《和熹传》 第一章 怀疑 章和二年二月壬辰日,汉章帝逝世,皇太子刘肇即位,是为汉和帝,时年十岁。尊养母汉章帝皇后窦后为皇太后,由窦太后执政,从此汉朝由稳转乱,进入外戚,宦官相继掌权的时期。 第一章怀疑 嘉德殿内,十一岁的刘肇跪立在金丝红花缠枝的地毯上,圆圆的脸上,一双灵动的双目微微闪动,小小的眉头皱起。 在他面前是一张蟠蠡纹金丝黑漆的长条卷角书案,案上金箔片贴花四叶蒂彩绘香炉内散发出一股极浓的香气。香气散在殿内各处,空气似乎都被这香气感染,闻者欲醉。 书案后的织金妆花罗的软榻上,一位美丽的妇人静静地坐在榻上,长长的发髻束成一束,梳成了瑶台髻,十分随意的坠着两枝镶白玉红蓝宝石金累丝簪,显得华贵而却不张扬,自有一番赏心阅目处。 她眯起一双美目,将凌厉的目光收入眼底,淡淡地道,“皇儿,你初登皇位,有些事情,一切自有母后为你考虑,你自不必忧心。至于清河孝王一事,我自会与众臣商议,你只需每日读书,学习治国之理,可记住了?” 刘肇咬着下唇,握紧了拳头,愤怒让他的心头升起了一股莫明的烦躁,但是他却将这股烦躁强硬地压了下去。波澜不惊地点头,“儿臣知道了,请母后好好考虑一下儿臣的所请,儿臣会好好听话读书的。”他又磕了一个头,“若是母后没有别的吩咐,儿臣就先告退了。” 美妇淡淡地笑道,“很好,你去吧!” 刘肇站起身,后退着到了帘幕之外,转身向外走去。待走到殿下的台阶下,回头向上看了一眼,一种深深的恨意,在眼中一闪即没,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重重的宫城之内。 美妇就是窦太后,她听了宫人的回报后,仍是淡淡地一笑,纤细的手指扶摸着食指上的一枚雕工精致的金菊花纹的戒指,让那粗糙的触感在心里升起一种极舒畅的快感。 窦氏出生于名门,母亲就是东海恭王刘强的女儿沘阳公主,窦氏就是他们的长女。窦氏生长在这样显赫的官宦之家,从小天生丽质的她,六岁就能写出很好的文章。她不仅知书达礼,温文而雅,而且貌美如玉。但是在宫廷中,再美好的人格,都会变得与怨恨,嫉妒,恶毒为伍,否则,最后就会变成牺牲品。 窦氏深深懂得这个道理,她知道利用自己的美貌,自己的手段游刃于**的各色人物之间。不仅得到了章帝的宠爱,还得到了马皇太后的喜爱,更加能处理好与嫔妃的关系,以至于后来,她又利用了章帝的软弱,开始干预朝政。 站在她面前的宫人蔻儿用眼睛偷偷地瞄了一下不出声的窦太后,等着她下一步的指示,心也开始乱跳起来,一股危险又诡秘的气息,弥漫在宫中各处,似乎即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窦太后慵懒的伸了伸手臂,紫金玉凤衔珍珠的步摇随着她的摆动而晃了起来。 “你下去吧,肇儿是极聪明的,也极有分寸,不过,我要随时知道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见了什么人,你懂吗?”窦太后的语声绵软柔和,却有着让人心惊的坚决。 蔻儿说了声“诺!”便向后退了下去,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皇帝还小,虽说自己是太后身边的人,但是那样一个可爱的小皇帝,谁会忍心看着他受到一丝的苦楚呢? 德阳殿内,摆着一张四角描着金龙的黑漆桌子,六盏明亮的火烛,照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桌子的后面,身后的盘龙吞日的巨大挂毯边,一张小小的弓和箭囊不伦不类的挂着。桌子上摆着几份书简,但是刘肇却并没展开来读,他拿着两张薄薄的绢布,布片已经被揉皱,显得有些脏,但是他依然紧握在手中,即不打开看,也不扔掉。四个宦官站在不远处,低垂着头,在暗夜的光影中,显得迷离不清。 刘肇是昨天从郑众的手里接过这张薄绢的,上面只有短短五个字,“生母梁贵人”,字写的十分模糊,笔锋显得十分的无力,甚至像是慌乱中书写的。 郑众是一个管理宫内河池苑囿的宦官,他昨天在沧池边玩时,跑得离宦官和宫女们远了,郑众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没等他反映过来,就把这张绢放入了他的手中,便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他只看了一眼,就将绢布快速的收入了袖中,心里狂跳不止。沧池的水光映着他的眼睛,这是三月份的天气,沧池边的各色小花已然开放,姹紫嫣红甚是好看,芳草新绿,池边的巨石挡住了追过来的宫人,他却出了一身的冷汗。生母梁贵人,是说他吗? 刘肇将心底升起来的疑惑用力的压了下去,似乎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大团迷雾,而这团雾中却辨不清方向。 从他记事开始,从来没有人告诉他,除了皇后以外,他还有一个母亲,而这个母亲现在又在哪里?郑众给他的这个消息,是否是真的? 虽然刘肇只有十一岁,可是这一年以来,他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却只能说众卿平身,退朝等等的场面话,他虽不出声,心理却在这短短的一年内,快速的成熟了。 他知道,这张绢,就是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如果是真的,或者被揭示出来,那么他今后的路,将走得极其艰难,极为险恶。所以无论怎样,这张绢的秘密,都只能是他自己知道。 宦官和宫女们喘息着跑到了他的面前,“唉哟,陛下,您跑得太快了!” 他微微一笑,露出孩童才有的天真,“快来追我,追上朕者有奖!”转身向东宫跑去。 以前他一直住在东宫,那里有他唯一的哥哥刘庆,他做了皇帝以后,并没有搬到他应该去的永安宫,而是住进了,只有太子才住的崇德殿。至于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去想。 而哥哥刘庆,在他登基后,仍住在东宫,这是他向窦太后请求的。幼年时,他一直与刘庆同吃同住,一同读书。父王也常来东宫看望他们,那里是他最快乐的地方。今天的事,他很想与哥哥讲一讲,说一说。他知道,哥哥是真心疼爱他的,他一定会告诉他怎么做。 可是东宫已然空了,宽敞的宫殿内,几名宦官带着宫女正在打扫,而刘庆那熟悉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了。泪水突然涌出了他的眼睛,空荡荡的大殿里似乎还有他们一起奔跑嬉戏的声音。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母后还是将哥哥赶出了宫廷,赶回了封地。 “陛下,清河王已经回封地去了,走的时候,太后吩咐,不必向陛下告别!”一名中黄门毕恭毕敬的对着他禀告着。 “他没有给我留什么话吗?”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可是刘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清河王走时只说,将小时的玩物都放于一口大箱之中,陛下若想念他时,可以拿出来看一看。”中黄门说着用手指了一下殿角的一口大箱。 刘肇点头,向那箱子走去,箱子很大,可以占据了他小小的身体的一大半高,可是他还是用力把箱子打开了。里面都是小时他们的玩具,大部分都已损坏。 刘肇苦笑,他知道,这些东西,那些黄门太监都已检查过了,哥哥给他留下什么的可能性极小。他随意拿起一匹木马,这是小时候,他们一起做的,虽然十分笨拙可笑,却是他们当时的最爱。 突然他感到木马的一条腿似乎动了一下,他心下一沉:不对啊,这马腿是不会动的,难道是摔坏了吗?他看那黄门似乎对这箱东西已失去了兴趣,想来已经检查了几遍,决对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此时正和另一名小黄门说话,没有向他这方向看来。 于是他快速把马腿活动了几下,果然,马腿掉了下来,腿的里面是被钻空的。一张薄薄的绢卷成小小的一卷,放在里面。他把绢拿出来,放在手心里。假做漫不经心的又翻看了一些其他的玩具,便命令把箱子盖好。 “这箱中之物,都是我与兄长幼时所玩之物,虽然都已损坏,却是朕所珍重,你们要好好保管在这东宫这内,不许再损坏或者扔掉,朕随时还会来看看,把玩的,或有闪失,小心你们的脑袋。”说完他背了双手,对跟着自己的一群小宦官道,“去嘉德殿!” 不管怎样,他决定还是去母后那里为刘庆争取一下,毕竟,有刘庆在身边,似乎总有一种助益,而此时,他只有孤单一人,面对着不可知的未来。 不出他的所料,窦太后,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他一句,根本不需要他再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看到了那张薄绢,他心里对母后的那种亲近爱戴的感觉淡了许多。甚至对嘉德殿都从心底深处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厌倦和憎恶。 回到德阳殿,他偷偷地看了一眼刘庆留给他的薄绢,那上面写着,“太后专权,弟有才能,尚需忍耐,等待时日,不可急进,切记。” 刘肇把两张薄绢拿到了烛火上点燃,两张绢纸瞬时化成一小团黑灰,消失不见。火光闪处,几名宦官把头偷偷转过来看了看,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点燃了。空中弥漫着一丝难闻的味道,一名宫女忍不住走进来问道,“陛下,你烧了什么东西,可要小心火烛。” “放肆!”刘肇怒道,“朕要做什么还要你来管,来人,把她拖出去,打二十棍子。” 宫女吓得忙跪倒在地,“陛下饶命啊,奴婢是好心,怕陛下玩什么东西,引出祸事来。陛下饶了我吧,我不敢了,再出不敢了!” “你不敢了?你倒是胆子大得很,朕什么时候做事没有分寸,让你们这才混蛋东西来管!车黄门在吗?”刘肇瞪大了眼,一脸的怒气。 一名中年的宦官立即跑了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我不想再看到这个女婢,你将她带到其他宫中,再让我看到她,定打不饶!”刘肇的小脸上有着不同于孩童的果决,深黑的眸子中闪动着清冷的光芒。 女婢磕头谢恩,被带了出去。刘肇却将嘴角向上扬起,他一直知道这女婢是太后派到他身边的,虽然知道不是一个,但是除掉一个,心中却雀跃不已,似乎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 他看着那刚才燃掉绢布的火烛,陷入了不是他这年龄才有的沉思。烛光的跳跃中,他小小的身影显得异样的孤单。 第二章 邓家有女 第二章邓家有女 **,一个小莲花形状的香炉,花梨木的材质,十分精致细致,点着一炉檀香,淡淡地香气让人身心俱为舒畅。一位老祖母正在和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小女孩下棋,那女孩正手执棋子静思。 女孩子一双清亮美丽的双目闪着智慧的光芒,嘴唇微抿着,粉红色的唇瓣如将开的桃花,虽年龄幼小却显示着与同龄孩子不同的清宁安静。她想过之后,将棋子落于棋盘之上,然后对着祖母微笑道,“祖母,这盘棋我们下和了!” 老祖母却笑着道,“你费劲心思哄着我开心,故意与我下成和棋,你还当我不知道?呵呵呵,乖孙女啊,没有你啊,祖母可怎么办啊!” 女孩子将棋盘上的棋子一粒粒收好,一边对着旁边侍立的女婢做了一个手势,让她们不用动。“祖母,您的棋艺就是好啊,是孙女儿赶不上您,我是绞尽脑汁才能勉强下成和棋。” “哈哈,你这个鬼精灵。我也累了,你们扶着我去休息吧,也早点服侍小姐睡下。”老祖母说着,费力的站起身,在几名女婢的搀扶下,转向了室内。女孩子也站起来,双手下垂目送着老祖母的背影消失了,才又将棋子收好。 女孩子叫邓绥,其父邓训,现下是护羌校尉。他年少时意气风发,对政治极感兴趣,这与祖父邓禹清静无为的作风相左,常受到祖父大骂,如今看着世子王候,名门望族的起浮,心下自是大为失落。 邓绥天姿聪颖,性情柔婉,六岁就通读史书,才华超群,家人都称她为“诸生”。邓训更是对女儿异于其它女孩的言谈暗暗称奇,对她极为宠溺。不仅让她接受良好的教育,而且事无巨细都与邓绥商量后再行,让人惊奇的是,小小女孩说的话竟然每次都行之有效,总让人啧啧称奇。 邓绥收好了棋走出了门外,几名婢女跟了上来,悄声问道,“小姐,回房就寝吗?” 邓绥抬起头,望着满天的星空,如水凝脂般的小脸平静如水。父亲已离家两月,想来也是该归来的时候了,不知现下如何? 婢女见她不语,又问了一句,“小姐?” 邓绥看了看她,“星儿,你看这满天的星斗多美,你想家吗?” 叫星儿的婢女低了头,眼里涌上来一汪泪水,却不敢流出,声音变得更小,“小的不,不想家。” 邓绥淡淡地笑道,“怎么可能不想呢,父亲离家两月,我的心中仍在挂牵,你自小离家,难得与家人见上一面,说不想又怎么可能呢!你明天去帐房支一两银子,我准你回家与家人团聚半月可好?” 星儿听后,眼前如金光耀眼,一时不知如何反映,许久才跪倒在地,磕了不知几个头,“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小姐的大恩,不知如何回报。” 邓绥把她扶起,“你不必这样,我不是母亲,自不能让你自由,但是这点小小要求,想来母亲也会答应。你与我相伴已有五年,为你做这点小事,也是尽了我一番心意。” 星儿此时已泪流满面,开心不已。 邓绥对一干婢女道,“你们也不必艳羡,以后我自会安排机会,让你们归家团聚一些时日,为婢为奴的也都是为人子女,都有亲人故旧,我故怜惜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在园中走走。” 一干婢女互望了一眼,心中的感激难以言表,都跪伏于地,同声拜谢。 邓绥浅浅一笑,明眸中闪过一丝伤感。沿着园中的小径,向父亲的书房走去,园中的景物在静夜中依稀可辨,春风拂在脸上,如温柔的手在抚摸,轻柔而舒适。 几声虫鸣,几声蛙叫都显得格外清晰。书房离祖母的居所不远,她信步走来,折了一枝杏花在手,心情不由好了起来。 书房十分宽大,邓家家学渊博,各种书简摆得整整齐齐。邓绥自小喜爱读书,每次在书房之中,一呆便是一日,整日沉醉于书中,自得其乐。 此时书房无人,灯烛都没有点燃,她推开房门,吱呀有声,将桌上的火烛点燃后,房中仍十分昏暗。邓绥便拿着烛火将房中其它的烛火一一点亮,房中越亮,她却反而有了一种极不好的感觉,这房中似乎并非只有他一人。高大的书架后,她听到了喘息之声。 “谁?谁在那里?”此时,邓绥有些后悔,没有让一众婢女跟随,莫非家中进了窃贼了吗? 并没有人回答,她小心的拿着烛火向书架后走去,每走一步,心中就如打鼓一般,敲击不停。 “谁?”她又大声问了一句。随后便见到了地面上的血迹,她反而镇静了下来,如果有人受伤,那么对她的攻击能力便会减弱,危险也会减少一分。 烛光下一个人俯伏在地上,肩膀上的血迹十分清晰,还在不停的流着血。他的脸色极为苍白,年龄不太,似乎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他穿着一件紫色带着金边的袍服,头上有冠,看样子不是平民或奴隶。 邓绥简单看了一眼这个人的伤势,伤口很深,似乎是被人用刀砍入的,不过还好,只有这一处伤口,应该没有大碍。她轻拍那人的脸,呼唤着,“你醒醒,你是谁,怎么会来到这里?” 那人却随着她的拍打,把头一歪,一动不动了。 邓绥吓了一跳,毕竟是小女孩,又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难免慌乱。但是她还是用手在那人鼻端处探了探,发现还有呼吸,顿时放下心来。 这时她听到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她心中一惊,马上有了一种想保护这个人的冲动。但是为时已晚,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随即一个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绥儿,你还在读书吗?咦,绥儿,你在哪?” “父亲!”邓绥大喜,立刻从书架后奔了出去,扑入了来人的怀里。 邓训笑着将邓绥抱起,“我的乖女儿,想死为父了。”邓绥伏在父亲的肩头,闻到了一股尘土的味道。 “父亲,你是连夜赶回的吗?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她灵动的大眼注视着邓训问道。 邓训将她放到地上,在一张檀木椅中坐下,抚了一把脸上的疲惫道,“是啊,连夜赶回,我是想我的小绥儿了。” 邓绥拉着邓训的衣袖,撒娇道,“父亲,女儿她想念你啊!” 邓训抚着她的如水般的秀发道,“绥儿,我就知道你一定在书房读书,才跑来这里,你刚才在书架后做什么?怎么没有读书啊?” 这一问,邓绥立即露出了神秘的神色,“父亲,你跟我来。” 她拉着邓训向书架后走去,当邓训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时,也不仅一愣。“绥儿,这人是谁?” “孩儿也不知道,我刚进入书房,就发现了他,似乎受伤不轻。不过孩儿知道,此人必定有着非同一般的身世和背景,而且我可以肯定,他是被人追杀至此。”邓绥站在邓训的身后,却不忘分析道。 邓训点头,皱眉道,“绥儿,不可声张,你去叫在门外的苏执事,然后让其他人退下,再将你的师父找来,让他带上他的医箱。” 邓绥点头,一会功夫,安排得条理分明,当师父孙夫子将此人的伤口包扎完后,邓训才对邓绥道,“绥儿,此人就安排在书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就亲自在这段期间照顾他,我会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书房,等他醒来之后,再做定夺。” 邓绥答应后,便将书房的门关好,两人各自休息。此后几天,邓绥便留在书房,一边读书,一边照顾伤者。 那人的伤势虽重,在邓绥的照顾下,终于清醒了过来。当他在阳光下睁开眼睛时,却见到一位如仙女般美丽的少女正坐在他的床前读书,一双如玉藕般的小手正捧着一卷书册,如花朵般的小脸沉静如水,却美艳绝伦,不仅看得痴了,完全忘记了身在何处。 邓绥感到一双眼眸正注视着自己,便向那人看去,见他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不仅大喜,“你醒了!”她声音清脆悦耳,如天籁之声。 “你是谁?是仙女吗?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到了天上?”那人想勉力挣扎坐起,却感到一阵疼痛,便又倒了下去。 “你不要乱动,你受了伤,不过我们已将你救了过来,现在看来应该没事了。”绥儿用手将他按住,一边拿来绢帕擦去他刚刚痛出来的汗水。 那少年脸上一红,心内摇曳不已。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多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你叫我绥儿吧!” “绥儿?绥是安静的意思,你便也清静如水,真是一个好名字。”少年叹道,又痴痴的望着着邓绥,良久无语。 “你是谁,为什么会受伤?我猜想的没错,你是不是被人追杀,逃到此间?”邓绥站起身来,准备去通知父亲。 “我,我,我只是遇到了山贼,受了伤,迷迷糊糊逃到了这里,见到一个院落的角门有一个人出去,没有关门,我便推门而入,逃到了这里。” 少年初时有些犹豫,后来便顺口而说,自然之极。邓绥听了却皱紧了眉头,清丽的脸上罩上了一抹寒意。 “你不说实话,想是有难言之隐吧,我一个小小女孩,知道也无妨,你似乎太过谨慎。” 少年见邓绥生气,心里竟生出来了无比的歉疚,“绥儿,我叫刘庆,你知道我是谁吗?” “刘庆?”邓绥心里一惊,“你是废太子刘庆?” “不错,是我!”刘庆苦笑,清秀的脸上带着苍凉与无奈。 虽说过往的兴衰是一场虚无,但是面对此时的废太子刘庆,邓绥的心中却有着无数的感慨。 第三章 阴璃 第三章阴璃 邓绥听父亲说过,当年章帝初选妃,不仅有窦氏姐妹,还有马明德太后的表甥女美丽懦弱的宋氏姐妹,更有舞阴长公主的夫家侄女梁氏姐妹。这六名女子都被封为贵人,而她们中的一个将成为未来的皇后。 窦氏利用手段和美貌得到皇后的位置,但宋贵人却最先生下了皇三子刘庆,然后在建初四年四月,章帝不顾及窦氏的感觉,册立两岁不到的刘庆为皇太子。 但是窦氏无法容忍这一切,她和母亲沘阳公主一起,不断的设计陷害宋氏。起初在章帝面前旁敲侧击说宋贵人的怪话,但章帝不予理睬。 后来窦氏开始观察宋贵人的生活,以便找出破绽,最终她以宋氏想通过蛊道诅咒皇上早死为由,将宋贵人置于死地。 可悲的是,不断被窦氏谗言蛊惑的章帝终于失去了理性,他相信了皇后窦氏的话,渐渐地与宋贵人和皇太子疏远了。 在刘庆被立为皇太子三年之后,终于被废黜,贬为清河孝王。而可怜的宋贵人却被逐出皇宫,不断受到了窦氏爪牙的拷打审问,最终她无法忍受这个现实,抛下年幼的孩子,饮药自杀身亡。 但是章帝虽对宋贵人负心,却并没因此影响他做刘庆的好父亲。他废刘庆的太子位,只是迫于宋贵人巫蛊的不得已之举,对于刘庆的成长他仍然给予于相当的关注。不仅刘庆仍然享有了与太子一样的服饰、车马、宫室,而且为了预防日后太子即位,猜忌兄长,趁两个儿子仍在幼年,章帝还特地要求他们出则同车,入则共帐,兄弟之间的感情十分深厚。 但是该来的总会到来,刘肇即位后,掌握大权的窦氏,还是无法容忍这个对刘肇皇位产生威胁的废太子,最终还是赶他出宫,到他的封地去做他的清河孝王。 可是这件事是几月之前发生的了,不知道这个废太子刘庆,如何又会被人追杀来到她的家里。 邓绥轻皱眉头,沉吟不语,刘庆却心下忐忑难安,不知道这个聪慧的小女孩会对他的身份,产生怎样的行为。但是邓绥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放了心。 “绥儿拜见王爷,我即刻向父亲禀告,请王爷放心,你到这里之事,绥儿一直为你保密,以防有变。王爷先休息吧,绥儿告退。”她盈盈下拜后,便飘然离开,只留下一缕香风,久久不散。刘庆来不及说话,只愣愣地望着门口,一颗心儿,似乎也随着飘然而去。 邓训听了女儿的回报,英挺的眉头竖起,“绥儿,清河王在此,事关重大,若被窦氏一党知道,不仅清河王性命不保,我们一家也将面临大难,所以你对外只宣称,他是世大夫刘赢的幼子,来此游玩,偶染风寒,在此休养。其余什么事都不能讲,你可知道?” 邓绥会心一笑,“父亲,绥儿明白。还是父亲想的周到,给他安了一个身份,这样绥儿就不用每天去照顾他了。”说罢小嘴泯着,巧笑嫣然,美目流盼,看得邓训哈哈大笑。 “你这个孩子,早就不想去照顾病人了是吧!罢了,既如此,我自会安排,等他伤好后,我自会送他离开去清河。” 邓绥道,“那我就去读书了,多谢父亲饶了绥儿。”她做了一个鬼脸,孩童之态表露无疑,却让邓训更加开心。 邓绥少有此态,一直稳重安静。五岁时,祖母为她剪发,将额头弄破,祖母不知,下人看了心疼不已。她却一直忍着痛不吭一声,直到配合剪完,还显得十分欢喜的样子。事后,婢仆们都问她,“你不痛吗?” 她却道,“怎么会不痛,只是祖母因为爱怜我才为我剪发,我如果哭喊,就会让祖母为此伤心难过,我不想她伤心,所以才会忍着疼痛。”下人们都为这个孩子的懂事而啧啧称奇。而邓训却常常希望女儿能如其他孩童一般,玩耍蹦跳,天真可爱。 邓绥向祖母住所去请安时,婢女樱儿快跑着来到她的面前,“小姐,小姐,主母请你去,说有事情找你。” 邓绥停下脚步,沉思了一会道,“我已几日没去祖母处请安,家中自有辈份大小,我请过安后,自会去母亲处。” 说罢,仍没有改变方向,留下樱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原地等待。嘴里自言自语道,“这个小姐,总是这般守着礼法,真拿她没办法。我若回去,难免挨骂,还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到时候就说没找到小姐,然后和小姐一起去,这样主母就不会骂我了。” 她打定了主意后,就在廊下坐着,一边四下里张望,怕被人看到自己偷懒。邓家的主母阴氏,是刘秀之妻阴丽华的堂侄女,家世自不必说,自小就养成了任性跋扈的性情。但打理家务却真是一把好手,治家有方,连邓训都对她钦佩不已。不仅对下人管教严格,却儿女也是不容有悖。 樱儿是她身边的侍婢,自然熟知她的性情,当然抱着能躲就躲的原则。她正等得无聊,心急如焚时,终于见邓绥装扮得整整齐齐,后面跟着两名侍女,缓步走来。 她忙飞奔过去道,“小姐,你终于出来了,我都快急死了,要是再不去,我的屁股就得开花了。” 邓绥噗嗤一声笑道,“樱儿,你是母亲身边最精明的,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此等我,早就想好了说词对吧?” 樱儿陪笑道,“小姐,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怪不得家里人都背后说你是半仙呢,我啊,就想着,到时候就说没找到您,主母那大概能混过去吧!”樱儿摸着头,只有苦笑的份。 “什么?半仙?”邓绥不仅哑然失笑,“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名头?罢了,我啊,也不生你们的气,走吧,不过,你倒不必为此说谎,我去拜访祖母,母亲虽不高兴,却知我守礼,不会说我的。倒是你,我母亲如此精明,你这小小的谎言,怎么可以骗得了她,还不如说实话呢。” 樱儿又拍了一下脑袋,“小姐说的也是。奴婢以后不再说谎了。” 邓绥一边向正房走去,一边问樱儿,“母亲急着找我何事,这几日,我没有去请安,父亲想是已经和她告假,母亲若不是有事,是不会找我的。” “正是,小姐,你没听到外面热闹吗?我听说主母的私家来人了,那气派真是了不得。主母找你,就是为了此事。” 邓绥听了,已明白了大半,心知此事在母亲心中,自是大事。自己是母亲的女儿,怎可不出门迎客。于是加快了脚步,急奔到正堂。 阴氏现年二十八岁,蛾眉皓齿,肤如凝脂,身材高挑,细腰如柳,虽已有三个儿女,却仍然光彩逼人,美艳非凡。 她此时正站在正堂中间,两边侍立着十个婢女,都低首顺手,不发一声。正堂外一干奴婢正打扫挂彩,虽忙碌,却井然有序,丝毫不乱。邓绥跪拜后道,“母亲,绥儿给您请安,母亲这几日可安好?” 阴氏扫了一眼邓绥道,“怎么来得如此之晚,起来吧,你父亲说你正照顾病人,我也不问你们的事。不过你舅父家的孙女阴璃今日要来此,她比你年长一岁,你们年龄相仿,正可在一起玩耍,因此母亲才要求你来接待她。你的两个哥哥,已出门去接,你坐下稍等一会,他们也该快到了。” “喏!”邓绥答应了一声,跪坐在下首的独榻上,不仅也在心里存了几许好奇。阴璃,这个名字,她自小就听说过,他是表哥阴纲的女儿。由于表哥比自己大了许多,因此,她也只见过一次面。 据说阴璃自小聪慧,能书善画,又通音律,极受阴纲的喜欢,爱如掌上明珠一般。自己比她长了一辈,如果论辈份,阴璃应该称自己表姨母。想到这里,不仅莞尔一笑,自己比她尚小了一岁,却是她的表姨母,真是有趣之极。 这时外面传来一些喧闹之声,阴璃便站起身,立于母亲身后,顺手而站,极为恭敬有礼。 大门外,一辆五彩流苏的马车停在门口,马车后大又有几辆车,拉着一些箱子,还有婢女,仆役等。两名少年从马上跃下,站在车前。车前的帘子打开,一名明眸皓齿的少女从车里露出了头。一身白衣胜雪,虽简单在头顶挽了流云髻,插了一枝白玉的云头簪,却气质高雅,神态倨傲。 府内的几名婢女立即上前,放了高凳,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她身材还未长成,弱质纤纤,让人见而生怜。 两名少年就是邓绥的两名哥哥,邓骘,邓弘。阴璃在婢女的引领下,走向府中,此时府中已打扫干静,她步履轻缓,一双美目四下观看,心中暗暗称奇。 阴氏并没有大张旗鼓布置庭院,却处处又显得高贵,喜庆。阴璃,是她的小名,她叫阴孝和,但是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却喜欢父亲为她而起的小名,阴璃。从小,她就知道,自己的未来唯一的出路就是进宫,只有这样才会有想要的荣华富贵。而邓绥是她唯一的对手。 邓绥的美丽与学识,早就传入了她的耳中。但是她每当顾影自怜,总是自负的以为,自己的美貌,是任何人难以超越的。 此次来看阴氏,也是为了打探一下邓绥的实力。她一步步踏上了台阶,见到了正堂中的祖姨母,阴璃盈盈下拜,“璃儿愿祖姨母身体安泰。”她的声音还没脱离童音,悦耳柔和。 阴氏笑着扶起了她,“璃儿,你出生不久,我曾见了你一次,那时你还是婴孩,此时已出脱得如此美丽,真是时光不等人啊。你父亲可好,也是好久没见他了。” “多谢祖姨母挂心,父亲身体安好。祖姨丈可好,怎么未见到?” “他啊,在后堂有事,来璃儿,你来见见,这是你的表姨,绥儿。” 邓绥早就见到阴璃进来,不仅惊异于阴璃的美貌。她见母亲介绍自己,便来到阴璃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阴璃仿佛感到一团光影在面前闪动,面前的女孩子乌发如漆,肌肤如玉,小嘴边带着俏皮的微笑,日光照射在她明彻的眼睛之中,便宛如两点明星般,不施脂粉,却娇态妩媚,不仅心里怦然而动。她想起诗经中的诗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时之间,竟忘了施礼。阴氏故意咳了一声,她才盈盈拜道,“参见表姨。” 邓绥扶起她道,“你我年龄相仿,你还比我大了一岁,不去管他什么辈份的事,我们叫名字就好。我叫你璃儿,你叫我绥儿可好?” 阴璃点头,俏脸上阴晴不定,邓绥看了看阴氏,“母亲,璃儿是不是要在家中居住一段时日啊?不如就安排在我的房间,我们朝夕相对,执手对语,不是很妙吗?” 阴氏点头,“好,璃儿,你和绥儿去吧,这样也好,你们正好可以玩在一起。” 邓绥听了,欢喜地拉起阴璃的手,她自小没有闺中女伴,此时见到阴璃,自是欢喜不尽。 第四章 倾情 第四章倾情 每天早起后,窦太后都会习惯性叫宫女为她暖一暖脚,即使是夏天了也如此。 她这样做的目的,她自己也不清楚,每当她冰冷的双脚放在女婢柔软光滑的胸前时,她都有一种平静又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空荡而寂寞的心有了一种慰藉,还未到三十岁,就做了太后,她的未来将是孤独的,永远没有尽头的孤独。 今天早朝后,窦宪一直在冲着她使眼色,她不明白兄长意有何指。不过,她还是令人叫他在早朝后来见她。 窦宪身材十分高大,满脸的络腮胡子,他很少梳理。对他来说,这是十分麻烦的事,所以他的脸一直都十分脏乱,让人想起那是在乱草堆中的一些垃圾。 他有一双十分有神的眼睛,有人说,他在盯着某个人时会让人心胆俱裂,可见他的目光如炬。但是他的鼻子却十分难看,或者说,这种酒糟鼻子,只能是酒鬼才有的特征。 所以他爱酒,是那种不喝得大醉不醒就不罢休的人,这也给他的性格造成了很大的缺陷。他性格极其暴烈急躁,肚量狭小,睚眦必报。 还在章帝时,他的这种性格就给他惹了很多的麻烦,还好他有一个可以呼风唤雨,执掌**的妹子。现在他的妹妹已经执掌天下,他开始更加的有恃无恐,加倍的飞扬跋扈起来。 他现在的职位是虎贲中郎将,但是他入宫往往都是大摇大摆地穿着在家里才穿的便服,完全没有大臣应有的样子。 窦太后皱着眉头看着他大咧咧地跪坐在独榻之上,“兄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像一个执掌宫中政令的人吗?” “怎么了,我这个样子你不满意?”窦宪一脸的不在乎,喝着婢女为他倒上的美酒。 “好了,以后你不准在我的面前或者众人的面前不修边幅。你必竟是我的兄长,你也要给哀家留些脸面。”窦太后的脸沉了下来,令侍女将酒杯拿走。 窦宪毫不再意,“太后,邓彪为人谦和礼让,我打算举荐他为太傅,此人可以为我所用,你觉得如何?” “邓彪委随不争,你推他为太傅有什么用处?国家需要有用之人,这种人,当一个太尉已经是破格了,你还要再推他为太傅,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个位置。”窦太后看了一眼窦宪放到桌上的奏请,并没有立即允准。 “就是因为他委随不争,我才想让他做这个太傅。朝中对太后不满者颇多,我每奏请都有人出言反对,若是请他为太傅,我的奏请便让他来奏,群臣反对时,就不知道这是我的奏请,自然也不会对我们窦氏一族不满,这么好的一个挡箭牌,正好可用,不是绝妙的一着好棋吗?”窦宪说到此,不免得意,哈哈大笑起来。 窦太后听了,眉头微展,“兄长即如此说,也好,就允了你的请求。兄长也是为我们窦氏一门考虑,哀家也是高兴的。” “太后能体谅我的一番苦心,臣兄也十分高兴。另外,还有一事,肇儿已登位良久,原来的老师,不是我们的人,我不太满意。太后看看是否另换一人?”一句话说到了窦太后的心里,这件事,她一直在心中盘算,久久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此时由窦宪提出来,正中下怀。 “兄长可有合适的人选?前几日,侍中提到了几个人,我考虑再三,都没有允准,有的是学识不够,有的太过耿直,都不能为我们所用。”窦太后看窦宪的脸色,心中已略知一二,知他不是胸有成竹,不会提出此请。 “太后可知道屯骑校尉桓郁?” “桓郁?”窦太后略一沉思,喜道,“此人几代都做皇帝的老师,性情恬退自守,实在是一个绝佳的人选。若他在宫禁中给肇儿讲授经书,绝不会有人非议,此人守礼,不会对我们产生一丝影响。此举甚妙!我即刻下旨,颁召。” 窦宪连奏两人都成功,不免大喜,继续说道,“太后,我此次进宫,带了一个人来。” “什么人?”窦太后略显惊讶,不知道窦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窦宪款款说道,“你还记得先帝死时,有一位都乡候刘畅来吊丧吗?” “我没有注意到,怎么这个人有什么事情吗?”窦太后淡然道,一听是刘氏子孙不禁兴味大减。 “此人是齐武王刘縯的孙子,生得俊俏**。吊丧之后却一直没有离开,一直在找门路想见太后一面,他求到我的头上,我推拖不开,就答应了他来见你。此人现在就在宫门口等候,不如太后就卖给我这一个面子,见一见也无妨。他备了重礼,你若不喜,打发了他就是了。” 窦太后叹道,“这种事情以后就都推掉吧,哀家每天处理朝政,还要打理**,实在是应接不暇,你还给哀家找这种麻烦。”说完怨怼地看了兄长一眼,心内叹气不已。 “来人,将那人带上来吧!”窦太后吩咐了廊下的黄门道。 窦宪微微一笑,抓了一把额下的乱蓬蓬的胡子,一副静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着,极轻极柔,一个男子缓缓弓身走了进来。即使是弓向身子,他的身材也极高,长身玉立,穿着白色的袍服,金印紫绶二彩的组绶挂在腰间,更显得他体态优美非凡。 窦太后微微一愣,脸上不由得一红,一股湿热的气流涌上头顶,像是要烫得烧起来。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言语,只盯着他腰间的紫绶,觉得嗓子深处干涩无比。 “臣弟都乡候刘畅参见太后,祝太后美撼凡尘,皎如明月。”他声音带着一种磁性,又柔和恭谨,让人听了极为舒服。 美撼凡尘,皎如明月,窦太后在心里默默把这几个字又重复了一遍,她从未听过这样的祝语,新鲜之余,对这刘畅便产生了好感。 窦宪却显得十分自然,“刘畅,你抬起头来,让太后好好看看你。” 刘畅听了便抬起来看向窦太后,他眼中的太后,不仅端庄美丽,自有一种高贵之气,美目之中,似含深情,不由也是心跳如鼓。 刘畅的肤色白晳,五官极为清秀俊俏,高挺的鼻子,坚毅的下巴,还有一双迷人的深邃眼眸。二人相对而视,竟都看得痴了。 窦宪见了,知道事情已然完成,便起身悄然退去,并将左右的宫人们挥手打发掉。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站立在殿中的男子身影,嘴角露出了一抹诡秘的笑,转身大步而去。 窦太后与刘畅并没有注意到殿中的细微变化,良久窦太后才笑道,“都乡候你请坐吧!” 刘畅却并没有就坐,而是从怀中拿出一个样式极精巧的琉璃小盒,放在了太后的案前。后背双手,一步一退,口中念道,“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当,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一双深黑的眸子一直盯着太后的容颜,深情款款。 窦太后的头几乎低到胸前,这诗她自小就背过,却从来没有一人用来形容自己,虽然她深知自己的美貌也足可以当此诗中所写。所以虽明知刘畅在调/戏自己,却并没有见责之意。 “都乡候如此说,是赞我貌美吗?此盒中为何物?”她用纤纤玉指拿起案上小盒,仔细观看,眼睛却又飘向刘畅,脸上的红霞一直映到柔细的颈部。 刘畅早已知道窦太后对自己十分喜爱,便大了胆子来到案前,将那琉璃盒子打开,那盒子的锁极为细小,却精巧之极。窦太后十分感兴趣,便想拿来看看,不免与刘畅的手碰到一起,不由轻叫。 刘畅却趁机将那柔荑握在手中,窦太后刚想挣脱,那刘畅道,“太后,我们一起打开这盒子可好?” 窦太后望向他的眼中,却见他眼中笑意更深,不仅垂下眼睑,不再挣脱。口中轻声呵斥,语气却极尽温柔,哪有一丝嗔怪之意,“你好大胆,竟敢对哀家无礼,你不怕哀家砍了你的头吗?” 刘畅笑道,“太后若舍得,就砍了我的头,我的魂魄也要每天守着太后,不离左右。” 窦太后睸眼如丝,轻声道,“那要看你让不让我舍得了。” 盒子打开后,里面只有一只蝉形的石头,窦太后不仅一愣,问道,“就是这块石头吗?”刘畅朗声笑起来,笑了一会,才敛住笑意道,“这盒子中之物是我得于山中之珍宝,可 以让女人手脚俱暖,不过却要让男人先暖过。以后我为你暖玉可好?” 窦太后久居宫中,哪有人对她如此,不仅身子发热,腿软身软,细喘如丝。早忘了自己身为一国太后,掌管天下,只盼这男子永远呆在身边,哄自己开心才好。 静静的嘉德殿内,悄然无声,窦太后靠在那男子的怀中,脸上挂着散不尽的无限春风,风光旖旎处,在春日的细雨和风中,显得如此沉醉。 第五章 受教 第五章受教 一道闪电照入殿中,光影之中,刘肇披衣而立,脸色在夜雨中显得更加苍白。 入夏来的第一场雨,窗外惊风密雨急促地响成一片,在廊檐下形成了一道雨帘。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扼杀自己的行为,不肯去接触那个在心里的秘密一丝一毫。但是他却无法扼杀自己的想像,脑海中不断的闪现各种各样的情节,心太乱,乱到他麻木了自己的知觉。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抱着这个秘密一辈子,永远在怀疑和想象中长大,最后死亡。 昨天,他有意无意的来到郑众所在的宫闱附近,却没有看到郑众的影子。他不明白为什么郑众要将这一重大的秘密告诉他,让他心里燎原之火一般,烧个不停。 他想质问他,也想让郑众把一切都告诉他,但是他又害怕知道最终的真相。窦太后,对他虽然总是若即若离,却也如慈母一般,打理他的生活起居,照顾他的一应事情。他应该去探寻这个秘密吗? 身边新来一个小黄门叫黄隽,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这个太监每次看到他眉头深锁,都会无声的叹气,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天他见黄隽和一个黄门斗嘴,便信步走过去听。 黄隽道,“你早上起来没看到陛下心情不好,还把这几盆快烂掉的花摆在这么显眼位置,是想让皇上看着添堵吗?” 那个黄门叫戴埯,打小一直跟着刘肇,虽说不很伶俐,对他还算忠诚。“我说你怎么就那么爱管闲事?皇上心情不好,我们都知道,可你见到皇上多看几眼摆什么花了吗?这花自然有开有败,天天找一盆盛开的花,不是难为人吗?何况你算哪根葱啊,还管得着我了?去去去,一边凉快去。” “我虽说没你来的早,也知道陛下为大,皇上哪怕看一眼,也应该放着一盆盛开的花,看着没准就高兴了,你可别觉着皇上小,不当回事,我们当奴才的,不就是哄着他开心吗?” “你啊,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你那么敬着皇上,你把花换了吧!”戴埯说着,拍了拍双手,倒背着手,理也不理,竟自走了。 黄隽心里不痛快,却也觉得这样还是不妥,便从深处挑了几盆鲜艳欲滴的花摆在外面,果然这样一来,隐隐便有了一层喜气,看着舒服多了。 刘肇一直觉得自己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觉得黄隽人还忠信,便不动声色的故意将他留在身边。 一日,刘肇的帝师桓郁来上课,刘肇便把其宦官遣退,只留黄隽在身边服侍。桓郁博学,喜欢给皇帝讲授《尚书》。 “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桓郁说完看了看正目视前方,神游天外的和帝,“陛下,你能不能告诉老臣你在想什么吗?” 和帝今天头上戴着一顶赤金生丝缨花的珠冠,穿着一件石青纳纱金龙的袍服,细浓的眉毛下一双瞳仁略带疲惫。 他略转过头,看了看满头白发的桓郁。对于这位敦厚笃学的老臣,他从心底里带着一种敬重。在前朝,他只是坐在皇位上,听着窦太后和众臣的谈话,没有插嘴的机会和能力。但是他的心里已经从前朝每天的争论中,了解到了朝中和天下的情况。那是一个更加有利的学习机会,他已暗记于心,了然于胸。 在宫中,他唯一可以接触到的朝臣就是帝师桓郁。所以他在心底有无数的问题想请教,却又犹疑不定,不知道这一问,可能会引来什么。 窦太后虽然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实际上却是事无巨细,都有专人以告之。若是没有那张薄绢之前,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不满母后对他的过份管制罢了。现在他却怀疑,那不是过份管制,而是一种监视。 “恩师,朕刚才在想前朝之事,母后任命邓彪做了太傅,赐关内候,并兼尚书机要事务,如此三公九卿以下的百官都须听命于他,可朕却觉得此人性情太过忠厚,不知母后此举是对是错。” 桓郁微微一笑,“皇上,今天老臣教陛下的话你可记得了?” “恩师不是讲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吗?对了,您还没有给朕讲解其中之意呢?” “此话出于《尚书》中《周书旅獒》,意思是说不注重细行,终究会损害大德,比如筑九仞高的土山,工作未完只在于一筐土。召公的这句话是告诉我们凡事都要有始有终,踏踏实实,坚持到底,持之以恒才可功成,否则,虽然事情只差最后一步,却会因未能坚持到底而前功尽弃。陛下,老臣的话你听懂了吗?”桓郁不急不徐,缓缓而道。 刘肇一愣,轻声吟道,“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转而一丝笑意挂到了脸上,“恩师,朕明白了,前朝之事,朕不会再管,以后潜心向学,好好的听恩师的教诲。 桓郁拿了书简对刘肇道,“陛下,还有一句话,你也要记住。” 刘肇此时有如开了一扇天窗,心中一片清朗,立即道,“洗耳恭听恩师教诲。” “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此话出于《周书君陈》,意思是说一定要有所忍耐,那才能有成;有所宽容,德才算是大啊。陛下尚还弱小,凡事可徐徐而来,不可操之过急,一时的隐忍,是为了以后的成功。老臣昏聩,这也是唯一能帮到陛下的了。” 桓郁的话与刘庆留给他的话如出一辙,让刘肇感到了一丝久违的阳光,毕竟还是有人为他着想的。他的身边,有了这样一位名师,自可在合适的时候助自己一臂之力。他看了一眼远处侍立的黄隽,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他谈一谈。 下课后,刘肇向崇德殿走去,除了上课,他的其他行为,窦太后并不太加以干涉。不过一言一行都有人告知罢了。他很少用辇,可能由于年少,他更喜欢在宫中跑来跑去,一大堆太监宫女在后面跟随,常会引得他开怀大笑。 不过自从上次郑众的事发生后,他已很少有心情如此,今天听了桓郁说的话,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打算。“来人!” 他大喊一声,立时一个太监快步跑到他的近前,“朕听说民间有摇绳为戏的,你们为朕找一条长而粗的绳子,朕要玩。” 那宦官听了,忙跑回后面,向车黄门报告,车黄门点头后,他飞也似的跑得没了影子。 和帝坐在廓下的石桌旁,看着几个小黄门跳来跳去,几名宫女掩口而笑,便大叫道,“你们也去跳,让小黄门为你们摇绳。” 几名宫女掌握不好节奏,不断的摔倒,引得刘肇大笑,跑上去拉着她们一起跳,又一起摔倒,一直乱成一团,笑声不断。 窦太后听到近侍的回报,微微一笑,“肇儿难得如此开心,毕竟还是一个孩子,由着他吧,他若是喜欢玩,你们就想着法让他开心。” 她近来每天都召刘畅来宫中,刘畅十分善言语,常引得她开心大笑,偶尔的挑逗也让她心痒难耐。这几日刘畅不断的求她,想成为她的男宠,可是窦太后却知道,这种事情还是遮人耳目为好。 沉思良久,她突然在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 刘畅听到了太后的宣召十分欢喜,他特意的装扮了一番,更显得轮廓分明,丰采高雅,神明爽俊。但是太后的旨意却是让他住进附近的兵营中之中,令他穿上兵士的甲胄,并派了带甲武士保护。 这让他十分不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太后,以后再难以相见。他紧张的思索着,在营中转来转去,有如没头的苍蝇一般。 一阵凉风吹来,让他不由打了一个寒战,他望向宫门口,一名军校低着头向他走来,身材娇小,雪白的脖颈处露着几丛光滑如漆的头发。待走到他的近前,他才看出,那竟是一名女子。 女子对他轻施了一礼,“候爷,太后让你随我走,以后每天都由我来此接你,奴婢叫蔻儿。” “蔻儿,这名字真好听,蔻儿,太后让你带我去哪里?”刘畅跟上向外走的蔻儿问。 蔻儿掩口笑道,“这名字好听吗?我怎么不觉得。你是在哄我吧!” 刘畅笑道,“名字是人叫的,叫的人若是觉得好听,自是叫得温柔,听来也就悦耳。我叫你蔻儿,你觉得听得舒服吗?蔻儿,蔻儿!” “怪不得太后喜欢你,你的嘴巴真甜。你跟我走吧,太后宣你去上东门的别墅单位独召见。”蔻儿看了一眼一身戎装的刘畅道。 “太后召唤我,去哪里都可以,蔻儿妹妹,太后身边的宫女都如你一般美丽吗?”刘畅恭敬的跟在后面,嘴里却不忘了油嘴滑舌。 蔻儿笑道,“你这是在夸我美丽吗?”她指着营门口的一辆马车道,“快上车,在车上换上衣服。到了宫门口查问,就说太后找你查问封地之事。给你,这是腰牌。” 刘畅回头去看,见蔻儿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就顺从的上了车,果然见到车上有一套袍服,忙弃了甲胄换了衣服。 马上向上东门走去,到了宫门口,果有人查问,他按蔻儿教的,拿出腰牌进了宫门。 进了门后,马车便在一旁停下,蔻儿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面前,已然换回了宫装。“候爷,请随我来。” 刘畅不敢说话,紧随其后,七转八转之后,来了一座式样别致的小楼前,蔻儿让他进去后,将殿门关闭。 刘畅四下看去,见园中一排桂树,花开满树,一簇簇缀于树间,芬芳扑鼻,脚下一条甬道,通向正中的殿门口,甬道旁种着各色花朵,争奇斗艳。 窦太后穿着翠色的轻衫站在殿门口,长发松散的挽在头顶,发丝随风飞舞,轻衫微动。一双美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刘畅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殿中的轻幔也随之落下。 第六章 丑闻 第六章丑闻 章帝的丧礼结束后,窦太后曾根据先帝所谓遗诏,宣布将西平王刘羡改封为陈王,六安王刘恭改封为彭城王。紧接着又以皇太后身份颁诏,陈王刘羡,彭城王刘恭,乐成王刘党,下邳王刘衍,梁王刘畅一律回国就封,不得迟延。 窦太后的这一手确实厉害,也很高明。 当时正值国丧期间,几位亲王都是先帝刘炟的至亲,本应至少过了三个月才能离京就封。至少,也应等到丧事完全办完才动身。可是刘炟下葬才不足十日,窦氏兄妹就要迫不及待地驱赶他们出去,分明是排斥异已。 消息传来,满朝文武都感到意外。诸王接到诏书,心中也是万般无奈,就算他们是金枝玉叶,也只能含着泪卷起铺盖,怏怏地上路了。 元和三年,利候刘刚与他的大哥齐王刘晃因与母亲太姬有家庭矛盾而闹翻,双方相互控告对方**,官司一直打到了先帝刘炟的御案上。最后刘炟也没有办法,只得各打五十大板了事。 齐王刘晃被贬为芜湖候,利候刘刚封地被削三千户,太姬则被收回了玺印绶带。 这件案子了结之后,刘晃、刘刚威信扫地,声名狼藉。他们连累英雄先祖,他们的曾祖刘縯也为此蒙羞。这一枝皇族后人颜面尽失,渐渐在皇族中抬不起头来。 后来章帝去世,芜湖候刘晃、利候刘刚,都乡候刘畅三人这次也是奉召千里迢迢地来洛阳奔丧。 只因这三人的封地距离洛阳距离太远,虽然他们接到诏书后就立即上路,但等到三人相继抵京之时,丧礼早已结束,刘炟也早已下葬了。这三人感觉很无奈,只好住在馆驿里等待答复,希望能够得几个赏赐什么的,谁知等了许久,却始终没人理睬了们。 再这样下去,这三个人在洛阳真的就走投无路了。 这时,都乡候刘畅想到了一个办法,找窦太后。可是窦太后身为太后,如何可以和她结交呢?刘畅说道,他和步兵校尉邓叠是亲戚,以前他多次来到京城,就和他结交,邓叠的母亲与太后很亲密,只要通过邓叠母亲这一举荐,这样就可以见到窦太后的面了。 另外两位候爷心想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听从刘畅的办法。 果然,刘畅找到了邓叠的府上,把前因后果这么一说,邓叠立刻表示帮忙,他带着都乡候去见了窦宪。 窦宪从心底里就没有瞧得起都乡候刘畅,但是刘畅确实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再加上相貌极为英俊,于是窦宪的心里就打起了一个小算盘。 窦太后刚刚丧夫,心里十分空虚,再加上她还是二三十岁的虎狼年纪,如果这个刘畅讨得太后的欢心。太后自然对国事的关注就会减少,到时候自己就可以独揽大权,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了。 有了这一层相法,他便一口应允,带着刘畅去见了窦太后。不出所料,窦太后一看到刘畅就春心盎然了。 但是即使窦太后加以千方百计的加以遮掩,事情还是败露了。 刘肇坐在书案后,虽然天气十分炎热,但是却穿得一丝不乱,旁边的宫女一直在为他摇扇,他却显得有些烦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黄隽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见宫女们退下,就施了一礼,也想退出去。 刘肇却摆了摆手,“黄隽,你留下,朕有事情问你。” 黄隽重新施了礼,站在原地没有动。“陛下有何吩咐?” 刘肇从案后站起身子,把案后的小弓拿了下来,在手里摆弄,拉开了几次觉得无趣,就又放下,显然心神不定。 黄隽见状便道,“陛下,心中有事,愿不愿意和属下说一说?属下虽说愚钝,却多个人帮陛下,没准就有什么好点子呢?” 刘肇听了看了一眼身材矮小的黄隽,走到他的面前,把手放在他的肩上,眼中闪着寒森森的光,“你是不是太后派过来监视朕的人?说!” 黄隽心里一抖,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陛下,属下虽是个阉人,却不会做那种奴才,陛下若是不信,杀了属下也可。” 刘肇站直了身子,狠狠地盯着黄隽的眼睛看了许久。黄隽直着脖子,死人脸似的又灰又白,却咬着嘴唇,不哼一声,样子十分倔强。 却听刘肇突然呵呵笑道,“你起来吧,我相信你。” 黄隽一愣,不知这位少年天子的心中想着什么,哆嗦着站起,心里缩成一团。他深知刘肇虽年幼,心思却极重,有时孩童般天真,有时却刻薄阴毒。 刘肇喝了一口案上的奶子,圆险上带着一种笑意,却语气冰冷道,“朕身边没有心腹,那些宫女太监十有八九都是母后身边的人。所以,朕才问你,你也不要害怕,对我忠心之人,朕,必不会亏待于他。” 黄隽此时才明白小皇帝的意思,不仅为他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细腻而惊叹。忙跪倒道,“多谢陛下的信任,属下必忠心耿耿,决不会让陛下失望。” “好,你起来吧!两条,第一,我并非心胸宽大之人,忠心侍主,再大的错,我也会护着你,如果你对我有了二心,再小的错,朕也会严惩,决不轻饶。第二,宫里是母后的天下,虽说朕是皇帝,但是仍要处处小心,朕吩付的差事,都是生死攸关之事,凡事我只交待一次,而且至死都要烂在肚子里,决不能吐露半点风声。” 他又看了看黄隽,沉声道,“我已观察了你许久,发现你确是一个忠心可信之人,从即日起,朕升你为黄门令,时刻跟在朕的身边。” 黄隽再次磕头谢恩,“谢陛下的恩典,属下必为陛下隳肝沥胆,以报陛下之恩。” 刘肇此刻才换了一张笑脸,神情也随和了许多,他将黄隽扶起道,“你对我忠诚,我必待你以兄弟。以后只有我们二人之时,你不必如此拘礼。” 黄隽长叹了口气,浑如一场噩梦方醒,许多这几日想不通的事似乎也有了答案,不仅对这位少年天子又多了一层敬重。眼中朦胧上了一层雾气,心里也感动不已,一瞬间已下了为天子而死的决心。 刘肇叹道,“母后与都乡候之事,你可听说?” 黄隽道,“陛下,此事**之人,尽人皆知,只是大家也就是背后小声议论几句,谁不想要脑袋了,才会批评太后的不是。” 刘肇咬着细碎的白牙,“太可恨了,先帝才过世一年,就有这种丑闻,实在是难以容忍。” 黄隽阴阴地道,“陛下,唯今之际,只有想办法除了那都乡候,永绝后患。” 刘肇从容道,“你若有计策,或可说说。刘畅虽是皇族,但是却做出此等让皇室蒙羞之事,死有余辜。”他淡淡说来,似没有发作,骨子里却透着阴冷,黄隽不仅打了一个冷战。 “臣有一计,可以借刀杀人。”黄隽粗重地透了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殿外,天又开始阴沉了下来,细细的微风吹过了檐角的铜铃,叮当有声。 翌日,窦宪正在家中饮酒,他饮酒已成习惯,下朝无事,他会一直与姬妾饮至深夜,大醉而卧,丑态百出。此时,门吏来报,“大人,有一名小吏来见,说有要事。” 窦宪把怀中的姬妾推到一旁,问道,“一名小吏?谁家的小吏,可问他有何事?” “他说是宫中来的。”门吏据实以报。 “哦?你叫他进来。”窦宪一听是宫中来人,自然想到了在宫中当太后的妹妹,太后久未召见,这几日他简直在朝中踌躇满志,骄横跋扈,性情也越来越暴烈,就连朝臣中有人瞪他一眼的微末小事,他都怀恨在心。为了彰显他手中的杀予之权,已经借故杀了好些人,威震朝廷。 他正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些时日的作为让太后又有些担心,便见到一名小吏从外面而入。 小吏年龄约十八九岁上下,身量不高,脸色略显灰白,显得十分紧张。这让他更加起疑,酒也忘了喝,大叫道,“你是何人,是谁派你来的?” 小吏深施一礼,“大人,属下是宫内太后身边的黄门令,我听到了一点消息,想到大人这里通报一声。” “哦?”窦宪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吏,“你是太后身边的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太后身边那么多的宫人,属下小小一个黄门令,怎么入得大人的眼呢?不过,这件事情有关大人的荣辱,所以特来告知。”小吏眼中目光灼灼,初时的惧意已荡然无存。 “好,你说吧,本大人会重重有赏,以后,太后身边的风吹草动,你都来告知一声,好处少不了你的。你叫什么名字?”窦宪已然放松下来,语气也没有了最初的冷峻。 “属下黄铎。大人,你可知道都乡候刘畅入宫一事吗?”黄铎就是黄门令黄隽,他今日来见窦宪就是为了与刘肇的借刀杀人之计。 “那个刘畅频频入宫一事,现在尽人皆知,我自然早就知晓,太后既然喜欢,我这当哥哥的也没办法阻拦啊!”窦宪哈哈大笑,极尽猥琐。 黄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大人,我却听说不是那么回事呢!” “怎么?”窦宪坐直了身子,略显紧张的靠了上来,“你是什么意思?” “大人,小人昨天偷偷听到那个刘畅对太后说,想将家小都迁入洛阳城中,还求太后将在洛阳城中的芜湖候刘晃、利候刘刚都封为王,赐府邸居住。说他们什么兄弟情深,还说对皇室忠心耿耿,想让太后在朝中安排一些官职,比如当个尚书台什么的。” “什么?”窦宪勃然大怒,一掌将酒案推倒,大吼道,“尚书台是何等重要的官职,竟想让那个承欢小人去担当,太后是昏了头吗?” 黄隽笑道,“大人,你还没看出来吗?太后对那都乡候现在是言听计从,大人,你的地位早晚会及及可危啊。” “太后,毕竟是我的妹妹。”窦宪迟疑了一下答道。 “大人,你心里都没有底了吧,小小的幼芽,过不了几天,根扎稳了,可就长成参天大树了。大人,您三思!” 窦宪心乱如麻,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到帐房去领两千封银。” 黄隽又施一礼,笑着退出。他相信,以窦宪的个性,刘畅的性命,已在旦夕之间。 (尚书台既出诏令,又出政令;负责起草发布皇帝诏令;朝臣选举,由尚书台主管;还拥有纠察、举劾、典案百官之权;参预国家重大政事的谋议、决策尚书台权力虽重,但台官职位卑微,长官尚书令不过千石,尚在九卿之下,这样位卑权重,皆由皇帝亲任干练之士充任,便于皇帝控制控制,发挥效率高。) (都乡候刘畅与梁王刘畅并非一人,梁王刘畅系汉明帝之子,而都乡候刘畅为齐殇王的儿子。) 第七章 密议 第七章密议 春日刚过,园中百花盛开,满眼的姹紫嫣红。牡丹开得最艳,那灼灼如火的洛阳红,玉骨冰心的夜光白,端庄秀丽的魏紫,色香都绝,若冰,若银,若玉,若火,若翠。 人也如花,阴孝和毕竟也是十岁的少女,在花丛之中楚楚动人,即使与花相比也毫不逊色。她选了一朵艳红如血的金丹花插在头顶,笑脸也如花朵般娇艳欲滴。伸出玉藕般的手臂,向着台阶上的少女招手。 “绥儿,快下来,好美的花儿。” 邓绥缓步而下,手里拿着一把油布的花伞,遮于阴孝和的头顶,轻嗔道,“这太阳如此之大,小心你娇嫩的肌肤。”花伞是粉花色,更显得两个女孩肤如凝脂。 “绥儿,你看,我采的这朵牡丹美吗?”阴孝和在邓绥面前转了一圈,歪着头让她看头顶的花儿。 “美啊,只是人比花更美,璃儿,你的国色天香,连花儿也自愧不如呢!”邓绥将那花儿又扶了扶。 邓绥虽比阴孝和尚小一岁,身量却高了一些。美目流盼,却被园中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园中梨树尚多,满园梨花盛开,枝枝花团锦簇,甚是好看。一位长身玉立的少年,站在一棵梨树之下,正目光炯炯的向她们这边看来。微熏的和风吹过,卷起那少年的衣角。 他身穿一袭白衣的便服,更显得丰神朗朗,面目清俊。邓绥认出那便是她在书房中所救的废太子刘庆,不仅面上一红,微微点头,屈膝,眼睛却低了下来,不肯再去看他。 阴孝和见邓绥的动作,便也向刘庆看去,微微一愣,不免加了几分好奇。“绥儿,那人是谁?怎么我来了几日,却从未见过他。他不是你的兄长啊!” 邓绥记得父亲的嘱咐,淡然道,“他是士大夫刘赢的幼子,前几日来此游玩时,偶染风寒,在我家中住了几日。” 阴孝和又向刘庆看去,不免起疑,“一个士大夫的幼子,却气度非凡,真是奇事也。” 邓绥怕她多问,便道,“他自小被父亲骄纵,有几分傲气罢了,哪里有什么气度。我们去哪边池边玩吧,昨日父亲放了许多红麟鲤鱼在池中,甚是好看,我们去喂喂它们。” 说罢,拉着阴孝和向后园走去。阴孝和却频频回头,心内暗自琢磨。 池中果有鲜红鲤鱼,邓绥命女婢拿了一些饵料来喂,那些鱼便聚在一起,争来求食,阴孝和玩得兴起,便将邓绥手中的饵料都拿了来,在池边流连不去。 邓绥的心中也在想着刘庆,看来他的伤已大好了。脸色虽还有一些苍白,却显得神采奕奕,心中不免也替他高兴。只是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免让人脸红心跳。 还有父亲说不久会送他回清河,也不知会不会平安到达。正想着,难免走神。阴璃正玩得高兴,见她不出声,便向她看来,却见她面上一朵红云,唇瓣微抿,一双美目朦胧不清,不仅也看得呆了,手一滑,饵料全部落于池中。 “呀!”阴璃一慌,叫了一声,邓绥回过神来,不仅笑道,“看你还怎么喂,都成了鱼儿的口中食了。” “绥儿你笑我!”阴璃嘟着嘴,样子十分可爱。 “我哪是笑你,是说你笨拙,你说是不是呢?”邓绥小脸扬起,侧目瞧她,一脸的笑意。 “哈,你还是笑我,璃儿不依。”阴璃说着用手来推邓绥,邓绥娇笑着跑开,两个女孩在园中追逐耍乐,好不开心。 夜里,阴孝和在婢女的服侍下早早入睡,她自小娇惯,一应器物都是从自家府中带来,每天必换一身衣衫,而且决不穿第二次。饰物都是父亲重金打造,名贵非凡。吃食更是讲究,每日都是由自带的厨子用心烹调,决不肯有一丝马虎。 阴氏虽说也是阴家所出,但是也看不惯阴璃的骄纵,只是自己是长辈,不好,提耳面命,每天训责就是了。是以,阴氏便告诉邓绥,不要轻易进阴璃的房间,也不可动了她的东西。这一切邓绥都谨记在心,从不肯踏入阴璃房间一步。 不过邓绥却向阴璃提出了一个请求,将她不穿的衣衫都拿了回来,让婢女送给附近的穷苦人家的孩子。阴璃却不管这些,她的衣物怎么都是扔掉,至于如何处理,却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所以邓绥的要求,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由于刘庆住在书房之中,邓绥已许久没有进书房读书了。手中的一部经书,已读得烂熟于胸。给祖母请过安后,她仍是将婢女屏退,独自一人在园中信步。 花影树影中,她娇柔的身子显得若即若离,如仙子般,飘乎不定。迎面管事邓顺和父亲一前一后走来,见她独自一人,但停下脚步。 邓绥对着父亲施了一礼,“父亲,何事如此匆忙?”邓绥问道。 “绥儿,你来的正好,父亲也有事问你,我们一起去书房,刘庆已在那里等候。”邓训说完,快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中,灯影暗淡,刘庆独坐在榻上看着书简,全身都笼在一层阴影之中。他听到脚步声,先是一惊,待听到是邓训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将门打开。邓训吩咐管事守在门口,和邓绥进了书房。 刘庆对着邓训施了一礼。邓训是邓禹之后,母亲又是阴氏后人,邓训自是比刘庆高了两辈,就连邓绥都比刘庆高了一辈。但是汉室宫廷中近亲结婚之事,已属平常,是以邓绥自也可以在选秀之列。 邓训道,“清河王不必多礼。” 刘庆看了邓绥一眼,不知道这父女二人,深夜来此何事。 邓训看着案上昏暗的灯火,表情变换不定。许久,才幽幽地说,“真是皇室的奇耻大辱啊!” 邓绥和刘庆都看着他,只用询问的目光,却不敢发出一声,许久,邓训才又淡淡地说,“太后与都乡候做出了丑事,现在宫廷内外,无人不知。我已联系了朝内的众臣,可大家是敢怒不敢言,都在观望,唉,朝政如此,让人扼腕长叹啊!” 刘庆脸上的肌肉动了几动,悠然道,“我自小就不敢提自己的生母宋贵人,要不是父王护着,我已不知死过几回。这次,陛下已肯求太后让我留京,可是窦太后还是把我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我这条贱躯,活着就是为了报我母后之仇,扶皇帝做好皇位,保我汉家江山永固。大人如有吩咐,我刘庆,性命不要也要帮大人完成。” 邓绥身子微微发颤,美丽的双目中,泪水夺眶而出。废太子的苦楚,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她拭了拭泪水,转过头去,不让自己的小小举动,影响父亲的决定。 “王爷,此时我也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朝中无人啊!但是我想清河王毕竟久居宫中,这朝中之事,想必比我更加清楚,或许能有好的对策。”邓训看着刘庆,目光中充满期待。 刘庆突然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凄凉之意,“大人,我已被赶出宫廷,如果还能有一丝作用的话,就是去游说朝中的各位忠于汉室的老臣,尽量瓦解窦氏一族,明日我便起身,大人尽可放心。” 邓训长叹一声,“你有如此胆量,真是汉室之幸。” 邓绥道,“父亲,太后之事,我也有一丝耳闻,不过我想,天怒人怨之事,自是不会长久。那刘畅既靠得宠而骄,一定会有想掌权的想法。如果此时我们于市集之中散布谣言,说他会执掌天下,窦宪之流一定心中恐惧,到时候必会除之而后快。那刘畅若是有心之人,想来也不会坐而待毙。我们不需着急,坐山观虎斗即可。” 邓训眼前一亮,“绥儿,这个办法好,明日我便着市井内的小儿,编出儿歌,想那窦宪听了,必会胆战心惊,如此一来,大事可成。只是不知,谁会最终胜利。” 邓绥咯咯笑道,“父亲,这不是明摆着,那刘畅必败。窦宪毕竟树大根深,他一个刚男宠,毫无根基,怎么斗得过他呢?但是我们还是要推波助澜,让窦氏一党,也得到一个教训。” 刘庆听了邓绥的话,对这个聪明绝顶的小女孩不仅钦佩之极,忍不住问道,“如何让他们得到教训?” 邓绥望进他的眼睛,小手抚了一下额前的散发,呵呵笑着,指着刘庆道,“这就是你刚说的办法啊!” “我的办法?”刘庆不解又反问她。 “你不是说你要游说各位朝中的老臣吗?这正是一个好机会。窦宪如杀了刘畅,太后必不欢喜,而他也不敢和太后说实话,如果有人在此时把真相告诉太后,你想会是一个什么后果?”她慧黠的看着刘庆,小嘴微微翘起,看得刘庆又痴了。 邓训大喜,鼓掌大笑。“好绥儿,真是太好了,这个办法,即使不将窦氏一党置于死地,也必能让他们有所收敛,真是一招好棋。绥儿,你看这儿歌应该如何编?” 邓绥想了想,拿出笔,在一根竹简上写道,“都乡来邦,汉室兴旺,将军横尸,血泪成行。”邓训拿过看了一眼,微笑点头,“如此甚好,明天一早,我便着人办理。” 讲完不仅又哈哈大笑,“有女若此,幸甚幸甚!” 第八章 劝谏 第八章劝谏 窦宪早朝前会同太尉宋由,太傅邓彪,黄门侍郎窦笃,聚在章华门口。天空中万里无云,青朗朗的天空下,高大的崇德殿显得庄严壮丽,富丽堂皇。 窦宪虽然依然不改目空一切的样子,却略显得烦燥不安。他在章华门口的台阶上方,注视着天空飞过的鸿雁,心中的弦却崩得很紧。黄门侍郎窦笃是他的弟弟,此人虽和窦宪一样的骄矜,却是一个十足的草包。 他身材肥硕,肚子极大,每次走路时,都是身体向后,肚子向前。他见窦宪早早来上朝,便过来打招呼。 “大哥,今日怎么来得如此之早?”窦宪看了看他的肚子,呵斥道,“你的肚子你还带得动?除了吃,你还想不想点别的事?” 窦笃被当头喝骂了一句,心中便觉不快,又不敢得罪窦宪,只好低头不语。心里却暗自嘀咕,“你还不是整天喝得大醉!” 看着其他官吏从身边经过,邓彪一一招呼,此人做事八面玲珑,处处逢迎,虽然行政方面一直碌碌无为,官场上却十分吃得开。 他见窦宪皱眉叹气,虽不想触霉头,但是责任所在,也不得不上去问候一句。“窦将军,今日似乎心情不悦,不知何事让将军烦心啊?” 窦宪看了一眼离自己不远处,聚成一堆,小声讨论的众臣,直觉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司徒袁安和司空任隗正一脸心怀鬼胎,神神秘秘的和群臣在对着宫中指指点点,他看着就更加生气。 大叫了一声,“宋由,你过来!” 太尉宋由是窦宪的人,此时正与尚书韩棱说话。听到窦宪叫自己,便小跑着过来,却见窦宪一脸的怒气,一时也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应付。 窦宪将三人叫至一角,问道,“今日朝中必对太后与都乡候一事有所微词,你们心中可有了什么打算?” 宋由道,“此事,众臣虽有非议,我想却不至于当着太后之面弹劾。” 邓彪也道,“老臣也是这个意思,今天早上我见到司徒袁安,他却没有和我提及此事。” 窦笃揉了下鼻子,沉声道,“大哥,听说都乡候是大哥推荐给太后的,此举实有些不妥。” 窦宪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此事虽有不妥,却生米已成熟饭,现在朝中上下,物议汹汹,却不知如何替太后收场。” “那么将军有何打算呢?”邓彪知他心中已有计较,所以也不说破,故意问他的意思。他是邓禹的同宗,父亲也是中兴大臣,受封候爵。他虽有清名,颇得社会上道德家们的高度赞赏,可他却一心只想落个清白名声,从不得罪人,是以政治上是个庸人。 窦太后的丑事,他本不欲参与其中,静观其变为好。可是窦宪却找他来商量,所以只好推拖,不肯吐露自己的一丝想法。 “我本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太后越做越过份,竟然日日召见。如今风闻言事之人甚多,所以我想我们也该劝谏一下太后,收敛一些,不可再如此过分。” 窦宪说出来的话,让三个人都吃了一惊,互相看了一眼后,宋由咳嗽了一声答道,“将军即如此说,我等一会在朝堂之上,也可劝谏一二,不过,我怕我们一开口,那些自诩忠诚之士,便要大做文章,到时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不是让太后下不来台吗?” 窦笃冷笑道,“即使太后有一二个男宠也并非无道,所谓人道,难道就是让一个三十不到的女人孤单一生吗?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群假道学罢了。” 窦宪沉吟道,“宋由说得有些道理,也罢,早朝之后,我自会去**劝戒太后,希望她能听进去我的话。” 此时三十五名“掌宾赞受事”开始呼谒者治礼,以次导引。四人听了忙趋步上前,入崇德殿见驾。 宫殿之下,掌宫殿掖门户的郎中,站于台阶两旁边,每一台阶有数百人之多。文官丞相以下陈列于东方,西向而立。诸将及军吏,功臣,列候依次列于西方,东向而立,文东武西而立。廷中陈列车骑、戍卒、卫官,并置放兵器,张坚旗帜。 掌宾客礼的大行,设九宾之仪,以序诸候王及归义蛮夷,并负责上传语告下,下有事告上。就听他唱警道,“陛下,皇太后驾到。” 众人随之贺道,“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太后凤体安康。” 大行又唱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刘肇道,“众卿家可有事要奏。”他早与黄隽计议,料想今日朝中必有人将太后一事提及,若借刀杀人之计无效,也可借众臣之力将刘畅除之而后快。 但是若大的崇德殿内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众臣都低着头,不发一声。刘肇心急如焚,又道,“众卿家无事可奏吗?” 此时,中常侍蔡伦出班奏道,“陛下,臣有一请,求陛下允准。” 刘肇见有人出奏,心内大喜,笑道,“蔡卿家可何事奏请?” “臣任中常侍,太后却让臣管理宫中物事,臣请跟在陛下身边,尽臣应尽之责。”蔡伦面色严肃,虽低头请奏,却声如洪钟,正气凛然。 窦太后坐在后面,没想到蔡伦有此一奏,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蔡伦永平十八年入宫为太监,当时只有十五岁。他读书识字,第二年就升为小黄门,此后作黄门侍郎,掌管官内外公事传达及引导诸王朝见,安排就座等事。 后来他帮助自己诬陷宋贵人挟邪媚道,以至令她自杀。她感他之功,是以安排他做了这个有实权又有油水的好差事。谁想此人竟不识抬举,好好的差事不做,却偏要去服饰刘肇,即如此成全他也好。 于是道,“蔡伦,你即如此尽责,哀家没有不准之理。你明天就到嘉德殿吧,随侍皇帝左右。” 蔡伦面上一喜,“谢太后。”随后退入班中。 刘肇却十分失望,又环视了一遍众臣,见见人低首,竟无一人有奏 。窦太后也发现了异常,但是她心中牵挂着一会与都乡候刘畅的约会,对众臣无事可奏,反而暗暗心喜,于是朗声道,“看来今日早朝无事,退朝吧!” 刘肇本来就没有发言之权,只好随在太后身后退入宫中,回头向群臣望去,只有司徒袁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其余人众,没有一人注意到他的失望。 对别人的期许,成为了自己的失望;对众臣的依赖,成为了自己的伤痛。他长叹一声,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黄隽,两人心头如压上了一块大石,沉重无比。 早朝之后,窦宪便来到宫中求见太后。 窦太后这些日子过得极为滋润,心情大好,又每日特意装饰,更加显得风姿绰约。见了窦宪进来,笑道,“哥哥,可是有事要找我商量吗?” 窦宪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就坐,“太后如今娇艳动人啊!” 窦太后听他话中有话,不仅轻皱眉头道,“兄长此言何义?” “太后可知宫中内外,将你与都乡候之事传成什么样子吗?都说你是——” “说我是什么?是赵姬?是吕后?哼,哥哥不是也来指责我的不是吧!”窦后眉头竖起,脸色变得铁青,一触即发的怒气一览无遗,肩膀不断的剧烈颤抖着,声音渐渐变调。终于忍耐的怒气彻底爆发,她低垂的头颈,紧紧握拳,用仅有的疯狂不假思索地吼了出来。 “哀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这些不知轻重的人来生事。你的官是怎么来的?是妹妹将你捧上来的。你现在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样没有哀家的功劳,此时你身为兄长,不仅不帮着哀家说话,还助那些人来欺我一个孤寡女人,我要你们这些人有何用。” 她将书案之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扫在地上,“滚出去,你要再说这样的话,就永远不要再来见我。” “太后,你做出这样的丑事,也让窦氏一族蒙羞!”窦宪还要说下去。 “滚出去,来人,将这个人赶出宫去!” 窦宪脸上涨得青红不定,扭曲着面孔抽搐了几下,突然大吼道,“你若不听话,早晚要成为众矢之的!” 窦太后冷哼道,“我成众矢之的?我早就是那些人的话抦了。我还怕他们背后说我?”她将牙咬着,狠狠地说,“敢在我面前再有微词,我必将他全家斩首。你也一样!” 她青着脸瞪着窦宪,“都乡候的事,不需要你再管。哥哥还是回去吧!” 窦宪气极,甩袖而去。 之后的日子里,窦太后依然我行我素,更加不把宫中朝中之人的话放在心上。与刘畅的相会,开始还偷偷摸摸,躲着众人,后来发展到每天大摇大摆进宫,毫不在乎。 窦宪也慢慢发现自己进宫,也不那么随便了。窦太后每次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见他。相反的,刘畅进宫却如入无人之境。他越来越担心,要是窦太后讨厌自己,亲近刘畅,之后再以太后的名义封官进爵,掌握宫中事务,自己的地位不是岌岌可危吗? 就在这时,市井之间却传出了一首民谣,“都乡来邦,汉室兴旺,将军横尸,血泪成行。” 窦宪越来越急,思来想去,终于做出了重大的决定。 第九章 暗杀 第九章暗杀 何顺和李夏早上起身,正在廊下喝水聊天,大热的天,两个人都赤膊,只穿着一条襦裤,仍觉酷热难当。 他们这个小院,在窦府的后方,他们两人管着一些打手和刺客,只要窦宪府中传来密谕,便即刻行动,不管对方是谁,绝不会心慈手软。 何顺三十出头,国字脸上,长着些许胡须,他也不整理,显得乱篷篷的。但是他的眼睛却清亮异常,显得精明干练。 李夏正与他相反,今年正好二十八岁,白净脸皮,一双丹凤眼,精光闪烁,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闪着黯红的光,一身的精焊之气。他极少说话,做事却狠辣异常。 两个人喝了一肚子的水,觉得头也渐渐晕了起来,似乎面前闪着无数的星星,快到中午,何顺便嘟囔着说,“小李,反正也无事,一会我去睡一觉,有什么事你来叫我。” 李夏却摆弄着面前的水碗,有意无意的说,“你坐会吧,也许一会将军就有吩咐了。” “他奶奶的,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老子还不信了,我现在就去睡觉!”何顺一摆头,满脸的不满意。 李夏也不拦他,只是道,“那就早点睡,今晚可能就要有行动了。” 何顺盯着他看了一会,重新又坐回来道,“我说李夏,你怎么总跟将军肚子的蛔虫似的,什么都知道?” 李夏抬眼看了看他,“是吗?我怎么不觉得?可能是我跟着将军久了吧!”他又喝了一口水,指着门口的一棵柳树道,“今早虽无风,我却见柳树的枝条一直在摆动不停,想来今天有客来访,我们这里除了将军派来的人,还会有别的事吗?所以我认定今日必有任务。” 何顺吧嗒了一下嘴,“我说小李,你现在可真和半仙差不多了。我们打个赌吧,今天若有任务,我便输给你五百钱如何?若无任务,你就得给老何五百钱,怎么样?” “五百钱太少,我们赌一千钱如何?”李夏笑着看着何顺,似乎胸有成竹。 何顺刚要答话,却见将军府的管事窦成正跨步从外面进来,李夏看了一眼何顺,眼角带上了一丝笑意,何顺却拉长了脸,一起向窦成迎去。 见过礼后,窦成看看左右无人,说道,“将军有令,命我转告二位。今夜宫中东门处,刺杀都乡候刘畅,事成之后,二位按老规矩出外躲藏三个月,事情平息后,再回京,且记,不可假借第三人之手,只可你二人行事。” “喏!”二人叉手再次施礼,窦成从怀中拿出一个大包,“这里面有将军交给二位的盘缠和用度,足可以逍遥三月有余。” 何顺接过,用手摸了摸,都是银子,便道,“请将军放心,我二人做事,不会留下活口。” 窦成点头,羡慕的看着二人的装扮,不由叹道,“唉,你们不在将军身边,真是幸事,象我,这么大热的天,也只能衣衫整齐。” 何顺道,“大管事,您在将军身边也是福气,谁不知道各地的官员来拜谒将军,要先给您送礼啊,您啊,这是好福气啊!” 窦成一巴掌拍在他光滑的手臂上,笑道,“你个油嘴滑舌的东西,小心我让将军砍了你的头。” “哈哈哈!”何顺大笑,故意把脖子伸到窦成面前道,“小的头现在就让大管事砍两下过过瘾!” 窦成也大笑着道,“行了,我先告辞了,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 窦成走后,何顺不由得对李夏大为钦佩,“我说,行啊,兄弟,你这算得也还真准。” 李夏眉头皱了皱,“何兄,别说这个了,还是先研究一下今晚如何行动吧!” 何顺此时睡意全无,拍着两手道,“好,今晚上的事我们要计划周详,不能坏了将军的事。” 是夜,宫中东门,羽林军每十步一名侍卫,十分壮观。流动巡逻的卫士半个时辰就走过一次,十分频繁。 按照朝内的规矩,刘畅无权宿卫**,每天入夜,他便只好告别对他依依不舍的太后,从上门东而出,坐马车回到兵营。为了保护他的安全,窦太后派了一队带甲武士日夜保护。 今天太后需索太过,刘畅略有疲惫,他坐在车中闭着眼睛,回味着刚刚与太后的缠/绵。 他握着太后柔软的玉手轻轻放在嘴边亲喘,对闭着眼睛假寐的太后道,“太后,臣今天可让太后满意吗?” “嗯!”窦太后轻轻地回了一声,有如娇喘般的**。 “太后,臣已陪伴太后许多时日,太后还没有对臣有所封赏,太后要是疼我,明天也封我个什么官职,也好长久留在宫中陪伴太后啊!” “你想要什么官职?”窦太后睁开明艳的双眸,侧过了身子,用手撑着头,长发自然飘落于床塌之上,显得更加娇媚动人。 “太后,我也没有太高的要求,能长久陪伴太后左右就好,我如今还是一个都乡候,若将来继承了齐王的位置,也是大哥刘刚的,我为弟,怎么也得不到王位了。”刘畅故作可怜,坐起了身子,穿上轻衣。 “你想得真是简单,你如今的地位又岂是你大哥可比,哀家明日就封你为齐王,并赐郎中令。看以后你进宫,还有谁还能阻拦。”窦太后见刘畅伤感,心中已是心疼,自是哄他开心,什么齐王,郎中令,对她来说,只不过一纸谕令而已。 但是对于刘畅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赏赐,不仅心中大喜。忙把太后搂入怀中,再次尽男宠之责。 想到此,刘畅心情大好,心里美滋滋地做起了美梦。此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雷声,将他的美梦惊醒。车子刚刚驶离了上东门,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赶车的军士,被大雨迷了两眼,一时辨不清方向,便将车子停在路边。 随行的军士也纷纷找地方避雨,刘畅见车停下,便把车帘掀起,对赶车军士道,“快走啊,一会将本候浇到了,小心你的脑袋。 那军士听了,心中十分气恼,回头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喊道,“候爷,车行不了了,你就将就一些吧!” “你混蛋。”刘畅大怒,抬腿向那军士踢去。那军士被踢下了车,索性便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刘畅想出去夺过马鞭去抽打那军士,却见雨点如注一般,倾盆而下,不仅缩了回来来,躲入车中,生起闷气来。 黑暗中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映着不远处角落里一张有着疤痕的脸。他的旁边的站着一个头戴斗笠身形略高的人,两个人都拿着刀,注视着这边的一切动静。 雷声隆隆中,疤痕脸的腮边肌肉抽搐了几下,对着后面的人打了一个手势。二人突然从暗处消声的接近马车。 赶车的军士早已躲到了马车之下,既可躲雨,还可以少听了刘畅的聒噪。他突然看到两双脚来到了车旁,只感到马车异常的晃动了几下,随即听到刘畅的一声闷哼,但就此没有声息,他刚要从车底钻出,就感到脖子一凉,头颅滚出很远,血水在雨水的冲刷下,变成无数的溪流,四下流去。 马车上,几行血迹流了下来,雨越下越大,将一切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远处躲雨的带甲武士正在城门下打闹,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一切。 李夏和何顺谁也不说话,在雨中飞奔而去。他们黑色的斗笠,被沉沉的雨夜淹没,身影也如鬼魅一般,消失无踪。 雨终于停了,当武士聚到马车旁发现了赶车军士的无头尸体,还有马车内被一刀杀死的刘畅时,离事件发生时,已过了一个时辰。 事情马上就报到了宫中,窦太后刚刚沉沉睡去。她虽然日日与刘畅欢聚,却也没忘记自己是太后的本份,每夜还是批了奏折再入睡。 守夜的宫女正是蔻儿,她在寝宫门口转了又转,不知该不该将这一消息,告知太后。眼见天光渐亮,终于还是一咬牙,跪倒在寝宫门口,高声叫道,“太后,大事不好了,都乡候刘畅遇刺身亡了!太后,奴婢蔻儿不敢惊扰太后休息,可是此事事关重大,太后,请恕奴才之过。太后,太后!” 她几声高叫后,窦太后终于从睡梦中被吵醒,不由心中十分不悦。她披衣坐起道,“是谁在外面大呼小叫的?” 蔻儿听了,忙将帘子打开,小跑着进了寝室,跪倒在窦太后面前,哭着道,“太后,都乡候刘畅遇刺身亡了,就在上东门的门口。太后,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你说什么?”窦太后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大声质问道,“大敢奴婢,竟敢胡说八道,你不想要你的脑袋了吗?” “太后饶命啊,奴隶不敢啊,是刚刚羽林军来报,都乡候刘畅昨晚就中上东门口,被,被杀了!”她越说声音越小,可这一次窦太后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猛然站起,只感到心头一震,胸口一闷,一口血喷了出来,向后倒去。 “太后!”蔻儿大急,“来人哪,快传御医!” 第十章 哭灵 第十章哭灵 当刘畅的尸身被安置在简易的灵棚里时,已经开始发出腐臭的味道。此时六月的天气,雨水却缠/绵不尽,仿佛伤感得让人流泪一般。 昨晚的大雨刚过,天还阴得可怕。不多时,又开始哗啦啦下了起来,整个的宫室,由于太后的病倒,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窦太后正午时分,才缓缓醒过来。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一双弯月眉微蹙着,眼睛却睁得老大。银牙紧咬着下唇,似乎要咬出血来。刘肇立在塌前,双手紧张的握着,关心的看着窦太后的神色,见她如此,更加担心,问下面跪着的御医道,“母后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一直不肯说话,是不是还没有清醒?” 太医连忙跪倒,“启禀陛下,太后惊骇过度,是以吐血而晕厥,并无大碍,只是气血亏缺过多,尚需调养。臣已为太后开方,正着宫人熬药,陛下请不要太过忧心。” 刘肇挥了挥手,“你且先下去,快些把药喂太后服下。” “喏!” 太医退下后,刘肇坐在床头,轻声问道,“母后,你要喝些水吗?” 窦太后把脸转向刘肇,“肇儿,刘畅乃汉室宗亲,此事不能就此罢休,你一定要找到凶手,为他报仇。” 刘肇点头,心中暗想,此事目的就是让都乡候身死,至于如何死,怎么死都是无所谓的,但既然太后提及,也不好推拖。不管谁是凶手,当然,是窦宪更好,正好离间他们的兄妹关系,少了窦宪的帮助,太后一党的势力也可减弱,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因此道,“母后,此事儿臣已着太尉宋由调查此案,一经查实,即报母后知道。” 窦太后看着年少的刘肇,“肇儿,都乡候的尸身如何处理,现在停灵于何处?” 刘肇正色道,“儿臣正在等母后示下,此时灵柩停于北宫延休殿外,如果交由廷尉审理此案,尸身必交有司带回官衙放置,如果不交由廷尉审理,又不知对破案是否有影响。” 窦太后起身坐起,怒道,“都是一群饭桶吗?这么一个简单的案子,还用尸首做什么?都乡候尸骨未寒,就要如此大费周章,当哀家是摆设吗?” 刘肇忙起身跪倒,“母后息怒,保重身体,请母后示下,儿臣实不知如何处理。” 窦太后点点头,对刘肇的事事请教还算满意。她叹了口气,“起来吧,母后并不是怪你。此事着太常办理吧。将都乡候封为齐王,按王礼下葬!一应事物都去找蔡伦,他在宫中日久,知道分寸尺度。还有,” 窦太后咬了咬牙,神情变得阴冷异常,似乎每一个字都在咬碎了才说出来,“那些护卫都乡候的带甲武士,一个不留,杀!在东门守卫的兵士,杀!” 刘肇没有说话,太后的每句话,都让他心惊肉跳。又听窦太后安排道,“此时天热,虽然雨水多,尸身却极易腐坏,早些入殓吧!” 直到此时,刘肇才答应“喏!”站起身来,腿都开始哆嗦。 窦太后觉得万分虚弱,挥了挥手,对刘肇道,“皇帝你去吧,母后累了,想休息片刻!” 刘肇施了一礼,退出了寝宫。立即按窦太后的谕令,安排众臣人等不提。 夜晚来临,雨水直到此时才渐渐停歇,宫中的小树早已经郁郁葱葱,充满了生命的绿意。柳条微微在风中舞蹈着,有些孤芳自赏的感觉,曲线幽雅,随着那偶尔飘过的风轻轻摇摆。看似零乱,却又错乱有致。那种妩媚却不沾俗气,高雅得像纯洁的少女。 泥土中传来的芳香扰乱了人的思维,窗外月华澹澹,雨后的天空更显得如洗过一般,在月光皎皎下,露出深蓝之色,看得人如醉如梦。 窦太后披衣绮在窗前,月色如绮,神思摇曳间,却仿佛总见到那清俊的身影,那乌黑的瞳仁,在窗外的树影间花丛间缭乱不定,似在倾诉,又似在哭泣。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太后念着念着,泪水顺着清丽的面庞而下,一颗心儿竟不知在何处,想起都乡候此时孤零零地躺在棺木之中,竟心如刀绞,气血又浮躁了起来。 “来人!”听到她的呼唤,女官王银儿自外而入,“太后有何吩咐?” 见是王银儿,窦太后心里感觉一松,此女是自幼随自己入宫的,这些年来一直呆在身边,是最让她信任的人。“银儿,陪我去延休殿走走吧,哀家想去看看刘畅!” 王银儿面上微微露出难色,“太后,您此时身体尚还虚弱,怎么能去那阴灵之地呢?” 窦太后“唔”了一声,淡然道,“去备辇吧!” 王银儿知道窦太后若如此说,便是心意已决,不会有一丝更改。只好叹道,“奴婢遵旨!” 一乘轻辇在寂静的宫城内,缓缓前行。宫中的长街上除了十步一个的军士外,就只有这一行如鬼魅般的队伍在悄无声息的前进。 窦太后轻扶着头,她有意穿上了一身白衣,美丽的长发随意的挽在脑后,去掉了所有的装饰,只简单的插了两支白玉簪花,不施脂粉,更显得楚楚可人。 夜晚的凉风袭来,王银儿怕太后着凉,便想将一件月白葛纱的斗篷为太后披上。窦太后却挥了挥手,她天性喜凉畏热,清凉的风吹到身上,让她疲倦的身子,略感舒适。 延休殿外,一百多名太监和宫女正在布置灵堂,糊纸灯笼,白纸,白幔,白尺头兀绢,从延休殿外一直排到灵堂。蔡伦还没有睡,正在前后照应,忙里忙外的跑着。 见窦太后驾到,一应太监宫女齐刷刷的跪到各处,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芜湖候刘晃和利候刘刚此时哭得昏天黑地,也没听到太后驾到,兀自痛哭失声。大概是感到周围突然静了下来,才抹了抹模糊的泪眼,四下里看去。 长明灯忽明忽暗,窦太后一身素缟,静静地站立在棺木之前,让刘刚,刘晃吓了一跳。 他们虽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见过窦太后,以前远远望去还是有的。只是此时她的突然出现,让二人一时不知所措。 “太,太后,驾到,臣二人诚慌诚恐,祝太后凤体安康!”二人跪拜磕头。 窦太后一见到棺木,突然想起日前还说要封刘畅为齐王和郎中令,当时他还高兴的和自己一番云/雨,如今人鬼两隔,再也难以相见。不由悲从中来,泪水便即涌入眼中,难以自禁。 刘晃知道此时二人在此,只会打扰了太后的清静,便拉了刘刚一把,二人悄悄退出了灵棚。偌大的灵棚里,除了一具棺木,便只有窦太后茕茕孑立的身影。 窦太后终于难忍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坐倒在棺木旁边,轻抚着楠木金漆的棺木,喃喃地说,“你来见我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明眸如墨,照进我的心里,如今却躺在冰冷的棺木之中,将要受那虫蚁之苦,人生如斯,到底还有何意趣?”她也不管泪水顺着香腮而下, 语声越来越哽咽,只觉得天地都浑茫一片,在旋转,在倒涌。 又一阵凉风吹过,灵幡哗哗做响,她才清醒了些,又哭诉道,“自先帝过世后,哀家一个女人扛起了这偌大的江山,每天要受那些大臣不断的弹劾,诽谤,除了我窦家人还有几人帮我?而你的到来,却让哀家真正觉得是一个女人,还活得真实,还活得有一些生趣。你醒醒啊,看看我,你不是说哀家的眼睛美吗?你看我为你哭肿了眼睛,你舍得吗?你活过来啊,你看看哀家,你怎么忍心就这么离我而去,天之虽大,还有谁为我吹箫,还有谁逗哀家一笑?是天不允还是地不允,为什么就不允许你我长长久久,相守一世呢?为什么啊!” 窦太后用力捶打着棺木,“咚咚”有声,听了让人心碎难过。王银儿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却不敢走上去打扰她,只得愣愣地站在一侧,听她哭得越来越伤心。 窦太后突然哭道,“不管是天不允还是地不允,你虽死,哀家却决意为你报此仇,不让你枉死,孤单一人上路,我已将那些不肯守护你安危的兵士杀死,连那些守门没有尽责的兵士都杀了为你陪葬,你在黄泉路上再也不会孤单,我让他们仍然护卫你。哀家也绝不会让杀害你的凶手逃脱惩罚,我一定要把这个凶手找出来,祭你的在天之灵!”她越说越气愤,苍白的脸上笼上了一层杀气,变得更加让人色变股栗。 王银儿打了一个寒战,突然感到灵堂里吹起了一阵阴风,长明灯又开始明暗不清,映得灵堂之中如地狱一般可怖。她忙上前扶住了窦太后,想拉她起来,窦太后却一把甩开了她,继续大叫道,“你们这些天杀的小人,你们是嫉妒哀家的幸福吗?为什么民间的女子可以改嫁,太后却要一个人孤苦一生?你们连这短短的幸福都不给我,你们好残忍,好残忍!” 她的头发已经散乱,神智又开始模糊,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身子也越来越虚弱,伏于地上,泣不成声。 王银儿无奈,招呼殿外站着的蔡伦道,“中堂侍,太后此时极为虚弱,快将太后抬入嘉德殿,着太医诊治,这里的安排事宜,都交给您处理吧!” 蔡伦久居宫中,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所在,忙吩咐众太监抬起太后,自己又去安排忙碌了。 都乡候刘畅的死引起了朝中朝外大臣民众的纷纷议论,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摇头叹息,也有人暗自揣度。刘畅毕竟为人所杀,太后震怒,凶手是谁,一时成了众人热议之事。 而这些人中最沉不住气的,就是窦宪了。虽然是他派人杀死了都乡候,但是此事若真被太后知晓,他也决讨不了好果子吃。于是他盯紧了一个看来与此事毫无关联的人,而他将是这次事件的替罪羊。 第十一章 赵玉 第十一章赵玉 都乡候刘畅的死当然也传入了邓府,邓训第一个知晓,先将此事告知了刘庆。 当然,虽然大家也怀疑此事是窦宪所为,但毕竟也只是猜测,无从查起。但是还是按照原计划,让刘庆略作装扮,去见忠于皇帝的官员。 照例,阴孝和不穿的衣物便会由婢女送来交给星儿。邓绥看了看衣物,素色提花的绮和罗,绣有藤蔓缠枝的花纹,十分精美别致,不仅微皱了眉头。 “星儿,昨日你送去了谁家?”邓绥放下衣物,将一副喇叭形状的深蓝色的琉璃耳环戴于耳上,又将白珠翡翠鸟羽步摇插于头顶的高髻之中。 “这几日都送去蒙城,离此不远,那郭中的女孩都引颈期盼着呢,得到衣物的人家,都欣喜若狂,都说要当成女儿家成婚的嫁衣呢! “哦?”邓绥听了,不仅莞尔,“公候家里扔掉的衣物,对小户人家来说,却是难得的宝物,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星儿,今日分派衣物,我和你去吧,好久没有出门了。” “小姐,用禀告夫人吗?”星儿不放心的追问。 “我去向母亲禀告一声,母亲知我谨慎,不会不允的。”邓绥装扮整齐,穿了一件淡绿色的曲裾袍,腰间系着深绿色印花敷彩纱的腰带,显得纤纤弱质,袅娜动人。 果然,阴氏只交待了几句,莫与从人走散,早些回来等句,便应允了邓绥的请求。 依着星儿,就坐着马车,到了蒙城便将衣物送给还未得到赏赐的人家,然后早些回来。邓绥却久未出门,心情大好,不仅不坐马车,还将赶马车的邓安留在家里。只带着星儿和小厮邓录一行三人步行向蒙城走去。 邓绥虽出身高贵,性格却极随和。家中上至管家,下至小厮,婢女都对她又敬又爱。一路上三人采采野花,哼唱小曲,开开玩笑,嘻嘻哈哈,好不开心。 到了蒙城附近,邓绥的额头上已有汗珠,星儿心疼,便道,“小姐,你自小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种苦,我们到路边休息一下吧!” 邓绥微笑着道,“不碍事的,我今天开心得很呢!不过也好,我们坐在路边休息一下,是不是快到蒙城了啊?” 邓录十三岁,正是顽皮淘气的年纪,一路上蹦蹦跳跳,猴子一样,总逗得邓绥大笑。此时道,“小姐,我背了你走吧,这路边又没有个地方,小心弄脏了小姐的衣服。” 邓绥四下看去,见不远处有一棵参天的古槐,树冠如盘,形成了一大片树阴。不仅十分欢喜,雀跃道,“快看,那棵古槐,我们到树下休憩片刻,喝些水,我有些口渴。” 星儿也看到了树,忙道,“好好,就到那里。咦,小姐你看,树下好像有人!” 邓录灵活,早早就跑了过去,果见一位老妇,一名少女躺在树下。那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一双大眼极为灵动有神,额头光洁,只是口唇干燥,想来又饥又渴。虽然穿着粗布的衣衫,落满补丁,却仍干净爽洁,我见犹怜。突然见一名小厮出现在面前,张大了嘴,不知说什么好。 邓绥和星儿随后赶到,便嗔道,“邓录,你如此莽撞,吓着了小姐姐。” 又对那女孩子颔首道,“姐姐,我们想来树下庇庇荫凉,打扰姐姐了,这位老妈妈可好?” 女孩子仍然瞪着眼不说话,却渐渐地眼中流下泪来,望着地下躺着一动不动的老妇,用袖口抹了一把落下的泪水,轻轻拍着老妇的背脊。 星儿将一块金银粉印花的织锦铺在突出的树根之上,让邓绥坐下,又从包裹中取出竹筒让她喝了几口水。邓绥的眼睛一直盯着那躺倒的老妇,目光中满是同情。等喝了几口水,对星儿说,“星儿,你把你的水给那老喝几口吧!” 星儿犹豫不定,不肯拿水给那老妇喝,心想,这妇人如此脏污,用竹筒喝了水,小姐还怎么喝啊! 但是看到邓绥坚决的目光,还是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把竹筒递给了那个女孩。女孩接过,小声说了谢谢,便扶那老妇起身,想让她喝几口水。可是一拉之下,竟然十分沉重,老妇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然过世了。 女孩手中的竹筒滑落,幸好邓录机灵接在了手中,却见那女孩愣怔了许久,才慢慢地站起身,想拖着老妇的尸身离开。可是她毕竟力气太小,又瘦弱单薄,哪里拉得动那尸首。不由悲从中来,一时泪如雨下。 但是奇怪的是,她虽哭得如此伤心,却仍一脸傲然之气,全然没有低头求人的样子。邓绥不禁对这女孩充满了好奇。站起来轻声安慰道,“姐姐,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要节哀啊!” 她抬头看了看高大的树冠,对那女孩说,“姐姐,这树高大如伞,亭亭如盖,不如就将逝者葬在树身旁边,也让她死后有古树相伴,既好辨认,又可于死者有益。你若搬不动尸身,我们帮你如何?” 说着,便要动手帮忙,吓得星儿和邓录忙跑过来,拦在了她的面前,“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们出门遇到这种事就够晦气的了,你还要帮人家埋尸,夫人知道了,还不扒了我们两个的皮。我求求您了,您要真想帮忙,还不如给她一些银钱,买口薄棺,好好安葬了呢!” 邓绥听了,觉得有道理,就叫星儿拿了银钱给那女孩。女孩子却并不伸手来接,突然跪倒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小姐,我叫赵玉,小姐对我的大恩,赵玉定舍身来报,今生跟定了小姐,刀山火海,小姐只要有吩咐,赵玉绝不皱一下眉头。” 邓录听了不仅笑道,“你这个人说话怎么不象个女孩子,若是去落草,当个女大王,倒是还挺象的。” 邓绥也不理他,将赵玉扶起道,“这算什么,安葬了逝者要紧,你们两个到前面的蒙城叫人抬一口棺木来,将她好生安葬,我和赵玉就在此等候,你们快去快回。” 星儿急了,脸上涨得通红,“小姐,那怎么行,要是你在这儿出什么事,我们两个怎么和夫人交待。我不去,要去,让邓录自己去,我留下来陪着小姐。” 赵玉听了淡淡地道,“我若有干粮吃个饱,小姐的安危自放在我的身上,定让小姐安然无恙。” 邓绥更奇,命邓录取了干粮放到赵玉手中,又将竹筒放到她的旁边,脸上笑意盈盈,看着她狼吞虎咽,一会功夫,将三个人的干粮吃得精光。 看得星儿和邓录直愣着双眼,目瞪口呆。赵玉吃完,又喝了几口竹筒中的水,抹了一下嘴唇道,“虽未吃饱,但也有一些力气了,二位放心,赵玉自小也习得一些武艺,刚才是三日没有吃饭,实在是没有力气,如今气力恢复了些,保护小姐之事,尽可放心。” 虽如此说,星儿还是三步一回头的去了。邓绥见他二人走远,才对赵玉道,“你是何人,怎么会流落到此?那逝去的是你的什么人?” 赵玉采了地上的一朵白花戴于发髻,从衣襟是撕下一块布,盖上那老妇的面上。才缓缓地说,“赵玉祖上是南越王赵佗,他的子孙当时多流落于南越一带,我先祖为避战祸,而来到关中。我祖父时家境已十分落败,这便是我的祖母。”她指了指地上的老女道。 “我父母早亡,由祖母将我抚养长大,少时,我便食肠宽大,家中却实拿不出米粮来喂给我吃,我便常于山中采果子冲饥。一日,家中断粮,祖父为了生计,到山中打柴,被虎狼吃掉。”听到这里邓绥“呀”了一声,脸上露出悲哀的神色。 赵玉苦笑了下,“小姐,不必惊讶,我们山野小民,这种事情常有发生。祖母无奈只得带着我讨饭。” 邓绥道,“那你如何学得武艺呢?” “我幼时在山中,曾遇得一位壮士,他见我根骨奇特,便教了我一年的武艺。一年后,他飘然而去,连姓名都不曾留下。” “哦,原来有此奇遇!”邓绥不禁叹道,只道这人世间奇事不断。 “三月前,祖母病重,我实在无钱医治,只好在山中自己采些草花医治,可是我不通医理,采来的都是一些民间的草头方,不能对症医病,祖母才日见沉疴,至有今日之果。”她说完又抹了一把泪水。 “你三日没有吃饭喝水了是吗?”邓绥问她。 “是啊,这几日,祖母病重,我背她想到蒙城就医,可是走到半路休息,却再也爬不起来了。” 邓绥刚要再说话,就见远处尘土扬起,两匹骏马向她们的方向飞驰而来。待到离她们不远,马上之人发出了“咦”的声音,随即勒住缰绳站定。 两人都头戴着斗笠,身穿黑色麻布的粗衣,其中一人的脸上有着一道明显的疤痕,另外一人胡子篷乱。 见他二人停下,赵玉立即挡在邓绥身前,双目圆睁,清丽的小脸上紧张无比。 这二人就是刺杀了都乡候刘畅的凶手何顺,李夏。他二人奉命杀人后,怕被人查到线索,便按规矩出来躲避。只是何顺流于酒色,又去与相好的告别,所以耽搁了一天才出发。路上二人不敢走大路,只走小路,再加上对窦宪的实力十分放心,是以并未十分着急。 正行之间,突然见到一棵如伞巨树之下,两个如花朵般美丽的少女,还有一个躺卧的尸体,不仅大为吃惊。 李夏倒并不因为这两个女孩子的美丽而吃惊,他吃惊的是自己看到的场景。虽然是处于独树之下,那略小的女孩子却气度非凡,从自己看去的方向,巨树就有如伞盖置于其头顶,此乃主理天下之相,即使是沉稳如他,也不禁大为惊讶! 第十二章 背叛 第十二章背叛 李夏下了马,快跑几步奔到了邓绥的面前,脸上抽搐了几下,却突然单膝跪倒。赵玉忙从地上拾起两块石头,戒备地看着李夏,不知这人会做出什么坏事来。 邓绥却拉了一下赵玉的手,气定神闲的看着李夏,“壮士跪我,必有所求吧!” 何顺看得发呆,不知李夏此举为何,嘴里不干不净地叨念着,“撞鬼了吗?怎么把个小姑娘当了亲娘了!” 李夏叉手施礼道,“请问小姐是谁家之女?” 邓绥声音不高,语气却很重。“壮士半路相询,却不知女子未出阁最是郑重。我虽为幼女,却也知礼,你如此莽撞相询,甚为无礼。” 李夏再次施礼,“小人李夏不才,刚才却以为见到了真主,小人为李广之后,只恨一生未得明主,若小姐抬爱,小人愿投小姐名下,效犬马之劳。” 邓绥望了望远方的白云,半晌无语,对于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孩,这确实是一件难以决策之事。赵玉上下打量着李夏,心中不禁疑窦重生,一个过路的人,如何就突然为了一个不相识的女孩而想投效,如此奇事,真天下奇闻也。 何顺早听到了李夏的话,先是一头雾水,随即明白过来,心中一阵冷笑,自马上下来后,目光变得咄咄逼人。从背后抽出单刀,脸上一下子变得异常的狰狞。 赵玉看到了何顺的异常举动,心中恐惧万分,既担心李夏的生死,又不明白两人为何突然反目。李夏依然没有动,静静地看着邓绥,等着她的答复。 邓绥面对着何顺,看到了他的行动,眉头微挑,露出了担忧之色,却仍不出声相告。李夏却在这时,笑了。他笑得开心,就如同解决完一件大事一般。而在此时,他也出手了。 三个人同时听到了匕首插入肋间骨胳微响了一声,像一株刚刚砍倒的大树般,何顺的胸前流着殷红的汁液,颤抖地挣扎了几下,巨大的身躯倒了下去,世界仿佛一瞬间消失了,变得极静极静。 “啊!”赵玉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她本见过生死,却没有见过一个人突然被杀死在面前的情景,心中的惊恐可想而知。 邓绥却苍白了脸色,长长的睫毛急速的抖动了几下,她伸出手,扶起了李夏,虽然嘴唇抖动,手却平稳异常。“壮士,小女何德何能,能让壮士为了我而背主,杀死同伴?” 李夏笑着的脸孔如凝固了一般,死死盯着邓绥的玉手,干笑了几声,声音如同鹰枭般难听之极。“此人叫何顺,我们在一起共事已有五年之久,双手沾染的又何止这点鲜血。我一直以为窦宪为一代枭雄,足可以让我得以一展所长,成就不朽功勋,却谁知此人肚量狭窄,只把我当成杀手,这些年我杀死的忠臣良将已不胜数。刚开始我还有良知,每次做案之后,都会暗中前去拜祭,后来身心已感麻木,只把这些事当成任务,再不挂怀。” 他顿了顿,看着面前的巨槐,“适才小人打此经过,见此树如巨伞遮于小姐头顶,此乃主掌天下之相,又见小姐气度不凡,处事不惊不乱,是以认定,小姐必为我主,从此忠心侍主,绝不叛离。” 微风吹过,一股浓浓的血腥气传来,邓绥叹道,“如此你便认我为新主,背主杀人吗?我又如何可以信你?” 李夏咬牙说道,“他知我背主,必想杀我,我若不反击,此时已命丧当场,小姐若不信,小人也无话可说。只得自刎当场,以证我之心。” 邓绥似已料到他如此说,将他手中匕首拿了过来,那上面血迹赫然。她把匕首交到了赵玉的手中道,“玉姐姐,请将血迹擦干净吧!要干干净净,一丝不剩。” 赵玉又扯下一片衣襟,将血迹擦掉,做这件事时,似已恢复了过来,脸色虽犹苍白,手却稳如泰山。李夏一直盯着她手中的匕首,见她一个粗衣的农家女孩,胆量如此,心内对邓绥又多了几分敬重。 邓绥没有看他们,她转身对着大树,似在思索,又似在等待。等赵玉将匕首擦得干净了,才转过身将匕首接了过来。 她走到李夏面前,将匕首交于他手中,“李夏,你记得我叫邓绥,我祖父是开国功臣邓禹。你既认我为新主,我愿这匕首再不沾血腥。绥儿虽幼小,却从小受父亲教导,仁爱乡里,善待下人。今天我见你在我面前杀人,却未阻拦,是我知道他也决非善类,而且他已存杀你我之心。再则,若放他离开,难免以后你性命不保。既是你二人的私事,因此我并未阻拦。但是,从今以后,绥儿决不容你手上再沾血腥。你若能做到这一点,绥儿便将李壮士视为兄长,从此以兄礼待之。” 李夏双膝跪拜,眼中含泪,“谢谢小姐,从此李夏是小姐的人了。小姐对小人说的话,我铭记在心,绝不敢有半刻忘记,请小姐放心。” “兄长请起!”邓绥将李夏扶起,一抹笑意荡于眉间,娇嫩的小脸如花朵般盛开,看得赵玉都有些傻了,忍不住在心中叹道,“好美!” 邓绥见星儿还未回来,便对李夏说,“兄长,这人的尸首总得掩藏下,你看如何处理?” 李夏极恭敬的答道,“小姐,交给我吧!”说罢,扛起何顺的尸首,几个起落消失无踪。 邓绥见他的身影消失,才陡然坐在地上,似乎虚脱了一般。赵玉忙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邓绥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玉姐,适才吓死我了!”说完又咯咯地笑了起来,赵玉见她笑,心中她也似放松了一般,便随着她傻笑起来。这时听到远处传来邓录的声音,“小姐,我们回来了!” 安葬了赵玉的祖母后,李夏也回来了。他把邓绥抱到马上,继续向蒙城出发。星儿和邓录虽对李夏好奇,却见他对邓绥极为恭敬,小姐又对他没有戒备之心,也便不问。 回到邓府后,邓绥将李夏带去见了父亲。 邓训字平叔,是开国功臣邓禹的第六个儿子。小的时候就有大志向,不喜文学。但是邓禹却是饱学之士,熟读诗书,因此他也沾了很多书卷气。长大后,邓训礼贤下士,真诚待人,没有贵贱之分,只要他看得上的人,他都待人如同老朋友一样,连朋友的孩子也是视为自己的儿子,如果朋友的儿子有错,他也会拿鞭子打他们。 邓训见女儿带着一个高大的男子回来,而且如此凶悍,不由大吃一惊,但他毕竟担任护羌校尉,常与凶悍的羌人打交道,是以并不惊慌。 待听到绥儿的讲述,才放下心来,对李夏道,“绥儿是我的幼女,却从小就有过人之能,若有你这样的能人相助左右,将来我也可放心了。既然绥儿以兄礼待你,我便认你为义子,望你能尽心守护她,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李夏跪倒磕头,“义父放心,我决不负你所托。” 邓训把他扶起,细问他的来历,李夏便把自己如何奉命杀了都乡候刘畅,又奉命藏匿三月的事情说了。邓训听后大喜道,“我正在想是何人害死了都乡候刘畅,此人虽罪有应得,却可借此打压窦氏一族的势力。你来的正好,可去京中寻找清河王刘庆,将此事告知他。让他暗中取事。” 李夏领命去寻找清河王,而此时的清河王刘庆正在司徒袁安府上。他身着布衣,却气度雍和,少年意气尚在,显得有几分骄矜。 司徒袁安少时在洛阳客居,因其贤德而被孝廉,做过任阴平县长,城县令。他对属下要求极严,官民对他又敬又怕又敬爱。汉明帝时,任楚郡太守,河南尹,政号严明,断狱公平。在职十余年,京师肃然,名重朝廷。章帝时任太仆,后升任司空,司徒。 袁安此时已是花甲之年,颌下一缕长髯,梳得一丝不乱,嘴角和眼睑都有了细密的鱼鳞纹,只眉下的一双眸子炯炯有神。他身材微胖,正是这个年龄的老人应有的体态,显得随和而稳重。 他认得清河王刘庆,当家人一禀告,他就命人将他带入了后堂。刘庆坐下后,袁安便关切地问道,“清河王不是被太后遣往封地了吗?怎么会乔装来此?” 刘庆将头低下,半晌才道,“太后是将我遣回了封地,实际却想置我于死地,他暗中派人中途劫杀小王,手下的卫士拼死将我救出,小王受了重伤,被他人所救。能来见大人,也是九死一生啊!” 袁安叹道,“太后始终是担心王爷会夺了皇位啊!” 刘庆大笑道,“司徒可知小王与皇上手足情深,从未有过夺取皇位的想法。如今皇上虽已当政,却由太后掌权,身不由已。大人可知现在正有一个好机会,可救皇上于水火之中啊!” 袁安道,“你指的是都乡候刘畅被杀一事吧?” “不错,大人,刘畅之死必与那窦宪有关,太后宠幸刘畅,对他这个当兄长的渐渐疏远,他不肯大权旁落,自是除之而后快。” 袁安沉吟道,“话虽如此,却无证据说就是窦宪所为。他为太后的兄长,若是抵死不认,我们也无法可想。” 刘庆冷笑道,“大人在朝中为官,应该刚正不阿,想那刘畅与太后苟且之时,司徒大人怎么不直言劝告,此时又意有退缩,想来也是怕丢了头顶的官帽吧!” 袁安正色道,“王爷是怪当时老臣没有上本劝告吧,当时我与司空大人商议过,觉得太后之事虽是皇室之耻,却也无关朝政,乃是皇上的家事。再则,正因为此,太后也疏于朝政。” 他轻捻须髯又道,“窦宪之流虽在朝中跋扈,却也与众臣各占一半,也不能完全把持朝政。而当时窦宪因为此事的影响,也懒得管朝中之事。宋由无能,邓彪又逢迎,朝中反而有几日平静。” 刘庆脸上毫无表情,冷冰冰说道,“那大人此刻还想坐视不理吗?” 袁安干咳了一声,微笑道,“王爷,老臣与司空任隗已有计议,王爷可想听听?” 第十三章 朝堂之争 第十三章朝堂之争 司徒袁安府,彼时**正好,庭院内繁花正盛。那青绿的树叶都已然被风吹得泛起一层深绿的光泽,连带把那些山石青砖,都染上了一层光影一般的浮色。 刘庆被带入了内堂,穿过院子时,看到池中的新荷已如手掌般大小,鲜翠欲滴,令人眼前一亮。荷花下水中几尾绯色金鱼,清波如洗,翠叶如盖,红鱼悠然,不仅驻足观看,忍不住心动。想起邓绥的秀颜,面上一红,快步跟上了袁安。 袁安内堂十分整洁,桌上的红漆盘内,摆着时新的瓜果,满室清香。袁安关好了门,小声道,“王爷,尚书韩棱来找我,问我对此事的看法。我见他似有义愤,便出言试探。” 刘庆看着袁安眼睛,手指轻轻的笃笃敲着几案,等着他的下文。 “他道,朝中窦家党羽甚多,若是其他人所为,窦家必有反应,如今窦宪静而不动,想是此事,必是他的阴谋。” 刘庆颔首道,“我也做此想。” “不错,我便对他道,韩大人有此怀疑也不无道理,只是窦家势大,谁敢去触这个霉素头。” 刘庆微微一笑,心道,“好一个老滑头!” “果然,韩梭大怒道,食朝廷的俸禄,拿着国家的饷银,难道还是为窦家人做事的吗?若大人不管,我明日自去向太后说明。” “好,这一番表白,可以看出韩大人的真心为国!”刘庆点点赞许道。 “不错,是以老臣对他说明了原由,他才平息了怒气。我们二人到了司空任隗府上,正好宋由的下属何敞也在。由于他是宋由的人,我们便加了小心,却不料此人也是刚直之人,同样对案件疑窦重重。” 刘庆拍了一下案几道,“真是,你们忠于汉室之人聚首,此事可成!” 袁安笑道,“王爷,太后已知那凶手是何人了,你可猜得出?” 刘庆站起身,在室内走了几步,摇摇头道,“难道太后已知道是窦宪?” 袁安摇头道,“非也,窦将军已告知太后,利候刘刚一直与都乡候刘畅不睦,此事必是他所为。” “哦?真是如此吗?”刘庆大为吃惊,心下却不相信。 “是与不是,他即如此奏明,太后也不得不信。”袁安捻须道。 “那么,矛头不又指向了刘氏子孙?如此一来,太后莫非又要对刘氏宗族大开杀戮了吗?”刘庆眉头紧皱,不由担心起来。 袁安忧声道,“是啊,刘刚在丧礼过后,已经回到封地,太后便下诏派出侍御史和青州御史共同到齐国审理此案。可怜那刘刚成了替罪的羔羊!”他说完长叹了一声。 刘庆拉住了他手道,“老司徒,若是刘刚所为,也就罢了,若不是他之所为,岂不是又要白白牺牲了一个刘氏子孙!” 袁安拍拍他手道,“王爷莫急,我们几个计议已定,明天先由韩棱上奏太后,指出案中的疑点。我们几个把太尉宋由拉进来,让他也对这个案件感兴趣,此人目光短浅,又无才干,胆子又小。他是窦宪的人,若是他来出头,太后必相信他的话,我们再把真凶讲出来,那窦宪这次绝难逃脱!” 刘庆大喜道,“司徒此计甚妙,由他们的人自己说出来的话,太后不信也得信了。” 自刘畅死后,太后再未升朝,而对刘肇来说,这是第一次独立处理政务,不免显得几分紧张。 崇德殿内,咳痰不闻,蔡伦侍立于幼帝身边,状态恭谨,他自重新回到幼帝身边,觉得自如了许多,尽心尽力,片刻不敢稍离。 但是刘肇却不喜欢他跟随,总是有意无意的躲开他,带着黄隽到处跑,蔡伦为此狠狠地惩罚了黄隽,只道他带坏了皇帝,不肯好好读书,只是玩乐。今天特意让黄隽呆在宫中不出来,五日一次的早朝,他不放心小皇帝一个人处理政事。 刘肇看着一众大臣道,“众卿,太后这几日病重,朕只得自己升殿,众卿有事可上奏与朕,能处理的,朕会着情处理,不能处理的,朕会留下,待奏请母后,再给众卿答复。” 袁安出班奏道,“陛下,都乡候刘畅一案,现在已交辞曹办理,只是现在仍未有下落,请陛下加以督责。” 辞曹一听,下跪报道,“臣已尽心,太后也已下旨着侍御史和青州御史共同到齐国审理此案。只是那刘刚拒不承认此事,还大哭说,他弟弟死了,不拿真正的凶手,却来审他这个兄长,是悖天之举!臣等日夜审问仍是无果,陛下明查,并非臣等失职。” 刘肇刚要说话,尚书韩棱出班奏道,“陛下,辞曹这是推托之辞,但是臣有不同看法。” 刘肇见状心中暗喜,便出言鼓励道,“韩卿家可直言,朕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韩棱道,“陛下试想,刘刚被贬为利候,他想做齐王本就是不可能之事,是以他决不会做此想,更不会因为做齐王与刘畅产生矛盾。刘刚与刘畅不合之言,也是空穴来风,如果他二人有隙,为何刘畅受太后宠信之时,还与其兄关系甚密。” 刘肇点头赞许,“此言有理,卿家可以接着说。” 韩棱目光闪动,“刘畅的死对谁的好处最大,或者他的存在会对谁产生威胁,这才是关键。是以,臣以为,不应该舍近求远,那凶手恐怕是在朝中吧!陛下请免了刘刚的审问,可不要为朝中的奸臣所笑话。” 窦笃听韩棱出言不逊,也出班奏道,“刘刚与刘畅不合,尽人皆知,你不要胡说八道!” 韩棱冷笑道,“尽人皆知,是你知还是虎贲将军知道,还是众臣都知道,这可是不同吧!” 窦笃道,“就便是我兄弟知道又如何!” 韩棱微微一笑,“那就是你们兄弟二人有意栽赃陷害,这朝中的奸臣是谁怕是昭然若揭了吧!” 一时殿中议论之声骤起,声音越来越大,窦宪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知道这个草包弟弟又惹祸了,可是现在的局面也必须得收拾,他想那小皇帝畏惧自己,必会向着自己说话,因此清了清嗓子出班奏道,“陛下,臣有话说。” 刘肇见事态扩大,知道众臣之中已有人把矛头指向窦氏一党,心中已有决定,于是故做恭敬之态道,“舅舅,有何话讲?” “陛下,这班臣子,有意诬陷臣等,说臣等是奸臣,请陛下明鉴,我窦氏一族为汉家立下汗马功劳,指责我们为奸臣者,必是大奸大恶之徒。”他声音洪亮,怒目瞪着韩棱。 韩棱也直视他的目光,毫无惧意。“窦大将军,是黄门侍郎自认刘刚与刘畅不合一事,是你们窦氏兄弟自己知道,我等均无所闻,是以都乡候刘畅一案,应该重审。” 刘肇不等窦宪再说话,急道,“朕准奏!” 又道,“都乡候一案事关重大,可把刘刚押解回京,再着太尉宋由查清真相!司徒袁安,司空任隗协理查案。母后日日为此事忧心,以致病体不愈,各位要尽职尽责,不可稍有懈怠,以宽朕心!” “遵旨!”众臣答道。窦宪见和帝再不理自己,不由大怒,但是在朝堂之上,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得把一口怒气咽下,退入班中。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韩棱会从中冒出来,将事情扩大到这种程度。 他知道,之前由于刘刚属于外官,司徒和司空二人,不应参与地方刑事案件,所以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如今犯人进京,交由宋由审理,实际上就是把审案之权交给了三公,这个小皇帝也不简单啊!他这样一下旨,就明摆着让三司共同办案,现在他反而插不上手了。 而宋由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事情的真相又不能让他知道。 窦宪端起酒“啯”地咽了,狠狠地把酒爵扔在地上,大叫道,“窦成!” 窦成见他怒气冲冲地回来,便知道有事发生,他不敢远离,正在门口徘徊,听到呼唤,便小跑着进来,跪倒在地,哆嗦着道,“将军有何吩咐?” “你去告诉何顺他们二人,把那个韩棱给我杀了!”他吼道。 “将军,他们不是已经出外躲避了嘛!”窦成吓得声音都走了调。 “什么?那就派别人,不管是任何人,我只要见到韩棱的脑袋!”窦宪的眼睛鬼火似的灼然生光。“我决会让那些惹恼我的人,和我一起见到太阳!” 他抽出腰间的佩剑,用力地,狠狠地,向案角砍去。 第十四章 母子 第十四章母子 嘉德殿内的芙蓉堂内,略显闷热,新换的窗纱薄如蝉翼,淡如轻烟,却阻挡不住盛夏天气的天临。和暖的风吹得轻纱微微鼓起,带着树叶的软软声音,漱漱地,如细雨的,仿佛离得很远,又似在耳边呢*喃。 紫铜玳瑁的龙纹香鼎内传出的轻烟渺渺,映得一室清香扑鼻。宽大的御榻上,铺着一床金色织锦提花兽纹充锦被。窦太后半卧在榻上,轻抚着头,听着宫人禀告朝堂上发生的事。 刘肇头上戴着白玉雕龙纹的紫金冠,清秀的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今天他第一处理朝政,又不动声色的压住了窦宪一党,明白的抬高了三公的地位,他不知道这位主理天下,把持朝政的太后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窦太后慢慢地下了床塌,站在刘肇的面前,低声说道,“皇帝,你觉得凶手是谁?”她声音虽低,却带着让人背脊发冷的阴沉。 刘肇咬了下嘴唇,从小母后就很少有对他的亲昵举动,在他的印象里,母后甚至从来没有抱过他,亲过他。仿佛他是一个烧红了的铁片,总是避得远远的。他从来没有过被母亲溺爱的幸福感,只有从小到大以来的畏惧感,如一片阴云般压在心头,永远不散。 “母后,儿臣不知谁是凶手,所以才叫三公调查。如果处理不当,请母后修改成命。”刘肇心头冰冷,忍,这个字是皇兄和恩师教给自己的,现在他羽翼未丰,只能忍。 “韩棱此人,精明干练,却过于耿直,是以哀家只给了他一个尚书的职位,不肯重用。不过这件事,他似乎说的有些道理。”窦太后站直了身子,又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金菊花的戒指,她每次思考时必会习惯于此。所以刘肇提着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这就是说,窦太后心中也在游移不定。 “母后,既如此,不如就让太尉宋由去查,想来事关重大,他也不敢疏于职守。”刘肇试探着说道。 “皇帝,你第一次处理朝政,做的很好,母后没有要修改的意思,就照你的意思办,皇儿第一次的御令,哀家怎么会改动呢?何况,皇儿做得很好。” 窦太后笑着点点头,对身边的王银儿道,“银儿,今天御膳房给哀家送来的松子桂花糕你给皇儿送去一些。他自小就爱吃甜食,这糕儿松软甜腻,正合皇儿的口味。” 王银儿答了一声“喏”便退了下去。 刘肇忙谢道,“谢母后赏赐,母后还记挂着儿臣的喜好。小时,我每次被父王惩罚时,母后都会给儿臣送来一盘软香的糕点,每次儿臣都会吃光呢。”想到小时情景,不由得心中温暖,脸上便挂上了微笑。 窦太后微微一愣,想来也是想起来旧时情景,一时也愣怔起来,眉目间竟带了些许的慈爱。 刘肇想起逝去的先皇,不由心中酸楚,两人各怀心事,竟都不再说话。王银儿带着一个食盒出来,却见二人无话,不由笑道,“听说皇上这几日顽皮,和那些小太监在下面胡闹,是不是被太后责骂了?”她看着刘肇长大,小时常带他玩,又是太后从小的侍女,因此比其它宫女更加随意一些。 刘肇笑道,“银儿姑姑,母后本来不知道,你如此一说,她必要责骂我了!” 王银儿噗嗤一笑,“皇上,这回那蔡伦跟在你身边,想来自由多了吧!” 窦太后听到她如此一说,不由莞尔,“那个老家伙,自己要去皇帝那边,他古板得很,想来皇帝天天听他的唠叨,耳朵要听出茧子来了!” 刘肇苦笑摇头道,“一言难尽。朕现在就和笼中的鸟儿一样,被他看得死死的。” “罢了,皇帝,他是两朝的老臣,虽迂腐,却是十分睿智又专心尽力之人,他对皇儿却是忠心不二。有他在身边,哀家也放心。好了,皇帝,哀家也累了,你告退吧!” 窦太后突然又变了语气,生硬冰冷得如同换了一个人。刘肇只好起身告退,王银儿送他到殿外,小声嘱咐道,“皇上,太后今天虽然没有说什么,却难保心里头对你今天朝堂的事有看法,皇上还小,事事还得问问太后的意见,以后不可再任性而为了!” 刘肇点头道,“谢谢银儿姑姑的教导,以后我会注意的。” 王银儿回到芙蓉堂,却见窦太后站在窗前,已将窗子打开。微风袭来,室中凉快了很多。 窗外的花园是太后刚入主嘉德殿时命人重新建造的。亭台相对,红墙青瓦,万绿丛中一座假山当中而立。太后极喜桂花,花园中桂花最香,甜甜的香气,总感着一股霸道的坚持,就如同她的个性一样。 她倚在窗前,淡淡地道,“银儿,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助。” “太后!”王银儿担心的望着她略显瘦弱的身子,心疼地唤她。 “肇儿一点点的长大了,当他知道自己的生母是梁氏,而并非是哀家后,不知会做何想。哀家辛辛苦苦的养大别人的孩子,可能就是为别人做嫁衣裳。他今天在朝上的举动,不仅做得对,也做得极为果决。而这些是做一个皇帝的根本,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她淡淡地叹了一口气,“银儿,为什么我没有自己的孩子!这是命啊!” “太后,奴婢陪太后去园中散散心吧,总闷在这里会生出病来的。”王银儿担心说。 “银儿,除了蔡伦,其余在皇帝身边的太监宫女全部换掉秘密赐死。哀家不希望这些人跟在他的身边太久,早晚会碍了哀家的事。” 王银儿愣了一下,心里觉得不忍,“太后,不如罚他们去宫外为先皇守陵吧,他们也没有犯什么大过。” “银儿,你跟我日久,你知道在这宫要生存,就不能有一丝仁慈,他们难保就有人成了皇帝的心腹。”窦太后打量了一下王银儿,意有不满。 “太后,奴婢知道,但是毕竟是一条条的人命,到了宫外,陛下也就看不到他们,什么事也不会有的。奴婢用性命保证。”王银儿跪倒在地上,重重地给窦太后磕了一个头。 “罢了,你既如此说,明天皇帝去读书时,就打发了他们走吧,新换去的太监和宫女,一定要确定没有任何的背景!” “喏!奴婢代他们谢过太后深恩!” 第二天,蔡伦带着刘肇去见桓郁回来,却发现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已换人。黄隽也不见了,刘肇大惊,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但是他还是拼命的忍住,咽了下去,似乎什么也没看见一般,进了寝宫,关了房门,泪水却再也支撑不住,滚滚落下。 蔡伦也发现了不对劲,大声询问着新来的宫人,却没有人说得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好重新分配宫人执事,安排服侍皇上的一应人等,直忙到夜已来临,才来见皇帝,却见殿门紧闭,只好叹了口气离开。 早起时,刘肇悄悄地离开德阳殿,去见王银儿。他知道王银儿每天必会去御膳房亲自为太后检查食材,他孤单一人,小小的身影躲在暗影之处。待见到王银儿和另外两名宫人的身影,便故意将一块石头扔在她的脚下,然后探头向她看去。 王银儿见是刘肇,便对那两名宫女道,“你们先走,我忘记了一点东西,回去取。” 两名宫人没有看到刘肇,快速离开了。王银儿张目四下看了看无人,才走过来,拉了刘肇的手小声道,“陛下,这大清早的,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了?” “银儿姑姑!”刘肇从小常被王银儿照顾,知她对自己甚好,一见她问,眼泪又流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快别哭,陛下,这让奴婢反不知如何是好了。”王银儿用袖口帮他擦了擦泪水,急道。 “银儿姑姑,母后将朕宫中之人怎么了,是被赐死了吗?为何朕一回到宫,谁也不认得了?”此时的刘肇就是一个十一岁的孩童,哪里还是前是昨日精明果决的君王。 “陛下,莫急,他们没事,只是被太后派往他所了。”王银儿只得安慰他道。 “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常陪朕玩,朕还要他们服侍,不想换人!” “陛下,你莫闹,你知道太后的性格,她决定的事情,你是没办法的。”王银儿叹道,心中也对太后皮颇有微词。 “你告诉我他们在哪里,我要去见他们,哪怕是尽尽朕的一片心也好,服侍朕一场,最后也让朕做个告别好吗?”刘肇悲从中来,又要大哭,王银儿只得捂住他嘴道,“陛下,小声啊!奴婢告诉陛下,他们被太后派去为先皇守墓了。” “谢谢银儿姑姑!”刘肇恭敬地对着王银儿施了一礼,“姑姑,肇儿若日后归政,绝不敢忘姑姑大恩。” 王银儿拉了他手道,“陛下,此话只说给奴婢听就行了,以后千万要小心,你,你毕竟,唉,小心为是啊,我得走了!”说罢低垂着头,抹了一把眼睛,小跑了几步离开了。 刘肇看着她离开,心中的愁闷稍解,低着头,向崇德殿走去。却见蔡伦带着一众太临监宫女,急急向这边走来。见了他,才叫道,“我的小祖宗,这一大早,你去了哪了,可把属下吓死了。” 刘肇看着两鬓斑白的老常侍,笑了笑道,“让蔡卿家着急了,朕才出去走了走,今天的天气真好。一会读过了书,我们出宫可好,自父皇过逝后,朕已很久没有出宫了。” “什么,这怎么行,陛下那时是太子,出宫入宫是自由的,如今已是天子,如何能想出宫就出宫啊!”蔡伦摇着头,说死也不同意。 “你不陪朕,朕就自己出宫,看谁敢拦朕!” 刘肇狠狠地瞪了一眼蔡伦身后的太监宫女,心中厌恶之感更甚,也不再言语,大步向崇德殿走去。 第十五章 用谋 第十五章用谋 韩棱坐在马车上,手搭着车帘向外看着。雒阳为东汉都城,南北长而东西短,又称九六城。即城东西六里十一步,南北九里一百步。雒阳城四周共设城门十二座,北靠邙山,南临洛河,实为建都的绝佳地点。城内共有二十四街,每条大街都分成三股,唯公卿、尚书等大臣行中道,一般行人皆行左右。 他急着去找司徒弟袁安,是以叫车夫快些赶车,此时是正午,太阳老大的挂在天上,溽暑难当,车夫满身大汗,燥热难受,只得拼命的赶着马匹,让快速行进时带来的凉风,冲淡一些暑气。 突然斜刺里窜出一人,在马车前站住,由于中道无人,车夫把马赶得飞快,一时没反应过来,急用力拉住缰绳。那马突然吃力,前腿立起,向旁边的房舍冲去,把几个行路的男女吓得四散逃避。那马并未收住脚步,走到墙前觉得应该转向,于是把马车向墙上甩去。韩棱坐在车里,只感到头晕目眩,身体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眼前金星闪烁。那马被辕拉扯了一下,疼痛难忍,一声嘶叫,又转了向,向路的另一侧冲了过去。 车夫早被甩到了路旁,一动不动,生死未知。韩棱虽已受伤,头脑尚还清醒,他扑到车门,想尽力拉住马缰,以免伤及无辜。怎奈受惊的马匹如何拉得住,眼见得一个粗布衣衫的女子带着幼子已吓得缩成一团,马车还是向着她们的方向狂奔而去。 就在马要踏到那母子身上之时,却见一人突然跃在马上,神力惊人,双臂用力,硬生生将马拉住,停在那母子身前。 韩棱惊魂未定,哆嗦着从车上下来,见那母子二人无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此时才向马上之人看去,见那人戴着斗笠,身穿着缁麻衣的黄裳,用一条宽带束腰,脚穿青丝屦,身材高大,脸上一条明显的伤疤。 韩棱深施一礼,“多谢壮士相救。敢问壮士大名?” 马上之人微微一笑,抬腿下来,扶起韩棱道,“大人不必多礼,我正要去寻你,却不料在这里救了大人一命。” “哦?”韩棱一愣,仔细看了看,还是不认得,于是问道,“是何人让你来找我?” “在下李夏,大人可记得清河王吗?”李夏小声言道。 韩棱一愣,看看四下虽围着一些人,却都在看热闹,没有人注意他二人的谈话,于是也悄声道,“壮士,请和我回府详谈。”此时那车夫已醒了过来,韩棱便吩咐道,“走,回府,李壮士请上车,我们在车内说话。” 马车又调转回来,向韩府走去。一个身影在车后出现,冷冷地看了一眼,转身消失在街角。 李夏奉邓训之命回京寻找刘庆,他知刘庆必不会去与窦氏相关的人府中,便各府打听,果然在司徒府找到了刘庆。当刘庆和袁安得知都乡候一案确为窦宪所为,大喜过望,便派李夏去找尚书韩棱,没想到在路上就见到韩棱马车失控,是以出手相救。 李夏在窦宪府中,曾见过各位官员,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一眼就认出韩棱。在车内韩棱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冷笑道,“我早知此事必为窦家所为,只是如今虽有你为证人,却无法做证,只怕会因此害了你的性命。” 李夏笑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者可行,大人,不妨听听。” 韩棱道,“说来听听。” “大人,你可知道窦府有一个比官还大三级的管事窦成?”他极神秘的一笑,胸有成竹一般。 管事窦成得到了回报,此次行动失败,他凝视着那人面孔上刀刻似的皱纹,冷哼了一声道,“陆全,你说过万无一失,如今你让我如何向将军交待?” “属下本打算趁乱出手,可是却不料一个人插手,才功亏一篑!”陆全瞟了一眼窦成,试探着问道,“管事大人不想知道此人是谁吗?” 窦成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难道是我们认识的人?” “不错,是李夏!”陆全十分肯定的说。 窦成盯着墙角一枝盛开的牡丹,目光微微闪烁,紧紧地咬着牙,“李夏与何顺同时避风,却只一人出现,此事必有蹊跷啊!”他又打量着陆全道,“你一向与李夏不睦,不会是借机陷害吧!” 陆全阴沉沉一笑,“大人还是相信了吧,就算我是陷害他,防着点也是好的。”他狞笑着,死死地盯着窦成,看得他不由发冷,于是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记得不要露出半点口风!” 陆全走后,窦成在院子中转来转去,头上的汗珠滑落入**之中,后背痒得厉害,他也没心思去管。窦宪命他杀死韩棱,可是事情出了岔子。打手和杀手都是由何顺和李夏训练,如今二人不在府中,他能调动的人就只有陆全了。 可是陆全的行动再次失败,虽然对方没有查觉,但是再次行动难免失了先机。 还有,陆全所言见到李夏是否是真,也让事情变得如迷雾一般。他就是一个管事,窦宪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顺便在宫廷的起伏倾轧中捞一点油水。每天的奉命行事,小心翼翼,他早就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心惊肉跳,坐如针毡。 将军府的院墙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让窦成感到憋闷不已。他全身汗湿如水洗一般,这让他倍感难过。天已渐黑,如果窦宪回府知道事情没有办好,那么后果….他不敢想! 窦成再也呆不下去了,他必须再找人商量处理好这件事,于是他踱出了后门,向对面的宅第走去,那里还有一个人,是他现在唯一可以找来商量事情的人。 门前的柳树如旧,只是更加浓翠,傍晚的树顶停憩着几只雁雀,映着晚霞鸣叫,叽叽咋咋,叫得他更回心烦。他心里转过了几十个念头,却没办法想出一个可行之法。 院门关闭,巷子口的叫卖声已歇。他慢慢地调匀自己的呼吸,迈着特有的方步向门前走去。 突然感到面前一黑,一个麻袋套在了头顶,他刚要挣扎,却被重重一击,立即全身瘫软,不醒人事。 事情顺利完成,窦成没有做太多的抵抗就画押交待出了窦宪指使的事实,而何顺的尸首又被挖出,做为一个被灭口的凶手。 现在只剩下如何指导宋由将一切密告给太后了。 都尉何敞早得到袁安的密报,知道大事已成,拊掌大笑,立即去见宋由。 何敞品性公正,常不合时务,每次召请,常称疾不应。后居于太尉宋由府,宋由对他极为敬重,待之恭谨异常。何敞常有高议,引经据典,义正辞严。宋由更是事无巨细,都请教一二,言听计从。 宋由查了几日,袁安任隗总借故走开,并不帮忙,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才能,手下又没有几个能吏,正一筹莫展时,见何敞迈步进来,忙起身施礼。 何敞也不答话,正襟危坐,与他互相见过了礼,才郑重的问道,“大人,这几日莫不是在忙都乡候遇刺一案?” “正是,此事太后催得急,可是却没有任何线索,我正想找先生来谈,却不想先生却来问我了!”宋由眼中有了一丝托付之色,显得心里有了底。 何敞笑道,“此事,我想太尉必有难处,是以前来相帮。刘畅本是皇室宗亲,封国的藩臣,他来到京城来祭吊先帝,上书听候命令。可是他却在卫士的保护下,遭到这样的惨死。这实在是令人震惊啊!” 他绝口不提太后与刘畅私通之事,却连为都乡候鸣冤,听得宋由一阵发愣,竟不知如何接话,许久才干咳了一声,慢条斯理的问道,“确实如此,那依先生之见,凶手是谁?又为何杀死都乡候呢?” 何敞回答道,“下属不敢妄自猜测。但廷尉只盲目地追捕凶手,既不知凶手的踪影,更加不知道姓名。要是真使得凶手逍遥法外,实在是令人愤慨,不是吗?” 他侃侃而谈,不慌不忙,引得宋由也跟着他的语气叹道,“是啊,廷尉府官吏办案是一点章法也没有,案子查到今日,还是认定为利候刘刚所为,偏那个韩棱又提出异议,陛下又准了他的奏请,如今我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说完,长叹了一声。 “司徒袁安是查案的能吏,却不想这几日我是连他的人也摸不到!先生,如今我也是山穷水尽了。”他苦笑着,摸了摸自己肚子,仿佛那里已空空如也了。 何敞摇了摇头,“太尉此言差矣,如今我充数成了你的属下,就该为太尉尽心尽力,我已尽知案件的始末,太尉不必担心,何敞不才,已知案件的凶手是谁,只是尚需太尉的批准,可否相信属下,让我单独向太后禀告此事,太尉引荐有功,太后也自有封赏。”他目光灼灼,注视着宋由。 “你已知凶手?此事为何人所为,可有证据?”宋由大惊,站起来问道。 “太尉放心,何敞是何为人,太尉不是不知,只是此事可大可小,若太后怪罪,我可替大人担责,若不怪罪,大人可因此而得利,是以,大人还是让属下禀告的好。至于司徒和司空大人,属下已安排妥当,大人只需与他二人联名,三府齐奏即可。” 宋由本就没有主见,便想也没想,点头答应。 何敞笑道,“大人,属下已为大人写好了奏书,大人还看看吗?” 宋由摇头,“都尉所写,本官可不必过目!只需呈与太后就好。” 窗外,月已及竿,夜来静寂,却不知夜风吹过,满天起舞的紫萝花将回有怎样的破空挥洒。 (雒阳是东汉、曹魏、西晋、北魏的都城,在今河南省洛阳市东约15公里。西周初在此筑城,称成周。因在雒水之北,战国时称雒阳,两汉因之,曹魏以后改为洛最。东汉光武帝建武元年在此建都。) (青丝履,汉称屦,多为由麻、葛等制成的单底鞋) 第十六章 震怒 第十六章震怒 白天的辰光总透着难熬,窦太后最不喜夏日,日头毒辣辣的,她喜凉畏热,特别是不能出去走走,心里更加觉得烦闷。 一大早,便昏昏然斜靠在凉榻上,让王银儿在旁边的念着奏议。几名婢女在一边打着扇子,仍觉心乱如绞。 这时内侍来告,太尉宋由,司徒袁安,司空任隗带同都尉何敞求见。 窦太后坐正了身子,毕竟是三公同时来见,一朝的太后,也不能太过失仪。见过礼后,宋由先将奏请呈上,窦太后并没有看,只是放在一旁,对王银儿道,“银儿,三位大人这么大热天还为国事操劳,赏给他们每人一碗蜜糖梅子,先不着急,待吃完了,再奏议不迟。” 三人哪有心思吃什么梅子,食不知味了胡乱吃了几口,便交与内侍。宋由先道,“太后,臣等,这几日正在追查都乡候刘畅遇刺一案,如今案情已有了进展,特来向太后禀告。” 窦太后眉头微微一挑,“好,卿等奏来。” 宋由一指身后的何敞道,“此乃微臣府中的都尉何敞,此案,他深知始末,臣请太后听他一言。他为人耿直,所言俱为臣等之言。” 窦太后点头道,“我听说这此人,先皇有事召请却几次不应,又不肯逢迎,袁司徒曾与先皇提起吧,说他是忠贞公正之士。” 袁安道,“正是,太后还记得臣当时的话,微臣惶恐。” “近前来,何都尉,哀家听听你是如何陈述案情的。”她看了一眼何敞,目光闪烁,却没有人知道她想些什么。 何敞近前跪倒口呼“太后千岁。”之后昂然而立,气度非凡。 窦太后点头心想,此人果真与众不同,或可重用,只是不知他是否可为己用。 “太后!”何敞道,“为臣已查明,都乡候当时在上东门附近被杀,当时被杀的还有他的赶车校尉,都乡候被刺两刀,一刀入胸,一刀入腹,都在要害,当时毙命。” 他看了一眼窦太后,见她听得十分用心,便接着说道,“当时刺杀都乡候之人趁着夜色浓重,又雨天隐蔽,逃避无踪。臣等也曾怀疑过是都乡候之兄利候刘刚所为,但是刘刚拒不招认。便怀疑另有其人,臣等调查得知,各府之中,只有虎贲中郎将家中少了两名侍从。一为窦安,一为何顺。” 窦太后的眼中放着铁灰色的光,脸也开始变得青紫,手指用力的扶摸着那枚戒指,却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宋由听到此处,顿感后脊背发凉,心中后悔不已,事情一下子扯到自己的主子窦宪的身上,自己是骑虎难下。只是此时也只得硬着头皮听下去,不敢发一声打断。 何敞早就料到如此,看了看袁安,见他不动声色,手捻着胡须,点头示意自己接着说下去,便又接着说道,“臣等便着人四得寻找,不久找到了何顺的尸道,还抓到了窦成本人。据窦成交待,此次行动,乃是虎贲中郎将窦宪太人亲自安排,命他杀人,并于事成之后,杀了何顺灭口。太后,这是窦成的口供!”他从袖中拿出一份帛书,交给内侍呈给太后。 “何顺的尸首,已经放在廷尉衙门。太后,此事大臣中早有议论,只是惧于窦太人的威望而没有声张。此时,真相已大白。据那窦成交待,窦大人是怪太后太过信任都乡候,而生嫉恨,怕就此太后疏远将军大人,是以才出此下策,都乡候已死,窦大人,毕竟还是太后的亲人,虽没考虑到太后孤苦,但臣觉得太后还是——” 他故意把声音拖长,却恰到好处的挑拨起来窦太后的怒气。司空任隗点头微笑,心想此人果然善言聪慧,不仅把李夏和其他人脱得一干二净,还不动声色挑起窦太后对窦宪的怨恨,真奇人也。 殿中寂静无声,空气中焦灼着一种化不开的气流,仿佛一击之下,便会粉碎一般。执扇的宫婢都忘了扇动,脸色惨白如纸,满天似乎飞舞着一种另人胆寒的嗡嗡声,各人都心跳加速,咚咚有力,震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 “桄榔!”执扇宫婢的扇子终于落到地上,她哆嗦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般,已吓得魂不附体。 “来人,拖出去,打死为止。”窦太后淡淡地说,她声音小不可闻,听来却让众人遍体生寒,颤栗不已。 “太后饶命啊,太后饶命啊!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宫嫔的哭喊声渐远,却仍刺激着众人的耳朵,久久还在殿内回响。 “太,太后!”宋由在三公的地位最高,尽管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他还是鼓起勇气出声问道,“太后,想如何处理,虎贲中郎将窦宪大人,此事事关重大,请太后三思?”他本意是想让太后从轻发落。 “来人!”窦太后没理宋由的话,高声叫道,显已有了决定。 一名内侍小跑着进来,“你去,给窦宪传话,让他来嘉德殿见我,立刻,马上来!”窦太后最后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众位大人,告退吧!”她只说了这几个字,便转头向内廷走去,裙裾飘飘,带起一阵香风,众人听得她一阵娇笑,却说不出的聒噪难听,似凄凉,似愤怒,似无奈,又似绝然。 窦宪被扣在了宫中软禁了起来,朝野之内立即翻起了轩然大波。拍手称快的人占了大多数,满朝之中,风清气爽,似乎连门口的石兽也沾了喜气,昂然多姿了起来。 最难受的,就是窦宪本人了,他被关进了玉堂殿。玉堂殿离嘉德殿最近,窦太后却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每天除了送饭的宫人就是门外的侍卫,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偌大的宫殿里转来转去。 玉堂殿是章帝的梨贵人居住之所。梨贵人体弱,入宫一年便离世。冷宫冷院,无人打扫,显得空荡而残破。墙角到处是乱丝蛛网,只留了一个凉榻给他躺卧,铜树千枝的长明灯上只点着一枝残火,更让本来阴暗的殿内更加阴气森森。 他感到自己就如一条被人遗弃的疯狗,想吠叫都没有人来理。夜寂无声,窦宪光着脚跑到院子中,冲到门前用力捶打着殿门。 “来人啊,我要喝酒,酒,给我拿酒来!”殿门紧闭,随着他的捶打吱嘎作响,却没有一人应声。 “来人,快拿酒,太后,太后,你是我的妹妹,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只是杀了一个刘氏的无用的候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你的兄长。”他吼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夜,依然是静的,他有些灰心,无力的垂下又臂,坐倒在门前的台阶上。满天的星斗,都在看着他的笑话,愤懑如尖刀一般剜着他的心。 他想起自己豪华的府中,文绣幔帐,宝鼎兽纹,一大群妻妾陪着他饮酒做乐,软玉温香,似乎都如昨日黄花般,千般散尽。他清醒的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他想不通,为什么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妹妹会突然狠心把他关到此处。他怕死吗?他怕!他很怕! 一想到所有他所拥有的一切,即将离他远去,他就要步上刘畅的后尘,在黄土丘内结束自己的一生,他心有不甘。 窦太后的性格他知道,她虽狠辣,却极重亲情,她怎么会为了一个刘畅而杀死亲兄呢?可是现在他却心里没有了底,这一次她真的生气了。而她也可能在冲动之下,杀了自己。 他虽知道自己罪责难逃,但是最多只不过是丢官而已,但是窦太后的插手,却让自己真的可能死在宫中了。 他慢慢地踱回榻前,横倒在榻上,在纠结与恐惧中沉沉睡去。 在难熬的岑寂中天光渐亮了,窦宪听到殿门发出的吱呀声,勉强睁开了眼,见送饭的内侍提着食盒走进殿中。他感到全身发热,头痛欲裂,全身的骨胳如散落一般,提不起一根指头。 “你,你去告诉窦景,叫他来见我,我有话对他说。”他脸色苍白,一又凌厉的双目显得混沌不清。 “太人,我只是一个送饭的小宦官,这宫门也是出不得的。太后也吩咐了,要是让大人与外人有了接触,不仅是奴才,就是外边的那些军吏,怕是也难逃一死。大人还是饶了小人吧!”他放下食盒,看了一眼,僵卧不动的窦宪摇了摇头,又道,“大人,莫不是生病了,奴才一会请问一下蔡常侍,是不是请御医来给大人诊治。” 窦宪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眼皮开始越来越沉重,终于不支,又沉沉睡去。 第十七章 迢递畏崚嶒(上) 第十七章迢递畏崚嶒(上) 十几辆马车载着妇孺和行礼,行进在前往河湟的路上。夏日的风带着火一样的苦涩味道,吹过旅人疲惫的脸颊。路边的枝叶上早已被行旅的车辆和行人带起来的尘土糊上了厚厚的一层土沫。树上的知了,不停地鸣叫,让人昏昏欲睡。 邓训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这次返回羌地,他并没带着自己的五个儿子同行,而是带上了小女儿邓绥。 此次他是带着任务去的,而小女儿的足智多谋,正是他的裨益。他回头看了看正中的一辆马车,绥儿就坐在那里面。如此的骄阳似火,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她娇柔孱弱的身子,经得起千里的折腾吗? 拍马返回,义子李夏立即迎了上来,“义父,有事吩咐吗?” 李夏是女儿邓绥的随从,此人精明果感,武艺高强,又粗通卜算之道,对邓绥更是衷心无二,所以他毫无犹豫就收他为义子。 “李夏,你到队伍前带队,我去看看绥儿,不知道这么热的天气,她可受得了?” “喏!”李夏答应了一声,催马前行。 来到女儿的马车之前,邓训轻声唤道,“绥儿,是父亲,是不是太热了,用不用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邓绥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一双明眸轻灵的转动,小脸上微微带着一些汗水,却笑意盈盈。“父亲,女儿刚刚看到前方有一个树林,随从们也累了,我们就到那里休息一下吧!” 邓训向前方看去,确有一个树林,远远看去,如一条长带,绿意盎然,看得人心情大好,全身的疲惫似乎也淡了许多。 “好绥儿,就在那里。”邓训打马从前向后,告知众人加快速度,到前方树林休息。他心细又体贴的行为,自然让众人欢阅,欢呼声大起,队伍的速度果然加快了很多。 树林里,绥儿下了马车,赵玉忙过来拿了竹筒让她喝水。赵玉进了邓府,改了装,显得更加清秀。林中清风徐徐,千枝万叶随风轻摆,哗哗有声,令人心情大好。绥儿笑着走到父亲面前,把竹筒递过去道,“父亲,路上辛苦,喝点水!” 邓训接过来,见绥儿穿着湖绿色的轻衫,眉目不画而娇,一点朱唇丰润可人。流云髻上缀着两朵珠花,青玉缀珠步摇随着她的走动,来回摇摆,不仅莞尔道,“绥儿知道疼父亲了!” 接过了竹筒喝了几口水,眼见林外紫衫闪过,不由心中一动,笑意更深,却不说破迷题,大声吩咐众人道,“此时正午,日光正毒,我们就在林中休息,赶到下一个市集还来得及,大家可安心小憩。” 邓绥一路坐车,却正想伸展一下酸麻的小脚,便叫了赵玉,在林中闲走。众人也不愿挤挤挨挨,各自分散。林中一时静寂,只几声鸟鸣,也听得不真切。 眼光闪动处,见一紫衫男子背靠一棵大树,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正是刘庆。她脸上一红,屈膝福了一福,“清河王爷如何会到此?”却不敢再去看他,一颗心呯呯乱跳。 刘庆的目光在她美艳绝俗的脸上转了又转,却不言语,清秀的脸上带着几分痴迷和想念,一双眸子微微闪动。 “王爷?”见他不语,绥儿的脸涨得如火烧一般,窘迫地问道:“王爷,你怎会在此?” 清河王似才从梦中醒来一般,轻轻地叹道,“绥儿,我路过此处,见你们也停在此,故来看望你和邓大人。” “父亲就在那边,让玉儿带你过去吧!”邓绥站直了身子,虽仍窘态毕露,语气却已正常。 “绥儿,我才见到你,你这些日子可好吗?”刘庆柔和地问道。 “绥儿还好,王爷你看呢?”她巧笑嫣然,一张笑脸如三月的春花般,看得刘庆又痴了。 “绥儿,想来我去京中,已有一月,你却更加美丽了。”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白玉,玉质极佳,如细乳般柔腻,似乎还带着一缕清香,如初开的荷花般,让人爱不释手。 拉住了邓绥的小手,放在她的掌中,邓绥刚要挣扎,却觉得那玉触手如冰,全身立即感到了一阵清凉,不由停了手,细看那玉。 刘庆微笑着看着她纤细的玉颈,形成了一个美好的弧线,低头去看那玉,一颗心也似要飘荡起来,忍不住用手指去摸她柔滑的手背。 “呀!”邓绥更加羞红了脸,慌得差点把玉扔到地上。“王爷,你——” 她挣扎着缩回了手,却不舍得把玉还给刘庆,小脸一扬,“王爷,你好无礼。” 刘庆笑道,“绥儿,那玉是我送给你的,你看那玉上还有你的名字!” 邓绥好奇翻过白玉,见另一面上刻着“惠绥”二字。浅浅含笑道,“王爷,可是取自《仪礼》壻御妇车授绥,姆辞不受一句,你是说绥儿是拉车的绳子吗?还是想说绥儿惠泽于人呢?” 刘庆凝视着她的笑脸,朗声笑道,“绥儿好聪明,只可惜你都没有猜对。” 邓绥转头看她,却见他双瞳如墨,映得自己一张红霞的脸庞,不由低垂臻首,“那王爷指点绥儿是什么意思吧!” 赵玉本来是站在邓绥身后,刘庆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早已眯了眼睛,觉得此人油嘴滑舌,心中早生了几分憎恶。她一伸手拦在刘庆面前道,“清河王爷,小姐走了这许久,累了,要去歇息了,王爷既是来拜会大人的,还请王爷自重,别缠着我家小姐。” “小王——”刘庆还要说下去,赵玉又道,“你这玉既是送给小姐的,小姐也喜欢,就大大方方交给小姐,至于这两个字是什么含意,小姐才懒得理呢!走,小姐,我们回车里休息一会。” 这一来,邓绥也弄得哭笑不得,抬头看了一眼刘庆,“王爷,此玉绥儿收下了,就做为绥儿救你之恩的答谢如何?” 刘庆只好道,“绥儿,这礼若为此,却是太薄了。” 赵玉拉了一下邓绥,“王爷,这礼我看就行了,我们小姐只看心意,你有此心,足矣!” 邓绥也被赵玉逗笑,便也打趣刘庆道,“王爷,玉中之意便是如此吧!”两个少女转身飘然而去,衣袂如柳,嘴角含笑。 刘庆却没有去见邓训,只拉了马,向林外走去,又忍不住回头去看邓绥远去的身影。只是伊人远去,不由怅然。 刚要再走,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正是李夏。李夏似笑非笑,眼中满是促狭,“王爷,你我京中事了,义父也送王爷回清河,怎么此时来此呢?” 刘庆刚要说话,却听后面又有一个声音道,“呵呵,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原为是清河王爷,你来见绥儿,怎么也不来见见老夫?” 回头一看,却是邓训,刘庆大窘,只好团团转身为礼。“大人,是小王的不是。我确是为了见绥儿而来的。” 邓训哈哈大笑,李夏也笑道,“王爷,你过而不见,却只为了见见小姐,这做得可不对啊!” 刘庆忽然跪倒,“小王肯请邓大人将绥儿许给小王,小王定会终生爱慕小姐,一生将小姐奉为至宝。” 这一来,邓训也一愣,忙将刘庆扶起,“王爷,此事听臣下给王爷说。请到这边来!” 三人选了一块平坦之地坐下,邓训道,“王爷,绥儿自小便已是入宫之选,此时尚未及竿,几年之后,必入**,王爷虽对小女有意,只可惜此是王命不可抗啊!” 刘庆急道,“小王也是皇室贵胄,天子的亲兄长,莫非大人是觉得小王无权无能吗?” 邓训摇头道,“王爷,小臣并非此意,绥儿自小便是入宫之选,是太后亲订,她母亲娇惯于她,还未对她提起。只是老母对她自小便加以教导,将来之路是改不了的。” 刘庆顿感满天乌云,整个人都失了力气,精神委顿。眼前也蒙了一抹灰影,全身如冰冻一般,了无生气。 李夏道,“王爷,小人不才,也给小姐看过相,小姐是主理天下之相,只可惜……” 他虽未说,刘庆却听了出来,苦笑道,“你是说我不是主掌天下之人吧!”他抬头看了看头顶被树林遮盖的一方蓝天,目光变幻不定。 心中一声长叹,觉得泪水似要冲出眼眶,一股热气瞬间集于头顶,他淡淡地道,“我虽为兄,幼时却被窦后所害,废了我太子之位,我却从不敢报怨一分,只因我与肇弟,感情深厚。我现在虽为清河王,却随时有被太后除掉的危险,我虽对绥儿爱慕,却不忍拖她入火坑之中,我九死一生之人,实在没有资格再做此想。大人放心,从此刘庆决不会再提此事!” 心,剧痛如绞,他站起身来,看也没看邓训与李夏,刚刚燃起的一点星星之火,此时已如死灰一般。哀痛将他的心撕成了丝丝缕缕,死水一般再也泛不起一点涟漪。 牵马而出,骄阳如火一般包裹了他的身体,他却感不到一点温暖,泪水从眼中滑落,天地之大,他又将去往何方呢? 第十八章 迢递畏崚嶒(中) 第十八章迢递畏崚嶒(中) 刘庆浑浑噩噩信马由缰,一直到了深夜,却见满天星斗,云翳遮掩,一弯明月在沉沉的云海中穿行,那淡淡的朦胧月光,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暗月的光辉,映在他清秀的脸上,带着一抹幽幽的光晕。他抬头见那明月,才长长叹道,“月影如此,不知是否也照着伊人呢?” 他环视周围,却发现自己是在一座大镇的镇口,镇中沉静,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自己也不知走过了多远,走到了哪里。他驱使那马儿向镇中走去,家家都已关门,只有几户人家有灯光透出。夜风吹来,带着一抹殷殷的水气,令人全身一爽。 他打点起精神,策马徐行,耳畔似传来呜咽的埙声,声音凄婉幽怨,却又音域深厚低沉,不仅心折,又触动了心事,便循声而去。 镇中一条大路,那声音若隐若现,时高时低,他也渐渐脱离了大路,转入一条小径。小径幽深,耳边水声可闻,却见脚下一条溪流,月光下仍清澈如镜。溪边清草繁茂,水声淙淙,不远处一座木桥,桥后一方小小的院落。声音越发清晰,正是从院中传出。 刘庆下了马,行过小桥。见院中灯火未熄,一人穿着麻布衣和麻鞋坐在院中乘凉,埙声却是从他旁边一个少年口声吹出。 那少年见了刘庆,微微一愣,埙声噶然而止。那人却看也不看刘庆一眼,对少年呵斥道,“乐乃声之耳,你若见物而动,心动意便动,乐声也就不会联贯,如此如何能奏出天籁之音呢?” 少年听了,低着头不发一声,恭谨之极。 “罢了,即有客到,你去取些食物,他深夜来此,必是腹中饥饿。”他如此一说,刘庆才感到腹内如火烧一般,不由吞了一下唾液。 那人看了看满天星斗问道,“客人是从京城来此不久吧,你身带皇家之气,莫非是姓刘?看你眉目之间有着些许哀愁,想来必不得志,主星晦暗,客星昏愦,你是废太子刘庆吧!” 他一言未了,刘庆已吃惊非小,只看了星象,再看相貌,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真是神人啊。 他忙拜道,“小王确是刘庆,先生真神人啊!” 那人笑道,“我早见一客星从京城而来,便知是你,又见你眉目之间仇怨甚深,是以知道,这也不足为奇。” 说罢站起身来,对刘庆施了一礼,“小人李郃,隐居在乡野,对王爷无礼,请王爷不要见怪。” 刘庆忙将他扶起,“李郃先生,想来是位世外高人,刚才小王为埙声所吸引,来到此间,不想遇到高人,小王郁郁不得志,先生可能指点迷津?” 李郃笑道,“王爷,你先吃些东西,也可以敝处停留几日,李郃自会为王爷建一言的。” 此时那少年已拿着漆盘而出,都是乡野之物,刘庆自离开邓训的队伍,一直未进食,也不管食物粗鄙,狼吞虎咽起来。 李郃微笑不语,只对那少年道,“甘英,你再拿些水来。” 刘庆吃了饭,又大口喝了几口水,感觉全身的活力又回来了,似乎对邓绥的思念也淡了一些。 李郃并不与他交谈,只道,“王爷远路劳乏,好好休息一夜,明早,小人带王爷到山上走走,此处乃属华阴县境,风光极秀!”说罢告退而去。 刘庆一路行来,再加上倍受打击,身心俱疲,便沉沉睡去。 清晨的微光映进窗格,满天霞光中,鸟鸣啾啾,却也闻得一阵花香淡雅,刘庆起身穿衣下塌,走出门去,却见好一个风光所在。 昨夜来时,夜色浓重,又是心神恍惚,不曾注意这周围的景致,如今看来却令人心折不已。 房前小院前的木桥后,是一片竹林,翠竹青青,如蒙着一层浓郁的青纱,晨光中似有雾气,更衬得炯娜多姿,轻盈细巧。 房前的栅栏外,种着一株楝树,此时花开,花朵极小,花瓣白中透紫,却散发出一股极浓的花香。虽然无风,花香却在树身周围形成了一团,慢慢散去,远处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木舍简陋,却淡雅别致。舍后竟然是一座高峰入云,峰顶云雾缭绕,更显得如人间仙境一般。 甘英正提着两桶水从桥后走来,他十六七岁的年龄,身材高挑,双眼有神,皮肤略黑。两桶水都已装满,他却毫不吃力,水在桶中,波纹不起。 他见刘庆起身,微微一笑,却不答话,待将桶中之水倒入一口大缸之中,才出声道,“王爷已醒了,小人这就为王爷倒水洗脸。” 待刘庆洗过了脸,却见李郃已经在等候他用餐了。李郃和甘英用餐时都不说话,早餐只有一碗清粥,一小盘腌制的小菜,刘庆虽是王子,却也吃了许多苦楚,也不为许,随遇而安,吃得津津有味。 李郃年纪二十七八,虽做农夫装扮,却难掩书卷之气,一双眸子精光通透,显得聪慧非常。他递给刘庆一根粗些的柴枝道,“王爷,我们今天一起爬到山顶,此山乃华山三峰之一,极为险峻,我与甘英每天都会攀爬一次,也练得身强体壮。王爷自小生于王候之家,不知可否有些体力?”他笑看着刘庆,似有激他之意。 刘庆仰头看了看头顶的高峰,虽心生俱意,却毫无退缩之态,朗声道,“先生小看我了,小王定随先生攀到山顶。” 李郃笑而不语,率先向外走去。峰高入云,山路崎岖,李郃与甘英却如平地一般,谈笑自如,李郃时而停下来,等着刘庆,却不忘鼓励。刘庆一生孤苦,自有一股好强之气,所以虽然累得汗流浃背,却不肯放弃,勉强支撑自己前行。 怎奈他毕竟在皇宫之中,养尊处优,行到一半,只感到全身无力,再难攀上半步。 李郃也不勉强,便带他回到山下木屋,如此半月,刘庆渐行渐高,身体也越来越强壮。甘英谈吐有礼,刘庆十分喜欢他,却对李郃摸不清底细。 他私底下也问过甘英,甘英只道,“师父精通音律,术算,武术,诸子百家,是位难遇的高人,王爷遇到他是王爷的福气,此时师父也在考验王爷,待你能登到山顶,师父自会与你讲谈天下之道。” 刘庆大喜,勤加苦练,终于在第十九天登到了山顶。见白云在脚下,天地万物都如虫蚁般渺小,顿觉心胸开阔,一扫低靡之气。 李郃走到他身边道,“王爷,你看这天下如何?” 刘庆叹道,“天下与我又如何,就如这山中之云,飘渺无依,浑若无物。” “不错,王爷,天下就是如此,何苦为此而生烦恼?” “小王早已没了坐拥天下之志,此时更是如此!”刘庆叹道。 “王爷若无此志,又何必叹气!你虽被废太子,却也是胸怀大志之人,只是兄弟情深,不肯悔了情意。又是屈居于人下,时时受辱于他人,心中有所不甘。你就没有为所求之事而不得而痛苦吗?”李郃侃侃而谈,目光炯炯,注视着刘庆。 刘庆低头不语,想起绥儿必入宫为妃,自己若是皇帝,不是可以和绥儿长相厮守,永不分离了吗? “王爷,小人乃一布衣,也从未想过入仕为官,只是看王爷如此,指点迷津罢了。” “先生请讲!”刘庆抬起头,神情松驰了下来。 “我虽通五行,却也只遵儒道,天子即立,王爷必要用心辅助,决不可有夺位之心。否则必不得善终!”李郃看也不看刘庆,继续说,“你鼻通四海,目露慈意,你是一个心善之人,天下虽一时不可得,却不是永不可得。” “先生,你此话何意?”刘庆爬山时的汗已变成了冷汗,此时如芒在背,十分难受。 “天下间,世事纷扰不定,王爷是得子孙福之人啊!所以,王爷一定要助陛下得天下之功,才会有得天下之份。你虽心下不甘,却要放开胸怀,才会容天下于掌中啊!”李郃一边踱步一边娓娓而谈。 “先生是让我助皇弟吗?”刘庆问道。 “不错,王爷可写一字看看,我再讲给你听!”李郃拾起一颗石子交在刘庆手中。 刘庆略一沉思,在地上写了一个“绥”字。 李郃注视了许久,才道,“王爷心中可有一个女子?” 刘庆点头,“王爷,此女子秀外慧中,仁爱贤德是也不是?” 刘庆道,“先生大才,何处得知?” “你看这绥字,中有一女,便说明王爷心中所想,再则,此女上有爱下有民,是主掌天下之人,即爱民如子,定是一个仁爱贤德之人。只是此女要想位登于此,尚要有万千的波折,小人不才,敢问此女可对王爷有意?”他盯着刘庆的眼睛沉了声音问道。 “我深爱于她,却不知她对我是否有一样的情意,她极守礼,是绝不肯对我言明的!”刘庆对李郃深信不疑,便将心事说出。 “王爷不可啊,此女非大人可得,却是日后助大人得天下之人,你要打定主意才好!” 刘庆垂下了台,他已经服了李郃,一个字中若能推出这几许,良久,他低声道,“先生,刘庆虽无大才,却明白了先生之意,定会按照先生的意思行事,请先生放心。” 李郃朗声大笑道,“王爷,可不必让我放心,此乃小人之拙见,天色不早,我们下山去吧!” 深云依旧,一个清晰的“绥”字还刻在华山这顶,清风荡然,似在述说。 第十九章 迢递畏崚嶒(下) 第十九章迢递畏崚嶒(下) 经过近三个月的风雨兼程,邓训一行人,已进入西海郡内,过了八月,天气转凉,高远寂寥的天空下,到处是高大的白场树林。一望无际的草原,在阳光下粼粼闪光,时而会看到烧当羌人在草场上牧马,嘹亮的呼喝声,远远就听得清清楚楚。 远处高峰连连绵起伏,在芳草碧连天的路途中,如巨大的影子一般让人会有压迫的感觉。只有朵朵的白云,从容飘渺,气定神闲,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肯作片刻的停留。 邓绥毕竟难脱少女的天性,到了塞外空旷之地,蓝天白云,策马游缰,不仅心向往之,也开始缠着李夏教她骑马。待到了西海郡内,已经十分娴熟。 索性也少在车中停留,和赵玉两个人,策马狂奔,好不开心。邓训十分宠溺这个女儿,想到塞外之地,能学会骑马,也方便得多,也便由得她,**天地了。 只是苦了李夏,总要跟在邓绥的后面,生怕这个妹妹出了什么意外,尽心尽力,形影不离。 邓绥拉住马缰,向远方看去,见一队商旅正在缓慢而行。她娇好的皮肤,在塞外的风中,却似凝结了一般,丝毫没有一点晒过的痕迹,反而是身高又长了一些,显得更加挺拔纤细。为了练习骑马,邓训早早便给她做了几件胡服,如今穿上身上,更显得英姿佼佼,如不染清尘的牡丹,隐隐如光华流动。 商队中共有三十几人,都是壮年男子,邓绥的到来,让商队中的人都忍不住向她看来,那掩不住的光辉,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不仅都停下了脚步。商队中只有一名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十分显眼。他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眉眼间若有若无的黯然,让人看了忍不住伤感,不禁想去化解那抹哀愁。 邓绥正是为了那少年停下了马。她早就见到他幼小的身影,夹杂在一群壮年人的中间,显得那么的孤独而落寞。于是下了马,走向了他,赵玉和李夏一愣,忙下马跟随。那少年抬起眉峰,清澈的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你小小的年纪,却跟着商队长途跋涉,想必定是有难言之痛,这个可能帮你?”她说着,从雪白如玉的皓腕上摘下了一只玉镯,这是小时候父亲送给她的,她一直戴在身上,却肯拿出来送给那少年。 少年一愣,也知道那镯的珍贵,脸上一红,却转过了头道,“姑娘,你我素昧平生,何来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 邓绥淡淡一笑,“我送你,是想帮你,你不要跟着商队了,回到家中,父母在堂,怎舍得你远行不归?你眼中淡淡地哀愁,看得人心痛,绥儿身上没有他物,这个是我幼时便戴在身上,你接受了吧!” “谁要你的东西?你一个富家的小姐,拿我这个穷人家的孩子耍弄吗?”那少年冷笑着,转过身,收拾了东西,上马便行。商队中一名老者见了,把他拉住道,“左非,我看这位姑娘,心存善意,你又何必如此?” 那叫左非的少年停下了马,又看了一眼邓绥,见她一脸的凄惶,似是被自己所伤,一双美目似要流下泪来,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份。便从马上下来,对邓绥施了一礼道,“姑娘,是小人不是,这玉镯我却不能接受。” 赵玉性如烈火,早已气得咬牙切齿,叫道,“你这个小子,怎么不识抬举,我家小姐是看得起你,你还不领情,找打是不是?” 邓绥拉了赵玉,“玉姐姐,是我唐突了,实在是有些鲁莽。我一看到他的哀伤,就忍不住想帮他。”她又看了一眼左非道,“左非是吗?你若不接受,也就罢了,不如到我父亲身边吧,我们要去河湟,你入军中,也可为国出力。总比长途跋涉,不知何年何月回来的好啊!” 老者叹道,“左非,你父亲是我的故人,他临终所托,让我照顾你们兄妹三人,只是我只是一名商人,只得拉你入了商队。连我都不知道会不会活着回来,若有此机缘,你正好可以脱离苦海,也好找机会找到你的两个被官府抓去的妹妹啊!” 一汪眼水涌上了左非的眼睛,他清瘦的双手用力抓紧了身上的衣服,别过了头,好久才对那老人道,“秦伯,侄儿知道了。”然后恭恭敬敬的对着邓绥施礼道,“姑娘大恩,左非永生不忘。” 商队又缓缓前行,只留下左非和邓绥三人目送着他们离开,左非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轻声道,“敢问姑娘,令尊是何人。” 邓绥轻声笑道,“我父亲是护羌校尉邓训,你跟我们来吧!” 对于女儿的这种事情,邓训似乎见怪不怪了。先是收留了赵玉和李夏,多一个左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对于左非的来历,他还是详细的问了一下。 原来左非的父亲为御史左圣,因谏言窦氏一族而获罪被诛杀。当时左圣有一子二女,乳母带着左非逃走,到了其父幼时好友,经商在外的秦门市家中,大女左大娥和二女左小娥,都被官府抓去,下落不明。秦门市在京中的生意也受了影响,只好跟随众人去西域经商,而左非因为无人照管,只好跟随着来到了塞外。 左圣与邓训也是旧识,邓训感叹一番道,“你父亲获罪,你可改名左天奇,在我左右效力,如有军功,自会升职,只是现在你年龄幼小,又无军功,只好委屈下了。若日后有机会,我会帮你打听两个妹妹的下落,也好帮你完成心愿。” 左非含泪点头,却对邓绥感激不尽。 又过半月,终于到达了河湟。安顿好后,绥边将军卢上纶来报,羌族各部结合起来,有四万兵力,决定约好时间一起攻打邓训。 邓训叫来护东羌校尉张野,昭烈将军武开芳,以及一众护疆将领,了解了一下情况。 迷吾是烧当羌豪华滇吾之子,建初六年时,曾起兵反汉,金城太守郝崇率兵征讨过,反被羌兵打败。章帝元和三年,迷吾再次揭竿而起,率领羌人叛逃出塞。 迷吾有一个弟弟,名叫号吾,相当的骁勇,他并不把汉边守军放在眼里,率军攻打陇西边界。 章和元年三,羌人一部要迁徙别外,被护羌校尉傅育当做“叛羌”追杀,傅育派遣三千精锐骑兵追击,在三兜谷中伏兵,结果中了羌人的埋伏,傅育及其部下将士八百八十人阵亡。 边帅被杀,朝廷十分惊恐,四月,章帝令将关在郡一级监狱的囚犯各减刑一等,发配金城戍守。七月,烧当羌再次攻打金城,章帝命陇西太守张纡为护羌校尉,率由犯人组成的军队出击,在木乘谷打败羌兵。 迷吾表示投降,张纡接受。但是在临羌接待迷吉的宴会上,张纡下毒酒毒死迷吾,伏兵杀死羌酋八百余人。迷吾之死引起羌人各部落的愤怒,谋划想报仇,特别是迷吾之子迷唐继立后,实力更加强盛。他正当壮年,精力旺盛,正是大敌。 听说朝廷又重新派来护羌校尉邓训,愤怒之情更加强烈。羌人各部之间相互解除前仇缔结婚姻,相互交换人质结成盟约,如今已会集四万多人,约定在黄河结冰后渡河攻打邓训。 邓训听了大家对情况的分析,沉吟许久,问道,“我们这里有多少兵力?” 张野声音响亮答道,“现有兵力约两万余众。” 邓训将案几之上的奏报简单看了一遍,对众人道,“邓训自幼爱兵法,不喜读书,自是想建功立业一番。当年上谷太守任兴想杀赤沙乌桓,乌桓怀恨想图谋反叛,是我奉先皇命令统率黎阳营的士兵屯守狐奴,以防乌桓叛乱。我并没有穷兵黩武,却将乌桓的人待之以礼,安抚边境的百姓,并使幽州地区百姓归顺了大汉。” 他环视了一下众人,清了清嗓子又道,“我做护乌桓校尉,黎阳营的老部下大多扶老携幼,很高兴地随我搬迁到边疆。鲜卑人听说了我的名望,也不敢向南接近边塞。” 他顿了一顿,又朗声道,“边境百姓多寒苦,冬季苦寒,只夏季可以放牧牛羊,常常因为水草之地而大举迁移。如果我们能爱护他们,用恩德感化他们,羌人多英雄之辈,自会与我们化敌为友,使得边境和平昌盛,如此朝廷少用兵,也可休养生息,也便国富民强,如此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他说完,见众人都默不作声,又道,“我知众位在河湟日久,想必比邓训更加了解羌人的情况,这样吧,我今天所讲的话,就是我来此的真实想法,如果众位有何意见,回去想好后,明早我们再做研究。” 他的目光阴郁的看了众人一眼,“退下吧,我才到此处,还要再进一步的了解情况,各位想必也知道我邓训的性格,我当众位为友,却不允许众位有上对不起国家,下对不起百姓之事。卢将军,你可以将这里的情况,详细的与我谈谈,众位散去吧!” 第二十章 大将军八面威风(上) 第二十章大将军八面威风(上) 窦太后并没有抛弃窦宪,她还是让御医治好了他的风寒。不过,她的气还未消,窦宪仍旧被关在宫中,不许出去。 窦景和窦笃自从得到兄长被关入宫中的消息后,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多次进宫求见太后,窦太后却避而不见,并告诉他们,窦宪罪有应得,留他一条命,已经是额外开恩了。 而司徒袁安和司空任隗却抓住了这个机会,每有朝日,必奏请杀掉窦宪,弄得窦太后头疼不已。只得找来窦景和窦笃商议。 窦景道,“太后,兄长虽然有错,却罪不致死,降他的官职也就是了。你想,我们兄妹几人这些年来,风风雨雨,经过了多少事。虽然刘畅是太后喜爱之人,也不能因此毁了我们兄妹辛辛苦苦创出来的局面啊!” 窦笃也道,“太后,兄长当初献刘畅给你,确实是想太后你宫中寂寞难耐,也是为姐姐你着想,如今他杀都乡候,却是怕你太过宠信于他,而失了我们兄弟的情谊!” 窦太后叹道,“我本也不想杀了兄长,只是此事现在已难收拾,堂堂一朝太后,总也不能出尔反尔吧!” 窦笃看了看四下,见宫女宦官都站在远处,便小声道,“太后,天下的美男子不止刘畅一个,要是太后放过大哥,我们就会给你找到更好的,让太后开心,姐姐,都乡候已死,再好,也是一具枯骨了。你还得往前看啊!” 窦太后心中一动,那些久远的情欲将如雨后春笋般的在心里滋生了起来,她看了看窦景,“你觉得呢?如今三府屡次上奏要处死兄长,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窦景嘿嘿一乐,伸出了两根手指,“两个办法,第一个,撤掉三公之职,让那几个老家伙,回老家去。” 窦太后摇了摇头,“这不行,三公之中袁安,任隗威望极盛,我们动不了他们。” 窦景撇了一下嘴,“我就知道太后不会如此,所以就只有第二个办法了!” 见窦太后和窦笃都看着他,便咳嗽了一声道,“太后,前日早朝,典客司不是报告说南匈奴单于遗使希望我朝派出大军讨伐匈奴吗?” 窦太后的脸微微扬起,“不错,此事尚在商议之中。耿秉也次上书请求哀家,希望能够让他北伐匈奴,你有什么想法?” 窦景眯了眼睛,低声道,“太后,你可让大哥出征讨伐匈奴,这样大哥的罪可免,而朝中之人也不敢说什么了。” 窦太后心中大喜,“此计甚好,哀家现在就下诣释放兄长,后日早朝,正好商议此事。” 匈奴当时分成南匈奴和北匈奴,南匈奴靠着每年汉朝供养的金钱,天天好酒好肉吃着,加上汉朝给出的牧场,南匈奴的马儿也是膘肥体壮。 而北匈奴却相反,他们的大后方西域地区被班超控制着,东边又有乌桓和鲜卑不断的争斗,再加上只认钱不认人的南匈奴,不断的雪上加霜,处境已是十分艰难。 建初八年夏季,北匈奴三木楼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万八千人,带了两万匹马,十万多头牛羊到五原塞归降了汉朝。章和二年时,又有首领车利涿兵等叛逃,投奔到汉朝边塞,前后共有七十三批人。 此时北匈奴的力量已十分衰弱,各部落纷纷离散反叛,匈奴从永平朝的僵持态势彻底改为防守,甚至连守也守不住了。于是只好不断迁移,走向了下坡路。 北匈奴单于也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他见事已至此,便决定与汉朝讲和,开放贸易。元和元年时,北单于派使者向当时的武威太守孟云致信,孟云感到这次北匈奴的诚意,便上书章帝。 章帝得到消息,十分高兴,便下诏批准。却没有想到,当北匈奴大且渠伊莫訾王等人率领商团驱赶着一万余牲畜前来边境,准备同汉朝进行交易时,南匈奴单于却毫不客气的派轻骑兵从上郡出发对商团进行袭击。 结果可想而知,商团寡不敌众,全军覆没,牲畜也被抢走。北匈奴却以为是汉朝与南匈奴串通,大骂汉朝不守信义。 第二年,南匈奴单于病逝,他的儿子宣上任不久,带着一千多人去猎,开始的时候十分顺利,但是当他们赶到涿邪山的时候,南匈奴单于听到了另一队骑兵的声音。他认为是北匈奴来袭击自己,于是立即命令手下拼命冲杀,不惜一切代价杀败北匈奴部队。 当时北匈奴的首领温禺犊王也非常惊讶,但是突然被袭,也只好迎战,双方在大草原上大肆厮杀,不久,北匈奴温禺犊王的头颅就被南匈奴砍下,大败而回。 对于南匈奴这种事前不请示,事后不通报的行为,汉朝政府也是徒呼奈何,无能为力。 很快,北匈奴方面的使者又来到武威,严厉斥责武威太守孟云,“我北匈奴已经准备了与你们大汉和解,但是南匈奴屡次攻打我们,你们不加以制止,前次抢夺牛马,这次又杀死我们的温禺犊王,你们汉朝是什么意思?如果双方再次发生战事,我们也要让你们大汉朝尝尝我们钢刀的滋味。” 孟云也不了解情况,安抚了匈奴使者后,立即上书章帝,报告情况,并建议安抚北匈奴,让南匈奴归还抢来的浮虏和牲畜。 这一上报,引发了大汉朝野的激烈讨论。 开始的时候,太尉郑弘,司空第五伦和司徒桓虞等大臣认为不应归还,原因很简单,那些北匈奴都是夷狄,经常不讲信用,而且贪心不足,假如归还了俘虏,那些匈奴人还会大肆夸张自己的损失,让大汉朝赔偿。此例一开,汉朝的就会蒙受损失。 但是当时的太仆袁安却不同意,他说,“北匈奴以前派使都进项请求和亲,还把被掳去的归还汉朝,这说明他们害怕大汉声威,而不是先违背条约。孟云以大臣的身份守卫边疆,不应该对夷狄不讲信用。让俘虏回去,足以表明大汉对他们的宽大,而使得边境百姓得到休养生息,何乐而不为呢?” 袁安这话简而言之,北匈奴害怕大汉,所以排出使者进贡请求和亲,另外汉朝不应该不讲信用,只要归还俘虏,这样可以表示中国的宽大,而且还可以得到安宁。 司徒桓虞听袁安这样一说,反而改变了立场,支持袁安。 这样一来,第五伦和郑弘两个人怀恨袁安,双方意见争执不下,在朝堂上唇枪舌剑,弄得章帝烦恼不已。郑弘甚至还大声激怒恒虞,“凡是声称应当归还俘虏和牲畜的,都是对皇上不忠的小人!” 桓虞也反唇相讥,呵斥郑弘:“要是按照你的方法,匈奴明年就会大举入侵边关,你说我不忠于陛下,我看你才是第一号奸佞之徒,天下第一的小人!” 朝堂之中的声音越吵越大,第五伦和大鸿胪韦彪全都愤怒不已,变了脸色。司隶校尉也上书弹劾郑弘等人,引起郑弘等人更加不满,集体要求辞去官职,交上了印信绶带谢罪。 袁安看到事情发展到如此程度,也不肯低头认输,同时要求辞职,也把印绶交给了皇帝。章帝看到众位大臣争先辞职,立刻下诏答复安抚群臣。 他告诉大家“要集思广益,商议决定,做人也要忠诚,行事更要正直,众臣要和睦相处,这才符合朝廷的礼仪,缄默不语压抑情志,不是朝廷的福气。江海所以成为百川之首,是由于其地势低下。汉朝略受委屈,又有什么关系!何况如今在汉朝与北匈奴之间,君臣的名分已经确定,就如父亲帮助儿子。北匈奴言辞恭顺而守约,不断进贡,难道我们就该违背信义,自陷于理亏的境地吗?” 他又命令辽将军兼中郎将庞奋,用加倍的价格赎买南匈奴所抢得的俘虏和牲畜,归还给北匈奴。而南匈奴曾杀敌擒虏,应当论功行赏,一如惯例。 章帝这个诏书可以说很完备,他一方面同意袁安的意见,还提出了自己的补充意见,为了让南匈奴能够稳定的守住北匈奴,奖励南匈奴,让他们不要产生错觉。 归还俘虏之后,北匈奴和汉朝又一次进入了休战,南匈奴也不找北匈奴的麻烦了。 但是后来,不受汉朝节制的鲜卑人杀向了北匈奴,北匈奴本就奄奄一息,这一下更是被鲜卑人打得落花流水,北匈奴的优留单于在战斗中被杀,鲜卑人还剥下了匈奴单于的皮带回了部落。 此战之后,北匈奴更是衰微。但是随着单于位置空缺,北匈奴再次发生了大乱。屈兰储等五十八个部落走投无路,带着二十八万男女,来到云中,五原,朔方,北地各郡,向汉朝归降。 北匈奴更加惨淡,但是又遇雪上加霜之事,不久北匈奴单于地区发生了大饥荒,大量的人畜死亡,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内部又发生了暴乱,每年有数千走投无路的北匈奴人向南匈奴投降。 南匈奴单于看着自己的部落慢慢崛起,于是就有了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统一南北匈奴。 他知道汉朝只是把他们作为雇佣兵抵御北匈奴而已,他对北匈奴聚居地区垂涏三尺已久,一旦占领了北匈奴,那些空着的地方,丰美的水草,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所以他希望统一南北匈奴,扩大自己的部众,如果时机成熟,再反抗汉朝不迟。 有了这个打算,和帝登基后不久,南匈奴单于便上书朝廷:“臣世代蒙受朝廷恩德,无法计算。孝章皇帝谋虑深远,想建立功业,所以命令乌桓,鲜卑攻打北部敌虏,砍下单于的脑袋,进攻破坏他们的国家。现在刚刚投降的虚渠等人自己到臣这里说,去年三月中旬攻打北虏王庭,北单于被南部军队重创,又害怕丁令,鲜卑,就远远逃走,依傍安候河西岸。 今年正月,骨都候等人又一同立单于的异母兄贤王为单于,此时分崩离析,骨肉溃散。如今臣同诸王,骨都候以及刚刚投降来的首领一起商议谋略,都说应该趁着北部敌虏分裂之际,出兵讨伐,击败北部,成全南部,合并为一个国家,使汉家永远不再为北方担忧。” 南匈奴单于眼光很毒,他又上表说,“臣素来愚昧浅薄,加上兵缺乏,不足以防守内外。希望朝廷执金吾耿秉、度辽将军邓鸿以及西河、云中、五原、朔方、上郡太守合力北征,使北地太守和安定太守各自驻守要害地方,希望能凭借对明皇帝的神威,一举平定北部。臣之国家的胜败,基本就在今年。臣已经吩咐各部整肃兵马,到九月祭祀天神之时,全部在黄河岸边集结。希望陛下体察哀情予以裁断!” 第二十一章 大将军八面威风(中) 第二十一章大将军八面威风(中) 窦太后早就看到了这封奏书,但是她对军事一无所知。不过聪明如她还是派人召见耿秉,商量对策。 耿秉是汉朝名将,多年都在边疆作战戍守,对于匈奴更是了若指掌。 他仔细地阅读了南单于的奏书,思虑良久之后才对窦太后说道,“太后,从前武帝穷极天下的力量,想使匈奴臣服,没有赶上好的时机,事情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宣帝时,正好呼韩邪前来投降,所以边境的百姓得以暂时的安宁,使内外成为一家,百姓也得以休养生息六十多年。到了王莽篡位,改变匈奴的称号,无休止地消耗骚扰他们,才使得单于遣背叛。光武帝禀受天命,又对匈奴安抚接纳,沿边被破坏的各郡才得以恢复。而乌桓、鲜卑都因此才想归顺大汉,德义威震四方的夷人,这是千古才有的大功啊!” 窦太后问道,“你说的我都听先皇说起过,但是先皇刚刚驾崩,肇儿又年幼孱弱,这个时候出兵匈奴,时机是不是恰当呢?” 耿秉立即跪下请求道,“北部的敌虏分裂相争,此乃我国之大幸事,这个时机千载难得,只要我们以夷制夷,以夷攻夷,用南匈奴打北匈奴,就会对我国有利。臣还是希望太后不要丧失良机,答应南匈奴的请求。“ 窦太后来回踱了几步,看着金羽仙鹤铜鼎香炉内的轻烟飘起,还是打不定主意。她对耿秉道,“此事重大,哀家再与兄长和三公商议一下,不过,如果哀家同意了南匈奴之请,那么他们希望耿将军来北伐匈奴,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耿秉说道,“太后,自光武以来,臣耿家世受皇恩,臣也是受明帝和先遧的重恩,此恩臣肝脑涂地也不能报,只要太后要臣打匈奴,臣便北伐匈奴,以国家利益为重,为国家出力尽忠,以报太后的知遇之恩。” 窦太后点头,“好好,耿将军,你忠君爱国之心天地可鉴,不过哀家还要再想一想,你暂且回去,等待哀家的旨意。” 不久窦太后下诏交给群臣商议讨伐北匈奴一事。 当时的朝臣还是出现了两派意见。尚书宋意上书说道,“匈奴人轻视礼仪,没有君臣上下之分。强悍者称雄雄,弱小者便屈服,反复无常。自从大汉建朝以来,讨伐他们的次数已很频繁,但却是得不偿失。如今鲜卑顺服汉朝,斩杀及俘虏北匈奴数万人,我们坐观成败,安享巨大成果,又何必劳师动重,千里争伐呢?再者北匈奴已然向西逃遁,请求与汉朝通好,应当乘他们归顺的机会,使之成为外藩。巍巍功业,莫过于此。如果征调军队,消耗国家经费,以听从南匈奴的意愿,不仅会造成鲜卑为患,而且等于是自取危亡。” 宋意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就在此时出现了窦宪被关宫中之事。窦太后为了找到借口释放兄长,便下定了决心,尽管不准南匈奴回到故都,统一南匈奴,但是北伐计划已定,不能更改。而且更令人震惊的是,杀害刘畅的主谋窦宪竟然作为汉军主将北伐匈奴。 大朝会上,窦太后的旨意一宣布,引起了众臣间的轩然大波。袁安出班奏道,“太后,匈奴并未侵犯边塞,而我们却要无缘无故地劳师远行,消耗国家的资财,求取万里以外的功勋,这不是为国家着想,这是取祸之道。” 窦太后冷笑道,“哦?卿家所言,是说哀家想为兄长之事开脱,找个机会让他立功吧,你这话也不无道理,哀家正是此意。” 她突然的态度强硬,让哀安哑口无言,宋由见事不妙,只好出来当和事佬。“袁司徒,南匈奴打北匈奴,我们也就是从中谋利,至于说建功之事,也在情理之中。各有各的道理,袁司徒还是三思吧!” 袁安狠狠地瞪了宋由一眼,“宋大人,此国家之大事,怎可儿戏!” 他又奏道,“太后,虽作此想,但臣还是不能苟同,先帝崩逝不久,幼帝尚未掌政,百姓们失去了先皇的庇护,夏秋冬三季听不到圣上出巡时禁卫军警戒喝道的声音,人们无不因思念而惶惶不安,如同有求而不能得。如今却在此时征发兵役,为了远征匈奴而动全国之资,这实在不符合时机。” 窦太后道,“袁卿家是拿先帝来要挟哀家吗?” “为臣不敢!”袁安朗声道,“但是万民百姓,乃是上天所生。上天爱所生,犹如父母爱子女。天下万物中,只要有一物不能安适,那么天象就会为此发生错乱,何况对于人呢?因此,爱民的,上天必有回报。戎狄异族,如同四方的异象,与鸟兽没有分别,如果让他们混居在中原内地,就会扰乱天象,玷污良善之人。所以,圣时君王的作法,只是对他们采取不断笼络和约束的政策,先帝就是如此行事的。” 窦太后站了起来,指着哀安道,“还说不是拿先帝来压哀家,你是觉得哀家一介女流,不会管理国家是吧,那这个皇位让你来坐好了。” 此时司空任隗出班道,“太后息怒,臣以为北匈奴已被鲜卑打败,远远地躲藏到了史候河以西,距离汉朝边塞数千里,而我们打算乘他们空虚之机,利用他们的疲弱,这不是仁义之举。” “那么你说什么是仁义之举,此时我兵精粮足,若利用南匈奴灭了北匈奴,可少了边境一患,不是可喜之事吗?何况,哀家也曾问过耿秉,他也说这是千载难遇的好机会,你们这此在朝内吃俸禄的文人,懂得什么是军事吗?”窦太后抬出了耿秉,把矛头又指向了任隗。 尚书韩棱道,“太后,现在刚刚开始征发,物资已不能满足大司农的调度,上官下官互相逼迫,人民的困苦已到了极点。怎么可说是兵精粮足呢?” 骑都尉朱晖也出班奏道,“耿秉是几朝老臣,他只懂得军事,又怎么知道百姓的疾苦和国家的艰难呢?” 京兆人议郎乐恢出班道,“太后,臣本微末小足,本不该如此说,可是群臣和百姓都说此事不可行,而太后却为什么只为窦宪一人打算,因而毁弃万人的性命,不体恤他们忧患的呼声呢!上观天心,下察民意,便足以明白事情的得失了。我担心大汉朝将不再是真正的大汉朝,又岂只匈奴不把我们当汉朝看待。” 窦太后听他如此说,勃然大怒道,“庶子大敢,竟敢如此污蔑我大汉朝,污蔑哀家为国为民的一片苦心,来人,把他拖出去,斩立决!” 几名殿卫立即上前来拖乐恢,袁安和任隗见了,立刻上前拉住道,“太后,乐恢为国家计,即使有错,也只是在言语上莽撞,怎么可以如此虐杀大臣!” 刘肇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再也看不下去,出言阻止道,“慢着,母后息怒,乐大人也是为此事建一言,本来也是拿此事让众位卿家讨论,如果因此杀人,对母后的清议不好!” 见刘肇说话,毕竟是皇帝,窦太后才压住了怒火,“罢了,削去官职,永不录用。” 刘肇又道,“众位卿家,太后为此事确实多方询问,集思广益,如今虽与众位卿家的观点相左,却也不失为国家考虑。众位不可言语过激,让太后为难。” 皇帝如此一说,袁安叹道,“陛下,也赞同出兵匈奴吗?” 刘肇回头看了一眼窦太后,见她阴沉着脸,并不出声,心里暗叹道,“众臣只知针锋相对,却不知,母后的心中计议已决,她本是强横之人,又顾念亲情,若不作此行,窦宪必有生命之忧,这是唯一可以救人之法,她怎可放弃。我若与众臣一道,出言阻止,不仅不能见功,还会引起她更大的猜忌,以后在宫中,就更加难以自持了。” 因此,他停了一会说道,“不错,朕赞同母后的意见,当年武帝时,也曾派卫青,霍去病出征匈奴,匈奴早晚为我之患,此时北匈奴孱弱,正是我出兵之机,再则,我们可严令南匈奴不可回到故都,便无后顾之忧了。朕虽年幼,却也知道,得失利弊,众位卿家可不必多言。我看此事就按母后所定,无需更改。” 见皇帝如此说,众臣一时无语。窦太后十分讶异小皇帝的行为,不仅心中大为满意,脸上也现出笑容,夸奖道,“皇帝果然懂事,深体哀家之意,既然此事已定,皇帝你就下旨吧!” 刘肇心中虽然千万分的不愿意,还是下旨道,“朕命窦宪为车骑将军,佩金印紫绶,比照司空规格配备属员。任命执金吾耿秉为副统帅,征调北军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校兵和黎阳营、雍营、边疆十二郡的骑兵,以及羌人、胡人部队,出塞作战讨伐北匈奴!” 旨意一下,窦宪出征一事已定,但是反对之声,还是没有停止。司徒袁安,司空任隗等继续上奏,对窦太后借机又赏赐窦宪,窦景,窦笃宅第一事,大为不满。此时何敞已升为御吏,也上书弹劾,窦太后才有所收敛。 这时尚书仆射郅寿又趁上朝的机会,就讨伐匈奴和兴建宅第之事抨击窦宪等人,厉声正色,辞意十分激切。 窦宪早就不满郅寿这个人了。郅寿是郅恽的儿子,以刚直不阿,而得威名。当年窦宪曾派他的门生带信去见尚书仆射郅寿,有私事请求他,郅寿立即将该门生送到了诏狱。不止如此,他还屡次上书,指出窦宪的骄横,说他一旦大权独揽,就要图谋不轨,取代汉朝。 这次又听到郅寿骂他,窦宪大怒,立刻反诬郅寿私买公田,诽谤朝廷。窦太后本就对这些言官不满,正合心意,便在窦宪的授意下,将郅寿下狱,当处斩刑。 侍御吏何敞见了,忙上书求情,念在他对侦破刘畅一案有功,窦太后卖了他一个面子,将郅寿流放合浦。但郅寿明白,在路上窦宪也不会放过他,于是便在狱中自杀了,而家属得以回乡。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反对窦宪的人不是死,就是贬到他乡,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窦宪北伐匈奴了。 第二十二章 大将军八面威风(下) 第二十二章大将军八面威风(下) 永元元年六月,窦宪和耿秉从京中出发,向朔方鸡鹿集结。 窦太后亲自出宫送行。卯正时分,听得黎阳营中三声炮响,一队队兵士举着矛戈顺序出宫,沿驿道布防,越骑,步兵,紧随其后。每十队中便有一名武官,按剑催马前行。车骑、戍卒,卫官各拿武器,张竖旗帜。执戟校兵整齐而行,大街上行人咳痰不闻,只张大了眼睛,看着队伍依次前行。自光武之后,便极少见到这么大场面。 画角齐鸣,五百名校尉佩刀甩步而出,再有八十面龙旗由八十个壮硕的大汉整齐的擎着过去。一辆纛车,造得十分宽大,车上四角站在着四名护纛将军,昂首目视前方,威风凛凛,车中纛旗旗杆有两丈余高,赤红金丝镶边的纛旗足有丈二长短,黑底色红字,上写着:“车骑将军窦”,在灿烂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再由一百二十名军士举着卧瓜、立瓜、大刀押后。 窦宪身穿银胄,由两千多鱼鳞甲片编缀而成,头戴武弁大冠,头盔上插有红缨,银胄上的金银菱形片闪闪发光。他趾高气扬,双目放光,叉着双手来到窦太后和刘肇的面前。 刘肇早已按惯例祭祀过了上天,坐红鬃白马拉的车,在车门外的大路上亲自射杀了一只麋鹿,又着窦宪将麋鹿送到太庙祭祀。又将束帛赐给窦宪,并观看了窦宪主持的兵法大阵。 说是大阵,窦宪本人并不如何知兵法,只是随便的摆几个阵列让皇帝和太后看看,完成出征前的礼节罢了。 此时仪式即将完成,刘肇离了御座,让符节郎代表自己将“节”、“钺”授予窦宪。窦太后见礼式完成,也站起来走到窦宪面前说道:“兄长此去要保重身体,早日得胜归来,以全我窦家护国之威名。” 窦宪略一颔首,朗声说道:“太后陛下安心,臣此去必定得胜回朝,扬我大汉声威。”然后他昂然跨上座骑,高叫一声“出发”! 一旁的太乐侍高叫“礼成!”这一场盛大的出征仪式才正式告以尾声。而窦大将军也开始了自己北伐匈奴的旅程。 窦宪并不会用兵,但他却明白一个道理,就是要集中兵力,主力对主力,王师对王师。一开始他就打定了主意,决不分兵三路。 南匈奴单于从满夷谷出发,度辽将军邓鸿从阳塞出发,呼应着窦宪的大军,向北匈奴威逼过来。 到了涿邪山,窦宪要求三路大军会师,再决定作战方向。军队扎营后,窦宪派出大量的军士打探北匈奴的骑兵的位置,并要求没有他的命令,不许任何一方擅做主张,出击北匈奴。 探查的结果让窦宪非常满意,他精明的意识到,北匈奴已是强弩之末,他们并没有派出骑兵正面进攻汉军,那么他们就一定在他们的单于大本营。 基于这点准确的判断,窦宪分别派遣副校尉阎盘、司马耿夔、耿谭,率领南匈奴左谷蠡王师子、右呼衍王及一万余精锐骑兵,向北单于庭所在地稽落山一带运动。窦宪命令,务必找出匈奴军队主力,与之决战。 窦宪想的没错,北匈奴单于就在稽落山一带休整。 耿夔是耿秉的弟弟,这次作战本来是窦宪和耿秉做主帅,但是耿秉却存私心,带上了自己的弟弟耿夔,让他来建功立业。 耿夔并不是纨绔子弟,他年轻时候就很有气概,与他的兄长一样,耿夔也崇拜自己的叔父耿弇,他立志就要成为耿弇那样的大英雄。 耿秉对自己的这位弟弟十分有信心,于是他在窦宪面前大力推荐耿夔。耿夔虽有志向,却还是第一次参与战争。 他带着队伍行进在前往稽落山的路上,茫茫的草原,向前方一望无际的伸展着,仿佛一直到达了天边。偶尔天空几只苍鹰飞过,尖利的嘶叫常常撕破耳膜一般,让他心神恍惚。 在路上,哨兵抓到了一个匈奴的俘虏,耿夔立即让人把他带到了马前,这人交待,单位于就在前方。 这个消息让阎盘、耿夔和耿谭三人大喜,立即率领骑兵发起进攻。战马狂奔在草原上,马蹄带起的尘土带起了满天的烟尘。战旗在风中发出呼啦啦的响声,预示着一场大战的来临。 进攻,进攻,汉军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横冲直撞,所向无敌,将匈奴单于的队伍打得完全溃散。但匈奴人还是呼喝着骑上了战马,终于调整了过来,根据汉军的进攻方向,开始反击,力图打退汉军的进攻。 战场上血肉横飞,身穿红色深衣的汉军如同一团枫林在移动,火红火红。他们杀红了眼睛,排山倒海般与匈奴人相撞,盘旋,若隆隆雷声的呐喊声,响彻云天,又如万顷怒涛般扑击群山,沉闷的喊声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为之颤抖。 汉军和南匈奴部队很快又占据了优势,北匈奴再次乱成一团,被汉军任意的**踩踏。 大汉王朝已经不是高祖刘邦时期步兵打骑兵的时代了。在北匈奴面前的是一支久经战争,纪律严明的精锐之师。他们精神勃发,是汉军中的佼佼者,在他们刀下的匈奴人数以万计,这样一支部队可以说是最强的一支军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他们狰狞着面孔,用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将匈奴人一点点的湮没,湮没。 仿佛卫青、霍去病的灵魂在这一刻附体,而附体的又不是一个人! 他们的出现,就是要解决匈奴百年之患,结束三百年的恩恩怨怨! 嘹亮的嘶喊惨叫,刺激着人的心弦,骑兵们的血喷溅如道道深虹,让匈奴人产生了巨大的恐惧。 北匈奴单于终于意识到了汉军的可怕,他知道再这样打下去,自己很有可能会成为汉军刀下的冤魂,他害怕了,此刻他想到了逃跑。 战斗结束,汉军大获全胜,大败北匈奴军队,而北匈奴单于逃走。 耿夔感到胸中充实着一股热情之火,他被这血腥的场面激得发红的眼睛,让他再次大旗一挥,“追!” 耿夔的勇猛让他真正的立了大功。他全力追击北匈奴各部落,在私渠北海,汉军共斩杀大部落王以下一万三千人,生擒者甚多,还俘获了各种牲畜百余万头。 北匈奴人终于受不了了,他们决定投降。由副王、小王率领的先后有八十一部,二十余万人全部投降汉军。 窦宪、耿秉率领主力出塞三千余里,登上了燕然山。 走上这座山,窦宪心潮澎湃,他向远方望去,见蓝天清澄,碧云如洗,顿觉心中开阔无比。不久以前被关宫中,作为一个杀人犯险些丧命的事,似乎已淡得不剩一点痕迹了。现在的他是立于天地之间的骄子,如此的赫赫功勋,世间能有几人。 随行的中护军班固看到此景,也是十分感慨,作为一名史学家,他知道几百年前匈奴还是横行霸道,文景时期汉军始终落于下风,汉武时期虽然屡战屡胜,但是匈奴余威仍在,始终为北方的祸患。 如今北匈奴单于逃跑,部众投降,多么大的讽刺啊! 他走到窦宪面前,深深地施了一礼,说道:“将军,此次我们获得如此大捷,斩获甚多,堪比以前卫青霍然去病之功绩。不如在此刻石建碑,以此纪念将军的功绩如何?” 窦宪闻言大喜,刻石建碑,多么好的事情,既可以威慑旁边的的南匈奴单于,又可以为自己青史留名,还可以为自己增加权势。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窦宪立刻命班固写出铭文。 班固向山下望去,汉军整齐,英武非凡,略一思索,须臾之间,一挥而就,写出了千古文章。 《封燕然山铭》 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汉元舅曰车骑将军窦宪,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纳于大麓,维清缉熙。乃与执金吾耿秉,述职巡御。理兵于朔方。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暨南单于、东胡乌桓、西戎氐羌,候王君长之群,骁骑三万。元戎轻武,长毂四分,云辎蔽路,万有三千余乘。勒以八阵,莅以威神,玄甲耀目,朱旗绛天。遂陵高阙,下鸡鹿,经碛卤,绝大漠,斩温禺以衅鼓,血尸逐以染锷。然后四校横徂,星流彗扫,萧条万里,野无遗寇。于是域灭区殚,反旆而旋,考传验图,穷览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候,乘燕然,蹑冒顿之区落,焚老上之龙庭。上以摅高、文之宿愤,光祖宗之玄灵;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汉之天声。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铭盛德。 其辞曰: 铄王师兮征荒裔, 剿凶虐兮截海外。 夐其邈兮亘地界, 封神丘兮建隆嵑。 熙帝载兮振万世! 熙帝载兮振万世! 第二十三章 地平天成平 第二十三章地平天成平 十月中,迷唐联合武羌人一万多人马,来到了塞外,想先打小月氏,使之臣服自己,免得自己攻打邓训时,受小月氏袭击。 邓训刚刚与绥儿吃过了早饭,听到了消息,微皱了眉头,沉思起来。 邓绥自来到边塞以后,没有了母亲的管束,父亲又对她十分溺爱,早显出了少女天真活泼的本性。她穿着白色的翠纹金丝织锦胡服,狐狸毛的领子衬得她肌肤胜雪。 “父亲,迷唐此举正好啊!”她扁了小嘴,托着下巴,一副沉思的样子。 邓训觉得有趣问她道:“绥儿,你为何有此一说啊?” 邓绥十分认真的说道:“父亲,绥儿以为以夷制夷,这是好事啊!迷唐本意是想打小月氏,免除后顾之忧,却不想,边塞的任何小国,对我大汉朝来说,也是后顾之忧啊!” 她语声清脆,娇柔动听,邓训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绥儿,你想的不错,以你的小小年纪,能想到此处,实在是难得之极了。不过,父亲心中却不做此想。” “父亲,绥儿知道你的想法!”邓绥缩了缩手,十月的天气,在塞外已经很冷。 “哦?”邓训十分奇怪,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又想些什么。 “父亲,你是护羌校尉,来此地是要处理汉朝与羌人的关系的。绥儿知道,父亲并不想与羌人开战!” 邓训捋了一下胡子,饶有兴味的看着小女儿,等着听她的下文。 邓绥站了起来,接过赵玉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接着说道:“父亲那日召集部众开会,大家在背后议论,绥儿略有耳闻。其实,绥儿觉得父亲所言也不无道理,朝廷意思是处理边疆事物,如何处理?这就是护羌校尉自己的事了。” 她在室内转了一圈,又接着说道:“诸羌之所以愤然起兵,起因都在于前任安抚不当,以致于堂堂大汉朝廷失信于边塞民族。” 邓训赞同道:“不错,绥儿,你所言正是为父的想法。” “如果再放任互相之间打仗,朝廷势必要多屯兵,以防不测,表面上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以夷伐夷,实际上却需耗费国家太多的钱粮兵力,得不偿失啊!”邓训也站了起来,感叹道。 邓绥嫣然一笑,“父亲,那么这次的事该如何处理呢?” 邓训想了想,拉住邓绥的手道:“绥儿,我想厚行恩信,是唯一可行之法,如今迷唐来势汹汹,事情确要快点实行。” 邓绥看了看父亲花白的须发,小声道,“父亲可是想将小月氏人的妻儿都接到城中保护吗?如此迷唐的人就抓不到他们,只是若如此,城中的难民必要增加,食物,帐篷,饮水,和兵力调动都要加强了,那么女儿就尽心帮父亲吧!” 邓训点了点头,不过想到她小小年纪,如何能担此重任,不由但心起来。他皱眉说道:“绥儿,你还幼小,此事,父亲自会处理。我会让李夏帮我,他精明干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邓绥笑道:“父亲,你可调动兵力,接续难民入城,至于难民入城之后的必需物品的供应,绥儿自有办法。” 邓训无奈,看着她灿烂如阳光般的笑脸,只得点头答应,不过又叮嘱道:“绥儿,你要小心,我会派左天奇来协助你,这孩子稳重自持,你交待他的任务必会完成。” 邓绥呵呵一笑,“好啊,谢父亲!” 邓训走后,赵玉不高兴地对邓绥说道:“小姐,你干吗要担下如此重任,大人身边的得力人才那么多,我们一些女流之辈,能帮到他们什么啊?” 邓绥笑眯眯地看着赵玉说:“玉姐姐,你可知道塞外民族,虽然男女之间不如我们汉人礼数众多,却也极尽保守,父亲的兵士都是男子,有些时候照顾不便,我虽年幼,却是女子,自然要方便得多。” 她停了一停,又道:“何况,父亲年事已高,很多的事情,做女儿的能帮到多少就是多少啊!”她语声略带停滞,显得有些伤感。 赵玉性格本就大而化之,见此情形马上心疼起她来,大声说道:“好好好,我的小姐,这事,你就吩咐,跑道的事,都交给赵玉来做。” 正说着,听外面一个声音道:“兵士左天奇拜见小姐!” 邓绥正色道:“请进来!” 却见左天奇穿着普通兵士的服色进来,神态十分恭谨。 “小姐,大人吩咐我来帮助小姐,不知小姐有什么吩咐!” “左哥哥,你比绥儿大,不用这么客气。你和玉姐姐,现在到院中各处,把家中的家人,仆妇,女婢都叫到正堂院中,我有话吩咐!”她语声轻柔,却有一种自来的威严,让两人不由肃然起敬,马上按吩咐去进行了。 须臾,院中开始喧哗起来,邓绥整了整衣襟,特意的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缎斗篷,来到院中。 众人见她出来,都渐渐屏气凝神,不肯再发一声喧哗。邓绥虽然极少呵责他们,但是她为人谦和,雍容华贵,自有一种无形中的威严。 邓绥用眼睛缓缓看了一圈,见赵玉和左天齐也从内院走出,料想人已到齐,便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众位有的跟随我父女多年的仆佣,有的是当地的百姓来府中帮忙,邓绥先在这里谢过大家。” “小姐你客气了!”烧饭的胡大叔大声说道! 他一说,众人也纷纷附和道,“是啊,小姐,有何吩咐,您尽管说。” 邓绥笑道,“绥儿幼小,本不该让各位叔伯姨娘,姐姐哥哥们听绥儿的话,只是此事实是帮助父亲,也是为了边塞的百姓和谐。所以,此后一段日子,请各位听从绥儿的吩咐,每日卯时在此集合。” 见众人没有提出异议,她接着说道:“胡大叔,你带领五个人去各处的将军府,校尉府,将各府中的仆妇,婢女,小厮都征调出来。每天卯时三刻来我这里集合。” 胡大叔一听,就召呼了几个人,蜂拥而出。 邓绥又道,“赵玉姐姐,你带十个人去粮库调用军粮,每日十袋,回来后用大锅熬粥。粥不用太稠,不是清水即可。” 赵玉听了,也带了十个人转身离去了。 邓绥又看了看左天奇道:“左天奇哥哥,你带十五个人到军械库,尽量多的征调帐篷,越多越好,在城西空地之处搭好。” 见众人都分派妥当,只星儿和邓录还在原地不动,便道:“你们两人随我到城门口,一会有难民进城后,你们帮我引导他们去城西安顿。” 星儿和邓录还没经历过这么大的事情,不勉紧张又兴奋。跟着邓绥出了门,直奔北门口。 邓府离北门不远,街上的店铺见马队从城中飞奔而出,街上又有人一拨一拨的从邓府中跑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早慌了手脚,本来开了的店门,又纷纷关闭。 邓绥见了也不阻拦,拉过了邓录牵过的马匹,上了马道:“星儿,你会讲话,一会挨户的告诉,说让大家安心经营,城中无事,只是要周济难民。” “小姐,你不让我跟着你啦!”星儿一脸的不高兴,觉得一个人好扫兴。 “星儿,你若是觉得一个人为难,就让邓录跟着你吧!我一个人去城门,那里有守城的士兵,我会安排他们行事的。” 她看了看天空中高挂的太阳,也不理后面急得脸色发白的邓录,打马向城门走去。 远处一人一马向城门狂奔而来,那马全身黑色,只头顶一块白斑,耳朵立起,四蹄翻飞,快如闪电。快到城门时,他拉住了马缰绳,见城门大开,城中却无慌乱之相,不由眯起了眼睛,他身材高大,眉目清朗如静川明波,只一双眼睛略带了些许强悍,自始至终嘴边都含着一丝浅笑,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带着一种另人心动的赏心悦目。 他就是烧当羌的首领迷唐。他静静的立在城门前,眼中显出了一点迷惑。进城还是停在外面,他犹豫不定,这时,他看到了邓绥。 邓绥慢慢地向城门移动,白色的斗篷将她娇小的身体包裹得严实,但是一双清丽的眸子却闪着智慧的光芒。 一个少女,而且还是一个美丽如此的少女,迷唐更加不解,敞开的城门,空静的街道,一个迷一样的少女。这难道是一个陷阱?他犹豫着,拉着马向后退了几步,最终,他一咬牙,转过马身,汉人太狡猾,自己的父亲就是信任了他们才会遇害的,还是远离他们,用自己英武的骑兵来对付他们吧!他壮硕的身影在草原上越走越远,最终变成了一粒深黑色的棋子,风一样的驰*骋! 第二十四章 晨曦初露 第二十四章晨曦初露 刚过午时不久,就见三三两两,大车小辆的月氏人,向着城门涌来。邓绥早就把城门的兵士分派妥当,让他们引导着难民入城避难。 小月氏胡人散居在塞内,能作战的只有二三千骑兵,都十分骁勇健壮,每次和羌人交战,常常以少胜多。但是这一次迷唐与武威种羌合兵一处,一万多骑来袭,也确令小月氏人难以招架。 邓训与护卫来见小月氏的首领,言明大汉的立场,同意收容他们入城避难。小月氏人欣喜若狂,拖家带口,分批向城中涌来。 邓绥也和士兵一起,指引方向,由于事先做好了安排,都在城西,因此进城的队伍显得有条不紊,没有一丝的杂乱。 等到日暮时分,进城的月氏人越来越少,才见邓训带着一队人马,飞奔入城。邓绥见了,燕儿一般扑了过去,邓训将她带到马上,吩咐道:“关城!” 他回头看了一眼李夏又吩咐道:“李夏,你与昭烈将军武开芳一起安排重兵守城,今夜露重,让兵士们多添衣物。还有,如果迷唐来袭,不可应战。” “喏!”李夏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邓训直到此时才长吁了一口气,看了看怀中,用一双清亮的眸子,笑吟吟看着自己的绥儿,感到心才落下。 “绥儿一直在城门口等父亲归来,看来父亲此次马到成功,收获不小!”邓绥看着邓训满脸的风尘,笑着说。 “不错,绥儿,我已将小月氏完全收入我大汉旗下,完全把迷唐他们孤立起来了。” “绥儿恭喜父亲。父亲,我们回府休息吧,城中之事,绥儿已安排妥当,不会让父亲再来操劳。” 看着过早懂事的女儿,邓训十分满意。他拉了马带着邓绥缓步向府中走去。 到了门口,见左天奇一脸惶急的徘徊不定,一见邓训和邓绥回来,立即迎了上来。 邓绥从马上下来,将他拉到了一边,“左哥哥,父亲才回来,十分累了,你和我说吧,城中之事,绥儿能处理的。” 左天奇道:“小姐,城西的帐篷已经搭满,但是后来的几百人还是没有办法安置。此时已有几人为了占据地点争斗起来了。” 邓绥皱紧的眉头,“带我去看看吧!” “喏!”左天奇答应着,扶她上了马,两人两骑向城西飞奔而去。 城西空地处真的已经满了,错三落五的到处是帐篷,军营的帐篷并不够用,还好小月氏人自己常年的游牧,帐篷倒也自备了不少。可是地方有限,又有几家开始架起石头生火做饭,,乌烟瘴气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一股霉臭不是霉臭,焦糊不是焦糊的怪味。 左天奇已经尽可能的让他们自己收容自己的族人,可是还是人满为患。此时几个妇女已经因为抢占地点起了争执,撕打在一起。 邓绥一到,就看到一大群人挤在一起,大声喝骂,她听不太懂,却知道也不是好话。左天奇大声呼喝道,“小姐来了,快住手。” 众人一愣,一名老者从人群中挤出,用不太流利的汉语道:“小姐,是谁家的小姐?” 左天奇提了一下马,对那老者高声叫道“邓训大人的女儿,你们入城的一切供应,都是小姐安排的,还不谢过小姐。” 立刻人群中安静了下来,又听那老者用月氏话把左天奇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率先跪倒谢恩。“谢小姐大恩!”人们跟着老者也跪倒答谢,一时齐刷刷,喊声响亮。 邓绥从马上下来,用手扶起了老者,朗声说道:“众位请起!” 她见老者会说汉话,便问道:“老人家,绥儿知道地方不够用,难道大家不能互相容让,做为朋友收留下旅人吗?同是来城中避难,为何不能心胸宽大一些呢?” 老者叹道:“小姐,你有所不知,我月氏人虽是一族,却也分成很多的派别,互相间也不肯相容,虽不至于到了战争的境地,却也常常矛盾重重。此时呼兰族人先入城,他们人多健壮,抢先占领了城中的供几,而后入城的国蠡佳氏却没有位置。呼兰人又不肯相让,所以才争斗起来。真是可惜了小姐和大人对我们的一番美意。” 邓绥想了一想道,“老人家,城中都有住户,只这一处空地可以安置你们,你可否将两家族中的首领找来,我来和他们谈谈。” 老者道:“小姐吩咐,莫有不从。”一会的功夫,见两个人从人群中越众而出,来到了邓绥的面前。 他们见邓绥年龄幼小,美丽如仙女一般的容貌,不仅大奇。互相看了一眼,却是极为冷漠。 邓绥一手拉了一个,她的小手细软柔滑,在两名大汗的旁边,显得更加娇小动人。两人本来的一腔怒火,却在这一拉之下,消失无形了。 邓绥拉了他们坐下,自己坐在他们的中间,情形虽看来可笑,却也十分动人。她明眸皓齿,语声轻柔,“两位族长,可懂得汉话吗?” 左手的人道,“我是呼兰查查,常在西海郡一带游牧,精通汉话。”果然他说得十分流利。 右手的人说:“我叫国蠡佳恩平,常来城中经商,所以也精通汉话。”他们又互相瞪视了一眼,转过头去,看着地面。 邓绥笑道,“绥儿才十岁,却也知道亲如手足之说,你们虽年长,却不懂得这个道理吗?你们常年与迷唐作战,是不是并肩而上,不分彼此?” 呼兰查查一挺胸,“那是当然!我们呼兰家,为了保卫月氏人的财产,决不会退缩!” “那就是了,你们面对着迷唐的大军,尚且能毫无见隙,并肩作战,是真汉子,好男儿,自是能容天下之事,怎么能在小事处斤斤计较,互不相容呢?”邓绥看着呼兰查查淡淡地说。 呼兰查查一时语塞,竟不知道如何接话,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小姐,你说的没错,生死关头尚且同心,此时怎可以分心离德呢!” 他先站起来道:“恩平兄弟,是我的不对,从今以后,我愿与你结盟,从此无论何时,决不背心毁约。” 国蠡佳恩平也站了起来,拉住了呼兰查查的手,“查查兄弟,是我的不对,如果结盟,必生死同心,亲如一家,从此互相帮助,不能再有小人之举!” 邓绥也站起来,把两只小手放到了他们的大手之上,“两位族长,绥儿也为做个见证可好?” 三人大笑,呼兰查查突然将邓绥抱起,大笑道,“你这个小娃娃,小小年纪,真是与众不同,不如做我的干女儿吧!” 左天奇吓得脸色惨白,大叫道,“不可,快将小姐放下,邓将军,对这个女儿爱如掌上明珠,你可不能伤了小姐。” 邓绥却哈哈笑道,“左哥哥,不必害怕,呼兰叔叔在和我开玩笑呢!” 呼兰查查将她放下,极为认真的说:“小姐,我真心收你为义女,你可与邓大人商议,我月氏一族,定对大汉朝忠心相护!” “好,绥儿记下了,定与父亲讲明此事。” 按照邓绥的安排,呼兰族人,将自己的族人再集中,多挤几个人居住,这样又多出来一些地方,可是还是有一百多人,无处安排,此刻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邓绥对左天奇道:“左哥哥,你速回府,让胡大爷将后花园空出来,安排进一部分人住进去。如果还不够,你通知左近的将军府或校尉府,都腾出后花园来,不可惊扰了百姓。” 她吩咐完就见赵玉大车小车的拉着粥车过来,便又走过去,安排人手,给难民施粥。寒冷的十月天气,喝上一口粥,月氏人感动得涕泪横流。 邓绥身先士卒,和婢女仆妇们一起为难民们服务,一时感激之声大起。当邓训吃过了晚饭拖着沉重的步履赶来之时,见秩序井然,心中大快。 他把绥儿叫到身边,听她讲完呼兰查查要认她为义女这事,当即答应道:“这很好啊,也多了一个人来疼爱绥儿,这是好事。快叫呼兰族长过来吧!” 呼兰查查对邓训感谢不尽,他对着邓训叩头拜谢道:“汉朝人常想让我们胡人相互争斗,每次看着我们胡人互相厮杀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只有邓使君用恩德信誉来对待我们,开门收容我们的妻子儿女,让我们得以与父母家人团聚。救我们于水火之中,这份大恩,难以为报。我们今后只听邓使君的命令。” 他又从两族中挑出来三百骁勇善战的勇士,带到邓训面前道:“邓使君,我们月氏人除了牛羊没有他物,我挑来这三百勇士,做为使君的随从,生死相护,永不背叛。” 邓训见他语意真诚,又十分喜爱这三百勇士,便收留到了身边。 这样,邓绥便成了月氏后来的首领呼兰查查的义女,自此月氏人世代与汉朝修好,久不生变。 迷唐在城中被邓绥无意之举惊走后,觉得心中如一团火一般燃烧了起来,他赶回驻地,命令骑兵星夜赶往月氏人处抢掠,可是当他第二天一早赶到之时,却见月氏族除了满地的狼藉,一无所剩了。迷唐大怒,正要再深入到其他胡人处,又听说邓训已做好准备,派重兵防守,只好铩羽而归,大为沮丧。 第二十五章 陵寝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和熹传》更多支持! 萌姐今天更新,明后天休息两天,给自己放放假,也养养眼睛,请好友们继续支持《和熹传》,感谢各位好友的打赏,投票点读。好友们的票票两天后来投,自订中的支持不变。 第二十五章陵寝 听到燕然山大捷的消息传来,那些老臣再也不敢稍加微词,窦家在朝廷的地位已稳定无疑。窦太后十分满意,对朝堂之事便不如之前用心。再加上最近窦景又给她弄了一个新宠,她更加无暇管理朝堂之事,几次朝会竟然不去上朝,由得刘肇自己去处理政务了。 刘肇吃了几口饭,最近心情大好,跟着桓郁学习时也十分用心,桓郁见他如此,便准了他的假,让他去看望被贬去守陵的近侍和宫女们。 有了桓郁的假,蔡伦便不好再说什么,派了八十名护卫跟随,又通知卫尉所暗中保护,才觉得放心了些。 刘肇穿着银白的护身金丝穿就的软甲,也不着急,骑着马缓缓而行。最近窦太后对自己待之以礼,每次请安总是和颜悦色,这让刘肇又想起儿时,母后照顾自己的样子,心中便常觉温暖。自己又开始接触朝政,最近几次得力的举措,令袁安对他赞赏不已,直呼,死而放心了。 袁安的幼子袁赏和任隗的儿子任屯跟在他的左右,他们比刘肇略大几岁,两个人正是血气方刚,调皮捣蛋的年纪,虽然在家里袁安和任隗教导有方,但是离了严父的身边,难免放浪形骸,无拘无束起来。不过这也正和了刘肇的胃口,三个人离了宫,便如脱缰野马一般,早已没了君臣之相。 周荣带领八十名护卫不远不近的跟随着,他本是袁安府的校尉,武艺超群,忠肝义胆。袁安把他献给幼帝,他便一门心思,只知护着皇帝,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袁赏随手从路边的树上折了一枝干枯的柳条,无聊的去抽打那马鬃,任屯便笑道,“五哥,你好端端地拿马出什么气。” 袁赏排行第五,袁安老年得子,对他极是喜爱,但是约束也极严,绝不肯有一丝放松, 他自小便熟读四书五经,所以桓郁便叫他与任屯来宫中伴读。 刘肇得了这二人相伴,觉得读书也有了劲头,三人形影不离,日日混在一处,却也开心。 袁赏道:“陛下,我们这样慢慢地走,什么时候才能到啊,要不我们三个拼拼马力,看看谁的马跑得快如何?” 任屯也不怕事大,拍手大声赞道:“这办法好,我们三个就跑到前方的路口,先到者为胜,等桓郁老师罚我们抄书时,就让他一个人来抄。” 刘肇听得兴奋,也忘了自己的身份,高声叫道:“哈哈,朕的马是西域的宝马,你们输定了。”说罢,当先拍马向前奔去。 任屯大叫:“我来也!”也拍马而行。 袁赏本是出主意的人,如今却最后一个出发的,不仅大急,“等等我,你们好没义气。” 三匹骏马先后奔出,绝尘而去,却让后面的周荣大吃一惊,忙招呼护卫跟上,一下子群马狂奔,卷起漫天的烟尘。 这处驿道两侧是一片竹林,深秋时分,林中静寂,枯黄的竹叶层层叠叠,厚厚地铺在林间小径。竹林另一头的温暖阳光吸引着众人,追随着它一直向前。马儿踏起的竹叶在半空中飞舞起美丽的图案。吸引得刘肇拉住了马,对着后面赶过来的袁赏和任屯道:“快看,好一片竹林。” 任屯也拉住了马,在地上旋即转了一个圈。刘肇笑道:“哈哈,你瞧,在地上出一个圈,如人摆出来一般呢!”袁赏正在这时赶到,却把那圈子乱掉了。 任屯拉了他的马缰道“赔我的画作,实在难得画出这样圆的圈子呢!” 刘肇大叫:“对对对,让他赔,不如在地上打个滚,看看能不能滚出这样一个圈子。” 袁赏呵呵笑道:“皇上是让臣在地上爬吗?那还不成泥猴了!” 正说着,周荣带众侍卫赶到了。众人急得大汗,却见三人嘻嘻哈哈,全然无事一般,不由气冲脑门,也不管不顾,对着袁赏和任屯喊道,“二位公子,如此不知轻重,若是皇上有什么闪失,你们可担待得起吗?” 周荣脾气大是出名的,袁赏小时候就对他打怵,也知道自己确有些卤莽,只好不出声,低了头,用眼去瞄刘肇,希望皇上帮他解解围。 任屯见机得快,忙道:“周侍卫教训得对,是我们莽撞了。皇上请恕臣子们的无礼。” 刘肇对这个周荣也有些头疼,他忠心可鉴,却太过耿直,脾气又大,自己虽为皇帝,但是他有错必说,决不容情,常弄得自己没有面子。这一点那个蔡伦却极为欣赏,常说这是忠义之士,不可经慢。 他只好打个圆场:“周侍卫,他们二人只是和朕赛赛马,却也没做什么出格之事,再说这主意是朕出的,他们听朕的旨意,也不是他们的错。” 周荣冷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对刘肇道:“皇上,你是一国之君,做事也要讲究分寸,不要只图玩笑,让臣子们担心!” “是是是,朕太过莽撞,朕保证不会再有下次,这回周侍卫放心了吧!”刘肇心里暗暗摇头,对这个周荣也是无法可想。 “这就好!”周荣张了大嘴,干笑了几声,又退回去和侍卫们一起,跟在后面。 刘肇冲着袁赏和任屯使了个眼色,三人催马向前了。 西汉时期寝殿一般建设筑在陵园之中,庙建于陵园之外,大规模的祭祀典礼多在庙中进行。东汉把这一礼仪移置陵园中。明帝时,把每年元旦公卿百官会集贺皇帝的礼仪和八月举行的酎祭一并搬到陵园中。这样,宗庙的地位开始下降。为了适应陵园中举行祭祀的需要,陵园建筑在陵前建筑祭殿,还在陵旁边建筑悬挂大钟,以便祭祀时鸣钟。 陵园四周的建筑不筑垣墙,改用“行马”。通往陵冢的神道两侧还列置成对石雕,显示了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威。章帝的敬陵在洛阳西北的邙山上,近山傍水,蓊蔚肃穆。阙门巍峨,气势壮观,神道宽阔,直达陵前,两侧石刻林立、碑碣参差。 刘肇在陵前下了马,陵冢上下松柏掩映,陵前有一通穹碑,碑身镌刻东汉肃宗孝章皇帝之陵。早有人通报了陵寝官,总管大臣陆璠已在碑前等候,见了刘肇跪倒磕头道:“臣护陵官总管大臣陆璠跪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肇正色道:“陆大人起来吧,朕以前的宫人都来了此处,不知安排在哪里,朕要见他们一面。” 陆璠道:“陛下,为臣已安排他们在祠堂西侧的大殿等候,一应人等,一个不缺。” “好,你带路吧!”刘肇吩咐道。 陆璠做了一个让的手势,向陵内走去。章帝主张简葬,所以仿着光武的风格,种植了一种奇异的古柏,叫做“血柏”。这种柏树质坚性柔,剖面色美,香味浓郁,木色金黄,柏体杏黄。 陆璠一边走,一边介绍着,“陛下,你看这些柏树,还是先帝下葬时种下的呢,如今也生长的郁郁葱葱了。四月间时,赶上天朗气清、霞蔚风息、晨曦出现之时,便会有紫气弥漫,状若轻烟,飘若浮云,自西向东,姗姗移动。那时啊,整个的陵园为缥缈的云烟所笼罩。这时啊,便会从柏树的枝间叶隙中,涌出团团气体,左右上下,滚腾翻坠。那时节,翠柏红墙,夜草芳花,若隐若现,恍若仙境,美不胜收呢!” 刘肇一边四下观看,一边听他介绍,见他随口说来,言辞优美,不仅十分惊奇,问道,“陆大人,你好文采,怎么会到此地当了一个守陵官呢?” 陆璠笑道,“陛下,臣好诗词,所以也会胡说几句罢了。不过,臣来此处,却由于先帝的知遇之恩,自愿来此守护先帝。臣有时无事,就会到寝殿门口,和先帝说说话,祈祷先帝安乐无忧呢!” 刘肇叹道,“可惜了,想来你也是大才之人!” 说话间,已穿过神道,进入了墓园。柏树千姿百态,陵园之内散发出一股奇香,不仅赞道,“果真如此,这血柏真是奇种,朕若修陵时,也要种上这种柏树,到时候每日也能闻到这浓郁的香气,不是一件美事?”他倒没有想,他死后又如何去闻到那馥郁的香气! 陆璠道:“陛下,你试拍拍手!” 刘肇奇道:“拍手会有何事发生?” 陆璠神秘的一笑,“拍拍又何妨!” 刘肇旁边的袁赏早忍不住,先拍了手,却听到柏树间发出“啁啾”的鸟鸣声,神奇之极。 刘肇大感有趣,也拍手试探,果又有鸟鸣之声,一时兴致极高。 祠堂十分宽大,由主殿,二十八宿列配殿组成,依山而就势,高低错落,显得极为气派。章帝的节简,和光武帝比又差了一层,虽说简葬,气度自也是非凡。 正玩着,就见黄隽在一间殿中探了头出来,声音带着哭腔,“陛下,陛下,我们在这里!”(我的小说《和熹传》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六章 相聚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和熹传》更多支持! 第二十六章相聚 刘肇听到声音,转头看到了黄隽,忙道:“快过来,你们都过来!” 一行宫人从偏殿中奔了出来,个个泪流满面,哭哭啼啼,有几个自小便服侍他的太监爬到他的面前,拉着他的裤脚哭泣不止。 “陛下,陛下可好?奴才们在此已快半年了,天天惦记着陛下啊!”黄门官车青跪爬到了刘肇面前哭着说。 “好好!”刘肇悲从中来,泪湿了眼眶,这些人虽有些是太后派来,却对自己尽心尽力服侍,有几个自小便跟在自己身边,一应起居都照顾得十分得体,如今这些新人,怎么看都没办法让自己满意,越想心中越是伤心,竟也大哭了起来。 袁赏和任屯见了,也在一旁抹起了眼泪。黄隽也跪爬到刘肇面前,磕头咚咚直响,“陛下,我等身犯何罪,要到此处受罚,陛下,陛下做主啊!” 他这样一说,顿时又是哭声一片,陆璠喝道:“大胆,你等来此受罚,自是太后的恩典,现在徒忍得陛下伤心,是何居心?” 车青毕竟是宫人的老人,知道事情的轻重,抹了一把眼泪道:“快都别哭了,陛下来此看我们,我等应该感恩,怎可让陛下陪着我们伤心呢?” 刘肇也强止住泪水,翕动了一下嘴唇,说道:“你等起来,朕好不容易能出宫一趟来看你们。瞧瞧,都哭成这个样子,快起来,我们坐着说话。”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陆璠一眼,发觉此人,不仅有文采,而且聪明绝顶。即提醒了自己,此事是太后所为,不可太过明显,又抬高了太后,让众人有所惧怕。 众人见刘肇如此说,也便抹了把泪水站了起来,听候吩咐。陆璠笑道:“陛下,臣已备了素席,素酒,就设在后面的存善堂内,陛下可与众位把酒言欢,既然相聚不易,也要珍惜此时此景,莫辜负了如此良辰。”说罢当先带路,将众人引向后面。 存善堂是做为皇帝带众臣拜祭时,众人休息之所,所以修葺得极为舒适,正中的几案后,设有柔软的坐垫,供皇帝坐榻。长条形的室内,设有几排小些的几案和软垫,本来是供众臣休息,如今正好,大家坐在一处,案上己摆好了素果,素菜,素酒。待众人坐好,陆璠才道:“陛下可与众位老宫人畅谈共饮,为臣和两位伴读在殿外侍候,如有吩咐,直接叫为臣就好!” 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刘肇,深揖退出。刘肇心中暗暗喝采,此人机警,才学非凡,正可大用。 他打量了一众宫人,见大家虽面带悲色,倒是并无多大的苦楚,面色如常,心中稍觉满意。黄隽站在他的身边,为他斟酒,然后自己也捧了一斛先敬道:“陛下,属下来到陛下身边最晚,却与陛下生死相助,如今再不复在陛下身边,心中十分酸楚。陛下,属下先敬陛下一杯。” 刘肇声音微颤,轻声道:“好,朕,饮了此杯,众位也同饮此杯。” 待一斛酒尽,刘肇唏嘘道:“朕这个皇帝尚是幼帝,凡事还是要母后做主,拿主意,虽说为一国之君,却是说了不算的。朕有心将你们带回身边,怎奈不敢违逆的母后的意思。若说你们是何罪来此,朕想,还是因为你们跟朕日久,让太后对你们失去了信任吧!也好,你们暂且在此,也还算安全,待朕亲政的那一天,一定大赦天下,必会迎你们回宫,重新为朕所用。来,为了朕的这一承诺,再饮此斛!” 他当先又饮,众人答谢跟随。一时气氛便活跃了起来,众人纷纷提起少帝幼年的一些往事,渐渐殿中也有了欢笑之声。刘肇再见故人,欢喜无限,又带了些许伤感,不由多饮了几杯。 车青怕皇帝喝醉,忙命人上茶,刘肇本来年龄幼小,早已醉倒,不醒人事。 众人只得安排寝室,让他小睡一会。 刘肇醒来时,已是深夜,却见陆璠在旁边就着灯火读书,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显得十分干练。 听到声音,陆璠放下书,跪倒道:“陛下,你醒来了,可要喝水吗?” 刘肇坐起来,感到头还晕厥,迷迷糊糊,点了点头。陆璠便倒了一杯水给他,刘肇一饮而尽,觉得心中天地混沌,不知朝夕,一片迷雾中一般,全无知觉。 此刻陆璠却跪倒说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请陛下应允!” 刘肇扶扶了自己还晕炫的头,轻声道:“卿家,有事请讲!” 陆璠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烛火,声音平静却冰冷地说道:“陛下,臣请陛下处死黄隽!” 刘肇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立刻变得清醒异常。 “你,你,你大胆!”刘肇的脸突然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指着陆璠,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站了起来,光着脚在铺着菊花图案的地毯上,来回走动,心里乱成一团。 他知道陆璠这样说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他为人聪敏谨慎,决不会无言无故,请自己杀人,更何况,杀的是自己最信任也最喜欢的黄隽! “陛下,黄隽不得不杀,今日不杀此人,早晚会为陛下带来无妄之灾啊!”陆璠依然侃侃而谈,全无恐惧之态。 “他,他只是一个被乏在此的太监,你怎能如此妄言!”刘肇目光闪动,全身的肌肉都抖动了起来,显然既害怕,又气愤! “陛下!”陆璠缓缓地站了起来,轻咬了下嘴唇,目光陡地一闪,“黄隽此人并非陛下可用之人,其一,他身居高位,心肠必是狭小,不肯容人,此为取祸之道。其二,他处逆境而心生埋怨,不知隐忍而待动,此为奸臣之道。其三,他心思重,虽感陛下知遇之恩,却并无真为陛下舍命之心,此为小人之道。臣今日在殿外一直观察此人,觉得不杀此人,日后必会为陛下带来无穷祸事,请陛下三思。” 陆璠整理了一下衣襟,踱至窗前,看着外边一晴如洗的秋空,冷哼了一声,龇牙笑道:“陛下,若不忍杀之,臣可以效劳。” 刘肇眼中闪过一丝湿气,“他说过,必会为我肝脑涂地,他决不会叛我!” 陆璠看了一眼,还是软弱犹豫的皇帝,淡淡地不着痕迹的说:“陛下,你久居宫阙,也曾见这明月当空。天地万物,本是相同,为什么还会有穷人富户之别呢?那就是说人心不同,行为不同。陛下自小受太后管制太多,却能忍一时之气,而胸怀天下之志。却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吗?成大事者,要当断则断,切不可有一丝犹豫,当皇帝的更不能有一丝犹豫,你可要知道,你现在是步步荆棘,处处艰难,一步走错,就可能前功尽,让太后一党得尽天下之利,我汉室皇族危矣!” 见刘肇眼中含泪,手自哆嗦得厉害,不由叹道:“陛下还想做一辈子的幼帝吗?” 话已至此,刘肇转过头,咬着牙说道:“朕,不想再做幼帝,朕想要亲政。陆璠,我知你大才,你的话我信八分,但是有这八分足够了。你对先帝忠心相侍,自是为我汉室皇族考虑,朕再年幼,却也知轻重。罢了,我虽不忍,但是此时朕真的是步步维艰之时,你,你替朕,将,将——” 他说到此处,语声已十分哽咽,泪水夺眶而出,想到初次与黄隽交心时,两人的肝胆相照,想到两人一起离间窦宪与太后的关系,黄隽为自己冒险去见窦宪,想到一起在宫中提心吊胆,相扶相依的日子,这个杀字,怎么也说不出口,直用了很久,才挥挥手道:“你去吧,事后,为他选一口上好的棺木葬了,朕会去看看他。” “喏!”陆璠应声退出,看了看如洗的夜空,气定神闲地转向了内院。 第二天清晨,一应宫人又来送刘肇回宫。刘肇看看黄隽不在其中,心里黯然神伤,又觉眼圈发红,众人不知他是为此,只道舍不得一众宫人,便又跪倒谢恩,刘肇挥了挥手,让他们起来。转身向陵园外走去。 陆璠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待送到陵园口时,才道:“臣恭送陛下回宫!” 刘肇看了看他,咬了咬牙问道:“你是不是已经——” 陆璠昂首答道:“陛下,黄门令黄隽昨夜暴毙,臣已将他安葬于陵园西侧,陛下得空来时,也可以去看看他!” 刘肇叹了口气,盯着陆璠清澈如水的眼睛说道:“陆大人,朕回宫后,会下旨封你为廷尉右监,择日进京。” 陆璠一笑道:“陛下来时,臣已和陛下说了,臣感先帝知遇这恩,此生只会守护先帝,终身不会离开。陛下,若是想得一能吏,臣可以举荐一人,此人姓李名郃,住在华阴县境,陛下可派人寻访。此人大才,能文能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对我汉室忠心不二,陛下若得此人,事可成矣!为臣言尽于此,陛下回京时不可耽搁,以免太后不快!” 见刘肇尚有依依不舍之意,又笑道:“陛下,臣一直在此,决不会离开,陛下想来看臣时,自可以来,想京城离此不远,陛下若隐忍不发,几年之内,当是春风如意,无风无浪的。”说完又深施一礼,看着刘肇上马离开。(小说《和熹传》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七章 李合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和熹传》更多支持! 第二十七章李合 刘肇回宫后,脑中一直浮现黄隽的身影,心中说不出来的难过。这是他第一次处死人命,而且还是自己的心腹之人。他酒量很窄,连着喝了几天酒才能酩酊入睡,懊恼和痛苦如针一般刺着他的心。 足有一个月后,第一场雪来临之时,天地万物白茫茫一片,满天飞舞的雪花让他才感到心情好了一些。蔡伦照例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致,因为他常饮酒入睡,和他争辨了许久。可是皇帝想要喝酒,他又怎么拦得住。只得找恒郁诉苦。 恒郁听了他的话,只轻轻地一笑,“蔡大人,皇帝是有心事吧!老夫会和陛下谈谈,听听他的想法。” 其实恒郁也发现了刘肇的不同,他做为帝师,每天与皇帝相处,不可能看不到皇帝的心情重重,不过他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隐忍为上,并没有提醒刘肇该如何做。 既然蔡伦提起,他觉得应该来解一解皇帝的心结了。 当讲解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时,他看了一眼,正认真听讲的皇帝,和颜悦色地说道:“陛下,这句话出自《尚书大禹谟》,意思是说,任用贤才不能三心二意,废除奸邪不可举棋不定,任贤有贰心则如无任,去邪有犹豫则如不去,结果,贤者不能真正起到作用,奸邪反而更为猖獗。就是告诉我们任贤去邪要坚定不移啊!” 见刘肇认真思考,他又说道:“陛下,老臣不知道陛下为任何而忧心忡忡,不过作为一国之君,陛下如此举动,却没有了为君之相。” 刘肇目光霍然一亮,“老师,朕前几日第一次赐死了一个人,但那人却是我的一个心腹,而他也并没有犯什么错,只是有一个人说,他是小人,无德之人,会对我有影响,所以朕竟然同意,并把他杀了。此事,让朕心中难过,每天思之,都觉得对之不起。看来恩师也发现了朕这几日有心事。不过,刚才恩师给朕讲解的这句话,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却让朕明白,朕并没有做错,成大事者,当断则断,如果为此而让朕一直消沉下去,真如恩师所言,再没有了当君王之相,实在是朕的不是。” 他见恒郁笑着点头,心中更加清明一片,“恩师,你可知道陆璠此人吗?” 恒郁点头道,“此人大才,只可惜无心仕途,陛下是在敬陵遇到他吗?” “不错,他果然如恩师所言,不想入朝为官,但他却向朕推荐了一个人,此人名叫李合,不知恩师是否听说过此人?”他看着恒郁,希望多得到一些关于李合的事情。 “哈哈哈!”恒郁大笑道:“陛下,李是说李合吗?” “不错!” “此人老臣倒是也听说过一二,他非凡品,有他助益,陛下,百事无忧!”恒郁手捻须髯,微微点头。 这样一说,刘肇不仅有些失笑,“老师,你可知他是什么样的人?” “李合是字孟节,本是汉中南郑人。他的父样李颉,以擅长儒学着称,后来做官做到博士。李合继承父业,学习入学,在父亲的帮助下,在太学学习。当时我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是以知道他的本事。 先帝时,他少年意气,曾写文章指出朝廷时弊,先帝因为他文采非凡,拿他的文章当众朗读,还引为笑谈。窦家的夏阳候窦瑰喜欢儒家经典,曾去拜访他,他却关门不见,只道自己并非容身避害之人,为什么要以言取怨呢?他少时曾得名师教习,不仅文采出众,而且武艺极佳。他虽通晓《五经》,但是他最擅长的是《河洛》风星,也就是看象,然后预测明天发生什么事。对于这个学问,别人都不知道,我却深知一二。 南郑县里便征召他做过幕门候吏,但是他对官场之事深恶痛绝,做过一年后,辞职归隐,从此不知所终。但重要的一点是,此人是正人君子,定会为陛下献策,决不会对太后一党容情。”恒郁目光闪烁,低低地声音对刘肇讲着李合之事,一边若无其事的呷了一口水,但心里却翻腾得厉害。 他本来洁身自好,不喜朝堂之争,成为帝师,也是由于窦太后的一句话,但是他知道,早晚皇帝会主持朝政,外戚无论现在多么的嚣张,总会有败落的一天。 小皇帝虽幼小,却心思慎密,每遇事情,都会思虑过重,自己身为帝师,又不得不出言提醒,只是如此一来,便有可能得罪窦氏一族。可能以后与世无争的日子要结束了。 刘肇却不知道他有怎样的想法,却对李合其人好奇之极。他背着手,在案几前转了几转,看着地面上的双虎分珠图案的地毯,沉思了许久,才喃喃自语道:“恩师,我想找到李合,为朕之师。先帝只有我和清河王两个儿子,我可以把清河王宣诏入京,李合就住在清河王府。朕自幼与清河王感情笃深,常去探望,自不会有人提出异议。而我也可借此,得李合助益。朕身边除了恩师,便没有可以信任之人,常觉独立难支,如今兄长和他都在朕的身边,朕也可以放心得下了。” 恒郁见他瞬间已想好了对策,不由欣喜不已,感到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他沉了沉,攸然说道:“陛下,坐下吧,臣还没上完课呢!” 李合将甘英派去与清河王同行,甘英虽从他习武,他却深知此人性格,此人能力非凡,早晚可建功立业,怎可在这乡间竹林之中陪伴自己呢?正好有清河王来此,便将甘英派给清河王,想来他必会立下不朽之功。 这一日,见日影西沉,屋中却清冷得厉害,他点着了炭火,看着那火光出神。眸子中映出火光闪闪,让他的脸显得暗影沉沉。 突然炭火中噼啪做响,他一愣,掐指算了算,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他披衣来到门口,却见二人踏雪而来,二人皆披着厚厚的兔毛皮的斗篷,陡然见他立在门口,都吓了一跳,踟蹰着,还是向他走了过来。 “二位臣子可是从京中而来?”李合将门打开问道。 “你怎么知道?”其中一人问道。 “刚才我房中炭火噼啪做响,便知有客到,又见二颗使星分野到此,所以便知此事。二位可是京中来的使者?”李合指着星星笑着说道。 “先生说得对啊,我们二人确实为陛下所托,来此寻访一位高人。”李合请二人进屋后,其中一人对着他行礼道:“再下崔元基,这位是洛信。敢问先生,可是李合,李孟节吗?” 李合打量了他们一眼,笑道,“风雪大,路程远,两位先歇息一下,喝杯热酒,暖暖肚肠!”说罢竟自热起酒来。 崔元基看了一眼洛信,他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不知是何用意,只得坐下,脸上阴晴不定。火光一闪一闪,二人脱下斗篷,也感到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不一会,酒温好了,李合将斛放到二人面前,斟了酒,才开口说道:“《诗经》有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很多事情总会有好的开头,结局却不一定能好。我在这山中,春看桃花,冬看雪,闲时登山,忙时读书舞剑,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又何必于名利场中,走一个过场,最终落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抑郁而终呢?” 洛信道:“先生如此年纪,若久在这深山之中,不思进取,不是白白的辜负了大好的学问吗?难道先生的学问,只是用来测算今日客从何来,明日客往何处吗?那不如做个街头算命先生,还能讨口饭吃。” 他说得难听,李合听了却呵呵冷笑道:“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你等说了无用,在此休息一夜,明早回京复命吧,就说我李合不喜官场争斗,做不了什么高官。” 崔元基听了反笑道:“先生是以为我们找你出仕为官吧,非也,我们找你,是受陛下所托,求先生帮陛下除奸佞,去小人,保我大汉河山的。” 李合诧异的看了一眼崔元基,轻咬了下唇,神色阴郁了下来。他自己早年间何尝不是满腔热血,一颗忠心,殚精竭虑,为国家社稷计,上书朝廷,却只落得一个笑柄,成了一个大汉朝的笑话。之所以隐居深山,不问世事,只是自我把持着,不想再落得被人耻笑的结果。 他怎么不知为人臣,止于敬的道理。只是,一旦进入这个事非场,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他突然冷静了下来,用高傲冷漠的声音道:“两位,天寒路远,想必很累了吧,就在这个房中休息一宿,明早请回吧!” 说完,他转身出屋,到了庭院当中,觉得一腔血气涌到头顶,看着漫天飘舞的雪花,长叹一声,轻展双臂,练了一套拳法。他时而身轻如柳,坚如金石,时面动如江河,静如山岳,时而虎威比猛,鹰扬比疾,拳法似是悠然,却尽展大雅之风,看得在门内观看的二人,如痴如醉,不能自己。待到他收拳直立,气息稳健,面色如常。院中的落雪被他的拳脚所带,已扫得干净。 崔元基叹道:“此人不仅文采卓然,拳法也如此精妙,怪不得陛下一定要我们将此人带回。可是听他话中之意,竟是不肯随我们回京,我们又如何完成陛下所托呢?” 洛信微笑道:“你可看出他拳中之意,我猜,我们明天再劝说于他,这几日软磨硬泡,他定会答应。”说罢,看着走进偏房中的李合,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自己也不仅打了一个寒噤!(小说《和熹传》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八章 释怀 第二十八章释怀 第二天的清晨,大雪将天地掩得白茫茫一片,满目望去,耀得人的眼睛生疼。崔元基和洛信醒来时,见屋中的炭火已经点燃,屋子被烘得暖洋洋的,特别舒服,不仅大为高兴。穿衣起身,却见李郃已然将院中积雪打扫得干干净净,不由得惭愧,忙过来道谢。 李郃看来心情不错,笑眯眯地打量着二人,“这场雪下得好,明年春季必利于耕种,陛下初登大宝,便是丰收年景,实在是陛下之福啊!” 崔元基附和道:“是啊,若真如此,真是天下之福荫啊。” 李郃笑呵呵地看着他,“你不信我说的话,我敢说明年五谷丰登,紫微星耀目,太微垣和天市桓也清亮异常,看来明年不仅天下太平,边疆战事也将大好,陛下实是有四海之分啊!” 洛信道:“李先生此言必准,陛下虽年幼,政事却能处理得井井有条,实在是一代明主。” 李郃看了看天空,此时艳阳高照,天已放晴,他一指偏房道:“我已做好了早饭,二位吃过早饭,便起身吧,此时正好,明日再走,雪便会融化,道路泥泞,极是难行。” 他带先进入了偏房,崔元基和洛信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挂了一层忧郁。 吃过了早饭,李郃便进入一间房中,许久不出,崔元基和洛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洛信道:“崔兄,李郃性格古怪,不肯与我们进京,我们不如禀告陛下,说明情况,如何?” 崔元基皱了眉头,沉思了一会说道:“陛下如今正处于艰难时期,急需一名谋士帮助谋划,我等虽忠心于陛下,怎耐能力有限,李郃虽孤傲,却是难得的人才。我们既受陛下所托,怎可中途而费,辜负了陛下一片殷殷期盼之心呢?我便是跪求也要求得他与我们同回京城。” 说罢站起身,径直走向李郃所在的内室,见他正手捧书卷在案后研读,对崔元基看也不看一眼。 崔元基也不管他喜不喜欢看到自己,直挺挺跪倒于地,大声道:“李先生,陛下年幼,窦氏当权,一人独立于宫中,步步艰难,我等做臣子的,日日替陛下忧心,却无计可施,只因能力不足。先生大才,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又善卜算,正好助陛下,早日主管天下,还我大汉一朝一个清明之天空。崔元基不才,请求先生,随小人回京吧!” 李郃放下书册,盯着崔元基的眼睛,一双眸子精光闪烁,他缓缓地问道:“我本一布衣,如直接委派官职,必会引起窦氏一党怀疑,早晚会有不测。如不委派官职,我又难与陛下接触,又怎能帮到陛下?如是,陛下可有何想法?” 洛信此时也从门外进来,也跪到李郃面前道:“先生,陛下让我们找先生之时,已有安排,定能将先生安排妥当,决不会让先生为难。” 李郃问道:“你可知,是什么安排?” 崔元基犹豫了一下道:“先生,我听陛下曾吩咐官员去清河传清河王刘庆回京,并且于京中建府,莫非与先生入京有关?” “哈哈哈!”李郃哈哈大笑,“好一个聪明的皇帝,罢了,如此,我便与你们一同回京!” 崔元基闻言大喜,“李先生,你此言可当真?” 李郃道:“你若以为是假,我不去便罢了!”说罢面露微笑,清秀的脸庞却带着一丝郑重。 “不不不,先生,我信!我信!”崔元基忙道。 李郃站起来,在屋中走了几步,瞳仁闪着晶莹的光,倏然间又黯淡下来,说道:“我本想在山野之中,老死一生,不问世事。却谁知心中依然挂念着朝中之事,似有心事未了。前几月,清河王刘庆来我这里住了几日,谈起朝之事,我也随他感叹唏嘘,将徒儿交付与他,又何尝没存着济世之心呢?如今二位来此,听到幼帝如此聪慧果决,心向往之甚。此后必入龙虎之地,生死交关,不知前途如何。罢了,时也,运也,命也,数也,也是我本尘源未了,何苦自处清高,不如随你们回京。陛下想来是让我安于清河王府中,他兄弟常见面,自是无人敢说什么,而我,也可借此与陛下献计了,如此之君,实是圣主,李郃虽明知要担当重任,却也不敢推却了。再则———” 他停了停看了一眼崔元基道:“崔大人忠心肝胆,李郃佩服不已,想来陛下身边有此忠臣,我又何惜一身呢?”他扶起崔元基和洛信道:“我算明日转暖,路途必不好走,不如今日起身吧!” 他拿了一件斗篷,转身出门。崔元基见他身无一物,不仅大奇,追出去道:“先生,没有随身所带之物吗?我们二人也可替先生拿着!” 李郃头也不回,朗声道:“此处,李郃再不流恋,随身带任何东西,都徒增思念罢了,走,你们既是来接我,想来也不用我拿银钱吧!” 崔元基听了,忙进屋中,拿了自己和洛信的斗篷与包袱出来,快步跟着李郃出门而去! 那李郃也怪,到了镇中,叫雇了一辆车,就呆在车中不出,也不让快走,一天只走十几里路,便让休息,弄得崔元基和洛信干着急,也不敢催他,只得满肚子的怨怼,虽说路途不算太远,却走了足有一个半月,才来到洛阳城外的中东门外。 李郃自车中探出头道:“崔大人,今晚就住在城外吧,你去城中打听一下,清河王府可是修建完成?” 崔元基此刻才明白,他如此折腾本是为此,心中感叹,此人心思如此,知清河府未建成,他若到早到京,必引人注目,如此会给陛下带来麻烦。 催马到了城中,眼见年关将近,城中各处因先帝大行未满三年,尚未见喜气之相,但是小门小户中,不管天王老子的事,也开始忙碌起来,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又想到赶到此时入京,来互相走动串亲戚的特别多,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李郃催他们起程,却不赶路程,想来也是为了赶这个时机吧! 他来到将作少府,来寻自己的好友鲭越。门吏报事后,见鲭越自里面快奔而出,见了他施了一礼,打量了一番问道:“少祉兄,你这几月去了何处,小弟好生挂念。” 崔元基笑道:“陛下有猜,不得不出门而行,多承兄弟挂念了。” 鲭越拉了他道:“走走,一起去吃一杯酒!” 崔元基道:“吃酒这事不急,我且问你,陛下最近可否为清河王修建府第,可曾完工?” 鲭越道:“是有此事,并未修建,只是将原来沁水公主在京中的别院借用,全部修葺了一番,里外都粉刷一新。明令我们于年底完工,三天前已经完成了!” “沁水公主的别院?” “是啊,沁水公主已迁往封地,不肯在京中居住,你也知道,当年——”鲭越用眼睛看了一眼崔元基,两人都心知肚明。 沁水公主是明帝刘庄的第五个女儿(明帝共有11位公主)刘致。传说她是一位历史上少见的冷面美人,性格雅静,贤寂,善良,文弱,一生难有几次笑容。当时为了给公主找一位如意郎君,让刘庄也颇费了一番脑筋。 后来将沁水公主嫁给了开国元勋邓禹的孙子高密候邓乾。说起来与邓绥还是亲属关系。 刘庄为了沁水公主能够有一个好的自然环境修养身心,便踏遍山山水水,最后选定沁河北岸一片竹林。这片竹林,北依太行,南邻沁河,富饶,幽静,明朗,祥和。“矮屋曲篱间,绿竹黄花绮。”“地在无尘境,人来不住天。”“筠篁突淇澳,风景胜江南”。据说周文王称此为“天下大阳居”,正与公主的性格天然匹合。于是汉明帝派百官监管,动用千名劳工,一个多月便将沁园建成,作为公主的陪嫁,可见皇帝的格外恩宠。 这片竹林,原来就绿林滴翠,泉溪遍流,依山傍水,沟壑起伏,就如一个天然的大盆景,只建了几座亭台楼阁点缀,省时省工,田园风光与亭台楼阁相溶,别致美丽。 但是窦宪来到这里,觉得这里风景优美,说什么要强买强卖,并且给出了一个低价。沁水公主十分生气,但她生性软弱,窦家权势熏天,也没有特别的争执,直接搬了出去。在京中建了一个别院,事后也没有向皇兄说明。 后来,章帝刘炟来到沁园,却没有看到姐姐沁水公主,只见窦宪在里面,细问之下,才知道沁水公主被赶出沁园之事,勃然大怒,但是因为窦太后苦苦求情,便命窦宪交还沁园,从此也不再重用窦宪。 沁水公主搬回沁园后,在京中修建的府邸便空置了下来,如今正好利用起来,作了清河王的府第。此事当年传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 崔元基点头道:“不错,此事我知道,如今清河王可到府中居住了吗?” 鲭越道:“清河王早就来到京城,陛下一直让他住在袁司徒府中,如今府已修葺完毕,他昨日便已搬进去了。” 这一系列的好消息,让崔元基极为满意,他谢过了鲭越,告辞返回,见到李郃,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讲来。李郃笑道,“如此,甚好,明早,我们便入城,直接去见河清王。” 第二十九章 治病 第二十九章治病 赵玉自入府后,也学会了给邓绥梳理头发。邓绥极重修饰,却不肯戴多余的饰物,每每都在发型上下功夫。她自己便发明了流云髻,便是将头发一重重的堆叠起来,再向下垂落,如流云飞于天际,再坠上几枝步摇,更显得婀娜多姿,我见犹怜。 赵玉最开始总为梳理不好头发而发愁,她也不气馁,总是虚心向星儿学习。星儿自小服侍邓绥,自然知道如何为小姐打扮。 这半年下来,赵玉竟也能为邓绥梳理得十分妥帖,让邓绥也略感惊讶,直说她聪明好学呢! 自从小月氏人归降之后,烧当羌的迷唐抢劫无果,已无心再战,退回了本部。小月氏人也回归了本土。这样一来,城中便安静了下来。 呼兰查查来人传信说,想念邓绥,让她去到小月氏人处暂住几日。赵玉听了,坚决不同意,她的理由很简单,同是胡人,小月氏人靠不住。 邓绥和父亲商量了一番,觉得胡人中大部分都是好的,只是边境战事不胜其苦,故而为了生计,才不已对抗朝廷。此时若不去,反而会引得他们的猜忌。 李夏对邓绥道:“小姐,不用害怕,我随你前去,若是出现危险,我拼死也要保着小姐回来。” 邓绥却笑道:“兄长,呼兰查查为人忠厚,必无害我之心,但是必要的准备还是要做的。父亲!”她转头看着邓训道。 “嗯,绥儿,想得没有错,你是想让为父为你准备一些礼物吧,我们笑脸去拜他们,怎么也不会为难绥儿的。”邓训明白邓绥的意思,父女二人相对而笑。 李夏道:“义父,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小月氏人即使再胆子大,也绝不会对大人和小姐怎么样,我担心的倒是迷唐。此人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若是小姐出去,被他们知道了,那可能会有被他们劫持的危险。到时候,我们就被动了。” 邓绥点点头,“兄长说的有些道理,父亲我看让小月氏人的三百勇士护送我去,他们也可借此机会与家长团聚,正昭告我大汉朝体恤下属之心。” 邓训点头,“不错,绥儿想的有道理,这些人有此恩遇,更加会对我们尽心效忠。而且他们对迷唐的队伍比较了解,作战也必英勇无比。”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不过在带什么礼物方面,邓绥却与父亲产生的分歧。 邓训认为,胡人缺少的是帐篷,牛马,以及衣物。邓绥却觉得带去种子,药物和书籍比较好一些,她的理由很简单,教会他们种植土地,让他们有粮食吃,带给他们药物,帮助治愈疾病,再让他们了解儒家经典比较重要。 最终李夏调和一下,书籍不是短时间内可学到的,帐篷也可有可无。于是备了十个马车的物资,由李夏带领三百月氏骑兵,护送邓绥去小月氏。为了教小月氏人种植和治病,邓绥还带去了家中的医士和胡大叔,他早年便常在家里的园中种植各种菜蔬,邓绥便把他也带上了。 一行车马拖着长长的队伍,在草原上迤逦而行,冬季的草场显出了一种清丽之美。广阔的天空望不到尽头,似乎脚步有了起点便不会有终点。河水在冰层下依然向远方流动,卵石冻得发白,像一枚枚成熟的月亮。 偶尔的出现的白杨树丫上停着几只喜鹊,她们时而歌唱,时而跳到树下觅食,见了他们,远远便飞走了。大地出奇的静,心无阻隔,一片开阔。积雪下的草场,在清冷的阳光照耀下,别有一番韵致,似乎由白光充盈了大地万物,分不清哪是地,哪是天! 邓绥时而兴奋地从车中探出头去,四下观望,第一次离开家人的身边,既兴奋又有些牵挂。小脸上一直挂着甜甜的笑,惹得在身边的赵玉也心情大好,轻声的哼着自己家乡的小调。 李夏前后的照应着,时而来问问邓绥冷不冷,邓绥抱着金丝暖炉,炉身分成三层,第一层由金丝穿缀而成,第二层的细丝与第一层隔了薄薄的一层空间,再里面有一个铜质雕花的小圆桶,花纹细密,炭火便可放置其中,随着人的移动而来回滚动。炉内的炭火不会掉出来,来回滚动也不会烫到人。她的脚边放着的炉火点燃起来,烘得车内如春天一般温暖。李夏每次问,她都会扬起小脸答道:“不冷!” 这样行进了一天,已到达了小月氏人的领地之内,三三两两已能看到月氏人的帐篷四散在各处。他们见到邓绥的队伍便兴奋的欢呼起来,扶老携幼的跟随着,一齐向呼兰查查的幕帐前进。 呼兰查查经过一段的努力,与各个部众靠联姻,结盟,基本上已统一了小月氏,俨然已成为小月氏部落的首领了。 他早听到回报,已穿好了盛装,准备来接邓绥。他的儿子呼兰扎賁二十一岁,相貌清秀,脸色苍白的跟在他的身后,每走两步路,都要抚着胸口喘息一会。呼兰查查也发现了他的异状,但是他一直没有出声。 小月氏族,乌桓族等胡人以及羌人的风俗都以病死为羞耻,每当病重到了危及关头,就用刀自杀。他们自己没有什么救治的方法,族中的祭师和法师就是医生,但是多是念一些咒语,喝一些符水来治病。由于常年征战,他们治疗外伤的法子很多,但是对于内病,多是束手无策。 呼兰扎賁前日开始就咳嗽呕吐,发着高烧,族中的法师,已经来念过几次咒语了,可是依然没有效果。呼兰查查共有十一个儿子,十四个女儿,死一个儿子倒不是大事。但是呼兰扎賁却是长子,他在他的身上花费的心血最多,这多少让他心里不舒服起来。 此时干女儿邓绥的来访,让他无暇顾及儿子的病情,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你若是难过,就呆在帐中,不必出来迎接了!” 呼兰扎賁却倔强的一咬牙,“不,父亲,我是呼兰族的长子,也是您的继承人,我不能不去。” “好吧,你觉得可以,我便带着你去。”呼兰查查不置可否,吩咐人给儿子穿上厚厚的袍服,让两人个扶着他,可是呼兰扎賁还是拒绝了,他推开了他们,自己亦步亦趋的跟在父亲的后面。 当邓绥的队伍到过营地时,已点起了无数堆的篝火,全月氏族都笼罩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逐渐跟在邓绥后面而来的月氏人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欢呼,三百武士受到了族人的感染,也高声呼喝起来。邓绥在车中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但是她必竟还是稳重的,决不能让人觉得大汉朝的轻俘。因此她一直稳坐车中,反而不探头张望了。 直到车停了下来,邓绥才由赵玉扶着从车中走出,对着迎上来的呼兰查查轻施一礼,笑着道:“义父,女儿邓绥有礼了。” 呼兰查查十分高兴,走上来扶起了她,又将她抱起,举过头顶,大声说道:“这是邓使君的女儿,也是我呼兰查查的女儿,你们都受过使君的大恩,快来拜过。” “吼吼吼!”武士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众月氏人一起拜倒。 呼兰查查将邓绥放下,拉了她的小手道:“来,跟我进帐中,今晚我要用篝火和宴会来召待你。” 正说着,却见身后一人突然倒地,人群中有人发出了几声惊呼,却见呼兰查查的正妻贵孀氏从人群人奔出,扑到了倒地之人的身上,哭泣起来。 呼兰查查看去,正是自己的儿子呼兰扎賁,心中着急,却也只能冷冷地说:“带下去吧,如果明天还不好转,就由我亲手结束他的生命吧!决不能让他病死,成为呼兰家的耻辱!” 邓绥好奇地看着这一切,明白倒地之人是生病了,却不明白,为什么不好转就要杀死,因此她抬起一双水晶一般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呼兰查查道:“义父,为什么要杀死他呢?” 呼兰查查将他们的风俗给邓绥解释了一遍,邓绥皱起了眉头,对身后的医士道:“李大人,你去看看他的病怎么样了。”说着拉起了呼兰查查笑首说:“义父,你听绥儿给你说。”一边向帐中走去。 邓绥详细的给呼兰查查解释了人生病的原因,并且还告诉他带来药品和种子的事,她说:“人生病了,要用正确的方法医治,医治不了的死亡,是正常的,如果没有正确的医治,就判断此人必死,而强行结束他的生命,是不合天命的。人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天地生成,不可以轻易终结,如果真是上天收去他的生命,才是他命已该决,不能人为的终结啊!” 呼兰查查听得连连点头,这时李医官从帐外进来,回禀邓绥道:“小姐,这位公子得的只是风寒,虽然医治的晚了,尚还有救,我先用药物帮他退烧,两天之后就有好转。” 呼兰查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道:“没想到,真的可以治好,要是我鲁莽的杀了他,正是我的罪过了。” 听到王子可以医治的消息,小月氏人又开始欢呼起来,呼兰查查大声宣布,杀牛宰羊,宴会开始。 第三十章 遇险 第三十章遇险 邓绥在小月氏的部落住了下来,呼兰查查的女儿们,对她敬如天女,每天都来看她的发型和服饰,争相效仿。 邓绥不胜其烦,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赵玉来处理。拿着鸡毛当令箭,赵玉终于有了一种为人师的感觉,把这些月氏族的女孩治理的团团转。看得邓绥暗自发笑,不管她们如何折腾,她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到了如何教小月氏人医治疾病,如何教他们耕作上。 不过这两项工作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所以成效并不明显,眼看着来小月氏这里已经小半月了,心中也开始挂念起父亲来。 她信步走出帐篷,人人见到她都是十分恭谨的行礼,她不孤傲,总是还礼,所以月氏人对她更加信任。穿过了一些帐篷,远远看到李夏向她走来,便停了脚步等待。 李夏道:“小姐,我们本来是说住七天,如今已有十几天了,大人定是十分着急,不如我们打点一下行囊,明日起程吧!” 邓绥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无意义的挥了挥手,半日才道:“再等等,我再想想……” 李夏见她如此,便也不催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那就别急,等小姐想好了告诉我一声!” 邓绥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帐中,见那一群女孩都出去了,便问赵玉道:“玉姐姐,她们怎么不缠着你了?” 赵玉格格笑道:“我给她们下任务了,让她们都回去梳我们教的发型,谁梳的好,就教她们绣花。” “哦?”邓绥也格格笑了,“好啊,这个办法不错,起码有一会不会来烦我们了。” “小姐,你去哪里了?”赵玉一边收拾着弄乱的东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嗯!”邓绥阴郁的答了一声,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一张小脸上阴云密布。 赵玉奇怪的回过头,见她斜倚在几案上,用手支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便凑过来,小声地说:“小姐,是不是担心大人,想回去了?” 邓绥也没看她,仍旧嗯了一声。 赵玉轻啐了一口,笑着道:“不是想清河王了吧,瞧你魂不守舍的样子。莫不是心思随他去了清河了。” 邓绥才听到她说话,脸上一红,自己年龄还小,哪里想得那么多,这个多嘴的人啊! “玉姐姐,我们一起去见呼兰查查义父,我有事和他商量。”说着站了起来,也不穿着斗篷,向外走去。赵玉忙拿了斗篷给她披上,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向主帐走去。 “义父,绥儿想明早就回湟城了,所以今天来向义父告别。”邓绥微弯了膝盖道。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义父还舍不得你走呢!”呼兰查查知道邓绥早晚要走,只是这么快,还是有些突然。 “父亲年事已高,绥儿十分惦念,还是早早回去吧!不过,义父,绥儿还是有几个请求!”邓绥眼波流转,盈盈浅笑,竟是谁人也不忍拒绝的。 “绥儿说吧,只要义父能做到,决不推却!”呼兰查查正色道。 “义父,绥儿这几日一直在想,我们小月氏人与大月氏人已经分开日久,他们已经西迁,想来再也不会回到这片草场。如今,既然已成独立之势,不如便自立为王,管束一方如何?”她静静而立,秋波盈盈,满脸期待。 “绥儿,你的意思是让义父自立为小月氏王?”呼兰查查问道。 “不错,小月氏人分成四大部落,各自为政,一遇战事,往往难以招架。若是统一成一国,到时候,自会强大起来,也可以有力量抵抗外敌啊!” 呼兰查查没有说话,心却紧缩成一团,脸色变得青一下白一下,他来回在地上踱着,思考着邓绥的话。 邓绥见他不语,便又接着说道:“义父,你若觉得统一部众有些为难,也可以让汉朝政府来帮忙,我想父亲一定会出面,到时候,就由义父你来当第一任小月氏王。我汉朝也可以和小月氏世代友好,永不相负。” 呼兰查查听着,只觉得一股冷意直浸入肌肤,全身打了一个寒战,他抬起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声音冰冷却十分坚决的道:“绥儿,你说的对,这是我们小月氏人存活下来唯一的途径。我愿意来当这个小月氏王!” 邓绥心头一喜,红霞便泛上了双颊,大声道:“好,那就请义父不要忘记对绥儿的诚诺。与汉朝世代友好,永不可有战事发生。” 呼兰查查拿出一把刀,用力向几案砍去,将那一角砍掉,朗声说道:“呼兰查查对天立誓,如违诺言,如此桌角。” 邓绥安静微笑,如无声栖在花朵上的一只蝴蝶般,让人心情愉悦。 “义父,绥儿想,小月氏人现在在草原上,只靠这些牛羊和草场生活,是很难应付匈奴,烧当羌等部落的,所以绥儿有一个想法。” “哦?你说!”呼兰查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觉得这个小女娃真是奇才,自己那些个只知道臭美的女儿简直没法相比。 “义父可以派出族中较为聪明的部众随我到湟城之中,学习汉朝的礼仪,语言,医药和种植知识,我想,汉朝毕竟是众国之首,如此将汉文化融入小月氏中,就可以让小月氏快速的强大起来。你看,绥儿的想法如何?”她殷殷而谈,声音柔和如六月的和风,听得人心情畅快。 呼兰查查连连点头,拍着大腿道:“这几日,我只看你一直让人来教我们,却不知绥儿却有如此想法,我真是连绥儿的衣角都不如。好,一会,我便在各个部众中挑选聪明机智的少年随你同去湟城!绥儿,多谢你了,这份大恩,不知以何为报。”他越说越激动,竟然泪水夺眶而出。 邓绥却不知道他如此激动,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了,倒是格格地笑了起来,“族长,你要是报答小姐,就等小姐出嫁时送一份好嫁妆好了。” 她这一说,呼兰查查大笑了起来,“好好好,就这样,到时候,这份大礼是少不了的。” 邓绥红了脸,心中不由想起了清河王刘庆。 第二天清晨,一行队伍比来时又拖长了一倍,向河湟前进。比起来时的欢快,归时的路却多了一层归心似箭。 呼兰查查本来说要亲自护送她回去的,可是被邓绥婉拒了,这么多人的队伍,再大胆,也不会轻易出动来袭的。 可是,世上本就没有万无一失之事。正当他们走得疲惫想要休息片刻时,所有的小月氏勇士却全部站了起来,快速上马,抽出腰刀,立在面前,一副要战斗的姿势。 李夏也听到了声音,不仅听到了声音,他还看到了,一条黑线自远而近的在茫茫雪原上倾泄而来,如一道大浪连天盖地迅猛无比。 “保护小姐!”他大喊了一声,所有人立即将邓绥的车子围在了正当中。李夏心中大恐,从阵势上来看,足有上千人众,不知自己带来的这些人,是否能够以寡敌众。 “怎么了?”赵玉从车中探出了头,问道。 “赵玉,无论如何要保护小姐,千万不能出事。我们遇袭了。”李夏说得十分坚决,唬得赵玉瞪大了眼睛,心里如鼓一般敲击不停。 “别怕,邓绥轻轻握握她的手,她的脸色虽显苍白,却出奇的沉静,眸子中闪出赵玉略显慌张的脸。 “小姐,你放心,赵玉决不让人伤到小姐!” 马蹄声如惊涛骇浪一般,排山倒海而至,雷霆万钧,震耳欲聋。小月氏的武士如一尊尊雕像一般稳稳的坐在马上,一动不动,全身的肌肉紧崩,等待着大风暴的来临。 终于马群在队伍的前面停了下来。带头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如刀刻般的皱纹,让他满是苍桑的脸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他将目光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最后落到了李夏的身上,“你是大汉朝的首领吗?” 李夏点点头道:“不错,我是!” 老者一指车中,“那车中的可是邓使君的女儿吗?” 李夏心中一颤,紧张了起来,邓绥却从车中钻了出来,如玉一般的脸庞在雪光的映照下闪着光芒。她站在车上,没有一丝害怕,一丝恐惧,朗声笑道:“爷爷,我是邓绥,邓使君的女儿。你是找我吗?” 老者如干枯树皮一般的脸抽动了几下,依然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你不害怕我们抓走你吗?” “我不怕,你看,你面前的是誓死效忠,不畏生死的勇士,还有为我大汉朝感化的小月氏人,我身后还有大汉王朝百万雄师的支持,我的父亲更是胸怀宽大,接纳和关怀胡人羌人的大英雄。我怕什么,怕的是你们吧,你们即使杀了我邓绥,我的身后会有无数人来杀掉你们的头颅来为我报仇!”她侃侃而谈,声音清晰地空旷的草原上传出很远,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迎风而立的秀发微微舞动,却将她美丽的倩影映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她的话语激励了所在有人的士气,月氏人和月氏勇士齐声欢呼,声震天地。“吼吼吼!” “杀杀杀!”天地齐动,气势将狂奔而来的骑兵完全盖住,就在此时,听到河湟的方向也传来了震耳的马蹄声,邓训派来迎接的队伍赶到了。 第三十一章 别路云初起 第三十一章别路云初起 老者的脸瞬息间变了颜色,脸色苍白,但是他还是坐在马上没有动,只是用眼睛盯着邓绥,看她如何反应。 邓绥见到河湟方向的声音传来,心中已有计较,她知道定是烽火台发现了异兆,邓训担心她的安危,才派人来救。 她从容淡定,美丽如娇艳的花朵般的小脸上,带着一种高傲冷峻的笑:“爷爷,绥儿说的没错,父亲已发现异状,派兵来救了。绥儿可以为你算算时间,我的护卫们誓死而战,你想要全数打败他们,没有一个时辰是做不到的,即使你做到了,我还有这些愿为我而战的月氏人,没有半个时辰,你想杀败他们也是做不到的。而我的父亲,在一个时辰内一定会赶到,你的人马经过大战,必会疲劳不堪,怎么打得过我们大汉的威武之师,所以你必败无疑。” 她的口气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巨大的威压,让已方的斗志更盛,而敌方却开始出现了慌乱。 老人的神情古怪的起来,但是他是带队的首领,不能先自慌乱,如果他先乱了阵脚,仗还没打起来,自己的属下就得四散逃避了。 “哦,小娃娃,好大的口气,你就确定我的骑兵会收拾不了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他自己下了一个台阶,打算让自己的兵士振奋起来。 邓绥将目光向四周扫视了一下,脸上如花朵般盛开了。“我肯定!你们必败。” “唔,什么理由?”老人讶异的问她。 “你们的兵士虽然显出了勇猛之态,但是你们轻敌,这是大忌,我的士兵人数虽少一些,但是他们早已严阵以待,为生死而战,你们首先便输了气势。再者,我们的士兵是父亲的护卫,配备了大汉朝最精良的武器,和最好的战马,而且是小月氏人的武士中挑选出的佼佼者,你们却良莠不齐,所以你又输了第二场。如此,你还觉得你可以在短时间内打败我们吗?”她字字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让老者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紫,竟不知如何接口。 这个时候,河湟方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已看到一团黑红色踏雪而来,势如破竹。 此时,邓绥已完全掌握了局势,老者的心一会提到峰顶,一会跌落到无比恐怖的深渊里,紧张得密密的汗珠顺着脸上滚落下来。 邓绥向老者微笑道:“敢问爷爷,你们可是烧当羌吗?” “不错,我是烧当羌迷唐的伯父号吾!”老人说道。 “老人家,我们大汉从来都是善待胡人和羌人的,你看看这些小月氏人,他们若不是感我大汉的恩德,又怎会以死相报?你也是久经风雨的老人了,你难道还看不到,投降大汉才是你们的前途,归顺大汉才会让部落的子民得以安宁吗?迷唐,好大喜功,以卵击石,屡战屡败,除了让部众受苦,妻离子散,痛失亲人,还会得到什么吗?” 见号吾低头不语,她又接着说道:“大汉朝以礼和孝治天下,不忍看你们骨肉分离,来吧,归顺大汉,定会让你们平安的。”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温柔平和,如春风拂过每个人的心底,淡淡地荡来荡去,却洗净了每一个灵魂。 烧当羌的队伍中已有人下马,而且越下越多,已难阻止。号吾长叹一声道:“罢了!”说完也从马上下来,带领全体部众,齐对邓绥施礼道:“小姐,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智慧,我烧当羌人差之千里。号吾今日带部众投降,从今以后归顺汉朝,与众胡人和羌人,同归大汉管辖。” 邓绥笑着从马车上下来,走向前去。李夏吓得脸如死灰,若号吾是假投降,小姐不是有危险?但是邓绥却用目光制止了他,大步向号吾走去,将他扶起,笑着道:“李将军不肯让我来,我却信你一言九鼎,是大英雄,决不会自食恶言对吧!” 号吾哈哈大笑,这一顶高帽子,盖得他心里舒服。转眼间,汉朝军队已到,邓训满头大汗,头发胡须却结了一层冰晶,待赶到之时,却见邓绥与号吾携手来见,大为吃惊。 等听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又听号吾一连声的称赞自己的女儿,心里是又高兴又后怕,把小女儿搂在了怀里,唏嘘不已。 号吾带领一部分兵士回转,将家属全部接回,自此,八百余户从塞外而降,邓训喜不自胜。 迷唐听说号吾带队归顺,勃然大怒,准备袭击河湟,报仇雪恨。绥边将军卢上纶建议,不如先发制人。于是邓训便征发湟中的秦人、胡人、羌人的士兵四千人,出塞在写谷袭击迷唐,杀死并俘虏六百多人,缴获马、牛、羊一万多头。 第二年的春天天,迷唐又想回到老地方从事耕种,邓训于是征发湟中六千人,命令长史任尚统率,缝皮革做船,放在木筏上渡过黄河,袭击迷唐的帐下武士,斩杀俘虏千人。又乘胜向北追击,恰巧任尚等人夜间被羌人攻击,于是自愿随从的羌人、胡人并力打败偷袭的羌人,前后杀敌一千八百多人,抓获俘虏二千人,缴获牲畜三万多头,迷唐部落差不多全被消灭殆尽。 迷唐于是会集他剩下的部众,远迁营帐,西去一千多里,以前归附于他的各小部落都背叛了他。烧当羌落头领东号前来叩头请罪,其余部落也都叩塞门前来缴纳人质。 自此边疆平顺,邓训安抚接纳前来归附的人,渐渐树立起自己的威信。他让守边的士兵,各自回归原郡。只留下不带刑具的犯人二千余人,分散边关屯田,帮穷人耕作,修理城郭堡垒。 此时窦宪的北征匈奴也取得了大胜,正率兵镇守武威,他认为邓训通晓对付羌人胡人的好办法,上书朝廷请求派邓训与他同行。邓训一口婉拒,他与马氏交情颇深,当年马氏一族,被窦家陷害至死,所以他坚决不肯与窦家为伍,也因此没有受到牵连。 边境已定,家中的老祖母几次来信,想让邓绥回去。邓训无奈,虽舍不得女儿,也只得忍痛割爱,送女儿返京。 路途遥远,他派了李夏护送,又将小月氏勇士中的十人混入队伍中,暗中保护邓绥的安全。 临行之时,邓绥铅华不施,素衣简髻,来到父亲的面前,跪倒告别,才看了父亲一眼,便觉得心酸不已,不忍也不敢再去看。父亲已老了,在这边疆苦寒之地,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但觉此去不知何时再复相见,心中凄楚难耐,泪珠顺着玉雕般的面庞滑落。 “父亲,绥儿此次回京,不能再照料父亲,你要保重身体,不可太过操劳,常给绥儿写信,省得家中惦念。” 邓训抚着她光滑的秀发,自觉怅然若失,却强颜欢笑道:“绥儿,父亲职之所在,自然得守土卫国,你在家里也要照顾好祖母和母亲,若是出嫁时,父亲定会从河湟,飞马奔回,送绥儿出阁。” 邓绥淡然一笑:“父亲,绥儿知道了,你要保重。左天奇此人要强,你可以提拔他为左右手,也让自己少了一份操劳。” “你在这里,帮了父亲不少的忙,边境的安定,绥儿是大功一件。我的小绥儿也该回到府中,当个绣花的小姐,可不能再随父亲东征西战,风餐露宿了。”邓训牵着邓绥的手,抱她上了马车,眼底深处闪过了一丝不舍之色,仿佛瞬间划过天空的流星一般。 时近中午,阳光越发明亮,亮得人睁不开眼睛。邓训为绥儿放下车帘道:“绥儿,一路上的盘缠足够用了,你要听李夏兄长的话,他久历江湖,所遇事情也多,自会照顾你周全。” 邓绥自车中的窗口探出头来,心里沉沉密密的痛,无尽无休的难舍,泪水再次阴湿了双眼,耳边父亲的殷殷嘱托还在,却如影子一般在心头荡涤,如春风般,搅得一汪池水都乱了。 只拉住了父亲的手,不知为什么,总感到此时一别再难相见,莽莽天涯,离别无期。心中酸楚难尽,一时竟无语了,默然沉寂,却迟迟不肯吩咐起程。 李夏不知何时已到了身侧,对邓训施了一礼道:“义父放心,我会照顾绥儿,安全抵京的。” 邓训长叹了一声,挥了挥手,“走吧,现在是阳春三月,越到中原,天气越好,正是春暖好时节,绥儿的衣物要给她增减,她自小虽不常生病,却也娇惯异常,我虽对你放心,却也担心她的起居,一切都要小心了。” 赵玉从车中探出头道:“大人放心,此事交给玉儿,小姐一定没事的。” “走吧!”邓训拍了一下马头,对车夫道:“不必着急,慢慢赶路,小姐累了就休息一下。” 马车向前缓缓而动,邓绥含泪回头望着父亲的身影渐远,心中的不舍更甚,用衣袖轻试了眼角,才缩回了头,轻轻地念道:“郊原古陌,烟色漫天,群山落照里,眼见背影杳杳,长袂茫然,湮没于天际,从此天涯相隔,不知何时相见。此时春寒料峭,更有一声胡笳相送,如此苍凉。燕燕子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说罢掩面长泣。 郑绥自此与父亲分别,再未相见,两年后邓训病死于任上,时年五十三岁。官吏百姓和羌人、胡人爱戴他,早晚来哭吊的每天有几千人。戎人习俗:父母去世,以悲哀哭泣为羞耻,都骑着马歌唱叫喊。等听说邓训去世,没有人不大吼长号,有人用刀子割自己,又杀死自己的狗、马、牛、羊,说“邓使君已死,我们也一起去死吧”。先前邓训任乌桓校尉时属下的官民都奔走于吊丧路上,以致城中人都走空了。官吏抓住他们不让走,并写状子报告校尉徐伪。徐伪叹息说:“这是深情大义呀。”便释放了他们。于是乌桓家家为邓训立祠位,每有生病,就在邓训祠位前祈祷求福。 公元105年(元兴元年),汉和帝因为邓训是皇后邓绥的父亲,派谒者拿着符节到邓训墓前,赐策书追加封号,追封为平寿侯,谥号敬侯。皇后邓绥亲自哭祭,文武官员大举集会。 第三十二章 耀武扬威 第三十二章耀武扬威 打败了北匈奴,窦宪立即派军司马吴汜、梁讽带上金帛财物寻找北匈奴单于,打算靠着这些钱招降北匈奴单于。这就是所谓的萝卜加大棒政策,窦宪以为北匈奴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掀不起一点波浪了,他高傲地想着,自己如何得胜回朝,美滋滋地编织着自己在朝堂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情景,甚至觉得自己也有可能会穿上龙袍,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呼喝着群臣。 不过当时北匈奴内部大乱,又遭受了重大的打击,北匈奴单于逃往何方,却成了一个迷。吴汜、梁讽接到命令后,一筹莫展,一头雾水,实在不知道从哪里着手。而自己的顶头上司窦宪又下了死命令,也只好硬着头皮,在俘虏的匈奴兵中调查。 也算他们两人走运,在调查了几天无果之后,事情终于有突破性的进展,一个单于的亲随匈奴兵,提供了一个好消息,北匈奴单于已经向西逃窜。 二人听后喜出望外,带着一路人马,星夜动身,一路狂奔,终于在西海之畔发现了单于的营帐。 但是如此还是费了一番波折。惊魂未定的匈奴单于才邀请二位汉朝使者进入单于大帐。 两人立刻拿出窦宪的招降书,大声念道:“永平年间,北匈奴屡犯边境,生灵涂炭,大汉震动。现在大汉车骑将军窦宪率部十万,犁庭扫穴,燕然勒石,王师所至,匈奴人无不叩头称服。车骑欲直捣王庭,以绝万世之患。然而匈奴用舜帝之后,天子不忍,现遣使予匈奴金帛,以修汉匈两国万年之好。 单于心情十分复杂,接受了,就永远是大汉的属国,成为藩属的滋味,并不好受,这对于在草原上驰骋的匈奴民族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可是如果不接受,就意味着还要受到大汉王朝更加残酷的打击,同样是灭顶之灾。 他彻夜难眠,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咬牙接受了赏赐,毕竟还可以换得一方的平净,还可以换得休养生息的机会,卧薪尝胆,终有反击的时候。 梁讽这时又说道:“单于,现在车骑将军窦宪正在塞外,想必单于无法战胜,不如效法呼韩邪单于的先例,和南匈奴单于一样,做汉朝的藩属,迁移到水草丰美的地方去。到时单于及各位王,交受到大汉恩赐,遇到外族欺辱便可以得到王师增援,何乐而不为呢?还请单于三思。” 单于当然知道汉朝是来招降他的,既然心中已有打算,便顺水推舟,欣然同意:“我等立即率领部众同尊使一道南归,永做大汉臣子。” 单于于是率领部众准备南归,但是到了私渠海的时候,他得到汉减肥军队已进入塞内的消息。北匈奴单于的心思立刻活泛了起来。 汉军已经入塞,这就意味着汉军粮草已尽,不得己才回到塞内补充补给。那么短时间内,汉军不可能回到草原。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做汉朝的藩属,不在草原上驰骋呢? 他找到梁讽,对他说道:“尊使,我想要做汉朝的藩属,但是我等新降,难免有人不服。我需要劝说他们,归顺大汉。这次的我准备派我的弟弟右温禺鞑王带着贡品入朝供奉,表达归降之意,不知尊使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人家都出了人质,又供奉了贡品,还答应了归降,面面俱到,他梁讽一直语塞,实在也没有办法拒绝,只好同意了单于的意见。 但是窦宪却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右温禺鞑王来到朝廷,单于没有亲自来,这归降的意图总有些模棱两可。于是他又奏请皇帝和太后,要送回单于的弟弟。窦太后本就听从窦宪的意见,立即点头同意,这样右温禺鞑王自己也莫名其妙的被送回了匈奴。 汉军返回塞内的时候,南单于在漠北送给了窦宪一只古鼎,容量五斗,鼎侧铭文是“仲山甫鼎其万年,子子孙孙永宝用”,几个字。 这个鼎据说是周天子给仲山甫的,以表彰他为周朝做出的功绩。 窦宪十分高兴,感觉南匈奴小弟十分的识时务,之后,窦宪就把鼎南给了记肇,以此表功。 刘肇便下诏派中郎将拿着符节到五原拜授窦宪大将军,封武阳候,食邑二万户。窦宪上书坚决推辞封爵,刘肇只好赐策书答应了他。 窦大将军回到朝廷,和帝刘肇再次下诏表彰有功人员。 九月庚申,将窦宪任命为大将军,中郎将刘尚任命为车骑将军,接任窦宪职务,并将窦宪封为武阳候,享有二万户食邑。窦宪仍然坚决推辞,不肯接受封爵。 此时刘肇已十分恼火,他知道窦宪这是在装样子,故意吊群臣的胃口,但是他已不是刚登基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他跪在太后面前,哭着说:“母后,舅父得胜回朝,儿臣为舅父封爵,他却坚辞不受,儿臣已两下诏旨,他仍是推拖。儿臣年幼,实不知该如何封赏舅父,请母后明示。” 这件事窦太后早就知情,她也深怪兄长,装得有些过头了。于是安慰刘肇道:“皇儿,不必忧心,母后即下旨,让他接受封赏就是了。” 窦太后的诏书,窦宪不能不答应。只是旧例大将军职位在三公之下,设下属官依照太尉标准。他窦宪立此大功,震动朝廷,就给他只封了一个大将军之职,心里实在有些不甘心。但是自己是戴罪立功,也只好勉勉强强的接受了。 但是窦宪并没有就此罢休,他撺掇那些拍他马屁的朝臣,纷纷奏请皇帝,希望能够将他的爵位仅次于太傅之下,在三公之上;长史、司马品级中二干石,从事中郎二人六百石,以下各有增加。 刘肇知道窦宪此时已是如日中天,自己已无力挽回,只好奏请太后之后,同意了对他的封赏。 耿秉也得到封赏,封为美阳候,食邑三千户。对于那些将士,朝廷也大开他库,慰劳赏赐他们,而窦宪所率领的各郡二千石官员的子弟随从征战的,全部任太子舍人。 如此沸沸扬扬的窦宪封赏才告终结,窦宪立下大功,一时窦家人权势熏天,愈发的骄纵,而执金吾窦景尤为突出。 他由于为太后献上了新宠,被升为了执金吾,掌管京城治安。不仅放任奴仆和部下狗仗人势,随处抢夺财物,非法释放罪犯,只要看见姿色不错的女人,他们就肆意奸*淫,还把她们抢走,为奴为婢。 对于这些仗势欺人的恶奴,官员们也没有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洛阳的商人们不敢出门经商,如同躲避瘟疫一样。 后来,窦景又擅自派人乘驿马散发檄文到边境各郡,调集骑兵突击队和射手有本领的,由渔阳、雁门、上谷三郡各派官吏将他们送到窦景住地。这相当于私自调兵来给自己做打手。官员们害怕窦家的权势力,敢怒不敢言。 司徒袁安便站了出来,弹劾窦擅自调集边防军队,惊扰官吏百姓,府尹不待符信而听从窦景安排,应该杀头示众。又上书弹劾司隶校尉、河南尹讨好依附贵戚,没有坚守自己的职守,请求罢免其官职,依法治罪。但是奏折还没有到达刘肇的手中,便被扣住没有上报了。 不仅司徒袁安,尚书何敞也呈上了密封奏书,书中将窦宪等人说成了虎狼之辈,窦宪大怒,但是他也不敢对何敞怎样,毕竟太后对他还是十分信任的,于是便撺掇太后,将何敞赶出洛阳。 当时济南王刘康依靠权势十分骄横,于是窦宪就告诉窦太后,既然何敞如此有才华,就让他离开京城,出任济南国太傅,让他去济南管管刘康得了。 自此,朝中人人自危,百姓谈之色变,大汉王朝一时之间成了窦家的天下,盛荣之极。 刘庆自搬入京中之后,和帝便请求太后,自己从小与兄长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十分想念,请求太后将他留在京中,不入宫即可。 窦太后其实也并不是非要将刘庆如何,毕竟都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只就点头答应了。于是刘肇赏赐给清河王刘庆奴婢三百人,车马,钱帛帷帐,珍宝古玩数不胜数,将个清河王府塞得满满当当。 李郃见了,只是颔首而笑,并不说什么。刘庆却有些担心,问他道:“先生,陛下如此赏赐,若惹得太后不满可怎么办啊?” 李郃大笑道:“王爷,你可知陛下此举就是为了让太后满意啊。” 刘庆不解又问道:“却是为何?” “王爷,陛下赏赐是为了兄弟情谊,你这里金山银山,太后便觉得小皇帝贪图享乐,来你这里时,仍旧锦衣玉食,便不会疑心你们兄弟二人会有何异动。你们虽为兄弟,却不如陛下想得周全啊。”李郃看了看刘庆,见他脸色微红,便又呵呵笑道:“王爷,你又忘了李郃是如何嘱咐你的了?” 刘庆点头,脸色已恢复了正常,先生的话,终身记于心中。 第三十三章 犹豫 第三十三章犹豫 永元二年,窦宪派副校尉阎砻率领骑兵二千余人袭击北匈奴在伊吾的守军,重新占领该地。诏书宣布将窦宪封为冠军候,将窦笃封为郾候,将窦景封为夏阳候,唯一独窦宪不肯接受赐封。 秋委,七月乙犯卯,窦宪出京屯驻凉州。命侍中邓叠代理征西将军职务,充当副统帅。 汉朝接边的动作让摇摆不定的北匈奴单于有些胆寒,因为前次汉朝遣回他送去做人质的弟弟,就表示没有接受他的臣服。到了九月,单于再次派遣使者到边塞表示臣服,并请求入京相见。 到了冬季,十月,窦宪决定派班固,梁讽前往迎接。 这样,北匈奴已表现出了彻底的臣服之态,可是偏偏在这时,南匈奴这边又犯事了。 南匈奴单于再度上表请求消灭北匈奴王庭,此书一上,窦宪又改变了主意。在窦宪派班固,梁讽前往迎接北匈奴单于之时,南匈奴单于派左谷蠡王师子等人率领左右两部八千骑兵出鸡鹿塞,由中郎将耿谭派遣的从事充当监军,袭击北匈奴单于。 大军来到涿邪山之后,他们就留下辎重,分为两部,各自带领轻装部队分两路袭击。左部向北经过西海到达河云北面,左部从匈奴河的西面绕过天山,向南渡过甘微河,两军十分顺利,在河云北面会师。 为了出其不意达到效果,南匈奴军队在夜间包围了北匈取单于。 北匈奴单于大惊失色,立刻率领一千多精兵作战。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北匈奴军队很快就失败了,单于也受伤落马。他只能恨恨地爬上马,率领几十名骑兵逃走,把妇女儿童和牛羊丢在战场。 南匈奴单于获得北单于的玉玺,抓住了板氏及其五个儿女,杀死八千人,俘虏了几千人。 大汉朝又一次取得了胜利,窦宪又一次发挥了他的指挥和军事才能。 李郃背着手,看着窗外再次飘起的初雪,沸沸扬扬,带着一丝的寒意,他也不关门,任风吹起衣袖,清秀的脸上带着一种沉思的神色。 甘英带着两名家人进入房中,将一个暖炉放在正中,并把房门关好。为李郃披起了一件寒衣。 李郃看了看甘英,他自跟了刘庆,人也显得精神了很多,藏青色的缁麻衣,衬的告缘如雪一般白,更加衬得他英俊无比。只是进出得体,却没有显得矫枉过中,待人依然十分亲切,对于这个老师,更是尊敬一如从前。 李郃来到京中已经快一年了,这一年中,和帝只来过三次,第一次只是来看了一圈就匆匆而去,甚至都没来得及打个招呼。第二次只是和刘庆密谈,走时和他见了一面,极尽客气,显得有些虚假,与他心目中那个聪慧,且极有志气的君主形象大相径庭。 第三次,和帝将他叫到主屋之中,亲自为他倒了酒,并恭恭敬敬的施以师礼,前后判若两人。 一年中,没有人问计于他,只是吃穿用度,都用最好的。每月一千两银子的花销,可是他却分文未取,都封于房内。但是李郃却没显出一丝一毫的着急样子,他知道,和帝也在等待时机,而这个时机,才是真正需要他的时候。 但是这个时机等的有点长,长的让人心中如火焰烧灼一般难过。甘英见他一直不语,轻声问道:“恩师,快到用餐时间了,您是在房中还是去和王爷一起用餐呢?” 李郃挥了一下手,“不必去了,王爷自有王爷的气派,我这个布衣之人,是吃不到一起去的。” 甘英不敢答言,喏喏应了一声,躬身慢慢退了出去,又剩下李郃独自呆在房中。 他清秀的面庞带上了一缕愁绪,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在心中已整理了不知多少遍,皇帝却没有问过一计,对待窦氏一族却比以往更加放纵。 今晚的天气阴沉,没办子观星,李郃拿了一卷书册,置于案头,细细的观读,若是忧心下去,不如不管,待时而定的好。 门却在此时,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卷起了一些雪花飘渺而入,夹杂于其间的凉风却让李郃心中一爽。他贪婪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觉得压抑的心也变得清明了起来。 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穿着淡绿色的曲裾深衣,宽袖紧身的绕襟深衣,几经转折,绕至身后,然后用深蓝色的绸带系束。越发显得她身姿如柳,大有飞燕临风的娇怯不胜。她梳着极流行的双环蛇髻,只用了两枝玛瑙石镶嵌的银簪,显得清纯可人。 她的面容极美丽,约十四五岁的年纪,淡淡地画了娥眉,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里混合着一缕不安,羞涩与娇怯的眼波,让人心动不已。她的鼻子小巧,淡红色的唇瓣如一朵晚霞时的彤云,即使在冬日的黄昏,仍让人觉得见到了池塘中的一片清荷,浮梦一般,美好的让人心疼。 李郃轻轻地动了一下嘴唇,雪花飞舞中,这样一个美女突然的出现,让他实在难解,却又沉迷其中,不忍破坏。 女孩轻入房中,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显得略略吃力,眉头轻皱,更有一种莫名之美。 她将食盒中的菜肴一一放置于案上,又拿了一壶酒出来,之后轻启朱唇,声音悦耳动听,“先生,晚餐已备齐,先生请用。” 李郃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以往都是甘英来服侍他,因此觉得饶有兴味。 “你是谁?”李郃呷了一口酒,脸上慢慢泛起红晕,瞳仁在灯烛下闪着晶莹的光。 “奴婢左大娥,是从宫中才入府的女婢。”女孩微低了头,含羞说道。 “左大娥?那么还有一个左小娥了?”李郃吃了一口菜,漫不经心的说道。 左大娥微愣了下,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先生,奴婢确有一个妹妹,也确叫左小娥。” 这样一说,李郃反而愣了,哑然失笑道:“这确是巧了!”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灯光下,美人如玉,笑道:“那么,是陛下赐给清河王的吧!” 左大娥一张粉脸涨得如鸽血红的宝石,羞得低垂了螓首:“先生,此事确是因我的小妹而起。” “哦?”左右也是无事,李郃也乐得和她说话,便不温不火的问道:“是怎么个缘故?” 左大娥道:“小女子和妹妹本是言官左圣之女,父亲因上奏弹劾窦家而被诛杀,兄长不知流落何处。我们姐妹二人被送入宫中,当了宫女。妹妹左小娥极有姿色,又通晓史书,喜欢辞赋,不知怎么竟被陛下知道了,就特意赶去看小娥。”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见李郃听得仔细,便接着说:“陛下见了妹妹便惊为天人,便询问她的名字和身世。妹妹拒实以告,陛下感叹说:“你们二人的遭遇如此悲惨,是朕之过也。” 陛下见我们没有了父亲,就想起清河王也没有了母亲,后来先帝又去世了,觉得我们和王爷同病相怜,便把我们姐妹二人送进了清河王府。” 左大娥讲到这里,幽幽的叹了口气道,眼睛望着烛火似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郃听到此处,已经知道了皇帝的意思,便细细看这女孩的眉目,虽然清瘦,却带着一种贵不可言的面相,便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姐妹二人,好好服侍清河王爷,后福无穷!” 说完便专心吃饭,再不和左大娥说话。左大娥见他不语,便偷偷地去看他,觉得灯光下的李郃带着一种忧郁的气质,另人心动不已。 却也不敢说话,待他吃完了,便收拾了东西,轻施了一礼,后退着走出了门去。 李郃的脸像冰一样的冷峻,干涩的笑了一下,他明白,刘庆将左大娥派来实有服侍他之意。只是此女的气度不是他一介布衣可以承受得了的。随手又拿起书册,心里却乱了起来,只得负了双手,迈步出门,在院中闲走,却见刘庆和甘英向他这里走来。 刘庆见他负手站于雪中,忙跑了几步,轻嗔道:“先生,怎么也不穿件衣服,这么冷的天,当心中了风寒。” 李郃笑道:“不妨,我的身子骨,还不至于的。怎么,王爷此时来到小人处,是不是有事情啊?” 甘英道:“先生猜得不错,我们确得到了一点消息,来找先生商量。” 李郃一指院中的一座亭子,“王爷若是有兴致,不妨我们去庭中饮酒,观雪,详谈。” 刘庆哈哈一笑,“先生有如此雅兴,刘庆必然相从。甘英去准备吧!” 甘英走后,二人走入亭中,刘庆掸掉了身上的雪,又要帮李郃去掸,李郃却摆了摆手,“无需,王爷,有什么消息?” 刘庆道:“刚才陛下从宫中传来消息,窦宪又大获全胜,陛下想问先生,是让窦宪班师回朝,还是继续北伐,将北匈奴彻底赶出漠北。” 李郃负着手望着满天的雪花飞舞,良久无语,直到甘英提着食盒而来,才指着甘英道:“你觉得如何?” 甘英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见恩师问自己的看法,热气直冲头顶,激动得话语都有些哆嗦了。“徒儿觉得,应该班师回朝,上一次北伐,窦宪获胜,已让众朝臣生不如死,再让他立下战功,那么大汉朝的天下不都成了他窦家的了!” 刘庆也道:“是啊,陛下也难做决定,所以让我来问问先生。” 李郃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可啊!” 刘庆失惊道:“为何不可,先生的意思,是要窦宪继续追击匈奴大军?如此窦家更加权势熏天,朝中还有谁能敌得过他?” 李郃嘘了一口寒气,看着园中稀稀落落的梅花,低声道:“此时,大军正在盛时,正好一举将北匈奴击败,永除后患,怎可半途而退啊。若此时退军,形同于再次纵虎归山,若有战事,还要劳民伤财,得不偿失啊!即便是咬着牙关,也要让窦宪继续进攻,决不能停止。” 甘英已将酒菜摆下,刘庆跌坐在石椅之上,脸色阴晴不定,喝了一口甘英递过来的酒,缓了口气道:“先生,窦景一族在朝中现在无法无天,我真担心,到时候陛下不是——”说罢长叹了一口气。 李郃声音如从地底深处发出来的,“来吧,都来吧,让他们这些小丑再在历史的舞台上折腾吧,物极必反,等待时机吧,真正收拾他们的时候,不是此时,而是北伐彻底的胜利之后。” 他看了看低头不语,神色忧郁的刘庆,“窦宪就像一个孩子,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大汉朝就如同他的父母,父母可以娇惯他,但是他淘气得太厉害了,总有办法可以收拾他的。” 第三十四章 初相见 第三十四章初相见 刘肇的个子已长高了很多,已开始束发,只是还披着刘海儿,看起来还是一个孩子的样貌。除了上朝以外,他只戴着珠玉宝石的冠。但是除此以外,他的心理已经快速的成熟,甚至完全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了。 永元三年二月,看着北匈奴单于一次又一次被打的落荒而光,窦宪决定再次出征,讨伐匈奴。他派左校尉耿夔、司马任尚出击延塞。 他深知作战必须要扬长避短的道理,汉军尽管准备充分,装备精良,兵力集中,但是深入大漠,远离后方,不宜久战。 而北匈奴虽行动飘忽,反应快速,但是力量薄弱,惧怕决战,而且还有大量老少部民拖累。 因此他认为,只有采用长距离奔袭,迂回包抄等战术,轻装疾进,速战速决,出敌不意,以奇制胜,才能取得大战的最终胜利。在夜袭河云北的战斗中,南匈奴军队就是这么办的。 所以窦宪决定率领骑兵长途奔袭,在经过很多天的艰难跋涉之后,汉军终于在金微山包围了北匈奴单于的队伍。 北匈奴还没有恢复元气,汉军就来了,北匈奴单于十分生气,立刻率领军队逃走。但是汉军太强大了,最终北匈奴军队大败,单于再次逃跑,丢下了自己的母亲和部众。 汉军如盘旋的旋风般,席卷而至,一共斩杀了大部落王以下五千余人。汉军一直出塞到五千余里后才班师,其距离之远,是自汉朝出兵匈奴以来之最。 经过四次出击之后,北匈奴终于被彻底赶出了漠北,不知所终,自光武帝时期所有的匈奴之患彻底被消除。 窦宪终于可以回朝复命了。 刘肇得到消息后,兴奋异常,他跳了起来,抱着蔡伦转了两个圈,高声喊道:“多大汉终于除了边境之患,没有了后顾之忧。朕也可以安下心来做自己的事了。” 窦太后当然也得到了消息,她难掩兴奋之情,立即命令窦宪回京接受封赏。并且决定亲自带刘肇到太庙拜祭。 她跪倒在众位汉朝的先帝面前,美丽平静的面孔下,心里却波涛澎湃,她暗暗祷告着:“列位先帝祖先,我窦氏虽然一介女流,也曾做过对不起先帝之事,但是我窦家却有恩于大汉朝,为大汉朝立下了不世之功,列位先祖有灵,我们也对得起祖先了。” 跪在她身后的刘肇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他的脸已有些长长,不再是小时候圆圆的脸蛋和眼睛,显得少年天子独有的一种沉静和英俊。他心中暗暗祷告:“祖先在上,子孙刘肇在下,自此边患已除,该是除奸佞,立朝纲,壮我大汉朝声威的时候,请祖先保佑,让孙儿一举成功。” 二人都默默祷告,各怀心事,待到仪式结束,二人一起走下祭台,窦太后对刘肇道:“皇帝,你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哀家也懒得再管朝中之事,你八月十五就开始亲政吧!” 刘肇似乎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愣愣地停下脚步,望着窦太后,半天才糯糯的道:“母后,儿臣还小,母后青春依旧,大可帮儿臣再治理国家几年。” 窦太后心情大好,看了看皇帝,刘肇虽不是自己亲生,却是自己亲手养大,起居饮食都是自己亲自照顾,说一点感情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刘肇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对自己十分孝顺,每天来请安,风雨不误。国事方面,他也事事必问,决不私下做决定,一切以自己的想法为准。如此一来,已经三年,看着小皇帝一天天长大,自己早晚也是要交出皇权,何不趁此时,窦家风头大盛之时呢?一来可以威慑天下,窦氏一族依然主掌天下。二来也可以给小皇帝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她微笑着轻抚了下刘肇的冠带,“皇儿,母后将你抚养长大,不就是等到你可以独立主掌天下的这一天吗?你已跟在母后身边学习了三年,我一介女流尚可以做到,你少年志气,自然没有问题的。也罢,现在才四月,母后会亲自指导你的。” 刘肇心里怦怦直跳,泪珠便要夺眶而出,他跪倒在地,磕头有声,“母后,儿臣还小,母后不可以不管儿臣。” 窦太后心中一紧,热乎乎的觉得十分受用,自己辛辛苦苦的培养幼帝真的是没有白白浪费功夫,不仅长叹一声,拉起了刘肇道:“皇儿,不要哭,这样还是皇帝的样子吗?” 拿过丝帕为他擦了擦眼泪,又道:“罢了,我意已决,八月十五,皇上便亲政吧!” 她看了一眼身旁跟着的王银儿,“银儿,从今天开始,除了朝会日,皇帝每日辰时必来我宫中读奏折,若是偷懒,便罚他不准吃午膳。”虽如此说,却脸露微笑,语气温柔。刘肇心中一暖,泪水再次阴湿了双眼。 刘肇微服简从,只带了袁赏,任屯和周荣出宫往清河王府而来。他神清气爽,尚还清涩的脸上挂着微笑,更显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四月间的洛阳桃花盛开,到处的小门小户中都有桃枝伸出墙外,三三两两踏春的人流络绎不绝。柳枝新绿,姿态正美,枝枝舒展了一点鹅黄翠绿,真如女孩精心描绘的黛眉,千条万条随风轻摆翩迁,看得人心旌摇荡起来。 穿过了闹市,离清河王府尚有一段距离,刘肇感到有些口渴,便对袁赏道:“朕口渴了,该如何办啊?” 任屯笑着道:“陛下刚离了闹市,敢莫是走得热了,前面有一个酒铺,我们去喝几杯如何?” 刘肇却从未进过酒铺,一时觉得新鲜,便连声说道:“好好,这主意好,我们去喝几杯水酒解渴。” 袁赏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周荣,冲刘肇使了一个眼色,“陛下,周侍卫是不是也口渴了啊!” 刘肇心思灵动,叫道:“周侍卫,朕口渴了,我们一起去前面酒铺少喝些水酒如何?” 周荣咽了下口水,他也是口渴难耐,只是跟着皇帝,不能私离罢了。因此点头道:“陛下,不可多饮。” 四人进了酒铺,正是窗口位置,下面的街市人流看得清清楚楚。刘肇贪玩,见酒未上桌,便趴在窗口向下看去。窗下不远处是一桃园,园中种有几十株桃花,正时开得正艳,粉红粉红的如同胭脂云,又如同一大片朝霞,远观气势磅礴,如海如潮,近赏俏丽妩媚,似少女初妆。 却见一位少女从园中漫步而行,手中拿着一枝短笛,看不清面目,却觉得姿影极美,身后随着一位婢女,两人有说有笑,渐行渐近。 待到看清楚面目,刘肇感到毛孔突然变大,全身燥热了起来,喉头紧张的滑动了几下,竟然呆住了。 那女孩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曲裾绮罗深衣,嫩黄的颜色映得她肤白如雪。双颊晕红,眉目如画,美目流盼,樱唇含笑,容色绝丽,气度高雅。 她身材高挑,体态轻盈,流连于桃林之中,如一只蝴蝶恋于花丛,人比花更美丽。 “好美啊!”任屯赞道,不知何时袁赏和任屯也趴在了窗口,袁赏不由赞叹道:“明艳不可方物,怎么会有如此的美貌女子。 刘肇不语,已看得痴了,却见那女孩将短笛横在嘴边,笛声悠扬,旋律舒缓。边吹边舞,双足旋转,带起满天花雨,裙裾如鲜花般迸放吐灿,衣袖飞扬如云,只见一团黄影,在漫天花雨中飘然若仙。待到后来,索性不再吹奏,手拿短笛,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舞姿轻盈优美,美目流盼,宛若凌波仙子。突然她以足为轴,身姿亦越舞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闪动着美丽的色彩,柔若无骨的腰肢,软如云絮,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叶尖的圆露,让人如饮佳酿,醉得无法自抑。 “好!”袁赏看得精彩,大声呼喝鼓起掌来,那女孩一惊,只道园中无人,却不料园外有人高楼观望,不由羞红了脸庞,停下舞步,转身快步向远方跑去。 “哎!”刘肇正看得入迷,不想旁边的袁赏大叫,惊走了女孩,不禁发急,大声道:“快,快追,一定要问出她是谁家的女孩!” 任屯见势得快,瞪了袁赏一眼,急下楼出去。刘肇跌坐回桌边,兀自发呆,眼前满是那女孩的舞姿翩跹,脑中全是那美艳之极的脸庞,连店中送来的酒水都忘记了去喝。 直等得许久,才见任屯小跑着气喘嘘嘘上楼,禀道:“陛下,此处为原执金吾阴识之府弟,臣打听了,此时为阴纲所居,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那个女孩便是他的女儿,唤做阴孝和,据说美艳无比。 刘肇听了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才从梦中醒来,“记下了,朕若娶妻,定娶此女。” 邓绥跑得鬓角都是汗水,待进得屋中才跌坐在蹋上,对赵玉道:“吓死我了,早知道,那墙的外面还有人,怎会在人前献丑,羞死人了。” 原来邓绥来到舅父家中来看望阴璃,两人自上次分开,已有一年多未见,阴璃也无闺中伙伴,便邀她来玩。正值春光明媚,忍不住去看园中的桃花,又忍不住花中一舞,却不想差点引出了麻烦,自小沉静的她,也不由得芳心乱跳。 第三十五章 波涛翻涌 第三十五章波涛翻涌 刘肇悻悻然离开酒铺,心中已乱如一团浆糊,脑中全是女孩的倩影,直到刘庆府前下马,都未开口说一句话。 任屯机警,便故意说些笑话给他听,他却机械的笑笑,充耳不闻。刘庆从府中接出,拉了他的手,见他面色潮红,竟不知出了什么事,忙看向袁赏和任屯,他二人只得苦笑,摇了摇头,一同进入了府中。 此府第原是沁水公主居住,她生性淡泊,却极喜山川自然之美,因此府第虽建得仓促,后期却一点点完善,倒也雅致自然,如混然天成般,大有庭园之秀。 庭园四周是白墙,高约两米,上覆黑瓦,正中一个红漆大门,门上黑色匾额上书“清河王府”四个大字。 进入院中,只觉异香扑鼻,奇草仙藤冷愈苍翠,累垂可爱。奇草仙藤都穿石绕檐,努力向上生长着。那院中一座池塘,塘边一方巨石,上书“莹池”。在池边只几块石头,几丛竹,几朵鲜花,却摆得错落有致,让人觉得多一分则多余,少一分则孤离。莹池中间有一座玉石修成的天桥,横越在池塘之上,白石为栏,隐于山坳树杪之间,显得剔透玲珑。 四面抄手游廓,院中甬路相衔,时而有飞楼插空,雕甍绣槛,引人遐思不已。园内还有大假山,迎春花临水而栽,袅娜地垂下细长的花枝,鹅黄色的花瓣腼腆地开满枝条,随着微风拂过水面,宛如少女揽镜自照,欲语还羞。明媚的阳光透过盛开的桃花,洒下碎金般的亲吻,班驳的树影荡漾在水面上。一缕淡淡地春风带起粉红色的花瓣,飘飞,旋转,漫天飞舞,最后依依不舍地飘向远方。若有似无的香气浮动在空气中,伴着清亮的鸟鸣,剔透欢快。 刘肇被那些迎春花所吸引,又想起那粉红花雨中飘舞的鹅黄色的倩影,随手采了一枝放在眼前,又呆愣了起来。 刘庆听得任屯和袁赏的描述,心中不觉好笑,和自己一样,弟弟也已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绥儿时的情景,心中也带上了几许伤感。 他让人在池边摆下一个几案,与刘肇席地而座,倒上了美酒,呵呵笑道:“皇弟,转眼你十三岁,我已十四岁了,等我们十五岁时便可以大婚了。却不知佳人何处,可否是你我心中所念啊!” 刘肇喝了一口美酒,将一颗石子扔进池中,看着手中的迎春花道:“我已知她是谁,我一定会等着她来到我的面前。真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我们快些长大,能自由自在的呼吸,自由自在的生活。” 刘庆望着他手中的花朵,眸子带着一丝怨怼,说道:“陛下,该来的一天总会来的,我们不急在一时。他们再风光,也由得他们,等到我们长大了,羽翼已成时,就是我们收拾他们的时候了。” 刘肇点头,“对,就是这话,兄长,你还记得你留给我的那张薄绢吗?你告诉我要隐忍蛰伏,我一直记得这话,这些年,我对母后恭敬有加,事事顺从。现在,终于有了一线希望了。” “怎么?”刘庆的眼睛晶莹生光,带着一丝兴奋看着刘肇。 “母后已答应让我每天去学习批阅奏折,还告诉我,过了八月十五,我就可以亲政了。”他的语调中带着难以掩盖的兴奋劲,又将一颗石子用力扔进池中。 “果真?”刘庆站了起来,来回快速地踱了几步,“陛下,我们去告诉先生去,看他怎么说,我总觉得这里头,似乎还存着什么不对劲。” 他这样一说,刘肇的心里也打了一个突,刚才的兴奋一下子烟消云散,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好,兄长,你这样一提,我也觉得有些突然,不过我看母后的样子,又不像是存着什么心思,毕竟我是她的儿子,她总不会害我吧!” 刘庆愣了一下,脑子中转了无数个圈,还是没有把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只是拉了他道:“走吧,问问先生,他总会给我们说个明白的。” 刘庆自见过李郃后,一直把他当成仙人一样,事事必问,自己反倒成了事事小心,畏首畏尾之人了。不过,有了李郃这个智囊,却也一直一帆风顺,无论进宫,出宫,和朝臣接触,竟然没有一次出错。 刘肇自李郃上次献计后,觉得此人行事确实与众不同。本来依他的意思,上次就断了窦宪邀功之心,直接命他回京。但是他最终还是听了李郃的话,命令窦宪继续攻打北匈奴,现在看来当时的决策是正确的。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后园之中,李郃一直住在这里,说这里清静,景色又极美,所以刘庆也由着他。 离老远就见李郃正在园中为果木松土,便高声唤道:“先生,陛下来了!” 李郃笑嘻嘻的拍了拍手,走了过来,对着刘肇深施了一礼,“陛下安好,草民拜见陛下。” 刘肇忙扶他起来道:“先生不必多礼!” 李郃见自己满手的尘土,笑道:“陛下来了,我这,呵呵,实在是对不住,待草民去洗洗手,一会便来。”说着退入房中。 刘肇也不急,四下打量着这个小院。李郃喜欢楝树,刘庆也知道那花极香,便运了几株来给他种在院中,此时尚未开花,却绿意盎然,满院生香。刚才李郃便是亲自在给这些楝树松土。 正看着李郃已挽了袖口,从屋中走出。脸上依然笑盈盈的,似乎心情十分好。 “陛下,屋中憋闷,不如去那边亭中小坐,即可以看了风景,又可以吹吹春风,陛下的心情会更好的。”李郃也不管刘肇同不同意,当先向亭中走去。 刘肇看了看他的神色,没吱声,随着他进入亭中就坐。李郃将衣袖整理了下,问道:“陛下眉目间透着明澈,想来是有喜事吧,若草民猜得不错,可是太后答应让陛下亲政了?” 他抬起头,一双眸子精光四射,看得刘肇心中一抖。心道:“一直说此人会看相,果真如此。” 刘庆道:“先生所猜不错,我们也正为此事来问问先生的看法。” 李郃笑道:“陛下不必为此忧心,太后既如此说,必是真想交权了。” 他看刘肇不语,又道:“陛下,窦宪大捷,在朝中权势已定,他们自认为得天独厚,万事皆成,还会把陛下一个小小皇帝看在眼里吗?若草民所料没错,窦大将军回来后,京中即将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刘庆说道:“窦宪此人骄矜非常,回京后定会耀武扬威,满朝之中,必还会有人不满,他此时权势熏天,想来群臣又要为此而受罪了。”说罢长叹一声,低头不语。 刘肇冷冰冰的道:“朕一旦亲政,第一个要处理的就是他。” 李郃站起来,背着手,转身看着一池春水,不紧不慢的说道:“陛下,你可知擒贼擒王,捉贼拿脏,我们正是要他再继续作恶下去,而我们要做的,只是暗中调查,拿他的罪证口实,然后一举消灭。” 他转过身望着刘肇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陛下,你现在要安置心腹之人,将窦氏一族的党羽的活动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只有这样,才会命中要害。” 刘肇似茫然的点了点头,半晌才道:“可是,如何知道谁才是可信之人。宫中无论宦官还是宫婢,大都是母后的眼线,朝中百官,朕也不能常留身边。” 李郃哈哈大笑道:“陛下,你不需太多,所需一人即可,宫外之事,全部由清河王来做,他进宫方便之极,此时我们已是到了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待到陛下一亲政,大事可成。” 刘肇被他说得兴起,也站起来道:“先生,莫不是朕一亲政就可以收拾一党了?” 李郃看着小皇帝期许的目光,笑道:“陛下不急,你等了几年,也不差这一时,哲人察堂下之阴,而知日月之行,阴阳之变,观一叶之落,而知秋之将至,我们观时而动,千万要有把柄在手,否则不仅会前功尽弃,还会为陛下带来灭顶之灾啊。” 刘庆道:“先生,具体哪一步如何走,我们就听先生的,如何?” 李郃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遇知己之主,结骨肉之亲,托君臣之义。为陛下除这一大患,李郃终身无憾矣。陛下,你身边的那两个人可是你的亲随?”他指着远处来回走着的袁赏和任屯问道。 刘肇道:“正是,他们是袁司徒的公子和任司空的公子,一直做我的伴读。” 李郃点头道:“小事可用,大事不可托啊。陛下切记。” 刘肇看了看他们,心中已经知道如何计较,因道:“朕知道了,事不可急,徐徐而进,方是太平。只是若是他们将忠臣迫害,朕又怎能置之不理。” 刘庆素来庄重慈和,此时却道:“陛下,能保则保,若不能保,只能忍。” 一阵风吹来,带着料峭的春寒,吹起三人的衣角,这寒意让三人都不由打了一个寒战。李郃粗重地喘了一口气,问道:“窦宪何时回京?” 刘庆面色沉重,眼中却带了一丝冰冷说道:“下月应该就到了!” 李郃看了看袁赏和任屯道:“窦宪回来,巴结之人必多,陛下可让这二人去窦家门口盯着,将来人一一记下,来往得勤的,便是死党。” 刘肇欣然点头道:“此计甚好!”他看了看天空中一朵澄净的孤云,长长的出一口气道:“朕明日下旨,令窦宪回京!” 第三十六章 闺阁 第三十六章闺阁 房中,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案几上细致地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案上的金漆花瓶中插着满满的白菊花。笔架上的各种毛笔,如树林一般,整齐摆列。西墙上一张巨大的玉石雕刻屏风,共分四段,各自雕着梅兰竹菊的图案,刻花精美,显然出于名家之手。 邓绥拿着书册,看得入迷,日光从窗外斜斜的射在她的身上,暖暖的。赵玉已趴在几旁边睡着了,一脸憨憨的样子,不时还发出两声沉睡时的鼾声。 邓绥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伸了一个懒腰,慵懒的眯了眼睛,淘气似的张开双手,扮成猫的样子,学了一声猫叫,样子可爱之极。“喵——喵——”赵玉抹了一把快出来的口水,把头侧了下,嘴里乱七八糟的的嘀咕了一句:“这死猫,别打扰小姐读书,走开,走,走——”言罢又沉沉睡去。 邓绥抿嘴笑了,小脸上如春花盛开。忽听到门外环佩玎珰,却是阴璃来看她。一进门,便看到赵玉酣睡,也笑着道:“绥儿,你瞧她睡的。”说罢拿了绢帕,轻手轻脚地走到赵玉面前,用帕子的一角去触赵玉的鼻子。 赵玉用手摸了一下鼻子,又转过了头,接着睡。两个女孩不由相视一笑,邓绥道:“由她吧,每晚都陪着我读书,以她的性子,也算不错了。” 阴璃嘟了嘴说道:“也就你惯着她,我的侍女要是这样当着我的面睡觉,早就两个巴掌打过去了。” 邓绥拉了她手道:“何苦呢,下人们也不容易,你打人手还得疼呢,多约束她们就是了。” 跟着阴璃的侍女莲儿,感激地看了一眼邓绥,心里想,自己怎么就没跟着这么一个主人呢? “那可不行,你要知道,这些人啊,三天不打,就不知规矩。我爹说过,管理下人就得狠着点,他们才怕你。对了绥儿,你在看什么书?”阴璃躬起身子,拿过邓绥刚看过的书册。 见是《易经》,便道:“绥儿,这书我便看不得,小时候《大学》《诗经》《礼记》《尚书》我都读得很用心,独独《易经》看得我头疼。爹爹却说,读不懂《易经》便不会懂理处事之道,可是我却也处理得很好啊,你说,我是不是很有天分?” 她歪着头,长睫毛抖了几下,巧笑焉然。邓绥点了她的头一下:“你啊,自己夸自己,不知羞。” “才不是,璃儿自小就能将身边的侍女们管得服服帖帖,不过《易经》你怎么读得进去啊!” 绥儿拿着书册翻到了一页道:“你看这一句,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乾坤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就是说身居高位而不骄傲,屈居人下而不忧愁。所以说自强不息而又随时反省,虽面临危险而无灾祸。这样的句子是教我们为人之道,在任何环境中的生存之道。不好吗?” 阴璃扁了扁小嘴,“这些道理读读尚可,里面的卦象,我却读不懂。” 绥儿一笑,“书中之义,读不懂偏去读,反而失了读书的本意了,璃儿不读反而是好。” 阴璃听她这样一说,咯咯笑道:“还是绥儿知道我的心思。” 此时赵玉听得有人说话,便醒了过来,见阴璃来了,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施了一礼道:“表小姐来了,我才睡着了,没听到。” 阴璃打趣她道:“玉姐姐,你那是真的睡着了,我可来了半晌了。”说着用绢帕掩着口笑。赵玉摸了摸头,似笑非笑着说:“我睡得不实,刚才还听小姐读书来着。好像是说什么骄不骄傲,忧不忧愁什么的,还有什么大蜥蜴,无大舅之类的。” 这一说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哄堂大笑,邓绥笑得前仰后合,阴璃笑岔了气,莲儿笑得直揉肚子,连门外站着的两个老个乳母也笑得直不起腰来,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赵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上一红,站着直搓手,直叫着:“怎么了,怎么了啊?不是大晰蜴,无大舅吗?” 她越说,众人就越笑起来没完,阴璃捂着肚子笑道:“玉姐姐,你真真错的有趣,竟是一字未对。” 赵玉愣了,一张脸涨得通红,邓绥见了,便强忍住笑,一摆手道:“罢了,罢了,再笑,我的肚子要痛一天了。玉姐姐,你去给我们拿些吃食来吧,这样枯坐着也无趣。” 这一来,支走了赵玉,免得她尴尬,也让众人强止住了笑。阴璃道:“这个赵玉,真真是有趣,怕是我长大以来,最好笑的一天。” 邓绥道:“她自小随着祖父母,家境贫寒,哪里读过什么书,插科打诨,惹得众人一笑罢了。璃儿,我前日写了一首诗,还没想出下句,你来参详一下,看能不能帮我一把。” “你拿来我看。”阴璃坐到榻上,摇着圆扇,看着邓绥在书册中翻找。 邓绥拿了书简,指着上面的诗句,阴璃看去,却是:“樱艳桃飞兮,燕离合。袅袅归巢兮,待乳歌。” 阴璃想了想道:“我来增上两句。”言罢,拿笔蘸了墨水,在下面续道:“晚亭徘回兮,鸣嗟语。云霞蒸蔚兮,落山河。” 邓绥拍手叫好说:“接得好,如此美景,世间少有,璃儿好文采。” 阴璃将诗又看了一遍,自己也觉得满意,再加上邓绥的夸奖,便觉飘飘然起来。“绥儿,我们对诗玩可好?” 邓绥道:“两人对诗,好无趣,不如让玉姐姐和莲儿也来参加,要是对不上的,就罚吃酒。” 阴璃拍手道:“这个主意好,莲儿,玉姐姐去拿吃食,你也去帮忙,顺便拿些酒来。” 正说着赵玉拿着食盒从外面进来,“不必了,不必了,我拿了酒来。就知道,你们两个准想出什么花样呢,都是素酒,喝多少没关系的。” “玉姐姐,你倒是体贴,不过,一会对诗可不要再无大舅什么的了。”莲儿打趣她道。 赵玉把食盒一放,用一只手轻捏住莲儿的耳朵道:“还说,还说,小心我扯坏你的嘴!” 莲儿忙讨饶道:“玉姐姐,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说罢笑嘻嘻地拍着赵玉的手。 绥儿笑道:“好了,好了,也没个正经。来摆上吃食,我们谁先来的好?” 四人围坐着几案而坐,赵玉先前丢了丑,怕再对不上诗,第一个喊道:“我先来,是不是什么都可啊?” 阴璃道:“你们没读过书,不过有个约定,得要压着韵角,要是错了,就得罚,字数就不限,压对了就算对。” “好好好,我来!”赵玉忙道,她翻着眼想了一会,看了看桌上摆着一盘乌梅,一盘杏子。因道:“梅子酸入口。” 绥儿看了一眼莲儿,“莲儿,你是下首,下一个你来。” 莲儿想了想,“杏子也都有。”阴璃道,“不行,不行,这话不成句,不算的,快喝了一杯。” 莲儿无奈,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阴璃道:“我来起头吧,天青琉璃色。”说罢看着邓绥。 邓绥赞道:“好句,把璃儿的名字也写入句中了。嗯,流水浮玉鹅。” 说罢便看赵玉,赵玉见轮到了自己,一直又没有词接下去,只得也倒了酒,一口喝了下去,忽然有了词,“水中鱼儿乐。”又见自己吃过了酒,一拍大腿道,“唉,真是的,怎么能对出来,又先喝了酒。” 几个人又被她逗乐了,阴璃对着莲儿道:“快说,鱼儿乐什么?” 莲儿涨红了脸,一时也对不上,就快要哭出来时,赵玉又接了一句:“屁股直打嗝。” 邓绥刚吃了一个梅子入口,差点卡住,脸憋得通红,抚着胸口直咳嗽,阴璃早笑得伏在塌在起不来了。莲儿抱着赵玉,倒在一起,一时满室哄然。 许久,邓绥才止住了笑道:“不玩了,不玩了,玉姐姐,你是故意逗我们是不是,我受不了你了。” 阴璃擦了一把眼角笑出的泪水,指着赵玉道:“玉姐姐,今儿是我最高兴的一天,你可真是个宝贝。” 赵玉道:“既然不玩了,赵玉给你们凑个乐子吧,我好久没有练武,也来舒展一下筋骨!” 说罢站起身来,又道:“外面风光正好,天气晴凉,我们去院中吧!” 几人出了屋子,一听说练武,一群乳娘,仆妇,女婢都聚到院中观看。莺莺燕燕,指指点点,都想看看女子练武是个什么样。 赵玉将裙子提到腰际掖好,轻巧的站立在院中,长臂舒展,却见她突然一矮身,身子转了两个圈,东点西跳,凌空而击,气势惊人。似乎所有的气流都被她带动了起来,她身材轻盈灵动,每一下都将她美妙的身姿恰到好处的展现出来。 邓绥也是第一次看她练武,心神之间,她已不知多少招术过去,看似没带多大力气,却招招足以致命。直看得心旌摇动,愣愣间连呼喝叫好都忘记了。 却听到人丛中欢声雷动,不由也跳起小脚,激动地鼓起掌来。 赵玉刚才出了回丑,却自己又捞回了面子,不觉也开心起来,收了身法,脸红腮热,一张俏脸上挂满了笑意。 第三十七章 离间 第三十七章离间 是夜,阴纲回府,阴璃见父亲回来,如乳燕一般飞了出去,抱着父亲的手臂,撒娇道:“父亲,怎么才回来,今天可给璃儿带什么好玩的物事了吗?” 阴纲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道:“就知道你会问,昨天不是刚送了你一枝玉老鼠了吗?你还直说雕刻得惟妙惟肖,怎么这么快就玩够了?” 阴璃嘟着小嘴道:“父亲,绥儿有一枝五彩缠枝琉璃步摇,漂亮极了,璃儿也想要。” 阴纲笑呵呵拍了拍她的小脸道:“好好好,你让人把式样画下来,一定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你。” “不要,我要一个比她那个还漂亮的。父亲,今天我和绥儿对诗,她的诗文不如我呢!”阴孝和轻轻一笑,丽色顿生,阴纲宠溺地说道:“自然,定是做一个更漂亮些的,不过璃儿的诗文竟比绥儿做的好,却是出乎我的意料。” 阴璃推开了阴纲,唇边的笑意略略一凝,“父亲,你是不是觉得璃儿不如绥儿好?” “怎么会呢?璃儿,当然要比绥儿好。只是你自小全无心机,绥儿却处事极为得体,父亲担心你没摸清她的心思呢!”阴纲见阴璃要发作,将话挽了挽,耳边听得邓氏的呼唤声,又道:“璃儿,晚上吃过了饭,你来父亲房中,我与你说说。” 阴璃的手心冰冷,白天的欢声笑语一瞬间却如一股轻烟一般淡得不着痕迹。她看了一眼父亲的身影,母亲邓氏已立在中门迎接,中年的母亲略有些发福,只是美丽不减。她看了一眼兀自发愣的阴孝和高声唤道:“璃儿,你去和绥儿一起吃吧,那边已备好了宴饮。” 阴璃随手攀了一枝柔柳在手,心中乱成一团,茫然如潮州,纷纷扰扰,那柳条在她手中被揉来揉去,兀自可怜兮兮,几欲折断。 她自小便在家中娇生惯养,由于只生得这一个女儿,父母自不必说,就是兄长们也爱她如掌上明珠,事事决不违背。再加上眉目如画,如上天赐给的一般,得天独厚,也便生出了几多自信。相信这世上,只有她阴孝和才是最完美的女子,直到她遇到了邓绥。 邓绥虽比她小,辈份上却比她高,温婉美丽得如一汪春水。她自小没有女伴,除了几位乳娘和婢女仆妇,就是父母兄长,自然就对邓绥多了一丝亲近之感。只是她的内心深处,却知道,有一天她要进宫,成为皇帝的妃子,而同是世家女子的邓绥,可能却是她唯一的羁绊。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想把绥儿当成她的敌人,那些闺中的亲密和欢声笑语,总是若有若无的在她的脑海中出现,让她的心总是与邓绥更加亲近。 柳条终于禁不住她的揉搓,“啪”地一声折断了,她似从梦中惊醒,长叹了一声,将柳条仍于地上,发泄似的,用脚用力踩踏了几下,才悻悻然,向邓绥的居所走去。 一众婢女仆妇乳娘跟在后面,却不知小姐为何发了脾气,只得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生怕一个小心,惹得她来拿自己撒气。 邓绥住在阴孝和闺房的隔壁,与她一墙之隔。此刻在厅中,已备好了宴席。对于阴家来说,这样的宴席实属平常,荤素的搭配十分得当,已有人守候在旁,等待着指示。 阴璃一进门,却见邓绥已坐在塌上等她,她极爱穿浅色的衣衫,灯光初上,显得肌肤细腻,面似桃花带露,指若春葱凝唇,万缕青丝梳成了飞仙髻,两侧高鬟顺着发势,配以流云七宝金环,中间一颗金嵌的珍珠双侧菊花,更觉得光彩耀目,丽质天成,明艳非凡。 阴璃眼前一亮,自己今天的紫红绣花的锦衣却显得暗淡无光,不觉心中更加恼恨,暗暗下定决心,今后再不穿暗色的衣服。 见阴璃一脸的阴暗进来,邓绥暗自讶异,却急忙笑着起来道:“璃儿,你来了,快坐下吃饭吧!” 阴璃“嗯”了一声,却没有答话,脸上依然阴云密布。 邓绥拉了她手问道:“莫是身子乏了,还是表哥没有给璃儿带礼物?什么是让我们的小璃儿愁眉不展?可惜了这如花美貌,却是如雨中花朵般了。”说罢笑着拉她坐在塌上。 阴璃被她一说,才略展了笑颜,心中还是说不出的不快,看着饭食也没有胃口。只冲着一边侍立的女婢发火道:“又是做的这些东西,就没有什么新鲜的?你去问问厨房,是不是没给他们银钱,却来拿这些不杂七杂八的东西来糊弄我!” 婢女被她一通发火,却不知哪里不对,一脸的惶恐,忙跪下道:“小姐要吃什么,我去叫厨房来做。” “做什么做,不吃了,看着心里就堵!”她刚想让人把菜食撤下去,又想起邓绥还没有吃,便道:“绥儿,你若喜欢就吃吧,我回房去了。” 说罢站起身,向自己房中走去。走到门口,却又停下,回头看了一眼邓绥,却见她一脸茫然,却又楚楚可怜,心中更觉不快,回过头,快步走开了。 邓绥沉默良久,却又坐下,吩咐道:“布菜吧,我实有些饿了。” 赵玉走到她身边小声问道:“小姐,阴大小姐为了什么发脾气?小姐怎么还有心情吃得下饭?” 邓绥吃了一口饭,美丽的脸上平静如常:“玉姐姐,坐下吃饭吧,璃儿发发脾气,明天就会好了,如此的美食,不吃,岂不是糟蹋了。”说完又喝了一口汤。 赵玉愣愣地看着她,竟是无语,只得坐下陪她胡乱吃了几口,却是食不知味,心想,这阴大小姐这般发脾气,却是为谁,为何看着小姐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恨意呢?看来在这阴府中也呆不了几日了。 吃过了饭,邓绥便到了庭院中散心,她每天的饭后必是如此,轻移着莲步,看着月光如水,撒下点点的碎金,香气馥郁的花香缠绵,总是心情愉悦。 赵玉跟在她的后面,却见她今天她似有心事,便问道:“小姐,此时无人,你可和玉儿说说,我总觉得那个阴大小姐,今晚似有不对劲的地方。” 邓绥冷冷地道:“玉姐姐,你在阴府中有些多嘴了,不管璃儿如何,她是阴府中的小姐,我们两人是客,客随主便,何必去管她的心情如何。璃儿自小娇惯,舅父和表哥,都十分溺爱于她,稍有不顺,便发发脾气,也是情理之中。她虽给我脸色看,却并不一定是冲我,我们闺中的女孩,会有什么事,让她对我发脾气?若是有,我们回家便是,何苦为此事而恼,却是不值得的。切记,任何事都是一个字,挂,你不去理她,自然你不恼,她也不恼了。” 她说完,看着九天之上的明月,淡淡地说:“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赵玉听不懂她说什么,只好低了头,“小姐,玉儿不懂你说什么,但是玉儿知道任何人想对小姐不利,玉儿都得留一个心眼,处事都得谨慎。” 邓绥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她虽比赵玉小三岁,身量却比赵玉还高一些,嘴角带了一丝笑意柔声道:“玉姐姐,绥儿自小读书,懂得各种道理,但是有一种道理,却是有书中之外的,却是人情。书中可以描写情,却写不出真心。书中可以写出道理,却摆不明每个人心中所念,每一个故事,却难以言表人心里的犹豫。我知你对我用心之深,我也待你如姐妹,只是玉姐姐,你可知道,在不属于自己的环境中,要学会保护自己的就是缄言啊!这也是保护我不受伤害的道理!你可懂吗?” 她轻叹了一口气:“玉姐姐,夜风有些凉,我们回去吧!” 阴孝和在屋子里换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衫,觉得心情好了些,对着镜中的自己,凝视着自己美好的脸庞和身体,她已经十二岁了,已经开始发育,微微隆起的胸部,那娇俏的臀部,都会让人浮想联翩。她常常会被自己美妙的身体迷住,在镜前流连不去。 邓绥,你有这样美丽的身体吗?她想着,又转了一个圈,小小和嘴巴动了动,越发开心了起来!女孩啊,当她们喜欢自己的身体,向往着未来的时候,她们都是最容易开心的年纪。刚才见到邓绥时的所有不快,又很快的在她的头脑中消失了。她又是快乐的,又是向往着阳光的女孩了。 她带着莲儿,来到父亲的书房,父亲每晚吃过了饭,必会在此读一会书。她自小喜欢读书,也与父亲喜读书的习惯一样。 见她进来,阴纲打心底里觉得开心,这样的女儿,一定会比给自己的家族带来意料之中的容华富贵。 “璃儿,坐在这里!”他招呼着阴孝和,一边将一个软垫放在身侧。 “父亲,你有话对我说,是什么?”阴孝和急切的问道。 阴纲靠了一个软垫,沉重的身子将垫子压了下去。他翕动了下嘴唇,许久才道:“璃儿,你与绥儿之间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要太过亲近。” “为什么?”阴璃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这话难以理解。她和邓绥,即是亲属,又是伙伴,有什么理由,一定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即便是以后二人都入了宫,也可以相互扶持,以她二人的美丽,在宫中立于不败之地。 阴纲咳了一声,低沉着声音说道:“璃儿,绥儿的优秀,你是看到的,她将来会是你的羁绊。” “不会的,绥儿不会的。”阴璃答了一句,心中反而对邓绥生出了一丝信任。 “你不懂,在男人的眼中,如果喜欢一个女人,就不会放下其它的女人了。如果以后入宫,皇帝真心爱你,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么你可以不必理会,但是皇帝喜欢的是绥儿,你就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地,你懂吗?若那时,就是你死我活,还不如现在就断了念想,不再与她亲近,免得到时候,下不了手。”阴纲收了笑容,脸色阴沉,到最后竟说得咬牙切齿。 阴璃低下了头,幽幽地说:“父亲,真的会到那个地步吗?我和绥儿?”语声竟有些哽咽。 “璃儿,父亲也只是推测,你想绥儿一样是世家之女,必是入宫备选之人,以你们的美丽,一定会选中的,到时候,你想,一定是在所难免啊!”屋中的烛火跳动了几下,阴璃的心也跳动了几下。 她阴恻恻的冷笑了道:“父亲,你是让我做一个孤人是吗?” 阴纲见一向聪明的女儿如此撕扯不清,苦恼不休,也深觉此时说这个问题似乎过早。只得道:“璃儿,你现在也不必想太多,过一段,绥儿回家,你们再无往来,也便少了这些烦恼!” “少了吗?”阴孝和看着巨大的书架旁边饕餮纹的香炉,目光显得迷离。绥儿,那个梦一样的美丽女孩,真的要与她生死相牵吗? 第三十八章 亲政 第三十八章亲政 刘肇下旨让窦宪回京,五月初窦宪已准备回京事宜。人马浩浩荡荡,向京中出发,一路中路人侧目,官员巴结者,数不胜数。 刘肇已接到了无数封弹劾窦宪的奏折,书案上已摆满了一封封的奏请。他每看一个,心中便沉重一分,只是这种沉重,却不能在窦太后的面前表现出来。 他只是把这些奏章,一一放到窦太后的面前,不出一声。 窦太后当然看到了,她却置之不理,按她的话讲,自己的兄长得了大功,难免有人眼红心热,恣意陷害,何必放在心上。 但是小皇帝初学治国之道,却也不能一概不理,于是便拿了几个贪赃枉法,毁坏朝纲,买官卖官的倒霉蛋,让刘肇自己处理。 刘肇见太后放了权,自是十分高兴,但是他还是去了刘庆府,将此事问了李郃。 李郃听了刘肇细述了情状,并未感到诧异,“事情并不扑朔迷离!”他清秀的面孔,在水光的映照下,闪着一圈圈的光影,让人吉凶难辨。 他甩了一下钓竿,却并没有盯着水面看,沉思着,半晌才道:“陛下,太后此举没有试探之意!” 刘庆孤零零的站在一边,耳边听得刘肇和李郃的对话,心中却绞成一团,插话道:“先生,你这么看吗?我倒是觉得太后这样不轻不重的处理,有着一层深意。” 刘肇转头看着他的侧影,刘庆比他高了一头,颀长的身影略显得瘦弱,如意珍珠冠让他更加清秀白晰。他的眼睛比自己略大些,总带着一种哀怨之色,有时让人不忍注视。 他曾听过宫中一些似有似无的传闻,刘庆的母亲是被窦氏一族逼死的,如果是真的,哥哥的心中,该有多么深的痛苦和无奈。这么多年来,他们同吃同住,刘庆却待他极是照顾,事事都让着他。那时父王还在时,经常是左抱一个,右抱一个,如珍宝一般,疼爱他们的。可是如今父王也仙逝了,哥哥会是怎样的伤感呢?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走过去,拉了刘庆的手,轻声道:“兄长,你我同在宫中,母后的心思,想必你也是略知一二的。” “不错!”刘庆的脸色更加苍白,心里积压以久的痛苦似乎就要爆发,却看到李郃盯着自己,冷冷的,如冰一般的刻薄。 他用力的年抚了一下自己的脸,将语气缓和了一下,心中却如被炭火烧着一般,灼得生疼。 “我这样说,是说太后刚让你学习治国之理,必会看你的表现如何。所以她不会真的让你处理这些人的。”他将脸转向刘肇,“陛下,你要小心!” 李郃看着这兄弟二人,突然笑道:“不必如此,陛下,你觉得这些人如何?” 刘肇深深叹道:“先生不知,朕每天的案头都是堆积如山的弹劾,每每看到痛处,朕的心头便如燃着一团火,朝廷积弊若此,那是我大汉的江山,这些人吃着我大汉朝的奉禄,却做着让朕深恶痛决之事,朕心中恨啊!” 李郃默默地听着,刘肇这样的的推心置腹,连心中所想都讲诉给自己听,他心中已十分不平静,许久才道:“陛下,任何朝廷,都会有弊端,就如同人都会生病一样,而这个病可大可小,大了,会危及国体,小了,却似蛀虫一般,久而久之,也会让人痛不欲生。” 他缓了口气,看了看一脸悲愤之色的刘肇,又道:“窦家自先帝时就开始经营,上至三公,下至末禄小官,已经盘根错节,形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了。陛下想用锯子锯断它,谈何容易。所以我认为太后,并无试探陛下之意,只是看着这堆积如山的奏折,若都置之不理,于陛下来讲,实在说不过去,只得拿些可有可无的人,来给陛下练练手的。” 这话说完,刘肇和刘庆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的讶异之甚,实难用言语来表达。起风了,池中的水泛起了层层地波浪,如他们的心,一叠叠,千重万重。 “既如此,那么朕明天便将这所有人,都罢官免职,这些蛀虫,死不足惜!”刘肇咬牙说道。 李任摇了摇头,“陛下,太后让陛下处理,为什么不告知陛下如何处理,这里面她不是没有深意啊!” 刘庆问道:“先生刚才不是还说,她这是让陛下练练手的吗?” “不错,是练练手,可是这个手该怎么练,还是要花些功夫的。”李郃看着水中的鱼线在波浪中摆动,语气显得有些沉重。 刘肇坐在他的身边,清亮的眸子映着水光,变幻着迷一样的色彩。“先生,你说吧,朕听你的。” 李郃没有看他,接着说:“陛下,如果是一个初入战场的战士,他会怎样的表现?” 刘肇想了想,道:“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害怕,战战兢兢,不知所措,一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打敢杀,不计后果,其实也是害怕的表现。” 李郃微笑着点点头,暗赞幼帝聪明,“不错,陛下,你现在就如同初入战场的战士,你不可以表现得太沉稳,急进猛杀才是上策。” 刘庆也走过来道:“先生的意思,是让陛下出手狠辣些,该杀就杀吗?”他的心遂咚咚地跳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李郃。 李郃点头笑道:“陛下,你可明白?” 刘肇看着他的脸,许久才道:“先生,这些人,大都是窦宪举荐升迁之人,若是朕太严苛,不会惹恼他们吗?” 李郃见他乱了方寸,暗道他还是一个孩子,便道:“陛下,太后对陛下是敬三分,怕三分,又控三分,却决不会有害陛下之意。朝内外皆知,陛下是太后的孩子,你早晚会亲政,到时候,她就会退居后宫,不能过于干政。所以她实际上也是战战兢兢,不肯与陛下太过为难的。只是现在有窦宪在外,重兵在握,陛下又未到亲政之时,所谓时间不成熟也,所以我们才要谨小慎微,不肯露了目的。” 刘肇听他如此说才长长出了口气,似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先生,若我放手去做,太后不会因些而生气对吗?” “不会,不仅不会,还会感到惊惧,会对陛下更加尊敬,她本就是想看看陛下会如何做,如果陛下软弱,只是小小的处置一下,她只会觉得陛下非可用之人,失望之余,会更加不肯放权。而如果陛下大刀阔斧,杀伐决断,毫不容情,反而会让太后,心生余悸,觉得一旦陛下掌权可能会让她窦氏一族,岌岌可危,会千方百计讨好陛下,让陛下对她更加感激。女人是有私心的,她不会坚强到自己真的去做皇帝,她早晚还是希望依靠自己的儿子的,所以陛下若是强硬一下,太后反而会小心翼翼,或者说她会更快还政于陛下的。”李郃看着水面上的钓竿动了动,便将钓竿一提,一尾金色鲤鱼从池中跃出,如一道霞光映过水面,一时金光一片,映得池塘中流光溢彩起来。 刘肇站直了身子,挺起胸膛迎着料峭的春风,他相信李郃,也相信李郃说的话,即使面前的是狂风暴雨,他也要用自己的小小身体,去扛一扛。 翌日朝会,刘肇当堂下令,共处死罢官流放了四十余名官员,一时官场大惊,在朝堂之上惊起了万千波浪。以袁安任隗为首的官员,拍手称快,太傅邓彪告病不出,窦宪一党,乱了阵脚。 出乎意料的是宫中反而出奇的平静,几天后窦太后颁下懿旨,于五月初九为陛下亲政大典。 这对于正月十九就已举办过了加冠礼的刘肇来说,无异于是天大的好事。本来就应该是加冠礼与亲政大典同时举行的事,却推后了许久,刘肇的心中激动无比。他当即下令,任用曹褒制定的新礼仪来举行亲政大典。 曹褒是礼仪大家,皇帝的加冠礼就是他来完成的,举办得庄严肃穆,本以为接着就是亲政大典,却不料一等又是几个月,接到任用,他立即开始着手准备。 五月初九,在窦宪还未回宫前,刘肇终于如愿以偿的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愿望。在祭过太庙后,校尉将金椅设于郊坛前之东,面南面立,设服冕案于金椅前。三公率诸大臣,百官望座椅而跪拜:“告祭礼成,请即皇帝位。”群臣扶拥刘肇坐于椅上,百官先排班,执事官刘武举冕服案、宝案来到他的面前。 三公、诸大臣奉衮冕跪进,置于案上。袁安激动的哆嗦着双手,亲手取了衮冕为刘肇穿于身上。然后三公归班,齐唱声道:“排班。” 排班齐后,众大臣鞠躬,奏乐。然后众大臣三拜,平身,乐止。然后再三拜,平身,乐止。通赞再引三公到刘肇面前,唱道:“跪,搢笏。”三公搢笏,承传唱众皆跪。捧宝官开盒取出御宝,拿给太尉宋由。 宋由捧宝上言:“皇帝登大位,臣等谨上御宝。”然后尚宝卿受宝,收入盒内。通赞官接着再唱:“鞠躬、拜兴、拜兴、平身、搢笏、鞠躬、三舞蹈、跪左膝、三叩头、山呼三岁、再三呼、跪右膝、出笏。”百官按通赞官所唱步骤做完之后,刘肇解严。每拜一次,袁安任隗都热泪盈眶,幼帝终于亲政了,自己兢兢业业的苦熬苦盼,终于见到了光亮,似乎每一下的跪拜,都让他们沉重的心变轻了,又变轻了。 就听通赞官又唱道:“卷班。”百官退下,自此礼毕。 刘肇又具卤薄导从,诣太庙,奉上册宝,追尊四代考、妣,告礼节性社稷。之后还朝。 先将衮冕御奉先殿,百官上表称贺。然后三公带领百官就位,刘肇穿着衮冕升御座,大乐鼓吹至乐止。 将军卷帘,尚宝卿捧御宝置于案上,拱卫司鸣鞭,引班引文武百官入丹墀拜位中,向北立。乐作,百官在通赞官的指引下行三跪九拜大礼。至此,皇帝正式亲政的礼成。 第三十九章 纵 第三十九章取祸之道 亲政大典结束,刘肇兴冲冲的来见李郃,直接一揖到地。李郃忙扶起了他道:“陛下不可如此,岂不折煞小人了。” “先生,若无先生的高议,刘肇也不会这么快就执掌天下,实是先生之功。朕明日便下旨封先生官职。”刘肇心怀感激,真诚的说。 李郃呵呵笑道:“陛下,此议以后再说,现在窦氏一党在朝中党羽众多,朝廷上下多有附臣与亲信。我还是想多留几天我这颗脑袋吃饭呢!” 刘肇的神色随即暗淡了下来:“先生的意思,我虽亲政,朝政却还是在窦宪的掌握之中?” 李郃背着手在屋中转了一圈,指着门外道:“陛下,你的心在天空,身子却还是尘世。可徐徐而来。方今天下乱政如麻,陛下初学治国,能力虽有,但是窦氏一族虎视眈眈,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此局势,你该学一个求全之道。千万不可急近求功,最后前功尽弃。” 李郃虽在刘庆府中,却于朝中大局,了然于胸,他明白皇帝的心思,初生之牛,又刚得以掌权,自然心思活泛,想一举成功,自己一定要把握好节奏,不急不徐,步步为营,才是治乱之上策。 刘肇阴沉了脸色,低头不语。许久才道:“我还是一个没用的皇帝!” 李郃目光一闪,如一把利剑般刺破了刘肇的肌肤,让他不寒而栗。只听他冷笑道:“陛下,天命攸关,陛下有疑虑,这是人之常情。什么是天命,陛下你就是天命,窦氏这棵大树,虽是树,陛下却是锯子,是火,早晚会锯断它,烧毁它。我李郃虽不才,却于观星象,打八卦,看命理,猜字都略通一二。陛下登基之初,便现天下太平之象,朝政虽乱,民间却风调雨顺,边关却屡战屡胜,这就是天象,这就是天命。陛下,你就该是这得天下之主,掌天下之人,只是目前尚有阻障,前路却是清晰无比,何忧之有?” 刘庆这时推门而入道:“陛下,先生说的是,你不可太急!” 刘肇看了一眼刘庆,笑了笑,“是我太急了?只是接下来之事,先生如何看?” 李郃接过刘庆拿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赞道:“王爷,此茶清香,实是可口。” 刘庆一笑道:“这是甘英前几日出门办事带回来的,饮茶一道,我却是不通,要不是陛下来了,我还不拿出来呢!” 李郃大笑道:“我还是借陛下得来的口福。” 刘肇也笑道:“如此甚好,我也来喝些解渴。”他喝了一口,只觉清香入口,十分受用,便问道:“甘英是谁?” “甘英是小人的徒弟,自小和我习武,聪明干练,我却让他跟着王爷,比跟着我这世外之人要好得多。”李郃解释过,却看向刘肇。 刘肇早听得明白,想了想道:“过几天窦宪回来,班固必会跟回,听说他正在招募与他一起前往西域的勇士,朕可以推荐甘英效力于他。” 李郃点头谢道:“多谢陛下成全,小人一生就这一个徒弟,陛下让他跟着班固,我也就放心了,以后的功过与否,就看他自己的能力了。” 刘肇看着李郃,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先生,窦宪即将到京,到时朕该如何呢?” 李郃用手指蘸了一点茶水,在案上写了一个字,“纵”。 刘肇如堕五里雾中,完全不明白李郃写出这个字是何意,问道:“此字何解?” 李郃沉着道:“纵,便是纵容之意。任何人,任何事,都会在纵容中露出马脚。陛下可试等等看,窦宪现在只是位重权大,却没有任何谋逆之罪,陛下若是处理,太后必会阻拦,母子同处宫中,于陛下实在难为。不如让他更加骄横跋扈起来,陛下再稍稍露点怯,到时候,我们想要的一切,自会到掌中来。” 刘庆笑道:“不错,到时候,太后便是说情,只怕,也只得咽回去了吧!” 窗外檐角的风铃叮叮做响,蓝天下几只雁儿飞过,刘肇心中一片清爽,又喝了一口茶水,让那清香的味道在口中慢慢地变淡,变淡。 五月二十日清晨,一辆马车自城外而入,几名带甲武士骑自高头大马护在车旁,马蹄敲打在石子路上的清脆声音,在空荡的街头回响。几个欲开门经商的商户,探出头,看了这个阵势,便缩了回去,心中暗暗嘀咕,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事了。 马车穿过中东门往西,穿过南宫与北宫之间,转入一条巷道,停在了窦宪的府门前。一名武士下马敲打铜制的门环,良久,中门大开。 窦家的管家窦成,因刘畅一案被处斩首之刑,现在新换了管家窦库,此人尖嘴猴腮,一脸的诡诈。他见马车到了门口,便招呼了一声,从院内快跑冲出了十几名女婢仆妇来到了车旁。放好了脚凳,两名仆妇上了车子,打开了车帘。 一只纤纤玉手,自车中伸出,随即一名女子从车中被牵出。她穿着匈奴人的服色,圆圆的脸上,双目顾盼间流露出灵动之色,眉角略高,显得妩媚而凌厉。体态纤秾合度,粉面红唇,系一条粉霞锦绶藕丝缎裙,绣了繁密的花纹,衣襟上皆镶真珠翠领,外罩金边小袄,整个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风的艳艳碧桃,十分娇艳。迎春髻上一支金丝八形容词攒珠钗闪耀夺目,另点缀珠翠无数,一团珠光宝气。 她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只是肤色略黑,虽如明珠一般皎洁,却总少了一些书卷的清气。 女子傲然的四下观看,才在众仆妇的搀扶下进了府门。她是北匈奴送给窦宪的一份大礼,北匈奴王的弟弟右谷蠡王于除的女儿,锦思郡主。 锦思并不在乎窦宪是多大年纪,到底有多少姬妾,她在乎的是窦宪是否拥有至高的权势。当她听说窦宪的一切之后,她答应了父亲的请求,由使者护送着来到了东都洛阳。 窦宪得到消息后十分高兴,他早听说锦思是草原上的第一美人,而此时他也在赶往洛阳与锦思相会的途中,只是这时有一件事耽误了他的行程。 窦宪收到的礼物数不胜数,而收礼了自然要办事,作为回报,那些巴结他的人得到了高官厚禄。然而当刘肇一举处理了四十几名官员之后,消息自然如风一般传到了窦宪的耳中,那些送了礼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人,当然要来找他。这让窦宪十分为难起来,小皇帝的所作所为,也让窦宪十分怨恨。 他当然不敢直接针对皇上,而袁安、任隗等人又行为高尚,没有任何可以让他抓到把柄的地方,因此,他就将怒火发泄到了一些地位声望不高的官员头上。 尚书乐恢将河南尹、洛阳令为非作歹的事上奏了皇上,而此二人正是窦宪的好友,于是当窦宪到达河南境内之时,就把矛头指向了乐恢。 乐恢,字伯奇,京兆长陵人。小时候,他的父亲做县吏的时候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县令,县令一怒之下竟然要杀他。 乐恢得到这个消息,悲伤至极,立刻跑到衙门面前,放声大哭,哀恸至极,嘴里念念有词:“青天大老爷,放过我的父亲吧!青天大老爷,放过我的父亲吧!” 县令一开始也是不当回事,但是乐恢越哭越悲伤,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县令急了,这又不是哭丧,你为什么哭得如此悲伤,却是为什么? 结果问清情况后,也只得放过了他的父亲。 后来他就学于焦永之下学习经学。焦永做河东太守的时候被查考,他的其他学生们都替他打通关节,当时正是明帝执政时期,上面查得很严,很快,焦永的学生们都被抓,只有乐恢清白,没有被捕。 阴就听说乐恢的名气,便多次送礼邀请他。乐恢对这位皇帝国戚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多次拒绝了邀请,连答复也没有。 后来,乐恢回到本郡。当地太守犯法被杀,他的亲朋好友没有一个人去看望死者家人,只有乐恢身穿丧服,表示哀悼之情。 以后做功曹的时候,他公正不阿,那些想贿赂他的人都被他一一拒绝。同郡有个叫杨政的人多次当中诋毁乐恢,搞得乐恢下不了台,但是乐恢还是因为才能举荐了杨政的儿子做孝廉。 乐恢孝顺而且为官公正,很快就得到了提拔。建初年间,乐恢被提升到司空府当官,但是司空变成了第五伦。第五伦和乐恢是同乡,按说乐恢可以在第五伦手下混个好前程。但是乐恢知道第五伦买官卖官之后,对他下分不屑,齿于与此人为伍,坚决不肯留任,推荐了颖川的杜安之后就离开了司空府。 回到家乡之后,朝廷的官员几次征召乐恢,都被他婉拒了。 后来在袁安和任隗两人的举荐下,乐恢又重新做官,最后做到了尚书仆射。 按说在官场上混迹了这么多年,他应该变得圆滑通达了,但是正直的乐恢并没有,他多次上奏弹劾窦宪和他的同党,终于,窦宪忍无可忍,决定拿乐恢来开刀了。 第四十章 乐恢之死 第四十章乐恢之死 乐恢不知道是自己多少次上书了,对于朝中的乱象,他已不能再忍,可是书达天听,皇帝不管事,太后不放权,他只能是干着急,起不到一点作用。于是他决定这次上书后,如果再没有结果,他便称病回乡,再不回到官场。 实际上,他病得十分严重,连日的咳嗽,常让他整夜难以入睡,辗转反侧间,对于国家的失望,常啃噬着他的灵魂。 他把灯火拔得更亮了些,提笔写道:“臣闻百王之失,皆由权移于下。大臣持国,常以势盛为咎。伏念先帝,圣德未永,早弃万国。陛下富于春秋,纂承大业,诸舅不宜干正王室,以示天下之私。经曰:‘天地乖互,众物夭伤。君臣失序,万人受殃。‘政失不救,其极不测。方今之宜,上以义自割,下以谦自引。四舅可长保爵土之荣,皇太后永无惭负宗庙之忧,诚策之上者也。”简言之,乐恢的意思是说,为了自己的家族能够长久保持荣宠,窦家人还是尽量把朝政交给刘肇。 乐恢将竹策放入囊中,看着已发白的东方。全身的骨肉都痛入骨髓,他长叹了一声,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心中却对岌岌可危的皇室念念不忘。 不出所料,乐恢的上书,再次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消息。他苦笑无语,命家人打理行装还乡。 刘肇早就收到了乐恢的奏书,只是此时还没有到发难的时候,是以只是把奏折放好,以备不时之需。他听说乐恢要告病还乡,一大早,便带着袁赏和任屯来看望乐恢。 三人快马奔来,却见人去屋空,一座老屋,一个小庭院,透着清贫自守,不由得十分感动,见院中海棠花开,便采了一朵在手,叹道:“想那窦家家资百万,却对朝廷虎视眈眈,而如此忠心耿耿的老臣却清贫如此,朕心中实在是觉得对不住人。” 袁赏道:“臣知道乐恢必从哪条路走,我们可以追上去。” 刘肇一挥手道,“不必了,回宫吧,着太医院派人去乐恢家乡,给他延医治病。还有,赐乐恢千金,在家乡为他建一所宅第,就说是朕赐的。任屯你去拟旨,我们回宫。”说完,刘肇出门上马而去。 乐恢一行走走停停,不几日已入长陵境内。安顿好后,却见有人传旨,着他去县府有事。乐恢无奈,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县府,却见县令,一脸笑嘻嘻地道:“伯奇兄,皇上才下了旨,赐你千金,还为伯奇兄建了一座府第,如今已在监建中,还未建成。可见朝廷对伯奇兄的重视。你素有善名,此时也算功成身退了吧。” 乐恢看县令脸上的奸笑,苦笑摇头道:“乐恢一身清贫,也不用皇上的什么赏赐,你替我上书陛下,臣乐恢不敢受,请陛下收回成命吧!” 县令冷笑道:“伯奇兄,你这就是不识抬举了吧,皇上这是对你的褒奖,若是坚持不受,怕是皇上那里也不好看吧!” 乐恢正色道:“大人,你小瞧了我,我一生为官,从未接受过一点馈赠,从一名小小的吏官,到尚书仆射,我若爱惜钱财,爱惜官位,何必辞官归乡!我若想吃一分安生衣食,又何必上书力陈时弊,得罪权贵,让自己身陷于不测之地!我归乡养老,有一分薄田,有书可读足矣,要银钱,要宅第何用?陛下若体恤老臣的一片苦心,也不会为难老臣的。大人,乐恢告辞。”说罢转身欲走。 县令道:“乐恢!你不要,你儿子也不要吗?” 乐恢脸色一沉,微微闪过一丝不快,他朗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让我这个老子来操什么心?陛下既然是赐给老臣的,就与他们无干,我不要,他们更没有资格要。” 县令灰头土脸,他的官是从窦宪那里花银子买来的,自己天天想得都是如何奉承谄媚上司,如何把自己买官的钱捞回来,何时见过这种给钱不要的主。想着站了起来,也不送乐恢,转身回了内室。 乐恢刚进了家门,却见一个少年站在室内,却是任屯。他的身后站着一名医官,两人风尘仆仆,似乎才喝了两口水。 乐恢的儿子乐己侍立在旁,见父亲归家,忙上前说道:“父亲,这位是郎中谒者任屯大人,这位是楚医官。” 乐恢见了礼后,任屯用十分尊重的口吻说道:“乐先生,陛下赶去送你,却见你已走,十分伤感,特命我来宣旨。” 这一语确是石破天惊一般,乐恢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擦了去,说道:“多谢陛下,竟然还来送老臣,这是天大的恩典。” 任屯拿出圣旨道:“先生,我就不宣旨了,直接把皇上的意图说与先生。” 乐恢让了任屯坐于榻上,说道:“刚才县令已找我去了,陛下的心意,我已知道,请任大人转告陛下,老臣,有一茅舍,一方菜园足矣,不要那许多的银钱。陛下自登基以来,四海承平,没有雨旱灾害,国库刚刚充盈,不可为了老臣如此浪费。” 任屯叹道:“陛下早知先生必不肯受,所以让我带了医官,来给先生诊治,请先生无论如何再不要推辞。” 乐恢笑道:“这个还是可以的,我这个病人总不会把医生推出去的。” 医官为乐恢开好了药后,道:“先生,不可太过操劳,每天只可适当的运动,吃食可清淡些。” 乐恢捋着须髯笑道:“老夫此刻赋闲,定会听从医嘱。” 任屯道:“先生清苦,吃食自然是清淡的。先生,陛下吩咐说,先生病好后,陛下请先生再回朝做官。” 乐恢摇头道:“多谢陛下,老臣身体不好,再不想出去了。” 送走了任屯,乐恢每日按时服药,身体竟也有些好转,每日闲亭读书,也还算自在。 窦宪听到回报,说乐恢已回乡养病,便派人来找长陵县令,指示他想方设法,折磨,逼迫,威胁乐恢。县令本就对乐恢没有好感,如此,正中下怀。 便找人又把乐恢叫到了县府,见了面,劈头盖脸的问道:“乐恢,听说你勾结袁安和任隗想要陷害大将军窦宪,可以此事?” 乐恢一愣,躬身说道:“袁司徒为人公正不阿,任司空精明干练,我只是仰慕,却从未交往,又何来勾结之说呢?” 县令大吼一声:“胡说,你们同时上表,弹劾大将军,还说不是勾结,来人,把乐恢拿下!” 乐恢大怒道:“我是告老还乡的旧臣,你没有权力抓我!” “好,我没有权力抓你,你就把你们勾结的证据讲出来,否则今天你休想回家!” 乐恢朗声说道:“我与袁公,任公不识,我们没有勾结,要说勾结,是你和窦大将军勾结,要来陷害我是真。也罢,我们去皇上面前评评理!” “乐恢,你别拿皇上来压我,就算是我和窦大将军勾结又如何?现在朝中谁不知道,皇帝事事都得听太后的,而太后却事事都听大将军的。你说,你是不是上表弹劾王调、李阜还有司史校尉了?”县令一脸的不屑,指着乐恢的鼻子说道。 “不错,我是上表弹劾了,怕是因为这个吧,你才来逼问我,是也不是?” “正是,王调、李阜都是大将军的好友,司史校尉是我的远亲,怎么,你有什么证明据就敢上奏弹劾,好大的胆子!” “我乐恢若无证据怎么捕风捉影,胡乱参劾。王调让儿子强买强卖田地,致死了人命。他自己任用亲信当街打人,是也不是。还有李阜,他的官本是买来的,却不知进取,上报朝廷,利用得到的权利,大肆收刮民财,让当地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这都是争辨不了的事实。还有你那个远亲,哼哼,他与当地富户勾结,倒卖私盐,证据确着。你要的证据,好,这就是他们的证据。”乐恢略显得激动,他站直了身子,大声咳嗽着,却没有丝毫的妥协。 “哈哈哈!”县令大笑道:“乐恢啊乐恢,就算是你有证据又怎么样,皇上他管得了吗?你管得了吗?我告诉你,你参了也是白参,还是乖乖地在这儿给我想袁安和任隗的错事,若是写的好,我管你的饭,写的不好,今天你就要在这里饿一天了。” 乐己得知情况,便找了当地的众多有识之士,齐到县府求情。县令无奈,只得放人。一天折腾下来,乐恢病体加重,只感到时日无多,又感朝政无望,咳出了一口鲜血出来。 几天后,朝廷又下来旨意,拜他为骑都尉,乐恢苦笑道上书辞道:“仍受厚恩,无以报效。夫政在大夫,孔子所疾;世卿持权,《春秋》以戒。圣人恳恻,不虚言也。近世外戚富贵,必有骄溢之败。今陛下思慕山陵,未遑政事;诸舅宠盛,权行四方。若不能自损,诛罚必加。臣寿命垂尽,临死竭愚,惟蒙留神。” 乐恢看了一眼在身边的儿子乐己道:“你自小受我家训,要持君子之风,不可行小人之志,不得与奸邪为伍,我已无生望,不能以己之躯再为袁公招来灾祸!” 说罢双目垂泪,长叹一声,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乐恢去逝,穿着丧服哀丧的弟子有几百人,百姓亦感他之德,悲痛不已,送葬之时,夹道相送,人人垂泪。 (后来,窦氏被诛杀,和帝掌权,乐恢的门生何融等上书陈述乐恢的忠心、气节,(和帝)赐与乐恢的儿子乐己为郎中。) 第四十一章 娶亲 第四十一章娶亲 窦宪回京时,刘肇亲自出城去接。他穿着绣九龙的冬黑冕冠服,带着帝皇黄赤绶四彩,那黄赤绀缥,长二丈九尺九寸,五百首,代表着天子的尊贵。 窦宪一路之上,都是黄土垫道,香烛鲜花迎送,礼敬如对神明。早就得意忘形,此刻千乘万骑簇拥的他,座下白马,手中黄缰,趾高气扬的注视着百姓香花醴酒望尘舞拜,如风中吹舞的麦浪般五体投地,这份风光,这份荣耀,自古以来谁人能比。 他是建下不世之功的大将军,得胜回朝来了。没有人可以超越他,甚至卫青,霍去病,在他的眼里,都如尘土一般。 他沉醉于自己的这份风光,就如同刚饮过了美酒的滋味,纛车上的纛旗在风中猎猎飞舞,和风如絮,他目光炯炯,向迎接自己的队伍走去。 随行的郎官中一名议郎出班奏道:“陛下,窦大将军功勋卓著,已超越了三公,应以王礼待之,臣请陛下,我等可否叩拜,伏身口称‘万岁’” 刘肇的脸色十分难看,冷笑却不语,心中的愤怒已到了极点。尚书韩棱正色道:“同上面的人交往,不可谄媚;同下面的人交往,不可轻慢。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在礼仪上,只有皇帝才能称万岁,没有人对臣子也称‘万岁’的道理,你这个人,是不是被窦宪吓着了,失了体统和分寸?还要拱揖伏礼,虔诚示敬?那你做大汉朝的什么官,干脆做窦宪的一条狗好了!” 韩棱这话说得极重,那个议郎脸皮立即变成了猪肝色,又不好反驳,只得羞愧的闭上了嘴,再不敢多言。 刘肇对韩棱的话非常满意,他对站在旁边的袁安道:“司徒,韩尚书是可用之材,可以给升迁了。” 袁安心中暗笑,却正色道:“臣记下了!陛下,可升为廷尉正官?”刘肇点头:“不错,就这样!”他二人小声的嘀咕,窦宪的队伍已到了面前。 刘肇坐在辇上没有动,却见众臣都齐跪拜道:“大将军得胜还朝,祝大将军福泰安康!” 窦宪从马上下来,走到刘肇面前见礼。刘肇站了起来,双手扶起他道:“舅父辛苦,快快请起。”说罢解了他的战袍,才算是为他解了甲胄。 他拉着窦宪坐上了自己的辇车,吩咐道:“今日舅父功大,与朕同辇进城,让官民礼拜。” 通赞官见了,忙唱道:“礼成!”说着小跑着跟了上去。众官大乱了一阵,也只得按序排好班,跟在其后进城。 城内百姓看热闹的居多,但见窦宪与皇帝同辇而入,立时一片嗡嗡声,啧啧称羡不已,纷纷跪倒叩头, 窦宪先入宫见了太后,窦太后自然又褒奖一番,赐了无数的金银珠宝,不提。 窦宪急着回到家中,因为家里还有一个锦思郡主在等着他。 窦宪家中已经妻妾成群,但是对于这个锦思郡主,他还是别有一番心思。首先,他听说锦思为匈奴第一美女,其次,他知道锦思才十七岁,正是女孩子最美的年龄,自己家里那些已年长的妻妾自是不能比。再者,他受了右谷蠡王于除的大礼。 窦库早带领了阖府家人在门口迎接。窦宪见了妻妾和几个儿子女儿,便迫不及待的问窦库道:“锦思郡主可到了” 窦库小声道:“将军,早到了,安排到卓然居,今早上还问将军来着。” 窦宪一喜道:“好,你安排一下,我现在就去见她。” 窦府极大,卓然居在后花园的深处。窦宪与别人不同,后花园里没有那么多花花草草,反而种了许多的树木,林密草茂,却如进了山里一般。他又散养了一些鹿,鹿呜呦呦,别有一番情趣。 窦库小跑着穿过小径,到里面报信了。窦宪进正房换了常服,洗了一个澡,觉得全身的疲乏都不见了。他出人意料的将自己的胡子梳了梳,长久不梳,这花了他很多时间,总算觉得清爽了,才站起身向卓然居走去。 眼见得到了卓然居的门口,却见一名婢女从里面快跑出来,一头撞到他的身上,吓得脸上早没了血色,双膝跪了下来,哆嗦着道:“将军,奴婢莽撞,请将军恕罪!” 窦宪心情正好,又见她还有几分姿色,却没有发怒,只把她拉起来问道:“跑什么,什么事这么急?” “郡主在里面发脾气,说将军来得这么晚,是不把她当回事,让我去找将军!”她被窦宪握着手,不由俏脸通红,语声也变得柔了。 “哦,我这不是来了!你下去吧!”窦宪说着,撇了她进了卓然居。 蝉声密密的从层叠的树叶章传来,虽已到了傍晚,却依然热得难受。卓然居里放置了冰块,让人一进来便感觉清爽。 锦思一身素白短襦长裙,半臂外挽着同色雪绡纱,几近透明。酥胸微露,头发只在头顶轻挽了一个髻,长长的披在身上。她赤着一双雪白的莲藕一般的小脚,在地毯上来回的走着。一名婢女端上了冰镇过的菊花枸杞蜂蜜茶,她喝了一口,感觉火气微消了些。 却在这时,见一名高大留须的男子已站在了门口。他只着了便袍,露出长着胸毛的胸口,锦思脸一红,心中知道,此人必是窦宪,却没有起身,只用白玉勺轻轻搅动了几下茶水,碗和勺偶尔碰撞之间传出清脆的声响。 窦宪使了一个眼色,屋中的婢女都识相的退了出去,只剩下窦宪和锦思两人。窦宪眯着眼睛看着似露非露的锦思,眼中闪出一团火光。 但是他还是微微一笑,拿过了锦思正喝的茶水,一饮而尽,才道:“我就是窦宪,郡主是不是想我了?” 锦思婀娜的起身,故意将身体的曲线展现得更加玲珑,她用手轻拉住窦宪的胡子,“将军,我父王将我送给你,你觉得我可做得你手中的珍宝吗?” 窦宪将她挽入怀中,她娇小的身子略挣扎了下,却更加让窦宪口渴难耐。他哑着嗓子,低声道:“值得,我必当你如珍如宝。”说完将锦思抱起,向内室走去。 第二天,窦宪宣布,要正式娶锦思郡主为妾,于三日后迎娶。这消息一传开,在京城中立即成了万人议论的话题。大将军刚一回京,便要娶妾,这正是送礼巴结的好机会,于是一天之中,在窦府门前排队送礼的人,已排出了一里地之远。 袁赏和任隗也得到了消息,回报了刘肇。刘肇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书策放下,看着绿纱窗外皆被染绿的景物,淡淡地道:“你们二人这几天什么都不要做了,去窦宪府前盯着,只要是来送礼这人,都要记录在案。朕有用处。” 袁赏和任隗互相看了一眼,点头道:“喏,臣等这就去办。” 两人一人在正门,一人在后门,找了一个荫凉之所,席地而座。比之门外那些大太阳底下晒着,枯等着登记在册的要舒服多了。其实也不用去打听,那门内自有人呼报,侍郎王绪送了上好珍珠十二颗,金镶玉的锦串两串,玉马两个。李都尉送白银三万两,锦绣二十匹。每报一个后面的人就开始议论,是不是自己送的东西少了,等等。这倒给了袁赏和任隗便利,根本不用去打听,那呼报之人,自己便把人的姓名和礼品,报得清清楚楚,要多省事有多省事。三天之中,二人只带了些吃食,一直守在门前。 当然,窦府中不可能没有人看到,只是觉得窦家势大,即使朝中有人因此收罗证据来弹劾,有太后在朝,也不是什么事。眼见得三天已到,窦宪正式娶了锦思郡主过门。 当然锦思早就与窦宪耳鬓厮磨了,只是自己是郡主,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娶亲的仪式也就是做给众人看的,当她穿着大红的喜衣来到堂上之时,人人侧目,都赞她美貌。这让锦思更加开心。拜礼过后,窦宪也不能不照顾一下众人的脸面,自去陪着宾客喝酒,当然又是大醉而归。锦思自然是不太高兴,不过当晚上窦宪将客人们送来的礼品拿到她的面前,让她把玩时,她更加确信,自己选对了人! 袁赏和任隗高高兴兴的把简册交到刘肇手上时,刘肇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问道:“你们公然在窦府门前记录,就没有人问问?” 袁赏道:“臣在窦府正门,那些人有些过来转了一圈,就走了,确没有人问我。” 任隗道:“陛下,我们两个穿着素衣,没敢太过招摇,只做书生样,若是让他们起疑了,我想也不过想太多。” 刘肇咬了下嘴唇,目光像结了冰,凝视着窗外,谁也不知道他想什么。许久,他才一字一顿的道:“窦宪可杀!他太不把朕和满朝文武放在眼里了。” 任隗看了一眼他,接口道:“陛下是觉得他们其实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只是有恃无恐,不放在眼里罢了!” 袁赏道:“臣也是这么觉得的,陛下,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肇一哂,说道:“这个理,我懂,你们也懂,可是现在还不是拿办他的时候。我们要有切实的证据。袁赏,你去找周荣过来,我有事要吩咐他。任隗,你去宣旨,太常曹褒识礼仪,忠于皇室,即日任命为督领羽林左骑。” 他再次拿起自己的小弓箭,此时他拉动时,已显得绰绰有余了。他将箭指向了蓝天,那天空中白云朵朵,却没有真的射出去,只是盯着看了许久,才豁然出了一口气,脸上一下子变得异常的随和可亲了起来,满面笑容。 大声道:“朕心情大好,明天,我们去狩猎!” 第四十二章 再遇 第四十二章再遇 路旁开满了各色菊花,**有金芍药、莺羽黄;白菊有月下白,玉牡丹、貂婵拜月、一团雪。紫菊有碧江霞、双飞燕、和紫罗繖。还有美人红的红菊,淡红色的佛见笑、桃花菊,品种名贵,如云霞的菊丛中,邓绥一张比花还娇美的面庞,笑得十分灿烂。 玉儿跟在她的身边,一边为她打伞,一边小声的嘀咕着:“小姐,这花又不是我们种的,干嘛费心思去弄它,好端端的把手都弄得粗了。” 邓绥眼中闪着柔和的光芒,小嘴微张,那素白的小手上已粘了泥土,她却不去管它,还在将一棵玉楼春扶正,培上了土,然后才满意的站起身来。 “玉姐姐,这花和人是有感情的,我刚来时,花还未开,如今是开得满园了。一会我们就要走了,怎么能看着它倒于路旁,若是别人没有看到,踏上一脚,不是可惜。” 她转身回屋去洗手,待将手洗得干净了,却见阴璃自外而入,便笑道:“怎么,我要走了,你才来送我?有什么礼物要送我?”小脸俏皮的仰着,一双眼睛却晶亮有神。 阴璃走过来牵了她手,只感触手冰冷,正自诧异,却见阴璃眼中含泪,竟滚滚的落了下来,啜泣不已。 邓绥一愣,便柔和了语声道:“我知你不舍我,却又不是永生不见,怎么竟落泪了。快擦擦,脸上的胭脂要变成条了。” 这一说,倒把阴璃逗得“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用力打了绥儿一下,说道:“绥儿,你倒是没生那个心思,这些日子在我这里,走了便不想我!” 绥儿打趣道:“我回去画了你的画像,日日看着,念着可好?” 阴璃甩了她手,“你啊,这是要把我当成个菩萨了,我可不要,只是不知,这一别,何时再能相见。”说罢叹了口气,她心中虽知,两人日后定有一番争斗,只是如此时光,怎么又平白想着以后的日子呢?却是父亲告诉她,自绥儿走后,不可再相往来,只是日日的朝夕相处,这份不舍,却来得自自然然,全无一点做作。 邓绥将她头上的发丝抚了抚,柔声道:“璃儿,我会给你写信的,离得也不远,你想我了便来看我,我想你了,便来看你,又无缘无故说这些伤感话做什么?” 阴璃的脸色变了变,说道:“我过些日子要随父亲去上任,不知何时回来,故有此一说。罢了,也许以后我们都入了宫,共侍一夫也说不准呢!”说罢用眼睛去看邓绥,见她神色如常,微觉诧异。她却不知,绥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入宫之事。 邓绥笑道:“我才不入宫,绥儿将来必会嫁一个一生与我相爱之人,携手走遍天涯,白头不相离。宫中又岂是我们女儿家相与之所吗?不过以璃儿的美貌,若是入得后宫,也是三千宠爱于一身吧!” 这一说,阴璃不由得面红耳赤,一张俏脸臊得如红布一般,小声啐道:“你不要胡说!” 邓绥暗自好笑,却不点破,只打趣道:“璃儿害羞了!” 两个人正说笑,赵玉从外面进来道:“小姐,车已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这样一说,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更觉依依不舍,邓绥沉吟片道:“璃儿,我要走了!你若是与父亲远行,也可告知我地点,我们还可以通信。” 阴璃假意的点了点头,心中暗叹,她怎么会与父亲远行呢?只是此时又不能说破,只轻挑眉道:“那是自然,绥儿,你一路小心!” 邓绥点头,又握了她手,依依别道:“我走了!” 转身便与玉儿向门外走去,阴璃没有送到门口,只倚在门侧,看着邓绥穿过院落,向外走去,长叹了一声。 绥儿的随身物品不多,只一辆马车,李夏又特意来接,赵玉便来了兴趣,想起在草原上骑马驰骋的情景,便要李夏跟在车的后面,非要骑上马不可。李夏见马车走得慢,也便由得她胡闹。绥儿便车中探出头来,看着赵玉骑在马上,只有几分羡慕,又想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家,怎能当街骑乘?便兴致勃勃地对赵玉道:“玉姐姐,待出了城,换我来骑一会儿吧,好久没有骑马了。” 赵玉吐了吐舌头,“小姐,一会问过李大哥吧,他若是允许,我可没意见。” 赵玉看了一眼跟在后面一脸严肃的李夏,只得叹了口气,心中暗忖,李夏时刻担心自己的安全,自是不会允可自己的。只得缩回了头,闷闷地坐在车中。 眼见车子出了城,却见几名孩童在草地上放风筝,便叫停了车子,看着风筝越飞越高,清脆的笑声如风铃般在天空回荡,心中多了几分艳羡。想起幼年时,家中练习女红,被母亲责骂,哥哥便带着自己出去放风筝,往事如潮,涌上心头,顿时来了兴致。 下了车,走到那几个孩子的身边,接过了他们手中的风筝线,小脸仰望着看那天空中越来越高的小黑点,似乎天地万物都变得空旷高远,明媚的笑容如一缕阳光,连那几个孩子都看得傻了,竟忘了手中的风稳线,一松手,竟遥遥挣了出去。 那孩子见了,发了急,哭了起来,绥儿一愣,忙道:“别哭啊,姐姐去帮你找!”便提了裙子,向风筝飞过的方向跑去。 柳条的嫩叶泛成了烟绿,渐渐遮住了她的身影。眼见风筝落处不远,却不知不觉竟走了许久。却见风筝落在一棵树顶。还好树身不陡,她看看四下无人,便提了裙子向树上攀去,只攀到一半,却见下面马蹄声响,一人骑马从下面经过,脸上一红,竟松了手,直向下落去。 立时吓得花容失色,双目紧闭,暗道不好。 落地却不甚痛,但觉额上一热,似是人的呼吸,淡淡的,如风儿一般轻柔。偷偷的睁开眼看去,却迎到了一又乌黑的瞳仁,温润如墨玉,却极尽温柔,眸中映出自己红红的脸颊。她也沉迷于那双眸子中,移不开视线。忽听到远处有呼唤之声,才“啊”了一声,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略挣扎了下,才发觉自己在马背上,被那人抱在怀中。 她低垂着臻首,低声道:“放下,快放我下来!”却不敢再去看那人一眼。 “你告诉我,你是谁,我就放你下来。”那人语声略带着一丝童稚,却有着压迫人的威严。不由回过头去,好奇的看去,脸儿羞得更红,竟不知如何应对。 那人正是出来打猎的刘肇,他和袁赏追赶一只獐子,分了开来,却正遇到邓绥攀到树上去拿风筝,他一看到那绝美的容颜,就认出她是他心中想念的女子。于是便停了马来看她,谁知却惊了她,让她从树上落下。幸好,自己接住了她,却也吓得心儿直跳。 待见到她就偎依在自己怀中,一颗心跳得更加厉害,竟不舍得再松开手。 两个人就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说话,耳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却是李夏赶到了。邓绥急了,小声道:“快放我下来,我叫绥儿!”挣扎了几下,终于从马上滑落。 “哎!”刘肇叫了一声,心中不舍,却见绥儿小跑了几步,迎向了李夏,回头向着刘肇一笑,笑容美妙得如一道划破流云深雾凌于春色之上的耀目金光,竟让刘肇又愣住了,只觉一池春水般又被搅动了,浪花般翻涌了起来。 李夏拉了邓绥上马,看向刘肇,眼中露出一丝诧异,却没有说什么,带过缰绳,转身带邓绥而去。 刘肇望着二人一骑离开,低声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此时袁赏和任隗赶到了,问道:“陛下,出了什么事?” 刘肇笑道:“那女孩是阴家府中的女儿对吧?是叫绥儿吗?” 任隗一愣,突然想起那日的事,不知道他为何今日又提起,忙答道:“她叫阴孝和,是不是有小字,臣便不知道了。” 刘肇点头道:“好,朕等着,就等到那一天,绥儿,绥儿,我等着。” 三人转了马头,向林中跑去,袁赏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陛下,那个人我看着眼熟,以前到我家里来过,似乎姓李。但是我记得他来见清河王的,他与王爷是有一些关系的,怎么他却在此地出现?” 刘肇奇道:“你说他认得清河王刘庆?” 袁赏点头,“臣没有记错,对了,他叫李夏,当时因为刘畅一案,他来见过在我家府中居住的清河王。当时,我也没注意过,是怎么回事,陛下要是感兴趣,臣回家问问家父。” 任隗道:“笨啊,当然得问啊,不过陛下,臣却觉得不如直接问问清河王爷比较好。” 刘肇皱了皱眉头,停下了马,静思了许久,才喟然叹道:“却不知他与她是什么关系,绥儿似乎十分信任和依赖他。明日,朕去兄长那里问问,或者可以多知道绥儿的情况。” 心中却想着,刘庆会和绥儿有什么关系呢?那李夏又是什么人?都乡候刘畅一案,兄长怎么又会参与其中?他自小虽与自己一同长大,却还是有事瞒着自己?越想心里越乱,虚虚实实,不可捉摸,心里又如泉里涌上来的水一样,乱蓬蓬的喷溅了出来,四下里没有一个着落。不由得长叹一声,只望着林中绿树荫蔽的景色,呆呆出起神来。 第四十三章 甘英入选 第四十三章甘英入选 刘庆吃过了早饭,见天色昏暗,层层乌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淡漠的风穿梭着,将枝头上的花朵摧残着,蹂躏着,柔弱的小花小草已战栗折服于地。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头顶上的苍穹,泛着灰蓝色的光,凄凄切切地照耀着大地,接着,一声响雷,雨终于下来了。 刘庆站起身,推开窗子,让雨丝吹到自己的脸上,那种清清凉凉的感觉,让他的心里略感痛快了许多。 左小娥侍立于旁,她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张瓜子脸,秀美中透着淡雅,神态上略带着一丝天真,她拿起一件袍服披在刘庆的身上。刘庆回头看着她笑了笑,问道:“你们姐妹来这里有几个月了,还习惯吧?” 左小娥点头道:“王爷,你们都待我们很好,在这里比在宫里任人欺凌要强得多。本以为我们命苦,父亲被害,兄长失踪,流落宫中,听天由命罢了!谁想到遇到了陛下,让我们有了归处,也算是时来运转了吧!” 刘庆叹道:“窦宪一党不知害了多少人,我幼时在宫中,还有父王为我做主,疼爱我和肇弟,父王去后,我就没过几天安定的日子,每日在宫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若不是肇弟,我可能就在清河渡过余生了。想来,人生一世,不知要经过多少苦难,最终却仍不知道是什么结果,真是可发一叹!你们即在此觉得好,就安心呆着吧,我每天浑浑噩噩,也不知如何照管你们。” 他望着窗外已连成一片的雨势,久久不语,心中那些久远的往事,似乎又涌了上来,印象中的母亲已经淡得没有一丝影象。他深信自己的情感是压抑的,却没有过于复杂、歪曲,他只是十分茫然,不知道如何走接下来的路。 皇帝时常来他这里寻求帮助,他知道,他要的帮助不是自己能给的,就连皇帝自己都没有办法摆脱现有的运势,他一个被打压了许久的王爷,又能有什么本事?皇帝来此,只是为了打李郃,那个迷一样的人物。 他不知道李郃是怎么想的,人都是有欲望的,有的人需要的是权利,有的人需要的是金钱,也有些人需要的是女人。可是李郃似乎无欲无求,每天只是在屋中读书,在庭中习武,就连他派去美丽的左大娥,他也是以礼待之,没有一丝逾矩。他送给李郃的银子,也都原封不动,这样一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他自己呢?他就这样颓废的活着,没有惊喜,没有辉煌,他是灰黄色的,就如秋日刮着大风的天空,连阳光都没有一丝光亮。似乎鲜花的灿烂都与他无关,他才十四岁,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这样冷淡冷漠的人世,他活得好难过。 要是绥儿,他想到了邓绥,那个阳光一样的女孩,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只有那段日子,他是带着微笑的。她的美丽,她的懂事,她的聪慧,她的羞涩,她的柔媚,都如和煦的风一般曾吹去了他面前的阴霾,温暖了他的心。 他曾想过,与绥儿一生厮守,策马天涯,不再回到这宫廷之争,这朝野之乱。只要有绥儿在身边,无论什么对他都是浮云,那样的女子在身边,景色永远是明丽的,心情将永远是明亮的。 但是世俗的多变,却让他失去了绥儿,他的世界就此永远陷入了无边的灰暗之中,他忘不了,邓训拒绝他时说的话,也忘不了李郃对他讲的话。身后事,他又何福之有?今生他将永不能与阳光相伴,未来,又有何希望可言,即使身后荣耀万端,一生将如入地狱,对于他而言,又有何用。只是他不能连累绥儿,她如必定要入宫,陪伴肇弟,他的介入,会让她坠入万劫不复之地,他心何忍? 长长的叹息,自口中发出,他已立在窗前许久。左小娥看着他清俊的面庞,不由心疼起来,虽不知他心中想什么,却知他必定是有无数的心痛和烦扰。一个衣食无缺的王爷,他又是愁什么呢?忍不住出声问道:“王爷,您是在忧心国事吗?凡事自有定数,窦家作恶多端,天必诛之。” 刘庆看着她秀丽的小脸,勉强笑道:“你一个小女孩懂得什么国事?”他心中想到,绥儿才是真的懂,那种聪慧,又怎是一个小小女孩会有的高论?她却处之游刃有余。 左小娥嘴角带着一丝苦笑:“是啊,我一个小小女孩又怎么懂国事,只是所历之事,都与奸臣有关,心中所感罢了。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只恨自己不能生为一个男儿,为父母报仇。”她低下了头,泪水悄悄地涌上了眼睛,又悄悄低落。 刘庆轻轻一叹,忍不住走过去,为她轻轻拭去泪水。触手肌肤滑腻,心中不由一荡,忙收回了手。自恨自己怎么能如此轻薄,又想起绥儿的小手,也是如此滑腻,心中一紧,竟也有想哭泣的感觉。 左小娥面色晕红,娇美异常,眸中映出刘庆颓然的身影,心中跳个不停。她早已心仪清河王许久,却知自己身份低微,实难以匹配,只是情深不寿,满目牵绊,只道今生无望,只默默守护着他即好。只是,被他抚了双颊,一颗心儿早已失守,只盼着他会为自己心动,想起《诗经》中的句子,执之之手,与子偕老。心中更加怦怦乱跳,只盼着这个男子将成为自己生命中的唯一。 羞涩的抬头看时,却见刘庆双眼含泪,脸上凄苦无比,不仅大惊,竟吓得手足无措,不知他为何如此。只得轻唤道:“王爷,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小娥哪里让王爷难过了,王爷,你说个话,小娥以后改还不行吗?” 刘庆挥了挥手,跌坐在塌上,心中酸楚不已,绥儿,绥儿,心中唤着无数遍,一番相思,却被小娥引起,心中酸痛不已。 左小娥愣愣地站在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竟不知如何自处了。只听得窗外雨声,清洗着肮脏的世界,清洗着尘封的心灵。那雨越下越大,竟不肯停,似乎懂得凄苦的人的心情,孤寂得让人心痛。伤感的雨滴,似也滴进了人的心里,冷冷的,泛着清光。 一阵失落袭上了心头,左小娥低了头,对着刘庆施了一礼,退出了房门,掩上门的一刻,泪水,迷蒙了双眼。 大雨连下了三天,才慢慢转小,淅淅沥沥的又淋了小半天,才渐停了下来。空气中迷蒙着一层水气,燥热的天气,立刻清爽了下来。 李郃在室中空坐了三天,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了,伸了懒腰,信步向池边走去。想来池中的水已涨了许多,便转了方向,踅向刘庆的书房,几天没见这个小王爷,不知他在做什么。 刚穿过几个假山,就听到了甘英大声说笑的声音:“那几个人都怪叫着,再不敢上来,要是师父见了,必也会高兴呢!” “我高兴什么啊?”李郃有半月未见徒弟,不仅心情大好,笑呵呵地问道! 甘英见是他,小跑了几步,半跪了拜道:“师父,这一向身体可好?徒儿回来了!” 李郃将他扶起,见他穿着月白的绣花织锦长袍,内穿着棕色起绒提花锦衣。只用一条绛色的腰带束在腰间,显得清爽,干练,不由人眼前一亮。因笑道:“远远便听到了你的声音,怎么此行还顺利吧!”又看了看刘庆,见他虽面带笑容,却脸有倦色,眉目之间,似有无穷忧郁。 他知道这个王子,自小便小心翼翼,又有诸多变故,是以性情十分忧郁,常常自苦自艾。 刘庆见他望向自己便笑道:“先生,甘英回来,我们该庆祝一番,来人,摆酒宴,我们三人把酒言欢!” “真和做梦一样!”三人坐在亭中,甘英红光满面说道。 “陛下让我去找班超,并告诉我,不久他将再次出使西域,此时要挑选十八名武士跟随。他知我跟从先生习文习武,便让我去试试,他还告诉我,如果能效力军前,日后,定会有升迁之日。”甘英兴奋的细述着此次的行程。 班超是班固的兄长,字仲升,他出生在文仕之家,是史学家班彪之子,但是他却投笔从戎,成为了一名稳固边疆的东汉名将。 此次窦宪大胜回朝,和帝便下旨让他回朝,准备之后的事宜。 此时他攻打莎车国,杀了其国王有功。又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手下,推翻了龟兹国在疏勒国建立的傀儡政府权,重立疏勒故王兄长之子为王,建立新的亲汉政权。 在此之后的数年里,班超降服了莎车、月氏等国,被任命为都护。他上表请求要讨平焉、危须和尉犁,而当年跟随他的勇士已几乎都死于战场,所以此次回京,他决定要再选十八名有勇有谋的勇士同行。 汉和帝接见了班超后,得知他的想法,后来便举荐了甘英。 虽然是和帝的推荐,班超却并没有给甘英一丝特权。校场内,来候选的勇士有三百一十七名。班超五十几岁,头发有些花白,他穿着都护将帅服,端坐于校场的上方,须长美髯,身体壮实,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他声音清晰响亮,高声叫道:“三百一十七名分成六队,两人一组互相比试,胜者与胜者再较,每队中胜出的四名到我面前来。” “吼吼吼!”勇士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回荡在校场的天空。 然后比武开始,甘英被分在了第四组,他的第一个对手是一个叫苏南的高大男子,他想起恩师的教导,不慌不忙,沉着应对,三招便将那男子打倒于地。抬头看时,却见班超站在人群之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第二个对手,第三个对手,第四个对手,甘英都很轻松的取胜,主掌他这一组的官员,便不再让甘英下场,已认定他是理所当然的胜者。甘英站在一旁观战,他目光炯炯有神,注视着比武者的每一个动作,想着如果是自己该如何应对,这些人只有一个叫秦河的人,武功极为出色,当秦河第二个被选中,站在他的旁边时,脸上露出了胜利者才有的微笑。甘英却笑了笑,他记得师父的话,总有人在自己之上,要虚心学习每一个人的长处,戒骄戒躁,不要为任何的作为,而慌乱了心绪,静为万动之首,也是胜利之源。 因此,当其余三个人趾高气扬的站在他的旁边时,他依然十分谦逊的笑着。此刻,他又看到班超,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当最后剩下的二十四个人站到班超面前时,他在他们每个人的身边走过,停留,注视,却没再看甘英。最后,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是从这些勇士中选出来的佼佼者,是有万夫不挡之勇的人,我为你们骄傲。”他顿了顿,命人打开了一张巨大的地图,指着上面一个个的点道:“这些地方,我存了粮食,这些地方,我存了兵器,而我的人却在这里。”他指了一下上方的一个点。 “敌人就在我的下方,可是我没有粮食,也没有武器,怎么取胜?”他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除了甘英,其余的人有的深思,有的似首胸有成竹,跃跃欲试,有的面容沮丧,不知如何做答。只有甘英面无表情,清澈的眸中,闪着光芒。 “你!”班超指着秦河问道:“你说怎么做才好?” 秦河略一思索答道:“旁边有条小路,可以避敌,去取兵器,然后从后面返回,包围敌人,再杀之。” “你!你说呢?”班超又指着一个面容清瘦的军士问道。 “杀他娘的,冲过去!”一句话,众从皆笑。 班超又看了看其他人,于是问甘英:“你呢,你想怎么做?” 甘英淡淡地道:“首先,将领将粮食和武器分开存放,便是一个大忌,所以这是一个无谋的主帅。其次,如果真有这种情况,可以令得一部分兵士居中吸引敌兵的注意,分出两队,一队取粮,做长期作战的准备,一队取兵器,秦河兄说的突袭是不可取的,只可悄悄而回,小队人马,去取兵器,本就势单力孤,怎可轻取冒进?此时三队合兵一处,再来决个生死,才有可能取胜。” 班超听了,哈哈大笑,指着二十四名勇士道:“你们听听,这才是真正的好办法!带兵就要做到这样,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他目光在甘英的面上扫过,问道:“你可是陛下向我举荐的甘英吧!好,陛下圣明烛照,果然是一个人才。你能文能武,可以来我军中任职。至于这二十四个人……” 他指着其中六人道:“你们几个刚才得胜时,面露骄色,刚才又吱唔不清,答不明白,有勇而无谋。”他摇了摇头,又说道:“我大汉朝虽然令得四方臣服,我们在外面却是九死一生,若无智谋,无益于取死之道,罢了,你们回去吧!” 他注视着十八名精干的勇士道:“我一个月后离京,你们都回去准备一下吧!” 讲到这里甘英叹道:“我一直听闻班大人是忠臣良将,果真如此,师父,我心中竟生出了无限的崇拜,效力于他的麾下,此生无憾了!” 李郃本来茹素节食,恬然自苦地捡清淡的略吃几口,听得他如此说,便放下了箸,说道:“不错,我本意也是让你于军中效力,驰骋疆场,如今遇到了明主,日后不可限量啊!” 刘庆道:“只是这塞外苦寒,生死一线之间,你可要吃苦了!” 甘英的目光熠熠生辉,“我不怕吃苦,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便是要建功立业,为国为民尽自己的一片真心罢了。” 李郃拍了拍他的手道:“甘英,你离出发还有几天,这几日我们师徒常在一起,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 “嗯!”甘英用力的点点头,自小便跟着师父习文习武,便如亲生父子一般,如今分离,实有十二分的不舍,点头之时,泪水便欲流出。 李郃笑道:“怎么,还要哭一鼻子,你已是成人了,虽说是我的徒儿,却早该自立门户,早晚的事情,还看不开吗?” 他又看了看清河王,见他始终郁闷地喝着酒,也不言语,便又道:“王爷,你还记得我对你讲的话吗?你的功绩,便是让陛下成为一代明主,个人的得失,若时时放在心上,人生还有何乐趣而言。我记得你曾写过一道小诗吧!” “佼佼明月夜,离人懵懂时,天娇百城越,长笑过云遮。丈夫背上客,行途暮色歌。若问前方事,振振挑长河。”他侃侃背来,十分流利,似是自己写的一般,刘庆略感诧异,叹道:“不错,先生,这正小王所写。” 李郃哈哈大笑道:“王爷,如此好诗,说明你并非儿女情长之人,怎么事事想不开呢?凡事一个‘放’字,万事都可解了!” ****************************************************************************** 后记:班超 成语“投笔从戎”,意指读书人投身军旅。班超不仅是投笔从戎的语源,同时也是历代投笔从戎者的榜样及祖师。班超年少时有大志向,为人孝顺严谨,口才出众。后来兄长班固被召入洛阳为官,班超与母亲随之一同迁居京城。当时家里比较贫困,班超为官府抄写书籍,赚取微薄的薪水以贴补家用。 据《东观汉记》载,有一天,他对抄书感到厌烦,便停止抄写,投笔并感叹道:“大丈夫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乎!”,在被他人嘲笑后,班超又说:“小子安知壮士之志哉!”。汉明帝任命他为兰台令史,后来又被免官。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永平十六年(73年),班超随奉车都尉窦固出击匈奴。窦固以班超为假司马,派他攻打伊吾(在今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哈密市一带)。班超在蒲类海大胜敌军,得到窦固的赏识,便派遣他出使西域。班超到罗布泊西南的鄯善国(今新疆东南部),当时匈奴也在极力争取鄯善王。班超刚到鄯善国,国王非常礼待班超,但几日后突然冷淡下来。班超认识到“必有匈奴使者来”而导致了鄯善王犹疑,后用计得到了确实的消息。因与同伴36人开会说:“我等在绝域,欲立大功;而匈奴使者仅来了几天,国王就开始冷淡我们。若将我们送与匈奴,将难于活命”,并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之”。当夜班超带领手下在匈奴使者帐放火鸣鼓,致使对方惊乱。班超亲手格杀3人,吏兵斩杀30多人,其余百余人均被烧死。班超次日将匈奴使者首级展示予鄯善王,震撼其国人,鄯善国遂归顺汉室。班超在这一战中留下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千古名句。皇帝和窦固对班超的智勇非常欣赏,窦固要给班超增加人手,为班超所拒绝。 威镇西域 之后班超从鄯善前往于阗国,于阗国是当时西域强国,国王广德带领其它各国攻莎车国,杀其国王。班超至,广德对其不甚礼遇。该国信巫,巫师对广德说“神怒何故欲归汉,汉使有祸马,需取之祠于神”。于是广德派人向班超索马,班超让巫师自己来取,然后怒斩该巫师,将首级送与广德。广德早耳闻班超在鄯善击杀匈奴使者之事,感到十分惶恐,因杀匈奴使者而降汉。班超甚至带领自己为数不多的手下,推翻龟兹国在疏勒国(国都在今新疆喀什市)所立的傀儡政权,重立疏勒故王兄长之子为王,建立新的亲汉政权。 后来汉明帝驾崩,焉耆(今新疆焉耆**自治县一带)乘机向汉进攻,龟兹等也发兵攻打疏勒。汉章帝即位,担心班超孤立无援,下诏将他召回。疏勒、于阗等国为此十分忧虑,班超击破疏勒叛降于龟兹的两座城池,疏勒复安。 平定诸国 建初,班超率疏勒等国攻破姑墨石城(今新疆温宿县城西北)。之后上书请兵,意图趁机平定西域,得到章帝的支持。 班超在击破莎车(今新疆莎车县)、疏勒的叛将后,上书请求与乌孙联合进攻龟兹,得到章帝的首肯。建初八年,拜班超为将兵长史,然而负责护送乌孙使者的李邑在到达于阗后,因龟兹的攻势而不敢前进,继而上书声称西域的收复不可能成功,同时诋毁班超“安乐外国,无内顾心”。但章帝相信班超的忠诚,命令李邑服从班超的调遣,而班超却并不对李邑怀恨在心,仍派他返京。 第二年,班超联合疏勒和于阗进攻莎车,而疏勒王忠反被莎车利诱而反叛。班超便改立疏勒的府丞为王,并在三年后忠诈降时将其斩首,打通了南方的通道。 在之后的数年里,班超降服了莎车、月氏、龟兹、姑墨和温宿(今新疆乌什县),继而被任命为都护,此时西域诸国已多半归降汉朝。永元六年(公元94年),班超讨平焉耆、危须(新疆焉耆**自治县东北)和尉犁(今新疆库尔勒市城南),至此西域五十余国都已归附于汉。第二年,班超被封为定远侯。 第四十四章 见疑 第四十四章见疑 耿夔因为军功被封了个粟邑侯,他知道这是窦宪给他的好处,他一个靠亲属关系爬上来的官,即使有再大的军功,也不能两年内就封到王候的程度。但是,他又十分喜欢这个候爵的位置,封地和产业,一下子都有了,他不喜欢女人,但是他喜欢田产,他常常一个人骑马在自己的封地内狂奔,那种拥有一切的感觉,让他爱不释手。 所以他十分感激窦宪,当窦宪娶妾之时,他送上了一份厚礼。就他的立场来说,巴结窦宪是必须要做的事。但是他的兄长耿秉却一再的告诉他,最好不要太接近窦宪,因为耿秉坚信一条最直接的道理,太过招摇的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皇帝下达了御旨,传耿夔进宫,至于为什么并没有说。耿夔是第一次被皇帝单独召见,他的心里感到十分忐忑不安。直到撞见了一同进宫的任尚,才松了一口气。 任尚曾为邓训护羌长史,永元三年二月,窦宪曾派当时的左校尉耿夔和已任司马的任尚居延塞,在金微山包围北匈奴单于,大获全胜。 回京后,任尚被封中郎将,虽没有自己风光,却同样得益于窦宪的举荐。此时二人同时被召见,心中的不安便淡了许多。 耿夔穿着候爷的朝服,戴着赤绶四彩,正是好年纪,显得神采奕奕,冠带在胸前飘着,在风中猎猎飞舞,让他的后背不由得挺直了起来。相比于一身中郎将的官服,低头不语的任尚,要自在了一些。 听黄门官唱名让他们入德阳殿见驾,两人忙提了衣服,小跑着跟着黄门官转了几个弯,才见到蔡伦站在殿门口,拦住了他们道:“二位大人,要注意礼仪!” 二人点头,耿夔虽然心里有巴结窦宪的意思,但是对这位少年天子,仍是心存畏惧。任尚却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进了殿,见崇德殿的正堂并不大,一张黑漆镶金五彩瑞兽的案几上摆着无数的竹简奏书,刘肇伏着身子,正在一份奏书上做着批示。 案几两侧各有一个描金铜丝的镂空香鼎,发出淡淡的香气。一侧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铜镜,将两人的身影,映到了镜上。另一侧一幅巨大的八折屏风,上面绣着山河地理。 刘肇身后是一座巨大的雕龙木质屏风,两名宫女,一左一右,为幼帝轻轻摇着障扇,微风习习。殿中四角各放着一盆冰,从大太阳底下进来,显得十分清凉。 两人跪倒在地,口中高呼:“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刘肇从奏书抬起头,看了看跪在下方的两个人,笑道:“两位爱卿平身。” 待两站起,他也从案后走到二人面前。此时刘肇的身材已十分高挑了,脸也变得方方正正,俊秀之余带着天子的贵气。 他背着手慢慢的踱着,良久才道:“我召你们来,是想问问前头战场上的情形,你们二人亲厉其境,可否给朕说说?朕是自幼呆在宫中,即使出去了,只就是在京城附近转转,就如井底之蛙,说什么都是空话。舅父窦宪在战场上建下了如此的功勋,对朕来说,也只是一个功勋,我也想象着在战场上的情形,却无论如何想不出来!今年朕刚亲政,许多政务都要亲力亲为,所以我不希望自己对国计民生一无所知,你们可明白?” 耿夔当然听明白的小皇帝的意思,他重新施礼道:“陛下,臣等明白。陛下是想想听听前头战场上的故事,臣等决不隐瞒,定会据实以告。” 刘肇微笑着点点头,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一双如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让人不由得产生了几许信任。 他又看了看任尚,觉得此人的城府要比耿夔要深得多,于是问道:“任爱卿,朕听说你以前是处理羌人事物的,我知道邓训在那边处理得很好,可也有故事讲给朕听听?” 任尚也施了一礼道:“臣与邓训接触不多,不过倒也知道一二。” “好,耿爱卿,你先说吧,来人,给两位大人各上一碗莲子杏仁冰,这天太热了,都凉快凉快!” 耿夔便将前方战场的情形讲给刘肇听,从第一次北伐时的军事布局到燕然山大捷,窦宪立碑。再讲到第二次北伐与匈奴人的较量,特别是自己的感受,以及对窦宪用兵布局的赞赏,益于言表。任尚却只挑一些趣事讲,刘肇听得十分仔细认真,不时的发一发问。 这一说直说到中午,刘肇便留下二人吃饭,席间,刘肇道:“舅父真是一位用兵的能人,这真是出乎朕的意料。朕小时对舅父便十分敬畏,没想到舅父在战场上判断准确,安排得当,用兵合理,这旷世之功,也只有他可以完成。来为窦大将军饮了此爵。”说罢当先一饮。 二人只得跟从,刘肇又道:“前方战事虽定,却也并不安稳,朕坐在这个座置上,要为小民百姓考虑,还要为战事考虑,当一个万邦来朝的君主,也不是容易之事啊!” 耿夔忙道:“陛下小小年纪,已能独立处理国政,已属不易。我们当臣子的,也知道陛下的难处,是以定会殚精竭虑,尽臣子的本份,为皇上分忧。” 刘肇目光一闪,笑道:“是啊,昨天有人上了条陈,说北匈奴的于除鞬立为单于后,舅父曾想护送他返回北匈奴王庭,如此我大汉朝便与北匈奴还需争夺天山一带。听二位讲述战场情形,朕想北匈奴常以西域辽阔,可进可退与汉军周旋,如此,如果休战,我们两战的功绩便会前功尽弃,所以朕想,等休养一段之后,让二位去屯驻伊吾,你们看如何?” 耿夔看了一眼任尚,心中隐隐觉小皇帝今天的接见是有目的而为的,但是又没有想通其中的关键,只得答道:“陛下,此等是臣等的本份,决不敢有推辞。” 任尚也道:“陛下圣训极明,正是如此,我等听从陛下安排。” 刘肇纵声大笑“好,好,说得好,两位爱卿没有意见,便说明朕的安排是恰当的,来来来,再饮一爵。” 吃过了饭,已过未时,二人一同离开。见园中的鲜花盛开,蔡伦正指挥着几个太临监整理花圃。自刘肇亲政后,他对幼帝的辅助之职已轻了许多,渐渐地把注意力转到了别的方面。见二人出来,出不理会,忙着自己的事。 耿夔皱着眉头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看了看四下无人,便低声问任尚道:“任大人,你觉得陛下找我们来就是这些事?” 任尚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看了看殿角的天空,抬眼便走。 “哎,你这人,我问你话呢?”耿夔追了两步,紧随在他的后面,又追问了一句。 任尚面无表情,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走吧,这宫里什么地方,你有想头出去说。是觉得命太长了吗?” 耿夔被他呛了一句,一肚子的火气,又没地方发,只得快步跟着他转过巷道,出了宫门。直到此时,任尚才冷冷的答了句:“走吧,去窦府,这事还得和大将军说说!” 窦宪看到他二人一同前来,略有些惊讶,待听到他们详述了入宫的情形,一张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小皇帝亲政后,确办了他的一些人,大都是来他这里买的官,他也本没把那些人当回事,办了也就办了。对于他的做为,小皇帝也不惩治也不管,任着自己的性儿,他觉得刘肇还是怕了他的。不过,看着自己的妹子在宫中小心翼翼,每天陪着笑脸,生怕得罪皇帝的样子,他也十分不以为然。 他自回京后,只上了一次朝,其他时间都称病,朝中的事,宋由,邓彪都会照着他的意思办,朝臣们虽对他个个都憋着气,却也是敢怒敢言。自他回京后,已有六名官员因他而死或者罢黜。一时之间,朝廷官员无不恐惧。他们都会来逢迎他的意思,以他窦宪马首是瞻,谁也没有胆子违抗他。他的兄弟窦笃已封为卫尉,窦景、窦瑰都任侍中、奉车、附马都尉。他们兄弟纷纷大修宅第,争竞豪奢,穷极工巧。 他窦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给个皇帝也没有他这样逍遥自在。但此时小皇帝的作法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他叫家人去叫了邓叠、郭璜、班固、傅毅来府中议事。 邓叠今年三十九岁,任步兵校尉,窦宪之所以没有给他升迁,就是留着这个位置有用。但是邓叠却并不这么认为,看着耿夔他们个个封了候,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是碍于窦宪的权势,忍气吞声罢了。 郭璜就不一样了,他是东汉的驸马,他自己又是汉光武帝第一位皇后的郭圣通的侄子。光武帝建武年间,他又以阳安候世子的身份娶了刘秀的女儿淯阳公主刘礼为妻。和帝初立时,郭璜任长乐少府,其子郭举为侍中,兼射声校尉。这几个人中,他的地位最高,显得有些卓而不群。 他们二人都是窦宪的心腹,凡有机密事,都参与其中。 班固是班超的兄长,自幼聪慧,九岁能诵读诗赋,十三岁时就得到了当时的学者王充的赏识。其父班彪死后,他续补《汉书》。时帝时,曾任兰台令史,后升迁为郎,章帝时,升为玄武司马,常入宫侍读,章帝出巡,也常随侍左右。对于朝廷大事,也常发表意见。 他一直跟随窦宪,对窦宪言听计从,从不违背。 傅毅其人大才,他生于光武帝建武二十三年。年轻时学问即很渊博。他作的《舞赋》《洛阳赋都被传为佳作,章帝时他被封为兰台令史,拜郎中,和班固、贾逵一起校勘禁中书籍。窦宪掌权后,请他为主记室。 他二人皆为窦宪的幕府,以典文章,把揽朝政,战据要津。 但是班固却极看不起傅毅,他曾对班超说过:“傅毅是因为卖弄词藻才当上了兰台令。”他二人本是太学同学,经历也极为相似,却在文学创作中互不服气,虽同侍一主,却是一生的对手。 窦宪看着面前的六个人,他倒不知道每个人的心中想什么,只是他们虽都为他的亲信,却很少有意见相同的时候,此时找他们来,也是逼不得已。 小皇帝突然的举动,似乎漫不经心,却似乎还有些深意。班固说道:“依我看来,皇上只是想听听故事,突发奇想罢了。边疆之地,一直为大将军掌控,即使是耿夔和任尚去了,也没有什么要紧。” 郭璜却大摇其头:“不然,陛下想听故事,大可以找大将军自己去说,却找了他们二人,而且,听了之后便有旨意,我觉得陛下是想把大将军身边的人调开,以分散我们!” 窦宪在庭中转了一圈,插话道:“刘肇小儿,碍于太后的关系,对我一直还算尊重,虽说我举荐的官员,他处理了不少,却始终未动我一根毫毛,我想,或是小儿的突发奇想?匈奴之事,我也正要在朝会上奏请,北匈奴单于不知去向,塞北空无人管,匈奴的余部不知归谁管属。左谷蠡王于除想自称为单于,率领数千部众驻扎在蒲类海一带,他们已派使者来我这里请求归附,我已经答应了。” 任尚道:“这样不是很好,我们是大将军的人,边塞用兵,大将军依然独掌兵权,或是左谷蠡王也听从了大将军的指挥,如此,塞外已是我们的天下,陛下就是想插手也是插不进来的。” 傅毅也道:“陛下此举虽无意,却给了我们一个充实边塞的借口,正是无心插柳之举,反助了我们成事。” 耿夔道:“若如此,便不用去管小皇帝的意图,按照我们的布属安排即可。” 任尚略一躬身,淡淡地道:“此时大军正在修整,就是走也得是明年再走,此时只要将左谷蠡王之事安排好,万事便顺利了。” 窦宪抓了几把自己的胡子,泰然自若,安详地注视了众人一眼,竟仰天大笑:“我还道小皇帝长了什么心眼,却原来还是一块抓不起来的木头。真是不能与常人相看啊!” 班固也笑道:“正是,陛下还是年幼,想事不周,还需历练啊!” 耿夔却还是皱着眉头,心中总有一丝丝的凉气透出。他们六人中,自己与任尚是带兵打仗的能人,郭璜和邓叠虽在朝中掌权,关键时刻,却决不能上马打仗,班固和傅毅就更不用提了,两个只知道舞文弄月的文人,真是出了什么变故,窦宪不是只剩下孤单一人了吗? 刚要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却见邓叠站起来道:“将军,你还是留着点心思的好,小皇帝是对将军有着戒备的。将军娶妾那几天,我亲眼见袁安的儿子就坐在门口,记着什么,他是皇帝的侍读,这里面还是透着点古怪的。还有,耿夔和任尚一走,朝中可用将领就没有几个了,陛下在此时提出此事,将军可想过吗?” 任尚站起来道:“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了,大不了,反了他的,大将军一呼百应,到时候,朝廷都是我们的,还怕他小皇帝使什么古怪的心眼?” 窦宪挥了一下手,“我会小心的,不过反叛之事,断不可提。我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廷已在我掌控之中,何必多此一举,落个不好的名声,太后在宫中也难做人啊!罢了,你们都回去吧,明日朝会,想来那些老家伙们,不会让我们轻易达到目的的,都准着点吧!” 第四十五章 余心所善,九死未悔 第四十五章余心所善,九死未悔 刘肇被蔡伦从梦中叫醒,兀自昏昏沉沉。昨晚上批奏议到了深夜,今日又是朝会,虽是年轻气盛,也显出了疲惫。 宫女进来为他洗脸穿衣,略略精神了一些。拿了昨天太后送来的松子桂花糕胡乱吃了一口,便乘辇赶往崇德殿。 昨天召见了耿夔、任尚,他打好了主意,此二人是窦宪的臂膀,不可久在京畿重地,宜早调离。有一天索拿窦宪时,便没有可用之将,只剩下束手就擒的份。只是如果做得太明显,难免让窦宪起疑,禀告太后阻拦,就不合宜了。所以他以听故事为名,将话绕到了边关之事,顺理成章,谁也提不出异议。而且还会产生让窦宪的门人继续掌握兵权的错觉,如此竟风平浪静的蒙混过去了。 换句话说,他一个小孩子的临时起议,谁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却不知,他一个小孩子,却担着大汉的天下,想着真正的夺权。 在经过了一番山呼万岁的程序后,众臣按班排列。窦宪久不上朝,今天突然出现,让刘肇心里也打起了鼓,暗道是不是昨天的事,让他有了防备,所以心里开始琢磨应对之策。 他先笑着道:“大将军一直称病不上朝,应是病略好了些?” 窦宪略施了一礼道:“谢陛下关心,臣确是好些了。”用眼瞄了一眼刘肇,见他眼中确是关心之意,心里便落了底,又接口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刘肇一惊,仍笑着问道:“大将军请讲。” 窦宪出班站到了中央,环视了下四周,傲然道:“北匈奴兵败,我已立左谷蠡王于除为单于,他也有意归降我大汉。我已答应了他的请求,派出使者立他为单于,并且设置中郎将进行监护,与南匈奴单于的先例相同,陛下以为如何?”他盯着刘肇,傲慢不逊之极,语气中还带着一些的威迫。 刘肇刚要说话,却见袁安从班中走出,大声质问道:“你未请示皇上,而先答应了于除的请求,这是尊君之道吗?” 窦宪冷笑一声:“袁司徒,我管理边疆事务,此事不须奏请,我自可以决定。” 任隗出班奏道:“陛下,大将军虽管理边疆事务,但是却无任免单于这种大事之权,他这是越权!” 太尉宋由见窦宪势孤,忙说道:“大将军在外,自是权衡利弊,方便行事,我们在朝堂之中,自然不知前方情况,怎可就此说大将军的不是呢?” 刘肇见乱成一团,便打了圆场道:“众位爱卿,大将军虽然答应了于除的请求,但是册封旨意未下,朕的意思,是各位商议一下,此事是否可行!” 袁安奏道:“陛下,光武皇帝招抚南匈奴,并不是说可以让他们永远安居内地,而只是一种权宜之计,为的是利用他们去抵御北匈奴,以夷制夷。如今北匈奴大败,已被赶出漠北草原,北方已然平定,为什么还要再封一个单于出来呢?” 任隗也道:“袁司徒说得有理,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命令南匈奴单于返回他的北方王庭,统领归降部众,平定北方,没有理由再另封于除做什么单于来增加国家的经费开支。” 窦宪接口道:“陛下,于除被封单于,臣有两个理由,其一,北匈奴被灭,南匈奴占据北方王庭,必会增加领土和财力,南匈奴单于本就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若是一旦掌权,必会起了反抗大汉之心。其二,于除即使被封单于,他只剩下几千部众,已难取事,却仍可以占据王庭,与南匈奴抗衡,只要有这么一个王庭在,南匈奴便会一直臣服于我朝,这是合情合理的,臣也是为了我大汉考虑,请陛下三思。” 宗正刘方出班奏道:“陛下,南匈奴单于屯屠何的先人曾率领部众归降,蒙受汉朝的大恩,至今已四十余年,历经三位汉帝经营而交往至今,于大汉朝言,是友多于敌。更可况,是他们上表主动请求我大汉攻打北匈奴,陛下既然答应了,就应当深切地追思继承先帝的遗愿,助他们完成大业。” 粟邑候耿夔出班道:“宗正之言差矣!朝廷与朝廷之间的交往,不是小孩子之间的游戏,你和我好,我就不打你,我不和你好,我就不理你。南匈奴对大汉朝是存着狼子野心的,你是不是受了南匈奴的贿赂,帮着他们说话!” 宗正气得脸涨得通红,“我刘方是就事论事,不像你们,你们帮着于除说话,不就是因为大将军娶了于除的女儿为妾吗?” 窦笃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兄长是娶了于除的女儿,这说明于除对大汉朝的一片忠心,我们与匈奴联姻的事情多了去了,这还算事吗?” 大司农尹睦道:“陛下,臣觉得宗正和司徒的话有道理,屯屠何是首先提出北征的人,消灭北匈奴以后,我们停下来不再进取,却要另立一个新降服的北匈奴单于。这于理不合。只为了一时的妻妾联姻而违背了三世以来的联盟,失信于我们所养护的南匈奴单于,而去扶植无功的北匈奴单于。《论语》中说:‘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如今要是失信于一个屯屠何,那么其余的蛮族也就不敢再相信大汉朝的承诺了!” 刘肇早知道窦宪娶的是于除的女儿,但是听众人将这丑事抖了出来,窦氏一族依然我行我素,不由心中有气。他问道:“大将军娶了于除的女儿,兹事体大,怎么没有上报朕听?” 窦宪心里一惊,也知道这件事有违朝例,如果是平常的娶嫁,朝廷自不会问,但是自己娶的是要立为单于的于除的女儿,这涉及到两国之间的联姻,自己私自决定,隐而不报,却是不对。但是他骄横惯了的,怎肯低头,便伸着脖子,高声道:“臣就是娶了一个小妾,虽说是于除的女儿,但是这里面没有私意,陛下可不必过问。” “你大胆!”袁安大声叫道。他跪倒于是道:“皇上,大将军这样说,是不把皇上和朝廷放在眼里,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臣请陛下,杀了这忤逆朝廷和君主的大奸大恶之臣!”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几个胆小的臣子,已全身发抖,感到大难将临的恐惧。窦宪立即转身,死死地盯着伏于地上的袁安,心中恨极,若不是在朝堂之上,他真想走上去,杀了这个整日里与自己做对的老家伙。而此时他不能这样做,于是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也不跪倒,只施了一礼道:“陛下,袁司徒年世已高,处事昏愦,已不堪重任,该告老还乡了!” 刘肇也吓得脸色惨白,他没料到朝堂上竟然出现了这种情况,饶是他处事冷静,也慌得没做手脚处。好容易回过神来,便看向任隗。 任隗冷笑了一声,也跪倒道:“陛下,窦大将军是要将我等老臣赶出朝廷,想独揽大权,这是要篡位之兆,陛下,早做决断。”一句话,还是杀之而后快。 邓彪见势不好,忙出班奏道:“陛下,大将军于国有大功,只是一个纳妾不报之罪,何来篡位之说,任司空,此言过了。臣看,还是议边疆之事,此等小事,属陛下的家事,延后再议不迟。” 宋由也道:“太傅所言有理,还是议于除封单于一事的好!” 他二人一插科打诨,便将刚才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一下,郭璜见势不妙便说道:“臣以为,大将军所说有理,虽说有悖朝廷北伐的本意,但是若没有了制衡南匈奴之人,就连其它边境小族也将跃跃欲试了。” 袁安道:“你错了,乌桓、鲜卑新近斩杀了北匈奴优留单于,凡人之常情,全都是忌惮仇人的,现在扶植优留单于的弟弟,那么乌桓鲜卑便会怀恨于心,臣担心,他们定会借此生事,边境便永无宁日了。” 这时韩棱出班奏道:“皇上,臣看依照汉朝旧例,供给南匈奴单于的费用,每年高达一亿九十余万;供给西域的费用,每年七千四百八十万;如今北匈奴距离更远,费用超过一倍,这将耗尽国家的国库财富,小民百姓拼命的纳捐纳税,却没有一分用在自己的身上,难道我们就是为了供给这些外邦小国吗?窦太将军两次征战,虽获得全胜,却花费了朝廷无数的银钱,请问,这是利国利民之道吗?” 窦笃摸了摸鼻子,闷声说道:“朝廷用兵,花费些银钱是必须的,何必在这事上斤斤计较?” 韩棱冷笑着指着窦笃道:“大人别忘了,你们穷奢极欲所得每一两银子,都是小民百姓所供,朝廷用兵所需银钱,你认为应当,难道你们窦家所用的银钱,也是应当?” 见矛头又指向了窦家,宋由又想拉回话题:“韩大人,此时是议朝政,你说这话就不得当了!” “哦?哪里不得当?”袁安站起身来,他已老迈,脸色略显红潮,却是气虚所致,刚才又气涌胸口,此时头晕耳鸣,已是勉强支撑。朝廷北伐,他本来就不同意,劳民伤财不说,实是为以后的边境又伏下了一个祸患,此时,这个祸患已显出了端倪,他便是拼了老命,也决不能让窦家得逞。 宋由看了他一眼,偌大的崇德殿内鸦雀无声,众人都在等着他的解释。可是他却说不出什么来,若是论理,他明知道是窦家理亏,但是他却受了窦家的无数好处,他不能不为他们出头说话。 “我说此时议此事不得当!”他强调了一下。 “你说不当吗?那我们就看看什么叫得当!你们窦家几兄弟皆在战时修建了府第,这是不是银钱?你们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美女,是不是银钱?你们纵容下属买官卖官,这是不是银钱?这些是得当还是不得当?”袁安将胸口的一团热气压下,脸色突然间变得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窦宪说道:“袁安!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我们窦宪一族于大汉有功,得些封赏,也是理所当然。太后自重,在宫中节减开资,我们也是十分节减,并没有些许越矩。你现在在这里蛊惑朝臣,是何居心?” 袁安冷笑道:“我的居心,就是忠于汉室,还我大汉朝一片清净的蓝天,你口口声声指责我袁安,又是何居心?” 窦宪哼了一声:“你袁安对大汉朝一片忠心?你勾结了一群臣子,拉帮结派,是不是图谋不轨?” “老臣是和一些臣子有交往,我们的交往只是公事,没有私事,你可让人去清查,可有如你们一般收取银钱,私自买官卖官之事?” “你!”窦宪一时语塞,他冷笑着慢悠悠地说道:“袁司徒,当年光武帝诛杀韩歆、戴涉,都是因为这二人藐视皇上,如今,天子在上,你袁安满嘴胡言乱语、欺君罔上,你就不怕重蹈韩、戴二人的覆辙吗?” 此时窦宪的杀意已十分明显,袁安纵声大笑,语声凄凉:“大将军啊大将军,是你在欺君罔上,目无君主啊,我袁安,垂垂老矣,还怕你的威胁吗?若论输赢,我袁安只恨年龄不饶人,但是我也要誓与你这奸人斗到底!” 刘肇站起来,看着满头白发的老司徒,心中感慨万千,慨然长叹道:“袁司徒,今日之事,议到这里,众位爱卿可以上奏书,朕要再想想。”他记得李郃告诉他的一个字“纵”。此时此刻,千万不能功亏一篑,虽然老司徒在据理力争,但是时机不成熟,决不能轻举妄动!至于说是否封于除之事,他觉得双方皆有道理,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吩咐退朝。 袁安的眼中闪过一丝伤感,看了一眼年轻的小皇帝,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幼帝何时能冲出迷雾,一片清明啊。他感到泪水涌上双眼,用衣袖拭了拭,哆嗦着迈动着了脚步,一旁的任隗扶住了他,两个人相视苦笑。 早朝过后,窦宪直接来见窦太后。 窦太后自交了权后,每日里养花种草,还有一个男宠相伴,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十分的滋润。见窦宪来见,便放下了手中的绣品,站起来拉着窦宪来到了后园亭中,命人摆上了果品,糕点才道:“兄长,我已听说前朝之事,你意如何?” 窦宪被袁安气得半死,一肚子的难受,便说道:“太后,这个袁安实在可恶,我们不如找机会杀了他。” 窦太后喝了一口清茶,用指尖挑起一片茶叶道:“兄长,这茶泡得久了,你还能喝吗?早已没有了滋味。袁安老了,就如同这茶叶,太久了,早晚会扔掉的。” “可是,他处处与我窦家为难,每次都气得我想当场杀了他才解恨。” 窦太后摇了摇头:“兄长,我还是劝你一句。袁司徒已历三朝,门人弟子众多,你杀了他就是捅了马蜂窝,动不得!” “也罢,既然动不得他,就让他在家中养老,以后再不许他上朝,太后不如下旨,将他罢了官,送回老家去。”窦宪早上没吃饭,拿了一块松子糕放入了口中。 窦太后再次摇了摇头:“兄长,你可有切实的证据或把柄?象他这种老臣,你没有实据,如何能说罢说罢,更何况,他位列三公,地位尊崇?一个字,忍!他已老迈,听说身子骨也不好,我们还年轻,何必急于一时?” 她这样一说,窦宪便觉得心中痛快了,刚刚的烦躁不安,也淡了许多。又将一块糕点入口,腹中也舒服了些,便道:“太后,我已纳于除的女儿为妾,也答应了立于除为北匈奴单于的事,虽朝臣反对,我却不能不为,太后,你看呢?” 窦太后笑着说道:“兄长,你本不好色,难道竟是为了这个女子才答应了于除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于除当了单于,对我窦家却有莫大的好处。”窦宪阴阴地笑了笑答道。 “既是对我窦家有好处,哥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会通知皇帝,立右谷蠡王于除为北匈奴单于。” 第四十六章 骨血 第四十六章骨血 第二天,窦太后颁下懿旨,立左谷蠡王于除为单于,并让班超代理中郎将,管理北匈奴! 得到消息,刘肇黯然神伤,独自坐在德阳殿,面对着堆积着的奏议,却一个字也没有看。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他本来还在犹豫是不是封于除为单于,太后就这样,轻轻松松的为他做了决定。 说是还政于他,实际上天子的六玺还在窦太后的手中,平时他只是使用自己的私玺,若遇大事,还要求太后用玺。今日,太后竟问也不问,直接宣召用玺,他一个堂堂的皇帝,和一个傀儡,有何区别? 他只穿了一件月白蚕丝轻衫,也没戴冠,烦燥不安的在殿内走来走去。这与平时任何时候都衣冠整齐的他判若两人。他想这皇帝当得窝囊,也懒得去做那个样子。 蔡伦从殿外进来,见他这样,便施礼说道:“皇上,该去嘉德殿请安了。” “不去,不去!朕心里烦着呢,你就去回太后,说朕病了,不去请安了。”他挥着手,将一根玄色的汗巾擦了擦了脸上的汗水,又抛在地上,自登基以来,第一次,耍起了孩子脾气。 蔡伦笑了笑,只道没有听到,又说了一遍:“陛下,您该去嘉德殿请安了!” 刘肇停下了脚步,死死地盯着蔡伦:“你是老糊涂了,还是耳朵聋了,朕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蔡伦依然笑着:“皇上,老臣自从伺候陛下已有一段时日了,陛下的吩咐,老臣是从来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只是向太后请安,是陛下做为儿子必须要做的事。常理讲,以孝为先,母亲做得再不对,当儿子的,也只有听从,怎么可以生母亲的气呢?” 刘肇懊丧的坐到地上,抱着膝盖,阴郁地说:“常侍,朕这个皇帝当得窝囊!” 蔡伦也陪着他坐了下来,轻轻为他梳理着头发,低声劝道:“陛下年幼登基,太后掌权,就如同母亲放不开儿子的手,她是不放心啊。平头百姓家里,还有个当家的主母,将家里打理得和和顺顺,更何况,太后这个主母掌的是天下这个大家啊。当母亲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独挡一面,可是做母亲的又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希望自己能够永远照顾他。大家和小家是一个道理,人不可能都是对的,也不可能都会犯错。太后虽然是独断了些,但她毕竟是皇上的母亲,皇上只可顺从,怎么能这样耍小孩子脾气呢!” 他轻轻的梳理,让刘肇的心里舒服了一些,便道:“百姓家都是这样吗?” “臣十五岁入宫,也曾在母亲身边服侍。我的母亲黄氏,是一位温柔善良的女人,她亲自教我认字,背书。那时家贫,她便用树枝在沙土地上教我写字。我的兄长蔡庆一直到娶妻生子,都是母亲在帮他经营,一家的吃穿用度,都要靠母亲省吃俭用。我小时淘气,也常受到母亲的责罚。但是母亲由于过度操劳而生病去逝,家里立时拮据起来,哥哥无奈才送我入宫。想来,没有母亲,而不能在身边尽孝的日子,也是难过啊。”蔡伦娓娓叙来,讲得刘肇泪水湿了眼睛。 蔡伦又道:“陛下,儿子,儿子,没有了母亲,也就没有了这个称呼,你现在有母可侍,怎可一日忘本啊!” 他把刘肇拉了起来,命人拿来了衣冠,亲自为刘肇穿戴,然后看着幼帝,笑道:“皇上,老臣陪陛下去吧!” 刘肇点了点头,去嘉德殿向窦太后请安。 窦太后旨意一出,便知道刘肇必会心中不满,却见刘肇恭恭敬敬的跪拜请安,竟是十分的虔诚。略有些意外,说道:“皇上,今天哀家的旨意,你可知道了?” 刘肇起身坐于塌上,平静地说道:“母后,您怎样决定,就怎样做,儿臣没有异议。” “哦?”窦太后更加意外,眼里却闪出一道恶狠狠地光来,随即一隐即没。 “哀家觉得大将军所说的十分有理,便应了。不过没有与皇上商量,哀家觉得皇上一定是会同意的,对吗?”她淡淡地不着痕迹的说着,一边观察着刘肇的神色。 刘肇依然十分恭谨,“母后,儿臣本也是可与不可之间,让朝臣们讨论,实是因为儿臣难下决定。既然母亲替儿臣做了决断,儿臣欢喜还来不及呢,自然是同意了。” 窦太后正自疑虑,听到这话,心中略宽,换了语气柔声道:“好,皇帝如此想甚好。母后听说皇儿勤于政务,十分欢喜,只是你年纪还小,要注意身子,不可太过劳累!” “是!儿臣记下了。母后,儿臣听说母后,夜里咳嗽,可宣了太医来看吗?”刘肇关切的问道。 “看了是看了,可是总不见好,本来喜欢凉快,到夜里总爱开着窗睡,现如今也不成了,咳得厉害,屋子里又闷,实在是难受。也是年龄大了,有些小病就迁延着不爱好。”窦太后叹了口气,对皇帝的关心,觉得心里一热。 “儿臣即着太医院,为母亲寻找可行的方子。母后,儿臣与母后相依为命,这宫廷之中,还有什么人比我们母子二人更亲呢?母后的身体是儿臣最关心的,请母后一定要保重!”这话说完,竟泪眼朦胧,看得窦太后也伤感了起来。 但这感情的火花却只一闪,迅即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地端起茶呷了一口,稳定下了情绪,说道:“你有这个心,哀家十分高兴,我们处于权力的顶峰,任何的风吹草动,叫下边人听闻了都会当成了大事。只是夜里咳嗽了些,太医们会想办法的,皇上也不必忧心,也不必要朝臣们知道。朝中之事,我本已不再理,只是皇儿必竟年幼,处事还是有不周到的地方,哀家有时候也会帮着你拿拿主意,你也别一门心思的往坏处想。我这个太后做到了这个份上,就不怕背后谁说什么话,什么名声儿?过眼云烟罢了!那些老臣你也节制着点,听说在朝堂上对大将军不太尊重,哀家听了不是很高兴。我窦氏一门,为朝廷出生入死,马革裹尸,鏖战疆场,换不来他们的赞扬,也犯不着冷了我们的心!这就是哀家的意思!” 她一番重话说完,料得刘肇必会变了脸色,却见他依然平静自如。“是,儿臣知道了,老臣们也是为我大汉天下考虑,难免有遇事急躁的时候,儿臣会从中间调节。舅父劳苦功高,儿臣心里是有数的。母后放心,我们必竟连着骨血,儿臣对舅父自会多加照拂。”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让窦太后不由暗自叫好,心中却突的打了一个寒战。骨血,这两个字如同烙铁一样,灼痛了她的心。刘肇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这骨血二字从何谈起。她一直小心翼翼,怕刘肇知道身世的真相,也就是这样道理。现如今,他当自己是亲生母亲,才会处处维护,关心自己,可一旦事情败露,他们窦氏一门必将会堕入地狱之门,万劫不复啊! 她心神一荡,只觉头晕目眩,勉强抬起手指,挥了挥手,“罢了,哀家身子不适,也乏了,你回去吧!” 刘肇关切地看了一眼太后,却见王银儿冲自己使了眼色,便只好告退出来。 嘉德殿外新树了各色的树木,都枝繁叶茂,把一片片绿荫洒向大地;放眼望去,到处是百花怒放,香气袭人,没有风,阳光平静的照着,混合着知了的鸣叫,苦重而炎热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天地万物似乎都压抑着烦燥和不安。 蔡伦陪着他向德阳殿走着,轻声道:“陛下刚刚做得很好,诚惶诚恐,对太后恭敬有加,正是一个孝子该有的状态。陛下这样做,太后在心中必会产生对陛下的愧疚之情。若是如此,陛下所求之事,十有八九就快成功了。” “哦?”刘肇回过头来看他,“你说的我所求之事,是什么事?” 蔡伦微微一笑,“老臣跟着陛下久了,自然知道陛下的心思,亲政大典已举行过了,太后却于当日将玺收回,天子六玺现如今都在太后手里把着呢,陛下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发愁?” “老狐狸,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是啊,朕正是为此事发愁。太后不交权,朕还是事事要听从她的。虽说,朕是儿子,可朕也是天子,天下是朕的,不是她窦家的。她不交权,窦氏一族依然掌握天下的兵权,朕这个皇帝,是有名无实啊!” 刘肇从树上拉下了一根树枝,在一块石头上,胡乱的抽打着。 蔡伦见侍从们站得远,便凑近了刘肇,小声说道:“陛下,老臣有一个朋友,他说过陛下有事,可以找他来帮忙,他叫郑众,陛下可记得?” 郑众这两个字,犹如一道闪光,在刘肇的头顶打了一个炸雷,击得他全身一抖。刚登基不久时的一幕如电光火石般在脑中回响,郑众匆忙中将一张薄绢交于他的手中,里面写着‘生母梁贵人’!由于各种原因,他已将此事渐渐淡忘了,如今想起,更觉惊心动魄。 “郑众,我记得,记得很清楚。他怎么说?”他盯着蔡伦,生怕错过一个字。 “郑众告诉老臣,陛下在宫中孤单一人,他受人之托,一生一世要守护陛下周全。所以陛下若有吩咐,定会为陛下效力。”蔡伦将声音压得很低。 “当年之事,你可知晓,我是不是太后的亲生?”刘肇咬着牙,面目狰狞。 “陛下,当年之事,臣不敢讲,只是请陛下记住,不管怎样,老臣也是陛下的忠心臣子。”蔡伦顾左右而言他,却也表了自己的忠心。可是,刘肇的心中又燃起了一团熊熊之火,烧灼得他痛不欲生。 第四十七章 西苑狩猎 侍从们一早就准备好了简便的餐具和一些必要的食物,调味品之类。阳光很好,那金灿灿的光打在身上,微微泛起一层淡黄的光圈,将刘肇的样子折射得益发挺拔了。 刘肇吩咐周荣带着护卫紧随在后,带着侍从们骑着马向西苑前行。由于事先下了御旨,各处宫院,侍从,宫女都已安排妥当,出了广阳门,皇帝的队伍显得更加壮大。 刘肇禀告了太后,声称去西苑狩猎,着一众宫人,武官随行。窦太后知他贪玩,只嘱咐他小心骑马,便应允了他。 出了宫,刘肇觉得全身都自在了许多,那山上满眼的青翠,皆是蓬蒿野草之类。不知名的虫子却在这边鸣唱,那边叫着,给肃穆的队伍,添加了许多的乐趣。风暖暖的吹着,带来了草丛里夹杂着的野花香味。即便是人心,也教也这风吹得发软了。 刘肇穿着一身软铠在身,也没叫准备仪仗,只让卫尉周荣、太仆李秀、清河王刘庆、羽林左骑曹褒、步兵校尉邓磊跟随。刘庆紧跟在刘肇身边,只穿着黑色的团龙袍,骑着缨络御马,神色忧郁,丝毫没有王爷的气派,反显得畏首畏尾。 周荣和他的四十二名侍卫左右护持,个个神色凛威,手按腰刀,簇拥着小皇帝徐徐而行。 袁赏没有跟着出来,因为老司徒病了,这一次病得十分重,他担心父亲的安危,便告了假,在家中照顾。任隗由于在这群人中的职位最低,只得跟在众人之后,他身子瘦削,在队伍中更加不显眼。但是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东张西望,似在寻找什么人。 刘肇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刘庆,低声问道:“兄长,这些时日不见,似乎消瘦了许多,莫不是病了吗?怎么没找宫中的太医诊治?” 刘庆在马上极恭谨的答道:“陛下,小王没生病,只是我性格如此,又无事可做,显得消沉罢了。” 刘肇看了一眼正值青春的清河王,微微撇了下嘴,不以为许。心想,我们兄弟二人,自父王去逝,早已不是当年的弱质少年,如今,正是鼓起勇气,担当重任的时候,怎么会如此消沉。他却不知刘庆因为对邓绥的思念,已是相思成疾。 “兄长!”刘肇抬头看了看高大的树木,阳光自树叶中的缝隙射中身上,清风徐徐,显得极为清爽。他淡淡地笑道:“朕想,我们的机会不远了。兄长,可否想助朕一臂之力?若是,就请提起精神来。怎可辜负这如此美景,大好时光。”说罢,转头向刘庆看去。 见他眼中略显得朦胧,明澈的眉目间带着一丝倦色,平和的唇齿间映着一抹温文。“陛下,如有吩咐,小王决不敢有误,只是此时此景,还是小心些好。”他语声清柔温和,带得刘肇也柔和的下来,把自己的雄心壮志暂时放到了一边。 周荣微笑欠声朗声说道:“陛下,臣看西苑快到了,可否叫侍从们将猎物圈起来?” 刘肇兴致极高,大声叫着:“好,快围起来!” 西苑围场紧临显阳苑,显明苑,灵昆苑,处于中心位置,面积也是最大。其地森密草茂,山峻水阔,放养了不计其数的鹿、麋、獐、狍、熊、虎、豹、豺之类,而且设置了行宫,庭园,紧山临水,风景最佳。 刘肇催马赶上了一个高坡,面前的景色一览入目,心中不由一荡,气息也粗壮了许多,全身势血沸腾,精神抖擞,摩拳擦掌,预备今日一定要出出风头。 蔡伦也催马赶上,嘱咐道:“陛下,这苑中所放养之物都是未驯之兽,你年纪尚小,不可脱离了侍卫们的护卫,更不可单人行事。” 刘肇看了一眼赶上来的刘庆,大声笑道:“清河王,你听听这老儿说的,把朕看得也太小了。这些野兽虽猛,却如何奈何得我一国的天子!” 刘庆听得四面八方号角呼应,不由也振作了许多,大声回应道:“正是,我们冲了下去,将这些魑魅魍魉都杀得干干净净,一解胸中的浊气!” “哈哈哈,正合我意!”刘肇听了大喜,骑了御马,冲杀了下去,唬得蔡伦,拍着大腿叫道:“哎哟我的陛下,你怎么就不听老臣的话,这可怎么得了。”他回头一看清河王,便把怒火发到了他的身上。 “我说清河王,陛下年少气盛,你怎么不劝着点,还一个劲的扇风点火啊,这陛下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好啊!” 刘庆刚刚冲到头顶的一团激情之火,被蔡伦的一番话,冲得干干净净。也急道:“常侍说得对,是刘庆刚才鲁莽了,我这就去追,护卫陛下!”说罢,也催马冲了下去。 转眼两匹骏马消失在林中不见,蔡伦忙叫周荣跟随过去,心里七上八下,六神无主。 林中树影斑驳,刘肇眼见得一头小鹿被惊,正在林中呦呦鸣叫,便搭弓射箭,正中小鹿。一时大喜,便下马去看,却见一支羽箭向他直射过来,耳呼得刘庆的声音大叫:“陛下小心!”身子才一躲,已将衣角钉于地上,吓得脸如金纸,已不会移动。 刘庆翻身下马,先将身子护住刘肇,转头四下观望,却见人影一闪,隐没于树林之中。他见周荣带着护卫赶到,才大声叫道:“陛下险些遇刺,快,凶手往那边去了。” 周荣命几名侍卫追了过去,自己则下马,跪地请罪。“陛下,是臣护卫不周,让陛下受惊了!臣请陛下降罪!” 刘肇直到此时,才放下心来,一颗心仍是跳个不停,嘴唇青紫,哆嗦着,竟半晌说不出话来。刘庆轻抚着他的后背,心中也是狂跳不已,自己若是晚来的半步,可能皇帝就血溅当场了。 “周爱卿,平身,恕你无罪,快去捉拿刺客,朕要将背后之人碎尸万段!”他咬着牙,将衣角从箭下拉出,也不管扯破的口子,站了起来,在草地上来回的踱着步子,已完全冷静了下来,脑中转个不停。 就今天的形式来讲,他出宫,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实则他出宫的目的,只是找一个宫外的地方,与郑众见面,询问一些事情,并请郑众帮忙,出出主意。 这个目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任隗知道。出宫前,他特意命宫中四品以上的宦官随行,便是借这个机会,见一见郑众其人。任隗没有跟在自己身边,也是这个目的。 只是既然来了西苑,不去狩猎,就太过明显,所以他也按照既定的行程,样子做得十足。但是没想到,竟然有人想谋害自己,这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一次。那么这个想谋害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他从慌乱中稳定了心神,注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冷笑道:“回行宫,叫所有随行宫员来见朕。我倒想看看这个算计着杀了朕的人到底是谁?” 西苑行宫,殿高三丈,陛高一丈。殿周围有池水环绕,玉阶朱梁,坛用纹石作成,墙壁饰以彩画,金柱镂以美女图形。大殿四击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殿周围有花树围绕,株株挺拔俊秀,此时盛夏,风动之中树影斑驳,更增加了殿宇的帝王气魄。 殿内陈宝座、屏风;两侧有熏炉、香亭、烛台一堂。殿顶正中相轮火焰珠顶,气派非凡。 殿前的御座下的地上,跪着太仆李秀、羽林左骑曹褒、步兵校尉邓磊。刘庆和周荣皆站在御座两侧,各握着宝剑,脸上阴晴不定。 刘肇背着手,注视着面前的三个人,李秀是任隗和袁安的人,曹褒是自己的人,邓磊是窦宪的人,如果要怀疑,那么最可疑的就是邓磊。可是自己没有证据,窦宪势大,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可是如果现在就握了一个实据,这就是将为处死窦宪的一个把柄。但是窦宪为什么要害自己呢?那一箭真的是射向自己的吗?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但是他刘肇不相信巧合,那也分明不是巧合。 他平复了下心情,语气却冰冷得可怕:“今日,朕第一次来西苑狩猎,就险些遇刺身亡,众位爱卿,怎么看这件事啊?” 曹褒磕头有声,语声哽咽,“陛下,臣等护卫失职,是臣等的错。陛下,小小年纪就受此惊吓,臣得罪不可恕,请陛下责罚!” 李秀也磕头说道:“陛下,十岁登极,聪慧过人,莫不是有人生了嫉妒之心,想要取了陛下的性命吗?臣请陛下责成廷尉司,严查此事,决不姑息。” 邓磊见他二人说话,也忙磕头,装得十分痛心的说道:“陛下啊,陛下,臣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若是陛下出了什么事,臣等如何向宫中的太后交待,陛下啊,请查明真相,严惩恶人。”说着,竟从眼中挤出两行泪来,显得情真意切。 “朕知道你们都是忠于朝廷,社稷的忠臣良将,可是此次出宫,只带了你们几人跟随,所以朕不得不怀疑到你们的头上。”他用目光在三个人的脸上逡巡而过,注视着每个人的表情。却见三人依然一脸悲痛,没有一丝异状,心中不觉烦恶,暗恨小人,太会演戏。 “怎么,你们没有说的?曹大人,你本就有护卫之职,你不觉得有亏职守吗?”他直视着曹褒,刁狠的一笑,“罢了,你去外面大太阳底下跪着吧,等你觉得可以跟朕说什么了,再进来!来人!” 任隗带了两名侍卫进来,将曹褒拖出了门外。曹褒一声不出,似乎心甘情愿。 “你呢?”刘肇看着太仆李秀,见他一脸义愤之态,心中暗觉惭愧,却也狠下了心,“你是太仆,虽是有仪仗之职,但是护卫不力,也去外面跪着吧,想说什么了,就自己爬进来,告诉朕就行了。” 李秀苦笑了一下,一言不发,跟着侍卫走出了门外,跪倒于庭院之中,满脸不愤。 最后,刘肇将目光落在了邓磊的脸上,他阴沉的脸色,让邓磊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小皇帝此时到底在想什么,他开始哆嗦了起来,但是如果此时倒下,死的会更惨,他只有咬牙挺着了,于是磕头道:“陛下,臣自请去外面跪着!” 刘肇却突然发出了一声阴森之极的笑声:“不必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朕,看着他们!” 第四十八章 胆大气盛 第四十八章胆大气盛 邓磊惊得目瞪口呆,一阵阵寒意袭得他毛发直竖!他捣蒜般接连磕头,脸如死灰,“陛下,臣有罪,让臣和他们一起受罚吧!” “你有什么罪?”刘肇似笑非笑,声音却如鬼魅附体,阴冷诡谲得可怕。“朕从来不曾少了你们的高官厚禄,你们的心都长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朕还没有真正主理天下,就算计着要朕的命了!你是舅父的人,你说,朕对你,对大将军如何?你们的心呢?你们的肝胆呢?还好朕有苍天庇佑,平安无事,否则你们这些奸人,情何以堪!” “陛下,臣冤枉啊!”邓磊此时横下了一条心,重重地一个接一个头磕着,大声叫屈:“皇上,臣和大将军都对陛下忠心耿耿,没有丝毫僭越之心,更不会有害皇上之意啊,臣冤枉啊!” “哼,你这么说?是朕冤枉你了?那你说,是谁要害朕?”刘肇目中火花熠然一闪,清俊的脸上,泛着红潮。 “为臣确实不知,陛下到西苑打猎之事,朝中人人皆知,不能说只带着我等三人随行,就疑心是臣等所为。那些朝中的重臣,不能说不个个担着干系。臣虽与大将军走得近些,但是大将军素来对陛下忠心无二,从未有过害陛下之意,请皇上明查。”邓磊知道,跟随来的几个人中,曹褒是皇帝倚重之人,李秀又是袁安的弟子,都是忠于皇室之人,唯独自己是窦宪一党,矛头自然就指向了自己。但是他并没有接到窦宪让他谋害皇帝的命令,所以虽是害怕,却并不慌张,只是认准了一点,死不承认。 刘肇见他将目标转到了朝中的重臣,知他意有所指,也不理会,只道:“朕知道你忠心,你就在这儿看着他二人受罚,朕也不罚你,你就站着想,想明白了,再做理会。”说罢,冲着周荣使了一个眼色,便带了刘庆向殿后走去。呼啦啦太监侍从跟了一大群,偌大的行宫大堂,只剩下了邓磊一个人不尴不尬的跪着。 周荣走了过去,把他扶了起来,“邓大人,陛下还是对大人照顾有加的,那两位朝中的重臣都到大太阳底下跪着了,只大人还能平安无事的起监督之责,可见陛下对大将军还是念着情份的。” 邓磊苦笑着,只他一个监督,却比也到大太阳底下受罚要难受得多,这哪里是多加照佛,这是有意的难为自己。他站在殿门口,见殿外虽绿树成荫,却离殿门尚远,李秀和曹褒直挺挺的跪着,太阳照在二人的脸上,已泛出了一层油光,但二人却一动不动,表情肃穆,悲愤,实难表述。 邓磊轻咳了几声,也不出殿,直挺挺的站在殿门口,看着阳光刺目,自己也如芒在背,分外的难受。他见远处一名侍从一闪而过,略觉得眼熟,一时竟想不起,正思考间,却见周荣大声喝道:“什么人,陛下的行宫,是你等随便乱走的吗?来人,把那人拿下!” “喏!”一声喊叫,几名卫尉侍从将那人按倒,压着两臂来到殿门前。 周荣上下打量了这个人,见他穿着卫尉的服饰,脸色略黑,一双眼睛闪着贼光,闪烁不定。 “是你!”邓磊脸色一变,立即认出了来人,此人唤作沈文城,是他的兄长穰候邓叠府中的长随。他心中一凛,暗暗觉得事情不好,心中骇然之极。但是多年处于宫廷之中,他也懂得了一些自保之道,身上一颤,冷静了下来。披头上去就是两个耳光大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奴才,我邓家有什么对不住你,你却来行刺陛下,这不是往你主人的头上泼屎尿吗?你这个上不容于天,下不容于地,猪狗不如的东西,我打死你!” 说完又是一脚踢去,又要夺了周荣的宝剑。周荣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哪里肯让他夺剑,让人拦住了他,自己带着沈文城向后殿走去。 刘肇听得前殿大闹,亏他却不慌不忙坐得稳当,手里正摆弄着箭矢,见周荣带了一个人来见,知道事情已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了,冲着刘庆点了点头,让他防备着点。便吩咐蔡伦道:“去将邓磊关起来,等候发落,让李秀、曹褒来见朕。” 然后他才将目光放到了跪伏于地的人身上,微微冷笑,说道:“说吧,朕等着听呢!” “皇,皇上!”沈文城早已吓得全身发抖,鸡啄米似的价连叩头:“小人死罪,这都是穰候邓叠让小人来做的,小人句句是实,决无虚言。” 邓叠?刘肇看了一眼刘庆,两人都暗暗心惊,难道窦宪一党中的高层已经在研究如何处理掉他这个皇帝了?“好,你接着说,邓叠为何要让你来谋害朕?” “小人也不知道,昨天窦大将军的女婿射声校尉郭举,来见我家主人,两人在房中谈了许久,后来郭举走后,穰候便命小人假扮成侍从,混进护卫之中,借机会杀了皇上。臣实是受了穰候的指使,主人之命,小人不敢违啊!”他又磕头不住,忍不住大哭起来。 “哼,你想尽一个忠字,主人之命不可违,却将主人之事,全部供出,是为不忠,你接到命令,竟敢弑君,毫无羞愧廉耻之意,是为不义。你这等无君臣大义,无主仆私情的小人,还在这里说什么身不由已,真是不如这苑里的禽兽。来人,传旨,让他将所供之事画供,以备将来之需!至于这个人,先关起来,待朕以后处决!” 此时曹褒和李秀走了进来,二人晒得有些头晕,被两名宦官扶着,晃晃悠悠的走到刘肇面前跪倒,刘肇阴着脸也不说话,半晌才道:“二位虽无谋害的嫌疑,却有失职之过,朕且不追究,但是大汉朝中却出了谋害朕之人,朕不得不查,你们可想戴罪立功?” 曹褒和李秀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好干瞪眼,不知如何接口。刘庆大吼道:“你们两个人晒得糊涂了吗?陛下是问你们,可否想助陛下除奸佞,束清朝廷!” 此人二人才恍然大悟,突然清醒了过来,忙磕头说道:“陛下,我等本有此意,朝中奸佞横行,上压君王,下压群臣,我等是敢怒不敢言,如今陛下有如此决心,正合我等心意,请陛下放心。” 刘肇听到这话,才笑着将二人扶了起来,“朕身边实没有可托付之人,多谢二位卿家,此后,你我君臣同心,诸事可成。罢了,这么一折腾,朕也觉得累乏,今日就驻跸在行宫。朕已着御医为两位爱卿诊治,二位可下去休息吧!” 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了刘肇刘庆兄弟,刘肇的神气渐渐松驰下来,两眼向前望着,似要穿透重重的墙壁,泪光模糊的双眼,晶莹的闪着,显得疲倦和悲凄。许久许久,方才叹了一口气,语声变得异常的柔和: “兄长,我们的机会终于等到了,朕想,不久以后,朕就可以主掌大汉天下,成为真正的天子了。” 刘庆苦笑了一下,“皇上,你真的这么想吗?” “怎么?”刘肇心里吃了一惊,隐隐觉得刘庆似有所指。 “先生说的话,皇上还记得吗?他一直要我们等,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刘庆幽幽地说着,语声干涩。 “可是我们可以把穰候邓叠抓起来,到时候,就可以告窦宪弑君之罪。” “陛下,你想的太简单了!”一个清晰却坚定的声音突然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响起,如滚滚而过的雷声,空灵一般,却将人的魂魄震荡着,揉捏着。 郑众赫然出现在殿中,如一道星光乍现,让刘肇眼前一亮。 “钩盾令!” “臣郑众参见陛下,是蔡伦将臣带入殿中的,陛下放心,他在门口守着,任何人都进不来的。”郑众沉稳,镇定的口吻,让刘肇平静了下来。 “郑众,你刚才所言是何意?”刘肇问道。 郑众笑道:“陛下,现在不可以动邓叠,他毕竟是小鱼小虾,他身后的大鱼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如果小虾出了问题,大鱼便会惊慌失措,做出非份之举,所以陛下在没有兵权的情况之下,千万不可以擅动。只是臣现在想的是,邓叠是否把他们想要谋害陛下之事,告知了窦宪,而窦宪又是做何想的,这些都是关键所在。” “邓叠是窦宪的人,这种大事,他怎么可能不告知窦宪?”刘肇咬着牙,心中激愤不已。 “陛下,臣有这几个猜想,我觉得窦宪并无谋害陛下之意,此事纯是邓叠与郭举的私自行为。第一,窦宪没有必要这样做,他已经权倾朝野,没有必要弑君来保持自己的势力。第二,他是皇上的舅父,毕竟后面还有一个太后,他总要对自己的妹子,有个交待,有个说法,不会轻举妄动。而且,陛下一直小心谨慎,没有露出一丝想要杀他的意思,他又怎么会有杀君的想法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吗?退一步讲,即使他知道了陛下有对他不满,想杀他的想法,也不会把陛下一个小小孩童放在心上的。” 刘肇呆呆地,听郑众分析得入情入理,竟不知如何接话,只来回的踱着步,脑中激烈的思考着。 “陛下,臣觉得邓叠杀陛下并非窦宪之意,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陛下,你想,窦宪是掌握军权的大将军,他要想借陛下狩猎之机,杀掉陛下,怎么只会派一个一被盯上就着急逃走的小小家奴来呢,他必会埋伏了兵马,一举成事。所以陛下,你现在考虑除掉窦大将军的时机还尚早啊!” 第四十九章 醍醐灌顶 第四十九章醍醐灌顶 刘庆感慨地说道:“皇上,郑大人说的对,时机尚早。陛下自小钟鸣鼎食,却不知天下之事,贵在于兵事。陛下若无兵符在手,早晚要低于人下。那窦宪拥兵在外,更视我等于无物,挥刀剁肉,哪里还有什么犹豫。我们计划得再周详,人家只需挥军而入,旦夕之事啊!” 郑众看了看紧皱眉头,心乱如麻的皇帝,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自明帝永平年中,初给事太子家,便对皇室忠心无二。章帝暴病身亡后,窦太后封了他一个主管园林的钩盾令,明明白白的就是将他排除在了皇室大权之外。 主管园林的闲差,他当得不甘心,倒不是自己利欲熏心,而是看着窦家一党主掌朝政,刘氏皇族日益衰败,心痛不已。 刘肇登基后,每日的朝中之事,他都详详细细的问好,打听清楚,希望有一天能助小皇帝重新掌权,虽然明知此事不易,却是不得不行之事。 他柔声的安慰道:“陛下,既然目标已定,就是最大的收获。陛下不可着急啊,臣在宫中日久,也多少摸着了一些太后的脾性,臣会想办法,将天子六玺给陛下收回来。否则,什么事都是一个空字啊!” 刘肇拉住了他的手,觉得厚重沉稳,温暖且有力,心中便觉安心。“郑众,朕便将希望寄于你的身上。本来朕以为,得了些证据就可以置窦宪于死地,如今听了你的话,才知道朕见识得太浅了。倘若大胆而行,可能真的要性命不保了。如今即使是刀砧上的鱼还要蹦达几下,朕孤注一掷,这也是唯一的路。” “陛下,臣并非是善言之人,如何做,如何说,还是要想一想。”郑众回头看了眼清河王刘庆,微笑道:“臣听说清河王的府上,有一位谋士,不知是否是真?” 刘庆一愣,心中一凛,不知他突兀的一问,是何目的。再说,李郃在自己府中之事,只有自己和皇上知道,他一个管园林的宫人,如何得知?所以,低头不语,只拿鞋子踢那案腿。 郑众见他谨慎,便笑道:“陛下,你看看,清河王还防着老臣呢!” 刘肇看了一眼假装气定神闲的刘庆,也觉哑然失笑,说道:“皇兄,郑大人是可信之人!” 刘庆苦笑道“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奇怪,郑大人在宫中管理园林,怎么会知道我府中之事?” 郑众叹道:“陛下,此事朝中人人皆知啊,只是清河王是陛下倚重之人,所以即使如窦宪之流,也只当一笑罢了。” 刘肇全身一震,仿佛一道极亮的光从脑海中划过,旋即又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陛下,朝中宫中都是窦宪派来监视的人,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窦宪的耳目。这样做有三个好处。” 郑众缓缓踱着步,徐徐说道:“一,可以知道陛下的行止,以利于应变。二,陛下结交的什么人,处置了什么人,都心知肚明,以利于除掉对手,拉拢结党。这第三,他本身太过强势,独揽政务,他需要与皇上分庭抗礼,做事不致于梗阻。” “可恶!”刘肇咬着牙,心里烦燥异常。 “清河王在京中置宅,然后便有人进入,这些事都逃不过窦宪一党的耳目。何况陛下每次去过清河王府,便有新旨意出台,这便是实证。所以千防万防,也防不得小人,不如不防,由他们去吧,我们公事公办,在公事中做手脚,也就断了他们的猜疑。不过,这位清河王府中的谋士,我却想见一见,天子六玺如何要,我还想听听他的看法。” 郑众一口气说完,刘肇至此犹如醍醐灌顶,满心满目一片清亮,呵呵笑道:“朕一直独自如在黑暗中摸索,每一步的盘算都是千思万虑,却总是处处荆棘,处处出错。实在如闭门造车,没想到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若无你的提醒,朕还事事蒙在鼓里。郑大人分析得真是入木三分,妙哉斯言!” 刘庆也拊掌笑道:“陛下,如此,我们可以把事情放到明面上,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他们总也是暗中行事,总不会来搜我们的身,检查我们的东西。郑大人真是大才,一团乱麻的时局,经大人一番解剖,立时显得泾渭分明。” 刘肇也心情大好,有了这样一个帮手,似乎人一下子就放松了,感到全身都酸痛起来。但是郑众要见李郃之事,还要从长计议。所以坚持着正色说道:“郑爱卿,朕想办法,尽快让你见到李郃!” 此时蔡伦从殿门进入说道:“陛下,天已过午,陛下还未传膳,郑大人还是先回去吧,陛下正准备在宫中多种些新鲜的果木,待陛下回宫,再召钩盾令吧!” 他向外边使了眼色,郑众会意,笑道:“陛下,那臣就告辞了,太后宫中自然多种些,陛下放心就是了。”说罢,一揖到地,退出了殿门,却见一个人影闪过,不由暗暗冷笑。 第二日,刘肇回宫,只把沈文城杀了泄愤,并没有处置邓磊,甚至提也未提刺杀之事,事情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去了。 邓磊战战兢兢的回了府去见邓叠,提到西苑之事,尚自惊魂未定,嘴里骂道:“你们怎么不多个脑子,派这么一个废物去,不仅不成事,还险些把我们邓氏一门全赔了进去!” 郭举正和邓叠喝酒,见他面无人色的进来,互相看了一眼,问道:“皇上怎么说?” “怎么说?皇上念在大将军的面上,并未追究,但是我们弑君的罪是坐实了的,我是捡了一条命回来,怎么说?你们倒是试试!哼!”他甩了宽大的袍袖,恨恨然回了后堂。 郭举站起来在厅中转了许久,他相貌堂堂,比之都乡候刘畅虽差些,却也是十足的美男子。他频入宫中,早已成了窦太后的新男宠。他的父亲便是长乐少府郭璜,几个人都是窦宪身边的红人。刺杀皇帝一事,他们事先并未禀告窦宪,因为窦宪从未有过杀死小皇帝的想法。事情一旦败露,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可是事情还是败露了! 他们的计划的确还欠着周详,只是没想到,竟然无风无浪就这样,平平安安的结束了。 “你觉得会这么平静?”邓叠喝了一口酒,看也没看郭举,他心里倒不是太过担心,这趟浑水,他已经迈进来了,就不怕湿了鞋。 “平静?平静的背后,总是会有暗流涌动,我们不能就这么结束,找个机会,还是要——”郭举做了一个用手砍脖子的手势。 “呵呵,这是必须的,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管大将军如何想,我们不仅做了,而且还暴露了行止,只能是一不做二不休!”一股旋风忽然从门外刮入,将桌上的酒菜都沾染上了灰尘。 过了七夕节,京城内凉风乍起,秋雨便接连着下了起来。细细的,密密的。风夹杂着雨,雨跟随着风,飘零着。树叶上不断地渗出颗粒饱满的雨滴,落到地上,散成了千万颗。 刘肇这几次去清河王府都带了几名侍从和宫人,拿着一些赏赐,几次之后也就见怪不怪,没有人去多看那些宫人一眼,郑众便就在此时,跟着刘肇混出了宫。 马车上静悄悄地,只听到马蹄打在街上的声音,清脆之极。刘肇时而打开帘子向外观望,见雨水兀自下个不停,清清冷冷的,似乎风也变得湿润了起来,让雨显得不再单调。忍不住低声吟道:“秋风吹吹,秋雨飞飞;秋风飒飒,秋雨凉凉。” 他自与郑众谈后,便放开了手脚,事事不受拘束,公开宣召,找一些事情来让众人做。暗地里找郑众谈了几次,就连众位老臣都受了宣召,来宫中畅谈国事。他身为一国之主,这样做谁也无可厚非,所以虽然还是有人将这些事情一一回报,却反而平安无事,太太平平。 当然他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窦宪一党,他也一样委以重任,显出了一个国君公平相待的一面。 郑众与他一同坐在车中,他之所以选择这样一个秋雨的天气出行,就是为了更好的掩人耳目。果然一切都顺顺利利,没受任何阻障。 眼见得清河王府近了,他呵呵地笑了起来:“郑爱卿,看来事情越来越好了,我看窦大将军也懒得管我这个小皇帝,与兄长之间的情谊了。” 郑众嘿然良久,才说道:“陛下,只要我们六玺在手,万事可定,只是此时,平心一想,太后不肯舍权,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陛下精锐外露,她若交付了大权,以陛下的性格,怕是容不得他窦家人吧!” 刘肇冷笑道:“那是自然,朕若除恶,便是除尽,决不姑息养奸。” 郑众瞟了皇帝一眼,心中升起一层寒气,但是他知道,皇帝这样做无可厚非,是正确的。因道:“窦宪在宫中有太后撑腰,在宫外有一众党人合众,而陛下,实是孤家寡人,那些老臣虽忠,却无实权,陛下这样做,实是对江山有利,要稳,决不可以乱啊!” 雨势突然加大了,噼里啪啦的打到车上,刘肇又向外看去,见那车夫虽穿着蓑衣,却仍冻得哆嗦成一团,不仅觉得不忍,大声说道:“要不然找个地方避雨吧,你这样生病了可怎么好?” 车夫见皇帝关心自己,心头一热道:“不碍事的陛下,快到了,到时候,请陛下赏小人一碗热汤就行了。” 刘肇答道:“那是自然!”回头向后看去,见几个侍从和宫人虽打着伞,也被风雨折磨得东倒西歪,暗自后悔起来,光想着郑众出宫方便,却忘了众人要受风雨之苦。 正想着,见对面两辆马车驶来,正正好好停在了对面,甘英从车里打了伞出来,大声道:“陛下,先生说陛下准会选这种天气出行,便让我带了马车来迎。陛下让宫人和侍从们上车吧!” 刘肇大喜,便召唤一众人等上车,等车再行起来,郑众叹道:“李郃其人,果然神算,如此奇人,遇到是人生之幸事啊!” 刘肇笑道:“你见到了就知道,他啊,可更神得多呢!”车外雨水更大,顺着路面向下流去,汇成了无数条小溪,天边一道闪电划过,隆隆的雷声接踵而至,天真的要变了! 第五十章 绣花 第五十章绣花 邓绥揉了揉酸痛的手指,看着面前自己抄写的楚辞,字体绢秀,少了些阳刚之气,不觉气馁,将竹简推到一边,用双手拄着头,看着窗外夕阳洒下的金光,眯起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想起自己在塞外纵马驰骋,吓退敌兵的日子,仿佛如梦一般,离得远远的,抓也抓不到了。赵玉从书房外进来,见她愣着,便笑道:“小姐,你的文章写好了吗?夫人说小姐要是写好了字,就去她房里,她有事要问你。” 邓绥点点头,“刚写好了,还是觉得不满意,哥哥们都出去玩了,母亲也不管教,偏偏总是看着我这唯一的女孩。要是和哥哥们一起练字,绥儿的字一定会有力得多!”她又拿起自己刚写的书简,偏着头看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谁在说我们啊?”声音刚落,便见邓悝,邓弘,邓阊从外而入,带着秋日田野里尘土的味道,仿佛能看到一片金黄,一泓秋水萦绕,氤氲漫山的枫叶,似山涧纯酿清澈甘洌,闻之欲醉。 邓绥笑嘻嘻地跳了起来,扑到邓悝的面前,拉了他的手臂道:“三哥,你们又出去玩了,小心母亲一会儿责骂你们!” 邓训共有五子一女,长子邓骘,从小习武,如今也做了校尉,已在宫中任职,他已成了亲,很少回家。 次子邓京,也在廷尉任职,去年刚成了亲,夫妻恩爱,也把家中的父母放在了一边。他们二人都非阴氏所生,但都是阴氏扶养成人,对阴氏都是敬重有加,如亲生母亲一般对待。 而邓悝、邓弘、邓阊和邓绥都是邓氏所出,年纪尚小,邓训在家里对他们管教极严,如今出门在外,疏于管理,母亲阴氏和祖母又多于溺爱,所以整日不肯好好读书,天天出去疯玩。 邓弘直接坐到了案角,抚掌笑道:“绥儿,你若不告知母亲,她才不知道呢!” 邓阊神神秘秘地从袖中拿出了几块石头,递到邓绥面前:“小妹,这个给你,五哥在溪边捞了许久,才捞到呢,都是漂亮的石头,你看,好不好看?” 邓绥撇了邓悝把石头接到手,一个个的看去,小脸上满是笑意,“好漂亮,五哥是给绥儿挑的吗?” 邓弘笑道:“听他说呢,他是想贿赂贿赂我们绥儿,别到母亲那里告状!” 邓悝探头看了一眼绥儿刚写的《楚辞》,叫道:“你们还有脸说呢,看看,绥儿的字又漂亮了,要是我们几个不好好练着,赶明儿父亲回来,少不得又得挨鞭子了。” 邓弘和邓阊想想邓训凶神恶煞一样拿鞭子打人,不由都打了一个寒战,也过来看绥儿的字。邓绥把石头一一看过,留下了几个自己喜欢的,余下的都给了赵玉。见他们三个去看字,就羞红了脸,过去抢过来道:“别看了,写得好难看。” “绥儿,你这是羞臊你的哥哥吧,我们几个写的,还不如你呢,昨天师父还拿着三哥写的字,臭骂了我们一顿,说是要告诉母亲,你啊,可别把你的字,让先生看到。要不然,我们又得到廊下跪太阳了。”邓阊只比邓绥大一岁,与她最是亲近,好的和一个人似的。 “你们几个啊,整天就知道出去玩,不好好读书,怪不得先生这几天总生气,还说要写信给父亲呢,亏是我拦住了,要不然,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呢。你们都比绥儿大,绥儿一个女孩家尚且知道读书明礼,你们自己都是英雄男儿,却不如我一个女孩家吗?”说着板起了小脸,直如夫子训人一般。 邓悝吐了吐舌头,“绥儿,哥哥们就是趁着父亲不在家中,出去玩玩,也没做什么坏事,你啊越来越像夫子了。女孩子家要温柔可爱才让人喜欢,这么着,我们明天开始一定好好读书,这回行了吧!” “这才像个样子,你们快去洗洗澡,换换衣服,一会儿吃饭时,被母亲看到你们的样子,明天准没好果子吃。”说着咯咯地笑着,明艳绝伦。 三兄弟悻悻地离了书房,转眼便没了踪迹。绥儿整理了衣服,便和赵玉去正堂见母亲,却见阴氏正坐在榻上绣花。 绥儿对母亲从不敢如其他女孩一般撒娇,只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低声唤道:“母亲,唤绥儿何事?” 阴氏放下手中的绣品,低低叹道:“绥儿,你自小随你们父亲兄长读书,母亲也从未说过你两句,如今,你一天天长大,早晚要嫁人出阁,这女孩家的东西,你总该会一些吧!别的不说,你看璃儿,虽说从小骄惯,女孩家的事情却是样样都精通,那绣出来的花,蝴蝶都能落到上面,又会弹琴,舞姿更是优美。不是母亲爱唠叨,你就不能在这上面下下功夫。什么子曰诗云之类的,会的再多,也不能当官,什么用啊!” “是!”邓绥答应了一声,眼睛看了一眼母亲,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笑嘻嘻地道:“母亲,绥儿还小,再大些学也来得及!” “胡说,这都是打小就练的功夫,哪能现去学。若是将来绣出来的东西,蝴蝶像苍蝇,莲花像面饼,还不丢死个人。”说到这儿也觉得可笑,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又道:“我已和你祖母说了,她也同意,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去书房与哥哥们一起读书了,就在我这里随我学习绣花。我已找了师父教你弹琴习舞,但愿你入宫之前,能学得好样。” “入宫?”邓绥一愣,刚想要问,阴氏又打断了她,唤道:“来人,给小姐拿花样和针线来!” 邓绥小声问道:“母亲,我如果绣得好了,可不可以回书房读书?” 阴氏一愣,故意板着脸道:“好,你若绣得有模有样,赶上我的绣品,母亲便答应你!” 邓绥眼睛一亮,“母亲说话可要算话,绥儿一定会努力的。” 阴氏笑着点头,便教她如何选择绣稿,选择面料底料。如何按照图案的颜色进行配线,针脚排列,线的疏密等。母亲教女儿,自是教得十分耐心,仔细,绥儿又聪颖好学,一会的功夫,便自己开始绣了起来。 不一会,祖母那边来传饭,阴氏便带了绥儿去正房,路上绥儿小声问道:“母亲,你说的让绥儿入宫是怎么回事?” 阴氏看了一眼绝艳美丽的绥儿,心里带着十二分的满意,柔声说道:“绥儿,这事,自你出生就定了下来,我们祖上的阴氏丽华,便是光武帝的皇后,自此凡是女孩家必入宫选秀,母亲当年不喜入宫,家里又不缺这荣华富贵,便随了我的性子,嫁了你父亲。” 她顿了顿,理了理微风中吹散的发丝,看着夕阳最后剩下的一缕光线,叹了口气道:“邓家虽是高官如云,女孩家却是少之又少,除了你,便只有一个女孩,是你伯父家的孩子,也早早夭折了。所以,你从生下来,祖母便定下你必入宫的这话。明年,新帝满十四岁了,宫中便会有一次初选,我的绥儿如此美貌,选上,自是无疑的了。所以母亲见你每天只知读书,不做女工,便着急了起来。想来,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已入了秋,再过几个月,过了正月,就该备选了。” 邓绥低了头,手里摸着腰间一直从不离身的玉佩,依然触手冰冷。脸上略显得苍白,神情也倏然间黯淡了下来,说道:“绥儿是家里永保昌盛的筹码。” 阴氏吃惊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垂下了眼睑,说道:“绥儿,也不能这么说,你一个女孩家,入了宫,享受荣华,受人尊崇,岂不是好,父母总有一天会老。你再看这多事之秋,哪个大臣,那个王爷能永远不衰不败,几家能荣宠不变?你父亲从小便认为你非常人,总是有意的教导你,希望你将来可以靠智慧在宫中立于不败之地。这是做父母的一片苦心,你总该知道。” “绥儿明白,绥儿听话就是了。”邓绥忽觉眼中涌上来一汪泪水,随即硬生生的咽下,想起刘庆那清瘦的身影,心中忽觉一阵绞痛。自己一直以为,当时他的一番表白,日后,自己定做了他的堂下妇,如今,若是入了宫,自己这几年的小小心思,又有谁知道?但是父母之命,不可违,她又是自小就懂得的道理。顿觉心神不定,冷了心,灰了意,身子越发软弱,总连步子都懒得移动了。 阴氏见她停了下来,回头见她苍白了小脸,竟没有一丝血色,不觉一愣,一双美目,也少了平时的灵动,微觉诧异,唤道:“绥儿,你身子不适吗?” 邓绥静默了一会,淡然笑道:“没事的母亲,绥儿只是感到夜风有些凉。” 阴氏心疼道:“瞧瞧,还是我做母亲的粗心,去,快去给小姐取一件披风来。” 身边的侍女跑远了,邓绥轻轻一笑,沉默了一会,摇一摇头,似乎要将刘庆的身影从心中抹去,“母亲不必担心,绥儿身体还好,不妨事的。” 七天后,绥儿拿着自己绣的梅花争春来到阴氏面前。阴氏看着那红梅朵朵,开得盛意恣肆,在淡粉的枝头水银样点点流泻下来,如云蒸霞蔚一般,红得似要燃烧起来。花瓣上尚有点点白雪,晶莹剔透,映着黄玉般的蕊,殷红宝硬生样的花朵,相得益彰,更添清丽傲骨,也不知是雪衬了梅,还是梅托了雪。绣工精细,布局流动,真如活生生的图画一般,不由暗暗叫好,只得点头笑道:“你这个孩子,真是聪慧非常。罢了,你喜欢读书便读吧,只是每日午后,定要随师傅学习音律和舞蹈。” 绥儿自是雀跃不已,但是心中那小小的结,始终没有解开。不到一个月,终于还是病倒了。 第五十一章 探病 第五十一章探病 一阵暴雨过后,天气越发转凉,赵玉早早便点燃了炭炉,将室中烘得暖暖的。邓绥斜倚在床头,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堕马髻,横贯一支镶珠银簪,袭着淡黄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的缎裳,露出雪白的颈项,也不描娥眉,点珠唇,一张素颜,却颐和宁静,眉心微蹙,让油然而生怜爱之意。 她懒懒地看着暖炉中一跃一跃的火光,手里轻抚着那块白玉,眼底含着淡淡的凄苦。赵玉拿了一个朱漆的大盘进来,上面的玉碗中苦涩的药汁随着她的走动,晃动着,散发着药香。 见了绥儿的样子,叹了口气:“我说小姐,夫人和太夫人都说了,你是要入宫的,那个什么清河王爷,油嘴滑舌的,有什么想的!” 邓绥疲倦的一笑:“你啊,怎么知道我在想他?” 赵玉放下了漆盘,一边吹着碗里的药汁一边道:“你啊,成天拿着那块玉,那是刘庆送你的,你嘴里不说,心里一直想着人家对吧?我说小姐,那人自从那天之后,就再没有出现,可见也不是用情专一的人,你又何苦想着他。以后入了宫,嫁给了皇上,更是想都别想了,还是安心的养好病,好好学习音律,好好练舞。我听李夏大哥说,进了宫,那些嫔妃,争宠争得厉害,你死我活呢,要是没有一技之长,还不得被人欺负!” 邓绥苦笑道:“罢了,你这张嘴啊,我只说了一句,你就说了一大堆,将来要是找了婆家,可怎么得了?” “小姐!来喝药!”赵玉扶起绥儿,喂她把药喝下去。绥儿皱着眉头,忍着那苦味,一口而尽,才长长出了口气道,“快拿清水。”赵玉忙又从桌上拿了水,喂她喝下,又给她擦了擦嘴角,才放心地说道:“好了好了,也难怪的,这药味啊,我闻着就受不了,别说喝了。” “良药苦口,却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也得喝下去。”绥儿拍拍胸口,感觉那温热的药汁进入了腹中,才摇着头说道:“小时候喝药,父亲总是陪在我的身边,看着我一点点喝下,才放心,如今也不知在那苦寒之地,身体如何了?” “前儿我听邓录说,大人给家里捎信,说一切都好,只是感染风寒,诱发了旧病,正在诊治,说没大碍的。”赵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邓录说的吗?母亲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莫不是病得重,不敢让我知道?你快找邓录来,我要问问他!” 赵玉嗔怪道:“小姐,你这是什么时候,自己的病还没好,就别想那么多,等你好了,夫人自然会和你说的。你就安心静养,外边的事,我帮你打听着!” 邓绥叹了口气,双眼无神,躺倒在塌上,合上眼睛道:“罢了,玉姐姐说的对,绥儿睡一会,病体快些好,说不准,我还要去塞外看望父亲呢!” 赵玉摇摇头,悄然退了出来。 三天后,绥儿已在赵玉的搀扶下来到了室外,外边秋光晴好,满院中的菊花已然凋零的大半,只几株还傲挺着,显得清冷孤骨。 “这菊花怎么如此?”绥儿身子虽然无力,心情尚佳,却被这满园的萧瑟,扰乱了心。 “小姐,你忘了,前几天一场大雨,别说这花了,就是那树,又有多少枝叶被吹折了下来,夫人让人正在清理,不过,便是清理完了,也不复再有那般盛开的美景了。”她叹了口气,扶着邓绥延着花径前行。 忽抬头看去,见一个人站着在一块雪白太湖山石旁边,身上穿了一件宽松的云水纹的白色绉纱袍,身材瘦削,如琼树玉立,正是清河王刘庆。 邓绥停下了脚步,身子微晃,刘庆忙过来扶住了她的手臂,绥儿红了脸,微推了他一下,却如何推得动,一张俏脸满是春色,大是羞渐,心里又恼他许久不曾来见,不由眼圈一红,一行清泪便落了下来。 刘庆扶起她时,见轻如柳絮,已然心疼不已,又见她落泪,早已慌了手脚,便伸出手去擦她的眼泪。赵玉见了一把打开的手道:“王爷,请自重。” 刘庆将手停在空中,心如刀绞,长叹了一声,竟不知如何才好。 邓绥转头淡淡地说道:“玉姐姐,扶我到那边亭中坐坐吧,王爷,好久未见,也来亭中坐坐,说说话可好?” 赵玉瞪了刘庆一眼,扶着邓绥来到亭中,将自己的帕子铺在石凳上,邓绥也不坐,只淡淡地说道:“玉姐姐,我有话和王爷说,你去我房中将我绣的那幅梅花争春拿来。” 赵玉惊讶地看着她,小声道:“小姐……” 邓绥看也不看她,仍淡淡道:“去吧!” 赵玉无奈,只得转身回房而去。 邓绥抬起头,看着清河王轻柔心痛的目光,竟也是痴了,四目相对,泪眼盈盈。 一阵凉风吹过,绥儿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清河王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觉得柔若无骨,叹道:“绥儿,你怎么瘦弱如此?” 绥儿略挣了挣,也便随他,轻声道:“病了几日,不想竟然瘦了些。” “绥儿,我,我一直在想你,那日李夏去京中办事,遇到了我,我便问起你的情况,才知道你病了,实在是担心,便来探望。绥儿,你怪我吗?我,我有我的无奈!” 邓绥自他怀中抬起头,望进他的眸中,深深的凝视着,许久才道:“那日分别时,父亲和兄长是否提起绥儿将来会入宫之事?” “是,我那日向邓大人提亲,却不料,他说将来绥儿必入宫为妃,让我死心。我知我一个被赶下台来的太子,已无资格与绥儿相爱的。可是,可是我,我却一日也忘记不了绥儿的一颦一笑,每日梦回,总见你立于我床前的身影。绥儿,我实不知怎么办了!” “你也瘦了好多!”绥儿主动伸出手与他相握,他的手有一点点温暖,可以感到那掌心凛冽的纹路。刘庆紧紧拉住她柔弱的纤手,只觉恍然和蒙昧,想念如潮水般袭来,扯动了心肺,泪水潸潸而落。 绥儿浅浅一笑,将心中的伤心哀痛强自忍住。“王爷,母亲告诉我,出了正月,宫中便要选秀了,我自是在选秀之列,你我的缘分,想来,想来,到此罢了!” “绥儿!”刘庆的全身力气都被一丝丝抽空了,他将绥儿紧紧的抱在胸前,心痛得难以呼吸。 “王爷,忘了绥儿吧,我自小便担着入宫的重责,永不能变,绥儿虽无奈,却不能让家族为难。自小受的孝道,绥儿自是永记于心。我们都不是随着自己的心走的人啊!”她用力推开刘庆,心却随着这剥离碎裂成了无数片,泪水再次倾泻而出,止也止不住。 “绥儿!”刘庆的胸口似被人硬生硬抓了一把,疼得难受,“绥儿,我让你流泪了,我无权无能,除了一颗心是你的,还能为你做什么,如今还让绥儿为我伤心,我这样的人,不嫁也罢。”他仰起头,强自忍住泪水。 绥儿含泪苦笑道:“错也罢,对也罢,无心也好,有意也罢,一切都是命数,王爷,我知你已重回宫廷,皇帝待你厚重,今后要小心为人,小心做事,安安心心做你的清河王爷,也是上天的眷待了。” 刘庆轻笑:“是啊,上天的眷待,不薄了,绥儿!”他轻轻捧起绥儿的小脸,轻叹道:“你好好养病,刘庆虽是无能,却决不负你,一生一世,只要绥儿一句话,死不足惜。” “嗯!”绥儿点头,含泪一笑,如梨花带雨,美艳无比,刘庆竟又看得痴了,便欲向那樱唇吻下! 一声轻咳,赵玉已站到了二人身侧,邓绥觉得脸上一烫,红滟滟的一直酡红到了耳根,忙与刘庆分开,低声道:“那绣品拿来了吗?” 赵玉也红了脸,不过还是没有好气的说道:“取来了,小姐,你别忘了夫人和太夫的话。” “嗯!”绥儿点头,将那梅花争春放入了刘庆手中,“王爷,这是绥儿第一件绣品,如今送给王爷。” 刘庆接过,贴于脸上,望着绥儿,万千不舍,说道:“绥儿,我只恨我自己,也恨这清河王的身份。”他声音悲凉快如弦月,目光竟比满地黄花还要萧瑟。就如冰封的湖面裂开了无数条细碎地冰纹,再难复合。 绥儿眼神微微一晃,故意将心冷了下来,说道:“王爷,秋寒了,多穿些衣衫,绥儿回房去了。” 刘庆悲极反笑,“绥儿,你去吧,我已是破碎成千万片的人了,还管什么秋寒冬冷吗?” 绥儿心中难过,停下了脚步道:“你无恙绥儿才安心,你若不想我哭,你好好的,不要让我牵挂着。” 刘庆闭了眼睛,让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冷风贴着面颊刮过去,如泣如诉,呜咽难听,更显得他的身影冷冷清清。 绥儿硬生生将泪咽下,望进他的眼睛,咬了下唇,生生地说了两个字“珍重!”便捂着脸,踉跄着回房去了。 风更冷,如一柄柄钢刀般,将世间的情斩落得一丝不剩,却还假仁假义的呜咽着,哭诉没有平凡的布衣夫妻,“厮守到老!”刘庆苦笑着,那是他许久以前的愿望,只要和绥儿一起,天涯何惧,如今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一个人! 悲戚的中,他走出了邓府的大门,却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长衣相候,也许,他还会有一丝阳光在等待着他,守护着他! 第五十二章 试探 第五十二章试探 窦太后站在窗口,向外看去,见郑众正指挥着宫人们在嘉德殿里忙来忙去。虽说他是请示了自己的,却也不胜其烦,叫了王银儿道:“你叫郑众进来,我有话问他!” 片刻间,郑众自外而入,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太后,莫是有何指示,我这就让他们改过。” 窦太后打量了一眼郑众,他两鬓略见苍白,脸上却无一丝皱纹,无须的脸上,光洁无比,不由想起章帝时常见他在跟前的情景,一时晃忽,许久才道:“哀家不是叫你改,我是觉得吵得人心烦,你也知道哀家寡居,喜欢独处。虽说是想帮哀家改改这院中的景致,只是冬天将至,也没什么可看,不如开春再说如何?” 郑众笑道:“太后,这停下来是不要紧的,只是已然铺张开了,这乱七八糟的摆满了院子,不是也碍太后的眼吗?” 窦太后指着窗外摆开的石料和工具道:“郑众,哀家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有条理之人,怎么如今做事没有个主见?” “臣不明白,请太后明示!”郑众施礼问道。 “只怕你真的是不懂的,大凡工程都是在春日施工,哪有赶秋了再做的?还有,这进料的东西,也得有个计划,不能不问多少,一应运进宫来,万一用不了,浪费不说,也将宫中搅扰得厉害!先帝在时,便主张节俭,我本不欲来修整院子,我寡居于此,修得再好,也没了心思看。不过即是皇帝的孝心,我也不能拒绝!这样吧,银儿,宣明殿空着,你一会便让人去打扫出来,哀家过几天就搬过去,省得看着这些东西头疼!”窦太后说完,挥了挥手,让郑众退下。 郑众暗暗一笑,慢慢退出。他自那日去见了李郃,两人便商量出了对策,先是让皇帝对太后大献孝心,为太后修整宫殿,窦太后嘴上答应,心中必会不以为然。她本寡居,又有男宠,自然不希望自己宫中人太多,便会迁居别殿。天子六玺是宫中至宝,搬运时便可进言,不可轻动,以免损伤国体。窦太后本也以为,不会离开几天,便会依从,到时候从中取事即可。 果然第一步的计划顺利完成。郑众笑着指挥众人继续着工程,并开始留意宫人们的动静。 王银儿是窦太后从宫中带出来的贴身侍女,自小便陪着太后,性情却与窦太后迥然不同。她性格恬淡,心地善良,宫里宫外有什么大事小情,做不好,怕责骂的,都找王银儿来说情。她只要能帮的,绝不会推辞。 她安排好了婢女们打扫宫室,却发现由于长久无人居住,殿角已有破损,太后怎可来这四面透风的居所安睡呢?不由皱起了眉头,又来找郑众商量。 郑众早惦记着让太后快些搬走,听说殿角破损,立即找工匠星夜赶工,几天时间,不仅将殿角补好,内室也粉刷一新。 王银儿前后检视一遍,觉得还算满意,便重新打扫干净,恭请太后移宫。窦太后命人将天子六玺用锦盒盛好,用明黄锻子包着,便要起驾,在宫外的郑众早看到了天子六玺,便小跑着过来道:“太后慢走!” 窦太后停下轻辇,看着他问道:“何事?” 郑众深施一礼,说道:“太后,天子六玺何以在太后宫中,陛下不是已经亲政了吗?” 窦太后脸色一沉,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突然闪出了一丝杀意,“这是你一个当宦官的当问的吗?” 郑众忙跪倒在地,想了想之前与李郃商量的话,开口说道:“太后,臣自小随明帝,后又随先皇,对大汉朝是忠心耿耿,虽说身为宦官,不该插手朝政,可是臣也明白,这六玺之理。” “六玺之理?”窦太后熟视郑众,许久,才道:“你说的六玺之理,是什么道理?哀家自先帝大行之后,管天下之事,这六玺自然在哀家手中,你今天说不出个道理来,哀家便治你一个干预朝政,扰乱圣听之罪。” 郑众听她这样一说,心中也开始打起了鼓。窦太后,毕竟不同于一般的女流,她久居宫闱,跟随先帝,又主理朝政,杀罚决断,何曾有半点含糊,军国大事尚且能处之有方,何况处理自己一个小小的宦官!只是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把心一横,说道:“太后不知,自秦始有六玺,又名传国玺,世世代代,六玺皆存于奉先殿中,是为天子的象征。此六玺皆为白玉制,螭虎纽,用都紫泥封。一曰皇帝行玺,用于封国;二曰皇帝之玺,用于赐诸王候;三曰皇帝信玺,用于发兵;四曰天子行玺,用于召大臣;五曰天子之玺,用于策封外邦君主;六曰天子信玺,用于祭天地鬼神。”说着,他口气一转,就得沉重又有点嘶哑。 “先帝大行后,太后主天子之权,无可厚非,但是此六玺乃天下至阳至刚之物,太后虽贵为国母,却仍为阴体,若久掌六玺,不仅有损国本,于陛下不利,也对身体不利。阴阳之道,贵在调和。太后寡居,又与此至刚之物同处,实则对凤体不利。臣虽是一介宦官,却也知阴阳之数。恕臣直言,太后这段时候,是不是总是头晕心烦,身子常感不适,病体久医不愈?” 郑众哪里懂什么阴阳之数,这些都是李郃教他所说。李郃早已想通其中关键,太后久病,必有此因。如今让郑众娓娓讲来,却更增了几分可信。 窦太后被他精亮亮的目光所镇,又听得他一番言语,只是沉思着,半晌才道:“哀家知道阴阳之理,但是,哀家一国之母,还怕这六玺之害?” 郑众又道:“不然,太后您想,陛下已举成了成人礼和亲政礼,正是天下一统之象,万象归一,而太后拿六玺就如同一匹想要狂奔的骏马,被人故意拉着走不得。太后想最后这人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旁边的王银儿笑道:“那还不是被马拖着走,活活拖死?” 郑众笑道:“银儿姑娘说的正是这个理儿。太后,陛下青春鼎盛,聪明无匹,太后若久不将玺交与陛下,必会影响陛下治国,这后果,太后想必比臣明白!” 窦太后突然眯起了眼睛,看着郑众微微一笑,显得妩媚动人,声音中却带着杀气。“郑众,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郑众心中一凛,坦然道:“太后,这话是臣刚才看到六玺时想到的,并无一人教我!” “哦,无人教你,你就敢如此大胆?这六玺在我这里是为了皇帝保管,这天下是我母子的,哀家是母亲,无可厚非,要你这大胆的奴才在这里乱嚼舌根。” 郑众冷笑道:“臣是不敢管太后和皇上的家事,只是这玉玺可非是家事,想是众位大臣也不知道太后一直保管六玺之事吧,若知道了,太后怕是要落一个不好的名声!” “你大胆!”窦太后勃然大怒,指着郑众道:“知道了又如何,哀家还怕这个?你一个管皇室园林的官员,好生做自己的事吧,哀家今日不责怪于你,是念在你是三朝的老臣,若再多言,小心你的脑袋!” 王银儿见势不好,忙冲着郑众使了一个眼色,小声道:“太后,郑大人说的有些道理,我也瞧着太后这些日子咳疾不好,是不是也和这有些关系,要不然,这样,我们去宣明殿只是暂住几日,这六玺嘛,就放在这嘉德殿里不动,若是太后离了这玉玺,病情好转了,那九成就是这个原因,皇帝也大了,交给他也无妨。若是去宣明殿依然不好,就是这郑众胡说八道,危言耸听,再责罚他也不迟。” 她语声细柔,将窦太后的一腔怒火又压了下去,“好吧,就依你,起驾!” 王银儿的一番话,让郑众心中一暖,没想到,自己语气过重,惹得窦太后生气,而小小王银儿的几句话,就让事情又回到了正轨。想想真是捏了一把汗,暗暗后怕,一个不谨慎,险些满盘皆输! 忙向王银儿施了一礼:“多谢银儿姑娘,若不是姑娘,太后怕是真要了老臣的命了!” 王银儿嘻嘻笑道:“郑大人,我就是和和稀泥,大主意还得太后拿,你们快些完工,太后久居别殿,总不是事!” “是是是,姑娘发话,老奴必会照办,姑娘慢走!”送走了王银儿,郑众马上派了一个小黄门去皇上宫中报信,只说太后迁去宣明殿,一切都好,请陛下不要担心,可安心国事。这正是事情顺利,可以进行下一步行动的暗语。 刘肇得到消息,兴奋之极,他立即宣清河王刘庆入宫,并准带一名侍从。此时已进冬月,狂风呼啸而过,满带着萧瑟的味道,一切似乎是万物凋零的开始,而刘肇的心中却燃着一团熊熊大火,将他烤炙得如夏天般火热。 第五十三章 换玺 第五十三章换玺 天上微微飘起了雪花,落到地上几无痕迹,轻轻的,柔柔的。刘肇拉着刘庆坐下,看了眼扮成侍从入宫的李郃,脸上难以掩饰住兴奋。 蔡伦将殿门关上,自己亲自守在门外,殿中的暖炉闪动着红色的火光,映得殿中暖暖的。刘肇也不戴冠,来回在殿中转着,脸上泛着红潮。 刘庆看了看他的脸色,笑着道:“陛下,何事如此高兴?莫不是郑大人成功留住了玉玺?” “正是,正是,如今该如何做,还请先生明示!”刘肇搓着手,看着面色平静的李郃问道。 李郃正色道:“陛下,莫急,此事还需时日。来,陛下可知详情,说与我们听听!” “这!”一句话倒把刘肇问住了,他也只是得了郑众的消息,到底是何情势,倒一无所知了。因道:“这宫中传个消息便是了不得的大事了,如何还能知详情,只是即是得手,想来,并没波折!” 李郃敛了笑容,在殿中走了几步说道:“陛下,我让郑众此举实为试探,太后的态度如何,才是我要知道的。若是成功,小人分析,可能有三。” 刘肇看了一眼刘庆,两人都坐了下来,目光炯炯地听着李郃分析,并未插话。 “太后搬走是因为吵闹,这样她带走天子六玺实属必然,当时郑众去拦,太后可能会有如此反应。其一,生气,愤而不听,重重责罚。这一条,可以排除了,因为郑众已然得手。那么剩下的两种情况就要酌情而定了。当时我教郑众两劝,首先,以阴阳之道劝之,若太后相信,说明太后于天子之玺,并不特别在意,陛下找个理由,便可取到手中。如果这样,我们便可皆大欢喜。反之,如果讲到用众臣非议来劝太后,则说明太后将六玺之重,放于自身身体之上,那么,我们就得铤而走险,棋行险着了。” 刘庆道:“原来,先生的两步安排,是按计而行,却不知郑众是说到了哪一步?” 李郃看了看刘肇问道:“陛下可否让蔡伦去打听,太后今天是否生气?” 刘肇一拍头道:“这个却不曾问,先生的意思,是太后生气,便是用到众臣非议之举?” “不错,六玺之重要,太后比陛下更加知晓,怎可轻易放手,臣想,以郑众的口才,定难用第一步说动太后,陛下想轻易得玺是不可能了。” “朕这就派人去问!”刘肇叫了蔡伦,低声耳语了几句,蔡伦点头,快步离去。 却听李郃又道:“天子已亲政,太后却留玺不放,这里面的心劲,难穷其妙!面上是帮着皇帝,怕皇帝幼小难以主持朝政,其实是不肯放权,继续让窦氏满门横行不羁。好嘛,她倒成了一心为了天下,为了儿子的慈母,便是众臣议奏,也会拿着这个理由大做文章,这份心机,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可以做到的。” 刘肇叹道:“母后难道分不清儿子和兄长哪个更亲吗?” 刘庆心头一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言声。却听李郃道:“陛下此言差矣!太后不是分不清,而是知道一个不能更改的道理,陛下是天子,不是儿子!” 一句话,三个人都默然了下来,许久刘肇才低声道:“这个药引子好,让朕看清了许多东西,许多事情。天子不是儿子!” “是啊,自光武开始,外戚便一直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一家子的荣辱都在宫中的妃子身上,自然有了外戚在外撑腰,妃子也能在宫中立得稳。若是小门小户的入了宫,早晚便是任人蹂躏的棋子,动了多少心思,也不如自己的亲人在外面的一句话。实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郃脸色平静得像一泓池水,却将这里面的关系,抽丝剥茧,分析得头头是道。 刘庆的脸色显得极为苍白,刘肇看了他一眼,知他想起自己含冤死去的母亲,握住了他的手,似是安慰。 李郃看着炉中一跳一跳的火光,目光变得有些琢磨不定。许久才用低而沙哑的声音道:“我们现在别我他法,只能换玺!” “换玺!”刘肇和刘庆同时惊呼出声,带着颤音,都知此事非同小可。 “不错,换玺!”李郃脸色白中透青,咬着牙从齿缝里说道:“造假,全用假的,换过来!就趁着太后迁殿,玉玺留下的机会,这也是唯一的机会!” 刘肇吓了一跳,眼睛转动着,却如死鱼一般,毫无光泽。刘庆则低了头,咬着下唇,心中激动不已。 “陛下!”李郃突然跪倒在刘肇面前,脸上的肌肉抖动着。 “先生,你这是做什么!”刘肇慌了,忙来扶李郃,他却直挺挺地跪着不肯起来,手指用力的抠着砖缝,声音令人寒毛直乍。 “陛下,时机已到了刻不容缓之时,太后有六玺在手,窦氏一党处心积虑,早晚会觊觎皇帝之位,到时候一份矫诏下来,说陛下暴毙,或说陛下让位,到时候,你该如何?” 一句话说下来,刘肇已觉大汗淋漓,全身骨头都开始咔咔作响,一屁股坐在地上,脸如死灰。 刘庆一下子站起身来,说道:“先生,做吧,我刘庆来担着这个干系,便是被太后知道,要砍头,我刘庆担着!” “皇兄!”刘肇从惊骇中清醒过来,也霍然站起,“先生,朕下定决心了,就按先生说的做!”说着将李郃从地上扶起,目光变得十分垦切。 “先生,这份胆识,刘肇终身铭记,若今后除逆党,正朝纲,朕必让先生位列三台!” “三台!”李郃突然大笑道:“陛下,这个小人可担不起!”正说着见殿门打开,一股冷风吹了进来,三人不觉全身一凉,刚才出的一身躁汗,全部都不见了,不由精神大振。 蔡伦进来道:“陛下,果如陛下所言,太后曾大发雷霆,差点杀了郑众,多亏王银儿求情,才算平安无事。” “王银儿?她是谁?”李郃问道。 “她是太后的贴身侍婢,自小从府里带来的,不过人品很好,这宫里的人都受过她的恩情呢!”蔡伦答道。 “唔!”李郃若有所思,刘肇见他无话,便让蔡伦退下,问道:“先生何意?” 李郃背着手在殿中走了几步,又掐指算了算,笑道:“看来陛下吉人天相,这个王银儿,实在是陛下的一大贵人,日后仍有助益之处。今日这事,全是这王银儿之功啊!” 刘肇叹道:“朕幼时银儿姐姐便比母亲更加爱护朕,若有责罚,也总是开口求情,朕孤苦无依时,也总是给我安慰,朕觉得银儿姐姐比母亲还要亲切几分。” 李郃道:“陛下,宫中护卫森严,六玺目标太明显,若派人来换,惊动卫尉,便会引起不小的麻烦,弄不好,就会前功尽弃。这个王银儿倒是可以利用,陛下以为如何?” 刘肇不解,问道:“先生可是让银儿将六玺换掉?”他又摇了摇头道:“只怕不可,银儿自小跟着母亲,虽说待我极好,这换玺一来机密,二来干系重大,再者她对母亲忠心无二,只怕不可行。” 李郃摇头道:“陛下,不是让王银儿换玺,而是陛下亲自去换,只是陛下要这样——”他对着刘肇耳语了几句,刘肇笑着点头道:“先生,此法很妙!” 看看天色将晚,刘庆便带着李郃出宫,隔天,皇帝又赐钱万两给清河王刘庆。他对清河王的赏赐天天换着花样,没有人去注意又赏了什么,可是这笔银子却是用来买玉石之用。 刘庆派甘英出府寻找可用之玉,若是造假,定要造得像,否则在成事之前被认出来,便是大责,何况还要隐蔽行事,所以这玉石也便寻得辛苦。饶是甘英精明干练,到年底之前也只找到了三块可用之玉。而窦太后已经着急回殿,刘肇急得团团转,无奈,李郃吩咐,只换一块,就是最重要的那块皇帝信玺,只要可以发兵,其余可以暂缓。 正月之朔,是为正日,太后吩咐全体官民出城祭祖。并于岁首大赦天下,吩咐宫中摆宴,大宴群臣。 第五十四章 天子宴〔一) 第五十四章天子宴(一) 一大早,刘肇便拜了天穹殿,带领众臣出城入太庙祭祖。正是个好天气,阳光明晃晃的照在地上,映得雪地白的刺眼。 刘肇坐在御辇内,接受着臣民的跪拜,一路上心情大好。初一朔日天气晴好,正预示着一年的好兆头。唯一觉得遗憾的是老司徒病重,不能参加祭祀大典。 到了太庙,斗坛拈香,接受百官朝贺新春,都是官样文章,却一样也省不下来。他耐着性子听臣子们一篇又一篇的“万寿无疆赋”,“天下太平章”!足足闹了两个时辰,从太庙出来时,已近午时。自西汉武帝时起,官民人等,均倡行每日两餐,虽然足足在大野地里跪拜了两三个时辰,人人冻得瑟瑟发抖,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却无一人敢有怨言。其实,除了小民百姓家粮少两餐之外,有些势力的人家更是一日三餐,而皇帝则是一日四餐,奈何今日是大祭之日,便是饿了肚子也都得挺着。 好不容易回了宫,便着百官在偏殿休息,让内侍送上热茶,点心,准备着晚上在千秋万岁殿的赐宴。太后跟着出宫走了一圈,也倦乏得厉害,回到寝殿,便午睡休息了! 刘肇趁着这个机会,将王银儿叫出了寝殿。先问了太后是否安好,听得睡下了,便安了心,小声对王银儿道:“银儿姑姑,肇儿求你一件事,这大过年的,你可一定要答应。” 王银儿笑着道:“我的小祖宗,你求我的事,什么时候没答应过?说,是不是想让你母后准你出去再惹什么祸?” “哪是那种事,我现在贵为天子,处处都得是臣民的榜样,可不敢到处再惹事生非!”刘肇拉着王银儿的手臂,把她拉到无人处。 “那是什么事?我倒听听!”王银儿看着他长大,一直把他当成个孩子,虽然已举行过了成人礼,可在她心里,却是没有什么不同。 “银儿姑姑,肇儿的成人礼举成过了,亲政礼也举行过了,可是都一年了,肇儿连玉玺的样子都没有看到过,姑姑,你也知道,我若是求母后,她一定觉得肇儿是急着夺她的权,定会大骂肇儿不孝。如今母后不在嘉德殿,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肇儿就看一眼,就一眼!”他小孩子的个性显露无疑,把王银儿逗得笑了起来。 “陛下,还说自己是一国之君,要为臣民的榜样,怎么看着还是个小孩子的样子。那玉玺早晚是你的,何必去看!” “姑姑,求你了,今天是正月初一,让肇儿也有真正当一回帝王的感觉好不好,我只摸摸。”他拉着王银儿的手,晃来晃去,一再垦求。 弄得王银儿哭笑不得,小声说道:“陛下,这事姑姑可以答应你,只是不能耽搁太久,太后若是知道了,可不得了。那边宫里的人,我先去调走,陛下再进去,走,我们悄悄地,不要惊动别人。” 此刻皇帝太后和大臣们都在休息,而宫里几千名太监宫女,喜气盈盈张灯结彩,却忙得一团乱麻似的。在千秋万岁殿和各个宫室之间穿梭来去,事情多得没个头绪。蔡伦早被太后调来处理各项事宜,他得到刘肇的消息,嘉德殿附近的人手被他调开了不少。 郑众也早早打发了在嘉德殿的工匠,放了他们的假,此时的嘉德殿,除了几个看宫的太监和侍女,就没什么人了。王银儿进殿看几个宫人在无聊闲话,便轻咳了一声,几个人见是她,都站起来问好。 王银儿道:“宫里都忙得团团转,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闲话?蔡常侍刚才说了,需要几个人帮忙,你们去看看,能帮就帮把手。” “喏!”几名宫人不疑有他,退出嘉德殿,去找蔡伦了。 王银儿见他们走了,才向躲在角落里的刘肇招了招手,刘肇会意,小跑着笑嘻嘻地进了宫。两个人直奔供着玉玺的宣德堂,刘肇摸了摸自己怀中的假玺,暗暗欣喜! 宣德堂在嘉德殿的正中,太后寝宫的前面,可见窦太后对天子六玺的重视。王银儿对刘肇道:“陛下,你进去看吧,记得一定不要弄乱,我有外面帮你看着,你尽快啊!” 听了这话刘肇大喜,本来还想着如何把王银儿支走,却没想到,她主动要到外面把风。忙点头道:“姐姐放心,肇儿听话!” 王银儿点点头,心想,让这个小皇帝在里面过过真正当皇帝的瘾吧,也怪可怜的,当了皇帝连玺都没摸过,自己在旁边,怕他不好意思,不如让他自己在里面闹吧。 刘肇进了宣德堂,见堂中空旷,正中一排长桌上,供着六个明黄的盒子,盒上皆盖着金缎,显得气派非常。还未到掌灯时间,堂中并不昏暗,他问过李郃,调兵的玉玺是第三玺,印着大汉皇帝信玺六字。盒内必印有字迹,一看便知。他直奔那第三玺而去,将盒打开,拿出玺来,果见盒内印着这六个字,不由大喜,将怀中的假玺取出,细看了看,做工十分精细,几乎难辨,只是在螭虎纽不为人注意的地方做了一个小小的记号,以辨真假。 他将假玺放入,将盒子盖好,又将真玺放入怀中,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大畅。也不及看其他五玺,便从堂中走出。见王银儿正在殿外抱着肩膀徘徊,不由得十分感动,轻呼道:“银儿姑姑,我看完了,我们出去吧!” 王银儿没料到他出来得如此快,便问道:“怎么,没多看一会?” 刘肇笑道:“粗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特别,是不是随便弄个假的,印上一样的字,也可以乱真?” “这可是胡说,真玺是古物,自然与其他物件不同。你想这古物吸了历代的皇室的富贵,福气,自是在做工颜色,用料各各方面,高于他物,否则怎可做了皇家传世之宝!今天是正月初一,你也会选日子,要是平时,那护玺官,便不是我可以支走的。今天太后准了他的假,也给了陛下看玺的机会。”王银儿像教小孩子一般,娓娓道来,说得刘肇连连点头,心道好险,李郃算定今日取事必成,看来真有神助一般。 又有些担心那假玺被护玺官发现,心中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了。 眼见得出了嘉德殿,便对王银儿道:“姑姑,你回母后那边吧,肇儿也要更衣,准备今天的天子宴了。” 王银儿慈爱的看着他道:“去吧,陛下,天冷了,小心着凉。” 东汉帝国的皇宫分为南宫和北宫。南宫为皇帝处理政务,朝贺议政之所。北宫为皇帝、皇后、太后、妃嫔的寝宫。 但自明帝开始,北宫逐渐成为帝国心脏,皇帝多居于北宫。南宫与北宫之间有御道相连,每十步一名侍卫,十分壮观。 南宫有五排宫殿,位于全宫中心有五座宏大的宫殿,分别是却非殿、崇德殿、中德殿、千秋万岁殿和平朔殿。其余两侧宫殿共有三十余座,十分壮丽。 从嘉德殿出来要穿过御道进入南宫,他小跑了几步,到了德阳殿,那里刘庆早就备好了御辇等候,见他来了,便吩咐侍女们为他除了祭祀礼服,换上平时所穿的朝服。 待他从宫中出来,才小声问道:“陛下,可成了?” 刘肇点点头,神秘的一笑,自信满满。 由于蔡伦去帮忙,刘肇宫里便只几个小黄门跟着,见刘肇出来,便请他上暖轿,刘肇挥了挥手,让他们抬着轿子远远的跟着,自己和刘庆并肩走着,穿过长长的御道。阳光已经西斜,将他们长长的影子映在石板的路上。刘肇的身高已与兄长相差无几,刘庆感叹着:“陛下长高了好多,想想我们一起在宫里玩耍疯跑的日子,恍如隔世一般。” “是啊,那时兄长总是让着朕,记得我们的那些玩具吗?还放在东宫,朕心里不痛快时便去摆弄那些东西,还亲手修理了几个玩坏了的。呵呵,现在虽觉得是孩子的东西,却亲切得一如兄长在身边。” 刘庆只觉热流涌动,声音略带着沙哑,“陛下,父皇只有我们两个儿子,人都说争天下,争皇位,我们谁做皇帝又有何区别。你虽为太子,父皇却怕我吃亏,让你我同吃同住同玩同学,样样相同,便是让我们兄弟同心!深明此理,便都是一样了。” 刘肇叹道:“兄长说这话,朕感同身受,实在是脏腑之言,每每想起你的身世,朕心里也如同刀割一般,你母亲的仇,日后朕掌天下之时,必会为兄长出头!” 刘庆点头,黑眸中闪着泪光,“陛下,我宁愿喊你一声弟弟,你是主,我是影子,你为我想,我却要保住你,我已然如此,也不去管什么命不命的,这个破罐子,多摔得两下,又有什么相干,大不了就是个碎。今这个事,若是露了,弟弟只管推到刘庆身上,我来顶!”一句话说得情真意切,雷轰电掣一般,句句掷地有声。刘肇也含了泪,紧紧地握住了他手道:“兄长,说这话就不把我当弟弟了,有事,我们一起顶着。” 忽听得前面喧哗声起,二人一愣,却见一个黄门官,飞跑而来,嘴里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皇上,皇上,快去看看吧!” 两人一惊,忙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人命了?” 黄门官嘴唇哆嗦,许久才道:“是太傅让奴才来报的,前头大将军和大司农尹睦吵了起来,大将军急了,要杀人呢!” “什么?”刘肇只感到眼前一花,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大概是有玺在手的原因,竟无端生出了一丝杀意。刘庆却在这时,用力握紧了他的手,目光中含着淡定。刘肇闭上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才吩咐道:“暖轿过来,快点,赶过去!” 第五十五章 天子宴(二) 刚上了暖轿,就听刘庆在旁边吩咐道:“快去通知太后一声!” 刘肇心里一动,暗暗叫好。毕竟出事的是窦宪,自己一个当外甥的,既使是皇帝,也压不住场面,此时还没到鱼死网破的程度,太后出面是最好的。 “起驾!”总领太监的一声尖声叫喊,抬轿子的运足了劲,撒着欢的往千秋万岁殿跑,总算是皇帝年龄小,并不太重,稳稳当当的赶到了地方。 千秋万岁殿在中间五殿的第四殿,虽不是五殿中最大的,却是各种庆典,仪式的举办场所,里里外外都装饰得极为奢华。 人还没到,就听得喧哗声起,乱成一团。刘肇眉头紧皱让停了轿,只听掌宾礼的大行唱道:“皇上驾到!” 众人一愣,喧哗声渐歇。齐跪倒呼道:“臣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肇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官员们分成了两队,人数却也相当,不由觉得好笑,朗声道:“众位爱卿平身,朕今天请客,怎么还没布菜,就要来场比赛吗?看这样子,来场蹴鞠人数都够了,罢了,不管因为何事,看在朕的面子上,罢了罢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气氛缓和了不少。刘肇看到窦宪一张大脸依然涨得通红,便问道:“舅父,这初一朔日可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都图个彩头,舅父还是消消气,一会听说安排了不少的节目,朕和舅父一同观看如何?” 窦宪虽然仍是生气,却见皇帝笑脸相迎,也不好驳了面子。只好“哼”了一声,算是做答。 刘肇又招呼众臣道:“朕是众人中年纪最幼的,不如听朕一言,国家昌盛贵在一个和字,君臣和,文武和,兄弟和。亲友和。天下才能和。我大汉自高祖斩白蛇立不世之功,到此已有几百年,全在一个和字上。今日刚祭了太庙。对祖先许诺大汉江山永固,朕还要靠诸位臣工帮衬着,若是你们不体恤朕,还有谁会体恤。看上朕的面上,今天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请诸位臣工且罢一罢。朕还巴望着今年风调和雨顺和,天下太平呢!” 这一番话说完,任隗先开口道:“陛下已将话说到此刻,我们不可再生事端。今天让万岁和太后都高高兴兴的。” “对,不闹了!” “不闹了!” 众臣纷纷附和,此时刘肇才长长出了口气。微觉心落了地。看了一眼窦宪,见他脸上的怒气也消了些。便冲刘庆使了个眼色,刘庆会意,高声道,“殿内已差不多准备齐了,众位大臣请入席!” 众人一哄,刚才的剑拔弩张也消于无形,在引领太监的带领下,按班次品级入座。刘肇将大司农尹睦叫住,说道:“你是老臣,自先皇起便忠于大汉,怎么这种时候与舅父争吵,都说朕在母后一边抬不起头来,到现在为此,玉玺尚未交付,你们这些臣子,如此不知进退,母后如何放心,朕如何放心!我不说舅父他们,来说你,不是朕偏着他们,是因为你是朕的股肱之臣,深失朕望!” 几句话让尹睦红了眼睛,他衣衫不整,朝服的腰带已被拉断,听得刘肇如此说自己,不由心中大悲,痛哭失声,伏地不起。这一下刘肇也慌了手脚,喝道:“你这是让朕为难吗?” “臣不敢,臣不是故意与大将军争吵,是他看袁老司徒不在,故意与我等为难,话里面指桑骂槐,臣是气不过,才——。皇上,臣不是故意让皇上为难,臣让皇上失望,臣愿以死谢罪!” “你谢什么罪?”听到身后一声轻柔却阴森森的声音,刘肇打了一个哆嗦,窦太后到了! 窦太后披着厚厚的斗篷,火红狐狸毛的领子映得她娇媚的脸庞更加艳丽,只是语声透着冰冷,“尹睦,你好大的胆子,好好的庆典让你扰得乱糟糟,还说要以死谢罪,你死了,要将皇帝置于何地,你这是不忠,好好的大司农,你做了太久了吧!” 尹睦更觉委屈,不由也来了气,顶着硬生生回道:“太后,窦窦一党把持朝野便罢了,如今在陛下的面前,还要逼死我等吗?从大将军回朝已死了三个官员,大不了,我做那第四个,他是大将军不假,若无我等在后方筹措军饷,粮草,他拿什么打胜仗,要说是军功,也是我等全体朝臣的功劳,他却居功自傲,专一拿我等出气,今天臣就拼着命不要,也要同他斗个你死我活!” “好,真是个大忠臣,敢情是争功来了,你是怪哀家偏向娘家?大概多少人都眼巴巴存着这份心吧,天下社稷,天下为公,你们还懂得这个理?你们辛苦的拿着朝廷的俸禄,就是为了不干事,却来争功?你这等庸懦之人,真难为陛下还养着,真是浪费粮食!” 都知道窦太后天生刻薄不讲道理,此时用到了极致,原本不是这个意思的尹睦,倒被她说成了一个来争功的庸人,顿时变得脸色苍白,眼中泛着青光,“呵呵,太后,可惜了臣一片忠君之心!我今天便是千夫指,千目视,也要在这殿上以死明志!陛下,你保重!” 说着便要向殿角的石阶上撞去,吓得刘庆忙把他抱住,本来劝得好好的,窦太后一来,又乱作一团,一时间御苑中人如热锅蚂蚁,声似鼎沸之水,又成了难以收拾之势。 刘肇急得一脑门子汗,大吼道:“都住手!” 尹睦一愣,坐在地上,嚎哭不止,殿中本已坐好的群臣又到了殿外,刘肇扑通一声给窦太后跪下,哭道:“母后,儿臣不孝,让母后生气了,这些臣子不忠,让儿臣蒙羞,朕这个皇帝当得有何用,母后。还是废了儿臣,另立新君吧!” 这一来,唬得众臣齐齐跪在地上,大哭道:“陛下啊,是臣等有罪,陛下千万不可做如此之想啊,陛下!” 窦太后也知道自己刚才不问情由。大声呵责是有些过份。只得说道:“皇帝,你起来,母后自有计较!宋由。你过来!” 太尉宋由听得召唤忙跪爬到太后面前,“宋由,大司农这个样子实在有损体面,你去后殿帮着他整理下衣物。顺便劝劝他,大过年的别让大家都不痛快!” “大将军!”窦宪听了也来到近前。却不敢说话,只直直站着听她说话。 “你身为大将军,又是皇帝的舅父,就该以国家为已家。怎可在朝堂上作践大臣,今日过节,便不罚你。快与尹大人道歉!待日后,再罚你不迟!” “喏!”窦宪虽说在朝堂上无法无天。对自己这个妹妹还是十分忌惮的。他对着尹睦深施一礼道:“刚才是窦宪的不是,尹大人不要记恨!咱们以后还得多多亲近,都是一朝为臣,还是陛下说得对,以和为贵,啊,以和为贵!” 众人见窦宪低头认错,便又纷纷劝说,总算劝得尹睦止住了哭声,随宋由到后殿更衣。 窦太后吩咐道:“众位爱卿,今日哀家请了京城的杂技,还有宫廷歌舞,各位大人请就座,也让哀家和皇帝来谢谢众位爱卿一年来的劳苦功高,为朝廷为大汉朝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来人,摆宴!”立时钟鼎之声响起,盛大的宴会终于开始了。 太监宫女们如蝴蝶一般穿棱于各个几案之间,将珍馐佳肴一件件摆放于案上。什么五色盘,各种点心,各色水果,不及细述。 众人从早晨便未进食,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只是太后皇帝没有下令,只能看着食物咽口水。 刘肇扶着窦太后坐于中间,举斛说道:“众位爱卿,大家请满饮此斛,之后请随意品尝美食。” 众人一起举斛,与皇帝太后同饮,之后,才开始拿捏着进食,也不敢放开肚量。刘肇见了,对窦太后道:“母后,不如开始表演吧,臣子们也可放松一些,不至于太过拘谨。” 窦太后笑着点头,对侍立在旁边的王银儿道:“开始吧!”王银儿答了一声“喏!”便冲着殿口拍了拍手! 立时乐声开始,一队宫装美女随着音乐入殿,翩翩起舞。刘肇见了,突然想起了绥儿那日在花间的舞蹈,不由愣怔起来,目光落到了坐在三公之后的刘庆身上,想起那天袁尚说的话,心里又惦记起问绥儿的事,只是此刻不便相询,只得闷闷地喝起了酒。 舞蹈过后,便是杂技表演。杂技在武帝时其得到长足的发展。他经常在宴会中举行空前盛大的杂技乐舞节目。节目中有各式角抵的表演,七盘和鱼龙曼衍,还有戏狮搏兽的驯兽节目。到了明帝时,又有了各种幻术表演,如吞刀、吐火、屠人、截马等。 刘肇自小到大,每到大宴,看杂技都是他最喜欢的,只是由于父皇仙逝,已有许久不曾看了,此时又重新看到,立时兴奋起来,将问刘庆的事,又忘到了脑后。 直到宋由扶着一脸愁绪的尹睦进来,才略示意了下。就在这时,表演幻术的奇异表演开始了,而这时那演员却冲着刘肇一笑说道:“陛下,小人可否将陛下身上的一物变走,再变回来呢?” (幻术。汉代是中土与西域甚至西方国家进行幻术艺术交流的时代。当时中国本土的幻术有两大类别,一是由皇家和贵戚支持的大型幻术表演,多以巨大的道具装置和众多演职员共同的表演,如汉武帝的角抵大会中的“鱼龙曼衍”,实际是两个相连接而演出的大型幻术。 汉末曹操统一北方,胸怀一统天下大志的曹操特别注意收络人才。对于方士之流的人物,他竭力搜络于自己身边,恐这些人利用幻术奇伎行邪作蛊,倡乱或为敌所用。故而他一闻有异术者即必招来,庐江的左慈,甘陵的甘始,阳城的郄俭等著名方士均被其笼络身边,这客观上给幻术的交流发展提高创造了条件。《后汉书?左慈传》所载他的种种幻术表演,说明当时已发展到极高水平。《三国演义》第六十八回“左慈掷杯戏曹操”描写极为生动。此事在建安21年(公元216年),他表演了三套戏法。“令取大花盆放筵前,以水盛之,倾刻发出牡丹一株,并放双花”。左慈“教把钓竿来,于堂下鱼池中钓之,倾刻钓出数十尾大鲈鱼,放在殿上。”“慈掷杯于空中,化成一白鸠,绕殿而飞。”引得众人仰首观看,他则乘机遁去。这三套戏法即变花、变鱼、变鸟,也是现代中国魔术的绝招。)(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险象环生 多谢各位好友的支持与帮助,终于上架了,求订阅,求打赏,求点击和月票,一切都求! 刘庆忙拦在了那艺人的面前,大声呵斥道:“大胆,陛下是何等高贵,是给你这种小人戏耍的吗?若无其他技艺,快快退下!”刘庆知道,玉玺还在刘肇身上,若是被这艺人不知显露了出来,便是惊天之变,只得挺身而出,提前阻止。 窦宪正看得热闹,突然见刘庆出来阻拦,大声道:“清河王,变变又如何,定是十分有趣,陛下身上之物定做不得假,你拦他做什么!真是多此一举!” 刘庆冷笑道:“大将军这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拿天子来作戏,这是臣子当为吗?” 窦宪今天先是受了尹睦的气,又受了刘庆的顶撞,不由勃然大怒,但是太后在场,不便发作,所以只得强压怒火,说道:“罢了,我不与你争辨!若要变,变我身上这块玉佩如何?若是变不好,定砍不饶!” 那艺人本是想显显本事,在皇太后,皇帝面前露一露本事,怎知突发变故,只是他久经于此,处事不慌。大声道:“大将军可将玉佩放于怀内!” 只见他伸出手在空中一抓,用嘴吹了一口气道:“大将军,请看,玉佩在此!”说着伸出手掌,果然玉佩放在他的手中。窦宪一愣,一摸怀中,果然不见了。心中大奇,觉得十分有趣,抚掌大笑道:“果然有趣,皇上不如也试试,臣已试过了!”这一下又把刘肇摆了出来。 刘肇微微变色,他也知道刚才刘庆为何阻拦。如今躲是躲不过了,全殿的文武官员,包括太后都看着自己。正在犹豫,刘庆又道,“这算是什么本事,若是陛下把东西放到案上,你可会当着我们的面变走?” 刘肇马上会意。从腰间解下御带放于案上。说道:“此物大,又于众人眼目之下,你若显了本事。将它变到你的手中,朕定重赏!” 艺人见了,说道:“这个不难!”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条绢帕,盖在带上。离了十步远后,在空中一抓。便见腰带已抓于手中。众人齐鼓掌大笑,纷纷拿出物品让他去变,一时之间便解了刘肇的困境,兄弟二人不由长长的舒了口气。 窦太后冷眼旁观。觉得皇帝的神情有异,不过,却以为他兄弟二人有什么鬼怪的点子。所以只是微笑,却不点破。 幻术表演结束。刘肇假装如厕,拉了刘庆出了千秋万岁殿,低声说道:“适才吓死朕了,皇兄,这玉玺还是要交到一个稳妥的人手中。” 刘庆道:“除了皇上自己,任何人都会有危险。因为,太后和窦宪除了不敢动皇上,其他任何人,他们也不会放到眼里。太后刚才看皇上的眼神已然起疑,你我回去后,陛下可故意对着我使眼色,让太后将疑点放到我的身上。等宴会结束,定会有人搜查我的身体,陛下可以借机把玉玺藏好,等到太后以为上当,一切也为时晚矣。” 刘肇点头,两个人故意鬼鬼祟祟的回到殿中,神色间眉来眼去,果然窦太后盯着刘庆,暗暗冷笑。二人装作不知,继续看着表演。待到节目结束,一轮弯月已然升起,刘肇道:“众位爱卿,今日的宴会便到此为止,朕与众卿谨奏上天,愿我大汉天下,四海升平,民生平安,五谷丰登!” 众臣齐齐跪倒,齐声道:“愿我大汉天下,四海升平,民生平安,五谷丰登!” “平身!众卿今天折腾了一天,也都累了,都回了吧!”刘肇挥了挥手。众臣便退出了千秋万岁殿。刘庆走时,又故意冲着刘肇使了个眼色。窦太后都一一看在眼中,心中更加疑虑! 刘肇也不坐轿,让侍从们跟得远些,故意绕远路走了一圈,他记得小时与刘庆玩耍时,有一处假山处有一个石洞,正适合藏东西,便小跑着向前,叫道:“不要跟着朕,我要自己跑回去!”没有蔡伦相伴,一大群侍从完全没了主意,待他跑远了,才大呼小叫的追去。 刘肇看看四下无人,将玉玺放入了假山中的一个孔洞之中,洞中极暗,无人注意。他又故意跑了出去,引着侍从向德阳殿跑去。 刘庆来到宫门口,被卫尉拦住,“王爷,太后命臣搜一搜王爷是否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回宫!” “大胆!本王是皇上的兄长,什么东西没有,要什么东西皇上会不送我,什么叫不该带的东西?你要是说出来,就搜,说不出来,就皇上去理论去!” 卫尉陪着笑脸道:“王爷息怒,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怎么会与王爷故意为难呢?王爷还是给小的一个面子,要不然和太后也没法交待不是?” 刘庆皱了眉头道:“罢了,也不和你一个小小的军士为难,搜可是搜,搜不出来,我可还得找皇上说理去!” 卫尉点头陪着笑脸,从上到下,摸了一遍,自然是什么也没有,脸色也变得苍白,只得道:“王爷,什么也没有,小人也是奉太后之命,王爷可不能为难小人啊!” 清河王明知这是必然发生之事,故意板着脸呵斥道:“你有你的难处,本王知道,只是以后有点眼色,别在本王面前装着大。本王虽不受太后待见,毕竟是皇上的亲兄弟,皇上对本王的好,你们也不是不知道。罢了,既然无事,本王可以出宫了吧!” “自然,自然,王爷,请!”卫尉伸出手,引着刘庆出了宫,才抹了把汗,跑回宫中向太后回报。 窦太后摸了摸自己的戒指,淡淡地道:“你退下去吧!” 王银儿凑上来问道:“太后,为什么要查清河王刘庆呢?” “哼,我上了这两个孩子的当了,如果他们有什么秘密,那么一定在皇帝身上。如今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不管是什么,都找不出来了。银儿,最近宫里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王银儿摇了摇头:“太后,这倒是没有听说,我们迁居在此,要说丢。就是嘉德殿里的东西要注意些。不过,那里有宫人们看守着,应该没事吧!” 窦太后看了她一眼。接过她递过来的参汤喝了一口,嫌苦,放在案上,透了一口气道:“明天早上让护玺宫去看看。玉玺有没有动过的痕迹!” “喏!”王银儿答应着,心里却打起了鼓。看来明天要和护玺官打个招呼了。 第二天护玺官来到宣德堂,王银儿将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大人,这玉玺有人动过,不过只是看了看!” “谁?”护玺官大惊。直感到头重脚轻,显些跌倒。“是皇上!” “皇上!”听到她这样说,护玺官才松了口气。既然是皇上,那是再正常不过之事。虽然他知道天子六玺一直为太后把持着。但是皇上看看也不是什么大事。因此松了口气,也未细看,见每个盒中的玉玺都在,就放了心,告诉王银儿,玉玺无恙。 窦太后听了回报,自然也猜不透其中的玄机,只得当成小孩子之间的游戏,听之任之了。玉玺风波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永元四年正月,刘肇下旨遣大将军左校尉耿夔授于除印绶,使中郎将任尚持节卫护屯兵伊吾。 二月初派大将军窦宪带兵返回边境,命窦宪屯驻边疆,以防鲜卑人突袭。自此,京中一片清静。 三月初,袁尚哭着来到宫中,见到刘肇伏地大哭,“皇上,家父已病入膏肓,请求再见陛下一面,皇上!” 刘肇心中一紧,眼泪差点也随着他涌了出来,声音哽咽道:“怎么,治不好了吗?朕不是已经派了御医去诊治了吗?” “陛下,家父年世已高,再加上日日忧心朝政,火入经髓,眼见得是不治了。” “好好,朕这就起驾与你去见老司徒!” 司徒府中人人面露悲哀之色,仆人们个个悄手悄脚,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见刘肇到来,便要跪倒,刘肇快步走入,挥了挥手,命众人免礼。只觉浑身乏力,似乎每个骨节都像被醋泡得酥软了,走起路来像踩在棉花上,时高时低,心里透着不踏实。 父王去逝之时便拉着他的手告诉过他,“老司徒为人正直,一心为了大汉天下,是忠志之士,可一切问计之!”如今竟然就要撒手人寰,朝廷顿失一柱,自己也要痛失臂膀,只觉曲高和寡,再无人在朝堂上与窦氏一党,据理力争,留下自己一个人,不知要面临怎样的局面。 “皇上!”袁安伸出精瘦的胳膊,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刘肇的手,仿佛一松手刘肇就会突然间消逝了似的,声音凄楚而又清晰:“皇上,这些日子,老臣病着,前头朝里的事情,都听袁尚告诉了老臣。自古帝王像皇上这样聪明年少,英明睿智的帝王少之又少。老臣侍候了三代皇帝,如今不能再辅助陛下,臣心内不甘啊!” 一句话,说得刘肇泪如雨下,强忍着悲声,安慰道:“老司徒,你还没看到肇儿长大,你要好好的,病着的时候不想那么多,留着精气神,还要辅佐朕呢!” “留着——”袁安腊黄的脸上泛过一丝丝笑容,看着却更另人心酸。 “皇上,老臣不行了,留不住精气神儿了,今天有话要和皇上说。你听老臣的,好不好?” “嗯!”刘肇终地忍不住,泪水断线一般落了下来。 “皇上别哭,老臣知陛下对窦宪一党一样的深恶痛绝,我有时想,陛下长大些就好了,陛下再长大些就好了。可是臣知道,无论陛下长得多大,窦宪一党都不会自己消失,还是要靠陛下与众臣齐心协力,加以肃清。”(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袁安去逝 周末比较忙,不能拜访各位好友,订阅的支持不变。下周加更,求各位的票票,点读,订阅,打赏支持哦! “嗯!”刘肇又哭着点点头,也不去抹泪,任由着滚落到衣襟上。 “老臣在时还可以帮着陛下,如今再无能为力了。臣虽一直位列三台,却始终无兵无权,陛下要肃清奸党,最重要的先抓兵权。窦宪之所以能够权倾朝野,就是因为太后自始自终都给他以带兵之利。老臣知道陛下现在还未拿到天子六玺,所以我已经联合了一些忠于汉室的臣子,为陛下争取拿回六玺,只要陛下可以调兵,那窦宪一党便会有几分忌惮。”袁安气息不足,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在用尽全力,但是却出奇的清晰。 刘肇点头道:“朕知道。”说着便在袁安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袁安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两颊滚下泪来,“如此,老臣便真的可以放心了。陛下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严,老臣真的可以放心去了。” 他握紧了刘肇的手,低声说道:“皇上,一定要让窦宪一个人时,才可以动手。我已将军中的忠勇之士写了一份名单,他们都是我的学生和旧部,袁尚会交给陛下。还有,还有,”他用力的想挣扎着坐起来,“皇,皇上,射声营,步兵营里都是窦宪的人,他们都有,都有杀陛下之心,要,要先除之!先,除之。”说到这里,喉节动了一下咕哝了一声,吃力地侧转身,浑浊的眼睛盯着头顶。仿佛聚集着最后的力量了,半日才道:“臣在天上,看,看着,贼子死去,的时候,我大汉。兴盛啊!” 他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眼前一黑,已去逝了。 寝室内突然静了下来,陪在旁边的的袁尚愣愣地站着。似乎成了木偶一般,全然没了反应。其他仆役侍女站得远,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刘肇站了起来,感到拉着自己的手已没有了一丝力气。冰冷冷的垂在床上。这位令人尊敬的的老司徒,而今终于走进了生命的最后归宿。 刘肇先是迷惘。然后感到一阵颓然,胸口如压了一块重石,他一屁股坐回凳上,眼神呆滞着看了一眼袁尚。低声道:“老司徒故去了!” 袁尚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扑在袁安的身上,嚎啕大哭。哭声引来了众人。跪在外面的儿子袁京,袁敞。都冲进了室内,齐扑到袁安身上,痛哭不已。 刘肇跟着哭了一阵,惊觉自己是天子,怎能如此把持不定,旋即镇定下来,款款劝道:“各位卿家节哀吧!袁司徒的丧事还要靠众位来办理,如此大哭,老司徒的何时才能入棺啊!”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袁京当时任蜀郡太守,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道:“皇上说的是,快准备了给父亲成殓吧!” 刘肇回到了宫里时,天已擦黑,春日料峭的寒风吹过,天空飘上了一些乌云,不多时,鹅毛般的雪花,从天而降。宫阙殿阁也都冰雕玉砌似的,白莹莹光闪闪,映得一片明亮,并不觉得天色已经向晚。 刘肇孤单单的坐在塌上,精神兀自恍惚不定,蔡伦推门而入,见他呆坐,也便叹了口气道:“陛下,老司徒刚过逝了,太尉宋由问丧事如何办理。” 刘肇一愣,才想起自己有些失态,勉强打起精神道:“他自己来的吗?” “啊,太傅邓彪,司空任隗,大司农尹睦,廷尉韩棱,太常恒郁都在殿外等候。” “叫进来吧!”刘肇正了正衣襟,走出寝殿回到寒松堂,那是德阳殿的正殿,平时不叫大起时,刘肇便在这里接见官员。 进来时见六个人已按班排好,见司徒的位置空着,刘肇心中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众人一连声的道安问候后,刘肇问道:“司徒今日过逝,朕心中十分烦乱,众位爱卿有什么章程,说来听听!” 宋由说道:“司徒拖病已久,不想竟去了,想来真让人心酸!”邓彪瞟了一眼宋由的背影,说道:“是啊,这病也是为国操劳累出来的,没想到竟去得这么快,上个月,臣去看他,还说病好了,要给皇上上条陈,谁想到,唉!” 韩棱为人直率,拭了拭泪,说道:“老司徒去得快,人走茶不能凉,臣觉得还是及早操办。听说老司徒过世,他的门人弟子,旧部,学生,好友,都要赶过来拜祭,这场面不能太小,总得撑得大些,才能对得住老司徒对国家对大汉的一份忠心!” 刘肇点了点头:“这话对,袁安是公忠体国的老臣,为人正直公正,处事极明,几十年来,自是瞻仰之人众多,朝廷确实不能丢了体面!卿等既是来了,不如,就在这里研究出一个具体的办法来,朕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总是不懂的,众位爱卿理出来,朕等着。” 他自谦了几句,觉得头晕脑涨,便命蔡伦准备了参汤,坐下扶着头,听着他们讨论。 寒松堂十分宽大,除了皇帝办公的书案,旁边设了几个书案留给大臣陪伴皇帝时使用。蔡伦拿了软垫,又献上了热茶。 只听任隗道:“袁司徒的府第已经结了灵棚,我的意思,就在原有的基础上将灵堂扩大,各级官员拜祭后可以有地方休息等候,可由廷尉韩棱主持。大礼细节由太常恒郁办理,物品采买由于是国库出银,不如就交由太傅和大司农来办,我与邵公交好,他的门人子弟都与我相熟,就由我来接待。宋大人,你便居中主持,各方面支应,你们看如何?” 任隗极具才干,一番安排合情合理,安排得当,只是把窦氏一党全排在外。邓彪和宋由本是窦宪的人,但是二人举止尚有分寸,因此也安排了一些事由可做。他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刚要插话,又听韩棱道:“这样安排十分得当,我看就依此办理就好。只是听说老司徒的墓园尚未完工,这件事又是当务之急,停灵太久,总是不妥,宋太尉你看这事怎么办?” 宋由想了想。觉得这里面不安插人手总是不好。便道:“阳安候郭璜处事得当,为人豪爽,我看监督墓地之事。由他来办正适合!” 尹睦道:“郭璜太注重奢华,全没有老司徒节俭之风,我觉得不妥,倒是尚书何敞为人公正节俭。可担此任。”一句话又安排了一个自己人。 邓彪知道,窦宪虽不在京中。但是袁安过世这样的大事,没有他的人介入,总归是没法交待,只好插言道:“我看。郭璜注重奢华可以将墓园修得大气,袁司徒的弟子门人也会满意,总不得修得太寒酸。至于说节俭。一直是我朝自光武起便提倡之风,所以由他们二人协同办理为好。” 这样一说。任隗也觉得无话可说,只得答应,几个人边说边写,声音忽高忽低,刘肇听着听着,困意袭来,伏案睡倒。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袁安的声音道:“陛下,臣和郅寿,乐恢一起来看陛下了。”抬头看时,见三人驾于云端,袍袖飘飘,满天飞雪竟在三人身边围绕不散。耳边鼓乐齐奏,听得十分悦耳,他依依不舍,觉得三人亲切之极,大声说道:“卿等来看朕,便不再走了吧!” 袁安道:“陛下,臣等是来与陛下告别的,自此永难相见,自此别过,陛下保重。”说罢深施一礼。又觉满天飞雪越发的大,将三人牢牢罩住,竟而不见。刘肇急了,大叫着:“莫走,再留一步,朕还舍不得你们!”却见云中飘渺,什么都没有了,忽然直直坠下云来,大叫着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却见身上披着一件披风,六位臣子都不见了,吓得大叫起来,“怎么都没有了,朕不想一个人,不想成为孤家寡人!”蔡伦忙推门进来,见他吓得脸色苍白,忙道:“陛下莫急,几位大人已写好条陈,放于陛下面前,见陛下睡着,就悄声离开了!” 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心疼地道:“皇上,臣知道陛下伤心,老司徒和任大人都是对陛下忠心之人,只有他们才能与大将军拼个相当,不过虽说过世了,陛下还有我等在身边啊。我看廷尉韩大人就是一个极有主见和能力之人,还有陛下的恩师恒郁大人。远的不说,陛下身边至少还有我和郑众啊!太后虽说对皇上严厉些,也毕竟是陛下的亲人!您啊,就安安心心的,人死如灯灭,皇上这么伤心伤情也没有用处,人不都有死的那一天,即使是老奴,也有离开陛下上天的时候,咱自己想开着点,总得往前看不是?陛下累了一天了,这又哭又伤心的,多少吃点东西,老臣服侍着陛下睡下。” 刘肇在他的安抚下,觉得心里也迷糊了起来,如孩子一般伏在蔡伦的怀中,心里暖和了,便挤了一个笑容道:“好,朕吃些东西。” 蔡伦命人端来一盆热水,给他洗了脚,又服侍他吃了一碗花生乳,为他盖好了被子,才悄声地走了出来,带上了门。 第二天,刘肇醒来觉得精神了许多,全身的力气也恢复了,去向窦太后请安时问道:“儿臣与老司徒名为君臣,实则也是师徒,儿臣想出宫,亲自参加老司徒的葬礼如何?” 窦太后沉着脸,摸着手上的菊花戒指,不阴不阳的道:“哀家听说皇帝下了旨,要大加操办,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还要出宫?不必了吧!” “可是?”刘肇还想说,只听窦太后道:“朝廷里多少事情等着皇帝去办,去处理,还能为一个死人耽误了国事?陛下为袁安做的够多了,回去批奏书吧,哀家一会着人送些东西过去,表一表哀思便罢了!皇帝最近实在有些贪玩,也不勤于国事了,这怎么对得起父皇的在天之灵?也不知恒郁是怎么教导你的,哪天哀家要好好说说这个当师父的!” “喏!”刘肇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磕了头,退出了嘉德殿。 昨夜的积雪在阳光下已化了满地的雪水,墙角,树枝都有水珠落下。刘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望着高墙外的世界,心中暗暗祝祷老司徒一路走好!(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借书 袁安的下葬之后,刘肇连续几次召刘庆入宫,窦太后自上次之后,便把这当成了小孩间的游戏,也便不再理会,毕竟,两个人都不是自己亲生的骨肉。 三月二十,刘肇在章德殿演武,从军队中调入宫中教习皇帝武学的将领有十几人之多。刘肇将十几个人叫入殿中密议,良久方出,又于庭中练武。 三月二十三日,又调军中将领入宫演武,这次仍是十几人之多,再入殿中密议,良久方出,之后,仍于庭中练武。 当窦太后得知这些消息时,真的有些坐不住了,皇帝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玩耍,为了练武?她叫来郭举入宫议事。 郭举也觉得射声营最近有些异常,将领们虽然仍是正常操练,彼此间并不说话,但是眼神中都透着古怪。只是他试探了几次,仍是套不出一点消息,心中也在着急,正好太后召见,便急匆匆地入宫了。 窦太后的病仍未有好转,夜里咳了一宿,精神显得极为疲倦,脸上已出现了细细的皱纹。王银儿将熬得火候正好的银耳燕窝粥放在她的面前时,她挥了挥手,最近不喜饮食,身体瘦了一圈。 王银儿有些心疼,“太后,多少吃些,昨儿就滴米未近,今儿再不吃,可怎么得好。前些日子还好,怎么回来就病得重了,莫不是真与那玉玺有关?” 窦太后看了看她,目光闪动了下,似乎问话又似乎喃喃自语:“玉玺,玉玺真的是克了哀家吗?我知道你是为了哀家好,要是别人说这样的话。哀家定是杀之而后快的。只是此刻皇帝真的可以交付大事吗?” 王银儿忙跪下道:“太后,这话也是郑众那日提起,奴婢才想着是这么个理儿,前几日太后迁到别宫,身子就好了些,一回到嘉德殿,病得更重了些。奴婢心里着急。嘴里就没了遮拦,太后恕罪。” “罢了,怪你做什么。郭举来了吗?我晚上睡得不好,让他来寝殿见我。”说着站起来,身子摇晃了下,感到头晕耳鸣。吓得王银儿赶紧扶住了她。 窦太后睡不着,她的心里乱得一团麻似的。兄长又去了边境,袁安虽然死了,弹劾的人却不仅没少,反而更多了。上书要她归政还玺的整天都有。皇帝虽然没说,但骨子里透着支持,十四岁了。他已成长为一个少年了,不是皇宫里乱跑。整天知道玩的孩子了。这玺早晚要还,可是,兄长还在边境,自己在宫里连个外援都没有,这玺怎么还?还有,这几日皇帝为什么要找京中五大营中的官员呢?这一切都透着古怪。 她剧烈地咳嗽着,头嗡嗡作响,感到一双大手攀上了自己的肩膀,不由一笑,知道是郭举来了。她转过身投入了郭举的怀中,低声道:“怎么才来?” 郭举将太后搂入怀中,轻轻为她敲打着后背,“才去营中转了转,他们找到我时已晚了。” 窦太后坐直了身子,抱着腿靠着墙坐着,眼睛显得有些迷离,“哀家也正是为了这事找你!皇帝最近变得很怪,他找你们京中五营中的将领做什么?” 郭举将手托着头,仰靠在软垫上,“我问了,却什么也问不出。不过,我觉得叫出去的人都与袁安有些关系。” “袁安?这个人死了还和我作对,真是讨厌!即如此,皇帝是想笼络下袁安的旧部吧,不过他怎么知道谁才是袁安的人?”窦太后看着郭举,眉头紧皱。 “这个臣就不知道了,太后,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窦太后又习惯性的去摸她的戒指,直到瘦长发青的手指按得疼了,才叹了口气道:“我能怎么样?哀家再厉害,也只是太后,皇帝才是名正言顺的大汉天子,天下的臣民不会认同哀家,更不会认同窦家,哀家能做到的,只是防人,并不能害人,我们格外加些小心便罢了。” 郭举的目光逼视着窦太后,烁然生光,他阴森森地说道:“太后,这话可不像是你该说的!” “噢!”窦太后没有答话,也没有问,又躺回了枕上,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合上了眼睛。 “太后,为什么我们不能杀了小皇帝,让大将军当这个皇上!”郭举推了一下窦太后,哑着声音说。 “这话就到我这里为止,再不可向外说一句,刘氏天下,已有几百年,岂是我窦家可以撼动的?别的不说,王莽篡位了,又怎样?最后还不是被光武皇帝又夺回了天下。你们啊,也要掂量下自己的份量,若能成功,何必等到皇帝长大,哀家早就动手了。你就看看前朝那些巴巴的跟着皇帝的臣子吧,哪个的心思,你摸得清?这些年,要不是我强行施政,都不知道会闹成什么局面。如今皇帝也长大了,羽翼渐丰,手段也越来越大,哀家身体又这个样子,你们还是让哀家省点心吧!” 她闭着眼睛,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抱着郭举的肩膀,似是想睡去。 郭举又推了她一下,“太后,事情不在行与不行,关键是看有没有这个胆子,胆子大,有老天爷照应,没准就成了呢!太后,我有一个想法——” 他刚说到这里,窦太后突然睁开了眼睛狠狠地说道:“哀家的话,你是听不进去了是吧?从此以后不许再提!” 郭举吓得噤了声,忙亲亲她的脸,小声道:“太后,臣不提了,专心服侍太后舒服着!”说着用手去摸她的奶。窦太后这才缓和过来,点了一下他的头,郭举笑着将她压在身下,手上也开始毛手毛脚起来。 刘庆这些日子以来,已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入宫找刘肇了,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他已经比同龄的孩子学会了更多。尽管显得貌不惊人,但是他知道,要想在这个宫里生活,就必须要隐忍和坚强。 不过在自己的弟弟,皇帝刘肇的面前,他却可以撕下自己的伪装,和刘肇尽情的玩耍。因为刘肇知道,只有刘庆才是他唯一可以依赖的伙伴,而刘庆也知道,弟弟是自己生存下去的支柱。 刘庆来到了德阳殿,阳光十分明亮的照在身上,暖暖的,十分舒服。内侍带着他进入了寒松堂,刘肇正伏在一堆奏书里,头也不抬。刘庆笑道:“弟弟这么用功啊!” 刘肇抬起头,脸上竟显露出了难以见到的威严,这让刘庆心里突的一下,直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 “清河王来了,快坐。”刘肇收回脸上的表情,笑道。 刘庆假笑了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听话的坐下之后,刘肇也不多废话,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兄长,朕这次找你来,是想让你去办一件事情。” 看着刘肇正颜厉色的样子,刘庆感觉会有大事发生:“皇上有什么事情,臣一定照办!” 刘肇踱着步子,缓缓说道:“朕想让你找一本书!” “书?”刘庆看了看,殿中除了皇帝,便只有几个内侍和宫女站着,心里起疑,却不敢问出来,只是诧异的盯着刘肇,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是的,一本叫《外戚传》的书,朕知道,此书现在就在千乘王刘伉那里,你可速速取来,不得迟误。” 听到《外戚传》三个字时,刘庆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的母亲就死于窦太后的诬陷,现在皇帝已经开始准备除掉窦家的势力了,小皇帝真的准备好了吗?他看着刘肇,眼中满是关切。 刘肇冲他眨眨眼,语气仍是十分坚定和严肃,“快去吧!朕等着。” 刘庆点点头,起身退出。今天的刘肇让他十分不解,皇帝的心里到底想怎么样呢? 既然皇上催得急,他也不敢怠慢,出宫骑了马,带了侍从,向千乘王的府第走去。 千乘王刘伉是章帝的长子,虽说从小两人与之不十分亲近,但都是庶出,以刘伉为长兄,甚是尊礼。自从出宫居住,便不曾去拜访过刘伉,此时赶去,自己也觉得有些草率。 刘伉的王爷是自章帝时便修建好的,与他们不同,他自小离宫,所以窦太后只当没有他这个人,从来不曾假以颜色。他也便清心寡欲,过得逍遥自在。 刘庆的到访,让刘伉吃了一惊,忙命人请入,见了礼后,刘庆便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刘伉听了,“唔,唔……”了半晌,才缓过神来,语声紧张的问道:“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刘庆摇头:“我也只是奉旨办事,并不知道皇上心中想什么?”他又苦笑道:“以前,他是什么事都和我讲的,今天疾言厉色,弄得我也无所适从了。” 刘伉当然不敢抗旨,他命家人去找书,一边请刘庆坐下喝茶,“皇弟,你也知道,我一直闲赋在家,从来不参与国事,这《外戚传》虽在我手中,却也不是我一人专有,为何皇上,要专找我来借书呢?” 刘庆想了想,“皇兄,这书我没读过,不过这名字,却意有所指,你虽不管宫里朝廷的事,我又何曾管,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别人不安于臣位,让皇上为难,我们这做亲兄弟的总不能不出面帮衬。” 刘伉苦笑道:“我这个王爷,是借着父皇的名头,偏安于世罢了。你借了书,给皇上吧,希望不要把我牵连进去!” 刘庆见他如此见外,也无话可说,只闷闷地喝茶。过了一会,家人将书拿来,刘庆看了看,果然是《外戚传》,便道了谢,返回宫中。(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弑君 郭举出宫后,仍觉心中不踏实,马不停蹄的赶往了邓叠府中。 “当日我们也曾计议过此事,不过那时皇上还未有任何动作,我们便放了他一马。打个比方,那时他是一只小老鼠,我们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他捏死,可如今,已经长成一只大猫了,和我们有了一拼。此时,你再提此议,已经晚了。”邓叠拿起茶来喝一口,点头道:“这茶是刚才窦笃送来的,味道清新,我才叫泡了些,你也来尝尝!” 郭举被他说得心烦,一屁股坐了下来,低垂着头,也不答腔。 邓叠见了笑笑说,“我说你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昨儿我还和你父亲说,郭举现在处事极当,已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儿了,谁想今儿个就出了事。太后那边多亏有你和她的这层关系,要是换作了旁人,怕你今天就得人头落地了。” “我琢磨着太后也是有心杀皇上的,只是她现在也是力不从心!”郭举顶了一句,心里越发觉得烦躁。 “是又如何,太后有两条路在手中握着,一个是大将军,大将军如果能夺了皇位为帝,她做妹妹的,也就是一个公主,什么权力都沾不上边。可是如果是皇上就不一样了,她依然可以稳坐后宫,干预国事,皇上是她的儿子,她便永远是太后。你说,她会选哪一个样呢?所以说,这件事,不仅不能和太后说,便是和大将军也决不能说,我们四个人知道就可以了。至于班固那几个鼠胆之辈,更是要把嘴巴闭严了。”邓叠撇着嘴,侃侃而谈。郭举听得连连点头,觉得他说的十分有理,也深觉今天是有些莽撞了。 “那么穰候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郭举问道。 “你啊,这事我早就有安排了,这几天皇上的身边已经留了我们的人,我们只要在他的饮食里动动手脚,还不是人不知鬼不觉!你这大张旗鼓的。透着轻浮!” 郭举闻言笑道:“是是是。候爷说的对,皇上势孤,宫里除了那个处处插手的蔡伦。还有谁能帮他?我们要在饮食中动手脚,还不是手到擒来。”说着哈哈大笑。 “正是这个理儿啊!我已交待得清楚了,此计不成,还有一计。总之要叫小皇帝早早归西。”两人哈哈大笑,得意非常。 宫中。刘肇批了一天的折子,仍不觉困倦,伸了个懒腰,对侍立在旁的婢女道:“朕口渴。去拿茶来!” 正在这里刘庆求见,刘肇大喜,忙叫传进。 刘庆手里拿了四五本书。都是传记之类的,呈到了刘肇面前。刘肇翻看了下。见里面夹着一本《外戚传》,十分高兴。对刘庆道:“兄长,快坐,朕刚才批了折子,说开春了,雨水调和,并无旱涝灾情,真是一个丰收之年啊!” 刘庆略显紧张,陪着笑脸,四下里张望。刘肇笑道:“兄长,你在找什么?” “肇儿,我那会来,你神情怪异,却是为何?” “哈哈!”刘肇笑道:“母后又新指派了几个新人过来,我看着都是贼头贼脑的,知道都是来看着我的,做做样子给他们看,不过,这书的事,我也不怕她知道。” “却是为何?”刘庆十分诧异地问道。 刘肇的面孔泛起潮红,一双黑眸烁烁放光,“我就是要让她知道,朕已对窦氏一族不满,要收拾他们了!” 刘庆大惊,“陛下,你可问过先生,这样做是不是太早?” “不早了,朕已经和军中的将领打了招呼,只要朕的御旨下,他们定会全力配合。这些人都是老司徒的弟子门人,对窦宪一党深以为恶,朕有了他们做后援,还怕什么?” “太后要是知道,责怪陛下怎么办?”刘庆皱紧眉头,心中升起一层隐忧。 “不怕,先生说过,太后怕的就是我太强硬,朕若坚持,太后也没有办法,因为郑众告诉过我,太后在朕和兄长之间,还是会保朕的!”刘肇背着手,在殿中踱了几步,脸上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表情。 看来皇帝真的不怕了,他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对自己有信心了。他终于从一个俯首帖耳的小小孩童,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真正的一国君王了。刘庆激动地望着他,心里充满了感动。 “陛下,你觉得对就做吧,让刘庆做什么,只管说。” “兄长,我还想要——”正在这时侍女拿了茶走进来,刘肇停了下来,接过了茶道:“出去,再为清河王拿茶来!” “喏!”侍女答应着退了出去,刘庆又叫左右的侍从退下,才低声说道:“兄长,朕还要收集文帝杀薄昭和武帝杀窦婴的历档案,这些朕要早点看到。你去找班固和超昭,朕要他们将这些都录入下来,朕要查看。” “喏!”刘庆答应了一声,见刘肇要喝水,便道:“陛下,这茶是新茶吗?” “哦?新茶,朕整日忙着还没有想到这方面。不过上次在你那里喝到的茶却满口余香,真是好喝,这茶——”他把眼睛凑到茶水上面打量了一下,并没有看出有何不同,却见上面飘着一只小虫,觉得恶心,脾气上来,直接把茶碗扔到了地上,大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这么不小心,朕的茶里还放了东西,真是不想活了吗?” 茶水泼到地上,泛起了白色的泡沫,刘庆吓得惊呼了一声,站起来一把拉开了刘肇,“皇上,这茶有毒!”刘肇本来并不知道茶水有毒,被他一说,脸上立刻苍白得吓人,过了半晌才大叫道:“来人!” 门外的宫女太监听到忙冲了进来,见茶水泼在地上,都齐齐跪倒,说道:“皇上恕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蔡伦也小跑着进了殿中,见地上的茶水还在泛站泡沫,顿时也吓得面如死灰一般,跪下骂道:“你们这群不长眼的奴才,是谁干的,是谁要谋害皇上!快说,快说!” “常侍,皇上受了惊吓,我带他去寝殿休息,你好好问问他们,这些事是谁做的,敢要弑君杀驾,这份罪比天还大,派人去禀告太后,让她老人家别担心!”刘庆拉着面无血色的刘肇,不让他说话,自己把事情安排妥了,才扶着皇帝向后殿走去。 待进入了寝宫,刘肇才低声问道:“此时,人都到了前殿受审,兄长,第二次,第二次有人要杀朕,他们还有天良在?朕一直战战兢兢,为他们守着这富贵荣华,封妻荫子,什么都可着他们的,结果呢?他们要杀朕!” 他哆嗦着坐在塌上,神色极是萎顿。刘庆道:“天,就是陛下,陛下就是天理,他们不要天理,就是在自娶灭亡。臣请陛下,将所有宫人全部活埋,也让太后和窦家的人看看,我我大汉朝的天理在哪!” 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见刘肇沉思不语,他又说道:“陛下,你必须要这样做啊,否则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陛下能防一次,两次还防得了三次,四次吗?这是将那些想杀陛下的人开刀,让他们知道,这就是他们今后的下场。查,一查到底,一定要查到背后的主谋!陛下,臣现在知道,我们是时候出手了,否则,便是你死我活!” “弑君之罪,罪大于天,好,朕就听兄长的,查下去,而且宫里的人都要为他的罪恶陪葬!”刘肇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在地上走着,“都是佞臣,都是佞臣,若不是兄长说到新茶旧茶,怕是朕如今已是黄泉之人了。这不是朕要无端的惹事生非,树欲静而风不止,奈何?” 他的脸由铁青突然变得血红,将塌上的被子一股脑都扯到了地上,用力的踩上两脚,似乎才解了一些气。 刘庆拉了他坐下,道:“皇上,臣的意思,兹事体大,可以叫廷尉韩棱来亲自审理,他为人公正,又非是窦氏一党,只要有实据在手,我们便即刻起事,将窦宪的党族全部拘捕到案。” “好!”刘肇疾步走到御案前提起笔来,写了旨意,让刘庆去办。这时蔡伦从外面进来道:“皇上,我已经让周荣带人将这些宫人都关押起来,请陛下示下。” 刘肇额前暴得老高的青筋渐渐隐去,脸上的神色也平缓下来,轻轻叹道:“去通知太后,朕病了,这几日不能去请安了。着太医来,朕心口跳得厉害!” “喏!”蔡伦关切的看了一眼刘肇,匆匆忙忙出去了。晴朗的天空依然如故,只是德阳殿里显得异常的冰冷,空荡荡的大殿中,只有刘肇和刘庆孤单单的相扶站立着。 窦太后得知消息时,正咳嗽得厉害,一听之下,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直直的昏死了过去。等到王银儿和医官们又掐人中,又掐虎口,又吸痰,总算是救过时,已是全身大汗淋漓,手脚无力,动也动不得了。 只是吩咐王银儿道:“快去看看皇帝怎么样了,哀家这里没有事,这些该死的东西,要气死哀家吗?”语声微弱,已是气急。 王银儿只得答应着,却不肯走,担心的看着一脸潮红,气弱如丝的太后,心中暗自叹气。 “快去!哀家没事,噢,还有,你宣郭举进宫,我有话要对他说!”窦太后又说了一句,又咳了起来,再也说不出话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审案 王银儿奉了窦太后之命来看刘肇,两头都出了事,她急得心里着了火一般,等到看刘肇好端端的躺在榻上,才放了心,问道:“是谁做的,可查出来没有?” 刘庆已经回府,蔡伦一刻不休的待在皇帝身边,打熬得身子骨也吃不消,脸色蜡黄,只叹道:“已经下旨让廷尉府办理,韩大人已将人带回廷尉衙门审讯,想来快有结果了吧!” 王银儿摸了摸刘肇的头,见冰凉冰凉的,让人心里也泛着冰冷,不仅又担心的问道:“太医可来过,如何说的?” “说陛下心火郁结,又受了惊吓,伤了神,要将养一些日子。”蔡伦据实回来,这正是太医所说的病症。皇帝年纪尚小,上次遇刺便受了些惊吓,如今又被谋害,看看这个太后派来的人怎么说! 王银儿却是真的关心刘肇,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还透着苍白,便道:“殿里的太监宫女都抓了去,只有常侍一人怎么得好?这么着,一会太后好些了,我再禀明太后,再派些人手来!” 刘肇听了,半真半假的坐起来道:“银儿姑姑,母后怎么了?” 王银儿坐下来拉了他的手道:“才去回太后,说你差点被下毒害死,太后正咳着,一口气没上来,竟昏厥了过去,还好救了过来,如今气若游丝,还惦记着让我一定来看看你怎么样了。这真是的,要病了,两个人都病着,这朝中还就你们母子二人还能顶着点事。皇上,你可快点好啊!” 刘肇听了。心中一热,也暗自琢磨是不是太后所为,但是照现在的形式看来,太后是真不知情,自己这半真半假的病,看来也不用装得太久。 索性便也诚垦地说道:“姑姑,肇儿年轻。只受了点惊吓。没有大碍的,明儿我好些了,就去看望母后。姑姑给母后回一声。案子已交刑狱司查处,叫她放心。朕睡一觉就好,你回去照顾好母后,她一直病着。朕也十分挂念。” 王银儿点头:“皇上,那我就不久留了。太后那里病着,我还真是不放心,一会儿我回过太后,重新分配人手来照顾陛下!” 王银儿走后。刘肇看着忽明忽暗的灯火发愣,他心里一直怀疑是邓叠郭举他们所为,只是没有切实的证据。再则既使是他们所为。窦宪出征在外,一旦在朝内捉拿诛杀。窦宪很可能会在凉州兴兵作乱,到时候局面将不可收拾。 那么就只有等窦宪等人回到洛阳,交出军队,然后一举逮捕他们,这样才能达到目的。 这时蔡伦忽道:“陛下,郑重来了。” 刘肇抬头看时,见郑重已站在门口,暗影中见不到他的表情,只一又眸子闪着明亮的光。 “皇上!”郑众走到刘肇面前,施了一礼。 “不必多礼!爱卿让朕找来《外戚外》,如今我已找来,爱卿是想让朕参照古例,给窦宪治罪吧!” “不错,皇上,窦宪不是别人,是太后的兄长,皇上的舅父,还是于国有大功的大将军。陛下一个不注意,便落得一个杀害忠良的恶名。所以事先,我们要找到前朝便有的例子才成!”郑众朗然答道。 “好,这个就交给你吧,我已让刘庆去找班固他们查找其它的史实,相信,他也定会不辱使命!” “皇上!”郑众看了一眼蔡伦使了一个眼色,蔡伦会意来到门口把风。 “皇上,长话短说,原本不急的,如今也要急起来了,窦宪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所以,请陛下找一个理由,让窦宪回京!” 刘肇刚刚正在想这个问题,听了便道:“爱卿如何打算?” “臣想,窦宪虽不是将领,但是却极善用兵,若是在外兴起兵来,怕是朝廷危急。所以老臣想,可否以太后病重为由,将窦宪召回京来。他回师朝廷,并不会带大队人马,到时候宣他入宫,擒拿起来也方便些。此时太后正病着,不是天赐良机吗?陛下,当断不断,便生乱啊!” 这话与刘肇所想不谋而合,不禁一笑,“爱卿与朕想到一起去了。老司徒去逝前告诉朕,要让窦宪一个人时,朕也正在想如何让他一个人。可见上天善待于朕,就有了这一个机会。朕明日便下旨,让窦宪回京。” 翌日,刘肇去见窦太后,见她病得十分重,只能略进些饮食,心里也十分全悔,昨天一个冲动,让太后受了惊,只得亲喂汤药,服侍她吃下。便将自己要调大将军回京之事告诉了窦太后。 窦太后脸色苍白,显得有气无力,“皇帝,大将军回来也好,夷狄没有做乱,好生生的在那大漠之地呆着做什么,白白的浪费力气。回来帮衬着你,总好一些。” 听到窦太后没有反对,刘肇心中大喜,但是装作心中难过道:“母后好好将养身体,儿臣会好好打理前朝的事,有大事不决,一定会来请示母后的。” 窦太后摇了摇头:“皇上,哀家的身体你也知道,我也有意将天子六玺还你,这样吧,等到大将军还朝,再议!” 刘肇的心呯呯地跳了几下,这话来得太突然,让他有点猝不及防!但是还是被接下来的欣喜代替,忙道:“母后,儿臣知道了!” 出了嘉德殿,刘肇便直奔廷尉司,他要亲自看看,到底是谁要害他。 廷尉司衙门在开阳大道上,离开阳门还远,刘肇带了周荣,乘了御辇,由卫尉派兵护送着进了廷尉司的大门。廷尉韩棱听到禀告,带着一众官员,小跑着从里面跑出来迎接。 刘肇下了辇,吩咐众人起身,笑道:“朕还是第一次来这建衙之所看看,没想到廷尉司竟还是如此气派的地方。” 低下等的官员从未见过皇帝,见他身高六尺,身量还未完全长齐,嘴唇上方还没有长出胡须,只是一些软软的绒毛,唯独一双眼睛精光闪烁,与年龄不符。见他说笑,便也都陪着笑。一时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韩棱接口道:“皇上,这是光武时的老宅子,陛下登位之初,才粉刷过,所以陛下看着气派!” “唔!”刘肇点点头,见共有五进的院落,正中是门阙顶上有又虎的铸铜雕饰,显得十分庄重。进入正殿见支持屋顶的门柱上的一斗二升式的华拱,视野更加宽阔。 刘肇正中坐下,问道:“案子审得怎么样了,可知道,是谁指使谋害朕吗?” 韩棱奏道:“皇上,臣等分别将犯人隔离审讯,但是没有一个人承认,臣等也是万分着急,不知道怎样才好。” 刘肇神情多少有点恍惚,回想起当时送进茶水的女婢似乎叫景儿,便道:“你把那名叫景儿的女婢宣进来,朕要问问她。” 景儿已被用过了刑,全身伤痕累累,只是咬牙撑着,跪倒在殿上。刘肇问道:“你是叫景儿吧,朕身边的女婢太多,记得你是因为你是最后给朕送茶的人,你说,你为什么要在朕的茶里下毒,是谁指使你做的?” 景儿抬起头,伏倒在地,“冤枉啊,皇上,奴婢冤枉!”惨厉的哭叫声带着颤声和呜咽,将刘肇激得打了一个寒战,接着便听到众臣大声的怒喝:“大胆,在皇上面前还要喊冤,快快招来!” 景儿似乎没有听到喝骂,依旧号啕大哭:“皇上,奴婢真的冤枉啊,那茶水里,我并没有下毒,也没有人指使,请皇上明查啊!”她咚咚地在地上磕着头,额头上一片血肉模糊。 刘肇心软,已看不下去,只得转过头,看着衙中的摆设。只听韩棱道:“冤与不冤且不说,你是什么时候倒的水,茶又是从哪里来的,水是谁烧的,这中间有没有人插手,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能说得明白,就是冤枉的,如果讲不明白,这弑君大罪,就是你一人所为,不仅要杀你的头,还要抄你的家,杀你的满门!你可要想明白了!” 这话说得极重,吓得景儿倒吸了一口冷气,全身都哆嗦了起来,她看了看一脸平静的韩棱,愣愣地竟不再哭,只是抽噎着,任泪水顺着脸滑落,浑身激战着像一片在秋风中抖动着的枯叶,眼睛转动着,却是无助得可怜。 刘肇皱眉问道:“你想起了什么没有?朕倒是相信你,可是你也要给朕一个信你的理由!” 景儿咬着下唇,用衣袖揩干泪水,抽咽着说道:“皇上,当时是奴婢自己泡的茶,那水一直在炉上热着,走过青松堂时,柳青叫住了我,我们是同乡,他问我家里来信了没,我便回了他几句,之后便直接给皇上送去了。这茶中有毒,奴婢真的不知啊!” “柳青?传柳青!”韩棱让人带下了景儿,见一个瘦高的太监被带了进来,问道:“你是柳青?皇上茶里的毒是你放的?” “冤枉啊,大人,不是小人放的,小人哪有那个胆子啊!”韩棱注意到,他的眼神带着飘忽,心中觉得蹊跷,想着,如果是此人下毒,毒药应该还在身上,入衙时,都搜了身的,若非在宫中?又觉得时间上来不及,便绕着柳青转了几圈,见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不定,心中就更回认定,此人有鬼,可是毒药到底藏在哪呢?(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异梦 萌姐在这里推荐一部佳作,了汐的《穿越之盛世修仙》,简介:穿成小萝莉,繁华盛世,步步登仙。风趣幽默,值得一看,支持萌姐的朋友,也去一观哦! 韩棱的目光如一柄锋利的刀子,在柳青的全身上下逡巡,看得柳青全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手指不由自主的攥成了拳头。韩棱就在这时说话了。 “来人,把此人的全身上下都搜查一遍,连手指甲、头发里和魄门都不要放过,拖到后面去,别让皇上看着恶心!” 话音刚落,已冲上来几个衙役,将柳青拖入后堂,只听他尖声高叫:“大人,小人没有藏毒,大人,饶了小人吧!” 刘肇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这人死硬,不知能不能搜出来!” “皇上,此人目光闪烁不定,必是有鬼,臣要把这个鬼给他揪出来!”韩棱抚着胡子沉吟了一会,又吩咐道:“何尚书,你出去将所有人都这样搜一遍,我料着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怎么之前没想到!” 不一会便见衙役进来报到,“廷尉大人,搜到了,柳青将毒藏到了指甲里!” 韩棱刚要说话,又有人来报,“大人,有两人身上藏了毒针在头发里!” “啊!”刘肇叫了一声,心中急跳,愤怒之极! 韩棱也变了脸色,“怎么还有?这些人到底存了多少要害皇上的招数,真是可恶之极!” 刘肇霍然站起来,急急地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大声说道:“可恨,可杀。可恨,可杀!朕还一直存着留他们一命的想法,如此,留着何用?韩棱!” “喏!”韩棱知道皇上已动了怒,不敢说话,恭恭敬敬的等着他发话。 “用大刑问出主谋,之后。全部处砍!真是坏了肠子了。一计不成还有二计,朕若不是有天庇佑着,怕是死了十回八回了。韩棱,你记得,绝不要容情!朕容不得这些坏了天良的人存于世上!居心险恶啊!可杀!” “喏!”韩棱答着,心中也翻腾得厉害。皇上屡次遇险,是什么人挖空心思要害弑君?这手段一次比一次恶劣!如果找不到主谋。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涉及到皇上的安危,自己的责任比天都重,不由皱紧了眉头! 刘肇挥了下衣袖。“朕回宫了,看着这些腌臜之辈就恶心,没的污了朕的耳朵!周荣。走!” 他当先快步出了廷尉府,坐辇回宫。一面明发御旨。以太后病重为由,令窦宪急速回京! 闰三月丁丑日,刘肇升任太常丁鸿为司徒。 四月十八日,窦宪带兵回到京城。刘肇十分高兴,立刻派出大鸿胪拿着符节来到郊外迎接窦宪,并且下旨,赏赐军中将士。 这一切都做得自然漂亮,不着痕迹。但是弑君的失败,让邓叠和郭举,郭璜还是胆怯了起来,窦宪一回京,几个人便来到郊外的大营见窦宪。 掌灯时分,邓叠几人进了营,却没有料到,何敞已经在军营附近设防,将几个人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 窦宪虽然长途奔波,却丝毫未见疲惫之感,由于带兵回京,不得擅入,只得驻守郊外。但是宫中传来太后的消息,说病体已见好转,让他不用着急。便把锦思郡主接到了营中,两个人久未见面,极尽缠绵,到了完全忘我的程度。 听到三人来访,也不及穿衣,趿着鞋,披了一件薄衣,便出来见客。 郭璜在床上折腾了几夜未睡,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窦宪权重,早早除了皇帝才能保命,所以一上来,便直言直语道:“大将军,可知京中最近发生之事?” 窦宪喝了些酒,略显醉态,抚着满脸的胡须问道:“京中发生了何事?” 邓叠也不客气,阴笑道:“将军好自在,我们这几个人却是岌岌可危,命不久矣!” 窦宪被这话一呛,变了变脸色,瞟了他们几个一眼,问郭举道:“可是太后有什么不对?” 郭举叹道:“太后倒是没什么不对,是我们几个惹下大祸了!” “这有什么?你们几个惹下什么事,太后一句话不就行了?”窦宪听了不以为然。 “就是太后想保,怕也是不能了,我们几个犯的是弑君大罪!”郭举低垂了头有气无力的答道。 “弑君!”窦宪也失声叫了出来,“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 “一不做二不休,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事情已经做下了,还请大将军成全!”郭璜道。 “你们为何要如此做?”窦宪背了手,急速地在帐中转来转去。 “大将军,小皇帝在一日,就压我们一日,他如今越来越大,太后一直要交权,我们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如果他死了,大将军当了皇上,我等才有出路。这是明摆着的道理!”郭璜说道。 “胡说,胡说,胡说!”窦宪气得在地上直跺脚,“我压根就没有夺皇位的想法,此时我在朝中除了太后,谁不来买我的账,当这劳什子的皇帝有什么用!你们好端端的替我拿什么主意?皇上有没有怀疑是你们做的?可有证据?” 邓叠冷笑道:“做事的人,我们都灭了口,余下的,都被砍了头,大将军可以安下心来,决不会把您牵连到里头!” “即如此,你们还来找我有何事?”窦宪松了口气,问道。 “大将军,我们是想劝你,在这京郊起兵,京内的五大营中有我们的人,只要你一呼,定有百应,成功在即,难道你就真的没有想当皇帝的想法?”邓叠站起来,脸上的肌肉跳动着,眼中闪出恶狠狠地光来。 “那是你们的想法,回去吧,这事不成,皇帝毕竟还是皇帝,我没有篡位之心!”窦宪摆摆手,转入了后堂,竟不再理会众人。 三人被干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悻悻然离了军营,转回京中。邓叠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忍不住骂道:“什么东西,我们也算是跟他出生入死之人了吧,便是弑君也是为了他当皇帝,怎么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郭璜劝道:“谁让我们巴结他来着?你不理他,不给他办事,他会这么着对你?我们还是自己愿意的,算了,他既然无意皇位,我们又何苦替他去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去睡觉吧!” “你这是什么话?现在到了刀压脖子的时候了,他不争,我们也停不下来了,回去睡觉你睡得踏实吗?”邓叠反唇相讥道。 “怕什么,现在只要郭举用心就行了。”郭璜看了看儿子,意有所指。 “你什么意思?”邓叠问道。 “什么意思?现在皇帝没有六玺,就没有调兵之权,郭举只要靠住了太后这个靠山,不让她交出六玺,一切还不是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你想,我们几个中,郭举是射声校尉,邓磊是步兵校尉,大将军的叔父窦霸是城门校尉,我们几人掌握着京畿主要的兵力,如果皇上真要拿我们,就反了他娘的。”郭璜阴冷的笑着,“你们不要怕,要活大家一起活,要死,不愁没有陪葬的!” “也只能这么办了,大将军若不支持,我们就自己做,别无他法!”郭举苦着脸,长长叹了一口气。 郊外的冷风朔朔,三人拉紧了斗篷,仍觉全身冰冷,只得抽打马匹,快速向城中奔去。 五月初二,刘肇下旨令窦宪入宫探病,拉着他的手亲切如往昔。 “舅父,你回来朕就放心了,朕还年幼,全指着舅父指点照应。母后也说有了舅父的帮衬,朕的天下也坐得稳当。这次回来,朕便不打算再让舅父回到边疆那苦寒之地,留在京中帮着朕如何?” “皇上,臣也有此意,皇上这些日子的政务处理得漂亮,臣回来见京中整肃,百姓安乐,这都是皇上的治国有方。臣是陛下的舅父,家里人自会帮着家里人,这点陛下放心。”窦宪应付了两句,也没从皇帝的脸上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暗自琢磨是不是自己的人想得太多,心里便释然了。 “舅父,朕想着过几天是舅父的生辰,要在宫里为舅父操办一下,舅父劳苦功高,是为大汉立下大功之人,到时候请家里的舅母们都入宫,好好热闹热闹!”刘肇笑道,语气中极见诚垦。 “这,那就让陛下费心了!”窦宪心中暗喜,这是何等的风光,如今朝中没有袁安那个碍眼的家伙,真是顺风顺水,要多好有多好! 刘肇笑道:“那就这么定了!郊外的营中也没有家里住着舒服,舅父时常去看看就行,也不用总在那地方呆着,都是家里人,也没那么多讲究。再说母后病着,舅父入宫探视也方便些!”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窦宪听得心里也舒服,对小皇帝的一丝丝的怀疑想法,都烟消云散了。 “好好好,我这腰痛是打匈奴那年得的病,这春寒之日,时常发作,皇上既如此说,明日臣便回到府中居住。” 两人越说越近乎,心思却怎么也对不上,刘肇已经在心里起了杀机,只待时机发作。只是部署还未完善,免不了要盱眙逶迤,而窦宪却放松了警惕,心中还憧憬着皇帝为自己安排的盛大生日宴,想着在众臣面前的风光,却不知真正的风雨才刚刚开了个头!(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地震 郑众整理好了《外戚传》,并把刘庆从班固那里找来的资料一同交给了刘肇。刘肇一边看,一边捡着要紧的抄录出来,越抄心里就越有底,计划在脑中逐渐成形。 六月初一,天空出现日食,丁鸿此时已经代袁安掌司徒之职。他上书奏道:“臣听说太阳为阳精,守实不亏,君王之象征;月亮为阴精,盈虚有一定规则,臣子的表象也。所以日食,臣在君上,阴凌于阳;月满不亏,是臣子骄盈的缘故。从前周室衰微,皇甫等人专权干政,党类强盛,侵压主势,所以日月薄食。 《诗经》上说‘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酉鬼。 《春秋》记载日食三十六次,弑君三十二人。变不空生,各以类应。凡威权不可以放下,利器不可以假人。看看往古,近看汉兴,倾危之祸,都由此而生。因此三桓专鲁之权,田氏擅齐之权,六卿瓜分晋室,诸吕掌握汉室,统嗣几次变更;哀帝、平帝的末年,宗庙不能祭祀。人道悖则效验于天,虽有隐谋,神明照察其情,垂象见戒,以警告人君。近来,月满先节,过了十五还不亏缺,这是臣下失了人道之故。如果束力政府自责,杜渐防微,那么凶妖就会消灭害除而福降了。臣愚以为左官外附之臣,依托权门,倾覆谄媚,以求容宠的人,应该一切杀光。 近来大将军再出,威震州郡,纵行非法,不伏罪辜,所以海内贪猾成风。况为奸吏,小民叹息怨气满腹。臣请陛下趁大变之际,改政匡失,来补充天意。” 丁鸿的奏书已经明明白白的给窦宪提了一个醒,再要倒行逆施,天人共愤,早晚会招来灾祸的。这份奏书放到了窦太后的案前。她只笑了笑。对王银儿道:“丁鸿想做第二个袁安,可惜已经不是那个时代了。袁安已死,哀家不动他。是因为他是几代的老臣,才能资历,人品,都是别人难及。门人弟子又多,哀家是实在不想惹这个麻烦。可是这个丁鸿,太不知分寸了,用不着急,有哀家收拾他的一天!” 书奏上了十几天后。刘肇突然改命丁鸿代理太尉兼卫尉,屯兵南北两宫。此时窦太后才有些吃惊,急召刘肇到嘉德殿。但是刘肇以各种理由推托不去,并命丁鸿封锁了嘉德殿的宫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六月十九日,十三个郡和封国发生了地震。任隗上书道:“地震发生皆因女主盛,臣制命,则地动,畔震起,山崩论。”刘肇批复说:“天人感应。” 刘肇封锁宫门的消息,并未传到窦宪等人的耳中,因为这场地震带来的巨大的恐慌超越了一切,所有的豪官巨吏都怕余震死于家中,夜里不敢睡于屋中,都在院中搭了棚子入睡。京中人人奔走,避难者甚多。 刘肇下旨安慰臣民,二十三日晚上,刘肇亲自御临北宫。他穿着软甲,带着天子兵符玉玺,显得神彩奕奕。 章华殿内聚着一众忠于汉室的臣子,刘肇登上宝座,看着丁鸿,任隗,韩棱,李秀,曹褒等,面无表情,目光一一闪过,许久才道:“朕自登位以来,一直由母后协理朝政,皆因朕年纪幼小。如今朕已亲政一年有余,母后及窦氏一党依然把执朝政不还,借机谋害大臣,行已之利,更有甚者,竟然屡次谋害朕,真是罪大恶极,罪不可恕。为了大汉朝三百余年的江山不落入贼子手中,朕忍无可忍!众位爱卿听命!” “喏!”一番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等到皇上肃清奸党的一天了,人人都仰着头,期待着这一时刻的来临。 “司徒兼卫尉官丁鸿,严兵守卫,紧闭城门!” “喏!” “执金吾带朕手谕捉拿窦霸,封锁洛阳城四门,封锁窦宪一党中邓叠,邓磊,郭璜,郭举及窦宪,窦笃,窦景等的府弟,放走了一个,朕拿你是问!”站在旁边的蔡伦将已写好的旨意交给执金吾的手中。 “喏!”执金吾阴纲接过了御令,转身出宫。 “郑众,任隗,韩棱,李秀,曹褒,你们五个拿着的朕的圣旨去五大营,稳住军队,褫夺兵权,营中已有朕安排好的内应,可放心行事。” “喏!”五人拿过圣旨,心中的激动难以形容! 京中五营是指射声营,长水营,中垒营,步兵营和越骑营。各自驻防在京中五处,互不节制,统一由大司马调配。此五营中除越骑校尉由李秀担任以外,其余四营都由窦宪一党掌握。 郑众拿到的旨意后便先去了往郭举所在的射声营。由于执金吾已封锁了内府,郭举已被控制,郑众胸有成竹,带着众人不急不徐赶往射声营。 今夜射声营内透着诡异,营里的将士们发现,自己的上司,射声校尉郭举不见了。士兵们倒是完全不知情,但是营内的将领却开始议论纷纷,此时京中地震的恐慌还未过去,正是京畿驻防紧要的时候,每天过了戌时,郭举便会升帐,安排人手,巡查分管的区域,怎么今天过了戌时,郭举却没有了踪迹呢? 前将军左千里是窦宪的人,郭举不在,平时都是他说了算,只见时辰已过,再不出营巡查便会受到责骂,只得招呼众位将军道:“今天怕是郭校尉有事,不能来了,我们还按平时部署,出营吧!” 这时京中正乱,谁也不想担这个责任,都点头同意,正要出帐,却听到远处马蹄声响,不由大喜,以为是郭举来了,便又齐回到帐中,等候听令。 就听得传令兵禀告,“报,皇上派了钦差,已到了营门口,请诸位大人到接旨。” 众人一愣,知道事情透着古怪,但是圣命到了,总不敢违抗,齐到了营门口,却见一个宦官,不急不慌,慢慢悠悠地拿出了皇帝的圣旨,大声念道:“制曰,穰候邓叠、步兵校尉尉邓磊、射声校尉郭举和长乐少府郭璜等人,相互勾结,欲图谋不轨,谋害天子。现免去他们一切职务,身声校尉一职暂由曹褒接任。并命射声营立刻进宫,诛杀乱常,有违令者,斩。钦此!” 左千里先是一愣,大声质问道:“郭举现在何处?你又是何人?可有皇上的调兵玉玺?” 郑众哈哈大笑:“笑话,没有调兵玉玺,我就敢进营宣旨?你看这是什么?” 他将圣旨上的玉玺印章给众人传看,又说道:“这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你敢抗旨吗?” 左千里心里乱成了一团,奉旨吧,明摆着郭举,邓磊等人必是个死,不奉旨,自己手里又没有大将军的一点消息,真要是出了营,反了叛,其他几营杀将过来,自己立即就得碎尸万段!最要命的是,外面情况不明,只着急没处使力啊! 他犹豫不决时,郑众又问道“你是奉旨还是不奉旨?” 左千里把心一横道:“这调兵玉玺是真是假还不知道,我只知玉玺在太后手中,皇上又是怎么得到的?这里面透着古怪,再说郭举是太后的人,太后不可能下达这样的旨意,你这是假传圣旨,你这是假的!” “你说什么?你是什么东西,敢抗旨不遵?”郑众“啪”地一击案,咆哮道:“天子的圣旨,谁敢假冒?你看清楚了,这玉玺是假的?这曹大人是假的?你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勾盾令郑众也是假的?当年我跟着先帝爷时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别说是你,就是窦宪在这儿,我奉诏到此,也得掂量掂量!你胆子不小,竟怀疑起皇上来了,我看你是包庇乱党,不想活了!”郑众指着左千里的鼻子,闷声吼着,震得大帐嗡嗡作响,所有人都木雕呢塑般站着,吓得面无人色。 过了许久,将领们才开始乱了起来,右将军邱宁道:“郭举是射声校尉,他有没有罪,我等不知,但是射声营是皇家卫士,进宫勤王是我等本份,还犹豫什么!走,各自整顿兵马,随钦差入宫!” “慢着!”左千里急声道:“不可,此时没有郭举的命令,谁也不可以擅动!” “来人!将这个郭举的同谋,窦氏乱常擒拿,立即处斩!”郑众话音刚落,只见左千里身后突然出现一人,手起刀落,将他的人头砍下,大声道:“窦宪一党,秽乱朝廷,人人得而诛之!” “杀得好!众位还要谁有异议吗?”郑众凌厉的目光从人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尖着声音道:“如果没有,请办理交接手续,立即随我进宫。” 郑众让曹褒接管射声营后,便又马不停蹄的赶往步兵营,如法炮制,杀掉了邓磊的同党,再转往另外几营。待到子时前后,五营人马都已赶到宫中。 最后当执金吾和五大营的三千士兵来宫中之后,刘肇命令,立刻关闭宫门。同时,刘肇派出去抓窦霸的人也赶了回来,刘肇下令,控制洛阳十二座城门,并且落锁关门,宣布全城戒严。 曙光就在城门的关闭声中,露出了笑脸,似乎在迎接胜利的到来。刘肇下令,立即抓捕邓叠、邓磊、郭举和郭璜,带入宫中审训,自此,除了窦宪,全部窦氏一族的党羽全部被擒!一场宫廷巨变,就在这里渐渐接近了尾声,刘肇看着被带到面前的四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窦宪落网 窦宪这一晚睡不并不踏实,夜里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士兵的马刺的声音,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见到了自己的父亲窦勋,他记得祖父窦穆假托阴太后诏书令刘盱休妻的事情败露,刘庄十分生气,窦家当时大部分的人被勒令离开洛阳。 不久窦穆及儿子窦宣、窦勋又莫名其妙的被下了狱。父亲当时便死在了狱中,可是他见到父亲好好的坐在自己的床边,衣衫干净,正在摸着自己的头,仿佛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弱弱的小男孩,躲在母亲的怀中哭泣。 “父亲!”他呼唤着,似乎能感到父亲温暖的呼吸吹到脸上,柔柔地,仿佛童年时的爱抚。 “孩子,你就要来和父亲相聚了!” “不,父亲,你已经死去了,孩儿不要去见你。我已经为你报了仇,我已成为了大将军,重振了我们窦家的光辉,我也杀掉了那些害死祖父和叔叔父亲的人,妹妹当了皇后,又成为了太后,我们窦家的风光又回来了。父亲,你好好的在地下安眠吧!”窦宪拉着父亲的手,娓娓的讲着,心中没有恐惧,没有痛苦,没有迷惘。 “孩子,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来吧,父亲在等你,来吧!”窦勋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变淡,最后不见了! “父亲!”窦宪大叫着从梦中醒来,伸手去抓,却抓了一个空,身边的锦思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窦宪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见黑夜静寂,外面传来沙沙的声音,便披衣走了出去。许久了。他没有梦到家人,梦境中透露出的诡异,让他的心开始不宁静起来。 他记起自己为含冤而死的父亲报仇之事。当时的谒者韩纡曾奉了先帝刘庄之命,主审过其父窦勋的案子,导致窦勋惨死狱中。而他当他得到最高权力时,韩纡早已死去多年,为了一出积郁胸中多年的恶气。他借故罗织罪名将韩纡之子逮捕入狱并处以极刑。还把他的首级砍下摆在窦勋灵前。以告慰亡父的在天之灵。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曾经用这双手处死了无数阻挡自己前进之路的人,此时在清冷的月亮下显得苍白无力。不知为什么。这种心神不定的感觉特别的强烈。尽管自己在朝中的舆论不好,像冰下的潜流一直在冲激着,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些太当回事。有太后在宫中,一切都会解决的。他从来没有担心过那激流会冲向自己,将自己淹没。但此刻他感到头晕。狂跳的心似乎要冲胸而出,憋得气也透不过来,额上的青筋暴起,怦怦直跳! 好一会。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他也不回头,知道一定是锦思发现他久未回去。出来看自己。“将军,你怎么了?” “锦思。我今晚梦到了父亲,感到心神不定,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感到有事要发生。”窦宪抚着锦思如瀑布般的秀发,肝胆男儿也露出了柔情的一面。 “将军,你是大汉朝的柱石之臣,太后的兄长,皇帝的母舅,要说有事,也是好事,陛下不是说要为大将军庆生吗?”锦思柔柔地依偎着窦宪的肩膀,轻轻说道。 “锦思说的对,我是没有什么可怕的,真是庸人自扰,来,宝贝,我们回去接着睡。” 但是窦宪的好梦并没有做多久,一阵急骤的敲门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皇帝派来的偈者终于到了。 一队穿甲的武士如饿虎扑食般拥了进来,惊起了睡梦中的所有人。 “怎么了!”窦宪被惊醒,见窦库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大叫道:“将军不好了,皇上派人来抓你了!” 窦宪从床上跳了下来,“这,这怎么可能!”他匆忙穿上了衣服,跑到外面时,已见到兵士冲了进来。 “大胆!这是谁下的令,我是大将军窦宪,你们这是仗了谁的恃了?竟敢到我的府上撒野!”他咆哮着,暴跳如雷! 洛阳令种兢拿着圣旨来到了他的面前说道:“大将军,属下是奉了皇上的御令,大将军窦宪接旨!” “皇上的旨?这个黄口小儿能下什么旨,多半是你这个奸臣矫旨,来人,将这个种兢拿下!”窦宪大呼小叫了几声,却无人应答,张目看去,见自己府中之人,都已被擒拿,就连锦思都被从床上拖了下来,用绳子绑着,堵了嘴,正一脸哀怨的看着他。 他心里一抖,梦境中的情景又俘现在眼前,脚下一软,跪到了地上。 种兢冷笑一声,大声说道:“制曰,穰候邓叠、步兵校尉邓磊、射声校尉郭举和长乐少府郭璜等人,相互勾结,欲图谋不轨,谋害天子。幸得上天庇佑,此四人现已伏法。大将军窦宪功高盖世,然与这四人勾结,意图反叛,破坏朝纲,现免去窦宪大将军之职,交出玺绶,封为冠军候。窦宪接到此诏,速速离去,不宜停留。如有违抗,就地处决,定斩不赦!钦此!” 窦宪似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大声狂啸道:“我无罪!我无罪!为什么要抓我?为什么要抓我?陛下,我是你的母舅,为大汉立了大功的人啊!陛下,你不能这么对我!陛下……” 然而,刘肇已听不到也不想听到窦宪的话了。窦宪的全部党羽全部被抓获,与窦宪一样,刘肇的旨意并没有杀他们,只是把他们赶出京城而已。 仅仅一天时间,窦宪一党被连根拔除,六月二下五日,邓叠,郭举等人被处死。 刘肇登上了崇德殿的宝座,护玺官随侍在旁边,手里捧着真正的天子六玺。巍峨的大殿,铜鼎铜龟铜鹤赑屃都焚了香,袅袅御香从龟鹤口中冉冉散淡而开,似乎到处都是紫光流雾,给龙楼凤阙平添了几分神圣庄严的气氛。 大殿中咳痰不闻,人人躬身而立,目光中满含兴奋,等着那个期待已久的时刻。 殿外庑下百余名畅音阁供奉太监击鼓撞磬,瑟筝笙箫笛,黄钟大吕,编钟排律,乐声大作。唱礼官口中不紧不慢地唱道:“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声山呼后,刘肇坐在宽大的四边不靠的御座上鸟瞰着殿内,目光晶莹闪烁,四年了,为了真正以天子的身份坐在这个宝座上,他九死一生,历尽坎坷,忍辱负重,朝廷上下掀起了滔天狂澜。为了给他争取这个宝座,朝臣们呕心沥血,与窦宪一党斗得焦头烂额,败的败,死的死,疯的疯。如今,他成功了!这份胜利的舒心感,这份痛快,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 他双手平伸示意免礼,含笑对众臣说:“爱卿们平身!” 待到众人起身,他再次环视了一下殿中的众臣,觉得激动异常。“众位爱卿,朕今天唤你们才真正觉得是真的。”这句话说完,众臣都莞尔而笑,殿中充满了喜悦的气氛。 刘肇伸了伸手,示意众人静下来,“朕今天特意的好好看了看天子六玺,这六玺真是来之不易,今早上,母后亲自把他们送还给朕,告诉朕,从今以后,她深居后宫,再不理国政,这句话朕等来的不易啊!” 众人低了头,心中都自然生出无数的感慨,只听他接着说道:“朕亲自查了《外戚传》,文帝杀薄昭何等聪明,这正是一个贤明的君主的表现,刑不加亲,何以治国?何以服天下?文帝深明此理,所以他是一代圣主。窦婴当时虽然耿直,却是桀骜不驯,武帝迫于母亲的压力而杀之,但是桀骜之人于国不利,臣不可以压主,这也是情理之中。窦宪虽是朕的母舅,但是权大不可压主,朕已禀告母后,今日下召赐死窦宪!” “皇上圣明!”群臣齐齐跪倒,颂扬之心发于真心。 刘肇看了一下,发现司空任隗没有在班,奇道:“怎么没看到任司空?” 任屯出班道:“皇上,家父说陛下已经长大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突然病倒,说要去追袁司徒,与他做伴去了。” “什么?老司空病了?”刘肇皱了皱眉头,这个喜庆的日子这是最让他心里不痛快的事。 这时太常恒郁出班奏道:“陛下,奸党已除,朝堂一空,云开雾散,正是陛下招纳人才,清除余党之时,臣举荐一人,可担此重任!” “哦?是谁?” “廷尉左监韩棱!此人处事果决,精明忠诚,正是陛下可用之人!”恒郁奏道。 “好,韩棱,此事便交给你办,朕的意思,除恶必尽,不可姑息迁就。”刘肇盯着韩棱叮嘱道。 “臣会当尽力,不负陛下之信任。”韩棱答道。 太尉丁鸿出班奏道:“陛下,臣想,皇上已举办成人礼一年有余,已懂人事,是该选秀的时候了!” 这一句话,刘肇红了脸,但是脑中却闪出绥儿那美丽的身影,便答道:“好,朕即下旨,在天下选秀女入宫,八月十五,选秀大典!”(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备选 大选秀女的旨意,明发各郡,邓府自然也接到了有合适女儿便入宫待选的召令。阴氏自然喜上眉梢,一大早便把邓绥儿的师父们找到了前堂,请令他们抓紧训练,让绥儿一定要在秀女中出类拔萃,拔个头筹。 又安排着给邓绥准备各种衣物首饰,一时间忙得鸡飞狗跳。但是最高兴的要数赵玉和李夏,似乎这正是他们期盼已久的时刻。邓府的少爷们也是兴奋非常,因为母亲整天忙着邓绥入宫的事,少了对他们三个的管教,早早就飞出府去,不知道玩些什么了。 唯独邓绥淡然处之,除了每天教习师傅的督导必须去以外,便是埋首在书房中读书。似乎入宫之事,对她而言是可有可无的。 母亲总说女孩家娇纵惯了,到了宫廷定是约束颇多,要她学着点书中的道理,谨言慎行,邓绥苦笑,嫁入宫中,真的是她可选择的吗?她宁愿平平安安嫁个如意的郎君,清茶淡饭,生儿育女,如平常人一样过完一生,也不愿去宫中受尽约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赵玉大呼小叫的从外跑进来,带得一阵微风,邓绥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越来越没规矩。这样还惦记着随我入宫?到了那,屁股还不得天天挨板子!” “不是的,小姐,夫人刚才接到了一封信,让我来找小姐,说是急事。”赵玉喘着气道。 邓绥站起身,“急事!”她一直惦记着父亲的病情,莫不是父亲的病情严重了?自从得知父亲生病的消息,她一直心急如焚,恨不得飞到边塞去探望父亲。听到急事。第一个便想到了这个上面。 “夫人有说是什么急事吗?”她一边向书房外走,一边问道。 “没有!只催着我快来找你!”赵玉小跑着跟上她,一同向上房跑去。 见她来了,家中的仆从婢女都早早过来,小声道:“夫人正发脾气呢,你快去劝劝吧!” 邓绥愣了一下,匆匆进房。见阴氏站在房间中间。正对着管家邓溪说道:“快去找。找不着,就都别回来。最近我是没功夫管他们,心都不知道飞到哪去了。今天要不让他们跪到天亮,就是我心软!” 邓绥一听就知道又是几个哥哥惹祸了,柔柔地施了一礼道:“母亲息怒,哥哥们正是少年。贪玩也是理所当然,等回来了。母亲好好教训他们便是!千万不可动怒,气大伤身啊!” 阴氏叹了口气,坐到塌上道:“可惜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又要进宫服侍皇上了。这几个逆子真是气死我了,到现在找了两个时辰了,愣是见不着人影。也不知道去哪里疯去了。” 邓绥想起父亲在时,管教甚严。不仅叹道:“要是父亲在就好了,他们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阴氏心烦意乱说道:“我正是为了此事找你,你祖母病着,我也不敢去让她伤心,这几个逆子又不顶事,我也没有人可以商量,只好把你叫了来!” 邓绥坐到阴氏身边点头道:“母亲,什么事,绥儿帮着你想办法!” “好,好!我没白生这个孝顺的女儿!你父亲带了信来,说是身体日渐不好,已经上了奏书,请求回京养病,皇上已经准了,我正想着是让你的兄长邓骘和邓京去接,还是让这三个不孝子去接,按理说,邓骘和邓京是长子和次子,接重病的父亲回京之事,应该让他们来做。可是,你也知道他们两人不是母亲的亲生,你父亲不在,这话我没有办法说。邓悝、邓弘和邓阊,一是年龄尚小,从未独自出过门,二来,他们这样不懂事,去了还得让你父亲操心。这不,两下为难!”阴氏絮絮叨叨,将因果关系,讲给了邓绥听。 邓绥听母亲说的有理,也觉十分为难,邓骘和邓京都已从家中分出去单独生活,若是找他们难免埋怨母亲偏心,可是三个小哥哥又不省心,终究是难以两全的。她愣了一会,想到父亲一个人在边塞,心中悲苦,忍不住要落下泪来,说道:“女儿不孝,若是当时不回京来,留在边塞照料父亲,也不会病重若此。若是母亲不放心三个兄长,不如让绥儿去接父亲回来吧!” 赵玉在旁边听了插话道:“夫人,小姐入宫选秀的日子快到了,怎么也不能离京啊!” 阴氏点头道:“正是,绥儿,母亲知道你孝顺懂事,但是此时是什么时候,你是绝对不能去的。” 邓绥心中乱极,已失了平时的沉稳,正嗟叹时,见邓悝在门口露了一个头张望。阴氏大骂道:“杀千刀的小畜生,还不快进来!” 邓悝便拉了邓弘和邓阊进来,齐跪到阴氏面前,吓得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 阴氏骂道:“你们可真是能耐了,我撒下全府的人马出去找,竟找了两个时辰不见你们的人影,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你们真读的好书!我邓氏一门,皆是好仁者,却不见你等这么不知理教的。看看你们的样子,脸上身上都是泥土,还成什么体统!我本意让你们去接病重的父亲回京,如今进退两难,要你们这些不孝的子孙何用!跪着,今晚不许吃饭,一夜不许睡觉!看你们还敢不敢出去招摇!”这一番放发作后,不觉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又哭道:“可怜我一个妇人家,上有老人需要照料服侍,下有不孝子孙要管教,还得支撑着这么一个家,你父亲又病得不知如何,我的命苦啊!”她这一哭,惹得三个儿子也大哭了起来,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邓绥被阴氏也哭得六神无主,只得陪着落了会泪,心中突然惊觉一家人都这么着,事情不还得解决?于是抹了把泪水说道:“母亲,你不可这么哭了。家里还得靠着您支撑着呢,女儿想着,李夏自从随我回了府一直闲赋无事,不如让他陪着三位哥哥一同去。一来他熟悉路径,二来他厚重忠诚,他虽说是我的人,却也认了义父。对父亲也会尽心照顾。他武艺又好,三位哥哥本来也忌惮他几分,还可以管住他们。” 阴氏借机发泄了一番。觉得胸中的憋闷也好了许多,听了绥儿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便道:“也好。只是那李夏素来不听我的,还得绥儿你和他说!” 邓绥叫了赵玉去找李夏。不大一会,见李夏自外面缓缓而入,对着邓绥施礼道:“小妹有何吩咐?” 邓绥便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李夏目光闪动了几下。说道:“李夏一直只认绥儿为主,即是绥儿的吩咐,必定誓死完成任务。父亲于李夏也有恩。我自会安排妥当,请主母和绥儿放心!” 阴氏此时才觉得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其实她本就是这个想法,只是李夏此人阴鸷冷静,除了绥儿,谁的账也不买,自己虽有想法,却不敢行动,只得想办法,让绥儿求他,果然,此计奏效。 “既如此就有劳你了,一应的用品车辆马匹我会命人两日内准备好,三个不孝子你也不用敬着他们,你就是兄长,打着骂着随着你,只要他们不晓事,尽管责罚,不用考虑我与大人的感受。我们爱子却决不溺子,你可以放心!”阴氏将要交待的话撕掳明白了,才又温和的对李夏说:“李壮士,我为你准备了几套衣服,路上换着穿,银两也都由你来支配,这一路上让你费心了!” 李夏面无表情,冷峻地说道:“主母放心,李夏说到做到,不必担心!”转身对邓绥道:“小妹,若是在选秀之时,我赶不回来,一定要带上赵玉同行,你要防着点阴孝和,她对你没有善意!” 邓绥心中一惊,不知他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只觉背脊发凉,茫然地点点头,却不知如何做答。 阴氏心中也觉古怪,毕竟阴孝和与自己也是骨肉至亲,但是话说到此,也不无道理,进了宫,还有什么骨肉亲情,争来争去,都是为了博得皇帝的一个回眸,一份宠爱。说到底,还是得向着自己的女儿说话,便接口道:“璃儿也和你玩了些日子,人品母亲也不赞同,不过小心为上,李夏说的还是对的。” 邓绥点点头,心里挣扎了许久,半晌方皱眉道:“绥儿入宫,凡事自会讲究分寸,循规蹈矩,小心谨慎,想来也不会有人与绥儿为难。璃儿虽说骄纵些,总还与绥儿有些情份,再说能否入选还在可与不可之间,以后再说吧!” 李夏咬了咬下唇,狠狠地说道:“人心虽看不见,做事却是明摆着的。小妹,凡事瞻前顾后,多想些吧!” 说罢转身出去了。阴氏愣愣地望着他离去,许久才诺诺说道:“凡事就看造化了,老天爷知我绥儿心善,必不亏了你!” 邓绥苦笑着,站起身来,说道:“母亲,此事以后再议吧,女儿去向祖母请安,便回房安歇了,今天只感到十分疲惫!”她又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拿眼睛瞄着自己的兄长,叹了口气,心想,还是让他们得些教训吧,便也不求情,安然出门而去。 陪祖母用过了晚饭,见赵玉满面春风的来接也回房,便问道:“怎么竟如此高兴?” 赵玉笑道:“才听邓禄说,皇上特意说要找一位叫绥儿的女孩,难道竟是小姐?你那日在林中遇到人是谁?还是皇上听清河王提起过?既然有了印象,小姐入选是必然的了。” 一提到刘庆,邓绥的心中又突地抖了一下,随即摸了摸腰间的玉佩,也不作声。林中那人,她只记得那双清亮闪烁的眸子,而刘庆呢?她不敢想,宫里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噩耗 七月二十,初选开始了。为了顺利入选,阴氏亲自带着邓绥提前来到京中,住进了京中的旧宅。她自信满满,以绥儿的美貌,定是入选无疑。 初选之日,绥儿薄施粉黛,穿着一身淡蓝色的深衣,白色挑丝云绣的长裙。腰间束着深蓝色千菊绣的腰带。如漆般的乌发梳成了一个反绾髻,髻边只插着一只纯金的菊花钿线布摇,耳上的蓝色宝石耳坠摇曳生光,与她的一身衣衫搭配,显得气质高贵,卓尔不群。 她遥遥看到了阴孝和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身粉色的流彩暗花云锦深衣,颜色喜庆又不出挑,身量苗条,体态妖娆,很是扎眼。 选美官令众人分成五组,一一登记在册,并询问一些情况。分到绥儿这一组的选美官年纪尚轻,二十岁左右年纪,想来也是第一次当这个差,在众多美艳的少女面前显得极为紧张。但是却还是按照规矩将参选少女的体态特征,家世背景一一登记在案。待行到邓绥面前时,突的眼前一亮,眼睛看得直了,竟半日无声。绥儿暗笑,微微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他一愣,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在册上记着,绥儿见他写道:“细眉凤目,嘴若涂丹,千种风情,美女中的佳人。”不由觉得好笑,也不敢说话等着他发问。 “几岁了?叫什么名字?”他声音柔和,轻声问道。 “小女邓绥,今年一十二岁。”邓绥轻施一礼答道。 “十二岁,身量却高。”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邓绥,又写上了一句“身材绝好。”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可会读书?” “家父护羌校尉邓训,家母是樱雪郡主阴氏。绥儿不才,识得几个字。”绥儿侃侃而答,落落大方。 “原来是老太傅的孙女,真是不同凡响。可有什么技艺?”他看了一眼邓绥,见她美目流畔,正看着自己,心开始扑通通的跳了起来。又差点失态。 “绥儿琴棋歌舞都会一些!”邓绥见什么答什么。应对自如! “好,站到队伍的左边,等候内检。”他转向下一名少女。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邓绥一眼,心中叹道,如此美丽,世间难得。 按照规矩。选美官认为合格的,便要内检。如果合格,便可以正式参加皇帝和太后的亲选。 内检是由宫内的女官来做,自然,绥儿肌肤胜雪。柔若无骨,自是上上之选。 待到出宫回到居所,已是掌灯时分。选美官通知,三日后发榜。入选者可以回去待殿选了。 不用发榜,绥儿也知道,自己入选了。只是待榜还是要待的。只是阴氏急得乱转,心神不定。 发榜之日到了,绥儿的名字,赫然在第一位,阴璃却排在第三位,第二位的是一名叫宋珺的,却不知是谁家女儿。阴氏大喜,这就说明,绥儿在众女当中,实是最佳。恨不得敲锣打鼓的庆祝,一边打赏感谢教习师傅,一边安排返回府第。 入选之事,即在情理之中,绥儿并未太过在意。只是担心父亲行到何处了,不知几个哥哥是否任性,也不知父亲病情如何,就在这种焦灼之中,苦苦等待着。 自八月初起,家中便有些人来拜访,多说些以后入宫多多照拂之类。邓家一贯不喜欢这种事,初时还接待,以后便谢客不见了。 邓训的消息过了八月初便一个接一个的传来,邓训病重,一日不如一日,眼见得病入膏肓,李夏怕家中着急,一日便派一个侍从回家报信,只是病重难返,只得离在了边疆。 八月十五,便是邓绥入宫殿选的好日子了。八月十四,阴氏一大早便又命人准备提前进京,就在这时,却见一匹快马飞也似的狂奔而来,停在了府门前,来人哭着下马,却是邓悝。阴氏大惊,忙问,邓悝哭道:“母亲,父亲大人已经去逝了。” “什么?”阴氏感到头一晕,昏倒在地。 邓绥已坐到了车里,正撩开车帘观望,闻言突的放下,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没有哭,只是苦笑着,从车里出来,吩咐道:“将夫人抬进去,邓顺,安排人手,除吉换丧,在府内布置灵堂,银子到库房去支。玉姐姐,安排家里人换了丧服,三哥,随我去祖母那里报信!”说着扯下自己头上红艳的玉芙蓉,缓步向内堂走去。 转眼间,本来热闹着为了邓绥入宫之事大喜的邓府,突然之间哭声震天。邓训平日虽不苟言笑,对下人人们却极大方,真诚,府内上下,都感他的恩。突然离世,又客死异乡,都痛不欲生。 老祖母听到了儿子去逝的消息,哭着拉着邓绥和邓悝道:“训儿,已过五十,不算早丧,又为国尽忠,死于任上,他也无愧于祖先英名,遗体也不必运回了,便留在边塞,让那里感恩他的人凭吊吧!悝儿,去找你的两位兄长,上报朝廷,都去边塞,送你父亲一程吧!” 邓悝哭着点头,一瞬间似乎成熟了不少。他转身出门报丧,留下了邓绥和祖母两人垂泪。老祖母问道:“绥儿,你明日便入宫殿选了,不要哭红了眼睛,快起来,让你母亲准备一下,晚些时候起身吧!” 邓绥摇了摇头:“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事,孰为大?事亲为大。事亲,事之本也。绥儿怎么可以不为父亲守孝而去宫中寻什么荣华富贵,此事万不可行!绥儿虽有兄长,却只有绥儿一个女儿,从小父亲便教导我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绥儿决定为父亲守孝三年,如果非要绥儿入宫,三年后,绥儿再选不迟。” 老祖母老泪纵横,抚着绥儿的头道:“绥儿啊,祖母昏聩,不如你见事则明,可是这却要耽误你的前程啊。你是女儿。可以不必同哥哥们一样,想来你父亲也不希望如此!” 邓绥哭倒在祖母怀中,“祖母,父亲从小最是疼爱绥儿,亲手教我写字,一句句教我读经,尊尊教导绥儿道理。如今父亲不在。绥儿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带孝去殿选,再陪笑服侍君王。请祖母成全,绥儿立志为父守孝三年!” 老祖母叹道:“罢了。既是绥儿自己已下定决心,祖母怎能再阻拦,事孝为大,你去吧。你母亲虽要强,只怕此时伤心。家里的事情,也得交给你一个女儿家了。” “喏!”绥儿强忍住泪水,退了出去,安排人照顾好祖母。便去见阴氏。 阴氏躺倒在塌在,头上缠着额带,满脸凄苦。泪流滂沱,她自嫁与邓训。两人育有三子一女,夫妇合谐,从未拌嘴吵架。如今两年未见,竟成了永绝,伤心之情可想而知。 绥儿叹息着走到母亲身边,拉着她的手道:“母亲,父亲已然去了,你要节哀啊,家里上下老小,还得母亲安排呢!” 阴氏摇着头:“让我哭会吧,你父亲去了,我父妻情深,家里的事再多,我也不想管了。你去叫邓顺他们做吧,都是老家人了,安排得来的。绥儿啊,你还是去京中吧,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邓绥淡淡地道:“母亲,我已禀明了祖母,绥儿放弃这次殿选,为父守孝三年!” “什么?这怎么行啊!”阴氏忘了哭泣,直坐了起来,说道:“绥儿,你忘了母亲告诉你的话了吗?这——” “母亲,不要说了,绥儿心意已定。家里的事,母亲无心打理,由绥儿来。”她站起来,看了看天空中飘着的几朵淡淡的云,闭上了眼睛,泪水再次滑落。“父亲!” 八月十五殿选开始,入选的共有五十名女子,窦太后以称病为由,拒绝参回,刘肇也不勉强,着文武百官来到殿中共同参看,他此意也是想叫天下人都看看,他终于在剪除了窦氏外戚,在他的第一次选娶妃嫔的前夕,真真正正地成了东汉王朝的皇帝了。而选择妃则是第一件大事! 殿选在合欢殿举行,殿内大而宽阔,殿中墙壁栋梁与柱子皆绘有合欢花和云彩花纹,意态多姿,班斓美丽,全无龙凤等宫中常见的花饰。这正是合欢殿的本意。据说合欢殿一名也是由于光武帝与阴丽华在此合欢交好,而得名。 刘肇看了一眼名单,第一个名字,邓绥便让他心中一动,绥儿,是她吗?竟是入选的第一名,是啊以绥儿的美丽在众多女子中,也当得此誉。正胡思乱思,却听得下面唱官喊道:“第一组进!” 刘肇忙坐直了身子,期待着日思夜盼的绥儿出现,可是这五人中,并没有他想见到的人。只听唱官一一念着名字家世。待念到阴孝和时,他才中失望中回过神来,见一位明眸皓齿,美艳无双的女孩对着他轻施一礼,那神情竟和绥儿有几分相似。 “你叫阴孝和?是执金吾的女儿?”刘肇问道。 “正是,小女小名璃儿,还是陛下的表妹。”阴孝和今天特意的打扮得明艳照人。当她看到邓绥入榜第一名时,愤怒的无以复加,心中下了决心,今天一定要压过绥儿。不想,却没有看到邓绥出现,心中兴奋自是难以言表,回答刘肇问题时,小女儿之态便显露了出来,更加天真可爱。 刘肇笑道:“正是,可不就是表妹嘛,你家可是有一大片桃花林?” “是啊,桃花林中每年春日开满桃花,美不胜收。陛下若是感兴趣,以后璃儿带你去看!”阴璃满脸笑意,开心的说道。 “你家中只有你一个女儿吗?你可有妹妹或者姐姐吗?”刘肇还想着那日的事情。 “璃儿是父亲的孤女,没有姐妹。”阴孝和不知道刘肇心中所想,却奇怪他为何有此一问。 “好,罢了,璃儿,今日便留在宫中,嗯,就封为贵人!” “谢谢皇上!”阴孝和施了一礼,脸上带上了天真的笑意,看得刘肇阴郁的心情也觉得好了起来,再去看其他女子,见排在第一位的宋珺容貌姿色极佳。便也留了下来。 十组下来,刘肇留下了十二名女子,却始终没有发现绥儿的身影。而那个排在第一位的邓绥也始终没有出现。 待到大选结果束,他叫来了任屯问道:“绥儿呢?” “陛下,你问的是阴孝和吗?她已入选了啊!”任屯不解的问道。 “胡说,你口中的阴孝和,不是朕那天看到的桃林飞舞的女孩子。也不是朕想找的绥儿。朕问你。这个第一名的邓绥哪去了?” 任屯答道:“陛下,臣不知这名叫邓绥的女子是否是陛下所找之人,不过。臣听报说,邓绥家中来请了罪,因为护羌校尉邓训突然离世,邓绥决定放弃选秀。所以今天没来参选。” “邓训的女儿?那不是朕的长辈吗?罢了,想来不是我要找到的绥儿。她年龄尚小。或许还未到选秀的年龄,朕再等等,再等等。”言语中已十分失落。 (后记: 邓训其人: 邓训年轻时有远大志向,不喜欢文学。他的父亲邓禹经常责怪他。公元57年(建武中元二年),汉明帝刘庄即位,最初任用邓训为郎中。邓训喜欢施恩于人。礼贤下士,士大夫大多归依他的门下。 永平年间(公元58年―公元75年)。朝廷下令疏理虖沱河和石臼河,从都虑直到羊肠仓,想使这两地之间通漕运。太原的官吏百姓苦于劳役,连续多年没有完成,漕运所经过的三百八十九个险要的地方,前后落水淹死的人不计其数。 公元78年(建初三年),汉章帝刘炟任命邓训为谒者,派他监理此事。邓训经过考察测算,知道这件事难以成功,把情况全部汇报给汉章帝。汉章帝听从他的意见,于是停下这一工程,改用驴车运输,每年节省费用数以亿万计,保全和救活了服役的几千人。 适逢上谷太守任兴想杀赤沙乌桓,乌桓怀恨图谋反叛,汉章帝下诏命令邓训统率黎阳营的士兵屯守狐奴,以防乌桓叛乱。邓训安抚边境地区的百姓,使幽州地区百姓有所归顺、寄托的地方。 公元81年(建初六年),邓训提升为护乌桓校尉,黎阳营的老部下大多扶老携幼,很高兴地跟随邓训搬迁到边疆。鲜卑人听说了邓训的威望恩德,都不敢向南接近边塞。 公元83年(建初八年),舞阴公主的儿子梁扈有罪,邓训因犯私自和梁扈通信的罪,受召免去官职回老家。 公元86年(元和三年),卢水胡反叛,任命邓训为谒者,乘坐驿站的车子来到武威,拜任张掖太守。 公元88年(章和二年),护羌校尉张纡诱杀烧当羌迷吾等人,因此羌人各部落都非常愤怒,谋划想报仇,朝廷很担心这件事.大臣们推荐邓训替代张纡为护羌校尉。羌人各部落十分愤怒,于是相互解除前仇缔结婚姻,相互交换人质结成盟约,会集四万多人,约定黄河结冰后渡河攻打邓训。此前小月氏胡人散居在塞内,能作战的二三千骑兵,都骁勇健壮,每次和羌人交战,常常能够以少胜多。虽然他们首鼠两端,但汉人也时常收容并使用他们。当时迷吾的儿子迷唐,另与武威种羌合兵共一万多骑,来到塞下,不敢攻打邓训,先想胁迫月氏胡人。邓训护卫延滞,使双方不能交战。谋士们都认为羌人、胡人互相攻击,对汉朝有利,用夷人攻打夷人,不应该阻止他们交战。邓训说:“不对。现在张纡不讲信誉,羌人各部落大举行动,汉朝平时屯守的兵力不少于二万人,运送军需品所花费的,耗尽了仓库的钱财,凉州的官吏百姓,性命岌岌可危。追究胡人各部落不能满意的原因,都是因为我们对他们的爱护和信誉不够。现在趁他们处境危急,用恩德来安抚他们,可能会有用处。”于是下令打开城门以及他自己住处后园的门,驱使所有的胡人的妻子儿女进来,派重兵守卫。羌人抢劫没有收获,又不敢逼近胡人各部落,于是就退兵离去。从此湟中的胡人都说“汉朝常想让我们相互争斗,现在邓使君用恩德信誉来对待我们,开门收容我们的妻子儿女,我们这才得以与父母团聚”。大家都高兴地叩着头说:“我们只听邓使君的命令。”于是邓训收养了其中年轻勇敢的几百人,把他们作为随从。 羌人、胡人的风俗以病死为羞耻,每当病重到了危及关头,就用刀自杀。邓训听说有人病重,就把他抓来绑好,不给他刀子,派医生用药治疗,治好的人很多,大人小孩没有不感激高兴的。接着又送财物给羌人各部落,让他们相互招引,前来归顺。迷唐的伯父号吾就带着母亲和部落的八百余户,从塞外来投降。邓训于是征发湟中的秦人、胡人、羌人的士兵四千人,出塞在写谷袭击迷唐,杀死并俘虏六百多人,缴获马、牛、羊一万多头。迷唐就离开大榆谷、小榆谷,居住于颇岩谷,部众都被打散了。这年春天,迷唐又想回老地方从事耕种,邓训于是征发湟中六千人,命令长史任尚统率,缝皮革做船,放在木筏上渡过黄河,袭击迷唐的帐下豪强,斩杀俘虏不少人。又乘胜向北追击,恰巧任尚等人夜间被羌人攻击,于是自愿随从的羌人胡人并力打败偷袭的羌人,前后杀敌一千八百多人,抓获俘虏二千人,缴获马、牛、羊三万多头,迷唐部落差不多全被消灭殆尽。迷唐于是会集他剩下的部众,远迁营帐,西去一千多里,以前归附于他的各小部落都背叛了他。烧当部落头领东号前来叩头请罪,其余部落也都叩塞门前来缴纳入质。于是邓训安抚、接纳前来归附的人,威信极大地建立起来。于是罢除守边的士兵,让他们各自回原郡。只留不带刑具的犯人二千余人,分散边关屯田,帮穷人耕种,修理城郭堡垒而已。 公元90年(永元二年),大将军窦宪率兵镇守武威,窦宪认为邓训通晓对付羌胡人的方针策略,上朝请求派邓训与他同行。邓训当初和马氏交情深,不和窦氏族人亲近,到窦宪被杀时,他因此没有受到牵连。 公元92年(永元四年)冬,邓训因病死于任上,时年五十三岁。官吏百姓和羌人、胡人爱戴他,早晚来哭吊的每天有几千人。戎人习俗:父母去世,以悲哀哭泣为羞耻,都骑着马歌唱叫喊。等听说邓训去世,没有人不大吼长号,有人用刀子割自己,又杀死自己的狗、马、牛、羊,说“邓使君已死,我们也一起去死吧”。先前邓训任乌桓校尉时属下的官民都奔走于吊丧路上,以致城中人都走空了。官吏抓住他们不让走,并写状子报告校尉徐伪。徐伪叹息说:“这是深情大义呀。”便释放了他们。于是乌桓家家为邓训立祠位,每有生病,就在邓训祠位前祈祷求福。 公元105年(元兴元年),汉和帝因为邓训是皇后邓绥的父亲,派谒者拿着符节到邓训墓前,赐策书追加封号,追封为平寿侯,谥号敬侯。皇后邓绥亲自哭祭,文武官员大举集会。)(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守孝 第六十六章守孝 邓训之死,皇帝亲自下旨,派偈者代表天子来吊丧。刘庆自然也知道了消息,带了李郃来见邓绥。 叶还未落,秋还未荒,瑟瑟的风儿却已吹起,带着凉意,将初秋的清晨紧紧拥抱,辗转旋转。 刘庆见灵棚中已聚了很多人,大家对着牌位敬礼,又对着坐于角落的阴氏和跪于灵前的邓绥敬礼,每一个来敬礼的人,绥儿都磕头还礼。她穿着雪白的孝服,孝帽低低的压下,遮掩了她如花的美貌。 刘庆照规矩也行了礼,绥儿并不抬头,也听不到她的哭声,只阴氏一抽一噎的哭得伤心。他走到绥儿的面前,深情的看了看她,低声说道:“绥儿,你不要伤心,有什么困难来找我,我会来帮你。” 绥儿依然没有抬头,磕头谢过了他,只淡淡说道:“多谢大人!” 刘庆见她不看自己,心里便有些发急,刚要说话,李郃却抓了他的手,拉他来到灵棚之外。低声说:“王爷,你要做什么?” 刘庆突的流下泪来,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绥儿伤心,当年,邓大人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我想和她说说话,安慰安慰她,可是她竟然不看我一眼。我,我和她,我——” “王爷,她是对的,如果我没猜错,这个绥儿就是当年你和提起的女子。如此聪慧守礼,小小年纪,真是难得。她正守孝,怎么会和你论情?王爷,李郃当年劝你,今日仍要劝你。此女非是凡人,你要放下啊!”李郃声音诚恳的劝道。 刘庆低了头,默默地看着灵前的瘦弱单薄的绥儿,一阵心疼,却无可奈何,只得和其他人一样,在灵棚就座。 拜祭的人越来越多。管事邓顺来问阴氏道:“夫人。人多灵棚内已没有地方可坐,夫人看怎么办?” 阴氏哭得昏天黑地,听了这话抹了一把眼泪道:“几个孩子都去了塞安葬大人。我一个女流之辈,可怎么好,这,我命苦啊!”说着泪如泉涌。又哭得痛不欲生。邓顺叹了口气,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无用。只得来到绥儿面前道:“小姐,你看,这怎么办?” 邓绥抬头看了看面前的情景,她的心里悲哀得无可复加。只是如今不是该哭的时候,母亲眼见得是没有主意,老祖国年事已高。又病着,几个兄长都去了边塞。如今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小小女孩家来支撑,自己若是也没了主见,这丧事还如何办得下去。 于是叹了一声道:“别急,我的几位伯伯都到了吗?” 邓顺回道:“到了五位,都在后堂陪着老夫人!” 邓绥站起身向后堂走去,进了门见几位叔伯都在老夫人左右坐着,陪着说话,便施了一礼道:“几位叔伯,绥儿有礼了。” 邓震道:“绥儿快起来!” 邓绥并不起身,说道:“绥儿有事求求各位叔伯!” 邓鸿忙过来扶起了她道:“绥儿啊,有话你就说,能用到我们几个老朽的地方,必会帮衬着。” “绥儿正是为此,我和母亲都是女流之辈,抛头露面本就不便,母亲又伤心过度,绥儿还小,实在是难力维持。前面的拜客越来越多,事情也多得缠不开,绥儿求各位叔伯在前堂帮着维持一下,安排一应事宜。绥儿与母亲感激不尽!”说着语声哽咽,听得众人心里一阵凄苦。 “这是说哪里话来,快别哭了,我的宝贝绥儿,你们几个人都是训儿的亲兄弟,此时正是家人借力的时候,怎么能躲到后面陪着我这个老母亲,快去吧,我也是老迈了,竟没想到这么多事。”老祖母听了这话,早已泪雨滂沱,一叠声的催着几个儿子。 “喏!母亲别急,我们这就去。绥儿啊,你看我们都做些什么?”邓珍问道。 邓绥想了想,说道:“灵棚不够用了,需要在花园里在搭建两个,三伯父和九叔就请了帮手来办。银子尽到账上去支。前头迎客的事,大伯父和二伯父久在宫中,人也认得多,便帮着绥儿接待。十三叔帮着采买些东西,这眼看着到了晌午了,也安排着大伙吃些东西。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找我,也可以找管事的邓顺,母亲现在伤心欲绝,实在没有心思管事了。” 她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虽如此,已是十分难得了。邓震点点头道:“绥儿,安排得当,我们几个就去忙着吧,怎么着也帮着维持三天!” 邓绥此时才感到全身如放下了重担一般,扑到老祖母的怀中,哀哀恸哭起来。 三天后,丧事结束,祭客都已离去,空荡荡的邓府又沉寂了下来,邓绥安排着将家里收拾妥当了,才来到母亲和祖母堂前告别。 老祖母道:“绥儿啊,可以不去吗?你一个女孩家,如何受得了这份苦啊,怕是孝没守下来,人也熬得只剩下一口气了。” 阴氏这几天眼泪都要哭干了,听到这话,泪水又扑簌簌滚落下来,抱着邓绥哭道:“我的女儿啊,母亲舍不得你,这孝还是等你的哥哥们回来了去吧,这娇弱的女儿身,如何受得啊!” 邓绥苦笑着道:“母亲,女儿已在父亲灵前发了誓,定要守这三年之孝。女儿连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未见到,已是不孝,怎可再违了孝道,这些苦不算什么,女儿受得住。我已叫邓顺在郊外准备了,今晚上,我便过去。” “天啊,这是怎么了!”阴氏长叫了一声,又恸哭失声。 邓绥咬了咬牙,狠心不听母亲的哀号,祖母的呼唤,回到自己房中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 吃的方面,父母死后三日之内不准吃任何东西,只准喝少量的水。这她已经熬过去了,再以后到百日内,只准早晚喝一些稀饭;百日之后到一年内,只准加蔬菜,蔬菜不准放任何调料;一年后可以吃水果;两年后,菜粥可以加调料。三年之内必须绝对茹素。 住的方面,出殡之前必须住在连狗窝都不如的茅屋里,茅屋越破烂越好,风吹得进,雨淋得着,睡的时候只允许铺一张薄薄的垫子,用土块做枕头,当然不要枕头更好。这些她由于要办丧礼,没有做到,但是出殡后,她一定要做到。她吩咐邓顺在郊外搭的就是这样的茅屋,不过睡的条件要好一些,加了厚垫子,但是女孩家还是爱干净,她让赵玉用席子做了枕头;两年后可以回到屋里面睡,但是仍然不可以睡床;三年后才可以恢复以前的睡眠条件。 穿的就不更不用说了,三年内只准穿白色的孝服。 赵玉知道她爱干净,一次就包了五件孝服给她。一边包一边哭着说:“小姐,你就让玉儿去服侍你吧,再说你一个人在郊外,又如此美丽,万一有什么登徒子之类的,小姐如此娇弱,可怎么得了?玉儿在,还有个壮胆的。” 邓绥道:“玉姐姐,你早晚给我送饭就可以了。我也不出茅屋,只在屋中哭泣,郊外人也少,不会有事的。” 赵玉无奈叹道:“等李夏回来了,我让他去守着你!” 邓绥也不说话,只看了看屋中的摆设,说道:“玉姐姐,去书房里拿几本我常读的书吧,绥儿寂寞时,有书陪伴即可。” 郊外,秋色更浓,已见得落叶在空中飞舞,秋风带着丝丝的凉意,吹进四面透风的草棚,绥儿坐在父亲灵位之前,低低地说道:“父亲,绥儿会陪着你,你不是喜欢绥儿读书吗?绥儿读给你听。” 草棚外,赵玉驻足不肯离去,只听得她柔美的声音低声念着:“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入宫 阴孝和终于如愿以偿的被选中,阴府里鼓乐宣天,好一阵的庆祝,阴纲决定大摆宴席时,却听闻了邓训过世的消息,也得做罢。 阴孝和被安排进了承福殿,由于还未立皇后,贵人的地位最是尊荣。除她以外还封了宋珺为贵人。李氏小娥,袁氏姐妹被封为美人。有五人被封为宫人,两个家世比较差些的被封为采女。各自都分配了宫室居住。 承福殿离天子的德阳殿不远,这也让阴孝和兴奋莫名。这说明她也是离天子最近的那个人。家里让莲儿陪她入宫,还选了乳母郑氏陪同,这两个人自小便和她在一起,最是亲近不过。 还未进入承福殿就见两名小太监飞也似的跑来报道:“阴贵人,太后才发了懿旨,命各位妃嫔入嘉德殿见驾。她想见见各位,还说正好各殿都在打扫,也陪着她说说话。” 阴孝和才入宫便见了这个阵势,也有些慌了手脚,但是她毕竟是大户家里的小姐,自小什么事都见惯了的,所以只淡淡地道:“知道了,莲儿,赏!” 莲儿立即从包里拿了两个银镯子出来,交给两人道:“贵人赏的,以后好好服侍着!” 两名小太监报信便有了打赏,乐得什么似的,忙道:“贵人您客气,请随我们来,这宫里的地,用的久了,有些坑坑包包的,您小心着点,也不远!” 说是不远,却也不近,足走了半个时辰,才见到几个同选中的妃子也向嘉德殿走来。莲儿嘴里嘟囔着道:“这皇太后也太不讲情面了,刚入宫。气还没喘一口,就要召见了,请安也等不到明早上。小姐从来也没走过这么久的路,一会儿还得走回去,好歹我们也是一个贵人,怎么连上辇轿也没有!” 阴璃自然听到了她的嘟囔,也不理会。她的脚已开始疼痛。但是才入宫,这太后是什么脾性还摸不清,她可是听说皇帝是十分怕这位窦太后的。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还不知什么后果呢,还是谨慎着点,小心无大错嘛!抱着这个想法。虽然自小也没受过这个苦,却也强自忍耐了。 嘉德殿经过郑众的加建。修整,增加了许多的花辅,亭台,显得更加宽敞气派。王银儿已站在嘉德殿的大门口迎候。她今天略施了脂粉,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显得年轻而妩媚。每来到一位,她便让宫女带入。座位是早就设好了的。阴孝和坐下才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到来的,心中不由叫苦,虽离皇上的宫室近了,却离太后的寝宫远了,这样的每天折腾,想起来都头疼。 由于她与宋珺地位最尊,便以她二人为首,齐跪倒向太后请安。 窦太后自窦宪被诛,自己被迫交出了六玺之后,一直称病,每天以泪洗面,身体也渐渐消瘦,虽咳疾已好了许多,却是急火攻心,时常会呕出一口血来,急得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今日的大选,本来她应该与皇上一同参加的,却由于不想见那些旧臣得意洋洋的样子而推却了。但是她毕竟还是后宫之主,皇上未设皇后,自然,后宫还得由她来主持。于是一边安排各位新主的入宫,一边命人打扫宫闱。 叫妃嫔来见,是她突然的想法,想起自己初入宫时,马太后也曾这样要求过,如今想来也是有理,一来自己未参与选妃,不知皇上的眼光如何。二来,皇室添人进口,当母亲的总得说句话,以后同在掖庭之内,免不了要朝夕见面,这礼还是让自己占先的好。 她淡淡地说道:“都起来吧,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她的目光自阴孝和开始一一扫过,最后定在了宋珺的脸上,问道:“你是谁家的女孩,叫什么名字?皇上封你为贵人了吧,小模样端庄秀美,果然不错。” 宋珺施礼答道:“小女宋珺,家父宋丛是桂阳人,现任桂阳太守。”窦太后点了点头道:“很好,举止得体,哀家很喜欢。”她把目光又落到了阴孝和的脸上,看了一会问道:“你也是贵人?皇上只懂选美,却不懂选贤,你这孩子带着三分媚气,美则美矣,却离贤良差得远了。不过既然是皇上选择的,哀家也管不了那许多。” 这一句话,阴孝和的眼泪差点落下来,这评价不是说自己不如那宋珺吗?自己的出身可比她高贵得多了。“太后,我叫阴孝和,是阴纲的女儿。小名璃儿!” “哦?那么你还是皇帝的表妹,也罢,尽心服侍皇上吧,想不到阴纲还有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她也不问别人,摆了摆手道:“银儿,请各位新主坐下,备茶,让她们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一会,收拾好了,就让她们回去吧,哀家累了,回去歇着了。” 她站起身转入后堂,扔下十二名如鲜花般的美丽少女大气不敢出的站在当场。 王银儿见她们尴尬,哈哈笑了两声道:“各位新主,按位次坐下吧,来人,上茶!” 嘉德殿里的滴漏无声的转动了下,已到了掌灯时分了,各宫内的侍从宫女才来报信,已收拾停当,已累了一天,疲惫不堪的新主们才站起身。 王银儿笑道:“各位不急,来人,给各位新主备辇!” 承福殿是个两进的院落。进门过了一个空阔的院子便是正殿悠然居,悠然居后是一个小花园。两边是东西配殿,南边的叫和然轩,供给妃嫔们夏日避暑居住。正殿、两厢配殿的前廊与和然轩的后廊相连接,形成了一个四方形的宫院。悠然居前面种着几株桂树,窦太后偏喜桂花,皇宫内到处都可见桂树,虽不当季,却也未因时令凋零,花开繁盛,远远便闻到一阵花香。让人如痴如醉,心旷神怡。 承福殿里的一应宫人已在殿外等候,见阴孝和落了轿,便出来掺扶着,一拥而入。 直到实实在在的坐到了塌上,阴孝和才感到全身放松了下来,一天来的疲惫此时一股脑的冲了上来。感到眼皮都挑不起来了。但是合宫上下的宫人都跪到了面前请安。也只得打起了精神。 她四下打量了一下,悠然居果然是个悠然的好所在,六和扇的刺绣屏风。皆是花鸟之类,色彩明丽,画面活泼,也真有让人悠然自得之意。香几。宫扇,香亭。暖炉一应俱全,身下的静塌也绵软舒服,室内已然掌灯,柔和光影下。一应的宫人都齐刷刷的跪着,显得十分不协调。 她轻咳了一声,问道:“谁是殿内的管事?” 便见一名太监一名宫女叩头请安道:“奴才承福殿中黄门崔晃。奴婢承福殿婉侍崔莹儿。参见阴贵人!” 阴孝和打量了他们一下,问道:“你们都姓崔。可有什么关系?” 崔晃三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脸的精明干练,答道:“我们确有关系,崔莹儿是我的堂妹!” “哦!”阴孝和微觉好奇,打量了一下崔莹儿,面容清秀,约在三十岁左右,双目有神,很是稳重端厚。 “是亲属也好,一荣皆荣的事,定能尽心服侍主人。”她沉默了一会,看了看下面跪着的其他人,觉得自己实在没精力去记那些名字和职位,索性便道:“莲儿,是我的贴身女婢,你们都不知我脾性喜好,有事勤问着她点。这位是我的乳母,自小服侍我,你们也都敬着她点。我就这么点要求,至于我,你们得学会服从,别没事给我找麻烦就行了。莲儿,给大伙打赏,准备洗浴,我累极了。” 待到她舒服的躺倒在床上,已感到脱力一般,皇宫里的庞大气势在她的脑海中转啊转,直到转到自己迷迷糊糊,睡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莲儿轻声在帘外唤她,才迷迷糊糊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莲儿笑道:“小姐,这都快午时了,快起来吧,没的第一天就让人看笑话。” “什么?”阴孝和蓦地坐起,打开帘子看时,见阳光已射进了屋中,脸上不觉一红道:“死丫头,怎么不早叫我,快进来给我梳洗吧!” 莲儿捧着木盆进了屋,嘴里嘟囔着,“小姐,太后传旨说,以后每十天去见一回,没事别去打扰她,我估量着没什么事,知道小姐昨儿乏透了,就让您啊睡个够。” “别小姐小姐的,你这是在宫里吗?我现在是贵人,以后,都称我贵人,记住了吗?”阴璃一边起身,一边不满的说。 莲儿笑着打了一下自己的嘴道:“瞧我这记性,贵人贵人,以后再叫错,就打这张臭嘴!” 阴璃被她逗笑了,说道:“你那要是臭嘴,那吐出来不就是臭话,我可就不敢要你侍候了。” 正说着,崔莹儿从外面进来禀告道:“贵人,今儿皇上说让各位新主好好休息,就不见了。” “皇上没提到我吗?有没有说明儿第一个见我?”阴璃急着问道。 “这,贵人,皇上没提!”崔莹儿被她问得难以开口,只得实话实话。 “噢!”阴璃拖长了音,显得极是失望,随即又开心起来说道:“不见也好,一会儿,我们去宫里转转,听说宫里的景致极美呢!” 崔莹儿微微笑道:“正是,贵人新来,看看也好。” 梳洗完毕,阴璃换上了一身新绿的衣衫,将她娇艳的容颜衬得更加美丽,对着铜镜照了照觉得满意,才离开了悠然居。 悠然居分成前堂和后堂,前堂也分成东西两厢,东厢是皇上驾幸时平时休息之所,而西厢则是贵人休息的地方,寝殿则是在悠然居的后堂。 由于知道皇上不会来,也没管什么仪态体统,三步两步跑着到了悠然居的门口,忽觉细风拂面,将秋日午时暑气吹了一个干净,心情一时大好。大呼小叫着冲着后面的莲儿喊道:“莲儿快来,快,怎么走得这么慢啊!”一回头却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承恩 阴璃抬头看去,见刘肇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束发的金冠闪闪发光,温润如玉的脸上一双黑黑的眸子里映出她的影子。嘴角微抿着,带着一种刚毅之气,让人的心为之一动。他本就气高度华,却带出了一种恬淡洒脱之态,“表妹?” 阴璃凝视了他一会,脸上一红,却不脱小女儿活泼之色,清亮着声音答道:“皇上?我叫阴孝和,家里人都叫我璃儿,你也呼我璃儿可好?” 刘肇笑道:“好却是好,不过你这样在我怀里,却似乎不好!” 阴璃此时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已撞入刘肇的怀中,脸上更红,身子却反而更紧地贴到了刘肇的身上,一双如水般的眸子变得更加深不见底。“皇上,叫我璃儿啊!”她柔媚的声音,让刘肇心中一荡,不由自主也紧紧抱住了她。 “贵人,你慢点,我来了。”莲儿拿着花伞从后堂转出,却正好看到了两人亲昵的一幕,不由涨红了脸,一声不敢出的退了回去。 刘肇感到全身如火一般燃烧了起来,那柔软的身子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将他的周遭牢牢的裹住,身体里涌起了一种饥渴难耐的感觉,嘴唇不由得发干。 他将阴璃推开了些,“璃儿,你是要去宫中走走吗?” 阴璃不情愿的离开了刘肇的身体,整理了一下衣衫道:“是啊,皇上陪璃儿好不好?” 刘肇今天本来心情不太好,昨天大选没有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绥儿,虽选了十二名姿色绝佳的美女,心里惦记的依然是绥儿那娇柔的目光和曼妙的舞姿。 批了一会奏议,见外面阳光正好。便出来走走,走到承福殿时,想起那个小表妹,不禁莞尔,觉得她天真烂漫,十分可爱。又担心她初入宫中不适,便信步走进来看她。 见她心情正好。少年天性。也是爱玩的,便说道:“我带你去玩,这宫里有好多我喜欢玩的地方。小时候,母后严苛,我便和兄长偷偷地找地方躲起来,那里有好多有趣的东西。” “真的?皇上。带我去看。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孩,也没意的紧。以后璃儿和皇上一起玩可好?”阴孝和看着刘肇,一脸的期待。 “好啊,皇兄出宫后,我在这里宫里也寂寞。呵呵,真是太好了,走!一起去!”两人手拉了手。出了承福殿,莲儿才探头出来。拍了拍心口,长长的松了口气。 崔莹儿拉着她道:“还不快跟着,贵人出宫,我们不跟着,等着挨骂呢!” 除了皇上宫里的人又跟了贵人宫里的人,好长的一个队伍,在宫里甚是显眼。路上遇到的宫人太监,都恭恭敬敬的对着二人施礼,阴孝和感到说不出来的开心,头也抬得高高的,腰也挺的直直的,觉得气派极了。 刘肇带着她来到沧池边,他这些日子为了窦宪的事,天天劳心,已好久没有到沧池边了,突然想起初登基时,和自己宫里的宫人们一起跳绳的情景,有如昨天。又想起那些人还在帝陵受苦,便叫了蔡伦道:“蔡卿家,朕原来宫里的宫人们用得还算顺手,你派人去帝陵把他们赦回来吧,这几年也苦了他们了。” 蔡伦答着,转身离去。阴孝和看着蔡伦的背影道:“皇上,此人便是蔡伦吗?我听父亲说,他极聪明,不知可是真的?” 刘肇笑道:“外面是这么说蔡卿家的吗?朕怎么不觉得,不过他对朕忠心倒是真的。你看璃儿!”他突然高兴起来,指着沧池边的一片乱石道:“这里是我和兄长最喜欢玩的地方,走,进去,里面有好多小洞,都可以钻着玩呢!” 他拉着阴璃钻入洞中,里面黑漆漆的,透着一股阴气,阴孝和不由抓紧了刘肇的手,身子更加依偎上了他。 “别怕,璃儿,这里钻出去,就亮了!”果然,再向前走,便是洞口,阳光从孔洞中透射进来,映得两人的脸上阴阳不定。阴璃突然停下了脚步,抱住了刘肇。 “皇上,你喜欢璃儿吗?”她把手攀上刘肇的脖子,低声柔柔地问道。 刘肇一愣,刚刚好种热气上涌的感觉又回来了,脸也烫得厉害,却忍不住还是抱紧了阴璃。 “朕喜欢!”他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沙哑。 “皇上,我母亲说,喜欢的人就要亲亲,你亲亲我好吗?”阴璃抬头看着刘肇,清亮的眼睛闪着火一样的光芒。 “好!”刘肇在她细嫩的脸上亲了一下,觉得细如凝脂,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阴璃咯咯地笑道:“皇上,你没有亲过女人是吗?” 刘肇脸上更加发烧,“朕,朕没有,每天忙于国事,哪有心思想这些。不过我倒是见过一个十分美丽可爱的女孩子,那时我真的想亲亲她的。” “是谁?有璃儿可爱美丽吗?”刘肇不想伤她,说道:“各有千秋吧!” “皇上,亲亲璃儿的嘴唇吧!母亲说,男人和女人都会这样的,璃儿已经是皇上的妃子了,我就是你的女人。” 刘肇的心怦怦的跳得厉害,他低下头,轻轻地碰到阴璃软软香香的唇瓣,那种香软的感觉让他迷惑,慌乱的心跳,仿佛世界都在震荡着。渐渐地他被这种感觉吸引,忍不住轻启开她的唇来寻找那香软的舌尖,吸吮着,竟被这种感觉吸引,难以自拔。 许久他们才喘息着离开,刘肇第一次经历这种香艳的感觉,新奇之余,带着些许的期待,觉得还会有更多的美好等着自己。 阴璃微微喘息着,身子绵软得似要滑倒,却在刘肇的怀中紧紧的靠着,脸上潮红,羞捻得不愿抬头。 刘肇轻笑道:“这就是夫妻了吗?我喜欢刚才的感觉,你呢?” “嗯!”阴璃轻哼了一声,却听到外面唤道:“皇上,太尉来了,有事要奏。” 刘肇啊了一声,才想起是传了丁鸿入宫,有几件事要交待,便拉了阴璃出来,两人脸色红润,众人一见便知是怎么回事,却都低下头,当作没看见。 刘肇握着阴璃滑腻动人的小手,心里升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低声说道:“璃儿,朕晚上传你侍寝,朕一会问问宫里的老宫人,今晚朕和你在一起。” 阴璃饶是再淡然,仍娇羞得不可抑制,低了头,轻哼了一声,道:“皇上,你说话要算话哦,璃儿等你!” 刘肇点点头,带着一众宫侍离去,只留下阴孝和还在回味着刚才的一幕,脸上似喜似啧,懒懒的竟不爱动了。许久才觉自己正站在日光下,暗自埋怨莲儿怎么没有看到自己在阳光下站着,皮肤若是晒得黑了,就拿她是问。 正想着莲儿已拿着伞遮在了自己的头顶,便道:“回去吧,我累了,不想走了。”走起来脚下却是虚俘的,如得了重病一般,轻飘飘的,却带着满心的欢喜。 掌灯时分,吃过饭后,阴璃便点燃了满室的红烛,看着镜子里的娇美脸庞和身体,回味着那一吻的温柔和旖旎,心里和血液里都开始蠢蠢欲动。 正在这时崔晃进来禀报:“贵人,皇上派人传旨,今夜传娘娘侍寝,一会教习姑姑会来都导娘娘如何做,奴才已命人准备了香汤沐浴,请娘娘移驾。” “教习姑姑?”阴璃不解的问道。 “是啊,本来各位新主入宫,都会有教习姑姑教导宫中礼仪,教导如何侍奉君王,半月之后才可以承欢,可是皇上待娘娘特别好,才入宫第二日便传旨侍寝,教习姑姑,只得今晚来了。” 阴璃暗间欣喜,站起身来,跟着崔晃进后堂沐浴,汉宫中每殿中皆有沐浴之所,在汉白玉的池中注满温水,此时池水清澈如月光,烛光荧荧闪烁,也映得池中星芒璀璨,池中已撒满了无数的海棠花瓣,含着淡淡的清香。 阴璃伸足踏入,水温和如泉,似母亲的手一般按抚着她光腻的身子,热气蒸红了她的面庞,轻轻撩起的水珠在她光滑的皮肤上滑过,她咯咯的笑着,在水中戏玩起来。 沐浴过后,莲儿忙为她擦干身上的水珠,一出了水,身上起了一层麻麻的粟粒,待干了,觉得神清气爽。 此时教习姑姑出现在了门口,笑着说道:“娘娘真是天生丽质,如此的美貌,陛下真是好福气。”说着来到她的面前,轻施一礼,她容貌端丽,打扮得十分得体,让人不由生出亲切之感。 “奴婢胡九姑,娘娘叫我九姑即可。” “九姑,你快教我吧!”阴璃拉了她起来,一脸的期待。 胡九姑一笑:“贵人,老奴在宫中日久,也侍候了两代皇帝妃子,还没见到如小贵人如此着急的。”一句话,说得阴璃的脸红到了脖颈,小声道:“九姑笑我,我只是好奇,觉得可以和皇上玩呢!” “呵呵,这可不是玩呢,娘娘,这是承恩,这里面你要知道的多着呢!” 胡九姑照着规矩将夫妻房事一件件讲给了阴璃听,阴璃听得面红耳赤,手足都不知向何处放了。待说完了,胡九姑道,“娘娘,这些你经历了一次就都懂了,有了一次就想着第二次,这就不用九姑再说了。” 那边刘肇也有宫人教导,只不过教习之人是男子,等到阴璃来到刘肇身边时,两个人却是好奇,多于情欲,折腾了许久,才真正完成了合卺,当阴璃发出尖利的叫声时,刘肇却大呼了一声,完成了第一次的责任。(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不解 第一次的经历,刘肇真正体验到了做一个男人的感觉,那种舒畅淋漓,让他欲罢不能,于是稍稍休息一下后,开始了第二次偿试,这次,时间久了些,阴璃也没有刚才的痛楚,两人如鱼得水,都得到了极大的快乐。 清晨的清光照进了屋子,层层的纱幔将阳光散成了无数光影,阴璃睁开惺忪的睡眼,轻移了一下身子,见身边的皇上已然起身不见了,自己却全身酸痛,特别是小腹和双腿间的疼痛更甚,她脸上一红,想起昨晚皇上竟然做了三次,身子便又燥热了起来。饶是再淡然,也羞得卷缩起了身子。 “莲儿,你在外面吗?”她轻声唤着,觉得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 一阵脚步声响起,莲儿穿过层层垂着的纱帘走了进来,见她依旧拥被躺着,便停下来,不敢再入。 “皇上呢?”阴璃问道。 “皇上早早便起来了,说是今天早朝,有事与大臣们商议。皇上吩咐说,让贵人睡着,不要叫起。”莲儿清脆的声音,让阴璃清醒了些,她转了个身,唤道:“莲儿,扶我起来吧!我这全身都疼呢!” 莲儿也红了脸,扶起娇柔无力的阴璃,大红缎绣龙凤双喜被子随着她的动作从身上滑落,一身白嫩如雪的肌肤,此刻却有着斑斑点点,那是嘴唇碾过的痕迹。莲儿已拿了一件绯红色的喜衣过来,轻而软的薄纱罩衫,长而宽的袖子如同波浪在两边逶迤而过。 身后的龙凤喜,精致而贵气的白绫缎上落红点点,如雨后的海棠。一片的狼迹。此刻有宫人进来,将白绫收起,跪倒道:“恭贺贵人,承君雨露!” 阴璃会意道:“起来吧,莲儿,赏!” 回到承福殿,仍觉身子倦极。吃过了饭。便入了寝殿休息。莲儿和乳母郑氏退了出来后,小声说道:“怎么回来就如此倦乏,身上还有伤痕。莫不是皇上昨晚上折罚贵人了?” 郑氏笑道:“你个小丫头,不懂就不要瞎说。皇上那是疼爱咱们娘娘呢,昨晚上两人不定怎么恩爱呢,你没行过房。不懂得这里面的事,不要胡说。” 正说着见崔晃和崔莹儿走进来问道:“贵人憩息了吗?合宫上下还准备着给娘娘贺喜呢!” 莲儿道:“贵人昨晚上累了。已歇下了,等醒了再说吧!” 崔晃一笑,“娘娘真是好福气,刚入宫就承了宠。咱们这些人,以后都得跟着贵人沾光呢,别的不说。以后,这皇后娘娘的位置。准就是咱们娘娘的。” “这话说的对,一会娘娘听了准高兴,定会赏赐的。不过这入宫的贵人也不是咱们娘娘一个,不是还有一个宋贵人吗?昨个太后还一直夸呢,可见得也不怎么样,皇上都没多看一眼呢!”莲儿抬着头,一脸的张扬。 “莲儿姑娘说的对,这宋贵人怎么能和咱们娘娘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娘娘的家世她比不起,一个太守的女儿,也就是凭着几分资色罢了。”崔莹儿跟着莲儿的话,捧着说道。 “行了,这话在自己宫里说,外头就把嘴闭严了吧,怎么说,太后还在。太后夸过的人,也别太打压了。你们久在宫中的,想必是比我们更严谨,怎么嘴上也没个把门的?”郑氏责备道。 “是,我们两个也就是高兴,陪着说了两句,外面这些规矩还是懂的。”崔晃拉了一把莹儿说道。 “贵人自小娇惯,自然是贵不可言,你们能侍奉着也是福气,以后尽心竭力,自有你们的好处。再有宫里的事,我们刚入宫,还不是太懂,你们久在宫中,必然是稳妥懂事的人,在贵人面前多提醒着点,也是做事的本分。贵人有你们也自然放一百二十个心,以后就有劳了。”郑氏自从二十岁便入府,说话自是圆滑老练,心想,窦太后还在,这女人管理着后宫,她可是不讲情面的妖精,贵人自小娇惯,没分寸的事自不会少做,有这两个人多提醒着,也免了不少的麻烦。 “是是是!嬷嬷说的是,这些咱们两个记下了。” 才睡过午觉,犹自带着慵懒之意。莲儿便带着两名年龄尚小的宫女服侍阴璃穿衣起床。两个小宫女都十四五岁的样子,样子十分机灵,高一些的叫喜儿,略丰满些的叫善儿。 才穿戴完毕,崔晃便理来报说宋珺来看她。 阴璃一愣,却没想到宋珺会来看自己,便出来迎客,宋珺身材修长,鹅蛋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一双眼睛生得最美,会说话一样,水灵灵的,慑人心魂。 都是贵人,也没有什么高低之分,只是阴璃第一个受宠,面上带着三分傲气。 宋珺十五岁,比阴孝和长了两岁,举止上,自带了三分礼让,“妹妹,我们都是才入宫,姐姐的家世没有妹妹好,还望妹妹多多照应着。” 阴璃让人拿上了点心来吃,见她柔柔弱弱的,说话声音都不大,便有了几分轻视之意。傲然道:“这是自然,同入宫中,皇上也只封了我们两个贵人,你便以我为主好了!” 宋珺一愣,淡淡地笑道:“这是自然,我是没有妹妹的好福气。只是我们都是皇上的妃嫔,事事还得听皇上和太后的,妹妹要为主,我为次,姐姐也没有什么意见,互相礼敬着,也是为了后宫安宁!” 她的话中,点到了窦太后,嘴上虽说要以阴孝和为主,却把太后和皇上抬了出来,阴孝和想起昨天在太后处受辱之事,脸上马上变了颜色。 话里便带了刺出来:“是啊,我倒忘了这宫中还是太后最大,我们两人都得听她的话。只是听说皇上已将太后幽禁,不知这后宫还是谁说了算?” 宋珺低了头,嘴角带上了一丝古怪的笑意,仍淡淡不着痕迹的说道:“妹妹,这点心十分好吃,我带回去些品尝可好?” 阴璃一愣,不知她为何突然不再说下去,而是谈到了点心上,只得道:“好,你带些回去吧!” 宋珺看了一眼莲儿道:“那就麻烦下姑娘了!” 莲儿见她突然又对自己客气起来,只得拿了食盒,将点心一一放入。耳边听得宋珺又道:“今儿教习姑姑才来过我宫中,教了礼仪,我实有些愚笨,还没学会,妹妹自是会的了,有时间也指导下姐姐。” 阴璃轻轻一笑,“这些规矩有什么好学的,会行礼就行了。你若不会,多多练习就是。” 宋珺也笑道:“是啊,所以说,姐姐愚笨嘛!那我就回宫去练习了,妹妹想来是昨晚上累了,就不打扰了!”她袅袅婷婷的站起身来,慢步向外走去,姿态优美,看得阴璃脸上如被抽打了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宋珺走后,才发作出来,将桌上的用具都摔到了地上,之后,赌气进了暖阁休息,心绪如潮,直望着绣花的暖帐花纹,气得久久不肯说话。 直到听到崔晃高声禀告,说黄门内侍江迅来传旨。才急心起身到悠然居接旨,心知黄门内侍是专门服侍太后的内监,必是太后的懿旨到了。 果然听到,“制曰:阴氏才德兼具,甚得哀家喜爱,赐如意一对,锦缎十匹,金银首饰两盒,玉器两对。尚需克尽妻责,好好服侍皇帝!” 阴璃忙接了旨,命莲儿拿了两个大金元宝送到江迅手中,笑容满面的说道:“多谢太后赏赐,请内侍转达向太后的谢意,请内侍喝了茶再走不迟!” “不必了,我还得去宋贵人宫中传旨,太后听说贵人侍了寝,十分高兴呢!”说着接过了元宝放入袖中,笑着辞去。 阴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许久未动,心中暗暗奇怪,若说窦太后是为了她昨夜侍寝之事赏赐,为什么还要赏赐宋珺呢?这个女人难道是在太后那里走了什么门路?为什么窦太后独独对她另眼相看呢? 郑氏和莲儿打开了盒子,见那两柄如意,玉质光洁,才质上佳,玉器是一对玉马,活灵活现,金银首饰也都是制作精美,便道:“贵人,你来看,好漂亮!” 阴璃回过头,看了看东西,脸上也露出一丝喜意,吩咐道:“都入库吧!” 快到掌灯时分,皇上既没有来,也没有再下旨意侍寝,阴璃的心中涌起了一种难言的苦涩,难道昨夜的种种,皇上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殿中鎏金仙鹤炉里正燃着白檀香,那细细的青烟,袅袅散着,弥漫在空气里,一整室的香味。 阴璃穿着一身软烟绮罗装,头瓒了琉璃镶金丝的五步摇,随着脚步,珠串璎珞在发髻间微微颤动着,她已在殿中转了许久,派出去打听的崔晃还没有回来,她心急如焚。 才站定身子,却见崔晃匆匆而入,行了一个礼道:“贵人,皇上晚饭时分,被太后叫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听说是由于昨夜侍寝的事,太后颇为不满,说皇上坏了宫里的规矩,叫皇上今晚就呆在嘉德殿批奏议,不许回寝宫。” 阴璃失落的坐在软塌上,心里如江水般翻腾起来,“太后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也许我该叫父亲来,好好问一问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后宫 刘肇选妃时才是十四岁的少年,而阴璃是十三岁的少女,萌姐不知道那个时代的人为什么成婚那么早,但是查了史料,古代确实皇帝是那个年龄开始性教育。所以他和阴璃生涩的表现,也似乎可圈可点了。 窦太后并不是真的不喜欢阴孝和,她心里始终堵着一个结,那就是阴纲也是参与了抓补窦宪的人。这个结,让她对这个玲珑剔透,美艳活泼的女孩存了芥蒂,就如树身上额外长出来的枝叶,总要剪掉,心里才过得舒服。 当她听到皇上竟然第二天就宠幸了阴孝和后,愤怒立即冲上了心头。她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在这宫中,她只是一个多余的存在。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想最后看看自己的下场,反正也是一无所有,粉身碎骨又如何。 刘肇并没有想象中的强硬,他听话的留在了嘉德殿,陪着她度过了一晚,直到伏案睡去,她才为皇帝披上了衣衫,手指抚过皇上光滑的头发,落在他的脸上。她想起幼时自己的母亲也曾这样轻抚着自己和兄长,告诉他们要为死去的父亲报仇血恨。如今仇报了却增了新仇,恨消了却增了新恨,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面前的皇帝,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人。 这孩子从小便很依恋她,而她却尽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因为她心里有一个结,那就是刘肇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她从梁贵人手中夺过来的。那样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抱到她的面前时,她是那么的好奇。那娇嫩的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睡得正酣,小得没有她手掌一半大的小手紧紧握着她的一根手指。她忍不住笑了,笑得很惬意。 她记得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样子,总是让她忍俊不禁。时常会抱起来亲亲他的小脸,那时她依然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却已不知不觉倾注了母爱。但是当刘肇懂事开始,她便疏远了他。因为她知道。早晚有一天她要狠下心去掌握那天下的权力,而刘肇既是工具,也是绊脚石。带着复杂的心理。她当上了太后,而刘肇当上了皇帝。 现在的结果并不是她想要得到的,可是她突然感到了无力。亲人们都离她而去了,她甚至想不起他们的样子。兄长自离京到回来。他们只见了一面,便成了永决。其实她一直知道皇帝的想法。只是她没有料到他会如此果决,如此狠辣。 面前的小皇帝睡得十分安静,微微和呼吸声长而舒缓,沉静的一如他的心。在他的心中真的对自己没有一丝的愧疚吗?他赐死的是自己的兄长。他却可以安心的睡在她的身侧。但是窦太后只是摇了摇头,她不能怎么样的,未来的路。她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她还想继续自己的风光。虽然这风光已大不如前,但是她是窦太后,一个永远不服输的女人。在宫里她还会掀起一层层巨浪的。 这是报复吗?不是,也是,她被软禁在宫里,却不是软禁在嘉德殿里,只要她还在宫里,这里还是她的天下。皇帝的家事,也是国事,如果后宫不宁,她也会很开心的,是的,一定会很开心。想到这里,她站了起来,吩咐内侍将暖炉离皇上近一些,皇帝还是好好的吧,这以后会有很精彩的故事。 第二天一早,刘肇醒来后,窦太后便告诉她,皇帝就如蜜蜂,不能只采一支花朵,满园的芬芳都在等着他呢,这宫里还是需要有个孩子来闹闹的。意思很明显了,不能只宠着阴璃一个人,还有十一个美艳的女人在等着他的雨露均沾。 刘肇当然明白窦太后的意思,虽然没去想,她为什么不喜欢阴孝和,但是经过那晚后,他也确实对其他的妃嫔产生了强列的好奇,是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是一样的,那种令人欲罢不能的感觉是否也是一样的。 于是他并没有立即反对太后的建议,而是决定晚上换第二个女人来侍寝,当然,按照进宫的位分高低,他选择了宋珺。 宋珺与阴孝和当然不一样,她比刘肇年长一岁,又比阴孝和晚了两天侍寝,教习姑姑又尽心传授,再加上她对男女之事更是了解。所以这一夜,刘肇觉得酣畅淋漓,比之阴璃的生涩,不知要好了多少。 刘肇这次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了眼,见宋珺一脸娇羞的正伏在身侧看着自己,小手还在自己胸前乱动,扰得他又一是一阵燥热,便又将宋珺搂入了身下。 如此一来,竟是一天没有批奏议,似乎悠长的时光,也如白驹过隙一般,忽然而己。晚上宋珺又将他留在了宫中,如此一连几日的宠幸,竟是如胶似漆,比之阴孝和,竟是食髓知味,难已自拔。 阴孝和自负美貌,本以为自己入宫,皇帝必是宠幸有加,将自己视为珍宝,没想到只一日之欢,便成了宫中打发闲暇的故事,渐渐失去了色彩,消抿于风中了。 时近一更,月光极明,如水银般直倾泄下来,整个皇宫都如笼在淡淡的水华之中。宫中寂寂,承福殿里却灯火通明,阴璃站在殿前的玉石台阶上,秋夜的冷风吹过她单薄的身子,扬起她一头长长的秀发。她却不肯离去,只望着钦悦殿的方向,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她却不觉得疼痛。 她本来是想问问父亲这些事情的原因,却因为突然发生的事情而扰得心神大乱。毕竟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如何能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此时的她显得如此的孤独和无助。 郑氏走出来为她披上了深衣,柔柔地关切地说道:“娘娘就寝吧,这样站着两夜了,什么身子也打熬得完了。还是身体要紧!” “乳娘,我到底差在哪里?为什么宋珺可以让皇上留在她那里两夜。她比璃儿美吗?” 乳娘郑氏叹了口气,轻轻拉过阴璃的手,“走。进去,乳娘跟你说。” 阴璃听话的跟着她的脚步,表情木然,身子虚浮着,看着让人心酸。 室内的暖炉闪烁着火光,映得室内暖暖的,阴璃渐渐回过神来。一双灵动的眼睛。开始有了生气。 “娘娘,这宋珺为什么能挽住皇上的心,老身不知道。但是老身想,女子能留住男人的心,无外乎两个方面。一个是德,才华出众。清静自守,待人以礼。德化四方,那男人也是人,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妻子如此,也自能心为之折。”阴孝和听着。并不答话,觉得乳娘说的很有道理。 “第二就是性了。男人啊,除了在朝堂之上的风光。就是这房中密事了。娘娘是皇上第一个临幸的女子,这皇上啊三宫六院。女人要生存靠什么,还不是靠这些手段,娘娘年纪小,自然不会这些房中之技,自是吃了亏了。”郑氏说出自己的想法,“要说这宋珺的容貌,虽说美,我却觉得比娘娘差些几分,娘娘还占着一个媚字,她的美在一个清丽脱俗,淡然清远。只是这个样子,反而更得男人的欢心呢!所以老身觉得娘娘要在房中术上下下功夫。女人只有在床上让男人流连忘返,他才会想着你呢!” “房中术?”阴璃念了一遍,已然耳红脸热了。 “老身年轻时听说过一些,娘娘要不要听一听,学一学。明儿请了皇上来,娘娘换着样的试试,老身想着,皇上必会喜欢!”郑氏试探地看了看阴璃,见她虽脸红,却很认真的听着,便将自己的经验和听说的事一点点的讲给阴璃听。 夜越来越沉,清冷的月光更冷,承福殿里却暖如盛夏。 第二天,阴璃早起,一众宫人又开始忙碌着为她梳洗,阴璃想起与绥儿在一起时,她常穿着浅色的衣衫,总是映得她肌肤如雪般美艳,便让人找了一件鹅黄的深衣,白色的曲裾,望着镜中的自己,双目娇媚,便画了和绥儿一样的娥眉,竟觉得更加楚楚动人。 莲儿见她如此,小声低呼道:“贵人这个样子,倒是有几分像表小姐呢,你们两人是亲属,确有几分相似。” 阴璃笑了笑,她倒不觉得怎么不好,只要自己显得娇美动人,又何必去管像谁呢? 吃过了早饭,阴璃来到承福殿的前院,见桂树清香,便笑道:“这树真好,桂,便是一个贵字,这树也同人一样!” 莲儿插话道:“贵人也信这个啦,以前还说《易经》上的事是胡说呢!” “是啊,那时绥儿给我讲《易经》,我还听不进去,现在想来,她说的竟有许多道理。莲儿,你一会让崔晃给我找来《易经》我要读一读。”她望了望天空,一片湛蓝,心里也觉得开阔了,仿佛一池水,风浪过后,显得异常的平静。 “莲儿,我们出去走走吧,今儿天真好,那天没有走过的地方,还有很多,我们出去看看。”她迈步向外走去,鹅黄的轻衫带起一阵清风,将她曼妙的身材衬得更加轻盈,崔莹儿正在门口,指挥着宫人打扫,突然见她出去,忙命了几人跟随。 刘肇在宋珺处呆了一天两夜,觉得全身乏力,却又不舍宋珺的温柔,但是想着自己还是皇帝,还有一大堆国事要处理,便狠了狠心,穿了衣服,依依不舍的亲了亲,还在床上的宋珺,返回自己的崇德殿。 转过一处回廊,突然见到一抹熟悉的鹅黄,心里不由得颤动了一下,小跑着跟上了那抹动人的颜色,那是绥儿,他一直没有忘记的绥儿的颜色。 他听到了一个娇美的声音:“莲儿,这些鲤鱼好可爱,我记得绥儿家里也有这样的,当时我们还一同玩耍了。想想,好像过了好久似的。” 刘肇停下了脚步,绥儿!她说的是绥儿!忍不住轻唤出声:“绥儿!” 那抹鹅黄回过头来,盈盈下拜,明眸抬起,竟然有七分与绥儿相似,心脏像被巨鼓敲动,咚咚不停。“绥儿!” “皇上,我是璃儿啊,你也知道绥儿?她是我的表姨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天不老,情难绝 阴璃就这样再次得到了宠幸,而且这次是一连七天,刘肇似乎特别爱往她这里跑,而且每次都要盯着她看好久,眼神迷离着,让他看得心疼。 他问的最多的问题却是关于绥儿的,但是出于女人的直觉,阴璃不愿意做答,她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感觉,皇上来她这里,似乎并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她与绥儿有几分相似,但是这似乎也是她得以宠冠后宫的原因。她不得不承认,当她每次穿上鹅黄的衣衫,刘肇那种盯着她看,又似望着天际的感觉,总让她的心酸痛不已。但是她仍旧不能拒绝皇上将她拥入怀中的温柔,和那迷离如流光的眼眸。 刘肇已下令任屯去邓府将绥儿的画像带回,但是任屯带回的却是见不到绥儿本人的消息,邓绥立志守孝,不见外客。他心急如焚,三年,三年后才可以见到她吗? 刘庆的日子最近过得十分滋润,自窦宪一党被剿灭后,朝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好气象。皇上命众官员举贤任能,他首先便举荐了李郃。 刘肇其实早就想让李郃任职,只是李郃不肯,他的意思是居高位,自己寸功未立,居末吏,又让皇上找不到他,回乡隐居又恐刘庆和皇上挂念。思来想去,便请皇上封了一个尚书令的官职。在朝中即非高职又不引人注目,还没有什么实缺,也算是全了他的一番心意。 刘庆自得知邓绥未入宫而选择守孝,心中便又燃起了希望,屡次去看邓绥都被婉言谢绝。邓绥每日只喝一些粥米,夜里睡在四面透风的棚子里,任谁见了都心疼。刘庆几次去探望,都哭着离开了。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依然觉得十分满足,他只远远望着,听到绥儿柔柔的读书声,便心满意足了。 李夏回来后,便在绥儿灵棚的附近建了两个棚子。一间自己住。一间给赵玉住,两个人还是守护着绥儿,寸步不离。 日子就在这样的平静中一天天的过去了。转眼到了秋底,刘庆担心绥儿受凉,便带了人准备给绥儿的棚子重新整修一下,还没到地方。就见到邓悝三个兄弟正在和李夏说话,他不便打扰。远远望着。 一堆堆深灰色的迷云,低低地压着大地。秋风微微吹过树林,传来莎莎的摩擦声,带起满天的枯黄落叶。跳着属于它们的最后的舞蹈,那最凄美的舞蹈。 刘庆用手接起一片枯叶,看着那枯黄叶片上的脉络。忽然感到了一种深切的孤独和悲凉感。 他记得幼时那如水的时光,记得与绥儿相见的日子。记得手捧闲书,在书房中细细体味绥儿味道的日子,也记得与绥儿泪眼相看,依依分别的日子。似乎也如这秋色一般,是否还能再续?灰濛濛的天,淡淡的风,翩迁而舞的秋叶,都透露出他的落寞与凄凉。 李郃曾告诉过他,绥儿不是他的女人,永远都不是,可是他放不下,真的放不下。似首乎呼吸和睡梦中都会有绥儿的影子,相思虽苦,又有谁知? 绥儿是那样一个特别的女孩,让人忍不住要在手心里呵护,可是她却独立得不需要任何帮助。原本两个可以互相依靠的心灵,却由于宿命而变得形同陌路,这样的深刻的痛,就如同岁月将枯叶从树身剥离一般,那种痛谁又懂得! 刘庆闭上了眼睛,任风儿吹起衣角,心中长长的叹息。 “是清河王?”他听到了李夏的声音,睁开眼看去,见邓悝兄弟已站在绥儿的草棚门口,而李夏则笑盈盈看着自己。 “李兄,这秋凉了,我来看看绥儿,也带了工匠过来,给绥儿修补一下草棚,她一个女孩家,这寒冷的冬季,如何得过啊!”清河王解释着,清瘦的脸上,满是关切。 “是啊,我这不也正在让三位少公子相劝呢,绥儿倔强得很,我和赵玉已劝了多日,却是理也不理。夫人在家里也是急得什么似的,可是谁又能说得动?”李夏又看了看刘庆道:“王爷与小姐也算是朋友,不如一会也帮着劝劝,也许她听你的。” “好,只怕绥儿不肯和我说一句话吧!”刘庆苦笑着,从家人手里接过一个布包,说道:“我命人用最好的白狐皮毛为绥儿做了一件寒衣,一件斗篷,希望她能接受我的好意。天寒了,这也不算是违了孝道。” 李夏苦笑道:“但愿如此。” 正说着,见邓悝邓弘和邓阊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见过了清河王说道:“没用的,我们三个嘴皮子快磨破了,这劝了几天了,就是不肯回府!” “是啊,我都说,我来替她了,可谁知她却说孝心不可替。”邓阊气得瞪圆了眼睛。 李夏道:“我这也正和清河王爷说着,让他也劝劝,三位少公子回去吧,回去晚了,夫人会惦念的。” 见三人走远,刘庆来到了绥儿的草棚前,见门前一个简单的草帘子,冷风吹动得帘子时时掀动,心里更加心疼,说道:“绥儿,我来看你了。你这一向可好?” 邓绥听到了刘庆的声音,心中一动,叹道:“我已说过不见你了,怎么又来了?” “来了就是来了,你还赶我走吗?绥儿,你见见我可好?”刘庆听到她的声音,心中一暖,痴痴地说。 “我不见,该说的话,我已说过了,不会再说第二遍。”绥儿的手指冰冷,心里更冷。 忽觉冷风吹入,一件白色斗篷已披在了身上,身子也被一个暖暖的身体抱住。 “放开我!”绥儿用力挣扎,想甩脱刘庆,却被他抱得更紧,“我不放,什么时候你答应我的要求了,我再放你!” “你无礼,这是在父亲的灵前,我会恨你一辈子!”绥儿气得怒嚷,却挣不脱他的怀抱。 “你不答应我,我就抱你一辈子,我会告诉邓大人,我会陪着绥儿一辈子,这样绥儿就不会冷了。”邓绥挣扎的身子突的停了下来,凝视着灵位,咬着唇,似乎要哭出来。 “傻瓜,你这样抱着我,就会暖一辈子吗?”她声音突然变得好温柔,听得刘庆的心都碎了,他叹息着,将头埋在绥儿的发间,“绥儿,我心疼,回家去守孝好吗?这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住的地方。答应我,回到府里去,如果你想再接着守,明天春天了再来好吗?到时候,我陪着你,好吗?” “这话他们都求过了,我的心意,你该比别人更清楚,你知道我不会走的。”绥儿声音冷冷的,表达了她的绝不妥协。 “那你就答应我,让我把你的小草棚修整一下,起码可以过得去这个冬天,穿上我带来的寒衣,让赵玉为你点燃炉火!这些可以吗?这不违守孝之道。”刘庆又抱紧了绥儿瘦弱的身子。 “好吧,我答应你,你现在可以放开了吧!”绥儿低声地说着,脸儿羞得埋进了胸前的白狐毛里。 “放开可以,你转过头来让我看看你!” “你无赖,你混蛋!”绥儿气得咬着牙,这个刘庆今天是怎么了,竟耍起了无赖! “绥儿,我想你了。”刘庆突然放低了声音,抱着她的手握到了她滑腻的小手。 “刘庆,我是在守孝,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若再不放开,我便死在这灵前。”邓绥心里激荡,却狠下了心,绝不能动摇。 “好好,绥儿,我错了,我放手!”刘庆松开了双手,无可奈何的看着她的背影,不知该如何是好。 “快出去吧,你不是要修整草棚吗?”绥儿并不回头,却指出了他该做什么。 刘庆无奈的退了出来,见赵玉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李夏则抱着肩膀,远远的站着,也知自己今天一阵冲动,有些过份,便尴尬的笑了笑,对着远处的李夏道:“李兄,绥儿已答应修整草棚,只是还是不肯回府。” 李夏道:“多谢清河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王爷到我的草棚一坐吧,喝些茶水,茶虽不好,只当是消磨时光,等那几个工匠结束吧?” “好!”刘庆吩咐完工匠干活,却仍不见绥儿出来,只得长叹了一声,随李夏入了草棚。 一天的时间,草棚的外面加了一层木板,缝隙间都用泥灰抹住,又用木板重新做了一扇门,看起来应该是好得多了。 待要走时,赵玉又是皮笑肉不笑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束薄绢,阴阳怪气地说道:“清河王爷,今天若不是看在你劝动小姐的份上,我赵玉还真不知怎么对你。这是小姐写给你的,你好好看看吧!”说着将薄绢交到了刘庆手中。 刘庆接过了薄绢,见上面字迹未干,笑着看了看赵玉道:“你告诉小姐,不管她写什么,只要她不入宫,刘庆便一天不会死心,我只记得她对刘庆那粲然的一笑,即使只为了拥有那一刻的笑容,只为了听到她美妙的声音,刘庆决不放弃。”然后他大声冲着绥儿的草棚喊道:“我刘庆说过,我已是孑然一身,死又何惧,只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绥儿听到他的话,手中的笔落到了地上,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只听刘庆凄婉的歌声响起,在空远的夕阳下,久久不散! “我姑酌彼兕觥,唯以不永伤!”(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班固 刘肇自一举扫平了外戚窦氏集团的势力之后,开始亲理政事。他每天早起临朝,深夜批阅奏章,由每六天一次的大起,改成每日大起,从不荒怠政事,凡事亲历亲为。 他深感吏制对大汉王朝的重要性,因而自七月初到腊月底,他下了两次纳贤令。一条条雷厉风行的新政一一出台,很难想象,皆是出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天子之手。 首先他决定封赏刘氏王族。 对于帮助除掉窦宪一族有功的刘庆、刘伉自不必说,赏赐给他们大量的铜钱,丝帛。刘伉本以为自己这次凶多吉少,却不料因祸得福,只感动得焚香祷告,祈祷汉室平安。 刘肇又封弟弟刘寿当济北王,刘开当了河间王,刘淑当了城阳王,刘万岁当了广宗王,并且将分封各王都留在了雒阳,陪皇伴驾。一样一来,兄弟和睦,情谊深厚,个个奉公守法,忠心耿耿。 唯一让刘肇心中难过的就是司空任隗在自己选妃前夕去逝。刘肇大哭了一场,让任屯厚葬,并在癸丑日,封大司农尹睦为太尉,录尚书事。 十月己亥,封宗正刘方为司空。下令韩棱彻查所有窦氏党羽,统统罢官免职。 韩棱也不手软,深查窦宪一党,以至于几个月都休息不好,甚至都没有时间洗澡。犹如在死灰上又狠狠浇了一桶冰雪水,自此,窦氏一党已成绝望。 不久,判决下发,太尉宋由被指控为窦氏党羽,刘肇下策书罢免宋由,宋由因怕被深究。自杀。 中郎将耿夔,由于与窦宪有关系,被免职,封地被剥夺。 已经在永元三年去世的耿秉,他的封地本来由他的儿子耿冲继承,但是由于和窦宪有关系,封国被撤销。 这时。已经看清形势的太傅邓彪。以年老多病为由请求辞去主管中枢机要的职务,刘肇下诏同意。当然,尽管官员减少了很多。大汉王朝却从来不缺乏才能之人,由于官员的举荐,又一批有德有能之人受到了重用。大汉王朝出现了中兴之象。 但是这些人中,只有一个人的处决让刘肇犹豫不定。那就是班固。 窦宪当政的时候,班固投靠了窦宪。成为了他的谋臣和笔臣,窦宪败亡之后,对于班固的才华,刘肇有扼腕之感。 班固虽然文学修养好。但是对于他的儿子,班固显然不会教育他们。因此班固的孩子总是仗着是班固之子而在洛阳城里为非作歹、寻衅滋事,干了很多违法之事。 很多人都曾向都尉府或洛阳令告发。但是他们却拿班固的这些孩子没有办法,毕竟班固的后面是窦大将军。 所以很多百姓都咒骂班固。官员们也都班固心怀不满。 班固不仅对教育自己的儿子毫无办法,也不约束自己的仆人。有一次,洛阳令种兢乘着自己的小车出行,结果在路上就遇到了班固的家奴。这位家奴喝的醉醺醺的,满身的酒气,就在街上耍起了酒疯,说什么都不让种兢的车通过。 种兢见到一个奴才敢挡他洛阳令的路,十分生气,便命令手下官吏喝令他离开。谁知这人不听,还破口大骂起来,种兢气不过,便命令手下人打他一顿。 这时那家奴才慌了神,借着酒醉大骂:“我是班固府上的,你们怎么敢打我?我要告诉班大人,让你们吃点苦头。 种兢一听这醉酒的奴仆是班固府上的,便气不打一处来,平时这班固的儿子为非作歹,他接到了多次的告发,却因为窦宪的原因,只得忍气吞声,如今一个小小的奴仆了翘起了尾马,看来这班固也是一个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家伙,真是不可理喻。 种兢正准备收拾他一顿之时,突然想起班固的后台是窦宪,便只好隐忍不发,把那个奴仆赶走了事,但是这件事,种兢却记在了心里,想寻机报复班固。 到了永元四年,窦宪被打倒,窦家的宾客也都被逮捕审问。种兢感觉报伊仇的机会来了,他便借机把班固关起来,进行审问。 班固是一名文学家,也是史学家,他的笔下描写无数古人冤死狱中,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就在种兢的种种拷问之下,或许是有感于周勃被狱吏侮辱的故事,班固死在狱中,时年六十一岁。 一代文学大师,一位品行很端正的大儒,竟然因为自己的儿子和奴仆为非作歹而招人嫉恨,最后死于狱中。真是让人唏嘘。 刘肇正在犹豫该怎样处置班固时,却得到了班固死于狱中的消息,不由大吃一惊。 他找来种兢和韩棱,当面询问原因。 韩棱对于班固的死也十分吃惊,他并没有让人处死班固,所以便把目光投向了种兢。 种兢已想好了说辞,跪拜上奏道:“陛下,班固自知罪大于天,在狱中郁郁而终!” “这就是你的理由?”刘肇背着手在殿中来回走着,他的声音很慢,却字字都发出铮铮金石之音,千斤重锤般敲击着种兢的心。 “班固是一代大儒,朕问过,你对他竟施了刑,儒者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你对他动刑,比杀了他还要难过。壮士悲歌还要讲一个刚毅,活个气节,你做得太过了。” 韩棱目光一闪,冷笑道:“种大人,我听说你和班固是有些过节的,不是挟私报复吧!” 种兢的脸上出现的汗珠,他本来以抓捕窦宪之功,正在升迁之列,所以韩棱问他,还是带着一丝不服,争辩道:“他在我狱中,我拷问他与窦宪一党的关系,这也是职责之内,情理之中,韩大人。你这是蓄意诬陷。” 韩棱刚要说话,刘肇打断了他说道:“朕没有杀班固之意。班固有三不可杀!” 他停在了种兢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闪烁的光芒吓得种兢低下了头,心里头开始打鼓。刘肇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其一,他的《汉书》还有《志》没有写完。班固死了。没有人来继承他的衣钵完成《汉书》,这是大事,史书是后代人借鉴的榜样。你却阻了后人之路,此一罪也。其二,他儿子虽不肖,他却是洁身自好。虽是你之过,朕却要为你担之戕害史官之罪。与武帝相提并论,这是欺君,此二罪也。”他讲到这里,种兢已吓得两腿发软。他只为了一笔私怨,却不料罪大至此,暗道此身难逃。 刘肇顿了顿。叹道:“他虽是投靠窦宪,但并没有谋害过任何人。罪不至死,你这是逼杀人命,此三罪也!你陷朕于不义啊!” “陛下,臣知错了,请陛下恕罪!”种兢哭着磕头磕得砰砰响,刘肇却摇了摇头,“你私意大于公心,这是不仁之举,朕不想再见你这种不义之人,韩棱,按照国法,该怎么治罪就怎么治罪吧,明天诏告天下,朕向班固致歉,厚葬!” 韩棱大惊,硊倒奏道:“陛下,不可,天子之威严何在,怎可为了种兢一个小人之举,而损我皇之名,不可啊! 刘肇苦笑道:“朕的威严?亲名臣,远小人,正天下才是威严!不用讲了,朕决心已下。” 第二天,刘肇下了罪已召,立刻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众臣纷纷出班阻止,刘肇看了一眼在后面不显眼处站着的李郃,见他正眼含赞许之意,心中便觉得一松,道:“朕,是为天子,便有是非之明,错便是错,才可让天下人臣服。班固之死虽是种兢报复之过,却也是朕犹豫不定,久未裁决之故。天下有识之士,都因明主而投,因昏愦之君而散,朕正是招贤之时,怎可因此伤了天下志士之心。你们也不必劝了,朕旨意已下。明发天下!” 众臣见事情已不可挽回,只得做罢,司空刘方出班奏道:“陛下,《汉书》还未完成,此时可选何人续写?” 丁鸿出班奏道:“兰台令傅毅才华堪比班固,可以续写《汉书》。” 正在这时只听下面唱官道:“皇上,班固之妹班昭求见!” 刘肇一愣道:“班昭?快传上来!” 只见一名年长的妇人走上殿来,鬓间已见白发,虽如此,依然背脊挺直,缓缓而入,自带了一般女人没有的英气。 刘肇从御座上下来,走到班昭面前,深施一礼,“大家,朕有礼了,朕对不住班孟坚,还让大家亲来殿上,朕心中有愧啊!” 班昭平和的笑了笑,“皇上,我已听到了陛下的罪已诏,臣女十分感动,我今天来不是想给兄长说道理的,我只想请求陛下,让臣女完成了父兄的遗愿,继续写完《汉书》以全兄长未尽之责。” 刘肇眼中含泪,“大家,朕以师礼待之,从今以后,大家可以随意到东观藏书阁,将《汉书》续写完成。 ~~~~~~~~~~~~~~~~~~~~~~~~~~~~~~~~~~~~~ (班固不仅著作《汉书》在沿革地理学的开创和地理资料的保存方面都是卓有成就的,他是中国封建社会颇有影响的历史地理学家。 他还是东汉前期最著名的辞赋家,著有《两都赋》、《答宾戏》、《幽通赋》等。班固另有《咏史诗》,缇萦故事,为完整五言体,虽质木无文,却是最早文人五言诗之一。《隋书?经籍志》有《班固集》17卷。已散佚;明代张溥辑有《班兰台集》。) (班昭博学高才,其兄班固著《汉书》,未竟而卒,班昭奉旨入东观臧书阁,续写《汉书》。其后汉和帝多次召班昭入宫,并让皇后和贵人们视为老师,号‘大家‘。邓太后临朝后,曾参与政事。 班昭作品存世七篇,《东征赋》和《女诫》等对后世有很大影响。)(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春*色 刘肇带了袁赏和任屯,轻装简从,只让周荣跟随,几个人说说笑笑,一边看雪,一边向刘庆的清河王府走去。 年关将近,洛阳的大街小巷一派节日的喜庆。今年风雨调顺,五谷丰登,皇上又免了一些州郡的钱粮赋税,边关平静,大汉朝经过一年来的修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气象。再加上吏治清明,贪腐的官员大幅的减少,百姓都过上了安生的日子,家家户户都有了一些余粮过冬,心心念念都记着皇上的好。 刘肇穿着一身绛红色的皮里的袍子,身量又长高了不少,贪凉也没带帽子,东张西望的看着街景,袁赏和任屯都在服孝期,虽然由于刘肇时时的召唤不得不跟随着,但是仍是白衣素服,更显得刘肇卓然不群。 忽见前方一辆马车行过中道,路人纷纷避让,刘肇见了,心中略觉不快,问道:“任屯,那是谁家的马车,似乎也太张扬了些。” 任屯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便问袁赏,见他也摇头,只得道:“皇上,这街上马车行得快些,也没有什么要紧,官员们毕竟不比小民百姓,总得有些排场。” “这话你说的不对,没有小民百姓,他官员们拿什么嚣张,周荣你拿朕的腰牌去问,这是谁家的车?”刘肇眉头紧皱,对任屯的话极不满意。任屯只得束手站在一旁,皇上已不是当年和他一起读书,一起玩乐的皇上了,如今的威严常常让他心中畏惧。 周荣接过刘肇递过的腰牌,三跳两跳拦在了马车的前面,那车夫想不到。突然有人出现,吓得急急勒马,大声喝道:“谁人如此大胆,竟敢拦中尉大人的马,活得不耐烦了吗?” 周荣还未拿出腰牌,车马已道出了身份,冷笑道:“中尉大人是掌管京师治安事务的。怎么还能让你这等小人横行。车里是谁?中尉大人在里面吗?” 车夫见他蛮横,又穿得不俗,不知他身份。只得陪笑道:“车内坐的是中尉大人的公子,自太学回家!敢问大人是谁?” 周荣也不理他,走到刘肇面前,将车内人的身份禀告。刘肇道:“此子少年轻狂。不理也罢,你叫他告诉中尉陆敖。晚些时候入宫见朕。” 周荣又转回对那车夫道:“你家公子少年轻狂,要学得宽仁得体,方是正道,告诉你家中尉陆敖。晚些时候入宫见驾。皇上有话要问他。” 一听皇上二字,那车夫变了脸色,忙正色道:“喏。小人知道了,一定告知虽尉大人。” “慢着!”车内传来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只见车帘一挑,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从车上探出身来。他肤色白晳,身穿蓝袍,五官俊美异常,深遂的眸子闪着耀眼的光泽。连周荣都不仅一愣,好俊雅的少年! 他从车上跳下,看了一眼周荣,嘴角露出一抹极妖冶的笑意,说道:“在下陆乘风,字美佳,适才阁下说我少年轻狂,不知这轻狂二字如何说起?” 刘肇正要再行,却见这少年从车上跳下,一时好奇,便走过来问道:“怎么,你不轻狂吗?”却也为他的俊雅吸引,目光不离他的脸上。 “难道马车行得快些了,就是轻狂吗?人是坐车的,行路的却是马儿,你要说却去说那马儿,可怎么带到了我的身上。” 他的唇形优美,皓齿如玉,一张一合,让人不由心生喜爱之意。刘肇笑道:“也罢,算得你有道理,只是需要注意,这是行人稠密之处,小心伤人!” “呵呵,你这话还占着三分礼,罢了,本公子不与你们为难,不过,你这人面目清秀,带着几分贵气,倒不是普通人啊。” 他又打量了一番刘肇,突然拉了一个长音,叫道:“哦,此人孔武有力,对你对毕恭毕敬,他还说皇上让我父亲入宫,莫非你就是皇上?” 刘肇一愣,想不到他竟然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那陆乘风却跳了起来,指着刘肇道:“没错,没错了,这眉宇如夜空里皎洁之月,耳带江山,口带富贵,这就是天子之相,师父所言不虚。”说着拜了一拜,故作神秘地说道:“皇上,在这集市之间,透露皇上的身份不好,我就不磕头了。” 刘肇对他十分喜爱,觉得天真中带些狡黠,毫无做作之感,又相貌俊俏,便也故意小声道:“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承认了!” “啊,这这这,我竟然遇到了皇上!”陆乘风一时兴奋,声音又高了起来,忽觉这样似乎不妥,便又将嘴捂上,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才又小声道:“皇上,既然遇到了您,我就求您一件事。” 刘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说,朕帮你办!” 陆乘风却突然红了脸道:“这个事,有点不好意思。皇上,我听说您正在纳贤,让众臣举荐,我也让我的父亲举荐我了,可是他说我年纪太小,没有真实的本领,只会给皇上添乱。还说他不能举荐自己的儿子,所以就没理我。” 刘肇拉了拉袍子问道:“你的意思是,想到朕这里自荐?”一边斜着眼看着他的怪样子。 “是啊,就是的,皇上,我七岁就入太学,辞赋就写得很不错,又精研《易经》和《白虎通义》,于星相卜课都有研习,虽说年纪小,可是皇上也和我年纪相当,不也主理天下,成就一代明主吗?” 他的眉毛叛逆地稍稍上扬,长而卷的睫毛下,清澈的眼睛闪着期待的光芒。 袁赏觉得他十分有趣,“皇上,臣像他这个年纪,就在皇上身边伴读了,后被封了郎官,他既有鹏远之志,不如便给他一个官职,也许将来会有大用。” 任屯却道:“他嘴上说自己有本事,却未必是真,臣的意思,不如带他去清河王府,让他当场演示,正好李尚书也在,他是大家,正可验证。” 刘肇看了看陆乘风笑道:“你意如何?可愿跟我们去验证?” 陆乘风立即挺直了腰板,大声道:“陆乘风说的话可不是假话,去就去,怕什么!” “那就走吧,让你的车夫回去吧,晚些时候来清河王府接你。”刘肇背了手,当先走去,陆乘风吩咐完了,也小跑着跟了上来。 “皇上,你看这博雅居,早年间是个破门脸,如今新开的张,有模有样的吧,里面的菜做的可好吃着呢,皇上若有机缘出了宫,也到这儿来尝尝,听说这儿的厨师可都是第一流的。”陆乘风一边走路,一边聒噪,还好刘肇也是来看民情,便听得他胡说,也觉一路上多了不少乐趣。 陆乘风又指着一处楼宇道:“皇上,这春风楼可是远近闻名的,听说里面美女如云,其中有一个叫绥儿的,那脸蛋,那身材,没的说。” 刘肇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上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你说绥儿?” “是啊,我也是听太学里的学长们说的,据说,她跳得一支好舞,又会吹奏弹唱,模样长的又美,都说想见她一面得五十两银子呢!” 刘肇沉吟不语,这种地方他听袁赏他们说过,女人都称为妓,怎么绥儿会在这种地方。任屯道:“皇上,臣觉得这个绥儿非是陛下心中的那个人!” “进去看看吧!”刘肇挥了挥手,不管是真是假,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春风楼故名春风,里面的热情却如春风一般,一进门便有一名鸨母迎了出来,“唉哟,几位爷,快进来,这天怪冷的,进来暖暖身子。来人,快给几位小爷上茶。” 陆乘风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又是跟着皇帝进来的,一张小脸东张西望,十二分的好奇。 刘肇也不说话,只看了一眼袁赏,袁赏会意,问道:“听说,你们这有一位叫绥儿的姑娘,我们小爷想见一见,请出来吧!”说着从怀中拿出来一块五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 “唉呀,看这位爷客气的,不就是见见绥儿姑娘嘛,还用得着这么破费!”说着便已将银子收入袖中。 “来人,去请绥儿姑娘下来,好好给爷舞上一曲。” 她大呼小叫的去张罗,众人便也好奇的四下观望,春风楼不愧是风月之所!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黄金雕成的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的绽放,青色的纱帘随风而漾,粉黄色的帐幔挽起,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好一个奢华之地! 正在看时,却见几名小婢穿过,脚步声极轻,已将茶水奉上,每名都是姿色清丽,笑容满面。又过了一会,又听脚步声响,只见一名女子已从楼上慢步走下。她黛眉轻扫,红唇轻启,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仿佛还带着丝丝嘲讽。眼波一转,流露出的风情让人忘记一切。红色的外袍包裹着洁白细腻的肌肤,她每走一步,都要露出细白水嫩的小腿。脚上的银铃也随着步伐轻轻发出零零碎碎的声音。纤细的手指划过古朴的琴弦,令人骚动的诡异声音从琴声中流露出来。 陆乘风拼命的咽了下口水,看得竟然痴了。刘肇已与几名妃子有过肌肤之亲,仍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全身都崩紧了起来。但是他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不是绥儿,至少不是他心心念念想着的绥儿,但是她也好美!(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故人 萌姐下月起两更,求订阅,求支持! ~~~~~~ 刘肇静静的看完了绥儿的表演,站起身来,便要向外走去,陆乘风正看得过瘾,不料皇帝要走,只得两步一回头,依依不舍。那个也叫绥儿的女孩看着刘肇的身影,突然开口问道:“阁下是觉得绥儿不美呢,还是觉得绥儿的表演不好呢?”她侧着头,美丽的眼中含着妩媚。 刘肇停下了脚步,淡淡地笑道:“你自小学会了歌舞,学会了举止行动美丽优雅,但是你还差了一些我想要的东西。你的眼神可以妩媚,可以幽怨,可以哀凄,可以悲伤,但是不可以有刀锋之寒,如果我都看得出来,你的戏就演得太过了。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眼睛,那不是一个风尘中的女子该有的神色。我不管你是出于何人之处,窦家也好,郭家也好,我看到了我不想看到的东西。” 叫绥儿的女子愣住了,“你怎么——” 刘肇闭了眼睛长叹道:“我知道你的故事可能会很凄婉,但是那打动不了我,世上只有那一刻,才是我梦中的情景,可是我却找不到,你叫绥儿,或是有缘吧!袁赏,赐她百金,我们走吧!” “不,你不要走!”绥儿从楼上飞步而下,此时已经泪如雨下,珠泪纷纷,娇俏可怜,她拉住了刘肇的手臂道:“我不要你的赏,你已给了我该得的,我只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的仇人?” “我已经告诉你了,就是你的眼睛,你很美。你的美丽盖住了你的一切,为你的美色所迷之人不会注意到你的异样,可是我不是,我也喜欢美丽,但是世上只有那一个女子才会打动我的心,所以我看到了你的目光。以你的聪明想必也知道了我是谁,所以你可以恨我!” 绥儿笑了。“我不叫绥儿。我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你一直在找一个叫绥儿的女孩,所以我用了这个名字。我是窦宪的妾室,锦思,我本想以此吸引你来,你来了。我却做不到,或许我就不该起了这个念头。就该回到大漠去当我的郡主,可是那里又是我的归处吗?” 她松开了刘肇的手臂,仰面长叹,泪水顺着她光滑的脸庞滑落。大滴大滴的让人心疼。 “你要不嫁给我吧!”陆乘风突然说道。 锦思看了看俊美非常的陆乘风,露出了一个美艳之极的笑容,“来不及了。我本就该随着大将军去的。”她的手中蓦然出现了一把闪亮的匕首,向胸口刺去。 “周荣。快拦!”刘肇喊出的同时,自己也扑过去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他听到了一下极闷的声音,鲜血便象一朵朵红花般撒向了地面,锦思娇美的身子伏倒在地上,抽动了几下,便不动了。也就在锦思倒地的瞬间,他听到四面八方传出了娇喝声,十几名女子出现在了大厅之内,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尖刀,冲向了刘肇。 “皇上快走!”周荣用身中挡住刘肇,只身拦在了众女子面前。陆乘风吓得脸色惨白,深悔自己将皇帝带到了这事非之地。但是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一挺身子和周荣站到了一起,“皇上快走,我保护你。啊!”只见一把袖箭飞出,正中了他的胸口,陆乘风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 “哎!”刘肇伸手想抓他,却见他倒地,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向外走去,可是已有几名女子拦在了门口,挥刀向刘肇头上砍来,刘肇出来时也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这种情景,根本未带配剑,只得向旁边一躲,红色的袍子被划了长长一道,传来裂帛之声,堪堪躲过。此时一阵风吹过,一名身高极高的女子陡然抬手。众人立时全身戒备民,屏息地盯着她。只见她把一根笛子横在脸前,那怪异的声响,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听得人心为之悸,血为之凝。众女子又是一阵娇咤,由两名女人缠住周荣,其余齐向刘肇扑了过来。袁赏急了,一脚踢倒了一名女子,却被另一名女子砍到了肩膀,鲜血直流。他也不管,抱住那名极高的女子,滚在了一处。任屯还好,随身带了配剑,他拦住两名女子,硬是挤出一条路来,大叫道:“皇上,快走!”与两名女子缠斗在一起。 刘肇借着这个机会从门中窜出,来到了街上。他也不管身后的战况如何,跌跌撞撞的在人群中狂奔,正在这时,一名大汉出现在他的面前,伸手拉住了他。 “是你!你跑什么,怎么会有血迹?” 刘肇抬头看去,见这人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似曾相识。 “我,我,有人要刺杀于我,快快,那边!”他用手指着回头的方向,两名女子已从春风楼里冲出,尾随而至,面目狰狞,却是男子假扮。他二人动作矫捷得像是两只黑豹一般,闪电似移动的怪兽,冲向了刘肇。 拉住刘肇的人正是李夏,那次刘肇接住了掉下树来的邓绥,所以见过一面。李夏这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一见刘肇在街上狂奔,便一眼认出。 他把刘肇拉到了身后,冷笑着看着两人的接近,飞身而起一脚踢到一人的面门,那人吐出一口鲜血,向后倒下,手中却飞出一支袖箭,迸出夺目的光芒,向刘肇激射而去。李相片伸手将袖箭接住,又射向那人,正中左腿,那人扑倒在地,挣扎不起。另一人一见,挥刀向他砍来,他双手一合,将刀夹住,用力一转,那人吃不住劲,被他拉倒,他夺下刀,将那人踩到脚下。那倒地之人又挣扎着爬起,摇晃着又向刘肇扑去,李夏随后追上,手起刀落,将那人手臂砍下。惨呼声响起,吓得刘肇闭上了眼睛。 李夏看了一眼吓得面无人色的刘肇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你是谁?要不是我答应小姐再不杀人,这两个人的性命就在眼前了。” 刘肇才想起,春风楼里还有袁赏、任屯和周荣,急道:“这些以后再说,快去春风楼,我的人还在里面!” 街上引起的骚动已有巡逻的官兵发现,向着春风楼的方向奔来,李夏一拉刘肇,“走,去看看!”两人急匆匆的赶到时,见周荣全身是血,地上已死伤数人,春风楼内全是浓稠之极的血,在暗淡的室内,泛着一种异样的红光。 袁赏受了重伤,任屯也挂了彩,剩下几名未死的皆被官兵抓住。见刘肇安然回来,周荣跪倒道:“属下无能,让陛下受惊了!” “陛下!”李夏吃了一惊,随即跪倒磕头,“小民不知陛下在此,多有得罪,忘陛下见谅!”刘肇伸手将他扶起道:“无碍,朕自小到大,多少风浪也见过了,今日躲过此劫,却是壮士的功劳,请问壮士姓名?” “在下李夏,哦,这位袁公子是袁老司徒的公子,我在他府上见过的。还有,在下那日救小姐心切,也未问恩公大名,真是惭愧。” “小姐?”刘肇此时才想起,“你是那天带走绥儿的人!” “正是,小人是邓绥小姐的亲随,小姐对在下有知遇之恩,奉我为兄长!” 刘肇喜出望外,这么久的寻找,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人。可是此时不是讲话之所,见新任的洛阳令杨震已带人赶来,便道:“你先不要走,朕一会有话问你!” 杨震刚升为洛阳令,便发生了皇帝在春风楼遇刺之事,急速赶来,跪倒请罪道:“陛下,属下失职,竟不知这楼里之人包藏祸心,让陛下受惊,实在是罪大于天,请陛下降罪。” 刘肇有了绥儿的真正下落,心情大好,笑道:“不碍事,朕命大,几次都未死成,也是老天爷的成全,你一个坐府的官员,怎么会知道这春风楼的凶险。罢了,收拾下局面,将袁大人和任大人送到府中养伤,你协同周荣将一干人等押到廷尉大牢,与韩棱等人会审,将主谋找出来,这里死去的人都埋了吧!” 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陆乘风道:“去看看他死没死,如果没死也押到大牢,一同审问,朕本意是去清河王府,此时也不必去了,你派车和人马,送朕回宫。 杨震答应了一声,立时布置起来,竟是中规中矩,丝毫不乱,趁着马车未到,刘肇带着李夏来到春风楼外,此时寒风突起,竟飘起雪花来。 “绥儿可好?”刘肇问道。 “陛下,小姐不好,只是没有人劝得动!”李夏叹了口气道。 “却是为何?”刘肇急切问道。 李夏便将邓绥放弃入宫,却守孝三年之事,讲述了一遍,刘肇听得唏嘘不已,此时才知道那邓绥正是他想找到了绥儿,却不知竟发生了这样事情,错过了。 刘肇叹道:“我却不知这么多,我曾让人去画绥儿的画像,却被拒说不见外客,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错,我每天守护在她的身旁,只盼她受不得苦,打消这个念头,谁料她却能忍得住这千般苦。”李夏也摇头叹息。 刘肇却突然感到心中一松,拉了李夏手道:“我想绥儿的意志之坚与她和父亲的深厚感情有关。你们便随了她的心愿,朕等她,三年后,我在合欢殿里等她。” 这时杨震的马车和兵士也到了,刘肇同李夏告别回宫,似乎感觉满天的云彩似乎都散了,身心都轻松无比。(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李小娥 刘肇自得到了绥儿的消息,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便专心国事,已有一月未宠幸后宫了。窦太后倒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只是宋珺来她这里念叨了两次,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让内侍黄门令去掖庭录看了一下,发现刘肇在十二个新宠中,只宠幸了四人,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本想着这初尝情欲滋味的少年,会每日缠绵于温柔之乡,却不料,他竟如此自持。最有趣的是,本以为最为受宠的阴璃,此时却也和其他妃嫔一样,独守宫墙了。 窦太后心中的打算便是在这宫内掀起点风浪来,如此风平浪静,怎么合她的心意呢,于是她目光放到了一位叫李小娥的美人身上。 李小娥是前大鸿胪李常的孙女,家世自不必说,听说秀美博学,很有些才华,便召她来见。 李小娥自入宫以来,已经过教习姑姑的指导,满心期待着得到皇上的召幸,却不料已过了四个月,转眼到了正月,皇上却好象不知道她这个人一般,一点动静也没有。 皇上共封了三个美人,袁氏姐妹已被皇上宠幸过了,只留下她一个受尽了宫里人的笑话和闲话,郁闷苦恼,时常坐在室中轻叹。 听说了窦太后召见,吓了一跳,匆忙妆扮停当,赶往嘉德殿。 窦太后打量了下李小娥,身着紫绛红的绣金华服,外罩着同色的软纱,乌黑的发髻上簪着金步摇,珠钗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姿。 鹅蛋脸上一双清丽的眸子闪闪生光,嘴略大了些。额头却宽阔。虽没有阴璃的娇艳,却也有一番不同的滋味,也是我见犹怜。 窦太后还未说话,先笑了起来,“你叫李小娥吧,我识得你的祖父,那是一个不错的人。虽说老实了些。却兢兢业业,决不会犯错。你可会舞蹈吗?” 李小娥垂了头道:“臣妾会一些,自小在府中便有教习师傅教的。” “哦!那还会些什么?”窦太后喝了一口奶子。最近由于又有了目标,她的身体竟奇迹般的好了起来。 “臣妾会吹笛。”李小娥老老实实的回答,虽说在家中不知国事,却也知道窦太后的英名。总有些许害怕。 “哦,还好。今夜皇上若不叫你侍寝,你便自己去请求吧!”窦太后仍旧笑盈盈的看着李小娥,但是这话听来却让李娥不知所措。 “太后,臣妾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她战战兢兢的问道。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在这宫里群妃的争宠和一般府邸里的妻妾争庞其实说到底是一样的。你得去争,用尽一切手段去争,不夺个你死我活。绝不罢休。这皇后的宝座虚着,现在你们都有这个机会。就看谁的本事大,最后让皇上觉着你才是那个最好的。说到底你们都是我的儿媳,手心手背都是一样的。哀家说这话,也就是想看看谁才是那个可以最后代替哀家执掌后宫的人。” “臣妾明白了,可是臣妾可以见到皇上吗?”李小娥咬了下嘴唇问道。 “傻孩子,见不见得到皇上,你得去想办法啊,你这孩子老实,你可知道,那个阴璃就是明着把皇上勾引到手的。你比皇上大着一岁,想来这些事,不用哀家教你吧!”窦太后笑着站起身,来到李小娥的面前,看着她清丽的脸蛋道:“多么好的皮肤,多么年轻的眼睛,这就是本钱,去吧,哀家还等着多抱几个孙子呢!” 李小娥施了一礼退出了嘉德殿,心里却似翻江倒海般的折腾起来,用什么办法?自己有什么本事?她听说阴璃是用手段勾引了皇上,心里就透着一百个不服气,要是自己也能遇到皇上,没准现在皇上最宠爱便是自己。 随身的侍女谣儿说道:“娘娘,我听说皇上身边的蔡大人最得皇上的信任,不如我们去求求他,没准他能帮着咱们呢!” “你是说蔡伦?” “是啊,我听说蔡伦一直照顾皇上,起居方面都得听他的呢,太后既然说娘娘可以自己去找皇上,我们不如找他!” “也好,皇上现在已经下朝,蔡伦必然也跟随着,你派个近侍去打听一下,蔡伦什么时候会从皇上那里出来?” “喏!” 李小娥对着铜镜将自己装扮得美如仙子,才微笑着站起身来,蔡伦也正为皇上一个月没找人侍寝发愁,觉得是对这已侍寝的四个妃子失了兴趣,已答应了晚上带她进入皇上的寝宫。可是若没个名目进去,怕是皇上会怪责,让她自己找个理由,想个法子。 她早就想好,自己笛声最美,就吹一曲《出亦愁》,只要引得皇上来看自己,就成了。 蔡伦见款款而来,便吩咐人将她带入寝宫前的拜月亭内,寒风吹过,她微微打了一个寒战,狐狸毛领的斗篷将她曼妙的身材遮挡了起来,手也冻得有些发凉。 她将笛子横在口边,立时笛声悠扬,穿过整个的宫院,飘进了寝宫。 秋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谁不怀忧?令我白头。胡地多飙风,树森何修修。离家日趋远,衣带日趋缓。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刘肇穿了寝衣,室中温暖,只披了件单衣,忽听笛声响起,心中忽的一动,想起那日绥儿吹着短笛在花林中飞舞,恍惚间竟听入神。却感到笛声伤感,便叫内持拿了斗篷,打开了寝宫的房门,却见远处拜月亭月,一个小小的身影孑然而立,便裹紧了斗篷,信步走了过去。 李小娥听到了脚步声,转过身来,对上了一双如黑色琉璃宝有一番不一般的眸子,一片乌漆,深不见底。一时竟呆愣住了,心底泛起涟漪,身子也酥软了起来。 “皇上。臣妾李小娥,你还记得我吗?”她将冰冷的小手缩入袖中,笛子也被她藏入身后。 “李小娥?朕记得,你被封了美人,原来你的笛声好美。”刘肇看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不由得一阵感动了。便拉了她冰冷的小手道:“进寝殿里去吧,还暖和些。为了见朕冻坏了怎么办?” 入了寝殿。灯光如梦,一室温暖。刘肇脱下斗篷,交给内侍。又帮她脱了斗篷,见她只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薄衫,已发育得很好的双乳若隐若现,竟别有一番韵味。 李小娥胸口起伏不定。局促不安,刘肇却很喜欢她这笨拙的样子。伸手捏住她头上的金玉凤钗。轻轻一拔,那满头的乌发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李小娥一愣,才抬头向他看时,却见他的眸子如夜色一般深沉。嘴唇却贴上了她的额头,那温暖的热度缓缓传了过来,驱散了她的冰冷。 “皇上!”她低声唤着。却被他搂入怀中,嘴唇缓缓而下。眼角,鼻尖,唇畔。 李小娥只感气息不稳,脸已经烫得如火烧一般。 淡绿色的薄纱层层挂着,室内的几盏红烛熏香灯被熄灭了,室内的喘息声却越来越浓。 刘肇初经人事,虽然自己由于得知绥儿消息而禁了一个月,却又被李小娥挑起了情欲。半月之内,所有的入宫嫔妃都被他宠幸了一遍,不过他还是比较喜欢来阴璃、宋珺和李小娥处,当然他还是最喜欢阴璃,原因很简单,阴璃与绥儿十分相象。 李小娥在侍寝三个月后有孕,这让刘肇喜出望外,初为人父,自是十分欢喜,来李小娥处就多了些。 “皇上!”李小娥微蹙眉头,伏在刘肇的怀里撒开了娇。 “嗯,什么事?”刘肇一边抚着她如水般的秀发,一边问道。 “若是小娥生下龙子,皇上怎么奖励我才好?” “若是龙子,便是朕的第一个儿子,当然就是太子,朕便升你为贵人。”刘肇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 “皇上说话可得算数,您可是天子,一言九鼎的。” “呵呵,你这个小傻子,这是自然,朕答应的就一定算的。” 李小娥满心欢喜,自此便盼着孩子快点长大,快点生下来,她甚至开始幻想自己当上了皇后的那一天。 太医日日来请安,李小娥却害喜得厉害,吃什么都吐出来,急得刘肇日日来探望。正在这时,韩棱来报,说春风楼的案子已经查清楚了。 原来春风楼正是锦思郡主所设,暗中与朝中一些官员联系,想借机收买一些官员,扰乱朝廷,这是第一计。听说刘肇一直在寻找绥儿,便借绥儿之名,对外宣扬,吸引刘肇前来,以待时机弑君,这是第二计。而陆乘风的父亲陆敖正是被收买的官员之一。 刘肇的神情多少有点恍惚,那个俊俏的少年会是故意引自己前去的吗? 韩棱看出了刘肇的想法,说道:“皇上,陆乘风是不是一个棋子不得而知,不过臣已查证了九名官员,确与春风楼关系密切。皇上,臣的意思是查证确实,杀之!” 刘肇哆嗦了下,他虽下旨杀过一些人,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杀人。他突然想起那日李夏说过的话,“要不是我答应小姐再不杀人,这两个人的性命就在眼前了!”绥儿想来也是不希望有人命吧!他突然对李夏十分感兴趣,说道:“韩棱,你帮朕去查一个人,此人名叫李夏,现在在已故护羌校尉邓训府上,此人以前是做什么的,朕十分感兴趣。” “喏!只是不知皇上为何要查此人。” “没什么,我只是对此人的过去感兴趣而已。那九个人先不要动,查清查实,朕不想冤枉好人,也不想错过窦氏余党,如果有实据,朕会下旨严办。” “喏!”韩棱退下后,刘肇走出寒松堂,向承福殿走去,一想到绥儿,便想到了阴璃,这几日一直为了李小娥担心,倒是忽略了她,便加快了脚步。(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结盟 本月双更,求支持,订阅打赏票票,都砸过来吧! 阴璃最近常感疲累,皇上又忙着往李小娥处跑,便穿着家常服色在暖阁次间的窗下看书。 看了一会儿,眼见得阳光刺眼,在锦缎的软塌上投上了金红斑驳的光影,屋中静极,院中的人声也显得极是遥远,若有若无,人也有些懒懒的,透着几许睡意。忽听见门外报皇上来了,心中登时欢喜,搁下书册起身去迎。才走到门口,便见刘肇笑盈盈的进来,上下打量了她,,见她素面未曾妆扮,一身淡绿色的轻衫衬着她日渐丰盈的身子,笑道:“朕喜欢你这个样子,不必拘礼了,来,坐下说话。” 阴璃笑着道:“皇上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些日子一直往李姐姐那里跑,是不是将璃儿忘记了?” 刘肇拉了她的手,将她抱在怀中,轻抚着她的背,“朕心里还是想着你,这不是来看你了,你好悠闲,在这里看书,是什么书?” 拿过来一看,却是《易经》,微觉诧异,“朕小时候听恒郁师父讲过《易经》,这里面的学问深奥着呢,朕日日忙着,宫里的规矩也多,竟没有认真品味过,不想璃儿却喜欢,你常看此书?” 阴璃抱住刘肇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胸口,低低地说道:“我小时也不喜欢读《易经》,父亲却常告诉我读此书的好处,只是那时璃儿不懂,特别是里面的道理,也看不太懂。后来——”她刚要讲绥儿教她读经的事讲出口,蓦然惊觉不能和皇帝提起绥儿,便改了口道:“臣妾觉得宫中日子寂寞。有时间可以读读,细细品味。正读着飞龙在天,利见大人,皇上不就来了,想来这大德之人,非得这飞龙才是。” 刘肇却不知她心里想些什么,将她抱紧笑道:“你是说朕是条飞龙?” “陛下不是条飞龙吗?飞过来飞过去。雨露均沾。哪里管小女家在宫中的孤寂!” 刘肇觉得她说得有趣,便点了她如凝脂般的小鼻子道:“朕是有些忽略璃儿了,以后朕有时间就来陪你!” “皇上说话可要算话。璃儿自小在家中娇养,兄长们又比璃儿大得多,总想着自己的夫君会疼爱我,真心待我。我想那民间的女子。与夫君结发之后,是怎样的恩爱疼惜。皇上贵有天下。却是妃嫔众多,璃儿却没有那民间女子的福气了!”阴璃话声中带着淡淡的哀伤,听得刘肇心中更加觉得对不起她。 心想也是自己的不是,虽然自己想着绥儿。对宫中女子并没有多少的情谊,但是璃儿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宠幸的女孩,想来在民间。这便是结发之妻,本应对她更好一些。语声便有了极尽的温柔,“璃儿,朕以后必会对你好!” 阴璃看着面前的天子,眉目清俊,语声温柔诚挚,已没有了招架之力,只觉他的目光闪着迷离的流光,滑动着溢彩,深如潭水,直叫人要一头扎进去。温热的气息更浓,长发已如瀑般滑落。 宋珺再次拜访了阴璃,这次她一改了上次拜访时,阴晴不定的状态,脸色阴郁,神色哀婉,“阴贵人,宫中寂寞,我们实在应该常来往的。” 阴璃喝了一口清茶,这茶是父亲从宫外带进来的,如今茶农不多,茶叶就显得分外珍贵。“那宋贵人就常来我这承福殿坐坐吧!” 宋珺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了压抑的沉重,“阴贵人,如今你我是同林鸟,不是宋珺危言耸听,你我的风光,也没有几日了。” 阴璃看了她一眼,惊讶得微张了唇,问道:“宋贵人,这一大早的,你说的是什么话?” 宋珺的无力感在话语中逐渐加重,宫中的世界真的如世人看上去的那么美好吗?就比如窦太后,一旦失了权柄就如风中的小树,摇摇欲坠,虽还有表面的风光,却已是日薄西山。恐怕自己将来的下场会比她更加凄惨。“阴贵人,你承宠了这么久,你没觉得自己还少些什么吗?” 阴璃的双眼显得迷茫而无助,室内的滴漏静静地转了一下,她才惊觉般问道:“少了什么?” “子嗣!”宋珺冷静的说。 “你说子嗣?”阴璃的声音微弱的得几近无声:“宋贵人,我们还年轻!” “年轻,才更加容易些,可是我们没有,而李美人却有了。你不觉得如今皇上对你我的宠爱已减了许多吗?我担心,我只是担心,一旦将来她的孩子出世,我们两个人的地位,便连她的一根手指都赶不上了。” 宋珺的担心其实也是阴璃的担心,许久了,她一直在为这个问题而困扰,她曾偷偷的找过太医,询问自己不能怀孕的原因。太医却告诉她,不用着急,该来的终究会来。可是皇上来她这里最勤,她却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日日是悬着心思,忧思着,却从来没有想过,后果会是如何。 如今由宋珺提出来,让她有些慌乱,她站起来坐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目光迷离无助,竟兀自苦笑起来,“我知道,有些事,我们改变不了什么,只能等机会,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还年轻。” 宋珺走到她的背后,看着镜中两人重叠的身影,为她轻轻挽着柔软的发丝,“我比你年长,这宫中,我们本就是孤单单的,你我同是贵人,将来便是有一个皇后也是出在我们两个的身上,她一个美人,怎么配拥有皇后的荣耀。可是子嗣,是一个女人在宫中立足的根本,她一旦有了孩子,我们的贵人地位就可能不保,至于将来,皇后的人选也就不可定了。在汉宫里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阴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镜中的宋珺,“那么姐姐的意思呢?姐姐说的璃儿也懂,可是我们能怎么做?”她已不知不觉将宋珺称为了姐姐。 宋珺当然听了出来,她的眉峰轻轻蹙起,淡然道:“妹妹。将来姐姐无意争这个皇后,你来做如何,我只要皇上对我们姐妹的盛宠不衰就够了。我不瞒着妹妹,我的娘家,官职低微,我只求因为我的宠幸,给他们争个官职。争个荣耀也就够了。而妹妹的丽质天生。富贵容华是早就定了的,我是争不来的。以后我们就是姐妹,我帮着你。让皇后的位置不旁落他人,你看如何?” 阴璃站了起来,敛容而坐,神色已平静了很多。“宋姐姐,有你这句话。璃儿就放心了,你帮我,我自然也会帮你,外边。你父亲的事,交给我的父亲就行了。” 宋珺一喜,轻飘飘施了一礼道:“如此。多谢妹妹了,姐姐现在有一个主意。可以让李小娥的子嗣不保!” “这,不太好吧,皇上初有子嗣,若是出了事,皇上一定会很伤心,我们看着也过意不去,我的意思是,顺其自然吧,毕竟那也是皇家的骨血。”阴璃略一沉思,答道。 “妹妹还未当皇后就有身为皇家主母的气势,实在难得,只是这个孩子我们却不能留,妹妹也说了,我们还年轻,若日后我们有了子嗣,她的孩子为长,还不是得立为太子,我们的孩子到时候怎么办?所以,这事还是做了的好,你说呢?”她忽然嫣然一笑,百媚横生。 “姐姐,这事太伤天害理,我——”宋珺突然伸出手来捂住了她的嘴,“妹妹,姐姐既然说帮你,这事就不劳妹妹费心,至于说害不害天理,天又在哪里?只有皇上才是我们的天,没有了皇上,我们就是草一样的人物!”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看着阴璃。 阴璃的脸色变得异样的苍白,“姐姐既如此说,阴璃便只当不知道这件事,还望望姐姐小心些!” “这话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谁也说不得!”她微笑着看了看站在远处的莲儿。又问道:“璃儿,你手下的莲儿还算聪明吧!” 阴璃看了一眼侍立于外间的莲儿,点头道:“这小妮子自小跟着我,和我是一门心思的,要说聪明机灵,还过得去。” “那就好!”宋珺摆弄了一下手腕上的金镯,碰撞后发出叮叮铛铛的脆响,她招呼道:“莲儿,你过来!” 莲儿不知道叫她何事,但是见贵人似乎宋珺相谈甚欢,便走了过来,轻施一礼问道:“请问贵人有何吩咐?” 宋珺从腕上取下了金镯放入了莲儿的手中,“这个给你!” 莲儿吓了一跳,忙跪倒道:“贵人这是何意,莲儿实在受不起!” 宋珺咯咯一笑,“妹妹,瞧瞧莲儿,和我还见了外呢。这是赏你的,我今儿和阴贵人认了姐妹,你和妹妹一起长大,想来也是有福份的,这礼虽轻,却是我的一番心意,收下吧!” 阴璃看了一眼宋珺,看不出她眼中的神色是何意,但是这样说,是明摆着收了人心,索性便不管她,看她之后如何做,娇声道:“莲儿,既是宋贵人给的,你就收下,也别辜负了贵人的一番好意。”她故意将“好意”两字加重,来看宋珺的神色,却见她神色如故,不知道又卖的什么文章。 莲儿只得又谢了恩,将一对金镯收入了袖中。宋珺又道:“妹妹,姐姐还有一些好话告诉你,你听不听?”她语声突然变得妖娆,听得阴璃脸上都不仅一红,忙叫莲我退下,问道:“姐姐,你要说的是什么好话?” 宋珺突然扑哧一笑,附到阴璃耳边小声说了一会,阴璃的脸变得越来越红,最后推开了她道:“姐姐,你,你真是!” 宋珺掩口笑道:“瞧你,我们都是皇上的人了,把皇上侍候好,是我们的本份,姐姐教你的,皇上一定喜欢,不信,你试试。”(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送礼 李小娥没有想到宋珺会来看她,以前孤单单的只有自己,除了哭泣便只有哭泣。自从受了圣宠,除了袁氏姐妹,在自己之下的宫人采女都来看望过她。似乎她的于飞殿也热闹了起来。但是在她之上的两位贵人,却从来未踏足过她的于飞殿半步。 宋珺脚步轻快,身后跟着一众宫人,人还未进殿,笑声已传了起来,“小娥姐姐,我来看你了,本来早就该来的,只是这一天的事情也多。哎哟,快看看,这小脸瘦的,来,让妹妹看看。” 她突然的热情,让李小娥有些慌乱,只得站起来施礼。宋珺却一把手扶起了她。“有身子的人,那么多礼做什么。” 她的一双眸子在李小娥的脸上扫视了一圈,才咯咯笑道:“我幼时在府中,姐妹们也多,母亲多受怀孕之苦,是不是吐得厉害?”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李小娥陪笑道:“是啊,这几日水米未进,多谢妹妹挂念。” “唉,女人啊,都得有这么一天,我给你带了些时鲜的水果,还有一些小糕点,都是妹妹亲手做的,你尝尝,是否可口?”她一招手,贴身的侍女石溪便将一个食盒拿了进来,一件件的摆在了案上。果然四色果盘,各色式样,看起来清新可口。 李小娥一喜,拿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只觉略略酸甜,还带着一丝青果的味道,十分合意。 “妹妹的手艺真好,这糕点十分受用,多谢妹妹了。”李小娥真心感激,拉了宋珺的手道。 宋珺微笑说道:“同是宫中姐妹。还客气什么。皇上可派了专人来照看姐姐的饮食吗?” “是啊,昨从御膳房派了两名厨子过来,医药也由专门的太医打理。那太医看来还老成,应该是不错的。只是我这害喜得厉害,也不是太医的错。”房中暖和,她只穿了一袭素淡的暗红色的袍子,衣上浮着极浅的雕绣花纹。黛眉画得极轻。如浮云一般,只梳着简单的反游髻,身子瘦瘦弱弱的。如风摇摆之柔柳,惹人怜爱。 宋珺点点头,在室中转了一转,指着那屋中的暖炉道。“这屋中炭气太重,容易让人头晕呕吐。姐姐,可让侍人将炭火拿得远些,莫熏到了姐姐。” “是如此吗?妹妹说的对,我也觉得应是如此。来人,将炭炉拿得远些。”她直觉得这宋珺是为了自己好,心中感激更甚。 宋珺又拉了她的手坐下。“姐姐,我们都是皇上的后妃。也别分什么位份高低。我家中姐妹兄弟多,热闹惯了的,这一到了宫里,就觉得沉闷得厉害。这都入宫几个月了,想想也没有什么可以谈得来的,想你也是孤独,不如妹妹就常来你宫中走走,若是不见了烦我,我再带几个姐妹过来,陪着你说说话,讲讲以前在宫外的日子。” “那可是好,我正求之不得,前几天也有几个妹妹来看我,也就是寒喧了几句,这皇宫里头的规矩也多,大家都避着,防着的。”李小娥声音婉转,十分动听。 宋珺也叹了声道:“可不是嘛!想来姐姐也是和我一样的想头,要这么着,我明儿就约了几个妹妹一直来看你!” “好!”李小娥笑着答应。 转天,天气晴好,宫中的雪都渐渐融化,晶莹的水珠在太阳照射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好看。宋珺果然拉了袁氏姐妹,苏宫人,马宫人,林宫人,还有陈采女一同来见李小娥。一下子于飞殿里热闹的起来,一群女孩子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初懂世情,却还天真烂漫的时候。宋珺也乖巧,又备了一些吃食来,大家便坐着一边喝些清淡的酒水,一边吃着水果,闲谈着一些经历。 袁氏姐妹,姐姐叫袁颐,妹妹叫袁襄,是左将军胶东候贾复的外孙女。自小也是娇养惯的,自入宫以来,虽并不是最得宠的,两人却相依为伴,在宫中自有一番风光。 她二人正听苏宫人讲小时候偷跑出去险些被卖掉的故事,笑得前仰后合,直抱着肚子,哪里还有一分宫嫔的样子。 苏宫人名叫苏唤儿,是琅琊太守的苏俊的女儿。出身和宋珺一样并不高贵,所以也没有那些世家小姐的惺惺作态,小女儿家天真活泼的样子,十分可爱。 只听她说道:“我光顾了看灯,哪里想到奶娘去解手,这时有一个中年的妇人,拉了我道,‘哎哟,这是谁家的小人,长得这么标致,不如跟了姨娘去,保你长大了以后,千人疼,万人爱!’”她说到这里,故意拿捏着学那妇人的样子,听得李小娥和众人都哄笑起来。 苏唤儿也笑了笑,拉着说,“我也不懂她的意思,只是去看灯,也不理她,听她聒噪,便大喊‘奶娘,把这人赶走!’可是叫了几声没人应,便奇怪了,四下里看,却见奶娘衣衫不整,小跑着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来了,来了!’那中年妇人,见有人过来,拉了我便走!我急了,大喊,‘奶娘,这女人疯了,快来帮我。’正在这时,奶娘也看到了我,撒泼一样跑了过来,一边大声招呼人,‘快来人啊,有人要强抢我家小姐,大家快来帮忙啊!’这几声下来,就把我和那人围住了,七嘴八舌,还要送那女人报官,那女人便松开了我,钻入人群,没影子了。” “后来呢?”袁襄问道。 “后来,后来奶娘一把抱住我,大哭道‘我的小祖宗,这要是丢了,我可怎么和老爷夫人交待!’却听众人一起哄笑,原来,奶娘光顾了来追我,裤子没有系好,掉了下来。直跨了在脚面上,裙子都没有盖住!” 众人一愣,没想到是这个结局。等反应过来,又笑得不可开交。 这样一天下来,众人说说笑笑,还真解了李小娥的害喜之症,晚上竟多吃了些,也没有再吐。刘肇来看她时,见她满面春风。便问道:“什么事。让我的美人如此高兴?” 李小娥便把白天之事讲了一遍,还将苏唤儿的故事讲给了刘肇听,把刘肇也逗笑起来。直说这个苏唤儿,真是有趣。也不疑有他,只嘱咐她小心饮食,不要太过劳累。 汉宫中的规矩。怀孕的妃嫔是不能侍寝的,于是刘肇便去了阴璃处。 阴璃见刘肇笑着进来。忙起来帮他脱去斗篷,用暖暖的小手,贴住刘肇的脸道:“皇上,冷了吧。可去看过了李美人,可好些了?”她心里担心着宋珺说的事,便试探着问道。 “去过了。真是不错,今儿吃了些饭。心情还好着呢!”刘肇抓了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下,“璃儿,你也关心起她了?怎么不再吃味?” 阴璃笑着道:“璃儿什么时候不通情理了?皇上要去看谁,就去看啊,璃儿只想着皇上开心就好。这宫里面和睦,皇上在前朝就能顺心,国家也安定,璃儿说得对不对?” “你啊,就是这张小嘴,心里想的一套,嘴上说的又是另一套,你说,朕要是天天住在李美人那里,不来看你,会不会哭?”刘肇将狐狸皮的外衣脱去,只穿了件明黄的内衣,将阴璃抱在怀里问道。 “皇上!”阴璃撒着娇,吩咐道:“莲儿,给皇上准备的莲子羹快拿过来,这一天净批奏议了,宫里宫外的跑,身子骨最重要。” 莲儿答应着,不一分将莲子羹拿了过来,阴璃挣脱了刘肇的怀里道:“皇上,快吃点,璃儿为你熬了一下午呢,如今都入味了,一定清香可口。” 刘肇接了过来,果然香味扑鼻,赞道:“好璃儿,对朕最好,那就好人做到底,喂朕吃吧!” 阴璃红了脸,接过了汤勺,一口口吹温了,送入他口中,恍惚间,已停了手,两唇相接,却又是旖旎风光。 刘肇气息粗重,拉过了阴璃,自眉心而蜿蜒至唇,缠绵着又吻上了裸露的肩膀胛和锁骨,又向胸口滑去,阴璃低喘着,浅笑出声,“皇上,好痒!” 刘肇却不管她,将手攀上她的酥胸,又转入肚腹之上,突然停下,抚摸着说道:“璃儿,朕也想在这里留下龙种,你也给朕生下一个孩子。”说到此时,已怀拥而入,听得璃儿发出一声娇喘,飞霞晕浓,桃花始开,不由偷偷一笑。 欢好过后,两人相拥而睡,阴璃抱着刘肇的身子,寝被里还有着激情时的余温,流苏绡丝帐中,阴璃睁大了双眼,今夜她觉得皇帝特别的专心,那种肌肤相亲的愉快感觉,让她舒服陶醉,似乎陶醉到了极致,当最后的那一刻,她感到了一种成功的感觉,是吗?今夜她会有一个属于她和皇帝的孩子吗?她胡思乱想着,手指抚过刘肇光滑的背脊,沉沉睡去。 “娘娘!娘娘!不好了,娘娘!”朦胧中她听到了莲儿急切的呼唤声,心中一惊,猛地坐了起来,披衣而起。床上的皇上还睡得十分香甜。 “什么事?”她来到门口,问道。 “娘娘,于飞殿那边派人来报信,说李美人今晚上突然腹痛难忍,让皇上过去一趟看看。”莲儿小声奏报着。 “知道了,你让人准备轿辇,我和皇上一起过去!” 阴璃的心开始怦怦乱跳,来了吗?真的做了?宋珺,她是怎么做到的?这样不知不觉的做到了?她哆嗦着来到了床塌前,低声唤道:“皇上,皇上!” 刘肇睡得正香,听她低唤,便翻了个身,迷蒙着睡眼问道:“爱妃什么事?” “皇上,于飞殿里来报信,说李美人——” 她话未说完,刘肇便突然坐起,睡意全无。“李美人怎么了?” “说是肚子疼得厉害,臣妾已叫人备了轿辇,打算和皇上一起去看看。” “那还等什么,快,穿衣!”刘肇已慌了手脚,在阴璃的帮助下,手忙脚乱的穿好的身服,此时,乘着轿辇,飞也似的向于飞殿赶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滑胎 夜风极凉,刚从暖玉温香中被惊醒的刘肇,坐在暖轿中,却仍感到刺骨的寒冷。满天的星斗,在夜空中显得极为清晰,似乎在提醒他,这样一个不眠之夜的恐怖。 他的心随着暖轿的起伏而起伏不定,手指的指甲,用力的按进了肉中,苍白的手指已变得发青,却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有在父皇离世的那一晚有过这样的感觉,那种静静等待死亡的感觉。他曾经充满了期待,一个自己制造出来的小生命,会是一个什么样子。那种初为人父的欣喜,常会让他紧张中带着一丝快乐的情绪。 阴璃坐在后面的暖轿中,她没有时间精心的妆扮自己,也没有精力让自己显得从容,头上的金凤琉璃步摇,镶着精琢玉片,穗垂珠珞随着暖轿的起伏,在她的发间频频颤动,正如她的心。她没有获胜之后的那种喜悦,她感到的是一种惊恐和悲哀!这种事情就这样平平静静的发生了,她以为还会等很久,至少等到她能适应这种转变。可是没有容许她有丝毫的犹豫,就在她也憧憬着自己也会怀上皇帝的孩子时,突然发生了。如果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呢?如果也这样发生得毫无预兆呢?她哆嗦着嘴唇,宋珺,那是怎样一个狠毒的女人! 当阴孝和从暖轿中走出来时,双腿已软弱得站立不起。莲儿扶起了她,那种坚定的眼神让她心中一暖,苦笑了下,走向了刘肇。 “走,进去吧!”于飞殿里灯火能明,他们却没有料到窦太后竟然坐在殿中。静静地坐着,神色凝重,仿佛是漫不经心的,抚摸着她的菊花戒指。这个动作,刘肇再熟悉不过,每当母后想事情时,她都会抚摸着她的戒指。这是表示。她在下着某个决心。 刘肇走了过去,殿内燃着甘草杏花混合着艾草的香味,清淡的药味如雾气轻缭。薄纱般的渐次袭来。阴璃神色紧张地看着窦太后,轻轻施了一礼。 窦太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殿内做了一个进去看看的手势。刘肇会意,快步向殿内走去。窦太后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阴孝和,示意她也坐下来。 “你看来也是才从睡梦中惊醒吧!这宫里就是这样。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哀家倒是觉得你这次置身事外,显得十分聪明。”窦太后不咸不淡的说着,脸上也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 “母后,臣妾也和皇上一样。十分担心李美人的事情,只是怀孕关系到天朝的后嗣,璃儿不敢太过接近。以免引起事非。”阴璃鼓了鼓勇气说道。 “嗯!”窦太后似在思考,并未接话。 正在这时。几名太医与刘肇从内室走出,神色紧张,显然情况不容乐观。“皇上,怎么样了?”阴璃忍不住站起来问道。 刘肇看了看太医,指着一名年纪老迈的问道:“你说,你是朕派来专门给李美人养胎的,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今天还吃了些饭,怎么就肚子痛得昏死过去?” “启禀皇上,臣也不知,这几日娘娘吃的药,都是臣亲自看着熬煎,亲手送到娘娘的面前,丝毫不曾出了纰漏,这,想是娘娘吃了别的东西,胎象不稳,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另外一名太医也道:“皇上,娘娘的脉象极是不稳,不知是何原因,似有滑胎之兆。” “滑胎?”刘肇感到全身冰冷,头痛得似要裂开,“怎么会这样,白天还好好的。” 窦太后的声音低缓地响了起来,在空旷的殿里,犹如古老的钟声,竟有回声似的敲打着每个人的心头:“肇儿,稍安勿躁,坐下来等。如果人能醒过来,便是无事。你们几个太医,要尽全力!” “喏!”太医们又匆忙进入后殿,刘肇却无论如何也坐不下来,他踱着步子,在殿中来回的走着,突然觉得一双滑腻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吃了一惊,蓦地转过了头看去,眼神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仿佛有东西在跳跃。阴璃的唇边扬起了一抹细碎的笑,恍惚而坚定,带着一种坚强的美丽,看在刘肇的眼里,如初春的花朵慢慢绽放。本来打熬得筋疲力尽的心竟奇异的放了下来,只因为这笑,只因为这眼里的柔情,如一朵幽兰,芬芳绽开。 他坐了下来,眸子里带上了惯有的坚定神色,窦太后满意的说道:“好,就这样,这才是一个皇帝该有的样子!” 夜更深,后殿仍然没有动静,刘肇看了一眼端坐不动的窦太后道:“母后,看来是没事了,母后身体不好,不如回宫休息,这夜里阴冷,儿臣怕母后的身子熬不来的。” 窦太后眼中却现出了一种毫不退却的坚定:“肇儿,你小时候生病时,母后一直都会陪在你的身边。母后记得有一次你发了烧,全身如火炭一般,哀家便整夜守着你,用湿热的布一直为你擦身,直到你退了热为止。在哀家的眼里,儿子和儿媳都是孩子。这些女孩子被送进宫来,离了父母亲人,实属不易,如今遇到这种事,哀家怎么会看着不理?何况还涉及到哀家的孙子!你不用劝了,哀家不会走的。” 阴璃讶异的看向窦太后,传说中她是一个冷血的,固执的女人,可是今天她见到了她的固执,却没见到她的冷血,反而她用一种异样的关怀,感动了她的心。 内殿终于传出了声音,李小娥终于没有熬过去,她尖叫着醒了过来,腹中的痛楚,折磨着她的神经,她从呻吟变成了尖叫,血水从双腿间流了出来,一股股浓稠的血液,从下体流到软塌上,痛楚突然减轻了,她感到好累,眼睛怎么睁不开,怎么好像醒不过来,眼前是转动着的。皇上,宋珺,袁氏姐妹,一切都在转。 “皇上,美人娘娘滑胎了,血流得很多,怕是性命不保!”一名太医从内殿跑出。满头汗水。 “什么?快。快进行施治,一定要保助小娥的性命,快去。朕等着!”刘肇颓然站立着,重度的失落让他只能勉强支撑着身体。阴璃走过来扶起他,眼中满是泪水。 刘肇用身子靠着阴璃,似乎呼吸都带着被冷锋割裂的疼痛。像有细小的刀刃在割。“母后,一切都结束了。孩子终还是没有保住。” 窦太后站了起来。她用清瘦疲惫的双手抚着刘肇的背脊,叹了口气,“肇儿,事情既然不可挽回。你节哀吧!” 忽然见太医都从殿中走了出来,人人脸上一片悲色,刘肇闭了眼睛。觉得泪水冲了出来,“皇上。臣等已尽力了!美人娘娘已过世了!” “都下去吧!”窦太后冷静的对着几名太医吩咐,然后看了看,呆立不动的刘肇摇了摇头,“肇儿,此事不祥,内殿入不得,来人扶皇上回寝宫休息。阴贵人你留下,哀家需要你帮着料理后事。” “不,母后,此事怪异,儿臣一定要查明原因,我不能让小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刘肇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办法做到洒脱,不理这事的前因后果。 窦太后突然大笑,声音尖利刺耳,头上的九彩琉璃步摇,似要折断一般的乱抖,以致于到最后,竟大咳了起来,“肇儿,这宫里便是战场,什么都是至尊至荣的,但又什么都不是。你想过吗?害李小娥的就是你朝夕相伴,与你肌肤相亲的女人们,她们可能者是凶手,也可能都不是,你要查,可能会更加伤心。你甘心吗?看着另外一个女人,或者另外一群女人倒下去?母后是过来人,我告诉你不要查,就这样吧,人死为大,厚葬了,给她的家人一个交待。” “可是母后,小娥难道这就这样死了?儿臣若不以儆效尤,怕是以后宫里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母后,儿臣必须要查!”刘肇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带着痛苦的颤音,却坚定无比。 “那就随你吧!”窦太后转身向殿外走去,“母后老了,管不了你的心思了,银儿,我们走,回到那被幽禁之地,这宫里,哀家是多余的。”一瞬间她的背影似乎苍老了无数倍,看得刘肇的心里微微的痛了起来。 泪水再次滂沱而出,他跌坐下来,抱着肩膀,“小娥!小娥,是朕对不起你!” 阴璃此刻的恐惧盖过了一切,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两条人命啊,一尸两命。她已记不清李小娥是什么样子,似乎瘦瘦的,十分清秀,她是知情人,虽然,并不是她下的手。如果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样?不,不行,决不可以让皇上知道,否则一切都完了,可是宋珺呢,她会不会把自己供出来?白天到这里来的人都可能是凶手,她也在被怀疑之列。 她还没有想好,她想不好怎么办?这次她真的慌了,“皇,皇上!”她拉住刘肇的手臂,为他擦掉脸上的泪水,也许此刻,她的温柔,才是最后的药剂。 月光照进殿内,与灯火的光,揉和在一起,如白银般流淌了一地。几名宫人从内殿走出,齐齐跪到刘肇面前,哭道:“皇上,美人虽一直害喜,却从未有事,只是那宋贵人来了之后,又带了一些采女,贵人,宫人来闹了一会儿,才出了事。请皇上明查,一定要给美人一个说法,美人不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刘肇点点头,道:“都起来吧,朕自会查清楚的!” 阴璃听到宋珺的名字,全身哆嗦了一下,感到刘肇握住了自己手,并用力的揉搓着,心中的温柔在慢慢瓦解,深悔自己与宋珺为伍,如今骑虎难下,明天是否会是腥风血雨?泪水无声的滑落,她吓得哭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内廷司 三月十五日,刘肇坐在寒松堂内,召集了全部的宫中妃嫔,他神色凝重,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润,悲哀的情绪感染着殿内的每个人,空旷的殿中,鸦雀无声。 蔡伦见各位妃子都站着,轻咳了一声,小声对刘肇道:“皇上,各位新主都娇贵着呢,这么久站着也受不了,皇上还是让她们坐下问话吧!” 刘肇点点头:“好吧,赐坐。” 阴璃是离刘肇最近的,她的身侧坐着宋珺,她刚才已经用目光扫视了她几次,却见她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浅浅的笑,似乎全不在意。 “赐茶!”刘肇吩咐道,一会功夫,每人的面前都放了一盏清茶。阴璃拿起青枝缠绕的白玉盏,优雅的小饮了一口茶,唇齿留香。不愧是宫中的茶,茶色碧青如翡翠,在白玉茶盏中,越发衬托的绿意盎然。 刘肇见众人皆不语,冷笑道:“李美人之死,你们就没有一点说法吗?” 依然没有人说话,大家似乎心照不宣,以不变应万变。 “那么好吧,都有谁去过李美人的于飞殿,站起来,朕看看。”刘肇背着手站在殿中,眼光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闪过。除了阴璃,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蔡伦看看不好,心道,罪不责众,若是皇上生起气来,这后宫哪还有宁日。见刘肇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阴孝和。 阴孝和此时心里也在打鼓,若是查出来是宋珺搞的鬼,她也是自身难保。见蔡伦看向自己,便淡淡一笑:“皇上,小娥之事确是让众人难过。皇上的心中的感受与我等相同。不过臣妾以为,李美人之事,需要从长计议。毕竟事出突然,姐妹们虽都去过于飞殿,但是也难保不是太医的药出了问题,若者是女婢们服侍不善之故,所以皇上不要着急。既然想查就慢慢图之。” 这话说的滴水不露。把责任从众妃身上分散到了太医和宫人的身上,紧张的气氛也为之一缓。 蔡伦也借机插嘴道:“皇上,贵人娘娘说的有理。臣以为此事也是疑云重重。可以让韩棱等介入调查!” 刘肇摇了摇头道:“此事外官不能插手,毕竟宫里都是女眷,多有不便。” 阴璃看了一眼宋珺道:“皇上,众位妹妹都去过于飞殿。这人多手杂,查起来诸事烦杂。若是有一个专门的人来调查此事,想来更加便利。” “哦?璃儿,你的意思是,让宫里派人一一排查?”刘肇看了一眼阴璃。见她巧笑嫣然,美艳无双,气也便消了大半。说道:“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宋贵人聪明,又比众姐妹大些。处事稳妥,我看让宋贵人来查吧!”阴璃心里暗暗祈祷,希望皇上准了自己的请求,若是宋珺来查,答案永远都不会查到自己的头上。 “这,怕是不妥!”刘肇略思考了一下说道。“珺儿也去过于飞殿,要说嫌疑,她的嫌疑更重一些,蔡常侍觉得呢,谁更合适?”他又把头转向了蔡伦。 “额,这个,臣天天得在皇上身边服侍,要说精明干练,又忠心无二,我看大长秋郑众更加合适。”郑众自窦宪一事之后,被刘肇封为了大长秋,主掌内庭。 “也好,他处事精干,想来是不错的。那就这样,传旨,郑众成立内廷司,调查于飞殿一事!”他挥了挥手,“你们都是朕的爱妃,朕也不想你们受到干扰,只是李美人死得太过可怜,朕不得不查,若是查到你们的头上,配合着就是,心里没有鬼,也不怕查!” “喏!”众妃起身行礼,一一退去。 阴璃唤住宋珺说道:“宋贵人,一同走吧!” 宋珺却微笑道:“不必了吧,阴贵人此时还是避嫌的好,这宫里头人多嘴杂,难保一个不小心,满盘皆输!阴贵人还是小心为上!对了我送给莲儿的礼物还喜欢吧,我宫里的小慧心听说娘娘有一枝空心的金簪,是名家打造的,十分喜欢,阴贵人若是有心,送了小慧心如何?” 她嘴角含笑,面似桃花带露,美若星辰。阴璃笑了笑,已懂了她的意思,便道:“哦,我还未带到身上,一会我让莲儿给小慧心送过去。” 宋珺“嗯”了一声,坐上暖轿,一会便消失在视线之中。阴璃也不坐轿,三月的春风吹过,虽然还带着初春的凉气,她却感觉不到,一边走着,一边静静的思索。 莲儿陪在她的身侧,叫其他的内侍宫女离得远些,低声问道:“贵人,那个宋贵人是什么意思,若是不舍得送就直说,我也不稀罕她的物事。怎么还明着让贵人回礼,真没见过这样的人!” 阴璃笑道:“你当她真是送你礼物,她送礼便是为了今日的回礼,我哪里有那样一枝簪子,她分明是想让我们找个理由与她互通消息。此女心计之深,我们真得要学着点。” “原来为此,她的心思是够多了,贵人以后得防着她一点!”莲儿变了脸色,担心起阴璃来。 “唉,我也是一时没注意,被她拉了进来,岂止是我,宫里的这些妃嫔都被她拉了进来,她吃准了,法不责众,便肆无忌惮,枉费了她一副甜美的好样貌,却是如此的蛇蝎心肠。”阴璃停下了脚步,似乎一夜之间,心都变老了,她从来没有感觉自己要花这么多的心思去想一件事,去办一件事,如今惹火烧身,实不知前路为何? 莲儿气得满脸躁红,心中不忿之极,“这样德行的人竟也能选入宫中来,亏得太后还夸她端庄秀美,举止得休,贵人不要理她,我们也没有去看那个李美人,犯不着和这种人有瓜葛!” 阴璃知她不明就里,叹道:“不要说了。这话只放到心里,千万不可以说出去,那种人我们也不得罪,得个心安吧!一会儿,我挑个金簪你给她送去,记住只恭敬着,不要惹事。” 回宫后。阴璃在自己众多的首饰里果然找到了一个中空的金簪。竟真如宋珺所言,一时也没有想通,只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事就在心头,又没有想明白,索性不想,便扯下一件旧衣上的绢布。写了几个字在上面,卷成一个细卷。放入簪中,又觉不妥,便又将绢布扯出,在烛上点燃扔掉。挑了一枝翠玉簪拿了,叫莲儿送去。 “贵人,这不是她说的那簪!”莲儿看了看。十分不解。 “何必与她说的相同,这簪很好。你告诉她,说我很担心她,让她该怎么就怎么,她父亲的事,我已让老大人去办,不日便有消息。”莲儿点头答着,转身离去。 阴璃望着那枝中空的金簪,突然笑着自语道:“我若是有字给你,岂不是让你坐实了把柄,如今便是口头上一说,没有真凭实据,到时候,我大可以反口不认,你能耐我何?宋珺啊宋珺,没有想到你心机如此,今天我也学得聪明些了。” 莲儿来到了宋珺居住的梨花阁,虽还春寒,满院的梨花已开,满院飘香,闻者欲醉。一簇簇开在枝头,显得园内春光最美,不仅叹道:“这梨花阁倒是比我们的承福殿漂亮,赶明儿也让宫里移些梨花过来!” 内侍宫女已跑进去禀告,她便在园内四处看看,见这梨花阁与承福殿不仅是梨花不同,院落的样子也是别有特色。 左右各有配殿,都是楼阁的样式,只是二层小楼,比之中间的正殿要矮上一层。正殿上书梨花满亭几个字,书法苍劲有力,显然是出自男儿之手,她却不知这是明帝的亲笔。楼体的仓楼前壁中上部有挑梁,上有承平座和彩绘的平座栏杆,拱栏剔透,色彩艳丽。 正自诧异,却见宋珺已从阁中迎出,笑道:“莲儿姐姐来了,快进来,阴贵人的金簪带来了吗?” “带来了,不过不是金簪,是玉簪!”说着,将玉簪拿了出来,放到宋珺的面前。 宋珺微感惊讶,神色却不温不火,低声道:“贵人可有话交待吗?” “有!”莲儿便将阴璃交待的话说了一遍。宋珺静静地听着,待她说完,才拉了她的手道:“宫里是非多,告诉妹妹,有什么事,有我宋珺顶着,只要妹妹记着答应我的话。” 她又看了看满园的梨花,神色黯淡,似乎在想事情。良久,忽然笑了出来,幽涩地道:“莲儿,其实我知道璃妹妹一直不信任我,只是她却不知,我和她是一池之鱼,就如这满树梨花,树一摇动,便会梨花满地。” 说着,用力将梨树一推,满天花雨飘落,梨花翻飞,竟是极美。宋珺在花中转动了身子,裙裾飞舞开来,如花朵般盛开。笑道:“看,多美,却只是一瞬间!” 郑众接到圣旨,愣了许久。他由于直接参与了策划和实施刘肇的夺权之事,在论功行赏时,被订为首功。自然,他被刘肇升迁为大长秋。长秋是皇后的宫名,用以名官,称其官署为“长秋寺”。这是皇后近侍官的首领,不是皇帝最亲信的人是当不得的。他要负责宣达皇上的旨意,管理宫中事务。而今皇后未立,所以郑众一再推辞,并对于皇帝对自己的奖赏,也是推辞不受。自然,他这种谦逊仁爱之心,又得到了刘肇的赞扬。但是郑众心里却有另一番想法。 他并不是不接受这一官职,也不是不想要皇帝的赏赐,他是怕群臣非议,对皇帝造成不好的影响。但是刘肇的坚持最后还是让他接受了封赏,主掌宫中事务。 李美人之事,他当晚就知道了,太医院的贾太医是他的旧友,正是主管李美人的医官,所以当他在暗处看着皇上悲哀伤心时,也是心急如焚! 接过旨意,看着内庭司三个字,他竟有一种不知所措之感。(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搜宫 第八十章搜宫 午后的阳光下,宋珺穿着一身白短襦长裙,命人将矮榻置于梨树之下,躺于榻上小憩,以打发漫长的时光。她长长的头发盘了一个锥髻,只用一对寸许长的白玉燕子发钗,满树的梨花下,更显得肌肤胜雪。梨花盛开如绵白轻盈的云朵,深浅有致的雪白花朵映着她漫妙的身子,偶而有风吹落的花瓣,轻盈的落在衣上,她也不去拂拭。 小慧心比她还小着一岁,是从小使唤惯了的,她梳着双髻,看着十分机灵。小慧心将点心和清茶放在树下的几案上,笑着说道:“贵人穿白最美,与这儿花相映,竟是毫不逊色呢!” 宋珺温柔的笑起来:“你这张嘴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她抬头看了看满树的梨花,“皇上赐给我的这个梨花阁甚好,我也喜这满树的梨花,可惜,只开在春季。今儿天还算暖和,一会儿你将这落地的梨花收了起来,我要做一个香囊。” “喏!”小慧心答应着,便转身欲回阁中,忽然见梨花阁的总管何石头,小跑着进来,便停下来道:“什么事,贵人正歇着,怎的没有礼数?” “回禀贵人,内廷司来人了,说是搜宫,让梨花阁的众人去殿外等着,什么都不许动。”何石头受了宋珺不少好处,对这个凡事都冷静自持的主子,自是偏心些的。 “慌什么,搜就搜,难道还怕搜出什么?”说着下榻趿了鞋,也不用小慧心扶着,向殿外走去。见一名常侍模样的太监带着一群人站在门口,态度倒是十分恭谨。 “是内廷司来的?好快啊,没想到皇上才下的旨意,几天功夫这内庭司便有模有样了。我倒没见过郑众,想来也是一个十分精干之人!你叫什么?”宋珺丝毫不慌,小脸微扬着,带着一丝傲气。 “回贵人娘娘。臣是内廷司的新任常侍。叫孙珰!”孙珰恭敬的答着,没有一丝不敬之意。 “好,既是郑众派你来的。也是职责在身,何石头,今儿天好,让他们都出来在院子里站着。宫里的东西,一样不许动。” “喏!”何石头答着。小跑着进去,一会的功夫,都跑出来,站了一排在院子里。 “进去搜吧。我和他们一块在这院中等着呢,还是可以出去走走,等你们搜完了?”宋珺微笑看着孙珰。询问着。 “贵人娘娘太过客气,娘娘请自便。我等断不会阻挡娘娘的。”孙珰施了一礼,一挥手道:“走,进去!” 宋珺望着他们虎狼一样的冲进了宫里,嘴角带上了一抹怪异的笑,回头对小慧心道:“走,到园中走走。我昨儿看御园中的花都开了,煞是好看呢,让他们去搜吧!” 才转过永和里,便看到太后的仪驾正朝这边走来,便站于路旁边,恭敬的跪下,“太后千秋,臣妾宋珺跪拜。” 窦太后在软轿中听到声音,便将帘子打开,见宋珺俏生生的跪在地下,便让停了轿,亲自扶起她道:“起来吧,这地上凉,不必行此大礼。” 又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她穿得单薄,便问道:“怎么穿得如此少?莫吹到了风,生了病。快回宫里去吧!” “太后,臣妾还不能回宫,内廷司的人正在搜宫,臣妾也不想惹这个麻烦,索性来园子里走走!” “内廷司?是皇上新设的那个机构吧!哼,孩子的玩意。你这孩子,去搜你的宫了,怎么还躲出来,要是搜不出什么,还不给那些狗子一些教训!”窦太后冷笑着说。 “太后,宋珺不怕他们搜,便知道不会搜出什么。只是内廷司是皇上亲自下的御旨,身为皇上的后妃,我也无权说什么。” “无权?来,哀家和你去,那些奴才要不给一个交待,哀家便替你教训!” 窦太后也不坐轿了,拉着宋珺向梨花阁走来,一路中听得乱糟糟什么声音都有,便皱紧了眉头,回头道:“银儿,你和蔻儿去各宫打听打听,哀家听着怎么这么乱呢!” “喏!”王银儿转身离去,窦太后沉吟了片刻问道:“宋贵人,哀家听说当日确是你先来见了李小娥,之后第二天又带了几个后妃去拜望,此是可是真的?” “是真的,确实如此。”宋珺见窦太后突然询问,知道她非是常人,瞒是瞒不过的,索性便硬挺了起来。 “哦,那么你的嫌疑是最大。只是哀家不知,你此举何意啊?”窦太后声音越发温柔,说不出的妩媚,可是听来不由得让人觉得字字惊心,仿佛这说不尽的妩媚中隐藏是说不尽的危险。 宋珺心中已是悚然而惧,却还是侃侃而答,不见慌乱。“臣妾幼时家中姐妹众多,所以知道一些怀孕时止吐的方子,便做了些小糕点带去给李美人尝尝,若是臣妾下毒,李美人当日便死了,即便是不死,腹中的胎儿也必会有所不适,可是第二天,我和众姐妹去哄她开心时,她却是好好的,至于夜晚突然腹痛,臣妾便不知了。” 窦太后皱紧了眉头,也猜不到事情的蹊跷之处,只感到这里面透着古怪,不过,她本也就是想宫里面热闹起来,至于是死什么人,什么做的,就不是她要想的了。但是如果真是这个宋珺所为,此女心机之深,手段之妙,真是让人咂舌。 “走吧,去看,哀家也猜不是你的作为。想来还是那李美人无福,也是皇帝命苦,该着失了这第一子。罢了,哀家这个年纪,已不愿意再想这些事了。来,你扶着哀家,你的梨花阁原是明帝时建的,那时马皇后十分得宠,这梨花阁却偏是为了宠妃沈氏所建。我入宫时,沈氏已然逝去,未曾见过一面。不过却听说,她容貌极美,又性子温柔,马皇后与她相处甚好,美人薄命,也是自古之理。”说罢,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只慢慢地拉着宋珺走着。她的手指冰冷,宋珺感到一阵阵的发冷,却不敢挣开了手,只得由着她拉着,一步一挨。 猛然间抬头,见已来到梨花阁的门口,何石头听得动静,早跑了出来,令一众宫人跪迎。窦太后一挥手,“起来吧,哀家也不是老虎,到了哪里都跪啊跪的!”她进了院子,见满园的梨花正好,便笑笑道:“一转眼,竟已经有这么多年了。哀家第一次来这里时,是先帝带着来的,那时也是满树的梨花,白得让哀家眩目。如今梨花依旧,却是物是人非了。” 宋珺道:“太后,梨花每年都开,每年花开,臣妾都邀母后来看可好?” “不了,这梨花让哀家睹物思人,白白的伤感,不看也罢。”说着向正殿走去,却见殿中忙乱得厉害,小太监们正翻得兴起。 不仅冷笑:“瞧瞧这群狗屎的奴才,得了令便嚣张跋扈,看着就心烦,就在院中看看梨花吧!”她又看了看何石头,“你是何石头吧,你的师父是老周间吧,如今他也故去了,你这小猴子还活得好。你进去叫带头的出来,说哀家有话问他。” 何石头陪着笑,“是,小猴子马上去!”一句话逗得窦太后笑了,“快点!” 孙珰被带到窦太后面前,跪倒磕头,窦太后却认得他,“是孙珰?你不是在尚工局吗?原来郑众管着的吧,如今似乎升了常侍了!你搜出什么来了吗?” “启禀太后,臣没有找到什么,正准备收队呢!”孙珰久在宫中,知道窦太后的性子,有话直说反而无事,吞吞吐吐,反而会让她发起怒来。 “没有找到什么,你看看你把人家宫里翻成了什么样子?郑众便是这么教你的?”她看着婆娑的树影,光线正穿过枝条之间射到身上,班驳的映在身上。 “臣知错,一会叫小太监们收拾了再走。” “哀家不是说这个,你这么敲锣打鼓,张扬着来搜宫,什么都没有,连个交待也没有?也太不把后宫的妃嫔当回事了!” “臣有罪,但是搜的意思,就是有可能找到,也有可能找不到,人人都有嫌疑,当日是除了阴贵人,各位后妃都到过李美人处,难保谁的身上就带着可以致人死地的东西。大长秋此举也是情理之中,臣等是奉命行事,既是未搜到,便说明宋贵人可以排除一些嫌疑,清者自清,这也是好事。”孙珰声音清亮,答得不卑不亢,入情入理,窦太后一时也便发作不起来,只得道:“你说的也有理,除了搜宫,郑众还想怎么做?” “臣禀太后,大长秋已让人将李美人宫中的一应物品全部查封,所有宫人扣押,并将所有参与医治的太医管控起来。正在审问中,想来不日也会有结果。” “好,此事办得还算漂亮,只是太过扰乱宫廷!”正说着,见王银儿和蔻儿走了进来,在窦太后耳边讲了几句。窦太后点了点头,“听说袁氏姐妹的宫中搜出了魇镇之物,看来这搜宫还真的搜出点明堂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魇镇 梨花阁的正殿还是十分气派的,明间的正中挂着寿春两字,显然也是明帝的亲笔。此时坐在正座的却是窦太后,她一身青色的丝绫凤尾曲裾,发上瓒着朝阳五凤的飞步摇,垂着珠玉和流苏串,散在乌黑的发髻间。日光透着薄如蝉翼的纱窗,慵懒的照射进来,如烟雾般袅袅地落在那鎏金镂空的步摇上,折射出点点的闪光,显得贵气逼人。 袁氏姐妹和同来的内廷司常侍古上人一起鱼贯而入,向着窦太后,跪地行礼:“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窦太后轻摆了一下丝绫广袖:“平身吧!” 抬了头,朝袁氏姐妹扫了一眼,又将目光定在了古上人的身上:“你叫什么,怎么哀家没有见过你?”她语气平和,似乎极是平易近人,知道人都明白,她的阴晴不定,是和语气无关的。 “臣古上人,是内廷司才任命的常侍,以前服侍过杨太妃,太妃故去了,一直也没什么事做,大长秋便将臣调了来,查李美人一案。”古上人口齿伶俐,声音也响亮,窦太后似乎很满意。 “哦,杨太妃的人,去年她故去时,哀家还哭了一鼻子,想来这原来宫中的姐妹,都先我而去了。只有我这个老不死的还在这宫里乱搅合,对吧?”她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吓得不知所措,只是磕头不已。 “都起来吧,哀家也没怪你们,我问你,古上人,袁氏两位美人居住的兰台发现了什么?”她站了起来。踱到袁颐和袁襄的面前,晶亮的眸子在二人脸上闪过,带着一丝寒意,袁氏姐妹吓得哆嗦了起来。 “禀太后,臣发现了魇镇之物!”古上人报到。 “拿来哀家看看!”窦太后还是盯着两姐妹,却伸手要那魇物。 古上人忙吩咐下面的小黄门将证物拿了上来,用托盘托着。举到了窦太后的面前。窦太后才把目光移开。见盘内是两个绢布的小人,上面写着生日时辰,而且有针刺在上面。冷笑了下。指着这证物道:“我是不信这个的,这生日时辰是谁的?” 古上人又道:“臣才去了掖庭令处查证,这生日时辰一个是李美人的,另外一个是阴贵人的。” “哦?还有阴贵人的事?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窦太后突然提高的声音。尖利的叫声吓得众人又齐齐跪倒,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袁襄小声道:“这东西不是我们的。不知是谁放到兰台的,我们没有这东西!” “是吗?那你说是谁放的?”窦太后死死的盯着她,面上露着不信任。 袁颐道:“确是如此,我们两姐妹从不与众位妃子来往。除了那一日去了宋贵人处,并未出兰台几次,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怨恨众妃嫔。怎么会魇镇害人呢?” 袁襄道:“太后,想来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我们与李美人无冤无仇,和阴贵人也只有一面之缘,我们清静自持,尽自己做一名妃子的本份,何时有害人之心?请太后明查!” 宋珺是梨花阁之主,一直站在窦太后的旁边,随着众人起来跪下,心里却暗自冷笑,魇镇和巫术是宫中大忌,看来袁氏姐妹是躲不过去了。也不知两人的话触却了她的哪根心肠,竟是鼻尖一酸,眼眶已然尽湿,拿起了绢子轻轻拭泪。 窦太后见了问道:“宋贵人这是何意?” 宋珺的面色苍白无血,确如真伤心一般,身子如枯叶一样瑟瑟发抖,一身素白的装扮,更显得楚楚可人。“太后,两位妹妹,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怎么会懂这魇镇之术,想来定是宫中之人教唆,想来如花的可人,唉!”长叹了一声,又拭起泪来。 “教唆!你们不懂,宫里可有老宫人懂,来人,将兰台的所有人都抓起来,乱棍打死!” “太后,是我们做的,饶了他们吧,我们认罪,我们认罪。”袁颐跪爬了几步抱住窦太后的脚踝,哭得如泪人一般。 “乱棍打死”几字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宋珺本来只是想把罪责推到哪个宫人身上,替两姐妹脱了罪责,却想不到窦太后竟是如此狠辣,竟要将全部宫人乱棍打死。那是用金头的棍子打在人的头顶,几下子便会脑浆迸裂,命归九泉了。她的心开始“怦怦”乱跳,心惊不已。 袁颐却站了起来,冷冷的说道:“宫人们无罪,我们又何曾有罪,这宫中的世界,如人吃人一般,我们玩不起的。”她扶起了跪地大哭的袁襄,“走吧,我们和那些宫人一起领罪,既然就是要陷害我们至死,成了他们的心愿便是!”她二人是左将军胶东候贾复的外孙女,贾复当年聚众数百人响应绿林军,自称将军,性格刚硬,这二女也便有了乃祖之风。 正在这时,听有人报到,“皇上驾到!”话音刚落,却见刘肇风风火火的赶到了。袁氏姐妹一愣,便停在门口,看着皇帝,一言不发。 刘肇已在外边听到了窦太后要乱棍打死宫人的事,进门后便对着窦太后施礼道:“母后,宫人们便是有罪,也不可全部责罚,先让内廷司拷问再说。你们两个也不要耍什么脾气,母后在气头上,你们不好好解释,还出言顶撞,大为无礼。你叫孙珰吧,请两位美人回兰台,软禁起来,不准出殿。” “喏!”孙珰听了,知道事情已有转机,忙低声对两姐妹道:“美人和臣回宫吧,事情总有查清楚的时候。” 袁颐和袁襄看了一眼,对着她们使眼色的刘肇,也知道皇上是赶来救自己了,一颗心也便放下,转身离去。 宋珺看在眼里,沉吟道:“皇上,大长秋做事太过草率,弄得宫中鸡犬不宁,臣妾觉得魇镇不一定是两位妹妹所为,虽有证物,但是这宫里谁都可以将这东西放入兰台,所以不足取信,还是让大长秋徐徐图之,慢慢调查,操之过急,反会坏事。” 窦太后点头道:“不错,皇帝,宋贵人说的是,你也当了这么久的皇帝了,做事还是过于莽撞!” “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刘肇低着头答道。 “罢了,宫也搜了,人也抓了,哀家快累死了,银儿,我们回嘉德殿吧! 窦太后离开后,梨花阁中只剩下了宋珺和刘肇,刘肇坐在软榻上,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断裂一般,疲乏得厉害。宋珺早命人收拾了西暖阁,扶着刘肇躺在榻上,自己则轻轻地为皇上捶着腿,揉着肩,也不出声,只柔柔地做着。 刘肇被她揉搓得舒服,便闭了眼养神,心里却翻腾得厉害,郑众已经来自己处商量了一日,宫里发生的事,都一件件的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郑众跪在织着艳丽花朵的地毯上,磕了个头说:“皇上,内廷司是陛下为了调查李美人被害一案而设置的,臣本不该说什么。但是这既然设了,臣便觉得要完善起来,首先,太医院,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御膳房、尚寝局和尚功局都应各派能手来加入内廷司。这样无论宫中出现何种情况,内廷司都可以应付。其二,内廷司既然是为了查宫中弊病,宫女们也应派出相应的内官来管事,臣的意思,可单独设一局,叫内官令,可以在宫女中选派聪明有才学和资历的人来担任,这样,宫女和后妃的管理,也就恢复了正常。”他抬头看刘肇听得认真,便笑了笑道,“皇上,这是臣一己的想法,若皇上觉得不妥,可是提出来。” 刘肇摇了摇头,“朕想再听听,你接着说。” “喏!李美人一案,虽说就是两天之内发生的变化,却牵涉极广,所以臣的意思,既然皇上已通知了各位新主,不如就从搜宫开始。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第一,新主们都年幼,并不一定是她们所为,但难保底下人撺掇使坏,各宫都搜一搜,可以起到震慑作用,让他们以后不敢再存了坏心眼。第二,如果有人真的在李美人的宫里下毒,也不知我们会突然搜宫,可以来个措手不及,证据也好掌握。如果没有搜出来东西,也好证明各位新主都是无罪,陛下也就放了心。” 刘肇点头,“好,这就么办!” “不过,臣总觉得此事极怪,所以臣还要同各位太医商量一下,陛下,可以等臣的消息。” 郑众直到下午才回来,宫内的消息已如排山倒海般涌来,除了阴贵人处没去搜检,竟然在五个人的宫中都有魇镇之物,奇怪的是,竟然做工相似,显然是一个人所为。这也说明,有人故意在妃子之间挑起一场轩然大波。 刘肇听到最先搜到证据的袁氏美人被窦太后叫到了梨花阁,知道不好,便小跑着来救人,还好,总算是赶到,平安无事。 不过,郑众却严肃的告诉刘肇,此事不可宣扬,以免打草惊蛇。太医们正在李美人宫中各处查验,一有不妥,马上回报。(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薏仁饼 尽管宋珺十分用心,但是此时刘肇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想要她侍寝的念头,他亲了亲宋珺还在忙着的小手,坐了起来。踏着夜色,向郑众的长秋寺走去。 皇宫内的各个宫室冷月疏影,还在凉凉地在原地守望着,一任风吹雨打,年轮更迭,不肯透露一点一滴的心事。御花园里暮色深深,风透过深衣缓缓吹来,让人冷得不住打着颤,丝丝寒意掠过心头。刘肇不肯坐轿,接过蔡伦递过来的斗篷,披在身上,慢慢地在宫中静寂的巷道中踱着脚步。 蔡伦问道:“陛下,天凉了,可否坐轿?” “不必了,朕心里烦,想走一走。常侍,朕一直不升你的官,你心中是否有怨?” 蔡伦忠厚的笑了,“皇上,老臣能在陛下身边就是福气了。只要陛下开心,老臣就满足了。过两天老臣还会给陛下一个惊喜呢!” 刘肇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脸上已长出皱纹的蔡伦,“什么惊喜?” “都说了是惊喜了,皇上要是现在知道了,就不会惊喜了。”蔡伦笑着答道。 “哼,你这几天有时候鬼鬼祟祟的,不在朕的身边侍候,就是为了这个惊喜?”刘肇对蔡伦有着深厚的情谊,就如同对父亲一样,是以半开玩笑的问道。 “呵呵,老臣这点事还瞒不了陛下的。陛下小的时候就瞒不了,这大了就更瞒不了了。” 刘肇被他逗笑了,“朕记得小时候,朕犯了错,受了母后的责罚,跪在大殿里一个时辰。却没有感到膝盖疼痛,原来是常侍在朕每条裤中的膝盖部分都缝了一块软垫。后来我好奇就将裤子剪破,才发现了这个秘密。呵呵,那时朕也是淘气,常常被为罚跪,却没有受到多少苦,想来就是常侍之功。” “呵呵。陛下那时小。太后苛责太严,老臣看着心疼,就想了这个办法。虽说笨一些。也能管用。”蔡伦憨厚的笑着。 刘肇抬头看了看,已经满天的星斗,指着北斗七星道:“那是北斗星吧,看起来真的很大。想来必是离我们很远吧!” “是啊,陛下。星星在遥远的天际,够不到,摸不着的。古时纣王建了摘星楼,却摘不到星星。可见离我们之远。” “朕觉得现在这个迷,就如星星一般,怎么也摸不着头脑。唉。也不知道大长秋调查得怎么样了?小娥和夭折的皇子已入了棺,朕却觉得愧对他们!”刘肇忧郁的说。 “皇上。你好久未去看你的皇兄刘庆了吧,说起那件事,老臣心中一直有愧,当年就是老臣听了太后的话,陷害了刘庆的母亲,宋贵人!要说有愧,老臣心中的愧疚更深。在这宫中,哪里会有什么真情实意,即便是母子都各怀心事,何况说妃嫔。妃子们的得宠与否,关系着家族的兴衰荣辱。自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都会用上的。臣虽当年被利用,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那争夺之中的胜者才会成就今天的皇上啊!” 刘肇心中一紧,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拍了拍蔡伦的手,“朕想她们还是十四五岁的女子,初经人事,怎么会有如此的想法,听来让人心寒啊!” 蔡伦点头,“陛下,不要想得太多,也许并不是他们所为!” “那么还有谁?这宫中除了他们就只有太后,难道我要怀疑自己的母后?谁是利益的拥有者,谁就是凶手!”刘肇咬着牙,恨恨地说。“我不能容忍这样的女人呆在朕的后宫,我怕有一天,死在她手里的是朕!” 他一步步的走到今天,权利,天下,一切都在他的手中,就连一直控制着他的太后都被他摒弃于权利之外,他可算是成功了。可是,他又陷入了宫中的另一种争夺之中,而这种夺,更加切实的伤害了他,刺痛了他! 郑众与几位太医正在秉烛夜谈,贾太医粗重的透了一口气,说道:“大长秋,这事已定准了,我们几个都是这个想法。” 郑众看着九曲莲枝形状的灯盏,眼睛闪着绿幽幽的光,“事关体大,你等可有把握?若有个一差二错,不用说你等,就是我郑众头上的脑袋也不保!” 贾太医目光霍地一跳,垂下眼睑沉思了一会,咬牙说道:“大长秋,我们可以肯定,若有差错,拿我们全家的性命做保!” 郑众从容的喝了一口茶水,两只细长苍白的手指交错握着,略一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郑众便与你们担着这个干系,向皇上奏报此事!” “你们已有了结果了?”这时,门忽然吱呀呀的打开了,刘肇带着一身的寒气,出现在门口。 “皇上!”几个人互望了一眼,都起身跪拜,“臣等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罢了,平身吧!”刘肇解了斗篷,交给蔡伦,坐在主位上,喝了一口郑众奉上的茶水,皱眉道:“你这茶,就是茶叶沫子,朕明儿赏你一些好茶,这茶听说是好东西,清香干洌,明目清肝,朕十分喜欢,已下令大面积的种植,想来今后能品茶,便不止是我皇宫之中,或者是贵族大臣们的专利了。小民百姓也能享了这个口头福。” 郑众笑道:“皇上能赐臣好茶自是不错,只是我这粗劣的舌头,怕是也喝不出那茶的好来呢!”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刘肇忽然正色道:“我才在门口,听到你们似乎已有了结果,朕想听听,是怎么回事?也不要怕,如果查证是实,不管是谁,朕一定不饶。” 贾太医从刘肇琐碎的话中窥探揣摩圣意,生怕生出半点差错,听刘肇的话中已给了明确之意,便一咬牙,奏道:“臣等怀疑。此事是宋贵人所为无疑。” 刘肇听了一惊,他才从宋贵人处出来,似乎宋贵人的小手正在为自己按摩头部,却突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惊得脸色苍白。灯火忽的一抖,贾太医的声音听来如同鬼魅,一字一句都如钉子一般刺入了刘肇的心里。 “臣等先检查了娘娘的药方。都是正常的保胎之物。并无损伤。又盘查了宫中各人,听说宋贵人之前一天曾来探望李美人,并带了食物来。于是便让他们将所带之物进行检查。多亏有一个奴才将当时李美人未吃完的糕点偷藏一块。于是便拿出来检测,我等十分吃惊,那糕点竟是由薏仁水浓熬而成,不知熬了几次。虽美味可口,却是易落胎之物。还有另外两块里面也发现了马齿苋和甲鱼的味道。这些都是落胎之物,而且浓度之高,匪夷所思。臣等又听说当日,几位妃子来时。只宋贵人特别备办了食物,臣等在当日的物品中又发现了桂圆。这些东西每一样虽无毒,却每样都于胎儿无益。想来如果当时无果。她还会继续送食物来,这食品甘美可口。李美人十分喜欢,如果再食,也是难逃一命。” 郑众又接口道,“太医们还检查了宫中之物,发现只有在暖炉内有麝香的气味,又听说当日,也只有宋贵人靠近了暖炉,说炭味太重于李美人无益,麝香对滑胎更是重味,皇上,若是果如我们的猜测,宋贵人处心积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刘肇突然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宋贵人,好一个淑德的宋贵人,朕还一味觉着她好,说话处处占着个理字,却不料,心如蛇蝎,心如蛇蝎啊!”他气得真哆嗦,脸如金纸,眼中突的射出一道恐怖的光芒。“郑众,去把那个贱人带到这来,朕要亲自问问她,她还有心吗?还是个人吗?” 郑众见他气得厉害,生怕他有个万一,忙冲着蔡伦使眼色。蔡伦见了劝道:“皇上,当心着身子,既是轻贱之人,犯不着为她如此,圣体要紧啊!” “你去,快去,还等什么!”刘肇将案几上的茶杯摔到地上,眼见得气得疯了。太医们互相看了一眼,见他气得脸上通红,知道气大,也怕一直闭过气去。 郑众忙出了殿,今手下的孙珰带了几个小黄门,又调了禁军前往梨花阁。 刘肇在殿中来回的走,这一来,反而让他的脸色好了些,“朕真是瞎了眼,这宫里都是些什么人,朕才宠幸了她们,就开始你争我夺,勾心斗角,朕恨不得搬到宫外去,再不见这些狼心狗肺之徒。” 他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是未参与其事的,不由长叹一声,璃儿,只有你才是最好的。 不一会,宋珺来到了殿中,她穿得极是单薄,显是未曾穿戴好,头发零乱,全身发着抖,跪到了刘肇的面前。 刘肇狠狠的盯着宋珺,“你,是你做的,对吗?那些食物都是你带给李美人的,你还有什么可说?” 宋珺身子暖了过来,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将头发拢了拢,妩媚的眼睛笑意盈然,“皇上息怒,是臣妾做的不假,臣妾认罪。” “你!”见她竟然直接认了罪,大出刘肇竟料之外,竟不知如何答对。只得道:“朕对你如何?” “皇上对珺儿宠爱有加,可是你的宠爱却不及对阴贵人!”宋珺苦笑着,语声变得哽咽。 “你还有脸和阴贵人比,你连畜牲都不如!”刘肇气得又在殿中急走。 “是,臣妾连畜牲都不如,臣妾丧心病狂,可是又怎么样呢?我这样做都是因为我深爱着皇上,希望得到皇上的一次垂怜,一次宠爱,难道这有错吗?臣妾的错就是不该进了这宫廷,成了众多妃嫔中的一个,成了你刘肇的女人!” “啪!”刘肇一个巴掌打了上去,宋珺扑倒在地上,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苦笑着,“皇上,你打得好,打得好!” “来人,拖出去,明天一早,赐毒酒!”刘肇暴怒地咆哮一声,由于用力过猛,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冷宫 “皇上,皇上,你不能这么对待我,不能啊!”宋珺爬过来拉着刘肇的衣角,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落到地上。 “拉出去!”刘肇狠下心,一脚踢开宋珺。几名内侍过来,拖起兀自爬动的宋贵人,拖向门外。一阵冷风吹进了屋中,刘肇打了一个寒战,听到屋外宋珺传来尖利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夜更深,可是这深宫中还有几个人能睡得着呢? 嘉德殿里不停的响着咳嗽声,隔了厚厚的楠木雕花屏风,还是不停的传了出来。王银儿还未跨进内寝,已听得极分明了。本来担忧的心,更是沉重。太医已说的很详细了,太后的病时好时坏,如今这春寒的日子发作,怕是又要医治一段时间了。 掀了珠帘进去,只见窦太后斜斜的靠在塌上,长长的头发如瀑布一般垂落下来,在床上形成了一幅深浅不同的山水画。虽是中年,脸上却不见一丝皱纹,清丽的眼睛依旧闪着迷人的光。只是略显得苍白,全似没有血色一般。 王银儿将端着的药碗放在榻旁,扶着窦太后起来,将药递了过去。窦太后接过来一饮而尽,双目深闭,又躺到了榻上。 “银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哀家的心乱乱的。”窦太后没有睁眼,抚着头用力的揉着。王银儿忙过去帮着她,轻轻揉搓着,“太后,宫里头还不就是这样,我们这十几年了,风风雨雨,什么事没经历过,如今该皇上操心的。我们就不要管了。安安心心养养病,活到一百岁!” 窦太后扑哧一声乐了,“你个小蹄子,就能逗我乐。想想也是的,记得刚入宫选秀那年,花园里的黄莺不停的叫着,清亮的叫声有一下没一下的传来。声音脆极了。就如我小时候吹过的竹笛一般,悠扬悦耳的。偶有风吹过来,还夹杂着其他的鸟叫声。我记得那时我站在一大丛牡丹花丛的旁边。空气里浮动着群花盛开的暗香,皇上就那样悄悄站在我的身后,我一转身,心就为他而动了。那时先帝多年轻啊。我最喜欢他的眉眼,和肇儿一模一样。” 王银儿笑道:“太后那时也很年轻啊。我记得你总爱穿绿衫,衬得你肌肤如雪一样白,先帝都看傻了,直说好美!” “呵呵呵!”窦太后笑了。“是啊,仿佛过了好久好久,时光就这样过去了。先帝离我而去,肇儿长大了。有时候想想总有一种心酸酸的。软软的感觉。仿佛一闭眼,先帝就坐在我的床边,对我说着话,却又听不清说什么。” “太后,你也别想太多了,伤神费力的,一会银儿再给你加一层薄被,暖暖的睡一觉,什么都会过去的。”王银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欲走。 “你不肯告诉我,我也可以猜得到,那个宋贵人虽然精明狠辣,却难免有些年轻,处事不周,我早闻出那屋中有麝香的味道。”窦太后侧过了身子,用手托着头,样子十分妩媚动人。 “太后,银儿本不想让你知道的。一切都结束了,皇上已下旨,明天一早,赐毒酒。”王银儿动了动嘴唇,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 “银儿,这孩子可惜了,是个在宫中掀起风浪的好材料,只是她太着急,孩子都会有的,何必急在一时,最后要看谁才是能抓到权力的那个人。看着吧,这宫里不会那么太平的。” 王银儿吸了口气,屋中的药香还在,叹道:“太后,我去给你拿薄被,这里面的事,我听了心痛。” 清晨,还不到日出的时候,天刚有点蒙蒙亮,那是一种美妙苍茫的时刻。在深邃微白的天空中,还散布着几颗星星,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一只云雀,仿佛与星星会合一起了,在绝高的天际唱歌,寥廓的苍穹好象也在屏息静听这小生命为无边宇宙唱出的颂歌词。皇宫中最高的殿宇映着吐露青铜色的天边,显示出它的黑影;耀眼的太白星正悬在这殿宇的顶上,好像是一颗从这黑暗的宫中飞出来的灵魂。 宋珺被关在长秋殿的冥阁里,她开着窗子,看着发白的天际,任由料峭的春风吹过她单薄的身子,脸上依然带着一种古怪的笑容。 她后悔吗?她不后悔,有她的心底还有一个小小的秘密,该做的,她都做了,接下来就是等待结果了。不管能否成功,她都甘之如怡。 阴璃呢?那边她已经交待好了,只要父亲和兄长得到照顾,她就心满意足了。那个李小娥永远都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除了她,不被发现,她就是将来掖庭的主人,被发现了,她还有最后的一根稻草。所以她不紧张也不害怕,她只是十分心痛,那个占有了自己身子的皇帝,最后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就这样了,原来上天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些而已。他踢出那一脚的瞬间,一切都变得虚无了。她的心冷了,很冷,似乎自己是与他再无相干的人,连她最后想看他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再给她。她冷笑着,看着太阳光从多宝格的窗子淡淡的洒进来,朦胧的照在她的身上,摇了摇头,咫尺之后,从此天涯。 门外响起了声音,她转过头,见郑众已带着几个常侍和黄门走了进来,一个黄门的手中端着一个黑漆描金的鲤鱼托盘,上面摆着一壶酒还有一个玉质极佳的酒杯,这就是赐的毒酒吗?皇上还真看得起她,用了如些好的一副酒具。 “宋贵人,天亮了,请喝酒吧!”郑众来到她的面前,施了一礼道。 “大长秋,我可以有一个请求吗?”宋珺整理了一下衣裙,站了起来。 “娘娘请讲。” “我想请太医来为我请个脉可以吗?”宋珺看着郑众的眼睛,目光冰冷。 “这?娘娘,你今日便是死期,又何必?”郑众不解问道。 “犯人死前还有一口断头饭,还可以完成一个愿望,难道我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也算是过份吗?”宋珺苦笑着,一行清泪流了下来,这是自昨夜求情不成后,第一次流泪。 “这?好吧,臣去请示一下皇上。郑众无奈,转身离去。 刘肇一直在长秋殿里,等着结果,昨夜的怒火已消了大半,此时,虽然仍有恨意,却不再那样执著。见郑众来见,略感意外,问道:“这么快,就结束了?” “禀陛下,是宋贵人不肯饮酒,说求皇上让她死之前,再让太医给她请个脉。”郑众心里也奇怪,便据实报告。 刘肇想了想,叹道:“随她吧,将死之人,任何的请求,都是可以的,何况只是要求太医请个脉,虽有古怪,总不会有何变故的。” “喏!”不一会的功夫,贾太医被请了过来。他心里也恨着宋珺,觉得这个女人太过狠毒,但是皇命不可违,便上楼请脉。手一搭上脉,他的心就急跳了一下,觉得不可能,又重新认真搭了下。突然象被烫到一般,急急的撤回手,快步下楼,郑众见了,不知他为何慌乱,忙问,“怎么?出了什么事?” “她,她竟已有了身孕!”贾太医脸色极差。 “什么?竟会有这种事?怪不得她要请脉,原来是有恃无恐,可这件事还是得禀告皇上,事关皇嗣,不可鲁莽。”郑众说着,便又将结果告知了刘肇。 刘肇听了双目中如同喷火:“这个贱人,这就是她请求的原因。” 他来回的在殿中踱着步,“她想的倒好,以为拿子嗣拿要挟朕,朕就会赦了她的罪,她做梦!像她这种恶心之极的女人,朕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你传旨下去,死罪免过,打入冷宫,生下皇子后,送到阴贵人处抚养。她不是想要一个富贵吗?不是想让孩子当太子,自己当皇后吗?就让她永远在冷宫里做个春秋大梦吧!” 他想了想,又道:“去告诉冷宫的马施全,不用给她吃好的穿好的,也不用找人侍候,每天的粮米菜蔬供应她,让她自己去做。她那么有本事,就让她好好的活着,活到她的孩子当了太子,当了皇帝的那一天。” 刘肇的话已说得十分恶毒,当然宋珺听到了也只是一笑,命保住了,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只要她不死,家里的父亲兄长就不会受到牵连。自己的这着棋失败了,可是谁又能知道最后的结局呢?她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对着来带她去冷宫的太监道:“多谢了,你带路就行,我自己走!” 冷宫在西宫的最深处,一应长长的院子,早已年久失修。先帝时的妃嫔早已过逝。这里一直是个空宫,无人居住。主管的太监叫马施全,最舒服清闲的一个人,除了看宫,便是睡觉,胖得几乎走不得路了。 突然得到皇上的旨意,颇感意外。这皇宫里的事,他这里最偏远,大部分都听不到,如今突然一位贵人娘娘被打入了冷宫,还是一位怀了身孕的主儿,竟也不知如何对待了。但听了皇上的交待,心里便有了底,笑着道:“各位公公请回,这位宋贵人应交给我好了,这冷宫里头的日子,我会让她好好打发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奸笑,让宋珺心里打起了鼓,她不知道这个胖得猪一样的太监,会如何折磨自己。(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酒醉 世间最不能强求之事,莫过于两情相悦。一对男女,若不能在对的时候,对的季节,对的地点相遇,一切只是惘然而已。对于男的来说,功名权势,富贵荣华,都可在情爱之上。但对于天下的女子来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真情真爱才来得更加重要。 绥儿终于熬过了严寒的冬天,看着她手上的冻疮,赵玉心疼得直掉眼泪,一边上着药,一边小声地嘟囔着:“你就这么折磨自己吧,老爷人已过世了,他难道就舍得你受苦吗?说是守孝,就是折腾人。看看,本来一双漂亮的小手,变成了什么样子。” 邓绥笑着道:“过了第一年就好了,知道你心疼我,如今春暖了,还愁什么?” 天气渐热了。小木棚外的碧树红花,常引得绥儿打开小窗注目凝视,那风的拂动下,常有一个人站在不远的树下,一袭轻衫,痴痴的望向她这里。 绥儿哪里不知道刘庆的心意,只是自己既然已割断了这段情缘,便不能再对不起邓氏一族的期待。三年的守孝说是受苦,便是让自己断了这份心思。虽然苦些,却能让自己脆弱的心变得坚强起来。 她素来平淡,对所谓的荣华富贵也已经有些漠然了。因为她自小生于富贵,长于荣华之中,见惯了,也就无所谓了,无非是吃的穿的,皆比常人好些罢了,还不照样是三餐一宿。以她的身份就算是嫁给平常人家,也是会平稳富裕的过一辈子的。她更未想过自己一定要入宫为妃,因为生于富贵中,自小也听闻了许多的宫廷故事,太多的惊心动魄。但是邓氏一族却偏偏将她推到了这一位置上。家族的兴盛,都压到了她的肩上,即使再淡然也压得她心痛。 偏偏就喜欢了那个自己救过的废太子,心疼他的孤苦,心疼他的痴情,竟产生了万般的不舍。但是衡量轻重,她又怎能取舍。 “小姐。玉儿知道你心里一直有那个刘庆。那个人你不觉得太过懦弱了吗?如果当年他的被废是年纪幼小,迫不得已,如今他已长大。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夺回皇位,他如果真爱小姐,知道小姐必会入宫,为什么不去争?这样的男子即便是嫁了。也只会跟着窝囊一辈子。以小姐的才华,美貌。白白嫁了此人,真是可惜了。小姐就该是那万人敬仰的皇后才配得上,就该配那个有勇气斗倒窦宪一党的少年天子,那才是真正的男儿。”赵玉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天上的白云,悠闲的飘过,一脸的期待。 “刘庆他自小孤苦。他不夺位不是他没有勇气,是他兄弟情深。不忍伤害弟弟的感情。我倒没觉得他哪里懦弱,有时候他——”说到这里绥儿的脸上一红,想起那日他抱着自己不放,不仅娇羞燥热了起来。 赵玉见她不说,便回头来看她,见她面色通红,不仅笑道:“小姐,你还想嫁他不成?那人又来了,就在那边的树下,这几日来得更勤了!” 绥儿向外看去,果然见刘庆站在一棵树下,正向自己这边看来,他已十六岁了,比同龄的人略高一些,瘦瘦的,显得温文尔雅,但是星目朗眉,极是俊朗。 她只看了一眼,忙垂下眼帘,任长长的睫毛在雪白如玉的肌肤上投下一抹淡淡的阴影。“玉姐姐,我不会见他的,娘说的对,绥儿是早晚入宫的人,所以我已决心断了与他的想法,你告诉他,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不会再见他的。” “这就对了,小姐,你就该如此,我现在去告诉他。”却见李夏已迎了过去,便止了步说道:“小姐,为什么李大哥对这个刘庆如此客气!不就是一个废太子,小姐早晚是皇后呢!” “玉姐姐,你不要胡说,别说我第一次未入宫,便是入了宫也不一定是皇后。宫中又岂是我们想的那样。李大哥对他客气,是因为他是清河王爷,皇上的亲兄长,你一会和他说话,也不可失礼!”说着面向了父亲的灵位,静静地看书。 赵玉推了门出来,迎面一股清新的风,不由深深吸了口气,三跳两跳的向他二人走去。刘庆笑道:“玉儿姑娘有礼了,绥儿最近可好?” “小姐自然是好,清河王爷也好?”赵玉也笑了笑道。 “我还有什么好不好,一个锦衣玉食的废物罢了。”刘庆苦笑了下,清朗的目光看得赵玉也不禁一叹,此人相貌果然清俊,怪不得小姐喜欢他呢。 “王爷说哪里话来,听说皇上十分器重王爷,凡事都与王爷商量,王爷怎么还如此自怨自艾呢!”李夏接口说。 刘庆看了一眼绥儿的方向,见帘幕低垂,竟没有看自己一眼,心里更觉难过。“皇上只是敬重我是他的兄长,国家大事,又怎么会借重于我。否则我哪有时间来看绥儿!” 李夏打了一个哈哈,说道:“我曾在腊月时见过了皇上,皇上也十分关切绥儿,特意的问我绥儿的近况,看来绥儿虽落选,皇上却还是耿耿于怀的。”说着用眼睛看了一眼刘庆,见他突的变的脸色,知道话已奏效。 “皇上真的问了绥儿?他怎么知道绥儿是谁?”刘庆觉得自己的胃在收缩,酸痛得难以自禁。 “当然知道,绥儿是选秀的第一名,皇上不知道在哪里又早知道了绥儿的名字,自然是急于知道绥儿去了哪里?他还说等三年后的选秀,一定要再见到绥儿。” 刘庆后退了两步,用手抚住胸口,痛已到了极致,竟会没有了感觉,只是麻木,麻木的到他更痛。他早该听了李郃的话不是吗?绥儿永远不是自己的女人,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他爱到骨髓里的女人会对他的痴心无动于衷。他大口的喘着气,心痛到无法呼吸,为什么是刘肇,任何一个人,他都可以争,可以夺,他都会把绥儿抱在怀里,至死都不放手。可是那人偏偏是皇上,是自己从小最疼爱的弟弟。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赵玉的声音显得飘渺而陌生,“王爷,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王爷,王爷?” 刘庆苦笑着,摇了摇头,“玉姐姐,我回去了!”他想,一切到了该了断的时候了。 他艰难的转身,拉过了马,却没有上马的力气,只好拉着向前走去,他甚至无法回头再去看一眼绥儿,看她是否在看着自己。林中的树木在微风中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在嘲笑他的无力。他突然用力翻身上马,狠狠地抽打了马的身体,箭一样向前驰去。 他却不知道,身后的绥儿正在从窗口关切的看着他,心疼的看着他的痛楚。 马匹快速的向前奔着,直到停下来时,他才看到已到了清河王府,那几个字似讽刺一般的挂在大门的上面,刘庆下了马,发狂一样,冲进了府中。 左小娥见他跌跌撞撞的回了寝室,十分不安,推了门进去,见刘肇已将室内的东西都扯落于地,泪流满面,嘴唇哆嗦着,突然见到左小娥进来,大吼道:“去拿酒来,拿酒来。快去!” “喏!”左小娥吓得退了出来,去后厨拿了酒回来,见刘肇跌坐在地上,全身无一丝力气,连想动动手指,仿佛都是力不从心的。只是呆呆地坐着,日光透过斑驳的窗户透了进来,明净而凄美,只是不适合此刻他的心境。 “王爷,酒拿来了!”左小娥轻声地说着。 刘庆摇晃着站起来,直接拿过了酒具,大口的灌入了口中,胸前的衣衫全湿,他全不在乎,直到喝光了酒,才发出哭一样的笑声,道:“我还未未醉,再拿酒来!” 左小娥吓坏了,劝道:“王爷,你这样喝酒不行的,你——” “快去,听到了没有,快去,否则本王杀了你!” “喏!”左小娥无奈,再次带了酒回来,刘庆再次一饮而尽,心怎么还是痛,要喝多少酒才不会痛,为什么,难道我只是一个悲剧的存在?这一生我便只能是一个被别人抛下来的石子?我还有什么用? 刘庆的头已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日光照进他红肿的眼睛,他感到面前变得迷迷蒙蒙。他再见不绥儿了,绥儿再也不可能再属于自己。“啊——”他狂吼着,倒在了床上,眼睛呆呆地盯着房顶,只有泪水滚滚而落。 “王爷!”左小娥慢慢地靠近了刘庆,想帮他脱去靴子。 刘庆听到了绥儿软软柔柔的声音,转动着目光去寻找,却见到她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樱红的嘴唇微张着,肌肤柔腻。 “绥儿?你不会进宫了是吗?绥儿?我的绥儿!”他伸手忙乱的扯着衣服,嘴唇已然吻下,好甜美的绥儿,“王爷!你不要这样!”喘息声更重,绥儿卷缩在他的怀中,渐渐被他的气息掩盖。 “王爷,我是——”左小娥微微挣扎着,却越来越无力,衣衫已被扯脱,雪白的肌扶露了出来,已印上了他密密的吻,她气息越来越不稳,只觉脸已经火烫一般的烧灼了起来,终于放弃了抵抗,任由他将她裹在身下,叹道:“罢了,我的心早已是你的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清晨,刘庆从梦中醒来,揉了揉头,觉得还十分疼痛,突然感到碰到了一个滑腻的身子,吃了一惊,睁眼看去,却见左小娥睡在他的旁边,一身雪白的肌肤,带着一丝凉意。 “啊!”刘庆叫了一声,直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也是一丝不挂。他在一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用力的打向自己的脑袋,床上旖旎的风光并没有触动他心,却反而让他懊丧不已。 “王爷?”左小娥被他惊醒,拂晓的晨光已经照进了屋子,穿过层层的纱幔,散散的照了一地。她轻移了一下身子,觉得两腿之间传来隐隐的疼痛,冰凉的肌扶却碰到了熨烫的身子,一阵娇羞,脸上火烧一样的红。 “王爷,昨日你喝醉了,把我当成了,当成了——”左小娥突然觉得心底一种异样的酸楚,竟不知如何再说下去。 “快穿好衣服吧,小心着凉。”刘庆将床榻上的衣物抛给她,自己也开始着衣。等穿戴整齐了,看也不看缩成一团,不知所措的左小娥,叹道:“小娥,是我不好,我会娶你为妻,今日我便奏报皇上赐婚。你收拾一下,若皇上旨意到了,你便接旨吧!” 说着推开了门,满眼望去一片的盛景,嫣红翠绿,姚黄魏紫,依次在园中绽放,璀璨无双。可是在刘庆眼中却是灰白色的,他深悔自己醉酒后的鲁莽,如今已成事实,再也挽回不了了。 阳光照到他高大的身影上,显得落寞而悲伤,他深吸了口气,已成事实。便要负起责任,小娥,总要有一个名份。她总如一枝幽兰,在他身边悄然绽放,一点一点的他已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就如同呼吸,如同空气。如同房中的摆设。可是如今,他竟和她有了肌肤之亲。他记不得昨天他做了什么,但是那床上的落红却清楚的告诉自己。他做过了什么。 微风轻轻的拂了过来,他闭了眼,空气中似首还带着花开的味道,还有。绥儿那美如花朵般的笑颜,似乎都渐渐地远了。是他自己,是他自己亲手将她推远的。一种无限的愧疚,让他痛苦的挣扎着。 李郃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王爷。怎么今日起得如此之早?” “我,唉!先生,我昨天。我昨天,唉!”刘庆不知如何才能开口。只是叹着气。 李郃见左小娥在房中露出头向外张望,一脸的娇羞,不由哈哈大笑,“恭喜王爷,得此佳偶!” 刘庆苦笑着,“先生不要开我的玩笑了,刘庆心里觉得十分难过。” 李郃没有作声,空气中仿佛窒息了一般,有着一种爆发前的窒息感。“王爷,你什么时候会清醒过来!” “我!”刘庆被他喝了一声,更加晕眩难受,低头不语。 李郃冷笑着:“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昨天去见邓绥又被羞辱了吧,你每次去看她,回来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却觉得那女娃比你要清醒得多,她为什么要坚持守孝,守一个男子都坚守不下来的孝?她为什么不肯见你,为什么推迟三年入宫?不错,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一个不值得爱的男子。你太优柔寡断,你不觉得你一直在追寻的东西都是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她就是为了下一个与你分开的决心,她做到了,而你却还在拖她下水。你再看看你的身边,左小娥,左大娥,两个如花一般美艳的女子,真的比那个邓绥差吗?不见得吧,你的心已经被幻境充满了,看不到真实的世界!醒醒吧,你看看,她才是你该要的!”他用手指着已经准备打水为刘庆梳洗的左小娥大声说着。 刘庆被他骂得狠了,心却突然变得清明了,他看了看,娇柔美艳的左小娥,淡淡地笑了,“先生说的是,是刘庆太过执念了,一念不清,事事不清。这一年来,我一直在求她看我一眼,她却从未有一丝牵念,也许,在她眼中,入宫才是她真正该走的路。而我已挡在了她的路上。只是,她也曾对刘庆,算了,一切都结束了,是刘庆自己亲手结束的。也许,这就是天意。” “天意也罢,人为也好,我倒是觉得是好事,你放下了,她便也放下了,岂不是好?何苦两个人苦苦的相守着,却明知永远只是一场梦罢了。”李郃指了一下左小娥又道:“好好待她,以后此女也是贵不可言。” 刘庆在左小娥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又吃了早饭,感到清爽了许多,看向左小娥时,见她一张瓜子脸,睫毛长长的,眼睛如墨玉一般,黑得深不见底,身材纤细合度,确是美丽非凡,若不是认定绥儿的美丽,左小娥确是难得的美人。 “小娥,去吩咐备马吧,我要入宫。”刘庆温和的说道。 “喏!”左小娥答应着走了出去。刘庆从怀中拿出一幅绣工精美的梅花争春图来,贴到脸上,苦笑了下,用手用力撕开两半,却心疼得舍不得扔掉,又放入了怀中。 刘肇自李美人和宋贵人的事后,除了阴璃宫中之外,再也不去任何一个宫,阴璃成了他的独宠,两个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竟也十分快活。转眼快到端午节了,窦太后张罗着要热闹热闹,已准备在那一天赛龙舟,赐宴群臣。正在这时,刘庆来求见,倒是颇出乎刘肇的意料之外。这个兄长,已经深居简出了许久,就连自己召见,都推脱不来,他也知道他恬静的性子,也不十分勉强他,只是他自己已经大婚,兄长却还是孤独一人,不免多替他操起了心。 前些日子,听说御史大夫之女貌美贤惠,曾与兄长提起,谁知他只是淡淡一笑道:“皇上,婚姻之事,我与你不同,我只想求得一心人,与之长相厮守,便是天涯海角,亦是心甘情愿。” 刘肇知他是性情古怪,却没想到对情之一字,却如此的专一,便只得做罢。今天见了,便打趣他道:“兄长能来我这寒松堂,真该对天祷祝,真真是难得!” 刘庆施过了礼,也笑道:“皇上,是想我,嫌我来得少了,以后天天就呆在你这寒松堂,你不怕费粮食就行!” “哈哈哈!”两个相视大笑,刘肇站起身来拉了刘庆,见外面阳光十分好,便一边说笑一边走出德阳殿,向御园中走去。 “皇上,臣听说最近宫里发生了许多事,皇上也不必心忧,心烦了就到宫外走走,这天眼瞅着就热了,不如去甘泉宫避暑。打打猎,看看风景,总比日日在宫中烦心好。” “是啊,想来皇兄现在是逍遥自在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朕却担着大汉的天下,日日要关心民生疾苦,再不似以前的快乐了。”刘肇摘了一朵花在手上,坐到一块巨石上,摆弄着。 “这一点上,臣是比陛下好得多,不过去甘泉宫也不妨碍处理政务,臣出一个主意,可以让宫里的侍从,日日派专人送到甘泉宫,反下这些猴崽子们都闲着无事,干嘛不找点事干。”刘庆也摘了一朵花,放在鼻端闻了闻。 “这主意好,等过了端午,朕便下旨去甘泉宫避暑,对了,皇兄来找朕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可别说是来找朕玩的。” 刘庆苦笑了下:“皇上,我来见你是为了求皇上赐婚的。我昨天喝醉了酒,与皇上赐给我的左小娥有了肌肤之亲,如今只得求陛下赐婚了。” “哦?竟有此事,哈哈,还笑你逍遥自在的,以后看你有了妻室,还怎么逍遥!”刘肇听了大喜,开始取笑起刘庆来了。 “皇上,你笑我也好,总之是我的不是。” “哈哈哈,朕当时赐你这二女,便是想让你娶的,如今正好。索性也是娶,不如二女都娶,看谁先给你生一个胖小子。”刘庆扔了手中的花,站起身来,拉了刘庆,“走,回我的德阳殿,朕让蔡伦拟旨。” 二人正要回去,却见阴璃旖旎而来,淡绿色的衫子微微扬起,由于天热,用绢帕轻轻扇动着,露出一截凝霜皓腕,被淡绿色的衫子一映,更加腻白如脂,隐隐让人目眩神迷。她发间的珠钗流苏随着步子摇摇曳曳,垂坠起伏不停,更显得娇俏可爱。 见皇上在,便过来见礼,猛一抬头,正对上刘肇的眼睛,竟是愣了,这人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那清瘦的身材,那淡然的气质,在哪里见过呢? 她一生见过的男子,除父亲便是兄长们,入了宫便是皇上,那一大群太监自不会入了她的眼,可是这个男子真的有似曾相识之感。 刘肇笑道:“这是朕的皇兄,我们自小在一起十分亲近,都是家里人,你也来见见。” 刘庆忙施了礼:“贵人不必多礼!”他也觉得阴璃十分眼熟,似乎也曾见过,细看时眉眼中竟与绥儿有几分相似,突然想起,那日在邓大人府中养伤,却曾见过一个极美的女孩子,没想到竟成了皇上的阴贵人,真是事事难料,但当时隐瞒了身份,此刻也不必说破。 刘肇心情大好,笑道:“一起回德阳殿,今日皇兄有大喜事,正好一起庆祝,璃儿,你也来吧,我们三个一起喝点酒,你来唱一首曲子给我们听!” “喏!”阴璃笑着答着,却仍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刘庆,心中的疑团一点点的放大,放得很大。(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端午(一) 端午将近,宫里开始忙碌开了。窦太后今年的兴致格外的高,特意嘱咐刘肇一定要有龙舟赛。 正月时派往边境的队伍不断传来喜迅,长年与汉朝作对的龟兹、姑墨、温宿三国都投降了汉朝。为了稳定局势,刘肇命班超为西域都护,徐干为长史,驻扎在龟兹它乾城,徐干屯兵疏勒。一时间朝堂之上欢天喜地,从未有过的欢乐气象。刘肇也便顺了皇太后的意思,命蔡伦和郑众准备龙舟赛。 蔡伦和郑众商量在沧池举办,沧池是皇宫中的主要水脉,自西向东,横穿整个皇宫。沧池周回十顷,碧波荡漾,并起“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池西北有一座高达五十丈的神明台、井干楼,是皇帝祭祀神仙的所在,正好可以用来观看龙舟赛。 船只宫中可以使用的有十九艘,再造已来不及,便将所有船只整修完好。问题是谁来划龙舟的问题。 郑众说:“我看这宫中的太监可以分作两队,宫女们可以分作两队,御林军可以分作两队,这样两队一比,还有得看,赛起来也公正。 蔡伦笑道:“这主意倒是不错。不过军营中的人多,只出两队太少,我看不如让五大营各出两队,五营同时比赛,那时场面更是惊人。” 郑众拍手叫好,不过眼珠一转又有一个点子,“我看大臣们光看比赛,没有意思,也下场比试如何?四十岁以上的可以不参加,四十岁以下,倒是可以来凑凑热闹。他们久在朝堂,过个节,也乐一乐!” 蔡伦大笑道:“你这个点子有点馊,不过真是妙着,到时候一定有趣。不过这得要皇上下旨,我们两个就做不得主了。” 郑众道:“好,这是自然。不过。赛过龙舟,我还有一个主意,既然是乐一乐。不如再来个拔河比赛如何?老少都可以参加,定是有趣的紧。” 两个人将计议的结果申报了刘肇,刘肇毕竟也是爱玩的年纪,不过调动五营中的将士。他还是斟酌了下,只在每营中选出四十人参加。而且入宫要接受检查。而让大臣们参加比赛,刘肇觉得十分有趣,便下旨,朝中四十岁以下京中大小官员都可参加。旨意一下。京城轰动,竟是喜气洋洋,都等待着端午的来临。 而此刻最辛苦的要数郑众和蔡伦了。两人干脆分了工,一个负责宴会的各样物品。座位的分配,还有物品的准备。另一个负责安排进宫人员的各项事谊,调动人手,指示牌的位置,护栏的摆放,带队的人选,总之忙了一个昏天黑地。 窦太后在宫里还是比较清闲的,由天到了初夏,身体渐渐好转,精神也好了些,便常叫妃嫔们来请安。看着一群如花的女孩竟然都被冷落,不免心中也十分感叹。便把刘肇叫到了嘉德殿,问道:“皇帝最近只去看阴贵人,是不是太勤了些。宫中女孩那么多,不能只取一枝独秀啊!” 刘肇最不爱提起的便是内宫之事,便答道:“母后,你也知道,儿臣由于李美人之事,对宫中的妃嫔十分失望。实在不想再徒惹事端,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宫里还是平静点好。” 窦太后对这个回答早就了然于胸,淡淡地笑道:“你身为皇帝,能不能让后宫安定,就如同治国是一个道理。你的臣子们互相猜疑,互相指责,互相陷害,你是怎么处理的,这后宫便怎么处理。如果一个皇帝连后宫的几个妃子都头疼,如何治国呢?” “母后说的是,儿臣也明白这个理儿,可是朝中的事,儿臣已经是应顾不暇,实在不想在宫里又闹得鸡飞狗跳。腊月里儿臣遇刺时,曾经有一个叫陆乘风的小儿,当时朕怀疑他与那刺杀朕的匪盗是一伙的,便将他关入狱中。谁知他受不得拷打,最后竟暴毙而死。最可气的是他临死之时,在墙上画满了符号,记号,说是诅咒儿臣子嗣不旺,女多男少,要么死要么残,登了皇位也活不了几天。儿臣虽不信这个,却十分生气,也害怕宫中再有人怀孕!” 窦太后听了哈哈大笑:“皇儿,这种事你也信?别说我宫中的女人有多少,便是死残之说也是不可能的,哪一个出生的孩子不是手心里捂大的,谁会有那个胆子让皇子受损,你放心,这都是巫蛊之说,不可信的。不过皇儿,母后还是劝你,你虽信任阴贵人,可是她专宠至今却仍未怀孕,那个在冷宫的宋贵人又永无出头之日,哀家还是劝你,多多宠幸宫人,不要让汉家断了后。” “母后儿臣记下了,端午之日便让所有妃嫔同母后一起看龙舟赛,一同饮宴!” 窦太后点点头,心绪突然间变得茫然和酸涩,若是面前的孩子是自己亲生的,那么现在定是会为了他的宫内事尽心尽力扶持,哪里会象现在一样,期盼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也怪自己命苦,竟没有所出,希望这个秘密永远成为一个秘密吧! 端午节转瞬即至,一大早,天还未亮,整个宫里便开始忙碌起来。刘肇夜里睡得极好,精神焕发,阴璃已装扮完毕,正站在他的面前,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珠串因她的动作,落在鬓边,仿佛带着无限的风情。因靠得近,他还能隐约闻到她的体香,幽幽的,带着清淡的桂花香味。阴璃正在服侍他穿衣,一双小手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刘肇笑着抓住,放在唇边轻吻,阴璃红了脸,用力抽回。 “皇上就会欺负人家,听话,穿好衣服啊!今日京城的百官都来看太后和陛下,这穿戴上可不能马虎,臣妾早几天就为陛下准备好了。” “呵呵,知道了,爱妃,今天你是后宫之主位,跟在朕的身边。” 一句话,让阴璃愣了一下,她自入宫后,一直是皇上的专宠,却没有想到自己现在已是后宫之主了。可能是由于有太后在,所以总觉着抬不起头来。如今想想确实是的,宫里现在未设皇后,以贵人为尊,而贵人只有自己一人,所以虽不是皇后,也与皇后无异了。 心里竟美滋滋起来,向着刘肇浅浅一笑,“臣妾知道了!”但说完这话,后背却挺直了起来,那埋藏了许久不肯冒头的傲气,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等刘肇戴好了冕冠服,戴好了玉制的冕冠,系好了组绶。阴璃便也来到铜镜前对莲儿说:“莲儿,戴我那枝凤凰七宝金华胜吧,布摇也换成那两件石榴厂镀金的。”果然重新换过后,显得富贵大方,风华绝代。 刘肇见了笑道:“怎么也在给朕长脸吧,呵呵,不错,朕的爱妃极美,甚合朕意。” “臣妾就那几件首饰,已拿了最好的出来,皇上要是疼臣妾,以后多让匠作大人给臣妾打一些好的。”阴璃趁机撒娇。 “好好好,朕的爱妃必须是最美的,你要做什么样式的,就让崔景去找他们做,就说朕答应的。”刘肇宠腻的摸到摸她如雪的肌肤。 “皇上说话要算话,璃儿可记住了。” “那是自然,朕一言九鼎,怎么会赖了你一个小妮子的账。” 两个人说说笑笑,用过了早膳,就见蔡伦来禀报,“皇上,太后已经起驾,问皇上什么时候去呢!” 刘肇拉了阴璃起来道:“备辇,朕和爱妃也起驾!” 宫门口,已集合了几百名等待入宫的官员和五营的军士,从皇城的十二座城门面入,门口有检查履历和印绶的太监值班。再由数名指引太监沿途指引,又设了路牌和标志,倒也秩序井然,全然不乱。形成了十二条长长的队伍,都向沧池集合。 当然后妃和太后皇帝的寝宫是设了栅栏的,又设了穿甲的武士,不许通过。 刘肇的几位兄弟和刘氏皇族,已特别放行,早早便坐到了井干楼里,内侍们已摆好了果盘,干果,几个人互相见礼,笑逐颜开,也不就坐,都站在楼前的栏杆处,向下观看。 沧池内的十九艘龙舟已准备好,在池中并排摆开。渡口处摆了红绸,做为比赛的起点和终点。湖中的水宛如明镜一般,清晰的映出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红红的花,碧绿的树。层层鳞浪随风而起,无数的浪花,在追逐,在嬉戏。阳光在湖面上好似撒满了碎金,金光灿然,波光粼粼。时而有小船划过,打破了湖面的平静,就如舞台上的幕布远远的揭开,等待着激动人的时刻的来临。远处的几座小岛互相呼应,像盖了一层雾,若隐若现,仿佛万里江山浓缩在了这一个小小的沧池之内,壮观非常。 刘庆来得最早,刘伉未出正月便早早去逝了,还未满十七岁。因此来的,只有几个弟弟。济北王刘寿,河间王刘开,城阳王刘淑,广宗王刘万岁。由于刘庆最大,便召呼了他们,只是几个弟弟,对这场比赛,兴致勃勃,竟是都聚到栏杆前观看,只得笑笑,由得他们。 见官员们还在陆续进来,也乐得消闲的一刻,望着湖中的迷人风景,愣愣地想着心事。(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端午(二) 忽见郑众来到楼上,对几个王爷道:“皇上有旨,让各位王爷与公主,驸马都在井干楼,不必到神明台拜见,待龙舟赛后家宴再见。” 武德长公主刘男说道:“这样也好,两座楼挨着,转来转去的,多麻烦。皇上还是体谅我们的。是不,庆哥哥?” 刘庆笑道:“皇上的恩典,这样可以让我们安心观看,不必担心害怕的。” 他所指的当然是窦太后,众人心领神会,相视一笑,都感轻松。平邑公主刘王自小便性格柔弱,嫁给了黄门侍郎冯由,两个竟是夫唱妇随,相敬如宾。冯由与刘庆最好,便凑到刘庆身边道:“三哥,可知道能否见到后妃?” 刘庆道:“听说这次皇上已允许后妃观看,大概在神明台,怎么问起此事?” 冯由叹道:“你不知道吗,那宋贵人害死李美人,被皇上打入冷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阴贵人却让她的父亲求到我的头上,一定要保护宋贵人的父兄,还要我帮着给升官。可是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黄门侍郎,这升不升官还得听皇上的。阴纲也无奈,不知道阴贵人却是为何一定要帮一个废妃的家属,想来也是心善之故。我琢磨着一会能单独找到阴贵人,向她求求情,让她另想他法。” “哦?竟有此事,倒是有趣。我想那宋贵人之父兄,官品不高,你要升他们的官只要小小活动一下即可,怎么会感到如此为难?是不是想从阴贵人那里得些什么好处?”刘庆打趣他道。 “我哪里敢啊,你也知道,公主虽位尊,却是万事不问的。我这个人也随了她的性子。万事也不求人的。如今皇上政令清明,谁还敢收钱卖官,不是找死嘛!可是我实在是推不过阴纲,只好来求个宽恕。”看着冯由一脸的苦相,刘庆暗觉好笑。 “阴纲这个人我倒是见过几面,也是一个城府极深之人,他把这事求你头上。那是实在求不到人了。知道你性子温和,才逼了你的。这样,一会家宴上。你把事情同阴贵人讲讲,如果实在不行,我帮你去求皇上!”刘庆见他可怜,便安慰道。 “实在是感激不尽!多谢谢皇兄成全!”冯由一个劲的打恭施礼。弄得刘庆也不好意思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河间王刘开凑过来问道。他的母亲是申贵人,章帝去逝时只有七岁。便被窦太后将他母子送往封地。如今也才十一二岁,正是天真活泼的时候。 刘庆抚了一下他的头,宠溺的说道:“小孩子家不用知道那么多,一会好好看。听说最热闹的是五营军士同时比赛,那场面一定十分热闹,你喜欢哪营的军队。可以为他们喝彩啊!” “真的吗?我要看!”他去拉了济北惠王刘寿,他二人同是申贵人所生。一起长大,十分亲近,两个人耳语了几句,又跑去栏杆处观看了。 眼见神明楼和井干台下的人越聚越多,喧哗声也越来越大。蔡伦扯了嗓子直喊得口干舌噪,也是毫无结果。正在这时,听唱官呼道:“太后,皇上驾到,百官跪迎!”众人才安静下来,齐齐跪倒,口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 刘肇带着阴璃扶着窦太后下了轿辇,众位妃嫔跟在后面,一起登上神明楼,告诉唱官让众人平身。唱官又道:“请龙,祭神。” 众人皆起身,向龙舟看去,见有侍者安上龙头,龙尾,并且将一只公鸡杀掉,淋在船头。太后皇上和众妃都将手中的食物纷纷投入水中,他们投过了,众臣又投,着实热闹了一番。 刘肇待一切都作完后,又让他呼道:“传朕旨意,今天每队获胜一方,各得白银一锭。” 消息传出,万岁之声再起。只听蔡伦郑众齐声喊道:“龙舟比赛开始。第一组内侍队对内侍队!” “轰!”众人齐声笑了,连窦太后都逗得笑了起来,“这是谁的点子,还不是看他们的笑话!” 刘肇见窦太后高兴答道:“都是蔡伦和郑众的点子,这显得公平。母后快看,他们登船了。” 刘开凑到刘庆面前问道:“三哥,为什么要杀掉那些公鸡呢,好吓人!” 刘庆笑着道:“不要怕,端午有一说是为了纪悼屈原大夫的。他在五月初五这天投了汩罗江殉国。百姓们为了怕江中的鱼吃了屈大夫的尸身,便将食物投到江中。而那一天正是雨天,湖面上的小舟一起冒雨出动争相划进茫茫的洞庭湖,才有了现在的龙舟赛。至于为什么杀鸡,我小时听父皇说起,是为了镇恶,人们认为五月五日为恶月,恶日,且有不举五月子之说,即说五月五日所生的婴儿无论男女都不能抚养成人。而鸡,传说是阳气最盛之物,所以出舟比赛前杀鸡来镇住恶事。” “哦,原来如此,快看三哥,开始了!”刘开站起来指着湖面,只见两艘小舟已划过水面,向湖心岛驶去。绘彩的龙舟,整齐的装束,看起来十分漂亮,让平日这些见人就鞠躬作揖的太监,也熠熠生辉起来。 两队内侍,一队系着红腰带,戴着红色的头巾。一队系着黑色的腰带,戴着黑色的头巾。观看的人们开始鼓噪起来,大声呐喊着,郑众又准备了锣鼓,在岸上敲打助威,一时湖面上回荡起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红队奋勇挥桨,动作十分整齐,而黑队落桨较乱,船只也东倒西歪,岸上不仅哄笑起来,有人喝着倒彩。黑队里有窦太后宫中的总管太监周博,所以刘肇便盼着红队获胜,忍不站起来看战果,见两队输赢而分,不仅十分高兴,也大笑着随着众人呼喝。 妃嫔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又新鲜又好玩,年纪都不大,也都站起来观看,笑声不断传来。 窦太后早看到黑队已输,却不着急,笑着对王银儿道:“瞧瞧,哀家就说这个奴才铁定是输的,他一上船我就看着不象个样子。对对对,你看,哪有这么划船的,就该有人喊口号。” 正看着见红队已然返回,向岸边驶来。而黑队落后了很远,还在湖中乱转。众人又开始鼓噪大笑,乐得前仰后合。越笑黑队便越急,划得就更不成个章法,索性还未到小岛便返了回来,众人又大喊,他也不管,却弄错了方向,真奔了那岸边的柳树划了过去,越想划回来,就越往柳树丛里划,最后缠到里面,无论如何也出不来了。 这一下众人更笑得不可开交,窦太后本来还喝着茶水,见了一口水喷了出来,大笑道:“笨得着实可爱。” 当然,第一场比赛,红队获得了胜利。刘肇宣了带队的孙珰,赞道:“果然不错,调度有方,是个将才。”立既赏了银子,众人雀跃而去。 第二队是宫女比赛,这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众人都十分感兴趣,连窦太后都站了起来,向湖中看去。见一队宫女穿着绿衫,头上也用绿丝巾系住长发,带队的宫女穿了一身蓝装。另一队宫女穿着红衫,头上也用同色的丝巾系住,带队的宫女穿了一身粉装。两队颜色艳丽,莺莺燕燕,甚是娇美。窦太后道:“这,这能行吗?都是如此娇美的女子,哪有那些个力气!” 正说着,船已驶离了岸边,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两艘小船,不仅稳稳而划,而且形成了一条直线,竟相奔着湖心鸟驶去。彩船漂亮,再乘上了一船的美丽少女,却个个悠闲而动,真是赏心悦目之极。众人都忘了呼喝,只静静地看着,欣赏着,仿佛看着水乡里的少女在湖中采着莲藕,竟带了三分民间的气息,看得人心神俱爽。 不知何时,才有一人大喊一声,“好!”众人才想来,齐声鼓起掌来了。窦太后笑笑,对刘肇道,“皇上,这女子竟比那一队要好看得多。” 刘肇笑道:“是啊,没想到,这些女孩子竟也有过人之处。” 转眼间,船已返回,这时,才见那粉装的少女在船头站了起来,不知喊了句什么,见船只突然加快了速度,转瞬便与那船拉开了距离!此时众人才想到这是比赛,又开始鼓掌呼喊,鼓劲,一时欢声雷动。 果然那红衫队获得了胜利,刘肇将那带队女孩宣过来看时,见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清秀的脸上,一双眸子闪着聪慧的光芒。窦太后十分高兴,叫过来又另赏了银子。问了名字,叫锦儿,是袁氏姐妹的宫人。 第三队便是五营竞赛了,五船同出,又都是军士,自是十分好看。连一向清静自持的刘庆都站了起来,见五条船如离弦之箭一船,齐头并进而行,在水面上画出五道水线,竟不分上下。 岸上的呼喊声如雷声一般,各有偏爱,只大声喊喝支持。只到最后时分,才见长水营越队而出,赢了一个船头。 这一场看得众人汗流浃背,嗓子差点喊破,却是直呼过瘾,没见过如些激烈的比赛。(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家宴 龙舟赛让大家过足了瘾,朝中内外压抑了太久,如今似乎满心的欢喜才释放出来。后宫的妃嫔们,素日除了请安,就是枯坐宫中,连皇上的面都难得一见,如今不仅见到了皇上,还看到了如此令人兴奋的竞赛,也是平生第一回,都翘首观望,放松了心情,只觉阳光也明,绿树也翠,鲜花也香了。 大臣们的龙舟赛后,就是牵钩,也就是拔河了。人数相等的双方对拉一根粗绳以比较力量的对抗性,春秋战国时是用以训练兵卒在作战时钩拉或强拒的能力,刘肇幼时也常让宫中的内侍一起玩笑取乐。今日蔡伦和郑众特意让大臣和内侍们都参加,老少都有,老的胡子老长,白发苍苍,少的如刘开之类还是少年,足有上百人参加,号令一响,一起用力,旁边看热闹的大喊助威。刘肇和阴璃都忍不住,趴在神明台上张望。 正午过后,刘肇赐宴群臣,由刘庆带着济北王刘寿主持。自己则带着一众嫔妃陪着窦太后与刘氏宗亲举行家宴。 家宴在显亲殿举行,嫔妃们在左边,刘氏宗亲在右边,一溜在殿中摆开。显亲殿不太大,修建得极早,原本是先帝的荣妃居住之所。据说她极擅音律,犹擅古瑟,传说她弹奏时,常有鸟儿落在窗外倾听,章帝十分宠爱她,只是得了咳疾,没几年便去逝了。 刘肇和窦太后坐在主位,阴璃只是贵人,按例被安排左边第一位的位置。她今日刻意的打扮,果然艳压群芳,卓尔不群。 刘肇对窦太后依然十分尊重。亲自为太后布菜。窦太后今日心情大好,虽面上淡淡的,却总还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案上名酒佳肴,鲜蔬野味,微风指帘,只觉心旷神怡。阴璃饮了一口“燕子酒”,觉得辛辣入口。偷偷看了一眼正座上的皇上。见他也正拿眼睛看着自己发笑,也红了脸,故意不瞅他。将目光落到对面的刘氏宗亲的身上。 清河王刘庆和济北王刘寿不在,但座位还保留了,刘伉死后,刘庆居长。位置自然为他留着。自那日见了刘庆,阴璃一直在回忆着在哪里见过他。只是一来她懒得细想,二来她对当日之事并未深究,所以并未想起。济北王刘寿她从未见过,也不知是个什么样子。想来比皇上还小,也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吧。只是在宫里面,再小的孩子也是地位尊崇。独当一面了。 河间王刘开,圆脸细眉。还是个孩童的样子,他与刘开同是申贵人所生。此时申贵人就坐在窦太后以下的第一位上。早年的申贵人已成为了皇太妃,早同自己的儿子一起遣回了封地,此刻由于刘肇的兄弟情而回到了京城,在皇太后的面前还是保持着谨慎,端庄之态,一脸恰到好处的微笑。只是她的微笑让阴璃觉得时隐时现着一缕浅淡的哀伤。 申贵人在章帝时并不得宠,只是她并不象宋贵人和梁贵人一样刚入了宫就生了子,得了窦太后的敌视。她无声无息的为章帝生了两个皇子,却在宫中安然无恙,可见也是极重生存之道,聪明绝顶之人。就是不知当年她是怎样的风光,此时两子在侧,也算是颐养天年了吧!城阳王刘淑才九岁,一双灵动的大眼四下看着,显得十分聪慧。广宗王刘万岁才六岁,当年被遣往封地时还是才出襁褓的婴儿,对自己的几位兄长显然也是十分陌生,旁边的坐着自己的母亲,柳贵人。柳贵人才二十岁的年纪,身材却略显发胖,只是面目慈和,显得平易近人。 窦太后对两位皇太妃却十分客气,一直向她们敬酒,两人应付似的客气着,时而想着心事。殿中虽无风无浪,却显得过于拘礼了。 刘肇一直在劝各位兄弟多吃,他对刘万岁极是喜爱,想来也是由于他还小的缘故,所以叫了过来,坐在旁边哄着。 阴璃只少吃了几口,一双妙目便落到了自己一侧的嫔妃身上。她和旁边坐着袁氏姐妹,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衫,绯红绣着兽纹的锦衣,杏子黄缕鑫挑线的纱裙,一色的嵌宝金饰。发髻上戴着赤金如意簪,虽不华丽,却也光彩照人,神采飞扬。由于是一模一样的装扮,虽没有自己华丽夺目,却也与众不同,引人侧目。 苏宫人、马宫人、林宫人、郑宫人和杨宫人坐在她们三个人的后面,只低着头吃东西,谨慎得很,并不四下观望。头上的流苏随着动作来回的晃动,如风一般扰人清静。陈采女和曹采女坐在更后一点的地方,两人俱是小吏家的出身,入宫又不得宠,从衣着上便看得出来。 “太后,皇上,臣妾敬一杯酒,祝皇上龙颜天天喜,祝太后身体日日康。”阴璃正看着却听身边有声音响起,原来是袁氏姐妹齐来敬酒,两个人同时站起,声音动作相同,自有一番不同的意境。 窦太后微笑道:“看你们小姐妹如此可人,真是高兴,皇上,既是敬酒了,便吃一些吧!”刘肇也笑道:“是啊,两位爱妃的酒,朕还是要喝的。” 阴璃见了觉得她二人都敬了酒,自己不敬不好,便也站了起来,正在这时,见清河王刘庆带着刘寿来到了殿中,便又坐下。两人拜见太后,皇帝便入了席。 刘肇问道:“赐宴如何?” “回皇上,一切都好,不过人数太多,臣两人怕出什么乱子,吃过了席,便叫他们回去了。此刻在引导着出宫呢!”刘庆双手举过头顶,再拜答道。 “皇兄办得好,不过这是家宴,不必拘礼,来朕敬皇兄一杯。” 两人喝过了酒,阴璃刚要站起,却听旁边的的袁熙道:“阴贵人今日装扮很是娇艳啊,得了皇上的宠,自是与众不同。” 这话里带着刺。阴孝和怎能听不出来,扑哧一笑道:“是啊,皇上今早上特意命我刻意打扮。这虽是家宴,只是家也有一主不是吗?” 袁熙却不理她的话,又道:“主不主的,我们姐妹倒是不稀罕,皇上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这宠爱多了。肚子也该争争气。怎么这许久了,却还不见动静?” 阴璃也知道,自己已承宠几个月有余。日日与皇上亲热,可是自己竟依然还是未怀孕,可那宋珺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虽然知道她不会再与自己为难,但是那孩子却已成了不争的事实。若是生出来。已皇长子,自己的地位还真的不保。可是此刻。却不能失了面子。冷笑道:“起码我阴璃还有机会,就不知道各位姐姐妹妹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机会要靠人来找不是吗?妹妹,还记得父亲教我们的剑舞吗?我们一起舞一下如何?”袁熙转头问自己的妹妹袁襄。 袁襄一笑,早已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接口道:“姐姐,皇上看久了一个人也会腻的,对吗?我们给皇上换个花样瞧瞧。”说罢站了起来。向刘肇说道:“皇上,臣妾久未见到皇上。十分想念,今天有一剑舞,是我父亲所创,十分不同,陛下,我们为你舞一曲可好?” 刘肇正在哄着小弟弟刘万岁,听了一愣,转而大喜,他除了听过李美人一曲笛声,还未见过选上来的嫔妃有什么技能,便道:“好好,朕想看看,两位爱妃可以舞来。” 袁熙看了一眼坐在座位上一脸不服气的阴璃道:“皇上,臣妾要借两件物事,陛下可否赏给我们?” “哦?是什么?朕答应你们!”刘肇满是好奇,问道。 “这第一件,便是两把宝剑,陛下可否一借?”袁熙问道。 “这是自然,舞剑,自然少不得宝剑,来人,取两把宝剑来了一用。”刘肇点头答应。 “这第二件,呵呵,陛下,舞剑可少不了丝竹之声,我们两姐妹听说阴贵人极擅琴音,可否为我们一奏?”阴襄面带挑衅,看着阴璃。 阴璃心想,你们这是把我当成了帮你邀宠的工具,只是现在不答应,显见得自己不会,答应又十分为难,气得脸色苍白,竟是不肯起身。 窦太后笑道:“你们小姐妹好好服侍皇上是正经,哪里分什么须臾上下。阴贵人的琴技,我也是有所耳闻的,不如也奏一曲给哀家听听如何?” 如此一来,阴璃再不能拒绝,只得站起来,答了一声“喏!”心里却已气极了。 窦太后又道:“这显亲殿有宝,你们不知道,当年的荣妃有一把古瑟,便放在此间,听说那瑟的音色极美,正好一用。银儿却取来吧!” 王银儿答应了一声去取瑟放到了一张案上,剑也取来后,袁氏姐妹来到场中,她二人冲着阴璃笑道:“阴贵人,请奏酒狂咒。” 阴璃一愣,此曲极难,但是奏好了,气势却是磅礴,但是无法,只得依言奏起。琴声刚起,便见她二人抓起了剑,手腕转动剑柄,剑也慢慢转了起来,渐渐地,剑越转越快,门户开合,时而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时而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方,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互相配合,如两柱旋风般,骤如闪电,剑光四射,照得殿中如一道道闪电般。她二人身材曼妙,容貌相似,服装相同,像是要拨开云雾的素女,看得众人都傻了眼。 阴璃也被她们吸引,只是自己手中要弹奏古瑟,马虎不得,只得强打精神,只觉手指随着节奏的加速越弹越疼,只得咬牙忍着,待到一曲弹完,只是大汗淋漓,指尖已然磨出一两个血泡,气得眼泪已涌到眼前,却强自咽回。 两袁氏姐妹已收了剑势,摆成了一个绝美的姿态,引得刘肇眼睛都不眨一下,看得兴奋异常。男儿都爱武,而这武中,又揉合了柔美,正是打动了他的心意。大声喊好,竟将旁边的捂着手指的阴璃忘得一干二净。(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安宫闱 刘肇被袁氏姐妹所迷,一会摇头闭目,一会目瞪口呆,一时又微笑颔首,直到舞剑结束,还觉意犹未尽,便道:“晚上朕去你们宫里,你们再给朕舞剑,十分好看,十分好看!” 袁氏姐妹轻轻一拜,“皇上,臣妾晚间就在兰台恭迎陛下!” 窦太后对旁边的的申皇太妃和柳皇太妃道:“你们瞧瞧,这两个小娃,真是不错,这剑舞得让人心里直跳呢,我们几个老人都这样,何况皇上呢!不过皇上,这舞剑的功劳还由于阴贵人的琴弹得好,你也得赏啊!” 阴璃便离了座谢道:“多谢太后的夸奖,臣妾的琴音和两位妹妹的舞技比起来,差得远了。都是给皇上太后解闷儿呢!让太后乐一乐,我们心里也舒坦!” 窦太后呵呵笑道:“你这孩子的一张嘴,真是甜的紧,进退得体,不错,这么着吧,这瑟十分珍贵,你赏了你吧!” 阴璃忙跪倒谢恩:“谢太后,这瑟是古物,臣妾受不起。” “没什么受不起的,世上之物,都是有德者居之,你现在为六宫之首,进退有度,琴音悠扬,这要是还受不起,还有什么受得起?”一句话,便将阴孝和的地位定了下来,摆明着,虽未封后,这六宫之主位,已是无疑。 阴孝和喜出望外,本来憋着的一肚子火,也消了大半。又再次谢恩,让莲儿接过了古瑟。 刘肇也觉刚才自己只顾着看舞剑也忽视了阴贵人,便道:“朕今日高兴,与各位刘氏宗亲家宴,毕竟都是亲骨肉,这里外都是自己人。以后也不必拘着礼法。有时间就进宫来与朕玩一玩,各位弟弟还小,在朝中都未担着职,进宫来玩,朕是欢迎的。阴贵人刚才太后也说了,大方自持,进退有度。正合适主持六宫。以后有大事小情,太后管不过来的地方,就来找阴贵人也可。朕便准她协理后宫之权!” 阴璃忙又跪下叩头道:“臣妾领旨,谢太后和陛下的恩典!” 刘肇点头微笑,道:“起来吧,你是当得的。” 袁氏姐妹变了脸色。本来是想给阴璃一个下马威,作践一下她的傲气。也不愿她一个人妨了自己的前程,谁知事与愿违,反倒让她得了一个大便宜,得了协理后宫之权。这以后不更要受她的气。触她的霉头。但是自宋珺的事情之后,又深知了刘肇的脾性冒犯不得,只得忍气吞声。暗自气恼。 刘肇看了看其他的妃嫔,见没有一人上前祝贺。便拉了脸色道:“怎么,朕说的话,你们都没有听到?” 众人才不再发愣,忙起身齐齐跪倒道:“恭喜阴贵人协理后宫!” 刘肇看了看跪倒在地的妃嫔们,望着窗外已西斜的夕阳,端着茶杯平静地说道:“朕自上次李美人和宋贵人之事以后,一直冷落你们,可知道原因?今日当着母后和各位亲族之面,今天朕就讲给你们听听。朕自大婚后,自盼着六宫和睦,不愿你们互相嫉妒,生出事端。谁知才短短几月,便出了人命,惹出大事。你们的有些事朕也略有风闻,过去的就翻过去,朕和太后也不再和你们计较,但你们要记住两条,一是朕是你们的夫君,也是一国之君,君为天,朕便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要想在宫里安安生生的过好日子,得到朕的宠幸,便要学着占一个德字。阴贵人便是你们的榜样,不要没事吃什么味。二是要约束自己的宫里人,带进来的奶娘,侍婢,不要仗着谁的的势在宫里招摇,朕最看不得这个,也不要使什么歪心思,撺掇自己的主子,要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宫里平平安安就是皆大欢喜了——懂吗?” “喏,臣妾等知错!”众妃嫔齐声答道。 刘肇才满意的点点头,又道:“罢了,都起来安心吃酒吧!” 众妃嫔不情不愿的起来回了座位,各怀心事,表情各异,刘肇倒也不去理,心道:“你们怎么想都罢,只要以后不要再有事端才好。” 刘庆见气氛压抑,便笑道:“皇上,臣偶得了一个笑话,说给大家听听如何?” 刘寿,刘开听了,先拍手道:“好好,三哥说一个笑话!” 刘庆咳嗽了一声说道:“话说有一个孝廉姓戚,读书读得发了傻,久而久之,就得性情古怪呆痴了起来。一天,他早早起来就问婢女:“你昨夜梦见我了吗?”婢女莫名其妙,就道:“没梦见!” 戚孝廉就急了,大声喝斥道:“胡说,我梦中明明见过你,你怎么还敢抵赖!” 他还专门跑到他母亲跟前告状说:“这个痴呆婢女真该打,我昨夜梦中明明遇到了她,她却死不承认遇到了我,真是岂有此理!” 言犹未毕,众人已是哄堂大笑。窦太后指着刘庆道:“好你个清河王,哪里找的这笑话,哀家的肚皮都要笑破了。” 一时间尴尬的气氛转了过来,窦太后见差不多了,便道:“罢了,罢了,玩也玩了,笑也笑了,这一天真是过得高兴,哀家也是累了,要回去歇着了,你们还玩一会吧!”说着站起来,向殿外走去。 众人忙得起身跪倒,送她出殿。窦太后走后,刘庆见众人也没心思久留,便道:“今儿的宴就散了吧,各位宗亲难得入宫一回,就让清河王带着各位在园子里转转,也不必拘礼!”说罢摆了摆手,一左一右拉了袁氏姐妹,向外走去。 武德长公主刘男来到阴璃身侧道:“一直听说弟弟专宠一人,看来就是你了,果然姿色绝佳,怪不得会乐不思蜀呢!我是武德长公主,今儿是第一天见,贵人就得了这么个难得好差事,看来以后皇后的位置必是你无疑了。那就先祝贺着了!”说着一笑,飘然而去。 平邑公主见武德去贺,便也过来说了几句客气的话,阴璃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的温柔性子的公主,觉得她过于沉静,倒不如武德长公主的脾性合自己的味口。 冯由便借此机会来到阴璃面前道:“阴贵人,在下是黄门侍郎冯由,也是平邑公主的附马,嗯,在下在一事要与阴贵人商量,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阴璃第一次见到冯由,见他温文尔雅,便笑道:“驸马会找阴孝和何事?” 冯由只得低声道:“是关于宋贵人的父兄之事!” 阴璃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迅速的扫了一眼冯由,道:“请随我到后面说话。” 冯由见众人纷纷离去,对公主使了一个眼色,让她等等,便随着阴璃来到了后配殿,莲儿明事的把在门口把风。 “你找我为了宋贵人的父兄?我不明白!”阴璃心里一阵热,一阵凉,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在兴奋之余如被人泼了冷水,七荤八素的竟有些收摄不住心神。 “娘娘,阴大人找到了臣,只是现在皇上那边实在说不上话,下面活动的太过也容易引人注目,可不可以将事情拖一拖,或者反正那宋珺也已伏法,不如不管她了。” “那怎么可以?”阴璃才觉回过神来,转过头看了一眼冯由,没来由的忽觉此人十分的可恶。她曾在宋珺被关入冷宫后偷偷去看了一次,宋珺理也不理她,只是一句话,“娘娘,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只要娘娘记得,宋珺就记得,娘娘就呆得安稳!” 她也是无奈才求了父亲,她也知道刘肇对宋珺的气还未消,此事万万提不得,没有降罪她的家族,已是万幸之极了。怎么还可能求皇上升迁她的父兄,只是当日已答应了,是无论如何也推不掉的。 冯由叹了口气:“娘娘,臣不知道娘娘为什么要帮宋贵人,但是臣实在是办不了这个差使。” “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我父亲既然求到驸马的头上,就说明驸马一定会有办法,本宫处在深宫,管不得外朝之事,还请驸马代为成全!”阴璃突然把话说得十分强硬,她知道现在只有做到底,既然父亲已把事情托给这个人,那么就不能再转手他人,所以只得硬挺下来,决不能心软。 果然冯由叹道:“罢了,臣再想想办法,娘娘保重。” 他转身出了后殿,见了平邑公主,摇了摇头,两个人手拉着手出了宫去找刘庆了。 当晚刘肇便宿在兰台,如此阴璃专宠的日子终于结束,但是刘肇并未因此冷落了阴璃,总归还是留宿在她身边的日子多些。 转眼盛夏的日子将过,秋日临近,宋珺临产的日子也渐近了。 冷宫里的松柏老桧乌柏楸树,黑沉沉,乌森森的,依然还是老样子,宋珺做好了晚饭,吃过了,便坐在殿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金乌西坠,倦鸟归巢,晚霞烧得像腌透了的咸鸡蛋黄儿,殷红似血,熏热的大地和所有的草树,房舍中高大的谍雉和半隐在茂林修竹中的殿宇飞檐翘翅都镀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光。天空中还在盘旋着的乌鸦,受了惊吓,翩翩舞动着忽起忽落,像是在弥漫着紫蔼的晚霞中沐浴嘻戏。听着宫里传来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似乎都远如隔世一般。 她挺着老大的肚子,脸上带着满足的平静,轻抚着,轻抚着,嘴里轻声的唱着小曲。这时宫门外,传来了一声叫声,“哟,我还当是谁呢,是莲儿姑娘啊,怎么,贵人娘娘对这个贱人有什么吩咐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长子(一) 宋珺并没有动,那是马施全在和莲儿说话。马施全自她入了冷宫以来,除了每日送来米粮,便很少和她说话,便是和她说话,她也不理,她是一个废妃,也就是说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他是巴结还是辱骂,与她都没有任何关系,只当成一只聒噪的乌鸦罢了。 “马总管,娘娘是担心着宋贵人,她毕竟还怀着皇上的子嗣,总要关照一二,我可否进去问问情况,和宋贵人说几句话?”莲儿耐着性子和马施全说着话。 “莲儿姑娘是说哪里话?娘娘照应着她,还不是娘娘的心善,念着皇家的骨血,她是个什么东西,这是她修来的福份。莲儿姑娘请,我老马在外面给你守着。”马施全在宫里几十年了,什么事没见过,平白的对一个下了世的贵人如此照拂,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宫里头表面上莺莺燕燕,风光旖旎,却是拼个你死我活的份,哪里会有什么好心好肚肠。里面那位平日一句话不说,却是精明之极的主,定是拿着阴贵人的什么把柄,否则便是有了皇子,怕也是盼着死了的好。 心里虽是这样想,嘴里可不能这么说,人家阴贵人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得罪了还有自己的命在,一个刁状告上去,自己的脑袋就得搬家,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笑着给莲儿开了小角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莲儿也不理他,进了小角门,看空荡荡的院子里倒是打扫得干净,一侧有一片小树林,黑压压的透着阴森。正殿一溜的殿舍,除了显得破败,和其他宫室倒也没什么区别。正殿门口的台阶上,宋珺靠着一侧的石头兽坐着,那兽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了,兽头已不见,身上也掉了不知多少块。显得极是恐怖。 宋珺见她进来也不说话。一双清亮的眼睛斜着打量着她,嘴角带着一丝似讥似讽的笑意。 莲儿想起那日在梨花阁里见到她的情景,满天的梨花飘落下。她曼妙的身姿翩翩起舞。如今臃肿着身子,穿着一件洗得发了白的青色深衣,坐在台阶的情景,显得恓惶得让人心酸。本来还是一肚子的不情愿。想给这个恶妇一点教训,如今见了不免心里一软。同情了起来。 她将带来的篮子放到了台阶上,略施了礼道:“奴婢见过贵人娘娘!” 宋珺的淡淡的道:“莲儿姑娘不必拘礼,我这没人待见,谁见谁烦的人。不劳您行礼!” 莲儿轻咳了一声,笑道:“贵人玩笑了,这该有的礼还得有。皇上虽让娘娘搬了宫室,却还没有废了娘娘的位份。” 宋珺倒没理她这话。只看着远处天边处要消失了一抹红霞,声音似有似无的问道:“如今阴贵人风光了吧,我听说已经协理后宫了,看来太后也十分中意她了?” “回娘娘的话,是的,只是累些,太后年岁不饶人,宫里的事,几乎都不再管了,只在大事上拿主意,这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找我们贵人,是够累的。不过我们贵人一直还记挂着娘娘,让我来看看,并且让奴婢传话说,娘娘交办的事,都成了。让娘娘安心养胎,好好的为皇上生下后嗣,她再想办法,让娘娘从这冷宫里出去。”莲儿一口气将要说的话说完,拿眼睛去看那主儿的反应,却见她依然是见无表情,眼中映出天边红霞的光芒,似带着泪水,却平静得又一如一汪水一般。 “好,你们娘娘的手段还是了不得的,以我现在的形势,眼见得是人人躲了的,却能做到这一点,真是不容易,你听说是谁办的吗?”宋珺依然不看她,声音低低的问道。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也听了一些闲话,说是求了驸马冯由,冯由又求了清河王爷,是王爷在皇上面前求的情。”莲儿突然觉得自己话多了,收了口,脸色一下变了变。 宋珺淡淡地哦了一声,笑道:“你怕什么,我这里除了门口那个猪头一样的人,谁还能来看看?什么事就到此为止了。多谢你们娘娘,说让她放心,我这里严得很。”她说完这话,便挥了挥手道:“回吧!”费力的起身拿起地上的篮子,扶着腰,向殿内走去。 莲儿目视着她的身影消失,眼里露出一丝同情,叹了口气,转身也出了门。 宋珺进了内殿,坐在榻上愣了许久,脸色惨白,心里似乎有很多心事,却一件又一件的,并不挂怀,但又说不清到底为了什么心情如此沉重。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满天的火烧云已消失在苍穹之外。殿角的爬虫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让她的心一阵揪紧,她取出火石,点燃了灯火,眼睛迷离着,看着那火光出神,多少个夜晚了,她就这样一直看着火光,一直看着,直到伏在案上睡着了为止。天亮时却发现泪水已湿了衣袖。 她想起小时候,家里的孩子多,她是不大不小中间的那个,谁也没有注意过她到底有什么好,连父母有时候都会忘记了她的存在。直到她渐渐长大,美丽显露了出来,才想起可以让她入宫来换取富贵。这一点她已经为他们做到了,至于以后,她尚且不能自保,也就没有法子想到他们的死活了。孝这个字,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却有着千斤重。她并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她觉得除掉李美人的孩子是她必须要做的事,至于为此要担的风险,她并不在乎,她只要她的孩子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就够了,即使最后她生下他后便离开人世,至少他会是皇上的长子,而这一点,可能也是他登上皇位后的保障。 烛火跳动了下,她听到门口有声音,见马施全胖大的身子出现在门口,冷哼了一下,脸色比周围的夜色还有阴沉。 “我说娘娘,这莲儿姑娘为什么来我不问,你与阴贵人有什么故事我也不问,可这皇上的子嗣我得问,我在这儿就担着这个干系,你是一次也不见太医,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说说吧,我的娘娘,日子是什么时候啊?”马施全哼哼唧唧,问得不清不楚。 “你去告诉皇上,就这几天了,要是皇上体恤这个孩子就派个太医或产婆来。若是不管不顾,本宫也无所谓,大不了,我们母子一同去了也就是了。”一想到皇上,宋珺的心里便针扎一样的疼。自己不管做错了什么,这孩子毕间是他的亲生骨血,难道也要陪着自己在冷宫里出生,在冷宫里长大吗?这八个月来,连问也没问过一次,见也不见一回,这也罢了,竟是忘了她吗? “得了,臣这就去回禀皇上,我说娘娘,也不是奴才对您不好,这也是皇上的意思,不准奴才对您好。我这几日担惊受怕,也觉着娘娘似乎是快到日子了,连个囫囵觉也不敢睡,在外面搭了个棚子,天天听着里面的动静。娘娘有这话,奴才就放心了,这就是禀告大长秋。”马施全似乎很高兴,退出了殿,小跑着去找郑众了。 郑众对宋珺的事并没有忘记,虽说这些日子阴贵人协理后宫,交待的事情多了些,但是事关皇嗣,他总是不敢怠慢的。他问过贾太医,算计着日子就在这几天,也正琢磨着什么时候问问皇上,就见马施全来找自己,心里便咯噔了一下,问道:“怎么,那主儿生了吗?” “还没有,我这吓得不敢睡觉,皇上嘴上虽说得狠,毕竟是皇上的骨血,出了什么事,我的脑袋也就保不住了,今儿好不容易求那主儿吐了口,才来求大长秋问问皇上,还是派个太医过去,怎么着也要保她母子平安啊!” 郑众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也正愁这事呢,你随我去德阳殿,这事不能问阴贵人,我看还得问问皇上和太后的意思!” 两个人急急的赶往德阳殿,见了刘肇,见阴贵人正在旁边侍候笔墨,都是一愣,但事情不能耽搁,便一起跪了下去。 “皇上,臣等有事禀告!”刘肇无所谓的一摆手道:“都起来说话吧,哦,是马施全,你怎么胖成这样,莫不是冷宫里的饭食太好?”刘肇心情不错,拿着马施全开玩笑。 “皇上,冷宫里的冷菜冷饭,奴才吃得还好,都说奴才是个猪头,吃什么都香,前儿个乾无殿的刘海拿奴才开玩笑,将他的臭袜子放在臣的饭里煮,臣都没吃出来味!” 一句话把阴璃和刘肇都逗笑了,刘肇指着他道:“你这个老不死的,朕小的时候,你就这么胖,现在更是胖的不像个样子,还有脸说,你啊真是吃什么都香。” 阴璃第一次见马施全,觉得他还有趣,便问道:“宋贵人可好?怎么来见皇上,莫不是宋贵人要生产了?” 话一出口,就见刘肇变了脸色,便深悔自己说错了话。 郑众道:“禀皇上,宋贵人确实生产就在这几天了,臣想事关皇嗣,不能出了意外,所以还请皇上的意,是不是派个太医或产婆去?” 刘肇看了一眼阴璃,见她面露关切之意,心中一暖道:“你让贾太医去吧,宫里头再拨过去几个宫婢,产婆也是必须去的。将冷宫里收拾得干净些,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马虎不得,朕既然未杀了她,此时也不能不顾她的性命,传命宫里,孩子出生后,都挂了红布,以示大喜。”(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长子(二) 冷宫里突然热闹了起来,郑众带着一些内侍宫婢,将宫室打扫一新,闲榻上的被褥帘幕都换了新的,室内也打扫得纤尘不染。吃饭喝水的物件也都换了新的,每日在锅灶里煮了,去了菌。炉里一天都烧着热水不断,以备不时之需。 宋珺也被换上了干净的新衣,吃饭睡觉都有人侍候着,贾太医一天请三次平安脉,产婆也时常来听听胎心,反而觉得不便,便对郑众道:“大长秋,我一个人在这里惯了,一下子人多了起来,反而觉得不适。你让没有事的人走吧,我没什么的。” “娘娘,贾太医说了,您的产期就是这几天,一再关照好生照看着,不可多走动,不可以动了情绪。老臣的意思,娘娘是金贵身子,虽受了些苦,养些时日便好了。” 宋珺叹了口气,望着远处,重新换上的绿烟罗纱糊的窗子,这么望去,只见园内浓荫如水,庭院深深,一切皆是碧绿的。人都说母凭子贵,自己是不是借着这个孩子能再度回到宫室,她倒不抱着希望,只望这个孩子能平安降生就好。如今物是人非,宫里也不是当时的模样,皇上对自己也失了信任,便是回宫便又能怎样呢?自己习惯了这种平平静静的日子,没有人打扰,与肚子里的孩子,时常说说话,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她站起身,突然觉得腹中有丝异样,忙扶着床柱坐了下来。郑众正和她说话,却瞧她有什么不对劲,搀着道:“娘娘,怎么了?” 宋珺深吸了一口气。那痛楚竟一波一波的来袭,慢慢的道:“估计要生了。我腹中突然疼痛起来!” “唉哟,这可怎么好,来人,快快,扶着娘娘躺下,贾太医。快来。贾太医!”郑众一大呼小叫,满屋子宫的侍女和内侍们都慌了起来,手忙脚乱。没了方寸。 “你们不要乱,只是阵痛,没事的,大长秋。你让内侍们都退出去,留几名侍女在床边侍候。外边烧好水等着,让稳婆和贾太医进来,把门窗关好,去禀告皇上和太后。”她咬着牙却头脑清晰。一步步安排得井井有条! 郑众此刻才清醒了过来,按照吩咐将门窗关好,叫稳婆和贾太医进来。自己和一应内侍出了殿,只留下侍女们在旁边的侍候。 又派人去通知皇上和太后。忙乱的时候总算是过去了。 贾太医请了脉,道:“娘娘,今儿应该是要生了,臣出去熬药,娘娘请配合稳婆。 宋珺笑着点点头,说道:“我小时见到几次母亲生产,这些事我还懂得,多谢贾太医了。” 空气里一丝风也没有,闷得像是令人透不过气来。额上的汗一直往下滴着,就算侍女们一直用丝巾搽拭也没有用,全身都是汗,整个人像是在暴风雨里淋过一般,浑身湿淋淋的。宋珺只觉得痛楚一波一波的袭来,咬着牙挺着。 刘肇今天早早起来便去了嘉德殿请安,窦太后刚嗽了口,见他进来,便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和皇上说会话。” 刘肇走过来,给窦太后请了安,便坐在旁边,“母后这几日的气色好多了,儿臣这几天想着带母后去甘泉宫玩玩呢!” 窦太后拍拍他的手道:“听说昨晚上看奏议又到了三更天?也太乏累了,请安,我还不忍叫你天天过来呢!” 刘肇道:“给母亲请安,就是小家小户也是儿子该做的本分。何况是咱们天家。儿子来侍候下母亲,倒得些天伦之乐呢!文武百官的事安排定了,今秋我们就去甘泉宫,在那里住一阵子,那里风景好,咱们三天不见人,就自己一家子,儿臣也得好生亲近亲近母亲,略尽点子孝心。” 窦太后被他说得兴起,靠些大迎枕,喝了一口茶道:“先帝在时,也带着我去了几次甘泉宫,这自你登基后,国事家事是一件接着一件,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个心思。甘泉宫里我还带着你狩猎,你那时还小,小弓箭就这么长,看着都有趣,这人大了,箭也大了。那时你父皇总是抱着你在膝上亲手教你,想想好似很久的事了。” 刘肇见窦太后伤感,便承色道笑道:“母后,还记得父皇教儿臣的事!” “是啊,怎么不记得,年纪大了,常想些以前有的没的,越想心里就越想着你父皇,他对我的好。”刘肇心里一酸,便不再接话,半晌才道:“郑众在甘泉宫修了一座百兽园,听说各种各样的动物都有,到时候,去看看。” “哦,这倒是没听过,哀家只见过猎获的死物,还没见到活的在一座园中,可有老虎吗?”刘肇见窦太后来了兴致,便接口道:“有,还有大象,说是南边进贡来的,还有孔雀,听说美着呢,还有——”话才说到这里,忽见王银儿急急进来报到,“太后,皇上,听说宋贵人要生了,正阵痛呢,来请皇上示下,是不是过去看看?” 刘肇还未说话,窦太后接口道:“这是大事,皇上按理该去看看的,毕竟是皇家的骨血,还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不能不管。哀家和皇上一起去!”刘肇点点头,扶着窦太后站了起来,吩咐道:“备辇,朕和太后去看看。” 宋珺紧咬着嘴唇,连喊中的力气都没有了。稳婆在耳边不停的叫:“娘娘,用力,再用力点,深吸一口气,用力!” 她本来身子不弱,皇室的生活,她没有享受几天,就被打入了地狱。这样的日子,为了孩子能够顺利出生,她每天都不会让自己懒下来。她自己做饭洗衣,打扫庭院,什么活都做,还每天坚持着在院中走十几圈。可是供给她的饭食实在太差了,可能连猪狗都不会闻一闻,可是她忍了下来,这却熬坏了她的身子。力气在一点点的耗尽,她感到好累,真想好好睡一觉! 冷宫的外殿,金兽灯台上,数盏灯光将刘肇的身影拖曳在青砖的地上。他负手而立,正望着外面光秃秃的院子。他没有想到,冷宫竟是如此的清苦,这还是为了生产特意修整过的房屋,尚且破败至此,那么以前,她一个人是如何生活过来的。想到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忙碌的身影,心里便觉十分难过。宋珺啊,朕对你不好吗?你怎么能做那样的傻事,否则朕还是一样的宠你,爱你,你怎么会让自己和皇儿受这样的苦! 贾太医走了过来,恭敬又有一丝迟疑的说道:“禀报皇上,臣已尽了力,宋贵人由于身体虚弱,没有了力气,这个孩子怕是生不下来,臣想,要不要,只保孩子——” 刘肇猛地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他。贾太医吓了一跳,忙垂下了头。他恨宋贵人,差点把他牢进一件几乎丢了性命的事件中,但是做为一名医官,他也不希望她死于生产。皇上的性子向来内敛,也极少能猜测他的想法,此时被他这么盯着,禁不住已经冷汗淋漓,湟恐的道:“皇上,臣的意思是——” “没有什么意思,你听着,再让人去太医院找人,哀家要看到宋贵人和孩子都好好的活着,若是她们有一个人出了意外,哀家让你们都跟着陪葬。”刘肇还未说话,窦太后已经站了起来说道。 “喏!”贾太医吓得脸色惨白,叫人去找其他太医,刘肇道:“母后,要不要到太庙祈福,要不要烧香拜祭上天?” “皇上,哀家从来不信天,只信人,如果宋贵人命不该绝,老天爷也不会收了她的。皇上,不用着急,哀家对这孩子有信心,她能一个人在这冷宫里挺过这怀胎十月,便有别人没有的坚强,等着,等着,哀家信得过她!”窦太后将目光看向内殿,虽隔着重重的帘幕,却像穿透一般,目光炯炯。 刘肇受到了窦太后的鼓舞,精神也为之一振。一会功夫,太医院的医官都赶到了,还要施礼,刘肇一挥手道,“不用了,快进去看看!”众人才冲了进去。 宋珺双目紧闭,脸上皆是汗滴,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稳婆拉着她的手道:“娘娘,皇上太后都在外面等着呢,你只要生下来,这孩子就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你便是为了皇室立了大功,快用力,咬牙也要生下来,否则孩子憋得太久,会出危险的。快,用力!” 宋珺的疼痛已经麻木了,她勉强睁开了眼睛,见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她,人人面上带着焦急,她苦笑了一下,咬着牙,拼尽全力,听到稳婆叫道:“娘娘,快了,快,我看到孩子的看了,来再用一下力!” 可是她已没有力气了,只感到有人往她的嘴边喂着什么,她睁开眼,见小慧心正低头看着她,满眼都是泪水。“贵人,这是参汤,补元气的,皇上特意让奴婢来侍候娘娘,娘娘,来,喝下去,再用一次力,一次就行了。” 宋珺虚弱的笑了,小慧心,她想叫她的名字,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将参汤一口气喝尽,再次用力,“啊——”一声尖利的叫喊过后,最后一波痛楚如海啸般袭来,她狠狠地咬住被子,一瞬间,她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哇——哇——”。她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稳婆接了孩子,用丝巾将孩子搽干净,笑着道:“快禀告皇上太后,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位是皇子!”众人一阵欢呼,来到外间,却见刘肇已如虚脱般坐在了榻上,窦太后笑着道:“哀家听到了,是一位皇子,皇上,这是大事,要举国同庆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认错 刘肇接过了稳婆抱着的孩子,见小小的婴孩在他掌心里只是细细的一团,小小的脑袋和自己的手掌一般大,像是有感应,微微睁了睁眼,又马上闭了起来。虽然小,但是鼻子眉眼都像极了自己,十分的可爱。 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心头像是略过一阵暖流,缓缓流遍全身的每个角落,抱在怀里小小的生命,让他的人生仿佛诗意一般的有了色彩,如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轮太阳,照耀着他,体验着那种美妙的快乐。他怔怔地看着孩子,竟是百看不厌,他的小脸蛋闪着洁净的光辉,那双乌黑澄澈的眼睛又再次开张,一会变成了妩媚的月牙,掠过若有若无的笑意,“快看,他笑了,他对着朕笑了。” 刘肇在惊喜和手忙脚乱中,才算真正体会为初为人父的全部含义,窦太后笑着道:“皇上,这孩子像极了你小的时候,就是这样细细小小的,母后就这样看着你,你每次笑的时候,都让哀家觉着全身都是劲,瞧瞧,多好的孩子。” 那小小的生命张开了嘴,似在咀嚼一般,抿着小嘴,柔软的小脸突然挤成了一团,“呱”开始哭了起来。“这,这,这是怎么了?” 刘肇慌了神,忙问稳婆。稳婆笑道:“皇上别急,小皇子这是饿了。奶娘早已准备好了,已在外间等候,看小皇子这么快就饿了,定是身子壮着呢!” 宋珺醒过来时,帘幕低垂,嘴唇干得厉害,她低低的喊了一声,只听到小慧心的声音道:“娘娘。你醒了!”帘幕被拉起,小慧心拿了一碗水来到她的面前。 “小慧心!”宋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终于能呼出她的名字了,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娘娘,你喝口水吧,您昏睡了整整三天了,奴婢都快急死了。太医只叫拿参汤给您吊着一口气。奴婢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呢!” 宋珺被她扶起来喂了几口水。感到嗓子如着火一般的感觉好了许多,虚弱的拉了她的手问道:“孩子呢?” “孩子被皇上和太后带走了,皇上吩咐。娘娘醒来后,派人去禀告!”小慧心收了碗,扶她躺下,一边帮她盖好被子。一边说道。 “为什么要带走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宋珺哑着嗓子。想喊,又觉力不从心,全身无力。 “娘娘,奴婢看着皇上的样子。十分喜爱小皇子呢,既然说让去禀告,就说明皇上已有原谅娘娘的意思。”小慧心看着宋珺瘦得尖了的下巴。心疼的说。 “皇上会原谅我吗?”宋珺表情甚为凝重,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对了。奴婢这就让内侍去禀告皇上。”小慧心忙跑出了门外,对门口的内侍交待了几句,又回来陪着宋珺,却见她又沉沉睡去,知道她身子太过虚弱,又累极,只得苦笑。 刘肇听到回报,知道宋珺已醒,转过头问蔡伦道:“常侍,朕该不该去见见宋贵人?” “万岁,老臣只知道一点,亲娘最好!”蔡伦梗着脖子答道。 “你这个老滑头,你是说让朕去见她!还得放了她出来!”刘肇背了双手,在廊下来回的走了几步。 “老臣可没有这样说,这是陛下说的,不过陛下看看清河王爷,就明白了,这可不是明摆着的例子。”蔡伦依然不动声色的答道。 “可是宋贵人她,她是害死李美人的凶手。朕容不得她。”刘肇咬牙说道。 “皇上,母亲护子心切,这是天经地义,虽说手段过份,但是也是李美人身子太弱,以前宫里的唐贵人滑了几次胎都没事。也不能都是她的错,皇上想想,她一个人在冷宫里头,没吃没穿,能把孩子生下来,这就是母亲的天性。”蔡伦的话让刘肇停了下来,眼睛看着院子里的几株松树,沉吟道:“朕再想想!” “万岁,人孰无过,她现在为皇上生了一位皇子,这是一大功,也就将功补过了,若是能认识错误,不也是皆大欢喜,皇上也就略做惩罚,降了她的品级,也就是了。”蔡伦嘴上虽说不出主意,却把道路给刘肇摆了出来。 刘肇点了点头,“常侍说的有理!罢了,朕去见见她,看她如何说!” 蔡伦笑笑,也不说什么,趋步而出,去准备辇乘了。 刘肇坐在宋珺的床前,见她还睡得香甜,细细的眉毛,微微蹙起,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形成了两道暗影,肤色苍白,脸上瘦成了一条,下巴尖尖的,看着虚弱得可怜。不仅长长叹了口气,将目光落到了小慧心的身上。 小慧心忙道:“皇上,娘娘才是醒过来了,问了问孩子,等我去报信的功夫,又睡去了。娘娘这些时日,吃了不少苦,皇上,娘娘每天吃的东西,喂猪都不会吃,娘娘却都吃下了,只为了孩子能活下来。皇上!”小慧心说到这里,眼泪落了下来,用手拭着! 刘肇叹了口气道:“朕并不知道这些,不过这怨不得旁人。” 宋珺听到说话声,强睁开了眼睛看,见是刘肇坐在床前,便挣扎着要起来,刘肇按了她躺下,说道:“你躺着说话,没事的,朕知道你产后十分虚弱。你为朕生了一位皇子,这是大功一件。回头朕让人赏你!” “皇上!”宋珺恍惚的一笑:“皇上,臣妾在这冷宫里要那么多赏赐有什么用,臣妾只求皇上,将孩子抱还给我,臣妾就是死了也心甘了。” “你对当时的事情可曾后悔?”刘肇转过了头,望着窗外的一片绿色,淡淡地问道。 “呵呵!”宋珺苦笑,“谁也不是天生就喜欢杀人的,怎么会不后悔,但是我知道我用的几样东西,量都极轻。便是有事,也只是滑胎,没有想到她竟会死。我实没有害她之意。臣妾在这冷宫之中,常常坐在窗前想事情,夜里也常常梦到李美人,站在我的身边,总是哭得十分伤心。臣妾便抱着她哭。有时一直哭到天亮。臣妾想自己也有了孩子。怎么自己的孩子是心尖的肉,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吗?皇上,臣妾觉得皇上对臣妾的惩罚还不够。只是皇上怎么惩罚臣妾都可以,千万不要抱走孩子,臣妾能活下来,这是唯一的希望了。”她身子虚弱。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了。 “唉!朕何尝愿意如此。你身子虚弱,就不要说话了,好好歇着,朕明日便有旨意!”说着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皇上,皇上!”宋珺挣扎着想去拉住他,却拉了一个空。刘肇已然走出后殿,不见了踪迹。 “皇上。把孩子还给我!”宋珺的泪水再次滑落,心痛如绞,又昏迷了过去。 第二天,刘肇下旨,宋珺被降为采女,将沁园改名悔过殿,赐给宋珺居住,皇子交给她扶养。 旨意一下,宫中立即议论纷纷,觉得最不能接受的,便是袁氏姐妹和阴贵人。阴璃听到消息,对奶娘郑氏道:“皇上还是心软了,看来子嗣还是重于一切的。” 郑氏道:“娘娘侍候皇上也一年有余了,怎么肚子一直不见动静,若是娘娘怀了孕,生下皇子,毕竟是主位,将来还是有希望的。” “可是我的肚子就是不争气。”阴璃气得将手中绣了一半的绣品摔到地上。 “贵人,我倒是听说宫外有一些偏方,不如你让老爷和夫人帮着找一找,不过这种事在宫里是决对不允许的,还是避着点人,小心为上。”郑氏出着主意,试探性的看着阴璃。 阴璃盯着自己扔在地上的绣品,那龙凤的头才绣出来一半,怔怔的想了一会,才一咬牙道:“罢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宫里头的人都知道我承宠最多,却久未怀孕,这是在看我的笑话。我若再不想想办法,早晚会被她们爬到头上。最近皇上也总去袁氏姐妹好里,她两个人只要有一个怀了身孕,我在宫里的地位就岌岌可危。奶娘,顾不了那以多了,明天一早,我给你腰牌出宫,你回去将情况与我父母讲明,三日后不管结果如何,你再出宫一趟。” “喏!” 第二天,郑氏出宫,见到了阴璃的母亲邓氏。邓氏在水晶的帘子后面,雍容华贵的坐在锦榻之上,四名侍女在旁边侍候,见她进来,微微的颔首笑着。 “你们先下去吧!”她微微摆了摆手,几个侍女忙应了声“喏”,整齐的鱼贯而出。郑氏刚要行礼,邓氏道:“免了吧,都是自家人,摆什么规矩!快坐吧,贵人怎么让你出宫了?” “唉!夫人,这几天宫里发生的事你也听说了吧!”郑氏也不再客气,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吃了一些糕点。 “不就是那个被打入了冷宫的宋贵人给皇上生了一个皇子,并且被降成了采女,这事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没有不知道的,怎么贵人为了这事烦心?”邓氏看了郑氏一眼,觉得这个奴才自入了宫变得比以前放肆了。 “正是啊,贵人自入宫已承宠一年有余,可是这肚子却一点不见动静,真是着急啊!” “璃儿还小,想是还未到受孕的时候,月事是否正常啊?”邓氏压低了声音问道。 “月事都好,宫里的太医也问过,只说没有什么疾病!” 邓氏也端起了茶盏,长长的玉丹蔻手指轻轻的拿起了白色的茶盖,吹了口气,这优雅的轻饮了一小口,方才道:“璃儿是太着急了,这种事急不来的。宫里头的锁事多,她又年幼,是太劳累了!” 她又拣了一个菊花型的点心,递给郑氏,仿佛漫不经心的问道:“皇上最近对璃儿如何,还像以前一样勤吗?” “这,最近那袁氏姐妹也十分得宠,贵人担心,那二女之中有一人怀孕,贵人地位怕是要受到影响了,夫人我的意思是,这宫外有很多的方子,可否带入宫中?” 邓氏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玉盏扔掉了,脸色变了变,“郑氏,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被人发现了,私带药品进宫就是死罪?你有几个脑袋?”(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故交烟雨迷空 郑氏道:“贵人现在已是宫中之主,这位置若拱手他人,岂能甘心,老奴从小将小姐带大,情同母女,若说亲,也不比夫人差。我已经想好了,这来回进出宫门,是贵人发的腰牌,别人并不敢查问,便是查问了,只说是老身吃的药,要杀头,杀老身一人的。” 邓氏拍了拍她的手,“璃儿何必要那么多呢?当个贵人,主掌后宫已经是天大的恩典。既然入了后宫,皇上嘛,三宫六院是少不了的,璃儿也该学得淡然些。” “夫人,你不懂的,后宫之争,不是你说不争,就能退得出的,贵人已较府中时收敛了心性,那些孤猸子还不是一样咄咄逼人。贵人若事事退让,难保要被人欺负,踩在脚下,弄不好,便是那宋珺的下场。” 邓氏叹了口气,“璃儿这性子,在家里时我便教她要韬光养晦,事事学着以退为进。可是如今看来还是没一点长进的,罢了,你先回宫去,我让人去民间找些偏方,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自刘庆大婚,娶了左大娥,左小娥后,自知没脸再见邓绥,索性便再不去了。绥儿虽想断了与他的牵念,但是他突然不再出现,心中的伤感自是无法言表。本来就吃的极少的饭,更是少的可怜。赵玉见她日渐消瘦,素白的衣裙穿在身上,却象不是她的,似乎一阵大风便会把她吹跑,心疼不已,只是怎么劝也没有用,只得日日叹息。 李夏常去京城,早知道了刘庆大婚之事,但是一是怕说了绥儿会更加伤心。二是怕她有什么想不开,只得隐瞒着。但是见她如此,也发起急来,只得道:“绥儿,我已打听到,清河王爷已被皇上赐婚,一日娶了二妻。在京中传为美谈。我看你还是断了想头,好好的吧!” 邓绥听了,微蹙了下眉头。仿佛不经意的道:“没事的,他成婚也好,不成婚也罢,对绥儿来说。已没有关系,我早晚是要入宫的。他这样,反而是好。” 抬起头却见赵玉一脸怔怔的看着自己,李夏则神色古怪,脸上一下子炽热了起来。“我说的是真的,绥儿已告诉了清河王几次,让他断了对我的心思。自己怎么会想不开呢?你们不要多心,我没事的。真的没事!”她越说声音越小,泪水竟阴湿的双眼,转过头去,偷偷拭泪。 李夏一拉赵玉,两个人从小棚中出去,“玉儿,让她自己安静一下,这种事,只有她自己想通才好。” 两人出去后,空气里静了下来,可以清楚的听见外面风吹过树叶的声音,绥儿抹了一下眼睛,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摸了摸腰间的玉,那玉还温凉如故,只是人已他娶。这怎么能怪他呢,是自己要他走的,是自己要与他相离的,都是自己要嫁入宫中,才不能与他厮守的,怎么能怪他呢?可是心中就是气他扔下自己另娶,就是气他竟不再来与自己话别,气他竟连一句话也没有。 她翻开《诗经》,正看到“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一句,不仅苦笑,似乎书也解她的心思,口中淡淡地念道:“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几天后,李夏突然大叫着在门口说道:“绥儿,你快出来看,是谁来了?” 其实绥儿已守孝一年,已经可以出门迎客了。听了这话,忽然一愣,打开帘子,只见一位少年站在门外。一身的戎装,晒得黑黑的皮肤,闪着亮光,一双耀眼黑眸,笑起来如弯月,真挺的鼻梁,唇色绯然,只是略见瘦削,却棱角分明,身量已有九尺,高大威猛。 一愣间已认了出来,正是左非,后来改名左天奇,被她救过的少年。当年回京,左天奇便留在了胡地,照顾邓训,如今一别,已两年有余,没想到他已长成如此高大俊秀的少年,不由大喜,“左天奇,是你!怎么是你,怕是再过几年,绥儿都认不出来了。” 左天奇看着邓绥,一身素白的家裙,长发在后面懒懒的梳了一个垂髻,只以一根白色的丝带系起,由于不见日光,肤色白得几乎透明,美丽的大眼睛由于瘦弱,显得更大,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样貌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长得更高了! “小姐!”左天奇施了一礼,眼中满是关切,“两年未见,小姐怎么瘦弱至此!” 邓绥一笑,还象当年那个小女孩一样,拉着他的手道:“天奇哥哥,绥儿没事,只是吃得少些,这守孝之日,当得如此。来,进来坐坐,父亲的灵位在里面。”她将左天奇拉入棚内,左天奇拜过了邓训之后,才坐下道:“这一别之后,人事消磨,不想变化如此之大。” “是啊!”邓绥接过赵玉递过来的清水,送到左天奇面前,“天奇哥哥,我守孝,没有茶水,只喝清水,你莫怪。” 左天奇一笑,“小姐,天奇是你所救,还管这些,你便是给我泥水,天奇也照喝不误。赵玉和李夏也挤了进来,一时之间,小棚子挤得满满,却人人脸上带着笑意。 “天奇现在已升为五品偏将军,可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李夏笑着介绍说。 “哦?天奇哥哥升官了?”绥儿转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偏着头笑着说道。 “升什么官,这次是入京述职,还不知道皇上要怎么样呢!”左天奇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听说进京述职的官员,大都会升官,这次要是能留在京中就好了,我们几个以后便常可以见面了。想想以前在胡地的日子,真是逍遥自在!”赵玉托着腮,一脸的神往。 绥儿笑了笑:“就按这话来吧,我们的天奇哥哥,一定会得到皇上的信任和喜爱的。” 李夏拍了拍左天奇道:“上次一别。大人的墓园现在如何?” 这句话,让邓绥的心又沉重了起来,便问起当时的情况,“天奇哥哥,父亲当日是如何?这一年来绥儿守孝也不与人讲话,如今你来了,便说说当日的事。” 左天奇叹道:“大人其实在小姐走后不久。便病了。是咳疼,时好时坏,而且当时胡人之地事情繁多。大人日夜操劳,积劳成疼,终于不治。大人自知日子无多,便派人上表。请求回京,可是身体却每况愈下。最后连路都走不了。”说到这里,用手拭了拭泪。 绥儿心中难过,便道:“父亲为国尽忠,最后还是留在了那里。” “是啊。当时三位公子和李大哥到了以后,便按老太夫人的吩咐,将大人葬在了河湟。当地的胡人听说后。都到大人坟前拜蔡,痛哭失声。特别是呼兰查查大首领。竟哭得死去活来,要在大人坟前自尽,我们劝了好久,都劝不住。最后伤心过度,没过多久也去逝了。现在的小月氏族的首领是他的儿子呼兰扎賁,他对小姐当日的救命之恩,也十分感激,一直念着小姐的好。大人墓地,当地的胡人用栅栏围了起来,不让牲畜野狼进去打扰,每到祭日,都会有大批的人去拜祭。” 邓绥一边听一边抹着泪,最后叹道:“父亲这一世,生死明达,奉职唯谨,虽死于边疆,也算得了民心,总算是不负大汉之托。” “大人死前,只唤了小姐的名字,说是没看到小姐出嫁!”左天奇哽咽道,“大人说,小姐处事冷静,心思细腻,但太重了一个情字,望你不要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邓绥颤抖着,心中大恸,父亲是太了解自己,这也是点醒自己,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她略喘息了一下,驰然道:“绥儿太对不住父亲的期望,是绥儿的不是!”赵玉拉了她手,眼里含着泪道:“小姐,玉儿知道这些年你对清河王爷的一片心,可是造化弄人,你们终究不是一家的人,既如此,为什么不学一个放字。玉儿大字不识几个,尚且知道这个道理,小姐饱读诗书,又怎么不明白这个理呢?小姐,该放下的,便不要执念,人生一世,有很远的路,不能让一处漂亮的风景便阻了路,那风景只是属于真正属于它的人。” 李夏笑道:“瞧瞧,我们的玉儿姑娘,如今和绥儿学的也会文绉绉的了。不过玉儿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绥儿,李大哥倒是没有过什么喜欢的人,但是,以绥儿的才华,心性,和智慧,配了这个清河王,确实是有些冤枉了。这且不说,绥儿真的就只愿与他平淡的相守一生吗?你不是也喜欢在胡地草原纵马驰骋,喜欢广大的天地吗?所以,就如玉儿姑娘说的,你的目标在远方,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绥儿点点头,看着他们一笑,明眸闪动,竟美得逼人。“绥儿以后再也不会了,玉儿姐姐,你放心,绥儿知道如何做。” 左天奇道:“可是我来了这么久也饿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小姐今天是不是请客?” 绥儿咯咯的笑道:“我已喝了一年的米粥,一会让玉儿姐姐备办一些饭菜,你们就在外边草地上吃些,绥儿也跟着随随喜,略吃些青菜。” 赵玉一听乐得开了花,“快快快,那还等什么,虽说不可以吃荤,吃些素食也是好事,这采买一事还得麻烦李大哥了。” 李大夏也笑道:“这请客总得有个请客的样,放心这菜蔬,包在我的身上。”说罢站起身,到外面骑了马,转眼消息在树林之外。 赵玉拉了邓绥,“小姐,你久在这棚中,也出来走动走动,看看这风景,已是初秋了,你看,外面的野菊花开得多好!”她冲着左天奇使了一个眼色,左天奇会意也道:“是啊,我来时,见满地黄花,艳得如娇阳一般,小姐,你真该去看一看。” 邓绥最喜菊花,听了他们的话,也有些心动,小孩子的心性,便道:“好,那就出去看看,不过不能走得太远。”(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药 承福殿的小池内,侍女们在掌灯时分早己经备好了沐浴之兰汤。在水面上撒上各色花瓣,又撒上了特制的百花香露,此时经水一蒸腾,整个后殿内异香扑鼻,熏人欲醉。 阴璃屏退了所有的侍女,这才缓缓来到池畔,褪去贴身的衣衫。在她的肚脐之上贴着一块花色的药片,她将药片摘下,扔入水中,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步下浅浅玉阶,将身子缓缓沉入池中。池水温暖适宜,正好洗去一日疲惫,她舒服地仰头,轻闭了眼睛。 古人常说伴君如伴虎,她倒不觉得皇上对她有什么可怕,他时常极温柔的对她,只是看她的眼神依然空灵,似看又似不看。只在床第之间,极尽温柔,常常在她的耳边说着:“璃儿,什么时候给朕也生一个皇子。” 奶娘从外边带回的方子,是内外兼用的,她每天都忍着苦味,吃下药去,又在每天清晨将花样的药片,贴在肚脐之上。只是在服药期间,不能有房事。只好和皇上说身子不适,每每拒绝,看着他渐渐来的少了,去找其他妃嫔,心里很不是滋味。 罢了,不去想了,能挡一日是一日,若是治好了,一举得子,自己也就可以稳坐皇后的位置了。 她又想起了宋珺,那日她以贵人的身份去看她,她十分恭敬的施了礼,行事十分的恭谨,言语间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她用语言试探,宋采女竟笑笑而过,淡而化之。这令她十分惊讶,不过看到宋珺的目光一直不在她的身上,而一直盯着那襁褓中的皇子。她这个贵人在宋珺的眼中只不过与宫里的一个摆件没什么区别。她气愤之余,也无法可施,只得甩袖回了宫。 皇上已经让太常寺拟定,不日便有公布,只是皇子尚幼,并未加封,但是事情明摆着。只要没有后宫妃嫔再生皇子。这孩子是铁定的太子了。 她怔怔地抽回了思绪,披了雪白丝衣起身,任湿湿的长发散覆着。如黑色丝缎般从双肩垂下。徐徐地向寝殿走去。蓦地,她停下了脚步,惊在了软烟纱帘前。 寝殿里仍旧散发着百花香露的味道,虎兽形状的烛台上已经点起了烛火。莹莹的火光将房内笼罩在一片淡淡的光晕之中。重重的帘幕之中,一个修长的身影拖曳在绢绣屏风。重重叠叠地压在那百色线绣出的精致花瓣上。 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许久,他忽然朝她一步一步的走来。她的心“突突突”地跳了起来,连眼神都不知道放哪里好。此刻。她只穿着雪白的丝衣,身上未干的水迹将她曼妙的身形显露无疑,胸前的两点淡红色的突起。随着她的紧张,呼吸急促而上下起伏。他离他越来越近。然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个泡泡般,只要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皇上!”阴璃终于轻轻地开口了,声音显得飘忽不定,他们离得如此之近,他乌黑深邃的眼神带着魔幻一样,要望进她的心坎里去了,她突然涌起了莫名的害怕和惶恐,身子轻轻颤抖了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刘肇会突然出现在宫里,她已经派人通知了皇上,她身子不便。 他的目光闪烁着如流焰一般的火光,声音显得琢磨不定。“你不是让人通知朕,身子不适吗?怎么朕看不出来!” 阴璃恭顺的跪倒,低声道:“皇上,臣妾这些日子一直不太舒服!”刘肇伸出双手拉起了她,语气软而疏淡,隐隐含着危险,“什么病?”阴璃低着头,刘肇身上的龙纹锦袍上,层层叠叠的河山、祥云,密密针角,在她眼前转动了起来。 “臣妾是偶有小疾!” “小疾是什么疾?”刘肇追问不放。 “我,我,是赤豉疼痛!”阴璃声音如蚊子般大小,脸色红如赤布。 刘肇突然凝望着她一笑,“你这般模样,好似我会吃了你一般!”片刻又极轻道:“我如何舍得?”这般温柔的语调,像足了情人间的呢喃,阴璃低垂了眼帘,心中已如敲鼓一般。 “皇上,臣妾不是!”阴璃羞涩着不敢抬头看她,却感到他的手已抚上她的湿发,轻轻摩挲,若有若无地叹道:“朕好想你,你老是避着朕,你不想朕吗?” 阴璃只感全身酥软,似醉酒了一般,“璃儿,这百花露好香,此露制作时三蒸三酿,实是难得的,只是味道过于浓郁,不如你以前身上淡淡的花香好闻,朕闻闻,还有以前的味道吗?” 刘肇身上的那股熟悉的味道环绕在阴璃的周围,呼吸喷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热热的,熟悉的感觉引起了心底深处隐秘处的惊悸,燥热,终于他搂住了她的腰肢,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身上,用身体摩擦着她的私处,唇终于落了下来,在她的耳畔,唇边轻柔辗转,手指滑入丝衣,握住那细细小小的一团,那般细细的呵护,让阴璃终于叹了一口气,坚持了许久的防线,终于崩溃了。 阴璃细细的喘着气,将头枕在刘肇的手臂上。一头长发散在床榻,泼墨似的洒在明黄云罗暗纹的锦褥上,只有几缕散散地垂在脖子上,肩头上,却益发衬得肌肤如雪。 刘肇轻柔地执起一束,慢慢把玩,发丝光滑,依稀有自己身上的味道,清清浅浅的,并不浓烈。“璃儿,你骗朕,你才说是赤豉疼痛,可是你刚才,并没有不适之感!” 他其实是知道,她并没有召太医,才觉得奇怪,故意来看她,却被她出浴的样子迷惑,见阴璃一脸的窘态,不觉好笑,便逗她道。 “皇上,那应是好了!”她赤着身子,皮肤上还有着她承欢后的颜色,窝在他的怀里,低低地答道。其实那理由是编出来的,她怎么会有那种病,那是奶娘想出来,让她应付皇上的询问的,只说是见不医的病,到时候也好开脱。 房间的角落里只点了盏纱灯,微微透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有些爱后的慵懒与满足。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酥酥麻麻一片,身子竟又微热了起来。 “皇上!璃儿想你了,好想!”她抱紧了刘肇,长长的睫毛闪动了几下,软滑温腻的纤手又滑上了刘肇的胸口,小脚也开始不规矩起来。 刘肇的身子一僵,低低地问道:“嗯,你这是在勾引朕吗?” 阴璃并不说话,献上了自己的唇。 清晨,奶娘看着阴璃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娘娘,看来这次的药是白白吃了,老奴再出宫一次,为娘娘再取一副药吧,只是娘娘,这次可不能再出这种事了。” 阴璃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心里却泛起了微微地甜意,仿佛整日的担心受怕都到了尽头似的。嘴着弥漫着一丝笑意,说道:“皇上来找我,我怎么也不能——,奶娘,这次我一定想办法拒绝!” 郑氏无奈,又拿着腰牌出了宫,申时,才带着两个布包进了宫门。 今日当值的正是新升任了卫尉寺丞的左天奇。他自入京后述职后,受到刘肇的亲自接见,听闻他讲了邓训在边疆的故事后十分感动,便将他留在京中担任了卫尉寺丞的职位,负责宫中的巡查的守卫。 今天日他第一天当职,昨天拜见了卫尉大人后,便觉得自己要尽忠职守,所以第一天当职,出入宫门之人都查得很仔细。他记得这个拿着贵人牌子的老妇是清晨出去的,说是要去买一些贵人喜欢的衣料,他虽奇怪,却没有深究,心想那贵人有些怪癖总还是合理的。 谁知这妇人却在申时回来,时间未免过长,手里又拿着两布包,神色慌张,虽故意的显得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却露出了一丝狡黠。 守门的兵士认得郑氏,知道她是阴贵人的乳母,哪里敢拦,便要放行,左天奇却在这里伸手拦住了她。 “妈妈手里拿的是什么,可否打开看看?”他清冷的眸子死死盯着郑氏眼睛,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的变化。 “什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拦老身!你可知我是谁吗?”郑氏勃然大怒,指着左天奇骂道。 “我知道你是阴贵人的奶娘,这后宫中,不管是谁,只要是出入宫就要接受盘查,我不管是你是谁的奶娘,既然是我当职,我就得秉公办理!”左天奇不卑不亢,答得理直气壮。 “既然知道还拦着我的路,你是活腻味了吧,你可知道阴贵人是皇上面前最爱宠的娘娘,你得罪了阴贵人,脑袋不想要了吗?”郑氏语带威胁,一张老脸横眉立目。 “呵呵,我的脑袋要与不要,不是你一个奶娘说了算的,你是阴贵人的乳母,就更该为贵人守规,宫里才好管理。既无鬼,打开又如何?”左天奇并不生意,恭谨的答道。 “这,不行,这包里都是女人之物,你们这些男子看过了,娘娘如何还能用?”郑氏将包放到身后,说什么也不肯打开。 “那么哀家看看如何?”正在这时,忽然听到窦太后的声音,郑氏吓得一哆嗦,包裹里掉到了地上! 众人齐齐跪倒,“太后千岁千千岁!” 窦太后淡淡地道:“都起来吧,来人,把包裹打开,哀家倒要看看是什么这么金贵!”(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代罪 “不要!”郑氏突然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叫声,扑上去护住了包裹,双目紧闭,脸黄如蜡,身子不停地打哆嗦。 窦太后虽然称病不管宫里的大小事物,都交给了阴孝和,但是她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放心,或者说,她本来就没打算放权,暗地里她还在观察着宫中妃嫔的一举一动。 她听到报告说阴贵人拒寝了几次之后,心里便起了疑,查到乳母郑氏最近出入宫禁频繁,便叫人在宫门处守着。果然又报告说郑氏又出宫了,她算计了郑氏每次出入的时间,赶到宫门前,果然出了问题。 郑氏脸色迅速黯淡,就好似一侏大树正因为失去水分而枯萎死亡,“把她拉开!”窦太后命令道,一边看一眼尽忠职守,高大帅气的左天奇,顿生好感,“你叫什么名字,哀家怎么没见过你?” “禀太后,臣叫左天奇,是新任卫尉寺丞,今天是第一天当职。”左天奇再次施礼说道。 “好,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忠于职守,皇上没有看错人,你先退下!”窦太后看着被拖到一旁,吓得全身软弱无力的郑氏道:“打开包裹,哀家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喏!”几个侍女已经走去打开了包裹,果然见里面只有几件衣衫,还有小衣,只有包裹的底部,有两个竹筒,便命人打开,里面却是药材。 “好大的胆子!”窦太后冷笑着道,“你可知私带药物入宫是死罪吗?” “奴婢知道!”郑氏如发疟疾一样,全身发着抖。 “这药是阴贵人叫你带的吧,快说,是不是?”窦太后压低了声音。人人都知道,她每次暴发前,都是如此。 一提到阴贵人,郑氏的全身一颤,咬了咬嘴唇,她知道,决不能说。说出来不仅自己要死。连阴璃也逃不过去。 “不,不是,是奴婢自己带的。”她觉得事到如今。不如咬死了是自己的,还有一线希望,反倒不怕了,硬挺了起来。 “哦!既如此。带她到永巷令那里,严加拷问。哀家不信她不说!来人,把证物拿到太医院,查看一下,是什么药?”她又看了看左天奇道:“左大人。你拜一百卫尉将承福宫围起来,一个人也不许放过。” 她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心情没来由的好了起来,突然一笑。竟比夏日里最明亮的阳光还要耀眼,左天奇的脑中莫名地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个女人,年轻的时候,该是怎样的明艳照人,似乎比绥儿也不逊色呢! “到德阳殿,哀家要找皇上谈谈!”窦太后上了轿辇,一行人向宫中走去,可怜的郑氏被拖着走了,连脚步都虚软得厉害。 阴璃正坐在西厢看书,最近吃药吃得多,觉得嘴苦,便常吃一些时鲜的水果,刚才中宫谒者令带着十四个中宫谒者来报各宫的用度情况,她听得心烦,便让他们呈了表,放置在案头,等着自己有空了再看。才退下了一批,中宫私府令又来报说各宫中送来的浣洗人物过多,人手不够用,阴璃便发了火,道:“你问问他们,怎么有那么多要洗的衣物,一群侍女,都是干什么用的,主子的东西要送去洗,自己的东西也要送去洗,要她们这些人有什么用。你告诉各宫,以后轮职拜侍女去私府帮忙,要么就少送东西去。” “喏!”私府令答应着转身出去。 阴璃叹了口气,怎么宫里的事情这么多,不情愿的拿起了报案,觉得那些竹简十分的沉重,又气恼的放下,站起来在西厢走来走去,心神不宁,想着郑氏还没有回来,更加心烦,喊道:“崔晃!” 崔晃小跑着进来问道:“贵人,什么吩咐,小的去办!” “没什么,乳娘出去了好久,还没有回来,你去宫门处望望,看看有没有什么事?”阴璃烦乱的吩咐着,摆了摆手。 “喏!”崔晃退了出去,没到一柱香的时候又跑了回来,“贵人,不好了,宫里突然出现了一队兵士,将承福殿给围住了!” “什么?”阴璃如遭雷击,心中骤然一紧,神色惨然地盯着崔晃,“你说是可是真的,有没有问,为什么要包围承福殿?” “小的问了,士兵们不说,领头的是一个叫左天奇的,听说是新任的卫尉寺丞,拉着个脸,也不肯答我的问题,小的也实在没辙了。”崔晃苦着个脸,心里也直打鼓,昨晚上,皇上才从这里笑眯眯的出去,怎么着也不会突然就派了兵来,这事可大可小,也不知道贵人做了什么事,使得皇上生这么大的气。他却不知道这是窦太后下的令。 阴璃皱着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下去吧,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拿银子试试!” 看着崔晃出去,阴璃怔怔地坐在了榻上,失魂落魄。 她想一定是奶娘出了事,当时她便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也曾犹豫不决,可是为了将来,她只得冒险一试,奶娘现在如何了?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刘肇刚睡过了一会,觉得精神十足,批折子也耐心得紧,没一会,便批得差不多了,伸了个懒腰,刚要接着批,突然听到门口的黄门官报,“太后驾到!” 刘肇一愣,站起身来到门口迎接。只见窦太后一脸的严肃,进了门也不和他说话,坐在几榻上问道:“皇上,宫里出了事你知道吗?” 刘肇心里一抖,刚刚平静的宫闱难道又出了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次又是谁?他皱着眉头,问道:“母后,是什么事?” 窦太后喟然一叹道,“皇上,哀家这段时间不管宫里的事,可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找过起居女官问过你的起居,竟听说阴贵人几次拒寝,哀家便让人查了查,你可知道出了什么事?” 刘肇一听事情牵涉到阴孝和,心就打了一个突,也想起阴璃这几天的异样,但是他一直觉得阴璃虽有些小性,心地还算善良,不会做害人之事,便也放了心问道:“儿臣不知,请母后示下!” “皇上,阴贵人有一个乳母郑氏,你可知道?” “儿臣知道,怎么?” “她几次出宫,私带药物,你可知道后果?” 刘肇心中一动,忽觉身上凉浸浸的,“私带药物是死罪,这奴才是不想要脑袋了吗?不知带的是什么药?“ 窦太后听出他话中有袒护之意,微微冷笑道:“我的儿,母后老了,精神不济,本不该管这些里头外头的事,只是此事关系到宫中人的安危。如今这宫苑,比之明帝时又大了何止几倍,宫人太监也多了三倍不止。外言不入内,内言不外出,宫防警跸,还有不少宫人带了外人进来,一不小心,这“秽乱”二字名声谁担得起?少不得又要闹个天翻地覆。药之一物,任意一味虽无毒,难保相生相克。皇上最近宠幸很广,难保哪个妃嫔再怀孕,便就与怀孕无关,也难免有害命之嫌。” “母后说的是!”刘肇一听内言外言的话,便知道指了阴贵人之父求冯由保宋珺之父兄之事,此事刘庆已原原本本的告知,他当时可怜宋珺在冷宫清苦,便动了恻隐之心,准了清河王的奏议,看来此事也没有瞒过窦太后。因陪笑道:“母后,儿臣也听到些闲话,不过阴贵人清清白白一个人,想来与此事无干吧,也别听那些个屑小刁钻之徒形容得不成个样子。这就是“外言入内”的过。郑氏一个妇人,若与外人有媣,出宫私会,也不可知。这些事乱七八糟的让儿臣来处理就好,母后只管荣养自娱。国家正在熏灼之期,您也不怕使银子,只要您高兴,要什么儿臣也要努力孝敬,准教母后乐陶陶逍遥活到一百岁。” 刘肇口齿怜悧,一番甜言蜜语说得窦太后心里也暖了起来,她本是一个刁钻之人,决不会无可无不可散漫放人,心机也十分深,但是毕竟这也是皇上的家事,自己一个被幽禁的太后,似乎管的也过多了,便放松了语气道:“罢了,既是皇上这么说,哀家也就得轻松就轻松,但是我却决不能存了饶恕之心,让这样的人存活于世上。” 刘肇只得道:“是是,儿臣一定查清查明,对母后有个交待,让母后放心。”正说着中官永巷令带着永巷丞来报,“太后,皇上,臣才拷问过了,郑氏硬挺的很,只说是自己带入宫里吃的药,是她老家的偏方,治不生孩子的,是她在外面的儿子死了,想给夫家再续香火,可惜年岁大了,只得吃了些补补。阴贵人只知她回家看看,其它概不知情!” 太医院也派了人来报,这药都是调经散寒之物,适合生育子嗣之用,并非是毒药。 刘肇此刻的心却真的放了下来,对窦太后道:“母后,看来此事纯属这妇人之事,与阴贵人无关,只怪她不加盘问,才生出了此等事端。不如杖杀了这个奴才,以儆效尤!” 窦太后心中时白,这郑氏便是代阴贵人之过,若如此,阴贵人又为什么拒寝,要说这里面没有事情,打死她也不信,可是事已至此,也算给那嚣张的阴贵人一个教训,便道:“罢了,既如此,就依了皇上的意思!杖毙!”(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冷月 九月初六,窦太后下了懿旨,免去阴璃协理后宫之权,撤去军士守卫,禁足三月,以示惩戒。乳娘郑氏私带药品入宫,杖毙,三日后行刑。家人充军为奴,永不得入关。 到此为止,郑氏一案草草结案。阴璃权倾一时,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宫中人人感叹。 寝殿里,温暖如春。四角的碳炉幽幽的冒着热意。小慧心轻手轻脚的进来,低头看了小皇子一眼。这才抬起头,见宋珺愣愣的望着窗外的冷月出神。 “娘娘,想什么呢?这外头大大的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小慧心凑过来问道。 “慧心,我常想起在冷宫里的日子,月亮也是这般大,这般圆,那时皇上是夜夜睡在哪里的呢?” 小慧心一笑,“娘娘,慧心那时被派到了浣衣司,听宫里的人讲,说皇上独独宠幸阴贵人,不过,皇上宠幸阴贵人却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她长的特别像一个人。那个人叫绥儿,哦,就是你们选秀时排名第一的那名女子。听说她入宫选秀的前一天,父亲突然过逝,她决心守孝,便拒绝了入宫。而皇上却偏偏对这个未入宫的女子念念不忘,曾经特意派人去画她的小像,谁知人家不见人,婉言拒绝了。想来她定是一位绝美又心善的女人,比那个阴贵人要强得多了。” 宋珺倒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个故事,觉得有趣,问道:“那么阴贵人与那叫绥儿的女孩长得像?” 小慧心道:“像不像的,只有皇上自己知道,不过皇上是看见阴贵人穿着鹅黄色的裙衫跳舞才对她宠爱有加的。” 鹅黄色的裙衫?宋珺冷笑了一声。如果一件衣服能留住人,那么宫里的女子都穿着那种衣服就可以了,只可惜留住的不是人的心,有什么用?她将目光投到了熟睡的小皇子身上,见她粉嫩的小脸泛着红润,怎么看都叫人喜爱。皇上每天都会来看一次小皇子,只是名字到现在还未取出来。她想了好多个名字。却不敢在皇上面前提起。 刘肇每次来都只看看孩子,仿佛她只是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从来不会多看一眼。那种眼神让她的心凉透了。她甚至后悔回到宫中,在那冷宫之内,虽清苦,却不必看着别人的眼睛。别人的心思。 阴孝和的乳母郑氏出事,她全知道。但是她更知道,这件事搬不倒阴孝和。更何况,搬倒阴孝和对自己并没有好处,反而阴孝和的存在。还可以成为她借用的工具。 今夜皇上还没有来,如果来了,她想还是问问孩子的名字。如果皇上高兴,再替阴孝和求求情。月亮依然清清冷冷的挂在天上。一点云彩也没有,夜极静,静得能听到更种细碎的声音。 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果然见刘肇带着几个侍从,侍卫已到了门外,她今夜梳了迎春髻,只在头上插了一枝翠玉簪,清清淡淡地,却比那些满头珠翠的妇人更显得说不出的落寞,惹人怜爱。 生产后,她反而瘦了下来,盈盈一握的腰身,让她如风中的杨柳般,娇柔动人。“臣妾参见皇上!”她飘飘下拜。 刘肇看了她一眼,这段日子他似有瘦了一些,脸上带着几许疲惫,“夜深了,还没睡吗?” 他让侍卫留在了门外,走到孩子的床边,低头看着孩子睡梦中的笑脸,似乎一天的疲劳都散去了。他轻抚了孩子光滑的小脸,问道:“今天可曾玩耍,朕记得他喜欢那枝如意!” 宋珺笑笑,“他现在什么都爱玩呢,昨儿张着小手要我的耳环,今天又弄坏了慧心的镯子。长大了还不知要怎么淘气呢!” “是吗?”刘肇觉得十分开心,又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回头看了看宋珺,觉得她今晚如出尘般美丽,心中不由一动,好久没有宠幸她了。其实每次看到她,都想将她揽入怀中,只是心里一直有着那个结,所以他总是无视于自己的想法,不肯去多看她一眼。 今晚,自阴璃被禁足后,他身为皇帝更不能违了宫中的规矩,到承福殿看她,其它的嫔妃却没有一人能和她相比,心中已是郁闷之极。今晚的宋珺好美,让他的身体开始发热了起来。 “采女陪朕到园中走走吧!”刘肇说着,眉头皱了皱。 “喏!”宋珺答着,提着裙裾小步跟在了他的后面,刘肇一愣,问她,“为什么这么走?” “皇上,小皇子才睡着,臣妾怕吵醒他,所以——” “你的心还真细,是朕没有想到,算了,别出去了,朕想休息一下,感觉今天好累。” “皇上请随小慧心到偏殿吧,那里暖和!”刘肇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请朕去后面的寝殿?” 宋珺低了头,淡淡地答道:“皇上,臣妾是有罪的身子,不配侍候皇上。” “你啊!”刘肇摇一摇头,拉了她的手,觉得冰冷刺骨,更加心疼起来,握在掌中道:“去寝殿吧,朕好久没有摸过你的身子了。” 寝殿里重重的帘幕里,嘤咛之声传来,小慧心等识趣的退出了宫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娘娘终于又受到了宠幸,以前的日子又要回来了。 阴璃躺在内寝,紫檀香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室内,幽幽的,如雾霭般飘渺进她的心里,这香味是让人心静的,可是她静不下来,如白色的幽灵般一直缠绕在她的心头。窗前的铜漏流沙,细细的滴落,夜已三晚了。 她拥被坐了起来,怔怔的看着帐顶红梅菊花的绣花图案,泪水悄悄地滑落。奶娘死了,是为她而死的,她的家人都被充了军,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来。她对不起奶娘,人死了不是该有灵魂吗?怎么她感觉不到呢?奶娘没有回来看过她,想来被乱棍打死,头上身上流着血,痛苦的哀号过吧,那时,她有没有恨过自己,那时她无能为力,她不敢出来承认,那药是她的。她怕,她一说话,自己的全家,包括承福殿的所有人都会被杀。但是她实在没法子承认,奶娘是替她死的,是她的全家人,替承福宫的所有人死的。 久远的记忆慢慢地打开,她小时候被奶娘抱在怀里,摘着树上的桃花,她拿花枝打到奶娘的脸上,奶娘忍着疼,把她放到了地上,才去擦脸上流出的血水,她却大哭着说奶娘吓唬她。 她记得在她以为失宠,痛苦难耐的夜晚,是奶娘拉着她的手,殷殷的劝慰着她,教她房中术,如何俘获皇上的心。她听说奶娘是被打得遍体淋伤时,至始至终也没有说一句她的坏话。她恨啊,她恨窦太后,她恨那个一定要搜查奶娘的卫尉左天奇,有一天她一定要给奶娘报这个仇。 她披衣坐起,走到殿口,莲儿坐在门口的地上,枕在几上睡去了,门口当值的内侍刚要说话,她挥了挥手,让他们远一些。夜风吹过,冷冷的似要穿透骨头,她却全然不顾,立在寒风中。月光穿过树荫,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四周很安静,仿佛可以听到月光洒落的声音,静谧,美好。这清冷的初冬,没有娇艳的花,没有青翠的叶,没有五月的温暖,有的只是寒冷,萧瑟,沉寂。正如她此刻的心境,可是这月光显得温柔,在蓝色天宇之下,出奇的耀眼,光彩夺目。仿佛是瑰丽的宝石,又仿佛白鸟如蝉翼的羽毛。 这月光便是皇上吧,她知道刘肇并没有深究她的事,他放过了她,却也留给了她三个月的清冷。 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远处。她静静的望着,视线很想穿透这层黑幕,到达天的尽头,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 肩上被披上了一件披风,莲儿终于还是醒了,她小声的埋怨着,“贵人,这风硬得很,小心着凉,奴婢扶娘娘回去吧!” 阴璃苦笑了下,“莲儿,回去,我就会想奶娘,想她当时死的有多惨,我就恨自己不能救她。” “娘娘,别说了,让人听到!” “听到?让他们去听吧,我已到了这步田地,还怕别人怎么作践我?” 崔莹儿今晚上轮职,听到声音便出来看,见阴璃脸色惨白,便过来和莲儿一起扶着,说道:“娘娘,有些话,也只能在这宫里头说说,太后表面上不管事,实际上耳聪目明,不出门而天下事尽知。奴婢听说娘娘找阴大人给宋采女的父兄升官一事,太后都说了皇上,说是内外不分。唉,这里面的事多着呢,奴婢倒是不知道奶娘的事到底怎么样,我们这一群久在宫里的人,能知道的只是表面的事,人心的变化,又怎么能看出来,都是暗地里揣度,所以说出来的话,有三分真,七分假,做不得准的。娘娘很多事就别往心里去,倒不如学着那个宋采女,淡淡地,什么都不当成事,也就不是事了。” 阴璃听到此处,只觉得她杂七杂八,虽说的乱,却也是在劝自己,不要信别人的话,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由又悲又怨,竟说不出话来。 莲儿也劝道:“娘娘,以奴婢看来,没准还会因祸得福呢,娘娘韬光养晦,皇上这些日子和娘娘的气也消了,等娘娘的宫禁一消,小别胜新婚,也许更加如胶似漆呢!” 阴璃一进到殿内,被热气一熏,突然感到眼前金星乱冒,竟昏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事到临头 外面的树枝被风吹过,发出咔咔的响声,让几个人都打了一个寒颤。左天奇看着绥儿的眼睛:“绥儿,那么就是说我是在劫难逃了?” 绥儿清亮的眸子闪动了一下,语声中已含了薄怒:“这窦太后确是狠毒非常,当年她窦氏一党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如今被禁宫室还能生出这些事端,真是不可小觑了她。” 绥儿待人一向宽厚,今见她怒气,众人都不说话,只看着她,想听听她的看法。“天奇哥哥,只有一条路,破了案,唯有这一条路,事到临头,不是躲就躲得过的。你们三个人中,郑众是皇上的亲信,灭窦宪一党他立了大功,窦太后已将他恨到了骨子里,那个光禄勋卢龙泽不知是个什么来历,想来窦太后找了他,也是有目的而为吧!” 李夏接口道:“卢龙泽当年任中垒校尉,除窦氏一党时,他第一个出来支持,杀了当时窦家的反对者,手法干净利落,颇得皇上的喜爱。那件事后便被升为光禄勋,为九卿之一,值宿禁中,负责掌管宫殿门户内的警卫,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听说是个难缠的主。” 李夏对宫中朝中内外的人事安排,十分熟悉,他现在陪伴绥儿,正好无事,也是为了绥儿以后入宫做一个准备,因此,闲来无事,便将朝内的事摸个门清。 绥儿点点头,众人都已明白,她分析的两点都是正确的,三个人中,只有左天奇不是窦太后的仇人,但是她却别有用心。 左天奇问道:“那么我该怎么办?是否将这件事与两位大人说说,也许他们有办法。或者禀告皇上,让皇上来定夺。” 李夏摇了摇头,“此事,与皇上说也没有用,窦太后选择的三个人,都是在职权范围内的人,皇上提不出反对意见。只得听从。至于以后破不了案,要做惩罚,窦太后仍可以说了算。只不过,你们都不会是死罪,大不了丢了官而已。” “那我就不怕了,大不了丢官。我就不当这个官又如何,大漠塞外。左天奇纵马驰骋,也是男儿大丈夫!”左天奇双目圆睁,拍着胸口,一下子豪气干云。 “天奇哥。你想得太简单了吧!”赵玉突然插了一句道。“听小姐刚才的意思,你虽是丢官,却还是逃不过那老母狗的鬼爪。那老女人是看上你了。” “咳!”左天奇拍了一下案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李夏道:“天奇。就是绥儿说的,想尽一切办法,破了案子,便是升官也是皇上的恩典,与她何干?到时候请皇上给放一任外任官,远离这京中,逍遥自在去!” “好,就如此,我明天会同两位大人,研究对策,几位就这样案件有什么想法吗?” 绥儿一笑,“天奇哥哥,我觉得这事与窦太后应该是有关联的,她若想法子害你们,定会找些事情出来,我想这案子十有八九与她有关,只是她不露声色,便是查到头上,也便来了不认账,所以我说这案子并不复杂,关键是最后可能牵涉到的人才是关键。绥儿的意思是找证据,最后来个逼宫,让她真正的退入后宫,再也不会害人。” 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听你的意思,灵芝案是发生在药局的,这么大宗的灵芝买进卖出都是一件大事,不可能没有记录,你先要从药局查起,谁进的药,谁用了药,经手的太医是谁,经手的太监是谁,还有,有没有买进树舌的记录,是谁经手的,丢药期间进出的宫人一定是有记录的,你再查各宫门的宫门司马和门令史,北宫的卫士令,宫里负责记室的令史,要出入宫门的记录,找到当事人,问清查明,必要时请旨搜查,绥儿能想到的,便是这些。天奇哥哥,你凡事都和两位大人商量,特别是郑众,他既然为皇上信任,想来一定是位有德的长者,至于光禄勋,他的值位高,你要敬着,多多的请教,这当官的规矩多,千万要事事当心啊!” 她说一句,左天奇便点一下头,越来越惊奇,心想,她一个不入宫禁,不理朝政的小女娃,怎能对宫中朝廷的事了解的这么多,不禁又敬又佩。他却不知,绥儿从小不管大事小事,邓训都与之商量,对朝廷和宫中之事也多有提及,她又博闻强记,聪明绝顶,自然事事想得周到。 李夏道:“这种事便出查出来,也都是自寻了断,鲜有活着出来的,若是真是窦太后指使,那断无生还之理了。” 左天奇舒了一口气,毫不迟疑地说道:“那么就比着个快字吧,我们快了,太后便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要是太后快,我们也得认倒霉,搬倒这棵大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绥儿点头,“天奇哥哥想到这一步,已是难得,这宫里头人色杂,世情冷暖反复,有什么事你可以勤我们这里跑跑,人多办法也多,总难帮衬着点。” 左天奇笑道:“这是自然,只是下回再不会半夜三更的跑来,搅了几位的好梦。”说完更觉不好意思,募地一阵脸红。 李夏却笑笑道:“不怕,不怕,到时候领了俸银,让我们打打秋风也好。” 几个人听了哈哈大笑,“这是自然,我还怕你不打我的秋风,到时候一言为定,如果此事成功,不仅要请客,还得好好的请请客。” 李夏送了左天奇出来,看看地面已是一层薄雪,嘱咐道:“天冷路滑,你骑马要慢行,绥儿说的都在点子上,你要听进去,她虽是一女流,却比任何一个男子都要足智多谋,这是个奇女子。赶明儿你相处久了便知道,若是将来绥儿入了宫,还得靠我们这些人帮着,皇后的位置,是自然的。你也明白,在宫里这是唯一的出路。我李夏早年间出是草莽出身,便是认准了绥儿,才一心相扶。你受过绥儿父女大恩,忠之一字,还是要记在心上。” 左天奇握了李夏的手,叹道:“我今儿已领教的小姐的聪慧博才。当年在边塞。小姐斥退烧当羌人的故事我听了便十分惊奇,看来小姐真不愧有勇有谋的奇女子,别说小姐对小人有天高地厚之恩。便是没有,小人也对小姐且敬且佩。李大哥放心,只要有左天奇在一天,就会对小姐忠心一天。” 两个手拉手。互相看了一眼,大笑了起来。左天奇看看满天的飞雪。轻声道:“天奇此身已无牵挂,只是两个妹子还未找到,是人生一憾,大哥在京中人头广。认得人多,帮着天奇问问。” “她们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李夏问道。 “一个叫左大娥,一个叫左小娥。我记不得她们的年纪,应该比绥儿大一些吧。我记得父亲当时教我们读《史》。小娥最聪明,记得也多。我听说当时是卖入了宫中,不知是否是真,所以才求着皇上让我任宫中的官职,也是为了打听两个妹妹的下落。” “左大娥,左小娥?我怎么觉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李夏摆了摆手,沉思着。 左天奇大喜:“我本名叫左非,是邓大人为了保护我,给小人重新起了名字。莫非李大哥,听过我妹妹的名字?” 李夏沉吟道:“我记得清河王爷不久前被皇上指婚,便是同时娶了二女,似乎是姓左,是一对姐妹,我帮你打听打听,如果是真,那么正好可以兄妹相认了。” “那就多谢李兄了,兄妹团圆,也可以慰了我父母在天之灵了。”左天奇长叹一声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如此,只是人家是王妃了,不打听清楚,是没有办法乱认的,所以天奇也不要着急,我与清河王爷极熟,这点事还是打听得来的。”说罢给左天奇整理了一下马鞍,“我就送到这里,兄弟保重,宫里头有什么变故,尽管来,也都帮着出点主意,我们一起在塞外风里雪里,战场上打过滚的人,情谊非同一般。” 左天奇翻身上马,抱拳道:“太多的谢就不说了,兄弟心里有数。我走了!”他打马向风雪中走去。 第二天,大长秋郑众,光禄勋卢龙泽和左天奇会齐在承风殿,三个人虽是同朝为官,但是由天左天奇是刚封的官,两人并不认得。但是大长秋郑众为人随和,虽知他是副职,但是既然参与破案,必有过人之处,便十分客气,道:“太后命我们三人会商,想来两位心中已有了想法,我们来说一说,看看先从哪里着手为好。” 卢龙泽冷笑道:“大长秋,我看这案子破不破没什么用,宫里的药没有了,到外面去采买就是了,还破什以案子,就是破了,那些灵芝能找回来?” 郑众笑道:“太后的懿旨已下,这就不是我等可以推脱的了。不知卫尉寺丞如何看待?”他见卢龙泽表面看城府极深,说起话来却是一个莽夫,便不再理会,转头问左天奇。 左天奇略想了想道:“依属下看,太后此时找我们三人,必有深意,如果属下没有说错,两位都参与了窦宪一党案吧,难道太后会无缘无故找了我们三个人来会商?我想案子一定要破的,而且必须破,否则我们三个便不知会有什么下场。” 他说完这话用一双眼睛去看他二人,见卢龙泽的脸色变了变,郑众却气定神闲似乎不当回事。 卢龙泽道:“太后不是被皇上软禁在宫中了吗?他还能拿我们怎么样?” “这话就不对了,太后毕竟是皇上的母亲,她的性子就是睚眦必报的,虽说不见得如左大人所说,我却觉得这里面定也含了一些水分,我们还是小心为上。不错,案子必须破,卢大人,老奴跟着三代君主了,这里面的水深不深,我清楚,你也要清楚才好啊!”郑众斜着眼看了看卢龙泽,话里含着三分讥讽三分提醒。 卢龙泽看了一眼左天奇,“要说太后是为了要耍我们才让我们破案,那么他又为什么被牵了进来?” 左天奇苦笑道:“这,我觉得却是因为在下的相貌!” “不错!”郑众笑道:“好聪明的娃娃,原来你已看出了当中的机关,那还等什么,我们三个都是笼子里的鸟,不如想办法飞出去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步履维艰 卢龙泽这次再无话可说了,于是站起来,拍着胸脯道:“既如此,我也不推托,这样的事摊上一回就麻烦,两位说吧,我老卢照着办就是。”他觉得这个十七八岁的年青人也不简单,分析得头头是道,条理分明,而那个郑众更是一个老狐狸,留心点总没错。 “那好,我想好了,咱三个人,各管一摊。”郑众说道。 左天奇昨儿绥儿已教了他处理之法,因此也不言声,静静地听着大长秋的话。他知道这位老人,久在宫中,心思必是细腻。 果然听郑众道:“我对宫禁内的各个宫室熟悉,我负责药局和太医院里的事。光禄勋是管理宫内的警卫,我看就查查各宫门的司马和门令史,左大人年青对宫中事物不熟悉,我看去令史那里查查出入宫门的记录,我们每天早晚在这里碰头,将一天的情况汇总。你们看怎么样?” 他越说左天奇就越吃惊,绥儿竟然和郑众说的一模一样,出奇的类似,没想到她竟聪慧至此,他先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样子要查这半年内的情况,也是挺累的,现在就开始吧。” 左天奇负责令史官的记录,他先去令史馆见令史田容,田容也是太监,不过他是负责各处送来的文件整理,见左天奇来了,颇感意外,说道:“大人何事竟来找奴婢,我这是清水的地方。” 左天奇打量了一下田容,四十左右的年纪,光滑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只是头发略见花白,一双眼睛十分明亮。便笑道:“清水不清水的没关系。左某是奉了太后的旨意来的,有打拢处还望公公见谅。” “小娃子嘴还挺甜,你是什么官职啊?”田容似笑非笑,上下打量着左天奇。 “在下卫尉寺承!”左天奇答道。 “哎哟,四品官呢,小看你了,比我还大着两级呢。我这里属令史大人统属。专管出入宫门的记录!你找我不会查查谁偷着跑出去了吧!”田容拿来了厚厚的一份记录放到左天奇的面前,“这是三个月内的记录,你看看。要是不够,我给你找这半年的记录!” “多谢令史大人,我就是要这半年的记录。”左天奇拿过了记录,看了一眼田容觉得此人还算精明。 “这宫门进出啊。天天的都有,出去采买的。出去会亲戚的,还有各宫的主子派人出去联系家人的,虽说有些事是宫里的规矩里禁止的,可是谁家没有个大事小情。咱们宫门的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眼,说是检查。使些银子也就这去了。谁还劳什子的记得那么清明,你要查就查。可我话可说在头里,这查不查得出,可问不得我!”田容直接拿话就堵上了,明摆着不让左天奇问。 左天奇摇了摇头,他本也知道这事难查,听得他几句唠叨,也没什么,便道:“令史大人只管拿记录给我,至于查不查得到,就看左某有没有这个造化了。” 田容一笑,又找了一本给他,自己背着手出了门,到外面看雪景去了。 令史馆不是十分大,令史可以有阁下令史,掌管宫内礼仪事物;记室令史,掌管各种文书以及陈奏的表章;门令史,便是掌管宫门出入;还有其它令史分别掌管诸曹文书。由于繁杂,所以分门别类,占了整整一大间屋子,各个令史各有管舍,这间门史令室,便记录了自光武帝至今的所有宫门出入记录,所以火烛是禁止的,只在角落里有一个炭火的火炉,火已快熄灭,外边包着极细的铜丝外罩,上面都是流云纹的图案。是以室内并不温暖,左天奇看了一会,便觉寒冷,手脚冰冷,但是也只得忍得寒冷,耐着性子翻看。 果然如田容所言,里面记录的都是千篇一律的较多,看了许久,都是什么宫人什么人出宫采买之类。近三月的记录,竟没有任何变化。就连郑氏那一条,都只记着,承福殿郑氏私带药品,杖毙。只得摇头翻看半年的记录,仍是无果,就在他最后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条,写着,药局李鹏带药渣出宫掩埋,竟有五条之多。而且是在一个月之内,连续五次,这确有些奇怪,难道那一个月之内,宫中竟用了那么多药吗? 还有药渣之类的处置竟要到宫外掩埋吗?这些都挂着古怪。他又将前后的记录翻看了一遍,也看到了药渣带出掩埋的记录,只是十分分散,不在一处。他招呼道:“令史大人,可以请教一件事吗?” 田容正在外间和几个令史说话,听他招呼,便入内道:“我已告诉了你,我只负责记录,这几面有事,我一概不知。” “我只是想问问,宫内使用过的药渣都要带出宫掩埋吗?” “这个要问药局,我却不知,不过自光武帝始便有出宫埋药渣的记录,是有档可查的,这有什么古怪吗?” 左天奇指着记录一栏道:“这个叫李鹏的一个月内五次出宫掩埋药渣,这里面有古怪,难道那一个月宫中很多人生病,很多人用药吗?” “我一个管理宫门记录的,这些事我可管不着,你查完了吗?” “查完了,不过要借大人的记录一用。” “这可不行,这是皇室的记录,都要在管内保管,你要拿走,得请教令史大人,我可不能擅自做主,这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田容一脸严肃,真接拒绝。 “令史大人在哪,我找他。”左天奇无奈问道。 “令史大人今天不当职,你要找明天来吧。”田容一脸的阴森。 “好吧!”左天奇只得将刚才认为可疑之处抄下,放入怀中,告别了田容,直接奔医局去找郑众。 郑众不光管这些事,宫里的大事小情都得管。已是忙得焦头烂额,左天奇进来时,见他正在和王银儿说话,便没敢打扰,站在一旁边等候。郑众也看到了他,招呼道:“左大人,你先等等我。我和王姑姑说完就和你说话。” 王银儿却笑道:“我这没什么要紧的事。太后也是的,自禁了承福殿那位,这事情是都落到了我们的头上。我看啊,皇上还是早早立了皇后的好。” 郑众笑道:“说的也是,阴贵人虽犯了宫中的规矩,人却是极精明能干的。等她解了禁。我们还是求太后老人家开开恩,还是让阴贵人主掌内廷吧。” “说的是!”王银儿看了一眼左天奇笑道:“左大人。倒是尽责,太后交待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左天奇知道她是太后的人,只笑笑道:“还有一点眉目,正查着呢!”他却不知王银儿虽是窦太后的人。却是极善良的人,全为宫里人着想。 “这事也难办,你们忙着吧。我得回太后的话了。”她说着转身出了药局。 郑众才问左天奇道:“左大人,你来我这儿。莫不是事情有了进展?可查到了什么?” 左天奇看看左右,见各人忙各人的事,便小声道:“郑大人,我只想问一件事?” “什么事?”郑众见他郑重,也觉奇怪。 “宫里的药品在用过之后,药渣是如何处理的?” “一般是焚烧,但是如果药品里含有毒药或是焚烧时的气味影响人的就出宫掩埋。怎么?”郑众解释过了,也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的问。 左天奇也不理他的询问,又问道:“那么宫里一般会多久去埋一次药?” “自我当大长秋以来,我记得宫里除了宋采女生子时用了一些药,其他都是补药,并不需要出宫掩埋。烧了即可。” “大人既如此说,那这个人就有古怪了,我刚翻看了宫门记录,发现药局有一名叫李鹏的人,在八月一个月内,出入宫门五次,而且理由都是出宫埋药渣!” “什么?果有此事?来人!”郑众一叫,只见一名小黄门跑了过来问道:“大长秋有何吩咐?” “药局内可有一名叫李鹏的,给我找来,我要问话。” “喏!”小黄答了,便飞奔入内,一会功夫便又跑了出来道,“回大长秋,药局的管事说,没有此人。” “什么?”郑众和左天奇都大吃一惊,同时惊呼出声,互相看了一眼,都惊讶之极。 “你去叫管事来,我有话问他。”郑众指着小黄门吩咐道。 “喏!”待他再入内,左天奇道:“郑大人,此事露着古怪,明明记录上写着李鹏二人,怎么会没有此人,难道是假冒?” “你先别急,我们问过了药局总管再说!”正说着,见一个人小跑着过来,五短身材,小眼睛不大,却透着精干。 “范成大,你说没有此人是怎么回事?”郑众指着范成大的鼻子问。 “回大长秋,确无此人,我这药局上上下下,一共四十五人在册,除了我就是晒药,制药,抓药,配药的人,实没有这个叫李鹏的人。”范成大躬着身子,吓得脸色苍白。 “那么你这里除了这在册的四十五人就没有别的人了吗?”郑众问道。 “回大长秋,没有了!” “那么每次处理药渣的人是谁?”郑众声音中已含着怒气。 “叫陈祥,还有一个叫杜长,两个人都在里面,要不要我叫他们出来?”范成大试探着问道。 “叫,快去!”大长秋的声音已经变了。 “喏!”范成大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去,一会功夫带着两个人出来,指着其中一个年纪小些的道:“他叫陈祥,那个叫杜长。” “陈祥,杜长,你们谁在八月时出宫门埋药?”郑众阴冷着声音问道。 陈祥看了一眼杜长道德:“小人等八月份只出宫一次,那也不是埋药,是孙太医让我们陪着去给长公主家的小儿子看病,只那一次,再也没出过宫。” 郑众更奇,也不想这条唯一的线索断掉,所以又问道:“那么你们可认得一个叫李鹏的人吗?” “不认得,听都没听过。”陈祥答道。杜长却不语,许久才道:“小人听过这个名字,是太医院的小杂役。” 此时左天奇插嘴道:“郑大人,药局失药,一定会有记录吧,药的进入取出都有记录,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丢失,那负责记录的叫什么?还有药是谁进的,谁取的,都是谁,这都是可查之事,难道药局的管事一无所知,我看此人才是嫌疑最大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蛛丝马迹 范成大一听,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一般,“大人,小的虽掌管这药局,可是却并不负责查看药品,只是日常开销,宫人的管理还是归小人管的。要说这药品管理,应该是朱顺的事,他主管药品的进出,只他一人清楚,可是这人生生的就不见了啊,小人只隐了这一条没报,求大人饶命啊!” 左天奇道:“皇上高恩厚德,倒养了你们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这样重大的事情,若不是我们相问,竟就瞒了过去,生生的一个人不见了,你们不问不找,更不上报,要问你个隐瞒不报,欺君之罪也是可以的。” 范成大吓得脸色铁青,又磕头道:“大人,小人知错了,求大人原谅。只因朱顺失了踪,找不着人,又丢了灵芝才报了大长秋。小人问过了,都没见他的人影,这宫里也搜过了几遍,也找不到,这些大长秋都知道的啊!” 左天奇看了一眼郑众,见他脸色已恢复,便等着他说话,郑众正在想着这事古怪在哪,见他看自己,便道:“的确,这事报上来我已知道,才禀了太后,只是怪就怪在,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尸首?” 左天奇看着范成大问道:“我问我,朱顺和李鹏是什么关系?” “这大人你可别冤枉小人,我是真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杜长,你既知道,你可知他二人的关系?” 杜成摇一摇头,“我只听过这李鹏的名字,也没见过,更不知道朱顺和他有什么关连,大人们在这里乱猜。还不如去找找那个李鹏,问问不就知道了。我看朱顺,八成是被人害死了,宫里丢了那么贵重的药,竟没人看见?打死我也不信,问问值事的李八洞,他天天跟着。能没一点露出来。一点不知道?别是怕了人家的后台硬,不敢动吧!” 杜成的话里带着三分不服气,让左天奇心中一动。他知道这里面的事,郑众必然比自己清楚,便不再言声,盯着郑众。看他怎么办?自己一上午,在冷屋子里冻得半晌。他这药局最重要的地方,竟还没动作,说里面没事情,他也不信。既然如此,就等着看看! 郑众叹道:“你说这话我不爱听,要说宫里的事。左一个主子,又一个妃嫔。左一个皇上,又一个太后,大臣皇族,哪个没点子关系,能在这里面活?我这一上午刚到这儿就左一件事右一件事的找,实在是脱不开身。这么办,左大人既然那边已查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交了差了,便和我留在药局,将一众人都叫来,索性就在这院子里挨着个的问。左大人说的对,药是在你们药局丢的,说你们监守自盗也不为过,都顶着一个罪字,还讲什么情面?范成大,你也不用在那装好人,快去把人都给我找来,一个不许少,少一个就请旨,下了你的脑袋。” “喏!”范成大胖得滚圆的身子,如个皮球一般滚了进去,不一会脚步乱响,人们都小跑着从内院跑了出来,来一个左天奇查一个,算上范成大,正好四十四个。 郑众感到有点冷,便披了斗篷,在院中来回的走,他见人都到齐了,就道:“范成大,你将人按职责分好,谁管哪一摊,分开来,我要问话。”范成大这回也学了乖巧,将人等分了七八拨,收药的,入库的,出库的,晾晒的,磨药的,收药渣的,侍候太医出诊的,都分得明明白白。郑众感到十分满意,便把注意力放到了收药,入库和出库人的身上,问道:“你们当时收上了多少灵芝?” “回大长秋,小人当时出去收药,灵芝收了一共三十三斤六两九钱,都是有据可查的。”一名职司太监答道。 “好,你把药入了库吗?”郑众又问。 “全部入库,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成色好的,是皇上太后,宫内的各位嫔妃使用,一部分差的宫里的职司太监,宫令,各位总管使用。” “你们入库之后是否登记?”郑众又询问那个负责入库的职司太监。 “回大长秋,必须登记的!” “好,那么就到了出库了,你是那个出库的?”郑众盯着一个瘦高个,下巴尖尖的人问道。 “是,回大长秋,臣是出库的职司太监,本来就是一名跟班太监,朱顺失踪了以后,我一直代他管理这一摊。” “你就是李八洞?你既然以前跟着朱顺,难道不知道这灵芝的去向?”左天奇走到他面前问道。 “小人之前是跟着朱顺,也却不曾发现灵芝丢失,大人也想想,那么大批的灵芝不见了,司库不可能不知道,出库得有记录,朱顺那人和大伙都打得火热,谁也没想到他会有什么事!” “就这个人,带到公车司马署,严加审训!”郑众指着李八洞道。 “大人,我是袁美人的家人,你不能抓我。”李八洞眼睛瞪得老大,底气却足得很。 “哼,你别忘了,我们是奉旨办案,谁的家人只要牵涉其中,都逃不了干系。那阴贵人的奶娘比你要高吧,还不是一样死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话真话,否则谁也保不了你。”郑众理也不理,让手下的黄门吏带走了他。 “你们再想想,这事发生前后,有没有什么异状,如实报我知道,案子破了,都是大功,破不了,我郑众出了事,你们谁也逃不了干系。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左大人,我们去看看出库的记录存档吧!”郑众说完了话,带了左天奇向药库走去。 两个人整整看了一下午,也没看到有灵芝出库的记录,那么就是私带出去,也得有人看到或者知道,怎么一个报的人都没有呢?正纳闷儿呢,就见孙珰带了几个小黄门回来,刚进了门便气呼呼的坐下道:“气死了。那个李八洞,还没等问,人就气绝了,太医去看了,说是服了毒,可是我们这一路上都看得极严,也不知他是怎么服的毒。看来这条线索又断了。” 左天奇道:“我看还没断。他既然是袁美人的人,是不是和袁美人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她们搞的鬼?” 郑众摇了摇头。“袁美人没必要参和到里面来,她们姐妹现在也十分得宠,没必要为自己找这个麻烦,但是太后是否授意便不得而知了。” “现在该怎么办?对了。还有一个李鹏,不是说是太医院的杂役吗?是否去看看?” 郑众看了看在一旁边生闷气的孙珰道:“你去吧。把那人带到各个宫门口让守门的兵士认认,是否是他!” “喏!”孙珰带了几个小黄门又一阵风似的不见了踪影。 郑众道:“看来线索到这里再接起来,还真是难了!” 眼见得似乎油尽灯枯,两个人都垂了头。闷闷的等消息。左天奇眼尖,突然见一个身影一闪,便三两步窜到门口。见是一个小黄门鬼鬼祟祟的在门口偷看,便拉了进来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们说是不是?” 那小黄门看了一眼郑众。小声道:“这事我不该说的,药局里的药本来就有问题。” “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郑众问道。 “大长秋,局里的人偷药出去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换一些便宜的回来顶上就成了,说是给皇上太后的药,其实好的也没有多少,好坏参和在一起,太医也就皱个眉,不会说什么的。只要药对了,不会出什么事。那个李八洞,一直就和朱顺合起伙来做,至于卖到哪里了,大人去西市问问,收宫里药的人有的是。如今这事做得大了,败漏出来,朱顺定是投了井了,西宫没人的宫院里,枯井有的是,不想活了,找一口跳了就是。我就是个打下手的,平日里大伙都有一些甜头,只我没有,但是里面的事,都清的很。” “你确定是卖到西市了?和宫里的主子们没有瓜葛?”左天奇问道。 “这个就不好说了,朱顺是太后早年的奴才,谁不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进了药局。太后家里失了势,没有了进项,找人偷药卖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现在死无对证,我说这话不是为了我自己,大长秋你老要是有心,就把我从这黑窝里调出去,也干净着活着。” 郑众点点头,对左天奇道:“左大人,这宫外之事,你就和光禄勋两人去查吧,我让人在宫里找找,枯井,山洞之类的,这孩子说的对,没准人就在里面呢!” 袁氏姐妹风风火火的来找刘肇,见他精神十分倦怠,眼圈暗得发黑,脸色苍白中带着灰青色,颧骨上带着潮红。只散穿着一件天青色江绸面貂皮袍,腰间束着黄绉绸的腰带,随身带着一块白玉,半斜着身子懒散地偎在大迎枕上,声音显得慵懒温和,“你们姐妹怎么来了?朕这几日睡得不好,皇儿生了病,一直在宋采女那里,她也熬得没了精神,本来身子就单薄,如今也是风吹就倒了。你们倒是精神,坐吧,有什么事说说,朕心情也不太好。” 袁氏姐妹互相看了一眼,袁襄道:“回皇上,也没什么事,既然是皇子生了病,皇上心里烦,我们姐妹这点子小事,就不烦皇上了。” “哦?小事?小事也是事,朕刚想睡一会来着,既是你们来了,就说会子话,也当解闷了,说吧!” 袁颐道:“皇上,我们家里送进了一个奴才进来,当了太监,只怕我们姐妹在宫中孤单,也算找个伴进来,可是生生的被大长秋给害死了。” 刘肇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胡说,大长秋为人公正,对朕忠诚,绝无二心,你们这么胡说八道,是为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出疹子 第一百零一章出疹子 袁氏姐妹见皇上突然质问,也吓了一跳,忙跪倒道:“皇上,我们不是污蔑大长秋,只是人是他抓去的,说是审问,还没审,这人就死了,还是被毒死的,我们袁家也算对大汉朝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姐妹也是皇上的妃子,总不能平白死了个人,就不闻不问吧!” 刘肇撑着臂坐直了身子,一时没言语,他不想和袁氏姐妹闹生分,更不想无缘无故问郑众的罪,事情总有前因后果,不是谁张了嘴就偏袒着谁,所以略沉吟了下道:“朕会问清楚的,你们先回兰台吧!” 袁氏姐妹讨了个没趣,又觉皇上对她们有些冷淡,心里只觉得委屈,便嘤嘤的哭了起来,刘肇见了只得安慰道:“朕又不是不问,而是要先问清楚,大长秋跟着朕出生入死,朕不能负了他,你们先回兰台,等朕问明白了,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袁氏姐妹无奈,只得告退出来。刘肇躺下翻了几翻,还是睡不着,又快到年关了,朝廷里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宫里头,皇子突然生了病,好好的发着烧,几天都不退,孩子烧得全身直抖,看着人心疼,太医们说是要出疹子,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阴贵人又被禁着,宫里太后虽说管着,却是个病身子,有一天没一天的,乱的自是不用说,只靠大长秋郑众和王银儿商量着解决,可是都是奴婢,有些事还真是做不了主,这宫里还得让阴贵人出头管着,等过了年。惩罚也过了,就让她接着管。又想到刚袁氏姐妹说的事,他听说郑众正在查药局的灵芝丢失案,莫不是与此有关?他心里乱糟糟的,一会想到这儿,一会想到那儿,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发觉天已大亮了,便埋怨蔡伦不叫醒他,披衣坐起。却见蔡伦正站在帘幕之外,便问道:“怎么不叫醒朕,是不是错过了早朝?” “皇上,您昨儿吩咐说宫里皇子生了病。没心思叫大起,让朝臣们都歇息一天!老奴见皇上好不容易睡得这么香甜。就没叫您!” 刘肇愣了一愣,突然想起了昨天的吩咐,便笑了笑道:“是啊,睡得糊涂了。可问过了,小皇子怎么样了?” “回皇上,已醒过来了。听说能吃奶了,采女娘娘乐得什么似的。一直在烧香拜谢上天呢!” “真的,那太好了,朕让国子监起的皇子的名字,怎么至今还没有写出来,连宋采女都张嘴问了,小皇子也满百天了,名字也该起了。”刘肇一边让侍女穿衣,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 “昨儿就送来了,一直在老臣这里呢,有六个名字,皇上瞧瞧看哪个好?”说着把一个小托盘送到刘肇面前,只见里面摆着六个小竹简,每个上写着一个名字,刘项,刘胜,刘灵,刘古,刘致,刘华。 “这群人还什么博士,诗博士,起个名字就这么久,还没觉得哪个特别好,这样吧,我现在去看小皇子,你把这几个名字带着,让宋采女也看看,选一个。” “喏!” 宋珺这两日因为小皇子出疹子,熬得骨瘦如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更显得大了,见小皇子终于退了烧,一颗心才算放下,身子一下子倦乏得厉害,才躺倒在塌上,便沉沉睡去了。 刘肇来时见到的便是她躺在绣满菊花的被上,一头长发披散在床前,脸上露出梦中的笑容,当真是灿如昙花,娇如凝露,叫人深恐触手即融了。便走过去,为她轻轻盖了盖被子,有她的额前一吻。自上次重新宠幸她后,越发觉得离不开她,那娇美是发自内心的,让人觉得不舍,时而便流连忘返了。只想把她永远拥在怀中,给予最多的疼惜。 皇儿生病后,她每天不吃不喝,以泪洗面,更让他心生不忍,觉得做一个母亲的不容易,便更加怜惜她,宁愿与她共渡风雨,共同陪着皇子度过了危险的几天,现在她终于放心的睡去了,那如娇阳般的秀美容颜,显得那么慈爱和温馨。 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孩子刚吃过了奶,正睡着,小嘴微微张着。因已经过了百日,眉目已经极分明了,粉白圆润,说不出的可爱。刘肇俯身掖了掖薄丝棉的锦被,望着孩子的小脸,静静的出神。虽然光影照过来时有些黯淡,但还是可以清晰的看见孩子的额头下巴,像极了自己。其余的部分,却依稀有些象宋珺,特别是那双眼睛,睁开时十分的灵动,活泼,简直就是宋珺的样子。他摸了摸孩子的额头,似乎还热着,便问小慧心道:“小皇子,不是说吃了奶,没事了吗?怎么还有些热?” “回皇上,太医说了,还没有完全好,可能还会反复,疹子还没有发出来,可能还会烧得更厉害!” “怎么好端端的会出疹子,你们是怎么侍候的?”刘肇十分不满意,又摸了摸孩子,眼里露着担忧。 “皇上,是奴婢们没尽到责任,可是这话千万别告诉采女娘娘,否则她又担心得睡不着觉了。这几天为了小皇子,她人都要熬不下去了,眼睛里都没有往日的神彩,奴婢们看着心疼。要是小皇子再烧起来,还不知要怎么才好呢!”小慧心跪了下来,低着头,小声的说着。 “你们这些府里带进来的奴才还算是尽心,罢了,朕也不是真的怪你们,去叫孙太医和李太医进来,朕要问问他们。” “喏!”小慧心出去后,小肇又低头看着孩子,见他的眉头微皱了起来,张嘴似要哭泣,立时慌了手脚,叫奶妈道:“你快看看,是怎么了!” 奶妈一直侍立在旁,见了忙过抱过孩子。见身上又烧得火炭一样,烫得吓人,也慌了起来,“皇上,皇子又烧了起来,这,这烧得都烫手了。这可怎么好!” “呱——”孩子终于哭出了声。小嘴一扁,说不出来的可怜,一会功夫。脸色已憋得通红,两位太医终于进来了,忙看孩子的情况,一见也急了起来。“皇上,是疹子憋得出不来。又烧了起来,此时还不能用退热的药,只能是烧着,臣等无能。只得靠小皇子吉人天象,把疹子烧出来,也就好了一半了。皇上你看。小皇子的身子已出现了微微的疹点,疹子外发。毒邪有外透之机,不至于内闭,让正气得以有恢复的机会,臣现在只能开些辅助正气的药物,让毒邪全部泄出,也就好了。” 刘肇听得一知半解,却听出两人没有治愈之法,急了起来道:“朕不管你说的是什么,小皇子为什么哭泣不止,这么小的孩子,你们两个还在说什么废话,朕要你们快些治好他。” 哭声终于惊醒了宋珺,她从榻上坐了起来,见一室的人都在忙乱,皇上也来了,吓得脸色苍白,直到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才踉跄着走过来,抱起了孩子。说也奇怪,她一抱起孩子,便不再哭了,懵懂的睁开眼睛,看着宋珺,似乎认得自己的母亲。但是呼吸却越来越急促,脸上红得更加厉害。 宋珺叫了起来,“怎么回事,不是退烧了吗?怎么又烧了起来?太医!这是怎么回事?” “回娘娘的话,前几天就怀疑是出疹子,却不敢断定,今天看有疹点发出来,才知道是,现在只能让烧着,疹子发出来就好了。”孙太医如实说道。 “出疹子?你们竟然看不出来,还为小皇子开的退热的药,如果疹子发不出来,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们有几个脑袋?” 两名太医也知道是诊断失误,只得低了头,一脸的无奈。刘肇道:“爱妃,别急,此刻就是杀了他们也没用,还是看看如何让孩子的疹子快些发出来!” 宋珺却哭着摇摇头,“皇上,没有办法的,我的两个妹妹就是出疹子死的,疹子还未发出来,人就不行了。可那时她们都已四岁了,皇儿才三个月啊,怎么会发这么重的疹子,是谁?是谁带进来的?” 这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不明白她意为何指,却见孙太医叹道:“皇上,臣知道,宫里有一名小监出宫采买,回来后便发了热,臣等看过之后,以为是伤寒,谁知几天后转成了疹子,人已死了,为了怕传染,已烧了尸体深埋了,谁想小皇子刚是发烧,不知怎么就转成了疹子,想来,还是传染了进来,皇上小时候也未出过疹子,还是当心些,这段日子不要来小皇子这里看了。” “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宋珺站了起来,脸上由于愤怒而变得发红,眼睛恶毒的盯着孙太医,似要冒出火来。 “太医院养了一群什么东西,有了传染的病源,却不拒实以报,以至于感染到了小皇子,连朕都有了危险,你是老太医了,跟着光武帝一直到如今,什么世面没见过,怎么能出这么大的纰漏?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这么多,难保着会有几个感染上的,不知道的来回走动,就传了出来,若不是宋采女今日问起,你们不知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皇上,臣等已处理了尸体,觉得已无事,又怕皇上太后问题,说是诊断错了,耽误了病情,便瞒了一瞒,谁想到——”孙太医哭丧着脸,已知犯下大罪。 “你说这话有什么用,怕?怕就不该瞒着,出了大事,就是掉脑袋的死罪!糊涂!”刘肇气得直跺脚! “皇上,如今只能让没出过疹子的宫中人到离宫避疹子吧,别无他法了。”孙太医,李太医跪倒在地上,磕头谢罪。 “朕累了,你们回太后一声,朕解了阴贵人的禁足,让她重新协理后宫,安排一切出宫避疹事宜,朕要陪着皇儿,希望他能平安度过。” “皇上,您也没出过疹子,臣怕——” “怕,怕有什么用,难道朕看着皇上不管吗?都下去吧,趁着没到严重的地步,快去安排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摔 第一百零二章摔 太医的小心翼翼并不过份,自从小皇子病后,宫内传染上疹子的宫人越来越多。自古宫中有五六岁便净了身的当太监的,宫女也有八九岁入宫的,所以还在年幼的侍从宫女甚多。每次有发疹子的和得了痘的,传染起来也极快。一是幼小的宫人抵抗力差些,二是医药也差得多,所以每次都得出宫避疹子,避痘。 阴璃被解了禁后,又恢复了协理后宫之职,但是偏偏遇到这么件大事。她自小在家里娇养,虽说比一般的女子精干些,也没有经过这种事,一样慌了手脚。宫里乱成一团,大长秋郑众还未解决好灵芝一案,便只好协助阴璃来处理离宫事宜。 窦太后也得了消息,把阴璃和一众妃嫔找到嘉德殿,马上便要过年了,还出了这么大的事,人心慌慌是自然的。 “哀家琢磨着,你们都是孩子,遇到这种事,心里慌了神倒是有情可原的,明儿一早都出宫去,甘泉宫离这儿也不远,自己宫里的人,一定要看过了没生病的,都带去的,生病的,不管是什么病一律留在宫中。各宫各院一定要用艾草熏蒸了几遍才行,你们的身上的衣物也都要用艾草熏蒸,物件都放到锅里煮,一天三次,不可以马虎。” 她看了一眼阴璃,“阴贵人,这些妃嫔就交给你了,一路上有卫尉护卫着,到了甘泉宫,皇上不在,你便分配宫室,安排一应事宜,我想你管了一些时日的事物。应该熟悉了。到了那边,互相间不要乱走动,只呆在自己宫里,每日还按着规矩,熏蒸艾草,消毒。离宫不比宫里,要什么有什么。互相克服着点。等小皇子好了。皇上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蔡常侍,你就跟在皇上身边。哀家等这些年轻些的都过去了,就走,也好照应下皇上。宫里所有的宫院,让郑众清扫消毒。千万马虎不得。生了病的都集中在一处,死了的。一定要烧化深埋。哀家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至于底下的事,你和郑众看着安排。” “喏!”蔡伦答应着去找郑众了,商量着宫里如何清毒。 窦太后见安排得差不多了。便道:“都回去准备吧,阴贵人你留下来,哀家有话和你说。” 阴璃微微屈膝行礼。站到了窦太后的旁边,看着众人离去后。窦太后道:“哀家为何处罚你,想必你也知道,虽说皇上没再追查,但是哀家心里有数,皇上的心里更有数。虽说你受皇上的宠爱,但是女人就如同这宫里的花,开了会败,败了还会开,总是有的是的。皇上今天宠着你,明天就可能宠着别人。你被禁的这段日了,皇上就一直在宋采女那里。一是由于皇上喜爱小皇子,又担心着皇子的病情,二来也难保皇上不是真的喜欢宋采女。哀家和你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让你记住,留住皇上的心最重要,不要使什么手段,等你的手段使绝了,坏事也就找到头上了。这次是宫里出了事,皇上实在没有心情去管,哀家的身子又病着,否则你这三个月的宫禁是免不了的。人人都说哀家刻薄,不错,哀家是很记仇的,但是你如果不惹到哀家的头上,我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和你生分。你也是聪明人,没事琢磨琢磨这个理儿!” 阴璃心里已是愤怒到了极点,但是她还是忍着,她知道现在她还不是窦太后的对手,她必须忍下去。“臣妾记下了,太后说的话,都是至理,臣妾回去再想想。” “你真能明白就好了,虽说宋珺上一次的事做得过份了些,但是我觉得这孩子聪明的紧,懂得什么时候留住皇上,用什么法子留住皇上,在这宫里能活得长,活得久,就要靠脑子,你虽然也聪慧,但是却不会动心机。罢了,哀家该和你说的也说完了,明早儿带着众妃出宫,一路上要小心。这天寒地冻的,带着点暖手暖脚的东西。你这么服侍皇上却还没有身孕,哀家想着是不是寒大了些,多吃些驱寒的药,宫里的太医也能给你开方子,何必到外面去找!去吧!”说罢一摆手,唤了王银儿向内殿走去。 阴璃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直觉得脑中一片空白,除了气,但是气,似乎要冲她的胸膛一般,让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刚刚被放了出来,还没有喘口气就受了窦太后的一顿训斥,冷嘲热讽不说,还把她和宋珺那个阴险毒辣的女人相比,她除了一个病得快死的儿子,还有什么能比过她?为什么窦太后就单看自己不顺眼,只瞅着那个恶毒的女人好。难道还是怪自己没她恶毒不成! 莲儿扶着她走过万物凋零的御园。此时,宫里到处弥漫着艾草和苍术焚烧时的草药呛鼻的气味,宫门口还有过醋熏过的痕迹。一阵气味直冲进她的肺部,她急速着咳嗽着,抓紧了莲儿的手,脸上闪过一丝泪光。“莲儿,我们回承福殿!” 莲儿苦着脸道:“娘娘,你也别把太后说的话放在心里,皇上已解了娘娘的禁足,又让娘娘重新协理后宫,这就说明皇上的心里还是想着娘娘的。那个宋珺不就是有一个孩子生了病来勾搭皇上,否则就凭她那个狐猸子,哪一点能比得了娘娘。” “啪!”一个嘴巴打到了莲儿的脸上,立刻便打出一个五指的掌印,痛得莲儿眼泪滚落了下来,跪倒在雪地上,不知道哪句又说错了话,得罪了这个自小服侍大,脾气大得惊人的主子。 “你好大的胆子,这些话是乱说的吗?你有什么资格说皇上,说太后,说宋采女,我们是什么人,能和她相比,没的掉了自己的身份。走,别给我丢人现眼。” 阴璃理也不理莲儿,快步向承福殿走去。 莲儿此刻才明白,她不是气自己说错了话,而是将刚才对太后的气都撒到了自己的头上。只得自认倒霉,谁让自己刚才多嘴,想劝两句,结果还引来她更大的脾气。只得灰溜溜的跟在后面,一行人,小跑着回了宫。 宋珺自得知小皇子是出疹子后,便一直抱着孩子,谁让她放下也不肯,眼泪已快流干了,急得刘肇也团团转,只得冲着太医发脾气,整个愧过堂如被点燃的爆竹,吓得人大气也不敢出。 一整天过去了,宋珺低米未进,刘肇只得抱着她的肩劝道:“爱妃,让孩子也好好躺下休息吧,你这样抱着他,他也累啊,他休息好了,才能快点好,是不是?来,把孩子给我,让乳母喂些奶,没准会好一些。” 宋珺看着刘肇的目光有些茫然,眼下一圈乌黑,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刘肇叹了口气,想试着将孩子抱入怀中,她却如论如何也不松手,似受了惊吓一般,反而抱得更紧。 刘肇发了急道:“来人,将孩子抢过来,扶采女去休息一下,吃些东西。” 几个奶娘和侍女便来帮忙抢,几个人拉着宋珺,她最抱最紧,孩子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而且越哭越厉害,宋珺才似受了惊一般,拍着孩子,轻轻地悠荡着。突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一松手,孩子向下落去,刘肇大惊,伸手去接,却晚了一步,孩子落到了地上,发出“咯”的一声,竟没了声音。宋珺昏死了过去,太医一边忙着救宋珺,一边查看孩子的情况,刘肇气得在室中直转,心里如被五爪挠着,烦乱得厉害。 突然孩子发出一声大哭,终于醒了过来,众人才放宽了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太医走到刘肇面前禀告道:“禀皇上,小皇子跌断了一条腿,如今痛得厉害!” “那还不快治,还等什么!” “皇上,臣等不擅长骨科,还请皇上至太医院找白太医。” “快找!” “喏!”这一会的功夫,只听小皇子哭得更加厉害,奶娘又不敢碰,不知伤到哪里,孩子越哭越厉害,全身出了汗,一会功无竟退了烧,待到白太医赶到时,已有疹子发了出来,烧也渐退了。 白太医为小皇子正了骨,对刘肇道:“皇上,臣已尽力,小皇子还小,这骨虽正了过来,却不知发育的如何,臣怕将来可能要落下残疾。” 刘肇长叹了一声,泪水顺着面颊落了下来,“他小小年纪,竟连遇到挫折,难道是朕无福吗?罢了,你尽心尽力医治吧,朕现在也说不得什么了。” 他想起了那个恶毒的诅咒,那个咒他没有子嗣的诅咒,难道竟是真的吗?这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竟连遭恶运,难道竟是那诅咒应验了吗? 心,从剧烈的痛与滚热,变得如死灰一般冰冷,他站了起来,望着月光沉寂的夜色,如死水一般的冰冷,似乎整个的宫殿变成了一座囚笼,一座巨大的囚笼。 宋珺由于劳累过度,长久的哭泣,吐了一口血,人却清醒了过来,胸中积郁的悲苦,似也随着这一口血吐了出来,过了一会,眼中竟放出了神彩。 小皇子却由于这一摔,捡回了一条命,疹子竟了出来,病情也慢慢好了起来,三来后,已经可以笑,可以吃奶了,只是腿上一直绑着夹板,白太医,孙太医和李太医,日夜守护着,只企盼着可以万事大吉,平安无事。 刘肇见孩子和宋珺已经没有了危险,一颗心总算放下,疲乏得厉害,也没问宋珺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好,直接在挑了一片竹简扔下,却是刘胜二字,只得苦笑道:“想来这孩子命不该绝,战胜了一场大灾,叫刘胜也是天意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甘泉宫 阴璃坐在铜镜前,看着莲儿帮给瓒上朝阳九凤的飞步摇,金珠玉片,翠华摇摇。这个步摇是刘肇命匠作大将为她做的,虽然现在看来已没有初拿到时的欢喜,但是却仍能感觉到刘肇对她的最高奖励,恍惚中也有些幸福的微笑,似真似幻,仿佛她从小到大美丽憧憬着的梦,登上皇后的宝座,凌越于天下女子之上。 “皇上来甘泉宫几天了?”她问身后站着的崔晃和崔莹儿。 “禀告贵人,五天了!”崔晃答道。 “这几天一直没有出永奉宫,也没有去其他妃嫔处吗?”阴璃问道。 “听皇上身边的李山说,皇上因为小皇子的事伤了心,心情一直不好。本来前几日陪着小皇子就累到了,再加上伤心郁结,生了病,不思饮食,蔡常侍天天急得什么似的。” “你们用小火熬一碗牛乳燕窝小米粥,要熬得入口即化,一会本宫带去给皇上喝,这样怎么能行,身体会熬坏的。” “喏!”崔莹儿下去吩咐小厨房熬粥,阴璃站起来,走到外间,见宫里的管事都已在等候了,叹了口气,要管的事总得去管,逃不过去的。 等事情都处理完,时间也到了晌午,阴璃略整理了衣襟,让莲儿带着食盒,宫人们远远跟在后面,向刘肇的永奉宫走去。 甘泉宫是皇家休闲的地方,据说在光武帝时便开始修建,于皇宫之中引入江南庭院的风光,自是别有一番情趣。虽是冬天,古松高大,青翠素雅。不施斗栱,彩画,轩楹无藻饰,一弯碧水已结了一层薄冰环绕,乍看无奇,却是细处见真景。各处都藏有参天之树,皆是古楸之类的百年古乔。费尽心机移植成活。亭楼灰瓦乃是黑曜石打磨而成,日射之下,熠熠生辉。筑壁之砖皆是青玉。日暖则生凉烟,日寒则散温气。各处多以紫檀雕帖卷草花枝藤萝,多饰之美玉透雕,而最为难得的是。宫中之水尽是从百里外处的山泉引来,甘甜无比。所以谓之甘泉。 阴璃转过一处后园,见园中小雪初降,甚是清丽,日光照射下散着朦胧的光。深红的宫墙像嵌在雪地上一样。园中伸出的梅枝伸出园外,一大片傲然怒放。枝头上,那白色的小花在斗寒争艳。枝条婀娜多姿,阵阵异香传来。淡雅清新,顿让心生心旷神怡之感。 忍不住驻足观看,崔晃赶上来道:“贵人,这是袁氏姐妹住的雅梅园,里面的景致极美,贵人当时挑的还是桂树种得最多的风雅阁,早知道这园子咱们自己住着多好。 阴璃一笑道:“让她们住着去吧,美不美的,不在这个!” 正说着,见两个人说笑着从门内走出,正是袁氏姐妹,两人的身后也跟着一众宫人,看样子是要到哪里去。 阴璃对崔晃道:“去拦住她们!”崔晃两步跑到两人面前,打躬到地道:“两位美人止步,我家贵人有话要说。” 袁颐向阴璃这边看了一眼,拉了一下袁襄,袁襄会意,笑道:“贵人真是好心性,这么大冷天的,若不是来看我们梅园的梅花?” 阴璃向她们走了两步,“梅花倒是不必看了,这满院的梅花都关不住,跑到墙外来,走过就看了。不过两位妹妹似乎是不该出了这园子吧!” 袁颐幽冷的一笑:“贵人好大驾子,我们两个不知犯了哪条宫规,让协理后宫的贵人还跟着我们操心,真是过意不去啊!” 阴璃取出手绢拭了拭肩头上落上的轻雪,从容道:“太后明令,不许各宫出来走动,两位妹妹若不是忘了吧!” 袁氏姐妹微微变了脸色,但是一看到阴璃提着的食盒,便冷笑道:“这宫规却不是为我二人所定的吧?” “当然不是,所有的妃子都该遵守!”阴璃收好的绢子,淡淡地笑道。 “那贵人怎么出宫了,还提着一个食盒,这宫里的规矩既是人人都得遵,贵人似也违了宫规吧!”袁襄冷漠的看着阴璃道。 “大胆,你也配和本宫这样说话,这宫规是得遵,但是本宫是协理后宫,自然,事必恭亲,在宫里走动,自也是合情合理,你们还敢问到本宫的头上,真是没有一点规矩,来人,崔晃,给我掌她们两人的嘴!” 崔晃惊得一跳,张惶着望着阴璃,又望了望左右宫人,竟不敢动手。 “怕什么,这么没出息,还不快去,小心我拿油煮了你,揭了你全身的皮。”她的话像是从很深的幽洞里吹出的风,连莲儿都打了一个寒噤,众人都低垂了头,知道事情不妙,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一句。 “你敢,我们是皇上亲封的美人,你虽是贵人,协理后宫,你却不是皇后,你没有权利掌我们的嘴!”袁颐也被她吓到,拉了袁襄,直直地向后退了几步,转身进了雅梅园的门,命人将园门关闭,再不敢出声。 “哈哈哈!”阴璃突的爆出了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面色突地变得狰狞,咬牙切齿道:“还是将门之后,还会舞什么剑,恶鬼还是怕恶人,看她们还嚣张得起来,如果再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我就叫你们这两个贱人永世不得超生。哼!”她冷哼了一声,甩了袖子,又向永奉宫走去。 刚到永奉宫的门口,便见蔡伦站在门口侍立,忙走了几步问道:“老常侍,皇上可好些了,吃过东西了吗?” 蔡伦见是阴璃,笑道:“劳娘娘挂念,皇上今儿好多了,才太后来看过了,陪着皇上说了一会话,现在心情也好些了,正和苏宫人在里面下棋呢。” 阴璃的脸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袁氏姐妹就够难缠,看来这宫里不遵规矩的妃子还真是不少,但是此刻不能再发脾气,她勉强笑道:“劳烦常侍。就说阴贵人特意为皇上熬了粥,请皇上用些。” “贵人真是有心了,老奴这就进去禀告。”蔡伦看到阴璃的表情,心里暗自叹气。他在宫里这么久,什么事情没看过。这个主儿,可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客气,骨子里要强的紧。若真是以后当了后宫之主。还不知道会怎么折磨其他妃嫔呢。但是刘肇却独独对她十分喜爱,难道是因为她是刘肇的表妹吗? 他进了永奉殿的正殿伯伦堂,见刘肇正拿着一棋子思索。苏宫人笑盈盈的,白净的瓜子脸,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像两颗葡萄。一张小嘴蕴藏着丰富的表情,让人看起来便会想到一朵清丽的牵牛花。她穿着淡粉色的绣花裙裾。白色的底裙下露了一双可爱的小脚。 见蔡伦进来,脸上的笑意更浓,“老常侍,皇上要输给我了。别打扰哦!” 蔡伦施了一礼,也笑道:“宫人娘娘定是下了一步好棋,让皇上都为难了呢!”其实他是知道刘肇是个出名的臭棋。他小时候便被窦太后逼着读各种各样的书,又贪玩淘气。真正的本事倒是学得不多,此时见他皱眉沉思的样子,也觉得可笑。 刘肇却抬着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皇上,阴贵人来了,特意为皇上熬了粥,正在殿外等着呢,老臣看这么冷的天,贵人又是尽了一片心,还是让贵人进来吧,毕竟宫禁已解了。”蔡伦小声的奏道。 刘肇笑道:“你让她进来,朕好久未见她了,这天冷,她身子本就畏冷的。” “喏!” 阴璃进来时,刘肇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略瘦了些,眉目间却与绥儿更像,不仅愣了许久,似乎绥儿的样子也在自己的脑海中淡了,心里留下的只有那日飘舞的鹅黄衣衫,还有那美到令人窒息的感觉。起初觉得璃儿像她,现在却真的不知道像还是不像了。 阴璃施了礼,将粥放到案上道:“皇上,璃儿听说皇上几天没有吃好饭,心里觉着难受,这粥璃儿整整熬了一个上午,入口既化的,皇上吃些吧!” 刘肇一笑道:“璃儿,来坐到这儿,粥先放着,朕今天高兴,也吃了些饭,你看着我们下棋,谁输了便打手板呢!” 阴道璃看了一眼苏宫人,见她一双灵活的大眼正看着自己笑,看似全无心机,心里一动,不动声色的道:“皇上,我帮着你下,我们两个看看能不能赢她。”心中好胜心起,觉得自己从小练就的本事,也不是吃素的,便坐在刘肇旁边,故意的握着刘肇的手,眼睛看着棋盘。发现一角还有活动余地,便拉着刘肇手道:“皇上下在这里,一准能行。” 刘肇看了她一眼,见她自信满满,也是将信将疑,但是被她柔腻如凝脂的小手握着,鼻端闻着她淡淡的香气,也便由着她,下到了棋盘之上。 果然几招之后,局面大开,刘肇乐得把阴璃搂在怀中道:“爱妃真是聪明,你还有多少本事是朕不知道的?” 苏唤儿看着阴璃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抢自己的风头,她本性淡泊,心中宽阔。即不如阴璃的张扬,也不如宋珺的阴狠,更不似袁氏姐妹的争风吃醋。因此便笑道:“皇上有贵人姐姐帮着,自然唤儿是下不过的,天也不早了,太后吩咐不许乱走动的,唤儿这就告退了。” 刘肇此刻正玩到兴头上,自搬到了甘泉宫,休养了几日,宫里又传来消息,刘胜已然痊愈,只是腿还得几个月之后才好,窦太后又来劝了几句,一天的去彩散去。正好在永奉宫见到一副棋,想起苏唤儿的棋下得好,便传了来。此时见她要走,也觉不舍,便道:“别走,我们三个也无事,一会带你们去百兽园看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兽园 阴璃大喜道:“谢皇上,如此我们姐妹就陪着皇上走一走了!” 苏唤儿天性爱玩,听了也笑了笑道,“皇上,臣妾也听说园中有兽园,早就想去看看呢!” 刘肇见她二人兴致盎然,也十分高兴,一边拉了一个道:“既然两位爱妃高兴,咱们现在就去!” 甘泉宫的南面有万安山,山并不高,却风景极佳,兽园便修在万安山下,陡峭的山崖下一溜平整的草场,分成了几部分。 刘肇吩咐准备了马车,带着二女坐在车上。见四面环山,只一处出口,若有猛兽想要逃走,都不可能。兽园的入门处是一些鹿马牛羊之类。阴璃虽是出身公候之家,却未见过真正的马羊,用手指着问东问西,兴奋不已。刘肇宠腻地摸着她的手,一一指点着,给她讲解。 苏唤儿知道自己不是那阴璃了的对手,只默默地看着,也对这些动物好奇怪不已。一边听着刘肇的讲解,一边微微笑着,用心记住。 “皇上,你看,那是什么,是不是所说的四不象?我在书中看过,头像马,角像鹿,蹄似牛,尾似驴!快看,它还看我呢!”阴璃瞳孔放大,兴奋的拍着手笑着。 刘肇笑道:“璃儿果然博闻强记,这确是麋鹿,我听说这鹿在两岁时才长角分叉,六岁叉角才发育完全,想来这鹿也有六岁以上了吧!” “鹿的年龄与人不同吧,我想它六岁便是成年了吧,人却要到十几岁以后才成年,却说明什么?”阴璃歪着头问刘肇。 “那说明人的成长更加艰难,所以才会活得长久。这些鹿的总没有人活得长。”刘肇抚去她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轻抚了一下她细滑的脸宠。 “苏妹妹,你说呢?”阴璃越过刘肇对苏唤儿道。 苏唤儿轻轻一笑,“阴姐姐,我小时候听我的乳母说过,人之所以生长的慢,就是因为动物没有头脑。只会模仿。所以长得快,但是人要先长脑子,要学会思考。要有智慧,要慢慢适应环境,等到适应了,就会成长的更好。所以说人比动物长寿啊!”她巧嫣然。美目流畔,看得刘肇心中一热。又握紧了她的手。 阴璃听她提到乳母,不仅想起自己的奶娘,心里便觉得她是有意的提到此处,在讥讽自己。心里的火便升了上来。她却不知道苏唤儿从小与奶娘一起的时间最久,自然会提到自己的奶娘。但是她的心里已开始恨起了苏唤儿,暗下决心。自己有一天一定要除了这个讥讽自己的女人。 刘肇却不知道她有这番心思,又指着前方道:“如今天是冬天。孔雀都放入暖室了,我们先去看看猛兽吧!” “有什么猛兽?”阴璃偏着头问道。 “角犀虎豹之类的喂于笼中,就在前面,只是味道不好,满地恶臭,你们可要去看?” 阴璃闪动着长长的睫毛道:“若是味道难闻,捂住口鼻便是,那些猛兽定是吓人,皇上你要给臣妾壮胆。”说着偎在了刘肇怀中。 刘肇问苏唤儿道:“唤儿,你怕吗?” 苏唤儿一笑,“皇上,臣妾不怕!” “那好,将车驾赶往猛兽园!”刘肇大声吩咐着车夫。 车子转了一个弯,向一处密林驶去。进入林中,阳光正透过树枝间的林荫照射下来,像繁星在空中闪烁,有些刺眼,却十分晶莹美丽,透着不可捉摸的静谧。枯枝上的雪不时落下来,发出闷闷的声音。只偶尔几只瑟缩着的麻雀,似乎经历的长途的跋涉一般,失意般的停留在枝头。 马车驶过时,却没有受到任何的惊吓,只冷眼看着,仿佛这帝王的马车与它们毫无关系。苏唤儿伸出手接着从天空中时而落下的雪花,细长的手指与落下的雪花相映成趣,粉白粉嫩,自是别有一番美丽。 突然耳边传来低低的兽吼之声,嘶哑的咆哮,让人全身一栗。阴璃忙缩到了刘肇的怀中,眼睛惊恐的四下观看着。 苏唤儿却露出的兴奋的表情,坐直了身子,向前看去,见前方一片开阔处有几只兽笼摆放着,里面却空无一物,一个人向外跑了过来,竟是一个穿着五彩衣的弄臣样子。 “皇上驾到,未曾远迎,是臣之过。臣已备下了看台,请皇上和两位娘娘观看。”那人身材短小,没有胡子,看样子也是太监,只是一双眼睛晶亮闪动,显得极是聪明。 刘肇看了看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兽园中任何职?” “禀告皇上,臣叫许小冒,陛下记不住,叫臣小冒也可。臣是这兽园的管事,这里的百兽,臣都是管着,就是不管人!”一句话说得刘肇和两女都笑了起来。 阴璃道:“你这人倒有趣,你整天与这兽类为伍,似还十分欢喜,难道你就不怕那猛兽吃了你吗?” “臣不怕,那些猛兽虽猛,却也通着人气,有时候,还能给臣逗逗乐子。上回大长秋郑众来便让臣想个什么法儿让皇上太后和各位娘娘开心,奴才就想着,让百兽给皇上也出个节目瞧瞧,这不,皇上果真来了,也好让臣露露身手。”他说话时,似乎脸上的肌肉都能动一般,十分有趣。 “这人真是个活宝,皇上,一会他真逗了我们开心,就赏他点什么!”阴璃娇声说道。 “好,爱妃说赏,就赏,你去准备吧,朕要到何处观看?” “皇上,一会有人带着您去,臣去准备了。”许小冒说着,一转身,竟不见了身影,几个人一愣间,却见一名侍从模样的人出现在面前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请下车随着臣走,就在前面不远。 刘肇一笑,便下了车,又扶着阴璃和苏唤儿下来,对后面的侍卫道:“你们也跟着去瞧瞧热闹吧,今天朕高兴,大家同乐。” 侍卫自是欢呼雀跃,高兴的拥着刘肇跟着那侍从向前走去。一边走,苏唤儿便小跑几步跟上那侍从问道:“刚才许小冒是怎么不见的,你可知道?” 侍从神秘的笑道:“不瞒娘娘说,许管事那是自小练就的本事,爬高爬低不说,论口技,论变戏法,那是咱宫中头一位。以前先帝在的时候也曾入宫演过节目,只是后来修兽园,先帝觉着许管事是个人才就让他来这里当个管事,想想有什么法子能让百兽也给皇上太后凑趣,这准备了几年了,今儿可算派上用场了。娘娘一会您瞧好,有意思着呢!” 苏唤儿本来就疑心这许小冒会戏法,果然如此,便不再言声,退入后面跟着刘肇,只一双眼睛四下看着。发现众人上了一个高岗,岗前一道高约十几米的木栅栏围住了一个场子。高岗修成了台阶样,每级台阶上,都是放着长条的软垫,外搭着棚子,夏天防着日期晒,冬天防着寒冷。棚子里已备了暖炉,虽说还是冷,但是比之外面要强得多了。第一排的软垫前已准备了糕点之类,刚倒的奶子还散着热气。 刘肇等人在外面走了一会,早已又冷又渴,见了大喜,都觉这个许小冒心细如发,喝了几口奶子,侍卫们也都是在后面坐好后,便听得下面场中一阵鼓响。鼓声越敲越紧,揪紧了众人的心,不知道会有什么从里面出来。 苏唤儿向下观看,场中是一块平地,约有百丈大小,四下都有小门,门口都用粗大的栅栏围着。正看着,突然见栅栏一开,一只斑斓猛虎突然从门内一跃而出,阴璃发出了一声惊叫,又扑入了刘肇怀中。刘肇也紧张之极,搂住了阴璃时,却见那虎上竟坐着一个人,细看之下竟是许小冒,不仅又是担心又是紧张,直喊了一声“好!”,众人也纷纷鼓起掌来。 许小冒不慌不忙,手里拿着一根鞭子,从虎背上下来后,在地上一甩,“啪!”一声巨响,声音震荡,场内立时惊得一声也无。只见那虎竟用后腿站立起来,向着刘肇的方向连做了三个揖,又点了三下头,意思是向皇上问好。 刘肇大喜,笑呵呵的点点头,又叫了一声“好!”立时场中欢声雷动,都叫起好来。 阴璃此刻已不再害怕,也觉有趣,便细去看那猛虎,只见它吊睛白额,全身的虎皮一条一条,脑门上一个大大的王字,真是天地盟主之相,可以变身成为魔兵虎魄一般,体型号强壮,力量强大无比。又吓得闭了眼,还忍不住不看,又偷偷地张开一条缝瞄着,样子十分可爱。 许小冒又拿鞭子一甩,那虎便乖乖地坐了下来,一动不动,许小冒走过去,伸出双手在虎身上摸了两下,那虎便张开了巨口,尖刀般的牙齿闪着金属的光泽。一条血红血红的舌头,在嘴里动着,钢针一样的白胡须,抖了两抖,眼里射出绿油油的凶光。许小冒却向众示意了下,把手放入了虎口之中。这次不仅阴璃,连一直坐着不动的苏唤儿都是惊叫了一声,但是那虎却并不咬他,众人嘘了一声,都放下心来。但这时,许小冒却突然一笑,将头也伸出了虎口之中,“啊!”众人惊呼出声,刘肇吓得站了起来,手心里都攥出了汗水。 但是那虎依然不咬,许小冒将头伸了出来,向着众人一躬,立时掌声又起,刘肇开心之极,哈哈大笑道:“此人,大才,有胆有谋,该当得大赏!”(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两难 第一百零五章两难 许小冒又一甩鞭子,那虎一转头,慢慢地走入门内。他挥手向刘肇等未意,转身也退入门中。 再出来的表演也极是精彩,刘肇小时只看过训猴的表演,此时看得津津有味,一直到结束,都是笑容满面。 阴璃和苏唤儿也忘了宫墙之争,只被表演吸引。毕竟也还是十几岁的孩子,虽嫁入宫中为妃,人的天性却是改不了的。苏唤儿本就是爱热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时更是难掩兴奋。 表演结束后,刘肇宣了许小冒上来,“你个人精,这些个点子都是你想出来的?” 许小冒笑道:“臣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博了皇上您和两位娘娘的一笑,小臣也就知足了。” “好,赏,你兽园中的所有侍人都赏,你就封为太乐,掌管宫中的节庆日的节目安排和奏乐及大飨用乐之事。加赏六百石,百金!” 许小冒大喜,忙跪倒谢恩道:“多谢皇上赏,多谢皇上,多谢娘娘,祝两位娘娘越来越美丽!” 阴璃笑道:“皇上,你看这人好生狡猾,这是等着我赏呢,罢了,回来你去我宫里,有你的好处。” 苏唤儿却道:“我没有阴贵人那么大的排场,我这镯子还算贵重,赏了你吧!”说着从腕上取下,递予许小冒。 许小冒听了又跪倒道:“娘娘快收回吧,小人这点本事,就是讨人一笑的玩意,还要娘娘为难了,小人实不敢领。还请娘娘收回。” “你是说我这东西不好是吧,快收着吧,我虽没有几个钱,还打得起你的赏。”说着把金镯子扔到他脚边,许小冒只得拾起,心里倒对这个苏宫人有了几分敬意。 “行了,你下去吧。传朕的旨。兽园中人人有功,各打赏银十两,绸缎一匹。”刘肇站了起来。此时站得在坡上,远得眺望极是壮观。太阳已见西沉,林中兽吼鸟鸣,别有一番情致。 回到甘泉宫后。刘肇便去了阴璃的风雅阁。风雅阁自是风雅,满园的桂树虽枯了。却也积雪堆满的枝头,满园的横枝倒也有趣。阁中的西暖间里炉火正旺,刘肇闭了眼睛躺在榻上,感到全身都是疲累不堪。 阴璃命人拿了莲子羹来。亲自放到刘肇面前道:“皇上,起来喝些莲子羹吧,暖暖胃。莫不是刚才吹了风,身子又不爽了?” 刘肇睁开眼。闻到了阴璃身上的一股淡淡的香气,笑道:“不碍事的。哪就那么金贵,吹了点子风就不行了?朕是这些时日,劳心劳神,实在是该休息一阵子了。” 阴璃吹了吹,放到刘肇口边道:“皇上,如今朝中的事放下也便放下了,这不是也歇着了?要我说啊,皇上也不必尽了全力,朝中的那些臣子是做什么的,都要皇上一个人来做,累也累死了。璃儿也不懂得,但是我在后宫管的这些时日,却得了一个法子。” “哦?”刘肇坐了起来,接过了莲子羹,自己吹着吃,一边看着阴璃道:“朕的璃儿也有什么好法子了?朕来听听!” 阴璃笑笑道:“说来也简单,内廷司既是成立了,我便想了这个法。本来宫中的事就烦杂,如果每件事都来找我禀告,璃儿也是吃不消的。于是我就让郑众将内廷司分成了几部分,管钱粮的,管用度的,管打扫的,管宫女的,管太监的,管皇上和太后起居的。每一部分都是安排了正副两名管事,互相监督着。每个管事的那一摊子事,除了解决不了的,来找我,其余都是自己想办法做了,理好了一个条陈给我,捡重要的标上,我捡重要的看,其余的略带着看一眼。这么这一来,也没有那么累,还让下面的人有了事做。这不是很好?” 她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去看刘肇,见他停了下来,用心听着便又接着说道:“大长秋是主管,下边的人有事先报给他,他决定不了的再报给我,我决定不了的再报给太后,这样一级级下来,太后便几乎不用管事,我呢,也轻松了不少,也可以陪陪皇上了。”说着坐到了刘肇身边,把头枕到他的膝上,小手轻轻摸着刘肇的脚面。 刘肇听得十分认真,他觉得这个办法好,还行之有效,心中大喜,摸着阴璃的小脸道:“亏你这小脑袋瓜怎么想出来的主意,这点子好,朕看看,在朝中也可以这么做,现在是朕一个人在管理朝政,每天的折子几百条,每条批完了下去,再让朝臣们实行,实际上三公以下的官员都是在等着朕的想法,这样既不能集思广益,也让朕累得筋疲力尽。朕回去想想,明天便召集众臣在朝中成立一个中书省,一切事物都集中到中书省,中书省以下的衙属将一切事物都报中书省解决,和你说的一样,中书省也分几大块,找得力的人来管着,这样朕也可以轻松不少,可以縢出手来改革一下民生赋税。”他越说越兴奋,下地穿了鞋便要出去。阴璃一把拉住了刘肇,伏在他的怀中。 “皇上,你去哪里,又去找别的妃嫔,不理璃儿了吗?璃儿已经好久没有和陛下在一起了,陛下就这么舍得吗?” 想到自己被禁的两个多月,心中一酸,落下泪来。 刘肇也觉自己有些鲁莽,忘了还在阴璃宫中,便道:“朕是天子,去其它宫中她是常理之中,以后这话不能说了!” “皇上,臣妾并不管你喜欢哪个妃子,住在谁的宫中,臣妾在意的是,皇上,你有时候就像是大雾中的虚影,让臣妾摸不到影子。臣妾怕的是你的心并不在宫中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在她们的身上,臣妾还可以争,但是如果不在,臣妾就只能在雾里摸索,就如一个没有方向的船,就是沉了,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沉的。” “璃儿!”刘肇心中感动,不由抱紧了她瘦削的身子。 “皇上,璃儿看不到你心里就慌,我有时候就在你的面前,你却视而不见,你的心在哪里?璃儿摸不着,看不到。皇上,你看看我,我是璃儿,是你的小表妹,我们是夫妻,我在这儿里,你摸摸,你亲亲,你不喜欢璃儿吗?”她的语声越来越娇媚,话却让刘肇的心更加乱了起来。他叹了口气,轻轻亲了亲阴璃的脸。 “璃儿,早些休息吧,朕这几日没有心情!” “皇上!”阴璃被刘肇轻轻推开,却心如刀绞,两个多月了,她甚到清楚的记得他们分开的时间,七十六天,他却就这样推开了她。她就那么不堪吗?就再也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了吗? 刘肇看了一眼失魂落魄一样的阴璃,心中略觉不忍,刚才她的话让自己又想起了绥儿,是的,那个在梦中的女孩,时时在他孤寂时出现在他梦中的女孩,他常常想念的女孩。他还记得他拥她入怀时的温暖,还有那柔若无骨的身子,还有那双只有梦里才会有的明眸。 “皇上,若许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心中的她,璃儿不知道那个皇上心中的女人是谁,但是皇上可知道璃儿已对皇上用情至深,你可想过那用情的背后,会有一道疤,那是皇上生生给烙印上的。人家都说情人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可是璃儿却要忍受皇上给璃儿加上的一粒,两粒,甚至无数粒的沙子,我的心再痛,却只能演戏,那戏的背后真真假假,皇上可知道吗?” 阴璃哭倒在塌上,娇弱的身子由于哭泣而上下起伏着,竟充满着诱惑般让刘肇停下了脚步。他只怪后妃们日日争宠,却没有想到,她们心中还有着这许多的痛,撕扯不清,痛入骨髓。 刘肇叹了口气,走过去,将阴璃拉起来,搂入怀中,低声道:“璃儿,朕不走了,今天就陪着璃儿。你让厨房给朕弄几个清淡的小菜,我们晚上喝些酒,好不好?” 阴璃抽噎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泪眼朦胧的点了点头,竟是十分可爱。刘肇心中一动,轻轻喘向她的樱唇,那软软的触碰,让他又挑起了心底深处的情欲,却尝到了泪水的咸涩,不禁苦笑。眼神中又带上了一丝迷离,“朕小时候很顽皮,师父便真的打了我一次,我大哭了一场去向父皇告状。我记得当时父皇就站在德阳殿的台阶上,背着双手,冷冷地看着我,那是我第一次感到了父皇上可畏,吓得大哭起来,那时父皇告诉我,你知道泪是什么滋味吗?是苦的,你只有尝过了泪水的苦涩,才能够坚强的不再流泪。从那以后,我即使是流泪,也是躲在没人的地方,再也不会当着人的面流一滴泪。”语气中竟有几丝伤感和惆怅。 他轻轻为阴璃擦掉了脸上的泪水,“璃儿小时候也是家人捧着护着长大的,朕却害你流泪了,你只是一个弱女子,是朕的不是。” 阴璃静静地看着皇帝,这是第一次他听到皇上讲小时候的故事,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个至尊的皇上,还有着别人没有的孤独萧瑟。她轻轻解了小衣,将胸口贴在刘肇的胸口,低喘着说道:“皇上,以后累了,乏了,痛了,就到璃儿这里,我会在心中永远留着最暖的位置给你。” 刘肇低吼了一声,吻上了她滑腻的颈项,辗转缠绵而下,立时一室如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青樱 左天奇要破的灵芝案由于小皇子的突然得病,而中断了。这对他来说,还是值得庆幸的好事。但是郑众还是将所知的情况,通报了刘肇。 刘肇便令阴璃和郑众将药局的所有人都进行了替换,这样一来,虽说没有查出灵芝案的来龙去脉,但是总算还是有了一个交待。毕竟郑众还是皇上最得力的人,窦太后不管心中如何打算,这件事上,她还是落了空。 过了年后,左天奇忙完了宫里的差事,又去看望邓绥,路上的积雪已化,土松尘起,来往的车马扬起的尘土如一道道黄龙,隔得老远便看得清楚。 众人看着黄龙都避之不及,左天奇也一样,打着马躲着那黄龙,转眼过去,进了一片林子,林中干净了许多,三三两两的路人,结伴而行,这是官道,长久以来,行人甚多,他不能行得太快,只得策马缓步而上,前面不远处,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路边的人纷纷绕过。由于林中狭窄,他骑着马就更不方便,就在他贴着马车想要挤过之时,车中的窗内突然伸出一只纤纤素手,一块绢帕裹一个果核飞了出来,正打在了他的身上。他下意识的一躲,手一提缰绳,马便离了路径,向旁边一棵大树冲去。 他没料到这一番变故,只得使出全身的力气,拉住马缰,马嘶鸣着停下了脚步。他重重的出了一口气,不由心中有气,转头向那车中看去,见那只纤手姗姗探过,不像如今的小姐,留着寸许长的指甲。也未用丹寇,一个个圆润晶莹如扇贝一般,似是被刚才自己的鲁莽吓到,竟停在了空中,一动不动了。 一个清澈如山泉的声音响起道:“壮士,小女子鲁莽了,有没有受伤?” 再大的火气。听到这声音也便消失于无形了。左天奇也得拍了拍马脖子说道:“没事了。还好我拉住了马匹!”只觉得手掌似刚才用力过度,还疼得厉害。 “奶娘你看看壮士有没有受伤,若是伤到了。便赔些银子。”那声音又道。 一个中年妇人走到左天奇面前,见他五官斯文秀气,身材极高,带着三分威严。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也如山泉一般。又清又透,却又深不见底,看得人心里发寒。 “大姐,我没有事。不必赔钱,小姐以后小心。”左天奇不愿为此再耽搁,拉了马回到路上。准备前行。 “你这少年,我们小姐是好心。怎么不领情?”那中年妇人似是极不满意,似乎没花到钱还不舒服。 左天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得道:“是,我的手刚拉了马,还疼着,你看怎么个赔法?” “哎哟,你可不要漫天要价,只不过是手疼,我还得看看怎么样了,要是只破了点皮,你便是讹人。”左天奇几欲大笑起来,如此的妇人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便伸开双手让她看,果然,已破了皮,绳中的细丝已勒进了皮肤,红红的一道,看来也十分惊人。那妇人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药瓶,在里面倒了一粒丸药出来,不知从哪拿出了一个碗,将药化了,细心的一点点的抹到左天奇的手上。左天奇感到一阵阵凉意渗进皮肤,刚才火辣辣的感觉瞬间消失了。这药品真是神奇。 妇人看了看他的手,满意的笑了笑道:“好了,没事了,我给你包上,包管两天就好。” 说着就要撕下衣襟给他包扎,左天奇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已好多了,战场上滚出来的人,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多谢大姐。” 就听车中传来“咦”的一声,那车帘微微抬起,一张娇美的少女脸庞从车中露了出来,正对上了左天奇好奇的眼睛,两人都是脸上一红。那少女道:“壮士,你是从哪个战场里滚出来的?” 这话问得可笑,却也在情理之中,左天奇只得道:“小人一直在与烧当羌人做战,才回来没有多久,怎么,小姐也有认识的人在军中?” “哦!”声音似是极为失望,“我叫吕青樱,我的父兄皆在军中为官,只是他们跟随了班超去了西域,也不知道生死如何?”说罢轻叹了一声。 “你叫吕青樱?”左天奇心中一荡,禁不住想起那围墙下,一个小女孩,踮着脚尖,趴在窗口观望的情景,不由莞尔,不由冲口而出。 “你还记得那日你给先生下的药吗?” 吕青樱一愣,乍然想起那样的一个男孩子被师父打板子,还冲着自己做鬼脸。他,他是左非? 忍不住掀起了车帘,见到一个清秀的少年,骑在马上,哪里还是那个鬼脸的男孩子,而自己也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淘气的女孩了。 “我是左非,青樱妹妹,你可还好?” 左天奇下了马,来到车旁,看着车中娇美的少女,儿时的玩伴,不禁相视一笑。“你长得这么大了,怎么还认得,要不是提名字,我还不知道是青樱妹妹。” 吕青樱见他看得开,也便不再拘束,下了车,见他已高过自己许多,笑道:“那时你比我高一指,我还比量来着,现在却高了快两头了,不过,那次我下的药还是太少,那打你的老师父,才拉了一天的肚子。”说完两人哈哈大笑,想起幼时的事,开心不已。 “小非哥哥,那时我只知道你家里出了事,问父亲,他只说你们全家搬离了京中,却没想到又在此遇到,不知当时出了什么事?” 左天奇叹了口气,把自己家里当年的经历都讲给吕青樱听。吕青樱听得直摇头,骂道:“那个姓窦的贼子,死有余辜。左哥哥,如今你找到你的两位妹妹了吗?” 左天奇摇了摇头道:“还没有,我一位好友说有一些线索,我这正要去问问,谁想到就遇到你了。你这坐车要去哪里?”吕青樱一笑道:“说来你也熟悉。是何敞大人的府上,我与他的孙女何素锦是好友,不是我去她那里,就是她来我家,我父兄都随军去了西域,我一个人只有乳母相伴,也是无趣。” 左天奇此时才不对那药产生惊奇之感。吕青樱的父亲是当代的名医。家学极深,先帝请入宫中,当了太医。却拒而不入,只愿效力军中,医治伤病的士兵,被先帝称为国手。他家的治伤之药。若是不灵验,那天下便真寻不到灵验的方子了。 “青樱妹子。我也有一些好友,不如一起去拜望,你见了她定会喜欢,她不仅貌美。而且聪慧可人,定会与你成为好友的。”左天奇听她一说,便想到了邓绥。 “好啊。我要是能认识她,也便多了一个好伙伴呢。她在哪,我们一起去。” “她啊,真是一位奇女子!”说着左天奇便把邓绥立志为父守孝的事情讲给她听,听得吕青樱直乍舌,叹道:“世上真有这样能忍百般苦的女子,也算是孝女了,我一定要认识她。走,我们现在就去。” 没想到偶然的相遇,便起了另一段缘分的开始,人世间有时便是这样的奇妙,吕青樱让车夫赶着车跟在左天奇的后面,天气晴好,出了树林便离绥儿的住所不远了。 绥儿这些日子过得十分平静,没有了刘庆的打扰,反倒是心平气和了些。除了每日为父亲上香,读书之外,便是坐在门前,看天空的飞鸟,看林中的枝叶,或是绣绣花。以前母亲总说自己是女先生,不肯坐下来绣花的,自己的第一个绣品送给了刘庆,以后便再未绣过,如今闲暇了下来,便用心研究起来,如何布局,如何下针,如何配色。第二幅绣品,她绣了一幅鸳鸯戏水图。她喜欢鸳鸯身上的那些艳丽的色彩,心里暗自想象着,什么时候,她会用上这幅绣品。 看看快到晌午了,赵玉开始忙着做饭,李夏帮着她生火,炉灶是李夏自己垒的,用石头和黄泥搭成,看起来简陋得很,不过赵玉的手艺却越来越好,简单的素菜,在她的手里也能做出绝佳的味道来,只是自己只能喝些米粥,菜也沾几口,不敢违了规矩的。虽然她也常劝他们单独吃饭,不必陪了她受苦的,但是两个人却说什么也不肯,硬是坚持了下来。 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天虽还冷,但是绥儿却还是坐在门口,一脸悠闲的看着他们,她披着刘庆送给她的狐皮的斗篷,素净的小脸挂着迷人的笑意。 赵玉回头见她在门口坐着,一愣,笑道:“小姐,天还凉着,怎么就出来了?” 绥儿道:“我闷着无趣,突然发觉你们两个忙碌着十分有趣,便出来看看。赶明儿我也绣一幅你们两人忙着生火做饭的图,想来一定妙哉!” 李夏大笑道:“绥儿,自古女孩家的绣品都是花鸟鱼风景,你的绣品若是绣上我们两个,可真是一幅奇图。” 绥儿站起来,踱到二人身边,闻到锅中传出的香味,笑道:“如此佳味,如此佳景,绣一幅又如何?” 正说着,忽听到马蹄声响,回头看去,见左天奇带着一辆马车出现在他们面前,不仅一愣,绥儿笑道:“天奇哥哥,马车中都坐着女送眷,莫非天奇哥哥找了一位娘子?” 左天奇一愣,刚要说话,却听车中有人道:“不是娘子,是旧友,我叫吕青樱,你就是非哥哥说的那位奇女子?”随着语声刚落,车帘子打开,一位曼妙的少女从车中跳了下来,笑眯眯的眼睛,弯弯如月牙一般,“我可以与你成为朋友?” 如此大方随意,竟让绥儿心中一喜,忍不住走上前去,“青樱姑娘,我是绥儿,姑娘要与绥儿为友,绥儿求之不得!”说罢拉了她手,两个人互相欣赏似的看着,但在外人看来,却是绝美的图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青樱二 青樱便是那样一个敢爱敢恨也担当的女子,父兄皆在战场,只留下她和一个乳母在家,只是因为,她能拿得起,放得下,事事都有主见,事事都能处之泰然。 父亲曾说过,这样的女孩子,即使是放在战场,也依然会是统领军队的将军。她的果敢,她的坚强,她的美丽,她的智慧,都会吸引无数的人为之驻足,流连。 但是她是一个女孩子,女孩子就该留在家中,留于绣楼绣花。只是青樱却耐不住这份寂寞,她有朋友,好多朋友,她喜欢和朋友在一起,哪里只是说说笑笑,她也要走出家门,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让她向往,也趋动着她向外奔去。 她拉着邓绥的手,打量着在木屋中熬得清瘦的女孩子,即讶于她的美丽,也讶于她的毅力。“绥儿,我喜欢你!你好漂亮!” 这话出自一个女孩子之口,不免让人好笑,但是绥儿的笑是真诚的,“我也喜欢你,你不仅美,而且真诚。” 两个女孩子就这样一见面就成了莫逆之交,青樱给绥儿讲外面的世界,讲她自己的故事,讲她的心事,讲她的未来。绥儿总是静静地听着,时而说一说自己的看法。她们一直谈到了黄昏,青缨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自她有记忆起,自己便没有母亲,与父兄生活在府中,她好动而不好静,是以父亲也便把她当成男孩子来养,出门会友也便常带着她。自然,她也在此时认识了左非,也就是改名后的左天奇。 说来也怪。除了她的几个一同长大的好友以外,她与左天奇也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她看到左天奇被师父打,便帮了他一个忙,在那老师的饭里下了巴豆,害得那老师拉了一天的肚子。第二次是父亲带她去郊外玩,遇到了正在学习弓马的左天奇。她缠着他教她骑马。却从马上摔下来两次,却还是顽强的又爬了上去。 但是她却对左天奇的记忆最深刻,那双黑色的瞳仁里的自己。带着一脸的不服气的表情,那碧草蓝天下的纵马欢笑,都成了抹不掉的情。 她也没有坐车,左天奇牵着马。两个人肩并着肩,慢慢地向城中走去。月光渐渐的升了起来,夜并不清冷,两个人都不说话,却又感觉得到彼此的温度。 “非哥哥!” “青樱!”两个同时开口。却相视一笑。 左天奇道:“青樱,我已改名叫左天奇,以后叫我天奇哥哥吧!” “不。我一定要叫你非哥哥,因为。这个名字已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了十几年,我还要让它继续出现下去,永远不会忘记。”青樱显得极为固执。 “那就随你吧!”左天奇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低低地道:“青樱,明天就是十五了,团圆的日子,李大哥已帮我打听到清河王府中的两位王妃都是姓左,他觉得那正是我的两位妹妹,如果是真的,那么我就可以骨血团圆了。” “非哥哥,我也是你的妹妹,你也可以和我在一起。”青樱停下脚步,月光映在她的脸上,闪着如玉一般的光泽。 “青樱,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妹妹,也谢谢你把我当成哥哥!”左天奇没明白青樱的意思,但也为她的话感动,动情的说。 “不,非哥哥,我不只要你把我当成妹妹,我还是你的亲人。”青樱红了脸,低下头,眼睛却灼灼生辉,幻化出一种异样的光彩,美得如女神一般。 “青樱,你——”左天奇终于听懂了青樱的话,脸也红了。自家里出了变故,颠沛流离,厮杀战场,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找到一位红粉知已,与自己共度余生,生儿育女,似乎那是久远的故事。 可是青樱却突然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他的心开始砰砰乱跳,竟木讷得不知说什么好。 青樱却咯咯的笑了起来,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一片玉环,交到左天奇手中道:“非哥哥,从今天开始你就不一样了,你有了青樱的心,青樱的爱,还有青樱的情,你的背上还有青樱的殷殷期待。好好的来迎娶我,我等着你!这玉环,是我从小便戴在身上的,父亲说,这是母亲留给我的,青樱视为珍宝,你要好好的保存哦!” 左天奇接过还留着青樱体温的玉环,喃喃地说:“青樱,你这样对我,天奇何以为报。” “呵呵,你可以请皇上赐婚啊,没有房子就在我家里住,青樱等着你。” 左天奇点点头,“妹妹,你等着我,等我和大娥小娥见了面,让她们一起来为我们庆祝。” 一直将青樱送到了家门口,两个人才依依惜别,直到奶娘关了门,左天奇才上马离去,心中已经温暖,再不像以前一样,空空荡荡。 转眼第二天大朝会的日子,皇上自甘泉宫回来后,这是第一次大朝会的日子,左天奇没有上殿的资格,便在殿外等候清河王刘庆的到来,许久才见刘庆一个人出了宫门,外面等候的侍从已递上的斗篷,刘庆刚刚穿好,却见左天奇走到旁边,施礼道:“臣卫尉寺丞左天奇见过王爷。” 刘庆今天显得有些疲倦,这些日子皇上不在朝中,将朝中的一切事物都交给他处理,今天才好不容易交接了。正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见左天奇拦住,觉得十分奇怪。他以前见过这人,知道是回京述职,被皇上留用的。便问道:“是左大人,不知有什么事?” “是属下唐突了,王爷可认得李夏吗?” “李夏?我认得!”一提到了李夏,刘庆便想到绥儿,心中一阵悲伤,语调也变得和缓了。 “王爷,我与李大哥是好友。他告诉我,王爷的两位王妃都姓左,可是真的?”左天奇知道这位清河王爷最是和善不过,朝中人人都知道皇上待他最好,而他又是好脾性,有事情都会求着他办。但是人家毕竟是王爷,语气间显得十分恭敬。 “正是。不知道左大人为什么要问到小王的两位王妃?”刘庆也觉得怪异。别人找他都是求官,求事,却不明白这个左天奇为什么会问到自己的两位王妃。 但此刻左天奇已是激动不已。“王爷,她们可是叫左大娥,左小娥?” “正是,你。对了,你也姓左。难道是——”刘庆似乎突然醒悟。 “王爷,如果真是如此,可否让属下见见两位王妃,在下原名左非。是她们的亲哥哥!” “左非?”刘庆略沉吟了下道:“毕竟是男女有别,你可等等,我先回去问问她二人。可否有一名叫左非的兄长,如果有。你再见不迟!”刘庆做事还是十分谨慎的。 “好,那就多谢王爷了。”左天奇眼泪差点掉出来,终于有希望了! “你便跟着我回王府,如果她二人想见你,正好也可以相认。”刘庆道。 “谢王爷!” 左小娥是刘庆未婚先宠幸的,又一直侍候清河王,所以便在家里主事。大娥一直侍候李郃,做了王妃后,一次事情便交给其他人打理,每天只跟在妹妹的身边,两个人有说有笑,也十分快乐。唯一不尽人意的就是刘庆对她们始终冷冷淡淡,既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也不纳其它女子,也不是每天都和她们同寝,所以二人都未怀孕。 两人正在室中闲坐,一人绣着一幅绣品,一边说着话,正这里府里的管事刘福进来道:“禀两位王妃,王爷回来了,差小的来问娘娘一件事?” 左小娥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怪异,便问道:“你也别吞吞吐吐的,是什么事就说吧!” “是,王爷让我问你们,是不是有一位叫左非的哥哥!” “什么!”左大娥和左小娥同时站了起来,绣品全都掉到了地上,也来不及捡,颤着声音问道:“你再说一遍,王爷让你问什么?” “王爷问,两位娘娘是否有一位叫左非的哥哥!” “天爷啊!”左大娥捂住胸口,眼中含着泪水,心头突突乱跳。 “王爷怎么会问到此事?”左小娥比大娥还镇静些,但是脸色也已变得苍白。 “今儿王爷回府,带回来一位军爷,相貌堂堂,英俊非凡,名字就叫左非,听说是得知两位王妃姓左才来的,所以王爷就叫我们来问问!”刘福也聪明,见两位主子的样子,便猜出了十之八九,话里也都是恭维的言辞。 “天啊,妹妹,是哥哥,一定是哥哥!”左大娥拉住了左小娥的手,两个人已是泪如雨下。 “他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去见他。”左小娥问道。 “就在凝烟阁,王爷正在待苶!” 左天奇虽喝着茶,心里却如百爪挠心,既期待,又紧张,生怕又是空欢喜一场。刘庆笑道:“左大人不必紧张,我听你说名字,便知道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大娥小娥是皇上赐给小王的,你说她们当归被卖入宫中,这便有可能是真的。” “是!”左天奇答了一个是,便又向外张望,突然见两名女子,泪流满面冲入了室中,不由站了起来。 虽分别了几年,相貌已有改变,但是眉目之间的相似还是假不了的。大娥小娥一把拉住左天奇,上下打量,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同时扑入他的怀中,三人抱头痛哭,引得阁中众人都跟着抹起了眼泪。 兄妹三人再次重逢,皆大欢喜,刘庆也十分高兴,人间悲喜虽看得多了,但是每一次还是让人跟着感动落泪,更何况,自己又多了一个小舅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怨毒 第一百零八章怨毒 左天奇与妹妹团聚后,心里如释重负一般,在刘庆的清河王府吃过了饭,便赶回邓家的别院。一夜无话,第二天,他决心见到皇上,请皇上给他和青樱赐婚。 他的官职要见到刘肇,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请人引见。于是他想到了郑众。 自从上次灵芝案后,他与这位大长秋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郑众也十分喜欢这个聪明又帅气的青年,两人在宫中常常碰头,虽然话不多,但是每次郑众都会叮嘱他几句,也有意识的培养他将来成为刘肇的左右手。 所以左天奇想,此事只有去找郑众。本来民间的他的婚嫁并不需要皇上的赐婚,但是他无父无母,青樱的父兄又远在边塞,皇上的赐婚才更加名正言顺。这话是青樱提出来的,他也深以为是,觉得有理。 找到郑众时,见他正和几名常侍服饰的人在园子里快步走着。见他站在桥头,便对那几个人道:“你们先去,我等会就到。”又笑着对左天奇道:“左寺丞怎么今日不当职吗?” 左天奇照例一躬到地道:“郑大人好,天奇正是有事找您!” 郑众笑道:“你我旧识,不必拘礼,有什么事是老奴可以办的,就尽管说吧!” “天奇有一幼时玩伴,前几日遇到了,谈及了婚嫁,可是天奇父母双亡,她的父兄又远在边塞为国效力,因此想见皇上一面,请皇上赐婚。”左天奇笑莹莹的道。 “哈哈哈哈,这是好事,皇上也愿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正要去见皇上。皇上和众位妃嫔在太后处,你和我去吧!”郑众拉了他便走。 “怎么今天这么全,都聚在太后处?”左天奇好奇的问道。 “太后的寿诞快到了,正研究着怎么庆祝,本来是妃子们去请安的,正巧皇上要问这事,便都在太后处了。对了。你那个小媳妇。漂不漂亮?”郑众打趣的问他。 左天奇脸上一红道:“她自是漂亮,而且性格开朗,又是医家世家。一手医人的好本事。” 郑众又一阵大笑,“看看,老奴就问了一句,这夸奖的话就一箩筐。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两个人走了很快,转眼便看到太后所在的嘉德殿。高大的殿宇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辉。不知为什么,左天奇的心突的快速跳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预感在等着他。 窦太后今天的心情颇好,便由诸位妃子陪坐。一起闲聊家常。见郑众进来,不觉笑道:“大长秋禀公事也赶到这里来了,你是不让哀家和阴贵人歇着。看看这些娇嫩的花朵似的妃子,你一个老不死的也觉得好意思。”一句话。众人都笑了起来。 郑众忙跪倒磕头道:“皇上万岁,太后千岁,老奴虽看到了这么多的花朵,却瞧着太后是开得最艳的牡丹呢,老奴就不行了,就是一个狗尾巴草。”他这一说,众人又轰笑起来。 刘肇笑得最欢道:“你个油嘴的老家伙,还狗尾巴草,我看你连草都算不上呢,顶多就是块烂泥!” 众人又笑,窦太后道:“从前郑众都是最严肃的,一脸的老气横秋,今怎么也开起玩笑来了?” “禀皇上太后,老臣今天在路上遇到了一件好事,心里头高兴,这嘴头上也活泛些。”郑众答道。 “哟,是什么事?让你也高兴了?”窦太后问道。 “臣出门就遇到了卫尉寺丞左天奇,他正在园子里转着自言自语,说怎么能见到皇上,太后,说是怎么也得让皇上太后赐婚。臣就问了他,他说看着小时候的一位玩伴了,想成亲,又没个证婚的,要是让皇上给赐个婚,这证婚的,主婚的,赐婚的就全了。这不,老奴觉得这正是给皇上太后长脸面呢,就把他给带来了。” 刘肇一听笑道:“这是好事,朕还记得那个左天奇,个子高高的,样子不错,看上的也必是个美貌的女子,你宣他上来,朕要问问他。” “喏!”郑众心里暗笑,事情成了,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正殿,见左天奇正在园中转着,想起自己说的话,更觉好笑,便道:“成了,左大人,快随我进去。” “好!”左天奇略整理了下衣服,跟着郑众进了嘉德殿。 刘肇本来正伸着脖子想看看左天奇,却一眼扫到坐到旁边的阴璃,见她紧咬着嘴唇,把脸转向一旁,眼中含着泪水,竟是要哭出来。正要询问,却听窦太后道:“皇上,这有什么好的,不就是赐个婚嘛!” 刘肇一愣,心中不觉奇怪,好好的一件事,为什么太后和阴贵人是如此表情? 正想着,左天奇已走了进来,一身清亮的戎装,显得更加英武俊秀。 刘肇被窦太后和阴璃扰了心情,好好的也不高兴起来,敛容正色问道:“左天奇,你怎么想到要让朕赐婚,难道只是为了沽名钓誉,想得一个好字吗?” 左天奇吓得跪倒在地道:“皇上,实不相瞒,臣的父亲叫左圣,是一名御史,皇上还记得吗?” 刘肇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位面目慈祥的老者,便点头道:“朕记得!” “皇上还记得家父是怎么死的吗?” “这——”刘肇看了一眼窦太后,没有说话,他心里明白,当年的左圣是因为奏本弹劾窦宪,被窦宪一党所害,一家都受了牵连。若论这件事,他确实是亏欠了那些被窦氏一党陷害的人很多,自己虽平了叛,却并没有为那些蒙冤受屈的人一个交待,这一点上是自己做得不对,因此便缓和了语气道:“朕知道!” 左天奇并不是要追讨父亲的死因,只是想让皇上赐婚,因此道:“皇上,当年之事让天奇一家受尽苦楚,如今父母双亡,便无父母在堂。而天奇要成亲的吕青樱的父亲是当年先帝称赞过的吕先农,称他为国手的吕太医。” “吕太医,朕知道,他只为兵士看病,却不肯为士太夫医一次,是一位奇人。”刘肇答道。 “自是,如今吕氏父子随班超大将军在塞外苦寒之地,也不能为青樱主持大婚。皇上为君,君为父,所以小臣才斗胆请求皇上赐婚,实没有沽名钓誉的想法,请皇上明鉴。” 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又感人至深,连旁边站着的郑众都不由伸出大指赞叹左天奇的机智聪明。 刘肇心头如针刺一般,感动得要掉下泪来,这样的一对情侣,怎么能不成全,便道:“朕——”才说到这里,突然听窦太后道:“皇帝,先不忙。” 刘肇一愣,不知道窦太后要说什么,便转头向她看去。见她面沉似水,心中便有了一种不祥的欲感,左天奇一家为窦家所害,母后却必定拿人出气,如今局面却不可收拾了。 “左天奇,哀家问你,那吕青樱相貌如何,今年芳龄几何啊?”窦太后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问道。 “吕青樱今年一十五岁,样貌极美。” “呵呵呵!”窦太后冷笑了几声道:“你还不知道朝中的规矩吗?凡是未出阁的女孩,未入宫选妃,是不可以出嫁的。” “所以臣才请皇上赐婚。”左天奇答道。 “皇上,你看呢?是朝廷的规矩重要,还是成全一个小小的寺丞重要?”窦太后语声缓慢,却已露了杀机,手指快速的在菊花的戒指上摸着,眼见得是要发火的前兆。 郑众久在宫中察言观色,已看出事情不太对劲。但是此刻又不能插话,急得满头大汗。 刘肇看了眼窦太后知道今天要坏事,有心帮着左天奇,便道:“左卿,今天议此事不宜,本来是议太后的生日的,你这中间插了一事,让人添堵,郑众,你带左大人先下去,改日再议此事。” “慢着!”一个娇媚的声音突然说道。阴璃一直在看着洁白的皓腕上的一串翡翠珠缠丝赤金莲花镯,通透温润,均匀得没有半点杂色,碧幽幽得恍若一汪流动的绿水,若拿到阳光下照着,便会出现一纹纹水波似的莹白光痕,如同孔雀的翎羽一般。那是奶娘在临死之际,让人带给她的,奶娘死后,她一直戴在腕上,只在提醒自己,大仇未报。一是窦太后,一个便是左天奇。如今两个仇人都在这儿,她惹不起窦太后,至少还未到时候,但是她还对付得了左天奇。 “左大人,既然是要皇上赐婚,总得让我们看看你的小媳妇如何吧,明天带入宫中,本宫和皇上要看看,如果合我们的意,便同意赐婚,如果不合我们的意,你的小媳妇就等着一年后的选妃吧!”阴璃语音透着温柔,却又极尽阴森,听得刘肇都打了一个寒战,不知道这个一直在自己身边温柔使小性的贵人,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可怕。 “喏!”左天奇施了一礼,淡淡地随着郑众退下。他并不害怕,青樱是那样一个美丽又勇敢的女孩,她能经受住任何的考验。(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刁难 青樱站在院中,看着阴沉的天空,乌蒙蒙的,暗淡得不见任何光华,低低地说道:“怕是要下雪了呢!” 乳母甄氏正在忙着收拾屋子,听了她的话也抬头看了看天,关切地说道:“小姐,进屋吧,看了会着了凉。” “怕什么,下雪天不冷的,我小时候最喜欢下雪时站在雪地里,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出神。”青樱伸出手,向天上伸展着,像是要接住雪花一般,却没有一片雪片落下来。 正在这时,听到有人敲门,甄氏放下手里的活计,来到门口,打开门,却是左天奇。笑道:“怎么这时来了,莫不是有了眉目了。”却见他皱着眉头,似是愁云渗淡,就如此刻的天一样。 青樱听得说话,也便来到门前,见左天奇已进来,便道:“非哥哥,你来找我,是请皇上赐婚的事有了眉目吗?” 左天奇看了一眼站在庭院中的青樱,一身淡青色的曲裾,将她曼妙的身材都凸显了出来。头上梳着步摇髻,只斜插着一枝翡翠的单步摇,却仍旧难掩她的美丽。乌黑的长发如云一般,更显得她脸如玉一般的白净。 心中一热道:“青樱,天要下雪了,怎么只在院中站着,小心着了凉。” 青樱笑道:“不碍事的,我没有那么娇弱。非哥哥,进屋里坐吧!” 左天奇还未与青樱成亲,总显得有些拘谨,中规中矩的,跟了青樱进了正堂。见正堂中挂着一幅山水画,他是武将,倒并不懂得文墨。只看了一眼,便坐在下首的软榻上,问道:“我几日未来,你着急了吗?” 青樱一笑,奉上了一盏清茶,淡淡地道:“非哥哥,青樱相信你。我并未着急。” 左天奇叹道:“我进了宫也见了皇上。只是当时事不凑巧,正逢太后和众位妃嫔都在场,可能是天奇说话不注意。得罪了太后,她当时发了火,说你是未出阁的女子,必要经过皇上的选妃。若是落选了,才可以嫁人。后来皇上求情。那阴贵人又说要见一见你,说看我们般配了,才赐婚。真是一波三折,让人可发一叹。” 青樱一直听着左天奇的话。一言不发,忽然苦笑着,柔声道:“非哥哥。我不知道我们将来的路好不好走,但是青樱却是誓要与天奇哥哥走到底的。那阴贵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又没有得罪她?” “前些日子。她的乳母从宫外带药入宫,被我在宫门口抓住,以致于被杖毙而死,她可能也是因为这个,而怀恨了我,所以,青樱,我们如果入宫,一定要小心,不仅是阴贵人,太后也恨我入骨。看来,这件事真的是波折重重。”左天奇乌黑的眸子闪动了一下,深不见底。 “怕什么,非哥哥,我们的心只要在一起,任何的磨难都不算什么!非哥哥,你吃没吃饭,我让奶娘为你烙饼,她烙的饼特别好吃,又香又甜。” “好,非哥哥也相信,那就没什么可怕的,让奶娘烙饼吧,你一说我也饿了!”左天奇看着青樱咧开嘴笑了。 第二天一早,左天奇来接青樱,带着她入宫见驾。 阴璃看着面前的紫衣女子,风华绝代,并没有珠宝装饰,也无脂粉修饰,整个人清清淡淡,却偏偏艳绝人寰,除了绥儿,没有人可以和她相比,那种美丽震摄人心! “你叫吕青樱?”阴璃不冷不热的问道。 “是的,小女叫吕青樱,参见贵人娘娘。”青樱福了一福,不慌不忙。 “左大人是皇上看重的臣子,想来你也知道吧?”阴璃问道。 “是,青樱知道!” “你知道?你觉得自己的身份配得起?”阴璃阴阳怪气的说。 “青樱不懂,娘娘所指为何?”吕青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话问得明明是在刁难。 “你虽也是医官之后,但是左大人可是朝廷命官,早晚要受到皇上的重用,提拔,没准将来还会做一个大将军也未可知,可是你的出身却算得上贫贱,这样的身份差得太远了吧!”阴璃离了座位,在殿中来回走了几步,看着吕青樱,眼里除了恨还是恨。 青樱看了一眼在旁边的左天奇,微微一笑,“他知我的心,我知他的心,这便是配得起了,世上的女子和男子相爱,身份地位是那么重要吗?既使他高高在上,只要他的心是和我在一起的,又有什么要紧。难道阴贵人不懂得吗?我朝的高祖难道出身便是高贵吗?所有说人份地位都是浮云罢了。” 她款款而谈,不卑不亢。听得阴璃也愣了起来,心中暗道此女甚奇,想法更是与众不同。自己从小门第便高,从没想过,小户人家的女子也有如此高洁的心,不仅在心中长叹,若是刘肇心中也如左天奇对青樱一般,自己又何苦每天战战兢兢。 只是此刻她是想为奶娘报仇,目的就是让他们两人分离,让左天奇受那离散之苦。所以冷笑道:“那又如何?你心中所想未必是别人心中所想。就拿现在来说,如果我让你入宫侍奉皇上,你的如意算盘就打错了。” 左天奇心中一紧,心里明白,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阴贵人明摆着就是故意为之。他刚要说话,却见青樱笑道:“娘娘,你不怕青樱把皇上抢走吗?以青樱的姿色,虽谈不上倾城,却也是绝色,比娘娘并不差太多。再以青樱的心性,想要与娘娘争个长短想来也不是难事,娘娘刚才是开个玩笑吧,谁会给自己的身边找一个冤家对头呢?娘娘,青樱说的对吧!” 阴璃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尴尬的一笑道:“呵呵,说的是,本宫就是开一个玩笑。罢了,我不与你们计较,既然皇上都同意了,本宫也没有什么好阻拦的,只是左大人,本宫的奶娘死的实在是冤枉,左大人就没有一个说法?” 左天奇道:“娘娘,当日,左某并不知道那是娘娘的乳母,再说,后来的事,也不是左某可以管得了的。”他这样说便把责任都推到了窦太后的身上。 阴璃“哼”了一声道:“你们回去吧,等着皇上的旨意,本宫也明白,只是心里的一口气总得出。” 青樱一笑道:“娘娘要出气还不容易!青樱倒有一个办法!” 阴璃一愣,见她自信满满,便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娘娘,太后就没有短处吗?人人都会有,问题是你想不想找,我倒是听说太后虽被禁着,却仍和外臣有往来,如果娘娘抓住这一条,将来的后宫,还不是娘娘一人的天下。”青樱笑语盈盈的说道。 “你是说,太后还与外臣往来?这可是死罪!”阴璃盯着她,语气冰冷。 “青樱只是见娘娘烦忧,提醒一下娘娘,这宫里的天下,窦太后还在掌权,娘娘不觉得这不应当吗?既然是贵人协理后宫,就该是贵人说了算的。还容她一个下了世的太后在这里指手划脚,还不是皇上尊了一个孝字。如果皇上对太后绝望了,娘娘你觉得会怎么样呢?小女是局外人,比娘娘看得清,宫里一洼清水似的,也该搅得浑一点了。否则你如何从中得利呢?” 所有人包括阴璃都觉得一种寒意涌上心头,这个青樱,好不简单,如果真入了宫,这后宫还不是她的天下,听着都让人恐怖。 阴璃还未说话,青樱又道:“娘娘,我与绥儿是好友,有些话,绥儿说了,我也是才知道一些,娘娘与绥儿是亲威,我们也是为了娘娘好。” “哈哈哈!”阴璃突然发出了一声大笑,“好,好绥儿,你们走吧,这话,我阴璃记得了。替我谢谢绥儿。她的心还是向着我的。” 青樱与左天奇退出后,左天奇问道:“青樱,刚才你说那些话时的表情好像不是你自己,你怎么能给阴贵人献那样的计?” 青樱淡淡地说道:“非哥哥,我昨天自你走后,去看了绥儿,这些话都是她教我的。她说她了解阴璃,她是一根肠子的人,如果她恨一个人,便会一直恨下去,只有转移了方向,她才会放过你。而转移方向的唯一办法,就是恨窦太后。而她虽聪明,却不会变通,只会在皇上与她自己之间纠结,只有引一条路给她,告诉她下步该做什么,她才会有办法处理。所以我们才研究出了,该怎么对她说。不过,绥儿却告诉我不要告诉阴璃这些话是她说的。我却没有按她说的做,因为,一旦事情不成功,那个一根肠子的阴璃便又会恨我们了,而绥儿是她的表姨,她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左天奇皱紧的眉头,“青樱,你这样说不对,绥儿将来也是要入宫的,到那个时候,还分什么表姨不表姨,阴贵人一定会对付绥儿的。” “非哥哥,不要怕,我们一直都会帮助绥儿的,我欠她一个大大的人情,便会还她一个大大的人情。” “但愿到时候,我们帮得上她。”左天奇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心中的一块石头却始终没有落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明争暗斗 第一百一十章明争暗斗 窦太后站在嘉德殿的廊下,看着王银儿指挥着几个宫人将花房送来的数十盆瑞香,茶梅,报岁兰,蝴蝶兰,风信子,玉兰等摆放得错落有致。彼时正黄昏时分,流霞满天如散开一匹上好的锦绣,映着这数十盆开得正艳的花朵,亦觉流光溢彩起来。 王银儿笑吟吟过来道:“太后,这些花开得真好,明儿就是太后的生日了,这也是皇上的一份心意。瞧这花开的,太美了。” 窦太后微笑颔首,扶着王银儿的手走到阶下,细细欣赏那一盆盆开得如瀑流泻的花朵,“如此,也算哀家没白疼了皇帝,从小到大,虽说他不是哀家亲身的骨血,却也是我一手抚养成人,细心调教。” 王银儿笑道:“就是啊,有您的亲身调教,现在皇上在前朝可威风着呢,听说现在大臣们都夸皇上,比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呢。现在太后过了生辰,皇上也十七岁了。就和这花一样,开得正好呢!” 窦太后点点头问道:“这些我都知道,银儿,何书同那里如何,怎么这段没了消息,我交待他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王银儿看了一眼窦太后,从心里讲她不赞同窦太后再掌权的想法,即使联合了朝中一些未尽的旧臣,也只是强弩之末。现在刘肇已彻底的掌握了大权,朝中内外都与皇上一心,现在再想回到以前,是不可能了。可是她只是一名侍女,侍女只能是服侍,是没有发言权的。所以。她在心中叹了口气道,“太后,何书同倒是有了消息,只说是正在联络,不久便有消息,只是现在敌我不明,已不像以前一样的便利了。” “告诉他不要急。就如这一盆盆的花。前面的花骨朵开着,后面的也急不来。由着天时地利,只要有一定的机会。老天爷自会帮着哀家的。”窦太后用手拈着一枝花骨花,微笑着说道。 王银儿取了绢子替窦太后抹了抹手道:“太后,皇上现在对您也是一个劲的恭敬着,您对皇上也满意。这何书同,又何必呢?” “你不懂。虽说表面上在这宫里还是我说了算,但是,在朝中没有势力就如同没有了翅膀的鸟,飞得再高。也要跌下来。我一个女人家,要想活得长远,活得开心。活得像个人,便要把权利牢牢的抓在手中。到了必要的时候。即或是皇上,我也不会放过。你明白,皇上自小便是我的一个工具,调教的越好,这工具就越好使,哀家的福气就是权利,现在我不看重位分,但是以后的时间长着呢!” 王银儿叹了口气,“太后,奴婢也不懂那么多,奴婢只知道将心比着心,皇上不管外面如何,对太后总是一个劲的,这就是孝,古往今来那么多的皇上,还有哪个比皇上更孝顺?” 窦太后点头道:“是啊,肇儿这一点上,是让哀家满意的。他也会讨哀家的喜欢,三天两头的,总会来哀家这里请安,规矩也一点也并。但是银儿,这和权利是两回事。这是人情,人情不能大于天下,这就是理儿。” 王银儿见劝不了什么,只得道:“照规矩各位皇妃也是该晨昏定省的,但是除了那个苏宫人和林宫人每天都来以外,其余的倒是不怎么勤谨。三五日也来不了一回,太后倒是不挑她们的理儿,可是这也太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了。” 窦太后看了看即将落下的夕阳,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说道:“哀家住在这嘉德殿,说是太后的寝宫,是名正言顺和太后,但是皇上却一直没有给哀家迁到永安宫,这便是皇上还对哀家不放心啊。嘉德殿是当年哀家自己选的,选的时候,哀家还在主掌天下,这里方便些。可如今他已将哀家软禁了起来,却还未迁宫你道是为什么?” 王银儿摇了摇头,窦太后道:“那里是奉安太后之所,他并没有把哀家真正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 “可是皇上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王银儿说道。 “哼,不知道,你相信?这宫里传出去的话,比这宫墙还不可靠,但是他依然如此,便是没有实据,这就是肇儿最聪明的地方,他不动声色,但是早晚有一天会有一个了断。” 窦太后看着那些娇艳的花朵在夕阳中渐渐地模糊了颜色,轻轻说道:“至于那些妃嫔,一日来两次也好,三五日来一次也罢,都不是要紧的事。要紧的是哀家的眼睛还看着后宫,看着前朝,太后这个位子不是管家老婆子,不必事事参与介入,大事上点拨着不错就行了。我还巴不得后宫大乱,让刘肇这个皇帝坐不安稳,哀家也好从中取事,哼,这样才是真正的权柄不旁边落,也省得讨人嫌。” 王银儿吐了下舌头笑道:“太后的用心,奴婢实在不及。” 窦太后拍了拍她的手道:“什么及不及的,心思用得多,不见得好,还是陪着哀家下一盘棋吧。” “那奴婢可下不过您,您可是国手。” “呵呵,那也得下,要不然,我这老不死的,做点什么啊!哈哈哈!”窦太后清朗的笑声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显得十分的张扬,空洞。 今夜刘肇又宿在承福殿,殿内格外的静寂,明黄色流云百蝠罗帐如流水静静蜿蜒地下,便笼出一个小小天地,由得阴璃伏在刘肇的肩上微喘。 “皇上,明儿是太后的寿辰了,臣妾已为太后备下了节目,让太后也高兴高兴!” “你有心了,璃儿,太后身体不好,你一个人支撑后宫的担子也很重,还能准备这样的节目,可见得也是对太后的一片孝心!”他亲了亲璃儿爬上他胸口的小手道。 “皇上,你怎么也小儿女情肠了,这是臣妾该做的,不过,臣妾这样做也是有私心的,我盼着皇上多看璃儿几眼,多来璃儿的承福殿几趟,我也就知足了。”她翻转了身子,躺在刘肇的臂上,小声的笑起来。 “哦?原来璃儿的小小私心,便是怪朕没有天天留到你这儿?那朕就好好疼疼璃儿!”说着将她抱在身下,吻住了那两片樱唇。 阴璃羞红了脸,轻轻地推开刘肇道:“皇上,璃儿在和你说正事呢。你是不是又去了悔过宫宋采女那里?” 刘肇略略地推开了她,正色道:“怎么,朕去哪里还要贵人天天关心吗?” 阴璃心头微微一凉,不免含了几分委屈,“皇上这样说,真是低估了臣妾了。难道臣妾与皇上同床这么多年,还会为了皇上去宠幸哪个妃子吃那没由头的干醋?臣妾不过是以为,即是愧过,皇上去得多了,愧过两字还有什么意义?宋采女有了子嗣,自然是恩宠有加,宋采女温柔体贴,也当得起皇上的宠幸,只是皇上总得把那两个字改一改吧,梨花阁的梨花就要盛开了,皇上何不把名字再改回来,让宋采女也升了宫人吧!” 刘肇拉了她手道:“璃儿想的真周到,朕明日便请太后下旨,这段日子皇子刘胜一直病着,她也是够可怜了。” 阴璃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抱着刘肇的身子,将脸贴在他的脸旁边,“皇上,我与宋贵人虽说交往不多,但是我一直可怜她,也便对她好些,皇上,不会怪臣妾吧!” 刘肇抚着她的一头柔发,“天可怜见的,朕就喜欢你这一点,心地良善,不似那些人,总会在人落难时踏上一脚。朕听说,她在桐宫受苦时,你便常让莲儿去看她,这就是不忘本份。她到了悔过宫,你也是第一个去看她,这也是不忘本。朕还知道清河王刘庆来求朕升宋珺父兄的官,也是你求的情,这更是难能可贵,所以朕心中十分感念这一点。璃儿,善,便是真正的一国之母,你能做到,朕明年满十八岁,便册封你为皇后,主掌后宫。” 阴璃心中一阵狂喜,几乎要笑出声来,但是她知道此刻还是要装好了样子,做足了功夫,于是小声道:“皇上,臣妾还差不远呢,这段日子的历练,还是太后和皇上的帮忙,否则臣妾这两下子,如何能协理后宫?” 隐隐听到两更了,帐外的仙鹤衔枝铜烛台上的烛火微微晃了一晃,映着拂动的帐幔,如水波一般颤动,明灭不定。刘肇的脸色落着若明若暗的光影,有些飘乎不定,他的笑影也淡得如天际薄薄的浮云。“璃儿,朕越来越喜欢你了,来让朕亲亲!” 芙蓉帐暖,春意浓浓,烛火上爆出了一朵明艳的烛花,刘肇低声道:“璃儿,两更了,睡吧,你的用心,朕明白,也懂得,你是朕最喜欢的女人,朕不会亏了你的。” 阴璃不再说话,嘴角含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今夜她会睡得十分香甜,她要做的第一步,已经稳稳的迈进了,那么第二步呢,她想着想着,睡着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借助 阴璃既然要做一个贤惠的贵人,当然必须做出样子来。于是宫里出现了许多前所未有的现象,比如宫里的用度缩减了,皇上到其他妃嫔处的时间也多了,宫里人手的调配也轻松了,人人都有事做,显得所有的事情都透着协调。 宋珺的宫所又改回了梨花阁,自己也从采女升到了贵人。接到旨意那天为止,她却没有露过一个笑颜。刘胜已经到了会爬的年纪,腿伤已大好了,她便每天给孩子按摩,让他尽量的练习爬行。从表面上看,刘胜一切都正常,但是她的心里却一直担心,他会瘸。这种担心转化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噩梦,常让她满头大汗的醒来,冲到孩子的摇篮前观看。她害怕,真的害怕,他会落下残疾,他是一个皇子,如果是一个瘸子,怎么能继承皇位,谁会可能让一个可以让天下人笑话的人来当这个皇上? 日夜的忧思,终于成病,宋珺病倒了。阴璃倒是勤快,没有三天两头的跑到太后那里请安,却日日来宋珺这里探病,但是宋珺却越病越厉害,终于开始咳血了。 刘肇急了起来,让太医日日守在梨花阁,煎汤熬药,服侍着。这时阴璃道:“皇上,你还记得赐婚的那位吕青樱姑娘吗?” 刘肇点头,“朕记得,虽然是璃儿看的,但是朕已下旨完婚,还特意让司徒去主婚。你怎么想起这件事了?” 阴璃一笑,“陛下难道忘了,那位青樱姑娘是医者圣手的女儿,极通医道,太医都束手无策的事。为何不让她试试?” 刘肇大喜,即刻便招吕青樱入宫。 吕青樱跪到刘肇面前时,已作了妇人打扮,便是那清丽绝艳,还是让刘肇看得呆了一呆,“卫尉寺丞左天奇之妻吕氏,参见陛下。”吕青樱福了一福。算是请了安。 刘肇道:“吕氏。朕的宋宫人病得十分重,太医都束手无策,你是国手吕太医的亲生女儿。朕才找你来给朕的爱妃看看。” 吕青樱淡淡地道:“皇上对青樱夫妇有大恩,自当报答,青樱这就给宋宫人看看。” “快请!” 摸过了脉象,吕青樱皱起了眉头。快速的写了一个方子,交给刘肇道:“皇上。就按这个方子开药吧,采女是忧思过重,以致于成疾,气血两亏。精神损陴,得慢慢调理,不可以急。用些散火安神补脾的药,不过。以后便是好了,可能也会落下心痛的病根。用药后三天可有改善,不可以饮酒,不可以生气。” 刘肇接过了方子,让太医快去配药,看了一眼吕青樱道:“那就多谢吕大夫了。” 出了卧房,刘肇道:“吕大夫的药果然神奇,朕也赐你太医的名号,与你父亲一样世受皇恩。” 吕青樱一笑,“皇上,世上还没有女太医,不封也罢,医家乃仁心,只要是病人,便会来医治,哪里讲究那么多,陛下若没有别的事,青樱便告辞了。” 刘肇点头道:“好,阴贵人代朕送一送吕大夫,以谢她医治珺儿之恩。” 阴璃正求之不得,马上甜甜一笑道:“那是自然,青樱请,几后宫里有事还得找你呢!” 说着拉着吕青樱出了梨花阁,让众人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小声的说道:“青樱,我知道你与绥儿关系还好,我这里也出不了宫,绥儿一向聪慧机敏,有些事我还要借助于你们。” 吕青樱见是她相送,便已料知一二,心中叫苦,却不得不应付,便答道:“娘娘说哪里话来,我们夫妻二人,也算是得了娘娘的大恩了,这借助二字,实不敢当。” “青樱啊,皇上已答应我,明年他满了十八岁,便要册封我为皇后,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为了皇后之位扫清一切阻碍。而此事,只是皇上与我私下说的,窦太后却不知情,若是知道了,想来也必是要阻拦吧!所以我要及早将她的丑事抖出来。我父亲在朝中也有一些人,而左大人与窦家也有不共戴天之仇。本宫想,你们是不是也帮着本宫来找找证据。” 对于她突然的套近乎,青樱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她犹豫了起来。夫君虽与窦氏有仇,但是朝廷自有法度,不是他二人能左右的。二则,这个阴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帮她登上的皇后之位,是不是好事,更是不得而知。到时候她反咬一口,说非哥哥是害死也乳母之人,就更加不好办了。再者,自己还没有和非哥哥商量,不能擅自做主。于是打定了主意,微微一笑道:“青樱一介女流,懂得什么,只敢来求娘娘恩典,希望娘娘不记着我们的错事,就心满意足了。” “青樱,你上次和我说的事,我十分开心,我在这宫里,也没个帮手,虽说我是贵人,人人都敬着点,可是却也是人人都揣着心眼,顾忌着我三分,哪个会真心实意的与我为友。既便是友,也是因为有共同的利益罢了。你是女眷,又是医生,有些时候进宫方便些。绥儿与我从小交好,她也是帮着我的。你们夫妻若是帮了我,以后我当了皇后,自然会感激你们的恩德,别故意自外于我,与我生分了。” 这话说得十分真诚,句句透着揪心,青樱不由有些感动,但是这事关系重大,自己也不能轻易决定,便道:“娘娘,宋宫人未好,青樱必会再入宫,我回去与夫君商量一下,行与不行,再回禀娘娘一声。” 阴璃点了点头,见她深深地望着自己一眼,也是心知肚明,便道“你既如此说,我便等你的消息。你也知道,在宫中有太后压制的日子并不好过。皇上的宠爱是一方面,妃嫔们的互相排挤是一方面,但是我的头上还有一个太后,你也说了,她还有外臣在联络,皇上才夺下来的江山,不能再失了,为了我,为了皇上,你也劝劝左大人。该说的当说的,我都说了,你三天后再入宫吧!我就送你到这里,莲儿,你送吕大夫到宫门口,左大人今天该当职吧!” “喏!”莲儿答应着,带着青樱走了。 绥儿听了青樱的话,许久不语,沉吟着道:“其实绥儿与璃儿在潜邸时只有过两次在一起的经历,若说是交情,还说得过去,我也不想硬生生就要分开那么远,这也不是道理。只是以璃儿的心计,要说与窦太后为敌,还差着一些,恐怕还未抓到窦太后的不是,自己却已香消玉殒了。我原是糊涂了,怎么教你那些话,如今反倒叫姐姐为难呢!” 青樱一笑,“这话该是我说的,我是来问计于你,当日若不是按照你说的,怕是我和非哥哥也不能被皇上赐婚,怕是命都不保呢!只是阴贵人此刻认定我们可以帮她,却是叫我们为难了。” 绥儿看了看李夏道:“李大哥,你说我们帮还是不帮?” 李夏一笑,“绥儿,除恶务尽的道理,你还懂吧,我们都不是窦太后的人,早晚要有交锋的一天,我倒是觉得,与阴小姐为敌,要比与窦太后为敌简单得多。不如在我们还未入宫前,借阴璃之手除了这个国虫,可是大快人心的一件好事。” “唉!”绥儿叹了口气,自己一个守孝的世外之人,却无端的被卷进了宫廷的争斗之中,而且还不知鹿死谁手。若是一个不慎,可能将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李夏说的虽有道理,但是窦太后已在朝中经营多年,后宫更是她的天下,又怎么是说怎样就怎样的呢?她左思右想,觉得两难,便低头不语,神色暗淡。 青樱见了,温和的笑道:“好了,绥儿,大不了我们不帮,我们两个女流,能帮她出什么主意,事情还不是男人的,让她忍一忍,那窦太后总有老死的一天,总会过去的。” 赵玉却道:“我虽然不喜欢那个阴璃,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李大哥说的有道理。小姐,你觉得呢?” 绥儿摇了摇头:“玉姐姐,这件事容我再想想。窦太后的性子,早些年我听父亲说过,最是骄横的一个人,心里头最容不得别人欺在她的头上,如果有,也是想方设法将那人除去。而璃儿初入宫中,这里头的水深水浅,她还摸不清,我虽说让她将宫中的一池水搅浑,只是让她从中得利,却没有让她故意与窦太后为难,这事情还要徐徐图之。我再想想!” 她说到这里,便回到棚中,拿出了那一枚玉佩,交到青樱手中道:“你三日后入宫,不必说什么,只说是我说的,要她不要着急。得意骄横,失意谦卑乃是人之常情,在得意时也能谦和爱身,温谨自我待人,才是真正的取胜之道。这话是至理,你告诉她可拿着这块玉佩去找清河王,天奇哥哥是他的妻舅,他母亲又是窦氏所害,如果你们要查窦太后与宫外的往来,找他最为合宜,此事绥儿不再管了。凡事自己小心,你们也不要插手,这事绥儿没有料错,定是担着皇上的干系,清河王护弟心切,定会帮忙。” 她定了定,沉吟道:“若是出事,他清河王爷总还是皇上的亲兄,也不至于有杀头之祸。成功了,既还了清河王爷的心愿,也还了璃儿的人情,这便是两全之道。至于我们帮与不帮,我再想想,这事难定。” 绥儿紧了紧披风,虽已入了三月的天气,还是冷得紧,她心中又想起了那个高瘦的身影,但愿意一切都好,一切都顺利平安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介入 阴璃拿到了青樱给她的玉佩,她让莲儿带信给自己的父亲阴纲。并让他带着玉佩去找清河王刘庆,将情况给刘庆讲一讲。 阴纲自阴璃被封贵人后,虽说没有被提拔官职,但三个儿子阴轶,阴畏,阴敞却被封为黄门侍郎,一门三侍郎,也是不小的荣耀。 阴璃心性他自是熟知,所以他也在一力努力的想让阴璃登上皇后的宝座。只是他也心知窦太后的可怕,所以一听阴璃传来的消息,他的心里就开始担心起来。 奶娘之事,他事后得知,便吓得半死,责怪邓氏没有早将此事禀告自己。此刻做任何事都战战兢兢,生怕给在宫里的阴璃带来杀身之祸。 他满腹积郁得发胀,吐不出又按不下,棉花团子似的塞得难受,一出家门,见儿子阴轶还在门口侍候着,便命:“叫人备车,我要去清河王府找刘庆,这天闷得似要下雪似的。” 实际上天大晴着,只是他心乱如麻,看着什么都是别扭。坐了车,马车转过一个大圈子,但见重云低暗,白草连天,更觉难受,只得郁郁着看着满街上的行人,路上一带粉墙往东,便见了一座楼,上书着“天仙阁”,三个字,里头一个女子声气正按弦击节而歌: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歌声柔美,听着耳热,便叫停车下来,却见羽林左骑何书同带着建章卫尉沈阳林,行人典客路乾。宗正钱正生四人说说笑笑进了天仙阁。他微微一愣,便下了车,进入天仙阁观看。 四个人上了楼,便听得楼上静了一会,稍时歌声又起,却是一首《褰裳》: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思我,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阴纲的心狂跳了起来,这四个人中别人他不知道。那何书同却一定是窦氏一党的人,当年他正外调在京外,久未回京,便将他给漏掉了。这些日子。他常常带着一些人吃吃喝喝,光阴纲自己便撞见了几次。若非璃儿所说的,便是为此? 他坐了下来,已有伙计脚不沾地跑了来,见他穿戴十分讲究。脸上自是恭敬异常,哪敢怠慢?笑道:“爷,是独饮还是待客。用不用找个姑娘唱曲听?我这里的姑娘那唱得可是一流的。”阴纲哪有那个心思,他低低地对那老板道:“我只喝酒。把你上好的酒水拿来即可。菜也挑你们最拿手的做两个,还有,楼上的那四位是什么来路?” 伙计一笑道,“爷,我们一个伙计哪里知道那么多,楼上的四位都是官爷,我们也得罪不起。” “啪!”,阴纲将一锭大银蹾在桌上,立了眼睛道:“怎么,我就不是官爷,把你知道的尽管说,爷我还有赏!” “爷,看您说的,这是您的抬爱,我这里还有什么事能瞒住?楼上那几位,只有一位常来,就是那位何大爷,是什么官,小的不知道。但是准是一个大官,每次都带不同的人来,钱倒是决不会少了小人的,谈的内容小的平时上菜时也能听到一耳朵。”他看了看左右,低低的附到阴纲的耳边道:“他们说的都与那位前几年过了世的窦太将军有关,多是对朝廷不满的话,什么皇上昏聩不明,不给他们升官之类,还说太后掌权什么。小人知道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要不是大人问起,小人可实不敢说。” 阴纲的头如马蜂回巢般,嗡嗡作响,心跳如擂鼓一般,没有疑问了,这一伙人,正在密谋着对皇上不利的事,而且是窦氏一党的余孽。他按了按那伙计的肩膀,四下看了看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千万别对第三个人讲,这事关系重大,若走漏风声,不光是你,你全家都性命难保,杀你满门是一定的,你可记下了。” “是是是,小人决不敢再说,决不敢了!”伙计吓得脸色惨白,深悔自己多嘴多舌,若真惹来灭门之祸,可怎么得了。 阴纲又拿到出一大锭银子,交到那伙计手中道:“你也不必担心,此事只有我知道,好生在这里做事就行了。” “好好,谢大人。” 阴纲也不再吃饭喝酒,向楼上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转身出了天仙阁,坐车直奔清河王府。 刘庆的府第在京城可算得第一美景,即使在三月,景致也算得极美。阴纲站在院中看着满园的楝树香气扑鼻,莹池的水已化得净了,在春风中荡起层层波纹。迎春花将开未开,已打了骨朵,显得很是可爱。当年刘肇也曾在此时来到这清河王府,看着美景,商讨着对付窦宪的办法,如今物是人非,窦宪一党已倒,刘肇已堂堂正正的做了皇帝。只是清河王府中的旧景却依旧,仿佛未变化一般,只是多了几丛楝树,已繁殖得枝繁叶茂,虽未开花,却也香气盈鼻,闻者欲醉。 阴纲正抄着手看着飞楼插穿,雕甍绣槛出神,却见刘庆带着李郃从内迎出,一边笑着一边往里让,一边说道:“真没有想到,执金吾阴大人到了,可可我这几日忙得要死,就没有上朝,你今儿来了,可得好好的在我这里喝一杯水酒。” 阴纲也忙施礼笑道:“王爷太客气了,我这也是无事不登宝殿,原来李尚书也在这里,我竟不知?” 李郃笑道:“你怎不知,我这人没有地方住,一真是叨扰着清河王爷,他这是好心收留我!”说罢哈哈大笑。 阴纲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打量着李郃,他听说李郃其实是皇上和清河王背后的谋臣,原来都是真的,看来今天的事,还得要他拿拿主意。正想着已进了正堂,见堂中干净,正座后一大幅牡丹图,色彩艳丽,让朴素的正堂显得与众不同起来。 坐下后,王妃左小娥已命人奉上了清茶,点心,阴纲再看左小娥,极是美丽,更是惊讶,他万没有料到,清河王爷一个不太显山露水之人,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清河王一举杯道:“阴大人请喝茶!” “啊,是!”阴纲停止了胡思乱想,喝了一口清茶,觉得入口极香,便问道:“王爷此茶从何处得来,甚是清香。” 刘庆笑道:“我这茶是托人从蜀地得来,皇上亲赐的,去年得的,已喝得差不多了。阴纲大人不必客气,我刘庆也不是忸怩之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阴纲笑了笑,低头不语,思量着如何开口,李郃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清亮:“入门休问荣枯事,见了容颜便得知,阴大人是阴贵人的生父,瞧神态,并不是好事,在下说话不当得听,是不是与皇上和阴贵人有关?我和清河王爷,什么事都听得惯了,你只管说,我们只管听。” “事情都有好有坏,好坏参半,我这个人可能二位并不瞧得上眼,只是当父亲的,谁不会为儿女着想?我那女儿阴孝和入宫当了两年的贵人,虽说在皇上面前还算得宠,但是后宫并不比得家里,事事由得她,总是三天两头的闹别扭,也惹得皇上不高兴。” 阴纲叹了口气,沉吟着又说道:“今天这事,我本不欲管,但是偏我今天遇到了一件事,看来不管也不行了。” 李郃笑了一笑,“你说下去,本来就是后宫之事,现在看来这事与皇上扯上了关系了。” 阴纲略带讶异的看着李郃,心想此人果然不同凡想,实有惊世之才,皇上为什么没有重用,而只是做了一个尚书呢?他却不知,刘肇的所有政策都出自李郃之手笔,每一个难办之事,都有李郃的功劳,只是此人甘于隐在人后,不肯出面罢了。 他虽与李郃同朝为臣,却从示如此近距离的看过此人,见他身穿着一件蓝芝纱袍,内穿石青色的直裾,下面露出白色的内衣领子,显得干净清爽。一头乌黑的头发,梳得十分仔细,头上戴着青玉的冠,用一根青玉的簪子束着。身材颀秀,一张冠玉一般的面宠上不见一丝皱纹,立坐行走,都显得那么精神,如果不是唇上那绺浓密得漆染一般的髭须,任谁看也就是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少年,但是他知道李郃已是三十几岁的年纪,但是那样的英武,仍让人看了心动。 听说此人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难道是真的?自己还未开口说的事,他已知了三分,看来以后还是要小心此人。正在胡思乱想,却见王妃左大娥入内说道:“王爷,已备下酒席,正要上来,请大人们自用。”她语声娇媚,又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阴纲只能叹道:“人都说清河王爷是天下最有福之人,看来真是如此,两位美如天仙的王妃,一座京城最美的宅第,一个如此精明的谋臣,还有一个谁也取代不了的地位。” 他刚说到这里,刘庆突然大笑起来,“我说阴大人,你这套说辞是从哪里听来的?我是天下最有福之人?哈哈哈!”他笑声中带了许多的凄凉苦楚,竟让人听得心酸不已。 阴纲一愣,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李郃笑道:“王爷,阴纲大人也是开个玩笑,何必当真,阴大人,有事慢慢讲,我们先喝点水酒,吃点小菜,今天你一定要不醉不归。”(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介入二 第一百一十三章介入二 阴纲已恢复了从容平静,用侍女递过来的手绢仔细地揩着手,说道:“王爷是性情中人,我也没把二位当外人,这酒咱们好好喝,话咱们慢慢谈,清河王请客,得好好吃一顿。” 李郃的提醒让刘庆也平静了下来,低声笑道:“这是自然!” 酒菜很快摆上了案几,阴纲道:“今儿清河王请我,明儿我得还席!” 李郃道:“阴大人不必客气,请,先喝了一樽!” 阴纲依言一口酒入喉,觉得清香无比,又笑道:“好酒,这酒也是皇上赐的吧,真是酒中极品!” 刘庆略略点了点头,“是啊,这酒也是皇上所赐,我这府里之物都是皇上的御赐,他知道我这个王爷当得穷,周济一下我!” 阴纲哈哈大笑,他知道刘庆是开玩笑,不说别的光是他清河一年的进项就得几万银子,如今他已十八岁了,久在朝中历练,变得练达深沉,城府颇深,苦不苦穷的,且不去管他,就是他这种深藏不露,也着实让他吃惊了。要不是来他清河王府一趟,谁又知道他清河王的事情。 他也是老在朝中的人,一时虽理不清头绪来,便拣着熟套路先敷衍着,因沉吟了片刻,说道:“王爷,在下曾祖是光武帝皇后的兄长阴识,自小也是世受国恩,先父因病早逝,我自已虽领个这职,也是为了个女儿熬尽了心血,清清此心,也是无可奈何。唯感皇上如天之德,唯有这一身。拼死报效就是!”说到这里不知是真的心中感激,还是这些话感动了自己,说到后来,眼圈中已含了泪水。 李郃见他老成,也敛了嘻笑之容,端坐喝酒不语。 “你这是心里话,我听得心里也舒坦!说得好!来。再干!”刘庆不动声色。只略略点头,又催着他喝酒。 阴纲心知不能喝得太多,因此。喝了一樽之后,便将话引到了正题。 “王爷,请看这个!”他来的路上已想好了说辞,心中便朝着这方面引了过来。因此从怀中拿出了玉佩。 刘庆一见他拿出来,便认出了那是他送给绥儿的那块。心中急跳了起来,眼泪几欲落下,他令人拿到眼前,轻轻用手抚摸着那个绥字。一肚子的苦楚,尽是难以表达。 李郃却不知道那太佩是怎么回事,见刘庆突然激动起来。便知是旧物,笑道:“阴公的意思是?” “王爷想必认得这块玉佩吧。此物是小女阴璃让人交到我手中的,她说这是绥儿之物,是绥儿让她拿此物来求王爷的。” 刘庆心中一动,忙问道:“是绥儿?她怎么说?”他这一激动已漏了底,李郃重重的咳了一声,似是十分不满。刘庆忙正色坐好,不再说话。 阴纲并没有注意到刘庆语气中的动容,接着说道:“绥儿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小女交待我说,窦太后在朝中还有党羽未清,现在正在蠢蠢欲动,想要东山再起,此事关系重大,她一个小女孩家,只知道一心想着皇上,却没有办法抓到实据,只得求助清河王爷。” 李郃用手转动着酒樽,皱眉说道:“你这话有几处疑点,第一,阴贵人既无实据又是从何处得知窦太后还有余党?第二,绥儿想必就是邓训的女儿吧,听说她一直在守孝,她与清河王爷有救命之恩,玉佩乃是答谢之物,她让阴贵人拿来求王爷,实是想让王爷念着旧恩。但是她与这些事有何关联?第三,太后已被禁于宫内,即使说外面有余党,也未必与太后有着联系,若是没有联系,岂不是自找麻烦?”说罢斜着眼睛,笑呵呵的看着阴纲。 阴纲想不到这个李郃如此厉害,自己刚刚说完,他便能找出话中的破绽,并且每一条都让自己没有办法来回答。但是他久历官场,也不是闹着玩的。 他笑了笑,便把左天奇之事讲给了刘庆和李郃听,他想这人是你的亲眷,他们的事你总会管,何况这些事是他们传到璃儿耳中的,不管是绥儿所为,还是他们所为,你刘庆都得管。 果然,他刚说完,就见刘庆变了脸色,“此事是他们告诉阴贵人的?” “正是,听说左大人的妻子吕氏与绥儿极是相熟,这话是绥儿告诉他的也未可知。” 刘庆沉吟不语,他知道,绥儿虽是在守孝,但是她身边的李夏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朝中的事情,没有几件是他不知道的,他将这些说与绥儿,绥儿自然是知道的。绥儿与阴孝和是闺中密友,她来提醒她,管她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可是,最令他伤心的,是绥儿将他订情的玉佩还给了他,这说明她已知道自己的事,并且已决心与自己恩断义绝。又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把绥儿的绣品剪成了两段,虽没有舍得扔掉,可是也说明自己想断了与绥儿的联系。但是想断掉,心却真的可以忘记吗? 他叹了口气,也不理李郃,说道:“这官场我是混得累的,皇上对我这个亲兄,敬之爱之,我没有办法才帮衬着皇上,什么样的事没见过?趁热打铁的,趁火打劫的,墙倒众人推的,乘机套交情预留后步的,真心同情的,暗地赞助的,什么样的都有?你没来得及想,人家都已做了!所以暗里这些事,能不管就不管,只是第一,我是皇上的亲兄,我不能看着皇上亲手得来的江山再落入奸人之手。第二,绥儿既然让大人拿这块玉佩求我,便是让我还上这份人情,我要报恩,不能用差事官缺来报,也不能用钱去报,那么就得用一个人情来报,这样才是有德有能有义有恩的。所以这事,我来管。查窦氏余党的事,我来查!” 李郃气得一拍大腿,转过脸去不理他。阴纲听了大喜,忙抱拳道:“那就多谢王爷了。我阴纲也没别的本事,若是窦太后倒台,皇上将她彻底圈禁,后宫和天下都安宁了,定不会忘了王爷的这份成全之恩。你说的这个人情之大,大于天,定会还的。” 李郃已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事情的原委,冷冷的说道:“阴大人,你这话说的怪,前朝的事虽说是你阴纲提的,与后宫何干,莫不是除了窦太后,你女儿阴孝和便会当了皇后?看来绥儿这个人情卖得真是比天大,阴贵人还不知要怎么谢绥儿呢!” 阴纲被他说破,脸上老大的不自在,只得干笑了两声道:“这还是没有影儿的事,后宫里头的事,只有皇上说了算,外臣们谁能说个一二。” 刘庆无意识的挥了挥手,眼前总是绥儿的身影散不去,他道:“阴大人,你心里可有一些谱了?” “禀王爷,若不是有一些端倪我也不会来访,实是查到了一些消息。”说罢便把仙人楼的事一一讲给了刘庆听。 李郃脸上一凛,本来他以为阴纲只是拿这事来求刘庆,只不得想让刘庆硬找出人来堵窦太后的嘴,让阴孝和在宫中得利,如今看来,事实还确实是真的,不得不防着。便正了颜色道:“王爷,刚才是我误会阴大人了,看来确有一些蛛丝马迹。看样子,这些人中上蹿下跳联络诸人的便是何书同,阴大人,我看此事这么办!” 他召阴纲过来道:“他们行事必是诡密,外人是决不肯说的。我想,我们派一个人进去,与他们联络,打听到所有的情况和证据,拿他们一个实的。而王爷是与窦太后一党深仇大恨的,决不能进去,这个人便是阴大人指派了如何?我们也不居功,以后功劳清河王一分不要,都给阴大人。我们在朝中策应你。只要阴大人有一个书简过来,一个布条过来,清河王都立即助你。” 阴纲苦着脸道:“王爷,我也与窦氏一党有仇,当年的抓补便是我来施行的,看来这一条不可行。” 李郃哈哈大笑,“罢了,阴大人看来是没这个胆子,那么这事既然王爷答应了,就由我李郃来做吧,我反正是一个末吏,也没有人当回事,但是察言观色,我倒是全在行,哈哈,我们来个吃饭不给钱,还卖了他的,怎么样?” 这一来,阴纲也笑了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李尚书了,就是你说的,一个书简一个布条,我阴纲立即助你!” 刘庆也打了一个哈哈,“快,阴公快坐,继续饮酒,那个仙人楼什么的,我派人监视着,让他们一个人都跑不了,反正我刘庆也无所谓,这些荣华都是皇上给的,收回去也当不得事。” 阴纲道:“有了王爷的助益,我心里踏实了不少,我虽是执金吾,事事都得请示,自己也做不了什么主的。” 李郃呵呵一笑,“世事人情就是如此,有时说一车话,全都是废话,有时一句话就是一部书,千言万语也说道不尽,这不,说开了,一天的云彩满散。喝酒,喝酒!”(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介入三 何书同带着沈阳林沿上房西阶下来,从角门出到后院,被风猛地一扑,立时清醒了过来,他刚才喝得太多,那些人说的话,他只让得了个七八分,但是他可以确定,他们也喝多了。 他冷笑了一声,晃晃悠悠地转向了后面的小巷,扶着墙边呕吐了出来,一阵腥气,令人作呕。旁边的沈阳林也好不到哪去,见他吐了,闻到那味道,也没有忍住,也扶着墙大口的吐着。 直到呕出了黄水,两个人才长长的出了口气,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靠到了门前的大树下。四目相对,只略一顿,便哈哈大笑起来。 “你他妈的你还不如我,不是说能比我喝得多吗?”何书同指着沈阳林的鼻子边挖苦着他。 “哈哈哈!”沈阳林只笑着,并不答话,踉跄着向巷口走去,脚下虚浮着,几欲扑倒。 “哎,你等,等等我!”何书同说着,向他的方向追了过去,才出了巷口,冷风又吹了过来,只感到头上的热气一下子散了,朦胧着眼睛,见一队人过来接走了沈阳林,知道是他的家人,便笑笑,转向左,奔自己的宅第走去。 何书同是何敞的亲戚,称何敞为叔,但是他骨子里却是一个极不安份的人。他十八岁举仕,也算是饱读诗书,才华文章都称得上上乘,但是偏偏不走正途。他没何敞那样的正直公正之心,反而野心勃勃。他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会如窦大将军一般,荣华富贵,权倾一时。于是他投靠了窦宪。但是窦宪由于他是何敞的亲戚,对他总是不冷不势。官职也没有真正的提拔过。 所以直到窦宪倒台,他仍然是一个不被人看得起的小喽啰,自然在清查窦宪余党时,蒙混了过去。而且由于何敞的原因,他被简拔为羽林左骑,对于这个官职,他还是满意的。羽林卫就是期门。掌执兵宿卫。但是他没有想到。刚当上羽林左骑的第二天,窦太后就派人来找他,明确的告诉他。如果他还是忠于窦太后的话,那么前途是无量的。 为此他偷偷的笑了,他的目标就是这个,小小的羽林左骑并不算什么。他还要更高的更大的权利。于是他决定帮助窦太后。 当然,窦宪一党不可能真正的全部清除。还有一些如他一般漏网之鱼,还在如世间的幽灵一般的游荡于朝堂之内。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发掘这些人,就如同在大海里寻找宝藏,这种感觉感动了他自己。他觉得他俨然成为了一群党羽的首领,他们聚会的场所便是仙人楼。 之所以选择这样一个地点,也是他的独得之密。他觉得风月场所,聚会饮酒是平常之事。并不会引人注目。更何况人物众多,情况复杂,他们的行为,也不会打草惊蛇。 出于这种心理,他便心安理得的带着众人频频来此,成了仙人楼的常客。月亮挂在树梢,照得地上一片清亮,街上的行人已十分稀少。他也不走大路,此处离他的家不远,每次他都不带家人,只一个人独自走在这清冷的街上,享受着那种孤傲于天下的快感。 他没有料到后面的街上有一个黑衣人正拖着长长的影子,尾随在他的后面。 第二天下朝后,他与他的众多朋友打了招呼,迈着四方的步子,随意的殿外走去,路过李郃身边时,听得李郃低低地叹了口气,声音虽低,却也传到了他的耳中。“皇上天天着自己一个人说了算,还把不把这些臣子当回事,我也是无福,至今还是个尚书,皇上不听谏,何时才能升个一官半职。” 他猛回头看了一眼李郃,倒把李郃吓了一跳,直直的看着他,竟是脸色苍白,似是刚才说错了话一般,只尴尬的笑笑,转身欲走。 何书同暗自欢喜,这人虽不是窦氏一党,却对朝廷不满,也对官职不满,要是也拉拢过来,不是大喜事? 他呵呵一笑,装作亲热的样子,走过去拉了李郃的手道:“李尚书,李尚书慢走,咱们也久未在一起了,今天我请客,去仙人楼喝杯水酒如何?” “这,无端让何大人请客,不太好吧!”李郃忙推辞着。 “这说哪的话了,同朝为官,喝杯水酒算什么,走走,一起出去!”他虽知李郃一向默默无闻,但是每次皇上在做重大决策之前,都有意无意的向李郃这边看一眼,他却是注意到了,李郃有时点头,有时摇头,看起来是摇头晃脑,莫不是与皇上有什么约定?但是那言辞之间又显然是对皇上不满,莫不是我看错了? 他拉着李郃出了宫,招呼他上了自己的马车,一路上打着哈哈,却并不提起任何事。李郃心知肚明,脸上一直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打躬抱拳,一个劲的说好话。 到了仙人楼,两人坐到一个雅座,见四下无人,何书同道:“李尚书刚才的话是我听到了,这要是被别人听到,你有几个脑袋?” 李郃立刻吓得面无人色道:“何大人,是我太鲁莽了,一时气愤,没有想那么多,你看,这真是多谢你了,我没有想到,自己一介末吏,还让大人关心,真是让人感动。我李郃从今以大人为友,大人有任何的驱使,尽管说,我李郃肝脑涂地,以报之。” 何书同大喜,没想到事情竟如此的顺利。他故作大方的笑笑道:“李尚书,李尚书,这太客气了,我也是同朝为臣,劝你一两句,这些话,咱们朋友之间说说既可,千万可别让别人听了去。” “唉!”李郃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我李郃是清河王的人,清河王又是皇上的亲兄,当年为窦氏一党之事,我李郃出力不少,可谁知,临到封官却给了这么一个上不上,下不下的闲职,上不达天听,下不达民意,想来真叫人可发一叹!” 何书同假作同情,说道:“是啊,以大人之才,做个宰辅都是绰绰有余的。” “是啊,我李郃虽不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是才高八斗,皇上日日说启用人才,可是我这个大才摆到这儿,人家却是不理,看都没看过几眼,你想想何大人,我这官当得何用,都不如回乡养老了。” “哎,三十几岁的年纪,说什么养老?皇上虽未用大人,我却看每到决策都看大人一眼,想来也是在看大人的反应,这不也是重用?” 李郃心中一动,暗道此人果然不简单,他和刘肇这点事,他竟然注意到了,便作惊讶之状道:“怎么?竟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何大人,你莫要开我的玩笑了,若如此,我的官早就升了,还能只做个尚书?” 何书同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又想拉拢他,便说道:“尚书是太小了些,原来皇上不是有意为之,我还当是你和皇上有什么约定呢!” “谁不想当大官,否则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帮别人何用?要早知道如此的过河拆桥,还不如当时帮着窦大将军,没准还能当个开国功臣什么的,封候封爵。”李郃看铺垫做得差不多了,便把话引到了正题。 “对啊,尚书这话说得有理,唉,当年窦大将军可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啊,不过,命运不济罢了。但是,当今太后还在,皇上对太后还是言听计从,我们不如还是投靠了太后,这以后的荣华富贵,还是少不了的。” “此话可当真?”李郃故意压低了声音,凑到何书同面前道:“何大人,这话可不能我说,皇上现在禁着太后呢!” 何书同一笑,“你可知,现在太后已是兵权在握?” “什么,这是真的?”李郃确是吃了一惊,脸上的表情说是装的,不如说是真的。 “正是,太后早就命我准备,我自前年初便开始拉拢一些窦氏的旧部,又联络了掌握兵权的官员,重金收买,只要是太后一声令下,我们就动手杀了昏君,到时候天下就是太后的,我们就都是开国重臣,那时候荣华富贵,还不是唾手可得!”何书同说得极是得意。李郃却吓得一身冷汗,这些贼子没想到已准备了这么久,看来当年谋害皇上的案子,也与他们有关。要不是阴纲来报信,皇上没准真就被这些人害了。如今既然已知道,事情就好解决得多了。 他故作大喜的样子道:“小臣现在能做些什么?还请何大人示下,只要是小人能做的,尽管说。” 何书同一翻眼皮,见四下无人,凑到李郃耳边道:“我想到,你和清河王刘庆关系甚好,虽说他与太后有仇拉拢不得,却可以在他身边劝着。一旦举事,你来稳住他,事情便成了一半。” “大人说的意思,李郃明白,清河王受了皇命掌管京中五营,只要五营不动,大人便策应兵马入宫,到时候大位就是太后的。”他阴冷的笑着。 何书同也哈哈一笑,暗道此人果真聪明,没准还真的派上大用场。 李郃此刻已然将事情摸了个八八九九,以下的就是知道谁才是那个掌握兵权要挟帝王之人了,他呵呵一笑,“何大人,我这刚入了您这里的一伙,还不知道谁才是我们的人,大人以后吃酒也带着我一些,大家心里有数,以后也好照应一些。别的我没那个本事,那个懦弱的清河王还不是听我的摆布,只要我让他给大家说说好话,以后做事还不是更加容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布置 第一百一十五章布置 “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李尚书,看来我没有看错人,你真是栋梁之才,来喝酒,这以后的事,我们都商量着办!”何书同打着哈哈,心里却乐开了花,又钓上来一条大鱼,而且还是一条可以起关键作用的大鱼。 两个人又嘻嘻哈哈的说了些有的没的,看看天色不早,便各自回府。 李郃进了清河王府,刘庆已等得不耐烦,听了他的话,吃惊道:“果真如此,好个阴险的窦太后,给他办,都依着他,这样我们的手里就有了把柄,一张字条都成。看来皇上不压倒太后,便是太后压倒皇上,他们永远都是势同水火,半点做不得假的。” 李郃格格冷笑,说道:“清河王不必着急,我们一定要得到他们起势的确实证据,才好一举剿灭,到时候一网打尽,一个不剩,彻底束清,也便一劳永逸了。唯今之计,还是与他们纠缠,套他们的底,只要实据到了我们的手里,就什么也不怕了。” 以后的半个月内,天气渐暖,这些人活动得越来越频繁了,李郃是每次必到,渐渐摸清了党羽内的所有人,列了一个名单,交给了阴纲,告诉他将所有这些的府第都控制起来,一旦有事,全面抓捕,一个不许放跑。 又开始撺掇着何书同早些起事,说等不得升官发财了,催他快与窦太后联系。准备兵马,入宫杀了皇上。这些话在这些人耳中,听得格外的舒服,他们都是野心勃勃,利欲熏心的人。若说是再等,也真有些不耐烦了。于是由何书同带头去见了窦太后。 窦太后深有兴致,正细细的赏着院内的几十盆花,笑若春花,“银儿这些花越开越美了,天还没那么暖,也不知郑众这个奴才是怎么侍候的。” “太后。奴婢倒是听说。夜里得放到暖房里,听说是花了不少的心思。”王银儿采了一朵花放到太后的掌心,又道:“瞧这朵。开得多美,奴婢给太后戴上?” 窦太后瞟了她一眼,轻笑一声道:“都是老太婆了,还戴朵花臭美?” 王银儿笑道:“太后。您可还是娇如春花呢!”确实窦太后本身就十分美丽,再加上又保养得好。此时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 “那就戴上吧!”王银儿将花插到了窦太后头上,正在这时门口的太监胡春儿低着头走了进来,在窦太后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窦太后的笑意在一瞬间似被霜冻住。眉目间还是笑意,唇边却已是冰冷。她的笑原本都是极美的,此时却成了一副诡异而娇艳的面孔。越发让人心里起了寒噤。 “你告诉他,容我想想。”窦太后看了一眼王银儿。对胡春儿道:“春儿,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自太后入宫,已经快二十年了。”胡春儿答道。 “这事交给你办,你觉得哀家可以信得着你吗?”窦太后冷冷地说道。 “太后,奴才侍候太后这么多年,太后尽可以放下心了,奴才比着银儿姑姑对太后还尽心呢。就是砍了奴才的脑袋,也是为了太后尽了忠。”他说得十分诚垦。 窦太后站了起来,看了看外面的花朵,又看了看天空中时而飘过的白云,还是叹了口气,“你让他再等等,什么时候动手,我再传话给他。” “喏!”胡春儿退了出去后,王银儿问道:“太后可是何书同的消息?” “是啊,不知怎么哀家总觉得他有些着急了,皇上现在并非是一无所取,他在宫里还是有布置的,如果一旦不成,哀家就永远翻身的机会了。” 王银儿的头皮都发麻了,只战战兢兢的道:“太后,还是三思!” “你怕了?”窦太后似无意的问道。 “奴婢和太后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经历过了,看似简单的事,却危机重重,奴婢的意思,太后这件事一定要慎重,千万不可以轻做决定啊!” 王银儿的话正合窦太后的意思,她对于何书同突然的请求,总感觉着有些不自在,这里面面会不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银儿,明天你亲自出一次宫,问问何书同,这个建议是谁提出来的?” “喏!”王银儿问过之后的结果,当然没有提到李郃的身上,所有的人都比李郃的官大,自然为了邀功都往自己的身上揽。李郃在里面搅和够了,就只剩下了看热闹的份。 窦太后得到回报后,对王银儿道:“定在四月初八吧,我也不想等太久了。你拿着哀家的旨意去,里面的封赏写清楚,让他们尽心效力,全按着封赏来。” 旨意到了何书同手中,他兴奋的拿给众人看,只见上面写道:“太后懿旨,众官须在四月初八日,来宫剿灭昏君刘肇,各有封赏。宗正钱正生封司徒。行人典客路乾封司空,卫尉沈阳林封阳候,羽林左骑何书同封太尉,护军都尉刘方封大将军,勋候。贼曹柳尚封大司农,太常卿苏有方封执金吾。” 却没有写李郃和一些低等官员的名字,何书同觉得脸上挂不住,便笑道:“你是后加入的,想来太后不知道你的名字,没关系,等事情成功了,我再奏报太后,封你一个大鸿胪如何?”李郃心中冷笑,脸上却没带出来,只淡淡地道:“那就多谢何大人了。只是我要如何得知,大人话是真是假呢?如果我现在不帮忙,怕是事情没有那么顺利吧!” 正因为有了李郃的加入,事情才可以实行,此刻还不能得罪他,所以何书同笑道:“李尚书你欲何为呢?” “把你手中的懿旨交给我保管,事成之后,你给我请功,我才还你,否则你们的生日都在我的手中。”李郃依然冷冷的。 沈阳林道:“不能给他,我们另写一份按了手印给他即可,但是若是把旨意交给他,他是内奸怎么办?” 李郃笑道:“我若是内奸,早就到皇上那里报信了,还会等到现在?你们也不想想,皇上什么都没给我,我若帮你们,还是什么都没给我,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何书同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还是研究如何入宫,如何调动军队。” “不行,你们不给我一个交待,我便将此事告诉清河王爷,让你们什么都做不了。”李郃坚持着。 刘方道:“何书同,我们都拿到了旨意,放到谁那里保管有什么区别,他拿着也好,等事成之后,我们一同入宫,都保他为大鸿胪就行了。”他是军伍出身,极不耐烦这些小事,觉得何书同太后犹豫,不像是他平日作风。 何书同低了头,想了一会,还是不放心,说道:“我们可以给你立字据!保证事成之后,让太后封赏于你如何?” “你们的字据有太后的旨意有用吗?我只要旨意,其他都不可以。”李郃仍不让步。 何书同一咬牙,现在正是用人之时,实在必得要铤而走险,把旨意交到李郃手中道,“罢了,你保管吧,但是千万小心,不能让别人看到。” 李郃将旨意放入怀中,笑道,“这个是自然,事关我的官职升迁,怎么能不用心心力呢?” 他也不说话,背了手坐在后面,淡淡地饮着茶,听着他们几个部署进宫之事。 只听刘方道:“我的护军都尉掌管军政,统领诸将。但是无入宫之权,这宫内的接应还得是何大人的事。” 何书同道,“正是,我可以调动的兵马在三千人左右,其余者归羽林右将,那人是周荣,对皇上一心,决不会背叛,所以这件事我要先瞒着他。刘都尉可以派人将周荣的府第围住,不准他出来,到时候我就可以矫诏调动所有羽林军,由卫尉沈阳林打开西面宫门,太后和皇上都住在西宫,你们冲进来后与我会合,直接冲进去,保护太后,杀了皇上,便大功告成了。” “对,到时候路乾和钱正生,你们就拿着太后懿旨前往皇上的德阳殿宣旨,捉住昏君!”李郃微笑着听他们说得津津有味,心想你们的计划果然狠毒,只可惜,最后的结果却是同归于尽。 一说到懿旨,几个人又把目光看向李郃,何书同问道:“李尚书,你呢,安定好了清河王,千万不要让他动一兵一卒,然后迅束来宫中与我们会合,我们需要宣懿旨。否则出师也不名正言顺。” “这是自然,我已经告诉刘庆初八日去城外寺中祈福,当晚我会安排好内外侍卫,放心,事情办好,我一准去宫内。”李郃十分认真的答道。 “好,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哈哈哈,没想到这么顺利,皇上竟是一无所知。” 李郃回府后拿了懿旨给刘庆看,刘庆笑道:“这些人还真是阴狠,还想要弑君,有我刘庆在,就不能让他们动皇弟一根毫毛,李尚书,辛苦你了。刚才也是险象环生吧!” 李郃一笑,“没有什么,那几个人虽狠,我却有三寸不烂之舌,他们没奈我何的。王爷,现在找到阴纲,我们三个进宫,找皇上。虽说现在已知内幕,但是你调兵还需要皇上的兵符,此事不能再瞒着皇上。山雨欲来,风已起了,现在只是需要那把伞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窦太后被软禁 第一百一十六章窦太后被软禁 刘肇遥望着那轮西沉的太阳,它的半边已掩在了地平线之下,殷红的光给皇宫镀了一层玫瑰色的光。五彩缤化的晚霞一朵朵,一条条由西向东延伸,越来越淡,把附近渐渐发暗的树木笼罩在无与伦比的美丽华盖之下。此刻,倦鸟早已归林,只远处的蔼蔼雾气中,还有一群一群的乌鸦翩翩起落,静谧中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良久,他才淡淡地说道:“先生你说该怎么办?”声音中竟含了哽咽,让人听得心酸。 李郃目光一闪,随即黯淡下来,自失地一笑,说道:“皇上,臣已为陛下想好了,只是陛下是否能狠得下心来!” 刘肇苦笑道:“朕好累,一切都随你。” 刘庆道:“皇上,太后虽想杀你,我们却不做那不仁之事,刘庆的意思是,软禁起来,永远不许出来,一直到死,皇上也不再见她。” 刘肇的眼里已蓄满了泪水,他捂着已经凉透的心,点了点头,“好,都随你们!” 李郃苦笑下,“皇上,既然已无意见,我们便按安案实行,皇上的旨意我等也已拟好,请蔡常侍发出即可。” “好,朕知道了!”刘肇看着那一抹渐渐消失的夕阳,用力的握紧了拳头,觉得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也随着夕阳消失了。 四月初八,没有一个人出府,就在府中被拘拿,各处驻军都安安稳稳的被五大营的军士看得牢牢的,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派兵。刘肇没有动一兵一卒,就取得了彻底的胜利,百姓们甚至还没有一丝感觉,一场动乱便已平息。 刘肇的旨意第二天明发天下,参与动乱的宗正钱正生,行人典客路乾,卫尉沈阳林。羽林左骑何书同。护军都尉刘方,贼曹柳尚,太常卿苏有方。证据确凿,施斩首之刑。窦太后有失后德,从即日起被囚乾圆殿,永远圈禁。永不放出。一应用度,照旧例。不得删减。 自此,还在朝臣们懵懵懂懂之时,朝中的一批重臣突然被杀,太后被禁。一场大乱就此平息。 清河王刘庆领建威大将军衔,赐府第,赐金钱无数。执金吾阴纲剿灭乱党有功。封为吴房候,领卫尉职。 王银儿为窦太后拆了发髻梳理。桃花水带着余香,长长的头发委地而落,柔软的发丝垂着,闪烁着莹润的光泽。窦太后望着镜中的自己,下巴尖尖的,似是瘦了许多,曼妙的身姿依旧,只是眼神已没有了往日的凌厉。她轻轻道:“银儿,我有白头发吗?” “太后,还没有!”王银儿故意将一根白发掩在其他的头发下面,不忍让窦太后看到。 “真的没有吗?我怎么感觉自己老了呢?” “太后,您没老,还似以前一样的美!”王银儿觉得鼻子发酸。一会梳洗完了,就要迁到乾圆殿居住了,那院子小的,怎么和嘉德殿比,她多想求求皇上,要圈禁也行,就在嘉德殿吧,太后已居得久了,何必再迁?但是她知道,这不可能了,皇上说过,再不会来看太后一眼,永远不再看了。 “银儿,你不要难过,我早就料到有这样的结果,只是我仍要拼一拼,因为我做的事,不是皇上要做的事,而皇上要做的事,却是别的事。两人都是做事,却各有不同,我们终究要死一个亡一个,不能同时存在的。失败了,这就是结果,随他去吧,何必在意!” 她看着王银将发丝盘起,一缕缕的梳得十分细心,心中一阵楚楚,低低道:“银儿,想也是白想,皇上不会同意的,我们败了,就得走,就当是做了一个美梦罢了!” “可是太后,那乾圆殿已破败非常,奴婢倒是没有什么,太后可住得惯?”王银儿也低低地说道。 “呵呵,银儿,此刻说这些有什么用。走吧,反正是个牢笼,住一个金的鸟笼和住一个木头的鸟笼没什么区别。”窦太后在头上插了一枝玉簪,那簪制得小巧,头上有一枝翘首的凤凰,真的一样,只是除此别无他饰。她用手抚了抚,叹道:“这枝簪虽不是我众多首饰中最值钱的,却是我最喜欢的一件,日子久了,都摸得圆滑了。你看这凤头,都快看不到眼睛了。这是先帝为我选的,他说天然去雕饰,才是最美。他总说我不画眉最美,不画唇最美。你知道他死之前对我说过什么吗?” 王银儿摇了摇头,又为她盘上了发丝。 “他说,你以为你做的事,朕不知道吗?你以为你在后宫一手遮天,朕不知道吗?你以为你害死了宋贵人,梁贵人,朕都不知道吗?朕都知道,朕所以不杀你,还依然宠着你,是因为朕是真心爱着你。我去了,你一个人在宫中,在朝中要当心,不要太张扬了,总有一天,肇儿会长大,那时候他就是一只你对付不了的苍鹰,会把你这条美女蛇抓住吃掉的。呵呵,他说的话让我先是笑后是哭,我笑他最终还是最爱我的那个人,我笑我一生的爱终有了一个圆满,我笑我的后半生将会是怎样的风起云涌,但是后来我哭了。” 她又把簪子拿了下来,在手掌上把玩着。“我哭什么,我哭我自己,我为了保住皇后的宝座,拼尽了全力,为了保住皇后的宝座我用尽心机,可是我却不知道皇上最爱是我,我什么都不必做,什么都不需要做,他也会疼我爱我,一直到我死去为止。我哭皇上,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直到最后,他再也不能照顾我了,才说!”窦太后把簪子“啪”地拍到几上,簪子发出清脆的响声,断成了两段。 “呵呵,断了,真的断了,一切都断了,我还哭刘肇,我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把他养大,却是养了一头狼,一头白眼儿狼。他就是这样对付我这个母亲的,他就是这样孝顺我这个母亲的。他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要的是权利,无论对兄长,还是对他,我都是只要权利,他只要把权利交到我的手上,让我成为天下第一的那个人,我不会去害他,决对不会,因为是我亲手把他养大的。可是他知道,却不肯给我,他最终还是夺走了一切,夺走了该属于我的一切。如今,我败了,我败得心服口服,我的肇儿就是一只苍鹰,他的翅膀硬了,飞得高了,我够不到他了。” 窦太后看了看已梳好的头发,用手摸了摸,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大叫了一声,“银儿,你看,这是白发,这一定是白发,快,用手拔掉,我不要看到自己变老了。快!” 王银儿忙找到那根白发,用力拔掉。窦太后微微凝神,好看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封宫的法子先帝时我用过一次,当时是宫里的柳宫人暗地里带男人进宫,先帝不肯杀妻,便令我封宫,其实哪里有什么男人,都是我做的,但是那宫里如冷宫一般凄凉,只是人都还在。我们不是没有取消一切用度吗?那就好好活着,我可不要象柳宫人一样,最后病死了。该带的,都带好了吗?” 王银儿道:“太后,一切都准备好了。” “那就备辇,动身,告诉宫里的人,都挺直了腰板,趾高气扬的给我在宫里走,别让人以为我窦太后真的就在这宫里没有了。” “喏!”王银儿出去交待完了,出来接窦太后,却见刘肇正站在嘉德殿的门口,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看着王银儿不语。 “皇,皇上,你怎么来了?”王银儿忙跪倒参见。刘肇没有说话,只站在宫门口,背着手,转过头去,吩咐道:“我是来送太后去的,太后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我正要去通知。”王银儿不敢看刘肇,恭敬的说道。 “银儿姑姑,我一直敬你,如今也是一样,你与母后不一样,你若是不想跟去,我可以让你去服侍朕。” “皇上,我是太后的人,一直都是,永远都是,皇上,银儿要跟在太后身边。” “那好,我也不拦着你,你按自己的心意定,要是有一天不想在里头了,就通知朕一声,朕就放你出来。” 王银儿苦笑了一下道:“谢皇上了,如果皇上还念着旧恩,倒是不如让太后仍住在这嘉德殿,毕竟她身子不好,不能再受那个苦了!” “她身子不好?她身子不好,却有能耐要夺权,要朕的命,她不是我的母亲,是我的仇人!” 刘肇突然气得红了脸,转过身子道:“我来送她,让她快出来吧,好生的送去,以后,朕便再也不见她了。” 王银儿也知道再求也无用,苦笑了一下,站起身回宫去接窦太后。 窦太后坐上辇出门时,见刘肇背着身子站在宫门口,笑道:“都直了身子走路,别让人看不起!” 刘肇身子一动,几乎要转过身去,与她争论,但还是咬牙忍住了,他闭上眼睛,任泪水顺眼而下,心里只想着两个字,“情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蝗灾 第一百一十七章蝗灾 刘肇自窦太后被禁后之后,总是透不过气来的压抑,每每想到从小到大,窦太后和王银儿对他的种种,有时莞然一笑,有时温暖甜蜜,有时又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在这样的困顿当中,到了七月,司隶州蝗灾泛滥,所辖七郡,一百零六县,都被蝗虫闹得忧心忡忡。眼看着要引起饥荒,农民颗粒无收,已由大司农报到三司,太尉丁鸿拖着病体,将事情报到了刘肇处。 被宫中的事情闹得心烦意乱的刘肇才从低靡中走了出来,他首先找来了刘庆,询问最近是否有冤狱的情况。 韩棱一直主管廷慰司,任廷尉主官,韩棱按照指令,开始清理冤狱,明令各司各郡各县有司衙门,把历年来的卷宗找出来,重新查看是否有冤情,并明令全国有冤者可直接上告到廷尉司衙门。这样一来,全国震动,一时之间,廷尉司的门口排起了长龙。告状者络绎不绝。 但是冤案的处理并没有缓解一日重似一日的蝗灾,刘肇下令恤鳏寡,矜孤弱,让各地的有司对鳏寡孤弱进行了登记统记,并从国库中拿出银钱,举义仓,在各地设理孤幼院,管理没有父母的孤儿,这一举措让民心大振,一时全国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欢乐情形。 刘肇又下诏说“蝗虫之异,殆不虚生,万方有罪,在予一人。”忧民之心,殷殷可见。为了治蝗虫,刘肇亲自从宫里出来,带着袁赏和任屯,由周荣护卫着到民田之中查看。 天气似下了火一般。空中没有一丝云,头顶上一轮烈日,没有一点风,一切的树木都无精打采地,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叶子挂着尘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不动,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 刘肇没有骑马,坐在车中,将四面的帘子都打开。仍觉得热得难受。突然一只大蝗虫飞入了车内,直直的飞到刘肇的头上,一双翅膀发着声响,六条腿强壮有力。锯齿一样的牙齿向着刘肇的脸上咬来。 “啊!”刘肇大叫声,用手捉住了。用力的扔到车上,狠狠的踩死了事。却吓得又出了一声的冷汗。 “皇上!”周荣正在赶车,听到叫声,吓得忙停下车。回头看他。 “没事,一只蝗虫,朕已将它踩死了。没想到蝗虫如此之多!”刘肇皱紧了眉头,脸上布满了阴云。 周荣下了车将那蝗虫拾起来看看。说道:“皇上,如此大的蝗虫都可以吃人了。” “吃人?”刘肇吃了一惊,问道:“这虫子如何吃得了人?” 任屯和袁赏也下了马,来看情况,听了也觉惊奇,便问道:“这是真的?” 周荣摇摇头道:“皇上,臣幼时曾听祖母讲过一个蝗剩的故事。说是以前闹过一场严重的蝗灾。那蝗虫吃光了庄稼和芦苇之后,又象洪水一样涌进村庄,连窗上的绢布,房檐草都吃光了。有一户李氏人家,白天大人出去捕打蝗虫,把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放在了家里。回来时老远就听到孩子哭叫,进屋一看,屋里到处都是蝗虫,孩子脸上,身上都爬满了,李氏急忙抱起孩子,只见孩子脸和耳朵都被蝗虫咬烂了,鲜血直流,真是死里逃生。长大后大家都管他叫“蝗剩”,意思是蝗虫吃剩下的。皇上你看,这蝗虫如此之大,说能吃人,也不为过。” 刘肇想起刚才那虫子也要咬自己,吓得也变了脸色,心道:“如此恶物,必要除之。” 几个人又向前走了会,见有一带高地过去,出现了一座大镇,高地上种着谷物,远远看去,天地变成了暗色,似是没有了阳光。不由大惊道:“周爱卿,那空中飞起遮蔽阳光之物,便是蝗虫吧。” 周荣站到车顶向远处看去,下来回禀道:“皇上,正是,遮天蔽日,那些谷物已没有可吃之物了,正向镇中移过去。” 他们驶上高坡,远远向镇子看去,乌沉沉黑乎乎的,似乎要有一场大灾难一般。刘肇叹了口气道:“天灾啊,天灾,这是老天在惩罚朕吗?” 他想到了窦太后,是不是把母亲圈禁起来,触怒了上天?才降了这样一个大灾来惩罚他。他一边嗟叹着,一边胡思乱想,心里头难过得厉害。即心疼小民百姓,没有一点的抵抗能力,又担心是自己做了什么事触怒上天,才降灾,心里如同被太阳晒得中了毒一般,似乎也开始冒起了白烟。 远处走来一辆轿车,行得十分缓慢,却不慌不忙,象是沿途看看风景一般,车中不时还传来咯咯的女子欢笑之声,听得人心中一爽。但是此刻刘肇却没有心思去看人家在做什么,一个过路的人而已,何必忧心。但是那轿车却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车的后面跟着一个骑马的人,走到刘肇面前施礼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皇上,小民给皇上见礼了。” 刘肇一愣,定睛看去,认出竟是当年救过自己的李夏。不由大喜,拉了他起来道:“李壮士,没想到是你?怎么你到了此处?” 李夏笑道:“小民是路过此处,见皇上在,就来参见。皇上为何到此?” 刘肇叹道:“你看这天,晒得如蜡一样白,地上热气蒸腾,却是得了蝗灾,朕心中十分忧虑,便来这里看看。没想到蝗灾如此严重,那边,就是镇子那边,眼见得蝗虫遮天蔽日,看得人心惊啊!” 李夏呵呵一笑道:“皇上,小民有一个方子,皇上可要用?” 刘肇一愣,喜道:“什么方子,是治理蝗灾之方?” 李夏道:“不错皇上,正是!” “好好,你快说,如果可行,朕即刻让人去实行。”刘肇越看越喜欢李夏,觉得此人可堪重用。 “皇上不急,我这也是现卖现用!”说着用眼睛瞟一眼那辆轿车。 刘肇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轿车的帘子都遮着,也看不清车内是何人,但是刚才听到女子之声,想来是一位女子。 他突然心中一动,想到李夏是邓绥的家人,莫非车中坐的就是自己渴望一见的邓绥?心里一下狂跳起来,直盯着那轿车,竟是不能动了。 “皇上!皇上!”李夏叫了两声,刘肇才听到,回头问道:“是不是绥儿在车中?” “皇上,不是绥儿,绥儿守孝是不能出门的,但是这话却也是小姐让我告诉皇上的。” “真的是绥儿?是她让你告诉朕的?”刘肇大喜,搓着手,在地上转了两圈,又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车里问道:“我才听到女子笑声,那车里坐着谁?” “哦,是绥儿的贴身女婢!”李夏不慌不忙的答道。 “女婢?”刘肇听了大失所望,只得问道:“是什么办法?” “皇上,这蝗虫繁殖得极快,所以在打蝗虫的同时,一定要把蝗虫的卵挖掉,否则打多少也没有用,只会多不会少。” “这,这个办法有人用过吗?”刘肇回头问任屯道。 “回皇上,这个办法还没有人用过。” “好,就这么办!”刘肇大喜。 李夏又道:“皇上,这虫儿怕火,可在地头置火驱赶,再将打死的蝗虫烧死,或者挖沟土埋。” 刘肇又问道:“这个办法有人用过吗?”任屯又答道:“回皇上,没有,百姓只是用杆子打,打走了这里,那里又出来了,抓又抓不到许多,日夜派人赶着,却没见一点效果,赶走了又回来,不胜其扰。” “太好了,就用此法,让人传令下去,组织官员下到田间与百姓一起治蝗,不得怠慢。”刘肇吩咐道。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皇上,蝗虫是天灾,非是人之所为,断冤狱,利民心都是好事,却不是治蝗之法。皇上的德才天下可见,只是不可以自思自乱,任何事治乱在人,不在天。所说的上天罚人,没有此事。皇上只要让官吏,百姓,天子一心,上下齐心协力,蝗虫定会渐渐止息。再以减免税赋,周济灾民之法,天下安矣!” 李夏说完,呵呵一笑道:“皇上,小民该说的都说完了,皇上,人心齐,天下定,快去除蝗吧,我等也走了。”说罢又是一拜,调转车头,向来路回转而去。 刘肇愣愣地看着那马车走得远了,脸上也说不上是什么表情,似笑非笑,又透出哀伤。袁赏道:“皇上,人走远了,要去追吗?” 刘肇摇了摇头,“不急,朕等着她,她心里想着朕,想着朕的天下,想着百姓,如此聪慧的女子,朕等得起。” 他坐回马车吩咐道:“回宫,按照刚才李夏所说,用火赶,用火烧,用土埋,挖虫卵!马上通知丞相长史和户曹,大司农及相关有司官员,全体司隶州官员及下属一百零六县的全部官员都下到田里,与百姓一起治蝗,从明天起,朕带同百官,也到民间,与民同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期盼 第一百一十八章期盼 蝗虫之灾终于平息了下来,虽然损失,但是还是挽回了一些,按照李夏所说,又赈灾免赋,到了秋冬之月,一切都恢复了正轨。 刘肇心情大好,倒不是只为了蝗灾的平复。他心里明白的很,当日车中坐的一定是绥儿,而那些话,也并不是李夏所说,都是绥儿告诉他的。绥儿心里想着他,帮着他,这才是他最高兴的事。似乎窦太后被禁一事,他也淡了许多。 刘庆时而到宫里来,陪着他说几回话,他倒是问了问那个李夏的事,刘庆便谈起了当年李夏杀都乡候刘畅之事,最后感叹道:“我当时听到他才是真凶,也吓了一跳,但是韩棱却处理得极恰当,用别人顶了罪,还没冤枉一个好人。可是当时的凶险,真是难以言传。” “那这样一个人物,又是如何肯为绥儿效力?”刘肇十分好奇,或者是他对绥儿才真正充满了好奇。 刘庆淡淡一笑,“皇上,这些事,臣也不知道,我与绥儿只是恩主的关系,当年她与父亲邓训救我一命,刘庆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其一。”说着又提起当年窦太后派人追杀,被绥儿所救之事,那样一个小小女孩之镇静,与邓训谈起窦宪时的那份聪慧,都非常人能及。 并告诉刘肇当时流传于市井间的关于刘畅的歌谣都是出于当时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之手笔,还有当年去找袁安都是邓绥的主意时,刘肇抚掌长叹道,“兄长,当年朕要是早早认得她。该有多好,兄长还与绥儿同处一个屋檐下,让她为你治伤熬药,我却只与她相见了两次,是不是人生的缘份早定,求也求不来的?” 刘庆还告诉刘肇,左大娥和左小娥的兄长便是左天奇。他曾随邓训在边疆征战。当时绥儿也曾随在邓训身边。要是问起当年之事,还可以问问左天奇。 刘肇大喜,又召左天奇问起当年之事。左天奇也不隐瞒,将当年绥儿安置难民,被月氏首领呼兰查查收为义女,又救了现在的月氏首领一命。并将医药种子带到了月氏人之间,教会了当地人很多知识的事讲给了刘肇。当他讲到小邓绥勇退烧当羌人之事时。刘肇直呼道:“奇女子啊!如此胆识,如此聪慧,真是世所罕见。” 自此刘肇心中已充满了期待,明年。绥儿的孝期已满,过了八月十五,就又到了选秀的日子了。不知道,她现在长高了吗?是不是比以前还美?他又想起她摇曳在桃林中的舞姿。在他怀中时的那抹艳红,那掌心中华丽的线条已纠结进了他的所有欢声笑语,他期待着那一个时刻,他的绥儿,将他的朝思暮想,化成怎样的掖庭欢歌? 阴孝和的承福殿里一片安静,阴孝和刚处理完了宫中的事情,静静地躺在锦榻上闭目着养神,莲儿进来打破了此番静谧:“贵人,刚才得了消息,马宫人怀孕了,是柳太医给看的脉,已有两个月了。皇上已赶往阿阁,听说欢喜得紧呢!” 阴孝和猛地抬眼,死死的盯着莲儿的眼睛,“你说的是真的?” 莲儿点点头,“回娘娘,是千真万确的。” 阴孝和坐了起来,拿起在手边几案上的茶盏,刚送到嘴边,却突然摔到了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添茶,这茶都冷了,还放在这儿做什么,敢情是不拿我这个贵人当回事?把那些奴才都叫进来,个个掌嘴!”阴璃的突然发怒,让莲儿也慌了手脚,忙跪下道:“贵人息怒,奴婢叫他们去换过了进来!” “现在才想起来有什么用,一个个除了给我添乱,还能做什么,我说了叫进来掌嘴,你没听到吗?什么时候开始,也学着与本宫对着干了?” “喏!”莲儿不敢再惹她,只得出去,让崔莹儿将侍女们都叫了进来,齐齐的跪了一排在阴孝和面前。 阴璃咬着牙,肚子里突然迸出来的一团火,烧得她如一团要爆发的火药。“你们这些个贱奴,也不看看自己都是什么身份,个个都不拿我当回事是吗?这杯里的水,要你们掌换着,本宫要喝温的。你们几时听过话?”她黑瞋瞋的瞳仁突然逼视着一个年纪约十四五岁的小宫女,你叫天儿是吧,是不是马宫人派你来我宫里侍候的?“ “奴婢是马宫派来的,说小的还伶俐,就——” “啪!”一个嘴巴打到了天儿的脸上,把她还没说完的话,打了回去,天儿被她打得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用手捂着脸,嘴角有血渗出来,立时吓得脸色惨白,实不知自己哪里出了错。眼里含着泪,爬到两步到了阴璃脚下,“贵人息怒,奴婢错了,请娘娘饶命!” “你错了?你错在哪里了?还不是没有怀着好心,你说,你是不是在本宫每天的饭食里下了毒,什么伶俐,还不是派了你来害本宫,来人,把她出去,打二十棍子!” “娘娘饶了我吧,我没有害娘娘啊,饶了我吧,娘娘!” 几名内侍进来,将天儿拖了出去,只见到院中传来棍子打到身上的闷闷的“啪啪”声,还有天儿凄惨的叫声,众人吓得脸色苍白,一句话不敢说,都低了头,哆嗦着一个劲的磕头。 “还有你们几个,都给我掌嘴,要打得响,打到我满意了为止,否则今天就别想出这个屋子。外面天儿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没了声音。 屋子里人更吓得面无人色,只得一下一下的掌嘴,阴璃阴着脸,看着她们,心中却翻腾得厉害,倒不是这些奴婢真得惹火了她,只是今天听到马宫人怀孕的悄息,心里头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总要有火气要发出来,那么唯一可以发火的。就只有面前的这些人了。 “啪啪!”声不绝,众人的脸上已经都红肿了起来,打得却更加响,生怕打得轻了,那不讲理的主子,再出什么更加阴损的办法。便是脸打得肿了,也得忍着。 这时外面听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这是怎么了?跟进了刑场似的。我求个情行吗?” 说着门帘一挑。见宋珺抱着刘胜走了进来。眼睛一瞟,见阴璃阴沉着脸色,便笑道:“我的阴大贵人。这么着会出人命的,快停了下来!” 阴璃见宋珺来,知道不能让她看了笑话,才道:“都滚出去吧。一群没用的东西,再要这么着侍候。小心你们一个个的脑袋!” 众人如得了大赦一般,连滚带爬的退出了屋子。一会便只剩下阴璃和宋珺以及还在爬着的刘胜。 阴璃郁然叹了口气,走过来抱起了放在锦榻上的大皇子刘胜,见他粉嫩的小脸上一又灵动的眸子正望着自己。突的一笑,又低了头吸吮起自己的手指头来。不由觉得好笑,亲了亲道:“这孩子。越长越像皇上,看着就可爱。” 宋珺却郁然叹了口气。望着刘胜道:“他已十几个月了,还不会走路,站起来时,伤到的那条腿也不是直的,我担心,这孩子的一条腿是瘸了。” 阴璃劝道:“也别想的太多,这孩子还没长大,说走路还早着呢!瞧这双眼睛,又灵又俐的,准是个聪明的孩子。” 宋珺却望着孩子道:“阴妹妹,你心里怎么想?” “哦?”阴璃一愣,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苦笑道:“我能怎么想,你也看到了,我刚才就只能拿这些宫人出出气!” 宋珺道:“我有了大皇子,又有了之前的教训,觉得在宫里,只要有一个孩子相伴膝下,便是福份了,不管怎么样,争又能争来什么?现在想来,当年是太鲁莽了。” 阴璃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只好顺着她的话头道:“你这么想也好,也是正路子。”心里却一百二十个不耐烦,这女人明明是最有心机的一个,却偏偏最会装模作样。 宋珺一笑,沉吟道:“凡事但求万全,我已经福薄了,生了孩子却连遭磨难,眼看着是没什么希望了,也不求那个富贵了,以后和孩子有一块封地,有一个落脚之所,我也就知足了,说什么也有成为太后的一天,虽说不是国母,我也没那么大的奢望。但是我也说过,我会帮你登上皇后之位,你还有这个想头吗?” 一句话又提到了阴璃的头上。阴璃知道她说这话三分真七分假,这个女人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毫无野心,所以她还是防着她的。于是道:“当不当皇后,也不是你我说了算,还得看皇上的,皇上倒是说过这样的话,等明年他满十八岁了,便立我为后,但是现在这事还真说不准。” 宋珺笑道:“皇上一直夸阴贵人是贤德无双,看来还真当得起这两个字。不过皇上却不知道阴贵人这两个字是装出来的。你是什么人,我比你还清楚,所以我也不转那个圈子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又对我的父兄有简拔之恩,所以我宋珺再帮你一次,只要你登上皇后的位置,从此,你我两清,我们就别再提什么姐妹之说。” “你!”阴璃料不到她突然变脸,只气得浑身哆嗦,“你是真心要帮我?还是故意气我!” “呵呵,我当然是真心帮你,我宋珺从不欠人家的人情,你的人情我得还,所以我还是得帮帮你,登上了皇后的位置,能不能坐得住,就看你的本事了。”宋珺声音动听,语气却冷得让人心寒! 阴璃突然笑了起来,她当然知道,自己与宋珺合作,就如同抱着一把宝剑睡觉,随时随地可能刺伤自己。可是自己又真的不善于用计谋在宫中的争斗中获胜。她如此的聪明,如此的狠毒,那就是那把助自己杀出一条血路的剑,为什么不用呢,剑用过了,是可以扔掉的。她停止了大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好,你助我,我也会助你,你说你要什么?” “要什么?”宋珺微微一笑,指了指还在自己玩得高兴的刘胜道:“他,你要帮的是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皇后 阴璃看了看还在自顾自玩得高兴的刘胜,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保他当上皇位?” 宋珺却摇了摇头,“我说了,我不想那太后,做一国的太后足矣,我只要你保他平安。生养死葬,不要让他吃苦了。”说着语声竟哽咽了,“我这个身子,不知是怎么了,一日不如一日,我怕我看不到他长大成人的那一天。你有心帮我,就帮我将他好好的养大,保他一生一世平平安安,不被别人所害,我也就知足了。” 阴璃听她说得伤感,心中也是一紧,拉着她的手道:“宋宫人,我不是已叫了吕青樱为你医治了吗?怎么还说这种话,好好的,我若一直无子,我们便一起守护着这个孩子。” 宋珺却低着头,沉思着,许久不语,之后淡淡地道:“这都是后话了,现如今,你想怎么办?” “马宫人的这个孩子吗?我现在没有什么办法,羡慕罢了。”阴璃坐了下来,看着旁边的紫铜缠枝纹的香鼎,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这不是我们要想的,那个马宫人,如今招摇得很,便是生了皇子,以皇上的性子,也不会喜欢她。我们就是不害她,时日久了,也必招人忌恨,何必要我们去操心。我倒是担心你的皇后之位。”宋珺皱着眉头。她本来是不喜欢阴璃的,但是她却知道,在后宫能登上皇后之位的人,一定不可能是她这种出身于小吏之家的女儿。之所以让父兄的地位提高,只就是有此意思。如果家里人的地位提高了,她在宫里便活得安生。如果还是任人欺凌的地位,她在宫里就是人人踩在脚下的可怜人。 所以她早就看出来。阴璃早晚是那个命定的皇后,而自己只需要做她的谋士就够了。不论是谁,都需要帮手。帮她也就是帮自己,自己只要在宫里稳定了,将来无论是皇子还是家人,都会沾光的。 阴璃静静神,问道:“皇后之位。我们怎么才会得到?” 宋珺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不是已经做了吗?我只问你。那个叫绥儿的,是你的什么人?” 阴璃一愣,“你为何问到绥儿。你怎么知道她?” “现在宫里谁还不知道?皇上夜里梦里都会念到她的名字!”宋珺带着一丝狠意,表情也变得恐怖起来。 阴璃看了一眼碧纱外的园子,“她与我,与皇上都是亲属。我不知道皇上如何会见到绥儿,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只会对她念念不忘。更不知道她为什么没入宫就牵走了皇上的心。这两年,皇上虽是很宠我,但是每次看我的眼神都透着古怪,似乎是看着另外一个人。其实我心里知道是绥儿,可是我不愿意承认,我不承认绥儿比我好。不承认她比我强!” “你的本事就是这些儿?看着皇上心里想着别人,却能忍下去?我的主意。还是要落到这个绥儿的身上。”宋珺抱起了还在爬着的小刘胜道。 “我还能怎么样,我总不能把皇上的心放到我的身上!”阴璃突然觉得十分委屈,声音都显得尖利起来。 刘胜吓了一跳,小嘴一扁,“哇”地哭了出来。阴璃一愣,忙抱歉地说道:“你瞧我,把孩子吓到了!” 宋珺道:“无事!”将乳母叫了进来,到偏殿喂奶。她看了看阴璃冷冷的说道:“我的意思,你既然如此像绥儿,就把自己当成她,无论是打扮,还是声音,说话的语气,还有你的性格都要刻意的随着她。皇上时刻想着她,自会对你格外注意,也便宠幸更甚,你只要讨得了皇上的一旨御令,皇后之位还不是你的。到时候我在皇上的耳边再吹些风,还有什么办不成的吗?” 阴璃定了定神,用力的攥紧拳头,咬着嘴唇道:“你要我学她,我还是我吗?我是阴璃,我学不到,也做不到。”她别过头,全身抖着,泪水涌上了眼眶。 宋珺突地笑道:“不是你,有什么关系,这宫里头,谁还是当初那个懵懂到无知的小女孩吗?人人的心里都如住进了一个恶魔,变得丑恶无比。这话也就是我劝你,别人谁会劝你,你想想吧,我走了,明儿我再来,你想好了告诉我。” 宋珺走后,阴璃派人传吕青樱入宫。她已到吕青樱当成了唯一可以说真话的人,也盼着她能给自己出一个主意。 吕青樱听了她的话吓了一跳,她不敢看阴孝和,低着头看着雕花的石头地面,已有几处破损,廊前的青石头也没有想象中的威武。心里却翻江倒海一般,这个女人要学绥儿的样子,皇上就会对她垂怜,更加宠幸,这话说着简单,却是极不易的。一个人学另一个人的样子,不说像与不像,就说这主意,便让人心中寒意。 绥儿就是绥儿,那份聪慧,大气,勇敢却是谁也学不来的。至于说学了绥儿便会当成皇后,这话说得也未免太满。但是她心里想这些,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只道:“娘娘,这主意不错,可是你也知道我与绥儿是好姐妹,这话说到这儿,以后绥儿入了宫,娘娘又该如何自处。要我说,不学也罢。现在后宫无主,皇上日日操心国事,娘娘只需将心思放在后宫,宽仁为怀,节俭用度,上下宽和,相信,只要有人提议,皇上一定不会另做他想,皇后的位置,一定是娘娘的无疑。” 阴璃听她说的有理,比宋珺那一个馊主意不知道要好多少,便问道:“你这样说,也是我心里所想的。只是不知道皇上是如何想的?” 吕青樱看着她头上的琉璃七宝步摇,心里已有了打算,笑道:“娘娘,你的父兄还在朝中有些威望吧,到时候这还用说吗?” 话说到这里,已点明了一切。阴璃一笑,觉得天地都宽了的感觉,又道:“你告诉绥儿,她若入宫,我自是对她最好,我们一起侍候皇上,这宫里便是我们的天下了。” 吕青樱一笑道:“臣妾会将话传到绥儿的耳中。要是没有别的事。臣妾便告退了。” 吕青樱出了宫。突地大笑起来,望着天上一朵白云,自由自在的在天空荡来荡去。觉得更加可笑。绥儿是怎样一个人,会与你这种心胸狭窄之人同心,真是天下的大笑话。自己就是那么一说,成与不成。看皇上的意思吧。 宋珺再来时,阴璃称病不见。并叫莲儿告诉她,她还是她,变不成另外一个人。 自此,阴璃如变了一个人。上宽下和,对待其他妃子如姐妹一般,对待宫人也再不苛责。将宫里治理得一团和气,竟真的让刘肇宽了心。 过完了正月。阴纲联络一些官员,请皇上立皇后,刘肇对阴璃在宫中的表现极为满意,自是没有任何的意见,更何况自己以前就答应了的,于是下旨,册封阴孝和为皇后,册封大典定于三月初六举行。 阴璃看着册书,薄薄一卷黄色的丝帛,用湖蓝色和浅金丝线绣着双龙捧珠的图案。一爪一鳞,莫不栩栩如生,赫赫生威,满是皇家威仪。短短几行字是正楷书写,为显郑重,字字都是刘肇亲笔。她的指尖拂过丝帛,微微颤抖,短短几个字,已定了她的终身,这是她自幼时就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一会便是册封大典,她将坐着轿仪到太庙拜祭,莲儿将凤冠戴在她的头顶。扶着她起来,刘肇已在殿外待候。见她出来,笑道:“璃儿,今儿起,我便不能称你璃儿了,只得称你皇后,今天你最美。” 两个人手拉着手,上了轿辇,向太庙而去。首先由宗正宣读策文,策文长而华丽,差不由宗正读了有半个时辰,直到阴孝和的双膝跪得麻木了,才听他喊一声,“毕”! 阴璃拜过之后,称臣妾谢恩。又由太尉近授予象征着后宫权利地位的玺绶,之后中常侍,大长秋,太仆,高乡候跪受玺绶奏于殿前,又由女官长史授予采女,又由采女授予宫人,再由宫人授予美人,袁氏姐妹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得双手捧着奉到了阴孝和面前。 阴孝和志得意满,她用目光笑盈盈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袁氏姐妹,想起了三年来的风风雨雨,想起了战战兢兢,处处谨慎的日子,想起了自己违背本性的生活,想起了窦太后,此刻她知道了又做何想呢? 她接过了玺绶,再次对着刘肇拜倒,称臣妾谢恩。刘肇拉起了她,一同回宫,自此,皇后的册封仪式结束。 回宫后,妃嫔和宫中百官要到长秋宫拜皇后,阴孝和正式迁到了长秋宫,成为后宫之主。 大殿里众妃子见她忙行礼问候:“皇后千岁,皇后吉祥!”阴孝和淡淡一笑的,抬起了手道:“都免礼吧,大家都是伺候皇上之人,都是姐妹,不必如此拘礼。”众妃子忙回道:“臣妾不敢!”都十分的谨言慎行。 阴璃道:“都坐吧!”莲儿领了众侍女端上了新的茶水糕点。阴璃见众人都不说话,便道:“本宫已管理后宫多日,我的脾气,各位想必也是熟知的。我不动你,便是你没有惹到我的地方,本宫向来对人宽善,但是宽善不是娇纵,所以有些事还是小心为上。” 她顿了顿,觉得气氛太压抑了,自己的威风也摆得差不多了。见各位妃嫔都有疲态,心中又有些不阅,便道:“都回去吧,你们每天也来请个安吧,这是宫里的规矩,自古来的成例,也别怪我狠些,敬着皇后,便是敬着皇上,以前窦太后时你们去不去也就罢了,我这里可是不行。我看各位姐妹也累了,就都退了罢,以后不管什么天,过了辰时,你若不到,我这里也不一定说得过去。” 她优雅的站了起来,目送着一个个没精打采的嫔妃退出长秋宫,心里却得意得似飞上天了一般。(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小轩窗,正梳妆 过了八月十五,邓绥搬回了府中,小院中依旧整洁,就一如父亲还在时一样。母亲照样打理着一切,只是已略见苍老,眉目间带着一缕哀愁,神色间露出疲倦。 见到邓绥后,上下打量着她,见她形容憔悴,面色枯黄,两颊带着一些病态的红润,只身量更高,似有七尺,纤细的腰身,似一阵大风就能吹倒似的。只一双清亮的眸子还是晶莹闪亮,灿若繁星。 想起女儿之前的倾城之姿,心里不由一酸,落下泪来,抱住邓绥大哭,“孩子啊,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娘亲都快不认得你了。” 邓绥却笑道:“母亲别急,没事的,绥儿只是这三年吃住得不好,养一段日子就好了。不知母亲对孩儿的守孝还满意吗?快擦干了泪水,我回来是好事啊。祖母可好,绥儿想死她了。” 阴氏擦了泪,笑道:“这样怎么能还不满意,你祖母好得很,昨天还念着,你该回来了。快去看看吧,她天天想你,眼睛越发的不好了。” 绥儿心里一紧,对阴氏道:“母亲,我们一起去看祖母!”她自小被祖母溺爱长大,与祖母的感情比之对母亲还深,虽是微笑着,心里却似长了草,恨不得飞到祖母身边。 阴氏知道她的心思,止了哭,带着她一起向后院走去。“绥儿啊,娘当时就不同意你去守孝,那个苦不是一个女孩能吃的,你却不听,硬是要去,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娘真是心疼啊!” “母亲。当年绥儿立志守孝是因为绥儿与父亲之情难舍,如今绥儿已尽了孝,虽吃些苦,绥儿年轻,却也愉快,赵玉和李夏大哥,一直守护着我。无风无浪。安然度过,这便是福份,如今绥儿都回来了。母亲还愁什么,该开心才是!母亲若是心疼绥儿,便天天给绥儿做些好吃的,让绥儿胖起来哦!”邓绥安慰着母亲。 阴氏又擦了擦泪水。“你一片心,母亲知道。我在这府里,就如同呆在一个活棺材里,活在这里,也是行尸走肉。但盼着早些与你父亲团聚,又想你,唉。这三年来就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绥儿听她说得伤感,热泪也夺眶而出。哽着嗓子道:“母亲,父亲过世了,活着的还得好好的活着,我这三年的守孝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死更容易的了,唯其活着,便要活得精彩。绥儿记得再过一个月,便又是选秀了吧,这一个月,绥儿便好好的恢复,到时候还是母亲陪着我去。” 阴氏听她这样说,才笑了道:“好好,我的小绥儿这次一定是秀女中最美的。” 后庭中桂花依旧,在秋天开得最盛,满园的香气,让人有流连望返之感。绥儿用手采了一朵,那种平淡而难忘的质感,让她想起小时候的情景,陶醉在这后庭的暗香之中。阴氏道:“这桂花今年开得好,桂主贵,是不是说绥儿今年的好兆头?” 邓绥一笑,“但愿如此!”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老祖母的正堂,见满府的侍从,侍女都聚在门口,个个又哭又笑的,邓绥被他们逗笑了道:“怎么我回来了,这么多人这是做什么啊?” 星儿走过来,哭着道:“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这三年,太夫人说什么也不许我们去看你,我偷偷哭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左右数着日子,盼着小姐回来,真真是度日如年呢!” 绥儿拉了她手笑道:“回来了就好,都别伤感了,都笑呵呵,让老祖母也高兴高兴!” 听到声音,太夫人也从内室走了出来,绥儿一见,忙跪倒在地,声音哽咽道:“祖母,你的小绥儿回来了,给祖母请安,祖母可安好?” 太夫人将邓绥扶了起来,哭道:“我的乖孙女,可想死我了,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快进屋,好好的歇歇!” 如此的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绥儿更是动容,扶着老祖母,一同进了室内。 太夫人握着她的手一直不放,“这指尖冰冷,是不是在外面站得久了,祖母为你捂一捂,这些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的心肝宝贝,你可受苦了。” 绥儿回到祖母身边,恍如隔世之感,也便在祖母怀里撒娇,不肯起身。众人见了都笑着,退了出去。阴氏道:“绥儿,明儿开始,母亲便叫厨房日日为你做好吃的,好好的调养,这脸色如此之差,怎么也得调养月余才行。” 太夫人道:“你这话我爱听,一定要把我的小绥儿调养回来,一定要美如仙子!” 绥儿听得她们谈话,却恍惚间觉得回到了童年,老祖母扶摸着她的头发,轻轻梳理,母亲用小勺喂她吃饭,仿佛又见到在书房中,与父亲一起读书,听他一句一句讲解,依稀间又见兄长们围绕着自己,嬉笑打闹,久远的回忆如潮般涌来,如一幅幅图画,在脑中闪过,清晰又温暖。 绥儿的归来,让邓府一下子如注入了清水的死湖,变得更加多姿多彩起来。首先最忙的便是阴氏,除了给绥儿一日三餐的搭配,又给绥儿添置了不少的衣物,绥儿又长大了,以前的衣服都小了,需要重新做过。还有教习师傅又请了回来,但是不再像以前一样,日日呵责,只让绥儿尽力而矣,聪明的绥儿,几天就又弹瑟鼓琴,舞姿曼妙,甚至更好。 绥儿对府里的长随,侍女都如亲人一般,众人更是尽心服侍,期待小姐恢复到以前的美丽。日子如水一般的流过,又快到了选秀的日子,绥儿因为有档在册,不需初选,由于上次便是第一,这次仍是第一位。 经过了一段的调养,绥儿的脸色又恢复了红润,皮肤更是好得可以捏出水来。她也不刻意打扮,只穿着一件月白青葱的云天水漾留仙裙。用细碎的米珠织成一朵朵曼妙的水仙,在日光下莹透的软罗绡纱一丝一丝折出冰晶般的光色,头上戴着一枝青玉的莲花步摇,越发显得她娇美的身量,如云霞般灿然生光。 就连眼神不好,久不出屋的老祖母都看得惊喜莫名,直道:“好好。。真好,真是美丽!” 虽日子快到了,绥儿却并不着急。依然每天去祖母,母亲处请安,燃香读书,也偶尔弹琴为戏。或采花作香茶,看着窗外的秋高气爽。也会常常地和玉儿谈起守孝的日子,那些日子虽久,却也并不平静,刘庆的突然成婚。吕青樱的绝代之姿,似乎都在心头涌动。 皇上,她看过了。那天,她在轿车中。掀起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便看到了他。他身材很高,虽当时布衣打扮,却仍带着王子般的矜贵。淡雅的装扮,背影却有些单薄和瘦削,微感细密的发丝迎着微风小小的浮动着,显出无尽的顽皮。仰视时,便有了一种渗人的感觉,那是自来的帝五的威仪。他的眉宇间的淡淡的哀愁和落寞的感觉,让她心中隐隐地带着一丝感动,真想走过去,抚去他的哀伤,抚平他的落莫。那双不大却清冷的眼睛,如黑夜中的星辰,那样的透亮动人,嘴角带着一抹不太张拨的野性。 他周身都透着一种她所喜爱的气质,虽与刘庆不同,却比刘庆多了一些坚强和果敢,还有一些桀骜不驯。他并没有刘庆的丰神俊朗,却依然长身玉立,飘逸出尘,更多了一些让她心动的东西。 特别是他的目光望向自己这方向时,那种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深情,让她的心竟如坠落了一般,竟好久都难以自持。那样的一个少年,就是她未来的夫君! 她每当想到他拥自己入怀时,便羞红了脸,但是想象却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淹没了自己,只得拿起书本读下去,才能让自己平静。 阴氏来看她时,见她正看着满池的白莲,便道:“每一个女子便是一朵花。从破土而出时便开始了这一生的发芽,长枝,生叶,含苞,怒放,颓弥,败落,最后也会化成尘埃。这中间会有风吹雨打的挫败,会有虫蚀兽咬的痛苦,也有的花才长了叶子就死去,有的却在怒放时突然凋零,但不管经历什么,最后还不都是逃不过化尘这一步。孩子,你要做一朵什么样的花?” 邓绥听母亲说得伤感,心中也隐隐含了哀怨,只是她生性豁达,只一闪而过,便道:“母亲,我不愿做花,要做也要做一株松,挺立着,坚强着,沐冰浴雪而不倒,风吹雨打而不凋。我要在最美的时候,最灿烂的时候迎接朝霞,我要用我的叶子保护自己。” 阴氏一愣,突然笑道:“好孩子,母亲放心了,你虽注定了要进入那个皇宫的大牢笼,却也不要忘了,皇上也是你的夫君,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才是最重要的,他是你的一切。” 绥儿娇美的脸宠显得异常平静,她淡淡地道:“君为天,这个理儿我懂,但是他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所以绥儿也不会只为他一个人而活!” 阴氏愣愣地看着美丽得如同在烟雾中的绥儿,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个女儿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道:“绥儿,老祖母为你请了一位相士,你不是和祖母说起你做的一个梦吗?” 绥儿确实做过了一个奇异的梦,梦中她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衣服,在如雾如梦一般的地方,光着脚走着,面前似黑暗又似光明,只感到似乎已到了天际,脚下是山川大河,头顶上一望无际的青天。她的面前出现了无数的钟乳石,形态各异,无颜六色,十分美丽,突然感到十分的饥渴,便吮食钟乳上的水滴,只觉入口甘甜,也便醒了。觉得十分怪异,便讲给祖母听,没想到老祖母还当了回事,特意找了相士来问。 “母亲,那相士如何说?”绥儿似是不经心的问道。 “他说,这是一个好的征光,以前尧帝时也曾梦见自己攀着柱子登上天,如果你也做这样的梦,这是说明,你必将成为人中龙凤。” 阴氏说着这话,语气中带着娇傲,绥儿自然听得出来,看来家人已把相士的话当了真,可是自己却不相信。这些话,都不对,她是否是人中龙凤,那要看她自己,而不是预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倾城 第一百二十一章倾城 选秀的日子天气总是很好的,秋高气爽,九月的天,连得好远,透着一种青淡的白色,红色的宫墙,层层叠叠的不知要延出去有多远。却非殿的黄瓦红墙将周围的空气中似都带上了一层金黄色的烟雾,有着充满飘浮及时解脱感的璀璨游丝的微光。 初选之后的少女们莺红柳绿,身子婀娜,珠环玉绕,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却非殿前的广场上站着等待。太阳还未升得老高,显得清清薄薄的,照得人身上,没有一丝暖意。 绥儿依然是淡淡的装束,淡绿色的广袖宽身上衣,绣着凌云花纹,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点缀在云纹中间,既不张扬,却又贵气。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绿纱绡,用金镶玉跳脱牢牢固住。一袭淡青色的曳地留仙裙,用蔷金香草染成,纯净明丽,质地轻软,色泽虽淡且亮,并且散发出芬芳的花木清香,裙上处处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掌的图案,裙底缀上数十颗明珠,与金银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 她身材高挑,站在一众女子中极为突出,头上梳着惊鸿髻,发髻上只戴着四枝白玉棱花长簪布摇,四枝缠成了一双蝴蝶绕兰的形状,将她如墨般的青丝映得似要溢出水来。眉心贴了一片中间海珠的牡丹花,花艳如火,海珠如云,重重的花瓣上泛起的金红色的光泽,簇簇如红云压顶,妩媚娇妍,衬得她如凝脂般的肌肤更加熠熠生辉。 这一身打扮,媚而不妖。美得自然,又衬得恰到好处。更显得周围的一众少女暗然无光。 绥儿今天画了远山黛,脸上薄施胭脂,眉色嫣红,脸上似笑非笑,怎么看都是艳压群芳的。 “进!”唱官唱过后,众女子排队而入。静静的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大殿中点着苏荷香,显得庄重而大气。众女子被带入了殿角一侧等候着,与上一次一样。刘肇仍旧让大臣们参加。却非殿是宫中最大的宫殿,刘肇此次选用此殿,目的也是为了重视这次选妃大典。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皇帝长大了。身边也出现了一位皇后,阴孝和穿着盛装出席了选妃大典。她自诩十七岁的自己美丽得不输于任何一位美女,只是她知道此次有一个人,那就是邓绥,不过。邓绥守孝了三年,总不会还艳光四射吧,带着这个想法。她刻意的装扮了一下自己。当刘肇见到她时,都眼前一亮。笑道:“皇后今天好美!” 刘肇牵着阴孝和的手进入了却非殿,他心里的紧张更是前所未有,他又一次在选妃名单中见到了绥儿的名字,还是第一位,那两个字却为火一般的烧痛了他的心。三年了,他等了她三年了,今年她该来了,如果再不来,他便再也不能见到她了。他问过蔡伦和郑众,得知绥儿的入宫是在童年时就订下来的,据说当年窦太后见到三岁的邓绥,便讶于她的冰雪美丽,便下旨,成年后的邓绥必须入宫为妃,许给了当年的刘肇。 如果按照当年的约定,绥儿早已是他命中的妻子,可是他却用了三年的时光去等待她的来临。殿内的钟声响起,伴着他和阴孝和的脚步,他想象着,他的绥儿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当年的两次匆匆相见,已被她的美丽震惊,现在的她会出落得如何的美丽呢?他看了一眼阴孝和,今天她刻意的装扮,在自己众多的妃子中,显得很是突出,璃儿与绥儿有一些相似,会是这个样子吗?那也该是美艳无双了。 落了座,刘肇的目光在全场看了一圈,百官已到场,三公站在最前面,刘庆站在三公之上,自己的座位之下,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刘肇落座,百官跪倒,才随着拜呼万岁。刘肇的声音清亮,淡淡地道:“都起来吧,今日仍是让众位臣公来观礼,意思众位是明白的,一是要公正,二是要看众位妃嫔的才德。朕今年已封后,皇后的意见也十分重要。清河王,今日大典,你来主持吧!” 刘庆的身子震动了一下,他刚才已在络绎进入的女子中看到了绥儿,她美丽得让人无法直视,早已是身心惧软,心里痛得如被万箭穿刺,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 听到刘肇的话,他更加难以自持,但是皇上的旨意,又不能不尊从。难道自己要亲眼看着绥儿入宫,要亲手送她到皇上的身边吗?他多想告诉刘肇,他心里念着想着,忘不了的人,是绥儿啊,请皇上给他们赐婚。但是如今,自己却是对不起了绥儿。成了婚,娶了王妃,绥儿又情可以堪,大娥小娥又情何以堪! “皇上,我,我今天身子有些不适!这大典还是让太仆主持吧!”刘庆行了礼,辞道。 “皇兄,怎么了?这是朕的大事,不过看你脸色确是不好,你真的不能替朕主持吗?”刘肇看着刘庆,觉得他今天特别的古怪。 “我,好吧,既如此,那臣就改一改规矩,从后面一名开始念起,依次向前,这样也对众位入选的女子公平些,皇上以为如何?”他这样说,是想晚一些看到绥儿出场,晚一些看到她进宫。 刘肇却愣了一下,随即道:“既是皇兄主持,便随你吧!”他心里却想,绥儿如果不来,也不会象第一次一样,一开始就失望,这样也好。 刘庆拿了名册,一一点唤着秀女的名字,依然是五个一组,站到刘肇面前。 刘肇见她们各个美丽,评点时,也问问阴孝和的意见。阴孝和倒是无所谓,看着都不如自己的女子,是一种享受,便有时也替刘肇拿拿主意。但是当最后五名,叫到邓绥的名字时,三个人。刘肇刘庆和阴孝和都屏住了呼吸,等着那五个女孩上殿。 远远的,刘肇没有失望,他看到了五个身影向他走来,但是这时殿中却传出了嗡嗡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后面有的官员已翘首观看。光影中。他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众人的议论不是没有原因,但是当他看到那立在左首。身材高挑的邓绥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心头如被重锤擂动,竟要跳出胸膛一般。绥儿太美了! 他知道那一定是绥儿。还有着他印象中的样子,可是如今她长大了。全身散发着成熟的味道,娇美,甜蜜,甚至到了极致。 身长七尺是所有女子梦中的期望。但是绥儿便已达到了这个标准,五官精致得难以挑出一点的瑕疵,脸上的肌肤如冰雪般洁白。记人忍不住去触摸。任何形容美好的词用到绥儿身上都难以描写她的美丽。 刘庆已是不能再说话了,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三年了,他上次见到绥儿还是在她父亲的丧礼上,那里她理也不理自己。后来抱着她在怀里,她也不曾让他看看自己的脸。没想到,三年后的绥儿竟美丽得如此倾国倾城,让人无法呼吸。 阴孝和也愣住了,绥儿好美,那份自带来的高贵,平静,美丽,显得自己仿佛山间的一株青草,微不足道得看也看不清楚。那样的绝色之姿还是以前和自己一起同窗玩笑的小姐妹吗? 殿中的议论声更大,看不到的都忘了自己还在殿中,竟挤向前来观看,太尉丁鸿吓得忙出声喝止。但是目光也不由得向绥儿这边看过来,美丽,人人都会向往,何况是如此的倾城之色。 刘肇已说不出话来,他的目光已无法移动,只在绥儿的身上流连,那四个女孩他甚至看也没看一眼,事实上,已不需要看了,谁还能比得过如此美好的女孩呢? 场面一瞬间变得难以控制。绥儿淡淡地笑着,如风光霁月,她抬起眼睛看向刘肇,没有向旁边的刘庆看一眼,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间带着勾魂摄魄般的灵动,让人心中都是突地一跳。 她微微屈膝,施礼道:“小女邓绥,年方十六岁,参见陛下,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她声音柔美,细听之下,只觉天阔云舒般的平静,让人心中一缓,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在她一人的身上,连蔡伦都张了半天的嘴巴。 他在宫中已两代,他认为最美的还算是先帝的窦太后和梁贵人,如今的皇后虽美,却总让人心里头不舒服,却没有想到,还会遇到如此的美人,那种风韵,竟是自古都无。 他咳了一声,提醒已经看傻的刘肇。刘肇才似从梦中醒来,摇头叹道:“如此美丽,当得天下第一美人!” 蔡伦一笑道:“皇上亲口封邓绥为天下第一美人!” 邓绥一愣,不由好笑,低头谢了恩。阴孝和心里却如同被钉了一根毒刺,自己是皇后,皇上却封她为天下第一美人,自己又算什么?可是再看绥儿,还是美得让人叹息,也知道自己是比不过的,只得转了头,生着闷气。 刘肇的目光仍不肯从邓绥身上移开分毫,只愿这样长久的注视着,永远不离开。他问刘庆道:“皇兄,你看朕该封她什么才好?” 刘庆看了一眼阴孝和,他明白,大势已去,谁看了邓绥的美都会被吸引,任何人都一样,只得叹道:“皇上,绥儿的事,我也给你讲过,以她的德行,才智,美丽,封个贵人都是委屈了。” 刘肇点头道:“好,封邓绥为贵人,赐西宫居住!朕今日的选妃大典就到这里!”他刚要说退殿,却见众臣中一人越众而出,大声道:“皇上,臣以为不可!” 刘肇一愣,细看,见是何敞,脸上就挂着不高兴,问道:“为何不可?” 何敞看了一眼邓绥,奏道:“皇上也看到了,此女甚美,全殿的大臣,甚至太监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臣本不好色,都心跳如鼓,可见如此女人实是祸水,皇上若收为后宫,还赐西宫居住,不说皇后心中如何想,臣便第一个不同意。此女必是妲己之流,要影响我大汉天下,请陛下赐死此女,以正国体。” 阴孝和大喜,向何敞望去,没想到此人竟帮着自己说话,要赐死邓绥。 刘肇突的变了脸色,心中气极,怒道:“胡说,她一个小小女孩,便是长得美,就是过错吗?只因为貌美而被赐死,自古皆无。你快退下,不得再胡言。” 何敞却不怕,又奏道:“皇上,刚才看她的眼神已近痴迷,必是为此女所惑,她必是妖女,不杀不行!” “你!来人,将何敞轰了出去!” 邓绥却笑了笑,开口说道:“皇上,臣妾有话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香暖鸳鸯(一) 绥儿转头看着何敞,微一扬眉:“大人为何就认定小女一定是祸水呢?有德者不一定美,而美貌者也不一定有德。《毛诗》还说,后妃之美也,天下和平。舜纳三妃,生九子,三妃皆美,难道无德吗?所谓,妖之一说,更是无稽,后妃妖与不妖,在帝王,而非在妃子。若是美而有德,当辅君子,求贤审官,知臣下之勤劳,内有进贤之志,而无险诐私谒之心,朝夕相对,以正天下之风,这不正是帝王这所求吗?大人以一美而将绥儿处死,不是太有失君子之心了吗?” 一番话说完,殿内鸦雀无声,何敞脸色通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这时刘肇突的鼓起掌来,众臣一见都附和而动,只把何敞羞在当场。 绥儿见众人平静又道:“大人以天下计,为天子着想,本是好事,绥儿先拜谢,既然为君王之妃,自当尊女德,守妇道。绥儿听闻大家班昭正在修《汉书》,绥儿请皇上的示下,可否让大家写一部《女德》以正天下女子之风?” 刘肇站了起来,走到绥儿面前,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微笑着道:“绥儿所想,正合朕意,朕明日便传大家入宫,编书。” 他又看了看一边站着尴尬的何敞道:“何大人,你以为如何?” 何敞听到皇上问自己,心中也觉惭愧,对绥儿反生出了一种钦佩之意,朗声说道:“皇上,臣拿得起放得下,邓贵人说的话,何敞受益良多。回去反思,不在这儿丢人现眼了。邓贵人,是老臣不对,请受何敞一拜。” 邓绥笑道:“何大人是为了江山社稷考虑,忠心可嘉,绥儿有冒犯处,还望大人原谅!” 刘肇哈哈笑道:“罢了。罢了。今日朕得绥儿,足矣,都散了吧。大典就到此为止。” 阴孝和皮笑肉不笑的来到绥儿面前,“绥儿,终于盼到你入宫了!”说着拉了邓绥的手,。显得极是亲热。 绥儿微微一福道:“拜见皇后娘娘!” “绥儿,你我姐妹何必如此客气。皇上,臣妾这就去安排入宫的妃嫔的起居住所,先告退了!”阴孝和对刘肇说。 “好,皇后辛苦了。”其实这次刘肇只选了五名妃子。除了邓绥封了贵人,其余都为宫人。阴璃心里嫉恨,表面还得装成一国皇后的风范。大方得体,宽上恤下。 “送皇后!”绥儿再次为礼。 刘庆苦笑着。看着刘肇的目光一直有绥儿的身上,心中痛极,也不告别,随众官出了宫。 刘肇又情不自禁地向绥儿看去,见她一双美目竟也在自己身上,不由相视一笑。“绥儿,朕今晚会到你那里,等我!”说罢,转身带着蔡伦而去,留下绥儿站在殿中,愣愣地,看着渐渐空荡的大殿,脸上的微笑渐渐隐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刚刚入宫选妃,就如此波折重重,那么以后呢?刚刚若不是自己一番言语,怕是今天就可能丧命了吧,她看着大殿外巍峨的广场,心中起伏不定。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邓贵人,怕了吗?” 绥儿回头,见一位尚书装束的人站在身后,不由一愣。 “在下李郃,参见贵人娘娘!” “李郃?”此人她听李夏说过,听说是一位奇人,便盈盈拜道:“先生,绥儿有礼了!” 李郃笑道:“贵人美貌天下无双,得一个天下第一并不为过。此时,这第一之位却是凶险之极啊,还好贵人聪慧,化险为夷。” “先生,绥儿今天便是侥幸,求先生指一条明路。绥儿感激不尽!” 李郃点头道:“进而有礼,退而有节,遇事不乱,一切都是天意,贵人以后定是贵不可言,不必担心!唯今一点,宫中已有主位,偏星太明则伤主,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隐而不张扬,才是妙法。待到偏星大放异彩,自会一切平安。” “多谢先生指教,绥儿明白了!” “哦?你明白了?”李郃微笑看着邓绥,越发觉得此女非同一般。 “多谢先生,一个忍,忍而不发,不一定是软弱,忍后而发,才是王道!” “好!好一个聪明的女娃!”李郃哈哈大笑,背着手走出了大殿。 只见一名内侍模样的人走到邓绥身边道:“贵人娘娘,皇后已下旨,命新封的各位小主到偏殿与家人会合,今年改了成例,让各位先回府,与家人告别,明儿一早,宫里便派车去接!” 绥儿大喜,忙谢道:“多谢了!”忙从袖中拿出了银子赏她,那内侍也机警,引着她向前走去,嘴里念叨着:“贵人娘娘真是美得如仙子一般,我们这些没用的人都看着喜欢,就别提皇上了。” 邓绥笑着,也不答话,随着他向外走去,转过了大殿,偏殿前已站满了人,离老远便看到赵玉和李夏正笑着冲自己招手,心中一热,脚步便加快了些。正这时见远处一名内侍小跑着向他们奔来,跑得气喘吁吁,喊叫都变了动静。 “等等,等等!”那名内侍见了忙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事这么鸡猫子喊叫的,看吓到了贵人!” “皇,皇上有旨,其它新封宫人可以出宫与家人告别,只邓贵人不行,皇上已命宫中众人打扫西宫,说今晚上娘娘,娘娘必须留下。” 邓绥愣愣地站在风中,看着天边的一抹淡淡的云彩,回头看了看赵玉和李夏,问道:“我可以留下一名侍女吗?” “当然,当然,自带两名家人进宫是成例,只是那位男子似乎是不行,娘娘可以带侍女入宫。” “那好吧,我可以去和他们说几句话吗?一会还得有劳两位带绥儿去西宫。” “娘娘请便,我们在这儿等着!”两名内侍答得十分恭敬。 绥儿来到李夏和赵玉身旁,两人已是十分兴奋了。还没等邓绥说话,赵玉已是按捺不住,“小姐,我们在外面都听说了,皇上当时便封了小姐为贵人,还赐了西宫居住,地位是仅次于皇后了。这出来的官员。都在议论小姐的美貌。交口称赞呢!” 绥儿摆了摆手:“这话以后不要再提,你是跟了我这些年的人,怎么没了分寸。”她转头四望。见新赐封的宫人亲眷都聚在此处,正对着她指指点点,心中暗叹,对李夏道:“李大哥。我今儿是回不了家中了,皇上才下了旨。让我今晚便留在西宫,我身边没有人侍候着,便把赵玉留下。你一会回到家中,向母亲的祖母报个信。让她二人安心,我自会请皇上的旨,带你到宫中任职。这样有些事,我们也好商量。” “好!”李夏答应着。他倒没有如赵玉一般的张扬,虽然难免兴奋,但是他处事极稳重,只静静地听着绥儿的吩咐。 “还有,李郃为清河王的人,也可以说是皇上的人,此人若为我所用,确是一个难得的奇人。我们身单力孤,在宫中朝中还得借此人之力,李大哥,你想办法与此人多接触,把他争取到我们身边。”绥儿想到李郃,心中似带了一些惶惑。 “喏!此人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我会尽心与之联系,只是他非是常人,不知结果如何?”李夏道。 “不管结果如何,总要试一试。我今晚与众妃不同,独留宫中,必会引得宫中妃子们的嫉恨,皇上虽说是喜爱我,此举却害我不浅。还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呢,我还需要人手入宫,家里可用之人还有星儿,她十分机警,对我一心一意照顾,你一会返回时,想办法,让她入宫见我。” 绥儿望着红墙之内的空旷的广场和殿外那块巨大汉白玉石雕刻的巨龙石雕,生动的图案却显得不近人情,金漆彩画的图案到处都是,却没有自己家中的小小庭院间的温暖。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如今就像进了笼子里的鸟,再也飞出去了。” 赵玉道:“小姐,你入了宫似乎并不开心,你的美丽现在可是天下皆知,皇上必会对小姐宠爱有加,小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绥儿却摇摇头,“这里面的事情,你还不懂,以后我说给你听!”她看了一眼李夏,“李大哥,我入了宫,家里的事和宫里宫外的联络就要靠你了。” 李夏一笑,“绥儿,我在你还是一名小女娃时便投靠于你,你当我是为了你当上皇后吗?李夏是为了报国之志得以舒展,因为你可以为我做到这一点。李夏便是披肝沥胆,也当尽犬马之劳。别的也不说了,绥儿的事,我李夏便当成自己的事。我先走了,你晚上的饭食当中要加小心,玉儿身上带有银簪,试试再用。” 说罢,转身离去,竟不回头,极是潇洒。绥儿看着他的背影,微皱了眉头,小声道:“他也是一名有志男儿,却不知绥儿是否可为他达成愿望。” 两名内侍,见三人说完了话,便过来问道:“贵人娘娘,可否移驾到西宫?” 绥儿一笑道:“好吧,多谢二位!”又冲着赵玉使了眼色,赵玉笑道:“两位哥哥,小小意思,拿着喝杯水酒吧!” 她二人十分和气,又极是美丽,那两名内侍,更加高兴,说话都带着谄媚,“娘娘太客气了,我二人是什么人,还劳娘娘如此破费。” 正说着,见一队仪仗走了过来,带队的竟是蔡伦,他对着邓绥深施一礼道:“贵人娘娘吉祥,皇上怕娘娘守孝日久,身子虚弱,特命老奴带了贵人的轿辇过来接娘娘过去,教习姑姑已去了西宫等候,陛下传旨,今夜由娘娘侍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春暖鸳鸯(二) 第一百二十三章春暖鸳鸯(二) 邓绥被辇抬着走在宫墙内,从南宫出苍龙阙门,转北经司徒、太尉二府再转西,经东明门到达北宫正殿,有六七里之远。若是真让绥儿用步去走,怕是也走得腿软脚软了。 辇上有伞,倒是并不晒,只是秋日的中午,也十分难过,赵玉虽自小练武,有些功底,但是自跟着邓绥,也少有运动,也行得气喘吁吁。蔡伦跟着过了苍龙阙门,便吩咐道:“我要去皇上跟前伺候着,你们几个要小心的抬着邓贵人到达西宫,知道吗?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小心你们的脑袋。” 邓绥十分轻,抬起来并不累人,那几个侍从也就是摆摆样子。待蔡常侍走了,才道:“贵人娘娘,我们走快些,要是不稳,娘娘就说一声!要不着这大日头下晒着,人也受不了。” 邓绥一笑:“行,送到了就行,你们在宫中当差也不容易,互相体恤着点,也是做人的本份。” 那几名侍从一听,心里都喜欢起这位贵人娘娘,便道:“娘娘放心,这宫里的巷道一天走过几个来回了,哪块石头什么样,都在奴才们心里头装着呢,保准又快又稳地把娘娘送到西宫。我们啊,遇到一个体贴人的主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邓绥看了一眼赵玉,见她额头上已满是汗水,有些心疼,心想人都说两宫相去七里,竟是真的,也难为了她,便拿了绢帕给她擦汗。赵玉见状反来了精神,叫道:“小姐。这点事不算什么,玉儿打小也吃了不少苦,你让他们走着,我赵玉决不会落下半步!” 那几名侍从听了笑道:“我说姑娘,这话可别说得满了,我们要是跑起来,您啊还真跟不上。还是老实的在后面走着。我们也慢着点。” 赵玉把嘴一撇道:“不信人是不是,我们来打个赌,我赵玉一准赢过你们!” “哟。这话说的,那您就跑快着点!”说着几名侍从互相使了一个眼色,脚下加快了步子,飞也似的向前跑去。绥儿突的加快了速度,吓得花容失色。只得紧紧拉住辇轿,闭了眼睛,听凭着他们快步如飞。赵玉自小的争强好胜的性子,哪肯认输。几个起落飞奔追上。 辇轿路过了德阳殿时,绥儿已是香汗淋淋,突觉轿辇似乎停了下来。她以为到了地方,才拍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样子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可是才一睁眼,却对上了一双黑得不见底的眸子,还未反应过来,却觉身子已腾空而起,自己落入了宽阔的臂膀之中,心里一慌,竟觉身子被抱得紧紧的,并未落地。才又看去,见刘肇正盯着自己,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日救自己的人竟然是他。刚要说话,刘肇却对着她一笑,抬头对众侍从道:“朕离老远便看着你们急奔,却没想到是抬着绥儿,这宫里的规矩你们可知道?绥儿虽是刚封了贵人,却是朕最心爱之人,你们好大的胆子!” 他语声并不十分凌厉,却带着掩饰不掉的威仪,一众人等已吓得面无人色,跪倒在地,一个劲的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绥儿挣扎了一下,这当着众人抱着自己,以后还怎么见人,可是刘肇却抱得更紧,只得把头倚到他的脖颈处,羞得抬不起头来,细细的发丝拂到刘肇的脸上,让他心旌摇荡,险些又失了神。他嘴角上扬,笑意更深:“但是朕今日心情大好,你们也没有犯下大错,也是朕想得不周到,没有想到这大太阳底下,绥儿这么远的路,如何过得去。”他宠溺地看了一眼羞得不肯抬头的绥儿道:“绥儿,你陪着朕批奏议,今儿就不走了,饿不饿,朕让人给你做些吃的!” 他的热气吹到绥儿的脸上,才意识到,自己竟和他脸贴着脸,猛地一抬头,却望入了一湖温柔的春水之中,缱绻缠绵,瞬间将她淹没。 刘肇咯咯的笑着,抱着绥儿进了德阳殿,蔡伦才回来不久,正让人准备给皇上准备着点心,却见刘肇抱着绥儿进来,吓了一跳,忙小跑着过来道:“皇上,这,这太不成体统,你毕竟是一国之君。” 刘肇却笑道:“朕今天不是一国之君,只是一个想守护着我心爱女人的男人。” 终于落到了榻上,绥儿已娇羞得抬不起头来,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这样与刘肇独自相处。他说的话,一直揪紧了她的心,让她一步一步,渐渐的没有了挣扎之力,初入宫时想的淡然处之,竟都化成了轻烟般,一点点的消失了。 刘肇开心的看着她的样子,那小小的一点朱唇微微张着,羞红的小脸,埋在颈中,说什么也不肯抬起来,如此的可爱,难道是另一个让他眷恋不已的绥儿? 他不忍松开手,依然将绥儿搂在怀中,用一只手抬起了她的头,那一双秋水般的双眸,映着自己的身影,笑容却如莲花般盛开,清雅绝俗。心中又是一叹,好美的女子,好美的绥儿。 蔡伦带着人送来了糕点,绥儿才挣脱了他的怀抱,正襟坐好,脸上却依然红得如火烧云一般。 蔡伦送着刘肇使了个眼色,又咳了几声,刘肇看向他,他才小声的在刘肇的耳边道:“皇上,这不合礼治,皇上要是为了邓贵人好,就按着规矩办,这样名正言顺,在宫里贵人才能受人敬重。何况皇上你就那么等不得吗?” 刘肇脸上一红,“你这个老——哼,朕什么时候那么等不得了。”刘肇压低了声音,也坐正了身子道:“行了,你退下去吧,一会天凉一凉,西宫也收拾好了,再请邓贵人回宫。还有西宫那边。告诉郑众,要派此得力的人手,勤快些的,贵人只带了一名侍女入宫,要照顾得周详一些。” “喏!”蔡伦笑着答应着,看着邓绥吃了一块糕点,又喝了点奶子。才放下心来。 又说道:“皇上。今儿的奏议还没批完,要是皇上现在不想让邓贵人走,就让她给皇上帮帮忙吧。老臣也好现在去安排一切事宜。” 刘肇故意做作的点点,却狠狠地瞪了老蔡伦一眼,心道:“这个老滑头,把朕看成什么人了!”可是心里却暖暖地。觉得自己这样对绥儿也无不妥。 绥儿吃过了糕点,便看着刘肇。见他正看着自己出神,脸上又一红道:“皇上,你怎么这样看人的!” 刘肇微微一笑道:“朕一直在想,绥儿会变成什么样子。却没有想到,你变得这么美。” “皇上,那次多谢皇上救我。我那时不知道!”绥儿低垂了头。声音慢慢地轻轻吐出,却柔媚得几欲消魂。自己却又浑然不觉。刘肇已感到全身燥热,只得喝了一口奶子,让心里的火降一降,身上的火更该降一降。 “那次,我才知道你叫绥儿,其实在这之前,朕就见过你,所以我才念念不忘!” “这之前还见过,绥儿怎么不知道?绥儿抬起头,一双黑如明珠的眸子落到刘肇的脸上,似是不信。 “我记得那是一个春天,我看见你在桃林之中舞蹈,美得如同仙子,我便让人打听,没想到,说那家的女孩子叫做阴孝和。” 绥儿此刻似乎明白了一些事,她柔柔地笑道:“那次我在哥哥家中做客,当时贪玩,在林中一舞,却被墙外的人看了去,当时羞得无地自容。” 她望向刘肇,“原来当时偷看绥儿的人是皇上!”那声音缠绵入骨,刘肇又差点把持不住,心头虫蚁似的骚痒,神魂都似要远遁了,他只好吞咽了下口水,又喝了一大口奶子。 绥儿却仍浑然不觉,目光斜斜地看过去,在刘肇眼中看了,又是极大的诱惑。他想起蔡伦的话,只得站了起来,低声道:“绥儿,朕要批奏议了,你帮朕磨墨可好?” 心里却道,再这样和她说话下去,只需再看她一眼,便要把持不住,怎么自己本想和她说说话的,却如此的没用。自己生自己的气,便生冷的坐下来,拿起一份份的折子批起来,也不看绥儿,也不理绥儿。 邓绥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只得站起来,弯下腰在他身边磨墨,一阵阵暗香传来,刘肇又开始心猿意马,便道:“到那边磨,磨好了,再拿过来。” 绥儿一愣,这是什么意思,还要磨好了再拿过来。可是那双如玉一般的柔夷一碰砚台,更显得透明一般,刘肇再也忍不住,直接握到了手里,脸上带着一种如梦般的深情。 “绥儿,我等了你三年,你知道吗?当你的名字出现在入选名单里,你却没有出现时,朕有多失望,当我看到阴璃一身与你一样的衣衫出现舞蹈时,我便难以自持,我从来没有这样去思念一个人,想见一个人,而这个人,便是你。” 绥儿心中微微一颤,身子却似酥软了一般,已是感动不已,但是她还是冷静自持的,想到他毕竟是帝王,帝王对一个女子的真心又会保留多久。可是他那深情的眼眸,却又温暖了她的心,也得低低叹道:“皇上,绥儿不知你竟对我用情至深。” 刘肇低低笑道:“现在知道就好了,绥儿,朕知道是朕心急,本来今天皇后下旨让你们去与亲人告别的,但是朕舍不得,我怕我等了三年的人,一下子又要消失。我只想你永远陪在我的身边,永远永远!” 他梦呓般的话语,让绥儿的心再次收紧,感动,忍不住用手抚上他的脸颊,想触摸他如孩童般的执著。刘肇双目轻瞑,感受着她温柔的触碰,终于用嘴含住了她如青葱般的手指,绥儿又羞又窘,手却软得如何也抬不起来,不由得发出了轻声的呢*喃!(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春暖鸳鸯(三) 第一百二十四章春暖鸳鸯(三)绥儿的心念震动,激荡如潮,一时竟不会动了,皇上原来一直是这样的待她,为她周全的。香炉中袅袅如烟升起的香气,正是宫廷中华贵的沉水香。一瞬间,两人都似乎被香气迷惑,心也似乎牵到了一起。 心中那一刹那的虚空,连自己也不能把握。有那么一瞬间,心念激荡,绥儿忽然觉得自己也在等着这样一个时刻,自己也是喜欢皇上的。要不然,为什么看到他为蝗虫之事担忧,而睡不着觉,日日为他想办法?可是这是宫廷,皇上也就是皇上,他会把他的真心交给自己吗?这样一恍惚间,所有的悲欢,心酸,惊喜,失落和着少女的期许都一起涌上了心头。 在她最初的岁月里,她曾对爱情抱着期待和向往,曾经多么渴望刘庆能牵着她手,不以自己的容貌而喜忧,不为自己的尊卑而在意,与自己两情相悦,志趣相投,可以天长地久朝朝暮暮地厮守到老,守住一份相思相守的神话,白首不相离。 然而刘庆却背离了她,给了她一份刻骨的痛苦。如今面前的这个人,他会给自己最终对于爱的梦想吗?他真的会懂她,爱惜她,与她心心相惜,灵魂和身体相互契合吗? 有那么一瞬间,她害怕了,她还是决定了退却,于是她一动也不动的表示了自己的沉默,刘肇感到了她的羞涩和生硬,笑了笑,这样的她才是自己所喜爱的绥儿,始终守礼,坚持。 于是他放开了她的纤指。长长出了一口气,稳定了自己的心神。 “绥儿,不必去那边了,就在朕的身边,累了就坐下来帮着朕批折子。” “喏!”绥儿淡淡的答道,却仍是偷偷用眼睛去看他,看他的眉眼。看他的动作。看他的一切,心也在一点点的融化,手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皇上。绥儿帮你批吧,我读给你听,你告诉我怎么写,绥儿帮着皇上。这样也快些,皇上也不用那么累了。”她侧着头。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晃,让刘肇心中一松道:“这也好,我们一起来批。” 绥儿坐了下来。身子就偎在刘肇的旁边,拿起一份看去,刚要张口问。刘肇却道:“绥儿,今天朕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我们不批了好吗?” 绥儿转过头去,迎上了他的一双黑黑的瞳仁。只好点点头,却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朕送你去西宫吧,这里离西宫不太远了,绥儿就陪着朕一起走走,我们说说话。” “嗯!”绥儿点头,刘肇扶了她起来,对门外的蔡伦道:“摆驾,我和邓贵人要去西宫,辇乘在后面跟着吧!” “喏!”蔡伦正担心皇上把持不住,听了,心才放下,忙吩咐着准备着辇乘,仪仗。刘肇拉了绥儿的小手,感觉滑腻柔软,如若无骨,心中又是一荡。 就这样手拉着手,如两个初恋未识情滋味的少年少女,在花园中漫步。秋霜已重,园中的菊花开得最盛,绥儿最喜菊花,忍不住低下身子扶摸那些罕见品种的花瓣,脸上已是笑意盈盈,也如菊花般的绚烂美丽。 刘肇看着绥儿,笑容也如舒展春日的阳光,似乎带有广玉兰清新的气息,也让绥儿一瞬间的恍惚。他徐徐说:“菊花秋日里最美,只是开得晚,难免清冷,但是我却喜它们不畏寒霜的性格。” 绥儿点头道:“臣妾与皇上是一个心思,我喜爱菊花也是因为这一点,你看这绿妖娆,一阵秋雨过后却会仍然翠绿如新——”谈到这儿,忽然觉出了与皇上心心相惜的感觉,竟愣住了,看着那一抹新绿,竟无法再言语。 刘肇见她不语,便采了一朵菊花给她戴在发间,花映人美,人更美,如秋冬里的薄霜,清冷得更加惹人爱怜。 “人人的际遇以以分明,皇上,我们走吧!”绥儿的眼中分明有些什么,刘肇看到了,却看不清,只觉心里涌上一股悲伤,竟是酸痛得难以自持。 “绥儿,你心里有事是吗?是不是今天在朝堂上,被吓到了,朕本是想给你一个名份,让天下人都知道,朕有一个心心相惜的绥儿,却没有想到,险此给你带来了杀身之祸。爱有时候,也会置人于死地,这话,朕以前不信,如今朕信了。绥儿!”他拉起绥儿的手道:“你记住,只要朕在的一天,就不许别人伤害我的绥儿。” “皇上,虽然你我以前见过面,却是初次交心,皇上对绥儿似乎太好,绥儿接受不了这么多的好。皇上,你让绥儿慢慢接受好不好?” “可是,朕却是相思入骨,想了你三年,你可知道,这三年来的痛?绥儿,朕不急,我们有一生一世,朕会慢慢让你接爱我。” 刘肇不需再多说什么,天长地久的话,不是用语言去说的,任何事只要做了,便是真的。绥儿一笑,灿如朝霞,“皇上,我们走吧!西宫在哪个方向?” 刘肇点头,仍旧拉着她的小手,那小手已被他暖热,似乎心也被他暖热了一般。 西宫是南宫最后一间大殿,也是后妃们所居住的最大的一间殿,先朝时德仪贵太妃就住在这里。殿成长方形,四面筑有围墙。前后有两门,这是与其它妃嫔不一样的地方。为了防止妃子们有什么私密,宫殿都只有一个出入口,虽不利于防火,却也是无奈之举。但是西宫不同,它有两个门,里外共三进大院,显得极是气派。正殿前与其他妃子一样,东西两座偏殿,一名叫益寿轩,一名叫延年阁。 正殿十分宽阔,可以与长秋宫相媲美,正座下是宽敞的大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壁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中央巨大的柱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图案,与殿顶的凤凰遥遥相对。帘幕后便是东西两个暖阁,休息之所。后面的两进院子,以前还住着其他妃嫔,如今都打扫了出来,空空的,摆着一些杂物和宫人的住所。 刘肇送她到了门口道:“绥儿,这便是西宫,你以后就住在这里,朕以后也会常来。你是朕第一个送到门口的妃子,以后朕一定不会让绥儿走这么远的路。” 绥儿一笑道:“臣妾多谢皇上。”赵玉已从里面接了出来,对着刘肇施了一礼道:“皇上吉祥,宫里的总管说殿内已打扫完了,请娘娘现在就可以入住。” 刘肇点点头,“你是跟着贵人来的侍女吧,人还算机灵,你扶着贵人进去吧,教习姑姑到了吗?” “禀皇上,已到了,正等着贵人呢!” 刘肇满意的点点头,对从门内出来施礼的总管道:“你叫孙珰吧,朕记得你的名字,是郑众要你来当总管的?你人聪明,当得此职!贵人新入宫,有什么需要,你都照办,就说是朕的意思!” “喏!臣记下了。贵人请!”孙珰在前头引路,绥儿回头看了刘肇一眼,见她也正看着自己,心中突的生出了不舍之感,却一转头进了院子。 刘肇看着她入内,心中似乎才踏实了些,对蔡伦道:“去乾圆殿!” 蔡伦一愣:“皇上,这——” 刘肇叹道:“去看看吧,朕又纳了妃,总得去母后那里通知一声,我听说也病着,也不知好没好?” 蔡伦道:“臣和大长秋常去看望太后,每次去,气色都会差一些,太后身子骨本就不好,又到了那个乾圆殿,最是阴冷之所,生病也是难免的。只是她自己作孽,谁也帮不了她。” 刘肇冷笑了一声:“说的对,朕说过再不见她,只远远地见一见银儿姑姑,让她把话传进去,就是了。” 王银儿早知道了皇上选妃之事,只是没想到刘肇还会特意来见她,告知一声。略觉意外罢了。 刘肇看着三十几岁的王银儿已生出了华发,心中也是一阵悲伤,道:“银儿姑姑,朕说过,你只要想出来,什么时候找朕就行。” 银儿一笑道:“皇上,我生是太后的人,死是太后的鬼。这话以后不必提了,奴婢恭喜皇上又纳新宠。” “银儿姑姑,她还好吗?”刘肇低着头,似乎是不经心的问道。 “她还好,只是每天咳得更加厉害,也不肯吃药,如今每天都会咳血,我也是发愁,不知怎么办才好!” “太医没有来诊治吗?”刘肇问道。 “日日都来,可是太后不肯吃药,谁也没有办法!” “她闹什么情绪,当日是她要将她的儿子置于死地,朕自登位以来,一忍再忍,可是她却一再的专横霸道,最后竟要取朕的性命。她是罪有应得,朕不会心软的,就让她在里面,不吃药,就早些死,吃了药就晚些死!她想死,太医都不用来了,等着好了。” 刘肇一甩袖子,转身走了。王银儿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母子二人,如今弄成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而刘肇一天来见到绥儿的好心情,都被搅得乱七八糟,看着要落下去的夕阳,偌大的宫殿,竟不知去哪里了。 蔡伦走到他身边道:“皇上,回西宫还是回德阳殿?皇上的晚膳去哪里吃?” “不吃了,去梨花阁,朕去看看皇儿!”刘肇转身向梨花阁走去。 一个黑影一晃向长秋殿跑去,那里的阴孝和正等着消息,皇上今天一天的举动,大异平常,阴孝和的心里已开始打起了鼓,是战鼓,是丧鼓,她不得而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装病 第一百二十五章装病 刘胜已快两岁了,却还不会走路,每次走路都会摔倒,宋珺心里明白,这孩子将会不良于行。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却没有一个人捅破,眼看着马宫人也快要生产,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小刘胜十分聪慧,虽说不会走路,却能认得字,还能背一些古言,刘肇便亲自教着他,哄着他玩,这也是皇上还来她这里的原因。刘肇宠幸她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几个月来只有一次,每次都是看过了刘胜,便走。有时去皇后宫中,有时去马宫人那里,两位袁美人处却去得少了。其他的妃嫔,刘胜已极少去看,可能都已忘记了吧。 如今又有新人入宫,特别是那个让她和阴璃都知道的邓绥,她知道她在后宫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越来越熬不下去了。 邓绥,她心里不止一万遍的念这个名字,她没有恨意,因为她知道,没有必要,皇上今天会念着她,明天又不知道会再去想念谁了。只是她为什么会没入宫就抓住了皇上的心,却是不得而知。那样迷一样的女子,是她宋珺该争得起的吗? 听到皇上驾到,她略有些意外,今日到得比往日早了许多,便整理了一下衣襟,出门迎接。刘肇摆了摆手,也不说话,她明白,是叫她免礼。刘肇看了看还在榻上睡得十分香甜的胜儿,笑笑问道:“怎么,今天没有玩呢?” 宋珺笑道:“臣妾还没恭喜陛下又纳妃嫔呢,今天皇上来得早,胜儿每天这个时候都在睡着。” “哦!”刘肇答应了一声。便坐在榻边看着孩子的睡颜,脸上的表情却是凝滞的,木然的,很显然,他有心事,而且正在想着心事。宋珺十分识趣,她并不打扰。只是坐下来。和他一同看着孩子。 刘肇似乎意识到了她的注视,略笑一笑道:“刚去了太后处,想告诉她我选妃的事。却生了一肚子的气,如今看到胜儿,气也消了一半。” 宋珺温柔地笑道:“皇上本来说不去看太后的,又何必去惹了气回来。以后不去也罢。” “我何曾愿意去见她,只是心里仍是担心着她的病。再说,我纳了新妃,总得告诉她一声。”刘肇叹着道。 “皇上对太后的孝意还在,只是碍于太后行事太过份。才圈禁了她。这些日子的苦她也受得够了,皇上要不要考虑将太后迁回嘉德殿,毕竟她是你的母亲。”宋珺轻声问道。 “不能迁啊。朝中都知道太后是因何事被禁,如果朕放出了母后。怕是会引起一场纷乱啊!”他站起来,背着手在殿中走了两步,看着渐落的夕阳,映得窗上一片残红,如玫瑰色的梦境,心中也温柔了起来,恍惚间,似乎看到窦太后牵着他的手,在夕阳下枯坐,细细讲着故事。晚风吹起她的长发,斜斜飞过,暮浓薄袖,衣袂飘飘。 “朕明日派人去请那位为你治病的吕太夫,她虽是女流,医术却高明,太后毕竟是太后,也不能太过寒酸。” 他今天破例在宋珺处吃了饭,小刘胜睡醒了,稚嫩的声音带给刘肇阵阵欢笑声。吃过了饭,天已黑了。他带了蔡伦出来,一边向西宫的方向走,一边问蔡伦,“你今天说朕什么来着,说我等不急,我是那样的人吗?朕宫里的妃子那么多,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有什么等不及的,你这个人,说话是越来越没有谱了。” 蔡伦笑道:“皇上,是臣说的不对,可是你当时那个样子,差不多要把邓贵人给生吞了进去,就连我们这样没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我当时,有那么失仪吗?”刘肇板着脸,开始回想当时的情景,想到的,却都是绥儿的一颦一笑,自己怎么样却不记得了。 “皇上,你自己不记得了吗?你抱着人家说什么不松手,那眼神,看不下去,看不下去啊!”蔡伦呵呵笑着,逗着刘肇。倒把一个皇帝说得脸红了起来,“你个老不死的,看朕明天怎么整治你,你是不是在朕身边呆得久了,也敢在朕的面前放肆了?” 蔡伦忙道:“好好好,这事我让当时的人保密,保证不把皇上的事说出去。只是皇上,这么早去,怕是邓贵人还没准备好吧?” “那不怕,朕就在她的宫里等着,等了三年了,也不差这一刻,我记得我第一次看到她时,好久都没醒过来,就在清河王府,足足的呆了一个时辰。那时我就下了决心,一定要娶到她,让她成为我的女人。第二次见到她,她柔软的身子就在我的怀里,她调皮的相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我心动了,真的心动了。从那以后,我总是想着她。想着等朕来了窦氏一党,成就了天下大业,选妃时,一定要见到她。” 他看了看静静听着的蔡伦,笑道:“和你说这些,你又怎么懂?你是六根不全的人,情之一事,都是浮云罢了。” “皇上错了,臣虽不懂情,却懂得皇上。皇上见到阴贵人当时的表情,臣就猜到了八九分,只是不知道是谁罢了。等到皇上第一次看到她的名字时,脸上开心的表情,臣就可以确定了。宫里边都知道皇上梦中常会喊着绥儿,这份情,只怕连宫墙外的老太婆都清清楚楚,奴才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蔡伦看着已满十八岁,身材高挺,英俊的皇上,有一种从小看到大后的欣慰。 “皇上,如今邓贵人已入了宫,皇上的心该放下了。” “是啊,绥儿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美,我真的有些情难自禁。你说朕是不是有点孩子气,像一个情竇初開的少年,看到了自己梦中的女子,竟是把持不住。”刘肇脸又红了起来,这一天他的脸竟一次又一次的红。 “皇上,我看邓贵人是个极有分寸,稳重之人,皇上你太猴急了。”蔡伦又笑道。 “这话说着糙,却也是实话,是朕有点太急于表达朕的喜悦。今晚我要对绥儿温柔一些。”刘肇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辰,心满意足的笑着,心里感觉变得很大很大。 到了西宫的门口,长秋宫的管事崔晃正在四下转,见了刘肇忙跪倒请安,“皇上吉祥,皇后突发心口痛,已请了太医过去,皇后也让奴才来请皇上,说怕是一下子就走了,看不到皇上。” 刘肇一愣,关切地问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是劳累过度,忧思过重,才致的心疾,如今人就和纸糊的一样,动也动不得,脸色白得吓人。” 刘肇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西宫的大门,咬了咬牙道:“好,朕随你去长秋宫看看,备辇,要快点!” 从西宫到长秋宫得穿过隆恩门,向南,过了两位宫殿就到了,刘肇一是担心着皇后的病体,一是担心赶不回来见绥儿,只急得一脑门的汗,直催着抬辇的侍从快走,那八个人累得快吐血了,终于到了长秋宫。宫里的人早接了出来,都守在门口等着,见了刘肇进来,便都跪倒接驾。刘肇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命蔡伦和车青在宫门外等候,自带了周荣进了五楹倒厦的大门,沿东边的超手游廊迤逦进来。迎面远远见一个太医从后殿辞了出来,细看之下,知道是鲁太医,也不等他施礼问道:“皇后怎么样,可是病得很重?” 鲁太医见刘肇走近,忙跪倒道:“皇上万安,臣鲁泰见驾。回皇上,皇后才一直说痛,臣来了后,又闭着眼睛说不敢动,这才诊了脉,脉象平和,看来是没事了,只是看上去,脸色仍是不好,臣觉得还是不能移动,好好的休息为好。” “你开了药吗?”刘肇问道。 “已开过,让身边的莲儿姑娘去药局抓药了。一会用上药,好好调养就好。” “你下去吧!”刘肇绕过了他,快步向后殿跑去,众太监宫女见他过来,忙挑帘让他进殿,满殿的人都忙得跪了下来。 刘肇摆了摆手,走到阴璃的榻边,见他歪在大迎枕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青紫,眼见得十分虚弱,便拉了她的手问道:“今儿一早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现在可好些了?朕问过了太医,说是吃过药就没事了。” 阴璃睁开了眼,挣扎着要坐起来,勉强道:“皇上,臣妾!” 刘肇忙把她按到榻上道:“朕快吓死了,怎么说病就病,这几日,宫里的事交给大长秋管着,你啊就别操心了。” “皇上,臣妾刚才疼痛难忍,想着怕是见不到皇上了,皇上,不要走,今儿晚陪着臣妾好吗?臣妾害怕。” 刘肇心中一紧,看着她低声抚慰道:“不要怕,你还年轻,就是一直为宫里的事操劳累的,朕明天让吕大夫进宫为太后看病,也让她来看看你!她的医术高明,你还担心什么,朕一会陪着你,等你睡了再走。” “皇上,臣妾这个样子,也不能伺侍你了,你就好心陪陪臣妾一夜,就一夜好吗?” “这——”刘肇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愿意,绥儿还在等着他,他答应她一定会去的。而且他真的很想去见绥儿。但是面前这个为了宫里的事操劳生病的皇后,又是自己一直宠爱的人,现在怎么办?他心急如焚,却又不能离开,只得好言安慰着,哄着阴璃睡觉。(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等待 第一百二十六章等待 绥儿吃过了晚饭,便把孙珰叫了进来。孙珰是西宫大总管,还有一个管理内室的绿头牌叫苏兰儿,孙珰是久在宫中之人,什么样的事都见过。再加上聪明懂事,很得郑众的喜受。对于这个未入宫就人人皆知的邓绥,郑众自然得派去自己最得利的人,于是他想到了孙珰。果然刘肇十分满意。 至于苏兰儿,以前就是西宫里的绿头牌,掌管着西宫里大大小小的宫女,不仅聪明干练,而且人也温和。绥儿问清了西宫里的情况,对孙珰道:“我是个没心眼的人,又刚入了宫,还得望碰上大总管多多提醒着。我也知道自己来的晚,在宫里是没地位的,要是有做错的地方,大家提醒着点。” 孙珰一笑道:“娘娘太客气了,我们都是当下人的,娘娘吩咐就是。”他不接着也不放权,绥儿一笑:“你和我处得久了就知道,我是一个心思对人的,你先下去吧,让苏兰儿进来,我有话问她。” 苏兰儿打量着面前的邓贵人,越看越好看,刚见了一面就如同见了天仙一般,如今在灯下更是美得让人不敢直视。心里暗道:“看来这宫里的妃嫔要失宠了,如此一位仙女在这儿,别说是争了,就是赶都赶不上。就是不知道个性如何?”所以进来后先是恭敬着磕了头,开口说道:“给贵人请安,请问贵人有何吩咐?” 绥儿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年龄约三十上下,皮肤很白,只是一双眼睛略小些,却精光闪亮。应该是个精明的主儿。 她略顿了顿说道:“我已用过了晚膳,是在这里等教习姑姑呢,还是先去沐浴,我今儿实有些乏了,不过宫里的规矩怎样,我还不知道?” 苏兰儿见她极是客气便道:“回娘娘,按照宫里的成例。娘娘是先沐浴更衣。再由教习姑姑为娘娘梳妆,传授房内之术。” 绥儿听她说到这里,脸红了红道:“那好吧。把宫里的女婢都叫来吧,我也认认面孔。” 苏兰儿料不到她会突然说到这个,只得答应着,出去叫人。一会功夫。内室里已站满了人,绥儿打量了她们一下。年纪都不大,看着都与自己相当,便笑道:“看来只有苏姐姐大些,其余的都是和我差不多大呢。绥儿虽被皇上封了贵人,却也不是那倨傲刁钻之人,以后对我只一个字“忠”。就可以了,大家在一个宫里。姐妹般的处着,也是好的。” 众女婢吓了一跳,没想到遇到了一个如此随和的主子,心里虽高兴,嘴上却不能那么说,都福了福道:“贵人万福,奴婢等不敢。” 绥儿一笑,拉了她们起来道:“我家里的女婢都和我相处得如姐妹一般,你们也一样,在这宫里和亲人也见不到面,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我也知道,以后会对你们好的。” 一句话已有两人哭了出来,其余人也都心里酸酸的,也便感激非常,便消除了敌意。绥儿道:“好了,别伤感了,都告诉我叫什么名字,也好认认。” “我叫灵儿,我叫秋菊,我叫子颜,我叫正音,我叫欣儿”众女婢纷纷说出自己的名字,绥儿记性也好,一一记下,便道,“玉儿姐姐,给各位打赏,都回去吧!” 苏兰儿冷眼旁观,不由暗自钦佩,她行事与那个长秋宫的主位可是截然不同,而且人家只用了三言两语便交了一群人,还都感激涕零的。哪像那一位,天天就拿威风,吓唬人,打骂倒是常事。心里也对这个新来的贵人存了几分喜爱,便道:“娘娘,后面沐浴的汤池已准备好了,奴婢服侍娘娘沐浴吧!” 绥儿点点头,让玉儿扶着跟着苏兰儿来到了后面的浴池,这西宫的浴池又是不同,不仅大,而且极是华丽,当年的贵太妃,也是极得宠爱的一位,所以这池子修得也与众不同。池中的汉白玉上雕着花纹,以防着滑倒,水中漫着蒸气,已撒满了玫瑰花瓣,香气扑鼻。 绥儿由赵玉慢慢脱去了衣衫,曲线极美的身材露在苏兰儿面前,饶是她是一个女人,都不由喜欢得不得了,直赞道:“娘娘的皮肤如此之美,身材如此曼妙,真是个可人,怪不得——”这一句忽觉说露了嘴,赵玉反应得快问道:“兰儿姐姐,怪不得什么?” “哦,怪不得皇上封娘娘为天下第一美人呢!” 绥儿慢慢地进入了水中,觉得水温正好,一会,皮肤就变得粉红,她淡淡地道:“这个称号,皇上也是当时说着玩的,不必当真,也不要在外人面前再提起!” “喏!”苏兰儿见她谨慎,也便知道她的心意,慢慢地退了出去。 赵玉一边轻轻用玫瑰花瓣擦拭着绥儿的身体,一边轻声道:“小姐,这宫里头人人都是阴阳怪气的,不似我们府里,大家嘻嘻哈哈,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玉姐姐,这话说的对,也就是告诉你,万事要小心,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多做一件事,都可以引来杀身之祸,所以既然比不得外面,就得记住这个理儿。” 她抬起手臂,玉藕般的手臂,闪着迷一样的光泽,在灯光下熠熠生光。她闭上眼睛泡了一会,觉得洗得差不多了,才让赵玉为她更衣。一出了池子,全身一凉,起了一层寒栗,笑着道:“好冷。”赵玉为她批上早已准备好的袍服,她的玉体全都束在那薄薄的袍服里,玲珑的曲线,更美。 到了前面,见一位三十几岁的女人已坐着等候,见她出来,打量了几眼,笑着说道:“我叫九姑,这宫里的妃子都是由我教导的,娘娘,真如传闻一样,是我见过的妃嫔中最美的人呢!” 绥儿红了脸道:“姑姑过奖了,绥儿多谢姑姑。” “你这孩子如此懂礼倒是少见得很,一般也就当我们是个奴婢罢了。”九姑帮她脱去了裕袍,光滑的皮肤立即露在空气中,绥儿打了一个寒战。九姑却笑道:“好嫩的身子!”说着一件件的为她穿衣,等穿好了,才满意的笑道:“照照镜子吧,这个样子,老奴这辈子是忘不掉了,太美了。”绥儿站到了镜前,见镜中的自己双颊红润,双目含情,如天女下凡一般,也觉得不好意思,道:“姑姑,我还是得梳理下头发是吗?” 九姑道:“正是,娘娘在宫外是姑娘的打扮,进了宫可就是皇上的妃子了,这打扮上也得是妇人装扮。”说着为她梳理起头发,见秀发如云,叹道:“这美便都美,真是难得的美人,老奴这辈子见过一次娘娘,就不会再觉得天下有更美的了。” 她嘻嘻哈哈的,倒让绥儿脸红了又红,直到梳好了头,见镜中的自己又眉含情,也笑道:“姑姑好手艺。” “这都是这些年在宫里练出来的。娘娘,一会皇上要来娘娘宫中,本来第一夜是应娘娘去德阳殿的,不过既是皇上要来,想来是心疼娘娘来回奔波之苦,你可要体谅陛下的一片苦心。” 绥儿点点头,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九姑又道:“皇上喜欢娘娘这是人人都看得出来的,第一夜难免粗暴了些,以后会对娘娘温柔的。”绥儿红着脸又点了点头。 说着又将房中之术告知,绥儿也没有听进去几句,只觉得脸红得似要烧起来一般,只机械般的点头,点头,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心里却擂鼓一般,敲个不停。 九姑讲完了,见她的样子,又笑道:“娘娘真是个腼腆之人,罢了,这就些了,娘娘要是还有疑问可问问我。” “没有了!”绥儿小声答道。 “那姑姑我可走了,我还真舍不得你这个小人,越看越美,怪不得皇上当成宝贝似的。” 九姑走后,绥儿才长长吁了口气,看着退在帘幕后一样羞得一脸红布似的玉儿,不由哭笑不得道:“玉姐姐,你也听到了!” 赵玉点点头,“我又不敢离开你,没想到一听还真有趣,一会皇上来了,你就试试吧!” “什么啊!”绥儿推开了她,淡淡地道:“如今起更了吗?皇上怎么还没来呢?” 赵玉看了看天色,又听了听道:“似是一更天了,想来皇上批折子,要批到很晚吧!” 绥儿却没有说话,她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宫里妃嫔众多,今晚他只是答应了自己来,可是要是哪个妃子找了他去,他还会想着自己吗? 又想到自己入宫本也没有存着他会真心待自己的想法,只是听李夏说他是一个至诚的君子,才想入宫好好的待他。但是心里的顾虑却是一重又一重的。先不说在却非殿上,阴璃对自己的阴冷态度,也不说差一点丢了性命,单是一进宫里,人人对自己的态度,就让她含着一层隐忧。 还有刘庆,不知为什么,自己并没有忘记他,似乎他一直都在自己的生命里,赶出赶不走。她曾经那么的恨他,可是今天在殿上,一看到他,那些恨都变得什么都不是了。自己心里还想着他吗?又摇了摇头,不是的,自己只是没有了对他的爱恨,已是存了衷心祝福他的心态,那么自己心中的不安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上吗?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谜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失落 绥儿不敢睡觉,坐在隔间里枯等。苏兰儿看着她无聊,便道:“贵人娘娘,起更了,要不先睡小会,皇上来了,奴婢叫你!” “不必了!”绥儿笑了笑道。张目看了下四周,见旁边的香鼎里发出淡淡的檀香味,镂空雕花的隔断上摆满了小物件,精致的雕花装饰自是不凡。榻边便是窗,用青纱糊着,在灯光下显得惨白一片。大而长的流苏幔帐一袭袭地拖曳到了地上,绣着繁复的花纹,不远处的菱花铜镜里映出屋中人的影子,自己一袭红衣,美得如虚幻一般。 她苦笑了下,虚幻,这也就是自己的样子。自己是真实的吗?或者在皇帝的心中是真实的吗?她记得以前母亲给她讲过数着更漏的日子,她觉得那是不真实的,现在才知道,那不仅真实,而且真实得可怕。 赵玉站得累了,坐到了她的身边,一边帮她捶着肩上的酸麻,一边小声的说道:“皇上还来吗?要不要让人去问一下?” 绥儿摇了摇头:“他若来,必会来,若不来,问又有何用?” 苏兰儿道:“娘娘,要不我让孙珰去打听一下,看看皇上批折子要到什么时候?” 赵玉道:“我看这主意行,总比我们在这儿枯坐着等强!” 绥儿只得点头道:“好吧,你叫他去问问,只是这么晚了,孙总管也该睡下了吧!” 苏兰儿笑道:“娘娘,皇上不来,不仅是娘娘等,我们也得等,他肯定比我们还急呢!娘娘你等着。我去和他说。” 绥儿点点头,望着灯光出神。不知过了多久,赵玉已经开始打起了瞌睡,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孙珰和苏兰儿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施礼道:“娘娘,皇后今晚突然心口痛,皇上去皇后宫里了。怕是。怕是来不了了。” 绥儿一笑道:“是皇上亲口说的吗?” “这,不是,是奴才听守在门口的车青说的。他跟着皇上十几年了,可能是了解其中的情形。”孙珰看了一眼邓绥,见她若有所思,却没有想象中的失望。或者是伤心。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留下职夜的,其余都早些安睡。”绥儿吩咐道。 “喏!”孙珰和苏兰儿答应着,退了出去。 赵玉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道:“小姐。我就说吧,皇上怕是不能来了,我给你铺好床榻。早些睡吧!” 绥儿“嗯”了一声,却没有动。依然望着烛火出神。赵玉进入后殿铺好了床出来,却见邓绥已然坐在桌边读书。愣了一下道:“小姐,三更了,你不睡吗?早些安歇吧,还要读书吗?” 绥儿抬起头,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波澜不惊的语声听不出她心里到底想什么,“我还不困,你先睡吧!” 赵玉走过来一把抢下了她的书道:“小姐,你在府里要读书,守孝也要读书,如今入了宫还是要读书,这书就读不完吗?早些睡吧,那个说话不算数的皇上不来也好,省得折腾人。” 绥儿一笑,又拿了一本书看,理也不理她。赵玉只得撇了撇嘴,打了一个大哈欠,“那你看吧,我去睡了。” 赵玉也走了,只留下绥儿一个人在灯下读书,她拿的是《易经》,虽说已读过了不知多少遍,她还是习惯看着书,细细的品味那书中的深意。 今夜她并不是要真的读书,她是要等待那最终的结果。这是她入宫的第一夜,皇上不许她回家与亲人告别,独留下她在宫里,让她等他。那么她就等下去。虽然明知道在宫里求一颗真心,是那么的难,她还是要试一试,也许会失落,会失望,会让自己死心,但是那是必然的结果也罢,她也要等待那个结果。如果真的如她所想,皇上真的留宿在皇后宫中,好么此生此事,她便再不拿出真心待他,即使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夜显得清冷,她走到门口,天上的繁星眨着眼睛,一闪一闪的似乎在陪着她的清冷。她看着自己的一袭红衣,显得那样的讽刺。 她并没有求君王一定要来她这里,只是那是他给她的承诺,独留她在这深宫的承诺。她感到很累,很疲倦,这偌大的宫城,似乎是一座巨大的牢笼,将她的身子和心都锁住了。 唇角漫过一缕凄惶的笑意,天已快明了,他不会来了。她踉跄着回到了室内,慢慢地脱去红衣,只留下一件薄薄的裙衫,如图画一般将她的曼妙的身材描述得异常的美丽。用心折好,放到了榻上,这件衣衫,不属于她,就让她在这里吧。 自此她的心已冷,再不会有暖意。似乎从她被他拥在怀里,被他热烈的注视,已是很远很远的事。君王的承诺,又算得了什么。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次,泪水已冲入了眼眶却没有落下来。她决然的一转身,向后殿走去。 朦胧中似是被人拥有怀中,虽冰冷冷的,却是十分舒服,忍不住向那怀中又依偎了过去,过了一会,温暖又回来了,她嘴角含着笑意,沉沉睡去。 睁开眼时,见天已大亮,重重的幔帐也没有遮住阳光,将室内照得通亮。绥儿伸了一个懒腰,忽见自己的枕边凌乱,暗道自己怎么睡得如此狼狈。下了榻,穿好了鞋子,向外走去,见玉儿正拿了一盆水进室,见了她微微一笑道:“娘娘起得如此早,还以为你要睡到午时呢!” “我哪里会睡得那么久?”忽见玉儿笑得古怪,便问道:“怎么了?” 玉儿向床上看了一眼,然后低声问道:“昨夜有没有按照九姑说的去做?” “什么?”绥儿红了脸,“你胡说什么,皇上又没有来,我自己怎么做?”说着便要洗脸。 “小姐,你不会不知道吧?皇上一早上从你的内室里走出去的,宫里人都知道你昨晚已经承了宠。”赵玉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惊鄂的贵人娘娘。 “皇上,有来过?”绥儿心中一动,那浓浓的伤感,似乎开始变淡。 “是啊,今儿一早,我本来想进来叫你,却见你在皇上怀中睡得正香。皇上却不让我出声,整理好了衣服就出去了,还吩咐我,别叫醒你,让你安心睡着。” 绥儿愣愣地坐了下来,难道昨晚那个怀抱不是一个梦,他昨晚还是依约来了?那么皇后那边呢,他又怎么脱得开身。心里软软的,泪水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为什么昨晚要来那么晚,让我失望那么久? 赵玉却是除了绥儿守孝,第一次见她哭,就连刘庆成亲,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得拍着她的背,轻轻的抚着。 绥儿哭了一会,觉得昨夜的委屈都散了,才擦了擦脸道:“没事了,服侍我洗脸吃饭吧!” 她平静得快,却把赵玉弄得慌了手脚,“小姐,你真的没事了?” “嗯!” 绥儿点点头,也不理她,自顾自的洗了脸。赵玉却整理床铺时却发现,没有九姑说的红色血迹,疑惑的看向邓绥,愣愣地竟不知怎么办才好。最后一咬牙,拔出头上的银簪子,向着手指刺了下去,顿时血流如注,绥儿擦过了脸,忽然见赵玉正往床上淋血,吓得忙拉了她手道:“怎么回事?怎么会出血的?” “小姐,小姐,小点声!”赵玉扯住了她小声道:“小姐,你昨夜怎么没有见红,这事要是传出去,即便是皇上不说什么?别人在外面胡说也不好。就扎破了点手指,没事的。千万别叫哦!” 绥儿突然笑了起来,“你啊,你啊,也不问问我,昨晚上,皇上并没有宠幸我,只是抱着我睡了一夜,你还——”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弄得赵玉一脸的尴尬,苦着脸抓着手指大叫,“你怎么不早说,疼,疼死我了。” 绥儿拉了她手,一边扯下衣襟为她包扎,一边道:“玉姐姐,绥儿知道你是为我好,以后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你这样,绥儿心疼。” 吃过了早饭,绥儿在园子里转了转,见这座西宫比自家的院子大了不知多少,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绿树成荫,别有一番景致。 苏兰儿倒是不知道昨天发生的变故,只知道皇上在快天亮时来了西宫,还宠幸了贵人娘娘,这是天大的好事,自然恨不得宣扬得全宫都知道。 阴璃一大早,便得到回报。她恼怒的将一桌子的饭菜都掀落到了地上,恨恨的眼睛快瞪出血来。她昨晚强留住了皇上在自己身边守护,却没有想到,在睡着后,刘肇便离开了长秋宫,依然回到了西宫,而且还宠幸了阴璃,当女官向她报告,已见红的消息后,她简直气得要发疯了。装了一晚上的病,也没能留住皇上的心,他还是去了。又当自己这个皇后是什么?那个刚进宫就抢尽了所有人风头的邓绥到底有什么好?似乎一天一夜之间,全宫里所有的妃子都注定了要失宠的命运,所有的一切,都将全盘颠覆。 照例,妃子入宫的第二天要来拜见皇后,阴璃已下好了决心,要给邓绥一次脸子看,要让她知道,自己才是一宫之主,是皇上真正的妻子。她大不了,也就算是皇上的一个妾,既然是妾,就得一切听自己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琉璃锦盒 第一百二十八章琉璃锦盒 孙珰带着绥儿去长秋宫,一路上,他小声的叮嘱着:“贵人,皇后是皇上的第一个宠幸的妃子,人又长得美丽,在宫里便气盛些。若是皇后有什么为难贵人的,就忍一忍,俗话说忍字头上一把刀,这刀虽利,我们不接招,她也就无利可用了。” 绥儿听得他说话,嘴角带过一丝冷笑。“皇后,是绥儿之前封的,可见皇上对皇后还是有情的。” “贵人这话说的在理,听说皇后第一次见皇上便称皇上为表哥,又是皇上第一个床前的人,宫里李美人死的时候,又只有皇后没参与其中。皇上看着她勤勉,又对宫里的事情烂熟于胸,当时太后出了事,内宫无人,大臣们又建议立皇后,皇上也没多想就立了她。人没有尽善其美的,皇上毕竟对她还是有些情谊的。” 绥儿没说话,跟着孙珰的脚步,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当年自己虽未直接参与,但是还是成全了阴璃的皇后之位,如今自己屈居人下,要面临什么样的困境尚不得知。 虽说自己生性恬淡,于皇后之位,并不特别在意,又觉得两个心心相印之人与地位无干,但是这样面对阴璃总不是一件愉快之事。对荣宠富贵没有一丝的艳羡和企盼的人,又怎么能在这深宫的捱多久?而看起来风光无限的皇后,实际上却是孤立无援,荣耀也是岌岌可危的事。所以她也不想要那个看来光鲜的位置,除非她有一天在宫里立稳了脚跟,坐稳了地位。 “贵人。小人再多一句嘴,皇上虽禁了窦太后,她却依然在皇上的心里有着地位。我今儿听大长秋说,皇上又派人去请了吕青樱大夫来给太后和皇后看病,想来孝在当头,心里还是有一些牵念的。” “吕青樱?你是说吕青樱,左天奇的发妻?” “正是。娘娘也知道她?”孙珰对邓绥的好奇又增加了几分。 绥儿开心的笑了。青樱原来还可以入宫看病,那么今后自己也可以假借让她看病之名,让她入宫。自己与宫外的联系,岂不是又多了一条。就算是在宫里,她是女流之辈,既然可以出入。便不会引起人的非议,比之让李夏入宫若是找天奇哥哥都要有用得多。更何况,青樱是自己最好的姐妹,心也是向着自己的。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我知道她是因为,她是左大人的妻子。而我和家父对左大人又曾有过恩德,因为相熟!” “原来如此!”孙珰看看长秋宫到了,一指那高大的宫墙道:“娘娘你看。这就是长秋宫!” 长,是长久的意思;秋。是万物刚成熟的景色。合起来有永远美好吉祥的蕴意,这就是长秋宫名称的由来。现在长秋宫也变成了皇后的代称。明帝时,马皇后因抚育皇子有功,官吏上书请立她为皇后,但又不敢直言,奏章只写愿立马氏为长秋宫,就表明了上奏皇上的本意。西宫,东汉初也曾做为皇后居住之殿,所以阴璃当得知绥儿入住西宫才会妒火中烧。 长秋宫由于后来的修缮,现在已比西宫更加壮丽,只是衬着绥儿的性格,显得更加张扬。看得人心里总透着不舒服。 赵玉看了看那高大红色的宫墙,撇了下嘴道:“小姐,这宫里透着阴冷,虽是红墙却不知里面如何。” 绥儿低低的道:“玉姐姐,在这种地方,要小心,要称我为贵人,对其他妃嫔也要用敬称,不要你啊我的,如果得罪了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哦,知道了!”赵玉不情愿的答应了一声,她知道绥儿是为了她好,宫里是讲究分寸的地方,一个不小心,脑袋就与身子分家了。于是收敛了心性,老实的跟在后面。 嫔妃们陆陆续续地到了,一一按身份位次坐下,肃然无声。只得密密的脚步声,一阵列环佩叮当,香风细细。邓绥坐在离皇后位最近的地方,那位置众人已自动为她留了下来,绥儿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见众人都是偷偷地瞧着自己,心里也明白,每个人都揣着心思。 终于阴孝和头戴紫金凤珠冠,穿一身綘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气度雍容的坐了下来,众人慌忙跪下请安,口中整整齐齐地说道:“皇后娘娘万安!” 阴璃笔容可掬地说道:“众位妹妹来得好早。平身吧!” 邓绥待都站起来,又重新叩拜道:“皇后万安,邓绥参拜太后!” 阴孝和一进来就看到了邓绥,那样的一个美人,让整个的厅堂似乎都亮了起来,她怎么可能看不见,但是她就是装作没看到。直到邓绥老老实实的跪倒叩拜完毕,才不冷不热的说道:“平身吧!” 邓绥恭恭敬敬地站立起来,退到了座位的旁边,却没有就坐,对阴璃道:“皇后,臣妾从宫外带了一件玩意献给皇后,也不知皇后喜不喜欢?” 说着赵玉便带了一件托盘上来,上面盖着一块黄布,却不知里面是什么?阴璃本来想给邓绥一个下马威的,不过看她还算恭敬,也就没地方发作,于是问道:“里面是什么?” “里面是一个首饰盒,是西域的商人带回来的,听说是用整块的琉璃雕刻而成,上面有两颗千年的琉璃宝珠,最奇的是锁,是由两枝只比头发丝略粗些的琉璃刻成,一枝打不开,一定要两支一齐用才成,打开后还有乐音,十分精美。 她说到是整块的琉璃时,阴孝和已是张大了嘴,她知道琉琉虽不是最贵重,却是难得,更别提整块的了。还有千年的琉璃宝珠,还有乐音,更是奇特,早已是按捺不住,听她讲完。便道:“拿过来我看。”其他的妃嫔听了,也只伸长了脖子看,却见黄布打开,里面异彩闪动,都艳羡不已。 宋珺笑着喝着茶,却不说话,当她第一眼看到邓绥。她就知道她们都输了。所有人都不可能赢,即使是自己装扮得再美丽,也赶不上邓绥的。而阴孝和是输定了。她正在考虑,用不用调转方向,走走邓贵人的门路。所以对邓绥的礼物并不是特别关心,一件礼物再珍贵。也就是一时的新鲜,人才是活的。于是她静静的品着茶。即不热心,也不关心。 袁氏姐妹与阴璃一样,一直无所出,皇上虽对她们也分外照顾。可是就是怀不上孩子。眼见得邓绥的美丽早已比过了自己,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都有了。虽说阴璃是个难侍候的主。但是她也是邓绥的敌人,要是与她联手。除了邓绥,皇上还不是她们姐妹的。于是两个人,也只伸着脖子看了看,便坐下,互相使了一个眼色,静静地看着结果。 阴孝和见小盒通体粉绿黄红四色间杂,搭配得十分巧妙,看得既不扎眼,也不张扬,色彩却又极艳丽。磨得平平的小盒两侧各有两个琉璃珠镶嵌,就如同人的两个小耳朵,十分取巧。珠上挂着两个十分细小的钥匙,制作十分精致。不过仔细一看,才看到整个的盒子就如同一张侍女的脸,正好在鼻子的位置有两个小孔,觉得十分有趣,便拿了两把钥匙去开,才一打开,在嘴的部位,便发出了叮咚的乐音,虽只有几个音节,却十分清脆悦耳。打开盒子,里面却摆着粉盒的位置,眉笔的位置,朱彩的位置,还有道饰的位置,各有各的间隔,十分小巧,却让人心情愉悦。 阴孝和十分喜欢,心情也大好,觉得邓绥也没有那么可恨了,笑道:“绥儿,你我在宫中正是伴呢,好久不见,璃儿还十分想念你呢,还记得我们一起在闺中对诗的情景吗?” 邓绥低眉顺眼的说道:“皇后还记得那些臣妾的糗事,臣妾的诗写得太烂,还得皇后帮着臣妾才行,现在想想还觉得脸红。” “邓贵人不仅国色天香,还够谦逊的,这话说来我们不信。”袁颐说着。 邓绥一愣,阴孝和介绍说,“这是宫中现在唯一的两位美人,是亲姐妹!” 她二人的地位本不如邓绥高,现在却跳出来责难,邓绥听了一笑,“两位姐姐,才是国色天香,雍容华贵呢!” 这话一出,本显是让她们两个比着皇后,只有皇后才配得上雍容华贵,两人偷偷看了一眼阴璃,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一叫阵就败下场来,立时低下了头,不敢再接话了。 宋珺一笑道:“什么华不华贵的,这宫里的人,谁不是金枝玉叶,哪个不华贵了。” “你这话说得不对,只有皇后才配得上这几个字,难道你还觉得自己也是吗?”说话的是马宫人,她怀着身孕,却独对宋珺虎视眈眈,只因两个都是有孩子的人,将来必也是有争夺的。 宋珺一笑,“我倒是不敢,妹妹呢?” “我自是不敢,我敬着皇后,也觉得邓贵人挺好的,人家懂礼,也知道敬着皇后呢!” 她们阴阳怪气的话,邓绥听在耳里,心里只是冷笑,却不接话,由得她们乱说,却斜眼看着阴璃的反应,只可惜,阴璃的注意力都在那个琉璃盒上,哪里注意这些人在说些什么。心中不由长叹,如此的后宫,如掉入虎儿郎之窝。她独独对这个宋珺感兴趣,因为她始终从从容容,似乎不把任何放到眼里,又似乎独立世外一般。 阴璃终于把视线从小盒上拿开,也终于听到了众人说的话,咳了一声道:“怎么今儿的嘴都厉害起来了,往日不都是你谦我让的吗?” 她看了看邓绥,早把要难为她的事放到了脑后,看了看众妃,觉得今天也差不多了,就道:“本宫昨日心口痛,发了病,还没有好,今天就不多留各位姐妹了。众位姐妹都是皇上的妃嫔,还得为了后宫的祥和,大家都聪明伶俐的,服侍皇上都尽心着点,多为皇家绵延子孙,相处得和睦些就是皇家的福气了。” 众人齐答了一声:“喏!”阴璃又扫视了众人一眼,显示了下威仪,便道:“诸位都退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春云锦 绥儿回到了西宫,随后而至的是皇后和各位妃子送来的礼物,她带给这个表面上波澜不惊的后宫极大的震动和冲击,勾起了无数平日无所事事的人的好奇心,以至于成为了这后宫中唯一的话题和谈资,而昔日在宫里发生的所有的事,包括李美人被害死的事和窦太后被禁的事,都如一片枯叶般被迅速的湮没了,除了一些当事人心中还有着余温,在其他人眼中都不曾激起一丝浪花。 而这巨浪的结果,就是各种伴着好奇心和嫉妒羡慕的礼物和探望,源源不断的流淌到了西宫,让绥儿应接不暇。 绥儿没有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忙。先是窦太后派郑众送来了一支凤簪,精美绝伦,价值连城,并告诉绥儿这是当年对她的允诺,既然今天实现了,这簪便一定要送到的。相对于其他的礼物,绥儿倒是十分喜爱这支簪,仿佛世界里突然有了家人的信息一般,带给了她对于幼时生活的怀念,也带来了对家人的想念。 皇后的礼物是除了一切珠宝首饰以外,便是春云锦了。绥儿知道,这种锦产于蜀地,是用极难得的天蚕丝织成,即使是供品也是极难得的。当年刘肇曾许诺阴璃可以找匠作大将做任何事,其中便有了这一件春云锦。只是她对于换衣服就如同每天换水一样,必不可少,穿了一次,便失了兴致,早放到了一边。这时正好借来送给邓绥当成礼物,在众多的礼物中,显得与众不同,价值昂贵。 绥儿当然也喜欢这春云锦,细细的织就。光滑闪亮,色泽艳丽,怎么看都是难得的珍品,她倒不如阴璃那么奢侈,好的东西,自然是知道珍惜的。 宋珺倒是没有什么礼物,对于她来说。自己的家人就当是消失了。她没有阴璃那么深厚的背景。也没有绥儿超卓的身世,有的只是一个可能是个瘸子的儿子。但是她还是来看望了邓绥,在她的观念中。这样一个女人,决不简单,如果简单了,就会很快的在宫廷中被湮没得连骨头都不会剩。 但是她没有失望。从绥儿送给皇后礼物,到她的说话言语。为人处事,都显示得与众不同,又充满了智慧。她的好奇心战胜了她自己想独处的念头,她还是过来看了邓绥。 宋珺的到来。同样受到绥儿的欢迎,绥儿在今天的观察中已经料到,宋珺绝对是这些妃嫔中最具智慧的人。最可怕的人并不是张扬得过份的人。而且深藏不露,背后动心思的人。于是她极其谨慎。又极郑重的接待了宋珺。 宋珺仍旧带着刘胜,那个小小的孩子已能把着东西一点点的走路,只是每次松开手都会滑倒,但是他还是坚持不懈的再次爬起来,又扶着东西站起来,再走路,再摔倒。 宋珺见绥儿的目光落到刘胜的身上,便笑道:“这都怪我,他刚过百天时出了疹子,我太紧张孩子就日夜抱着不松手,最后昏倒时,把孩子摔到了地上,摔断了腿。疹子却由于这一摔而好了,他的腿却没有恢复,一直是这样的站不稳。每次看到他摔倒再爬起来,我的心都针扎一样的心疼,但是还要忍痛让他爬起来再试,做母亲的总是希望看着一个健康的孩子,这也是一种病态的无奈。也许是上天对我宋珺的惩罚吧!” 绥儿倒不知道她害死李美人之事,只是这样一个美丽又聪慧的女子,当着自己的面述说当母亲的心酸,总是让人感动的一件事。也便泪湿了眼睛,拉着她的手道:“绥儿还没有孩子,但是绥儿知道母亲养儿的不易,若是姐姐有什么事需要绥儿帮忙尽管说,只要绥儿可以做到,决不推辞。” 宋珺的目光瞬间被点燃了下,又黯淡了下来,“你不知道的,我的身世背景都是极不受重用的小吏,宫里所有的妃子都比我强,你又何必与我相比,没的污了自己的心。” 绥儿温和的说道:“姐姐,又何必轻贱自己,人的心不比别人低,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宋珺忽然觉得绥儿很伟大,是那种一下子就可以让人贴心的人,只是她已经小心翼翼的惯了,轻易又怎肯和人说实话,只得含笑道:“妹妹的心高雅,姐姐是不如了,只是告诉妹妹一句话,皇后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大度宽容,你自己事事小心着点。皇上虽说在前朝是杀伐决断,政务清明的人,在后宫却是儿女情长。他若是真心爱你,又何必封阴璃为皇后,这里面的事,搅得一团乱麻,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没事也会常来你这里坐坐。没想到西宫的景致如此的好。” 说完就抱了刘胜,对邓绥挥了挥手,走了。 邓绥愣愣地想着她的话,丢了魂似的,竟忘了去送,久久无语。 袁氏姐妹没有来见她,只让两名宫女送了两盒锦缎来,令外送来了时鲜的水果。绥儿谢过了后,那两名宫女道:“禀贵人,我们两位美人说,宫里的姐妹都一般,别一个人吃得太多,分大家一些。” 这话说得如此明显,让绥儿脸上通红。表面上是说水果,实则是说承宠一事。实际上自己根本还未受宠,却让这些人误会着,又一再拿话调拨,竟也让她无话可说。 快到吃晚饭时分,纷纷扰扰的事才结了,却见苏唤儿如春风一般笑着进来,却是什么也没带,连个跟从的人都没有。苏兰儿忙迎了出去道:“哟,苏宫人,这是怎么着,也不带个人来,若是在宫里有点什么事怎么办?” 苏唤儿却笑着道:“我姓苏,你也姓苏,怎么我这胆子大,你却小得如老鼠一般?” 原来苏唤儿入宫后,曾见过一次老太贵妃,便也认得了苏兰儿,一见如故。苏兰儿笑道:“罢了,还是宫人的嘴巴厉害。我本是关心来着,却好象是我的不是了。” 苏唤儿对着殿内一努嘴道:“好位新来的贵人可在?” 苏兰儿一笑,“在,刚要吃晚饭,正洗手呢!” “我去叨扰一下可好?我虽没有这位妹妹美丽,却喜欢别人美丽,也让我好好的欣赏欣赏。”她爱开玩笑。对亲近的人更爱说笑。苏兰儿只得笑道:“那就得问问贵人娘娘了。她这人性情好得很,你去试试看!” 苏唤儿笑着进了殿,见绥儿已洗好了手。正坐在榻上用檀香珍珠护手,便笑道:“我看看美人的手,纤纤玉指,竟是这么护出来的?”她的双目灵动。笑竟盈盈,竟把邓绥也逗得笑了起来。说道:“这位姐姐,才在殿上也没来得及认,不知如何称呼?” 苏唤儿却不理她这么文邹邹的,直接坐到了她的旁边。细细的打量她的眉眼,看得绥儿不好意思起来。 苏唤儿也不认生,坐在榻上。晃动着小脚,和绥儿说道:“我叫苏唤儿。是一名宫人,早就听说妹妹是美如天仙的,今天在长秋宫一见你我就喜欢,我以后常来你这儿可好?” 绥儿见她直率得可爱,笑道:“你常来是我的福气,我才入宫里,谁也不认得,倒是你好,和我也不见外,若是喜欢,你天天来,我才高兴呢!” 苏唤儿却摇手道:“不行的,皇上以后常在你儿,我不喜欢见皇上,偶尔来坐坐就是好事了。” 还有妃子不爱见皇上的,绥儿对这个苏唤儿万分感兴趣,问道:“怎么不喜欢见皇上?” 苏唤儿似漫不经心,似有意的道:“没什么,见得多了,长秋宫好位可不好相与的。” 一句话绥儿已明白了,却不能点破,只笑笑道:“我这里要吃饭了,你可想吃些?” “我正是要叨扰你一顿饭呢,有什么好吃的?”她说着站起来搓着手笑着问。 “既如此,我们一起吃,你以后来了,都在我这里吃,要是没外人,我们就少喝些酒,可好?” 绥儿笑脸展开如一枝莲花,看得苏唤儿一愣,心中叹道:“怪不得皇上喜欢,如此的可人,谁不喜欢呢?” 饭桌上,苏唤儿也不客气,该吃的菜一样少都吃了个遍,只是她吃不了多少,便吵着吃饱了,绥儿只得让苏兰儿惹人派人送她回宫。 绥儿命人撤下了宴席,天已经擦黑了,她终于又获得了暂时的清闲。 这短短的生疏而短暂的两天,充满了好奇,敌意和讨好的热闹,让她心里不平静了起来。她到底要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来迎接她接下来的每一天,也许她将面对的不是一条平静而平坦的大路,而是充满了危险和荆棘之从,她是向往还是退却,这都是一个问题。 这就如同在她的面前打开了一扇从未开启过的大门,而门内虽风光旖旎,景色绝佳,繁华若雾,却没有一点的诱惑。那些美丽的背后可能还是一把把,准备刺向她的短刀和利刃。 但是如果不去迎接这些,她可能就会在这深宫沉寂下去,在这寂寂的深宫里终老而死,史书上可能都不会出现她的名字。 她坐下来,又拿起了《易经》,这是她现在最喜欢的一本书。她随手一翻,看到了“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这卦象说否卦象征闭塞黑暗,闭塞的黑暗局面下小人甚多,不利君子。此卦是说乾刚往外走,阴柔往里来。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内阴而外阳,内柔而外刚,内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也。 绥儿低声的笑了,看了看堕入黑暗却灯火通明的汉室宫院,站了起来,对赵玉道:“玉姐姐,服侍我沐浴,去叫孙珰来,给我找一些书来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罗衣何飘飘 第一百三十章罗衣何飘飘 淋浴过后,绥儿再也没有穿上红衣,她一身鹅黄,如一团清云包裹的迎春花,坐在榻上读书,室内的灯光明亮,衬着她美丽的脸宠,如梦幻一般。 赵玉拿了一盘水果进来,放到绥儿面前,“小姐,吃一些苹果,我才吃了一个,又香又甜。这是那两位袁美人送来的。” 绥儿看了一眼她拿的苹果,笑了笑道:“你啊,人家拿来就吃啊?” “当然的了,我还分给了子颜她们几个吃,苏姐姐说,这是新上贡的果子,是挑最好的呢,反正放着也会烂,大伙吃了还闹个嘴甜呢!” 绥儿咯咯的笑着,想起了袁氏姐妹让传过来的话,心里暗自好笑。昨儿皇上还宠幸自己,今儿一天没有露面,今晚也不知会怎样呢,于是也拿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入口清香甘甜,确是上好的佳品。 赵玉道:“小姐,我一次到上山采果子,远远望去红彤彤一大片,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就奔着去了。果然是一树果子,远远就有清香传来,却不知名字,奇的是周围的猴子和松鼠都不去吃那果子。我也没多想,觉得这么香的果子,定是好吃,就撑开肚皮吃了一个饱,然后倒在果树下睡着了,当时做了一个梦。你猜我梦到了什么?” 绥儿听她说得有趣,便睁大眼睛问道:“梦到了什么?是不是梦到猴子埋怨你说,这是我们留着过冬的,怎么被你吃光了?”说着咯咯的笑个不停。 “什么啊,我梦到了一个白胡子的老头,指着我鼻子说。你这个贪吃鬼,吃了我满树的果子,一会你就得拉肚子,拉三天,拉死你!我吓得睁开眼一看,哪有什么老头,却有一头老白猿蹲在我的头边拿虱子。见我醒了。撒腿就跑。怪的是,我真的拉肚子了,一拉就拉了三天。差点没死了。” 绥儿已是笑得肚子疼,苹果也不吃了,呛了一口,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赵玉忙帮着她一把一把的抚着背。“有好么好笑吗?” 这时就听苏兰儿在外面说道:“还不好笑,我们几个都快笑倒了。” 赵玉回头一看。见几名侍女和苏兰儿都站在门口,几个已笑得脸都红了。秋菊一个劲的揉着肚子,指着赵玉道:“玉姐姐,你真是。真是——” 这里就听孙珰的声音道:“都在做什么,一点没个分寸,主子对你们宽松。你们就敢登鼻子上脸,还不给我去干活。后殿的寝宫打扫好了吗?” 几个侍女吓得忙退了下去,绥儿见苏兰儿尴尬,便道:“孙总管,没事的,我都说了,大家都是姐妹,嘻嘻哈哈的也有趣。对了,我让你找的书找来了吗?” 孙珰道:“娘娘,拿了一大箱,臣特意去书库搬的,娘娘看看,有用到的吗?” 绥儿离了床榻,到箱中看了看道:“有一些读过了,不过,没有关系,书读百遍才解真义,再读一遍就是了。等我读完了,还要让孙总管再去找一些来。” 孙珰道:“娘娘,这书书库里多的是,皇上也总让妃子们读些书的,宫中寂寞,读书可以愉情,是好事呢!”绥儿点点头,命孙孬将书册搬到了室内,对赵玉道,“这些架子上的东西,我看着也没有用,就用来摆书吧!东西放到库房里登记了,不要损坏。” 等孙珰,苏兰儿和赵玉忙完,绥儿已抱着书册,完全的沉迷其中了。 起更了,赵玉打了个哈欠问道:“小姐,休息吗?” “再等会,你先睡吧!”绥儿头也不抬的答道。 却听得脚步声响,以为赵玉去睡了,也不理,接着看书,却感到一阵寒气,身子便被一个宽大的怀抱包围了。 脸上微微一红,知道是刘肇来了。抬眼看去,见他眼中布满血丝,神情极是疲惫。才要说话,刘肇的指尖已滑过她的脸颊,抬手捋起她鬓角的碎发,仿佛是滚烫的一道随着他的手指倏忽凝滞在了脸颊,只听他轻轻说:“绥儿,朕来晚了,让绥儿等到此时,累了吧!” 一双清目细细的盯着她,眼角眉稍都带着关切。 “皇上,绥儿看书,并未觉得晚,倒是皇上为国事操劳,眼睛都熬红了。”绥儿的话里带着真诚的关心。 “傻绥儿,朕是男子,没事的,昨晚上我来时见你睡下,不忍打扰你便在你身边睡下了,倒是绥儿让朕没有睡好。” 绥儿想起昨晚上那个宽阔的怀抱,脸上一红道:“皇上取笑臣妾,是不是说臣妾睡觉是不老实,让皇上睡不着?” 刘肇看着她含笑不语,目光中隐有缠绵之意。绥儿见他笑容有些古怪,正闷自不解,刘肇已轻轻吻上她的额头。绥儿脸上如火烧一般,直烧得耳根也如浸在沸水之中。 刘肇小声在她耳边道:“绥儿,是你在朕的怀里,让朕心猿意马,朕又不舍得让你睡不安稳,只得忍着,便一夜没睡了。” 绥儿只觉喉头干干的,身子已绵软得如棉花一样,去看刘肇,见他正深情的望着自己,一阵好闻的龙涏香气传来,还有他身上那种青年男子的陌生而浓烈的气息,让她沉溺了进来。 刘肇将她拥入怀中,气息暖暖的拂在脖颈间,有点湿热的感觉,小声的似在哄着她般,“绥儿,去寝宫等我,朕沐浴了即来。” 说着松开了绥儿,对着遥遥背对着他们站着的蔡伦道:“蔡常侍,朕要沐浴!”回头看了一眼如朦胧轻烟的绥儿,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绥儿只觉得心中的一点绵软向周身蔓延开来,脑中一片茫然的空白,心底却是带着一些欢喜的,翻涌着丝丝的甜蜜,却不愿就此沉醉,只得闭了双眼,让自己沉静下来,真的心动了吗?真的不舍得松一松手吗?真的想与他天长地久吗? 苏兰儿进来扶起她道:“娘娘,我扶您到寝殿吧,皇上一会就去。” 绥儿点点头,随着也来了寝殿,赵玉已铺好了床铺,正在等她,见她进来,略一施礼,满脸喜色道:“恭喜娘娘。” 绥儿大窘,轻声道:“别胡说,出去吧!” 赵玉和苏兰儿相视一笑,退出了寝殿。昨夜备好的红烛还在,只是昨夜未及点燃,如今已燃起,映得绥儿的脸娇美异常。 窗口的花瓶中还插着菊花,她想起与皇上谈及菊花的情形,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没有新嫁娘的红盖头,没有嫁人时的鲜花鼓乐,没有家人的送别,没有大红的药轿,有的只是两支红烛,一直会燃到天明。 西宫的寝殿,精雅而舒适,澄泥金砖漫地的正殿,极硬极细的质地,光平如镜,她看着自己的一双纤足,今天一天的疲累,竟是看书忘记了,还没有好好的歇一歇,于是脱了鞋子,把脚放到榻上,用手轻轻的揉着。一来发生的事涌上心头,乱乱的如小鹿乱跳,一会皇上就要进来了。她又想起九姑对她说的话,她懵懵懂懂的,只听得了一部分,都由于娇羞而错过了,一会服侍皇上会不会出错?她将目光看向了门口那柔软厚密的地毯,目光所及正看到刘肇推门面入。他穿着金色紫龙绣花的素罗浴衣,下面穿着白缎的睡裤,头发还略湿着,那浴衣紧紧的附在身上,将他男子的身材显露无疑。 绥儿一惊,才想起自己还光着脚,便扯过被子,将脚盖住,却没有逃过刘肇的眼睛,他低低浅笑着,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的惊慌模样,却如同芙蓉花成开,艳光四射。 一阵燥热席卷而来,伸入被子将她冰凉的小脚攥入手中,触手处说不出的滑腻动人,已然忍不住,俯了身下去,吻上她娇柔的唇瓣,软得可以将自己融化。 “皇上,我们要不要喝交杯酒?”绥儿待喘过气来,低声问道,那柔媚的声音却提醒了刘肇,他呵呵笑着,却门外道:“蔡常侍,朕让你准备的酒呢?” 蔡伦答应了一声,推门而入,也不敢往床上看一眼,放下酒出去关好了门。 刘肇俊朗的容颜消失了一会,两杯酒出现了,他交了一杯在绥儿手上,柔柔地道:“绥儿,喝下去,这是上好的贡品,入品极香。” 绥儿将酒一饮而尽,顺着喉咙如一条细犀蜿蜓而下,果然清香干冽异常。刘肇送回酒杯,再回来时,身上已然冰冷,原来,他洗沐后穿得少,本就有水渍未干,又折腾了两次,身子已冰冷异常,绥儿忙将被子为他遮住身子。刘肇却一把扯下,将绥儿搂入怀中,“傻绥儿,朕的心是热的,还怕冷吗?” 绥儿被他拥入身下,闭上了眼睛。刘肇笑道:“绥儿,睁开眼睛看着朕,朕是那个最爱你的人,我的绥儿!”他眸子熠熠生光,黑黑的映着绥儿的娇颜。 “皇上!”绥儿的心抖得厉害,睁开眼睛与刘肇四目相对,他的气息已笼盖住了自己,那种如热火般燃烧着的战栗,让绥儿本能的滚烫了起来。刘肇再次吻上绥儿的娇唇,吻得越来越深,越来越缠绵,似乎要将绥儿的呼吸都要吞没了一般,透明的幔帐垂了下来,一方天地之中,只余下他们两人,绥儿情不自禁的从喉间逸出一声“嘤咛”,只感到硬物分开了自己的身体,痛得躬了起来。刘肇的手轻轻的按住她,吻去她额头上的冷汗,唇齿蜿蜓啮住绥儿的耳垂,轻柔的抚摸着她雪白的曲线玲珑的身子。直到她长长的喘息,才缓缓移动,将绥儿带到渐远渐深的迷朦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金钗宝髻新装束 许久许久以后,绥儿醒了过来,红烛还在燃着,她缓缓地移动了酸软无力的身子,身边的男子亦在梦中,眉目舒展,仿佛有种饱食后的慵懒。光洁白晳的脸宠,透着梭角分明的冷俊,温暖昏黄的烛光透过乳白色的半透明的纱帷落在他脸上,嘴唇紧紧抿着,没有帝王的高高在上,他也会有那种恬淡洒脱的孩子气,忍不住轻轻的推开他的手臂,他却搂得更紧,淡淡的笑笑,在他温暖的怀中,又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醒来,拂晓的清光已经照进了屋子,穿过层层的纱幔,散散的照了一地。绥儿轻移了下身子,全身依然酸楚,两腿间的疼痛还在,仿佛觉得有丝异样,一转头竟看见他还在床榻上,黑色的眸子正凝视着她,饶是再淡然,新承宠后的娇羞还是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刘肇看着她因为害羞而蜷缩起来的身子,如一朵娇嫩的白昙花。昨晚的疯狂又涌上了心头,他知道绥儿的娇柔,却还是不止一次的占有她,那种心灵与肉体结合的快感,麻木了他的感官。看到绥儿醒来,长发慢慢地在床上移动,娇羞的脸宠如海棠花一般美丽。一种奇妙又熟悉的燥热已席卷而来。他也不说话,伸过了手,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手碰到之处,说不出的柔滑动人,已经忍不住,俯下了身子。他的气息喷了上来,身子热得如火炭一般,贴到绥儿冰凉的肌肤上,起了一层战栗。她轻轻地推了推他,低低道,“皇上天亮了——”但很快便吞没在他的动作之中—— 皇上终于还是如何敞所说。没有上早朝,当众臣聚集中殿中被告知今日免朝时,议论终于传了出来。但是,蔡伦宣布,皇上生病了,发着高烧,免朝三日。谁也不能逼着重病的皇帝上朝。于是,只能望而兴叹。 刘肇并没有生病,他的病就是他觉得自己离不开绥儿。他只要看到绥儿便什么事也不想做,离开了又想得如生了大病,满脑子都是绥儿的甜美,绥儿的娇羞。绥儿的美丽。这真的如同生了一场大病,而且永远不会好的病。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纠王离不开妲己。那是一种深深的迷恋,深深的爱意。 第二日,绥儿和刘肇日上三竿才起床,刘肇却还想懒在床上不肯起来。他只想拥着绥儿,哪怕只是听着她的心跳。但是绥儿还是坚持着起来梳洗,这次床上又出现了血迹。苏兰儿吓了一跳,偷偷摸摸的拉了赵玉问。等知道了结果,又大笑了一场,只得悄悄烧了,就当没有这种事。 一整天,刘肇只是看着绥儿,什么也不做,看她轻声慢笑,看她的红唇一张一合,看她的美丽的眸子灵动的转动,看她的一颦一笑,看她的一切,似乎片刻的分离就让他受不了。 这种状态维持了三天,刘肇没离开西宫一步,没有批一张奏书,绥儿终于觉出了宫里不一样的气氛,于是将正在自己怀里的刘肇拉了起来,一边给他穿衣一边道:“皇上,绥儿陪你去看折子可好?” “不去,朕不去,朕养着这些大臣是做什么的,朕天天上朝,天天批折子,他们事事请示,朕歇了几天就说三道四,朕倒成了为他们做事的。”刘肇皱着眉头,一百二十个不愿意。 绥儿笑了笑,将头靠在刘肇的肩上,柔柔地道:“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好些大臣事事请示,是怕办错了事。皇上批折子是为了大汉的天下,臣子们忠于皇上也是为了大汉的天下。绥儿在民间就听说皇上设了中书省,这是利朝政的大事,皇上的政务已减轻了一半,要还是不去批,未免说不过去。最重要的,皇上要为臣妾着想,皇上忘记何敞说臣妾是妖的事了?要是为了在臣妾这里而不去上朝,臣妾的罪过就大了。” 她一番软语温存,刘肇的心早就软了,握着她的柔夷道:“绥儿的话有理,朕听你的,不过朕要绥儿跟着朕,那样朕就日日时时能看到绥儿。” 绥儿娇羞的点头,“臣妾不是说要陪着皇上了吗?” 第四天,刘肇终于上朝处理政务,朝臣们因为有了蔡伦之前的说辞也不敢再议论什么,事情便这样风平浪静的过去。十天后,回家与亲人分离的妃子被准请入宫,皇后阴璃安排了一切事项。这些事刘肇问也没问,甚至没有去看过那些妃子一眼,在他的眼里,世界上只有一个绥儿才是他的妻子,他的爱人。 刘肇对邓绥的宠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不仅一个月未到其他妃子宫中,便是绥儿来了月事,也不肯走,每晚一定搂着绥儿才肯入睡。 这种状况终于在宫里引起了不满,第一个跳出来的人当然便是皇后,阴璃倒是不敢说皇上什么,但是做为皇后来劝劝总是应当的,于是她终于在刘肇下朝后来到了德阳殿,见皇帝。 刘肇刚批了几份奏折,心情正好。这几天绥儿日日跟在自己身边,有时候还帮着自己写批语,最令他满意的是,绥儿不仅美貌,而且才华超群,学富五车,比之那些天天在自己耳边之乎者也的大臣是有过之而不及。 如此集智慧和美貌于一身的女子,自己是得了一宝,对绥儿更是依恋得不得了。他刚和绥儿调笑了几句,却听报说皇后来了,一愣,才想起自己已不知多少日子没见阴璃了。 阴璃似乎瘦了些,脸色也不太好看,对着刘肇福了一福道:“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免礼,设座!” 邓绥忙走下台阶,向阴璃福了一福道:“臣妾参见皇后,皇后吉祥。” “免了,邓贵人这一向可好?” 绥儿低了头道:“承皇后娘娘的挂念,绥儿一切都好。” 阴璃上下打量了一下绥儿,她依然是一身素淡的衣衫,决不像她一样的大红大绿。她永远都是一种淡淡的色彩,便是这种淡,却吸引住了皇上的心,她头上只戴着一枝翡翠的步摇,绿意的盈盈,这一定是皇上恩赐。那种如夏天的绿草一般的绿色,却是极佳的翡翠。 当着皇上的面。她不能太后阴毒。于是轻声道:“皇上,臣妾来是想看看皇上,皇上己已很久没来看臣妾了吧!” 刘肇尴尬的一笑道:“朕政事繁忙。” 阴璃当然知道这是托辞是借口。但是她不能反驳,皇上是天子,是宫中女子的一切,她只得隐忍相劝。于是道:“皇上。小皇子刘胜已能背十首古诗了,那孩子聪明的紧。越来越讨人喜欢了。”刘肇心中一动,是啊,自己是很久没去看刘胜了,这似乎是不太应当。于是又尴尬的一笑道:“朕一会带邓贵人一起去看看。” “哦,看来邓贵人十分得皇上的欢心呢!”阴璃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又道:“皇上。马宫人的生产就在这几日,皇上是不是也该去看看呢?” “你不说朕都要忘记了。太医说是什么时候,如果要生了,一定要告诉朕,当年宋宫人生子时,朕就担心死了。还好母子平安,还好当时有母后在旁。”说到这里,又想起当时让人找吕青樱来给窦太后瞧病,自己却把这件事完全忘记了。这是怎么了,这一个月似乎都是懵懵懂懂的过去了,很多事情做了,又忽略了很多事情。 阴璃知道刘肇想到了窦太后,便又道:“皇上,太后的病听乾圆殿的人讲,还是不见起色,虽说吕大夫的药好用,太后不肯吃,也是无语,我看皇上还是去看看太后,这样下去,这好好的人,可就——”她装着抹了抹眼泪。 这一套说辞都是来之前想好的,而帮着她出主意的人却是她的姨母邓朱氏。自从绥儿入宫后,她就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中,皇上一个月不入后宫,只呆在西宫,这就是全体后宫的耻辱,即使如她,当年受宠,也未到过这种形影不离的程度。刘肇当时虽也常来自己宫中,却也没有放弃其他宫人,而且他日日勤政,从不会因为自己而忘国事。 皇后有比后妃一项特别的权利,就是大臣的妻子和自己的亲眷可以来宫中探视,来请安。邓朱氏按照辈分应该是绥儿的平辈,她来宫中看望阴璃,看到她容颜憔悴,便问原因。于是便和她一起编了这一派说辞来劝皇上。果然,刘肇心里有了愧疚之意。 绥儿一直看着这一切,冷眼旁观,她发现阴璃并不是单纯来找刘肇说家常的,但是就是这种平常的家常话,却最能打动人的心。她知道刘肇不是只有她一个妃子,那些妃子既然入了宫,便是刘肇的家人,怎么能只顾着自己不顾其他人呢,这是理,但是理,有时候又超脱于人情。如果把一个自己爱的人,送去给别的女人,怎么可能心里会不伤心难过。这一个月,绥儿与刘肇朝夕相处,心里的那座冰山已开始融解。她会沉溺于刘肇对自己的宠爱中,沉溺于他的温柔里,甚至于开始梦想着,这样一直到老,但是阴璃的到来,把他和刘肇都用棍子敲醒了。而且是重重的一棍子。 “朕,朕明天去看看,问问银儿姑姑。”刘肇低了头,看着竹简上墨迹未开的奏折,突然感到一阵心烦,他只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爱自己喜欢的人,怎么总是有那么多的不如意,总是会随时敲响他的警钟,该去做什么了!他恨自己,为什么不一直等着绥儿,一直等到她来到为止,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那将会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他将目光看向绥儿,见她面色如常,看不出悲喜,心里更是烦乱,挥了挥手道:“皇后,这些日子辛苦了,朕对后宫真的是疏于过问,一会朕和绥儿商量一下,再做定夺。” “皇上,你不是只有一个邓贵人,你还有其他妃子,不提先入宫的妃子,就是你后选的四位妃子你问也不问,皇上子嗣稀少,要多撒恩荫,广布恩泽,才好绵延子嗣啊。再说,皇上未宠幸的妃子在这宫里该如何生存啊!” 阴璃的话入情入理,刘肇一时语塞,竟是无言以对。只是看着绥儿,生怕她生起气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动声色 第一百三十二章不动声色 阴璃走后,刘肇望着面的奏折却如何也看不下去,绥儿也不言声,看着寒松堂的物件出神。寒松堂是皇上批折子,与大臣商议国事的地方,虽不大,却布置得清雅肃穆,窗明几净。一侧的架子上,竹简摆放得整整齐齐,都是刘肇爱读的一些。东板墙上疏疏朗朗地挂着皇上喜爱的花草瓶子,宝剑弓刀之类,装饰用的东西极少,图案都是龙纹,松竹梅,折枝花果等类,多选淡雅温润之色,更觉触目清爽。 “绥儿!”刘肇开口说道。绥儿回过神来,看着刘肇,他今天刚换过家常衣衫,身上是一袭月白色纱缀绣八团夔龙单袭袍,淡金色的澄澈秋阳自雪白的明纸窗外酒落进来,在他的身上晕出清绝温暖的轮廊,紫铜嵌龙纹的香炉里燃着琥珀似的龙涎香,整个屋子里弥漫着龙涎香幽宁沉郁的气味,变得幽幽袅袅,衬着满架的竹香,倒像是一轴笔法清淡的写意画卷。 而绥儿则穿着一身月白缎织彩百花飞蝶留仙裙,虽然素净,却不失华艳,两个就似一双配对的蝴蝶一般,在懒散的阳光中,若隐若现,好一对绝佳的碧人。 “皇上,你不用说了,绥儿都懂。”绥儿含着笑,打断了刘肇的话。 刘肇招了招手,让绥儿过去坐到榻边,搂着她纤细的腰肢道:“你懂了什么?朕刚登基时,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够独掌天下,想着朕一定要娶你为妻,但朕没有等到你,也或许是误会。朕并不知道当时在林中飞舞的女孩不是阴孝和,而是绥儿。与阴璃成为夫妻,也许是少年的懵懂好奇,也许是心中有你的影子,朕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但是妃子选了,就正如皇后所说。没有朕的宠幸。她们在宫里无法生存。母后劝过朕,也是为了江山的子嗣绵延,毕竟朕是皇帝。我要考虑的还有很多。绥儿,你怪朕没有等你吗?怪不怪朕在你之前又选了四名宫人。朕这样做也是不得不顾全大局,五十名秀女不能只选一名,朝臣的议论便是过不去的一关。朕没有告诉你。这一个月对朕,对绥儿的非议还有很多。朕都一一回复,驳斥。” 刘肇轻轻抚着绥儿的秀发,叹道:“朝中的事,虽说朕是天子。但是朝臣的也是天下的基石,朕有些时候,也不能都不理的。朕想着。以后呆在绥儿身边就行了。谁想有些事还是不能如愿,朕的无奈和踌躇。你真的懂吗?” 绥儿扬起脸,晶莹的双眸闪着迷一样的光彩,长长的睫毛,慢慢地翕动了几下,嘴角含着一丝淡淡地笑意。“皇上,绥儿懂得的,绥儿进宫之前,便已想好了。皇上是天下的皇上,也是后宫女子的夫君,不是绥儿一个人,所以皇上不必在意绥儿的感受!” 这话说得虽轻,却让刘肇的心中一痛,绥儿似在指责自己的,自己还是伤了绥儿的心了。他低着头,拉着绥儿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那滑腻如油脂的感觉中,却带着一丝冰冷。 “绥儿,你还是生朕的气了对吗?” 绥儿仍旧笑着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照实说的。女子有几人是遂了自己心愿的,绥儿以前懂,现在更懂。臣妾一会陪着皇上去看看刘胜和宋宫人,还和皇上去见见要生产的马宫人,如果太后愿意见,绥儿还可以陪着皇上去看看太后。皇上说可好?”绥儿巧笑嫣然,如无限春花盛开,美得让人窒息。 刘肇叹了口气,轻吻了她的额头,将她拥入怀中道:“绥儿是如此的善解人意,朕心里十分开心。饿不饿,朕让蔡常侍上些点心来,朕和绥儿一起吃些?” 蔡伦在外面早听到了,便道:“臣已备好了,马上就送进来。”一会功夫,便闻得香味扑鼻,上来了四样小点心,糖蒸酥酪,松子饼,藕粉桂花糕和玫瑰山楂馅的山药糕。 绥儿嘴上虽如此说,心中却难过得紧,刘肇越解释,她的心里便越凉,就如淋过了雨的空气,带着咸咸的潮味,让人有种落泪的冲动。那是一种无言的沮丧,灰蒙蒙的不见日光,那种孤独,寂寞,失落,无助或者说心碎,从头顶凉到脚尖,在心中幽怨的徘徊。 但是她却不想让刘肇感受到她的失落,因为她没有办法确定皇上对自己的爱恋,依恋会有多久,她只有在自己的心里堆砌起一堵墙,将自己的感情牢牢的固封起来,不再动心,不再伤心。 就如同给自熬了一碗封闭感情的毒药,那种不可名状的苦味,让她不想再眷顾自己一个晴天,注定受伤的爱,何苦再走进去。即合每个毛孔都在无声的哭泣,她只得抓住自己的心,冷静下来,再冷静下来。 这样一个午后,这样一个美好的午后,这样一个两情眷恋的午后,什么都崩溃了。 绥儿取了银筷子出来,递到皇帝手中,笑道:“皇上这四样点心,看着就好吃,您尝尝这个,臣妾听说皇上喜欢吃甜食,所以宫里常备着几样点心,这些日子在皇上身边,还真尝到了这少。不过这个藕粉桂花糕看着最好,还是头一次见呢!”她谈笑风生,再也不提其他的事,刘肇心中一喜,以为她懂事,想得开,便也高兴起来,吃了一块她送到嘴边的糕点。 刘肇的轻嘘一口气,在绥儿眼中看得更是伤心,但是她的性子,却绝不会再给刘肇添事非的,于是低眉一瞬,道:“皇上,臣妾也十分喜爱刘胜,那孩子透着聪慧,性子又刚强,是不是随了皇上的性子?” 刘肇叹道:“那孩子自小便多灾多难,到现在为止,朕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她母子,虽然当年宋宫人做错了事,皇儿却是无罪。朕因此关了她母子怀胎十月,那孩子身子便弱,才会出了疹子。” 绥儿倒是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心中不免存了三分好奇,便问刘肇原因?刘肇也不隐瞒,将宋珺害死李美人母子一事,说给她听。绥儿惊讶万分。想不到在她面前如此柔顺的宋宫人。却是骨子头如此阴毒的一个人,但是以她的聪明,也只是笑了笑。心中却加了十二分的警惕。 刘肇递了一块山药糕放到她嘴中道:“这山药糕酸酸甜甜的,你喜欢这个口味。” 绥儿一笑吃了道:“皇上,吃过了糕点,去看刘胜吧。将糕点也带上一些,孩子们都喜欢酸甜之物!” 刘肇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朕次次去,怎么没想着给孩子带些什么?” 绥儿笑而不答,望着刘肇道:“皇上这殿中阳刚气太重了些,少了些阴柔之气。绥儿觉得皇上倒是可以摆些陶罐。少些弓刀,插些四时花朵,人作花伴。取其清芬满室,批折子时也可以神爽意静。比用这龙涎香,要好得多。” 刘肇笑吟吟道:“朕也正想着此事,想着怎么改换一下,倒是你来提醒了,还是绥儿聪明,如今已是深秋,你说摆着什么好?” 绥儿道:“绥儿也不太懂得花,不过倒也知道一些,如今水仙,寒兰,桂花,龙胆花,木芙蓉都是应季的花朵,待到冬日梅花盛开了,也插些,更是别有情调呢!” 她口里说不懂,却随意说出了一大堆的花名,刘肇暗自佩服,拉了她手道:“绥儿,好学识,朕与绥儿在一起,总有些说不完的话,如今又不想去什么地方了。” 他似撒娇的言语,听到绥儿耳中,却依毫没有动容,只笑道:“皇上又孩子气了,忘了刚刚和臣妾说的话吗?皇上是天子,不能以常人之理而度之。臣妾想着,陪着皇上去,皇上不也是在臣妾身边吗?” “也好!”刘朕站起了身,拉了绥儿起来道:“那就走吧,朕和绥儿走一圈,也当作在宫里散散步了。” 两个人走到了园子中,此时已是深秋,万事凋零,枯枝败叶,到处都是,郑众已是十分善于打理,却还是显出衰败的景象来。 绥儿被刘肇牵着手,却是低头不语,看着脚下铺就的石子路,延绵向前,感到心中也如这秋景一般,提不起一丝兴致来。 刘肇看着绥儿被风吹起的发丝,隐隐觉出绥儿的伤感,心中竟惶然的,但是又知道自己有对不起绥儿的地方,也不知如何安慰,竟也慌乱了心事,只在心中叹气,也是无语得紧。 蔡伦跟着后面,一边想一边说道:“皇上,臣正想着一些事,还请皇上和贵人娘娘批准。” 刘肇道:“何事?” 蔡伦一边走一边沉吟着道:“皇上,臣刚才在殿外也听到了些皇上与娘娘的话,心里头想着,如果能有一种东西,即能写字,也能薄如绢片,还可以装钉成册,摆在书架上,比之摆放竹片和竹简要节省空间,还比薄绢要省钱,岂不是好?” 绥儿回头看着蔡伦道:“绥儿自小喜欢读书,也觉得书册虽好,拿着却极累人,如果是写得多了,要摆好多卷,翻找起来也费事,老常侍若真能做出此物,实是对天下的一大功绩呢!” 刘肇也觉得有趣,说道:“绥儿,你不知道,蔡常侍喜欢做些新鲜的东西,朕小时候用宝剑砍石头,宝剑就断了,谁知他却上了心,最后终于为朕做出了一把,怎么砍石头也不断的剑!还有,这宫里的各种刀剑经他的改造都坚如铁石,朕正想着要用到武器的制造上,那时大汉的军队便是战无不胜的。”他这话时,带着一种自豪的张扬,也带着一种帝国的豪气,绥儿看着心中暗叹着,他毕竟是一位统领万方的天子啊,自己一个小女子又算得了什么呢?但是女子的天下就是自己的夫君,这又怎么有理可讲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孺子可教 第一百三十三章 孺子可教 蔡伦见皇帝高兴,夸奖了自己,自是十分高兴,说道:“皇上,臣每日在皇上身边,也想到民间看看,臣听说民间出了一种十分粗糙的东西,有这种作用,但是写上的字不成样子。又十分厚重,如羊皮一般,保存起来也不方便,臣请皇上让臣兼管尚方令,管理宫内的御用器物和宫廷御用手工作坊,也可以与匠作大将商量商量,皇上以为如何?” 刘肇道:“常侍要服侍朕,还要兼管尚方令,不是太过辛苦了吗?何况尚方令,职位低微,常侍何苦屈尊兼任。” “皇上,老臣虽说辛苦,但是此乃利国利民之大事,臣还是想要尝试,如果这段时间,对皇上侍候不周,还请皇上原谅。车青自回来后,十分聪明懂事,皇上也可以重用。宫中的宦官众多,皇上大可以重用,也不用每日如此辛苦,事事俱到。邓贵人新入宫,与皇上正是亲近之时,以臣的意思,皇上有些事可以委派身边亲近的人来做,不是更好?” 绥儿随即笑道:“皇上,蔡常侍说得对,比如说太后之事,皇上虽说与太后是母子,但是若是太后存心将机会留给皇上您,那么皇上是尽还是不尽这个孝道?” “绥儿你的意思是?”刘肇沉吟着看着绥儿微笑得如花朵般的小脸,“太后如此做,是让朕心软,故意让朕尽了孝心。迁回嘉德殿?还是激朕去看她,放了她出来?朕竟没有看到这一层!”他的脸上笼上了一层寒霜,冷冷地道:“她想得太好了。朕派吕大夫去看她,却没有放她出来之意,一个想要害死朕的人,朕怎么能放心呢?” 他的目光微沉,片刻,露出了两分笑意,“走。这点心才还是热着,看一会凉透了,皇儿该不喜欢吃了。” 绥儿低首一笑。暗道皇上聪慧,但是这里面的事,自己只可点一点,却不能明说。天下人的口舌。皇上且俱三分,何况自己一个小小女子?当日在朝堂之上,那些朝臣的目光中难保没有嫉恨之意,宫中的女子,哪个没有在朝中有三两个依靠之人,自己父亲已故,兄长未立,还未到羽翼丰满之时。万事还是要存着十二分的小心。 宋珺对镜自照,长久的抑郁和病痛使得她骨瘦如豺。与从前的明丽判若两人。睡前换寝衣时,抬眼瞥见自己的身子,突兀的三排横锁骨横亘在胸前。她惊骇得泪流满面,心中还自不信,举起手臂,臂上的镶碎祖母绿的银钏几乎要落下来,这副银钏做的时候便是小巧面合身的,如今却是空荡荡的样子了。很久没有注视自己的宋珺,无声的哭了,这便是所说的形销骨立吧,仿佛一朵在秋风中摇摇欲坠的寒颤之花,憔悴得不似人形,皮肤倒是显出了隐隐的青玉色,半透明的青玉,只是没有了玉的润泽光洁,倒像是蒙了一层尘灰似的。 下巴也越发的尖了,过去显得神彩妙然的水眸,如今似燃尽了火的余灰,失去了灵动之气。这个样子别说是争宠,便是自己看着除了增加一丝可怜,让别人多一些同情,或许还可能是厌恶,还能有什么呢? 于是一早起来,便唤了太医来,询问自己的病情,太医们都是一样,让她补,可是她补得起来吗?上次吐血的毛病,却是常常发作,每次都让她如大病一场一般,再也没个样子。吕青樱来时给她开的方子还在,是用端午时节折下的健壮的旺盛的全棵益母草,干净得不能有尘土的。经过曝晒之后,精细的研成细末,加入适量的水和面粉,再调和成团晒干。选 用一个密封好的三层样式的黄泥炉子,最底下的一层铺炭,中间的一层放晒干的药丸,上面的一层再盖一层炭,点上火,旺火煅烧。大火煅烧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再改用文火慢慢煨制,大约一日一夜之后,取出药丸完全凉透,而只有药丸颜色洁白细腻的才是上佳之作。再以玉锤捣碎成细末,过筛之后,再研再筛,越细越好,最后才可以食用。 这种密制的法子,不用说她来用,便是那益母草,有阴皇后在,谁又会给她好的呢?说是大补的药,实则经过皇后的授意,已不知打了多少的折扣,到了她的身上,还有几分呢? 阴璃自当了帝后之后,对宫中人表面上平易近人,实则苛刻之极。特别是对于她,小阴后总是觉得她知道她太多的事情,自然希望她死了才会平安。又怎么会让太医院和药局给她配制好的药材?本来她母凭子贵,阴皇后便透着几分嫉妒,如果让她再娇颜若仙,貌美如花,那不是让她更加难以接受。宫里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容华富贵,也没有想象中的美好。那些表面上的风光,暗地里谁不是带着晶莹的泪珠睡去。 她已是不奢求皇上再看顾于她,她只想让皇儿能够在宫里生存下去,活得开心一些。 刘肇带着绥儿来到梨花阁时,宋珺正在逗着刘胜玩。这孩子的脸圆圆的,与刘肇幼时十分相似。只一双眼睛十分象宋珺,清亮亮的,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显得特别的机灵。 看到刘肇进来,宋珺忙起身施礼,刘胜正在一棵树下摆着玩具,见了,也随了母亲施礼。“参见皇上,邓贵人!”宋珺福了福道。 刘胜却跪到地上,向刘肇磕了一个头,嫩嫩的声音道:“孩儿参见父皇。” 刘肇大喜,一把抱起了他,亲了两下道:“胜儿好像又长高了些,似乎也胖了些。” 绥儿却注意到宋珺的容色变化,心中一惊,自己刚入宫里。她还容色娇美,怎么一个月未见,便憔悴成这个样子。便出声问道:“宋姐姐。你怎么了,是生了病吗?” 宋珺一笑道:“谢贵人挂念,我没事的!”绥儿一说,刘肇也看到了宋珺的样子,问道:“怎么,又病发了吗?这些日子可曾吐血?” “不碍事的皇上,臣妾就是身子虚些。当不得事的。” “不是的父皇!”刘肇怀中的刘胜突然说道。他的小手抱着刘肇的脖子,胖嘟嘟的小脸蛋上挂着一丝担心。 “哦?那皇儿说说,母亲是怎么了?”刘肇又亲了一下他道。 “父皇。母后常常吐血,孩儿常看到母后用担心的目光看着儿臣?父皇,太医来了,也没有给母亲吃药。母亲好可怜的。” “什么?为什么太医不给开药?”刘肇听了。心里突的升起一股怒气,冷冷地问道。 “皇上,臣妾的病只是吕大夫开的方子才好用,可是臣妾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人,太医们又怎么肯为臣妾费心做那些功夫,罢了,太医说补一补,吃些杂药。慢慢调理吧!”宋珺知道,这种事。不能明白的告诉刘肇是怎么回事?若说了,将来等着自己的不一定是什么样痛苦的折磨。何况病体已是如此,能不能治愈尚在两可之间。自己的容色已衰,而皇上又怎么可能不爱重容色,只是徒增悲凉罢了。 “大胆!”刘肇突的勃然大怒,放下了刘胜问道:“这梨花阁的总管是谁?” “奴才在!”一个中黄门样子的太监跑了过来,跪倒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你们这群不长眼的东西,去太医院请来的是什么太医,再怎么宋宫人也是皇上的母亲,你们竟敢如此怠慢,还长不长心!去找太仆来,朕要问问他是怎么当的差!” 他这话已说得极重,那个中黄门吓得脸色苍白,直磕头道:“皇上,奴才这就是去请太医来为宫人配药。” “不用了,你去皇后那里就说是朕说的,吕大夫开的什么方子,就按什么方子给宋宫人调治。朕一会下旨给太仆,再治不好宋宫人病,朕杀了他的脑袋!” “喏!”那中黄门磕了头,忙跑了出去。 绥儿第一次看到刘肇发火,不过宫里人似乎还真的是欺凌弱小的,看宋珺的样子,也是没少挨欺负。就是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失宠后,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谢谢父皇为母亲治病!”小小的刘胜突然跪倒磕头道。 刘肇一愣,心中突的升起一种感动,将小刘胜扶了起来,叹道:“是朕的疏忽,才致了你母亲病重,朕之过,皇儿竟懂得谢父亲,真是孝心可嘉。” 刘胜扬起小脸道:“父皇不是教过儿臣百善孝为先吗?孟子也说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儿臣做得对吗?”他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刘肇。 刘肇高兴的抱起刘胜亲了亲道:“这话是谁教你的,好孩子,说得好!” 绥儿也没有想到小刘胜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笑道:“皇上,这么孝顺的孩子似乎该赏点什么!” 刘肇点头,“对啊,朕带来的糕点呢,快给胜儿拿来。”后面的蔡伦早笑着将托盘送到,“皇上,臣早已准备好了,就等着给小皇子吃呢!” 看着刘胜吃着糕点,嘴巴上沾满了渣滓,刘肇便伸手去抚,父子二人,笑呵呵的,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玩着。 绥儿寥落的一笑,看了一眼默然看着,却显露疲态的宋珺,想起了《诗经》中的一篇,“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前人之言,也是有感而发的,多么惨痛的经历,才让这个女子发出“无与士耽”的呼唤,平民的爱情尚且不能依靠,何况是君王呢?惘然一笑,觉得自己初入宫时对刘肇的种种,不过是一种天真的痴心而已。 于是,振作了精神,看着宋珺一笑道:“我不懂得医道,但是却知你必是伤身过甚,又忧思过重,女子多喝鸡汤来滋养补气,才会气血充足,脸色才会恢复。若你一味的消沉,如此好的孩子将来依靠谁啊?万事都在一个意字,意强也事顺,身体快些恢复过来,容貌也恢复如前,君恩再复,也是立足之道啊!”她言辞垦切,宋珺心中一荡,没想到她竟会真的为自己着想,这话说得贴心暖胃,又是岂是奸滑之人说得出来的?她感激的看了一眼绥儿,点了点头,心中却盘算着,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吵架 绥儿没有跟着刘肇去马宫人处,只道自己累了,想回西宫休息,刘肇心疼她的身子,便让蔡伦送她回宫。她也不推辞,事实上,她也想和蔡伦谈一谈。 坐在辇轿上,绥儿久未出声,她在思索着如何开口,她已不想知道刘肇对自己有想法,那种不想再深入去了解的感觉,控制着自己的心,她还是将自己整个的包裹了起来,不肯交出真心。她害怕一旦交出去,便是万劫不复的痛楚。 太安静,空气中的清冷逼得她将头脑中所有对于这一个月的美好回快,一一忘记。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连空气也想变成过去的气味,全部要忘掉。队伍行进得十分缓慢,侍从的脚下是轻轻的,稳稳地,她的心也开始变得沉静,那种逃离后的无助,让她闭上了眼睛。 突然赵玉说道:“娘娘,到西宫了,请娘娘下辇吧!” 她愕然睁开眼睛,看到了西宫的大门,门口的太监宫女们已迎了出来,齐齐的站成一队,低首等着她。 绥儿看了一眼蔡伦,如果说他还年轻几岁,后背再挺直一点,他还算是十分英俊的。她知道蔡伦绝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内侍,已经服侍了两代皇帝的人,心思的缜密,非他人能及。于是她笑了笑道:“蔡常侍,进宫里坐坐吧,绥儿有话要问问常侍。” 蔡伦看了一眼风华绝代的绥儿,施了一礼道:“喏!” 绥儿心智清明如水,嫣然一笑,迈步进了西宫。东暖阁的榻旁边已设置了炭炉,烘得室内温暖如春。赵玉为绥儿拿掉了斗篷。扶她坐下,又为蔡伦送上了热茶,转身离去。 蔡伦看了看赵玉的背影道:“娘娘的侍女也是与众不同啊!” 绥儿面色如常,喝了一口清茶,觉得暖意入心,头脑越发清晰起来。“哦,常侍此言何意?” 蔡伦笑道:“娘娘。这赵玉姑娘会些武功吧。看样子,绝不是平常女子。” 绥儿低首一笑,“她会得什么。功人架子罢了,要说特别,便是她的食肠特别宽大,我要喂饱她。还得费些粮食呢!” 蔡伦轻叹道:“娘娘太过谦和了,赵玉姑娘可不是娘娘说的那样。老臣说这话不是我一人之言,皇上身边的周荣也说过,他说赵姑娘必是身有武功之人。” “谦也好,不谦也罢。一个侍女,何必当得真?”绥儿低眉浅笑,眼睛盯着蔡伦道:“常侍觉得绥儿在宫中该如何自处?” 蔡伦一愣。似乎不解她是何意,但是马上便笑了。好聪明的女子。任何人,都会自己想办法接近皇上,讨好皇上,哄着皇上,唯有她问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这等聪明天下还有几个。就说当时提醒皇上时,说太后的言语,一点即到,却又恰到好处,拿捏的分寸,也非是常人啊。如此一个小小女子,真是难得。 “贵人自己已知道,又何必问老臣?”蔡伦不置可否,模棱两可的答道。 “常侍久在皇上身边,历了两代的老臣,自然知道后宫之中,妃嫔的自处之道。绥儿知道皇上现在爱我,可能还会经历很久,但是女子随着年长,便会色衰,难保今后会失了宠,绥儿只想求常侍指点一二长久之道。”绥儿不急不徐的说着,脸上也看不出悲喜。 “皇上是性情中人,娘娘也该知道,老臣以为,女子最重要的是德,皇上看重的也是德。皇上也是重情之人,自然便以娘娘为尊。子嗣虽也是正途,但是难保宫中子嗣众多,以后有争嫡之忧。娘娘,老臣也只能说到此处了。”蔡伦喝了一口茶,也看不出脸上的悲喜。 绥儿低笑道:“常侍此言重比黄金,我知你不是爱重钱财之人,所有绥儿会帮常侍介绍一人,帮着常侍实现利国利民之大计可好?” “哦?娘娘此言可当真?”蔡伦眼前一亮,拜道:“若真如此,蔡伦感念娘娘的恩德。” 绥儿扶起他道:“常侍,我有一义兄,也算得是一位奇人,天下没有他找不到的消息,常侍想到民间查询那所造之物,此人可有大用。” “那就多谢娘娘了,蔡伦已和皇上说好,明天一早便出宫,可否请娘娘将此人的去处相告。” 绥儿笑道:“不难,你到我家府上,找李夏既可。” “李夏?”蔡伦略现了惊讶之色。 “正是,怎么常侍认得?” “我倒是不认得,却知道皇上曾受过李夏的救命之恩,也曾在蝗灾之时,受过李夏的点拨,现在想来,是否都是娘娘授意?” 绥儿摇头道:“这两件事,绥儿并不知情,常侍想得多了。过去三年,绥儿一直在守孝,不敢有一丝过错。” “好,明日我便去找他,想来也是一位英雄盖世的人物,娘娘身边藏龙卧虎啊!”蔡伦越发对这位邓贵人刮目相看。 刘肇赶到马宫人处时,清延宫里却突然忙乱起来,宫里的总管洛映正向外跑,见皇上来了,没收住脚,险些撞到刘肇的身上。刘肇皱起眉头问道:“什么这么慌张,谁教你这么没有规矩。”洛映吓得忙跪倒道:“回皇上,马宫人要生了,刚才突然腹痛。奴才正要去找太医和稳婆,再通知皇上和皇后,因此有些急了。” 刘肇心中一喜道:“要生了吗?快去,快去,让那些没长眼的太医们快点,就说是朕说的,慢了,出什么事,当心他们的脑袋!” “喏!”洛映乐呵呵的跑走了,如果这次生的是皇上,那自己主子的命运也会有所不同了,自己跟着吃香,没准也能升个官什么的。 刘肇对身后跟着的车青道:“吩咐人去找皇后来,这么大的事,她却一无所知,看来朕还是太宠她了。” 他也不理众人的跪拜,进了内堂,却不知做些什么好,才想起上一次宋珺生产时,窦太后叫他稳住心神的情景,一时失了神,竟愣愣的站在四扇刺绣的屏风前,茫然若失。 许久才听到脚步声响,见两名太医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见他施礼。他一摆手道:“朕看来真的要找太仆来问问了,宋宫人病着,你们不给制药,马宫人要生产了,你们竟然不派个人在这守着,真是把朕后宫的妃子们都当成摆设了是吗?” “皇上,是臣等失职,本来想着还有几天,就没有拜人来看。” “混仗话,这就是你们当太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稳婆来了吗?还是那句话,大人和孩子平安有赏,若是出了一点事,拿你们的脑袋来见!” 见两名太医进去,刘肇才坐了下来,细碎的金色的秋阳暖光似迷蒙的轻雾缭绕,落在空阔的室中,别有一种青郁静谧的气息,仿佛蒹葭苍苍之上弥漫的如霜白露。刘肇尽量让自己坐下来,静静的等待,他暗自告诫自己,君王不可以变得那么浮躁,要稳,要沉稳。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阴璃带着侍女走了进来,扫视的目光落到刘肇的脸上,轻轻一福道:“臣妾拜见皇上。” 刘肇哼了一声,并没有答话,只用目光示意阴璃坐下。阴璃让侍女们出外等候,自己坐到了刘肇的身边,好久了,似乎好久没有这样亲亲热热的坐在他的身边了。这种感觉久得她已变得生疏。她拉了刘肇的手,觉得暖暖的,一如往昔。 “皇上,臣妾——”刘肇却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朕让你管理后宫,你便是一家之主,后宫的一切用度,一切安排,都由你来决定。可是朕现在看到的,却不是朕心目中满意的结果。你口口声声的说朕乎略了后宫,可是朕把这后宫交给你管,你又管成了什么样子?” 他一指室内道:“你明知道马宫人生子,却没有拜太医和稳婆,你明知道宋宫人病着,却不给送药,你明知道太医院乱成一团,却不去管理。朕还听说,你用度十分夸张,一次要吃百菜,每天要换一套衣衫?大汉自光武帝始便提倡节俭,你是六宫之主,又是如何做榜样的?” 他语声严厉,表情狰狞,吓得阴璃刚刚涌上来的亲近之意,一下子落到了九霄云外。如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浇得全身冰冷! 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脸上的妆扮一瞬间变得花成了一团,哪还有一点皇后的样子!刘肇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又觉得不雅,只得道:“罢了,你回去想想吧,朕也不用你陪,这一天,朕的心情坏透了。” 几句话,更让阴璃觉得不堪,哭得更甚,头发也散乱了,涕泪横流,伏案不起,肩膀起伏,竟是难以自持。一下子让刘肇也心乱了起来,大吼了一声道:“好了,你再哭,朕就让人把你架回长秋宫!” 这种丢脸的事,阴璃还是做不出来的,虽说心里一阵阵的委屈需要宣泄,却不敢再哭,只得擦了眼泪,抽噎着道:“臣妾不用,既是皇上觉得臣妾不好,臣妾走便是了。”她站起来,转头向外跑去,只觉天地之大,竟没有一点可以容下自己的地方,凄楚之情更甚,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如泉涌一般。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之声,听得稳婆叫道:“恭喜皇上,是位小公主,眉目如画,美丽着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公主 绥儿一身软绮罗装,头上只戴了一支银镶翡翠簪,迎春髻上戴了一朵珠花,脚步轻轻地来到清延宫,赵玉跟在她的身后,穿了和她一样颜色的宫装,两人显得极是显眼。 马宫人名叫马荣华,是明帝皇后马氏的后人,她略有些发胖,由于生产的疲惫,正沉沉睡着。孩子已被乳母抱到了隔间喂奶,由于生产之喜而心情大好的刘肇也把刚赶走的阴璃叫了回来。清延宫里一片祥和之气。月牙形状的水晶帘外面,站着两整排的侍女,正垂眉敛目的候着。 绥儿微微一福,“绥儿参见皇上,皇后。” “绥儿你来了,朕正和皇后研究着呢,你看,这孩子是个女孩,朕正想着起个什么名字?你也来参详一下。”刘肇接了她的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绥儿轻轻地笑着,“皇上,不是要交给部议吗?怎么皇上却急着起名。” “绥儿你不知道,女孩的名字可以不用交议,朕便可以起。”刘肇搓着手,来回在地上走着。 绥儿看了一眼在旁边不出声的皇后小阴氏,见她也正用复杂的眼光看着自己。她已洗过了脸,未曾妆扮的脸素净脸倒显得清丽绝伦,只是眼神中显出与年龄不符合的诡异和狠毒。 绥儿并不说话,听着刘肇的意思,见他正思考着,便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室内的安静让刘肇突的醒转过来,看了看不出声的两人,说道:“怎么了两位爱妃,也帮朕想想吧!” 绥儿又看了看阴璃,皇后不说话。是没有她这个贵人说话的份的,一旦得罪了她,宫里的日子也不是好过的。所以只是笑了笑道:“皇上,臣妾也正在想着。” 阴璃道:“皇上,既然是女儿,叫刘莹,莹莹如玉。便封个淑珺长公主如何?” “这个名字很好。绥儿觉得呢?”刘肇转过头问绥儿。 “皇后大才,绥儿是赶不上的,我看这名字也好。不过珺字与宋宫人的名字相同,似乎不利,不如改成君字。淑君长公主,皇上以为如何?”绥儿笑语嫣然。如清风拂过,刘肇看得一愣。忍不住轻抚了她的小脸,“好,就叫淑君长公主。” 又道:“朕第一次得帝女,大赦天下。传令宫人设宴,阖宫同庆。皇后此事便由你关排,明日一早。朕便公布天下。” “喏!”阴璃福了一福答道。又看了一眼绥儿,皇上刚刚的小动作。她已看到,妒忌如一个推之不去的虫子,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心,痛得她欲昏倒。但自己毕竟是皇后,母仪天下,统领后宫,又不能太过明显,于是只得冷冷的一笑,转身出去了。 “绥儿,我们一起去看看小刘莹如何?”刘肇问道。 “好,皇上,绥儿也正有此意。”刘肇拉了绥儿的手,带她到偏殿去看刘莹,见孩子眉目如画,虽是新生,却仍然清丽非常,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母爱,摸着孩子的小脸道:“好可爱!”吩咐身后的赵玉道:“玉儿,我给小公主带来的礼物呢?” 赵玉忙拿过来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一个金镶翡翠的锁片,极是精美。绥儿放到孩子的手中对那乳母道:“这锁十分珍贵,是当年皇上赐给阴丽华之物,我母亲在我幼时便送与了我!”刘肇拿过来端详的一下,觉得那翡翠如深谭一般,翠得十分可爱,便道:“如此贵重,绥儿还是收回吧,待你为朕生了孩子,再戴上如何?” 绥儿脸上一红说道:“皇上,送出去的礼物怎可收回?”说着又交到了那乳母手中。逗弄了一会孩子,两个人走出了偏殿,绥儿道:“皇上,臣妾便回宫去了!” 刘肇拉了她道:“绥儿,又接了你出来,这一天累坏了吧,朕处理完了这里的事,晚上还去你那里。” 绥儿温柔的笑笑,“那臣妾便等着陛下。”眼光流转,如惊鸿一现,看得刘肇心中又是一动,将她将拥入怀道:“等着朕!” 乾圆殿内,空气里仿佛带着一种静谧的东西,夜色已经渐渐青灰了起来,朦胧中已经可以看到殿内的布置,厚厚的楠木雕花屏风后,不停的有咳嗽声传了出来。让人听得心情沉重。 绥儿第一次来见窦太后,她知道自己是后入宫的妃子,皇上又是圈禁的窦太后,自己来见,可以说是担着风险的。但是她这样做有她的理由,皇上不能来尽的孝,她来尽,皇上不便于做的事,她来做,皇上不能讲的话,她来讲。刘肇并不会因此而怪她,因为,他是碍于朝中和民间的悠悠之口,而她却只是尽一个儿媳之道。 王银儿一直好奇这个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女子长什么样子,如今一见,自己竟也看得呆了,好一个美貌的女子。绥儿并没有如何打扮,她的打扮永远都是清清淡淡的,适巧的,而更因如此,才显得卓而不妖,赏心悦目。 听了王银儿对窦太后病情的禀告,绥儿皱紧了眉头,如果说窦太后有病,那么是心病大于实病,一个失了生存念头的人,任华佗再世,也是回天乏术的。 掀了珠帘进去,见窦太后只穿了寝衣,头发披散在肩上,如今白发更多,她也懒得再理,脸上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暗黄得如同七旬老妇,脸上已出现了细细的皱纹,以前凌厉的双眸,也变得浑浊暗淡无光。她靠在大迎枕上,榻边的案上的青玉碗里,药汁如墨,满满一碗,未少半滴。 她勉强睁开了眼,就看到绥儿,眼睛突的一亮,似乎已猜到了绥儿的身份,低低一笑道:“你来了,好孩子,来,坐到我身边来。” 绥儿过去扶了她慢慢坐起来,她端详了绥儿半天,目光温和:“你小时候,哀家见过你一次,是你祖母入宫见我时,带着你来的,你那时便有着一般孩子没有的美丽聪慧,哀家就十分喜欢,便和你祖母约好,与刘肇有了一个口头上的婚约。所以你注定了是要入宫陪伴肇儿的。我拿给你的东西可收到了?” 绥儿点点头:“收到了!多谢太后!太后疼爱绥儿,这是绥儿的福份!” 窦太后微微的,迟缓的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道:“哀家这是在实现当年的诺言,只是皇上早早便封了阴璃那个小贱人,否则这皇后之位,哀家是一定要给你留着的。现在肇儿后悔了吧,呵呵,想要再废后,谈何容易。” 她摸了摸绥儿的纤手道:“这样的好容貌,又岂是那个阴氏所比得了的?哀家只是身心无力,若是有机会,定饶不了那个小贱人。” 她指了指案上的一个檀木的小盒道:“银儿,你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有一张绢纸!” 王银儿走了过去,那盒子上雕着盛开的白玉牡丹,层层瓣瓣,栩栩如生,色泽温润,入手温和。她轻轻的打开,在最下层看到了一张绢纸。便拿了出来,交到窦太后手中。 窦太后道:“绥儿,你知道这是什么?” 绥儿摇了摇头:“臣妾不知。” “这是我谋逆的证据。你打开来看看。”她又将绢纸送到绥儿手中。 绥儿打开来一看,果然正是当时窦太后所下的懿旨。当年之事,她听李夏详细的给自己讲过,也知道有这样一份懿旨,愣愣地看着,不知道窦太后是何意。 窦太后笑道:“你不用害怕,我是想告诉你,我是罪有应得。不用皇帝可怜,我也不用他放我出去,这一辈子,我就死在这乾圆殿中,又如何?” “太后,你的病是小病,只要按时服药,马上就可以药到病除,又何苦折磨自己。”绥儿将懿旨交到了窦太后手中道。 窦太后冷笑了一声道:“银儿,将这懿旨烧了吧,我要告诉皇上的话,都会告诉绥儿的。” 她拉了绥儿的手,“孩子,哀家的病自己知道,虽说吃药可治,也就是延长些时日罢了,你想我在这世间,还活得有何意义吗?空自挨日子罢了。”她笑了笑,如细风入帘,从容温恬。 “傻孩子,我这一辈子,风光也风光过了,我当过皇后,当过太后,服侍过皇上,也有过男宠,甚至还谋过反,哪一个女人有我这样的人生,有哪一个女人会有我一般的经历?这一辈子,我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了。但是我再厉害却争不过天,不能永远的活着。或许你会怪我将你带入了这个如牢笼般的宫里,你虽不是我的女儿,我却十分喜爱你,你邓家的孩子都有乃祖家风,骨子里头存着良善,就算是不入宫,也可以民间富贵平和的过一辈子的,只是一辈子是多久,是否快活,又是另当别论的。孩子,你想过我这样的生活吗?你想过到达权利最高峰时的感觉吗?我希望你象我,又不希望你完全像我。” 她重重的喘了口气又道:“我虽是风光,却是太过凌厉,少了一点阴柔,而柔才能克刚,这才是致胜之道。所以你要时时刻刻的在宫中以善为本,以德服众!你一定,一定要把皇后之位抢回来,那本来就是你应得之位。你懂吗?” 绥儿静静的听着,心中澎湃起了层层的浪花,让她的心再也无法平静。皇后之位,那个位置,是她要必得的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遗言 窦太后重重地喘口气,望着绥儿的脸笑道:“我当太后的日子,我很后悔,当年的情意恩宠,随着泪水,随着时间,也都殆尽了。余下的日子,也是活在富贵影里,而那富贵是数得清的,寂寞孤清却是望不尽的。就如同活在活死人的墓里一般,即使是才三十几岁,也成了遗妃,一切都被尘埃湮没了,再没有了一丝活气。我倒宁愿随着先帝去了,那样我还是她的妃子,是他还爱着的女人。我要那么多的权力有什么用?最后落到这种地步。绥儿,你若是注定了要当太后,便不要当了,和肇儿一起走,那样,你会快活得多!”她拍了拍绥儿的手,眼中更见浑浊不清。 落在巨大阴影中的乾圆殿,帐帷流苏溢彩,阑干金粉红漆,宫闱里垂着密密织就的云锦,提在手中沉甸甸绵密密的,是上贡的最好锦缎,最最吉祥如意的图案。皇帝并没有亏待这个下了世的太后,但是这锦缎不是欢天喜地,人月两圆,不是满心期许,空闱等待,而是断了的指望,死了的念想,枯萎尽了的时光,连最顾影自怜的凄清月光,都不稀罕透入半分。 “太后,你不要想太多了,绥儿以后每天都来陪陪太后,陪您说话,陪您下棋,给您弹琴解闷。”绥儿觉得窦太后的手越来越冰冷,不仅可怜起她来。她说的那些话,露出了无奈和痛苦,这便是宫里女人的生活,宫里的日子,是没有多少指望的。 王银儿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盘剥好的柚子。才打了帘子进来,便发觉了有些异样。见窦太后的神情更显得萎顿,心中忍不住发酸,“太后,你吃些柚子,养养神吧。酸甜可口,又能去燥火,太后吃着正好。” 绥儿见机。忙取了一片送到窦太后的眼前道:“太后。您吃一片。” 窦太后睁眼看了一眼,淡淡地笑道:“难为银儿了,费这么大的力气剥了。哀家又吃不上几口。” 王银儿道:“太后,吃一口也是福气啊,这是皇上才让人送来的。” “哦,他吗?”窦太后的眼前一亮。才想起要嘱付绥儿的话,又道:“今日宫里又添了人口是吗?” 王银儿叹道:“是啊。皇上又得了位公主,是马宫人所生,听说皇上欢喜得紧呢!” 窦太后冷冷的笑了笑道:“也好,不过要是位皇子倒是好些。那个皇长子。听说是残废了吗?” “是啊,可怜的孩子,本来好好的。”王银儿摇了摇头。打量了一下窦太后的神色,欲言又止。“太后,皇上的事您就别操心了,他也长大了,皇子公主都有了,轮不到我们操心了!他若想着太后的委屈,早就让您回嘉德殿了。”王银儿心中总是对这一件事耿耿于怀。 “委屈?”窦太后又冷笑了一声,指着那柚子道:“这片柚子若是被随意扔了出去,那才叫委屈,现在你拿了盘子装着它,不管是什么盘子,已经有了安身的地方,怎么还叫委屈?” 王银儿转了脸看向别处,泪水已涌向了眼眶,更显出了愤愤不平之色。窦太后却只轻轻抬了抬眼皮,目光清和如平静无澜的古井。 “绥儿,你觉得历来后宫的女人熬到太后的这个位子,是凭着什么福气?”她转头问绥儿。 绥儿低缓了声音,沉吟着小心道:“这福气,不是诞育了新帝,就是先帝的皇后。” 窦太后轻叹,幽深而低回,如帘外西风,默然穿过暮气渐深的宫阙重重,“福气?你知道吗?绥儿,哀家并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而只是做为先帝的皇后,有幸抚育了皇帝而已。他现在并不知情,还把我当成母亲尚且如此,若是知道了,怕是哀家连葬身之地都没有了。我这个太后,也可以算是名不正言不顺,还要计较什么福气?” 窦太后的话,让绥儿吃了一惊,吓得不知道如何接话才好。她对宫中的事情也算是略略知情,却没有想到,窦太后的话却是如此惊人。皇上竟不是她所生,那么皇上的亲生母亲又是谁,当年窦太后又为何要抚养皇上。这些都如当头一声震雷一般,让她懵懵懂懂,心里突突的跳了起来。 窦太后看了她一眼道:“你吓到了吧,不用怕,我尚且不怕,你怕什么?皇上若是知道了,也不会把我挫骨扬灰的,毕竟是我把他抚养成人的。至于他不明白为什以做为母亲我是如此的狠毒,就是这个原因。” 她伸手拉了下绥儿道:“你记得,我不用你每日来陪我,皇上的事,你到时候告诉他就行了。他的母亲是梁贵人,当年是我害死她的。我死后,他要怎么做,随他吧,人死了,还能知道什么?他若不容哀家,你便看在哀家与你的情份上,将哀家的尸骨埋到先帝的陵寝旁边。若是能容得下哀家就将哀家与先帝合葬,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哀家不要什么陪葬,能陪在先帝之旁,已是我最大的幸事了。” 她眼中突的含了泪水道:“我已无家人,只余一位弟弟,还不知道生死。我死后也不用管他,从此窦家人,便在大汉王朝消失了。” 绥儿心中酸楚,轻轻说道:“太后,这些话,我一定会和皇上说的,也定会劝皇上顺了太后的意思。” “皇帝宫里头的人虽多,但是你聪明伶俐,比别人懂事,又长得貌美,哀家没有亲生儿子当皇帝,若是再没有一个可以为哀家送葬之人,那才是什么都没有了。你是哀家最后一线希望,也是哀家十几年前便已安排好的。”窦太后突然灿烂的一笑,在灯光下显得极是美丽,绥儿突然觉得,以前青春年少的窦太后,该是怎样的娇美动人。 “绥儿会牢记太后的话,定不会有负太后的嘱托。” “孩子,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便放心了。今日是你来我这里的最后一天,从此不必再来了,皇上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我已是这样了,没有几天好活了,只等着却见先帝,向他赎罪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冷 第一百三十七章夜冷 绥儿离开窦太后的乾圆殿时,夜色已浓,静静的宫墙内,离得不远便有一盏宫灯。在夜色中闪着昏黄的灯光,映着巨大的宫殿的影子,如鬼魅一般,模糊不清。 赵玉打着一盏宫灯陪在绥儿的身边,一阵冷风吹过,绥儿打了一个寒战,拉紧了身上的锦锻貂皮的斗篷。 “小姐,要不上辇轿吧,这么冷的天,小心着凉了。”赵玉看着她,担心的说。 “不妨事,走一走吧,我心里乱得很。”绥儿看着前方黑漆漆的夜色,喃喃的说着。 夜是如此的深沉。绥儿记得在邓府的时候,院子也是大院子,家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自己陪着祖母和母亲,夜是浅的,这头望得到那头。自己站在院子里,就可以触碰到家人的气息,那是温婉得如水一般的夜色,会让人觉得静得可爱。有时家人在一起,斟着茶水,用着点心,说说笑笑,什么样的寂寞也填平了,不见了。可是如今呢,这巨大的宫墙内,谁才是自己可以交得下的心那个人,谁才可以和自己一起没有芥蒂的开心大笑,心酸醋意都看得见,摸得着,日子会有一些盼望呢? 这样的宫里,宫墙深深,朱红的壁影下,人都成了微小的蝼蚁。长街幽深,哪怕都立满了宫人侍婢,也是悄然无声,静得让人可怕。很多时候,安静地听着更漏滴滴,以为四下无人了,一转头,却是一个个泥胎木偶似的站着。殿外有,廊下有,宫苑内外更多的是人,但是都是说不上,也说不着的人,仿佛一个个鬼怪似的看着自己,看得人心凉。 窦太后的话。让她听得心里发紧。那些久远的往事,似乎仍然牵动着宫里的人心。似乎高高在上的皇帝在这样的秘密面前,依然脆弱得如同襁褓中的婴儿一般。谁会想到。一直居于高位,对皇帝指手划脚,如同亲子的窦太后,竟然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而一直孝顺不肯对窦太后轻易违背的皇帝竟是在这样的阴影下生活了十八年。 那个被窦太后害死的梁贵人。该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该是怎样痛苦的把自己孩子交给了别人。又是怎样失去了生命。这些事,都如同这巨大而没有尽头的黑夜一般,把绥儿牢牢的套了进去,牢牢的抓住不放。让她在喘息中都觉得坚难。 夜风吹起她额前的秀发,翠玉的耳坠晃动着,搅乱了她鬓边的发丝。她伸出手理了理。见赵玉佝偻蜷缩的身影紧紧地跟在自己身后,不由一愣。问道:“玉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很冷?” 赵玉的确穿得少了些,她并没有想到绥儿会来看这个没人理采的太后。也没有想到,会在深夜回宫,但是此刻,她只笑了笑道:“没事的,穿得少了些,我这个身体,铁打的一样,这点小风,吹不坏的。” 绥儿却道:“不要硬装作坚强了,在这宫里,坚持是装不来的,只会让人更冷,更苦,更艰难。”她回头看了一眼软轿,“罢了,我不走了,你和我一起上轿子,回西宫吧!” 突然一阵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的清晰,脚步声是杂乱无章的,听得出慌乱味道。绥儿站直了身子,静静的听着,脸上略带了一丝诧异。这样的夜里,会是喜事还是丧事? 一小队仪仗终于出现了,轿子是明黄色,那是皇上和皇后才有的颜色。绥儿愣着,那不像是皇上的,因为她没有看到蔡伦和车青,那么这一定是皇后的仪仗。这样的夜里,慌慌张张的,又为了什么? 她带着自己的宫人侍立在了巷道的一侧,静静地等待着仪仗过去,但是那些人却在她的身边停下了。 阴璃命人打开了轿帘,轿中极暖,她手里捧着暖炉,在阴暗的轿中显得有些阴晴不定。绥儿忙轻轻一福道:“邓绥给皇后请安。” 身后的跪地的声音响起,绥儿心中轻叹了一声,权利让人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阴璃的声音冷冷的,“邓贵人,你这么晚了,去了哪里?” “绥儿只在宫中走走!”绥儿不想把窦太后之事说出,只是淡淡地回应着,心里却敲起了鼓,这种语气,这种问法,还有这种冷冷的声音,都让她背后发凉,莫非自己去太后宫拜望之事,她已知晓?她一直在监视自己的行动? “是吗?这么冷的夜,还在宫里走?”阴璃依然冷冷的,语气却略有了些凌厉。 “绥儿今天看到了小公主,想起了自己兄长的孩子,又想起了兄长和母亲祖母,心里有些伤感,便在这夜里走走。”绥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阴璃一定知道了什么。 “我毕竟是这宫里的皇后,如果我想知道一些事,恐怕没有我不知道的吧?邓贵人,我听到报告说,你去了乾圆殿,那可是被禁的窦太后的居所,你总不会说去那里看看,玩玩吧!”阴璃语中带刺,已经说明了绥儿的去向。 绥儿心里已是紧张之极,她这样说,就是摆明了自己是犯了宫中大忌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自己是争辨不了的。怎么办?罪是免不了的,可是罪却可以减,于是她又福了一福道:“皇后,绥儿初入宫时,太后便赐了绥儿礼物,虽说不甚贵重,却是太后的一番心意,她是长辈,虽说有罪在身,人情却是难免。所以绥儿便去拜谢,也未入宫,只在门口谢了太后便出来。” “这话说得,谁会信?”阴璃冷笑道,“你从入宫到出来,一共用了一个时辰,这冷得刺骨的夜,竟会拜谢那么久?我倒是不知道你是怎么谢的?” “太后身子病着,我便多等了会!”绥儿已咬定了不曾见得太后,她知道,只要自己不说见了太后,只去宫门拜谢,罪便轻得多。 “胡说,多等了会儿,会等一个时辰?你当本宫是两三岁的小孩子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掌嘴 第一百三十八章掌嘴 天上忽的有雪花落了下来,绥儿看了看天色,淡淡地道:“皇后不信也罢了,绥儿心中知道如何就行了。” “这就是你的说法?”阴璃以为绥儿还会争辨,还想再给她一点脸色看看,可是绥儿突然的淡然,让她一时竟没法子下手。 “皇后娘娘既然以为绥儿是说谎,又知道绥儿入了乾圆殿,绥儿便是有几张嘴又如何说得清?娘娘,绥儿不知,若是按照宫中的规矩,又如何处置绥儿?”她冷冷的答应,毫不示弱,一张小脸在风雪中冻得有些发红,看着却如桃花盛开般娇艳。 阴璃瞟了绥儿一眼,努力挤出几分笑意道:“宫中倒是没有什么不许入乾圆殿的规矩,但是皇上是明令圈禁了太后的,你私自探望便是坏了规矩,她是谋反,弑君的大罪人,你想与她同罪吗?” 绥儿心中一紧,知道阴璃已将罪行放大,自己若再不说话,便是等着让她将自己打入地狱一般,可是她今日灼灼逼人,又有证据在手,实在是为难。她看了一眼坐在轿中,一脸得意之色的阴璃,暗自思量着计策,却是一时计无所出。 这时赵玉突的跪爬了几步,到了阴璃轿前道:“皇后娘娘,邓贵人只是去谢恩,并未入宫,何谈谋反弑君?如此大罪,对一个刚入宫的贵人有些重了吧。我们贵人一无父兄在朝,二无朝臣勾结,比之娘娘尚且不如,这谋反二字从何谈起?娘娘身为皇后,不能查明真相。却诬陷好人,这皇后之位,后宫之主,天下之母,未免有些名不符实吧!”这几句话她虽是低头所说,却是器宇轩昂,铿锵有声。直把阴璃问了一个哑口无言。 阴璃冷冷一笑。说道:“什么样的主子就教出什么样的奴才,这等大胆的话还能振振有词的说出口,你是不想要脑袋了吗?来人。给我掌她的嘴,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尊卑!” 身边的崔晃答应了一声,走到了赵玉面前,伸出手向她雪白娇嫩的脸颊上狠狠的打去。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赵玉本来想躲,又想自己一躲。那阴后必定把气再次发到小姐的身上,到时候万一让小姐再受了苦,就不是自己可以挡得了的。于是把脖子抬得高高的,硬是挺着挨了那崔晃一掌。左边的脸颊立刻高高肿起。嘴角溢出猩红的一抹血痕。她犹自不怕,仰头道:“皇后,你冤枉好人。上天和皇上必会降罪于你!我家贵人心地良善,冰清玉洁。哪会受你的诬陷,你便是打死我,也得不到一分一毫的理!” 阴璃更气得浑身发颤,指着赵玉厉声道:“崔晃,她这样不知死活,你也不必留情!给本宫狠狠地打,打到她老实为止!本宫知道你会些武功,若是手疼,就拿板子打,打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绥儿的心里如燃了一团火一般,那声音响亮入耳,想躲也躲不过去。她本就是贵人,再犯错,阴璃也不敢私自动用私刑打自己,可是玉儿却代了自己受过。那些话,本就是自己该说的,却被她抢先说了,实在是为了避免自己受辱! “住手!”绥儿挡在了赵玉的身前,目光已由激愤转成了傲然,“皇后,别说绥儿不一定犯错,便是犯了错,这宫中的御苑,也不是自家的刑场,容得你在这儿失了皇家的体统!若要说理,若要惩罚,到皇上面前去说,若是皇上也说绥儿有罪,该什么样的惩罚,绥儿自领,还请皇后收手,不要再做这等天地不容之事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沉稳,美丽的脸上竟闪着圣洁的光茫,看得众人都是一愣,竟被她的美丽折服,许久,竟无人说话,只一任雪花越飘越大,不过一刻,天地已是白茫茫一片,似乎一切都在这雪白之中被掩盖了起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只见王银儿披着一袭银灰色的斗篷,踏雪而来,看到她们,淡淡的笑道:“银儿是从来不出殿门的,只是众位实在是吵得太后没法子安睡,怎么邓贵人还没有走吗?太后不想见你,你也太过执著了吧,早早回去吧,这么大的雪,小心冻到了。这不是皇后娘娘吗?王银儿有礼了,不过,你身为一国之母,却在这儿滥施刑责,实在有失身份。都散了吧,皇上那么英明,什么事都处理得明白的。有什么不明白的,来问银儿即可。大冷天的,都散了吧!” 她语声和缓,却含着极大的威严。虽然窦太后被禁,但是皇太后的身份却在,所以不论是阴璃还是绥儿都还是儿媳的身份,对窦太后还得存着几份敬重。她这样一说,众人只得喏喏称是,退了下去。 阴璃道:“邓贵人,今日之事先到这里,本宫不会就止罢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罪你是犯了,还想躲得过吗?” 绥儿心中一惊,再想分辨,想想阴后已然认定,再多言也是无济于事,索性别过脸去不再理会。阴璃恨恨的喝了一声道:“回宫!”退回了轿中,起驾走了。 绥儿扶起跪在地上的赵玉,感到她全身发颤,发热,心中一惊,本来她穿得便少,又受了惊吓酷刑,已是病了。便道:“快,扶她入暖轿中,马上回宫。” “苏姐姐,快拜人去请太医!” 她也不坐轿,随着轿子,快跑着回到了西宫。 一到宫门口,见车青正在转着,见她回来,哆嗦着叫道:“哎呦我的娘娘,您怎么才回来,皇上才发了大脾气,直说要出去找您呢!快,快,瞧这一身的雪,哎哟,是不是冻到了,快进宫里暖和暖和!” 绥儿也不理他,见孙珰从里面迎出来,大声道:“快扶赵玉去房中安置,苏姐姐已经去请太医,秋菊你去弄些雪来,用帕子包了,给玉姐姐敷脸。正音,子颜,快把房间烧得暖暖的,她冻坏了。”她一连串的吩咐,让众人心中极暖,就是一个陪房的侍女,她却如对亲人一般,这样的主子,哪里去找。都按着吩咐,忙前忙后,倒是把她这个正主给忘了。 “你这样,自己的身子却冷得如冰一样,让她们去忙吧,朕陪着你!”绥儿感觉身上一暖,已经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身子已被抱起,脸上一红,只得抱住了他的脖子,自第一次抱过自己,他似乎已抱上了瘾,总是当着众人的面,抱着自己走来走去,也不管她每次都羞得抬不起头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郁结 雪花如盖般扑了上来,绥儿才觉冷风寒意侵人。阴晦的心情如天色一般,竟难以自持。心中一阵委屈,如见了亲人般,泪水夺眶而出,将头埋在刘肇的脖颈,任由泪水滑落,低低的啜泣起来。 刘肇身子一震,心疼的抱紧了她的身子,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似安慰,似是理解,声音里带着一丝的空旷,清泉一般,脉脉沁入了绥儿的心房。 “不管发生了什么,朕,一直都在绥儿的身边。好好的暖暖身子,一会朕听你说,发生了什么事。” 绥儿颔首,似觉得心头舒畅了些,什么心事也随着他的声音倾尽了,抬头看到刘肇的目光,不觉五内灼热,面红耳赤起来。 刘肇快步走入了殿内,内堂温暖如春,两个巨大的暖炉将殿中烘得暖暖的,一进来似乎便出了一层细汗。刘肇将绥儿轻轻放在榻上,却仍不肯放手,凝视着她还带着泪光的眼睛,轻声道:“就在朕的怀里说,我要将绥儿抱得暖暖的。” 绥儿却硬是挣扎了起来,拉着刘肇的手道:“皇上,我担心玉姐姐,我们一会再说,等到太医看过了她,没事了,绥儿的心才静得下来!” 刘肇的目光却似漫天满地洒落的阳光,叫人笼罩其间无处可逃,他认真的道:“绥儿,那边朕会让人照顾,现在你要照顾的是自己。若是你生病了,岂不是朕之失?你知朕不是与你玩笑。” 绥儿低垂了头,理了理略显得纷乱的发丝,硬一硬心肠,骤然抬头盯着皇帝。冷然道:“皇上,绥儿也不是玩笑。绥儿身子虽也受凉,玉姐姐却是为了绥儿受过,受苦,又生了病,绥儿便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守在玉姐姐的身边。还请皇上成全了绥儿的爱护之心。至于今天的事。皇上若有心,不用绥儿讲,皇上自也会知道。” 说罢。不管刘肇的表情,挣脱了他的怀抱,三两步出了内堂,向后面侍女的居所走去。刘肇愣愣地站了一会。才大声叫道:“车青!” 车青正在外面守候,见邓贵人一个人小跑着出来。皇上却没有动静,心里吓得呯呯敲鼓,不是这一对小夫妻吵架了吧,但是当内侍的。他也只能猜猜。 听到刘肇呼唤,忙进了内堂,见刘肇脸色不好。只得陪笑小心翼翼的道:“皇上,有什么吩咐?臣马上去办!” 刘肇站起来背着手在内堂走了两圈。绥儿这里的装饰并不华丽,除了书册就是书册。床头案头上都摆着书册,但是看得人心里就是舒服。 刘肇看着烛火,思索了一会,对车青道:“出去打听一下,今天邓贵人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朕要最真实的答案。有谁胆敢对朕说假话,就提头来见。” “喏!”车青吓得忙躬身出来,心里还是狂跳个不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才是大事。皇上一向对宫里的事了如指掌,现在邓贵人出了问题,他们当奴才的却不知内情,这是最大的失职。可是这种事要想调查还非得找大长秋的内廷司不可,只有他们才是无孔不入,无事不知的。于是他二话没说,直奔了长秋殿。 郑众早知道了阴后受了一肚子的气回来,知道她一定会找自己来调查,所以不等吩咐,便已派人去办。当车青找到他时,他已经对事情的来头去脉知道得一清二楚。于是便和车青一起来见刘肇,但是他并不知道绥儿入殿后与窦太后交谈了什么,只将事情的表面告诉了皇帝,并加上了自己的一点看法。 “皇上,臣觉得邓贵人去看望太后,并无可厚非。她是新入宫,又受了太后的深恩,去谢恩也无大过。虽说太后是罪责在身,被监禁,但是她太后的封号未除,她依然是太后。邓贵人与皇上的姻缘是太后在皇上小时候便定下的,那么这一层礼更是非谢不可。臣觉得邓贵人做的是人情,是道理,并没有过错。” 刘肇静静的听着他讲完,点头道:“有理,你接着说。” 郑众又道:“臣觉得唯一有些不妥的是,邓贵人当着皇后的面并没有承认入殿之事,只说是在外面等候未见到太后,这一层,臣想不透为什么?不过,皇上要想知道内情,还是问问知情人,孰是孰非,也就一清二楚了。再者皇后为一宫之主位,问责此事,也是情理之中,虽说当时出于气愤,手段有些过激,却也是她的职权范围。皇上,皇后那边是说不得的。” 全皇宫的人都知道,刘肇对邓绥的好,自然知道,即便是邓贵人有错,他也会网开一面,只是皇后和众臣那里不好交待,如今郑众的话,果然让刘肇皱起了眉头,脸上变得越发的凝重起来。 窦太后虽被关在后宫,在朝中依然没有人敢拿她怎样,并无人敢出来说杀了太后,以正后宫,以正天下。她的余威还在,邓绥却是这个在火上添油之人。如果朝中有人站出来,拿邓贵人开刀,把将对窦太后的怨恨加诸在绥儿的身上,那真是呦呦之口了。 郑众看刘肇的脸色,心中已知了一二,又道:“皇上,关键是邓贵人与太后面谈的内容了,若是家常,倒也没什么,但若是关了国事,怕是这个摊子不太好收拾。” “依卿家看呢?”刘肇盯着郑众的眼睛,当日曾对阴璃的宠爱,让自己三月不能见她。如今对绥儿的宠爱更甚,难道还让绥儿在刀锋噬血,步履薄冰?不行,今天的事情,绝不能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郑众已看出了刘肇心中的挣扎,低声道:“如今皇上只有一个办法,将事情消于无形。” “什么办法?”刘肇的热情烛火一般一分一分的消减下去,心中已有觉察,他呼吸急促着,渐渐沉重起来。那一呼一吸间的沉重与滞缓,绝望地冲击着他的心,甚至于目光都变得如受伤的野兽般,冰凉地绝望着。 “皇上可能已想到了,就是稳住皇后,将事情压下去,压下去。一直到太后去逝。否则怕是邓贵人要难以在宫中生存啊。” 郑众的话虽然刘肇已有了准备,还是如刀一般割伤了他的心,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汩汩涌上来。仿佛整颗心都被掏得空空的,再也无法填满。绥儿,绥儿在他的心里已占据了整个的天空,如今却要生生的挖去。那么他的心里还剩下了什么?让他如何受得了,再次失去绥儿的日子?如今只要一天看不到绥儿。听不到她的声音,世界就得毫无意义,等到太后去逝,那还要多久。那样的日子,他都要和阴璃在一起,而冷落绥儿吗? “皇上。当断则断啊,过了明天。若是皇后要臣的调查结果,臣没有法子回答啊!”郑众的眼睛中闪着一种焦急。 “你告诉皇后,就说绥儿没有进殿。” 郑众苦笑道:“皇上,皇后在宫中和朝中经营已久,岂是这点事能瞒得了的?别说是臣,便是皇上也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如今皇后只是想再得到皇上的宠爱,只要皇上多多的安抚皇后,将事态压下来,就可解了今日之事。皇上,臣知道皇上舍不得邓贵人,但是这才是保全心爱之人的良方啊!” 刘肇的目光在烛光中幽幽的跳动,许久才道:“这事的情形,朕要再问问绥儿!”他顿了顿,口气已经变得异常的严峻,“朕觉得卿说得有道理,但是朕对绥儿的情形,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若要朕见不到绥儿,比杀了朕更甚,是以,今日之事,你要严告宫中之人,一定要守住秘密,若是知道哪个露出口风去,朕定要杀了他的全家。现在起,封了乾圆殿,这是非常之变。礼有经亦有权,现在只能从权,将乾圆殿的侍卫宫女内监严密的封锁起来,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出。还有——” 他停了停,看着郑众的眼睛冷冷的道:“你说的对,朕确实有必要去看看皇后了,她想来是太寂寞了,才会没事找事,朕要好好同她谈谈。” 郑众跪倒磕头道:“皇上万万不可,皇后那里只能安抚,不能激变,她的性子,皇上也知道,真要是惹急了,于皇上的面子也过不去。毕竟,她家族在朝中日久,她又是皇后的位置,早已有一群人攀附,现在虽未成党派,却也有一群人效忠,对阴大人等言听计从,所以臣还是劝陛下,以后宫安定,国之安定办理,千万不可对皇后有过激之事啊!” 他言辞肯切,声音带着一丝惶惑,让刘肇的心也软了下来,是啊,后宫安定,国之安定,自己要的不就是这样一种结果吗?当上这个皇帝,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谁又知道,自己吞下了多少苦水,咽下了多少艰难,好不容易维持到现在的局面,自己又怎么能破坏掉呢!璃儿虽说此事有过份之处,但是她毕竟是自己那几年来相依相伴,与自己相濡以沫的人。那些与璃儿在一起的日子,还历历在目,细数着那些过往的光阴,是自己将她带上皇后的宝座的,她的懂事和兢兢业业,也曾让自己对后宫安了心。 如今虽说有了绥儿,但是谁又能说,自己当年宠爱过的璃儿就没有一点优点呢?是自己对绥儿的专宠,让后宫之中产生了非议和分歧,也让懂事的璃儿也有了妒意,归根到底还是自己在后宫的专宠惹的祸。但是他对绥儿的爱却是由来已久,让他舍掉绥儿,又是万万不能,所以正如郑众所说,万事只能从权。 于是他长叹了一声,脸上的肌肉动了几动,终于还是拉起了郑众,说道:“罢了,朕这些日子,常到皇后和各妃子的宫内走走,朕毕竟是她们的丈夫,于情于理,都该去的。” 郑众拭拭眼角的泪,点头道:“皇上,这也是为了邓贵人好,毕竟万千宠爱,会被人嫉妒的!皇后那里,皇上只要温言抚慰,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等到太后过逝,一切就都平安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能开二月花 刘肇离开了西宫,风雪更大,打在狐狸毛的斗篷上噗噗作响,他没有坐轿,心中仍是一片迷乱混沌。雪花被北风吹得向着一个方向斜飞着,时而转一个圈,落在红墙根处,积成了厚厚的一层。车青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后,时而用眼睛偷偷瞄一瞄皇上的身影,觉得那高大的身影,显得更加的落寞。 皇帝看上去尊贵庄严,但是车青却知道那种四边不靠,孤家寡人的滋味,每天皇上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有时候他甚至想,当皇帝有什么好?还不如自己当一个小小的侍从,虽说是一个奴才,却没有那么多人挤兑,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皇上以前极看重清河王刘庆,可是自从那个邓贵人进了宫,就仿佛所有的熟人都变得陌生起来,极熟稔的人也变得模糊不清了。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统御华夏万方的皇帝,天地宇宙的第一人,却不是那个满宫里跑,被窦太后压得抬不起头来的小小少年了。如今,他后宫佳丽无数,美人在怀,天下在肩,但是那些该有的快乐又在哪呢? 刘肇突然停下了脚步,车青吓了一跳,突然警觉,自己离皇上过近了,几乎撞到他的身上。于是忙走过来扶住了刘肇,低声问道:“皇上,您怎么了,不是回德阳殿吗?” 刘肇心中一酸,望着满天的飞雪,任雪花在脸上肆虐,竟不去理它,喃喃地道:“朕也不知道去哪里?这皇宫之中,真的有朕的地方吗?” 车青愣了,这是什么话?皇上是天下之主。宫里宫外都是他的地方,怎么却不知去哪里了呢?但是他仍是安慰道:“皇上,奴才听说,朝中有一名叫张钦的大官,他家里娶了七个老婆。” 刘肇仰着头,听着他的话,却没有答言。眼中的似有泪光闪动。 “他的大老婆是从小的夫妻。两个人以前十分恩爱,但是因为大老婆不生育,便娶了一个又一个。那老婆就吃醋啊,这是怎么啊,要是我不生养,你娶一个生养的不就行了。怎么还左一个右一个的?这日子还怎么过啊?于是就三天两头的大闹,家里闹得鸡犬不宁。搞张钦是天天苦闷喝酒,也就没有了心思办公。”车青说到这里,刘肇已听出了一个大概,便问道:“那张钦是光禄寺卿。我倒没听说他家里有这些事?” “皇上,这是我们这个当奴才的闲着没事得来的小道消息,怎么能入得了皇上的耳呢?要不是今儿看着皇上不高兴。奴才也不敢给皇上说这个事。” “哦,那你说下去!”刘肇略沉思了下。低声道。 “喏,后来,有一天,他实在不堪其苦,就把家里的女人都招到了一起,这样说,我也不想娶这么多,大老婆不生育,我就娶了二老婆,谁知二老婆也不生育,就娶了三老婆,就这样,娶了七个,每个都不生育,看来我就是头骡子!”他说到这里,刘肇已被他逗乐了,说道:“这个张钦有趣,后来呢?” “他大老婆听了才发现,果然七个老婆都不生育,便给他道歉,说是自己糊涂了,以后再也不闹了。自此以后也就消停了。所以奴才想,宫里的各位娘娘,争的也就是皇上的宠爱,若是皇上把自己的苦处讲给她们听,没准,也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车青又偷眼看了看刘肇,见他沉思不语,也不敢再说话,生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来大祸。 等了许久,刘肇才道:“去皇后的长秋宫吧,今夜朕在她那里。” 长秋宫里今夜却显得热闹,虽说阴璃并没有把邓绥怎么样,但是打心里抓住了把柄的感觉,还是让她十分兴奋,不仅饭多吃了些,还传了宫里的弄臣来给自己讲笑话。 弄臣就是会一些小技巧,哄得皇上和皇后开心的人。阴璃这段日子被邓绥弄得心情低落,时常以泪洗面,实在也没有听笑话的心情,今天在宫中不管怎样,也给了邓绥一个教训,心里欢喜得如饮了纯酿一般,吃过了饭,便叫了几个弄臣进来。刘肇来时,弄臣史鸣儿正说得唾沫横飞,宫里人人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从前,有个人的老婆不小心掉到河里淹死了,尸体没有找到,这个男人就沿着河流向上游方向去寻找妻子的尸首。他的一位好友见了感到莫名其妙,劝他往河的下游方向去寻找。 这人道,你不晓得,死了老婆的的人毫不悲哀地说,她这个人活着的时候蛮不讲理,专爱与人作对,往往与别人对着干,她死了后,尸首肯定是逆流而上的,绝不会向下漂的。” 宫里的侍从们哈哈的笑着,却不敢笑得大声,阴璃听了却面无表情,似乎并未感到可乐。于是史鸣儿便还要说,旁边的弄臣邱三见了,忙拉了他一把,小声道:“你还要说,是不是犯了娘娘的忌了,小心你的脑袋。” 史鸣儿吓得一缩脖子道:“那就老兄说一个笑话,好歹把娘娘说乐了,要不然我们几个人的小命都不保!” 邱三一笑,走上前道:“娘娘,刚才史鸣是胡说八道,臣给娘娘讲个笑话,准让娘娘开心。” 阴璃看了一眼邱三说道:“现在的笑话越来越没有意思了,你说的也好不到哪去,都下去吧,本宫累了,要休息。宫里现在乱得很,本宫最近很烦,你们也弄些新的段子,都是什么家事之类的,实在是无趣。本宫以仁恕待人,人也必不肯负本宫,宫里的忌讳多,但是圣祖的祖制还在,要想治你们这些贪小忘义的小人,本宫有的是办法。都下去好好琢磨着吧,下次别再抄了本宫的兴!” “喏!”邱三和史鸣儿都答应着退下,暗地里却汗流满面,知道这位皇后不好惹。还真是难缠的主儿。刚走到门口,便见皇帝漫步进来,脸上虽看不出什么,但是却让人感到一种阴冷,都吓得跪倒在地,不知磕了多少个响头。 刘肇看都没看他们,也不让人通传。径直进了内殿。见阴璃正扶着头,看着暖炉中的火光出神。一明一暗的火光将她的脸色映得如瑰丽的晚霞一般,鲜活灵秀。绮艳华丽中更添一份清绝,如画一般,让人如入仙境。 “璃儿?”刘肇轻唤道。 阴璃一愣,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蓦然抬起头来,小嘴微微张开。还带着一丝丝的不信任。待看清了,真的是皇帝时,泪水突的夺眶而出,多久了。他多久没有来了,多少没有唤自己一声璃儿了。 “皇上!臣妾见礼!”她起身要行礼,却被刘肇拉住了。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皇后不必多礼。我们是夫妻啊,你想什么呢,那么入神,朕进来了,都不知道?” 阴璃一笑,“臣妾能想什么,当然是思念皇上,只不过,日日相思,也只是空想罢了。” 刘肇和她一同坐在榻上,搓了搓手,外面实在是很冷了,见几案上有一杯茶水,便取过了要喝。阴璃忙拦下道:“皇上,这茶都凉了,臣妾给皇上换杯热的吧!” 刘肇点头道:“也好,朕才是走来的,还真是冷了,去让人换杯热茶吧!本就是冷的,喝了肚子会不舒服,你说是怨你呢,还是怨朕呢?” 他半开玩笑的说辞,让阴璃笑了起来,故意唬着脸道:“皇上就会欺负臣妾,来人,快换新茶来!”莲儿早就在殿下等候,只到招唤,忙小跑几步进来,将茶拿了下去。 不一会又捧着热茶进来,倒了一杯在金盏中。又退了出去,悄悄看了看刘肇的脸色,见他正和阴璃说着话,似笑非笑,也便放了心。 刘肇喝了一口道:“好茶,朕听说江南一带出好茶,想来是那里运来的吧?” 阴璃娇俏一笑,伶俐地道:“这是齐云瓜片,是六安茶中最好的。臣妾闲来无事,也看了一些茶道,此刻用过了晚膳,这宫里的荤腥又重,天又冷,这茶消垢腻,去积滞是最好的。” 刘肇又喝了一口,感觉入口清香,拉了阴璃的手道:“难怪朕今日想来看你,原来还有这茶勾着朕。你说说,是不是?” 阴璃低了头,笑嗔道:“皇上是想来喝茶,还是想来看璃儿?要是想喝茶,明儿我就叫太官令多拿些好茶给皇上喝,省得皇上拿喝茶来当借口看我!” 刘肇笑道:“你这张嘴啊,朕是服了。罢了,今天就在你这不走了。我们好久没在一起,朕也想你,晚上我们说说话,这些日子事情多得数不过来,朕还真想和你好好说说。” 他随手拿了案上的书册来看,一字一句读着“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阴璃面红耳赤,忙要去夺那书册:“不许读了。这词只许看,不许读。” 刘肇将书还到她手中道:“是不能读,一读就心酸了。” 阴璃奇道:“这词中之意,是对自己心爱之人的相思,怎么会一读就心酸呢?” 刘肇静静地道:“朕每日在朝中,与大臣们议事,在德阳殿批阅奏折。你想着朕,朕难道就不想你吗?何处不相思,何时不相思,这样的日子,难道不让人心酸吗?” 阴璃感到动容,伏到皇帝的肩头,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他身上淡淡的香气,那是帝王家专用的龙涎香。那香气沉郁中带着淡淡的清苦气味,却是细腻的,贴心的,让人沉静的。“皇上,你真的想着璃儿吗?那为什么皇上这么久才来璃儿的宫中,臣妾每天数着更漏的日子,就如这灯火一般,透着月色,经久不灭。那些心酸,真如皇上所说,让臣妾细数着,越数便越是伤心。皇上,璃儿知道我不如绥儿美丽,但是璃儿是真心对皇上,一颗心都在皇上的身上,都是为了皇上。” 良久,她又轻声说道:“臣妾初嫁皇上之是,其实内心忐忑不安,不知自己托付终身之人会是怎样的男子。但是三年以来与皇上朝夕相对,皇上对臣妾的体贴入微,臣妾感激不尽。也蒙上将臣妾封了皇后,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天长地久。唉!”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皇上,你可不可以把对绥儿的宠爱,分一些给璃儿,璃儿好想念以前与陛下的那些晶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转瞬 刘肇的声音沉沉入耳:“璃儿,朕是皇帝,天下之大,朕却是孤家寡人。既要身负乾坤重任,还要念及后宫之情,虽然有时顾念不到璃儿,心中却也装着璃儿。所以,你作为皇后也要体谅朕的难处。” 阴璃突然冷冷的一笑道:“皇上这话璃儿听着不舒服,既是如此,怎么皇上就能天天去看邓贵人。如果心中装着璃儿,怎么一个月对璃儿不闻不问,于后宫不理不采?是,璃儿可以忍皇上儿女私情,不过一时而已。有什么委屈,我也能忍,日子再不好过,想想皇上的难处,诸事繁琐,不让皇上为难也就是了。但是皇上,你可是真为璃儿想过吗?” 刘肇看着暖阁里竖着一对仙鹤芝紫铜灯架,架上的经烛蒙翼似的乳白宫纱,透出的灯火落成了十八九的月色,清透如瓷,却昏黄地温暖着。便将刚才听到阴璃话时的一股怒气压了压,笑道:“朕的璃儿最会吃醋生气了,好了好了,朕今日不是来了嘛,来,服侍朕更新洗浴吧,今儿累了一天,真想早些憩息会了。” 阴璃双眸一瞬,睁大眼睛道:“皇上,臣妾来服侍你,来人,准备热水!” 是夜,刘肇沐浴后感到全身都松快了,一天的不愉快似乎也淡了许多。躺到长秋宫宽大柔软的塌上,眼睛开始变得迷蒙,睡意渐渐袭来。等到阴璃来到寝宫,刘肇已发出了轻轻的鼾声。无奈只得摇了摇头,又不忍叫醒他,只得睡在皇帝的身边,听着他的心跳,慢慢入睡。 往下的日子。皇帝依着各人位份在各宫里都歇了一夜,是谓“雨露均沾”。只是没有去绥儿处,似乎盛极一时的邓贵人,一瞬间失了宠爱。 但是阴皇后并没有停止对邓贵人的调查,但是奇怪的是,乾圆殿似乎成了一座死宫,她派进去的人。只能进去。却再也出不来。本想把事情闹大的阴璃,却抓不到确实的证据,只得让父兄在朝中散布谣言。声称邓贵人与废太后窦氏勾结,还有图谋不轨之心。 本来就在朝内外引起众人议论的邓绥,又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御史们纷纷上表,请求皇帝查明真相。处置邓贵人。刘肇却悄悄地把奏书烧掉,就在这时。刘庆带着一些臣子上表,为邓贵人说话。驳斥了众人之言论,一直朝中形成了两派,刘肇在这股漩涡中。如一艘无浆的小舟,转得头痛不已。本来以为对阴璃的安抚能让她不再追究此事,却没有想到。阴璃却是落井下石,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于是绥儿又被置于了风口浪尖之上,这又是刘肇万没有想到的。 纷纷扬扬的下了几场雪之后,南北宫便入了冬。阴璃忙于各宫的事宜,又没有办法查到邓贵人的确实证据,也就渐渐疏懒了功夫,过问得也少了些。这日午后,绥儿坐着读书,却见赵玉掀了帘子进来道:“小姐,蔡常侍来了,要见娘娘,说是要给娘娘看一样东西。” 绥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叫他进来吧!” 蔡伦兴冲冲的进来见了礼说道:“娘娘,臣回来了,带了一样东西给娘娘,请娘娘示下?” 绥儿放下了书,打量了下蔡伦,见他穿着棉衣,身上的斗篷去了,光头没戴帽子,光滑的脸上带着三分喜气和兴奋,柔和的眼中闪着光芒。 绥儿笑道:“老常侍莫不是做成了?” 蔡伦点点头道:“说成了,还差些火候,臣还要再想法子。不过这现成做成的东西,也有得看了。”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卷白色的东西,放到了绥儿的案头,笑眯眯地看着邓绥。 邓绥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卷白色的东西,说是白色还带着一丝灰色。伸手拿起来,份量极轻,打开来,长长的一条,光滑,柔软,不脆,又没有疵点。摸在手里极是舒服,只还有一些粗糙。似缎子又不象,闻着倒有一种淡淡的木香。 “这是什么?”她十分好奇,用手指慢慢的摩挲着,有一种触手暖暖的感觉。 “禀告娘娘,这是东西,臣称它为“纸”!”蔡伦恭恭敬敬的答道。 “纸张?”绥儿又摸了摸,问道:“你说的便是可以写字的?” “正是啊,娘娘,你看。”说罢,蔡伦提起案上的墨,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福字。 绥儿大喜道:“好东西,是常侍做出来的吗?如果用这纸来写书,又薄又轻,不是比用竹简来写,要轻许多,又方便许多吗?” “是啊,臣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臣还有一些问题还待处理,比如,这纸还显得有些厚,需要再薄一些,还有臣还要让它有一定的柔韧度,这样,就不容易破损了。娘娘,这是臣这些日子以来殚精竭虑,不食不眠,做出来的第一件样品。娘娘,你若觉得可行,臣就再去努力,一定会做出更好的纸来。”蔡伦也难掩住兴奋,口中不停的说着。 绥儿最爱读书,对这纸自然是爱不释手,但是略想了想还是说道:“蔡常侍,绥儿只是宫中一个小小的贵人,此事是做不了主的,常侍还是禀告皇上和皇后,再大批量的制作才好。” 蔡伦一直在宫外,并未进宫,当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些什么事,听到绥儿突然的推辞,愣了一下,但是他为人机警,早料到这里面有什么变故。只是他认定了绥儿将来定是后宫之主,这点小沟小坎算得了什么,便一笑道:“娘娘说的是,臣也正要去禀告皇上,只是臣还是说一句,娘娘,不管遇到了什么,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是不会变的。只要娘娘喜欢,皇上又怎么会不准呢?”说罢,再次施了一礼,退出了西宫,打刘肇去了。 他的话。让绥儿呆愣了许久。望着窗外太阳蒙昧的微薄的光,像枯黄的叶子,一片一片的落到人的心里。宫里静得可怕,这些日子以来,皇上到了所有妃嫔的宫里,却独独没有来她这里,除了偶宋珺有时会带刘胜过来。还有那个苏唤儿偶尔会来说笑一会。便如冷宫一般,冷得没有多少人气。以前那种热闹风光的日子,似乎都远远的躲开了。再也不会回来。 赵玉悄无声息的进来,见她正在看着窗外,便轻咳了一声道:“小姐,我给你热了莲子粥。喝一些吧!” 绥儿并没有回头,轻轻的道:“我听说很久以前。世间有一种鸟,非常的恩爱,如果伴侣死去的话,另外一只常常活不过半年。只可惜那仅仅是传说而已。没有人见过。” “小姐,你说什么呢?这话就不该说,那个对你信誓旦旦的皇帝可不值得人为他而死!”她将碗放在几案上。心里还是觉得憋了一口气,说出来才痛快。可是绥儿却打断了她的话。 “玉姐姐。我并没有为皇上不来我这里而伤心,我这颗心,在当初入宫之时,就已经封了起来,人情冷暖,何况,他是拥有天下和众多妃嫔的皇帝。所以有些话,有些事,心中知道就好,说出来,难免落了别人的口实。情情爱爱的东西,你越在乎,就越伤心。不去想,也就淡了。就如,”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想起了与刘庆相对的日子,心中没来由的痛了一下。将要涌上眼角的泪水硬是咽了下去。 喝了几口粥,胃里暖了些,便叹了口气道:“长日无聊,总是苏唤儿来看我,我们去看看她如何?这宫里,我虽住了几月,却没有出去走几回,想来也是懒了些,这几日雪景正美,该当出去的,你把我那件狐毛的斗篷找出来吧,那是——”心中又想起了刘庆,那件狐狸毛的斗篷,就是他当年怕自己守孝寒冷,特意送来的。如今什么都变了,不由又叹了口气。 “还就得那件呢,从入了冬,这宫里倒不如当日在家里了,不说送来的炭不好,就连贵人的过冬棉衣的材料都没有备齐。我去催了几次,才送了来。你也不出门,我还没赶出来。要穿啊,还得穿那件旧的。”赵玉的牢骚倒是一大堆。 绥儿笑了笑道:“后宫之人的礼遇,都是看着皇上的宠爱的,若是失了宠,还不由在冷宫中守得消停。皇后一直觉得我不顺眼,如今更是打压我的好机会,怎么会让我衣食无忧呢?罢了,我本也不爱这个,有什么就用什么吧!”绥儿披上赵玉拿出来的斗篷,系好了带子,粉妆玉琢一般,连赵玉都赞道:“小姐,我是爱多嘴,可是我就想不明白,你这样一个绝色的美女,皇上怎么会?” 绥儿打断她的话道:“多嘴,就是多嘴,皇上来与不来,他心中想什么,我们都不会知道,何必天天抱怨,你见不得我一天清静是吧!”她微嗔薄怒,更显得脸色娇俏,如海棠花般美丽,又看得赵玉叹了口气。 推开门向外走去,却见满目白色,那宫中的红墙于雪景中,却如点点梅花般,映得极是美好。风乍起,吹动了长发,像纷飞在花间的柳丝,枝枝有情。绥儿站着不动,任风卷起衣袖和斗篷,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如春花绽放。 门外孙珰与苏兰儿已站在雪中等候,绥儿觉得过意不去,忙走过去道:“孙总管,兰儿姐姐,我一直的兴起,倒让你们在雪中冻着,是绥儿的不是了。” 孙珰道:“娘娘是我等的主子,这是份内之事,娘娘也不必挂怀于心,只是娘娘今日穿得略有些单薄,是不是再换厚一点的衣衫?” 苏兰儿也道:“是啊,娘娘,这些日子天特别的冷,千万莫吹了冷风病了。” 绥儿一笑道:“我还断不至于那样的羸弱不禁风雨,以前能在野外守了三年的孝,还有什么事能难住绥儿。我们这就走吧,我还没去过苏宫人的地方,离这里远吗?” 她说着已向外走去,孙珰带着苏兰儿,赵玉还有几名侍从,小跑着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道:“娘娘,不远,转过前面的亭子,再走过一段宫墙就到了。苏宫人是个闲不住的人,也总出来走走的,不过,她倒不去别人宫里,独是对娘娘,亲人一样的。” “哦?她总和我说些她小时的事,有趣的紧,这里人虽多,却都心中藏着事,有一个知心的人,也是不好遇的。我也把她看成姐妹一般,早就该去看她的,只是太懒了。” 正说到这儿,抬头看去,见前方,乱糟糟的跑着一大群人,绥儿一愣,停下了脚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夭折 第一百四十二章夭折 跑来的,是一群宫人,慌慌张张的,见了他们一众,停下道:“给娘娘请安!” 绥儿奇道:“瞧你们慌慌张张的,可是有什么急事,你们我也见过,是马宫人宫里的人吧,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谢娘娘还记得奴婢们,回娘娘,是淑君长公病了,一直在发着高烧,奶水也不吃,只是一直啼哭,太医也束手无策,我家娘娘让我们去找皇上和皇后,这不走到这里就遇到了贵人娘娘。” 绥儿一直不出西宫,宫里的事,她也懒得听,所以对小公主的事也是才知道,心里也急了起来,“那快去吧,我去看看,能帮上什么忙最好。” “那就多谢娘娘!”几名宫人又施了礼,消失在了转角处。 绥儿刚要走,孙珰却叫住了她,“娘娘,此刻去,万一有个什么事,怕是于娘娘不利吧!” “有什么事不利?”绥儿停下了脚步,看着孙珰的眼睛,露出古怪的神色。 “娘娘,你想想,马宫人本就是一个心思极细,又善妒之人,娘娘一直受陛下的宠爱,她心中本就不好受,如今生了一个公主,听说皇上就要封她为贵人。若是小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娘娘进了她的宫不是自取祸患吗?她若反咬一口,说是娘娘害死了小公主,那是百口若辨啊!所以臣请娘娘三思,还是不去的好。等小公主病好些了,再去看也不迟。”孙珰低着头,一字一句的说着,却句句在理。句句都让绥儿心惊不已。可是如果去看看那病中的孩子,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苏兰儿道:“娘娘,奴婢有一个办法。娘娘可还去苏宫人的宫里,然后再去。一会皇上和皇后准去探视,娘娘也好久未见到皇上了,也趁着这个机会,见见皇上。那时候大家都在场。谁也说不出谁的不是!” 绥儿却摇了摇头:“我不想见皇上,他即是不想理绥儿,见了也是徒增尴尬罢了。那孩子不如让玉儿去看看吧。我,我不去了。”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明白,她嘴上说不管皇上来与不来。想也不想,实际上心里还是怀了怨气的。只是如今天的情势。也只得随她,不去便不去吧! 绥儿想了想,对赵玉道:“玉姐姐,你去也不用进宫门。只说我让你来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若说什么回来报给我知道就好!” 赵玉答应了一声,向着马宫人的清延宫走去。 赵玉来到门口。见一个人也没有,觉得奇怪。但是她才想起宫人们都出去请皇上和皇后了,宫里人少,没有人了人照应,也是理所当然的。于是侧着身子,探进了一个头去。却见空荡荡的院子里,还是一个人也没有。她更觉奇怪,难道就没有人侍候水米,服侍汤药吗?太医们又在哪里?她正犹豫不定要不要进去时,却听到正殿里传来了一声轻呼。赵玉吓了一跳,也不顾有没有人,三步两步窜到窗外,却听里面传来了一阵哭声,听到马宫人的声音道:“怎么好端端的就没有气息,这是要我的命吗?” 赵玉不知道进还是不进,只得走到门口,硬着头皮道:“宫人娘娘,我是邓贵人宫里的赵玉,贵人让我来问问娘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娘娘尽管开口。” “啪!”不知是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只听马宫人歇斯底里的大叫道:“滚,我用你们什么假好心,我的孩儿要是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都滚,滚得远远的。” 赵玉知道她心情不好,明知道来了也讨不得好去,也便释然。心中还暗自庆幸,多亏绥儿没有来,要不然还不是平白的受了她的折辱。便道:“奴婢这就滚,娘娘息怒,娘娘请保重身体,我家贵人还是这句话,有用得着的地方,请娘娘说话便是!” “滚!”又是一声长声的尖叫,接着便是嚎啕大哭之声。赵玉摇了摇头,无奈的退出了清延宫,远远见刘肇的仪仗过来,便躲到了一块假山石后观看。 刘肇下了辇轿,几乎是小跑着进了清延宫,只听到宫里传来一声凄惨之极的哭声,心里也同情那马宫人,那孩子还未到百天,皇上得了公主的庆祝才结束不久,便出了事,难道是天意吗?又一阵冷风吹过,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转身离开了清延宫向苏唤儿的华阳殿走去。 远远的一个人影一闪,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转身消失在宫廷的层层殿阁之中。 听到了小公主夭折的消息,绥儿沉默了很久,她对苏唤儿道:“姐姐,这样的一个孩子,还这样小,便夭折了,真是可怜。那马宫人不知道要如何伤心呢!” 苏唤儿喝了一口茶,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是喜是忧,她淡淡地道:“这里的人,这里的事,我都不关心。那孩子是生是死,我也不关心。我活着,便是庆幸了,哪里还会想到那么多。” 她这话让绥儿哆嗦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苏唤儿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可是她的话又如刺一样伤了她的心。苏唤儿说得有道理啊!刹那间,脸色变得异常的苍白,这些都是真的,她没有眼泪,但视线已变得横糊,那些心中的痛一瞬间放大了,放大到了没有办法控制的程度。 她没有想过吗?她没有伤心吗?她的心里一点都没有皇上吗?那天她绝然的去看赵玉,而离开了他,她真的没有想到,他竟会生气到离她而去,而且一个多月理都不理她。而且他竟然宠幸了宫里所有的妃嫔,独独没有她。是报复她吗?是在气她吗?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感受。所以她选择了把自己的心埋葬起来,埋得深深的,不敢轻易的翻起,她害怕翻起来后,那种痛会吞噬她的全部身心,而坠子入痛苦的地狱。 但是苏唤儿的一句话,却将这种痛翻了出来,她发誓不会让自己变得形容憔悴,但此刻,却忽然觉得万念俱灰。 苏唤儿苦笑了下,拉着她的手道:“皇上来过我这儿!可是,他并没有碰我!”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过后的堵塞之感,但是眼中除了恨,却没有泪水。 绥儿动了一下,看着苏唤儿的眼眼问道:“为什么?他为什么没有碰你?” “他只是来我这里下了棋,并且沐浴更衣,也和我睡到了一张床上,却没有碰我一根手指。” “我问你为什么?”绥儿紧紧的拉着她手,声音中带着一种痛苦挣扎般的尖利。 “我不知道!”苏唤儿挣开了她的手,咯咯的笑着,身体摇晃着,脸上痛苦的扭曲着。 “我不知道,我来到这宫里,就如同进入了一间地狱,皇上的宠爱就如同是恩赐一般。在平常的人家,夫妻之间是多么的恩爱,我们却要进到这里来受这永远没有天日的罪孽。皇后,皇上,太后,谁都可以对我们指手划脚,都可以随时随地的置我们于死地。而我们却没有抗争的理由!我们是什么,就是皇上豢养在宫里的狗,他想怎样就怎样,所以能够活下去,便是一种幸运了,我们还能苛求什么?等到你去苛求了,苛求爱情,苛求真心,只会落得遍体鳞伤,心碎欲绝!”她越说声音越高,最后凄绝得如同哭泣一般。 绥儿被她的话震撼到了,她神色凄苦,满眼都是泪水,握住苏唤儿的手道:“好姐姐,至少我们还有姐妹。至少你还有绥儿!” 苏唤儿转过头来,她没有一滴泪水,只是傻傻地笑着,“好绥儿,你比我是幸运的,皇上,不碰我,我知道那是为了你!” “为了我?”绥儿眨着一双明丽的眸子,不解地问道。 “皇上和我下棋时,曾说了一句话,他说,人有时候在不得已时,要做一些牺牲,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忍得住一时便会有一辈子。他是在说你不是吗?我懂得下棋,放弃一角,可能会获得满盘的胜利,皇上虽不去看你,心却一直都在你那!你知道皇后为什么一直查不到你的证据吗?那是因为只要派去的人,都不会活着出来,谁会做到这一点?只有皇上,只有皇上才能让一切证据消来于无形。所以绥儿,你比我幸运,毕竟皇上是真心喜欢你的。”她叹息着,注视着窗外的一片淡淡的日光,脸上已恢复了平静,但是那话却让绥儿的心再次翻滚了起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忽然院子里乱了起来,孙珰一脸焦躁的进来禀告,“两位娘娘,出事了,皇后派了人来,说要抓赵玉姑娘,说她是害死小公主的凶手!” “什么?”绥儿站了起来,“怎么会有这种事,我只是叫玉姐姐去问问,怎么会害死小公主!” 赵玉也愣道:“可是我并没有进入内殿,只是在外面啊!” 孙珰皱紧着眉头道:“现在,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听皇后的,先将玉姑娘关押到永巷,我们再想办法。据说有人亲眼看到玉姑娘投毒,证据确凿,现在皇后大发雷霆,一定要治玉姑娘的罪。” “皇上呢,皇上不是也去看马宫人了吗?这种事情就没一个说法吗?”苏唤儿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绥儿问道。 “这臣就不知道了,还要容臣慢慢打听。宫里的事,很多都是说不清的,怕是玉姑娘这次要凶多吉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事事幽 申祥是马宫人的清延宫里的老人,他自小入宫,如今已二十几岁了,这宫里的勾当,还有什么是他不清楚的?只是他顾着身份,老成持重,凡事三缄其口,肚子里有货,嘴上却稳当。所以马宫人对他还算看重,时不时的给几个小钱,也会常派些差事给他。 小公主的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才出了月子,就常发热咳嗽,皇上那时被邓贵人的事闹得焦头烂额,也不常来看,所以只找了太医来,开些药吃着,皇上那里也便瞒着。 邓贵人失了宠以后,虽说皇上各宫里也常走,马宫人因为总说些拈酸拿醋的话,皇上不爱听,虽说对小公主还看重,对马宫人却淡淡的,走动也不勤。事情也就一直搁了下来,除了清延宫里的人,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小公主病着。 曾几是宫里的小黄门,才当了黄门不久,对马宫人常会拍拍马屁,说几句好话,马宫人也便对他看重些,大事小情的也少不了他的份。 这一天,他中午吃得多了,下午肚子便开始了龙虎斗,五荤六素乱搅,吃了两块生姜,仍然不顶事。只好一趟又一趟往东厕跑。到了晚上,更加厉害,只觉得全身快要拉得脱了水,一点力气也没有,咬牙去马宫人那里请了安。见小公主睡着,也没有事,马宫人正绣着一块肚兜,身边几名侍女服侍得好好的。便放了心,又跑了几趟东厕,心知再这样下去,非得躺下不可,便咬牙忍着。脸憋得青了,还是爬了起来,向东厕走去。 蹲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觉得肚子松快了些,提起裤子仰头看天,已近了头更了,天墨运输业墨黑的。原来不知什么时辰起已经阴了天。 一阵凉风袭来。曾几打了一个寒噤,抬眼看马宫人的寝宫里灯光还亮着,心里奇怪。这么晚了,怎么她还没睡。便转了个圈子来到门口刚要进去,却听到里面“啪!”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打碎了的声音。接着便听到马宫人声音:“你这样的死缠着,有什么好?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我活不成,你也一样活不成!” 曾几吓了一跳,是谁这么大胆还敢缠着马宫人,一时好奇心陡起。想想反正现在正跑肚子,不如就在外面守一会。便借着昏黄不清的灯光,蹑手蹑脚的潜到了寝宫的窗下。用指角把窗纱挑开了一个角,向里面看去。 室内的光线很暗。几个铜角的烛台都灭着,只是床边的案几上点着一盏油灯,莹莹如豆的灯焰儿幽幽发着青绿的光,显得有点惨人。曾几眯着眼眼看了许久,才看清马宫人坐在床榻上之上,小公主被她抱在怀中,正睡得香甜,小脸上红红的,还是发着高烧。 在榻旁边站着一个人,身材十分高大,背对着窗户,看不清脸色,只听得到声音。他穿着似是太医的服色,却不知是谁?此时听那人说道:“我也不是缠你,只是这孩子已出生了,你我之间的事,你便不再提起。我自有心,你却无意,你让我的心放在哪里?” 马宫人却是看起来拿定了主意,扬起脸冷冷地盯着他道:“当初,你借看病之机占了我的身子,这孩子便是你的骨血,这些还用我说吗?此时,皇上已认她做了公主,将来是荣华富贵,我也要当上贵人,若再为皇上生个一儿半女,可能将来皇后也当得。你一个当太医的,便是天大的本事,当得了皇上吗?” 那人冷笑道:“我是当不了皇上,可是你当上贵人也好,皇后也罢,总还得照应我一些吧,我听说你在太医局活动,要将我以用药出错,未治好小公主为名,赶出宫去,可有此事?” 马宫人将孩子放到榻上,低声道:“你这话就不占理了,小公主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在太医局正可以好好照应她,我又怎么会赶你走呢?” “你别拿这种话来搪塞我,你心里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的事情一旦败露,就是天大的事,别说皇上的颜面全无,我们也是诛九族的生罪。你当我不知道,把我赶走,你消消停停的当你的贵人,皇后,才是你心里想的。但是今天我把话说到头里,你想赶走我,门都没有,我就是死也得拉了你做垫背的。咱们走着瞧!”那人放了这句狠话,把头转过来,看着窗外。曾几已是听得傻了,惊恐得双眼都直了,大张着口全身冷汗淋漓,竟像石头人一样僵立在窗外,连话也说不出来!见他突然回过头来,面目背着灯光还是看不清楚,可是他却清楚的认得,那人就是一直为小公主治病的太医郭锦。 “你要怎样?”他听到马宫人的低吼声,知道她已动了气。 “我要怎样?我还是觉得当一个太医的职业太低了,你想办法,我要当上太医令!”他显得极是不耐烦。 “不行,我做不到,你也知道皇上对我并没有那么好。否则也不会让你这个贼子占了便宜!” “不行?那好,给我五千钱,我最近手头有点紧。”郭锦冷笑着,突然搂住了马宫人的身子。 “滚开,滚开,不要碰我!”马宫人极力的挣扎想要摆脱他的魔爪,但是还是被他抱在了怀里。 “不碰你?可能吗?以后皇上不来,我便天天以看小公主为名来看你如何?”郭锦把嘴凑上去亲马宫人。 “小公主的病会好的!”马宫人用力的推开了郭锦,将身子缩到了床榻的里面。 “会好?呵呵呵!”郭锦发出难听之极的尖笑道,“她会一直生病的。我不会让她好的。” “你对小公主做了什么?她可是你的身生骨肉啊!”马宫人惊恐怖的睁大了眼睁,不可置信的看着郭锦! “我没有做什么,只是在她的药里加了一些东西,让她一直发烧而已。放心吃不坏的,我隔一天一放。她什么事都没有,却显示病态,如此,我就可以天天来陪你了。宝贝,来,让我亲一下。”郭锦扑到了床上。马宫人尖叫了一声,躲开了。可是她越躲。郭锦就越想抱住她。突然马宫人感到自己压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面,只到了一声闷闷的声音,心中一紧。拼命的的推开郭锦低头去看,却见小公主的脖子已经歪到了一边,脸上的红晕也在慢慢的消退。 她大叫了一声,抱起了孩子。声音已经哆嗦了起来,“你。你,压死了孩子!” 郭锦也吓了一跳,忙把孩子抱过来检查,却见她已没有了气息。吓得手一松,孩子掉到了地上。 “啊!”马宫人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大哭着将孩子抱了起来。几欲昏倒。 郭锦后退了几步,木头人一样。离得远远的,肯靠到近前,只愣愣地看着马宫人哭。 突然他跑了几步,跪到马宫人面前,一边用力抽打着自己的脸,一边哭道:“我真是个混蛋啊,孩子是父亲对不住你啊!” 外面一阵冷风吹过,将窗户吹得啪啪作响,马宫人无力的抬起了头,看着窗户,低声道:“孩子死了,死了,是你亲手害死她的。” 郭锦道:“荣华,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可再惹事端,我的意思是——” 他低声在马宫人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又道:“荣华,这事如果让皇上知道了,我的家人,你的家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皇上一定会将我们碎尸万段的。所以,你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做啊。” 马荣华打了一个激灵,才意识到刚才那可怕的一幕,可怖的景象并不是梦。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郭锦说的对,她必须要果断,才不会引来杀身之祸。于是将孩子重新放到榻上,深深的看一眼,对郭锦道:“你快走吧,明早来上来时,只说是给公主请平安脉,到时候就看谁是那个顶罪的人了!” 曾几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透过窗纱看到郭锦走向门口,便小心翼翼地挪动着两条冰凉麻木的腿,贴着墙根慢慢离开窗子,兀自听到马宫人低低的哄孩子的声音,“我的乖孩子,快睡吧,好好的睡吧,娘亲陪着你!” 曾几全身冰冷,转过了寝宫才透过气来,心头兀自怦怦狂跳,冲得耳鼓怪声乱鸣,下意识的揉揉肚子,早已一点也不疼了,只是脚步虚浮发空,头晕得厉害,腿颤身摇要晕倒似的。 才到自己的门口,却见郭锦正冷冷的盯着他,吓得“妈呀”一声,心头一恍惚,瘫倒在了地上。 醒来时,已躺上榻上,屋中的灯光昏暗,只看到床边坐着一个身影,用力看时,却是申祥,他挣扎着起来道:“主事大人,我——” 申祥摆了摆手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平静的声音,让曾几的心放了下来,但是刚才看到了景象,却如噩梦一般,让他战栗不已。他绝望的**了一声,捂住了脸道:“我也不知道,太可怕了!” 他却没有想到,申祥又是如何知道了这里面的故事。只是觉得黑暗中,自己会安全一些。 申祥站了起来,在屋中走了几步,“实际上,我早就知道马宫人与郭锦的事,只是这些事情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肯明说罢了。马宫人的内侍宫婢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古怪,但是既然没有东窗事发,也就当作没事一样。偏巧你却在这时候知道了真相,并且更可怕的是,你还看到了小公主死时的一幕,而郭锦又知道了你是谁,现在你已经成了砧板上的肉,他们随时都会杀掉你灭口的。” “这么说,我晕倒前看到的人真的是郭锦?”曾几哆嗦着问道。 “不错,要不是我当时故意弄出一点声音来,恐怕现在你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申祥叹了一口气,看着如豆子般的灯光,转动眼睛,最后还是咬了咬牙。 “曾几,你想死还是想活?” “我当然想活!” “那么就听我的,明天一早,你去找郭锦,告诉他你是马宫人的人,永远都不会透露秘密,而且还能帮着他们。”他摇着步子慢吞吞的,声音却显得异常的坚定。(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作证 曾几愣愣的看着申祥,“主事大人,你是什么意思?” 申祥拨了拨了灯火,低声道:“马宫人虽不得势,但是她惯会撒拔耍赖,一旦孩子没了,自会牵怒于旁人。郭锦心黑手辣,又利字当头,他既然知道你,又怎么会善罢甘休,放过了,所以唯今之计只有一个,那就是投靠他们,把罪责转驾到别人的身上。至于如何转,那就是他们的安排了,这虽然损了些,却是自保之道。” “主事大人,他们会怎么办?”曾几的心怦怦乱跳,紧张得手心出汗。 “如何我所料不错,明天必有一场局,到时候就知道了。”申祥叹了口气,“不知道谁是那个倒霉的人啊!” 第二天一早,曾几看到郭锦带着药箱来到清延宫,便小跑着来到了他的面前,低声说道:“郭太医,小人有话说,请借一步。”郭锦拉着脸,但看得出来,他也是十分紧张的。 待两人个来到背静处,曾几看看四下无人,才又低声说:“郭大人,小人昨天并未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什么,大人不必担心。我本就是娘娘的心腹,这里面的事,到了小人这里,就被封了起来,断不会漏半句出来的。大人,事已至此,小人也愿意帮大人和娘娘的忙,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人会尽力而为。” 郭锦此时才明白了曾几的意思,冷冷的一笑道:“你还算是聪明,好,既然你如此说,我还真有一件事要你做。” 首先是让绥儿得知小公主得病的消息,即使当时不是在御园中见到。也会想方设法,让绥儿知道。以她的为人,定会来探望,到时候郭锦,马宫人,曾几三个人同时作证,就说是绥儿害死了小公主。一切便顺理成章了。但是绥儿因为孙珰的劝说。没有来清延宫。赵玉被派来时,马宫人已经遣走了宫里所有的人,只留下了郭锦。当听到外面赵玉自报说是奉邓贵人之命来探望时,起初马郭两人一愣,但是也只能是顺理成章,赶走了赵玉。然后曾几在外面看到了赵玉出来。便跑到阴后那里告状,说赵玉害死了小公主。阴璃对赵玉和绥儿恨之入骨。此刻得知这个消息,就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派人抓捕。 此刻在清延宫内,小公主的尸体已被盖上的白色的麻布。马宫人哭得死去活来,刘肇心力交瘁,只坐在榻上。感到已无力思考,由得阴璃发号施令。一言不发。 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女儿,自己还没有多看几眼,就离开了人世,失女之痛,让刘肇全身都如灌铅了一般,沉重得抬不起一根手指。灰暗的脸上,一双眸子没有一丝光泽,哪里还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天子。 阴璃今天摆足了威风,先是雷厉风行的抓了赵玉,又开始命令全宫听人集合,准备挨个问话,找出证人,皇上并不说话,由得自己。想来那个失了宠的邓贵人,现在也该是山穷水尽了,自己的一番苦熬,终于有了结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崔晃,你把众人都叫到正殿,皇上伤心过度,该憩息一下,通知太常,准备小公主的丧葬事宜。” “喏!” 待崔晃走后,阴璃走到刘肇面前道:“皇上,臣妾暂时出去,事情太多,既要处理小公主的葬礼,还得找出害死小公的凶手,安抚宫中众人,再找人来做法,驱驱的这宫中的晦气。皇上也不必太过伤心,人死由天定,皇上洪福齐天,不久还会有孩子的。” 刘肇并没有答话,只轻轻“嗯”了一声,挥了挥手,目光落到盖着孩子的白麻布上,叹了一口气。是啊,是要驱驱宫中的晦气,难道说那个诅咒是真的?再次应验了? 忽然车青从外面走了进来,施礼道:“禀皇上,邓贵人求见!” “绥儿?”刘肇的心猛然一颤,虽然他没有和任何说过,他却清楚的记得,见不到绥儿的日子,有三十七天了。但是此刻是见绥儿的时候吗?他害怕一见到绥儿,他苦心安排的一切,都要付之东流,他日思夜想的绥儿,会让他所有的思想都崩溃的。 但是不见,邓贵人三个字,却刺激着他的神精,那种欲将绥儿拥入怀中的冲动,让他又欲罢不能。“朕,朕——” 这时马宫人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赶她出去,就是这个贱人,就是她指使她的手下人,害死了我的小公主,就是她,她在哪里,我要和她同归于尽。” 她的尖叫,刘刘肇清醒了过来,冷冷的说道:“马宫人,你也要自视下身份,这是你一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色嘴里该说的话吗?这样无证无据,没有谱的事,还说得振振有词,亏你说得出口!” “皇上——”马宫人见他又向着邓绥说话,一阵委屈,悲从中来,又开始放声大哭! “那么,皇上,见还是不见?”车青试探着问道。 “你,让她回去,朕现在没有心情见她!”刘肇狠了狠心,咬着牙说道。 蔡伦却在此刻接口道:“皇上,等一等,老臣觉得这事情还得需要邓贵人来说明一下,要不然,孰是孰非很难下定论。”他进来时,就看到了小公主的尸体,虽说自己不是太医,却也看得明白,毒死,缢死的情况与此刻小公主的样子不太一样,但是当时的场面如此之乱,却也实难以向刘肇说明,此刻邓绥的到来,也正好让他有了说明的机会。 刘肇转头盯着蔡伦的眼睛,“常侍,现在不是见绥儿的时候!” 蔡伦却摇头道:“皇上,为了小公主一事,见见又何妨?” 刘肇面色凝重,又看了看马宫人和小公主,转头又看着蔡伦,“常侍觉得我一定要见见?” 蔡伦点头道:“皇上。人命大于天,有多少宫廷之事,就是这样不了了之的,代人受过者,多不胜数。一个赵玉不当紧,却可能让邓贵人也牵连其中,皇上刚刚也听到马娘娘的话了。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是极重要的话,也是极在理的话,刘肇挺直了身子。点了点头,转头对车青道:“宣邓贵人去前殿,朕也去。” 阴璃万没有料到刘肇会突然来到前殿,忙带着一众宫人施礼。口呼万岁,都落座后。刘肇道:“宣邓贵人上殿吧!” 阴璃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即是尴尬,又是怨恨,说不出的可怕。但是她却也不敢当着刘肇的面说什么。只是假假的笑着道:“皇上怎么突然要邓贵人来见了?” 刘肇解释道:“是邓贵人要求见朕,朕觉得事情还是当面解决的好,便宣她来这里了!怎么。皇后不欢迎绥儿?” “不是,怎么会呢。只是臣妾觉得邓贵人的奴婢犯了错,她这个主子应该要避一避嫌,到时候别有些话越说越说不清!”她指桑骂槐的话,刘肇当然听得出来,只冷冷的笑了笑,也不理她,目光一直盯着门口,等着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出现。 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绥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身白狐毛的斗篷将她高挑曼妙的身材掩藏了起来,却让她的一张俏脸更加明艳动人。刘肇痴痴的打量着绥儿,心里一阵酸楚,这些日子,每天的相思,却只能在这里见一见绥儿,既便如此,他也觉得满足了。 绥儿缓缓地福了一福,将斗篷解下交给了身后的苏兰儿,她里面穿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裙,一色的短袄上饰着白色的兔毛,细嫩的颈项露出了领口,白得似雪一般。脸上不施脂粉,却艳如桃李,一双如水的眸子盯着刘肇,长长的睫毛微微的抖动着。 她也好久没有见到刘肇,心中一阵微微的痛楚,但是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抬眼看她,眸中幽深难辨,开口淡淡地说:“皇上,臣妾是为了赵玉之事而来,臣妾想知道,玉儿只是奉我之命来探望,连门户都未进,又如何成了害死小公主的凶手?” 阴璃道:“邓贵人,此事有证人亲见,你是抵赖不了的。” 绥儿抬头看见阴璃,她今日这样的时候,却穿着大红的吉服,看起来诡异莫明,便懒懒地说道:“皇后娘娘,臣妾并没有抵赖,只是说明事实。当时,臣妾一行要去看望苏宫人,便听说了小公主重病之事,由于答应了唤儿,便让赵玉先行来看看。臣妾听赵玉讲,她来时宫殿外一人都没有,只是听到殿内马宫人的哭声,说孩子当时已经闭气死亡。这又与玉儿何干?何况当时玉儿并未进殿,便让马宫人赶出了清延宫,请问这害死一说从何而来?” 阴璃冷笑道:“主子护着奴才的心情,谁都有,只是这一次你却没办法抵赖,来人传证人!” 曾几被带了上来,他跪下磕了个头,抬着看见绥儿正盯着他看,心中一虚,又低下了头。刘肇问道:“我问你,你说赵玉是凶手,是如何亲眼得见,她又是如何谋害小公主的?” 阴璃道:“你不必害怕,有本宫为你做主,皇上为你做主,你怕什么?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邓绥却走到了他的面前,柔声道:“是你告诉我小公主病重的,怎么你又看到玉儿害死小公主?你叫什么名字?我不怪你,你只要说实话!”她柔美的声音,让曾几的心感到一阵愧疚,但是自己的性命攸关,此刻也只得咬牙继续把谎言说下去。 “禀皇上皇后邓贵人,小人亲眼看到赵玉姑娘进入殿中,当时殿中并没有别人,然后她匆匆出来,被我撞见,然后就听到马宫人说小公主死了。除了她还能有谁会杀死小公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品茶 “你说什么?你为什要说谎?”绥儿的眼中含泪,“我以为你们都是宫中的内侍,即便不是同一个主子,但是心同此心,理同此理,都是受苦之人,必有着一颗同情之心,却没有想到,你,还是说谎要害玉儿!”绥儿叹了口气,一双幽怨的眼睛看着曾几,看得他心中又是一阵的惭愧,嘴唇哆嗦着,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刘肇看着绥儿焦急的眼神,已是十分心疼,便道:“你叫什么?” “奴才叫曾几!” “你说的话可是句句是实情?” “奴才说的都是真的。”曾几咽了下口水,艰难的支撑着。 蔡伦这里插嘴道:“皇上,老臣可否问他几句话?” “好,常侍问吧!”刘肇点头答应。 蔡伦清了清嗓子道:“曾几,你入宫几年了?” “小人入宫五年了。” “哦,那我问你,这欺君之罪,你可知道后果?”蔡伦的声音低沉,却有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曾几吓得几欲晕倒。 “小,小人知道。” “知道就好,我问你,小公主到底是怎么死的,是毒杀还是缢死?”蔡份眼角余光落到他的身上,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是,缢死。“曾几向后缩了缩身子,蔡份的目光看得他心里发毛。 “哦?是吗?皇上,臣倒是觉得小公主的死不是缢死,臣进殿看过,脖子上并没有缢痕。臣请皇上,再找太医和廷尉同共同检验,若不是缢死。这里面就有栽赃之嫌,请皇上明查。”他的几句话,摆明了是不相信曾几的话! 但是刘肇已经听明白了,他站起来走到曾几面前,阴森森地说道:“你好好的说实话,朕会饶你全家,否则。你看着办吧!” 这时。站在殿门口的申祥突然说道:“臣禀告皇上,臣有事要和蔡常侍说,请蔡常侍出来说话。” 刘肇一愣。看了一眼吓得面无人色的曾几,对蔡伦道:“看看是谁,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朕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臣明白!”蔡伦大踏步走到了门口。却见到马宫人的身影在殿后的角落一闪,冷冷的笑了一声,问道:“刚才是谁要和我说话?” 申祥走过来施礼道:“是属下,申祥!” “是你?好。说吧!” 申祥看了看四下道:“请蔡常侍借一步说话,此事事关皇上的名声!”说着拉着蔡伦来到了假山之后,简单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他道:“臣本来想,这事能拿一个人来顶罪。风平浪静的过去,也便是了,皇上也留得住了面子,马宫人也能在宫中苟活。却没有想到,他们拿来顶罪的,却是邓贵人的女婢。不说皇上宠不宠爱邓贵人,单就皇上亲自过问这件事,就说不过去了。属下,当时让曾几说谎,也是出于对皇上的一片忠心,还请蔡常侍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饶了曾几这孩子的性命,毕竟他也是无心知道此事,为了活命,不得不受人利用。” 蔡伦紧张的思索着,过了良久,才淡淡地说道:“这事情我知道了,我会斟酌处理,你好生当你的差,你做的对,只是这里面牵扯到了邓贵人,怕是不太好办,皇上表面上对她冷淡,实则是关心得紧,维护之意是必然的。现在,只好想办法通知皇后,放了那个赵玉,将事情淡化,至于马宫人,只有赐死一途了。” 他淡淡地语气中却含着杀机,听得申祥也是一个激灵,喏喏着退下。 蔡伦回到了殿中,见邓绥已然坐下,皇上正在与皇后说着话,隐约听到了谎言之类的话,他轻施了一礼道:“皇后娘娘,臣昨天新制了一件锦袍,是用上好的丝线绣的,在光线下可以变幻成不同的色彩,娘娘可否出来一观?”他向着阴璃使着眼色。 阴璃正在同刘肇说话,突然见他回来,又说出毫不相干的话,还用眼神意有所指,便明白了一二,对刘肇道:“皇上,臣妾出去看看,一会便回。” 刘肇见阴璃出去,目光便落到了绥儿的身上,实际上,两人的目光自绥儿入殿后,就一直焦灼在一起,那种深深的凝视,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得。“绥儿,你瘦了些,这一向吃的可好?”刘肇低声问道。 “嗯,蒙皇上挂念,绥儿一切都好。倒是皇上瘦了好多,也憔悴了好多!”绥儿也低声的答着,心中突的感到了一种委屈。 “朕,没去看你,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聪明如你,该懂得朕的深意。”刘肇好想走过去,将绥儿抱入怀中,好好的讲讲自己这些日子的苦楚。可是这种场合,又如何做得到? “皇上,臣妾只是皇上的一个女人,皇上的妃嫔众多,臣妾只是不值道的一个,皇上倒不必为了绥儿有什么深意,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皇上是一国之君,如何做,臣妾都没有什么想法。”绥儿语声淡淡的,含着一丝醋意,又带着些许的怨恨,似不经意,却也让刘肇听了出来。 他微微一笑,原来他的绥儿是在意的,也是吃醋的,只是她爱面子,不肯承认罢了。一时之间,许久积压的痛苦似也淡了些,宠溺地说道:“朕总是为你好的,你以后自会懂得,只是这么冷的天,穿得如此单薄,却是为何?” 苏兰儿接口道:“皇上,入冬以来,西宫里的送来的布料没有一件是好的,过冬的物品也不够,那炭也不是红萝炭,日日发着烟,常常呛得贵人咳嗽!” 绥儿忙打断她道:“不要胡说,一切都好的,皇上,女婢多嘴,莫要见怪了。” 刘肇却是心疼不已了。只是自己君王,皇后又是六宫之主,此刻又是非常的时候,不便询问,便暗暗记在心里,也暗怪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自己不去宠爱绥儿。她在宫中的日子会是怎么样。 这时阴璃脸色阴睛不定的进来。看了一眼邓绥,又看了看刘肇,心中叹了一声。没办法,自己是六宫之主,无论如何此事要隐瞒起来,不能让皇上知道。起码不能宣扬出去。于是道:“绥儿,我已问过宫中其他人。都说并未看到赵玉杀人,只是看她进屋,罢了,你先将她带回吧。这事,以后再议。” 绥儿大喜,忙跪倒谢恩道:“多谢皇后恩德。绥儿代赵玉谢过!” 阴璃也不理她,对刘肇道:“皇上。你也累了,到臣妾的长秋宫里休息一下吧,这里的事交给臣妾,我会让一切都平安过去的。” 刘肇刚要再问,蔡伦说道:“皇上,到长秋宫里休息一下吧,邓贵人也去永巷把赵玉姑娘接回来吧,想来她也受了些苦。皇上,臣有事和皇上说,我们边走边说吧!”说着拉了刘肇便走。 一个内侍拉着皇上急步出殿,这是极大的不敬,但是蔡伦却不同,他是刘肇自小便跟在身边之人,而且如父亲一般,都只是看着,却不敢张扬。刘肇莫明其妙,回头看向绥儿,见她的一双美目,也正看着自己,心中一酸,十分的不舍,怎奈蔡伦已拉着他出了殿。便急道:“你这是何意,朕还没说要去长秋宫。” “皇上,回长秋宫喝点茶吧!今天的事,也该了了。”蔡伦松开了刘肇,对门外的辇轿道:“快扶皇上上辇,去长秋宫!” 绥儿起身也退出了清延宫,刘肇的匆匆离去,让她十分不解,但是救玉儿心切,也便放在了一边不理。 一路上刘肇时而把头伸出辇轿问蔡伦为什么一定要叫他去长秋宫喝茶,皇后还留在清延宫里没有回去。蔡伦只道:“皇上少安毋躁,到了长秋宫,容老臣慢慢告诉陛下。” 奉上来的香茶并没有引起刘肇的兴趣,以前说的来皇后宫品六安茶只是借口,只是安了阴璃的心罢了。但是他也没有想到阴璃会对绥儿赶尽杀绝,一直将绥儿推到无助的境地,这是他心疼不已的。 蔡伦却慢慢地品着茶,一言不发,刘肇已问了几遍,他仍不语,直到门外的崔晃进来对着他耳语了几句,才笑笑道:“皇上,小公主的事皇后已处理得当,葬在城外,仍封为淑君公主,只是她年龄幼小,又是夭折,不能入皇陵罢了。至于马宫人,她受不了失女之痛,已在清延宫的后殿自缢身死了。太医院的郭锦照顾小公主不利,已经赐了毒酒。至于说小公主是被人害死一说,纯是出于马宫人对邓贵人的诬陷,皇后已将那个叫曾几的小黄门派了出去守公主陵。皇上看这么办可还合适?” 他声音平静淡淡地说来,似乎一切都是合情合理,没有一丝破绽。刘肇没有想到事情处理得如此之快,更没有想到,竟会出了这么多事。只是对于郭锦的处理,他问道:“那个太医郭锦只是照顾不利,似乎不该是死罪,皇后此举看来不妥。” 蔡伦笑道:“皇上,一个太医罢了,何况,听说他为了邀功,故意在小公主的药里下了别的东西,让小公主一直病着,这样一个儿狼子野心之人,还够当一个太医的身份吗?” “可恶,这人实在是可恶,杀得好,皇后这次处理得干净利索,又十分得当。只是马宫人死得可惜,朕——” 他刚要说封赏,蔡伦笑道:“皇上,喝茶,这六安茶真是好喝,皇后娘娘还真是有心之人啊,马宫人既然是因为伤心而死,便是对孩子有所依恋,皇上若是封赏,对一个自缢而死的妃子,名声上不好听,不如就和小公主葬于一处,也让她们母女相依相伴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太后驾崩 第一百四十六章太后驾崩 淑君公主之死,马宫人的自缢,太医郭锦的赐死,接连的死意弥漫了宫廷,在阴璃的强列建议下,刘肇同意找人来为宫中祈福,做场法事消灾。 阴璃让姨母邓氏找来了一名道士,在安福殿做法事。那人令人在东南西北各方均设了令旗,共二十八面,是为二十八星宿舍,东方七面青旗,布苍龙之形;北方七面皂旗,作玄武之势;西方七面白旗,踞白虎之威;南方七面红旗,成朱雀之状。殿中间按八方面立六十四人,各戴束发冠,穿皂罗袍,风衣搏带,朱履方裾。 那道士居于中央,手执一长竿,竿尖上用鸡羽为葆,将竿子立于正中,也不见他如何做,那竿子却立而不倒。全宫的妃嫔都集中在了安福殿,殿中静得一根针掉地都听得到。只见他拿起宝剑,于香炉上插香而敬,用宝剑在坛周游走,时而发出一两声怪啸声,吓得几个胆小的妃子,捂住了眼睛不敢看。 阴璃带着一众妃子立于殿前,等那道士舞过了剑,才问道:“请问仙长,可是做完了?” 那道士道:“正是,不过还要各位娘娘喝过了符水才算数,否则灾星还是不可消除!” 阴璃点头,带头接过了符水,一口喝入,又看着众妃都喝过了,才算放心。又问道:“仙长,请问,宫中是何阴物作祟?” 道士摇头道:“这宫中阴气重,阳气弱,皇上或者皇后以前可有人下过符咒之类?” 阴璃奇道:“仙长真是神人也,这话是真的,当年。皇上却曾杀了一个人,那人便通些仙道之法,于死前给皇上下了咒语,这些年宫中子嗣不旺,都与此有关。” 道士道:“此事不可解,那下咒之人已死,死前之咒。多是死咒。无法可解。只有一个办法,凡生养之嗣都送出宫外抚养,也便相安无事了。” “送到宫外养?”阴璃暗暗记到心里。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心里反而踏实了许多。 法事过后不久,初一朔日拜过了天地。又举行了家宴。由于一些不顺利的事而人心惶惶的宫里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绥儿自上次的事后,由于皇上的关照。一应的物品也送来了,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家宴上远远见到了母亲和兄长们,见他们都安好,心里也就放了下来。只是皇上每次看她时。依然是深渊静水似的眼波,总让她的心头舒然一暖,像是在雪野里迷了路的人远远望见灯火人家。便有了着落。但是一遇到阴璃的目光闪过,皇上的目光便旋即移开。仿佛对她只是那样的不上心而已。初一,刘肇又宿在了长秋宫,皇上得意的眼神,众人只能躲开,只是和平常一样,等到阴璃洗过了回来,刘肇已安然入睡了。 日子在这样的平静中,到了二月,窦太后终于还是熬不过去,王银儿传出话来,太后已病逝了。等到绥儿赶到乾圆殿时,早见宫前已撤掉了红宫灯,侍从和女婢们阴沉着脸忙着用麻纸糊门神、挂白布麻帐。还未到殿门口,便听到里头隐隐传来了哭声。绥儿虽与太后缘浅,但是想起她对自己的话,还有为自己安排的一切,鼻子一酸,热泪已滚滚而出,却不敢放声儿,只跟着一众妃嫔进了乾圆殿,便见刘肇带着刘全、刘庆、刘寿、刘开、刘淑,公主刘男、刘王、刘吉头上都缠了白布孝帽,连麻也未及穿,齐跪在地一声声号啕大哭,见各位妃子进来,便收敛了些,只刘庆回头看了绥儿一眼,见她更加风腻美丽,心中一酸,眼泪又涌了出来。 王银儿倒显得平静,指挥着宫中的宫人给众人递上白布孝帽。绥儿一边缠着孝衣,一边四下打量,只听王银儿对几个侍从道:“你们快去库里取麻衣,给皇上,皇后和各位王爷换上,还有你们自己,你们的孝衣呢?”这一说,提醒了众人,飞也似的去了。 阴璃最后一个到来,但是她久在宫中,办老了事的,很是沉着。因见太医们也跪在廊下,料是刘肇并未发落,便走过去说道:“你们退下去吧!”自绕过了人群,来到刘肇的身边,向刚刚停床不久的太后看过去。 窦太后死得很是安详,脸上还微微带着潮红。只是眉梢微蹙,嘴唇微翕,身子已是瘦弱得不成样子,以前的风韵是再也谈不上了,眉间脸角都是皱纹。她在章帝时是最受宠爱的皇后,在刘肇幼时,又是主掌天下生杀大权的太后,一生尖酸刻薄,睚眦必报,又几次谋夺皇位,此刻也只不过就是一具尸体而已。想起自己刚入宫时,受到她的排挤,迫害,又想起她对自己的教训,心中突的感到一阵轻松。这样一个叱诧风云的女人,就这样去了,仿佛正说着什么话,正在交待什么事一般,说声去,一声不吱突然就去了。又想起自己的乳母,更觉人生斯世,命数不定,渺渺冥冥尽付无常。 她调集着自己的感情,不禁五内俱沸,磕了头,也嘤嘤的哭出了声,以往窦太后在时的委屈都在一瞬间涌上了心头,越发抑制不住热泪走珠般滚落出来。 好一阵子,才收住了神,回头看时,才知道众妃子都到了,便抽咽着起身,安排众妃按照位份排好,说道:“太后斌天西去,我们做后妃的,要尽儿臣之道,好好的协助皇上办好丧礼,别让太后在天之灵不安。” “喏!”众妃子如莺莺燕燕般答着,阴璃撇了下嘴,看了一眼邓绥,见她一身孝服,却更衬得肌肤胜雪,纤腰盈盈一握。心中一阵不舒服,转头跪到了绥儿前面。刚才积蓄来的情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咿咿呀呀的干嚎着。 此时三司已来到了乾圆殿,正劝着刘肇节哀。陈宠道:“皇上,千悲万痛,终归太后已西归而去。如今要紧的是议一下丧礼,太后才好敛柩奉安。您只管悲悽,太后在天之灵瞧着也是心疼的。再说,多少大事还等着您圣躬乾断,伤了身子骨儿,叫臣子心里怎么过得去呢?” “母后——”刘肇哭道:“是儿臣不孝啊,我一关母亲就是三年,未见母子一面,如今你去了,让我还到哪里去尽尽孝心。做儿子的,身子都是母亲的,还顾着自己的江山是谁的,现在想来,儿子是大不孝啊。母后啊,你原谅儿子的不孝啊。”他越哭越伤心,地上的青砖都被他哭湿了一大片,无论众人如何劝,只是不肯起身,已是哭软在地下。 王银儿一直站在窦太后的床前,一滴泪水未落,看着刘肇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们快扶皇上起来,坐到那边的榻上,如今人已是没了,哭又有什么用。皇上,奴婢劝您一句,要尽孝就安排好太后的后事吧!” 刘肇抹了一下眼泪问道:“银儿姑姑,太后临死时怎么说?” “太后说,她不指着您给她好棺好椁,人都没了,不在意那些东西,你若生死不相见,也罢了,她没有那个福,也就不指望。太后只希望皇上开恩,将太后与先帝葬在一处,哪怕是在先帝脚下的一座小坟,也就知足了。” 听她说得凄惶,刘肇心中更加酸痛,眼泪又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又跪倒在地,哭道:“母后啊,你把儿子看成了什么人?儿子早就想来看你,只是碍于幽幽之口,身不由已啊。母后啊,儿子这个皇帝当得窝囊啊!”他心中长久以来憋着的所有怨气,似乎都在一瞬间迸发了出来,听得一干臣子一个劲的抹汗,不知如何开口劝劝这位语无伦次的皇帝。 突然清河王刘庆道:“皇上,太后已死,有些话臣不得不说了。还请皇上节哀!” 刘肇抬起泪眼模糊的双眼,打量着一身孝服的刘庆。两人之间这些日子,已淡了很多,但是兄弟的亲情还是没变。一见刘庆,心中更加难过,拉住他手道:“兄长,我心里难过啊。我们兄弟八个,如今还剩下了谁?大哥早早就去了,万岁刚刚夭折了,刘淑又病着,兄弟尚且不能长伴,何况是母后。道理虽懂,可是一想到母后生前,我竟没有尽过多少孝道,心里就如针刺一般疼痛。母后啊——”他又掩面而泣。 清河王冷冷的道:“皇上,你还哭什么?她并不是你的母后,你的母亲是梁贵人啊!”他的话一出口,王银儿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早就知道,只要窦太后一死,这件事就一定会被翻出来,所以窦太后才会留下那些卑微之极的话,只希望刘肇能看在她抚养他长大的份上,能放过她。 一语惊人,刘肇突的停了下来,傻傻地看着刘庆,目光已呆滞了。 刘庆跪了下来,“皇上,臣说的是实话,当年之事,梁贵人的亲人还在,皇上大可以找梁家的人问个明白。还有宫里的人老人不可能不知情,只是窦太后当时还活着,余威还在,没有人敢捅破这层窗纱。如今她已死,窦氏一党再也不可能为孽人世,臣才抖胆说出来。皇上,你难道不找自己的亲母,而要对一个一直对你虎视眈眈,除之而后快的恶毒女人,叫母亲,还要厚葬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落花多情 第一百四十七章落花多情 “朕方寸已乱!”半晌,刘肇才慢慢地说出了一句话,刘庆的话太过突然,让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倦容满面说道:“你,让朕想一想,朕要想一想!”他扶着头,全身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皇上!”刘庆还要说话,突然绥儿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她从妃嫔中站了起来,“清河王爷,你不要逼皇上!”绥儿一惯是静如流水,从不张扬的,今天却突然越众而出,让清河王吃了一惊。这是绥儿第一次与他说话,自从那次在小树林得知绥儿还要入宫的决心,然后自己成亲了之后,这是绥儿第一次肯和他说话。 但是这句话却不是真正对他说的,而是在心疼皇上。 “邓贵人!”刘庆只得唤了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绥儿的眼光滑过他,不带任何温度与情感,仿佛只是看着一粒小小的尘芥,根本不值得一顾。 阴璃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也站起来大声呵斥道:“大胆,邓贵人,这是你一个后妃该说话的场合吗?还不快跪下来!” 绥儿却执拗的站着,目光中带着一些傲然和坚定。“皇后娘娘,绥儿只是不想看到清河王爷如此的逼迫皇上。太后是生母也好,不是生母也好,都不是现在这个时候该说的话,毕竟太后是一国的太后,对也好,错也好,死者为大,此刻说什么都有违臣伦,人伦,绥儿实在看不过去。皇上正是伤心过度之时,心中对太后存着无数的内疚。清河王这一句,不是要把皇上逼到无地自容的境地吗?这是臣子当为吗?绥儿是区区一介后妃没错,但是也是皇上的妻子,清河王爷的亲人,若绥儿不说话,什么人能说话吗?” 她一直看着刘庆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地说来。却是字字清晰,进入刘庆的耳中。他只感到心中巨痛,她是在告诉他。她已是皇上的人了,让他断了想法吗?她每一句话都是在帮着皇帝,甚至是帮着太后,她是怎么了?难道竟是如此的痛恨自己? 王银儿感激的看着绥儿。她果然是按照太后的话来的,这个女子。有些非同一般的勇气和智慧,还有着别人所没有的人品,于是接口道:“皇上,到后殿休息一下吧。奴婢还有一些东西给皇上看。” 刘肇刚才听到了绥儿的话,她说的对,这也是在告诉他。应该如何做。可是,幼时收到的郑众的那张薄绢。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将他这么多年来已经遗忘的事又放到了眼前。这件事是真的,生母梁贵人,生母梁贵人,那么母亲现在在什么地方,她怎么样了?是活着还是死了?窦太后的丧事如何来做,这一切的一切,都象一张极大的网把他裹在了当中,越是挣扎就越紧,越是挣扎就越是痛苦。他长叹了一声,招了招手,窦太后已死,绥儿可以自由了,再也不会有人拿一个死人来做文章,朝中对于此事的议论,也会彻底的终结。 绥儿看到他的招唤,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一脸阴郁的阴璃,略迟疑了一下。她今天越众而出,并不是想要出什么风头,因为她知道,即使自己不出风头,依然还是会在风口浪尖,众人的目光,一刻也未离开过自己。但是皇上刚才的痛苦,和刘庆说出真相后的反应,都让她担心起来,皇上已处在了崩溃的边缘。于是她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阻止了刘庆进一步的愚蠢行为。 她向阴璃略点了点,以示歉意,便离开一众妃嫔来到了刘肇的身边。刘肇拉了她的手道:“绥儿,陪着朕,我们同银儿姑姑一起去后面,看看太后留了些什么东西给我。”他又回头看了看众臣及妃子说道:“陈宠,此间的一切事情都交给你吧,还按照太后的国丧来办理,不必再请奏。还有,皇后,众位妃嫔就由你来照应!” 他交待完后,深深的看了绥儿一眼,她的手冰冷柔滑,却让他的心一瞬间安定了下来,绥儿,这一刻,他盼了好久。 转入后殿便是窦太后的寝宫,乾圆殿很小,只有一间前殿,一间后殿,此刻前殿挤满了人,后殿却极是冷清。清灰色的幔帐更显得凄凉! 王银儿来到梳妆的盒子前,用钥匙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三样东西。第一样是一个断了的玉簪,她拿起来,交到刘肇手中。 “皇上,这玉簪是先帝送给太后的,太后一直视若珍宝,却在入乾圆殿时将玉簪摔断。她说,这是先帝与她的定情之物,一定要放入她的棺中。” 刘肇接了过来,那簪极精美,却断成了两截,他没有说话,只是交到绥儿手中,见她小心的收着,便又握紧了她的手。 王银儿又从盒中拿了一对玉佩出来,递到刘肇手中道:“这对玉佩也是先帝所赐,是与太后相亲相爱之意,太后说,皇上从小便没有人疼爱,如果有人真心相对,便将这玉佩送给谁。” 刘肇又看了一眼绥儿,又将玉佩放入她的手中,绥儿仍是小心的接着。刘肇道:“银儿姑姑,那第三件是什么?” 王银儿叹了一口气,“这第三件是一封信,太后知道命不久矣,早早便写好了,让奴婢于今天交给陛下。陛下看过了信,要如何做,奴婢不能干预,但是皇上,太后再怎样,也将皇上抚育成人,皇上难道不记得太后当年对皇上的好吗?她亲自教你读书,把着你的手写字,教你如何批奏议,亲自给你做甜点心吃。你还记得你生病了,她是如何衣不解带的照顾你,在你遇到困难时,又是如何教你为人之道。皇上你将这些都忘了吗?不管信里面写什么,奴婢只请求陛下,太后只有这一个要求,是否与先帝合葬,要看皇上的,但是请将太后葬在先帝的身边好吗?” 她的话让刘肇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那些久远的日子里,虽然痛苦,但是点点滴滴却又深入到了心里,不由长叹了一口气道:“姑姑,肇儿的为人,你该知道,朕并不会睚眦必报!” 王银儿点点头,将一张薄绢放入了刘肇手中。绥儿道:“皇上,等太后的灵柩安葬了之后再看吧,无论什么事,死者为大。银儿姑姑说的对,太后对皇上有抚育之恩,很多事,外人不知道,皇上却历历在目,记忆犹新。绥儿想,皇上是天下之主,自然能胸容万物,落花尚且有情,何况是人呢?” 她语声温柔甜腻,是任何人都不会拒绝的声音,刘肇也投降了。他点点头,将薄绢仍是放入了绥儿的手中,看着她素静的容颜,轻声道:“绥儿说的对,朕是天下之主,任何事都容得下,很多事也不必计较太多。有绥儿在朕的身边,朕感觉好多了。” 他调匀了呼吸,转头对王银儿道:“银儿姑姑,母后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没有了,皇上,看到你如此对绥儿,太后自然也会高兴的。绥儿,是太后当年为你亲定的皇后,看来太后的眼光是不会错的。你们恩恩爱爱,于宫中国家都是幸事。绥儿,谢谢你!”她转身默默地退了寝殿,将这里留给了刘肇和绥儿。 绥儿对刘肇道:“皇上,适才哭得累了,就先休息一下吧,绥儿也去前殿了。” 刘肇却将她拉入了怀中,将头靠在她的一头青丝上,有着从未有过的满足。绥儿脸上一红,轻轻挣扎道:“皇上,太后大丧,绥儿在这里不合理制。”这一句话提醒了刘肇,他细细的扶摸着绥儿凝脂的肌肤,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个当口,只也得如此。你去吧,待太后之后完了,朕会去西宫。” 绥儿含笑微微一福,退出了后殿。刘肇坐在榻上,看着殿中的一切,所有的东西都显得陈旧,他知道母后爱干净,东西虽旧却仍是一尘不染。榻上似乎还有着她的余温,久远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了心头。案几上放着一张古琴,墙上挂着一张画,似也是窦太后手笔,一切都有着窦太后的痕迹,但是她去故去了。 他心中一酸,又落下泪来。今天刘庆所说的事,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并不是说他真的全部忘了,而是他不想提起。他舍不得与窦太后的那点情份,再生气,也只是软禁了她,却没有杀她,并不是说他真的不想去找真相,而是不舍。 如今也是一样,人都故去了,生时让她平安,死后自也会让她心安。 他望着花团锦簇的锦被怔怔出神,那样繁绣的花朵,团团连欢,是母后喜欢的式样。她心中对父王还是存着依恋的吧,或许父王当年对母后也是千丝万缕割舍不断的牵挂。泪水的热度,仿佛是烧灼过的印记,在脸颊上隐隐燃烧。心意有一刹那的虚空,连自己也不能所握。 他站起身来,出了寝殿,心意已决,看着殿外白茫茫一片的人群,白茫茫一片的天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传朕旨意,立即将太后的灵寝移入嘉德殿,所有人都到嘉德殿守灵。众位王爷轮流代朕守制,刘淑病着,就不用去了。其余人待均按旨意办理。太常并同太傅,共同办理太后的葬礼,一切都按照当年先皇过世时的仪制。太后的谥号由太学拟定,明日一早,报与朕知道。通知先皇帝陵,准备将太后与父皇合葬大礼。朕居丧十五日,全国举哀!”(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丧 云板声连叩不断,哀声四起,仿若云雷闷闷盘旋在头顶,叫人窒息而敬畏。 窦太后的大丧,天下皆知。却在皇帝的刻意压制下,平静得如同先帝时一样。 绥儿俯身于众人之间,叩首,起身,俯身,叩首,再起身,眼中的泪麻木地流着,仿若永不干涸的泉水,悲恸之情本是真的,也随着这每日的跪拜,消失殆尽了。 棺中的这个女人,一生叱诧风云,多少的故事至今还在人群中传扬,她是对也好,错也好,最终都将化为尘土,唯一的愿望便是与自己真心相爱之人,同棺而眠,在地府继续相依相守。 忽然,后面微微有些骚动起来,有侍女低声惊呼起来:“不好了,申美人晕过去了!” 绥儿跪在前头,立即转过头来,膝行上前,跟着扶住了晕过去的申美人。苏唤儿也跟着上来,惶急道:“这人跪了十几天了,都是娇弱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阴璃跪在最前面,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她也是一脸的疲惫,眼睛都熬得红了起来。她比不得别的嫔妃,回去还可以安安生生的休息,她是皇后,宫里的大事小情,哪一样不得找到她。也是打熬得筋疲力尽,生不如死了。见申美人昏倒,便叫人去通报皇上,又吩咐去传太医,一时之间又乱成了一团。 这个时候,刘肇也疲乏了,在别宫处理政务。绥儿看了苏唤儿一眼,说道:“皇后娘娘,还是等一等,申美人身子骨弱,这些日子又折腾得累了。想来没有大碍,扶到后殿休息一下。灵儿,你是申美人的人,你去通报皇上一声,说这边有我们众姐妹伺候着,不必请皇上再漏夜赶来。皇后娘娘,绥儿有个请求。请皇后娘娘的示下?” 她的几句话如代阴璃发号施令一般。让她心里极是不痛快,但是她毕竟是贵人,只比自己小一级。说话自然还是有着份量的。于是横了绥儿了一眼道:“你要请求什么?” 绥儿不欲和她争什么,又扶住了一个要晕倒的妃子,说道:“娘娘,王爷们尚且轮流守制。我们为什么还要天天来呢,都是娇养惯了的女子。这冰天雪地的,如何经得起日日的折腾,我们还差些,皇后的身子骨却是日见一日的瘦了下来。我们看着都心疼啊。皇后是六宫之主,这点主意还是能拿的,不如三五个人轮流来主持如何?” 她的话说得十分明白。即说明白了自己的请求,又推说是心疼皇后。这让阴璃的心里多少舒服了些。但是一个想法突然涌上了心头,还有五天的时间,既然她这么说,不正是整制她的好机会吗? 于是故意装成一副亲切的样子道:“还真是多谢邓贵人的苦心了。这些日子,邓贵人劳心劳神的帮着本宫维持,也是劳苦功高的。既然邓贵人都这么说了,本宫也觉得有理,这样吧,本宫这些日子的事情太多,剩下这几日就不来了,邓贵人位分最高,那么你就日日都来主持吧!至余其他的妹妹们,你看着按排,一日来几个都好。” 她眼眸如波,朝着绥儿浅浅一漾,温柔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驯,看得众人心中一凛。苏唤儿忍不住说道:“既然如此,皇后位分更高,也该日日来的。” “本宫是后宫主位,每天的事情多得实在分不开身,我看邓贵人如此的善解人意,怎么不来成全她呢?”她突然的加大的声音,引得另外一边守制的两位王爷和众位大臣也侧目来看。她阴恻恻的语调,让众人都闭了嘴,虽替绥儿不愤,却不敢再声张。 绥儿却淡淡一笑道:“不碍事的,绥儿坚持得下来。快扶申美人去后殿休息吧,那么明天就请几位美人陪着绥儿,后天是几位宫人,再后来就是几位采女,你们看如何?” 众妃子都是心中一喜,如此,都可以不用天天来了,只是宋珺和苏唤儿觉得绥儿太过随和,皇后明明就是欺负她,她却一笑置之。 过了一会儿,刘肇传下话来,让申美人回宫休息。 阴璃冷笑了一声,退后两步,复又跪下,朝着窦太后的棺木哀哀痛哭,仿似清雨梨花,低下柔枝,无限凄婉。 绥儿看了前面她的身影,不觉叹然,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轻柔得如同一团薄雾轻云,连伤心亦是,阴狠时又如同一团烈火,不知道是不是了会连自己也被烧掉。 晚上,绥儿揉着已经跪得麻木的双腿,觉得沉重异常。赵玉拿了热水,将布弄湿,轻轻为她擦拭,嘴里心疼的道:“小姐,都肿了,你怎么就不反抗几句呢?” 绥儿笑了一笑,细细的打量着赵玉:“你啊,这些日子也瘦了些呢?” 赵玉叹了口气,低头细细的擦拭,“小姐,我胖啊瘦的,都是小事,小姐的身子周全了,才是大事。” 热乎乎的布放在腿上,十分的舒服,绥儿长长的松了口气,看着烛火道:“很多事情,我们不管愿不愿意,还是得做。明白事理,才能在宫里面生存,只怕,即使这样也不会做到滴水不漏啊!” 苏兰儿端了一碗参汤进来,“娘娘喝些参汤提提神!” 绥儿接过来,用银匙慢慢搅着,神色稳如泰山:“如今进来了宫,好歹都是一家人,皇后也好,美人也罢,都是皇上的人。事事照应些,在这里宫里也活得安稳。我今天这样做,虽说自己受了些苦,那些人却感激,至少对我的恨意会少一些,对皇后的恨意会多一些。” 苏兰儿一愣,她之前一直淡如流水,对宫中朝中之事从不过问,皇上来与不来,也不留心,怎么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言语?难道是开了窍,真正看明白了自己的情势? 绥儿见她脸色。便笑了笑道:“我想到了窦太后,又想到了自己,跪在那里时,心里就翻腾得厉害。自我入宫以来,什么也没做,事情便一件又一件的扣到我的头上。差点害得玉姐姐也丢了性命。若再事事躲着,不仅于是无补。反而会让自己再入险境。太后说的对。若是对皇上真心的好,便是让自己永远在他的身边。” 苏兰儿拍手道:“娘娘,你若早如此想。便好了,这宫里想与世无争,真如痴人说梦一般,娘娘能想通这一点。真是幸事。” 正说着,听到外面有人击掌声连绵响起。绥儿不解问道:“这是何意?” 苏兰儿神秘的一笑,“娘娘,我们啊,也多了一个心眼。皇后处处防着娘娘,我们也得做些防备不是。我叫院子里的小全子,和李红他们在门口观望着。若是皇上或者不相干的人经过就击掌,来的人不同。击掌的次数也不同。这次,是皇上来了。” “皇上?”绥儿倒真的有些诧异,要说皇上已是好久未来了。 “是啊,是皇上!娘娘我们准备接驾吧!” 绥儿忙将衣裙整理好,只是刚才赵玉为她敷腿,一直之间又是如何整理得好的?正忙乱着,室中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苏兰儿和赵玉一齐说道:“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脸上蓦地一红,觉得狼狈之极,只得用手捂住了脸,不肯去看刘肇。 刘肇突的进来,却见到绥儿衣衫不整,一双玉腿露了大半,光滑细腻,白如莲藕。一愣之间,长久以来积压的思念和**如潮般涌上了心头。他一挥手,赵玉和苏兰儿忙退出了暖阁。 刘肇握住了绥儿的玉足,想起第一夜时,也是这样的握着她的细足,心中一团热气上涌,将嘴唇贴到了绥儿的足上,绥儿呼吸急促,脸上红霞泛滥,将手拿开,低声轻唤:“皇上,不可!” 刘肇抬头看着她,目光出神又入神,迷离又深情,那闪动的流光,滑动的溢彩,让绥儿急喘了一声。刘肇抬手轻轻抚上绥儿的发际,眉梢,那样的轻柔,深情,绥儿的心动了,竟痴痴地看着他,久久不语。他捧起她的小脸,唇深深的吻上去。绥儿也是情动,**着软在他的怀中,竟也无法自持。 “咳咳!”外面的咳声响起,是蔡伦,“皇上,太后丧事期间,不可违了伦常!” 刘肇松开了绥儿,见她俏脸艳如桃李,双目氤氲如水,不由长叹了一声,轻抚着她的脸颊道:“绥儿,朕就是来看看你,这些日子不见,朕实在是想念。等太后的丧事已了,国丧结束了,朕日日来陪着你。” 绥儿羞得低了头,柔柔地道:“绥儿懂得,皇上,不可违了法度。” 刘肇不舍得将绥儿紧紧地抱了抱,又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等着朕,我的绥儿!”那种缠绵的依依不舍,让绥儿的心再次动了动,深深地看进他的眼中,点了点头。 刘肇温声道:“你身子也不好,听皇后说,你识大体,让众妃子轮流来守制,自己却要天天来主持,实在是苦了你了。” 绥儿一笑,知道阴璃恶人先告,将一切都说成了是自己要求,真是可恶之极。但是她并没有张扬,名声既然已得,就没有必要再拉人下水,所以点头道:“绥儿没事的,才跪了腿有些肿,玉儿刚给臣妾热敷过了,还有五天太后就下葬了,无论如何,绥儿也能坚持下来。” 刘肇看了看绥儿的腿,果然有些肿胀,不由得心疼起来,“绥儿,你又何苦,不如也和众妃一样,谁的位分高,谁就做当天的主持如何?” 绥儿摇了摇头,如果这样,自己又何苦让阴璃占了先机,如今形势已成,只好咬牙坚持下来,也让众妃更加同情自己,痛恨那个故意整人的阴璃。(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合葬 第一百四十九章合葬 “皇上,不必了,绥儿受得了这份苦,太后过世,总要有人是真心实意在灵前的。那些在灵前哭的,未必有几个是真心,绥儿是真心为太后伤心,只算是让太后死后有了依靠。虽吃些苦,绥儿倒也甘之如饴。” 刘肇拍拍她的手背:“那就苦了你了。朕要去朝中了,这几日事情实在是多。毕竟是大丧,宫中朝中都得安排,皇后也是日日操心,有些事你也体谅她些。” 绥儿一笑,“皇上,臣妾知道,对皇后,臣妾一直是恭敬有加的。” 刘肇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脸蛋,依依不舍的又抱了抱她,才道:“朕走了,你好好保重。” 刘肇一走,赵玉进来帮她整理好了衣服,笑道:“小姐,还用不用喝参汤,脸上已红成了这样?” 绥儿瞪了她一眼道:“你这张嘴,就该打,这话是和贵人该说的吗?回头罚你学弹琴。” 赵玉立刻苦着脸道:“我错了还不成?学什么都行,这弹琴是学不了的,贵人娘娘还是饶了奴婢吧!”绥儿咯咯地笑着,趿了鞋,下了地,用力伸展了下腰肢道:“你啊,还是学会弹琴吧,我要练舞没有人弹琴,总不能找个人来弹吧,我要是再不练,怕是以后想练都不成了呢!” 绥儿拿起案头的琴,轻抚了两下,立刻琴声叮咚,如流水入盘,声音极美。 五天很快便过去,绥儿每天带着一众妃子跪于灵前,她语声柔和,又极会关心人。几天之内,所有人对她的印象都改了观。连那几个新入宫的妃子都把她当成了知心人一般。绥儿又让玉儿和苏兰儿拿了自己平日缝的香包送给大家,那些香包,做工精美,用料讲究,里面又放了上好的材料,闻起来清香扑鼻。妃子们都满心欢喜的道谢。这些事听到阴璃的耳中。心里便一万个难受。没想到自己刻意安排绥儿的苦差事,却让她在宫中买尽了人情。 三月初,国丧终于在悲怆。不安和紧张中悄悄过去,太后的灵柩终于在众臣的叩灵礼,牵灵,由皇帝的亲自率领下。送入了皇陵安葬。 陆璠亲自出来迎接,安排灵柩进入墓道。与肃宗孝章皇帝合葬。一切都举行得庄严肃穆,待到安葬安毕,王银儿走到刘肇面前道:“皇上,奴婢就不和皇上回去了。当年奴婢就说过,生是太后的人,死是太后的鬼。如今太后完成了心愿,与肃宗皇帝合葬。老奴也便完成了使命,可以安心随太后去了。请陛下赐奴婢一死。” 她跪倒肯求,让刘肇愣在了当场,这怎么可以?王银儿是自小服侍过自己的老宫女,不说自小对自己如何的呵护,就是当年的盗玺之恩,也不能得到这样的下场。于是摇头道:“银儿姑姑,千万不可,朕本想奉养姑姑到老,若姑姑想陪伴母后,不如就留在陵寝,万不可有轻生之念。” 王银儿一笑道:“皇上,奴婢在世间的缘分已了,活着也和死了没有区别,何必浪费粮食苟活于人世间。还请皇上成全奴婢,奴婢本可以不请旨的,但是毕竟宫里的规矩大于一切,奴婢到死也不肯坏了规矩。”她坦然而立,在寒风中单薄的身子坚立不动,紧绷着的嘴角微微下吊,仿佛向世人表示自己高傲和轻蔑,一个一心付死之人,世上还有什么可以让她瞧得起! 刘肇心中难过,走过来拉了她的手道:“姑姑,你让朕心何忍?” 王银儿摇了摇头:“皇上,你这就是成全奴婢了。奴婢只有一个要求!”她附在刘肇耳边轻声道:“好好待绥儿!” 刘肇一愣,王银儿却突然朗声道:“多谢皇上成全,老奴去了。“说着向着陵前的石柱一头撞去,只听怦的一声,头顶涌出了一道鲜血,王银儿看着刘肇微微一笑,安祥的合上了眼睛。 “姑姑!”刘肇大叫了一声,冲了过去,几名侍从见了也上去解救,却如何来得及。王银儿已然气绝身亡。 陆璠走过来道:“皇上,请节哀,银儿姑姑的后事,就交给臣下去办吧,臣会让银儿姑姑与太后在一起的。” 刘肇哭着点点头,他虽说是窦太后抚养成人,但是王银儿却功不可没,也和自己的母亲相似。真哭了半日,才凄凄惶惶地回了宫。 这是个平静却又不平静的夜晚,众人如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终于可以回到家里,好好的洗洗澡,好好的睡一觉,都觉得朝中的气氛会在明天有所不同,还是养好精神,等着明天的非同一般。 但是刘庆却睡不着,他找来了左天奇、李夏和李郃,此刻几个人坐在一起喝着闷酒,刘庆紧皱着眉头,感到榻上怎么坐都不舒服,叫道:“来人!”左大娥走了进来,问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怎么王府里是少了你们吃还是少了你们穿,现在侍伺起来如此的不精心。这软榻下的短脚高低都不一样了,也不找人修理,软榻上的绸子也磨损了,你们是成心让我难过是不是?” 左大娥低了头道:“王爷,我就命人来换。” 李郃道:“多谢王妃,请王妃休息去吧,王爷只是心情不好,与这榻无关。”说罢对刘庆道:“王爷,你拿王妃发什么气,好好的喝些酒吧!” 刘庆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是本王心里不痛快!” 李夏道:“王爷,可是为了太后之事?” 李郃点头道:“还有什么事?他和皇上说了皇上的生母是梁贵人一事,却被邓贵人当场反驳了回去。皇上又按照国丧将太后与先帝合葬,你想他心情如何?” “哦?小姐竟然驳斥了王爷?这倒是出人意料。” 刘庆叹了口气,想到绥儿当时一心一念都是在护着皇上和太后,全然没有把自己看在眼里,便又是一阵痛苦。大口喝了口酒,重重的将酒酙放下。 李夏却笑道:“绥儿若是当时驳斥王爷,那定是王爷提起此事不合时宜。绥儿虽入宫后从未与家人联系,但是我却知道绥儿的个性,她是只认理不认人的。若王爷当时说的合宜,绥儿断不会说出不当的言语。” 李郃摇了摇头,“不错,当时,皇上正哭得伤心,太后又是先皇的正宫皇后,即使不是皇上的亲母,却依然是天下臣民的太后,王爷当时提出确是不合宜的。邓贵人见识非凡,说的极是有理。不过这件事,虽在当时提出不合时宜,明日提出却是合情合理。” 左天奇道:“那老母狗死了,正是天下人的幸事,我恨不得放了鞭炮庆祝,怎么你们似乎都是向着她说话?” 李夏一笑道:“别着急啊天奇,这里面的事还得慢慢说。不过,皇上的生母真的是梁贵人?那么梁贵人现在何处,是生是死?” 李郃叹道:“这事说起来话长,当时我和王爷询问了梁贵人的亲人,才知道了真相。” 原来当年先帝选妃时,窦氏姐妹虽容貌异常妖娆美丽,几乎俱备了女孩子的全部优点,可说就是为了朝廷,为了帝王而生的。但是由于窦氏当年曾获罪,因此入宫时仍是经过了很多繁复的手续后才能入宫。由于两人表现得知书达礼,温文而雅,加上貌美如玉,不仅得到章帝的宠爱,还得到马皇太后的喜欢。更重要的是,她们从小学到的如何处理与嫔妇的关系等,都派上了大用场。嫔妃们并没有因为她们姐妹夺了宠而怨恨,相反,相处还很融洽,这是后宫一般不敢奢望的。 窦氏比妹妹更加懂得男人,几乎将章帝的所爱全部集于一身,就这样,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她终于坐上了皇后的宝座,成为母仪天下的角色,她的妹妹也被封为贵人。 章帝生性宽厚,又不善于政事,很多事情都听母亲马太后的,在窦氏被立为皇后的第二年,马太后便去世了,所以窦氏自然介入了章帝的政事。起初,这种介入不是深层次的,只是提一些建议罢了,但是至后来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实际上,皇帝是不能够独宠一个女子的,不管对方是皇后还是妃子,只能说在某一段时间里受宠。当时,窦氏虽贵为皇后,但是章帝还非常喜欢宋贵人和梁贵人。她们与窦氏同时入宫,被封为贵人。自然是美丽非常。宋贵人在入宫的第二年便生了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废太子,清河王刘庆。章帝非常高兴,不愿顾及窦氏的感受,册立两岁不到的刘庆为皇太子。 当宋贵人沉浸在幸福之中时,窦氏的心态开始发生变化。对于一个皇后来说,皇帝立了嫔妃生的孩子为皇太子,而自己却没有生育,是非常痛苦的事戸,会产生羞辱甚至绝望的念头。宋贵人只是先于窦氏生育而已。当时窦氏还非常年轻,并不是说不能生育,很多皇帝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要等待一段时间,看看皇后能否生嫡,佑生,则立,若长时间不能生育,则再立其他。章帝把事戸想得简单化了,他之所以急于立皇储,内心里并没有排挤窦氏的意思,只是说早立皇太子有利于国家的根本稳定罢了。 可是,就是因为这一点,让窦氏开心动心机,才导至了以后的惨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宋贵人之死 第一百五十章宋贵人之死 宋贵人是宋杨的女儿,当朝太后马氏的外祖母又是宋杨的姑母,这样一层关系,马氏对宋家就比较关照。听说宋家有两个女儿生得亭亭玉立,因此马皇后就将其选入宫中。入宫以后,皇帝刘炟也很喜欢,对宋氏也很宠爱。 窦皇后表面上对宋氏母子也很好,不过这只是她计策的一部分。 她首先串通她的母亲沘阳公主,商议如何置宋贵人于死地,但是连出几招都没有效果。她先是在章帝面前旁敲侧击说宋贵人的怪话,但是章帝不予理睬,窦氏是聪明人,她明白,必须运用其他的手段,才能扳倒宋贵人。于是她更加注重与章帝宠臣的关系,以便到关键时候有人替她说话。而在章帝面前,她主要还是用女色来迷惑皇上,让章帝继续对她的迷恋。 与此同时,她开始命人监视宋贵人的生活,以便找出破绽,给宋贵人以打击。 当时的宫里廷,后妃虽不能与亲人见面,却可以书信来往。宋贵人生了刘庆后身子一向虚弱,但写了一封家书,说自己身子不好,想吃一种野菜,托母亲在宫外买一些帮她送入宫内。窦太后命人拦截了这封家书,她在信中看到了一些怪异的话语。于是决定以此为根据奏请章帝裁决,笑着拿着去见刘炟。 她婀娜的身姿,看在皇上眼中却是极美丽的。“皇上,你看这封家书,这是宋贵人写给自己家人的。” 刘炟拿着书信看了看道:“这就是一封家书,怎么了?” “皇上,你看。这信里头明明是诅咒之语,诅咒皇上快些过世,这样她的儿子就可以当上皇帝,她也可以母仪天下了。” 以前在西汉后宫里出了不少巫蛊之案,因此诅咒之类的东西在后宫是一大禁忌,凡违者当令处死。她这一番话可以说是极为严重的。 但是刘炟毕竟是皇帝,他衡量事情的标准。是证据。这封信,虽说是宋贵人写的,但是他深知。宋贵人没有那么强的权力欲,同时刘庆又当上了皇太子,皇帝只会宠爱她们,即使失宠。日后皇太子登基,皇太后的凤冠也是炙手可热的。宋贵人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做,况且她的儿子还是婴儿。 但是窦氏这一次却是极不安份的,她对章帝道:“皇上,平日看你学问智量。都是天下间最好的。臣妾仰慕皇上的,就是这一点。怎么这小小书信中的一点问题就看不出来?臣妾也听臣子们有过议论,这炎凉世情的。原来皇上只是看重宋氏的美貌,看不透她的狼子野心。” 她这样夹七夹八的一番言语。让刘炟一喜一悲一惊一颤的,脸上也就似笑非笑,说道:“朕也并非是只看重宋氏的美貌,皇子还小,她若真是不敬天命,不知雷霆威惧,想做枭獍之辈,朕也是无法。只是单凭这一封书信而定罪,似乎也显得太过草率。朕是一国天子,为人该当谨慎,分辨是是非非,又怎么能儿戏。今日之事,权且放下,朕再斟酌而定。” 话虽如此,皇帝并没有因此废掉宋贵人,但是窦氏日日在耳边的蛊惑终于还是让他失了理性,他开始相信了窦氏的话,渐渐地宋贵人和皇太子疏远了。 在立皇太子三年之后,窦皇后又挑起了事端,这次她的目标就是废黜太子,因为在此之前,她眼见自己不能生育,便收养了梁贵人所生的儿子刘肇,所以她必须把刘庆废黜,她才能够成为真正的后宫之主。 梁贵人也是开国功臣之后,她的祖父梁统当初也是同光武帝一起打天下之人。父亲梁竦是个不得志的才子,其母早逝,所以梁氏姐妹是由舞阴长公主养大的。 她们姐妹被选择入宫中之后,姐妹花相貌秀丽,因此均被封为贵人。在刘庆出生后不久,梁贵人也生下了一个儿子刘肇。而窦皇后却一直没有所出,她的嫉妒心之强,又是众人皆知,因此每天都处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状态下。 窦皇后却在此时找上门来,她对梁贵人道:“一来你根基尚浅,父亲懦弱无能,家族败落殆尽,后宫的天下,是要在朝中比个高低的,你凭什么来和我争?二来,你生了儿子便是我窦皇后的眼中钉,你想隐袒回避,倚宠威福也是不可能之事。皇上对我的宠爱你也看到了,我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以为你还想在宫中可以安生?” 她的淫威,还是让小梁贵人屈服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自请皇帝将亲生儿子刘肇交给了窦皇后抚养长大。 有了子嗣,窦氏才真正的猖狂起来,她指使蔡伦诬陷宋贵人,“挟邪媚道”。再次以宋氏巫蛊之罪向章帝请求,这一次她成功了。宽容而糊涂的章帝决定废黜皇太子刘庆,将其贬为清河孝王,将宋贵人逐出皇宫,而立梁贵人所生的,由窦氏抚养的刘肇为皇太子。 宋贵人出宫后,立即落到了窦氏的爪牙手里。窦皇后派送太监拷打审问她,使嫔妃受皮肉之苦,这是前所未见之恶。在永巷的监牢里,两位柔弱的女子,怎么敌得过万般酷刑!于是只好被迫承认罪行,甚至还被迫说幼小的太子也参与了罪行。章帝伤心已极,以为案件已经水落石出,气愤有加,明令宋氏姐妹等候发落。当时执掌律法的蔡伦坚持要严格执行法律,宋贵人姐妹无法忍受这个现实,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有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抛下年幼的孩子,双双饮药自杀于监牢之内。 话说回来,窦氏抱了梁贵人所生的刘肇抚养,她的心里还有一个顾虑,梁贵人未死,孩子早晚会知道真相,到时候自己辛苦经营的一切都将化为流水。当时梁家人还满怀希望,满心欢喜,因这窦氏是皇后,刘肇立为皇太子,将来做了皇帝,一定不会亏待梁氏一家。但是他们对窦氏太不了解了,以她的个性,她只会以更加阴毒的心态对待梁氏一族,怎么会让他们一家飞上枝头。 于是,在逼死了宋贵人之后,窦氏立刻把矛头指向了梁贵人,窦氏指使人以“飞马”,也就是匿名信的方式诬陷梁贵人的父亲,使其冤死在监牢之中,最终使梁贵人及其姐姐受到了牵连,家族受到了株连,梁贵人不堪忍受痛苦,也服毒自杀了。 说到这里,李郃叹了口气道:“这种悲剧的发生,先帝应当为其负责。因为宋贵人也好,梁贵人也罢,都曾是他的宠妃,而且为他生了皇子,不管发生了什么,即合梁贵人真的有错,怎么能将皇太子的母亲逼死呢?而且最为可悲的是,这一连串的悲剧发生之后,章帝反倒日渐宠幸窦氏。这是章帝的悲哀!同时更是糊涂人的悲哀!” 李夏却摇了摇头道:“这样说也不无道理,不过我却觉得先帝对窦太后还是情深意重的。当年的事,他不可能真的糊涂到一无所知,但是由于对窦氏的喜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眼了。就比如说,当年对清河王的保护,不也说明先帝其实是有意的护着王爷的。” “是啊,当年父皇怕我有什么不测,一直让我和皇上在一起,吃住相同,也是防着窦氏害我的性命!”刘庆点头说道。 李郃看了一眼刘庆,他这半月间憔悴得厉害,让人看着不禁也栗然动容,注目凝视移时,心中已有一计,松驰似的舒了一口气,说道:“王爷,明日早朝,你要伏地大哭,一定要哭得悲悲切切,闻者动容才行。” 刘庆看着李郃,问道:“先生是何意?” 李夏却抚掌笑道:“此计甚妙,先生高见!” 李郃含笑道:“李兄也是聪明人啊,王爷,你这半月憔悴至此,再伏地大哭,任谁见了,都会伤心,便会询问原因,皇上心里定会内疚,到时候,你将这一干事情讲出,皇上定会动容,我们再讲出废了窦太后的封号之事,虽说于事无补,总也出了一口恶气。” 刘庆点头,皱眉道:“梁贵人的姐姐,大梁贵人尚在人世,仍住在舞阴公主府,是不是也找来一同向皇上哭泣诉,揭露那窦太后的恶行?” “如此甚好!这样皇上都无话可说了。”左天奇拍手叫好。 “那么王爷,事情定了下来,就不要再悲伤了。有道是,天道循环,恶人最终还是会得到应得的报应。皇上虽说孝道,人情却还要有的,断不会为难王爷,也会为宋贵人洗冤,为梁贵人平反。人都说万劫难复,到时候,能不能复,还得在皇上的一句话啊!人情冷暖,什么人都希图承旨,得个万世千秋,什么罪名捏不出来?那才是万劫不复呢!当年人世渺渺,许多的人都已过世,许多的事也淡化了,除了有切身之痛之人,还要谁会想着你当年的一番痛楚。有些地方看好,有些地方却隐着祸患者之忧,皇上是明见之人,定会有一个好的说法的。走一步看一步,只也能如此了!”她娓娓而谈,有理有致,将刘庆的一腔惶恐抑郁离愁忧绪都化作乌有散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阴晴难料,悲喜无常 第一百五十一章阴晴难料,悲喜无常 刘肇这一夜睡得也极是不安稳,他没有去任何一个妃子的宫中,心里也是转了一万个念头。母后已安葬了,虽说是国丧,但是自光武开始便是一直守着节俭的传统,因此宫里自上到下,也没有太过奢侈,平平静静地总算是完成了。 但是刘庆的话却在此刻转上了心头,其时很早他的心里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母后的亲生,但是他一直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他自小便懂得百善孝为先,只是这先自己做到了吗? 他起身走到了门口,唤道:“来人,给朕倒茶!”蔡伦便在这时走了进来,手里提了一个小小的玉壶,拿了一个竹筒。 “皇上,臣知道你今晚准是睡不着的,所以特意为皇上拿来了好茶。”他举着手中的竹筒道。 刘肇披了棉衣坐在榻前看着他道:“怎么朕睡不睡得着你都知道?” “臣不是知道,是明白皇上的心情。”蔡伦,将茶盏放好,一手撮茶,向杯中放了少许,将玉壶中的煎沸的水倒入了杯中。只听得干燥的茶叶立刻传来了细碎的咝咝声。他静听着茶叶的舒展声,极认真地观察着杯中的水色,一点一点地兑水。一边笑道:“皇上,臣听车青说皇上夸皇后宫里的茶好,便细心的琢磨着,怎么也能给皇上沏出上好的茶来。这不研究了些日子,总算是有所心得。这茶以露水为最上,雪水次之,雨水又次之,水愈轻而色味愈佳。这是当年的雪水。臣故意留了几大坛埋在了地下。雪水不像酒,越陈越好,是当年的最好。” 他又看了看那茶水,碧澄澄的色如琥珀,满室里荡漾着茶香,刘肇笑道:“就是你还细心研磨这些,朕却哪里知道茶香与不香。只是当时。要向皇后那里为绥儿求情,夸了她的茶几句,你却当了心。不过这茶却是极香。朕闻着也觉神清气爽。” “陛下,老臣当时未在宫中,也不知道当时皇上的心思,不过。臣却觉得皇后是一宫主位,皇上既便不是天天去看看。时常走走也是该当的。不是说这嫉妒也是可以杀人的吗?皇后再贤德,毕竟是皇上的结发之妻,她每天为皇上管理后宫,操心劳神。皇上于情于理,都不该置之不理。臣也知道皇上极看重邓贵人,她既俱貌美。又具德行,也正因为此。才会更加遭人嫉妒。皇上为了邓贵人想,也该亲泽六宫,不该只专宠一人!这样,邓贵人也能在宫里呆得安生。” 他的话,让刘肇呆愣了一会,心中一叹,他拿起杯子要喝。蔡伦道:“等一等,皇上,这茶半温才好用。一点一点品尝才上味,至于解渴,白开水也使得的。” 刘肇只得放下杯,蔡伦又道:“皇上,方才是王者香,现在是隐者香,你再闻闻看。” 刘肇屏息细嗅,果然茶香与方才不同。方才香得又烈又醇,这会已是幽香,如空谷幽兰,清洌沁人。不仅大异道:“常侍真是博学,真叫人不得不敬佩,吃一口茶竟有这么大学问。” 蔡伦笑笑道:“皇上凡事都得经得起琢磨,臣想品味这茶中的味道,便试了无数种茶的香气和味道,又研究了各种水在沏茶时的不同,皇上是天子,自然大事在胸,这些小小的事情,还是由臣来想吧!” 刘肇点头,又等了会才又拿起茶盏,呷了一口,便觉满口留香,与平常冲沏之茶迥然不相同。 “茶乃水中之君子,做帝王的总有亲君子远小人,你不能把小人都杀掉,所以说皇上还是看看小人哪里有好处,挑着好处来用,总不会有大错是吧!” 蔡伦看着刘肇微微一笑,“皇上,这是臣的胡诌,说对说错,皇上也别见怪。” 刘肇的目光火花似的一闪,转瞬即熄。蔡伦这话让他似乎抓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抓到。他转身踱到门口,打开了门,任外面的冷风吹入,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但是他还是站在风口,吹得全身的衣服都飘了起来。 蔡伦走过来,为他拉紧了衣服,说道:“皇上,要吹风,不如出去走走,宫里今晚夜色正美。” 刘肇点了点头,让蔡伦服侍着穿好了衣服,披了一件斗篷,两个人也不带侍从,慢慢地踱出了德阳殿,沿着宫中的巷道,慢慢地走着。月色如水一般的流泻下来,一眼望去,淡淡的。巷道中的宫灯一盏一盏的映得宫中一片明亮,如纵横在地面的画,光影中闪着余韵。此时天裸露着多些,地上都是阴影看不大清。天空中的一轮明月,映得满天的星斗也显得黯然无光,只是远处的星斗闪烁着。凉凉的风吹过,刘肇拉紧了斗篷,心却放松了下来,在这夜色,在这月光中。 脚步不由自主的向西宫移去,他竟不觉得,蔡伦也不说话,只陪着他,让他由着自己的心走,或许那才是他可以得到平静的去处。 忽然一阵琴声随着凉风飘了过来,似乎还有个女子和着琴声在吟唱着。刘肇极喜爱这琴声,便在西宫的墙外,徘徊静听。 蔡伦听了一会道:“皇上,这琴声极美,不知道是不是邓贵人弹的,歌声也极美,也不知道是不是邓贵人唱的。”刘肇看了他一眼,嗔怒道:“你这个老家伙,朕也没说去邓贵人宫中。” 蔡伦一努嘴道:“皇上,这已到了西宫,难道还能是别人的琴音和歌声?” 刘肇抬头看去,果然正是西宫的门外,就要走到倒厦的门外了。脸上一红,他的心还是向着绥儿的。听那歌声唱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正是诗经中的“月出”!难道绥儿此刻也正和自己的心情一致吗?他愣愣地听着,心却已飞入了西宫,拉也拉不出来了。 蔡伦摇了摇头,“唉,天子,也和常人一样啊!” 刘肇再也忍不住,转身疾步进了大院,循着那琴声进入西宫的内殿,一室温暖,绥儿只穿着小衣,正坐在灯前勾抹挑滑地抚琴,她那美丽的俏影,一副全神贯注的神情,已然丰满的上身随着纤指移动轻轻晃动着,灯下看美人,令人神醉魂销。赵玉和苏兰儿正站在一边听琴,忽见刘肇进来,都不敢做声,悄悄地退了出去。绥儿正弹得紧,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离开。刘肇此刻欲火蒸腾,便蹑手蹑脚地移步到了绥儿的身后,将她搂入了怀中。 绥儿吓了一跳,琴声嘎然而止,想转头向后看,刘肇却将她的唇瓣含入了口中,那熟悉的感觉让绥儿轻叹了口气,便由着他将自己抱起,放到了榻上。 一夜的缠绵,刘肇软软的伏在绥儿的身边,手指轻轻的缠绕着她的软软的发丝,闻着绥儿淡淡的香气,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时,见绥儿正在自己怀中,一脸的娇羞无限,不由心中一热,却忽见绥儿的身上,自己留下的深浅不一的痕迹,不禁柔柔的抚上她凝脂一般的肌肤,低声柔柔地道:“我的绥儿,朕好想你!”绥儿脸上羞红,只得将脸儿埋到他的胸口,轻轻“嗯”了一声。 只听外间蔡伦的声音低低的喊道:“皇上,该上朝了。” 刘肇伸了下懒腰,亲了一下绥儿,觉得神清气爽,仿佛所有的压力在一瞬间已全部消失了一般。“绥儿服侍朕更衣吧!” 绥儿起身穿了衣服,身上还有着昨夜欢娱的酸痛,低着头,一头长发滑下了肩头,更映得她肌色雪白。刘肇却反过来帮绥儿穿衣服,一边低声道:“绥儿,昨夜朕实在是忍不住,是不是弄疼了你?” “嗯!”绥儿又应了声,又摇了摇头,羞得抬不起头来。“皇上,不是,我——”竟不知道如何说才好。他昨夜疯狂的要了一次又一次,确让她娇柔的身子,有些受不住,却还是被他的柔情融化,由得他了。她却知道,他这几个月未来,却也并未碰过别的妃子,一直为她守着,这份爱,又是她如何承受得起的?于是抬头,娇声道:“皇上,绥儿喜欢!”说完又是红霞满面,低垂着头,再也不肯抬起。 刘肇心中一荡,又将她搂入怀中道:“朕每次来你这里,都不愿离开,真希望天长地久才好,永远不要那些纷纷扰扰,就我们两个人!” 蔡伦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皇上,早朝的时间要到了!” 刘肇无奈,松开了绥儿,自己穿上了衣服,道:“朕去了,绥儿等我回来!” 绥儿点头,也支撑着身子起来。蔡伦这才进来道:“皇上,朝服已备好!”进来后,绥儿又帮着他穿戴好,才道:“臣妾恭送皇上。” 刘肇一笑,转身离去,今天的朝上不知要有怎样的风雨,但是他似乎已知道了如何去做,脸上一片平静。(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放过 下了朝的刘肇略皱着眉头,静静地一个人坐在九龙雕花的案几后,手指依旧敲着案几,似乎心思百转,忧心于内。 绥儿拿了薏米燕窝粥,悄悄进去,将粥从食盒中取出来,放于案头。刘肇看着是绥儿,疲倦地笑笑,道:“绥儿,来,坐到朕这里,我们说会话。” 绥儿温婉地微笑:“没有吵到皇上吧!”一边转过案几,坐到了刘肇身边。 刘肇摇一摇头:“朕正想着你,有些事,朕心里纠结,当君王的又不能事事都与人言,这个决心难下啊。绥儿,前朝的事你听说了吧?” 绥儿侧着头想了想,样子极是可爱,刘肇忍不住搂紧了她。“臣妾并没有听人提起,不过臣妾猜想,是关于太后的事吧?” 绥儿却挣脱了他,将燕窝放到他面前,含笑道:“臣妾亲自炖了好久,皇上朝政纵然烦忧,也要好好保养身子才要紧,快尝一尝,且润润喉咙好不好?”她软语温存,刘肇的心早已软了,便接过来舀一口道:“好甜!绥儿也知道朕爱吃甜食?” 绥儿却微蹙了眉头,也舀了一口喝下,疑惑道:“不是很甜啊,皇上爱吃甜的东西,臣妾知道,但是甜的东西太多了却不好,所以没有放太多的糖。” 刘肇的眉头舒展开来,伸一伸手臂又将绥儿搂回了身边,笑道:“甜的不是燕窝,是你亲自炖给朕的心意。”他亲了亲绥儿的手,“这双手亲自给朕炖燕窝,实在应该奖励的。” 绥儿娇羞的一笑道:“绥儿是皇上的妻子,这是应尽之事,皇上何苦劳心想什么奖励?” 刘肇却摇了摇头道:“绥儿。朕看重的便是你对朕的心。你若真心爱朕,朕还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只这一颗心,便是一切了。” 绥儿心中微微一动,眼前仿佛有一瞬间的飘忽,眼见得红萝火炭的暖意和龙涎香的甘馥在空气之中似水流动,光明而寂静,心里便沉沉的。依在了刘肇的肩头。低声道:“皇上,你对绥儿真的很好。” 刘肇软语道:“好绥儿,朕不对你好。还对谁好?” 绥儿笑了笑,又将燕窝送到他面前,刘肇接过,一瞬间喝了个底朝天。道:“绥儿的薏米燕窝实在是好喝!” 绥儿接过了空碗,放入食盒中。一拍手,赵玉进来,将盒子拿了出去。刘肇道:“绥儿,今天在朝堂上。清河王哭的实在是伤心,朕心中也难过,朕还见到了自己的姨母。听她讲了当年的事。朕的母亲梁贵人和清河王的母亲宋贵人,当年都被窦太后陷害。死得好惨。朕到现在心中还是针扎一样的疼。朕心里转过了千百个念头,思绪紊乱,如果说要依律秉公处理,母后已然下葬,难道还要她从坟墓里出来吗?若不是,我亲生母亲和宋贵人的事又该如何处理,朕心里真是缠杂不清,绥儿,你说朕该如何处置?” 绥儿听他讲到清河王的事,心中一震,暗道清河王这一哭真是高明,本来已决定放过了窦太后的刘肇,心中又乱了。然而片刻的转念,很快绥儿便宁神静气了。她握着刘肇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皇上,死者已矣,不管是怎样的事,都已化做了尘土。皇上只今日听说了梁贵人之事,对自己的母亲,还有一丝的印象吗?可是窦太后呢,皇上却可以想起很多的往事。所以同是母亲,不管当年的恩怨如何,皇上一视同仁即可,又何必纠结?” 刘肇微眯了眼,凝视着绥儿,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绥儿,你真这么想?” 绥儿点了点头,深情的凝视着刘肇,“皇上,太后若是真的被责,皇上也会自责一辈子的,绥儿不希望皇上以后想起会心痛。绥儿说的是真心话!” 刘肇右手抵在额下,慢慢地思量,又道:“可是绥儿,朕又如何向皇兄交待?又如何与众臣交待?” 绥儿调匀了微微急促的呼吸,用手指轻抚去刘肇紧皱的眉头曼声道:“皇上,你要开心点啊,一下子又多了一个母亲,又多了一个姨母,也许还有更多的亲人。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事情变得好办多了!” “好办?怎么说?”刘肇看着绥儿红嘟嘟的小嘴问道。 绥儿嫣然一笑,如春花般灿烂,“皇上可以置窦太后不理,就说天子一言九鼎,既然已下诏厚葬,若反悔,恐惹天下人非议。至于众臣和清河王,皇上可以大加封赏,宋贵人要封为太妃,而皇上的亲母,也可以封为太后,皇上的姨母或其他的亲眷也可以封候,如此,便封住了呦呦之口,自然别人就不会说什么了。” 刘肇眉间的忧愁尽去,亲了绥儿一口,低笑道:“绥儿,惟有你最能为朕分忧解难,这事绥儿一说便云开霁散,朕心中也开朗了。好,就听绥儿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正在这时,听得孙珰在外面禀道:“皇上,邓贵人,大长秋郑众求见。” 刘肇望了绥儿一眼,暗想,郑众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此刻来见,必有要事,便道:“让他进来吧!” 郑众施了礼,口中念道:“给皇上邓贵人请安。” 刘肇道:“不必多礼,什么事赶到这里来禀?” 郑众道:“皇上,臣是来领罪的。” 刘肇一愣问道:“这是何意,卿家何罪之有?” 郑众一摇头:“皇上,臣在宫中处置不严,宫里出了大事,皇后娘娘勃然大怒,要拿臣的头来见,所以,臣自向皇上来领罪了。” 看着一头白发的郑众,绥儿心中暗笑,这人极是滑头,说是请罪,实际是向皇上来求情,皇后要处置他,到皇上这里来,皇上自会护着他,此是亲疏有致,欲拒还迎的道理,便笑着看着,并不答话。 刘肇奇道:“宫中出了什么事?皇后为何要拿你问罪?” 郑众磕头道:“皇上,前几日,皇后宫中的崔莹儿带着几个女侍来找臣,说是皇后的东西不见了,要臣搜宫,皇上也知道,这搜宫是大事,怎么可以说搜就搜,臣便说要请皇上的旨意。可是那崔莹儿却蛮横不通情理,直接指挥臣的属下,命令他们跟随,并且分派人手。皇上,臣是任大长秋之职,臣虽是阉人,却也是宫人内侍之首,怎么可以任她胡来。便发生了口角,那崔莹儿便上来与臣厮打,臣躲她也躲不了,便绕着院子跑,可谁想那崔莹儿一跤跌倒,头碰到了一块山石之上,谁想今日竟死了。皇上便发了怒,非要治臣杀人之罪不可。皇上臣实是冤枉,并不是臣害死她的。” 他这一番话将事情说得明白,刘肇已是带了薄怒,郑众于窦氏一族的覆灭有功,因感他的恩德,才封为大长秋之职。他为人公正,处事极明,虽有的时候压不住脾气,言语上会有一些鲁莽,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帮手。何况大长秋位列九卿,是自己亲自设的官署,秩俸二千石,这个皇后一不上报,二不具折,便要杀人,也太没有分寸了。 他心中有气,但是皇后毕竟是六宫之首,大长秋本就是皇后所辖,而且内廷司也是宫中的范围,便道:“你先起来,朕问一问皇后再定。” 绥儿这时才道:“大长秋大人,不知皇后丢了何物,竟要郑重到要搜宫?” “臣也不知道,皇后只说是重要的重事!”郑众也不敢抬头看邓绥,低头答道。 刘肇看了看绥儿问道:“绥儿,你的意思是?” 绥儿含笑道:“皇上,皇后丢了什么东西也不值得搜宫,大长秋说的有理,那崔莹儿虽因大长秋而死,却不是大长秋亲自害死。皇后迁怒于大长秋,确有些不合情理。” 刘肇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朕和你去长秋宫,问问情况!”他又看了看绥儿,“绥儿,你也一同去吧!” 绥儿微笑坚持道:“臣妾不去,此刻皇后在气头上,臣妾怕去了,她的火气更大,臣妾还是老实的呆在西宫,等着皇上回来和绥儿说吧!” 刘肇摇一摇头,知道绥儿说的有理,自绥儿入宫,那阴后就没少了嫉妒,现在她在气头上,还是少惹怒她的好。于是一挥手,带着郑众去了长秋宫。 等刘肇走后,赵玉走了进来问道:“小姐,你猜皇后丢了什么东西?” 绥儿拉了拉衣襟,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转身走到西暖阁的榻上坐下,拿了一张蔡伦送给她的纸,在小几上写下了两个字,问赵玉道:“你可认得?” 赵玉低头去看,却是“小玺”两字,不由愣道:“这是何意?” 绥儿咯咯的笑道:“你是不认得还是不知何意?” 赵玉拍了拍头道:“我是不知何意!不过小姐这一问,我倒明白了,小姐说的是皇后的私玺?” 绥儿笑道:“不错,玉姐姐这次说对了,的确是皇后的私玺。” 赵玉拍手大笑道:“太好了,当官的丢了印,当皇后的丢了玺,这回啊,看她还怎么自圆其说。要是郑众知道了是皇后的私玺丢了,还不定吓成什么样呢!不过,小姐,皇后丢玺,谁会去偷,就是偷了,又有何用?是不是她故意这样做,想陷害什么人呢?” 绥儿点了点头,“玉姐姐,你说的对,我们要及早防备,传令宫中所有人,检查所有可以检查的地方,一处也不要漏下,没准,这件事又是冲着我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一百五十三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长街上的积雪已被宫人们清扫得干干净净,缓步走在青石花砖上,两旁堆雪映着红墙碧瓦,越发觉得雪光炫目。 绥儿披了件斗篷,这件灰貂皮的斗篷是刘肇新赐给她的,她却不太喜欢,今日宫里忙着找东西,她便站在长街上,看着蓝天出神。午后的阳光显得炙烈,虽然已是三月,今天的春天却来得格外的晚,桃花还未开放,一切都是干干净净,但是唯有干净,才更加让人心中充满寒意。 赵玉陪在她的身边,时不时的向垂花门内张望着,看着宫人们忙忙碌碌。听了绥儿的话,最紧张的要数孙珰,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如果皇后真的存了栽赃之心,那便是杀头的大罪。因此,他明令宫人所有人都要找得仔细,越是平时不注意的地方,越要查得清楚。 绥儿站得无聊,忽然看到袁氏姐妹相扶着,带着内侍和宫女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不仅一愣,忙迎了上去道:“这大冷天的,怎么到这边来了?” 袁襄道:“我们的兰台清冷,到你这里来,来看看还有些人气。” 绥儿笑道:“这是什么话,我这里都是活人,你那里就都是死人了?” 袁颐苦笑道:“说是活死人,也不为过,你去摸摸,兰台的墙冷的如冰一样,我们都懒得再住下去了。” 她二人家里原是武将,说话也不转弯,直截了当,倒也是直率之人。绥儿一边一个拉了她们的手道:“到我这里也好,我们说会儿子话,我这里除了唤儿和宋宫人,还少有人来呢!” “听说皇上又到妹妹宫里来了,以后这里会十分热闹的。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袁颐看了一眼绥儿,见她未着脂粉,却仍是美丽动人。不仅叹道:“我们比不得你美貌,便是每日装扮如花,也不如你素面清丽,皇上喜爱你。也是人之常情。我们来,也是想见见皇上,解一解相思罢了。” 绥儿忍不住道:“姐姐说哪的话,众位姐妹都是十分貌美的。” 袁襄扶了扶鬓边斜斜坠下的一枚鎏金蝉压发,那垂下的一绺赤晶流苏细细地打在她脂粉均匀的额边。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眼前都是那星星点点的赤红星芒,她悠悠说道:“得了,说过的话就当是没说,你啊,也不用太谦虚,我们以前惧着皇后,她不仅美貌,而且阴毒,表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你若是和她一样,我们也便懒得理你了。” 袁颐也道:“就是,你还是实话实说,让人心里头舒坦。我们两个都是直性子的人,有什么话说什么话,也不爱藏着掖着,办事也是摆在明面上,决不会背后使坏。你若把我们当朋友,以后也不能和她一样。” 她说的“她”自然指的是阴后,但是两个人似乎都不愿提起阴璃。想来以前也是极厌恶的。 绥儿笑笑道:“那正好,我正喜欢你们的性子,我这宫里现在进不去,正在找东西。找不找得着的,先放着,就只好委屈你们两位陪着我在这里街上站一会,等到打扫完了,再请两位姐姐进去喝茶。” 袁颐禁不住好奇问道:“邓贵人在宫里找什么东西,这么郑重的大张旗鼓。” 绥儿一笑道:“没什么。我的一个小物件不见了,是家里母亲送我的,倒是不甚贵重,却是绥儿爱重之物,所以让众人好好找找。”她回头对赵玉道:“这大冷的天,快进去找两个暖炉来,让两位美人暖暖手。” 赵玉听了,已知绥儿不想把事情张扬出去,便答应着进了院子,迎面见苏兰儿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出来,忙拦住道:“苏姐姐,找到了?” 苏兰儿冷笑道:“果然不出贵人所料,真就在咱们宫里,看来这皇后还真是花了心思了。”赵玉看了一眼外面,一撇嘴道:“袁家的两位美人在外面和娘娘说话,这东西我们倒不如就处理了,回头再和娘娘说。这种事情,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难保着传出去,假的也成真的了。” 苏兰儿点头道:“不错,是我找到的,也没和别人说,直接就拿了过来,还是交给我处理吧!” 赵玉拉了她手道:“此事关乎娘娘的身家性命,一定要小心,我看外面那两位倒是个好挡箭牌,我们可以——”她低低地在苏兰儿的耳边说了几句。苏兰儿笑道:“这法子好,倒是不知道这二位能不能想法子把这东西扔掉。” 赵玉道:“她们来这儿也未必安着什么好心,多半是皇上在这儿,她们也是借此来看看皇上。至于说和咱们娘娘交朋友,倒未必是真。我想着,她们发现了这个东西,多半以为是娘娘陷害,以后再也不敢来了。” 苏兰儿却摇一摇头道:“你不知道,宫里妃嫔的苦处,她们虽然是出于见皇上的目的,却多半也是太过清苦,咱们自己便受了皇后的陷害,又何苦再构陷别人。罢了,我和孙总管商量一下吧,怎么着,也不能让人搜了去。” 赵玉点头道:“也好,我进去拿暖手炉,你去吧,一定要小心。” 苏兰儿答应着去找孙珰了,赵玉进去拿了两个暖手炉出来,却见孙珰和苏兰儿一前一后向后门走去了。便彻底放了心,她知道孙珰处理极是稳当,定不会出错。便出了垂花门到了街上,见绥儿正和袁氏姐妹说笑。便走过来道:“娘娘,宫里已安排妥了,请两位美人进去吧!” 等待上了茶,袁襄道:“你这里倒是雅致,除了书册便是书册,听人说你常常读书到深夜,还真是用功啊!” 绥儿心中一紧,心中暗想,这些事是如何传到别人耳中的?难道西宫里有人与外面通风报信?但是表面上,她还是镇定自若道:“那倒不是,绥儿自小就喜欢读书,日子久了,就成了习惯,倒不是什么用不用功。倒是听说两位姐姐善于舞剑,皇上极是喜欢呢!” “你是听皇上说起的吗?”袁颐问道。 “是啊,皇上和绥儿提起过!” “没想到皇上还记得我们姐妹的事。前一段日子,你被皇后构陷,竟然闹到了朝上,朝中多少大臣请旨要废了你,都被皇上压了下来,当时他不肯来你宫里,每天换一个地方,到我们那里时,也曾讲了你的一些事。现在想想,皇上还是对你用情至深的,我们这些妃子都不算什么了。”袁襄叹了口气,喝了一口茶,忽然看着绥儿问道:“你听说了皇后宫里的崔内人和大长秋吵架,自杀一事吗?” 绥儿越听越惊讶,她那时心灰意冷,竟不知道为了自己,皇上竟顶着如此大的压力,护着自己,心里正在凄惶,听她们问起,不由一愣,怎么传到了这种程度,又不知道刚才查找的结果,心里已自烦乱,便摇一摇头道:“我倒是知道一些,刚才大长秋到这里和皇上提及此事,说是那崔内人是自己跌了一跤,头碰到了石上,不治而死,却不是被大长秋逼得自杀!” 袁襄道:“我听说的倒不是这么回事,听说当时两人撕扯,大长秋将人家的衣衫扯破,露,露出一对奶子,那崔内人一发急,才用头碰了石头。怎么这大长秋如此说,真是恶人先告状,听着就让人恶心!” 绥儿端着茶盏,拿茶盖徐徐撇着浮沫,淡淡道:“不管如何,这些话也不该是我们嫔妃之间传的闲话。若是郑众有理,皇上皇后自会处断,不会偏袒一方的。” 袁熙媚眼微横,轻巧笑了一声:“这样的事,只有我们之间说说,谁还能传了开去,不过倒是听说皇后是因为丢了东西,才去找大长秋的,他主管长秋宫,这事不找他找谁,他还推三阻四的不肯,所以才会打了起来。我倒是想知道,皇后到底丢了什么宝贝物件,竟然要搜宫来解决,怕不是把皇后的玺印丢了吧!”她似是无心似是有意,看着绥儿一眨也不眨。 绥儿只看着茶盏,正眼也不往她们的身上瞟,依然淡淡的道:“丢了什么也不打紧,不是我们偷的,操心劳神的倒犯不上了。金簪子掉到井里头,不看也有人急着捞出来,怎么舍得光埋在里头呢!皇后丢了什么,她自会去找,急也不急我们不是?” 她笑了笑,才抬眼看了袁氏姐妹一眼,却见她们脸上变了变颜色,心里不仅冷笑,这是什么意思,是拭探自己来的?若是她们与皇后一伙,便不会来拭探,只能打草惊蛇。若不是一伙,此时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也难为她们竟然能猜到皇后丢了什么东西上来,也真难为了她们。现在窗户未打开,一切都是一团迷雾,也只好应付着。 袁熙拿了绢子按了按算翼上的粉道:“也是的,什么好玩意儿,丢了就丢了吧,还要找出来,没准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呢!” 绥儿笑了笑,并不答言,只道:“玉姐姐,茶有些冷了,换了新茶来,再拿些小点心,两位姐姐难得来。” 她的笑意恍若雪野上的日光,轻轻一晃便被凝寒雪光挡去了热气,她心中已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如此防人尚不得周全,还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陈宫人到访 第一百五十四章陈宫人到访 袁氏姐妹走后,赵玉进来点了沉水香,透着木质淡若轻岫一般的雅淡香气。饶是如此,因着炭盆生得多,尤是闷闷的,唯有几上青花缠枝美人觚里插着几枝新开的淡红色的玉蝶梅上,那鲜妍的色彩才让人心头稍稍愉悦。 绥儿皱着眉头,刚才的烦乱心情还未开解,犹自难受。轻声问赵玉道:“玉姐姐,怎么样,可找到那东西了吗?” 赵玉点头道:“小姐,找到了,孙总管和兰儿姐姐拿到外面去处理了。想来,一会该回来了。” 绥儿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叹了口气道:“玉姐姐,宫里的头多了什么人吗?” “没见多啊,对了,厨房里新来了一个厨子,说是尚膳间派了来的。皇上怕娘娘吃的不好,特意找了一个厨子来侍候娘娘。”赵玉不知道绥儿要问什么,便老老实实的答道。 绥儿闭了眼睛,养了会神,突然淡淡的说道:“若是没有别的人,那么就是这个人了。” 赵玉愣道:“小姐,这是何意?” 绥儿眯着眼睛道:“玉姐姐,你想我们自来到这西宫,对宫中人如何?” “小姐的为人,玉儿知道,从来都是宽厚待人,从不会以大欺小,所以无论是以前在府中还现在在西宫,都对小姐忠心耿耿。” “不错,所以原来的宫人知我的为人,轻易不会背叛于我。但是后来的人,我就没有把握了!”绥儿看了一眼赵玉,叹道。 赵玉道:“小姐的意思是这东西便可能是这个厨子放到宫里来的?” 绥儿点头。又怅然叹了口气:“玉姐姐,你和孙总管商量一下,抓到他通外的证据,我自有分寸决断。” 她站起身,转身走到门口,望着门外空荡荡的庭院,眼角不禁湿润。“我何尝不明白。人都为了一个利字,我却独独想要一个情字。皇上如今对我的宠爱,有多少真心。多少情意,尚不得知。可是因了这宠爱后宫中有多少人对我虎视眈眈,我只要一想就后怕。可是我又不能没有皇上的宠爱,只有他的宠爱才是我在后宫的生存之道。我只愿把皇上当成我的夫君。我的良人啊!” 赵玉却肃了神色道:“小姐,你别忘了。他也是后宫所有妃子的良人,他心里未必全装着你,你却一心只装了他。小姐得他一时的眷顾,却要用性命来搏。值得吗?” 绥儿苦笑,“这份荣耀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孤立无援。岌岌可危,我心中若是缠绵无尽。又不知后果如何?唉,玉儿,我实在是无用。真不知要怎么才好!” 绥儿泪水莹莹,心中已是百转千回,直觉一颗心都要碎掉了。 赵玉拉了她手,“小姐,别哭,你还有玉儿。不过小姐说到孤立无援,我倒想到,那阴皇后之所以一手遮天,不也是靠了他的父亲在朝中的周旋。我们家门兄弟众多,又有李夏,那清河王爷听说也常帮着娘娘说话,我们何不也利用一下,就不信拼不过那个阴皇后。” 一句话倏然如醍醐灌顶,神志骤然清明,绥儿拉住赵玉,推心置腹道:“玉姐姐,多谢你,你我虽是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我毕竟年轻,一遇到事情,便沉不住气,以致于心情差到了极点。你说的不错,与其将来人人与我为敌,不若扶持自己可以相信的人。他是君王,我注定要与别人分享。无论如何,都实在不该因情误命。” 赵玉也泪湿了眼角,两人互望着,忽的一笑,绥儿道:“瞧我们两个,这是怎么了!” 眼角的余光一扫,却忽然见帘外站了一个湖蓝色宫装的女子,不由得一愣,这女子约十五六岁的样子,年纪与自己相仿。蓝色的裙裾衬得她如风中之柳,娇柔无限,她的脸上略施了脂粉,一双单凤眼,略略向上,却透着一股子媚气。 想了想,忽的想起,这是皇上新纳的宫人,陈黎,便招了招手道:“天寒地冻的,你怎么来了?” 陈宫人笑盈盈侧了侧身,施了一礼,上前道:“原本是想去李宫人的云台殿的,走来走去,却从贵人廊下过了,想着还未过来拜过,便先来了。” 她声音清脆悦耳,如山间泉水,一双凤目顾盼之间,也多了许多风情。 绥儿笑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我这里平时安静得很,这几日却热闹起来。你常来坐坐,自家姐妹,说说话也是好的。” 赵玉忙出去倒茶,过了一会,同灵儿和秋菊各带着茶点进来。放下后三人退了出去,赵玉向绥儿使了一个眼色,绥儿会意,走出暖阁问道:“可是东西放好了?” 赵玉点头,小声道:“小姐放心,孙总管已将东西送回了长秋宫,她们决不会想到,东西又回去了,看那个阴后怎么说!” 绥儿心中一喜,觉得孙珰办事极是妥当,便道:“你拿两件东西赏给孙总管和兰儿姐姐,此事不要张扬。” 说罢回到了暖阁内,见那陈宫人正四下观看,便笑道:“你我同时入宫,却见得少。这段日子,虽也去长秋宫请安,却难见到你,莫不是生病来着?” 陈宫人笑道:“我们几个一直未侍寝,皇上虽有来过,我们却只是陪驾而已,所以也不用去长秋宫请安。只是那次小公主的家宴上与娘娘见过一面。” 她好奇的看着邓绥,越发觉得自己与她差得远,脸上便显得极不自然。绥儿却亲切的拉了她的手道:“你们五个同时入宫,都封了宫人,虽然还未侍寝,却也是皇上的良人了,与我也是一样,以后亲近着点,我也不是老虎,可以吃人的。”说着拿了一块桂花饼送到她手上。 陈宫人点点头,接过了桂花饼,放入口中吃了,说道:“这饼做得真好吃,比我家的乳娘做的好多了。” 绥儿笑笑道:“你喜欢一会我让玉姐姐多给你带些回去。” 陈宫人不好意思的摇头道:“不用为我带,给李宫人带去些吧,她病着,吃些也是好的。” “怎么?李宫人病了?”绥儿对那个李宫人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陈宫人叹了口气,“她自入宫以后就病了,天天哭着想念家人。我心疼她凄苦,日日去陪着她解闷。” “皇上知道吗?”绥儿问道。 “皇上派了太医来看,只开些阴补的方子,也不见好转,如今人已瘦得不成样子。”陈宫人又拿了块梅花雪糕来吃。 绥儿心中一叹,这些女子入了宫,封了妃嫔,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可能连皇上的面都未见到,人已香消玉殒了。不由同情起来,问道:“那怎么好,到底是什么病,可瞧得出吗?” “听太医说,是五内郁结,以致成疾,初时还好,如今却是治不得了。” “怎么会这样?”绥儿眉心微曲,如曲折的春山逸远,随手拨弄着那几枝玉蝶梅,暗自替那李宫人惋惜。 陈宫人却不再吃了,“贵人娘娘,我坐会就好,若是娘娘有心,就包些点心给我,我给李宫人送去。” 绥儿点头忙道:“这个是自然,我让她们包两份,一份给你,一份给她。她也是怪可怜的,一会皇上回来了,我和皇上一起去瞧瞧她去。” “那我就替她谢过娘娘了,这事我早就回过皇后娘娘,她只说知道了,问也没问。”陈宫人似是不满,又似是感叹,眼里晕上了泪水,看着更加可怜。 绥儿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只得苦笑着,命赵玉去准备,一边说道:“我和你们一样,只是宫里的一个妃子,皇后怎么安排,是半点也说不上话的。你们若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皇上总来我这里,食物衣饰我这里还算充足,能帮上忙的,就开口说话。” 陈宫人轻轻一嗅,“贵人娘娘这里点的什么香,如此好闻?” 绥儿道:“是沉水香,好闻是好闻,就是太清淡了,你若喜欢我送一些给你。我还觉得这香清淡,只有我喜欢,旁人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陈宫人看着地下香潭清水里浸着的一块陡峭似山形的黑釉色的木块,静静道:“我们几个后入宫的也就如这香一样,淡而清雅罢了,谁会来看一眼呢?” 绥儿见她说得凄苦,便道:“我倒也不是只为了这个味儿。沉香如定石,能沉在水底,故名沉水香。我只是觉得,若是能心若沉水香一般,世事再缭乱,也可以不怕了。” 陈宫人看着那香又微微出了会神,盯着绥儿清丽绝顶的面庞道:“多谢娘娘的指点,我记下了。” 绥儿的笑意淡得若一缕轻烟:“以前在宫外,有家人事事呵护惯了,如今没有了,事事便要自己用心。你常来吧,我们没事一起绣绣花样子,说说话,我这里书多,你也可以来读读。” 陈宫人眉间又多了几许清愁:“我只想着要静下心来,却没有那沉水香的沉静,娘娘现在圣宠正盛,别让别人占了恩宠。”说着拿过赵玉递过来的点心和沉水香,冲着绥儿嫣然一笑,转身出了西宫,如一阵风一般,飘来又飘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对峙 第一百五十五章 对峙 刘肇赶到长秋宫,阴璃已得到消息迎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发怒时的苍白。 刘肇注意到长秋宫院中的地上停着一俱盖着白布的尸体,眉头皱起道:“皇后,这是六宫之首的长秋宫,你这样摆着一俱尸体,成何体统!” 阴道璃的面孔焦灼而失神,她尚未答话,身后的焦晃却拭过泪水,声色凄厉的道:“这是为了讨还公道!” 刘肇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目光中怒火闪动,他突地站住了身子,直直的盯着焦晃,“皇后,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奴才,竟敢对朕如此说话?你好大的胆子!” 他阴沉的面色,让阴璃心中打了一个突,但是她还是咬了咬牙道:“皇上,他无礼不是仗了谁的势,而是觉得心中有冤,那崔莹儿死得冤枉,他喊一两声又有什么打紧,当皇上的天下都容得,却容不得一个奴才的冤情!” “皇后!”刘肇大为惊讶,万没有料到,阴璃竟会如此出言顶撞,他只感觉到脸上红到了耳根,怒气已是顶到了胸口,但是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再生气也要给她留一分颜面。于是便挥了挥手道:“好,你有冤情,朕倒要听听,你是什么样的冤情!” 阴璃这才冷冷道:“皇上这样才对,举其大而不究其细,皇上计较的不该是他是否无礼,而是事情的谁是谁非!” 刘肇甩了袖子,进了正殿坐下。阴璃坐在他的旁边,眼神冰冷的盯着郑众,也不理会刘肇。厉声问道:“大长秋,你倒是机警,将皇上找来为你开脱吗?” 郑众此时有皇上在上,毫无怯色地看了一眼阴璃,说道:“禀皇后娘娘,臣只是向皇上陈辞说明真相,不想被皇后娘娘陷害。” “放肆。本宫会陷害你?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我陷害你有什么用?”阴璃又惊又怒,声线也尖锐起来。 刘肇大声道:“都住口!”他狠狠地瞪了阴璃一眼。觉得这个皇后此刻的样子有些失仪,但是当着众人之面,又不能太过呵斥。 “当着朕的面,大长秋已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了朕。他虽与崔内人争吵。崔内人却是自己跌倒,碰头而死,实与大长秋无关。如今事已至此,你待如何处置?” “皇上,冤枉啊!”崔晃忽然跪倒于地,磕头如捣蒜一般。 刘肇对他刚才的印象极是不好,是以厌恶的看了一眼道:“好,朕也听听你的陈述。以示公正。你说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说的。” 崔晃放声大哭。如有无限的凄楚荒凉迫人而来,无穷无尽的伤心哽在喉间,恨不能尽情一吐,哭得阴璃也抹起泪来,让刘肇心中更烦,他又大吼道:“住口!” 崔晃跪爬了两步道:“皇上,皇后的旨意,大长秋置之不理也罢了,他竟然撕扯崔内人的衣服,崔内人不堪其辱,才触头而自尽。皇上,你要给奴才做主啊!” “撕扯衣服?”刘肇看向郑众,等着他的解释。 郑众向上奏道:“皇上,崔内人的衣服并非是臣撕破,是她自己弄破,臣并未曾碰到她,她一再追着臣,臣也是没有办法。” 刘肇气道:“郑众是阉人,便是扯了衣服,又能怎样?这崔内人不管是怎么死的,朕觉得都是咎由自取。皇后发怒,也多半是由于他没有给皇后留面子,朕的意思,到此为止!” “你说这话不像个皇帝!”正在怒火中的阴璃抬起带泪的脸,大胆地盯着刘肇道:“你是皇上,你偏袒臣子,不处置他也就罢了,还将我们女子的德操当成了什么?他是阉人不假,难道就可以轻易侮辱侍婢吗?如此,侍婢们还有何面目可活,我既然为皇后,这点主也做不了,还当什么皇后。今天,皇上若不处置大长秋,我便和崔晃一起跪死在皇上面前!” 她站起身来,跪到台阶之下,一脸的悲愤! 刘肇气得也站了起来,“你这是和他一起威胁朕吗?” “皇上还怕我们的威胁,我这个皇后当得还有什么意思,说是皇后,就是替皇上管家的,什么事也说了不算,什么事也做不了主,处处还得受别人的气,又不受宠,还不如死了算了,天啊,这是什以事啊,可怜我的命苦啊!”阴璃痛哭失声,捶胸顿足,涕泪横流,把个长秋宫弄得如灵堂一般。 刘肇气得在殿中急走,目光中波光一闪,“朕不像个皇帝,你就象个皇后?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朕何曾偏袒大长秋,这事情本就不大,你偏要闹得满宫中鸡飞狗跳,你从小的教导就是这么跟朕说话?” 他突地停下脚步,脸色阴沉下来,用手指着殿门道:“来人,将这个没上没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崔晃拉出去,打二十板子,让他知道什么叫君臣!” 几个侍卫听了如狼似虎的进来,拖了崔晃便走。阴璃更急,一把拦住叫道:“不许,我不许,你护着郑众也就罢了,还要治崔晃的罪,你不如打杀了我吧!”说着坐在门口的地上,大哭不止。 刘肇无奈只得道:“罢了,你也不要哭了,郑众,朕若罚你,你可服气?” 郑众眼见皇后大闹,内廷乱成一团,哪里还敢说什么,便跪下说道:“臣请皇上发落!” 刘肇道:“好,朕就将你降三级,罚俸三年,长秋宫和内廷司还归你管,以后皇后的吩咐一定要尊从,你可听到了?”他向着郑众连使眼色,郑众怎能不明白。 便道:“喏,臣领旨,请问皇后,宫中失了何物,臣马上让人去找。” 阴璃呼天抢地。忽听得刘肇传旨,也知道事情到此,皇上已然让步。自己若是再不就坡下来,怕是真的不好收场。便擦了眼泪道:“禀皇上,臣妾丢了皇后的私玺,那是臣妾平日处理宫中事物时专用的,虽说不是皇后的玺授,却也是极为重要的。臣妾已在长秋宫中找遍了,就是不见踪影。又不知是谁拿去的,因此才叫大长秋来搜宫。皇上,请给臣妾做主。” 那私玺本就是皇后的象征。丢了自然非同小可,刘肇也吓了一跳,问道:“这么重要的物事,又是常用之物。怎么如此不加小心。随手乱放。那么小小一方物事,会到哪里?再说别人拿了又有何用?” 阴璃擦了擦眼泪,莲儿忙又递上了丝巾,帮她擦脸,阴璃道:“皇上,臣妾也不知道。本来好好的放着,却突然不见了。臣妾知道重要,又怎么会乱放。定是哪个该死的奴才拿了去。皇上,那方玺虽小。却是皇后的标志,若是在宫中拿什么东西,或是出入宫门,却是极轻松之事。臣妾怕的是哪个妃子拿去了,与外面的人私自接触,坏了宫里的规矩和皇上的脸面。” 刘肇听她说得有理,又见她哭得眼睛红肿,也觉心中过意不去,便道:“也好,就随你,大长秋,你可听到了,马上找齐人手搜宫,谁的宫殿也不要落下!” “喏!”郑众本来以为丢的不过是什么珠宝玉石之类,没想到竟是皇后的私玺,心道,“你早说,又何必惹出这些事端来!”人已是三两步奔了出去,安排人手,开始搜宫。 殿中沉水香的气味沉沉入鼻,绥儿已觉困倦,正要入睡,却见宫里乱了起来,几名内廷司装扮的人入了殿来,对着自己深施一礼道:“打扰娘娘,奉大长秋之命搜宫,还请娘娘见谅!” 绥儿一笑道:“你们随意吧,要不要本宫出去到外面候着?” 她是皇上最看重之人,内廷司的人再嚣张也不敢对她无礼,只道:“娘娘说哪里话,奴才们也是按旨意行事,皇后的私玺丢失,事关重大,不得不在宫中搜索,娘娘可自行安置,奴才们决不敢让娘娘到外面去。” 绥儿咯咯地一笑,一双剪水般的眸子微微闪着亮光,连那人看了心中一跳,忙别开了目光,这个邓贵人,美得实在是让人不忍错目,怪不得皇上喜欢,就连我们这些阉人,已动不是情的,也爱看啊。 “罢了,我也不打扰你们,我和侍女们到后面的锦云轩去坐着说话,你们搜过了,不要把东西弄乱,到时候皇上来了,收拾起来来不及。” 绥儿说完,带着几名侍女奔后面去了。那内侍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对旁边的人道:“乖乖,邓贵人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美女,真是美啊,我只看了一眼,魂都要丢了。” 另一人笑道:“你啊,这辈子这么看一眼就是福气了,皇上都神魂颠倒,何况是你!老老实实的当差吧!” 几个人说笑了几句,便开始干活了。 但是折腾了整整一下午,到了天黑,什么也没搜出来。阴璃听到回报已是急得团团转,看了一眼崔晃,崔晃已是会意,问道:“是不是有些地方忘记搜了?我和你们去,看看你们看不到的地方,我能不能看到。” 他故意各宫各殿都看了看,然后有意无意的来到西宫,到报信人说的地方摸去,竟然摸了一个空,不由得大惊,看着周围的人道:“这里你们可看过?” “回崔总管,我们看过,什么也没有?” “没有?是不是有东西,你们私自留下了?” “大总管,我们是奉命行事,便是有东西,好几个人一齐呢,什么看不到,没有,真的没有!” 崔晃大为失望,心中已经大概猜出了八九,对众人道:“好吧,你们继续搜。” 他来到厨下对站着一个厨师道:“你出来,我有话问你!”那人出来后,崔晃直接打了他一个耳光,骂道:“你个笨蛋,你不是说放好了吗?” 那人捂着脸道:“是放好了,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皇上走后,邓贵人突然说有东西丢了,让在宫里找,我还看着那个地方,怕被人拿了去,可是苏内人却突然叫我去别的地方,之后再去看已经不见了。我想通知皇后来着,可是孙总管却一直叫我做这做那,实在是走不开啊!” 崔晃心中一惊,看来事情已经败露了,如今又不能明着问邓绥东西的去处,这私玺反而是真的丢了。而且看样子,这个厨子在这里也已经败露了,邓绥不声不响的将事情完满的解决,皇后却彻底陷入了被动,不仅自己的表妹死了,还弄得一团糟,不由大为懊恼,只得灰溜溜地回了长秋宫,向阴璃报告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长秋宫夜 阴璃听了崔晃的话,久久无话,嘴角似一朵凝结的霜花,隐隐迸着寒气。 莲儿知道她的心思,忙端了一盏茶上来,轻声道:“春天难免火大,这是江南进宫的白菊,还是皇上赏的,说是热清热去火的,娘娘尝尝。” 阴璃接过茶盏却并不喝,只是缓缓道:“本宫是皇后,是六宫之主,有什么好生气的?” 莲儿看了她一眼,低婉道:“娘娘说的是,其实也没有什么,皇上不也是给了皇后的面子,搜查了六宫吗?虽说没有搜到,东西一定还是被什么人藏了,只要皇后派人再搜一点,一定能找出来。” 阴璃冷冷的一笑,“你是我的人,自小便跟着我,除了奶娘就是你和我最亲。你倒是说说,我怎么能把那玺找出来?我是放在那贱人的宫里的,她却找了出来,现在玺在哪里,除了她谁还能知道?宫里虽大,要放一个小物事,千八百年也不一定找得到。现在反过来,我得求着她,让她帮着我找出来,否则我这个六宫之主,如何当得稳当,私玺都丢了,还当什么皇后!”她忽然把手里的茶盏用力向地上摔去,“啪”的一声,吓得众人都是一哆嗦。 莲儿忙道:“皇后息怒,这事也急不得,我看找崔晃来,好好商量一下。” 阴璃叹道:“我已让她去处理崔莹儿的后事,我宫里的人,总不成就那么拖出去,扔到乱葬岗上,喂了狗?我给了他银钱,让他买口薄棺,好好的安葬了崔宫人。毕竟跟了我一回!” 她又看了看侍立在旁的女侍,又叹了口气道:“这长秋宫虽大,人手虽多,却没有几个能用得着的。如今崔莹儿又去了,还有谁用得上?” 莲儿看了看四周,也觉得凄惶,堂堂一个皇后。却没有可用之人。说是风光,那是在外面的,内里她却知道。阴孝和极难容人,一点小事,便睚眦必报,决不宽容于人。现在除了自己和崔晃,怕是没有人能帮着她了。不仅心中也是叹气。只得劝道:“娘娘,什么事都是小事,只娘娘的身子要紧,白白的伤心叹气。伤了身子可怎么办?再说了,伤身子便伤了相貌,娘娘的美貌可损伤不得。” “美貌?哼。还提什么美貌?那个狐媚子一来,宫里还有何人敢说自己美貌?也奇了怪了。她守了三年孝,在外面风吹雨淋日晒,却出脱得更加美艳动人。竟比幼时还要绝色,难道真是天意,皇上一心一意想着的人竟是她?”她杂七杂八的说着,眼光却看着灯光,竟是痴了。 莲儿也不敢打扰她,只得挥了挥手,让侍女们将地上的茶盏打扫干净。 正在这时,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道:“禀娘娘,邓贵人求见!” 阴璃一愣,点了点头,整理了下衣襟,说道:“传吧!” 只见白藤间花绣幔锦帘轻盈一动,外头冷风灌入,盈盈走进来一个美人儿,她美得没有任何的风尘之气,却像是世俗都配不上她一般,像是山风过处,晓雾初起的那种烟雾四散的迷朦。其实任何人都难以用语言去形容她有多美,只是那种淡淡的神情,会在她顾盼间的艳媚姿态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来,仿佛是不经意流露出的一点心事。那种娇柔的感觉,却融合了无限的风姿。 静静伫立间,满头青丝梳得如黑亮油油的乌云。两鬓长发微垂,轻软如柳枝。云髻堆纵,犹若轻烟密雾,都用飞金贴带着翠梅花钿儿,周围金累丝簪,自发髻后整齐插入,珠钗上晶莹流苏半堕,微微摇晃。耳边带着青色瑛石坠子,颈上佩了一条亮晶晶的珠链,珠链细细的,在灯光下宝光闪烁如水波叠映。 她穿着月白绣粉红月季的短腰绣罗襦,纱绿遍地洒金裙,这样明媚俏丽的颜色,只隐隐约约见香肩之上,有一条粉红色的腠理兜丝带,愈发显得露出的一小块皮肤异常白嫩,让人几欲伸手去抚上一抚。而那丝带随着锁骨懒懒蔓延下去,让人不禁遐想,再下去会是何等风光。 她的容颜精心描画过,长眉如画,媚眼如丝,光线的反射下,可以看见她脸颊上细密如五月最新鲜的水蜜桃一般的细细绒毛,更显出她青春年少的精致与艳丽。饱满欲滴的唇形却映着她清冷的神色,美得让人难以眨眼。 宫里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也听得到,不论男女都一瞬不瞬地盯着邓贵人,心里都暗自叹着,“好美!” 莲儿还是第一个反映了过来,夜下观美人,真是更美。已是先屈膝下去:“邓贵人万福金安。” 绥儿微微一笑道:“莲儿姑娘还是如此的清丽动人,绥儿还记得当年一起的闺中之乐。快起来吧,以后常见的,别那么多规矩。” 说着也在赵玉的搀扶下,轻盈地福了福身:“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阴璃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快与自卑,笑道:“赐座,本宫也是你的那句话,日常相见的,别那么多规矩。” 绥儿谢了恩,坐在了下首的案几之上,方才笑道:“晚上皇上过来,我告诉她李宫人病了,他也担心,便去看望了。我想着长夜无事,便过来和娘娘说说话,没扰着娘娘吧?” 这话里已是明白告诉了阴璃,皇上去了她的宫里,而且还听她的话去看了李宫人,而且她来是有事可说。一句话里什么事都摆明了,阴孝和心中冷笑,烦恶之心更甚。但是面上还得带着笑意说道:“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 她又打量了下邓绥,越发觉得她美艳非常。绥儿好奇,问道:“皇后说臣妾什么?” 阴璃见莲儿端着茶点上来,方道:“说这雪快化了,你原是最怕冷的,才到了好时候了。” 绥儿淡淡一笑道:“皇后还知道我的,一向气血虚寒,到了冬日里就冷得受不住。我宫里的炭火到了现在也不肯熄的。” 莲儿笑道:“贵人要是怕冷,我将殿里的暖炉点燃吧!” 绥儿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带了暖手炉,一直握在手里的,这殿里也不冷。倒是皇后脸色看着不好,怕不是私玺没有找到,心里头还惦记着吧?” 阴璃故意苦着一张脸道:“是啊,这私玺虽不是皇上的玉赐,却是我日常所用之物,丢了倒是不打紧,就怕坏人利用了,在宫里做个什么恶或是拿了东西出宫去,到时候,我就是有嘴也说不清啊!” 绥儿低低一笑,“娘娘何必发愁,两个办法,第一个,明儿还搜宫,还不信能飞了出去?第二个办法,停用私玺,用娘娘的正宫玺绶,明令各宫各殿,各个城门关锁,除了正宫玺印,其他都不算数,不就成了?” 她笑容可爱,在阴璃的眼里看着却极不舒服,虽觉她说得有理,但是这明显着的讥讽,还是让她的脸上如被刀子割了一般难过。 她勉强笑道:“这法子好,只是那私玺非同小可,只怕现在传旨已来及了。” 绥儿点了点头,“娘娘,这长秋宫里大,娘娘可全搜过了?” “我,搜过了。”话虽说出口,阴璃已是明白,不仅长长松了口气,心中的恨意渐淡,唤了莲儿上前道:“你去库房里有一件进贡来的玄狐皮,皇上前几日刚赏的,你去取了来。” 莲儿忙退了下去,阴璃才又笑道:“你倒提醒了我,这东西,外人是取不去的,还自己宫里不干净,我一会叫崔晃带人再搜一遍,没准就搜得到了。” 绥儿点头笑道:“皇后既然有了主意,绥儿便放心了。” 阴璃暗暗纳罕,一直以为绥儿不会放过自己,非要让自己低头认输,自己找上门去不可。她本是心思细密,应对从容之人,怎么如今却又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呢?只一句放心了,就没有了话,难道她只是来示好?按理说现在她正处于上风,没有必要如此啊? 她心里虽如此想,却没有开口问绥儿,只道:“你喝些茶,这茶是极好的,进贡来时,我极喜欢喝的。” 绥儿喝了一口,也觉唇齿留香,也赞道:“果然好茶,皇后娘娘的茶确是与众不同。” 阴璃叹道:“本宫与你本是自小的情谊,不想如今生分了!” 绥儿无心地把玩着裙上打着同心结的丝绦,眼睛里一片了然的云淡风清,“皇后何须如此伤感,绥儿本是避世之人,有些话原本不需要说的。只是皇后应该明白,古来男子之情,不过是朝东暮西而已,何况是一国之君,若是皇后为此难过,只是为难了自己。还不如自己想想,如何能留住男人的心。我听说皇后若是贤德,皇上即使去了他人宫里,也会心生内疚,必会尽力弥补,皇后想专一只让皇上爱一人,又岂是容易之事?他又怎可能是那寻常男子?只会身受其苦罢了,心乱则生恨,生恨便会做出让皇上为难之事,久而久之,原来的欢乐也忘得干净了。” 阴璃知道绥儿多智,听了她的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只是我不甘心罢了。” 绥儿也略显怅然,脸上微露一丝怜惜之意,静静道:“你何苦放不下自己的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封赏 第一百五十七章封赏 莲儿取来了玄狐皮,那皮毛果然好,一团蓬松,尖端白色,绒绒的,一团温暖。 阴璃道:“这毛色极佳,我本打算自己做一件冬日穿的衣服,就送了给你吧,你身子娇弱,当得有这样的东西。” 绥儿笑道:“如此便多谢皇后娘娘了。天色也不早了,绥儿便告退了,要不然一会皇上回来找不到臣妾要着急了。皇后娘娘也早些安寝!” 她说着站起身来,接过赵玉递过的斗篷,披在身上,向中阴璃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阴璃望着她的背景,直到消失在帘幕之外,才长叹了一声坐下,对莲儿道:“她真是美丽,一举手一投足,都美得不可方物,我又如何斗得过她?” 莲儿道:“皇后娘娘,刚才邓贵人也说了,您又何苦呢?皇上是天子,后宫嫔妃无数,他想宠着谁,谁又能有法子?要是自己想不开,只能是心里头苦着,您说是吗?” 阴璃道:“你听了她的话,便想到这些?我教你的就都忘了?不过,她放过我一马,我也不能太过份,这段日子我也累了。随她去吧!” 她疲倦的闭上了眼睛,感到四肢百骸都如同散了一样,再提不起一根手指。 绥儿回到了西宫,见刘肇还未回来,便对赵玉道:“吩咐正音和欣儿准备沐浴,今儿天暖和,让皇上好好的舒展下身子。” 她又对苏兰儿道:“兰儿姐姐,皇上晚上吃得少,怕是一会饿了,你准备些点心。再熬一碗莲子粥,皇上喜欢甜的,多放些糖。”她看了一眼侍立在外间的孙珰道:“孙总管,请进来,绥儿有话要问你!” 孙珰恭敬的行了礼问道:“娘娘有何吩咐尽管说。” 绥儿笑笑道:“我没有什么吩咐,只是想起些事来,要问问你!” “娘娘请问。” 绥儿道:“太后去逝后。银儿姑姑也随着去了。不过原来太后的宫里还有什么人吗?” “回娘娘的话。只剩下了总管太监周博,当年太后谋逆,宫里的人也杀得差不多了。又老的老。死的死,银儿姑娘死后,皇上本来让皇后娘娘安排他个好去处。可是皇后却安排他去了却非殿打扫,他也是我这个年龄的人了。每天累得直不腰来,也是可怜啊!” 孙珰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人。如今却感叹起来,可想而知,物伤其类,那周博也确实是受了不少的苦。 绥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孙总管,你觉得把他调到我们西宫如何?” “娘娘?”孙珰一愣,随即大喜。跪倒磕头谢道:“如此,孙珰替周博谢过娘娘了。” “谢字就不用提了。太后对我有恩,我也不能让她的宫人受苦。一会儿我就和皇上提起,想来皇上也不会拒绝吧!” “是是是,娘娘要是说了,要个把人,皇上是欢喜还来不及的。” 正说着话,听到外面车轮响动,知道是皇上来了,便起身出了暖阁相迎。 刘肇见绥儿略做了妆容,更是美丽异常,将她搂入怀中道:“绥儿,今天为了等朕,特意的妆扮了吗?” 绥儿娇羞的笑道:“皇上,臣妾刚才去给皇后请安,所以略妆扮了下。听说皇后今天心情不好,我与她自小相熟,她在我家里住过,我也曾在她家里住过。我又是她的表姨,理当去看看的。” 刘肇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后面的寝殿,众内侍笑笑都避开了。这是皇上最喜欢做的事,每次来都会抱着贵人进去,但是当侍从的也是高兴,皇上越是宠着贵人,西宫里的人出去也格外的提气。谁见了还不得敬着点。 抱到了床榻上,刘肇问道:“怎么你却是皇后的表姨?” 绥儿咯咯地笑着:“皇上,若论亲戚,绥儿也是你的长辈啊!” 刘肇大笑,点着她的鼻尖道:“那不打紧,只要绥儿是我的就够了。”说着靠向了她娇嫩的小脸。绥儿却推开了他道:“皇上,臣妾已命人准备了,皇上今天累了一天,该好好的泡泡澡,绥儿,绥儿服侍陛下可好?” 她说到这里,已是羞红了脸颊,灯光下如画一般。刘肇大喜,绥儿一直是淡淡的,从未主动与自己燕好过,今天竟是如此,自然是高兴非常。 柔软的皮肤触在坚硬而温热的药纹上,仿佛那玉琢的花瓣也在微痒地撩拨着起伏不定的心潮。水温软且舒和,似一双温柔的手安抚着绥儿彷徨的心境。热气腾腾地烘上为裹住心,让人暂时忘了身在何处的紧张。 刘肇将绥儿拉入怀中,轻吻着她柔软的唇瓣,低声在她耳边道:“绥儿,你好美,朕的心要醉了。” 绥儿已是羞得抬不起头来,只是依在他的身边,感受那健壮的身体带给自己的悸动。 晨起后,刘肇坐在崇德殿里,昨夜与绥儿的种种不时涌上心头,嘴角边便带上了笑意,与众臣说话时的语调里也就多了几许温馨,不似往常的烦乱和焦灼。 刘庆首先出班道:“皇上,昨天臣与皇上提起的事,皇上以为如何?”他也注意到了刘肇细微的变化,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嫉妒。 刘肇迈着轻捷的步子在台阶上走了两下,看着崇德殿中的众臣,忽的笑道:“朕想着昨天的事,觉得太后之事还是放下为好,朕是天子,天子一言九鼎,怎么可以出尔反尔,既然大丧已结束,此事也便就此做罢吧!” “不过!”他转过头,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眼视中带了几许严厉,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朕是天子,自己母后的仇也不能不报,所以朕决定为冤死十四年的生母以礼改葬,谥号“恭怀皇太后”。梁大人也同时雪冤,姐妹同葬西陵。” 太尉张酺奏道:“陛下,难道对窦太后就这样不再惩罚了吗?她毕竟是害死陛下生母之人啊!” 刘肇正容道:“朕刚才已经说了,窦太后虽说害死了朕的生母梁贵人,却对朕有抚育之恩,这十几年来,她尽心抚育,为朕找最好的老师,为朕操心劳神,朕已将她安葬,难道还让朕将她挖出来吗?这也与我大汉宽仁为怀之风不符。” 司徒刘方与司空张奋同时出班道:“陛下,此事还请三思!” 刘肇挥了挥手,他一眼瞧见外面的姨母梁嫕,便又道:“请姨母上殿。” 梁嫕上殿后,刘肇亲自下了台阶,拉了她手问道:“朕可还有舅父之类?” 梁嫕道:“皇上还有舅父梁党,梁征,梁超,如今不是被贬,便是被诬陷在家中避世。” 刘肇点头道:“传朕旨意,立即快马传入宫中,朕要于四月十五在宫中设宴,与家人团聚。” 此时,刘庆又开始痛哭失声,刘肇亲自扶起了兄长道:“兄长,此时乃是乐事,何必哭泣?朕少与兄长在一起,想说说心里话也难。如今母后已然故去,罢黜封号一事,便不要再提了。朕已下旨,封宋贵人为敬隐皇后,为她二人平反。皇兄是朕最亲的兄长,与朕自小同吃同住,感情最深,应该能够体谅朕的一番心意。” 见刘庆仍是拭泪不语,便又道:“皇兄,朕已下旨将宋氏家族召回京城,四月十五,朕与众位亲朋同乐如何?” 李郃此刻出班道:“皇上为天下计,平息事件,可谓明君,此事到此已是完满,清河王还伤心什么?”说罢,拉起刘庆入班,不断的向他使着眼色。 刘庆叹了口气,知道事情已无可的挽回,也得颓然而立,默然不语。 刘肇重新端坐在御座上,在一片寂静中,他的声音不徐不疾,从容铿锵,“打太祖皇帝算起到朕,已是五代了。太祖出生入死开创了大汉的基业,到朕太为止,一举肃清了奸佞,振了百年之颓风。朕整饬吏治,刷新朝政。每日宵旰勤政,孜孜求治,夙夜不倦,这些事情都历历在目。众位臣子也看在眼里,朕不是昏聩不明之君!朕本是念情之人,所以朕不忍再扰窦太后的灵位,让她死后不安。这些事朕都反复思量过,臣等也是国之重臣,可否能理解朕之心意?” 他又看了看众臣的表情,咬着细白的牙齿微笑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快,这句话朕仔细思量过,于家是败家之言,于国则是亡国之音,后人乘凉而不栽树,后人的后人也就无凉可乘,朕不赶尽杀决,也是为了后世的一树清凉。我堂堂大汉,又何必对一个已逝之人不依不饶,岂不是让我大汉蒙羞,臣等都是饱学之士,你们说说,朕说的可有理?” 他说到这里,脸色已见平和,张奋道:“皇上一番话,让臣等惭愧,实是臣等太过操切,睚眦之心太甚,没有陛下的宽大为怀。臣等拜服,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句话说得极是真诚,众臣一齐跪倒,齐呼“万岁”!刘肇笑着点了点头,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抬手笑道:“众位卿家平身。”(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安慰 前朝的事情一解决,刘肇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临下朝,他唤了刘庆和李郃离下,让他们到德阳殿见驾。 刘庆和李郃来到德阳殿的天井下时,一眼却看见刘肇立在殿门口候着自己。刘庆和李郃浑身一颤,向前疾趋几步,行三跪九叩大礼:“臣刘庆,臣李郃恭叩皇上金安,万岁,万万岁!” 刘庆见他们行礼,徐步下阶,亲手挽起二人说道:“皇兄看来气色还好,不过瞧着眼圈发暗,昨晚没睡好吧?”说着便进了殿,吩咐道:“来人,给王爷和李大人上茶,赐坐!” 两人坐好后,李郃说道:“皇上今日所说,似是有如神助,几句话让那些臣子都无话可说,自皇上登基以来,少有如此犀利之言语,臣今天是真心的佩服皇上!” 刘肇微有得意之色,但是看刘庆按着头,一脸没精打采的样子,便道:“皇兄,可是头痛,朕找太医来给皇兄看看如何?” 刘庆忙道:“臣犬马之躯何足圣上如此挂怀!这几日确是失眠难寐,父皇和我母后的影子老在眼前晃动,我心中伤痛犹未可解,母后直到死时也未见到刘庆一面,我是心存遗憾啊……”说着嗓音便有些嘶哑哽咽。 刘肇心中也颇有些伤感,但是有朝上已说过那些言语,此刻也只得按步说下去道:“朕心里也是难受,但是人已故去,多伤无益。皇兄不比朕,总爱伤春悲秋的,这种性子可怎么好?要不明儿朕随你去樊翟泉拜祭,以慰两位贵人的在天之灵?” 刘庆黯然伤感,颤着声气道:“臣是自叹命薄。不能自白于母后罢了。” 刘肇见他神伤,安慰道:“这是没法子的事,其实朕也恨母后太过狠毒,但是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老是放在心里也不是事。上一辈的恩怨,不能老是揪住不放不是?” 他话没说完,刘庆再也抑制不住。掩面而泣。泪水从指缝里涌出来,只为不能在君前失礼,不能放声。只是全身抽搐……半晌方抹泪道:“臣失仪了……其实有皇上这句话,臣很知足了……“说着泪水又涌了出来,忙又拭了。 刘肇也是无奈,本来想要劝劝兄长。不要只一味的伤心,有了几位亲眷岂不是好事?却谁想他越说越是伤心。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李郃拉了一把刘庆,说道:“清河王爷,你却是太过失仪了。皇上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分上,对你,对故去的敬隐皇后。都已是人至义尽。你再在君前哭泣,有失体统。” 他提到了“敬隐”两字。刘庆才止了哀声,的确,站在刘肇的立场,他已是尽力挽救了。想想他在朝上所说,确是肺腑之言,而且句句在理。只是自己,一想到母亲的惨死,便心有不甘。但是又能怎样呢?于是,只得将眼泪擦干,强做欢笑道:“是啊,是臣太小家子气了。还请皇上不要见责!” 刘肇待他平静下来,说道:“朕深知你的性子,所以才会在下朝之后留你下来,本想安慰你几句,现在就是这个情势嘛。你还能要朕怎么办?一味的挑剔除朕,也太难为朕了!” 这话已是极重,刘庆忙道:“皇上,臣不敢啊,臣对皇上没有挑剔之意,臣只是心里面还过不去,皇上恕罪!” “罢了,朕怎么能生你的气,你我自小一起长大,父皇一直对我们一视同仁,你我兄弟情谊深重,又怎么会因为这些事而伤了感情。来,喝点茶,平复一下心情。”到此时,刘庆再无话说,只得喝了口茶,强自将心头的伤心压了下去。 李郃见事已平息,笑道:“皇上,臣蒙皇上提拔,如今已是三品官了,现在吃得好,住得好,实在是多谢皇上了。” 刘肇笑道:“你该得此的,朕还觉得不够呢,只是卿家该当为国多出些计策才好,不能总是躲在幕后,朕有意提拔你当个御史如何?” 李郃一笑道:“陛下如此说,是真把臣当成心腹之人了,臣万死以报陛下,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臣还是不要太过招摇为好。臣本布衣,大隐隐于朝,这个隐字可有大用,还请陛下三思。” “也罢,随你!只是朕实在不知,这大用指的是什么?” 李郃微微一笑,指了指天上道:“皇上,天机不可泄漏,到时候,臣会自请陛下的。” 刘肇点头道:“先生既如此说,朕还有何话讲,望先生多为刘肇出谋而断。” 刘庆此刻道:“皇上,近来臣发现衙门的名目甚多,小民百姓要办些什么事,比登天还难。可是官衙的各种人员却是越来越多,朝廷养的人也是越来越多,朝廷一再说要招募人才,可是招来的是否真是人才却不得而知,有一些真正的人才却不得舒展,而宵小之辈,却使钱粮青云直上。朝廷是养人的地方,却不能养这样的人。百姓的头上也不能多出这些不是官的官!” 刘肇听得仔细,还不时点点头,但是这些意见他却没有当真,他召刘庆前来,并不要他办什么政务,只是想安慰他,话一下家常,长久未召见,也要很多话要和这个兄长说说,政见倒在其次,于是沉吟道:“你这个条陈很有可取之处,可以写出来,朕令众臣议一下,看看如何做才好。凡事兴一利,必生一弊,也不可偏执,以为既生弊又何必兴利。权衡一下,也未为不可。你虽是朕的兄长,本可以养尊得优,却还常为朕的天下担心,这才是真正的兄弟,真正的能臣。” 刘庆低头道:“皇上,这其实是李先生教的。他只是未对皇上直说罢了,臣虽愚钝,却也知天下是我大汉天下,若是我不尽心,还有何人尽心。先生虽未对皇上说。对臣说也是一样的。明儿早朝,我便写条陈上来,与众臣议议,这虽表面上看是小事,久而久之,但是大事。皇上还是三思啊!” 一听是李郃所说,刘肇微微一愣。道:“先生为何不将这些言语告诉朕。而要借清河王之口呢?” 李郃道:“朕是末吏,总不在朝中说话,若多说实是不利。而清河王是皇上的兄长,说话自然比老臣要重得多了。所以有些事,还是请王爷多劳了。皇上也不必介怀,这些都是一样的。” 刘肇只得叹道:“我实是不明白。先生还要隐到何时?” 正说着,车青进来。禀道:“皇上,邓贵人听说陛下下朝了,带了果品点心,还有几样小菜。请陛下品尝呢,如今在廊下等着。听说王爷和李大人在此,便要回去。奴才琢磨着该回一声!” 刘肇笑道:“你还算是知趣,让绥儿进来吧。她的一番心思,朕怎么能置之不理!” 听到绥儿来了,刘庆的心里一抖,拿着的茶盏差点掉到地上。他好久不愿入宫,便是因着绥儿,想见又怕见,也只能是心中想想,便索性不想不见。但是此刻绥儿来了,他又是无论如何也躲不了的,只得长叹一声,盯着门口。 绥儿悄声而入,顿觉一室清香,眼前一亮。她并未特意装饰,只穿了件淡黄色的流彩暗花云锦装,颜色干干净净,竟显得她的肌肤雪白。头上梳着流云髻,暗合着宫装的花纹,头上的金镏色流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而晃着,虽不招摇,却更显得她的体态纤细合度,光彩耀目,连李郃都不尽心中暗叹,真是丽质天成,明艳不可方物。 绥儿低低一福,“皇上万福,臣妾不知道王爷和李大人在此,多有打扰!” 刘肇笑道:“这不怪你,他们也是朕拉来的。这几日为了太后之事,大家心里都有些结,如今解开了,皆大欢喜。绥儿既然带来了美食,不如大家一起品尝,也不枉了绥儿的一番心意。” 说着走下来拉了绥儿坐到自己身边。刘肇只觉心中巨痛,也不抬头看绥儿,眼泪几乎又要冲入眼眶,用了几次力,才压了下去。 绥儿命赵玉,子颜和灵儿将果品,点心和小菜摆好,便笑着对刘庆道:“王爷,这几样小菜,是绥儿亲自下厨做的,王爷和李大人尝尝,绥儿的手艺可好?” 李郃忙道:“多谢娘娘,那老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吃了一口道:“好,味道合宜,娘娘的手艺可称上佳。” 绥儿一笑道:“大人夸奖了。”她看了看清河王刘庆,见他还不动筷,便又道:“怎么王爷不喜欢绥儿的菜吗?莫不是不合王爷的口味?” 清河王心里正自难过,哪里有心情去吃菜,只听她说了,便夹了几口吃入嘴中,却食不知味,只应付道:“娘娘的手艺确实是好。” 绥儿打量了刘庆一眼,见他面色苍白,眼圈发黑,目光游移不定,也知他心情极差,便对刘肇道:“皇上,绥儿看清河王爷的脸色不好,是不是这几日伤心过度?皇上可要好好安慰一下兄长啊!” 刘肇一笑,握了她的手道:“朕知道,刚才已和他说得好好的。不知怎么你一来,他反而不高兴了。” 绥儿咯咯笑道:“王爷,是不是绥儿让王爷不高兴的,莫不是我打扰了皇上和王爷讨论国事?” “娘娘说哪里话,我没有不高兴,只是这几日心情不好,实在是食不下咽,寝不安眠,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绥儿却点点头道:“王爷,自来的性子便是爱多愁善感,这也怪不得王爷。绥儿听说王爷有两位娇妻,都极为貌美,王爷真是好福气。” 她似是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刘肇和刘庆同时吸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静日玉生烟 第一百五十九章静日玉生烟 刘庆忽然见到绥儿问起此事,吓得心突突直跳,难道她还在恨当年自己背叛之事?难道她心里一直耿耿于怀?难道她还在意自己?他抬头看向绥儿,竟不知如何接口。李郃却在此时说道:“王爷的两位王妃确然极为美丽,她二人以前是宫中的婢女,是皇上听说了二人貌美,才赐给王爷的。二位王妃极是贤德,王爷确是艳福不浅!” 他半开玩笑的说法,把刘庆的尴尬掩饰了过去。刘庆感激的冲他一笑,暗自庆幸自己有一个谋士在身边。 刘肇却眯着眼睛看了看刘庆,又看了看绥儿,“朕知道绥儿以前曾救过王兄的性命,却不知绥儿竟是如此了解王兄?” 绥儿听了一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若是皇上知道自己曾和刘庆相恋,却不知结果会如何,她望了刘庆一眼,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二人想到一处,都决心不能说实话。 绥儿咯咯一笑道:“皇上,清河王爷在我家府上,常常会哭泣,父亲和我提起了好多次,绥儿当时还时常笑他,觉得一个男儿如此,太过阴柔。后来长大了想起,便明白他实在是多愁善感之人。” 她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刘肇却仍是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刘庆,刘庆道:“皇上,当时确是如此,我被赶出了宫,又被告太后追杀,自己受伤住在别人家里,又思念皇上,年纪还幼小,自然是自怨自艾,常常对着邓大人哭泣。也让娘娘笑话了。” 刘肇点头道:“你当日和我提起绥儿,倒也未提及此事。” 刘庆道:“这是臣的糗事,怎么好意思和陛下说呢?” 绥儿不动声色道:“皇上,当年的事提起来,要有趣得多,要是皇上愿意听,哪天臣妾给皇上讲讲。不过幼年之事。许多都是儿戏。想起来,都是一笑罢了。清河王现在不也是威风凛凛的王爷,两个王妃在侧。怕只是还差一个娇儿了吧!” 刘肇哈哈笑道:“你说到点子上了,皇兄,怎么两位嫂夫人还未见动静?” 刘庆看了绥儿一眼,“皇上每天好兴致陪着娘娘。那么多国事都交给为臣,我是日日忙。哪里有时间——”他说到这里,脸上已是一红,不再讲下去了。 “哈哈哈!”刘肇大笑,“皇兄。这是朕的不是,害得皇兄抱不得娇儿!” 李郃却道:“皇上,王爷这是借口。他是日日用心,却没有成果!” 一句话。又让刘肇大笑起来,说道:“好了好了,皇兄还是努力得不够!” 李郃道:“皇上,娘娘的菜肴和点心也品尝过了,我二人却成了打扰皇上和娘娘之人了,皇上若没有别的吩咐,我等便告退了。” 刘肇点头道:“好,和你们说说话,心情也大好了,回去吧,刚才皇兄说到的事,你们回去拟一上条陈,明日早朝和众臣议一议。” “喏!”李郃和刘庆站起身来,向刘肇和绥儿一礼,退出了宫殿。 两个人沿着永巷向南,刚出却非殿的天街,便见张奋带着两名官员向德阳殿而来,细看时却认得,一个是少府黄丞,还有一个是博士杨震。 张奋见是刘庆忙上前见礼道:“拜见清河王爷。”又对李郃道:“老师安好!” 原来这张奋是李郃举荐,他极是精明干练,李郃无意间与刘肇提起,便一直高升,直到做到了司空之值,位列三台。 “张司空倒是清闲,怎么有空带着两位大人进宫?皇上正与邓贵人说话,几位去了,怕是要打扰!” 李郃知道他们去见刘肇必有要事,但还是开了两句玩笑。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张奋道:“我有事要见皇上,虽不合宜,却是国事重要。” 李郃笑道:“我是开开玩笑,那邓贵人极是识大体,怎么会误了三位大人的事。请便!” 刘庆问道:“何事,不能等到明日早朝时讲,却要在今日进宫面圣?” 黄丞道:“王爷,洛阳令苏有方被杀于府内,洛阳府报到了三司,太尉和司徒大人太忙,将事情交给我办理,所以我才带着他二人来见。” 刘庆上下打量了一下杨震,不知一个案子如何会让他一个博士参与其中。杨震见他打量自己便道:“禀王爷,此案与我有关,我也有话对皇上说,所以便跟了来,可能过于唐突了!” 刘庆摇头道:“皇上早就知道先生大名,一直要委以重用,不知先生如何与此事有关联。皇上是明德之君,定不会怪责先生的。” 说罢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带着李郃,向宫外走去。 三人见他们走了,便又向德阳殿走去,黄丞道:“司空大人,我一直对李大人十分奇怪,他一直是微末小吏,似乎是清河王爷的一个跟班,但是大人似乎也对他十分敬重,却不知是为何?” 张奋道:“你却不知,他虽是跟着清河王,实则却是皇上的谋腹之臣,皇上有大事不决,一定会问他。表面上,他只是一个小吏,说起话来,却比太尉大人要有用得多。” 黄丞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么皇上却为何不升他的官呢?” 张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皇上自掌权到现在,只升了他两次官,每次也只升了一级。他也不在乎,每天笑嘻嘻的,照样上朝下朝,也极少在殿中发表意见。不过清河王对他却是言听计从,只说当年皇上未当政之时,他便是皇上的谋臣了。” 黄丞感叹道:“世上还有如此怪人,也是天下奇闻了。” 杨震却在一边一声不吭,他约年方四十几岁,清癯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熠熠生辉,颌下留着半尺长的胡子,端庄的五官看起来很匀称,嘴角似乎时时带着微笑,但是他轻易不言语,极是稳重的人。 张奋看了他一眼道:“杨博士,你坚持要见皇上,可有什么话说?” 杨震微微一笑,“我自是有话和皇上说!” 张奋对他并不了解,但是太尉张酺却极力的让他参与其事,却不知是为何。但是此人的大才,却是天下皆知,刘肇也曾赞不绝口,所以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那好,你若是第一次见皇上,要注意礼仪,一定要十二分经心才行。”张奋又嘱咐道。 杨震一笑,“司空大人放心,杨震不是笨人,这是什么地方?我也知道不可以掉以轻心,若是出了漏子,任谁也吃罪不起。” 张奋点头,略笑了笑,快步向德阳殿走去。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天上一丝云也不见。太阳明晃晃的照着,穿着棉衣又快走了几步,几个人都见了汗,却不敢停下来,终于转了一个弯,见到了德阳殿三个字。 张奋又看了看二人,嘱咐道:“见了皇上和娘娘要有分寸,那位邓贵人,极是美丽,万不可以看得久,免得皇上见怪。” 黄丞道:“这个我等知道,那邓贵人的美貌是出了名的,当日在殿上见到,我如见天人,回家好几天都梦到她,皇上更是宠她宠上了天,我等是没那个胆子的。” 杨震冷笑了一声,也不答言。张奋走到门口,见车青正在和一个小黄门说话,便道:“车大人,司空张奋,少府黄丞,博士杨震求见皇上。” 车青刚从里面出来,没看到他们过来,忙道:“司空大人来了,我才看到,恕罪,我这就去禀告皇上。” 他小跑着进寒松殿报信,平日里皇上的事情也多,但是一个接一个的大人来见,到是少有。肚子正算计着,却见赵玉自堂内出来扶着邓绥。 忙施礼道:“贵人这就要回去了吗?” 绥儿笑了笑道:“皇上要批奏议,我在这里只会分他的神,皇上午后要来西宫午睡,本宫先回去准备着。多谢车大人刚才替本宫禀告,玉儿,赏车大人点什么。” 赵玉忙从衣袖中摸出一大块银子递给车青。车青一边接过一边道:“瞧娘娘这客气的,这算个什么事,奴才给娘娘回禀一声还不是应当的。” 绥儿笑了笑了,带着一众侍女侍从回西宫去了。 待到三人进来,刘肇正低头批着奏议,听得三人见礼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杨震,他对这个人好奇之极。他登基不久,便听恩师恒郁提起过。恩题的评语十分有趣,他说:“这个人,是一把真正的利剑,一个真正的剑客,面对比较自己强大得多的对手,虽然明知不敌,他也会勇敢和亮剑,他的剑指之处,所向披靡。如果你想要一个真正的为朝廷,为了大汉而尽心的人,他便是那个你需要的。任何的暗流漩涡,都磨不动他的怪硬棱角,压不垮他的铮铮风骨。他永远都会用手中的利剑劈开沉沉的黑暗。” 那时他便提出要让杨震入朝为官,可是他却只回到了乡中办学,坚决不肯入朝。后来听恒郁再次提起,他又派人去请,他也只是答应来朝中做了一个博士,决不参与朝政。 这样的一个人,今天却来求见自己,这是他万没有料到的。但是听到张奋讲到洛阳令苏有方被杀于家中,他“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害死洛阳令!”(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杨震其人 杨震的名字,或许已为人陌生,陌生到某大学历史系研究生的招生考试上,有考生竟把他的名字混淆成科学家杨振宁。但是两千年风云变幻里,魏征绘制他的画像自省,包拯三次赴他的故居拜祭,文天祥以他的名言怒斥汉奸,海瑞在狱中读他的传记读到泪如雨下。活着的他是“真正的剑客”,不屈不挠的铮臣。身后的他是一块碑,贤者激奋,奸者颤栗的丰碑。 第一百六十章杨震其人 杨震生于东汉永平三年,他的家族“弘农杨氏”,在汉朝来头颇大:八世祖杨喜是西汉开国功臣,被刘邦封为“赤泉候”,高祖杨敞官至丞相,因拥立汉宣帝有功,被封爵“安平候”。但是到了杨震这一代就“苦命”了。 杨家从西汉末期开始破落,杨震祖父杨谭和父亲杨宝,皆是不曾为官的教书先生。杨震后来在自传中说自己祖父两代“甘守贫寒”,可见日子艰辛。而到杨震童年时,又更雪上加霜,杨震父亲杨宝撇下孤儿寡母三口,杨震和弟弟,英年早逝了。 苦孩子早当家,杨震也不例外,小小年纪挑起家庭生活重担。种地打粮挑水劈柴,奉养母亲,照料弟弟,还开了几亩荒地种草药,以换钱贴补家用。里里外外拼命劳动。 但是他的食量也很大,据说学蒸馒头的时候,一边看火一边吃,还没蒸熟一笼馒头就吃光了。可看到母亲和弟弟因此挨饿,才十分懊悔,当场竟用手抠嗓子眼,吐的连苦胆水都出来,从此再不偷吃。这则故事在地民间传说。都夸他懂事。但是少年时的杨震含辛茹苦,菜口粮食也先想着母亲和弟弟,自己经常落得饥肠辘辘,却是实情。 但是这样的家庭条件,是没有机会读书的。可杨震却有一个好条件,就是他的父亲杨宝是一方名儒,在世时对杨震的功课抓的十分紧。所以后来虽遭遇父丧。但是母亲粗通文墨而且深明大义。不但接过了小杨震的教育任务,更时常以祖先的丰功伟绩训导他,要他时刻牢记光耀门庭。因此杨震也“少有大志”。 杨震本人的天赋也好的很,读书过目不忘且司性极高,时常能举一反三。学习的也十分刻苦。 他家村子后面是山,翻过山道有个山谷叫“翎峪”。是杨震每天读书的地方。纵然是劳作辛苦,学业却从未间断。敏而好学,是他几年如一日,翻山越岭踩出来的。 这段艰辛的童年,对杨震一生都有重要的影响。家穷。就要艰苦奋斗,身为长子,更要承担责任。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也要咬牙挺过去。挨过饿,也就知道别人挨饿的滋味。草民百姓的冷暖辛酸。小小年纪就已尝尽。可以想象,他后来在官场上心忧黎民,坚韧顽强,敢于担当,皆是来自于此。更重要的是,无论生活发生怎样的变故,父母始终要求他要“有大志”。所以,在他以后的日子里,无论人生遭受怎样的打击,他始终没有抛弃一样东西———理想。 可是理想不能当饭吃,母亲只是粗通文墨,儿子虽聪明好学,可没有名师指点还是不够,要请老师,家里没钱,成才也就困难。虽说“有大志”,前路却照样迷茫。母与子就在这苦日子里熬着,明天在哪里,不知道。 熬到杨震十五岁那年,有一个人主动找上门来了,太常恒郁。 太常,是主管宗庙祭礼和朝廷礼仪的官职。但是恒郁还有另一个重要身份,他是帝师,也是当时的儒学宗师,一生桃李满天下,他既教过汉明帝也教过刘肇。是两代帝师,可谓亚圣人。 恒郁找上门,却也并非心血来潮,他是杨震父亲杨宝的生前挚友,这次是来顺道探望一下,然后就见到了杨震。恒郁的眼光自然不差,一番交谈后大为赞叹,当场决定收杨震为徒,命杨震随自己去洛阳求学。 这样的好事,杨家人自是喜出望外,母亲命杨震立刻收拾行装。儿行千里母担忧,临行之时必然依依不舍,千叮咛万嘱咐。但杨震的母亲却很平静,只是说了一句话,作为对儿子所有的期望。 “若负汝父之清名,则永不相认也。” 杨震含泪叩别母亲,这句话,一字一句,铭记于心。 杨震就这样跟随着恒郁,到京城洛阳做了一名学生,这是他一生的转折点。作为恒郁的门下弟子,他悟性极强,学习刻苦,很快就成了一名优秀的学生。恒郁不但教授他儒家学问,更教导他要博采众家之长。杨震都一一谨记于心,各类儒家典籍不但通读,更烂熟于心,同时也广泛涉猎天文,历法,数学,医学等各门学问,还经常参加京城各学府的集会交流,常对各类学问大胆评说,令众青年才俊折服。又兼他为人正派,口碑甚好,不出几年,就有了“立身刚正”“明经博览”的评语。 但是恒郁对杨震更重要的影响,却是做人。恒郁此人,除了是当时知名的学问家,更是出名的直臣,他的官职是“太常”,执掌国家的宗庙祭祀以及礼仪规范,生活中最大的特点就是认死理,比如朝廷礼仪有不合规范的地方,哪怕是细枝末节的小问题,他都要据理力争。大事情更不含糊,皇帝要铺张浪费,或者是想借典礼之机得些好处,犯到他手里总要闹个天翻地覆,动不动就在朝堂上和皇上据理力争。 比如有一次章帝出巡多花了点钱,恒郁知道后当场大怒,连篇累牍的上奏折,非要汉章帝承认错误用,气得刘炟命卫兵把他拉出去,他竟一怒之下在家罢工不上朝。事后还得汉章亲自去他府上探望,好言好语一番安慰才算了事。 而在教书育人上,恒郁也不含糊,不但学业上严格要求,生活上更要细致管教。细致到学生们每天的起床,吃饭,睡觉,都有严格的规定限制。比如吃饭的时候不许剩饭,要一粒不剩的吃完。睡觉的时候不许睡懒觉,到了时间必须起床。谁违反了规定,那就要打板子。就连跟他读书的刘肇。也成天被他打的两手肿胀。直把学生们折腾得叫苦连天,却不敢有半点怨气,因为恒郁本人。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杨震却不叫苦,自师从恒郁以来,始终兢兢业业,学业优良生活作风更优良。和恒郁简直是物以类聚。这样的学生恒郁自然十分喜欢,不但时常给他多讲解知识。还提拔他当自己的助手,命他协助处理一些日常的政备,特别是后来,连恒郁上给皇帝的奏折。也经常交给杨震润色,日常的工作方案,也命他参与谋划。如果出席各种应酬。也带着杨震出席。 杨震跟着老师做学问,学政备。大汉朝官场形形色色的众生相,数年来他已亲历。而恒郁刚正不阿的品质,他更耳濡目染,比此在他的心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对要坚持,错要改正,不改正就要斗争,便是天子之命也挡不住。 而恒郁教给杨震的“对”,却是一门特殊的学问,欧阳派的《今文尚书》。 欧阳派的《今文尚书》,始创于西汉的欧阳生,是汉朝儒家学派里特殊的一支。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时候,捎带着把儒家典藉《尚书》也焚了,汉朝时整理典籍,由秦博士伏生口述《尚书》残本,以汉朝隶书誊写,因此名《今文尚书》。汉朝以来,《今文尚书》又分为大小夏候派系和欧阳派系。儒学宗恒郁,却是欧阳派系《今文尚书》的传人。 而正是这一门学问,给予了杨震一把从此永不抛弃,紧握一生的剑——清廉之剑。 因为欧阳派《今文尚书》实在不同,别家学派都是研究理论,欧阳派却更重理论联系实际,《尚书》里的重要思想,他们不但批注研究,更会自我总结,核心思想却是一句话:儒家子孙,要以廉洁著称于世。 所以自西汉以来,这个学派代代有人伟承,不但出大儒,更出清官,比如西汉的毛介,欧阳高,东汉初期的董宣,郅珲等人,可谓英杰荟萃,杨震也成了这个学派的传承人。 寻于这个学派,杨震自然是不陌生的,他的父亲杨宝也是欧阳学派的弟子,恩师恒郁更是欧阳派的大师,学起来自然驾轻就熟,再加上自己学习刻苦勤于思考,不但成绩优良,更善于继续总结。所以进步极快,而杨震二十岁那年,一件事情的发生,让恒郁相信,杨震可以圆满结业了。 事情是这样的,某一日恒郁开班讲课,说到了西汉欧阳派先贤,汉元帝时代的名臣欧阳地余清廉自守的故事。这位官至侍中的大儒一生清贫,去世时家无余财,更留遗言于子孙,死不接受官府赏赐。如此一位大贤,自然让众学生们钦佩不已,纷纷表态要学习,轮到杨震时,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声。 恒郁奇怪了,这个平时听说的好学生为什么要对先贤不敬?刚要张口训斥,却听杨震低头感慨地说:“老师,他虽然清廉,可那时官场民风败坏,贪腐横行,难道就没有他的过失吗?” 敢议论“先师”的不是,太狂了吧,恒郁怒从心头起,正准备卷袖子拿戒尺体罚,却见杨震抬起头,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老师,搓地有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奋斗终身的理想。 “儒家弟子当清廉自守。更要铲奸除恶,匡扶社稷,如此方不负圣人之教也!”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恒郁愣了半晌,认真的,仿佛第一次才认识他这个学生似的。终于,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欣喜的对杨震说,“你有如此抱负,这很好,但更要多历世事,体察看民情,方能如愿啊。” 杨震就这样完成了学业。本来恒郁已经推荐杨震入朝为官,但是杨震拒绝了,他放弃了在京城的大好前途,打点地装回到了华阴老家,一面奉养老母教导弟弟,一面凭着恒郁门下的所学,子承父业,也办起了学堂,在华山脚下认真教书,这一教就二十几年。 杨震感到东汉时期的教育陋习很多,比如做学生的不但要鞍前马后伺候老师,还得帮老师家挑水种菜,既当学生又当长工。杨震把这些全废了,他从来不使唤学生干私活,更宽厚的对待每一位弟子,但治学却极其严谨,身体力行教导他们读书做人。很快,杨震的学校就门庭若市场,四里八乡的子弟都来报名,竟然把牛心谷门口挤成了一个市场,当地也因此得名为“杨门槐市”。不几年,学生人数就突破千人,于是杨震又相继在华阴办了双泉学馆,河南灵宝豫镇也开班授徒,一教又是十数年。 他办学不收高额的学费,对不同家庭的学生一视同仁,不辞辛苦,不远千山万水,在几大分校之间来回奔波,为的就是一件事,传道,伟播圣人之道。 所以他最终得来了一个崇高的雅号:关西孔子。但是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件事,他在磨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听曲 第一百六十一章听曲 杨震与苏有方是旧识,接到皇上要求他入京的廷寄文书时,便快马加鞭向京中赶来。路上便遇到了奉旨清查官员回京的苏有方。 苏有方与他一样,也是四十多岁,国字脸上一双不大的眼睛,却晶光闪亮,胡子梳得一丝不乱,他笑哈哈的拉了杨震的手道:“没想到也让杨震兄入朝为官,这是早晚的事,当年恩师就曾举荐,兄台却不肯,执意回乡教书。没想到如今又回来朝中,这是天意。” 杨震苦笑道:“当年非是我不肯,实在是地官场,地方之事不甚了了,如今二十几年已过,我所历之非,已非当年可比,所以皇上又来见召,便来京了。” 苏有方点头道:“如今的朝中已非当年可比,我这一次奉旨出京,也实在是见了太多不该看的,心中有一肚子的话要和皇上说。皇上年少方刚,初掌国政时,意气风发,大量的招举人才,可是他只招不管,现在官场之乱,实在是让我忧心啊!” 两个人骑着马,看着料峭春寒下的荒芜的山野,余寒犹历,满眼的黑灰色彩,看得人的心里也是灰黑色,一点高兴不起来。 “你这一次是去看吏政?”杨震问道。 “我是老刑名了,参酌政事多年,这次皇上派我的差去看吏治,我一边看一边心惊,虽记着皇上的谆谆教诲,求国久治,不以事废人,不因人废事,却已是越看越心凉。只想快些将陈情报知皇上,再不治,大汉早晚是亡国之运。”苏有方面露悲愤之色,眼中已见泪光。 杨震拉住了马,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可有证据,没有实据。皇上不会信的。在皇上的眼中。大汉是承平天下,到处是能吏,哪里会有行剥百姓。实行虐政之人呢?”他冷哼了一声,又道:“皇上的跟前已经没有多少讲实话,说实话的好官了。多半是阿谀奉承之徒,你若没有实据。就等于送死!” 他字字铿锵有声,听得苏有方打了一个寒战。他们都是欧阳派的伟承信奉之人。都信奉公之举,所以对所见不公之事,都会义愤填膺。他自当官以来,杜绝私谒。绝不收受贿赂,却在这一次,见了个够。心中不免不平之极。 “有,有实据!”他望着杨震。十分肯定的说。 “好,有就好,这样,便是万岁爷问下来,天塌下来,也不怕了。” 他看了看天色,“走,我们快些赶到京里!” 到了京里,他才去太学里报了备,又被引见着见了京中的一些权贵,大官,一天折腾下来,已是筋疲力尽,躺在床上,一会就睡着了。早上起来,又去当差,就听说了苏有方一进京,当晚就被杀死在家中之事。心里便知道,这是谋杀,眼看着几位首辅,只是着急,并没有办理,便挺身而出,要求见皇上,可这一拖又是两天,才在张奋的带领下去见了刘肇。 刘肇的发愤并不无道理,苏有方是忠臣他不是不知,他派苏有方去做什么他也没有忘记,如今好好的一个人,回了京便被害死了,定是拿到了谁的实证,才会杀人灭口。这么明目张胆的事,他当皇帝的,要不生气也是不可能的。 他盯着杨震道:“你说苏有方拿了实据,可知实据是什么?他查的是什么人?” 杨震摇头道:“当时,急着赶路回京,路上并未多谈!” “苏有方这人是真正忠君之臣,他这人劲气内敛,厚重有力,君子爱人以德,有古大臣的标格,我心里实在是很佩服,很感动的。”他看了一眼张奋和黄丞道:“你们现在去看看新交上来的奏议里有没有苏有方的奏议。朕要亲自看看,他到底查到了什么!” “喏!”两个人答应着,小跑着出了德阳殿,奔三司而去。 杨震道:“皇上,臣知道自己职责微末,却想得一圣旨,查到苏有方的死因,查到杀害忠臣的凶手,以正国本。” 刘肇从书案后走了出来,走到杨震面前,按着他的肩膀道:“江山代有人才出,朕扪心自问,从当政以来到现在,励精图治,没想到这样治国,仍是有宵小之辈要朕有始无终。朕是没有那个肚量吃下他们这些妖孽的人吗?他们不给自己留退步,不想着大丈夫立世之年,正该胸怀不羁之才,立功名于世,而是有样学样,做这大汉朝的奸佞之臣。实在可恨,实在是可恨!” 他松开了杨震,注视着他的眼睛,“你想当钦差是吗?” 杨震已被他的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他没有想到,皇上竟是如此果断刚猛之人。有皇上的支持,他杨震挥出去的剑,也有力得多,于是挺直了腰身,大声道:“皇上,为臣只想为陛下清君侧,清吏治,还天下一个清明。” “好,朕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师傅曾夸奖你是一把利剑,朕相信,你是,传旨,封杨震为廷尉氏左监,赐上方剑,即日起清查苏有方一案,有阻拦办案者,你有生杀之权。朕传令廷尉司协助你,你现在便去找韩棱,朕这就给你旨意。” 说罢,传黄门令过来写旨意,又觉心中不平,又让车青传旨令三司到德阳殿议事,他在寒松堂里转来转去,越想心里越有气,正在这里,蔡伦进来报道:“皇上,贵人娘娘才派人来问,皇上要是政事处理完了,就到西宫用饭。” 刘肇才想起,刚才答应绥儿要到西宫用饭,便吩咐蔡伦道:“一会三位大人来了,也叫到西宫用饭吧,朕光想着苏有方一案,却忘了已是午时!”说着便向西宫走去。 暖阁的窗下铺着一张樱桃木雕花案几,铺着一色青金镶边明黄色万福缎坐褥,几上放着着菜肴和茶点,绥儿只简单绾了个高髻,簪了小朵的攒珠樱桃绢花压鬓,并几支小巧的流苏银簪,身上一件月白的长寿纹丝袄,被暖阁的炭火一烘,倒衬得面容微红。 刘肇进来时,绥儿正在小心的给皇上布菜,见他进来,也不请安,只扬了扬嘴角,一偏头笑道:“臣妾正想皇上是不是不饿了,不吃绥儿做的饭了呢!” 刘肇一笑,坐到她身边亲了她的脸颊一下道:“朕倒是真忘了吃午饭的事,要不是蔡常侍提醒着,朕气得饭也不想吃了。” 绥儿将头靠在他的怀里,小手扶在他的胸上,不规矩的乱动着:“皇上,看到绥儿还生气吗?绥儿帮你消消气!” 刘肇被她逗得心浮气燥,拉了她的小手亲了下道:“绥儿在挑逗号朕吗?” 绥儿脸上更红,故意挣脱了他的怀里道:“才不是,人家是帮皇上平复一下心情,皇上笑我!” 刘肇见她可爱,点了她的小鼻子道:“你啊!” 他看了看桌上,几样小菜做得极是精致,“绥儿,朕让三公一会到西宫来用膳,你这几样菜不够吃啊!” “皇上不早说!”绥儿红了脸,忙起身道:“臣妾去更亲,这样见臣子实在有些失礼,玉姐姐!” 赵玉答应了一声走了进来,绥儿吩咐道:“叫孙总管马上令厨下多做些菜肴,在西宫正殿摆宴,你再叫苏兰儿和秋菊,到后殿给本宫梳妆。” 她吩咐完了,又看了看刘肇,浅浅一笑道:“皇上,臣妾去去就来,你要是闷得慌,臣妾叫正音和欣儿来给陛下唱曲!” 刘肇觉得有趣问道:“正音和欣儿会唱曲?” 绥儿笑道:“是臣妾刚刚教的,词曲都是臣妾新编,还不知道合不合皇上意呢!” “好,那就叫她们过来,朕要听听看,绥儿编的词曲如何!” 绥儿微微点头,又低声对着门口的子颜吩咐了几句,子颜捂着嘴一笑,小跑着出去了。 刘肇吃了几口小菜,觉得味道合宜,十分可口,正要问,却见两名宫装的少女走了进来,一个人抱着一个琵琶,另外一个低头而入,便笑道:“贵人娘娘要你们来唱曲吧,就来唱唱听,朕今天心情不好,看你们能不能让朕高兴!” “喏!”两人答应着,只见那弹琵琶的,将玉指一送,顿时叮咚声响,却是极为动听,声音急急送出,果是刘肇未听过的曲子,琴声像潮水般地奔腾而出。神妙的旋律回响在殿阁之中。欢快得像在姹紫嫣红百花盛开的春天里,低垂的柳枝轻掠溪面,又如幽泉自山涧中流出,汇成一泓碧玉般的深潭,水潭里荡起一层层细碎的涟漪,水中摇曳着一轮金黄色的明月。 突然一声清脆的歌声响起,好似山谷中黄鹂的鸣叫,婉转动听,让人沉醉其中。 刘肇细听那歌词,却是: 忘却了寂寞幽闺映苍苔,忘却繁华如雾雨落尘埃。忘却烟云盛夏春江水,忘却了红尘里绝色卿家。君不见春情灿若烟花,君不见万千滋味褪色的年华,只为一草一木一尘一沙,满眼泪痕,问君可否与魂儿付奴家。 他听得那词儿含着几丝怨怼,竟听得痴了,久久未曾回过神来。忽听乐声止歇,见绥儿自后堂迤逦而出,如仙子出尘,更是愣在当场,不知身在何处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午膳 “皇上,她们的曲子和歌词可好?”绥儿问着,一双妙目看着刘肇,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曲好,词也好,朕听得痴了,正想着词中之意,你便来了。”刘肇伸手拉了她坐下。 绥儿微微一笑,对弹琵琶和唱曲的道:“两位宫人,还不谢过陛下的夸奖。” “谢陛下!”二女福了一福,才抬眼向刘肇看去。 刘肇一愣,仔细地看时,才发现,正是新纳的陈宫人和赵宫人,不仅失笑道,“怎么会是你们?” 绥儿娇声道:“皇上,陈宫自小弹得一手好琵琶,赵宫人却天生一副好嗓子,皇上不知道吗?” 刘肇摇了摇头,除了绥儿,其他的妃嫔,他只也是例行的去看过,甚至到现在新封的几位宫人,他都未曾宠幸,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 “朕不知道,二位爱妃平身吧,赐坐。”刘肇笑着说道。 绥儿见她们坐了,才又道:“皇上,几位宫人入宫已几月了,皇上却只是看看,并未宠幸,她们也是可怜,进入这深宫之中,与亲人分别也便罢了,在皇上这里还得到冷遇,皇上心里就好受吗?” 见绥儿帮着她们说话,陈宫人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赵宫人却低头拭泪,正眼也不敢看刘肇一眼,那种娇痴又敛衽的神情,让刘肇也觉得可怜可爱。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似的,脸一红,低声对绥儿道:“可朕却只想和你在一起。” 绥儿也脸一红道:“皇上,可她们毕竟是皇上封过的嫔妃啊,你让她们今后怎么办啊?” 刘肇叹了一口气。是啊,若是绥儿第一批便出现,就不会有封妃之事,那样,他就可以一心只和绥儿在一起了。如今国法家法,他又不能对不起人,心里又烦乱了起来。 陈宫人说道:“皇上不必为难。我们几个在这宫里未受宠。反让陛下为难了,不如都赐我们一死,倒也干干净净。魂儿回去也能侍候我们的父亲母亲了!”说着掩面哭泣了起来。 刘肇微微变了脸色,冷笑道:“怎么,你是逼朕吗?朕并不想为难与你,若是你不想呆在宫中。朕可赐你出宫,永不复入如何?” “如此。倒是多谢陛下成全。”陈宫人抬起来,美丽的丹凤眼闪着倔强的光芒,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好,好。都来逼朕了,朕也正深悔,当时封了你们五个。有了绥儿,我却只想与绥儿在一起。如此为难,倒不如都赶出宫去,也落得让朕清静。”刘肇气得胀红了脸,手都抖了起来。 绥儿一见,忙道:“好好的生什么气,都是一家人,陈宫人说话直了些,皇上便动了真气。你们两个还不向皇上谢罪!” 她一个劲的使眼色,陈宫人也眼圈一红,低下了头,拭泪不止。 “哭有什么用?”刘肇站起身来,冷冷的道:“我正不知道如何处理你们五个,如今可好,赶出宫去,回你们的本家侍候自己的父母,也算是朕的恩典,朕会传旨,为你们选配合适的人家,如此,大家都干净。” 他转身也不理绥儿,出了暖阁,直奔正殿。绥儿愣了一会,忙起身对二女道:“我本是好心,劝皇上宠幸你们,可谁知几言不合,便闹到如此地步,现在只得慢慢劝他。你们也收收入性子,皇上心软,吃软不吃硬的,谁想你这辣椒性子,反得罪了他。这宫里本就是人吃人的地步,你没有了皇上的宠幸,以后可怎么过啊!” 陈宫人和赵宫人哭得更加伤心,绥儿也无奈,只得又安慰了几句,吩咐二人先回去,便也匆匆地赶到正殿,见刘肇正坐在案前生气,一张脸阴晴不定,便走上去道:“皇上,绥儿是好心,没想到事情会闹到如此地步。” “朕不要你的好心,朕心心念念的只有你,你却把朕推给别的女人,你的心里可还有朕?你把朕当成了什么?你又把朕的心当成了什么?自你入宫以来,朕何曾认真看过别的女人一眼,又何曾宠幸过别的女人?朕的心里已装不下任何一人,你却把朕往外推!朕又是你的什么?没想到我在你心里根本什么地位也没有?” 他仿佛极为疲累,眸中闪着悲痛,让绥儿的心融化了,“皇上,绥儿的心里正是因为有了皇上,才这样做的。” “你胡说什么?你让朕和别的人女人在一起,你便是心中有朕?”刘肇仍是愤然,转过了脸不理她。 绥儿低眉浅笑,手指抚上他的紧蹙的眉间,阳光射进来,照得她雪白的手指如同波斯文进贡的水晶,莹润剔透。她身上的味道,已幽幽的袭来,刘肇绷着的身体竟然慢慢的松了下来,仿佛回到了一个安心之地,一片的宁静祥和。 “皇上,绥儿想长久陪伴皇上呢!”绥儿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如催眠般,让刘肇的心里软了下来。 “皇上并不是**昏愦之君,所以后宫人数并不多,但自臣妾入宫以来,皇上独独对臣妾好,却不免引人嫉妒。皇上若是见一个爱一个,臣妾倒可以平心静气,少了这许多的愁绪,可皇上不是那样的人。偏偏绥儿的心里却对陛下动了心,只盼着与陛下长长久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永远不分离。可是要做到如此,谈何容易?” 她低低叹了口气,刘肇便将她搂入怀中,“绥儿,朕知道了,只要知道了绥儿的心,朕就知足了。朕会保护绥儿的。” 绥儿满足的依在他的怀中,二人目光交集,缱绻不散。 这时蔡伦的咳嗽声又起,刘肇只得无奈的一笑,听蔡伦道:“皇上,三位大人来了。可要宣进来?” “宣!” 大尉氏张酺,司徒刘方,司空张奋按序而入,见正殿中刘肇与绥儿正襟而坐,便都跪下磕头,口呼万岁,又与绥儿见过了礼。刘肇道:“三位爱卿平身吧!” 绥儿吩咐道“孙总管,快上菜吧,已到了未时,想来三位大人已是饿了。” 她声音娇美,让张酺等人都是心中一畅,齐声道:“娘娘费心了。” 绥儿微微一笑,问道:“皇上,臣妾可需要回避?” 刘肇却拉紧了她的手道:“不用,绥儿,就在朕的旁边既可,国事也是家事,绥儿听听无妨的。” 正说着,孙珰已带着侍从和侍女们上菜,殿中人来人往,倒也热闹。刘肇安静的和绥儿相依而坐,两个人握着手,体会着彼此的心跳。 待菜上完了,绥儿道:“三位大人,既来我西宫,绥儿便是主,请三位大人满饮一杯,也算是绥儿尽了地主之谊。” 三人都端起酒来,齐声道:“谢娘娘!”便一饮而尽。 刘肇道:“都先吃些吧,也不必忌讳,朕请你们吃饭,就不要管什么君纲臣纲,吃饱了好说正事。” 三人听了都答应了一声,低头吃饭。刘肇也吃了几口,又夹了些菜给绥儿,才问道:“张奋,我让你所查之事如何?” 张奋回禀道:“皇上,臣查了上奏的所有折子,并没有苏有方的奏折,莫不是他未上奏本?” 刘方道:“臣觉得,他回京便即遇害,想来还没有来得及写奏议。不如去他家中找找,也许,可以找到些蛛丝蚂迹。” 张酺道:“皇上,臣听说已着杨震做了钦差办理此案,可是真的?” “不错,这是朕才下的旨意。杨震其人,朕听师傅举荐了几次,却不知是否真如其言,也只好借这个案子考察一下这个人。若是他不能破案,再让韩棱来处置吧!” 张酺低着头吃了几口饭,心里头却杂七杂八的想了许多。他是赵王张敖的后代,少时也曾和祖父张充学习《尚书》,永平九年时,曾奉命教授四姓小候《尚书》,刘肇登基后,曾做过太仆,尹睦死后,他才接替担任了太尉。他倒并不想自己能名存千古,却也遵守经义,为人质朴正直,所以时常严肃得让人害怕。 他对于杨震却不仅仅是耳闻而已,他确知其人大才,所以当杨震请求见驾之时,他一口应允,但是听了刘肇的话,他却心里有些不痛快。皇上用人一惯是用则大用,不用则弃之不顾,这样不能找到人的长处以用之,久而久之则会伤了天下士人之心。 所以他抬头对刘肇道:“皇上,杨震其人,有没有才,到时便可知晓,但是臣却觉得皇上用人还是要多方考察,不能只看一点,就比如说杨震,他处事极明,又刚正不阿,学识又极好,正是皇上该大用之人,且不可因一个案子而断人生死!” 刘肇点头道:“太尉说的是,是朕没有想到这里!” 刘方道:“皇上,臣觉得此案是自皇上登基以来的重案,堂堂一国的大臣,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害,其中利益干系,定是十分重大,臣请与杨震一同办理此案。” 刘肇道:“卿家朝中之事甚多,还是交给杨震和韩棱吧,张司空,你对案情似是了解一些,可否与朕说说?” 张奋停箸不食说道:“皇上,臣也去了苏大人家里查看,当时他家里人正在痛哭,屋中房门大开,苏大人躺在榻上,胸部中了两刀而亡,案几上的奏议我也查看了,并没有上表之奏议,倒是苏大人死时手中一直握着一把钥匙,却不知是开何锁之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古怪的《尚书》 第一百六十三章古怪的《尚书》 “哦?钥匙?”刘肇奇道:“你查了吗?” “臣已让下属查过,并不是苏家的钥匙,苏大人在外又没有府第,所以臣也搞不清楚了!”张奋已是五十几岁之人,却还十分硬朗,声音清亮。 刘肇略沉思道:“这些事都要告诉杨震,朕信得过他,他一心为苏大人破案,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又研讨了一会案情,三人便告退出了宫。 绥儿为刘肇送上了饭后的清茶,说道:“皇上,可还记得李夏?” 刘肇放下了茶盏道:“当然记得,他还救过朕的命,他的武功却是非凡。” 绥儿一笑道:“他何止是武功,见识也不一般,他精通易理,学问也好!” “哦!绥儿是不是想让朕重用他?”刘肇接过了绥儿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脸问道。 “皇上,绥儿不是随便夸人的,李大哥确有过人之处。绥儿并不是让陛下随意封他官职,现在杨震要破这个案子,绥儿想,他一介文人,身边又没有人保护,若是遇到强敌,有什么危险,可怎么办?李大哥正是可用之人啊,让他追随着杨大人,不正好可以帮得上忙吗?” 刘肇点了点头,“不错,绥儿说得有理,你不说,朕倒是乎略了这个问题,杨震怕不怕是一方面,能不能对付得了这些人又是另一方面。好,朕这就让人传召李夏!” 绥儿笑了笑,又道:“皇上,既然绥儿和陛下提起了李大哥,便又想和陛下说一个人。可否请陛下将此人赐给绥儿!” “哦?你说的是谁?”刘肇十分惊奇,绥儿平时并不对他要求什么,如今竟要和他要一个人。 “是当年太后身边的总管周博,前几日孙总管和绥儿提起,就太后死后,皇上本来是让皇后好好安置他的,皇后可能是忘了。便将他派去扫却非殿。孙珰一提起来就哭着说。人老了,不中用了,还做这些粗活。这宫里是白头人的悲哀。臣妾听着心里头难过,请皇上开个恩,让周博来我的西宫吧,这里虽说不能让他当个总管什么的。总还可以让他养老,图个安逸。总比让他老迈之身还打扫殿阁强吧!”绥儿说着,眼圈也红了。 刘肇听她说得伤感,便拉了她手道:“朕本来也是让皇后分配他一个轻省的活养老,谁知皇后却错会了朕的意思。让他去做了重活,你既然如此说了,朕岂有不答应之理?孙珰!” 他唤了一声。孙珰便出现在了门口,进来施了礼。刘肇道:“你是个好心的人,老天爷会给你好报的,传朕的旨意,让周博来西宫做事吧,不用再打扫却非殿了。” “谢皇上!”孙珰跪倒谢了恩,感激的看了绥儿一眼,转身出去了。 “朕累了,绥儿服侍朕休息会吧!”刘肇看着他出去的身影,叹了口气,“今天朕觉得事情特别的多,实在筋疲力尽!” 绥儿忙吩咐赵玉等将床榻整理好,便和刘肇一同回后殿休息了。 李夏得到传召入宫后,便马不停蹄的来见杨震,杨震刚从廷尉所出来,迎面正好遇到。李夏施了一礼道:“杨大人,李夏奉皇上之命,来协助大人办案,还请大人多多指教。” 杨震打量了一下李夏,见他身材魁梧,身上又配剑,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便当他是一个武人,只哼了一声道:“好,既然是皇上派来的,你跟着便是!” “大人,可是要去苏大人府上吗?”李夏问道。 “是啊!”杨震随口应着,已骑上了马,后面一队士兵跟了出来。 李夏道:“大人,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哦?你说吧!”杨震低头看了他一眼。 “大人,查案有两种,一是带队勘察现场,一是暗查现场,当时有司已经派人查过,大人此去,必是暗去,若是带着如此多的士兵,还叫暗查吗?” 杨震吃了一惊,才对李夏刮目相看,便对后面的人道:“你们不用跟着了,晚上到廷尉司会合。” 然后又对李夏道:“那么李大人就随下官去查看吧!” 李夏点头,也上了马,两人打马而去。 苏有方的家在太仓门后,两个人一路上也不说话,只觉冷风从耳边吹过,全身一片冰冷。待到了苏有方的家门,见灵堂已设,拜祭之人络绎不绝。 杨震看了心中一酸,又要落下泪来,强忍着悲痛下了马,先是到灵堂拜祭,哭了一会,见苏有方的妻子郑氏已哭成一个泪人,便安慰了几句,问道:“苏大人的尸首是否是入棺了?” 郑氏本是没读过书的妇人,哪里懂得那么多的事,只哭道:“已放主棺中了。” 杨震点点头道:“我是奉皇上的旨意来查案的,当年我奉母命进京,与有方是同师之徒,自会尽心替他查出真凶报仇,你可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来。” 郑氏点了点头,心中酸楚,起身带着杨震来到了后院,指着一间房子道:“这是老爷的书房,以前他在里面做什么,我从来不问,也一事不知,只替他每日打扫。我又不识字,你若想看,便进去看看吧!” “苏夫人,大人回来后,可曾对你说过些什么?”李夏问道。 “他也没说什么,只说是太累了,要早早休息,明天一早,要上朝将罪证交予皇上。说着就进了书房,过了好久才出来。吃过了饭,就进了后堂休息。谁知,就——”她说到这里,又伤心的哭泣起来。 李夏和杨震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明白,书房之中定有蹊跷,便谢过了郑氏,进入书房之中查看。 书房不大。窗外四壁,薜萝满墙,进入书房,见房中有一个香炉,香纂缭绕,像是回荡的琴声,将人引入高山流水的冥想。将人带入旷远澄澈的境界。 室中藏书甚富。诗文绘画,文房四福,屏架几案。都清雅高致,自有一番滋味。 杨震对李夏道:“你我各自察看看,如果看到了古怪,再互相通告。” “喏!”李夏答应着。恭恭敬敬的施了礼,开始在室内查看起来。杨震对李夏极为满意。此人不仅有礼,而且聪慧异常,更重要的是他懂得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可以放下的。这才是自己需要的好助手。 李夏看到壁瓶在室中有三五个之多。四时插花,倒也雅致,壁音挂古琴一个。中间置几,几上有倭漆龛。粽帚,铁如意,虽不豪华,却是极清幽的。四扇雕花屏风挡在一张榻前,榻上只有一件薄被,一个石枕,并无了物。 他随手将那有石枕拿起,晃了晃,见并不是中空,便又放下,转头见榻旁边也有一个壁瓶,里面却没有花朵,只一卷书册。除手拿起来看时,却是《尚书》。想来是苏有方平时常读的缘故,所以便放在榻旁边,以便读起来方便,刚要放下,却突然注意到书册卷起后,旁边出现了许多小墨点,他十分奇怪,便仔细观看,发现并不是书写时漏下来的,小点并不规则,看不出是什么! 他拿着来到杨震面前道:“杨大人,我发现这个书卷有些古怪。” “古怪?”杨震拿过来一看,也看见了墨点,便问道:“这些墨点是什么?” “我也是发现古怪,才拿给大人看!”李夏将书卷打开,放到案头,发现只是一些不规则的小点,还是没有什么特别。 杨震道:“我查看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什么!莫非这个书卷才是关键所在?” “这个书卷一定是苏大人平时常读的,已磨得十分光滑,而且就放在榻头,所以我才觉得古怪。这是不是苏大人留下来的信息?”李夏皱着眉头分析道。 杨震点头道:“不错,可是怎么能知道这些小点代表的意思呢?” 这时忽见郑氏从外面进行来道:“两位大人,有一位叫李郃的大人在外面,说等着二位,有事商量。” “李郃?”李夏听了大喜,他知道李郃定是奉了刘庆之命前来协助,有了此人帮忙,案子一定会十分顺利的。 两人拿着书册从书房出来,迎面却碰到了中尉鲁麟,他笑着施礼道:“这不是杨大人吗?小可前来拜祭,却没有想到碰到了杨大人,以前就听到大人的美名,知道大人来京,才有机会见到。” 杨震心中记得案子,没有空听他寒暄,只应付了一句道:“我刚入京,请问大人是谁?” “他是中尉鲁麟!”李郃从鲁麟身后冒出来,笑嘻嘻地说道。 “原来是中尉大人,多谢大人的挂念,我皇命在身,还请大人见谅。”他随手将书册放入袖中,看了一眼李郃。他刚见过了李郃,知道他是清河王身边之人,也从张奋的话中知道了他的特殊身份。便十分恭敬的施礼道:“李大人,不知道是不是清河王有何吩咐!” 李夏却道:“李大人,是不是王爷让大人来协助破案的?” 李郃呵呵一笑:“正是,李夏说的全对。”他看了看杨震,已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便冲李夏点点头,“两位,这里是灵堂,不能大声说话,前面有一间酒肆,我们去那里说吧!” 那鲁麟被凉在了一边,只得尴尬的一笑道:“那么就由在下请客如何?” 李夏见此人夹杂不清,十分厌烦,冷冷的道:“中尉大人,我们几人是分析案情,大人既然是来拜祭的,就在此间好好的拜祭吧,想来我们也没有空与大人话家常!” 他话说到此处,见李郃已经拉了杨震出去,便也不理他,随后跟着出去了。 鲁麟冷冷的看着他们的身影,回头对后面跟上来的一个人道:“去跟着他们,看他们找到了什么证据,回来报与我知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遇刺 杨震净过了手,坐了下来,在三人的斛中各倒满了酒,举酒说道:“我自皇上受命,实不敢有片刻的疏忽,现在又蒙两位相助,十分欢喜,来,满饮了此斛,然后便只讨论案情。 李郃笑道:“兄台,不必着急,以杨兄的大才,案子迟早会破,也不急于一时,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 杨震点头,喝干了斛中酒道:“这本《尚书》是苏有方常读之册,可见圣人训不可忘,他也将此留给了我们,就是不知这里面含着什么玄机?” 李夏道:“大人的心意我领了,这敬酒更不敢当!”他微微一笑说道:“我素来酒量不大,饮这些足够了。”说着也喝了酒,对杨震道:“我幼时游学,曾有一则故事,不知可否与这本书册有关联。” 杨震点头道,“请讲。” 李夏道:“当年我行到司州的渭平县,遇到一户人家打官司。当时已立了秋,天气却丝毫没有转凉的意思,几场大雨都是下了即停,天热得难受。我便坐在一户人家的门口纳凉。” 他幽幽的讲起,李郃也被吸引住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想听他讲些什么。 当时,太阳焰腾腾的挂在天上,晒得地皮起卷儿。大道上的浮土像热锅里刚炒出来的面,一脚踏上去便起白烟儿,焦热滚烫,灼得人心里发紧。渭平本来干旱,经这太阳一烧,更是热得难耐。他坐在台阶上。摘了帽子用力扇着,却带不来一丝清凉。正烦闷着,忽然听到有人吵闹的声音。紧接着大门打开,冲出来两个人。他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却是两个男人在互相撕扯着,头发已是凌乱不堪,身上的衣服也成了一条一条,浑身上下都是血渍。 他便立在一旁看热闹。连热也忘了,后来两个女人也冲出来,扭打成一团。更是不成样子。这一来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他才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到,这一家原是哥两个,由于老父亲过世了。要争家产。才闹到如此地步。 他觉得二个人都不怎么样,就抱定了看热闹的心态,看得倒是十分高兴。这时听老大道:“父亲已有遗书,房舍田产都是我的,你凭什么争?” 那老二也不示弱,揪了老大的衣领吼道:“你的?胡说!父亲明明是指着我说给我的。你说父亲有遗书,有何证据?” 老大叫道:“你说父亲指着你,谁看到了。谁看到了?” 那二的娘子跑出来道:“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不算!”老大的娘子出来扯了老二娘子,两人又扭打到一处。 最终还是保长来了。才拉住了架。那保长听了几个所说,便问道:“官凭文书,私凭印,你们说的遗书在哪里?” 老二道:“他是胡说,父亲只留了一份书简,上面乱七八糟的什么看不明白,怎么证明就是把家产留给了他?” 老大把书简拿了出来,对保长道:“保长你看,这上面明明就写着,家产归长子。” 保长接了过来,见上面大大小小的字,左一个,右一个,完全不在一起,老大说的几个字倒是有,但是别的字又是何意啊? 这时老大道:“当时父亲指着的并不是老二,而是我家的破笸箩。还说谁解开这个谜,家产就是谁的。” 保长也奇怪,便拿起那个破笸箩看,这时乡中的一位教书先生凑了过来,说道:“保长大长,依小人看,这是老先生死时留给后人的一个迷局,你将书简打开,教笸箩放上去,再看漏眼中的字!” 那保长依言,将笸箩放上去,果然上面露出的字写着,“兄弟和睦,家业兴盛,田产归老大,房产归老二,物品对半分,姓氏不变,祖宗同源,不可断亲。” 那兄弟两个见了,互相看了一眼,都觉惭愧。跪在老父灵前放声大哭,发誓再也不提分家了。 李夏讲完这个故事,指着书册道:“小人觉得是不是这后面的点,对应着前面的字,我们不如写下来看看。” 杨震拍一拍手道:“这法子甚妙,快,店家,拿竹简和笔墨来。” 李郃却微笑不语,只看着两人,等到店家拿来了笔墨才道:“两位对照,我来书写,最后再来看。” 这样一来,李夏在背面指着一处,那杨震便在正面寻找一个字,可是有的字对得上,有的却差了许多,就这样折腾了到了掌灯时分,还是一无所获。三人扫兴,只得商量回去再想,第二天到廷尉所再商量。 李夏这一招没有用,觉得十分扫兴,回到邓府还是低头思索,正遇到左天奇提了两罐酒来,便笑道:“你今天不用陪你那美丽的夫人了?” 耳边却听到了吕青樱的声音,“谁说的?青樱可一直陪伴在夫君的身边啊!” 李夏一回头,果见吕青樱笑嘻嘻的站在身后,便笑道:“你们倒是夫唱妇随,可是在这里眼气我这个没家没女人的老男人?” 左天奇拉了他道:“走走走,进屋去说,那里有那么多废话,找你来喝酒了,就开心的喝酒!” 三个人进了院子,奔上堂走去。这院子原是邓家在京城的老宅,一直有仆人打扫,邓家人都已出城回家,由于李夏需留在京中,以便帮绥儿的忙,便多留下几个仆人照顾,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李夏回来时,女婢已备好了饭菜。 三人坐好后,左天奇为李夏倒了酒道:“我今儿在宫里听说,皇上派你的差了?” 李夏点点头道:“不错!” 左天奇笑道:“这是邓贵人的功劳,我听说是她开口求的皇上。皇上还念着你当年的救驾之功,一口就答应了,只不过。为何没有封赏官职?” 李夏摇头道:“这是绥儿聪明之处,她若一味举荐,皇上必会以为绥儿有在朝中拉帮结派之嫌。但是若只是举荐不给官职,待我立了功再封官,便会堵住别人的口,谁也不能说皇上偏私了。” 吕青樱转动了一眼睛,咯咯笑道:“绥儿入宫以后的情况。我倒是听非哥哥说了一些,我一直奇怪绥儿为何呆得这么安静,谁想她已经开始行动了。后发而致人,怕是更加厉害吧!” 李夏看了她一眼,打趣道:“我倒是不知道绥儿有这些心思,不过。你倒是让你的非哥哥。对宫里那些莺莺燕燕,目不斜视,是怎么做到的?” 青樱看了一眼左天奇,两人相视一笑,左天奇道:“我心里只要想着青樱,别的女了再美丽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到了吧,我爱非哥哥,他也爱着青樱。所以我也不担心!” 李夏看着他们笑道:“罢了,可不敢再说什么了。我这心里都快酸死了。” 左天奇问道:“怎么,今天的案子可有什么进展?” 李夏叹了口气,把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他道:“如今一筹莫展,要是破不了这个迷题,怕是案子只能僵在这里了。” 吕青樱想了想道:“那些点点可否让青樱看看?” 李夏道:“那书册在杨大人处,要不我们去找他吧?青樱,你有办法?” 吕青樱道:“我小时玩过一个游戏,非哥哥,你知道吗?” 左天奇一愣,忽然笑道:“我想起来了,也许真的行呢!走吧李大哥,去找杨大人,也许今晚就能破了这个奇案。” 李夏狐疑的看着他们两个,见他们信心满满,“好吧,走,现在就去。” 三个人骑了马,向西而行,他们离杨震的驿馆并不远,杨震刚到京,还没有府第。一阵料峭的冷风从檐下掠夺过,罘罳旁边的铁马不安地晃动着,发出清冷的撞击声,三人望着渐渐苍暗的天色,缓缓而行。 李夏的眸子闪着暗幽幽的光,像若明若暗的两团鬼火,许久才喃喃道:“我总觉得今天的夜显得如此的凄清,皇上让我保户杨大人,我却回了家。我忽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莫非是杨大人有什么事?” 吕青樱道:“李大哥,苏大人是怎么死的,杨大人也有可能怎么死,如今破案的关键在他手中,那些贼子若要抢夺证物,他便是众矢之的,李大人,我们快去,晚了,怕是来不及啊!” 一听这话,李夏真的急了起来,他用力抽打了一下马匹,也不等他二人,当先向驿馆奔去。 快到驿馆时,见一个黑影越墙而入,他也不说话,在马背上站了起来,忽地一跃而起,身子在空中一转,便也跃上了高墙。他浑身是汗,被墙顶的冷风吹得又凉又湿,冷冷地望着那闪着光亮的房舍,从靴内摸出一把短刀。忽听墙外马响,是左天奇到了,便低声招呼了一声,跳进了院中。 忽然便见三个黑影从暗处冲了出来。黑暗中也看不清面貌,两个彪形大汉,还有一个个子极小,一手攥着香,一手提着刀,站在门口,似乎在发怔。 他挥刀向其中一人砍去,那人挥刀来格,只听“擦”的一声,那人的刀飞了出去,一缕鲜血溅到了李夏的脸上,他知那人受了伤,却极刚强不吭一声,向后退了两步,奔向那个小个子。另一个大汉,挥刀向李夏砍来,李夏微微一避让,另一只手一挥打到那人的脸上,只听得他闷哼了一声,便也退了下去。 “你们是什么人,这个时候夜闯大人的驿馆,意欲何为?”李夏大吼之声,已惊动了屋内,只见灯光一灭,里面传来了一声轻呼:“是李大人?” 李夏道:“杨大人,不必害怕,有我李夏在,他们做不了什么的。” 果然那三人,见行刺无望,向房上直窜上去,却不料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房顶,上来两人都被他打落到了地上,李夏一脚踏上去,只听“咔吧”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一人已经晕厥了过去,另一个挣扎了几下,也不动了。只那个小个子上房之后,转了另一个方向,窜了几下之后,没有了踪影。 这时院中的人已听到了声响,纷纷拿了家伙出来,左天奇从房上跳下,对众人道:“绑上,听候大人发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烟阁 第一百六十五章烟阁 杨震这才打开了房门,见李夏和左天奇站在门口,正指挥着兵士将那二人捆绑起来。便走过来问道:“抓住的二人,是生是死?” 李夏拱手道:“大人,是活的!” “好,带入我房中,我要问问他们,谁是主谋?” 房中灯光昏暗,杨震坐好后,李夏也站到了他的身边。杨震问道:“李兄弟,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夏见他已将称呼从李大人,改为了李兄弟,知道已消除了芥蒂,便笑道:“大人,我带来了两个人,他们或者可以帮我们解开迷局,所以便连夜赶来,路上,我忽然心惊肉跳,便知大人有难,飞马来救,还好没有误了大人的事,皇上让我来保护大人安全,看来还是正确的。” 杨震心中激荡,跪下向着皇城的方向磕头谢恩道:“皇上,真是真知灼见,早料到这些小人还会谋害本官,实在是臣的恩人啊!臣万死也难报君恩之万一啊!” 他声音带着颤声,可见心中的激动。李夏却笑了笑道:“杨大人,向皇上举荐李夏的是邓贵人,是她预料到大人会有危险。” “邓贵人?”杨震默念了一遍,对这个皇上身边只闻名而未见面的绝色美女,又多了一层新的认识。正说着,那两人已被凉水泼酒,哆嗦着被带入了房内。 “日你姥姥!要杀要剐,快着点,大爷不会皱一下眉头。” 李夏打量了说话的大汉,他就是那个受了自己一刀,却没吭声的人。也带了三分敬佩道:“你是条好汉,可惜跟错了人。你是何人指派,为何要谋害大人?” “谋害?我们可没有奉命谋害他,只是让我们偷走他的那部《尚书》!” 那人似乎毫无心机,瓮声瓮气的答道。 另外一人被李夏踩断了右腿,在地上匍匐着,咬着牙一声不吭。听那人说话。气得叫道:“你这个蠢才,这种话是当说的吗?” “哦?那么你说,什么才当说?”杨震问道。 那人又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李夏见他机警,便吩咐左右道:“将他带到旁边的耳房,不给他吃饭。到他求饶为止。” 几个兵士听了,如狼似虎般冲了上来。拖了那人出去,“不要说话,当心你的全家。”一直到他出了门,还听到他尖利的叫声。地上的大汉啐了一口道:“我晓得。还用你告诉!” 李夏蹲到了他的面前,问道:“你说说,谁是主谋。若是立了功,皇上会有封赏的。” 那大汉却也闭了嘴。一声不出。杨震道:“看样子,是受了协迫,也拉到耳房吧!” 两名刺客都被拖走后,左天奇已带着吕青樱走了进来,杨震忙起身相迎,“这位是?” 李夏道:“大人,这是右卫尉大人,这是他的妻子吕青樱,我说带来的两人就是他们。” 左天奇求了杨震,又比他职位,杨震便又施礼谢过。让了上座,左天奇却笑道:“大人不必客气,我们几个都与邓贵人是幼时的好友,他派了李大哥来帮你,我们就应该帮着。” 他再次提到了邓贵人,杨震心中又是一震,不动声色的说道:“邓贵人与良友居,定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子。” 吕青樱一笑道:“大人,以后有机会见见绥儿就知道了,她的聪慧可是远远高于我们!不必客气了,把那部《尚书》拿出来,我看看。 杨震从袖中取出了《尚书》,吕青樱看了一会,忽然咯咯笑道:“正是了,大人可有竹片?” “有!”说罢杨震取出几片,放到案上。吕青樱将书册卷起,每隔一个点便放一个竹片,用笔墨填写上一笔,待到全部填完,已出现了两个字,“烟阁”。 杨震大奇:“左夫人好本事,你是怎么想到的?” 吕青樱一笑道:“我和非哥哥,小时候也常玩这个游戏,大人家学严谨,可能没有过这种玩法。所以不知,而我们却是清车熟路了。大人,这烟阁是何处,我便不得而知了。还请大人自己查明吧!” 说着带着左天奇,离了驿馆,打马而去。 杨震大喜,拿着这两个字看了许久,才问李夏道:“李兄弟,你可知这烟阁在京中何处?” 李夏摇头道:“我曾研究过京中的所有地方,也对各家的府第十分好奇,都曾造访过,却是不曾听说过这个“烟阁”,大人,你想苏大人的娘子会不会知道此处?” 杨震点头:“我也有这个想法,可是为什么苏大人不直接告诉他的娘子呢?还要费尽周折,藏好证物,给我们留下一个迷呢?” 李夏道:“大人,是不是苏大人之前就受到了某人些的威胁,他万般无奈,以防万一才这样做呢?” “如今,也只好做这样一个解释了。”他叹了口气道:“他家新丧,寡母幼儿,我等夜间去打扰不好,既然知道了这个地点,那么钥匙就一定是打开烟阁的。明天一早,你我会齐了李大人,再登门拜访。” 李夏点点头道:“如此,李夏便在这里守护大人一夜,明天一同陪大人去。” 杨震道:“不用,李兄弟请回吧,他们失了人手在这儿,晚上决不敢再来。你可安心回去,我让人多多巡查便是。” 李夏只得拜辞,回去睡觉不提。 一大早,李夏便骑马来见杨震,离老远,便见李郃带了两名侍从,挑了两个食盒,迤逦而来。李郃年纪越长,越丝毫不见苍老,反而更加飘逸出尘,清雅安祥。 李夏高声唤道:“李大人,李夏见礼了。” 李郃见他过来。也笑道:“真巧,昨晚可曾睡好?” “还好,睡得晚些,大人如何有此一问?”李夏奇怪地问道。 “我昨天已暗算了一卦,卦象上说杨大人昨晚有一劫,却有贵人相助,平安无事。便什么也没说。想来这贵人便是李兄吧!” 李夏真是服了这个李郃。似乎什么事都了然于胸,便有意逗他道:“那么案子如何,李大人也算到了吗?” 李郃呵呵一笑指了指东方道:“日出东方。一团和气,这案子已破了一半,想来那《尚书》之谜已解了吧!” 李夏更奇,施礼道:“大人。真奇人也,确然昨夜已知是何地!” 李郃抚了一下胡子道:“那就快一些。晚了怕有人捷足先登啊!” “大人是何意?”李夏此刻对李郃是又敬又佩。 李郃一笑道:“没事,一会去就来得及,我带了早饭,吃过了。就去。” 两个人说笑着进了馆驿,见杨震已穿戴整齐等在门口,见他们来了。便道:“走,现在就去。” “别忙。吃过了早饭再去。”李郃拦住了杨震。 “李大人,我现在哪有心思吃饭,我只想快点解开答案,让苏大人在地下安眠啊!”杨震已是极不耐烦。 李郃却平静的一笑道:“不急,你现在去了,就看不到好戏了。” “此言何义?”李夏和杨震都是一愣,直直地看着李郃。 李郃却哈哈一笑,将食盒中的物品一一摆上了案几,道:“来来来,吃些东西!” 两人无奈,只得坐下,胡乱吃了几口,哪里吃得下,竟是食不知味,倒是李郃吃得十分香甜。待他吃完了,才拍了拍手道:“走吧,现在去正好。” 三个人骑马来到苏家门口时,见一个人正在灵前大哭,郑氏抹着泪,也陪着哭,旁边的众臣议论纷纷,都叹着气,陪着掉泪。 细看那人却是昨天的和他们打招呼的中尉鲁麟!只听他一边哭一边说道:“苏兄啊,你我兄弟情深,你就这么去了,也没和兄弟说个只言片语啊,你快醒一醒,看我一眼,你去了,叫我以后找何人为友啊!” 杨震心中一酸,也险些落下泪来,正要上前劝阻,李郃却拉住了他,眼角一扫,见已有两人从后面而出,走到鲁麟身边拉起他,似乎是劝慰,又似是低语,见那鲁麟擦了擦泪站了起来,对郑氏道:“嫂夫人,我已命人带来了银钱等物,都放到了后堂,请嫂夫人到后面一观。” 郑氏拭泪道:“你这几日天天来看望,又多方帮助,我已是感激不尽,又要送什么银钱,这个我实不能收,大人生前便不收别人一针一物,他去了,我更加不能收!” 鲁麟却推了她去后堂,李郃在嘴上做了一个悄声的手势,慢慢地跟在身后,只听那鲁麟问道:“嫂夫人,你可听得苏大人生前提过什么烟阁吗?” 杨震大吃一惊,刚要出声,李夏却拉了他一下,目光闪动,已然跃出,他冷笑着站到鲁麟面前道:“鲁中尉好兴致,竟然假借送银钱,来套一个妇人的话,好不知耻。” 忽然二人从后而出,向李夏攻来,李夏双手一推一送,已将其中一人推开,脚下一绊,那人跃起,向李夏头顶一刀砍来。李夏避过,身子向前一冲,手中的利刃已出,直插入了那人右腹,但他只插了一半便收了手,拨出刀来,向另外一人扑去,那人跃起一脚,踢李夏的下手,李夏却不管他,只将刀子向他腿上砍去。那人吓了一跳,要收腿已来不及,只感觉腿上一痛,鲜血已喷了出来。 鲁麟却不慌张,说道:“这位兄台,不是杨大人的手下吗?怎么到此行凶?天子脚下,你也太嚣张了吧!本官主管地方的制安,来人,将此人拿下!” 他一声呼喊,只见四面八方都有人响应,不一会,已有数十人赶到,将李夏围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真相 第一百六十六章 真相 李夏微微一笑道:“没想到鲁大人还把我这无名小卒当了回事。不过我当年答应了绥儿决不再杀一人,这可有点为难我了。” 杨震此刻脸色大变,他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也没有带廷尉所给他配备的亲兵,如今李夏危在旦夕,他的心也开始怦怦直跳,看了一眼李郃,见他镇定自若,全无惧意。 灵堂中正在拜祭的人听到声音也都赶了过来,满堂人众登时都吓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人站出来道:“鲁麟,你疯了吗?” 鲁麟冷笑道:“各位大人,我鲁麟负责京畿的制安,这人是叛逆,我来捉贼,各位又何必惊讶,待我抓到了他,再与各位分说。”说着看着左右吼道:“还不动手,愣什么?” “喏!” “慢!”杨震站了出来,李夏吃了一惊,正想让他躲着,一切都由自己担着,便是自己出了事,他也可问郑氏“烟阁”的位置。可是他竟不管不顾的出来,不是要坏事吗? 杨震知道,此刻再不出来,李夏就要受到围攻,一场大战难免,不论是何结果,都不是他乐于见到的。皇上授他使命,却也不是让他惹出大祸来。再说李夏已对他有救命之恩,怎可再让他有危险,所以也不管其他,挺身而出。 “哦,这位不是杨大人吗?鲁麟有礼了,不知大人有何见教?” “见教倒谈不上!”杨震饿狼一样的目光射向鲁麟,格格笑道:“胸中正。眸子撩;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鲁麟中尉大人,杨震问一句。你是如何得知了烟阁二字的?昨夜下官遇刺,可与你有关?你是不是那个幕后的凶手!” 他言语间句句逼人,鲁麟慌乱间连连后退。只听杨震又道:“人犯了规避刑法,这是常有会俩,只是如此凶狡,实实出人意表。你若此刻自首,我按自首处置。否则。如按国法办理,你恐无生理。” “哈哈哈!”鲁麟一阵狂笑,“杨大人。你有何证据?我知道烟阁并不奇怪,我既然管理京中的治安,自然处处有我的人。想知道什么,只看我愿不愿意。至于说凶手。凶手在哪?凶手在哪?”他张开双手。大笑着,似乎与此事无关,但是人人看得出他的掩饰。 “这是你该去找的啊,杨大人不是受了皇命,来查这个案子吗?那还等什么?你去查啊!”他嚣张的大叫,看得众人都有了义愤填膺之态。 杨震不理他,走向郑氏道:“嫂夫人,你可知道烟阁?” “烟阁?”实际上刚才鲁麟问她时。郑氏便在想这个问题,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烟阁,只得摇了摇头,“妾身并不知那是何处!” 杨震所望,愣愣地竟不知如何才好,正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道:“我知道烟阁在哪里!” 众人一愣都向那方向看去,见苏有方的幼子苏正泰,一双大眼正无惧的看着众人。 杨震大喜,走过去,抚着他的头道:“孩子,你说吧,我是为你父亲报仇之人。” 苏正泰点了点头,大声道:“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父亲常教导我,大丈夫以立世间,当分正邪,我早就看着此人奸猾,身不正,其心亦不正。便是我知道了,也不告诉他。但是先生是受皇命为父报仇,我当以真言相告。先生附耳过来。” 他一个小小孩童以《大学》中的言语来侮蔑鲁麟,让他脸上青一会,红一会,十分的古怪。又见他悄悄告诉杨震,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杨大人,这孩子说什么,你得让大家知道。否则谁能知道是真是假?”他见杨震站起身来,大声吼道。 杨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鲁大人,你想早些知道,好提前派人去毁灭证据是吗?可惜晚了。” 他走到李夏面前道:“李兄弟,我们走。”说着便拉了李夏的手,向外面走去。 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他去拉了李夏,大惊之下,竟忘了阻拦。鲁麟吼道:“快拦住他们!”侍卫们一拥而上,又将杨震与李夏拦住。 “大胆鲁麟,你想里还有王法吗?”杨震大怒,指着鲁麟道。 “王法,还要看是谁设的。在这里,我就是王法!”鲁麟十分轻蔑的看了两人一眼。 李郃这时却突然走了出来,呵呵笑道:“众位,众位,这时候闹得太僵了不好!杨大人,这事本不乱,若是这么搅下去,反倒成了理不清的一团乱麻了。各人有各人的帐,善恶有报,鲁大人的罪已坐实,还是今日了断的好。回头再撕掳这些乱事!” 他说着挥了挥手,见门外忽的进来了无数兵士,都穿着铠甲,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刘庆也穿着铠甲,手握着配剑,大踏步的进来,说道:“我刚听说有人说他就是王法,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公然抗命!” 众人忙齐施礼道:“清河王爷!” 鲁麟脸色铁灰,已知难逃,还想殊死抵抗,便咬了咬道:“王爷,小人无罪,他们一再相逼,才出此言,并非是臣下之错!” 他手下人看情势不好,已收起了刀,退了下去。李夏收回戒备的姿势,站直了身子,对清河王爷抱了抱拳,“王爷,多谢王爷赶到相救!” 刘庆扶起了他笑道:“李大人说,今天案件会水落石出,让我带兵在四下埋伏等候,看来他所料不错。” 众人都惊异的看向李郃,他却笑了笑,摆了摆手道:“下官昨夜算了一卦,是否极泰来之卦象,便知今日有惊无险,既然无事,便去那烟阁取证据吧!” 等众人到达之后,才知那烟阁只是一个小小的寺院,汉明帝时已有僧伟承佛教,由于信众不多,香火也不鼎盛,所以少有人知道此处。只见寺门上写着清风寺,走进去,东厢上的匾额上正写着“烟阁”二字。众人大喜,进入查看,果见一个盒放到贡桌之上,用钥匙打开,里面是一卷薄绢,上面列着涉案之人的名字,还有一份帐目。 那上面主要是兖州所辖官员行贿受贿的名册和数目,而鲁麟便是京中受贿最多的人。案情已然大白。杨震赶着写了一份奏折,立即进宫面见皇上。 他这是第二次面见皇上,心中还是带着一丝忐忑。李夏跟在他的后面,这也是他第二次入宫,第一次是送绥儿殿选,心里想着是否能见到绥儿,所以两人各怀心事,跪下在廊下,等着刘肇的到来。 见蔡伦过来,李夏便低声呼唤了一声。他与蔡伦却是旧时,蔡伦造纸时,曾得他帮助,所以蔡伦一见他,也十分高兴,走过来道:“怎么入宫来了,是不是案子破了?” 李夏点头道:“正是,蔡常侍,皇上什么时候来?” 蔡伦见二人还跪着说道:“两位先起来等吧,皇上在贵人处,昨晚批奏议晚了些,下了朝,便困倦得很,刚睡着。不过,才回过了贵人,她说让二位先等等!” 杨震和李夏便站了起来,正说着话,却见赵玉提着一个食盒而来,见李夏兴奋非常,小跑着过来,唤道:“李大哥!”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与他拉了手,互相打量着,眼里都是泪水。 李夏道:“玉姑娘还是那么漂亮,只是清瘦了些,莫不是在宫中吃得不好?” 赵玉拭了拭泪道:“什么吃的不好,是受了那个皇后的气,生了一场大病,又入了一次牢狱,自然就瘦了些。李大哥好想你们,说是在宫里,却也见不到左大哥,一个熟人也没有,这里人欺生得很,要不是皇上宠着小姐,还不知道要怎么在这宫里活呢!李大哥,夫人可好?老祖母可好?家里的人都好吗?” 李夏笑着拍拍她的肩道:“小姐入宫,以她的才情美貌,得人嫉妒是正常的,小姐聪慧,又是极贵之相,必会逢凶化吉,你啊在小姐身边,事事应该劝化,为小姐着想。家里都好,老夫人由于年迈,身体稍差,其余都还好。” 赵玉还要说话,蔡伦道:“赵玉姑娘,宫里说话不方便,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怎么贵人让你来的吗?” 赵玉才想起自己还拿着食盒,便道:“瞧我这记性,一看到李大哥什么都忘了,这是贵人娘娘吩咐拿来的,他说外面寒冷,两位可到殿中休息,吃点东西,早朝到现在,一定什么都没吃,当心饿坏了身子。” 杨震忙谢道:“多谢娘娘挂怀,我们不饿。” 李夏却道:“是有些饿了,可是娘娘下厨做的吗?” 赵玉笑道:“知道是李大哥来了,娘娘自然是亲自下厨。” 李夏呵呵笑道:“以前,只吃过一次娘娘做的饭菜,十分可口,至今未忘,今天可算有口福了。来来来,杨大人,贵人娘娘的手艺可是最好的,不吃不是辜负了娘娘的一片苦心?” 杨震只得拘谨着与他入了殿内,只简单的吃了些。然后李夏便同蔡伦说着话,等着刘肇的宣召,可是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倾谈 第一百六十七章倾谈 刘肇吩咐二人到西宫回话,进去时,见刘肇盘膝坐在暖阁的榻上,却只随身穿着米色葛纱袍,外面穿着黑地大红织绣的锦龙袍,一条白玉钩马尾纽带束在腰间,头上戴着黄金雕龙冠,白净的脸上还有着刚刚睡醒的倦意。 绥儿没有跟在身边,李夏略有些失望,本指望着能见见绥儿,半年未见,已是十分想念。 两人见过了礼,刘肇微笑道:“两位卿家平身吧,朕听说案子已破,证物已找到,可是真的?” “禀皇上,是真的,这是臣写的奏议,请皇上过目。”杨震呈上了奏本,老实的退下,规矩的侍立在一旁。 刘肇接过来,认真的看了一遍,看不出欢喜,也看不也不欢喜,直到他看完了,才缓缓的说道:“朕没有想到,竟会有这么多人。” 他看着滴漏,目光中带着许多的复杂神色,让两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许久,刘肇才低声道:“两位爱卿劳苦功高,可否将破案的经过讲一讲,朕要听听。” 杨震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开口,他本性木讷正直,虽常讲学,但那都是正统之道,如何会绘声绘色的讲故事,便将目光落到了李夏的身上。 李夏会意,便将之前发生的惊险故事,讲给刘肇听,但是他并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实话实说,并且没有对任何人做任何的评价。刘肇静静地听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听到惊险处也张大了双目,犹如一个听故事的孩子一般。 直到李夏讲完,刘肇才笑道:“好。朕没想到,这期间还有这么多的波折,本来只想听听你们如何破了此案的。那个鲁麟实在可恶。朕早就得了报告,说他借职权之便,私自运送各种东西入京,又以高价卖掉,谋取暴利!朕本来还不信。后来虽信了。朕想当官的一月俸银有限,可能他是拮据,便打听到他家里还奉养着七旬老祖母。也是至孝之人,本打算放过。但他行此之举,实为欺朕不知情,标榜伪孝沽名钓誉。似这样的心肠来侍主,朕怎么能容得他!” 他从榻上下来。趿了鞋,在暖阁中走了走,看着帘幕外日影闪动,语气开始变得温和了些。“朕并不是生气,只是觉得人性的可怕。他当年除窦氏一族时有功,朕不掩其功。但是有过朕也不能不理。杨大人,你是忠正耿直之人。你说这种乱臣贼子该如何定罪?” “臣的意思是斩立决。” “嗯,朕的想法与你一样,他本是有功之人,朕也不忍他家人受过。朕刚才也看到你奏兖州通府受贪大案,人数众多,朕要想想再定。”他本来也想让杨震拿主意,突然觉得杨震初历刑法,怕他拿捏不准,便将话头转了转,对杨震道:“朕明天找三司廷尉合议,朕与你约法,不要避怨嫌,直述你的胸臆,朕自能判断。” “是,臣明白了,臣和皇上一样,没有亲临实地,只凭着苏有方的一个证据便要定各人的罪,臣也是惶恐,不敢定的。但是臣也好,众位臣子也好,都是一心替朝廷办事的。但是事求功报恩之心不可操切过急,以免落下苛政名声。臣以为,还应派官员去查正落实,以免伤及无辜,乱了人心。” 他入情入理的话,让刘肇略觉惊讶,本来担心他处理不明,却没有想到,他比自己想得还要仔细,他一边沉思着,目光炯炯望着外边,半晌,转脸向李夏道:“你看呢?” 李夏没有想到皇上会问自己,也正自看着殿外,不知什么时候天已阴了,大团大团灰褐色的云缓缓滚动着南下,已掩了大半个天,微风吹得绛红宫墙上枯草不停地摆动着,虽已到了春天,但是北边吹来的风还是十分猛烈。 思量了许久,他才说道:“皇上,小人只是一名白衣,本来说不上话的,但是皇上既然问起,小人便斗胆说几句。臣觉得兖州如此,其它州县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想积弊全清,又是仓促间行不得的。所以皇上可以拿兖州来做一个榜样,结这一个巨案,扫一州之阴霾乖戾之气而快全国之人心,也让全国的十三州来看看皇上清理吏治的决心。那么此案,不必再查,下一剂猛药,这叫只患无猛不患无宽!” 杨震吓了一跳,直直地看着李夏,他一个不杀人之人,却说出如此狠辣之言,却然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但是这是皇上让他说的,谁是疥癣之疾,谁又是心腹之患呢?他不得不承认,李夏的话不无道理,或者之前他也曾如此想过,但是人命大如天,他不可因国事而查案不明。 李夏的话却让刘肇心中一震,他的目光中闪着幽幽的光,指着殿外道:“要下雨了。”两人齐向殿外看去,见天色越发阴得重了,带着阴冷的风裹进院子,在黯黑的墙角,照壁前卷起浮尘,打起一个又一个旋儿,陀螺似的满地乱转,时隐时现,给人一种神秘和不安的感觉。 刘肇若有所失的望着外边的景致,似乎心事重重,良久才深吁了一口气,吩咐道:“来人,朕饿了,传膳吧!两位卿家也不用走,就在这里陪着朕。”李夏和杨震只得答应着,谢恩。 一时便见孙珰和周博安排着侍从捧着一盒子一盒子的御膳摆在填漆花的膳桌上,什么锅烧寒勒卷,红白鸭子,燕窝鸡糕,四银碟小菜,馒头饽饽并各色小宫点,满满一桌子布好。刘肇命人在桌子的四周摆好了软垫,自坐了首位,说道:“你们就陪坐在旁边,只管放量用,拘束就没意思了。这桌御膳是邓贵人专为你们两个做的,朕平日也没有这么客气。自光武开始就讲究节俭,朕平日也就四样小菜,况且这温火膳,朕也进不了多少。” 皇上都吃不了多少。两个人更不敢多吃,本来刚刚绥儿已让他们打了一会牙祭,还没饿,又这么大鱼大肉的吃着,也是吃不下的。三个人一君二臣身份不同,都是很深沉的读书人,讲究“食不语”。因此这一餐吃得十分沉闷。刘肇虽然倒不忌讳吃饭时不说话。但是杨震是极讲究的人,又是一代宗师,所以只得陪着。好不容易吃完了。让将饭菜撤了下去,刘肇才道:“二位吃得比朕还小,是菜不合口味吗?” 杨震忙道:“皇上,臣自小家贫。所以饭量虽大,却不太吃肉。只吃素菜。” 李夏道:“皇上不知,才贵人娘娘怕我们饿了,早让我们先吃了一些。皇上又请客,我们却吃不下了。” 刘肇一听大笑起来。觉得杨震虽是宗师却一板一眼,不说假话。而李夏直率真诚也是十分可爱。便道:“没关系,就当是陪着朕吃饭了。只是这饭吃得闷。朕的心情直到此刻才好了些。” 这时听绥儿的声音道:“皇上,臣妾的兄长今天入宫。可否准臣妾与兄长见见面谈谈心?” 刘肇知道绥儿避嫌,不肯进来,便道:“朕准了,李卿家,你去与贵人见一面吧!” “喏!”李夏高兴之极,施了一礼,转身出殿,刘肇却留住了杨震与他讲起了《尚书》。这正是杨震擅长之事,因此也打开话头,与皇上促膝而谈。 李夏进去时,绥儿正站在门口,见了他快走了几步拉住了,低声道:“兰儿姐姐,叫其他人都退下,你守着点门,我和兄长半年未见,有许多话要说。” 苏兰儿心中一热,这是明着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还能不尽心吗?便让侍女们退下,自己站在门口守着。眼睛四下里望着,也暗暗好奇这个邓贵人的兄长,到底有什么特别。 刘肇打量着绥儿,见他一袭紫罗飞花莺绣蝴蝶的衣衫下,素白色水纹绫波裥裙盈然如秋水,如一树一树浅紫粉白的桐花,清逸悠然。又如暗簇簇的花瓣别无所奇,那花蕊倒是格外可人。云鬓堆纵,犹若轻烟密雾,都用飞金巧瑜珠带着银镶翠梅花钿儿,只在眉心垂落一点紫水晶穗串儿,如袅袅凌波上一枝鞭蓉清曼,似乎是不经意打扮了,却处处有用心处。 她美丽的容颜却依然倾国倾城,眉目如画,肌若凝脂。绥儿拉了李夏坐下,对赵玉道:“快给兄长倒茶,吃过了饭,定是口渴了。” 李夏笑道:“绥儿还是如此善体人意,在宫中的事,我也听众人讲给我听了,绥儿聪慧非凡,也不用李夏太过担心。只是宫中凶险难料,绥儿还是要千万小心。” 绥儿却摇头道:“老祖母如何?绥儿日夜担心着她老人家,不能在她身边服侍,心中十分难受。” “还好,她已是八十高龄,已介百岁之人,儿女成群,自有人照顾,娘娘倒是不必担心。年老之人,总会有些小病小灾,但是她老人家还算清健,也时常问起娘娘,盼着能与娘娘再见一面呢!” 绥儿拭了拭眼角道:“我就是一个贵人,又没有寸功于帝室,若能生个一子半女也好,也能求着皇上让绥儿与家人见面。可惜,已经半年有余,却没有一点动静,我也是着急。对了,兄长,我知兄长在这次案件中立了功,便会让皇上封兄长官职,如果是能够出入宫廷之职,就能常与外面通通消息了。我常想写书信给家里,却不敢,一想起当年宋贵人之事,便不寒而栗,所以要是有哥哥居中传话,绥儿心中也会放心些。” 李夏道:“我也有此意,李夏此生便是为了让绥儿今后的主掌天下而活,有什么吩咐,娘娘说就是了。李夏万死不辞!” “兄长不要说这样见外的话,你我虽非亲生,却比亲生还亲,你伴我三年守孝,又替绥儿安葬父亲,这些都是大恩,绥儿绝不敢忘。另外,绥儿也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事?”李夏望着她长长的睫毛忽闪不定,问道。 “兄长,绥儿前些时险些为皇后所害,要不是皇上尽心拦着,怕是已死多时了。所以我想,皇后所仗,无非是前朝有人,绥儿家族中族人甚多,为什么不也扶持族人呢,一人言,人微言轻,若是众人言呢,还会言轻吗?只有我的族人都帮着绥儿,绥儿在后宫便立稳了根基!也就不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李夏点了点头,“你能想明白这一点,可见在宫中实是受足了苦头,但是这样的位置,这样的处境,不想办法维护自己也是不行的。也好,但是你只是贵人,要想扶持家人,还得徐徐而来,不能落人口实,反而弄巧成拙,于事无补。就如同我一样,先立功,再封赏,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但是无功而赏,难保不会有人说什么。我们并非帝后,还是小心为好。” 绥儿点头,“绥儿也是这个意思,到时候还请兄长多多帮衬着,助他们成功。绥儿也好从中取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细雨 第一百六十八章细雨 雨开始潇潇地下了起来,树木干枯的枝条朦朦胧胧有了一层淡绿的色彩,雨水顺着树尖滴下来,变成了一串串水灵灵的音符。地面也湿润了许多,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气息。小草也偷偷地钻出地面,开始编织绿色的地毯。 春雨终于下了下来,它正轻轻地唤醒大地,悄悄地带走寒冷,慢慢地抚慰树木上严冬的创伤。 李夏望着外面的风雨,低声地笑了笑:“看来雨留人,我暂时不用走了。” 绥儿为他填上清茶,也笑道:“是啊,天可怜见,我与家人许久未见,也来留客了。” 绥儿便细问起家中的情形,母亲和兄长们的情况。两人谈得忘我,转眼见雨势已歇,天色只是阴暗,却不再下了。苏兰儿从外面进来道:“娘娘,才杨大人来问过了,问问李大人是否一起出宫?” 绥儿点了点头道:“兄长,你这就出宫吧,别落了别人的口实!” 李夏点头,又看了看绥儿和赵玉道:“你们在宫里要处处小心,我走了!” 绥儿送他到门口,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的背影消息在转角处,长长的叹了口气,转回了殿内,赵玉道:“娘娘,你怕什么口实?” 绥儿道:“咱这西宫里不干净,我瞧着最近来了好多人,是不是皇后派来的且不说,那个叫秋锦的我、瞧着就不顺眼。一进来便问这问那,还有意无意的往我的身边靠。还有那个厨子,明知道是皇后的人,我却不敢动他,只让孙珰注意着。抓他一个证据,赶了出去。唉,在这宫里,你以为什么事都是自己的事,与人无干吗?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怕都会传到别人耳朵里。当时太后那件事,害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害得皇上为我清苦了那么久。这都是些无妄之灾,沾不得的。” “可是,李大哥。是我们娘家的人。”赵玉不服气,嘟着嘴说着。 “娘家的人才更要小心,你忘了宋贵人的事吗?更何况,李大哥只是义兄。并非亲生,便是亲生的。又不知道要罗织出什么罪名呢!总之,小心,再小心,才能安稳的在宫中呆着。一荣俱荣啊。我若有个什么事,邓家全家都会受到诛连,这是大事!” 赵玉点了点头。心里却迷迷糊糊的画起了魂。只得又摇了摇头,说道:“小姐。以后我当心就是,人前人后说话都注意着点。” “何止!”绥儿刚要再说话,见苏兰儿进来回话,便让赵玉去门口看看,对苏兰儿道:“兰儿姐姐,我瞧着怎么宫里进来了几个新人,是皇上让的吗?还是皇后送进来的?” 苏兰儿撇撇嘴道:“咱们西宫里虽说得侍候两个主子,忙了些,却也不需要这么多没用的人来帮忙。那个锦秋是两位袁美人送来的,说是看咱们宫里头人手不太够,送了来侍候娘娘的,还有那个茉香,说是郑宫人原来宫里的,因得罪了郑宫人,听说西宫里头好混,就托了人进来。那个莹玉倒是干净,也不知是哪个宫里进来的,一来就只闷头干活,话也不说几句,还来了几个侍从,周副总管认得,说有原来老主宫里的,老主死了,没处安置,送了咱们宫里来的。总之,这几天我也是焦头烂额,和孙总管安排了这个,安排那个,忙得够呛。娘娘怎么也想起问这个来了?莫不是娘娘心里头起了疑?” 绥儿拉了她手道:“我起疑是真的,你是我的心腹相托之人,我也不瞒你,这些人我根本就信不过,就是咱原来宫里的人,也要查一查,不是我疑心重,实在是被上次私玺的事吓得怕了。你知我不是那阴鸷的主子,但是这些人,我也不得不防着点。” 苏兰儿心中一阵激动,听得对自己如此信任,只觉为了她做什么也是值得的,便道:“贵人娘娘放心,我和孙总管商量着,总会给他们安排得妥贴些。” 绥儿看着外面的天空,已然放了晴,半弯朦朦胧胧的毛月亮挂在天际,晕黄得像被眼泪泡过似的,笼了一层湿湿的雾气。 “兰儿姐姐,不用那么麻烦,除了周副总管,只要是后来咱们宫里的,都派到后面的永福殿去,那里我不去,却也不能空着,你吩咐他们都到那里打扫着,再养些花草的,让他们打理,只是记着,前面不论是哪都不让他们乱跑,若是人手不够了,带一两个出来帮忙,还得要回去的。就说我说的,我这里用着旧人惯了,看着新进来的,不舒服。” 苏兰儿一笑,这个主子真是聪明,不着痕迹的就将事情解决了,而且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娘娘,那个厨子?” “也派去吧,就说让他们单立个小厨房,一应东西都贡着,只一点,不准到前面来。” “喏!”苏兰儿答应了一声,“娘娘,孙总管才来问,是不是和皇上一起用膳?两位大人走了,皇上来问过两次了!” 绥儿站起身一笑道:“走吧,却正殿,把晚膳也拿到那去吧!” 阴璃才去查看库房,不想被雨隔到了半路上,虽说坐着轿辇,没有浇湿,心里头却是不十分爽快,回到宫中仍不肯换下厚衣服,只是一味皱眉道:“还说入春了,走进殿里就寒浸浸的,一点暖和气也没有!” 莲儿努了努嘴,几个侍从忙生了炭盆端进来,莲儿倒了一杯热茶送上来,道:“娘娘尝尝这个,是用大麦和陈皮炒制了泡的茶,闻着香,还能开胃口,消消食气,是齐太医特意嘱咐给娘娘用的。” 阴璃看了一眼,没好气道:“什么低贱玩意做的?如今什么东西都拿来敷衍本宫了?” 莲儿赔笑道:“太医说的方子,也未必都是好东西做的,这两样虽说容易得到,却对娘娘的身子有益,有什么吃不得的?只要娘娘身子稳妥了,早早儿也能有个阿哥,那就四角齐全了。” 阴璃捧着茶有些出神,眼角便有些湿润:“如今我是什么都不缺,家世有了,位分有了,可是皇上的宠爱却没了,还要什么子嗣,痴人说梦罢了!” 莲心道:“娘娘,这个要慢慢来,皇上还能一直宠着她?娘娘以后,有事没事就往西宫走走,皇上看到娘娘,自然就会想着娘娘,只要得回了皇上的宠幸,娘娘以后怀上龙种,还不容易。” 阴璃拍了拍她的手,脸上也带上了一丝笑意:“你这个小蹄子,如今也会想法子了。说到恩宠,以前皇上最宠爱我,满宫里最多的就是我了,可是什么法子也想了,就是偏偏总也怀不上,也不知是为什么。” 莲儿替她轻轻捶着肩膀说道:“娘娘,奴婢琢磨着,那时是娘娘年龄尚小,想是还未到时候,如今娘娘身子养得好了,想要个孩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阴璃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这个身子总有凉气,太医说是寒症,不容易怀上孩子的。只是我已经十八岁了,再调养下去,岁数也不饶人,若是别人再怀上皇上的孩子,怕是我在这宫里也难熬啊!” 莲儿抿着嘴唇想了想,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娘娘,如果您急着要孩子,奴婢倒有一个主意。” 阴璃好奇道:“什么主意?” 莲儿道:“我听说民间的富贵人家,有没生养的夫人,便抱过一个孩子来抚养。养得时日久了,自己的肚子也沾了孩子的旺气,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最好,还得是个男孩,这样自己怀胎,就能一举得男了。这法子听说灵验得很呢!” 阴璃悻悻道:“可那是民间,这宫里本宫要是抱进来一个孩子养着,成什么样子!再说窦太后就抱养了皇上,还不是没有生养,这是命,做不得准的。” 莲儿看看四下无人,又低声道:“娘娘,成不成的,先试试看。娘娘你想想,咱们以前什么法子也想了,不是还没成,只这法子没试,没准就成了呢!” 阴璃想了想道:“这法子便是可以试,孩子又到哪里去找?” 莲儿笑道:“娘娘,皇宫里只有一个男孩,您就想法子弄到您的宫里养着,到时候得了孩子,还她就是!” 阴璃眼前一亮,喜道:“你是说刘胜?倒是真是合适。只不过那宋珺把孩子看得和自己的命似的,咱们要夺她的孩子,她准是不同意。” 莲儿道:“咱们又不是真要了她的孩子,只是抱过来帮着她养着,等娘娘真有了自己的孩子,也照顾不过来,到时候一打发不就行了?横竖咱们只是沾沾他的旺气,又不是真要她的孩子。” 阴璃冷冷的笑道:“这法子好,明天我就上门去,将大皇子抱过来,你去准备些礼物,要贵重点的,她是贱出身,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看着喜欢就成了。” 莲儿答应了一声,阴璃又沉吟了一会道:“若她真不肯,告到皇上那里怎么办?” 莲儿道:“这个奴婢也想好了,娘娘就说宋宫人,身子骨弱,照顾不了孩子。她若不是身子骨弱,咱们就让她的身子弱,娘娘,这还算是事吗?” 阴璃摆弄着自己腕上的翡翠串道:“真好,真是太好了!”说着阴阴的笑了起来,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又要下雨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夺子(一) 第一百六十九章夺子(一) 宋珺这些日子还算平静,谁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干,闲来看看日出日落,教导刘胜读书习字,虽说自己身子还虚弱,但是平静的日子,谁会想到将来什么样?也就由得自己,每天按时吃药,倒也没有什么不适。 小慧心带着刘胜进来,看宋珺正望着六合春常在的雕花长窗,那朱红色的细密格子,一格一格的,把人的心也镂成了细碎的漏子。她微叹口气道:“娘娘,皇上早朝回来又去了邓贵人那,今儿又不会来了。” “唔!”宋珺爱理不理的,依旧看着窗子出神。 “皇上这么宠着那个邓贵人,后宫所有的嫔妃都成了摆设,以后可怎么办?”小慧心嘟嚷着,让刘胜坐在榻上,为他整理着鞋子。这孩子走路一瘸一拐的,所以鞋子总是会出问题。 宋珺咬着细白的牙齿,“我也没有什么办法,由得她去吧!” 小慧心脸都沁红了:“宫里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凭什么她一个人就霸占了皇上!” “住口!”宋珺冷不丁一声,小悲心一抬头看见她们鼻翼微动,知道是生了气了,忙吓得不敢抱怨,只委屈道:“奴婢是替娘娘抱屈,娘娘是什么身份,皇上就这一位皇子,他们凭什么和娘娘争。那个邓贵人妖妖调调,弱不禁风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主儿!” 宋珺被她说得心烦,冷然道:“叫你住口了还有这许多话,邓贵人是正经八百的贵人,是皇上亲封的,她好与坏。又由得你一个婢女说三道四?出了这梨花阁,要让半个人听到你这样的话,立即就被拖去永巷打死了。” 小慧心又气又委屈,只得垂下了脸,默默垂泪。宋珺沉吟半晌,见她还在落泪,也难免有点于心不忍。便放缓了语气道:“你是我陪嫁过来的婢女。事事担心我,我怎么会不知道?” 她走过来,抱起了刘胜。抚着孩子的头,又柔声道:“你心里不乐意,我心里就乐意了?可是人心里的不乐意,放在自己心里就行了。一旦说出来,那就成了别人的笑语了。更何况还要嘴上不饶人,把皇上最心疼的人也绕进去,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小慧心眼圈红得像两枚樱桃,抬起头来道:“奴婢也知道自己性子急。嘴也快,可要不是奴婢是一直跟着小主打小伺候的,有些话也不敢说。这梨花阁。也就是我还敢说一两句真话了。” 宋珺被她说得心烦意乱,见她又自忖着自小伺候自己的情分。更加烦闷,只得忍着道:“好了,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先出去擦把脸吧,这儿叫月斯理来伺候就是了。” 小慧心福了一福出去,走到殿外,见天还阴着,更觉得自己一片忠心对着宋珺,却总是受斥责,当真是委屈到了家。她忍一忍泪,走下了台阶,奔后面自己的住处洗脸。跟在一旁边候着的薄羽跟她一块儿进宫来伺候的,叫了声“慧心姐姐”,便笑嘻嘻的凑过来:“娘娘还需要什么,要不要我叫茶水备上,再送点点心进去?” 小慧心没好气道:“要你瞎操心什么,你操心了人家还未必当你是这份心意呢!” 薄羽一怔,立刻会意:“娘娘心情不好,又责骂姐姐了?” 小慧心一听便气道:“什么叫又责骂了?有什么好责骂的!娘娘只不过是嘴上说一说便罢了,你没事做了,在这里没事嚼舌根子?” 薄羽忙赔笑道:“是是是,可不是说么,姐姐和娘娘是什么关系,这梨花阁里的奴才里,任谁也比不上您跟娘娘亲啊,娘娘也就是心烦,嘴上说过了,回头还是最疼姐姐的。” 小慧心心里略高兴了些,正说着话,见崔晃带着一众宫人拿着无数的礼品盒子,进了梨花阁的门,忙到门口迎接,嘴里说道:“崔总管吉祥,什么香风把总管吹来了?” 崔晃笑了笑道:“是慧心姑娘,宋宫人可在宫里?皇后娘娘挂念着宋宫人的身子,这不让我带来了许多的贵重药材,还有一些礼品。” 小慧心一喜道:“皇后如此看重我们宫人,真是感激不尽的。总管快请进来,我这就是禀告宫人娘娘。” 说着一使眼色,那薄羽会意,已着人将礼品从那些侍从身上接了下来,笑嘻嘻的看着。 小慧心进了内室,见宋珺似也听到了声音,正站起来向外看着。便道:“娘娘,皇后派人送来了礼品,才放到院子里。” 宋珺皱紧了眉头,好好的,这个阴璃为什么要送自己礼物,别说是礼物,她这些日子半步也不曾来过,这无事献殷勤,不定会是什么事呢! 于是对小慧心道:“你叫他进来,我问问。” 小慧心答应着出去叫进了崔晃,见过了礼,宋珺问道:“崔总管,皇后娘娘可说了什么吗?” “娘娘说,宋宫人身子骨不好,这些补药都是养气血的,刚刚进了贡进来。皇后娘娘关心您的身子,娘娘不必多心。” “哦,既然是药材,我便收下了。只是那些首饰和绸缎又是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没有吩咐,只说娘娘过得清苦,这些都是送给娘娘的。” 宋珺一笑道:“你告诉娘娘,一会儿我去请安时到娘娘那里答谢。只是这些药材我收下了,别的东西,还请总管带回。宋珺只愿与大皇子,在宫中平安度日,月例和皇上平时的赏赐,也够我们母子用了,请皇后不必太过操心。” 崔晃刚要说话,宋珺又道:“小慧心,送崔总管出去,派几个人帮着总管将东西送回去,别再让皇后宫里的人受累。” 小慧心不知宋珺是何意,答应着刚要出去。却听崔晃道:“娘娘不接受礼物便罢了,皇后吩咐,她许久未看到小皇子了,十分想念,请宫人娘娘一会去请安时,将小皇子带去。” 宋珺一愣,转而喜道:“好。娘娘既然喜欢小皇子。我带去便是。” 崔晃又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过了会,小慧心进来时。见宋珺正托着腮,看着刘胜读书,便小心翼翼道:“娘娘,已送崔总管走了。娘娘要梳妆吗?一会还得去皇后的长秋宫请安呢!” 宋珺点头道:“好,不过不要打扮得太招摇了。都是一样的不受宠,打扮了给谁看呢!” 小慧心点头,着手为她梳妆,待穿戴好了。宋珺满意的点点头道:“走吧,带着胜儿一起去。” 她一边向外走,一边道:“你不要怪我说你。其实你说的也没错,就是心太直了。什么都放在了嘴上,你替我担心总不是错的,但是祸从口出的道理,你要懂得。邓贵人现在最受宠,皇上多半的时间都是为了国事担忧,回了后宫也就是在她那里,要说怨,这后宫谁不怨,可是有用吗?这宫里的女人,谁会有她那样的美貌和气度?我已有了大皇子,别人呢?什么都没有,我们还要自怨自艾,其他嫔妃呢?所以说人要知足,才会常乐。我便是一直这么想,才过得安生。你懂吗?” 小慧心凝神想了想:“是啊,皇上的一颗心都在邓贵人那里,即便没有邓贵人,宫里的女人多了,皇上要一一顾及,其实就是一一冷落了。奴婢的意思是娘娘是该想个法子,拢住皇上的心才是。大皇子虽是娘娘的亲生,毕竟生了病,落了这个病根,怕是不能好了。娘娘不想着再为皇上生个一子半女吗?” “拢住皇上的心?”宋珺眉心的愁意如同遮住日光的乌云,渐渐浓翳,“皇后是中宫,尚且无法,再不济人家以前也是皇上面前最受宠的。我以前犯过错,除了皇上眼前的恩宠,还有皇儿,还有什么法子呢?自那次李美人的事后,我是后怕,怕我再有什么事,胜儿没个依靠。恩宠是今日在明日走的,还不如守着胜儿,我还有一些淡淡的想头。” 小慧心叹了口气:“也是!”她看了一眼在后面被乳母抱着的刘胜,小脸生得粉妆玉琢般,十分逗人喜爱,穿着玉色的袍子,滚金线镶边的外袍,头上戴着一顶绒的玉冠,见了就想亲一亲,只是那腿一长一短,可惜了这个孩子。 宋珺却不知她有这个心思,心里一直想着她的话,也回头看了一眼刘胜,眼中充满了母性的温柔,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别的心思也淡了,还是好好的守着孩子吧。 走了没多远,便见到各位嫔妃,莺莺燕燕的迤逦而来,有说说笑笑的,有低头不语的。便正直了身子,带着自己的宫人向长秋殿而去。 进了院子,见莲儿正看着侍从们打扫院子,又换上时新花草,不觉笑道:“莲儿姑娘好兴致,这个时候还忙着。” 莲儿见是她,又见了她身后的刘胜,马上迎出来道:“宋宫人吉祥,这天还冷,怎么把小皇子也抱来了。瞧瞧这小脸,看着就让人喜欢。” 宋珺一笑道:“是皇后想念胜儿了,让宋珺带过来见见!” “哦!那快进殿吧,别让小皇子冻着了。” 宋珺应着,带了刘胜一同进了长秋殿,刘胜却突然说道:“母亲,这殿好大,比咱们的梨花阁大得多了。” 宋珺一愣,淡淡地笑道:“那么是咱们的梨花阁好还是这长秋殿好?” 刘胜歪着头想了想道:“这殿虽大,却不及我们的梨花阁雅致,也不像我们的家。” 他孩童说的话,虽然夹杂不清,宋珺却听得明白了,孩子是说这殿没有家中的感觉,不觉失笑。带着刘胜坐到了自己位置上,等着阴璃装扮完了出来。 阴璃极爱美,每次都是不装扮停当决不肯现身的,众妃子也就有了说说闲话的机会。不过,马宫只死后,众人可谈的事是越来越少。那个邓贵人受宠,陪着皇上,很少来请安,说得多了,也无话可说了。只得说些宫里的闲事。宋珺一直抱着不说话便不惹事的原则,所以只听不说,倒也多了许多乐趣。 但是今天众人的目光却都聚集到了小刘胜的身上,宫中没有孩子,只这一个孩子,怎么能不引人注意呢。都来逗弄他,拿些茶点,赏些小物件。宋珺微笑着看着,身为母亲,这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一刻。 突然一阵香风传来,听得有人喊道:“皇后娘娘驾到!”便拉了刘胜站起来,向正中的座位福了一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夺子(二) 第一百七十章夺子(二) 阴璃坐在皇后的主位上,等着众妃的礼见,这在她做皇后的位置上,已经不知有多少回了,但是她还是很享受这种感觉。就如自己最喜欢吃的菜,每次见了,还是忍不住要吃上两口,回味其中的不同滋味。 她的目光飘向了一旁的宋珺,这个曾让她又怕又恨的女人,如今已是凄惶得可怕。瘦弱的身子似乎一阵大风便能吹倒,以前那流转的秋波已变得暗淡,一头的青丝,也没有了一丝的光彩。她的美丽似乎已随着刘胜的出世消失不见了。 但是刘胜却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小小的身体,稚气的小脸,和甜美的童音还是让她感觉很快乐。仿佛在春日里忽然闻到了荼蘼香,醉人心脾。 她在脸上挂上了笑容说道:“宋宫人把大皇子带来了?快到本宫身边来,天可怜见的,真是可爱。”她嘴里说着,已伸出了双手,迎接着刘胜。 刘胜也不却场,平静的走上前去,跪头见礼,“胜儿参见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安康。”他声音稚嫩,奶声奶气的,众妃都呵呵地笑着,看着他有趣。 阴璃将他唤了过来,搂入怀中,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道:“这孩子实在是乖巧,本宫十分喜欢。宋宫人最近的身体如何?我看你面色不好,是不是最近的旧疾又犯了?” 宋珺道:“多谢皇后挂念,臣妾没事,只是身子一直虚着,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阴璃闪动了一下目光,满面含笑道:“宋贵人病着。照顾孩子实在辛苦,本宫想,宫里谁的孩子都是本宫的孩子一样,不如,把胜儿放到我宫中,我替你照顾如何?” 宋珺大惊,但是她自来稳重。也不慌乱。只道:“皇后费心了,照顾胜儿,我还能力有所及。实不劳皇后操心劳神的。再说,宫里只有这一个孩子,众位姐妹和皇上都可以帮着臣妾照顾!” 她话一说完,众人纷纷道:“这个自然!” 阴璃脸色一沉道:“本宫说话哪有你们插嘴的份?”接下来又和和气气的对宋珺道:“宋宫人。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实是辛苦。于养病不利,胜儿还小,今天就留在本宫这里好了,你若是想念。三两天来看看也可!” “皇后,臣妾是胜儿的生母,自小照顾他到大。怎么会嫌辛苦。再说皇上每天要处理宫中之事,也不比臣妾清省。还请皇后收回成命。”宋珺傲然立在阴璃面前,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她瘦弱的身子立得笔直,脸上显着坚定之极的光芒。 这句话倒让阴璃没话说了,是啊,要说宋珺身子不好,没办法照顾孩子,自己却还管着六宫,事情多得管不过来,也是没有精力照顾孩子的。这样说来,自己也是没有道理的。但是话已出口,自己又急着想得到自己的孩子,此刻是决不能放弃的。 “再怎么说本宫的身子也强于你,你生着病还是回去养病吧!来人,扶宋宫人回梨花阁。”她语气冰冷,不仅一点没有让步的意思,还要用强,众妃都吓傻了,才明白,皇后就是明摆着要抢孩子的。 宋珺被几个侍人拉扯着向殿下走去,她大喊着,“皇后,我去找皇上说理,你这是强抢孩子。胜儿,胜儿,快跟母亲回去。” 小慧心早已吓得傻了,此刻见了,也顾不得自己是什么身份,上去要拉着刘胜回宫。 “大胆!”阴璃用手抱紧刘胜,大声道:“来人,将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婢拉到外去,打她三十板子,清醒清醒。” 阴璃的霸道是出了名的,连袁美人在内,谁也不敢轻易触她的霉头,何况此刻,她的样子十分骇人。陈宫人却在此刻“哎哟”了一声,拦在了拉扯小慧心的人面前。 “皇后,臣妾由于未侍寝,很少来给皇后请安。可是臣妾也知道母子联心,皇后无子大家也都是知道的,可是无子便要抢夺别人的孩子,未免有点有失皇后的体面。大汉朝有这样的帝后,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臣妾觉得强抢强夺也罢了,还要用刑责罚人家无罪之人,就更加有失公允,皇后觉得呢?别忘了,宫里不仅有你皇后一人,还有皇上,还有邓贵人,这么着就不怕众人议论?臣妾实在是看不下去,我看皇后还是放了这位婢女,免得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过不去这道难关!” 她声音响亮,美丽的丹凤眼瞧着阴璃,却毫无惧色。 阴璃被她吓了一跳,但是她骄横无礼已是家常事,如何会把一个未侍寝的宫人放在眼里。更何况她还提到了邓贵人,难道她还在自己这个皇后之上吗?把她抬出来,只会越增加自己的火气。于是她大怒道:“你们这些蠢货,本宫说的话你们没听到吗?快点,拉出去,打死为止。”她又冷冷的对陈宫人道:“听说皇上有意要废了你们新入宫的五人,送出宫去,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说八道。快下殿去吧,晚了,别怪我禀告皇上,直接送你们五个出去。” 陈宫人呵呵笑道:“如此的宫廷,呆着有何意思,早晚还不是和宋宫人一样,我们出去了倒干净,省得看你这腌臜嘴脸!”她甩袖愤然而出,理也不理会众人。 阴璃气得脸色铁青,忽觉怀中有异样,低头看去,却见刘胜已然昏厥在地,人事不知,顿时吓得大叫:“孩子,孩子,怎么了?快,快,快传太医。” 陈宫人气得出了长秋殿,也不回宫,径直向西宫走来,走到门口,见秋菊正在挂东西,便问道:“这是做什么?” 秋菊见是她,忙福了福道:“回宫人娘娘,蔡常侍说快到踏青节了,让奴婢挂一道符在门上。” “哦,踏青节!”陈宫人念叨着,却迈步向里面走去。秋菊忙拦住了道:“宫人娘娘等等,皇上在批折子,贵人娘娘在里面侍候着。宫人娘娘要见皇上还是见贵人娘娘,奴婢好禀告一声。” “都见!”陈宫人翻了下眼睛道。 “哦!奴婢知道了!”秋菊答了一声,心里却暗暗嘀咕,这陈宫人一向大胆无状,今天又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了。 刘肇听到秋菊的回报,皱了皱眉头,这个陈宫人他是知道的,琵琶弹的倒好,就是脾气实在是让他受不了。便转头看绥儿,见她却满脸的高兴,只得道:“你让她进来吧!” 陈黎福了一福,也不问好,只说道:“皇上,贵人娘娘,我才从皇后宫里来,受了一肚子的气,皇上开恩,还是让臣妾出宫吧!” 刘肇哭笑不得,当时是曾说过要送她们五人出宫的话,可是这毕竟是皇宫,不是小门小户的百姓,一纸休书就成的。便道:“你是朕的宫人,怎么如此没有分寸,朕当时只是气话,你此时又闹什么脾气?” 绥儿一直觉得陈宫人可爱,不受拘束的性子,反而容易让人亲近,便和颜悦色的道:“妹妹,有什么话就说吧,是不是到皇后那里受了什么气?” 陈宫人叹道:“我本以为这宫里再阴暗,也还有皇上在,可谁知有人还是可以只掌遮天,乱了乾坤的。” 刘肇听她感叹,心里却不痛快,自己是皇上,难道还有人大过自己去?问道:“你说的是谁?” 陈黎道:“我也不用说,一会自有人找皇上告状,我只求皇上,什么时候放了我们出宫吧!”说着忽然觉得十分委屈,泪水滴落下来,大滴大滴的落在衣襟上,看着让人心疼。 绥儿下了座,轻抚着她的背道:“你今日怎么如此的感慨?” 正说着,听得外面吵闹,绥儿一愣,对在门口的赵玉道:“玉姐姐,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可是还没等赵玉出去,却见宋珺披头散发,泪流满面的出现在门口。她跌跌撞撞的进来,扑到了刘肇脚下,大哭道:“皇上,皇上,你要给臣妾做主啊!”说着,头一歪,昏死了过去。绥儿急了,忙道:“玉姐姐,快传太医,来人,将宋宫人抬到内室。” 刘肇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懵了,只傻愣愣地站着,看着绥儿忙乱,许久才盯着陈黎道:“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黎见宋珺昏倒只是叹气,见刘肇问起,便道:“皇后夺了她的孩子,还将她的侍婢杖刑,此时还不知生死,她一个如此柔弱的人,怎么受得了这个打击。所以我才对宫中之事极是失望,皇上见谅。”她将刚才在长秋殿上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抬头看时,却见刘肇炯炯的双眸在光下闪着幽幽的光,脸色铁青,全身哆嗦着,指着陈黎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皇上,臣妾有何必要说这个谎,再说,那位受苦的,不就是里面吗?” “可恨!”刘肇气得用力向桌上拍去,手腕上的玛瑙玉环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掉落到了地上,“可恨之极!” 绥儿从里面出来,看着暴怒的刘肇,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陈黎,心中叹道:“这宫里什么时候能平平静静的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离散 第一百七十一章离散 “皇上,宋宫人醒了,要见皇上。”绥儿拉了刘肇的手,用力握紧,脸上满是安慰的表情。刘肇目光中波澜一闪,叹了口气,压下了怒火,向内殿走去。 宋珺刚咳出了一大口血,反觉得胸中的压抑去了一些,只是胸口巨痛难消,头顶上一丝丝汗冒出来,脸上的红晕却一点点扩大。只是这些她都不知道,她只是惦记着,让皇上去救她的孩子。 刘肇凝视着这位与自己恩恩怨怨,又受尽苦难的宋珺,心里沉重非常,她微闭着的双眼由于他的到来而张开,浑浊的眼珠慢慢地转向了自己,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刘肇用手压下了她的身子,她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皇上!”她声音微弱得似乎是耳语。 “朕在,你的事朕知道了,定会把孩子还给你的,你对胜儿的一片心,朕最是知道,不要想了,一切都交给朕去做。” 宋珺极力的露出了一个微笑,“皇上,臣妾怕是不行了,我本就身子弱,这些日子也是为了胜儿强撑着,如今一气一急,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下去了。皇上,我求你一件事。” 刘肇心中凄苦,两行泪落了下来,“你别胡思乱想,朕不让你死,太医就在旁边,一切都会好的,你还没看到胜儿回来呢?” 宋珺咳了两声,又吐出一口血来,绥儿忙用帕子为她擦去。她看了看绥儿,又看了看刘肇,泪水夺眶而出,仿佛积郁了许久的郁闷,愤恨,和凄苦如开闸潮水般倾泻出来,“皇上。邓贵人。我心里苦啊!”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惨痛的呼号,整个身子巨烈的抖动起来。 陈黎站在门口,刚才气愤和委屈。又下子陷入这样巨大的感情旋涡里,浑如身处噩梦之中。听着宋珺嘶哑绝望着的哭叫,竟想拔腿逃开这里。 “皇上啊,皇上!”宋珺拉住了刘肇的手。她如枯骨般的手指,紧紧地握着刘肇。脸上的气色变得越来越枯败,如同一张干瘪的人皮,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死气。 “臣妾只求皇上一件事,只有这一件事。皇上要答应臣妾。” 刘肇心里一阵发紧,只是苦笑着点头:“朕答应你,你要说什么?” “皇上。你把胜儿送出宫去,让小民百姓养着也好。让世家大户养着也好,就是不要再让胜儿呆在宫里,不要让他做皇帝,就让他平平静静地做个小民百姓,娶妻生子,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不要这么多的妃嫔,不要这么多的女人为他受苦。”她越说声音越小,几欲不闻。 “让小慧心和我葬在一起,她也和我一样,是个苦人。”她突然张大了眼睛,露出了一丝微笑,声音也变得柔和,“皇上,还记得梨花阁里的满树梨花吗?它们正要开了,那么美,那一年,我怀着胜儿,就在那梨树下起舞,好美!”她的唇角泛起一抹笑意,好似一江刚刚消融冰雪的春水。逐渐黯沉的眼底再次泛起晶亮的光泽。她仿佛倦极,眸中多了一份沉静的空灵与欣慰。 “珺儿,朕答应你。”刘肇泪如雨下,落在她的脸上。她抬起头,不堪重负地侧首,如羽一般的睫毛一低,一滴清亮的泪自目中零落,落入刘肇握着她的手上,温热的一点。 刘肇哭着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她初入宫时的种种涌上心头,更加伤心欲绝,啜泣得全身发着抖。“皇上,你不要为我哭,我不值得的,我要去见李美人了,我做的孽,总有一天会尝到恶果,皇上,把孩子要回来,不能给皇后。我不能陪着他长大了,你不要让他受人欺负!”她逐渐无声,安静地躺在那里,如夏日的午后,她睡在临窗的榻上,浅浅的袖子中露出如雪藕粉似的臂膀,金色的阳光覆在她的睫毛上,似一只金色的蝴蝶停驻上她的眼眸,那样安祥。 她的唇角含着恬静的微笑,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美艳之极的自己,流连在刘肇的身边,两人说笑着,天真烂漫,美的如画一般。她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永远的合上的双眼。 “珺儿!”刘肇伏在榻上放声大哭,绥儿没有说话,缓步踱出后殿,院中的长青树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这样的寒意这样猝不及防地袭上了她的身体。恍如经历了一场噩梦,梦魇中所带来的焦灼与无力像汗液一般依附着她的身体,让她几近虚脱。刘肇的哭声还在殿中回荡,有冷冷的雨丝滑落,落在绥儿的脸上,身上。宫墙底下的青苔速着潮气蔓延而入,连带着心底也是一片荒芜如死般的冰凉。 宋珺还是走了,带着无数的不甘,还有无数的回忆就这样走了。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柔弱娇美的样子,她曾许多次来和她谈心,谈起宫中寂寞的日子,谈她的胜儿,还谈刘肇。 绥儿曾想着宫里也会有那样一起哭一起笑的日子,她们就在秋后的树影下,一边喝着茶,一边小声的说着话,胜儿就在她们的身边一跌一撞的跑着,时而发出咯咯的笑声,而这一切都飘得不剩下一分一毫了。 她麻木的站着,身后传来陈黎的声音:“贵人娘娘,她就这么去了吗?” 绥儿点点头,身后传来云板的丧音,哀恸声四起,尖锐的报丧声惊破了后宫的沉郁:“宋宫人薨——” 雨越下越大,冰凉的雨水似要把她们娇小的身子吞没,绥儿抱住了陈黎的肩膀,两个抱在一起,颓然坐在冰凉的青石上,恸哭失声。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吃人的宫廷。 刘肇下旨,将刘胜带回西宫。皇后失德,暂时取回帝后的印玺,软禁长秋宫。这一年的春天似乎就是在这样的阴雨绵绵中度过的。那一日的变故使所有的嫔妃的心底都烙上了一层难言的阴郁,没有人再有心情去想今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但是宫廷还是需要人打理的,而绥儿又拒绝协理六宫之权,无奈刘肇只得再次交了阴璃印玺,取消软禁。 阴璃由于宋珺之事。也觉内心惭愧。也便收敛了些,但显得宫中格外安静。自宋珺死后,刘肇心情也变得极是抑郁。常常饮酒到深夜,来绥儿这里也不如以往勤了。但是他对绥儿关心却没有变,时常让蔡伦来赏赐一些东西。 转眼又到了端午时节,这些日子宋珺的死。让绥儿的心情也压抑到了极点,她和刘肇都是性情中人。心里难过,在一起,想起当日的事情更是难过,也刻意的避开刘肇。有时称病,让刘肇去他人宫中。 刘肇的变化却更加明显,不仅宠幸了五个未宠幸的宫人。还将袁氏姐妹封了贵人。他除了三两日还来绥儿这里外,其他时间也宿在其他妃子的宫中。不过总的来说,还是绥儿最多,皇后那里也多了些。 夜间又是绥儿侍寝,半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因心中有事,睡眠便轻浅,一醒来再也睡不着。刘肇正睡得香甜,眉心微微蹙着,似是梦里也愁闷之极。每晚来时,都会十分疯狂,似乎要折断她一般,然后便醉倒睡下,梦里还常念着宋珺的名字。 绥儿轻抚上他的眉心,叹了一口气,他说爱她,却常会因别的女子而伤心,伤感,这种感觉是爱吗?爱又是什么?她也常会为了他而心动,对于他宠幸别的妃子,也会心里不是滋味,可是每次他来,却也会尽着自己的妃子的职责,侍候着他,而没有一丝的怨言。这是爱吗?还是不是?那种极平静的表现,和与刘庆在一起时完全不同,那是她真的是心痛,心酸,甚至于思念。难道自己一直还是深爱着刘庆,而不是面前的这个君王?可是见到刘庆又没有了那种感觉,难道自己的心在他放弃她的一刻已经死了?从此再不会心动?她迷惑了自己。静静地看着窗外,薄被在肩头滑落,露出她光滑如锦的肌肤。 刘肇轻轻翻了一下身,似也听到了窗外的雨声,用手摸了一下绥儿,却摸了一个空。睁开眼看去,却见她披了衣服,站在窗前。 “绥儿?怎么醒了?” “臣妾听见外头下雨了,又睡不着,就起来看雨,吵到皇上了吧?”绥儿走过来,为刘肇披上衣服。自己身上的衣服却滑落了,娇美的身子诱惑般的刺激了刘肇。 “绥儿!”刘肇轻喘着将绥儿拉入怀中,轻吻着她的红唇。 “绥儿,你有心事?”刘肇问道。 绥儿摇头,“没有.”微蒙的烛光里,长发如黑稠般散在他的怀中。 “不许对朕说谎。绥儿也不会说谎。”刘肇宠溺的拉了拉她的衣服,紧紧的抱着她的身子。 绥儿紧紧靠在他的胸前,小手揽上了他的脖颈,“皇上,绥儿不知道有没有对皇上动心,这许久以来,绥儿从未对其他的女人吃过醋,而她们却一直吃绥儿的醋,是不是绥儿并没有对皇上动真心?” “你才对朕说实话对吗?”刘肇的声音显得冰冷。 “皇上生绥儿的气了吗?”绥儿抬起眼睛看他,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心中颇觉酸苦。 “朕对绥儿不好吗?”刘肇问她,虽仍是抱紧她,手却变得异常的冰冷。 “皇上对绥儿很好,绥儿也对皇上充满了感激,只是我——” “你为什么对朕说这些?你是想告诉朕,你心里想的是皇兄,而不是朕?”刘肇松开了手,将她放到榻上,目光中含着悲愤。 “皇上是明君,臣妾是怎样的人,皇上应该看得清楚。”绥儿转过了脸,看着映在帘幕深处两人重叠的影子,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恍惚 第一百七十二章恍惚 “自上次之后,我一直在怀疑这件事,所以我让人做了调查,结果发现你守孝期间,皇兄经常去看你,你说,你让朕怎么想?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了,你还是朕钟爱的绥儿吗?你的心里是不是还装着皇兄?”刘肇的眸子如深邃的乌潭,倒影出绥儿微红的眼睛,他的沉默是浩瀚的海,让人无法揣度下一秒是惊涛骇浪还是波平浪静。 绥儿慢慢地下了榻,跪在刘肇面前,心中恨极了他的不信任,可是又无言可以解释,抬头看向她,眸中的深色,带着痛心与怨忿,让人心碎巨裂。 “你告诉我,绥儿,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他?这深夜,你辗转难眠,是不是还忘不掉你们之间的种种,你告诉朕,绥儿,你说!”他的声音低沉,压抑,却饱含了痛苦和折磨。 绥儿摇头,人心之可怖,竟至于此么?她仍然看着刘肇,手微微颤抖着,依然是一言不发。 “你说话啊,为什么不和朕说?绥儿——”刘肇拉起她,搂在怀里,把头放在她的颈窝处,湿热的泪水落在绥儿的身上,“朕如此爱你,多希望你也如此把朕看成最爱之人,我怎会想到,你的心里最爱的人却不是朕。” 他啄吻她的唇,用力吸住亲吻,直到她的唇被告他亲吻得微微红肿,那目光流转的光晕是奇异的昧色,是无法言喻的魅惑。 “绥儿,我的绥儿。”刘肇低叹着,将身躯压向了她,又带来了一室地狂野。 清晨。绥儿睁开眼睛,全身软软的坐起,身上都是他带给她的印记,唇边还带着他的味道,身边的榻上还带着他的体温。然而绥儿思绪却乱了。他终究还是知道了,他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注定了是要世人来景仰的。可是自己却让他伤心欲绝。若是再早一点点。再早一点点,或许此生,只遇到了他一个人。那么就可以把自己的一颗心都交给他了。可是现在她是疑惑的,为什么见到他心痛,自己也会痛不欲生,为什么他的缠绵总会让她如此的流连。让她的心底彻底的崩塌。可是他知道了,这辈子。他与她,再也无缘了吗? 她取出了他的一件袍子,石青缎绣金龙,如此的尊贵与精致。这要数个绣娘一针一犀,往往要绣上一年半载才能完成。皇上的衣物是专门有他的贴身内侍管理的,但是这件却留在了西宫。袍子上还有他的味道。淡淡的龙诞香。九蒸九制而成。只要小小的一星点,就可以数月不退。 她的手指绥缓的滑过袍子。那里有一小块污渍,是她弄的,他当时没在意,她却执意让他脱了下来,只为了亲手为他洗干净,但是那块污渍却再也去不掉了。一如他的心,有了那块污渍,如何又洗得掉? 她见他朝她笑道:“一件衣服,还要劳动你的手,脏就脏了,朕只要你陪着朕,这一生,便是死了也值得了。”红烛熏香灯的光线温和而迷离,她几乎要迷失在他的笑容里了。他的手五指成梳,缓缓的帮她梳理,温柔的几乎发痒了,一点一滴的,渗透进了骨子里。 绥儿像是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这件石青色的缎袍,只见有一团一团的东西慢慢的晕了开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一个又一个的圆,不停的胶着在一起,直到成了一大片,绥儿哭了,入宫后,除赵玉生病的那次,这是她第一次为刘肇而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为什么要哭,只觉得心里的一点委屈要哭出来才痛快,才好! 原来日子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这件衣服也不是他当日的朝服了,人也不是当时的人了。但是她怎么觉得才一恍惚呢?仿佛一恍惚竟然就是一生了? 岁月就在日升日落间流走,刘肇有半个月没有来西宫,每日不同的嫔妃,他似乎并不在意是谁,只是为了不想绥儿,不见绥儿。他想她,真的想,可是一想到她对他只要有一点点的在意,现在也该是伤心吃醋了。可是绥儿安静得似乎他不存在一样,她不在意,一丝一毫的在乎也没有。刘肇的心中一阵的酸楚,直入鼻尖,便强忍着泪水咽下,疯狂的开始处理国事,疯狂到饭也不吃的地步。 阴璃当然并不知道刘肇为什么会突然不理邓贵人,只知道他再次和她云雨,这半年的时光,他似乎已忘记了自己的样子吧,可是他只是例行的尽了义务,便倒头就睡,就如同看不到她的人一样。她让人打听了西宫的情况,却问不出一点消息,西宫就如同冷宫一样,一夜之间,人人都苦着一张脸,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傍晚时分,阴璃沐浴,身边的莲儿点着了鎏金炉里燃着的茉莉香草,香气随着烟雾袅袅的飘散开来。 莲儿用玉勺子,一边将水浇在她的身上,一边赞叹她一身的白嫩肌肤:“娘娘一身的冰肌玉骨,真是美丽。” 阴璃娇媚的笑了笑,闻着淡雅的茉莉香味,很是受用。她最爱这个味道,若是换了其他的香料,她一闻就闻得出来。 “皇上今晚去了谁的宫里?”阴璃问道。 “奴婢已经让崔晃去问了,一会他会回报的。” 阴璃皱眉道:“皇上也是的,除了那个邓绥,谁还有本宫美貌,怎么就不能安心呆在本宫身边呢?” 莲儿点了点头道:“是啊,听说皇上这半个月没去西宫,却差不多每个妃子都宠幸了一次,来娘娘这里也就是一次,和别的妃子也没有差别,就是不知道皇上是雨露均沾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这次我们也没和那上邓贵人为难啊,怎么皇上就突然不宠幸她了呢?” 阴璃抬了抬眼,玉指点了点莲儿的额头,“你这张嘴,现在是越来越能说了。不过我也奇怪得很,皇上到底是怎么了?他便是在我宫里,也仿佛看不到我一般,就和以前一样。那时他心里想着邓绥,可现在那小蹄子就在宫里,他为什么还是这样?” 她轻摇了摇头,望着迷蒙的水气,微微叹了口气。正值当年的皇上,丰神俊朗,就算不是皇上,也自当有很多女子倾心。何况是她呢?皇上只在她的身边一夜,那种久违了的欢愉,引起了她的**,又让她难以自持,期盼着他多来几次,哪怕是看着他的人也好。 刘肇累了,一整天他都没有让自己停下来,不停的看着,批着奏议,每天除了国事,他让自己的脑子里什么都不想,直到累得睡去,才会觉得安心。他伏在桌案上,梦里他见到了窦太后坐在自己的对面,看着自己笑。“母后,你怎么来了?” 窦太后温言道:“傻孩子,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看自己的心,再好好看看绥儿的心,她也在想你。” 刘肇苦笑道:“她怎么会想我,她的心里若真有半点想我,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她知不知道,我的心要碎了。”窦太后只是笑着,抚着他的头,那样的慈爱,仿佛他小时候,在她的怀里睡着。那种温馨让他露出了久违的微笑,睡得更加香甜。 醒来时,见日影西斜,身上已披上了一件单袍,他站起来走到门口,见蔡伦正在吩咐人收拾院子,便问道:“常侍,该到了晚膳的时候了,朕竟睡了这么久。” 蔡伦笑眯眯的过来道:“皇上睡得香,奴才们便不敢打扰。” “朕身上的衣服是常侍给朕披的吧,多谢了!朕也就只有你还关心着!” 蔡伦狡黠的一笑,“臣可是忙得紧,收拾庭院,还要安排晚膳,还得安排人手准备明天的庆典,皇上睡得香,臣可不敢打扰。” “那是谁为朕披了衣服,朕梦里母后还来抚着朕的头,好舒服,难道是母后给朕披的?”刘肇没有注意到蔡伦眼中的神色,也没有当回事,回到殿内,觉得香的味道似乎也有所不同,便问殿内的车青道:“这香似乎换了,不过这味道十分好闻,是谁换的,这香叫什么?” 车青笑道:“皇上,也闻着这香淡淡的好闻吧,就没想起来在哪里闻过?” “朕哪有心思注意那些事情,掌灯吧,朕要批折子。”刘肇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点点星光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回头问车青:“是皇后来过了?” 车青忙回道:“没有啊,皇上,皇后没有来过。” “那朕身上的衣服是你为朕披的?” “陛下睡得香甜,奴才可不敢打扰。” “那你说这衣服是谁披的?说实话,否则朕便打你二十板子。”刘肇的心中突突直跳,直觉的想到了那个娇美的身影。 车青忙跪下磕头道:“皇上,不是奴才不说,是邓贵人不让奴才说。”他直觉说漏了嘴,忙用手捂上。 刘肇闭上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还是来了,她还是关心自己的,只是这种关心,是对皇上的关心,还是对夫君的关心,亦或是对心爱的人的关心? “皇上,邓贵人偷偷地来过几次,见皇上只埋头批折子,已经给您送了几次小点心了,只是不让奴才说,德阳殿里的人都知道,只是怕皇上不高兴,就都没敢说。” 车青看了看刘肇的神色,见他清亮明净的眸中慢慢浮起笑意,唇边荡着浅浅的弧度,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车青?”刘肇突然低低的开口,“今天的晚膳去西宫吃,你告诉他们准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燕燕于飞 第一百七十三章燕燕于飞 听到刘肇要来西宫用晚膳,苏兰儿立即开始让侍从们打扫院子,又换上时新花草,不觉喜不自禁道:“看来皇上只是和娘娘生了点气,这不隔了几天,又想念咱们娘娘了。这小夫妻争两句嘴,一会就好。” 孙珰正从院子里过,听她在那自己唠叨得高兴,便笑道:“苏姑姑,你这是没事替娘娘高兴呢!皇上和娘娘的样子,不用想都知道,那眼里心里还能装得下别人?” “就是,就是啊,快快,孙总管,让小厨房做些皇上爱吃的东西。”苏兰儿满面春风,一连气的催着孙珰。 掌灯之后,刘肇才带着车青进了西宫的门,绥儿已带了赵玉和秋菊在殿门口迎接。尚未行礼,让肇便先拦住了她,“不用了,爱妃,进去吧,朕批折子忘了时间,来得晚了些。” 他从未曾用这么生疏的语气和绥儿说话,绥儿一愣,便温婉笑道:“皇上处理国事,来晚些也是应该的,臣妾等着就是。” 刘肇拉着绥儿的手带她进了宫,却没有如往常一样的抱起她。苏兰儿和赵玉等互相看了一眼,却不敢说话,只得远远的跟着,守在了殿门口。 殿中的晚膳已经摆好,绥儿挣脱了他的手,坐到了他的对面,一边吩咐赵玉布菜,一边笑道:“皇上,最近身子骨可好?” 刘肇的眼眸里闪出了认真和坚定的神色,“你非要这么和朕说话吗?” 绥儿心中一酸,泪水便氤氲上了眼睛,她故意的转过头,对赵玉道:“皇上才进来。你去倒些茶来,急着吃饭对胃肠不好。” “我在问你!”刘肇声音带些许的严厉。 绥儿仍不理他,低头将菜一样一样拿着银针试过了,才道:“皇上,一会喝过了茶再吃东西,臣妾已经为皇上试过毒了。” 刘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他站起来拉起绥儿。“别去管什么吃的。朕在问你话!你对朕冷冰冰的,是心里还想着他?” 绥儿的小脸微热,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犹如三月的桃花,粉嫩粉嫩,只是眼中含着泪水,倔强的转过头。不肯看他。 “看着我!”刘肇用手指扣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宠抬起。注视着她的眼睛,“你到底在想什么?朕只想要一个真心爱朕的绥儿,这有错吗?” 绥儿微微一笑,竟然艳美无双。刘肇不由得痴了,轻轻放开了她。“朕不想吃了,回德阳殿了。你吃些东西吧,这些日子你又瘦了。” 他并没有走。只是沉默的站着,静静地看着绥儿,几乎能听到彼此呼吸的悠长之声。仿佛连时光也就此凝滞不动,化成一层层不见形的凝胶。 “皇上,你也要保重身子,这些日子,你只埋头于公案,人也瘦了一大圈,晚上早些睡,夜里还凉,盖好被子。” 绥儿慢慢地坐下,接过赵玉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放在案上。提箸夹了菜放入自己碗中,却良久不肯入口,胸口如压了一块重石,只觉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忽觉身子一轻,已脱离了地面。她惊呼一声,已感觉到了他宽厚的胸膛。 他并不说话,抱起她进了后殿,将她压在身下,雨点般的吻落在绥儿的脸上,他呼吸急促,泪水已与吻混合在了一起,绥儿叹了口气,抱起了他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皇上,我想你,好想,好想。” 刘肇一愣,搂紧了她在怀中,低声道:“朕也想你,也好想好想,朕每天只有埋头公案,才能不想你,不心痛,绥儿——” 看着绥儿那双澄澈的眸子,这会染上了红晕的脸颊,刘肇轻叹了一声,“你就是我的魔咒,朕永远解不脱的魔咒。” 绥儿看着那双幽深的如同是有着巨大磁力的瞳仁深处,她呼吸一顿,那种酥麻难忍的感觉,让她觉得羞涩,却又勇敢的抱紧了刘肇的脖子,低低的耳语,“皇上,绥儿不想你走了。我吃醋,真的吃醋。这些日子,我每晚都是哭着入眠,一想到皇上和别人,心里就如刀割一般疼。皇上,绥儿错了,那些日子我其实是为了你对宋珺之死伤心而吃醋,自己却不知道。” 刘肇翻身坐起,把绥儿抱在怀里问道:“你是不是还想着皇兄?快说,朕这些日子快要发疯了。” “清河王爷当年确对绥儿有情,只是绥儿知道早晚要入宫,怎么能还存着那样的想法?他在绥儿守孝时,曾去看过绥儿多次,只是绥儿却没和他见一面,只为了避嫌。没想到还是让皇上多想了。皇上,你吃醋的样子,绥儿喜欢!”她脸上已羞红一片,将头埋到了刘肇胸口。 刘肇心中狂喜,只怪自己当时太急,也不问清楚情况,害得自己和绥儿白白的伤心难过了这么久。便道:“绥儿,我饿了,我们多吃点,今晚朕要好好的和绥儿在一起。” 两人牵手从内室出来,全西宫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赵玉忙递上了一盏茶道:“皇上,先喝点茶,奴婢刚刚倒上,冷热刚刚好。”所有人都看着绥儿羞红的脸颊,心中暗笑,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让他们小夫妻好好的亲热。 自此刘肇又日日宿在西宫,两人亲热异常,甚至更胜从前,众人才明白,是小夫妻闹了别扭,如今好了,也只得当成谈资,笑笑而已。 而突然得了好处被宠幸了一夜的阴璃却是最抓狂的一个,本以为皇上回心转意,已不专宠一人,没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大大的笑话。刘肇的心一时一刻也没有离开绥儿。 端午节过后,刘肇亲封邓贵人的几位兄长为郎官,李夏被封为骑都尉,绥儿特意派人送了礼物庆贺。刘肇又派人送了重礼给邓家,这些都让阴璃觉得如芒在背,直要发疯了。 每夜都要点起的成双红烛一明一灭,晃悠悠的,好像随时都会熄去。窗棂开合的间隙,有风直灌而入,带进殿外夜凉疏冷的潮湿,轻易扑熄了紫铜烛台上明炽的烛火。黑暗如夜凉,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苏唤儿张了张嘴想要出声,可是无尽的孤独与黑暗堵住了她的嘴,让她除了含着温热的泪,发不出任何声音。 华阳殿里太静了,静得似乎已没有了人气。 锦儿悄无声息的进来,为她点燃了烛火。“娘娘,怎么不唤奴婢来点烛,就这么摸着黑坐着?” 苏唤儿摇了摇头,任凭泪水无声的滑落:“锦儿,你出去吧,我自己静一静。” “娘娘,您这段日子就心情差了好多,也没有胃口吃东西,人瘦了一大圈,这可怎么好?” “你不用管我,我在宫里,也如同死人一般,活着就行了,还管那么多。你看看送来的东西,还有可以用的吗?饭菜我也不爱吃,都是剩了又热的,几道主菜都是煮过再煮,今天送了来没吃,明天还是这道菜,煮得油汤浓腻,菜都老了,根本不能吃。该送来的衣裳料子也没有送来,我只拣着旧年的衣裳穿了。幸好邓贵人还体恤,做主赏了一些,才勉强帮补过去。可是你们做下人的也顾不周全,难免都穿得只是蔽体罢了,我的脸面要不要倒是不重要,可是这也还欺负人了。我家里也不是那些大户,不能时时周济,这宫里还有什么可呆的。” 她的抱怨锦儿都知道,皇上只宠着邓贵人,其他人就只能是在宫里的摆设,那个阴皇后除了自己吃穿用度讲究得离谱以外,还会管他人的死活?下面的人做事难免就有偏颇,这在宫里是再自然也不过。她的主子又是凡事自己生闷气,不肯去找去要的,自然就如那院中所开的几朵桃花,瘦怯怯的冷胭脂红,花色不繁,艳亦失色,开在渐渐热起来的早夏里,亦是孤瘦的伶仃。 锦儿叹道:“娘娘,好歹也得过下去,前段日子皇上不也来了嘛,可见还是有机会的,只要皇上还宠幸,就还有希望。” 苏唤儿也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落寞和无奈。“罢了,我也不吃了,你拿些果子来吧,我这几日口中总是干,想吃些润些的果子。” 锦儿拿了些苹果进来,苏唤儿却偏拿了一个小些的,看来却是极酸涩难吃的。锦儿拿了一个红润些的递到她面前道:“娘娘,吃这个吧,那个看来就不好吃。” “不碍事,我就是喜欢这样的,这几日吃些酸的,反而觉得有些胃口。”锦儿听她这样说,一愣,突然一个想法,在心里生了出来,拉住苏唤儿,喜道:“娘娘,你是不是有了身孕了?” 苏唤儿傻傻地抬起头看她,竟不知如何答言。锦儿急道:“娘娘,你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有来啊!” 苏唤儿一愣,这些日子心里头难受,也没有心思想那些事,锦儿一提起,才想起,自己这个月的月事果然没来,算来已是过了半月有余了。 她脸上一红,嘴唇哆嗦了几下,才道:“那就传太医过来吧!” 锦儿兴奋的跳了一下,飞奔着出去找人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双生 第一百七十四章双生 苏唤儿有孕的消息,在后宫传扬开来,但最开心的却是刘肇和绥儿。绥儿是真心替苏唤儿高兴,她一直将苏唤儿当成自己的姐妹一般,两人交心说话,全无顾忌,她一直担心着苏唤儿心情不好,如今有了孩子该是高兴的时候了。 刘胜被送出宫后,由专人照顾,但是宫中再也没有了孩子的喧闹声,却让肇十分郁闷,自己已是十九岁了,可是却只有一个儿子,却还略有残疾,这对于大汉血统的延续实在是令人发愁的事。苏唤儿竟然一夜而孕,这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于是听到消息,便和绥儿来看望。 彼时阳光正好,庭院满园的桃花却已落了,只稀稀疏疏的还有几朵挂在枝头,树叶却带上了苍绿的颜色,山石上的厚密青苔却也清翠得如烟雾一般。苏唤儿坐在寝内的横榻上,身上覆一袭红若朝霞的软毛织锦披风,手里拿着颗棋子,正在想着在哪里下子。 绥儿的声音传了进来,“我说呢,怎么这么安静,原来你在下棋。是不是我第一个来道贺?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礼物!” 她穿着新绿的留山裙,头上翠色的翡翠簪子映着她如花的脸庞,笑盈盈的,让人看着就舒爽。 苏唤儿忙要起来,绥儿却小跑了两步拦住了她道:“快躺着,我们姐妹还要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做什么?让我瞧瞧,脸色怎么如此的差?” 刘肇正走进殿内,听到了绥儿的话,向苏唤儿看去,果然见她面色蜡黄。全无血色,便道:“太医可来过了?” 苏唤儿又要起来见礼,绥儿却道:“不用动,皇上不会怪罪的,你啊,现在是最重要的人。” 苏唤儿只得答道:“太医昨夜来过了,只开了一些安胎的方子。锦儿正在熬着药。” 刘肇坐在她的榻边。握了她的手道:“朕一会叫皇后来,找人专门来照顾你的身子,你一向身子很好。怎么怀孕了便虚了?” 锦儿正在这时端着药进来,便道:“奴婢参见皇上,邓贵人。皇上,这些日子我们吃的不好。娘娘便不思饮食,所以身子就差了些。” “吃的不好?”刘肇一愣。看向绥儿,绥儿点头道:“皇上,皇后一个人管理后宫,难免有照顾不周之处。要不找太官令来问问。” 刘肇转头对锦儿道:“你去派人找太官令过来。朕要问问。” 锦儿心中一喜,转身出去。绥儿将药端来递给苏唤儿道:“快喝了,吃得好。睡得好,孩子才长得好。” 苏唤儿脸一红。看了一眼刘肇,将药一口而尽。 绥儿叫赵玉进来,拿来了几个小盒,一一打开给苏唤儿看,说道:“这个是两缎锦,你留着给孩子准备衣服,这个是一些糕点,我特意让人做给你吃的。还有这个,是一床锦被,待到孩子生时,也是冬季了,你好暖暖的。我实在不知道再拿些什么?你先用着,我想到了再给你拿来。” 苏唤儿眼中含了泪水,拉住她的手道:“绥儿,我知道你关心我,有这个心,唤儿就知足了。只你对我好,让我活着还有些奔头。” 刘肇眼神中略过一丝关切,“唤儿,朕以后常来看你。” “多谢皇上!”苏唤儿一直对刘肇淡淡的,在她的心里,这些都不重要,若是自己没有身孕,这个皇上也不会跑来看自己,这就是现实。尽管可怕,却是女子在宫中的生存之道。唯有有了子嗣,才不会在这吃人的宫里悄悄死去。 窗外几棵树发出苍凉的绿意,再远,便是望不透的高远如璧的蓝天。绥儿低声道:“唤儿,别想的太多,以后我常来陪着你。你一个人下棋有什么意思,来,这黑子是我的,我们接着来下。” 她说着,略思考了下,便拿了一个黑子落子。苏唤儿笑着道:“绥儿是样样都好,便是不会下棋,你这么一下,不是将自己的退路断了?看,下这里才对。” “我闻着,这华阳殿怎么一股子霉味,崔晃一会儿你派人来给苏宫人整修一下!”听声音是阴璃来了,苏唤儿看了一眼绥儿,又要下榻来,这次是刘肇拦住了她道:“你好生的坐着!” 阴璃穿着大红锦绣凤凰的长袍,一身黑色镶边绣的直裾,衬得她细腰一握。见了刘肇便福了一福道:“皇上也在,臣妾听到回报就来了,还是没有皇上来的早。” 她看着绥儿坐在榻边,便笑了笑道:“邓贵人也在,还真是与皇上形影不离啊!” 绥儿却起身见了礼道:“臣妾参见皇后!” “免了!”阴璃也不理她,坐到苏唤儿榻边道:“妹妹,可还好?我已让人去太医局,找太医专门伺候在妹妹身边照顾!” 苏唤儿不温不火的答道:“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阴璃又转头向绥儿道:“贵人来得好早,还真是善解人意,体贴周全。” 绥儿灿然笑道:“皇后过奖了,若论善解人意体贴周全,臣妾怎么及得上皇后娘娘呢?” 苏唤儿突的干呕了起来,赵玉忙扶她起来,到外面去吐。阴璃不阴不阳的道:“本宫是没怀过孕,没想到,竟是如此的麻烦。” 刘肇从她进来一直板着脸,听她如此说,心中便有气,说道:“为人母,自会经历诸多苦楚,你是皇后,正当该善体人意,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让朕好不心烦。苏唤儿身子弱,她怀孕生产期间,朕便交给你了,如若有什么差池,朕便拿你示问。” “皇上这是抬举臣妾了,我哪有那个本事,皇上喜欢谁就让谁去做,臣妾没有时间!”阴璃也涨红了脸,一个妃子怀孕,竟让她一个皇后照顾,这是什么道理? 刘肇怒道:“你这是皇后该说的话?你若当不好这个皇后,索性不当就是!” “皇上!”绥儿忙拉了刘肇坐下,低声道:“皇上,娘娘每天事情繁多,自然十分劳累,时常来问问苏妹妹就已经很好了,若是娘娘没有时间,绥儿来照顾也是一样的。皇上不必动气,伤了身子不好。” 她温言软语相劝,刘肇便消了气,狠狠瞪了阴璃一眼道:“你回去吧,以后唤儿就让绥儿照顾着,她心思细腻,应该会照管得很好。” 阴璃本来想来买个好,却受了刘肇一肚子的气,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此刻苏唤儿走了进来道:“皇上,臣妾刚才有些不适,让皇上担心了。” 刘肇扶她坐下道:“你没事就好。身子这样清癯总不太好,平时吃着药也要注意调理才是。” “嗯,臣妾记下了。” 正说着,便听外面又有人说话,一会功夫,袁氏姐妹,郑宫人,杨宫人,陈采女和曹采女都是相携着进来,见了刘肇和邓绥,忙都见了礼。 刘肇道:“你们都来探望,这很好,朕看到后宫中如此姐妹相亲,也是高兴。都坐吧!” 华阳殿本就狭窄,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便显得有些拥挤,但是众人都是高高兴兴地,倒也十分热闹,宫里少有这种热闹的时候,刘肇便多留了会,和众人说着话。 正说着,一旁边含笑听着的陈采女却眉头一皱,扭过头去用帕子捂住嘴干呕了几下。众人都是一愣,袁颐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早膳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身子不大舒服?” 陈采女忙站起来,未说话脸却先红了起来。只见曹采女笑嘻嘻地道:“怕不是吃坏了东西,是不是也有喜了……” 话音未落,陈采女忙含量笑斥道:“不许胡说!也未让太医看,怎么能乱说话!” 袁氏姐妹心中一沉,只是愕然。这样猝不及防的听闻,回首看着刘肇,刘肇也是一惊,旋即笑逐颜开道:“好,好!这是大喜事,快传太医来,让太医看看。” 郑宫人却先向刘肇道:“臣妾贺喜皇上,两名妃子同时怀孕,愿我大汉多子多福!” 她这一贺,众妃便都拜道:“愿我大汉多子多福!” 正说着,皇后派来的太医正好到了,一摸脉,果是喜脉。刘肇欢喜非常,没法子冷静的坐着,站起来,面带喜色道:“好好,愿我大汉多子多福!传朕旨意,今晚在却非殿大宴,朕要好好庆贺一番。” 众妃又再次起身道喜,纷纷相贺,然而,在这突兀的欢笑声中,各人又不免思虑各自的心思! 袁襄道:“怀孕了真是好事,皇上的宠爱也多些,你说是不是邓贵人?” 绥儿微微一笑道:“的确是如此,果然是两位姐姐好福气,不过三五日间就有喜了。” 身边的杨宫人“哧”的一笑,旁人也觉了出来,嫉妒苏宫人和陈采女怀孕的大有人在,听了此话无不省悟过来。刘肇对众妃的情分极淡,虽然在宫中三年也未怀孕,却因为刘肇与邓贵人吵架,去了一次便有了,看来也只能说是福薄命差了。心里都是酸酸的,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绥儿看了一眼刘肇,心里也开始不是滋味起来,自己独得刘肇的宠爱,已快一年了,却至今也没有一点动静,难道自己也和阴璃一样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情思乱 第一百七十五章情思乱 绥儿坐在暖阁里,看着月光将糊窗的窗纱染上了银白的瓦上霜,帷帘淡淡的影子烙在碧纱橱上。阁内只有铜漏重复着单调的响声,一寸一寸蚕食着时光。刘肇正专心地看着太官令送来的名册,绥儿则静静地伏在榻上读着一本崔晃找来的孤本看着正入神。暖阁里静极了,只能听到蜡烛芯毕剥的微响。 刘肇看了许久,放下躺到绥儿的身边,抚着她长长柔滑的头发,笑道:“才看了名册,唤儿和陈灵儿一日的饭食,还有用药情况,看来,还算是安排得当。” 绥儿侧着头,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懒懒地抬眸:“皇上这次真是用心了,就是不知可曾对绥儿的饮食关心过。” 刘肇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唇线微动,带着几分调笑,“绥儿是不是吃醋了?朕听着怎么这么酸呢?” 绥儿轻笑,将身子向刘肇靠近了些,“就是吃醋了,绥儿虽然知道皇上不只有绥儿一个妃子,却只愿皇上心里只有绥儿一个人。” “呵呵!”刘肇轻笑,将绥儿搂入了怀中,让她枕到自己的臂上,他喜欢这样抱着绥儿,两个人特别的贴近,也极是缠绵。 “朕的心里有没有绥儿,你还不知道?只是朕子嗣太弱,自纳妃已五年了,还只有胜儿一个孩子,不知道朕百年之后,谁来承继皇位。” 绥儿道:“老天爷可能是听到了皇上的期许,一来便让皇上得了两位皇嗣,这是皇上的福气。” 刘肇搂紧了她,“绥儿,什么时候。你也为朕生一个孩子,朕就封为太子,将来就让他继承朕的皇位,我们的孩子,一定如绥儿一般美丽,如朕一般的帅气聪明,可不是好?” 绥儿笑着啐了一口。发髻间的银镂穿蝴蝶压鬓便颤颤地抖动如发丝般幼细的翅:“皇上便拿着两位姐姐的身孕来取笑臣妾。” 刘肇坐起来看着绥儿娇艳的红唇。觉得嘴唇干得厉害,便问道:“怎么是取笑?朕真的想要我们的孩子。” “皇上明知绥儿日日承宠也没有动静,便取笑绥儿。”绥儿嘟着小嘴。转过身去不理刘肇。 刘肇在身后抱住了她道:“那是我们努力的不够啊,朕今晚再努力!”他吻着她的耳垂,低喘着。铜漏声滴滴清晰,杯盏中茶烟逐渐凉去。散了氤氲的热气。绥儿依偎在刘肇的怀中,听着窗外风动松竹的小婆娑之声。心下便愈生了几分平和与安宁。窗外的星空格外疏朗宁静,寒星带着冰璨似的光芒,遥迢星河,仿佛伸手可摘。 “皇上。要是绥儿永远不能为皇上生下子嗣,皇上可依旧对绥儿好吗?” “傻绥儿,有没有孩子。朕的心永远不变。” 绥儿低笑,“如今在宫里。出去不便,以前在宫外,绥儿常随父亲出去,那时的星空,也是这样的美丽,还有草原大漠的天空,低的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摸得到。要是绥儿也能和陛下一起,骑马纵横在草原大漠之上,看长河落日,该有多好。也像那些平凡的夫妻,天涯海角,永远相随。” 刘肇抱着绥儿的纤纤细腰,拥着她道:“朕也很少出宫,想来那将是怎样的美景。朕答应你,一定会带着绥儿游遍十三郡,大江南北,与绥儿一起,纵马江湖,看柔蓝烟绿,疏雨桃花,看大江奔涌,看长河落日,可好?” 绥儿喜道:“皇上说话可当真?” “朕什么时候骗过绥儿?” 绥儿转身抱着刘肇的腰,将头依在他的肩上,依依道:“既便有那么一次,绥儿也知足了。我父亲葬于大漠草原,绥儿一直想去拜祭,就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了!” “傻绥儿,朕到时候陪你去,国丈去的早,却是国之栋梁,朕一钦敬他的为人和能力。也该去拜祭一下的。” 绥儿无声的微笑,似照上清霜的明澈月光,又如暮春时节带着蔷薇暗香的风,暖而轻地起落。 庭院内的清澈月光,恍若积水空明。偶尔轻风吹皱一片月影,恰如湖上粼粼微波,漾起竹影千点。绥儿望着窗外的牡丹朵朵绽放,冷香沁人,只是默默想着,这样,大约也是一段静好岁月了吧。 苏唤儿的害喜已平安过去,每天除了下棋,便是给孩子绣着小枕头,小肚兜等,倒也平静安泰。绥儿每天都会来看一次,每次都会带一些时鲜的水果,或是熬一些粥,几样小菜。 苏唤儿抚了抚垂落的鬓发,看着刚绣了一半的肚兜,上面一头活灵活现的小老虎,不觉微笑,锦儿端着一盘橘子上来,笑道:“娘娘好绣工啊,这老虎只成形了一半,却活脱脱如真的样,看着就让人觉得喜庆。” 苏唤儿双眸清明,已含了几分笑意:“每日无事,心思都在这上面,自然就绣得用心些。” 她又绣了几针,便停下手取了丝线比了颜色,一色一色选过去。锦儿道:“老虎便罢了,还要绣这一片山峰上一棵树,就便要用几十种颜色,娘娘也不怕挑花了眼?” 苏唤儿指着院中正开得鲜艳的芍药道:“你瞧那花骨朵粉盈盈的,映着湖绿的珠绫帘子,不也是迷了人的眼睛?既然如此,咱们只要平心静气,守着自己才不会迷进去了。” “什么迷进去了?”话音未落,却见绥儿带着赵玉走了进来,一身雪白的衣衫,映得一室清亮。 苏唤儿忙道:“贵人来了,快坐!” 绥儿也不多言语,在铜盆里浣净了双手,取过一枚银针道:“我听到你的话了,既然如此,妹妹也怕外头乱花迷眼,便陪着姐姐一起绣吧。” 苏唤儿将肚兜递到她手里道:“我这是有感而发,你又是哪里来的感啊?” 绥儿轻笑道:“我倒是羡慕你呢。沉溺在丝线翻飞的日子,过得沉静而迅疾。就如这理不清的各色丝线,明绿,翠绿,深碧,鹅黄,朱紫。傅粉。是青,芙红,慢慢地选了在银针的孔眼间穿过。绣在这雪白的绢地上,仿佛此身分明,渐渐便也安稳住了心思。我哪有你这般的舒适,才去见了皇后。又是冷嘲热讽一番,我也是惯了!时间久了。也便不去想了。” 苏唤儿道:“你也不用去理她,我们不知受了她多少闲气。以前当贵人时,有太后在,她还张扬不起来。如今太后也过逝了,她也当了皇后了,自然是趾高气扬得紧。不过想来也是的。皇上以前是很宠着她的。她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年龄,年华正好的时候。新人得宠,旧人便失了宠,分去的宠爱自然会让她发狂。这样的事,我们心里懂得,也替她难过。她唯一的安慰,便是这个皇后的位置,她不拿这些妃子出出气,还能怎样?何况你还是皇上跟前最得宠的人!” 她说完话,看着绥儿的反应,见她低头绣着,不答言,也觉自己说得有些过份,毕竟皇上宠爱着谁,也不是谁故意的,还不是看皇上的心思。绥儿天生丽质,美艳无双,也不是她的错。不仅皇上喜欢,哪个男人看了会不心动?便是女人也是羡慕加嫉妒,又爱又恨的。 绥儿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心里话,我懂得。也不会怪你,自进宫来,许多以前不想的,现在也想了,许多以前不做的,现在也做了。自小养成的习惯,也要改了。很多都变了,这就是环境。我与你要好,便是你会和我说说真心话。比之常去我那里的袁氏姐妹,你要真诚得多了。” 她放下绣品,走到窗前,看着打开的窗子外面的芍药花,低声道:“你比我还好,毕竟以后有一个孩子哄着,不管是男是女,总是皇上骨血,是以后的依靠。而我呢,虽说现在皇上宠着,可是以后呢?太后说的对,如果皇上比我先去了,我注定要做太后或太妃,不如就随着皇上去了,也可以相依相伴,永生永世不分离了。” “绥儿,你真心爱着皇上吗?”苏唤儿问道。 “嗯,以前我不觉得,皇上便是对我好了,我也只觉得是为了我的美貌,可是自宋珺死后,我才觉得他是真心爱着我,而我却为了他的爱,显得太过自私了。” 苏唤儿问道:“爱不就是自私的吗?谁会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抱着别的女人,只会心痛罢了,不是吗?” “唤儿,皇上的江山是需要继位者的,而我承宠这么久,却未怀上子嗣,我怕,我会毁了皇上的江山。” “你这样是想多了,你还小,怀不上,不等于总是怀不上,等等吧,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也许一切就都该有了。”苏唤儿拉了她的手,紧紧的,似是无声的鼓励。绥儿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看着窗外的花朵,心中的结似打开了一些。 锦儿道:“贵人娘娘,这花开得好,明儿我叫王海移一些给娘娘过去,听说娘娘的宫里有一个地方专门养花,养草,还养些小动物,让专人管着。” 绥儿捂着嘴笑道:“有是有,不过,倒是为了养人!” 苏唤儿知道她这点子故事,也笑道:“不错,养什么倒罢了,不过听说你那里倒是人越来越多,怕是粮食要不够用了。” 绥儿咯咯直笑,“粮食不够就让皇后娘娘送些来,谁叫她没事弄那么多的人来,一个不行,又弄一个,我这里倒成了收容之所了。” 苏唤儿刚要答话,就听到外头喧哗声大起,夹杂着女人尖叫的声音,宫人的呵斥声和含混不清的话语。 苏唤儿立即警觉起来:“绥儿,你听到什么声音?” 绥儿听了片刻,忽而一笑:“我听着像是陈美人的声音,怎么她也来看你?” 苏唤儿怔了怔,立时站起身来,却不知该不该去看看。 绥儿淡淡笑道:“我们身份都比她贵重,倒也不必亲自去。玉姐姐,你和锦儿出去看看。若是在咱们的宫门前出了什么事,就回来报一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冲撞 第一百七十六章冲撞 一会儿赵玉急步走了进来道:“两位娘娘还是去看看吧,陈采女出事了。” 绥儿看了一眼苏唤儿道:“既然这样,便出去看看吧,谁出了事,对皇上也没办法交待。” 苏唤儿早就坐不住了,却也不敢急走,在锦儿的搀扶下,跟在绥儿的后面出了殿门,却见门外头纷乱异常,有宫人侍卫的脚步声匆匆传来,显然是被方才的声响惊动了。 陈美人被众人簇拥着围在中间,一张莲瓣似的娇美面孔惊怒交加,失了往日的姣好颜色,显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侍卫们七手八脚地押着一个宫人,将他整个的脸按在了尘土之中,看不清脸色,也不知是何人。 陈美人鬓发凌乱,云髻松散,几支白玉南红如意珠钗斜斜地附在耳边,一别将堕未堕的样子。她厉声呵斥着,有着难掩的震怒与惊恐,喝道:“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立刻拖到皇上跟前去,给本宫交代个清楚!” 绥儿站在门口,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都望着一身白衣,如出尘仙子一般的她,眼睛都不肯眨一下。 陈采女见她出来,哭道:“邓贵人,你要给我做主啊!” 绥儿皱了皱眉头,看了看众人问道:“这样乱糟糟的,究竟出了什么事?” 陈采女道:“邓贵人,此人不知是谁宫里的侍从,也不知是喝醉了酒还是怎么,方才突然发了狂一样向臣妾冲了过来,言行莽撞,多亏手下的侍婢见机得快。虽撞到了臣妾,却没有撞到肚子,如今却吓得厉害,娘娘,你要给臣妾做主啊!” 苏唤儿见她没事,只是惊吓了些,才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可禀告了皇上和皇后?这个大胆的奴才。得好好管制管制。” 绥儿含笑道:“都进殿里去说吧,好好的受了惊吓,还是孩子要紧。把这个奴才带进去,好好问问。” “多谢邓贵人,走吧,我的腿都吓得软了。还是进去坐坐吧!”陈采女说着,在侍女的搀扶下也跟着进了殿。 绥儿向远处一看。却见不远处明黄一色御辇迤逦而来,已知是皇后阴璃到了,便停下了脚步上前请安道:“皇后娘娘吉祥!” 苏唤儿和陈采女也忙施礼拜见。阴璃下了辇,见围着这么多人。立时感到闷得厉害,冷冷道:“都散了吧,怎么回事。进殿去说。” 陈采女犹自啼哭不已,如梨花一枝春带雨。阴璃微微蹙眉道:“你也别哭了,和本宫进去,一切都皇上来了再定吧!” 几人进了殿,阴璃居中而坐,叫把那名侍从叫了上来,抬起头看时,却不认得,便问道:“这是谁宫里的人,怎么这么没有规矩?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来撒野,要是两位娘娘出了什么事,你还能保住你的脑袋?” 这时陈采女随身跟着的侍女碧儿道:“奴婢认得,他是杨宫人宫里的顺喜,早上还见他去领月银的。” 正说着刘肇已迈步走了进来,出不管众人见礼,直接走到正位坐下,问陈采女道:“怎么样,可曾伤了胎气?” 陈采女一听哭得更加厉害,盈盈而立,仿佛不盈一握的样子,看得人心疼。绥儿道:“回皇上,陈采女安好,只是受了些惊吓,皇上不必担心。” “这就好!”刘肇此刻才放下心来,看了一眼阴璃,“皇后,可问出来什么?” 阴璃坐在刘肇旁边道:“才问过,知道是杨宫人手下的顺喜,还没问话。” 绥儿道:“皇上,看样子,这人还醉着,还是拿水泼醒他,问问是怎么回事吧!” 因事出突然,陈采女又补惊扰,刘肇也不欲多留人在殿中,只许几位妃子和随身的侍女在殿中,自己的贴身侍从车青和侍卫长周荣留下伺候着。 陈采女一见人少,便忍不住泪如雨下,呜呜呼咽咽地不肯再多说一个字。刘肇便道:“你一见朕便一直哭泣,到底是怎样的羞辱和委屈,你叫朕如何帮你,如何给你做主?” 碧儿忍不住膝行上前道:“方才采女娘妨从西门里出来,要来华阳殿看苏宫人,才走到门咆呜呜呼咽,却不知道这个顺喜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上前没头没脑的往采女娘娘身上扑,嘴里还说着不干不净的话。” 陈采女伸出衣袖泣道:“这人简直如疯魔了一般,一上来就撕臣妾的衣裳,还要摸臣妾的肚子,皇上你看,臣妾的袖口,都被他拉扯破了。” 绥儿也不言声,看着她们如表演一般,只是微微笑着,心里却半句也不信。但是那顺喜为什么要来调戏陈采女,倒却是有趣。 正说着,几名内侍拖了半醒半醉的顺喜进来。顺喜身上全湿透了,显然是被泼了一身的冷水,看着比刚才清醒了许多,一张脸却是涨成了猪肝色。 苏唤儿掩鼻道:“他也不见得不认识陈采女,素来也礼敬有加,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阴璃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看这个样子,像是灌饱了黄汤发酒疯了!” 车青忙凑上前闻了闻道:“皇上,这气味不像是酒味,倒是甜甜,蜜汁似的味道!” 顺喜挣扎着起身,刚向刘肇磕了个头,转脸看见赵玉在自身边不远处,嘴角不由得淌下一丝晶亮的涎水,歪着身子向赵玉扑去,伸手就要摸她的脸。 赵玉初时一慌,马上回过神来,一个巴掌打过去,将顺喜打得翻了一个身,又跃起踢了一脚,踩到他的身上。将他的双手拉到身后,别住了不许他动。周荣刚要上前,见她已将顺喜制服,不由得送去了惊异的眼神。 刘肇忍无可忍,怒喝道:“顺喜,你发什么疯!“ 顺喜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力气颇大,满嘴哼哼着还在极力挣扎,又看着绥儿,发出一阵淫笑,眼睛似是要冒出红色的火焰,贪婪地一寸也不肯挪开。 绥儿吓了一跳,急道:“玉姐姐,周侍卫,快把他拖到廊下按住,不许进来!” 陈采女又吓得花容失色,悲从中来:“皇上,方才他,他就是这样向臣妾扑来,他,他——”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刘肇的眼中尽是阴郁的怒火,灼灼即可暴发。车青忙道:“皇上,这个顺喜奴才还知道些,平日当值什么的还算是认真,对人也很平和,对各位娘娘也十分尊敬,并不是这种样子。奴才看着倒是像吃了什么疯药发了疯,好在太医也在,不如宣上来,查验一下!” 刘肇鼻翼微张,额上的青筋骨急促地跳动着,极力压抑着怒气道:“你去传太医过来,看看这个狗才到底是发了什么癔症才这般胆大妄为!” 车青躬身退下。苏唤儿见陈采女的绢子哭湿了,便将自己的解下递与她跟前道:“姐姐不要哭了,别伤了胎气,一会让太医给看看,孩子要紧。” 陈采女接过了,忙谢过。阴璃看着苏唤儿道:“你呢?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了惊吓?我一听到出了事,吓得半死,这个顺喜,便是受人利用,本宫也绝不容他!” 绥儿笑意温婉而柔和:“皇后娘娘挂心了,锦儿,大家才都受了惊,你代你家娘娘,给皇上和各位娘娘上盏茶吧!” 沉默等待了须臾,锦儿已拿了一个托盘,放到每人面前一盏清茶。阴璃喝了一口,便皱眉道:“这是什么茶,怎么一股子怪味,并没有茶的清香,凉丝丝的,喝着却还受用。” 绥儿也喝了一口,笑道:“这茶我知道,是用薄荷和蜂蜜泡的茶,还是我教锦儿的,兑了蜂蜜拿绿茶泡了,喝下去宁神静气,舒缓郁结,是最适合不过的。皇上,你也喝过的,臣妾给皇上泡过的。” 刘肇点了点头,也喝了一口道:“不错,这味道朕还记得,爱妃说清火去热的,还算受用。” 苏唤儿却对陈采女道:“姐姐喝一口,静静心,一会就好了。” 陈采女见众人都喝了,便也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阴璃见刘肇与绥儿相视而笑,十分默契,心里如打翻了醋瓶子,说不出的难受,但是皇帝在场,再生气也得忍着。她与刘肇见面便吵架,已不是一日两日,若是再不和解下去,怕是以后再也难以复合。所以便转过头,装作看不见,只喝茶,不说话。 正在这时,见伺候苏唤儿的孙太医走了进来见礼。刘肇便道,“孙太医,你可看过了,是怎么回事?” 孙太医见各位娘娘在场,满面惊惶,不知该不该答,却看皇帝与皇后皆是一脸疑惑,只得硬着头皮道:“禀告皇上皇后,顺喜不是喝醉了酒,他是服食了一种药,此药是外头坊间的秘药,是催情的药。” 刘肇立时明白过来,不觉面色铁青,切齿道:“大胆!” 阴璃也明白了过来,不觉羞得满面通红,站起身来道:“实在是胆大妄为之极,竟敢吃这种不要脸的东西,他是杨宫人的人,那个贱人竟养出这种奴才,真是不知廉耻,淫/乱后宫!” 绥儿见她说到杨宫人,知她是故意牵扯,便道:“皇上,杨宫人是否与此有关还未可知,不如宣过来问问,也许这里头还有内情也说不准!” 阴璃却突然走到绥儿面前,冷冷的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那杨宫人宫里出了这样的奴才,还指望着有什么好主子?莲儿,你去传本宫的旨意,赐杨宫人自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求情 第一百七十七章求情 苏唤儿道:“娘娘,臣妾也觉得还是问问的好,别冤枉了好人。” 要不是皇上在场,阴璃恨不得当场打苏唤儿一记耳光,但是皇后的样子还得装着,毕竟她还怀着皇上的骨血,便笑道:“苏宫人,这事与你无关,还是不要参与其中的好。” 刘肇思索了一会,看了一眼阴璃道:“绥儿和唤儿的话都有道理,去宣杨宫人吧!” “不用皇上宣了,臣妾杨真求见!”殿外传来了杨宫人的声音。 刘肇一愣道:“进来吧!” 杨真是卫尉安候之后,相貌极是清丽,肤似腻脂,弯月眉,丹凤眼,鼻子下一张大不的嘴含嗔带笑似的抿着,此时却娇喘微微,两个酒窝时隐时现,如雾笼芍药,雨润海棠。她见了礼,定了定神说道:“皇上,臣妾有罪,特来向皇上皇后请罪。” 阴璃回到正座坐下,抬高了眼皮,冷冷地道:“你有什么罪,自己说吧,皇上和本宫眼里可不揉不沙子,这秽乱宫廷之罪,可是不轻。” 绥儿却道:“姐姐,别慌,有什么事,慢慢说。” 阴璃见她卖好,又狠狠地瞪了一眼道:“好,既然邓贵人都如此说了,你便坐下,喝口茶,稳稳神再说。” 杨宫人却笑了笑道:“这倒不必!”她又膝跪地,磕了一个头道:“皇上,这顺喜是我宫里的奴婢,我因见他勤快,人又踏实,便对他器重了些。他也懂事。忙前忙后的,也为着臣妾想。我宫里有一个宫女,叫五姐,人倒是有几分姿色,有一天他求我,说与五姐两情相好,求我成全。我也想他是宦官。自小便净了身。也是清苦,便同意了。” 阴璃一脸嫌恶心,拿绢子挡着脸道:“这样不知好歹的奴才。你怎么不来告知我,却擅自作主,还闹出这样的事来。” 杨宫人也不理她,自顾自说道:“臣妾本是好心。想着那五姐也有了个依靠,有他照应着。在宫里生活得也自在些,便把后面的一间房子腾出来,给了他们做新房。谁知五姐嫁了他才知道,原来他表面上人模狗样。居然连畜生都不如。” 刘肇问道:“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杨真道:“我知道也不奇怪,是与五姐要好的莫愁告诉我的。那时我想,既然给他们二人配了。是好是坏,是人家两个人的事。也没有问,更没有管。以至于后来便出了事。那个顺喜,本是个阉人,却一心想要做个男人,在五姐身上作威作福,肆意打骂不说,还偷偷弄来了些奇淫技巧,一一施加到五姐身上,害得她生不如死!” 刘肇轻咳了一声道:“车青,你立刻带人去顺喜和房里搜查。” 杨真道:“皇上,臣妾把五姐带来了,皇上你来看看她的伤。” 她一挥手,见一个二十几岁的宫女走了进来,伏在地上误用哀哀地哭道:“奴婢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杨真拉了她的衣衫,露出肩膀与背心,只见上面布满牙印与指甲的掐痕,直至肌理深处,如被野兽挠抓,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杨真道“她只是一个宫人,但只要脸面,这个的事,怎么有脸去对外人说去,更不敢与臣妾讲,恐辜负了臣妾的恩典,污了臣妾的视听。而且那顺喜还说,只要她敢吐露半个字,他必定要她生不如死。” 苏唤儿已是气急,站起来道:“皇上,这顺喜当杀。” 五姐此刻哭道:“奴婢日日在宫人娘娘处当差,晚上还要受他如此折磨。光是这样打骂也罢了,后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一些脏药,坚信服食长久之后便会有些男人的效力,每每他自己服食后便要无休无止地折磨奴婢。” 众人越听越是惊骇,连陈采女都忘了哭泣,一壁叹息不已。绥儿走过去拉起五姐的衣服,低声吩咐锦儿带她下去上些伤药,一边叹息着,摇头不已。 杨真又道:“皇上,臣妾的错,便是心软轻信了这个奴才,以致于宫里出了这样的丑事,还差点害了陈采女动了胎气,实在是臣妾的疏失,请皇上治罪。” 她仍不站起,又磕了一个头,便低头不语,眼里泪光闪烁。 刘肇越听越怒,见车青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黄杨木盒子站在身侧,眉心隐隐有暗火跳簇,问道:“这只是你宫里的家事,今日之事,却又是为何?” 杨真哭得差点哽住:“今日顺喜下午不当值班,一回到房内便喝了这个东西。五姐正要回房,在窗外看见他这样,便吓坏了,一直不敢回去,又不用在柳台当值,只好在附近徘徊。顺喜服食了那些脏东西后四处找不到她,大约是药性发作,发了狂似的跑了出来,这才出了事。” 陈采女气得满面紫涨,跪倒在刘肇膝下,忍不住泪如雨下:“皇上,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顺喜敢在宫内服食这种淫/乱之物,冲撞臣妾,简直应该碎尸万段!” 车青听到此节,方才指着那盒中之物道:“皇上,奴才奉旨去顺喜房中搜查,一搜便搜到这一大盒污秽东西,奴才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奴才不敢擅专,立即捧来请皇上过目。”说着,他亲自捧着盒子来到皇帝面前,只对着刘肇一人打开。 刘肇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搐起,和太阳穴突起的青筋一般,昭示着他发自心底的愤怒。刘肇的唇齿间吐出的话语如尖锐的冰凌:“召集满宫的内监入永巷,看着顺喜断手断脚,再一刀一刀凌迟处死,看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秽乱后宫!” 所谓凌迟,便是用刀在那人身上一刀一刀的割下去,还不让一下子就受死。割的刀数越多,就说明司刑之人的本事越强,直到那人受不住痛苦流血而死。 绥儿保持着矜持沉静的容色,略含量了一分厌弃与嫌恶,只是看到杨宫人涕泪横流的情形,心里觉得有些不忍。 五姐上了药回到了殿内,刘肇看着她道:“你不守宫规。本该同罪而论。但朕念你受尽了苦楚,便免了你死刑,也不必在杨宫人的宫里伺候了。去御府令洗衣服吧,永世不得放出。” 此刻他才看向了杨宫人,目光中带着几分漠然的疏远:“好了,朕已处置了顺喜。你也不必哭了。这事是你自作主张,犯了宫规。这本该皇后处理,朕实在懒得管。” 杨真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皇上那样淡漠而疏离的口吻,便不再说话。抬头看着阴璃。 阴璃也被刘肇刚刚的处置吓得不轻,才回过神来,看着神色悲戚的杨真道:“皇上既然说这是后宫之事。你犯了宫规,我看还是刚才说的。赐死吧!” 刘肇冷冷的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绥儿见了忙道:“皇后,此事顺喜有大罪,杨宫人只是犯了宫规,罪不至死,还请皇后三思。” 阴璃故作悲悯地摇了摇头:“她当时却是好心,想让宫中的宦官与宫女彼此有个依靠。但是那顺喜却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只是为何别的宦官从未有这样的事,偏就顺喜有呢?想来是他与五姐好了之后,有了妻室,又感觉自身残缺,才平白生了这贪色污秽之心。依本宫看来,顺喜固然罪不可赦,这成全了他们的杨宫人却更加可恨,只有赐死杨宫人,断绝了此风,免得宫中再有这样可怖之事。” 刘肇端过茶水慢慢啜了一口:“罢了,今日朕也实在是累了,皇后的话确有道理,朕同意,但是杨宫人毕竟也伺候了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不宜处理得太过份。朕的意思,打入冷宫,圈禁一年。已经是极重的惩罚了。” 刘肇夸了阴璃的话,让阴璃差点哭出来,只得柔声道:“臣妾知道,臣妾按照皇上的意思办!” 绥儿本也没有和那杨真有什么交情,只是皇上求情赦了她的死罪,也算是给了她和阴璃的面子。但是绥我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委屈,毕竟,刘肇还是要顾全皇后的颜面的。 但是绥儿还是将心底的委屈按捺到底,露出几分浅如初蕾的笑意,那笑意满满的,好像春神东君的衣袖轻轻一指,也能将之吹落。 夜里,夜色如同幽暗海洋,一望无尽。浮云散去后,一轮新月愈发明亮起来,满天繁星更似一穹随手散开的碎钻,天上的星月光辉与琼楼玉苑内的灯光交织相映,仿佛是彼此的倒影响。璀璨夺目,迷乱人眼。月光洒在刘肇的赭褐色织锦龙袍上,慢慢生出一圈朦胧的光晕来。 绥儿伏在刘肇胸前,看着廊下风声萧瑟,吹动枝影委地,她无心去想前因后果,也知道自己不该去想。便索性,露出了淡若风月的微笑来。 第二日,永巷中聚满了宫中的所有内监,顺喜的药性已过,吓得面无人色,伏在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之上,双手被绑着,口中塞着一块布,他“唔唔”地如狼一般的嘶叫着,表情痛苦,恐惧而狼狈。 郑众走上了高台,指着伏在地上的顺喜道:“此人用污秽之药,娶妻秽乱宫庭,又差点伤了采女娘娘,罪大恶极。今奉皇上旨意砍断手脚,凌迟处死。你们听着,我等都是阴微之人,伺候皇上和各位娘娘才是我等的本份,宫中是皇上的后廷,事关国典家法天家尊严体面的事,不能不防微杜渐些个。皇上的起居一举一动都事关国体,更要本着规矩,侍奉差使。自今起,如有和他一样的,就是这个下场!行刑官,行刑!” 听到命令,行刑官便挥起了手中的刀,直向顺喜身上砍来。顺喜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唔——”便痛昏了过去。那刑官便用水将他泼醒,又再砍他的手脚,直到砍完了,才拿下他口中的布,一刀一刀向他身上割去。 狭窄的永巷中,只听到一声又一声凄惨之极的叫声,仿佛一阵阵列冷彻骨髓的风突然袭来,所有的内监都打心底里一阵颤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嗜睡 第一百七十八章嗜睡 内院上房很静,秋树婆娑影影幢幢,微风扫地落叶的沙沙声都十分清晰。入秋之后,天一转凉,西宫里便开始热闹起来。周博是老宫人了,照应前院后院准备着八月十五的大典。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他也觉得照应不过来,毕竟年龄大了,脑子里装着的东西,有时候便想不起来,看了几遍,也不知道少了什么东西,直到转了一圈回来,才知道再添什么。 但是绥儿午睡的时候是不能打搅的。绥儿最近十分的嗜睡,一到了中午,便困倦得睁不开眼睛。便是打了雷,她也照睡不误,刘肇见她如此,下了朝便不来西宫,直接回德阳殿了。但是晚上还是会来宿在她这里,只要每天看到绥儿,他便觉得有了劲头。 子颜正看着炉火,这几日绥儿总爱喝点粥,不喜油腻的东西,吃的也极少。正音却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咬了一口,烫得在舌尖上打个滚就胡乱吞下去,对子颜道:“这东西好吃着呢,欣儿姐姐才烤的,要不我给你拿一个去!” 子颜翻着眼睛看了她一眼道:“不要,你也太贪吃了,瞧瞧你的腰,快要有水桶粗了吧,欣儿姐姐也是的,没事烧什么山芋。” 正音也不理她,兀自吃得高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不知道,欣儿姐姐明年就要出宫了,她心里念着咱们,总做些好吃的东西。没准娘娘求皇上给赐一桩好婚事,赶了高枝,也提携咱们过两天体面日子啊。” 子颜便啐她一口:“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没有那好命!也不想着有那样的好命,遇到娘娘这样的好主子。是我们这辈子修来的福气,要是能一辈子伺候娘娘,我也就吃足了。想着外面的那些子脏事,你可是忘了那个顺喜和五姐?好好的,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正音便伸出手指在她额上一戳,“就你想着娘娘,咱们谁不是这样。娘娘对咱们谁都好。要是有了别的心思。会天打五雷劈的。” 灵儿带了些菜蔬进来道:“娘娘今儿是怎么了,从午膳后一直睡到现在,玉姐姐在外面偷看了好几次了。还在睡着。皇上日日来,娘娘已好久未读书到深夜了。这觉怎么这么大?” 子颜道:“是啊,我也正奇怪着呢,周总管说要咱们准备东西。可是娘娘这么个睡法,我看到了八月十五也准备不完啊!到时候有个不周到的地方。皇上发了火,也不是好相与的。” 灵儿放好了菜,向外面一扬脸道:“皇上倒不看那些个小地方,多什么。少什么,看的是长秋殿的那位。谁不知道她的那个性子,最会鸡蛋里挑骨头。这次八月十五的宴会在咱们西宫办。也是她的主意,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 “这话以后小点声说。你忘了,这宫里也不太平,今儿这个来,明儿那个走,都在宫里头,哪句话被听去了,都是挨板子掉脑袋的罪,她是什么人咱们都知道就行了,加一万个小心,别让娘娘吃了亏去。”子颜郑重的板着脸,一连声的告诫着。 赵玉在暖阁外已不知道转了多少圈,每次探头进去,都见绥儿睡着。也不敢惊扰了,只得在外面转。苏兰儿也过来看了几次,瞧她着急的样子,笑道:“娘娘爱睡也不是什么坏事,怎么你急得和兔子一样,不至于的。” 赵玉摇了摇头道:“我一直伺候娘娘,虽说不是从小到大,却也知道她的性子,她除了生病,从来没有如此嗜睡的习惯,中午便是小睡一会,也就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可是这段时日她却至少每天睡两三个时辰,晚上陪着皇上也是睡眼朦胧的样子,我担心娘娘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药?” 听她这样说,苏兰儿也吓了一跳,低声道:“玉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皇上天天在这儿,要是娘娘被下了药,那不就是弑君之罪,这罪名可不小啊!” 赵玉点点头,“我明白,所以便着急,这宫里的太医院,十有八九都是皇后控制的人,让他们去查,我还真不放心。” 苏兰儿道:“要是这样,我倒知道一位,或许可以进宫来给娘娘看看。” “是谁?”赵玉十分惊奇。 苏兰儿道:“左天奇大人当日扣了皇后的乳娘,他却求皇上给他赐婚,后来成了,就是他的那位娘子,叫——” “吕青樱!”两人同时说了出来,不由相视一笑。赵玉道:“青樱姑娘可是娘娘的好友,又是女眷,进宫方便,我怎么早就没想到。我去求皇上,请皇上恩准青樱姑娘入宫。” 赵玉小跑着来到了德阳殿,见周荣正站在门口,如一座门神一样,便一笑说道:“周大人,奴婢赵玉想求见皇上!” 周荣上下打量了一下赵玉,正色道:“你一个小小的婢女,有什么事要见皇上?我那日见你身有武功,莫不是对皇上有什么不轨的想法?” 赵玉笑道:“皇上天天去我们娘娘那,要是玉儿有什么不想法,还能等到今天?周大人,我今天来是为了娘娘的事,还请周大人禀告一声。” 这时车青听到了声音从里面走过来,一看是赵玉,便道:“是玉姑娘啊,怎么,娘娘有什么事吗?” 赵玉点点头,“我就是为了娘娘的事来的,还请车大人禀告。” 车青对周荣道:“周大哥,这是贵人娘娘身边的玉姑娘,你别板着一张脸,会吓到人的。玉姑娘请稍等,我这就进去禀告。” 周荣也不理他,只是拦着不让赵玉进去。赵玉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说周大人,你这么大年龄了,好歹也会看些颜面,我们邓贵人是皇上最宠爱的人,你以为我会弑君吗?怎么弄得如临大敌一般。” 周荣也不说话。只是伸着手不让她进去。赵玉只等苦笑,在外面等着。过了一会,车青出来道:“玉姑娘,你进去吧,皇上正在接见三位大人,你有什么话禀告完了就走。” 赵玉点头,跟着他走了进去。见刘肇施了礼。刘肇问道:“赵玉。是何事?绥儿有什么事吗?” 赵玉摇摇头道:“皇上,不是娘娘让奴婢来找陛下的,娘娘最近一段日子。天天昏睡,这事皇上是知道的,奴婢却怀疑娘娘是得了什么病,或是被人下了什么药。这不今天睡到现在还未醒。奴婢实在是着急。” 刘肇的眼底闪过一丝紧张,但是有三位大臣在场。也不好大惊小怪,便道:“那就请太医给绥儿看看啊!” “皇上,奴婢想,宫里的太医都是见惯了常见病的。娘娘的病还是找一位神医好些,就是那位吕青樱,皇上可还记得?” 刘肇点头。“好,你觉得叫吕青樱来比较好。就传她入宫,以后再找她入宫,让绥儿直接下旨就是了,不用再询问朕。” “喏!”赵玉十分高兴,退出了德阳殿,小跑着来找左天奇。 绥儿醒来时,不见赵玉,却仍然觉得没有睡醒,只懒懒的伸展了下手臂,唤道:“玉姐姐!” 许久不见声音,便下了榻,来到门口,却见日影已经西斜,满天的霞光将院中笼上了一层粉红的颜色,如梦境一般,绥儿靠在门口,却见苏兰儿小跑着过来道:“娘娘醒来了?奴婢这就为娘娘梳洗。” 绥儿声音懒懒的道:“玉姐姐呢?怎么不见她人呢?我今天睡了这么久?天已快黑了。” “娘娘,您是觉得困倦吗?可还有别的什么不适感觉?”苏兰儿小心的问道。 绥儿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困,总想在榻上睡一睡,对了,皇上快来了吧,你给本宫梳洗吧!” 这边洗过了脸,苏兰儿为她梳头发时,绥儿又打了一个哈欠,眼睛又迷离了起来。 梳洗过后,便开始准备晚膳了,绥儿便束了手,在院中转着,一边和欣儿说着话:“欣儿姐姐,宫里都是正月里才放一批到了年龄的女子出宫吧?” “是啊,奴婢二十五岁了,明年正月里,就可以出去了。”欣儿拿着一件外袍,跟在绥儿的身后答道。 “年华如流水啊,不知道我二十五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你可有什么要求吗?若是要嫁人,就告诉绥儿,我给你准备好嫁妆。” 欣儿笑道:“娘娘,出去都是要嫁人的,只不过,这么大年龄了,不知能嫁个什么人。奴婢听说嫁出去的,都是年龄大的鳏夫,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样子吧!” 绥儿看了看她,见欣儿身材婀娜,清秀的瓜子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也是一个绝代的美女呢,不由得感叹,这时,却听到身后有声音道:“娘娘好兴致,这个时候却在院中散步?” 这声音十分耳熟,便回头去看,见吕青樱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直裙,映在霞光中如出水芙蓉一般,喜得大叫了一声,扑过去拉了她的手,“青樱,怎么会是你?你是怎么进宫的?” 赵玉在后面说道:“是我去请了青樱进宫的。” 绥儿也没管赵玉为什么请再樱进宫,只是拉着她的手道:“快和我进殿去,这秋天的夜风凉,你还是没变,还和以前一样的美丽。我有好多事要问你,好多话要说,青樱,我好想你。” 绥儿从未有过的欢喜,让大家都忍不住笑了,看她们进了殿,便关好了殿门。 吕青樱道:“娘娘,看你的样子还好,我和你的天奇哥哥也十分想念你,但是宫门深似海,又碍着规矩,不好来给娘娘请安。” “青樱,你怎么也唤我做娘娘,你我之间若还是如此称呼,不是太见外了。你还叫我绥儿,我还叫你青樱。” 绥儿拉着青樱上下打量,欢喜之情,挂在眼角眉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潜龙勿用 第一百七十九章潜龙勿用 殿中沉水香的气味沉沉入鼻,青樱闻了闻,笑道:“绥儿这是沉水香吧,父亲早年曾带回过一块,觉得十分贵重,特意的让我看过,需要用水才成。” 绥儿听她又唤自己绥儿,便笑道:“正是的,你若喜欢,我叫赵玉送了几块给你。” “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还是说正事吧,你最近身子怎么了?可有什么不适?”吕青樱上下打量着绥儿,见她脸色红润,唇色艳丽,眉心雪白,实在不像是得了病的样子。 绥儿一怔,心里有什么念头还来及起来,便答道:“今日你是第二个问我的身子如何的?怎么我看上去,有病态吗?” 吕青樱却饮了口茶道:“你在吃饭时把我找了来,一会要管饭,不吃饱可不行。” 绥儿笑道:“那是自然,我这里虽说没有什么好吃的,管饱还是可以的。” 吕青樱伸出一只手道:“拿来吧,我来摸下脉,看看你有什么不对劲。” 绥儿笑嘻嘻的伸出手道:“好好好,好让吕大夫放心,看看绥儿是不是生了大病!” 吕青樱搭了脉,只感到脉跳流利而不涩滞,脉率似数非数之动,如盘走珠的圆滑感觉。不由得唇上挂上了一丝笑意,松了手,又看了看绥儿的舌胎,笑道:“这我就放心了。绥儿最近饮食如何?” 绥儿道:“还好,不感觉饿,也不喜油腻之物,清淡些的反而喜欢。” 吕青樱点头,站起身来。对着绥儿福了一福道:“恭喜娘娘,是喜脉,娘娘是怀了身孕了。” “你说什么?”绥儿一下子被青樱的话说得愣住了,待反应过来,才欣喜道:“我有了身孕了?是真的?” 吕青樱带着一丝笑意,真心为这个好友高兴,“不错。绥儿。确是喜脉。我当了这许久的大夫,这点脉还是摸得出来的。” 赵玉在外间早已听到,大呼小叫的进来。“真的吗?是真的吕大夫?” 吕青樱道:“怎么我今天说的话没有人信?” 赵玉却打开了门,冲着门外说话的苏兰儿大喊,“兰儿姐姐,是喜脉。娘娘有喜了!” 正殿中的人都忙着晚膳,听到这句话。立放下手中的东西,欢呼起来。刘肇好不容易的打发了众臣,来到西宫的门口,突然听到里面大呼小叫。皱眉说道:“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别扰了绥儿休息!”快走几步进了院子。却见里面人人面上都带了喜色,便问道:“都在做什么?绥儿醒了吗?吕大夫是不是来过了。这是干什么,大呼小叫的?” 苏兰儿快走两步施礼道:“奴婢恭喜皇上,吕大夫正在里面为娘娘把脉,刚传了话出来,是喜脉,这不奴婢们太兴奋,就有些忘形。” 她话还未说完,刘肇几乎是衣袍间带了风一般冲进了殿内,却见吕青樱正站着和绥儿说话,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吕大夫,绥儿有几个月的身孕了?”一边拉住了绥儿的手,目光停留在绥儿的小腹上。 “皇上,娘娘似是不到两个月的身孕,这段娘娘嗜睡不思饮食都与此有关。皇上不用担心,一会青樱帮着娘娘开几贴安胎固胎的药,保管生下一个胖胖的皇子。” 刘肇盯得绥儿脸上发红,刚要说话,刘肇却不管青樱在旁边,忽然一把搂住她道:“太好了,绥儿,太好了,朕盼这一刻盼了好久!” 绥儿被他的举止吓了一跳,转眼见吕青樱低头抚着衣角视若不见,赵玉捂着嘴偷笑,其他人都是偷笑的多。绥儿又窘又羞,急忙伸手推他道:“皇上,你快放开,吕大夫还在这里。” 刘肇才放开了绥儿,嘴角却一直挂着微笑,对吕青樱道:“吕大夫请去开药吧,如何调配饮食和药物你要讲给朕听,朕要亲自帮着绥儿安胎,每天亲自为绥儿调配饮食。” 吕青樱福了一福道:“青樱领旨,那么请皇上和青樱一块去,如何调配,皇上还得记下来。” 刘肇十分听话,跟着走了出去,赵玉走过来摸了摸绥儿的肚子道:“小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小姐和皇上如此恩爱,别的不差,就差一个孩子了。如今怀了身孕,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绥儿也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说道:“和做梦一样,一点也没觉得,怎么就怀上了?” 赵玉笑着道:“这个孩子是小姐的福气,我每日陪着小姐,只是猜操心,却没往这方面去想。还以为是谁要害了小姐,下了什么药,或是有了什么巫蛊呢!” 绥儿此时才明白吕青樱是为何进宫了,只得摇头笑道:“亏你还算是机灵,要真是那样,我恐怕只刻已是性命不保了。不过《易经》上倒是有潜龙勿用之说,是说潜心静止做一件事,不可以太过张扬。这话我却要嘱咐你,这宫里头表面上我一人受宠,势大于天,可是我们却不可存了那张扬之心。一来,我就是这个沉静的性子,不肯与别人争什么长短;二来,我与不想让皇上为后宫之事太过操心,影响了国运。此时,人人看着我眼红,我又怀了龙嗣,更是火上浇油一般,倘若存了害我之心,伤了这孩子,就得不偿失了。” 赵玉点头道:“小姐我懂,我们在这宫里还是得事事小心为好。” 正说着,刘肇却一脸愁容的进来,说道:“朕从来也没有做过这些事,此刻被吕大夫说的反倒是糊涂了。绥儿,你看我们让吕大夫就留在宫中照顾你可好?这样朕也会放心些!” 绥儿被刘肇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拉了他手道:“绥儿哪有那么娇气,害喜而已,就让皇上如此的担心。若真是那娇养惯了的,也还罢了。不用的,皇上只要让青樱随时可以进宫来探望臣妾就可以了。” 刘肇点头,“什么都依你,不过,朕更要守在你身边了,孙珰进来!” 孙珰一直在外面伺候,得了消息后,他和周博两个人喝干了两杯酒庆祝,但是皇上来了,总得在跟前侍候,便进来道:“臣在,皇上有什么吩咐?” “你去通知皇后,派两个太医,轮职在跟前伺候,所需药品都要用最好的,没有了就到外面去采买,找宫中有经验的稳婆几个也轮流在西宫里呆着,有什么需要就找她们。娘娘的日常饮食一定要注意,验过了才可以吃!还有,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娘娘。” 绥儿拦住了道:“皇上要是不让臣妾见人,闷也闷死了,这知就算了吧!皇上,对臣妾的好,臣妾明白,实在不用太过小心的。” 刘肇搂住了绥儿,眼中有伏波似的动容与感动,仿佛是划过深蓝天际的流星,有那样璀璨的光影。“罢了,朕听你的,你要怎样便怎样可好?但是事事还是要小心在意,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以后朕还要有第二个,第三个,越多越好。” 绥儿早已羞红了脸,这样的幸福,来得好突然。 夜里,绥儿将刘肇的手贴在面颊上,轻声道:“皇上,臣妾有了你的孩子,不愿他一定当什么太子,只盼他一生富贵平安便是了。” “绥儿,你的孩子朕一定会封为太子,因为那是朕与绥儿的孩子。”刘肇亲吻了绥儿的脸颊,小心的抱紧了她。 “绥儿,朕一生只有一个愿望,与你永远在一起,一辈子就够了,如果可以将这江山放下,众妃子放下,只与绥儿在一起,朕也甘之如饴。” 绥儿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靠紧了刘肇,只愿此刻天长地久。 阴璃听到刘肇的旨意后,久久的坐在窗前,眼中含着泪水,心里沉得便是抬也抬不起来了。莲儿端了茶水放到她的面前道:“娘娘,喝点茶吧!” “我该不该去看看邓贵人?”阴璃问道。 “娘娘心里要是想皇上,却见见也是行的。我听说袁氏两位美人,还有苏唤儿,那位过世的宋珺也常去的。皇上长住在西宫,既然不肯来我们这儿,却那里坐坐,斗斗嘴,气气那位邓贵人也是好的。” 阴璃苦笑道:“本宫是想皇上,虽见不到,心里想着,也和见到了一样。只是本宫没有想到了,那小贱人竟也有了身孕。以后她生下了子嗣,皇上再封她的孩子为太子,我这个皇后的位置还坐得安稳吗?” 阴璃每次都是宫里出了事,才和刘肇见一面,每次看到刘肇与绥儿在一起恩爱的样子,就如同吞下了一只癞蛤蟆,说不出的恶心难受。本来有两位嫔妃一夜便受孕,她便吞了一肚子的恶气,如今最恨的邓绥又有了身孕,这怎么能让她接受得了。 “莲儿,让姨母进宫吧,我有事和她说。” “喏!”莲儿答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阴璃喝了一口茶,觉得心头的火越来越盛,直到要烧毁了她为止。她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衣衫上,那样沉稳而不失艳丽的紫棠色,热闹簇绣的芍药蜂蝶图案,绣着万年青的寿字滚边,怎么看都是高贵的,难以超越的。她就是天上的凤凰,为什么要她牵就那地上的孤清的花朵。她不明白高贵如自己,为什么在皇上的眼中就不如那邓绥的十分之一。她长叹了一口气,喉咙里像含着一颗酸透了的梅子,吐不出也咽不下,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邓朱氏 第一百八十章邓朱氏 乌沉沉的天空中电闪雷鸣,轰轰隆隆的焦雷几乎是贴着头皮滚过,带着水的风阵阵袭来,冷风暴烈地叩开窗棂,席卷着泥土草木被雨水暴打的气息肆无忌惮地穿入宫室,忽忽的风吹得窗子啪啪直响,几乎要将四盏蒙着白纱笼的桌灯尽数吹灭。 阴璃站在长秋宫的台阶上,看着宫人们忙碌的将怕被雨浇到的东西,往宫室里面搬,任风吹起裙摆,吹散头上的发丝,却懒得移动一丝一毫。杂乱的心情,已经让她几欲崩溃,哪里还顾得自己怎样。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夜晚,那时乳母还在,她劝慰过她,如今谁还能来帮着她拿主意,想办法呢?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怅然转回了殿内。 邓朱氏是阴璃的外祖母,论辈份却也是绥儿的长辈。她见到莲儿时吃了一惊,自上次入宫拜见阴璃后,她便再也没有进宫,有些事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阴璃只给了她一个好处,让她的儿子官升了两级,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但是既使阴璃是皇后,经常入宫仍然是惹人非议的,所以她尽量的避免与皇后有过多的牵扯。 莲儿带着她在夹道中走了许久,又拐进另一条夹道,最后转过弯方向迎面宫殿之前,悬着匾额,正是“长秋宫”。莲儿引着她从侧门进去,院子里一个头脸整齐的宫女,正拿了一碟子小鱼拌饭喂猫,见了他们,忙搁下碟子向莲儿福了一福,眼光便向邓朱氏脸上身上打量一番。莲儿道:“这么没规矩,这是娘娘的姨母。皇后娘娘现在可否有空,我带她上去磕头。” 那宫女道:“要下雨了,娘娘刚还站在门口,看着崔总管他们搬东西,这会进去了。莲儿姐姐稍等,我进去看看。” 进去不一会儿,马上出来。回身打起帘子:“莲儿姐姐。皇后娘娘叫进去。” 邓朱氏随了莲儿进去,正室里头陈设也不及细看,那宫女引着莲儿和她径往东耳室里去。又赶在头里打起洒花帘子,邓朱氏只觉得暖气夹着细细的幽香往脸上一扑,踏进去只见榻上端坐一人,头上点翠满钿。累丝凤的金珠颤颤垂到鬓旁。忙跪下去磕头,莲儿却只福了一福道:“娘娘。邓朱氏来给娘娘请安了!” 虽说是阴后宣进来的,但是话里却说是来请安的,这是规矩,马虎不得。 “都起来吧!”阴璃依然懒懒的说。两个人都谢了恩站起来。那宫女便福了一福出去了。阴璃打量了一下邓朱氏,道:“祖母请坐吧,莲儿奉茶!” 邓朱氏看着阴璃。见她神色极是慵懒憔悴,似乎比上次更有过之而不及。便叹道:“娘娘可是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阴璃道:“祖母,璃儿觉得自己好没用。” “皇后娘娘不能这么说,你主理六宫,是皇上的好帮手,怎么能这么说呢?”邓朱氏顺着眉说道。 “皇上,还哪里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他的眼里心里都是那个邓绥。” 听着阴璃的报怨,邓朱氏心里明白,她并没有按照自己上次教她的做。于是问道:“娘娘可曾对皇上问寒问暖,可曾对皇上和颜悦色?可曾日日在皇上跟前请安?” “这,倒是不曾,他一见到本宫就烦,见了面除了吵嘴就没有别的人。”阴璃捂住了脸,心里痛得要痉挛。 “皇后,您是皇后啊,是皇上的正妻,再怎么样,皇上还是要顾及你的颜面。你生病了他得来探望,你拿东西食物去了,皇上得吃,你陪在左右是顺理成章,所以皇后你还担心什么?上一次祖母就告诉了你,要做到一个“贤”字。这个字才是让皇上觉得心中对您有愧的良药,只要皇上有了愧意,便会常来您的长秋宫,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 阴璃愣愣的听着,这些事,她确实没有做到。邓朱氏又道:“皇后,皇上也是人,你常在他身边露出恭顺和一面,娇柔可怜的一面,他怎么会不动心呢?常言说送礼还不打笑脸人呢!那个邓贵人再得宠,皇上终究还是得顾着皇后的。她得宠是因为她在皇上面前总是会做戏,当好人,皇上自然喜欢她。人的美貌总有消退的一天,贤德才是征服一切的。” 阴璃叹了口气,“我这个性子,便不会做那个戏,她确实会做戏,在皇上面前装着贤德,谁知道骨子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问题是,她现在又怀了身孕,皇上恨不得把她宠上了天。可是皇上难得来我这里一次,便是来了,也没有那几个女人的福气,怀上龙嗣。没有子嗣,我在这宫里早晚会被那贱人取代。外祖母,你说,这是我装贤德装得来的吗?” “邓贵人怀了龙嗣?”邓朱氏确然吃了一惊,那邓绥本就得宠,如今又得了孩子,正是如虎添翼,阴璃在宫里确实是不好过了。 她皱着眉头思索着,当年她曾与一名妾室争宠,那名妾室先怀了孩子,她便日日让那自己的女婢去气那妇人,还有意无意的打翻东西,说一些气人的话,自己也三天两头的去口角,果然那女子气不过,绊倒了东西,落了胎。后来自己先生了两个儿子,才稳固住了地位。 但是邓绥可不是那样的女子,而且,皇上又日日守在她的身边,又有众多婢女宫人伺候,这样去闹,不仅会让阴璃更加在刘肇那里失宠,而且还可能会失了皇后的地位。怎样想一个稳妥又不打草惊蛇,又能达到目的的两全之法呢? 阴璃见她皱眉不语,问道:“外祖母,你在想什么?” 邓朱氏道:“皇后的贤德还是要扮下去,但是现在问题是,你和她要在同一条线上,若是你本来就落后,那便追出追不上了,所以首要的,是不能让她这个孩子生下来!” 阴璃本来心里也曾怀了这样的想法,可是她一想到当年的李美人和宋珺,便放弃了,她可不想在冷宫中过日子。所以便道:“这法子不行,当年李美人被宋珺害得丢了孩子又丢了性命,皇上大怒,那宋珺当时若没有子嗣,早就死了。” 邓朱氏道:“所以,我正在想一个万全的法子,既不让皇上疑心到你,也可以除了那贱人和她的孩子。” 阴璃道:“那就有劳祖母想想。” 邓朱氏忽道:“有一个法子,不知可不可行?倒是可以试试!” “什么法子?”阴璃也来了精神,瞪大眼睛看着邓朱氏问道。 “我认得一个法师,只要得了那人身上的东西,便能控制她的心智,我们不用做别的,怀孕之人,最怕惊吓,恐惧,只要让她做恶梦,用不了多久,她便会精神恍惚,到时候只要小小的推她一把,便大功告成。” 阴璃大喜,“外祖母,这种事,在宫里是做不了的,若是做了,一旦皇上发出,璃儿就真的完了。所以,可不可以在祖母家里来做?” 邓朱氏点头,“应该是可以的,只要得到她的一样东西就成。” 天际有闷雷远一声近一声传过来,空气黏着如胶,像是谁的手用力挞在胸上,让人透不过气来。阴璃却喜形于色,她站起来,看着要落下的雨滴,心里却乐得要飞起来。来了,终于要来了,她要让邓绥得到这一生中最惨烈,最痛苦的折磨。 邓朱氏又道:“娘娘,只是你不要忘了老身说的话,一个要做一个贤德两字兼备的皇后,否则便会让人看出破绽,到时候怕是收不了场。” “哈哈哈!”阴璃狂笑着:“你放心,外祖母,为了这个目的,我会装得很像,很像,只要有一天能让她痛不欲生,我什么都能做到。” 不远处隐隐传来贴地旋卷的风声,一股奇特的尘土气息在风里飞散。浓密的雨云汇集过来,乌压压地盖住了天空,每一阵风过,都簌簌卷来不知从何处落下的大片森绿的叶子和残花。落在红墙碧瓦之下,隐隐带了丝阴沉的气味。雨点子冷不丁地落下来,溅起尘土的味道,雨终于下来了,带着一种压抑后的狂野。初秋的雨,迅疾,清冷,让人不寒而栗。 莲儿冒着雨用一乘马车送了邓朱氏出城,虽打着伞,雨点还是不断的打到她的身上,脸上,鞋袜都已湿了,淋得她全身发抖,但是她还是将邓朱氏送出了宫门口。望着马车消失在宫外,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转身又冒雨返回。 阴璃见她回来,吩咐双喜道:“去多烧些滚烫的热水来,让莲儿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气。再抱否则便会床厚被子在屋子里给她捂上。还有,姜汤也要备好。” 双喜一迭声答应首,梅草含笑道:“还是娘娘心疼莲儿姑娘。” 阴璃点了点头:“她跟了我这么多年,自然没有不心疼的。你们也跟了我许久,却不知道我的脾性,也没有做到对我忠心。我只心疼对我忠心的奴婢,要是敢在我面前对我不忠诚,我会让她连死都是好的。” 梅草打了一个寒战,忙跟着双喜出去了。莲称换了衣服出来,见她站在廊下,四周湿而重的水带着寒意透过衣裳,像是要把她的身体一同浸润了一般。天色暗沉得宛如深夜,廊下院中数十盏宫灯飘摇在雨中,像是忽远忽近的鬼火,飘忽不定。 莲儿走过去,为她披上了衣服,看着宫苑殿阁的棱角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变成深色却模糊的薄薄剪影,心中便生出无尽的担忧与惘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御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御园 八月十三了,御花园中凤尾森森,桐荫委地,阔大疏朗的梧桐与幽篁修竹蕴出清凉生静的宁谧。[ 超多好看小说]彼时夕阳西下,夜幕低垂,北地春归迟,可是曾经姹紫嫣红粉白繁密欲垂的桐花亦大多开败,凋零在芳草萋萋之上,荌谢了残红作尘。那样红千紫百的繁华也不过是夏日里的梦一场,最后何尝不是满地萧条? 绥儿看着阳光照在赤墙金瓦之上,一片耀眼的反光闪烁,似近似远,想抓又抓不住。能握在自己手心的,便是腹中的孩子。她轻轻的抚着肚子,看着清凌凌碧水里鲜翠欲滴的新荷底下悠游往来的绯色金鱼,清波如碧,红鱼悠游。仿佛间记起了小时候与阴璃一起在水边玩笑,逗弄金鱼的情景,一瞬间恍如隔世。 赵玉拿了一枝柳枝在手,将捻得细碎的柳叶抛向池中,引得红鱼争相跃起,相嬉而食。 树木山石带着一股萧瑟之意,但阳光极暖,便叫人生了融融的春意。因山石向南的太阳好,绥儿便坐在这里戏弄着金鱼。远远见袁氏姐妹过来,便道:“你们今天也好兴致,出来晒晒阳光。” 袁颐远远也看到了绥儿,自知道她怀了身孕,心里便老大不是滋味,但是看到了,总不能当作看不见,便与袁襄一现向她这边走来。“给邓贵人请安。这里阳光真好,不冷不热,邓贵人选了个好地方。” 袁襄见池中金鱼可爱,也拿了柳条逗弄,“我们两个在屋里怪闷的,也出来走走。”她看了看邓绥的肚子,笑道:“听说一个多月了,一点也看不出来!” 赵玉道:“娘娘身子瘦弱,就是三四个月也看不出来的。” 袁襄身子略见丰满,听她这样说,便以为她在笑自己胖,冷冷地道:“你这个婢女倒是上心。事事都抢着说话。” 绥儿还未说话,赵玉道:“美人娘娘不要见怪,我只是说说实话而已。” “你!”袁襄还要说话。袁颐拉了她一下道:“我们也在这里坐坐吧,这阳光暖暖的,让人心里头舒服。” 远远瞧见数人簇拥着一乘辇轿过从假山那头过去了。袁襄心直口快,脱口说道:“那不是皇后的辇轿吗?” 绥儿便淡淡一笑:“没看真切。好像是罢!” 阴璃两天没叫妃嫔们去长秋宫,分给各宫的用品,饮食也好了许多,好像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似的,让人有些接受不了。八零电子书/ 袁颐叹了口气道:“皇后的位置也坐了一年多了,看她的样子好像才知道怎么做才对似的。”袁襄道:“咱们在一块。别提这样的话。她那个心思,我们猜不透,就不去猜。得罪了她,不定又有什么阴招呢!” 袁颐道:“难道人家做得,我们便说不得?” 绥儿笑道:“姐姐心性爽朗,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得的。” “就是!”袁颐似得意的答道,伸手牵了绥儿的手,“咦”了一声道:“你这一对镯子翠色倒好,如今少见这样通透的翠了。” 绥儿淡淡地笑道:“这是皇上赏的!” 袁颐边声说:“怪不得。”又将自己腕上的伸出来:“瞧这一比。我这镯子颜色就显得浮了。” 袁襄插言道:“娘娘是皇上身边的宠妃,我们自然是比不了的。单看这翠的成色,便不是我们能比的。” 绥儿听她莺莺沥沥的说起珠玉翡翠来,没完没了,只得从腕上摘下镯子来,递到袁颐手中道:“你若是喜欢,这镯子便送了给你。” “真的?”袁颐一喜,接过来戴在腕上,对着阳光看了又看,喜滋滋的道:“如此。便多谢贵人娘娘了。” 绥儿唇边泛过一丝笑意,也不答话,还去看那金鱼。赵玉心里却不痛快,不说那镯子贵不贵重,那可是刘肇特意为绥儿找来的。他知道绥儿不喜金银,却独喜欢翡翠,只要有上好的翡翠,便一定为绥儿找来。这只玉镯是进贡之物,极是难得。绥儿却不经意的就给了袁颐,她肚子里倒是憋了火气。 但是绥儿却极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闪着审视。便只得硬生生将怒气咽气,只拿眼睛狠狠的瞪着袁颐。 袁襄见喜颐得了镯子,眼红得紧,看着绥儿的纤纤玉指上戴着一枚翡翠的戒指,通体碧绿,也是极好的成色,便道:“这戒指好漂亮,也是一块好翠吧!” 绥儿已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将戒指从手上摘下,给她戴到手上,笑道:“送了袁颐镯子,不送一个给姐姐就不对了,这戒指你喜欢便送给你吧!” 赵玉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拦了说道:“娘娘,这戒指你要不得!” 袁襄看着那戒指上雕着一枝梅花,极是美丽,爱不释手,扶摸着道:“我怎么就要不得?” 赵玉冷笑道:“要是那镯子倒也罢了,可是这戒指却是位份的标志,皇后可以戴金的戒指,妃子却不可以。同样,贵人可以戴翡翠的戒指,美人却不可以。难道两位美人想要越了位份吗?这让皇上或皇后知道,怕是罪责不轻吧!” 她的话让袁襄打了一个冷战,这话是对的,位份不同,戒指的质地便也不一样,她们当美人的只许戴玉石的戒指,这是宫里的规矩,若是越矩,被人知道了,可不是小事。忙把手上的戒指脱了下来,放入绥儿手中道:“臣妾忘了,贵人莫怪。” 绥儿还是淡然一笑,重新戴到手上道:“既如此,一会我在西宫里找些好玩意,让玉姐姐给美人送去。” 袁襄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袁颐见袁襄吃了小小一个亏,也不便再说什么,便道:“瞧这坐了半天,凉渗渗的,我怕回头腰疼,可要先回去了。妹妹,我们走吧!” 袁襄点头:“也好,那我们姐妹就先回去了,回头贵人若是有空。改日咱们再出来逛。” 袁颐道:“是啊,这秋日虽凉,也有暖和天呢。逛厌烦的日子都有呢!” 绥儿回头看了一眼赵玉道:“我们去华阳殿吧!” 赵玉点一点头,扶了绥儿起来,对后面的抬辇的道:“快扶娘娘坐上去,这大半天的也累了。” 绥儿坐上了辇。一边看着园中的景色,低低地念道:“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赵玉听不懂她念什么,兀自还在为那个镯子惋惜,嘴里说道:“小姐。咱们是贵人。她们只是美人,怕她什么,好好的把那镯子给她!那可是皇上特意为小姐寻来的。” 绥儿不理她,又念道:“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赵玉见她一径念诗,便道:“小姐,这诗什么意思,和那翡翠有关系吗?” 绥儿看着御园中的景致,才入秋。空气中永远浸淫着干燥而寡淡的寒冷气息,所有大朵大朵养在清水中的水仙便格外讨人喜欢,香得欲生欲死,散发出湿润而缱绻的气味。 她盈然一笑,恍若淡淡绽放的白菊盈朵:“玉姐姐,一会儿挑点白菊花苞做个枕头,给孩子留着,可以明目清神。” “哦!”赵玉郁闷得厉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味的噘着嘴。跟在辇乘的后面。还未到华阳殿门口,便见皇后的辇仪停在门口,赵玉便道:“小姐,皇后似乎在苏宫人处,我们还去吗?” 绥儿道:“既然见了,便过去吧,转头走了,反而不好。” 辇乘在皇后的仪仗后停了下来,赵玉扶着绥儿下来,却见莲儿正从里面迎出来,笑容满面的说道:“贵人娘娘小心着点身子,今儿这日头晒,怎么娘娘反出来了。这有了身子的人,什么事都得当心着点。”说着也过来扶着绥儿的身子。 绥儿握了她手笑道:“莲儿姐姐,你还是那么体贴入微,也越发漂亮了,赶明儿到了年岁,可得让皇后给姐姐找户好人家。” 莲儿红了脸笑道:“贵人娘娘还拿奴婢开玩笑!” 赵玉也与莲儿相熟,以前在阴纲府上,常在一处玩,也咯咯笑道:“莲儿姐姐在皇后身边的,将来准错不了,以后还得靠她照应着我呢!” 莲儿指着她道:“你这个小蹄子就爱胡说。” 绥儿问道:“皇后怎么到华阳殿了?” 莲儿一边扶着她向里面走,一边道:“这不,给苏宫人修葺华阳殿才进行了一半,苏宫人说那漆过的墙面和柱子有味,头疼又想吐的,皇后娘娘担心她的身子,便过来看看。” 绥儿“哦”了一声,说道:“确不该在这时候修葺的,怀孕的人害喜,最怕什么味道之类的,苏宫人本来身子弱,怕是更吃不消了。可找太医来看过?” “找了是找了,可是太医也只是说是害喜,开了几剂安胎的药吃。” “这也不是办法,要不给唤儿换一个殿住吧!”几个人说着话,已进了华阳殿,见阴璃正拉着苏唤儿的手说话,见她进来,一愣道:“邓贵人来了,你也是有身子的人,怎么还到处乱走?” 阴璃的话里透着真诚的关心,让绥儿一愣,心中一暖,毕竟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便道:“月份还小,不当紧的,我惦记着苏宫人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皇后娘娘也在。绥儿有礼了。” 阴璃笑着看她施过了礼道:“你月份还浅本宫就受了这礼了,以后月份大了,这些礼就免了。快坐下吧!” 绥儿坐好后,打量了一下阴璃,见她面色平和,不似之前傲娇的样子,心里微觉奇怪。阴后道:“本宫正问苏宫人的情况,这事是本宫的疏失,本宫是好意,没想到,反倒让苏宫人不适。”(未 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母凭子贵 第一百八十二章母凭子贵 苏唤儿道:“皇后有这个心唤儿就知足了,难为不难为的,挺几天,味道散了就好了。皇后说的调换宫室的事,我看就罢了吧,这华阳殿我入宫便住着,已经习惯了,若换了地方,怕是觉都睡不着了。” 绥儿看了看苏唤儿,她已五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鼓了起来,腰身也略变得粗了。行动时需要用手托着腰,显得极是不便。 阴璃安抚似地拍拍她的手,歉然道:“也罢,随你的性子吧,本宫让他们停了工,散散味道。你心思细,又体弱,真有不适的地方,就说。皇嗣是大事,千万要小心。” 苏唤儿被她握着手,说不出的别扭难受,又不好抽出来,只得装作几丝欢悦道:“皇后娘娘如此体贴,唤儿感激不尽。” 阴璃道:“本宫特意让人在你宫里设了小厨房,想吃什么,让太官令直接送了来,本宫已下了令,他们不得不从的。那个在你这儿伺候的太医可还如意?要是当职当得不好,本宫立即叫太医局换人。” 苏唤儿忙道:“都好,他伺候得十分得当。一天三次的药,都是亲自熬,食物也亲尝,很认真的,皇后也不必换人。” 绥儿又看了看阴璃,总觉得今天的阴璃与平日不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了。似乎亲切了些,平和了些,也温柔了些。 阴璃又看了看绥儿道:“本宫听说外面信奉佛教的人越来越多了,就叫人送了一部佛经进来,绥儿喜欢读书,本宫就叫人多带了一部。一会我叫莲儿亲自给你送去!佛经里的教义对修身养性极佳。本宫听父亲说,多读了不仅身体好。而且有神佛保佑。相传明帝时便传了进来,十分灵验的。” 绥儿一听,亦喜道:“娘娘还记得绥儿喜欢读书,不管是什么书,绥儿都是爱不释手的。” “这就好!”阴璃又拍了拍绥儿的手道:“你这个性子最是温和,读书习字,自是上佳。你是皇上跟前的人。孩子比谁的都重要。读读经,看看书,少走动。对孩子也好些。本宫与你自小长大,还不了解你的性子?你的孩子还不似是本宫亲生的一样?自然更加爱惜些!” 绥儿微微点头,触动了旧时的情感,眉梢便多了几分笑意:“是啊。娘娘对绥儿是最了解的。绥儿父亲亡故,宫里只你我二人最亲。若是皇后娘娘能与绥儿一心,在这宫里也安稳多了。” 阴璃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你早该这么想,本宫与你本就是最亲的人,何苦自己疏远了。你上次与我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想了这么久,也想得明白了,什么想开了。也就自己散了。宫里的都是姐妹,互相再不关心着。还有谁想着念着?” 苏唤儿被她说中了心事,眼里便多了几分落雪般的伤感:“娘娘这般说,我们自是欢喜,有皇后娘娘的照拂,我们心里也就有了依靠。”她说着,将自己单薄的身形向绥儿身边靠了靠,仿佛只有这样,她才抵御无处不在的侵骨寒意。 绥儿拉了她瘦薄的手腕,“苏宫人这里怎么不待茶,我进来一会了,这会儿渴得厉害。” 锦儿听了忙笑道:“今儿看你们三个说心事,听得痴了,竟忘了奉茶,都是我的不是,几位娘娘等着,奴婢这就去。” 莲儿却在这时端着一个黑漆描金的托盘进来,杨起柳眉道:“等你想起来啊,都过冬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各自拿了茶喝了几口,绥儿道:“这茶的味道似乎蜂蜜多了些,是不是姐姐最近喜吃甜的?” 苏唤儿笑道:“你啊,就是嘴刁,我平时也不放这么多蜂蜜,想来莲儿姑娘不知我的口味。” 莲儿笑道:“我哪里知道放多少薄荷,放多少糖?能按照上次邓贵人说的方子沏出来,就是不错的了。” 苏唤儿笑了笑,也不答话,只低头喝着茶。 阴璃道:“行了,本宫也该回去了,这一上午,宫里走了差不多,腿也快断了。你们还在这里聊一聊吧,本宫只有一句话,六宫和睦,才能子嗣兴旺。皇上的福气也就多,皇上的福气多,我们当妃子的福气也就多!“ “喏!送皇后娘娘!”苏唤儿由于身子重,没有起身,绥儿刚要起来,阴璃拦住了她道:“不用那么多礼了。本宫还得对陈采女处看看,你们就歇着吧!” 阴璃带了莲儿也不上辇轿,向陈采女的金马殿走去,莲儿道:“娘娘,今儿看来那两位都顺着娘娘说话,似乎气氛好了许多。” 阴璃冷笑道:“装好人,当然比当恶人要受欢迎,要不是本宫没有子嗣,也不用对着她们强颜欢笑。” “皇后,我看苏宫人到没什么,那个邓贵人还是对娘娘有疑心的。” “谁有疑心本宫看得出来,那个苏唤儿也不是好对付的。她们两个我只能是敷衍着,顺着来。可是那个陈采女就不一样了,她是个直肠子,没脑子,我倒是想把她当成自己人来着。她那点子本事,用在皇上面前不好使,倒是可以为我们所用。”阴璃用手按着头,觉得头痛便道:“昨晚上,本宫想了一夜,今天才来各宫里走走。除了陈采女可以用,那个郑宫人和林宫人,也可以拉过来。不过那几个新来的,由于受了邓绥儿恩惠,对我倒是淡淡的,对邓绥反倒是感激涕零。本宫盘算了,那个云台殿的,虽受了恩宠,却是个病秧子,本宫只要断了她的药,过不了几天,就会归了西。吴宫人和赵宫人家世差,对宫里的事不敢问也不敢管,孙宫人本宫听说胆子小,过几天给她下点狠药,不信吓不死她。这几个人里就那个陈宫人不好对付。她还是邓绥的人。不过不要紧,只要本宫想收拾她,她跑不出我的手心。” 她阴狠狠地说完,见莲儿听得发怔道:“不是本宫阴毒辣,是咱们整日里以为高枕无忧,疏忽大意了。一个不留神,就弄出来三个孩子。偏偏本宫又没有。以后想保住皇后的位置。不用点手段怎么行呢?” “娘娘,皇上是觉得娘娘对六宫之事用心,又不参与宫中的争斗才顺顺利利当了皇后的。娘娘就不怕。让皇上知道了,和当年的宋珺一样?”莲儿一想起当年的事,就觉得后背后发凉。 “怎么会让皇上知道?本宫自会小心,这些事。我们不必亲自做,让那些妃子自己去做就成了。过了一段邓绥怀着身孕没法伺候皇上。不正是我们的机会?” 莲儿也不懂她心里想的事,只得默不作声,上一次自己的一个主意,害死了宋珺。自己总是梦到宋珺来索命,要是再出什么人命可怎么好。但是她素知阴孝和的性子,她想做到的事。谁也拦不住的。只得暗暗祷告,希望老天保佑。人人都度过此劫。 陈采女的金马殿的门口有一匹石马,马是整块石头雕成,活灵活现,踏地狂奔,鬃毛飞舞,十分有气势。但是放到一位妃子的门前,却有些不伦不类。由于距离也不远,阳光正好,阴璃便一口气走到了门口,看着那奔腾的骏马叹道:“不知谁的巧手,雕出如此传神的马来。” 莲儿道:“奴婢听说,这是汉宫里最有名的马,娘娘你看那马的蹄下不正踏着一只飞燕,它有个名字,叫马踏飞燕。” “哦,这名字不错。看着也好。但是明明是石马,却叫了金马殿,这三个字看了叫人不舒服。” 说着迈步走了进去,门口的宫人一见是她,哪里敢拦,都跪下磕着头,看着她进了殿。 阴璃打量了下,见殿的正中一块五色凤凰的绣屏,前面一张案几后放着青色的锦缎,颇是淡雅,地上铺上饕餮形状的地毯,看着也不免有几分华贵之感。左边一间暖阁,用珠帘子挡着,隐隐有暗香传来。右边是一个穿堂通往后面。 陈采女得了报告知道皇后来了,吓得忙起身出来迎接。她和苏唤儿一样是五个多月,但肚子却没有苏唤儿的大,倒不像是一个孕妇的样子。 阴璃见她惊惶,笑道:“你不用行礼,有了身子的人,当心孩子。本宫就是来看看你,这段日子那些奴手伺候的可还周到。” “皇后娘娘请上座。”陈采女忙阴璃坐到了屏风前,自己坐在一侧,说道:“多谢皇后娘娘的关心,一切都好,这些奴才还算顺手,都伺候得十分用心。” 阴璃拉了她的手十分亲切的笑道:“这本宫就放心了。我瞧着你这里还真安静!”她向莲儿使了一个眼色,莲儿便将殿内众人带到了殿外,顺便带上了殿门。 陈采女更加紧张,双手不断的揪着衣服,张惶不知所措。 阴璃道:“你不必紧张,本宫以前和宋珺交好,才想让她将孩子交予本宫抚养,没想到最后出了事。本宫身边就再也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本宫十分喜欢你的性子,又柔和又有头脑,凡事也不争不抢,这正是本宫想要的人。” 陈采女已明白了她有拉拢之意,便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你也明白,本宫是皇后,当皇后的自然有许多的权利,谁不知道要靠一棵大树,才会靠得牢固。那个邓贵人虽然得宠,但是毕竟也只是一个贵人,她还能比得过本宫吗?现如今她霸占着皇上,你看了就不生气?” 她的话触动了陈采女的心事,她叹了口气道:“皇后这话说到我的心里去了。皇上只宠她一人,我这样的采女更是全无地位可言。” “你错了,只要你成为本宫的人,本宫自会让你母凭子贵,再把你的父兄升了官职,谁还能小瞧了你去?” “皇后娘娘说的话可当真?” “这是自然,本宫说的话什么时候不当真了?” “那么娘娘,您尽管吩咐就是了。”陈采女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 “好,那个邓绥也怀了身孕,自然过一段日子便不能伺候皇上了,到时候,你却生产完毕,那时本宫多多安排皇上来你这里,这能不能留住皇上就看你的本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丝线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丝线 绥儿从轿帘子里向外看,右边是假山,犹如翠屏叠嶂,满眼繁‘花’点缀‘艳’‘色’杂陈,左边是御河,岩边杨柳千丝万缕抚风摇曳,水中鹅鸭掌分碧‘波’巡逡洲弋,把对岸的宫阙楼亭红墙划得一片淆‘乱’不管。( ),最新章节访问:. 。西北是一片开阔,在微微上下‘波’动的轿车中遥遥眺望,阳光映得一片片海子水‘色’清亮,菊‘花’开得正炽,粉白黛绿娇‘艳’不可方物,‘花’香时淡时浓随风潜来,沁脾入腑般宜人。 “‘玉’姐姐,你瞧那边风景多好?可当得一个雅字?”绥儿的‘唇’角似笑非笑,全身陶醉于眼前的美景,人也显得‘精’神奕奕,心往神注。 “小姐,雅不雅的‘玉’儿不知道,不过你看两只白鹅,在水中嬉戏,好有趣。”赵‘玉’虽说不知什么雅与不雅,却知道这样的美景极是难得,也看得与‘花’香同馨,陶然忘我。 “‘玉’姐姐,要是此刻是在宫外有多好!每当这个时候,我便想起了母亲和祖母。父亲的祭日已快到了,仿佛一切都变了!” “奴婢听说皇上这次大宴也让各位妃嫔的家人也出席,小姐到时候自然就会见到夫人了。太夫人年纪大了,怕是进不了宫了。”赵‘玉’看着绥儿微微失望的小脸,轻声说着。 “能见到母亲和各位兄也是好的。明儿他们进宫,免不了要赏赐,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娘娘,这些事,‘玉’儿早就办得妥当了。”两个人说着家常,不觉轿辇路过了鸿德殿,‘玉’儿道:“小姐,这是李宫人的住所。” 绥儿看了看道:“都是她来看我,还未看过她,既然路过,不如进去叨扰一翻。” 赵‘玉’笑道:“小姐是看着这儿的风景好,想下来走走吧?” 绥儿低低的笑道:“你啊。有些话就不能放进肚子里?” 她下了轿车,见那殿中的桂树开得正好,一枝枝斜伸在墙外,想起‘阴’璃爱桂‘花’。却不知这陈宫人也爱这桂‘花’。 陈宫人已从殿中迎了出来,满脸带着喜意道:“早听说娘娘怀了身孕,正想着拿什么礼物去恭喜,却没想到娘娘却来了我这里。” 她也顾不得礼数,过来便拉了绥儿的手。显得极是亲热。绥儿倒也不在乎她的举动,只是好奇的打量她的鸿德殿。 殿里的摆设都是极普通的样子,却透着干净。( )正殿显然只是打扫过了,放置的摆设,不常使用。倒是右边的暖阁里有一丝的人气。她身边只站着一个年龄略大些的尚宫模样的人,却没有贴身的‘侍’婢,殿里虽大,却清冷的厉害,到处都透着冰冷,让人全身起了一层寒栗。 绥儿问道:“你没有贴身的‘女’婢吗?怎么不带个人入宫伺候着?也多了一个伴!” 陈黎抿着嘴笑道:“要那么多人做什么?我来了后只有这一位皇上分派过来的严姑姑。我们两个相依着为伴,也觉得清净不少。我年纪小,也用不着那么多人,自己什么事都做得来的。” “皇上知道吗?”绥儿一边将她晒在窗前的一大把丝线堆到紫檀几案上慢慢帮她理着,一边问着。 “皇上只来过一次,就是唯一的那次宠幸,醉得不醒人事,怎么会注意我这宫里的不同?” 绥儿笑着道:“陈宫人是不是在吃干醋?听着怎么带着酸气?” 陈黎也坐下来和她一同拨‘弄’那丝线,似是无意的道:“我本也不喜欢这宫里,皇上宠幸也好。不宠幸也罢,我都不在乎,如果能走出这里的牢笼,飞到外面有多好!只可惜我只是那笼中的一只鸟。还是一只没人问的鸟。” 绥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认真的看着陈黎道:“你一点也不喜欢皇上吗?” 陈黎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不喜欢,娘娘,我也不瞒你,若不是父母一定要我入宫。我已有了心上人。” 讲到这里,她并没有害羞或是痛苦的表情,却显得极是冷静。 绥儿也不显得吃惊,她淡淡地道:“人都有过去,既然入了宫,是皇上的妃子,心里就不能想着别人。这是命,也是规矩。” “规矩就是让人活在这活棺材里吗?你看看,我每天除了刺绣,还有什么事可做?” 那些丝线被她一阵‘揉’搓,又‘乱’了起来。 绥儿伸手拨了拨丝线,轻轻嗅着指尖的气味,徐徐道:“这丝你用了香料,怎么竟是一股幽香扑鼻?” “是的,我是用‘混’合了香料的水泡的,想来香味都染进去了。”陈黎看了一眼绥儿,似乎自己刚说的话,她没有听到一般,不仅暗自好奇。 绥儿点了点头,“这法子好,赶明儿我也用!我记得你是三月的生日,比我还大着两个月,我叫你一声姐姐可好?” “娘娘说哪里话来,我怎么能让娘娘称姐姐?” 绥儿又开始帮着她挑着丝线,比对着颜‘色’,笑道:“你看这一把丝线,光一个红‘色’便有数十上百种‘色’调,若一返点抓起来,哪里分得清哪个是胭脂红,哪个是珊瑚红。非得放到了雪白的生绢上,才能一目了然。” 她看陈黎似是未懂,便道:“你若想要皇上喜欢,便要让皇上分清了颜‘色’,才好决断。皇上虽最喜欢我,但是他也是皇帝,还是一个男人,宫里头这么多的妃子,他不可能永远只看到我一个人。不论是谁,总要有一点特别,脱颖而出,才能入得了皇上的眼睛?我说的,你懂了吗?你‘混’在众妃的里面,再美丽,也只是这一堆丝线中的一个,要让自己放到那块绢布上才行。” “娘娘就不怕我抢了娘娘的风头?”陈黎十分好奇的问道。 绥儿微微一笑,缤纷多彩的丝线自指尖如流水蜿蜒滑过,轻巧地挽成一把,悬挂在紫檀架子上,任它如细泉潺潺垂落。“绥儿不怕,皇上看到任何‘女’人,都只是一时的好奇,他的心一直都没有走。只要抓到了皇上的心,皇上让任何‘女’人陪伴,我都不在乎。毕竟皇上还要延续皇家的香火。在延续大汉的江山。而绥儿一人之力是做不到的,我不能太过自‘私’。” 她叹了口气,“有时候闭一闭不见得是坏事。过一阵子,我便不能服‘侍’皇上了。你若想得宠,便好好的想想办法吧!” “娘娘,你真是如此想的吗?果真如此,娘娘真是天下最贤德的‘女’人。不过,我总觉得这个时候怀了这个心思的人不在少数。陈黎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人。何况我也不想争什么恩宠。皇上一辈子想不起我这个人,倒也好。”她幽怨的目光落到窗外的桂‘花’树上,竟不再说话。 绥儿纤细的手指微微一挑,拨出一缕鲜‘艳’红‘色’挽在雪白的指间:“她们要怎么安排布置这样的事,我早就想到了。任何人只要有本事,就可以留住皇上,问题就在于你想不想留?” 她拉过陈黎,看着她的眼睛中映出自己的面孔,低低的道:“你已入宫,又何必苦着自己。你所说的心上人。也许已成亲多时,哪里还会想到,宫里一位如‘花’的美人还在想着自己。既便是他想到了,深宫似海,他又如何能与你在一起?你不如‘花’些心思在自己的身上。一旦龙恩得宠,对自己和家人,还有对他都可能是不一样的,你愿不愿赌一赌自己的人生?” 陈黎低声叹了口气,描得细细的黛眉略略舒展开:“娘娘费心了。我若赌上这一生,怕最后得来的只是输得更惨。罢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这鸿德殿里绣绣‘花’吧。”绥儿轻笑,拉了她道:“人活着不就是活自己的一颗心,无‘欲’无求,反倒是快活了。你想想自己快活吗?若是。也便随了你的‘性’子了。明儿皇上要带众妃嫔和众臣拜月,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春’日拜日,秋日拜月。你我情同姐妹,有些事还是一颗心,互相帮衬着。日子也会过得轻省。” 这时那名严姑姑奉了茶上来,绥儿喝了一口,极是苦涩难饮,便道:“这茶喝不得,嗓子都要冒火了,‘玉’姐姐,明儿过来把皇上赏的‘玉’华‘春’送些来。” “娘娘不必了,我这里就配喝这样的茶,我喝着也舒坦。娘娘若是喝不惯,便喝些院里的桂‘花’泡的‘花’茶吧,我去年摘了留到了今年,己晒得干了,不知道味道如何?” 绥儿笑道:“那就喝些吧,我们去院中看看风景,你这里虽说清苦些,景‘色’倒美。我听说皇后已吩咐了各宫分配的月例和物品都按时供应,以后便会好过些。都是我太不用心,谁想你竟过得如此。想来那几位新宫人也是如此吧?” “那是自然,争的不争的,都一样,李宫人病得更加厉害,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那几个人胆小,也不敢说什么的。我都如此,她们更是可想而知。但愿皇后真能有这样的旨意,堂堂的大汉后宫,过得也和小‘门’小户一般了。” 绥儿忽的笑道:“你这一说,我倒想起今儿皇上早起时说想吃些牛‘肉’,我倒叫厨房切成了薄片,煮了吃。一会拿过来,一同吃吧,到我那个西宫都拘束着,倒不如在你这殿里安静,还能听着水声,赏着菊‘花’。” 这一说,赵‘玉’却高兴了起来道:“娘娘,可还记得守孝之时,娘娘不吃荤,我却和李大哥吃了一次羊‘肉’,就是这么吃的,不过当时天冷,又在外面,便一直拿热炭温着,吃完了就再下了些羊‘肉’,吃着又嫩又香。今天也这么吃可好?” 绥儿捂着嘴笑道:“你还说呢,当时我守孝,吃不荤,你们偏拿那东西馋着我,今天我也多吃些!” 一说一笑,陈黎也高兴了起来,“皇上一会也来吗?我不如也把赵宫人找来,听说娘娘的笛子和古琴都是一绝,我们又弹又唱又吃,岂不是美?” 哈小说... 第一百八十四章 鸿德殿 第一百八十四章 鸿德殿 绥儿道:“这也好,玉姐姐,你带了人去取东西吧,再让人去找赵宫人。( )” 赵玉走后,绥儿便来到院外,和陈黎在鸿德殿外顺着御河走着,虽已是午后,阳光却也明媚,照着绥儿娇嫩的肌肤,仿佛透明的一般。 “娘娘,你怀着身孕,不要太累了,要不,我让严姑姑拿了毯子,在水边坐坐?”陈黎问道。 绥儿摇头道:“不必的,我家中虽对我娇惯,但是绥儿身子骨却还好。我小时候随父亲到过北疆,也在冰天雪地里,茫茫草原上奔腾,又为父守孝三年,什么身子骨也打熬出来了。” “娘娘虽如此说,也还是小心为上。毕竟是初胎,万事都要注意。”陈黎扶住她的身子道。 “是啊,之前看苏宫人害喜,吃东西极是挑剔,还想着,怎么会这样,现在轮到了自己头上,才觉得怀孕之人,各有各的不同啊。” “娘娘可有什么想吃不想吃的?”陈黎也带着三分好奇问道。 “还没有,只是不喜太油腻的东西。不过牛肉我却还喜欢,可能是当年在草原上的习惯吧!”绥儿看着波光在河面上波光如绢,浅绿的水色,仿佛能看见河底。悠然的流水似一根根银线似地蜿蜒流去,清波碧浪,婉转萦回,便停了下来,看着那水面,陷入了沉思。 陈黎也不打扰她,也看着那盈盈河水,如闪动着的明亮的眼波,自己也迷蒙得像在梦中。 许久,绥儿才说道:“我劝你的话,你可以放在心在,也可以不去管,单看你的心如何?你与我交好,我虽不是六宫之主位,但是皇上还算宠爱。有些事还可以照应着你。但是你自己不去争,也只能是在这宫里静静地老去,年华不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与当年的窦太后只见过一面。却恩恩怨怨,不知牵扯了多少。但是她告诉我的话我依然记得清楚。我虽与皇上心心相印,却也知道君恩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他心里虽爱我宠我,但是当我年华老去之时呢?还不是子嗣在旁,才更加可靠。我怀了子嗣。心里的欢喜却是难用语言表达的,既觉得未来有了希望,也觉得与皇上还可以长长久久。皇上时常怨我把他推给别的女人,是不爱了,可是他错了,我这样做,正是对皇上爱意更深。若皇上只恋我一人,子嗣不靠,将来皇位落到别人手中,等待我和他的又将会是什么?难道到死的时候也如窦太后一样。 [800]被人嚷着要将遗骨挖出来吗?为了宫中的安定和长久,也为了皇上的将来,我既使是心中不愿,也只能忍痛如此了。你再想想你呢?如果没有了皇上的恩宠,再没有子嗣,将来如何,想想也觉得心寒。我和你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你也不要怪我说的多。” 陈黎目光迷离着,眼前有一团模糊的水晶样的东西,在闪烁着。便任它静静地流淌下来,心里的痛转上的眉头,微微蹙着。【\网 w ww.aixs】绥儿讲的话,她何尝不知道。绥儿为她好,她也明白。可是心底里那个安静的角落,还有着那人的身影,深深的刺痛着她的心。她想为他保留着最原始的初心,既使是身子不是他的了,心却还是为他留着的。难道竟也会将心也委身于皇上。连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和思念都要舍弃吗? 绥儿见她不语,也知她心里在挣扎,自己又何尝不在挣扎。皇上再宠自己,也不能专宠,这就是放在面前的最严酷的事实。但是心底深处的那种痛,又没法子表达出来,这就让她更加痛苦。 两个就这样静静的坐着,直到听到一阵喧闹声响起,赵玉已命人将东西都搬来了鸿德殿,正指挥向里面运送。绥儿笑道:“瞧瞧,我们的玉姑娘能干着呢!” 陈黎也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笑着站起身来,抚了绥儿起来,向殿内走去。 刘肇倒是没想到绥儿会突发奇想要到鸿德殿里用膳,但是蔡伦告诉他,贵人娘娘正高兴着呢,他也便笑了笑,心里暖暖的,都是绥儿的影子。 还没有到鸿德殿,便听到莺莺燕燕的声音,叽叽喳喳如一群小鸟相仿,嘴角也不由得泛上了一丝微笑,这群女子啊,也有这样欢快的时候。 进了殿,见三名女子围着一张檀木的案几坐着。案几上一个镬下面有一个铜做的围炉,有一个口可以放炭,绥儿微笑着看着,陈黎和赵影儿正往镬里放肉。赵玉正忙前忙后的拿东西。一个年纪大些的宫女,也在伺候着,殿中既暖和又欢欣。 刘肇道:“这是什么个吃法,朕怎么从未见过?” 绥儿没有起身,只笑道:“这是玉姐姐发明的,早年间,绥儿守孝时,她和李大哥护着我,两个人就这么个吃法来馋我,今儿拿来也和大家尝尝鲜。这牛肉啊下到里面,没煮老就吃,别有一番滋味呢!” “哦?果真如此?那朕也来试试。”刘肇兴致也极高,毕竟也是才十九岁的青年,凡事也带着一些好奇。 陈黎和赵影儿却起身见礼,刘肇道:“不必多礼,都坐下吧。”便坐到了为自己留下的上位上。 镬中水正翻开着,刘肇便夹了一片放入其中,一会便熟了,正要放入口中,赵玉忙将一个小玉碗放到他面前,里面黑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 “皇上这是酱料,这肉得沾着酱料吃,才好吃呢!” 刘肇沾了些放入口中,果然又嫩又滑,口味又好,赞道:“确实是好吃,玉姑娘可真是有心人!” 几个人吃了一会,都觉得热气上涌,头上都见了汗水。绥儿道:“皇上不如歇一会再吃,喝些酒,让陈宫人和赵宫人再为皇上献上一曲如何?” 刘肇道:“这一次不是有什么目的吧?” 绥儿咯咯笑道:“她们是觉得只坐着吃酒,吃肉无趣,为陛下献曲,得皇上一乐。” 刘肇点头,“好,不过她们二人还真是绝配,那日的曲子真是动听。词也好,歌也好!” 陈黎便和赵宫人去后面换了羽蓝宫纱,手持琵琶掩住半面,纤纤十指在那琴上轻轻一拔。便发出动听的乐声来。紧接着她十指齐动,如翻飞莹白的蝶,赵影儿便张开口,声音如划空之音,带着一种清亮的颤音。满室之中都有一种令人愉悦的嗡嗡声。 陈黎横抱着琵琶,轻拢慢捻,任由音律旋转如珠,自指间错落滑坠子,凝成花章叶下清泉潺潺,又如花荫间栖鸟交颈私语,说不尽的缠绵轻婉,恍若窗外的迷蒙月光,只剩了清影常照,依依不去。 刘肇听得入神。听那赵影儿唱道:“子遥望兮,蟾宫之上;有绮梦兮,烁烁飞扬。昨已住兮,忧怀之曝尽;与子见兮,在野之陌青。牵绕兮我怀,河升波涨;美人兮相伴,斯是阙堂!” 她的歌声如天籁,如翠鸟弹水,如黄莺吟鸣。又让人暖暖的,流进了心田。绥儿拉住了刘肇的手道。轻轻的握着,仿佛也痴了,只觉那声音在心里转了几转,转得人也醉了。 刘肇闭着眼打着拍子。一手握着绥儿,只觉她的手柔腻非常,美人相伴,琴声悠扬,歌声沉醉,竟觉得身子都飘渺起来。 待一曲终了。刘肇才睁开眼睛,含笑道:“如此的情景,怕是今生也难遇到了。” 绥儿道:“皇上若是喜欢,臣妾便让两位姐姐每天来西宫给皇上唱曲,弹琴如何?” 刘肇却摇了摇头道:“绥儿,你不懂,朕说的感觉只是那一瞬的,如果不是那情那景,怎么还会有相同的感受呢?朕今天第一次吃了这么好吃的牛肉,又喝得如此醇美的酒,还听了这曲子和歌声,又有窗外的花香,流水相伴,如此多的巧合,一生怕也只有一次吧。” 赵玉却笑道:“皇上想这样还不容易,日日来便行了!” 绥儿道:“玉姐姐,皇上说的对,有些时候感受只是一瞬间的,以后再怎样也难有那样的一瞬间了。就如此刻,时光已流逝了,你还能找回这一刻的时光吗?” 刘肇点了点头道:“绥儿真是聪慧,朕的心意只有你能了解。” 赵玉咯咯笑道:“皇上你听了两位宫人娘娘的琴音和歌声,可听过贵人娘娘的琴声?要不要听一听?” 刘肇笑道:“绥儿懒得很,从不与朕抚琴,唯一一次听她弹琴,还是偷听来的。要是绥儿肯为朕再弹一首,自是美妙。可是绥儿今天也累了一天了,身子可吃得消?” 绥儿笑道:“皇上,绥儿吃了青樱一的贴药,觉得那种困倦感,好了许多。皇上要是常让青樱进宫为臣妾调理,身子便没有事。今儿的琴就不弹了,臣妾确有些累了。皇上陪臣妾回西宫吧!” 刘肇看绥儿确有疲态,心疼了起来,说道:“这就回去吧,赵玉叫人备辇,朕和绥儿一同回去。” 绥儿看了看陈黎,低眉浅笑道:“皇上,臣妾自己回去就好了。皇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美好的感觉,还是多留一会儿。我有玉姐姐,没事的。” 陈黎明白了绥儿的意思,扯了扯薄唇,邪气的轻笑了一下,却没有出声挽留。赵影儿本就胆小,自然更不敢开口。 刘肇却担心绥儿的身子,说道:“朕不放心你,还是一同回去吧,这曲什么时候都可以听的。” 绥儿挑了挑眉,红如樱桃的唇瓣轻轻一弯,“既然如此,臣妾就让皇上扫兴了。” “你啊,朕担心你,比什么都要紧,倒不在听不听曲!”说着扶着绥儿站了起来,向殿外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位份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位份 八月十五是大日子,宫里按常例要准备拜月,家人团聚,必是要各位宫嫔的亲人入宫,与各位嫔妃见一面,接受赏赐。热门小说所以各妃子一年当中的积累也大半给了家里,只有极少数家里家境好的,反而倒给妃子们送来一些供物,充充门面。 这些妃子当中,只有绥儿和阴璃,孙宫人的家境好些,其他的父兄在朝为官的并不多。多半都是外放的官员,别说是充门面了,只怕能进宫见见自家的女儿都是大幸了。 今年因为是皇上特别宠爱绥儿缘故,在却非殿带着众妃,亲族和大臣拜完月,回头的家宴就安排在了西宫。一来是除了皇后的长秋殿,就数西宫最大。再则,绥儿的宫里人手众多,只好安排。 月亮刚上的梢头,御园里便已是火树银花。因园内赏月,不宜张灯,绥儿便独出心裁在却非殿到西宫之间挂了无数盏宫灯,红红的罩子将园中映得红光一片,十分喜庆。天一擦黑,灯便已点燃,既壮观又不呆板。光影间将人的脸都映得红彤彤一片,仿佛都带了喜气一般。 绥儿带了赵玉,孙珰,苏兰儿,正音坐着辇轿向却非殿赶去。赵玉看着宫灯闪烁,笑道:“小姐,真跟要成亲的差不多,这么多的宫灯,离远了看,就如一条火龙。看着就喜庆。我们好久没有观灯,这虽没有灯会上的灯好看,却是差不远了。” 孙珰道:“玉姑娘,这火龙之类的话说着要当心,这是犯着忌讳的,这种日子最怕的就是走水,娘娘是何等高贵的身份,一定要注意啊。” 绥儿深味的一笑,“罢了,谁不知道她那个性子,张嘴就是了。还能想得那么多?由得她吧,只是一会众妃子都到了,还有大臣和皇亲,你这张嘴就得管住了。出了差子,那可不是小事。” 赵玉笑着说道:“看小姐说的,我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苏兰儿的唇角也勾上了一抹微笑,指着赵玉道:“这个人好像还真是玉姑娘!” 一句让众人都笑了起来,忽然看到从巷道里拐到了前面的轿辇。远远看去,象是陈采女,竟走到了绥儿的前面,丝毫没有让一让的样子。【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 绥儿的脸上挂上一抹若有若无的奧笑,那双乌黑深邃的犹如黑玉般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苏兰儿却一撇嘴道:“这似乎是陈采女的辇轿,她转过来时像是看到了我们了,竟然没让,这陈采女不懂得规矩吗?这是大是小还分不清?” 赵玉此刻也注意到了,跳了几跳。跑到了前面,待看得清了,嗤笑道:“是不是没看到我们,我瞧着,是没注吧!” 绥儿波澜不惊的道:“一起伺候皇上的,何必分什么大小,她是怀了身孕的人,谁先谁后,哪有那么重要。规矩是定要守的,但是也别拘了往日的姐妹之情。彼此相让一下,何必那么在意。” 苏兰儿道:“奴婢却不觉得,从前娘娘没怀孕,让她也就让了。她怀着皇上的子嗣,子嗣为重,可如今娘娘也一样怀着龙种,难道她就重要得过娘娘了?奴婢比娘虚长了几岁,在这宫中也过了多少个春秋了,什么样的事没见过。咱们顾全她,她却不见得顾全咱们。娘娘,要不然,让孙珰去提醒她们一下。” 绥儿淡然笑道:“我本不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她先便先了,何必去提醒,罢了,若是吓到了她反倒不好。” 苏兰儿和赵玉见她懒懒得不欲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生着闷气。到了御园后宽敞了些,园中一团团的都是宫人提着灯送各宫的妃嫔去却非殿。待归到却非殿的路上,见了绥儿的辇轿都赶紧避让,等到她过去了,才再前去。只有那陈采女依然大摇大摆的在前面,似乎全不知情。 绥儿极和气与众位妃子打招呼,她今晚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礼服,映得得肤如白雪一般,她不喜大红,但是没想到粉红色穿到她的身上,依然是极美的。这样正式的宴会绥儿总是依礼戴着礼冠,更让人觉得雍容华贵,艳丽非凡。 众妃子都是艳羡的看着她的辇轿走过,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她的差距。她貌美,才华横溢,家世又好,又极谦和,这样的女子,便是你拼命的赶也赶不上,只能是望而兴叹而已。 赵玉实在看不下去了,对苏兰儿低声道:“你等着,我到前面去拦了她,看她怎么说?” 话音未落,见一队仪仗过来,正是后阴璃的皇后仪仗,便没有动,绥儿忙吩咐众人停下来,等着阴璃的仪仗过去。赵玉小声道:“看你停不停,这回要是不停,有你好看的。” 果然陈采女的仪仗停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等着阴璃过去。孙珰也看不过去了,“看样子,她不是不知道后面走的是咱们娘娘,这是故意的在给咱们摆威风,摆脸色。 阴璃走到陈采女的轿前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略带上了一丝惊讶,但是可能是要急着赶到却非殿,也可能是觉得此时说这件事不恰当,只是皱了皱眉头,又向却非殿走去。 阴璃尚且没有说什么,绥儿便更不好说话,只得跟着陈采女的后面,赶往却非殿。到了殿外,众妃都下了辇,赵玉等人扶着绥儿正要站在阴璃的身后,却见陈采女不动声色的又抢在了前面。苏唤儿跟在袁氏姐妹之后,脸上露出了极惊讶的表情,继而变得愤愤然,开口说道:“陈采女,你站错了位置吧,你是采女,该在宫人之后,怎么巴巴的跑到了贵人的前面,也太没有规矩了吧!” 陈采女回头看了一眼苏唤儿道:“都是皇上的妃子,怎么还分什么先后?宫里姐妹都是皇上的人,只有皇后娘娘是天下之母,本宫不敢有不敬之心,别人还分什么先后高下?” 阴璃也听到了她的话,回头道:“先进去吧,各位臣子和皇亲已到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没用话。陈采女。皇上已拟定了你们的位分,就是告诉你宫里妃子有尊卑之分,你若不懂,就让邓贵人教教你!” 众人闻言一凛。绥儿心里却极不痛快,这种事,阴璃就该大加呵斥,灭了那陈采女的威风,怎么倒让自己来解释。正想着袁襄早已看不过眼。走出来道:“还用贵人来教你,本宫今儿就来教教你什么叫做尊卑!”不由分说,走到陈采女面前,一个巴掌打过去,将陈采女的脸上立即就打出了一个红印,袁襄似乎还不解气,仍恨恨的道:“懂了吧,皇后之下是贵人,贵人之下是美人,美人之下是宫人。然后才是你这最下等的采女,竟敢逾越到了贵人前面,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她正骂得得意,却不料,阴璃突然走过来,照着袁襄的脸便是一耳光。那耳光来得太快,几乎叫人反应不过来,袁襄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胜过了一切痛楚。阴璃冷冷看着她。那又眼睛却如养在清水寒冰里的一双黑鹅卵石,看着清透乌黑,却有让人浑身一凛的彻骨寒意:“袁美人,你做错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本宫都不会怪你。但是这一巴掌。你要好好记住,陈采女怀着皇上的骨血,那是大汉将来的希望,你若让皇上的骨血有一丝的损害,本宫就是杀了你也不为过。” 脸上的伤痛一点一点逼到肌理深处,痛得久了。没有挨打的另一边脸孔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冰冷触觉,仿佛是滴水檐下的冰柱一点一点化下来的水来滑在面颊上,冰得寒毛倒竖,凛冽刺骨。她突然十分惊讶的看向绥儿,不明白,她明明是为她出头,为什么她却一言不发,而自己却受辱挨了一巴掌。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绥儿的身上,绥儿的脸已如月光一样清白。阴璃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陈采女就是可以在她的前面,因为她怀的孩子为长,是刘肇的骨血,她即便是生了孩子,也不可能超越的。可是这是当着众人的面来羞辱她,让她情何以堪。她如果发火,与阴璃强争起来,马上就要进行拜月的仪式,她不能因此毁了国体。可是不争辨,她现在又如何下得来台,以后自己在宫中的威信何在? 她的心口堵得慌,像是被谁塞了一把火麻仁一般,喉头又酸又胀,语气却竭力维持着平和从容:“皇上娘娘的话,让臣妾受教了,是臣妾糊涂了。不过若如此苏宫人也带了皇上的子嗣,若如此论,她也该排到臣妾的前面,何竟论位分她还高于陈采女。” 她的话让阴璃也无话可答,自己刚刚说的话,明明就是说她后生孩子,便得排在后面,但是苏唤儿与陈采女同时有孕,谁先谁后尚不得知,而且论位份确实又比陈采女高,只得冷笑一声道:“那邓贵人认为如何排才对呢?” 绥儿苍白的脸上浮上一抹灿烂的笑容,“皇后若想重新排位,那么绥儿就尊照皇后的意思,皇后母仪天下,当得第一位,子嗣既然为大,那么苏宫人便该在皇后之后,而陈采女又该在苏宫人之后。而绥儿无德无能,只得在陈采女之后,其余的众位姐妹就排在绥儿之后如何?” 阴璃扬了扬脸,语气显得恭和而安稳:“既然邓贵人如此说,那就如此排吧,陈采女你向后面一点,让苏宫人过来。” 苏唤儿脸色变得苍白无比,有些难以抑制的畏惧,忙道:“谢皇后娘娘的关怀,臣妾没有那个福份,还是排在原来位置的好!” 阴璃叹了口气道:“这样啊,那就在那吧,这样的位置就没有什么不对,走吧,快进去吧,一会皇上要等急了!”说罢,当先迈步向却非殿的正门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拜月 第一百八十六章 拜月 进了却非殿见皇族子孙和众大臣已在东边站好,蔡伦见她们进来,便将一众妃嫔往西边让。刘肇已于正中坐好,早已等得着急,见众妃进来,排好了班次,起身说道:“拜月吧!” 唱官便唱道:“上供!” 只见早已等候在旁的侍从抬着猪头,牲畜,供果往前走,按顺序摆好了,又退了下去。 “拜!”唱官唱道,刘肇便向天拜首,众人都跟着跪下,磕了三个头。刘肇喃喃祷告着国泰民安,后宫安宁,子嗣昌旺。 此刻风清气爽,碧澄澄的天上一轮明月如皎,柔和的月光洒落着水银样的光芒。拜月台上香烟缭绕,案上供着炉,镜,鼎,钹,赤虎料珠,玻璃碗,金龙油灯,旁边罗列着金罗纹,银轮,银马,银象,银鱼,银螺,银将军,银男,银女,银盏,银罐,银伞等法物。 众人都低着头,听着刘肇低低的祷告声,心里各有想法,只绥儿默默地看着刘肇的身影,想起他一生经历的苦楚和艰难,日日夙夜不倦孜孜求治,宫内各妃之间的争夺,不仅痴了。直到唱官再唱:“礼毕!”才在赵玉和苏兰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刘肇又默默的站了一会,才转过身来,目光在众臣,皇家亲眷和众妃之间一一扫过。他的声音低沉冰冷而有力,从男人的喉音发出,带着一丝沙哑。 “今天是拜月之日,天下大成,人生在世,事功易,成功难;成功易,终功难;善于始者必慎于终。大汉自建国到现在已几百年,到了朕这一代正是守大于建。朕之心与众臣相同,与祖脉相承,讲究敬天法祖。仁爱御下。仁者天也,朕便敬着这一个天字。拜月,便是拜天,敬天。你们也要都怀着敬畏之心,当以事朕祖、父之心事朕,佐朕治理天下,使朕如圣祖般为一代明主,致大汉于极盛之世。但存此念。朕岂能负尔等?朝廷也不吝爵禄之赐。[ 超多好看小说]” 他停了一下,目光落到了妃子当中,见陈采女竟站到了绥儿之前,脸上略带上了一丝诧异。但是也只是一闪而过,眉下幽眸沉沉,把头转向了众臣和皇族,又说道:“但为人君者,只能亲君子远小人,这话以前朕就说过,朕不能杀掉天下的小人。但也不能养小人。你们都是举荐上来,为朕和天下来尽微薄之力的。但是现在人心玩忽,诸事废驰,官吏不知奉公办事,小人不畏法度,因而国事被蝇营狗苟之辈所乱,朕心实在是难过。你们辜负了朕一体的公心!朕今天于拜月之日痛加贬斥,并非是有意在此扰了各位的雅兴,实在是最近报与朕的事,让朕难以忍受。整饬纲纪。是朕今后之要务。虽说朕一意要取中庸,宽则济之以猛,猛则纠之从宽。但是下头情势,毛病太多。所以也要你们想出一个治天下之道来。阴阳相济,因地制宜。朕以皇祖之法为法,皇父之心为心。纵有小人造作非议,朕也在所不惜!” 绥儿第一次看到刘肇在众臣子面前说话,她双眼放光,精致的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此刻的刘肇锋芒毕露,谈吐不凡,义正词严,与平日对她温柔体贴的样子完全不同。这才是君主该有的形象。她心底一个小小的角落,开始慢慢地变化了。那种君临天下,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让绥儿觉得十分的帅气和不凡,甚至想象着如果是自己,该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刘肇见众臣战战兢兢的样子,便把语气缓和了些,“今日是拜月之日,但由于太后新丧,不宜大加操办,所以朕今天便在西宫设了家宴,就不让众位爱卿为难了。却非殿的宴会一会就开始,朕已命了清河王爷主持。众爱妃和众位亲眷就一同与朕去西宫,也看看御园中的景色!你们初入宫中,与爱妃们已分离了一年,正好也叙叙家常。朕就不打扰了,先去西宫坐等!”他呵呵笑着,换成了一和蔼的表情。拍了拍手,也不让众人再拜,带着蔡伦,车青和周荣出了却非殿。 他回头看了看里面忽然传出的呼唤,和哭泣之声,对蔡伦道:“去问问,今天陈采女为什么排到了绥儿的前面?还有,这么乱着也不行,吩咐各宫的主位约束了些,带去西宫时不要有宫中惹事。绥儿和她们两个都怀着身孕,更要小心呵护,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这些事,你都和车青去安排吧,朕带着周荣去西宫了,那边总有要有主持。” 蔡伦答应了一声,带着车青又进了却非殿。 刘肇背着手,也不坐辇,带着周荣沿御园中用红灯设出的巷道慢慢地踱着步,抬头看一轮明月依旧,问周荣道:“朕听说你家里的老母亲已有八十岁了,这是高龄,似乎与贵人的祖母相仿了!” 周荣道:“是啊,臣的母亲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平时里只吃些素菜,每天还亲自打理庭院,逗弄儿孙,长寿倒是谈不上,但是她老人家的身子确实是好。” 刘肇叹道:“你母亲还健在,朕却父母都不在堂了,这是幸还是不幸?” 周荣却道:“皇上这话不对,在民间自己的母亲是母亲,妻子的母亲也是母亲啊!所以皇上的父母还不少!再说,皇上是上天之子,民为天,皇上的父母也就是天下的子民啊。” 刘肇一愣,突的笑道:“你平日里不声不响,却忠心耿耿,没想到还能有如此高明的想法。不错,朕是天下之主,朕的子民便是朕的父母,民为重,君为轻,这话一点不错。但是民间还可以把妻子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吗?” “是啊,皇上,民间成亲时,便都互称父母,这才是亲情!” 刘肇点头,“好,自今日起,朕便把她们的父母都当作自己的父母,多加奉养,这也是朕该做的对吗?” 周荣挠了挠头。呵呵笑道:“这个,臣就一个内人,哪有皇上这么多,皇上要养起来。人还真不少!“ 一句话逗笑了刘肇,打了周荣一拳,心情豁然开朗起来,迈着大步,向西宫走去。 绥儿早看到母亲站在人群当中。几位兄长已封了官,站在众臣之列,正盼望着相见,刘肇一离开,便让赵玉找了他们过来。 阴氏拉着绥儿上下打量,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道:“绥儿,娘听说你怀了龙嗣,可是真的?” 绥儿低首拜道:“不孝女这么久才能见到母亲一面,实在是不孝,请母亲治罪。” 赵玉却拉了她起来道:“夫人。小姐才怀了身孕,还不到两个月,皇上紧张得什么似的,日日汤汤水水的都小心翼翼,夫人真是好福气。” 绥儿也擦了擦眼泪道:“母亲,孩儿好想你。” 邓悝,邓弘,邓阊已封了郎官,见了绥儿倒还和小时候一样,邓阊拉了绥儿看了又看道:“皇宫里吃的倒好。我家的小妹,依然也此美丽。” 绥儿被她逗笑道:“三哥当了官,还是没脱稚气,你怎么也得有当官的样子。” 邓骘与邓京与绥儿不是一母所生。但是自小十分疼爱她,见了自然也是欢喜。邓骘如今已是官居四品,邓京也是官居五品,两个居长,自有拘谨之态,绥儿拉了他们的手道:“大哥二哥。家中的嫂夫了和小侄子可好?” “托娘娘的福,都好。” 这时李夏走过来道:“娘娘,皇上又封了贵人吗?怎么我看有一个人排在你的前面?” 赵玉撇嘴道:“那是皇后娘娘的新规定,谁先生孩子谁排到前面。” 李夏一愣:“这是何意?” 绥儿笑道:“这些事,何必挂在心上,她要在前面就在前面吧,我倒不在意这个,孩子虽说重要些,但是毕竟还没有落地。生下来是男是女尚且不知道,不安分的人会有什么后果,以后便知道了。” 正在这时,蔡伦走到阴璃面前道:“皇后娘娘,皇上才吩咐,各宫主位约束家人,及早去西宫赴宴。皇上又问,为什么陈采女才刚排到了邓贵人的前面?” 阴璃脸上微微一热道:“这没什么,站错了罢了,皇上不必为此操心。” 蔡伦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臣知道了,娘娘请安排吧!” 此时的却非殿已分成了无数堆,一家家的亲人团聚在一起,人数有多有少。阴璃看了看,只得分派人手一一告诉。 蔡伦和车青又分别找了苏兰儿,锦儿和碧儿,让她们好生照顾三位娘娘。又帮着安排各宫的人手,忙得不亦乐乎。 绥儿听了苏兰儿的回报,只笑道:“蔡常侍那样问皇后,她没有什么可答,只能说是站错了位,可是这样回皇上却是说不通的,所以阴璃刚刚虽占尽了先机,怕是一会要出丑也说不定。” 阴氏道:“没想到,在宫里还有这么多的说道,听着都可怕。还不如以前在府里,大家说说笑笑多好。” 绥儿握了母亲的手道:“这是自然,女儿在宫里是步步艰难,思念亲人的滋味更是难熬。” 因见众人都向西宫走去,便带着阴氏和兄长们也要走去。蔡伦却走过来一把拦了道:“娘娘,皇上吩咐了,娘娘一定要当心腹中的孩子,小心身体,还是请娘娘坐辇吧!” 阴氏也道:“绥儿,你自小就是寒气打底,这怀着孩子更要当心,快坐辇吧!” 绥儿道:“让母亲走着,自己坐辇,绥儿做不到!”阴氏忙跪倒道:“娘娘,您现在是什么身份,母亲现在只是平民,怎么能让娘娘受这份苦呢?” 绥儿无奈只得坐上了辇,却让母亲陪在旁边,问起家中的事情,阴氏便一一讲给她听。老祖母的身体,家里杂七杂八的事,绥儿却听得津津有味,脸上始终挂着开心的笑。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仿佛走得累了,一个人在旁边讲着故事鼓励,让前行的路不再寂寞。(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家宴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家宴 筵宴是早已预备好了的,共是三十桌,为了让众人更加亲近,绥儿特别安排了圆桌,让亲人围坐。800妃子们也不必伺候君王,与家人同坐饮宴,宴会后,可以随妃子们回宫,说说话,再另行封赏。 一桌一桌的珍馐佳肴垛得老高。菜色倒是一样,中间一个福盘,摆着鸭丝燕窝如意、鸭子熏白菜、五香烧狍肉攒盘、丹桂汤、羊肚片,四周一色珐琅碟子点心,什么桂花糖馅月饼、象眼小馍头、饽饽,面桃,西瓜,桃子,苹果,葡萄,荔枝……一桌子的水果也不及细述。 各人坐好后,等着刘肇说话,刘肇却笑了笑道:“朕知道今天是家宴,若是朕在场,都不好意思吃,也吃不尽兴,话也不敢说。朕自在后殿与皇亲单有一桌席,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叙叙家常,各宫的主位,自己约束着家人,朕就不管了。” 说着,笑着退进了后殿。走到后殿后,听了蔡伦的报告,皱紧眉头道:“站错了位?她自己是什么身份不知道会站错位?皇上是干什么的?其他嫔妃是干什么的?没一个人问,没一个人提醒,便是绥儿也不能不问。这话说了谁信?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还有朕才看到袁襄和陈采女的脸上竟有一道手掌印,谁这么大胆,竟敢打朕的美人和采女?皇后一句站错了位就打发了朕?想得太容易了,你悄悄去,找皇后来,朕要问她解释明白。” 蔡伦犹豫了下道:“皇上,今儿是众位娘娘高兴的日子,一年中也就这一天,皇上还是等明天过后再问吧。臣看贵人娘娘今天似乎也不高兴,这里面的故事,臣觉得还真不少。” “是啊,朕是想给绥儿出气。一个采女要站在她的前面,还把不把她放在眼里。绥儿平日待人谦和,却也不容这些人欺负她柔弱。你不必陪朕到后面饮宴,在前面看着。有什么事告诉朕。”说罢,一甩袖子进了后殿。 陈采女的父样陈桥,母亲柳氏还有兄长陈青扬,姑母吴陈氏,妹妹陈厉与她坐了一桌。由于人数不多,她又出了一口气,心情大好,也便放得开自己。吃了些鸭肉,又吃了一串葡萄,几个荔枝,一个苹果,只感到腹中疼痛了起来,额上便出了一些汗。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县令,母亲柳氏只出身小户人家。自然没见过这样的情形,敞开了肚子也吃得高兴。忽然见陈采女**了几声,便担心的抬头,却见她脸色苍白,双手捂着肚子,极是痛苦的样子。 [800]吓得大惊失色,喊道:“快来人,碧儿,快看看,快看看。你们娘娘是怎么了?” 碧儿正在桌旁伺候,听到招唤,也忙转过头去看,也吓了一跳。扶住了陈采女道:“娘娘,你是怎么了?” 陈采女艰难的说道:“本宫,本宫腹痛,这,这桌饭菜里有毒!” 碧儿立刻就慌了,大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要害采女娘娘。” 绥儿坐的地方在阴璃的旁边,离她们这里很远,听到喊声时,只见陈采女已跪坐在地上,但是人人都所她刚才的飞扬跋扈,又怕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都不敢上前,只远远的看着,指指点点。各位亲眷却没有遇到如此的场面,吓得都惊慌的神色,偷偷去看。 李夏道见绥儿要过去,说道:“绥儿,这种时候离得越远越好。她刚才喊有人下了毒,这是在你的西宫,饭菜是你准备的,她那桌下了毒,你怎么解释?还是看热闹的好,别让别人抓到了把柄。” 绥儿摇头道:“既然她说是在我西宫中毒,绥儿不能不出面,否则,就更加说不清楚了。赵玉,你去把何太医找来,他就是后殿伺候,苏姐姐你去取一张毯子来,让她坐在上面,这地上如此冰冷,怕伤了身子。孙总管,你去禀告皇上,这样的事,绥儿不想做主。” 一切关排完了,绥儿看了一眼阴璃,阴纲今天未来,母亲邓氏却她的几位兄长在座。她可能也未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愣了一会,才缓缓的站了起来,皱着眉头道:“快扶陈采女起来,这成什么样子。” 崔晃早已带着几名奴婢过去,将陈采女扶到了软垫之上。却也不敢碰她,深怕出了什么事,自己担不起责任。 阴璃走到了陈采女的旁边,见她去了,绥儿才跟在了后面出去,皇后未动,她动,便是逾矩,只听阴璃道:“怎么回事?” 陈采女吓得脸色苍白,痛苦的捂住肚子,“娘娘,有人要害臣妾,给臣妾下毒,此刻腹痛如绞,怕是孩子保不住了。” 阴璃也吓了一跳,她本意是想利用陈采女成为与绥儿对抗的棋子,谁想到中间出了这种事,要是她没有了孩子,自己费心安排的一切就没有用处了。 “快传太医,再找人来骗骗这桌上的东西,是不是有毒!”话声刚落,何太医已走了过来道:“皇后娘娘,臣已在此恭候了。【\网 w ww.aixs】” 苏兰儿此刻也取了一张暖毯,披在了陈采女的身上。陈采女哆嗦着伸出手让何太医诊脉,竟吓得昏死了过去。 当刘肇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混乱的场面。他咳了一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朕才说你们家人团聚,怎么就会出了事?” 阴璃走过来福了一福道:“皇上,太医正在诊断,皇上千万别着急。” 她突然间的关心,让刘肇心中一暖道:“好!” 何太医摸了一会脉,笑着点了点头道:“回皇上皇后,陈采女并没有中毒,胎儿也无事,只是似乎是饮食不当,引起的肠胃失调,所以腹痛难忍,臣给她开些疏通肠胃的药,再热敷一下,休想一天就该无事了。” 袁襄受了陈采女的气,听了这话,咯咯笑道:“中毒,真是笑话,看来只是吃多了!” 阴璃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问正在验着那饭食的崔晃道:“可曾发现有毒?” 崔晃道:“回皇后娘娘,并没有毒!” 袁颐道:“还用验吗?看就知道了,她若是中毒,一桌吃饭的其他人怎么没事。只有她一个人倒霉?吃多了东西,吃坏了肚子,还诬陷人下毒。今儿她是故意和邓贵人为难来着!” 刘肇听了这话,埋在心里的一丝怒气抬起了头,但是他还强自忍着冷冷说道:“既然没事。抬陈采女回金马殿吧!众位还接着吃些,话些家常,皇后,你和朕来,朕有话问你。”他回头看了绥儿一眼,无限深情的一瞥,似是安慰,似是爱抚。 绥儿微微下垂的眼帘,长睫毛挡住了她眼底的光芒,娇容也是一片平静。心里却感激刘肇的关切。他还是注意到了自己的一切。 李夏道:“娘娘,看来这个陈采女处处针对你,是有意与你争这个未来皇位。” 赵玉道:“她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配当上太后吗?就看她父母那獐头鼠目的样子,就不是有福气的人!” “玉姐姐,这话我还用再教你吗?这个场合你还不管住自己的嘴?话要是被别人听去,对你我有什么好处?有些话是要说,有些话是要永远烂在肚子里!” 绥儿板着脸,今天的事情让她十分不开心。但是自己的一肚子委屈又不能说出来,只能低叹。虽说赵玉的话。确也是自己心中所想,可是此刻众妃子和皇后的亲信都在,任何一句话都可能引来祸患,自己吃些苦倒没什么。自己腹中的孩子将来也要受到这些苦楚吗? 苏唤儿走到绥儿身边,轻声说道:“娘娘,不要放在心上,她今日的做为,皇上都看在眼里,便是生下了子嗣。皇上想到他的娘亲,也必不喜欢,你也怀着孩子,千万别动气。” 绥儿见她关心自己,拉了她的手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些事,不会生气的,你今天也累了吧,吃过了饭,与家人回宫里好好说说话吧。” 众人见这饭也吃不下去了,只得枯坐着小声说话,等着皇后出来好告辞,却久等不见她出来,绥儿见众人都累了,便道:“众位姐妹,就先回去吧,本宫一会和皇后娘娘解释!” 众妃与绥儿告别后都退出了西宫,只剩下满院子的狼籍。阴氏道:“娘娘也累了吧,要不我们不出宫去吧,娘娘也好好休息。” 绥儿疲惫的一笑,只觉得身上酸乏无比,但是母亲和兄长好不容易才能见一面,怎么能就这么回去,“绥儿没事,既然都走了,就孙总管和周副总管收拾吧,母亲和兄长就陪着绥儿到后殿说说话。” 阴璃低眉顺眼的跟着刘肇到了后面,刘肇问道:“你也不用瞒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陈采女为什么会站到绥儿的前面?” 阴璃道:“皇上,你也别生气,气大了对身子不好,今儿正巧了陈采女来得早,就站了那个位置,她有了子嗣,难免母凭子贵,自己傲气些。臣妾怕她动气或是伤心动了胎气,也只得劝了贵人忍忍。” “那么陈采女和袁美人脸上的手印又是怎么回事?”刘肇背转了身子不看她,冷冷的问道。 “袁美人怪她逾矩,打了陈采女一个耳光,臣妾一急,又打了袁美人一掌,也是臣妾太急了,请皇上责罚。” 她很少有这种谦顺大方之态,刘肇反而不好说什么,只得道:“罢了,你是后宫之主,自然是要压着她们一些,事事都要有个主心骨。既然宫里有规矩,就得按规矩行事,陈采女虽说怀了子嗣,毕竟在位份上只是末等,怎么能惯着她排到绥儿的前面。你有私心,人人都是一样,有了朕才有你们。朕在,无论这宫里失宠的还是得宠的,终究都有个盼头,年轻轻的便有这样的心肠,未必就是好事。” “是,皇上说的是,璃儿明白。这些话也只有皇上才能对臣妾说,臣妾懂得六宫安定,皇上才能专心于国事,最近也在努力着,才已命崔晃带着人来帮着邓贵人来收拾,皇上请放宽心。今晚就宿在臣妾那里吧,邓贵人怀着身孕又劳累了一天,她们比不得我,可以与亲人见面,皇上还是让她好好的叙叙旧。” 刘肇见她乖巧,也没法深责,便道:“也好,今夜就到长秋宫吧!众位皇亲还在后殿,朕等他们散去了,再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谈心 第一百八十八章谈心 室内温暖,绥儿斜倚在西暖阁窗前的榻上,身上盖着一袭湖绿色华丝薄被,身上卧着丝绒软毯洋洋生暖,湖水色秋罗销金帐子被银钩勾着,榻上堆上三四个月白缎子绣合欢花的鹅绒枕头,绵软舒服。阴氏坐在榻边,绥儿的五个哥哥则和李夏坐在外间的正殿里说着话。窗户半掩半开,带了花香的晚风自窗外廊下徐徐朗朗吹来,吹得帐子隐隐波动如水面波澜,销金花纹绵联如闪烁的月光。 阴氏道:“娘在家里日日思念着你,想着你怕冷,特意为你做了一个暖袋,这种季节放在手边腹上,会好得多。” “母亲为孩儿担心了,有了这个暖袋,绥儿便不怕凉了。”绥儿接过了母亲递过来的暖袋看了看,华丝金绒看着十分精致。 “你祖母十分惦记你,她年纪越来越大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独独记得你,日日念叨着,只说没缘再见了。”阴氏说着抹了抹眼泪。 绥儿也觉心中一酸,落下泪来道:“绥儿自从去年入宫,皇上连家也未让回,便留在宫中,深觉未见祖母一面,亲自道别是一个遗憾,不知此生还能不能相见了。人生一世,总有许多的不如意,亲人之间,本是最亲之人,有时候却咫尺天涯,想见一面,却如登天一般。” 阴氏道:“娘娘,你怀着身孕,可千万别哭,这是极伤身子的。等到你快生产之时,就求皇上让娘来进宫照顾。你祖母若知道了你怀了孕,不知道要欢喜成什么样子。她现在也没有别的想法,只要亲人常来看顾。知道你的消息,便是天大的事了。” 绥儿点头道:“这是自然,几位兄长都当了官,对母亲是否孝顺?” “他们还好,你父亲在时便怕了你父亲,如今父亲不在了,我说话也听不进去。翅膀硬了的小鹰总要飞出去的。我也没什么可要求处。他们只要谨慎为官也就行了。”阴氏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如意。 “一会绥儿说说他们,母亲以后要跟着三哥还是二哥?”绥儿问道。 “谁都是一样的。你大哥二哥,不是娘所生,虽说对我还算是敬重,但是终究是存一层隔阂。将来你的三个哥哥,成了亲。我也不想跟着谁,你祖母过了世,我便独居着也罢。他们谁愿意留在家里,谁便赡养我。这是理所当然的。”阴氏想起了邓训,又忍不住落泪。她已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自邓训死后。日日哀思,身体已大不如前。原来的风姿和美丽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慢慢远去。眼角已爬上了皱纹,头上也已有了白发。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宫中地位荣宠,又怀了子嗣,心里极是安慰,觉得对过世的邓训也有了一个交待,心中的一块重石已放下,什么事便看得开了。 “母亲,他们的事你不要操心,父亲过世了,凡事就要自己拿得起放得下。母亲的身体也不甚好,还是不要操心了。三哥四哥已到了成亲的年龄,是否已定亲事?”绥儿问道。 “你三哥下个月就成亲,是傅大人的女儿,叫傅茗悠,我虽未见过人,不过听说才华,样貌都不错,和你一起选秀落选了,家世不错,娘心里还是满意的。至于你四哥,我却有些愁了。”说到了这儿阴氏叹了口气。 “四哥?他的亲事让母亲操心了吗?”绥儿不解的问道。 赵玉这时进来为阴氏送上了茶点。伺候绥儿吃了安胎药,便侍立在一旁听着她们说话。室中暖暖的,绥儿怕冷,室中一直都有炭火,此刻,见绥儿有些出汗,怕她一冷一热的受不了,便将炭火拿了出去,浇熄了。 阴氏喝了口茶,觉得没那么热了,便苦笑道:“你四哥在外面认识了一个风尘女子,听说样子倒是极好的,只是我们邓家是什么人家,怎么能让这种女子进门。就是说出去,也难听得很。我说了他几次,他也不听,只是默不作声。没法子,我便找人给他提亲,是杨大人的一个远房侄女,家世相貌都是上远,他也不说同意还是不同意,日日醉了酒才回家,娘这么大年纪了,直到了他进了门才放下心休息,这种日子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绥儿目光闪动,微微带了一丝怒意,对赵玉道:“让四哥进来,我有话和他说。” 过了一会,邓弘走了进来,见了绥儿施了一礼,他的个子长高了许多,嘴角的绒毛更重了,样子也显得更加稳重。三个兄弟中,他还是比较听话懂礼的,话也不多,但是心事很重。遇事总能自己解决,绥儿对这个四哥十分敬重,如今见了虽说生气,语气却柔和得多。 “四哥坐吧!” 邓弘笑道:“娘娘如今不若从前了,我们兄妹几个在家里打滚都行,臣还是站着吧!” 他不肯坐,绥儿也没有再让,说道:“四哥,我听母亲说了你的事情,还是早些成亲吧,杨大人的侄女家世相当,样貌相当,实在没有必要再反对。绥儿入宫不在家中,母亲就得靠几位兄长照顾,你怎可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让母亲日日担心,夜夜为你等候呢?你于心何忍?醉酒之事,不可再做!” 邓弘道:“臣并没有反对与杨子言成亲,娘娘多心了。只是我与九儿两情相阅,那杨子言若不想进了门就独守空房,臣没有意见。” “四哥,你知道邓家自绥儿入宫已今非昔比,你想没想过,若是娶了那女子,别人会怎样在背后议论绥儿,议论我们邓家?你想没想过在九泉之下的父亲会怎么想,想没想过以后邓家的子孙会怎么看待你?” 邓弘扬起脸,脸上带着一丝傲气与愤怒,“绥儿,你虽贵为娘娘,却仍是我的妹妹,虽说你地位高于我,心却未必高于我。人生于世,敢爱敢恨,才是痛快。顾及太多,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成了一辈子的痛事,还不如抛下一切,与爱人永不分离。我不在乎什么家世,什么门第,我只在乎,我的心里装着谁,爱着谁,想着谁。既使与不爱的人在一起了,心里还是牵挂着她,又何必苦了三个人。所以我一直不赞同母亲让我与杨子言成亲,也请娘娘不要再劝了。至于说饮酒,臣不会让母亲再操心,以后按时回家就是了。” 他又施了一礼,站直了身子,一副不屈的样子。绥儿神情恍惚,知道自己也是劝不了他,只得叹道:“也罢,你若与九儿在一起,她是进不了我们邓家的门的。” 邓弘笑着,样子极是不屑,“多谢娘娘的提醒,我们若是在意这些,早就分开了。” 绥儿点头:“既然如此,绥儿如何劝终是无用,只盼你早日回头,让母亲也安了心。” 邓弘点头退了出去,阴氏道:“你看到了,平日里我劝他就是这个样子,唉,我终究还是无法的。” 绥儿嘴角勾勒起一笑微笑,“母亲,那九儿既然与四哥如此投缘,倒不如为四哥将她赎身出来!” “绥儿,这怎么可以?”阴氏大惊。 “母亲别急,绥儿的意思是,既然无法,不如成全,我听说宫外有认女之说,不如找一位大人认她为女,这样名正言顺,别人也便说不出什么了,四哥也可以安心。母亲以为如何?” 阴氏叹道:“行倒是行,只是我心里终究还是过不去这个坎的。也罢,只是不知认哪位大人为父的好。” 绥儿低头沉思不语,过了一会道:“绥儿明天问问皇上再说吧,到时候绥儿让青樱或李夏将消息告知母亲知道。” 苏兰儿进来看了一眼阴氏说道:“娘娘,皇上让奴婢告诉娘娘,今天就让夫人在宫中与娘娘夜话,明早出宫就可。皇上今夜到皇后宫中,请娘娘放心。” 这一句放心,绥儿笑了笑,明白刘肇的意思,心中倒有些开心,点头说道:“知道了,几位哥哥留在宫中不便,就先出宫吧,毕竟后宫妃嫔众多,出了什么事情,说也不说不清。” 她起身下了木榻,忽觉头有些晕沉沉的,说道:“本宫有些头晕,玉姐姐,你代我送我几位哥哥出宫。” 阴氏关切的问道:“怎么,娘娘头晕吗?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 绥儿摇了摇头道:“可能是坐得久了,室中有些热,不碍事的。” 赵玉送了李夏他们出去后,回来看绥儿,见她脸色微红,鼻尖竟有汗水,嘴唇却鲜红如血。“小姐,你的样子似是病了,我还找太医来看看吧!” 赵玉也不等绥儿说话,三两步跑了出去。过了一会,何太医走了进来,关切的看了看绥儿道:“娘娘,你可吃了什么东西吗?” 绥儿摇头,“只吃你的安胎药!”何太医把把脉,皱起眉头道:“娘娘,你的脸色极差,象是得了热症,只是脉象却还平和,臣无能,确是看不出是何原因。不如去太医局,找其他医官来看。” 他忙退了出去,眉头皱得紧紧的,赵玉问道:“怎么样,是什么症状?” 何太医摇头道:“看不出来,从脉象上看,娘娘没有什么不适。胎象也正常,可是身子却微微发热,脸色也不好。我瞧着是热症,却又不敢定,若是便是大事!”也不等赵玉说话,已飞奔着向太医局跑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怪病 第一百八十九章怪病 殿外是深夜无尽的黑暗,连天上的一软明月也不能照亮这深重的黑夜。巨大的后宫像是坟墓一样的安静,带着噬骨的寒意,是无数冤魂积聚起来的寒意。连殿外的两盏不灭的宫灯也像是磷火一般,是鬼魂的不瞑的眼睛。 赵玉咬牙道:“娘娘,是不是今天人多,有人在暗中害了娘娘?” 阴氏吓得脸色惨白,拉着绥儿的手,念着“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绥儿望着赵玉一字一字道:“今天宫里人实在太多,便是有人做了手脚,也是不知,但是太医刚才不是说了,我并没有什么不对!” 赵玉对苏兰儿道:“兰儿姐姐,还要麻烦你在宫中搜一搜,我总是担心有人在宫里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苏兰儿点了点头,“我也深怕如此,你放心,我这就让孙珰带人去搜。” “等等!”绥儿唤住她们道:“事情还未定,只是怀疑,这样深更半夜的,让人反倒怀疑。如果真是魇镇,也不是一天两天就有用的,明天再做也不迟。还是等何太医回来,再看情况。平白的在宫里折腾,还以我们自己在做什么坏事。”绥儿看了看沉沉的夜色,“这么晚了,就不要再告诉皇上。一切都等明天吧!” 何太医终于带着另外两名医官回来,此时绥儿的脸色更红,全身都已汗湿,青白的额头越来越发暗,看得阴氏和赵玉心惊肉跳。可是太医们会诊的结果,还是没有病。只是有热症的症状,却没有发热。但是她怀着孩子,不能轻易用药,只商量着开了些去热清火的方子,何太医亲自熬药,服侍绥儿喝下。一直快到清晨,绥儿的才沉沉睡去。梦里极不安稳。一直翻腾着。赵玉和阴氏一夜未睡,只守着她,担心得眉头深锁。 清晨。绥儿醒来,睁开眼便露出几分浅如初蕾的笑意,脸色也变得明亮的许多,只唯独眼底有一圈黑色。显是昨夜未曾睡好。 阴氏见了才抚着胸口道:“上天护佑,看来是没事了。可吓坏了!” 绥儿拉了阴氏道:“母亲。你昨夜一夜未睡,累坏了吧!” 阴氏抚着她的头,慈爱的说道:“你幼时,我虽对你严厉。却是一心为了你好。娘的心底还是最疼你这个女儿,你若是身子不适,一定要让太医看。看来昨夜的药还是好的。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事了。” 绥儿点头道:“正是这样!母亲放心便是了。赵玉,你也一夜未睡。让兰姐姐和正音帮我梳洗吧,你去睡一会。”赵玉还是满面的忧色,说道:“娘娘,真的没事了吗?昨夜脸上绯红,怎么睡了一觉,便没了?” “想来是昨儿折腾了一天,累到了,吃了药,又睡了会,便没事了。你啊,别担心了,快去睡一会,看看黑眼圈都吓到人了。” 赵玉点头,又担心的看了看绥儿才回后殿去了。 这时孙珰进来道:“回娘娘,才皇后娘娘传旨,各宫家人今天务必出宫,不得在宫中逗留。这夫人——” 阴氏听了忙道:“既然这样,我便出宫吧,也别给娘娘添麻烦,绥儿你一定要当心身子,娘走了。” 绥儿站起了身子,仍感头晕,便扶了书架道:“母亲,孩儿就不送你了。让孙珰送您出宫!” 阴氏点头走了出去。绥儿感到全身一软,坐到了地上。 正音端着铜盆正进来,看见吓了一跳,忙过来扶起了她,“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嘘,我娘亲还未走远,别大惊小叫的,没事的,只是没有力气,你扶我坐到榻上。”正音哭丧着小脸,扶了绥儿坐下,担心的看着她的脸上越来越是苍白,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哭道:“娘娘,你怎么了?” 绥儿拉了她手道:“傻姐姐,没事的,可能就是病了。我实在没有力气,你服侍我躺下吧,我身子有点冷。” 她躺下后便又睡去,等到刘肇下了朝来看她时,她仍是不醒,脸色苍白得吓人。正音和苏兰儿哭了一早晨,都红着眼睛。 刘肇心里怀疑问道:“怎么了?绥儿出了什么事?” “皇上,是奴婢们照顾不周,娘娘不知是得了什么病,昨晚上脸色通红,头晕得厉害,睡得也不安稳,似是做了恶梦。早上送走了老夫人,就说全身没力气,这会脸色又苍白得厉害。太医看过几回了,只说脉象正常,可是这人就这么睡着,一直不醒,真急死人了。” 苏兰儿和正音跪倒在地上,哭得和泪人一样。 刘肇坐到榻边,见绥儿仍是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皱着,急道:“你们传朕旨意,传吕青樱进宫,来为绥儿诊治。” 过了午时,吕青樱被马车接进了宫,当她看到绥儿的样子时,也吓了一大跳,忙摸脉看诊,可是脉象极是平和,只是代脉时缓时止,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她问刚刚醒来,也哭红了眼睛的赵玉道:“娘娘可是受了惊吓?” “没有啊,昨天家宴,只是陈采女吃坏了肚子,也没出什么事。当时娘娘十分镇定,并没有惊吓之状。昨晚和夫人谈话也都正常,没发生什么事啊!”赵玉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吕青樱对刘肇道:“禀皇上,娘娘的胎象正常,身子也没有什么疾病,只代脉时缓时止,有惊吓之症。所以青樱才问。可是娘娘却没有受到惊吓,那么青樱请求留在宫中再观察几日看看如何?” “好,你就留在宫中,苏尚宫去收拾房间给吕大夫住。”他只位着绥儿的手不肯放松,深悔自己昨夜去了长秋宫,没有陪着绥儿。 正在这时,绥儿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道:“快走开,好多蛇。好多蛇!快走开,皇上,皇上,救我!” 刘肇见绥儿蜷缩了身子,睡在暖阁的紫花梨卷草纹榻上,身上的锦被蜷成一团,整张脸白中泛着青灰。 “绥儿。不怕。不怕,朕在,朕在!”刘肇将绥儿抱在了怀中。抚着她的后背,忍不住也落下泪来,心疼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做着恶梦。为什么梦里还要让我的绥儿受苦。” 绥儿一头长发披散了下来,盖住了半张脸。刘肇轻轻为她抚去,心疼的抚着她的小脸问吕青樱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绥儿不再做恶梦?” 吕青樱道:“便是安神的药,青樱听说昨夜已让娘娘服过了。没有起一点作用。娘娘昨晚也是睡得极不安稳。” “那怎么办?”刘肇抱着绥儿,感到她的一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急得眼中都有了血丝。 “皇上。你急也不是办法,让绥儿好好躺下休息吧!不过依青樱看。绥儿倒不象是得了什么病,只是做恶梦的话,还是惊吓的原因。” 赵玉道:“可是娘娘真的没有吓到啊!” 吕青樱也不答话,翻翻绥儿的眼皮,见眼珠似乎涨大了,奇道:“这是什么病,我并未遇到过。” 刘肇问道:“是怪病?” 吕青樱摇了摇头,“不一定!我能不能问问服侍娘娘的太医,最近娘娘的饮食?” 刘肇一挥手,苏兰儿忙出去找何太医和沈太医,待二人进来,吕青樱问道:“娘娘知道有孕还不到七天,这几日我虽未入宫,却也安排了饮食,你们可是按照我的吩咐做的?” “吕大夫的药和饮食的方子极好,我们见十分合理,并未动过。”沈太医四十多岁,十分的老实本份。 “那么昨夜娘娘的症状如何?”吕青樱又问道。 “娘娘昨夜脉象平和,看脸色却象是热症,因未发热,所以我们只开了些安神静气的药。” “热症?”吕青樱看了一眼在榻上似乎是冷得发抖的绥儿,皱了皱眉头道:“怎么能是热症,你们现在看她,似乎是发冷啊!” 何太医凑到绥儿榻前看去,也皱眉道:“才说娘娘睡着,已看过了,那时还未发冷,怎么越来越抖得厉害。” 正在这时,绥儿缓缓睁开了眼睛,见了刘肇笑道:“皇上,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了眼睛红红的。”说着用手去摸刘肇的脸。刘肇一喜,抱住了绥儿道:“绥儿,你终于醒了,朕要吓死了。” 绥儿柔柔的笑道:“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咦,青樱,你怎么也入宫了。” 吕青樱不说话,走过来,又摸了摸脉,眯着眼睛想了许久,才道:“皇上,此刻娘娘似乎是没事了,没有一丝的不适。这就奇了。”她摸着下巴,脸上带着沉思的表情。 刘肇却只高兴绥儿醒了,拉着她问道:“可否饿了?朕让他们准备些清淡的小菜,再熬些粥喝可好?” “好!”绥儿点头,看着一屋子的人道:“绥儿没事,让大家担心了。”她挣扎着要下了榻,赵玉忙扶住了她,“小姐还头晕,身子无力吗?” 绥儿摇摇头道:“我感到很好啊!” 众人互相奇怪的看了一眼,都放下了心。 绥儿吃了些粥和小菜,又梳洗了以后,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了,赵玉将暖袋放到她的手中,她握着对刘肇道:“皇上,这是臣妾的母亲为绥我做的,现在想想,心里还暖着。” 刘肇见她好了,一颗心才放下,笑道:“你有母亲,我便没有,你这是让朕眼馋啊!” “才不是,皇上要是喜欢,臣妾明儿为皇上亲手做一个,还要为皇上亲手绣上一条龙可好?” “一条龙怎么行,一定要一条龙,一只凤,我们要永远不分开才好。” 绥儿只穿着一件家常的月白丝凤香菊纹的长衣,更显得体态纤长娇柔。刘肇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道。 “皇上想要,绥儿就绣一个,要不中间再绣一颗明珠,那是我们的孩儿!”绥儿笑盈盈的道。 “好啊,朕也正想着,绥儿为朕生下一个胖胖的孩子,男孩女孩都行,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朕就会爱如珍宝。” 绥儿咯咯的笑着,突然感觉刘肇的样子变得模糊起来,只觉得头一晕,昏倒在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危重 第一百九十章 危重 绥儿倒在榻上,脸色又开始发红,全身汗湿。小说/吕青樱和几位太医都聚在绥儿身侧,讨论了许久仍是没有结果。刘肇急得在暖阁中急走,车青见他脸色不好,小心翼翼说道:“奴婢已经叫人准备了晚膳,皇上要不先吃一些?” 刘肇没言声,踱下御座便往外走。车青见他要出去,忙道:“奴婢给皇上取斗篷去,叫周荣过来侍候吧?” “不用。”刘肇一边说,已出了正殿。一股寒风立袭得他激灵一颤,见车青跟出来,因问道:“朕心里热,这样吹吹就好,你不必跟着。” “皇上!”车青犹豫着还是跟了出来,“皇上,今儿赵玉姑娘在宫中搜查来着,什么也没有搜出来。但是奴婢看娘娘的样子,确然像是被人施了魇镇的样子。” “你怎么看出来?你见过?”刘肇侧着头,眼睛闪着幽幽的光。 “皇上,以前奴婢还小,当时皇上还在襁褓之中,奴婢并没有伺候皇上,而是在当时的宁美人宫里当差。宁美人被人施了魇镇,总是在夜晚发病,早上会好一些,午时阳气最重时和没事人一样。每到了晚上就重,这症状与娘娘现在的症状十分相似。连吕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皇上你想,不是魇镇还是什么!” 刘肇停下了脚,怅怅地望着夜空,似乎是想什么,又似乎是漫不经心,突然他咬着牙问:“你可以确定吗?” 车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长长喘了一口气道:“皇上,奴婢不敢确定,要是耽误了诊治,娘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担待不起啊。【\网 w ww.aixs】” 刘肇脸色有些忧郁,问道:“后来宁美人怎么样了?” “她后来疯了,投了井,就在兰台后面的小树林旁边。人变得不成样子。瘦得一把骨头,先帝将那口井封了,哭了两天,不吃不喝。但是就是没找到施魇镇的人。” “疯了?”刘肇喃喃的说,忽然转身望着殿内灯火道:“朕一定要找到施魇镇之人,决不让绥儿和孩子有什么事!你去找周荣和郑众来,朕有事要他们做。” 车青答应着走了出去,刘肇在冷风中站了许久。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一直注视着灯光通明的内殿,心痛如绞。绥儿自入宫以来,总是有事发生,是因为自己对她过于宠爱了吗?难道宠爱也是一种罪过?那样温柔懂礼的她,对下人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的。是谁这么狠心要置她和孩子于死地?他死死的咬着牙,攥紧的拳头,用力的打在殿前的桑树上。树上的枯叶旋转着落到了他的肩上和头上,他也不理,熬得红肿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一阵脚步声传来,阴璃的声音从背后想起。“皇上万福。” 刘肇将似乎僵硬的身子费力的转回。见阴璃站在自己身后,满面的关切。 “皇上,臣妾听说邓贵人生病了,十分担心,便来探望,如今怎么样了?太医可用药了?” 刘肇叹了口气,“太医也束手无策!” “什么病这么重?那孩子呢?孩子没事吧!” 刘肇摇了摇头:“她这个样子,也许没有孩子会好一些。朕实是担心!” “皇上,臣妾进去看看,皇上千万不要着急上火。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皇上只要保重身子就好。” 阴璃带着莲儿和崔晃进了正殿,见所有人都聚在西暖阁。众人见她来了,都过来见礼。阴璃见吕青樱也在。“吕大夫也来了,邓贵人怎么样?” 她走到绥儿的榻边,见她脸色绯红,额头发青,更加楚楚可怜。为绥儿又掖了掖被子,她扫视了一下众人。“是什么病?可开了方子?药吃过了吗?” 何太医道:“回皇后娘娘,邓贵人的病臣等实在是看不出来,正在研究对策。” 阴璃皱紧眉头道:“怎么如此无用?你们也不是一天当太医了,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病倒了,什么病都看不出来,用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好好研究吧,若是还研究不出来,就拿你们的脑袋来问。” 吕青樱道:“皇后娘娘,邓贵人并不像是有病,我等也无能为力。如果是受了别人的巫蛊或是魇镇,我们这些医者也只能是望而兴叹。” “巫蛊?魇镇?”阴璃皱了皱眉头道:“可有什么证据?如果真是,本宫就下令搜宫,是谁这么大胆?不要命了吗?” 吕青樱看了一眼阴璃,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觉得阴璃有点装模作样。不过一想也觉得正常,她一直对绥儿存了嫉妒之心,怕是看到绥儿生病,是高兴多于担心吧!只是身为六宫之主,不得不尽尽义务,来看看情况。于是冷笑道:“娘娘有那个心,便是对邓贵人的大恩了!” “你这是什么话?本宫与绥儿自小就在一起玩耍,虽说她长着一辈,年龄却比我还小,本宫是把她当成妹妹来看的,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如果有确实的证据,确是有人用了巫蛊,本宫决不姑息。”她侃侃而谈,一副大义之状。但是人人看得出,这是故意在澄清自己,语里话外都透着不真诚。 这时绥儿不安的翻了个身,似是听到众人的话声,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阴璃,便挣扎着要起来见礼。 阴璃忙伸手按住了她道:“绥儿,你躺着,不必多礼。好好的,怎么就病了!”说到这里,不知是真是假,倒抹起了泪来。 绥儿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嘴里说道:“璃儿,别担心!” 阴璃心中一动,想起以前两人的情景,竟真的哭了起来。吕青樱道:“皇后娘娘,邓贵人身子不适,你便别招惹她哭了。” 阴璃只得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道:“也是,我们还是出去说吧,让绥儿好好睡着。” 绥儿只睁开了一会眼睛,便又沉沉睡去。脸上变得更红,呼吸也急促起来,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极是吃力。 赵玉已哭得昏天黑地,不知怎么才好,只是跪在榻边,看着绥儿的脸,苏兰儿对吕青樱道:“吕大夫,看娘娘的样子,似乎是呼吸困难,请吕大夫给看看吧。” 吕青樱正在和阴璃说话,听到这话忙到榻前,果见绥儿如此,吓了一跳,忙去把脉,只觉脉象古怪,似是五内郁结,火气难以排出之症。又有些不象,只道:“我现在开方子,马上去抓药,何太医你亲自熬了。照这样下去,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娘娘!”她这话一说,所有人都哭了起来,连孙珰和周博都开始抹起了眼泪。 “哭什么,快去!”吕青樱已开始写方子。赵玉哭着开始磨墨,莲儿探着身子进来看了一眼,回头对阴璃道:“娘娘,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到殿中等着吧!” 此刻吕青樱已经写好,何太医拿了方子,飞跑着去了药堂。为了绥儿平时抓药方便,刘肇特命在西宫设了一个药堂。刘肇正站在院中,见他飞奔了出来,问道:“何太医,出了什么事?” 何太医着急,又不敢不答,于是便道:“皇上,臣急着去煎药,娘娘现在不大好。” “什么?”刘肇急了,刚要进去,却见郑众和周荣走了进来,便道:“周荣你马上带着羽林军,郑众你带着全部的内监,搜宫,凡事什么不对劲的东西都给朕搜出来。连夜搜,现在就搜。” “喏!”两个人答应了一声。刘肇已顾不得他们了,快步进了殿。 阴璃刚要说话,刘肇理也未理她,直接进了西暖阁,见绥儿呼吸急促,脸上越来越红。 “怎么样了?”刘肇问吕青樱。 “青樱已让何太医去煎药,也不知吃下后,会不会有效果。此刻也只能如此了,娘娘眼见得是呼吸困难,青樱怕娘娘熬不过今晚啊。” 正在这时,蔡伦进来说道:“禀告皇上,左天奇大人带着李郃大人进宫了,此刻在西宫外面等候。” “他们怎么来了?” “左大人说,是李大人算出娘娘今晚有难,特来帮忙的。” “那快让他们进来,此刻也讲不得什么便与不便了。” 过了一会李郃走了进来,走到床前看了绥儿的样子,掐指算了算,皱眉道:“皇上,娘娘是中了魇镇无疑。臣也没有办法破解,但是臣早年得了一个方子,倒是可以缓上一缓,但是三天之内若是还找不到那魇镇之人,娘娘还是难逃一死。” “三天?好,三天,朕就是翻遍了整个皇宫和京城,也必找到此人。” 李郃道:“请皇上帮臣准备法坛。” “快,蔡伦,你快去准备!” 吕青樱拍了拍胸口道:“看来,药倒是不必吃了,只是奇怪,这是什么魇术,竟如此厉害?” 李郃道:“娘娘中的是魇镇,也就是说一定要娘娘的身上的毛发,指甲之类。你们要看看最近可有什么外人进入过娘娘的寝殿,拿到了娘娘身上头发之类。若是有,找此人便有了线索。”(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狡计 第一百九十一章狡计 赵玉问道:“你们可曾见到?” 正音等都摇了摇头道:“从未见到!” 李郃道:“无妨,我作法时,大致可以知道那人的方向,你们就按那个方向去查就可。” 莲儿探着头看了半天,回来对阴璃道:“娘娘,李大人说可以追查到方向。” 阴璃还在为刚才刘肇进来没理她的事生气,听了冷笑道:“不要听他胡说,哪就有那个本事!去盯着点!” 莲儿答应一声,又探头去看。 却听李郃道:“大凡魇镇者都有要病者身体上的东西,若找到了把那东西取回来烧了就行。我早年间学道,曾听一位普阳真人说过此法。不想这里竟有人弄。那魇镇之人,定不会超过十里之外,所以只按方向去寻,定会找到无疑。而且他也不敢轻易换方位,否则之前所做之法,便都前功尽弃了。到那时候再来寻娘娘的身上之物,却是难上加难,娘娘也便好了。所以皇上不要着急!娘娘的命臣曾经算过,是极贵重的,自然是苍天庇佑,想来无事的。” “那么皇子呢?”苏兰儿问道。 “皇子?”李郃一愣,又算了算道:“我倒未算出娘娘怀了身孕,这就不好说了。” 刘肇道:“只要绥儿没事就好,孩子以后再说。” 莲儿又回来告诉阴璃,阴璃道:“你去告诉崔晃,让他通知那人,今晚加紧催动,争取今儿就取了她性命。以免夜长梦多。” 莲儿走到门外,见崔晃和其他宫人都有殿外角落里站着,便招了招手,那崔晃走了过来。莲儿附着他的耳朵,说了一会,崔晃便出了西宫,消息在夜色浓重之中。 这时。蔡伦的法坛已备好。李郃走到院中,拿起宝剑,走起了一套步法。他本就有一身武艺,此时施展开来,如蛟龙出水,煞是好看。也未见他怎么弄。只见他向一个银盏中一指,那盏中的黄酒。便如一条黄龙出水一般,绕着法坛转了一圈,落在地上,如此三次。那酒已落尽。这一下满殿哗然,都看得呆了。 李郃又焚香于炉,注水于盂。吩咐蔡伦道:“去取鸡血来。” 蔡伦马上令人去杀鸡,过了一会端了一银盏的鸡血上来。李郃用手蘸着鸡血。在自己额前,胸口,鼻尖,各划了几道。将鸡血一点点撒在西宫殿前,门口,柱上。直到撒过了,才又回到坛前,打坐于地,注视着那灯光。 殿外,邓朱氏也正和一个道士在院中作法。那道士的面前放着一个草扎的小人,上面有着绥儿的生辰八字。邓朱氏道:“今晚就能弄疯那个女人吧!” 那道士三十左右的年纪,留着一些髭须,样子倒还清秀。他用一枝针扎在了小人的胸口,嘴里念念有词,旁边一个道童忙向那灯中又添了油。另一个道童却把手中的知磬越敲越响。突的道士手一抖,捂住了胸口吐了一口血出来。邓朱氏吓了一跳问道:“胡道士,怎么了,你怎么了?” 那姓胡的道士道:“有人做法捣乱,我没有防备,被他用鸡血伤了。” “那可怎么办?”邓朱氏急了,转来转去的直拍手。 “不怕,这点法术,还对付不了我。”那胡道士站了起来,喝了一口水,盘坐于坛前,手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那道童手中所提之灯越来越亮,那道士抓了一把朱砂向灯光撒去,一道火光而起,直冲于天。 李郃见灯光忽的一暗,在风中飘摇不定,似要熄灭,吓了一跳,站起,脚踏罡步,口念咒语,将一墨玉向那灯火撒去,只见那灯光渐渐明亮起来,李郃心中一松,长长出了一口气,又坐下看那灯火。只听室内赵玉的声音道:“娘娘,娘娘醒过来了。” 刘肇一喜冲进暖阁,果见绥儿已经坐起,脸上也没有那么红了。但是她似乎不认得赵玉和刘肇,只是痴痴呆呆的望着帘幕,一声也不出。 “绥儿,你怎么样了?”刘肇走过去想抓住绥儿的手。绥儿却突然向着刘肇恶狠狠的一笑,用力向他手上抓去。立时抓了几道红色的指痕,已经出了血。刘肇大叫一声,缩回了走。阴璃这时走了进来,见状大叫道:“大胆,你疯了吗?怎么敢伤陛下!来人,把这贱婢拖出去。” 她也忘了绥儿是什么人,只是大声发号施令。刘肇却一摆手道:“不要。你先退出去。绥儿是受了魇镇,神智不清,她都不认得朕了。” 赵玉忙拿了一块布为刘肇包扎。只刻外面,只见李郃又站了起来,开始围着法坛转圈,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后突然跃起,宝剑向那中间的饭砍了过去,只听一声巨响。吓得众人都缩了缩,愣愣地看着。 绥儿却突的“啊”了一声,目光柔柔地看着刘肇,轻轻唤了一声道:“皇上!” 刘肇大喜,也顾不得手上疼痛,拉了绥儿问道:“绥儿,你认得朕了?” “皇上,臣妾怎么地不认得皇上呢?” 绥儿看了一眼赵玉道:“玉姐姐,我有些饿了呢,可有什么吃的东西?” 赵玉也喜道:“有有有,小厨房里正热着粥呢!” 只听李郃的声音道:“皇上,今天的法事成了。那妖人在西南方,定错不了。娘娘现下已经无碍了,皇上可一定要在三天之内找到这个妖人。臣等在这里已叨扰多时,该出宫去了。天已快亮了,皇上也和娘娘早点休息吧!” 纷乱了一夜的西宫总算安静了下来,看着被自己抓伤了手,还兀自傻笑的刘肇,绥儿柔声道:“痛不痛,臣妾当时并不知道抓了皇上。” “手痛也比心痛强,你若有什么不测。朕也想随你去了。” “皇上,不能说这样的话。”绥儿用手捂住刘肇的嘴,依在他的胸口,心里阵阵的温暖。 刘肇搂紧了她,绥儿情不自禁抚摩他露在衣裳外的一截皮肤。刘肇就这样沉沉睡去,一整天,这一整天。他以为就要失去绥儿了。如今才会好好的睡一夜。 阴璃却睡不着了。李郃今天的到来,打破了她所有的计划。她与邓朱氏商量好,今晚就会让绥儿发疯。再在她的饮食中下药,让她滑了胎,到时候人不知鬼不觉。可是李郃今夜与那人的斗法,却将一切都扰得乱七八糟。她握着拳头。看到刘肇对绥儿的关切,又让她的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回到长秋宫后。崔晃来见她。 “皇后娘娘,那人被李郃所伤,三天之内,确实没有办法再作法了。” 莲儿道:“娘娘。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若是再下去。被皇上找了出来,怕是邓朱氏和娘娘都脱不了干系。毕竟邓朱氏进宫只找了娘娘。所以必须马上停下来!” 阴璃烦燥的甩了一下袖子,“没用,都是废物,本宫用那么多的钱,竟然这点事都做不好。” 崔晃道:“娘娘,邓朱氏告诉奴婢,还有一个法子。”他附到阴璃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阴璃的嘴角浮上了一丝阴冷的笑意:“不错,这个法子,更有用。我们伤不了她,还伤不了她那个孩子。这事就交给陈采女去做好了,这个女人笨得很,就是到死,她都不会知道,是我们动了手脚。”她发出一声声的尖利的笑声,在夜空里显得诡异阴森。 她对崔晃道:“告诉那个道士,马上离开京城,越远越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否则,小心了的脑袋。然后,派人在路上解决了他!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他没有完成我的任务,这个下场已经是再好不过了!” 崔晃答应着走了出去,阴璃打了一个哈欠,对莲儿道:“如今在宫里多了陈采女这个人,倒是多了许多办法。她年轻,家世浅,又得了孩子,只会卖弄,反而益于利用。明儿本宫亲自去和她说。早想到这个法子就好了,没想到用了魇镇,反而让皇上对那个贱人更加疼爱,认为人人都有意害她,更会加意的小心,如此,要想再用魇镇,怕是不易了。” “娘娘,奴婢也觉得这种法子有些阴损,不用也罢。倒是以后做这些事,我们倒不必那么用心了,只需说几句话,让那个陈采女去做就行了。事后我们再说几句面子上的话,成了大家都有益,不成也是她一个人的事。”莲儿嘴角带着尖刻的笑意说道。 “你这个小蹄子现在也知道怎么做事了,这很好,一心为着本宫,自会有你的好处。去给本宫准备吧,这一天,我也累坏了。” 过了一会,莲儿伺候阴璃卸了妆梳洗。阴璃由着她摆弄,自己只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颜是看得再熟悉不过了,她才十八岁,出自先帝的母族,一路顺风顺水,得了庇护,也难免性子娇此。这一路走路不能不说是安稳,但若论万事真有不足,那便是绥儿这一个人了。 其实她也知道绥儿并没有想对自己不利的想法,反而处处提醒自己,帮着自己。可是她从心度深处就是觉得不舒服。若论出身,绥儿与自己相当。家世门第更是不用提了。若论地位,她身为贵人,与自己只差一位,也是荣宠之极。若论相貌,这宫里谁又能比得上?就因为这个,皇上才会如此的宠爱她。而皇上却只有一位。 虽然她也知道皇上不是只有自己个女人,宠幸别的嫔妃也是理所当然,只要还以自己为重,就可以了。但是没想到,绥儿却独占了刘肇的专宠,所有的妃嫔一夜之间都成了可有可无的,包括自己。这对于自小便霸道惯了的她为说,简直是无法忍受的。于是她便只生了一个想法,战胜绥儿,找回自己的一切。但是当她知道是不可能的时候,那么除掉绥儿便成了她的唯一想法。 阴璃静静地坐着,看着镜中形单影只的自己。想着这富丽堂皇,金堆太砌的一切都如同繁花如梦,觉得自己是这般的惶惑无依,仿佛所有的底气,都一朝被抽尽了。不由得悲从中来,伏案而泣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芝麻 第一百九十二章 芝麻 陈采女没有料到阴璃来访,忙起身迎接。热门【\网 w ww.aixs】上次吃坏了肚子,本来肚子就不大,如今好像又小了一圈,眼神中带着恍惚,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全然失了往日的神彩。 阴璃忙伸手扶起了陈采女,笑道:“你这段日子也病着,看样子还没有完全好。怎么不躺着,又起来了?” 陈采女答道:“臣妾也好多了,只是身子总是软绵绵的没力气,也越来越懒得动。” 阴璃心中暗笑,那是拉肚子拉的。谁叫她那么大的人了,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身为一宫的娘娘还不知轻重,这是自找的。但是嘴上却还安慰道:“太医可看过了,有没有什么事?我看你的样子还好,也不要太忧心了。” “多谢娘娘关心,已大好了,太医说,身子虚了些,得将养一段日子,正开些滋补的方子,药也吃着呢!” “这就好,我也就放心了。那天你做得很好,让本宫出了一股恶气。看见她的那个样子,本宫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娘娘,我也是啊,哼,让她得意,也让她也尝尝落在下风的滋味!” 阴璃看着她得意的笑容,乌黑的眼圈下,肤色暗淡,也真谈不上一丝美态,不由心里也叹了口气。事到临头,若是求谁都没用,只有自己受着,咬着牙忍着。如今这件事,虽说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却还得由这个陈采女来做。 “你若将来一举得男,还不一定怎么欢喜呢,到时候本宫求陛下封你一个贵人,就与她平起平坐,有多好。” 陈采女听了,脸上露出喜色,“谢娘娘成全,到时候还望娘娘美言几句。只是便是封了贵人也只是与她平起平坐,虽说风光。但是一想到皇上对她的专宠,臣妾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谁不难受,不管你以后有多少个孩子。唯有这个孩子,你才能平步青云。在这宫里谋一个安定的位子。如果心里真的过不去,咱们姐妹同心,怎么还不想一个法子,让那个贱人尝点苦头。热门小说” 陈采女点了点头,“娘娘的话。臣妾明白。” 阴璃似笑非笑道:“本宫带了一些芝麻来,你可以做些饼子,也可以送些给邓贵人,她一定喜欢吃的!”说着,笑眯眯的让莲儿拿出一袋芝麻,放到了案头上。 陈采女不解,盯着那袋芝麻,满脸的疑惑。阴璃笑道:“这东西,她吃些好,你吃就不合适了。你明白吗?” 陈采女若有所悟。嘴角勾勒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连眉眼间都染上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魅,“娘娘这样说,臣妾就懂了。臣妾有一个厨子,是皇上特意拨来给我的,糕点做得极好的。” 阴璃见她明白,也笑了道:“姐妹之间互相走动走动也是好的。你做好了糕饼就给她送去,要看着她多吃些,她喜欢什么口味的,就做些什么味道的。只是不要忘了放点芝麻。【\网 w ww.aixs】” 庭院内日光正好,树影烙在青砖地上稀薄凌乱,静谧中传来一阵阵枝丫触碰之声,那声音细而密。似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着什么东西似的,钻在耳膜里也是钻心的疼。绥儿站在院中看着自己的影子拖曳在地上,单薄得好像小时候跟着嬷嬷们去看的新奇的皮影戏,上头的皮影被人们吊着手脚欢天喜地舞动,谁也不知道,一举一动。半点不由人罢了。 这两天发生的事,她都是听赵玉和青樱讲的。青樱见她无事便出宫去了,只留下一些调养的方子,但在她的心里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刘肇一早便出去了,安排左天奇,李夏和周荣,全京城的的搜,一定要找到对自己施魇的那个妖人。可是他为什么要害自己,根子还是在宫里。 绥儿抚着胸前一把散着的青丝,凝神片刻,唤道:“玉姐姐。” 赵玉正和子颜在园中打扫,撒水,听了她呼唤忙走过来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不适?” 经过了这两天的事,赵玉吓得半死,生怕她再出一点危险来。 “玉姐姐,今后我掉落的头发和指甲,还有我用过的衣物,都要小心的处理,千万不能再让外人得到!” “小姐,自这事以后,兰儿姐姐就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了,她备下了一个盒子,单装小姐的这些东西。我也留心着,小姐放心!” “那就好,我一直想着那天谁到了我的寝宫,却想不起一个人来。你们都没有留意吗?” 赵玉摇了摇头:“小姐,那天人实在是太多,不认识的面孔也多,后面关着的那些位也都出来帮了忙,要说是谁,玉儿也真是想不出来。不过,小姐,那些人还是请皇上分配到别的地方去吧,我瞧着早晚还得出事。” 这时正音走了过来,小声道:“娘娘,那天,我看着像是皇后宫里的芳菲,她一直在正殿门口绕来绕去,还问过灵儿,娘娘平时梳洗都在什么地方,倒是没见她进殿来着。不过奴婢想着还是可疑。” 绥儿的眸子深如潭水,缓缓流淌着幽光,“这事与皇后有关,我心里也猜了十之八九,但是没有证据也不能凭空猜测,她是后宫之主,没有实在的把握,我们是拿她没有办法的。你让小路子去皇后宫里找芳菲出来,就说我有话问她。” 正音答应了一声,转过后院去找小路子。小路子与芳菲是同乡,平常也常来往的,可是却见到小路子正在一棵树下哭,觉得奇怪问道:“小路子,你怎么了?娘娘才叫你来的,要你去找芳菲。” 小路子一听哭得更加厉害了,哽咽着道:“回娘娘的话吧,芳菲死了。” “死了?”正音也吓了一跳,“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平白就死了?” “今早上我去找她,有我藏起来的糕点要送给她吃,可谁知刚到长秋宫的门口,就见崔总管安排人往外抬她。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头发也在滴着水,我不敢问,就偷偷的躲在一块石头后听着,听抬她的喜子说,芳菲是投井死的,昨儿还和我说笑说皇后娘娘会赏她一笔钱,下个月就送她出宫的,怎么会投井自尽呢!正音姐姐,你说说,这可能吗?可怜她就那么抬了出去,连块薄棺都没有,她爹娘还盼着她以后出宫呢!” 小路子越说越伤心,鼻涕眼泪混在一起,听得正音也伤心了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想着自己今后的出路,抽噎着来到了绥儿面前。 赵玉见她哭着出来,忙问道:“怎么了,小路子不肯去吗?” 正音摇了摇头,将方才小路子的话说了一遍,绥儿皱眉道:“好好的,怎么会投井?” 赵玉早已气得满院子的乱转,“这是灭口,一定是灭口!” 绥儿对赵玉道:“你给小路子拿些银子,让他也去找到芳菲的尸首,买块薄棺葬了,总比尸首在外面日晒雨淋,被野狗吃了的好。” “小路子一定会感谢娘娘的好心的。”正音抹了抹眼泪说道。 赵玉去取钱,绥儿便站在树下想着,阴璃若没有阴谋,是不会杀人灭口的,如今人已死了,虽说可能芳菲就是偷了自己的头发或指甲送去施魇镇的人,但是人死如灯灭,她又怎么忍心她那样的死法。但是如果真是阴后所为,她又是在何处做的呢?她的长秋宫在正北,并非李郃所算的方位,那么她故意在宫外找人安排的?可是谁又会帮她呢? 绥儿慢慢地踱着步,信步走到了宫门口,孙珰正在指挥着人打扫,见她过来说道:“娘娘,这里灰大,您先回内殿坐着,奴才们打扫过了,您再出来。” 绥儿笑道:“我躺了两天,觉得自己快要不会动了。这天天打扫的,没有那么多的灰。” 孙珰笑道:“娘娘,不是灰大,是秋天的落叶,扫了一层又一层,皇上天天的来,看到了院中不整洁不好。” “孙总管,你与郑重大长秋关系如何?”绥儿问道。 “大长秋是臣以前的总管,待臣十分的好。” “哦!他这个人如何?” “大长秋为人忠诚,也很正直,遇事也有机智,很得皇上的信任呢!” 绥儿浅笑,“我知道大长秋已很久,却从未有过接触,改日你请大长秋来,我也和他吃些酒,说说话。”她虽如此说,孙珰却明白,她的意思就是找一天方便的时候,找郑重来,问些事情。于是笑道:“娘娘说哪里的话,大长秋是皇上的臣子,自然也是娘娘的臣子,还用吃什么酒?臣找个时间,让他来拜见娘娘就是了。” 绥儿刚要说话,却听到巷道里传来了脚步声,正要看时,却见一辆轿辇停在了西宫的门口,陈采女脸上擦着厚厚的脂粉,站在了西宫的门口。她穿着玉色的薄绸长衫裙,外头罩着浅水绿色银纹重莲罩纱,披着一件青色的薄绒加青绸里子的斗篷。 侍女碧儿提着一个食盒,立在她的身侧,两个人都笑眯眯的,背着阳光,却让绥儿有一瞬间的晕眩,觉得两人都带着一种阴气,让人遍体生寒。(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凤虚凰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凤虚凰 陈采女扶着自己的腰一扭一扭的走到绥儿的面前,头上的金流苏随着她的摆动,晃动着,在阳光下烁烁生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臣妾参见邓贵人!” 绥儿还未说话,苏兰儿正在这时走了出来,冷笑道:“哟,您地位比我们贵人高,我们可受不起。采女娘娘这大白天怎么还想到来我们这冷宫冷院的地方?” 陈采女尴尬的笑了笑:“那天是臣妾做的不对,还望贵人娘娘不要见怪!” “我们可哪受得起,见怪不见怪的,从您嘴里说出来,听着可没一点的诚意!”苏兰儿又抢白了一句。 绥儿面带温和的笑了笑,“兰儿姐姐,陈采女可能也是无心之过。快进来吧,你身子重,也不能晒了太久的太阳的。” 苏兰儿十分不情愿的让了让身子,让陈采女二人进来。绥儿陪在陈采女的旁边,走到院子中的树下,绥儿道:“这里有树荫,殿里闷得很,还是在这里清爽些。” 她递了一个眼神给苏兰儿,苏兰儿明白,绥儿是不想再惹太多的麻烦,不让陈采女入殿,在外面说几句话打发了了事。于是进正殿拿了两块矮榻和两条长条的地毯出来,铺到了地上。两人坐下来后,苏兰儿又拿了一个小几案放在两人中间,笑道:“一会茶就来了,采女娘娘很少来,得在这儿吃些茶。” 绥儿深邃的眸子慵懒的扬起,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直直地望进了陈采女的瞳眸之中。“陈采女今天怎么有空来绥儿这里?” “今儿有空,在宫里也闷得慌,本来想去皇后娘娘那里的,听说娘娘正忙着,就来看贵人了。” 绥儿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摆弄着手上的一串翡翠的珠链,淡淡地道:“皇后自然是忙的!” “啊,我还听说贵人前两天受了别人的魇镇,真是可恨。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害贵人?” “皇上也正在查着!”绥儿始终淡淡地,觉得与她实在没有什么话可说。 “要我说啊,这害娘娘之人。定是嫉妒娘娘的美貌和才情的人。” “可能是吧!” “娘娘也怀了身孕,可否有什么爱吃的东西?我的厨房里新来的厨子手艺极好的,娘娘想吃什么,我让他给娘娘做些。他特别擅长做糕点,娘娘喜欢吃酸的还是甜的?” 这时苏兰儿端了茶上来。放到了陈采女的面前,“采女娘娘,多谢你的关心,我们娘娘的饮食,我们自己厨房里就可以做。皇上日日来的,厨子自然也是最好的。” 陈采女变了脸色,“我倒不知道,贵人娘娘身边的人都是这么伶牙俐齿,这是贵人娘娘教导的好啊!” 绥儿仍是淡淡的一笑道:“我是宠着她们,不过她们也不是全没有分寸的人。该说的话,该做的事,倒是不会出错。” 陈采女被绥儿漫不经心的话噎了回去,气得刚要发作,碧儿在旁边拉了她一下,强自压下,说道:“当下人的,主子们说话,插太多的话不好。”她拿起桌上的热茶,吹了吹上面的茶沫子。喝了一口,只觉清香满口,想到绥儿受宠,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嫉妒之心更甚。 她使了一个眼色给碧儿道:“臣妾做了些小糕点,也不知道贵人喜不喜欢吃!” 碧儿打开了食盒,里面装着四样小点心,桂花香糕,红枣团,莲花包。芸豆卷。一打开便有清香扑鼻,看着颜色也极是喜人。 绥儿笑道:“这点心看着色香味都是极佳的,那么就多谢陈采女了,兰儿姐姐,收下吧,一会等皇上来了,和皇上一起吃些。” 陈采女道:“臣妾也不知娘娘喜欢什么口味的,就每样都做了些,娘娘喜欢哪样告诉臣妾,回头再让厨子做些。” “好,那就多谢了。”绥儿让兰儿将糕点拿了下去。也喝了一口茶,还是低头摆弄着手串,也不主动与那陈采女说话。陈采女知道绥儿自上次的事,对自己一直淡淡的,便道:“天也不早了,臣妾就告辞回去了。娘娘想吃什么一定要告诉臣妾。” 绥儿也不起身,由得她站起来,“那本宫就不送了,兰儿,代本宫送送陈采女!” “喏!”兰儿答应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陈采女只得讪讪的离开了。 赵玉回来,见绥儿坐在树下,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两盏茶,觉得奇怪,问道:“小姐,刚刚谁来了?” “那个陈采女,送糕点来的。”苏兰儿也转了回来答道。 绥儿不语,又喝了一口茶,沉吟着了许久,才说道:“那些点心,谁也不要吃,找一条有了身孕的猫,喂它吃了。以后要是陈采女再送来,也都给那只猫吃,记着,别人都不准吃。” “娘娘的意思是,这点心里有毒?”苏兰儿问道。 “有没有毒的,我不知道,但是她自上次的事后,我便心里一直存着芥蒂,她既然上次摆了一次威风给我,决不会平白的好心送我点心,以后我吃的所有食物都要好好看看,食物每天都换,不要重复相同的东西,决不让人知道我喜欢什么?记住了吗?” 听绥儿这样说,赵玉打了一个寒战,“小姐,这宫里的人真的这么可怕吗?” “可怕?何止是可怕?我以前不懂,只觉得待人以诚,便会在宫中平安度日,细数着每天的日子,总想有了孩子,与皇上长长久久,便是幸福了。可是现在我却知道,这样的幸福,是要靠争,靠夺,靠性命才能得来的。一个不小心,便是万丈深渊,落下去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只有最终熬到顶峰的人,才会侥幸得活,可是那要经历怎样的苦楚。如今我有了皇上的骨肉,更是要加倍的小心,不仅仅为我,也为了他,这个小小的生命。” 她抚着还十分平坦的小腹,低声的叹着,“比起她们对我的,我还差得很远很远。所以我害人,却要防人。无论如何,我不想腹中的孩子受到牵连,出什么事情。” 赵玉和苏兰儿惊得背心寒毛阵阵列竖起,整个人定在原地,只觉得冷汗涔涔而下,如细小的虫子慢悠悠爬过,所过之处,又是一阵惊寒。 孙珰这时在绥儿后面道:“娘娘说的是,我们不存着害人之心,却需有防人之心。既便是防人,也未必防得周全,娘娘这几日的事就说明,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绥儿又慢慢地喝了一口茶,让那清香顺着喉咙缓缓而下,唇角扬起讥笑:“宠妃?除了拥有宠爱,还有什么?宠妃最大的优势不过是得宠,一个女人,得宠过后失宠,只会生不如死。等到红颜迟暮,心机耗尽,还能凭什么去争宠?玉姐姐我问你,宠爱是面子,权势是里子,你要哪一个?” 赵玉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小姐宠我,一辈子都会就够了。至于权势,那是玉儿从未想过的东西。” 绥儿微笑着道:“你是我的玉姐姐,我自会宠你,而我的宠也会给你带来权势,这些你虽还未体会得到,以后定会明白。宠爱与权势,是开在心尖上最惊艳的花朵,哪一朵,都能艳了浮生,惊了人世。所以我要两者皆得。但若不能,我便选择权势。人要爬得高,不是只高一点点。你高一点点,人人都会嫉妒谋害你;可是当你比别人胜出更多,筹谋更远,那么除了屈服和景仰,她们更会畏惧,不敢再害你。” 赵玉和苏兰儿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孙珰却微笑着道:“娘娘的聪慧,真是难得,后宫之中,人人都想有所得,不愿有所失。可是娘娘得白,当一个人什么都可以舍弃时,才是她真正无所畏惧之时。所以娘娘要走的路还很长,很坚难。地位和情分,怕是都不在意时,娘娘才真正到了极点。” 绥儿在赵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只觉脚有些酸麻,她望着碧色如洗的天空,极目远望,天边飘着几朵似有似无的云。 “该留的留,不该留的弃之,绥儿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人生如果真如此,爬到了顶峰又有什么意思?我倒是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地位,却不能不在意皇上对我的情意。就如一只飞舞的蝴蝶,你可以不要满园的芬芳,却不能不要自己的一对翅膀。我有些冷了,玉姐姐,陪我回殿里休息吧!皇上今儿忙着找那个妖人,怕是不会来西宫了。” 赵玉答应着,扶着她进了西暖阁。苏兰儿看着孙珰道:“我们两个是跟对了人。” 孙珰却笑道:“这样的主子,重情谊,又聪慧过人,我们不尽心服侍,就对不起老天爷赐给我们的这份恩泽了。” 苏兰儿看了看孙珰,只见他神色清冷如霜,眼中却挂着笑意,阳光的照身下,一又瞳仁闪着清冷的光。“娘娘说,明儿禀明了皇上,把后面那些人都赶出去,送到该去的地方,你觉得如何?” 孙珰道:“娘娘已想好了,自然是好。只是宫里这些人就都不能留了,送得越远越好。我听说边境上又不太安静,不如送了去充军,也算是为大汉朝尽了一份心力。” 苏兰儿笑道:“这主意好,一会儿,我就和娘娘说!也给那些来咱们这儿没事找事的人一个警告,让她们也安生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明察暗访 第一百九十四章明察暗访 德阳殿里李夏和左天奇站在刘肇面前,两人皆是一身戎装,显得精明干练。周荣带着配剑站在殿门口,目视前方,一丝不苟。 “朕听听搜查的结果,你们但说无妨!”刘肇眼圈熬得通红,似乎心事很重,右手习惯性的敲打着案几,眉头皱得紧紧的。 “皇上,我和左大人按照李大人所说的方向搜查,宫里主要有金马殿,铜马殿,敬法殿,章德殿,乐成殿,温德殿和东宫。但是除了金马殿为陈采女所住以外,其它宫殿只留有打扫的宫人,并没有其他人,也未发现魇镇的东西。臣等便出宫搜查,出了朱雀门后,西南大街上的一共有三十七户,现在正在搜查当中,还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 李夏回答得清晰明了,刘肇一听便懂了,喟然叹道:“没想到这妖人并未藏在宫中,这说明是宫外的大臣所为?” 左天奇道:“皇上,臣查看了出入宫中的记录,这段日子,只有八月十五日当天有大量的人员进宫,之前只有一个非宫内之人入宫。这个人是长秋宫的莲儿姑娘带进来的,是皇后娘娘的祖母,邓朱氏,奇怪的是,当时进宫时是在晚上,天又要下雨,臣奇怪的是,她若是进宫拜望,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间。而且她是皇后娘娘宣入宫中的!” 刘肇听得入神,见他停了,挥了挥手,“说下去!” 左天奇道:“喏!臣又发现邓朱氏的居所也在西南方,所以觉得更加可疑。于是拜人重点排查她的府中。” “可有什么收获?”刘肇问道。 “皇上。什么也没有,她家中一切都正常。” 刘肇想了想道:“只有她最可疑是吗?” 李夏说道:“皇上,她与贵人娘娘和阴皇后都是亲眷关系,若说她为了阴皇后来害邓贵人,却也有些说不通。何况她也是皇亲,如果直接排查似是不妥。臣的意思,调查她最近的出入情况。与什么人接触。还有家中可有什么可疑之人,买了什么东西。如果查证属实了,再抓也不迟。” 刘肇点头。“你说的对,朕也不想信,皇后会害绥儿,毕竟她们自小一起长大。虽说皇后因为朕宠爱绥儿而略生嫉妒,但是她一贯秉性忠厚。断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还是稳妥些,先慢慢的调查,没有实证,决不能抓人。” 邓朱氏坐在雪绸的铺就的榻上。手中拿着一串念珠。她当然不信佛,但是现在她一定要装装样子。胡道士她给了三千两银子,打发他走了。但是路上。他派去的人,将那道士杀了。而杀道士的人又被她最后派去的杀手杀掉了。现在鬼都查不出,到底为什么杀人,又杀了谁。至于家里买来的那些东西,她以一个信佛为由,都搪塞了过去。唯一还有一点担心的就是家里的仆人。她为了施魇镇,请了那个道士在府上的事,没有几个人看见。因为那道士入府之时,她让他们穿了斗篷,戴着帽子,没有人看到他的脸,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只有自己的贴身仆人邓扬知道些底细,因为他是伺候饭食的人。 邓扬是她自小从娘家带来的,跟了自己四十年了,忠诚是不用说,她虽然还有些不放心,但是想到他这些年从未坏过自己的事,便也就安心了。 邓扬从外面进来,低声说道:“老夫人,才有几个人在附近徘徊,见到府里出去了人就问一些问题,奴才想,是不是为了那件事?” 邓朱氏道:“当然一定是为了那件事,这事情你就是死了也要烂到肚子里,否则不仅是我,还有我们全家,就是你和你的全家,怕也是难逃一死。但是只要他们查不到我们什么把柄,皇后娘娘一定会大加封赏我们的。你也是我们邓家的老人了,这里头的轻重,不用我再说了吧!” 邓扬点头道:“这是自然,夫人便是不说,老奴也明白。现在我们只能是赢,已经输不起了。只要是皇后娘娘的吩咐照着做好了,要什么还不是皇后娘娘的一句话。” 邓朱氏笑道:“还算你聪明。去到外面瞧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报给我知道。” 李夏和左天奇商量了许久,这几天四处调查,但是询问来的结果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看样子,既使是邓朱氏所为,证据也被她全部毁掉了。两个人垂头丧气的去见清河王刘庆,刘庆正在和李郃下棋。见他们来了,笑道:“怎么,事情可有了眉目?” 李郃却道:“你看看他们的样子也知道,一定是全无眉目!”他哈哈一笑,逗得刘庆也笑了起来,“哦,那快坐吧,说说情况。” 两个人把情况简单的讲了一遍。李郃听了道:“这事不用查了,那邓朱氏一定早已处理完了。当天晚上,如果去查,可能还未灭口,现在去了,屁股一定已经擦得干干净净,便是她所为,你们也只能是干瞪眼。我的意思是,不去理她,等她日后自己再跳出来,如果真是皇后指使,便还会有行动。到时候伏立在侧,人脏并获,跑都跑不了。” 左天奇喝了一口茶,“那这事就这么完了?” “你还想怎样,既然邓贵人已经没事了,又抓不到实际的证据,就只能是算了。”李夏冷冷的道。 “我就觉得这事一定与阴后有关,她对娘娘整天阴阳怪气的,存着什么好心才怪呢!”左天奇恨恨地说。 刘庆问道:“那么当天晚上你为什么不让人去查呢?” 李郃捋着胡须摇了摇头道:“皇上为邓贵人之事心力憔悴,如果当时就派人去查,查到天亮,虽也能抓到一点小尾巴,却也仍难以扳倒阴后。只会打草惊蛇,以后她若不再行动,再做什么都无意义了。所以我也有意思,让此事平息下去之意,所以没有令当晚搜查。阴后伤天,日后必会有报应,此刻她气数未尽。还是看看情况再定吧!” 他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湖边,低声吟道:“子独不见河边之柳乎:波浪激其根。仆御折其枝,此木非与天下有仇雠,盖所居者然。夫华霍之树檀,嵩贷之松柏。上叶于青雪,下根通三泉。上有鸾鸟凤凰,下有老豹麒麟,千秋万岁不逢斧斤之伐,此木非与天下人有亲戚。亦所居者然。邓贵人有德有才有貌,并非别人故意害她,实在是她的条件太好之故。所以。好木虽有人妒,却依然会傲然生长。是有天下之精华帮着。我们只要处处留心,事事小心,遇事操心,守护在她的周围,一切都会好的。” 众人都点了点头,刘庆叹道,“但愿她能度过一切难关!” 轰动京城的魇镇一案,便这样悄悄地结束了。绥儿由于伤了身子,调养了一段,在赵玉等人的精心调养下,过了几天,脸上便红润起来,她闲来无事,拿了阴璃送来的佛经读。读了几日入迷了起来,爱若至宝,觉得里面的禅意博大精深,百读不厌,连刘肇来了,也爱理不理。 陈采女倒也勤谨,每天的糕点照样送来,只是绥儿并不吃,只喂了那只怀孕的母猫。一个月后,那母猫提前下了一窝小猫,都是死胎,最可怕的是那些小猫都生得十分怪异,要么多了耳朵,要么少了腿,要么没有眼睛。正音和欣儿看了,吐了半天。 苏兰儿报了绥儿知道后,绥儿脸色苍白,透着无奈与绝望的锈青色,“她好狠,如果这点心是我吃了,不是也会诞下死胎,然后便指责我生了一个怪胎,再说我是一个妖女,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这么狠毒的计策她也用,真是恨我到了极点吗?” 苏兰儿却只能看着她,心里乱得需要勇气才能开口,但是张了张嘴,却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与她的双手交握,希望以彼此手心仅存的温暖来给予对方一点坚定和支撑下去的勇气。 赵玉进来问道:“小姐,那些小猫如何处理,是埋了,还是交给皇上?” 绥儿良久才挪动自己已然僵硬的身体,对赵玉道:“这次,我一定要禀告皇上,不是我要置她于死地,实在是我没有办法再让她这样害我下去。” 晚上,刘肇来到西宫,绥儿静静的坐在榻上发愣,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刘肇关切地坐在榻边,握着她的手道:“绥儿,出了什么事?生病了吗?” 他关切的目光,给了绥儿一丝温暖,冰冷的手也有了些温度。 “皇上,你终于来了,臣妾吓坏了。”绥儿扑到刘肇怀中,小小的身子微微抖动着。 “朕在这里,告诉朕,发生了什么事?”刘肇的瞳孔瞬音收缩,脸部肌肉僵硬着,他担心的事始终还是又来了。 绥儿道:“皇上,臣妾让你看一些东西。”她对赵玉道:“玉姐姐,把那些东西拿起来。” 当赵玉将那些死猫放到刘肇面前时,刘肇的心陡然往下沉,“绥儿,这是什么?” “皇上,这是猫的死胎,你看,这些猫是早产,生下便是死胎,还有,这些猫都是畸胎!” “绥儿为什么给朕看这个?” 赵玉这时突然跪来来说道:“皇上,请皇上给娘娘做主。” “出了什么事?”刘肇已经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皇上,一个月前,就是娘娘被施了魇镇之后的第二天,陈采女便来到西宫,亲手将一些糕点送给娘娘,以后坚持每天都送,从未间断过。娘娘每天的饮食皇上吩咐过,只按青樱大夫开的方子吃,恰好这只猫怀了身孕,正音便都喂了它吃。可是谁知,今天这猫早产,还生下了这些怪样子的东西。奴婢吓得半死,皇上,陈采女送的糕点里有毒,否则怎么会出这样的恐怖的事!这多亏是猫吃了,若是娘娘吃了,奴婢都不敢想啊!皇上,你要为娘娘做主啊!” 刘肇猩红的眸子瞪着赵玉,双手已紧握成拳。“你说的可是真的?” “奴婢没有必要骗皇上,还请皇上做主,娘娘刚刚怀孕,那陈采女就百般的刁难,上一次还故意站到贵人娘娘的前面,说她怀的孩子比娘娘早,理应排到娘娘的前面。娘娘不争,众位其他娘娘和奴婢们都看不下去了。皇上,奴婢想想都后怕——” “不要说了,你,去叫孙珰,传朕的旨意,叫陈采女来西宫见驾,朕要问问她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在宫里嚣张!”(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下毒 第一百九十五章下毒 陈采女扑到刘肇面前哭道:“皇上,臣妾没有下毒啊,是邓贵人嫉妒臣妾比她先生子,她是有意陷害臣妾。” 刘肇几乎是暴怒的站起来,怒吼道:“你还指责邓贵人,难道你没有每天给邓贵人送点心?” 陈采女一个支撑不住,差点晕过去,幸好碧儿和苏兰牢牢扶住了。陈采女连声道:“臣妾确是送了点心,便是臣妾没有往糕点里面下毒,没有,决对没有。” 绥儿的脸色依然还很难看,但是她还是稳定住了心神,柔声说道:“陈采女,本宫没有说你一定下毒,不过你来看看这些东西。”她向赵玉手里端着的一个铜盆一指。 赵玉立刻放到了她的面前,陈采女迅疾地以两指撩起上面的黑色的布看了一眼,只见里面血肉模糊的几团,看不清是什么东西,青黑色的血透着怪异。她差点没呕吐出来,弯下腰,抵挡着胸腔里搜心搜肺的酸楚和恐惧。“这,这是什么?” “什么?这就是吃了你的点心生下来的死猫!你看清楚了,不仅是死胎,而且都是异形。”赵玉带着愤怒和指责,咬着下唇说道。 “我,我,皇上,我冤枉!”陈采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泪如雨下,显得极是委屈。 绥儿拉了她起来道:“你怀着身孕,不要太过激动,即便是真的,我也不怪你。好好的为皇上诞下子嗣才是最重要的。以你的心性,本宫倒没想到是你想到的法子,你告诉我,那糕点之中。你下了什么毒?” 陈采女只是一味的哭着,既不说话,也不争辨。刘肇拍的一拍案几,大怒道:“哭有什么用?何太医,去找何太医,让他来验一验,这些糕点里到底放了什么毒?” 何太医早就侍立在外。听了忙进来道:“皇上。臣在。” “你一直服侍邓贵人,此事你可知道?”刘肇心情烦躁,修长的手指拍打着案几的边缘。看得何太医心惊肉跳。 “此事,臣不知情。每天贵人都是按吕大夫的方子饮食吃药,实没有什么异状。至于这死猫,臣也是今日才听说。” “你看看。这猫是中了什么毒?”刘肇指着那盆死猫道。 何太医哆嗦着拿开黑布看了看,立即放下。磕头说道:“皇上,以臣的见识,这猫胎确是中毒猝死的,这是猫。若是人长期服用,到了七八个月,也会早产。这孩子也可能是畸胎!” “是何毒!”刘肇的手已经开始的抖动起来,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一次又一次,什么时候才是头。为什么一定要害他的孩子,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而且每次都是害绥儿,难道自己爱一个人,就要受到所有人的诅咒? “若微臣没有猜错,是中了水银之毒。但是中毒剂量不是很大,中毒很慢,猫身体小,孕体时间短,所以成了死胎。若是人的话,或许胎儿会长到分娩出母体,但有可能是畸胎或是天性痴傻。” “水银?”刘肇和绥儿都惊呼出声。绥儿心念一转:“玉姐姐,你去取了那糕点来,让何太医看一看。” 赵玉忙出去拿了那糕点回来,何太医翻看了一下,闻了又闻,又用指头拿着尝了尝道:“臣看这点心没什么毛病,吃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不可能,如果没有毛病,那么猫又是怎么中了水银之毒?” “这,臣就不知道了。”何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他自入了西宫看顾邓贵人,不知遇到了多少事,魂都快吓飞了。 绥儿也拿起那糕点放到眼前看了又看,也闻了闻,忽然看到每块糕点中都沾着一些芝麻,有的多,有的少。 “兰儿姐姐,你看这几样糕点,在做的时候都需要放芝麻吗?” 苏兰儿看了看答道:“娘娘,奴婢也会做糕点,不过只有枣糕才放芝麻,其余的就比如这桂花饼,就从来不放。” 绥儿对何太医道:“何太医,你看看这芝麻,可有什么不对?” 何太医拿下几粒放在掌心,又检查了下,惊呼道:“娘娘,就是这芝麻,这芝麻上应该是混合了朱砂来炒的,上面有些朱砂的粉沫。朱砂里便有水银,没错了,就是这芝麻的问题。” 刘肇走过来拿起了那桂花糕,看了看,果然有不少芝麻,他啪的打到陈采女的身上,冷冷的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采女早已吓得忘了哭泣,突的跪倒在地上道:“皇上,皇上饶命啊,看在我怀的龙嗣份上,皇上饶过臣妾吧!” 绥儿走过来扶起她道:“皇上,她可能并不知道那糕点中下了毒,也是好心为臣妾送来的吧!” “贵人娘娘,贵人娘娘,你大人有大量,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陈采女抱着绥儿的腿,哭得伤心之极。 “我知道,别哭了,小心孩子。”绥儿一边安慰她,一边示意赵玉和苏兰儿将也扶起。叹了口气道:“你是什么性子我也知道,若无人指使,也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你若讲出这指使之人,皇上是不会责罚你的。” “没有,没有人指使我!”陈采女这次倒是答得十分痛快。 “真的没有吗?那么依你的所见,又怎么知道朱砂里含水银?又是怎么想到要在糕点中放置呢?你没有学过医术,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绥儿的声音柔柔的,却让陈采女无言以对。 碧儿忽的跪下来道:“娘娘,这些都是奴婢想出来的,奴婢家里是开医馆的,所以知道这些,这法子也是奴婢想出来的,都是奴婢的错,贵人娘娘,你放过采女娘娘吧。她怀的可是皇上的骨肉啊!” 陈采女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立即说道:“娘娘,是,是碧儿,都是她的主意,娘娘你放过我吧!” 碧儿回头看了陈采女一眼,眸中充满了幽怨之色。 绥儿叹道:“你还不如一个奴婢!皇上。到底如何你也看到了。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刘肇的眸光无比尖锐:“你们都瞧见了,朕何尝愿意无事生非,偏就有一些人。不能让朕如愿,偏偏愿意无事生非。树欲静而风不止,奈何?”刘肇神色变得平淡,自失地一笑。说道:“朕之过吗?这些都是朕之过吗?” “人有罪,天地诛之。朕也只治怀逆之身。人真奇怪!”他在暖阁和殿中来回走着,像是自语,又像是申斥:“你是朕亲封的采女,朕可曾亏待于你?你的父亲。朕升了两级,你的母亲也封了夫人。你怀了朕的骨血,朕特命皇后小心待之。着意伺候,本来还打算你生下了子嗣。不管是男是女都要加封你为美人。可是你却丧心病狂,心怀嫉妒,想着法儿的对付与你无害之人。邓贵人一向与人为善,她有什么对不住你?唉,朕的心太仁了,太仁了,仁得有些迂了。迂到你们都以为朕连鸡都不敢杀?当年宋珺害死李美人,朕没有杀她,是因她怀了子嗣,后来又因她真心悔过,可是你呢?明明知道当年的事,还能做出这种没了天理的事,你更可恨。” 他走近陈采女,站在他的身旁,用不屑的神气看着抖成一团的陈采女,说道:“你不用害怕,你不配污了朕的刀,朕不杀你,也是因为你怀着朕的子嗣,但是你也不配再做一个采女,你连你身边的侍女都不如,一个人活到了这个份上,离死也不远了。老天爷都不会放过你!上苍啊,朕想以仁治天下,可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能仁吗?” 他看一眼神色平静,却仍脸色苍白的绥儿道:“你回宫去吧,自今日始,朕一年只给你四件衣物,每日只给你素食。孩子生下后,交由皇后抚养,终身不得迈出金马殿一步。” 陈采女嘴唇哆嗦了一下,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泪水滑落了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襟。 刘肇看了一眼碧儿道:“你是个好奴才,懂得一心护主。但是护得是个糊涂得没了心肝的主子,她猪狗不如,你比她要高尚得多。自今儿起,不必回金马殿了,到朕的德阳殿伺候,忠心的奴才,朕不办你!” 刘肇看了孙珰一眼道:“送陈采女回去吧,让周荣派兵日夜看着。照管金马殿的事情就交给周博吧,他是老宫人了,什么事都懂,而且他有轻重,知道朕的心思。” 绥儿看着面无人色的陈采女被拖了下去,淡淡地一笑,“臣妾多谢皇上。” 刘肇拉了她的手,眼中是满满的温柔,“今儿一天又吓又惊的,累了吧,有没有什么不适?” 绥儿浅笑,嘴边漾起朵花儿,心就在这样一泓湖水中无线柔软和沉静下去,“臣妾没有什么了,皇上今天又气又累,也乏了吧,臣妾让厨房炒了几样小菜,臣妾陪皇上吃一些。” 刘肇轻摇了摇头,“朕今天的心情差极了,什么也不想吃,你吃些饭,朕看书等着你。” “臣妾一天吃几顿饭,也不想吃了。皇上,明天臣妾想讲班大家入宫,和她一起写一份《女则》,以正正宫内的风气。以前这件事,臣妾曾与何大人允诺过,现在正好可以实现。皇上不觉得,世风日下,人人心里都怀着怨气吗?有了这份《女则》人人来尊守,怨念之气便会淡了许多,宫中也便平静了。” 刘肇的黑亮的眼睛盈满喜悦,眼神里有着牵念也有着探究,“绥儿,你的小脑子里还有多少的智慧,朕真的想知道,何时才能挖掘得尽。这法子极好,朕十分赞同,你便放手去做吧,朕会让郑众来帮助你。你若需要什么,只管和他说!” “有皇上的这句话,绥儿还担心什么?”绥儿轻抿着红唇,灿然的一笑,满室生辉。(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抛弃 read336; 陈采女独自坐在殿中,看着黄铜镜中自己的容颜,居然已经是憔悴如斯。( )金马殿中的宫人被撤去了大半,连香炉里的香烟冷了,都没有人再来更换。只剩下一把冰冷的死灰,如同她的心一般,散碎成齑米分,不知哪一阵风来,就散得不见踪影了。 碧儿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替她挽好散落的发髻,整了整疏散的珠钗,缓声道:“娘娘,奴婢走了,以后就不能伺候娘娘了,以后娘娘要保重。等到娘娘诞下了皇子,皇上一高兴,也许就恢复了娘娘的位分,放娘娘出去了。 陈采女缓缓地摇头:“没用了。连你都要攀高枝,离我而去了,今后这冷宫冷宛,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要多冷清有多冷清,还有什么意思?” 碧儿心里难过,“娘娘,这件事,本就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你为什么一意护着她呢?若是当时说了出来,也许皇上会放过娘娘的。” 陈采女凄然一笑:“放过?没用的,不如我还留着这一手棋,等到将来用得着。皇后,她现在也是战战兢兢吧,她让我出头,让我为恶,自己却安之若素,她好阴毒的心肠。” “奴婢以后在皇上身边,要不要和皇上说这件事?那些芝麻是皇后娘娘给咱们的。总不能让娘娘一个人担这个罪过。” “没有用的,她不会承认,当时殿中只有你和莲儿,莲儿是她的人,她可能是比皇后还要恐怖的一剂药,你要让她变成良药,为我们所用,怎么可能?我便是攀咬出皇后来,没有证据,没准她会害了我的孩子。” 碧儿犹豫道:“可是如今,娘娘要一个人在这宫里受尽苦楚。那皇后娘娘总要有个说法?她这样利用咱们,用心太过阴毒了。” “对,你去找她,就说我要见她最后一面。求她来见见我。你去,现在,只有你还可以出得去,也只有她还进得来!”陈采女抓住了碧儿,露出了疯狂的神色。 碧儿为难的看着她。自己只是个婢女,想要求见皇后,比登天还难,何况如今只是来取些自己的东西,便得到德阳殿供职。 陈采女凄然的跪倒在地上,“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娘娘快起来,这样奴婢受不起啊!” 碧儿哭着拉着陈采女,但是如何拉得起来,陈采女哭道:“我身边没有别人了。热门只有你是我带进宫来的婢女,你若不帮我,还有谁能帮我。我知道今天的事,是我对你不住,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原谅我,求求你,去求一次皇后娘娘!” “我去,我去,采女娘娘。你快起来,你怀着身孕,小心身子。”碧儿大急,将她拉了起来。 陈采女心灰意冷道:“这孩子要是个有福份的。就能生下来,若是没有福份的,怕是和我一起去了。” 碧儿叹着气,出了金马殿,向长秋宫走去,转过了巷道。向南便看到了长秋宫的红色宫墙,远远看去,气派非凡。 她绕到了宫门口,见灯光明亮,照得长秋宫如白昼一般,这个时候,只许皇后娘娘已安睡了吧,她犹豫着,还是一咬牙,进了宫门。一个职司的黄门看她进来,拦住了问道:“你是哪宫的女婢,这个时候来长秋宫有什么事?” “奴婢是金马殿的婢女,名叫碧儿,采女娘娘要求见皇后娘娘。” “哦,既然如此,你在此等候,听宣。” 那黄门进去后不久,出来道:“皇后娘娘已经安寝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可是我有急事,请黄门官再通禀一声!” “都说了皇后娘娘睡下了,若是惹得她不高兴,你担得起吗?”那黄门十分不耐烦的说道。 “可是我真的有急事!”碧儿急得要往里面闯,就听一个娇美的声音道:“哦,是碧儿姑娘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碧儿抬头一看,竟然是莲儿,忙道:“莲儿姑娘,我们采女要求见娘娘。” “这么晚了,娘娘都睡下了,还是等明天吧!” “可是采女娘娘有急事啊!” 莲儿走下台阶,打量着碧儿,见她眼睛已经哭红,心里也是一阵同情,便柔声道:“你们的事,皇后已听说了,但是这是皇上的决定,她也无能为力啊!你回去告诉陈采女,好好的养胎,生产,只要生下了孩子,皇后一定为她求情。” “那么好吧,娘娘既然睡下了,还请娘娘明天移驾金马殿,见见我们家采女,她被皇上软禁起来,出不了殿。那天的事情,娘娘本想对皇上说的,但是她还是没有讲,娘娘就看在这个份上,去见见采女吧。” 莲儿讶异道:“那天的事情?什么事啊?陈采女还是不要胡乱攀咬,皇后娘娘是多么贵重的身份,能与你们采女有什么事情?不过,既然采女一定要见,那么我就和娘娘说一声,至于见还是不见,要看娘娘的心情了。你回去了,这种时候再闹也没有用的。” 碧儿心中冷笑,知道求也无用,福了一福,转身回了金马殿。 陈采女听了她的回话,沉吟道:“她自是把自己撇得清清楚楚,我被她利用,也是应得之罪。但是,我一直想不明白,同样是怀了子嗣,她为什么只想除掉邓贵人的,而不是我的。” 碧儿见四下里冷冷清清,并无旁边人伺候在侧,便道:“娘娘以为呢?” “邓贵人虽盛宠,又得了子嗣,但是她是皇后,年纪又不大,以后没准还会生子,又何必急在一时?而我,是皇上偶然临幸怀了孕,被认为是吉兆,天赐之相,所以她便急着相害。她撺掇我得罪邓贵人,害邓贵人,都是为了引我入局,最后除掉的是我才对。而她大可以将她的事以无证据之名撇清,这一招不能不说是一箭双雕。如果我成了,她便除掉了邓贵人,同时再指出我是害邓贵人的凶手。两个人,两个孩子,同时除去。如果不成,罪名便是我的,她什么事都不会有。好狠的女人!”此刻陈采女深悔自己为权势所迷,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如果当时好好想一想,便不会落入这个圈套,又何苦将自己置于如此的困境。 碧儿叹道:“娘娘,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宫中生存,有谁又是简单的?怪只能怪我们自己技不如人,才会受此算计。” 陈采女向窗外看去,夜色沉沉,若大的宫廷中静得让人恐怖,“你今晚再陪我一晚,明天你也要走了。从此,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我也不指望着皇后明天会来,便是来了,她也不会帮我,只盼着孩子平安降世吧!” “奴婢听说那个周副总管,人倒是极好的。邓贵人其实并不坏,比那个皇后要好得多,起码不会做这样害人之事。”碧儿放下了手中的包袱,为陈采女铺榻,扶她躺在床上。 “我倒也不做此想,你不是也说,这宫里谁都不简单,她能左右皇上,便是我们比不得的。我实也累了,要睡会!” 碧儿吹灭了火烛,静静的宫殿里最后的一点烟气缓缓飞散而去。 第二天,阴璃处理完了宫中事物,将殿中人打发了出去,对莲儿道:“本宫该不该去见见那个陈采女?” 莲儿道:“她现在被禁,瓜田李下,总是不好,但是我们是正宫皇后,出了事情,问问情况,探视下孩子,谁也说不出什么来。皇后娘娘倒不必为此担心,只是此事一定要做到安抚那个陈采女,千万不要让皇上知道。虽说没有证据,但是在皇上心里总会存了阴影。到时候好说不好听,这宫里千万张嘴,传出什么话都不好。” 阴璃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但是这件事,本宫觉得还是不去的好。皇上不是说,将来这孩子生下来,要交给本宫抚养吗?我们只要除了她,将来本宫也就有孩子了。就像当年的窦太后和皇上一样,如果这孩子是个男孩,我一定要让他登上皇位,到时候我就是后宫的太后,主掌天下的人!” “那么娘娘的意思是——” “不去理她,封锁金马殿,任何人不得靠近,让那个女人除了生孩子,什么都做不了,到时候一切都是我们的。何必落人口实!若是她有什么不利的言语,大可以说她疯了。一个疯了的人说的话,谁还会相信?” “娘娘说的对,奴婢这就去传话。不过听说皇上派了周博去管理她的饮食,我们要不要做什么手脚,除了周博,顺便给西宫那位再栽点脏。”莲儿嘴角露出了一丝阴森的笑意。 “不必了,我要孩子平安降生,任何的麻烦都不用找,等孩子降生了,再做手脚也不迟,好时候,顺理成章,还能让邓贵人没法解释,何乐而不为呢?” 阴璃越想越得意,忍不住发出一阵笑声,莲儿也随着她笑了起来,“娘娘,奴婢现在怎么觉得日子会越来越好呢?” “当然会越来越好,只要得了陈采女的孩子,这宫里还不是我们的天下?”阴璃望着秋天碧蓝如洗的天空,觉得心情从来没有过的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女诫》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女诫》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宫中驶出。热门车内坐着东汉的贵人,邓绥。 邓绥十六岁入宫,这是她第一次走出洛阳城里的重重宫殿。 她从小就被教导一举一动都要符合贵族的身份,要温婉端庄华贵,要笑容亲切,却又不能笑得太过。可是现在,她无法克制自己的兴历,忍不住地要咧开嘴笑。 出宫对她来说,似乎是遥不可及的东西。自入宫起,她便从未想过出宫。见到洛阳城的街景,见到小民百姓的平淡生活,见到鲜活的东西。 &n《wán《書《ロ巴,w∽.co●bsp; 她被允许出宫,是因为她向皇帝建议要与班昭一起编一部《女诫》,而那个班大家,却以生病为由,拒绝入宫。于是她便向皇帝请求,出宫去请班昭,而皇帝感于她的诚意,竟然应允了。 自已被施魇镇,和陈采女害她的事,似乎都变得久远了。可这难道不正是在皇家生存的法则吗?要学会忘记,学会假装一切都十分正常。何况她相信,有了这一部《女诫》,在宫里的日子要好过得多,所以她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去等待那一天的来临,她要亲眼看见这个结局。当她九泉之后时,也可以安心的闭上双眼,她为后世也留了一部传世之作。 她一直从帘子缝里向外看,路上车水马龙,洛阳永远都是热闹的,喧嚣的,却又是亲切的。以前李夏和赵玉也曾带着她来到街上,买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但是那也是开心的。她还记得自己曾放过风筝,那一次,她遇到了皇上。嘴角带上一丝浅浅的笑意。每次想到刘肇。她的心都会暖暖的,满满的,带着许多的窃喜和期待。他是她的夫君,便是她一辈子最钟爱的人。 车子转过一条巷子,停在了一户人家的前面。周荣在车外声音平平的说道:“贵人娘娘,到了,这就是班大家的住所。 绥儿在赵玉和苏兰儿的搀扶下下了车。几重不大不小的院落,没有富丽堂皇,却清幽雅致。很像她起先在路旁看到的普通民居。 绥儿突然觉得自己的一身华服,华丽的发髻都十分不妥法。( )出门前,花费了大功夫,精心修饰了很久。可是在这里。她只觉得格格不入。 仆人领着她走到后园,指了指前面的屋子,对绥儿道:“贵人娘娘,大家就在里面,奴才就领路到这儿了。”说完,行了个礼,未等绥我说话,就自走了。 绥儿举目望去。几树白菊开得正好,疏落间离。横于窗前。一男一女临窗而坐,执子对弈。其时,已近黄昏,夕阳斜斜洒在窗前,轻薄如蝉翼的光韵流动中,菊影扶疏,人影婉约,仿如画境。 绥儿不能举步,怔怔看了许久,直到赵玉在她身后轻轻咳嗽了几声,她才惊醒。 绥儿整了整衣饰,向房内施礼道:“邓绥拜见班大家。” 屋内的两人都停了下来,那老妇走出门来道:“是邓贵人来了,臣妾愚笨,迎接来迟。还请贵人见谅,请屋里坐。” 进了屋后,见那男子也起身施礼,绥儿忙还礼,目光看向班昭,目光中带着询问。 “他是臣妾的儿子,曹成,现任长垣长,才进京来看我,不日便走。贵人来了,多有不便,你出去吧!”她吩咐了一声,曹成便退了出去,极是恭谨。 绥儿笑道:“贵公子一表人才,正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大家是客气了。” 班昭道:“男女有别,邓贵人又是皇上的内眷,他避让是应当的。” 班昭已是老女之态,却气质非凡,自有一种旁人难及的风范。 “绥儿既见到了大家,便知大家无病,为何不肯入宫与绥儿一同编《女诫》呢?”绥儿开门见山,直接问班昭。 “老妇听说娘娘当日殿选之时,便说过这样的话,当时老妇正在编《汉书》,并未在意。但是《汉书》编撰十分费时费力费心血,还未编完,这头发已大半花白。实没有精力与娘娘一起参与宫中这事,还望娘娘见谅!” 苏兰儿带着几名侍从送上了一些礼物,班昭看也未看,只淡淡的品着茶,并不说话。 绥儿见了一笑道:“大家所言,绥儿明白。绥儿想编《女诫》倒也并非为了自己被评为妖人之事。如今世风日下,人人心中都有怨念。宫中女子都怀异心,实没有真心为大汉天下社稷之心。”说着便将宫中最近发生之事,以及以前所听之事都讲了一遍,然后道:“皇上每天为了后宫之事操心劳神,后宫女子又互相倾轧,如此下去,又宫中及宫外,再到民间,女子们不知道敬夫爱子,不知道三从之道,四德之仪,不知道自应该从思想上认识到自己处于什么样的位地位,清醒自己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样的大汉,还有何母仪,还有何妇德?还请大家为了天下计,考虑一下绥儿所说。帮助绥儿吧!” 班昭一直打量着绥儿,她果真如传说中的美艳无双。她所说的话,都是自己心里想了无数遍的东西,却不能去实现的。人只有所经所历了,才会想到写下来,这就是写书人的初衷。而这个面前的美妇人,却实实在在的告诉了她,女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如果真如她所说,流传千古后世,对女子们产生影响,那么自己做为一个女人,也就不枉此生了。 但是她执拗的性子,既然已说出那样的话,就不能随便收回。她的目光落到刚刚的棋局上。一个想法在脑中出现,她微微一笑道:“贵人娘娘的话,老妇也觉得有理,不过,娘娘若想让我答应,便需将这盘残局下完,赢了老妇,自然会答应娘娘,每天入宫下娘娘一同参悟此书,若娘娘赢不了老妇,这书也就做罢了。” 绥儿看向棋盘,棋才刚到中盘,说输赢是有些过早,可从现在的棋局,推断起先的落子,可以看出黑子在好几处都故意露了破绽给白子,显然是想让白子赢,白子却因为心不够狠,总是错失良机。白子,黑子实力相差太远,不用再下,也知道最后结果。但是绥儿自小便与祖母学习棋艺,虽不能说比苏唤儿下得好,却也是其中的高手,这盘棋,如果自已是白子,还有可能下成和棋。于是笑笑道:“绥儿粗能棋艺,怕是要让大家笑话了。” 班昭也笑道:“下下就知道了。输赢尚早,就看贵人的本事了。” 两人坐下后,绥儿执白,手指落下之处,正是要点。班昭一笑,也落子跟随。 赵玉和苏兰儿站在旁边观战。赵玉是半点不懂,也看不出所以然,只是干着急。苏兰儿因与苏唤儿的关系,也粗通一些,见绥儿已将败势渐渐挽回,眼见得棋路已通,不由得喜上眉梢。见了苏兰儿的脸色,赵玉才放心了些,却极是皱紧了眉头,紧张的看着。 绥儿抬头见了她的样子,忍不住好笑道:“你啊,又看不懂,倒是比我还着急似的!” 班昭看了一眼赵玉,却道:“当奴才的能为主子的输赢胜败到这个份上,只能说明主人善于用人,是有德之人。” 绥儿抬头而笑,语气轻快地说:“大家言重了,她就是这个性子。” 赵玉却极认真的说道:“大家说的对,我们家贵人确是有德之人。玉儿早年间家境贫寒,祖母生病无钱医治,以致于病死荒野,是小姐帮我葬了祖母,又在我最饿的时候,将自己的干粮给我,这虽对小姐没有什么,对赵玉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情,赵玉便是一生也难报。所以小姐的输赢胜败,自然与我自己一样,安心也是一样。” 班昭愕然地看着赵玉,又看了看绥儿,扔下手中的棋子道:“有这样的主人,又有这样的仆人,这是人性的可贵之处。老妇为你写书,也值得。这棋不用下了,贵人已挽回败势,想来定是和棋,老妇答应贵人,明日进宫。” “哦!”赵玉发出一声欢快的惊呼,差点就去抱起班昭,绥儿笑道:“大家肯答应,是大汉之福。” 坐着马车回宫时,绥儿特意让车子行得慢些,好不容易出来的一次,就这么短短的结束了。再出来,怕是要等孩儿出生了吧,她轻轻的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唇边挂着幸福的笑意,这个鲜活的小生命降临时,该会带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刘肇好不容易将绥儿盼了回来,一把拉入了怀中问道:“怎么这么久,朕担心死了。” 绥儿低笑,抬起手臂拉下刘肇的脖子,将自己软软的唇瓣印上他的。西暖阁的墙壁以椒和泥涂抹,散发着温暖芳香。香桂的柱子,火刘的屏风,鸿羽账子,让人更觉满室温暖。刘肇低低的喘着气,惊喜的看着绥儿明亮的眼睛。“怎么了,绥儿?” “皇上,绥儿想你了!” 刘肇微微眯起了眼睛,浓黑的眸色中蒸腾起一点点的情愫,似乎连声音都瞬音变得低沉起来:“绥儿,你才出宫了两个时辰。” “可是绥儿离皇上远了。两个时辰在皇上身边和两人时辰离开皇上是不一样的。”绥儿嘟起小嘴,显得十分可爱。 刘肇的双眸深沉似海,极温柔的看着绥儿,眸中映着两个人的影子,那样的缠绵,那样的深情。 殿外,苏兰儿拉着不愿离去的赵玉,喜滋滋的道:“这小两口,还真是如胶似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苏安 第一百九十八章苏安 三日后班昭进宫,在西宫的东配殿开始与绥儿一起研究书写《女诫》。这段时间,绥儿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上面,每天废寝忘食,两人都是当代才女,自然有很多话可以说。刘肇又受到了冷落。 左天奇卯正时分才交卸差事,下值回家去。一进胡同口便见大门外里歇着一辆马车,他打马自往西侧门那里去了,西侧门上的小厮满脸欢喜迎上来抱住了腿:“大爷回来了?夫人自打发人出来问呢,说每日这时辰都回来了,今天怎么还没到家?” 左天奇翻身下马,随将手中的马鞭扔给小厮,自有人拉了马去。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马车,问:“怎么,今儿有客到?” 小厮道:“是来拜见夫人的,就是夫人的兄长派来的人。”左天奇进了二门,向上房走去,见吕青樱正在和一个人说话,便停在了门口听着。 那人的声音,让人会想到夜月下的幽潭,冷冷清辉下,微波漾漾,圈圈渏涟却是致命的诱惑。从后面看,他乌丝束金冠,白色的发缎飘指在肩头,深紫长衣,广袖飘飘,听吕青樱道:“父亲年世已高,还是要早早劝他回来!” 那人道:“老大人身子骨还好,只是吕兄最近却受了寒冷之气,正在服药,却收效甚微。” 左天奇迈步走了进去,吕青樱见他进来,欢喜不尽:“今儿怎么回来迟了?” 左天奇道:“路上遇到了何大人,大家说了几句话,所以耽搁了。” 他这才回头看向那人,不由微微一愣。却见此人长眉如墨,玉面上嵌着一双罕世的碧眸,轻轻一转,让人心头一跳,紧接涌来的却是一股未可名状的惧意。 那个人,就站在那里,微微一笑。玉扇轻合。抱拳作礼:“在下苏安,见过左大人。” 左天奇心中叹道:“好一个英俊又古怪的男子。” “不必客气,青樱。这位是——” “非哥哥,苏安是乌丸族的一位王子,我父亲和兄长曾救过他一命,此次边境各族都要进宫拜见大汉皇帝。他便顺路来看我。” 左天奇道:“哦,那定要好好招待。今天无论如何要在此吃一顿便饭。” 苏安道:“不必客气了,一会要到驿馆递上呈表。以后有机会再来!”吕青樱也不留他,只道:“有什么事,尽管来说。只要能帮上忙的。别客气。” 苏安道:“这次倒没有什么事,只是听说皇上有一位封为第一美人的邓贵人,想一见罢了。不知可否求左大人引见?” 吕青樱笑道:“你这个要求,有点过份。别说邓贵人是皇上的宠妃,便不是,也不是说见便见的。我们汉族人,与你们不同,女子很少抛头露面的。” “那么不知这位美人可否有什么姐妹,我家的首领听说了,一直想娶一位如此美貌的汉族女子,不知道大汉皇帝会不会成全?” 左天奇道:“这就是说你们乌丸族想要与汉朝合亲?” “我们的首领确有此意。”苏安似笑非笑,一双碧绿的眸子盯着左天奇道。 “这个,你在朝会之际,可以和皇上提起,不过据我所知,皇上的姐妹中还有一位未嫁,倒也可以问问。” 苏安还是说道:“我还是想见见那位汉朝的第一美人,不知是什么样子的,要是那位公主与之相差甚远,不娶也罢。” 他汉话说的十分流利,但是可能是不通世故的原因,说话有些生硬得让人难以接受。 左天奇冷冷地道:“邓贵人已身怀有孕,而且正在编《女诫》,皇上是不会让你一见的。何况,既然是第一美人,怎么还会有第二人比得上,除非你要娶她,否则便找不到一样美丽的,还是做罢了吧!” 苏安还要说话,吕青樱道:“你是怎么听说邓贵人的?” 苏安答道:“当年我与烧当羌的首领相好,曾听他提起邓训曾有一位女儿,美丽得可以比得过雪山的雪莲,而且极有才华,当时便有心一见。不过后来听说她回了京城,如今又嫁入宫廷,又被封为第一美女,更加心向往之。所以这次我无论如何都要见她一见。” 吕青樱笑道:“这位美女的画像拿与你如何?你可以看着画像找一位心仪的姑娘,我看不是你们首领要娶公主,而是你想娶我们的绥儿吧!” 苏安正色道:“是我又如何?将来我便是乌丸的首领,自然要娶世上最美的女子。” 吕青樱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们只是推测,行与不行,还要看皇上怎么说。不过,我还是提醒你。绥儿是皇上最爱的女子,你不要惹怒了皇上。” “惹怒了又如何,我们乌丸的儿郎难道真的怕你们大汉吗?” 左天奇以前一直在边关,听他的语气,不免有气道:“你不怕大汉,又来做什么?” 苏安的笑意里不乏倨傲霸气之色,“女人之于男人,不仅要会生儿育女,更要能有所助益,自然,能让这个男喜欢就更好。我便要这样的女人,她聪明美丽,就是我想要的。”他的眸子如深邃的乌潭,倒影中映出左天奇的脸,“而且,我来并不等于我们乌丸屈服,我也要来看看大汉的实力。” 左天奇冷笑道:“那么未来乌丸可汗还是请吧,我们大汉不欢迎你。” 苏安的面色阴沉如铁道:“那苏安告辞!” 他拂袖而去,如一道清风,突然便消失了。 吕青樱看着左天奇:“我有一种预感,这个人的到来会很有趣。不过绥儿已有三个月的身孕,我还真是担心她。” “担心?” “是啊,她虽胎象还稳,但是我总感到那个胎儿不稳定。可能是她最近太过操劳,也可能是她身子寒气重,总之,我心里一直担心。”吕青樱带着一丝忧色,看着院中梅花朵朵,清冷伶俐,一树繁华烈烈如焚。 绥儿今天与刘肇吃过了饭,感到全身都软弱无力,如一只慵懒的猫儿一样,伏在刘肇身侧,还在看着手里的《女诫》初稿。 刘肇将那竹简拿去,吻过她的额头道:“绥儿,你这些日子,只忙着写书,也不理朕了。朕都有些吃醋了。” 绥儿抚去他脸上的乱发,手指摆弄着他的衣襟,低声笑道:“皇上还吃一本书的醋,让绥儿还有何话说?” 室中温暖,绥儿的鼻尖之上,亦沁出细密的一层汗珠,只是屏息静气。只觉得刘肇的呼吸暖暖的指在鬓角,吹得碎发微微伏起,那一种痒痒直酥到人心里去。刘肇的声音低低的,可是近在耳畔,带着极尽的温柔,“绥儿,朕和你有几日未曾亲热了。朕想——” 绥儿的脸红得艳如桃李,只任他在脸上颈上印在细细密密的吻,低喘道:“皇上,吕大夫说,还要再等一个月的。” 刘肇见她那脸上红得要燃起火来,眼中神气游离不定,像是月光下的光影,随风瞬移。那耳廓红得透了。嫣红纤明。颈中微汗,却烘得那幽幽的香,从衣裳间透出来。他忍不住便向那嫣红的耳下吻去,绥儿身子一软,却叫他揽住了不能动弹。他只觉得她身子微微发抖,眼底心是叫人怜爱的神色,已是不能自己,只低声唤了一声:“绥儿”。便压了上去。 殿中本来静极了,绥儿睡至半夜,忽觉腹中一阵酸酸的疼痛,她低低的**了一声,刘肇却惊醒了,忙问道:“绥儿,怎么了?” 绥儿轻声道:“臣妾觉得腹中不太好,只隐隐有些疼痛,却痛得不太厉害。” 刘肇吓了一跳,披衣坐起道:“绥儿,朕去找太医。” 赵玉在外间听到了声音,低低问道:“皇上,怎么了?娘娘有什么不适吗?” “快传太医进来!” “喏!” 何太医为绥儿诊了脉后,刘肇问道:“贵人如何?” 何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道:“皇上,臣不得不说,贵人娘娘体质虚寒,这怀孕的头四个月,特别要注意行房。皇上,是太急了。还好,开几贴药,可以保助胎,可是以后,却一定要注意。” 刘肇红了脸,但是听到绥儿和孩子没事,才长长松了口气道:“那快去备药吧!” 他拉了绥儿的手道:“绥儿,是朕不对,可是朕实在没有忍住,怪只怪朕的绥儿太美了。” 绥儿轻笑:“皇上,只要孩子没事就好。不过,绥儿没有法子伺候皇上,这样也不是事。皇上也不必日日陪着臣妾,去其他妃子的宫里绥儿也能懂的。” “绥儿,你又这样,朕最生气,你不在乎我。” “皇上,绥儿是心疼你啊,若是绥儿一直到生产之前都不能伺候皇上,难道皇上还一直要这样苦着自己?宫里的妃嫔都是皇上的妻子,为了大汉的子嗣,皇上也不能专宠绥儿,所以只要皇上心里装着绥儿就成了。” “过几日再说吧!”刘肇叹了口气,看着灯火闪着幽幽的光,深悔自己没有控制住自己。差点让绥儿和孩子出了事,但是绥儿的话也确有几分道理。自己专宠绥儿,引起后宫的嫉妒,才会生出之前的那些事。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偶尔去别的妃子宫中,也许这也是保护绥儿的一个办法。(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皇子 第一百九十九章皇子 绥儿懒怠坐轿,让抬轿的内监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只扶了苏兰儿和赵玉的手慢慢走着。 御园中下了第一场雪,永巷的路长而冷清,两侧高高的宫墙阻挡,依稀可以听见凉风送来乐声。 绥儿默默听了许久,想了想还是问苏兰儿道:“陈采女和苏宫人都要生产了吧?” 苏兰儿道:“算日子,只就这几日了。娘娘是要去看看苏宫人吗?” 绥儿看着御园中的那萧条的树影,太阳只是蒙昧的微薄的光,像枯黄的子,一片一片落在人身上。 “陈采女过得如何?问过周博没有?”她按住风扑起的坠坠的衣角,似不经意的问道。 “奴婢没有问,那样的女人不值得咱们问。”苏兰儿撇撇嘴,表情变得极是嫌恶。 赵玉也道:“小姐怎么问起她了?她好好的在那宫里呆着,生了孩子也不是自己的,命数是自找的,怪不得谁来!” 绥儿叹了口气道:“你们不懂,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我怕她生了孩子之后,命亦不久矣!” “娘娘的意思,奴婢不懂,那种人,会想尽一切办法生存下去,她若是有情之人,当日也不会指责一个替自己担过的婢女,生下了孩子,她也会等着孩子去救她。”赵玉说道。 绥儿摇了摇头,看着面前河边干枯的柳树树影,在阳光下拖着朦朦胧胧的身姿,如憔悴的美人,无力的摇摆着。“皇上其时是明白的,但是他没有说。我便没有说。” 苏兰儿和赵玉都不明白她在自言自语什么,赵玉问道:“小姐,皇上明白什么?” “你没有看出,那陈采女其实也是被人利用。皇上心里有着这个疑虑,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却做出了安排。” 苏兰儿似是听懂了,“娘娘是说。那陈采女的背后还有人指使?” 赵玉惊叫了一声。“我怎么没有想到?” 绥儿笑道:“你啊,什么事总是心急,却很少用脑去想。” 苏兰儿道:“她错打了主意。从前害贵人娘娘的事,皇后未出面,自然担不上她的干系,即便我们说了。皇上也只会给我们一个污蔑皇后的罪责。” 绥儿点头道,“这件事。皇后更未出面,甚至于没有一点迹象,她背地里拿着什么坏主意,可是当着皇上和我们的面依旧雍容大度。关爱有加,可见她心机城府之深。她愈是如此,我们愈要恭顺。把从前之事只作不知,方能慢慢筹谋。” 苏兰儿在旁默默听完道:“娘娘。我也一直想,那陈采女看不出是善用计策之人。特别是,她不通医理,怎么懂得朱砂能有此用?” “就是因为这样,皇上才没有重惩她。而且派了周博去照顾她。皇上知道周博是我的人,我心性软,定不会为难她,只会令周博好好照顾她。最重要的,皇上说了一句最重要的话。” “什么话?”赵玉狐疑的问道。 “你啊,什么也记不起,皇上说,把孩子以后送去给皇后抚养!”苏兰儿轻轻的责备她道。 “皇上这是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也给了那孩子一个活命的机会。”绥儿倏然一笑,却意味深长。 苏兰儿道:“娘娘说得不错,皇上盛宠对待,有利亦有弊。利在娘娘有皇上撑腰,不敢叫人轻举妄动;弊在树大招风,娘娘自然也是树敌无数。皇后在宫中经营多年,以前娘娘未入宫时,她是圣宠在握,而娘娘一入宫,便一切都变了。她自然会想法子对付咱们。如果皇上不说孩子让她抚养,怕是此计不成,又要杀人灭口了。” “真不明白,皇上既然明白,为什么不废了她?” “废立都是要有理由的,她做皇后,并没有大错,皇上抓不到实据,怎么可能对她如何?”绥儿轻声的叹道。 “是啊,阴后做事没想到如此狠辣,干净利落,让人抓不到一点的把柄,看来凡事都要小心从事,按下锋芒,表示恭顺,但愿能让她少生些坏心思才好。”苏兰儿也叹道。 绥儿面色沉静无波说道:“去看看陈采女吧,要生产了,看看她还需要什么?派稳婆和太医去照顾,她有罪,孩子却是无辜的,那是皇上的子嗣,千万不能出了差错。”绥儿吩付苏兰儿道。 “喏!” 下午,苏兰儿带着周博,两个稳婆和孙太医来到金马殿,走了很久才到。推开门,有数不清的细小灰尘迎面扑来,在浅金的日光下张牙舞爪地飞舞。在苏兰儿眼中,它们更像是女子积蓄已久的怨气,积聚了太多的痛苦和诅咒,像一个黑暗无底的深渊一样,让人不寒而粟。阳光在这里都是停滞的,破旧的屋檐下滴答着化了的雪水,空气中有淡淡的却披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湿的霉味。 两个稳婆用袖子捂住了口鼻,眼神中露出许多的不屑。苏兰儿冷冷的道:“你们两个再怎么说也是做奴才的,这里要你们伺候的是陈采女,那是皇上的妃子,别当着自己是什么好人,把娘娘不当回事。娘娘怀的是皇上的骨血,你们要小心的伺候,出了什么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是是,兰儿姑娘说的是,我们哪敢啊,不敢,不敢!”两个稳婆互相看了一眼,恭顺了许多。 何太医也皱着眉头道:“兰儿姑娘,这里太脏乱了,若是在这样的地方生产,对娘娘和孩子都不太好。” 苏兰儿点点头,“这也好,一会去回了皇后娘娘,派人手来收拾一下,你们只要照顾好采女娘娘就行了。” 进了正殿,却没有见到陈采女,只见到阳光正窗外照射进来,将空气中的灰尘变了一道光柱,“采女娘娘你在哪?”苏兰儿呼唤着向左右暖阁看去,说是暖阁却没有那样的温暖,只在东暖阁有一个炭盆里还有未燃尽的炭火,那炭却是黑炭,发出刺鼻的未道,呛得人眼睛发辣。陈采女却不在暖阁内,几个人向后殿寻去,却在后面的天井中见到了正在望天的陈采女。 她没有想象中的破旧和衣衫褴褛,也没有蓬头垢面。虽然衣衫并不是新的,却浆洗得十分干净,脸上还施着脂粉。看到他们进来,她透出了一丝微笑,“你们来了?”平静得就和见到了久违的故人一样。 苏兰儿施礼道:“采女娘娘,贵人娘娘让奴婢来看看,采女娘娘要生产了,有什么需要的,娘娘会尽量帮忙。” “我不要你们的帮忙,你们没有安着什么好心。”陈采女突然张大了眼睛,后退了几步,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肚子,生怕会有人把她的肚子刨开一样。 苏兰儿笑笑道:“采女娘娘不必多心,要是贵人娘娘想害你,这些日子早就下手了,还用等到今天?奴婢带来了稳婆和太医来伺候娘娘,一会让她们帮着娘娘整理下衣物,也好等着孩子的降生。” 陈采女不相信的看了看来的三个人,转头向后殿跑去,她身子已经十分笨重,行动极是费力,却还是由于恐惧而灵活起来。 “娘娘,当心!千万别跑!”苏兰儿怕她出事,忙叫两个稳婆跟着,孙太医也跟了进来,吓得面无人色。 终于,担心的事情还发生了,只见陈采女撞到了后殿的屏风,整个人绊倒在地,接着便发出了惊心动魄的尖利叫声,孙太医赶到时,已见到了她裙下流出来的血迹。 “不好,娘娘动了胎气了。快快,扶娘娘到寝殿。” 后殿里根本就没有人来过,桌面上,窗几上,都落满了灰尘。苏兰儿急道,“这怎么能生孩子!又没有炭火,还是抬到前面的暖阁里,我这就是去回贵人娘娘和皇后娘娘,派人来!” 她帮着手,四个人将大呼小叫的陈采女抬到了暖阁的榻上,已累得满头大汗。 让周博照应着,出了金马殿向西宫跑去,但是跑了一半,却停了下来。虽说皇上让周博来照顾陈采女,但是以后皇子是要皇后抚养的,若是这中间出了什么事,都归到西宫的头上,到时候好说不好听。还不如去找阴后,她担心子嗣,一定会派人来安排,这样,两宫都出了头,出了事,便是两宫都有事,谁也怨不着谁。打好了这个主意,她转头向长秋殿跑去! 阴后听了回报,她经事已久,安排起来迅捷而井井有条。半个时辰后,陈采女的殿中,已派人收拾好,人员和热水都已准备就绪。就在绥儿听到回报后不久,陈采女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人们便听到了一声不太响亮的婴儿啼声。 出生的果是一个男婴,但是羸弱得连眼睛都睁不起来,奶娘们已将孩子抱了出去。阴璃听到是男婴,喜上眉梢,亲自来到了金马殿看望。等到绥儿和刘肇赶到金马殿里,阴璃已抱了孩子在手,虽说那婴儿全身青粉色,满脸的褶皱,实在看不出来哪里漂亮,她却喜滋滋的抱到刘肇面前道:“臣妾恭喜皇上,又添一皇子,瞧这孩子,真的是招人疼爱呢!” 刘肇接过了孩子,入手极轻,慌得哪里敢抱,只得又交到了奶娘手中,看着孩子微张着的小嘴,心里也房掩饰不住的欢喜。 日影在朱壁上渐渐淡了下去,那暗红的颜色浓郁地似要流淌下来,绥儿的心绪却随着蓝天越飞越高,一个男婴,那么将来,该是怎样的一条争夺之路?(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弱质 第二百章弱质 这个孩子是刘肇的第二子,也是刘胜出宫后的第一个皇子,更是淑君小公主死后的第一个孩子,几乎弥补了刘肇那巨大的痛苦和空落。刘肇喜不自胜,只是看着孩子一直闭着眼睡着,便问乳母道:“这孩子怎么一直不睁眼哭叫?” 阴璃笑道:“皇上,这说明这孩子听话,乖巧,这是皇上的福份呢!” 刘肇看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只道:“听话就好。朕喜欢这样的孩子。” 绥儿柔柔地笑道:“皇上为人父,自是说不出的欢喜,臣妾恭喜皇上了。不过臣妾也恭喜皇后娘娘,喜得皇子。” 阴璃的脸上立即出现了得意的神色,是啊,她什么都有了,唯独欠缺的,就是一个皇子,一个可以让她的盛宠与荣耀地位继续不可动摇的皇子。现在的这个孩子,无疑就是她的一个护身符,从此,宫里更是她阴后的天下了。 但是得意的神色一闪即逝,她又恢复了国主的威仪与气势,“这是皇上和大汉的福气,也怪陈采女轻贱,自己不安于世,才会没有这个福气来扶养幼子。本宫为一国之母,自然要担起这抚养孩子的责任。不过,养子如亲子,本宫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的。” 绥儿刚要说话,却听到暖阁里传来陈采女的声音:“孩子,我的孩子呢,你们把孩子藏到哪里了?我要见我的孩子!皇上,皇后,我要见我的孩子!”她声音又尖锐转为凄婉,听得人心里一阵的发酸。人再恶,母亲的天性还是有的。绥儿叹道:“皇上,让她见见孩子吧,她毕竟是孩子的母亲。” 刘肇的脸色变了变,他当然没有忘记陈采女毒害绥儿的事,他也明白这件事不可能象表面上的这么简单,但是陈采女不说。便说明。她明知说了也无用,所以他便没有深究下去。但是任何人,不论是谁。只要她害绥儿,便是与他为难,那么下场便会很惨。但是,好心的绥儿还为她求情。他不由也动了恻隐之心。 阴后突然道:“皇上,这是她应得之罪。陷害别人的子嗣,就该得母子分离,这是报应,皇上。何必再让她起了别的念头?” “皇后娘娘,绥儿已不怪她了,她辛苦生了下孩子。难道看一眼都不行吗?皇上,陈采女太可怜了!”绥儿轻轻的拭着眼泪。声音哽咽了起来。 “绥儿!”刘肇心疼的搂住了绥儿,对乳母道:“去吧,抱着孩子让她看一眼!” 阴璃狠狠地瞪了邓绥一眼,但是皇上的命令也只得尊从,便道:“也罢,你让她瞧一眼孩子就出来。” 陈采女正哭得伤心,忽见乳母抱着一个婴儿放到了自己的枕边,忙去验看,见是一个男婴,泪水又夺眶而出,一滴滴落到孩子的身上。那婴儿终于睁开的眼睛,迷蒙的四下看去,也许他看不到什么东西,但是母子的联系却在,他感受到了母亲的存在,张着小嘴,向陈采女贴了上去。 “孩子,孩子啊!”陈采女心如刀绞,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滚下面颊。 那孩子拱了几下,没有触到乳头,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乳母忙将孩子抱起,向外走去。 “你要抱他去哪里?那是我的孩子啊,把孩子还给我!”陈采女挣扎着从榻上滚了下来,连滚带爬的向正殿追去。样子如疯如狂,吓得乳母大叫起来,小跑着躲向阴璃的身后。 莲儿见了忙伸手去拦,冲过来的陈采女,大声呵斥道:“大胆,皇上,皇后在此,陈采女太过放肆!” “放肆!”陈采女突然被莲儿拦住,愣了一下,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刘肇,阴璃和绥儿,爆发出一阵狂笑,“放肆,这就叫放肆?如今我一无所有,还管什么放肆不放肆!” 绥儿见她披散着头发,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恐怖,手上和脸上都沾着血迹,身上也是血渍黯然,看得人触目惊心!赵玉拦在了绥儿面前道:“陈采女,你刚生产,身子尚虚,回去休息吧,不要打扰了皇上,皇后和邓贵人。” 陈采女冷笑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邓贵人,你们都不得好死!”她冲向阴璃身后的乳母,莲儿还有抓住,被她揪住了阴璃的头发,用力拉扯,头上的发饰都掉到了地上,一时之间狼狈之极。 “住手!”阴璃大怒,用力去掰扯她的手指,两人竟缠打在一起,哪里还有什么威仪可言。 “还我孩子!”陈采女大叫着,撇开阴璃,又向那乳母冲去! “来人,将这疯妇拖走!”刘肇终于怒不可扼,他大吼着向门外的内侍发出了命令。几名内侍凶神恶煞般冲了进来,将陈采女拖向了后殿。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陈采女还在发出恐怖的叫声,听得绥儿心中一阵阵的发紧。 阴璃的衣服被撕破,头发被扯乱,头饰被被得一塌糊涂,国母的形象全无,她抓紧衣服,嘤嘤的哭泣着,显得极是可怜。 刘肇走过去,扶了她的手道:“璃儿,别哭了,快回宫去收拾一下吧!” “皇上,臣妾就说不让她见孩子,你看,现在弄成这个样子。” 好好的一场欢喜被陈采女搅闹得心烦意乱,“传朕旨意,永远圈禁陈采女,终生不得迈出金马殿一步。” 阴璃似乎满意了刘肇的处置,让莲儿为自己简单整理了下,说道:“皇上,孩子出生是好事,她毕竟是孩子的生母,就在这金马殿里度过余生吧,总算是没有辜负皇上的一番苦心。” 刘肇挥了挥手,“罢了,你回宫去吧,明日摆宴庆祝!” 留下了这句话,刘肇拉着绥儿离开了金马殿。清冷的月光照身下来,刘肇的心情突然变得又好了起来,“绥儿,我们回去商量着给孩子起一个名字可好?” 绥儿见他兴致极好,便点头道:“就依着皇上,这次皇上要亲自起名?” “是啊,朕是皇帝。难道还要等那些老夫子的请奏?”他扶着绥儿上了软轿。自己也上了辇,两个人一前一后,向西宫而去。 第二日小皇子的名字起好了。叫刘正。刘肇命人晚上在长秋殿摆宴,庆祝刘正的出生。 但是长秋宫里并不怎么好。刘正只吃了几口奶,便呛了出来,一直不停的打咯。太医一直守护在旁,孩子太小。又太孱弱,实没有法子用药,急得阴璃在殿中急转。 莲儿端了茶水进来,低声道:“娘娘。你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吃东西,这怎么行?喝点茶水,奴婢已让食监特意为娘娘准备了饭食。娘娘还是先用一些吧!” “本宫怎么吃得下,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本宫乳母。太医,侍婢准备了一大堆,只是想让他好好的长大,怎么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这些人都该杀!” “娘娘,依奴婢看,这陈采女生出的孩子,似乎天生不全,这孩子生下来就身子虚,怕是不好养啊,娘娘为此伤了身子不值得。”莲儿劝道。 “本宫知道,一看见那孩子生出来的样子,本宫就知道,可是本宫想,我好吃好喝的养着他,怎么也能养大。只要有这个孩子在,一切都好说啊!现在本宫倒是后悔,当初对那个陈采女不闻不问,要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她,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也免了本宫此时操心了。” 这时乳母进来说道:“娘娘,小皇子好些了,才太医将药涂在乳头上,喂他吃了进去,如今不打咯了,也吃了一些奶,现在睡着了。” 阴璃用手抚胸,长长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你们好生伺候着,小皇子要是有什么不对,小心你们的脑袋!” 乳母退下后,阴璃才道:“现在真是饿了,食监准备的饭食在哪?” 莲儿喜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夜晚的长秋宫里红灯高挂,喜气洋洋,众妃都备了礼物来到长秋宫祝贺。刘肇和阴璃坐在正中,乳母抱了刘正出来,让众妃看。除了绥儿,人人见了都是微皱眉头,嘴里却都说着恭贺的话,显然都言不由衷。 绥儿与苏唤儿坐在一处,苏唤儿低声道:“我怎么瞧着这孩子不大好,先前的刘胜,我倒是瞧过,生下来粉红似白的,瞪着大眼四下看,十分惹人喜爱,那个小公主也是漂亮得紧。怎么这个孩子皱巴巴的,看着就不好。” 绥儿拍了拍她的手道:“孩子都是一样的,都是皇上的骨血,有阴后照顾着,自然是平平安安,那陈采女被禁着,生下来就是苍天的庇佑,心中存着善念,我倒是希望着这个孩子好好的,无病无灾。” 苏唤儿一笑道:“你瞧你的肚子,也明显着见大了!” 绥儿嫣然一笑道:“是啊,我也瞧着这几天大了,还有了动静,在肚子里能动了。”她看了看苏唤儿的肚子道:“这几天当心些,我记得,你生产的日子也是差不多这几日,我当了这孩子的姨娘,礼物都备好了呢!” 这时听阴璃抚掌两下,却听丝竹声袅袅响起,幽然一缕如细细一脉清泉蜿蜒,如泣如诉,慢慢沁入心腑。却见满地各色菊花丛中,悠然扬起一女子纤细翩然的身影,踏着丝竹轻缓而来。那女子玉色纻罗缦衫,淡淡云黄色长裙飘逸如轻云明月,清素衣衫上只绣着朵朵秋菊,也不过寥寥清姿,并不用繁复的绣线堆簇,她堆起的高高云髻上只簪了银色绞丝菊流苏,不劝看,还误以为是月光将花影落在了她身上,风吹起她衣衫上的飘带,迤逦轻扬,灼烁生辉,转袖回眸间凉风暗起,身姿空灵。(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蕊菊 第二百零一章蕊菊 她的嗓音柔缓,伫立在这静好的月色之中,侧身依依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遡洄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遡洄从之,道阻且跻。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遡洄从之,道阻且右。遡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这是一首情诗,写在恋爱中一个痴情人的感受。她的声音真实,曲折,动人,人们仿佛面前真的出现了那秋景寂寂,秋水漫漫的情景,仿佛依然就是那方,却总到不了她的身边,可望而不可即。眼前勾勒的一幅朦胧的画,带走了痴迷的心情,不由得都迷惘与感伤起来。 念到“沚”字时,余音袅袅飞扬而去,几乎是飞到了遥远的碧海青天,被流云遏住,幽绝缠绵处,不必如那女子般知音,却也早已为之戚然。她的身子慢慢地低旋下去,低旋下去,成了袅袅的藤蔓轻缠,一直落在了散开的裙裾之间,像是捧出一朵玉色晶莹的花朵,盈然招展,风姿眷眷。原来满目繁华,都只为衬得伊人遗世而在。 苏唤儿忍不住问道:“此女是谁?如此舞姿,如此声音,真可当得绝世了。” 绥儿也未见过此女,只感美则美矣,似乎于神色间尚少了一些什么。刘肇却在此刻抚掌道:“朕原以来歌舞曼妙已经极佳,不想翩翩之间,踏歌而吟,更是清新隽永,只是这样好的才情。这样美的舞姿,不知长相如何,是否如诗中所说的佳人相合?” 阴璃微微一笑,唤道:“皇上吩咐,还不走近前来?” 那女子缓步上前,施了一礼,抬起头道。众人触目处。只见她神色清冷。却别有一番艳艳姿态,修蛾曼睩,貌殊秀韵。 袁颐蹙了蹙眉头。似是赞叹,似是嫌恶,冷冷道:“蛾眉玉白,好目曼泽。真是美人也。” 阴璃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道:“袁美人也觉得她美吗?” 袁襄却接了一句道:“美则美矣,却有些清冷。不若人间之人。” 阴璃又笑道:“非人间之人,那便是天上的仙子。” 那女子盈盈一笑时,嘴角微微扬起,似是新月般的笑颜。却没有丝毫的温度。但若说她是冷淡,偏偏那眼波流转,又觉得她眉目绚然。是在含羞顾盼着你。 刘肇侧首对阴璃道:“皇后精心挑选的人,念的又是《蒹葭》。果然很合时宜。” 阴璃眉心微微凝了一丝笑色,缓缓道:“合不合时宜,臣妾说了不算,皇上说了才算。” 她凝声道:“这女子叫蕊菊,是臣妾的父亲带回来的西域女子,自小便教以书画,也算是多才多艺,我幼时在府中,她还不到十岁,还是一个孩子,如今已长成如斯,真是岁月不待人啊。皇上可喜欢吗?” 刘肇颔首,柔声道:“上前来吧!” 袁襄眉头一锁,旋即含笑娇怯怯道:“皇上,小皇子出生,正是大喜之日,歌舞娱情助兴才好。念什么诗,冷冷清清的。臣妾和姐姐新练了一曲剑舞,皇上可有兴致看看?” 刘肇恍若未闻,只看着那女子道:“今夜歌舞甚好,为何只念诗词?” 那女子垂着脸,声音却不卑不亢,毫无献媚或畏惧之意:“小女不喜欢热闹的歌舞,倒觉得《诗经》中的歌司有蕴藉,须细细品味才得意趣。小女素闻皇上有文心之质,以为会得知音之感。” 刘肇含笑道:“朕幼时贪玩,倒是不曾多背什么诗,小时常被师父打倒是真的。” 那女子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阴璃道:“皇上,她的名字是臣妾幼时为她取的,她没有姓氏,皇上若是喜欢,送她一姓如何?” 绥儿扬了扬嘴角,此刻才明白了阴璃的用心,但是她却没有出声,只看着刘肇如何。 刘肇笑道:“朕觉得她身姿如柳,不如就姓柳如何?” 阴璃颇有得色道:“还不谢谢皇上!” 蕊菊盈盈下拜道:“多谢皇上赐姓。” 刘肇笑着挽过她的手道:“既然你如此有心,朕便将蕊菊留在身边,做个美人吧!” 宫里本就只有袁氏姐妹两位美人,突然多了一个美人。袁颐,袁襄的脸色立刻变了。刘肇本来只专宠邓绥一人,对宫里的其他女子更是无心多看一眼,此刻却对一个出身来历不明的女子封了美人。人人的心里都不好受,都将目光投向绥儿。 绥儿一笑,先起身举杯道:“皇上自亲政以来,难得有如此高兴的时候,如柳美人得皇上钟爱,臣妾先敬皇上一杯,贺皇上新得佳人。” 她当先一说,众妃只得起身,贺道:“恭喜皇上!” 刘肇一饮而尽,嘱咐了那柳美人伴在身边。那柳蕊菊对诸人的神色都是冷冷的,唯独对着皇帝时温柔凝睇,一笑如冰上艳阳,冷清中自有艳光四射。 袁颐起身娇声笑道:“皇上看腻了旧歌舞,咱们这些做旧人的不能不胆战心惊,臣妾只好就想些新法子希望皇上不要厌弃了。” 刘肇笑盈盈地望着她,眼底尽是温然的情意:“又胡说了,朕怎么会厌弃你?你才不是说新编了剑舞吗?就下场舞给朕看吧!“ 袁颐嫣然一笑,百媚横生,指一指阴璃道:“皇后安排了如此好的节目,臣等姐妹的舞蹈怎么还入得了皇上的眼呢?不过是让人笑话罢了。我倒是听说邓贵人的琴艺极佳,倒是愿闻佳音。” 绥儿却从怀中取了一支短笛出来,那短笛通体碧绿,极是可爱,她轻笑道:“皇上。臣妾为皇上吹奏一曲吧!皇上还记得桃林中的那枝舞吗?臣妾便是用这个短笛吹奏的。” 刘肇温柔凝眸,“绥儿,朕自然忘不了那一刻的美景!” 绥儿嫣然一笑,众人只觉眼前如春光出现,美得如玄幻之境。那蕊菊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静静地看着邓绥。 绥儿将短笛横在口边,笛声在空中飘荡。似混合到了星辰与皎月的深空里。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如同天上人间的喧哗化作一片绚烂织锦,一幅无声的灵动画卷。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簌。众人的心随着节奏沉浸在如歌的旋律中,随之高亢,随之平静,随之悠远…… 直到笛声结束。众人还沉浸在那曲声中没有回过神来。过了许久,才听到苏唤儿拍手的声音。众人才都鼓起掌来。 刘肇的嘴角一直挂着微笑,目光流连在绥儿的脸上,黑亮的眼中盈满了喜悦,又带着无限的迷恋。人却沉静得如一泓湖水一般。 阴璃故作欢喜的说道:“绥儿的笛声我自小便喜欢听,每次都觉得如天簌之音一般!” 刘肇道:“确是如此,绥儿。你累吗?身子坐久了,会不舒服。要是不便,早些回宫歇息吧!” 苏唤儿道:“皇上也觉得笛声悠美吗?臣妾倒是喜欢这笛音,带着真诚!” 郑宫人极少在这些场合说话,只刻却道:“臣妾也觉得这笛音极美,要是臣妾也有邓贵人的才华便好了。” 陈黎冷冷的道:“诗人人会读,这笛声却不是朝夕之功,极是难得!” 刘肇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看向阴璃道:“你身为皇后,就是这么调教后宫的?什么人都会当着朕的面胡说八道?” 阴璃忙道:“皇上,臣妾——” 刘肇一摆手,“赐金玉阁给柳美人居住,今夜朕去金玉阁。”说罢,也不管众人错愕的眼神,带着车青出了长秋宫。 阴璃面色微微一滞,随即露出了灿烂的一笑,说道:“皇上累了,回去歇着了,众位姐妹也回宫吧,本宫多谢众位给正儿的礼物,这份情,本宫心里都记着呢!不过皇上既然这样说了,众位姐妹以后在皇上面前说话也要注意些,不要有的没的,都说!” 苏唤儿和绥儿一同从长秋殿里出来,两个人都不说话,静静地走了一会后,苏唤儿问道:“邓贵人,你还好吗?” 绥儿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斗闪闪生光,脸上平静得如水一般,“我很好!” “我很好奇,我们这些从未受宠的人倒也罢了,你就不觉得那个柳蕊菊,让人觉得不舒服吗?”苏唤儿脸上带着些许温柔之色,一双眼睛如同被点亮了的烛火。 “皇上喜欢就行了,我没有不舒服!”绥儿依然淡淡的。 苏唤儿叹道:“你还好就行了。我累了,回华阳殿了,你回去时,一切小心。” 看着苏唤儿离开,赵玉忍不住问道:“小姐,你真的不在意吗?” 绥儿低下了头,一滴泪水落在扫得干干净净的巷道上,顷刻间凝成了一块冰片。“这是他的心意,我不需怪他。” “心意?小姐你说这是皇上的心意?难道看着那个皇后拉出来的女人做了美人,成了他的妃子是皇上的心意?”赵玉气愤的脸色发青,紧咬着嘴唇,胸口急速的起伏着。 绥儿抹干了脸上的泪水,拉了赵玉的手道:“这些话,我不和你们说,心里却也难受。皇上宠我爱我,但是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有多少颗心嫉妒着,有多少人恨着!我知道,皇上更知道。前些日子我出了事,皇上怕得夜夜做着恶梦,但是人心是魔,你便是花了多少心思,你能解除那魔咒吗?你只能让那魔变淡,却改变不了。只要我一个不小心,便会沉到泥潭里,沉沦到底。皇上,他,一直觉得我淡然对他是我不爱他。可是他终也明白,他淡然对我才是一种守护,所以我懂他的心,他也懂我的心。这就足够了。所以今儿我明白的看着他眼里淡淡的伤,心中的痛,却无可奈何,只能虚以逶迤,天可怜见,我们的心都碎成一片一片了。” 赵玉的泪水也从眼中滑落,“小姐,这宫里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绥儿抬头望着月色,淡淡笑了笑,“不能过又如何,好歹也得过下去。走吧,回西宫吧,明早上皇上会来看我,得给他备着早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朝会 第二百零二章朝会 这一夜,绥儿读书读到天亮。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入西宫,绥儿才伏在榻上睡去。刘肇来看她时,就见她绝美的容颜上还挂着泪痕,他轻轻为她盖好了被子,去上早朝了。 各国的朝见便在今日举行。 张酺为了这次朝见已忙了不知多少日子,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各国使臣的驿馆,仆从都要安排。由于语言不通,还要找到可以担任翻译的人员。各国进贡的物品清单整理,各国的述求等等,多得不胜枚举。承相长史李客,太常恒郁,太乐卢有真,光禄勋秦化郎,太仆左邱阳,大鸿胪刘康,清河王刘庆等也都跟着忙,各有各的事,日子越来越紧,事情就越多得没有头绪,职司衙门都一块动,也还觉得人手不够用。 终于朝见的日子到了,张酺觉得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此刻午门阔大广袤的阅兵场上到处都是赶来朝会的使臣和官员。到了午门口都下了轿子和马车,黑鸦鸦一大片。阅兵场上的人三三两两五七个人凑在一处。有的大说大笑,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望阙沉吟,有的顾盼寻友,到处都是来来往往四处乱窜的人,足有上千的人。 张酺张着眼寻了半日,才见清河王刘庆带着李郃缓步上来,忙走上前去施礼道:“王爷,就等您了。” 刘庆扯了他问道:“皇上的旨意下了吗?” “才内廷宣了旨,让王爷主持,臣已通知进京官员在却非殿外等候,在京官员和使臣进崇德殿听宣。” “这种事我经得少,这些日子也忙得昏天黑地。如今到了临了,反而不知怎么办了。皇上有旨意,就这么办吧!”他对身边跟着的宣旨官说了几句,那人站在高处高声宣了旨后,刘庆高声说道:“都是朝廷的官员了,什么事都有个分寸,本王从外面挤了半日才进来。你们是旁若无人。高谈阔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日子?真是找到了知朋故交打个招呼说个三两句话也就罢了。你们却在那里乱找门路,胡乱拉到背人处说人荐事。你们不知道现在朝廷中就是要整治你们这些贪小之辈吗?今儿是大日子,又有外国的使臣,否则皇上发起怒来。有你们的好处!刚才宣旨官的话也听到了,各自按官职班次排好队伍。进崇德殿和却非殿,自有专人引导,若要再惹事生非,小心你们的脑袋!” 清河王刘庆一直是一个好好先生。温顺可亲之极的王爷,突然间疾言厉色起来,也把众人惊得鸦雀无声。都乖乖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安安静静的跟着引导的侍从入内。刚才还乱成一团的人群,变得井井有条。 此次进京朝会的东边有马韩,辰韩,弁韩,挹娄和倭人;北边的有乌丸,匈奴,鲜卑,羌胡和月氏;南边的有五溪南蛮和山越蛮人;西边的有贰师,大宛,邛苲,夜郎和吐蕃。 他们由于对汉礼不甚通晓,虽有专人教授,却也是不伦不类,乱七八糟,三五成群,奇装异服的跟在队伍当中,看着又有趣有好笑。 刘庆也不再多说,领头带着众人从左掖门进了内廷。张酺跟在刘庆的身后,怀着崇敬看着这位年轻的王爷。刘庆已二十一岁了,举止优雅,仪态端庄,看上去极可亲近。皇上平日里只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大事都有他们报知,但是刘庆却是皇上的左右手。每遇事情都有自己看法和见解,凡遇大事都会被皇上指派主持,每次都得体大方,深得众人的喜爱。两兄弟都是当皇帝的好材料,此时相辅相助,实是大汉的一件幸事。 此刻内廷里钟鼓之声大作,两队太监小跑着拍着手出了崇德殿,便听里面传出了“皇上启驾崇德殿。”众人都肃然而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高大的崇德殿今天由于特别的修饰,显得极是庄严肃穆。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泽,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高高翘起,优美得像四只殿翅欲飞的燕子。 这时细乐声起,几十个畅音阁供奉乐尾随于后,一百多名侍卫太监执仪仗前导,浩浩荡荡出了天街的刘肇出现在众人面前。主持唱官高喝一声:“皇上驾到——跪——” 此时崇德殿前乐声大作。这边的音乐与扈从绝不相同,六十四名专门演练宫乐的畅音阁教习内监,各按方位,以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村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十二吕乐律为主,以箫,笙,笛,琴,筝,和声,编钟铜磬相伴,奏起来真是声彻九重,音动人心。乐声中,六十四个供奉手执圭板端坐,口中唱道: 云汉为章际圣时,命冬官,斧藻饰,雕楹玉磶焕玉楣。采椽不斫无华侈,万国瞻天,庆岁稔时昌。灿祥云,舜日丽中央。附舆执靶标星象,胥蕃丞,正恩威克壮。奉金银陟响,奉金根陟响!帝心盼格皇仁广,和铃戛击和鸾响。德华风行草上,刑措兵销,春省秋省轸吾皇,轸吾皇。句陈肃穆出瑶阁,丛花缭绕时和盎。时和盎,闪龙旗,飘飘扬扬,村村绘出升平像,丰享原野裕仓箱。一自楷舆降,九阍佚荡仰龙光。风俗淳美,泉水都廉让。都廉让,成功奏,时纳庆,岁迎祥,沛殊恩,沾浩荡,王辂听锵锵,酒醴笙篁,饮尧尊,歌舜壤…… 在深闳沉着的歌声中,刘肇从西阁门跨步出来,徐徐向设在殿中间的御座走去。他脸上挂着一丝似乎凝固了的笑容,站在御座前听了片刻,方到座前端正坐下。 此时众臣和使节都趋步依次跪了下去,殿中几百句大小官员都低着头伏身跪着,仿佛有什么感应力,忽然都把头低得挨着了地,他们觉得出刘肇的御驾已经升座。 刘肇坐的御座后面是九龙的雕刻,精美华丽之极,更衬得他的面容清俊异常。他的眉毛英浓,是那种如墨一般的黑,一双眼眸深邃,如繁星一般闪闪发光。轮廓分明的脸,如冠玉一般,他静静地看着下面跪着的人们。笑容在一瞬间展开了,才从绥儿那里出来的郁闷,在看到众臣的恭谨,大汉的豪华气象是冲淡了许多。他觉得自己自登基以膦的疲劳,困倦,沮丧,兴奋,抑郁的情绪都溶化在撞击着钟鼓的乐声中了。 “乐止!”唱官如唱歌一样带有弹性的嗓音惊醒了沉迷在遐想中的刘肇。定神听时,唱官又大声喊道:“向吾皇行三跪九叩大礼!” “万岁!”满殿臣子伏地叩头,三番扬尘舞拜,嵩呼:“万岁,万万岁”! 刘肇双手平伸示意免礼,含笑对众人道:“都起来吧!” 人们起身退到两边,中间空出一大片的位置,唱官又唱道:“各国使臣献礼!” 刘肇点头微笑着示意可以开始了,于是唱官唱道:“大宛国国王派使臣德吾乐哈西朝见大汉天子!” 那大宛国的德吾乐哈西便走到正中央跪倒,双手奉上礼单,唱官便将礼单内容一一报出。刘肇一边听,一边微笑着点头。待读完了,那德吾乐哈西道:“大汉皇帝陛下,我们大宛国将永远臣服陛下,祝吾大汉万载千秋。” 刘肇问道:“你大宛君主与我大汉数年来相交甚好,自然福泽绵长。代朕向你国君主问好,也将朕的礼物送到。” 唱官又道:“赏!” 每一名使臣刘肇都是询问几句,亲切而平和,颇显大国气派。 左天奇早就看到那苏安混在各国使臣当中,他高昂着头,嘴角带着一丝冷酷的微笑,看得左天奇心惊肉跳,生怕他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语,引起两国的交兵。 这时月氏国的使臣上前,奉上礼物后说道:“我月氏国感邓大人及月氏公主邓绥之恩,愿永远臣服大汉皇帝陛下。只是我月氏国王呼兰扎賁自见过邓绥公主之后,认为大汉女子都有邓绥公主的德行,美貌,十分羡慕,希望能够娶到一位大汉公主为妻,请求大汉皇帝成后。这是国书,请陛下观看。” 他提到绥儿时,刘肇便十分好奇,问道:“为什么你们称邓绥为公主?” “皇上陛下,当年邓绥公主认我月氏国王为义父,并且成全了当年的呼兰查查做了月氏国王,所以我们一直称她为邓绥公主。” 刘肇喜道:“我倒是知道当年的一些事,知道勇退敌兵的故事,却没有想到,她还是月氏的公主。哈哈!” 月氏使臣道:“是的,我们月氏户户都有邓大人和邓绥公主的画像,奉为神明。” “好好好!”刘肇大喜。“这很好。你们的要求,朕要考虑一下,大汉的公主虽多,却要选一位你所说的有德有才有貌的才成。你且退下,容朕想想。” “陛下,我们听说有一位尚公主,极是美丽,陛下可否应允?” “尚公主?”刘肇一愣,刘庆说道:“皇上,是荣王刘帧的女儿,今年已成年了。” “哦,好,那朕就答应你。择吉日送公主成亲!”(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求见 第二百零三章求见 刘肇的允诺让月氏使臣万分高兴,他施了一礼,拜谢道:“多谢大汉皇帝陛下。” 这时还未等到唱官念出来,苏安突然站出来道:“既然如此,就不能只是一家结亲,皇上不能厚此薄彼。”他汉话极好,声音清亮,让人不由一震,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刘肇只感眼前一亮,好一个美男子。 他今天穿了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一根白丝锦缎的发带束着乌黑头发,高高的遂在脑后。细长的剑眉,锐利的绿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 刘肇并没有发火,而是淡淡地问道:“你是哪邦使臣?” 苏安微微的弯了下腰,姿态极为忧美。“乌丸国王子苏安参见大汉皇帝陛下!” “苏安?你说朕要一视同仁,那么就是说,你们国主也想娶一位大汉的公主为妻?” 这时月氏使臣道:“皇上陛下,他不能娶尚公主,那是我们说好的!” 刘肇笑道:“你且退下,朕答应之事,一言九鼎,决不会变。” 苏安道:“我国国主年世已高,不会硬要娶一位妙龄公主毁人青春。要向大汉皇上求亲的是我,苏安!” 刘肇点头笑道:“你少年才俊,朕十分满意,你想娶哪位公主,自可以提出来!” “我要娶的。就是刚刚月氏使臣说的那位邓绥公主!” 话一出口,整个的崇德殿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异的看着他,仿佛看一个怪物。左天奇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出班道:“皇上,这位王子对大汉之事并不知晓,还请陛下不要见责。” 刘庆道:“苏安。邓绥已嫁入了后宫。此刻是皇上身边的邓贵人,位份贵重。所谓不知者不怪,你且退下。等唱官念名!” 苏安绿色迷人的眸子微眯,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我知道她已嫁给了大汉皇帝,但是我是一国的王子,我可以要求皇帝陛下将邓绥公主送给我!” “大胆!”刘肇突然大怒。脸色变得铁青,“你们族中可能有此说法。但是我大汉却是上邦大国,怎可将妃嫔送人!” 苏安的薄唇勾出一道凌厉的弧度,那张英俊出众的面容是无人可及的自信,“我可以把我全部的爱送给她。要比在你的后宫当一个不重要的妃子强得多。男人拥有女人,便是要保护他,我做得到!我可以拿乌丸国的五个城池来换她。只要陛下答应我的请求!” “不行!”刘肇想也未想,直接拒绝。“除了绥儿。你要什么,要娶其他人,朕都会满足你,但是绥儿是朕的爱妃,这绝对不行!” “那么陛下肯用十个城池来换邓绥公主吗?如果你不能,那么你不配做他的男人。”他傲然看着刘肇,显出无限的鄙视。 “大汉是天朝上邦,你一个乌丸小国凭什么与我们交易,我们就是不给你城池,不给你邓贵人,你们又能怎样?不自量力,速速退下!”张酺出班指着苏安道。 “呵呵,好一个上邦大国,拿这个来压我们乌丸吗?你们已经没有了窦宪大将军,还有什么能力与我们作战。我们乌丸人人英勇,要打仗,谁胜谁败,尚不可知!” 刘肇沉静了下来,苏安的话,让他的心开始往下沉,自窦宪死后,朝中确无得力的将领,对周围边境也一直采取怀柔的政策,此人便拿此来要胁朝廷,确是可恶。 刘庆笑道:“没有了窦宪,朝中的将领无数,哪个又输了你们去。至于边境争斗,劳民伤财,实不是上策。” 李郃出班说道:“夫古来战者,皆善用兵者,武夫之勇只可斗勇,却不能统帅三军。再者说,窦大将军尚败在我大汉皇帝之手,你觉得谁更高明一些呢?” 苏安轻笑,“好,我一直觉得汉朝无人,却没有想到还有一位见识高远之人。不错,我也不是为了与汉朝结仇而来,但是皇上既然不肯将邓绥公主让与我,让我见一见她如何?” 左天奇道:“邓贵人是后宫妃子,不宜见客,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大汉天子为上邦大国,待人却遮遮掩掩,总做些不肯见人之事。若是有天下第一美女,众人见见又何妨?怕是大汉如此行事,也失了泱泱大国之风吧!” 这话说得极重,如果刘肇不答应,那么就有畏畏瑟瑟之嫌,若是让见,大汉的威仪何在?如此左右为难,刘庆看了看李郃,李郃会意说道:“中原女子自小养在闺中,读诗书,识礼义,不与外间接触,并非遮掩,而是为了持一颗纯净之心与纯洁之身。不若你们乌丸,不把女子当人妻,随意送人。我大汉是礼仪之邦,这方面,自然与你们不同。邓贵人已嫁作人妇,自然更该谨守妇道,这正是我大汉的礼义廉耻的圣人之道,也正是我大国之风!” 李郃的话让刘肇自感惭愧,自己怎么就想不到这些言语。 苏安摇摇头道:“你大汉的这位臣子确是一位不凡的人物。但是我还是要见见邓绥公主,当年我与烧当羌的迷吾相识,他说他曾见过邓训的幼女,惊为天人。所以垦求陛下,让苏安见见邓绥公主!” 刘肇薄唇微抿,下颌的线条绷的紧紧的。“朕的邓贵人是非凡的女子,朕要问问她的意思。如果她愿意见你,三日后,朕要招待各国使臣宴饮,你可以见绥儿一面。若是她不肯见,朕也不会勉强,那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苏安忙施礼道:“我心仪邓绥公主已久,能见一面是我这些年来的夙愿,多谢陛下。我愿意等待。” “那就下去吧,你乌丸本来还要下一个才唱,既然先出来了,就念一下礼单吧!”刘庆摇头笑道。 下了朝会,刘肇回到了西宫,绥儿还未睡醒,一头长发散在枕间,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刘肇没有让赵玉唤醒绥儿,坐在榻边看着她的睡相,想着今天朝中的事,心里乱乱的,理不出个头绪来。没有想到,那个苏安竟会对绥儿心仪至此。而他的绥儿是他手中的至宝,又怎么可以送给一个乌丸人呢?但是他说要自己拿十个城池来换绥儿,他会换吗?他是皇帝,他是大汉的天子,怎么会把祖宗留下的城池和百姓拱手送人?他不会换,那么绥儿呢?他也不会拿绥儿换,因为没有什么可以来换绥儿,他可以不做皇帝,但是他不能没有绥儿。 绥儿翻了一个身,似乎感觉到了身边有人,她睁开灵动的大眼看向刘肇。 “皇上,你下朝回来了。”她刚要起身,刘肇拦住了她,“绥儿,听赵玉说,你一夜没睡,一直在读书,再睡会吧!” “皇上,臣妾没事。”绥儿坐了起来,长发披在胸前,慵懒的表情,十分可爱。 “绥儿,你知道朕为什么昨夜没来陪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和我们的孩子?如果再这样,朕宁可天天睡在德阳殿,再也不去别人宫中。”刘肇心疼的将她的身子搂入怀中。 “皇上!”绥儿心中一暖,柔柔的伏在刘肇胸前。“臣妾再也不会了!” “唉!”刘肇长叹了一声,抚着绥儿的长发道:“一会再多睡会儿,朕来看你,是有一件事问你!” 绥儿眨动着大眼问道:“是什么事?莫不是今天朝会中有什么事吗?” “你怎么知道?”刘肇点着她的小鼻子问道。 “皇上只会为了两件事操心,一件就是绥儿,一件就是朝政。但是皇上问绥儿的话都说完了,那么再问的便是国事了。”绥儿露出灿烂的笑容,看得刘肇忍不住又将她搂入怀中,亲了下额头。 “皇上,那么是绥儿猜对了?”绥儿摆弄着刘肇的衣带说道。 “是啊,不过你猜不出是什么事?” “应该与外邦使臣有关!”绥儿淡淡的笑着道。 “绥儿,你真聪明,那再猜猜是什么事?” 绥儿道:“皇上,你欺负绥儿,那我怎么猜得出?与绥儿有关吗?” 刘肇哈哈大笑:“又说对了。” 绥儿奇道:“怎么会与绥儿有关,外邦使臣都是五年来朝一次,绥儿是去年才入宫,若说是庆祝,也是绥儿有什么功绩,或是为皇上诞下皇子,祝贺一下倒是可能,除此,绥儿实想不出什么!对了,皇上,月氏是否今年也派人来朝,如果是他们,绥儿倒是觉得有可能。因为当年——” “因为当年,你是月氏的邓绥公主。” “邓绥公主?”绥儿咯咯笑道:“这名字好怪,那么说月氏真的来朝,而且提到了绥儿。” 刘肇眼中露出沉思的表情:“绥儿,你的名声不仅仅是在月氏,今天朕要问你的是,有一位乌丸的王子叫苏安,他一定要见你一面,你可答应?” 刘肇将今天朝堂之上的事讲了一遍给绥儿听。绥儿一声不吭的听他讲完,沉思的良久道:“皇上,如果要你拿十座城池来换绥儿,你会换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此身非我有 第二百零四章此身非我有 刘肇静静地看着绥儿,“朕不想用任何事情换绥儿,朕是天子,不能用祖宗大汉的江山来换,如果真要朕做一个选择,朕愿放弃皇位,只换得与绥儿的一生相守。” “皇上!”绥儿笑了,秋水般的眸子笼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烟雾,鼻尖上一红,泪水滑落了下来。 “傻绥儿,朕现在知道有多么离不开你。可是我的绥儿太好,嫁人了,还有人想着。朕好嫉妒!” “皇上笑绥儿!”破涕为笑,抱着刘肇的脸亲了一下。 刘肇宠溺的拍拍她的小脸道:“那么,你要见他吗?如果不见,朕便不惜与乌丸兵戎相见。” 绥儿摇头,“只不过就是见一见,臣妾记得父亲说过,边境的百姓屡受战乱之苦,重要的不是谁胜谁败,而是谁能给百姓一个安定,平安。见一面,绥儿没有什么损失,不见,皇上的兵戎相见,却会给百姓带来灾难。而绥儿也会因此得了一个妖妃之名。所以,臣妾会见他一面。” 刘肇轻笑,“朕倒是想你会拒绝,朕实在想让那个嚣张之辈大失所望。” 绥儿摇一摇头,“皇上,他失望不要紧,之后引来的却可能是暴怒,臣妾不想引起那样的后果。”轻轻按了按眉心,眉宇间那一缕不安的神色攀爬上整个脸庞。 “绥儿,你本为应该是在朕的怀中,永远受宠爱的女子,却要为了国事而出头露面,是不是朕的无能?” 绥儿低笑,“皇上。你忘了绥儿也曾与父亲在大漠草原中有过一段不凡的经历,人生可能便是这样的奇异,不经意间的便会有了牵扯。皇上不是因为偶然看到绥儿舞蹈,而对绥儿一见倾情吗?那么这个苏安也因为一次听闻,而产生了想象。也许见到了绥儿,他会有些略略的失望吧!” “朕与绥儿的缘份是一生的牵绊,他会有什么?能看一眼我的绥儿都是朕的恩赐了。”刘肇的语气中带着莫名的醋意。 绥儿却并没有注意到刘肇的醋意。仿佛又回到了那大漠孤烟的日子。那骑马狂奔的时候。 蔡伦在外面问道:“皇上,司空大人求见,已到德阳殿等候。” 刘肇拍了拍绥儿的脸道:“绥儿。朕去处理政务了,你好好休息,小心我们的孩子。” 绥儿点头,看着刘肇的目光中是满满的温柔。 阴璃坐在凤藻玉案后。听了莲儿的回报,沉默不语。嫉妒是已经早就生了根的。并且已长出了毒草。那毒草早就腐蚀了她的整个心灵,纠缠不清。 崔晃静静的等了一会,见她不说话,问道:“皇后。您打算怎么办?” 阴璃苦笑道:“她见与不见,是她说了算的,我又有什么办法!” 崔晃看四下无人道:“皇后。您可以借此做做文章。” “哦?你有什么办法?”阴璃来了兴趣,眯着眼问他。 “奴婢想——”崔晃附到阴璃的耳边说了一会。阴璃的唇角闪过一丝阴冷的笑。“好,就这么办!只要能除了那个贱人,什么办法,都是可以的。” 苏安坐在案前,盯着来人的眼睛看了许久,才问道:“你是谁?” “王子不要管我是谁?我家主人特命我给王子送来一幅画像。王子看了就懂了。”来人阴恻恻地说道。 苏安并没有接那幅画像,他今天在朝堂之上的请求,差点惹怒了大汉的皇帝,虽说,自己是乌丸国的王子,但是却是在大汉的京城。如果大汉皇帝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派人来杀了自己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回来后,他警告自己的属下,全神戒备,以防不策。 忽然有人来拜访,更是出乎他的意料,“是谁的画像?” “王子来此是为了见谁?” 苏安一愣,看着面前的卷轴默然不语。这是邓绥的画像!他是很想看,可是这里面会有什么阴谋。三天后,能不能见到就可以知道了。可是现在拿着画像又是何意? “我是为了见邓绥公主!而且三天后就可以看到了,我为什么还要看画像?” “邓贵人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皇上就是那么一说,怎么会让王子见到?这画像是请宫里最出名的画师所作,将邓贵人画的极像。王子也可以看看画像,聊以**吧!” “你又是谁?谁派你来的?你这样做有什么目的?”苏安并不是傻子,他当然要弄清楚对方的目的。 “我是邓贵人的对头派来的。我们家主人,看着邓贵人受宠,十分生气,王子若是能将邓贵人带走,那可是我家主人最高兴的事。所以王子如果看了画像之后有这个心,我家主人可以帮帮王子。” “邓绥公主的对头?”苏安觉得十分好笑。 “大人也不必问了,这画像就放在这里,大人想看就看看。不想看随手烧掉就好,不过当年邓绥在殿中选秀时,可是哄动全城的,连宫里的太监都看傻了眼,大人真的就不想看看吗?哦,还有,王子如果有那个意思,今夜申时,小人会在驿馆外的芙蓉楼等候。”那人恭敬的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苏安瞪着面前的画像,手指触动了画像的卷轴,却迟迟不肯打开。他确实很想看看,名动天下的邓绥到底是什么样子。对此,他幻想了很多年。可是如果打开了,后果怎样,又是他没办法揣测的。 可能他会失望,她不是他心中的仙女的形象。也可能他会被深深迷住,就此不可自拔,与那人做出什么不法之事。更有可能,他根本就不喜欢,那么连三日后的相见也可以免了。但是,三日后,她会不会见自己?尚未可知! 他站了起来,在屋中来回的走动着。心里翻腾着,怎么也难以平静。贴身的侍卫哈池走了进来,见他的样子古怪用乌丸话问道:“王子,什么事?” 苏安用乌丸话回道:“这是邓绥公主的画像,我正在想看还是不看。” 哈池却大大咧咧的拿起了画像,直接打开来看,只听他长长的“哦”了一声,竟不肯放下。苏安回过头来,见他已打开画像,表情却是极愉悦的,已是心痒不已,再也忍不住,走过去观看。 画上的人,确是绥儿,那是画师在她大选当日画的。将绥儿顾盼之间的灵动和美丽都展现在了画稿上,美得震人心魂。那不仅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更如仙子般有着脱俗之感,不似在人间。 苏安拿过了画像,痴痴的看着,他心里想象了无数个绥儿的形象,却没有一个似这样的让他心动。 哈池也看着说道:“这女子就是邓绥公主?她真的是很美丽,像天上的仙女。” 苏安点头道:“不错,她正是我想要的女子!哈池,你说,她配不配让我娶。” “王子,如果你要娶她,你们就是天生的一对。太相配了!我哈池不喜女色,但是这样美丽的女子,是人人都想得到的。”哈池的大眼也熠熠生光,盯着画像看个不停。 “你说的对,只可惜,大汉的皇帝得到了她,听说还怀了身孕。”苏安觉得懊丧之极。这样的美女,只在画上看便让人难以放下,何况是见到本人了。 “那还不好办,我的嫂子就是大哥从鞑靼人的手里抢来的。王子,把她抢来吧!” “抢?你啊,这个脑子,就是一根筋!”苏安又背着手转了几圈,心里犹疑不定。 “一根筋也没有错,起码,能得到心爱的女人。”哈池又看了看画像,觉得自己要是有这么一个女人,也是不错的一件事。 苏安将画像夺了过来,“你出去吧,我再想想!” “王子,不要错过了,这样的女子,天下间都找不到的。” 苏安叹了口气,愣愣地看着绥儿的画像,心里更加乱了。 晚上申时,苏安在芙蓉楼里见到了那名来客。 “我如果想得到邓绥公主,你会如何帮我?”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家主人会想办法,将邓贵人送出宫,你只要在宫门外准备一辆马车,星夜赶回乌丸就成了。至于你怎么对待这位邓贵人,就不是我们要想的了。” “好,你们什么时候行动?我希望你们不要伤害她!” “这个你放心,我们交给你的,一定是一个完好的美人。”那人阴笑着说。 “我什么时候等?” “我们已得了消息,三天后邓绥已答应见你,当天晚上,皇上会去新封的柳美人处,到时候,你就按约定等着就成了。” 苏安喝了一口茶,“中原的茶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喝起来并不是香甜,却让人十分喜爱。你们家的主人是谁,怎么可以安排这么多的事情?我还真有些好奇。” “这个王子就不必知道了,但是没有了邓绥在宫里,一切都会顺利起来的。” “顺利?我没猜错,你的主人可能是宫里的妃子,与邓贵人争宠争不过吧?” “王子,我们只是帮你一个忙,你也不必想得太多,只要事情成功了,你满意我们也满意,还用去管别的吗?” “不错,真的不用管!哈哈哈!”两人相视大笑。(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预感 第二百零五章 预感 绥儿淡扫娥眉,如两道杨柳轻扬,一点朱唇如梅花盛开。她自来不着艳色,只披了一件芙蓉金广袖长衣,织金芙蓉海棠沉醉于裙裾上,青翠翟凤自花间婉转探首。树树凤钗步摇横逸高髻间,在宝珠流光的瞬间,肤色如凝脂般。 苏兰儿赞道:“娘娘好美,别说是那些男人了,就是我们女人见了,也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赵玉为绥儿插上了一支海水玉缀珠凤簪,又细心的挑选 着耳坠,柔声说:“小姐怀了皇子,皮肤更加娇嫩了呢!” 绥儿看着镜中的自己,旖旎俏丽,不由笑道:“你们两个是怎么了,今天一直夸我,是不是等着什么赏赐呢?” 赵玉挑了一对飞燕垂珠耳坠配在她耳边,“小姐,不用赏,只冲着我们一笑,就都醉倒了。” “呵呵呵!”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欣儿进来道:“什么事这么高兴,我可还没听到!” 正音道:“正说娘娘美呢!怎么样,皇上让去了吗?” 欣儿道:“皇上说让皇后娘娘也去赴宴,如果只让娘娘去,让别国的使臣在背后讲究咱们。由一后一妃陪着,显得亲近。” 绥儿笑道:“这很好,还是皇上的心思细。那就走吧!”她轻扶着腰肢站了起来,绥儿已怀孕四个多月了,小腹微起,由于她十分纤瘦,还看不出来。 苏兰儿扶着她的手。向宫外走去,一边道:“娘娘,想不到外邦的人都知道娘娘的美丽。”这句话又是溢美之词。 “绥儿笑道:“我幼时曾与父亲在边境生活了一段时间。那时在河湟,各族的人都有,我那时还小,也不避男女之嫌,常到外面玩,久而久之,认识的人也就多了。” 缓缓步入设宴的和欢殿时。刘肇和阴璃已在,众位使臣交头接耳,都在议论着。还未到的邓贵人到底是如何的倾国倾城,美丽动人。而这件事的始作涌者苏安,却安然的喝着酒,绿眸微眯。显得平静如常。突然殿中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站在殿口的人。 苏方也抬头看去,阳光在绥儿背后,将她的身影长长的拖到了地上,她纤细高挑的身子在阳光下如一团发光的宝石,绚目之极。那种让人一见就惊艳之感,让全场都有了一瞬间的惊叹,随即便开始评论起来,大殿中又开始了嗡嗡声。苏方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心里有想着两个字,好美! 阴璃脱去了斗篷。走向刘肇,她面上带着自信的微笑,轻轻一福,“妾参见皇上皇后!” 刘肇下了台阶去牵了她的手上来,让她坐在自己旁边。阴璃道:“果然是邓贵人最尊贵,今日的场合也姗姗来迟。” 绥儿一笑,“臣妾自知今日之宴甚是要紧,所以不敢草率前来,以免妆容不整,失了天家礼数。” 刘肇细细打量了绥儿片刻,颔首笑道:“绥儿即使素颜而来,亦是国色天香,而今日的打扮,更见雍容华贵。”他沉了一沉,握紧了绥儿的手指,“绥儿也不能失了我天朝威仪!” 月氏的使者起身道:“大汉皇帝陛下,我月氏家家都供有邓绥公主的画像,没想到小公主长大了,比幼时还要美丽动人!” 绥儿神色舒展问道:“绥儿听说义父呼兰查查已过世,现在是兄长做了月氏王,可是真的?” 月氏使者施礼道:“是的,呼兰扎賁正是现在的国王陛下。陛下感谢公主当年的救命之恩,每到邓大人的祭日,便一定到坟前拜祭。” 绥儿心中一酸,想起当年的事情,父亲还在,如今人已渺渺,物是人非,什么都变了。“希望兄长也能与义父一样,为了大汉和月氏子民的安定而平息战乱。” “这是自然,我们月氏人将会世世代代与大汉交好。祝邓绥公主,永远美丽,身体康健。”他带头喝了一杯,众人便都起身敬酒。只有苏安一动不动,目光自绥儿进来后,便一直没有离开她。 刘肇笑着看众人为绥儿折服,却也注意到了不动声色的苏安。便问道:“苏安王子,你一定要见见邓贵人,如今见到了,你还有何话说?” 苏安意味深长的朝绥儿一笑,绥儿这才注意到了这位传闻中的乌丸王子。见他长相极是俊美,也略感诧异。 “皇上,臣今日见了贵人,才知世间什么叫做美人。苏安有此一见,终身都不会再望其他女人一眼,因为她们没法和贵人娘娘相比。” “王子过奖了!本宫听说乌丸的女子都是英侠之辈,本宫也羡慕她们的马上之风,人的一生,如果能遇到自己心仪之人,便是大幸,希望王子不要为了绥儿而忽略万千女子。” 苏安沉默片刻,唇角微微一扬:“我要的就一定是最好的,如果得不到,我宁可不要。” 他站起身来,向绥儿走了几步,一双深邃的眼眸对上了绥儿的,注视的良久,才施了一礼道:“小王酒醉,要先告退了。”说罢也不理众人,转身出殿而去。 绥儿愣愣地看着他走开,回头对刘肇道:“皇上,臣妾觉得此人心中城府很深,却不知是不是不择手段之人。” 阴璃问道:“邓贵人此话是何意?” 绥儿道:“我精读《易经》,《比卦》第八卦中说不宁方来,后夫凶。《比卦》本来是象征着亲密无间,团结互助的。这正应了八方来朝的说法。但是不安分的来朝贺,却还是将有凶险。所以我总觉得这个苏安并不简单。” 阴璃笑道:“他在我大汉的地方,还能怎样。便是条龙。也飞不出去。有皇上的神威在,有我皇城的军队,还有众多的将领。他还能做什么?” 刘肇也对绥儿道:“绥儿,别想那么多了,吃些东西。朕特命尚膳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绥儿点头,却不肯吃东西,只喝了些酒。 阴璃问道:“邓贵人,是这菜不可口吗?” 绥儿摇头,“臣妾只是不喜欢在人前吃菜。还请皇上和皇后见谅。”她扫了一眼坐在下面的清河王刘庆,又看了一眼站在殿门口的李夏和左天奇,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让她神情有些恍惚。 “皇上,臣妾身子有些不适,可否回宫休息?” “好。你一定是累到了。快回宫吧,一会朕这边结束了去看你!” 赵玉扶着绥儿的手,觉得冰冷异常,她低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要不要找太医?” 绥儿摇了摇头,进了暖轿中坐着,感到心里略放下了些。轿子在巷道中一摇一晃的走着。这些日子没有下雪,天却清朗得很。一块云彩也没有。冬日的阳光既便是再好,也没有一丝的温度。绥儿在颠簸的轿中觉得气闷。说道:“停轿!” 赵玉扶了她出来问:“小姐,怎么了?” “我要出来走走,不知怎么回事,有些头晕,还有些恶心。我自怀孕以来,一直没有怎么害喜,难道是害喜了?” 赵玉笑了道:“就是害喜了吧!苏宫人那时不也是这样,总是恶心,总是呕吐!” 绥儿刚要说话,就听一个柔美的声音道:“邓贵人怎么逃席了?” 绥儿转回头去,见一个美人站在身后,一身素衣,连斗篷都是白色。看着似雪地上的一只白狐。 “是柳美人。” “臣妾参见邓贵人,听说姐姐特意的去赴宴,怎么宴会还没有结束,就出来了?”柳蕊菊神色间总是淡淡地不见笑意。 “是身子有些不适,就和皇上辞了,回宫休息。怎么这么冷的天,柳美人却出来走动?”绥儿问道。 柳蕊菊兜下风帽,露出满头玉片与银器的点缀,在冬日的阳光下,越发显得高洁冷清,有着冰雪般寂寞高华的神情。也恰如她这个人一般,一眼看去是极艳丽鲜妍的,却是那样孤清的性子,恰如冬日里地飞雪一般。 “娘娘若不介意,可以唤我的本名,蕊菊。我也可以称呼一句姐姐,不必娘娘美人的叫着俗气。” 绥儿见她说话直接,心下更喜欢,便道:“那自然好。” 蕊菊笑道:“后宫人人都在说,皇上让姐姐去赴宴,这是让天下人都看看姐姐的花容月貌,这是皇上看重姐姐呢!” 绥儿见她毫不掩饰,便也道:“皇上天心如何,岂是我们可揣测的?你初入宫,有些事要自己留着心。” 蕊菊却拨弄着鬓边的一串银丝流苏,徐徐道:“旁人这么认为,我却不是。我一直在想,姐姐真的是天下第一的美女吗?皇上这样做无非是怕了乌丸那王子的威胁罢了,让姐姐去出出风头,实则是没有把姐姐当作人看待,你说是吗?” “你!你在说什么!”赵玉受不了她的话,指着她的鼻子道:“你再说一遍?” 蕊菊却冷笑道:“好好的一个奴婢却做出主人的样子,你是仗了谁的势了?” 赵玉刚要说话,绥儿道:“玉姐姐,她是直性子,有话就直说的人,倒是直率得可爱。本宫不与你计较。我也累了,要回宫了,妹妹自便!” “等等!”蕊菊拦住了绥儿道,“姐姐要回宫去,我不拦着,可是你这下人与我为难,以下犯上,可怎么说呢?” 绥儿道:“我的下人,我会管教。至于以下犯上,我觉得倒未必。你来自于胡地,只是阴皇后家里的一个豢养的歌女罢了,如今登上枝头,便要飞扬跋扈起来,出言顶撞我,便不是以下犯上了吗?自己回去反醒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惊心 第二百零六章 惊心 蕊菊却笑而不语,只是道:“姐姐不觉得这御园中雪地里的白梅极美,但是那黑黢黢的枝条却实在是太点眼了么?若换作是我,一定用白漆将它全涂没了,那才干净呢!” 一簇梅枝簌簌当风,风吹影动,风姿绰绰,好似涟漪。【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绥儿折了一枝白梅在手:“原来妹妹不只快人快语,更是心思果决。只是宫里也要有柔情,不能一味只争风吃味,皇上的心是喜静不喜动的。” 蕊菊浅浅微笑,起身离去。 苏兰儿有些担心道:“娘娘怎么和柳美人说了这么多话?她一定是皇后的人≌≧,w≤ww.w↗ans≧,咱们不知道她的心思,她却一定有目的而来,娘娘还是要小心为是。” “小心?”绥儿看着雪地上她远去的背影,“柳美人是皇后举荐的人,又自恃清高,初入宫便得宠,这样的人没有多少城府,多说几句倒是不碍事,怕只怕她和皇后在一处,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她回身,扶着赵玉的手踱出园处,却见苏唤儿捧着一束折下的梅花,静静的立在不远处。 绥儿颇为意外,走上前道:“你快要临盆,怎么一个人出来?锦儿呢?” 苏唤儿摇了摇头,神色间极是落莫,“她回去为我取暖炉了,我也走不了多远,只在这里看看这梅花。” 绥儿接过她手上的梅花,递给赵玉。又将她的手放在了手心,呵着气,捂了一会道:“我们两个人大着肚子。互相取暖,不是有趣?” 这倒把苏唤儿逗笑了,她道:“那个蕊菊张狂得很,你却还有心思说笑。皇上这些日子,倒是去她宫里多。” 绥儿道:“你想得太多,小心孩子也随了你的性子。你本是个凡事想得开的人,何苦自寻烦恼。不这说起来。你也该差不多生了,怎么还是没有动静?” 苏唤儿道:“太医看过了,说是没事。早几天晚几天都是正常。只是要生产了,反而有些害怕。” 绥儿露出开心的一笑,说道:“做母亲就要受这一回苦楚,你只要想着这一点。就行了。你生产的时候。我陪着你,可好?” 苏唤儿叹道:“这宫里只有你知心,不知道将来的路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见锦儿小跑着过来道:“娘娘,我取暖炉为了。( )” 苏唤儿笑道:“贵人娘娘都为我捂热了,你来了倒是没用了。”说罢捂着嘴,咯咯的笑了。 回到宫中。却见暖阁里供着老大一束绿梅。那淡淡凝玉般的颜色,晶莹剔透。呈半透明状,而花心又是洁白的。虽不若红梅艳美、白梅清素,但是清芬身影长长郁,尤过寻常梅花。这时房中刚被打扫过,擦得窗明几净,花香与未干的水清的性子相融,加之殿中炭火洁净,暖气幽幽一烘,越发显得幽雅清新,中人欲醉。 绥儿解下斗篷问道:“是谁送来的绿梅,颜色这样好?” 欣儿接过斗篷答道:“是皇上才吩咐车青送来的,皇上说娘娘没吃东西,一定是身子不适,见见这绿梅,闻闻这花香,便会心情大好的。” 绥儿凝视了一会儿,笑道:“那你去换个素净点的瓶子来吧,绿梅那么素雅,用个黑漆瓶看着太俗气了。” 欣儿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奴婢只是见这个瓶子喜气,色彩又热闹,所以用了。” “你要用了这个瓶子插花,好看是好看,却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了。”正音见欣儿出去了,便笑道:“皇上对娘娘的心情,我们都看明白了。” 睡过了午觉,已是夕阳满天的时候了,绥儿懒懒的梳洗了下,便伏在几案上读书。班昭这些日子病了,《女诫》的编写也停了下来,绥儿只能闲得坐下来读书。 这时孙珰在外间说道:“娘娘,车总管来了,说有事问娘娘。” “你让她进来吧!” 车青弓着身子进来,施礼道:“贵人娘娘安好,皇上派奴才来问问。” 绥儿笑道:“都好,皇上那边的宴会进行得如何?” “回娘娘的话,早说结束了,皇上听说娘娘睡着就没过来。吩咐了奴才来看看!” “哦,我已好了,你回去小心伺候皇上,这些日子国事繁忙,他的身子要紧。” “是,嗯,奴才记下了。嗯——” 绥儿见他拖着长音,知他有话要说,便问道:“怎么皇上有什么别的事吗?” “奴才敢问娘娘一句,今儿可是遇到了柳美人?”车青一直喜欢邓绥的,这个贵人没有一点架子,对谁都和和气气的。 “见到了,怎么了?” “才柳美人派人去请皇上,说被人打了,皇上听了大怒,就去了金玉阁探望。谁知柳美人说在御园中遇到了贵人您,说是您打了她耳光,如今脸上都肿着,皇上,皇上——”车青说到这里不敢说了,他心里也不信邓绥会打柳蕊菊的耳光,只是伤在那里摆着,她又一口咬定。 “她说的话你就信,你是傻子吗?”赵玉正好进门,听了大喊了一声道。 “奴才不信,皇上也不信,但是又不能不问,就派奴才来了。” 绥儿笑了笑道:“皇上不信,还来问什么?我打没打人,宫里的人都看着,她说便说了,她自己爱折磨自己,便折磨吧。没想到如此一个冰肌女人,却是这样一个善谎之辈。” 她也不再理车青,又低下头看书。 苏兰儿道:“还等什么,娘娘当时根本一根手指也没碰她,那耳光是谁打的。还不知道呢!” “是是是,奴才知道是这么回事,不过。那柳美人一直缠着皇上陪她,皇上今天晚上怕是不能过来了。” 赵玉道:“不用想都知道,那女人也就是这个目的。如今宫里皇上不是来西宫就是去她那儿,你回去该怎么回就怎么回。” 车青走后,苏兰儿道:“真是倒打一耙,我倒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真是气人。” 绥儿笑道:“你气她做什么?我倒觉得好笑。她要是这样每天都打自己耳光,倒是大快人心的事了。”美人了 这一说,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也不去理会什么柳美人了。 刚吃过了晚膳。绥儿刚要吩咐赵玉准备洗浴的东西,却见孙珰进来回道:“娘娘,柳美人那边派人过来说,皇上让娘娘去和柳美人当面对质!” “哦。那好吧。玉姐姐,帮我整理一下,备轿吧!” “娘娘,就回皇上娘娘累了,不就行了。难道皇上还硬要娘娘去吗?”苏兰儿极是不满。 “皇上有这个意思,便是实在无法,也罢,我去说说。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出了殿门,绥儿一进入那轿中。又感到头晕难过,便道:“罢了,也不远,玉姐姐和兰儿姐姐陪着我就成了,你们就远远的跟着。这轿子我实在是坐不了,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 两人扶着绥儿转入了御园,穿过去向北过两个宫殿便是金玉阁了。刚入御园,突然从黑影处窜出一人,直向绥儿而来。赵玉吓了一跳,伸手去推那人,却没有推到,那人已抱起绥儿,在肩上一抗,向假山后面跑去。赵玉大叫,拔腿去追。可是追了两步,那人就不见了身影。 急得大喊,“快来人,快来人,有刺客,抓走了贵人娘娘,快来人啊!” 苏兰儿也大喊起来。今晚是左天奇值夜,他刚走到铜马殿的门口,便听到了声音,快步带人奔来。却见赵玉一边哭一边大喊,后面跟上来的侍从都吓得面无人色,满地乱转。 一看到左天奇,赵玉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天奇哥,快快啊,娘娘被人抓走了。她还怀着身孕,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什么?竟有这种事?来人,快,通知李大人,马上封锁所有出口,任何人不得出入宫门。来人,通知禁卫,搜宫,一定要把娘娘找回来。赵玉,快去通知皇上!” 他说完,人已跑了出去。 绥儿被迷药晕倒,醒来时,只觉得全身恶臭无比。身子似是飘在水面上,嘴里被堵着布,手脚被绑着,无法动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过了一会,她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人送到了,你们快走吧!” 然后,便觉一双用力的手抱起了自己的身子送入一辆马车之中。耳边便听到了一个魅惑之极的声音,“不要动,你好臭啊,他们是怎么把你弄出来的。但是这样你依然美丽,真是个可人。” 绥儿挣扎着转头望去,便对上了一双美丽的绿眸。她身子一震,似乎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有了答案。是苏安,他将自己带出宫来了。可是,他要怎么样?想起在朝堂中他说的话,绥儿心里一阵紧张,他不会是要把自己带回乌丸,然后娶了自己吧! “你想说话对吗?”那双眼睛的主人的声音里仍然带着无限的温柔。 “呜呜!”绥儿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好吧,我可以让你出声,但是要等到出了城以后。你听着,我是苏安,乌丸国的王子,我要带你回乌丸,成为我的王后,我最爱的女人。” 绥儿拼命的摇着头,尽力的挣扎着。苏安解开了她的双脚,为她盖上了一件狐皮的被子,一阵暖意,绥儿觉得筋疲力尽,朦胧中被抱在了一个宽大的胸膛中,耳边只有他的呼吸和心跳声,绥儿终于不支,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逃亡 第二百零七章逃亡 绥儿醒来时,马车已停了,外面的风朔朔的吹过,刮动车棚顶的布扑拉拉作响。 “到了!”车外有人用乌丸语说着。 一个中年黑汉子掀开了车帘,阳光射了进来,绥儿眯着眼向外看去,一间小小的房舍驻立在路边,如一个痴情的女子在等着她的夫君,孤单而凄凉。 苏安用乌丸语答了一句:“今天就在这里休息,晚上再走。” 他抱着绥儿下了马车,进了屋子,一股阴冷的气息传来,这里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 “生火吧!”苏安吩咐着。他拿掉了绥儿嘴里的布,绥儿大口的喘着气,呼吸着。苏安又替她解开了手上的绳索。然后对绥儿道:“这里已离京城很远了,他们想不到我们会白天休息,夜晚赶路。所以最是安全!” 绥儿静静的看着他,并不说话,反抗此刻是没有用的,只会招来不测的危险。她必须想办法让皇上知道她在这里,她的方向,她的情况。宫里现在应该是急疯了吧!皇上会怎么想?她一遍遍的在脑中回想着自己被抓来的情形,却只记得自己被带上马上后的事情。 “绥儿?他们都这么叫你吧!”苏方看着正在生火的仆人,淡淡地说着。 “你也可以这么叫我!”绥儿转过头,见破旧的窗上有一个小洞,屋内没有床榻,只在地上铺着兽皮,似乎是猎户们平日的居所。 “你终于开口了!” “我不开口,是因为你一直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绥儿活动了一下被绳子磨破皮的手脚,疼得皱了下眉头。 “我必须这样做。因为,如果你呼叫,就会败露我们的行踪。”苏安依然淡淡的说。 火终于燃了起来,屋中温暖了许多,绥儿伸出手烤火,脸上身上都是脏兮兮的东西,她却不在意。只想着脱身之计。 “你始终还是犯了一个错误。冬天什么都可以掩盖,却难以掩盖住车辙。无论你是白天走还是夜晚走都是一样的,皇上一定会找到我。”绥儿露出一丝微笑。即使脏兮兮的小脸,依然艳如春花。苏安看得一呆,坐到了绥儿的身边,“我没有选错。你就是我要的女子。” “你要的是你爱的女子,却不是一个爱你的女子。”绥儿盯着燃烧的火苗。眼神中露出坚定的神色。 “那有什么区别,只要我得到了你,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意。”苏安想要拉绥儿的手。绥儿却巧妙的躲开了。 “这不一样!”绥儿挑起一枝柴扔入火堆中,看着那柴枝燃尽。“就如这柴火,你要将它投入火中才能燃烧。否则它只是一枝枯枝,你要它何用?我是皇上的女人。永远都是皇上的女人!如果你对我怎样,得到的无非也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苏安讶异的看向绥儿,她的脸在火光中闪动着柔和的光。“你成为了我的女人,便会臣服于我,你不会死的。” 绥儿低笑,“好笑,我从来没有见到如你这般自信的人。你以为占有了我,便会得到我的心吗?我若是那样的女子,也就不值得拥有皇上的爱了。 门外的人进来,又搬进了一些柴火,并且支起架子,开始烧烤食物。不一会,食物的香味传来,绥儿的腹中开始饥肠辘辘起来,她问道:“食物还有多久烤好,我饿了!” 苏安看着她可爱的模样,笑道:“一会就好了,你真是奇怪,中原的女子与我们乌丸族人确是不同。” “怎么不同法?”绥儿侧着头问他。 “我第一次接触的中原女子,是在一个客店里,那是个老板娘,她粗声粗气,做事却干净利落,和我们乌丸女子的脾气十分相似,但是她对她的夫君却不客气,只是一味的大喊大叫,让他做这做那。”绥儿微笑着听着,点头道:“不错,她丈夫必是一个惧内的人。这也很好,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强势,这样的日子才过得下去。” “你这样想?”苏安又是讶异的看向绥儿,见她美丽眼睛含着笑意,不仅又是一呆,“你好美。我真的很想要了你,可是,这样的地方,我又怕亵渎了你。你在我的心里就如同仙子一样,我要让你在乌丸国的王宫里,用最美的方式对你。” 绥儿浅浅的一笑,“那样的地方,怎么能比得了汉宫?奢华比不了,又是在异国他乡,再美,在绥儿的心里,也是一文不值。你第二个遇到的汉人女子是谁?” 苏安低头回忆了一下,“那是在一个镇中,我看到一个女子正在唱歌,我从来没有听到那样的歌声,她唱得十分柔美动人,让我不由得心动,甚至血脉贲张。后来我的仆从告诉我,那是一个女妓。可是我们乌丸国也有那样的女子,她们却不会唱那样让人脸红心跳的歌。” 绥儿又摆弄了下柴火,脚已经冻得麻木了,她脱下鞋子放到火边烤着,白色的袜子也变得脏了,她却不肯脱下来,“那样的歌并不会让人脸红心跳,唱歌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还有听歌的人,你可听说过,有一种叫做坐怀不乱?” “什么叫坐怀不乱,我的老师没有教我这些。”苏方盯着绥儿的小脚,那样的小巧,她全身到处都是美的,与乌丸的女子又是不一样的。 “那就是说一个美女坐到你的怀中,你会不动心。这就是坐怀不乱!不过,看样子你是做不到的。我的皇上却可以做到,他肯为了我,和众多美女同榻却决不动心。你懂吗?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我也可以,为了你,我做得到。”苏安回答道。 绥儿轻笑,语气一转,“你喜欢洛阳吗?” “我喜欢,因为它雄宏,包容,开阔,我记得有一位叫金日磾的匈奴人做过汉朝的辅政大臣。我一直想,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称汉朝为大汉,并不是因为它地域广阔,而是因为它兼容并蓄,有容乃大。”苏安声音十分柔和。烧肉的香味不断传来,在火上滋滋的响着,宣示着它既将成熟。 “我的师父曾在胡汉混杂的地域流浪了很久。不同于洛阳,那里胡汉冲突格外激烈。因为长相,他一直受排挤,胡人认为他是他们讨厌的汉人,汉人又认为他是他们讨厌的胡人。小地痞无赖为了能多几分活着的机会,都会结党成派,互相照应,可是他只能独来独往,直到遇到了我。” “你师父是汉人?” “不错,他是汉人,而且是一个很有才华的汉人,等我们到了乌丸,我会让你认识他。” “那样的环境我了解,他一定过得很苦。”绥儿低声叹着,“所以我一直不愿意大汉与周边的国家发生战乱,兴亡都与百姓无关,而最终拖进去的却是百姓自己。” “我师父当年为了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饼大打出手,最后他赢了,却分一半给他的对手。后来,他告诉我,任何时候都要给对手一个机会,这样,才不会有真正的敌人。”苏安说得十分平淡,而绥儿却听到了里面的心酸。 “苏安,你放了我吧!”绥儿说道。 “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将你带出宫,你觉得我会放弃?” “那么你怎么才肯放弃?”绥儿问道。 “我根本就不会放弃,你不要做这样的想法了。我带你回乌丸,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 “可是我已经怀了皇上的骨肉。” “这没有什么,你生下后,我可以让人送回大汉!” 绥儿苦笑,这个人还有什么话可以和他讲。 肉终于烤好了,绥儿吃了一口觉得腥味扑鼻,又恶心了起来。但是她还是忍住让自己吃了下去,只有有体力,才会找机会逃走。 吃过了东西,所有人都围在火边睡了下来,苏安为绥儿铺了一个最温暖干净的地方,也和众人挤在一起睡去。绥儿却张着眼睛,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这屋里一共是十一个人,算上自己是十二个。她腹中的胎儿动了几下,绥儿抚着肚子,苦笑着。这么多的人,只挟持了自己一个女人,这是怎样的隆重。 皇上现在在做什么?他一定急坏了吧。李夏大哥和天奇哥一定都在找自己。她相信他们,她知道,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找到自己,那么就一定是李夏大哥。 此刻李夏和左天奇正在追赶的路上。晚上,绥儿的失踪惊动了整个宫廷,刘肇正在金玉殿听柳蕊菊哭述,心里烦闷异常。正在这时听到了绥儿被人劫走的消息。 他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自己禁卫森严的宫廷里,自己的宠妃被劫走?他几乎是狂奔着来到西宫,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宫殿和哭成一团的侍婢们。 他疯了一样摔坏了所有的东西,可是没有用。绥儿不在,绥儿不见了。他找来光禄勋,命令他在宫中寻找,不放过一丝线索。他又找来左天奇和李夏,让他们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找到绥儿。 终于在接近天亮时,光禄卿来禀告,宫里没有找到人。而通向宫外的排污的通道,却有人通过的迹象。最后他无奈的报告,他一定是出宫,到了宫外。 李夏和左天奇延着通道来到了宫外,这里通往午门外,在那里他们发现了污迹,脚印,还有马车行过的痕迹。(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追踪 read336(); 但是此刻天已大亮,午门外的人越来越多,车辙印也越来越多,已分不清是哪辆车,哪个方向。(无弹窗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鳳凰】) 李夏看了一眼左天奇,狞笑着道:“去查入朝来的各国使臣,一定有人昨晚不告而别,如果有,那个人就是劫走绥儿的人。” 左天奇冷笑道:“不用查也知道,昨天我就瞧着那个苏安有问题,他走时看着绥儿的那个眼神,我可以肯定,一定是他做的。” “那就好办了,不过还是稳妥起见,去查一查!如果受了误导,错了方向,出了事就真的追不回来了。” “你去查,我向乌丸的方向去追,你查证实了,来追我。”左天奇也不等李夏说话,打马向北跑了下去。 李夏没有拦住他,一跺脚,也上马向驿馆跑去。果然,驿馆的人告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有人在前几天来找过苏安,还带了一个卷轴。至于卷轴里面的内容,却不知道。还有当天晚上苏安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皱着眉头,似乎想着什么心事。昨天晚上,苏安带着随从和马车在申时出去,就一直没有回来。这一切都指明了,苏安在宫里有内应,并且,在昨晚带走了绥儿。 李夏入宫将事情的经过禀明了刘肇,刘肇道:“现在去追,不管花多少人力,物力,一定要追上苏安。朕和你们一起去追!” 对于刘肇的迫切心情,李夏当然明白,但是他没有办法拦住刘肇。只得多派了人手护驾,并且刘肇传令车骑大将军派大军全力向北,沿途寻找乌丸人的踪迹。 左天奇带了一行十余人从游仙渡口过了黄河。北岸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黄沙滩,沙陷马蹄,走得十分艰难。虽然已是快到朔望之日,黄河却没有结冰,天气却冷得可以冻死人。往西北去有无数条路,这条路却是去乌丸最近的路。不管多么艰难,左天奇都咬紧牙关挺了过来。 已经两天了,再追不上绥儿,也不知会有多少危险的事情发生。抬头向远处望去。白茫茫一片,天也乌蒙蒙的,见不到一点亮色。绥儿到底在哪里?左天奇只感天地一片,心也阴沉得厉害。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急急的马蹄声,回头看时。却见一队兵士随后跟来,李夏老远便喊道:“天奇!” 好不容易看到了李夏,左天奇如看到救星一般,“李大哥,你查得如何?” “你说的对,那苏安在宫里有内应,趁机劫走了绥儿。我已查看清楚,他先是向南,又是向北,所以你追的方向有错。此刻我们怕是赶到了他们前面了。我们来查看一下地图,看看那个地方是他们必走之路,就在那附近寻找守候,一定可以找得到绥儿的。” “我急啊,绥儿是女子,又是那苏安心仪之人,如果他行了什么不轨之事,以后绥儿还怎么活下去。” 李夏却笑道:“依绥儿的聪慧,这点事还是难不到她的。现在她一定在想办法,让我们知道她的方向和位置。不必想了,来看下地图。” 两个人研究了一会,又问了当地的人,知道前方的潼关是必经之所。便通知了后方的刘肇,大队人马奔潼关而来。 刘肇自小到大从来也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虽坐着马车,也感到自上到小,没有一处不痛。想着绥儿娇弱的身子,又怀着身孕。直急得满嘴里起了大泡,饭也吃不下,整个人瘦了一圈。 急得李夏让人,什么袪寒,袪热,袪毒的药只管抓,但是刘肇是急出来的心病,这些药又有什么用。眼见得赶到了风陵渡口,听说北去只此一途,也便放下心来等待,每日派人四处打探,有什么乌丸人经过。 李夏倒并没有注意什么马车,他问过,知道苏安一行十一人,如果中间有绥儿,便是十二人,那么最不引人注意的,就是乔装打扮,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要避着人群而行,因此极是好找。何况绥儿的美色,只要见过之人,一定是难以忘怀的。于是他并不着急,只劝刘肇安下心,耐心的等消息。但是乌丸的十二个人就如在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了动静。分派出去的人,无论怎么打听都没有见到十二个人中间夹着一个美貌女子的。 最后他只得在潼关口设了隘口,搜查过往行人。 绥儿看着苏安,一动不动,他们在对峙着。 “我要一个侍女,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怀着孩子,我受得了,孩子受不了。太冷了,我的身子已承受不住,除非你要我死。” 苏安沉默着,他看着绥儿的眼睛,想看到那里是真还是假。他知道这一路上很苦,他一个纤纤弱质女流,却经历着她一生的第一次磨难,而这些是他带给她的。她完全可以在宫里暖暖的宫殿里,绣着花,读着书!绥儿的眼中只有肯求,没有别的。 “好吧,我会在路上为你买一个侍女,但是别的我做不到。” “你可以,我要一间温暖的客栈,我要洗澡,我要穿上温暖的衣服。你说你爱我的,那么你就不能让我受苦。”绥儿依然要求着。 “好吧!”苏安再次屈服了。 客栈里,绥儿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了苏安买来的衣服,对着镜中的自己一笑,依然灿如春华。买来的侍女叫初露,看着绥儿愣愣地不知所措。 绥儿看着她一笑道:“我好看吗?” “好看,小姐好美!” 绥儿拉了她的手问,“你是怎么被卖掉的?” 初露低下了头,“我家里穷,孩子又多,父母便将我送给一户人家抚养,谁知那家人狠心将我卖到了青楼做丫头。那位叫苏安的老爷,就是这样买了我回来。” 绥儿看看四下无人,说道:“你想不想逃出虎口,做一个自由的人。如果你帮我,我会为你买一座大房子,给你无数的银钱,过上等人的日子。” “当然想!小姐,你要我帮你什么?”初露不可置信的看着绥儿。 “你听着,我是被那个苏安老爷抓来的,我需要与家里人取得联系。可是,她不准我出去。我身上也未带着信物,所以你要帮着我,给客栈的老板留一封信,让他送给此地的县官。成与不成,就看你机灵与否。” “小姐,他为什么要抓你,是不是与我一样?” 绥儿浅笑,“他抓我,是为了爱我,但是我却不爱他。我有自己的心上人,你懂吗?如果我不能和我的家人联系,那么,我就会和你一起被带到遥远的乌丸国,永远回不到中原了。” “我不想去那种地方,听说边境很苦,我不要去那里。” “好,现在我们达到共识了。你一会出去时,身上便带着这块手帕,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能被他们的人看到。” 初露来到苏安面前,“老爷,小姐说想吃些酸枣,要奴婢去买。” “你不用去了,我会让人去买,好好的伺候小姐,不要再没事出来惹事。” “是,老爷,我去后面的厨房打点水,小姐想要用热水泡泡脚,她的脚都冻得肿了。” 苏安叹了口气,他不想让绥儿受这样的苦,于是点头道:“去吧!不过这种事告诉一声店伙就可以了,你不用亲自做。” 初露来到了厨房,伙计正在烧水,初露道:“给我一盆热水。” 那伙计忙去大锅中舀水,这时初露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我家小姐让你家老板带一封信给县官,你一会去送信。回来后,这个给你。”她将手里的一个翠玉的耳环给那伙计看。 伙计接过了手帕,见是血书,下了一跳问道:“这是什么?我不敢接。” “你傻啊,我家小姐是被那位老爷抓来的,家里可是极富贵的人家,若是你帮了忙,别说是这个耳环,就是你要个官当,也是能当得的。”说着硬是把绢贴放入那伙计手中,又小声嘱咐道:“一定要小心,别被那位大官人看到,否则什么都没有了。” 初露抱着盆出了厨房,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跟着,笑了笑,回了绥儿的卧房。 绥儿听了她的回话,低头沉吟了一会道:“但愿天遂人愿。” 初露看着美如画中仙子的绥儿叹道:“小姐,你好美,怪不得被那人抓来,只是不知小姐一个富贵人的家的小姐,怎么能遇到他呢?” 绥儿笑道:“我也是现在才想明白,罢了,初露,你只要记住,这次不成,再想办法,在过黄河之前,必须要将消息传出去。” 客栈的老板姓胡,听了伙计说的话,拿过绢帕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天啊,这,这位小姐竟然是皇上的邓贵人,被乌丸王子抓到此处,这是让咱们求救呢!” 伙计也吓得面无人色,“怎么会有这种事?老板怎么办?” “既然知道了,若是帮助了贵人娘娘,皇上还能亏了咱们,以后咱这小店就得变大了,没准你和我还能当个官什么的。再怎么也不能帮着乌丸人,我这就出去到县府报信,你在这里看着,要是他们要走,一定得看清楚方向,记住没有?” 说着披了衣服,将绢帕小心的放到帽子里,又怕不稳当,又卷成了一卷,放到缝隙当中,才向门口走去。(未完待续。)xh211 第二百零九章 慧心如镜 第二百零九章 慧心如镜 苏安正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大雪。自昨日起,便大雪小雪不断,此刻过河,船只不能通行,只能等河结冰,但是若不结冰,又不知道等到何时。他紧皱着眉头,在这里多呆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险,刘肇派来的追兵,随时可能找到自己。如今唯一能做的却只有等待! 如果等到三月再行,绥儿的胎儿又是月份已大,到时候路上的颠簸,不知她能不能受得了?他已经将自己带来的十个人分成了两队,都穿上汉人的衣服,不注意他们说话,都不知道他们是乌丸人。但是这样还是有危险的,因为,他们需要买东西,需要与人说话。 还有绥儿,那个女人一直在要求他这,要求他那,否则就说自己不爱她。自己是爱她的,就只能按照她的要求做。可是他的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绥儿似乎不是一个小女人那样的简单。她时而明媚,时而娇娆,时而聪慧,无时无刻都让他惊喜,又让他不安。 这毕竟是在大汉的国境内,只要她开口求救,帮她的人一定要比帮自己的人多。到时候可能便是万劫不复。但是他并不后悔自己的这个选择,那个女人实在是给了他太多的惊喜,太多的可爱。就如一件他爱不释手的珍宝,让他永远得心动不已。 所以他派人一刻不停的盯着绥儿,不让她出房门一步,就连如厕,都要人跟随着,不许离开半步。但是她乎略了初露,这个小丫头看起来胆小怕事,他才会选她来伺候绥儿,而且他也知道这个初露不认得字。 但是初露还是出色的完成了绥儿的任务,现在老板正去县府的路上,他四下张望。又故意在一家老店买了一只烧鹅,在一家调料店,买了调料。还去一家炭店买了少许炭。直到他确认真的没有人跟着了,才向县府赶去。 绥儿没有托错人。这是一个聪明的人。当他赶到县府时,县官米复天也正看着满天的飞雪发愁。皇上的旨意已经下了两天了,说明一定会在此处经过,但是他根本就看不到影子。来催问的简报如雪片一般,差不多一个时辰一个。半个时辰一个,但是能派下去的人都出去了,该问的都问了就是没有看到乌丸人的影子。他深怕再找不到贵人,皇上真的会发怒。可是人在哪里啊! 正在这时,下人来报,一个客栈的老板来了,说皇上的贵人在他的客栈。 米复天先是一愣,转而大喜,衣服也不披,小跑着到了县衙门口。见一个中等个子的中年人正在门口转着。一把拉了进来问:“你说的是真的?可有证据?” “大人,这是贵人娘娘的血书?”他说着从帽子里拿出了绢帕,递到了米复天的面前。 米复天的手哆嗦得厉害,打开了绢帕,一看到上面短短的几行字,写着:乌丸凶徒劫大汉邓贵人在此,望施救,告知皇上!他哈哈大笑:“好好,快快,魏班头。你派人快马去渡口报信,说贵人娘娘已经找到了。然后去找王副将,招集本县所有人马到县衙的练武场会合。记住要绕过胡家老客的那个地方,悄悄集结。我有话说!” “喏!” 一个时辰后。胡家老店已被悄悄包围,而里面的人还蒙在鼓里。 苏安看着绥儿在裁一件小儿的衣服,“孩子到底有多大你知道吗?” 绥儿莞尔一笑,“小儿多大,在当娘的心里。” “你还想回去吗?现在大雪没有封河,不知要在这里等多久?我可能直接在这里把你变成我的女人。”苏安盯着绥儿那艳红的唇。觉得心里似是冒出一团火来。 “你吗?不会!”绥儿十分肯定的说。 “为什么我不会?”苏安好奇的问道。 “第一,这种情况下,你会想办法,不会有心思和我做什么!第二,你不会在这种地方强迫我,因为,一旦我不从,出了事,会累及你,惊动府衙,到时候更不好收拾。第三,你虽是强抢我而来,却一直敬我,这说明你是可信之人。这样的人,对自己说过的话总会遵守。第四,我身怀有孕,行房是十分危险的,你也不敢。如果我死了,你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绥儿抬头看着他一笑,“第五——” 苏安摆了摆手,“行了,不用说了,我服了,对你我确是有很多的顾虑。” “何止顾虑,你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说的对不对?” “何以见得?” “进,你过不了河,回不了乌丸,而在此耽搁的时日越久,就越可能暴露形迹。退,你已抓了我出来,如果送回去,你一是舍不得,二是怕皇上怪责,以至于死在大汉,回不了乌丸,是也不是?”绥儿的眼角出一丝了然的笑意,看得苏安长叹一声。 “你为什么这么聪明?别的女人到了这种时候,除了哭就是寻死觅活,要么就是顺从,可是你不仅一滴泪不掉,而且从容自若,谈笑风生,全然不当回事,你真的不怕吗?” “怕?”绥儿的唇角牵起冷然的弧度,“怕有用吗?到了这个时候,便是考虑形势,选择自己该做的事,该走的路。我说过,一旦你对我怎样,我会选择死亡来回报皇上。如果有了这个想头,什么就都不怕了。” 苏安迎着她的冷静,点头道:“好!可能真的是我错了,若许是我败了,不是败给那个皇帝,而是败给了你!”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用乌丸语道:“王子,有人包围了客栈,似乎人不少,是不是我们露了形迹?” 苏安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口问道:“你可看清?有多少人?” “看不清楚,人很多,都带着兵刃,但他们只是包围,却没有进攻或者行动,似乎在等什么!” 苏安来到店门口,用手撩起帘子向外看去,见三三两两的人都带着腰刀在门外徘徊,眼睛都盯着店内,却没有人向店门的方向走一步。 苏安沉吟了一会道:“看样子,他们在等指示,可能皇上派来的追兵还没有到,所以现在是冲出去还有希望。” 他冲回房内,给绥儿披上斗篷,拉了她便向后面的马车走去。绥儿没有说话,踉跄的跟了两步,回头对初露道:“你留在这里吧,后会有期!” 初露傻傻地看着,刚要说话,苏安道:“杀了她,灭口!” “是!”那大汉刚要举刀,绥儿道:“不要,你要杀了她,我就碰死在这!” 苏安恨恨地道:“带她走,不能透露我们的形迹。” 于是拉着绥儿和初露上了马车,初露已吓得面无人色,眼泪鼻泣抹得满脸都是。绥儿取出帕子给她擦干净道:“别哭了,看样子我们的消息传了出去,否则他不会急着要走。我虽不懂得乌丸话,却大致也明白了形势。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他不敢对我怎样,但是会找机会杀了你灭口。你逃出去后,到县衙说明我的情况。我是大汉皇帝的妃子,他们会想办法来救我的。” 初露茫然的点了点头,“小姐,你是皇上的妃子,怪不得这么美。嗯 ,我会照你说的做的。” 绥儿满意的点点头,感到马车已转向外,冲了几步,却突然停住,马车剧烈的晃动了下,绥儿的身子重重的碰到车壁上,她**了下,忽然听到了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苏安,你要将邓贵人带去哪里?” 是李夏!绥儿一喜,掀开了帘子,果然见李夏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看着在车旁的苏安。 “你是谁?我是乌丸国的王子,谁敢阻拦,你们是想要两国开战吗?” “开战又如何?”这时刘肇也骑着马从后面走出。 绥儿大喜,呼道:“皇上!” “绥儿!”刘肇听到绥儿的声音,激动得差点从马上下来。 苏安一把将绥儿的车帘放下道:“刘肇,你的邓贵人已经是我乌丸国的阏氏,再与你无干了。” 绥儿却用力拉开了帘子,在车上站了起来,冷风中,她的斗篷飘起,多年以前,那时她还是一个小姑娘,也是这样站起,怒斥胡人,如今,她依然站了起来,艳如春花,美如静水。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那样美好的她,长发在风中飘起,她张开了又臂,伸向刘肇。 “皇上,臣妾记得那年臣妾从树上落下,也是皇上接入怀中,皇上告诉臣妾一舞定情,臣妾便只知道有皇上,心中只有一个刘肇而已。”她睫毛上犹有泪珠未干,将落未落的一滴,似小小一颗冰珠。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易云能来?臣妾今日能再见到皇上足矣。苏安王子,绥儿感你一片真情,却不敢为你所辱,连累皇上清誉。若你胡说,绥儿便从这马车上跌下,以报皇恩。” 苏安吓得大叫道:“绥儿不可,我是不肯在皇上面前失了颜面,才如此说,你千万不可做傻事!” 绥儿若无其事地转过目光,看着刘肇的眼睛,嫣然一笑,深情如海。 刘肇一直看着绥儿的娇颜,五日五夜未见,他的心揉成了一团。“绥儿,到朕身边来。” 他下马向绥儿走去,绥儿笑着,却一头向马车下跌了下去。“啊!”苏安伸手去接,却接一个空。绥儿落在车下,昏了过去。身下一滩殷殷的鲜血流了出来。 刘肇大急:“快传太医!”(未完待续。)xh211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一十章 小产 第二百一十章 小产 绥儿身下的血越来越多,身体越来越虚弱,边昏迷中辗转的**声也再发不出来。 刘肇抱着绥儿大喊:“怎么会,怎么会?太医,太医,快来,看看绥儿怎么了?” 苏安吓得面无人色,他伸着的手还没有缩回来,愣愣地看着绥儿越来越苍白的脸,越来越远离的意识!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李夏,“来人,将贵人娘娘抬入店中,太医还未赶到,去找县上最好的太夫,最好的稳婆。” 但是刘肇依然抱着绥儿不放,泪水顺着面颊流到绥儿的脸上,身上,与血水混成一团。 李夏只得走到刘肇身边低声道:“皇上,贵人娘娘要急救,皇上得把娘娘抬到屋中,这样的雪地里,好好的人也受不了,何况娘娘又出了事。” 刘肇好不容易镇静了下来,他抱起绥儿进了店房,那店主要已备好了最好的上房,刘肇将绥儿放到榻上,见她仍流血不止,满屋都是刺鼻的血腥味,已急得满眼通红。 “太医在哪,怎么还不来。”终于听到了店主的叫声,“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一位白头老者被带到了屋内,刚要施礼,刘肇道:“快去看绥儿,不要行什么礼了。” 老者来到绥儿的榻前,翻看了一下眼皮,又伸手去掐人中,拿艾叶拼命去熏,又灌入了大量的汤药,转而又拿人参吊着,到最后,只得摊手道:“皇上,小人无能,娘娘的胎儿是救不回来了,小人也没有办法了。” “不要去管什么孩子,救绥儿,快绥儿,她怎么还在流血。人一共有多少血,她的血快要流尽了。绥儿,你快救救她!” “小人已为娘娘灌下了止血的汤药,一会便有功效。只是胎死腹中,还要用药打下腹中的死胎,免得死胎在母体中留得太久,影响娘娘的身体。娘娘,身子本来就是虚寒体质。怕冷畏凉,可能幼时又受过寒气,这几日怕是寒气再次侵体,又劳累颠簸,心神惧疲,再从高处坠下,怕是能不能捡回一条命尚在两可。皇上还是不要太急,伤了自己的身子也不好。” 良久,刘肇才能挪动自己已然僵硬的身体,他吃力的扶着墙起身。转到门边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脸色苍白如纸的绥儿,对那大夫道:“尽一切努力,救活邓贵人,她若是死了,朕就要你来陪葬!” 可是此刻的他也是苍白如纸,他的整张脸,白而透,是那种透着无奈与绝望的锈青色,好像他整个人都那样钝了下去。失去了往日的英挺的活气,只余了单薄的剪影,就那样薄薄地立着。 初露悄悄地走到门口,小声道:“皇上。娘娘待奴婢很好,我可以去照顾她吗?” 刘肇摆了摆手,走了出去,李夏和左天奇等在门口,见他出来,关切的问道:“皇上。邓贵人怎么样?” 刘肇就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他们看得清他眼底的悲伤与惶惑。已经明白绥儿此刻定是十分不好,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得劝道:“皇上,贵人娘娘吉人天象,一定会没事的。” “那个苏安在哪?”刘肇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十分吵哑,李夏讶异的看向他,没想到他竟伤心到了这种程度,真希望能有一点力量,让他有坚强下去的理由和勇气。 “我们已将他关在了一间房内,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愣愣的,似乎傻了一样。”左天奇答道。 “带朕去见他!” “喏!” 刘肇看着面前的苏安,他静默地坐在屋中的角落里,两个人悲伤而安静地相对着。刘肇可以清晰地看见,苏安眼底的疼痛正清晰凛冽地蔓延开来。 “你告诉朕,你为什么要带走绥儿?她是一个如此娇弱的女人,你怎么可以如此的伤害她?怎么可以?她一直都是懂事的,识大体的。她一直说见一见你,以消除两国之间的纷争,还百姓一个清明朗朗的天空。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为了你的一已私欲,竟然带走了她。让她与你在冰天雪地里过了整整五天,她是累倒的,她是冻坏的。她一直有寒症,最怕寒冷,可是你却让她的手脚都冻得红肿,朕好恨,朕恨不得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你不仅伤害了绥儿,还伤害了我们的孩子!如果绥儿就此醒不过来,朕宁可出倾国之兵也要灭了你们乌丸以泄心头之愤!” 苏安的眼中的痛苦还在渐渐扩大,他的话像针刺一样钻进他的耳膜里,即便他贵为天下至尊,却也有这样生离死别不能言说的苦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到现在为止已经就得模糊了。他伤害了绥儿,他还是伤害了绥儿,如果他当时听她的话,也许什么都不会有了,她还会那样看着他笑,那样美丽的绥儿在血泊里,震惊了他的全部感观。他清晰地感到命运的无常如同一柄冰冰而不见锋刃的利刀,你根本不知道它隐藏地何地,只能默默地承受它随时随地可能的地锐利刺入,眼见着血汩汩而出,生生忍住。 “我,”苏安的嘴张了张,还是不知如何说,便长叹了一声,这不是他的本意,他真的是想对绥儿好的。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准备得太不充分,什么都没有考虑,就带走了绥儿。 他也并不是真的想怎么样,对刘肇或许自己只是不服气,对绥儿他确是一种迷恋,但是这种迷恋,却让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泪水在眼前模糊一片,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却忍着不肯掉下。是,若是他落泪,他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刘肇没有再理他,转身出了房门,他仰起面,感受着夜来的风吹干眼底泪水时那种稀薄的刺痛。檐下的气死风灯被风吹得晃转如陀螺,像是磷火一样缥缈不定,更似夺取孩子性命的鬼魂那双不瞑的眼睛,嘲笑似的望着众生。 突然他听到了记内昏迷中的绥儿断断续续惊痛的**声,心底的无助越来越浓。他只得在空荡荡的院中来回的行走着,整个人都被宠罩在深浅不定的阴影之中。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太医匆匆赶到了。他俯身请罪,转身进入了绥儿房中。 李夏走过来道:“皇上,太医来了,看来绥儿的性命应该能保住了。” 刘肇微微点了点头。无力的靠在一枝柱子上,“李夏,朕是不是太无用了。没有保住自己的孩子,还差一点伤害了绥儿的性命!” 李夏摇了摇头:“皇上,天意如此。谁也没有办法。臣记得绥儿在父亲去逝后,自己一个人独立处理了丧事,又去城外守孝。老天爷在那么艰苦的条件,都让她活了下来,这就说明绥儿是大福之人。皇上不必想得太多,慢慢等太医的消息吧。 雪已停了,天越发冷得厉害,左天奇为刘肇披上了斗篷。“皇上,天冷了,进屋吧!” 刘肇却摇了摇头:“朕不敢进屋。朕害怕,朕怕听到什么可怕的声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朕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的无助,一切都交给上天。什么天子,什么天子骄子,在上天面前朕什么都不是。如果朕能将绥儿救回来,我宁可失去自己的生命。” “皇上,胎儿下来了,刚有些成形,看样子是个男胎。”太医捧了一个乌木大盘神色不安地过来。 “刘肇挥挥手。“埋了吧,此事交给李将军处理!” 李夏答应着接过了盘子,向后院走去。 太医道:“皇上,贵人娘娘失血过多。又受了寒气,现在寒气入体,便是救过来,以后也再也不能再为皇上诞育皇嗣了。还请皇上节哀。” “不能再生育皇嗣了?”刘肇心里一阵剧痛,“此事,不许告诉邓贵人。你要烂在肚子里,听到了吗?” “臣知道了,皇上,我还得为娘娘煎药,现在是关键时刻,能不能救活娘娘就看她的求生**了。” “你的意思是,娘娘若意志软弱,此刻已是不成了?”左天奇问道。 “正是,娘娘一直在唤着皇上,臣请皇上能不能陪在娘娘的身边,这样娘娘心中便会安定下来,救活的希望也大些。” 刘肇二话没说,抬腿进了屋。绥儿已换过了衣服,一身洁白衣服,衬得她的脸色更是苍白若素。长长的头发散在榻上,如一团大朵的花束,拥着她纤弱的身子。一双纤手在暗纸色的锦衾上无声蜷曲,空空的手势,像要努力抓住什么东西。他眼中一酸,忍不住又落下泪来,他再清楚不过,绥儿想要抓住的,再也抓不住了。 刘肇抓住了那双纤手,放在脸上温着,泪水落到了手上,阴湿了,滑腻异常。“绥儿,朕在这里,你一定要为朕活下来。朕不能没有你,我的绥儿,你听话,醒过来好吗?看看朕好吗?” “皇上!”绥儿低声唤着,眉头轻轻皱起,“好痛!” 刘肇的泪水再次忍不住的滑落,“朕知道你痛,都是朕不好,朕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你,好好的守护你,却没有做到,是朕不好,绥儿,你原谅朕,醒来吧!” 初露已感到得泪如雨下,在一边抹着眼泪,世上若有一个男子在榻边这样轻唤着自己,死了也值得了。何况那人是天下的君主,当今的皇上。 太医将药端了过来,让初露扶着,一点点的喂入绥儿的口中,只有少部分吃了进去,大部分都吐了出来。 太医无奈,又再喂下去,渐渐地,绥儿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了下四周,灰白的嘴唇张了张,“太医,我自己来吧,这样喂不进去的。” 太医一愣,喜道:“皇上,邓贵人清醒了,她知道吃药了!” 刘肇扑到了绥儿的榻前,看着她还迷蒙的双眼,叫道:“绥儿,朕要你活过来,快活过来。” 绥儿嘴角露出一个虚弱之极的微笑,“皇上,你要将臣妾的骨头摇散了。”(未完待续。)xh211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一十一章 醉心 第二百一十一章 醉心 刘肇看到绥儿可以吃药,可以喝粥,可以走路,每天都在慢慢恢复,心情也随着绥儿的好转,慢慢地好起来。 两个人并没有回宫,朔望之日快到了,应该是回宫的日子了,绥儿的目光却越来越见踟蹰,刘肇搂她入怀,问道:“朕一直想着等你身子大好了,就回宫去,不过朝中每到朔望便要祭天。朕毕竟是一国之君,总不能与绥儿一直飘零在外头。” 绥儿摇头,她自失了孩子,神色间总带着一缕忧伤,刘肇看她的目光中有着怜惜。“绥儿,你不想和朕回宫吗?” 绥儿再次摇头,目光中有一些隐忍的疼痛。 “皇上,绥儿只想这如此刻一样,与皇上一起坐着,不想国事,越过天空看云,说着话,或是沉默,安静享受片刻的平静。若此后的人生常常有眼前这般片刻的静谧舒畅,如河水潺涴向东流淌,有着固定的方向,平和而从容,也不失为一种极好的收场了。” “不想国事,越过天空看云,说着话,或是沉默……”刘肇低低呢喃。 绥儿心中默默感叹,不回宫去有多好。这样的平静,没有忧伤,没有陷害,没有争斗,没有痛苦,什么都没有,只是这样下去,人如在天空中,天空如在心里,心里却有一个最爱的人,这样坐下去,到地老天荒。 初露正在为绥儿整理着衣服,听到他们这样说话,咯咯的笑道:“你们这样的说话,奴婢听不懂,不过奴婢却知道,两个相爱的人是上辈子,甚至是上上辈子修来的哦!要是能在一起便是最大的幸福了,还要想什么收场呢?” 绥儿心头骤然大怔,这样的话,从前也自然是常常听说的。她不放在心上,偶尔拿来与旁人玩笑。然而此刻忽然听了,竟像是在沉沉黑夜里忽然有闪电划过天际。那样迅疾的一瞬,分明照耀了什么。却依旧黑茫茫地什么也看不清。 她看了一眼刘肇,见他只是默默低头,仿佛思虑着什么。神情似喜非喜,也不分明,只听他的声音缓缓落在耳中。“朕与绥儿在一起便是最大的幸福了,还去想什么别的事呢?” 绥儿转过头,灿然的笑了,那绝美的容颜,让刘肇心动不已。 初露道:“皇上可要听小曲吗?是我自小娘亲教的!” 她仰着头,唱起了一曲民间的小调,声音清脆如铃,让人莞然一笑。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 听她唱完,绥儿默然不语,心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隐隐作痛,鼻中也酸楚。 “绥儿!”刘肇握了她的手,脸上露出那样温润如玉的温柔神色,在渐渐阴暗的天色下明亮得如同最灿烂的阳光。他的手那样热,那样大。显得绥儿的手小得不盈一握。 刘肇轻轻抚摸着绥儿的手,那手由于失血过多,还是那样的苍白,细薄得透出微蓝细弱的血管。流转反映着霞光滟滟。 他洁净温暖的气息盈在身边,“绥儿,朕陪着你在这里多住一段日子,祭天一事,由皇兄代劳,我们一直住到绥儿想走了为止。” 绥儿心里顿沈安慰舒畅。对于邈远的未来,也有了一丝可以依傍的想象。 初露问道:“皇上,娘娘,奴婢的歌唱得可好?” 绥儿浅浅的一笑,如零初绽的凤仙花儿一般明艳动人,婵娟如烟。“傻丫头,你可知那词曲的意思?” 刘肇望着她相视一笑,初露侧头着想了一会道:“我娘说是胡唱的,没有什么意思,还说小女孩子家,少唱曲,多吃饭,才会长得美丽!” 绥儿被她逗笑了,说道:“玉姐姐,小时候总是吃不饱,因为她得用斗吃饭。那是不是说她得美如天仙了?”一说到赵玉,心下一沉,平白的担心起来宫里的事了。自己现在出事,她不知要担心成什么样子? 刘肇与她十指交握,笑着说道:“我的绥儿也要多吃饭,这些日子朕好心疼。” 绥儿安然的伏在他刘肇的肩上。“为了皇上,绥儿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清晨,阳光自窗外射入,绥儿穿好了衣服,看着还在熟睡的刘肇,微微一笑。也不穿斗篷,走出门外。院中的落雪已扫净,一树梅花开得正好,朵朵灿然开在枝头,簇簇团团,动如云霞,绚丽之极。便有浮动的暗香阵阵列袭来,沁入心脾。 李夏站在院中的树下,正看着天空飞起觅食的鸟雀出神。忽见绥儿出来,笑道:“娘娘好早,怎么穿得这样少?”说着脱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绥儿肩头。 绥儿感到一阵温暖,“李大哥,孩子埋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看看。” 李夏看着绥儿清静无波的眼睛,“我以为你忘记了。” “怎么可能忘记?”绥儿苦笑。其实她怎么可能忘记,醒来后自己已平整的小腹,召示着孩子的失去。那内心不堪的记忆与痛楚,连心境亦是晦暗到阴阴欲雨,暗无天日的。然而她又不能表示她的痛苦与挣扎,任何的折磨都要在心里。对于他的了解与懂得,只因为他的了解与懂得,自己才能将幽闭的心打开一线天光,见到一丝黎明。所以她让自己不能这般沉溺下去,沉溺在记忆和过往的无法挣脱的痛苦和凄凉心境 之中,只会让他陪着自己萧条至死。 所有,她对他展颜一笑,只在眼底和心底留着巨大的悲痛和哀伤。 “李大哥,带我去吧!” “绥儿,皇上对你的情意,难道还不是安抚你的忧伤,平息失子之痛的良药吗?何苦让这痛再寻出来,就让它随着孩子一起埋葬掉吧!”李夏静静地看着绥儿,眼底是了然与坚定。 绥儿默然,低头不语,再抬头时,眼中已满是泪水,“李大哥,带我去看看吧!只此一次,过些日子回京了,便不能再来看他了。” 李夏轻叹:“绥儿,我以为你是洒脱的,凡事都能放得下的。看来却也不是如此!” “我是吗?”绥儿依然苦笑。“我只是强迫自己看得清,看得透,强迫自己淡忘,相忘于江湖,不也是一种无奈吗?如果这种无奈也是一种洒脱,我倒宁愿不要!” “绥儿,只此一次,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回来后,我要看到你的笑颜。毕竟要生存,就要学着淡忘和坚强,不管你以后经历什么,都要记住李大哥说的话。我自你九岁时认识你,便认你为主,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子,你的心里有别人装不下的东西,有别人拿不走的东西。也有你自己永远封存着的东西,你懂吗?” “李大哥!”绥儿深深的感动! 李夏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傻丫头,这些年了,我还不懂你吗?我带你去,不过,你要再多穿些衣服,这么冷的天,你病才见起色,可不能再着了风寒。” 绥儿回头,却见刘肇已拿了斗篷站在身后,脸上带着淡淡的愁思和心疼。 “绥儿,朕和你一起去,李夏说的对,自此以后就放下。我们还会有孩子的,这是最后一次!” “皇上什么时候醒的?”绥儿将斗篷还给李夏,又接过了刘肇递过来的斗篷。刘肇亲手为她系上丝带道:“起来了,也不和朕说一声,你要去看孩子的坟,难道还怕朕知道吗?你我之间,还要有那么多的想法?朕是你的夫君,是你一辈子的依靠,以后有什么话,有什么想法,就告诉朕,朕来帮你实现,记住了吗?” 绥儿唇角微微扬起,道:“绥儿知道了。” 十几里夹山的驿道上三步退两步,李夏一直背着绥儿上山。她已瘦弱得没有多少重量,李夏背起她来显得极是轻松。倒是刘肇没有走过这样的山路,走得极为缓慢,但他一句怨言也没有,静静地跟在后面。 李夏指着前面道:“就要到了!” 绥儿向前望去,见从峪口一箭之地,一片开阔地上座落着一位孤坟。后面靠着高山,山下青松老柏,极是幽静之所。 绥儿从李夏背上下来,与刘肇手拉着手来到了坟前,那坟显得极小,不注意看,就是一个突起的土丘。也未立碑,一股哨风吹来,绥儿觉得冷,裹了裹披着的斗篷,捡起一块石头放在坟头,心里一酸,泪水滚落了下来。 “孩子,是娘对不住你,是娘没有保护好你。”绥儿哭得伤心,刘肇将她抱入怀中,也哽咽着说道:“绥儿,孩子不会怪你。这是天意,我们对抗不了的。朕回京后,让人在这儿为皇儿修一座陵墓!” 忽然一群乌鸦从后山一齐起飞,随着一阵难听的“呱呱”叫声远去。李夏拔出剑道:“皇上,娘娘小心,请躲到那面的石崖之下,那有干枯了的牵手藤,你们不要出声,臣去看看是什么事!” 绥儿擦干了眼泪,与刘肇互看了一眼说道:“李大哥,你要当心。” 刘肇与绥儿躲入崖下,这里果然有无数的牵手藤,远远看去,纵横交错,人藏入其中,确实难以发觉。刘肇对搂紧了绥儿,也拔出了宝剑,握在手中,紧张的向外面张望着。一边对绥儿道:“绥儿,我们来这里,没有人知道,难道是有人暗中监视,要谋害朕?” 绥儿摇头道:“皇上别急,等李大人的消息,他为人机敏,武功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未完待续。)xh211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一十二章 接应 第二百一十二章 接应 李夏转过山头,见两名黑衣站在峭立的石崖上,冷冷地看着他。 天气冷极了,料峭的的风裹着似霾似雾的霰雨,时紧时慢地在空中飘着,李夏的手已冻得冰冷,但是他还是直直的站着,与对方互看着。 那两人个从石崖上下来,向他急奔过来。“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听了这话李夏的心反而静了下来,“上山拜祭先人,怎么二位是山上的大王?” “什么大王小王,我们路过这里,没有了盘缠,想借一二,你看如何?” 李夏静静地站着,眼睛却没有闲着,他在四下观察,这两个人还有没有同伙。这么冷的天穿得如此之少,这附近一定在藏身之所,那么就一定有同伙在。但是茫茫一片的光秃秃的山上什么也没有看到。 “看什么看,有还是没有?” “有有有,二位要多少?” “你有多少就都拿出来,也勉了大爷费事。” 李夏心中冷笑,自己就是做杀手出身要不是皇上和绥儿在,早就结果了这两个人的性命。但是,他不能莽撞,于是他从怀中拿出所有的银钱放在地上,道:“两位英雄,就这么些东西了,要还是不要?” 那两人看了一眼,从地上抓起银钱,冷笑道:“你穿得像是富户人家,难道身上就这些东西?” 李夏道:“不巧,只是上山来祭下先祖,不曾多带东西。要不二位来搜一搜。” 左首的一人道:“不必搜了,带他到后面,让大哥看看。” 李夏心里一惊,果然猜得不错,这两人还有同伙。他笑道:“好,那就随二位去看看!” 右首之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对李夏道:“你似乎不害怕我们?” 李夏将手中的宝剑放到地上道:“我是一人,你们是二人。我若反抗,还不是被抓,索性便随了二位去,只要我不反抗。山上的当家,也不会与我为难,对不对?” “那就走!”两人推着李夏向后面走去。李夏向刘肇和绥儿的方向看了一眼,意味深长的一个眼神落到了绥儿的眼内。她了然的点头,等李夏和那两人消失。便悄悄地从崖下出来,对刘肇道:“皇上,李大哥为了让我们有机会逃走,特意引走了那二人,我们快下山,让左大人上山接应李大哥,看样子,这是一伙匪人,既然碰上了,便剿了这伙匪人。” 刘肇拉着她的手道:“绥儿。没想到,你竟如此勇敢,朕还一直不相信,你是怎么被抓走后还生存了下来,并且保护好了自己。现在朕终于知道了,你的冷静和坚决。” “皇上,别说了,快下山,时间久了,绥儿怕李大哥出事。” 两个人向山下走去。但是下山的路更加湿滑,走一路都是跌跌撞撞,绥儿都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和刘肇终于赶回了城门口。 左天奇已经在城门口焦急的徘徊。见他们狼狈而回,吓了一跳,忙奔过去扶起刘肇和绥儿问道:“出了什么事?皇上,李大人呢?” 刘肇将事情的经过对左天奇说了一遍。绥儿道:“天奇哥哥,我们带来的官兵有一千人,县中的大营尚有两营人。共一千名,留一千员守城,其余都到山上去。” 刘肇奇道:“绥儿,你怎么了解得如此清楚?” 绥儿笑道:“皇上,这两日我们出去走动的时候,我和一些守卫谈了话,知道的啊!” 左天奇突然心中升起一种自豪感。绥儿,在任何时候都是冷静和多谋的。从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哭泣无助。这样的绥儿,便是为了她而死,也是值得的。 “这是朕的调兵令,你快去吧!”刘肇拿出兵符。半个时辰后,左天奇已向山间走去。从目前来看,情况是不明的,根据绥儿两人下山的痕迹,左天奇很快找到了小皇子的坟。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急锣声,所有的兵士都被吓了一跳,四下里看着,完全摸不到头脑。左天奇见满山头都是勒着黑头巾的匪众,后头的人还有不断头地向上爬。先爬上来的也不行动,都在树丛中隐藏着,显然正在集结,便对后面的副将朱恒道:“结成阵势,四周围人,中间空着,互相照应。缓缓向上移动,到了空地处,用弓箭来对付他们。” 说话间又有四五个军士报说,敌人是分散在山上的,上来的人没有过来厮杀。 朱恒皱着眉头说道:“将军,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左天奇冷冷笑道:“包围了又怎么样,我们人多还是他们人多,毕竟他们是山匪,山数再多也多不过官兵。不过他们有多少人,老窝在哪里,谁也摸不清。但是我敢肯定,他大队人马都上来了。这是他们的老营,地势人心对我们都不利。” “我怕李大人被当成人质。” “打胜了再说这些话!”左天奇道。 他一边说一边已带人登上了平台处。将队伍慢慢集结上来,脸上才露出放心的微心。待到人群集结在一起,他还未喊就听有人喊道:“放箭!” 立时在外面包围官军的匪人,开始放箭,左天奇他们集在一起,极易受到攻击,立时外层的人传来一声声的惨叫。 左天奇挥剑大叫一声,“杀啊!”官军人数众多,向外一直冲去,成千上万的人山呼海啸般喊着,无数火把流星聚到一处,形成一方一方的火田迅速向峰后压过去。山上的匪徒立时大乱,狂呼大叫:“快退,退到后山崖后。” “官兵们动手了,弟兄们杀啊!” “妈妈的!什么情况!” 狂呼声中左天奇的憋足了劲向狂奔的匪人舞着宝剑逢人就砍,刚上山顶的匪人足有三五百人,都累得筋软骨酥,毫无斗志。左天奇身先士卒,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带着官军,一齐冲杀出去。那些匪徒没有指挥稍触即溃,只能人自为战。一瞬间刀光翻飞,火花四溅,勉强支撑了一会,有人呼一声“快退!”一下子便垮了下来。满山遍野都是逃窜的匪徒,像没头苍蝇一样。 左天奇的两营已压到了后山,发面后面是一大片平坦的地方,后方有一个极大的山洞,那些匪人绕着石壁而行,向洞中跑去。满山头血污斑斑,横七竖八躺着几百具尸体。正在这里从洞内突然传来一声声的惨叫声,正在奇怪时,却见李夏从洞中杀出,全身是血,还是如下山猛虎一般,不禁叹道:“李夏不愧人杰!“ 眼见大局已定,左天奇悬得老高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这才觉得两腿发软,头也有些眩晕,直到李夏杀到身边,才大叫一声道:“李大人,你没事吧!” 李夏点头,“我没事,这洞内还有一百多名匪人,那名匪首已被我杀掉。余众不足畏,我本不欲杀人,但是匪首是一名逃跑的副将,穷凶极恶,若放走,恐会对皇上不利。其余我已大部分砍伤,剩下的就交给老弟你了。” 他坐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满脸血水汗水混合,似乎筋疲力尽。 左天奇点头,这时几名兵士大叫着冲了过来,“将军,有几个女贼冲了过来,人不多,本事还挺大,和朱副将他们打了起来,咱们从这里翻出去,我们的人一上来,她们一个也活不成!” “你慌什么!”左天奇回身就是一个耳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就不信,几个女贼还有什么本事!带路,去瞧瞧!” 那几个兵士奉命而来,被这一掌打得直愣神,还要说什么,看看左天奇神色,没敢说,忙抢到左天奇身前,护着他出来。 果然见三十几名官军正和十几个女贼厮杀,左天奇大喊了一声,冲了过去,一会功夫,已有五六名被砍倒。最后只剩下四名女兵还在独力支持,眼见得也不行了。这时李夏出现在她们面前道:“你们还是投降吧,邓贵人的身边需要有几名功夫高强之人保护,你们若是肯投降,便饶你们不死,派到邓贵人身边。” 那四名女子已累得提刀都费力了,听了这话,互相看了一眼,齐齐跪倒在地投降。至此,山上的匪人大半已死,有一百多人投降,一百多人受伤。官军只有一百多人伤亡,大获全胜。 回来后,县令米复天来见刘肇,回道:“此山叫做驼驼峰,自五年前便来了一伙强人在山上结伙,为首的强人叫赵柱,十分凶恶,杀人抢劫,无恶不作。百姓报官者不少,但是那山险恶,强人又越聚越多,县府派人去剿,却越剿越多,伤亡惨重。只得组织民团保境,却拿那些强人无法。没想到李夏将那胎儿埋到那里,差点伤了刘肇的性命。” 李夏跪下向绥儿请罪道:“娘娘,当年李夏曾答应娘娘,终身不杀一人。可是今日李夏杀了那名匪首,实出于奈,还望娘娘惩罚!” 绥儿将李夏扶起道:“当日我还幼小,有些事情并不懂得,也是吓怕了,所有才有了那个请求。但是现在绥儿却知道,人有善恶,并非一定不能杀,杀恶人便是为善。今日之事,李大人不仅无过,反而有功,自此,此山已净,正可为皇儿修立坟墓。皇上,你实在诮该封赏左将军和李大人。” 刘肇笑道:“绥儿说的对,回朝后,朕自有封赏!”(未完待续。)xh211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但愿相见便相知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但愿相见便相知 苏安在大牢里已关了半月有余,刘肇并没有杀他,只告诉他,要等绥儿的话。对于这个结果,苏安觉得甘之如饴。如果绥儿死了,那么他便是死了也难以谢罪,如果绥儿活下来,无论她怎么惩罚自己,都是应该的。 人在幼年时,总会觉得时光过得太慢,仿佛自己是那长不大的孩子,连站在树下,探身摘一枚果子的能力都没有。可真到了与青葱韶光诀别的时候,又觉得光阴太过无情,连回首重温旧梦的机会都不给。走过青春年少,岁月开始不依不饶,每一天所能做的就是收拾那些老去的回忆,假装自己还拥有姹紫嫣红的春光。生命的过程如同扬帆远航,既然不能扭转船只的方向,又何必在乎它是不是随着滔滔春水东流? 苏安做在牢中的角落里,想起自己的从前。生长在宫廷中的苏安,认定自己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作为王廷中的长子,他受到父母倾心地宠爱。他像草原上一只自由欢笑的雏鹰,羽翼虽未丰满,却不必担心风雨的侵袭。每一天,和少年玩伴一起放牧牛羊,嬉笑打闹。有时候,他静静地枕着草地,看蓝天下游走的白云,脑中闪现一些不曾发生过却又恍惚的未来。他热爱这片给了他生命的草原,眷恋微见中轻轻摇摆的野草,喜欢看姑娘们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如果这样下去,或许他的人生会和所有的王子一样,娶了阏氏,做了乌丸王,再生下几个王子,然后在草原和蓝天之间慢慢地老去。可是他却认识了师父,那个眼神中常带着哀愁的师父。那一天,他与伙伴们在集市中玩耍,狂跑是他最喜欢做的事,那种酣畅淋漓。总会让他欲罢不能。可是这时他看到了他,那个中年人。他静静地站在一颗枣树下,抬头看向蓝天上转来转去的白云,仿佛那才是他的梦想。看得痴迷而执著。周围的喧闹与他无关,一身破衣也与他无关,甚至于这个王子的注视都与他无关。直到一片树叶飘落,他就那样看也不看,随手抓住。似乎那只是与他约定好的一次邂逅。 苏安深深地被他迷住了,那是一种他没有办法说清的感觉,或许是神的启示,他走了过去,问他:“你是汉人?你识字吗?” 那中年人低下头看着他,就如看着一个空洞无物的东西。“我是汉人,也识字,你找到了我,便是缘份。” 苏安道:“我想学习汉话,你可以教我吗?” “可以。王子,当然可以。” “你怎么知道我是王子?”苏安惊奇的问道。 “因为,我就是知道你是王子!”那人的唇角露出一丝极轻的微笑,如春风拂过水面,那样温馨和愉悦。 “那么你和我走吧!” 苏安带走了那个男子,在乌丸的王宫里,他成为了王子汉话和汉字的老师。在草原上,懂得汉话的人并不多,但是接触了汉人的书籍开始,苏安的面前仿佛打开了一扇精美之极的门。他可以看到门内那个精彩的世界。那时起,他春情萌动,开始沉浸在甜蜜的幻想里。 当他成长为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时,他有了一颗善感的心。他俊朗的面容上。少了一份吐纳烟云的凌然霸气,更多的是温和如水的眷眷柔情。那深澈的双眸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忧伤。一个为花感伤溅泪,与牛羊窃窃私语,痴迷情歌的少年,注定是草原上最美的情朗。然后他遇到烧当羌的首领迷吾。当他告诉他那个美丽的少女时,他的心被深深的诱惑了,在他的心底埋下了浪漫爱情的种子,就此生了根,怀揣着春情的喜悦,期待可以见到他的那一刻。但是当他得知他所期待的女子已嫁作人妇时,心里的仇恨的种子便发芽了。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个人太过清醒,或许会活得比谁都累。或许他该难得糊涂一下,对许多人,许多事,假装看不见,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过得轻松一点?可是他没有做到。 多么戏谑的人生,当一个人决意为爱情誓死无悔的时候,他期待的女人却已嫁作人妇。 他决定得到她,不管是用什么样的办法,于是在五年一次的大朝会,他带着自己的目的来到了洛阳。并且带走了绥儿,那样美好的女子。 他后悔自己没有安排妥当,让绥儿受了这么多的苦,但是他又极难忘这段日子,就如灿如烟花的爱情,虽然短暂,却永生难忘。这世间,卷土重来的事情有许多,但是逝去的时光,情感和错误,却是一去不复返的。只会留下那让人难忍的刺痛,折磨着他的灵魂。 从狱卒的口中,他知道绥儿活了下来,并且在慢慢地恢得健康,但是她却永远的失去了她的孩子。她会是怎样的伤心和痛苦呢? 牢狱中的日子,苏安都在这样的回忆和痛苦交织中渡过了。转眼过了朔望之期,绥儿偶尔问起了苏安。 刘肇冷冷的道:“朕将他关入牢中,他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又害得你差点失去性命,朕不会饶了他的。” 绥儿淡淡一笑,与刘肇并肩坐下,刘肇道:“朕恨他入骨,只是他是乌丸的王子,所以还在犹豫如何处置才好。” 绥儿握了刘肇的手:“皇上,臣妾也恨他,只是臣妾不明白当日事。皇宫岂是什么人想进就进得来,出就出得去的?可是臣妾却被平白的抓了出来。如果皇宫中没有内应,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朕问过了,当日是从污水道中将你偷运了出来,若非宫中的旧人,怕都是不知道这条秘道吧!朕也正疑心,此事是宫中之人所为,只是现在证据太少,实难以着手啊!” 绥儿幽沉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忌的光,徐徐道:“臣妾只是觉得当日的事有蹊跷,当日臣妾从合欢殿里出来,虽见过柳美人,也与她说了几句话。但是对她言语上的无礼,只是说了几句,并未动手打她。那么她诬陷臣妾就有些古怪!若是为了争宠,想要皇上去陪她,这样凭空攀诬好人,也便罢了,若是以此为由,将皇上调离臣妾身边,那就是罪不能恕!” “朕也想到这一点,当日也问了赵玉,朕当时并未传旨让你去金玉阁,那么这个假传圣旨的人便是关键。朕已命大长秋郑众暗查此事,可是事情过了这么久,依然没有一点消息。” 绥儿点头,“皇上做的很好,臣妾也便安心了。不过臣妾的意思,那个苏安却不必杀掉。臣妾已有了两位义兄,再认一位也未尝不可。这样,第一可以断了那苏安对臣妾的觊觎之心。第二,既认作兄长,他便不能再与汉朝为难,回去后也会安份许多。若他日他做了乌丸国王,也可以平定一方土地。” 见刘肇沉默不语,绥儿又道:“绥儿也恨他,但是他一路上对臣妾还算是守礼照顾,虽说是因为他臣妾失了孩子,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便杀了他,孩儿也回不来了。何况,他是乌丸国的长子,若死在大汉,一旦战事争端一起,反倒是不幸了。臣妾只是微不足道的女子,若惹此大祸,实是大罪了。” 刘肇看着玉纱屏风一侧的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香料,听着窗外三两丛黄叶凋净的枯枝婆婆娑娑划过窗子,寒雪化作冷雨悉索,寂寂敲窗。许久才道:“绥儿,朕不想让你受这么多的委屈,不管事情情是如何的扑朔迷离,朕问要给你,给天下,给后宫诸人一个交待,否则在你的身上不知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朕一直以为,有朕在可以保你平安,却没有想到朕还是让你陷入了危难。朕实在不知如何做才好了!” “皇上的心胸,不是臣妾可以揣测的。只是绥儿如今风雨飘摇,也不知道将来如何,真想一辈子住在这原野天地之上,一辈子与皇上为伴,也便知足开心了。只可惜,什么事情都不是心中想便行的。” 刘肇以一漾如水般温和的目色坦然相对:“你不能揣测的,朕都会尽数告诉你,因为你是绥儿,朕心中最可爱,最温柔,最聪明,最真诚的绥儿。而朕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朕待你再不能象以前一样,日日守在你的身边,朕这样做,一是要后宫之人放松戒心,二是为了保护你不受伤害。朕会去其他宫人那里,对谁也不会太好,对谁也不会太不好,但是仍是独对你特别一些。因为,这样让她们才会心生畏惧,却又不会太过嫉妒。绥儿,你要明白朕,朕的心里始终只爱你一个人,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绥儿。还有,有些时候朕在朝中也需要一些助力,毕竟朕首先是前朝的君主,然后才是后宫的夫君。朕以后会让绥儿的母家在朝中的势力再大一些,这样朕便真的不怕了。” 他的话,坦白到无以复加。绥儿忍着内心的激动,这么久了,她所委屈的,所介意的,皇帝都一一告诉了她。她还能说什么呢?皇上这样做,本就是对她的宽慰了。于是她轻轻的伏在刘肇肩上:“皇上,绥儿都懂,绥儿都明白。臣妾知道你的心,就足够了。”(未完待续。)xh211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一十四章 山一程,水一程 第二百一十四章 山一程,水一程 刘肇的目光波澜不兴,轻抚着她的秀发,“所以绥儿,这次之事,朕会查到底,但是攀扯出来的人,只能是越来越不清晰。朕要你明白,到现在为止,朕心里知道,朕会一起算账,但是于你,此事便到此为止了。” 这样的答案,绥儿已隐约猜到了几分。既然皇上这样说,她便可以放心了。至于最后的结果,最终的答案,他答应了,便会给她一个交待。 她心头微微一松,终于放下了自己,靠在刘肇怀:“皇上有心,臣妾便放心了。” 刘肇轻吻她的额头:“朕的心也放下了,自失了皇儿,朕一直在担心你,怕你想不开,如今见你能放下心怀,坦然面对,这也是朕最安心的事了。” 清冷的雪光淡淡如薄雾,映着窗上的明纸,把他们身子扫落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绥儿心中也有一丝期许,也许回宫的日子,会有所不同,还有玉姐姐,她该是怎样的担心呢? 刘肇拥着她道:“如今,心中可好过些了么?” 绥儿微微颔首,含情看向皇帝:“皇上的用心,臣妾都知道了.” 刘肇身姿秀逸,背靠朱栏采槛,任偶然漏进的清幽的风吹动他的凉衫薄袖,他温然道:“朕很想封你为皇后,让你不再屈居人下。可是骤然晋封,皇后又无过,朕也怕引起朝野的惊动。但是朕让你住在西宫,你可知道为何?” 绥儿点头,又摇头,刘肇笑道:“西宫也曾是历代皇后的居所,朕虽不能封你为皇后,却也显示你在朕心中,也和皇后的地位是一样的。 绥儿心中微暖,抱着刘肇的身子低低叹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 刘肇低低的笑着,将她搂得更紧。 苏安被放了出来。见到绥儿在刘肇的身边,艳如春花,只得长叹了一声道:“是我错了,我一直觉得可以得到你的心,如今看来。他比我更爱你。你也全心全意的爱着他。罢了,你们要杀要砍随便吧。” 绥儿解开他的绳索道:“苏安王子,绥儿早就和你说过,绥儿只与皇上共生死。如今你也信了,只是白白的伤了我的孩子。但是绥儿感你一路上的以礼相待,并不曾对绥儿有非份之举,所以绥儿求皇上放了苏安王子。只是求王子一件事,不知王子可答应?” 苏安叹道:“娘娘尽管说,但有所请,无不应允。” 绥儿看了一眼刘肇。见他也正微笑看着自己,便也笑道:“绥儿已有两位义兄,都是肝胆相照之人,绥儿也请和王子结为兄妹,自此两国交好,互通有无,不知王子可否应允?” 苏安惊讶的抬起头,见绥儿正认真的看着自己不似开玩笑。“娘娘此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绥儿毕竟也是皇上的妃子,虽说不能一言九鼎。也不能与王子开如此大的玩笑吧!” “好,苏安答应。自此两国交好,永无争端。我为长,便是兄。娘娘便是在下的小妹。”说着咬破中指,对天点了三点,对地点了三点,大喊一声,拿酒来。 他将血滴入酒中,“娘娘是女子。不喝也罢,苏安干了。” 绥儿却拦住她道:“苏安王子,既然是结拜,怎可兄长一人喝。”说罢也咬破中指,在酒中滴入血水,笑道:“兄长先请。” 苏安大笑,“好,好一个绥儿!”说罢将酒喝去大半,只留下一点给绥儿,绥儿一饮而尽。 转眼间又过了三五日,绥儿由于太医用药的将养,补气补血,脸上也开始红润起来,眉目间更显得灿如烟霞。 她对刘肇道:“皇上,快出正月了,皇上离京已一个多月,虽说朝政也清河王爷管着,但是终究不如皇上在京里安定。臣妾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们不如回京吧!” 刘肇见她已没有了郁郁之色,便点头道:“也好,我们一路走一路游玩,只可惜不是春夏季节,可以有美景,如今的天气只能看看残雪,梅花了。” 绥儿笑道:“皇上,我们扮作平常人家出游可好,不用大队人马跟随,只带着初露,左将军和李大哥,一路上民生疾苦,山川河流尽收眼底可好?” 刘肇宠溺的摸着她的头道:“绥儿,你身子刚刚好,这样的颠簸怎么能行?” 绥儿却摇头道:“皇上,绥儿以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出京,绥儿答应皇上,累了就休息行吗?皇上——” 她拉着刘肇的衣袖求着,小女儿的娇态,让刘肇心动不已。只得答道:“好好,只是这一路上天还寒着,你的寒湿之症未好,朕不放心,就让江太医跟着吧!” “臣妾多谢皇上。” 李夏和左天奇听了刘肇的话吃了一惊,李夏说道:“皇上,虽说窦氏一党已清,但是余孽还在。皇上忘了当年之事了吗?绥儿自小懂事,怎么此刻竟如此不识大体。我二人跟随事小,若是那些人得了消息,没有大兵护卫,出了事怎么办?再说,此刻皇上久未回京,京里发生什么变故还不知道?还要慢慢地游玩回去,万一有什么事赶回去都来不及。臣不同意皇上微服回京!” 左天奇也道:“臣也与李大人是一个意思。请皇上三思!” 刘肇微微一笑道:“那就让大队人马在后面十里以外跟着。朕和绥儿坐马车在前面,中间设报马,若有事,报信也方便。再说,你也可以发信号,十里以外,也会看得清楚。绥儿一直想出来玩玩,朕也不想违了她的意思。就照朕说的办,两位卿家不必多言了!” 事情定了下来,左天奇和李夏只得去安排一应事务。绥儿却高兴的与初露收拾行装,她选了一身蜜合色大凤簇锦团花的芍药纹锦长衫,穿着猞猁皮的马夹。为刘肇准备了一套月白缎襜褕和淡青色的团福如意锦缎棉长袍,又准备了两套狐狸毛皮的披风,打扮得一如民间夫妇。刘肇看着自己一身衣服,笑道:“你穿粉霞钩,我穿青绿色来配你,颜色益发热闹了。” 初露捧了梳妆盒在手,仔细盯着绥儿与刘肇,忽然笑道:“皇上和娘娘,真好看,就像一对新婚的小夫妻呢!” 绥儿拉了她的手道:“许久不做这样的打扮,我竟浑忘了,民间女子是梳什么发髻的?” 初露微微一笑道:“娘娘是做新婚打扮与皇上出游,自然头发是要全部拢起来梳理成发髻的。”她一边说一边为绥儿梳成一个寻常的芭蕉髻,挑一枝赤金榴钗插上。那钗也不过是寻常质地,只是上头一双明珠拇指一般大,洁白浑圆,熠熠生辉,越发映得人容貌如画,亦如明珠生辉一般了。 刘肇与绥儿并立在镜前,铜镜上描绘的图案是再寻常不过的鸳鸯戏水,比翼连枝,粗陋的刀功,却掩饰不住那世俗安乐里的花好月圆,人世完满。 如此携手并游出去,仿佛陌上春洲了少年少女,带一点期待与满足的心思,让绥儿的愁思也淡了。 出发后,绥儿与刘肇并坐在马车内,车内放着暖手炉,暖脚炉,还放着暖垫,刘肇还怕绥儿冷,特意又放了许多皮毛松软的暖被。绥儿笑道:“皇上,这哪里像是出游,倒是呆上一冬天也不会冷了。” “你身子受了寒气重,这样朕还是不放心呢!” 绥儿只得由得他,但是心里暖暖的,说不出的欢喜。 太医和初露坐在后面的马车内,李夏和左天奇骑了马随侍在车旁。朱副将和周荣带了一千多人的护卫队隔了十里,远远的跟着。队伍就以这样奇怪的形势出发了。 绥儿博学,常给刘肇讲些典故和故事听,两个人说说笑笑,一路上也不寂寞。很快来到了风陵渡口。 风陵渡是因附近的风后陵而取的。轩辕黄帝和蚩尤战于涿鹿之野,蚩尤作大雾,黄帝部落的将士顿时东西不辨,迷失方向,不能作战。这时候,黄帝的贤臣风后及时赶到,献上他制作的指南车,给大军指明方赂,摆脱困境,终于战胜蚩尤。可惜风后在这场战争中被杀,埋葬在这里,后来建有风后陵,风陵渡也因此而得名。 还有一个传说就是女娲的陵墓就是风陵,女娲为风姓,故称风陵。 绥儿被抓来时,白天都是束住了手脚,堵住了嘴巴,所以并没有看到沿途的风景,她早读过关于风陵的文章,此刻到了此地更是开心不已。给刘肇讲了典故后,就要下车,这时李夏走到车旁道:“皇上,岸上人很多,待臣看一看,确定了安全了再渡河。” 绥儿掀起帘子向外看去,果然看见渡口处人潮济济,显得极为热闹。 过了一会,李夏回来道:“皇上,看样子都是普通的渡客和商人,请皇上和娘娘慢下车,小心脚下,这地面上都是沙子,此刻正午都解冻了,十分松软。” 下了车,刘肇为绥儿披上斗篷,又戴上风帽,才放心拉了她的手,向渡口行去。他上次来到这里,正在为绥儿之事烦心,也没有心情看看风景,此刻看去,黄河之水已开始融化,漫漫的黄沙在阳光照耀下发出金子一样的光芒。(未完待续。)xh211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一十五章 草木依依 第二百一十五章 草木依依 过了渡口,马车便在青山草木间行走。绥儿时而掀起帘幕向外观看,天气转暖,山脚树木繁多处尚且有许多行人,到了草长处,已是人烟稀少,偶尔会看到几个路人,也是时常驻足,可见爬得十分辛苦。 到了一处高山脚下,绥儿和刘肇下了车,仰望山顶,如碧海一般的晴空下,雪山巍峨高耸,如一条玉龙腾跃起伏。灿如金粉的阳光照耀其上,那种璀璨与神圣的高洁,那种洁白仿佛从天际垂下的圣洁,让人不由得屏住气息,心怀崇敬。 不知为何,绥儿忽然有了一种冲动,很想去山顶瞧一瞧,很想体会那种俯瞰天下的感觉。她拉着刘肇的手道:“与其终身仰望,不如亲自登上去看一看。” 她让初露把银灰色的貂裘斗篷裹上,又取了一件深紫色的斗篷为刘肇披上。他穿着这样深紫到发黑的颜色其实很好看,越发显得气宇轩昂,如自云中而来。刘肇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为她系好了紫貂斗篷,紫貂的毫尖有簇簇点点的银灰色,远远望来,比刘肇身上那件颜色浅了许多,却是相映成辉。一边厢,初露和李夏等人也已穿戴好,只是左天奇道:“娘娘身子才好,这样的高山能爬得上去吗?臣的意思,爬到人迹罕至处,便下来,山上冰雪覆盖,也是极难行的。 绥儿戴好了风帽,只觉寒风刺骨,阵阵袭来,身子已经微微发抖,便依在刘肇身旁,笑道:“我也就是一时的好胜心,这山如此之高,怕真的是人迹罕至呢,我们也在那人迹罕至处留下脚印,也让后人看到。我们的足迹。 刘肇笑道:“你这兴致倒好,只怕一直有人捷足先登呢!不过左将军说的对,你身子还弱,不要逞强。觉得不适,咱们便下来。” 绥儿亦笑,“如此也好,也可见咱们不是曲高和寡。” 山是越爬越高,绥儿和刘肇虽说年轻。终究是养尊处优,并未吃过什么苦,才登到一半,已是大汗淋漓,累得气喘吁吁。到半山腰时,几乎已经无路。并没有下过新雪的痕迹。前方的路上倒是有几对足迹蜿蜒而上,足迹清晰。 此时已是向晚时分了。然而山上冰雪凛冽,却也有松柏挺立,冰冻霜雪积压枝头,如千树万树梨花开放。蔚为壮观。遥遥见山下房屋街市,人烟热闹。大汉的繁华锦绣,纸醉金迷,红尘奢华,一如这天际云霞,令人沉醉。 眼见长河落日,沉醉山水,繁丽人世皆在自己左右,苍茫天地间山山水水几乎可以盈握在手中,不由胸怀激荡。顿时生出一股“握江山于手掌”之中的豪华壮志。 绥儿自肺腑间感慨出来,“果然江山如此多娇,天下英雄也为此而折腰吧,我虽是一个小小女子。也愿为此倾倒。绥儿现在才懂得,皇上拥有天下的责任之重,富有四海的担子有多重。不过绥儿还是要恭贺陛下,有如此多娇的江山!” 刘肇抚一抚她冻得红红的脸颊,笑道:“怎么高兴成这样子?令天下英雄豪杰尽折腰,你的心思倒不亚于男子了。” 绥儿粲然笑道:“君子见此。莫不兴天下兴亡之感。我是女子,亦有所同。” 刘肇向远方看去,也顿生豪性,“所谓男儿当如是,天下在手,自是不枉男儿一生了。朕常羡慕那驰骋疆场,浴血奋战的情景,若再有战事,朕也想亲历战场。” 冰雪的清冷,一分分投上绥儿的心头,也蔓上刘肇的容色。他是自小便生长在宫廷中的王子,虽也九死一生,却没有了当年先祖血战疆场的壮举,只能盼一时的战事,以骋男儿之志。绥儿笑道:“皇上,天下还是和平为好。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世间常理。大汉平定天下,为了不是再厉兵秣马,不断吞并周遭的一些弱小部落,壮大自身,而是为了天下太平,百姓丰衣足食,安乐发展。如今天下的繁华,不就是和平之功?” 刘肇微微沉吟,“绥儿说得对,朕实不应再盼战事,当时在朝堂之上,苏安笑我们没有了窦宪再无可用之将,朕为此日夜难以安眠。” 绥儿注视着他的眼睛,许久已经明白,大汉一向重视以文治国,限制将领兵权。此刻国中,文人多于武将,敢问国中,宁有谁再敢效命沙场?都只能埋头读书了,以文取道值仕道。 如此一说,刘肇心中忧之,也情有可源。 绥儿说道:“皇上,臣妾以为朝中可开武举,鼓励国人习武习文,无论文武皆可入仕,久而久之,定会为后世留下文臣武将,也就再也不怕外邦入侵了。” 李夏道:“娘娘这个建议极好,皇上,当日的甘英可还记得?他现在在班超军中很好,若是没有当年李郃的指导,文武全才,焉能有此成就。若文武皆可入仕,不正是让国家兴盛之道吗?” 刘肇大喜道:“朕回去后便发旨天下,设立武举,文武皆可取仕。” 初露什么也听不懂,只是四下用眼睛看着,忽然指着天空道:“太阳快落山了呢,山上又这样冷,娘娘的身子能受得了吗?还是早些回去好。” 上山容易下山难,绥儿和初露极少走路,就更是因难。无奈,李夏只得再背着绥儿,左天奇扶着刘肇,拖拖曳曳,好不容易到了山下。 才到山下,见太医正在车旁乱转,周荣也出现在车旁,一脸的急色。 刘肇问道:“周侍卫,你怎么赶到前面来了?” 太医道:“臣见皇上长久未归,六神无主,又怕出什么事情,就发了信号,周侍卫便过来查看。” 绥儿歉然道:“都是绥儿一时兴起,让众位担心着急了。以后的路绥儿决不乱走,快些赶回京中吧!” 剩下的路,便与大队人马会合,策马驱车回到京中不提。 寒冬时节,绥儿的回宫却引起了宫中的震动。阴璃得到绥儿没死的消息时,就已惊得坐卧不安,虽说当时一切安排妥当,不会有一丝把抦露出来,但是还是但心柳蕊菊会露了底,但是她已被封了美人。自得知绥儿没死之后,处处小心自己,也没有机会下手。 自然皇上和贵人回宫,宫中之人要到宫门口迎接。阴璃有一百二十个 不愿意,也得带领众妃嫔到上西门迎驾。 日光璀璨之下,万物都如尘芥一般,湮没为万丈红尘中不值一提的一点微末。这般居高临下,仿佛还在那一日的山上,猛然涌起一股凛冽的心肠。绥儿再次入宫,心中已涌起了一股不一样的感觉。拉着刘肇的手,她在心里暗暗的下了决心,我要这天下都匍匐在我的脚下,我要将这天下至高的权利握在手中,我要保护自己,保护我要保护的所有的人。 嫔妃入宫,本应不走正阳门,但是由于和刘肇在一起,便和皇上一起入了正阳门向上西门门而来。一路上宫门迤逦洞开,銮仪卫和羽林军并守城外,赤色巨龙般的朱壁宫墙下穿着暗红衣袍的内侍并月白宫装的侍女垂手而立,安静得如泥胎木偶一般,引着鸾驾进了司马门,端门,到了却非门。 刘庆等率领众宫已等在却非门口,齐齐跪倒山呼万岁。刘肇带着众官进了却非殿,绥儿却带着驾鸾去了上西门。 汉白玉的台阶上的红锦金毯漫漫伸至门口,红毯尽头,便是等待着的阴璃众人。阴璃见只有绥儿一人回来,自己却带着众妃迎接,脸色顿时便不好看。但是毕竟身为皇后,总要摆着高贵绰约的风姿,所以在台阶上带着微笑站着,奢尽表面文章。 绥儿略整一整环佩衣衫,步下鸾轿,重重罗衣锦服,璎珞环绕,下轿十分不便,还未等小内监送踏凳来,初露已立在辇边,自然而然伸手扶住绥儿的手,搀她来来。 脚尖才触到地面,绥儿便觉心中一沉,又回来了,又回到这如牢笼般的宫殿。似宿命般的约束扣住了她的命途,微凉的珠玉碰着她的脸颊,那股冰意渐渐侵到心底去。她稳稳行于红锦金毯之上,缓缓走向阴璃。走得越近,心中哀凉之意更盛,只盼时光永驻,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走下去,便进入那如猛兽巨口的殿中,自此再难出去。 时光的印刻残忍而分明,在依稀看到阴璃的一瞬间,心底骤然刺痛,绥儿下意识的闭上双眸,再睁眼时,已是殷切而期待的神情,仿佛有难掩的喜悦。 绥儿屈膝,“臣妾邓绥来归,恭祝皇后娘娘圣体安康,福泽绵延。” 膝盖尚未完全弯曲,阴璃已一把将她扶住,笑吟吟道:“邓贵人不必客气,一路可还吃力?这一向身子可好?” 绥儿摇头,被她牢牢握住的手指有不适的感觉,叫人心底腻起一层油白的腻烦。 “绥儿已恢复了健康,这一路和皇上看看山水,也不觉得累。” 阴璃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修饰过的纤手仍拉了她道:“本宫一得到消息,就欢喜得不得了,左右数着日子盼着皇上和邓贵人这么久,真真要度日如年了。没想到皇上还带着邓贵人游山玩水,岂不是让我们寒心?”说着掩饰的笑了笑。 许是在风口站得久了,阴璃的指尖冰冷不亚于绥儿,绥儿笑道:“让皇后和各位姐妹操心了。” 柳蕊菊带着一丝清冷的笑意端详着绥儿道:“贵人娘娘清瘦了些,回宫后该当好好调养才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流水人生 readx; 第一百一十六章 流水人生 绥儿眼皮一跳,不动声色,不温不火的说道:“多谢柳妹妹的关心了。” 赵玉在后面再也忍不住,挤过了众人来到了绥儿面前,眼泪已落了下来:“娘娘,你终于回来了。” 绥儿心中一酸,也险些落下泪来,只是强自忍住道:“玉姐姐,你一向可好?” 绥儿擦着眼泪点头,只拉了她手不放。 阴璃咳了一声道:“今日贵人回宫是喜事,否则你这么没规矩,是得好好惩戒一下。” 陈黎道:“皇后,她们主仆许久未见,人之常情,也是情理之中,此刻这样说似有不妥。” 绥儿看了看没有看到苏唤儿,刚要问,赵玉已明白,答道:“苏宫人生下一位公主,此刻不方便出来,娘娘见谅。” 绥儿喜道:“一直也正担心着她,没想到生下了一位公主,这也是大汉之幸。皇上两子一女,也是天家之福了。” 阴璃的脸色却变了变,极不自然的笑了笑道:“皇上不是说和邓贵人一起回宫吗?怎么没有回来?” “皇上在却非殿和众臣见面,一会便回来。让绥儿先来与众位姐妹见见面。” 阴璃尚未开口,却听一个娇俏如露珠的声音脆生生越出道:“皇上回来自然要先处理国事,怎么会把这些在风口里苦苦等待的妃嫔们当回事。皇后娘娘,不如回去吧,一会便是不冻死,也要饿死了。” 此话中大有酸意,绥儿抬头看去,却是林宫人,她一向不爱说话,今天却突然在众人之中说话,不由觉得古怪。她细细留心周遭人的神色,嫔妃们对她的回来大多神色异样而复杂。有几个胆大的已忍不住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绥儿恍若未觉,笑容婀娜,微微垂眸。( )她愈灼烈,自己便越谦和,断断不争这一日的长短。何况她所说的,怕是日后宫中人都要讥之于口的。 阴璃却并没有反对,说道:“既然人回来了。就都各自回宫吧。邓贵人气色不是上佳,今日劳累,更不宜站在风口说话,合该好好歇息去了。今夜在长秋宫设宴,各位妹妹都到长秋宫为皇上的邓贵人洗尘吧!” 绥儿倒喜她为自己解围 ,微闻衣袖悉索,一说完,众人作鸟兽散,只陈黎和赵影儿,曹采女未走。站在绥儿身边,绥儿一笑道:“几位妹妹,此处离西宫不远,到西宫一坐,喝杯清茶吧!” 赵玉点头道:“对,对,小姐,这几位娘娘日日来宫里打听,急得不得了。怎么也要谢一谢的。” 几个人也不坐轿,慢慢地在宫里走着。陈黎道:“没想到姐姐再世为人。竟平安生活,真是苍天保佑,也不枉我每天焚香祷告。” 绥儿沉默了一会道:“我那日被人抓去,也想着此生无望。却没想到皇上会亲自出宫寻我,这份情谊,也是难得。” 赵影儿很少说话,此刻说道:“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入宫抓了贵人出去?” 绥儿道:“此事说来话长!”说着便把前情说了一遍,曹采女唏嘘道:“没想到最后竟与贵人结了兄妹。只是可惜了那孩子。” 绥儿叹了一声,觉得泪水又要溢出眼眶,忙用帕子拭了。 赵玉道:“不管怎么说,小姐是万幸的回来了,奴婢心里头高兴都来不及,西宫的人听说小姐回来,乐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是怕皇后怪责,早就跑到上西门却迎娘娘了。” 绥儿微微笑道:“大家可都还好?我走了这许多日子,也十分想念大家。想来走了这些日子,最后还是回来了。” 赵玉道:“回来也没有什么不好,小姐在外面,虽说与皇上在一处,但是朝廷内也难免会生什么变故,若是出了事,在外面不也一样任人欺凌宰割?回到宫里,起码有我们这些人护着。” 陈黎道:“皇上今后可有什么安排?贵人的身边总要有人保护。” 绥儿看了一眼初露道:“这孩子是苏安为我买来的,我倒不欲将她留在宫内,等安定下来,让皇上封赏她和那报信的老板和伙计,也算是我报了恩。” 初露却跪下道:“娘娘,我出去了,也没什么去处,回我老子娘那里,没钱了,还不是又将我卖掉,娘娘待我恩重,我死了也要跟着娘娘。” 绥儿定定的看着她:“你可要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可能这辈子都要呆在这里,死在这里,你可要想好?” 初露点头,“奴婢想好了,只要跟着娘娘,死了也值得。” “好,玉姐姐,皇上为我安排了四名女匪做护卫。李大哥正在训练她们,不久,也要入宫。到时候,有她们日日跟随守护,应该再不会有人敢再把我抓出宫去。”她说到这里咯咯的笑道:“要不我也和她们学些武功?” 赵玉拉起初露道:“小姐,皇上怎么会安排女匪入宫?就不怕吗?” 绥儿笑道:“我用真诚待人,别人也必真诚待我,她们受了恩惠,自然会尽心尽力。在宫里毕竟比在宫外受苦要强得多,我想她们必不会于我不利。何况李大哥训练出来的人,你还不放心吗?” 陈黎点头,“皇上有如此安排,我们也就放心了。” 还未到西宫门口,就见苏兰儿和孙珰周博站在门口张望,见她们几个过来,便小跑着大呼小叫的过来。 一群人围住了绥儿哭得稀里哗啦,绥儿只得一一安慰,她笑容灿烂,没有一丝不耐烦,陈黎忍不住对赵影儿道:“她这个性子,极易得到人心的。只可惜在这宫里,好心未必得好报!” 赵影儿已被感动得泪如雨下,也没听到她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抹泪。嘴里说道:“真好,回来就好。” 曹采女倒是听到了,苦笑道:“可惜她不是皇后,我倒是宁愿是她,后宫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进了宫,暖气冲面而来,苏兰儿道:“知道娘娘回宫的消息,这宫里就没断了炭火,娘娘受了这么多的苦,如今回来一定要好好养养身子。” 绥儿解下了斗篷,笑着说道:“还好万事有你们在我身边。” 苏兰儿抹着眼泪笑道:“娘娘回来,平安无事,奴婢怎么样都是快活的。” “是啊,我们与娘娘之间,不说这些。”赵玉看着绥儿的眼底微有泪光。 “行了行了,都笑呵呵的,人回来就好。”陈黎也抹了一把泪说道。 三个人喝了茶,又和绥儿说了会子话就出去了。绥儿感到全身乏累,躺在榻上,那被子比之在客栈中和县府家里的不知要好多少倍,只是没有了自由的味道。 郁积在心底的热情,一旦被点燃,就要熊熊地燃烧,尽情的释放。可是却不得不再次压抑下来。为什么人生的聚聚散散这样的频繁? 沉水香的香味淡而清雅,榻前的幕布轻轻的晃动着,久远的思绪似乎已终结,如流水一般的人生,还要走下去,就如这沉水香,心沉下去,才会发出久远的香味。这就是人生,她不得不走的人生。 庭下有惊风拂进空落繁丽的大殿,赵玉端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放在榻前道:“小姐,今儿累坏了吧,这菊花佛手酥是兰儿姐姐亲手做的,虽说不能跟御膳房里做的一模一样,但也很好吃,算是应季的美食了。小姐尝尝,兰儿姐姐可是费了不少心呢!” 绥儿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入口即化,还带着菊花的清香。点头道:“果然不错,兰儿姐姐费心了。” 绥儿看着赵玉的眼睛道:“你也瘦了许多,我走的这些日子,宫里可发生了些什么事?” “事情倒也不少,可是最大的事就是陈采女生下被皇后抱养的那个孩子。” 绥儿讶异的抬头,“那个孩子怎么了?” “孩子生下来就仿佛有先天之症,太医日日拿药喂着,皇后天天为这孩子忙得团团转,倒是没有心思来与宫里人为难。小姐走的这些日子倒太平了不少呢!”赵玉也吃了一块糕点说道。 苏兰儿从外面进来,也接口道:“是啊,我问过长秋宫的人,说脸色一直青着,也很少哭,吃奶也吃得少,也不知那孩子能不能活下来。” 绥儿皱着眉头道:“怎么会这样?可让去找青樱了吗?” “皇后派人去找了,可是听说青樱姑娘没在家。不知去了哪里?如今只拿长秋宫里的宫人出气,人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可是怪可怜的。” 绥儿沉吟了片刻说道:“唤儿的那个孩子怎么样?” 赵玉笑道:“那孩子好得很,不仅长得漂亮,哭起来整个宫廷都能听到,还特别能吃,得三个乳母才能喂饱,和我小时候一样,准能长得又大又漂亮。” 绥儿想起初露说吃得多长得美的话,不仅莞尔道:“明儿我去她那里看看,给孩子拿些礼物。” 苏兰儿道:“皇后不知道有多嫉妒,自己养的那个要死不活的,而苏宫人的孩子又壮又好。还是唯一的一个公主,还不知道皇上看到了多喜欢呢!” “是啊!”绥儿抚了下自己的小腹,轻叹了一声,眼睛看向沉水香,默然不语了。赵玉知道她又想起了失掉的孩子,不敢惹她伤心,低声道:“娘娘睡一会吧!” 绥儿点点头,躺倒在榻上,心中还隐隐做痛,想到孩子还孤零零的在那山上,只是长长的叹息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夜宴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夜宴 绥儿醒来时已是黄昏,赵玉告诉他皇上来看过她后就去德阳殿了。 绥儿懒懒的起来梳了妆,赵玉拿了一个翠色极佳的镯子进来。绥儿眼前一亮,这个镯子比之自己被迫送给袁美人的那个还要好。 “小姐,这是皇上刚刚送来的。叫碧落镯,据说这镯子是用天山上刚开采出来的翠石打磨而成,一共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打造出来后,色泽澄碧见底,宛如晴穿碧海。不仅如此,皇上还说这翠石乃玉中一宝,能采集天地灵气,女子戴上这样的镯子,能宁神静气,调理内在,使容颜娇美,肤质细腻。” 绥儿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越发觉得翠得可爱,更加喜欢。“真有这么神奇?” “小姐,上回你送给袁美人的那个也是皇上特意为小姐选的,皇上说小姐不喜金玉,只喜翠玉,每遇到翠玉便特别的留心。这个这么珍贵,小姐可千万别再送人了。” 绥儿将镯子戴到自己白藕似的玉臂上,肤色与翠玉相衬,更显得绥儿肤色如玉。 “这是皇上的心意,我不会轻意再送人了。时辰快到了吧,皇上娘娘的晚宴什么时辰开始?” “才孙总管还问来着,说娘娘要是休息好了就动身吧,宫里的娘娘们都向长秋殿里去了呢!” “那我们也走吧!”绥儿站起身,由着赵玉为自己穿戴斗篷。她特意的穿了阴璃送给她的那件玄狐皮做的斗篷,那皮色极好,毛尖微微抖着,更映得绥儿肤色极佳。 “这件玄狐皮斗篷,是阴后送给我的,虽说她人不一定安着什么心,但是这皮色还是极好的。”绥儿摸着那绒绒的皮毛说道。 “是啊,娘娘的斗篷里这件最好,不过我倒是觉得那件白狐的也不错。娘娘从宫外带进来的,也透着温情。”赵玉不经意的说着。 绥儿脸色微变了变,眸子瞬间变得阴沉,“玉姐姐。宫外与清河王爷的事,自此不可再提起,我们已是步步艰难了,不要再无事生非!” “小姐,是我多嘴了。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绥儿闭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但是皇上那里若是听到了这样的话,我便是万劫不复!” 赵玉忙点头,“小姐,我记住了,这入宫来的种种,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赵玉知道绥儿虽然受宠。但是宫里头人人的目光都盯着,这就说明绥儿要处处小心,一旦让人抓到了什么把柄,不仅是失宠的问题,可能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自己是绥儿带进宫来的,也是她唯一的亲人,自然要更加上心一些。 “这宫里头世态炎凉,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说了算的。皇上再宠我,但也疑心清河王与我的关系,上一次我虽掩饰了过去。但是以后皇上怎么想,我也不知道。所以,不要再提起,永远不要再提起。” 苏兰儿从门外进来。看了两人一眼,故意咳了一声道:“娘娘,奴婢在外面守着呢,以后说话的时候,也得看着点外面。” 赵玉的脸色变了变,点头道:“兰儿姐姐费心了。” 绥儿进入长秋殿时。见众嫔妃已经到齐了,各色的宫灯将长秋殿映照的宛如白昼。月亮银盘似的挂在黑缎一样的天幕上,皎洁明亮的月光像一层轻纱,一层层笼罩在亭台楼阁的每一个角落。 殿内高大的仙鹤灯台上,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长秋殿笼罩在一种祥和的光明之中。鲛绡莲纱的金漆屏风上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闪闪烁烁,如同活了一般。 屏风前是一张富贵金镶玉的软塌,四个角上都雕刻着仙桃蝙蝠,象征着福寿延年。软榻上铺着波斯进贡来的三色月牙褥垫。两边各是一排紫檀木小几,每张小几上都摆着点心瓜果。绥儿的座位在靠近屏风,是在牙座下最近的位置。 侍香的宫女们将混合了龙涎香的红烛在八宝灯架上点燃,空中弥散着一种奢靡的甜香。绥儿解下了玄狐的斗篷,阴璃看到了,笑道:“这斗篷与这玄狐的颜色正相映,实在是好看呢!” 绥儿见过了礼,坐下后道:“多谢皇后娘娘的赏赐,这斗篷极暖和,绥儿一直怕冷,如今好多了!” “对你的身子好就成,今儿是你和皇上回宫的日子,本宫特意设宴,大家都是一家人,都把这里当成自己宫里一样,不必拘束。等会皇上来了,就开宴吧!” “喏!”众妃子齐声答应。低声交谈起来。绥儿看了一眼,苏唤儿还是没有来,想是孩子不方便,却不知为什么,想来那孩子也该满月了,大概是怕孩子受了凉吧。 阴璃含笑和身边的崔晃说了句什么,崔晃又向身后的小太监吩咐了句,那小太监一溜烟跑到了后面。 密集的鼓点声响起,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三四个穿短打的汉子在鼓声中抬出一面红色的大鼓来,那鼓大概有三尺多宽,四周系着金色的铃铛,随着那些汉子的步伐轻轻摇晃着,发出清脆的触碰声。 大鼓上盘膝坐着一个碧衣碧裤的女孩,只有七八岁的年纪,扎着两个朝天辫,眉心用朱砂点了一点,摇头晃脑的煞是可爱。 那四个大汉将那面大鼓抬到了中心放下,那女孩站起身缓缓朝四击行了一礼,露齿一笑。随后双手虚合继续盘坐在鼓上,那四个大汉将那面鼓稳稳的抬离地面,扎着马步举过头顶。 鼓点声渐渐小了下去,另一个红衣红裤扎朝天辫的小女孩从后面连翻了八个跟头翻到了鼓上,竟然是那鼓上妇孩的肩头。两只纤细的手腕以她的肩膀着力,倒立在了那个女孩的肩膀上。四个抬鼓的汉子纹丝不动,碧衣女孩依旧双手虚合坐在鼓上,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好!”妃子们发出了哄然的叫好声,然而不等这叫好声结束,后面又翻出一个相同装束的女孩,足尖一点,竟用手撑住刚才那红衣女孩的脚掌倒立起来。底下的女孩身形一晃。随即稳定下来,虚合的手掌缓缓张开,十指翻转出花的形状。 “好!”又是叫好声不绝。绥儿微笑着看着,兴致十足。觉得这阴璃为了此次接风宴。实下足了功夫。就是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 正想着却听到外面掌声响起,知道是刘肇来了。果然见刘肇已迈步进了长秋殿。 众妃子都站起来施礼问好,刘肇微笑着挥了挥手道:“都坐吧,皇上设宴,实在是费心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他的目光扫向了一旁的绥儿,见她面带微笑,脸色略见红润,便放了心,坐在阴璃旁边,说道:“刚在外面就听得里面的叫好声,莫不是皇后安排了什么节目?” 阴璃笑道:“臣妾确实安排了一些小节目,这些日子皇上和邓贵人在外面受苦了,回到了宫里正是该放松一下。好好的养养身子。臣妾也就是博皇上和众姐妹一笑!” “皇后费心了!那还有什么节目,朕也看看!”刘肇见她如此费心,也十分高兴地说。 “皇上,姐妹们都饿着,不如让大家一边吃一边看吧!” “好,众位爱妃随意些,多吃些东西。朕才去看了小公主,长得粉玉一般,十分可爱,又健壮得很。吃奶三个奶娘都供不上。朕十分开心。皇后,把刘正抱出来吧,朕好久没有看到皇儿,让朕亲一亲。抱一抱。” 阴璃脸色变了变,强自欢笑道:“好,莲儿,你去和乳母抱皇子出来!” 莲儿去了后面,阴璃向崔晃使了一个眼色,崔晃会意。拍了拍手,又是一阵鼓响,见两个大汉用双手驮了一个女人出来,那女人青纱蒙面,一双眼睛呈碧绿色,十分诡异。绥儿想起了苏安也是这样的眼眸,不仅奇怪,这女子莫非也是乌丸人? 只见那女子向着刘肇和阴璃施了一礼,随即用脚踩着那两名大汉,翩翩起舞,双脚落点便是那两名大汉的肩头和头顶。两名大汉纹丝不动,双眼瞪得极大,样子十分可笑。丝竹之声如妖如魅,极是阴柔,那女子扭动着腰肢,纤腰如柳,又惊险又美丽,看得众人眼睛都不肯眨一下,只看得出神。忽然那女子似是双脚一滑,仿若要掉下来一般,众人发出一声惊呼,却见她已稳稳落地,轻轻施礼。众人又开始叫“好”,欢声雷动。 刘肇道:“好!这女子是胡女吧,这舞蹈似不是中原所有。” 阴璃答道:“皇上说得对,她叫露丝,是波斯人。臣妾第一次看她时也觉得奇异,不过习惯了,觉得这眼睛也很美丽。而且她的皮肤也是一种异样的白,初始时不惯,习惯了也觉得很好。” 刘肇点头,唤那女子道:“你露出手臂来,朕看看!” 那女子果然撩开罗纱,露出手臂,果然异样的白色,却有淡淡的金色的毛发,看起来十分奇异。却不如中原女子,肌肤如璧,光滑柔腻。 刘肇摇头道:“夷人总不如大汉的女子,不过这舞蹈却极好,赏!” 那胡女退下后,却见莲儿带了三个乳母抱了刘正出来。刘正在襁褓之中,却显得极是弱小。刘肇接过了孩子,见刘正睡得正香,小脸在灯光下还算柔和,只是入手极轻,他皱了眉道:“孩子怎么还没有小公主重,他不是先出生吗?” 阴璃忙道:“皇上,小皇子出生是早产,身子本来就虚弱,先天不足,这些日子臣妾日夜照拂,却未见起色,还请皇上见谅。” 刘肇亲了下孩子的额头,道:“皇后日夜为孩子操心,实在是太辛苦了。” “臣妾倒没有什么,只愿小皇子平安无事,快快长大的好。”阴璃的脸上出现了慈悲的神色,看得绥儿心中一凉!她抱养刘正的目的,谁不清楚,只是为了在后宫中稳定地位,为了将来的皇位打算。却在刘肇面前装模作样,实在让人可发一叹。 刘肇问道:“太医可看了?可有什么好方子?若是宫中的太医不行,去外面找吕太医进来看看吧!” 阴璃道:“臣妾去请了,可是说吕太医出去云游了,不知去了哪里?只盼她早些回来,为皇儿看一看。若是能调理好,也是大汉之幸。” 刘肇点头,“正是,蔡伦,你传旨,速速找到吕青樱太夫回来!” 柳美人不冷不热的说道:“宫中的太医都是吃素的吗?一个孩子能有什么,这点子病都看不好。皇上,倒不如天下发榜文,找能人来给孩子医治。” 袁颐道:“看皇子的样子,是调养为主,臣妾听说民间孩子不易养大,便给孩子起一个小名,名字不要起得太大,越小越好。比如臣妾原来的府里就有一个小厮叫小狗子什么的,呵呵,听说小时候便体弱,后来长得比熊还壮呢!” 她一说,众妃都捂着嘴笑,刘肇阴了脸道:“胡说,皇上是何等贵重,怎么能起那种名字?” 绥儿笑道:“皇上,臣妾倒觉得也无不可,小名便是小时候叫的,等皇子长大了,不叫便是。” 刘肇想了想道:“也好,不过倒不能叫什么小狗子,就叫壮壮如何?” 绥儿点头,“这名字很好,但愿小皇子能长得壮壮的。也如小公主一样能吃,越吃越漂亮。” 刘肇一听,也想起初露说的那句话,不由哈哈大笑,“好好,越吃越漂亮。” 众人看着他们两个亲昵说话,都只得尴尬的陪着笑,心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这时刘正突然醒来了,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刘肇,突然也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童音悦耳,刘肇极喜,又亲了下孩子道:“瞧这孩子,自得了这个名字,也高兴的紧呢!” 阴璃本来对什么小名之类的,极是不耐烦,但见孩子竟笑了起来,也便欢喜道:“臣妾恭喜皇上,小皇子真的喜欢这个名字!”(未完待续。)xh211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一十九章 闹鬼 第二百一十九章 闹鬼 当晚刘肇宿在了长秋宫,一是为了刚刚回宫,总要给皇后一些安慰,也是为了多陪陪小皇子。阴璃自然是高兴的,自绥儿入宫,皇上只宠幸了她一次。其中的艰难自不必说,便是这空闺的寂寞也是极难耐的。 绥儿带着赵玉和苏兰儿慢慢地向西宫走着,暗暗的宫灯只能照到脚下的路,苏兰儿和赵玉各提了一盏,跟在她的身侧,其他宫人远远的跟在后面。 苏兰儿时而小心的扶着她,时面看着她的脸色,小声地说道:“娘娘,是为了皇上留在皇后宫中而伤心吗?” 绥儿摇了摇头,“不是,皇上是后宫妃嫔的夫君,自然不能只宠爱我一人。皇后和其他的姐妹也是很可怜的。这些事以前我想不开,现在已想明白了。皇上对我的真情是不能改的,与她们都是逢场作戏,何必认真呢?” 苏兰摸不清她的心思,只得道:“那娘娘似乎看着不开心,却是为了什么?” 绥儿郁然叹了口气,“我瞧着小皇子的样子,想到我那未出生的孩子,就有些心酸。追根溯源,还是因为有人里外照应,将我劫了出去。若是没有这一说,我的孩子也会平安出生。男孩女孩倒还罢了,只盼着膝下有一个陪伴我终身的。谁想就这么没了。所以我心里一直在想着那个害死我孩儿的凶手,就在这个如雾一般的宫里,就难过。” 苏兰儿和赵玉心里都是一酸,是啊,邓绥自入宫得宠最多,但是因为自身有寒症,怀上子嗣本来就艰难,好不容易盼着有了一个,又被人陷害,失了子嗣,要说恨。怎么能不恨呢?可是当日之事,竟是一点查不出端倪。众人心里也怀疑那个柳美人,又怀疑阴后,但是抓不到凭证。找不到证据,想搬倒一宫之后,谈何容易。 赵玉也低声道:“娘娘,要不要玉儿暗中调查,特别是那个柳美人。当时我便怀疑她有问题。我们当时并不曾对她怎样,她却一再的引我们出宫。娘娘不觉得她可疑吗?” “如何暗中调查?她若是有问题,在我未回宫这段期间,也湮没得差不多了。罢了,只我们小心些吧!她是皇后带入宫里来的,此事她也脱不了干系。我倒是觉得问题还是出在皇后那里,至于这个柳美人,只是被皇后利用而已。” 绥儿停下脚步,看着黑得如墨一样的夜空,“她们步步算计。怪只怪我们太疏忽,后知后觉罢了!此事之恨,有生之年,断不能忘!” 赵玉道:“小姐相信天意报应吗?如果世上有报应,她们数次害小姐,为什么还没有受到老天爷的报应!所谓报应,从无天意,只在人为。今日她们要我们所受的种种,来日是都要一一报在她们身上!若老天爷真要怜悯她们,恨我们狠毒。那就全都报应在我赵玉身上。我只要小姐万全平安就是!” 绥儿心中震动不已,再多的委屈心酸,有这样的姐妹在身侧,深宫中茕茕独行。亦有何畏惧?她伸出手,紧紧拥住赵玉,任由感动的泪水潸潸落下。 绥儿回到宫中,想着世情翻覆,亦不免心事如潮,到了二更天才蒙蒙眬眬睡去。虽然入了二月。地气依然寒冷。殿中用着厚厚的灰鼠帐,被熏笼里的暖气一烘,越发觉得热得有些闷。光线晦暗的室内,紫铜雕琢的仙鹤,衔着一盏绛烛笼纱灯。灯光朦胧暗红,像旧年被潮气沤得败色的棉絮一般,虚弱地晃动。 绥儿睡得闷了一身潮腻腻的汗,不觉唤道:“玉姐姐——” 并没有赵玉应和的声音,绥儿才想起来,今夜并不是赵玉守夜当值。应声而来的是正音,她披衣过来问道:“娘娘,可是口渴了?” 绥儿掀起帐子,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茶水,抚着心口道:“寝殿里闷得慌,开了窗去!” 正音忙道:“娘娘不可,这后半夜的风可冷了,娘娘得当心身子啊!” 绥儿摸着汗津津的额头:“瞧本宫满脸的汗,开条窗缝透透气便好。” 正音忙答应着走到窗下,才推开窗,只见一条黑影子倏然晃了过去,吓得两眼发直,哆嗦着嘴唇喃喃道:“娘娘,娘娘,有鬼!” 绥儿坐在帐内,也不知她瞧见了什么,便问道:“正音,你说什么?” 正音像是吓得傻了,呆呆地转过脸来,似乎是自言自语:“鬼,可是是不是我看花了眼?” 绥儿见她的样子,忙趿了鞋子起身,拉扯着她道:“你怎么了,开这么大的窗子,冻死本宫了。” 正音忽然用身子护住绥儿道:“娘娘,你快进帐中坐着,我去把窗子关好。” 绥儿道:“不用了,看你的样子,似是见到了什么,我去吧!” “娘娘不要去,我去!” 正说着一股冷风猛然灌入,吹得二人身上寒毛倒竖,忙紧了紧衣裳。 绥儿小跑了两步,将窗子放下,忽然一上黑色庞大的身影从她眼前迅疾飘过。绥儿没有动,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啪”窗子瞬间放下,将那黑影关到了窗外。 “啊——”正音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在夜空里回荡得很远很远。 西宫里的人都被惊动了,门口值夜的小路子听到了喊声,吓得寒毛直竖,他也顾不得体面,直冲入了寝殿,见绥儿和正音两人互相抱着,吓得直发抖。 “娘娘,奴才斗胆,请问娘娘出了什么事?” 这时赵玉和苏兰儿,孙珰周博都赵了过来,顿时灯火通明。 苏兰儿披着衣服,将正音拉了过来,赵玉扶了绥儿坐下,问道:“娘娘,出了什么事?” 绥儿脸色苍白,全身发着抖,也不答话,忽然愣愣地落下泪来。 正音道:“鬼,刚才我和娘娘都看到鬼了。” 孙珰怒道:“胡说八道,好好的宫里怎么会闹鬼。娘娘从未害死过人命,怎么会有鬼来找上门来!” 绥儿摆了摆手道:“我是未亲手害死过人命,但是李夏却杀了当时那伙强人的头目,而且我还说他杀得好。还有我的孩儿。是我没有好好照顾他,才会离我而去的。他自然是恨我,来找我了。” “娘娘,这种无稽之谈你怎么能信呢?”孙珰说道。“这宫里自来便有闹鬼之说,那是心中怀有鬼胎之人的说法。娘娘一直心地善良。便是那强人死了,也是他罪有应得,与娘娘何干。至于小皇子没了,那也是别人害了咱们,怎么会闹鬼闹到咱们头上。娘娘放心,这鬼一定是有人故意闹的。我和周博在这宫里呆了多少年了,这种事怎么能埋得住咱们,等咱们抓了这鬼,看那些小人还怎么闹。” 赵玉扶绥儿到了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小姐,你别想多了,这里的事交给我们,你安心睡吧,我和兰儿姐姐在这里陪着你!” 绥儿闭了眼睛道:“我心里也明白,只是总觉得自己的心里还有心结。你们在四下里看看,我也真的乏了。” 赵玉向众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都出了寝殿,到了外间,孙珰道:“我们这些日子还是太疏忽了。让贵人受了惊,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周博道:“装鬼的把戏,宫里年年上演。娘娘如此聪明之人,怎么也会上当?看来只有把这鬼揪出来,才能解了娘娘的心结。小路子,你一直在外面守着,没看到什么吗?” 小路子红了脸道:“属下才觉得冷,便在廊下取暖。正迷迷糊糊犯困,还真没有看到什么,不过,听到里面的动静,属下倒是第一个冲进去的。” 苏兰儿道:“你冲进去有什么用?还不是让娘娘受了惊。以后值夜再犯困就得打板子。”小路子苦着脸道:“我的尚宫娘娘,我们这身贱皮子哪经得过几板子,还没打就死了。” 赵玉皱着眉头道:“说也怪了,娘娘的殿里今晚特别闷热,你们没感觉吗?” 小路子道:“我在外面,一进来就感觉热气扑脸,倒是觉得正常,娘娘不是怕冷吗?热些也正常。” 赵玉却摇摇头:“不对,娘娘虽怕冷,却也不能太热,往日她睡时,殿里的温度都是正好的。今天是谁管炭火,怎么烧得这么热?” 灵儿走过来小声道:“是我看的炭火,娘娘睡下时,我看已快熄了,殿内也不热啊!” 苏兰儿道:“你怀疑是谁在火中动了手脚?” 赵玉点点头,“平时娘娘都是冷热正均,睡到天亮的,正是因为今晚热了,才会想要开窗,也才会看到窗外的鬼怪。如此说来,我们当中还是有人进了殿中做手脚。”她的目光一一在众人面上扫过。 孙珰道:“不错,玉姑娘说的有道理。所以灵儿,你要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儿立即跪倒在地上,哭着道:“真不是我做的,我真的看到火快熄了,才出去的。” “那在你之后,谁又进了寝殿?”孙珰问道。 “是玉姐姐,她为娘娘铺床。”灵儿抹了一把眼泪道。 赵玉想了想道:“我之后就没有人再进了。正音,今晚值夜,你看到了谁吗?” 正音还在惊惧不已,此刻已稍稍镇静了下来,“我就睡在寝殿外,没看到有人啊!” 苏兰儿气得指着她们道:“一个个值夜的时候就是睡觉,让你们伺候着娘娘就是这么伺候的?现在吓到了娘娘,我是该打你们还是该罚你们?若是娘娘出了什么事,你们谁担得起?这事一定得要禀告皇上,娘娘自进了宫受多少苦,这些天杀的,是要做什么孽!” 孙珰的眼眸一沉,寒星似的光芒一闪,“不管怎么样,先照顾娘娘吧!玉姑娘和苏尚宫,今晚你们就在寝殿里陪着娘娘,我和周副总管带人在四周看看。” 他说着向周博和小路子一挥手,出了寝殿到外面去查看了。苏兰儿和赵玉进了寝殿内,见绥儿已睡着了,只是鼻息急促,似是还在被惊吓着。不由都叹了口气,看那炭火时,见已渐渐熄了。两人也不敢出声,合衣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而阴沉的内殿,愣愣地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天光放亮,伸了一个懒腰,觉得殿中的温度低了下来,便又去盆中笼火。忽见那炭盆中有一个指甲大小的东西,看起来油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便用手帕包着拿了出来,递给苏兰儿道:“兰儿姐姐,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苏兰儿看了一会道:“我看着是松脂,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玉摇头,“我知道松脂涂在木头上做火把,可以燃烧很久。难道是有人在木炭里加了这个,若是如此,那么看着象是要熄灭的炭火,却可以持续很久对吗?” 苏兰儿点点头,“是这个理儿!”这时绥儿翻了一个身,满嘴里嘟囔着胡话,赵玉忙过去查看,见她嘴唇都干了,吓了一跳,一摸头,热得烫手。立刻慌了手脚,“兰儿姐姐,快传太医,小姐发烧了。” 苏兰儿正拿着那块松脂出神,听了也顾不得想什么了,小跑着出了殿。 太医来了好几拨,都说是惊惧发热。刘肇赶来时,见绥儿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一直说着胡话,人都不认得了。大发雷霆,找来郑众,让他几日内一定要找出是谁装神弄鬼来害邓贵人。 绥儿终天在第三日,慢慢退了烧,人也变得清醒了,李夏在这时入宫来求见。 他带来了自己训练好的四名女子,刘肇接见了他,李夏听说绥儿受了惊吓生病,也吃了一惊,对刘肇道:“皇上这几名女子,都身怀绝技,轻易的人都近不了身的。以后让她们日日守护在绥儿的身边,我也就可以放心些了。她们受了咱们的教化,都会尽心护卫绥儿,万无一失的。” 刘肇心疼了好几天,人也熬得瘦了,听了他的话,点头道:“好,就让她们留在绥儿身边吧!”(未完待续。)xh211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二十章 勤政 第二百二十章 勤政 刘肇回了德阳殿,已是酉正时牌。从卯初起身办事,整整折腾了七个半时辰,除了奏牍公务,接见外官,会议政务,中间还夹缠了西宫的闹鬼案。 当时在场提着精神,还不觉得怎样,这时静下来,却又心中起潮,万绪纷乱。一时心里还想绥儿的事,一时又想到柳美人,又念及刘正的病,不知绥儿的那几个女护卫怎么样,是不是衷心伺主。想到绥儿瘦得不成样子,轻得如羽毛一般,那美丽的大眼更大,心里就透着心疼。让郑众去查上次绥儿被绑的案子还未出结果,这刚回宫就又出了闹鬼的事。 心里一阵热,一阵凉,一阵气恼,一阵温馨,且时有感奋激动……七荤八素的竟有些收摄不住。正在丹榻下出神,车青在身后禀道:“皇上,晚膳是在配殿里进,还是在东阁子里进?” “唔?唔……”刘肇这才回过神来,甩着又臂松泛了一下身子,便见蔡伦从外面进来,问道:“皇上,今夜是去西宫还是皇后那里?” “不用传膳了,想一口清淡的用。叫袁氏姐妹到小伙房给朕预备夜宵。”因就起身在天井里活动了下手脚,踢踢腿,伸伸手臂,又拿着宝剑舞了一会,出一身透汗,心里反而清爽了不少。收拾着,见柳美人带着几个宫人挽着个食盒,站在东厢檐下痴看,刘肇笑问:“这伙房里还少了菜蔬,巴巴地从你宫里带过来?” 柳美人是打扮了过来的,她也未披斗篷,穿着藕色的留仙裙,半露水红绣花的布屐,迎春髻上坠着一枝横枝飞翔的凤凰,嘴里含着一颗硕大的明珠,下面的步摇随着她的脚步一摇一摇。刀裁鬓角配着鹅蛋脸,水杏眼,真有点出水芙蓉清姿绰约模样儿。见刘肇问话。盯着自己审视,立即嫣然一笑,轻盈一福道:“这里菜蔬虽多,得现整治。怕皇上肚饿,带了点点心,还有点时新样的儿的菜……” “好好!”刘肇又打量了她一眼,“你进来吧,外面风口里冷。留心冻到。”说着也不理她,直接拾级而上,进了东配殿。“把点心进上来,朕一边进,一边看折子。你下厨去吧!”说着又叫:“车青,东配殿里暗,再加一枝烛。端一盆火进来放在屋里,一会柳美人进来怕她冻到。” 他看了看案几上垛着的奏牍,似乎有点不情愿地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叹息一声,一手扯过一份奏章,一手提起了朱笔。 连看了几份都是外边州县报上的年成丰欠的折子。刘肇虽然关注却不特别留意,只特别留意了冀州,兖州和徐州的。冀州和兖州去冬连着大雪,徐州却在二月连下了四场大雪,是否有冻饿死人的事。见上面写着已安排人等清雪,只是周边河流因为雪化而成了洪水,需要加紧防护。只在几份折子上批“知道了!”皱着眉头想了想,又批道:“沿河各县可将百姓迁往高处。所奏之事朕已知道。此类事系一方父母分内差使。早当未雨绸缪,乃烦朕代为劳心,皆系卿等平素不留意处。彼地百姓类受灾难,要安心抚持保护。” 又拈过了徐州的折子。细细看了,又写道:“赈济灾民一事卿料理甚善,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此之谓也。朕即将到你处查看,一切供张。国家皆有制度。切告尔之下属官吏,凡有借朕出行大事糜费,扰民邀宠者,朕必严加治罪。卿到任以来,慰民之疾苦,日日劳心,朕心实慰。你亦不必来京,在徐州候驾即可。卿资重年迈故,非有其他,勿有萦怀自疑之意。” 他翻翻那些折本,又写了几份批复,看看时辰,已近亥初时牌,忽然想起还没有用膳。因见柳美人手站在殿口屏风前,遂笑着起身问道:“给朕预备好晚膳了?倒冷落了你,来,给朕揉揉这只右手腕……”便把手伸过去,顺带着拉了她入怀,在她耸起的胸前轻轻抚摸了一下。殿中的内侍这些事上特会意的,车青使了一个眼色,都悄没声退了外殿。 柳美人笑脸如花,两只手已攀上了刘肇的脖子,一双杏眼满是春意。刘肇却在这时冷冷的推开了她。 “皇上,你这样是臣妾犯了什么错吗?” 柳美人苍白了脸色,一又腻脂牙玉般的小手捧着刘肇的手,轻轻按捏着,刘肇皱着眉头又挥开了,说道:“做了些什么菜,朕看看!” 柳美人忙带刘肇来到几案前,见东边是脆皮糖醋王瓜,西边是凉拌小豆芽,掐了头去了心的,半点豆腥也不得有。南边干爆经虾,北边木耳清拌里脊,中间的菜是黄的,看着十分养眼。 刘肇看那盘菜,码得齐齐整整,木梳齿儿一般细,像粉丝,却透着浅黄,像苤兰丝,却又半透明,上面漉狼着椒油,灯下看去格外鲜嫩清爽。他轻轻抽出右手,伸箸夹了几根送入口中品味,一边笑道:“这桌菜有名堂的,青红皂白黄,五行各按其位,也真亏你挖空心思,这味菜是葫芦?是……鸡子拌制的粉丝,也没这么脆的……是荀瓜?荀瓜不带这粘粉嚼口……” “皇上且不说是什么。”柳蕊菊在旁,用小勺给刘肇盛了一碗熬得粘乎乎的小米白果粥,捧着放到刘肇面前桌上,又将一个象眼小馒头递给刘肇,笑道:“皇上用着好就得,不必管它是个么!”肇笑看又吃了一口,说道:“子曰‘必也正名乎’。用着好,看着好,嗅着好,那是不必说的。”柳蕊菊见刘肇胃口大开,连吃了三个馒头,各味小菜都尝了,一边忙着侍候小栉,陪笑说道:“这就是我的虔心到了,这是我们家长长的,叫搅瓜。蒸熟了切开,用筷子就瓜皮里一阵搅,自然就成了丝儿,凉开水湃过一拌就是。这是从原来府里种的,皇后娘娘让送进宫里来的,今年才结出三个,专门预备着给皇上开胃口的。“ 刘肇笑道:“你和皇后都有心了。皇后与朕是夫妻,她用心是应当的。你才入宫也如此用心。朕十分高兴。” “皇上!”柳美人又软了身子,口中莺啭燕呢陪笑说话,“今夜臣妾还准备了些小点心,到臣妾宫里去尝尝好吗?臣妾新学了一个段子。还想给皇上看呢!” 刘肇推开了她缠上来的身子,说道:“你侍候得朕如意,自然也教你满意。不过今儿已决定了去袁美人处,她们姐妹也好久没见到朕了。明儿吧,明儿晚上朕一定去你的金玉阁。西宫那里朕还得去一趟。要不你陪朕去吧?” “臣妾该当的陪皇上。”柳美人心里虽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压低了嗓子,几乎是在说悄悄话,“皇上当应了臣妾的,可别忘了。上回去了臣妾宫里,西宫里一出了事,皇上就不理臣妾了。” “好!这次不忘了!”刘肇说着便出了殿,对趋着小步赶出来的柳蕊菊道:“走吧,也不知绥儿今儿好些了没有!” 刘肇进了西宫的正门,见满院寂静。各窗灯烛闪烁倩影幢幢,只有正殿的廊下侍立着十几个守夜的宫人,还有几个粗使宫女提着小木桶往各房里去送热水,也是蹑手蹑脚,几乎不闻声息。车青跟在刘肇身后,抢出一步便要进殿禀告邓贵人,刘肇笑着摆手制止了他,轻手轻脚上了丹塌,亲手进正门进了正殿大门。 绥儿殿中灯火正盛,赵玉和苏兰儿带着灵儿和秋菊正在为绥儿准备洗浴。绥儿病了几天。身子才恢复过来。便要洗浴,赵玉怕她冻到,将殿里烘得暖暖的。绥儿已脱了外衣,只穿了一件单衣。长发已散开在身后,如瀑布一般,见刘肇突然无声无息的驾临。赵玉和苏兰儿向秋菊使了一个眼色,都退了出去。绥儿来不及穿衣,煌煌烛下,羞郝难堪得不知所措。臊着满面红晕。 刘肇笑着走近了绥儿,在身后抱住了她,看着她牙琢似的脖项,赤裸的双臂和汉玉雕磨似的大腿。绥儿身上只穿着一件极薄的衣衫,胸前乳上的两个殷虹的小尖隐隐可见。刘肇的呼吸突的重了起来,轻吻着绥儿的耳垂。他自绥儿失了孩子后,便一直未与绥儿同寝,这是太医的吩咐,为了绥儿的身子,也只得忍了。如今见了绥儿的样子,身体便自然的起了反映。 “绥儿!”刘肇的声音显得低沉而性感。 绥儿羞红了脸,在灯下晕红笑脸,慵妆妩媚,那种风情让刘肇更加觉得难耐。这时突然听到外面柳美人清亮的声音响起。“皇上臣妾要进来吗?不是说让臣妾也来看看邓贵人吗? 绥儿脸上更红,“皇上,怎么她在外面?”她声音低低柔柔的,让刘肇的心中又是一荡,将她揽在怀里,小声道:“朕今晚留下行吗?” 柳美人又问道:“皇上,臣妾是进还是不进?总不成皇上在里面和邓贵人亲热,让臣妾在外边冷风吹着吧!” 绥儿一笑,轻吻了刘肇的脸道:“皇上,你还是出去吧,我可不想见她。太医不是说三个月吗?臣妾身子还不大好,怕是侍候不了皇上。” 刘肇微觉失望,用力的吻了吻绥儿的唇道:“朕知道了!”说着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绥儿,走到门口道:“柳妃的性子太急了些。朕这就走了,你也不必进来了。邓贵人身子不适,已睡下了。” 他推开门,又回头看了一眼在灯下如一团烟雾般的绥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柳蕊菊去看了绥儿,却没有见到人,回来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和刘肇走了大半夜,更有些乏力。正见自己的贴身女婢芽儿送了安息香并新做的被枕来,便伸出涂了水红蔻丹的手随手翻了翻道:“是什么?” 芽儿堆着讨好的笑容,谄媚道:“快开春了,皇后娘娘嘱咐宫里都要换上新鲜颜色的被褥枕帐,所以奴婢就挑了一批最好的来给美人娘娘。” 蕊菊见锦被和软枕都绣着她最喜欢的菊花,莲花,石榴,葫芦,麒麟的图案,不觉露了几分笑容:“这花样倒是极好的!” 芽儿赔笑道:“这锦被上的图案是葫芦和藤蔓构成吉祥图案,葫芦多籽,借喻为子孙繁衍;蔓与万谐音万能代久长。这个帐子满绣石榴和瓜果,多子多福,瓜瓞绵绵。娘娘您瞧,最要紧的是这个软枕了,是骑着麒麟的童子戴冠碰上袍,手持莲花和竹笙,寓意‘连生’,又有麒麟送子的意思。” 芽儿神神秘秘地又道:“娘娘这里头填的全是晒干了的萱草,是‘宜男萱寿’的意思,气味清香不说,且和皇后和邓贵人的软枕是一模一样的。” 蕊菊爱不释手,抚着软枕上栩栩如生的童子图样:“皇后是出了名的阔绰,用东西也格外挑剔。她素日也不把邓绥放到眼里,怎么也会和邓绥用一样的东西呢?” 芽儿凑趣儿上来说道:“娘娘,你想啊,那邓绥怀过皇上的子嗣,虽说掉了,却也是怀上了。只怕皇后也想要一个皇子呢。” 她见蕊菊眉心微蹙,越发赔笑道,“其实皇上那么宠爱邓贵人,不过是她长的美罢了,她才没那么金贵呢。若是娘娘枕着这枕头有了皇子,那邓贵人给娘娘提鞋都不配呢!” 蕊菊听得满心欢喜:“若不是她在本宫之前入宫,本宫哪里肯敷衍她!”她次软枕郑重交到芽儿手中,“即刻就去给本宫换上这对枕头,仔细着点摆放。那灰鼠皮子的枕头帐子,睡得人闷也闷坏了。也把新的换上,讨个好彩头。明儿个皇上来了,看着也欢喜!”她剪水秋瞳喜盈盈地睇一眼芽儿,抿嘴笑道:“若真承了你的话,本宫怀上了子嗣,自当好好打赏你!” 芽儿听了满心欢喜的答应了,又道:“这安息香是调香师傅新配的,新加了一味紫苏,有益脾宣肺利气之效,于美人娘娘的凤体最为相宜,还请娘娘笑纳。”说着便也告退了。(未完待续。)xh211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二十一章 风动 第二百二十一章 风动 蕊菊让小丫头彩珠,彩月收拾了被铺床帐,又试着点上了新送来的安息香,果然又甜又润,闻着格外宁神静气。她心下十分喜欢,吩咐道:“也算他们用心,只是这样宁神静气的香,配着那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倒是俗了,也和新换上的颜色床帐不相宜。你们去把库房里皇后赏的远山水墨素纱屏风换了来,这才相对。” 宫女们答应着利索换了。芽儿知晓蕊菊的心意,便在帷帘处疏疏朗朗悬了三五枚镏金镂空铜香球,将安息香添了进去,丝丝缕缕缠绕的香气错落有致,又均匀恬淡,幽然隐没于画梁之上。 因着蕊菊怕冷,又叫添上好几个铜掐丝的四方火盆,直烘得殿中暖洋如春。她眼见着四下也无外人,便低声道:“皇上跟着的侍候着的车青和蔡化,别忘了送些银钱去打点,烦着他们在皇上面前提点着点,有什么消息知会一声,可得罪不起。” 芽儿答应道:“奴婢都省得。只是御前格外严格,有些油盐不进呢。奴婢使了好多法子,车青和蔡伦都搭不上。” 蕊菊烦恼道:“本宫今儿也算是尽了心,皇上面前做的几个拿手的小菜,皇上都喜欢,只可惜皇上已答应了去袁美人那里。要是之前这两个人提一提本宫,皇上一准就来咱们这儿了。不过,那个邓绥倒真是一个祸害,本宫千算万算也算计不过她。就凭着那点子狐媚的姿色引得皇上的心都飞了。” 芽儿乖巧道:“娘娘安心。那邓贵人如今病着,听太医说得三个月不能近身呢。娘娘何不借着这一点好好的侍候皇上,让皇上心里只想着娘娘,忘了那个邓绥。既便是她好了,咱们也是皇上面前最得宠的人了,也无可奈何吧!” 蕊菊拨着手里的手炉轻嗤道:“可不是,那就看本宫这段日子怎么对皇上用心了。原来在府里,我处处敬着阴璃,如今到了宫里。我也帮过她一次了。原以为皇后如何的风光,现在看来她可是很不得宠呢!本宫来日方长,也不用太去理会她。不过,怎么也是在一个府里出来的。她又带了我入宫,还是皇后的位置,我们还是得与她一条心。” 芽儿赔笑道:“可不是,皇上要是宠着娘娘,连皇后也得偏着娘娘。也就不会拿势了,拿了也是给自己添堵罢了!” 蕊菊由着芽儿伺候了洗漱,忽地想起一事:“今天去看了邓贵人,她是被吓的,我就奇怪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吓她?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她虽得宠,却受到皇后的屡屡打压,再加上一些心事,便受了惊吓。我倒是不信,什么鬼不鬼的,这宫里的死人多了,都变成鬼,那还有什么人呆得住?” 芽儿笑嘻嘻道:“娘娘管她呢,她越是生病越是好。我们还乐得如此呢,恨不得自己去吓吓她呢!” 二人这般说笑,蕊菊换了一身浅樱红的海棠春睡寝衣,越发衬得青玉边玻璃容镜中的人儿明眸流转,娇颜如花。蕊菊谈兴颇高:“你没见今儿皇上那个样子。一进了西宫就不肯出来,好像那邓绥会勾魂一样。她幼时在府内也住了一段日子,那时文静得很,没想到也是一个狐媚子。倒是会装,真真好笑!” 芽儿轻手轻脚地替她摘下头上的饰物,双手轻巧一旋便解散了丰厚的云髻。她取过象牙梳子,蘸了挑丝南瓜盒里的香发木樨油,替蕊菊细细梳着头发,口中笑道:“那时她还小。没尝过男人的滋味,等尝过了,自然是不肯放手。” 蕊菊倒有些幸灾乐祸,往足下的红雕漆嵌玉梅花式痰盒啐了一口:“这次被人抓出去,算她大难不死,如今竟也有被厉鬼追着不放的报应。倒是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得了那苏安的毒手的,竟没有和她亲热?我怎么就不信,那个样子,是男人见了都得心动。” 芽儿笑嘻嘻道:“奴婢听说那苏安和她结了兄妹,竟没想到她还挺有本事的。怎么各国的王子都和她结兄妹?这点子功夫也是难得,对了,我还听说那个李夏李大人也是她的义兄,对她护得什么似的,还送了四个女子入宫保护她,娘娘可听说了?” 蕊菊听了一思愣道:“本宫才去了西宫,怎么没有看到?” 芽儿凑到她耳边,一脸诡秘:“可不是!奴婢听人说,那几个女人都是武功高手,怕是藏在她宫里的什么地方偷偷的看着呢。娘娘你说,那邓绥会不会也把她们派出来到各个宫里来偷听,偷看?要是这样,我们这儿——?” 蕊菊听得有些害怕,四下张望了一下,打了芽儿一下道:“你别吓我,以后我可不敢这么说话了!” 芽儿咯咯笑道:“奴婢就是猜的,又没有真看到,她自己宫里闹鬼都没查出来,哪有心思管咱们?娘娘还是放心吧!不过西宫里的鬼,听别人说是她自己落的胎,那孩子死得不甘心,来找她了。” 蕊菊听得惧意横生,按着心口道:“那孩子变的鬼凶么?” 芽儿道:“凶不凶的我不知道,不过能出来吓她的自然是厉鬼,她还不如找个法师看看,要是那狐媚子那样刚强的人都能被吓成那个样子?可不是说挺凶的?” 二人正说着,殿阁里的镂花窗扇被风扑开了,“吱呀”一声,吹得殿中的蜡烛忽明忽暗。蕊菊吓了一跳,赶紧握住芽儿的嘴道:“不要再说了,天都晚了,怪怕人的。” 芽儿被这阵风一吓,也有些不安,忙噤声伺候蕊菊睡下了。许是安息香的缘故,蕊菊很快便入睡了,只是她睡得并不大安稳,翻来覆去悉索几回,才渐渐安静。听着蕊菊的呼吸渐渐均匀,芽儿的瞌睡虫一阵阵逼来,将头靠在板壁上迷糊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蕊菊觉得脸上似乎拂着什么东西,她蒙眬着睁开眼睛,却见寝殿的窗扇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扇。一阵阵的冷风吹过,似有什么东西飘飘忽忽地进了寝殿,“芽儿,是什么东西?” 芽儿被惊醒了。她睁开眼睛进来,借着微弱的烛光,却见一条红色的东西悠悠从梁上垂下,正落在蕊菊的脑袋上方,风一吹。便飘到了她的脸上来了。蕊菊此刻已完全醒了,用手去抓,觉得上头还湿答答的,像是落到脸上什么东西。她心里乱作一团,用手在脸上一抹,拿到眼前一看,却见手指上猩红一片,所有的睡意都被惊到九霄云外,她忍不住叫起来:“血!是血!怎么会有血!” 再看头上的那条带子,竟似婴儿的脐带。她“啊”的一声,直直的躺了下去。芽儿整个人筛糠似的抖着,丢了魂般背过身去,却又看到地上映出了蕊菊突然坐起来的影子,她呆呆地愣在那里,只得慢慢地僵硬的回过头去,却见蕊菊脸上都是血,额头涔涔的全是豆大的汗珠,几缕碎发全被洇得湿透了,黏腻地斜在眼睛上。嘴张得大大的。一条血红的舌头一点点的从她的嘴里伸出来! “啊——”芽儿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晕倒在地。 这一晚金心阁乱成一团,太医来了,却没有救醒说着胡话发着高烧的两人。屋中只有一团红色的血渍,其余什么都没有。 宫里闹鬼传闻一下子让阴璃也慌了手脚,邓贵人才好,蕊菊就出了事。那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找到蕊菊?偏偏当时在场的两个人都晕迷不醒,说着胡话。什么也问不出来! 只是大喊着:“不干我的事,不是我做的,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阴璃皱着眉头,颤颤地打了个激灵,尖声说道:“你在说什么,太医,治不好了吗?” 太医禀道:“皇后,柳美人娘娘和这个宫女是受了惊吓,以致于惊惧过度,才有些神智不清,似乎比贵人娘娘的还要重。臣在努力,也为两人服了镇静安神的药,如今只得看情况而定了。” 阴璃挥了挥手道:“去吧,治不好,当心你的脑袋!” 她灰着脸离开了金玉阁,莲儿道:“娘娘,蕊菊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阴璃心里乱成一团,也不坐轿,急急地在御园中走着。其实阳光极好,暖暖的照在她的身上,全身都沐浴着一种暖色。但是她的心却冰冷异常。她想不明白,到底蕊菊是怎么被吓到的,那一团血是什么东西? 她停了下来,直直的看着莲儿,“我问你,当时派去到西宫的人可处理掉了?” 莲儿被她的脸色吓得哆嗦了一下,“娘娘,你忘了,已让崔晃灭了口!” “这就好办,死人嘴里是不会说话的。回宫,找大长秋来,我有话要问他!” 郑众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宫里的事情频出,却一件事也查不出头绪来。如今柳蕊菊又出了事,他也只好拖着沉重的身子来见阴璃。 自上次崔莹儿死后,阴璃便看着郑众不顺眼,没少给他找麻烦,此刻又唤他来,不用想也知道准是要挨一顿骂了。 阴璃阴沉着脸道:“郑大人,皇上和本宫都给了你期限破案,怎么到现在为止什么也查不出来?邓贵人被抓出宫,好好的孩子出了事,你可查到了什么?” “回皇后娘娘,此案实在扑朔迷离,臣实在没有本事,可是以查得出!” “那邓贵人被吓一案呢?” “臣正在查,有了一点线索,正在查实!” “要你这个大长秋是做什么用的?你在宫里的内廷司,所有的宫殿处所都有你的人,偏偏什么事情都不清楚,都不知道,白白养了你们一群吃干饭的人!” 郑众不敢答言,只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阴璃看了他一眼道:“柳美人又被吓到了,你可去查看了?” “臣去看过了,如果是人做的,臣没有看到什么迹象,如果是鬼做的,臣又有什么办法?” “你!你这是和本宫说话的态度?” “臣不敢!”郑众仍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好,你出去吧,最后给你十天,若是这三件案子一件也查不明白,你就提头来见吧!出去,看到你就烦!”阴璃挥了一下袖子,转身回了内殿。 郑众垂了头出来,迎面孙珰微笑着站在面前,说道:“怎么大长秋又挨了骂?” 郑众苦笑道:“你倒是会挖苦我,到了长秋宫,哪里有不挨骂的时候,这个皇后啊,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现在我是腹背受敌,两头不是人,这个大长秋当的,真是生不如死啊!” 孙珰笑道:“老兄若是有难处,怎么不找找我们邓贵人!” 郑众答道:“邓贵人病才好,我怎么能再去烦她,何况宫里的案子,我便是想说也找不到邓贵人来说,她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孙珰道:“贵人娘娘现在找你去呢,你破不了的案子,我们贵人来帮帮你!” “怎么,贵人娘娘有线索,还是她知道一些什么?”郑众瞪大了眼睛问道。 “有没有去了就知道了,这宫里头说话也不方便!我倒是建议你去查查宫里少了什么人口没有?” 郑众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有人失踪?” 孙珰道:“这宫里莫名其妙的事情多了,少了人了,你就没有查一查?贵人娘娘说,有人做了坏事,一定会想隐藏,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个人永远的没有秘密,永远的开不了口,那么你想,什么情况人会永远开不了口?” “是死人!”郑众答道。 “对啊,你老兄总算是开窍了!不过开的还不够,贵人娘娘找你,就是帮你想想办法!” “好,现在咱们就去,说实在的,我一直想,要是贵人娘娘是皇后,这宫里要太平得多,起码,宫人们不会天天战战兢兢,我这成天就和拉了一根弦,一刻也不敢放松啊!”(未完待续。)xh211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二十二章 福祸无人料 第二百二十二章 福祸无人料 绥儿病了五六日,方子吃下去,总算还有了些起色,人变得精神了许多。一些想不明白的事,在她独自个昏昏沉沉的睡在榻上,辗转反侧,失了魂一样恍恍惚惚的时候,似乎想开了不少。 风扑在窗子上,窗扇格格的轻响。赵玉陪着绥儿在捋着丝线,两人准备一起绣一幅春花秋菊的扇屏。赵玉听着窗格响,说道:“我极小的时候,家里住着。奶奶执了针线,偶然抬起头来瞧我一眼,温和的笑一笑,总是问我,为什么又戳那窗格?那窗纸已破得厉害,虽糊在窗上,却四下里露风,但是我还是喜欢用指头戳,指头点上去软软的,微有韧性。所以喜欢不轻不重的戳着,一不小心又捅破了,奶奶就打一个我的屁股,说我太淘气。家里穷啊,窗子糊一回都难。奶奶是心疼那窗纱啊,可是我不懂。” 赵玉停了下来,看着窗子上淡粉色的窗纱,将天光映得粉彤彤的一团,仿佛看到了奶奶寻慈爱的面庞在看着她笑。 绥儿也停下来,微笑着看着她道:“我倒是没有捅窗纸,我的几个哥哥倒是常做这种事。捅露了,就把眼睛伸过去看,然后一起偷偷地笑,师父看到了就骂,我便在一旁笑。” 风又吹了过来,窗格子又开始呼呼啪啪的响着。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了极温馨的笑来。又开始去捊那丝线,手下却显得更加温情。 秋菊进来又填了一回炭火,问道:“娘娘,可暖和吗?用不用再填炭火?” 绥儿笑道:“来坐下,瞧你一双小手都脏了,我瞧着你总爱躲着人,这些婢女中,只你胆子最小。怎么你怕我吗?” 秋菊红了脸道:“娘娘,奴婢自小胆子就小,娘娘和气得很。倒不是怕娘娘,只是不爱说话罢了。” 赵玉咯咯的笑道:“娘娘你不知道,她就是在你面前这个样子,到了后面比谁都能疯呢!” 秋菊啐了她一口道:“就你爱说。我才不像你!娘娘是主子,怎么也得分个高低上下,虽说娘娘不当我们是奴婢,自个儿心里却不能不分!” 赵玉干脆下了地,拉了她道:“快去洗了手。和我们一起挑线,这活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什么主子奴婢的,你心里忠于娘娘,她就是主子,你心里外于娘娘,便是奴婢,懂吗?不在这上面见什么高低上下!” 绥儿笑道:“我倒是第一次听玉姐姐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秋菊,玉姐姐说的对,你心里对我是一个忠字。我自当你是姐妹,用不着娘娘奴婢的叫着,若是不忠,便是再恭敬,我也不当你是自己人。所有,和我说笑,开开玩笑,讲讲心事都是可以的。但是你自外于我,便不是我所喜欢,你明白了吗?既然你与玉姐姐她们在一起时便是活泼的。在我面前也一样。我在你们面前从来不称自己本宫,便是这个道理。” 秋菊心中一热,说道:“娘娘,以后奴婢听你的话。不再那么拘谨了。” 她去洗了手,和赵玉一起帮着绥儿挑线,三个人说说笑笑时,孙珰进来道:“娘娘,大长秋来了。” 绥儿向赵玉和秋菊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会意。出去守在了内殿和外殿门口,孙珰便出去带了郑众进来。 绥儿已整理好了衣冠,坐在榻上迎着他。郑众施礼道:“娘娘吉祥,郑众有礼了。” “起身吧,大长秋不必多礼!”绥儿语声极温和,面带笑容,却又十分的敬意。郑众听了心中一暖,就是不一样,皇后面前全身都觉得不自在,在邓贵人面前却让人十分舒服。 “大长秋,本宫找你来,是想问问你,这几件案子查得如何了?” “回娘娘,还没有多少进展。不过臣已在尽力了。” 绥儿站了起来,走到几案前,那里有蔡伦第二批做出来的宣纸,已比第一批又薄了许多,他做好了,早早就送来给绥儿看。绥儿也十分喜欢,放在案上,都不舍得用。 随手取了一片,在上面写了“听风”两字,觉得还算满意。对郑众道:“大长秋,我们先说第一个案子。皇上不肯让本宫插手,但是我还是十分感兴趣。” “娘娘是案子的受害者,自然是感兴趣。”郑众见她沉思的看着自己,接口道。 “不错,第一,我若当时不出去,自然是不会被抓走。” “娘娘,当时出去是因为柳美人。” “好,那么问题就是出在这里,柳美人找我出去的原因,是污蔑我打了她。可是我并没有做这种事。所以这是疑点之一。” “这件事,臣已查证了,当时看到的人,确实说娘娘并未打柳美人。那么娘娘的意思是——”郑众看着绥儿的眼睛问道。 “我的意思,她这样做就是有意的让我出去,以达到目的。所以她是主谋的可能性极大。”绥儿声音变得低沉。 “娘娘,这只是推测,没有证据,柳美人毕竟也是皇上的妃子,臣不能做臆断。” “我也只是提供一个方向让你去查。第二个疑点,苏安是和一个人见面,由那人在三天前就告知要在申时之后带我出宫,那么此事在三天之前就已按排好。那么安排此事的人是谁?也就是说此事的背后有主谋。” “这件事,臣也想过,但是那个人找不到,什么都没有用。”郑众并不肯因为绥儿的猜测而轻易的下结论。 “是的,但是找到那个人才是关键。你可曾去找了?” 郑众点头,“臣也向这个方向去找过。但是这个人是谁,实在是扑朔迷离。” “他可以随意进宫出宫,他与宫中的某位妃子有联系。这样的人在三天之内出入宫廷,难道没有记录?” “娘娘提醒臣了,我确宰没有想到这一点。臣一直为此事烦恼,不知从何入手查起,与馆驿的人查问过没有消息,便放弃了。” 绥儿点点头,“第三个疑点。宫里的排污秘道,会有谁知道?这样的人一定不多,你可往这个方向去查过?” 郑众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娘娘。臣也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 绥儿又点了点头,“宫里只有管理之方面的人才会知道确切的出入口,而这个人可能与当年你当钩盾令时的属下不无关系吧!” 郑众低头道:“娘娘,真是心细如发,臣实在没有想到这么多。” 绥儿咬一咬唇。“本宫想的多,是因为我日日夜夜为我失去的孩子惋惜,心痛,才会去想这里面的关联和前因后果。你没有这么痛的感受,怎么会想到那么多!” 郑众劝道:“娘娘,此事确对娘娘造成了伤害,但是已经过去,娘娘也不必日日挂怀,对自己的身子也不好。” 绥儿苦笑道:“是啊,这些道理。本宫都懂,可是放下有多么难啊!” 她将刚刚写的两个字放到郑众面前道:“这两个字送给你,你是聪明人,可能理解?” 郑众接了过来,看了许久,还是不解,问道:“娘娘,臣不懂。” “风动,才会听到,听到了便能理解。理解了,很多事情便浮出水面了。”绥儿坐到了榻上。 “娘娘是指第二个案子?” “不,是第三个。” “那么娘娘是说柳美人是心中有鬼,才会风吹草动。都当了真,才会被吓到?” “这倒也不全是捕风捉影!本宫听说那柳美人的房内发现了一摊血迹,可是真的?” “不错,但是当时的情景如何,怕是还得等她醒来才知道吧!”郑众答道。 “你没觉得此事不查为好吗?” “听风,便是此意。风动人才动。人动了,案情的真相才会越来越明显。柳美人受了惊吓,很多事便会从她的嘴里问出来,这就是听风了,至于是真的闹鬼还是有人有意为之,便看最后的结果如何了!何况闹鬼并没有出人命,查与不查,就没有第一个案子重要了。” 郑众若有所思的点头,“娘娘的意思,臣明白了,借此机会,查出真相,闹鬼是手段,目的在第一个案子。那么娘娘宫里闹鬼的事呢?” 绥儿淡淡地叹了口气,“有些时候,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鬼,可能这是鬼便是自己,也可能是自己害过的人。但是无论如何,鬼出来了,只有自己能解决。我已告诉皇上,此事不必查了,也再不会受惊吓了。” 郑众点头,“臣懂了,娘娘,臣告退,现在就去查证那个去驿馆之人。” “去吧,事情能否查清,全靠大长秋了,绥儿先谢过了。”绥儿站起身,轻轻一福道。 “娘娘,这可是折煞老臣了,臣一定会尽力而为,为娘娘查出真相。” 郑众走后,赵玉走了进来,看着绥儿道:“小姐,安排好了?” 绥儿点点头,“总要安排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真是她所为,但是我们总要试一试。柳美人害人害已,但愿她能平安渡过。” 赵玉道:“娘娘,那四个新来的侍女,我已让她们住下了,她们每晚两人轮职,都会护在娘娘左右。” “你给她们打赏吧,谢谢她们,昨晚让她们费心了。”绥儿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如花的容颜,“我好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她们所为,如果是,便是倾我一生之力,也要为孩子报了此仇。玉姐姐,你为我梳妆吧,我们去看看那个柳美人。” 赵玉扬着手里一方宝络绢子,撇着嘴道:“娘娘也算是给足了那个柳美人的面子,还要去看她,要是我,她死不死又与咱们有什么相干?” 绥儿低笑,“你啊,这些话总是记不住,越发是口无遮拦了。你这直肠直肚的毛病,什么时候也该改改了,也不怕忌讳。我们看看她不打紧,重要的是看看昨晚的事,会有什么重要的结果,而我要的正是那个结果。”绥儿虽是训斥,那口气却并无半分责怪,倒像是随口的玩笑。赵玉娇俏一笑,便开始为绥儿开始梳妆。 不错,昨晚的事是绥儿做的,当那四名侍女一进宫,她脑中便产生了这个想法。本来,是谁来吓她,她并不知道。但是这倒给她提了一个醒,人总有害怕的东西。而害怕的可能就是她心中的鬼。如果害她的人,因为那个鬼而失了魂,那么十有八九,便是罪人了。 她让好四名宫女用狗血和一块布条便完成了昨晚的事,人不知鬼不觉,却让她心里已十分肯定,柳美人与她被抓一事脱不了干系。 她带着赵玉和苏兰儿来了了金玉阁,才一进殿,却见硕大的一张符迎面挂着,那符上乱七八糟的,不知道画着什么。苏兰儿立时吓得变了脸色,直想往绥儿身后躲,但是还是尽量挺直了胸,样子显得有些可笑。 一名道士模样的人正拿着桃木剑在殿中舞来舞去,满殿里香烟缭绕,熏得人几乎要晕过去。莲儿扶着阴璃站在正殿通往后殿的入口处张望着。忽然见到绥儿进来,两人都是一愣,阴璃向绥儿招了招手道:“快过来,你也被吓到了,让道士做法时,给你也带上一些,也能好得快。” 绥儿见了阴璃,显出极虚弱的样子,病病歪歪的,让赵玉扶着走到阴璃面前,还要挣扎着见礼,阴璃忙拦住道:“病还没好,还施什么礼,快到后面坐一坐。我今儿看着柳美人吓得实在不轻,便让法师来做法。不知道好不好使,但愿得她快些好。这些日子宫里实在不太平,我早就想找人做法了。” 绥儿用帕子抹了抹眼睛道:“这殿里的味道呛人得很,能治得好病吗?可找了太医吗?” 阴璃道:“这本不是太医能治的病,来了也没有什么用!” 满室香烟迷蒙,也看不清里面的样子,绥儿问道:“柳美人在哪里?我是来看她的,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前几天我也和她似的。如今也没怎么见好。” 阴璃道:“本宫让她在后面躺着,她似是失了魂,人都不认得了。” 正欲再说话,却见一名小宫女端了两盏缠枝花寿字盏来,恭恭敬敬道:“皇后娘娘,贵人娘娘,请喝茶!”(未完待续。)xh211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二十三章 烟波事难定 第二百二十三章 烟波事难定 烛火跳跃着,燃烧着,明明灭灭的映在绥儿的眼中。她的眉心笼上了一层愁绪,“这茶闻着似是桑葚茶吧,秋日的桑葚摘了,放在罐子里,深埋在地下,再用冬天的雪水泡着,放上蜂蜜和丹参汁,喝起来酸酸甜甜的,极好喝呢!只是我如今吃着的补药最是性热不过的,这桑葚和丹参都是寒凉之物,怕是会和我的补药相冲,我便不喝了,皇后喝些倒是极好的。” 阴璃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没想到邓贵人倒是极懂药理呢!也是,最近本宫吃絮了酸甜的东西,以后再喝也罢。” 那小丫头见都不喝便又退了下去,赵玉向苏兰儿使了一个眼色。苏兰儿会意随后跟了过去,却见那小丫头进了小厨房,直接就要将那茶倒掉。苏兰儿道:“慢着,这茶配之极是珍贵不易,倒掉不是可惜了?我看你还是喝了吧!” 那小丫头脸上露出惊惧的表情,半晌才拍拍胸口道:“尚宫娘娘,奴婢怎么敢喝主子的东西,主子要是不喝,倒掉倒罢了!”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莲儿的声音:“苏尚宫,这小丫头哪里得罪了你吗?” 苏兰儿笑得甜腻腻的,只看着那丫头道:“莲儿姑娘说笑了,别说没得罪,便是得罪了,我一个贵人宫里的人,还能拿她怎么样?” “我可是听说你让这丫头喝了这茶,主子不喝的东西,就便宜这些贱人,这是什么宫里的规矩?苏尚宫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个理儿还用我说吗?”莲儿看着自己刚刚修剪过的指甲,不阴不阳的说道。 “莲儿姑娘,你不是宫里的老人,怎么知道宫里没有这个规矩?” “你!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规矩?”莲儿眼里带着一丝怒意问道。 苏兰儿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个规矩就是要替主子担过!皇后娘娘和贵人娘娘都没有喝的东西,保不准里面就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让她喝掉,便是让她知道害人的后果!” 那小丫头一听。马上跪到了地上哭道:“尚宫娘娘,奴婢怎么敢害皇后和贵人娘娘,就是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求尚宫娘娘不要冤枉奴婢!” 莲儿冷笑着道:“这话说着就假。害人还有敢与不敢?既然苏尚宫不信,你就喝给她看看,有没有不该有的东西,喝下去不就知道了?” “莲儿姐姐,奴婢不敢。我这个贱身子怎么喝得了这样的东西。”她话说到这里,倒快速的抓了那两盏在手,迅速的向脏水桶中倒去。可是手刚刚抓到,便被一只手牢牢的抓住,如两只铁钳子一般,痛得她眼泪涌出了眼眶。 一名穿着宫装的女子,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她。 莲儿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叫道:“大胆,你是谁?怎么可以擅自闯到这里?” 苏兰儿笑道:“莲儿姑娘不要怕。她是贵人娘娘身边的护卫,皇上的吩咐,日夜守在娘娘的身边,一刻不能离。” 那小丫头只感两只手要断掉了一般,大叫道:“我说,我说,是柳美人说的,这茶要留给邓贵人和皇后喝!” “茶里放了什么?”苏兰儿喝问道。 “没有放什么,只在当时泡制时放了一些天南星。” 莲儿问道:“天南星是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不是好东西。所有奴婢也不敢吃。只得倒掉!” 苏兰儿盯着她道:“你们柳美人醒了吗?不是说发烧说着胡话吗?” “是,是,柳娘娘才道士做法时就醒来了。听说皇后和贵人娘娘在外面,才吩咐小人来的。” “啪!”莲儿伸手狠狠地打了那小丫头一耳光。骂道:“什么贱东西,只是我阴家养的一条狗,还反过口来咬主人,还有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为虎作伥,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拉到后面乱榻打死!” “莲儿姑娘,我不敢了,我只是听命于柳美人啊,莲儿姑娘,饶了我吧!” 后面的吵闹声,已惊动了阴璃和邓绥,她们来到后面,看莲儿铁青着脸,苏兰儿咬着嘴唇,只一名宫女见绥儿来了,便施了一礼,走到绥儿身后,插臂而立,一声不出。 阴璃看了她一眼,也带着几分好奇,绥儿问苏兰儿道:“出了什么事?” 莲儿脸色已气得发白,对阴璃道:“皇后娘娘,那刚才上茶的小丫头,是柳美人派来害两位娘娘的。那两杯茶里放了天南星。” 绥儿一愣,“天南星?” 阴璃看着她问道:“邓贵人知道那是什么?” 绥儿皱着眉头,“那倒不是太要紧的药。本是化痰,袪风止痉,散结消肿的药。不过,多食却有毒。服食之人,可致舌喉发痒而灼热,肿大,严重会致窒息,呼吸不畅而死。若是只服食少量,也会有不适,倒是不知她放了多少?可是这事便奇了,这丫头与我们无怨无仇,为何要下此毒手呢!” 阴孝和却吓得脸色惨白,“你是说,如果她放得多,我们便会憋闷而死,可能还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在这宫里又在作法,没准便说我们两人也是被鬼害死了。这丫头死不足惜!” 绥儿刚要说话,莲儿冷笑道:“娘娘,这丫头胆子再大,没有背后指使之人,也不敢这么做。这是柳美人早就准备下的东西,刚醒来时,吩咐她做的。” 远处传来一声声的惨呼之声,绥儿心中略有不忍,说道:“即是如此,她也是身不由已,何苦再打杀了她。快放她回来吧!” “放?不能放!打死了也不解我心头之恨。来人,把那个躺在榻上装死的柳美人带到正殿里来,本宫倒要问问,她的心是不是铁石做的。” 阴璃一甩袖子转身向前面正殿而去,接着刚刚还热闹的正殿里一片死寂。绥儿拉过苏兰儿问道:“此事可查得确实了吗?” 苏兰儿皱眉道:“娘娘,虽说此事是奴婢查的,可是奴婢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那柳美人再恶,她便早早想到了此情此景?还有,她刚刚醒来就能吩咐小丫头做这样的事?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绥儿低眉想了想道:“此事你亲自在场抓到。她又亲口交待。看来是确实无疑,还是跟着看看情况再定吧!” 几个人来到正殿,见殿内的法事已撤到了殿外,内侍们正在收拾。乱成一团。阴璃沉着脸坐在正中的几案后,也不理会众人如何折腾,只是闷着想着心事。 绥儿不动声色的坐到下面,对阴璃道:“皇后娘娘,我们都没有什么事。柳美人还病着,不如等她病好了,我们再问不迟。” “等她好了?等她好了,还不定怎么算计着要本宫的命呢!绥儿,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她这样害我们,你还为她说情!” 绥儿低了头道:“不是绥儿心软,人病着,硬拖下来,于心何忍?” 阴璃挥了挥手,对那些内侍道:“行了。简单收拾出来就行,把那贱人带到本宫面前来。” 这时莲儿带着几名宫人拖着脸色通红,满身是汗的柳蕊菊从后殿走了出来,将柳蕊菊放到了阴璃面前。 柳蕊菊还穿着那件浅樱红的寝衣,显然还发着高烧,在殿中瑟瑟发抖。阴璃走到她的面前,用手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还迷蒙不清的眼睛道:“你是我家的家奴,父亲自小把你养大,教你诗书。我又将你送到宫中,事事对你好,却没有想到,你竟存着害我之心。你倒说说,为什么要害我!” 柳蕊菊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双眼通红,勉强睁开,只看了一团模糊的影子,她却以为还是鬼怪来找她。大叫道:“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不是我,不是我!” 阴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片刻才缓缓地道:“用凉水泼醒她,让她醒过来!” 绥儿的眉头紧皱,眸色变得极为深沉,“皇后娘娘,看柳美人的样子,并不像醒过来的样子,臣妾想,是不是那小丫头说了谎?不如将那丫头带回来问一问?” 这时莲儿冷冷笑道:“她已经死了!” 又是一个死人,绥儿苦笑道,觉得头疼不已。 阴璃道:“绥儿,你比我后入宫,这宫里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自那日你被抓走,你还不明白,一定有人在算计你吗?而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本身就受着人的嫉妒。谁在背后算计,我们都不知道。这个柳蕊菊,是个长着狼心狗肺的东西,白白长了一张千娇百媚的脸。你还可怜她,谁来可怜我们!” “皇后娘娘福气高,阳气旺,长秋宫百神庇佑,什么鬼怪妖精都不会敢冒犯的,左不过她还病着,还能怎么翻过天去,是真也好,假也好,我们都没有什么事,还是先让她养好了病再说吧!”绥儿看那柳蕊菊的样子实在是可怜,便又开口求情道。 柳蕊菊这时似乎清醒了些,她迷迷糊糊的看着阴璃发出一声声的叫声,突然说道:“皇后娘娘,我怕,救我!” 阴璃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骇道:“拉了她出去,关到冷宫里,让太医给她治病,治好了,报给本宫知道!” 莲儿使了一个眼色,崔晃立即带人拉了柳蕊菊出去。绥儿叹了口气起身道:“多谢皇后娘娘,存一善念,天地庇佑。臣妾身子还未完全好,就先回去了。” 阴璃道:“你身子还没好,就当心着点,这春日里还寒着,别冻到了。” 这时,柳蕊菊却突的挣扎了起来,向着阴璃的方向冲了过来,阴璃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两声清脆的皮肉相击之声,自己的脸上一痛,殿中便只剩下了袅远的静。阴璃自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一时惊得呆了,不知该如何反应。 绥儿颇为意外,盯着柳蕊菊缓缓道:“她是皇后!” 柳蕊菊却似骤然醒过来一般,气得面上青红交加,也顾不得身子病弱,挥手又向阴璃面上打来,大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是你害我的,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对本宫无礼!“ 但是这次,其他人已反应了过来,莲儿立即扑了上来,一把抱住她,崔晃也出手向她身上打去。她本是虚透了的人,哪里经得起这般惊怒挣扎,手指尚未碰到阴璃的脸,自己已力竭斜斜地向地上躺倒,喘息不已,身上受着打,却还兀自大叫:“打死你,打死你,我不怕,我不怕!” 阴璃捧着自己的脸,低头看着还在挣扎的柳蕊菊,全身都被一层怒气笼罩,肩膀不断的剧烈颤抖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中透露着痛苦,愤怒,无奈和挣扎交织着。“啊——”她怒极,声音带着微微的颤声,“把她关到冷宫,赐毒酒!” 绥儿大惊,“娘娘,不可啊!她毕竟是皇上亲封的美人,娘娘便是要惩罚,也要等皇上来发落,怎么可以擅自做主,皇上若是知道了,娘娘也没法子交待。娘娘,息怒啊!” 阴璃知道绥儿说的对,也知道自己再生气也要等到刘肇来做决定,可是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她冷笑道:“好,那就等皇上来决定,不过,她打本宫的脸,本宫就让她的脸再也见不了人!来人,施猫刑!” 苏兰儿全身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抓紧了衣襟,绥儿当然也听说过猫刑,紧咬了一下嘴唇,转了头不忍去看。 所说的猫刑便是将人和猫关在一个袋子里,也有把猫放入女子的**之内,然后在外面用力敲打,让猫受惊,四下乱抓,让女子全身没有一处是好的,被猫抓烂了为止。 绥儿看了一眼那跟着自己的贴身护卫,低声道:“你去请皇上吧,我尽量再拖延一会时间!” 那女子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转身而去。 绥儿拉了阴璃的手道:“皇后娘娘息怒,臣妾觉得她是无心之失,现在还是语无伦次,神智不清,何苦和她一般见识。猫刑是宫中女子犯了大错才会施行,虽说她打了皇后娘娘是犯上之罪,但是一个疯子,娘娘千金贵体,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未完待续。)xh211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二十四章 猫刑 第二百二十四章 猫刑 阴孝和的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甩脱了绥儿的手,“绥儿,你不要再装好心了。你一两句疯话,本宫都不跟你计较了。原以为你懂得分寸,谁知更加不知忌讳,胡言乱语。本宫是一国的皇后,怎么能容她如此侮辱,既便是骂一两句,本宫都要严惩,何况,她竟然出手伤了本宫!” 绥儿轻施一礼道:“娘娘,绥儿觉得娘娘是大德之人,人有德行则如水至清,其德薄者其志轻。娘娘自小便有大志,可见德行于天。柳蕊菊一来病着,二来本就是微末不足道在娘娘家里豢养的一个女奴。何必与她一般见识,打一两下,关入冷宫中便是了。绥儿也不是一定要为她求情,只是她毕竟得了皇上的宠幸,在这宫里也是只在绥儿之下的美人。也不是随意可以处置的阿猫阿狗,还请娘娘三思。” “不要说了,你是惯会戴高帽子的人,你当本宫不知道。”阴璃摸着自己还火剌剌疼痛的脸,脸色更加阴沉。“来人,去找猫,要找那种厉害一点,爪子尖利的。” 绥儿长长叹了口气,又不忍心离开,只得又坐了下来,低着头想办法。赵玉在她耳边道:“娘娘何苦为她求情,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心也只想害小姐!” “一来她是妃嫔不该这样受此凌辱,二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还要从她口中得知,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力气了。可是阴皇后若此,奈何?”绥儿摇着头,只盼着那找猫的人慢点回来。 此刻刚进三月,天还十分寒冷。柳蕊菊只穿着寝衣,在寒风中抖得厉害。人也被冻得清醒了些,她看清了自己目前的形势,大叫起来,“你们要做什么?我是皇上的柳美人。可不是任你们处置的人。快放了我,皇后,皇后,你帮帮我!是不是邓绥害我。皇后,我可是你的人,你要帮我!” 阴璃冷笑道:“绥儿,你看到了吧,至今她还在说你的坏话。这就是一个喂不饱的狼!”绥儿倒并不生气,只看着阴璃,“皇后,她说是你的人,你是该帮她的。这也有兔死狗烹之嫌吧!” “绥儿,你这话又没分寸了,我是大汉的皇后,要说是我的人,都是我的人,要说不是。又都不是。她是本宫从府里带进来的,可是她就没和我一处心思。什么事都是自己做了,与本宫又无半分干系。”她推脱得一干二净,仿佛自己只是置身事外,与什么人都没有关系一样。 “皇后,臣妾一直觉得当日臣妾被抓一事与她有关,所以皇后娘娘还是留她一条性命,臣妾与好等她醒过来,问个清楚。”绥儿见软求不成,只得来了硬求。如果柳氏死了。自己孩子的仇可能就没有了下落。 “哦?与她有关?那就更该杀,一会让这贱人好好的疼一疼,也给你那失了的孩子报仇!”阴璃的脸上似笑非笑,却带着令人胆寒的阴冷。 “怕只怕。她病着,再疼一疼,人也就没了,臣妾也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皇后,不会是与她有什么瓜葛,想要灭口吧!”绥儿冷冷的看着阴璃。此刻再软语相求已无用,不如将她一下,看她如何反应! 阴璃铁青着脸,“邓贵人,你这话可有凭据?若没有,便是诬陷皇后,此罪可不清。别以为你是皇上的宠妃,本宫就不敢处置你!” 柳蕊菊又被崔晃打了两下,尖声叫着,听着更加渗人,忽然又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崔晃进来说道:“回皇后娘娘,这贱婢一直叫嚷,奴才就给她灌了点药,她再也不会再嚷出声了!” “什么!”绥儿站了起来,指着崔晃道:“你这个奴才,她是皇上的妃子,你怎么可以擅自就给她灌药?她不会开口说话是什么意思?” 崔晃也不理会绥儿,说道:“奴才只是给她吃了些哑药,自此,她便是一个哑吧,再也不会念什么诗,辱骂皇后娘娘了。” “你大胆,赵玉,去给我教训他!”绥儿气极,命令赵玉道。 赵玉也觉得这个崔晃只办坏事,实在不是一个好东西,便跳了过去,一脚踢在那崔晃的腿弯处,他一跪倒,便双手抓了他的手臂折在身后,那崔晃没料到她有如此大的力气,痛得大叫,“皇后娘娘救命!” 阴璃大怒:“住手!邓绥,你也太没有规矩,本宫的人,你也敢动!来人,将这个不知好歹的赵玉抓住,打死为止。” 一群内侍冲了进来,就要去抓赵玉,绥儿身边突的又出现一名女子,她护在绥儿身前,又拉了赵玉过来,大叫道:“皇上有旨,谁敢伤了贵人娘娘,格杀勿论!” 一时间殿中剑拔弩张,静得地上掉根针都听得出来,绥儿推开那名女子道:“皇后娘娘,这崔晃擅自处置妃嫔,罪大恶极,实在可恶,娘娘还护着他,可有一国之母的风范?绥儿拿下他,也是要交由皇上处置。” 这时一名内侍在外面,低声禀告道:“皇后娘娘,猫,猫拿来了,一共四只,都是成了年的猫,爪子尖着呢!” 阴璃突然笑道:“那还等什么?用刑!”又安然的坐了下来,对绥儿道:“邓贵人,你也少安毋躁,好好坐下来看看,以后没准这刑还得用到你的身上。” 绥儿道:“皇后娘娘,臣妾已派人去请了皇上,你就不怕皇上来了怪罪吗?” 阴璃冷笑道:“本宫怕,怎么能不怕?可是我处置一个妃嫔也是在皇后的职权范围内,皇上也只会怪我处置过份,却不会将我怎样,对吧!” 这时柳蕊菊被抓了进来,她全身冰冷,瞥了一眼地上的麻袋和内侍手中的猫,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显得十分可怜。绥儿十分不忍,但是自己也不能真的和阴璃对着干。她人多势大不说,那柳蕊菊本就是她的人,她容不得她,谁还能怎么样?虽然心中极是不忍。但是此情此景,也实在无法。 阴璃看了一眼崔晃,崔晃应了一声,他刚被赵玉吓得魂都飞了。此刻又活了过来,张牙舞爪的扑向柳蕊菊。伸手去撕那柳蕊菊的衣服,绥儿实在看不下去了,“皇后娘娘,她毕竟是后妃。请娘娘全她的脸面吧!” 阴璃挥了挥手,“不必脱衣服了,就装入麻袋中。” 柳蕊菊似是明白了什么,满眼惊恐地看着那几只极丑的大猫,不肯钻进麻袋里去。崔晃哪里由得她,兜头拿麻袋一套,收扰拢了口子,留下只够塞进一只猫的小口子,然后把那四只露着锋锐齿爪的大猫一只只塞进去,拿麻绳扎紧了口袋。回道:“皇后娘娘,这些都是从烧灰场找来的猫,性子野得很,够蕊菊娘娘受的了。” 阴璃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怪笑着道:“那还等什么,让她好好受着吧!” 绥儿道:“慢着,皇后娘娘,能不能等皇上来了,再施刑?” 阴璃理也不理她,又道:“行刑!” 崔晃用力啐了一口。举起鞭子朝着胡乱扑腾的麻袋便是狠狠几鞭。那麻袋里如汹涌的巨浪般起伏跳跃起来,只能听见凄厉的猫叫声和女人含糊不清的呜咽嘶鸣。 那声音凄惨之极,柳蕊菊已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了,这样不完整的残缺人声。在静静的宫里,听来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渐渐地,连敞开的宫门外,都聚集了宫人探头探脑,窃窃私语。野猫凄惨的嘶叫声和着爪牙撕裂皮肉的声音几乎要撕破人的耳膜,阴璃皱着眉听着。吩咐道:“继续!” 崔晃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下手更狠,一鞭子一鞭子舞得像一花一样让人眼花缭乱。一开始还有人的喉咙发出的声音,渐渐地,灰白色的麻布袋上渗出越来越多的血迹。阴璃点头道:“可以了!” 崔晃打得满头是汗,应了一声扯开布袋,只见几只野猫的毛发倒竖地跳了出来,龇牙咧嘴的跑了。两名内侍将布袋完全打开,拖出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儿来,气息奄奄地扔在了地上。绥儿瞟了一眼,只见柳蕊菊的寝衣已被爪子撕成了一条一条的,衣裳已经完全被鲜血染透,脸上手上身上露出皮肉的地方更是没有一块好肉。特别是脸上几道长长的血痛,皮肉已翻开来,一张娇俏容颜,已然尽数毁去。 阴璃站了起来,似乎对自己这种残忍的杰作十分满意,她走上前几步,俯下身去看她一眼,旋即恢复居高临下的姿态,喝道:“谁要你打本宫,这是你该当的下场。” 柳蕊菊喉头发出嘤嘤的**声,挣扎了几下还是无力动弹,索性像一块粒肉似的伏倒在地。阴璃摇摇头,露出一丝鄙夷之色,“真是可怜,有错当罚,这是你该受的!” 柳蕊菊虽说不出话,一又眼睛却瞪得老大老大,死死的盯着阴璃,几乎要沁出血来。 “拉她去冷宫吧,自己宫里是住不得了,送她进去!找个太医给她看看,以后要是能活下来,在宫里当个打扫的仆妇也成,反正这张脸是见不得皇上了。”阴璃发出了一声古怪之极的笑声,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崔晃和几个内侍哪里理会她,径直拖了就走。柳蕊菊喘着粗气,十指用力抓着地面,想要抓住什么可以救命的依靠,然而她早已失尽了力气,只在地上抓出几条深深地暗红血痕,触目惊心。但是一双眼睛却依然狠狠的盯着阴璃,要瞪出火来。 绥儿站了起来,全身都已被冷汗湿透,无力的晃了晃,赵玉忙扶住了,绥儿扶着头,摇着头道:“我们回宫吧,现在这里太脏,已不是我们能呆的了。” “邓绥,你太大胆了,敢对本宫说三道四,出言讥讽,你仗了谁的势了!” “她仗了朕的势了!”突然刘肇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阴璃哆嗦了一下,忙屈膝福道:“臣妾参见皇上。” 刘肇全身都是汗,被风吹得又凉又湿,冷冷地望着阴璃,又扫视了一下殿中的情形,心里已明白了大半。 他看了一眼绥儿,见她安好,便放了心,径自坐到正中位置,对阴璃道:“皇后,你也坐吧!” 阴璃也被柳蕊菊的样子吓了一跳,刘肇又突然出现,心里早就虚了,强自镇定坐到了刘肇的旁边。 绥儿忽觉一行泪水自眼中滑落,她哽咽着看了一眼刘肇,“皇上,柳美人被皇后施了猫,被打入了冷宫。” 刘肇看着阴璃问道:“你为何要处置她?” “她在茶中下毒,要害臣妾和邓贵人,又打了臣妾!皇上你看,臣妾的脸上还有她打过的印迹。”阴璃故作可怜的让刘肇看她的脸。 绥儿冷冷的道:“是,只是一个小丫头说柳美人在茶中下毒。可是事情还未弄清楚,皇后就将那丫头活活打死了。柳美人尚自神智不清,被皇后拖下了床榻,打了她两下,也罪不至此,竟至于要用猫刑,将好好的一个人抓得血人一般,容貌尽毁。臣妾劝说两句,皇后便冲着臣妾来了,还说臣妾仗了谁的势了。皇上,臣妾只是觉得,柳蕊菊是皇上的美人,再怎样也是皇上的妃子,皇后当成家奴一样处置,实在有伤公允。” 阴璃道:“皇上,邓贵人所说都是事实,但是却与臣妾的意思有悖,还请皇上明察。” 刘肇问道:“你的意思?你是什么意思?” “柳蕊菊是臣妾家里的家奴,虽说父亲自小培养,但是毕竟臣妾自来就将她看成奴婢。她先是在茶中下毒,臣妾便心中有气,对那下毒女婢打杀了也不无不可。臣妾是皇后,处置犯错的宫人也在情理之中。若说臣妾当时动气用了猫刑,那只是一时之气,可能重了些,但是她既然谋害臣妾和邓贵人便是罪有应得!” “皇上,柳美人毕竟还是一宫之妃,皇后手下的崔晃竟然不禀告不问,私自毒哑了柳美人,这样阴毒之人,皇后还一意护着!”赵玉气不过,大声说道。 “真有此事?”刘肇阴着脸问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帝后 第二百二十五章 帝后 阴璃有些慌了手脚,毕竟她身边除了莲儿,就只剩下崔晃一个可用之人了。“皇上,那柳蕊菊辱骂臣妾,崔晃一时气愤,才毒哑了她,还请皇上不要怪责!” “不怪责?”刘肇冷冷的笑着,那笑意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粟的阴冷,让阴璃和崔晃都打了一个寒战。“一个奴仆,就敢私自毒哑了朕的嫔妃,这么大胆的人,要让朕不怪责,那么以后他就敢来毒你皇后,来毒害朕!来人,将崔晃拉到永巷里,凌迟处死!朕要和众位妃嫔一同去看!” “皇上,他也只是听命于臣妾,请皇上饶了他吧!”阴璃彻底乱了手脚。 “哦?那就是说他私自处置柳妃是你的授意?你为什么非要置柳妃于死地?”刘肇的眸中满是阴冷,却还带着一种化不开的笑意,让人更加毛骨悚然。 阴璃白晳的脸庞更加苍白,“臣妾没有非要置她于死地,是她害我在前!臣妾只是处置一个欲害臣妾的人,这有错吗?” “没有错,错只是出在你没有经过朕的同意,而且事情并没有完全弄清,还出在你太过阴毒。既使柳美人有错,她身为妃嫔,也要全了脸面,赐白绫或毒酒,也不该让她如此受辱。她本是你的家奴,你更加应该谅解和怜惜。更何况,绥儿说她当时根本神智不清,又如何能害得了你!你不觉得自己的说辞,让人接受不了吗?也没有办法理解吗?朕说你有故意害人之嫌,难道还冤枉了你吗?”刘肇在朝中对那些臣子尚且能侃侃而谈,何况对阴璃。这头头是道的分析,让刚才还乱成一团的思维,一瞬间清晰了起来。绥儿点着头,带着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刘肇,没想到,短短的几句话,他已理清了思路。 “皇上就是冤枉了臣妾。臣妾决无故意害她之意,臣妾只是一时气愤!” “一时气愤?”赵玉忍不住,又站出来说道:“难道说不怕皇上处置,处置一个妃嫔是皇后的职权范围内。皇上也只会怪您处置过份,不会将您怎样,这话不是您说的吗?我家娘娘一再相劝,这就是您当时的回答。皇上,皇后娘娘真的是一时气氛。还是与柳美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以致于要置之死地!” 阴璃脸色更加惨白,“你胡说,皇上她是胡说的。她是邓贵人的婢女,邓贵人一再给柳美人求情,而且当时她不肯喝那茶,这说明她一定是和柳美人一起要害臣妾的。” 对于阴璃的倒打一耙,绥儿倒并不意外。她淡淡地一笑,“皇上,此情此景。稍有一点同情心的人,也该求情,何况柳美人是妃子,皇上未处置,臣妾自然要想办法救她。皇后,你说是吗?” “你有同情心?真是天大的笑话,是你说要留着她问一些事情的。”阴璃冷笑道。 “是啊,所以我有此意就说明我与柳美人之间,没有什么事情不是吗?”绥儿见阴璃被自己绕了回来,不由又笑了笑。 阴璃见自己的话被邓绥几句话便不攻自破。眼睛已经红了,“皇上,还是那句话,臣妾是皇后。臣妾处置妃嫔并没有错。” 刘肇挥了挥手,“朕以前让你当上皇后,便是因为一个德字,如今你的德行在哪里?猫刑,是宫里最恶毒的刑罚,你竟用到了柳美人的身上。可见你已无半分同情之心,已无一分人性。走吧,去永巷,看看你那个崔总管是怎么死的,也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噬心之痛!” 阴璃突然站了起来,跑到刘肇前面跪下道:“皇上,崔晃是臣妾最得力之人,求皇上饶了他吧!” 刘肇的眸中射出了一道恶狠狠的光来,“饶了他!他亲手处置柳妃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要饶了她?你去还是不去?若不去,你这个皇后也不要当了!” 崔晃在外面叫道:“皇后娘娘,崔晃得娘娘的信任,加以重用,感激涕零!娘娘不要为难了,奴才甘愿为娘娘赴死,皇上根本就没有想听娘娘讲话的心思,娘娘在皇上的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地位,这个皇后也只是一个空壳!娘娘那个邓绥你要当心她啊,奴才这就去了!” 阴璃被触动了伤心事,哇地一声大哭出声,伏在地上不肯起来。 刘肇看了一眼绥儿,见她神色自若,便走过去牵了她的手问:“绥儿,你脸色不好,身子还是不舒服吗?” 绥儿点头,“臣妾本想一走了之,不看这肮脏的事,不听这凄惨的声音,可是还是于心不忍,又救不了人,心里实在是难过。” 阴璃忽的扑到绥儿脚下道:“绥儿,求你,求求皇上,让皇上放了崔晃吧,绥儿我求求你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一直对你很好,你帮我求求皇上吧!”她已不称本宫而称我,可见已是将身份降了下来。 绥儿感到极是为难,如果求情,刘肇必会考虑,却不一定会饶了崔晃,这话开不得口。何况自己也深恨那崔晃阴毒,不是好人,也不肯去开口求情。但是若不求情,以后阴璃对自己更是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可能今后的生活里便都是阴璃的憎恨和陷害,但是违心去求情,自己又显得太过虚伪。她看了一眼刘肇,他极温和的看着自己,于是从地上抚起阴璃道:“皇后娘娘,崔晃是自做孽,你说过犯下了错,就要受到惩罚,总不能有错不罚,以后这宫里还有什么公正可言,皇后以后又如何立威?所有这情臣妾不能求,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阴璃一把甩开了绥儿,“本宫就知道求你也是无用,你这个虚伪的小人,以后本宫见都不想见你!好,皇上,臣妾去,崔晃对臣妾如此,臣妾还不如他有骨气吗?” 她当先出去,将刘肇和绥儿甩在了身后。绥儿道:“皇上,臣妾看来是得罪了皇后,不知道她以后会怎么对待臣妾!” 刘肇搂住的她的肩膀。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心里却极是沉重。“绥儿,朕有些后悔了,或许不该将你置于如此的境地。当日朕说要守护你。却总是让你一次又一次的受到伤害。或许朕还是没有好的方法!” 阴璃在前面走着,她没有叫莲儿跟着,也没有坐轿,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永巷,那是处置后妃和宫人地方。她不止一次在那里看着处置一个又一个人,那时她心里总有一种兴奋感。可是今天,同样的地方,处置的却是跟了自己五年多的崔晃。他对自己是忠诚的,至少对自己是忠诚的。至于对待别人,与她又有什么相干。可是她更加难以接受的是皇帝,她曾经将她的满颗心系在他身上,他的喜怒哀乐牵动着她的喜怒哀乐。可是那个曾经与她同床共枕,让她心念牵挂的人呢?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把真心交给她!以前他看着自己想的是绥儿,如今他眼里心里都是绥儿。那么她又是什么呢?以前他所有对她的一切都是在利用她,都只是做戏而已。她恨他,恨到了骨子里。 自绥儿进宫快两年了,他来自己宫里的次数五个手指都数不完。以前对自己的眷恋,喜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她还守着那份执著做什么!是的,她这个皇后就是一个空壳,无用的空壳!一个摆的再美丽的花瓶,早晚也会被人扔掉。若许不用别人来扔,自己便碎了。她曾经在多少个孤单的夜里痛哭,那时候谁会来安慰她一下?皇后!只是一个花瓶罢了。她唯一有的就是权利。那是她现在唯一还觉得有价值的东西。可是处置一个柳美人便被指责阴毒。是的,她是阴毒,而之份阴毒是皇上和邓绥逼出来。因为邓绥将她的一切都抢走了,失去了一切的她怎么能不阴毒?怎么能没有怨念!不仅仅自己。这宫里的人,谁会没有怨念!那些无边的嫉妒疯狂的啃噬下,谁会没有杀人的念头! 她觉得自己现在这这般的厌恶他,自今天这层纸捅破之后,她就厌恶他,恨他。如果今天做这些事的是绥儿,那个时不时说一两句话点醒皇帝,又时刻装好人的绥儿,那么他还会像对她一样的对她吗?他当然不会,他会说那是柳美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柳美人是罪有应得。所以他恨刘肇,恨他对自己的薄情。自己对他的所有的爱意,在失去了之后,就变成了彻底的恨意。 她又想到了柳蕊菊,当然,今天的事都是她故意安排的。在她知道绥儿要来金玉阁之后,她便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如果绥儿喝了那杯茶,那么人是柳蕊菊的,完全可以算到她的头上。自己也是受害者,自然可以脱身事外。如果绥儿不喝,那么同样可以把事情算到柳蕊菊的头上,借机除掉她。因为当是将绥儿抓到宫外的事件,柳蕊菊是知情者,自己试了几次都没有除掉她,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但是一切都在柳蕊菊打了她两掌之后变了。她自骨子里就有的阴毒,让她决定给柳蕊菊一个最重的惩罚! 猫刑是狠毒的,但是她没有想到后果会那样严重,当她看到柳蕊菊那张绝色的容颜变成那个样子时,她就知道自己的祸闯大了。她深悔自己总是沉不住气,如果只是将柳蕊菊关入冷宫,再想法子除了她,一切都会人不知鬼不觉,不仅达到目的,除掉该除的人,而且还让自己平安无事。但是此刻由于她的一时不冷静,竟害了自己身边最得利的崔晃! 崔晃,一想到他,她的心里便是一阵疼痛,他竟为了自己甘心赴死。做为奴婢他尽心了,也尽力了。这些年,无论做什么,他都抢在前头去做,然后很平静的为她处理掉一切的麻烦。那么今后呢,谁还能为她做这些?她以后该怎么办? 永巷到了,崔晃被绑在正中的一根柱子上,头发披散了下来,盖住了他的脸,他没有挣扎,很平静的低着头,似乎已知道了命运最终的归宿。 阴璃来到他的面前,泪水顺着脸颊不断的滑落,泣不成声。 “崔晃,是我没用,我所有人都求了,甚至去求了那个邓绥,可是没有用,他们太狠了。” 崔晃笑了,“娘娘,你两次为了我而跪地求情,就是这份情谊,我崔晃死得也值得。崔晃只是不放心娘娘,以后,那邓绥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诡计,要算计娘娘,你要当心啊。以后,莲儿姑娘就是娘娘最亲近的人了,你要对她好一点。奴婢有一个好友叫申祥,以前是马宫人的内侍,他性子极稳重,做事也没有奴婢这般鲁莽。娘娘,可以找他来!” 阴璃拼命的点头,“崔晃,我会把你葬在崔莹儿的旁边,让她陪着你。” 崔晃点头,“多谢娘娘了,崔莹儿死了,我这就去陪她!”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三月的天,正午时极是暖和,暖暖的晒在身上,舒舒服服的,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点极明媚的笑,“娘娘,你看,这么好的天,我死了也不会变成厉鬼的!我因那柳蕊菊而死,娘娘有心便替我报了此仇!” “你放心,崔晃,本宫不会放过那个贱人,我会让她死了都不得安生。你身上割下的每块肉,本宫都会同样在她身上割下来还你!” “哈哈哈!”崔晃大笑,“如此崔晃放心了。娘娘,皇上他们要过来了,娘娘还是那边去吧,省得溅到娘娘身上血气。” 阴璃点头,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她不会放过那些害死他们的人的。 嫔妃们陆续来到了永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绥儿第一次看到苏唤儿出现在妃嫔当中,看来,这次的事,她也被强迫着来了。 苏唤儿看着绥儿的目光中含着安慰,又似含着信任。绥儿向她点了点头,按位次坐到了搭好的高台之上。这次的感觉并没有想像中的兴奋,而是一种深深的悲哀,为什么一再的要有人死去呢!(未完待续。)xh211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二十六章 相依相知 第二百二十六章 相依相知 阴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高台上下来的,莲儿扶着她的手也在瑟瑟发抖,永巷中满是刺鼻的血腥气,耳中还有着崔晃凄厉的叫声。 那尖刀刺破了生存的泡沫,每割一下,仿佛都能听到刀和皮肉的磨擦声。血液顺着破损处流下来,开始还淌出来的是血液,最后流下来的已是泡沫,最后连泡沫都没有了。全身的皮肉都割了下来,人已经面目全非。 所有人的脸色都苍白得可怕,阴璃死死的咬住嘴唇,牙齿深深的印在唇瓣上。她一眼不眨的看着行刑的全过程,没有像其他妃嫔一样低下头,或把头转向别处。她要让自己深深的记住这一刻,这一刻的仇恨,这一刻的痛苦。生命在此时脆弱得如一件美丽的漆器,有着美丽的外表,有着工匠的心血,却会在一瞬间凋零得如落花一般。 李宫人本来身子就不大好了,如今更是忍受不了,已呕吐得一塌糊涂,刘肇让人扶了她回去。绥儿一直不肯看行刑的场面,她强自忍着泪水,手指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角,一种欲呕的感觉一直在喉咙处不散。刘肇一动不动的看着,心头压抑的也是一种沉重感。这样的人该死,但是他却采取了一种最残忍的方法让他死去,而且命令所有的妃嫔来观看。这样做只是要告诉她们,不要利用自己的地位来害人,也要学会约束自己的宫人,更要让她们知道人的生命是多么的容易失去,要学会珍惜。 一直到行刑结束,没有人说一句话,因为没有人可以说得出来,她们都是在宫里宫外受尽富贵的女子,如何能想到世间还有这种恐怖的死法,这种恐怖的情形。看一眼那个全身已没有一块好肉的人,便会夜夜恶梦。还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只得压抑着,低着头,在血腥和凄呼中艰难的忍受着。 终于崔晃发出最后一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行刑宫禀告道:“皇上。共一百五十九刀,一刀祭天,一九遮眼,如今人已死了。” 刘肇点了点头,“好。收了尸,他是皇后的人,交由皇后处置。” 他看了看个个面无人色的妃嫔,冷冷的声音带着深沉的回响,“朕让众位爱妃来看行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逆主犯上之人的下场。这个人竟然未经主子娘娘的许可,擅自给柳美人灌下了哑药,这就是大逆不道!朕知道他自认是皇后身边的人,打着皇后的愰子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他死了是大快人心之事。但是朕也深悔用刑过于狠辣。以后此种刑罚不可在宫中再用!” 他又看了一眼阴璃,“皇后,朕知道这是你用人不严之过,以后一定要慎而重之,一宫之中有一条臭鱼,可能便会让一宫中受难,你可明白!今天的事,虽说是用刑过重,但终究你是皇后,一时之气。也是情有可源,朕便不再追究,只罚半年的例银,以示罚戒!” 晚上。刘肇拉着绥儿的手在榻上坐下,温言安抚道:“朕知道事情不查得水落石出,便是委屈了你。可是你要知道,许多事盘根错节,若弄得太清楚,便会到了连朕都无法收拾的地步。朕登基虽有几年。但是外有外敌,内里还有佞臣贪官,不能有任何动摇国本的事出现,免得人心浮动,江山不安。” 绥儿心里有一万个疑问,却也知道自己没凭没据,如今阴璃又当众灭口,自己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于是低低垂首,伏在皇帝肩上,眼波似绵,丝丝媚然,绵里却藏针:“皇上的心胸里有江山万代,臣妾的心胸里却只有皇上。所以,臣妾听皇上的。只是皇后此事看来简单,实际可能用心至深。臣妾只是担心,皇后以后会嫉恨臣妾,臣妾实在是……” 刘肇的手搭在她肩上,有温热的气息从他掌心隔着薄薄的春衫缓缓透进:“皇后在朕身边多年,总是温柔如水,却不想背后竟是这个样子。朕有生之年,不想再见到这样的毒妇。可是绥儿,她的父亲阴纲并无大错,又是朕在朝堂上的可用之人。朕不能因为他女儿的过失迁怒于他。所以对着外头,朕不会给阴璃任何处罚,她也依然会是朕的皇后。至于她会不会再害绥儿,朕想,她经过了这次的教训,定然会学会收敛自己。还有你不是还编着女则吗?大家和朕说了几次了,蔡伦也和朕说过,既然编好了,就用蔡伦造纸写书,再找人一一抄录,发到各位妃嫔手中,让大家背诵,这样的书,拿在手里不重,看起来又方便,写的又多,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朕已下令重赏蔡伦,绥儿你说这背诵之事,就交由皇后主理如何,让她第一个背起,朕就和教书一样,每日一考,谁背的好,朕就宿在哪个宫中,这样,大家都会争着背,你看如何?” 绥儿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攀在皇帝的胸口,澹澹儿薄的衣衫下有滚热的心跳,带给她罹乱中些许安定之意:“臣妾多谢皇上的成全。此书本意便是让众位姐妹多读多背,好好遵守,皇上能成全绥儿,自是天下女子的幸事。臣妾不在意名位,只在乎皇上的用心。” 外头明月如镜,树影花影如媚,初初绽如华彩。刘肇便在这树影里,轻轻拥住她:“朕能许给你的,便是用心了。绥儿,明天朕会派人去看看柳蕊菊,朕想让大长秋亲自查问此事,朕也怀疑,这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柳蕊菊虽口不能言,毕竟还是有才的女子,她可以写下所有的事情,而朕虽这次不惩治皇后,却可以做为以后对她的要胁和借口,让她做事有所顾忌!” “那臣妾就多谢皇上了!如此绥儿也放心了!” 三月的春光是枝丫上新绽的一点嫩绿的芽,一星一星地翠嫩着,仿佛无数初初萌发的心思,不动声色地滋长。绥儿伏在皇帝的心口,听着他沉沉的心跳,似乎安稳地闭上了眼,有了几分感动。这几年的深宫岁月,她所祈盼的,其实与凡俗妇人并无任何不同。夫君的关爱疼惜,儿女的承欢膝下。如同这世间每一个女子的渴望。若真有不同,或许是她更早的明白,早到也许是初初嫁为人妇的时候,她便清醒地知道。她从不能拥有自己夫君的全心全意。钟鸣鼎食的王候府第,朱门绣户的官宅民苑,哪怕只是多了几亩田地富户农家,也会想着要讨一房妾室。三妻四妾,旧爱新欢。凭着她的家世,无论嫁到何处,都脱不了这样的命数。 但是她还是有幸的有了自己夫君的宠爱,关心和疼惜。绥儿轻柔之音机对:“那么,臣妾也用心弹奏一曲,回报皇上,如何?” 刘肇只听绥儿弹过一次古琴,他虽不太雅好器乐,却也喜欢听些曲子。自己每日劳于国事,日日操心。实没有太多时候戏乐。此刻绥儿要弹奏,自是十分高兴。绥儿取下古奏,轻拢慢捻。琴音宛若春雨打破一池春水,渐弹渐高,之后琴音渐渐舒缓,愈来愈低好似女子在花树下低声细语,相对言笑。忽然素手轻扬,衣袖的起伏若碧水三尺,飘飘若许。伴着琴音潺潺,她轻声吟道:“伯兮朅兮。邦之桀兮。萱草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刘肇工幽深的眸,怜惜地望住她:“朕与你并无相隔,何来这样日日的思想。朕一辈子都会陪在绥儿的身边。哪怕每天只看看绥儿,朕也就知足了。” 悠长的羽睫垂下如扇的浅影,遮掩着绵绵不可言语的心画。绥儿低低道:“前头的都不要紧,臣妾只在乎一句。”她微微凝神,正欲言说,刘肇却也同时道:“。愿言思伯,使我心痗”这一瞬间的心意相通,让她稍稍有些安慰:“臣妾知道皇上有太多人太多事,臣妾变不敢妄求贪多,只求这一句便好。” “傻绥儿!你可知这诗是什么意思?”刘肇柔柔的拥着绥儿问道。 绥儿叹了口气:“执殳征战,我娇傲着你的骄傲,卷一帘西风,你可也思念着我的恩念?记忆缱绻着寂寞,在千年的诗意里叹息。镜子里容颜憔悴,思念随飞蓬攀援着青丝疯长。我无心梳妆,并非没有脂粉,只是不知道一袭红妆为谁拭。我抬头仰望天空,盼阴晦落雨的季节,骄阳却依旧灼灼瞳孔,时光枯瘦,日轮斑驳了思念,月蚀更迭了春秋,却换不回你的归期。遥望春秋的树背,记忆褶皱的方寸间,愿得一棵忘忧草,在那月光不及的地方。” 刘肇的眼中有深深的情意,如同最温暖的泉水,将人都溺了进去:“朕或许宠幸你不是最多,那是因为朕是皇帝,朕也无法做到最多或是最好。但是绥儿,朕希望和你长长久久的走下去,那才是朕真正不负了你的想思意。” 琴声袅袅,浮上心头的情意,变是袅袅。刘肇言毕,铮铮琴音已然奏起。她的双手游移于琴弦之间,修长洁净的指,指节分明的骨,缓缓弹奏。唇齿间反复吟诵,寻觅着依稀可知的温情,借以安下自己飘摇不定的一颗心。她投入刘肇怀中,眼中有了温煦的热意:“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柳蕊菊**着睁开了眼睛,脸上的血迹已经结痂,干干的贴在脸上,说不出的难受。她想张嘴,却扯动了脸上的伤口,一阵巨痛,让她尖叫了一声,痛苦的翻滚着。可是一滚动,全身的皮肉又是疼痛难忍,她只好挣扎着蠕动着,如一只遍体伤痕的虫子。 她终天仰躺在了榻上,房顶的巨大蛛网正对着她的头,她的手指已经磨得露出了白骨,可是她却没有理会。现在的样子,就是死都要花很大的力气,她觉得无奈。 几天前的事慢慢的浮现在她的脑中,阴璃那张奸笑着的脸,触动了她的神精。她张嘴想大叫,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她如一只弱小的动物,跟在阴璃的身后,看着一身珠光宝器的她,在父母的面前炫耀着自己的美丽。她只能默默的站在那里用羡慕又嫉妒的目光看着,想像着自己也会有那样的一天。可是阴璃入宫当了皇后,她永远都不会有那样的机会,直到有一天阴纲找到自己,说需要她入宫帮帮阴璃。 她以那样的方式入宫,她第一次看到刘肇便十分喜欢,那是值得她付出终身的男子。只是她错了,那个男子的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邓绥。其实邓绥并不是那样讨厌,她只是太完美了,完美到,所有的女人在她的面前都会自惭形遂,所以人们除了赞美,便只剩下了嫉妒,那是她真的嫉妒的第二个女子。以前在府内见到她,便觉得她的光芒会压得过阴璃,入宫后她就知道,不仅仅是阴璃,是所有的女人,所有的妃嫔,包括她。皇帝从来没有象看邓绥那样的眼神看过任何一个女人,包括她。 她不甘心,不甘心再做一个失败者,所有当阴璃找到她,让她帮忙时,她一口答应了下来,因为,这也是她必须选择的路。只是她没有想到,邓绥会回来。她以为她彻底的成功了,刘肇一定会属于自己。可是当邓绥失踪了,皇帝也失踪了。他放下了朝堂,放下了江山,放下了所有的妃嫔出去找她。即使邓绥不回来,她也知道,她这一生彻底的失败了。但是她还是不甘心,她甚至期待着,刘肇还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 其实凌迟之刑始于五代,之前最重的刑罚就是砍首。作者在这里加上这一场景,只是让文文更加好看罢了。至于有悖历史之处,还请各位书友谅解。 凌迟”俗称“千刀万剐”,是我国封建社会死刑中最残酷的刑罚。“凌迟”主要是针对犯了谋反、犯上作乱、“口语狂悖”等“大逆”、“逆伦”罪的人设置的。也就是说,“凌迟”主要是用来处死危及封建统治阶级利益的政治犯的。“凌迟”的执行方式是将犯人零刀碎割,使其极尽痛苦而死,让那些声称“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的好汉,想速求一死而不得,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据民间传言,“凌迟”处死时,刽子手先在犯人前大肌上割一块肉抛上天,这叫“祭天肉”;第二刀叫“遮眼罩”,刽子手把犯人头上的肉皮割开,耷拉下来遮住眼睛,避免犯人与刽子手四目相对,防止犯人在极其痛苦时放射出异常阴冷、恐惧的目光而使刽子手心慌意乱,影响行刑。 历史上有记载被“凌迟”处死的人,如明朝末年的大宦官刘瑾。“例该3357刀,先10刀一歇一喝。头一天先剐357刀,如大指甲片,在胸膛起开刀,一共剐了3天。”再如明朝天启进士、翰林院庶吉士郑曼,崇祯年间遭温体仁诬陷,以“杖母不孝”被“凌迟”处死,剐了3600刀。这两个案子都是由皇帝钦定的,依据《大明律》量刑。 我国历史上最后一个被“凌迟”处死的人,是清末大闹北京城的恶棍康小八,康小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有一天,他在一家剃头棚理发时,发现剃头匠和一位顾客正在闲谈,并大骂康小八不得好死。康小八理发完后问二人:“你们认识康小八吗?”二人说:“谁认识这种混账的东西。”康小八“嘿嘿”冷笑一声说:“今天康八爷就叫你们俩当个明白鬼。”说着拔出手枪将二人击毙。康小八被缉拿归案后,在北京菜市口被“凌迟”处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二十七章 菊陨(一) 第二百二十七章 菊陨(一) 都说这世上,隐藏再深的秘密,终有一天会暴露于青天。同样许多真相,亦会随着时光的流转,被积压在历史的尘泥之下,不见天日。所谓秘密,是有所隐蔽不为人知的。始终认为,秘密到了成熟的时候,会完好无损地自然剥落。刻意去拆穿一个秘密,则是残忍。有的时候爱过一个人,以为没有他,再灿烂的日子都将是索然无味。待缘分尽了,才恍然,自己其实并没有那样深情。 柳蕊菊想到刘肇时便是这样的感觉。当她容颜尽毁,已经没有未来时,她才发觉,自己其实所求的东西显得那样的可笑。所有的不甘心无非只是不甘于自己的青春在宫中孤单度过罢了!自己真的对刘肇有那种深切的爱意吗? 冷宫里什么样的声音都有,而她也正被这些声音折磨着,她深怕有什么东西会爬到自己的身上,在自己没有办法移动的时候,啃噬她的皮肉。她又有些释然,自己的这身皮肉已破损至此,还怕再多一些伤痕吗?夜已深了,黑洞洞的窗户上满是孔洞,冷风不断的吹进来,她的衣衫已尽毁,没有一点保暖的作用,冷得瑟瑟发抖。 紧接着她听到了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在夜空中听得不是十分清晰,但是只剩下了听觉的她,还是听到了。 “柳美人怎么样了?” “回姐姐的话,可能是醒了,才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来。” “这么冷的天,她白天衣服尽毁了,定是十分冷的。我带来了一件完整的衣服,她是妃子,总要全她的颜面。” “姐姐说的是,姐姐真是好心。” 那女子的声音像是邓绥身边的赵玉,她认得那个声音!邓绥儿又来卖她的好心了,可是她不是一直在为自己求情吗?或许一切都没有错。是自己错怪了她。她不是卖她的好心,而是真的好心!柳蕊菊苦笑了一下,听着脚步声走近。门被推开了,一阵冷风吹入。她又打了一个寒战。 “这屋子怎么能住人,你们是怎么当差的?皇上已说了皇后处罚过当,柳美人放出去,只是朝夕之事,怎么还这么对她?”赵玉的声音里含着气愤。 “姐姐。她的样子实在是吓人,没有人敢靠近,再说那个崔晃被杀了的时候,大伙都看到了,今晚上没准都得做恶梦呢,谁还敢再看她?看了没准还得做恶梦!” “你好大的胆子!”赵玉啪的打了那内侍一下道:“她身上的血渍没有擦,全身都是伤口,太医也不请,你们也不给她擦洗,若是再发了高烧。人还有救吗?去,烧了热水,少放些盐,我给她擦擦身子!” 赵玉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温柔的颤音,紧接着灯光亮起,虽只有一点点,却也给这阴冷的宫里带来一丝温暖。 柳蕊菊转动着眼珠看到了赵玉,她的眼里含着泪水,正哀伤的看着她。见她睁着眼睛,叹道:“柳美人。我家娘娘让我来看看你,说你需要照顾,还带来了两名女侍,一会就去请太医来。给娘娘抹些药膏。娘娘不用动,一会烧了热水,给娘娘的全身都擦洗干净,换上衣服,娘娘就会好多了。” 柳蕊菊静静地看着她,心里没有痛苦也没有感激。其实她心里明白,一切都是皇后的安排,一切都是阴璃在害她,所以在她死之前,她一定会将这个秘密告诉邓绥,作为对她的回报。 赵玉将窗口的帘子拉上,虽说也是千疮百孔,但是总还是能抵挡一些吹进来的冷风,屋子里暖和了许多。一会那内侍进来,端来一桶热水。赵玉吩咐道:“你让在门外的两名侍女进来,娘娘的身上都是伤口,擦洗时要小心,我一个人怕弄疼了娘娘。还有多烧些热水来,太医来了,报与我知道!” 柳蕊菊很享受赵玉的服务,她的眼里闪着十分柔和的光,快了,等到自己干干净净,穿好了衣服,也就该去了。不过,这次她要给阴璃一个教训,不能再害好心的邓绥了。 赵玉小心的用布为她轻轻擦洗着,她和全身都是血液,有的地方由于伤口太深,还在流着血,一边擦赵玉一边落泪,“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贵人娘娘才还哭过,说当时实在是没法子救娘娘,该说的话都说了,可是她毕竟不是皇后,请来皇上时也已晚了。只是那害娘娘的崔晃被皇上施了凌迟之刑,全身的皮肉都被割去,也算是给娘娘报了仇了。” 柳蕊菊想笑,她真的想笑,那个崔晃当时灌她哑药时,脸上的那种阴毒的笑,还有恶狠狠地将她装到麻袋里的情形,她还可以清晰的出现在脑中。他死了,而且受到的是与她一样的痛苦。她真的想开怀大笑,可是只牵动了一下嘴角,脸上便是一阵痛楚。所以她只在心里笑了,开心之极。这是最好的消息! “娘娘,贵人娘娘明儿就求皇上将娘娘放出去,只是这需要皇后的允许,毕竟皇上不能不考虑到皇后的感受!今天她受辱得也够了,皇上杀了她身边最重要的人,还罚了她半年的例银,最重要的是让她在全体妃子面前受辱,奴婢想这一定比杀了她更难受吧!” 柳蕊菊还想笑,今天让她开心的事太多了,她都不想死了。但是还不够,她一定会让那个害她的阴璃受到更大的打击。 足足用了三桶水,才算将柳蕊菊的身子擦洗得干干净净了,内侍回报说太医来了。为柳蕊菊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为她盖上干净的被子,赵玉才道:“让太医进来吧!” 太医看了柳蕊菊的样子,摇了摇头道:“玉姑娘,柳娘娘怕是不行了,她高烧未退,又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些猫的身上爪上都有毒,娘娘便是医治,全身的皮肉也会烂掉,不成人形,而且还会再发高烧,臣也是没有办法了。这里有些药膏,你给娘娘涂抹上吧,也能减少些痛苦,我再熬些让她退烧的药,不过,作用也不大,怕也是回天乏力了。” “回天乏力也得治啊,万一娘娘的求生**强,没准人还能活下来。就是全身的肉烂掉再长,也比没有了性命强,你若放弃了,娘娘怎么办?”(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二十八章 菊陨(二) 第二百二十八章 菊陨(二) 柳蕊菊听到了赵玉和太医的话,赵玉的话里含着一种真诚,让她深深的感动不已。此刻她才真正明白,谁才是对她好的人。 太医点点头道:“老臣会尽力的,也请赵玉姑娘好好照顾柳娘娘,每天一定要换药,而且一定要让娘娘退烧!臣去熬药了,今夜必须吃上,否则人就真的难救了。” 太医和宫女走后,室内只剩下了赵玉和柳蕊菊,赵玉又为她脱下了衣衫,轻轻的为她在伤口上涂抹药膏,那药膏抹在伤口上,凉凉的,十分舒服。柳蕊菊闭上眼睛享受着赵玉的服务,觉得此刻自己真的不想死了。 “娘娘,你可千万别往坏处想,我们娘娘也总说,人不管到了什么样的境地,都要想办法活下来,不为别的,还为了替自己担心,操心的人呢。娘娘是美人,虽说容颜尽毁,但是仍然是皇上的美人。皇上可怜娘娘,后半生一定会让娘娘衣食无忧的。人活下来,才能做自己能做和想做的事,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柳蕊菊细细的品味着她的话,心里的稍稍的活泛了些,可是她心里明白的很,她要面对的又何止是活下来,她还要面对的还有对人别她的指指点点,和如见鬼魅的表情。做为一名后妃,这样的存活下来,没有宠爱,没有人接近,那是比死还要恐怖的事情,所以她宁可选择死亡。但是此刻,她要先有力气去死才行。所以她配合着赵玉的太医的一切行动,只愿自己可以移动,可以有死的力量。 抹完了药膏,赵玉又服侍她吃完了药,才放心的为她盖好被子,说道:“娘娘,奴婢要回去了,那两名侍女就留给娘娘。她们会照顾娘娘的。” 柳菊蕊忍受着疼痛拉住了赵玉,在她手心中写道:“我要见邓贵人。” 赵玉见她的手指,心中一酸,泪水又流了下来。“好好的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是做的什么孽啊。明天娘娘可能就搬回了金玉阁,我家娘娘会去看你的。安心的睡吧,明天还很长。” 柳蕊菊依依不舍了看了赵玉一眼。眨了眨眼睛。 赵玉走后,那两名宫女便在殿内的角落里睡下了,灯光一明一暗,如鬼魅的眼睛,不断的眨着,眨着,柳蕊菊却睡不着。伤口的疼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心里在想着如何才能将一切告知邓绥。 终于那油灯一暗,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光泽。柳蕊菊还是沉重的闭上了眼睛。也许明天什么事就都解决了。 室内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凉凉的爬上了她的脚,然后一下巨痛,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条蛇爬过她的身子,越过她的头顶,向远处爬去了。 她想喊,但是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全身的疼痛似乎已麻木了。她感到了生命流逝的力量。还是有人来害她了,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消失了。她苦笑着,抬起了已经麻木的指尖,用力翻身到了榻下。在地上用挣开的伤口流出来的血迹,在地上写了几个字,身体越来越沉重,呼吸越来越难,终于,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狠狠的瞪着地上的字,倒了下去。 柳蕊菊死了,当绥儿得知消息时,手里的杯子滑落到了地上,泪水顺着面庞滴在了衣衫上。“玉儿,是我们害死了她,如果我不让人去吓她,也许她便不会被人陷害,又受了这么多的苦,出了这么多的事。难道老天爷真的在帮那个害我的人,让我最终也没有得到应得的答案?” 赵玉奇道:“娘娘,昨夜奴婢去看她时,她虽伤重,还发着发烧,可是人还算精神,还说想要见见娘娘,怎么人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没了?” 绥儿道:“去找那两个去服侍的丫头来见我,我要问问她们。” 正说着孙珰进来禀告道:“娘娘,昨夜派去的两名宫女被拉到了掖庭司审问,臣才去问过,说她们有害柳美人的嫌疑。皇后派了申祥去审问,他是我的好友,娘娘看,臣要不要再去问问?” 绥儿低下了头,“昨夜是我们派人去服侍她的,自然有事又会都算到我们的头上。你去问问她们两人,可发现有柳美人死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喏!” 孙珰走后,绥儿来回在殿内走了两步,“兰儿姐姐,你现在就到冷宫去,看看柳美人的尸体,我总觉得她不会死得这么快,这么蹊跷。” “喏!”苏兰儿答应着,快速离开了。 绥儿感觉心神不宁,“玉姐姐,你快去找昨夜的那位太医,问问药有没有问题?” 赵玉走后,绥儿才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书册出神,正音走过来问道:“娘娘,要喝水吗?” 绥儿看着她问道:“欣儿走后,你似乎心事很多,是不是也想出宫了?” “奴婢没有想出宫,娘娘待奴婢很好。出了宫,也没有家里人了,出宫又有何用。只盼着永远跟在娘娘身边侍候也便心满意足了。” 正说着话,只风外间的灵儿进来说道:“娘娘,皇后派人来找娘娘,说是让娘娘到长秋宫问话。” 正音道:“娘娘,奴婢有些担心,皇后自崔晃的事后,对娘娘怀恨在心,此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奴婢要不去皇上那里禀告一声吧!” “皇上去上朝了,此刻去打扰总不是太好,我想她找我一定是为了昨夜我派玉姐姐去看望柳蕊菊一事。此刻人已死了,我们又牵涉其中,总不是太好。我也有些担心,你去唤那四个女子护卫跟随着,悄悄到宫门去通知左天奇大人,就说让他带人到长秋宫外等候,如果有什么不当之处,便冲进去救人。此时,皇上不能为我做主,也只得权宜行事了。” 绥儿略整理了下衣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突然间仿佛看到了柳蕊菊那张被毁了的脸,吓得捂住了心口,长叹了口气。“正音,快去安排吧,玉姐姐,兰儿姐姐,孙珰都出去了,此刻只有你还能帮我,一切就都靠你了。” “娘娘,还有我们!”话音刚落,却见帘子一挑,进来了一群人。(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二十九章 执迷 第二百二十九章 执迷 绥儿看去时,却见是周博带着灵儿,秋菊,子颜和初露齐齐的跪在门口。 绥儿笑道:“今天人倒是来得齐,只是欣儿走后,仿佛缺了什么似的。我是到皇后那里去,也不见得有什么事!你们担心什么?” 初露道:“娘娘,当日后未请旨就处置柳美人的事,我们都知道。她若再对娘娘怎么样,身边连一个照应的人都没有,怎么办?我们好歹也壮个门面,人多了,她多少也会忌惮点。” 周博也道:“娘娘,初露说的对,赵姑娘,兰儿姑娘和孙总管都不在,我们要是不在娘娘身边,也没法和他们交待。” 绥儿一一拉了他们起来,说道:“我已让正音去找了左大人到长秋宫外守着,若是皇后真要责难,他自会冲进来救人。但是他毕竟是外官,虽说管着宫里,但是明着到长秋殿去救人,若非万不得已,实不可为。所以你们跟着我去,也是情理之中。再有那四名女护卫,想来皇后也不会为难于我。当日柳美人是真是假,百口莫辨,被强行施了猫刑。如今我不喝她一滴水,不吃她一口食物,她又能将我怎样?走吧,摆仪仗,这回我要让宫里人都知道我去了长秋宫!” “喏!”众人下去准备后,绥儿披了斗篷,走到门口。那四名女护卫便跟在了她的身后,绥儿道:“李大人让你们来保护我,你们一直尽心尽力,我很感激,今天的事正音也和你们说了,我也不知道凶吉如何,还望你们四位护我周全。皇上和我都不会忘了各位的护卫之责!” 这名女子李夏都重新起了名字,分别叫青红,紫红,褚红,嫣红。她们本出身草莽。蒙李夏的不杀之恩,又加以培养,实在是心存感激,绥儿又一直对她们极为客气。所以在心里已有了为主子誓死的决心。所以听绥儿这样一说,都道:“娘娘,放心!有人对娘娘不轨,我们定会誓死保护娘娘!” 绥儿望着晨光中蒙蒙的雾气,低低地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倒是想事事不关已,事事不操心,也是不能。但愿此行平安!” 绥儿大摆了仪仗来到长秋殿的事,全宫中一下传开了,都猜疑着出了什么事,互相打听着,议论纷纷。 阴璃得知消息时,沉着脸说道:“这个郑绥看来还真加了小心了。让全宫人都知道她来了长秋殿,皇上下朝一定也最先知道。定会全力赶来,那样,她定会平安无事。可惜这次我就是要皇上来处置她!” 绥儿来到长秋殿时,见正音已带着左天奇站在殿门之外,还有一百左右的羽林军。绥儿对着左天奇一福道:“天奇哥哥,多谢了,绥儿倒不一定有事,天奇哥哥最好不要卷入其中!” 左天奇道:“娘娘,万事当心。柳美人之事,外面已传得沸沸扬扬。对皇后的清誉有很大影响,娘娘不需担心,我已让人通知了李大哥,他下朝之后定会赶来!” 绥儿点头。觉得一切都安排妥当,自己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便迈步进了长秋殿。 阴璃当然已知道长秋殿外有兵士出现,只冷笑道:“一群宵小之辈,以为我真要把她怎么样吗?皇上把她看得心尖一样,我自然不会动她。除非我的皇后之位不要了!” 绥儿进了殿,灵儿,秋菊,子颜,正音都站在她的身后,周博侍立在殿外等候,那四名女护卫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并没有跟随。但是阴璃知道,她几个人神出鬼没,到了关键时刻,自会出现的。 绥儿脱下斗篷,福了一福道:“皇后娘娘万安!臣妾见礼了!” 阴璃故作微笑道:“起来吧,赐坐。” 绥儿坐好后,阴璃道:“今儿找你来,是为了柳美人之死一事。” “柳美人昨夜突然暴毙,绥儿听了也十分伤心,刚为她哭了一会,请问娘娘,可知她的死因?” “我正想要问你,你派赵玉去毒死了她,是为了什么?”阴璃冷冷的说道。 绥儿吃了一惊,她知道阴璃会报复她,却没有想到,她会把柳蕊菊之死栽赃到自己头上。她沉吟了一下问道:“娘娘此话可有证据?” “证据?你派赵玉深夜前去,又留下两名宫女,又找太医,这些便是证据。” “皇后所说的这些,正是绥儿为了柳美人治伤的证据,却不是害人的证据。” “你错了,你派赵玉去,硬是给柳蕊菊灌下了毒药,然后又留下两名宫女来处理后事。找太医去正是你暗中下药的证据,那两名宫女已被抓去审问。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绥儿静静地看着阴璃,“娘娘,这些都不是实证。” “那么你说什么叫做实证。” “实证就是看看那药里是否有毒,还有检查柳美人的尸体,有没有别的死因?我派赵玉去,只是给柳美人找来太医医治,又为她擦洗身子。留下两名宫女服侍,今天还想请旨,让皇上赦了她回金玉阁,如果我想害她,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手下自然有高手,取她性命如杀一蝼蚁,何必如此还留下把柄!” “你这就是让人看看你的贤良淑德,做门面给别人看的。好,如果你不承认也罢了,我们就等等看那两名宫女和太医的供词!” 绥儿淡淡一笑,“好,我们就等等看!” 阴璃挥一挥手,立即有宫女送上了茶点。“你坐着也是枯等,不如吃些茶点,等会好有力气和我争辨。” 绥儿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只是绥儿身子骨不好,早不吃这些东西,您是留着自己用吧!秋菊,我们自己带来的茶点呢?” 秋菊立即从食盒中取出茶水和点心,放到几案之上。绥儿道:“我这些东西都是自制的,清心养胃,对身体十分有益,要不娘娘也尝了尝?” 阴璃摆了摆手,“本宫不用,你怀疑我在茶点中下毒,不知就是了,不用做这些花样来给本宫看。”(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三十章 假证 第二百三十章 假证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人都沉默的喝着茶,谁也不肯开口。殿中的安息香燃着,实有宁神静气的效果。空气里传来带着桃花饱蘸雨露后的缠绵而蓬勃的香气,好像整个肃穆沉沉的皇宫,也被点染成了氤氲的粉色。 阴璃似乎有肆无恐,并不着急,灵儿和子颜都着急的看着门外,不知道带来的后果会如何。正在这时,听外面呼道:“皇上驾到!” 阴璃和绥儿便离了座,到门口去迎接。刘肇一下朝,车青便到他耳边说绥儿被皇后传去了长秋殿,吓得他小跑着来到了长秋殿。等看到绥儿一身淡淡的衣衫,清丽得如雨后桃花一般,才放了心。 都落座后,刘肇问道:“皇后找邓贵人来是何事?” 阴璃不阴不阳的说道:“皇上,臣妾是一宫皇后,找邓贵人来皇上就亲自来询问,是不是也太把我这个皇后看在眼里了。” 刘肇脸上一红,也知自己担心绥儿,太着急了些。但是他知道阴璃的狠毒,所以说道:“朕有了你前车之鉴,也吓得怕了,这宫里可不能再出第二个柳蕊菊!” “皇上,臣妾自当遵守皇上的旨意,猫刑以后不会再用了。不过,今日是找邓贵人来,却也还是因之柳蕊菊。”阴璃目视着刘肇,眼中的温柔之色早已消失殆尽,只是一种强硬,又怨恨的神色,但语气中却还极是恭敬。 “柳美人怎么了?” “回皇上,柳美人昨夜暴毙!” “暴毙?”刘肇吸了一口冷气。又是一条人命,那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她伤成那样,怎么能活下来呢?” “皇上,柳蕊菊是伤得重,但也不至于一夕之间就毙命,此事可疑,所以臣妾就做了一个调查。” “皇后查到了什么?”刘肇问道。 “昨晚邓贵人派女婢赵玉到冷宫中。害死了柳美人。” 刘肇看了一眼绥儿,绥儿一直觉得柳蕊菊与自己被抓出宫有关,一直想从她口中得知真相,若是说她相害。怕是不可能的。他从心里便不相信,于是笑道:“朕想,绥儿派赵玉去,一定是看柳美人没有人管,实在是可怜。帮着她处理伤口吧!” 绥儿与他相视一笑,心有灵犀。 阴璃当然将他们的眼色看到眼中,但是她还是不动声色道:“皇上,臣妾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将昨晚服侍柳美人的两名宫女送到掖庭去审问,如今正在等着结果。” 正在这时,见申祥带着两名内侍进来跪下禀告道:“回娘娘,已审问清楚,她们已招认,就是邓贵人指使她们下毒害死了柳美人。” “什么?怎么可能?那两名宫女呢?”刘肇问道。 “回皇上。两名宫女现在押在掖庭司。”申祥答道。 “你是掖庭令申祥吧!你也是老宫人了,她们确实交待是邓贵人派人所为?”刘肇问道。 “皇上,臣是用了些刑,她们挺刑不过,便招认了。臣并没有说谎,这是笔录和画押,请皇上过目。”刘肇接过来看了一眼,果然两名宫女招认,当日赵玉在太医的药中下毒,害死了柳美人。 他看了一眼绥儿。见她面色如常,似乎并不惊讶,便问道:“绥儿,你可听到了?就没有什么可说的?” 绥儿嫣然一笑。一双明丽的眸子中如春风乍现,让人惊艳异常。“皇上,她们说的话并不可信,一,她们可能屈打成招,不得已而为之。二。她们可能受贿赂,故意要陷害臣妾。所有她们虽说咬定是臣妾所为,这证据只是人证,并无物证。” 这时申祥说道:“皇上,臣也找了当晚的太医,他说确实赵玉姑娘一定要他开药救柳美人娘娘,他开了口服退烧之药,也开了抹伤之药。至于赵姑娘是否下毒,便不得而知了。” 刘肇道:“那也就是说当晚赵玉确实给柳美人吃了药。” “确实如此!”申祥答道。 “皇上,这便是物证,邓贵人,你还有何抵赖?”阴璃冷冷地看着绥儿道。 “皇上,皇后娘娘,赵玉只是喂她吃药,下没下药,却不得而知,若说这也是证据,绥儿不服。”绥儿依然淡淡的,不急不慌。 “皇上这还不说明一切吗?”阴璃对刘肇道。 “皇后,绥儿说的不无道理,赵玉可能喂柳美人吃下的,只是太医所开这药。对了申祥,你可检验了当日的药渣?” 申祥道:“臣让太医去找药渣,竟没有找到!” “皇上,你看,这就是在消灭证据。”阴璃说道。 绥儿看了一眼阴璃,“皇后这样说,就是认准了绥儿便是凶手。绥儿对柳美人有不可杀的理由,所以绥儿决不会杀她,你一意要栽赃陷害绥儿,不知是何意?” “本宫是栽赃陷害你?本宫只是拿着证据说话,皇上,证据在这里摆着,请皇上定夺。不要因为宠爱邓贵人,便置国法家法于不顾!” 刘肇低头沉吟不语,这时听到却见赵玉进来道:“皇上,赵玉有话要说。” “玉姐姐!”绥儿一喜,现在正是刘肇为难之时,若要问出真相,还得问赵玉。 赵玉福了一福,奏道:“皇上,昨夜贵人娘娘自皇上走后,对奴婢说,那柳美人受了那么重的伤,在冷宫里没有照顾实在是太可怜了。让奴婢带着干净的衣服和被褥去给柳美人换洗,再找太医给柳美人瞧瞧伤势,这些冷宫里的小福子和太医可以作证。” 刘肇点头道:“好,你接着说。” “奴婢去了冷宫,见窗子四处露风,柳美人衣不蔽体躺在那里,全身是血,一动不也不能动,实在是太可怜了,便让小福子烧了热水,给柳美人擦干净了身上的血迹,给她换了衣服,抹了药,又把太医为她开的药喂她吃了。这些带去的宫女彩霞和明月应该看得到。” 刘肇问道:“那彩霞和明月却说是你在药中下毒,你怎么说?”(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三十一章 蛇毒 第二百三十一章 蛇毒 外面冷风吹入,帘幕微动,绥儿道:“皇上,那两名宫女可否带上来与玉姐姐对质,若是所说内容不变,再做计较!” 赵玉道:“皇上,奴婢走时,柳美人还拉了我手,说明天回到金玉阁想见见我们娘娘,说有要事要告知娘娘。皇上请想,我们娘娘一直在为被抓出宫,流掉了小皇子一事,痛苦不已,如今有了线索,怎么能便害死了柳美人,正断了言路。柳美人虽说口不能言,等到伤好一些,手自能动,便可以写字。一切就都会大白于天下。我看想害柳美人,并不是我们娘娘,而是那个居心叵测,一直想置我们娘娘于死地,想要杀人灭口,栽赃陷害的人才会做得出来!” 冷风再入,阴璃打了一个寒战,自己是不是又操之过急了?可是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坚持到底。 “你可有证据说那害邓贵人被抓出宫的人是谁?否则便是故意开脱罪名!” 赵玉道:“我问过太医,当日之药中如果下毒,人都会当场毙命,不会好好的和我道别,又艰难的在我手上写字。所以柳美人并非我下毒至死,而是之后才毒发身亡的。如果是这样,那么就是在我走后,有人用什么卑劣的手段,害死了柳美人!” “好一张伶牙俐齿,你跟着邓贵人别的没学到,一张嘴却学了一个完全。一口一个别人害的,你可知是谁?你可知道后果?”阴璃厉声喝道。 赵玉刚要开口说话,就见苏兰儿和孙珰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参见皇上,皇后,邓贵人!” 刘肇道:“起来吧!” 阴璃冷笑道:“哟,几大护法才出现,看来还都有话说,那就好好说说吧!” 苏兰儿冷冷笑道:“皇后娘娘,我们的话可能对皇后娘娘不利呢!” “本宫不怕你们不利。我说是你们邓贵人做的,你们却要来诬陷本后,可以,想说什么就说吧。本宫受你们的气还少吗?” 苏兰儿看了一眼孙珰,孙珰会意,又看了一眼邓绥,绥儿点了点头,孙珰道:“皇上。臣今天早上和苏尚宫同时去了冷宫和掖廷司。问到了结果却真是出人意料。”他看了一眼申祥道:“申大人未审问之前,奴才私底下问了那两名宫女,她们说,柳美人昨夜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是听到了‘通’的一声响,当时两个人都在角落里睡着,并没有在意。可是早上醒来却发现柳美人脸冲下,趴在地上,全身发青,显然是中毒死了。便吓了一跳,也不敢动她,就出去喊人了。过了一会,进来了皇后的人,将柳美人拖到了床榻上,她们这才发现地上用血写着字,她们不认得,只见来的宫人用水将那字清洗干净就出去了。” “她们不认得?”刘肇拍了一下大腿,气道,“怎么偏偏不认得。气死朕了。不过皇后,此事你怎么没提,那地上写的是什么字?” 阴璃道:“皇上,臣妾又没有看怎么知道。想来那就是柳蕊菊死时躺出来的血液,内侍看到了擦去了事,也没有必要回报臣妾得知。那两个宫女不认得字,错认了也是有可能的。何必当真!不过真要是有字,也是赵玉害人几个字吧!” 苏兰儿一笑道:“奴婢倒也去冷宫查看了,柳美人孤零零的躺在榻上。连被子都没有盖,好生可怜啊,可是奴婢还是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就是柳美人的死因!” 刘肇大奇,“快说,死因难道不是中毒?” 苏兰儿道:“皇上,柳美人是中毒而死,不过不是中的口服之毒,而是蛇毒!” “什么!”刘肇惊得差点站起来,“怎么会是蛇毒!”阴璃此刻的脸色变得铁青色,一言不发。 “是蛇毒,柳美人的腿上,有一处明显的齿痕,而且那个地方的颜色已呈黑色,奴婢便好奇的找来了太医,据他说,确是蛇的齿痕,而且柳美人也确是中了蛇毒而死!” “宫里怎么会有蛇!”刘肇颓然坐下,百思不得其解。 绥儿道:“皇上,柳美人本就受了伤,又中了蛇毒,自然没挨过多久,人便死了。” 刘肇也黯然垂下泪来,“她对朕还是十分用心的,那日她特意的做了几样小菜,给朕吃,朕吃得十分可口,还答应她昨晚去金玉阁陪她,谁知她白天就出了事,晚上就死了。是朕没有好好的待她,是朕福薄啊!” 阴璃的目睫中有一瞬灼灼的光,唇边的愤愤之色却越发深沉了,“是啊,臣妾也觉得可怜,正打算找出凶手后,给她一个交待,好好安葬了。” 苏兰儿又道,“奴婢问过太医,有想让擦掉的血迹显现,还真有一个方法。” 刘肇问道:“什么办法?” “便是用醋和洒混合,倒上去,便会有轻微和蓝色出现!” “那么还等什么?可用了吗?” “奴婢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皇上移驾,到冷宫去亲自看看,也省得落人口实。” 刘肇冷冷的道:“你倒是聪明,那好吧,皇后,邓贵人,既然你们互相猜疑,就和朕一同去冷宫吧!” 阴璃的唇角的弧线勾勒出不屑的轻笑,略瞥了一眼绥儿,便起身道:“好,臣妾倒是不怕,那就一同去吧!” 绥儿也笑着道:“好!” 阴璃的心里十分的害怕,因为她清晰的知道柳蕊菊写的便是‘皇后害我’四个字,她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任何的证据都已经消失,即使知道了是蛇毒,也并不能知道谁才是凶手。此刻苏兰儿却找到了这样一个方法,她心里的恐惧盖过了一切,脚步都是虚浮的,但是她表面上一定要装作不知情,要镇定,否则她便真的彻底完了。 绥儿心中也在打鼓,柳蕊菊虽说知道皇后害她,毕竟她之前也曾恨过自己,如果真的显出来的字是自己的名字,那么也真是百口若辨了。 三个人各怀心事,坐着软轿向冷宫而去,只有一个人在乱石丛中一闪,消失不见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三十二章 血迹 第二百三十二章 血迹 冷宫并不远,阳光十分好,御园中的迎春花和桃花开得正盛,柳树才抽枝发芽,嫩绿绿的,映着桃花烂漫,更有一番清新别致。假山一丛一丛的,亭台楼阁点缀其中,如半遮面庞的少女,含羞待放,让人心中遐想。三人的软轿视野都十分好,一边走,一边看着园中的景色,倒也暂时忘记了烦恼。 冷宫门口早有人在接应,小福子跪地施礼道:“奴才恭迎皇上皇后贵人娘娘,这大好的天,我这冷风冷雨的地方也都沾了喜气呢!” 刘肇笑道:“你这甜嘴的八哥,倒会说话,只是里面死了人,倒也喜气不起来。” 小福子笑道:“奴才知道,可是人已死了,有些事,也就过去了,何必起往不开心处想呢?皇上想想我这冷宫,除了杨宫人便是这位柳美人了,奴才虽说人贱,也得伺候着两位主子周全,可是一位就这么没了,那位又放出宫了。这么大的宫里就剩下奴才了,难道奴才还想着,皇上再赐一位娘娘进来陪着奴才?” 绥儿笑道:“你这嘴,一会说得花一样,一会又全没有道理,胡说八道,该着你在这里呆着!” 赵玉笑笑道:“可不是,刚才紧张的要死,现在让这小福子搅和,倒觉得好多了。” 一行人进了殿,见柳美人的尸身在床上躺着,身上刚被盖了一床被子,想是苏兰儿做的。 刘肇看了一眼尸体,都用被盖着,倒并不可怕,只是人死了,总是让人伤心的事,便叹了口气道:“苏尚宫,你所说的办法,现在就用用吧!” “喏!”苏兰儿一挥手,见一名内侍拿了一个大罐子进来。苏兰儿道:“皇上和两位娘娘请先出殿,这味道十分刺鼻,还请捂住了口鼻。” 待三人退出,她才用布将口鼻捂住。开始在殿中泼撒,一会功夫,满殿都是一股极难闻刺鼻的气味。刘肇觉得一阵阵的气味传来,只得拉了阴璃和绥儿退到院中远远的看着。 苏兰儿泼完以后,看了看地面之上。在床榻周围查找了一圈,却见地上清晰的映出了一团蓝色,只是不甚清晰,她仔细辨认,发现竟是重叠在一起的字迹,根本看不清写的什么。只好灰着脸出来道:“回皇上,两位娘娘,奴婢才看过了,字迹实在是不清楚,看不出来写的什么字?” 阴璃长长松了一口气道。“本宫就说那根本就不是字迹,如果是,内侍早就告知了本宫,还能等到你们来查证。不过,既然是蛇毒,那就与邓贵人无关了。看来还得查查最近宫里怎么会出现蛇。臣妾听说,蛇那种东西,这个季节,才刚刚苏醒,怎么会出来伤人呢?这可真是奇怪。” 刘肇见所查之事无果。也颇感失望,说道:“这件事就交由大长秋来查吧,皇后就不必操心了。” 阴璃道:“皇上有这样的话,臣妾便不操这个心了。今日之事。怪臣妾没有查明,让邓贵人受了委屈,还请妹妹不要生气。” 绥儿淡淡一笑道:“没事就好,大家平安,便是喜事了。” 刘肇点头,“小福子。蛇是你这里出的,你要好好找一找,别再伤到人了。” “奴才遵旨。”小福子大声说话,又施礼道:“皇上,奴才这块破肉,那东西可能都怕吃了恶心呢!” 刘肇被他逗笑道:“你这个小机灵鬼,呆在这里实在是可惜了,到朕的德阳殿吧,每天给朕说几个笑话听,也能开心一点。对了,你一提朕才想起来杨宫人还这里关着,事情都过了这么久,就放出来吧!” 他对阴璃说,阴璃便道:“臣妾知道了,一会就下旨放她出宫,这冷宫里有蛇,怕是她也不安全呢!” 这时绥儿忽道:“皇上,既然柳美人是中了蛇毒而死,那么她两个却说是臣妾所为,却不知是为什么了!”刘肇冷笑道:“背主之人,留着何用,传朕旨意,送到皇陵守陵,永世不得回宫!” 阴璃回到长秋殿,进了暖阁后,将众人赶了出去,只留下莲儿和申祥在身边。她问道:“苏兰儿不是说那血迹用酒和醋能验得出来吗?怎么会看不清楚。” 申祥道:“回娘娘,这事是臣做的。臣想那血痕不清楚,就与娘娘无关,只要娘娘平安便行。” 阴璃奇道:“你?你什么时候做的?” “臣听到苏兰儿一说,便知道此事要出纰漏。皇后还记得马宫人宫里的曾几吗?他是臣的徒弟,久跟着臣的,当时他一直在殿外守着,臣便向他使了一个眼色,那孩子聪明的紧,就翻墙进去,将手指害破,在那地上又胡乱的涂抹了血迹,又用抹布擦掉,随后便一直呆在冷宫里,等到我们进去,便混入队伍当中,人不知鬼不觉,就破坏了那苏兰儿的计划。” 阴璃笑道:“这孩子机灵,十分好,就留在本宫身边吧,我宫里的崔总管死了,正缺一个正堂的总管,你也不要在掖廷干了,到本宫这里当个总管。崔晃死前一再向我推荐你,看来他没有选错人。” “娘娘的厚爱自当遵从,奴才是宫里的老人了,经历的三代皇上,只算是见得多了。娘娘有什么吩咐,臣自会为娘娘想些办法。只是臣觉得邓贵人如今正得势,皇上因她失了孩子正宠爱有加,她又处处会在皇上面前卖好。娘娘的性子太过刚硬,俗话说柔能克刚。臣觉得娘娘还要在皇上的面前下下功夫,而不是整日里找那个邓贵人为难。皇后越与她为难,皇上便越觉得娘娘阴毒,敬而远之。即便是中宫之主,只怕也不久矣。娘娘若是信奴才的话,想那柳美人都知道给皇上做些小菜,而让皇上难忘怀念,何况娘娘这样的人呢?娘娘只要放下手段,对皇上温柔体贴些,久而久之,皇上的心意也会软下来,娘娘的皇后位置也会稳固。臣在宫里认得的人多,朋友也多,再劝劝皇上,多顾忌中宫的感受。皇上多远娘娘这里几次,生一两个皇子,怎么也比那个病歪歪的刘正强,娘娘您说呢?”(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三十三章 闲话 第二百三十三章 闲话 回到殿中,绥儿觉得全身都疼痛得厉害,那冷宫阴冷的气息,还散发着逝者的霉味,鼻端似乎还闻着那醋和酒混合的味道。 苏兰儿准备了汤池沐浴,绥儿泡在浸满玫瑰花的池中,以温热的水来疏散身体与心思的疲乏。苏兰儿一勺一勺地替她加着热水,绥儿闭着眼睛静静的想了一会道:“兰儿姐姐,今天辛苦你了。” 苏兰儿细长的手指捞起片片殷红的玫瑰花瓣,反复替绥儿按着雪白的香肩,口中道:“娘娘,奴婢还是没有办好差事,今天的事,没有让娘娘出一口恶气。皇后那边今后反倒是要处处防着娘娘,看来以后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呢!” 绥儿淡淡的道:“我倒是不担心这个,你一个女儿家,能自己到那尸身之旁,却检验那血迹,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只是你是十分有自信之事,却到最后出现了那样的结果?” 苏兰儿叹道:“奴婢也只能为娘娘做到这些了。要是真有什么需要那四个女护卫倒是比奴婢强得多。娘娘,奴婢想不明白的是,我们这里闹了鬼,怎么那柳美人的金玉阁也闹了鬼呢?” 绥儿将身体浸得更深些,让热水漫到了下颌,才舒然松了口气:“我那场病是开窗引起的,倒不是鬼吓的。只是她们扮鬼吓我,我倒是想到了这个好办法,也扮鬼来吓她们。你与我心意相通,我已把你当做我的亲姐姐,这事我也不瞒你。这鬼是我让那四个女护卫去扮的,柳蕊菊却是真的吓出来的病,只是我这一吓,倒是害苦了她。也让她中了皇后的奸计,丢了性命。” 苏兰儿笑道:“娘娘放心,苏兰儿就是死了,也决不将此事泄露出去。只是那柳蕊菊最在乎身份与恩宠。如今恩宠断绝,身份只成了空衔不说。她一生心高气傲,却也胆小得紧,吓了一回倒吓出了毛病。神志不安,以致于让皇后得逞。” “我可能是找到了她的软肋,而那几个护卫是照着她的软肋打下去罢了。金玉阁里闹鬼火,那是些许磷粉掺和在蜡里头,蜡烛烧到一半的时候里头的磷粉也会跟着烧起来。不用人去扮,她们也会相信是闹鬼。还有那团血迹,是我让她们弄了一条带子,那上面用狗血浸透,从房顶上顺下去,到了她的床上,血滴到她的脸上,带子又让她想到那是婴儿的脐带。她便自己想到害自己的是一个枉死的婴儿。到此我才确定,她一定与我被抓出宫有一定的关系,没有人。会因为与己无关的事情,而吓成那个样子。” “娘娘的用心真是高明,我们先是受了惊吓,任谁也不会想到,我们与此事有关,而我们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是不是柳蕊菊害了娘娘。”苏兰儿又为绥儿舀起温水,慢慢的浇到池中。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我自己扯到浑水里头,反到是独善其身了。我只是没想到——”绥儿说到这里停了下。苏兰儿叹道:“是啊,没想到皇后会下手这么快,害死了柳蕊菊,现在我既使知道此事是皇后所为。也拿她没有办法了。都是我没用,怎么就会验不出来那血迹呢!” 绥儿道:“是啊,我觉得这里面还是有人帮了皇后的忙,既然你和孙总管那么断定,那就是说,证据一定是说明了凶手是谁。只可惜,柳蕊菊白白的失了性命,而皇后也就此脱了嫌疑。” 苏兰儿道:“娘娘,奴婢想这件事还可以继续演下去,恶人自有她的短处,阴后自然也有,我们只要找到她的软胁,也许事情也会水落石出的。” 绥儿赞许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只是含笑不语。氤氲的水汽扑腾上来,净绥儿脸蒸得嫣红如霞,可她的眉心却渐渐紧锁成个“川”字,她狐疑着道:“兰儿姐姐,我有疑问,那蛇是谁放进去的,怎么就会去咬一动不动的柳蕊菊呢?还有是谁帮着阴后毁灭了证据?还有,阴璃到底是怎么让那两宫女听命于她的?她们又为什么背叛了我,而去帮着阴后,这些都是我没有办法理解的。” 苏兰儿侧首想了半日:“娘娘,若说皇后的身边有人会驱蛇,我倒是知道一个人。” “是谁?” “她宫里的黄门许斌,这人并非自小入宫,我听说早年间曾在杂耍班子里玩蛇,本事大着呢,皇后时常让那些艺人进宫给她表演,我看,这事十有八九就是他做的。” 绥儿伸着三寸长的水葱似的指甲,划着池中汉白玉的石壁,那轻微的触碰声如她不能平复的心境:“我与阴璃自小长大,她在我家中住过,我也在她家中住过。我对她虽然不十分喜欢,却也事事让着她,为她着想。有些话也说得来。我倒是没想到,自我一入了宫,她不仅处处刁难,还设计害我。虽然没有证据说明就是她所为,但是我心中却知道,只有她有这个能力和实力来做这些事。我只是想,只不过皇上多宠爱了我一些,难道宫里的其他嫔妃就不夺她的宠了吗?为什么一在的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苏兰儿听得入耳,苦苦寻思:“娘娘,我也觉得这些事是皇后的主使。其实这次的事,我们再去长秋殿吓吓皇后也好,她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自然是心虚。若是能让她说出实情,自然是好事,不能的话,让她吃吃苦头,收敛一下也好。” 绥儿转首看了她一眼,摇头道:“皇后是国母,又是皇上自己挑的,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绝不同于柳蕊菊。且皇后不比柳蕊菊柔弱胆小,万一吓唬不成,反而让她识破,那便糟了。皇上今天的嘴上虽没有说什么,难保心里不也想着什么我的不是处。此时不能动,万万不能动。” 苏兰连连顿足,惋惜道:“只可惜这次的事没有将那血字映出来,否则她自己难逃一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三十四章 逗笑,逗哭 第二百三十四章 逗笑,逗哭 温热的水舒散了紧绷的心神,绥儿漫然出声:“事情已过去了,不必再自责。那个在背后帮她的人才是重要,你去问问大长秋,皇后宫里可新进了什么人吗?这次帮她的人,一定会得到重用的。若真要找到能动摇皇后在皇上心中地位的证据,只有真正与皇后密谋过的那个人才说得出来。” 苏兰儿思量着道:“娘娘的意思是莲儿,还是新入了长秋殿的人?” “莲儿是皇后自府中带入宫的,轻易动不得。我倒是很想知道莲儿到底知道些什么!”绥儿撩起一点清水洒在自己的手臂上,朗然道:“只是可惜,还不到时候,而且现在柳蕊菊的事情刚了,我们还不能动皇后,我怕皇上也会疑心我们。咱们只能等等了。” 苏兰儿不甘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绥儿望着水中飘散的水汽,微笑道:“急什么啊,自作孽不可活,到了那时候,天也不会帮她!” 刘肇带着小福子和车青回到了德阳殿,见蔡伦正在指挥人将一棵棵的桃树移动院内,问道:“怎么?朕这里都是松柏显得清冷吗?” 蔡伦道:“回皇上的话,是皇后让移植过来的。皇上,这些桃树年年开花,都是园子里极好的。我们这里也真是少了些色彩,就是春夏也只看得一些绿色。我看多几棵桃树,漂亮得很呢!” 刘肇不置可否,绥儿说过这些树虽不开花,却四季长青,预示着大汉皇朝四季兴旺,长长久久之意。桃花虽美,却只开在一季,倒不如梅花,冬季盛开,反着季节。倒多了些雅致。但是既然是阴璃之意,也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心思天天看这些。前两天传报各地春旱严重,怕是今年的种子都种不上。如果颗粒无收,不知要冻死饿死多少人。自己哪有心思想这些事情,于是摆了摆手,“你们种吧,不过移两棵梅树也好。朕倒是喜欢那个。” 正说着,阴璃带着莲儿,提着一个食盒进来道:“皇上,臣妾见礼了。” 刘肇见是阴璃,脸上带过一丝不悦,但是碍着面子,只得道:“皇后平身吧,怎么今天到朕这里来了?” “臣妾今天和厨子学了几样小菜,皇上尝尝臣妾的手艺如何?” 刘肇皱紧了眉头道:“朕这几日国事繁忙,哪有心思尝什么小菜。你放这里吧,等朕饿了,就尝一尝。” 阴璃刚要发火,想起来时申祥的嘱咐,只得压下火气,笑道:“皇上一定是觉得臣妾做的不好吃。那就在厨上温着,一会饿了,皇上可一定要吃几口。” 她看着满园忙碌着移植树木的宫人,又道:“皇上,臣妾要他们移来几棵桃树可好。这院子看起来要漂亮多了。” 刘肇道:“你把心思多花在如何让后宫的妃子们和睦相处,多花在如何节源开流,如何少填置些衣服,少些首饰。多为朕省些钱,比什么都强!朕本就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倒是喜欢这些松柏四季长青,你觉得好就种几棵桃树吧,春天过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几句话又噎得阴璃心中怒火直升。双手紧握,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中,但是莲儿的一个眼色,又让她平静了下来,她笑着走到刘肇身边,拉了刘肇的手臂道,柔声道:“皇上,女子知己得容,璃儿打扮得美丽也是为了给皇上看的。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自然臣妾得取悦皇上。都快两年了,皇上少来臣妾宫中,臣妾日日换新衣,也是盼着皇上能多看臣妾一眼。”说着眼圈红了,声音也越来越低沉。 刘肇也被她说得心中一酸,一想也是的,自己自绥儿入宫,真的很少去阴璃那里。本来很好的夫妻感情,生生的就断了。要说她阴毒,也与自己的冷落不无关系。深宫怨妇,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便也柔了声音道:“朕也不是不去你宫中,以前朕也常陪着你。这样,以后朕每初一十五便去你那里如何?” 阴璃喜道:“皇上或真能如此,便是臣妾的福份,也是后宫所有嫔妃的福份了。” 刘肇便没有甩开她,拉着她的手到了廊下,看着宫人忙碌。阴璃好久没有和刘肇拉着手站立,心中也暖和起来。见小福子站在下面,便问道:“你来了这德阳殿,可要好好的伺候皇上,没事的时候,逗逗皇上乐一会子,皇上每天处理国事辛苦,这样下去,身子骨可就熬完了。听到没有?” 小福子忙低头道:“娘娘今儿兴致好,就陪着皇上乐乐,奴才是个下贱的狗才,逗了皇上乐了,奴才就哭了。” 刘肇道:“哭什么,怎么我乐了,你倒哭了。” 小福子眨了眨眼道:“皇上乐了,定要赏奴才点什么,奴才要是得了金子,一辈子都没见到,还不得乐哭了。”一句话把刘肇和阴璃都逗笑了,刘肇指着他道:“你这张臭嘴,说不出好话,不过也有那么几分理。罢了,你逗了朕和皇后娘娘一笑,就赏你一片金叶子,朕倒你看看你怎么个哭法!” 车青也觉得有趣就从袖子里拿出一片金叶子,交到小福子手中,一边还促狭的看着他,心道:“我看你能不能哭出来!” 小福子接过了金叶子眨了两个眼睛,突的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后退,外面都在移花,地上多有泥土,又有浇水后的水迹,不防一脚踩在青苔上,滑得一屁股坐在了水里,一个打挺又跳起来,捂着屁股又眨了下眼睛,眼泪便硬是挤了出来!这边刘肇和阴璃已民是笑得弯下了腰。阴璃拿着手帕子格格儿的笑道:“皇上,有这个活宝,皇上这里可就热闹了,以后臣妾闷了就常来皇上这里坐坐,听听这个奴才说话也能捡点乐子。” 刘肇笑道:“你要来便来,朕也不拦着你。这宫里天天死气沉沉的,也真没有什么乐趣可言。” 见阴璃穿了一身翠绿的留仙裙,梳着迎春髻,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便道:“皇后穿绿色的衣服好看,前几天罗蜀地送来一些锦缎不错,朕看着有几匹绿色的,皇后喜欢穿戴就赏给皇后吧!”他又看了一眼满院移来的桃花似锦,又对车青道:“绿色喜欢淡色,你将那些缎子中的浅色都送给她去。苏宫人过两天朕要升她为贵人,她也得准备几套体面的衣服,你也送些鲜艳的去吧!她刚生完了公主,身子还虚,得些鲜艳些的面色才好看。” 阴璃默默的听着,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极虚弱的无奈感。(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百三十五章 修武长公主 第三百三十五章 修武长公主 四月的春光极美,刚下过了一场春雨,百花盛开,百鸟鸣啭。柔和的春风吹起绥儿的衣角,她和苏兰儿,赵玉漫步走在沧池边,湖中的水清澈见底,一波一波随着春风荡漾其间。 苏兰儿笑道:“娘娘,当年太后还在时,举行了一次龙舟赛,奴婢还参加了,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趣呢!” 绥儿倒是没听说过这样的事,便笑着问她,苏兰儿便将当年之事说了一遍,说到周博时,绥儿用帕子捂着嘴偷笑,说道:“没想到周总管还有这样的糗事。” 说话间已离华阳殿不远,绥儿道:“有几天没去看刘保了,那孩子实在是讨人喜欢,怪不得皇上一天不去看都不行,就是我几天没去,也想得慌。我们去唤儿那走一走吧!” 几个人迤逦而行,转过一座假山,远远便看到华阳殿的飞檐,绥儿笑道:“瞧瞧,人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了,连房子也都修得如此好了。那个小蹄子还不高兴呢!” 苏兰儿也笑道:“娘娘,苏宫人本不是爱争宠的人,却对孩子爱如珍宝,修房子让修武长公主哭闹了好几天,苏宫人气得天天念叨,说皇后是有意让小公主哭闹。也是的,好好的房子,何必非得赶着修,叮叮当当的,那么小的孩子,听了动静,哪有不哭闹的?” 赵玉道:“她身边的皇子刘正病病歪歪的,天天拿药维持着,偏偏小公主又强壮又讨人喜欢,不嫉妒才怪。弄哭小公主,出点气也好。” 绥儿看着天边的云彩,天碧蓝得发青,仿佛水晶冻子一样莹透,河水溅溅,风里都是青草树叶的清香,笑了笑道:“皇后也可能是好心。当时唤儿怀孕时房子没有修完,等生完了孩子自然是要修好的,你们也别乱嚼舌根子,让人听了去不好。” 她这样一说。赵玉和苏兰儿就都住了嘴,沉默着走到了华阳殿的门口,却见杨宫人自里面出来,她在冷宫中呆了大半年,人整个瘦了一圈。看着更加纤瘦可怜,见绥儿来了,忙上前见礼道:“贵人娘娘吉祥,好久不见,娘娘风采依旧。” 绥儿扶起她道:“你我姐妹何必如此多礼,你清瘦了不少,回来要好好补养啊!” 杨宫人却红了眼圈道:“娘娘,我在冷宫中,谁也不理,谁也不问。只有娘娘时而送来些食物和衣物,杨真便是死了也要感念娘娘的好。见礼算什么,在杨真心里,娘娘才是真正的好人。” 绥儿也红了眼圈,轻轻拭泪道:“当日之事,我没有帮到你,毕竟我人微言轻,还好你没有在冷宫中出什么事。那柳美人当日被毒蛇咬死,我便一直担心你,还好皇上把你放了出来。” 杨真苦笑道:“被毒蛇咬死倒好了。这一辈子倒也死得干干净净。当日这事谁也不怪,只怪我对下头的人管得不严,才出了那样的事。受惩罚是应该的,娘娘对我不弃才是杨真最在意的事。好与不好,杨真心里有数,自当会报娘娘的大恩。”说完又施了一礼,转身走出去了。绥儿看着她的身影消息,心里酸楚难当,说道:“也是个苦命的人儿啊!” “这宫里谁的命不苦!”身后传来了苏唤儿的声音。绥儿回头一看,见她穿着一件艳粉的曲裙,脸色红润,一双眼睛如耀眼的明星,便笑道:“天还凉,怎么就出来了?今个儿气色倒好,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你就知道打趣我,我哪有什么好事?” 赵玉道:“苏娘娘要升贵人了,还不是好事?奴婢要先恭喜娘娘,讨个赏呢!” 苏唤儿啐道:“你这张嘴,没事也说出事来,什么升贵人,我才不稀罕,你要讨赏倒是有,看看让锦儿打你两个巴掌怎么样?” 赵玉长了眼睛道:“娘娘好小气,升到了贵人还要打奴婢,真的好冤枉。” 苏唤儿被她逗笑了,“好,赏是少不了你的。” 绥儿也笑道:“你赏她两巴掌也好,谁让她财迷来着。” 几个个说笑着进了殿,见乳母正抱着小公主喂奶,绥儿笑盈盈的走了过去,看着刘保吃奶,那红红的小脸上还带着笑意,嫩嫩的小嘴在用力吸吮,便笑道:“瞧这孩子,吃得正高兴呢!” 一见了孩子苏唤儿的脸上也带了笑意道:“可不是,也不知是怎么了,特别能吃,皇上又找了几个乳母过来,这孩子长得大了,食量更大,这不五个奶水好的乳母轮流着喂她才能吃得饱。这才过了百天,长得就像七八月大的孩子,皇上昨儿还说,抱着好重的。” 绥儿笑道:“这才结实,皇上的子嗣稀疏,虽说是女孩,却是长得最壮,最结实,最漂亮的,谁能不喜欢,你升了贵人,再努努力,生一个皇子,也这么壮壮的,皇上不知道还怎么高兴呢!” 苏唤儿却坐下来,拉了她的身道:“还说我呢,你怎么样,你的身子恢复得可好了?我瞧着脸色怎么还那么差?应该可以伺寝了吧,怎么皇上还没碰你?” 绥儿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你啊,胡说的什么,皇上前儿已让我侍寝了。” 苏唤儿点头道:“那就好,你我姐妹在这宫里是最要好的,我也没别的心思,有了刘保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这孩子讨人喜欢,我老了也便有了一个依靠。只盼着她平安的长大,嫁个好夫婿,一辈子富贵平安,也就行了。可是你呢,虽说皇上宠着你,可是你终究是没有子嗣的,还不如阴皇后,起码抢了陈采女的孩子去,如果将来那孩子当了皇上,她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后,我们到时候随着皇上去了,也就罢了,怕只怕没随着皇上去,反倒受了她的气,日子就难熬了。” 绥儿摸了摸刘保胖乎的小脸道:“我也盼着给皇上生一个孩子,这也不是着急的事。皇上也劝我别着急,总说孩子总会有的。那个孩子要是不掉了,想来,此刻也快出生了,到时候与刘保一起玩多好。” 苏唤儿咬牙道:“绥儿你可查出什么吗?是不是皇后?” 绥儿一笑道:“是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难再让她害我们。” 苏唤儿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才道:“绥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卧底 第二百三十六章 卧底 绥儿媚眼如丝,拉了苏唤儿道:“孩子太小,人多了反而不好,我们出去走走,我见你气色身子都大好了,正该多走动走动,身子也恢复得快些。” 苏唤儿知道她有话要避着众人说,便道:“也好,今儿天好,正好出去晒晒太阳!”又吩咐那些乳母道:“小公主吃饱了,也抱她出去走走,小心着点!” 之后,向锦儿使了一个眼色,锦儿会意,跟了绥儿她们出去。 园内群芳绽放,天气虽已开始转热,但是还有着丝丝凉意。绥儿靠在桥栏边,望着水中的日影随着一荡一漾的波动,嘴里喃喃念道:“才始迎春来,又欲送春去!”春天春去本是人生中最平常之事,却也说明她们的年华又逝去了一岁。人生如此,还有多少年华可以老去。 苏唤儿听她说话,淡淡地笑道:“怎么又如此多的感慨,我们两人自在一处,有多少事过去了,春来春去又如何?以前我不再意生死,如今有了保儿,却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你呢?刚才我们说的话,我也不怕那些乳母说出去,她们都是贱得不能再贱的人,皇后才不会找这些人来说什么话。” 绥儿摇头,“以前我也以为是这样,现在想来,全然不是如此,前些日子我就差一点被我的侍女出卖,还好一切最后都以平安收场。但是,这也说明一点,阴璃已经变得无孔不入。你知道吗?她现在改变了策略,每天都会粘到皇上的身边,你觉得她会怎么办?” “她那是故作温柔,引起皇上的注意,那种伎俩是柳蕊菊用过的,她怎么还能去用,这个女人不是很聪明吗?” 绥儿又摇了摇头:“她这样做,虽说是柳蕊菊用过的。却也是女人们最强大的手段。你知道男人需要的不是强大又阴毒的女人,更何况皇上自小便被窦太后控制,他最憎恨的便是那种试图控制他的女人。所以她用自己设置的一张温柔的网,将皇上控于股掌。这没有什么不好。我倒是觉得她学聪明了。” 苏唤儿看着湖中流动的水光,“绥儿,我盼着你再怀孕,为皇上生下一个孩子,那样我们就不怕她了。要么。就除掉她,你来做皇后,让她永远不是我们的羁绊!” 绥儿讶然的看着她,许久才道:“唤儿,你变了,变得更加坚强,更加果断了。不过你说的对,我当不当皇后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这样的人来当将来的太后,我们不会有好日子过。” “绥儿。你刚刚的想法是什么?只要能除掉她,我什么都可以配合你!”苏唤儿拉了绥儿的手,诚挚的说道。 绥儿淡淡的点头,“你的心意我自然知道,你和我一样,将这宫里的一切看得十分透彻,十分清楚,你也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要做的是什么,所以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在一起。我刚才见到杨真,她说的话,让我产生了这个想法。” “杨真?”苏唤儿扬了扬眉,“你想让她做什么!” “我当初帮助杨真。只是同情她的遭遇,并没有利用她之意。可是现在的这种时候,我们要把她拉过来。” “拉过她,倒是容易的很,她本就是一个善恶分明的人,你对她有恩。这话我对她说比较好,倒不是显得是你为了利用她故意而为。” “是啊!”绥儿凝神片刻,用手理了理鬓边吹乱的秀发,看了一眼四周道:“唤儿,我们让她投靠皇后!” “投靠皇后!”苏唤儿大奇,“这就是你的想法?我们拉拢她投靠皇后,那我们还拉拢她做什么?” “你啊,学会多动动脑子,你平常下棋,谁也没有你聪明,如今怎么遇到事了,反倒想不通。皇后总是往我们的身边派来各种各样的人,你的身边难道就没有?我的意思是,我们为什么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呢?”绥儿的双眸嫩汪汪的望着她。 苏唤儿咯咯的笑道:“你是让她到皇后的身边假意投靠,借机知道皇后的消息。也知道皇后的一些阴谋,这样她不会有事,而我们也可借此机会来保护自己,我说的可对?” 绥儿握住她的手,一双黑眸中满是笑意和温柔,“是啊,对双方都受益的事,为何不做呢?” “知道了,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担心对吗?我们学会了坚强,学会了来保护自己。但是我们也会彼此互相关心,保护,我很庆幸在宫里有你这样一个朋友。”苏唤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动。 绥儿为她扶正了鬓上的一枝金钗,柔柔地说道:“傻姐姐,我们之间还说这些?以后我们要把更多的姐妹拉到身边,当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就会孤注一掷,那时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几天后,杨真又来看苏唤儿和小公主刘保,她十分喜欢刘保这个孩子,总是带来一些小玩具来逗她玩。 苏唤儿将她拉到了偏室,让锦儿守在门口,为她倒上了一杯清茶,叹道:“真儿,你以后想怎么办?” 杨真一愣不知道苏唤儿要说什么,但是还是答道:“我还能怎么办?这宫里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皇上可能已经忘了我这个人了。除了你和邓贵人我也没有别的朋友!” 苏唤儿拉了她手道:“绥儿对你有恩,你难道就没想到要报恩吗?” “报恩,我想过,可是我不知道如何来报恩。她是皇上的宠妃,要什么有什么,我能怎么报恩?”杨真苦笑道。 苏唤儿摇摇头道:“这是我的想法,我没有和绥儿说,但是我却想对你说。本来这事是我该做的,可是我一直与她交好,中宫那位是知道的。所以这件事,只有你来做。” 杨真迷惑的看着苏唤儿,不明白她的意思。“傻妹妹,你觉得现在的阴皇后好,还是以后让绥儿来当皇后好?”杨真想起那日阴璃要置自己于死地,便恨恨道:“那个狠毒的女人,哪里比得上绥儿?自然是绥儿当皇后好。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帮她除掉皇后,让绥儿当上皇后的位置?” 苏唤儿十分郑重的点头道:“正是,我没有告诉绥儿这个想法,但是我觉得你会有和我一样的心思。” 杨真也点头,“好,那么我可以做什么?”(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三十七章 投靠 第二百三十七章 投靠 “怎么办?”苏唤儿的口气沉甸甸的,带着巨大的威压,说道:“我夜夜睡不着觉,一直想着这件事。我之所以想到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必和我一条心意。你去假意投靠皇后。这件事有着一定的危险,所以我一直在琢磨要不要跟你说!” 杨真还在想着刚才她说的话,此时心里才雪亮起来,她握住了苏唤儿的手,“唤儿,我今天指着太阳发誓,此事必会尽心而为。绥儿对我有大恩,若能助她,我便是死了,又有何妨,你太小看我了。杨真也是出身将门,虽说我未习武,却也有武将之风,自然会重恩重义!” “你的意思是你答应了?”苏唤儿喜道。 “不错!”杨真说得铿锵有声。 “好妹妹,你万事要小心!阴璃处置柳蕊菊时的情景,我听绥儿说了,她可不是善相与的。心狠手辣,无恶不作,若上天有眼,这次就让我们成功,除了她,将来也好活得有尊严,活得自在些。”她也紧紧的握住杨真的手,声音颤抖着,带着些许的哽咽之声。 杨真看着重重帘幕外的天空,声音平静地道:“蛇咬一口,入骨三分,我自是知道她是什么人。我们在这宫里,这样静悄悄的死去,或者被无缘无故的诬陷至死,再或者被送到冷宫中活活的憋闷而死,都不如这样轰轰烈烈的做些什么,主动出击,也是兵家之道。唤儿,你放心,我会当心的。” 杨真从苏唤儿的华阳殿出来,回来看着那殿角的风铃,整了整衣饰,向长秋殿走去。 阴璃才从德阳殿回来,这些日子她听了申祥的话,免了众妃日日的参拜之礼。只定在初一十五参拜。又学着做些小菜,日日送去给刘肇吃。每天总要在德阳殿磨上两三个时辰,虽说刘肇每天处理国事,没时间理采她。但是留在刘肇身边有两个好处,一来她可以陪刘肇吃饭,说些闲话,二来她也可以禁了其他的嫔妃靠近刘肇。让刘肇日日可以想起还有她这个皇后在,省得他每天的脑子里只有绥儿。这样的日子平白的过去。她觉得自己的性情也平淡了许多,争竞之心也淡了。刘肇初一十五准会来她的长秋殿,虽说晚上的缠绵只是应付,却也慰了她久来的寂寞,也为将来孕育子嗣存了一些希望。再加上刘正现在身子骨渐渐结实起来,吃东西也多了些,也会逗刘肇笑了。长秋殿才有了久而未来的温暖。 她吩咐宫女们出去采了许多的花回来,在殿中四处摆放着,殿中散发着一种带着清新的气息,让人为之一振。内侍传说杨宫人来见。她略惊讶了一下,不过还是吩咐让她进来。 杨真今天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淡绿色的留仙裙,头上只戴着一枝金钗,脖上的明珠倒显得光亮,是她身上唯一还说明身份的东西。她在冷宫中呆得久了,身子瘦弱得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却更显得婀娜多姿,裙带飘飘。 杨真长得一双杏眼,蛾眉淡扫,一双眼睛显得十分有神。既使不浓妆艳抹,仍然是风姿绰约,比之阴璃倒也毫不逊色。 她到了榻前轻轻一福道:“娘娘,臣妾见礼了。愿娘娘吉祥平安。” 阴璃不咸不淡的说道:“起来吧,你来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杨真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臣妾自从冷宫里放出来,还未到娘娘面前感谢,娘娘对杨真的大恩。还未报,所以今天特意来谢谢娘娘。” 这话听着倒是带了三分讽刺,但是她的语气中带着真诚,让阴璃也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含糊的说道:“也没做什么,谢什么谢!” 杨真道:“小福子说,娘娘每天都会问臣妾的饮食,还派人来给臣妾送来了衣服,臣妾自然是感激不尽。” 这些事情阴璃早已忘记了,她倒是不记得自己还问过她的饮食,还送过衣服,但是人家说了,自然是有的吧,总之让人感激总是好事不是坏事,便一口应承下来道:“这些小事,你何必挂在心上。坐吧,莲儿,奉茶!” 杨真坐下喝了一口茶赞道:“娘娘的茶好香,不知杨真以后是否可以多来叨扰娘娘,多喝些娘娘的清茶!” “这个自然,你有时间就过来,我们姐妹之间,无需如此见外!”阴璃被她说得高兴,语气也柔和了起来。 杨真谢道:“娘娘是六宫之主,对臣妾一点架子也没有,臣妾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以后娘娘若有驱策,尽管吩咐,杨真是知恩之人,娘娘的事,就是杨真的事,定会鞍前马后,为娘娘尽心尽力。” 阴璃略愣了下,她才明白杨真有投靠之意,心中转过了几个念头。她入冷宫时,自己可没有帮什么忙,却落井下石来着,她是真心投靠?还有她在冷宫中吃了不少苦,虽说她自说自己是对她有恩之人,可是这恩,有没有还是在两可之间。还有听说她常去苏唤儿宫中,那苏唤儿与邓绥走得极近,难道她不是来卧底?既便她是真心,自己行事一向独断独行,也不需要人来后面扯后腿。那个陈采女就够让她头疼了,如果再来一个蠢笨之人,自己不是又将陷入险地。 所以她笑道:“杨宫人如此关爱,本宫承情不过,只是本宫是六宫之主,若对众位姐妹有亲疏之分,显得不好。” 杨真见她拒绝,也不以为意,只道:“杨真是来去分明之人,虽非大丈夫,却也非阴柔的小女子。娘娘不接受杨真的投靠之意,杨真依然是皇后娘娘的人,只要皇后娘娘一句话,火里刀里都去得!”说罢,站起来再次福了一福,转身就要出去。 阴璃听着这话不禁悚然动容,把刚才的思虑都淡了,想了想道:“你等等,本宫这里有他国进贡的上好的人参,你拿回去补一补身子。有事的时候,本宫自会传唤于你!”(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亲疏远近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亲疏远近 阴璃等杨真走后,叫来申祥问道:“杨宫人有投靠之意,你觉得本宫是该接受呢,还是不理采她?” 申祥笑得稳笃,说道:“娘娘,你身边除了我们几个宫人以外,再没有其他可依傍之人。娘娘可想到,有些时候,身边多几个人还是有好处的。若臣不在,自然有为娘娘出谋划策之人。再说多一个人在皇上面前为娘娘说好话,也并非是坏事。互相依傍只会增加助益,决没有坏处。” 阴璃点头:“这个道理本宫明白,只是她不一定是真的投靠于本宫,本宫总觉得她有什么问题。本宫的性子,在这宫里结仇要比结友要容易得多,她本就与苏唤儿亲近,本宫倒觉得她来做邓绥卧底的可能性大。” 申祥倒笑了,因道:“娘娘,她若是邓绥之人,倒不会来做卧底了,依邓贵人的性子,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她在那冷宫之中,吃了不少苦。自然出来之后,想要生存下去,自然要找一个靠山,而娘娘是最合适的人选。邓贵人虽说是皇上的宠妃,总不如娘娘的势大权重。要是让臣来选,也是选择皇后娘娘,不去选那个邓绥。” 这些话倒让阴璃彻底放了心,说道:“邓绥的几位兄长在朝中现在都封了官,本宫听说,他的大哥现在已是郎中令,令外几人也委以重任。而本宫的兄长在朝中还没有他们的官大,本宫觉得皇上是有意的在栽培她的权势,以便与本宫抗衡。” 申祥想了想道:“娘娘日日伴君,倒也得知了不少的消息。如果真是如此,娘娘就要小心了。臣觉得不如让老大人和几位公子在外面多立些功劳,这样在皇上面前再加封官职也方便得多。毕竟邓贵人的几位兄长都是因功面授官,并非平白封赏。外朝的强大与否,也决定了宫中的位份高低,娘娘还是谨慎些为好。” 阴璃点头道:“好,本宫明天就宣阿母入宫。将这些话告诉她。至于说杨真,先看两天再说,不到本宫真正放心,可不能太过亲近。” 这一夜刘肇宿在西宫。云锦帐帷流苏溢彩,零星地绣着暗红银线的吉祥图案,安静地逶迤于地,连帐外的红烛高照,亦只能映进一点微红而朦胧的光线。 刘肇疲倦而惬意地闭着眼睛。轻轻地吸一口气:“绥儿,总觉得你这里连枕衾间都有别致香气,旁人那儿再寻不到。” 绥儿一把乌黑青丝在刘肇的臂间曲出柔和优美的弧度,轻笑道:“皇上去哪儿寻了?皇后?苏宫人?还是袁美人?” 刘肇默然叹口气:“绥儿,你知道朕心里只有你,去谁那里,也只是身为皇帝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只有在你这里,朕才会找到真正快乐的感觉。” 绥儿伏在皇帝手臂上,皮肉与汗水的黏腻让她有些不习惯,她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唇边却依旧笑如春花,仿如小女儿撒娇:“皇上还是最爱绥儿的对吗?” 刘肇却不让她逃远,拉回了她入怀,又深吸了一口气,轻笑道:“好香。好像是你身上,好像又是帐帷间,到底是什么香气?” 绥儿笑得恬婉,按了按刘肇头上枕着的软枕道:“是春天刚收集的荼蘼,和菖蒲叶子放在一起搓碎了滚在丝绵里头,这种花枕香气虽淡却悠远留长。让被衾乃至床帐内都弥漫着荼蘼的余芬,人在睡梦中都会被花气浸染,以至臣妾在梦中都梦见自己化身成了翩跹花丛中的蝴蝶。” 刘肇在她鼻上一刮,道:“枕里芳蕤熏绣被。今宵帏枕十分香。你心思那么细腻,分明是六宫粉黛,朕却总觉得每次都十分难忘,一重又一重惊喜与陌生,好像你每次都与从前不同。” 绥儿拧着一缕青丝,痴痴地笑着。又有些幽幽:“但愿永与陛下如此,永远不厌不弃才好,不要让皇上有一天抛诸脑后,忘了臣妾是谁了。” “胡说,朕便是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绥儿。”刘肇笑着搂过她,侧脸枕在玫瑰色的软枕上,轻嗅道:“告诉朕,是谁教你的这个?是谁有这么灵巧的心思?” “臣妾便不会自己学会吗?皇上太小瞧绥儿了。”绥儿嘟起了嘴,红唇如花,看得刘肇的心里又蠢蠢欲动起来,“绥儿,朕好喜欢你。” 绥儿伸手抚摸着刘肇的脸颊,柔蜜蜜道:“臣妾知道,臣妾都明白。所以皇上去其他的宫中,臣妾虽然吃醋,却不会伤心哭闹,因为臣妾知道皇上这是为了臣妾好。” 刘肇的声音是沉沉的倦意:“皇后那里朕虽不喜欢,可是毕竟她是朕的结发之妻,不应付一下也不好,朕知道,最近她去德阳殿勤了些,朕也没有办法,她自己去的,总不好赶她走,虽然也烦得不行,但是朕还得顾着她的面子。还有宫外的事,朕知道春旱得厉害,却总找不出合适的官员去放赈,加急的报表一天一个,朕心急如焚。朕只有见到你,才觉得松泛一些。因为,你什么都不求,这是朕最喜欢的。” 绥儿抱住了刘肇,嘴唇贴在丝质的寝衣上,那种光滑,像女人的肌肤,柔而嫩。不像男人,再饱满的肌体,也总带着情\欲的味道。 “皇上,让臣妾的兄长邓骘去吧,他久在朝中为官,深体圣意,又对皇上忠心耿耿,臣妾小时候就对兄长的正直无私折服。他是最象绥儿父亲的儿子。” 刘肇抬起她的下巴,在她香艳的唇上一吻问道:“你从来不曾对自己的家人说过什么,怎么今天却推荐起你的兄长来了?” 绥儿笑道:“皇上,绥儿虽不懂治国,却懂得用人,皇上没觉得绥儿身边的人都对绥儿一心一意吗?绥儿也是知人的,如果是地方的治安,李大哥最合适,如果宫中宿卫,天奇哥哥最合适,如果是出征在外,班超大人最合适,如果是处理政务,绥儿的大哥最合适。”她看着刘肇深思的表情,又咯咯笑道:“皇上比臣妾还会用人,皇上心里其实有了打算对吗?” 刘肇又点了她的小鼻子一下道:“你个小机灵鬼,朕当时想到了却是阴纲,不过你一说,朕倒也觉得邓骘更合适一些。”(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争差事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第二百三十九章 争差事 刘肇坐在朝堂之上,看着众臣道:“今日朕想就赈济一事商讨一下。听听众卿的意见。” 何敞出班奏道:“皇上,这些日子,臣子想得最多的也是这件事,天灾是由人祸而起,臣觉得这和皇上宠幸妖女,下面的乱臣贼子又贪脏妄法有关,朕请皇上杀了妖女,用她的血来祭天,上天一定会垂降甘霖的。” 刘庆这时出班奏道:“皇上,何大人是胡说八道,什么妖女乱政都是他小人之见!” 黄门侍郎阴轶出班奏道:“皇上,臣倒是不相信什么妖女之说,皇上六宫妃嫔,都是皇上宠爱之人,哪个又是妖女。既然是天灾,便该人力解决,来胡说什么人祸,我看他不思民生才是人祸。” “好,说的好!”刘肇抚掌道:“朕与卿想到了一起!何敞!你身为重臣每每侮及朕的妃嫔是何居心?” 何敞道:“皇上,那妖女一入宫,宫里事情便频发,宫外也灾难接踵,难道与她无关?” 司徒鲁恭出班道:“何大人,你指是邓贵人吧,臣倒是没见过邓贵人本人,却见过她的父亲邓训,此人刚正,待人极好,又于边疆之事有功。再都邓贵人幼小的年纪便能处理边疆事物井井有条,看来正是有德之人,你这妖女一说有些牵强。我听说,邓贵人因为貌美而遭人嫉妒,所以后宫有些吃醋做乱之事,也属正常,怎么能说与她有关呢?再者说,听说当年的蝗灾,皇上一筹莫展之时,也是邓贵人当时出言提醒,才救了上千万姓,如此有大德之人,却被你说成是妖女。我倒是觉得你所言难让人信服。” 李郃已被升为光禄大夫,他笑了一声出班奏道:“皇上,司徒大人所说有理,不过今天之事。是如何处理这百年难遇的旱灾,而不是讨论邓贵人是否是妖女。何大人有些跑题了。” 何敞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人出来支持自己,长叹一声道:“妖女啊,只怪我人微言轻。不能置你于死地。” 刘肇怒道:“当日绥儿入宫之时,你便说她是妖女,好好的一个人被你说来说去,她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痛恨。以妖人之名而被陷害之人,这史上还少吗?我看你才是妖言惑众,快退下去。” 李郃道:“皇上,臣觉得当要之急,是派得力之人筹募粮款,以救急难。” 刘肇道:“少府。我国库内可还充赢?” 少府柳承出班奏道:“禀陛下,国库存银倒是不少,只是受灾面积太大,而且涉及到其他三季的粮食问题,今年定要绝收,如此大灾,这些存银怕也是不够啊。” 刘肇看向李郃问道:“李大人有什么建议?” 李郃道:“皇上,臣觉得只是拿钱只是救急之法,却非长远之计,臣以为先救急再图后计才是正道。臣有一个法子。却不知可行不可行,皇上可让大司农派人去求证考查,如果可行,夏秋冬三季。还可以有挽救之法!” 刘肇问道:“什么法子?” 李郃道:“冀州,青州,徐州,豫州都不是缺水之地,自苦河脉纵横,今春开河之时还曾有过水灾。所以如果救济之后,开渠引水入田,还可以补种一茬生长期短的庄稼,秋天也不会颗粒无收。” 刘肇大喜,“这办法十分好,大司农,你派人到各地去考察,做好测定,如果可行,可一边赈灾一边进行。” 刘庆道:“皇上,现在就差派什么人去赈灾了,臣推荐郎中令邓骘,他老成持重,有乃父的家风,不仅能干,而且公正不阿!” 太仆莫祥道:“皇上,邓骘虽为中郎中令,但是他为人太过迂腐,臣倒是觉得吴房候阴纲去比较合适,一来他是皇后的父亲,不会做对朝中不利之事。二来他为朝廷立了汗马功劳,又从不居功。再者他礼贤下士,待人亲切。他做过各级的宫员,对农业,税务,财政都有所了解。这样的人不去,谁还能去?” 刘肇被他又说得心活了起来,他穿着一件黑底绣红边的朝服,脚步橐橐踩在清砖地上,见莫祥还跪在地上,略一迟疑,想说什么又住了口,径自还是走来走去。 “你起来吧。”又指着众臣道:“你们都说说,朕听着。”他将的目光看向殿外的空阔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臣们商量了一下,却没有人再开口,刘肇见没有人说话,不冷不热的说道:“朕想,你们这些天比朕累。天一天天转暖,旱地里却种不了庄稼,告急的奏报一份接着一份,你们却有心思,互相‘走动走动’,串串生气,是不是已经早就想好了选谁?” 刘庆忙道:“皇上,臣这些日子忙着料理各地钱粮人库,解京的事,如今过了春涝又有了春旱,臣都调度着各地的赈灾粮食,如今还差着五十万石粮,因此心里发急,已是几夜没睡着觉了。” 刘肇看着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自己在朝中多亏了他上下周旋,虽说他本来应该是在家里养尊处优的逍遥王爷,可是就因为当年对自己的承若,如今也熬得有了病色。他道:“兄长辛苦了,臣知道皇兄从不与朝中之人有什么瓜葛。朕也实不希望如此。来人,给清河王爷赐坐!”他把目光看向了众臣,脸色拉了下来,“据朕所知,你们已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阴皇后的家人,一派支持邓贵人的家人,朕没有说错吧!” 莫祥道:“臣以为皇上必是在二人中选择一个,而其他人并没有合适的人选。实没有偏私之嫌!” “你以为!”刘肇哼了一声,“朕几曾说过一定要在他们二人之人选择来着?”一句话问得众人目瞪口呆,仿佛把空气都压得紧紧的,人人都透不过气来。里里外外的侍卫太监见皇帝又发了脾气,人人股栗变色,连刘庆也机灵地打了一个寒颤,不安地挪动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自己是该坐还是该跪下了。 莫祥咽了一口唾沫,说道:“皇上,这是臣等的疏忽。既然皇上想要在百官中选,那臣等这就商量!” “你疏忽得好!你精明着呢!不然为什么在笏板上写着一个阴字,让各人看?周荣!” 周荣就侍候在门口,忙进来垂手而立,问道:“皇上有什么旨意?”(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四十章 提醒 第二百四十章 提醒 “将这个莫祥扒了官服,拉到太阳底下晒晒,让他也知道百姓在烈日下,看着春苗枯死的感受,也知道少结常派,专心做事的好处。”刘肇挥了挥手,莫祥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只得灰着脸让人扒下官服,只穿着中衣,跪到了太阳下面。 刘肇道“事君惟诚,你们位极人臣,连这点子道理都不懂?朕最恨的就是结党之事,你们不懂?皇后是朕的发妻,邓贵人是朕的宠妃,但是这都不能说明朕就希望你们又要结成党派,互相吹捧,互相攻击,再回到以前窦家把持朝政的年代。你们不懂吗?” 众臣听着,已知刘肇变了心,顿时头上浸出汗来。刘庆道:“皇上息怒。吴房候和郎中令都有过人之处,忠信平和,宽仁大度,且学识颇佳,儒雅端庄。众臣何荐,不为无因。至于串连,也是偶尔不谨。臣等处在这个位置也实在是难,求皇上圣鉴。这种百年不遇到的大灾,一定要皇上满意,百官满意,天下百姓也满意。既不能一蹴而就,臣以为重新推举也是良法。” 阴纲出班道:“皇上,清河王所说的话让臣汗颜,臣何德何能当此重任,天下人都满意的事臣实在做不来,只能是尽力而为。但是臣一惟公意是从,扪心自问,决无自外万岁之心。” 邓骘道:“皇上,臣是邓贵人之兄,对皇上本就是家人,从无自外之心,更无结党之意。臣只望天下太平,百姓能脱离苦海,臣请命去灾情最重之处,便是身死他乡也决不悔。” 刘肇看着他们两人,沉默了许久道:“邓骘,你拜章明奏,载于邸报。朕知你心意,你便是真正公忠体国之人,并非为已私利。也决无退缩之意,但是此事现在让朕痛心疾首。这样吧,四处受灾,面积之在,实属罕见,朕本就担心一个人担不得这么大的差事。你和吴房候都是朕的股肱之臣。朕想四处派四人前去,互通音信有无。你既然要去灾情最重之地,朕就派你去冀州吧!” 他扫视了一下众人,方才叹道:“你们下去吧,另外三人,你们可据表上奏推荐,朕今天累了,退朝吧!” 车青伺候着刘肇躺在榻上,见他面色不好,便忙前忙后的打着温热的布盖上他的头上。嘴里头道:“皇上。蔡常侍的纸听说造了不少,正在切割成张,听说那机器好着呢,奴才还想着让皇上也去瞧瞧,有意思着呢!” 小福子悄悄进来探头看了一眼,见刘肇闭着眼睛,便冲车青使个眼色。车青没理他,只听刘肇说道:“朕还说造好了纸,要找人来抄写那部《女则》,绥儿费了好大的力气写的书。朕得要成全她。再说这样的事,也是好事,改天朕闲下来,你陪着朕去看看。” 车青为刘肇按着头。又轻揉着肩道:“皇上,今儿在朝堂上发了脾气吧,奴才到是不敢妄议朝政,不过倒是觉得邓大人,十分有气慨呢!” “哦,你为什么这么理解?”刘肇闭着眼。享受着他手指的按摩,问道。 “皇上,邓大人不是请求到最艰苦的地方吗?皇上发了脾气,阴大人打了退堂鼓,他却还顶着还要去,这就是大英雄所为!” 刘肇笑道:“朕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只派了他去,让众臣再举荐三人。看来你这个人还有些脑子!” 车青看着在门口还在使眼色的小福子,仍旧不理,道:“皇上,奴才就是说说自己的看法。不过那位阴大人做事却有些不光明磊落了。皇上一发了脾气,怕惹祸上身,马上就推三阻四了,皇上的这个办法也是高明,一下子就试出谁是可用之人了。” 刘肇又笑道:“朕当时确是看出他们结了党,但是不是邓骘,而是阴纲,而他也在这时暴露了他的本质。有些时候,真正的生死关头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好坏。你说的对,朕虽不是有意,却也是有意!” 这时小福子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在外间轻咳了一声,刘肇问道:“是小福子吧,是不是皇后又来了?” 车青道:“皇上若是不想见皇后,奴才就去说一声,就说皇上在朝上生了气,不舒服,在里间躺着呢!” 刘肇道:“你问问他什么事再定。” 车青一使眼色,小福子才小跑两步进来跪下磕头道:“皇上,才前面来报说,莫大人被太阳晒得昏了过去,大臣们都在外头没走,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只有邓大人兄弟几个上前将莫大人抬到了阴凉处。才有人过来问皇上的意思,是放莫大人回府呢,还是让她接着跪着。” 刘肇边听边想,冷笑道:“这莫祥串联别人倒是有鼻子有眼,却这么不济事。传朕的旨意,降两级任议郎,罚俸半年。让他回家反醒,没朕的旨意不必上朝议事。”他又想了想道:“传朕的意思,邓家兄弟因不听朕的旨意,各罚俸半年以示惩罚!” 小福子跑出去后,刘肇坐起来想了一会问车青道:“你觉得朕做对还是不对?” 车青笑道:“皇上这罚俸只是做个样子给皇后看的吧,皇上随便赏个什么也当得那半年的俸禄了。” 刘肇没有回答,只看着窗外满园已谢了桃树道:“朕不是做给她看的,是做给绥儿看的。她应该知道朕不想让她干预政务,虽说朕心里只喜欢她,但是母后干政之事,决不能有第二个,这是为了大汉的天下,也是为了刘家的后代子孙。” 车青当然不理解这其中的意思,却知道皇上在皇后和邓贵人之间两难,又在亲情与国家之间为难。这样的皇帝当得好辛苦。但是他还是喜欢邓贵人,毕竟她不仅美丽,而且温柔体贴。刘肇又道:“绥儿好好的,是朕的福气,但是朕却不希望绥儿成为第二个窦太后。母后开心吗?朕记得她最后死时都没有见上朕一眼。她一生算尽,只落得凄凉的下场。朕也不希望绥儿是梁贵人,她一定要比任何人活得坚强。皇后算计了一生,希望她不要再算计到绥儿的头上,否则朕决不饶她!”(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笑语如刀 第二百四十一章 笑语如刀 黄昏时分流霞漫天,余晖金光不减,缠着绵绵的醉紫红铺满长空。晚霞渐渐变为绛紫,空透了一般,烙在万寿长春的支窗上。 绥儿进了德阳殿的书房,见阴璃陪伴在侧,在皇帝身边翻着一本书细赏。她行礼如仪,却也有几分尴尬,只笑道:“皇上,皇后万安,臣妾来的不是时候呢!” 阴璃看了她一眼,面色微红:“邓贵人最爱说笑了。本宫不过是陪皇上小坐怡情而已。” 刘肇笑着起身,牵过绥儿的手:“这时候怪热的,怎么想着过来了?仔细路上沾了暑气。” 绥儿因见皇后在侧,脸上一烧,忙袖了手道:“一路上乘着轿辇,并不很热。” 赵玉伴在一旁,吐了吐舌头笑道:“回皇上的话,我们娘娘听说这两日天气热,皇上进膳的点心都进的不香,所以特意制了些糕点送来给皇上。” 阴璃抿嘴笑道:“邓贵人的手艺本宫还没尝过,今儿倒是巧了,本宫也尝尝如何?” 她侧首望着赵玉手里的食盒,“皇上素来畏热,这宫里的点心又甜腻的很,仿佛离了糖汁就做不出咮道似的。真真无趣!” 绥儿笑笑,阴璃一直跟在刘肇身侧,难道不知道刘肇喜欢吃甜食?宫里的糕点是甜了些,只是甜得不够。 刘肇好奇,便伸手去掀食盒:“做了什么,朕瞧瞧!” 绥儿卷起绣着连珠葡萄的浅紫袖口,露出一截白藕似的细腕,端了几个素白小碟出来,一一指着道:“这一碟是紫阳湖产的白菱藕,只切成薄片,脆爽甜津,若嫌味薄,也可佐以酸梅汤浇汁。 阴璃似乎颇为中意:“酸梅汤色泽深红,淋在白藕上倒也好看。只是莲藕只取其清甜就已上佳。不用旁的也罢。”绥儿点头,又道:“皇上娘娘说的是,这一碟是脂油糕。” 刘肇皱眉,不觉好笑:“朕素日是爱吃这个。但如今天这样热,脂油糕这样油腻的东西怎么能下咽?” 绥儿睇他一眼,旋又笑道:“臣妾所做和皇上往常吃的不一样。”她盈盈端起,托到刘肇鼻端,眼见皇帝似乎很被香气吸引。忍着得意的欢喜道:“这脂油糕是将仲春盛开的紫藤花剪下,只挑纯正的紫色用,留下开到八分未及开的花苞,只要花瓣,裁蒂去蕊后拿蜂蜜拌了取小坛子封好。那蜜也有讲究,须得是紫藤花蜜,才能气味纯净而不掺杂。等要吃的时候,那纯糯粉便切成细丁的脂油,再加冰糖捶碎,一层面一层花瓣拌起来放盘中蒸熟。再用冰块煨的微冷,这便成了。” 阴璃看着盘浅紫糕点,很是喜欢:“寻常脂油俗气,藤花清甜解腻,看着晶蒙语 剔透,倒像是春意融融一般。你这些点子都是怎么想出来的,怪不得皇上宠着你,真是花样不少。” 绥儿听了这赞便道:“皇后娘娘若喜欢,可得多尝几块。若是受用,臣妾一会也照样做一份给娘娘送去。” 她才说完。刘肇已经取过银筷夹了一片入口,连连赞道:“清香软甜,的确不错。”说着又眼馋,“还有别的什么?” 绥儿的眉眼含着慧黠跳脱。笑着道:“还有一碟软香糕和一盏甘草冰雪冷圆子。这甘草冰雪冷圆子倒也寻常,入口生津罢了。软香糕是用粳米粉况了薄荷汁做的,入口清爽生凉。”她边说边递给皇上和阴璃,不觉生了几分怀念之色,“臣妾幼时随父亲在家中闲坐,最爱这软香糕。别处再也比不上。自父亲去逝后这些年音再未曾尝到。后来自己按照记忆中的口味试做了几次也不甚佳。今日又做了一次,倒还能入口。” 刘肇和阴璃尝过,便牵了绥儿的手坐下,感叹道:“你幼年时的情景,至今念念不忘。朕每次听你提起,都十分神往。”他抚着绥儿的手背,和缓而坚定,“你放心,朕答应你的一定会带你出宫游历,朕听说荆州和扬州一带风景极美,是人间天堂。朕有生之年,一定会带你去山水之间。” 绥儿心头微暖,脸色淡淡的透出了几分芙蓉晕红之意,一抹少有的旖旎微笑,点缀于上,竟是奇异动人:“皇上有心,臣妾多谢了。” 刘肇注目片刻,竟无法移开目光,不觉心旌摇动,越发低柔道:“前儿朕嘱咐宫中画师为你画了像,你可喜欢?朕觉得初次用纸笔法还算可以,不过略显古板,如何也画不出绥儿的绝色之姿,画不出你此刻的温柔旖旎。” 绥儿见阴璃拉长了脸听着,越发的窘,眼波横流,睨了刘肇一眼:“画师第一次用纸画像,难免有些不习惯,臣妾倒是觉得还好。” 刘肇叹道:“当年宫里的画师赵杨最擅画人物小像,清俊动人,可惜画像再好,总不及真人风流清朗。你曾说人老画不老,岁月匆匆,铭记一刻也好,朕才会去命画师为你一一写实,留待日后细细赏玩。” 阴璃微微一怔,嘴里拈酸拿醋的说道:“邓贵人福气真好。说过的话皇上总记着,总惦记着。且不说别的,就是一年一度的苏州进贡的绿梅,只有邓贵人才有呢!” 刘肇与绥儿互相看了一眼,都讶异此事阴璃竟然知道。刘肇意态闲闲,睨了阴璃一眼笑道:“皇后此刻是吃醋呢,还是羡慕呢?不过朕倒是没想到,朕赐给邓贵人的绿梅,皇后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看来你还派人来监视着朕吧!“ 阴璃却淡然一笑道:“皇上赐绿梅一事,不仅是臣妾知道,连朝中的大臣也都知道呢,当时正是多事之秋,这种事传出来有什么奇怪的。更何况,这么风光的事,自己还得往外说呢!皇上是疑心臣妾吗?” 刘肇却笑了笑道:“看来皇后这是吃醋了。四季百花繁盛,绥儿却只喜欢菊花和梅花两种,尤其是绿梅。朕最初也疑惑她为何喜欢,后来一见才知,梅花中唯有绿梅色泽纯绿,枝梗亦青色,恍如翠袖笼寒映素肌,特为清妍别致。她一生只喜翠玉之物,朕便明白了她的心决。有好事者比之绿梅为仙子萼绿华,映到她身上,倒也合宜。”(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笑语如刀(二)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第二百四十二章 笑语如刀(二) 阴璃俏生生的脸也一板,取了一片软香糕嚼了道:“臣妾不过叹一句羡慕罢了,皇上便要这般取笑,真是无趣。” 刘肇满眼皆是笑意,只看着绥儿牵着她的袖子道:“你瞧,皇后生气了,你可要怎么赔补才好?” 绥儿低低啐了一口,笑着道:“皇上自己惹的祸,管臣妾何事?岂不让臣妾赔补的道理?” 刘肇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二人道:“你们俩一个个尖牙利齿,算是朕说不过你们。罢了罢了,朕只得这糕点十分惬意,但昨配个什么茶才算是佳?” 赵玉忙道:“皇上说的是。可不是,咱们娘娘就备下了。”说罢端出一把青玉茶壶,倒出清冽茶汤道:“这是松阳进贡的银猴茶,娘娘说了,也不是什么最名贵的茶,但胜在山野清新,颇有雅趣,配着这糕点,最是回味甘芳。” 刘肇举杯一抿,便道:“入口鲜醇甘爽,仿佛有点粟子香。” 阴璃也品了半盏道:“臣妾也听闻银猴茶,只是难得见到罢了。配着今日的点心,果然最相宜。” 刘肇夹了一片白菱藕送到绥儿嘴边道:“你忙碌了那么久,自己也不尝尝吗?”还不待绥儿说道,阴璃轻摇罗扇,似笑非笑嗔道:“是不是只有皇上喜欢的,邓贵人才会尽力一试?” 绥儿见她一双眸子晶光潋滟,也不知她是玩笑还是醋意,只蕴了浅浅笑色道:“换做皇后娘娘也会这样,是不是?”她眼见阴璃的脸色越来越红,越来越难看,只暗自叹气,不管怎样还是得罪了她了。转头看着刘肇手边的书卷问:“皇上,这似乎是臣妾与班大家所编写的《女则》?” 刘肇将手边的书递给绥儿笑道:“正是,朕正与皇后商量,让后宫中的妃嫔。宫女都来学一学,将来宫女出了宫,也可以到民间宣传,也让天下的女子学一学。从皇后始。都学习的东西,自然天下的女子会争相模仿。朕也正想,这样的好书,该如何多抄写几本呢!” 阴璃清冷的脸宠漫上了一丝鄙夷之色,却又瞬间变成了温柔的笑色。仿佛二月枝头新绽的鹅黄嫩叶。她低下头卷起衣角,轻怕道:“臣妾也觉得这书好,邓贵人与大家一起编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天下女子学习的经典,臣妾今夜就拿回去研读,好好看看如何才能做一名合格的皇后和妻子。” 刘肇看她一眼,甚是温柔。他的手笃笃敲在桌上,这是他习惯的动作,激起沉沉的余音袅袅:“朕喜欢,你就应该喜欢。朕也觉得这书写极好,你好好读一读,朕还要听听你的看法。” 阴璃纤纤手指翻动书页,指着其中一篇道:“旁的也就罢了,这一篇臣妾是一定要读的。” 绥儿伸头去看,见是卑弱一篇,班昭引用《诗经小雅》中的说法:“生男曰弄璋,生女曰弄瓦。”便是说女性生来就不能与男性相提并论,必须“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和事。不辞剧易。”才能克尽本分。 阴璃站起来站到临风窗下,着一身碧水色银丝长衫,青翠冷冽如凝于细翠青竹上的白露,她虽是女子。看在眼中亦觉心旌动摇。阴璃其实也是很美的,难怪自己未入宫之前,她多年承宠,恩眷不断,虽未给刘肇生子,却也舍不得丢开。还应了她的心愿。升为皇后。绥儿的美是要在姹紫嫣红的娇艳中才格外出挑,静静的处于明艳之间,便如一支萼华绿梅,或是一方美玉翡翠,沉静的散发温润光华。而阴璃若没有绥儿的比较,也会美得不留余地,分分寸寸逼迫于眼前,让人不敢逼视。若她能收敛锋芒,像芝兰玉树,盈然出脱于冰雪晶莹之上,也该让人心醉神迷,比现在的灼灼其华,要让刘肇更加喜爱一些。 此刻绥儿听她语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十分清越,便道:“娘娘喜欢便好,也但愿众位姐妹都能读懂其意,顺其内容,学到精华,绥儿也就满意了。” 阴璃素来清冷如冰雪,如今一笑,却似雪上红梅绽放,光艳夺目。她取过桌上切好的两片雪梨,分别递给刘肇与绥儿,笑道:“邓贵人辛苦写书,这个便做嘉奖了。” 刘肇唇边的笑意恬淡如天际薄薄的云:“两日如斯,与皇后讨论此书,闲散度日,总胜过于前朝那些老头子的聒噪了。” 绥儿不觉想起之前自己推荐哥哥后,刘肇几日未到西宫之事,心里便沉上了一抹阴云,便问道:“皇上有烦心事?臣妾原本是来让皇上开心的。若是让皇上心烦,那臣妾便告退了。” 刘肇笑着摆手道:“与你无关,朕见到你反倒是心胸开阔,心情大好了。” 阴璃取过一只新橙:“那雪梨太甜腻了,还是吃些酸甜的好。”她抬起果盘边的小银并刀,另一只手扶定新橙轻轻一剖,橙子旋即裂开,露出满盈莹亮水色的深红色果肉,犹有汁水饱满溢出,阴璃有条不紊的将新橙切成大小均匀的块搁入雪白的素纹碟中,碧色盈色的织锦袖口下露出一截如玉皓腕,让人注目。 阴璃分好橙,望着刘肇盈然有情意流转,笑道:“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皇上如此两美相伴,正是沉醉时候,怎么还要提前朝那些不高兴的事?” 绥儿知道阴璃是在宽解皇上的心绪,但能让她这般费心劝解,想来皇帝是动过真怒的。她当下也不多言,只屏息敛神,取过橙子咬了一片,道:“新橙降火,娘娘有心了。” 刘肇摇头道:“朕真能不烦躁便好了。这几日臣子们推荐上来的人,没有一个是让朕满意的。说是推荐都是与自己相关之人,朕最恨这样的拉帮结派,却也想不出法子,找不出合适的人选,眼看着春旱越来越重,今年就要绝收,朕心急啊!” 阴璃微微震惊,前朝之事,她当然知道,那边一发生了什么事,申祥便早早通知了她。可是她没想到这会给刘肇造成如此大的困扰。(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四十三章 筹谋(一) 第二百四十三章 筹谋(一) 阴璃低头沉思不语,是的,她确实让父兄在朝中网罗一批为自己说话的人。难道刘肇指的是这个?还是自己多心了?邓绥儿的兄长也受到了推荐,可是皇上却仍旧让他做了钦差大臣去了冀州,这说明什么,说明刘肇还是偏着邓绥的。可是他说的话又让自己难以捉摸。于是只好闭口不言,听听邓绥说些什么。 绥儿觑着皇帝的脸色,轻声道:“皇上生气的不是推荐了谁,而是被推荐的人在朝中一呼百应!皇上是觉得这又是结党的之前的征兆对吗?” 刘肇的眼眸闪过一丝阴郁:“不错,现在朕觉得这些党争十分难缠。” 绥儿看了看阴璃,自己当时也推荐了兄长,说是为了一己之私也并无不可,但是出于公心,也并非没有道理。兄长确实是有德有才之人,从皇帝虽然生气却依然任命了兄长来看,他还是从任人为贤的方面考虑的。只是所说的党争,似乎并非是指自己的一方推荐了兄长,那么刘肇所指的,就只能是阴璃的父兄了。 想到这里,绥儿笑了笑,说道:“皇上是为了那些老臣吧!他们要么配享太庙的待遇,要么为国家建功立业有至高的荣耀,而且老臣都是辅佐先帝尽心,辅佐陛下尽力之人。在朝中在各县府中的亲家,本家就有二三十人做官,若再加上门生故旧,势力实在不小,难怪皇上最担心他们结党成私,不利于国事呢。不过皇上,绥儿听说皇上早年间就曾做过一次大事,将那些窦宪举荐的人都免职或者是砍首。虽说这些老臣不能砍首,不过免职养老,倒也不失为一条好计,这样,门生故吏虽多。随着他们的倒台也必会有所收敛,再结成党,怕是不易了。皇上觉得如何呢?” 阴璃听出来,绥儿的话已指向了自己的父兄。脸色变了变,大声道:“邓贵人,国家大事,是你一个妇人该管的吗?是不是僭越了?你好糊涂。” 纱窗隔断的日光只留下淡漠的痕迹,遥远的天边的云霞却有炫目的光亮。刘肇摸着才长出来的胡须道:“邓贵人说得有道理。只是臣子僭越便是朕的大忌。朕怎么会容他肆意置疑朕的国事家事,又这般广布党羽,群起进言!这朝廷是朕的,可不是他们的。” 阴璃微微变色道:“怎么,皇上要免了他们的职吗?” 刘肇接过绥儿递过来的橙子吃了一片,缓缓道:“朕正在想这件事,毕竟是为朕的皇位永固立过功劳之人,朕还要考虑,不能让臣子们太过伤心。兔死狗烹的事,朕不做。但是欺到朕头上的事。朕也决不容许!” 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平静而至淡漠:“皇后,你该回去了吧,刘正最近身子如何?” 阴璃一惊,心里已存了十二分的疑虑,但还是婉声道:“皇上,皇子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昨儿又开始惊悸,一睡着便惊醒,大哭不止。请皇上若得空。一定要去瞧一瞧。” 刘肇叹道:“你也不要总是往朕这里跑,刘正这孩子早产,生下来便体弱,活下来已十分不易。你既然做了他的养母,心思就要多花些在这孩子身上。朕已经让最好的太医去瞧了,也吩咐下去,刘正每日要吃参吊精神,只要他吃得下,便是十斤。朕这个做父亲的,也给得起。只求他平平安安的长大!” 阴璃微微一福道:“臣妾知道了。” 刘肇又道:“还有,朕这几日为朝政之事心烦,没事就别来送什么菜肴糕点,也别来德阳殿说什么闲话,朕没有心思听。你好生照顾好正儿,便是朕的福气了。” 阴璃点头道:“皇上吩咐的话,臣妾记着呢!”她心里想着父兄之事,也没有心思与刘肇斗嘴,又福了一福,对绥儿道:“邓贵人要走吗?皇上正心烦,想来也不想见邓贵人吧!” 绥儿刚要说话,刘肇道:“绥儿,你刚说的朕觉得很好,朕还想听听你的看法,你就留下吧!” 阴璃面色一变,但是还是看着刘肇点头道:“如此,臣妾告退了。” 阴璃前脚刚走,刘肇便将绥儿拉了过来,坐到自己身边,柔声道:“朕在她面前,总还得做出夫君的样子,虽说朕心中不喜,但是她在你未入宫时,与朕还是有些情谊的。朕不是薄情之人,你该知道。” 绥儿微嗔道:“皇上不是薄情便是多情,不知道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 刘肇笑着搂她入怀道:“绥儿,你啊,总是让朕欲罢不能。” 绥儿挣脱了他道:“皇上,要臣妾留下来做什么?” 刘肇摇头,“朕留下你是不想让你跟着她出去,她脱离了朕的眼睛不知道又要对你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吃她几句言话都是不该,毕竟她是皇后,你得让着她三分。如此还不如避着此的好!说,是不是朕几天未去你那里,想朕了吧!” 绥儿点点头,靠在他的肩上道:“皇上,是因为绥儿举荐的兄长而疑心绥儿有私心吗?还是觉得兄长他们在朝中势力过大,让助长了绥儿?” “你想得太多了,绥儿,朕未去你那里是因为这几日事情实在是太多,朕也未去皇后那里。你的兄长果然如你所说,朕十分喜爱他。这样的人绥儿不是存了私心,而是为了公心举荐,朕怎么会生你的气!但是朕确也不想你的家族在朝中势力过大,就如皇后的父兄一般。朕现在就发愁怎么办?你刚说的话可是给她的听的?想来她一定会急着找家人商量了。绥儿你觉得朕真的该罢免阴纲等的官职吗?” 绥儿淡淡一笑,“皇上,臣妾只是一个小女子,这种事情,臣妾可说不上来。” “你故意不说是不是?朕要哈你的痒了!”刘肇说着便向绥儿扑了过来,绥儿咯咯地笑着,一边闪躲一边叫道:“皇上欺负人,臣妾说便是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筹谋(二) .shu.shumilou.co 第二百四十四章筹谋(二) 刘肇放过了她,将她抱入怀中,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香气道:“朕这几日没见你,又想念你榻上的香味了。” 绥儿靠在他的胸前,低声道:“皇上,臣妾觉得现在不宜处置皇后的家人。阴纲是臣妾的表兄,虽说臣妾与他并不亲近。但是他一直是十分宠爱阴皇后的。这样的父亲,难免会为了女儿做任何事。所以皇上在没有决对的把握和证据之前,决不可轻举妄动。臣妾才说的话,只是一种试探和威吓,皇后听了,不能没有反应。所说打草才会惊蛇,谋而后动便是这个道理。臣妾与阴皇后自小一起玩大,自然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希望她有什么事,所以皇上还是先放过阴大人,吓吓他们,以示薄惩便罢了,以后慢慢减权,将他身边所树的党羽一一铲除,自然有最后除掉的机会。” 刘肇点了点头,温柔的眸中闪着熠熠的光辉,“绥儿说的对,朕也是这么想的。那么绥儿觉得朕该如何对待你的兄长们呢?” 绥儿心中一动,坐正了身子,一双剪水般的眸中映出刘肇的身影,“皇上,臣妾兄长有五位,只有长兄可重用,其他四人虽也封官,但是他们只可当个闲差,不可太过重用。臣妾垦请陛下了!” 说着站起[ 来一福,直直地看着刘肇,想看看他如何反应。 她的话倒是出乎了刘肇的预料之外,没想到绥儿如此评价自己的兄长。便问道:“难道那几位兄长就没有过人之处?” 绥儿笑道:“有,从小看到老,绥儿家只有长兄处事极明。精明干练,那四位要么顾家,要么贪欢,要么倔强,要么太过乖巧,都不是做官的材料。皇上或是顾了绥儿的面子,给他们封了官。就只给些闲职,可以养家便可,千万不可在朝堂之上重用。这是绥儿的忠告。倒是左天奇和李夏。他们虽非我的至亲兄长,却有过人的才能,这些陛下也看到了。臣妾若举荐,宁可举荐他们。也不愿举荐自己的兄长。” 刘肇点头。“好一个以公心而论的绥儿,朕自然知道他们几个谁好谁坏,你虽不言,朕也观察了一段日子。你从不与家人联系,就是李夏左天奇,你在宫中也决不联络。这便是你的聪明之处,处身于乱世之外,才是高明之举。” 阴璃走在御园之内。明朗的天光在御园中无遮无拦的流动,宛如潺潺的河水。静静停滞的凝云。自由盘旋的飞鸟,连绵如重山的殿脊,沉寂的宫阙掩映了平日的喧嚣,让人心意闲闲。初夏的御园总能让人心旷神怡。 可这一切,阴璃却无心欣赏,她也不坐辇,也不去管阳光照在脸上,只急急地走了许久,才停了下来。莲儿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问道:“娘娘,怎么走得这样快,当心点。” 阴璃也不看她,低头想了一会才道:“天气倒是热了,才走了一会,全身便冒了汗。本宫这个身子是不是有些不济了。” 莲儿忙道:“娘娘,你想得太多了。娘娘的身子好着呢,莲儿跑着都赶不上娘娘!” 阴璃道,“去杨宫人的柳台吧,我有些话想问问她!” 柳台在北宫的东轴线上,要穿过整个御园才会到。阴璃便上了辇,看着满园的芬芳,叹道:“莲儿,这花开得多好,小时候对绥儿府内,她家的牡丹开得最盛,品种又多,我最喜欢红色的那种,时常戴在鬓边,绥儿还说美丽。如今想起来,好像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莲儿笑道:“娘娘,你又没有多大,今年才十九岁,正是鲜花盛开的年龄呢,怎么就伤春悲秋起来了。” 阴璃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水道:“这个年龄若是在寻常人家,也必是夫妇合谐吧,可是放在君王身侧,我又是什么?你看到刚才皇上赶本宫出德阳殿的样子吗?他留下绥儿却赶了本宫出来,这是多大的羞辱,若放在以前,本宫一定会和皇上吵起来。可是现在本宫不敢,我怕,我很怕。” “娘娘怕什么?”莲儿不解。 “怕什么?我怕我终究是要被他们两人算计的那一个,终究是要妄死在这宫里的那一个。有时候我都不敢到冷宫那边去,一看到那阴森森的地方,我的心里就透着惊恐。我怕,有一天,我也会进到那里面,受着非人的折磨。”阴璃的目光显得迷离。 “娘娘,这怎么可能呢?”莲儿安慰着她道:“娘娘是皇后,别说没犯错,便是犯了错,皇上也会顾及与娘娘的情分,不会真的为难娘娘的。” 阴璃又长长的叹气道:“那样的事,我不敢想,因为,现在我与他的情分已淡得连白水都不如了。” 转眼间便见到柳树荫荫,柳台被称为柳台,便是因为这些柳树。一眼望去,满眼的翠绿,看得人心情为之一振。进去殿中,阴璃笑道:“本宫倒是第一次进到你的柳台,没想到闻得花香清淡,你倒是好兴致!” 杨真正捧了一束新折的玉色百合插瓶,莲青色的花袖下露出素白的十指尖尖,纤长的深碧色花叶垂在她的阔袖上,那袖口滚了三层云霞缎的暗纹边,上头绣着星星点点的橘花,显得分外明艳。杨真的身形高挑,虽没有绥儿那样,身影却也最是纤细瘦美,一枚白玉鎏金蝴蝶压发扣在流云髻的乌黑长发上,垂落细长的步摇,被风徐徐浮动,更添了几分难得的柔美。杨真见她进来,忙将花放入花瓶,侧身福了一福。让阴璃坐在榻上,轻轻道:“娘娘怎么有空来了我这冷森森的地方,柳台,柳台,都知道柳树聚阴,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阴璃笑道:“你自己若是想得开,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地方,坏地方。本宫那里还是历代皇后的居所,你看怎么样,还不是冷得可以结成冰?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由不得我们,看天意吧!” 杨真笑意幽妍:“是啊,心思都在那上头,成日里不快活,倒不如闲下来侍弄侍弄花草,心里也清净些。”(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筹谋(三)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第二百四十五章 筹谋(三) 画眉和云雀在廊下啼啭,一唱一和,啼破金屋无人的静寂。阴璃笑道:“你倒是喜欢在这里养这些鸟雀,不过听着倒也喜庆。” 杨真的眼底闪过一丝温柔,“是啊,有它们相伴,每天听听鸟鸣,也还算过得去呢!” 阴璃心头微微一颤,这清光悠长之中,因了她的猝然一问,触动一时情肠。她不愿去思索,由着性子道:“鸟还懂得人的情,人却不懂得。” 杨真看了她一眼,笑道:“娘娘又是女子心肠,难免有时小气。况且那邓绥儿初承恩宠的那些日子,也是我等最受苦的日子,这样想起来,我们能不心酸?只是自臣妾自相识了娘娘,总觉得心性还算投契,且在宫里久了,方知寻常人家的拈酸吃醋到了这里竟也是多余,徒增烦恼而已。” 仿若一滴清澈的雨水无意颤起铺满澄阳的湖面,漾起金色的涟漪点点。阴璃清冽的眸光微有痴怔:“你说这话,也是我的心思。皇上纵然疼我们,但是他宠幸别人,心里也是火烧一般难受。更何况,皇上不仅仅是宠爱,对她,已经是真爱。虽说心里难过,日子长了,才觉得这心思除了磋磨自己受苦,也无旁用。” 杨真又去摆弄那些花,一边说道:“所以我才养这些鸟儿花儿,散散闲心,且在宫里,说话做事都不得不逼着自己小心。有时候不对对着人说的话,不如对着这些鸟儿说说,也当解了自己的心事。” 阴璃自在皇帝身边,便深得圣眷。她为人刻薄,说话尖锐,也无半分热络,因着皇帝的宠爱,又因之是皇后,也无人敢明着计较。这些年,在旁人眼中。她总是能活得纵情恣意的,可是在背人处,她也竟有这样的凄清。 她走来温然相望,抚摸着娇艳的花瓣。柔声道:“以后,你便跟了本宫吧,我们相互依存,也算是有了照应。” 杨真心中一喜,她的目的总算是达成了。阴璃已放下了戒心。接受了自己。这便是成了第一步。她故作面上一喜道:“娘娘若真能如此,也是臣妾的福泽了。” 阴璃打量了一下殿内,布置大气,并不像是寻常女子的闺阁香艳而秾丽,除了满架子诗书,再无多少锦绣装饰。便道:“宫里除了你,再没有谁能把自己拾掇得这样干净舒服了。” 杨真道:“人干净了,心也干净。” 阴璃冷笑道:“咱们身在这地方,周遭的污浊血腥自是不必说了。有时候难免连自己的手也不干净。能求得心有几分干净,也算是难得。本宫问你。你可知最近皇上要对本宫的爷兄动手,除了他们的官职吗?” 杨真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是还是答道:“臣妾是皇上的什么人,哪里有那个福份知道前朝的事?” “你觉得如果是真的,本宫该怎么办?”阴璃问道。 杨真想了想道:“臣妾倒觉得皇上不会这么做。娘娘是不是想找父兄进宫来商量一下,臣妾倒觉得不必如此。皇上是当着娘娘的面说的吗?” “这是那个邓贵人当着皇上的面说的,正因为如此,本宫心里才没了底。”阴璃恨恨的说道。 杨真笑道:“若如此,娘娘就更加不必担心了。” “哦,此话怎讲?”阴璃问道。 “娘娘。你想,邓绥只是一个贵人,她若对前朝之事说三道四,皇上的心里便存着三分不满。这正是中了皇上的大忌。皇上又怎么会按照她说的话去做。而且她当着娘娘的面说出来,这里面就有试探之意,娘娘,万事都从一个惕之说起!娘娘,做的每件事,都是全宫里人人都看得到的。若是娘娘中了她的计谋而让父兄进宫。她回头在皇上那里说一个你勾结外官,竟图谋反之嫌,娘娘你是有嘴也说不清啊。” 阴璃一惊,恍然大悟,“你说的对,本宫也正想着此事奇怪,总想不通里面的道理。你如此一说,我倒是想得明白了。” 她站起身来,走了两步道:“邓绥好阴险,多谢你的提醒,莲儿,我们回宫。” 阴璃走后,莫愁走过来问杨真道:“娘娘,阴皇后处处与我们为难,还害我们在冷宫里呆了那些日子,你怎么还帮着她来出主意?” 杨真用一把银质的小剪刀,将那花瓣中多余的地方剪掉,又在上面淋了些水,才道:“她那样的人,对任何人都存着三分疑虑,若是我不真的为她出一回主意,她怎么会把我当成自己人。很多事,也就不愿意说了。不过也没有关系,这样的事情,想来绥儿和皇上也早就想好了,根本也没想处置她的家人,也没有想把她怎么样,只是吓一吓她,让她自乱阵脚罢了。不过,她的身边也有高人,不会不指点她,就是没有我这话,她依然也不会宣她的父兄进宫。这宫里的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也不必当得真。就当我胡乱的说几句,套了她的信任罢了。” 莫愁点头道:“奴婢还以为娘娘真的向着她说话呢。那么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邓贵人和皇上?” 杨真放下小剪刀,坐到了榻上,用双手抱住膝盖,将头靠在膝上,看着窗外柳树随风摇摆,婀娜多姿,淡淡地道:“我帮她自然不必让她知道。不过,话还是要让苏宫人知道。我与绥儿只是相知便罢了,她那样的好人,总要有人来细心守护,才会活得好好的。” 莫愁叹道:“是啊,我们在冷宫里的日子,只有邓贵人每隔一日便送来鱼肉,冷了送衣送被,常让赵玉姑娘和兰儿尚宫来问寒问暖。又送来丝线让我们来打发日子,那样的岁月,若是没有她,我们还不知能不能熬出来。皇后便是对我们再好,送再多的东西也不过是利用我们罢了,哪里有一分的真心。只有在患难中,才见人心是真是假!”(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四十六章 风波定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第二百四十六章 风波定 绥儿从德阳殿里出来,才过长康右门的夹道,却见一众年长宫女立在工墙上,一个个四十上下年纪,都是出宫后无依无靠才继续留在宫中服侍的。一众人等正在听一个大黄门的调拔。绥儿只看了一眼,苏兰儿便道:“回贵人娘娘,这些都是掖庭司从甘泉宫拨来的一批宫女,说是做惯了事极老练的,正训了话要拨去各宫呢。” 绥儿点点头,也不欲过问。突然,宫女里一个穿着蓝衣的宫女跑出来,喝道:“朱黄门,凭什么你收了她们的银钱便拨去东西六宫,咱们几个没钱使银子给你,你便拨咱们去冷宫当差,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绥儿听到冷宫二字,触动旧事,想起了杨真和柳蕊菊,不觉多看了两眼。那朱黄门五大三粗,拉过那宫女拖在地上拽了两圈,抓着她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搡了一下,喝道:“你们这些甘泉宫来的宫女,外来的人敢唱内行的戏,猪油蒙了心吧?本黄门肯收钱是给你们脸,你给不起就是自己没脸,还敢叫唤?打死了你都没人知道。” 绥儿虽然沉得此事与已无关,是阴璃该管之事,也不觉蹙眉,唤过跟前的苏兰儿道:“兰儿姐姐,去把那个朱黄门叫过来,说他的专横霸道本宫都知道了,让他自己去永巷领五十大板,从此不必再到掖廷当差了。” 苏兰儿赶紧着上前去了,那朱黄门看见绥儿来,早吓得腿软了。绥儿哪里肯听他啰嗦,留下了苏兰儿去掖廷知会宫女人选的分配,便要离开。方才挨打的宫女忙膝行到她跟前说道:“多谢邓贵人娘娘主持公道。” 绥儿见她挨了打,神色却十分倔强,一点儿也不害怕,便道:“你倒是个直性子的,只是什么话都喊出来,也不怕自己吃亏吗?” 好宫女不卑不亢道:“奴婢自己吃亏不要紧。不能让没钱的姐妹都吃了亏。” 绥儿见她被打得灰头土脸的,仔细看相貌却也端庄整齐,落落大方,便是个有主意的。想着欣儿走后,自己身边得力的人又少了一个,便道:“你这样的性子是吃亏,可本宫喜欢。等下洗漱干净了去西宫等着,留在本宫宫里当差吧。”说罢。挥了挥手,带着赵玉等人去了。 她并没有直接回西宫,而是去了苏唤儿的华阳殿。今天的事,她要和苏唤儿说一说。 苏唤儿听她讲完问道:“你觉得阴后会怎么样?” 绥儿笑道:“我们都不知道,就是一个字,等!” “等?”苏唤儿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也只有这一句话,等!”两人相视一笑,这时锦儿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片绢帕。苏唤儿接过来看了一眼,又递给绥儿道:“绥儿,你看看!” 绥儿看过一笑道:“没想到,杨真如此聪明,竟看破了我的计谋。不过她利用这个方法,取得了阴璃的信任,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苏唤儿感慨道:“不错,我们这个人选对了。上次她宫中的五姐之事,可以看出此人的坚强果决,又义字当头。决不推脱责任。这次又看得出她聪明机智,可见我们选对了人。但愿,她能够全身而退,呆在阴璃身边。又不会出事。” 绥儿点头道:“我们也不能让她一个人担这么重的事,一定要在暗中帮助她。我今天来你这儿时收了一个宫女,她人极重义,是个好人,我想着,让她去杨真的柳台。有事可以来回通报一声,互通消息,这样,杨真若是有事,我们也好去救助。” “那个人你放心?”苏唤儿讶异的问道。 “我虽第一次见她,却见她宁可自己挨打也要说一句公道话,便觉得她是正直之人。我和她详谈,想来她定会为我们所用。” 阁中静静的,恍若一潭幽寂深水,日光细碎的影子落在地上,像是一个幽若的梦。绥儿轻轻道:“这件事就算了罢,我们终不能就这样把阴皇后的父兄怎么样的。这场风波,皇上自会收场。我们只要静下心来,等待机会,一定会有机会的。” 朝中的一切果然在端午的前夕定了下来,皇帝确定了钦差的人选,并派出官员考挖河修渠之事。等到一切都定下来,已过了六月,天气越发热了起来。百姓的事情一解决,刘肇也放松了下来,传令众妃带同小皇子公主都到甘泉宫避暑。 此刻刘正的病情却越发严重,时常会抽搐,口吐白沫,阴璃向皇帝报了几次病情,刘肇也无奈,只说去了甘泉宫,小皇子的病会好一些。不过也有一些好消息传来,苏唤儿被封了贵人,成为与邓绥平起平坐的贵人。她的居所也搬到了含圆殿,与绥儿离得更加近了。曹采女被封为了宫人,林宫人被封为美人。只有袁氏姐妹没有晋封,整天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听说要到甘泉宫避暑,众妃都开心不已。久久被闷在宫中,早已不知外面世界的样子,因此上,准备物品,装箱装笼,忙得不易乐乎。自然出宫的一切事情又安到了阴璃的头上。她又要派人打扫甘泉宫,又要安排各宫妃子的住所,还得安排随行的人员,需要带的东西。还有一路上的护卫,整个人忙得瘦了一圈。 终于在六月十八的早晨,宫中的盛大队伍从宫中出发,向甘泉宫前进了。 绥儿坐在马车之内,前面马车内是皇后阴璃,后面是苏唤儿带着小公主,其他妃嫔都坐在自己车内,跟在后面。大队的宫女,内侍都跟着自己的主子,浩浩荡荡,好不热闹。 赵玉好久没有出宫,兴奋得四下观望,恨不得也骑到马上,回到以前开心的日子。忽然她看到左天奇骑马一跃而过,就对正撩起车帘向外观看的绥儿道:“娘娘,马上出宫了,听说街上的百姓都要看看皇上和皇妃们的风采呢,我看见左大人骑马过去了好,想也骑上去,跑一会。” 绥儿点了她的脑头一下道:“小心着点说话,皇后的仪仗离得近,话多语失,小心她听了什么去。一会便是出宫了,百姓也只是看看仪驾,难道还能真的让他们看看皇妃?你啊,别听人家乱说!” 正在这时,前面忽然一乱,马车骤然停止。绥儿惊道:“出了什么事?”(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四十七章 喊冤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第二百四十七章 喊冤 由于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来得快去得骤,洛河一带水漫出岸,中间三丈宽的夹堤只剩下一线之地,街上的潦水有的地方漫过脚脖,有的地方有没漆深,家家户户都有人赤了膊用铜盆从槛里向外戽水。由于皇妃出宫,早就有地方的官员,挨门挨户的告知,早些清理干净,但是等到皇妃出宫,街上还是显得有些乱。到处是淤泥,虽然阳光老早就照了下来,有的地方已干了。赵玉她们这群随驾的宫女脚上还是沾染上了污泥和污渍。 绥儿听到一个女人嘶声凄厉的哭喊道:“冤枉啊……皇上,小民有冤情啊。” 刘肇的御辇在最前面,盛大的仪驾过后,便是他的马车,高大的马车在突然间停了下来,让刘肇的心突的一动,十分不高兴的问道:“什么事?” 左天奇正骑着马从前往后的来回巡视着,突然发生的情况让他也一下子慌了手脚,打马跑到前面,指着那妇人道:“来人,快将她拖走!” 凄厉的哭叫声带着颤声和呜咽,“皇上,小民有冤啊,皇上,皇上,不要赶我走,这大汉的天下还有王法吗?” 这句话激得刘肇浑身打了一个激凌,接着便听到羽林军们的怒喝声:“不许拦驾,告状有府衙,这是皇上的御驾,你不要命了吗?快到那边去!” 可是那女人似乎不肯离开,在羽林军的怒喝拉扯中号啕大哭:“天杀的,你们这么凶!如今还有小民百姓说话的地儿吗?天啊,你还有天理王法吗?” “左天奇!”刘肇心中一动,大叫道。 “臣在!”左天奇忙到他的车前,下了马,恭恭敬敬的施礼道:“皇上,有何吩咐!” “去问问怎么回事,好好的出宫的日子被她给搅了,总得问问情由。你问她我大汉的天下怎么没有天理了?”刘肇心中有气,大声说道。 当然这话那女人也听到了,她大叫了几声,扑向了刘肇的车辇。尖声哭叫道:“皇上,请皇上给小民做主啊!” 阴璃在刘肇的车辇之后,低声问了莲儿几句,说道:“去告诉皇上,将这女人带走。屋↘】到了甘泉宫再细细询问,别误了时辰。” 莲儿走过去,将阴璃的话和车青说了一声,车青忙又将话转给了刘肇。刘肇点了点头,“也好,左大人,让这女人跟在队伍之后,进了甘泉宫后再审。这大天白日的,在大街上,朕的面子往哪里放。” “喏!”左天奇答应着。将那女人拖到一边,将皇上的话对她讲了一遍,然后说道:“你不到府衙,而到御前告状,又是在御驾出宫的大喜日子,你这是搅了皇上的好事,这便是杀头的大罪,快到后面去,跟着队伍,到了甘泉宫。皇上会亲自审问你。” 那女人低头哭泣着,点着头,在兵士的监押下,站在了队伍的旁边。默默等着。庞大的队伍又前进了。绥儿拉开了车帘,见那女人三十上下的年纪,蓬头垢面,浑身泥水,细看之下,像貌却十分清丽。想来以前也是一个美人。便叹了口气,对赵玉道:“玉姐姐,又是一个可怜人。” 赵玉在车的另一侧,看不到那女人的样子,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绥儿道:“小姐,等会儿到了甘泉宫,审问的时候,我们也去看看好吗?奴婢很想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要拦御驾告状。这在大汉朝也是少有的吧!” 绥儿点头,不再言语,又撩开帘子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见她也正朝自己这方向看来,倒向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似是鼓励。那妇人一愣,看着绥儿的方向愣愣地竟忘了哭泣。 那兵士喝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看什么看,那是皇上跟前的邓贵人,天下第一大美女,咱们要是看一眼,都是天大的福气,你一个臭要饭的,看傻了吧!” 那妇人冷哼道:“你们当是天大的福气,与我又有何干系,只是她对我一笑,说明她是一位极有德行的好人。比你们这些颐指气使的奴才和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妃嫔要好多了。 那兵士被她噎得说不话来,只得用力踢了她一脚,吼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甘泉宫除了上次避痘来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未启用过,刘肇整天忙于国事,也没有出宫来玩的心情,如今心腹大事一了,才安下心来,住一阵子。没想到路上还碰到了一个告状的,弄得哭笑不得。 甘泉宫是历代皇帝,太后,妃嫔们避痘和避暑的居所。这里风景优美,四面环山,冬暖夏凉,还有温泉水引入各宫之中,因此很受妃子们的欢迎。再加上,到甘泉宫与皇宫之间要穿过洛阳的街道,等于出宫游历一般,自有一番不同的感受。 阴璃早已分派好了皇帝和各宫妃嫔的住所,马车便直接驶了去,一瞬间如作鸟兽散。 绥儿被分到了凌烟阁。说是阁,那是一座二层的小楼,独立的院中开满了各色的花朵。小楼十分别致,朱红色的雕梁,青砖青瓦,石基飞檐,四角微微翘起,像大鹏展翅,即将凌空。院中有 一座小池塘,池旁有一府听寒亭,坐到亭中,会感到一丝丝凉气飘来,顿感异常清爽,简直飘然若仙,仿佛到了仙池一般。池中种着莲花,此时开得正盛,一朵朵有暗香扑入鼻中,显得极是清幽雅致。 池边种着几株杨柳,随风摆动,莎莎有声。 绥儿满意的看着小院中的景致说道:“这院子不错,四角重檐,特别是这亭子,我很喜欢。” 赵玉和苏兰儿都在指挥着人搬东西,其实绥儿带来的并不多,但是随身之物,总有那么一些。一时之间忙乱之极。初露乖巧的跟在绥儿的身旁,绥儿问她道:“初露你没有要搬的东西?” 初露道:“娘娘,我进宫时便是孑然一身,除了自己就没有什么了。到了哪里有我吃饭睡觉的地方就行。” 绥儿握了她手道:“你跟了我入宫,不知道是福是祸,若是想出宫嫁人了,我一定会多多赏赐。将你嫁入一个好人家。”正说着,见孙珰从阁内出来道:“娘娘,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娘娘的寝房在楼上。若是娘娘舟车劳累了,不如就上楼休息一下吧,我让正音去楼上侍候着。” 绥儿一笑道:“我还不累,一出宫心里高兴,好像出笼的鸟一样。高兴的什么累都忘了。你们忙着,我就在这小亭中坐一坐,看着你们忙也挺有意思的。” 赵玉在那边大叫道:“小姐,这池中还有鲤鱼,都是红色的啊,好漂亮。” 绥儿听了也探首到那池边观看,果然见十几尾鲤鱼,排成一条,似有人指挥一般,齐齐的向前游着。不由玩兴大起,笑道:“好有趣,怎么鱼也会排队?” 这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道:“娘娘,这些鲤鱼是臣特意为娘娘养的,也训练了它们会变化队形。娘娘看,臣让他们变成三角形。” 绥儿忙向那鱼儿看去,果然,那鱼儿慢慢游到一处,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绥儿大喜回头看去,却见一个人身穿彩衣立在身后。满脸笑意。 “你是何人?”绥儿问道。 “臣甘泉宫总管事,许小冒参见贵人娘娘。” “许小冒?”绥儿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却是十分陌生,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住在这里。不是皇后定的居所吗?” “皇后并不知道甘泉宫所有宫殿楼阁的名字,便将名单给臣,由臣来分配。为臣知道皇上也喜欢清幽之所,便特意为娘娘选了这座凌烟阁。不知娘娘可满意?” 绥儿笑道:“如此,许大人费心了。”她美丽的眸中闪过一丝俏皮,问道:“你的这身彩衣好漂亮。可是为了逗绥儿一笑吗?” 瞬间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让许小冒眼前一亮,心道:“都说她是天下第一美女,深受皇上喜爱,果然美得惊人。”于是笑道:“回娘娘,臣是弄臣出身,一直便以此为乐,皇上也准了臣的这个穿戴,能逗娘娘一笑也是好的。” 绥儿咯咯的笑道:“这鱼还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还会变吗?” “当然会,娘娘,你看!”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的,只见那些鱼分成了两队,在池中互相绕着游来游去,看得人眼花缭乱。接着两行鱼对面穿行而过,散成了无数条,队伍也不见了踪迹。许小冒又用手一指道:“来来来,快排队给娘娘看。” 接着那鱼又变成了三队,前后左右的游动如军士训练一样。大家都被这些鱼吸引了过来,都一边惊叹一边笑着,一时之间院中满是欢乐的笑声。 忽然听得许小冒道:“娘娘,你看好了,臣让它们飞出来向娘娘敬礼。”只见他双手高举,向上一扬,只见无数道似彩虹一样的烟雾飘起,那池中之鱼都一跃而出水面,向着绥儿点一下头,又落回水中。立时众人欢呼声雷动。 绥儿也喜得拍手大笑,如孩子一般。 忽听到院外有声音传过来,只听一个妇人的声音道:“你们要做什么,要带我去哪?” 绥儿听出是那告状的妇人声音,便对赵玉道:“玉姐姐,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皇上不是要亲自审问吗?” 赵玉听了几步窜出了殿门,向门外那两名兵士说道:“两位大哥,不知要带她去哪里?” 那两人看了一眼赵玉问道:“你是何人,这事是该你问的吗?” 赵玉笑道:“奴婢是没有权利问,不过我家邓贵人娘娘想知道,那么可以问了吗?” 谁知那两人还是轻蔑的一笑道:“邓贵人又如何?走开,别挡了爷的路。” 赵玉一听,心中有气,在这里宫里就是皇后身边的人也得给邓绥一点面子,这两个人却飞扬跋扈得不知天高地厚,立即大怒道:“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邓贵人是谁?” 那两人冷哼道:“不就是靠了一点姿色在皇上面前得宠的妃子吗?有什么了不起。咱们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带她去见阎王的。谁让她没事找事!” “皇后娘娘!”赵玉一愣,此事是皇上亲订要带她回宫,细问详情的。难道阴璃要私自处置。她刚要说话,便见绥儿已从门内走出,一众宫人都带着关切地眼神跟在绥儿的身后。 “皇后娘娘要你们杀了她?”绥儿穿着淡黄色绫纱的留仙裙,将她纤细的腰肢显得更加婀娜多姿。一色千叶攒金牡丹首饰,枝枝叶叶缠金绕赤,在流云髻上缠了一圈,却在眉心之上戴了一支翠玉镶金的凤凰,只一支流苏垂在额前,形成了一圈光晕,华贵夺目,将她如凝脂的肌肤映得如透明一般。 那两名军士只觉得眼前一亮,都傻傻地移不开目光。 赵玉对一般男子对绥儿的反映已经习以为常,谁见到如此美艳的女子不被吸引便是圣人了。她咳了一声道:“贵人娘娘在问你们话,怎么不回答。” 那两人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跪倒道:“小人多有得罪,还望贵人娘娘恕罪。” 绥儿却不想理彩他们的罪,只问道:“皇后为什么要杀了她,皇上不是说了要亲自审问的吗?” 那兵士道:“回娘娘的话,皇后娘娘说她在大街上大骂大汉朝是为大逆之罪,该当问砍,这不让小人等去拉到宫后面的兽园里喂老虎。” “什么?还要喂老虎?”赵玉气得脸上已变了色,说道:“娘娘,这太残忍了。” 许小冒道:“那兽园是臣管的,臣会尽量不让老虎吃她,娘娘要想救她,还是到皇上那里去求情吧,想来皇上也想知道她拦驾的真正原因,不会轻易就想杀了她吧。” 他向绥儿真诚的一笑,转向对那两名军士道:“跟我来吧,你们没有我的命令是打不开兽园大门的。” 绥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多谢许大人。” 那女子突的跪倒在地,向着绥儿磕头道:“娘娘大恩,小妇人永生难忘,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娘娘的救命之恩。小妇人,便是一死也不惧,只是我大冤未申,大仇未报,死而不服。多谢谢娘娘成全!”说着咚咚地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那额头竟生生的磕出血来。 绥儿也不顾她全身的肮脏,扶起她道:“我读佛经,知道救人一命便是为自己积下了阴德,你本是有冤之人,若再冤死,天理也说不过去。绥儿一定会你说动皇上,听听你的故事,为你洗脱冤情。”(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四十八章 黑猫黄猫 第二百四十八章 黑猫黄猫 绥儿见到刘肇时,他的精神并不十分好。眼圈暗得发黑,脸色苍白中带着灰青色,颧骨又有点潮红。只散穿着一件深红色的绸面直裙,腰间束着黄绉绸褡包,半斜着身子懒散地偎大迎枕上,声音显得慵懒温和,“绥儿,怎么不忙着收拾,到朕这里来了。”他伸了伸手,示意绥儿坐到他的身边。 绥儿福了一福道:“皇上,臣妾本来是想收拾的东西的,可惜,遇到了一件事,不得不让臣妾来见皇上求个情。” 刘肇撑着臂坐直了身子,一时没言语。绥儿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找他,她的冷静自持是他最欣赏的。不过最近的事情似乎多了些,来到甘泉宫本来是想好好休息一下的,实在不想再让过多的事情打扰。但是如果不理,绥儿一定会生气,这也是他所不愿的。于是,站了起来,拉了她的手道:“好好的,来了就是为了歇着的,什么事还要你来亲自求情,若是下人们的事,你自己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绥儿淡淡一笑,“皇上,昨儿气色还好,今天看上去有点憔悴,晚上到臣妾那里好好歇息一下吧,臣妾亲自下厨,为皇上做几道美味如何?” 她笑颜如风,刮得刘肇心中一软,握着她柔夷的手,也加重了一些力道,揉捏着,觉得滑腻异常。 “那自然是好,朕也正想着去你那里看看,可还住得惯,环境如何?” 绥儿笑道:“皇上,臣妾那里清幽得很,臣妾很喜欢呢。只是皇上到了这儿朝政就处理得少些,听说先帝在位勤政,千古帝王无人能及,皇上竟比先帝还要劳乏!一张一弛文武之道,皇上学贯古今。好歹当心些身子,也是天下臣民和臣妾的福气呢!” “朕有自知之。凡百事务处置,聪明天亶朕不及先帝,只好以勤补拙罢了!” 绥儿身上一阵阵香气袭来。刘肇不仅心一动,忍不住将她的身子搂入怀中,轻轻亲了一下她的脸,低声道:“绥儿,你好香!” 绥儿脸上一红道:“皇上。臣妾来是求情,皇上可应允?” “你为谁求情?”刘肇问道,嘴唇却不肯离开她香嫩滑腻的脸。 绥儿身子也软弱无力,却强自推开了他道:“皇上,可还记得那个告御状的女子吗?” 刘肇停了下来,脸上一变道:“当然记得,朕说一会要传召她,不知道她有什么样的冤情,竟要性命不要,来朕前告状。” 绥儿忽的跪下道:“皇上圣明。臣妾还以为皇上要杀了她!是臣妾多想了!” “什么?朕要杀死她?朕还未问明白,怎可随意杀人。朕虽为天子,却也懂得民重君轻的道理,天下之大,没有民何为君,怎么会无缘无故杀人。朕已命左天奇将她关押起来,一会朕休息一下还是要问的。你就是为了此事求朕?”刘肇扶起了绥儿问道。 “皇上,若真无旨意杀她,臣妾就放心了。只是此刻,正有军士押着她要送到兽园喂老虎。正好在臣妾的凌烟阁前轻过,那女子不从,臣妾便斗胆来向皇上求情。” “谁要杀她,朕并未下这样的旨意!”刘肇大惊。恼怒异常。 “是皇后娘娘,她说此女当众侮及大汉,是死罪,臣妾觉得事情有古怪,才来问问。那女人有冤未申,自是有下头的官员办事不利。各州各县都没有处理的得了,才告到皇上这里,自然是冤深似海,若皇上再不问不查,直接杀了了事,民间的百姓会如何指责我大汉?就是有一百张嘴怕也说不清了。所以,还请皇上好好问问那女子,为她洗清冤屈。” 刘肇点头,“绥儿,你总是能站到朕的角度来考虑,只是阴皇后是明理之人,怎可做这种糊涂之事?” 绥儿听他为阴璃开脱,心中便有些不快,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道:“是不是皇后下令,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还请皇上派人去阻止她去喂老虎,但是有罪之人,去喂老虎,也是太过残忍。” “不错!”刘肇点了点头,“来人!” 车青从门外走来问道:“皇上有什么旨意?” “你去兽园,将那喊冤女子带到朕这里来,不可为难于她!” “喏!”见车青出去,绥儿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救下了一条人命。刘肇却背着手在殿内走来走去,他心里十分清楚,兽园对于绥儿这样新入宫之人,是决不会知道的。而知道兽园的只有当年陪着他看表演的阴璃和苏唤儿。虽然嘴上他说阴璃不会做这样的事,可是苏唤儿又如何能做?难道真的是阴璃所为,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只是因为她是一国之后,轻易废掉对国本有损,可是她竟能让一个人去喂老虎,这样的狠毒又岂是一般人做得到的?越想心中的气越大,却见绥儿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不由又有些气馁。 绥儿处事公正,见事极明,看人又极准,如此的聪慧,可能早已看穿了自己的用心,只是她从来不肯说,只都埋藏在心里,自己实在没有面目和她讲自己的心事。 “你那里还没有收拾完,就先回去吧,朕自会处理一切。” 绥儿看着刘肇的眼睛,凝视了一会,只略略一福,也不说话,退了出去。刘肇见她的婀娜的背影消失,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自已总是拿国家大事来压她,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阴璃一再犯错,实在是已失去了做皇后的资格,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是要等,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而这个时机,却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对于绥儿,她才是真正的皇后的标准,是自己负了她。 他又想到各州各县,他们是最亲民的职份,朝廷一切制度都 要他们去办,百姓的疾苦甘甜他们又最知道,刷新吏治先要从他们头上作起。有人说自己琐细,殊不知天下如今最缺的就是琐细不怕麻烦。而那些与自己政见不合的。不是弄邪魔外道,让他不安,就是处处与他为难,说他没有容人之量。是的。对于当年的窦氏一族,自己是做得过又急又狠,一网打尽。但是谁经历了自己当年的那些境遇,谁都会那样做的。 他想到自己的这些臣子,不感念朝廷体爱养的深恩厚德。努力生业,共建大汉极盛之世。心中便又气愤已极。这个女子能告到自己面前来,便是众官不肯努力的结果。越想着,心中越乱,又觉绥儿才离去时,竟没有与自己说话,想来是生气了,晚上还要过去哄她。又心烦起来,蔡伦将一盏茶放到几案之上,对他说道:“皇上。臣新泡的茶,味道极好的,皇上要不要尝尝?” 刘肇挥了挥手,又走了几步,见蔡伦不走,只得道:“好,朕尝一尝,味道如何?你这个老家伙,总是用这个办法来逼朕。” 蔡伦笑道:“皇上,心烦的时候喝些茶。心情也会好一些。皇上是性情中人,大喜大怒从不掩饰,臣一见便知道了。皇上也不用说臣是老狐狸,臣自小入宫。先帝和太后身边也伺候过,事情见得多了,也就明白了。皇上应该学学先皇的仁善和太后的深藏不露。邓贵人是何等聪明之人,皇上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自然什么都懂了。皇上其实和邓贵人实在不必隐藏什么,还不如实话实说。更能让她与皇上交心。越藏着,两个人便越生份,皇上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反倒让邓贵人能为皇上献计献策。以她的聪慧,皇上自可以借力不少。臣话说到此为止,非是臣向着邓贵人说话,有这样的聪明人在身边不用,不是可惜了?” 他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大堆,刘肇却一字一句听了进去,他目光中闪着喜悦的光彩,带着期望盯着蔡伦道:“有你在朕身边,很多事都会容易得多,朕思虑不周的政务,想不通的道理,心存顾忌的事,经你这老狐狸一说,朕往往会豁然开朗。” 蔡伦笑呵呵的道:“皇上和邓贵人就如同黑猫和黄猫,虽然是同类,却各怀心事,一旦说开了,一切也就都解决了。晚上皇上若是去邓贵人那里,可得要好好的说一说。” “那是自然!”刘肇叹了口气道:“只是朕发愁的却是皇后,朕实在不知该拿她如何办才好。她所犯的错,都不足矣让朕废了她,可是她又因为这样而屡次犯错,朕虽觉得她不仁不善,却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每次都小惩,这样对她对朕都是没有用的。” 蔡伦也叹道:“是啊,臣也是这样觉得,只是现在她不仅自己在宫中为所欲为,她的父兄在朝中也党羽甚多。皇上若想除了皇后,就要先除了她的父兄,只是结党一事,没有实际证据,不足以致罪。这个证据实是太为难了啊!” 刘肇的脸上已经冷得像挂了一层霜,“他不弄什么乱政之事,朕自然不会为难他。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瞧着他吧。只是一旦朕得了什么实证,不仅是他和他的儿子们,便是皇后,朕也决不容她。皇后失德,已不配再做皇后,但朕是大汉天子,大汉是法度治国,不能用一句皇后失德而治她。她若无大错,终究无用。” 两人正嗟叹着,见车青自外面说道:“皇上,臣回来了,那个女子已被抓到了兽园,还好许大人在,才拦住了。要不然,真的就扔给老虎吃掉了。臣已将她带回,她连惊带吓,又似乎身子极是虚弱,已昏死了过去。” 刘肇看了蔡伦一眼,对车青道:“让太医给她看看,喂她吃些东西,换了干净衣服再过来见朕。” “喏!” 刘肇对蔡伦道:“看看阴皇后干的好事。不过这个许小冒还懂体朕意,还算是个称职之人。” 蔡伦却道:“臣倒是听说他是个极好讨好之人。才去了邓贵人的凌烟阁遇到了此事,便揽了下来,怕只是为了讨好邓贵人吧!臣倒是觉得一味讨好之人,未必是真心,倒不如事事和皇上对着干的人,倒还有些刚骨。” 刘肇刚要说话,只听外面小福子报道:“禀皇上,许小冒求见!” 刘肇一愣,笑道:“好快的耳朵,才说到他。他便到了。传进来吧!” 许小冒已换过了彩衣,穿着一身官服来见刘肇。他虽是弄臣出身,却也知道君臣之道。见过礼后,许小冒道:“皇上。臣已将各宫各院,各位娘娘安排妥当了。臣也是按照各位娘娘的喜好来做的,只有三个人特别,臣是特意安排的。” “哦?你倒是说说,对谁尽了心?”刘肇喝了一口茶。果然清香入口,满嘴余香。 “第一位,自然是皇后。她是后宫之主,自然待遇上要高一些,臣将皇后安排在了当年太后居住的荷花台。那里满池荷花,池里的荷花四季开放,冬天用温泉水养着,夏天再换过河水,有活水流过,清香扑鼻。再加上殿台楼阁都是最好的。皇后娘娘一定会住得舒服。” 刘肇点头道:“你真是用心了。” “第二位,自然是皇上最宠爱的邓贵人,臣知道邓贵人素喜清静,便安排在了凌烟阁,那里是一位二层小楼,高可观景,低可赏鱼赏荷,院子又大又清凉,夏天避暑,自然是最好的地方。” “朕已听绥儿说了。她十分满意,你辛苦了。” “皇上满意就好。这第三位是皇上新封的苏贵人。当年苏贵人并非是大富之人,却将手上最珍贵的金镯子赏赐给臣,让臣十分感动。于情于理,臣都该为苏贵人尽一份心。于是将苏贵人安排在了雨花阁,那里都是由外邦进贡来的雨花台布置而成的,极是鲜艳美丽。小公主,正是爱玩的年纪,见了自然欢喜。而且臣还在那宫里特意布置了秋千和可以滑动的机关。还有一些小玩意,都是臣亲手做的,一定可以逗得小公主高兴的。” 一提到小公主刘保,刘肇的脸上便自然带上了一丝笑意,那小家伙已经会爬了,胖乎乎的小手总是抓着他刚长出来的胡子玩,有一次还在他的身上撒了尿,胖得像小锤头的小手,什么都爱抓,特别是那胖胖的小脸,小嘴巴一嘟起来,让人忍俊不禁。 “朕会去看看你那些东西的。这些儿女当中,朕最疼爱的就是刘保这孩子,皇子孱弱,只有刘保健壮可爱。你能尽这份心,朕十分高兴,来人,赏!” 刘肇的赏赐自然丰富,许小冒的脸上挂上了一丝微笑。 他跪倒谢了恩,又道:“臣来见皇上还有一事请求。” 刘肇道:“你说吧,朕觉得可以一定答应你。” 许小冒道:“臣自小入宫,一直作为弄臣,伺弄那些动物,又蒙皇上抬爱,让臣做了整个甘泉宫的总管,这一生作为弄臣,臣已是位及人臣,已极满意了。臣请皇上,在臣六十岁时放臣出宫,自此能够过上平安的生活,与妻子儿女享享天伦之乐。还请皇上许可。” 刘肇看着他鬓间的白发问道:“你现在多少岁了?” “回皇上,臣已五十九岁,过了年就是六十岁了。” 刘肇叹道:“你一辈子为了大汉尽了心,这样的要求,朕自然不能回绝,只是你走后,却再也没有人能为朕训养那些动物了。” 许小冒道:“皇上放心,臣已将这一身的本领教给了臣的徒弟,他叫王浩,十分聪明。皇上以后想看训兽的表演,他会为陛下做的。” “也好。等你荣养,朕自会赐你后半生无忧的财富。你退下去吧!” 许小冒走后,蔡伦道:“皇上,他一个人管理甘泉宫,如此美差都不肯做了,不知道安着什么心!” 刘肇看着蔡伦的脸盯了许久,眼中满是笑意,蔡伦不解的看向刘肇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刘肇仰天大笑,“黑猫黄猫,朕和绥儿,绥儿和皇后,你和许小冒,都是一样的。只是这猫与猫之间是和是斗还真要花些脑筋呢!” 蔡伦愣愣地看向刘肇,难道自己真的是对这个有本事的许小冒有偏见?(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陈情 第二百四十九章 陈情 那名女子被带了进来,她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脸也洗了,样子十分俊俏,只是带了许多的苍桑味道。 她在刘肇面前跪倒磕了头,嘴里说道:“民妇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肇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心中便存了三分好感,说道:“起来吧,你站着回话就可以。” 这时小福子进来禀告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那女子脸上带了一丝惊惧的表情,低下了头,刘肇见了说道:“让皇后在外面等一会吧,就说朕正在审案,若没有别的事,就回去吧!” 小福子出去后,刘肇和颜悦色的说道:“你不要怕,一切有朕做主!” 那女子点了点头说道:“请问陛下,可是邓贵人为民妇求的情?” 刘肇笑道:“正是,不过朕也无杀你之意,邓贵人心地善良,看了别人受苦都要管的,你不要怕,有什么话就当着朕的面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妇人泪水湿了眼眶,向着外面跪倒先磕了一个头,“邓贵人,民妇若能生存下来,定日日供奉恩公的长生牌位。” 接着站了起来,说道:“民妇秦吕氏,乳名叫香草,今年三十岁。十二岁上许给了北阳郡郡守的儿子秦邦,夫妻合睦,孝顺公婆,一家人其乐融融,倒也过得平安。十七岁上我生下了一子,叫秦雨善,隔一年又生下了女儿秦任,这时丈夫秦邦升了官职,调任到太原郡当了一名县承。我便带着两名幼儿随丈夫离开了北阳郡到了太原郡居住。公公一来年迈,二来又未告老,自然不能跟随,婆婆要照顾公公,也便留了下来。从此便一别十年。 我的丈夫秦邦自小受孔孟之道,为人谦和。对百姓秋毫不犯,爱民如子,年年百姓都会送万民伞,家里摆的都摆不下了。但是丈夫知道那是百姓的心意。都细心保留着。他说这是做官的最开心的事,可以没有金银珠玉,可以没有高官厚禄,但是这伞却是自己当了一名百姓的父母官的最好证明,所以爱如珍宝。时时拿出来把玩。” 听到这里刘肇叹道:“朕一直为了天下吏制而烦心不已。没有想到还是有这样的好官为百姓福祉考虑,实在难得。后来怎么样了?” 秦吕氏长叹了一声道,“事情发生在两年前,那一年汉中地区闹了蝗灾,陛下可知道?” “朕自然知道。”刘肇想起那年,绥儿想办法帮自己灭了蝗灾,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秦吕氏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低头沉思了一会,说道:“当时小儿十二岁,小女十岁。都是把角的年龄,丈夫日日为了蝗灾之事烦心,每天都和府衙中的官吏到田间与百姓一起灾蝗,人熬得黑瘦黑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我十分心疼,家里只靠那些俸禄银子,想给他吃点好吃的,却也是不能,只是空自着急。” 她的脸上带着回忆的神色,一双妙目看着窗外的天空。眼角的皱纹似乎变得更深了,语气也变得重起来。 原来,那天秦邦刚走,便有一名郡里派来的官员来到府衙。由于衙中的官吏都去了田里,只得秦吕氏出门来迎。那官员名叫贺昂,四十左右的年纪,留着几缕稀疏的胡子,长得倒还精神,只是颌下一颗大大的痦子。看着有些叫人恶心。 他见一名美妇出门迎接,大是讶异,见秦吕氏虽说没有穿金戴银,样貌却十分清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能照见到人的心里,不由色心大起。于是假意说腹中饥饿,让秦吕氏为他置办酒菜。 秦吕氏当时很为难,这样的事怎么能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做的。可是丈夫不在,那人又是丈夫的上司官员得罪不起,只得答应,到厨下做饭。那厨下还有一名老妇,听了便道:“夫人,这人此刻还要吃饭,定没有安着什么好心。夫人不必出去,自有老妇去应付。” 谁知那人吃了饭后,突然大呼腹痛,只说饭中有毒。那老妇也慌了手脚,忙出门去找医生。那人便趁机强暴了秦吕氏。之后扬长而去。秦吕氏悲痛欲绝,便欲上吊,了结了此生。谁想这时两个孩子从外面回来,见了便嚎啕大哭,抱着秦吕氏,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轻生。那老妇找了大夫回来,也连连劝说。秦吕氏只是大哭,也不肯说情由。三人只得看着她,不让她寻了短见。 秦邦回来后,秦吕氏哭着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丈夫。秦邦大惊,痛心不已。却也舍不得妻子寻了短见,第二日便到郡中寻那贺昂理论,要告他强暴民女之罪。那贺昂一时冲动做了错事,也知事情脱不了干系。回来后便打点上下,待到秦邦来告时,他反咬一口,说秦邦向他行贿不成,又下毒陷害,如今又来污他强暴民女,是大逆之罪。事情本来各说各理,就这么僵持下去。谁知那贺昂当晚回到家中,真的七孔流血而死,一命呜呼了。 他的家人告到郡里,硬说是秦邦诬告不成,下毒杀人。那郡守得了贺家的好处,也不听秦邦辨白,硬是将他判了死刑,秋后执行。 秦吕氏等丈夫不回,急得和那中老妇带了儿女到郡府打听,却得知了丈夫下狱,秋后处砍的消息。立时觉得天塌地陷了一般,大哭着击鼓与那郡守辨理,谁知那郡府反污她不守妇道,勾引贺昂,打了她五十棍子,赶出了郡府。她无处申冤,养好伤后,告到了常山王刘影那里。谁知刘影只听信那郡守的话,不仅不听她的话,还将她赶出了常山国。她求告无门,只得去投奔公公婆婆。谁知到了北阳郡才得知公公刚刚过世的消息,婆婆年岁已高,一病不起,听说儿子下了狱要问砍,一口气没上来,也撒手人寰了。无依无靠,她在北阳郡中住了一段,眼看着丈夫处砍的日子将近,心急如焚。直接便来到京城,将状子告到了廷尉衙门。当时的何敞已过世,掌管廷尉衙署的是邱公歆,听了她的诉状。十分震惊,直接发文去太原郡,让郡守再重新查过。但是那郡守已得了好处,怎么能再查,只说事情已查清。秦邦确实有罪,并且还未到处砍之期,便将人砍首了。 秦吕氏得到消息,昏死了过去,便请求邱公歆为丈夫申冤,但是人已死了,邱公歆只口头上答应了,也就将此事放在了一边。她在京中左等右等,带来的盘缠都已用尽,只得讨饭和孩子回到北阳郡。谁知到了地方才发现,家中无缘无故生了一场大火,已烧得面目全非了。她无奈又和孩子赶往太原郡,结果在路上遇到了强盗,将两个孩子都杀死了,只留她孑然一身,倒在血泊之中。她含泪埋藏了两个孩子,结果回去了的路上又遇到了那伙强人,她躲在一棵树后偷听,才得知这伙强盗就是那郡守和那贺昂的家人派来。 秦吕氏大哭了一场。只感到这天下之大已没有讲理的地方,心一横,才赶到京中来告御状,心中下定决心。便是拼了自己一死,也要为家人申冤! 她哭着讲完时,殿中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到。刘肇愣愣地看着站在地上,满脸泪水的秦吕氏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声。车青和蔡伦已在那边抹起了眼泪,却不敢哭出声,只看着刘肇。希望他能为秦吕氏来洗脱冤情。 秦吕氏看着刘肇,想听听他怎么说。刘肇却低着头沉默不语。许久,他的眼中才放出了两道光芒,声音低沉沙哑的说道:“朕知道了。车青你先带她下去吧,朕会派人去查清楚,你放心,朕决不会放过一个如此贪脏枉法,草菅人命之人。” 秦吕氏含泪点了点头,“民妇放心了。谢皇上的成全。” 她退下后,刘肇看着面前的茶盏出了一会神,蔡伦和车青不敢打扰他,都静静地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刘肇站起身来对车青道:“传朕的旨意,让清河王刘庆入宫,朕有事要交待他。” 说罢又对蔡伦道:“你去传达六部,明天都到甘泉宫来,朕要彻底整顿吏治。” 刘庆听了刘肇对案情的陈述,半晌无语,过了一会,他的目光变得幽远而痛苦,“皇上,臣知道吏治不清,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 刘肇叹道“朕心里闷,牢骚无处泄,相交满天下,知音有几人?只好把你找了来。” “我说的是真心话。”刘庆诚挚地说道:“只拿钱粮不做事,这样人还少吗?不做事也罢了,还要算计着害人,这样人的更该杀。皇上自登位以来,只以善治天下,便给了这些宫吏的可乘之机。” 刘肇拉了他手道:“你可有什么意见?朕想了一些,还没有定下来,想着明儿叫六部来见,共同商议。这样的事,朕一直想做,却又怕做。天下的吏治是大事,清了,就要死好多人。不清,就会越来越乱,朕该怎么办?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皇兄,你觉得呢?” 刘肇这样推心置腹的话,刘庆自然十分感动。他将自己的矛盾,自己的纠结都摆在了自己的面前,没有一点藏私,这份情谊,又岂是那些酒肉之徒这比?刘庆想着,心里的一股热血涌了上来,说道:“皇上,这件事得罪人,又必须得罪人。臣愿担这个纲,替皇上代这个过。” 刘肇摇了摇手,“天下是朕的天下,朕说的话才管用,所以得罪了他们也依然是把骂名担到朕的头上,你揽也揽不去。所以现在朕想的是,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来担这个万事不惧的重任。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都异口同声说道:“杨震!” 相视一笑,刘肇点头道:“看来皇兄与朕想到了一起,此人精于律法,刚正不阿,正是能吏无疑。朕一直想重用于他,现在看来正是一个好机会。” 刘庆笑道:“皇上荐人极明,臣也觉得此人有风骨,不过,少的是一个权字。皇上若将权给他,自当是一匹好马,可分皇上之忧。” 刘肇目光盯着窗外的艳阳高照,却觉全身冰冷,仿佛不胜感叹,喃喃道:“其实朕知道,持中最难,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朕多想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没有这些给纷扰让朕为难。这大汉的山山水水,那梅,那雪,那天,都是一片澄净。只可惜总有一些妖邪之物,让朕由不得自己啊。”说着,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正说着,又听到小福子报道:“皇上,皇后娘娘又来了,说一定要见皇上。” 刘肇皱起了眉头,看着小福子道:“才让你告诉她的话,你可说了?” “回皇上,奴才哪敢不说啊,奴才还告诉娘娘,皇上心情不好,因为秦吕氏的案子正在发脾气呢。可是皇后娘娘哪肯啊,只说有事要见皇上,皇上,这次见还是不见?” 刘庆道:“皇上,娘娘求见必是有要事,要不小王告退吧!” 刘肇一摇头,“你坐着不必动,你让皇后进来,我倒看看她要说什么!” 过了一会,见阴璃自外而入,后面紧跟着莲儿,见刘庆在坐,忙福了一福道:“皇兄在此,璃儿有礼了。” 刘庆刚要站起来还礼,刘肇拉了他道,“你几次求见,到底为了何事?朕有机密国事要处理,什么时候学的如此没有规矩。” 听刘肇语气不善,阴璃心下也有些发虚,但是毕竟还是一国的皇后,气势上却也不能矮下去,便道:“皇上,小皇子自进了甘泉宫就一直发烧,太医看了说没有什么病,怕是惊到了。臣妾请皇上去看看,这宫里头,只有皇上有阳刚之气,为皇子去冲一冲。” 刘肇皱起眉头道:“怎么,太医瞧不病便说是吓到了?可开了什么镇静安神的方子吗?” “皇上,开过了,只是小皇子不肯吃,一直哭着,臣妾心里着急,又没有办法,只好来求皇上去看看了。” 刘肇看了一眼刘庆道:“皇兄,和朕一块去吧,还是满月的时候看过正儿吧,现在已八个多月了,长大了好多。我们两人阳气盛些,怕是能为正儿冲冲?”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虐和焦急,阴璃也听不出个所以来。她只担心,如果刘正出了什么事,自己盘算好的一切都将是个零,于是她冒着被刘肇骂的危险也来求刘肇,只想让刘正平平安安。(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情疏(一)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第二百五十章 情疏(一) 这时甘泉宫里的凤凰花一片绚烂极致。绥儿离了楚阳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来。皇上还是护着她的,即使是知道了她做的事情,他依然没有惩罚她的意思,难道他对自己的情谊,终还是敌不过皇后阴璃的温柔陷阱吗? 杨真拿着一块帕子坐在龙吟殿的廊下临水美人靠上,见了她过来,笑着走了上来,施了一礼道:“贵人娘娘吉祥!” 绥儿对她暖暖的一笑,扶了她起来道:“外面阳光正足,小心晒黑了皮肤。” 杨真却淡淡地笑道:“美与丑都在乎自己的心,这阳光下人还干净些,晒着也舒服。” 她话中有话,绥儿自然听得出来,笑笑道:“自然,阳光下什么样的丑恶都会显露出来,不过只怕有人视而不见。” 此时杨真殿中的牡丹开得正盛,不过有些不够鲜艳,看着略显得单薄,只在一口大缸中养了红白二色锦鲤,锦鲤在碧绿莲叶间沉浮嬉戏,穿梭摇曳,煞是好看。绥儿低头看了看,心中的阴郁更盛。 杨真却一笑,“娘娘在这宫里久了,什么事还没有看开吗?岁月总是给我们留下太多的谜,谁又是那个解谜的人?恩恩怨怨多了,也便不当回事了。该当恶报的,自然会不会逃脱那个命运,由得她去折腾吧,最后,人太过了,便不及了。” 绥儿听着她说话,似乎是对人领悟了许多,淡淡地叹了口气道:“世间多少事,无言可说,无象可形,只是一朵彩云往来,一缕清风游走。我们可以抓住的也不过是虚幻,却还是甘愿为虚幻沉迷。这是天意还是变数,尚不得而知。就如同这锦鲤,它们游曳在莲叶之间。谁又知道它们是虚幻沉迷,还是清醒空明?” 万里晴空一碧如洗,日光从朗朗无云的天际毫无拘束地洒落,金黄中带着赤明的亮光使整个甘泉宫浸沐在一片流丽的华彩中。 绥儿看着日光中杨真那清丽的倩影。拉了她的手道:“唤儿和我讲了,我明白,你也明白就好,绥儿不图那个虚影,我只想我们能平安。你一定要小心!” 杨真却挣脱了她手。向四下看了看道:“娘娘,杨真都明白,你也要小心!”说罢,摇着帕子缓步走向殿中,似是绥儿从未出现过一般。 绥儿走了几步,对赵玉道:“知道苏贵人在哪个处所吗?” “听说是雨花台,小姐要去看看吗?”赵玉看着她的脸色问道。 “嗯,去看看,我有些事想和她说说!” 两个人转过了在甘泉宫的御园内慢慢走着。峨然的宫殿四处矗立着,绰约而奇丽。有如年轻的神灵的轻梦。每一处都形状不同,别出心裁,看得人赏心阅目。左边一片竹园,一府黄石假山,石色近土红色,只此一色便极有秋意,让人觉得凉爽起来。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菊园”两个大字。←百度搜索→【←书の阅 绥儿问道:“何人住在此处?” 赵玉答道:“住在这儿的听说是吴宫人,听说她琴弹得好。这曲子倒是极好听,只是赵玉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绥儿侧耳听了听,琴声已止,便叹道:“真是各有千秋,这园中景色比之宫中还要优美,怪不得都愿意到这里来呢!” 赵玉道:“小姐。从皇上那出来,您就有些闷闷不乐,心里在想什么?” 绥儿淡淡地道:“想什么有什么用,还不如不想,心里还痛快些。” 赵玉见她心情不好,便引她去看那景,只见前面有一块很大的石壁。上面清泉溅落的水珠跌入下面的潭中,形成了一道水晶珠帘逶迤倾泻。那潭水又穿过层峦叠嶂,转而汇入了不远处的一条小河当中。那河水清冽,鱼游其间,偶然溅起的浪花,在明亮的阳光下熠熠生光。 转过一个弯,便看到了一方隙地,只几块石头,几丛竹,就够人流连一番了,只见空地处露出一角飞檐,穿过一座玉石天桥便到了,只见上面匾上写着三个字雨花台。 绥儿笑道,“这个地方景致好美,那个许小冒倒是会为唤儿选地方。不过这里景色这么美,与唤儿的性子倒是不相合的,她的心思都在长公主的身上,哪有心情来赏景。 穿过石桥,却是一条石子补成的涌路,那路上的石子五颜六色,极是鲜艳美丽。细看之下还有许多不同的图案,连绥儿都啧啧称奇。 大门是修在两座石壁之上,进了门便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两边种着竹子,中间几块地方都由彩色石子补成,显得极是清丽异常。院中还有一个高台,上面用木头铺成了一个斜坡,上面放着一个大桶,不知是做什么用的。院中搭着秋千架子,还有一个不大的水池,池水十分清,还冒着丝丝的热气。不远处还有一个大池子,里面却没有水,堆了一池子的沙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不过沙子里什么小铲子,小桶,小锅子倒是十分齐全,不过都是木头做的,看起来小巧可爱。 见绥儿进来,锦儿忙迎过来道:“才娘娘还叨咕着说,不知道邓贵人住在什么地方,可住得惯吗?娘娘就来了。看来还不禁念叨呢!” 绥儿笑道:“我这不是想她,就来了。她在做什么,是不是又摆弄她的那个小娃?”她的脸上带着极温和的笑意,锦儿见了也笑道:“可不是,小公主才吃过了奶,高兴着呢,娘娘就看着公主在殿中玩呢!” 绥儿想到了刚才杨真的话,谜,心中不禁酸涩起来,多少恍惚的世事沉入时光的江海,我们又能打捞到些什么? 随着脚步向殿内的迈入,她刚才在楚阳馆中的事又涌上了心头,她好想和苏唤儿说说,可是那脚步却变得异常的沉重,仿佛带着千斤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五十一章 情疏(二)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第二百五十一章 情疏(二) 苏唤儿歪在粟玉芯绣软枕上,一头乌黑如云的青丝并未挽成发髻,闲散散垂在枕边,只披了一件月白蝶纹束衣,结成了一枚蓝色如意结,唯有胸前一抹锦茜红明花抹胸透出无限喜气,更显得肤白如雪,眸似星辰,朱唇润红中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榻前两个打扇的小宫女,手中握着一把尺长的滚绸素纱扇,一边一个轻轻扇着,也不敢太过用力,生怕风大凉到了小公主。 刘保坐在榻上正玩弄着一把如意,在榻上一下一下打着,似是极为开心。她已坐得十分稳当,眼睛圆圆的,长长的睫毛一闪闪,鼻子特别象刘肇,嘴唇的形状却象极了苏唤儿,显得极是饱满。 见绥儿进来时,脸上带着一丝似哀怨似清冷的笑意,不仅一愣,问道:“怎么了?” 绥儿忽觉十分委屈,但是强忍住了泪水,坐在榻边,抱过了刘保,亲了亲,又将手上的镯子摘下来给她玩。 苏唤儿却一把抢过来,还给了她道:“你疯了,这镯子是皇上特意为你选,这全国也只能找出这一只,你给她玩,她一高兴给你摔了,还不得心疼死,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说着又把那如意放到了刘保的手中,绥儿叹了口气戴回了镯子道:“他只会弄这些哄我开心,又有什么用?心里还不是放不下那个皇后,一心只想着她,护着她!” 苏唤儿笑道:“这话听着可酸死了人了,我倒是第一次看我们的绥儿也学会了吃醋了。”她捂着嘴吃吃的笑着,让绥儿红了眼睛,扑簌簌落下泪来。 苏唤儿忙拿过帕子给她擦泪,一边说道:“多大的事还哭起来。我还是那句话,为自己活着,何苦和她怄气。苦苦地伤了自己的身子,多不值得!” 绥儿擦了擦泪道:“我倒平日里并不说她的什么话。只今天气不过她随意杀人,便到皇上那里告了她一状,谁知皇上不理也不彩,还赶了我出来。” 她第一次受了这种气。难免心里难过,泪水又滑落了出来,仿佛无尽的委屈都在这一瞬间暴发出来。 苏唤儿将绥儿搂入怀中道:“你说的是阴后派人去杀那拦御驾的女子一事吧!” 绥儿点点头,苏唤儿微微笑道:“没告成也就罢了,此事倒真不是她做的。” 绥儿一愣问道:“姐姐。此话怎讲?” 苏唤儿为她擦干的眼泪,说道:“好好的,没必要流那个眼泪,你在我这里哭过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哭。我们两个素来要好,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目的就是让她当不成这个皇后,所以我便叫了园子里的一个小宫女,叫了两个兵士,吩咐他们去将那女子押着去喂虎。并告诉他们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就说她辱及大汉是死罪,然后告诉他们一定要从凌烟阁的门口过。虽说此事没有成功,但是在皇上那里一定也留下了皇后不好的印象。绥儿你记住,人的好与坏都不是一天形成的,都是天长日久才会形成。皇上对她有二个不舍,第一个她是第一个侍寝的人,又在你未入宫的三年里充当了你替身的角色。第二个不舍就是她的父兄在朝中呼风唤雨,皇上抓不到大错,不能轻易便废了。只要她朝中的势力还在,皇上也不会动她。所以我们就一步一步来,先从她的身上入手,让她在皇上心中以前的美好形象都烟消云散。让皇上越来越厌弃她,讨厌她,最后想到要废掉她!” 绥儿环顾四周。为了遮挡明亮的日光,殿中由上而下铺天垂地的落下半透明绣着花纹的银线纱帷,衬着透进来的阳光,银线便亮莹莹的微微泛光。滤去了外头无尽暑意。鎏金百合大鼎中散出袅袅上升的轻烟,幽幽不绝如缕。 绥儿咬着牙,她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苏唤儿的安排,她还是那个只独自坐在殿中哭泣的女子吗?她的无助柔弱似乎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更改了。谜,还是一个谜,她似乎已不认识她了,那份真诚,那份坚强,那份豁达,似乎都不见了。只剩下的,便是阴狠,算计和绝决。 她的心里翻起一种异样的心思,许久不语,只听着刘保敲击着床榻的哒哒声和咿咿呀呀的婴儿呢喃声。赵玉和锦儿从门外进来,见两人都不出声,笑着道:“怎么了?刚刚好象还听着说话来着。” 绥儿转过了头,看着面前的那些银线纱帷道:“姐姐这纱原叫月影纱,是西越贡来的珍品呢,一匹之介不啻百金,挂在屋子里,日光再盛漏进来时也只如月光柔和,所以取名月影。单看姐姐这殿中的纱数,怕是要万金吧。看来皇上还是极宠着姐姐呢!” 刚才的尴尬,让苏唤儿也觉得自己话多语失,见绥儿将话题讲到了纱上,便也接口道:“这纱原来如此贵重,我倒是不知呢!” 赵玉打趣道:“看看,我说呢,旁人的宫里能不能和娘娘比了去啊?可见皇上心疼娘娘呢!” 苏唤儿尴尬的一笑道:“这是我入了这雨花台便有的,倒不是皇上赏的。” 绥儿一愣,便道:“这甘泉宫的总管叫许小冒,是个极有意思的人,他看重姐姐要比绥儿多几分呢,就是这雨花台的布置和景色,就不是我的凌烟阁所比。” 苏唤儿想了想道:“这许小冒我倒是有缘见过一面,当年为了避痘来甘泉宫,我和阴后与皇上一起看他表演训兽,我见他表演得精彩,也没有什么可赏的,就把身上最贵重的镯子赏了他,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就带着感激,可见人有知恩,有不知恩的。” 她唏嘘着,看着绥儿道:“我刚才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姐姐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只是今天的事,没来得及和你商量,但是,你不觉得我们不该再坐等着机会吗?” 绥儿低低叹了口气道:“机会可以创造,这道理我懂,可是今天之事有多险你知道吗?若是我没听到那妇人的呼喊,若是我不去求情救她,可能现在她已变成森森白骨了。” 苏唤儿显得有些激动,“森森白骨?若我们坐等着,将来的森森白骨就是我们的!” 绥儿低低一笑,神色凄艳,若绽放的一朵艳色牡丹,“若以他人性命换来的一切,绥儿宁可不要!”她的语声极是坚决,冷冷的,散发着森森的寒气。殿中一瞬间静得如虚空,两人四目相对着,竟变成如陌生人一般。(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五十二章 凝香冷 第二百五十二章 凝香冷 绥儿回到宫中,自己上了楼,关上房门,午饭也没吃,只躺在床上,瞪着榻边的纱出神。这楼上四面通风,极是冰爽的。但是绥儿的心里却如一团焦火,越燃越旺,越燃越高。 很久了,她没有觉得如此这般的心浮气燥,她为了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就因为刘肇没有处置阴璃,还是自己被刘肇客气的赶了出来,还是为了苏唤儿突然间的受宠,还有她突然的变化。这一切都可能是自己心内焦乱的原因,又可能都不是。她的目光落到了榻旁的挂壁上的书策,又将《易经》拿过来翻看了起来。却看不进去,那些事一幕一幕在她眼前翻过,就像看一部戏,越来越曲折,越来越扰动了人心。 赵玉敲着房门,“小姐,吃些东西吧,你不吃东西也不成啊!” 绥儿转过头去,理也不理,她的心已乱成了一锅粥,怎么还吃得下东西? 赵玉见她不理,只得嘟囔着又下了楼。苏兰儿听了,只笑道:“人都有烦心的时候,要是因为与苏贵人吵架,我倒是觉得娘娘一会就好了。我想娘娘今天一定遇到了很多事,才会变得如此的心烦意燥,你倒不如让她静一静,独自一个人想上一天。若是晚上还想不好,我们再去劝也不迟。” “可是娘娘总不能不吃饭!”赵玉叹着气道。 “没事,没事,娘娘虽说身子骨弱,一顿不吃倒也不会有什么事。”苏兰儿笑着带着众婢女打扫房间庭院,倒也没理采绥儿的小脾性。倒是赵玉急得在院中转来转去,时不时的还走到楼梯口,听着上面的动静。 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绥儿的小脾气并没有发完,她依然锁在寝房内不肯出来,直到刘肇来到了凌烟阁。 刘肇当然这一天也没有消停。除了秦吕氏的事情外,还有小皇子刘正的突然发病。那孩子全身发热,全身不断的抽动,太医也束手无策。刘肇和刘庆在荷花阁呆了半日。那孩子听不得一点动静响声,一有声音便是大哭,一片奶水一片汤药地喂着,小手抓着刘肇的衣襟,只是大哭。急得刘肇也是无法,一直骂太医无用。最后听刘庆说吕青樱回来了,便找了她来,吕青樱为孩子开了药方,喂下后,孩子终于不哭了。刘肇才长出了口气,便让吕青樱住在甘泉宫一段日子,好好护理好刘正。 但是吕青樱却皱着眉头对刘肇道:“皇上,臣妾不想瞒着皇上,这孩子出生时受了惊吓。又是不足月出生,虽然一直用药维持,但是性命怕是不久。臣妾只能尽力而为,若是想治好,怕是神仙也无能为力。” 刘肇叹道:“朕一直在子嗣上不旺,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要不然你为朕把脉看看?” 吕青樱为刘肇把了脉道:“皇上只是心火旺些,并没有什么疾病,于子嗣上无碍,不必担心。” 到了凌烟阁本想绥儿会亲自做几样小菜,安慰他一天来的疲倦。却见只有宫婢和内侍在忙着,却没有绥儿来接。想起自己白天曾让她出去,想来她是生了气了。便摇头向楼上走去。 绥儿听到了刘肇的声音,便开了门。却仍是拿着书策不肯理他。刘肇只得搂了她在怀,说道:“听赵玉说,你一直不肯吃饭,是在生朕的气吗?” 绥儿背对了他说道:“臣妾吃不吃饭打什么紧,皇上还是关心关心皇后的好。” 刘肇心中一笑,知道她在吃皇后的醋。便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在脸上亲了一下道:“朕不关心皇后,朕只关心绥儿!” 绥儿仍是不喜不乐,淡淡地道:“皇上心里想着谁,绥儿看不到!” “朕看看今天的醋味怎么这么浓啊!”刘肇心中喜欢绥儿吃醋,这说明她的心里装着自己。 绥儿扑哧一笑,笑容从唇边溢出来,绽成一朵丰艳的花。刘肇一脸牵挂爱怜:“绥儿,朕想你了。” 绥儿推开他道:“想我倒不一定是真的!” 刘肇又抱了她:“那你摸摸朕的心,是不是真的?” 绥儿问道:“是不是到皇后那里去了?” 刘肇叹道:“刘正又病了,多亏了吕大夫来了,要不然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朕已让吕大夫留在了甘泉宫,照顾一下刘正,希望这孩子会平安无事。” 听说吕青樱入了宫,绥儿心中一喜道:“青樱进宫了?明儿我去看她!” 刘肇道:“朕的事你不关心,自己的好友来了,却高兴得什么是的!” 绥儿推开他道:“皇上的心里装着江山,装着皇后,装着皇子,还有多少是留给绥儿的?绥儿的心眼小,就能装着皇上和几个好友!” 刘肇笑着道:“朕来看看绥儿的心眼有多小?” 说着就要将头向绥儿怀中靠过来,绥儿脸上一红,抱了他头道:“皇上,就爱欺负人家。” 刘肇将绥儿打横抱起在室中转了一圈道:“走,去吃饭,朕喂了你吃!” 晚上刘肇与绥儿燕好之后,微喘着将绥儿搂入怀中,低声说道:“朕今天并非是有意的护着皇后,你也知道,朕这些日子以来,为朝中党争之事烦心。而皇后的父亲在朝中却是举足轻重。由于有阴皇后的原因,趋之若骛者甚多。朕现在被吏治弄得焦头烂额,实在不想节外生枝!再说当时我想到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虽说她十分阴毒,但却不是不通事理之辈,也疑心着此事并非是她所做。” 绥儿的脸贴着刘肇的胸口,他的肌肤光滑,由于出了汗,十分腻滑。“皇上是不信绥儿说的话?” “并非是朕不相信你说的话,朕是觉得此事有些怪异。你指责皇后自然是在那护卫的口中,但是那两个人朕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绥儿心中一惊,没有想到刘肇如此的乖觉。她知道此事的真相决不能让刘肇知道,便道:“算了,绥儿目的是救人,人救下来了,是不是皇后做的,已不重要。只是她这样阴毒,不知道以后还会害死多少人。” 刘肇抚着她如瀑布般的长发,淡淡地道:“朕心里什么都明白,也在想办法!绥儿,你信朕吗?” 绥儿犹豫了一下,反问道:“皇上,你信绥儿吗?” 刘肇低低地笑道:“绥儿的心就那么小,朕怎么能不信呢?” 绥儿轻捶了他的胸口一下道,娇嗔道:“皇上!” 刘肇轻笑着,拍拍绥儿的肩膀道:“睡吧,绥儿,朕今天真的累了。” 绥儿却道:“皇上,吏治不清多半是由于用人不明,结党了才会营私,皇上不觉得根子还是在党争上吗?” 刘肇心中一凛,绥儿说的话十分有理,一句话点醒了他,他高兴的亲了绥儿一下道:“朕也正想着此事,没想到绥儿一句话点醒了朕,哈哈,老常侍说的对,黑猫黄猫,哈哈哈!” 黑儿黄猫?绥儿没有听懂刘肇的话,却也笑着依在了他的怀中,窗外月光如洗,微风吹动着纱帘飘想,带来一室清凉!(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细看遥似故人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第二百五十三章 细看遥似故人 绥儿第二天一早便去看吕青樱,她住在了皇后的荷花阁,绥儿披了一件新制的浅妃红双丝绫的直裙,隐隐的花纹绣得繁复却不张扬,只举手投足微风花纹起伏。发髻上亦不过两串鎏金凤衔着的珍珠步摇,在日光下闪烁微粉珠光,投射在她白腻柔婉的脖颈上,倒有一种雨洗桃花的简淡嫣然。 面白如玉,黛青画眉,髻黑光净,她满身芳香郁渥,脂粉香泽深透肌理,妍艳无比,迷离而惊艳。 吕青樱上下打量着她,微微笑道:“邓贵人一过来,真是迷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说完施一礼,“邓贵人万安!” 绥儿也打量了一下吕青樱,她穿着一般耀目的玫瑰红串珠银团绣球夏衣,袖口和领口处都打着密密的银线珠络,衣上满满地绣着青莲此镶银边的玉兰花,碧海蓝镶银线花叶的大朵绣球,配着她头上闪耀烁目的缠丝点翠金饰并一对红翡滴珠头钗,整个人金宝锦绣。玉面含春,一双凤眼秋水飞扬,两个美人站在一起,看得周围的人都眼前一亮起来。 绥儿拉起了她笑道:“还说我呢,你也美人耀目,这可是天奇哥哥的福份。屋↘】” 吕青樱看着自己的一身衣物笑道:“这哪是我的衣服,皇后让我留下来照顾小皇子,这不,特意赐了我几套衣服,我还没穿过这份鲜艳的,自己都有点不敢看了。” 她嘻嘻笑着,拉了绥儿的手,向院内走去,那莲花阁果然是景色极好。正中一个大荷花池,水声叮咚,声音极是动听,想来是活泉。正中由两座主峰和两座小山拼成,左边的那座小山顶上,放着一块石头。石形怪异。两座主峰是由一座石桥连接在一起,石桥的上面,有各色的雕刻,看来十分俏皮有趣。由岸边到主峰还有一座石桥。平平的桥面上湿辘辘的,似乎常有流水滑过。 荷花池内荷花盛开,散着淡淡的香气。四周有殷殷的雾气,看着面前的荷花阁却在仙境中一般。那荷花阁修得玲珑剔透,掩映在一片绿树丛中。如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来到这儿,不能不去看阴璃,绥儿便和吕青樱手拉着手向莲花阁里走去。忽见一个侍婢捧着一个铜盆向阁内走去,她怯怯地向里面看了一眼,才迈步进去。绥儿问吕青樱道:“怎么皇后这里的宫女都是被吓到的吗?” 吕青樱看了一眼那宫女道:“你知道吗?那宫女特别像一个人。” 绥儿一愣问道:“像一个人,像谁?” 吕青樱笑道:“她像宋珺!” 绥儿立刻露出了愕然的神色,吕青樱点了点头! 绥儿叹道,“竟然有这种事?那么阴皇后知道吗?” 吕青樱也叹道:“怎么会不知道?这女婢可能原来不是她宫里的人,看样子是甘泉宫里原有的宫女,特别分来伺候的。昨晚上因为她送的茶。就挨了两巴掌,今儿个又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两个人正低声说着话,就听到里面传来了阴璃的声音,“这水这么热,你想害死小皇子吗?”接着便听到了乓啷一声响,水盆落地的声音。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苦笑着走了进去。 阴璃正没头没脑的打着那个婢女,她全身尽湿,看来阴璃的一盆热水都推在她身上,她死死抱着脑袋。←百度搜索→【←书の阅嘤嘤的哭着,却不敢吭声。 绥儿忙快走了两步,拉了阴璃的手道:“皇后娘娘,听说皇子的病见好了。这是让人高兴的事,和这个小丫头生什么气。”又对那个女婢道:“还不下去换换衣服,再送一盆水来,这么不小心,怪不得皇后娘娘生气。”她嘴上虽这么说,实际上是替那女孩子求情。 那女孩抬头看了邓贵人一眼。一双梦幻般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绥儿打量了她一下,果然与宋珺有七八份相似,特别是那一双眼睛,仿佛就如宋珺在眼前看着自己一般,想起宋珺死时的凄惨,心下不由得难过,向她使了一个眼色,又笑着对阴璃道:“皇后娘娘吉祥,臣妾听说小皇子好了,就带了一份礼物来,娘娘看看可喜欢?” 她向着赵玉使了一个眼色,赵玉忙拿过一个小盒,打开一看,只见三颗如鸡卵大小的血红色石块展现在阴璃面前,发着殷虹般的光芒,一时室内发出了一团红色的血影,映得人的眼睛都红了起来。 阴璃被这光芒吸引,喜道:“红血石!这东西极是难得,没想到你竟得到了三颗!” 绥儿见她喜欢便笑道:“娘娘,这是我的兄长在外面公干时,挖渠时挖到的,娘娘你看,这成色多么纯净。” 阴璃已被那三颗红血石吸引,也没有听绥儿说什么,用手抚摸着道:“好美,本宫要将它们镶嵌在后冠上和玉带上!” 绥儿见她如此,便淡淡一笑,看了一眼吕青樱,说道:“娘娘,青樱才来甘泉宫,可否让她到臣妾宫中走走?” 阴璃正在兴头上,挥了挥手道:“去吧,早些回来,小皇子还得她照顾呢!” “如此,多谢皇后娘娘了。”绥儿拉了吕青樱出门,却见那小宫女又捧着一盆水进来,她已换过了衣服,头发也重新梳过了,这样看来,更加像宋珺了,不由叹了口气,暗自祈祷她平安无事。 还未走出多远,便又听到了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只听阴璃没好气的道:“蠢笨的丫头,天气这么热,也不知道跟在本宫后头扇扇子,一味地好吃懒做,仗着你这副贱格儿,想作死么?” 那女婢的却没有声音,绥儿长叹了一声道,“好可怜,怎么想个法子帮帮她。” 吕青樱笑道:“你的心肠太软,看着人受苦,自己便受不了了。其实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该受多大的罪就得受多大的罪。” 绥儿摇头道:“我倒不那么觉得,我一想起宋珺死时的样子,心里就难过。好好的一个人,就被皇后活活给欺负死了。她本是一个坚强的人,可是一遇到了孩子的事,人就垮了。唉!” 吕青樱问她道:“听说昨儿有人闯了御驾,不知怎么样了?” 绥儿笑她道:“还说我呢,你的心肠也是软的。她没事,皇上没有杀她,问了她的情况,正在让人调查!”两人说说笑笑,走过了石桥,向绥儿的凌烟阁走来,却见刘肇带了车青向她们这个方向而来。不由得一愣,忙上前见礼道:“皇上万安,怎么如此着急?” 刘肇一大早便与众臣商议吏治之事,刚处理完了,便担心刘正的病情,向荷花阁走来。(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五十四章 玉兰香(一) 第二百五十四章 玉兰香(一) 刘肇看着二人如画中走出一般不仅笑道:“没有什么急事,就是担心刘正的病情,看到了吕大夫,也就放心了。” 吕青樱福了一福道:“皇上万福,青樱已稳定了小皇子的病情,只是还需要调养些时日,皇上不必担心。” 刘肇虚扶了二人一把,笑道:“这样朕就不必去了,朕的前头还有好多事要做。本来是想到甘泉宫来休息些日子的,却没想到比在宫里还忙。” 绥儿笑盈盈地望着皇帝,目中秋波流转:“皇上是闲不住的人,可要仔细着身子。”刘肇点头,带了车青向另一个方向匆匆而去了。 吕青樱道:“绥儿,你回宫后我一直没给你号脉,一会到了你那我给你好好看看。” 绥儿点头,两个人一边看景一边说话,一会便到了凌烟阁。看着院中的别致景色,吕青樱道:“你这里倒不比皇后宫中差,只是你这里有着让人温暖的味道,她那里却冷冰冰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苏兰儿见是吕青樱来了,笑着迎出来道:“吕大夫,快进来,这么久没见了,吕大夫还是这么漂亮。” 绥儿笑道:“她啊,有天奇哥天天的宠着,能不漂亮吗?只是这孩子什么时候能让我这个姨娘抱抱就不知道了。” 吕青樱脸上一红道:“绥儿别胡说了。进去让我看看。” 绥儿点头和她进了殿内,吕青樱摸了一会脉问绥儿道:“你小腹中还痛吗?” 绥儿道:“有时还有些隐隐的疼痛,问过太医,就没有大碍!”她看着面色凝重的吕青樱,心里也开始打起了鼓。 吕青樱站起来在殿中走了一会问道:“绥儿,皇上最宠爱你,你一直没有身孕你可知道原因吗?” 绥儿脸色铁青了起来,问道:“是不是很严重?” 吕青樱点了点头,语气沉重的道:“你当时已怀有五个月的身孕,突然流产。孩子已成形。又受了极重的寒气,我怕你,这一辈子都将不会有子嗣了。” 绥儿只感到一柄重锤打在头上的感觉。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愣愣地竟不知身在何处。赵玉也吓了一跳,忙问道:“吕大夫,可治得了吗?” 吕青樱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会尽力,可是怕是没有多少希望,你阴寒入体极重,以后一到冬日,便手脚冰冷。小腹疼痛。但愿老天帮你。” 她的语声越来越沉重,绥儿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悲凉,说道:“皇上早就知道了,但是他没有告诉我,他从来都没有吐露过半个字。” 吕青樱讶异的看着绥儿道:“皇上没有说?他明知道还依然宠你,可见对你真是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了。这样的好男儿,竟是一代的君王,实在是难得。” 绥儿苦笑着道:“青樱,多谢你告知了我实情。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只有我们三个。” 这时苏兰儿从门外进来道:“娘娘,还有我,只是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绥儿苦涩的说道。 “娘娘,皇上最爱重的就是娘娘的一颗真心,娘娘可以将此事说与皇上听,也可以劝着皇上多多宠幸其他的妃嫔,既然子嗣上无望,就一定让皇上觉得娘娘还是真心对他好,为大汉的天下着想。要想宠幸不衰,这个德字上便要下功夫。” 赵玉气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要是皇上再宠幸上了别的妃子,娘娘再有德又有什么用?” 绥儿却挥了挥手道:“玉姐姐,兰儿姐姐说的对,不管皇上会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子,我不能让皇上一生子嗣无望。看着他刚才忙于国事还要去看一眼小皇子,可见他对子嗣之事,是多么的放在心上。我不能太自私了。” 吕青樱看着绥儿的脸道:“你能看得开,很好。皇上我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病,应该是可以有子嗣的,至于为什么子嗣不旺,我倒是觉得与他专宠你有关。不管怎样,我话尽于此,你要想好了。” 绥儿点点头,没再言语,故作欢笑的对吕青樱道:“前些日子听说你出了门,却哪里?” 吕青樱长叹一声道:“当日传来父亲和兄长的消息,说兄长病重,我便急着去看,谁知到了那里还是未来得及见最后一面,他已撒手而去了。” 绥儿叹道:“在那苦寒之地,能活下来便是天大的幸事了。” 吕青樱道:“是啊,那里的人没有长寿的,多半都死得很早,这可能与当地的饮食与习惯以及气候有关。” 赵玉送了吕青樱回去后,绥儿默默的站在院中,看着那一棵棵高大的树木出神,苏兰儿道:“娘娘,别站在风口上,当心着凉!” 绥儿接过她送上来的衣物问道:“兰儿姐姐,你说我该恨谁?” 苏兰儿叹了口气,“娘娘,恨字可不要轻易说。不管恨谁,现在最要紧的是抓住皇上的心。皇上对娘娘的真心无疑,可是也驾不住宫里的这么多的莺莺燕燕。娘娘要知道,皇上重孝道,重礼义,便重一个德字,娘娘若能抓住这一点,皇上自然会对娘娘永远不离不弃。” 绥儿拉了她手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是我平白的失了孩子,又因此永远不能再有孩子,我的恨又向谁说。我只恨那个害我一生如此的人!” 她的眼中忽地射出一道光芒,对苏兰儿道:“走吧,我们去雨花台,我要和唤儿说说话。” 荷花阁内闪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她抚摸着自己尚自疼痛的身子,眼中还含着泪水。走过回廊时,见原来同在甘泉宫当差的小太临刘荣招呼着自己。便慢慢地走过去。刘荣看着她一身的伤痕说道:“玉兰,皇后娘娘又打你了?” 玉兰点点头道:“是啊,自从昨儿她住在这里,就只看着我不顺眼,动不动就挑毛病打两下,我,我,现在全身都好痛。” 刘荣看着她脸上的五个发红的指印气愤的说道:“还是后宫的皇后,母仪天下,我呸,什么东西!” 玉兰叹了口气道:“都怪我命苦,哪个宫里不留,偏偏留在了荷花阁。” 刘荣神秘地看了她一眼道:“要不要去和你的那个小情人述述苦,他今儿个当差!我给你们瞧着点。” 玉兰脸上一红道:“他怎么没和我说今儿个当差。我给他做了一双鞋子,还说要送他呢!”她脸上带着一丝幸福的笑意,仿佛一朵欲绽示绽的小小迎春,娇嫩而羞怯,却带着一抹独占春光先机的小小得意。连声音也变得如山间泉水般清澈,娓娓动人。(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五十五章 玉兰香(二) 第二百五十五章 玉兰香(二) 玉兰出了门,转了弯,见殿外站着的军士,正齐整整的拿着刀枪,脸上不由带上了一丝惧意,刘宋道:“我去找他,你在那边的假山石后等着我。” 玉兰点点头,一闪身躲进了假山石后,过了一会,一名兵士来到了她的面前,那人约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戎装,浓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脸上的掌印,语气中带着怒气问道:“是谁打的?” 玉兰望着不远处一弯碧水如薄薄的春绸无声蜿蜒而过,潺涴而下。四下里花木发出淡淡的幽香,芳草青郁如茵。 “凌天哥,你别担心,只是受了两下打,不碍事的。” 那叫凌天的却不依,抓过她的手来,见退下的衣衫下都是累累的伤痕。“是不是皇后,还是她身边的那个叫莲儿的女人?只有她们才下得了这么重的手。”他语气冰冷,却透着心疼和无奈。 玉兰却将手臂缩回了衣袖中,低声道:“凌天哥,不管是皇后还是她身边的人,都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我若是有缘,就出了这鬼地狱,远远的离开她们,哪怕是当一名打扫的宫女也好,起码不会每天受她们的打骂。” “她们为什么要打你?”凌天问道。 “我也不知道,明明没有犯什么错,就动手找我,好像拿我出气一般!”玉兰低低的叹口气,将怀中的一个布包递到了他的手中,“凌天哥,这是我偷偷为你做的鞋子,你穿穿看,是不是合脚?” 凌天却没有试,只是郑重的放入了怀中,小心的拍了拍道:“你的心意,我自是珍藏在身上,舍不得穿的。” 玉兰脸上一红道:“我在这宫里。本来好好的,皇上不来,我们就开开心心的生活。大总管人也和善,宫人们处得也好。谁想皇上皇后一来都变了样子!不过那个邓贵人却是好人,早上我被皇后打,要不是她拦着。不知道又要怎么样呢!” “邓贵人?”凌天回想了一下,却不知道她指的是谁。 “就是那个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她长得好美,就如同画里面走出来的一般,那样的人,我只有在梦里见到过。”玉兰想着绥儿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有着痴痴的。 凌天拍了一下她的小脸道:“傻丫头。人家是皇上的贵妃,怎么会真心救你,多半也是巧合吧!” 玉兰想了想道:“我听说,宫里的人都喜欢她,她为人极和气,又没有架子,对大家都好。要不是现在的皇后在她之前册封,可能现在的皇后就是邓贵人了。” 凌天摇摇头道:“这种话不要胡说,小心又要挨打。我这里有些伤药。你拿回去抹一抹,也会好得快一些。以后做事千万要小心,别再挨打,知道吗?” 玉兰接过来放入袖中道:“你怎么随身带着,难道知道我会受伤吗?” 凌天宠溺的拍拍她的脑袋道:“你啊,便是不挨打,也总会磕磕碰碰的,我一直在身上带着的。” 玉兰吐了吐舌头,样子十分可爱,拉了凌天的手道:“凌天哥。我们是老乡,一直是你照顾我,我心里好感动。” 凌天红了脸,侧过头去道:“傻丫头,我的心意你总该懂得,等你二十五岁出了宫,我便娶你为妻,一生一世对你好。” 玉兰眼中微微一亮,露出一丝羞涩,笑意盈盈,眉目濯濯,似是月夜下的春柳依依,清妩动人。 凌天不由看得痴了,双手捧过她的娇颜,嘴唇便向那一方小小的樱唇吻去。 “咳咳!”一阵咳声不当时的响起,两人都是面上一红,迅速分了开来。只听刘荣的声音说道,“玉兰,快出来,似乎是皇后娘娘在找你。” 玉兰慌慌地看了凌天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假山,向荷花阁奔去。 只见一个极美的女人正坐在殿中,微笑着看着自己,也不敢多看,胆怯地向阴璃走去,微微一福道:“娘娘有何吩咐?” 阴璃却对那女子说道:“你看看,像不像?” 那女子笑道:“倒是有七分相似,不过还是有些地方不一样。” 阴璃冷笑道:“杨真,我有一个想法!” 杨真仍是笑盈盈的道:“皇后不是想把她献给皇上吧!” 阴璃摇了摇头,“你觉得好吗?她这个样子,一定会让皇上想起那个狐媚子,定会宠爱有加的,到时候又多了一个对手。” 杨真却突然变得冷然道:“要不然呢,难道皇上会多看我们一眼?” 阴璃愣了一下,叹道:“我只是想把她送到邓绥的身边,让她天天看着她想起她死在西宫的样子,让她日日活在痛苦里。” 杨真突地哈哈大笑起来,一张俏脸笑得通红。她真的觉得很好笑,如果面对的是自己害死的人或许会感到难过,面对的是一个死在自己面前的可怜人,还向自己求助的人,怎么可能会活在痛苦里。不过,换一下,换成阴璃倒是会让她寝食难安。 阴玉等她笑完,冷冷地说道:“我不知道你笑什么,但是我讨厌你此刻的样子。” 杨真停止了笑意,围着吓得战战兢兢,不知自己要被当成什么的玉兰转了一圈,说道:“皇后送去了,一点用没有,倒是给皇上一个可以亲近她的机会。这个便宜为什么让她得了去,倒不如我们来送个顺水的人情,向皇上推荐一下,她封了什么不要紧,重要的是,皇上会不会真的喜欢她。如果喜欢,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变化,对那个贱人,却是当头一棒,皇后娘娘说对吗?” 杨真口中不阴不阳的话,让阴璃打了一个寒战,她愣愣地看着杨真那妖娆的身子,突地问道:“要是皇上不喜欢呢?” “不喜欢,也不过是多了一个无用的棋子,她这个样子,难道还翻得出我们的手心,能翻得了天吗?” 阴璃也呵呵的笑了起来,“不错,你说的很对,拿出来,要么有用,要么无害,何乐而不为呢,而且我也不用天天看着这张脸,睡不着觉了。” 杨真也随着阴璃笑着,脸上却带着一张诡异之极的阴冷,等着吧阴璃,这个女孩子会成为除掉你的一把利剑,因为,是你悔了她的一切。她继续笑着,心里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痛快!(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五十六章 钉子 第二百五十六章 钉子 阴璃看着玉兰,见她一脸惊惧之色的看着我,傲然道:“你这么晚才回来,不知上哪儿去那见不得人的心思了。” 杨真笑眯眯的问道:“你才去哪里了?皇后娘娘可是等了你许久!” 玉兰不敢说话,小脸上一片迷茫,只哆嗦着跪倒在地上,轻声说道:“奴婢去外面找一个老乡,我给她画了一张花样子,送去给她看看。” “看来你这小蹄子还有朋友!”阴璃冷冷的回了一句。 杨真秀丽的双眸轻轻扬起,清澈而澄明,蕴着十足十的关切:“皇后娘娘不觉得她是在说谎吗?你瞧她的脸,一说到老乡脸都红了。莫不是跟着宫里的什么侍卫有染?要是这小丫头动上了这个心思,怕是这宫里要出什么肮脏事了。娘娘以你今天在宫里的荣宠,就是这样在宫里呆着还不消停的狐媚子,怕是宫中真的要添新人了。就是娘娘不举荐,怕是皇上来了,也免不了这狐媚子勾勾搭搭,分娘娘的地位和荣宠吧!” 这话说完,阴璃已被挑起了一丝怒气,她想起了宋珺,那个水一样的女子,她甚至在夜里梦到她还会站在她的床前,冷冷的看着她。 她看着杨真道:“我若举荐她为新人,她出自本宫的宫里。在一些有些心人眼里怕是会说本宫故意让人来迷惹皇上,不是让本宫没有名头。” 出于阴璃的本心,她并不想让任何女人夺去她在刘肇眼中的任何宠爱。虽说举荐玉兰只会有益无害,心里还是有一万个不愿意。 杨真看了一眼玉兰,只觉她清秀可人,眉眼间隐隐有几分亲切,即便是一身青碧的素色宫装,亦觉得她妖妖调调的,大不成个样子,不觉皱起精心描摹的春柳眉。她不动声色的碰了碰阴璃的手肘,取过一枚橙子。并用刀慢慢切着。 阴璃想了想道:“杨真,你真的觉得本宫必须要举荐她吗?” 两个人当着玉兰的面说着话,玉兰再傻也明白了几分。知道她在讨论是不是要把自己献给皇上,一想到与自己心心相惜的凌云,便跪下说道:“皇后娘娘,奴婢没有那个福份。伺候不了皇上,还请皇后娘娘成全。 阴璃冷笑道:“哎呦,本宫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识抬举的人呢,你以为本宫愿意吗?” 杨真吃了一瓣橙子,笑着道:“瞧这样子,怕真是有心上人了呢!娘娘还真得妨着点。她要是真做出什么丑事。怕是娘娘后悔都来不及了。” 杨真的话让阴璃迟疑了一下,也疑心着这丫头有问题,于是道:“今晚上皇上再来看皇子,本宫就让她出来伺候着,若是皇上有意,本宫就成全了皇上。若是皇上无意,本宫就把她贬到花房去,让她去侍 弄那些花花草草!” 那花房本在甘泉宫最偏远之地,除了几个花匠便是宫人。事务繁重,想要出来亦不能了。玉兰却扬起头来,一张俏脸上满是倔强的神色,她不怕吃苦,只要将来可以嫁给凌云大哥,去花房又如何。但是若是给皇上做了妃子,怕是这一生一世都难以出宫了! 没想到自己刚有转机的人生,竟然又如此被人摁到了底处,没有翻身的余地。但是她知道这个不讲情理的皇后,还有那个语气虽然客气。却极是阴毒的杨宫人,苦笑了,求情必定是无用的。只求今天晚上,皇上看不上自己,就是看上了自己,也必求皇上放过,哪怕就是去了花房也甘心如怡。 杨真突然亲切的拉住了她的手道:“你叫玉兰吧,这名字听着就好听,将来做了皇妃,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最好的,怎么不比你当这个小宫婢要强得多。再说了,即便是你有心上人,他能比得过皇上?皇上可是天下的君王,要想杀你那个心上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你可要记住了,本宫要想查出来那个人是谁,也不是难事,若是你坏了皇后娘娘的好事,那个人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你听明白了?” 她忽然语气变得凌厉而阴冷,让玉兰打了一个寒战。是啊,自己真的难逃脱这个皇后的魔爪吗?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杨真,又看了一眼阴璃,泪水从眼中滑落。凌云大哥,难道我们真的缘尽于此吗? 吕青樱回到荷花台时,见杨真才从宫里出去。她对这个杨宫人可没有什么印象,于是摇了摇头,却看刘正。 刘正吃过了药,已不哭闹了,只是还是一下一下的抽筋着,似乎五脏都十分难受。她为刘正把了把脉,摇了摇头,对一脸焦急的阴璃道:“皇后娘娘,青樱说句实话,便是青樱尽了全身解数,怕是这孩子也活不过三个月。他现在内脏已没有了一点生机,只靠药来维持着。娘娘要做好心里准备,也不必太过忧思了,对自己的身子也不好。” 阴璃心中难过,看着瘦弱得一把骨头的刘正,心里开始翻腾起来。杨真对她说的话又涌上了心头!如果玉兰真的得了皇上的欢喜,那么就把她留在自己宫里,那样皇上来的次数便多了些,自己也好与皇上多亲热。那样,没准便怀上了龙嗣。即便怀不上,这个玉兰怀上了,就和当年对陈采女一样,把孩子夺过来自己养着。想来她一个无权无名的小宫女,还能把自己怎么样?只要赐了一杯毒酒,说是暴病而亡,就一切都结束了。而且借此也可以夺了那个邓绥的宠爱,真是一件大好事。可是自己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是怀不上呢! 她对吕青樱道:“吕大夫的医术自然是天下公认,没说的,只是本宫正当年,怎么就怀不上龙嗣呢,还请吕大夫也给本宫瞧一瞧病!” 吕青樱道:“皇后娘娘吉人天相,自然是福泽绵长,应该是没有事的。” 说着搭了脉,果然,除了阴火太旺,心火较虚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病。正常来说,怀上孩子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要是怀不上,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她与皇上的亲近少了些吧!但是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于是笑道:“皇后娘娘一切都好,什么病也没有!” “那么本宫伺候皇上这么久了,怎么就一直怀不上龙嗣呢?” “皇后娘娘。若是怀中龙嗣要有天时地利之便,不用着急,若是天时地利和了,子嗣自然也就有了。” 这话模棱两可,却也挑不出毛病,阴璃只得做罢了。只说道:“那就请吕大夫尽力而为。能救下小皇子的命是最好。” 杨真回到宫中。便也有些乏了,自在妆台前慢慢卸了首饰,换了青玉色暗纹梅花衬裙。那衬裙是云呢缎的料子,着身时光滑如少女的肌肤,且在烛光下,自有一种淡淡的烟罗华光,仿佛薄薄的云彩雾蒙蒙地贴上身来。她却格外喜欢袖口上玉白色缠绕了深青的梅花纹样,小小的一朵并小朵,是临水照花的情态。都用极细极细的金线勾勒了轮廊,有一种含蓄而隐约的华贵繁复之美,恰如她此刻的心思,丝丝缕缕的密密缝着,不漏一丝缝隙。 杨真托着腮,凝神望着镜中的自己,骤然也觉得心惊。从前温顺无争的一张面孔,如今也精心描摹起了脂粉,画的是皇帝最喜欢的杨柳细眉,只因他爱着柳色新新。腮上的胭脂施得极轻薄。先敷上白色的珍珠茉莉粉,再蘸上蔷薇花的胭脂,只为玫瑰色泽太艳,月季又单薄,只有月光下带露的红蔷薇拧了汁子才有这般淡朱的好颜色。胭脂上还需要再压一层薄薄的水粉霜,须得是粉红色的珍珠研磨成粉,才有这样的天然好气色。这胭脂也有个名字,是叫“嫩吴香”,是觅了秦朝的古方子做的,敷在脸上,浑然天成,仿佛吴地女子的轻婉娇媚,未见其人,先闻其香。 这样精致的描摹,却得不到皇上的一眼看顾,只因为她,邓绥的美艳倾城。以前,她是恨她的,那样的美丽,遮盖住子全后宫女子的美丽,她很嫉妒,可是她无能为力。她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那样的,不争不夺。可是一切都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心,断送了她在皇帝心中还一点点保留的印象。而她也受到了她的照顾,她的恩惠。在这阴冷的宫里她得到了一丝没有过的温暖。那样的一个女人,太过完美,她该爱还是该恨? 真的,以前的天真呢?她变得自己都不认得自己。才是多久的光景呢。如今不说旁人,连自己看着也是另一个人,另一副心肠了。 正凝神间,却从铜镜里瞧见董秋水捧了热水进来,要伺候她洗浴。她有些心思恍惚,董秋水便道:“娘娘今日回便心事重重,什么事情不高兴吗?” 杨真将一头长发放下,道:“我有什么可想的心事?” 她知道董秋水是邓绥派到也宫里的人,她虽说与绥儿一起的,有些事却也得避着董秋水。 莫愁从外面也捧着热水进来,说道:“娘娘,泡泡手再泡泡脚,今儿一天似乎事情好多呢!娘娘不喜欢那个玉兰在娘娘面前那股子水蛇身段妖媚劲儿,借着皇后娘娘的手三下五除二便把她料理得一干二净了,以后她当皇妃也好,不当皇妃也好,都让皇后娘娘去处理她好了。” 杨真秀丽的眉峰微微皱起:“怎么?连你也觉得那玉兰是当皇妃的料吗?” 莫愁仰着脸笑道:“奴婢就不信娘娘没瞧出来,除了那股子妖妖调调的娇媚劲儿不像,玉兰的那个脸容,那个样子真的与死去的宋美人一模一样呢。皇上一直对那个死去的宋美人念念不忘,见了她还不一下子就旧事旧人,一起想起来了。哪还有不入了皇上眼的?” 杨真叹了口气,对董秋水和莫愁道,“水还热,说说话吧!” 两人都站在她的两旁,她道:“秋水姐姐是甘泉宫的老人,你认得这个玉兰吗?” “倒是见过两次面!”董秋水道。 “那丫头的样子与宋美人太像了,如果不是知道她死了,我乍一见,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皇上的性子是极温和念情的,否则也不会对邓贵人那么好了。我之所以向皇后娘娘提这个建议,便是想着在皇后的身边安一个钉子,一个恨她,怨她,随时会扎向她的钉子。我看出那丫头心里头一定有一个相好的,皇后硬生生把她塞给皇上,却没有注意到那丫头眼中的恨意。” 董秋水不言声,心里却有些不赞同,这样虽说在皇后身边安插了一个钉子,却也害苦了那个孩子。 杨真见她不言声,便笑道:“瞧我,这嘴里胡说些什么,宫里这么多人和事,哪里有不添烦的。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有要话就埋进肚子,我对你们是一颗心的,也没把你们当成外人。” 董秋水吓了一跳,脸上一热,心里头也热了起来,说道:“娘娘别这样说,奴婢知道娘娘心里一直顾念着邓贵人,这样的心思,奴婢心里也十分感动的。 刘肇晚上来到了荷花台,见刘正睡着,脸色虽差,却总算安静了下来,心里也觉得放下了。正要回头与吕青樱说话,却见一个宫婢捧着茶盏进来,虽低着头,那身影却似曾相识的感觉,便留意了些,说道:“把茶放下吧,你看着面生,不是皇后原来宫里的,抬起头来,朕看看是不是认得?” 吕青樱吓了一跳,用身子挡了玉兰一下道:“皇上,青樱还有些话要和皇上说。” 刘肇愣了一下,便接过了茶盏,也不去看那宫女了,十分认真的听吕青樱说话。阴璃见了便道:“吕大夫,皇上累了一天了,有话和本宫说说也好。玉兰,你再去取些糕点来,皇上想必也是饿了。晚膳还未准备好,皇上先吃些,小心伤了肠胃。” 刘肇整整忙了一天,与刘庆和李郃等研究得差不多了,才看到黑了下来,想起刘正的病情,便匆匆赶来,肚子确实饿了起来。便道:“也好,今天是十五朕也不走,就留在你这里。” 玉兰慌忙出了门去拿了点心又回来,却见莲儿站在门口,一脸的阴冷,便道:“莲儿姐姐,是不让我进去了是吗?” 莲儿冷冷道:“你不进去,谁进去,听着,不许再低头,一定要让皇上看到你的脸。还有,你要是不听话,小心娘娘杀了你那个相好的。”(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五十七章 纳妃 第二百五十七章 纳妃 玉兰只得抬起头,脸上挂上极不情愿的笑容,进了殿内。刘肇恰在这时向她这方向看来,突的一愣,手里捧着的茶盏“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摔成了无数片。 他仿佛看到宋珺向他走来,还是那样美丽的笑容,那样婀娜的身姿,那样温柔的步履。他就那样痴痴傻傻地看着,望了自己身在何处,甚至忘了宋珺已经死去多时。仿若又回到了当年,她柔柔地走向自己,迎接着自己的爱抚。 玉兰见茶盏落地,吓了一跳,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跪倒奉上了茶点,又忙着用手去拾地上的碎片。可是刘肇还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看得出神。阴璃看了,冷冷的笑了一声,装作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皇上,您瞧着这丫头像谁?” 刘肇才从惊愕中清醒,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她像极了宋美人!” 阴璃笑道:“可不是,臣妾就是瞧着像,才留在了身边,皇上还记得当年我与宋美人同时入宫,同时被封贵人的事吗?” 刘肇点点头,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玉兰,心里已是翻腾起来。吕青樱见了只得叹了口气,默默地站到了一旁,此时此景,什么话都是多余了。 刘肇拉起了玉兰,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玉兰!” 阴璃道:“皇上,要不然就收了做个采女吧,这小模样,臣妾每次见到都想起当年的时光,那时我们虽年幼,却也每天开开心心的。这孩子要是留在了宫里,等有时间再把大皇子接回来,不是也能让他少了思母之情?” 刘肇略带思索的看着玉兰,许久才点了点头道:“皇后说的是,朕便封玉兰为采女。只是安排在哪个宫里好呢?” 阴璃忙道:“皇上。这孩子胆子极小,我看就和臣妾住在一起好了,反正这荷花台有的是房间。有臣妾照应着,她也能好好的伺候皇上。” 刘肇笑道:“就随皇后安排吧!”他拉过了玉兰,果然见她在瑟瑟发抖,更觉怜惜。说道:“怎么吓成这个样子,朕很吓人吗?” 玉兰刚要说话,阴璃又道:“皇上,这孩子就是这样,胆子小得很,莲儿。去给花采女准备房间。收拾打扮一下,再找教引宫女来,教教她怎么伺候皇上!皇上,今晚就留在荷花台吧,有新人在,臣妾就只能留皇上吃晚膳了。” 她笑语嫣然,一双眼睛柔情似水,刘肇却只淡淡地笑道:“也好,朕今晚就留在这里。” 玉兰被莲儿带了出去。她用极幽怨的眼神看了一眼刘肇和阴璃,泪水顺着面颊而下,无声的落到青石的地面上,瞬间没了踪影。 刘肇吃过了晚膳带着车青向花玉兰被安排的房间走去,车青打着灯笼,一声不哼,刘肇问道:“你怎么看?” “皇上,奴才不知道皇上指的是什么?” “是什么?你这个精明的脑袋能不知道朕指的是什么?哼!”刘肇冷哼了一声,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暗的光。 车青忙道:“皇上指的是新封的花采女吧!” “你怎么看?”刘肇不置可否,直接问道。 “皇上。这花采女人长得美,又象极了当年的宋美人,皇上能重新找回当年的感觉,也是不错的一件事。” “你这张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蔡常侍,你觉得怎样?” 蔡伦本来跟在后面,听了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这是留人呢,皇上说呢?” “朕当然知道,也知道人长得再像,毕竟不是当年的那个人,朕只是想看看,皇后想要做什么!你说她是为了留人,此话怎讲?” 蔡伦笑道:“皇上看不出来?皇后此举只是看准了皇上念旧情的性子,找了一个像极了宋美人的女子。不管这花采女怎么样,皇上总会来看顾一下,如果再把大皇子接进宫来,那么这皇后这里,皇上还能少来吗?” 刘肇笑道:“如果是这样,倒也没什么!朕怕的是她还有着别样的心思。”他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道:“朕虽念旧却不傻,更不会因为长得像就和以前一样的心思。宋珺毕竟已死了,就死在朕的身边,那种感觉朕一辈子也忘不了。再怎么也不会有对她的情感了!” 玉兰已洗净了身子,静静地坐在榻上等着刘肇,心里却如一团火一样的燃烧了起来。烛台上的火光映着她美丽的眼睛,却朦胧得如同一团乌云,仿佛一个闪电便会降下雨来。 刘肇的声音传来,她却惊得哆嗦了一下,心底的恐惧痛苦挣扎一瞬间一齐涌了上来,一阵一阵的心惊,只睁着眼看着窗外枝丫被风吹得乱舞,像是无数鬼爪子张牙舞爪地挥着过来,越逼越近,越逼越近。她霍地下了地,一背脊的虚汗被风一扑,钻心地凉。 刘肇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关上了门。玉兰又哆嗦了一下,说道:“臣妾,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些话都是教引姑姑教她的,此刻说出来却细如蚊声,听得刘肇皱起了眉头。 他扶起了她,灯光下,她的一身红衣显得极是亮丽,却映着她清丽的面庞一片潮红。托起她的下颌,低眉顺眼的她与宋珺的火一样的热情又是截然不同的。 “你不用害怕,朕不会吃了你!”刘肇笑了笑,拉她坐在榻边。 见她不语,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怕朕?” 玉兰觉得鼻头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她咬了咬唇,说道:“臣妾不是怕皇上,臣妾,臣妾!”她突地跪到了地上,磕着头道:“皇上,是皇后逼我的,奴婢不想成为皇上的女人,奴婢的心里已经有人了。” 刘肇愣愣地看了她一会,突然仰天大笑道:“有人了?” 玉兰吓得不敢抬头,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不是惹怒了皇帝。自己和凌天哥的命运会如何。她一个头接一个头的磕,直到头已磕破了皮。刘肇才道:“你抬起头来!”她战战兢兢的抬头看着刘肇,眼睛中露着恐惧。 “你知道吗?你长的特别像朕以前的一位妃子。她就是被皇后硬要夺子时,含恨而死的。皇后是什么人朕比你清楚。她让你来伺候朕,只不过就是为此邀宠,而你就因为与那个宋美人相像而成了牺牲品。”他低头看着一脸茫然的玉兰,叹道:“又是一个苦命的女人。朕不可像以前对宋美人一样的对你,你也不可能是一个替代品。” 玉兰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掉落,她不可遏制的大哭起来,为了自己没法支配的命运,也为了自己没有希望的未来。 刘肇摇头道:“不要再哭了,没有用的。你注定了这样的命运。至于你说的心上人。朕不管他是谁,他难逃一死。朕既然纳了你为妃,不管是否受宠,都是朕的女人,而你的心上人,朕决不会容他活在这世上。” “不要,皇上,不要,我没有什么心上人。没有,是臣妾胡说出来骗皇上放过我的。皇上,你放过臣妾吧!” 刘肇冷冷的笑着,“朕并不是一个狠毒的人,但是朕也不容许你坏了宫里的规矩。今天的事就当朕没有听过,你也没有说过,你记住,如果真有事情发生,想必你也听过,朕是怎样凌迟处死恶人的。” 外面蛙鸣虫叫一派温馨景象。室内,却只有凄寒彻骨。偏偏便只有这个女人熬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年深日久,她要怎么熬下去。 绥儿从蔡伦处得知了刘肇宿在荷花台的事。照例每逢初一十五刘肇也会去阴璃那里,不过今晚侍寝的却是新纳的采女,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蔡伦嘿嘿地笑道:“邓贵人也不必着急,皇上虽觉得那花采女和当年的宋美人相像,心中却如明镜似的,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若说是丢下娘娘去寻新欢,却也不会。” 绥儿笑笑,感念他的细心,“多谢老常侍的安慰。绥儿自然明白皇上的心,皇上子嗣稀薄,照理说,皇上这个年纪,应该是儿女成群了。可是咱们皇上却只有一位残缺的皇子和一位病歪歪的皇子,还有一位公主,虽说世事多变,也容不得皇上,但是绥儿也总该尽些心力,皇上多纳几位妃子,延续皇室的后嗣香火,这是正常之事。绥儿也正想着,多给皇上找几位可心的人呢!” 她说的话,让蔡伦讶异的看向她,不明白这个平时不声不响,却足智多谋的邓贵人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她不是一直为和皇上的感情之事而烦心吗?这突然间的变化真是让人无法接受。 绥儿见了他的样子,依然淡淡地笑道:“老常侍,不瞞你说,绥儿以后再也不能为皇上生育子嗣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子嗣无望。” 这话让蔡伦更加吃惊,他愣愣地看了绥儿许久才道:“邓贵人对皇上的一片真心,天地可表。不过这话娘娘可不能让外人听了去,恐对娘娘不利。” 绥儿笑道:“这是自然,有老常侍这温暖的话,也足以让绥儿觉得人世苍凉,不那么风寒逼骨了。 蔡伦走后,孙珰走进来道:“娘娘,要备下洗浴之物吗?臣好叫下头人准备着!” 绥儿点头道:“准备吧!” 过了一会,温泉的水已放入池中,绥儿在苏兰儿和赵玉的服侍下,退去衣衫,走入池中。那池水的温度正好,绥儿闭上眼睛,感受着一漾一漾的水波涌动着自己疲乏的身子。 苏兰儿道:“娘娘,可还好吗?”说着用花瓣去擦她的身体。 绥儿道:“好久没有这样舒服的感觉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把话说出来,心里倒痛快了些。”赵玉叹道:“小姐,你真的这样想吗?” “你担心什么?”绥儿闭着眼睛问她道。 “我担心的是小姐会因此而失宠。” 苏兰儿却低声笑道:“你倒是对娘娘没有信心吗?娘娘无论是才貌,这宫中就是寻遍了,谁又比得过,皇上是明眼人,心里又装着娘娘,担心,倒是没有必要了。” 绥儿点了点头,“玉姐姐,兰儿姐姐说的对,任何事情到了最后,怕只是一个理字占了优势。皇上是懂得的,我也知道他懂得,所以我并不担心。” 苏兰儿却道:“娘娘,这个花采女我倒是听说有点故事,好像和宫里的哪个侍卫好来着。” 绥儿一愣,睁开一双迷蒙的大眼看向她问道:“你是听谁说的,可确实?” 苏兰儿一笑道:“娘娘,宫里的这些事,表面上看风平浪静,里头可是不干不净。皇上前脚封了她采女,这流言就自己飞了出来。不用去打听,那住就自己到了耳中。” 绥儿想了想道:“你去查确实了,是不是真有此事,那个人是谁,我一定要知道。” 赵玉道:“小姐怎么也好奇起来这种事了?” 绥儿微微一笑,看着面前冒起热气的水池道:“水至清则无鱼。凡事太分明,反而落下疑影,就在这混乱中清楚事实,再从中取利,才是致胜之道。可惜那花采女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如何防范,只能求上天护佑,让她平平安安就是了。” 赵玉道:“她也是可怜,硬生生的与自己相恋之人分开了,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人。” 绥儿扬眸浅笑:“这样的事,在这宫里还少吗?那个阴璃又做下了一桩恶事,只可惜,她这样一来,却也让自己陷入了困境。一旦那个花采女得了势,怕只怕,她在身边埋了一个隐患。所以我要找到那个男子,保护起来,将来,也是我手里的一个资本。害人之心不可有,妨人之心也不可无啊!” 赵玉似是此刻才明白了绥儿的意思,不过还是叹道:“那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了,人虽长得像,却不是旧人了,皇上的心里却不知道怎么想呢!” 绥儿用手抚去臂上的花瓣,看着自己已泡得微微发红的皮肤,似有意又似无意的说道:“宫里可能又要热闹一阵子了,乱一阵子也好,否则那些人的狐狸尾巴怎么会露出来呢?”(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五十八章 琉璃脆 第二百五十八章 琉璃脆 次日黄昏,御驾前呼后拥,来到了凌烟阁前。彼时斜阳如金,照在那宫苑重重叠叠的琉璃瓦上,流光如火如霞,刺眼夺目。绥儿昨夜虽然心里一直安慰着自己,可是还是一夜没有睡好。中午小睡了会,此时,才醒来不久,刚刚梳洗了,正坐在榻上愣着。她忽然非常盼望刘肇到来,望眼欲穿,心中早就焦虑如焚,只是一向自持身份,不肯在人前流露。如此,却又多了一重压抑。 皇帝来时击掌声遥遥递来,外面宫人早跪了一地。绥儿看着刘肇空着一袭家常的素金色团龙纱袍徐徐步入,面容越发清晰,与心中所思的样子密密重合,不知怎的,便生了一重酸涩之意。 从来,他便一直是自己心中的模样,那样在夕阳中,一身白衫,嘴角带着好看的弧度,浓黑的头发又柔又亮,闪烁着熠熠的光泽。那又明亮清澈的眼睛正温柔的看着她。仿佛许了一生一世的诺,走了一条天长地久的路,就那样来到了她的面前。 绥儿站了起来,就那样深情的看着他走向自己,握住了自己的手,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投入了他的怀中。 刘肇轻吻着她的额头,低声问道:“怎么了?想朕了?” 绥儿羞惗的点头,眼中满是柔情,竟是泪眼盈盈,只是倔强着不肯落泪,一身烟青色无绣丝袍穿着,越发显得如一侏凌霜的寒竹,细而硬脆。刘肇蓦然轻叹,只是相对着她低声道:“朕并没有临幸她,绥儿,不要想太多!” 绥儿一愣,满是诧异的看向刘肇,轻启朱唇,低声询问道:“皇上新纳了妃子,却不宠幸却是为何?” 刘肇翻了翻几上的书。如同翻着自己忧惶而支离的心情。绥儿螓首微垂,低婉的轻叹如薄薄的风:“是为了绥儿?” 刘肇摇头,“朕昨夜一夜未眠。让她在榻前整整跪了一夜,朕心里烦乱得很,却不知如何说起?” 绥儿凝视他片刻,嘤咛一声扑入他怀中。在他面上一吻,满面娇羞,看得刘肇心中一软,将她抱入怀中。苏兰儿和车青等人相视一笑,都不用吩咐,退到了门外。将殿门轻掩。 刘肇的气息微乱。看着绥儿的眼睛,竟久久不肯移目,轻吻着她长长的睫毛,语声微微颤抖着:“绥儿,朕是不是太坏了,还是朕太不能容人。” 绥儿轻抚着刘肇浓浓的眉毛和清瘦的脸颊,低低地问道:“皇上,事各有因,不一定重惩便是不能容人。皇上能左右得了大汉江山。又怎会为了一个小女子而愁情。” 刘肇沉默片刻,微微颔首:“她告诉朕她有心上人,让朕放过她!” 庭前一株株石榴花树,开得团团簇拥,烈烈如焚。她只凝睇着他,许久才道:“皇上,她竟这样说!” 刘肇并不肯看她。有那么片刻的沉寂,绥儿几乎能听见更漏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如千丈冰坠落深渊,激起支离破碎的残响。真的。只有那么片刻,仿佛就在一呼一吸之间,足以让她心底的热情急转直下为荒烟衰草的颓冷。 终于,刘肇的声音渺渺的响起:“朕很生气。如果她长得不像宋珺,倒也罢了,朕尚能容她,或许朕会好心的放过了她,赐婚与她,让她与自己的情人天长地久。可是她偏偏与宋珺太像了。朕心里只觉得被针刺了一般,说不出来的厌恶,怎么也没有办法看着她,而对她。绥儿,朕心里很乱。” 绥儿的心沉了几下,挣扎着,皇上还是动心了。只有动心了才会在乎,才会生气,才会挣扎,而这个动心,对自己才是最大的打击。 绥儿淡淡的笑笑,将自己的心再次的封锁了起来,“皇上,你不应该这样,就该临幸她,让她断了与情人相聚的念头,不是吗?” 她似云淡风清的话让刘肇抬眼看她,见她眼中的那一团火已消失不见,神情淡漠得如斜阳下一带脉脉的云烟。只觉得满腹的委屈与凄恨纠缠成一团乱麻,他是来向她寻求帮助的,就像他的心需要一块地方停憩,哪怕小小的一块地方。而他来绥儿这里总是可以找到的。她怎么可以说得这样淡然,这样无所谓。 他急切的喊道:“你不在意吗?朕以为你是在乎的。” 绥儿只觉得心里沉得如在潭底的水,已泛不起一丝波澜。“皇上在意的却是宋珺对吗?所以在看到花采女的一瞬间便沦陷了,不是吗?又何必问我,绥儿说的没错,你若想长久的留下她,只需要让她变成你的人。我在意,有用吗?皇上在意,才是最重要的。” 刘肇的语气有棱角分明的弧度:“朕只问你在意吗?” 绥儿凝视着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变得模糊不清,泪水自眼角滑落,再倔强的心,也会有柔软的地方,“我在意!” 刘肇就那样蓦然间吻上她的唇,在她的唇齿间寻找着爱的温度,很久才低低的在绥儿的耳边道:“朕想的是你,一直是你,朕爱的也只有你,你懂吗?朕是不甘心,不甘心她竟无视朕的存在,而一心想着那个男人。这对朕是极大的侮辱。朕生气的是这样!” 绥儿苦笑,“皇上,你没有读懂自己的心,宋美人的死在皇上心里留下的阴影太重了。所以你直觉上已把她当成了当年的宋美人。所以你动心了,而在动心的同时,她却带给你如此震憾的事,所以皇上便受不了了,绥儿是局外人,我看得很清楚。皇上,宋美人死时,你的心痛绥儿看得很清楚,你是在意她的!” “绥儿,朕没有,朕只是——”刘肇还要解释,绥儿却捂住了他的嘴,“皇上,你动了念,绥儿懂得。皇上若是没有动念,便放过了她,让她与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了,可是你生气了。这便是在乎。无关自己的事谁会生气呢!” 刘肇只觉得自己的脊背间有细密的汗珠沁出,似多足的细虫,毛刺刺爬过。所经之处,痛痒难耐。 “朕一生的颜面岂可为蝼蚁之人损伤?她后来又不肯承认,一旦查证是真,朕会处死他们二人。要处死人。不必那么费事。有时跌一咬失足摔死,有时吃错了东西暴毙,有的是办法。” “这样的办法,皇上自然有的是,只是人人都是蝼蚁,无论是被尊崇一时的皇后还是贵人。亦或是一个小侍卫。不过是在他人指间辗转求存罢了。”绥儿擦了擦泪水,说道。 “你又何必将自己与花采女相提并论。”刘肇摇了摇头,“你在朕心里永远与别人不一样。” 绥儿看着他的脸,还是那样的帅气高贵,只是他的心似乎与以前又不一样了。“皇上,这件事是真的,只是她只是与那人相熟,却并未有肌肤之亲。以后的事,臣妾不敢说什么。单凭皇上做主罢了。只是臣妾觉得皇上若是动了心,不妨就断了她的念头;若是没有动心,又何苦拆散一段有情之人。我们虽在一起,却步步艰难,这被生生拆散的苦楚,皇上没有体会过吗?” 刘肇看着她,微微犹豫,别过脸道:“朕已亲封了她为采女,这样的事怎么能轻易更改。若改了,不就是把朕的女人轻易送人。朕的脸面何在?” 绥儿的心有些绝望了,她想的是对的,如果刘肇在意她的感受,他一定会听她的话,不让她伤心。可是他没有,就那样一个君是天,不可犯的理由,多么可笑。一颗心难过得像被浸在滚水里反复地揉着搓着,勉强浮起,又被死死摁在底处。末了,只是虚弱得无力:“皇上若是这么想,臣妾也无话可说,臣妾愿皇上与花采女恩恩爱爱,那个侍卫就交给臣妾吧,皇上放心,臣妾知道怎么做。” 刘肇道:“绥儿,你不相信朕,你还以为朕是喜欢她?” 绥儿盯着皇帝,强忍着心口重重紧皱的郁结,她清静淡漠的眸子依然如旧,仿佛是一泓不见底的深潭,不过轻轻漾了一圈涟漪:“是臣妾糊涂了。皇上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那一刻,绥儿的眸子似有秋水寒星般的冷冽之光,含幽凝怨,乌定定地直直向刘肇心底钻去。那光似乎有某种灼人的力量,刺得他微微发痛。他有些动容,却转首不经意地避开她的目光:“你想要朕怎么办?朕是天子,天子的颜面就不要了吗?还是要朕杀了他们,就此一了百了?朕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对你有情分,对后宫诸人有情分,对天下人还得有情分。但是绥儿,现在的事情分二字轻如鸿毛。” 绥儿仰起脸,缓缓地浮上一层稀薄的笑意,恍若月初时分清冷暗淡的月光:“是啊,原来皇上对臣妾的情分,也是对旁人的情分。”泪光模糊的看着窗外的月色,好圆的月亮,却在此刻如此的清冷,人的心啊,到底是怎样薄的纸啊,为什么就那么容易碎掉,拾都拾不起来! “绥儿,你怎么就不明白,朕对你始终是不同的。”刘肇见了她的样子,有些着急的说道。 “是,臣妾明白,是有些不同的。但也仅仅是不同而已。臣妾身子有些不舒服,今夜不能服侍陛下,请皇上去其他姐妹宫里吧,臣妾恭送皇上。”绥儿强忍着里的酸楚,不肯再去看刘肇,这是自己枕畔相守多年的人吗?是自己一直以来信赖,认为弥足珍贵的人吗?一句与与别人不同的,便打发了,好一句不同,他的不同,只是自己的美丽吗?这算不算一个冷冽的讽刺? 刘肇愣愣地看着绥儿,此刻的她显得那么遥远,似乎自己已经碰不到她的心,离得好远好远。 “绥儿,是朕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吗?”刘肇压低了声音问道。 “皇上没有错,是臣妾错了,臣妾错得太多了。皇上,今晚没有备晚膳,皇上饿了吧,去荷花台也可,却哪里都可。臣妾就不留皇上了。” “绥儿,你是在赶朕走吗?”刘肇有些生气,明明是想和她说说话,将自己心里的委屈都和她讲出来。听听她的意见,可是她却发起了脾气,让自己反倒更加窝火。 “臣妾不敢,一只蝼蚁罢了,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绥儿依然淡淡的,语气却含着讽刺。 “你在讽刺朕!” 绥儿跪了下来,“臣妾不敢,皇上要是不想对臣妾有那么一些不同,请收回便是,不用特意留着情面。” “你是这样看待朕对你的好?你就这样不相信朕对你的一片真心?你太让朕失望了!”刘肇大怒,指着绥儿道:“朕,朕,朕不是不能处置你!” 绥儿眼中的泪冻在眼底,清冷道:“臣妾无奈,也为心痛惜。皇上若想处置臣妾,臣妾又能怎样。” “你!”刘肇终于无奈的一甩袖子出了凌烟阁而去。车青等已在外面听到了二人的争执,急得乱转,见刘肇出来,只向着苏兰儿使了一个眼色,小跑着跟了上去。 苏兰儿忙推门进了殿内,见绥儿清冷的坐在地上的毛毡之上,泪水只在眼圈中打转,却生生没有落下来。“娘娘,你怎么能和皇上吵架,娘娘一贯自持冷静,为何今日竟出言顶撞皇上,虽然皇上没有处置娘娘,可是皇上已经十分生气了。娘娘,你是怎么了?” 绥儿笑了笑,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走了便走了吧,我不要他的施舍,心若是死了,要那些无用的东西做什么!” 她摇着头,慢慢地扶着楼梯上楼,似乎每走一步都要耗尽全身的精力。赵玉也跟了进来,着急的看着绥儿,叫道:“小姐,你还没有用晚膳!”绥儿面无表情的走到了楼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夜晚,窗外树影婆娑,满树的石榴花随着风微微摇曳着,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绥儿却盯着黑暗中的一角,全部的心思,都散得一分不剩了。(未 完待续 ~^~) 第二百五十九章 纷飞如蝶 第二百五十九章 纷飞如蝶 第二天一早,苏唤儿便带了小公主来看绥儿。才到了阶下,孙珰便选迎了上来,含笑道:“贵人娘娘怎么带了小公主出来了,这天这会儿还不热,一会看小公主受不了。” 苏唤儿含了极谦和的笑,那笑意是温柔的,含了两分怯怯,如被细雨敲打得低垂下花枝的文心兰,柔弱得不盈一握:“这两日没看到邓贵人,怪想的,过来看看。小公主也想她呢,就一起过来了。” 苏兰儿从里面也迎了出来,向苏唤儿陪了个笑:“苏贵人这么一大早便过来了,快进来,别让小公主受着风。”她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苏唤儿道:“贵人娘娘,这会子我们娘娘还没起床。昨儿和皇上拌了两句嘴,一夜都没好好睡,这不,才睡着,恐怕……”她重下眼睛不敢说话。 苏唤儿会意,幽然叹道:“好好的,又吵什么,这宫里还不够乱吗?”她抚了抚小公主的头,“罢了,既然你邓妈妈睡着,咱们也不便打扰。锦儿把我炖的参汤留下便是了。” 锦儿忙从食盒内拿了参汤出来,苏兰儿只好接过,嘴里念道:“瞧这事出的,让苏贵人费心了。等娘娘醒了,奴婢定去禀告,让娘娘去贵人宫里看看。” 苏唤儿低首,一双翠绿梅花珍珠耳环碧莹莹地扫过雪白的面颊。她露出一丝淡而浅的笑意,恭谨而温顺。“她若心里别扭着,就不用来了。我便是清闲得很,得空了,我再来瞧瞧她。”说着就要出去。 这时赵玉从里面出来道:“苏贵人留步!” 苏唤儿回头看着赵玉一脸的担心便问道:“怎么?瞧你的脸色很差,病了吗?” 赵玉摇头道:“我病了倒没什么。昨儿我们娘娘一夜未睡,也不让我们伺候,昨的晚膳和今儿的早膳都不吃,也不唤我们进去,急死人了。” 苏唤儿“哦”了一声。看了看凌烟阁的楼上道:“怎么就和皇上吵了起来,绥儿一向稳重,处事极有分寸的!” 赵玉只眼泪在眼圈里转了转又道:“只说是伤了心了。就这么把自己关了起来,满园子的人都跟着着急,就是不肯出来。可怎么办啊!娘娘,你好心。去楼上劝我们娘娘两句。她本来身子就才恢复了,要是这么下去,再熬病了,可怎么得了!” 苏唤儿点了点头,将小公主交到锦儿手上道:“她啊,平时安安静静的。什么事都看得开的。怎么突然之间就这样了。”说着迈步向阁内走去。 正说着,见绥儿已站到了廊下,穿着一袭玉白玉素缎衫,领口处绣着最简单不过的绿色波纹,下面是墨绿洒银点的百襷长裙,十分素净淡雅,发髻间只戴了一枚银丝盘曲而就的点翠步摇,一根通体莹绿的孔雀石簪配上鬓边一朵素黄色的小花,单薄得如同烟雨蒙蒙中一枝随风欲折的花。谁看了都不免动了几分垂怜之意。觉得心疼。 苏唤儿笑着走过去,拉了她的手,觉得盛夏如此,却冰冷刺骨,也觉得心疼,嗔道:“你啊,瞧瞧,本来就是虚寒的体质,又不肯吃东西,这手冰得都让人打寒战。赵玉。快去给你们娘娘拿件衣服来!” 绥儿低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印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微微上扬了下,声音显得嘶哑,“姐姐,我没事。” “还说没事,声音都变了,是不是得了风寒,怎么声音都哑了?” 苏唤儿伸出手去碰绥儿的额头,触手依然是冰冷冷的,慌忙对苏兰儿道:“快去找太医给娘娘瞧瞧,这是怎么了,整个人看上去都没了精神。” 苏兰儿一听,忙向孙珰送了一个眼色,孙珰已会意,带了成岱,成山出去了。 绥儿却懒懒地坐了下来,也不看苏唤儿,只低声道:“不用看太医,这样的身子,看不看也没什么!” “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不心疼自己,我们还心疼呢!赵玉,来把参汤拿来,我知道你体质虚,便炖了给你,特意送来,正好你身子和冰一样,喝一碗提提神吧!” 绥儿郁然长叹,摩挲着几上光润如玉的棋子道:“姐姐费心了,只是绥儿此刻没有一点心思,还是不喝了吧!” 苏唤儿向锦儿了赵玉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会意出去,关上了殿门。 苏唤儿坐到了绥儿的身边,拉了她的手道:“皇上说了什么,让你伤心了?” 绥儿不语,只默默的看着那几上的棋子,心里如乱飞的蝴蝶,已是没了一丝主见。 苏唤儿见她不说话,又道:“我是无意问你和皇上怎么样,但是你要知道你这样自暴自弃,只会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绥儿神色漠然,“那又如何,他的心不在我身上,便是用了浑身的解数,别人还是有可乘之机的。又何苦劳神他!” 苏唤儿叹道:“那只怪你想得太好了,难道你一直以为皇上对我们会是真心吗?一夜贪欢,一朝的喜欢,也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的青春貌美,一旦荣华不再,我们还不如那墙根里的草,连一丝阳光都见不到了。可是境遇再艰难,我们也不能放弃了自己,谋算在人,成事在天,不是吗?” 绥儿语气温婉,甚是推心置腹,神色却是冷然:“可是姐姐,我们不该是这样的人!按姐姐这么说,宫里都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心,都是一样的,难道都是同类?我伤心的是皇上的那句话,对我只是有所不同而已。只是那么一点不同,我又求来了什么?我要的是心与他的相同,感觉与他的相同,对我便只是唯一。可是一点不同,我又要它何益!” 桌上的参汤淡淡凉去,温润袅袅的香味也只剩下触手生凉的意味。苏唤儿缓缓道:“你固然没有错。若我是你,也只会怪自己付出的真心太多,得到了却是那样凉薄。但是你要记住你爱的男子一定在有一日会为了别的女人厌弃你,你关心的人有一日会为了自己的追求来利用你。即便是我,也会可能用伤到你的法子来帮你或帮自己。绥儿,恕我直言,你太重感情。这会是你最大的软肋。“ 绥儿默然沉郁:“还好,这只是我的软肋,不是你的。” 苏唤儿缓一缓神。脸上那种柔软的气息渐渐散去,那样小巧温柔的面庞,亦能散发出冰冷刺骨的决绝寒意:“绥儿,我不妨直言。我们真正要做的应该是让你成为皇后。这就是我的打算。至于为此做些什么,我不在乎,也不想在乎。我知道那个花采女让你不高兴了,那么她就会是我的绊脚石,我也决不容许她活得自在。” 绥儿身子一震,“姐姐要做什么?” 苏唤儿直直的看进她的眼睛。那里的她有一双阴毒的双眸。“绥儿。她不应该存在,她的出现让你不高兴,让皇上不高兴,也让我不高兴,那么她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不是吗?” 绥儿抚摸着渐渐温热的参汤,低郁道:“姐姐,她没有做什么,一切都是阴后所为,她也是逼不得已。” “但是她出现了不是吗?她让皇上的心动了。让你的地位受到了影响不是吗?” “姐姐,你的话并没有大错,你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我,但是我不想因此而伤害了她,她更是没有错的。不能说她长得像是宋美人便成了一切针对她的理由。罢了,我也不想了,由她去吧,你还有小公主,为了这孩子积些德吧!” “积德?”苏唤儿一愣,笑道:“这就是你看的佛经里所说的吧。阴璃倒是给了你一本好书,让你的性子更加温柔如水了,而你偏又写了一本什么女则,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只是给了阴璃来欺负你的借口!” 绥儿按了她的的道:“姐姐,不管怎么说,顺其自然吧,皇上与我终究还是情难两全,不管他是否动心,此刻他所做的,并非是我愿。” 苏唤儿看着她的眼睛叹道:“绥儿,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会想办法的,皇上总会醒过来,而你也会醒过来。” 刘肇的宫里今天倒是热闹的很,先是曹采女来给他送了才绣的百花图的案屏,摆在案头确是不错,曹洁又是极干净的人,那屏风做得极是端秀,刘肇大喜,赏了曹采女一套玉摆件。 曹洁前脚才走,林美人又来了,说是来给皇上请安,长久没见到皇上去了,有些想念。还羞答答的求他晚上去瞧瞧,刘肇推却后,她才悻悻地走了。 随后郑宫人又来送了几尾鲤鱼,放在黑漆的大缸中,里面还种了一些荷花,看来确是极有趣,还给他送了一张新画的荷花图,他才打发了,袁氏姐妹又来了。总之,一天里他根本就没有法子处理政务,还好前两天已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可是人越多,他却越想念起绥儿来。昨夜吵过了架,他反倒后悔起来,但是就是想不明白绥儿到底为了什么生自己的气,又不好意思问蔡伦,只得一个人闷闷地,觉也睡不好,饭也吃得不香。 这忙忙乱乱的一天,倒让他觉得那些打扮的妖艳的妃嫔如穿花的蝴蝶一般,却乱了他的眼睛,绥儿那一抹清新之美,倒更另他难以忘怀了。 正想着又报着说苏贵人带着小公主来了,不由一喜,昨天没去看那孩子,心里真有些想念了,于是忙到了廊下迎接,一把接过了刘保,抱在怀中亲了两下,对苏唤儿道:“天热了,怎么还抱了出来,这孩子又重了,瞧这小胖手,都没有小坑了。” 苏唤儿柔柔地笑道:“皇上,这孩子这两天怕热,奶水也吃得少了些,奶娘说可以添些水果和食物吃了,这不胃口倒好了,才吃了小半个苹果呢!” “真的?没想到朕的宝贝女儿都能吃水果了。”说到这里又想到了刘正,不由叹了口气道:“唉,刘正那孩子如今连奶水都吃得少了,朕实在是担心,不知道能怎么样呢!” 苏唤儿道:“皇上,皇后娘娘每天都在小皇子身边,奶娘都是挑的最好的,臣妾想着,怕是皇后娘娘那边的地气不好,再不着就是和小皇子八字不合。皇上要不要找一个术士算一算,便不如换个人看看,没准孩子就好了呢!” 刘肇一愣,才明白她的话,摇头道:“这是什么话,怎么有这样的说法?” 苏唤儿道:“皇上,臣妾的性子你知道,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说说笑笑,一切都看得淡,也不计较什么,所以孩子也就随了我,什么都平安。而皇后娘娘的性子,就和臣妾不一样了。这孩子也随人不是?” 她似不经意的说,倒让刘肇心里真的想了起来,也觉得她说的有理,便道:“那你说换了谁好呢?” 苏唤儿道:“本来,绥儿的性子极好,可是她的身子皇上也知道还没有养好,多一个孩子,怕她也吃不消。倒不是那个新封的花采女,臣妾瞧着她长的像宋美人,当年宋美人的孩子刘胜不也平安长大了,臣妾想她一定也不会错的,反正都在皇后的宫里,想来皇后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刘肇想了想喜道:“你这办法没准还真有什么用。刘正的身子骨太弱,皇后一天脾气也大,她那宫里乌烟瘴气的,想来孩子也不得安宁。要是这样,朕就让花采女令迁一处住所,让她来抚养刘正,哪怕等孩子的身子骨硬朗了,再迁回她那里,不也是不错。” 苏唤儿笑道:“皇上想的比臣妾还周到呢,只是皇后那边的怕是不高兴了,小皇子在她的身边,皇后娘娘还想着将来借助一些呢,要是一下子送走了,还不是知道想呢!” 刘肇道:“她想这些太早了吧,难道盼着朕早死不成?”他的目光中带了一丝阴冷,对苏唤儿道:“不用去管她,朕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苏唤儿会心的一笑,拿起案上的一块糕点道:“皇上,刘保也能吃糕点了呢,样子可爱极了,皇上,我们一起喂喂她可好?” 刘肇大喜,“好!”说着抱起了刘保又亲了一下道:“朕还没有亲喂过呢,来,朕的宝贝女儿,来!” 刘保伸出胖胖的小手,向着刘肇的脸上抓来,小嘴巴嘟嘟的亲了刘肇的鼻子一下,刘肇不由得开心的大笑起来!(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六十章 莺飞草长 第二百六十章 莺飞草长 绥儿又是一日未食,身体虚弱,瞧出人去,只是模糊的影子,吃力喃喃 低问:“是谁?”那宫女曲膝请了安,轻声道:“贵人娘娘,奴婢是林美人身边的侍婢秋芳,原是杨宫人身边的人。”一面说,一面软语温言的问:“这会子都到了晚膳了,我们娘娘听说邓贵人一日未食,特意的做了些细粥,让奴婢送过来。我们娘娘还说,贵人娘娘要是想吃什么,只管打发人问她的小厨房要去。” 绥儿微微的摇一摇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赵玉忙上前来帮忙,绥儿这才看清了那宫女的长相。秋芳是一直在林美人身边,林雨卿为人不争什么,但是平时也没见对自己怎么好,不过看来自己与皇上闹别扭的事,倒是全宫都知道了。好端端的都来探看虚实了!赵玉取过大迎枕,让她斜倚在那枕上,又替她盖了一条薄被,绥儿面色苍白,只是淡淡地问,“林美人可好?” 秋芳道:“一切都好着呢,昨儿才去皇上那看了看,皇上赐了些东西,高兴得很。” 绥儿苦笑,自己与皇上生分了,后面等着的人有的是,于是便道:“谢谢你家娘娘,我这里什么都有。心情好些了,自然会吃些东西,不用她惦记着。还有,玉姐姐,把我那件翠玉的耳环送给林美人。我也好久未见林姐姐了,烦她还记挂着我!” 等赵玉出去,秋芳道:“贵人娘娘,你在宫里是众位娘娘都喜欢的人,虽说皇上只专宠着你一个人,可是您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就是对我们这些下人,也都没有装什么样子。奴婢打心眼里盼着您快些好。皇上对您的心思,全宫里的人都看着清清楚楚,小两口拌了两句嘴,何必拿自个的身子过不去。别让那些人看了笑话去。奴婢也不识得什么字,可是谁什么样子倒是看得明明白白的。我家娘娘虽然嘴上不说,也知道该和谁亲近些!您是聪明人。这些事该比奴婢看得清楚。有句话说当局者迷,别在言语上钻了牛角尖,其实什么事都在明面上摆着呢!” 她的话娓娓而谈,虽说都是平白的语言。却是大实话,听得绥儿心里一热,眼前也模糊了起来。拉了她的手道:“姐姐说的话,是至情之语,是绥儿有些事情想得糊涂了。” 说着眼泪便落到了手背之上。秋芳笑道:“我比娘娘多活了几年,在这宫里也呆得久了。什么事也看得清些。我瞧着皇上是实实在在惦记着娘娘。只是碍着情面,闹了别扭,不能肯来瞧娘娘。昨儿听车青说,皇上哪也没去,翻来覆去,竟是一夜没睡安生,今天早上起来,眼睛都抠偻了。娘娘是大福大贵之人,且别为眼下再伤心了!” 正说着。苏兰儿进来道,“娘娘,才皇上差车青过来了!”说着双手将一缄芙蓉笺呈上,绥儿手上无力,秋芳忙替她接了,打开给她看。那笺上乃是刘肇御笑,只写了廖廖数字,正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墨色凝重,衬着那清逸俊采的字体。她怔怔的瞧着,大大的一颗眼泪便落在那笺上,墨迹顿时洇了开来,紧着那第二颗眼泪双溅落在那泪痕之上。 秋芳不识字,还道笺上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只得向苏兰儿使了一个眼色。苏兰儿倒是一笑道:“娘娘,这回放心了,皇上这是和您求饶呢!娘娘这个样子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只怕心里一、愈发难过。就为着皇上,娘娘也要爱惜自己才是。” 绥儿慢慢抬手捋过长发,终究是无力,只得轻轻喘了口气,方顺着那披散的头发摸索下来,揉成轻轻小小的一团,夹在那笺中。低声道:“兰儿姐姐,让车青将这笺拿回去。”伏在枕上,身子只是颤抖不止。 车青回禀刘肇,将那芙蓉笺呈给皇帝。刘肇打开来,但见泪痕宛然,中间夹着小小一团秀发,心中一阵酸痛,想着绥儿竟有结发之意,心如刀绞,痛楚难当,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深恨自己没有理解绥儿的意思,良久才问:“她说了什么?” 车青想了想道:“皇上,贵人娘娘两日水米未尽,竟有自尽之意,身子极是虚弱,奴才想娘娘定有许多话要说,却是说不出来。” “什么?你说什么?绥儿两日未进水米?有自尽之意?”刘肇已然坐不住,跳了起来道:“蠢才,一群蠢才,她不肯吃,你们也不想法子劝两句。她身子本来才恢复没多久,正是虚着,怎么能让她再不吃东西!” 蔡伦自外面进来,见刘肇在殿中乱转,说道:“禀皇上,花采女的燕子居已收拾停当,臣来请旨是不是让采女娘娘今儿个就搬去住?” “什么花采女?”刘肇一时愣住,竟忘了还有花采女搬出来的事,半晌才道:“哦,让小皇子先搬过去,她也随着去吧,让她好好的伺候着小皇子,出一点差错,当心她的脑袋!”那口气,全然没有一点对待自己妃子的样子,就如同对待一个婢女一样。 蔡伦摇头道:“皇上,皇后那边,是皇上去说,还是臣去宣旨?” 刘肇被绥儿的事弄得全乱的方寸,愣愣地看着窗外升起来的明月,竟没有听到蔡伦的话。车青向着蔡伦摇了摇头,小声说道:“皇上现在为了邓贵人两天没吃饭的事,乱了方寸,哪还有心思管什么花采女和皇后娘娘。” 蔡伦笑了笑道:“皇上,臣才过来时听说邓贵人已进了一些米粥,此刻已睡下了。” “什么?她喝粥了?”刘肇转过头看着蔡伦,眼中现出了一丝喜色。 蔡伦点头道:“皇上,这事假不了,才碰到了孙珰,他正送了林美人宫里的秋芳出来,听说是那婢女劝的,喝了一小碗粥,才睡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肇搓着手,眼睛望着凌烟阁的方向,手里握着那一团黑发。轻轻的浮在掌心里,仿佛一点黑色的光,投到心里去。泛着无声无息的影。他又将手攥得紧些,只是发丝轻软,依旧恍若无物,竟又痴了。 花玉兰静静地坐在榻上。手里抚着一枝银质的步摇,那是凌天送给她的东西。她一直如珍宝一样放在身边,从来不肯戴在头上,只是放在掌心轻轻抚摸着。 婢女丽心走了进来,见她枯坐着,笑道:“当了采女了就是不一样了。这要搬走了。还和没事人一样,东西都让我来收拾,当了主子,就摆架子!” 玉兰面红耳赤,只得低下头,更低下头,不让温柔如手儿的风拂上面颊,仿佛挨了一掌,又一掌。 丽心见她不说话。毕竟是自己的主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你的地位低,只是一个采女罢了,说穿了也不比我这宫女高多少,别的不说便是邓贵人身边的尚宫娘娘都比你高着一等呢。更何况皇上根本就没沾你的身子,还以为自己有多高贵!咱们这宫里都得听皇后娘娘的,除了把我分了来,谁还能管你?你要是不帮着我,我看我一个人累死也收拾不完。还愣着做什么?” “哦!”玉兰听了忙走上去帮忙,正在这时听得外面一声咳嗽,两人抬头一看,见是蔡伦站在门口,忙屈膝福了一福道:“蔡常侍万福!” 蔡伦走过去扶了玉兰起来道:“娘娘不必客气,毕竟你是主,我们是臣,君臣有别,可不能让一些人乱欺负了去。” 丽心听了,已知他将刚才的话听了去,只吓得低头站在一旁,不胆起来。 蔡伦道:“你叫丽心吧,以前是皇后身边的人?” 丽心忙道:“常侍说的对,奴婢是皇后身边的婢女,这不人手还缺。就分了我来伺候采女娘娘!” “采女娘娘才是你该称呼的,好歹她也是皇上亲封的娘娘,你是个什么东西,对着采女娘娘大呼小叫,谁教你这么没大没小,没了规矩!” 丽心吓得忙跪倒在地道:“常侍大人,小的吃了猪油蒙了心,乱了分寸,没了大小,是奴婢的错!”说着一巴掌一巴掌向脸上打去。 蔡伦冷哼了一声道:“宫里的规矩摆着,再发现你这么没有尊卑,当心皇上扒了你的皮!” 他也不再理丽心,对花玉兰道:“采女娘娘,皇上口谕,让娘娘今夜便搬了去,东西都是新的,重新准备好的,这里的东西就不要带了。娘娘只带一些自己平时称心的东西便罢了。小皇子那边随后便去,老臣这就去皇后娘娘那里宣旨。” “小皇子?”花玉兰愣了一下,不知道蔡伦是什么意思。 蔡伦笑道:“皇上说孩子随着人的性子,皇后娘娘性子太过刚强,孩子便弱些。但是采女娘娘性子温柔,又与去逝的宋美人长的相似的。当年宋美人的小皇子就一直很好,所以皇上的意思是以后让小皇子跟着娘娘,让娘娘照顾着。只是一点,小皇子是皇上的心肝宝贝,可不能出了差错,否则,这话老臣就不说了,娘娘自己品着吧!行了,老臣还要去传旨,娘娘收拾好了,门口的护卫和宫人会带娘娘去的。” 蔡伦前脚刚走,丽心便站了起来,喜道:“还以为跟着你以后只会受气,没想到,竟是大福气的!皇上把小皇子交给你抚养,那么无论是宫人,侍卫,婢女都得分配了一些来。那样,我就不用一个人受罪了。你说是不是,玉兰?” 玉兰茫然的点点头,她还没有理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只觉得一个巨大的罩子紧紧地把她罩在其中。她叹了口气,道:“你说是福气,就是吧。我也没什么可带的,就一个小箱子,都是我平日所用之物,你帮我拿着就好。” 她将那银的步摇放入了怀中,向内殿走去。 阴璃听了蔡伦的宣旨,脸色苍白得可怕。“为什么?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蔡伦。 “娘娘,这是皇上的旨意,臣也不知道为什么,既然皇上吩咐小皇子交由花采女抚养,娘娘就照办吧。皇上的圣旨,臣可不敢违抗。” “别拿这一套来和本宫说事。你当本宫不知道,一定是有人在皇上面前乱嚼舌根子,是谁?”阴璃的语气显得极为可怕。 “娘娘,这臣可不知道。臣只是来宣旨的,如果娘娘不想遵旨,大可以去问皇上,至于为什么,娘娘也能猜到几分吧!” “本宫猜不到,我就是想问问你!”她直直的盯着蔡伦的眼睛问道。 蔡伦微微一笑,“娘娘要是没什么事,就给小皇子准备一下吧,臣也好回去复旨!” 阴璃见他根本就不想回答,气得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蔡伦也不理她,直接吩咐人为刘正收拾东西。月光照在殿角,将殿角的铜铃映得十分光亮,在微风中轻轻摇动着。阴璃走到了花玉兰的殿门口,见丽心正搬着一个小小的藤箱跟在后面,花玉兰满腹心事,正走到门口。便拦了门道:“本宫正想找你,你倒是出来了!”说着不由分说,上去就又是一个耳光。 玉兰不知道她突然出现,也没来得及躲闪,硬生生的受了一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忙跪倒在地,根本不记得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小小的婢女,而是皇上已册封的采女。 阴璃打了她一耳光,觉得刚才在蔡伦那里惹来的一肚子火消了些,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小皇子生生从本宫身边抢去,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说,是不是你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你个小贱人,胆子这么大,刚当上了采女就敢欺负到本宫头上。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替本提鞋都不配!” 莲儿说道:“娘娘,你的新鞋还真的脏了,瞧,有一块新泥呢!”说着一指阴璃的鞋。阴璃一看,果见玉湖色绣缠枝红萝的鞋尖上落了一点燕子泥,不觉叫了出来,“呀,哪来的呢,脏了本宫的新鞋,这也好,你既然不配提鞋,就将本宫的这块泥擦干净!” 丽心吓得忙将手中的藤箱放到地上,跪倒在地,只磕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花玉兰望着她绣工精致的鞋面上一点乌灰的燕子泥,心下便忍不住作呕。但是此刻在阴璃面前,她什么都不是,与几天前那个一无是处的婢女有什么分别。刚要伸手去擦,阴璃忽的收回了脚,阴毒无比的笑道:“擦?你那手也干净不到哪去,本宫看不如用嘴舔好了,要舔得干干净净!”(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迷离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迷离 花玉兰惊讶的望向阴璃,不敢置信她竟让她来舔她的鞋。阴璃冷哼道:“看什么看,你也只配做这种事。” 这话从她艳而灼的红唇间如吐着瓜子皮一般轻巧吐出,深深刺在花玉兰的心上。她就是这样的命运吗?被打压,被欺凌,最后还是旁人眼中的不配!难道她注定了要落到如此境地么?她盯着阴璃美丽的红唇一张一合,已经听不到她说什么,手指控制不住的发颤。她从未觉得阴璃那张美丽的脸是如此地惹人生厌! “怎么,快舔啊!还真当自己是采女娘娘?你也配!要不是皇后娘娘,你连舔鞋子都不配!“莲儿在旁边一脸不屑的说着。 玉兰瞥了一眼那双新鞋,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转身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本宫叫你你没听见?”阴璃叫道。 玉兰依然不说话,手指的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她咬着嘴唇,不肯回头。不,她决不去舔她的鞋,那双鞋鞋面光滑得如新生婴儿的肌肤,几乎吹弹可破。那细密的针脚,鲜艳的配色,一针一线的精巧,在她的眼中看来是如此的恐怖。 “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她按到地上,让她舔!”阴璃又叫道。 一下子上来了两个内侍,将玉兰按到了地上,掰开她的嘴。玉兰拼命的挣扎着,那鞋的光滑硌在她的下巴上,却几乎能蹭出心上的血滴来。她不能动,却也不肯屈服,渺小的如同一粒尘芥。她忽然觉得,凭着自己得来的微薄的恩宠,或许很快就要被掩埋在这红砖青瓦之下,也无人问津。她忽然想笑,笑自己悲凄的命运,笑自己不肯去反抗,死了又怎么样。就和凌天哥一起,至少两个人在九泉下是能在一起的。如今,命运将她牢牢的控制在了宫妃这个冷酷的位置上。她真的什么都不是。甚至尘埃都不是。 阴璃正得趣,却见蔡伦向着这边走过来,见了她又施了一礼道:“皇后娘娘,小皇子的东西都备好了。请花采女带着小皇子迁到燕子居吧!” 阴璃冷哼了一声,“本宫自会去问皇上!”说着,也不理会在地上伏着的花玉兰,转身向内殿走去。 蔡伦摇摇头,扶起地上泪流满面的玉兰道:“娘娘,受苦了。带着小皇子走吧。远离了她也许还能得到一刻的安宁。今天的事,老臣都看到了,一定会讲给皇上听的,娘娘照顾好自己!” 花玉兰擦了擦眼中的泪水,对着蔡伦福了一福道:“多谢常侍救助之恩。” 蔡伦一笑道:“娘娘不必客气,皇后毕竟是后宫主母,有些事她虽做得过份,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搬去了燕子居反倒是一种福气了。快走吧!” 吕青樱也带着一个小包从后面走了过来,拉了花玉兰道:“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荷花阁向燕子居而去。吕青樱看着花玉兰阴郁的痛楚的脸,叹了口气道:“你在这宫里什么事都要看得开些,受了欺凌也要坚强的活着,谁能保证自己不会苦尽甘来?你要是怨,就只能怨你和宋珺长得太像了吧!” “我还会有未来吗?”花玉兰声音哽咽着道。 “怎么会没有?皇后这样对你,我都看在眼里了,要不是找来了蔡常侍,你不知道还要受多大的侮辱。她在宫里除了皇上就是只掌遮天,只还忌惮邓贵人几分,你心里也明白。只要她在皇后的位置上一天,你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她将你献给皇上,明着是帮你,实际上是为了自己,你懂吗?你只是她在股掌上的一棵棋子,你这棋子有用,她便利用你,一旦你没有了,她就会想办法除掉你。” 玉兰愣愣地看着吕青樱道:“吕大夫,我根本就不知道皇后娘娘的意思,你要是不说,怕是我被烧成了灰还只是怨自己的命苦。”她又拭了拭眼中的泪水。 这时月光明亮的照在园中的小径上,远处一个人直直的站在路口,静静地看着她们走近,玉兰的心中一阵急跳,她认得那个身影,是凌天!她的目光也变得急切,嘴唇哆嗦着,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再也不能了,只能这样深情的看着他,就是和他说一句话,怕是都要受到责难,她只愿他平平安安,一切都好。哪怕自己死了,也会在身边守护着他,看着他。 凌天眼中满是默然,竟没有一丝的表情。玉兰凄然的一笑,直直的看向她,就那样的一眼,泪水已是止不住,眼中满是朦胧的泪气。 吕青樱早已看明白了,都说她与一名侍卫交好,看来就是这个人了,看起来真的是英气十足,不过事情已然如此,便是任何人也没有办法了。她故意咳了一声,拉了花玉兰道:“我们到那边看看景色!”说着脱离了队伍,转到了一处暗角,招手唤凌天过来。对他们道:“我在那边给你们瞧着,有什么话,便说说吧!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凌天默默的从怀中取出一块娟子,递给玉兰道:“擦擦泪吧!” 玉兰接了过来,泪水却流得更凶,别过脸道:“凌天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哭,我以为自己默默的流泪,会换来你的平安。” 凌天默然片刻:“你现在不是很好!” 玉兰愕然的望向他,看到了他眼中的恨意。“凌天哥,你以为是我有意的攀高枝,想成为皇上的妃子吗?” “难道不是吗?你和我现在已是故人,天涯何处,自此两不相欠!” 凌天仰头望向天空的明白,努力的不让泪水滑落,声音里却含着无限的凄楚。 “不是的,凌天哥,是皇后和皇上逼我的。皇后娘娘说如果我不同意,让杀了你。我怎么能看着你死!” “我死了又如何,至少我可以在黄泉下等着你,可是你屈从了,我就只能在这受着万箭穿心之苦。我宁愿死了!你现在成了皇妃,自是荣华富贵,何必再要假腥腥的流什么眼泪!” “凌天哥!”玉兰本来觉得心底的痛苦和委屈可以和凌天说一说。至少他会懂得她的一片真心的付出,却没有想到,他却是这样一种心肠。一种侮辱。 她苦笑道:“是啊,以后便渐行渐远了,如何还有故人心肠!” 凌天别过脸,“娘娘保重。凌天能和娘娘说几句话,已是天大的福气。” “凌天哥!”玉兰哭着拉了他的手臂道:“你真的不明白吗?我心里,只有你一人。皇妃又如何,还不是连草芥都不如,我只想我们在一起,天涯海角。哪怕受尽了苦。至少我是和你在一起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能逃脱吗?我又能逃脱吗?一切都是天意,是命数!忘了我吧,好好当你的娘娘,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玉兰的眼中闪过一丝朦胧色泽,声音忽然变得极柔:“凌天哥,要努力忘记的,终究是最难忘的,是不是?” 有一瞬间的怔仲。连玉兰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可是现在她懂了,她的心已死了。看着他模糊的面孔,她甚至有一瞬间的失神。自己的生命或许已经可以结束了,这样就不会对不起凌天,也不会让自己再受苦了。她柔柔地笑着,一重门内,一重门外,便是天渊! 仿佛有水珠从高处清冷落下,嗒一声。重重敲在心上。无数的往事瞬时汹涌上心头,以前的清纯与现在的面的孔互相交叠着,许久也不能叠成同一个人。什么都变了,他变了,自己也变了,什么都变了。 凌天看着她眼底有一丝难掩的冷惜:“玉兰,这就是你的路!” 玉兰苦笑着,泪水再止住,自有了那个念头,她便决定不再哭了,“凌天哥,这条路固然不好走,也未必见得比从前的路难走许多。我会自己想尽办法,把这条路变得好走一些。” 凌天尽量冷漠了语气,却仍有一丝难掩的温情:“玉兰,你的性子是不适合与人争,与人斗的,弄不好还得要受人羞辱。这样太辛苦,不是你能应付得来的。” 玉兰又苦笑,语气却低柔如悄然绽放的花瓣,一点一点摇晃着细而软的蕊,“所有的路都要往前走,都一样辛苦。有你这句关怀,我已经很足够了。” 她欠身,缓步离去。在数步之后,吕青樱走了上来,她对着她一笑,“吕大夫,谢谢你。” 吕青樱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样的事,以后决不能再有了,否则便是死罪。” 玉兰淡然一笑,“不会再有了,真的不会了。” 相对于后宫的波澜,前朝却不太安静。秦吕氏告御状的余波不断,先是刘肇下令彻查此案,待案情水落石出,盛怒之下,将各州郡牵连的官员,一律砍首示众。紧接着升杨震为司徒,带领众官一起清查各州县中举荐官员,有无贪腐之事。一时间朝廷内外,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旁人也就罢了,皇后的父亲都被受到了训斥,受到了降职罚俸的惩处,实在是皇帝已愤怒到了极点。 所以车青来见绥儿时,胸色都变了,有些不安地擦着额头上因为一路小跑而出的汗:“贵人娘娘,阴纲大人和邓骘大人都在此苑被训斥,皇上发了大脾气,这个时候,怕是只有您能去看看了。” 绥儿放下手头上正在整理的八宝五色丝线,问道:“皇上怎么又训斥他们了,不是前两日在才训斥过了么?” 绥儿那日被秋芳劝解,又见了刘肇的请罪笺,气早已消了。自吃了饭,身子也好了许多,只是还是不肯见刘肇,由得他来看了自己几次,却是理也不理。 车青道:“阴大人和邓大人就是为了上次受责的事前来请罪的,不想皇上见了他们说起当日的事,又生了气,说他们举荐的人自己都不查清楚,白白的给国家添了麻烦。两人个争辨了几句,皇上就火了,此刻声音大得能把房子掀起来。” “就这样就发火了?”绥儿低笑,“皇上的火气也太大了些,我不去,皇上自有他处理国事的办法。我一个后宫的妃子懂什么?再说这里面还有我的哥哥,不管他有没有错,既然是我的哥哥,皇上不讲情面,我去了也是无用。车青,你是明白人,这点道理不懂吗?倒不如你去请皇后娘娘,她的父亲被斥,她总得出面讲讲情吧!” “哎呦我的娘娘,我哪敢去皇后那儿啊!”车青苦着脸道。 “怎么?她还能吃了你?”绥儿又拿起丝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娘娘你就别逗奴才了,皇后娘娘自小皇子送到了花采女那里抚养,天天就只拿下头的人出气,特别是女婢,说她们都是长了狐狸毛的,最后勾引主子的妖精,一个一个养着,就只知道害人。天天打来骂去,闹得荷花阁里乌烟瘴气,别说去了,打那一过,心里都打打怵。” 绥儿看着他问道:“这个主意是谁出的?皇上怎么就想着把孩子交给花采女抚养?” 车青看了看四下无人,小声道:“娘娘,那天苏贵人去了,说起了这件事,皇上就许了,还说皇子离了皇后身子骨一定会好的。这不,就下旨直接给迁到了别院。皇后娘娘找不着怨头,拿花采女出气又没出成,就只得拿身边的婢女们出气了!” 绥儿皱了皱眉头,苏唤儿果然开始行动了。可是她这样做只是为了给皇后一个难堪吗?似乎目的又不单纯。“小皇子去了花采女处现在可好些了?” 车青笑道:“这才半个月,前儿奴才和皇上去看,咯咯笑着,可欢实着呢。” 绥儿点头,“这就好。不过今儿的事,我也不能去劝,皇后那你要是不肯去,我也没法子了。” “娘娘,奴才说句实话,皇上脾气大还不是因为娘娘不肯见他。这几日总是拿着娘娘的头发,唉声叹气的,苦着一张脸,吓得奴才们战战兢兢的。娘娘开开恩,还是去哄哄皇上,也免了两位大人在大阳底下跪着。” 绥儿笑道:“我去了,他便好了?我去也只是劝劝他莫生气伤了身子。连日来动怒,对他也是不好。” “是啊,是啊,奴才也是这个意思,娘娘真是明事理的人。不过娘娘,您的气也该消了。皇上这些天除了去苏贵人和林美人那里住了两晚,就没理那个花采女。娘娘也不必将她放在心上,前儿皇上去看小皇子,我见她憔悴得不成样子,和以前宋美人要死之前可有的一拼,怕是命不久矣了!”他叹着气,似是十分感慨。绥儿听了心里却不是滋味。 “她好好的,怎么会憔悴成那个样子?是不是皇后又欺负了她?” “那倒是没听说,不过,皇后欺负她的事,宫里倒是人人知道。皇上为些还特意去申斥了皇后,说她没心肝,没一点国母的样子。两人还大吵了一架。” 绥儿叹道:“想来,她自怨自艾,生了心病,我得空了,还是去劝劝她的好。” 说着便吩咐赵玉为自己整装,坐了轿辇随着车青去了。(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六十二章 落水 第二百六十二章 落水 暖阁的窗下铺着一张樱桃木雕花木榻,铺着一色青金镶边深红色的闪缎坐褥,榻前设一张白檀木刻金丝云腿细牙桌,上头放着些茶点,刘肇坐在榻上,手边放着几份奏议,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脸上的表情忽阴忽晴,也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家常的便服,黑色的外袍上绣着巨兽的图案,由于热,两名宫女在旁边打着团扇,榻边上放着一盆冰。但是他的额头上还是有汗水渗出,他也不擦,完全不理会跪在下面的两位臣子。 绥儿进来时,没有经通报,但是她的身影一出现,就吸引了刘肇全部的目光。今天绥儿依然是淡淡的装束,一身青色的留仙裙,上面绣着几片蝴蝶的图案。点缀其间,既不繁复,也不热闹,正如她的性子一般。梅子青绣的乳白色凌霄花的中衣,将她雪白的颈项映得更加柔腻。蛾眉淡扫,一双剪水般的眸子似笑非笑,头上翠玉簪闪着幽幽的光,就如清潭里的映出的云朵,淡而不着痕迹,却又吸引着人的目光。 绥儿久未见圣驾,虽然心里还是存着一丝的酸楚,却难免有那么几丝寂寞。那种寂寞,是欢悦明媚的曲子唱着,却知道下一出的唱词里是男欢女爱的失散,是相思相望不相亲的分离;那种寂寞,是花好月圆的美满里,想得见残月如钩的凄冷;那种寂寞,是灯火辉煌,半壁盛世里的一身孤清的影子;可是再寂寞,那滋味却是温凉温凉的,凉了一阵儿,总还有着盼望,有希冀,那便是温热的一层念想。她的目光落在刘肇的脸上,那清瞿的瘦弱让她心里一阵心疼。他终究还是为情所苦,熬瘦了自己的身子。 她就那样如一丝凌霄般的出现在门口。虽然孤清,却清丽得迷住了人的眼睛。刘肇原本稀微和笑容渐渐多了几分暖色:“绥儿,你怎么来了?” 绥儿的喉咙里像含着一颗酸透了的梅子。吐不出也咽不下,她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意,忍不住问道:“皇上是不想见绥儿吗?是不是绥儿来的不是时候?” 刘肇笑意更浓,从榻上跳下。拉了她道:“你来了,还分什么时候,瘦了好多,脸色也这么苍白。” 绥儿的笑意凝在唇角,似一朵将谢未谢的花朵,凝了片刻。还是让它张开了花骨朵:“皇上这里太忙。绥儿还是来得不是时候,两位大人在这儿,绥儿可不想影响了国事!” 刘肇微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朕才对他们发了一会子脾气,让你看笑话了。都起来吧,回去好好想想朕说的话,该怎么办,不用朕再说吧!” 阴纲看了一眼绥儿,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但是还是垂下头说道:“臣记住了,一定会照皇上说的去办!” 绥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兄长,邓骘也在这里抬头看向了她。绥儿淡淡一笑,似是安慰。邓骘了然她的求情之意,点头道:“皇上,臣明白,定不会让皇上再失望!” “这就好,下去吧,朕虽是皇帝,却与两位卿家是亲人。虽言语苛责,实在是痛心疾首,不能当着众臣之面说的话,也只得在私下里说。你们应该理解朕的苦衷!” “臣等理解!”两人一齐答道。 “好,朕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该做的事,朕不想再操心!” “喏!”两人答应着退了下去,临出门时,绥儿又向大哥送去了一个安怀的眼神。邓骘也回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便出宫而去了。 刘肇此刻才将绥儿拉到榻上坐下,看着她一张娇脸,轻叹道:“是朕的不是,那天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朕的心却是没有变的。朕这些天每天都做梦,梦到丢各种各样的东西,常侍说朕是在害怕失去。我们每一天都在丢失,都在错过,朕是在害怕失去你。人有时不如一株草木,草木会一生感恩阳光和雨露给与的温润岁月,而人在失落时,会全然忘记花好月圆的甜蜜与幸福。是朕错了,朕那天心情不好,却没想绥儿的心里也在失落。绥儿,你不要再生朕的气了好吗?” 绥儿眼里含着泪花,清水芙蓉般的秀净面宠扬了起来看着他,轻抚他的面颊道:“你认错了?绥儿伤心的是你说的话,你对我真的只是与其他人有点不同对吗?绥儿觉得皇上并不懂得真心对一个女人的重要。你若不是对我真心相爱,又何苦来惹我伤心!” “绥儿,朕不是的,朕真的只爱你一个人。你不懂吗?朕的心里根本就装不下别的女人!”刘肇拉着她的手,放在心口。 绥儿低笑,伏在他的胸口道:“绥儿知道,只是那天你新纳了妃子,又对我说了那些话,便有些接受不了。其实绥儿知道皇上的心是爱着绥儿的!”她脸上羞红,语声越说越低。 正在这时,小福子进来报道:“皇上,苏贵人带着小公主来了!” 绥儿忙从刘肇怀中坐正了身子,笑道:“她倒是来得是时候!” 刘肇笑道:“你看看刘保,这几日胖得更多了,样子别提多可爱了。” 正说着,苏唤儿已抱着刘保进来,刘肇接过了孩子,亲了亲道:“今天怎么来了?” 苏唤儿笑道:“皇上有了邓贵人陪着,就不愿意臣妾来了吗?” 绥儿道:“哪里是,皇上一听是你来了,高兴的什么似的,只一叠声的说着小公主可爱呢!” 苏唤儿拉了绥儿道:“这些日子没见你,似乎瘦得多了,可养得好些了?” 绥儿嗔道:“你倒是忘记了我吗?也不来看看我!” 苏唤儿道:“皇上,你瞧瞧,我这关心她,她倒说起我来了!” 刘肇逗着刘保说道:“你们姐妹两个哪里分什么里外,朕可不当这个和事佬!” 三个人都笑着,苏唤儿向着绥儿使了一个眼色,对刘肇道:“臣妾一见皇上和妹妹在一起,便想起当年自己初嫁的时候,晨起时对着菱花镜梳妆,也和皇上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笑着。撒着娇说着贴心话,并无尊卑之分。那年岁,真当是一生中最天真无忧的好时候。只是就这么弹指过去了。到了眼下,见皇上一面都不易了,却眼睁睁看着皇上与新人亲近欢好,早忘记了臣妾吧!” 她转头看了一眼绥儿。见她只是垂着脸听着,无喜无悲,只把玩着衣襟上垂下的金丝串雪珠坠子,那珠子质地圆润而坚硬,散着柔和的光。 “那时朕也是年少,好多事情都不懂。也不去理。还好那时有母后在,一切都不用朕来操心。不过朕现在也没有和什么新人欢好,而忘记了你啊!” “皇上,那花采女可是皇上的心尖上的人啊,皇上可不是天天去看她?” 刘肇笑道:“你便吃这没有用的干醋,朕倒是去了几次,只是看看刘正到了她那里怎么样了,并没有与她欢好。” 苏唤儿又看了一眼绥儿,意思是让她放心。绥儿依然只是淡淡的,刘肇却在此刻叹道:“朕倒是觉得封她为采女是害了她,每次去时都见她越来越憔悴!” 绥儿道:“皇上,有些人为了爱可以放逐天涯,凄凉遗世。她便是这样的人,皇上如果当初听了臣妾的话成全了她,也许她只刻正与爱人,天涯相欢,便不会在宫中凄苦一生了。” 苏唤儿道:“绥儿,这话就不对了。虽说皇上不一定宠幸她,喜欢她,却已封了妃嫔,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怎么可以随意更改?再说小皇子现在在她那里,确实比在皇后宫中要好得多,就是为了小皇子,也不能放任了她。” 绥儿叹道:“可怜了她,人世历经无数沧海桑田,为什么还不明白,于时光面前,我们永远都是输者,输得一败涂地。由得她在这宫中荒废了大好年华,可惜啊可惜!” 刘肇道:“这些事朕自然懂得,可是成命难收,但愿她能想得开,朕只得用一世的荣华谢她罢了!” “什么样的叫荣华?”绥儿看着刘肇的眼睛道。 刘肇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来答她,只嘟囔着道:“当然是荣华富贵!” 绥儿冷笑道:“在感情面前,荣华与她便如浮云一般,她若是那样的人,又何必憔悴如斯?” “那朕该怎么办?” 苏唤儿笑道:“我倒有一个主意,不知道皇上和邓贵人能不能应允?” “什么主意?”刘肇和绥儿一齐问道。 “皇上,你不觉得咱们宫里的皇子不是出生便成病,就是生成残疾?大皇子刘胜出宫后,听说身子骨极好。这只是臣妾的一个想法,是不是咱们宫里不养人?只要是男孩便会在宫里不利,出宫便好了呢?若真是如此,不如也将小皇子也送出宫去,就交由花采女扶养,对宫里只说她病死了,费了她采女的封号,再让她与她的心上人,结成联理,就是在宫外抚养皇子,岂不是好?” 刘肇看了眼绥儿,见她也一脸同意的看着自己,不由犹豫起来。这主意不能说行不通,可是若是有人知道了真相,他这个皇帝不是被毁了名声? “此事,放一段再说吧,朕再想想!” 绥儿不置可否,对苏唤儿道:“姐姐,我们得空去看看那花采女吧!” 苏唤儿见刘肇没有答应,便也笑道:“好好好,去瞧瞧也好!” 正在这时,见车青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声叫道:“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遇刺了!” 绥儿和苏唤儿同时站了起来,苏唤儿问道:“怎么回事?” 刘肇却没显得太惊慌,只问道:“人怎么样了?” “回皇上,皇后娘娘没事,只是受了惊吓!” “刺客是谁,抓到了吗?”绥儿问道。 “刺客逃脱了,没看到人是谁!” 刘肇皱了皱眉头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知道是刺客?” 车青道:“奴才也不知道,只是皇后宫里的莲儿姑娘来回的皇上。还是请皇上去看看吧!” 绥儿道:“皇上,我们三个一起去吧,毕竟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 刘肇点头道:“好吧,摆驾!” 三个人赶到荷花阁时,吕青樱已在廊下伺候,见了绥儿微微一笑,示意她没有什么事。见了吕青樱,绥儿的心才放了下来,也点点头,随了刘肇进了寝殿。 刘肇见阴璃头上放着一块白布,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便问一旁的莲儿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遇刺?” 莲儿忙道:“才和皇后娘娘在池边看荷花,皇后娘娘说天气太热,让奴婢去取伞,当时别的人都站在茶花池的另一边,只奴婢在身边伺候着。奴婢听了就回去取伞,谁知才转过去没走几步,就听到皇后娘娘‘啊’了一声,就听到了落水声,回头看去,娘娘已然落水,正在水中挣扎,也没有看到什么人在,只好呼人来救。” 绥儿问道:“是不是失足落水?” 莲儿答道:“皇后娘娘才清醒了,说是有人用力推了她一把,一定不是失足落水!” 苏唤儿心中冷笑,这个阴璃整日里拿自己的宫婢打骂,有人嫉恨是太平常不过的事了。别说是推她入水,便是暗地里下了药杀她也未有不可。可是此刻这话却不能说,只道:“既然是落水受了惊吓,这屋子里怎么能还开着窗,快关上,别让皇后娘娘再受了凉!” 莲儿答应了一声,忙着去关窗。刘肇皱眉道:“可有什么人看到?” 一边的另一名侍女说道:“并没有人看到,都是听到了声音。” 刘肇道:“这案子便也无从查起了。你们以后伺候着皇后要精心一点,莲儿你也是,怎么能让皇后自己站在池边,这是没事,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能担待得起吗?” 莲儿忙跪下道:“奴婢知错了,还望皇上恕罪!” 这时阴璃咳了两声睁开眼睛道:“皇上来了!臣妾!”说着便要起身。 刘肇忙将她按到床上道:“好好歇着吧,这个时候了还讲什么礼仪!”(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再遇刺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再遇刺 绥儿和苏唤儿见皇后无恙,皇上又留在她身边安慰,便告退出来,来到了荷花池边。池边有花香浮动,绥儿闻得出,那是新开的桐花的气味。往日里宫外这样的时节,这样并不名贵的花开得夹道都是。果然见满路都是桐花,开得十分烂漫,她记得自己还吟过这样的诗句,红千紫百何曾梦,压尾桐花也作尘。那样散碎的句子,是少年时模糊而温暖的回忆。然而记得清晰的,分明便是与兄长一起玩乐时,她跳起来去攀折那繁盛花枝,可惜桐花总是长得那么高,她一壁极力去攀,一壁回首笑盈盈道:“小哥哥,你瞧那桐花开得那样高,要是做人也能那么一辈子高高在上,便也好了。” 当日的笑语,如今已然遂愿。今时今日的她也算是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高高在上了吧。远处传来了丝竹管弦和鸣声声,那又是不知哪个妃嫔在弹琴唱曲,如同花影浮沉,映着这盛世繁华。而她邓绥,便是这繁华锦绣里开得极艳的一朵花。 或许锦上添花,也是美不胜收吧。她这样痴痴地想着,低首看着荷花池内的荷花,近乎完美,便总有些许残缺。便如自己,也算是阴璃春风得意后的一抹残影。有沉缓的风柔暖拂过,那日光在粼粼暗红的波光星点中漾动,连勉强维持的圆满也有了玉碎沉沙的势态,也许这就是她的人生,在无限的风光之中,还有着些许的冷眼与暗讽。 而这样的苍凉孤寂之中,唯有苏唤儿,与也一同在这死寂如坟墓的宫里挣扎的女子,偶尔投来的一瞥含笑的眼,激励着她忍耐下去,继续去寻找可以撑起未来的任何微小的契机。 所谓半分残缺的圆满,大概如是。 她握住了苏唤儿的手:“姐姐。你的心,绥儿懂得,你都是为了绥儿好!痴念也好。痴情也罢,绥儿此生便只为了皇上。姐姐能理解吗?” 苏唤儿笑道:“你的心思,还有我不懂的吗?我问你,阴璃生病了。皇上到她身边,你心里是否难过?” 绥儿低下头看着那日光的闪亮影子,眯着眼睛道:“皇后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我心里难过又怎样,终究是无法!” “无法?你难道就不曾与皇上结发吗?皇上对你就没有结发之意吗?绥儿,此时此刻。你就没想过。如果你是皇后,此刻皇上会多么担心!可是你看他今天听到皇后遇刺消息时的表情,他的心里已不当她是皇后,只是不得不应付的一个女人罢了!绥儿帮皇上一把,也是帮你自己,你听我的话好吗?”苏唤儿语声清冷,一如那池水幽幽! 杨真的身影这时出现在日影当中,就那样伶伶俐俐俏生生的站在池子的另一边,她的脸上挂着微笑。一双眸子中满是温情。 绥儿也向她一笑,高声道:“为这边,小心脚下,这石子路还有些滑。” 苏唤儿却低声道:“不要太亲热,皇后宫里的人都看着呢!” 绥儿点头,见杨真已走近自己,笑道:“难得这样的好天气,没想到皇后娘娘倒病了。你也是为探望的吗?” 杨真道:“自然是,皇后生病,大家都着急。自然得来瞧瞧。妹妹气色好得多了,还是得多保养自己。皇上在里面吗?” 苏唤儿道:“是啊,皇上正安慰着皇后娘娘呢,我看啊,你还是等一会再进去。免得人家两个人不能亲亲热热的说话。” 杨真笑道:“姐姐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喝了两缸的干醋呢,酸得我都要掉牙了!”说着捂着嘴哧哧地笑着。 绥儿道:“她今天何止吃两缸,怕是这一池子的水换成醋她都能喝了呢!” 三人不由都笑了起来。杨真道:“皇上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他也瞧着我不顺眼,我也没那个心思见他,索性晚上再来吧!” 绥儿点头,“你既然如此想,也罢了,我们三个回去,路上也说说话。” 杨真笑道:“也是好久没和两位姐妹说话了,那就同行吧!” 各自向自己的侍女使了眼色,便手拉了手出了荷花台,缓步而行。杨真看离得远了,便道:“皇后这次遇刺是真的?我怎么觉得是她有意的邀宠的手段。” 苏唤儿道:“这还用说吗?我也觉得不对劲,好好的,谁也没见到人,就落了水?要是有人推,难道那人长了翅膀飞了去?” 绥儿笑道:“人没事,平安就好。若是真有刺客,这一次没成,还不得再来一次,但愿她能没事。” 苏唤儿也笑道:“那就求老天保佑她吧!” 杨真问道:“皇上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不就是看看,安慰两句。我们出来时,阴皇后正和皇上撒着娇呢!”苏唤儿答道。 绥儿道:“事情毕竟是发生了,她不和皇上撒娇,难道还和我们说去?她也是女人,这也是常理之中。” 杨真点头,“唤儿姐姐,有些事,看开就好,像邓贵人这样,反倒没了心事。” 苏唤儿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只是一提到阴璃,我就后背发冷,直冒凉气,恨得牙痒痒。” 杨真笑道:“不用担心,也不用牙痒痒,我瞧着还有好戏看呢!” 绥儿默不作声,看着脚下的地面,那上面湿湿滑滑的长满了青苔,路边的小河水哗哗地流着,让人心里也平静了下来。 “好戏还是不要有的好,毕竟平平静静的生活是好事。” 杨真奇怪地看着绥儿道:“难道邓贵人对皇后就没有一点恨意?” 绥儿摇头,“怎么会没有?只是人不能只想这些,我们不去惹事,岂不是好?” 苏唤儿叹道:“怎么和你说了一大堆都是白说了。你就不想想宫中的其他姐妹?你不惹她,她倒是会惹你,不信你瞧着,这次的事情若是她安排的,早晚会算计到你头上!就怕是她得罪了太多的人,自己惹祸上身罢了。” “唤儿,等等吧。我总还念着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玩耍时的情谊,若她不是真害到我身上。绥儿并不想与她为难!” 刘肇走后,阴璃拿下了头上的巾,对莲儿道:“把门也关上吧,本宫总觉得冷得厉害。胃里还翻腾着刚刚那些脏水的味道,总还想吐出来。” 莲儿听了,忙将殿门关好,阴璃才安静了下来,沉沉睡去。半夜时,听得窗格子发出啪啪之声。莲儿吓了一跳。从睡梦中醒来,忽然听阴璃说要喝水,便去外间拿水。这时忽然听到窗子又一响,随后阴璃又发出了一声惊叫,她吓得把水盏都掉到了地上,忙跑回寝殿,却见窗子打开,一枝钓杆伸了进来,那一头正抽打在阴璃的脸上。一条血色的长长印子,清清楚楚的浮在皮肤之上,看得人心惊肉跳,阴璃已坐了起来缩在一角,低声哭泣着。莲儿忙到窗口向外张望,却没有看到一个可疑之人。窗外静得只有一轮明月,和静静的水声及蛙鸣。 回来看时,阴璃已吓得面无人色,只哆嗦着,哭得上气不气下气。“来人。有刺客!” 莲儿的一声大喊,又惊动了整个甘泉宫。刘肇本来宿在绥儿的凌烟阁,此刻也不得不披了衣服,和绥儿赶了过来。 看到阴璃脸上的血印子,刘肇气坏了,对莲儿道:“你这个该死的奴才,就照顾皇后一件事都照顾不好。车青,给朕狠狠掌这个贱婢的嘴!” 车青答应一声,撩起袖子便开始下手。 刘肇听着皮肉相击的声音噼噼作响,犹不解气,斥道:“身为皇后的贴身侍婢,竟然不时时跟着,才致皇后再次受伤,还折腾得全宫都不安宁,杀了也不为过!” 妃嫔们此刻都被惊醒,在门外站了一排,眼看着莲儿挨打,却不敢出声。心里还默默的高兴,这死丫头,没少在皇后面前使坏,出了多少坏点子。看着她挨打,正是解气。一屋子都沉默不语,气氛愈加显得沉闷不已。 吕青樱此刻已开了药回来,说道:“皇上,皇后是惊吓过度,以致于神智不清,臣妾已开好了药,让奴婢们去熬药了,皇上不用担心了。至于皇后脸上的伤,并没有破坏皮肤,只是被打了一下,臣妾开了散於止痛的药,三五日就好了。” 刘肇道:“申祥在哪?” 申祥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早已跪在殿外,一听刘肇呼唤忙跪爬着来到了他的面前,说道:“皇上,臣在。” “你身为皇后的总管,却没有尽到护卫之责,你该当何罪?” “臣有罪,臣已搜过了宫的每一处地方,认为没有事了,才安心睡觉。臣想,这害皇后之人宁在这荷花阁内,大长秋已派了人来,臣想,一定会有结果的。” “结果,大长秋连绥儿的那几个案子都没有一点头绪,今天这没头没脑的案子,他能破得了?你也不用说了。自今天开始,皇后的寝殿周围,加派内卫守护,每个窗口,门口都站着人。皇后若是出去,都给朕寸步不离的跟着,若有差错,你们都提头来见!” 苏唤儿想着白天议论时还说还会遇刺,不由觉得好笑,刚要说话,绥儿忙扯了扯她的衣袖,望着自己的鞋尖恍若无意地摇了摇头。花采女犹自不安,但见陈黎只是百无聊赖地拧着绢子玩儿,便也勉强安定下心神。 这时,绥儿说道:“皇上,停手吧。说到底也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婢,皇后还指着这丫头尽心侍候呢!” 刘肇听了道:“好吧!” 正说着阴璃忽然喊道:“他打我,他打我,好痛好痛!”她捂着脸大哭起来。 刘肇见了,只得将她搂在怀中,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没有人打你,都走了。” 阴璃才安静了,拉着刘肇道:“皇上,臣妾害怕,皇上留下来陪着臣妾好不好?” 刘肇点头,“好好!”看了一眼在外面的妃子们道:“大晚上的都折腾了来,皇后没事,都放心回去睡吧。朕今晚就留着来陪着皇后,看看还有谁来与皇后为难!” 这时阴璃忽地大叫起来,“皇上,有人要害我!” 真真假假也看不得,绥儿笑了笑,对众位妃嫔道:“皇上既然这么说了,咱们就都回去吧。” 出了殿,吕青樱转过来对绥儿道:“她的脉象极乱,此刻是急怒攻心,心力交瘁之状,此刻痰气上涌,已经迷了心窍,神志不清了!” 绥儿问道:“可能医治?” 吕青樱笑道:“治是治得了,只怕,今后会有时而疯狂之状,这宫里怕是更加不太平了。” 苏唤儿凑过来小声说道:“你就不会说皇后娘娘气虚体弱,是油尽灯枯之兆,只怕是在弥留之际了。给她吃点药,好不了了,还当什么皇后。” 吕青樱道:“我是医者,不管是什么人,我只会救人,却不会伤人,你这样的话可不要和我说。”说着冷冷的瞪了苏唤儿一眼,转身走了。 苏唤儿笑道:“开个玩笑,也这么当真,你们两个真是好朋友,脾气都差不多!” 绥儿摇头道:“你啊,什么场合还说这种话。” “怕什么,这里的姐妹有谁是盼着她没事的?” 杨真拉了她一下道:“回去吧,皇后的这个荷花池太凉,也不隔音,有什么人听了去,也不是好事。” 绥儿回到凌烟阁,甫坐定抿了一口茶水润泽焦枯的唇舌,便见苏兰儿引了孙珰进来。她漫不经心的瞥他一眼,淡淡笑道:“可问得清楚了?” 孙珰道:“是的,他今夜果然当职。” 绥儿点头,“此人留着,必有重用。只是目前形势,若是再强自为之,怕是要惹祸上身,你让人给他通个消息吧,让他小心些!” 孙珰点头道:“臣明白。娘娘真是蕙质兰心,竟然猜得这么准确。” 绥儿叹道:“何必去猜,青樱告诉我,他对花采女当日十分冷淡,而花采女走后,又是关心的神色,可见他已报了必死之心。他既然不能与花玉兰在一起,必起了报复之心。而这一切都是皇后而起,自然,第一个,也是最容易的报复之人,一定是皇后。而第二个,就一定是皇上。只是皇上身边有周荣护卫,他没有十足的握,所以才将矛头指向了皇后。只是他的性格似乎太偏激了些,也想让皇后受花玉兰当日所受的屈侮和苦楚,不过这也好。皇后受此重撞,也会一蹶不振一阵子。这宫里也就能平安一刻!” “娘娘真是仁心善念,臣这就去通知他,也让皇上身边的周护卫小心着点!” 绥儿眼波微微一沉,宛然间似明月照射下的寒冰千丈。“玉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赵玉沉思了下问道:“小姐,你指的是花采女的那个相好?” “不错!这人的性子我喜欢,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真男儿也!” 绥儿的面色稍稍见霁,轻扰的云髻便簪着一支步摇震颤不已:“你想办法让那几个女侍卫去试试他。以后我要见见他,这样的聪明人,在宫里不多了!”(未 完待续 ~^~) 第二百六十四章 追封 第二百六十四章 追封 转眼又过了半月,天气已进了七月末,宫里的热气依然没有散尽。皇后的遇刺风波,让她倍受打击,几日之间,人便瘦得露骨露相,看着十分可怜。只是性子反而变得更加乖张,脾气更加大了。除了皇帝任何人在她眼中什么都是一枚刺在她身上的刺,让她难受之极,只想除之而后快。妃嫔们也不敢去探望她,生怕一个不对劲,便受些折难和苦楚,只除了初一十五不得不去拜见之外,其他时候,都是能躲便躲了。 刘肇却在这个时候与绥儿恢复了恩爱,两个人形影不离,看得宫中的众妃只有长叹的份,谁让自己没有长了人家那样的美貌,有人家那样的才华呢!不过绥儿倒是让刘肇宠幸了几分妃嫔,毕竟,她不能再生育,却也不能绝了汉家的血脉。刘肇却不知道她有这个想法,不过,他只着急,自己的后嗣稀薄,便也顺了绥儿,宠幸了陈黎,杨真和林雨卿和曹洁。 绥儿已经和蔡伦一起,找人抄写了《女诫》,颁发到各宫各院,还让班大家在宫中在甘泉宫做了几次讲解。一时之间,在宫中的女子都争相学习,蔚然成风。绥儿看到自己的努力成果,有了这样的效果,自然是十分高兴,每天也都开开心心的和众妃子一同学习,宫时的气氛也为之一变,众女子也不像以前一样,说话行为也自收敛了许多。 这一天绥儿刚睡过了午觉,才迷蒙着睁开了眼睛,却见赵玉自门口一直张望,便笑道:“我醒了呢,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我们姐妹之间还这样,不显得生份了。” 赵玉的脸上却挂着一丝凄然之色,说道:“小姐,才李宫人宫里的侍婢嫣儿来报,说李宫人怕是不行了。” 绥儿猛然坐起。趿了鞋子,说道:“什么时候的事,前两天我和陈黎去看她,还能喝下一碗稀饭。怎么突然间就不行了呢?找太医看了吗?” 赵玉却泪盈盈的道:“看过了,该看的都看了,该吃的药也都吃了,人早就瘦得不成个样子。自入了宫就没好过,生生的还是个干净人。可怜了!” 绥儿点点头道:“梳洗吧,我去瞧瞧去,怎么也得送她一程,这些年,她也是够苦了。” 浓翳的阴郁积蓄在绥儿的眉间,久久不肯退散,李艳双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红晕,几年的病痛折磨,她已没有了青春少女那样迷人的风姿。干枯的头发随便的挽了一个留云髻。没有一点的钗环装饰,宽阔的额头上似乎没有一点肉了,只是那样的一块骨头,安在了上面。眼睛也干干的,似乎要塌陷进去,只是嘴唇还算红润,绥儿却知道,那是因为她的病,而不是健康的红色。如今已经熬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仿佛一盏点在风中的小小油灯。竭力燃烧着最后的焰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风吹去,丝毫不剩。 吴宫人吴琛。陈宫人陈黎,赵宫人赵影儿和孙宫人孙娇和绥儿都围在她的榻前。她们几个是一同入宫的,除了绥儿都不甚得宠,同病相怜,自然走得近些。平日来都会来看她,如今见了她的样子。都难过得流下泪来。 自然按照位份,以绥儿居首,但是绥儿一直与她们彼此不分,也便没有了前后,都看着李艳双在床上安静的躺着,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李艳双从她们的面上依依扫过,最后停在了陈黎的身上,声音低沉的说道:“陈黎,我要走了,你要保重自己!”陈黎的泪水夺眶而出,点着头道:“你好好的,没事的,明儿咱们还一起下棋呢!” 李艳双苦笑了下,对绥儿道:“邓,邓贵人,我,眼看着是不行了,你和我一同入宫,情同姐妹,我去了后,你答应我,要好好照顾她们几个,她们很苦的。” 绥儿点头,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到了锦被之上,晕了开了,形成了一片水渍。 李艳双抬头看着榻顶低声说道:“我要走了,皇上我就不看了。他心里没有我,可能已忘了我吧!我只想我的父亲和母亲,我想他们,好想再见一面。可惜,见不到了。”她越说声音越小,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许久不再说话。 刘肇却在此刻赶了进来,郁郁不乐的看着榻上的李美人,他的确忘记了她长什么样子,印象中她似乎更加圆润,此刻却如一块枯木,看得人心寒。妃嫔们自动让了一条路出来给他,让他见她最后一面。刘肇的心里一阵伤感,第五个了吧。第一个是李美人,就那样被宋珺害死了。然后是马宫人,自尽而死。宋珺是被阴璃折磨死的,柳蕊菊依然死得不明不白,是被蛇咬死的,然后便是李艳双。只有她是自己忘得最彻底,最没有印象的。但是五个人就这样死在了宫里。宫里的妃子越来越少了,在大汉的后宫里,或许这是最少的时候吧!他倒不是因为这个而伤心,他伤感的是,旧人一个一个的离自己而去,那么自己又什么时候离去? 他轻轻的呼唤着:“李宫人,朕来看你了!” 李艳双并没有睁睛,也没有动,她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嘴角强自露出了一丝苦笑,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头一歪,死去了。 陈黎第一个发出了哭声,然后众人都啜泣起来。刘肇更加伤心,愣愣地坐在榻上,眼中也溢满了泪水。 绥儿哭了一阵,抬头看到刘肇伤感的眼神,心中也是一动,走过去拉了他道:“皇上,你不要伤心过度。李宫人自入宫以来,虽然只受过一次恩宠,但是也是皇上的妃子,还请皇上在她死后,安慰她的家人,让她能宽心安眠于地下。” 刘肇的眼神不知望向何处,只觉得身体轻渺渺地若一叶鸿毛,倦倦地问:“绥儿,是不是朕做的有些过份?” 绥儿看着她,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皇上若是指对待李宫人。臣妾不敢妄议什么,只是皇上不觉得来看她的次数太少了吗?妃嫔虽如草芥,却也是人,既入了宫。皇上便应一体照应。虽说有亲疏远近,却也不能问也不问,对吗?皇上若是指没见到李宫人的最后一面,臣妾倒是觉得,她才听到了皇上说的话。似也是安慰,皇上不可自责!” 刘肇叹了一口气道:“绥儿,你说了实话,朕该赏你。可是你却没有指出朕的不是,朕是做得太过份了。” “皇上仁厚!”绥儿只说了这一句话,便静静地看着刘肇。 刘肇只是浅浅一哂,殿内昏暗的日影泻在他俊逸清秀的面庞上,愈加显得光华琳然,却有着不容亲近的疏冷。他的语气里有着无限的寂寥:“朕知道如何做一个皇帝,却不知道如何做一个丈夫。朕知道宠爱你们,却不知道如何爱你们,所以落到了今日的田地。五个人了,李宫人是第五个离朕而去了,下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朕?” “皇上!”众妃本来听着他说话,一听他说出如此伤感之语,都一齐跪下,竟不知如何劝慰! 绥儿从旁边的妆台上取过一点茉莉薄荷水,替皇帝轻轻揉着太阳穴道:“皇上。这话不能乱说的,皇上青春鼎盛,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刘肇握住她的手,抚着她如云散下的青丝万缕。低声道:“绥儿,她们都死了,朕会来越孤单。” 绥儿叹道:“皇上,今年的八月十五,皇上可要选妃,不如让皇后昭谕天下。选秀吧!” 刘肇摇了摇头,“朕累了,绥儿朕累了!” 他拍了拍绥儿的手,站起身来,对门口的蔡伦道:“蔡常侍,传朕旨意,李宫人追封为艳慧夫人,封为贵人。着太常寺写祭文来报,追封册文亦要极尽溢美之词哀悼之情。封李宫人的父亲为浽阳郡相,待处理完了李宫人的后事,让他去上任吧!”他的脸上又恢复了皇帝应有的气度和果决。绥儿静静的看着,心里却带着一丝心疼。他终究还是血肉之身,却要做一个心怀天下的人,那么就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磨难和痛苦。这就是帝王,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帝王! 一日后李贵人的册文写了出来,果然极尽华丽。 赞雅华于璇宫,久资淑德;缅遗芳于云台,申锡鸿称。既备礼以饰终,弥怀贤而致悼。乐皇贵人李氏,世阀钟祥,坤闺翊政,服习于图史,徽柔早着于宫廷。诚孝之思位挚,荣分尤彰。已晋崇阶,方颁瑞物。芝检徒增其位号,椒涂遂失其仪型。兹以册宝,谥曰艳慧皇贵人。于戏!象设空悬,彤管之清芬可挹,龙文叠沛,紫庭之矩矱长存。式是嘉声,服兹庥命。 这篇册文,不仅极尽哀情,宣照皇帝对早逝的艳慧皇贵人的悲痛哀婉之情,连私下作诗娱情,皇上亦是念念不忘。皇帝将亲手写的祭文焚烧,以表长怀之意,六宫妃嫔无不艳羡。连阴璃都不无酸酸的道:“皇上待李贵人如此情深意长,但愿将来,皇上也会待臣妾如此,臣妾便死而无憾了。” 刘肇不以为然道:“皇后春秋正盛,怎么出此伤感之语?” 阴璃悄然注目于皇帝,试探道:“皇上,璃儿死后皇上也会这样伤心吗?” 皇帝的神色并不为所动,没有任何温度的口气道:“皇后若能自律自己,死后朕自然也会如此伤心。” 阴璃垂泪道:“李贵人去逝之后,皇上悲痛不已,再未进过臣妾的荷花台,定是皇上嫌弃了臣妾,不肯再来了。” 刘肇漠然一笑置之道:“皇后是一国之母,自该大度,这样才好。” 阴璃福了一福道:“皇上只宠幸邓贵人,很少召旁边人侍寝,但请皇上也考虑下宫中的子嗣。” 刘肇并不看阴璃一眼,只道:“皇后的心思朕心领了。朕也想皇后对待后宫的姐妹再仁德一点,多照顾一点,这样朕也就不用再为此而伤心了。至于朕对李贵人的哀思,皇后应该懂的,如果你尽了一个皇后的责任,或许她现在还好好的在朕的跟前呢!” 阴璃面上苍白,身体微微一晃,勉强笑道:“皇上情深意长——” 苏唤儿在侧道:“皇上自然是情深意长,所以今夜只怕还要悼念李贵人,对着李贵人的画像倾吐衷肠。只怕是李贵人临终前说不完的话,梦中相见,还要与皇上倾诉呢!” 阴璃勉强撑着笑容:“皇上宁可陪着一个早忘了是谁的李宫人,也不肯去看看臣妾吗?” 刘肇不置可否,只是凝眸于阴璃:“皇后无须多心,朕为了后宫子嗣,在邓贵人的劝说下,也开始宠幸后宫的妃嫔了。只是皇后得宠最多,久未受孕,朕虽想得一嫡子,却也是困难。不过朕答应你的初一十五必去,倒是不会变的。皇后放心便是了。” 阴璃欠身道:“皇上是怪臣妾没有生育后嗣吗?” 刘肇笑道:“朕有这个意思吗?李贵人明日下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皇后这几天也累了,早些回去吧!“ 这早些回去,于外人或是关怀,对于皇后,则是不愿她在眼前的意思了。阴璃如何不明其中深意,脚下一个踉跄,到稳稳扶着莲儿的手,含悲含怯退下了。 待回到荷花台,莲儿便出去打点热水预备皇后洗漱。寂然无人之时,阴璃才露出了强忍的惊惧之色,拉住莲儿的手惶然道:“你说,皇上是不是想废了我!”她神色恍惚,唯有一种破碎的伤痛弥漫于面容之上。她紧紧地捏着莲儿的手腕,几乎要捏出青紫的印子来,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寻得支撑躯体的力量:“本宫与皇上多年夫妻。虽说吵吵闹闹,有时候也会疏远本宫,可是他所思所想,本宫全然不知。本宫就如同一个呆子傻子,任他摆布。他是怎么想的,只有绥儿才清楚,而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以前在他身边时,我依然不知道。你说,他要怎样对本宫?为什么自本宫遇刺开始到现在,他来都不来一次,难道我遇刺了,也成了他不理彩我的借口了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 再生波 第二百六十五章 再生波 莲儿心里也觉得难过,是啊,本来好好的一对,就因为邓绥的介入,而变得面目全非。彼此之间就如同两只刺猬,互相刺得遍体鳞伤。 只得劝道:“娘娘,宫里的事,都是疑心生暗云。咱们若是有心分辨,不过是越描越黑罢了,便由着她们去。皇上对娘娘如论怎样都是淡淡的,何苦自寻烦恼。咱们是皇后的位子坐着,看谁也不能小瞧了去。” 申祥自外面进来,说道:“娘娘,臣在外面都听到了。娘娘最近是闹得凶了些。以前皇上对娘娘才积起来的好印象,此时都化为乌有,而且更有甚者,臣觉得皇上对娘娘更加厌烦了些。所以现在的事,娘娘可以变通一下,不能就照目前的情况,静静等待。” 阴璃看着申祥的脸,眉心蹙成黛色峰峦曲折:“本宫知道你事事为本宫打算,只是本宫现在还能做什么?皇上每次见到我都是冷冷的,连一句好言语都没有。何况刘正又被那个贱人带去了扶养,本宫身边一个孩子都没有,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的?” 申祥冷然道:“娘娘便这样自暴自弃了吗?” 阴璃苦笑道:“不是我自暴自弃,本宫现在就是一枚无用的棋子,我估计着,皇上和邓绥已在算计着要谋夺了本宫皇后的位置。” 申祥的眼睛露出了一丝阴森森的光芒,看得阴璃有些发冷,只看着他静静的等着。 “娘娘,我们既然不能利用了那个丫头,还留着她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阴璃心里似乎渐渐明白了些。 “不错,娘娘,你想,她得了小皇子也没有用,皇上对她根本理都不理,更别说宠幸了。本来以为她可以在皇上面前为娘娘说好话。再住在娘娘宫里,皇上常来,我们也可以借机得了宠幸。谁知皇上不知听了谁的话,将她迁了出去。还带走了小皇子。如今她不仅不能帮助我们,还是我们前面的一道阴碍,岂不是自寻烦恼。依臣的意思,她若是不在了,皇后再求着皇上将小皇子带回身边。那样顺理成章,又恢复了以前的局面,虽说还是不得宠,毕竟比现在这样要好得多。而娘娘也少了一个碍眼的人!” 申祥的话让阴璃心中一亮,阴恻恻的笑道:“本宫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哼,这个死丫头,真是可恶。” 莲儿点头道:“可不是,那丫头,除了娘娘使绊子。什么事都不顶。” 申祥道:“娘娘,臣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花采女得了病,却人不知鬼不觉,还能让小皇子回到娘娘身边。” “什么办法?” “臣到宫外去找一个得了伤寒病的人,将他用过的东西,赏赐给花采女用,到时候她得了病,娘娘自然可以说怕小皇子也受了传染,理所当然的收回小皇子。然后不给她用药。她那个身子骨,怕是受不了几天就——” “哈哈哈!”阴璃大笑,好久以来,就没有一件事让她如此开心。这个办法让她觉得心里好久未发的一股恶气瞬间发泄了出来。她大笑了一会道:“好,这办法极好。不过,还是要小心些不能让小皇子也染上了,要不然,就一切前功尽弃了。” “娘娘放心,我们只用些女人用的东西。并告诉不能给小皇子用,她怕娘娘,自然不敢。”申祥施了一礼,“娘娘,没什么,臣就出去安排了!” “去吧,要一个病得快死了的最好!”阴璃开心的笑着,殿里却有一阵阴冷,吹得殿门晃动了几下。 莲儿道:“娘娘,你也不必再伤心了。好自调养自己的身子。许多事,娘娘其实不必费心,自然有人替您一一想得周到。” 阴璃眸中闪过一丝清愁:“我身边还有什么人能替本宫筹谋。你是本宫从宫外带进来的也就罢了,那申祥是崔晃的好友,他虽事事为我想,可是除了你们两个还有什么人?本宫的肚子又不争气,皇上每月都来两次,本宫却一直怀不上,会不会再也生不出孩子了?也怪太医无用,大补的汤药整天喝下去,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阴璃正说着,忽然觉得鼻中一热,伸手一摸,却见手指上猩红两点,她心头大 乱,失声道:“莲儿,本宫这是怎么了?” 莲儿急得什么似的:“娘娘,娘娘您流鼻血了。”她向外唤道:“水儿,快去传太医,快,快去!” 门外的水了听到了声音,飞也似的出去了。 鲁太医赶来把脉时,也是一味摇头:“娘娘您是太心急了。” 阴璃倚在大迎枕上,六神不安地问道:“本宫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流鼻血?本宫的身体到底如何?” 鲁太医连连摇头:“娘娘的凤体本无大碍,微臣已经给您开了催孕的坐胎药,您是否又私下进补了大时温热的补品?” 莲儿忙说道:“是啊,娘娘前些日子身子受损,便服用了大量的人参,冬虫夏草和鹿茸。这些都是大补的好东西,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鲁太医叹道:“娘娘一心求子,微臣是知道的,所以开的坐胎药都是最合娘娘体质的,而非像当初给宫中嫔妃所喝的那种,只是普通的安胎药,不论体质的。可是娘娘,如今是夏季,一时之间服下那么多补品,导致气血上扬,所以才会体热流鼻血。若是娘娘再不听微臣劝导,胡乱进补,伤了元气到吐血那一日,便再难补救了。” 阴璃撑起身子起来,由着莲儿替她披上外衣,急道:“鲁太医,你是太医局的首席,深得皇上和本宫信任,你告诉本宫一句实话,本宫久未怀孕,到底还能不能有孩子?” 鲁太医忙躬身道:“皇后娘娘身子一向没有大病,虽说有些寒症,但是微臣一直为皇后娘娘以药物催调,总会有孩子的。只是娘娘忧思伤身,还请娘娘一定要安心,再好好调理一段日子。如果皇上能与娘娘多多接触。受孕的机会也更大些。” 莲儿亦是苦劝:“娘娘放宽心即是。皇上也和您一样盼着嫡子呢,所以这两年也总是来咱们宫里,有皇上这样的恩眷,何愁没有身孕呢?” 阴璃听着颔首。不由得万分郑重的嘱咐:“那一切都托付给鲁太医你了。”她闭目片刻,似是十分关切,“那么邓贵人的身子也适合生子吗?” 鲁太医低声道:“臣还没有替邓贵人把过脉,不过她身子虽弱,得皇上宠爱却多。只怕比娘娘的机会大呢?上一个孩子虽未留住,只怕再要一个孩子也不难!” 阴璃微微凝眸,睇他一眼,婉然道:“鲁太医,你给本宫有时间去瞧瞧,本宫想知道她还能不能生子?” 鲁太医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阴璃冷冷的道,“若是她也不能再生孩子了,本宫也就不用着急了。那些妃嫔们生的孩子只要是男孩子,身体健康的。就抱到本宫的身边来。到时候谁还能和我争!” 几天后花采女得到了一份皇后恩赐的礼物,两套新衣和两对莲花镯,并且在莲儿的监视下穿戴了上去。莲儿笑道:“皇后娘娘说你看顾小皇子辛苦了,特别赏给你的。看看穿上多漂亮!”其实花玉兰打扮得十分简素,这新衣也不过是一袭月华裙,不缀珠绣,只有淡淡的珍珠光泽流动,外面罩着紫色的深衣,衣襟四周刺绣着锦纹略深一些。头上松挽宝髻,梳成流云横空之势。缀几点翠玉莹莹并一枚羊脂白玉凤簪。 花玉兰打量了一下自己,那对莲花镯十分漂亮,她虽没有心思打扮,却也喜欢那镯子的精致。便福了一福谢道:“多谢皇后娘娘的赏赐!” 莲儿似是极满意了,捂了一下鼻子道,“你这几天就穿着这两件衣服吧,皇后娘娘的赏赐,可别不当回事了。没准明儿皇后娘娘来看小皇子,看你没穿不高兴了。” “是。莲儿姐姐说的是,玉兰一定会穿着的。”其实对她而言,穿什么都是一样的,对一个心已经空了的女人来说,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莲儿道:“我有话和你说,你跟我出来。” 说着向外走去,也不管别人的目光,花玉兰只得跟了出去,到了外面,莲儿道:“你陪着我走走。这大太阳这么好,晒晒也是好的,瞧你的脸色不好,这些日子也极少出来走动吧!” 花玉兰看了看莲儿,她以前对自己似乎没有这么关心,可是又怎么样呢,她也不过是尊了皇后的意思,不给自己难堪就不错了。 “多谢姐姐关心,玉兰只要能活着就是很好了。” 莲儿冷冷的笑道:“皇后娘娘没什么吩咐,只说你上次没听她的话,她现在要惩罚你晒晒太阳,你就在那边的井边站着吧,没有娘娘的吩咐,不许你乱动,也不许你碰小皇子。” 花玉兰一愣,苦笑道:“娘娘又是赏赐又是惩罚,就不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罢了,不就是晒晒太阳,又能如何?”说罢,自站到了井边。 那井在一棵古树之下,树荫极浓,倒也不觉得晒,她站着想心事,也不觉得难受。转眼却已是日影西斜,她一日之间只吃了一顿饭,不由觉得饥饿。远远见邓绥带着赵玉过来,眼前不由得一亮,她来看过自己几次,人极是和善,待她也极是亲切。自己的吃穿用度,她也帮了不少。 绥儿缓缓的走来,她本是到皇帝那里去,却不想看到了花玉兰站在那里,便笑道:“难得见你出门,怎么在这里看什么?” 花玉兰苦笑道:“臣妾没看什么,是皇后娘娘惩罚我站在这里晒太阳,可是这里有树荫,我也没有晒到。只是一天没吃东西,有些饿了,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忘了我,还是觉得惩罚没有够。” 绥儿皱了皱眉头,这个阴璃还是这样过份,难到皇上和她说的话,她都当成了耳边风,于是便道:“你也不必着急,派人去皇后那里问问吧!” 正说着,见莲儿不急不忙的走了过来。见了绥儿,微微一福道:“邓贵人吉祥。” 便又对花玉兰道:“花娘娘,皇后娘娘才说了,这是让你活动下身子,久在宫中不出来,对身子不好,对小皇子也不好。皇后娘娘才来看过小皇子,见你服侍得很好,十分高兴,便抱小皇子回了荷花台住一夜,明儿给你送回来。你晚上好好歇着,明儿有时间再出来站站。” 花玉兰有气无力的答道:“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只是小皇子是皇上明白交待放在臣妾宫里的,皇后娘娘这样抱回去不太好吧!” 绥儿也道:“莲儿姐姐,小皇子在她宫里住得惯了,一旦离开,看再闪到,皇后娘娘既是想孩子了,抱回去一夜倒也无妨,明天可一定要送回来,要不然皇上怕是会不高兴的。” 莲儿冷笑道:“这是自然,娘娘将小皇子从小养大,小心哺育,时间久了,自然会想孩子,不过皇命还是知道的。娘娘放心,一定会送回来。”说着也不等绥儿说话,转身便走了。 绥儿见花玉兰双目深陷,憔悴枯槁,瘦得竟脱了形,简直如冬日里的一脉枯竹,轻轻一触就会被碰断。她柔柔的喘着气,整个人嵌在重重的树影当中,单薄得如同一抹影子,仿佛连那披在肩上的外裳都承受不住似的。不由得叹道:“虽说皇后有惩罚你的意思,却也是为了你好。整日里在殿中不出门,饭也不吃,水也少喝,久了什么样的人她都会生病的。你好好的回去休息,有空的时候我再来看你。” 花玉兰叹道:“娘娘的关心,玉兰心领了,如今心如止水,早死一刻便是得了大福气了。” 赵玉叹道:“花娘娘,我家娘娘是关心你,皇上将小皇子交由你抚养,也是为了你好。将来皇子长大了,你抚养有功,若是当了皇帝你便是国母,你的未来还很美好,怎么就心如止水了呢?” 绥儿拉了赵玉一下,微微笑道:“本宫最近调来了一位叫凌天的侍卫,那人十分忠心,是个好人,本宫会重用于他。到了本宫身边的人,皇后娘娘是没有办法的,毕竟有皇上护着!” 花玉兰身子一颤,脸上露出了一种凄然之色,目光中竟有了一丝柔和的光。“多谢邓贵人,他自小清苦,从来没有人疼,能在娘娘身边,是他的造化,我也就放心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莫行此恨天涯远 第二百六十六章 莫行此恨天涯远 花玉兰回到殿中,丽心迎了上来说道:“娘娘累了吧,才小皇子让皇后抱走了。奶娘也跟着走了,如今倒消停,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花玉兰揉了揉还在发痛的头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做些吃的吧,我饿了。” 丽心道:“自然做好了,正想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却不想皇后来了。娘娘去了哪里,奴婢让人出去找了几圈,也没有找到。” 花玉兰看着丽心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个好心。怎么,我受苦了你不是更开心!” “娘娘这是说什么话,我怎么会开心。虽说刚开始有些气不过你凭着与宋美人相似而封了妃,可是时间久了,知道你也不是攀高枝的人,也就消了气。娘娘,说实话,我也是苦出身的人,什么事看不明白啊!” 花玉兰叹道:“你若如此想,也是我们的缘份了。” 虽说饿了,花玉兰却只吃了一碗稀饭便觉得饱了,不用看顾小皇子,两人都轻松了下来,看着殿中的烛火出神。丽心道:“娘娘,你说皇后娘娘是不是想把小皇子给抢回去。看着我们养育小皇子,我看她的眼睛都要瞪出火来了。只是那是皇上下的旨,她没有办法!” 花玉兰幽幽地道:“随她吧,我倒是无所谓,小皇子在这儿里,我们就好好的抚养。不在这里,我们也落得清净。” “娘娘怎么这么想,这是天大的好处,娘娘难道不知吗?” 花玉兰苦笑,“知不知道又怎么样,那不是我要的好处,我也不在乎那好处。没什么事,我们就休息吧,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丽心听她没有兴致,也就叹了口气。碰到这样不愿操心的主子,也只得认了。 花玉兰却如论如何也睡不着,脑子中一直想着绥儿说的话,凌天大哥被她带到了凌烟阁。那么以后他会平安吧,只要他生活的好好的,自己这个身子,也就无所谓了。生生死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她想着凌天的脸,还有他温暖的大手。心口渐渐的热了起来,迷朦中,她睡去了。半夜她觉得口渴,便挣扎着起来想去喝水,只觉得一阵头晕,倒一头倒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刘肇接到了太医的报告时,也吃了一惊,花玉兰竟得了疫病,想到她那样孱弱的身子。心里也急了起来,吩咐太医好好医治。正在去探望,绥儿迈步走了进来,说道:“皇上,去不得,这疫症是传染的,君为重,让太医好好医治就是。” 刘肇道:“朕担心啊,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得了这种病,还有。正儿还在她那里,如果也被传染上了,怎么办?” 绥儿低低一笑道:“皇上这倒不是必担心了。皇后娘娘昨夜就将小皇子接走了,说是想孩子了。倒好像早就知道花采女要得疫症似的。” 刘肇一愣。“这倒是巧得很。” 绥儿道:“昨晚臣妾来看皇上就看到花采女被皇后娘娘惩罚站在大太阳底下,想来是受了热,晚上又受了寒,才得了病吧!” 鲁太医道:“娘娘,臣看这花采女的病倒不像是这么得的。” 绥儿奇道:“那是为何?” 鲁太医看了看刘肇,刘肇道:“有话你就说。还等什么,邓贵人问你,你还犹豫。” “是,臣觉得这病倒是传染得来的。” “传染?怎么会传染得来?难道宫里已有人得了疫症?”刘肇大惊道。 “是,皇上,这话臣本不该说,不过,花采女宫里的人都要隔离起来,要是万一在宫里传了开来,就不好了。” 刘肇皱眉看了一眼绥儿,见她也面露忧色,便道:“既然如此,便马上封锁燕子居,所有燕子居中的人等,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外出。还有,马上派医官进驻燕子居,宫里所有的地方都要消毒,千万别传染开来。” 绥儿接口道:“这些事皇后娘娘安排吧,皇上不用为此忧心了。” 刘肇一愣,绥儿冷然道:“皇上,花采女怕是宫里第一为此而被传染的,所以现在宫里应该没事。否则皇后娘娘早就急起来了。臣妾只希望鲁医官能为花采女好好医治,千万别误了人命。” “臣自会尽力,请皇上和邓贵人放心!”鲁太医施了一礼,按照刘肇的安排去做了。 刘肇问绥儿道:“你今天的话总是有所指,难道你怀疑花采女的病与皇后有关?” 绥儿叹道:“皇上,你觉得宫里每一个死去之人都与皇后无关吗?” 刘肇的身子震了震,绥儿又道:“一个又一个的死去,从马宫人,到宋珺,再到柳美人,哪一个人都是平白无故死的吗?臣妾倒是觉得都与皇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臣妾没有证据,所以还请皇上防备着些皇后娘娘,宫里死的妃嫔还不够多吗?多少条人命才换来她的皇后之位,皇上觉得心里好受吗?” 绥儿的声音有些激动,却也让刘肇的心里浮起了波澜。绥儿虽然没有明说就是皇后所为,但是阴璃确实可疑。于是他向门外喊道:“车青!” 车青正在外面凝神听着,忙小跑了进来道:“皇上有何吩咐?” “你去找大长秋郑众,让他调查一下,花采女因何会感染上了疫症。” “喏!”车青出去后,刘肇看着绥儿问道:“如果真是皇后所为,你打算怎么做?” 绥儿摇头,“皇上,绥儿只是一个贵人,还没有权力对皇后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倒是皇上心里怎么想,绥儿确是想知道。皇后每一次的事情,皇上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但是小惩却不能让皇后真正的感到畏惧,就因为如此,才让她再一再二的为所欲为。皇上,如果这次有了证据,还请皇上三思而行。” 刘肇点了点头,望着殿角那渺渺升起的龙涏香,淡淡地说。“朕的心思也和你说过,不过为了后宫的安宁,朕这次会惩治她。” 阴璃抱回了刘正,那孩子果然胖了几分。看着也活泼了些,反倒让她心里不好受起来,难道真是自己的原因,孩子才会一直生病?莲儿看着她抱着刘正出神便道:“娘娘,小皇子还是很喜欢娘娘的。抱回来不哭也不闹,真是听话!” 阴璃看了一眼刘正,却将她送到乳母怀中,“你们都退下去,好好的服侍小皇子!” 看人都走了,阴璃问莲儿道:“你觉得她会感染伤寒吗?” 莲儿笑道:“娘娘,那件衣物是去岁宫外一个富家的女子的,镯子也是她的。她已经死了。娘娘想想便知道结果了!” 阴璃也笑了,“不过,这件事。是明着做的,本宫赏赐她东西,人人得见,怕是瞒不过去。” 莲儿道:“娘娘放心,那件衣物平常的很,镯子也不引人注目,再说了,谁能知道那是有人穿过的?而且还是一个死人穿过的?” 阴璃笑得娇媚,“果然如此,看谁能将本宫怎么样!”她的神色陡然变得凄厉。“本宫是唯一的皇后,永远是皇上唯一的妻子!谁也别妄想动摇本宫!” 果然邓众并没有从花采女的宫里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是听丽心说皇后赏赐了东西,便将东西拿到太医处检查。鲁太医看了许久。才道:“这东西看着像是人用过的。不过,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可是花采女当天所穿的衣物和服饰?” 郑众道:“正是!” 鲁太医想了想道:“第一,这衣服花采女已穿过,既便是有问题也不知道是花采女本身的问题还是皇后送的东西的问题。第二,只用肉眼去看,也看不出这衣服有什么不同。要是想验出来——”他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 郑众问道:“怎么样?你快说啊!” 鲁太医道:“除非有人穿上这件衣服也得了病。才能证明花采女便是穿了这件衣服而得了疫症。可是谁能去穿这衣服,故意得上这种病,要知道治不好,可是要死人的。” 郑众一愣,是啊,谁能去试啊!于是道:“那就我来吧,我抱着一天,看看怎么样?” 鲁太医一愣,“大长秋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你也得死啊!” 郑众咬一咬牙道:“郑众自当上大长秋,也没有做过什么对皇上有用的事,要是难查出真凶来,便是赔着郑众的性命,我也认了。”说罢,将衣服抱在怀中,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 鲁太医哭笑不得道:“你还是算了吧,我倒有一个办法,找一只猫或者狗来试试,将它们用衣服包裹起来,或者在衣服上抹上食物,让它们舔舔看,就知道了。” 郑众跳起来道:“怎么不早说,吓得我伤感极了,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鲁太医大笑道:“罢了罢了,你啊,这个性子,真亏你当了这么久的大长秋。” 结果当然很明显,晚上那狗便躺倒不能起来,看样子也是得了重病。于是大长秋郑众便将这一结果告知了刘肇。 刘肇却十分冷静的听完,然后对郑众道:“将所有妃子包括皇后都召集到松涛阁。朕要有那里宣布对皇后的惩罚!” 郑众立既变了脸色,是的,在他看到那狗得了病之后,就已经知道了,皇后会受到应有的惩处。对于他来说,他是大长秋,便是长秋宫的总管,也是全宫里头总管,但是阴皇后对他却不仅没有应有的尊重,反而是颐指气使,呼来唤去。宫里一切事物的处理,也会插上一脚,总是让他左右为难。现在皇后受到惩罚,对于他来说,是十分开心的事。于是他答应了一声,吩咐下头的人,去分头通知了。 其实皇上对阴璃的冷落,便是从李艳又死后而起。那些日子,除了必需的典庆,他从未踏足荷花阁一步,连皇后亲去西苑的先蚕坛行亲蚕礼这样的大事,也只草草过问便罢了。 那种冷落,真的是打心底里的一种憎恶。然而,皇上这样的冷落也并未引起六宫诸多非义,因为除了绥儿那里,东西六宫他都不曾踏足。对于后宫诸人来说,这是太正常不过的事。六宫粉黛,专宠一人,这是这几年间他唯一让众人看到的事。 松涛阁是甘泉宫最大的宫殿,前后共三进的院子,正殿十分高大,由无数根高大的柱子顶起来。殿内紫铜兽炉口缓缓地吐出白色的袅袅香烟,越发加重了殿内沉郁至静的氛围。 刘肇的目光一一从面前的一张张面宠上扫过。这些女人都曾受到过他或多或少的宠爱。 袁氏姐妹已在宫中的岁月中变得沉静,不再张扬,那些年风花雪月的日子,她们曾在他的案前舞剑,曾在他的左右带着笑容敬酒。郑宫人,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一个人了,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说什么,争什么!林雨卿,才华横溢的一个女子,沉静得也如水一般。杨真,洁身自好的一个人,却被自己关在了冷宫里那么久。还有曹采女,她善良得一如一张白纸。 每个女孩子都在她们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里陪在了他的身边,却不能得到他这个夫君应有的宠爱和安全感。他将目光最后落到了阴璃的身上,她是皇后,那样娇美的容颜,那样高贵的身份,却有着那样蛇蝎的心肠。 他看着众人道:“朕有众位爱妃的细心照顾,真心扶持,朕很开心。但是有些事总是不能如愿的。你们当中,有些人离朕而去了。她们走的太过匆忙,有的走的太过凄苦,这些朕都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一样的悲伤。但是这些朕不希望是人为的原因。皇后,你说是吗?” 刘肇没有让阴璃如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旁边。只是让她坐在绥儿的上首,以一个妃嫔的样子和众妃坐在一起。阴璃自入了殿,心里便敲开了鼓,她甚至有些害怕起来,那件事情终究还是败露了。 听到刘肇问她,她吞咽口水,然后朗然说道:“皇上的意思,是有人害了她们是吗?那臣妾就想听听了,皇上可有什么证据,臣妾也好照单拿人。” 刘肇冷笑道:“她们是怎么死的,或许皇后比朕更清楚,但是朕今天不想追究,朕今天想说的是花采女的事。还请皇后解释一下,你赏赐给她的东西,为什么是带了疫症病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也许有过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也许有过去 阴璃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到了此刻反倒不害怕了。 “皇上,臣妾觉得她对小皇子的抚育尽心尽力,才赏赐的东西给她,怎么就说是得了疫症的呢?” 刘肇突的大怒道:“到了此刻你还不肯承认,还在狡辩,朕对你实在是太宽容了。” 阴璃站了起来,冷笑道:“皇上就这样无端的指责,还说臣妾是狡辩,那么臣妾问问皇上,臣妾如何狡辩了?皇上说臣妾赐的东西上有疫症,可有何证据?” 四下里静悄悄的,唯有紫檀小几上的博山炉里缓缓吐出袅袅的轻烟如缕,那种浅浅的乳白色,映得刘肇的面容苍白无比。 “哼,那么你说说你赏赐给花采女的衣服让小狗舔了舔,就得了一样的病症,你怎么解释?” 莲儿忽的从后面走了出来道:“皇上,那衣服是皇后旧日的衣物,皇上穿到身上都没事,怎么好好的,花采女就得了病,想来也不是衣服的事。再说她穿过了的衣服再让狗去舔,那倒不是知道是我们娘娘的事,还是她自己的事了。” “好,这件事就当你说的有理,那么为什么你们当天晚上就接走了刘正,不是心中有数是什么?巧也不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吧!”刘肇恨恨的说道。 阴璃脸上漫过一丝得意:“皇上,这事就是巧合了,臣妾去看小皇子,越看越喜欢,您也知道臣妾自小把他抚养大,自然是有感情的,于是便抱了回去,至于说是巧合,那也只能是巧合了。” “好,衣服的事是巧合,抱走小皇子也是巧合。那么朕问你,为什么要将花采女赶到殿外受罚,而你去的时候,正好不和她见面。这难道不是故意安排,还是巧合?你明知道她身上穿的衣服有疫症,不敢见她,也不敢让她碰小皇子,便找了介口。安排她在那一刻出去,好一个皇后,事事安排在前,你真是好费心思啊!” “皇上,臣妾冤枉,皇上这是污蔑臣妾!”阴璃突然眼睛一红,哀哀的哭了起来。 刘肇却没有为她所动,冷冷的叹道:“朕一直以为好好的待你,让你自己醒悟,一个皇后应该做什么。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朕决不能再容你,念在你父亲对朕的江山社稷有功,朕不废你的皇后位置,你就呆在荷花台自醒吧,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来。小皇子交由邓贵人抚养!” 阴璃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皇上,你又何时对臣妾好过,有了邓贵人,你的眼里还能装下谁?无论臣妾怎样的努力都赶不上她的一根手指。对吗?你还不由索性废了我的皇后之位,让她来当好了,看看众位大臣怎么说?妖女乱政!皇上,你好狠的心!” “大胆!来人。把她带到廊下,掌嘴!”这一句话让阴璃吓得面无人色,她自小到大何曾受过这个苦,“啊啊”的尖叫着,不肯让那些扑上来的内侍抓到。 绥儿拉了一下苏唤儿忙跪倒道:“皇上不可啊,皇后是一国之国母。位分还在,怎可受辱,这有损大汉的国体啊!” 苏唤儿本为不愿为阴璃求情,但是绥儿已拉了她跪下,只得说道:“是啊,皇上,皇后在众妃面前受辱,颜面何存?若是一时的想不开,皇上,这是大汉的脸面啊!” 杨真看了,也跪下道:“皇上,皇后可能心里也有想不开的结,皇上也体谅一下娘娘,让她回去好好想想吧!” 刘肇见众妃子求情,才叹了一声,冷然道:“罢了,朕不想再见你,来人,送皇后回荷花台!到回宫之前,不得出来半步。” 阴璃冷冷的道:“皇上何时想见过臣妾!”说罢,带着莲儿转身出了松涛阁。 刘肇看了看殿中一声不肯出的众位妃子说道:“朕今天觉得十分痛心,你们都是出身名门,朕希望你们的母族可以帮助朕来整治天下,但是你们却是一盘散沙,阴皇后由贵人而升为皇后,宠擅椒房,也是借了她父亲阴纲的势力。当初,她父亲帮助朕夺了皇权,又帮助朕除了欲害朕的反叛之徒,朕记得这些好处。身为皇帝,朕不能不为朝廷考虑,但是身为你们的丈夫,朕也不得不记着这些事。皇后出身贵重,有阴纲在前朝遥相呼应,有后面便有了倚仗,没想到她竟以此害了一个又一个人。朕痛心啊,你们呢,你们又做何想?” 郑宫人诺诺道:“是是,皇后原也不想伤了谁的性命,也是皇后娘娘自己做了孽。” 苏唤儿笑得优雅而和温柔,闲闲道:“皇后是贵命,咱们这些妃子可比不了,皇上处置一下便罢了,她得此一次教训,怕是会懂得收敛了吧!” 刘肇道:“但愿如此,朕是皇帝,但是是朕却不想后宫不宁,毕竟后宫需要一个掌家之人。皇后圈禁期间,就由邓贵人主理后宫。 苏唤儿,杨真和绥儿又同时走在了回宫的路上,三个人都静默不语,许久,苏唤儿才道:“皇上毕竟对她还是有情的。” 绥儿淡然地说道:“我们在这里猜不透皇上的想法,还是不要想了。” 杨真看着花影间稀疏的影子说道:“皇上的心还是善良的,他不希望再死人了。” 苏唤儿低声道:“可能吗?只要她还在,就一定还会有人受到伤害。” 绥儿叹道:“她自小在家里是唯一的女孩,阴纲又十分宠爱于她,要什么有什么,到了宫里,皇上宠了她三年,又封了皇后,自然更加飞扬跋扈起来。只觉得天下都是她的,任何影响她得到这一切的人,便是她的绊脚石,一定要除之而后快。她的报复心又重,那么地位比她低的人,她又何曾放在眼中,便有了今日的后果。” 杨真凝神想了片刻,叹了口气道:“邓贵人真是个心善之人,到了这种时候还会替别人想。可见你也是一个痴心人儿,一心痴慕皇帝。只是不知道皇后肯不肯成全了你的痴心!” 苏唤儿沉吟着道:“可怜了你一片痴心。不过想想也是。许多时候羁绊越深越不能自拔,若真一颗心都在皇上身上了,便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绥儿伸手抚了一下头上的翠玉步摇,淡淡地笑道:“这种时候说我做什么。皇后自小与我相熟。见面三分情,我倒是顾着与她的情面的。只是她有时候做事太过分,所以在皇上面前提了几句,没想到皇上这次真的动了气。虽说只是小惩,但是这宫里也能安心些日子了。” 杨真道:“是见面三分情。怕是还得要防着点吧,你的情,她却未必能领。” “防?”绥儿淡淡微笑,“能防的都防了,再要防的便是防不了的了。皇上不喜欢有人在宫中独大,绥儿也就顺着他的意思罢了。再说她做的这些事不是白做的,心结已经种下,以后要拔除也难了。所以我们都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日子,她恶事做尽,自然会有果报。” 路边都是新贡的桐花树。分两边植在青花莲纹的巨缸内。桐花绵绵密密开了满树,绛紫微白,团团如扇。风过处,便有雅香扑鼻。绥儿闻了闻,觉得神清气爽。转眸处,见杨真穿得娇俏,便道:“上次皇上去了你那里,可有什么感觉?早早怀上一个孩子倒是真的。” 杨真面上一红道:“就一次,哪那么容易就怀上了。” 绥儿长得清冷如霜,肤白胜雪。一笑之下更如冰雪之上绽放的绰艳花朵,艳光迷离。她施施然站起身,风拂她裙袂,飘舞翩跹:“我叫皇上多去你那里。你可要争气!” 这一说杨真面上更红,啐道:“这种事光天白日的说,也不闲害臊。” 苏唤儿道:“她一关起来,我们倒是可以放松下来了。今儿感到天都特别蓝呢!” 绥儿笑道:“你总是想得太多,如我一般,倒也落得自在了。这许多年。你也不谓不尽心,许多事我未曾想到的,你先赶着做了,心思总是不错的。” 苏唤儿沉吟道:“只是有些事未做得到位,只怕,她放出来时,报复会更加强烈些。我们还是要妨着些呢!” 绥儿一点她的额头道:“你的心思多花些在刘保身上,比什么都强,她又没有放出来,现在想什么,昨儿蜀中新贡了一批颜色锦缎,花样可新奇呢,说是新出的灯笼锦!才大长秋已经派人来回禀过,如今我分派宫中的事物,不如你们先去选一批最好的用。” 杨真微微低首,看着身上一色半新不旧的双色弹花湖蓝缎袍,正色道:“蜀锦价贵难得,更何况是新的灯笼锦。我一向不喜欢这些奢靡的东西,照唤儿说的,她出来了看到,反以为我投靠了你了。那时,我们之前的努力倒是白费了。” 苏唤儿笑道:“如今,你在宫里管理,便是应了我们的话,将来没准就是皇后呢!现在正好可以试着做做。将来也不会散乱不清了!” 绥儿微垂脖颈,踢着脚下的一块石头道:“这样的事,管和不管都是要落下病根的,还是不管的好。” “为什么?”苏唤儿诧异的问道。 “不管至多落下一个没有能力,管了,将来皇后被解了禁,我恐怕又要受她的责难了。”三个人叹着气,看着天边薄薄的云彩,心里各自想着心事。 花玉兰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她朦胧间觉得一个人拉着自己手,那样宽大的手掌,握着她的,让她那样的安心。她仿佛看到了甘泉宫里的花海,那满地的菊花,一大片一大片,好美。凌天哥就站在花海的外面,看着在菊花丛中舞蹈的自己。眼神中满是深情,那样深的眸子,那样深的心。 那年她初长成,就如同一个对未来充满着希望的笼中小鸟,只看到了外面世界的美好,却难以逃脱牢笼。他就那样来到了她的身边,告诉她这个世界上她并不孤单,还有他的陪伴。他告诉她,二十五岁出宫后,他们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一对。花玉兰好开心啊,她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盼着,盼着。那是一个美丽的誓约,她为了那个誓约而守候。 如果说开始是为了结局,那么相遇就是为了别离吗?她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那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可是她还有些舍不得,舍不得他。多想再看他一眼,哪怕只是偎在他的怀里,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叙说着自己的不愿和凄苦。 那一天的离别,对她来说却是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放弃了自己。虽然她伤心,但是她也隐隐的窃喜,他离开了她,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生活,而她只是他应当厌倦的存在,一个不应该有的感伤。 于是那离别,无论是短暂还是漫长,都是她想要的结果,虽被流年辜负,却不愿找重逢的理由。 似乎有人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好累啊,她静静的叹了口气,她要走了,凌天哥,你要好好的。她吐出了最后一口气,离开了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世。 凌天站在绥儿的房外,就这样看着天空中的一朵云,不知有多久,也不知自己还要去看多久。直到他听到了呼唤,一个女侍唤他进去,他才慢慢地转身,僵硬的跟随着。 他跪倒磕头,听到自己头碰到地上的咚咚声,他挣扎着喘了口气,“参见贵人娘娘。” “起来吧!”他听到了一个极美丽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带着磁性,让人心醉。这就是那个让宫里人一直传说着的,最美丽的女子吗?他心里升起一丝好奇,但是他并没有抬头,他知道这是犯大忌的。 “你就是凌天?”绥儿问道。 “是,属下就是凌天。” 绥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有一个人要将这个东西交到你的手里。”说着将一枝银色的步摇放到了他的面前。 凌天认得那枝步摇,那是他送给玉兰的礼物,怎么会到了她的手中。但是他还是无声的接了过来,默然的放入怀中。 “她死了,这是她最爱的东西,我想你也许用得着的。” 凌天的身子一震,仿佛一个闷雷在脑中轰炸开来,几乎要晕了过去。 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清醒,眼前都是微白的点点寒光,冷得透到了心底。 她,就这样死了? 绥儿含着眼泪,“我去见了她最后一面,她一直没有醒,却一直握着这枝步摇。我已求皇上将她葬在了甘泉宫外的花海之中,以后云山浩荡,长风冷月,但愿她能长伴清风,睡得安稳些,再也不会受人欺凌,以泪洗面。她告诉过我,那片花海是她最爱的地方,你若有时间去那里看她一眼吧!” 热泪流过肌肤有刺痛的感觉,他无声的流着眼泪。他几乎听不清邓绥在和他说着什么,他的魂魄似乎已飞到了那片花海之中,见到她穿着一身蓝衫,在花海中舞蹈,轻灵得如一个精灵。 只听自己的声音空洞的说着:“她什么时候去逝的?” 绥儿叹息了一声,“她虽封了采女,皇上却没有宠幸于她,说白了,她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这种情况是不能入皇家墓地的,所以我便私下做了主张,想她生前最爱那里,死后也必难忘那里,便将她葬了。你与她的事情,只有我知道。我伤感于你与她的情谊,便将你叫了进来。此事,也只有你我知道,你去吧,多在那里陪陪她。她一生凄苦,死后,希望她可以开心一点。”(~^~) 第二百六十八章 秋狩(一) 第二百六十八章 秋狩(一) 日子便在平静中渡了过去,转眼在甘泉宫的日子已结束,就要回宫过冬了。绥儿执掌了后宫,竟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仅各宫的月例,配送,都按时供应,便是哪里有个大事小情,她也必事事躬亲。再加上她待人和善,从不动辄打骂,宫中上下没有不说她好的。 刘肇当然更加满意,对绥儿的宠爱更加多了些。快要回宫前终于传来了喜讯,陈黎和林雨卿都怀了孕,似乎阴璃一被禁足,宫里事事都顺利了起来。 一切都带着一丝喜气,宫里人的面上也带了许多的欢笑,以往阴郁沉闷的后宫显得生机勃勃起来了。 夜里,刘肇去了曹洁那里,绥儿坐在院中,已进了八月,夜晚的天气显得有些清冷。绥儿命赵玉,苏兰儿,初露带着小印子,孙珰,周博一应人等都坐在院中的庭中饮茶,吃着点心。大家围坐着,有站着的,还有伏在栏杆处看鱼的,一时之间,热闹之极。 绥儿看着小印子伏在栏杆处看鱼,那屁股一拱一拱的,便笑道:“小印子,那鱼可不能吃,你若是有尾巴,怕是要掉进去抓了吧!” 小印子一愣不知道绥儿的意思,苏兰儿和赵玉已当先笑了起来。孙珰也和周博偷着笑,初露道:“娘娘是说你是只猫呢!” 小印子此刻才明白了过来,也摸着头呵呵的傻笑着。初露道:“娘娘,为你唱首歌可好?我才学的,还没唱给别人听。” 绥儿拍手道:“正觉得无趣,你唱歌可不正好?快唱!” 赵玉笑道:“我可是话说在头里,要是唱的不好,就拉出去让小印子当成鱼吃了。” 众人哄堂大笑,初露却忸怩道:“要是那样说我可不唱了,他那个样子,要真是猫。我就是大老虎!”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绥儿道:“快唱,快唱,都听着呢!” 初露清了清嗓子。开口唱了一首承平调,“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她嗓音清亮。带着些童音听来更让人心中感伤,绥儿静静的听着,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绥儿看着初露问道:“你唱得很好,这歌是谁教你的?” 初露眨着一双大眼道:“是门口的凌天大哥!” “凌天!”绥儿低低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轻轻叹了口气,对众人道:“你们就在这里玩会吧,我出去走走!” 苏兰儿忙问道:“娘娘,奴婢跟着你去吧!” 绥儿摇了摇手道:“不必了,我就是在院中走走,也不远离。你们自玩你们的。” 苏兰儿见她不欲人陪,知她要自己想想心事,便知趣的也打扰,自和赵玉等人玩笑去了。绥儿转过了垂花门,见门口的侍卫笔直的站着,似乎是凌天那高大的影子,便道:“天气转凉了,你要多穿着衣物。你可去看过了花玉兰?” 站在门口的正是凌天,他没有回头,只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传来。那美丽的声音,他也认得出来,只冷然答道:“去过了,只要不职班就去。多谢娘娘的关心。” 绥儿并没有出门。另外一个兵士不知道是走还是留,绥儿一笑道:“你们站着也辛苦,一会我叫侍女们给你们送杯热茶。我这里没有什么上下的,大家都在宫里,有什么事自然会照应些。你当过了职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说着也不再说话。转身进了垂花门,沿着墙边的柳林转了转,心情似乎也好了些。凌天将这诗句教给初露,怕是心里也存着恨恶的想法吧,他是一个有心之人,又会背诗,想来也是读过书的。如果他真的又生了对皇上的怨恨之心,自己留他在身边,对还是不对? 又想初露并不懂那词中的意思,只是觉得曲调优美,便学唱了,原也不是唱给自己听的。便松了心情,任自己的心,在这静寂的夜色中,飞旋着,过了会,见赵玉过来找自己。便随着进了凌烟阁,早早睡下了。一大清早,耳边听得鸟鸣啾啾,觉得心情大好。起床时见赵玉已端了铜盆站在外面,便笑道:“怎么听到我醒了?” 赵玉道:“娘娘昨夜睡得好,一夜都没听到动静,这不早早来看,就见娘娘醒了。” 绥儿笑道:“就你机灵。” 赵玉道:“娘娘可是吩咐了凌侍卫来见?我见他一大早便跪在院中等着。” 绥儿一愣道:“确有此事,那就快快梳洗吧,别让他等得太久了。你吩咐他起来等着吧!” 绥儿梳洗完毕,凌天便被带了进来,绥儿道:“玉姐姐,你在门口守着,我有话对凌侍卫说。” 凌天一动不动的插手站立着,眼睛只看着地面,一言不发。绥儿叹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着恨意,所以我才找你来。你还恨着皇上和皇后吗?” 凌天道:“娘娘,当日玉兰告诉我,只有你才是一个好人。我便深深记住了,凌天是有恩必报,有仇有必报的人。当日娘娘让孙大人向我示警,属下也铭记于心。这些事,娘娘就是不说,属下也知道怎么做。” 绥儿摇了摇头,“你知道,什么才是报答我吗?” 凌天没有说话,抬头看向绥儿。她今天穿着一件平时穿的衣服,没有特别的装饰,却仍是美得惊人。 “你的报答,就是你平平安安。玉兰的死虽说是皇后所为,但是人死了,恩怨便了了。你若是有什么事,她在泉下又怎么能安心?至于皇上,你就更加不该恨了。他并不知道什么,也对玉兰照顾有加,他不宠幸玉兰,也是因之你的缘故。他本来还想将小皇子送出宫,名义上废了她的名号,让你们生活在一起。照顾小皇子。只可惜,一切还没来得及做,人便去逝了。所以凌侍卫,你对我的报恩。就是放下仇恨,好好的活着。” 她低沉沙哑的嗓声在殿中微微带着回声,柔和的语调安抚了凌天的心。但是他还是冷笑着道:“那么皇后呢?我可以放下对皇上的恨,可是皇后呢?她那样一个阴狠的女人,就这样平安无事了吗?我不会放过她的。既便是死了,我也不后悔,决不会放过她的。” 绥儿叹了口气,“我不能说你对还是错,只是你觉得你可以做到吗?以前你是荷花台侍卫尚且不能完全成功,何况现在你是凌烟阁的侍卫,等到皇后回了宫,你就更加没有机会。你要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即使你找到了她,也进不了她的长秋宫。那里守卫森严。放下吧,没有了执念,人会学得开心一些!” 凌天苦笑了下说道:“娘娘的心善,我却不那样想。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代价,我决不会放弃的。娘娘若没有什么事,凌天告辞了。” 他说着转身出了殿门,扬长而去。赵玉进来道:“娘娘,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恨皇后也是好事。能杀了皇后更是好事,娘娘又何必劝他呢!” 绥儿摇了摇头,“玉姐姐,杀人永远都不是好事。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再去杀害他的人,然后再有人来杀人,你觉得这样无休无止好吗?” 赵玉笑着道:“这个好与不好,且不说,只是他要去做,我们何必要拦。对我们也是有利的事啊。小姐这些天管理宫廷,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说娘娘的好呢,看来,便是阴璃放了出来,想收回人心,也是万万不能了。全宫的人都支持小姐,她的皇后位置也坐不稳了。” 绥儿却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她的心思飞出了好远好远。 终于,皇帝带着宫嫔们返京了。阴璃由于是被圈禁着,虽也上了马车带回了宫中,却不许和任何人见面,一路上连皇后的标志都没让摆出来,仪仗也取消了,正在老百姓议论纷纷的时候,盛大的队伍回到了久别的宫中。 刘肇对目前宫里的平静十分满意,根本不想取消阴璃的圈禁,因此绥儿再次主管宫中事物,成为了皇后之外,在宫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另一方面,阴纲的小集团却出现了土崩瓦解的趋势。邓骘带着他的兄弟们协助杨震和刘庆,将他们的势力圈一点点的缩小,蚕食,瓦解,并且带着新的力量,在宫廷中和朝廷中占据了新的地位。 刘肇并没有按照惯例,进行三年一次的选秀,他通报天下女子可以自行嫁娶,可不必待在闺中待选。这一旨意发出,天下大喜,争相传报。 九月初,刘肇下旨,九月十五举行秋狩,宫妃中没有怀孕和身体强健者都可以随同参加。这一旨意又在宫里炸开了锅,久在宫中除了读书刺绣没有任何意思的妃子们有了可以放松的机会,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 但是皇后圈禁中,不能参加。苏唤儿孩子尚小不能参加。林雨卿和陈黎怀了身孕不能参加,而绥儿由于刘正在自己身边,虽说也想去,可是孩子不能不管,只得请表不去。刘肇便为此发了愁,他本意也是让绥儿出去玩一玩的。这时苏唤儿出来解决了问题,她道:“我这一个孩子也是看着,两个孩也是看着,你啊,就别操这个心,安心和皇上出去玩。宫里的事交给我就好了。” 于是绥儿便如得了大赦一般,开心的和刘肇出宫去了。 绥儿虽也出宫了两次,但是再次出宫依然十分开心,又喜又叹。喜的是偶然从车帏之间望去,街市城郭如旧,叹的是天子出猎,九城戒严,坊市间由宫中的侍卫会同执金吾,前锋营,绿军营,护军营,再由侍卫内大臣统领跸警。御驾所经之处,街旁皆张以黄幕,由三营亲兵把守,别说闲人,只怕连只耗子也被撵到十里开外去了。黄土道上远远只望见迤逦的仪伏銮驾,行列连绵十数里。军纪谨肃,只听到千军万马,蹄声急沓,车轮辘辘,却连一声咳嗽之声都听不到。 至晚间扎营,营帐连绵亦是数里,松明火炬熊熊灼如白日,连天上一轮皓月都让火光映得黯然失色。那平野旷原之上,月高夜静,只听得火堆里硬柴燃烧“噼叭”有声,当值兵士在各营帐之间来回梭巡,甲铠上镶钉相碰叮铛之声,那深黑影子映在帐幕之上,恍若巨人。 绥儿正就是那灯在为皇上理好一件蓝缎平金两则团龙行袍,忽听得远远“呜咽”一声,有人吹起铁短期簧来。在这旷野之中,静月之下,格外清迥动人。其声悠长回荡,起伏回旋不绝。赵玉咦了一声说道:“谁吹的,真好听。” 绥儿侧耳细听,只听那簧声激荡低昂,隐约间有金戈之音,吹簧之人似胸伏雄兵,大有丘壑。绥儿不由道:“这定是位统兵打仗的大将军在吹。”赵玉奇道:“你怎么知道?” 绥儿微笑道:“我不过瞎猜罢了。” 待得一曲既终,铁簧之音极是激越,嘎然而止,余音不绝如缕,仿佛如那月色一样,直映到人心上去。赵玉不由说:“吹得真好,听得人意犹未尽,小姐,你不是会吹箫,也吹来听听。” 绥儿笑道:“我吹箫不成,滥竽充数罢了,哪里能够见人。这么多的兵士人马,听了该笑话了。”正说着刘肇已撩开帐帘走了进来。他今天穿着甲铠,显得更加高大英俊。 绥儿忙起身笑道:“皇上才不说要和众位将军宴饮,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刘肇一边让绥儿为自己脱着衣服,一边道:“朕觉得憋闷,就让皇兄陪着,这不就回来了。走了一天,累了吧,早些休息。你身子骨弱,当心着凉。” 绥儿看了一眼地上的炭盆里的火,又看了看帐中鱼铺着的一层层的兽皮,笑道:“皇上你瞧瞧,这要是绥儿还会着凉,可就怪了。” 刘肇笑笑,由得她为自己服务。赵玉也上来帮忙,一边说道:“皇上可听到刚才的铁簧之声了?是不是好听?就是不知道是谁吹的,要不然再让他吹上一曲。” 刘肇道:“是清河王,只有他才吹得如此之好。”绥儿心中一紧,只做不知,低声道:“皇上这一天也累了,玉姐姐,水烧好了吗?给皇上洗漱吧!” 赵玉听到是清河王,已明白了绥儿的意思,小声答着,转身出了帐子。 刘肇换了便服,觉得清爽了许多,将绥儿娇柔的身子搂在怀中,说道:“你的笛子吹得极好,可拿出来吹吹听!也不见得比他的差。” 绥儿笑道:“臣妾可不曾带了笛子来。皇上要听,改日回了宫,我给皇上一个人吹。” 刘肇也笑道:“可惜了,不过,朕记得似乎蔡伦给朕包了一把玉箫在里头,说着没事让朕吹的玩的。小时候朕吹箫,皇兄吹铁簧,我的箫总是吹不出他那样的调调。来人,见朕的箫拿来!”绥儿的脸色一变,却默然不语,若非他还是对自己与刘庆的事念念不忘?(~^~) 第二百六十九章 秋狩(二) .shu.shumilou.co 第二百六十九章秋狩(二) 箫拿来了,绥儿看了看,是一管玉箫,青绿色的玉箫光滑异常,触手生温。赵玉和车青也跟了进来,到了宫外,规矩稍懈,见绥儿拿了玉箫,车青道:“皇上有好久没有吹了,要不和邓贵人合奏一曲? 刘肇笑道:“我早已生疏了,之前的曲谱也忘得差不多了,倒不如让邓贵人独奏一曲!” 绥儿见推不过,便道:“好罢,你们要听,我就吹一曲,不过话说在前头,若是听得三个月吃不下肉去,我可不管。” 众人都笑了起来,刘肇道:“我便听听,三个月不吃肉的曲子如何!” 绥儿略一沉吟,便竖起长箫,吹了一套《小重山》。 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碧云智能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车青不能乐理,只觉箫声清泠哀婉,曲折动人。静夜里听来,如泣如诉,那箫声百折千迥,萦绕不绝,如回风流月,清丽难言。一套箫曲吹完,帐中依旧鸦雀无声。 车青半晌方笑道:“我是说不上来好在哪里,不过到了这半晌,依旧觉得那声音好 像还在耳边绕着似的。”绥儿笑道:“车黄门夸奖了,绥儿不过是学着玩罢了,并没有好好练习,可能与皇上差得远了。” 刘肇也听得入神。听了绥儿的话,才要说什么,忽听远处那铁簧之声又响了起来。赵玉道:“那铁簧又吹起来啦。倒似是有意跟咱们唱和似的。”此番吹的却是一套《月出》。此乐常见于琴曲,绥儿从未曾听人以铁簧来吹奏,簧声本就激越,吹奏这样的古曲,却是剑走偏锋,令人耳目一新。只是那簧乐中霸气犹存,并无辞曲中的凄楚悲叹之意。反倒有着三分从容。只听那铁簧将一套《月出》吹毕,久久不闻再奏,又从头吹遍。绥儿终忍不住竖箫相和。一箫一簧,遥相奏和,居然丝丝入扣,一曲方罢。簧声收音干脆清峻。箫声收音低迥绵长。车青和赵玉虽不懂得,但听得好听,忍不住鼓起掌来。 刘肇的脸上却阴晴不定,顾盼之间英气闪动,目光如电,在绥儿的脸上扫过了几次,才道:“果然是妙曲,竟合奏得天衣无缝。这样的曲子只有心意相通之人才吹奏得出来吧!” 绥儿此刻才蓦然惊觉。自己一时忘情,竟附合了起来!一直在与刘庆的事情上小心谨慎。没想到一个不注意,便又引出了刘肇的妒意。她莞尔一笑道:“喜爱音乐之人,虽不见面,却也能从乐曲中听出些什么。臣妾虽吹得不好,却难为王爷一直顺着臣妾的余音。” 刘肇见她眼波流转,盈盈浅笑,心中的不快反加深了些,她与刘庆之事一直瞒着自己,如今二人不见面都合得如此玄妙,难道还能说这其中没有问题?他想起自己出宫之前,皇后求见自己,说当年她曾在绥儿府中见过清河王爷,并且两人眉目传情,显然是十分相熟的。于是自己便想了这个法子相试,没想到,果然如此。 他冷着脸看了看绥儿道:“既如此,倒不如请清河王爷来,你们二人再合奏一曲如何?” 绥儿手中只慢慢剥着一颗葡萄,对刘肇道:“皇上,臣妾行了一天的路,有些累了。皇上要听曲,不如找几位妹妹来。想来她们都是大才,也能与清河王爷合奏的。” 刘肇笑道:“好,朕今天兴致极好,你既然如此说,车青去请清河王爷,赵玉你去请几位娘娘。” 绥儿不动声色的剥着葡萄,一边看着手上的指甲,那双手在灯光下如美玉一般,莹莹生光。刘肇看了又是一阵心动,但是心中的压抑仍在,只是叹道:“绥儿,清河王是朕的兄长!” 绥儿笑道:“臣妾知道!” 刘肇被她一句话怄住,竟不知如何说了,绥儿又笑道:“皇上对当年的事还念念不忘,那么可记得当年绥儿与皇上的三面之缘?” “三面之缘?”刘肇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问道:“绥儿指的是什么?” 绥儿举了团扇障面,笑着,“第一次,绥儿未见陛下,却为陛下一舞,皇上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那件事,朕一辈子也忘不了。” 绥儿低笑,“那是一舞订情。第二次绥儿从树上掉了下来,是皇上接住了绥儿,那时在皇上的怀中,绥儿已是心有所属,皇上可知道?” 刘肇被她说得笑了起来道:“自然记得,那天朕看得呆了,竟没有想到要非礼你。不过,却也知道了你的名字!” “那么皇上可知道,女子若对人无意,怎么会告知自己的名字?” 刘肇心中一阵甜蜜,笑道:“是啊,朕当时竟痴痴迷迷的,忘了问你是谁家的女孩。不过朕怎么不记得第三次见面?” 绥儿假意嗔道:“皇上也没把绥儿放到心上,这么重要的事怎么都忘了?” 刘肇见她秋波盈盈,别有一番清丽姿色。忍不住抚上她如玉般的面颊,“朕若再见你,怎么会忘记你如花般的容颜!” 绥儿脸上微辣,含笑徐徐道:“皇上,绥儿知陛下为了蝗虫之事忧心,曾特意去告知陛下破解之法。当时,绥儿的心已为皇上折服,在车中遥遥一望,心中已是狂跳不已。只是当时守孝三年,容色受损,怕惊了皇上,才未相见,只让兄长相托,皇上可还记得?” 刘肇心中一暖,将绥儿抱入怀中,刚才的不快,已消了大半。“绥儿,你真的早就对朕倾心?那么皇兄?” 绥儿将脸贴在他的胸口,那光滑的衣服让她感到如贴着婴儿的皮肤。“皇上,清河王只是臣妾救过的一名男子,那时绥儿尚小,何曾会动情!” 刘肇才长长舒了口气,取盏饮了一口茶:“清香入口,神清气爽,朕的心结已解开了。” 这时赵影儿。曹洁和吴琛走了进来,绥儿笑道:“玉姐姐让你们带了玉箫,可曾带了?” 赵影儿道:“倒是不曾带。只是我随身带着一枝竹笛,皇上要听,便为皇上奏一曲!” 曹洁的琴弹得最好,听了便道:“臣妾也不曾带箫。倒是带了琴来。”说着一扬手。侍婢珍儿带了琴进来。吴琛道:“皇上,才听得有人吹箫,要是皇上喜欢,臣妾倒是还吹得可以。” 绥儿笑道:“正好,一会清河王爷来了,倒是可以称得上一首好曲了。” 正说着,见刘庆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铁簧。他的目光在绥儿的脸上微微一闪而过,只作不见。低头施礼道:“臣刘庆参见皇上,邓贵人,和各位娘娘。” 刘肇道:“皇兄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绥儿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刘庆道:“刚才一时听得入神,不由得与清河王爷合奏了一曲,没想到王爷的铁簧吹得如此之好。” 刘庆心里微微一动,想到刚才天衣无缝的配合,心中不由一喜,竟是绥儿与自己同奏了一曲。忽然隐隐觉得不对,皇上命自己今夜吹铁簧,又命绥儿吹箫,难道是故意的安排?若如此,是不是皇上起了疑心,那样绥儿不是要很为难。如此一想,心中但是一沉。于是答道:“才是娘娘的箫吹得好,带着为臣吹的,与娘娘相比,差得太远了。” 刘肇目光微微一闪,两人的话竟又是相合,不过只那一瞬,又恢复了平日的神色。虽然只那么一瞬,刘庆和绥儿的心都突地一跳,绥儿镇定了心神道:“王爷过谦了。这不皇上听得上了瘾,所以绥儿又找了几位姐妹,要与王爷一起合奏,看看能不能今天成就了一首佳曲。” 刘庆忙道:“既然是皇上有这个兴致,臣自是高兴之致。” 绥儿道:“还是刚才的《月光》如何?这曲子可用琴,可用笛,还可用箫,你们四人合奏,想来定是天下一绝。” 刘庆点头,看了看众位妃子,坦然一笑,将铁簧送到了唇边,曲声一响,赵影儿便合了上来,竟是丝毫不差。曹洁也微微一笑,手指一动,琴声扬起,竟也合得一丝不差。吴琛也将玉箫送到了唇边,清越之声响起,一时帐中,曲声齐动,四人都是高手,竟合奏得分毫不差,竟比绥儿刚才吹得更加好呢! 刘肇微眯着眼听着,脸上渐渐带上了一丝笑意,慢慢地笑意更浓,绥儿暗中看着他的脸色,紧张的心情才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她只安静的微笑,如无声栖在荷尖上的一只蜻蜓,静默平和之中却带着满心的波澜重迭。对刘肇的怀疑,她心中明白,他还是在乎她的,但是那种微微的发凉,仍让她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直到一曲终了,殿中之人都听得如痴如醉。车青忍不住鼓起掌来,赵玉和苏兰儿她微笑随着他。刘肇也鼓掌道:“果然是天下第一的曲子,你们四个简直如天作之合。太美了!” 刘庆放下了铁簧笑道:“皇上的箫也是天下第一,为何不吹奏一曲?” 刘肇忙摆手道:“这些年忙于国事,早就不吹了,曲子都生了,今天听了你们的曲子,才知道天下真有这样美妙的乐音。” 绥儿低笑道:“曹采女的琴音最佳,可见在此之上噙淫了多年,真是炉火纯青了,绥儿虽也会演奏几声,却差得远了。” 刘肇道:“曹采女的音律曲调精通娴熟皆在你之上,可是曲中情致却不如你。” 曹洁笑道:“皇上还是偏向着邓贵人,说了几句话都是夸着的。臣妾等是如何也赶不上了。” 众人都大笑,又闲叙了会,才各自散了。 刘肇深夜中搂着绥儿柔软的身子问道:“绥儿,是你怪朕今天又疑心你吗?” 绥儿看着黑暗中炭火一闪一闪的光,幽幽地道:“皇上,臣妾是心里高兴,皇上对清河王吃醋呢,以前臣妾不愿意解释,是因为臣妾觉得没有必要解释,本来就是没有的事,何必捕风捉影。但是看皇上一直心结未解,才将自己一直以来对皇上的仰慕说了出来,还怕皇上笑臣妾小家子气。可是臣妾心里还是觉得甜甜的,只有真正在乎了,才会去关心不是吗?” 刘肇将她搂得更紧了些,闻着她秀发上微微和香气道:“朕也是到此时才知道,如果知道了你曾与别的男子相爱,朕会有多么的受不了。” 绥儿低笑,亲了下他的胡子道:“还是皇上呢,吃这些没有用的干醋。莫不是有人说了臣妾的怪话,让皇上想得多了?” 刘肇模糊的答了一句,“是皇后,她说早年在你家府中见过清河王爷,说你们曾眉目传情。这个朕倒是信,朕的绥儿天下无双,别说是清河王,便是任何人也难免多看几眼。” 绥儿心中一动,已知又是阴璃在里面搞鬼,但却笑道:“皇上,当日他还在我家中养伤,窦太后正派人四处找他,我父亲对外只宣称他是一个朋友的儿子,所以见到了外人,臣妾自然是使眼色让他离开。若说这也是眉目传情,臣妾也无话可说。” 刘肇笑道:“你啊,这张嘴越来越刁钻了。朕说不过你,睡吧,明天还要走一天呢!” 第二日却是极晴朗的好天气。因行围在外诸事从简,人手便显得吃紧。赵玉被借走,只有苏唤儿在身边服侍。彼时九月天还未见冷,芳草如茵,夹杂野花纷乱,一路行去惊起采蝶飞鸟,绥儿昨天解了刘肇的心结,心情大好,直把车帘子撩起,向外看着,云影低垂,满天霞采。中午吃过了饭,再行了不一会,便到了邙山之西,这里地势高挑,可俯瞰洛阳全城。战乱时是双方必争之地,由于此时国事平安,便由皇家圈了起来,设立了围场,成为狩猎之所。 下了车后,绥儿看着天边的云彩似比平日要低些,不仅笑道:“这里好高,连云都低了。” 驻跸之地十分平缓,一条小河在不远处流过。绥儿吃过了晚饭,见刘肇已与将领们去安排明天的狩猎之事了。便带了赵玉苏兰儿来到小河边。出帐来抬头一望,只见半天晚霞,那天碧蓝发青,仿佛水晶冻子一样莹透,星星一颗颗正露出来,她含贪看那晚霞,顺着路便往河边走去。暮色四起,河水溅溅,晚见里都是青草树叶的清香,不一会月亮升了起来,低低的在树桠之间,月色淡白,照得四下里如笼轻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