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 第01章 “夭寿哦,这顾氏还真可怜,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 “是啊,作孽啊。这方大牛也是个狠心的,脚一蹬,就这么走了,丢下这两个孤儿寡母,唉。” “哼,有什么好可怜的,你们这是盐吃萝卜淡操心,我看她巴不得方大牛早点死呢。村子里谁不知道方大牛是个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货色?这回他一死呀,这顾氏可就轻松多了,家里少了一口白吃饭的不说,这一天能少挨多少打呀,还有,光抓药的钱就省下不知道多少了。” “呸呸呸,你们这些年轻人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口无遮拦的,也不想想这些话是你们能说的吗?今儿还是头七呢,还不赶紧住了嘴?” “我看这顾氏母子的日子要难过了,她那大伯可不是好相与的人。” …… 吵,吵死人了,屋子的隔音措施似乎很不好,外面的说话声真真切切地传了进来。廖清歌头痛欲裂地睁开眼,屋里的光线刺激着干涩的眼睛,她连眨了好几下才适应了。当她看到周围的景象,微微一怔,这是哪儿? 触目所及,四周是黄褪色的泥土夯成的泥墙,上面甚至有几个拳头大的洞,几束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连空气中也散发着一股泥尘味。房间的摆设很简单,床头放了个四四方方的木柜,柜面上的漆已经掉了,表面很是斑驳,可以看得出它年代久远。在房间左侧还摆了张四方桌子和几张小矮兀,桌子上面摆放了一些碎布剪子之类的。而右侧又放了一张炕,上面的蚊帐同样是黄黑不堪的。 “这梦也太真实了吧?”廖清歌无意识地呢喃了句,她掐了自己一把,嘶地叫了一声,会痛,代表这不是梦。 尚来不及理清自己的处境,门外便隐隐传来轻巧的脚步声。她舔了舔干裂的唇,抬眼看去。 只见一个约三四岁的孩子定定地站在门边,瘦瘦小小的,身上穿着脏兮兮的打满补丁的衣服,一只脚迈过门槛踏进了屋里。见到床上的廖清歌是醒着的时候小身板一僵,抿着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进来。 廖清歌注意到这孩子虽然脏兮兮的,但长得极好,稍作打扮,不比那些童星差。她见那孩子直愣愣地站在那,她也没出声。此刻她心乱如麻,也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去管一个小屁孩。 在他们那个穿越小说和穿越电视剧泛滥的年代,即便是一向不关心这些的廖清歌多少也了解一些的。如今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廖清歌很不幸地被穿越大神选中,成为穿越大军中的一员。此刻她却一点也没觉得高兴,谁耐烦穿越啊?在现代那会,即便她只是公司的小职员,但自认过得不比皇帝差。古代的皇帝他能享受空调么?能随时吃到各种时令水果各地美食么?能随处旅游么?不说别的,就连去个千里外的地坐马车都要好些天!最最重要的是,古代女子的社会地位真他妈的低!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道声音打破了平静。 廖清歌下意识地闭上眼装睡。 “哎呀,小石头,你怎么在这?你爹刚去了,你娘操劳得病了,你可别来烦她,仔细她又打你。”后面那句声音略低,“来,李婶带你去吃点东西。”说着便牵过那男孩的手,那男孩没说什么,回头看了廖清歌一眼,便迈开步子走了。 廖清歌此刻正被雷霹中了,不是吧?她怎么那么命苦啊,一穿越成了寡妇也就罢了,偏还带着一个拖油瓶!要知道,不管现代古代,带着拖油瓶很妨碍找第二春的啊。而且最吃亏的是,她一直没结过婚啊,突然蹦出来一个几岁大的便宜儿子,让她如何接受?还有,这个家一看就是穷得连小偷都懒得光顾的那种,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个亏本买卖。 她心里哀嚎,老天爷,那么多人等着你的垂青,为什么你老人家就偏偏挑中她了呢,虽然她是孤儿,但这也太浪费穿越名额了吧。她是从来没有想过穿越什么的,真的,一丁点念头都没有过。她闭上眼,睡觉,希望能睡回去。她是傻了才会愿意放着现代吃香喝辣的生活不过,跑到古代来吃糠咽菜。 可惜,一觉醒来,她却不是回到她那间小公寓里,而是仍旧呆在这个破地方。她心里烦闷,嫌恶地掀开破旧起毛的被子,心里嘀咕了句,“真穷!”睡了一晚,她的肚子早空了,此刻正唱着空城计呢。 她刚穿好鞋,昨天那个自称李婶的约摸四十出头的妇人便捧着一个糙碗,推开门进来了。对廖清歌笑道,“我估摸着这个时辰你也该醒过来了。丽娘,饿了吧?来,我从家里带了两个蒸好的馍过来,热呼着呢,快吃。” 廖清歌也不客气,伸出手拿了一个便吃起来,她肚子正饿呢。也不去想这馍会不会有毒什么的,反正她破罐子破摔了,大不了被毒死了穿回现代呗。 此时门外一抹小身子往门侧边一闪,李婶眼尖,忙道,“小石头,进来。” 廖清歌边吃边看着,也没作声,前任没给她留下一丁点的记忆,她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没个谱。沉默,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好一会,那娃才从门侧挪出一点点让她们知道,刚才的身影不是错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似乎过了许久,那娃才背着手,慢吞吞地挪进来,在离他们还有五六尺远的地方便不动了。 “这孩子……”李婶摇了摇头,走了过去。当她看到那娃背后抓着的两根滴着水的红薯时,微微一怔。接着便伸出手,将娃手里的红薯拿过来,“是给你娘的么?” 那孩子看了廖清歌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李婶叹了口气,将那红薯递给廖清歌,道,“丽娘啊,大牛去了,以后你也别动不动就打小石头了,你看小石头多孝顺,难为他小小年纪还惦记着给你送吃的。你呀,今后就好好守着你儿子过活吧,待他大了出息了,你也能跟着享福是不?……” 廖清歌默默地听着她的唠叨,收集一些信息,感觉这李婶应该和她前任关系挺好的,她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向她打探点消息?而且听她的意思,自己似乎是新寡?那自己如今的情况就有借口了,悲痛过度难免移了性情或者忘了许多事,很正常的嘛。 “李婶,那个,我脑子很乱,许多事都记不太清了,你能和我说说吗?”廖清歌有点艰难的开口,闪躲开她讶异的目光,穿越后的狗血桥段,但不问不行啊,对周遭两眼一抹黑,让她很没有安全感。至少她得了解一下还有什么亲戚之类的,省得哪天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这,这可如何使得?不行,我让我家那位给你请郎中去。”丽娘的脑子莫不是烧坏了吧?这么一想,她就坐不住了,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却被廖清歌一把拉住。 “李婶,别去,你也知道咱们这样的人生不起病,我只是脑子不记事而已,身体没什么大碍。”她可不认为这个家涂四壁的屋子里还能拿得出银子请郎中,而且她又没病,请郎中,这不是浪费钱么?打量着她是穿不回去了,这就得早做打算了。家里若真有银钱,可不能乱花了。 李婶想想也是,便重新坐下来。 从她嘴里,廖清歌知道她前任叫顾丽娘,是被拐子拐来凤台村的,被方大牛花银子买下了。这方大牛名字取得老实,但人可不老实,整一个吃喝嫖赌无所不能的主,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揍人。顾丽娘没少挨他拳打相向,遂顾丽娘一直都是郁郁寡欢的。心情好的时候会对唯一的儿子小石头很好,给他做吃的给他做衣服,心情不好的时候,打骂更是家常便饭。 说到这的时候,小石头那娃的头垂得低低的。 廖清歌也没去理会他,她在想着自身的处境,前任是被拐的啊,这说明了她没有娘家做后台,想到这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后来李婶又说了些方家这边的情况,大概就是方家是个大家族,方大牛只是旁枝中的旁枝,家有两亩薄田和一间破屋子,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廖清歌听得云里雾里的,只隐约知道个大体,不过此刻的她也没那个心情去细想。当务之急,是如何生存下来。 说到最后,李婶看着沉思的廖清歌叹了口气,“唉,丽娘,这都是命啊,认了吧。”说完便拿着糙碗走了。 廖清歌,不,应该说是顾丽娘了。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盯着发黑发黄的帐子出神,那便宜儿子溜了出去她也不管。她在想她到底是前世没烧好香还是得罪了哪方神圣,竟然把她扔到这个破地方来,缺吃少喝,死了丈夫,带着拖油瓶,这日子可怎么过呀。若她能回到现代,谁要是再和她提穿越怎么怎么的好,她第一个喷死他! 第02章 颓废了两天,顾丽娘不得不接受她已穿越了的事实。廖清歌原本的抗打击能力是很强的,只不过这回穿越这个事给她的打击着实太大了。 颇有一种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她是孤儿,十五岁便出了社会,利用打工攒下的钱报了成人高考,后来又上了夜大,在外打拼了十几年,好容易攒够了买房的首付,它竟然让她穿越了,真是太,太可恶了! 想到银行卡里的那十几万,她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她省吃检用省下来的钱啊,竟然没得享受到,这让她情何以堪? 而且现在穿到这个鬼地方,比之前她呆的孤儿院好不了多少。这两天她出去晃悠了一圈,他们现在住的屋子倒是独门独幢的,坐东朝西,有两间正屋一间厨房并排着,外带一个小院子,但除了她现在住着的这间尚好外,另外两间年久失修,根本就不能住人,她看着就像随时有坍塌的可能。看着这危房,实在难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回到屋里,她又展开了一回地毯式搜索,床底、瓦瓮、罐子之类能藏东西的地方物什都没放过,终于在那个斑驳的柜子底下发现一处泥土颜色和别处不一样,她在那挖出一个木盒子,当时她还兴奋了好久,可惜打开一看,里面两只银角子和几个铜板。她随手掂量了下,那两只银角子加起来恐怕还没有半两呢。唉,真够穷的。后来她又四处翻找了一番,最终什么也没找着,这才作罢了。 期间,小石头就这般默默地看着,并不多话,浑身上下全然没有孩子的调皮淘气。这让顾丽娘很是松了口气,虽然她是孤儿院长大的,但她也最不耐烦一堆孩子叽叽喳喳的了。便宜儿子这安静的性子,倒是个省心的,甚好甚好。 捏着家中唯一值钱的家当--这两块银角子,换成人民币大概也就三百块左右,这里的物价还是挺低的。那天听李婶说了,一只鸡蛋大概只卖两文钱,考虑到这里的物资奇缺,吃点肉不易,这蛋估计会卖得偏贵了点,但这并不妨碍她估算物价。她估摸着这里一文钱大概就相当于他们那五六毛钱左右。 这般一想,她又觉得手里头的两块银角子还是挺值钱的,心里略为安稳了点。或许是孤儿院出身的人都缺乏安全感吧,她也是如此,唯有口袋里有点余钱她才会觉得安心,要不一天到晚都是焦躁不安的。 手里有了钱,顾丽娘就寻思着,是不是该改善一下伙食了?这两天里,除了那天早上李婶给了两个蒸馍外,家里又没米没面的,就厨房墙角那还有一小堆蕃薯了。加上她又懒得动手,遂母子俩人就靠着几根生蕃薯对付过去,连吃了几顿,吃得她嘴巴都淡得出鸟来了。 据说,家中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鸡,也被她那便宜丈夫在临死前的两天抓来宰了。顾丽娘腹诽,这人,真是冤家,死了还不让人好过。 人要吃五谷杂粮啊,成天吃这些,没病也要吃出病来。这般想着,她心中也渐渐有了主意。顾丽娘抬眼望去,只见她那便宜儿子正坐在土炕上直愣愣地瞅着自个儿。 这两天,小家伙睡得比鸡晚,起得比牛早,早出晚归的,硬是影子都没让她瞅着。今儿倒是奇了,她都折腾大半天了,他仍呆在家里。顾丽娘纳闷地看了他一眼。 顾丽娘不知道,小家伙头两天怕她一个不高兴揍他,躲着她走呢。后来在外头躲了两天,见她都没什么反应,也不理会自己,不像之前一样追着他来打。渐渐地小家伙放心之余,心里却有点着急,他知道他娘将许多事情都忘了,连带也忘了他。尽管他娘对他时好时坏的,但终究是自己的亲娘,这会他生怕她把自个儿抛弃了,遂今天他冒险呆在家中,即便被揍一顿,他也认了。 此刻见她时不时地瞟自己两眼,小身子不自觉地绷紧了。 “小子,过来。”顾丽娘朝他招手。 小家伙讶异又戒备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催促,犹豫了一下,才从土炕上笨拙地爬下来,慢吞吞地走到她跟前。 期间,顾丽娘也没想过要走过去抱他。孤儿院出身的人对家总有一股莫名的渴求,她也曾想过,找一个好男人结婚,然后生个孩子什么的,奈何一直也没遇上合适的。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儿子,说实话,她的感觉很复杂。尽管有时不想搭理他,但她也没想过要将他抛弃。 注意到小家伙衣服上的盘扣没弄紧,她随手给他整了整,小石头怔怔地看着她。顾丽娘不自在地收回手,“知道哪儿有米面之类的卖么?”话一问出,她就暗骂自己笨,四岁的孩子知道什么? 小家伙果然摇了摇头,不过却被她眼尖地瞅见他偷偷吞了口口水。顺带的,耳际那有点污渍,她自然地伸出手,想给他抹一抹。却没成想,把他吓了一跳,以为她不满意他的回答要打他,瑟缩着身子。 顾丽娘一愣,“你——” 这下他更惊恐了,小手紧紧拽着裤子,“娘——”声音中带着颤抖。 想到之前李婶说的,前任打孩子的行径。顾丽娘皱着眉头看着他害怕的样子,“你——,我不会打你的,你莫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小家伙闻言,仍旧戒备地看着她。 顾丽娘有点挫败地抓了抓头发,“算了,你去玩吧。”一时半会估计也难让这孩子放下戒心,算了,日久见人心,相处久了,他自然会明白过来她没说假话。 小石头出门前,回头看了她一眼。 顾丽娘看着这熏黑变色的屋子,发了一会儿呆。打量她也回不去了,那就用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吧,她就不信了,她一个现代人,有手有脚有脑子的,还能饿死在这里。幸亏老天爷还不算亏待她,今儿洗脸的时候,她发现这具身体的还是不错的,属于娇小玲珑型的,脸蛋也清秀可人,最叫她满意的就是皮肤了,细腻白/晰。而且这具身体才十八岁,让她平白年轻了十岁,这么一想,她的心情豁然开朗。 看啥都觉得顺眼了许多,她将今儿刚得的两块银角子仔细收好,就走出去寻李婶问问在哪儿能买到米面等物什。 李婶见她终于出了屋,欣慰地笑笑,听她说想买点儿米面,热情地将她带至镇上。凤台村离镇上很近,大概就一里路的脚程。 米六文钱一斤,面的成色不是很好,五文钱一斤。她买了十斤米,五斤面,又买了点盐,就花了近百文钱。 “这米便宜,将近秋收了才卖六文钱一斤的,往常的话,都是卖到七八文一斤的。”李婶乐呵呵地解释着。 顾丽娘闻言,疑惑地问,“那李婶你咋不趁便宜时买上一些?” 李婶罢罢手,“我们哪吃得起这细米白面的呀,逢年过节时能买上几斤就算不错了。还是糙米便宜,平时也才四五文一斤。” 顾丽娘看了一眼米铺里放着的发黄的糙米,发现这糙米还没舂干净,有一小半是带着谷壳儿的。本来寻思着买一些的,见了这成色,便打消了想法。 接着,顾丽娘又花了五十文买了一只母鸡,准备拿回去养养,指望它争气点,长大后每日能下一只蛋。 回到家,顾丽娘数了数手里剩下的银子,叹了口气,银子真不经花啊。这才买了点东西,就花掉了一块银角子,现在就剩下一块银角子还有十二枚铜板了。好在地里的庄稼快能收了,若不然,她和那便宜儿子恐怕就要饿死了。 顾丽娘将它们仔细地收了起来,便开始大扫除。这屋子不知道多久没收拾了,蜘蛛网一大推,一些角落更是堆满厚厚的泥层。帐子和被子都是黑黄黑黄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散发着一股怪味。好在现在是秋天,若是春天,指不定滋生多少细菌呢。看着这房间,顾丽娘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两天她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好容易才将屋里屋外拾掇干净,顾丽娘扶着酸疼的腰,决定先去躺躺,晚点儿再起来烧个饭。 第03章 当大米地瓜粥熬好时,仍不见便宜儿子回来。此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晚霞高照。顾丽娘不放心,便出去寻人。 “方石头,有娘生没爹教!” “方石头,你这么讨厌,你娘以后一定会不要你的。” “是啊是啊,方石头,没人要没人要。” “胡说,你们胡说。”小石头憋得脸红脖子粗,黑亮的大眼睛愤怒地盯着那几个孩子。 小石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和他玩,他就自己一个人玩了,玩得好好的时候,他们却又回头欺负他,不仅毁了他建的房子,还说他娘的坏话,他很生气很生气。 “我没胡说,我娘说了,以你娘那狐媚性子,不出半年,铁定改嫁的啦,到时你个拖油瓶不被抛弃才怪。” “改嫁咯改嫁咯,小石头要有后爹咯。” 农村的孩子早熟,四岁的小石头已经能明白很多东西了,孩子们的话直击他心中的恐惧,他苍白着小脸,小嘴涩涩地动了动,低声反驳,“才不是,才不是——” 一帮孩子看着他惨白的小脸快意地哈哈大笑。 “滚开,就会碍人眼!”一个七八岁的大男孩推了小石头一下。 小家伙跌倒在地,仰着头,紧抿着唇瞪着他。 殊不知,那大男孩最恨的就是他这副样子,被欺负了只瞪着你永远不哭,真讨厌! “看什么看?你以为我怕你啊,狗杂种!”接着又是一阵推搡。 “不好了,不好了,老大,他娘往这边找来了。” 此话一出,那几个孩子便撒丫子跑了。 问了好几个村里的人,顾丽才在村尾的草剁旁发现一脸脏兮兮的小石头, 顾丽娘看了一眼作鸟兽散的那几个孩子,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努力从地上爬起来的便宜儿子。 “小笨蛋,打不过不会跑吗?” 闻言,小石头抬头,呆呆地看着她。以前娘不会这样说的,哪回他和别人打了架,她都会压着自己打一顿或臭骂一顿,要不然就是带着他挨家挨户地给人家道歉,完全不问打架的缘由。 见他这样,顾丽娘淡淡地道,“回家吧。”说完便迈开步子往回走。 小石头迟疑了一下,才摇摇晃晃迈着小短腿追了上去。 顾丽娘回过头,见他尽管追得辛苦,却依然倔强着崩着的小脸。心中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个倔强的,刚才被人这样欺负也不哭,现在也不求饶。罢了,自己在这里也是孤苦无依,这孩子和自己这具身体血脉相承,自己便好好教养他吧。她停了下来,等那抹小身影走近了。便伸出手,叉在他胳膊下,不嫌脏地将他抱了起来。 小家伙估计没有料到,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眼睛瞪得大大的。 顾丽娘轻笑了一声,“小家伙抱稳了,咱们回家。” 小家伙悄悄伸出小手,环住她的脖子,小脑袋瓜垂得低低的,不教她发现他眼中的薄雾,小嘴微微嘟起,充满了孩子的天真和娇憨。小家伙心中生起一股期盼,娘若一直这样,那该多好。他一定会乖乖听话,不惹娘生气的。 顾丽娘抱着小石头,放慢了脚步,缓缓地往家里走去,夕阳的余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何爷爷,何叔叔。” 小石头这孩子乖巧,见到长辈都会叫人,顾丽娘亦是点头问好。她不记事,往往都是等小石头开了口,她才跟着问上一句。 “小石头好乖。” 察觉旁边的少年时不时打量的目光,顾丽娘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没一会,他们便擦身而过。 “走了,看啥看,再看也不是你的。”何大柱板着脸,训了儿子何文斌一句。 顾丽娘长得比村里的姑娘要齐整白晰,俗话说一白遮三丑,本来七分的颜色,瞧着也有十分了。和村里五大三粗黑乎乎的姑娘媳妇一比,倒显得出挑极了。而且眉眼生得极好,眼尾微微向上,属于那种未语笑三分的人。特别是胸前,鼓鼓的。出门时,那些汉子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胸前扫两眼。 “爹,你胡说什么呢。”被拆穿心事的少年有点恼羞成怒地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往日你见她可怜时不时搭把手就算了,若是有个别的什么想头,便趁早给我断了。” “爹,丽娘有什么不好的?”何文斌不服气地问。 “她便是再好,也与你无甚干系。”何大柱见儿子气闷着脸,叹了口气,劝道,“唉,儿子,听爹的吧,她一个寡妇,不值得你花那么多心思。你娘已经给你说了门亲事,就是隔壁村张春发的女儿,明年开了春就成亲。你呀,赶紧给我收了心。” 顾丽娘完全不知一对父子为了她而起的一翻争执,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回到家,将小家伙放下来,顺便大门关好。 “去房里拿套干净的衣服出来,我去打水给你洗澡。”说着,顾丽娘就提了木桶进厨房。厨房很简略,就一个矮矮的用泥砖垒的土灶,两个灶口,一个烧饭一个炒菜。若要烧水,就把炒菜的炒锅搬下来,换烧水的大锅上去。这土灶不结实,顾丽娘也只敢烧半锅水。把锅里的热水全倒出来后,她又添了冷水进去,往灶里加了两根柴,这才提着热水来到院子里。 脱了衣裳,顾丽娘才发现,这孩子瘦得连胸前排骨的形状都瞧得清清楚楚。小家伙侧身、肩膀、手臂等处还布满了新旧交集的掐伤,饶是在孤儿院见惯伤痕的她也震惊了。她动了动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是她做的事,她不想背黑锅。于是她便沉默着,轻手轻脚地帮他洗了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小石头乖乖地任她摆弄,顾丽娘给他穿好了衣服又擦干了头发,看着白净可爱的小包子,暖暖一笑。这孩子大约随了她,虽然瘦,但看着就比一般村子里的孩子可爱漂亮。 洗完了澡,天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家中唯一的一点油灯昨晚已经用完了,再不吃饭天就要黑了。顾丽娘忙将煮好的粥端出来,先给儿子盛了一碗才到自己。 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禁笑道,“吃啊。” 闻着香喷喷的粥,小石头意识到,他娘真的不一样了,他只希望这回温柔的娘能呆久一点,让凶巴巴的娘晚点儿出现吧。 吃了饭,又匆忙洗了个澡,回到房间的顾丽娘看到小家伙斜靠着他那张小土炕,迷瞪着眼,头一点一点的,显然是困极了。 小家伙见了顾丽娘,仍旧迷糊糊的,用着孩童特有的甜糯嗓音问道,“娘,小被被呢?” 原来今天她将被子蚊帐都拆来洗了,却没给小家伙装上,害得小家伙想睡觉也睡不成。 看他这副可爱的样子,顾丽娘的心软得不成样子。她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将他抱起来,轻拍他的后背,哄道,“以后都跟娘一块儿睡吧?”天冷烧炕的时候也好省点碳。 “哦嗯。”小家伙埋在她胸前,小爪子揉揉鼻子又揉揉眼睛。 将他放到炕床的里侧,顾丽娘跟着躺了上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待他睡熟了,顾丽娘才磕上眼,心中细细思量。本来方家是有挺多地的,都被方大牛给败光了。不过这都是过去了,如今家里就只有两亩地了,咱还是现实点吧。目前的情况,光靠着那两亩薄田,他们两母子恐怕难以维持生计啊。古代田地的产出不比现代,现代亩产千斤,古代能有四分之一就了不得了。 而且听李婶说,她家地里的庄稼长势一般,估计着两亩地能有三石稻谷(360斤)就顶了天了。还得交税,交税后就剩下两百斤左右了。舂出来的米仅有百斤,却要吃上大半年。而且那两亩地又不单单种稻谷。这么一想,顾丽娘就觉得一阵头痛,决定明天让李婶带她到地里瞧瞧,自家地里种的什么,自个儿心里总得有个算才是。 她在现代,干过许多行业,进过厂,摆过摊,后来攒了钱就去了夜大念了个行政管理,拿了证后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在一间小型企业里做了个助理。穿越后,她才发现,除了医生和厨师外,似乎所有的专业在这里都很鸡肋,包括她自己学的这个行政管理。思来想去,她真是一筹莫展。算了,再看看吧。 第04章 由李婶带着,两人来到方家的地。李婶指着靠近路边的两亩地对顾丽娘说,“喏,这片儿地就是你家的了。对了,旁边那几亩就是我家的。”她指着一边黄灿灿的麦地笑眯了眼。 顾丽娘一眼望去,两亩大的地,种的东西倒挺多的。小麦、花生、黄豆、红薯从左到右依次排列种着,间隔着还种上一些芋头。这些作物长势都很好,而且看这架式,已经到了可以收获的时候了。黄豆结了饱满的豆荚,地里的花生有些个破土而出,红薯地里的泥更是裂了几道口子,隐约可见埋在泥里的红薯。 顾丽娘看着自家的地,恭维道,“哦,李叔很能干呀,你们这地里的麦子,我瞧着就比旁的长得好。” 李婶听闻,乐得合不拢嘴,“这话你李叔听了准高兴。” “实话。” 李婶笑道,“呵呵,今儿你来了正好,这两天抓紧时间把这些花生黄豆的收回去吧。前两天我见你没精神,也不想去烦你,现在你好了,这地可不能不顾哇。” 顾丽娘自然点头应下。 从地里回来,顾丽娘的嘴一直微微翘着,她心里欢喜,家里总算是有个进项了,省着点儿,他们母子俩挨个半年不成问题。看这些作物,顾丽娘就隐约猜测她目前所在的凤台村算是偏北的。其实北方也没啥不好,只冬天冷得让人受不了。对了,平日里烧火剩下的碳头也得攒起来才行,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要不,冬天得冻死个人。 小石头今儿没有往外跑,顾丽娘回来时,他正拿着一个比他还高的扫帚扫着地,那笨拙的模样看得顾丽娘直想笑。 顾丽娘心情很好地将他抱了起来,搁在膝头上,笑问,“儿子,今儿想吃啥?” 闻言,小家伙小心地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地瓜粥。” 顾丽娘挑眉,昨晚他连喝了两三碗,直吃得肚子鼓鼓的,还不腻?“好,咱们就吃地瓜粥。” 就在顾丽娘在厨房忙和的时候,大门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急得就像赶投胎一般。 “来了来了。”她忙将灶里的柴架好,让小家伙帮盯着后,疾步往大门走去。心里纳闷,她来这里也几天了,除了李婶也没见什么人来串过门,这回会是谁呢。 门外站着一对年近三十的男女,见顾丽娘开了门,那女的就立即侧过身子挤进了门。而后面的那个男人则不住地拿眼瞧她,特别是盯着她胸部瞧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放肆又猥琐。 女人夸张地说道,“哟,几日不见,丽娘见了哥哥嫂嫂也不会叫了。” 顾丽娘想起李婶的话来,知道她那死鬼丈夫还有一个堂哥,想必这男的就是方大富了吧?据说不是好相与的。而这女的,估计就是方大富的媳妇何桂花了。 顾丽娘没多说,当下便叫了人,“大哥,大嫂。” 察觉自家男人的目光,何桂花不满地瞪了顾丽娘一眼,暗中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你给我悠着点。” “大哥大嫂,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第一回打照面,方大富夫妻俩人给顾丽娘的感觉不是很好,她也不想勉强自己迎合他们。早早打发了,眼前才清静。 “哎呀,自然是有好事了,走吧,咱进屋,我细细与你分说分说。”说着就率先一步往屋里走去。 顾丽娘无法,只得跟上。 进了屋,何桂花一双鼠目滴溜溜地转着,不住地打量屋里的物什。 顾丽娘见了,心中分外不喜。 “丽娘啊,莫说哥哥嫂嫂的不照顾你。我们也知道之前让你跟着大牛算是委屈了你,但这都过去了。咱们人呀,总得往前看不是?” 何桂花见她没应和也没反驳,心中不悦,小蹄子,且让你张狂一阵。但面上仍旧乐呵呵的,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继续往下说,“为了你呀,你大哥和大嫂可操碎了心哦。” 顾丽娘撇嘴,好话谁不会说?前两天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怎不见她送两斗粮食过来? “大哥大嫂,要没什么事的话你俩就请回吧,我还有活要做呢。”她不想和他们废话了,那男的眼神太让她讨厌了,淫邪放荡。 “呵呵,丽娘你别急啊,这等好事,我轻易不肯与了别人的,奈何你是咱的弟妹,这才便宜了你。”见她脸色不耐,何桂花也不废话了,“镇上的陈清贤陈秀才,知道不?” 何桂花也没管顾丽娘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下去,“去年他妻子死了,这会出了孝,家里的老母正四处张罗着给他娶房媳妇喱。恰好你嫂子我和他们家有点儿亲戚关系。这不,就托到我这儿来了。这可是庄大好的姻缘啊,弟妹,你瞧瞧是不是?虽然只是续弦,但张老爷可是有功名在身的,指不定哪时就中了举更进一步呢,封妻荫子也未可知。我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不,就找上你了嘛。” 听到这,顾丽娘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才不信他们会那么好心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有见过上赶着给自家寡居的弟媳妇说亲的兄嫂吗?即便不是亲兄弟的,正常人一般都不会乐意寡妇再嫁的,特别是在保守的农村,难道说,这地方的人的思想难道已经这般开放了? “大嫂,谢谢你的关照了,不过我不需要。”寡妇再嫁不是不行,但她万万不可让别人做主她的婚事。人都说了,女人嫁人可是第二回投胎,前面她穿越晚了成了寡妇,她没得选择。这回,无论如何她都得自个儿做主的。 就像现代一样,有些人愿意接受离过一次婚的女人,却难以接受离过两次三次的女人。同样的道理,人们愿意接受嫁过一回的寡妇,却不能接受嫁过两回三回的寡妇。这次数一多,人家还怀疑你是不是命中带煞克夫什么的呢。再者,何桂花非亲非故的,听李婶说了,方大牛在世那会两家的关系也不见得多亲近,凭啥人家就掏心掏肺地对你好呀?多半是自个儿身上有什么让人图谋的东西罢了。 何桂花一听急了,她可是拍着胸脯和张家打了保票的,哪里好意思空手而归?“丽娘,这可是个好归宿,你可得想明白了,别犯浑啊。这一嫁过去,日子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不说,若张秀才争气点,你可就是官家太太了。” “大嫂,我考虑得很清楚了,你们两位请回吧。”何桂花越急,她就觉得越可疑。那张秀才若真像她说得那般好,哪能相中她这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 顾丽娘不知道,这张秀才好是好,但都四十好几的年纪了,家底又不是多殷实,平常人家的黄花闺女哪里舍得给他糟蹋?张家老母也是四处碰壁,这才明白过来,想挑个黄花闺女,难啊。她家儿子在她眼中尽管是个凤凰男,不过也是老凤凰男了。最后,她也认了。她儿子她知道,想找个颜色好的。而她自己呢,则想找个好拿捏又能生养的,这不,一来二去的,就相中了凤台村的顾丽娘了。这顾丽娘她见过几回,模样还可以,性子又软,好拿捏。这不,和何桂花这么一合计,便让她帮着说合说合。 其实何桂花也有自个儿的小算盘。不说事成之后的谢媒礼,便是顾丽娘嫁了后,她的房子田地,还不是归了他们家啊。 可惜,算盘打得好,奈何人家不买账啊。何桂花忍着气继续劝着,“丽娘,你不为自个儿,也得为小石头想想啊。若嫁了张秀才,小石头的前程就有着落了,以后跟着张秀才学些学问,不比咱们一辈子在地里刨食来得强?” 听她提起小石头,顾丽娘愣了下,答道,“我的儿子自然由我来操心,不劳你费心了。”她还不信了,少了张屠户,难道她就得吃带毛猪不成? “丽娘,话不是这么说,大哥我也是为了你好啊。”方大富放柔了声音说道,看着顾丽娘脸蛋的眼睛微眯。 何桂花本来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后就来气了,此刻再见到自家男人那色迷迷的迷糊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顾丽娘,你别不识好歹!” 顾丽娘挑眉,软的不成准备来硬的了?“我说了我不嫁,张秀才果真那么好,大嫂你就自个儿嫁去!” 何桂花憋红了脸,“好你个顾丽娘,给脸不要脸,你真以为自己是个稀罕人啊?要不是看在死去的大牛的份上,你当我稀罕管你?!” “这样的照顾我不稀罕!请吧。” “哼,我现在给你做媒你不稀罕,日后你可不要耐不住寂寞爬上某个野男人的床啊。” 这是准备翻脸了?不过她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何桂花,说穿了你就是我堂嫂罢了,却连我的亲事也要过问,未免管得太宽了吧你?”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怕事的人,有些事忍忍就过去了,但有些人,却是不懂得收敛的,你越退,她就越紧逼。 “你?!”何桂花气急败坏,伸出手指着顾丽娘说不出话来。她见自家男人也不来帮腔,顿时朝方大富吼道,“你死人啊,见老娘被欺负也不会帮一下。” “丽娘,别这样,咱们有话好好说,啊?”方大富站出来打圆场。 一转眼,顾丽娘发现小石头扒在门侧,担忧地看着自己。顾丽娘朝他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顾丽娘不吃他那套,“什么都别说了,你们走吧,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要不然,我定让村里的人知道你们做兄嫂的如何逼迫一个寡妇的!” 何桂花还待说什么,却被方大富制住了,“别闹了,咱们先回去再说。”今儿的打算全都泡汤了。 何桂花在外头还是愿意给自家男人面子的,当下忍着气往大门处走去,经过小石头身边时,踢了他一脚,“看什么看?小野种!” 顾丽娘脸色一寒,将痛得皱头小脸的小石头抱了起来,怒道,“滚,你们给我滚!” 何桂花拉着自家男人气急败坏地走了。顾丽娘关门的时候分明看见好些个人在探头探脑,她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寡妇门前是非多,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第05章 将地里最后一担稻谷挑了回家,顾丽娘累得不想动,摊坐在自家院子里的凳子上。眼睛的余光瞄到小家伙正踮着脚尖,小手伸着长长的木勺往锅里舀水,没一会,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水过来,“娘,喝,喝水。” “呵呵,咱们小石头懂事了呢,好乖啊。”顾丽娘知道,孩子是需要赞美的,本来小石头就有点沉默自闭,趁着人小,再不好好教教,长歪了就可惜了。 得了一句赞美,小家伙的眼睛亮了亮,小嘴微抿,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小石头就觉得吧,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自打爹死了后,虽然他只有四岁,但他已经模糊明白死是什么意思了。嗯,自打爹去了后,娘就变了好多,不过他喜欢娘的变化。若是娘一直这样,那就太好了。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顾丽娘站起来,开门前习惯性地问一声,“谁啊?” “是我,丽娘,我今早煮了点绿豆粥,这会喝正好,这不,拿点给你们消消暑。” 顾丽娘听出是李婶的声音了,忙开了门,“李婶,这怎么好意思?” “你和我客气啥?”李婶看了一眼堆在客厅还没收拾的稻子,叹了口气,“哎,丽娘,说实话,家里还是有个男人得好,那地里的活就有人分担点了,你自个儿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顾丽娘苦笑,“李婶,快别说了,一会被人听见,又是一身骚。” “方大富夫妻良心被狗吃了,这般来欺负你一个寡妇,亏得你还是他们的弟媳,真真狠得下心。幸亏当初你推了,若不然以后有得你来后悔的,哼,且不说那张秀才都四十好几了,当你爹都尽够了。就说他老娘,那马氏可不是吃素的,老虔婆一个。她原先的儿媳妇哪个不是温驯贤良的?却被她生生折腾得未满三十就撒手而逝,可见手段之厉害。你说一更才得睡三更就被叫醒了,能不短命吗?” 顾丽娘沉默,听着她唠叨,前头方大富的事,顾丽娘也没瞒她,一一和她细说了。穿越到此,若说真心关心她的,恐怕就是李婶了。她别的本事没有,但这么多年的社会经验积累,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本以为是件小事,过去了便罢了。却不成想,何桂花夫妇如此没脸没皮,竟然四下说她顾丽娘偷偷找上门,托她给自个儿牵个线,好嫁入张家。 加上不久后,那张家老母还趾高气扬地找上门,叫她死了那条心,他们张家是不会接纳她这个寡妇的bb…… 顿时流言四起,说她刚死了丈夫就不甘寂寞了,大多都是这么个意思。惹得有时候她走在路上,有些男人看她的目光都带了点轻浮和挑逗的意味,更有大胆的,口头上不三不四地是占了不少便宜。 何丽娘她还真没见过如此颠倒是非黑白的,一开始也辩解过,但众人只管有八卦有戏看,根本就不管其中是真是假。 “委屈你们娘俩了。”李婶也没辙,流言就是这样,你反应越大越折腾,别人越觉得有这么一回事,流言蜚语就越说得起劲,堵都堵不住。 顾丽娘明显不想说这个话题了,提起就心烦。反正她是想明白了,在凤台村她也没什么亲人,若真过不下去的时候,她断然不会委屈了自己,大不了把房屋田地全卖了,再把便宜儿子打包,一块儿到别处生活去。“呵呵,李婶,李叔也快回来了吧,你赶紧回吧,省得他一会还要到处找人。” 想到出去,她不禁联想到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世,虽然自己一点也没有继承前世的记忆,但并不妨碍她往好处想,若前任家殷实富足,那么自己则是个大户千金,大不也是个小户碧玉之类的。其实若能过得好点或能少奋斗几年,谁不想呢。奈何她身上没有一件玉佩啊吊坠之类的贴身信物,所以这个也只能想想罢了。发梦过后,她仍旧为了柴米油盐而奋斗着。 李婶告辞后,顾丽娘看着院子里摊开来晒的粮食,心情总算略为好转。忙里忙外,辛苦了半个多月,她一个人才把地里的花生黄豆小麦等作物一一收了回来。家里有了粮食,她的底气渐渐足了,对生活也燃起了热情。 刚穿来那会,她真是万念俱灰,对什么事都不经心。生活的困苦,让她提不起对生活的热情。她一向都是个淡薄的人,当自己都顾不来的时候,她哪里还有精力去管别人的死活?所以她才对前任留下来的便宜儿子那么冷淡的,却不料,那孩子最终入了她的眼。经过大半个月的相处,她觉得有个孩子也不错,至少心里有个盼头有个牵挂。 “阿嚏——阿嚏——”连打了三个喷嚏,小家伙顿时眼眶鼻子都是红红的。 “小石头,进去加件衣服,若不然着凉了要喝苦苦的药哦。” 见小家伙摇摇晃晃地进去了,顾丽娘才放下手里的活,到厨房准备午饭。她在心中默默算了下口粮,以他们娘俩的食量,若是大米的话,一天半斤左右也够了。她是典型的男方人,吃不习惯面食,但面食又的确比较耐饱。她寻思着,到时拿点儿小麦去换点儿大米回来。 等小家伙穿好衣服出来时,顾丽娘已经开始用木盆清洗青菜了。他自动自发地坐在灶前的小兀子上看着火。顾丽娘注意到他添上的衣服又破又旧,还打了好些个补丁,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眼看着冬天就要来了,他们娘俩厚实的衣服奇缺,她那天翻了翻家当,她倒还有一件破旧的棉衣,可小家伙却是一件也没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们另一间屋里倒有架织布机,上头还有半尺织好的棉布,想来是前任留下的。奈何前任没有给她留下半点记忆,若不然,她也可以慢慢地把布织起来了。算了,等忙过了这阵,把花生黄豆小麦都整理好晒干后,她定要向李婶学学织布的。在这个破地方,她再不学着点,恐怕他们娘俩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了。 古代的冬天比现代冷多了,现在可没有那劳什子的室温效应。 “丽娘啊,你手真巧,比我刚学那会强多了。当初呀,我足足花了十天才织出一匹布呢,你现在七天就能织一匹了,比我强多了。” 顾丽娘笑道,“李婶,你说这话让我臊得慌啊,你家芳姐儿才是手巧呢。三天织一匹,谁娶了她呀,才是真真有福气。”她只能算是半个新手,她本来就不笨,加上这身体还是有点惯性的。这些东西一上手,做个两遍,她就极熟练了。 李秀芳是李婶的女儿,今年十三了。听了她们的话,羞红了脸,“方嫂子,你又笑话人家。” 看她娇羞的样子,顾丽娘和李婶都笑了,小石头不知道她们为何笑,也抿着嘴偷偷乐了,漆黑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丽娘,你家那两亩地真不打算请人给翻翻啊?”李婶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说着闲话。 “唉,李婶,你是知道我家的情况的,哪里请得起人?翻一亩地下来,少说也要两百文钱,反正我是拿不出这笔钱的。”翻地过冬可以冻死一些虫卵,增加来年的粮食产量。这些好处她不是不晓得,只是实在是没那个闲钱。前几天,她特意去镇上称了三四斤棉花回来准备做两件棉衣,这棉花成色还不是顶好的,就花了她六十几文钱。家里就还剩下一百文钱了,这可是救命钱,轻易不能花了。 李婶也理解她的难处,“莫不如这样,咱们和许家佃一头牛用几天?到时让老李顺便将你家的两亩地给犁了。佃一天也用不了几个钱,按往年的例,大概就是五十文钱一天,包一天的草料。” “李婶,这怎么好意思?要不这样吧,我给五十文钱,再包一天的草料,其余的就麻烦李叔了。”据顾丽娘所知,一头牛若下了死力气去犁地,一天也能犁个七八亩,她给这个家两家都不亏。 李婶拒不接受,不以为意地道,“丽娘,无需如此。我知道你不容易,这于我家来说,不过是你李叔费点力气的事,值当什么?” 顾丽娘当下也没争辩,自家的情况自已知道,能省则省,不过这份情倒是记下了。况且她欠李家的人情也够多了,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 次日,她到李家还簸箕,见一个壮硕的男人拉着一头牛过来。菱角分明的脸,嘴唇微抿,给他整个人都添了份冷硬感,眼神很锐利,气场很大,只盯着顾丽娘看了一会,她就觉得整个人紧张得手心冒汗。 许强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眼神微闪。 “许兄弟,来了?”开门的是李婶,见了那男的忙招呼上了。 “嗯,牛在这了。” “成,许兄弟,你就放心好了。待过两天,我就让老李把牛给你送回去。” “嗯。”那男的点点头,便走了。 临走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看了顾丽娘一眼。 待人走远了,顾丽娘才拍拍胸口,好奇地问道,“李婶,刚才那位就是村边那许家的当家啊?感觉很让人害怕啊。刚才他在,我大气都不敢喘。” “你说许兄弟啊?许兄弟家也算是咱们村的富户了,家里有两头牛,十几亩地,房子虽然不是新的,也是顶顶宽敞的。李兄弟也不种地,就是时常走镖,家里的地通常都是佃给别人种的,每年收些租子也尽够了。日子过得红火呀,村子里好些姑娘都想嫁他,可惜他长得丑,为人又严肃,要不然……不过也有不少寡妇和长得有点抱歉的姑娘看上他了,不过他眼光高,也不是那种愿意将就的人,就都没应。” “等等,李婶,你说他长得丑?那咱村谁长得俊?”型男啊,这叫丑?顾丽娘迷糊了。虽然她在现代时没结婚,但也经历过几个男人,刚才的许强,身材高大,鼻子高挺,眼袋饱满,门牙整洁,一看就知道是个炒饭高手,而且本钱还不小,床上的耐力等各方面肯定优异。若她要再嫁的话,肯定也是挑这样的人来嫁,虽然她□不是很强烈,但拥有着不用,总比想要的时候没法满足来得好。不过刚才那男的气场太强了点,让她有点呼吸不过来。 “咱们村呀,何家小子长得不错,村子里好多姑娘见着他都脸红呢。” 何文斌啊?她见过几回,白面书生型的,看起来文弱,不是她喜欢的型。 第06章 凤台村的冬天甚是寒冷,昨晚又下起了大雪。 顾丽娘醒了过来,摸了摸早已经冷了的土坑。起了床,麻利地穿好棉衣,又套了条长裤。见被窝里小家伙睡得脸颊红红的,无意识地咕哝了一声,顾丽娘笑了笑,给他掖好了被子,才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出去。 淘了把米放进锅里,再往灶里头添了把火,另一个灶上也烧上热水后,她才把昨晚摘下来的老青菜叶子剁碎了,拌了些麦麸下去,拿去鸡笼里喂母鸡。前头买的那只母鸡生蛋了,虽然个头很小,但终归是个功臣,顾丽娘也乐意伺候它,给它吃点好的,希望它再接再厉。 待她洗漱好,粥已经开了,此时小家伙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了,小手揉着眼睛,脸蛋也红通通的,整个人倒比她刚穿来的时候好很多。至少身上有肉了,也升高了那么一丁点。 顾丽娘忙拉着他进了厨房,顺便把门掩上了,外头冷着呢,厨房里头有火,还暖和一点。 “娘——”尾音长长的,糯糯的童音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 “先洗脸漱口。”顾丽娘给他兑了温水洗漱后,便从屋里摸出一只鸡蛋,弄了一小盆鸡蛋粥,放上姜,加上葱茉,看得人胃口大开。 顾丽娘从墙角处拿来一个碳盆,将灶里的碳都挟进了盆里,又拿出一些平日里积攒的碳头添了下去,这才端回了屋里。如今天冷,屋里没有盆碳,还真不成。 抱着小家伙回屋,让他坐好,又拿着碗给他盛了一碗粥,“吃吧。” 小家伙不住地点头,“嗯嗯,娘也吃。” 看着吃得喷香的小家伙,顾丽娘笑了笑,也盛了一碗,慢慢地喝了起来。她来这里那么久了,连肉沫都没见过,这还原是头一回吃那么好呢。之前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了,她也不会亏待自己。 吃了早饭,顾丽娘摸出针线篮,拿出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就着火盆,慢慢绣了起来。 古代女人赚钱的手艺就那么几门,除了卖肉和绣活,她还真想不出能做什么来赚钱。她是会做一些吃食,但她连盘个铺面的钱都没有,那还有什么想头呢。 没法,她只好入乡随俗,学着绣点东西,赚点辛苦钱了。而且这般行事也不出挑,若做得好了,顶多让人觉得她心思巧妙罢了,不至于给人感觉改变太大。这般决定后,她便花了番心思下去,好在她绣活是一般般,但配色还行,经她手配色的荷包样式都好看。李婶见了,也是爱得不行。李婶是个有眼光的,她一眼就相中顾丽娘这荷包的花样子,她就觉得嘛,那些夫人小姐的,肯定是爱样式别致一点的东西啦。 后来她和顾丽娘商量,由着顾丽娘做花样子,她和女儿李秀芳来绣,卖荷包的收益她们三人按人头分。顾丽娘自然不会反对,她知道她花些心思来配色或做新样子还行,对绣活确实没有她们在行。 她们三个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有了主意,便马上行动了。三人都干劲十足,冬天也没什么农活,都窝在家里了,做些绣活打发时间,顺便赚些银钱来贴补家用。 没一会,李婶她们也来了。顾丽娘如今新寡,李家有两个半大的小子,加上李叔也正值壮年,她除非有事,要不轻易不上李家的,免得落人口舌。 “丽娘啊,再过几天就是冬至了,薛掌柜预订的五十只荷尔包,还差个花样子,这两天能做出来吗?”进了门,李婶搓着手道。 顾丽娘忙让她俩凑上前来烤火,“还差点,不过咱们赶赶,定能做好的。” “那就成,唉,这年头,挣个钱不容易啊。对了,还有个把月就过年了,你年货开始备了没?” “还没呢。”离过年早着呢,况且他们离镇上又那么近,用得着这么赶么? 李婶见她一副不着急的样子,摇了摇头。年轻人不懂当家啊,不过一想到她把前头的事都忘了,倒也能体谅一二,于是指点她,“过年的年货得早早开始备了,省得到时价钱又高,还买不到好东西。” “还有这说法?”她在现代那会,年味已经很少了,再加上她孤家寡人的,过年也不用准备什么,到了这儿,她也没多想。 李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顾丽娘只好摸摸鼻子,暗自琢磨了,家里现在还有点小钱,买些必备品还是可以的。 一个普通的荷包就五文钱,若针脚细密点的话,能卖到六文。顾丽娘她们做的,不止针脚好,成色样子各方面都是不差的,这才卖到八九文钱一只。不过这么久,她们也只卖了两回这样的荷包,顾丽娘分得了两百文钱。若加上这回的五十只,家时大概能攒下四百来文了。 不过因为碎布头是李婶弄来的,布料倒不费什么银子,据说是她某个亲戚的儿子在布料店做伙计,行个方便给她们弄了点出来的。顾丽娘听后感叹,谁说古人笨来着?看人家废物利用得多彻底啊。 “后天,我姑妈的舅舅的女儿的儿子娶媳妇,让我找两人去帮忙,你得空的话就一块儿去吧。” 啧,这亲戚关系有够复杂的,“会不会很远啊?远的话恐怕去不了,小石头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李婶拍了大腿一下,“瞧我这记性,其实不远,就在隔壁村,三四里路就到了。孩子你不用担心,让秀芳给你带半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还好,顾丽娘应了下来。像这种红事,农闲的时候人都乐意帮忙,这不光能蹭上顿好的,回头还有工钱红包,算不错的了。 第三日一大早,顾丽娘和李婶两人收拾齐整,吃了早饭,再把小石头托给李家照看着,便出门了。 约摸半个时辰左右,两人就来到一处结实的篱笆院子门前,大门两旁贴着对联,院子里头也热闹,客人还没来,已经有了喜庆的气氛。 “钟大姐,我来了。”李婶扯开嗓门叫了一声。 “大妹子,你可算来了,这位是?”院子里一位年约四十的妇女站了起来,往围裙擦了一把手,疑惑地看了顾丽娘一眼。 李婶忙将顾丽娘拉过来介绍了一番,“这是我隔壁家的一个妹子,姓顾,你叫她丽娘就好。钟大姐,你别看她一副面生的样子,手脚可麻利了。” “你呀,就是爱瞎操心,大妹子介绍的人,我还能信不过?”钟大婶转过头,“丽娘是吧?你叫我钟大婶就好。” 顾丽娘忙叫人,“钟大婶好。” “旁的我也不多说了,赶紧的,先把碗筷收拾了罢,再过半个时辰可要开席了,好多东西都没准备好呢。” 李婶带着顾丽娘自去忙和不提,顾丽娘是打定主意跟着李婶了,李婶让她涮碗便涮碗,洗菜便洗菜。 钟家的客人多,顾丽娘她们一直忙到过午,才挤出时间去厨房那对付了午饭,午饭过后,又继续忙了起来。 “李婶,钟家怎么那么多客人啊?这都多少桌了?累死了。”顾丽娘捶了捶酸累的腰。 “嗯,钟家好久没办喜事了,这回估计把亲朋好友都请了个遍了,为办这次喜事,他们还专门杀了头猪呢。” 顾丽娘了解地点点头,钟家还算是略有家底的,房子虽然是旧的,但看着结实,难怪办一回喜事却舍得杀一头猪了。 “好啦,刚才你上茅房的时候,钟大姐过来说了,还剩下最后一桌了。咱们忙完,再吃一顿,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 顾丽娘皱眉,疑惑地问,“怎么就剩下一桌?” 李婶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钟家请的这桌可是重头戏,据说请的都是威远镖局的头目,在走镖上能说得上话的,钟家的打算我也略知道一点,无非是想给钟大郎在镖局里找份差事罢了。” 顾丽娘撇嘴,威远镖局?真是俗到烂的名字了。 “对了,听说这回还请了许兄弟,就是上回你见过的。” 顾丽娘心中一动,许强?那位气场很强的型男?在现代那会,她就比较偏爱这类的男人。可惜这里不是现代,尤其她又是个寡妇,行事更要谨慎,她的是非已经够多的了,稍不注意又有艳闻传出。 “可惜啊,许兄弟是个鳏夫,还带了个两岁的女儿,要不然我还真想让秀芳和他凑一块呢。”李婶兀自自语着。 顾丽娘听了吓了一跳,“两人年纪相差有点大吧?”她不知为何会说这话,有点心虚地撇过头。 “这倒是,唉,可惜了。哎哟,不对呀,秀芳不合适,许兄弟和你倒正合适了,他今年二十有五,你今年也快十九了,差不了多少。再说了,找丈夫就要找比自己大的,他才会宠着你,惯着你,让着你,很多事不会和你计较。”李婶越瞧两人就越般配。 顾丽娘傻眼,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她身上来了?“李婶,你快别说了,刚才你也说了,人家条件那么好,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看上我这个寡妇呢?”说着,她心中也苦涩起来,也不是为了那姓许的男的,只是为了自个儿的身份。尽管她心里不服气,但现实就是如此,有什么办法呢? 见她这个样子,李婶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第07章 “大妹子,这回真是麻烦你们了,我用油纸给你们各包了一块东坡肉,还有,这两个红包,你们拿着。” 李婶假意推辞了一会,才笑眯眯地接受了。 待出了门,走远了,李婶才把顾丽娘的那份给了她。顾丽娘笑呵呵地接过,暗中掂了掂,心中估计也有小半斤,那个红包她也捏了捏,估计也有二三十枚铜板。总的来说,收获还算让人满意。 冬天的天都是灰蒙蒙的,让人寒碜得紧,顾丽娘捂紧了领口,两人加紧了回家的步子。整条路上也有一些行人,还不算冷清。 突然,一辆牛车在她们身旁停了下来,她们转头一看。正见许强赶着牛车,怀里还有个女娃儿,牛车上还有一些货物,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顾丽娘和许强的目光短兵相接,隐约似乎看到他一闪而逝的火光,心一惊,待再看时,已是沉静深邃一片。她不自在地垂眸,盯着自个儿鞋子看。 “许兄弟?”李婶惊讶地叫出声。 “李家嫂子,家去呢?” “是呀。” “上来吧,我稍你们一程。” “那就多谢许兄弟了。”李婶拉着顾丽娘上了车。 顾丽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不吭声, 牛车上没有一点遮挡,不如走路暖和,顾丽娘坐稳后,不禁缩着脖子搓着手心。 李婶这人,别人对她好一分,她都记着,“许兄弟,这半大的孩子最好别给她见风,让我抱抱吧?” 许强摸摸女儿的脸,感觉冰凉冰凉的,眉头一皱,“妞妞,去婶子那好不?” 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 “哎哟,乖妞妞,婶子身上脏,让那个姨给抱会啊?”李婶说着便转过头,“丽娘,你抱下妞妞,我帮你提手里的东西。”说着还朝她挤挤眼。 顾丽娘很无语,拉配郎也不带这样的。 “姨——”糯糯的童音,后面的调儿微微拉高,很可人疼。 不过看着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缩着脖子的样子还是让她心软了,“过来吧。”她拉着小女娃的手,小家伙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扑进她怀里。顾丽娘调整了姿势,尽量让她不难受。 “许兄弟啊,年货备得怎么样了?”路上沉闷,李婶拉着许强聊开了。她笑眯眯地看着许强和顾丽娘,真是越看越登对。也是,一个鳏夫一个寡妇,都带了个拖油瓶,半斤八两,谁也嫌弃不了谁。许强的条件看着好,但因为经常在外走镖讨生计,一年有大半时间不着家,对守家的女人来说也是个折磨。 “嫂子,你是知道我的,年前还要走一趟镖,年货的事都托给我堂婶帮办了。”许强专心赶着车,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见顾丽娘和女儿两人抱成一团还发抖,他微微往她们那边挪了点,希望能挡点风。 李婶见了暗笑,“哎,许兄弟,人都说了,有钱没钱,取个老婆好过年。不是我说,家里没个女人操持也不是个事呀。况且妞妞她娘也去了一年多了,就是为着妞妞,你也该找个啦。” “嫂子说得是。”许强点点头。 李婶听着一喜,有戏,“要不要嫂子帮你介绍啊?” 许强假意回头看了女儿一眼,顺便看了顾丽娘一眼。顾丽娘被他看得不自在,抱着孩子看向别处。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她的女性直觉告诉她,这男的对她有意思,这让她有点慌乱,她还没准备好开始一段感情,况且这男的又是她欣赏的类型,这让她的心很纠结。 “那就麻烦嫂子了。” 许强这么爽快地答应更让李婶笑得合不拢嘴,“许兄弟,放心吧,你嫂子我呀,这回一定帮你挑个好的,保准你家从此合合美美的。” 顾丽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不明白了,女人到了那个年纪咋就特好做媒呢? “那我就先谢谢嫂子了。” “不谢不谢,呵呵,许兄弟,你喜欢啥样的姑娘啊?你觉得我们家丽娘怎么样?” 顾丽娘抚额,这推销的也太明显了吧?她承认她在这成了滞销货,但不代表她乐意被人这般推销啊,还是买一送一的那种。她扯了扯李婶的衣角,微恼,“李婶——” “好好好,咱不说了不说了。”唉,这都成了娘的人了,脸皮还这么薄…… 过了一会,许强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我觉得挺好的。” 此话一出,顾丽娘又想起刚才李婶的问题,她的脸又是一阵发热,这人,真是,真是—— 顾丽娘没有尴尬多久便到家门了,她暗中松了口气,拍了拍窝在她怀里的妞妞,“妞妞,姨到家了,去你爹那儿好不好?” “哦——”小家伙不舍地看了顾丽娘一眼,许强听到声音早就转过身,此时见妞妞一离了顾丽娘,便将她抱进怀中,倒没让孩子被冷风吹到。许强的鼻子很灵敏,他闻到女儿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地女人体味,淡淡的,很好闻。 顾丽娘从李家把小石头接了出来,小家伙已经在李家吃过晚饭了。她在厨房找了个篮子把东坡肉放了进去,然后挂了起来。这年头,老鼠多,不防着点不行。 然后趁着天没黑去烧了坑,又烧了锅热水,娘俩冲洗干净便上了床。将小石头哄睡了后,她习惯性地从床底下摸出放银钱的木盒,将今天得的二十几枚铜板放了进去,想起今天的事,就不免想到许强。他对自个儿有意思,她能感觉到。至少可以说,他对她有好感。 古代生存不易,特别是妇女,这是顾丽娘在这生活了两三个月的感触。若有个男人依靠,也是好的,且不说什么,至少不愁三餐不继,也不怕被人说闲话了。而且她这个寡妇还带着拖油瓶的身份,真的很难有好的行情,即便她有再好的才情能力,二嫁的话也难找到好婆家,何况她还不符合时下一些大家闺秀的标准,顶多就是一个村姑,有点姿色,有点小聪明罢了。她这条件,除了鳏夫,恐怕就只有年纪大点的男人可选择了。这就是现实,并非她妄自菲薄。 本来她初初听了自己是被拐来凤台村的时候,还心存妄想,希望这具身体的父母有点来历。不过这几个月的现实已经让她很清醒了,指望她那点来历不明的身世?还是算了吧,若她生身父母真如她所想般,那她也不会失踪了几年,却还没被家里人找着了。 许强这个男人挺好的,虽然她只见过两面,但他的一些基本情况,顾丽娘也从李婶口中陆续得知。许家除了他们父女俩外,还有一个年近六十好几的老爹。许老爹是南边人,早年饥荒时和一个同村的兄弟逃到北方来的,凭着一套把式,给大户人家当了护院,一直到四十多岁才赎身出来,和许强他娘成了亲,这才有了许强。不过许强他娘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家中人口也算简单。 想到这,她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或许别人有更好的选择也不一定,自己愿意不愿意根本没用。且看看吧,若他真有意的话,就派媒提亲,而自己就顺势应下来。若不然,就算了。反正她是不会自己腆着脸贴上去的,说她小性子也行,爱面子也罢。 此刻顾丽娘也没料到,许强此刻也面临着和她一样的情况。 “儿呀,趁你爹我还没闭眼,赶紧找个媳妇吧?你爹我想趁着还有口气在,想看一眼孙儿出世呀。”许老爹拉着儿子,睁开混浊的双眼看着他,声音里有说不出的诉求,“没见着我许家的孙子出世,我死了也无脸面对列祖列宗啊。” 许强看着老爹这个样子,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受。他虽然长得丑,但妻子死后并不是没有女的贴上来。不过看着那些强忍着害怕的姑娘以及眉眼间可见荡色的寡妇,他知道她们都不是过日子的人。而且因为他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不在家,他想找一个真心对老人对女儿都好的女人,所以才耽搁至今。 顾丽娘这个女人,他虽然只见过几次,但他就是信任她。有一回他见了,她去镇上,见到一个老人冷得缩在墙角里,身上只盖着一些稻草,冻得脸都发白了。当时她见了,就转身,回去抱了一床旧棉被盖在那老人身上。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顾丽娘有点洁癖,吃得不好她可以忍受。但让她用着别人用过的被褥什么的,她就觉得难以忍受,没有条件的时候,她咬牙忍了,但有了条件,她就无法再忍。许强见到她的那回,刚好是她用卖荷包的钱添了床新被子,旧的那床已经很破了,送人人都嫌,她就贡献给那位老爷爷了,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许强当时就想,这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不是伪装出来的。前后几次又见了她待儿子极好,他才渐渐上了心。加上他对她的身段有种莫明其妙的渴望,今天见了,他能感觉到她并不嫌弃自己,甚至可以说面对他时会感到不自在和害羞,这说明了她对他也是有感觉的。这让他很振奋。 不是没有比顾丽娘更好的女人给他选,但他一想到要放弃顾丽娘挑别人,心里就一阵难受和不舍。 “爹,您放心,儿子这回定不会让你失望了,过年前就给你娶个儿媳妇回来。”许强决定的事,向来都不拖泥带水。既然看上了,也舍不得,那就娶回家。 “好好好。”许老爹听了儿子的保证,仿佛就看到大孙子在朝他招手了,喜得他连说了三个好字。 第08章 “什么?你要娶方家那寡妇?!”钱婆子气急败坏地道,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堂侄子放着好人家的闺女不要,偏要娶那个方家寡妇,虽然那寡妇有几分姿色,但这年头,模样好可不能当饭吃呀。再说了,再美的女人把灯一吹,往坑上一躺,还不是一个模样? “是啊堂婶,这三吊钱你拿着,麻烦你帮我请个好点的媒婆上门提亲吧。”许强也不多说,直接拿了三吊钱塞了过去。 “提个屁亲,你要娶个寡妇,你爹就不反对?” “爹说了,我自个儿拿主意就成。” “你爹那个老糊涂的!”钱婆子气得跳脚。 良久,钱婆子深吸了口气,盯着他看,“大侄子,这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我前头介绍的我娘家那头的一个堂侄女就不错,人好又孝顺,还疼爱孩子,你咋说?” 许强苦笑,“堂婶,我一个鳏夫,莫要糟蹋了人家小姑娘。” “哼,你也别骗我老婆子了,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看不上人家?!”钱婆子没好气地瞪了许强一眼,“我就不明白了,那方家寡妇有啥好的,让你这死心眼的,就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许强被婶娘看穿了也不尴尬,摸摸鼻子,嘿嘿直笑,完全不复之前的严肃样儿。他堂婶可以说是他第二个娘,和妞妞他娘成亲那会,前前后后的事都是堂婶帮着张罗的。他在自家人面前从来不掩饰情绪。 见他这副样子,钱婆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她拿许强这个侄子当半个儿子来疼的,虽然心中很不赞成他娶那个顾丽娘的。但她也知道,侄子犟,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加上之前相了好些个姑娘,一年多了,他都没点头。这回却上赶着求她去找媒婆,她估摸着这回他是认真的了,虽然对未来侄媳妇不满意,但也只有认了。毕竟两人再亲也不是亲母子,有些事也只能劝不能驳回。再说,娶个寡妇总比打光棍强。 再说,那顾丽娘也算个好的,尽管前阵子也有些是非缠身,但也只是传出了方家寡妇想攀高枝的流言。至少不像一些寡妇,昨儿和张有一腿,今儿和李四勾搭上了的传闻。这也是她妥协的一部分原因。 这十里八乡的,寡妇可不少,就她所知,有好些个时常对她大侄子抛媚眼,一脸妖精样。哼,那些个不正经的女人!大侄子一走镖回来,她就盯得紧紧的,就怕他被那些野女人坏了身子。 这些想法在心间一溜转儿,钱婆子心里也是有八分同意了。只要那方寡妇娶回来后好好与大侄子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方寡妇的是非可不少,你要真娶了她,全村子的人都要说闲话的。” “我娶媳妇,关他们什么事?”爱说就说呗,他们又不偷又不抢的。 钱婆子见他那副不在乎的样子,也没话说了。得了,敢情她眼里的问题,人家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儿。 钱婆子拉着他又问了一些话,这才放他走了。 临走前,许强还不忘交待,“堂婶,别忘了刚才的事啊。” 钱婆子笑骂,“得了得了,耽搁不了你娶媳妇的。” 想着再过段时间,他就有娇妻可抱了,许强的心里热呼呼的,走起路来都精神多了。 冬至,顾丽娘和李婶吃过午饭不久便来到镇上,拿着做好的荷包去了一趟薛家铺子。顾丽娘揣着百来枚铜板,寻思着要不要去买点肉呢。今儿是冬至呢,人都说冬大过年。头几天得的东坡肉早就吃完了。想着儿子吃得香甜的样子,她咬咬牙,狠下心去割了半斤肉,后来发现和现代一样,骨头下水比猪肉要略便宜好几文钱,她又买了半斤骨头,花了二十一文钱。 她提着肉和骨头安慰自己,小石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给他补充点钙质,省得他以后成了矮子。然后又逛了一圈,买了些年货,荷包已经干瘪了一半。回到家,去李家把小家伙接了回家,接着便开始熬猪骨汤。 让小家伙守着灶炉,而她则把那半斤猪肉处理一下保存起来。大火一下子就烧开了,她去掉一些柴,改成小火慢慢熬着。闻着骨头汤散发出的香味,娘俩都觉得很振奋。 小家伙更是眼睛亮亮地盯着那口锅不住地咽口水,小嘴不住地说,“娘,好香哦。”一连说了好几遍,顾丽娘一看就知道他是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顾丽娘微笑着,心里暖暖的,手脚却更麻利了。淘了米下锅,又把大锅里的骨头和汤分了一半到小锅里熬粥。待快熟的时候,她再拍了些姜末和葱花下去,浓稠香糯的大骨粥就做好了。 冬至日短,娘俩喝了粥感觉刚过午而已,天就黑下来了。见没什么事,丽娘便早早锁了大门,窝回屋里。 次日,她和儿子刚吃了早饭,门外便一阵吵闹。 “黄花菜,你给我让开,是我先到的!”史珍香伸出肉肉的手,想拉开那个肥女人。 “笑话,史珍香,凭啥老娘要让你?”黄花彩重重地咬了那三个字“史珍香”,大屁股一扫,将整个门霸占住了。 史珍香暗恨老爹给取了这么一个名字,不过嘴上却不饶人,“黄花菜,谁家请的你呀,就不怕这亲事给黄了?” “哼,总比你好,拿屎当宝,难怪你不缺吃的!谁家要请了你,仔细拿臭鱼眼珠子当珍珠了。”黄花彩顶了回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嘿,既然如此,你还来这做什么?”明看着咱是来给顾家娘子做媒的,还说人家是鱼眼珠子,这不是自打嘴巴是什么? 黄花彩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脑袋忘带出门了么,怎么说出这种没脑子的话,让她噎得自己说不出话来。这十里八乡的,就两个媒婆,她和史珍香是宿敌了,两人互不顺眼很久了。 黄花彩眼珠子一转,两人干这行都是老资历了,都了解这寡妇的行情,她敢保证,求娶顾丽娘的人中,没有人会比许强更有实力的了。“老冤家,说说,你是替谁家来说媒的?” 史珍香睨了她一眼,“我为啥要告诉你?” “哼,小气,这回你是斗不赢我的,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劝你还是赶紧家去的,省得一会丢脸。” 两人的交锋其实就那么一小会,顾丽娘门前没一会就站满了人,主要是两位媒婆实在是太有份量了,十里八村的,哪家不是找两人做的媒? 不少人心里在嘀咕了,史黄两位媒婆一早就候在这,莫不是都是给方家寡妇说媒来了?咦,这方家寡妇的行情咋变得那么好了? 有些个大胆的,自诩和媒婆交情好的就上前套话,“黄媒婆,这是给谁家做媒呢,用得着你亲自出马?” 史珍香那边也遇到同样的打探。 黄花彩被这么一恭维,笑得合不拢嘴,“瞧你们说的,我这不是劳碌命嘛,我呀,这回是给你们村的许强做的媒。”说完她还挑衅地看了一眼史珍香。按他们这里的习俗,为了预防亲事没成太丢男方的脸,媒婆在得到女主应允前,一般都不会透露男方这边的情况的。只是黄花彩以为,以许强这么好的条件前来说亲,顾丽娘多半是不会拒绝的,这才没了顾忌。 她的话史珍香自然听到了,史珍香的心一沉,媒婆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对几个村里的未婚男女情况的了解么?许强什么样的情况,她自然也了解,和他一比,自己这边的人真算不得什么了。 门吱地打开,顾丽娘看到门外头站了好些人也吓了一跳,以为有什么事发生,心里直发毛。不怪她,这人呀,一穷了就怕事。 “哟,这是顾家娘子是不?人长的就是俊啊。”史珍香眼尖,趁着黄花彩闪身的瞬间,自来熟地抓起顾丽娘的手,亲热地说着。 “你们是?”顾丽娘下意识地跨了一步,挡在自个儿子身前。 小石头他的个子很矮,仅到他娘的大腿,只见他侧着身子,努力地往外看去。 黄花彩恨恨地瞪了史珍香一眼,这才扬起笑脸道,“顾家娘子,我是隔壁黄家庄的黄媒婆,你叫我黄大娘就好。” “呵呵,我是细柳村的史媒婆,今儿来这呢,是有件好事说与你听的,咱们进屋细说罢。” 顾丽娘一听,懵了,两个媒婆抢着上门来说亲,她啥时候成了抢手货了?而且她两世加起来,从没人教过她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好在李婶过来了,只见她反客为主,笑着将两位媒婆迎进了屋里。顾丽娘松了口气,将大门关了,又把儿子抱了起来,这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屋外的人见门关上了后才议论纷纷。 “这方家寡妇走了啥运?连许强这么好条件的汉子都来向她提亲了?” “谁知道她使了什么狐魅手段?那女的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安分的。” “李老汉,你家婆娘不是相中了他么?这许强咋放着好好的黄花闺女不要,挑上了这寡妇了?” “呸!你可别来败坏俺家闺女的名声,人家鳏夫配寡妇,刚刚好。” “哄,李老汉,你就嘴硬吧。” 第09章 顾丽娘抱着儿子进屋时,屋里两个媒婆已经吵成一团了。 “黄花菜,是我先到的,理应我先来!”史珍香想先发制人。 黄花彩虽然对自己说亲的人很有信心,自认这回史珍香手上的人都比不过的,但史珍香毕竟没有掀开底牌,小心一点总是好的,当下也不让步,“我呸,明明是我先到的,为啥要让你?”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史媒婆,你先来吧。”李婶被两人吵得头痛。 黄花彩不服气地瞪了史珍香一眼,这才闭上嘴。 “俺呢,是替咱们细柳村的江文辉江公子来提的亲。江家世代耕读传家,祖上留了三间宽敞的屋子与他,家里还有近十亩上好的田地。而且现在江家家中人口简单,上无父母,下无妻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有呀,江文辉貌似潘安,几个村子里的姑娘都极喜爱呢。顾家娘子,你一嫁过去就是正头娘子,上面还没有婆婆管着,下面也没有孩子拖着,多好的事呀。不比那些嫁过去后还要天天立规矩小意伺候的强?你且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史珍香,你咋不说说他是做何营生的啊?”黄花彩就是见不得史珍香把那姓江的夸得花似的,呸,还江公子呢!谁不知道那姓江的在勾栏院里有个相好的,大半的田产都折在里头了?真真是个败家子!这姓史的,也真是的,这回怎么介绍这么个没谱的人给方寡妇啊,这不明摆着坑人么? 史珍香恨死了她拆台的行径,嘴里却说出另一翻道理来,“人家江公子日后要考功名的,如今他镇日埋头苦读,哪能像别人一样干那些粗鄙的活计,成天铜臭缠身?”这“别人”两字还特意咬了重音,意有所指。 “都埋头读了多少年的书了,也考了多少年了,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亏你还好意思说耕读传家!”黄花彩凉凉地说道。 屡次被拆台,史珍香不干了,怒道,“好你个黄花菜,你嫌弃我这边的人是吧?行,现在轮到你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凤凰男让你这么得意!” 这回黄花彩反常地没理会她的挑衅,“顾家娘子,李家嫂子,这回呢,我是替咱们村许家的许强来说亲的。” “哦,那个鳏夫啊?”这下轮到史珍香拆台了。 “许强身高七尺!” “长得高又如何,你家许强那么丑!女人见了都吓破胆了吧?” “家中人口简单。” “上有老下有小,你说简单?” “家有十几亩良田,还有两头牛,还有,如今许强已经是威远镖局的三把手了。” 这回,史珍香没话说了,两汉子不比不知道,一比,高下立见。其实她也知道这回她遭遇的对手太强了,她完全没有胜算,但她刚才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才争论至今的。江文辉的心思,她岂会猜不到,不就是见顾丽娘还有几分姿色,加上又是干活的一把手,想娶回家伺候自己呗。本来她就不打算接手这差事的,这事真做了,没得坏了自己的口碑。但江文辉再怎么样,也算是自己的侄子,见了自己都喊着一声婶娘的。她少不得要为其奔走谋划一翻。 顾丽娘啼笑皆非地看着两人像小孩子一样争论至此,她不觉得粗鄙,反觉得两人亲切可爱。只是比起素未谋面的江文辉,见过几回的许强反而让她觉得靠普一点。只是…… “两位大娘,你们是知道我的情况的,我是不可能会将儿子留下的,如果我改嫁,那我就一定得带着我儿子。”顾丽娘抚着小家伙的背,一字一句说得清楚。自从见了这两个媒婆,小家伙就一直紧绷着小身子,小嘴也抿得紧紧的。 听了她的话, 两个媒婆难得意见相同地互看了一眼,迟疑了,“这……” 李婶在一旁干着急,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史珍香劝,“孩子不能交给他大伯吗?”帮人家养孩子,别说男人,就是做为婶娘的她也不太能接受。 顾丽娘摇摇头。 两个媒婆坐不住了,这个不是她们能决定的,“那我们今儿先到这吧,我得回去问问再说。” 李婶将两人送走后,看着顾丽娘和她怀中的孩子直叹气。 顾丽娘也不觉得可惜,拍拍儿子,示意他滑下膝头,该干嘛就干嘛去了。小家伙得到她认同了,让她将其抛弃,那是不可能的。她就这点条件,如果不答应,那就自个儿过着呗。 外人一走,小石头就抱着顾丽娘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娘,你不要嫁人好不好?别不要小石头,小石头会乖乖听话的。以后长大了,会努力干活孝敬你的。” 最近李婶见顾丽娘很辛苦,常在小家伙跟前唠叨,让他长大了要孝顺娘亲什么的。 顾丽娘蹲下来,给他擦了擦眼泪,“小石头,娘就算改嫁了,也会带着小石头的,不会不要小石头的。” 尽管顾丽娘这般安慰,但小家伙还是哭得不能自抑,他觉得他娘要被人抢走了。 顾丽娘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孩子讲道理,她只能将他抱起来,和他细说一些有爹的好处了,“小石头,等有了爹,咱们就不用饿肚子了,也能常吃到肉肉了。” 小家伙继续抽抽搭搭,根本就听不进去。 顾丽娘决定从另一方面说,“等你有了爹,娘就不用那么辛苦了,有人帮着挑水,有人帮着打柴,地里的重活也有人帮着做了。” 小家伙这回不哭了,愣愣地看着顾丽娘。本来这些活,他打算等他再长高点,力气再大点的时候就帮娘做的,娘是等不及他长了吗?明明他已经很努力在长了,就是长不大,想到这,小家伙很沮丧。 他扁扁嘴,免为其难地答应下来,至少娘不用那么累了。“好吧,娘要记得带上小石头哦。” 顾丽娘摸摸他的脑袋,心里松了口气。不过此后,小家伙更粘她了,走到哪就跟到哪,连午觉也不睡了,明明困得眼睛都耸拉着了。顾丽娘叹了口气,抱着他往床上走去,哄他睡觉。 农村没秘密可言,屁点大的事用不了多久就全村都知道的。顾丽娘的堂哥堂嫂闻风而至。 两人东扯相扯说了一些不相干的话,一会嫌她屋子又破又冷,一会又说她命好,嫁第二次了,还能找着许强那般的男子。 接着便由何桂花开头,“丽娘啊,咱们家不容易啊,孩子有四个,屋子都不够住了,地里长出的庄稼也不够吃,每天都是吃糠咽菜的,难啊。” 顾丽娘不接话,在这生活了几个月,对她这堂哥堂嫂,她多少是知道点的,他们就是那种无利不早起的人。这回找上门来,估计是没什么好事的了。 何桂花暗恨她不上道,但此时也只能端着个笑脸奉承着,“丽娘啊,你看,你都要改嫁了,名下的两亩薄田和房子也该让出来了吧?”哼,前头装得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现在呢,大牛才死了不到半年,她还不是一门心思地想改嫁了?她早说了,这女人守不久的,果然应验了。 顾丽娘挑眉,“我为什么要让出来?”这是方家留给她儿子的,他们俩人有什么资格来拿? “笑话,难道你改嫁了还想占着这些田产?”何桂花一怒。 “这是方家留给我儿子的,凭什么给你们?”其实她不了解这里的律例,心里也有点不安,但输人不输阵,此时她可不能被他们拿捏住了。 “你想带着方家的田产房产改嫁,也得问问族里答不答应。” 这回,又是闹得不欢而散。 在方大富和何桂花摔门而出后,顾丽娘心中不安,找了李婶来问方知道,这里确实没有寡妇再嫁还带着前夫房产田产的例子。一般这些房产田产都是由族里收回,或者留给孩子的。若想留给孩子,前提就是,孩子不能跟着改嫁。 顾丽娘听完,很纠结,虽然现在媒婆那边还没给个准信,但她两世为人,即便不嫁许强,这辈子她无论如何都要挑一个人来嫁一回的,她想有个家,就这么简单。孩子她是一定要带走的,如果他们狠心地将田产和房产回收的话,那就别怪她狠心!反正她是不会白白便宜了别人就是了。 第10章 等了几日,就在顾丽娘的心不住地往下沉的时候,黄彩花登门了。而史珍香则影子都没见着一个,显然,江家那边退缩了。李婶替她热情招待了黄媒婆。 男女方都是再婚,不必风光大办,一个想尽快娶,一个想尽快嫁,双方都有意识地在年前办妥这事。一合拍,双方就开始忙碌起来了。顾丽娘没有长辈,也不知道该置办些什么,好在有李婶给她搭把手,忙前忙后地为她张罗。 成亲最是费银钱,顾丽娘没有娘家为其置办嫁妆,而自身又没什么家底,刚置办了几样便捉襟见肘。亏得许强对她上心,早早便送来几贯钱交与李婶。此事还常被李婶拿来打趣顾丽娘,也因此,她对许强更多了两分好感。 可惜,好事难成双,没多久,便有人来通知顾丽娘去开宗族大会。去之前,宗族大会为哪般,顾丽娘心中已有成算。无非就是她改嫁后小石头和房屋田产的处理罢了。 关于顾丽娘家田产房产的事,许强也略有耳闻。但此事,纵然许强有心,他也插不上手。 方家宗祠前一块平整的晒场,此刻围满了人,小石头一脸紧张地拽着顾丽娘的衣角。而何桂花则一脸得意地看着顾丽娘。 顾丽娘懒得理会她,握着小家伙的小手轻轻拍了一下,安慰他别怕。 凤台村五六十户人家,方氏一族虽称不上最大的一族,但别人也不敢小觑。七太公方正德是个慈祥的老人,亦是方氏族人的族长,曾是武德年间的秀才,年过七旬,身体仍旧健朗,这岁数,放眼全国,也是难得的高寿。 此刻他坐在主位上,道,“顾氏,说说吧,你有何打算?” “什么打算?” 何桂花瞄了她一眼,伏低身子说道,“七太公,她聘礼都收了人家的了,还装傻呢。” 七太公没理会他,沉声问,“你真打算改嫁?” 这话她还真不好答,回答是的话,感觉她上赶着扒拉男人一样,但事实上,她昨儿已从黄媒婆那得了准信。于是,她沉默了。 七太公叹了口气,她还这么年轻,他们方氏族人也不好拦着不让人家再嫁,让人家守几十年的活寡,只是…… “你要改嫁也可以,小石头就跟大富一家子过吧,畔田角那两亩地和房子都暂时由他大伯帮管着,待小石头长大后再还与他。” 何桂花一听还要养个拖油瓶,急了。 小石头一听要跟大伯母一起住,小脸煞白,眼眶却红了,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双手紧紧捉着顾丽娘的衣摆,生怕他一放手,她就不见了。 “小石头我是一定要带走的。”顾丽娘抱紧了小家伙,直视七太公,冷静地说道。 听到这话,何桂花一喜。而方氏一族其他的长辈就急了。“什么?要带着大牛的血脉一起改嫁?!”尽管方大牛生前不靠谱,但小石头好歹也是他唯一的血脉,他们哪里肯让小石头离开他们的眼皮底下?自古人心易变,现在的顾丽娘看着是个好的,以后呢,谁知道呢。 “你走我们不拦你,但若想带走方家的血脉,这是不可能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哇哇,我要娘,我不要和娘分开,呜呜——”小家伙扯开嗓门,哭得昏天暗地。 顾丽娘心一紧,这里的风气与唐朝相似,并不限制寡妇改嫁,但她想带着儿子改嫁,却有一定难度。房产地产她估计是带不走了,她也想过卖掉,但听到闲言得知她要改嫁消息的,根本就不敢买。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尽管心中不舍,但她对这身外之物也还算看得开,她还年轻,又有手有脚的,努力点,不愁没安身立命之本。 不过,人就是他妈的复杂,尽管心中这般安慰自己,但她心中就是不甘!小石头作为方家的子孙,连自己的财产都要拱手让人,太没道理了。 她让小家伙靠在她怀中,手轻轻拍着安抚,“七叔公,你摸着良心问问,谁会无缘无故地对别人的孩子好?你信方大富和何桂花两人,我可不敢把小石头交给他大伯父大伯母。想必你也知道,一直以来,何桂花夫妇对孩子不是打就是骂,何桂花对她孩子尚且如此,何况非她亲生的小石头?七叔公,你们若真心为这孩子好,就把他交给我养吧,我是他亲娘,难道还会薄待他么?现在你们也知道了,我嫁得不远,就嫁与咱们同村的许强,小石头仍旧生活在你们眼皮底下,你们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七太公看着方大富夫妇沉吟,方大富还好,何桂花却沉不住气了,站出来,叉起腰,手指指着顾丽娘骂道,“老娘教育孩子,还由不得你这贱人说三道四!” “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不分轻重地打骂?”顾丽娘意有所指地往她身后的小女儿身上瞟了几眼。 方氏族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自然看到那个瑟缩成一团的女孩那脸上红肿的鞭痕,明晃晃地挂在脸上呢,幸亏只是红肿,没有破相。 七太公若有所思。 何桂花脸上挂不住,胀红了脸道,“棒棍出孝子,慈母多败儿,哪家不是这样教孩子的,不打她不长记性!” 这理由也忒牵强了,尽管他们也不赞成如此待孩子,但那孩子毕竟是别人家的,他们也不好置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丽娘见她竟然诌了句文的,讶异地看了她一眼。顾丽娘不知道,这些话是何桂花她公公还在时经常念叨的,一来二去的,就被何桂花捡了起来。“七太公,你也看到了,他的孩子不心疼是他的事,反正小石头我是舍不得让他这样教育的。” 我呸,要不是看在那两亩薄田的份上,你当我稀罕再养个小鬼来吃白食啊?何桂花暗中啐了句。 “你们怎么看?”七太公问方氏家族的几个老人。 “但凭七叔/七叔公/七爷爷做主。” 方大富夫妇是不适合养小石头的了,七太公抬头。“贵全,世裕也算得上是小石头的半个叔伯,让他把小石头领过去养怎么样?小石头名下那两亩田地也改由世裕暂时种几年。” 方贵全吓了一跳,听到这话,心一紧,他早年没生养,年近四十才从族中兄弟那过继了个孩子来养。这孩子就是方世裕,说起来,方世裕和方大牛大方富还是亲兄弟来着,只不过方大牛他爹是个没甚本事的,生得多却养不活。方世裕出生那会,瘦瘦弱弱的,那年又正好闹饥荒,方大牛他爹就想把他扔了。方贵全看不过眼,便提出了过继的要求,他爹也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但此时让他世裕帮人家养儿子,他心里不大乐意。这差事是个棘手的,不轻省,做得好了那是应当的,做得不好,却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而且那两亩薄田,他还没看进眼里。半大儿子,吃死老子,待小石头再大点,那两亩地产出的粮食恐怕还不够他一个人吃的。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沾手呢。 于是,方贵全一脸为难地道,“七叔,你知道世裕一家子也有六七口人,地里的活家里的活都压在他们两口子身上,实在是没精力去照顾小石头了。” 委婉的拒绝,大家都听得出来,接着,七太公又问了几个人,他们都各有各的理由,七太公何尝听不出来这是推托之词,顿时他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失望,“罢了罢了,且让顾氏养着吧,田地房子也让她一并管着,等小石头长大,也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顾丽娘听了,心中暗喜,总算为这个便宜儿子争取到一点家业了。 眼见着到嘴的肥肉飞了,何桂花有说不出的焦急,她期期艾艾地道,“七太公,你看,小石头名下的那两亩地是不是由我们这做长辈的帮着保管呢。毕竟他娘嫁给了别人,日后定会有别的孩子,到时她把这田地给了别的孩子怎么办?” 七太公眼一瞪,“你当别人都是你呢?不想养人家的儿子,却想占有人家的田地房子,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好些个人听了,捂着嘴直笑。 顾丽娘她本就打算弃车保帅的,却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想来,方氏族人还算明理,并不像方大富何桂花一般胡搅蛮缠。 结果一出,众人便陆续散了,顾丽娘也抱着哭累睡着的小家伙家去了。 何桂花阴沉着脸,方大富看不过去了,不耐烦地道,“好啦,那两亩薄田,又没多少产出,没得就没得呗。成天板着个脸,把孩子都吓到了。” 何桂花正一肚子气呢,“哼,你说得倒轻巧,两亩薄田?!敢情你还看不上眼是不是?方大富,也不想想,要不是你太没用,老娘用得着费那么多心思去算计人家孤儿寡母的两亩薄田吗?” “你这婆娘,真是不可理喻!” 第11章 咚咚,咚咚—— 门外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顾丽娘心上,伴着呼呼的风声和时不时有重物倒地的声音,让这冬夜更多了几分森冷的寒意。 “娘?”小家伙也明显听到了敲门声。 他们这房子虽说有三间,但院子小,可以说大门是紧挨着最西边的那间屋子的,和他们住着这间正屋仅隔一间。 “莫怕——”顾丽娘拍拍儿子的背,轻声安慰。心里却发紧,今晚已经是第二回了。 昨晚也是如此,门被敲得很急,她以为有什么是李家有什么急事。她披衣来到门口时,出于谨慎,她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开口问道,“谁在外头?” 可惜回答她的是一阵男性的粗喘声,当下,顾丽娘沉下脸,她不是没经历过人事的,不发一语地往回走。 门外的人似乎也察觉她要走,急了,当下口无遮拦起来,“丽娘,别走嘛,守寡半年,难道你不想吗?你且开开门,让哥哥来慰藉你独守空闺之苦,乖啊。哥哥下面的物事可是很大的哦,包你有了一回想二回。”末了还嘿嘿嘿嘿地□起来。 顾丽娘听着这不三不四的淫话,心里气得不行。这家伙是要败了她啊,在她就快成亲的当口,传出什么样的谣言都于她不利。当下,她忍着气回到厨房,从厨房里兜出一木盆水,直接往大门泼去。冬天的水,又被她搁在外头开井一天,虽没结冰,但也碜人得慌。虽然没有兜头而下那么痛快,但听着外头男人的咒骂声,顾丽娘也觉得心中的怒气稍解了少许。 或许是外头男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李婶家的狗,那狗汪汪汪地吠了起来。于是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待顾丽娘听得那人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又从厨房那搬来一张椅子堵在门后,才回屋里。她本以为此事便就此揭过了,哪知他今晚又来。 顾丽娘也不知道外头的男人是谁,也不想知道,她只恨不得将这男人打杀了事!这事要搁在以前她住的小公寓时,她立即回去拿了根电击棒给他来顿狠的。奈何此时此刻,她却束手束脚。 她嘴上安慰着小家伙,其实心里也直打鼓,生怕那男人会摸进来,到时要真闹出个动静来,她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提心吊胆了大半夜,顾丽娘终于在三更时捱不住睡了过去。 次日,她便将此事告诉了李婶。李婶听了又惊又怒,她知晓其中的厉害,丽娘差几天就成亲了,要在这当口传出与男人有染的谣言,这会毁了她的! “莫怕,这几天李婶搬铺盖过来和你一起睡!我倒要看看,哪个魑魅魍魉这般不要脸!” 虽说有了李婶的保证,但顾丽娘还是觉得不放心,亲自去铁匠铺打了两个老鼠夹子回来。晚上等李婶来后,她便在大门后放一只,在房门前又放了一只。虽然不晓得那贼人会不会这般胆大,但防着点总没错的。她希望那男的能知难而退,不再来此骚扰她了。她此刻真不想生事,只想平平静静地过了几天,然后嫁人。 晚上,三人挤在一张大坑上,倒也不挤。因着几日顾丽娘便要出嫁了,而她之前病糊涂了不记事,虽然李婶瞧着也觉得她比以前利索了点,但人伦大事,少不得要她重新教导一番。当下李婶便趁着孩子迷瞪眼的时候,凑近了脑袋和她窃窃私语。 不过基本都是李婶在说,顾丽娘躲不过去的时候,才嗯嗯啊啊地应上两句。其实顾丽娘正满头黑线呢,她没料到外表一脸保守老实的李婶,在深夜说起这个话题时这般开放。其实顾丽娘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闷骚型,人前人模狗样。尽管私下什么都做了,但嘴上却不肯漏半句,成日里都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见顾丽娘这样,李婶摇头,“丽娘啊,你都要成亲了,这个样子要不得哦。我跟你说,男人啊都那样,上了坑,让他吃饱喝足了,就离不得你了。” 顾丽娘苦笑,交过几任男友的她,自然知道这个了。 “嗷嗷——痛死我了。”一道陌生的男声凄厉地响起。 顾丽娘心一紧,她生怕那歹人会冲进屋里来行凶,刚想掀开被子抄家伙,却被李婶按住,“慢着,丽娘,这事闹大了对你没好处!对了,那人是不是被你的老鼠夹给夹到了?” “估计是。”若不然也不会痛得嗷嗷叫。 李婶到底老而经事,经过最初的惊怒,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那咱们先起来守在门口,若那人硬闯,那咱们就将他敲晕,若他怕了走了,咱们也不用追。你是寡妇,如今又是待嫁之人,不宜多生是非。最好是不和外头那人打照面,且当不知道吧,若咱们这样冲出去嚷嚷开来,仔细被他反咬一口,那你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听了李婶的话,顾丽娘深以为然,两人摸黑拿了放在床边的洗衣棍,悄悄来到房门两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只隐约听见一个男的呻吟着,脚步声一重一轻地渐行渐远,没一会,便听到家里的老母鸡不安地咯咯声。顾丽娘估计来人极有可能是翻篱笆进来的。过了一会,母鸡不叫了,估摸着那人刚出了他们的屋子,顾丽娘思来想去,气不过,打开门冲到鸡舍,踢了鸡笼两脚,母鸡立即配合地大叫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有贼啊,有贼来偷鸡啦,抓贼啊——”顾丽娘的声音在安静的冬夜里更是清晰,李婶家的狗立即叫了起来,有几户人家已经亮了灯起来查看家禽。 哼,摔不死你也急死你!顾丽娘此举动本意就想给那歹人一点教训,省得他真以为她顾丽娘是软柿子,时不时地来骚扰一下。她也料定了那人逃了出去后就不敢回头才敢这样干的。 果然,歹人见如此,吓得连摔了两跤,顾不得疼痛,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村外逃去。 “石头他娘,你家遭贼了?”和顾丽娘近的两家人都出来了,对着顾丽娘喊了句话。 “可不是吗?那杀千刀的,连我家唯一的一只母鸡都不放过,要不是李婶警醒,这会保不准他就得手了。” “李家嫂子在你那呀?” “是呀,李婶今儿抽空和我说规矩呢。” “也是,你的好日子快到了。嗯,石头他娘,夜了,你赶紧去睡吧。这贼人估计也被我们吓跑了,莫怕啊。” 恰在此时,李婶的声音从屋里远远传来,“丽娘,赶紧进来暖和暖和。” 听到李婶的声音确实是从丽娘屋里发出来的,众人对她的话已信了十成十。 “嗯,张婶子,你也赶紧回屋吧,外头冷着咧。” “是啊,都怪那贼人,闹得人大晚上的都不得安生。” 回到屋里,顾丽娘搓着手把外衣除了才上坑,床上传来李婶的抱怨,“你这丫头,也忒任性了,这不肯吃亏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日后也不知是好是坏。” 顾丽娘嘿嘿直笑,没办法,她就是这样的人。她从小无依无靠的,若凡事都忍气吞声,她恐怕早就被人踩到泥堆里了。她这人不主动惹事,若真有事,她也不惧。不过因为她没什么背景,所以她也很低调。只要不是太过,她一般都懒得理会,若真惹急了她,她也不客气,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次日天亮时,顾丽娘在大门不远处捡到一个老鼠夹,她看着上面的血丝笑得很欢,哼,有得你疼的!那两只老鼠夹顾丽娘可是下了血本的,比一般家里用的都大,她买下的时候,打铁铺的伙计心里直嘀咕,用这么利这么觉的老鼠夹,这得多大的老鼠啊。 当小石头见他娘心情愉快地拎着老鼠夹回来的时候,他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他亲眼见到一只肥肥的老鼠被咔嚓成两截的样子,好恐怖哦。 第12章 下轿——过火盆——拜堂—— 顾丽娘挺直了腰杆,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最后听到赞礼者高喊送入洞房时,心里着实松了口气,这都折腾一天了,可总算完了。她不知道现代的婚礼是不是一样的繁琐,不过尽管折腾,她仍旧满心欢喜,两世为人,她终于成家了。从此,她在这儿也是个有身份证的人了。 红盖头内,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由着新郎在前面将她进入洞房。喜娘体谅地守在屋外头。 顾丽娘手中被塞进两块点心,耳畔传来一道磁性的男声,“你且用两块点心垫垫肚子,我去去便来。” 许强见顾丽娘几不可见地轻点了下头,这才微微一笑,待她慢慢吃了,才出了新房,唤喜娘进来陪她。 坐在新房里的顾丽娘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了,摸了摸肚子,笑了笑。不过转而又担心起小石头来了,不知道他今儿跟着李婶有没有闹腾? 许强招呼完自家亲戚,转身进入西屋,威远镖局十几个兄弟正在西厢吃席面。见了许强,个个闹着要进喜房看新娘子。 “行啊强哥,小嫂子的身段,啧啧,硬是要得!”罗宏朝许强竖起大拇指。 “唉,又一棵好白菜被猪拱了。”说话的是镖局里最滑溜的小子秦平,此时那带点哀怨的表情顿时把众人逗乐了。 “平小子,你看你强哥一个鳏夫都找着媳妇了,你也得加把劲才成啊。”总镖头胡荣兴笑道。 “是啊总镖头,我都纳闷了,长得又不丑,咋就找不着咧?原来问题出在这,好鲜花都插牛粪上了。” “滚!”许强笑骂。人逢喜事,许强往日硬朗的脸都显得柔和几分,众人这么调侃,他也不生气,由着他们闹。 见他这样,众人更来劲了,“难怪强哥瞧不上西村的姚寡妇呢,姚寡妇和嫂子一比,真真是高下立见啊。” “作死了你,胡说什么呢,仔细嫂子听到,今儿不让强哥上坑,明儿强哥揍你一顿,有得你受的。”他家嫂子也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能比的? “好呀,你们这些家伙,都上赶着消遣我是吧?亏我还想把珍藏的金陵酒拿出来便宜你们的,现在省了。”许强自然知道最能治住他们的是啥。 果然,此话一出,一群爷们顿时哀嚎起来,“哥们,不带这样的,有好酒也不晓得早点拿出来,这烧酒没味,俺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许强笑笑,从柜子底下拿出两坛金陵酒。 众人夺了过去,喝了起来。酒足饭饱后,男人们闹着要见新娘子,要认嫂子。 和一群醉鬼是讲不清道理的,许强无奈,只得领着一长串粽子回到新房。 盖头挑起来时,顾丽娘眨眨眼,发现眼前十几个男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她,犹如十几个亮铮铮的灯泡,饶是她一向胆大,此刻也不好意思起来。尽管甫一入眼就是她新任丈夫,她也不好细看。 许强看着顾丽娘比旁人好看的脸蛋,心中欢喜。 “好小子,果然是棵好白菜!你真是走狗屎运了!”胡兴荣用力拍了许强的肩膀一下,可许强皮粗肉厚,愣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强哥,你们村的寡妇都像嫂子这般漂亮吗?是的话,俺立即请媒婆上门提亲!” “是啊,强子,你可不能只顾着自个儿肚饱啊,没看到咱们镖局里有过半的光棍呢?肥水不落外人田,赶紧给咱镖局的人搭根线啊。”胡兴荣对做媒一事也乐在其中,局里的几个儿郎也该给他们找个婆娘管管了,省得他们一个个精力旺盛地找人干架! 顾丽娘听了这话,哭笑不得。 接着他们闹轰轰地闹了新人一会,才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走了。后面两人倒是还清醒,其中一个就是镖局里的二把手花炎彬,另一个就是秦平。 “二镖头,你拦着俺做啥,不是说好了,要把强哥灌趴下的么?”罗宏不解。 “笨,你现在把他给灌趴下,明儿他就能把你给整趴下!”想起刚才许强那幽暗的冒火的双眸,花炎彬摇摇头,憋了这么久了,伤身啊。 “那咱们还听不听墙角?” “你若有你强哥那身本事你且去听。” 罗宏苦着脸,强哥是镖局里的三把手,一身功夫是出了名的,他哪里敢捋虎须? “老二,赶紧的,帮忙把这帮醉鬼扔上车,走了。”胡荣兴在外头喊话。 “来咧。” 威远镖局的人是最晚走的,待他们一走,整个房子都空了下来。独剩钱家几口人帮着收拾残局。 “大哥,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强子成亲了,明年就给你生个大胖孙子。”钱大明笑道。 大孙子,过了今晚他就要有大孙子可抱了,许老爹乐呵呵地想,不住地点头,“老钱,你们也赶紧回去吧,收拾不完就等明天再说。” “呵呵,就差一点了。” “嗯,我到西屋看看两个娃去。” “大哥——”钱大明欲言又止,“你真打算养着那方家的孩子啊?” “不过是多了张嘴吃饭罢了,养就养着呗。”许老爹不以为意,“人老了,啥都看得淡了,只要儿子媳妇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你呀,有些事也该想开点了,别老犟着牛脾气,人家媳妇儿是跟你儿子过一辈子的,又不是和你过,你别老杠着在那尽反对人家了,只要脾气品性差不离就得了。” 钱大明听了,若有所思。 新房里头,顾丽娘紧张得冒汗。两人喝了交杯酒,她的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来。她脸上烧了起来,恨不得有个洞让她钻进去才好。 “你且等等,为夫去厨房给你拿两个菜。”那菜是他早早就吩咐备下的,现在还放在锅里温着呢。 没一会,他便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两个菜和一碗白米饭,“趁着这饭菜还热呼,赶紧吃吧,别饿着了。” 顾丽娘迟疑,她真不习惯被人看着吃饭,“要不,你去厨房拿副碗筷,咱们一块儿吃吧?” “没事儿,我吃饱了,你别管我了。”许强注意到她和他说话时没有用称呼,“你以后就叫我强子或强哥吧。” 吃饱了,重头戏就要来了,顾丽娘紧张极了。和一个陌生人做那个,真是个大挑战。就在顾丽娘拼命做心里建设的时候,人家许强同鞋已经脱光光了。 宽厚的肩膀,健硕的胸膛,精壮的腰身,结实的屁屁,重点部位虽然被裤叉盖住,但难掩其雄伟的份量。咳,果然,她这位新任丈夫本钱不小啊。 “歇了,嗯?”说完不待顾丽娘反应,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大红的帐子逶迤而下,将床和外界隔离开来,自成一个世界。接着健硕的男身附了上来,灼热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她,让她脸红发热。 第13章 次日一早,顾丽娘扶着酸软的腰肢起床了,炕床另一侧的人早不见了人影,她早上睡得迷迷糊糊之际隐约听到有人起身更衣,当时她太累了,转过身又睡了过去。 她刚收拾好,门口便响起了小石头的声音,“娘,娘——” 想着外头冰冷的寒气,她忙起身给小家伙开了门,“外头冷,赶紧进来。”她没想到小石头后面还跟着妞妞,只见她怯生生地望着自己,“妞妞?快进来,别冻着了。” 她忙给两小家伙脱了鞋,抱着他们上了炕,用手摸摸他们的脸蛋,没一会,脸上的寒气便没了。顾丽娘注意到两个小家伙都穿好了衣服,但两个娃最大的才四岁,自个儿是穿不得这么厚的棉衣的,“小石头,妞妞,谁帮你们穿好衣服的呀?” “是爷爷帮穿的,哥哥,对不对?”妞妞扭过头来问小石头,小石头郑重其事地点头脑袋。 顾丽娘讶异地看了两个娃一眼,特别是小石头,行啊,才一个晚上就跟人家小丫头处得这般好了。前头她还担心他跟着过来会不受欢迎,如今她心里着实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公爹还挺好相处的,她嫁过来唯一的担忧就是夫家这边容不下小石头,若这样的话,再加上旁人的闲言闲语,就能这孩子毁了。 此时,妞妞的小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小姑娘胀红了脸扭过头去不理人。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容易饿,顾丽娘理解地笑笑,摸摸她的头,“妞妞饿了?娘给你做吃的去好不好?” 妞妞歪着脑袋看着顾丽娘,缓缓点了点头,看起来有点呆。 “你们在炕上坐坐,娘做好了就给你们端进来。”厨房现在估计冷着呢,让他们跟去的话,没得被冻坏了身子。 两个小家伙互看了一眼,都摇头。小石头更是心急,扭着小身子就要下炕穿鞋。妞妞有样学样,被顾丽娘一把按住,“好了,怕了你们了,来,我给你们穿鞋。”这两个小家伙方才消停了,安静地等在一处。 出了屋,天已大亮,见着许老爹,顾丽娘毫无负担地喊了声爹,以前她无父无母,想喊都没人给她喊,现在她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公爹,为什么要矫情?况且因为小石头,她对这个公爹很有好感,认为他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她什么都不怕,最怕那种一味地为反对而反对的人,这类的人通常都很偏执,不讲道理。 两个娃也用糯糯的童音叫了声爷爷。 许老爹和蔼地笑笑,伸出两只手摸摸孩子的头,“起了?强子一早便出去了,给妞妞她舅送点东西去,估摸着晌午能回来。” 妞妞她舅么?顾丽娘有点不是滋味,这才成亲第二日的——罢了,谁让自个儿没娘家人呢,多个亲戚帮衬一下家里也是好的,古往今来,哪里是缺了关系能成事的?整理好思绪,顾丽娘笑笑,“爹,想吃啥,我给你做去。” “强哥儿媳妇,你看着来做吧,两个娃我帮你带带。还有,强子是去给妞妞他舅送年礼的,明儿他要出门走一趟镖,他怕年前赶不及回来所以才提前送去的。” 听了解释,顾丽娘的心情好了许多,自去忙碌不提。 许家共有五间大屋,坐东朝西向,最中间的是厅,最南边的是顾丽娘他们的房间,过来便是两个娃的房间,厅的北边第一个房间是许老爹的,最北的那个是厨房。紧挨着许老爹和顾丽娘他们房间处还延伸了两个小泥屋,类似厢房,不过一个是猪舍,用来养猪和鸡的。另一个隔开来,一半是洗澡的地儿,一半却是用来放农田把式及柴草的。四周围成一个院子,院子前有一块小地,屋后也有一片地,外围更是用篱笆围了起来,自成一格,只在北边处开了一条道出去。 米面稻子麦子鸡蛋等物都放在两个娃的房间,顾丽娘在家里没找着米,只有一缸细白面粉,约摸有三四十斤。她想想也是,原先许家有两个大男人,吃面食易饱,自然是首选了。顾丽娘见厨房里还有点青菜,就到屋里取了两大碗面和半碗玉米粉,想了想,她又摸出一个鸡蛋,在厨房忙和开来。约摸两刻钟,鸡蛋面糊糊便做好了,里面还放了点青菜,绿油油的,让人很有食欲。 鸡蛋面糊糊一好,她便给三人送了过去,然后回厨房开始醒面,准备待会烙玉米饼。 忙完了这些,她才腾出手来做些猪食和鸡食。许家还养有一头猪和几只鸡,本来是养着两头猪的,昨儿杀了一头。这猪一直都是许老爹照料着,可是许老爹毕竟年纪大了,总有些老人病,身子骨不爽利。钱家有时就会过来搭把手,也是如此,这猪才养得起来。 顾丽娘将昨天剩下的潲水倒入大锅煮热,兑上麦麸子,再加一些煮过的泡在桶里的红薯叶,趁着煮猪食的空当,她两下功夫就把鸡料弄好,然后便提到猪舍去喂它们。她初出社会时,除了会认一些字和基本的数学外,什么技能都没有,她曾经也在养猪场打过工,不过干的都是些打扫喂食等脏活累活。所以尽管隔了些年,她做起来也是驾轻就熟的。 许老爹看着儿媳妇一个人就把家务活儿干妥当,心里欢喜,这个儿媳妇真是不错,是个伶俐会过日子的,儿子有眼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丽娘喂完猪后,发现院子的井边有些冷冻着的大肠,问了许老爹才知道是昨天那头猪剩下的。 “其他的下水煮煮还可以吃,这大肠臭得很,俺们也不敢拿它来招待客人,就把它扔这了。”这是许老爹的原话。 顾丽娘笑笑,没多说什么,把它捡了回去自去处理了。许老爹见她拿了那肠子回厨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说,只摇了摇头。 顾丽娘再怎么说也曾是个现代人,现代人的饮食文化十分博大,而她又是个喜欢旅游的人,除去国外,国内的好些地方她都去过。去的时候她自然不会错过那些当地的美食。所以她再不济,也有几道拿手的私房菜。而香辣肥肠正是其中一项,但因为她有轻微胃炎,不能 经常吃辣,她也只好变着法子来做了。 把猪肠放进盐和醋的混合物里浸泡一会,没有米自然就没有淘米水了,她只有用一小摄面粉来搓洗它。 此时钱婆子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强哥儿媳妇,强哥儿媳妇。” 顾丽娘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叫自己,忙应了一声。 “家里还有醋是不?给我点儿,正炒着菜呢,快快。” 顾丽娘忙把醋瓶子递给她。 “咦,怎么剩这么点了?昨晚还剩下挺多的。”钱婆子嘀咕。 “刚才我用了点来洗猪肠。”她只用了两汤匙,并不算多。 “哦。”钱婆子小心地倒了几滴醋后,捧着碗走了,边走边咕哝,“强哥儿媳妇不会当家啊,洗个猪肠怎么能用那么多醋呢?这醋多贵啊,要十文钱一斤呢。” 顾丽娘耳尖,恰好听到了,她穿过来那么久,真没买过醋,就买过盐和点酱油。甫听这话她有点尴尬又有点恼怒,你来我家借东西还埋怨起我来了?不过这想法转瞬而逝,她想起另一件事,心中一动。 第14章 有一年,她去一个好友家过年,好友家人很热情,做了许多拿手菜招待她。当时她吃着一道酸甜猪肘不错,顺口便赞了一句。好友爸爸就得意地告诉她这是因为他们家的醋与众不同,是自家自制的,非市面上卖的醋能比的。吃人嘴短,当时她自然是称赞不已了,不知道是不是她当时夸得太用力了,好友她爸笑眯了眼,一时肾上腺素飙升,硬要带她去参观一番。推辞不过的她只好跟去了,在好友她爸滔滔不绝的讲解中,她也知道了这醋的做法,真的很简单,一点也不麻烦,主是将米炒得微黄,放清水再加点酒,放半个月就成了。不过可惜的是,她当时没问比例。 不过自制醋这事她如今也只是想想罢了,甭说现在还不知道做醋的比例,就说这酒价好了,这里的酒七八文钱一斤,并不便宜,而且这酒多半还是那种兑了水的,好点的酒可不止这个价儿,若是每斤醋里酒的比例高了,可没什么赚尖的。加上她初嫁过来,和夫家这边有一段时间的磨合期,不可能一嫁过来就甩开膀子使劲折腾吧?那不得人戳着脊梁骨说她不安分哪。 想到这,顾丽娘叹了口气,看了看时辰,便开始着手做午饭。没多久,香喷喷的麻辣肥肠便做好了,她顺便还灼了道青菜。 香气惹得两个小家伙不时从屋里探出头来,许老爹乐呵呵地安抚他们,“再等一会,你们爹回来就能开饭了。” 妞妞心急地追问许老爹,“爷爷,爹还要多久才回来呀?” “快了快了。”许老爹摸摸她的头安慰。 晌午时,许强回来了。顾丽娘见到他,不免想起昨晚的火热,她到最后不知怎滴就迷糊过去了,头天晚上两人也没咋说话。 此时见了他,顾丽娘也只好硬着头皮,自来熟地说了句,“回来啦?赶紧进屋换个衣裳,一会就吃饭了。” “嗯。”许强看着比旁人白嫩齐整的自家媳妇,心里欢喜,再加上甫一回家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吃,心也跟着热呼起来。男人就这副德性,只要你在床上把他伺候舒服了,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想办法给你摘下来。遂许强他舒服了,看啥啥顺眼,特别是新娶的媳妇儿,那叫一个招人稀罕。 一家五口围着大圆桌吃起了午饭。顾丽娘先给孩子们挟了菜,这才坐了下来。 “强子,这顿饭菜都是石头他娘收拾的,香吧?”许老爹忙帮儿媳妇表功,他虽然四十出头才娶妻,但对小妻子宠得不行,深谙夫妻相处之道,虽然妻子去世多年,但他也没想过再娶。此时少不得提点一下自己家的木讷儿子,他就盼着夫妻俩合合美美地过日子了,来年给他生个白胖的孙子那是最好不过了。 “嗯,香。”许强挟了块麻辣肥肠一吃,赞道,“媳妇,这个是什么?好吃。” 这一年来,他们家的饭都是父子俩人随便对付过去的,有时他堂婶看不过眼,就会过来帮忙收拾一两顿。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热呼的饭菜了。父子俩对这个媳妇都很满意,是个会过日子的。 “这是麻辣肥肠,我收拾了水井旁的猪肠做的。”见他们吃得好,顾丽娘笑道。 许强连吃了两口,忙不迭地说道,“媳妇,这个肥肠不错,用来下酒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这两天我去弄点猪肠回来,你得空多做点,我拿些去镖局。”在大冷的天吃这个,热呼呼的过瘾极了,全身都跟着暖和起来。他拿些去给镖局里那帮吃货尝尝,也让他们稀罕稀罕。 顾丽娘点头应了下来。 吃罢了饭,顾丽娘就着锅里的两瓢热水将碗筷拾掇干净,许强爷俩就着明天押镖的事谈着,两个娃儿在一旁玩耍。 “强子,明儿你就要外出走镖了,外出的行李打点好了吗?”许老爹拿木棍划了划盆中的木炭,让厨房更暖和些。 “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两套换洗的衣服加两三双鞋而已,鞋子堂婶已经帮我备好了。” 顾丽娘一边洗碗,一边竖起耳朵收集信息。听到这,她明白,出门在外,得多备两双鞋。衣服不厚实,可以买两件成衣,不合身也不要紧,但鞋子就不一样了,外面可难买到合脚的鞋。按她现在的手艺,纳双鞋垫需要费挺大功夫的,比不得李婶她们熟练。她寻思着,今天下午暂时把其他事搁一旁,给新任丈夫纳双鞋吧。权当作她的一份心意了,虽然时间有点紧,但顾丽娘还是想试一试,知道了不做和做了赶不及完全是两回事。夫妻间的事其实很简单,关键看你肯不肯付出而已,你付出了,即便是再小的一件事,他也能感受到你对他的关爱,夫妻间的感情自然会慢慢加深。感情就像一张网,需要慢慢纺织,不能一蹴而就。 “嗯,你堂婶年纪也大了,眼睛不好使,以后这事莫要再麻烦她了。”前头打光棍没办法,如今成了亲了,这事再麻烦别人就不妥了,虽然他那弟妹也不介意。 许强应了声,眼睛若有似无地扫了顾丽娘一眼,眼中含有几丝期盼。 “还有半月就过年了,运河结冰,这趟镖还没法走水路,走陆路的话,想在年前打个来回,恐怕不太成啊。”其实许老爹还有一层担忧,就是现在将近年关了不太平,也不知道儿子他们这趟镖是银镖物镖还是人身镖了。 许强想了想,这趟镖也没什么不能告诉家人的,遂如实说了,省得他们担心,“路上不耽搁的话,年前能赶回来。而且这回镖是物镖,帮叶县令叶大人运些年货回京城老家,也是极抢时间的。” 许老爹一听,也知晓这镖是不能推了的,这镖局要开得好,一是在官府有硬靠山;二是在绿林有硬关系;三是在自身有硬功夫,三者缺一不可。若贪图清闲推了这趟镖,往后生意必然难做。娘的,叫你办点事儿,你都叽叽歪歪的,县令不让人时常上门踢场子就算不错了,真出了事,官府哪里还愿意帮你摆平那些破事儿。不过这趟镖办好了,可以向他们当地县令表忠心或借此打下关系,都是极便宜的。“且看吧,能赶便赶回来,不能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吃过饭,许强出去了一回,提回来几斤猪大肠。再晚一点,外头下起了小雪,许强没有再出去,趁着顾丽娘在房内缝缝补补不得闲的时候,将家里的屋顶猪舍鸡圈等能修的地方都修了一遍。不过其间有几个人来找许强,都是些得知明日得知他不日便要外出走镖的,有来拜托他帮忙稍个信去亲戚家的,有拜托他带点京城年货特产回来的。 许强没有拒绝,都应下了。他常年走镖在外,家里就剩下许老爹带着妞妞,也亏了这些邻里时不时地帮衬,家里才没出现什么大乱子。所以这些小忙,他都是能帮则帮的。 来人见他应下后,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晚上,当顾丽娘拿着新纳好的鞋让他试穿时,许强满心欢喜的试了。发现略大了点,顾丽娘又抓紧时间改了。 “媳妇儿,甭急,灯暗,仔细伤了眼睛。堂婶给我做了三双,这回尽够穿了,也不缺那一双两双的。” “还差两针,就快好了。”顾丽娘就着油灯穿针引线,头也没抬。 许强无法,只好打开包袱,开始收拾行囊。 没一会,顾丽娘就做好了鞋子,见许强已经收拾好了,想了想,她在房间西北角那拿出一罐咸菜。连鞋子一起递给许强,“这咸菜是我做的,最是下饭了,就着馒头吃也是极好的,你一块儿带上吧。” 许强点点头,接过,“媳妇做的咸菜自然是极好的,便宜那帮家伙了。” “呵呵,不过是罐咸菜罢了,哪那么稀罕?” 许强笑笑,没说他们有时赶不上住店打尖时餐风宿露,有冷馒头吃就算不错了,还配菜呢,哪还有什么讲究? “媳妇,这是三贯钱,你拿着当家用。”许强摸出三吊钱给她。 顾丽娘没有矫情地收下了,三贯钱,普通人家一年多的嚼用了,况且他说了,是家用,有什么好客气的?况且许家的家当肯定不止这些,她也不急着让许强交出所有的银两家当。信任,需要一个过程,她有耐心,也等得起。而且从今天这事儿看,便是她不管钱,许强也不会让她日子难过的。若他现在就把家里的钱全交给她,她才该害怕呢。若他是这般轻信于人的性子,日后定然要吃亏的。 许强见她没有推来推去地故作客气,心里很受用。 两人又聊了一会,便该熄灯上炕了。接着便又是一场春宵缠绵,离别在即,顾丽娘体谅他接下来大半个月的素食日子,便由着他折腾了。加上她也不希望他有过多的精力去招惹那些野女人,便打起精神应付了他几回,直至五更才迷糊睡下。 次日,许强带着对娇妻及家人的不舍离开了家。 此时顾丽娘还不知道,镖师也是个危险行当,在每走一趟之前就已经打点好了家里的一切,已做好一旦不回家的准备。亏得威远镖局名声够响,而许强所在的这个镖局正是威远镖局的一个分号,慑于它的名号,普通贼子轻易不敢招惹。尽管如此,镖师这个行业也是极危险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第15章 许强走了,顾丽娘有点百无聊赖,这无关感情深浅,只是离别总是让人觉得不痛快。不过她也只放纵了自己在床上躺了两刻钟,便起来了。家里的老老小小还指着自己呢,她可不能任性躲懒。 成亲那天,原本顾丽娘家里的余粮也送了过来,她思忖着要不要熬点粥呢,其实适当地喝些粥也不错的。许老爹牙口不咋好,加上粥易克化,合理喝粥还能够养生。好吧,她承认以上都是借口,其实是她吃不惯面糊和干巴巴的玉米饼。想到就做,她捉了几把米放进锅里熬着。顾丽娘怕她公爹和妞妞吃不惯这个,又掏了一大碗面,准备做面疙瘩。 不料许老爹吃着粥却觉得很好,吃起来香糯可口。 顾丽娘很疑惑,这粥不难煮啊,她公爹既然喜欢,怎么不常喝呢?她不知道许老爹也是个怕麻烦的人,一般都是有啥就吃啥,对对付过去就成。不过她这想法也是在脑里转了个圈便不再理会,她乘机和他说了几个吃粥的好处,希望以后能多点机会做。 许老爹笑呵呵地点头,“石头他娘,你在家里想吃啥就做啥,只要不浪费粮食就成。对了,前些日子,唐家把今年下半年的租子送来了,一共是十五石,都堆在我屋里头,晚点我教人送一石谷子到镇上去舂。” 顾丽娘一听,吃惊的同时又感觉到安心,旁的不说,至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饿肚子了。 “爹,光下半年的租子就这么多了?咱家有多少亩地啊?”顾丽娘随意地问着。 许老爹自豪地说,“咱们家有十五亩地,都是上好的水田,每年产出的粮食可不少。而且大部分的田地都是强子前些年置下的。咱们家除了一亩自留地外,全租给唐家种了。每半年他们都会把租子送过来。”许老爹对儿子挣下这偌大的家业很是满意,老人家盼的不就是子孙出息,青出于蓝吗。 顾丽娘顺着他的话赞道,“强哥真厉害!” “那是。”许老爹对自家儿子打心底里感到骄傲,他家儿子虽少,但一个顶俩,比起旁人不生性的兔崽子来说,他一个省心多了。 古代的田地收成少,便是上好的水田每亩也只收两石粮食,这还是在伺候好没天灾的基础上才有的。不过就拿许家的田地来说,每年少说也有千把两千斤粮食进账。年成好的时候就多点,年成差的时候就少点。不过因为这里肉类少,每天的粮食消耗也大,加上养有一些家禽。一年下来,他们许家估摸着也要消耗十一二石粮食左右,而且这些地也不是全都种稻子麦子的,其中有些是种花生黄豆的。那一年下来,稻麦类的粮食也没剩下多少。即便有粮食剩下,家里多余的粮食都攒起来存着,轻易不肯卖与别人,因为指不定哪年就是灾年荒年,那这点子存粮就是救命的口粮了。 许强走后,顾丽娘就过起了留守生活。每天烧饭做菜喂养家禽照料菜园子,闲时就领着两个娃在厅里做些针线活,傍晚的时候偶尔出去串串门,在钱婆子的穿针引线下,她和周围的婆婶姑嫂混了个脸熟。 “啊——”一声稚嫩的惊呼唬得顾丽娘赶忙抬眼,只见妞妞摔了个四脚朝天,而小石头则皱着一张包子脸,躺在她身下当小肉垫。 顾丽娘忙扔下手中的针线跑了过去,一一将两人抱了起来,放在炕上,“怎么了这是?咋就摔倒了?” 看着便宜儿子身上的擦伤,顾丽娘皱了皱眉头,“我去屋里拿瓶药。”许强干的是镖师这行,家中常备有一些跌打止血消肿的药,她从柜子里拿了一瓶三七粉出来。 妞妞明显吓倒了,一看到小石头手掌和手肘都破皮渗出血丝的时候,哇哇大哭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不安和自责,“哥哥痛,呜呜,妞妞以后再也不淘气吓人了。” 小石头笨拙地帮她抹眼泪,“莫哭,不疼。” 小丫头看了一眼还流着血的伤口,扁了扁嘴,眼眶红得像兔子,“骗人!明明很痛的。” “妞妞莫哭了,你哥哥上完药就好了。” 小丫头这才破涕为笑,“那娘快给哥哥上药。” “刚上药会有点疼,忍着啊。”顾丽娘抓着他的小手,细手地将药粉洒在伤口上,小家伙眉头皱了皱,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却抿紧了嘴巴闷不吭声。 妞妞玩闹了大半天已经困了,歪在那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顾丽娘给她脱了外衣,盖上被子,让她睡在里侧去。 顾丽娘转过头时,正好看到小石头眼中一闪而逝的羡慕和黯淡,她摇头,这孩子,心思重。跟着她来许家,小家伙受到的冲击不小,而周遭的妇人小孩虽说算得上是良民,却有着市井小民的心里,见不得旁人过得比自家好。有些三八长舌妇还尽往人伤口上踩,而小孩子更是有样学样,淘得不行。不光小石头,连妞妞都被如此对待。久而久之,两个小家伙也不大爱出去了,都是呆在家里自个儿玩自个儿的。 先头自己是寡妇,嫁的又是同村的,虽然一东一西,虽不至于说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彼此也是知根知底的。顾丽娘也知道,尽管民风再开放,对再嫁的寡妇,村里的人大抵是不太瞧得上眼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她都知道,她也想有个清白之身,但她穿过来时就是这么个身份,又退货不得,她是个怕死的,没有那种勇气自杀,好死不如赖活。所以就这样吧,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她是为自己而活的,那些个外人,自己何必在意太多?若在意了,就等于给了一柄利剑外人,让他们有伤害你的机会。这柄剑要交给在意你疼你的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为了你的痛而心疼。这层理儿想通透了,自然就看得开了。 这些道理她明白,但小家伙还没长成,心性未定,正处于敏感期,难免会钻牛角尖。她决定和他详细谈谈,毕竟他算是她来这里的第一个亲人。 “还疼吗?”顾丽娘摸摸他的头,柔声问。 小家伙摇摇头。 顾丽娘叹了口气,将他抱在怀里,小家伙的身体僵了僵。顾丽娘轻抚他的背安抚他,“孩子,在娘面前不用这般小心翼翼的,娘会心疼。”这孩子,在许家过得太小心翼翼了,完全没有以前娘俩过日子的自在。吃饭也是埋头苦扒,并不挟菜,什么活都抢着干,扫地烧火拔草,虽然他干得不太好,但他像个闲不住的小陀螺,非得做点什么才安心的样子。 小家伙这才放松下来,将头埋进她怀中。 “小石头住这儿,不开心吗?” 小家伙迟疑了下,摇摇头,“没有。”咕哝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如果谁欺负了你,要和娘说哦。”顾丽娘耐心地问。 “娘,他们都说我是拖油瓶,来许家吃白食的。娘,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小石头有帮忙干活的。”后面那句,他重重强调。别人的闲言闲语,让他有了寄人篱下的卑微。以前大人们常在他耳边念叨,干活了才有饭吃。他现在干活了,应该有饭吃了吧? 难怪呢,“咱们小石头才不是拖油瓶呢,小石头你瞧,娘嫁过来后,一样像以前一样要干好多好多活儿对不对?”见他点头了,顾丽娘才道,“所以呀,小石头要记住哦,你不是拖油瓶,更不是来许家吃白粮的!你吃的是方家的粮食,即便那两亩地欠收了,娘有手有脚,每天干活,还是养得起娘的小石头的。”那些人还真是什么样的话都敢说!一个四岁的孩子吃得了多少?方家那两亩薄田产出虽然不多,但供一个孩子的嚼用绰绰有余! “小石头,咱莫要听外面的人乱说,他们说咱的坏话,咱就当没听见,也不要难过。你越难过,他们就越得意。他们又不是我们什么人,我们为啥要为他们的话感到难过呢?”孩子还太小,她得慢慢教。 听到他娘这般说,小家伙总算放心了。 “可是,娘,咋没人愿意和小石头玩呢,是不是小石头不好?”小家伙抬起头,鼓起勇气问,显然这个问题他藏在心里好久好久了。 “不,是他们不够好。真正的朋友,不会拿这种事来笑你嫌弃你的,你要慢慢学会去分辨。娘相信咱们小石头那么聪明,一定能学会的是不是?”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娘的话他现在听不太明白,但他会努力记住的。他想,等他再长高点,再大点的时候,就会明白的。 顾丽娘捏捏他的耳朵,宠溺地道,“小石头和娘一块儿睡个午觉吧?娘好久没有抱着娘的小石头睡了。” 小家伙很害羞,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红晕爬上他的脸蛋。 顾丽娘亲了他一下,帮他把外衣脱了,放在炕中间,然后她上炕,将他搂进怀里,“乖,睡吧。” 第16章 “许老头,把强哥儿媳妇借给俺使使。”钱婆子急冲冲地进来。 “什么许老头,连大哥也不喊一声,没规矩!”许老爹吹胡子瞪眼睛地看了钱婆子一眼,这婆娘越发地嚣张了。不就是比自己大个一岁吗,叫自己一声大哥很委屈?他那堂弟太实诚了,一辈子都被他家婆娘治得死死的。 钱婆子罢罢手,“得了,许老头,以前翠芳在的那会,她可是叫俺大姐的。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这个了,把强哥儿媳妇叫出来吧,俺有急事儿。” “啥急事呀?” “俺家来客了,你不是常吹你家强哥儿媳妇做菜做得好吗?请她给俺做两个菜去。” 对这个儿媳,许老爹是极得意的,“嘿,这回你还真找对人了。我这儿媳妇,不是我夸,做出的饭菜就是香!” “啐,说你胖你还真喘起来了,不就是会做两个菜吗,瞧把你能的。赶紧的,我急呢。”钱婆子催道。 “她在屋后整饬菜园子,你喊她一下,大声点,她准能听见。”许老爹就着火盆烤火,就是不挪窝。 钱婆子果真大喊了一声,“强哥儿媳妇——” 顾丽娘刚洒了些菜种籽,正将稻草铺在上头,听见她的叫声后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铺好那菜畦。 “钱婆子,你家啥客呀?” “巧姐儿和她家那位带了个朋友来,说是有重要的事儿商量。” “哦。” 没一会,钱婆子就见顾丽娘从屋后出来了,“来了?” “是啊,婶子找我啥事?”顾丽娘就着井边的水洗了手,笑问。 “没甚大事,就是家里来客了,想请你过去帮做两个菜。” “我当是什么事呢,成,咱这就走。”临出门前,顾丽娘回头叮咛,“爹,饭菜都放灶里热着,你和孩子们要饿了,就先吃,甭等我了。” “晓得了,你去吧。记得叫你婶子管你饭啊。” 钱婆子啐了他一句,“许老头,难道俺还能少了她一顿饭不成?”这才走了。 走在路上,钱婆子找话闲扯着,“这都快过年了,强子也快回来了吧。” “兴许吧。”过了小年夜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数着日子了。 “你也别太担心了,往年也是这样的,料想今年也不例外。” 顾丽娘应了声。当她跟着钱婆子来到钱家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男人从屋里出来。其中一个穿戴齐整,很嚣张,不可一世的样子,一双小眼睛不时有精光闪过。而另一个男人衣着要朴素得多,一脸小意伺候的样儿。 “这是巧姐儿她当家的,另一位是简老板。” 顾丽娘点了点头,略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跟着进了厨房。 “强哥儿媳妇,菜都在这儿了,你且看看,随意做几样吧,一会我叫慧娘来给你打打下手。”钱婆子有两子一女,钱贵全是大儿子,齐慧娘是她大儿媳。 顾丽娘应了声,就查看起菜肴来,钱婆子退了出去。 “爹,俺可说了,简老板手上的这两棵地精(人参)那可是顶级好货,这般好的地精,很少见了,大户人家抢着要呢。简老板要不是看在阿明的份上,可不止这个价。” “巧儿,若那两支地精真这般好,怎么可能一百两银子就卖与我们?莫不是假货吧?” “这有啥,我听简老板说,他家连婴儿手臂般粗大的地精都有,这样的他们根本就看不上。爹,大哥二哥,实话告诉你们,我们偷偷请保和堂的范掌柜看过了,确是上好的地精,而且人家是地地道道地从山间旮旯挖的。” 钱大明和两个儿子对视了一眼,仍有点迟疑。 “爹,俺是你女儿,嫡亲的女儿,难道俺还会害你们不成?说实话,要不是俺家那头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俺才懒得回来找你们呢。好好的一件喜事,偏要疑心我坑你们一样。” “巧儿,不是爹不信你,这般大的事,总得商量妥当才是。况且咱们家一下子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钱大明还是觉得稳妥为主。 钱倒是很心动, “那有多少?”钱巧巧焦急地追问。 钱大明看了她一眼,才慢吞吞地说道,“加起来,约摸有三十两吧。” “三十两,三十两,爹,还不够,俺家能拿出二十两,还差五十两,咋办咋办?”钱巧巧急得团团转,“爹,你卖田吧,不用多,卖三四亩就好。” 钱大明心一突,女儿这个样子,分明是被迷了心窍! “不行,田地是咱的命根子,可不能卖!”家里有点余钱,他还恨不得多添两亩田地呢,哪舍得卖?再说了,家里上好的水田也才六亩,还有七八亩贫瘠的地。要凑五十两,少不得要卖掉四五亩上等的水田,这是不成的。 “可是,可是,明天简老板就要赶回老家了,再晚点,便是咱们有银子也买不着了。爹,你想想吧,咱先买回来,一转手,银子就回来了。” “嗯,爹,我看那两支地精确实比许大伯家收藏的那支要好点。” “你懂啥?你许大伯家那支可是强子花了大价钱买回来待以后救命时用的,正正宗宗的长白山人参!”年轻人,定力不够,这么个发财的机会放在眼前,难免会乱了心神。 说了这么久仍说不通,钱巧巧恼了,“但凡有个对付,我也不会苦口婆心地回来与你们说那么多。做起事来顾这顾那的,活该受一辈子的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厢气氛正僵着,那边顾丽娘虽然呆在厨房,但屋里的话也有一两个词蹦进她耳朵里,什么地精银子卖地之类的。她推推齐慧娘,“他们在吵什么?” 齐慧娘也不瞒她,和她细说了。原来今早小姑带着姑爷还有一个外人回来了,喏,就是那个简老板。还说,简老板曾欠了姑爷的人情,这才从家里拿了两棵地精还债的。 “地精?”顾丽娘用淘米水不断地搓洗大肠。因为肠子便宜,肥肠她做过几回,也送过一些给钱家。钱家的男人们都爱吃这个,知道顾丽娘擅长做这个,今儿也备下了猪大肠。“慧娘,放点草果八角。” “就是人参。”齐慧娘正在烧火,依言往锅里放了一枚草果一枚八角。 将洗净的猪肠放进锅后,顾丽娘笑道,“那敢情好啊,白白得了两根宝贝。”现代的人参卖得可贵喱,虽然她没买过,但多少都会听到一些行情信息的。 “好什么呀,还得给钱的,两根一百两。对富贵人家来说不贵,但对咱来说就那个了。” 一百两,折合人民币大约五六万块,顾丽娘点头,是挺贵的。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处理好大肠,顾丽娘开始切猪肉。 “还不知道,这不正在里面吵着呢。” “若实在想买,钱又不够的话,先买一根呗。”几万块,可不是一个普通农家可以轻易拿出来的。 “小姑不乐意啊。”刘慧娘撇嘴。 “不乐意你让她自个儿想法子借钱去。”说了这句,顾丽娘闭嘴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说多了,人家还当她见不得别人过得好呢。而且她也不了解人参,在现代那会,别说人参了,就是参须她也没见过。她可不敢妄下定论。 “丽娘,有时候真羡慕你,强子哥家人口简单,而且你一进门就当家了,上头还没有婆婆管着,许老爹又是个开明的。” “你也别这么想,亲戚多有亲戚多的好处。人都说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不必羡慕别人的。”顾丽娘头也没抬,快速地将萝卜切丝。 顾丽娘两人在厨房里忙和了半个时辰左右,才把饭菜烧好。她本想回家的,但钱婆子硬要她留下一块吃。没法,顾丽娘只好和钱家的几个女人孩子进了里屋吃,钱家男人和姑爷客人在外头堂屋喝酒。 吃饭没什么,倒是才见一面的钱巧巧对她甚是亲热,让她很不自在。她自认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让人初初一见就对她掏心掏肺。 第17章 “他嫂子,强哥本事,每年往家里扒拉不少银钱吧?而且这银钱不正拽在你手里,咋不扯几尺绸缎做两身衣裳穿穿?咱们女人呀,可不能太亏着自个儿了。”说到这句时,钱巧巧细细地盯着顾丽娘瞧,企图从她脸上知道一些什么。 顾丽娘好笑地看着她一副为了自个儿好的样子,素昧平生的,甫一见面就关心别人家的银钱,这钱巧巧也太不讲究了吧?尽管心里不以为然,顾丽娘仍得看在钱家的面子上回答,于是她笑道,“哪儿有?能不饿肚子就不错了。” 结合刚才钱家争吵的事儿,她心里已经明白了钱巧巧怎么回事了。见她一脸不信,顾丽娘倒打一耙,笑道,“巧姐儿,若你手头宽松,就漏点给嫂子,好让嫂子年前添一身新衣怎么样?” 钱婆子皱眉,朝女儿使了个眼色。 钱巧巧当作没看到,她还没达到目的呢,“哎呀,他嫂子,你就痛快地承认吧。别遮遮掩掩的了,难不成说出来俺还能抢你的?” 钱婆子越听越不像了,忙咳嗽两声打断她的话,“吃吧,再不吃菜就要凉了。” 钱巧巧被自个儿老娘打断了话头很是不喜,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闷闷地扒了两口饭菜。 顾丽娘笑笑,吃饭的速度却是加快了,她打定主意了,吃完就家去。钱家小姑这么不着调,多留一会,指不定会问出什么让人下不来台的问题呢。 待顾丽娘一走,钱婆子就板起了脸,“巧姐儿,你今天说这话,让俺好没脸。也不想想,这也是你能打听的?亏得强哥儿媳妇不计较,要不以后让俺咋见你强哥?” 前头在她爹那碰了壁,刚才她老娘又打断她的话,这会钱巧巧还有气呢,现在老娘还来数落她,当下埋怨道,“娘,你和爹不借俺钱,还不许俺和别人借呀?” 钱婆子恨铁不成钢,“嘿,你这孩子,咋这样呢。你真该听你爹的,他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多。再说了,咱当爹当娘的还会害你不成?不是不盼着你好,只是这事的太冒险了,一个不小心,你哭都找不着坟头。咱做事,还是稳当点好。再说了,你家现在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也没有人等着那两根参救命,何苦兑了所有的银钱去折腾?” 现在的钱巧巧说啥都听不进去,只觉得家人都不理解她,“俺都说了,那参是真的,你们咋都不信我?” 钱婆子苦口婆心地劝,“你也不想想,若那人真想报恩,咋还要你们的银子呀?” “天上哪有白掉的馅饼?不给点儿咋行?”钱巧巧不以为意。 钱婆子此时饭也吃不下了,满脸无奈,“你能明白这理咋还钻进死胡同里去?算了算了,旁的我也不多说了,你回去后且仔细想想吧。” 里屋母女俩闹得不愉快,外头男人们也是闹得不欢而散。 “罢罢,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还是走人得好,告辞!”简老板一脸怒气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走去。 俞志明不满地看了老丈人和舅老爷们一眼,起身追了出去。 “阿明,这回不是老哥哥不关照你。实在是,这一百两银子已是最低价了,你去药店打听打听,像咱这种差不多两指粗的参卖多少钱?今儿你银钱不凑手,哥哥也没法子,只得卖给赵员外了,他这两天一直求我来着。我在外头也耽搁了不少日子,老弟你瞧,还有三四天就过年了,我想今天脱了手好回家来着。”简老板一脸歉意地道。 “哎哎,老哥哥,是俺不对了,你再等等?回去俺就拿银子与你。”俞志明心里急,心里恨上了钱家,呸,什么亲家,这点子小忙都不肯帮,等着,下回他拿银子砸死他们! 简老板眼中精光一闪,却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拍拍俞志明的肩膀,劝道,“算啦老弟,别勉强了,这回且让我卖与赵员外吧。下回我再来的时候再给你弄两根过来。正好趁年前卖个好价钱,让哥哥我得个千把两银子买些年货回去孝敬老人。” 俞志明一听到千把两银子,胸膛上下起伏着,再听这煮熟的鸭子要飞,急了,“老哥哥,俺说真的,这两参俺要了。咱们这就回家,啊?”说完也不待他回答,就忙跑进屋里拽了自家婆娘出来。 “老头子,这都是啥事啊这。”钱婆子一脸担心,“希望真像巧姐儿说的那般好才好,若不然,唉!” “该劝的都劝了,牛不喝水,咱强摁着也没用。老婆子,放心吧,事情或许没有我们相得那么糟。” 顾丽娘回到家,看到家里的两个娃在院子里玩,叮嘱他们不要被冻着,就到厨房兑了潲水把猪喂了,再调了一些鸡食喂了鸡。她想起今天钱家的事,觉得有必要和公爹报备一下。 许老爹听了,笑呵呵地安慰她,“石头他娘,你甭替你婶伯操心了。他呀,办事最讲究稳妥了,这般冒进的事,他是肯定不会做的。” “可是——”顾丽娘迟疑,钱伯稳妥归钱伯,可年轻人不一样呀,“巧姐儿——” 许老爹叹了口气,“若她连她爹娘的话都不听了,咱也劝不动的。而且这事儿是真是假,咱也不了解,若是真的,挡了别人的财路就不好了。” 顾丽娘默默点头,若是这样,恐怕钱巧巧能恨死他们。罢了,和她又没甚关系,操心那么多做什么?想着,她便退出了大厅。两只娃见了她,忙跑了过来,一人抱住一只大腿,央求着她给他们讲故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丽娘应了,牵着他们进屋,心里寻思着,两孩子一个三岁,一个四岁,这样玩儿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想是不是让孩子们认点字呢,不必强迫他们一定要学多少,权当培养他们的兴致了。 前两天,许老爹托人买回来的春牛图她拿来看过,字和古代的差不多,她都认得。这还多亏了她以前的经理,她曾在一家台资企业做过文秘,经理是台湾人,她不得不把文件都打成繁体字。当时可把她恨得不行,现在却无比感谢那经理,真是亏了他,要不然自己在这里也算得上是半文盲了。 不过教孩子认字这事,还得问问许老爹,她料想他是不会反对的。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和许老爹提了这事。 许老爹张大了嘴,惊讶地问,“石头他娘,你识字?” 顾丽娘不明白他怎么这个反应,难道这年头识字很稀奇?但她还是点点头,除了太生僻的那些个不懂之外。 许老爹哆嗦着手,不知从哪摸出那张春牛图,“石头他娘,你念念?” 公爹这是要考自己还是——,尽管疑惑,顾丽娘还是拿着那张春牛图就着他指的地方把字念了起来。 对,对,那天王算子就是这么说的,看来他这儿媳说她识字,不假。 “石头他娘,明儿我就托人把买些纸笔和墨,对了,还有砚台。”许老爹饭也不吃了,激动地在厨房里走来走去。 此时许老爹觉得儿子娶这媳妇真娶对了,整条村子里识字的人不多,识字的女人就更少了,应该说不是少,而是根本就没有。早年他给人看家护院那会,若是识几个字,这二十年干下来,可不止是个小头头那么简单。后来他有了儿子就打定主意要好好栽培的,岂料附近的先生们都嫌弃他曾卖身为奴,不肯收下许强,这些秀才先生们都是很爱惜羽毛的,任凭他再三请求,仍旧不肯破例。而他又不肯把儿子送到远方,加上他娘不舍,于是便耽搁了。后来儿子进了镖局,也略识了几个字,但终究比不得人家先生教出来的那些。 这都成了许老爹的心病了,他觉得儿孙后代都毁在自个儿手上了。若不然,他也不会搁下老脸去求了以前的主子让儿子娶了个大家婢——也就是妞妞她娘,就因为她识字,比村妇有见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孙能出人头地,现在看到希望,能不激动么? “爹,先买本百家姓和三字经回来给他们启蒙吧,顺便买些字帖儿让他们描红。”打好基础比啥都强。 “钱够不够使?不够爹这儿有。”对儿孙读书这事,许老爹自然是支持到底的。 顾丽娘浅笑,“够的够的,强哥走的时候给了我三吊钱,现在还有呢。”主要是她嫁进来时年货啥的都准备得七七八八了,除了买了几尺布和偶尔买点肉外,还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遂那三吊钱,还剩下一大半儿。 许老爹点点头,“不够了你再和我说。” 第18章 今年是顾丽娘穿来后的第一个年头,这里年味浓厚,似乎连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年味儿。 年三十,顾丽娘怀里揣了几百个大钱去钱家,端回了二十斤猪肉,木盆底下还装着整副猪大肠。这大肠是她特意要的,准备用来做糯米灌大肠的。 “婶子,这钱你拿着。”顾丽娘将四百文钱塞到钱婆子手里。 钱婆子推了回去,佯怒,“什么钱不钱的?你这不是打俺脸么?快拿回去!” “婶子,是爹交待的,你要是不收,这猪肉我也不用端回去了。”顾丽娘不怕她,笑嘻嘻地道,“说起来,还是咱们占了你的便宜呢,现在外边的猪肉都卖到二十五文钱一斤了,我们才给你四百文,呵呵。” “罢了罢了,这个犟老头。”钱婆子咕哝,这许老头她了解,最讲究那劳什么亲兄弟明算账的虚礼,他也不想想,亲戚间哪算得那么明白了? “那婶子,我先走了啊,还要赶回去糊窗纸做饺子什么的呢。”头一回在古代过年,整得手忙脚乱的。好在身旁还有长辈指导,没出什么乱子。 “去吧去吧,哎,对了,一会俺这边的猪血凝了俺给你送过去,啊?” “麻烦婶子了。” 回到家,顾丽娘就开始处理猪大肠和猪肉,她挑了块五花肉做饺子馅。接着便和馅,和好馅,顾丽娘并不急着包。而是开始做糯米灌大肠,将剁碎的猪肉及香菇丁倒入洗净待用的糯米中,再洒上一些韭菜,搅拌好后灌入大肠内,只装七成满,每隔一段还得用绳子缚紧,系好后,把它放蒸笼里蒸,一柱香左右再揭开盖子,用针在各段刺通几个小孔透气,再盖上笼盖,蒸至熟透。 大过年的,要忙的事儿多,许老爹一早就进厨房帮忙烧火了。见识了这糯米灌大肠的功夫,他摇着头,啧啧有声,“石头他娘,这个糯米灌大肠也忒麻烦了点。” “呵呵,没什么麻烦的。”以前她每年都会做上一些,还不算太麻烦。重要的是它值得她动手,这糯米灌大肠熟的时候好吃,凉了后把它切成片,煎一煎更是喷香。 接下来,顾丽娘便开始擀面,包饺子了。 许老爹看着忙碌的媳妇,叹了口气,“强子这孩子今年多半是赶不回来了,唉。”老人嘛,别的不图,就盼个团圆了。 “爹,你也别叹气,今天还有半天呢。指不定一眨眼的功夫,强哥就回来了呢。”顾丽娘安慰着。 “石头他娘,你看下火,我出去看看两孩子。” 许老爹见两个娃乖巧地窝在大厅里描红,心里欣喜,暗自决定将今年的压岁红包包大点。见了两个娃儿,许老爹更想儿子了。此时他真恨不得儿子就在旁边,他立即立即将儿子儿媳送作堆,好让他们赶紧把他的金孙造出来。 其实屋子里的娃已经被外头的炮仗声勾住了,小身子不住地扭动,若不是顾丽娘给他们规定了每人每天都得写一页大字的话,现在他们恐怕都飞出去了。 许老爹回了一趟屋里,手里拿着两挂炮仗,拆散后,朝两个娃招手,“妞妞,小石头,累了吧?喏,拿去玩吧。” 男孩子都爱玩这个,小石头见了,眼睛一亮,腼腆地说了声谢谢。 “呵呵,你们就在院子里玩吧,爷爷给你们找根香来。” 顾丽娘在厨房里,自然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此刻她也庆幸嫁了一户和善的人家。 许强驾着马车,刚驶进村,就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 “强子,回来啦?刚好赶上年夜饭。” “是啊李叔,你托我买的东西,我一会再给你送去。” “呵呵,不急不急。” 许强把马车停在自家门前,冲着门内大喊了一声,“爹,我回来了。” “强子,是强子,强子回来了,快,去开门。”许老爹一脸激动。 “哥哥,爹回来了。”妞妞听了,炮仗也不玩了,摇摇晃晃地往大门跑去。 小石头怕她摔着,跟在她后面,“莫急莫急。” 顾丽娘在厨房里头听了,心里也跟着欣喜起来,忙将手往身上围裙一抹,出了厨房。 许强看着迎上来的一家子亲人,只觉得一路上的疲倦一扫而空,紧赶慢赶的,总算在年前赶回来了。特别见了站在后面,笑颜如花的新妇人,只觉得心里升起一股暖流,暖暖的满满的,这就是家的感觉。 走镖在外,镖师都是不洗脸的,特别是冬季,寒风凛冽,加上风沙扑面,用土碱洗完脸之后,凌厉的风一吹,像刀子一样就把脸给割破了。许强现在的样子说是叫化子恐怕都有人信,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更是脏得不行。 顾丽娘看到也是一阵心酸,在古代底层,想生存,着实不易啊。 许老爹看着儿子,嘴里直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爹,爹,妞妞好想你。”妞妞毫不避讳地抱着她爹的大腿,奶声奶气地撒娇。 许强伸手,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哟,咱们妞妞又长高了。” “嗯嗯,长高了长高了。”妞妞不住地点头,一双眼睛笑成一对月牙儿。 小石头在一旁看着,眼里有说不出的羡慕。突然,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吓得他下意识地抓了东西便抱。一会他才发现,原来他被妞妞的爹抱起来了,而自己则搂着他的脖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哥哥,哥哥,好不好玩?” 小石头脸红红地点了点头。 顾丽娘对许强的好感又增了两分,甭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即便是假的,至少在她面前他还愿意做戏不是吗? 许老爹欣慰地摸摸胡子,注意到屋外马车上还有人,埋怨了儿子一句,“强子,有客来,也不晓得请人家进去烤烤火去去寒。” “许伯,不用啦,一会俺就走了。”秦平罢罢手,他只是跟来把马车赶回去的而已,这过年过节的,用到马车的时候多。 许强放下两个娃,把马车里的东西全都搬进了屋,两个娃好奇地在一旁看着,并不调皮捣蛋。 眼见秦平要走了,顾丽娘拿了两托蒸好的饺子装进食盒,想了想,又拿了两根已经凉了的糯米灌肠放了进去。 “秦兄弟——” 秦平又是挠头又是搓手的,“嫂子,你和强哥一样叫我平小子就好。” 顾丽娘笑了笑,“家里也没甚东西,这饺子和糯米灌肠是我做好的,你且拿回去和局里的兄弟尝尝吧。” “那就多谢嫂子了。”秦平宝贝地抱着食盒,心里高兴极了。强哥他媳妇手艺好,他们镖局里头的人都是知道的。特别是上回强哥带回的那些肥肠,差点没让他们打起来。 许强见了,满意地笑笑。他将秦平送出去后,回来就看到他的媳妇儿正站在厨房门口,不甚自在,也没敢看他,“锅里有热水,你洗洗吧?” 许强暗自叹了口气,他才出去半个月,回来后他的浑家都和他生分了。不过不急,他想过个一两晚,两人会熟悉起来的。这般一想,他心里一片火热。 顾丽娘心不在焉地包着饺子,想起刚才趁舀水时占自己便宜的男人,脸上一片晕红。啐,厨房那么宽,他还能挨着自已,挨就挨了呗,还故意蹭两下是什么意思?真是个闷骚的男人,大白天的,也不嫌臊得慌。 “不好了不好了,许叔,俺爹请你过去一趟商量事情。” “什么事啊?”许老爹一愣,站了起来,拿了外套就往外走,边走边问。 “俺家小姑哭着回来了,说是在那边过不下去了。” “这是啥意思?” .,…… “强哥,你过去看看吧。”顾丽娘看了自家男人一眼。 “嗯。”许强点点头,心里也着实有点担心。 见他走了,顾丽娘才转身回厨房,暗自琢磨,这大年夜的,钱巧巧这般闹腾为的是哪般?难道是——顾丽娘摇摇头,希望自己想错了吧。 第19章 “爹,这日子俺过不下去了!”钱巧巧哭得一脸是泪,悔不当初。 钱大明气得脸煞白,“怨得了谁?早说了,叫你们脚踏实地地干活,别净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偏不听。这下好了,哭啊!闹啊!能把那些银钱田地哭回来吗?!” 钱婆子看着哭得一榻糊涂的女儿,劝道,“他爹,少说两句吧。” “少说少说,孩子就是叫你给惯坏的!” 钱婆子委屈地直抹泪,“孩子不好,你好好教便是了,闹成这样,他们也不愿意啊。” 许强尾随他爹来到钱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钱家母女俩在一旁直抹泪,钱叔在一旁生着闷气,钱贵全、钱贵福也是闷不吭声地坐在一旁,孩子都被拘在里屋。他在路上听贵全嫂子说了,巧巧夫家买到假参被骗了不少银钱。 钱家众人见了许老爹都站起来打了声招呼。 “怎么了这是?”许老爹坐在钱大明的旁边。 “还不是那个孽女,大过年的,闹得人不安生!”钱巧巧这出,真真是打他的脸啊,面对老哥哥,他的脸红辣辣地,羞的。 “我怎么闹了?你们不是我爹娘?我受了委屈回娘家,你们也不说安慰我几句,就光会数落我。我嫁人后每年可是少了孝敬?让你们这般嫌弃我!”钱巧巧不依地叫着。她在婆家那头受了委屈,回到家爹娘不安慰她就算了,在外人面前也不晓得给她留点儿脸面。这让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钱大明气道,“说你两句就顶嘴,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和泼妇有什么区别?我真后悔让你嫁到俞家去,俞家不配你,好好的闺女被他们教成什么样儿了!” 钱婆子忙拉了女儿一把,“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还不快住了嘴?” 钱巧巧任她娘拉着,在一边掉金豆。钱家本就钱巧巧一个闺女,钱大明夫妇从小也是惯着来养。大了给她挑了户好人家,虽说比不上人家财主地主,但也是村子里难得的富户了。哪里受过什么委屈,如今被家人这般下她脸面,便恼了。 “好了好了,事到如今,埋怨也没用,赶紧拿个章程出来是正经。”许老爹挺头疼的。 “巧姐儿,被骗了多少?” “九十两。”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九十两,不是小数目啊。普通人家攒一辈子,可能都攒不到这么多银子。 许强皱着眉头,他这趟出去,镖利总共得了五十两,他分得三两,加上雇主给的赏银也才五两银子。这九十丙,也委实多了点。 “有十两是大哥给的。” “贵福,你给她银子做什么?” 钱贵全支支唔唔地说不出话来,齐慧娘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众人不傻,见他这样还有啥不明白的。钱大明叹了口气,这人呀,就是这样,总抱着侥幸的心理。罢了,教他吃亏一回,日后也好长些记性。 “你家不是只有二十两吗,哪来九十两的银子给那姓简的?”钱大明不得不问明白。 “婆母她卖了五六亩地凑的。”钱巧巧低下了头。 “俞家可不止阿明一个儿子,琛哥儿他肯?”俞家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琛哥儿是个能干的,夫妻俩把家里的十几亩地打理得井井有条。奈何他母亲陈氏一向都偏疼小儿,有什么都紧着小儿子用。 “他那人要是知道这事怎么会肯,这是婆母她背着大伯卖的地。” “这事你们连他也瞒着?”想到某种可能性,钱大明不由得提高了腔调。 钱巧巧缩缩脖子应了声是。 “你们,你们真是,又蠢又贪!”钱大明气白了脸,“难怪琛哥儿媳妇闹着要分家,如此,便是打杀了你们也不过分!” “分家便分家,但他就给俺们两亩地,叫俺们怎么活?”钱巧巧不服气地嚷嚷,“爹,这事你可不能不管啊。你要是不管,俺也不用活了。”说着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亲家那头有多少地俺还能不知道?你们蹿搓你婆母卖的那几亩地,便是剩下的十亩地加起来也赶不上。你叫我们怎么管?俺便是再不知羞耻,也做不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姐儿,俺说句公道话,如今琛哥儿还能分给你们两亩地,便是天大的情面了,你们也别不知足。” 到此,钱巧巧伤心地号啕大哭。钱婆子见她这般,忙和儿媳妇将她拖着扶着架回里屋。 钱大明惭愧地看了许老爹一眼,“老哥哥,都是俺不会教孩子,累得你大过年的跑过来。” 许老爹罢罢手,“不说这个,你有啥打算?” “她现在这个样子,便是有钱,我也不敢给她。且让她回去吧,过了年,让两口子租点地来种。只要肯下力气干活,就饿不死。” 许老爹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就怕他这老弟一时头晕脑热,将攒了几十年的棺材本儿都拿了出来,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呢,“人勤地不懒,是这个理,你有章程便好。” 下了决定,钱大明暂时把这事搁下了,见了许强笑道,“强子回来了?” “是啊钱叔,我给你们买了些京城的特产当年礼,一会给你们送来。” 钱大明欣慰地笑笑,“老哥哥,还是你好,家里就一个儿子,强子也争气。儿女债儿女债,生来便是讨债的,你说我生那么多讨债鬼有什么用?为了他们我操碎了心,偏还被他们埋怨上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呵呵,看开点吧,有啥要帮忙的,和俺吱一声。”许老爹见他没什么精神,便领着儿子告辞了。 顾丽娘在厨房里忙和着,不时伸头出去看看他们回来了没有。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她心里蠢蠢欲动,想去钱家看看。但想想还是算了,如果一开头跟着公爹他们一块去还好,现在过去太惹眼了。过后指不定钱巧巧怎么恨自个儿呢,所以她忍! 他们爷俩回来后,许强忙着把之前乡亲托他买的东西送过去。好在许老爹也没想瞒她,趁着两人在厨房忙碌的那会,简要地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顾丽娘不得不感叹,人要倒霉吃亏时就像鬼使神差般,拦都拦不住。不过她也只是感叹一下而已,随即便抛到脑后了。许老爹是好说话,但在某些事上可不糊涂,她才不担心他随便往外撒银子呢。况且她这公爹有多少银子也不是她能惦记的,她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申时刚到不久,顾丽娘便将年夜饭整治好了。她做的菜不多,一盘鸡肉,一盘香煎糯米灌肠,一个鸡杂汤,一个青菜,外加一道酸甜萝卜丝。一家子有说有笑地围着圆桌吃年夜饭。 顾丽娘盛了三碗饺子,然后分别往两个娃碗中各挟了只鸡腿,“趁热,快吃吧。” 两人娃仰着脸,奶声奶气地道,“嗯嗯,娘也吃。” 顾丽娘看着两个白白净净的孩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爹,这块鸡脯肉多,你吃吧。” “好好好。”许老爹连说了三个好,满脸欣喜。 “媳妇,你辛苦了,多吃点肉。”许强挟了块肉进她碗里。 礼尚往来,顾丽娘咬咬唇,忍着心里的不自在也给他挟了一块。 许老爹笑眯眯地看着儿子儿媳,想着他的金孙就快来了吧? 吃罢饭,顾丽娘将碗筷收拾妥当,就给两个娃洗澡,洗了澡给他们穿上她亲手做的新衣,才让他们在院子里玩耍。许强慢悠悠地踩着梯子贴对联。 除夕守岁,两个娃缠着顾丽娘说故事。 顾丽娘故意板着脸道:“你们把前两天教你们的百家姓背一段,背出来了娘就讲,背不出来就算了。” “嗯,背,哥哥,我们一起背好不好?”妞妞满脸希冀地看着小石头,生怕他不答应。 “嗯,一起。”小石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小石头背得很顺,妞妞有点嗑巴,但不是太大的妨碍。 许强看着,好生稀罕了一番。待他们背完一段,将两娃抱起来狠狠夸奖了一番,把两娃夸得都脸红了,眼睛亮亮的。 闹了一会,两人终不敌困意,在榻上歪着睡了过去,顾丽娘从屋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给他们仔细盖好。等子时的大钟被人敲响,许强便打开门,在院子里烧了一挂炮仗。 把两个娃安置好后,夫妻俩人才相携回房。 回到房,许强脱了外衣,尽量柔和着脸道,“这段日子家里多亏你了。” 顾丽娘嗔了他一眼,“说这话,客气了不是?这家也是我的,我自然得看着的。” 许强见她也将外衣脱了,自然地揽过她的肩,突然的亲热,让顾丽娘有点反应不过来,肩膀僵了僵。许强笑了笑,“今儿也折腾得够呛,咱早点睡吧。” 两人上了床,许强并无其他动作。顾丽娘窝在他怀里,数着他的心跳声,没一会便听见均匀的鼻鼾声,她抬眼一看,透过帐子的灯光,见他眼睛紧闭,似是睡熟了。 顾丽娘细细地盯着他的脸看,只觉得比之前要瘦一点粗一点,想来走镖的确不易。这般想着,一阵困意袭来,她也磕上眼,睡去。 第20章 年初一一早,顾丽娘浑身发热地醒过来,只见中衣已被脱掉扔在床的里侧,肚兜也不见了,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一件小衣……(河蟹,没肉) 激情过后,许强望着她喘着气儿的小嘴,狠狠地亲了下,这才心满意足地搂着自个儿媳妇,得意地问,“咋样,为夫的厉害吧?”一双大掌占有性地在她身上游移着。 顾丽娘恨恨地拍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低声咕浓了句,“不要脸。”但她红艳水润的脸和浑身懒懒的样子,无一不透露着一股被滋润被满足的韵味。 顾丽娘一下子想起刚才无意间瞥见的伤痕,忙拉开被子确认。前几次亲热时都是摸黑进行的,此刻借着蒙蒙的光线,倒是看得清楚。果然,在他的腰际,有一条手指大的疤,长达十公分,若是当时伤口再深点,内脏都要出来了。她发现他身上有不少或深或浅的伤痕,有些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有些还红着。 “这些都是走镖时留下的?”她摸着那疤痕轻声地问。 “嗯。” 许强只是单纯地肯定,没有炫耀没有害怕。 顾丽娘突然觉得很害怕,她之前对镖师这一行业了解得太少了,以为他们背靠威远镖局的大树就没甚危险性。想来却是她想当然了。 她本是寡妇再嫁,若是许强再出意外,那便坐实了她克夫的命格,光村里人的唾沫能把她湮死,那她这一生也没什么指望了。遂为了她下半辈子的幸福,她一定要劝许强远离镖师这一行业。 “哥,当镖师太危险了,爹有没有劝过你别干了?”顾丽娘偎着他,轻声问。 她这一辈子估计就只有许强这个丈夫了,别说什么合离的话,也不要说许强死了,她就可以自由了,可以率性而为了。或许她可以脸皮厚点不在乎外人的目光,但她的子女却是实实在在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她可不想自己累得他们抬不起头来。其实许强各方面的能力都不错,很容易让她心生好感。所以,她得紧紧抓着这个男人,也亏得了这时代的审美观是那样的,他才泛人问津。若搁现代那会,搞不好她倒贴他还不稀罕呢。 对自家媳妇的亲近,许强心里很受用,话也多了起来,“劝过,但哪有这么容易?我没别的本事,除了走镖就只能种地了。家里的地你也知道,光景好的时候过个富足年不成问题,若老天爷不赏脸了,就只能勉强混个温饱了。咱们的孩子男的要念书,女的要攒嫁妆,光靠地里的这点进项,哪够呀。” “但走镖实在太危险了,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想过咱们一家子的老弱妇孺吗?”只要用心,钱总能挣到的,犯不着继续做这么危险的行当。 许强侧过身,看到她眼底的担忧,心里一暖,不过他觉得他媳妇想多了,“别多想了,这么些年,我不是一样过来了?” “嗯,天亮了,咱们也该起了。” 顾丽娘见许强明显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也不勉强,她知道,长城不是一天就建好的,凡事都讲究个循序渐进。晚点,她让许老爹来和他说说。两个人一起使劲,总比一个人强。 顾丽娘摸出今早许强送她的金耳环带上,这是他刚才送她的,连带还有给两个娃的银手镯和长命锁。她摸摸这对耳环,想起刚才问他花了多少银子,他也不说。不过她在心里琢磨,这个重要少说也得一两银子。加上给妞妞的银手镯和小石头的长命锁,这趟外出得的工钱恐怕大半都花在这些上头了。 刚给两个小家伙带上,两人就美滋滋地相互打量着。 “带好,仔细别丢了。”顾丽娘打定主意了,就给他们带两天,应个景儿。开了年,她还得把它们收起来的。省得成天带着遭人惦记。 吃过早饭,许家和钱家互相拜了年。顾丽娘来到钱家时,没见着钱巧巧,寻思她已回了夫家那头,毕竟大年下的,跑回娘家成什么样子!不过她却没有多问,毕竟这事不光彩,问出来无疑是打钱家的脸面,她权当不晓得了。 过年最大的特色便是串门走亲戚,许家和顾家没什么亲戚,比起旁人来,少了很多人情。遂许强在拜访了一些朋友后,便难得地清闲了下来。除了白天忙些事外,每天晚上就是可着劲儿地折腾她。 初四的时候,由花炎彬领头,来了好些兄弟,说是给许强拜年。顾丽娘进房间仔细翻出一小罐茶叶,取出一小撮泡了壶茶送到厅里给他们,她想了想,又拿大盘来装了些瓜子米饼类的零嘴过去。 有些个对许强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见着小石头和妞妞两人,嚷嚷着要带两人出去玩雪。 两个娃儿可怜巴巴地看着顾丽娘,顾丽娘笑道,“去吧,仔细别冻着。”她知道这里的医疗条件,小感冒拖久了也能死人的,平常外头下雪时,她都拘着两人在屋里,生怕他们生病。 “嫂子放心吧,我们会看着孩子的。” 顾丽娘又给两人加了件外套后,这才略略放心让他们在院子里玩儿。之后她才到厨房里整治饭菜,有两三个人尾随而来,顾丽娘转送一看,得,都是老熟人了。 “嫂子,俺们给你打下手来了。” 顾丽娘罢罢手,直摇头,“不用不用,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你们回客厅里坐着吧,饭菜一会就好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嫂子,没事的,你就让我烧个火吧。要不你让俺坐在厅里听二镖头和强哥聊天,俺都打嗑睡了。”罗宏一脸哀求。 秦平生怕她不信,小鸡啄米般猛点头。 “好吧。”接着,她便给两人派了任务,一个洗菜,一个烧火。 “嫂子嫂子,是不是可以点菜啊?”罗宏一边烧火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顾丽娘。 “美得你,嫂子做啥就吃啥呗。”秦平一个锅贴拍了过去,但他眼睛却滴圆圆地转,一副言不由衷的样子。 “哼,我是有啥说啥,总比某个口是心非的人强!” 顾丽娘笑笑,“没关系,想吃啥?我会做的话就给你们做。” “嫂子,你年前做的那个糯米灌肠还有没有?” 顾丽娘歉意地说道,“就还有三截了,一会我全切了,给你们炒两盘吧。” “有得吃就好,咱们不嫌少。”听到有吃的,两人干活可起劲了。 将镖局一干人送走时,顾丽娘累得都快趴下了,毕竟十来个人的饭菜可不是个轻省的活。她才躺炕上喘口气,送客回来的许强见了,坐在床边帮她捏了捏肩膀,“累了?” “有点儿。”顾丽娘受宠若惊地看着他,这男人,啥时候开窍的?懂得疼女人了? 许强脸皮厚,看不出半点不自在。顾丽娘也没多想,闭上眼开始享受起来,“嗯,左边一点,对,就是那,用点劲儿。嗯,舒服。” 听着她发出犹如床第间的呻/吟声,许强意动不已。不过想起刚才花炎彬的话,他先按下这分意动,缓缓说道,“花老弟适才和我说了,想在镇上置办个铺子,贩售一些各地的土仪,问我要不要随份子。” 顾丽娘一听,来劲了,这不是等于开个特产店吗?“这主意好,干嘛不随?”他们走镖,本身就有很大的优势,可在镖送达后,购置一些土仪返回。他一直不肯答应退下来,不就是唯恐本钱不够吗?既然还干这行,何不好好利用呢,多份进项,也好早日脱离镖师这个行当。她越想越是这个理儿,不禁赞道,“你这花老弟,脑子真好。” 许强心情很好,“他算是咱们镖局里的大掌柜吧,做事最是周密不过的。”大掌柜讲的是眼明心细算盘精;看货不走眼,估价不离谱,上下里外该打点的绝少不了,该开销的绝不浪费。别看花炎彬年纪轻轻的,在镖局里可让人信服了。 “开个铺子,得多少本钱啊?”顾丽娘有点担心地看着他,怕拿了这笔银子出来,家里就剩下个空壳子了。许家有多少家底,她不是很清楚。不过许强十二岁就进了镖局,从打杂的做起,至今也有十来年了,少说也攒了点家底。 “花老弟说,想盘下个铺子长久做,每月就可以省下几两银子的租金了。盘个铺子大概要一百两左右,加上贩货的本钱和周围的银钱,少说也得一百五十两。” 那么多?顾丽娘是深刻体会过一文钱逼死一条好汉的苦的,一百五十两对她来说就是天文数字。“你打算出多少?”说这话时,她觉得有点艰涩,生怕他不说,把她排队在外。 许强看了她一眼,“咱们家和花老弟一人出一半吧,盈利了,咱就各拿四份,剩下两份给镖局。”也算是给点甜头帮忙的兄弟了。 听到咱们,顾丽娘心一喜,她不在乎银子到不到她手里,她就是单纯地不想被丈夫排除在外。他这回给她透露一些家底了,算是开始信任她了吧?而且许强能不费力地拿出七八十两银子,说明许家还是有点家底的,这回她算不算傍上土大款了呢? 解决了要事,许强心一松,脱了鞋子也窝上了炕,从他那上头往下看,正好看到一抹红艳的肚兜包裹着她的浑圆。 渐渐地,顾丽娘觉得不对劲,回过神,见他的爪子放在雪白的胸脯上,“大白天的,你摸哪儿呢?”自打许强回来后,除了头晚,他规规矩矩地睡觉外,后来每一晚都是夜夜笙歌,真是太颓废了。纵/欲的后果就是她的腰肢酸软无比,她都有点怕了。 许强揪住她乳儿,掐捏,“咋了,我和我媳妇亲热还要谁批准不成?” 顾丽娘知晓其中滋味,如今被他一上手,已软了身子,恨不得往他身上蹭蹭,只嘴上道,“白日暄淫,仔细你爹说你。” 许强嘿嘿直笑,“他才巴不得呢。” 顾丽娘还待说什么,小嘴却被许强一把吻住,身子也被他上下其手,没一会就迷迷糊糊了。 第21章 有钱好办事,没几天,花炎彬就谈妥价钱,把镇上主街正中的一间铺子盘了下来,贵是稍微贵了一点,但值得。房契上写的是两家的名字,许强带顾丽娘去过一次,那铺子挺宽敞的,而且收拾干净了。后面还有带了个小垮院和两间屋子,屋子略小,住一两个人不成问题。 铺子里已经谈妥了一个老掌柜和一个伙计,待货一到,挑个吉时便可以开张了。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许强又不常在家,一应家务都得由她操持,实在离不得她。所以做甩手掌柜,每月等着分红,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他们还顺还见了花炎彬夫妇的,听许强说,花炎彬家的是个落魄的官家小姐。花炎彬住镇上西街后面,三间宽敞的瓦房,看着极气派,想来花家是有点家底的。 见了人,顾丽娘暗忖,到底是官家小姐,虽然落魄了,毕竟底蕴摆在那儿的,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很不一般。人倒是挺好的,不过若有似无地带着一些清高傲气,这她能理解。总体来说,还算不错的一个人。只一点,就是她旁边的那个老妈子,睁着一双防贼的眼上下打量着她,眼底隐隐带着鄙薄,让顾丽娘感觉很不舒服。亏得两人不常见面,若不然她不是被气得内伤就是被自己的怒火烧死。想她也不是个能忍的,一回两回尚可,多了,她保不准会不会当场发飙。 “丽娘,我一见你就觉得极亲切,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柳绿荷温和地问。 顾丽娘摇了摇头,笑笑,“不介意。”名字而已。 “我比你年长一岁,你可以唤我绿荷姐。” 顾丽娘不在称呼这种小事上计较,从善如流地叫了声。 柳绿荷吩咐身后的老妈子拿出瓜果出来招待她,“丽娘,你家那位和我家那位感情好,咱们也得好好处才成,可不能后院起火给他们拖后腿呀。” 顾丽娘笑着点头应是,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怪异感,潜意识里对这样的话喜欢不起来。莫不是两性相斥? “来,尝尝,这是西湖龙井,味道还算不错。”柳绿荷招呼顾丽娘喝茶。 西湖龙井?杭州?听到这熟悉的地名,顾丽娘怔了怔,这不是架空朝代吗?穿过来那会,她曾问过李婶这里的年月,她说是天元年间,当今国姓为曾。当时她想破了头,也不记得中华上下五千年有无出过姓曾的皇帝。不过她后来便抛开了,盖因她所处于社会底层,离掌权者太远,即便是活在历史的朝代她也做不了什么,唯有随波逐流努力在法则内维持生计罢了。 看着这西湖龙井,她哂然一笑,便是一样的地名又如何?与她的生活有何干系? “这茶呀,是咱姑爷特意托人在杭州那边买的,寻常人可是喝不到的。”老妈妈的神情里带着骄傲与自得,或许还有一点施舍的意味? 顾丽娘似笑非笑地道,“是吗?那我得好好尝尝了。” “尤妈妈,浑说什么?不过是一点子茶罢了,你这样,没得让客人笑话。”柳绿荷歉意地看着顾丽娘。 顾丽娘罢罢手,不在意,“这茶一小撮就要几两银子了吧?俺家确实舍不得。”而她也确实喝不出什么独特的味道来,以前她在现代那会,几块钱一包的绿茶也是一样喝,上千块的潽耳也是一样灌下去。她反倒觉得那几块钱的绿茶比较香,朋友笑她牛嚼牡丹,请她喝好茶根本就是浪费。或许她这一辈子都没那种富贵命喽。 顾丽娘这么痛快地承认,倒显得尤妈妈刻薄了,这让柳绿荷的脸有点挂不住,她笑了笑,“丽娘,元宵那天可得空?县太爷夫人的小姨子和我是手帕交,那天那天县太爷夫人举行赏灯宴,你要不要一道去?” 去做什么?当背景吗?顾丽娘一脸为难地道,“这个,那天我实在抽不出空来,丽娘在此谢过绿荷姐的好意了。” 不管时代如何变迁,阶级从来都是存在的。从低一阶级向高一阶级跳跃,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忍常人不能忍,要付出许多不为人知的艰辛。或许以前她还会有些好奇,但她跟朋友参加过一次后,她便打死也不肯去了,不过她也没啥机会去就是了。 在她看来,举止再怎的高雅,衣服首饰再怎的高档,也一样不过是生活。生不带来死不去的。还不如在原来的圈子混得自在。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过是穿衣吃饭罢了。只要生活过得去,为什么要顿顿鲍鱼燕窝的?好吧,好吧,她承认,这是她的自我安慰。若让她卑躬屈膝一味迎合,乞求别人给予这些东西,她承认她做不来。 不过生活是需要努力的,凭自己的努力能改善的生活,是她所欣喜所乐意的。若她能靠着自己的双手得到这些东西的话,她也乐意吃一份扔一份。 尤妈妈一脸不善地看着她。 顾丽娘的拒绝让柳绿荷的脸色很不好看,在她看来,这姓顾的就是不识抬举,亏得她先前还以为她是个好的,却原来这般地上不得台面! 气氛僵住了,顾丽娘有心挽回,毕竟两家的男人不但同在一个镖局里做事,如今还一同开了个铺子。若她和柳绿荷合不来,她家那位也会头疼吧?而且她还得防着枕边风呢,虽然他们两人的情份还算深厚,但也禁不住自家媳妇成天在耳边说坏话,日子久了,没问题也能吹出问题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绿荷姐,我家的母猪在元宵前后就要生仔了,实在离不得人。” 柳绿荷也知道在农村母猪生仔算是大事儿了,“你呀,这事咋不早说,难道说了姐姐还会为难你不成?” “呵呵。”顾丽娘傻笑。 吃了茶,顾丽娘就寻思着回去了,不知道她家那位商量完了没?她还是第一回出来那么久呢,都小半天了。家里两个娃也不知道有没有闹腾? 这人禁不起念叨,她才想,许强便从屋里出来了。两人与花炎彬夫妇告辞家去。 元宵前一天,许强又得外出走镖了。是顾丽娘亲手给他收拾了行囊,里面放了一套她亲手缝的新衣裳。 “哟,强子,过个年回来,这衣裳就一天一个样儿呀。果然家里有了婆娘,这人就精神多了啊,哈哈哈。”胡兴荣见许强穿了一身新衣,红光满面的样子,打趣道。 “那可不,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疼着,到底不一样。” “是啊是啊,强哥总算人模狗样了一回!”秦平朝镖头挤挤眼。 “找揍是不?上回你连吃带拿地将俺家的东西扒拉个干净,俺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撞上来了。”许强把指关节活动得咯吱咯吱响,一副随时准备揍人的样子。 秦平是个有眼力见的,当下忙不迭地求饶,“等等,等等,嘿嘿,强哥,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计较。您是知道我的,就是嘴欠,我赏自个儿两下,不劳你动手了。”说着他真往自个儿脸上招呼了两下,不过是那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打完痕迹都不留。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 秦平嘿嘿直笑。 “平小子,看到了吧?家里有个婆娘的男人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美,你得加把劲啊,争取早日娶个回来。”年纪大的人,不管是男是女,似乎都好做媒。 “是该娶个回来管管他了。”许强也点头。 “哎哟俺的妈呀,俺现在一看到是个母的,俺都恨不得扑上去亲两口,你们说俺使不使劲?”秦平一脸搞怪地说。 此话一出,大家哄然大笑。其中笑得最大声的那家伙又被镖头点名了,“还有你,莫小子,别挑三拣四的啦,要个能过日子的就成。我见文西村的张翠花就不错,人家不是对你有意思来着?” 莫一铭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总镖头,你莫拿她来消遣俺了。俺哪里有挑了?她是要有强嫂子一半好看一半能干,俺二话不说,闭眼娶了。” “得得得,俺以后都懒得操心你们了,让你们爹娘头疼去吧。”胡兴荣拿这帮小子没辙。 “强哥,这回过来,嫂子有没有叫你稍点什么吃食给咱?”秦平的小眼睛滴圆圆地转。 “去,家里缺你吃的还是少你喝的了?用得着你这么急巴巴地问人家要吃的?”秦平他爹给了他一记锅贴,吹胡子瞪眼地道。秦平他爹以前也是镖师,年纪大了便退下来做个管杂物的。秦平刚才的话,刚好被他爹听到。 得得得,你们一个个俺都惹不起,俺躲,总成了吧?秦平一脸委屈地想,“爹,别打了,打傻了俺,以后可没儿子给你送终了。” “呸呸呸,一大早,坏的不灵好的灵。你个孩巴牙子混说什么呢。”紧接着,秦平便被他爹揪着耳朵拉走了。 众人见状笑了一阵,见许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摸摸鼻子,也散了。 胡兴荣笑着摇了摇头,“这帮臭小子,滑头得很,也就你能治住他们。” “他们这是怕我。”许强已经见惯不怪了。 “听说你和老二合开了个铺子?” “嗯。”许强点了点头。 “老二是个仔细人,你们俩好好干。”胡兴荣拍拍他的肩,胡兴荣是有大来头的人,自然看不上他们铺子每个月挣的那点银子。他也知道大伙都不易。 许强应了下来,“镖头,我去看看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这回的是小镖,本来也不必他和花炎彬同时出马的,但这毕竟是他们头一回贩货,而且事关他们开的新铺子,还是去把把关为好。 “去吧。” 第22章 许强外出了,顾丽娘更多地把重心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至于和柳绿荷的谈话,她也没和他提。在她看来,柳绿荷不过是小问题罢了,许强正处于创业开头,她就不要拿这种小事去烦他了。 刚过了龙抬头,便有人来许家借牛使,顾丽娘听许老爹的话,按往年的例收了钱和料草,便将牛借了出去。 一日,李婶摘了把青菜过来瞧她。 “婶子,你看你,来就来嘛,还带东西来,真是太见外了。”顾丽娘嗔怪地笑道。 李婶罢罢手,“这菜是我用你屋后那两块地种的,不值几个钱,知道你爱这个,过来就顺便给你摘半篮子。” “还是婶子你知道我,唉,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后头菜园子里的菜我都恨不得抽着它们长,呵呵。”家里两小一老,缺了青菜还真不成。 李婶乐呵呵地笑了一阵,才道,“丽娘,这回我过来是想和你借头牛使的,你看看——” “婶子,正好,今儿两头牛都在家,一会你和我去牛棚,看中哪头便牵哪头。” “那这钱——” 顾丽娘打断她的话,“哎呀,我的好婶子,我哪还能收你的钱啊?这不是打我脸么?真算起来,你还是我当家的和我的媒人哩。” “得得得,我嘴笨,说不过你。” “婶子不是嘴笨,而是我占着正理呢,你自然说不过我。婶子,我知道你忙,也不耽搁你了,你跟我来。”说话间,顾丽娘将她引向牛棚。此时大伙儿都忙着春播,没功夫闲扯的。 “哎。”李婶欣喜地应了一声,“丽娘,你嫁进许家也有近三个月了,旁的你也甭理会那么多。趁强子在家的时候,抓紧时间生个儿子才是正经。” 村里有些妇女就是这样,是非僧一样,大字不识几个,最见不得别人过得好。谁要过得比自个儿好,心里总会泛酸。她奈何不了你,总能说点是非踩你几下。顾丽娘一个寡妇,却好命地吃穿不愁,还不用下田。如今更是日日有生钱进手,有些眼皮子浅的,哪能不酸溜溜地刺两句? 顾丽娘意会,“婶子,我省得的。”她行得端坐得正,自是不怕的。她嫁进来后,几乎可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偶尔也就到钱家串串门。连每个月买的一两回肉,都是许老爹领着两个孩子去的,卖肉摊离得不远,就一盏茶的脚程,若是年轻人走,会快一倍。那有他的一个老伙计,他偶尔出去和他聊聊。对此,顾丽娘是赞成的,老人多走动走动对身子骨好。不过这几月又是下雪又是下雨的,她可不敢让许老爹走那么远了,万一摔着哪儿就受罪了。 “那就好,对了,俺家芳姐儿订亲了,男方是文西村那边的,挺实诚的小伙子。”提起这桩亲事,李婶眉开眼笑的,显见对女婿挺满意的。 顾丽娘是个会来事儿的,当下笑道,“真的啊?婶子,喜糖可别忘了我那份,到时我一定备份大礼给芳姐儿。” “人来就行,什么礼不礼的,不重要。” 这话听听就算,顾丽娘可不会当真。 李婶牵了牛,顾丽娘亲自送出门口,待人走远了,她才回头。 “爹,李婶来借牛使两日,我只收了她两日的料草,没收她的钱。”顾丽娘觉得,得和公爹说一声。许强不在家,这一个月,他忙疯了。他们的铺子开张了,卖的东西新奇,价钱又不贵,生意还算可以。然后镖局里一个月里连接了几单大镖,许强不得不亲自护送。前两次回来,他不说是过家门而不入,却也只勉强只在家歇了一晚便走了。顾丽娘看得叹气不已,看来,无论在哪,讨生活都不容易。 许老爹不在意地道,“唔,你做主便是。这事你做得不错,咱们家也不差那个钱。李婶说起来,也算是你长辈,这也是应该的。” 农历二三月份最是农忙的时候,许家的两头牛派上了大用场,顾丽娘手里几乎每隔两三日便有一两百钱进账,这情况一直持续到清明后,短短一个多月,顾丽娘手中就攒下了二两多银子。许强不在家,这么一大笔钱,她觉得有必要和公爹说一声。她去问许老爹时,许老爹却笑呵呵地让她自个儿拿着,顾丽娘这才心安理得地管着这笔银钱。 这么些年,许老爹对这情况自然是了解的,儿媳报出的数目比往年只多不少,这样实诚的举动让他心中很是安慰。暗忖到底是识字的,就是明理儿,一般人若不是死死把着手中的银钱,便是想法子从中顺点私房钱。更觉得儿子眼光不错,在他们这村子还捡漏了。 其实是许老爹想错了,顾丽娘也是爱财的,但她懂这个分寸。毕竟她刚嫁进来不久,一切都得谨言慎行。若银钱一过她手她就紧紧抓住不放的话,这样的好事就没下回了,还给人留下了贪财的印象。这么低级的错误她是万万不会犯的,若让老人觉得你心不在这个家,你休想从他手里掰出一个子儿来。若老人觉得你一心为这个家了,他的手就松了,流到你手中的银钱便多了。 许老爹做了这么些年的护院,多少都有点压箱底的宝贝。顾丽娘也不说图他的东西,反正她已经是许家的媳妇了,待他百年后,东西还不是留给子孙的么?给的也是她丈夫她儿子,她急个什么劲?这些私心说出来可能让人不喜,但她也少不得为自己为孩子谋划一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其实有心计不是不好,关键是看她用在什么地方上。幸福的生活就是需要用心经营用心维护的。顾丽娘这样做,双方都觉得愉快,何乐而不为?难不成非得任性而为弄得大家心里都不好过了,就是好的了? 春季正是病菌大量繁殖的季节,家中两小一老的抵抗力都不比年轻人,顾丽娘很注意家中的干净。却不料,这病还真是防不胜防。 某天清晨,顾丽娘进房里给两个孩子穿衣服。见小石头两颊间红红的,小嘴也艳艳的,也没太在意,刚睡醒过来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可给他穿衣服的时候,他咳嗽了两声,顾丽娘看着不对,摸了摸他的额头,皱眉,“怎么这么烫?” 妞妞也好奇地摸摸他的,再摸自己的,“哥哥好烫哦,比妞妞烫。” 小石头眨了眨眼睛,顾丽娘这才注意到,他那一向漆黑灵动的眼眸失去了原本的亮色,有些茫然的黯淡,显得昏昏欲睡。 “娘,热,喉咙痛痛。”小石头皱着小脸不愿穿衣服。 顾丽娘将他塞回被子里,“你发热了,娘去请大夫,你先躺着,乖乖的,不准踢被子知道不?妞妞乖,帮娘看着哥哥,娘一会就回来。” 顾丽娘和许老爹说一声“孩子我帮你看着,你去西街东门那头找彭大夫,他治小儿病最是拿手。”许老爹的声音远远传来,她忙应了,便急急出了门。这地方可不比现代,小小一点病稍不注意就要人命。 来到镇上,大清早的医馆也没开门。她在一些老大娘的指引下,找到彭大夫的住所。当她领着大夫回到家时,小石头已经睡过去了,小鼻子还喘着粗气。顾丽娘一摸,连呼出的气都觉得烫手得紧。妞妞倒乖巧,安静地坐在床上,不吵不闹的。 顾丽娘见小石头睡着都不踏实的样子很是心疼,“彭大夫,你帮看看,他这莫不是发热了?” 彭大夫放下药箱,“我看看。” 屋子里有响动,小石头没一会就醒了过来,见了顾丽娘,他眼睛一亮,“娘,抱抱。”刚说了话,他皱起了眉,伸出小手摸了摸脖子。 顾丽娘想起他今早说喉咙痛,想来喉咙疼得难受罢。生病的孩子都脆弱,特别粘人,顾丽娘也不忍心拒绝他,摸摸他的头,“乖,让大夫给看看。” 小石头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阵望闻问切后,说了一堆话,什么外邪入侵体表,疫疠之气所致之类的。顾丽娘听不懂,按她的理解约摸就是病菌感染扁桃体发炎引起发烧之类的。随后大夫开了药方,让她去拿药。顾丽娘付了诊金,又到镇上拿了几副药,问明了煎药的过程,这才回了家。 趁煎药的空档,她熬了点粥做早饭。 “小石头,醒醒,吃点粥喝了药再睡。” 小石头睁开眼,小声地嘟囔着,“娘,痛痛,我难受。”声音里不自主地带了撒娇的味道。 “娘省得,来,吃了药就不难受了。”顾丽娘喂他吃了半碗粥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她也没勉强。吃药时,他吃了一口,太苦,死活不肯再吃。没法,顾丽娘只好哄着他,慢慢喝了,喝了药,她再将兑好的半碗蜂蜜水给他去苦味。这蜂蜜金贵,是许老爹的珍藏。这回见孩子喉咙痛得没法了,才拿出来的,若是平时,顶多一棵蜜饯打发了去。 第23章 恐小石头的病反复,又怕他的病气传给妞妞,顾丽娘当晚便把让妞妞睡在自个儿房间,而她则搬去和小石头睡。 三月的夜晚,依旧冷得冻人。 小石头知道今晚他娘会陪他睡,兴奋得双颊晕红,小脑袋一直往外探。久等的小石头见了顾丽娘,眼睛一亮,小手拍着身下的床铺,催促,“娘,快上来。”那双漆黑的眼睛露出浓浓的渴盼。 顾丽娘笑笑,把外衣脱了后,躺了上去,小家伙偎了过来。顾丽娘忙阻止他,“娘冷,一会再抱你。” “不怕,我不冷。”小石头说着就将他小小的身子塞进她怀里,小家伙瑟缩了一下,却固执地窝在她怀里。 顾丽娘拿这固执的小家伙没辙,不过因为怀中被塞进了一个小暖炉,她心里也暖暖的。待身体暖和后,她将小家伙揽进怀里,调整了一个让他舒服的姿势。 小石头窝在顾丽娘的怀里,抿着嘴偷偷地笑了,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娘,说故事好不好?” 顾丽娘给他掖好被子,“嗯,小石头想听什么故事?” “大灰狼和小红帽。” “哦,成。从前——”这个故事已经说过好几遍了,但小家伙就是百听不腻。或许,他只是想感受一下亲昵的氛围,而不在故事。 不知道说到哪,小家伙嗯嗯了两声,偷偷打了个小呵欠,歪了歪脑袋,窝在她怀中,闭眼,睡去。怀中的人渐渐没了声响,顾丽娘明白他已经睡了过去。当下笑了笑,抱着他瞌上眼。 一直以来,中医给顾丽娘的感觉就是,什么阴阳五行,神秘叨叨的,治不死人,也好不彻底,尽在那拖着就是了。所幸,小石头连吃饭三天的药,总算好了。不过人却瘦了一圈,之前养回来的一点肉又没了。 夜晚,噔噔噔,许老爹警觉地睁开眼,轻轻下了床,抡起放在一旁的手臂粗的木棍,轻手轻脚地开了门,竖起耳朵细听。 “嗬!”许老爹刚挥出木棍,便把来人一把抓住,“爹,俺啊!” 许老爹认出是儿子的声音,他松了口气之余,当下给了许强一个白眼,“三更半夜的,弄什么鬼?吓死你老子了!” 自知理亏的许强抓抓头嘿嘿直笑,“那个,爹,外面冷,你要不要进屋歇歇?”老人觉少,睡得浅,估计老爹是被他吵醒的,对此许强很愧疚。 许老爹看儿子那邋遢样儿,分明是下了镖就往家里赶了,啧啧,也不说理理。许老爹也年轻过,自然晓得他为的是哪般。“去去去,嫌我碍事了是不?俺也不阻你,赶紧找你媳妇去吧。让她给你张罗张罗,洗一下你这身皮。” “爹,我省得的,我扶你回去吧?”说着许强就要扶着他进去。 “不用不用,这屋子我闭上眼都能走。”许老爹罢罢手。 许强自然不依,这天伸手不见五指,他哪敢就这么让他老爹摸回去?要是磕着哪儿碰着哪儿,他不得后悔死。“没事,也不差这半会功夫。” 许老爹嘴上这么说,但儿子的孝心让他很受用,刚坐上炕,他便打发儿子走了。许强才扛起放在门边大麻袋往屋里走去。 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把麻袋放下后,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见他媳妇儿睡得香,便没有叫醒她,想自个儿寻条布巾到井边打盆水洗漱。但寻了好久,都没找着。 屋里有个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即使许强的动作很轻,顾丽娘还是醒了。她一睁眼,便隐约见着一个虎背熊腰、毛发杂乱的男人在翻箱倒柜。吓了一跳,下意识放声尖叫。 一个箭步,许强的手便捂住她的嘴,“别叫,是我!” 顾丽娘认出许强,瞪大了眼,用力掰开他的手,“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这话感觉像埋怨人家不该这个时候回来一样。她生生咽去话尾,改成了,“怎么没叫醒我?” “见你睡得香,没忍心吵你。” 她又不是猪,睡得那么死!房里有人走动她当然会醒啊。 顾丽娘嗔了他一眼,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饿不?我去厨房给你下碗面去?嗯,再烧盆热水。” 许强摸摸肚子,笑道,“还真有点饿了。” 两人相携来到厨房,许强升火,顾丽娘洗锅下面,加了个蛋,然后拿自个儿制的酱拌上去,一会儿面便得了。拒绝了许强一人一半的建议,顾丽娘捧着腮看男人呼噜噜地吃着面,心中滋生出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许强见自家媳妇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看,心里捌扭的时候又觉得甜滋滋的,他喜滋滋地想,咱也不算顶丑不是?要不,媳妇咋会看得都舍不得眨眼了呢? 一碗面对许强来说没多少,一会功夫一大碗面就进了他的肚子。 顾丽娘接过碗,舀了小半瓢热水洗了,“水热了,你赶紧去洗个澡,浑身上下,臭死了。” 许强笑睇了她一眼,“你嫌弃刚才还瞅着我看了那么久。”话里带了点调戏的意味。” 顾丽娘脸上发热,佯装发狠地道,“赶紧去洗,不洗不给上炕!” 许强哂然一笑,提了水往浴室走去,不再逗她了,省得一会她和他急。 顾丽娘趁他洗澡的空档把灶台略收拾了一下,又用泥砖堵着灶口,防止风把火星沫子吹到柴草上。洗了手,这才提着油灯慢悠悠地回到屋里。 许强没拿换洗的衣物,脏衣服被他随意地搁在井边的篮子里,他只着了一条亵裤便回到屋里。 顾丽娘见了,皱眉,“天冷也不知道穿件衣服,你当现在是大热的天啊?别仗着自己大块,染上风寒你就知道受罪了。”说着就翻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套干净的中衣递过去给他。 许强罢罢手,“不穿,一会还得脱?麻烦!”说完掀开被子自己钻了进去,香软的床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话里那意思一点就透,顾丽娘又不是未经人事,哪能不明白的?再想到他都出门一个月了,又偏在今晚赶回来,怕他是憋得狠了。今晚恐难善了,说实话,亲热她不怕,就怕他卯起劲来,没完没了的。当下动作更是磨蹭,东摸摸,西捏捏,就是不肯上床。 许强侧过身支着脸,好笑地看着他媳妇儿,“过来,睡觉。” “东西还没收拾好呢。”顾丽娘一副忙碌的样子。 “不急在这会儿,明儿再收拾。” 顾丽娘嘴上应着,却没行动。 “你是自个儿过来呢,还是我过去抱你?”许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顾丽娘知道逃不过了,当下破罐子破摔,丫的,我就不信了,我以逸待劳,还折腾不过你!不过显然顾丽娘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敌人,不过这是后话了。 顾丽娘才走到床沿,便被许强一把揽住,滚到床上,“憋死我了。”接着便对她做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做些事体。 事后,顾丽娘累得手指都懒得再动,心里满是沮丧,不是我军无能,而是敌军太过狡猾。 许强像只餍足的大猫,抱着香汗淋漓的顾丽娘,笑道,“这回你可真给劲儿,下回在床上可不许像以前一样懒了啊。”说着还捏了她肉肉的屁股一把,那微翘的嘴角似在回味一般。 顾丽娘泪,在床上连懒的权力也没有了吗?她的腰啊—— 顾丽娘一把拍开他的手,“累死了,别作怪。” 许强这会吃饱喝足,困意也上来了,他在外面奔波了一个月,也累得够呛,想梅开二度,也有心无力,只得鸣金收兵,以待下回再战。 听着外面的鸡鸣声,许强亲了她一下,“困就睡吧。” 顾丽娘窝在他怀中,闻着他男性的体味,渐渐沉睡。 第24章 早上,破天荒的,顾丽娘醒来时,许强仍在睡。晓得他在外奔波一个月,想是累了。天还没大亮,本来她还可以睡会儿的,但她怕一会他醒来又闹她,只得忍着身体的些微酸疼,轻手轻脚地下了炕。 “娘,爹醒了没?妞妞想爹了。”一大早,孩子就从他们爷爷那得知她爹爹回来了。 “你爹累了,还在睡呢。妞妞和娘一起去厨房为你爹做早饭好不好?” 妞妞乖巧地点了点头,小石头感情没有妞妞外放,但对许强这个后爹回来他还是很欢喜的,当下两人都很积极地跟她来到厨房。 顾丽娘先给灶里升了火,待火势稳定后便让两人时不时加一两根柴,而她则忙着和面做饼子。 早饭做好时,许强也醒了,见了顾丽娘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在笑她临阵脱逃的行径。 吃饭时,妞妞忙奶声奶气地为自己和哥哥表功,“爹,今天娘做早饭时我和哥哥都有帮忙哦。” 许强装作一脸吃惊的样子,“真是好孩子,这么小就能帮忙做饭了。” 接着两小家伙很兴奋地把这一个月来学会的字告诉许强,得了许强的许多赞赏,连早饭都多吃了半碗。 吃了早饭,打发两小家伙自个儿作耍,许强把顾丽娘叫进了屋。顾丽娘一脸紧张,生怕他一大早地胡来。 “过来。” “你想做什么?”顾丽娘见他关紧门后,更紧张了。 许强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很是好笑,“想什么了你?我只是想把这个月的镖利和铺子的分红交给你收着而已。”许强拉了她一把,指着床上一个乌黑的木盒说道。木盒很精致,但重点不是这个,而是里面装着的几大绽闪闪发光的银子。啧,那银子的块头真大。 “什么?你要把这么多银子交给我保管?”咋一下子那么信任她了?真让她有种天下掉馅饼砸中的感觉。 许强点头,“这个月走了三趟镖,两单大的一单小的,一共得了十八两的镖利。铺子刚开张一个月也盈利了,分四成,得了十两,一共二十八两银子全在这了。你且收着。” 许强也是慎重考虑过的,自打他把这媳妇娶进门,她也是一门心思地和自己过日子,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家老爹对她也多有好话,对女儿也不错,没有厚此薄彼过。就几个月来说,真看不出来她有什么二心。而且他们是夫妻,是一体的,他从没想过防着她一辈子,这样隔着一层的夫妻实在没什么意思。只要她过了自己这关,家里的财政大权,他自然会移交给她。目前她算是得到了他大致的认可,等她有了他的孩子,他会把剩下的一部分家私也交给她的。 顾丽娘直视他的眼,“你就不怕我拿了你的家当走人?”许强也直视他,从他眼里看不出有试探的意味。 “你会吗?”许强反问。 顾丽娘很想堵气说会的,不过想想这个后果,还是算了。他们之间的信任就那么点,此话一出,不管是真是假,必会在他心里留下一个疙瘩。任性的后果太得不尝失了,于是她摇摇头,“不会。” “乖。”许强摸摸她的头,笑道,眼里有淡淡的宠溺。 等顾丽娘藏好了银子,许强一把抱住她,调笑道,“说,刚才我让你进房里来时,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顾丽娘翻翻白眼,“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你想做什么?” “你是不是想——”许强凑近她耳畔低声说了句。 顾丽娘脸上冒着热气,右手不客气地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把许强疼得嗷嗷叫。 趁他不防,顾丽娘逃出了房间,屋后传来许强威胁的话,“等着,今晚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丽娘冷哼,怕你啊?标准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许强难得在家,顾丽娘就寻思着做些吃食,想来想去,这个时候最好就是包粽子了。当她说出来的时候,两个娃娃最是兴奋,直拍手叫好。 “既然孩子喜欢,就做吧。”许老爹总是以孩子为主,对孩子的好总是无条件地妥协,甚至带了些讨好的意味在里头。 对吃这种小事,许强向来不在意,自然不会反对。 俞志明坐在炕上道,“许家哥儿在镇上与人合伙开了个铺子你晓得不?他家和你娘家不是顶要好的?” 钱巧巧刚给孩子换好了衣裳,听到这话,忙打发孩子去找婆婆,“娘家那头没和我说。” 自打去年年尾那事儿后,这冤家就不准她提娘家那头的人了。钱巧巧夹在两边难做,心里的苦哇。 上回那事后,也亏得她婆婆疼老二,分家后拿出三十两的私房来补贴他们二房,让他们再置了几亩地,要不然,今年他们少不得要去租种别人的田地。比起婆婆,她娘家那头就让人寒心了。 上回她娘是这么说的,“巧姐儿,这十五两银子是你爹让俺给你的,你也莫嫌少。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处处都要用钱,你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总不好拿了所有的家底来助你。” 要知道,她娘家可比夫家殷实多了,家里少说也有百把两,她那会那么难,拿十五两银子就将她打发了,怎不令她气愤? “你娘家——”俞志明冷笑,上回不借银子的事,他还记恨着呢,“我听说是与人合开的,莫不是你爹娘连你也瞒着吧?”说话间,粗掌用力地捏着她的□。 钱巧巧娇吟一声,身子软了下来,挂在她男人身上,勾着脖子柔声道,“晚点我回去问问。”这冤家,自打上回从她娘家那头借不到银子便恼了自己,都三个月了也不近自己的身,尽找村尾那个野寡妇去了,真是憋死她了。说起那野寡妇,钱巧巧恨得不行,但那人没脸没皮的,只要是男的,张开两条腿就让上,村子里不少男的和她有一腿。 俞志明满意地点点头,将她推倒在炕上,行事起来,野花虽然带劲,但自家地里的庄稼也得滋润滋润不是? 钱巧收拾齐整,央了俞志明带着孩子一道回娘家。 钱婆子看着稀罕,这女儿女婿老久不上门了,就年初二那会来看了一回,她气女儿势利不懂事儿,对俞家越发地恼恨了。有时半夜想得狠了,气得直抹泪。 “今儿又不是节也不是年,你们来做什么?”钱大明瓮声瓮气地问。 “瞧爹您说的,俺是你女儿,志明是你女婿,平日就不能来看看你们了?也怪我们,尽忙着地里的活了,一直抽不着空来。呵呵,爹,这酒是志明特意买了孝敬您的。”钱巧巧忙拿出一壶酒放桌上。 “老头子,女儿女婿难得来一回,你做啥甩脸子给人看?”钱婆子晓得老头子是抹不脸面了,便自个儿招呼女儿女婿进屋里坐了。没见着人之前,心里恼得不行,今儿见着了人,可就舍不得任她被骂了。 钱大明见状,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 第25章 “娘,听说强哥的铺子赚了大钱?”钱巧巧放下东西,在俞志明的示意下忙打听。 钱婆子不甚在意地说道,“这个不晓得,你又不是不知道,许家爷俩都不是骚包的人,便是有,也不会多说半句的。不过他那铺子是与人合开的,才几个月,能有几个钱?” 钱巧巧忙追问,“可是与俺家合开的?” “不是。” 俞志明一听,脸就拉下来了。钱巧巧心一慌,早上俞志明温柔小意地侍候着她,见不得他失望,“他们镇上那铺子的买卖多挣钱,你们咋就不掺一脚?”话里话外没少带点埋怨。 “嘿,你这孩子说的啥话,俺又不是神仙,还能知道做啥买卖挣钱?再说了,人家开铺子时也没招呼俺们,俺可没那个脸皮上赶着入伙”说了这么多,钱婆子约摸也明白过来女儿女婿的来意了,还以为是良心发现回来看看她这老婆子的,谁成想是回来打探家私的,心里不禁一阵阵失望。 钱巧巧正懊悔呢,见老子娘不高兴了,忙陪笑,“娘,俺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见女儿说不出话来,钱婆子也懒得追究了,“罢了罢了,且说说你们在不在这吃中饭吧?” 本来俞志明想走了的,听了这话反倒不好意思走了,“中饭自然是要吃的。” “这还差不多。”钱婆子咕哝了句,“你们坐坐,我去厨房整治饭菜。” 钱家兄弟并媳妇都去弄田了,尚未回来,屋里就钱巧巧夫妻和一对侄子侄女。俞志明一脸烦燥,钱巧巧心里也不好受,一时间相对无言。 许强难得回来,顾丽娘就思忖着包些粽子,大家一起乐呵乐呵。打发了许强去镇上买些五花肉,她泡上了绿豆和糯米后,便提着篮子过来钱家割些粽子叶,这事今早和钱婶打过招呼了的。妞妞和小石头硬要跟来,没法,她只好领着一块儿来了,“钱叔,吃饭了没?” “没呢,过会吧,你婶子正在厨房里忙和。”正逗外孙的钱叔笑道。 “快叫钱爷爷好。”顾丽娘催促小石头,妞妞和钱家熟,刚见钱大明的时候就甜甜地叫上了。小石头这孩子腼腆,她少不得引导一番。 “钱爷爷好。”小家伙乖巧地叫了一声。 “乖,都是乖孩子。”钱大明从兜里摸出一颗鸡蛋,递给小石头,“给小石头和妞妞一起吃吧。” 顾丽娘看着两孩子,笑道,“还不快谢谢钱爷爷?” “谢谢钱爷爷。”小石头拉着妞妞退到一边,默默把鸡蛋敲开,先让妞妞咬了一口,他才小小地咬了一块。 顾丽娘看着他怀里的娃问道,“钱叔,巧姐儿回来了?” “嗯。”钱大明淡淡地嗯了一声。 顾丽娘见他明显不想多谈,也不多问。 钱大明和蔼地看着两孩子,此时钱婆子在厨房腾出手来,问顾丽娘,“来了?粽子叶在屋后,用不用我领你去?” 顾丽娘罢罢手,“不用不用,我自个儿去就行了。” “那行,粽叶就在屋后面,你往右边,直走,尽头往右看就是了。” “包粽子呢?”钱叔笑问。 顾丽娘笑道,“是啊,他爹难得回来一趟,正好包几斤粽子打打牙祭。” “那敢情好,孩子我帮你看一会,你去吧。” 顾丽娘将两个娃留在院子让钱叔帮看着,一个人提着篮子往屋后走去。没多大功夫,她便回来了。 顾丽娘回来的时候,见几个孩子玩到一块。其实就是钱巧巧的儿子贤哥儿一个劲地追着妞妞跑,脏兮兮的小手要往她身上抹,妞妞尖叫着躲在小石头后面,小石头勇敢地挡住贤哥儿,不叫他亲近妞妞。 妞妞见着了顾丽娘,忙朝她跑了过来,红着眼抱着她的大腿。顾丽娘忙将她抱了起来,“莫哭莫哭,贤哥儿逗你玩呢。” 钱巧巧在一旁见了,笑道,“强嫂子,你家的姐儿长得真俊,刚好俺家贤哥儿稀罕你家姐儿,要不,俺让俺家贤哥儿给你做毛脚女婿?”哼,等你家姐儿成了俺家媳妇,瞧强子对妞妞那娇疼的劲儿,陪送定然是不会少的。而且这顾氏嫁进来也有小半年了,肚子里也没个动静,兴许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到时—— “巧姐儿,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得问她爹去。”你敢给,我可不敢要!一路来,顾丽娘都冷眼看着,自打假参事件后,钱巧巧夫妻就没回娘家探望过,俞家的家教,可见一般。 且不说妞妞的亲事自有她爹张罗,她做不了主。便是她能拿主意,她也不想沾手。这事做得好了是你的本份,一个不好就要被怨一辈子的。而且嘴巴和牙齿那么亲密,还有嗑着碰着的时候,夫妻间哪有不拌嘴儿的。她明白这个理儿,别人吵架闹腾的时候可不会这么想,人家就想着你做主的亲事,害了人家一辈子。孩子才四岁,她想得也忒长远了点。不过不得不防啊,她是打定主意,顶多提些不痛不痒的建议,拿主意下决断的事,她是万万不开口的。 “你是她娘,咋做不了主?咱们这方圆百里,谁不晓得你是个好的?又是针线又是认字的,光认字这条俺们这几个村就是独一份了,连土财产陈员外家的闺女都比不上喱。所以我说呀,她的亲事,你做得了主!” 顾丽娘见她一扒拉说下来都不带停顿的,一副逼亲的架式。她又顾忌钱家,不好撕破脸来说,当下只是讪讪地道,“哪里哪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我家贤哥儿也是好的,聪明!学啥都快,以后摸不准还能给俺挣个诰命回来。”说到此处,钱巧巧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顾丽娘冷汗直下,这钱巧巧自说自话的本事太强了。妞妞更是躲在她怀里不肯起来了,“呵呵,呵呵。” “你家妞妞嫁给俺家贤哥儿,准没错!到时嫁过来就等着享福了。” “妞妞现在才四岁,说这个也太早了。” “不早不早,俗话说三岁看老,要不是看在咱们钱许两家的交情上,俺还舍不得喱。” 这般好的哥儿就留与别家闺女吧,我家妞妞消受不起!“你家贤哥儿这般好,我家妞妞可配不上。”才怪!顾丽娘已经很不耐烦了,再说下去,保不准她会直接甩脸子。 “咳咳。”钱婆子见她越说越不像了,忙站出来,“吃饭了。” “钱叔钱婶,那我们先回去了?” “急啥,吃了饭再走嘛。” “不了不了,还得赶回去把粽叶煮煮再洗。” “那我便不留你了。” “哎,强嫂子,俺家哥儿不嫌弃你家姐儿——” 钱巧巧的话从后边传来,顾丽娘牵着娃走得更快了。 “娘,你干嘛?话也不让人说。”钱巧巧很不满。 钱婆子唬着张脸,不理人,钱巧巧对此无知觉,一个劲地追问许家的事。最后钱婆子忍无可忍,她啪的一声,“你还想说什么?想让你家小子娶人家闺女?不是我看你不起,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家小子配吗?”钱婆子一向快人快语,这回女儿这般落她脸面,她也是气急了,加上女儿女婿的行事着实让她失望,话不经脑就往外倒。 钱巧巧见她娘把她儿子贬得那么低,当下恼道,“俺家小子咋就配不上了?俺家以前可不比许家差!再说了,俺还没嫌她克母呢。” “哼,你也知道是以前!你当你家现在还是以前啊。”女儿如此不通理,钱婆子真恨不得敲醒她。 钱巧巧梗着脖子道,“是,俺家不比以前了,但烂船还有三斤铁呢。而且,娘,你也别把俺家看得那么低了,别忘了到底谁才是你的至亲。你把许家说得再好,可见人家拿过一分一毫地来孝敬你?再说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指不定过个一两年,俺家就压他许家一头了也未可知。” 钱婆子见她说不通,也懒得和她说理了,叹了口气,“吃饭吧,旁的我也不多说了,许家是不可能会把妞妞配给你家小子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们夫妻争气点,勤快点,让地里多产几斗粮食,别镇日地想着算计这算计那的了。” 俞志明将整场戏看在眼里,丈母娘话里话外都有瞧他不起的意思,当下脸色也不好。等他们停歇了,他领着儿子头也不回地告辞了。 钱巧巧追了出去,俞志明转过头来对她说,“看你娘说的,合着你们钱家是香的,我们俞家是臭的,你还跟着俺回去做甚?” 钱巧巧怨怼地看了自己老娘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见女儿和女婿这般,钱婆子气白了脸,眼泪扑漱扑漱地往下掉,“造孽,造孽啊,为她好才说她两句,她还恨上了,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才让她来讨我的债!” “莫哭了,由着她去吧,她这性子,等她撞了南墙就知道回头了。”钱大明安慰,他也没想到,他就离开一会儿的功夫,女儿就能折腾出这般大的动静。 第26章 顾丽娘刚把粽叶煮过又洗干净,许强拎着两斤猪肉还有一条鱼回来了, 顾丽娘将他们接了过来,猪肉扔在案板上,将鱼放进木盆里,顾丽娘见他脸色很不好看,忙问,“咋了这是?出去一回脸色这么臭?” “听钱家姑奶奶说,你把妞妞配给他家小子了?”许强直接问。 听了这话,顾丽娘差点跳了起来,不带这么颠倒是非的,“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钱巧巧说你是十分愿意的。” 去他的愿意!“他家是些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当下顾丽娘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许强听,末了加了一句,“这人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要不是看在钱叔钱婶的份上,我才懒得和她客套那么多。” “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真把妞妞配给了俞家那小子。”许强很不好意思,脸色讪讪的。 顾丽娘给了他一个你才知道的眼神,说实话,她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她心里盘算了下,既然说到这个问题,索性她就摊开来说,省得他成天担心她慢待了他女儿! “这钱巧巧也真是的,没影的事怎么能乱说?坏了咱闺女的名声咋办?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想到这,许强坐不住了,抬脚就想往外走。 这人,说风就是雨。顾丽娘忙把他拉住,“你理她做甚?你去了不是坐实了留言?有个什么,咱们概不承认便是。”这事不能闹,他真找上门去,他们便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许强想想也是,想起刚才对媳妇儿摆脸色的事,忙狗腿地说道,“丽娘,要不要我帮忙烧火?” 对他的赔小心,顾丽娘笑着应了声,“嗯,把大锅烧上吧。” “你咋那么巧就遇上钱巧巧了?” 一提起钱巧巧,许强就没好脸色,“谁知道她?她一见到我就拉着我说,让我这两天准备准备,她会让人过来送订亲礼什么的。” “其实她说得不错,虽然妞妞才四岁,不过你也该给妞妞留意了。省得好的都被人挑走了,剩下些不好的让咱妞妞凑合。” 许强深以为然。 “对了,晚点我给钱叔他们送些粽子过去,顺便把你遇上钱巧巧这事和钱叔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处理一下。省得她闹腾起来,两家面上都不好看。”犯不着为了一个钱巧巧坏了他们两年几十年的情份。只希望那钱巧巧还有点脑子罢。 粽子包好了,顾丽娘做了两种馅,一种是绿豆猪肉馅,咸的,另一种是花生芝麻馅,甜的。顾丽娘素来偏爱绿豆猪肉馅的粽子,绵软香糯,肥而不腻,最是可口。她是考虑到家里的两只小萝卜头,才做了甜馅的。 粽子熟的时候,顾丽娘直接给两人开了一只,让他们分着吃。两个小家伙吃得很欢实。糯米吃多了积食,顾丽娘也不敢让他们多吃,甜的和咸的各一根,两人分着吃,多了都不让。至于许老爹和许强,就随意了。 小家伙贪鲜,吃完后还眼巴巴地看着,许老爹看不过去,趁顾丽娘拿粽子分给交好的人家时,偷偷又剥了只花生芝麻馅的给他们。 钱巧巧的事,顾丽娘送粽子过去的时候和钱婆子提了提,她也答应和女儿说一下。 晚上的时候,小别胜新婚的夫妻俩人少不得一番亲热。顾丽娘知道他想要儿子,他待小石头虽好,但毕竟不是他的血脉,他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抓紧了。顾丽娘心里盘算着她的小日子,她要想在许家站稳脚,少不得要生个儿子。虽然会对小石头和妞妞造成一定影响,但总得她站稳了,他们娘俩才有好日子过不是?再者,有她在一旁劝慰,料想没什么大碍的。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的,顾丽娘就以为这事揭过了。过了段日子却有闲话传出,说她教女儿识字,是为了把她嫁到大户人家做妾!听到这话的,没有人不说她这后娘黑心的。顾丽娘听了这些风言风语气得倒昂,亏得许老爹和许强都是明白人,她才没有多受委屈。 但这种事她又不好去分辩,心里不好受,也只得由着它去了。而顾丽娘在六月份的时候查出怀了三个月的身孕。这可把许老爹高兴坏了,他日盼夜盼的孙子总算来了。顾丽娘为了安胎,将糟心事都扔一旁。 许强刚走镖回来得知了喜讯也高兴得不行,兴起抱着顾丽娘转了一圈,让两个娃儿瞪大眼看得稀奇。 “丽娘,你真的有了?”许强不放心地再次确认。 “真的。”顾丽娘点头。 “不骗我?” 三丽娘看他那傻样,抿嘴一笑,“不骗你。” “爹,丽娘,我要有儿子了,嘿嘿,嘿嘿。”许强点着点,盯着顾丽娘的肚子在一旁傻笑。 “嗯,是啊,我要有孙子了。”想着还没出世的孙子,许老爹咧开嘴直乐呵。 顾丽娘在一旁听着,咬了咬唇,没有说出要是这回是女儿的话来泼凉水来。许强今年都二十五了,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和他年纪一般的有些儿子都能娶亲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顾丽娘也一直知道他从成亲就开始盼着她能生个儿子。儿子和女儿的成算是五五开,大不了生出来是女儿的话,再努力一把便是了。她犯不着在这当头找不痛快。 顾丽娘怀了身孕,许老爹想请钱婶帮她调理调理,被顾丽娘拦下了。她也不是骨肉金贵的人,那些家务也是做惯做熟的,也不费什么力气,大不了喂猪的时候,那些潲水猪食什么的,她分几次提呗。她在农村来说,已经算是很好命了,至少不用去地里干活。若还请钱婶帮忙,指不定又有多少闲话传出呢。 孩子都是敏感的,顾丽娘不想因为自己有了身孕而使他们母子仨生分了,否决了许强提出的,让妞妞去她外家住段日子的提议。反而趁许强在家时,叫他多和女儿亲近,“你也别光顾着自个儿高兴,去和妞妞说说话,省得她钻牛角尖,以为你有了儿子就忽略她了。” 第27章 顾丽娘自打有了身子后,也像以前一样关心他们,不叫他们感到被忽略,以为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们的威胁。但随着肚子渐大,精力多有不济,便是有心,也难免有疏忽的地方,比不得从前精细。 再者纵然她做得再好,也有人嚼舌根。妞妞人长得俊嘴又甜,加上人大方不小气,周遭的闺女都愿意和她玩。一日,妞妞气呼呼地回到家。顾丽娘一看不对,马上放下手头的活儿,问道,“咋啦?谁得罪咱家的姐儿了?” 小石头也停了笔,关心地看了过来。 小丫头气呼呼地嘟着嘴,“还不是春杏她娘,每回见着俺都要说娘的坏话!” 小丫头纯属抱怨,也不在乎她娘和哥哥有没有搭话,“平时春杏她娘常来俺家借这借那的,娘你从不在俺面前说过她什么,今儿俺去春杏家玩,她娘见了俺一个劲地在俺面前说娘的坏话,说你不是俺的亲娘,家里的好东西都拽在你手里,日后定叫你全昧了去给哥哥和弟弟他们,叫俺落不得半点好处。要不是她是春杏的娘,俺都不愿意搭理她!” 真难为她了,这么一大段话也学得出来,想来是气得狠了。顾丽娘将她抱进怀里,摸摸她的头,“妞妞,你是咋想的?” “娘,你放心,俺不会信了她的疯话。舅娘都和俺说了,爹想要个弟弟,这样他才不会被人瞧不起。等俺有了弟弟,俺嫁到婆家那边才有底气,哪天被欺负了受气了也有娘家人助俺。”这些话都是她舅娘私下告诉她的,她牢牢记住了。舅娘上回来的时候,细问过她平日里的许多事,她一五一十地答了。连舅娘都感叹她这后娘是个好的,叫她平日多亲近亲近。 四岁多的孩子能明白这些道理,顾丽娘很意外。 “妞妞,你能明白,娘真真高兴。妞妞,你爹疼你,他早早就为你打算好了。你莫要听了别人的闲话,自己心里不痛快。娘也知道,娘有了身孕,你们心里也有不安,怕有了弟弟妹妹,分了你们的疼爱。但妞妞,小石头,历来,独木难支。小石头是男孩子,家里有兄弟帮衬着才好。妞妞大了,也要娘家有兄弟撑腰,这样夫家那头才不会轻慢了你。” 顾丽娘停了一下,继续道,“你们瞧瞧,自打娘有了身子,爹和娘可曾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慢待了你们半分?若是娘以后有看顾不到的地方,也是娘肚子大了,精力不济,但爹和娘对你们的疼爱是半分都不会减的。唉,和你们说这些,也不晓得你们能不能懂。不过若是不懂,你们记着就好,大点就明白了。” “娘,我们省得的。” 自此,顾丽娘才算真正放下心来养胎。 顾丽娘怀的这胎很乖,没怎么折腾,连孕吐反应都很轻微,几乎是没有什么感觉地就过了孕吐期,平日该吃啥就吃啥,好养得很。 但夏季本就炎热,怀孕甚是辛苦,特别是中午的时候,睡又睡不着,人特别烦躁。到了傍晚就好受点了,每晚吃过饭,趁着天没黑那会,顾丽娘就带着两个小家伙在村里溜一段,顺便消消食。也不走远,就在附近溜溜弯儿。偶尔也会遇上好些在树下乖凉的老人,有时也会有些汉子在纳凉,大伙都是邻里,见上打个招呼就成。 “许家的,又出来溜湾啊?” “是啊。”顾丽娘含笑应道,她本不欲出门的,奈何家中院子太小,自打出来松快过一回后,在家里就坐不住了,一天不出来溜一圈心里就跟缺了什么似的不踏实。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感觉,要是她哪天不出门,它准在里头闹腾得厉害。 但村里的人也不尽是和善的,这不,找茬儿的来了。 春杏她娘历来对顾丽娘都有成见,这会见自家男人盯着人看,那眼珠子都不眨一下的稀罕样子,似乎连这顾氏放的屁都是香的,春杏娘肚子的酸水一阵翻滚,刻薄话张嘴就来,“得意什么?不就是怀个身子嘛,天天扶着个肚子往外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哼,里面还不晓得是谁的种呢。”啐,这顾氏,不就是长得齐整点嘛,有什么好稀罕的。 听到前半部分,顾丽娘只当是疯狗乱吠了,但后面却不是那么回事了,这疯狗已经咬上了她。自打她有了身子,越发地受不得委屈,若是小事便罢了,可别人的脏水已经使劲儿往自己身上泼了,她又不是泥捏的,能忍得了就怪了。而且这乃事关名节的大事,而她又是寡妇再嫁,再退再忍,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你再说一遍!”顾丽娘忍着怒气,定定地看着春杏她娘。 “说就说,谁怕谁啊,俺说你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晓得是哪个的种呢!”春杏娘阴阳怪气地道。 妞妞没见过这阵势,怕得直抓着顾丽娘的衣摆,而小石头则是气鼓鼓地瞪着春杏她娘。 “哟,小狼崽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摆给谁看哪?果然是有娘生没爹教!” 顾丽娘把两孩子拉到身后,“你倒是说说,我肚子里是谁的种,你要是说不出个寅三卯五来,我还不依了!” “俺又不是你,俺哪里知道你和哪个男的有一腿?”说完,一脸得意地看着顾丽娘。 “这董氏污我名声,你们大伙可是听见了?” 旁人回过神,忙劝,“春杏她娘,少说两句,就当积德了。” “是啊,丽娘,估摸她是晚上吃多了酒,你莫和她计较。” 顾丽娘没理会他们,眼定定地看着春杏娘,“既然你说得那么有板有眼,咱们就去见里正,让他老人家评评理儿。我倒要看看,平白污人名声的,是不是也要浸猪笼!” 春杏娘慌了,这没影的事怎么能见里正?她就说说,想恶心一下这顾氏罢了。她还当这姓顾的是以前那好性儿,凡事不计较,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谁知今儿她吃错了什么药,发起飙来吓死人。 “我行得端站得直,自然是不怕的。莫非,你怕了?”顾丽娘不依不饶地问。 春杏娘明显被吓着了,上下牙打架,“谁谁怕了?” “强哥儿家的,算啦,都是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得太僵可不好。”不知是谁劝了这么一句后,大伙纷纷当起了老好人。 顾丽娘心里气得想哭,刚才咋没人劝劝姓董的,任她胡乱喷了自己一通,现在自己刚占了上风,这些人却站出来当和事佬!欺负她男人不在家么! “咋回事?”许强刚回来,见自家媳妇和孩子都在,气氛不对,沉声问。 他们站的这地儿是个交叉口,刚才闹得凶,也没注意周遭。 顾丽娘见了他,眼眶立即就红了,心里的委屈也涌了上来。 众人见了许强,都不知如何是好。春杏娘更是躲到了一边,恨不得没人注意她才好,她心里也是悔啊,怎么就管不住嘴巴了呢。这些话不当着这姓顾的面说不就好了,背后怎么编排还不是由着她? 可妞妞和小石头两家伙可不管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把刚才的话学了出来,尽管有些地方漏了点字,但也够许强明白的了。许强心里那个气啊,脸上铁青铁青的,他媳妇怀着身子呢,还要受这等气。 “打量我不在家,你们就这样欺负我媳妇的?”许强看了众人一眼,众人惭愧。许家鲜少与人交恶,许强又常年在外,时常会有人上门央求他托点东西,他也不推辞,和周遭的人都有几分交情。再者,每年村子里捐钱来造桥铺路,许家都不吝啬银子,捐的银子都是大头。人家媳妇好端端地出来溜个弯,也被人指着鼻子骂,真是—— 许强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径自走到董氏夫妇面前,对春杏爹道,“你不会管婆娘,我帮你管!”说完,许强二话不说,直接扇了春杏娘两巴掌。他可没什么不打女人的说法,谁让他不好受了,他/她也别想痛快! “这回就算了,且不与你计较,下回再让我撞见你污蔑我媳妇,定然要押了你去见官!” 春杏娘是地地道道的欺软怕硬,这会见了许强,屁都不敢放一个,唯唯诺诺地应了。 许强冷着脸和众人打了个招呼,这才一手提着麻袋一手扶着顾丽娘的腰家去。两个小家伙在前面欢快地走着。 待许家一家子走远了,春杏娘才回过神,发现众人打量她的眼神隐约带了笑意,脸上挂不住,却不敢再生事非,只得吼她家男人,“你死人啊,自家婆娘被人打了,你屁也不敢放一个,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说完,揪着他的耳朵灰溜溜地走了。 众人哄地大笑,春杏娘惯会说人闲话,他们这村子里大半的人,没有不被她说过嘴的。但春杏她爹和爷爷都是好的,大家也是看在邻里的份上才没有去寻她的麻烦。今儿见这长舌妇被打,众人只觉得心里痛快。 “这许家哥儿,够爷们!” “是啊,这许强,丑是丑了点,但人家疼媳妇啊。” “嗯,这顾丽娘真走运。” 许强领着妻儿回到家,见过许老爹后,又问了两个娃的一些情况,知道小石头小小年纪已经记熟背熟了百家姓,开始学三字经后,妞妞只比他慢一点。许强这个当爹的夸了两人几句,让他们切忌骄傲后,便从袋子里掏出两件新鲜玩艺儿给两个孩子拿去耍,夫妻俩这才清静下来。 “看小石头这般懂事出息,咱家哥儿定然比他哥哥还出息。”许强摸摸他的肚子道。 “这个自然。” “委屈你了。”他想起刚才的事,心里还一阵气,这次回来恰巧撞见这事,他不在家的时候她指不定受了多少气呢。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他常年不在家,让人觉得她好拿捏。 “没什么委屈的,她在我手里也讨不着便宜。”刚才许强的两巴掌,她什么气都消了。她自个儿大着肚子,要不她气急那会也想抽她两下来着。 “嗯,不说这个了,一说俺就气。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许强说着就往麻袋里掏。 顾丽娘好奇地问,“是什么?”值得他稀罕成这样? “上回你不是唠叨着想用棉布做些衣裳嘛?这回我可是费了大力气托人从江南那边带回来两匹上好的棉布。瞧,就是它们了,耐穿又透气,上面印着的花色也好。” 女人没有不爱新衣的,大热的天,她也只能穿着棉布了,但镇上的棉布不是顶好,稀薄,穿些日子就不行了。这回见了这两匹,顾丽娘爱不释手,“果然不错,过两天,我给你也做一身。”这布料足够全家一人做一身了。 许强笑道,“那我就等着了,不过不急,仔细身子。” “我走了半月,儿子还乖吧?”许强摸着她的肚子。 那孩子似有感应,往许强大手所在之处踢了一脚,把许强稀罕得跟什么似的,“丽娘,他踹了我一脚。”那模样似在回味被儿子踢的感觉。 顾丽娘笑他大惊小怪,“又不是没见过。” “那不一样,俺可是离开了半月的,刚回来儿子就认出他老子来了,真聪明。”许强辩解。 见他一副孝子的模样,顾丽娘笑着摇摇头。 “等咱儿子出来,你教他认字,我教他耍把式,俺还要送他去最好书院念书。等他大了,叫他给俺考个状元回来,也叫咱们体面体面。”许强越说越兴奋,真恨不得立即把她肚子里的小子拉出来教导一番了。 汗,儿子还没爬出来,他老子就给他分配好任务了,可怜的娃。 第28章 睡觉的时候,是许强先上的炕,原先是顾丽娘睡里侧的,因着她有了身子起夜的次数多,便与许强换到外侧来。有了身子的人动作笨拙,顾丽娘上炕的时候不知道压到他哪儿,惹来他一声闷哼,那声音可不是那种快意享受的,而是带着痛楚。 吓得顾丽娘一把掀开被子,她的眼神很好,就着跳跃的油灯光线,看到他腰际有一条还泛着红肿的刀痕,顾丽娘的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受伤了,你咋也不说?” 她心里一阵害怕,要是这刀口再深点,人可能就要没了。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这走镖着实太过危险。 “莫哭,这不是没啥大碍吗?说出来也尽让你们担心,还不如啥也不说。”许强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 顾丽娘起身,许强忙问,“去做啥?” “我去拿药酒给你擦擦伤口,万一化脓就不好了。”这种伤口最怕感染了,她看了那红红的伤口,分明已经有点肿了,刚才被她压着一下,又开始微微渗血。 “我去,你挺着个大肚子,安分点吧。” “你是伤患,才该安分点呢,放心吧,药酒就放在屋里,我闭着眼都能找着。” 拿了药酒,顾丽娘一边给他擦药一边掉泪。 “好啦,我这不安安稳稳地回来了么?有啥好哭的。”他媳妇一哭,他这心就乱乱的。 “这回是你命大,下回呢?下下回呢,指不定哪回你就——”那字眼顾丽娘真说不下去,心里心酸极了,“强哥,算我求你了,莫要再做镖师了,你不知道每回你一出门,我和爹和孩子们都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哪次你要是晚个一两日,我们就怕得不行。就担心你永远回不来了,呜呜呜——”顾丽娘泪珠子直掉,这伤口把她长久以来的担忧给勾了起来。 许强沉吟,其实这回他也细想过,是不是该退下来了? 顾丽娘见他没反应,以为他不答应,眼泪更是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呜呜,你个没良心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有个什么,留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怎么办?咱们现在有铺子的分红,田地里还有出息,一家子过活也绰绰有余,何必去做这劳什子危险的行当?赚那么多银子,也得有命花才行啊。你要是出事,咱们整个家都散了,便是金山银山也守不住,要来又何用?” “你得让我想想,总不能说风就是雨的吧?” 顾丽娘见他有所松动,这才渐渐收了泪,继续劝道,“钱几时能挣够?这样拿命相博的银钱不要也罢。咱们手里有地又有银钱,到时找着好路子,在镇上开个店也是极便宜的。便是不开铺子,咱们再置上几十亩地,靠地里的出息,也尽够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嗯,你说的我会细细考虑的。”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说下去,倒显得自己咄咄逼人了,顾丽娘便歇了话头。她是打定了主意,明天就给公爹说去,无论如何都得让他脱离这行当。 次日,他们一家子正在吃饭。一个庄稼汉子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进来许家,一进门那汉子便让他跪下,“孽子,快给许师傅跪下!” 那孩子一声不吭地跪下了。 这阵仗让顾丽娘摸不着头脑,“咋了这是?” “许师傅,你尽管打骂他,也让他自个儿清醒清醒。要不真当自己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呢,好的不学,偏学小说话本里那些风流才子的路数。”那汉子一脸沉痛地道,“这回要不是许师傅救了你,你这条小命就交待在那了。” “师傅,我错了。”那人头垂得低低的。 “你起来罢。”许强搁下筷子。 顾丽娘看着两人面熟,问了许强才知道这钟家,便是去年家里摆酒时请她和李婶过去帮忙那家。 随后,顾丽娘才明白了许强腰腹上的伤从何而来。原来他们走镖途中遇上一起强抢民女之事,本来走镖之人就忌多管闲事,偏钟家这愣头小子却要见义勇为。岂知对方的护院是个高手,要不是许强还有下子,怕是凶多吉少了。这让顾丽娘一下子对他们没了好感,这种不着调的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脑抽,谁和他在一块谁倒霉。 顾丽娘不耐烦听下去了,自扶了腰去收拾桌子,许强让她放着先,她不肯。他也不好说得太明白,只得分神注意她的动静。显得整个赔罪过程都是钟家父子在说,而许强心不在焉的。 他们带来的一只鸡,还有两斤米和饼,走时,鸡留下了,米和饼各摊了一半回去。 许老爹对儿子脱离镖师行当这决定是极赞成的,但镖局那头不肯放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许强只得答应再多干三个月。 顾丽娘也晓得这个没法强求,只能求佛祖保佑他这段时间平平安安罢。 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地过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上半年的收成不是很好,上半年都没咋下过雨,地里的庄稼旱死不少,他们十几亩地也只收得五石粮食的租子。在这个农业技术不发达,靠天吃饭的地方,老天爷赏脸就能得个温饱,偶有节余;老天爷不赏脸,或旱或涝时,多半棵粒无收。好在他们许家的地都是水田,还能有点收成。 不过许家的地窖里一般都存有十石粮食,只因许老爹早年吃过灾年的苦头。许老爹买地建屋的时候,便挑了这处高一点的地,请了外地的人建了房后,又秘密挖了这个地窑。 早些年,地窑老是装不满粮食。也是许强当家后,地窑里的粮食每年都塞得满满的。通常是新粮一收上来,地窑里的旧粮就会卖掉,换上新的存封好。许老爹守着那些粮食心满意足,觉也睡得踏实了。 许老爹看着佃户上交的几石租子,眉头紧锁。 “爹,咋啦?”顾丽娘以为这粮食有什么问题。 “猪栏里的猪崽大了,这几天放出话去,全卖了罢。”许老爹下了个决定。 “之前不是说要留两头猪崽的吗?”她很疑惑。 “不留了,就留下那头母猪。” “爹,这是为啥?” “天要变了啊,要是下半年再没雨,咱们人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养得了这些牲口?”去年整个年头的收成也不是顶好,也就他们家还算殷实,还养着点牲口了,别人家哪里舍得? “爹,情况没那么严重吧?指不定明儿就下雨了呢。再说,江南是粮食产地,我们这边没有,那些米商不会从那边调过来?”顾丽娘对许老爹的作法很不以为然,她觉得居安思危是有必要,但也不能成了惊弓之鸟啊。顾丽娘生活在现代,虽是个孤儿还真没受过饿肚子的滋味,东西可能不好吃,但毕竟也是有得吃的。没出现过饿死人的情况。在她的印象里,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粮食,还真没遇见过有钱还买不到粮食的情况。 “小心没大错,你莫要太乐观了,旱灾是举国范围的,真到了那个时候,粮食根本就流不进来。便是你有银子也买不着!” 顾丽娘决定听许老爹的,卖了也好,省得她提着个大肚子还要操劳一窝猪的吃食。后来,顾丽娘才知道家中有个老人的好处,他们经事多,遇事经验足,能让年轻一辈少走很多弯路。 八月的时候,传来了钱家姑爷被人打断腿的消息。原来俞志明和村尾那金寡妇有些首尾,不知哪儿惹着了同样与金寡妇有一腿的几个混混,被人蒙着头拖进小巷子里打了一顿,还打断了腿,据说看了好些大夫,都说这腿是治不好了,瘸了。 顾丽娘听了,叹了口气,这巧姐儿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钱婆子知道后哭了一声,顾丽娘本着两家的交情过去探望,“婶子,莫哭了,哭多了伤眼。” “也罢也罢,这回明哥儿该收心回来与巧姐儿好好过日子了罢?”然后自去收拾东西去看望女儿女婿不提。 顾丽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好好过日子,只要他们不来惹他们许家就成。 小石头听顾丽娘唠叨说肚子里的孩子能听见外面人说话,而且还听说多听诗歌能更聪明。每日趁顾丽娘歪在床上时,小家伙总会拎着书给肚子里的娃儿念一遍三字经。妞妞也不甘示弱,每天不是唱曲儿就是给弟弟说故事。 小家伙的懂事让顾丽娘更疼他们一些,不养儿不知父母恩,顾丽娘由衷感谢前任及妞妞的母亲,她们让她免受十月怀胎之苦就得了两个孩子。 两个小家伙感觉到她肚子每天的变化,都觉得很吃惊,那小嘴微张,双眼圆瞪的样子让顾丽娘爱得不行。他们每天都感到弟弟在里面努力长大,也开始满心期盼着他出生了。 第29章 十一月的时候,顾丽娘怀胎八月,肚子已经很大了。许强在干满三个月后,已经完全脱离了镖局。总镖头和花炎彬都来请过几次,都被许强推了。 “这铺子的收益咋比往月少了?”顾丽娘前些日子还听他说,花了大价钱进了一批稀罕货,这两月的收益不但不涨反而还少了,真纳闷。 许强听了,脸色一片晦暗。 这大半年下来,铺子里的分红早已超过了当初投入的成本。也是他们卖的货走俏,时时不同,价钱又比一般商人公道,每月的盈利还不错。分到他们手上,平均一个月也有十两银子左右。大半年下来,顾丽娘这边也攒下了九十两银子,加上许强走镖所得,扣除了一些日常的花用,她手里共攒了一百四十八两。 “是新货卖得不好?”顾丽娘试探。 卖得不好?卖得真真好极了!但再好的买卖也禁不住有人老从店里白拿货啊。 “花老弟他家婆娘常去铺子里拿东西。”自家的东西被人拿去做人情,着实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顾丽娘吃了一惊,这柳氏也是念过点书的,咋会做出这么没脑子的事?她这样,买卖哪里能做得长久?“不会吧?那柳氏,我见过,看着不像这般不通理的人啊。会不会有人拿了她的名号行事?这事你可得查清楚,莫要坏了你们兄弟间的情分。” “这事儿我查清了,就是这样。” “开始的时候不是已经说好了,除了进货外,两家都不插手铺子的事的吗?”顾丽娘很纳闷,见他不吭声,她再问,“花家老弟他怎么说?” “他没找我说,我也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事。” “那咋办?”顾丽娘叹了口气,好容易有几天好日子过,这些人偏叫你不快活。 “夜深了,你睡吧。这事我会处理的,你别想那么多,省得累着我儿子。”许强不想她太过伤神。 “成天就晓得你儿子,哼!”顾丽娘背过身去。 许强小心地来到床的另一侧,摸了把她胸前鼓鼓的两团,笑道,“哪能啊,我还晓得儿子他娘咧。瞧瞧,你这对大白兔能长这般大,都是为夫的功劳!”说着,一脸得意。 顾丽娘羞他,“没个正行。”看着努力逗自己开怀的丈夫,顾丽娘微笑着闭上眼。也懒得想那一摊子问题,他不是个无能的,自有法子处理。顾丽娘索性就丢开不管,这年头谁都不是傻子。 “睡吧。” 下半年的收成有所回升,顾丽娘觉得先前许老爹有点杞人忧天了,只是许老爹却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句,“再看吧。” 这话又把她的心给提了起来,顾丽娘想想觉得自己真是太过紧张了,即便真有什么事,她一个大肚婆能做啥,保护好怀中的这颗球就算功德无量了。 许强呆在家的日子,顾丽娘就松快多了,每日的重活都是他包了,她光动嘴不动腿,煮出来的菜味道虽然不如顾丽娘做的,但也能入口。每晚睡前,许强还特意打了热水给她泡脚,晚上她腿抽筋时他还会帮着按按,有时候她发脾气他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每回发过脾气后,顾丽娘都很愧疚。反而是许强来安慰她,说他知道她这个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并不介意她偶尔使使小性子。 泡完脚,许强扶着顾丽娘来到床边,“丽娘,我想与花炎彬拆伙。” “怎的?情况很严重?”闹到这地步了?这买卖还没做够一年呢。 “那天我去寻他,说他家婆娘这样做不太好,让他管管。你知道他怎么说,他竟然说我都不在镖局了,许多事都是他在打理,话里话外都暗示我他出的力多,拿多点是应该的。我现在才知道,再厚的兄弟情分也抵不过他家婆娘的一句话,罢了,我算是看清了。拆伙罢,铺子咱们不要了,让他把那铺子的价值估算一下,然后五五分。”许强冷笑,再怎么说他在镖局也经营了十几年,岂是他这个刚混了三五年的外来户可比的?花炎彬真以为镖局里的兄弟听招呼全是他的功劳?美不死他! 顾丽娘心一紧,拆伙倒不打紧,她只是可惜那铺子了,每月都有这么一大笔银子进账。“这铺子要很多银子吗?咱们能不能盘下来?” “不,咱们不要铺子。” “为什么?”盘下铺子,月月有进账,本钱很快便回来了。 许强在屋里走来走去,顾丽娘知道他现在正在想事情,也不打扰。 良久,他才在顾丽娘面前坐定,“丽娘,下面我要告诉你的话,你千万不能传出去,这关系着咱们下一步的计划。而且,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准。” “什么事啊,这么慎重?”顾丽娘看着他的神色,也开始紧张起来。 “你有没有注意到,咱们下半年的粮食都收了,而且收成还不错,但粮食的价格却居高不下?” 顾丽娘点了点头,这她倒是省得的。 “而且,镖局这几个月来的生意也太多了。” 生意多不好吗?顾丽娘细细一想,的确不正常,镖局生意好,说明世道乱,难道坊间的小道传闻是真的?广安王拥兵自重,皇上果然要对广安王用兵了么?强哥他想说的是这个吗? “据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有好些世家开始陆续入驻京城。”这些世家在京城多少都搭得上些关系,消息来源也极为通达。或许他们知道一些内幕也未可知。 “强哥,你是说,那个广安王要反了?”虽然只有他们夫妻俩人在房间,但顾丽娘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她从没经历过战争,突然间发现,战争离她那么近,让她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若真是这样,那间铺子就不能要了,最好能折合成现银,携带方便。 “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强哥,我觉得不管这猜测是真是假,咱们都该早做打算了。广安离咱们这那么近,真等它打起来后,咱们想全身而退就难了。”他们镇上不少贩子是广安那边的,顾丽娘知道两个地方离得还算近。 想到广安距离他们这儿只有几百里路,许强心里就一阵发寒。 “强哥,咱们举家迁往京城吧?毕竟京城是天子脚下,防御定然是最强的。即便朝廷不济,京城也会是最后沦陷的。”虽然前路未知,至少小命有保障多了。若他们把手上的银钱田地等归拢起来,在京城城郊置上一些田地也是使得的。 “这主意不错,我倒没什么,只是爹年纪大了,你的肚子又那么大,还有个把两个月就要生了,哪受得了长途颠簸之苦?”他也想赶紧办妥这事,就是担心他们受不了这苦。 受点苦总比小命丢了强,她惜命,“没事,去安排吧。不是有水路么?咱们走水路吧,这样省点时间,也少受点罪。” “我还是找爹商量商量,看看他怎么说。” 对举家迁往京城的事,许老爹没什么抵触。,许老爹本就是江南那边的人,来凤台村这边定居也不过是二十年左右的事,不存在什么故土难离的问题。再者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就算为了子孙后辈,许老爹也是赞成前往京城的。且那里的皇城根上,去沾点天子贵气也不错。 顾丽娘迟疑地问,“这事,要不要和钱叔他们打声招呼。” “先别急知会他们,等我把铺子的事处理好先,钱家就是田产比较麻烦,其他的都便宜。而我们那铺子的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办好,花老弟他能做到威远镖局二把手的位子,自有其能力,恐怕在他手上难占到什么便宜。”虽然坊间小道消息满天飞,有人信有人不信,但见了别人大规模搬离,难保不会引起恐慌。现在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他们手里的田地才能卖个好价钱。 “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到现银,吃点亏倒也罢了。”没办法,虽然铺子各占一半,若不退让的话,闹到县太爷那里虽然能拿回应得的银了,但这却是极为费时之事,而他们目前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嗯。” “花老弟,铺子的问题想必你也知道了。旁的我也不多说,当初铺子是你提议开的,自然归你,我也不会硬抢,只是这铺子开始的时候我也投进去一半的银子,你总得给我章程不是?”花炎彬他看出来是他的本事,看不出也怨不得他。 花炎彬眼神一闪,许强啥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老哥哥,为了这么点事,咱们至于闹到这地步吗?我家婆娘那做法是不对,我在这替她给你道歉了。” 口头上的道歉有什么用?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既然花老弟你都说到这份上了,哥哥我也不瞒你,咱们这铺子确实红火,哥哥我也想到开一间,给女儿赚些嫁妆。我想在过年前就盘下个铺子,现在正急钱呢。为了这事,我准备把家里的地卖几亩。花老弟,你就爽快点,把银子分了给俺做本钱吧。” 花炎彬眼睛微微一眯,“这样啊,镇上我认识的人不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招呼一声。” “哪能在镇上开同样的铺子来抢你的生意啊,我准备到城里开间铺子。已经相好一处了,只等银钱到账便可,其他的就不麻烦花老弟了。” 花炎彬松了口气,不和他抢生意就好,虽然他们这间铺子经营的时间长,也不怕他。但若他真开了间同样的铺子,生意还是会受到一定冲击的。一直以来,许强给他的印象便是有勇无谋型的,此时见他一脸焦急,料想他真的是银子不凑手。 “那成,我也不耽误老哥哥你的事了,咱们现在就清算一下账目吧。” 许强自然是巴不得。 两人并着掌柜,算了一下账,“如今咱们这间铺子有三条数目,先说这间铺子,从我们盘下那会的一百二十两涨到了一百八十两,堆积的货物大概价值一百二十两,现银有八十两。老哥哥要不要看一下账本?” “不用了,咱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俺还能不信你?”看账本?看了又如何?不说别的,单这铺子的价值,难道就仅仅只是这屋子的价格吗?那人家百年老字号的那些个商铺,值钱的就不是屋子,而是那个名号。虽然他们这铺子不能和人家百年老字号的比,但好歹也经营了一年,在他们镇上以及方圆百里都小有名气。而花炎彬对此只字不提,哼,罢了,他且忍一忍。 “那份契约书,你带了吗?” “带了。” “那咱们就结算吧,一会再到县衙走个过场。” 半个时辰左右,两清了。两人从县衙出来,说了几句客套话,许强便揣着怀里的一百九十两家去。 第30章 看着许强带回来了的银子,顾丽娘感叹,这年头,果然还是做买卖赚钱啊。许强做镖师累死累活,一年下来,也就赚个百几十两。而他们那间铺子这才经营不到一年,连本带利赚了三四百两,这还是只拿四成利润的前提下,可想而知那铺子有多赚钱了,莫怪乎他们生了别的心思。他们估计正后悔拉别人入伙呢,一年下来,平白少了三四百两的利钱,想想顾丽娘都替他们心痛得慌。 “这些都是分给咱们的银子?”顾丽娘摸摸这个,掂掂那个,一副财迷的模样。 此间事了,许强心情也好了起来,笑道,“我倒想,可惜人家才舍不得给那么多。” “那这个——”顾丽娘指了指银子。 “有四十两是从钱庄里取出来的,咱们家的家底都在这了。”许强叹了口气,随后想着这几百两银子,又咧嘴笑了,他总算给这个家打下点家底了。 原来他已经把大头都交到自己手里了,顾丽娘心里微微触动。随后她把家里攒的银子也拿了出来,数了数,一共是三百七十八两。 “你且将它们仔细收好罢。” 顾丽娘挑眉,仰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这么信任我啊?” 许强见她笑得明媚,忍不住亲了她一口,大掌摸摸她的肚子,“你娃都给我生了,我还能不信你?” 顾丽娘心里泛甜,偎进他怀里,许强小心地调整了姿势,让她靠着更舒服,右手更放在她的腰际帮她按捏着。 “咱们到了京城那边做些什么营生好呢?”顾丽娘轻声问。 “先置上一些田地吧,做啥都不若有几块田地在手稳当踏实。嗯,媳妇,你识字多,一会帮我写封信,我托京城的朋友帮我留意一下那边的宅子,宅子不用大,一进两进便成。”到京城时哪儿都要花钱,未免出现捉襟见肘的情况,宅子就不要太大了,够住人便成,一切以省为先。 顾丽娘点头应诺,京城啥都贵,料想这宅子的价钱要比他们这边的高上不少,一进的宅子一百两也不晓得够不够。 “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这就去写。”顾丽娘挣扎着要起身。 许强无法,只好扶着她起来,然后备好笔墨与她。其实顾丽娘的字也不咋好,写出的字别人能认而已,谈不上什么美观。 许强拿着顾丽娘写好的信,扶着她,“我送你回屋歇一歇,我得出去一趟,把这信给驿站。一会我还得去处理那十来亩水田的事,可能会晚点回来。要是饭点我还没回来,你们就先吃吧。” 听他提起水田,顾丽娘心下一紧,不由得想起了小石头名下的那两亩薄田,这是她这个做娘的唯一能为他守着的物什了。如今他们这一大家子都准备搬迁了,当家的也开始收拢银钱和处置田产。 想请他帮这个忙,把方家给的那两亩薄田卖掉,但又不好开口,顾丽娘也知道这是个麻烦事,麻烦就麻烦在方家家族那里,她心里坠坠的,甚是没底。不过总不能让她挺着个大肚子还去操劳这事吧?但若扔下,又怪可惜的,小石头就剩下那两亩薄田了,她不能让他连傍身的物什都没有。许家是有钱,但和小石头没甚干系,她也不好拿着许家的钱去填补儿子。 “对了,我记得你说过,小石头名下也有两亩薄田的,要不要我帮着一起处理了?”许强突然想起这截来,“嗯,是信得过我的话。” 顾丽娘大喜,“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听到他后面那句,她嗔了他一眼,“有什么信不过的,你能把那么大一笔银子交与我管,我还能不放心那十几两银子的地?” 顾丽娘迟疑,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只是方家家族那边,恐怕不好说话。”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料理好的。”说完他穿上外套便准备出门了。 顾丽娘一直觉得忘了什么东西,这会倒是想起来了,“哎,强哥,还有地窑里那些粮食,你可别忘了。” 许强一拍后脑勺,“你不说,还真给忘了,真是忙晕了头。”按他的意思,十多石的粮食,全卖了罢。天子脚下,米铺粮行多得是,现在也不是马上就要开打了,到了京城,再买也是来得及的。 听了他的意思,顾丽娘想起她公爹对那粮食的宝贝劲,摇了摇头,“你去与爹说吧。”她也晓得这十多石粮食太难携带了。 果然他老爹一听,跳起来,指着他鼻子骂了句败家子,然后说什么都不准把那地窑的粮食卖了。没法,许强只好苦哈哈地联系马车和船,想法子把这摊子运到京城去。 趁着许强四处奔走之时,顾丽娘想了想,觉得让许强一个人去面对方家族人也不大妥当。想了想,和公爹知会一声,包了二两银子,又去割了两斤猪肉,央了钱婆子一道,去见了方氏的族长夫人。如今的方氏族长已不是七太公方正德了,而是他的侄子方天申,七太公毕竟年纪大了,为着整个家族操劳了一生,是该退下来享享福了。 见到了人,旁的顾丽娘也没多说,就和她闲扯了一些家常,临走时提了下他们许家想搬往京城的事,略提了下小石头也会与他们一道去。 方天申的浑家倒是个通透的人,略想一下便明白顾丽娘的来意,当下应承,“小石头自然是跟着你这个当娘的稳当,他名下的田地和房子既给了他便是他的,别人也抢不走。”既然东西是他的,那么要怎么处置都随他了。 顾丽娘意会,笑着起身,“那就麻烦您了。” 方天申家的站起来,将顾丽娘她们送了出去。 “娘,她们这是?”方天申的女儿从屋内走了出来。 方天申家的掂了掂那银子,心下满意,笑道,“还不是为了她儿子名下的那两亩地。” “娘,你答应下来,不会让爹难做吧?” “这有啥难做的?地本来就是分给了那小石头,怎么处置是人家的事。你爹若是硬拦着,还不是便宜方大富那对夫妻?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倒显得你爹这个族长公正廉明,照拂幼小。”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方天申家的婆娘收了顾丽娘的银子,方天申自然也不会与许强为难,第二天许强便顺顺当当地办妥了此事。 接着,许家便放出了要变卖田产的消息,对外一致的说法都是在京城去开铺子。 花炎彬自然也听到了,虽然有点疑心许强突然改变了说法,但也只以为他是临时想到京城发展而已。而且铺子已经到手,他也就不再关注许家了。 许家的田是上好的水田,这些水田在凤台村都是有数的,有不少人来问讯。最后以二百两的价格卖与一个富户,顺带连小石头的那两亩薄田一起搭上,价钱每亩七两。 许家要卖田产,可把钱家惊动了。钱大明亲自过来,“大哥,强子咋把田地都卖了?” “俺们一家要搬到京城去了。” “住得好好的,为啥要搬哪?” “原因俺也不晓得,是强子决定的,俺们都老了,俺决定听儿子的。”许老爹乐呵呵的,对京城充满向往,他的孙子就要在京城出世喽。 当年钱大明跟着许老爹从老家那边逃了出来,一路上吃尽了苦头,好几回险些丢了性命,都是许老爹带着躲过去的。在他心里,对许老爹有种盲目的信任,他认为许老爹受上天眷顾,能趋吉避凶。他当时就打定了主意,一辈子紧跟着许老爹的步子走,这回也不例外。 对他的盲目,钱贵全钱贵福等都很不能理解,毫无缘由就要搬家,让他们难以接受。奈何钱大明放出话来了,若他们不愿意去也行,他和钱婆子自个儿去。这还有啥好说的,乖乖变卖田产,准备搬迁呗。 钱巧巧得了消息时,抽了个时间回来。想着即将的分离,钱婆子红了眼,直拉着她的手,让她跟着他们一块儿走。钱巧巧安慰了好久,才把钱婆子劝住。 “爹,你们都走了,不要女儿了么?” “若是舍不得,就带着贤哥儿跟咱们一块儿走吧。” 钱巧巧一窒,这是不可能的,她已经自她娘那知道,这是场毫无道理地搬迁,只因许家搬他们家也跟着搬而已。 她笑道,“咋这么匆忙?不晓得的,还以为你们去避难呢。” 钱大明瞥了她一眼,“不乐意就算了。” 钱大明对着屋里喊了一声,“孩子他娘,拿二十两银子给姐儿。”然后转过身对钱巧巧道,“你也别嫌少,咱们一家子到了京城,处处要花费,这也是俺所能给的极限了。或许咱们父女这一辈子是难再见了,这房子就不卖了,留与你,也算有个念想。” 面对离别,钱巧巧也是红了眼眶,但她有太多的不得已,只能辜负爹娘了。 孩子都是无忧无虑的,得知要搬家,两个小家伙都很兴奋,自己就收拾起东西来。 临走前,李婶来看了顾丽娘一回,还送了一罐腌菜,虽然不值什么钱,却让顾丽娘感动了一回。从穿越至今,她就颇受李婶照拂,她一时冲动,脱口而出,“李婶,你和李叔跟咱们一道走吧?” “说什么傻话,你们是去做买卖的,俺和你李叔除了种地,啥都不会,跟着去做啥呀。再说了,咱们的根子在这,上有父母下有儿孙,哪那随便就搬?” 顾丽娘抑郁,她与许强都只是猜测,没有确切的消息,会不会成真还有待商榷。即便说出来,估计别人也只以为他们想多了而已。 最后,顾丽娘只能把方家的那两间屋子留给了李婶,算是答谢她一直以来的照顾。 第31章 两三日的功夫,当许强处理好田产的事宜时,顾丽娘这边的行李也收拾妥当了。只收拾了那些半成新以上的物品,太过破旧的都送人了,锅碗飘盆也全送了人。 本来许强是打算,先把家人送到京城,安顿好了,再回头处理地窑里的粮食,到时请镖局里和他交好的几位帮忙护送这十来石粮食去往京城。不料被总镖头胡兴荣知道了,念着这十来年的交情,大手一挥,叫了六七个有经验的镖师护送他们一家子进京。许强看着人手勉强够使,亦不想麻烦别人第二回,就把地窑里的粮食起了出来,雇了几辆马车带着这批粮食一起上路。 胡兴荣一瞧,得,人与行李都多,又多派了三四个人给许强使。 “总镖头,谢字我就不多说了,日后用得着我许强的地方,尽管开口。” “你是个有见识的,我再过些时候也要回京了,到时京城见罢。”胡兴荣拍拍他的肩膀道。 许强微讶,他也要回京了?难道自己的猜测竟有几分是真的么? 原来胡兴荣也收到了京城那边的消息,隐约透露了一点今上要对广安王用兵的意思,怕他在这边受牵连,叫他赶紧收拾了细软回京。他一家子正在收拾呢,奈何他家摊子铺得太大,收拾起来也颇费时间。 计划赶不上变化,按许强原先的打算,等他回头运送这批粮食时,正好可以把家中的几间屋子给料理了。此时胡总镖头这一手,虽是好意,却打乱了他的计划。没法子了,他只好找了镇上的牙行,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把房子给卖了。 钱婆子在一旁感叹,“可惜了,这般好的房子,若是直接和买办方交易,能多赚一半儿呢。” 那姓高的房屋经济笑道,“大娘,你别把我们想得那么黑心嘛,这屋子顶了天我们就卖三十两,哪有赚一半之说?” 钱婆子冷哼一声,不作声。 顾丽娘在一旁听了个稀奇,前头她从族长家出来的时候就问过钱婆子,她方家那老房子能不能卖?她知道那方家的老房子甚是破旧,勉强还有一间屋能住人而已,格局也不大好,但她想着蚊子再小也是肉,能卖几个钱是几个。可钱婶看了房子却撇嘴,说她那房子根本就破得不能住了,多半是不会有人愿意买的。便是愿意,也卖不得几个钱,她那房子,别人买回去还得把旧房子给拆除了才能重新起,太费功夫了,还不如随便买块地。顾丽娘不死心,硬要她估算一下价钱。 钱婆子保守地估出一个数字,顶了天也就二三两银子。三两银子就三两银子,聊胜于无。恰好,他们村里正好有个小伙子在镇上的牙行当跑腿。当时她还美滋滋地央了李婶家的哥儿将那人请了来。哪知他一口咬定,他们牙行是不会收这样的房子的。顾丽娘不信,叫他回去问问他师傅,得了确切的消息再给她说说。次日,果然是否定了。还说,若她一定要卖,也行,他们牙行只能给一千大钱。 顾丽娘当下决定不卖了,当她没见过一千个大钱啊?这么少,她还不如不卖呢。无奈之下,她只好把房子给了李婶,算是感谢他们一家一直对他们母子俩的照顾。 启程那天,无风无雨,趁着天刚蒙蒙亮人不多时,七辆马车并排着往城外走去,惹来个别路人的侧目。 “这一大早的,谁家啊,排场这般大?” “是许家吧?我刚才好像有瞄到许家哥儿了。前几天不是说他们准备去京城了么?” “你说这许家钱家这么赶,是不是和前些日子咱们听到的传闻有关?” “不晓得了。” “如今坊间全是小道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看许家这样子,多半是宁可信以为真了。你说,咱们是不是也该多少做个防范了?” “甭管这是真是假,人家许家可是要到京城开铺子,有大前程的。要是你,你成吗?离了家里的两亩地,啥也做不了!再说了,就你家那小偷都懒得光顾的破屋子,能有啥好防范的?小伙子,别想太多了。” 走了大半日的旱路,终于在天黑前踏上了联系好的大船。 虽然只是大半日的旱路,但也够呛,一路上,许强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上了船,许强才略为安心。也多亏了许强早早便打出了镖号,碍于是威远镖局的镖,又是许强等人亲自护送。而且还仅是一个镖师搬迁而已,并非什么肥镖。自然没人肯硬着头皮上来啃这块鸡肋。 走水路,就没旱路那般危险了。 在水上大概走了七八天,终于到了京城。下了码头,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带着一个小厮迎了上来,“可算到了。” 这男子姓夏,名云生,是个药商,前些年才到京城扎根的,以前和威远镖局打过几回交道。许强曾救了他一命,虽算是许强职责所在,但他一直也感恩在心,两人一直都有点联系。这回许强就是托他找的宅子。 顾丽娘扶着肚子和他见过礼,许强与他寒暄了几句,约好一刻钟后在茶楼香铭居见面后,才带着两家子的人到了威远镖局在京城的一个分号,那里的管事收拾了几间屋子出来给他们歇脚。安顿好妻儿老小,许强便自去忙了。 许强与钱贵全一道跟着夏云生去看了几处宅子,许强看中了西城临街一处一进的小宅子,宅子不大,只有四间屋子,中间还挖了一口小井,院中还种了棵大树,看起来颇为雅致。最后以一百六十两银子买了下来。钱家毕竟人多,在西南头较偏僻处买了个较大的宅子,没多花银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交割了宅子,许强趁着天色还早,两人随着夏云生一道去置了些家具。 傍晚的时候,许强才去威远镖局的分号接了他们回来。许老爹和顾丽娘对这宅子挺满意的,两个小家伙东瞅西瞅,看啥都觉得新鲜。四间屋子,顾丽娘与许强一间,许老爹一间,两个小家伙一间,还有一间留作厨房。十多石粮食分别堆在许老爹和孩子的屋里。周车劳顿了一段日子,大伙都累了,略作收拾,随便对付了晚饭,便歇下了。 次日,许强请了秦平他们几个来家中吃酒,顾丽娘的肚子大了,眼看着都快生了,没法操劳,只得请了钱婆子和齐慧娘过来帮忙整治饭菜。吃了酒,许强又拿了三十两银子与他们,算是这回的酬劳。秦平几个推辞了好久,才收下。 钱婆子见许强给他们银子,回头和钱大明一说,钱大明叫她拿了十五两银子给丽娘。 “可算安顿下来了。”许强叹了声。 “可不是?不过一切还算顺利了。”顾丽娘与他算了算账,“这回咱们进京花费还算小的了,租船吃饭宅子什么的加起来总共花了两百零八两,咱们总共还有三百九十两。” “如今正是田地买卖最恰当的时候,这两天我就去问问附近有没有人卖田地的,有的话便置上一些。”许强的主意一向很正。 “嗯,这两日你多操劳一下。”京城的物什比外地都贵一些,田地自然也不例外,今儿她听了,上好的水田卖到十六两一亩呢,中等的大概也要十一二两,最差的,也要六七两。按她的想法,要买的话就买近点的,方便管理。这三百九十两也不能全买了地,顶了天就拿出两百两来置上一些便是了。 “哎,对了,有件事我想与你说一下。”这事搁她心里好久了,如果不做点什么,她会良心不安。 “啥事?” “左右我们都到了京城了,趁秦玉他们还没回去,我想写封信或托个话把我们的猜测告诉李婶,也好让他们有个防范。”至于他们信不信,有没有作为,她就管不着了。她这么做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许强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妨碍,“这也行,顺便多写一封吧,我托人给妞妞她舅舅送去。” 秦平他们几个走的时候,许强亲自去送了,把两封信托给他们后,也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们,旁的话也没多说。至于他们听后有没有反应,便与他无关了。 歇了几日,待顾丽娘缓过劲儿来时,便收拾了头面,着手挑选了一些土仪,带了一对孩子去拜访夏夫人。夏宅是一间三进的房子,里面收拾得颇为整洁干净。夏夫人张氏亦是出身寒门,自嫁与夏云生后,跟着他吃尽了苦头,才有今天的好日子。好在夏云生也是个念旧情的,发达了后也不像别人出去拈花惹草、寻花问柳。夫妻俩把日子过得合合美美的。 许强对夏云生有救命之恩,张氏对许家很是感激,这会儿见了顾丽娘,也是热情周到。初次见面也没啥好说的,只是寒暄了一翻,又聊了些儿女管家的事儿,坐了半个时辰左右,顾丽娘便告辞了。张氏亲自送到了大门,待她走远了才往回走。 初次见面,颇此印象都不错。顾丽娘回到家里,心头狠狠松了口气。夏云生能念着几年的旧情四处为许家奔走,可见是个有情有义的,料想他夫人也不会差到哪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们一家子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若有人帮衬着,便能尽快在此地站稳脚跟。所以能与夏家交好,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第32章 奔走了几日,许家终于在夏云生的帮衬下,花了二百两银子,在五里外的刘家庄置了十五亩地,这地不是上好的,不过收成也算是中上。 京城及附近的好田都被权贵家族给买了,像他们这种没啥背景的小门小户,这结果已是极好的了,他们挺知足的。钱家也机灵,挨着许家地边也置了几亩地。 “孩子他爹,家里没多少银子了。”钱婆子的面容难掩忧虑。 钱大明手一顿,道,“唔,还有多少?” “十六两。”买这宅子就把这些年攒下的钱都花光了,为了添几亩地,他们还是当了个白玉坠子,这宝贝是钱大明当年当差的时候立了功被那老财主赏的。 “还可以撑着点,老大和老二不是与强子一道出去找活儿干了么?放心吧,日子会好起来的。”钱大明倒是挺乐观的。 说起这个,钱婆子就气。若还在通州凤台村,他们现在都安安稳稳地备年货过个富足年了,哪像现在一样,都快过年了还得四处奔波,想想就让人气闷。 “我就闹不明白了,你干嘛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跟着许家来京城?咱们两家交情深不假,但实在没得为了这交情把家底都折腾一空啊。再说了,在哪种地不成?非得跑这京城来,白白把几十年的积蓄一洒而光。”想着那两三百两银子,钱婆子就觉得心肝一抽一抽地疼。这银子省着点儿,那可是一辈子都花用不完的。 钱大明看着这银子流水价地花出去,心里也疼,也有点后悔当初的冲动,嘴上却安慰道,“事已至此,甭想那么多了,咱好好过日子,总会好的。要是真不行了,咱把宅子和田地卖掉,回通州那边也是极便宜的。” 钱婆子还能说什么?叹了口气,各自歇下不提。 许强原来真打算在京城开个铺子贩卖土仪的,毕竟镖局那边他有关系,尽管他不走镖了,关系还在的。到时每个月抽两三成盈利贴补他兄弟,于他们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进项了。 如今到了京城一看,却不是那么回事了。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果然非他们那种小地方可比的,旁的不说,就说这人,都比旁的灵利几分。许强能看出这行当赚钱,旁人自然也能看出来。所以,京城里这样的铺子不少,而且供货还稳定。不像他们在凤台村开的那家,因走镖的地点不一,货物也不尽相同,通常都是有啥卖啥,很随意的。基本上,卖完了也就断货了。 许强一向是个有主张的,既然开铺子卖土仪这路子走不通,他强也不急,慢慢寻找路子就是了。手上的本钱也不算多了,可不能胡乱折腾,万一都亏了就得不尝失了。 遂他便打算先寻点活儿干,给未来儿子赚点尿布钱也是使得的。许强身强力壮的,便与钱家两兄弟一道,去码头帮人搬货卸货。三人正值壮年,干活时又舍得下力气,那些个掌柜老板都乐意请他们。此时年关将近,正是买卖火旺的时候,三人每日都忙个不停,累是累了点,但每日也有三四百钱进账,倒也算值得。 许强心头的打算也没瞒着顾丽娘,睡前就当家常与她说了。顾丽娘对这京城不若许强了解,当下也帮不上什么,只在心底思量,到底她能为这个家做点啥? 看人家穿越,都是混得风生水起的,她来这都有一个年头了,也没啥过人的地方,感觉都被这的人同化了,真是太不应该了。她想着想着,就想到之前那个做醋的法子,当时她都打算试验一翻的,哪知后来忙着忙着都给忘了。此时想起,她忙从米缸里舀了两斤米,扶着肚子进厨房忙碌起来。 她把米炒得微黄起锅,拿出许强买回来的几斤酒,洗了四个瓮。这些瓮买回来是打算用来装咸菜腌菜的,此时她拿来用着先了。洗干净后,她往每个瓮都放了半斤米,然后各舀了一瓢水,接着每个瓮里倒入不同量的米酒。拿了干净的布密封好,放进柜子里安置好。 不知道比例就是麻烦,她如今也只好慢慢来,等测出米水酒三者的比例再说了。这些数据她都一一记录下来,日后再进行调整的。她估摸着得两三批才能测出大致的比例。而且现在是冬天,发酵慢,夏天用半个月就能发酵好的,如今恐怕得要一个月了。等这几瓮发酵好时她恐怕已经生了,到时也不晓得能不能出屋进行第二次测量?想到这,顾丽娘摇摇头,这事也急不了,还是一步步来吧。 许老爹买菜回来了,见她扶着个肚子在厨房里折腾,以为她饿了,“想吃啥告诉俺,俺给你买去。真是的,肚子这般大了也不老实呆在屋里。这厨房东西多,地又怪滑的,有个闪失可咋办?” 顾丽娘笑笑,“爹,没事,我会当心的。” 许老爹打定了主意,要盯着儿媳妇点,“俺买了包子,给,拿去和妞妞他们吃吧。” “嗯,爹,你吃过没?” “吃过了,和你钱叔一道去,能不吃点东西?” “爹,你也歇歇吧,天还早,午饭晚点做也不迟。”顾丽娘怕老人累坏了。 “我省得的,你赶紧回屋吧。” 顾丽娘见他答应了,这才扶着腰慢慢往屋里走。宅子不够大,连个厅都没有,许老爹和两孩子的房间都堆满了粮食,连个空地都没有。顾丽娘只好把他们房间的一头收拾出来,给他们平时念书描红时用。 本来许老爹想在院子里挖个地窑把粮食藏起来的,但顾丽娘怀着身子,怕伤着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敢动土,这事只好搁置了。 “哎,这菜真是越来越贵了。”许老爹的自言自语从身后传来,顾丽娘的脚步顿了顿,看了眼院子两旁靠着墙壁开辟出的菜畦,里面的菜籽才刚冒出嫩牙。 顾丽娘明白他也只是发发牢骚罢了,从小地方来到京城,对这里的物价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这京城,啥都贵,光一年的嚼用都比之前多了一倍。而且快过年了,加上某些原因,迁入京城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这处房子临街,经常看到拖家带口的人匆匆而过。京城的物价一天比一天高。据说他们这条街往左有座宅子,比他们现在住的这间还小,原来才卖一百四十两的,如今都卖到了一百八十两,这才几天的功夫啊。 自打见了这些,许强和顾丽娘越发相信了自己的猜测。若真打起仗来,粮食和药物都是短缺的。粮食倒不是很担心,这十来石粮食省着点也能撑个一两年了。就是药品,家中老的老,小的小,再加上媳妇也快生了,家中多少都得备点药品。当然,若是还能再多囤点粮食,他也不反对。便是粮食价格高点,他也认了。可惜京中的大粮商和大药商都大有来头,他们能知道的事,这些人也能知道。已经有好些药铺和粮库不对外出售药品和粮食了。好在许家和夏家交好,许强从夏云生的药铺里买到了一些常用药备了起来。 都说肚子尖怀的是男孩,顾丽娘的肚子就是尖尖的,见过顾丽娘的大娘大婶都说她怀的是男胎。许老爹与许强听了笑得见牙不见眼,许强更是把顾丽娘当祖宗般供起来,想吃什么都不吝啬,每日从码头下工回来,都会带回一些零嘴给她解馋。只要他在家,活儿也一并接了过去,不叫她劳累半分。 看着他们这样,顾丽娘觉得压力好大,心里总有点不安,生怕他们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虽然她也有预感,这胎是男胎,因为越到后面的月份,她就越丑了。脸上长了一些淡淡的斑,皮肤也变粗糙了。都说男丑母,料想应该有点道理的。她如今也只能这般安慰自个儿了。 过了小年夜,许强便不去码头上工了。开始忙和过年的事宜,这是他们在京城的第一个年头,意义颇重,慎重一点为好。过年的时候,许强给他们附近颇有口碑的一个稳婆送了年礼,其实刚安顿好时,许家就送过一份薄礼。毕竟顾丽娘快生了,需要仰仗稳婆的地方颇多,可不能轻慢了去。 这一来二往的,王家稳婆算是记住了许家,思忖着,到时她要出死力气来助许家媳妇母子平安方可。 年初二一早,顾丽娘在吃着饭呢。私密处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直流而下,接着肚子传来一阵阵抽搐般的疼痛。她便知道,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及要出来了。 许强慌了手脚,在许老爹的吩咐下,一把抱着顾丽娘回到了房。 “强哥,要是我生的不是儿子咋办?”顾丽娘忍着痛,抓着他的手问。 许强这才知道,原来媳妇这么担心,突然觉得自己很该杀,不过这时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忙安慰,“没事,不是儿子咱们再生就是了。” 顾丽娘这才放松下来,许强把她放在床上后,接着便飞快往王家跑去。 “王大婶,王大婶,我家媳妇要生了,快——” 倒是王稳婆很镇定,麻利地收拾了随身的物什,便随许强来到许家。此时小石头也从钱家回来了,钱婆子与齐慧娘都匆匆来到许家。小石头退到一旁张着小嘴呼呼地喘着气儿,小胸脯一鼓一鼓的。 王稳婆吩咐人去烧了热水,便进了屋里,许强担心,跟了进去。 “走走,一个大男人的,进什么产房,不吉利!”王稳婆把他轰了出去。 “哎,王大婶,你让我看看我媳妇咋样了—”许强不敢使力,没一会便被她推搡至门边。 “有啥好看的?一会便好了,别在这挡道!”王稳婆懒得和他罗嗦。 王稳婆摸了摸她的肚子,又察看一番,然后和蔼地问顾丽娘,“现在离真正的生产还远,可要吃点东西?” 顾丽娘扯开嘴,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她刚吃过饭,还不饿,而且现在肚子一抽一抽的,她实在也没心情吃。 “没事的,你已经生过两胎了,这胎好生得很,听我的,准没事儿。” 顾丽娘没生产的经历,只能按照稳婆说的去做了。 第33章 “爹,这都两个多时辰了,怎么还没生出来啊?”许强搓着手,伸长脖子,希望能看到屋里的情景。 许老爹心里也担心,听到儿子这般傻气的话,没好气地说道,“你消停点,急也急不来。” 许强急得真揪头发,不安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然后停顿了下,略带颤音地问,“爹,你说丽娘会不会,会不会像秋娘一样?” “好了好了,你莫在我眼前晃了,晃得我头都晕了。”许老爹还算镇定,“你媳妇再怎么说也是生过一个孩子的人了,头胎都没事了,这胎一定也没事的。” “可是心里总是不踏实。” 许老爹一拍大腿,边说边站起来,“对了,上回你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参,我藏在柜子里,我这就去拿,以防万一。”这个儿媳妇他很满意,可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 许强胡乱地点头,然后直直盯着屋里,耳边传来顾丽娘压抑的叫喊声。 三个时辰后,顾丽娘终于顺利产下了一个男孩。 听到婴儿嘹亮的哭声,爷俩精神一震。没一会,王稳婆抱着孩子出来道喜了。 许强爷俩抱着皱巴巴的小猴子,笑得合不拢嘴。许老爹轻轻撩开包被,用手一拨孩子挺拔小鸟儿,笑得见牙不见眼,“唉哟,看看,这把儿,长得真正哟。”随后忍不住低下头亲亲孩子粉红的小脸儿:“俺的大孙哟,爷爷想你很久了。” 孩子的嫩脸被扎得生疼,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许老爹一听更乐了,“听听,听听,这哭声多带劲,真是个胖小子。” 许强忙伸手将他抱了过来,嘴上埋怨,“爹,外面冷呢,咋能解开他的包被?” “甭怕甭怕,俺许家的孙子,皮实着呢。”许老爹嘿嘿直乐。 “可不是,六斤九两呢,可见是个小贵人。”王稳婆在一旁凑趣。 “承你吉言,哈哈。”许强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 “爹,给我看看,我要看看弟弟。”妞妞抱住许强的大腿央求着,眼睛眨巴眨巴地往上看。 许强笑着腰下腰,让妞妞与小石头两人看了一眼。 “弟弟好丑,像小老头。”妞妞嘟着嘴,满脸失望。 “过些日子你弟弟长开就好了。”许强耐心解释。 小石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襁褓中闭着眼睛直哼唧的婴儿,这就是他的弟弟吗?好小啊,听见妞妞说他丑,小石头的眉微微一拧。他握着小拳头,暗暗对自己说,不管弟弟长得怎么样,他一定不会嫌弃弟弟的! 外面风大,许强见儿子平安,忙让齐慧娘把孩子抱进屋里去。然后给王稳婆包了一个大红包,又托王稳婆帮忙买些土鸡蛋,再请她洗三那天过来帮忙,这才将人送了出去。 钱婆子收拾妥当出来屋子的时候,正好见大伙都在,向许家父子道了喜后,便指着小石头笑道,“你家小子怪招人稀罕的,小小的人,就知道去俺家叫人,回来时跑得太快,跌倒了愣是没哭,自个儿就爬起来了。” 小石头知道众人在说他,他背着手,微微垂着脑袋。 “咱们小石头是乖孩子,知道帮爷爷的忙了。”许老爹摸着小石头的脑袋,和蔼地笑道。这孩子是纯善之人,日后他们可要待他好些。 许强冷硬的脸柔和下来,“有没有摔着哪儿?” 小石头抬头脑袋,摇摇头。 顾丽娘醒来时,屋子已经拾掇干净了,孩子正躺在她身旁呼呼大睡。看着孩子,她感觉自己的心柔软得不可思议。 许强端了两碗汤进来,一碗是鸡汤一碗是催奶的,“媳妇,辛苦你了。” “可是儿子?”顾丽娘一鼓作气生出来时,隐约听到是个小子来着。并非她重男轻女,而是许强这个年纪,急切需要一个儿子来顶门立户,有了个儿子,下一胎是儿是女都不打紧。 “嗯,是个胖小子,媳妇,你真行!”许强脸上掩不住的快活,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 顾丽娘笑笑,心里对这孩子也是爱得不行,这是她怀胎十月艰难生下来的,生的时候恨得不行,现在看着,却觉得怎么疼都疼不够。 “可有取名字?” “爹请算命先生取了三个,还没定下来要哪个。” “说说。” “许来福,许懿楠,许福生。” 来福?小二的名字,不要!懿楠?楠哥儿难哥儿,太不吉利了。 “没别的了?” “没了。” “叫许福生吧。” “嗯,爹也是比较中意这个。” 稍晚时候,孩子醒了过来,开始哇哇大哭,顾丽娘估摸他是饿了,忙解了衣裳,把奶/头塞进他嘴里。小子力气足,奶/头被他小嘴用力一吸,她顿觉去了半条命。那小子忙和半天都没吃着奶,小脸憋得通红,又用力吸了一回,还是不得,头一扭,把奶/头吐了出来,张嘴哇哇大哭起来。 “咋了咋了这是?”许强一脸紧张地问。 顾丽娘道,“你儿子吃不着奶,急得哭呢。” “不是用了催奶汤,咋还没奶?”许强心疼儿子,起身就要外出寻王稳婆。 “哎,你别折腾了,你给吸一吸,兴许奶水就出来了。”小说上不都是这么写的么? 许强也顾不得许多,忙伏□,一翻折腾,果然出了奶。他忙让开,让小家伙凑上,小家伙吃上了奶,总算不哭了,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小嘴吸吮得飞快。 许强看着儿子吃得香甜,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看着妻儿,觉得往后的日子也有了奔头。 若说前头许老爹除了顾丽娘肚子里的孩子外,最惦记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这十一二石粮食了。孩子生了出来,许老爹总算可以放心地挖个地窑来藏粮食了。许老爹也不请人,只叫了许强帮忙挖土,之前凤台村的那个地窑,也是许老爹和一个老师傅独自完成的,当时那老师傅和他儿得投机,教了他一些关于地窑的手艺。所以许老爹对挖地窑还是在行的。十天左右的功夫,地窑便挖好了。粮食也顺利藏了进去。 坐月子很无聊,整个人成天躺在床上,一下地,若被许强见了准挨训一顿。顾丽娘也不想在月子间落下病根,但在床上躺久了,就觉得浑身都痛。这才趁方便的时候多走两圈房间。加上她记挂着厨房里那几瓮自制的醋,也不知道成品咋样?四十天时,她终于不能等到自己出月子了,忙让许强把它们搬到屋子里来。 “这是啥?”许强好奇的问。 顾丽娘闻着这几瓮半成品醋的味道,发现那酸味从左到右逐渐浓重,最右边那瓮可以说是冲鼻了。 “试试?”她舀了一勺递给许强。 许强小心翼翼地舔了舔,“这是什么,有点酸。” 顾丽娘不说话,继续舀了第二勺给他,“更酸了点。” “媳妇,这,这是醋?” 顾丽娘点点头。 第三勺时,许强酸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第四勺时,许强直接吐了出来,“好酸,酸得我牙都快没了。” “这和咱们平日用的醋相比,怎么样?” “这个酸了。”许强指着第四瓮。 对比了一番,许强道,“这两瓮淡了,嗯,第三瓮和醋比较相近。” “哥,这些都是我自制的。”顾丽娘看着第三瓮醋,这瓮比较接近吗?这瓮米水酒的比例似乎是半斤米比一斤半水比三两酒,现在还不晓得能得多少醋而已。 许强惊讶地看着她,“这是你自制的?你会制醋?” “嗯。”顾丽娘点点头,指着第三个瓮道,“哥,这瓮醋我用了半斤大米,斤半清水和三两酒,不晓得能得多少净醋。我给你拿块干净的白布,你拿这瓮含有糟的糟去过滤一下,看看有多少斤。” 许强一听,来劲了,拿了那白布和那瓮就出去忙和起来。 没一会,他便喜滋滋地进来,“媳妇,你猜,得了多少斤醋?” “别和我卖关子了,快说。”顾丽娘正急着知道答案呢。 “两斤醋,足足两斤!” 顾丽娘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这就是说,一斤米和六两酒,能得四斤醋咯?在京城,平时一斤米八文钱,这回买回家的酒是十五文一斤的好米酒,醋是十二文一斤。这样一来,相当于投入十七文钱,就能产四斤醋,得四十八文,盈利三十一文!不过现在京城啥都涨价了,这些制醋原料自然也涨了,甚至连米都买不着了,不过甭管涨多少,这醋真制出来,还是有利可图的。 和许强这么一分说,果然,他也很高兴,“这醋制起来,难不难?” “不难,只要把米炒得微黄了,按比例兑入水和米酒后,存放妥当,等一段时间便成醋了。” 许强愣了一下,“这般简单啊?”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媳妇你也真厉害,想出这么个制醋的法子。可惜现在许多大粮商都不卖粮食了,家里的粮食是救命用的,也不能用来制醋。这法子一时用不上,倒是可惜了。” 顾丽娘安慰他,“现在这世道,保命要紧。等日子太平了,这也是一条来钱的路子。咱自个儿守着这法子,谁也别告诉,总有用得上的时候。”她还得试验一下,看看能否找到更精准的比例,还有,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降低成本,例如寻些材料能替代米和酒,毕竟这两样原料价钱挺高的,若醋价降下来就不划算了。 “我这省得,媳妇你就放心吧。” 福哥儿满月之时,许家只请了钱家和夏家好好庆贺一翻。两家都给孩子送了礼,人不多,分了两桌,男人们在厨房吃酒,女人和孩子们在屋里吃着分出来的席面。 第34章 顾丽娘听钱婶的话,坐足了四十天的月子才下的床。她可不想在月子间留下什么病根,这里可不比现代,她可不想自找罪受。而且她来到这里每回大姨妈来的时候用的月事带,里面塞的都是棉花,而不是草木灰锅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事关健康,奢侈就奢侈一点,她可不愿意得什么妇人病。 出了月子,顾丽娘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忙忙碌碌地将房间收拾了,这才去彻底洗漱一番。 “儿子睡了?”许强进来屋里,见灯光下自家媳妇那略显丰腴的身段,头发半干的用一根木簪子绾了起来,水润的模样让他想将其压在身下狠狠来上那么几回。许强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可算睡了。”提起宝贝儿子,顾丽娘微微一笑。没听见许强答话,她疑惑地转过头。只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目光颇具侵略性,就像要透过她的中衣看透她一般。 顾丽娘脸上发热,嗔了他一句,“看啥呢?” “看俺媳妇。”许强靠近她,属于男人的气息喷到她脖子上,让她情不自禁地缩了缩。 “看我做啥?对门的柳寡妇不比我这个黄脸婆好看啊?”顾丽娘脸一扭,哼了一声。若说对这宅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对门住了个风骚的柳寡妇了。有一回,她撞见那柳寡妇与许强说话,说话就说话嘛,可她那蛇腰般的身体都快贴上他了!当时顾丽娘肺都快气炸了,她才不管他们正在说什么,冷着脸,拉了许强就走,当着她的面甩上门。要不是她正大着肚子,怕出什么意外,必不会让她这么轻松过关!不过这账她且记着,日后再清算回来! “我说过了,和她没什么,那回我不防才被她贴那么近,此后她都没能靠近我五步之内。”许强趁她不防,将她抵在柜子上,轻啄了她的嘴一下,“别气了,嗯?她算哪根葱,俺家媳妇比她好看多了。” 说话间,他动了动,暗示着往她那蹭了蹭。顾丽娘感觉到他很想要,双腿浑然不觉地发软,早已不计较之前的话题了,伸过手揽住他的脖子,仰起头,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素了几个月,许强想得狠了,见她这样,当下也不废话,直接将她抱上炕。对着她的小嘴便亲了下去,与她纠缠嘻戏。许强硬硕的胸膛压在她身上,她被浑厚的雄性气息包围着,帐内幽暗而暖味。而顾丽娘也好不到哪去,只觉得浑身软了酥了。 ****** 三月时,广安王反了,八百里快报至京城。次日,京城开始封城,轻易不许进出,进出需要经过严格的盘查。城里一片恐慌,物价飞涨,尤其是粮食,更是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价。许多店铺纷纷关门大吉,人们也关门闭户,京城已不复往日繁华。 许家也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只许强偶尔出去探听一下消息。 好在朝廷反应也快,立即制订了一系列安抚措施,如打开皇家府库抑制粮价,甚至出面劝说粮商开仓卖粮。尽管如此,许多物什仍是有价无市。特别是粮食,一出来通常都不到一会便被抢购一空。 此时顾丽娘无比佩服许老爹的先见之明,若非他坚持囤粮,坚持运送这十多石粮食来京,恐怕他们现在就得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许家手上的这些粮食越发地金贵了,若是剩下的十石粮食全卖了,能得一个好价钱呢。不过这只能假如,谁想动这些粮食的主意,许老爹第一个不依。也是,打仗非儿戏,谁晓得它什么时候能停?只希望这些粮食能撑到那个时候罢。 初听广安王反了的消息,钱家一片惊讶。 “爹,许家真神了。如今广安王势如破竹,接连攻下四五个城池,据说通州也在其中,要是咱们不走,现在可就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了。”钱贵全惊奇地道。 钱贵福附和,“是呀爹,这也太巧了。要不是认识他们那么多年,真怀疑他们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了。” 钱大明摸摸胡子,暗自庆幸这回他死活跟着许家进京,总算使全家免了这战乱之苦。 “强子常年走南闯北,结识的人多,自有其消息来源,这不奇怪。” “咱们这回跟着许家一道进京真真是跟对了,虽然费了些银钱,但至少小命是保住了,而且全家都好好地呆在一块,这比啥都强。”钱婆子拍着卟卟直跳的心肝儿道。 “那是。”钱大明颇得意这点。 “爹,昨儿有个富商的管家来问我,咱们这宅子卖不卖?他说给三百两银子呢。” 众人听得一阵牙疼,当初买这宅子时多有不情愿,现在倒好,还不到半年价钱就番了一小半,真真让人兴奋又无奈。 “卖啥卖?不卖不卖,卖了咱们一大家子睡街头去?”钱大明话是如此,但神情却有掩不住的得意。 “对了,过些日子就是福哥儿百日了,咱们的礼是不是得厚一点?”钱婆子问。 “嗯,加厚五成。” 广安王攻下四五个城池后,当今派了大军过去镇压,战事一直僵持着。 战事僵着,京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当今圣上心里正憋着一股火气在那呢,这时候谁出头谁倒霉。权贵们如今连说话声都放轻了几分,家中的纨绔子弟也被拘在家里,不给出门逗狗溜鸟喝花酒。就怕一个不小心,触了圣上的霉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平民们倒没那顾虑,只日子过得越发少荤腥了,以前每月还能吃到两三回肉,现在一个月能吃上一回就算不错了。不是许家舍不得,而是你有钱也没处买。如今粮食紧张,如今除了富贵人家,谁家还舍得用金贵的粮食喂养着这些畜牲? 顾丽娘只可怜几个孩子,福哥儿正在吃奶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顾丽娘坐月子时养得一点肥肉没了,恢复了生产前的身段。但小石头和妞妞瞧着就清减了些。特别是妞妞,原来肉呼呼的婴儿肥都消了下去。小石头脸上瞧不出什么,但洗澡时,胸前的排骨都清晰可见。顾丽娘见了,心里一阵阵难受。 当初在现代时她那么拼命赚钱,就是不想叫自己的孩子吃着自个儿吃苦。却没想到,穿到这,却生生经历了一回。看来自己得争气点,不能让整个家都压在许强身上。 许家还养着一只下蛋的母鸡,这些天刚下收,每回钱婆子过来都会稀罕地看着,眼神热切。每天就给它喂一把麦麸,小石头每天在这附近番些石头,捉些蚯蚓喂它,这母鸡也算争气,每隔一两天就下一只蛋,现在已经下了三只了。 顾丽娘从屋里摸出一颗鸡蛋,煮了一锅粥,舀了大半盆上来。把蛋打了下去,拍些姜沫,切些葱花,撒了下去。给许老爹与两个孩子一人舀了一大碗。 “娘,鸡蛋不是要拿去卖钱的吗?我听钱婶说这鸡蛋可贵了,咱们吃了,就卖不了了。”小石头迟疑地道。 妞妞听了小石头的话,眼巴巴地看着顾丽娘。 顾丽娘听到他小大人的话语,摸着两人的脑袋,笑道,“吃吧,你小小年纪还操心家里的事啊?你们都瘦了一圈了,再仔细也不能委屈了你们呀。” “是这理儿,石头他娘,你也吃点。你如今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你吃得好了,福哥儿的奶水才足不是?”许老爹说完,见她端着碗吃了,这才捧着碗,慢悠悠地喝了。 没有肉,顾丽娘就琢磨着怎么在每日有限的食物给家人补充点营养。旁的没法子,但家里的黄豆还有一大麻袋,每天泡上小半斤来磨豆浆倒是可以的。那些磨出来的豆渣,和着面粉一道,再煎成饼子吃,不浪费。 自打放在屋里的粮食搬去地窑后,几间房子都觉得宽敞多了,顾丽娘将自个儿卧房和孩子的房间都做了一番布置。顾丽娘他们那间房被她用布幔隔成里外两间,小石头他们习字描红的桌椅都搬回了他们屋子。整个看起来别致了些。 许强到家时夜已经深了,顾丽娘先让他到外间换了衣裳,又洗过手,才让他进了里间看儿子。 “我们都吃过了,灶上给你留了饭,我去给你热热。” 许强想做买卖,但如今京城封着城,买卖不好做,还开着的那些铺子都是有大背景的,许强和顾丽娘见此,一致决定且看看再说。虽说镖局生意正红火,可顾丽娘又不许他再去走镖了。许强好容易脱离这行当,自然也不会硬往里头钻。再说了,现在外头正是乱的时候,想走镖赚银钱,无疑是火中取粟。 这不能做,那不能做,本来京城的活就少,他总不能成天好闲不做事儿吧。没法子,他只好去折腾刘家庄的那十几亩地,也算是个活计。 吃着热呼呼的饭菜,许强总算觉得胃踏实了点,当下有了调笑的心情,“那小子,成天睡得跟个猪似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顾丽娘嗔了他一眼,“孩子要多睡才长得快。一会你可不许去闹他,要不然他被闹醒,今晚又不得安生。” 福哥儿这孩子性子好,不咋哭闹,饿了尿了就哼唧两声,好带得很。大多数时候都是呼呼大睡,醒着也不闹人,就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静静地看着人。这可把许老爹稀罕死了,直说他长大后必是个有出息 第35章 顾丽娘趁儿子睡着时,算了算家中的现银。嗯,应该说金子。人都说,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进了京,顾丽娘就让许强把家中的大半银子换成了金子,剩下小半花销,虽然金子也花去了点。但好歹还剩下一些。 那会买了田地后还有剩下一百九十两,后来又和夏家买了些常用的药材备着,接着她坐月子,摆满月酒,这些加起来就花了将近三十两。银子真的不耐花,特别是在京城。一两银子在凤台村那头可以花半年,在这,却买不了多少物什。家中还剩下十五两金子和十两银子以及几枚铜板。嗯,还有小石头十二两的私产,顾丽娘没有动。 药材这一块免不了,家中有老人,她估计日后都得常备。特别是许老爹,年纪一年比一年大,眼睛也越来越不好使了。她都怀疑许老爹这是得了白内障,但这里用的都是中医,吃的都是中药,根本就治不了根。不像现代,只是个简单的手术,一个星期就恢复了。没法子,顾丽娘也只好打听一些偏方,抓些中药来给他试试了。如今也只能买些枸杞回来试试,一段时间后,许老爹感觉比之前好点了。那就继续吃着这药吧。所以这块的花费省不了,或许日后还会更大也说不定。 看着熟睡的儿子,顾丽娘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就要坐吃山空了。凡事,得看两面,或许这战争妨碍了许多商人的买卖,但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而且有些事,晚做不如早做。等真正太平时,固然保险,但那时竞争必然也比现在大。还有,谁晓得这战争要打到什么时候?难道这战事五年十年不平,他们都得束手束脚这么些年么?反正秘方是掌握在自个儿手中的,也亏不了什么就是了。 她不乐意!而且这京城的饭庄酒楼又不是不经营了,这么多人要吃要喝的,做醋的买卖未必不好。只是这米和酒的成本太高了,她得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可替代两者的。若不然,光大米这原料,她就没什么辙。如今京城这米紧张,兴许等到早稻成熟,各地粮食运往京城后,价格或许能降些下来。 嗯,大米的主要成分是淀粉,而含淀粉的多的粮食有高粱、黄米、糯米、麸皮、米糠等等。前三个的价钱不比大米低,放弃。麸皮和米糠倒是可以试试。他们家里还有一两麻袋囤着,是许老爹留着预防到时粮食吃光了拿来填肚子的。至于米酒,也是由大米发酵而来的。或许有用的不是大米,而是酒饼?嗯,或许可以试试,还可以放些米饭下去,嗯,都试试。若真如她所想,成本能降下一大半儿!想着,顾丽娘就激动万分,站起来就想马上出去试验一番。 突然,床上那小小的人儿咂巴了一下嘴,握成拳头的小手揉了揉鼻子和眼,漆黑的眼睛缓缓睁开,见着她,咧开嘴,啊啊地叫了两声。顾丽娘满心欢喜地把他抱了起来,亲了亲他嫩呼呼的脸蛋,给他把了尿。见他朝胸脯处拱了拱,她就晓得他饿了,忙给他喂奶。 此时妞妞和小石头进来房间,“娘,弟弟醒了?” “是啊。”顾丽娘慈爱地看着两人,“饿不饿?厨房里还有玉米窝窝头,娘一会给你们蒸一蒸?” “娘,天热,不用蒸啦,一会我和妞妞去吃就好。”小石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弟弟,稀罕极了。 可惜福哥儿只在他们进来的时候瞥了一眼,然后就闭上眼努力吸吮了。 顾丽娘想着她的计划,没怎么在意地回了句,“也好。” 回过神来时,记起还有事儿要忙。天眼见着就要热了,她得抓紧给他们都做一两身夏衣,先紧着三个孩子的衣裳来做。小石头和妞妞长得快,去年的衣服已经短了。不过她打算把它们改改,最好能改成短袖短裤,等三伏天时给他们在家穿,凉快,省得捂出病来。 小家伙吃了奶,顾丽娘轻轻拍了他的背一下,让他打了个奶嗝,这才把他放在床上,让小石头和妞妞拿着波浪鼓和他玩儿。 趁着他们玩儿的时候,顾丽娘把柜子底下收着的那匹布拿了出来,就是上回许强托人从江南带回来的那匹,这回正好派上用场。 她拿着布,扯出一点来,在妞妞和小石头身上比划了一番,“小石头,妞妞,娘给你们做身新衣服怎么样?” 小孩子对新衣服通常没什么抵抗力,当下妞妞便拍手叫好,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而小石头则抿着嘴点了点头,眼睛里的喜悦显然易见,兴奋之余还不忘给弟弟讨份好,“也给弟弟做吗?” “嗯,给,都给。” 小石头当下便高兴得笑眯了眼,比自个儿得了新衣裳还高兴。顾丽娘看着他,若有所思。或许,福哥儿对小石头来说,更亲近一些。兄弟俩的脸形一样,眉眼间更相像。只嘴巴鼻子不一样。两人走出去,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两人是兄弟。 对小石头这个孩子,她也是疼的。所以,她也得仔细为他谋划一番,当然,在不亏了许家的前提下。 接着,她用了半天的时间,又弄了几个瓮来做试验。虽然结果不知好坏,但其他的一切也得着手准备了。 晚上,她把自个儿的想法和许强说了。许强在心里计较了一番,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的。而且她这想法也与他不谋而合,前头许强在弄田的时候就想了,他今年二十六了,已经不算年轻了。若那铺子真等这战争平息再开,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若要等个三五年,到时他再做几年就走不动了,有心也无力。有些事儿,就得趁着年轻,他还跑得动的时候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两人合计了一番,觉得这事急不得,得一步一步来。铺面是买是租,地点挑在哪儿,官府那边怎么打通,粮食方面的来源等等,都得一一理顺来。一个不好,满盘皆输。 铺子的事和粮食的事甚至打点官府的事,顾丽娘觉得还是由许强来办合适,她一个妇道人家,毕竟不能大街小巷地乱窜。粮食的事可以问问威远镖局,镖局那头的人脉毕竟广一些。要说到官府,就更难办了。他们到京城小半年,可以说刚刚站住了脚跟,哪里有认识什么达官贵人。只能找人帮忙牵线了。他们认识的人中,除了胡兴荣外,就是夏家比较能搭得上线了。 顾丽娘意会,“明日我去一趟夏家吧,正好过两日是城煌庙庙会,约张氏去上上香也是使得的。” 关系得早早打好,万一有事,也好开口。若不然,像那种十年八年都不上门的亲戚,一上门就开口求人家帮忙的,人家理会你才怪。即便理会了,付出的代价必然不小。 枕边风不可小窥,夫妻俩同时使力,许强也不指望顾丽娘这头起多大用处,只希望到时夏张氏不拖后腿便成,若能帮着敲边鼓那是再好不过了。 张氏刚让人送走了一个上门打秋风借粮食的亲戚,回屋刚吃了盏茶,就有人来报顾氏前来拜访。 张氏心一紧,迟疑道,“莫不是又一个来打秋风的?”这还是顾丽娘出月子后的第二回拜访呢,上一回她来时,广安王还没反。莫怪乎张氏这般想了,只怪顾丽娘这回拜访太过突然,张氏一时又猜不准她的来意,最近又实在太多沾亲带故的上门借粮借药了。 “快别乱说了。许兄弟家的粮指不定比咱们家的还宽裕些呢,他们来京时你没见,那几车粮食,加起来有十几石。而且有些个药材,许兄弟年前就和我私下买了些,料想应该都没怎么用上呢。”夏云生道。 张氏惊讶地看着夏云生,“不可能吧?”这许家还有这等见识? 夏云生点头,“我亲眼见的,还能有假?” 张氏皱眉,“这许家,运气也忒好了点。”她可不相信这许家还有洞烛先机的本事,只能归纠于祖上显灵,让他们运气了一回。 “你甭管他运气不运气的,有时运气也是福气的一种。许家夫妇是和善之人,而且家中人口简单。你且与她交好,日后便是没好处也连累不了咱们家。”夏云生简单交待了,便让她去会客。 第36章 “有日子不见了,我瞧你清减了不少。”张氏让婆子上了茶,瞧了顾丽娘几眼道。 “哎,没法子,都是这战争这给闹的。”顾丽娘倒是很满意现在的身段,不用辛苦减肥就恢复了生产前的模样。 “这广安王真该杀,没事闹腾得人日子都不好过。”张氏点头,继续说道,“咱们这还算好的了,你没见外头,好多难民逃到京城,都不准进来,又没吃的,都在城外吃树叶挖树根呢。真真可怜!” “把难民阻在城外?难道那位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么?”顾丽娘迟疑地问,眼睛往皇城方向瞟了一眼,意味不明。 张氏意会,“谁晓得呢,罢了,不提这个了,提起就头疼。上面的事,横竖咱也管不着。” 顾丽娘自然巴不得,京城重地,有些事轻易说不得嘴,以防隔墙有耳。 “确实,这事也由不得咱们这种平头百姓操心。嗯,过两日就是城煌庙庙会了,你若得空的话,咱们结伴去上个香吧?不求什么,求个平安也是使得的。” “甚好甚好,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约好了,顾丽娘再呆了一刻钟左右,便起身告辞。 因那天张氏说要带着幺女前去,她就打算带妞妞一道了,后来见小石头眼底有着热切和期盼,顾丽娘不忍心说不,遂将他也带上了。小家伙一整天眼睛都弯成月牙状,笑眯眯的,可爱极了。至于福哥儿,才四五个月大,她怕冲撞了什么,没敢带出去,就留在家了。出门前,她将他喂饱了,然后又挤了一碗奶放在锅里温着。怕赶不及回来,就让许老爹拿它来给福哥儿填填肚子。 城煌庙庙会那天一早,顾丽娘带着两个孩子挤上了夏家的马车。 马车顿时窄了不少,顾丽娘不好意思地笑道,“麻烦你们了。” 张氏见不得她这么外道,嗔怪道,“你说这话,莫不是要打我脸啊?赶紧的,去得晚了就人挤人了。” 顾丽娘笑笑,让两个孩子紧挨着她坐了,才道,“这是你女儿罢,出落得真标志,可是有了人家没有?” 小娘子脸皮薄,才夸了一句便红了脸,没法,她只好假装拿了一只绢花逗着妞妞玩儿。 “你快别夸她了,省得把她夸得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话虽如此,可张氏满脸的骄傲可骗不得人,“为她这事我都操碎了心,眼见着就要十二了,还没个人家。偏她爹还说不急不急,还想养个两年再说。” “你家娘子还小,养上两年也是使得的。不过人家可得开始留意了,省得好的都被人挑走了。” “是这理儿!”张氏点头。 妞妞陪着夏家小娘子在一旁玩,小石头在一旁静静看着,也不闹人。惹得张氏连瞅了几眼,“你家哥儿小小年纪,倒是沉稳得紧。” 顾丽娘摸摸他的脑袋,道,“也是他性子太闷。” “你别不知足,这么乖巧的孩子多少人盼还盼不到呢。真给你个皮猴子,成天上窜下跳的,就有得你操心了。” 顾丽娘一想她要真有个这么样的儿子,顿觉头疼不已,她只希望福哥儿也一如他大哥这么乖巧就好了。 说话间,已来到城煌庙。他们来得早,但有人比他们更早。庙前一片人山人海,多是夫人小姐前来上香。自打广安王谋反至今,京城就少见这般热闹的场面了。 停妥马车,顾丽娘一手拉一个孩子,跟在张氏他们后面往庙里走去。半个多时辰后,各个殿都拜完,没遇上什么意外。顾丽娘很是松了口气,她忙拉着两个孩子跟着张氏他们出了寺庙,出了来,母子三人眼睛都红红的,顾丽娘还掉了泪,都是被里面的香薰的。张氏他们也好不到哪去,今儿来上香的人实在太多了。 “丽娘,这儿的斋菜是出了名的,不过今儿咱们恐怕吃不上了。”张氏颇遗憾。今儿来上香的达官贵人不少,厢房早就没了,便是有,今儿也轮不上她。而她又不愿去和一帮平头百姓挤,她自己也是平头百姓,倒不是瞧不起他们,而是带着孩子,被踩着哪可不好。 吃没吃上,顾丽娘倒无所谓。今儿她来这,一来想求个安心,二来就是与张氏套套近乎。 此时小石头被撞了一下,顾丽娘眼疾手快地抱住他,确认他只是被吓着而没有伤着哪,这才不悦地瞪着来人,“怎么走路的这是?” 只见那人愣愣地看着顾丽娘,惹得她皱眉不已。这才呐呐地道了歉。 张氏是个有眼力见的,这人看穿着,是个管家类的人物。遂她悄悄拉了顾丽娘一下,朝她使了个眼色,“好啦,今儿人多,你也别计较了。”然后凑近她低声道,“今儿贵人多,若是冲撞了哪个便不好了,且忍忍罢。” 顾丽娘抱着小石头,道,“嗯,那我们走罢。” 那人直瞅着顾丽娘看,直到没了人影,才蹲□子捡捡起撒了一地的物什,嘴里喃喃,“像,真像——”他思忖着要不要告诉老夫人这个消息呢,他心里也拿不定主意。这么些年传来的消息不少,但每回的结果都让老夫人失望不已。这回他还真不敢——老夫人年纪大了,要是万一,他可就罪过了。 半个月左右,顾丽娘将放在厨房的那几瓮实验品起了。发现酒饼的确能替代酒,麸皮、米糠也能替代大米,但光麸皮米糠酿出来的醋品质不比放在大米下去一起酿的那些。如此一来,又省下了一些成本。接着她又试着酿了一批,试图找出最佳比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掌柜的,你当你卖的糖醋排骨是鱼翅燕窝呢,一百八十文钱才得这么点,坑爷呢?”来人一脸横肉,一拍桌子,上面的碗筷乒乓响。 店里的人一瞧有人找碴,往日里积下的怨念也被勾了起来,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便是鱼翅燕窝也没那么贵的!” “又不是闻香楼的菜,还敢卖这么贵,兄弟,给他好看!” 掌柜的开始诉说各种辛酸,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各位爷,不是小店卖得贵,实在是成本太高哇。不说这排骨已经卖到八十文一斤了,且说这醋吧,也卖到二十五文一斤了。而且现在还断货了,有钱也买不到!每天还要付给厨子小二工钱,对了,还有店租,小店真的不赚钱呀。不但不赚钱,还亏着喱。” 众人不信,“亏本买卖你还干?当我们傻的啊?” “就快关门大吉了。”掌柜的一脸苦相。 众人无语,不知是真是假,不过还真没见过拿自己店来诅咒的掌柜,纷纷掏钱结了账,道了声晦气便走人。 许强凑巧经过,听到了这么一段话,等众人散去后,他凑到老掌柜跟前,“掌柜的,你真要关门啊?” 老掌柜瞟了他一眼,“去去去,别诅咒我!” “掌柜的,我说真的,你要是真关门,就把店转卖给我罢。”许强挺看好这店铺的,离他们家也近,地段也好。 那掌柜将许强上下打量了一番,眼里不时闪着精光,“嘿嘿,小子,想买我家的店啊?” 许强点头。 “五百两,不二价!”那掌柜伸出一只巴掌。 许强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这价钱离普了,若不是这掌柜刻意刁难不想卖,便是他想宰自己一顿。他不动声色地问,“不能少了?” 他瞧着这店挺小的,按如今的行情,这店顶了天了就能卖三百两!刚才他听了那番话,以为能捡个漏,想一百多两把它拿下来。 “去去去,不少不少,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说完他也不理会许强,转过身嘀咕,“没钱学人家盘什么店铺!穷酸!” 连个商量的余地都不给,许强便知道想盘下这店是没多大指望的了,当下便断了那心思。又想起刚才掌柜和客人的那番话来,思忖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于是他上前,“掌柜的,你店里,可是买不着醋?” 掌柜的抬眼,“是又怎滴?” “做吃食的店没有醋,许多菜肴都做不成吧?” 那掌柜微眯着眼,“小子,说了这么多,你莫不是要告诉我你是卖醋的吧?” “正是。”许强挺了挺胸膛。 “如今山西老醋都进不了京,我不信你有存货!”山西正是被广安王占领的城池之一。 “不是山西老醋,那醋是我家自酿的。” 见许强不似说假话,眨眼间,那掌柜心思百转。京城的醋现在已经完全断货了,若非他之前精明,还有几瓶存货,他这店恐怕要流失好些嗜吃酸辣的客人。他认识的好些店,都是如此,但也莫可奈何。若这小子说的是真的,而那醋的品质又不差的话,那么—— “小子,贵姓?鄙人姓江。” 许强心中一喜,这事儿看来有戏,当下笑道,“原来是江掌柜,失敬失敬,我姓许。” “客套话我就不说了,适才你说的可是真的?”江掌柜按奈着激动问道。 “绝无假话。” “你回家拿些过来与我瞧瞧。” 许强应了下来,便回家,拿了个小酒瓶装了半瓶过去。 江掌柜尝了尝,又让厨子用这醋炒了道菜,吃了,发现这醋与山西老醋相差无几。心中欣喜若狂,这回要有了这醋,他能大赚一把,若是不赚,也能让各家掌柜欠他一个人情。 “怎么样?江掌柜?”许强对自家的东西还是很看好的。 “是还不错,不过毕竟是自酿的,比不得人家山西老醋的老牌子。”江掌柜眯着眼,心中算计着怎么才拿到最大的好处。 许强笑笑,心中也不恼,嫌货才是买货人,“是比不得,不过现在山西老醋不是进不了京么?” “小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对你这醋兴趣挺大的。你家的醋有多少?” “现在家里就有三四十斤左右,还有些没酿好。” “十五文一斤,我全要了!”江掌柜倒是豪气。 “江掌柜,刚才你也说了,现在的醋二十五文一斤还买不到。你给的这个价钱也忒低了点吧?” “十八文,再多就没有了。许公子,你要知道,这醋总归比不上山西老醋的名气儿的。” 许强想了想,觉得这买卖可做,当下便应了下来。 第37章 十八文钱一斤?这价钱,低了。前几天她去打听,这醋卖二十五文钱还卖到断货!现在有醋出售就算不错了,谁还会压价?她男人估计是遇上奸商了。 “丽娘,是不是卖便宜了?” “还好啦,毕竟是咱们第一笔买卖嘛,吃点亏不算啥,这个价钱还是有赚的。”十八文一斤醋,四十斤,也有七百二十文钱。除去成本,能净赚五百文左右。 果然是卖便宜了,许强越想越像那么回事,这么少钱,当时他怎么就头脑发热答应卖给他了呢? 见他一脸懊恼,顾丽娘安慰他,“没事,少赚就少赚点,至少咱们迈出了第一步不是?下回学精点就是了。” 顾丽娘的一番开解果然有效,加上许强也不是那种爱钻牛角尖,吹毛求疵之人,待江掌柜领人来搬醋时,许强的脸色已经恢复了。 “江掌柜,且慢。”顾丽娘想起一件事,如今也顾不上和许强说,当下抱着孩子站了起来。 江掌柜是个有眼力见的,一眼便看出她是许强的媳妇,笑道,“不知许夫人有何吩咐?” “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江掌柜打算把这醋转手卖给别家的话,只希望到时能报一声许家米醋的名号。”品牌,就得慢慢做起。 那江掌柜想了想,觉得于他没什么损失,便应下来了。 当十几坛醋全搬上车后,江掌柜拿出七百二十文交到许强手里。 “许公子,合作愉快啊。你们剩下的醋啥时候能出?到时一并卖与咱们膳食居如何?”那江掌柜笑得一脸和气。 顾丽娘似笑非笑地道,“不知江掌柜给个什么样的价钱?”这种便宜捡了一回,还想捡第二回呀?仔细偷鸡不成蚀把米哦。 才刚做成一笔买卖,顾丽娘就说了这句,傻子都能听出她对刚才那价钱不满。江掌柜不是傻子,自然也听出来了,当下干笑两声。买卖就是如此,买方卖方都竭力维护自家的利益,他可不觉得他刚才的做法是错的。 “价钱嘛,好商量。” 许强有自个儿的计划,不想与外人谈这个问题,罢罢手,“这个再说罢,” 江掌柜颇为遗憾,不过人家不想谈,他也勉强不得,只说,“待你们家的醋出了,可要和我吱一声啊。” 得了许家的应承后,江掌柜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唉,如今的铺子真是太贵了,小小一间也卖到两百两,银子不值钱啊。”许强这些日子打听了许多铺子,也托人问了好些,最便宜的都卖到二百两。如今所有的现银加起来都买不起它。 “慢慢来吧,大不了咱们一家家酒楼去问,我就不信了,他们烧菜全都不用醋的!” “嗯。”许强想想,也只有如此了,“过个十天八天就要收割早稻了,我得去地里盯着,家里就多劳你费心了。” 接下来几天,不知道咋回事,顾丽娘总觉得有人跟着她,但她一回头,又没见有啥异常。搞得她心里直打鼓,接下来的日子更是轻易不踏出宅子一步。 某日,许家一家子正在吃午饭。大门处传来一阵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 许强刚想放下碗筷,顾丽娘站了起来,“你吃,我去看看。” “谁呀?”顾丽娘打开门,见有两个中年男子等在外头。 “请问,这里是许家吗?”其中之一甚是有礼地问。 “可是卖许家老醋的许家?”另一人也不甘落后地跟进。 顾丽娘点点头,“你们是?”这两人不是一道的啊? “呵呵,我是闻香楼的掌柜——” “我是醉仙楼的掌柜——” 顾丽娘听到刚才他们问许家老醋,心底隐约猜测他们的来意,心狠狠一跳,“不知道你们有何贵干?” “买醋!”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闻香楼的掌柜见她梳着妇人头,猜测她是许家媳妇,“可是许夫人?” 顾丽娘点头,“你们进来罢,这事我做不了主,正好我当家的在家。” 两人进来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这宅子一眼。两家掌柜的视线撞到一起,对视了一眼,然后哼了一声各自撇开视线。心中默默盘算着怎么合作才能为自家酒楼赚取最大的利益。 特别是闻香居的徐青,近来日子不好过啊。本来他们闻香居就以香辣等重口味闻名,自打这醋断货后,他们闻香居生意一落千丈。虽然各大酒楼都受到影响,却以他们闻香居为最。加上他家还有个嗜吃酸辣菜的小东家,这小祖宗可难伺候了。自打酒楼没法做那些个菜肴后,他可没少去闹腾。 能在这京城的酒楼饭庄做掌柜的,能力自是不差的。而且这天朝是个人情国度,他们这些掌柜也会偶尔互通一下有无,混个脸熟,日后有什么事也好开口。前些日子,他小东家请客,让他想法子弄些招牌菜出来,他正发愁呢。膳食居那老东西不知怎么弄来两斤醋,给他解了燃眉之急。后来他追问那醋的来路,他死活不肯说。如今能打听到这许家,颇费了一番功夫来着。所以这次的醋,他是势在必得! 那醉仙楼的王宝路,消息来源也差不离。一打听到这许家的住处,他便急哄哄地亲自赶来了。那姓江的小子想吃独食,没门! 顾丽娘向许强略交待了他们的来意后便领着孩子们回屋,然后回去收拾了一番,将厨房腾出来让他们谈事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是买醋,自然得见着实物了。许强搬了一瓮已过滤好的醋过来,让顾丽娘拿了一些来随便炒了个菜。两位掌柜亲自尝了后,都对这醋的品质相当满意。 “许公子,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知道你家现在有多少醋?”徐青热切地看着许强。 许强与顾丽娘对视了一眼,他在心里琢磨了一番,才道,“八十斤左右罢。” 听到就这么点,徐青有点失望。不过聊胜于无,“许公子,这八十斤醋,我们闻香楼全要了!不知何时能提货?”其实谈生意讲究喜怒不形于色,但徐青对这醋实在是太急切了。而且在他看来,这醋的价钱再高也不过是几十文一斤而已,比起他们酒楼的招牌来,不值一哂。 王宝路见徐青这般,急了,一把抓着徐青的衣袖猛摇,“喂喂,老徐,不带你这样的,想吃独食?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顾丽娘和许强啼笑皆非地看着两人。 徐青见两人满眼笑意,尴尬地笑两声,”叫两位见笑了。“ 接着衣袖一甩,低吼,“你给我放开,丢人!” “一人一半!否则我不放。”王宝路才不管呢,拿到货才是正经。 等两人分好赃,许强咳了两声,“那价钱?” “比照市面上的价钱,五十文钱一斤如何?”近日,随着城外投奔而来的难民越来越多,朝廷终于抵不住压力,开了城门。不过想进城仍要经过严格的盘查,稍微有点不对头,都没法进来。饶是如此,每日进来城里的人也多。不知是谁传出来的,醋能预防疫病,使得这醋的价钱又翻了一番!看这势头,还有上涨的趋势。 事情就是那么怪,这般贵的醋却是人人争相抢购。也是,人毕竟惜命,再贵的醋能贵得过人命吗?如今人人争相珍藏醋,家中有个半斤的人家,底气足,腰杆子都挺得比旁人直了几分。 醋能预防疫病这事许家也听说了,为此,顾丽娘特意拿出新起出来的一坛子醋,分成两斤装的瓶子,让他给那些交好的人家都送上一两瓶,如钱家、夏家、胡家。得了醋的人都回送了厚礼,夏家还好,有药材铺子撑着,但对这份礼还是很看重的。而钱家对许家更是感恩戴德,胡兴荣收了礼后的当晚,特意请了许强去吃酒不提。 “五十文是不是少了点?”这醋的价格一天一个样,谁知道明天会是什么价呢? 徐青拧眉,“七十文!再多也没有了。” “成交!”七十文一斤不算低了,当然,他们若把醋推出去散卖,价钱可能会更好。但外头的人抢购起来太疯狂了,他们人手又不多,到时弄得鸡飞蛋打,就得不尝失了。没得为了多赚两个钱,弄得自己浑身是伤。再说,这些大酒楼和饭庄,才是他们以后长久的大户。如今多交好一番,与一点利也是值得的。 “对了,我们闻香阁每月需要用醋百斤,你们能吃下这单子不?”徐青希冀地看着许强,他图的是长期合作,若能解决这醋的问题,其他都不是问题! “别忘了我们醉仙楼那份,我们不像闻香阁,整一个醋桶!我们每个月只要三十斤的醋便成!”王宝路就喜欢搭徐青的顺风车。 徐青看着他直皱眉,王宝路当作没看见。 许强想到地里的早稻已经快能收割了,到时再以略高点的价格收一些麸皮米糠,料想问题不大,于是便缓缓点下头。 徐青心喜,“成,价格好商量。许公子,你放心,这价钱绝对不会比市面上的低便是。” “嗯,那咱们就合作愉快了。” “慢着,先签个契约罢。”徐青不是很放心,山西被广安王占了,也不晓得还能不能再见到山西老醋?可惜了这么一个老牌子。嗯,许家陈醋在京城只此一家,但京城的酒楼可不少。他也不晓得许家的醋每月的产量是多少,但他得防着其他酒楼来挖他墙角! 契约签好后,两位掌柜爽快地付了银子,趁着夜色,将那些醋都搬运走了。 第38章 云消雨歇之后,疲惫的许强覆在香汗淋漓的顾丽娘身上,手还不老实地东捏西捏的。顾丽娘推推他,气息不稳地抗议,“重死了,赶紧起来。” 许强故意压了她一下后,才从她的身上起来。 顾丽娘见他动作大,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仔细点,别压着了福哥儿。” 许强往床内侧瞅了一眼,见儿子仍在呼呼大睡,这才放下心,一把搂过顾丽娘亲了一口,“你呀,就爱穷操心。” 顾丽娘一把捂住他的嘴,“臭死了,叫你别吃那么多酒偏要吃,吃完就拉着我发酒疯。” “今儿快活嘛。”许强偏凑近她,嘿嘿直笑,“得,刚才也不晓得是谁死扒着我不放的,现在倒来嫌弃我了。” 顾丽娘见他越发不正经,伸出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没舍得下狠劲,“还不快住了嘴?你真是嘴巴没个把儿,啥话都说,仔细教坏你儿子。” 许强一脸不以为然,“这有啥?咱就得教教他咋疼媳妇儿的。” 顾丽娘懒得理他,翻身卷过薄被,睡了过去。 许强挨近她,连人带被子把她搂进怀中。 顾丽娘挣扎,“别挨那么近,热死了。” “不盖被子就好了。” “不行,哎,你把被子还给我!”她不习惯裸睡,身上不卷点东西,她睡不踏实。 拉扯间,许强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顾丽娘恶狠狠地道,“别吵,再吵就将你就地正法了。” 顾丽娘察觉他的蠢蠢欲动,并且有越来越抬头的趋势,当下不敢再动。刚才那回,她还没缓过劲来呢。 许强见她吓得不敢动,心中颇为遗憾,想起明儿还有活干,当下也不再贪嘴,拍拍她的背道,“睡罢。” 江南早稻丰收,朝廷亲自派了重兵去江南运了一批粮食进京,加上京城附近农田庄子的粮食也收了上来,很大地解决了京城的粮食问题。若不然,京城每日都有那么多人涌进来,粮食问题得不到解决,极有可能发生暴乱。 昨天,徐青派人来追加了订单,原本他并不晓得自家酒楼每月醋的用量,回去问了厨子才晓得每个月最少也得用醋三百斤,他次日立即派人来追加了量。 家里的器皿不够用,顾丽娘让许强去买了几只大缸回来。只要把那些原料把比例放入,这么热的天,十天半个月便能发酵好。每只缸大概能出两三百斤醋。比之前酿制便宜多了。 京城的人惯会享受,粮食没那么紧张时,京城大半的买卖都跟着渐渐恢复过来了。 要说这半乱世的光景,赚钱的营生可不少,远的不说,那说他们这条街街角那当铺。自打京城开了禁,生意那叫一个红火,每日进进出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不过顾丽娘也明白,能在这京城开当铺银楼之类的的都有大背景,眼红不得。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没那个本事和背景,却占着一门极赚钱的营生,是祸不是福。像他们这样稳稳当当的就极不错,按如今的销量,光供应给酒楼饭庄,每月也有二三十两银子的进账。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美! 顾丽娘按比例往大缸中加入大米麸皮米糠等,扔了一把酒饼进去,然后加入三四桶水,最后盖上木盖子,搬了两个大石头压在上面。这才算完事了。 “娘,娘,弟弟醒了,正哭呢。”刚忙完,小石头就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屋里走去。 “哭了?大概是尿布湿了罢。”经过井边时,顾丽娘忙洗了个手。 “娘,快点啦。”小石头急得整张脸都憋红了。 “行了行了,别催了,这就去了。” “娘,弟弟能坐起来了耶。”妞妞一脸惊奇地看着坐在床中间的小家伙。 孩子还小,顾丽娘也不让小石头和妞妞抱,平时只叫他们看着,不叫他摔着就成。如今福哥儿六个多月了,能爬了。平日都让人守着的,今儿许老爹去钱家了。顾丽娘只好把熟睡的小儿子放在小石头他们床上,叫他们习字的时候多注意一下。 顾丽娘一看,果然哟,她家儿子能坐了,正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呢。 福哥儿如今已能认人了,此时见了顾丽娘,委屈地看着她,张开手要她抱。 顾丽娘将他抱了起来,亲了亲他,笑道,“咱们福哥儿真聪明,都会坐了,一会你爷爷和爹爹回来说与他他听,也叫他们高兴高兴。”说话间,她一摸,尿布果然湿了。 然后她手脚麻利地给他换了尿布,叫小石头去厨房把温着的米糊拿来,先喂了他小半碗米糊,然后再给他吃奶。等他吃饱后,一家子移阵梧桐树下。她在树下铺了块破席子,让三人在上头作耍。 顾丽娘去屋里拿了一把糖给小石头与妞妞吃,交待他们只能给弟弟舔一舔,不能整个塞到他小嘴后,便把早上摘好的薯叶拿了过来,坐在树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树下甚是凉快,娘几个也很是快活。 突然门外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往门内瞅了几眼。小石头眼尖,看到了,马上向顾丽娘报告,“娘,外头那个大婶一直在看我们家耶。” “啊?”顾丽娘抬眼看去,正好看到对门的柳寡妇,四目相对,柳寡妇干笑了两声,刚想甩了帕子家去。 顾丽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柳大婶,又来借东西呀?”这柳寡妇自打他们住进来后,便爱隔三差五地过来借东西。许家两个男人不好与她多做纠缠,顾丽娘一出了月子,每回都由她出面应付这柳寡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家妹子,其实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可以叫我柳大姐的嘛。”柳寡妇听到这称呼拉长了脸,皮笑肉不笑地建议。 其实柳寡妇不老,就三十出头的样儿,只因她死去的第二任丈夫年纪与许老爹差不多,所以顾丽娘叫她柳大婶也是顺理成章的。 “哪能呀,礼不可废,这话强哥老挂在嘴边的,我可不敢随便乱叫人。叫他知道,要说我不懂礼数的。”没错,顾丽娘就是故意的,就是要刺她!丫的,你让我难受,你也别想舒服。 这柳寡妇的名声并不好听,据坊间传闻,她有个嗜好,不爱美男,偏好丑男。与她有一腿的,大多都是像许强这般的丑男,长得高高大大,整个透着一股子硬气,与那些白面书生大有不同。 顾丽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来这柳寡妇也是个识货的,知道这样的男人“能干”!正因为许强“丑”,所以才会被她惦记上罢。 “强子不在家?”柳艳娘见她粉面含春,说话又刺耳,心里暗恨,得意什么?你不过是命好嫁了个好丈夫罢了,且让你张狂一回,待他被我迷住,定叫他休了你! “柳大婶,咱们两家很熟么?强子也是你叫的?”顾丽娘不客气地反问她,本来看在她是寡妇的份上,她不愿与她多作计较,但她偏要得寸进尺。如今都毫不掩饰那张嘴脸了,谁受得了自家男人成天被人惦记?她要是再忍下去就是孙子!娘的,既然她都不要脸面了,她又何必替她遮掩? “你这泼妇,牙尖嘴利的,仔细你男人休了你!”柳艳娘气得脸色发白。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只要你别成天惦记着别人家的男人,人家定会过得合合美美的。”‘别人家’这几个字,顾丽娘咬得特别重。 柳艳娘被她的话噎了半天,半晌,才道,“嘴巴果然厉害,莫怪乎能迷得许相公晕头转向的,真真有些手段,就不知道是伺候了多少男人学来的?” 顾丽娘可受不了她泼的脏水,当下怒道,“你当谁都是你啊,没有男人就活不了?!勾引野汉子还不算,还勾引有家室的。你那么缺男人,不会去倚红楼啊?那的男人要多少有多少,张开双腿还有银子拿,于你最合适不过了。” 柳艳娘被她的话呛得个脸色发白,正欲发作,许强便到家了。 “咋回事这是?” “强子,你别怪顾家妹子,她只是心里头不舒坦,发泄出来便没事了,我不怪她说话难听。”柳艳娘抢先一步说道,顺带一脸委屈地看着许强。 许强没理会她,询问地的眼神看向顾丽娘。 “谁知道这柳大婶吃错什么药了,一大早跑来家里发疯!”顾丽娘对许强也没好脸色,她这明显是迁怒,都怪这男人,都长得那么‘丑’了,咋还有人惦记着? “妹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也不能颠倒是非啊,刚刚分明是你把我叫进来的。” 顾丽娘仔细盯着柳艳娘,打心底里佩服她这身变脸的功夫,莫怪乎人家石榴群下那么多男人被迷住了。 “胡说,爹,是她在门外偷偷摸摸地看着咱们家,娘不放心,才把她叫进来的。”小石头绷着小脸,一字一句地道。 柳艳娘握着粉拳,心里恨恨骂了声小崽子。 许强自然知道这柳寡妇什么德性,当下板着脸道,“柳大婶,我瞧你也没啥不妥的地方,你且先回去罢。”他不想与她罗嗦,只想快点把她打发走。 柳艳娘对许强牵强地笑笑,“想不到一大早在你家闹了个不快,倒显得我这客人来得不凑巧了,我走便是。”上门是客,顾丽娘这女主人这番作派,怎么看都是不贤! 许强瞅着自己的媳妇,丝毫都没理会她。 柳艳娘扭了扭帕子,轻哼了声,略带不甘地走了。 第39章 “她什么人你还不晓得,和她置什么气?没得气坏自个儿。”许强抱过强哥儿,见顾丽娘还绷着一张脸,劝道。 顾丽娘看了一眼拽着她衣摆的小石头,摸摸他满是担忧的小脸。再看着一脸怯怯的妞妞,晓得她今儿突然暴发是吓着了一双儿女,只福哥儿懵懂,仍旧乐呵呵地把流着口水的小嘴往许强亲去。她叹了口气,“我哪里是和她置气?我只是受不了她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整天没事找事往咱们家跑,也不嫌丢人!” “理她那么多做甚?她下回要是再来,打发走便是。”许强逗着儿子,不甚在意地道。 算了,自家男人都浑不在意,自己计较那么多,白白抬举了那女人!顾丽娘见他这样,便不再提这个话题,随口问了下地里的收成。 “今儿收割了几亩,下午再去,估计就两三天的功夫,便整好了。” “那就好。”他们家这十几亩地农忙时都是请短工来帮忙的,再固定请了三四个长工,平时地里的活基本都是许强领着人干完了,都不用顾丽娘下地,只叫她把家里照顾好了,许强便满足了。 “对了,爹他人呢?” “去钱家串门了,估摸钱婶会留饭罢。孩子你看着,我去炒两个菜便能吃了。” 顾丽娘手脚麻利地收拾起饭菜来,这回她真动了搬家的心思,对门那柳寡妇是一个原因,她不想成日面对这人,一天到晚膈应自己。但他们两家是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除了搬家没什么别的法子了。再者,小石头今年也六岁了,虚岁勉强叫七岁了。人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他现在还小,和妞妞现在睡一起也没什么。但再大点,就不合适了。遂换个大点的宅子很有必要啊。 晚点和许强说的时候,他也没反对,“换是一定要换的,可是咱们手上也没那么多银子。” 顾丽娘笑道,“又不是要立即换,而且合适的宅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我和你说这事,就想让你心里有个底,宅子慢慢留意罢。” “嗯,你最好去打听打听,哪个官大人品性好,咱们挨着住,心里也踏实。这样的官大人,家中教养定是极好的,若是咱们的孩子能学到几分,于孩子亦是大有裨益的。”人都说了,大树底下好乘凉。不过她也知道,这样的宅子可遇不可求。要是真有的话,不知多少人抢破头呢。不过即便不能紧紧挨着,能在同一条街,便是隔着几个宅子,亦是不错的。 事关孩子,许强最是上心,当下点头道,“嗯,这事我会请人帮着留意的。” ****** “西城临街的那位果真是你那便宜妹妹?”杨氏问。 “料想是差不离了,我费了一番功夫,才从威远镖局的一个分号小管事的嘴里套出话来。事情倒能对上七八分,那许家顾氏,我也远远见过,和丽娘有六七分相像。不过有几年不见了,脸长开了也说不准。”顾蕴升的声音里带了点犹豫,但心中已有七八分相信了。 “这事你可得经心点,认错了人亏的可是咱们家。”杨氏心中很不乐意这事成真,老太太手中还有好些陪嫁呢,若真是那顾丽娘,老太太手里的物什岂不是便宜了她?“老太太现在这样儿,可受不得刺激。”这些年人老了,有点痴傻,常会认错人。 顾蕴升瞥了杨氏一眼,十几年的夫妻了,他能不知道她的心思?无非就是想独占着他娘的那点子家私罢了。 “你也悠着点,差不离就成了。”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年她从老太太手中套了不少东西了。只要她不过份,他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若过份了,他定是不依的。老太太再怎么说名义上也是自个儿的娘,若他由着媳妇算计,传出去也不好听。 没错,其实他和丽娘并不是亲兄妹,只是同父不同母。老太太程氏是他爹的续弦,嫁进来时,顾蕴升已经五岁了,颇懂事了。程氏一辈子就生了顾丽娘一个女儿,然后就再没生养了。他小时也没少受程氏的照顾,对她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之所以对杨氏的做法不闻不问,只不过他亦是想,老太太她手上这些东西,百年后还不是照样给他们?早给和晚给有什么区别? 杨氏一笑,不以为然地道,“老太太手中有一处宅子和铺子,地段都是极好的,用来做暄儿的陪嫁,最是体面不过了。” 顾家一直以来都只是个二流商家,虽不像小门小户般紧巴巴地过着日子,但每笔大的花销还是得仔细的。若她想拿公中的银钱给她女儿置办这么一处宅子和铺子,顾蕴升一定不肯,她只好把主意打到老太太身上了。 顾蕴升皱眉,那处宅子和铺子他是知道的,宅子位于贤良街,这一带住着的大多是达官贵人。铺子位于北矢巷,生意虽然一般般,但地段极不错的。莫怪乎杨氏起了心思。但想起老太太迷糊的样子,顾蕴升心里难受,当下心烦,不耐烦地道,“你且先别惦记这些了,先把庄子的事抓起来罢,这收成一年比一年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家的!”说完便不待杨氏回答,甩袖抬脚便走。 杨氏绞了绞帕子,坐下,狠狠捶了下床。 两人在说话时,没注意到被转角的一个老妇人偷听了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丽娘丽娘,我的儿,西城临街,西城临街,丽娘,娘来找你了,莫怕,啊——”老妇人嘴里喃喃,一步步往外走。 门房处没人,老妇人很容易便出了门,凭着记忆慢慢摸索前行。 “顾老太太?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伺候你的丫环呢?”相熟的人见了,好心地将她拦下,欲送她回家。 “不,我不回去,我要去西城,嗯,西城!”老太太一直强调,有人拉着她回头,她也不肯。 “好好,去西城去西城。”那人拧不过她,叫了旁边的人去顾家通报一声,然后才扶着她往西城走去,“顾老太太想去西城做甚?” “找丽娘。” 熟悉顾家的都知道顾丽娘在几年前就失踪了,那人以为老太太的痴病又犯了,当下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顾家这边老太太突然失踪,家里都闹翻了,接到消息时,顾蕴升二话不说,带了小厮就往西城走去。当他赶到时,老太太就像只无头苍蝇般四处敲门,问人,神情急切又紧张。 见到顾蕴升时,老太太拉着他的手哭了,“蕴哥儿,你带我去找丽娘好不好?我好久没见她了,好想她的。” 杨氏一见着人,就想拉她家去,“老太太乖哈,丽娘就在家里哩,咱们回去罢?回去就能见到了。” “你骗人,丽娘就在西城。蕴哥儿,你带我去找她罢,啊?”老人眼巴巴地看着顾蕴升。 旁人看了都不忍,有好心人劝道,“是啊,顾公子,你要是知道,就带她去罢。” 顾蕴升咬咬牙,道,“好,我带您去。”甭管她是不是他妹妹,便是丢脸,他也要带她走一回。 ****** 顾丽娘打开大门时,见到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老太太,老太太一把抓住她的手,神情激动地看着自己,颤着声音唤了她一声,“丽娘。” 见了顾丽娘后,老太太眼中再无其他。 她当时就愣了,“你们这是?” “你是不是叫顾丽娘?”看着她熟悉的脸,顾蕴升心中五味杂陈。 顾丽娘点头,“是叫顾丽娘。” “你不记得事了?” 她再次点头,看着这架式,她心里也惴惴,恍惚明白了几分。 “你极有可能是我们顾家失踪多年的小姐。”顾蕴升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蕴哥儿,她是丽娘,就是丽娘。”老太太很肯定。 许强今日得闲在家,见了这一幕,心中有点茫然,不过这不妨碍什么,“丽娘,请他们进屋再说罢。” 原来那年上元佳节,顾丽娘与府中丫环走散,之后便失踪了,中间发生什么事,只有本尊知道了。 顾丽娘的年纪容貌还有到凤台村的时间基本都对得上,但她失忆了,也没别的证据能证明她的身份。 “光凭这样,就认定她是咱们顾家的小家,是不是太轻率了?”杨氏道。 顾丽娘听后,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见她看过来,冲她笑了一下,笑容里充满了讨好的意味,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丽娘别怕,娘知道你就是丽娘,娘会与你大哥说的,别怕啊。” 顾丽娘心中有所触动,她两辈子,头一回有了维护她的长辈。不过她还是斟酌了一番,就事论事地道,“这位大嫂说得有道理,光凭这样,也不能证明我就是你们口中的丽娘。”她也怕认错,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不少,她怕万一她是假的,等真正的顾丽娘找回来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我能证明她就是丽娘!”老太太很肯定地说,面上一脸得意地看着众人。 “娘?”顾蕴升询问。 “丽娘左侧北部那有颗红痣,你们不信,可以去看看。” 顾丽娘反射性地反手摸了下背部,看向许强,许强朝她点点头。 “你与她进屋看看。”顾蕴升对杨氏道。 杨氏自然看到了顾丽娘和许强的小动作,心里知道这事多半不能如她的意了,当下不甘愿地站起来,“走罢。” 第40章 事情很显然,顾丽娘的背部果然有颗红痣。出来的时候,杨氏的脸色很不好看,见大家都看向她,她僵着脸,硬挤出一丝丝笑容,“背部是有颗红痣。” 老太太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众人沉默,一时之间没了主意。老太太可不管别人怎么想,见了顾丽娘就忙忙拉住她的手,“丽娘,坐这坐这,坐我旁边来。”待她坐下后,老太太眼睛直便瞅着她瞧。 顾丽娘低着头,对突然冒出来的娘家人有点不适应。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以前倒是幻想过娘家人找来。但那是未出嫁前,那时都快揭不开锅了。嫁人后,日子渐渐好过了,她也就没再想了。 这事顾蕴升之前已经查得七七八八了,加上这有力的证据,无一不证明眼前这位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人。 “你是我顾家五小姐,这点毫无疑问。”顾蕴升脸色凝重,“不过,接下来该如何,我得回去请示一下族长。” 顾丽娘点头,的确,今儿这事给众人的冲击不小,大伙都需要静下来缓冲一下。 “娘,咱们先回去罢?”顾蕴升去扶老太太。 老太太点头,“好,回去,丽娘也回。”老太太一直拽着顾丽娘的手,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顾蕴升他们走了,老太太闹脾气,死活不肯回去。按顾蕴升的意思,便是顾丽娘跟着一道回去。可她哪里能丢下这一大家子,更别说还有个吃奶的儿子。老太太明显有点老年痴呆,和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老太太犟起来,顾丽娘他们谁也劝不住。于是,老太太便留了下来。顾蕴升他们刚离开没多久,便有顾府的丫头送了老太太的换洗衣物过来。本来那丫头秋容想留下来伺候老太太的,但许家实在没有地方给她住下了,再说顾丽娘也不习惯睡觉时有人在旁边打地铺伺候。顾丽娘让她把老太太身上的一些琐事做完后,便把她打发走了,叫她明儿一早再过来。 “今儿你干嘛带老太太去许家啊,不去后面就什么事都没了。”杨氏埋怨道,她想着即将飞走的宅子和铺子,心窝子一戳一戳地疼。 顾蕴升认回妹妹挺高兴的,听到她说这么扫兴的话,当下瞪了她一眼,“好好的,你摆脸色给谁看呢。我劝你,还是好好哄着老太太才是,她若高兴,没准给暄儿添妆时出手能大方些。” “老爷,你就甘心?那两处产业可是极好的。”杨氏压低了声音道。 甘心不甘心又如何?左右老太太手中的私产也不是他们顾家的,便是不给顾丽娘,老太太百年后也会被程家派人来拉回去。他前头还忘了这茬。 他是个知恩的人,老太太为这个家操劳了几十年,顾家的东西她基本没碰过,而且他爹临终前,叫他好好孝敬她来着。如今她唯一的女儿嫁人了,也没拿顾家半分嫁妆。所以老太太手中物什再好,让他拉下脸皮去算计养母的私财,他自认做不来,传出去他们顾家几辈子的名声便没了。 “你也别尽出幺蛾子了,暄儿的嫁妆已经够体面的了,难道你还想把整个家都搬空了给她当嫁妆不成?”顾蕴升没好气地说道。 不给她难不成留着给你那些个庶出的女儿?不过杨氏只能在心里诽腹,面上可不敢多说什么。 家里多了个人,本就小巧的宅子更显挤了。没法,许强只好去跟许老爹挤了。 晚上睡觉时,老太太拉着顾丽娘絮絮叨叨说着话,一直追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苦受罪之类的。顾丽娘感受到老太太真心实意的关心,伺候她睡着,顾丽娘出了屋。 “现在这情况,咋办?”顾丽娘心里乱乱的,活了两辈子,才有了一个真心实意关心她的长辈,让她放弃,她着实不舍。而且今天看顾蕴升等人的穿着举止,家境应该不差。她想到小石头,起了一些心思。认了,随之而来的一串麻烦,又让人头痛,今天那杨氏,明显就不是善茬。但这情况又似乎容不得她不认,唉。 “且走且看罢。”许强看得比顾丽娘远,他自然也看出了顾家家境不俗。但那又如何,再大的好处,不过是补给顾丽娘一份嫁妆罢了。 原本他们一家子就过得安安乐乐的,靠着这醋和田产,自己有手有脚的,努力一点,还怕过不来好日子?而且现在的形势,当今也不知道得花多长时间才能平定这叛乱,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候,多一个亲戚也多一份牵连。他也不知道顾家人品性如何,在这个动不动就诛九族的时代,像他们这样的小家,或许更安稳,也不必受旁人的牵连。但现在这情况,恐怕也不是由他想不认便不认的。 顾丽娘沉默,她的小心思也不方便与他说。而他的顾虑亦不便说,连她的娘家人都不想有牵扯,说出来会伤着她罢。 两人围着孩子聊了几句,便各自回屋了。 整整两天,老太太一直围着顾丽娘转悠。只要顾丽娘不离她的视线,她都是乐呵呵地哄着她的两个小外孙,一错眼见不到顾丽娘,便十分焦急。 老太太拿着一盒点心,朝顾丽娘招手,乐呵呵地道,“丽娘,六合居的点心买回来咯,娘知道你最爱吃的了,快过来吃。省得一会你哥回来抢你的。”老人仍旧记得女儿抢不过她哥哥哭鼻子的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丽娘走过来伸手拿了一块,吃了,“让小石头和妞妞吃罢。”她素来不怎么爱吃甜食,点心咸的还可以。 “丽娘大了不爱吃这个了啊,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爱吃的。”老太太瘪瘪嘴,声音里难掩失落,拿着一盒子点心不知所措。 “那丽娘喜欢吃什么,娘叫人给你去买。”老太太声音里带着一丝丝讨好。 顾丽娘没想到老人这般敏感,当下蹲□,又拿了一块吃了,“哪有?丽娘还是很爱吃的,只不过这点心那么少,得留给你的两个小孙孙吃啊。” 老人这才笑了,摸摸她的头道,“丽娘喜欢吃就多吃点,不够再叫秋容去买,不会饿着小孙孙的。” 顾丽娘的鼻子有点酸,这就是母爱吗?不管她多大,是不是已经当了母亲,当娘的还一直拿她当孩子宠着。 “姥姥,姥姥,刚才你说了,给小石头和妞妞每人三块点心的,你说话不算话。”小石头摇着老太太的手,嘟着嘴抗议。 妞妞在一旁点着头附和。 顾丽娘笑笑,投给儿子一个赞赏的目光,小家伙的脸立即红了。 老太太急了,生怕小孙孙误会了她,“哪有不算话,小石头,妞妞,你们拿,一人三块!不过只能拿三块哟,剩下的,我要给丽娘留着吃的。” 顾丽娘抿嘴一笑,看来,老太太最着紧的还是她啊。 老太太在他们这住了两天,就被顾蕴升亲自来接走了。走的时候,走的时候她不放心,再三叮咛顾丽娘要是得空了,便去看她。然后就像只被遗弃的老年狗狗,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顾丽娘。 顾蕴升这回来,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就是让她准备一下,五天后,顾家接她回家拜一下祖宗。再怎么说,她也是他们顾家二房正正经经的嫡女,而且还是唯一的嫡女。 许强夫妻俩对视一眼,没多说什么,只得默默准备。若不然,这不认祖宗的罪名压下来,旁人的唾沫能将他们湮死。不过这事也不是没好处的,至少顾丽得得了一个疼爱她的长辈,不是吗? 自打战事进入了僵持阶段,粮食问题得到了缓解,再得知广安王被阻断在韩城,一时打不到京城来时,京城恢复了七八分生气。对许家来说,便是吃肉的机会多了。不过这肉也贵,寻常人都舍不得买。 只是小石头苦夏,一个夏天下来,身上的肉都给瘦没了,顾丽娘看着他那风吹了便跑的身子很是心疼。现在天气凉点儿了,胃口开点,她就寻思着给他补一补。 一日,顾丽娘早早便挎了篮子去到街头,想买些肉和大骨回来。她起得早,朱屠夫摊上的人不算多。很快便轮到她了,人们买了肉都各自家去了。 “妹子,要啥?”朱屠夫笑吟吟地看着顾丽娘,目光扫了她鼓鼓的胸前几眼。 他的目光让她不舒服,顾丽娘板着脸,指了最边的那块夹子肉,“给我割两斤。”这夹子肉是猪身上最好吃的肉了,带了点肥肉,或蒸或炒,都极美味。一只猪身上就那么几斤夹子肉,懂货的人遇上了都会买,有些个更是早早便和屠夫打好了招呼。遂今儿能撞到,是极难得的,于是顾丽娘一口气要了两斤。 “朱大哥,给我割两斤夹子肉。”一道娇媚的声音自顾丽娘身后响起,朱屠夫的手一顿。 顾丽娘一听这声音,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柳寡妇扭着腰袅袅婷婷地走过来。 朱屠夫一脸为难,“夹子肉就剩下两斤了。”他那对小眼睛不时地偷瞄这个偷瞄那个。 “是我先到的罢?”顾丽娘看着朱屠夫道。 柳寡妇朝朱屠夫抛了个媚眼,“先到又如何,这夹子肉我早早便向朱大哥要了的,朱大哥,你说对不对?” 朱屠夫看着柳寡妇,一脸陶醉地点头,“对对。” 柳寡妇得意地瞟了顾丽娘一眼。 朱屠夫给她称了肉,又搭进去几根骨头,讨好地笑道,“这骨头不值几个钱,你且拿回去吃。”递肉的时候,还摸了柳寡妇的手几下。 顾丽娘只冷眼看着。 朱屠夫家的在屋里听见动静,忙起身出来,出来就见到她当家的那色眯眯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肥手直接就拧上他的耳朵,“好你个朱笑天!俺拼死拼活给你儿子攒家私,你倒好,见到个骚娘们就送这搭那的,真当这银子是风刮来的是不?” “刘翠花,你嘴巴放干净点!”柳寡妇不乐意了,这骨头是她家男人给的,关她什么事? “哟,敢做还不敢承认啊?柳艳娘,你的骚味我大老远就闻到了。” 顾丽娘见他们就要闹将起来,自已站这也不体面,遂转身想走。 却被朱屠夫家的叫住了,“许家娘子,且等等,你不是要肉吗,这两斤给你了,一百文钱。” 顾丽娘指了那几根骨头道,“还有那几根骨头,我也要。” “一并送你了,不要你钱。” 顾丽娘掏出一百文钱,递了过去,接过肉便走。身后还传来朱屠夫娘子训人的声音。 “你个色鬼,见着个娘们你就管不住你身下的那根了是不?也不管这娘们是香是臭,就上赶着送这送那,你是不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你刚才不也把几根骨头送了人了?” “我看她顺眼,就送了,那又咋样?” 第41章 “小石头,吃完这碗别吃了,啊?我给你留一碗在锅里,晚点你再吃。”顾丽娘看着他吃得圆溜溜的肚子,怕他撑着。今天的大骨粥熬得极合他的口味,但也不兴一下子吃这么多的。 小石头哦了一声,摸摸快变成球的肚子,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碗。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顾丽娘起身,打开门,只见老太太正咧着嘴对着她笑,“丽娘,娘来咯。”然后掀开衣服,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 “赶紧进来。”顾丽娘忙拉了她进来,顾丽娘胆战心惊地看着她兜在怀里的金银珠宝,老太太竟然揣着它们安稳走到了许家,真是运气了。顾丽娘不敢想象,万一这些钱财露了白—— “丽娘,这些都是娘偷偷攒下给你的哦。嗯,除了你,谁要都不给。哪,你要好好收着哦,留着以后做嫁妆。”老太太边说边用力地点着头,然后把包袱都推到顾丽娘怀里。 老太太迷糊,却记得这事,想来这事存在她心底许久了。顾丽娘尚来不及多想,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接着人便闯了进来,原来她刚才一急之下竟忘了关大门, 杨氏一进门,就看到顾丽娘怀里揣着一包袱的黄白之物,顿时眼热极了,心里直痒痒,“丽娘,老太太真是迷糊了,从家里拿了这些财物就跑出来,可担心死我了,就怕歹人见财起意——”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一下子便将包袱整个给抱了过来。 顾丽娘还没反应,边上的老太太却急了,一把扑过去,将包袱抱进怀里,防备地看着杨氏:“我的,我的,不给你,不给你。” “老太太,这东西重,我先帮你拿着,回到家再还给你怎么样?”杨氏哄道。 老太太自然不肯,头摇得和波浪鼓差不多。 杨氏恨得牙痒痒,却又不敢真的上前抢。 此时顾蕴升接到消息也赶了过来,哄了半天,才把老太太哄住。老太太硬要把那些财物交给顾丽娘,可她如今身份未明,哪里敢拿这些东西?只得先哄她说几天后再去拿,这才把她劝了回去。 杨氏回到自个儿屋里,狠狠拍了下旧桌子,“哼,想白白得到这些物什?没那么便宜的事!”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去,给程家大奶奶下个帖子,约她明天过来吃茶!”她就不信,程家会愿意一个来历不明的娘们拿完老太太的陪嫁! 十月初八那日,顾蕴升派人来接顾丽娘他们。顾丽娘早就和许强合计了,这天由他们夫妻俩带着小石头一道去顾家。 顾家有三房人,顾蕴升与顾丽娘属二房,人丁略显单薄些,大房与三房人丁兴旺。顾丽娘到时,祠堂外头已经到了不少人,或坐或站,甚是热闹。顾丽娘看过去,大多是媳妇子,甚少男人。她松了口气之余,也没了之前的紧张。 也是,一个失踪几年的姑奶奶,而且还出嫁了,他们也不大在意。三房的长辈俱在,其他的除了一些没甚事的来见一见外,小一辈的有事的自去忙了,其他嫁出去的姑奶奶也未回来。 按说,一个姑娘,还不值得他们如此慎重。这都是看在二房人丁单薄、嫡子嫡女各一的份上,他们才这般大费周折。 “五姑娘回来了?”坐在首位的顾氏族长——亦是大房的顾长乐看着顾丽娘点了点头,“这是你当家的和你儿子?” 顾丽娘点头,“丽娘见过众位长辈。”她领着小石头一一拜见了几房兄长叔伯。 老太太甫一见顾丽娘,一脸欣喜。立即想站起来过去拉她。却被顾蕴升制止了,“老太太,别急,等一下丽娘就过来了。”老太太记起顾蕴升交待的话,没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顾丽娘见完礼才走过来。 “丽娘,你骗人,你说过会来看我的,怎么好多天了,都没来?”老太太控诉地说道。这几天她早早就起床盼着她来了,她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吃了午饭,等到困了,天又黑了,都没见着她来寻她。 顾丽娘尴尬地笑笑,和老太太说不清道理,“老太太最近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老太太像波浪鼓般摇了摇头,“不好,不香。” “那天的事蕴升与我说了,你既是咱们顾氏的五姑娘。这么些年——也算是个福泽浓厚的,既回来了,少不得要祭拜一下祖宗的。蕴升,你领她在一进处拜一拜罢。” “且慢!” 众人回过头,只见大门处,一个三十出头、浑身散发出着干练气息的少妇领着几个婆子仆人站在那,笑道,“她不是你们的五姑娘,你们顾家的五姑娘在这呢。”说话间,她推了一推她身旁的姑娘。 只见那人一脸姑娘的扮相,倒与顾丽娘长得极为相似。顾丽娘肖母,应该说,她和失踪前的丽娘长了个十成十。那姑娘看着老太太红了眼眶,泪珠子扑漱扑漱地往下掉。她冲过来,一把抱着老太太的膝头,哭得不能自抑,“娘,我是丽娘啊,你不认得我了?” 全场鸦雀无声,两个丽娘,老太太也迷糊了,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时之间,完全不知所措。 那姑娘转过脸来对着顾丽娘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冒充我,我娘就我一个女儿了。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罢,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一句话,把顾丽娘说成了一个为了钱财来蒙骗顾家老太太的坏心女人。 顾丽娘看着这场闹剧,有点烦闷,“我怎么冒充你了?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一直就叫顾丽娘!” 顾长乐皱眉,看着程家来人甚是不悦。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在这个时候,这不是打他们顾家的脸是什么? 原来,刚才那少妇竟是老太太的娘家人,算是老太太的侄媳妇唐氏。 “这——”顾蕴升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 杨氏眼里闪过一抹得意,她站出来,夸张地说道,“哎呀,两个丽娘,到底哪个真哪个假?当家的,你可认得?” “丽娘背后有痣,背后有颗红痣的。”老太太喃喃。 顾长乐听了,微微思索,对顾蕴升说道,“找个婆子带两人进去验验。” 顾蕴升看着顾丽娘道,“她不用验了,上回我家的给她验过了的。” “唔。” “我去。”杨氏站出来道。 顾蕴升迟疑了一下,顾长乐不知其中的弯弯道道,点了点头。 结果自然是两个人背后都有颗红痣,这下可棘手了。 “娘,您三十有三才生下我,我小时体弱,两周岁了,才能在奶娘的搀扶下走几步。稍大些时,变得淘气了些,时常跑上跑下的,五岁那年,我差点从树上摔下来,把您吓哭了,您抓起我就一顿好打————娘,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一字一句,如泣如诉,历数了顾丽娘从小到大在她身上发生的事儿。老太太听得怔忡了,眼眶红红的,抓着她的手紧了紧。有好些个媳妇婆子听了都擦擦眼角,道了句可怜的孩子。 两相一比较,失了记忆的顾丽娘这方无疑处于劣势。 “便是这样,也不能证明这位就是二婶娘的女儿啊。”人群中不知是谁来了这么一句。 此话一出,众人又炸开了锅。 “是啊是啊,她知道的这些事可不算什么机密,费些心思,还是能打听得到的。” “嗯,之前伺候她的奶娘丫环就知道不少。” …… 最后,顾长乐拍板决定,“滴血认亲。” 顾丽娘摇头,“不必了,你们就当没有见过我吧,这位,才是你们顾家的五姑娘。” 这滴血认亲,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其中的道理的了。这滴血认亲并不准,便是她与老太太是亲母女,她们的血也有可能不会融在一块。这个滴血认亲,无非就两个结果,融与不融。若她继续抗挣,其结果如何,她无法预计,到时若真是不融,倒显得她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若真到了那地步,自己只怕会更狼狈吧,连带丈夫儿子都被人看轻。 再说,她也累了,就算是能融在一块,又如何呢?看这架式,她外家必是相信他们带来的姑娘的。老太太,估计也是偏向娘家的罢。只是可惜了小石头,至今没点傍身的财物,不过不要紧,既然如此,就由她这个当娘的给他挣吧。 唐氏与杨氏的眼中都闪过一抹喜色。 此话一出,众人看顾丽娘的眼光都变了,变得鄙薄嫌弃。 顾蕴升迟疑,“这样不好罢?大家都来了,就滴个血罢,结果对老太太来说,很是紧要。”谁是顾家嫡女,他有责任知晓。 “她不敢滴血认亲,定是假的。” “是啊,若是亲生的,为啥不敢呢?” “唉,这年头的人啊,为了钱啥都做得出来。连老子娘都能乱认了。”杨氏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听了这话,顾丽娘气得发抖。 “你嘴巴放干净点,是你们先找上门的,又不是我们上赶着要认亲!”许强紧紧握着顾丽娘的手,低语,“莫怕。” “都住嘴!”顾长乐咳了一声,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视线落在顾丽娘身上,“事到如今,就验验吧,不过是一滴血罢了。若你真是咱们顾家的五姑娘,我们不会错待顾家的血脉。若不是,正如你外子所说,是咱们找上门的,定让你们安然离开便是。” 看着众人的神色,顾丽娘知道,若她就这样走了,就说明她心虚了,输得一败涂地,他们一家子也会叫人瞧不起。若她赌一把吧,至少有几成机率能融血!顾丽娘咬咬牙,最坏的结果莫过于此时了。 于是,她看着许强,点下了头。做个了断也好,省得吊在那,不上不下的,让人难受。 两只碗,碗里各有两滴血,其中一碗的两滴使仿若被什么吸引了一般,渐渐靠在一块,而另一碗,则是没什么动静。 唐氏和那‘顾丽娘’的脸上俱闪过一抹惊疑。 看着众人一脸鄙夷,顾丽娘的心反而平静下来,她侧过头,对许强道,“咱们走吧。” 许强抱起小石头,点了点头。 “我就说嘛,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这点手段,也妄想攀龙附凤,我呸!”杨氏说完,转过头来对唐氏道,“幸亏亲家那头找到了真正的五姑娘,要不,咱们顾家就要被这种小人给蒙骗了。” 顾丽娘定住,转过身,轻笑一声道,“我叫顾丽娘,但我从没说过我是你们顾家的五姑娘,今儿也是你们顾家去我们许家接的人,你凭什么指责我?难道不是你们识人不明在先的么?” “都住嘴!”顾长乐黑着脸呵了一声,然后对顾丽娘他们说,“你们走罢。” 小石头回过头,盯着众人看,久久,才转过头。 老太太见顾丽娘走了,有点慌,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背影,“丽娘走了,丽娘要走了。” 顾丽娘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外走去。 第42章 最后,顾丽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老太太眼巴巴地看着她,浑浊的眼见她看回头时,闪过一丝亮光。看到老太太这样,她咬咬唇, “娘——”那‘顾丽娘’握着老太太的手,轻轻唤道。 她很想冲过去,告诉他们,滴血认亲并不一定准,但在这个年代,并没有dna这回事,她又凭什么证明哪个才是老太太的女儿呢? 若她这么做了,只会被他们当成了不甘心后的疯言疯语吧。这里对滴血认亲可是很赞同的。那么相似的一个人,该有的证明都有,还有着顾家五姑娘十几年的记忆,不比她更符合顾家姑娘的条件?或许,人家根本就是。 而且带着那姑娘来的是老太太的娘家,再怎么样,娘家总不会害她的罢? 也许是感受到她的心神不宁,许强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 顾丽娘迎向许强担忧的眼,笑笑,“我没事。” “老太太,我扶您回去歇着罢。”‘顾丽娘’轻声道。 顾丽娘看着被扶走的老太太,自嘲一笑,怪她没有争取吗?该她的,她会争取,那么不该她的呢?她想争,但她没有之前那十几年的记忆,自己到底是不是顾家小姐还有待商榷,如何去争?而且她想,除了老太太,恐怕没人希望她是罢,再说,现在连老太太也迷糊了罢。老太太她有儿子,有女儿,家底殷实,有她什么事呢? “走吧,咱们家去。” 程家主屋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徐氏端着茶问大儿媳。 唐氏恭敬地回答她婆婆的话,“顾家已经顺利认下墨染了。” 徐氏横了她一眼,唐氏立即改口,“是,是‘丽娘’。” “嗯,之前她身边伺候的,你找个由头,远远地打发了。” 程家在程老太太这一辈有四个子女,两男两女。程老太太排行第三,后面还有一个妹妹,后来死活要嫁去江家做小妾,可惜没过两年便去世了,江墨染便是她的女儿。后来被徐氏抱走了,江家也不意这个庶出的女儿,一直养在一个庄子上,外人一直不知。岂知,江墨染出落得益发肖似她大姨——也就是程老太太。理论上来说,顾丽娘与这江墨染实乃表姐妹。 “忙和了一天,你也累了,下去歇着罢。”徐氏缓缓出声,赶人了。 唐氏欲言又止,但婆婆已经闭上了眼,只得默默地退了出来。只一点,她捉摸不明白,为什么墨染与大姑婆的血能融到一块呢。那碗与水,都是在他们眼皮底下取的,可作不了假。莫非——她心一跳,头一回,她对滴血认亲起了疑心。 唐氏退出去后,徐氏才睁开眼,唇边绽放出一抹冷笑,“程娟,你也有今天,放心罢,你‘女儿’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要说徐氏与程老太太的过节,无非就是,徐氏当年看上了顾丽娘她爹顾淮杨,奈何被他拒绝了。这还没什么,可他转头却娶了这程家大娘子也就是老太太程娟,徐氏对此一直怀恨在心。后来程徐两家结亲,她嫁进来没多久,程娟也出嫁了。除了逢年过节,她也不怎么回娘家。徐氏这一恨就恨了几十年,而今,总算找到机会了,遂才有了这一出。 睡了一个长长的觉,顾丽娘便恢复过来了。但日子总要过的,不是吗? 人,果然还是脚踏实地的好。虽然心还是有些怅然,本来以为两辈子,总算有个长辈了,却不想,是这般情况。果然,有些事强求不得。 顾丽娘是被福哥儿吵醒的,那个小家伙一早便醒了,许强给他把了尿后,就把他放回床上。小家伙见娘还在睡,就爬到她身上,对着她的脸亲来亲去,啊啊地叫着。 口水流得她一脸都是,湿答答的,顾丽娘醒了,就看到自家儿子的笑脸,忍不住坐起来,抱着他狠狠亲了一口,然后拱了拱他的小胸脯,直把他逗得嘎嘎大笑,小腿小手乱蹬。 许强见她没事,这才悠哉悠哉地扛着把式去地里了。 “娘,你醒了?”小石头听到屋里的动静,忙拉了妞妞跑进来。他昨晚见他娘的脸色不好,刚才他已经偷偷溜进来几回了,但她一直睡着,他就一直在帘幔外瞅着,没进来。如今见她笑了,小石头暗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顾丽娘一早见着兄妹俩,朝他们招招手。两个小家伙拉着手蹬蹬蹬地来到炕边,妞妞倒直接,张开双手让抱。可小石头是个倔强的,他扭动着小身体想爬上来,可惜人太小了,怎么使劲都爬不上来。小脸憋得通红,最后撅着嘴看着顾丽娘。 顾丽娘笑着摇摇头,将他提了起来。这下整张炕可热闹了,顾丽娘斜躺在外侧,由着他们三兄妹闹腾着。福哥儿如今九个月了,肉呼呼的很好玩,而且整个人很爱笑,怎么闹都不哭。小石头和妞妞都喜欢带他。 “啊啊——呃——”福哥儿好容易从哥哥姐姐的围攻中脱身,便扭着小身子朝顾丽娘快速地爬过来了,然后一屁股坐在她旁边,胖嘟嘟的小手就要去掀她的衣服,忙和了半天,见掀不开,便张着嘴朝顾丽娘啊啊地叫了两声。 “饿了?”顾丽娘伸出手,捏捏小儿子肉肉的脸颊,却被小家伙一手拍开,嘟着小嘴要哭不哭地看着顾丽娘。见她没动静,然后就干嚎了两声,两只胖手在眼睛那揉着。指间还漏出一条缝来偷看她的反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我不是你爹,装可怜没用哦。”顾丽娘看穿了他的伎俩。这招对他老爹有用,对她可没用。顾丽娘不知道别的孩子是不是这么精明,反正她家这个,就精得像只老鼠。 这招不行,小家伙立即爬到她身上撒娇,叉开双腿坐在她肚子上,小手摸着她浑圆的胸部,冲着顾丽娘啊啊地叫了两声,声音低低长长的,像稚鸟温柔的撒娇声。 顾丽娘拍拍他肉肉的小屁股,将他抱了起来,点了点他的鼻子,笑道,“好啦,真受不了你这个小皮猴。” 然后对小石头与妞妞道,“你们也去吃点东西罢。”昨儿早上她蒸了些白面馒头,这个时候,公爹应该把它们蒸热了罢? 两人依言去了,顾丽娘这才解了衣裳,小家伙性急地捧着吃了起来。没一会,小石头给她拿了两只馒头进来。 顾丽娘摸摸他的头,将他抱上了炕,随手递给他一个,“在这吃吧。” 小石头点了点头,摇晃着小腿,两只小手捧着馒头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像只偷吃的小松鼠,白白的牙齿在小嘴里若隐若现。 “小石头长大后想做什么?”顾丽娘温柔地问。 小石头抬起脸,看着顾丽娘,迟疑一会,才道,“读书,当状元。” “呵呵,想不到咱们小石头志气那般大啊,莫不是前些日子看到林状元跨马游街心里稀罕?”顾丽娘取笑。 小石头鼓着脸,他才不是稀罕他呢,他只是听到旁人都说那林状元的娘好福气,而且那位大娘那天笑得好高兴啊,他也想将来考个状元回来,让娘也高兴高兴罢了。 顾丽娘看着气呼呼地撇过小脸的小家伙,忍不住笑了笑,“好啦,走吧,娘给咱们家小状元做吃的去。”顾丽娘抱一个,牵一个,出了房门,把他们放在小石头他们的房间后,顾丽娘便去摘了把菜。 许老爹刚好从厨房里出来,碰到顾丽娘,他顿了顿脚步,道,“这天眼见着要冷了,你得空的话,就去扯几尺好料子做两身衣裳吧。”说完便慢悠悠地往孩子住的房间走了过去。 顾丽娘疑惑地看着许老爹的背影,想了一阵才恍然,这是老爹他怕她为昨日的事伤心,让她做两身衣服来开心一下么?还真是,可爱啊。这是哄小孩的手段吧,她都好老了,呵呵。突然间,她庆幸自己嫁进了一户良善人家。虽然没有大富大贵,日子过得倒也悠闲清静。儿女乖巧,丈夫勤奋干活肯卖力气,公爹和善,没什么糟心事,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忙完了家务,顾丽娘洗净了手,检查起那些大水缸里的醋的发酵情况。另一畦菜地早就不种菜了,上面同样摆着几个大缸,八个大缸占了一半的院子,另外还有两个是备用的。起一批,大约有千斤纯醋。再过几日,又到了各大酒楼饭庄的人来搬醋的日子。这三四个月来,他们卖醋也赚了不少银子。天热,小半个月就能卖一批。 现在的醋没有之前贵了,之前物以稀为贵,现在醋能流通起来了,价钱自然比不得当初了。不过少说也能卖到二三十文一斤。七八月份时,趁着行情,他们也赚了不少银子,如今全部家当加起来约有四百两了。 等卖出眼前这批醋,再进账几十两,让许强再去寻一间铺子,不拘大小,最好是在人多的街上。开个卖醋的铺子,京城人多,每日也算有些生钱进手。待手头宽裕点时,再换一间大点的宅子,离着书院私塾近些那就更好了。这般想着,顾丽娘便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前头她还没想到这点,只想着离那些清官贤臣近些好,可这样的宅子哪有这般容易找?想来前头是她想左了。 第43章 “许夫人,这是三百斤的醋钱,还有下个月的订金。”三百斤醋稳稳当当地搬上车后,闻香楼派来的小掌柜才走过来,堆着满满的笑容道。 “贪财了。”顾丽娘笑着接过来,这也是她喜欢和这些酒楼饭庄打交道的原因,给钱的时候很爽快,从不会无故拖延。九两银子,其中五两是下个月的订金,不多不少,刚刚好。 “客气客气。”闻香楼的小掌柜涎着笑脸道,“要是数目对头的话,我就走了?” “去吧去吧,莫要耽搁了你家的生意才好。”顾丽娘罢罢手。 “好咧。” 打发走了闻香楼的小掌柜,顾丽娘收好了银子,便走到另一头给许强搭把手。今儿除了闻香楼来取醋外,还有一家比较有名的二道小贩——沈金龙。他是一个掌柜介绍来的,做买卖嘛,自然是多多益善了,哪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于是,许家供醋名单中又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沈金龙瞄了顾丽娘一眼,然后看着许强笑道,“许老板,生意好哦。” “哪里哪里,小本买卖,赚点小钱糊口罢了,哪里及得上沈老板家大业大。”刚做成一笔买卖,许强的心情不错。 “许老板过奖了。”沈金龙的小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院子一眼。只见好几个大缸或打开或密封地摆在地上。许家宅子不大,每月卖出那么多醋,料想这制醋的地方就是在这个院子里罢?也不知道这许家打哪弄来这制醋的法子,每月光靠供给与这些酒楼大户就能来不少钱。 刚才光闻香楼的小掌柜就给了十几两银子,他在一旁瞧着的。想想,这醋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但架不住人家量多呀。就这么几桶醋,就赚了十几两,要是几十桶几百桶呢,这般一想,他都觉得眼气了。 他做买卖的对象主要是大户人家,像大户人家的管家出来采办东西,他只要能联系上的,都会勾搭一番,与些好处,例如回扣呀请喝花酒之类的,把单子拿下后,从中赚取一些差价。但如此费尽心思,极尽讨好之能事,每笔能赚的,不过也是得个十几二十两银子罢了。 可是,人家许家一下就赚了这么多,能不叫他眼红么?这些日进斗金的大掌柜看不上这点小钱,不代表他这个靠赚取差价的二道贩子不在意呀。 “沈老板,醋称好了,你一个人来啊?”许强擦了擦汗,笑道。 “是啊,穷得请不起伙计了。”沈金龙说着玩笑话。 “说笑吧你,我给你扛车上去?”许强并未当真。 “是啊,沈老板都哭穷,咱们这些个岂不都是乞丐了?”顾丽娘走了过来。 “那就麻烦了啊。” 顾丽娘皱眉,她有点看不惯这人,她家男人只是帮忙,又不是义务,他一个人闲闲在那看着人家忙和,也不会搭把手!她也知道她这心态要不得,但她就是不舒心。这心态也是被那些掌柜们宠出来的,哪回人家上门提醋不是自带了伙计来的?这个家伙自己一个人来,这倒也罢了,偏还要当甩手掌柜。 顾丽娘走过去想帮忙,但许强却不让,“你力气小,一边呆着吧,这两百斤醋,我一会就搬好了。” 没法,她只好站在一旁看他忙碌了。 “老板娘,你家每个月光卖醋就赚不少吧?”沈金龙试探地问道。 顾丽娘不大想搭理这人,但碍于情面,又不得不搭理,“还行。” “这制醋的成本高不高?”沈金龙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那几缸还未开封的大缸上。 顾丽娘心中警觉,脸上却不甚在意地道,“现在啥都贵,你说成本高不高?” “那可不一定。”沈金龙才不信,不赚钱的买卖谁愿意做呀。 “你不信我们也没办法。”顾丽娘摊手。 沈金龙闭嘴了,他没想到这许家娘们这么难缠,嘴巴紧得像蚌壳,什么都没给他套出来。他做买卖的,大江南北,什么人他没见过。这类的妇人一般见识都短,他随便夸夸,多少都能套出点有用的话。可他在此却吃瘪了。 “吱呀——”门被推开的声音吸引了顾丽娘与沈金龙的注意。紧接着,一只小屁股进入眼帘,顾丽娘愣了一下。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小福哥整只小身子都出了门。他坐在门前,小身子正了正,然后左右张望了下,见着顾丽娘,正张脸都亮了起来,咧开嘴啊啊地叫了两声,口水滴搭滴搭地往下掉,然后开始朝顾丽娘这边挪屁股。 这院子的地面可不平整,突起的尖锐的石头不少,这小家伙可真让人不省心。顾丽娘忙快步上前,抓着他肉呼呼的胳膊将他提了起来,小家伙以为她在跟他玩,嘎嘎笑着。 顾丽娘伸出手,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几下,没舍得下狠手,“笑,就知道笑!你个小皮猴,不看紧点,仔细哪天就被人逮着卖了。” 此时许强刚把那些醋搬好,走过来,见她把儿子的屁股打得啪啪响,心疼极了,“男孩子淘气些,正常。哦,爹的福哥儿?”说着,伸出手戳戳他的脸,逗他。 福哥儿被他戳得有点疼,扭过头不理他。 许强笑笑,浑不在意,“沈老板,醋都给你搬好了。”刚才的话他也听到了,原先热情笑容淡了点。 “哦。”沈金龙一眼看过去,还真是。于是他从怀里掏出银子来,“两百斤是吧,喏,给,六两银子。” 许强把孩子抱过来,示意他媳妇接过,趁着顾丽娘找补的空档,沈金龙看着孩子笑问,“这是令公子吧?长得可真精神。” 提起宝贝儿子,许强脸上的笑意浓了,“嗯,皮着呢,一刻也不消停。”说话中还颠了颠怀中的小家伙,小家伙的小手紧抓着许强的两只手臂,仰着小脑袋看了自家老爹一眼,“啊啊?” “沈老板,这是找补给你的,你拿好。” 沈金龙将银子揣进怀里,由许强亲自送了出去。沈金龙走前,回头往大门里看了一眼他们的宅子,这才走了。 “这人,心眼多,日后得防着他点。”许强沉声道。 “嗯。”顾丽娘点头。 银钱不露白的道理他们懂的,许强他们都是把这些上门提醋的客人按时段分开来的。其实也是他们这边出了点差错,要不然,也不会叫两波人撞上。 顾丽娘看着院子里的几缸未提纯的醋,倒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些天来,他们在树下铺了张床,她家的那位每晚都出来睡,守着,防一些宵小之类的。就怕有些人来偷了缸里的原料,顾丽娘从没小看过古人的智慧,有了原料,其中的成份不难猜出来,至于比例,多试几回,结果总会出来的。许老爹的房门也是打开来的,有什么动静,大点的都能知晓。 “咱们还是快点找个店面罢。”柴米油盐酱醋茶,民生必备,哪家哪户能缺得了的? “这个,倒有点眉目了。”许强拧着眉道。 “哦?怎么了?”这事不应该高兴的么?怎么这副样子? “胡镖头帮我们在清远书院那边找到个二进的宅子,那宅子我去看了,挺不错的。只是价钱高了点,要四百八十两。”许强的声音颇为无奈,一没头绪两个都没头绪,运气一来,啥都来了。 “不二价?”四百八十两还算能接受,他们这边二进的宅子也卖到三四百两了。 “嗯。之前住在那宅子的是个老书生,把宅子拾掇得颇舒适,景致也好。若非听说咱们搬家也是为了孩子,他还不肯割爱呢。” 由许强的神情看来他对那宅子颇为满意。 “那咱们先买宅子吧。”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过了这村可没那店了,那样的宅子他们不要,别人还抢着呢。 而且两孩子也渐大了,实在不适合放在同一个房间了。番过了年,任那些老古板见了要说没教养的,于妞妞与小石头的名声都有碍。至于铺子,晚点再——哎呀,顾丽娘一拍大腿,她怎么骑着驴找驴啊!他们这宅子不正是临街吗?地段虽不是顶好,但做个铺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了!而且那清远书院离他们这也不算远,就两条街的距离!最是恰当不过了。 当下与许强一分说,许强也哭笑不得,觉得之前真是晕头了。怎么还为铺子的事忙和半天了呢? “快,你拿银子去,把那宅子给买下来!”顾丽娘说风就是雨,催促许强。这房契一日写的不是自家的名字,她的心就不踏实,这煮熟的鸭子就有飞走的机会。 “成!”许强此时也挺激动,把儿子递给顾丽娘后就回房拿银子。 “福哥儿——福哥儿?”许老爹上个厕所回屋后没见着孙子,差点没把他急死。 “爹,在这呢。”顾丽娘抱着孩子忙应了声。 许老爹拍着胸口,喘了老大的气,走过来捏捏小家伙的鼻子,“你个皮猴,差点没把爷爷吓死。”这小家伙一个错眼,就给你跑个没影儿。 “是哦,有时皮得我都恨不得把他揍一顿。”顾丽娘接口。 许老爹抱着小家伙,忙摇头,“不能揍,小孩子家家的,哪能受得了大人的力道。” 顾丽娘无语,这些人,真的只是嘴上说说,动真格的,却舍不得了。 “宠吧宠吧,仔细把他给宠得无法无天了。” “哪会?咱们福哥儿乖着呢。”说他孙子不好,他可不依。 算了,不说这个了,“爹,强哥想把清远书院一个二进的宅子买下来,你看咋样?” “你们拿主意就成。”许老爹是有孙万事足,这些事都交给儿子儿媳妇去打理,他才不操心呢。 第44章 有钱好办事,那姓冯的老书生倒没有刁难人。拉开书桌的柜子拿了契纸,看了许强一眼,背着手吭哧吭哧地往外走。 许强愣了。 走到门外,冯老先生回头见许强没跟上,瞪了他一眼,胡子一抖,“还不跟上?” 办好交接手续,许强与冯老先生一道回到了宅子里。 “除了书房里的书,这些东西我就不带走了,全送给你们罢。”东西不是他的,他自然不心疼。 “这这,如何使得?”许强傻眼,本来以四百八十两的价钱买下这空宅子他已是极欢喜了,哪里还能要这些物什?许强看得出来,这些东西都是极好的,全部当二手货卖了,少说也能卖得几百两银子。 无功不受碌,天下没有平白无故的便宜,许强有点不安。 “给你你就要,罗嗦什么。”冯老先生眼睛一瞪。 许强还真没见过给东西给得这么霸道,还不许人拒绝的。算了,“那老先生,这些家具总共多少钱?我折合成银子给你吧?” “说了你也出不起那银子。”老人憋了他一眼。 许强被这话给噎住了,他出不起银子,所以不要他的银子了,是这样么? 次日,知道冯老先生要搬家,许强特意把事情推了来帮忙,顺便还带了一篮子土鸡蛋。 “老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叫一声。”许强自知是个粗人,可不敢碰他那些宝贝书籍。 冯老先生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仔细地收拾他的宝贝书画了。 许强摸摸鼻子,书生嘛,都有点清高的臭脾气,比起那价值几百的家俱,人家不搭理他而已,这有什么? 好容易老先生收拾妥当,许强身强力壮,帮着扛上扛下的。 “老先生,谢谢你送给咱们的那些家私。我家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这篮子土鸡蛋,你且拿回去吃罢。”他家的鸡蛋有点不够,又和钱家借了点,才凑够一篮子的。 许强说得颇不好意思,不过人家送了那么好的物什给他们,他们也不好啥表示都没有。 冯老先生这回倒没拒绝,非常淡定地接过了。看着这个一脸诚恳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叹了口气,也难为她了,一大把年纪了,唯一一点清醒的时间也全为了唯一的女儿谋算。世上总不会有那些无缘无故的好事的。这两进的宅子,风水地段都极佳,曾有人给出八百两的银子,都没卖,而且还是空宅子。现在看来,这家子人的品性倒也没枉费她操心一场。 “年轻人,好好干活,不想那么多不切实际的东西,好。”老人最后拍拍他的肩膀,这才上了马车。 那话许强听得一头雾水,想了一会,没想明白,就被他扔开了。他仔细把大门锁好,然后脚步轻快地去找算命的合个好日子,好搬进来。 “丽娘——”可怜兮兮又有点熟悉的呼唤在她背后响起。 顾丽娘身体一僵,回过头,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她——顾家的老太太,“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老太太怯怯地说。 顾丽娘看了看,发现一直跟着她的丫环都不在,就知道老太太一定是偷溜出来的。这顾家未免也太松懈了,连个人都看不住!这老太太得了这病,要是走丢了可怎么办? 顾丽娘叹了口气,拿这老太太没办法,“进来罢。” 老太太脸上一喜,雀跃地跟着她进了门,“丽娘,我和你说......”老人跟在后面,一直唠叨着平日里的一些琐事。 九月的天,已经很凉了,顾丽娘注意到老人干干的唇,贴心地给她倒了杯水。 “丽娘,我饿了。”老人摸摸瘪着的肚子,撒娇道。 顾丽娘没作声,往厨房走去,老人亦步亦趋地跟着,顾丽娘从蒸笼里拿了一盘热着的糕点。 “哇,红豆糕耶。”老人眼睛一亮,说话间就申手去取。 顾丽娘见她的手黑呼呼的,忙拉住她,“等下。” 拿了毛巾用温水浸湿给她擦了擦,才让她捧着一小盘糕点去吃。 顾家的人找上门时,老太太正一脸惬意地坐在树下吃糕点,两个孩子围着她。 江墨染眼里闪过一抹恼怒,接着便红了眼眶,“娘,女儿可算找到你了,担心死我了。” 老太太惴惴不安地站了起来,全没了适才的惬意,小心地唤了声,“‘丽娘’。” 顾丽娘对老人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很是不忍,只是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她又无法说什么。只得回到厨房,把老人喜欢的糕点包了一份给她。 老太太欢喜地想接过,却被江墨染拦下了。 只见江墨染拿开老太太手中吃了一半的点心,扔在地上,说话时淡淡地瞥了顾丽娘一眼,意有所指,“娘,下回可不兴这样了啊,想吃什么,我叫人去给你买就是了。外头的东西可不干净,吃了闹肚子怎么办?” 老太太瘪瘪嘴,哦了一声,情绪不是很高。 小石头见他娘做的点心被人扔在地上,脸上气鼓鼓的,眼睛圆溜溜地瞪着江墨染,“坏人!” 江墨染没理会小石头,小孩子的话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娘,咱们回去罢,大哥大嫂正四处找你呢,总不好叫他们担心太久。”江墨染说话间,扶着老太太往门外走去。 老太太临走前回头看了顾丽娘一眼,江墨染察觉后,扶着她的手不自觉地加紧了力道。 “丽娘,痛。” 老人的呼痛声让顾丽娘垂下眼眸,掩饰她一闪而逝的冷光。 “娘,要乖哦,要听话。” “哦。” 回到顾宅,躺在床上时,老太太才露出一抹笑。 这些人,没一个省心的,她怎么可能让她唯一的女儿陷进来?女儿如今过得顺心,就是她最大的心愿。杨氏以为她那点小手段就能蒙蔽她了么?两人的红痣长在同一个地方,这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她不知道自己的娘家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也没有心力知道了,唯一的一点心力,她只想用来把自己的女儿保护好。她的女儿,虽然不幸在外头飘泊了几年,却仍是一个好孩子,对她这老婆子也极好,这就够了。 第45章 朱笑天家的一脚踹开门,见一对男女在床上厮混,顿时气红了眼。二话不说冲了上去,将衣衫不整的柳艳娘拖出门,拖拉间还不忘往她身上又拧又掐的。 “喂,你干嘛?给我放手!你弄痛我了。”柳艳娘拼命挣扎,可惜她那力气怎比得过做惯力气活的杀猪妇女? “你不是喜欢勾搭男人吗?我就让这里的男人见识一下你这淫妇赤条条的样子!”朱笑天家的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柳艳娘尖叫一声,死命抓着门沿,朱笑天家用力地拉扯她。 “朱笑天,你死人啊,快来拉开你家婆娘啊。”柳艳娘披头散发地朝朱笑天吼。 “你要是敢过来,回头老娘连你一块收拾!” 听了这话,蠢蠢欲动的朱笑天不动了。 柳艳娘不可置信地看着朱笑天,这个懦弱的男人,她瞎了眼才会信了他昨晚的话,休了他婆娘?狗屁! 柳艳娘愣神的空间,朱笑天家的顺利将她扯出了门,因为房子是临街的,他们闹出的动静又太大,已经有不少人顿足观看了。 “想不到这柳寡妇的奶子这么下垂啊?平时看起来鼓鼓挺挺的啊。” “嗯,小腹还不平整,突突的,没我家的好看。” “腰侧那片是什么?黑黑的?” “胎记吧。” …… 周围的言论声让柳艳娘回过神,她忙想冲回屋里。可朱笑天家的哪能让她如愿,她庞大的身躯堵住了大门。 柳艳娘恨死她了,冲上去对着她的肥手咬了下去。 “嗷——”朱笑天家的痛得嚎了一声,然后反手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还敢咬我?我打死你这个淫妇!”朱笑天家的使了死力气往柳艳娘身上招呼。 柳艳娘也不是吃素的,手拽着她的头发用力地撕扯着,“肥婆,看不好你男人是你没本谁,怨得了谁?这么不放心,怎么不把他绑在你的裤腰带上?” “贱人,勾引人家男人还有理了?这么缺男人,不会去卖啊!”朱笑天家的用肥胖的身躯压着柳艳娘来打。 许强拎着猪肝粉肠等下水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柳艳娘见着许强,不知哪来了一股大力气,直接把身上的肥婆弄翻了,然后朝许强扑了过去,“许郎,救我,这泼妇要打死我啊。” 柳艳娘这么一叫,围观者的表情都很微妙。 许强反射性地一个侧身,任她扑倒在地上。他脸色一黑,带着隐隐的怒气斥道,“柳大娘,你可别乱叫!我和你之间清清白白的,你莫要污我名声!” 说完,懒得理会这一摊子,进了门后用力一甩,大门就合上了。 “柳艳娘,你当你是仙女啊,是个男的就稀罕你?”朱笑天家的讽刺她。 “别人稀不稀罕我不知道,至少你家男人稀罕了!昨晚他可勇猛了呢,一夜四次,在你身上,一回恐怕都是应付罢?”柳艳娘反唇相讥,“女人做到你这份上,还真是失败啊。” 众人哄笑。 “柳艳娘,我要杀了你这个荡妇!” 一大清早,顾丽娘他们门外就闹轰轰的一片,顾丽娘从厨房探出头,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便往大门外走去。还没到呢,就见许强黑着一张脸出来。 “去哪?” “门外闹轰轰的,想去看看咋回事。” 顾丽娘的话音一落,许强的脸更黑了,“不许去,哼,丢死个人!”说着,拉着她就往回走。 顾丽娘摸摸鼻子,跟着他回屋。后来她才知道,柳艳娘勾搭上了朱孝天,次日清晨被朱孝天家的跑来捉奸了,被打个半死。 听完后,顾丽娘冷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她只是没想到,搬家前还让她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搬新家总是让人兴奋的,最近的一个好日子乔迁的时辰是寅时,三个小家伙都是睡得迷迷糊糊时被大人们抱着迁入新家的。 搬家的事情很顺利,新宅子那边家具一应俱全,宅子也好,八九成新的宅子,根本就不用重新修葺。用句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拎包即可入住。 顾丽娘他们房间的东西都不动,只搬了一些东西,这宅子以后要做铺面的,许强与顾丽娘子也要经常在这边盯着,宿在这边。倒是许老爹和孩子们的房间全都搬了过去,把两间屋子空了出来。 这宅子要整成铺子,还得再修葺一番,至少要隔出大半个院子来建一间屋子当铺面。 如今城内气氛一片压抑,他们搬个家行事也不好太过出挑,只请了相熟的几家人来聚聚,吃个饭,热闹一下。 据说本来广安王已经处于劣势了,皇上正准备增兵,企图一举平定叛乱。岂知,北边罗刹国此时趁火打劫,举兵入侵。当今皇上只得挥兵北上,与罗刹国对抗。此时,实在腾不出手来收拾广安王了,顿时广安王得了个喘气的空档,又开始蹦达了。 这可苦了老百姓了,或南或北,百姓都一窝蜂似地往京城赶来。尽管京城严格限制进城的人口,可还是有不少人被放了进来。每天都有大批的人变成了无业游民或者奴仆。 “强哥,这宅子不错,花了多少银子?”钱贵全打量了一番外后好奇地问道。 却被齐慧娘踢了一脚,“问那么多做什么,吃你的饭吧。”银钱这种东西,是能随便问的么?关系再亲近也不行。她进来时已经打量了一番,这宅子定然不便宜就是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顾丽娘笑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花了四百八十两。” “这里,所有,才四百八十两?”钱贵全用手比划了一番,得了肯定后嘴张成o字形。 “真不知道你们交了什么好运。远的不说,就说你们对门的那宅子好了,也是两进的,比你们这还小呢,都卖到了六百两,而且还不带家具的。”前阵子强哥叫他们帮着留意房子时,他就打听过了。清远书院这一带的房子都略贵,挨近清远书院的更不用说了。 清远书院虽不是什么顶级名府,但好歹出过好些个秀才进士贡士,偶尔还会出些榜眼探花之类的,在寒门士族与平民中的口碑极不错。收取的束修也不算很高,小儿启蒙的话,每年五两银子,一个小家庭一年的嚼用而已。大一些,志在科举的话,就会贵一些,每年十五到四五十两不等。不包吃住,如需吃住,则另算。所以其附近一带的房子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这不奇怪。 好运么?她也这么觉得。不过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幸运,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突然,顾丽娘想起那天许强回来抱怨的话,那个老先生说的,什么好好干活,别想不切实际的话。顾丽娘心里顿时觉得有点古怪,这种类似类似于劝慰告诫的话,通常都是由自己亲近的长辈对自己说的才是,怎么会从一个陌生老者口中说出来呢。而且听她强哥说,老先生说这话时的态度挺好,并未有什么不满的情绪在里头。顾丽娘有点想不通。 许强笑道,“你就当我们踩了狗屎运吧,来来,吃菜。” 送走了客人,又安顿好了老人与小孩子,夫妻俩人这才抱着睡着的福哥儿回去屋里说话。 “买了这宅子,咱总算了了一桩心事了。”许强摸摸光滑的大理石书案,然后伸伸懒腰。 “可不是,几个娃总算有了自己单独的卧房了。”顾丽娘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发,从铜镜的反光看到了许强的举动,笑道。 “嗯,小石头住东厢,妞妞住西厢。等福哥儿大点,咱就把他放到东厢与小石头一块。” “是啊,就是家里的银钱不多了。”顾丽娘一直掌着家里的财政大权,每分银钱的变动她都了若指掌。 “没事,别怕,等十天半个月后旧宅子那么一修整好,咱们这边新制的醋也快好了,到时就来钱了。”这点许强倒不担心,如今整个京城就他们许家卖醋,几乎是制出多少卖多少,不愁卖不出去。 “这些日子米糠麦麸又涨价了,家里还有多少?”就要收割了,许强料想这些材料应该能接得上吧? “六七百斤吧。”时局动荡,物价不稳。好在前两月在粮食宽裕时,他们收上来不少的米糠麦麸,“没事,制醋的原料贵,咱们就把价钱提高一点,这些掌柜老板们会理解的。” 许强点头,笑道,“如今奴隶便宜,等咱手头松点,咱买几个人使使。” “那敢情好,买来后,家里的活全让他们干,咱也清闲几日。”顾丽娘叠着衣裳,轻笑道。 “这有何难?”许强坐在榻上,将她抱了个满怀,温存地说道,“说起来,还是俺娘子聪明,弄出来这么个制醋的法子,寻常人想都没想到呢。” 他温热的唇落在她的脖子上,顾丽娘痒地直哆嗦,忙挣扎,“痒,别亲了,痒死我了。” “那可不行,俺今晚可是打算好好奖励俺家的大功臣的。”说话间,许强已把她推倒在床褥间,厚实的大掌从衣摆摸了进去,在衣襟内玩得不亦乐呼。 “我不要奖励行了吧?”最近事多,每天两人都累得半死,他们已经有好些日子没亲热了。他紧绷的肌肉让她明白,他已经快要憋坏了。 “不能不要。” “你这是强迫中奖!”顾丽娘气恼的声音从床榻上传出。 许强才不与她争辩,双手没停歇,点着火。哼,等她想了,最后还不是由着他为所欲为? 第46章 “他大嫂,如今你们给‘丽娘’寻了门好亲事,老太太该了却一桩心事了。”唐氏吃了口茶,笑道。 “是呀,我也这么觉得。虽然只是续弦,但以‘丽娘’如今的年纪,这亲事是再好也没有了。而且李家乃书香世家,李老爷本身也是举子,时年而立,与‘丽娘’年纪上也相配。最重要的是,李老爷还没有嫡子,‘丽娘’过去,只要生个儿子,就能站住脚跟了。”杨氏也是捂着帕子直笑。 “老太太这个样子,怕是不能亲自料理‘丽娘’的亲事了,此事还劳烦大嫂你辛苦一番。”唐氏道。 杨氏眼睛一亮,不过却罢罢手,一别胜任不了的样子,“这般大的事,我一个人哪行啊?亲家那头可不能不帮衬一二呀。”这块肥肉她倒想独吞,但程家必然不允的。想到这么多东西要白白便宜了外人,倒是可惜了,不过——她想到她郊外那庄子每日的进账,捂着嘴偷偷地笑了。 杨氏吃相倒还不算难看,唐氏暗自点头,“可怜见的,再怎么说老太太也是咱们程家的姑奶奶,岂有不帮之理?你且放心罢。” 当下,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接着,便把唐氏便把老太太的嫁妆单子拿出来,与杨氏对了一番,把花用掉的、已送人的都划掉。 一番整理后,唐氏瞥了杨氏一眼。暗忖,这女人的手果然伸得长,姑奶奶得痴病不过是近几年的事,姑奶奶小半的陪嫁便没了,多半是被她贪墨了罢。不过,她今日来可不是清算旧账的,而是来分一杯羹的。 接着,两人便开始商量江墨染的嫁妆单子,自己看中的,一人挑一样,轮着来,不要的才给江墨染。看中的,都落入了自个儿的腰包里。 接着便是打开库房整理了,库房里外站着的都是两人的心腹。 忙了一个时辰,江墨染的嫁妆单子总算弄好了,这些东西勉勉强强能装八台,其中有部分还是她如今的衣物,宅子铺子那是一个都没有,最体面的不过是那十顷良田。比起老太太当初满满当当十六台的嫁妆,寒酸多了。 事情办妥了,唐氏便笑着告辞了,怀里揣着两张房契地契,几个仆人捧着一些盒子跟在后头。这些东西唐氏拿的毫不愧疚,姑奶奶嫁的又不是亲生女儿,这些东西给那姓江的做陪嫁,还不是给了外人?还不如给她呢,反正她共用不完,以后也是给程家子孙的。 江墨染看着被她们挑剩下的破烂,一阵气苦,狠狠砸了一套茶杯才微微消了气。 此时有丫环来报,说老太太醒了。江墨染顾不上喝杯水喘口气,便起身去了老太太的住处。 和老太太说了会话后,江墨染便挨近她,开口诱哄道,“娘,告诉女儿,你有没有在哪里藏有宝贝呀?”女人藏私房,那是天性了,她就不信老太太会是例外。 “宝贝,什么宝贝?”老太太好奇地看着她。 “就是像这种和这种的。”江墨染把头上的金钗拿下来,又褪下戴在手中的玉手镯。 老太太看了一眼,摇摇头。然后伸过手,好奇地想把它们拿过来把玩,却被江墨染一个侧身挡住了。她没看到老太太嘴角薰开的一抹嘲笑。 待她戴好了首饰,才凑回来催老太太,“你再想想?” 老太太还是摇头。 江墨染烦躁地站起身,然后自己开始翻箱倒柜东翻西找。 “‘丽娘’,我饿了。”老人摸摸肚子,瘪着嘴道。 江墨染找得太专心,只嗯了一声,“等下。”会在哪呢? “我说我饿了。”老太太大声说道。 老太太的话惊动了外面的仆人,使得江墨染不得不停下来,她走回老人身边,狠狠往她大腿上掐了一把,“吃吃吃,就知道吃,死吃货!” 老人红了眼眶,却被呵止住了,“不许哭,敢哭晚点有得你受的!” 反正嫁妆都到手了,她也不必装下去了,她不耐烦伺候这老货好久了。 顾丽娘站在屋里,十来个坛子一溜,全都打开了封口。她拿了一只勺子,各舀了半勺出来,慢慢尝着。 他们这制醋,一切都处于摸索阶段。既没别的经验能借鉴,也没有长辈来指导。只能靠自个儿慢慢摸索了,她又一向谨慎惯了,遂每回卖醋,顾丽娘都习惯性地留下一坛密封好。 来回尝了几次,顾丽娘发现,后面方法酿制的醋没有头两回酿的那么好。前面用大米酿的那些,酸中带了点香甜,其中以糯米制的品质最好。 顾丽娘坐要窗前,敲着桌面,细细寻思。用糯米酿制,成本虽然高了点,但醋的品质的确不错。而且存放的时间越久就越香。成本高,那他们也可以提高价格啊。只要醋好,这些掌柜不会在意每斤多那几文十几文钱的。 而且不管在哪个时代,品种太单一,总是不太好。他们完全可以卖两个品种,想买哪个,任由顾客选择嘛。所以,她决定,晚上与她家那位商量一下,制两种醋! “又喝酒了?” 许强一回来,顾丽娘就闻到一股子的酒味。忙上前给他宽了衣,怕他薰着孩子,还让他到耳房漱洗一翻。 “今天夏大哥介绍了几个差爷,那几人负责咱们这一片的巡查,其中一个还是京兆尹的弟弟,不喝不行啊。”请酒还不行,还得给些好处费,这一趟下来,十几两银子就没了。他们就做个小买卖,也不敢给多,意思意思就行了。财一露白就容易遭人惦记,没得让人觉得他们这个买卖赚钱,以后都把他们当成冤大头来宰就不好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铺子就快开张了,此番打点是必要的。 许强洗了把脸出来,看到顾丽娘正好端了碗热腾腾的面进来,咧嘴一笑,“闻着这香味,才觉得肚子空空的。” 顾丽娘给他蘸了点酱,这才推到他面前,“哪,吃吧。” “嗯,好香,媳妇的手艺就是好。”许强赞了一句。 “贫吧你。”顾丽娘笑睨了他一眼。 “福哥儿睡了?”浑沦地吃着面,许强自觉放低了声音。 “早睡了,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顾丽娘想起个事,问道,“对了,就要开张了,你说是不是买两个奴仆比较好?” 许强有点犹豫,倒不是不乐意买,只是如今家里银钱不多,在别的地方能省则省了。许老爹知道他们置了这宅子没银钱在手时,还将自己的私房贡献了出来,两人本来不想要的。可是接下来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只好先拿过来,待过阵子手头宽裕点时,再给老爹补回。 许老爹给的银子虽不多,五六十两而已,倒也应了急。 “铺子那头光你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就买两个罢,我已经问过附近的牙行了,不贵,两个也就十二两银子而已。” 许强想想也是,而且十二两银子,签的是死契,的确不贵,“那便买吧。” 睡觉时,顾丽娘和他说了自个儿的打算。许强一听,忙上了心,细细思索了一番,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先少少地制一批,看看反应再说。 次日,顾丽娘亲自去牙行挑人,挑了两个,一老一少,老的三十好几,看起来稳重;小的,才十几,人看着机灵。吃饭前,顾丽娘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旁的我也不多说,你们都是签了死契的人,日后要好好干活。若我们许家好了,自然有你们的好处!若你们是那种耍奸卖滑之辈,或是做了什么背主的事,我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一律打杀了事。” 两人都喏喏地应了,顾丽娘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要的就是这种听话的仆人,而不是那种有主见有傲骨,不卑不亢的,她可消受不起这样的奴仆。 安置好两人,顾丽娘才去忙自已的事。 许强和顾丽娘都是谨慎之人,京城的气氛如此紧张,这当头,他们也不会傻得撞上去。铺子开张,他们只是烧了一挂鞭炮,把“许家香醋”的门牌挂上。这个名是顾丽娘与许家商量了许久才定下的。毕竟他们的醋可以说是速成的,并不陈,而是略带了点香甜的气息,用甜醋来形容最是恰当不过的了。 喜欢凑热闹的人不少,没一会,他们铺子外头就围了好些人。 “许家香醋?卖醋的?” “废话,不是卖醋难道还是卖酒的不成?” …… “各位乡亲,今日是咱们许家香醋的开张之日。没什么回报给大家的,只开张三日,来我们铺子买醋的,一律打八折。”许强的话刚说完,与他们打过交道的各大酒楼饭庄便派人送了贺礼过来。 “许老板,恭喜啊。” “许老板,生意兴隆啊。”来人各保都拱手祝贺。 “各位掌柜客气了,还望你们多多关照才是。”许强回礼,“拙荆已在里面备好了水酒,里面请——” “闻香楼,膳食居,醉仙楼,流云庄——” “这小小的醋店什么来头?这么多酒楼饭庄派人送来贺礼?”不管这礼贵重与否,着重的是这份交好的态度。 “不晓得啊。” …… “总算到了京城!”一位满脸风霜的青年看着高耸的永定门,满脸激动。 他旁边的老妇人亦喘了口气,“是啊,咳咳。” “娘,你没事吧?”青年紧张地给她拍背。 “没事没事,只是吸了口冷风。”老妇人罢罢手。 “娘,你放心好了,咱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再也不用像之前一样过得苦巴巴的了。三叔公制醋的本事,我已学了七八成,在这京城想干出点名堂不难。”青年志得意满地道。 “那娘就等着享福了。” 第47章 “看看你做的好事!如今咱们顾家都被人说得抬不起头来了。你满意了?”顾蕴升气呼呼地冲回房里,冲着杨氏发火。 “怎么了这是?”杨氏放下梳子,转过身问。 “‘丽娘’置办嫁妆的事,我交给你,丝毫不过问,但你是怎么办事的?八台嫁妆,真是‘威风’啊。”顾蕴升讽刺道,他今儿真被气着了,一口气堵在心窝口,憋得厉害。 他们这有个习俗,定亲时要晒嫁妆的,定亲时抬着嫁妆从娘家这边到夫家那边转一圈。成亲那天,挑了吉时再转一圈。晒嫁妆时,人人争相观看,若嫁妆丰厚,则人人都夸父母本事。若是嫁妆少了,不仅父母脸上无光,连同夫家也要不高兴的。 前几日,顾铭暄订亲,晒嫁妆时人人夸奖,让杨氏很是得意了几天。而今日,则是江墨染的订亲日,比起顾铭暄的风光,江墨染就显得更寒酸了。八台嫁妆都装不满,值钱的物什更没有多少。 说风凉话的人挺多,不少人还道顾蕴升不顾妹妹拿了继母的嫁妆填补自个儿女儿。当时顾蕴升正在酒楼与人谈生意,听到这话气得吐血。在几个同行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狼狈离去。 杨氏委屈地道,“老太太给她留的嫁妆就那么多,少了我也没办法。” “哼,你不要和我提老太太!老太太手里有什么东西,我比你更清楚!”顾蕴升一脸失望,“我只是没想到你做得这么过分,尽然把她库房里的东西一搬而空。若是全都填补给丽娘也就算了,但你瞧瞧,丽娘的嫁妆加起来还没到三成,你亏心不亏心?我也是太信你了,今天才会在同行面前丢尽了老脸!” 老太太库房里的钥匙一直是他拿着的,当初老太太怕自己犯病后把钥匙胡乱给了人,然后亲手把钥匙交给他。想不到如今会是这样,他愧对老太太。 “那些东西又不全是我拿了的,你冲我发火做什么?唐氏拿的可不比我少!”杨氏撒泼道,她就不信了,他还会去老太太娘家讨回那些东西。 听到这消息,顾蕴升惊疑不定。老太太娘家那边的兄弟都不在了,当家的是她的大侄子,内宅方面全由她大嫂说了算。看来这次极有可能是她大嫂拿的主意。 “你别不信,你以为程家为什么要插手你妹妹的亲事啊。”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谁乐意忙和? “程家的事我管不着,但你从老太太库房里拿的东西,全都给我交出来给丽娘添箱!” 杨氏紧张地站了起来,“你不能这样,那些东西已经列到暄儿的嫁妆单子上了,亲家那边也已过目。你这样,丢的是顾家的脸面。” 对,不能这样,这样更加坐实了流言!顾蕴升急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记得你郊外不是有个庄子吗,拿出来添补给丽娘吧。再怎么说,她也是咱们顾家的嫡女,嫁妆不能太寒碜了。” “不行。”杨氏的声调突然拔高,吓了顾蕴升一大跳,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中邪了你?叫那么大声!” 杨氏干笑两声,那庄子她如今交给娘家那头的兄弟打理,不知做的是何营生,每半月有千把两银子的进账,她哪里舍得把这下着金蛋的母鸡送人? “那庄子——”杨氏绞尽脑汁想借口。 “要不你就把在老太太处拿的东西全拿出来,要不你就给那个庄子,你选吧。”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顾蕴升觉得他一家之主的地位遭到严重的质疑。 杨氏见他怒气这般大,心里突突直跳,也不敢硬顶,只嚅嚅地说给庄子。不过她留了个心眼,只说给个庄子,可没说给哪个。见杨氏这样,顾蕴升觉得自己的气总算顺了些,交待了两句,然后满意地离去。 前几日,刘家庄那边拉了一牛车的白菜芥菜萝卜的过来,顾丽娘让他们给搬到院子里了。她放在院子里晾了几日,今儿正忙着料理呢,或做成腌菜泡菜酸菜,家里的坛坛罐罐全用上了。冬天京城青菜少,都是从南方那边运过来的,寻常人可吃不上。去年刚来那会,她很不适应没有青菜的日子,整个人很压抑,孕妇的脾气又不好,闹着要吃。许强想尽了办法给她弄了几棵白菜回来,这才让她解了馋。 去年没经验,除了咸菜只能戳筷子头,今年她可不想重复去年的惨样了。直接腌上一大缸酸菜,再加几小缸的泡菜,最后腌些咸萝卜,料想应该能安然过冬了罢? 傍晚入夜时,许强拎着一只大大的猪蹄回来了。 开门的是妞妞,“爹,你回来啦。” “是啊,妞妞,瞧,爹给你们买什么回来了?” “哇,是猪肘子耶。”妞妞高兴地直拍手。 “嗯,叫你娘给咱们做酸甜肘子好不好。” “嗯,酸甜肘子好吃。” 顾丽娘笑着接过,“这肘子稀罕啊,怕有两斤多了罢?”在这时很少见有这么肥的猪肘呢。 “嗯,足足三斤呢。”许强笑道。 福哥儿十个多月了,食量大,顾丽娘的奶水常常不够吃。而且还长牙,吸不出来的时候常常用牙咬她的□,因为这事,没少被顾丽娘教训。 顾丽娘都打算给他断奶了,但许强说孩子还小,不让断。又见顾丽娘奶水少,平时没少往家里买些猪肘鲫鱼之类的给她进补。那疼儿子的样,丽娘有时看了也会吃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要大半个时辰才能吃呢,你回屋暖暖吧,这天眼见着冷了。”顾丽娘见他鼻头冻得通红,摸摸他的手,也是冰得厉害。 “嗯。” 许强领着妞妞进屋和许老爹说了会子话,逗了逗儿子不提。 这地方没有高压锅,想短时间内把猪蹄炖得又快又烂,得要一定的窍门。顾丽娘将猪蹄对半切开后,从厨房里拿来一把砍柴的大刀,用刀背使劲地在上面拍几下。然后再切成块,放点酒和姜进去,然后放些清水进去烧开,去掉血腥味后把它们捞起来。然后把用冷水冲净的猪肘再放进锅里,加陈醋、糖、酱油,姜块,蒜米,山楂干等,再加一碗水进去,盖上盖,用大火烧。 炖的时候加一些醋,不仅易烂,而且味美,并促进钙的吸收。放点山楂干,这样可以烂的快些。还有,不能放盐,放盐不容易烂。 顾丽娘一边看着火一边整治其他。 许强抱着福哥儿,推开厨房的门进了来,“好香啊,福哥儿说是不是呀?” 福哥儿见了顾丽娘,朝她张开手要抱。 顾丽娘没理他,推着他出去,“你还着孩子来这做甚?厨房里的烟薰得厉害,万一薰着孩子怎么办?你去客厅与爹说说话吧,这两天你早出晚归的,他叨念着你呢。” 许强杵在那不肯动。 然后自动自发坐了下来,“爹刚把我赶出来的,叫我来帮你打打下手。” 顾丽娘没辙,只得叮咛,“仔细别让你儿子碰到灶里的柴火。” 两人说了会话,顾丽娘晓得这个时候大伙都饿了,动作越发麻利起来,没一会,白菜便灼好了。又等了一会,那酸甜猪肘才焖好。 “这猪蹄我只用了半只,明儿我把另外半只拿来炖汤吧?” “随你。”许强对吃的一向不怎么挑,有什么便吃什么。 一家子围成一桌,笑笑闹闹地吃了个饱。 吃了饭,许强便懒懒地躺在炕上不想动了,几个孩子也在床里侧闹着,而福哥儿则跨坐在许强腰际骑大马。 顾丽娘洗了澡,提了桶热水回来时,见着的就是这副景象,外头北风呼呼,更显得屋里气氛温馨,她心头暖了几分。她微笑着拿起剪子剪了剪灯芯,让房间更亮堂些。 然后顾丽娘来到炕边,往三个小家伙的小屁屁拍了拍,笑骂,“你们几个别尽顾着玩闹,还不赶紧洗洗你们的臭脚丫子?”几个娃随了他们爹,懒得很,洗澡都要三天两头地催,不催那晚就洗脚。 两个娃心情很嗨,纷纷滚进炕床的最里侧,等顾丽娘来抓。连福哥儿这个小屁孩看着好玩,马也不骑了,扭着小屁股爬了过去抱成一团。顾丽娘心情也不错,也乐得陪他们玩闹。 “去,把你儿子和女儿捉出来。”顾丽娘推了推杠在床外侧的许强。 许强老神在在地枕着手臂,摇摇头。 顾丽娘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不想脱鞋上炕,一会还得给他们倒洗脚水呢。于是她站在床边,斜着身子伸长手往里面够。 “呀呀,娘够不着。”妞妞在差点被抓的时候一个侧身,躲开了顾丽娘的狼爪,尖叫着。 这炕挺高,以顾丽娘的身高,不上炕想抓到那几个娃还是有点难度的。 许强微眯着眼,享受着软玉温香不时扑入怀的滋味。 终于,顾丽娘觉得不对劲了,怎么有根硬硬的棍子抵着自己?顾丽娘站直身,瞪着某人立起来的帐篷,她红着脸瞪了他一眼,真是个老不休! 许强慢吞吞地坐起身,然后手往里侧一捞,一捞一个准,“哪,给你。真笨,抓了那么久都没抓到一只。” 妞妞挣扎着,嘟着嘴抗议,“爹坏,说了不帮娘的。” “妞妞乖,爹和娘再给你生个弟弟或妹妹好不好?” “好哦,爹什么时候生?” “明年生。” “要明年去呀。”妞妞声音中难掩失望。 顾丽娘啥也不说,默默抱了孩子下炕,让他们坐稳后,顾丽娘拿出一个木盆,往里头添水。 给几个孩子洗干净,又将小石头与妞妞送回房里,帮两人掖好了被子,夫妻俩才抱着福哥儿回屋。 第48章 福哥儿爱困地打了个哈欠,伸出胖乎乎的手揉揉眼睛搓搓眼,顾丽娘拍着福哥儿的背哄他入睡,没一会他便迷糊过去了。 她察觉身旁的人挨紧了自己,接着一条大腿搭了过来,他的手从她的腰际摸了上来,在她那高耸而弹性十足的成熟蜜桃上,放肆而娴熟地揉抚起来。顾丽娘忙推了推他,低声道,“孩子还没睡着呢。” 许强眯着眼往里头瞧了一下,见儿子张着小嘴睡得香甜。当下更是放开了手脚,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子上,粗长的物件隔著衣裳杵在她身上一下一下磨蹭着。 许家的香醋铺子开张两个多月了,生意还可以,每日最少也能卖出个三五十斤醋,多的时候百来斤不成问题。这些都是散卖的,像酒楼饭庄这些大客房,通常都不算在内,当然还有一些大户人家。 对这些大户人家的管家采买,许强也乖觉,时常会给些回扣。对许强的上道,这些采买都满意不已,觉得他识时务懂大体。其实许强不给别人也不能奈他何,毕竟如今整个京城就许家有醋卖。 在铺子外,他们还挂了收购粮食的牌子,毕竟每月制那么多醋,原料跟不上可不行。因为他们给的价格公道,从不像其他大粮行一样把价格压得极低,附近急钱用的人都愿意把粮食卖给他们。好在许强他们也精明,每日都限量收购一些,所以那些大粮商或是未察觉,或是只睁只眼闭只眼,不曾来找许家的麻烦。 将近年关,大伙都忙着准备年货。各大酒楼饭庄买卖异常火爆,许强更是忙得脚不踮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顾丽娘只好把饭送到铺子里,顺便搭把手,叫他们抽个空去吃饭。 每日,许强记下流水帐,回来让顾丽娘重新整理一份。 那两个仆人,老的叫梁正德,小的叫周来旺。许强让他们住在铺子那头了,照看铺子也方便。本来,许家每十天给一次口粮,每半个月给他们割半斤肉的。但现在为了省时间,顾丽娘把他们的伙食接过来了。 午间和傍晚,又恰恰是最忙的时候。顾丽娘来到店里时,见许强正忙着清点运往闻香阁的醋,也不打扰他。这闻香阁一个月要进三四百斤醋,有时还要过来拿点应急。是他们许家的大客户兼老客户了,紧着一点是自然的。 “梁叔,这活我顶着,你先去吃饭吧,一会再轮到来旺。”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梁正德知道自家女主人是个很和善的人,已没了之前的小心翼翼,不过规矩也没落下。 “好咧,夫人,那我先去吃了啊。” “嗯。”顾丽娘备了两个食盒,一个是专门给许强的,另一个是给两个下人的。梁正德拿起另一个进了后面的房子。 “老板娘,来两斤香醋!” “我也要一斤米醋,赶紧的,等着用的呢。” 香醋和米醋是许家的两种醋,制香醋用时长,每月产的香醋少,自然比米醋贵点。其实香醋根本就不够卖,每回香醋一产出,都被各大酒楼饭庄这些老客房一抢而空。但不管如何,他们都会留下一百斤左右在铺子里卖,用于打响知名度。他们这个香醋,最大的特别在于微甜,尤其沾以肉馅的小吃食用的时候,微甜更能体现出小吃的鲜美。 街尾那家卖凉皮的陈老汉,有回来买醋时,店里的米醋一时供应不上,就让他买了半斤香醋回去应急。那天他做出来的凉皮客人都赞不绝口,他自己吃了,也觉得那日做的凉皮特别鲜美一点。次日他用了普通的米醋,却没有昨日的那么好吃。陈老汉就琢磨开了,他用的材料火候啥的都一样,只醋不同。打那后,他就改用香醋来调料了,虽然香醋贵了点,但他的生意却是渐渐红火起来了。 ………… “来了?”许强忙完,见着自家媳妇,笑呵呵地问。 “嗯,忙完啦?赶紧去吃饭,一会冷了就不好吃了。”顾丽娘拨着算盘,见许强忙完了,赶紧催他去吃饭。 “嗯,铺子你看着点。” 等他们都吃了饭,又忙了一阵。顾丽娘估摸着福哥儿也该睡醒了,便提着食盒悠闲地踱回去了。 还没到家,就看到有个仆人打扮的少年在他们家门前探头探脑的。 “小哥,你找人啊?” “是啊,可惜人不在了。” “哦。” 那小哥临走前仔细看了一眼宅子,然后咕哝了句,“这里原来不是住着姓程的么?怎么就变成姓许的了呢?搞不懂啊。” 姓程?有什么东西在心间一闪而逝,她却没抓住。顾丽娘喃喃了两遍,宅子宅子,姓程姓程,突然灵光一闪,对,就是这样!这样来理解,一切都说得通了。没有无缘无故的运气,他们这房子这般便宜,顾老太太就是姓程。或者她可以更大胆地假设,老太太与那冯老先生是旧识?那么那天冯老先生说的话就能解释得通了。 老太太这么帮他们,难道——突然,她觉得心跳加速。为人母了她方知道,母亲永远都不会错认自己的儿女的。 “小哥,等一下,你见过之前的房主么?就是姓程的那位。”顾丽娘忙叫住他。 “见过啊,是位大婶,当时大概有五十出头了罢。当年见她时,神情很憔悴。” 听了他的话,顾丽娘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但老太太得了这痴病,估计从她这儿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若是能找到那冯老问一下就好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丽娘想到这个可能性,恨不得立即就找那冯老先生问清楚。但她按耐住激动的情绪进了屋,福哥儿果然醒了。醒后没见着她,尽顾着哭了,许老爹怎么哄都哄不住,也不理会哥哥姐姐。 福哥儿此刻见了她,挂着满脸的泪痕,委屈地看着她,伸出胖手叫她抱,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般。 许老爹见了她,也是松了口气,他抚抚额道,“可算回来了?人老了,不中用了,他的大嗓门吵得我头疼。不行了,我得去躺躺。”许老爹把小孙孙交给他娘后,就捶着腰往屋里去了。 顾丽娘将他抱了起来,小家伙还给她抽抽鼻子,顾丽娘点点他额头,“成天哭鼻子,爱哭鬼。” 小家伙将头埋在她的胸前,爱娇地蹭了蹭,“呜——” 给他喂了饭和奶,顾丽娘心里存着事,就想哄他睡,想等他睡了再去找许强。可惜小家伙刚睡醒,死活不肯睡,逼急了还跟你发脾气。你把他放倒,他一个翻身就起来了,一开始他还以为他娘在和他玩,玩多了几回,小家伙就不耐烦了。 顾丽娘没辙,只好抱着他一道去他爹那。小家伙一路新奇地东瞅瞅,西看看,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煞是可爱。常惹得一些路人停下来瞅他几眼。 许强见了儿子果然很高兴,忙停下手里的活计,走了过来,将一脸兴奋的小家伙抱了过去。 “怎么来了?” “有点事,咱们进屋去说。” “哦。”许强了解自家媳妇,顾丽娘这个时候来定是有急事的,当下他也不耽搁,抱着儿子紧随其后。 顾丽娘把刚才她的猜测说了出来。 听了顾丽娘的话,许强一脸凝重,“那个冯老先生的住处我倒是知道。”他不禁有点庆幸,上回他见马车人手不够,帮了一把,亲自把人送到了家。要不然,现在找起人来就难了。 顾丽娘一喜,“那——” “你等会,一会我陪你过去。”许强回铺子交待了一些事,便抱着儿子与她一道出了门。 走了几条街,总算到了。许强在一处古朴大门外停了下来,“到了。” 许强让顾丽娘抱着儿子,然后他上前敲门,后来得知冯老出门访客了。问什么时候回来,仆人也只摇头说不知道。 顾丽娘心中有说不出的失望。 “别急,晚点咱们再来便是。”许强安慰她。 顾丽娘牵强地笑笑,点了点头。 傍晚时,两人再次来到冯家。问过仆人,冯老倒是在家。顾丽娘忙让他帮忙通报一声。 没等多久,许强他们被领至一间偏厅。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冯老先生喝了口茶,问道。 “您是不是认识顾府的程老太太?” 顾丽娘问出这话时,明显感觉到冯老先生的手顿了顿。 “你们为这事来找我,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冯老接着说,“我确实是认识程老太太。” 顾丽娘一脸焦急地看着他,“那我是不是她亲生——” “是。”冯老先生板着脸,肯定了她的猜测。 沉默—— 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她的女儿。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顾丽娘艰难地问道,“那她为什么不认我?” 冯老瞥了她一眼,“关键在你那个大嫂杨氏,他们杨家可不是善茬儿,杨家与一些流氓地痞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常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对付人。” “你别不信,早年,他们杨家曾看中一个铺子。那铺子的老板年轻气盛,做得极好的买卖哪里舍得卖与杨家?后来被杨家逼得没法在京城立足,这才卖了铺子搬离京城了。杨家的手段,寻常人可应付不了。” 顾丽娘不信,若在别的地方她还相信,但在京城?一块砖砸出去,五个有三个是皇亲国戚的皇城根下,杨家得有多嚣张的背景才能办到啊? “你娘以为,这些年杨氏从她手中顺了不少银钱,料想也该足够了。但在你认亲那天,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对贪心的人来说,多少银钱都是不够的。你若认亲成功,拿了那些东西,杨氏定然不会善罢干休的,明面上她不能奈你何,但背地里,却可以使手段折磨你及你的家人!而你娘又是那个样子,她怕自己护不了你几时,又生怕你吃亏。而且她娘家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她也琢磨不透。无能为力之下,只好先把你摘出来了。” 顾丽娘听后,心里五味杂陈,“我可以不要那些东西的。” “杨氏不会相信的。” “那你为什么又肯告诉我了?而不是替她瞒着。” “因为你们来找我了,因为我知道她过得苦。” 第49章 “那如今在顾家的那个人是谁?” “据你娘清醒的时候说,她估摸着应该是和你小姨脱不了干系。” “老太太在顾家,过得好吗?” “不缺吃不缺喝。” 不缺吃不缺喝,这就算好了吗? 杨氏果真如冯老所说的这般可怕,她不能让老太太留在那。而且如今看来,老太太的娘家她的外家,多半是知道那人的底细的,却仍将她送至顾家,居心叵测。 程家有点势力的,要查一个孤女不难。毕竟就算那姑娘再谨慎,多少也会有点蜘丝马迹的。而程家只字不提,就认定了那人是老太太的女儿。现在回想起来,要说其中没有猫腻,打死她都不信。 顾丽娘不是一个主动付出的人,但每个对她好的人,她都会加倍对他们好!她不管老太太是否是看在前任的面子上,但至少如今受惠的是她!就为着这个一直护着她的老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 顾丽娘深吸了口气道,“我,我能不能把老太太接出来?” 顾丽娘询问地看向许强,许强握着她的手,点了个头,不过许强眼底闪过一抹担忧。 冯老沉吟,“我看,怕是难。” “别的我也不要,只让我把老太太接出来就成。”他们有铺子有田地,多奉养一个老人,不成问题。既然一切因财而起,那她不要财不就行了? 冯老欣慰地看着两人,斟酌片刻,才道,“他们不会让你把人接出来的。这个问题,已经不关钱财了,而是事关顾氏家族的脸面。顾家三房加起来也有几十口人,由你一个出嫁的女儿奉养老人,将他们顾家置于何地?再者你娘虽是继室,却是正经八百抬回来的,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小妾姨娘之流,如果你把人接出来,外人会怎么想怎么看这顾家?外人会认为顾家子孙都是些不孝的,连祖宗都不肯奉养。他们丢不起这个脸,这般打脸的行径,他们不会应允的。” 还有一句,冯老没有说出口的就是,即便老太太在顾家过得不舒心,却仍得留在那,直至死亡! 顾丽娘看了许强一眼,“是这样吗?” 许强点点头。 顾丽娘一听,方知道她想得太简单了。前头她是孤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尝需要顾虑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她根本也没想过她想奉养老人这个举动会遭遇这么多的阻碍。 许强指出,“丽娘,你是顾老太太女儿这件事,毕竟只是我们几个承认,对顾家来说,你就是个外人!”光他们几个相信是没有用的。即便老太太承认,但她得了这痴病,她的话是作不得准的,得打个折扣。还有就是上回滴血认亲那事,顾氏族人仍记忆深刻呢。 一时之间,所有人全没了主意。 怎么走的,顾丽娘已经不记得了。接连几天,顾丽娘都是心事重重。好在丈夫公爹都体谅她,并未过多责怪。 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顾丽娘一愣,去开了门,见许强一脸凝重地站在外头。 顾丽娘心一突,这个天色回来,脸色又不好,莫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罢?“怎么了?” “当今圣上遇刺,如今全城戒严搜查,我怕家里有事,就关了铺子回来了。” 说话间,一队巡捕就跑了过来,“搜查!让开。” 许强忙拉过顾丽娘,省得她被冲撞到。五六个人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顾丽娘想起屋里的老人孩子,忙拉着许强跟了上去。 小石头精明,拉着妞妞靠着空阔的墙壁。许老爹抱着福哥儿站在院子里,倒没有因此被人推搡。 她最害怕的情况没有发生,顾丽娘松了口气,忙向两个孩子招手。两人手拉着手来到她这儿,然后拽着她的衣摆不肯撒手。 “禀领队,没有搜查到可疑之人!” “走!”那头挥了挥手,那些人看都不看许强他们一眼,就快速地往门外而去。 顾丽娘看着被推得东倒西歪的家具,心中叹了口气,这没有人权的皇权统治!幸亏贵重的物品都收了起来,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损坏多少呢。 “你们顾家企图窝藏朝廷钦犯,罪证俱在,全部带走!” “冤枉啊大人,是不是弄错了?”顾长乐使了个眼色,顾蕴升立即往那带头的差爷处塞了几张银票。 那差爷面不改色地收了钱,道,“城外十里庄那里有个庄子是不是你们顾家的?” 顾长乐看向顾氏三房的当家人,所有人面面相觑。顾蕴升硬着头皮上前,“是。” “是就没错了,那里就是贼人的藏身点,我们不但在那捉住了几个叛贼,更在那缴获了两大箱子火铳。” 顾家众人一听,倒吸了口气,火铳,朝廷明令禁止的啊。 “顾蕴升,你要害死我们顾家啊。” “顾蕴升,你快说,有没有做过些事!”顾长乐脸色一白,呵道。 “我——我不知道,这庄子一直都是杨氏在管的。”顾蕴升有点忙乱。 “杨氏,你说——” “我我我——”杨氏已经吓破了胆,脸色比谁都白。她知道,此事多半是真的。每半个月千两银子的进账,却要担这般大的风险。她要是知道,那些银子,打死她都不敢要哇。 看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带头的差爷已经不耐烦了,“罪证俱在,你们不必狡辩了,来人,全部带走!” “娘,我不要,我不要去。” “你这害人精,扫把星!” ...... 一时之间,顾家上下哭声咒骂声一片。 “不,我不姓顾,我姓江,叫江墨染,不是你们顾家的女儿。你们别捉我,这和我没丝毫关系!”江墨染挣扎着大叫,状似疯狂。 听了这话,老太太眼里闪过一抹嘲讽,只想享富贵,不想共患难,这世间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杨氏,折腾吧折腾吧,这回把自己折腾进牢里了没?老太太倒不担心自己,她这把老骨头已经活得够久了,死了也够本了。而且她女儿没被牵连,她怕什么?只是心头有点不舍,只怕她不能再继续看顾女儿了。 官差才不管这些人说什么,全都押回牢里再说。 被拉走前,顾长乐仰天长叹,“我顾家,就毁在这无知妇孺手中啊!” 好在那个差爷头头是个讲情理之人,见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也不让人推搡,只叫人做个样子押回去而已。 接下来几天,气氛更加紧张了。时不时传出抓到什么可疑之人,人们越发地不爱出门,街上也是一片冷清。许家的铺子这几天一直也没开,心想着,过些日子便好了。 却没成想,会等来一个恶耗。 “丽娘,顾家出事了。”许强一进门便道。 “出什么事了?” “顾家三十几口人全被捉了。” “那老太太呢?”顾丽娘紧张地问。 “也入了狱。”许强的声音很低沉压抑。 “这么冷的天,她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不了?”顾丽娘焦躁地走来走去,“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陪你一块儿去。” 顾丽娘收拾了一件厚实的棉衣,又包了十几个包子及一些干粮。两人才急匆匆地赶去牢房。 许强使了点银钱,又献给了一壶好酒和一些卤菜,两人才得已进去的。 天牢里的人很多,那些人一见有人来,纷纷伸长了手,如恶鬼般嚎叫着。这回不止顾家的人被捉了,杨家的人也是全都被捉了。 江墨染见到顾丽娘,瞪大了眼叫着,“她才是顾家嫡女,捉她捉她,放我出去!” 她这一嗓子倒惹来顾家一些人的好奇,见是顾丽娘,一怔,蓦然,讽刺地笑了。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叫娘叫得多亲切,现在入狱了,连亲娘也不认了?” “是啊,这种人真不知道认回来做什么?” 如今顾氏大房三房的人对二房恨死了,说话自然不留情面了。 许强与顾丽娘一直走,走到大牢的尽头,才看到老太太。老太太独自一间牢房,身上穿得还算厚实。 “你们来这做什么?走,给我走。”老太太睁开眼,一见着顾丽娘他们,怔忡了一下,然后开口就是赶人。 顾丽娘不理,“我给您穿上这件棉衣罢。”轻轻地给她穿上衣服,老太太哆嗦地穿上了,嘴里一直念着让她走的话。 “你快走,不走我就生气了,咳咳。” 顾丽娘给她拍了背,问她,“饿吗?这包子还热着,赶紧吃吧。” 老太太接过,没吃,“你们走,走了我就吃,不走我是不会吃的。” “老太太,我们出去可以去求谁?”许强四处张望了下,然后问道。牢房那么紧张,老太太还能分到一间小牢房,定是上头有人吩咐过了。他问一问,也有个努力的方向,总比出去后,无头苍蝇般地四处求人的好。 老太太一愣,然后说道,“年青人,你很聪明。” “娘——” 老太太一把捂住她的嘴,“不准叫。” “好,您说,我们出去能找谁帮忙。您不说,我就出去和差爷说,我是您女儿!” 老太太苦笑,“你们快走罢,出去后去找冯其慎。” “丽娘,咱们走吧。”他们一直呆在这,反让老人焦急牵挂,还不如出去奔忙,看看是不是能把老太太捞出去。 “这里还有些包子和干粮,您拿着,饿了就吃,别乱分人。”顾丽娘叮咛。 “嗯嗯,知道知道,你们快出去。” 见两人往门外走去了,老太太才松了口气,怔忡了片刻,才拿着还有点热气的包子慢慢吃了起来。 第50章 “你们来了?”冯老并不意外他们的到来。 扑通,顾丽娘跪下了,“冯老先生,求你救救我娘吧。”他们只此一条途径救老太太,如果下跪能增加她娘出来的机会,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看在你们多年交情的份上,还望您伸伸缓手。”许强也跟着跪下了。 顾丽娘握紧了许强的手,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能为她做到这般,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哎,你们快起来。”冯老忙将他们扶起来,“这事咱们好好商量。” 待他们坐定后,冯老才开口,“你们放心,此事老夫一定会鼎力相助的,只不过听说如今圣上龙体违和,已有三日未上朝了。这案子也一直压着没有审理,咱们为今之计也只能等等了,牢里我已经托人打点过了,你们不必太过忧心。” 顾丽娘纵然心里焦急,但也知道他们此刻除了等之外,别无他法。而且之前那些小说电视里说的什么面圣告御状之类的,明显不得用。老太太明显是被牵连的,他们只希望当今圣上大发慈悲,或有人求情,让老太太得已幸免了。 回到家,顾丽娘从箱底里翻出一块厚实的绒布,然后去了趟钱家。请齐慧娘帮忙纳了双棉鞋,里衬用的是她手中这块极柔软暖和的绒布。 齐慧娘倒是没问什么便答应了下来,顾丽娘也不多说。忙回了家,烧了简单的饭菜吃了后,拿出针线,连夜赶工,做了一件棉裤。鞋底不是那么好纳的,所以她才请齐慧娘帮忙,她虽然也能纳,但是终比不得她们土生土长的来得熟练,而她又急着要,只得拜托她们了。 当晚,顾丽娘辗转反侧,许强被她闹得没法睡,只得拥着她安慰,“别担心,老太太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她满脸愁容,“快冬至了,这天一日比一日冷,牢里这么潮湿阴冷,她一个老人怎么熬得住。”人都知道,冬至前后是最冷的,那种冷是冷到骨子里的冷,他们这种血气足的年轻人都觉得那十来天让人受不住,更何况是一个老人? 许强不说话,默默地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直至深夜,夫妻俩才沉沉睡去。 次日,顾丽娘早早便起床了,把手头的事做后,她和许强再次来到牢里。 “走走走,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人想进去就能进去的?” 他们到时,正好看到一个当差的推搡着一个妇人,连带她塞到官差手中的几十个大钱都被他扔到地上。 可怜那妇人跪在地上将那些个铜板一个个捡起,最后还是被赶走了。 “啐,几十个大钱也想进去看人?我呸!” 顾丽娘忍住心里的厌恶,只当看不见。真是哪里都有这种人,她也没那个能力去管。此刻重要的是,将手上的衣物顺利地送进去。 “两位差爷,内子想进去看望个人,就是顾家二房的老太太,还望两位差爷能行个方便。”说话间,许强偷偷往差爷手里塞了二两银子。 那人暗中掂量了一下,然后露出个满意的笑容,“进去罢。”那顾家老太,上头交待下来要好生看顾的,他们自然不敢拿乔。 他拿出买好的一壶好酒和下酒菜,陪着两位差爷喝,然后笑道,“难为两位爷这么冷的天还要当差,小的特意买了两壶酒来孝敬差爷,还望两位爷赏个脸。” “你小子,上道啊。那咱们便不客气了。” 来过一回,顾丽娘熟门熟路地跟着领路的小官差往老太太所在的牢房走去。对朝她伸手的犯人视若无睹。 经过关押顾氏族人的牢房时,顾丽娘好奇地瞄了两眼。 见了顾丽娘,杨氏的眼睛溜溜地转。 其实顾丽娘连着两日都来看望这老太太,顾家的人都看在眼里,再联想到这两天江墨染的行径,心中难免明了了几分。不过想通关键的顾氏男子都一致地保持沉默。顾长乐就想,如果说这孩子真是他们顾家的嫡女,如今顾家这样,就不要攀扯她了,尚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下场,如今能保存一点顾家血脉便是一点。若不是,人家一个外人能做到这份上,已算不易,如果他们顾家硬要将她扯进这宗官司里,那真是猪狗不如了。 但他们顾家的女人明显不是这样想,心头的怨怼让她们最见不得别人好,临死前能拉一个垫背是一个。 “喂,我是你大嫂,你快给我弄几件厚实的衣服进来!”杨氏冻得脸色发白,她的衣物都被大房三房的人强行脱下来穿了。不止她,他们二房所有人都被如此对待,如今小小的牢房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处,大房联合着三房来欺压他们二房,真是气死她了! 顾丽娘权当听不见,跟着小差爷继续往里头走。 “喂,说你呢,你聋啦?”杨氏使尽了力气大喊了一声。 顾丽娘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倒是她旁边的小差爷皱了皱眉头,“吵什么?再吵就严刑伺候!” 杨氏这才悻悻然地住了嘴,大房和三房的人都幸灾乐祸地看着。 待那官差开了门,顾丽娘便弯腰走了进去。 “丽娘,我怎么在这里了?”老太太一脸怯怯地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犯人,对于怎么来到这里,她完全记不得了。 “他们怎么也在这里了?”老太太指指对面牢房的顾家众人。 顾丽娘一听,就知道她痴病又犯了。当下也不知如何解释,索性就忽略过去,只问她冷不冷。 老太太使劲点了点头,“这里好冷,没有暖炕,没有火盆。” “那老太太把这条裤子穿上好不好?这样就不冷了。” “嗯嗯。” 给她穿好了裤子和鞋子,顾丽娘看着丢在一边已经冷了的包子和干粮,有些个只啃了一点,就啃不动了。顾丽娘抿抿嘴,老太太牙不好,恐怕现在已经饿了罢? “饿了吧?来,吃点东西。”顾丽娘从食盒里拿出还热着的饭菜。本来她想煮粥的,但粥虽好下咽,却克化得快。这般冷的天,还是吃点饭好。热量够,能让身子暖和。 “丽娘,饭菜好香,好好吃的样子。”老太太迫不及待地挟了一块豆腐。 “慢点吃,别急。” 正好此时,有人给犯人送饭来了。每个牢里都是一阵争抢,咒卖声和哭声交织。 杨氏知道大房和三房的人不会让她好过的,所以她食物一抢到手,就马上往嘴里送。但她精明不代表她的孙女也一样。 可怜几岁的孩子肚子饿得受不了,抱住一旁的杨氏猛的哭,“娘,奶奶,我肚子饿,呜呜。” 杨氏素来是个重男轻女的,历来也不待见这孙女,她推了她一把,“去,找你娘去。”然后她无意间瞄到对面牢里顾丽娘正在哄老太太吃饭,眼睛一转,对她孙女道,“小囡囡,去,问你太奶奶要吃的去。” 小孩子懂什么,以为叫了就有吃的了,当下便大声喊了起来,“太奶奶,囡囡肚子饿,呜呜——” 连叫了几声,顾丽娘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得单薄的小女娃紧紧抓着牢里的木棍,憋足了力气朝她们这边喊。而杨氏则一脸得意地看着她们。 顾丽娘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权当没听见,倒是老太太听了直张望,“我好像听到有人叫我。” “你听错了。”顾丽娘面不改色地道,牢里的饭哪能吃饱人?杨氏她们所在的牢里少说也有近二十人,她便是发了善心,把食物给了那孩子,也会被顾家的女人们抢光的。那孩子没有自保能力,给了她食物等于把她置于危险之中。当所有的人都忙着抢食物的时候,没人会顾及一个孩子的安然的。饿着肚子,总比头破血流来得好。 “哦。”老太太听了她的话,果然不再张望。 见她们不为所动,杨氏暗恨,“这老太婆和贱人果然是狠心的,连自己的子孙后代都不顾了。” 见老太太吃饱了,顾丽娘收拾一番,准备出去了。差爷让她呆在这两刻钟,已经很通融了,她也不能让人难做不是? “食物不准分人,要听话哦。”现在牢里宽松,使点银子他们还能趁机进来。但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万一他们进不来了,至少她还有点粮食能垫垫肚子。 “哦。”老太太点了点头。 “你先在这呆一下,我得空再来看你。” 顾丽娘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老太太眼巴巴地跟着她,想出去。 顾丽娘知道,她毕竟是犯人,是出不去的,外面的差爷也不会让她出去。为了不让老人难过,顾丽娘只好停下来,把她哄好了,才走。 第51章 京城紧张压抑的气氛被两封八百里捷报打破了,其中一道是大将军徐辉擒拿了罗刹国的一个重要首领,迫使罗刹国投降,递交降书。 如今罗刹国降了,皇帝自然能腾出手来收拾广安王了,国泰民安,指日可待。在这两个好消息的刺激下,皇帝精神振奋了,上朝了。出门的人多了,街上热闹起来了。 顾丽娘只希望当今圣上一个高兴,就把老太太给赦免了。虽然这听起来很痴心枉想,但她就忍不住存了这样的想法,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 等了两天,却只等来了顾家被提审的消息。升堂前晚,顾丽娘夫妇再次来到冯家见了冯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利的证据或证人,杨氏虽然尖刻了点,但若说她一个妇道人家,敢窝藏叛贼,他们却是不信的,她的胆子还没那么肥。他们如今只希望顾家的罪名能小一点,到了冯家,冯老听了他们的话,点了点头,然后说了一句宽慰的话,“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见他不想多说对此事的安排,顾丽娘与许强没有多问。人家肯帮忙就算不错了,又不是你手下,没必要事事与你交待得一清二楚。一切,看明天吧。 升堂那天,顾丽娘与许强早早便去了,占了一个视野极佳的位置。主位上的官老爷是谁,顾丽娘不认识,但看着挺威严公正的。当顾家众人被拉上来的时候,顾丽娘一眼便看到了老太太,她看起来还算精神,没有遭太大的罪。 老太太见了顾丽娘,明显一喜,挣扎着就要过来,嘴时喃喃,“丽娘丽娘。” 顾丽娘心一紧,朝她缓缓摇了摇头。老太太一愣,瘪了瘪嘴,闷闷地跪坐在地上。 顾丽娘看老太太那样子,却是记住了她的话,‘当她摇头时,她就要听话,不要吵闹。’这是她在牢里叮咛过的,显然老太太记在了心里。 江墨染上了公堂见着顾丽娘后,指着她激动地大喊,“大人,冤枉啊,我不姓顾,我姓江,叫江墨染,和顾家完全没有关系啊。程家的人可以证明,对,程家大太太和大奶奶都可以为我证明。那个才是顾家五小姐,大人,快把她捉起来。” 主审大人看了顾丽娘一眼,师爷上前耳语了两句,主审大人惊堂木一拍,呵道,“肃静!公堂之上,岂容你吵吵闹闹?再吵,就掌嘴!” 江墨染这才不闹了。 接着,惊堂木一拍,便开始升堂了。 顾家大部分人都是被牵连的,几乎不用审问,关键便是审杨氏。在官老爷的威严下,杨氏哆嗦着将一切罪都推到了娘家头上,说她并不知道娘家拿了这宅子作何用途,她除了每半月拿千两白银外,并不过外那庄子的事。 杨氏所说的话,在杨家一个小厮的作证下得到证实。虽然事实如此,但杨氏如此的做法,未免叫人心寒。 杨家也喊着冤枉,说是一个姓周的商人向他们租赁了城外的几个庄子,他们也并不知情。可惜他们却没能拿出有利的证据来证明他们的冤屈,于是,他们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于是,顾家的罪就减了点,而杨家就悲剧了。 主审大人正准备在堂上宣读结果时。 “大人,大人,皇上大赦天下啦。”一个官差飞奔而来。 “此话当真?”主审大人激动地站了起来。 顾丽娘也觉得自己心扑扑直跳。 “是的,皇榜都张贴出来了。” “你把皇榜上的圣意给我说说。” “是,皇榜上所说,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一堆文诌诌的话,顾丽娘听得云里雾里。大致意思是,随着大捷之后,皇三子降生,为了庆祝大捷以及为了皇三子祈福,而今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之罪外,皆在赦免之列。不施行连坐,除罪者本人,其余人一概释放! 皇三子,乃皇后所出。先前皇后所出大皇子于两年前夭折,如今的皇三子可谓是名正言顺的嫡子,若不出意外,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莫怪乎当今圣上如此龙心大悦了。 主审大人沉吟片刻道,“既如此,顾家除顾蕴升夫妇外,其余人等,一律释放!杨家,暂且押后再审!” 江墨染张大了嘴,眼神一片悔恨。 劫后余生,顾家众人如释重负,有些个更是放声地哭了起来。 顾丽娘高兴极了,忙过去把老太太从地上扶了起来。 “丽娘,回去了?”老太太懵懵懂懂地问顾丽娘,完全不知道她已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嗯,回去!”顾丽娘重重地点了点头。 “丽娘,以后咱们都不要来这里玩了好不好?这里不好玩,东西难吃,又冷。”老太太喃喃地抱怨。 “嗯,不来了,永远都不来了。” 顾家众人互相搀扶着出了公堂,见顾丽娘与许强扶着老太太往前走,那路明显不是回顾府的路,顾长乐嘴巴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见族长这般,大伙也都沉默着。 “娘,咱们该回府了。”一道低低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众人一看,乐了,“江墨染,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不成?” “就是,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脸皮这么厚的人。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公堂上一直嚷着不是咱们顾家的子孙来着。” “你从哪儿来的滚回哪里去,我们顾家要不起你这等好子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族长,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胡言乱语的,请原谅我一回罢。”江墨染见顾长乐皱着眉不为所动,“便是我再多的不是,我身上流着的也是顾家的血啊。” 顾长乐一笑,“我不管你姓江还是姓顾,现在也没空理会你这事,顾家也没你安身的地方,你走罢。”说完不再理会她。 江墨染咬了咬唇,衡量了一番,转身走了。 “丽娘,我要吃六合居的香芋酥,还要吃你做的饺子,嗯,还有——”老太太边走边数着自己想吃的食物。 “行行行,都吃都吃。”顾丽娘好脾气地哄着。 “族长——”顾蕴升的大儿子顾铭渊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迟疑地道。再怎么说,老太太也是他们顾家二房的祖宗,这样被人带走,真的没关系吗? 顾家众人被捉之时,顾家就被抄了家,如今只给回顾家的祖宅以及祭田。祖宅里贵重之物怕是全被一搬而空了罢,百废待兴。老太太留在顾家,一时之间怕也难顾及,还不如让她跟着去呢。看顾丽娘在牢里的行动,不似是会慢待老太太的。 “五娘子,二弟妹且去你家哪扰几日,等咱们顾家安置妥当后,再叫人去接,可是使得?”顾长乐道,他这话已经算是承认了顾丽娘是他们顾家的子孙了。有道是患难见真情,不管上回滴血认亲的事如何,顾丽娘这些日子的表现都是极得他的赞赏。 顾丽娘顿了顿脚步,道,“顾大叔放心罢,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她的。” 回到家,许老爹见他们顺利领了人回来,“可算好了,一家子聚在一处了。” 小石头和妞妞也挺喜欢这个疼他们的老太太的,见了她就围了上去。 老太太也高兴,蹲下来摸摸他们的头,慈爱地道,“小石头,妞妞,我的乖孙孙哦,姥姥想你们好久了。” “娘,你还记得他们呀?”自打顾家被释放,顾丽娘便改口了。 “你娘我记性好着呢,怎么会忘了三个小孙孙?” 顾丽娘让小石头和妞妞陪着老太太,许老爹看着福哥儿,她便一头钻进厨房忙碌开来,一会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而且老太太在牢里呆了挺久,该洗漱一番的。 许强见家里没事了,便去铺子转了转。 “你个破落户,和你娘一个死样子,光吃饭不干活,还说会酿醋,浪费了老娘多少粮食,醋也没给老娘整出半滴来,老娘当初瞎了眼才会信你!”张氏插着腰骂道。 骂完破屋子里的那对母子,张氏继续数落自己的丈夫,“还有你这死鬼,什么八杆子打不着边的亲戚也收留,嫌家里粮食多啊?” “当初我就说不收留他们的,是你说人家会制醋,硬要留下来的。”张氏男人小声地反驳。 张氏恼羞成怒地吼,“好哇你,学会顶嘴了是不是?我不管,今天,你一定要把那两个废物给我赶出去!”她这不是眼气许家会制醋,大把大把地往家里搂银子吗?听那姓陈的说会制醋,本以为捡到宝的,哪知是两块狗屎!白白浪费了她几十斤的粮食,想到这,她的心肝一拧一拧地疼。 破屋里,陈来福满脸沮丧,“娘,我失败了,我制不出三叔公的醋,您骂我罢。” 孟氏摸摸他的头,安慰道,“傻小子,失败一回算什么?娘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制出醋来的。” “可是,三表婶要把我们赶出去了。”陈来福觉得很愧疚,他本来想让他娘享福的,却不想,让她跟着吃足了苦头。他真是太没用了。 “不住这里也好,省得你的方子被他们偷了去。等离了这,娘出去帮人浆洗衣物,挣来钱买粮食与你酿醋,我儿一定会成功的。” 若是这般,他也太不孝了。陈来福想到许家甜醋铺,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 第52章 老太太算是正式入住许家了,顾丽娘在东厢收拾出一间屋子给老太太睡。屋子里的地龙烧了起来,被子什么都是簇新的,洗漱过老太太一沾枕,便睡了个香甜。 次日,许强备了份厚礼,与顾丽娘一道去了冯家。老太太能出来,冯老先生在背后出了不少的力,帮杨氏指证杨家的小厮,极有可能就是他找来的。若杨氏的罪名坐实了,任凭老太太与杨氏的婆媳关系,即便皇上真的大赫天下,老太太怕也不在赦免之列!不管这茬是不是真的,人家为了老太太奔走了一番是事实,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感谢一番。若他们一点表示都没有,未免叫人寒心。 “冯老先生,这是我和内子的一片心意,还望你笑纳。”许强道。 “不用不用。”冯老罢罢手,他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你们回去好好待她便好了。” “老太太还好吗?”冯老关心地问。 “挺好的,回到家吃得香,睡得也香。” “那就好,那就好。”冯老笑着点点头。 “老太太又迷糊过去了,等她清醒,我们再与她一道来拜访你一回罢?”顾丽娘提议。 其实顾丽娘挺好奇两老之间的事儿的,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情份,但她可不敢问,只敢在心里臆测一番。 “也好。”冯老摸摸胡子。 快晌午的时候,许强一人扛着二三十斤山猪肉回来。到家的时候,顾丽娘正在打扫院子。 “爹,丽娘,瞧瞧,俺带了些好东西回来。”许强一高兴,家乡话又带了出来。 许老爹慢悠悠地从屋里出来,见着那块肉,眼睛一亮,“哟,这头山猪挺肥的嘛,福哥儿他娘,今晚你不用收拾饭菜了,我给你们弄个烤肉吃。” “那敢情好,咱们就坐着等吃了。”顾丽娘笑道。 许老爹怀里的福哥儿见众人说得热闹,这个看看,那个瞅瞅,啊啊叫了几声,然后伸手就要抓那山猪肉。 “呵呵,爷爷的小乖孙也想吃肉肉了是不?”许老爹抱着大胖孙子,在他肉呼呼的脸上亲了一记。胡子立即被那小调皮揪住了,一扯就落下几根。 “哎哟,我的乖孙啊,别玩咯,爷爷的胡子快给你扯没了。” 顾丽娘看不过眼,把那小坏蛋抱过来,巴掌就往他屁股上招呼,“你个小调皮,该打。” 许老爹忙阻止,“哎哟哟,别打别打。”打坏了他要心疼的。 福哥儿看着他娘直笑,朝她嚷着,“囊,囊,包,呃,亲——” 小家伙十一个多月了,已经会说几个字,常常是一个一个地往外蹦。 “不亲——” “福哥儿,快叫哥哥——” “叫姐姐——” 小石头和妞妞原本在院子玩耍的,也跟着围了过来。不甘落后地让福哥儿叫他们。 “呃,国?洁——洁——” 听到小家伙的叫唤,小石头和妞妞都很满足,想再接再厉教弟弟说话的时候,福哥儿已经不耐烦了。怎么逗都不在再开口了,再娃顿觉得没趣。 “福哥儿学话早,看着就和他哥一般,是个聪明的。”许强在一旁笑得一脸满足。他如今就指望儿子长大后,给他挣个举人老爷回来,让他也威风威风。 小石头听到许强的赞美,努力地抿着嘴,但那微弯的嘴角及时晶亮的眼睛,让人察觉到他的兴奋。 “可不是,小家伙学什么都快,将来一定能有大出息的。”许老爹一脸赞同。 顾丽娘不理会正在兴头上的两人,孩子才一岁,能看出什么?况且,伤仲永的例子还少么?看着他们爷俩宠孩子的劲,自己这个严母是躲不开的了。家里就得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若不然是教不好孩子的。 妞妞腻在顾丽娘身边,仰着头问,“娘,什么叫山猪啊?山猪和我们猪舍里的猪不一样吗?” “自是不一样的,山猪是野生的,咱们家的猪是人工养的。” 妞妞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许强谈完宝贝儿子,回过头来笑道,“这山猪肉咱们留出一半,另一半分三份,给钱家送一份,夏家送一份,冯家送一份。” “嗯,我省得了。”来这里三年了,顾丽娘对这里的人情来往已经很习惯了。这儿的人不习惯吃独食,有什么新鲜的好吃的,都会送点给交好的人家尝尝,便是杀个猪,也会送过去一两斤肉。 前些日子,顾丽娘见那回请齐慧娘纳的鞋挺好,又拿了一些暖和厚实的布与她,说了一个样子叫她帮做了几双,其实就是现代的室内拖棉拖。 顾丽娘知道她不会收工钱的,便去布店扯了几尺好布送给她,算是工钱。 不过齐慧娘是个灵俐人,她见那鞋子样子特别,穿着又暖和,便照着样子又做了几双棉鞋拿去卖,想不到没两下便卖出去了。她见此,与钱婆子及二弟媳一合计,便决定趁着空闲多做几双鞋,赚些大钱或贴补家用或存做体已都是极便宜的。 紧赶慢赶,钱家在年前总共卖了五六十双鞋,因样子特别,被一个布店的老板相中,给了高价钱买了下来,倒是小赚了一笔。后来因为跟风的人多了,这鞋便也不比当初值钱了。钱婆子仨这才罢了手,专心筹备过年的事宜。 为此,钱婆子还特意割了两斤猪肉来谢顾丽娘呢,不过却被她退回去了。饶是如此,顾丽娘也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举一反三的能力不比现代人差。 其实钱家现在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他们许家,大儿子钱贵全一身力气,在一家粮行做伙计,每天扛上扛下的,一个月也有一千五百大钱的进账。小儿子钱贵福伶俐,在许强的说情下,去给闻香楼当小二去了。因为为人机灵,那儿来往的都是些有钱有势之人,得到的赏银也挺多的。每个月多的有十几两银子,少的也有四五两银子的进账,混得倒比他大哥好多了。不过不管如何,总算是在京城站住脚了,至少没饿肚子,每个月要是舍得,也能日日见些浑腥的。 眼见着要过年了,铺子里的买卖红火极了,许强常常忙得脚不踮地,常常天擦黑才能回家,顾丽娘忙完家里的琐事也会过去搭把手。 铺子开张至今,已有三个月了,他们大概卖出了一万五千斤醋!三个月来,他们倒是赚了不少,减去成本,约摸有三百六十多两银子进账。咋一看这数字很庞大,其实铺子每日也不过卖出百来斤左右的醋而已,酒楼饭庄这边才是大头,每月稳定的供给量约两三千斤左右。 好在如今许家的宅子大了许多,一回制上四五千斤的醋完全没问题。 尽管如此,他们的醋仍旧供不应求,每逢月底,各大酒楼饭庄的掌柜们再忙再累都记得叫人去许家来提货,生怕晚了就没了。有些大酒楼,有时要求加量,许强也会先紧着他们来。这让那些大客户对许家铺子极为满意。 年三十那晚,许强早早便关了铺子,给两个仆人叫了一桌醉仙楼的酒菜,算是劳他们几月的辛劳,每人还发了一两银子,把两人喜得跟什么似的。然后他便兜着近百两银子往家里走去,今儿是年尾,各大酒楼为了图以后好合作,都把各个款项给结过来了。 许强的心情颇好,一路哼着小调往家里走去。 制醋之事,顾丽娘与许强都不假他人之手,这制醋的本事,算是他们在这世道上唯一的依仗了,将来儿子进学讨媳妇嫁闺女,都指着它呢。他们宁愿自个儿辛苦一点,也不愿被人偷学了去。 顾丽娘都是依着每月收进来的粮食来制醋的,许家铺子每天雷打不动就收粮食一百五十斤,今日是大米,明儿是麦麸,后儿是糠皮,轮着来。因价钱给的极公道,愿意卖与他们家的人还真不少,通常一百斤粮食下来,就能多赚二三十文。不说这二三十文能买什么,至少能买一斤醋吧?或者打一壶酒,尽够了。 每月他们用去的粮食约三千斤,剩余的千把斤,都存起来,以防万一到青黄不接的季节粮食收购不上来的时候,可以应一下急。 许强如今也习惯了这样安定的生活,虽然每日仍旧忙忙碌碌,但这日子透着甜味儿。每天天擦黑,就关了铺子慢慢踱回家,到家后逗逗儿子,瞧瞧女儿,再吃一顿热腾腾的饭菜,让人打心底里觉得暖和。 许强想起以前为了多赚些银子,常年在外头奔波劳碌,时不时还得风餐露宿,最重要的是走镖时整个人都得紧绷着,连睡个安稳觉都不得。通常一趟镖下来,累得够呛。当时要不是他还年轻,恐怕都捱不得这种日子。 人有了对比,才会惜福。如今这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许强做梦都能笑出来。 商人通常都是极精明的,这仗还没打完呢,听着频传的捷报,不少人脑子就琢磨开了。这叛乱的平定只是日子问题,他们也该开始准备大展手脚了。拾回老本行的拾回老本行,瞄准别的行当的,也开始着手了。其中就有不少人看上许家的甜醋。 如今许家甜醋可谓是独一家,便是山西老醋这个老字号仍在,与许家甜醋相比,亦是各有风味,谁也未能压过谁。况且,据一些消息传来,退居山西的广安王为了逼迫当今皇帝做出一些让步,杀了不少的山西百姓;最可恶的是,为了保留叛军的口粮,他们大面积地屠杀当地百姓。山西已经是千疮百孔了,余下的百姓不过当初的十分之一,特别是一些如山西王家等有传承的大户,受到的迫害更是巨大。恐怕,山西老醋的炼制方法会失传。 如此一来,许家甜醋更受追捧。那么,它带来的利润也是巨大的。能看出这点的商人不少,这些日子以来,就有不少人与许强接过头,问过他合作的事。可惜,许强一律都推说要考虑一段时日再给答复。这些商人中,就包括沈金龙。 “许老板,你有手艺,我有本钱,咱们何不合作赚它一番?你提供手艺,我提供本钱,五五分,如何?”沈金龙抑制着心中的激动,提出建议。 “抱歉,沈老板,我们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在京城呆久了,知道的小道消息便多了,这姓沈的,有些风评不太好。慢说他们确实没有扩张的打算,便是有,合伙人也不会是他沈金龙。与他合伙,无疑是与虎谋皮,指不定哪天他就吞了你! “许老板不必急着拒绝嘛,分成方面不满意,咱们可以再商量商量,买卖就是得谈,你出价我还价,很正常。”沈金龙以为许强是不满他所提的分成了。不过他也没真指望能五五分。 “沈老板,说实话,最近想和我许家合作的人不少。我谁也没答应,合作是大事,我自己得仔细思量一番才能做决定,你说是吧?”许强把其他人扯进来,让沈金龙有所顾忌。 沈金龙脸色微微一变,“那许老板可得好好考虑啊,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回来得晚了,直接就睡了,有些亲等得很晚吧?抱歉——吃坏肚子了,呜呜。 第53章 顾丽娘想做些软糖的,但想了好久也不知道琼脂是怎么做的,便放弃了。她不禁苦笑,自己果然不是万能的,会的东西还真是太少了啊。不过她不会做糖,还会做别的吃食啊,至少南方的糍粑,她可是会包的。 一大早,她早早便绊好了馅,韭菜粉丝腐竹香菇猪肉花生,都处理好绊在一块。然后去看昨晚磨好的糯米浆,见已经凝成一团了,便抬开石磨,把它们取下来。初秋时收集好的粽叶也拿出来用滚水烫开,洗干净了备用。 顾丽娘的手脚很麻利,没多久,第一批糍粑就出炉了,顾丽娘忙找了个盘子捞了几个,叫小石头端出去尝尝鲜。 顾铭渊进来的时候,听到堂屋里发出阵阵笑声,再看看许家的宅子,对比他们顾家的老宅,虽小了点,却处处透着温馨精致。 其中老太太的笑声也传进了他耳朵里,想到来接人时,他家那位的种种不乐意,他嘴巴越是发苦。如今他们顾家二房真是家不成成,他爹和娘连同外家,都被没入官府充当奴仆,如今已被押往边城。 他刚才在外头踌躇了半天不敢进门,要不许强回来时看到,他还不知道要在门外站多久呢。 许强领人去了堂屋,然后就去厨房找顾丽娘,“丽娘,出来一下,顾家来人了。” 顾丽娘愣了一下,赶忙收拾了一下灶前,然后双手往围裙上擦了一把。 顾铭渊愣愣地看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老太太,他好久没见过他阿奶笑了。现在看来,他家阿奶在许家过得极是快活。 “铭渊来了?快来尝尝你姑姑做的糍粑,味道好极了。”老太太招呼他。 “阿奶,你好了?”顾铭渊一喜。 老太太摇摇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迷糊过去。” 顾铭渊咬了一口,有点食不知味。如今他们二房的日子很是难捱,因为大房和三房怪二房叫他们落到这步田地,只分给他们几亩田地。要不是还有顾叔这个族长在,恐怕李家退回来的嫁妆也被分了个干净,族长大人发话,他们二房才发到了一个庄子,也是那批嫁妆中唯二值钱的物什,如今他们就靠几亩田和一个庄子的产出过活了。 因为他们顾家被捉那天,正巧是江墨染出嫁之日,嫁妆刚抬到李家。也亏得这样,现在李家不要这个媳妇了,也把嫁妆给退了回来,他们顾家才多了一些傍身之物。 顾丽娘进了堂屋,一番见礼之后。顾铭渊开口道,“姑姑,族长叫我来接老太太回去吃个年夜饭,明儿一早再送过来,你看?” “娘,您的意思?”顾家那头算是她的子孙,于情于理也应该回去吃个年夜饭。而且顾家这么久才来接老太太,已经算是很给情面的了。 “回去一趟罢。”老太太点头。 老太太既然发话了,顾丽娘便起身去收拾她的衣物。 次日,老太太回来,拉着她的手,长吁短叹了一番。 顾丽娘如此也知道了顾家的光景并不是很好,但她也无能为力,至少他们还能维持生计不是吗?比起京城一些贫苦百姓来说,已经好太多了。当然和他们之前是不能比的。 “娘,你也别发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是吗?只要努力,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唉,我也知道,但两相一对比,难免心生悲凉。”说话间,老太太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用布包着的,顾丽娘也不晓得是什么。 “以前我藏在屋子里的东西都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谁拿了,藏了三处,如今只剩下这对白玉镯子了。这是你外婆给我做陪嫁的,你拿着罢,全当是你的嫁妆了。”说着,老太太一阵叹息。女儿出嫁时,没有一件像样的嫁妆,一直是她心里的痛,好在许强也是个好的,并不介意这个。 “娘——”顾丽娘心里沉甸甸的,手中的镯子仿佛有千斤重。从来没有人为她想得如此深远,她心里暗暗发誓,就冲着这份情,她也一定要好好待她,让她安度晚年。 过年,许强松快了几日,每天串串门,和男人们喝点小酒,侃侃大神,日子过得也悠闲。不过过了初八,他们的铺子便开门做买卖了。 “嘶——”顾丽娘疼得皱眉,一巴掌往小家伙屁股上招呼过去。 小家伙抬头,委委屈屈地看了顾丽娘一眼,奶水不多,他吃得急了点,能怪他么?。 许强一瞧便知道儿子弄疼媳妇了。当下一把把儿子抱过来,先骂了起来,“叫你好好吃奶,猴急什么?弄疼你娘了没?”说着还偷瞄了顾丽娘几眼,生怕她又来打他儿子。 顾丽娘有点啼笑皆非地看着这对父子,“哎,他爹,你说是不是该给这小子断奶了?”顾丽娘看着打了个饱嗝的小家伙说,这都整整一年了,也该断奶了罢?小家伙长牙了,每回吃奶都磕得她生疼。偏生又是个猴急的主,每回吸不出来,就用牙啃,训了几回都不长记性。 许强有点犹豫,大户人家的孩子吃奶吃到两三岁呢,自家儿子吃长些时日咋了?但看他媳妇这样子,像是铁了心要给娃断奶了。 “断就断吧,也是日子断了。”儿呀,瞧你猴急了喂,这回把自家粮食给猴急断了没? 次日,顾丽娘就在一进那收拾出一个房间来,准备在那躲几天,不叫小家伙找到。其实断奶这事她上回就试过,但没断成,主要是一两顿没给他吃奶后,一见着他娘,便追着她讨奶吃,不给吃就哭。这样哪里能戒得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进那有五间大屋并一间小屋,小屋用来装碳了。三个被那制醋的缸全都占满了。还有一个里面铺满了三寸厚的沙子,上面长满了绿油油的豆芽菜。对比外头都是光秃秃的一片,这一屋子的绿意倒叫人心喜不已。 京城的冬天极少鲜菜,顾丽娘入冬前腌了不少的酱菜泡菜腌菜干菜,以为能安然过冬了。但连吃了两三个月这样的菜,再美味的,也吃腻了。再加上她又是个缺不了青菜的主,两三个月已是她的极限了。穷则思变,这话果然没错。被逼至绝处的顾丽娘这回倒想出了一个点子,那便是发豆芽! 这发豆芽并不难,只要有沙堆,再把黄豆种子绿豆种子撒进去,浇点水,加以时日,便能长出豆芽来了。于是顾丽娘叫许强弄来两牛车的沙子,考虑到京城冬天的寒冷,她便收拾出一间空屋,叫许强把沙子全都弄进屋里去。 许强也由着她折腾,叫干啥就干啥。他也没料到他媳妇使的法子果真能长出豆芽来。 不过因为是冬天,外面飘着雪呢,屋里再暖和,也比不得非冬时节的,遂豆芽的长势有点慢。顾丽娘在每天烧灶后,都会把剩下的碳灰拿两个盆装好,摆在豆芽屋子的两个角。就希望屋子能暖和点,豆芽们长得快一点。 不过顾丽娘已经很满足了,看着这长势,再过个十天八天就能采摘了。要是真馋的话,再过三五天,她也准备采上一些来尝尝鲜。 如今就剩下一章放杂物的房间了,没办法,顾丽娘便收拾出半间来住,先躲上一阵子再说。待那小家伙断了奶,她再回二进去。 第54章 给孩子戒奶,真是个技术活。 为了顺利给孩子断了奶,顾丽娘每天连做个饭都偷偷摸摸的,尽量不让他瞧见。第一日小家伙没见着她,怪想的。但许强和许老爹两人哄着,倒也相安无事。第二日,小家伙开始发了疯般地找人,厨房卧室书房,几乎每个房间他都爬去了,就是没见着人。 小家伙连着整整两天没见着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娘——呜呜——娘。” 福哥儿不常哭,哭一回那叫一个不管不顾。 许老爹在一旁干着急,推了推站在一旁的许强,“你倒是哄哄啊。” 许强也是一脸没辙,朝他伸出双手哄道,“福哥儿,爹抱抱啊?” 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小家伙如今除了他娘谁也不要,谁上来想抱他就推谁,坐定定在那,自己哭自己的。 顾丽娘在窗口外面看着小家伙揉着眼睛直掉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心肝一阵阵地疼,她真恨不得上前抱了他好好疼哄一番。 “小孩子断奶的时候都这样过来的,闹过这回就好了。”老太太安慰。 顾丽娘终于狠下心来。 闹过这场后,小家伙总算没再闹过,给他吃什么他也吃,乖巧极了。第七日后,大家都觉得这奶是戒成了。顾丽娘再也不用躲着他走了,便回到屋子里。 本以为小家伙隔了几日见了她定会扑上来让抱的,哪知他只瞅了她一眼,便低头玩自己的脚丫子去了。 “宝贝,来,给娘抱抱?”顾丽娘蹲□,与他平视,朝他讨好地笑笑。 小家伙挪了挪屁股,不理她。 “好啦,娘的福哥儿,别气了,啊?”顾丽娘轻抚他挺得直直的小背脊,柔声哄道。 小石头在一旁看了个稀奇,“娘,弟弟挺早慧的,现在都晓得和你生气了。” 可不是,不就狠心躲了他几天嘛,回来还和她拧上来了,这气性真大。 “哥,抱——”小家伙听见小石头的声音,朝他张开手。 小石头一向稀罕这弟弟,没事都爱带着他,遂福哥儿还是挺亲这个哥哥的。 “好,抱。”小石头对弟弟的要求一向很难拒绝,当下使了大力气将他抱了起来。 小家伙窝在哥哥怀里平静地看了他娘一眼。 顾丽娘决定使出杀手锏,只见她站了起来,拍拍衣裳上的灰尘,“不叫我抱啊?那我走了哦。” 小家伙一直扁着嘴看她一步步走出房间,终于在她踏出房门的时候破功了,“哇,娘——”泪珠子迅速地往下掉,还挣扎着要下地。 这回顾丽娘也扛不住了,赶紧一个箭步,将他抱了过来,“乖乖,娘逗你玩的呢,娘不走啊。” 小家伙不管,一直哭一直哭,直至都打嗝了,才止住了泪。 “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顾丽娘笑着给他抹泪,看着他红红的眼睛,红红的小鼻子,心里阵阵发疼。 小家伙也知道顾丽娘这是笑话他呢,将小脸埋进她怀里蹭了蹭,还爱撒地叫了声娘。 “可算不哭了,他一嚎起来,嗓门那叫一个吓人。”许老爹推门进来,拍拍胸口道。 “弟弟很好带的。”小石头是很维护弟弟的。 “是啊,这孩子平日里是很乖的。”许老爹点头赞同。 本以为戒奶这事算是搞定了,哪知,晚上睡觉的时候,福哥儿拱着她的胸脯讨奶吃。 “娘,呃,奶,吃——”福哥儿如今说一句话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了,不过有时把话说得颠三倒四的。 接下来又闹了许久,许强舍不得儿子,就劝顾丽娘让他再吃一回。其实顾丽娘又哪里舍得看儿子哭得这般狼狈?于是,解衣—— 不过,才吃了一下,便没奶水了。小家伙扁扁嘴,吐出含在嘴里的奶/头,吃起了另一边的。她这些天都吃了回奶药,如今就还只有一点点奶水了,哪里够他吃的? 不过小家伙倒容易满足,得吃了后,他便呼呼睡了过去。 次日,顾丽娘在钱婆子过来的时候和她抱怨了这事。钱婆子叫她弄点龙胆紫的药水,抹上去,孩子看着紫黑的□,就不敢吃了。 顾丽娘一想,这也是个办法,忙去药店买了些回来弄好了涂上去。 小家伙闹着要吃奶的时候,顾丽娘这回大方地给他掀了衣裳。小家伙刚想凑上去,看着黑紫黑紫的□吓得直往外倒。 顾丽娘暗笑,问他,“福哥儿还吃奶吗?” “吃。”小家伙一脸怕怕地凑上来,犹豫了一会,才张开小嘴含住□。顿时小脸一皱,吐了出来。顾丽娘知道那药水抹在上头,苦苦的。她心想,这回应该能戒掉了罢? 见她要把衣服放下,小家伙不死心,又试了一回,还是苦不溜丢的。 “娘这生病了,痛痛,等以后好了再吃,啊?”顾丽娘故做出一脸痛痛的表情来哄他,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懂,反正慢慢教罢。 “痛?呼呼。”小家伙磕磕碰碰的地方挺多,每回摔疼了,顾丽娘都给他呼呼,还一直说呼呼后不痛不痛之类的。久而久之,他就知道痛痛的时候要呼呼了。 顾丽娘看着使劲给她呼呼的小家伙,心里一片柔软。她斜躺在床上,直起身来亲了亲他的小脸,又摸摸他的头,让他跨坐在自己腰际,陪着他玩了一会。 小家伙是精明的,只要在屋里,他便时不时地掀开顾丽娘的衣裳瞅一瞅,看她好了没。每回看见黑呼呼的□,他的小脸就一阵失望。不过他怕顾丽娘哪天忘了,不放心地一直提醒她,“好了,就,呃,吃,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嗯,好了再吃。”顾丽娘保证。 有好几回许强见了儿子被骗得团团转,心里不忍极了。可怜的娃,你被你娘骗了啦。 顾丽娘发的豆芽初八的时候她忍不住摘了一回来尝鲜。 “没想到,还真被你折腾出来了。”许强吃了一口爽脆的豆芽,笑道。 顾丽娘嗔了他一眼,“我做事,你还不知道呀?” “这时候能吃上个鲜菜,真不错。”许老爹也是满脸笑意。 几个孩子更是胃口大开地多吃了半碗饭。 随后,一屋子的豆芽也陆陆续续地得了,他们一家子一时也吃不完,再不采摘的话过些时日就老了。顾丽娘便摘了一些给钱家夏家冯家各送了一些,嗯,顾家也送了一些。不过不多,每户也就三两斤左右。顾丽娘想了想,又采了些放在铺子里头卖。 在这初春的时候,好些植物也才刚冒个绿芽呢。许家这两簸箕的豆芽可真惹人眼,刚放上去便有人来问价了。 “许老哥,你家的豆芽咋卖呀?” 许强看向顾丽娘,顾丽娘笑道,“这时节种点豆芽可不容易,费了我们老大的精力了才得了这么些,价格自然是高点的。” 许强见自家媳妇睁眼说瞎话,心里暗乐。 那人理解地点点头。 “嗯,我也不卖贵,八十文一斤好了。” 那人倒是有礼的,掂量了下荷包,又看了那豆芽一眼,摇摇头走了。 顾丽娘也不拦,拿了纸笔,写了个价钱挂上头,省得老费口舌回答。 这豆芽这时候是个稀罕货,不少人倒是想买点,不过一看它那比猪肉还金贵的价钱,不少人望而却步。顾丽娘也不急,她这豆芽也不是卖给他们的。她的目标是那些大户人家,这时候还没出年,这些新鲜豆芽对吃惯了大鱼大肉油腻菜肴的大家族来说,是个稀罕货。价钱自然得贵一些了。 这时有个机灵的管家来买醋时见了,二话不说,掏出银子买了下来。豆芽轻,看着多,实则不重。两簸箕也才二十四五斤而已。一下子卖得了二两银子。 顾丽娘笑眯眯地接过钱,心里想着,回头再种上一些。现在才正月,等地里长出庄稼来,还有两三个月呢。若每日一二两银子的进账,一个月下来少说也有四五十两了。也算是一个顶不错的进项,如今他们一家子的开销可不小呢。特别是冬天,用碳特别多。虽然他们现在靠着那铺子也不成问题,但能多点进项是一点。 还有,今年小石头也七岁了,她寻思着等过了十五,她便将他送去清远书院。这又是一笔开支,若搁以前,还指不定怎么难呢。 当小石头知道他娘要将他送去书院读书的时候,惊讶地张大了嘴。 他们搬来此处日子也不短了,小石头也有了一些玩伴。他们每回看到从书院里昂头走出的孩子时,心里总是忍不住地羡慕。他心里也好想去的,但他知道想进去一定要花好多银子的。像他们家斜对门卖豆腐的小胖子,今年都八岁了,家里还在努力攒钱给他进清远书院。小石头是个过过苦日子的孩子,知道要花许多银子,他不想娘为难,便忍住心里的渴望。 如今他娘竟然要说送他去清远书院耶。 “娘,真的吗?是真的吗?你真要送我去学院?”小石头回过神,忍不住一再确认。 “瞧这孩子,都高兴傻了。”顾丽娘见他这样子,知道他是欢喜的,心里也高兴。给孩子留得再多家产,也不若他们有自个儿的本事强。 许强也笑道,“早叫你告诉小石头了,你偏说要给他什么惊喜。” 顾丽娘摸摸小石头的脑袋,笑道,“娘还能骗你不成?” 小石头抱着顾丽娘的大腿蹭了蹭,“娘,爹,你们真好。” “这孩子——” 于是,小石头进学的事,便这么定下来了。 第55章 此时正是青黄不接之际,一时之间,许家铺子所卖的豆芽就成了走俏货。不过顾丽娘深谙物以稀以贵的道理,每天就卖那二三十斤,多了也没有。那些个掌柜管家来晚点都买不上。 有心人见许家的豆芽买卖如此红火,都暗暗地在家琢磨着怎么发豆芽。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还真被他们琢磨出来了。顾丽娘看着突然多出来的一两家豆芽摊子,虽然卖相没有他们家的好,却也是正正综综的豆芽。由此她不得不再次感叹不能小看了古人的智慧,她相信,这豆芽摊子会一日比一日多起来的。于是,她家便渐渐少发豆芽了,只发够自家吃的便行。 自此,豆芽的价格渐渐受到影响,从八十文一斤到六十文一斤,最后只卖二十文一斤。由此,黄豆绿豆的价钱上涨了不少。不少人因为跟风,本钱高,最后还亏本,捶胸顿足了好久。 “为什么,为什么我制不出来?”陈来福看着满缸的粮食食糟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痛苦。 自从他与他娘从三表婶那搬出来后,他把他爹留给他的贴身玉佩当了,赁了一处屋子给他们娘俩安身。看着余下的银子,他不死心,又买了些粮食回来试着制了一回。他娘对此也没说什么,只每天都出去帮人家浆洗衣物。看着他娘佝偻的背以及生满冻疮的手,他就满心自责。如今当玉佩的银子已经花光了,醋还是没制成。 他生气,愤懑,想把这缸碍眼的东西给踢了,脚都抬起来了,还是没舍得。这缸粮食糟虽然制不成醋,但卖给别人做猪食,还能换回十来个大钱的,他娘出去给人洗几盆衣裳才能赚十几个大钱。 看着这缸子食糟,他的眼眶渐渐红了。他一直没弄明白,到底哪个地方错了。明明他每一步都是照着三叔公所教的做的,为什么就是没法制成醋呢?他这回还特意多等了五天,可惜,还是不成。还是因为时间太匆忙,三叔公有些地方没有交待清楚? 或许,他可以去许家铺子请教一下?大家都是制醋的,方法或许不尽相同,但总有些相通之处的。不过他有点拿不住主意,人家也不知道肯不肯,毕竟这些都是人家吃饭的手艺,哪能轻易说与人听呢。 发了半天呆,他想,他该出去找个活儿干了。总不能让他娘年纪这般大了,还操心生计。 “这位小哥,你想要点什么?” 陈来福一愣,看了一眼周遭,原来他走着走着就走到许家铺子来了。听到老板的询问,他摇了摇头。 “哦,那你随意。”许强笑着说了这句,便忙碌起来,把屋里的醋搬出来上货架什么的。 “老板,你们这里缺不缺人?”陈来福站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口。 许强打量了他一眼,身量小,单薄。只一眼,许强便否定了,“这个——” 陈来福一看有戏,立即接口说道,“老板,你别看我身板小,我干起活来可有力气了。” 许强看他也是个穷苦出身的,加上他说得诚恳,而自己也的确有招个人手的打算。现在奴隶少了,买一个也要十几两银子了。他也看过一批,老的老,小的小,确实不怎么好。不如招个人划算,不满意他还能解雇了。 “好吧,你先来上一天工,若是合适咱们再来说工钱。” 得了机会,陈来福很是欢喜,忙鞠了几个躬,“谢谢老板,我一定会卖力的。” 顾丽娘来铺子送饭的时候,许强和她说了这事。顾丽娘瞅了一眼在外头帮忙装车的小伙子几眼,道,“看着比来旺大不了几岁,不过干活时倒也舍得下力气,不错。” 许强笑道,“呵呵,如今多请了个人手,你也不用大中午地跑过来帮忙了,得空歇个午觉也是极好的。” 顾丽娘捏了捏腰,笑着应了下来,这是丈夫疼她呢。 也不知怎的,近来老觉得乏累,每天都睡不够似的,顾丽娘以为是春困,也不大在意。 待许强他们进去吃饭时,顾丽娘拿了几个铜板给陈来福,叫他到旁边的铺子对付一顿。陈来福接过钱,千恩万谢地去了。他也没想到老板娘竟然如此和气,心里想留下的念头更重了。 因了许家铺子的好生意,他们这条街算是兴旺起来了。附近的街坊都是人精,继许家铺子之后支起了许多买吃食的摊子,生意竟还不错。许家对门那柳寡妇因为许家搬家前闹的那出,实在没脸住在这了,便搬走了。至于搬去哪了,顾丽娘也懒得关心,搬了就好,省得成天见着堵心。 次日,陈来福忐忑地等着许强的宣判。他昨晚回去和他娘说去找活干时,他娘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的。他原本就极想在许家铺子找活干的,想着平时看看能不能得些什么启发,如今见他娘这般,八分的愿意也变成十分了。 “来福,看了你昨日的表现,我决定将你留下来。工钱一个月是一千五百大钱,管午饭,你要是觉得可以就应一声。” 陈来福摇摇头又点点头。 许强拿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答应!”这回他回答得倒爽快了。 陈来福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问出口,“老板,你管住吗?” 许强很意外,“你没住的地方吗?”后院是有三间房,但梁叔和来旺一人住了一间,只剩下一间还放着一些杂物和醋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陈来福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还有个老娘,我们住的地方不算好,我怕娘身子受不住冷。我看两位大哥都是住里头,就问问。” “这样啊。”许强接着说道,“后院倒是还有间房,但也不够你们娘俩住啊。” “没事没事,我身体壮实,随便搭个棚子给我住就行了。” “那行,今儿你把那屋收拾一下,顺便在院子里搭个棚,然后便搬进来吧。” “嗯嗯,谢谢老板。” “你也甭谢我,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若你是个耍奸卖滑的,别怪我不给工钱将你打发了出去。” “老板,你且看罢。” 来福娘跟着他搬进了许家铺子后院的屋子,她颤巍巍摸了摸那些家具,最后拉着儿子的手道,“儿呀,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许家铺子干活,但许家给了咱这么好的屋子住,咱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可千万不能行差踏错呀。” “娘,儿子哪里是那种人?”陈来福一脸受辱,他只是想在这干活,然后混熟了套个交情,希望老板能替他解下惑罢了。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他不想他娘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天天给人浆洗衣裳。 “你没起那起子龌龊心思娘就放心了。” “秦四爷,这闻香阁的菜可还过得去?”沈金龙涎着笑问。 这秦四爷是镇宁侯府的四公子,镇宁侯府传到这一代已经没落了,虽不至于落魄到与平头百姓一般的程度,声望却已不如从前多矣。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这侯府的名号一抬出来,寻常百姓可不敢轻易招惹。虽然这秦四爷只是个庶出之子,但于他沈金龙的计划来说,已够份量了。 “不错。”秦四爷剔剔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秦四爷可知这闻香阁的生意曾一度萧条?”沈金龙渐渐放下饵。 “废话!”秦四爷白了他一眼。 “呵呵,这闻香阁可是多亏了许家的甜醋铺子啊。” 秦四爷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喂,我说沈金龙,你约我出来不是只为说这废话的吧?” “四爷,您消消气,且听我慢慢道来。你可别小看了许家的甜醋铺子,这可是门赚钱的买卖,如今还不知道多少人想与它合作呢。” “一间醋铺子而已,你当我没做过买卖呢。”秦四爷不屑一顾。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咱们京城可就许家一家卖醋的铺子。醋是不贵,但架不住它量大啊。我派人注意了,许家每月卖出的醋少说都有四五千斤,每斤近三十文,你想想,一个月一百五十两的进账,便是去掉一半的成本,一个月也有百八十两的赚头。而且这还仅仅只是京城而已,如今广安王已经如同拔了牙的老虎,被皇上收拾那是迟早的事,到时若是咱们能拿到那制醋的秘方,凭咱们的资金,若举国上下都来咱们这买醋,那一个月得有多少银子的进账啊。” 秦四爷被他的话引起了心思,暗想,他如今每个月也不过是几十两一个月的月例,若真能拿得下来,他不仅能在他爹面前露一回脸,于荷包更是一件大大的进项啊。 “好!老沈,你这回算是立了大功一件,你速速去办理此事,若那制醋的秘方能到手,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秦四爷大乐,让沈金龙倒了酒又喝了一杯。 沈金龙低着头应了声,他上回谈过,估计这回也是没什么结果的。不过这结果尽管他早就知道,他还是得去走个过场。戏得演全套嘛,总不能把人家秦四爷当傻子耍。 趁着低头的时候,他的嘴角不屑地勾起。没脑子,便是他选择秦四爷的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便是他的后台了。侯府倒没什么,关键是他还有一个司录参军的舅舅。司录参军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得了京兆尹的器重,那便是了不得的本事了。 第56章 “许老板,你考虑考虑吧,若与我们合作,银子也不用你们出,其他事也不用你们操心,坐等着收银子就是了。”临走前,沈金龙站起来道。 沈金龙是个有头脑的,若他一开口就是要那制醋的秘方,许家不可能给的。而且他也有点顾忌,来找许家合作的人不少,若一开始他们的手段太强硬,怕许家就寻了别家人合作,到时自己就得不偿失了。还不如先哄了他们与自己合作,到时再给些甜头,若能把那手艺哄骗过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若是不行,自己再使了手段让他们乖乖交上秘方也可,到时便是他们两家的事了,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到时,若许家——大不了料理了就是了。 “沈老板且让我考虑些时日吧。”许强笑笑,将人送了出去。 晚上,照例一场男女运动之后,许强给她擦了擦汗湿的发后,习惯性地把手搁在顾丽娘的胸前。 顾丽娘一把拍开他的手,“别,刚回奶不久,等过些时日再说。” 许强狠狠地捏了一把才不甘愿地收回手,将人连被揽进自己怀中,舒服地叹了口气。 顾丽娘被他来了这么一下,忍住出口的呻吟,身子不自觉地挨近他。 许强往她弹性十足的臀部上拍了一记,“别招我,我可不管你这会累不累的。”要不是见她近来乏得慌,他才不会委屈自己咧。 “呵呵,不敢。”顾丽娘缩了缩脖子干笑,再来一次,她明儿就不用起床了。也不晓得他的体力怎么这么好?她在现代也是交过两三个男朋友的人,那些人在床上还可以了,但和许强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许强的体力耐力都是极好的,估计是他以前干的都是体力活,这里的环境没有过多的污染与辐射的关系吧。 许强脸上的线条纵然硬了点,却是个有担当的人,加上那玩意本钱够,在床上,她是极舒坦的,尽管有些个时候常觉得吃不消。顾丽娘看着眼前的男人,越看越爱,再想起如今的日子,忍不住满心甜蜜。 当下许强一阵失望,不过来日方长,咱也不急在一时。 “今儿沈金龙又来问我扩大营生之事。”许强低语。 “那瘟神咋又来了?”顾丽娘很是不待见沈金龙,谈不上为什么,就是见了这人心生反感而已。 许强摸摸她的头发,也不介意他的称呼,“说是镇宁侯府的四公子想入股,让咱们把铺子开得大一些。” 顾丽娘冷哼了声,话虽如此,但谁不知道他摆明了想以势压人? “那人后台很硬?”若不然,他今儿也不会如此头疼了。 “据说,还有个在京兆尹当司录参军的舅舅。”许强的声音有点沉。 这官很大吗?司录参军是几品她不晓得,听许强的语气就知道这回麻烦挺大的。心里不禁一烦,对那沈金龙如死苍蝇一般粘着他们更是不耐。你说,这世上几百几十个行当营生,他怎么就死死盯着他们许家不放了呢。 “咱们也不一定就要与那姓沈的合作啊。来找咱的人中就没有人后台比他还硬的么?若咱们这一回在他们的软性逼迫下屈服了,日后恐怕连骨头都被吃干抹净了。” “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这事我心里有数,你莫操心,以前来找我的那些人中,我冷眼瞧着,就有好些个比那姓沈的好。”许强轻拍她的肩安慰道,其实他心里也很沉重。看这情势,他势必得在这么些人中挑个人来合作了。那人背景不能低了,为人还不能太过奸诈,行商有口碑的,有点难啊。 这也是无奈之举,想来也是他们许家根基不够,光靠着一些朋友的帮衬终是难站住脚的。 顾丽娘想了半天,明白他们之前那套过时了,如今这些人明摆着看着他们制醋一行有利可图,如今光和一些小头目打交道套交情已经行不通了。 凭着他们这点根基想做独门买卖,怕是难。前头没人理会自己,恐怕也是不晓得其中的利润吧。但山西一出事,或许不至于全军覆没,但自己家这现成的制醋手艺就变成了点石成金的来财路子,有点脑子的人就转过弯来了。 “合作是合作,但怎么个合作法,却是咱们能够做主的。”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好,如今商量出个章程,心中有数,省得到时候任人随意宰割。 许强低头,正好瞧见顾丽娘目光中闪过的黠光。许强爱极了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亲了亲她,笑道,“那媳妇你有啥好主意?” “我们可以这样啊——” 许强沉吟片刻,也觉得这算是个好主意,这样他们就不必要承担亏钱的风险了,“只不过如此一来,你就更辛苦了。”这制醋全部都是由她经手,有时他也只是帮衬一二而已,现在每月制几千斤的量已经挺吃力了,将来再追加几千斤甚至上万斤,累的人只会是她。 “没事,只要咱们家好,累点算不得什么。”顾丽娘摇摇头。 “娶了你真是我许强的福气。” 接着许强抱着顾丽娘很是温存了一番,直至三更了两人才瞌眼睡去。 广安王被杀了,打了一年多的战事终于停了。虽然广安王世子仍在逃,但已经不足为患。许多背井离乡的人纷纷收拾行囊,准备回老家去。但对许家来说,没什么变化,因为他们已经打算在此落地生根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战事已了,意味着商人们又可以大展身手了。好些人都登门询问与许家合作的事宜,许家已经拖不下去了,而且他们心中也决定了合作的人选。 二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许强约了京城有名的商行大有生在闻香阁谈香醋的事。 新衣裳固然好,但第一回穿肯定不如旧衣裳舒服,顾丽娘给他挑了件八成新的藏青色镶蓝边的锦袍,再仔细给他束了个发。整个人一瞧,显得干练利落得紧。 顾丽娘给他拉了拉袍子,“照着咱们那晚商量的,好好与大有生谈,哪儿可以让步哪不能让步,我想你心里也有个数了,可别吃亏了。我今儿做几个你爱吃的菜,等你回来。” “嗯,放心吧。” 闻香阁的包厢里头,除了大有生的窦满天外,还请来了两个这一代素有名望的人来作见证人。他们寒暄了几句,便开始了。 大有生是个有名的商铺老字号,他们以贩卖土仪特产出名,每种货物就赚个差价,但蚂蚁腿多了,也能整成一盘肉啊。窦家后台挺硬的,虽然不知道与朝中谁人有关系,这不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能知道的。不过有一点就是,想斗倒他们大有生的人都被斗倒了。之所以看中大有生,就因为它适合。生意做得杂,那就不会专打他们醋的主意,后台硬,他们许家才能背靠大树不是? “先前我也与许老板谈过,我们窦家出银子,你们许家出手艺,在临安、建康、绍兴和苏州、扬州等地开一些铺子,铺子的利润三七分,你们三,咱们七。当然,若是你们不满意这个章程,我们还有第二个章程,那便是把你们制醋的秘方卖给我们,我们大有生出价一万两银子,不过自此后,你们许家便不可再把秘方告知他人,也不可再经营甜醋铺子。” 许强听到一万两时,心一跳,不过他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若他们再开一个铺子,一年下来应该也能赚千把两千两,五六年赚一万两不成问题,一万两买断,不划算。再说了,这是一门手艺,若是子孙不出息,还能靠着它维持生计,遂这门手艺不能卖。 “这绝对不行的。我这里也有个章程,窦老板你且看看可好?”许强笑着说道,“咱们也不谈在哪开铺子了,你们若真开了,赚了多少银子也是你们窦家的,我们许家也不要你一分。不过咱们许家的醋你拿银子来买,咱们也只卖给你一家,价钱嘛,只比我们铺子里头的售价少三成。” 窦满天思量了一会,觉得不太好,如此一来,他们大有生就被许家钳制住了。而且他本来是打算有了秘方然后便在当地选个地方来制醋,这样一来便能节约不少本钱,若是按许强的法子,光运费这一块他们便要花费不少,“要不,咱们走第一个章程,利润四六分可好?” “窦老板,也不怕与你们说实话,这门手艺我是打算传下去的,断不可能拿出来的。”利润怎么分都是假的,人家大有生人才济济,做个假账还不容易? “其实窦老板,这醋以低三成的价钱卖与你们,我们许家也不过是收回个成本价,不过你们大有生不可在京城出售咱们许家的醋。你在外头卖多少钱也是你们窦家的事,即便你们翻倍卖,大把大把地搂银子,我们许家也不眼气。而且我们许家保证,除了咱们京城的铺子,许家的醋也只会卖给你们大有生。” 只卖给大有生啊,这点还勉强,若番倍卖,一斤也能赚个五六十文,“你们一个月能卖多少醋给大有生?” “一个月一万斤,香醋三千斤,米醋七千斤。” “太少了。”窦满天皱眉,一万斤也只能赚个五六百两,“再加一万斤!而且香醋和米醋各占一半。” 许强一脸为难,“窦老板,这实在没办法,这一万斤也是加班加点做的。” 最终,两家各退一步,许家追加了量,每月给大有生一万五千斤醋,六千香醋,九千米醋。 两家写了正经契约,两位见证人各签了字,算是正式生效了。 许强心里也暗自高兴,其实比他们铺子少三成的售价,他们也是赚钱的,只不过每斤少赚点罢了。最重要的是背靠着窦家,旁的人想来招惹,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许强将合同妥贴收好,笑道,“各位也忙了一天了,我来之前已经和掌柜的打过招呼了,大家给个薄面,让我做回东才好。” 几人客气了一番,便都高兴地坐下了。 开吃的时候,掌柜徐青又亲自上来了一趟给许强做脸,还送了两三道闻香阁的拿手菜说是谢谢许强,这让许强很是高兴。客气了一番这才收下了。 第57章 “爹,娘,你们先吃吧,强哥恐怕一时还走不开身呢。”她家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老人孩子都不禁饿,顾丽娘给许强留了菜,然后让他们先吃了。 “嗯,给强子留点菜,咱们先吃吧。”许老爹点头。 “嗯,已经留了,放在锅里用余碳温着。”顾丽娘一边盛饭一边说。 吃了饭,顾丽娘又给几个孩子洗了澡,天都完全黑了。顾丽娘接着安置了两个孩子,又去老太太的房间检查了一回,给她掖好被角,这才关上了门去大厅抱回福哥儿。 “爹,我等门就行了,你早点睡吧。” “嗯,这天冷得紧,你回屋等吧。” 顾丽娘抱着精神头十足的福哥儿回到屋里,没多久,许强便回来了。他带着一身的寒气进了屋,呼的气一离嘴都成了白雾。 “回来了?饿不饿?”顾丽娘本来正在炕上给逗着儿子玩,见此忙下了炕,随手披上一件衣裳。 “在外头吃过了,不饿,爹和岳母他们呢,吃过了?” “嗯,烧好了菜见你那么久还没回来,我们就先吃了。” 福哥儿歪着半边身子往外瞅着,见着了许强,忙张开手眨巴着眼睛叫他抱,“呃,爹,抱抱――” 许强忙对儿子笑了笑,“爹一会再抱你。”他可不想冻着他儿子。 说话间,顾丽娘给他除了满是雪片的大衣,“手怎么冻得跟个冰溜子似的?”接着又拉着他的手来到碳盆旁,“赶紧烤烤。” 许强坐下后,拿着小木枝撩开碳盆的碳,让它们烧得更旺一点,“外头又下起了大雪,今年咋那么怪,往年这个时候怕是早就暖和起来了。” 最后他还咕哝了句,“再这样下去,庄稼都种不上。” “老天这样,咱也没办法不是?”顾丽娘拿着鸡毛弹子扑打着他棉袄上的雪,她倒没多大的担心,毕竟他们家不仅仅是靠那几十亩地过活的。不过若是今年收成不好,也会影响粮食的价格,那么他们制醋的成本又得上涨就是了。 “对了,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和咱们那晚商量得差不多,只不过咱们每月要供给大有生一万五千斤醋,量大了些,怕是你要操劳了。” “不妨事。”这么多的醋,一个月也能赚百八十两银子,权当辛苦费了,“只是粮食方面?” “窦老板说改日介绍个粮行的掌柜给我认识,咱们也算是大宗交易了,给我们的价钱应该会比市面上的略低吧。不过这个还得再瞧瞧。” “那就好。” 随后,顾丽娘披着衣裳到了外间提了灶前用碳火温着的水壶进来,拿了毛巾湿了水拧干叫他擦擦身子。 许强已经习惯了他媳妇这般爱干净的习性,不擦上了炕还不叫他碰,不过擦了后确实松快了许多,他也就由着她去了。擦了身子后,又泡了脚,整个人果然暖和了许多。见儿子在炕上无聊地打着滚,许强轻笑一声,忙脱了鞋上炕逗儿子去了。 夫妻俩人陪着儿子玩闹了一阵,福哥儿总算困了。哄睡了他,顾丽娘才吹灯上床。 “哎,强哥,咱们经营了小半年,手头上也有了三四百两的闲钱了,你说是咱们是不是再盘个铺子来做?近来不少人抱怨,打个醋要跑老远,还建议咱们开个分号呢。” 许强摇摇头,躺下,“我看还是不了,银子是赚不完的,咱们根基不稳,也没那么多精力再管理一个。有闲钱还是多置点地吧,稳妥还省心。” 顾丽娘想想也是,而且还是京城这一片置地,只涨不跌的份。她晃了晚许强的胳膊,“好呀,咱们再置上十亩良田吧?” “你别急,这两天我会叫人留意一下的,先睡吧。” “要挨着咱们那一片地来买呀,等以后咱们的地再多些的时候,咱们把它整整,做成一个大庄子,闲了咱们一家子可以去散散心,你说好不好?” “嗯。”没一会轻微的鼻鼾声响了起来。 啪!“这许家真真可恨可恼!”沈金龙满脸铁青。他今天得知了许家与大有生合作的消息,还被秦四公子叫过去生生骂了个狗血淋头,叫他好生没脸。 沈金龙眼中闪过一抹狠毒之色,不给他个厉害瞧瞧,他真当他沈金龙是吃素的不成? “老板娘,你找少钱给我了。” “老板娘,给我打两斤甜醋,赶紧地。” ...... 这边叫,那边叫,顾丽娘忙了个晕头转向。 “娘,我带弟弟去后面的院子里玩儿。”妞妞见顾丽娘在铺子里忙得不可开交,铺子里又人来人往,遂自告奋勇领着弟弟去后面的院子玩。 顾丽娘实在是太忙了,梁叔生了病,此刻在屋里躺着呢,店里少了个人手,差点忙乱了套。她倒是想把儿子女儿都放在眼皮底下,但铺子里的人实在太多了,若是磕着碰着,能心疼死她。早知道就把他们放在家里让许老爹带着了,哎,谁让她受不了那小魔星的磨功,把他带到铺子里来了。她寻思着妞妞也住过后院,领着福哥儿去那玩一会也好。 “仔细点,别叫他摔着了。”顾丽娘交待。 “嗯。”妞妞吃力地抱着他往后院里走去。 “老板娘,找钱――” 顾丽娘想过去,但实在是抽不开身,见妞妞抱着福哥儿虽然吃力,但还算稳当,也就由着她去了。 好容易过了最忙的那个时间段,顾丽娘才坐下,想喝口水,就见妞妞一脸惊慌地跑出来。 顾丽娘心里头有了不好的预感,忙站了起来急切地问道,“妞妞怎么了?” “弟弟不见了。”妞妞哭着说。 顾丽娘一听,顾不得什么,忙冲向后院,“福哥儿,福哥儿,你在哪?应娘一声。” “怎么会不见的?”许强在一旁也听见了,抱了女儿追着进去。 “爹,我去小解回来,弟弟就不见了,呜呜――”妞妞一脸害怕。 “别哭了。”许强四处检查,心里希望是儿子调皮和他们玩躲猫猫。 “强哥,你瞧,这琐坏了。”顾丽娘推开那小门,走了出去。 为了方便出入,梁叔他们还在后院西边开了个小门。许强看着这坏的琐一眼,心猛地一沉。看样子,他儿子多半是遇上拐子了。唉,他头一回如此后悔。 “你往右边,我往左,看能不能把儿子找回来。”顾丽娘说话间,眼眶早已红了。儿子那么小,也不知道有没有遭罪。要是找不回来―― 顾丽娘沿路一路找去,逢人就问,“大婶,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一岁多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对了,他还穿了件红色的袄子的。有没有见过?” “大叔――――” 所有人都摇头,顾丽娘强忍住泪,继续往前,找了二里路,她的心渐渐往下沉。 顾丽娘一边抹泪一边说,“福哥儿,别玩了,出来,再不出来娘就要生气了哦。” “生气了就会打你屁屁的哦,福哥儿也不想被打是吧?那就快出来啊。” ...... “福哥儿,你出来,出来啊,娘再也不打你了,你想吃奶是不是?你出来,娘以后都给你吃,呜呜――”说着说着,顾丽娘就跌坐在一旁,捂着脸直哭。 她一想到自己的小粉团被人拐了,她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心如同被用刀子割了一般。也不知道那么小的人儿会不会闹?闹了会不会被打?小家伙犟,被打了,只会哭得更厉害,恶性循环,顾丽娘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咦,老板娘?”陈来福的声音在顾丽娘背后响起。 顾丽娘回头一看,正好看到陈来福抱着一个孩子站在那。顾丽娘一眼就认出那是福哥儿,她猛地站了起来,因为起得急了,踉跄了一下。 “老板娘,你慢点,福哥儿睡着了。” 顾丽娘接过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他除了脸上和手脚等地方有些红肿了之外,倒也没什么大的伤口了,不过尽管如此,也够她心疼的了。 顾丽娘抱着儿子,泣不成声,“儿子,你真的吓死娘了。” 福哥儿本来就是哭泪了才睡的,睡得并不沉,此刻缓缓睁开眼,见着顾丽娘便抱着她哇哇地哭了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好了乖宝贝,别哭了,哭得娘心都疼了。”顾丽娘轻拍着他低声哄着,亲亲他的脸亲亲他的额头,一片舔赎之情。 哭了好久,小家伙终于打了个嗝,在她怀里蹭了蹭,困得睡了过去。 拒绝了陈来福的好意,顾丽娘一个人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与他一同往回走。 “来福,怎么回事?” “今儿我去给我娘送饭回来,在路口那见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抱着福哥儿匆匆而过,当时我就追了上去。费了番功夫才把福哥儿抱回来的。”陈来福省略了中间一些打斗的情节,若不是他小时练过几年,恐怕他也不是那男子的对手。 顾丽娘自然看到了他脸上伤得不轻,光那肿得老高的嘴角和眼角,就知道他很是费了番力。顾丽娘对他很是感激,“来福,这回还真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把福哥儿救回来,我们夫妻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来福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老板娘,举手之劳而已。”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们来说却不仅仅如此。来福,我在这说句话,你要是有什么难事,告诉我们一声,只是我们能办得到的,我们都帮你办了。这话便是到了你老板面前,也依然行得通!” 第58章 发生了这种事,许强也没有心思再开着铺子了,便让来旺关了铺子歇一天。 许老爹一接到消息,就忙从钱家赶回来了,抱着福哥儿心啊肝啊肉啊地叫了起来。 许强给陈来福请了大夫,处理好伤口后,许强才开口,“来福,你老板娘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你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们能办到,绝不推辞。”他二十大几了,才得了这么个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哪里能承受得住?亏了他,儿子才福大命大逃过一劫,怎么说陈来福也算得上他们家的贵人了。 陈来福抓抓头,看了许强一眼,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还真有个请求。” 许强与顾丽娘对视一眼,“你说。” 陈来福鼓足了气道,“老板,老板娘,其实我是从山西来的,我们陈家本来也是制醋的,只是我照着我三叔公教的法子试着制了两回,都制不出醋来,也不省得是不是哪些地方我做得不对。你们能帮我瞧瞧,指点一下吗?” 顾丽娘与许强都很惊讶,顾丽娘眉头一拧,“可是你这制醋的法子,是你们陈家不外传的独门秘方吧,给我们看不要紧吗?” 陈来福苦涩一笑,“这方子我自个儿已经琢磨了许久了,却仍是制不出来。这么些日子了,我看老板你们也不是歹人,再者这方子女我藏着掖着也没甚用,倒不如赌这一回,若你们真是歹人我也认了。” “此事暂且不提,你且仔细考虑一下,若你的决定仍然不变,再说吧。” 还没到饭点,本来顾丽娘寻思着要留他下来吃一顿的,但今儿明显大伙都没那个心思,便罢了,改日再请回来就是。顾丽娘去鸡舍那捉了只大公鸡,又拾掇了几斤米和别的吃食叫他带回去。陈来福推辞不过,只好接了。 打发走了陈来福,顾丽娘夫妇两人又进屋去看了福哥儿一回,福哥儿的脸及身上擦了药,总算是好点了。顾丽娘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又亲了他一下,两人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其中,许强将一旁的妞妞抱了出来。 适才忙忙乱乱的,见她说要守着弟弟,他们也没在意,便由她去了。夫妻俩人刚才也是忙晕了头,这会才注意到妞妞的样子不对劲,小姑娘这回看着就像被吓着了。 “妞妞,弟弟没事,爹和娘都没怪你,别怕,啊?”顾丽娘蹲在地上,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 “娘,刚才我好怕——”小姑娘在她的轻哄下有了反应,小脸埋在她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她人小,却也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她心里一直很怕,怕爹娘骂她或打她。 “别怕,弟弟不是找回来了么。妞妞很乖的,还会帮娘看弟弟呢。爹和娘都很欢喜妞妞呢。” 福哥儿甫一不见的时候,顾丽娘后悔之余,心里下意识里确实有点迁怒于她的,要不是她没看住弟弟,福哥儿也不会叫人抱了去。这都是人的劣根性,她也不例外。 后来儿子找了回来,她心落了地,心里却是后悔不该叫两个孩子离了自己眼皮底下的。要是那起子黑心肝的人连大的这娃也一起抱了去,她就欲哭无泪了。 但心里却没有再怪她了,一个六岁出头的女孩子懂什么?搁现代那会,她自个恐怕还在玩泥巴。妞妞还算是个好的了,偶尔能帮衬着她看看孩子。这么乖的孩子,她还要怪,真是该死极了。 “真的吗?”妞妞抹着泪,仰着头追问。 “真的。” 小姑娘这才破涕为笑。 顾丽娘心里也松了口气,妞妞的情绪发泄出来了就好,就怕有什么心里阴影。 到小石头放学的时候,福哥儿已经睡了一觉起来了,整个人红润红润的,追着人满屋子跑,皮实得紧。 顾丽娘看他这样,着实放心了不少。 小石头回来听了他弟弟差点被拐的时候,饭都顾不上吃了,抱着福哥儿不肯撒手,可把那小家伙乐坏了,嘎嘎的笑声在屋外都听得到。 “弟弟,痛不痛?”小石头轻轻捏着仍有点红肿的藕臂。 福哥儿皱着一张包子脸,“痛痛,坏人打打。” “嗯,坏人该打,哥哥帮你呼呼,呼呼就不痛哦。”说话间,小石头对着他的小手臂吹起气来。 凉凉的气让伤处很舒服,福哥儿舒服得眯起了眼,“嗯,呼呼。” “小石头,你上了一天的学了,过来喝点粥吧,娘给你热过了,还炒了个你最爱吃的咸脆萝卜干。”顾丽娘怜惜孩子进学辛苦,每回下了学,总是备了些点心馒头米粥等吃食,叫他先填填肚子。要不然饿着肚子到晚饭时候,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 “嗯。”小石头应了声,抱着福哥儿,艰难地吃起了粥。 “多,要要,要吃。”福哥儿拍着小手,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 “这个你还没大牙,不能吃。”小石头只拿勺子喂了半勺粥给他,福哥儿嫌这个没味道,撇过脸不吃。 小石头也不恼,把那粥喂进自个儿嘴里。 福哥儿是个好动的,见啥都想伸手去拿,见人家吃什么都好奇,抱着他吃饭,你就别想安生了。便是如此,小石头依然耐心极了。 吃完了粥,小石头抱着福哥儿来到厨房,厨房里头就顾丽娘一个人在忙和。 “娘,要不我不上学了,在家帮带弟弟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傻孩子,你有这份心就好,家里哪里就用得着你这样了。”顾丽娘晓得他是被今儿的事吓着了,却料想不到他竟然生出了这种念头,忙给他掐断了去。 “这回只是意外,这样的事断不会再发生的。家里还有你爷爷和我看着呢,你且安心读书罢。” 小石头没有再言语,再有主意的孩子也敌不过父母的,况且小石头是甚喜读书的。听了母亲的保证,便安下心来了。 睡前,许强听了今儿小石头的表现,感慨,“这孩子是个好的,不怪乎你一直以来这么疼他。咱们许家亲戚少,他虽不是我亲生儿子,冲着他这纯善的性子,也该好好栽培一番,便是日后给他些本钱或是置上一些家业也是使得的。以后福哥儿及后头的孩子也算有个兄长好能相互扶持一番。” 顾丽娘听后很高兴,她最担心莫过于这个大儿子了。她以后的孩子,只要是从她肚子里爬出的,只要不是烂泥扶不上墙,前程都不会差。因为他们有个极本事的爹,许强自然会为他们谋划好。可是小石头不一样,他姓方不姓许。尽管对她来说,都是自己的孩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夹在中间很是为难。最为难的一点便是她没有什么可留给这孩子的,就一对白玉镯子,便是分了一个给他,他也只能当传家宝般供着,哪里敢用?而且光靠之前变卖了他名下的两亩薄田得的十几两银子,又做得了什么事?或许有人会说,有本事的人通常都是白手起家的。但白手起家,说得轻巧,其中的辛酸又有谁知?她的孩子,她自然希望能尽自己之力让他少走些不必要的弯路。 现在好了,有了她当家的话,小石头也算是有了个比较明朗的未来。她总算可以放下提着的心了。 “哥,谢谢你。”顾丽娘张开双手,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前。 “傻媳妇。” “对了哥,你说这回福哥儿被人抱走,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瞧不出来,来福说,那男子年近四十,而且会开琐,看来是个惯犯了。可惜被他逃了,要不就能问问他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了。” 许强话锋一转,“不过不管如何,咱以后得看紧几个孩子倒是真的。” 顾丽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种事一回就够受了。 次日,陈来福跟着许强来到许家。 顾丽娘看他那样子,便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了。当下也不含糊,“为了公平起见,我也把咱们许家制米醋的方子拿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这制米醋的法子,我们一定不藏私。不过,能学到多少便是你的本事了。” 陈来福是他们许家的贵人,他们许家也不想占了他的便宜,才决定拿出制米醋的方子出来,只保留了一门制香醋的手艺。 “这,这如何使得?”福来福呐呐地道,这不相当于交换了么?他这制醋的法子还不晓得行不行得通呢,而且他在许家铺子呆了挺久,自然也知道米醋也是个极来钱的东西,怎么好意思交换? “你们山西醋一向举国闻名,其实我也一直很好奇你们的制醋工艺,这回你就当给我开开眼界吧。” 第59章 “山西不愧是食醋的发源地,不说这繁复的工序,光这曲的种类就与众不同,底蕴果然非咱们这种速成的米醋可比的。”顾丽娘看了陈来福写下来的酿制工艺,感叹又惆怅,感叹自己的不足。 他们许家的醋,若想改进,其一,恐怕就是由所用的曲入手了。如今他们制醋所用的曲都是由外头买的,种类单一,若想更进一步,少不得要改良一下曲种曲质。其二,就是多加几道工序,让其充分发酵。如此一来,不仅能加快醋的生成,更能增加其营养价值 “老板,你们的米醋就这么简单?”陈来福反反复复看了纸上的工序不下五六回了,仍觉得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 顾丽娘掩嘴轻笑,“这是速成的,风味自然比不得你们山西人精酿而成的那些。” 陈来福想起自己至今仍制不出一滴醋来呢,神情不禁一萎,“老板,老板娘,你们瞧着这法子能否可行?” “可行。”顾丽娘点头。制醋的方式纵然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综,选料,加入大曲,固态醋酸发酵、熏醅、陈酿等等工序都做到了,时日到了,醋自然就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我做了两回都制不出来醋呢?第一回我以为是我带来的酒曲有问题,第二回我买了新的酒曲,可是还是没制成。”陈来福很焦急,以为他们也看不出他到底哪儿做错了。 “你两回都是怎么做的,说说。” “我买回制醋的原料,加水拌匀......” 顾丽娘一边听一边皱眉,都没错了,怎么会制不出来呢? “将近一个月的时候,我就打开来瞧了,那些原料几乎没什么变化。” 等等,一个月?“你一个月就打开来瞧了?” “是啊,我在老家那时,三叔公就是这么教我的,制了几回都是用了一个月左右。” 问题原来出在这啊,顾丽娘哭笑不得,这陈来福真是太死守着规矩了。 “你听我说,你酿醋的方法没错,错就错在你太心急了。应该让它发酵的时间更长一点的。”这么多工序制出的醋需要更长的时间让其发酵啊。山西醋含有多种营养成分,所需要的发酵时间更长才是。而且京城的冬天比山西要冷上一些吧,这么冷的天,微生物都不怎么活动,酿制期长一些也是预料中的。 陈来福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们。 “你第二回制醋的那个缸及里头的原料还在吗?” “在,在。”自打许家给了份活儿他后,上回那缸子原料他没舍得卖给别人,现在还搁在院子里呢。 “你且回去看看,是不是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或者已经有醋出来了。” “好好,老板,老板娘,我先走了啊。”没等顾丽娘他们说什么,他就跑出了许家。 许强看着他跑得飞快的背景,笑着摇了摇头。 “强哥,看了来福带来的方子,我很受启发啊。你说,我们试着制些大曲好不好?”居安思危,随着广安王的死,顾丽娘心底有了一些顾虑。 “这制曲的法子倒是不难得,回头我去问人,弄几个法子给你。” “嗯。”顾丽娘笑着点点头,“哥,这回看着是来福占了便宜,其实我们才是最受益的。” 许强思索了一阵,仍觉得是自家被占了便宜,“怎么说?” “广安王已死,不久后,咱们许家独霸食醋市场的局面怕会被打破啊。山西是食醋的发源地,看着吧,很快就会有许多制醋的匠人来到京城乃至分散至全国各地。尽管这些匠人尽管不得制醋精髓,但其皮毛也够用的了。到时米醋定然是不缺的,咱们家的米醋不过是抿然众人矣的货色,若想在醋这一行当里站稳脚,唯有靠着咱们的香醋了。来福带来的方子让我很受启发,这是更高一层的工艺,咱们琢磨一下,若能试着加几道工序,或许咱们家能制出更高品质的香醋也不一定。”顾丽娘倒没想过要垄断食醋的行业了,许家没那个根基,若长此以往,定会招人嫉恨的。能靠着这个顺顺当当地在京城站住了腿跟,又置下了这些产业,她已经很满足了。 许强的脑子不差,“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我们占了他的便宜。” “这回我们给他看了这普通米醋的酿制方法,这几天咱们看看,若他是个好的,咱们不妨好人做到底,借些银子给他做本,也是全了他的救子之恩了。”“这样妥当吗?于咱们的买卖会不会有影响?” 顾丽娘摇了摇头,笑得意味深长,“影响是多少都会有点的,但于我们没多大妨碍。” 她看的是以后,便是他们不许陈来福卖普通的米醋,难道以后他就不会起家了?而且还有一点就是,等他第一批醋制出来大概需要一个来月吧,于他们影响不大。到时,京城里怕已经不止咱们家一个卖醋的铺子了,若真到了那时才说要借银子与他做本钱,意义不大。与其百般阻挠,还不如此时卖个好,多结一份善缘。 许强琢磨了一阵,隐约能猜出自家媳妇的心思,当下也不再反对,且等三五日瞧瞧陈来福的品性再说。 厨房里,顾丽娘在看火,小石头紧紧挨着她,软着声音道,“娘,明儿你再做一回那个红烧肥肠好不好?” 这孩子,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会亲近她才会向她提一点要求。这让顾丽娘既心酸又心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石头喜欢吃呀?”顾丽娘看着他,小家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耳朵有点红红的,顾丽娘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耳朵,“我儿不用不好意思,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娘,娘给你做。” “嗯,娘,其实不是我想吃哦。是大胖啦,今天他闻着我的饭菜香,央着我给他吃了一块,然后你做的那些肥肠都进了他的肚子了。”说到这,小家伙嘟着嘴加了一句,“害我都没得吃几块!” 清远书院中午是不让学生出来的,学院里自带了伙房,这些学生要么在学院里吃,要么自带要么就让家里人送。许家住得近,自然是送了。倒不是吃不起里面的饭菜,只是许强去伙房看过一回,饭菜又贵又没什么营养。自然是吃家里的比较有好了。 每回到了午饭时候,顾丽娘总会提着食盒来到学院门口,等小石头出来取。这样他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了。 “小石头和大胖很要好?”顾丽娘笑问。 “还好啦,其实他除了馋点儿,人挺好的。” “那小石头对好朋友就要大方点哦,不能太小气了,知道不?” “嗯。”小石头点点头。 “明儿娘再给你做红烧肥肠。” “嗯,谢谢娘 陈来福回去后,果然发现缸里有了些一些醋,他真真是欣喜若狂,拉着许强的手叨念了许久。一连几日,他都在折腾着制醋的事。而且许强也看了他的做法,确实不是制米醋的法子。说明他没有起贪念。 第六日,许强找到他,笑问道,“来福啊,你这制醋的手艺不错,有何打算?” 陈来福站起身,憨厚地笑笑,“攒钱,到时赁个铺子,制醋,赚些钱叫我娘享福。” “想法不错,现在你有多少本钱呢?” “两吊钱。”这还是他娘帮着他省下来的。 “你怎么不试制一下咱们许家米醋?” 陈来福直摇头摆手,“那能啊,这是老板你们的东西,我怎么能随便做呢,这和偷有什么分别?” “来福,你是个好的,遂我决定借二十两银子给你做本钱。”许强见他摇头要拒绝,当下抢白道,“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这银子是借,不是给,要还的,好吗?那天你救了我儿子,我们一家子是很感激你的。你就给我们一个机会报了你这个恩情吧。还有,你想想,你工钱一个月才一千五百钱,要攒到什么时候才能赁个铺子?你可以等,你娘呢,你还让她跟着你吃苦吃到什么时候?” 陈来福喘着气,抱着头坐在地上。 许强知道他要思考,也不打扰他。 良久,陈来福才抬头,沙哑着声音道,“老板,这银子就当我借你的,等我赚到钱了再还。我们先去立个借据。” 立了借据,许强才地道,“我们许家的米醋,你也可以试着制点来卖,这个发酵时间短,来钱快。” 说完,他便慢悠悠地往前走去,一句饱含感激的谢谢从背后传来。 七日后,陈来福在南城那边赁了个带院子的铺子,与他老娘一道搬了过去。又从许家这边进了些米醋放在铺子里卖,许强给了个成本价与他,不过陈来福卖出的价钱倒是和许家一样。 “我说,不就是弄不到人家一个醋方子吗,至于这样要死要活的?忒丢脸了。”秦家四公子秦淮阳踢了沈金龙一脚。 大把大把的银子,见得着摸不着,他能不心疼吗? “四爷,你找我有何贵干?”沈金龙忙狗脚地站起来,涎着脸笑道。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啊?”这不是他外宅的地窑吗?来这儿做什么? “这是?”沈金龙想拿起一块似冰一样的东西。 “别乱碰!一会你的狗爪子出事,可别哭爹喊娘的。” “二狗子,去拿点水来。”秦淮阳吩咐。 没一会,仆人便拿着一瓢水过来了,秦淮阳把沈金龙手中那块东西扔了进去,没一会便化开了。 “喝一口。”秦淮阳命令他。 “这这——”沈金龙很是犹豫,这不会是什么剧毒吧? 秦淮阳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嘲讽地笑道,“放心喝吧,我要你那狗命来做什么?” 沈金龙闭上眼,小心地啜了一口,待那液体在舌尖化开后,他瞪大了眼睛,“这这这—是是醋?” “没错!这些全是冰醋,用水兑开,就能成为食醋!” “这些都是哪——哪儿来的呀?” “告诉你也无妨,罗刹国最近不是在和我们讲和吗?这些都是他们随队而来的商人带来的,我只花了二百两,就买下了这么多的冰醋,要是全兑子水拿去卖,赚个上千两,完全不成问题,哈哈。”也是他运气,要不是他那天心情不好出去逛了圈,也不会遇上那个罗刹国商人,还机缘巧合下救了他。若他们没遇上,这冰醋子指不定就叫人捷足先登了。合该老天爷叫他发一笔横财,哈哈哈。. “沈金龙,你赶紧去安排,爷这回要发一笔大财!” “东家东家——”周来旺边叫边冲进铺子里。 “慌什么?被狗追了?”许强看他差点撞到了客人,不禁眉头一皱。 顾丽娘闻言也看了过来。 “不是呀东家,东城那边开了间醋坊,价钱比咱们这还低几文呢,人都往那边去了。”周来旺一脸焦急。 顾丽娘看了许强一眼,见他脸色还算平静,然后她拿出三十文钱对周来旺说道,“来旺,你也跟着去买一斤回来,剩下的钱给你当跟腿费了。” “哦。”周来旺看了两人一眼,见没什么异色,心里纳闷,也只能默默地去做事了。 “强哥,没事吧?”顾丽娘关心地问了句。 “没事,我们不是早料到会这么一天了么,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这般快而已。”许强罢罢手,笑得有点勉强 “强哥,放心吧,咱们家的醋历来都是有口碑的。东城那边跟着开了间醋坊,咱们的生意或许会受到点影响,但我想不会也不会差到哪去的。” “嗯。” 第60章 “老板娘,醋买回来了。”陈来福打到醋,就跑着回来了。 “拿来我瞧瞧。” 顾丽娘倒了些进碗里,发现这醋清澈透明得紧,并不像米醋一样,有些许浑浊。现在的过滤设备,有些杂质很正常,这么纯的色,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许强也凑了过来,“这色泽,比咱们家的醋要干净许多啊。” “嗯。”顾丽娘凑近鼻子闻了闻,除了冲鼻的酸味外,并无其他味道。此时她皱了皱眉,这个时候,应该还没这种东西出现吧?为了得到确切的答案,顾丽娘低头啜了一小口,细细地口味其中的滋味。 “怎么样?”说话间,许强也跟着喝了一口,“啊呸,怎么这么酸?” 顾丽娘笑睇他酸得眉头都皱了起来的样子,嗔了他一眼,“谁让你喝那么大口的?” 连喝了几口水,许强才觉得好点,“我不知道它这么酸啊,简直把我的牙都酸掉了。这醋到底怎么做的啊,除了酸,啥味都没了。” “老板娘,你了不得啊,这醋比那些大肚婆吃的酸梅子还要酸几倍,你还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咝——”周来旺一阵牙酸的模样。 顾丽娘并不答话,她手中这醋,确实是白醋,亦称化学合成醋。此种醋以冰醋酸为原料,加水稀释而成,没有任何营养成分。除了酸得叫人皱眉外,没什么其他味道了。不像米醋,或者带了点甜或者带了点酸或者又带了点鲜味。 而且冰醋酸还有食用冰醋酸和工业冰醋酸之分。就不知道东城那家铺子用的是哪个了。不过不管哪种,都是不好的。这种冰醋酸勾兑而成的醋,若长期食用,则对人体有害。特别是当勾兑的比例不恰当时,食用起来,烧伤胃肠道粘膜的可能性极高。 顾丽娘问周来旺,“对了,来旺,你知道东城那边的醋坊是谁开的吗?” “好像是沈金龙开的。” “是他呀。”若是他的话,能做出这么缺德的事,不出奇。 许强见她脸色有异,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这儿哪里是说话的地方,顾丽娘看了他一眼,笑道,“没什么,回去再说。” 晚上的时候,顾丽娘与许强说了那东城醋坊的问题。 “什么,你知道那醋不好,还吃进肚子里?”许强紧张地看着顾丽娘,一个劲地拉着她的手追问她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顾丽娘心里暖暖的,反握住他的手笑道,“没事没事,你别紧张。那醋要吃多了才会不好,我只吃了一点,哪会有什么事呀。” “既然那家醋坊有问题,咱们能做什么?” 他没一开口就说出要送人家去官府之类的话,这让顾丽娘很多欣慰,觉得自家的男人还是挺有头脑的。 “咱们啥也不能做。”他们许家没那个能力去多管闲事,麻烦不找上门就好了,还要去招惹回来,嫌日子过得太顺当了罢。 “可是,这都是无辜的百姓。”许强不忍。 “娘,咱们就不能把害处告许别人么?这样婶婶伯伯们就不会去买他家的醋了。”小石头突然插嘴。 顾丽娘许强以为孩子不懂,所以谈话并不避讳他们。 不过这回顾丽娘倒被小石头的话吓了一跳,又看到许强有点意动的样子,心里更是焦急,就怕他一时犯浑,害了这个家。 “小石头,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其实那醋只要不长期食用就会没事的。况且刚才那话也只是娘的片面之词,若我们四处去说人家的醋坊有问题,同行相忌,人家指不定还会以为我们许家为了打击对手,不惜出言污蔑同行呢。况且这醋一时半会也瞧不出啥害处来。咱们这般冒冒然去说,吃亏的就是咱们自个儿。”这时代的化学可不发达,根本无法验证那合成醋其中的成分。他们根本就拿不出证据,何必去招惹这场官司呢。 “还有,小石头,娘告诉过你,凡事都要量力而行的。那坏人家里有权有势,咱们和人家斗没有胜算,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个儿,明白吗?当然,或许等哪天小石头当上大官的时候,咱们就不用怕他们那些坏人了。” “娘,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了?娘说的话,与夫子所说的很不一样呢,夫子说,只要所行之事是正道,就应随心。” “人生在世,谁不委屈呢?”人生在世,谁想委屈求全呢,谁不想肆意而行?现实所逼,他们这些小人物就得认清自己的分量,知轻重,这样才能平安到老。 “随心而为,但有时你得掂量一下随心而为的后果是你承担得起的吗?”顾丽娘说完,仍觉得不放心,就怕小石头被他夫子教傻了。随后又教了小石头独善其身的道理,当然,这仅限于陌生人及交情一般的人。对待亲人乃至至交好友之类的,若他们落难时,自然应当尽全力护他们周全...... “好啦好啦。”许强笑道,“小石头还那么小,尽管启蒙得早,但也才进学几月,能捡夫子的两句话已算不错了。你与他说这些大道理,他能听得懂才怪呢。” 顾丽娘白了他一眼,“我这不是怕你们一大一小的脑袋犯浑,惹得全家担心么?” “丽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既然知道了这事,若不为咱们老百姓做点事,我于心不安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你想如何?” “咱们降低米醋的价格吧,东城那醋坊卖多少文一斤,咱就卖多少文一斤,当然,这是在不亏本的前提下。咱们许家的醋历来都有口碑,这样一来,人们多半会来咱们铺子,而不去东城那家醋坊了罢?” 顾丽娘明白他的意思,却不看这个法子。他是不知道冰醋酸的成本,一百斤的冰醋酸能兑出上万斤甚至更多的醋来,成本低廉到他想象不到的价钱。要是他知道,他肯定不会说出这个法子来的。不过看着他坚定的面容,顾丽娘却想让他去试试了。摔摔跟斗也好,这样才会记得住教训。若她什么都拦着,以后要是有人因那家的醋出了问题,指不定他心里还埋怨她铁心石肠呢。况且若她真拦着,也解释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尽管不看好他的法子,但顾丽娘还是挺欣赏许强的,在允许的范围里,能牺牲自己的部分利益为百姓做些事,这是她做不来的。 她在现代社会摸爬打滚了十几年,冷漠惯了,心肠也渐渐地被薰染得冷了硬了。她曾经也热血过,但当所有的好心爱心都被有心人利用来牟取暴利时,像红x字会暴露出来的种种恶行,再热血的心肠也无以为继的。但她也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别人身上不是?许强想试试,那便试试吧,就当为家中的老人小孩积福积德了。 “对了丽娘,你是怎么看出这醋有问题的?” “这是我无意中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 “哦。” 见许强没有多问,顾丽娘心里松了口气,她实在是不知道和他怎么交待她穿越这事,太匪夷所思了。若是可以,她打算瞒他一辈子。 许家铺子食醋降价一事,反响巨大。尽管只是普通米醋降价,香醋没降,仍叫人瞧足了热闹。 “啧啧,前几日东城沈家的醋坊刚开张,次日许家的醋铺就开始降价,两家掐尖儿似的降价,他们不会有什么过节吧?” “我看像,这两家子打擂台似的,火药味浓着呢。” “那可好,这两家最好狗咬狗一嘴毛,醋价一路下跌,便宜咱们了。” “你想得倒美!你当这醋是粮食啊,能顿顿吃。便是顿顿叫你喝二两醋,又能喝多少?而且这许家忒精明了,每人每天限量只能打一斤醋。许家外头买醋的排得老长一条龙了,为了那几斤醋,你有那个闲功夫,一天到晚就搁在这醋铺子里头?” “排队便排队吧,那沈家醋坊的醋便宜是便宜,但那个味儿不行,我吃不惯。还是许家的好啊,特别是那香醋,吃着就觉得香甜甘美。” “嘿,这许家也忒大牌了,限量什么?搞得像咱们求着要买他家的醋一样。人家东城那边爱买几斤就几斤。干他娘的,惹火了老子,老子煽动那些人全都去东城买醋去!” “刘铁头,你在这嚎什么?要去东城便去,谁不知道你昨儿打回来两斤醋,你老子吃着不对味,满街追着你来打?” ....... 外头议论纷纷,许强却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许家米醋降价一事,影响极大。因只是部分降价,即铺子里散卖出的米醋降价,卖与酒楼饭庄等大批量并不随着一起降价。这也是顾丽娘与许强商量好的,若都降了价,那基本他们就少赚很多甚至做白工。因此他们才做了这个决定。 正因这个决定,引起了这些老客房的哗然,觉得许家这样做太不公平了,不少人上门想讨个说法。 许强约他们去闻香楼开了间包箱商量此事,顾丽娘亦随同。 “各位或许很难理解我们的做法,其实我们许家只不过是想为百姓做事点罢了。其中原因我也不想细说,你们就当我是为了家中老人孩子积点德罢。” 第一个开口的是膳食居的江掌柜,算是老客户了,“许老板,铺子是你的,醋也是你的,你想降价,也是你的事。按理说,我们也无从干涉起。只不过咱们都是你家的老客户了,每月的拿货量也大,你是不是也该给咱们个实惠什么的?” 商人逐利,三句不离本行。其他人纷纷附和。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和内子也商量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卖与你们的醋比原价少一成。本来这醋就是小本买卖,还望大家莫要再砍价了。我亦在此说个话,这是我们许家的底线了,若是诸位有不满意的,我许强也不勉强。” 底下的十几号人交头接耳,有些个人自然不满意这个价钱,拂袖而去。 顾丽娘与许强不为所动,剩下的人见他们如此,也知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许老板,我们闻香楼也不叫你便宜卖醋,只是每月多供给咱们闻香楼一百斤香醋,可好?”徐青站了出来。 他心里很不屑这些眼皮子浅的东西的,开酒楼的和人家计较那买醋的几两银子,掉份不掉份?那沈家醋坊的醋他也叫人买过来用,他亲自尝过用那醋烧出的菜肴并且也问过大厨了,知道那沈家的醋根本就比不上许家的。按理说,许家专门做醋的,应当也看得出这点才对,他们大可高高站着,犯不着和沈家死磕上。不过想到许强刚才的话,什么积德之类的,他的心一跳,有什么想法在他心中模糊而过。 “徐掌柜真爱说笑,每月供给你们闻香楼的两百斤香醋还是咱们紧赶慢赶制出来的呢,哪里能再给你追加香醋的量?”顾丽娘笑道。 一般来说,许多商人要是遇到他们这种情况,多半都愿意再搭几十斤醋做个添头什么的。但因每个月酿制醋的量实在太大了,便是如今叫上梁叔来旺他们帮衬一些,这活儿还是很重。遂他们这回宁愿降些价,也不愿意再多制点醋来安抚这些大客户了。 梁叔与来旺两人的卖身契在他们手中,加上这些日子的观察,两人还算本份,制醋不够人手时,许强也会叫他们干些不重要的活计了。 “那真是不走运了,不过咱们打交道那么长时间了,卖给咱们闻香阁的醋就不降价钱了。我们闻香阁也不在乎那么点小钱,和气生财嘛。”徐掌柜豪爽地一挥手,许家每月便多了千把两千大钱的进账。 “呵呵,徐掌柜就是豪爽,那许某在此多谢了。” 众掌柜纷纷捏鼻,看不得徐青那得意的样,真真财大气粗,气死个人了。他这话不是打他们的脸是什么?不过他们却也没说什么。如今买卖可不好做,蚂蚁腿再小也是肉啊,醋钱下降了一成,省点是点。 第61章 “掌柜的,掌柜的,许家又跟着降价了。” 沈金龙怒极反笑,“好好,和我打价格战是吧?降,再给我降!他二十文是吧,那咱们卖十八文一斤。” 伙计一脸为难,“东家,再降,咱们的利润又被吃了一截,我怕秦四爷知道了会不高兴啊。” “秦四爷那儿我会去说的,照我说的做。”沈金龙思索了一阵,一拍桌子,阴狠地笑道,“许强,我就不信这回整不死你!” “东家,沈家醋坊又降价了,这回降到十八文钱了。”来福喘着气道,这些天他都成了报马仔了,成天就在东西城两边来回地跑。 许强沉着脸,不说话。 顾丽娘知道他的为难,现在这醋价已经降到了二十文,再降下去,利润会越来越少,指不定哪天就要做白工了。 “许掌柜,你们还降不降价啊,不降价我们可就到东城去买醋了啊。”王老大问。 “是啊是啊,你们不便宜点我们就不来这买醋啦。” 有些个旁观的人作势要走。 顾丽娘面无表情地看着起哄的那几人,“大门在那,慢走,不送。” 王老大被她噎了一下,梗着脖子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能代许掌柜做主吗?”然后转过头道,“许掌柜,你倒是给个话啊。” 许强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她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呸,什么男人,受制于妇人之手。走吧走吧,去东城买便宜的醋去。” “这样的店,下回求我我也不来了。” 在王老大的带头下,有些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没多久,铺子就空了大半。 顾丽娘知道许强的心情不好,拍拍他的手安慰,“强哥,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许强叹了口气,“丽娘,我不知道我这做法是不是对的。”刚才那些人的反应,真真令他寒心。 顾丽娘示意他看看来来往往的顾客,“不管怎么样,咱们也算帮到一些人了,问心无愧就成。” 许强这回可算笑了。 “那东家,咱们还跟着降价吗?”周来旺见许强脸色好点了,忙凑上前问。 梁叔拍了那小子后脑勺一掌,“降你个头啊,你个朽木脑袋!没听明白老板娘的话吗?” 许强摇摇头,给了个准话,“不降了,咱们的米醋就定二十四文一斤,香醋三十二文一斤。” “可是,除了东城沈家外,还有两家醋坊的米醋是卖二十八文一斤的,咱们米醋的价儿是不是低了?” 啪,周来旺又挨了一记,拖着他往另一边走,“东家怎么说你就怎么做,胆儿肥了?连东家的话都敢质疑了?” “梁叔,有话好说,别老动手嘛。人家脑筋本来就不灵光,你还成天打,没傻也被你打傻了。” “想明白了?”顾丽娘笑他。 许强点头,“是啊,咱们一直和他们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再说了,咱们家也没那么厚的家底。而且人若要贪便宜,咱们怎么拉也是拉不住的。“ “不过你把米醋的价钱定在二十四文一斤,我看得出来你还没放弃。” “是啊,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顾丽娘笑笑,这点事不算什么,只要他不和沈家死磕着就行,就当是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吧。她在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该告诉他了?也好叫他高兴高兴。 “强哥,和你说个事啊。” “啥事呀?”许强正把账拿出来整理,也没抬头。 “我有了身子了。” 啪,账本掉在地上了,许强也不管,拉着顾丽娘的手直追问,“真的吗?多久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呀。” “快三个月了吧。” 突然许强脸色一白,声音蓦地拔高了,“你知道自己有了身子那天还喝——” “我没事,放心罢。”顾丽娘忙捂住他的嘴,生怕他祸从口出。这铺子里人来人往的,被人捡了话去学,就惹麻烦了。 “不行,一会我陪你去庄大夫那检查一下我才放心。对,现在就去。”说着,许强就站了起来,“梁叔,看着铺子,我领她去看下大夫。” “好咧。” “强哥,庄大夫都说了,肚子里的孩子强壮着呢,你干嘛要浪费银子买这些保胎药啊。”顾丽娘抱怨。 “有备无患嘛,庄大夫说了你最近有些劳累,得仔细调养才行。” “但药吃多了对胎儿不好的。”是药三分毒,而且大夫都说了,这胎儿挺健壮的,真不用吃药。 “胡说,庄大夫在妇科养胎方面是极出名的。不少大户人家还专门出银子养了他家的供奉,安胎养胎使的都是他家的药。丽娘,我晓得你不爱吃药,但为了孩子,你且忍忍,啊?” 顾丽娘见他说不通,也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和孩子,面上应了下来,不过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不吃的。 “丽娘,我想我们要不要推了大有生的单子?每月一万五千斤的醋,着实不是个小数目。”莫怪乎庄大夫说她有点劳累了,再这样下去,不病倒才怪。 “别,不说别的,单这一百两的罚金咱们就得慎重。” “嗯。” 当他们把好消息告诉许老爹时,许老爹也乐呵了挺久,还一个劲地让许强买个婆子回来,“强子,过两天去牙行买个婆子回来呗。小石头他娘如今双身子,可劳累不得。每日忙着制醋已经够累的了,还得给咱们烧饭烧水的,我怕她吃不消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爹,我哪有这般金贵了?”顾丽娘觉得自个儿挺幸运的,公爹是个明理的,丈夫又疼自己,儿女又听话,日子过得殷实又甜蜜。 “爹说的是啊,上回我说给你买两个丫环婆子使使的,那会没钱就没买。后来忙得都忘了,你也不提醒我一下。”许强埋怨地瞅了她一眼。 “合则还是我的不是了?行行行,随你们折腾吧。”顾丽娘笑着摇摇头,起身想去厨房。 “你仔细点,要什么我帮你拿。” “窦老板,你可考虑清楚了。我知道你生意做得极大,临安、建康、绍兴等地都有你的铺子。咱们沈家的醋冰子容易携带,价钱又公道。你买了这些醋冰子,到了临安建康那头兑兑水就能卖了。可比买许家的醋方便多了。” “虽说我沈某人做生意手段有点上不得台面,但这回的醋确实是好货,完全没有问题,不信你可以拿点回去叫大夫验验。” “沈老板的话我会考虑的。” 其实窦满天如今也正后悔与许家签的那个契约,若是当初许家肯拿出制醋的方子,他在临安、建康、绍兴等地建个制醋的坊子就极便宜了。可惜,如今货全从许家那拿,虽然给的价钱也公道,他也能赚上一些,但这些醋从京城运到临安等地,终是太过麻烦。加上这两三个月不少地方陆续冒出一些小醋坊,对他们这醋的价钱影响极大,利润都没剩下多少了。他如今都有心想收手,不想卖醋了。反正他家经营的是杂货铺子,少个一样两样的,影响不大。 如今沈金龙的话说得他的心思活络了起来,沈家的醋他也听过,因为价钱便宜,在京城卖得极好。听这姓沈的说,一百斤的醋冰子能兑出近万斤的醋,若真是这样,那是极易携带的了。 但一想到与许家的那纸契约,他又心疼,一百两的罚金他不是拿不出,但这些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平白撒了出去,他也心疼。那契约他签得谨慎,虽然时间只有半年,但如今也才过了两月。许家是没什么背景,但他若毁约在先,又不付罚金在后,于他在商场上的名声有碍。传出去谁还敢和他做买卖? 沈金龙走进许家铺子,笑容里难掩得意,“哟,今儿怎么这么冷清啊?” 许强见是他,漫不经心地道,“是沈老板你啊,怎么有空过来这儿?” “路过而已,我可是很忙的。真羡慕许老板你啊,清清闲闲,极好极好。唉,我也是没办法,铺子里的生意实在太红火了,昨儿又临时招了两个伙计,人手还是不够。这不,我还得赶过去帮忙呢。” “哈,一大早就有条狗在这乱吠,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病的。有病就去看兽医咯,到处发疯,哪天被人一棒打死了就不好了。”顾丽娘提着食盒慢慢走进铺子里。 沈金龙哪里不明白她这是指桑骂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许强一个挺身,冷冷地看着沈金龙,为顾丽娘挡住了那恶意的目光。 “喂,臭婆娘,你骂的是谁呢?”沈金龙的跟班挺身而出。 “我骂的是狗不是人,小兄弟,你可不要对号入座哦。”顾丽娘一脸无辜。 “你——” “来旺啊,下回见了那些疯狗别和他罗嗦,直接乱棍打了出去。” 目光较量下,沈金龙败北,“哼,我看你们能得意多久,大有生已经决定和我们沈家醋坊合作了,你们这铺子就等着倒闭吧。”搁下狠话,沈金龙便走了,走的时候铁青着脸,显然被气得不轻。 闻言,顾丽娘和许强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顾丽娘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梁叔,来旺,先来吃早饭吧。” “老板娘,你好厉害,一张嘴直说得那姓沈的脸都青了。”周来旺眼睛直冒星星。 “那是你还没见过厉害的。”顾丽娘可不认为自己厉害,她这点段数,对付个男人还行,和那些个媳妇子婆子相比,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的。 “不提他了,倒胃口,来来来,尝尝吴婶的手艺,还不错的。” 许强的办事速度挺高的,那晚刚说了买仆人,次日便去牙行领了个婆子回来。那婆子姓吴,身强力壮的,极擅长厨艺,只一点不好,就是她是个哑巴。许家不介意这点,花了八两银子把她买了回来。 如今厨房院子里的活计都是她干了,一时间顾丽娘轻省了许多。 傍晚的时候,窦满天果然不出所料,约了许强去酒楼谈事情。 顾丽娘给他整理衣裳,“真是磕睡就有人送枕头,这回你去,听听他怎么说再作打算。窦满天每隔一两个月都要到各地补货顺带巡视一番,通常都不会在京城留太久的。料想他如果真如沈金龙所说的话,应该会急切地想要了结此事。” “嗯,你放心罢,我知道怎么做的。”虽然每个月少了一万五千斤的大单子,很可惜。但比不得媳妇及她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第62章 许强与窦满天闲扯了一堆天南地北的事,许强走的地方多,和他倒满能聊得来的。聊到最后,窦满天倒生出了几分真心,到喉头的话更是说不出来,甚至打起了退堂鼓。许强也不急,就陪他慢慢喝着酒。 “许老弟,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窦大哥有事你就说吧。”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窦满天做事从来都是有决断的人,“本来这回我约你出来,是想中止咱们两家的合作关系的,不是你家的醋不好,而是这醋运送起来实在太过麻烦。这是一百两的罚金,你收好。老哥哥我再自罚三杯,以示歉意。” 许强阻止不得,没一会,三杯黄汤就下了他的肚。 “窦大哥,买卖不成仁义在。不怕与你说实话,我也有心终止两家的合作契约,内子她如今有了身子,实在不宜太过操劳。”许强将那一百两银子推回去,“所以这银子我不能收。” “哦。”窦满天倒没料到,愣了一下,当下对许强更是欣赏,笑道,“这银子你拿回去,就当是我给侄子的见面礼。” “不成不成。”许强拒不接受。 “叫你拿你就拿,这是给我侄子的,不是给你的,你没资格拒绝。” 两人争执了一阵,许强最后推脱不过,才受了那银子。 想起今儿沈金龙的话,许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窦大哥,你是不是想进沈金龙家的冰醋子?” “哦,想不到许老弟消息还挺灵通的。” “窦大哥你别误会,今儿他去我铺子里走了一圈我才知道的。我只是想说,他家的醋有点问题,但大夫是瞧不出来的,你可千万别与他有什么干系。” “许老弟可否说清楚点吗?” 许强摇摇头。 最后,窦满天谨慎起见,还是没与沈氏醋坊合作。也因此躲过了一难,后来更是帮衬了许家不少,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暂时不表。 福哥儿一岁多了,已经站得很稳了,能摇摇晃晃的走一段了。每天傍晚都会由妞妞领着他在院子里玩,许老爹和老太太就在一旁看着,见到他爹回来时,小家伙就会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他爹那儿扑过去。通常没走几步,就被他爹叉着他的胳膊转着一圈,然后就和他玩抛高高的游戏,整个院子里就会充满小家伙嘎嘎嘎的笑声。 听到外头的动静,顾丽娘从厨房里走出来,擦了把手,倚着门柱看着父子俩的互动,笑道,“今儿怎么那么早回来?” 如今虽然有了吴婶烧饭做菜,但顾丽娘也会偶尔下厨,增进家人间的情感。 “铺子不怎么忙,就回来咯,有梁叔与来旺守着,没事的。” 如今京城开了七八个醋坊,许家的买卖也受到了影响,不过好在像闻香楼等一些老客户支撑着,每个月也能卖出三千来斤的醋。除去一应用度,四五十两的进账还是有的。 “爹,哥哥,找——”福哥儿一个劲地拉着他爹的手往大门口拖。 可惜他人小力气小,怎么能拉得动?许强明知故问,“福哥儿要去哪?” 他们家所在的这条街道叫三元巷,隔壁的金鱼巷就是一条以吃出名的街道。每天傍晚,小石头下学时,顾丽娘总会拉着一双儿女与老太太一块去接了他下学,接着他们一行五人就会去清远学院对面花家的豆腐店吃豆腐脑,要不就是去柳记吃荷叶饼儿,要不就去买上一包枣糕,拿回家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吃,每日的花样都不同。不过若是吃得好,总不忘打包两份回来给许老爹和许强,颇有现代下午茶的那种感觉。 养成了习惯,福哥儿每天一到傍晚就坐不住,要是你不抱他出去,他还会指着大门,一个劲地拉着你。 见许强不为所动,福哥儿急了,“去,找哥哥,吃——。” 见他都快哭了,许强终于不再逗他了,将他抱了起来,轻点他的鼻子,“好好,你个小馋猫,成天都馋外头的东西,家里短你吃还是短你喝的了?” 小家伙以为许强在和他玩,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撒娇地叫了声爹后,一个劲地说吃吃。 许强是个儿控,如今被儿子叫得心都软了,哪会拒绝他的要求?“行了行了,今儿我带你去接你哥哥,然后带你去吃东西。妞妞,跟上——爹,娘,要不要一块去?” 许老爹和老太太摇摇头,俱慈爱地道,“你们去吧,我们一把老骨头了,在家坐坐就行了。” 许强也不勉强,“丽娘,你要不要一起去?” 顾丽娘有点心动,“不了,你们一块去吧,厨房里的牛腩我还没炖好呢。” “叫吴婶看着就行了,咱们一块去接小石头吧?我都没陪你逛过呢。”许强将福哥儿放下,福哥儿一把抱住顾丽娘的大腿,仰着脑袋,扭动着小身子,“娘,娘,去——” 许强亲手给她去了围裙。顾丽娘笑意盈盈,“真是的,你一个人带着他们去就成了,干嘛还硬带上我嘛。” “机会难得,走吧。” 去接了人,又去吃了点东西,再逛了一下书肆,给小石头添些用品,去布店扯了几尺布,许强又给她添了一对金耳环,待他们拿着这大包小包的回到家时,夕阳已经缓缓而下了。 他们刚到大门,里面就传来一阵哭闹声,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许强焦急,忙开了大门冲进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丽娘拉着几个孩子跟在后头,只见一名老妇人与许老爹抱头痛哭,看面容,依稀有几分相似。 “强子,快来见过你姑姑。” “姑姑。” “这是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嗯,后面的是我儿媳妇还有孙子。” “好好好,大哥,如今你也算是子孙满堂了。” 老妇人摸了摸身上,什么都没摸出来,最后把左手上的银手镯褪了下来,递给许强,“姑姑第一回见你,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拿着。” 许老爹认出这是他娘留给她的,忙叫她拿回去,“这是娘留给你的唯一一件东西了,哪能轻易送人?” 老妇人罢罢手,“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到了强子手里,总好过——”话没说完,她便住了嘴,脸色一片黯然。 “对了妹子,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好与不好,都挺过来了。”老妇人笑得有点勉强。 许老爹也是一阵心酸,他这妹子,小时候最是要强,从未对人服过软。而今看她的穿着,料想这些年过得也并不算太好。 几个老人略聊了几句,老妇人便站了起来,“今儿也有点晚了,我再不回去,儿子和女儿该担心我了。如今认了门就好办了,改日我再过来与大哥你叙叙旧。” “我送你回去罢。”许老爹道。 “不用不用,其实我们住得不远,就两条街的路。” 许老爹见他妹子的脸色不似客气,只得暗自叹了口气,“强子,送送你姑姑。” “你再拒绝,就不用回去了。” 老妇人见许老爹一脸坚持,知道没法推脱,便默默地起身。 许强扶着她往外慢慢走去。 “钱叔,怎么回事?”顾丽娘见钱叔在一旁抹眼泪,忙靠近了追问。 钱大明擦了擦眼角,道,“刚才那位是你公爹的妹妹,今儿我与几个老家伙坐在树下乘凉,是她先认出我来的。后来我便带她来找你公爹了。“ “你这小姑也是个命苦的,当年硬顶着家人的反对嫁给了一个走商的鳏夫,次年就与丈夫离开了家乡去了别处走商。之后南边发生战事,家人都死了,我与你明叔就逃到通州一带,靠着一点庄稼把式卖身给人当了护院。年近四十才靠着那些年攒下的银钱给自己赎了身,后来我们各自说了个媳妇,这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这么些年,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亲人了,却不料还能见到我那命苦的妹子。”忆起往事,两个老人呜呜地哭了起来。 顾丽娘被他们弄得手足无措,“爹,明叔,一切都过去了,咱们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钱爷爷,莫哭了。” “爷——,不,不哭。” 几个孩子围着两老安慰着。 老太太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好一会,两人才擦了眼泪。此时许强回来了,许老爹拉着他追问他姑的情况。 “你姑她住得好不好?” “见到你那些老表了没?可是个孝顺的?” 许强记得他姑姑的吩咐,只管往好的说,说不好的,除了让他爹担心外,也没啥用。 “爹,姑姑住在安平街,宅子是一进的,倒也够住。只见着了一个表妹,性子我瞧着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赶明儿你去挑个好日子,咱们请你姑姑一家来聚聚,认认亲戚。”认回个妹子,许老爹很高兴,晚饭也多吃了半碗。 睡觉前,顾丽娘问许强,“强哥,你说实话,真见着了表妹?表兄弟呢?” “只见着了表妹。”许强的表情有点迟疑。 “有什么不妥?” “看她梳的发,表妹是个寡居的妇人。而且我看姑姑的家境不会顶好。” “哦。”顾丽娘心里有自个儿的想法,穷亲戚倒不怕,若是个会弄事儿的,扶持一把也是行的。就怕是个烂泥扶不上墙偏又爱惹事的,真有这种亲戚,那可烦死个人,光替他擦屁股就够受的了。 “睡吧,过两日就能见着他们了。” 第63章 许老爹重视这回的团圆饭,顾丽娘自然得尽心做好。还有,这些年钱家与许家好得就像亲兄弟似的,这回的团圆饭许老爹也说要叫上钱家,所以顾丽娘他们少不得提前做准备。 顾丽娘拟好了菜单,拿去给许老爹过目,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遗漏的。 “爹,菜单我拟好了,每个席面一个梅菜扣肉,一道木耳炒肉丝,一个姜丝鸭肉,一个白切鸡,再加一道红烧鱼,还有一个杂菌汤,两个青菜。你看看是不是还要再加点什么?” 鸡鸭鱼肉样样俱全,这样的席面搁哪儿,都是极体面的了。 许老爹看着这菜单子是极满意的,“这么多菜了,我也没什么要补充的了。一会你叫强子去把食材买回来,可别落下什么才好。” “放心吧爹,就算落下什么,要去买也是极便宜的。” “是啊,我都忘了这里不是我们那个小村子咯。” “强哥,要买的东西我都列在单子里了,你照着买就是了。对了,还差两坛宴客的白酒我忘了写上去,你可千万得记得啊。还有,瓜子果仁之类的,你记得去斋买呀。”这回也算是他们许家第一回比较正式的宴客,不说怎么体面,至少不能太寒酸了。明儿来的孩子多,没些零嘴可不像样。 “省得了,我去了,你在家也别太累了,什么搬不动的千万别逞能,等我回来。”交待好了,许强才出门。 办个席面不容易,顾丽娘为了这回的团圆饭,足足忙碌了两天。 他姑来吃饭的那天,通共来了六个人。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外加一个大儿媳妇及一个孙子。最大的儿子叫王顺发,比许强大不了几岁,最小的女儿兰姐今年也二十有四了。 他大姑没有名字,其实农村很少给女孩子起名的,嫁人后叫的都是姓氏。 顾丽娘看着觉得纳闷,许老爹的终身大事被耽搁了。可许氏不一样,不说她比许老爹年轻几岁。嫁人时也才十五六,没被误了信期。按理说,她的孩子应当比许强大上十来岁才合理的。 后来她才晓得,原来他大姑生第一胎时是双生子,可惜没站住,没满月就去了。然后许氏也由此落下了病根,加上小产后操劳了好些年,身子一直调养不好。后来养了几年,亏得老天开眼,年过三十后,才陆续生了几个孩子,后来许氏精心养着,倒也全都站住了。 王顺发的媳妇周氏一见到顾丽娘,自来熟般,拉着顾丽娘的手就是一阵亲热,“哟,这是表弟媳吧?模样果然长得齐整。” “表嫂。”顾丽娘笑着点了点头。 “博文,快,叫表婶。”周氏推推她身旁的儿子。 “表婶。”那孩子叫了一声,然后低头玩自己手上的小物件去了。 “挺乖的。”顾丽娘拿出准备好的银手镯给他戴上,“这是表婶给你的见面礼,戴好哦。”她早就知道他姑有个孙子,这见面礼是必备的,代表了她与许强的心意。 从顾丽娘拿出银手镯时,周氏就一直双眼发亮地盯着她,“还不快谢谢你表婶?” “谢谢表婶。” 然后周氏又一把握住她的手,“我一瞧你就知道你性子极好,咱们以后合该多往来才是。咱娘与你爹可是嫡亲的兄妹,莫要生分了。” 对她的热情,顾丽娘有点吃不消,只得岔开话题,“姑姑,爹在堂屋里等你们好久了,咱们进去吧?” 许氏笑着点点头,“好。” 顾丽娘将人领进了屋,又给倒了茶水,才退出来,“爹,姑姑,钱叔你们聊着,我去厨房看看。” “去吧去吧,你自忙你的,我与你姑姑叙叙旧。” 周氏顺势问,“大舅,我能不能四处走走?来京城这么久,我还没见过这么雅致的宅子呢。” 自己媳妇什么德性,许氏哪里能不知道,当下回了她一句,“你消停一下吧,在这陪陪我老太婆。” 周氏只得不甘地坐下,眼睛在堂屋四处打量着。 因这回不单单请了他姑姑一家,还请了钱家,钱家倒来得早。钱婆子他们一到,就与两个媳妇钻进厨房帮忙去了。 顾丽娘一向与齐慧娘交好,齐慧娘虽然见识短些,但心眼实,顾丽娘极爱与她唠叨些家常。 顾丽娘见厨房里就钱婶吴妈还有齐慧娘,随口问道,“贵福媳妇呢?” 齐慧娘朝外头呶呶嘴,“她说身子不爽利,娘叫她休息去了。” 顾丽娘听后也是摇摇头,她说的是钱贵福来京后讨的媳妇刘氏。这刘氏是刘家庄的,因模样好,钱贵福一眼就相中了,死活要娶。钱婆子一见刘氏,就知道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人,拦着不让娶,可惜最终还是拧不过儿子,将这尊菩萨娶了回来。这刘氏一副身娇肉贵的样子,每天除了打扮得花枝招展外,啥活计都不想沾手。一叫她做些事,不是这个疼就是那个痛。 钱婆子与老二贵福也提过这问题,叫他管管媳妇,可他却浑不在意,还说他媳妇若真不舒服做不来这些事儿也是可以的,大不了花点银子买个仆人回来就是了。这话可把钱婆子气个倒昂,种一年地下来,节余也买不了一个婆子,再说了,她也没让刘氏做什么重活,不过是些家务罢了。他倒好,每天把媳妇伺候得跟个少奶奶似的。是,现在他是赚得了些钱,若不攒起来,还当每年的光景都会这么好的?以后他就知道错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甭提她了,对了,菜烧得怎么样了?”顾丽娘问。这么好的光景,她可不想提那些个糟心事。 “菜都烧好了,我放在灶里温着,就差两个青菜,可以开席了。” “那就好,我去叫他们开席了。” “嗯。” 堂屋里的人顾丽娘都认识,她一眼看去,看到许老爹和老太太等四个老人在一起说说笑。而许强却被王顺发拉着说话,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总之许强的笑容里带了点不耐烦。 “爹娘,姑姑,钱叔钱婶,准备上菜了,大家赶紧找位子坐好吧。” 人少,又都是相熟的亲人,没什么避讳。他们就在堂屋那里摆了两桌,一桌专门坐男子,还摆上了两坛白洒,另一桌则是坐女人和孩子的。 男子那桌,顾丽娘还叫吴妈炸了盘香喷喷的花生给他们下酒,所以他们吃得极欢实。 “大家吃啊,没什么菜,将就将就,都别客气啊。”顾丽娘抱着福哥儿笑着劝道,旁边那桌也传来了许家与许老爹的劝吃声。 顾丽娘他们这桌有十三个人,钱家五人,许家四人,王家四人,略显挤了点。但吃饭的时候还算斯文,没有出现争抢的情况。 顾丽娘去吃过两回席面,那些女人的抢菜功夫那叫一个厉害。一道菜上桌,筷子伸慢点,你就啥都捞不着。碗里的菜他们也不怎么吃,都聚精会神地等下一道,直到所有的菜都抢光了,她们就心满意足地开始清数自个儿的战利品,要是能抢到几块鸡肉扣肉的,能高兴好几天。之后他们就会吃掉一些青菜肉沫之类的,成块的肉都拿油纸之类的打包回家,与家中的孩子一道吃。 “娘,鸡腿鸡腿,我要我要!”王博文大胖子一上桌就叫嚣着。 “好好好,娘给你挟。” 不过一锅粥里总会出现那么一两颗老鼠屎的,这不,钱家的刘氏与王家的周氏,两人专把好的往自已碗里挟。不单这样,周氏还老往自己儿子碗中挟菜,没一会,两人碗中就堆满了高高的菜。许氏瞪了周氏一眼,钱婆子的脸色也不咋好看。 许氏踢了周氏一眼,又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你给我消停点。’ 周氏这才不甘不愿地埋头苦吃起来。 “哥哥,我要扣肉——”妞妞见大伙吃得香甜,碗里就剩下最后一块了,她也想试试。 “娘,我要扣肉——”王博文见最后一块扣肉被挟走了,急了,忙咽下口中的扣肉嚷道。 周氏反射性地伸长筷子一抢,小石头的力道哪敌得过她,那片梅菜扣肉很快便到了周氏手中。 “哥哥?”妞妞撅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小石头。 “妞妞别难过,哥哥把碗里的鸡肉让给你好不好?”小石头哄道。 顾丽娘摸摸她的头,安抚,“是啊,娘这块鱼肉剔好刺了,也给妞妞好不好?” 兰姐儿低头,眼睛一抹不屑一闪而逝,“呸,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姑看见周氏碗里还有一块没吃过的梅菜扣肉,还要去抢孩子的肉,脸一沉,“家里是短你吃了还是短你喝了?让你在外头活像个饿死鬼似的丢人现眼?赶紧给我把肉还回去!” 周氏低声嘟嚷,“可不就是短我吃的短我喝的么?一个月就沾两回荤腥,肚子里哪有什么油水?” “你——” 顾丽娘笑着打圆场,“姑姑,不用了,博文喜欢就让博文吃吧。” 许氏刚才的呵斥声惹来男子那桌的注意,许老爹高声说道,“妹子,孩子喜欢吃就叫他吃嘛。我们这边还有梅菜扣肉,强子,拿点过去,别饿着孩子。” 许强端着扣肉过来,给几个孩子一人挟了一块才把剩下的放在她们的桌子上。 “吃饭罢。”许氏的声音有点闷。 第64章 吃罢饭,知道许老爹兄妹俩许久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的。钱家倒是识趣,聊了两句就告辞了。 顾丽娘与吴妈一道利落地将堂屋拾掇干净,又给两人上了碗水,见老太太坐在一旁头一点一点的,忙上前,“娘,困了?” “嗯,丽娘,好困好困,想睡。”老太太使劲睁开困顿的眼。 “娘,我扶你回房睡会吧。”顾丽娘扶着眼神迷瞪的老太太去了她屋子。 喝着水,许氏道,“大哥,你这儿媳妇瞧着倒是个孝顺的。” “可不是?我屋里短了什么她总是最先补上,还有啊,这屋里屋外都是她拾掇的,从没叫我操过心。”许老爹乐呵呵地道,“其实这儿媳妇最叫我满意的是能生养,你也知道,我就强子一个儿子,自然希望咱们老许家的子孙越多越好。石头她娘不光去年年头生了一个,如今又揣着一个。这回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好事儿。” “多子多福自然是好事。”许氏亦跟着笑道。 “对了,如今两个外甥做何营生?” 许氏长长叹了口气才道,“大哥,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虽有三个孩子,却没一个比得上强子的。老二还好,做事踏实,如今在粮行给人当学徒,工钱虽然少点,可至少是份稳当的活。但老大和兰姐儿不省心,老大成天踅摸着做买卖,整日游手好闲的,活也不去找。兰姐儿前年死了丈夫,亏得膝下没孩子,这才跟着来了京城。这一年前前后后也给她说了几门亲事,但没一个是她看得上眼的,唉。” “儿孙自有儿孙福,姻缘的事的确急不得。只是老大没份稳当的活计确实不行。” ...... “表弟妹,来来来,咱们来这坐会。”顾丽娘刚从老太太出来,便被周氏缠住。 “表嫂,啥事啊?”顾丽娘礼貌地笑着。 “也没啥事,就是见你如今双身子还忙进忙出地张罗,心疼罢了。” “我没事儿,多走动走动也好。”顾丽娘笑笑,对她的说辞不予置否。人说,以小见大,刚才吃饭时,周氏吃起独食来不管不顾的,一转眼就知道替人想了? 两人闲扯了一些有的没有的,周氏终于开口了,“表弟经营这般大的铺子,一定很累吧。要不,叫你表哥去铺子里帮忙管管?都是自己人,有你表哥在铺子里,表弟也好多些时间回来陪你不是?” “这怎么好意思?”都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话果然不假。 “大家一家人,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其实呢,你表哥他做买卖也挺拿手的,还开过两个铺子呢。也是他运气不好,才都关了罢了。不过经验在那摆着呢,叫他去帮管着铺子,准能立即上手。” “都关了?”经营不好,难道真的只是运气问题吗? 周氏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唉,你表哥就是太实诚了,被人坑了两回。” 顾丽娘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周顺发,不像啊。他长了一张钻营的脸,实在不像是实诚人,看眼神也不像。“表嫂,我想你问错人了,这些事都是他们爷们在管,我哪懂什么呀?” “这我知道,但表嫂想让你帮着敲敲边鼓,男人嘛,在床上最好说话了。”说着,周氏瞧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 顾丽娘满头黑线,表嫂,我们才见第一回好不好。非亲非故的,你当你是谁啊,赁啥我要帮着你来算计我丈夫?莫非她把自个儿当作无知妇孺了,以为她说两句好话就能哄住? “嗤——”兰姐儿经过,刚好听到周氏的话,忍不住嘲笑出声。 “你笑什么?”周氏怒目而视。 “我笑你啊,败了自己家还不够,还想去败别人家,真是一点廉耻都没有。”兰姐儿笑着摇摇头。 “我再没廉耻也比不得你,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再怎么说也是你大嫂,你有没有尊重过我?” “我吃你家的用你家的?你脸皮真的比城墙还厚!这一年多来,我花用的都是自己的嫁妆,与你没有半文钱干系!嗬,我倒想花娘家的银钱,但娘家的钱呀,都被你和大哥败光了。”说到最后,兰姐脸上一脸不屑,“成天踅摸着做买卖,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败光了家财还赖着在家等老娘养的,有这样的大哥大嫂,我都觉得丢脸!”只可惜了她那老实的二哥。 “觉得丢脸就滚出我家!”周氏被她批得面上无光,气得胸脯上下起伏着。 “我偏不,那是娘的房子,你以为是你的啊?真不要脸!”兰姐儿说完,看也没看顾丽娘一眼,就慢悠悠地往堂屋那边走去。 “这个扫把星,真是气死我了!”周氏回头见到顾丽娘,扯开脸干笑几声,“表弟妹,别信她的话,你这表妹自打成了寡妇后,性子就更尖刻了,看谁都不顺眼,嘴巴不饶人得紧。” “呵呵。”顾丽娘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与她呆一处了,刚寻了个借口想走身,妞妞屋里就传来了哭闹声,她站起来,快步往她屋里走去。 “哇呜,我咬死你这个坏蛋!”妞妞的哭声从房里传了出来。紧接着传出王博文刺耳的尖叫声。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们都坐不住了,全往书房涌去。只见小石头摔倒在地,地上还满是瓷器碎片以及一些零散的铜钱。而妞妞的脸也有几条红痕,显然是被掐的。 看着一双儿女如今的样子,顾丽娘真的很心疼。将小石头从地上抱起来,发现他的左手被碎片划了一道口子,而且还见了红。 “疼吗?”顾丽娘仔细看了那伤口,见没有残片沾在上头,才略为安心。 小石头摇摇头,“娘,快去看看妹妹,刚才他掐了妹妹好几下,都把她掐哭了。” 顾丽娘小心地把一双儿女抱到旁边,伸出手给妞妞擦了泪,才问,“妞妞,怎么回事?” 小姑娘一边抹泪一边控诉地道,“娘,这个坏蛋不但掐妞妞,还要抢妞妞的猪罐罐。呜呜,妞妞不给,哥哥和他讲道理还被他推了一把,猪罐罐也被他摔坏了。” 顾丽娘轻轻将她搂进怀里,“乖,别哭了,坏了娘再买个好的给你。” 这猪罐罐是顾丽娘买给孩子攒钱用的,来京后,自打手头宽裕了后,顾丽娘逢年过节都会给些零散的铜板孩子,让他们买些自己喜爱的东西。 小石头进学,身上有些铜板比较好。而妞妞是女儿,要富着养,银子从来都不是省下来的,她不想把银钱抓得太紧,把女儿养成那种小气的性子。待妞妞大些她自会教导她如何管家。 王博文一见到他娘就告状,“娘,她咬我!打她!” 顾丽娘见她一脸凶相,忙站起来上前打圆声,“他表嫂,孩子们在一块,磕磕碰碰难免的,你——” 顾丽娘还没说完,就被她一把推开,加上她刚才蹲在地上有一会,刚站起来有点不稳,被推了这把身体有点摇晃着往后倒去,好在刚进门的许强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周氏手指着妞妞,不分青红皂白地数落开了,“你这孩子怎么搞的?小小年纪怎么可以随便咬人?他是你表哥知不知道?要是咬出个好歹,你赔得起吗?” 许强与顾丽娘的脸色都不好看,但怎么说,周氏都算是客,他们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周氏骂人只一小会,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她已经骂完了。 妞妞几时见过这种架式,顿时吓得不敢出声,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小石头将妞妞拉开,护在身后,仰着头瞪着周氏,“说话就说话,手指不要指来指去的。夫子说了,这是泼妇的行径。” 周氏数落完妞妞,见他这样,瞪了他一眼,“你个小崽子,胡说八道什么?知不知道我是你长辈?果然是有娘生没爹教的小拖油瓶!”刚才被兰姐数落了一顿,周氏本来就有气没处发,加上前头顾丽娘一直推脱,多半是不会应承那事的,一想到这,她的邪火更大了。 紧接着,她又过来数落顾丽娘,“嗬,表弟妹,我先前瞧你也是个好的,但你是怎么教孩子的?你看看,他们一个小小年纪就知道打人,一个却和长辈顶嘴,以后大了还了得?” 顾丽娘被她气得肺都快炸了,欺负?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呢,王博文本就比小石头他们大了好几岁,力气自然大了。两个娃都被他欺负得哭了,她这表嫂还贼喊捉贼! 儿子女儿被人数落成这样,她再忍下去她就是龟孙子! “我怎么管教孩子不劳你费心!你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回去好好管教一下你家儿子,省得霸道惯了,哪天出门冲撞了贵人,到时——” “嗷——你咒我儿子,我跟你拼了!”周氏扑打着上前。 许强揽着顾丽娘往旁边退去,然后将她与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王顺兴上前拦住他二嫂,“二嫂,你别这样。”大哥上个茅房,怎么还没回来? “够了,要撒泼就给我滚出去!”许氏站在门外,脸色铁青地呵斥。 周氏不依不饶地,“娘,你咋帮着外人说话?博文都被人咬了,我训他们两句算是便宜他们了。” “头一回来亲戚家你就闹得不可开交,你不嫌丢脸我还要脸面!你带着孩子家去吧。” “可是——”咬伤了人,他们不该赔咱们一点医药钱的么? “还不赶紧?”许氏拔高了声音。 周氏见她婆婆脸色不好,便是不甘,也只得领着孩子回去了。 “强子,强子媳妇,你表嫂不懂事,你们看在你姑姑的老脸上且原谅她一回罢?” 长辈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嗯,在这说一句,农妇开了订制,需要的可以去订一本。咳,还有几天了,要是不够十本,可能印刷不了,现在九本,就差一本了。 第65章 好好的团圆饭发生了这么件不愉快的事,两家子也没了聊性。于是他姑领着一家子草草地打道回府。 临出门前,王顺发特意落后了几步,挨着许强道,“表弟,别忘了刚才我说的事啊,不懂的再来问我,表哥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氏转过头瞪他,“你与强子说什么了?来之前我叫你安分点,又忘了?” “娘啊,我也是为了表弟好嘛,若他照我说的做,保证财源滚滚。那个好点子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呢,便宜他了。” 许氏一阵头疼,“好了好了,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别去挑唆人家了。” 训完王顺发,许氏回过头来对许强说,“行了,强子,你也不用送了。就两三条街的路,咱们自个儿走回去就是了,你赶紧进去看看孩子罢,莫要被吓到才好。” “那姑姑和表哥表妹你们慢走。” 许强将客人送走,回到屋时,顾丽娘已经帮两个孩子上好药了。 小姑娘脸上挂着泪,颤着声音道,“哥哥,刚才大表婶好可怕,眼睛瞪得大大的,感觉要吃人一般,吓死妞妞了。” 小石头抿了抿嘴,给她抹掉眼泪,“莫哭,有哥哥在,不会让她打你的。” 顾丽娘听妞妞这么一说,也觉得周氏有点不对劲。刚才她们说话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得那么易怒和急躁?还有,骂妞妞那会的样子真真可怖,眼球突出,脸红脖子粗的,仿似与妞妞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当时她在一边看了都吓了一跳。她这表嫂莫不是得了甲亢吧?这里叫大脖子病。若是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顾丽娘越想越像,因为这个病,所以她整个人才会那么消瘦,所以才有那么亢进恐怖的食欲。 多了门亲戚,日子还是照常过,只不过平日里多了户人家走动,逢年过节有什么新鲜物什分一份过去罢了。 因为竞争,他们流失了不少大客户,铺子里的生意没有之前忙。不过还有四五家酒楼一直固定地从他们这儿拿货,加上铺子零散的销售,每个月也能固定卖出两三千斤醋左右。 顾丽娘已经把制醋的本事全教给他了,如今只需要安心养胎便可。 铺子里有梁叔与来旺尽够了,许强只每晚过去铺子一回拿账回来对一下便可。除了酒楼来提货的日子较忙外,许强有了更多空闲的时间,一得空他便窝在家里踅摸着怎么制出更好的醋来。 如今已经十一月份了,她的肚子耸得老高,走动都十分困难。她的产期就在这半月里了,许强也早早就与王家稳婆打好招呼了。 王文博进了门,正巧看到妞妞与小石头领着福哥儿在院子里玩儿,忙跑了过去,“妞妞,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你又来做什么?”小石头眼明手快地将妞妞护在身后,瞪着眼前的小胖子。 “我来这关你什么事?拖油瓶,滚开!”王文博推了小石头一下。 小石头闻言,抿着嘴不说话。 小石头不姓许,外人很容易看出问题来。 顾丽娘刚好扶着肚子经过,听到这话,心里恨死了这个没口德的小胖子。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旁边就传来了许强训人的声音。 “他不是拖油瓶,文博,怎么说话的?”许强板着脸训了他一句,“下回再这样张嘴就骂人的话,就不许你进来了。” “表叔——”王文博嗫嚅,看得出来他挺怕许强空上表叔的。 “等等,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许强眼尖,看到他缩在背后的手里拿着一块红色的布片之类的。 王文博背了背身子,“没,没什么。” 许强觉得不对劲,弯下腰,将那布从他手里扯了出来。 “表叔,你不能拿,这是我送给表妹的啦。” 许强看清楚手里的东西后,脸色就铁青着,“你送这玩意儿给妞妞?” 顾丽娘也看清了许强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件红色的肚兜,还有一本小人书,她拿过来翻开一看,接着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怪。这王文博都十岁出头了,半大的孩子,又成天在外头野,学到一些不三不四的也不奇怪,但他怎么能送这玩意给妞妞?叫外人看了会怎么想他们许家?翻过年,妞妞就八岁了—— 王文博点头,“是啊,娘说了,这个好,她花了大价钱才从锦绣坊买回来的呢。表叔,我我——” 他这话无疑地火上浇油,许强听了后火冒三丈,二话不说,扛着他就往王家走去。 顾丽娘一看不妙,忙扶着肚子跟了上去。待她到王家时,已经闹将开来了。她进了门,仔细地将大门琐好,这才走了进去。 “表嫂,你怎么能叫文博送这种东西给妞妞?要是被人见了岂不是坏了她的名声?” 周氏一见了许强手里的肚兜,正是自己遍寻不着的那件,忙一把抢了回来。后来听清楚他说什么,立即化身成为炸毛的母鸡,“你脑袋被门挤了啊?你知道这肚兜多少钱一件么?两百文钱!我是傻了才会把它送人。”最后她还不忘倒打一耙,“哦,该不会是你家妞妞挑唆我家文博的吧?难怪我最近家里不是短了这个就是缺了那个的。原来——” 顾丽娘刚进门就听到她的污蔑,新仇加旧恨,顿时爆发了,“放你的狗屁!一个破肚兜我们许家还不至于买不起。别说一个,就是买一堆砸死你都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呀,你们许家钱多欺负人是不是?”周氏一听这话气得发抖,双目圆瞪,如同个吊死鬼般。 顾丽娘被她吓了一跳,心里直打鼓。心里越发肯定周氏是得了那大脖子病,看着挺恐怖的,也不知道病得严不严重? 许强见顾丽娘挺着个大肚子过来,忙上前扶了她,倒没注意到周氏的异状,“你怎么来了?仔细你的身子。” “我没事,怕某些人胡搅蛮缠,你应付不了。”顾丽娘保守地退后一步。 周氏见他们不答话,自以为得计,当下嚎得更起劲了,“老天爷,我怎么那么命苦啊,本以为多了门亲戚就多了份助力。想不到人家平日里不帮忙就算了,屎盆子还尽往我们头上扣。亏我平日里受了人家丁点恩惠还傻了吧唧地四处给他说好话,好人果然做不得啊。” 顾丽娘与许强拿她这种撒泼的行径没办法,“等姑妈回来再说吧。” “大清早的,你又闹什么?”许氏刚从外头回来,就听到周氏在屋里嚎,当下眉头紧皱。 “不是我要闹的,人家都欺负上门来了,我还乖乖地让人家打不成?” 许氏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强子,强子媳妇,你们咋来了?” 许强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最后补充了一句,“姑妈,你别怪我鲁莽,这事事关妞妞的名声,我不得不慎重。” 许氏点点头,眼睛看向王文博,“文博,怎么回事?” 周氏往前走了几步,道,“文博,别怕,告诉娘和你奶奶,是谁教唆你拿家里的东西的?” 王文博看了大伙一眼,才低下头道,“我偷听到娘说这件兜兜好,还说穿在身上最是舒服,所以我就偷偷拿了它,想把它送给妞妞。” 周氏一听,又闹腾起来,“好你个臭小子,我怎么那么命苦啊,养了你这个讨债的,家里有点好东西就寻思着送去给外人。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有人挑唆你的?” 顾丽娘觉得有点无力,和周氏这种人说道理,简直自讨苦吃,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错的。而且她得了这种病,越吵越起劲。 许氏气得踢了她一脚,“你给我消停会,天天为这么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个不停,你不烦我听着也烦了。” 接着又道,“还有,文博这孩子都十岁出头了,还成天就知道疯玩,你这当娘的也不知道管管。这样下去,迟早要被你惯坏,到时我看你指望谁去。” “姑妈,还有这个,也是文博拿给妞妞的。”许强拿出那本小人书。 只消一眼,许氏便知道那是什么,她二话不说,拿起一旁的扫帚就往王文博身上招呼,“我打死你个祸胎,好的不学,偏学这些个坏的,那些书也是你能看的?” “娘,好痛,呜呜——”王文博一边躲一边哭。 “娘,别打别打,他是你唯一的孙子啊。”周氏见了那小人书也愣了一下,听见儿子的求救声,就上前想拦着许氏,不料挨了好几下,特别是脸,被重重扫了一下,泥尘呛得她直咳。 “打死了干净!”打了好一会,许氏也累了,撑着扫帚直喘气。 “姑妈,你坐。”许强给她搬了一张椅子,“姑妈,说句不中听的话,文博这孩子真该管管了,再不管的话,待性子一定,就来不及了。我看表嫂也不是个会教孩子的,这事儿还得姑妈你亲自捉起来。” 许氏刚平复下来,听到这话神情一凛,“这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管教的,这回连累你家妞妞了,对了,这浑小子这回办的事儿没人见着吧?” 许强摇摇,“姑妈,翻过这个年头,妞妞就八岁了,我也该替她留意婆家了。文博这孩子也十一岁了,古人云,男女七岁不同席,咱们还是避避嫌吧。不过姑妈还得多去我家走动走动才行,要不爹就该唠叨我了。” “好孩子,放心罢,姑妈省得怎么做的。”许氏自然明白他言下之意,其实真正的意思,不过是不想被文博带累罢了。也怪自己孙子这事做得不地道,若说许氏之前还有些别的心思的话,这会什么念头都该灭了。 又唠叨了一会,许强夫妇便告辞了。许氏将两人送到门外,顾丽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到家,许强才问,“刚才在姑妈家出来时,见你似乎有话想说?” 顾丽娘想了想,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把它说出来,“表嫂这么易躁易怒,可能是得了大脖子病。” “我看她好好的呀,脖子很平整,和寻常一样,你是不是想多了?” “那天吃团圆饭时你没注意,她吃了足足三大碗饭,还有许多菜,但你看她的身量,瘦小得紧。还有,她的一双眼睛是突出来的,这些都是大脖子病的前期症状。” “这些我倒没注意,我以为是表嫂性子一向如此。” “强哥,你和姑妈提一下吧,瞧一下大夫比较稳妥。”她也是看在许家的面子上多嘴说一句,至于治不治就看他们的了。 “嗯,我会的。” 第66章 “呜呜——”压抑的哭声从被子里隐隐传来,“我不是拖油瓶,不是,不是,呜呜——” 小小的身子在被子里一耸一耸的,显然小石头哭得很专心,若不然不会连她推门进来也不知道。 天,她的不作为竟让自己的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回想起他倔强地与周氏对抗的那幕,以及他抿着嘴被王文博指着鼻子骂那场景。 小石头才不到八岁,都知道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对抗坏人,保护自己的弟弟妹妹。现在想来,她不如小石头多矣,她是个不合格的母亲。这般想着,顾丽娘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捂着嘴看着自己的孩子。当他被欺负的时候,她这做娘的一定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挡在他面前的,而不是让他一个人面对。 或许是感觉到屋里有人,那团被子动了动,露出小石头那张小脸。脸很干净,显然已经擦拭过了,只是红肿的眼睛掩饰不了他哭过的事实。 “娘?”他试探着叫了声,或许是刚才哭得太用力,他打了个嗝。 “嗯。”顾丽娘狠狠吸了下鼻子,然后坐在他的小床上。 小石头不安地看着她,心中忐忑,娘来了多久,刚才他的话又听到了多少?他不想叫娘知道了难过。 顾丽娘给他轻轻地擦掉了眼角的泪,笑道,“这么大了,还躲在被子里哭鼻子,福哥儿要是知道了,定要笑话你这哥哥的。” “娘,你都知道了?”小石头沮丧地看着她。 “嗯。” 小石头垂着脑袋,没什么精神。 顾丽娘觉得很有必要和他深谈一番,而不是得过且过。他心里有个结,日子怎么都不会快活的,“小石头,你要记住,娘是爱你的。你绝对不是什么拖油瓶,如果说,当初你爹不能够接受你,娘也坚决不会嫁给他的。你是娘的孩子,在娘心里,你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吗?” 小石头不确定地看着顾丽娘,“娘,小石头真的是最重要的吗?” “当然,小石头是最重要的。”她深吸了口气道,“小石头,娘其实想告诉你,为别人的闲言闲语伤心难过,那是最蠢的事。对你有恶意的人,你越难过,他们就越得意。而对真心疼你的人来说,你难过,我们比你更难过,懂吗?” 顾丽娘将他搂进怀里,“小石头你知道吗?当娘看到你为这些事情难过时,娘比你更难过。不过——娘要在这和小石头说声对不起,娘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呜呜——”顾丽娘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不想哭的,真的,可不知怎么地,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或许是孕妇的情绪起伏大吧。 “娘,你别哭,别哭,你是世上最好的娘。”小石头退出她怀里,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顾丽娘止不住眼泪,把小石头也急得跟着哭了起来,“娘,你别哭了好不好?都是小石头不好,下回我再也不会了,呜呜。”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许强推门进来就见他们母子俩在抱头痛哭,以为发生什么事,急得团团转。 每晚睡前顾丽娘都会去孩子屋里转转,看看他们有没有踢被子。本来已经检查妥当的了,可她想起还有件东西落在小石头屋里就回头寻。可她去了好久了,许强左等右等都等不着人,就索性起身过来看看,却没料到会看到这个场面。 没人理他,许强又查看了一番屋里,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可他们母子两人又哭得起劲,可把许强急坏了,“到底什么事解决不了的,说出来,我给你们办了。” 看着两人不声不响地抱头痛哭,许强也觉得心里堵得慌,索性在床边坐了下来,将两人揽进怀中轻声安慰着,“乖,都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许是哭够了,顾丽娘渐渐止住了泪,而小石头先前也哭了一声,这回又哭,见他娘不哭了便也很快就收住了泪。 “我们没事,只是被风沙迷住了眼睛而已。”顾丽娘也知道这借口很烂,但她顾不得这么多了。 “哦。”许强看她的样子就明白她不想叫自己知道,尽管心里好奇,却也没有再勉强。 “你先回去,我哄他睡了就回房了。”顾丽娘推推许强。 许强见她似乎还有话与小石头说,便应了声,“嗯,可别再哭了,仔细你的眼睛。”说完,他便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给他们关上门。 待他走后,顾丽娘才回过头来问小石头,“小石头,刚才的话你记住了吗?” 他点点头,“娘,我记住了。” “娘就盼着你每天都过得开心,有些事无需太过介怀,你过得快活了,娘也就快活了。” “嗯。”小石头重重点头,然后躺回床上,扯过被子,露出一个头,催她,“娘,很夜了,你快回去睡罢,我也要睡了。” 顾丽娘起身,给他掖好被子,“嗯,你睡罢。” 顾丽娘回到屋里,许强体贴地不追问刚才的事,伺候她睡下,才钻进被窝。 十一月十九,顾丽娘经过三四个时辰折腾,终于产下了一对龙凤胎。生完后,顾丽娘就脱力地昏了过去。亏得黄稳婆是个经事的,又略懂医术,给她把了脉,发现只是力竭而已。帮顾丽娘清理干净,她才出去堂屋向许家众人道喜。 许家众人得知顾丽娘没事,才有心情感受新生儿的喜悦。 许家一下子添了两个娃,可把许老爹乐坏了。他抱着孙子就不肯撒手,老太太则抱着女娃娃哄着。 小石头领着妞妞福哥儿好奇地看着弟弟妹妹,龙凤胎呢,也不晓得两人会不会相像? “爷爷,给我看看弟弟。”福哥儿仗着身量小,一下子就挤到了前头。 “好好,给你看。” ...... 那边正乐呵着,这边,王稳婆告诉许强,“强子,你媳妇这回生了双胎,伤了身子,最好调养几年再要孩子。若不然,怕生产时会有性命之危。” 许强一听,立即紧张地追问,“王婶,我媳妇要不要紧?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王稳婆摇摇头,“于医术方面我也只是略懂皮毛,待她出了月子,你最好请个大夫给她仔细瞧瞧吧。” “那她身子有没有事?”大夫是一定要看的,就不知道现在她有没有事儿? “她只是虚弱了点,调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了。” “谢谢你啊王婶,不知吃些什么调理好?” “一会我给你写张方子,那几个汤都是给女人在月子间调养的,只要不吝啬银钱,料想能好的。” “钱是其实,人才是最重要的。”如今他膝下也有四个孩子了,够了。虽然他心里有点遗憾,但媳妇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他不想她有危险。 说着,许强拿出一个红包递给王稳婆,“王婶,这个红包你拿着,洗三那天还得麻烦你再来一趟。” 王稳婆也不客气,笑着接过,“那是自然,我也好久没接生过龙凤胎了,这回沾沾这两娃的喜气。” 顾丽娘因为产后体弱,奶水少,一个娃还够吃,两个就不够了,这可把她急坏了。听着儿子女儿因为吃不饱的哭声,她只能拼命地吃着汤水进补。 许老爹心疼两个孩子,想请个奶娘回来。被顾丽娘否决了,新生儿肠胃弱,已经吃了母乳了,随便换人对孩子不好。最后无奈之下,只得让许强买只奶山羊回来,奶水不够吃的时候再喂他们吃一些羊奶。又因为羊奶热气,顾丽娘加了些蜂蜜下去中和一下。 第67章 “兰姐儿,大嫂我可是为你好。” 许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眉眼一挑,深感怀疑地道,“你有这般好心?” 周氏拍着大腿表衷心,“哎呀,天地良心,若我有一点坏心肠就叫我不得好死。别看我以前和你不大对付,但这回大嫂可是实实在在为了你好。我呀,就盼着你有个好前程后,能好好地提携一下自家的兄弟了。你想想,许家在京城有两处产业,据说在刘家庄那儿还有三四顷良田。他们如今住着的宅子你也是去看过的,比咱们这破屋子不知道强上多少倍。再加上西城那铺子,哎哟,那个生意火得……银子是大把大把地往怀里搂啊。大嫂我看了都要眼红,你不比顾氏差,赁啥她吃香的喝辣的,你就得天天面对那些闲言闲语啊?你瞧瞧,顾氏带了个拖油瓶都能嫁到表弟这般好的男人,你哪儿比她差了?大嫂我见了都替你觉得可惜,虽说你也是嫁过人的,但毕竟没有生过孩子,光这点就比那顾氏强了不知多少倍了。” 见许兰沉默不语,周氏以为她有所松动,遂决定再把劲,“你想是不是,你若嫁过去,当个平妻是一定的了。看在娘的份上,大舅爷能不抬举你?到时你再借机压那顾氏一头,家中还不是你说了算?到时若把银钱抓在手中,还愁没好日子么?” “说完了?”许兰讽刺地笑了,“真不知道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再怎么说你也是因为顾氏才捡回这条命的,如今半分不念人家的好也就罢了,还成天算计着往人家屋里送女人,原来你就是这般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啊。这么记仇狠毒的你,怎么能让我相信你是为了我好呢?”于她有恩的人她都能算计,何况她这成天与她不对付的呢。信她?呵—— 若不是许兰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当正头娘子,指不定会被她的话给迷了心神。平妻,终究是比正紧的继室矮了一头。她不愿委屈自个儿,也不愿自个儿的孩子一出生就矮人一截,那是在剜她的心。 “我真的是为了你们好。” “这样的好我受不住,你还是留给你自个儿慢慢享用吧。” 周氏当没听到,继续说着,“她如今坐月子,不能伺候她家男人。而男人就是那德性,憋不住的,与其表弟出去寻花问柳,还不如找个像姐儿一般知根知底的呢。而姐儿嫁过去也能有个好归宿。” “大嫂,你真可怕。”把毒药当作蜜糖送给人,还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 “我真是为了你们好,积阴德呢。” 许兰见她说不通,摇摇头走了。 顾丽娘正在喂奶,见许强带着满身的寒气进了屋子,“回来了?去屋里看过孩子了没有?”自打顾丽娘生产,福哥儿就搬去和小石头一块睡了。福哥儿知道爹娘要带弟弟妹妹,也不闹腾人,反而很新奇地打量着新的住处。不过他们这些大人不放心,每晚睡前总要瞧个一两回,生怕他们踢被子冻出个好歹来。 “刚回来,孩子们睡得香甜着呢。”许强脱下外衣,凑近火堆烘烤着衣裳祛寒。 “又去喝酒了?浑身上下一鼓子酒味。”顾丽娘嫌弃地皱皱鼻子。 “嗯,今儿和表哥去吃涮锅了,还别说,那家新开的涮锅店味道还真不错。等你出了月子,咱们一家子去吃吃看,保管你满意。”这么冷的天吃涮锅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吃了后浑身暖和。 “上回听你提过了,叫和记的,对不对?”顾丽娘有点印象。 “对,就是那家,据说是罗刹国的人过来开的。想不到人家在吃食方面做得这般好。” “不过前两天不是才去过么?怎么又去?” “还不是表哥,非拉着我去,说给我介绍什么大买家,唉。我就闹不明白了,他分明不是做买卖的那块料,怎么就那么热衷于这个行当呢。” 顾丽娘瞥了他一眼,“你没事少和他掺和,得空的话就在家多制几斤香醋吧。这回新出炉的香醋我尝过,味道比以前好上不少。相信徐掌柜他们会很满意的。” 关于她这位大表哥的事,她最近都听得耳朵长茧了。三天两头想拉她当家的出去,说去谈什么生意谈什么合伙之类的,变着法子想与他们借银子。姑妈老早就叮咛过他们了,若他这个大表哥想借银子做买卖什么的,叫他们一定不许借,即便借了他们王家也不会认的。姑妈都放出话来了,谁敢借钱给他?不过她也不想借就是了,明显是打水漂的,她是嫌钱多了没处花才会借。 一提到醋,许强的兴致明显更高了,旁的事被他一股脑放在两边,“为夫我能干吧?才折腾了几回就把那大曲给制出来了。那天你尝的醋就是用新大曲制的,味道比以前香多了吧?” 见他一脸得意,顾丽娘忍不住笑他,“才夸你一句呢,尾巴就翘起来了。” 许强摸摸鼻子,嘿嘿笑着。 顾丽娘喂饱女儿,轻轻摇晃几下,等她打了奶嗝后将她放在炕上。 许强迫不急待地靠过来,“来来,给我抱抱果果。”果果是他们女儿的小名,他们的儿子一出生没几天,许老爹便给他取了个福全的大名。 顾丽娘推开他,“再去烤一会,浑身的寒气,没得冻着了女儿。”双生的孩子本就比不得旁人健壮,喂养起来需要更精心细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强搓着手,没有不应的。 顾丽娘将一旁的儿子抱起来,亲亲他的脸,将他的小拳头从嘴巴里拿开,柔声说道,“全哥儿乖乖,吃奶咯。” 每回顾丽娘都是喂饱了妹妹才喂他的,全哥儿很乖巧,没喂到的时候都是把自己的大拇指伸进嘴里吸得滋滋作响,以此来解馋。手指被拿开了,他漆黑的眼珠子看着顾丽娘欢实地叫了两声,估摸着是知道是到了饭点了。 见儿子吃得欢实,夫妻俩的心里俱是一片柔软。 “奶水够不够?不够的话,明儿我再去割一只猪蹄回来给你炖汤。” “也好,这些天两个小家伙长得壮了点,吃的也多了,总觉得奶不够吃。” 果果和全哥儿的满月酒离过年没几天了,许家仅摆了三四桌席面,请了相熟的几家来吃个便饭。 夏家、冯家、顾家都有派人送礼来,甚至稀奇的,顾丽娘的外家程家也送来了一份薄礼。 顾丽娘有点不知所措,老太太对她说,“人家送来的你收下便是,该怎么还礼就怎么还礼。” 顾丽娘闻言照做,也懒得猜测其中的深意了。若真有什么企图,总会显现出来的。 鉴于上回团圆饭的事,这回许家备的材料都是足足的,光梅菜扣肉每桌就上了两大碗。上回吃酒席时周氏的吃相太难看,知情的人都不大愿意坐她旁边。周氏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照常吃喝。 许家自打日子好过起来后,从不在饭菜上亏待了孩子和老人,所以许家的饭菜,油水一向都很足。特别是入了冬,许家三天两头都能吃上一顿肉。遂小石头他们对肉的克制力比旁的孩子强上不少。比起钱家王家小子们饿死鬼般的吃相,小石头他们无疑要斯文许多。惹得钱婆子他们纷纷夸赞。 “表弟,我约了人在和记谈点事情,我先走了啊。”王顺发见有人搁了筷子,忙站起来道。其实他早就食不知味了,每坐一刻都觉得是煎熬。 “表哥,你饭还没吃完呢。”许强指着他那碗仅吃了一半的饭。 “老大,你给我回来!”许氏瞧见他中途离席,站起身来斥道。 “娘,我真有事,回来再和你说。”王顺发急忙忙往外走。 “大表哥这是?”顾丽娘疑惑地问,“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许氏气闷地坐下,“别管他,咱们吃吧,他现在除了和记的羊肉,多好的饭菜都吃不下。” 周氏见丈夫招呼也不和她打一声就跑了出去,气白了脸。 许氏越想越不对劲,“强子,你老实说,和记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粉头之类的?”近来老大对和记的痴迷程度以及日渐消瘦的身子,看起来真像是外头有了人。 “姑妈,没有啊。那和记我去过几回,真的只是正经的涮锅店。” 许氏听后直嘀咕,“那倒奇怪了,现在老大一个月里有十几次是去和记的,难道真的是和别人谈事情?” “姑妈,先吃饭吧,可能表哥真的有急事呢,别多想了。”顾丽娘劝菜。 “是啊娘,赶紧吃吧,省得呆会菜都被某人吃光了。”许兰瞥了周氏一眼。 “浑说什么,赶紧吃吧。”许氏轻斥了女儿一番,家丑不可外扬,在家怎么闹都行,在外头就不能丢脸。 吃罢了饭,周氏对顾丽娘说,“表弟妹,这梅菜扣肉做得真好吃,能不能让我打包点回去?上回我们吃回去后文博还和我闹腾着要吃这个呢。这回我只好腆着脸问你拿点回去给他解馋了。” 许兰看得直撇嘴,她还真好意思!亏得娘现在不在,若不然,又是一顿好骂。 “呵呵,其实你不说我也会叫吴妈给你们包点回去的,每家都有。这梅菜扣肉做起来也挺简单的,一会我把做法写下来给你们拿回去,想吃的话照着做就行了。”顾丽娘抱着孩子笑着说。 “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周氏擦擦嘴道。 第68章 “徐掌柜,怎么是你来提货?”顾丽娘看到徐青亲自来提货,觉得很惊讶。 “年终了嘛,这不,我寻思着过来和你们把账给结一结,顺便提货算了,就没让伙计跟着过来。” “那敢情好,对了,这回还像以前一样?” “啊?”徐掌柜走了下神,没听清她的话。 顾丽娘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他才点点头。 “徐掌柜,你等会啊,他爹正去拉货过来。” “没事,等一下不打紧。”徐青罢罢手,然后又皱起眉头,似乎有什么烦恼困扰一般。 他的反常倒惹着顾丽娘多看了几眼,徐青是老主顾了,她便多嘴关切了地问了两句,“徐掌柜,这都过年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唉,还不是被那和记闹的。自打这间食肆开了后,酒楼的顾客少了近一半。”徐青恨恨地道。 顾丽娘失笑,“和记啊,听我家掌柜的提起过,似乎生意挺红火的。那徐掌柜有没有去吃过啊?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嘛。” “去了,怎么没去,不过只去过一回,后来就没去了。” 顾丽娘不解,“那家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人的地方?” 徐青叹了口气,似乎很遗憾,“没有,食材什么的是大路货,只是那汤底吃起来特别香,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熬的。” “其实徐掌柜,既然客人喜欢吃涮羊肉,你们闻香阁也可以增设一些涮锅嘛。”合作久了,多少有几分交情在里头,顾丽娘也是本着良心建议他。 徐青摇头,“不管用,通不管用。若真是那的食物真做得好我也就认了,只是那食物多半是生料的多。什么山珍海味吃过几回后会腻味了才是,但它不,客人吃过后跟着魔似的,吃过后不去吃的话周身不自在,若说其中没有猫腻,打死我都不信。” 说到最后,徐青猛拍大腿。瞧见顾丽娘被他激动的神色吓得后退了几步,徐青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许夫人,抱歉啊,我一时太激动了。” “没事没事。”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直犯嘀咕,这听着怎么那么像吸毒似的,想到吸毒二字,顾丽娘的心一跳,不是吧?她想起现代的一些报道说有些火锅店为了牟取暴利,往火锅底料放了一些罂粟壳,如此一来不止能使汤底香一点,最重要的是叫人吃上瘾,继续光顾。 不过,顾丽娘想想觉得不对,罂粟毒品大烟之类的,不是在清朝末期才会出现的么?但一想到她如今转身的是架空时代,她就不敢肯定了。越想越心惊,她可是听她掌柜的说他去过几回的,莫要成瘾了才好。想到这个,她也没闲情和徐青闲扯了。不管如何,她都得拘着她家那位不许去才成,小心使得万年船,罂粟呢,能随便碰的么。 正巧此时许强用牛车拉着一车的醋到了铺子外头,看到徐青就笑道,“徐掌柜的,咱就不麻烦地卸来卸去了,你验验,然后我直接给你送到酒楼里去?” 徐青自然是没有不应的,当下清点检查了货,交了钱,就让许强给他送过去。 顾丽娘接过银子,找补了零钱给徐青。她纵然心急,也只能等许强送完货回来再说了。 许强送货回来,顾丽娘还没找着时机说那事呢。许强就喜滋滋地开口了,“丽娘,上回我和你说过等你出了月子咱们就去和记吃顿好的,今儿正巧结了账,咱们下午早点关铺子,一家子去和记吃顿好的怎么样?”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顾丽娘看着铺子里人来人往,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只好含糊地对许强说道,“这事咱们晚点再说。” “和记那边生意很红火的,要是去吃的话,就得早点去订位子了。那的涮锅真的不错,人吃了精神头都好上许多,这些日子见爹和岳母都有点畏寒,今天正好给他们补补身子。” 顾丽娘越听越心惊,挺担心许强在她坐月子期间给两老“进补”了。 “我坐月子那会,你有没有给他们带和记的汤水?” “没有啊,想吃的话就去和记吃呗,咱们家现在又不是吃不起,叫老人吃别人的剩菜,这事我干不出来。” 有了许强的这话,顾丽娘才把提着的心放下,若和记真如她所想那般的话,那老人染上毒瘾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表弟,表弟,借我二两银子吧,我有急用。”王顺兴冲进了铺子,一把捉住许强的手哀求道。 “表哥,你怎么——”许强见到王顺发的样子,大吃一惊,以为发生什么事,紧张地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顾丽娘见了王顺发如今枯瘦如柴眼眶凹陷的样子,不用看她就知道是染上毒瘾了。 “孽子,你给我回来!”许氏气喘吁吁地跟着进了铺子。 “姑妈,你怎么来了?”许强忙去扶她。 许氏指着王顺发的鼻子骂道,“我是造的什么孽,这孽子竟然沦落到偷钱的地步!” 偷钱!许强宽慰许氏,“姑妈,你慢慢说,到底什么事。可能表哥真有急事要用钱也不一定。” “他个死吃货能有什么正经事,唯一的急事就是去和记大吃大喝!他就巴不得一天去三回,也不想想家里哪有那么多银钱给他挥霍? 人人都说那和记邪门,瞧瞧,他都吃成这个鬼样子还要去吃。不给银子他去还学会偷了,我——”说到最后,许氏激动得一口气喘不过来。 顾丽娘见状,忙给她抚着胸口顺了气,“姑妈,别激动,好好说。” 许氏见铺子里的人不住地瞅着他们看,才醒过来,对许强道,“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我这辈子是不指望他了,强子,麻烦你帮我压着他回家,我要把他锁起来。虽然他不争气,但我这做娘的也不能眼睁睁看他去死。他什么时候能不惦记着去和记,我就什么时候放他出来。”许氏挺直了腰杆道。 顾丽娘是佩服许氏的,虽然她不知其中原委,却能果断地下了这种决定,果然是一个好母亲。 许强不忍心,“姑妈,这——” 顾丽娘挨近他,掐了他一把,“照姑妈说的做。” “娘,你就让我去一回和记吧,就一回,真的,儿子求你了,娘——”王顺发挣扎着说道。 “休想,看你这样子分明是被迷了心窍了。强子,帮我把他压回家。”许氏按奈下心中的不忍,不为所动地道。 顾丽娘决定跟去瞧瞧,把店交给梁叔后,她就一道去了。周遭的人对着王顺发指指点点的,许强他们也顾不得他们说什么闲话。 “娘?”周氏看到王顺发被许强压着回来,心中很是不快。 许兰见到如此情况,木头般地站在一旁,显然是懒得掺和这档子事。 “就是这间屋子,强子,把人扛进去。” 王顺发眼见着大门就要锁上了,他不笨,知道挣扎闹腾没用之后,就安静下来。他知道他娘一直以为他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迷了心窍,当下一脸悔痛地道,“娘,叫表哥放开我罢。我清醒过来了,我再也不去和记了。” 周氏一脸惊喜,而许氏则狐疑地看着他。 王顺发见他娘没有立即把他关进屋里,以为他的说辞打动了她,心里暗喜,继续道,“娘,我决定听您的话,好好找份活计来养家。然后好好孝敬您,叫你享几天清福。” 见许氏仍没说话,王顺发急了,“娘,要不我去表弟铺子里帮忙吧,有他看着,这样您总算能放心了罢。” 许氏脸色一动,顾丽娘急了,若真让王顺发来铺子帮忙,以后有个什么事还不怨死他们啊?再说了,毒瘾可不是那么容易戒的,王顺发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她。 “表哥,铺子里全是搬上搬下的活,你如今的身子骨怕吃不消吧。其实找活的事不急,你现在最紧要的是将养好身子。” 王顺发见是顾丽娘搅乱了他的计划,趁人没注意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表弟妹说得对,你如今身子骨不好,还是在家将养一段时间再说罢。这段时间你哪也不要去了,有什么需要就和娘说。”许氏说完,大锁头一锁。 王顺发大叫着拍门,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说了那么多,他娘还是要关他?“娘,放我出去,我不要被关在屋子里!” 许氏一脸平静地听着。 王顺发又叫,“梅子,快给我开门!” 周氏不忍地想上前,被许氏拦下了,“若不想守寡,就不要放他出去,你这时心软不是帮他,是害他,懂吗?” 原来,许氏刚才一直未曾相信王顺发的话。警告了周氏,许氏也懒得理会她,领着许强夫妇来到堂屋,才露出一脸的疲惫,她按按额头勉强地笑道,“强子,强子媳妇,这回亏了你们了。” “姑妈,别那么见外。”许强是个有眼色的,看得出他这姑妈情绪不高,“姑妈,刚才离得匆忙,我铺子里还有事没弄好,先告辞了。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姑妈让表弟或表妹过来打声招呼就成。” 许氏点头,“不留下来吃个饭?” “不了。” “那这回我也不留你们了,下回吧,下回等你表哥好了,姑妈请你们来家里吃顿饭。” 临走前,顾丽娘多嘴了说一句,“姑妈,表哥这病可不能心软,少说也得关上一个月才能好。还有,要煮些有营养的饭菜给他吃才行。可能一开始没啥胃口,挨过了最难的那段时间就好。待他饭量正常了,就好了。”其实关于戒毒的事,她懂得也不多,只能给一点点建议了。 许氏见顾丽娘说得头头是道,以为她见过,忙追问,“强子媳妇,你认得这个病?是不是,是不是被人——” “姑妈,我是见过像表哥这样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不过若是断不了,后果会很严重,当时我就见着一个人口吐白沫而死,死的时候身体没几两肉了,很痛苦。” 顾丽娘特意把话说得很严重,只有认识到这事的严重性,人们才会认真地去执行。 许氏听了果然脸色一凛,“强子媳妇,谢谢你了,上回也是多亏了你叫强子让我带你表嫂去看大夫。说起来,你真是咱们王家的大恩人。” “我也只是多嘴说个两句而已,哪值当您这样。不过姑妈,刚才的话别忘了啊,千万得关够一个月才能断的。” 许氏慎重地点了点头。 第69章 离得王家远了,许强才道,“想不到短短几天未见,表哥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声音里难掩唏嘘。 “看你现在还敢不敢去和记?”顾丽娘笑他。 “不敢了。”许强猛摇头。 “对了,你今天没应我去和记吃晚饭,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去拉醋的时候,我听徐掌柜唠叨了一阵,觉得那地方不对劲。我听人说过有种罂子粟的东西,放进汤里,能使汤底更加鲜美一点,不过吃多几回却能让人上瘾,一旦上瘾,不吃的话会觉得浑身不对劲,就像表哥这样的。但这东西越吃瘾越大,如果戒不掉的话会死人的。我想和记多半是放了这样的材料进汤里。” 许强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有这种害人的东西?” 顾丽娘点头,而且罂子粟这种毒不比砒霜,用银针根本就验不出来。 “好在我没去几回。”许强庆幸的同时又觉得气愤,“那和记这么做也太损阴德了,真真可恼可恨。”今天他还想叫上一家子去和记吃涮锅,现在想来,许强仍感到一阵后怕。 “这东西少见得紧,许多人都不认识,更不知道其中的害处,着道是正常的事。不过你也别气了,和记干这种损阴德的事,迟早会有人收拾它的,咱们且等着瞧罢。” 一路无话,回到铺子时,见一个妇人追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打。 “你不要命了?没见着今天王家大郎那个样子么?还敢去和记吃涮锅?” 接着那少年便乖乖跟着妇人家去了。 许老爹知道王顺发的事时,将许强夫妇招了过去,“你姑妈是我嫡亲的妹子,她家此时落难,你姑妈又是个倔犟的,轻易不肯开口求助。但咱们有能力助她一助,可不能冷眼旁观,明儿强子你背些米粮过去。”王家本来是有点家底的,却被顺发败得精光,如今他们家就靠着顺兴一个人的工钱过活,手头怎能不紧? 许强自然不会反对。 顾丽娘也点头,认回这门亲后,她冷眼看着,这王家除了王顺发夫妇不着调外,其他人还是挺可以的。姑妈许氏自不消说,却说表妹王兰,嘴巴虽然厉害了点,但为人还不错,老二王顺兴也是老实巴交的一个人。要是没有老大夫妇,一家子不知道多合合美美。不过,世事都是没有十全十美的。 “爹,送多少这些您和强哥拿主意就成,我估摸着果果和全哥儿也该醒了,先回屋去了啊。”送多少她公爹心中应该有数了,她听不听都没甚干系,若不合她心意,她提出异议来也招人反感,索性就来个眼不见为净。 回到屋里,暖和暖和的,几个孩子都呆在大房间里。双包胎一个多月了,身子慢慢将养,与一般孩子无异。不过因为如今冬天,外头可是大雪茫茫的,顾丽娘怕孩子冻着,都搁屋里养着呢。 孩子小,见不得风,许老爹也不好意思进儿子媳妇的卧房。遂当顾丽娘有事没法照料孩子时,都是叫妞妞或小石头帮照看一二的。福哥儿将满两岁,尚未定性,不捣乱就算不错了,能指望他做啥?而小石头倒是个沉稳的,可惜下学回来还要做一些功课,倒是妞妞帮得上忙。妞妞如今是越来越有大姐的模样了。 “娘,困了?”顾丽娘一进屋就见老太太支着手坐在那打磕睡,腿上还盖着一张毯子。 “丽娘,你回来了?”老太太睁开迷瞪的眼,“这炕暖和暖和的,一不仔细就睡过头了。” “困了眯一下不打紧,不过要记得不要被冻着哦。”顾丽娘给她拉好被子才过去喂双胞胎。 坐月子时,老太太每日都进来看孩子,顺便与顾丽娘说些闲话解闷。当时房间唯一暖和的地方就是炕上了,那会她正坐月子,那个炕的高度也不适合老人坐上去,每回老太太进去都是坐冷板凳。顾丽娘过意不去,叫许强弄了张暖炕搁在窗边,老太太来了也有地方坐了,不会冻着了。 “困劲过了就睡不着了,你陪我说说话吧。”老太太呵呵直笑,摸着身下暖暖的炕,女儿的孝顺让她很受用。 “娘,娘,我要出去玩雪。”福哥儿是个坐不住的,能呆在屋里这么久已经算是少见了。 “乖,这么冷的天,别出去了,仔细冻着,到时叫大夫给你开苦苦的药。”顾丽娘想起回来路上那刺骨的寒气,自然一口否决了。这年头,若不小心得个伤寒什么的,可是绝症。 “乖福儿,玩什么雪,过来姥姥这边,姥姥给你说故事。” “不嘛不嘛。”小家伙扭着身子不答应。 顾丽娘懒得理他,专心喂儿子女儿,孩子就是不能宠的,越宠越淘气。 福哥儿见她不理会自个儿,脸一扭,便扭着身子滑下炕,妞妞怕他摔着协助他一把。 福哥儿看了顾丽娘一眼,见她仍旧不理会自己,便气哼哼地往外走去。 “娘,要不我陪他出去逛逛吧?”妞妞不忍心。 福哥儿见娘和姐姐都不理会自个儿,很是犹豫,他探出脖子往外看了一眼,见院子里已经积着厚厚的一层雪了。此时一阵冷风吹来,直冷得他打哆嗦,他缩了缩脖子,始终提不想勇气跨出门口半步。 “别理他,没人陪他疯,他自然就消停了。外头冷得跟什么似的,他还寻思着去受冻,他要去就自己去,别连累人。”顾丽娘瞥了他一眼,见他小小的身子缩着脖子站在门口那犹豫着,故意拿话激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福哥儿回来啦,改天等天放晴了,我再陪你去玩雪好不好?”妞妞走过去哄道。 福哥儿扭开脸,不搭理她。 顾丽娘虽然喂着孩子,但还是时不时注意一下这边的动静的。 老太太要下炕,去抱他。被顾丽娘拦着,“等他自己回来。” “娘没叫我,我不过去。”声音闷闷的。 顾丽娘听了,好气又好笑,这般小年纪就知道好面子,大了还了得? 老太太催丽娘,“快去抱孩子啊,站在门口,时间长了冻出个好歹来心疼的还不是你?” “不去。”其实顾丽娘早就心软了,哪个做娘的能和一个孩子较真?可是就是忍不住逗一下这个犟小子。 “呜呜,娘欺负福哥儿——”小家伙抬起小手,一边抹泪一边控诉他娘的恶行。 “好啦好啦,别哭了。”顾丽娘走过去,将小家伙抱了起来,仔细地给他擦眼泪。这孩子的脾气不知道随了谁,臭犟臭犟的。 小家伙抱着顾丽娘哭得委屈。 顾丽娘哄了许久又割地赔款什么的,才把小家伙哄得破涕为笑。 次日,许强亲自挑了两包好米好面去了王家。因许家制醋需要用到许多粮食,许家从来就不缺粮。可以说,许家随时都积攒着三五千斤的粮食。又割了十斤猪肉捉了两只鸡,这才挑着担晃悠悠地去了王家。 许氏听到许强挑着一担粮食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她前头还在为家中的银钱发愁。她给老大请了几个大夫,大夫也说不出他是什么毛病,似乎周身都是病,也不敢随便开药,只叫好好养着。家中用钱的地方多,可进项本就不多,老二每个月就只有一千五百钱的工钱,加上她平时绣些东西去卖补贴一番,倒还能对付过去。 “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了,哪里用得着你们专程送食粮过来?快拿回去,要不别怪我不给你进门。”许氏板着脸道。 “姑妈,你这是做甚?我是来送年礼的。”被堵在门外,许强有点无奈。 “年礼随便几斤米粮再加几斤猪肉就行,不带你这般贵重的。”说什么她都不开门。 “姑妈,这是爹吩咐的,粮食我是送到了,放这了啊。你要是不肯,就和爹说去吧。”许强见他姑妈说不通,当下搁下挑子,把粮食扔在他们门口,便一溜烟跑了。 “哎,这孩子,怎么就走了。”等了好一会,也没见许强回头拿粮食,许氏有点沉不住气了。外头的东西少说也值几两银子,要是被人顺了去就不好了。 “娘啊,这是舅舅和表哥的心意,你就收下罢,日后咱们有能力了,再还回去就是了。”王兰劝道。 “是啊娘,家里的粮不是很多了,而且今年肉也没买几斤。这下好了,今天做个肉粥给当家的补补身子。”周氏在一旁计算着做什么菜式了。 王兰撇撇嘴,光会吃不会干活的家伙。 “大事大事,和记那边死人了。” 第70章 “大事大事,和记那边死人了。”来旺一进铺子就嚷嚷开了。 “啥情况?” “咋死的?” “报官了没?” 铺子里一片闹轰轰的,自打许家的香醋铺子开在西街后,带动了不少生气,西街开始人来人往的。周遭的都是人精,瞅着这个时候陆续开了不少的摊子铺子,都是卖一些吃食及日常用品的。不说别的,许家铺子旁边就开了个饺子店和茶水摊。加上来旺和梁叔都是随和之人,所以他们铺子常常是最热闹的地儿。 许强在铺子里听到和记那死了人的时候,浑身一震,顾不上理会算了一半的账,抬头,与顾丽娘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震惊之色。今天早上他与顾丽娘去了趟刘家庄与佃户们商量明年春耕的事,不在铺子里,所以完全不知道这些事。 来旺也不卖关子,上来就说,“死的人叫王二,听说是和记的常客了,不久前正在和记海吃海喝呢,吃到一半的时候不知怎的,拿头去撞门,这一撞竟然死了,白花花的脑浆流了一地,当时吓坏了不少人呢。” “我还当什么事呢,这都多久的老黄历了,来旺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这事咱们早就知道了。后来的事我们还去了呢,用不用和你说说呀?” “就是,那江掌柜一开始还死不承认是他们店里的东西吃死人的,杵作也验不出死因,加上那和记的后台挺横的,京兆尹只得将人放了。李铁嘴,是也不是?”王老汉也搭嘴。 来旺也不恼,看了他们一眼,神神秘秘地道,“刚才和记又死了一个人,你们晓得不?” 人群开始骚动。 “又死一个?” “怎么会?” “谁那么倒霉啊?” ...... “江掌柜刚从衙门回来不久,岂料,转个头,店里又死了一个。这回死的人是叶少炎,叶少炎知道吧?叶家的第三子啊,虽说是个不争气的,但好歹也是叶家的子孙,叶家能让他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那才叫怪了。叶家毕竟是出过两任尚书的大家啊,如今虽然没有人身居要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要追究起来,我瞧这和记也落不着好。”说到最后,来旺带了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来旺,后来呢,和记被查封了没?”众人追问。 “查封了,是廖捕头亲自带人来查封的。”来旺道。 众人闻言只觉得解气,“这下看那和记还怎么辩!” “这样的店就该给他死。” “早该查了,最近咱们京城发生太多事了,件件庄庄都与那和记有关。” “唉,可惜了那和记的香汤了。” “香什么,那是夺命汤,你还敢吃啊?” “你是不是也觉得可惜呀?”顾丽娘用手肘碰碰许强,促侠地追问。 “我又不嫌命长。”许强一脸嫌弃。 和记,许强是去过两三回。顾丽娘怕他出现戒断反应后忍不住去吃,一直留意他,发现他除了略有乏力以及嗜睡还有没什么精神头外,其他都正常。这些症状还算轻微的,这让顾丽娘放心不少,染上毒瘾是个很麻烦的事。前几天她一想到许强有可能会染上,浑身就是一阵哆嗦。 她和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样,就盼着家庭和和睦睦,日子平平顺顺的,最好是什么波折也没有。她是个知足的人,也不奢求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活,现在的日子就挺不错的。安身之处有了,铺子生意也不错,除去吃穿用度外还能有些盈余。手里头除了田产外还略有存款,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也能拿出钱来应付。她如今就盼着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而已。 怕顾丽娘再调侃她,许强冲着来旺就是一嗓子,“来旺,干活了,一天到晚偷懒,今晚不给你饭吃了。” 来旺冲来人群,嗷嗷叫,“东家,别这样,你不知道半大小子,饿死老子这话么?你怎么狠心叫我饿肚子?” “你也知道那说的是半大的小子,翻过年,你都十八了吧?该找个媒婆给你张罗亲事了。” 其他人纷纷发出善意的笑声,总算把刚才沉重的气氛冲淡不少。还有些热心的大叔大婶说要帮忙作媒。 梁叔在一旁点头附和,来旺闹了个大红脸,杵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关了铺子后,许强还特意去了王家一趟,叮嘱他许氏一定要好好看住王顺发。顾丽娘说了,只要人在屋子里,过了最关键的一个月,就没事。 今天的事许氏也听说了,许氏省得其中的厉害,这回便是许强不说,她也打算这一个月里尽量不出门,在家守着大儿子了。其实,事发后许氏还特意叫上老二,压着老大去了一趟和记,叫他亲眼看看那王二的下场,好使他清醒清醒。王顺发精神恍惚地去到和记,一眼就认出了那王二是经常与他到和记吃饭的一个酒肉朋友。见了王二的惨死状,王顺发当下一个激灵,总算知道怕了。许氏很欣慰,当下决定帮着老大度过这个难关。 不过许强能来一趟,许氏很感激,走时,她一直送到门外很远才折回。 本以为和记封了就万事大吉了,岂料才过了一两天,听说吃惯了和记的客人都到京兆尹闹事,叫他们把江掌柜放了,让和记重新开张。不少人因此被捉进了牢里,但闹事的人络绎不绝。京兆尹大人一瞧这苗头不对,因为闹事的人几乎都是枯骨消瘦,状似癫狂,他疑心和记是不是用了什么蛊惑人心的秘法。遂将此事上报了天听,当今对此事甚是重视,派了重臣查实此事。后来一位医术超群的太医在和记用的涮锅底料里发现了罂子粟。他回家查了医书,证实了此罂子粟有迷惑心智的功效,能败坏人的经脉五脏,而且易成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当今震怒,和记的主事斩立决,其余相干人等皆入了大狱。当得知这罂子粟是从罗刹国传过来的时候,当今差点就驱逐来使,对罗刹用兵了。后来在罗刹国使者一再请求下,又加了一倍的岁贡,这才消了气。 百姓听闻,都觉得大快人心,纷纷称赞当今圣明。 听说和记连窝都被踹了后,顾丽娘心中也欢喜,没了这和记,表哥王顺发应该能顺利戒掉毒瘾的。虽说顾丽娘瞧不起王顺发这人,但毕竟亲戚一场,她也是打心底里盼着王家的日子能好起来。若是王顺发不好,王家也会被他拖累的,到时许老爹心里也不快活,于老人身体不利。现在好了,一切都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腊月二十二那天,清远书院总算放假了。小石头有二十来天的假,待来年过了元宵再回去进学。其实顾丽娘看着孩子大冬天的,早早便冒着雪去书院,极是心疼,但她也知道这是没法子的事。小石头多学点本事也是好事,这事她帮不上他,只得在衣食住行方面精心点,不叫他冻着冷着。 他手上的小手套就是她细心织的,入冬的时候她就开始织了。不光手套,还有帽子,棉鞋,她都有准备。家里人手一套,连吴妈梁叔他们也没落下。要不是不允许,她还想给家中的人每人做一身夹袄和一条棉裤呢。可惜当时她身子笨拙,许强怕她伤神,只让她做些小东西。 夹袄棉裤什么的,许强不吝银钱,亲自去买了上好的棉花和棉布,寻了他们这儿极有口碑的方大娘,给了工钱叫她帮缝几件衣裳裤子。 许老爹和老太太收到这成套的衣裳裤子帽子手套棉鞋的时候,眼睛都湿润了,一个劲地夸好。其实老人所求的不多,不一定要你每年孝敬多少银子或者买什么贵重的物什给他们,他们只要儿女真心实意的关心而已。 许老爹和老太太穿戴着孩子们孝敬的衣裳,整个冬天都觉得心里暖烘烘的,说不出来的舒服。 到了小年,顾丽娘领着孩子拜了灶神,便让小石头领着孩子出去玩儿。福哥儿早就呆不住了,一个劲地催着小石头。 许强寻来几挂鞭炮,留了几挂大的待过年备用,给了小石头几挂小的,叫他烧着玩。 福哥儿在一旁看着羡慕极了,只恨自己人小个子小,连爹有好玩的也不给他,老叫哥哥看着自己,他什么时候能能长大呢? 自打会走路后,福哥儿从来就不是一个省心的娃。过年的琐事多,她也忙得跟个陀螺似的。生怕一个不留神,照看不到他,叫他溜了出去。过年拐子多,前几天还听说有个四岁的娃不见了,家人遍寻不着,孩子的娘哭得眼睛都差点瞎了。 顾丽娘把这事学嘴给福哥儿听,小家伙总算知道怕了,安分了几天,又故态萌发。 如今有小石头帮忙看着,她总算能松口气了。而且福哥儿闹闹,小石头也不能成天坐在书房里看书。这孩子都放假了,还是一思不苟地做学问。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偶尔陪陪他们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书房了。顾丽娘担心小石头身子骨吃不消,陪着福哥儿,他也能趁机松快松快。 想着两个儿子的性子,顾丽娘就一阵头疼。这两个儿子,一个太严谨了,一个太调皮了,若是能中和一下,她就省心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女儿好,看妞妞就知道,多乖啊。 第71章 许强提着一大袋子东西回来,福哥儿眼尖,他一进门便跑过去撒娇让抱。 许强放下东西,将他抱起来转了几个圈,把他逗得嘎嘎直笑。 “爹,来来,陪我和哥哥玩鞭炮嘛——”福哥儿抱着许强的大腿仰着小脸央求着。 糯糯的声音让人不忍拒绝,许强弯腰捏捏他的小脸,“等一会,我把这袋东西送去厨房给你娘再出来陪你玩好不好?” 福哥儿小鸡啄米般点头。 “这是啥?”顾丽娘老远就听到他们爷俩在院子里嘻戏的声音了,此时见许强提着一大袋的东西回来,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啥。 “鸡爪和鸭掌。” “哪来的呀?”顾丽娘掂量了下,怕有十来斤吧? “刚才回来的时候见着徐掌柜,他正赶车回老家,见着我就给我扔了这么一袋子,我推辞。他还说,都是打算拿回去送人的,没等我再说什么,就驾着车走了。”许强也是一脸无奈,这鸡爪鸭掌,真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么多,没发臭吧?”顾丽娘打开袋子慢慢查看。 “听徐掌柜说了,这些鸡爪鸭掌都是这两天的,这种天气留个十天八天也不会发臭。”福哥儿在外头催了,许强指着这堆道,“这些鸡爪鸭掌你看着办吧,我建议就是留几斤来炖汤,剩下的,各家送一点吧?” “我省得的。”看到这些鸡爪鸭掌,顾丽娘心思百转,“对了,这些鸡爪鸭掌贵吗?” 许强不甚在意地道,“贵什么呀?听徐掌柜说,这些鸡爪鸭掌等都是扔在厨房里头,晚上的时候让厨房里的人打包带走的。其实不止闻香阁,许多酒楼都是这样做呢。” 顾丽娘不解,“他们为什么不拿出去卖呀?不管是生卖,还是做成菜肴来卖,价格可能会贱一点,但终归来说是一门进项。” “不管生卖还是熟卖,都卖不到好价钱。四五文钱一斤,除了穷苦的百姓,没什么人会买了。那些个掌柜的都是人精,寻思着这种价钱也卖不了几个钱,还不如留着来做人情呢。”许强解释了一会,外头福哥儿一个劲在催了,也不好耽搁,和顾丽娘说了声就出去了。 顾丽娘正沉浸在自个儿的思绪了,许强走了也浑不在意。她想到一个赚钱的点子,内心激动得发颤。没错,就是卤鸡爪和卤鸭掌。穿越前,这些东西她可没少做。 以前她就在宵夜摊打过工,那个老板的卤鸭掌和卤鸭翅做得极好,还有田螺及海鲜粥,是那里的招牌。只要老板出摊的那晚,其他宵夜摊都是闲得眼眨眨的多。为此,老板没少招人恨。可是老板也是个奇人,一年就做三四个月的生意,赚够了钱就开始享受生活,摊子也不摆了,直到用完钱了,才又开始工作。 她在那打了小半年的工,每天晚上跟着出摊帮着收摊,老板是个挺好的人,见她本份又肯干,私下教了一些手艺。技多不压身,顾丽娘也是个肯吃苦的,当下孜孜不倦地学了起来。 小半年,那老板也赚了十几万,但那份辛苦,没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理解。早上六七点就得起来去菜市里挑食材,然后回来处理,如何处理也算是秘制的一部分,可不能随意请人。因为量大,弄好后就差不多到了下午四五点了,然后可以休息三四个小时,等八九点就得出摊了,一直忙到零晨三点才能收摊。 做宵夜摊时,那老板常常睡不够,后来有了顾丽娘搭把手,才勉强能多睡一会。其实那老板也有家室了,但家人没一个做得来这活,而且他的孩子除了他做的饭菜外都不愿意吃。他忙完食材的事,还得亲自下厨伺候他老婆儿子。当那老板再次赚够了钱决定休养生息时,顾丽娘已经学会了他七八分的本事。 顾丽娘倒想像那老板一样,可惜她一没本钱,二没什么人手。光摊点的租赁费就不少,她做不来那么大的场子。加上连续熬夜她也吃不消,后来改成白天做了。可惜白天的生意毕竟不如夜晚,后来只是小打小闹做了些来维持生计。念了夜大出来后,她就顺利进了一家公司了。摊子自然也不做了,只是偶尔嘴馋的时候自己会做一些来慰劳自己。 时间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会这门技术的了,要不是这回看到这些鸡爪鸭掌的,她还记不起来呢。 现代宵夜摊,这些东西可是好卖级了,嗯,再搭上个鸭脖。绝味鸭脖,生长在都市里的人都不会陌生。若是成本低廉,那她可以——嘿嘿—— 这些东西在现代宵夜摊上如此受欢迎,没道理在古代会碰壁,不过冷天的销量的确是比不得热天的。她一开始也会先小量地来试探一下市场,看看人们的反应再说。 她在心里盘算着,这些鸡爪鸭掌什么的都不贵,四五文钱就能买到一斤了。凭他们许家与各大酒楼的交情,要货怕也不难。一百斤也才四五百文钱,半两银子。但若是她制成卤鸡爪或卤鸭翅,那价钱就得翻几倍了。现代不就是了,一斤卤味比一斤猪肉的还贵。不说多,在这里赚两三倍的利润她还是有信心的。 一想到这,顾丽娘干劲十足。她闭眼,细细回想那些卤味的做法,确定没有遗漏哪个步骤后,便睁开眼,开始忙碌起来。她决定先做个卤凤爪和无骨鸭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有生粉,顾丽娘就抓了一把米粉替代,将鸭掌擦至白色,漂净后用水滚至能拆去骨;把许强叫起来帮忙拆骨。 许强也没问,照做了,没一会,一盘拆了骨的鸭掌就弄好了。见他事办好了,顾丽娘便将他打发出去陪儿子玩了。许强临出门前,好奇地看了那鸭掌两眼,便耐着性子陪儿子玩去了。 一个时辰后,灶间传来阵阵香味,福哥儿嗅嗅小鼻子,频频往厨房看去,连玩儿也没心思了。当下抛下和他一起堆雪人的老爹,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掂着脚,探着身子往灶台看去。 许强摇摇头,从屋里拿出斧头出来劈柴。 “娘,你在做什么?好香啊。”近前了,香味更浓了,小家伙困难地咽了咽口水。 “呀,香味把小馋猫引来了。”顾丽娘挠挠小家伙的下巴,取笑他。 福哥儿转而抱住她的大腿,不依地扭动着,大眼可没离开过灶台,“娘,你煮什么嘛?” “鸡爪和鸭掌,一会娘再炒个青菜和蛋就能吃饭了哦。”考虑到老人牙口不好,顾丽娘不得不再添两个菜。 上桌前,顾丽娘炸了把花生,部分拍碎放了进去装盘,又撒了把葱末,暗自可惜没有香菜在家。要不,味道会更好一点。 不过尽管如此,一家子都觉得这鸭掌实乃美味,其实凤爪也不错吃的。但因为鸭掌拆了骨,更方便一点,也就更得他们喜爱罢了。许强更是喜得倒了二两酒,慢悠悠地吃起来。 许老爹问,“家里还有多少鸡爪和鸭掌?” “七八斤怕是有的。” “妞妞她娘,照着这样再做点,今年给你钱叔和姑妈送些去。” 顾丽娘自然没有二话,“行。”本来她还想给夏家冯家送点的,但想到明年自个儿的计划,便暂时歇了那份心。 晚上,许强盘点了今年的营收,除去置办田产及家中的花销,还得扣除商税和囤积的原料,一年总共挣了八百六十两银子。加上之前攒下的,有两千多两了。喜得许强抱着顾丽娘狠狠地亲了几口。 经历过战争,许强与顾丽娘都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些银子,有一半是存进了钱庄吃利息。一半留在自个儿手中,留了两百两银子充作花销外,其余全兑成了金子藏在家中。 顾丽娘趁着他在兴头上,把计划和他说了。 许强听后,眼睛一亮,觉得这买卖非常划算。 “这买卖成本低,拿货也容易。现在这种天气,晚上咱们叫人走一趟酒楼,就能将这些不用的鸡爪和鸭掌拿回来。等天再热点,咱们就分作一早一晚去拿。铺子也不用寻了,就放在咱们的甜醋铺子里吧,另辟出一处柜台来放这卤味就行。咱们周围都是做吃食的,也能引来也一些食客。”许强条理分明的说道。做了两年买卖,许强也渐渐历经出来了,想事情周到全面。 “嗯,这些都不是问题,强哥,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此事顾丽娘在心里也斟酌了挺久的。 见顾丽娘说得郑重,许强有点讶然地看着她,“啥事?你说。” “这铺子的盈利,我想拿出三成来给小石头。小石头在许家,一直都很敏感自卑,虽说你和爹也没亏待过他,但旁人的闲话总让他挺不起腰杆。我这个做母亲的看着都觉得愧疚,如今这个,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希望他有了傍身之物后,能活得更有底气一点。”顾丽娘说着,眼眶也红了。 许强轻轻将她揽过,拍拍她的肩,安慰,“我还当什么事呢,这事好办。这卤鸡爪和鸭掌都是你想出来的,别说你要分三成给小石头,便是全给了他,也是行的。” “就三成吧,毕竟本钱和铺子都是许家的。” “你我之间需要计算得如此清楚么?小石头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他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算得上是他半个父亲了,自然也是盼着他好的。而且我也说过了,若他以后成家,我自会给他置一份家业,这话并非哄你的。”许强的声音难掩希望。 顾丽娘焦急地辩解,“不是,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除了小石头,福哥儿,全哥儿,果果,他们也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福哥儿他们有你这个当爹的护着,我不是很担心,但小石头,我不得不为他多想想。” 许强设身处地想了想,也能理解她。见她急得胀红了脸,省得她是在意自己的,心里不由一阵暖和,“你别急,我明白,刚才我的话是重了点。但你得记住,咱们是夫妻,若事事都算得清清楚楚,岂不是太生分了?” 见许强脸色缓和了,顾丽娘这才放心地偎着他。软玉温香在怀,久未开荤的许强一阵意动,他把手放在她敏感的腰际捏了捏,在她耳际吐着热气轻问道,“可以了吗?”从生产至今,也快四十天了吧?他有点憋不住了。 第72章 看他难受,顾丽娘心里也不好过。不过身体是大事,她真不想一辈子和妇科病打交道。顾丽娘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道,“再忍两天,啊?” 许强狠狠地吻了她一下,然后深吸了口气,按下腹部的骚动,伸手捏捏她的脸,“那到时怎么补偿我?” 顾丽娘气息不稳地攀着他,胸/脯上下起伏,声音略显沙哑,“你想要什么补偿?” 看她媚眼如丝的样子,许强定定地看着她,然后伏身她的耳际说了句什么,顾丽娘脸红地点了点头,幅度很小,几不可见。 许强满意地抱着她蹭了蹭。 “你表哥拿来的那些鸡爪鸭掌的,好吃,留些出来,其他的都拿来送人吧。”许氏提着一簸箕的草木灰去鸡舍,见女儿在洗衣裳,想起来这事就拿出来说。 王兰一脸为难,“娘,那鸡爪鸭掌我们吃着是好吃,卖相也不错,但送礼不太好吧?看着不体面呢。” 许氏不以为意,“啥体面不体面的,你表叔他们也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咱们只管送去。” “表嫂手巧,这些贱物一经她的手,倒成了美味了。”王兰赞道。 许氏亦含笑点头。 “娘,表弟他们送来的鸭掌还有没有?”周氏叫嚷着从屋里出来,一只手还抓着一只吃了一半的鸡爪,另一只手则抓着一只空了的盘子,抱怨地嘟嚷着,“这鸡爪咋不去骨呢?吃起来太麻烦了。” 王兰脸色一变,一把抢过那个空盘子,“大嫂,你把鸭掌都吃光了?”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可置信。 许氏的脸色也不好看。 周氏一脸莫名,“是啊,我以为你们嫌弃,就全吃光咯。想不到味道还挺好的。”说完还咂咂嘴,似回味一般。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真是属老鼠的,有点好东西都被你折腾光。”王兰冷哼了一声,看到剩下不多的鸡爪,心疼地收拾起来。 周氏不满地叫嚣着,“喂,我说你够了,不就是几文钱的东西,值当你这样?” “有本事你去买回来自己做啊。”王兰头也不抬地顶了她一句。哼,她这嫂子,炒的菜难吃极了,人又懒又小气,指望从她手里掏钱出来做点好吃的?做梦吧。 周氏被噎了一句,气哼哼地回屋了,“牙尖嘴利的,难怪没男人要!”许氏在,周氏也不敢放肆,只敢在心里抱怨几句。 “娘,您看?这回可怎么办?” “还能咋办,另外再置几盒点心来送人呗。”许氏想起老大夫妇,一阵头疼,活儿也没心情做了,只得回屋里躺着歇歇。 因为和记被封,不少人出现了戒断反应,大过年的闹得人不安生。去问了大夫,也说只能拘在家里。大伙都没法,只得照做了。这一年,过得也不是很热闹。 不过因为这事,引发了百姓们对罗刹国的不满,许多有罗刹国人参与的店铺都扔烂菜叶垃圾什么的了。连沈金龙的铺子也不例外,生意一下子变得冷清极了。 过年清闲了一段时间,顾丽娘脑子却没闲下来,一个劲地想着烧卤店的事。家里人手不够,她也不想做得多大,每天卖个五六十斤的,她就满足了。卤鸭掌麻烦些,自然得卖贵些,价格就定二十文一斤,卤鸡爪就卖十五文一斤,除去成本,每天也有七八百钱,一个月下来,也有近二十两,可比种地强上不少。 开了年,酒楼就开门了。顾丽娘打发许强去和相熟的几家酒楼问问,看能不能买到鸡爪和鸭掌。因为顾丽娘每天要的货不多,许强问了两三家酒楼,就办妥了。 许强问顾丽娘可要打什么契约之类的,顾丽娘问了那几家酒楼的名字,发现闻香阁也在里头,其他两家也是一直以来都合作着的,几个掌柜做买卖还算诚信,寻思片刻道,“若他们愿意便打,不愿意便算了。”她估摸着那些酒楼也看不上这些玩意儿,拿货不难。而且做买卖凭的就是诚信二字,若是诚信出现危机,有契约也是栓不住人的。若到时真翻了脸,人家偷偷给你一些变质的货,你有苦也说不出。 开张那天,顾丽娘特意多做了二三十斤送给左右卖吃食的摊子做宣传,吃过的人都觉得不错,尤其是那些老汉,觉得吃这个特别下酒。打听到是许家做的后,又去买了些回家。 不到傍晚,那些鸡爪鸭掌全都卖完了。 “许掌柜,那个卤鸭掌,还有没有?” “大哥,今天的卖完了,明天早点来啊。”顾丽娘一边收拾善后一边笑着说道。 “没有了啊?”那人随后走了,声音里掩不住的失望。 开了个好头,随后几月,顾丽娘那卤味的买卖一直不错。并且随着天气渐热,销售有上升的趋势,最明显的就是好多顾客都抱怨说来得晚点都买不着,有些人直接建议顾丽娘多做一些。 顾丽娘都笑着应对,也不答应也不否定。她是打定主意不会增加销量的了,如今每天六七十斤已经是她的极限,虽然拆骨等活都是许强和来旺他们帮做了的,但卤味容易做,但要做得好吃就不容易了,工序极多。再增加销量,能累死个人。再说了,限量也有限量的魅力。 再说,这几个月来跟风的人不少。远的不说,光附近就增加了好几个卤味摊子,不过做得没有顾丽娘那么地道罢了。顾丽娘也懒得理会他们,也管不来。只要她那烧制方法不泄露,他们的生意就会一直红火。 过了清明不久,顾丽娘他们突然收到一个请柬,王兰和陈来福成亲的请柬。顾丽娘当时惊讶极了,她完结没想到两人会凑在一块儿。王兰比陈来福大三岁呢。 喝喜酒那天,看着站在一旁笑得傻不拉叽的陈来福和一脸娇羞的王兰,顾丽娘摇摇头,果真是女大三抱金砖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过年了,应酬好多,而我又成天被老妈催着相亲,不年轻了,也该找个人嫁了,还有就是想份工作,所以近来会忙 一点,更新什么的,会慢上许多,大家见谅吧。 第73章 “你家大姐儿这两年出落得越来越标致了也不知哪家小子有福气得了去。”张氏抿了一口茶,笑道。 顾丽娘瞧了一眼妞妞胀红的脸蛋,摇摇头,“小姑娘脸皮薄,你快别夸她了。” 张氏放下茶杯,抱起在一旁扶着椅子学走路的全哥儿,逗着他。 全哥儿冷不防被人抱起来,也不认生,张着无齿的嘴巴,流着口水乐呵呵地看着张氏。 “想来还是你有福气,如今儿女双全,小石头懂事又争气,说起来,小石头比言哥儿还小一岁,比我那只知道疯玩的儿子不知好多少倍。听言哥儿说,夫子常常夸奖小石头呢。料想,日后也是飞黄腾达的命,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两年,因小石头与夏家老二夏锦言交情甚笃,两人感情好得跟什么似的,连带着夏家与许家来往得更亲密了一些。 顾丽娘也抱起一旁张望的果果,亲亲女儿嫩呼呼的脸蛋,不以为意笑道,“孩子还小,这时能看出什么呢?”儿子得了夸奖,她这当娘的自然也为他高兴。不过夸赞过后,总是叫他莫要骄傲,要努力。并且不会在外人面前拿孩子的事来当做炫耀的资本,这样会给他们造成压力,那就不好了。 张氏自是明白她这不过是自谦之词,自家的掌柜每回见到小石头,总要夸奖几句。虽然她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小小年纪的,比她那大儿子看着还沉稳几分,叫她越看越爱。 “比起你来,我那表妹真真是命苦之人,她打下便订下了亲,岂知嫁过去冲喜时,新郎一条腿已经踏进棺材里了。用药吊着,也不过是多了几个月的命,短短几个月,被她婆母折磨得生生老了几岁。亏得她那丈夫是个有良心的,蹬腿前给了她一纸合离书。如今我姑妈正托我四处打探婆家呢,可是你说,这年头,她又是合离过的,想找个好婆家,难哎。” 顾丽娘也不胜唏嘘,她能有如今这番造化,福泽不可谓不深厚,若是她将许强看走眼,即便她能将许强摆脱,恐怕也是满身伤痕。 此时正好妞妞领着福哥儿从外头进来,脸上红晕仍在,对顾丽娘腼腆地道,“娘,蛋羹做好了,我带全哥儿和果果去喂点。” 孩子不禁饿,顾丽娘点头,“也好。”拍拍女儿的小屁股,才让妞妞将她抱走。 全哥儿见妹妹被抱走,心急地啊啊急叫,挣扎着要下地。 “小皮猴,别急,我一会便回来抱你,少不了你那份的。”妞妞轻点了全哥儿的脑袋,对他的馋样打趣着。 全哥儿似懂非懂地看着她,这会倒是不闹腾了。 张氏越看妞妞越爱,这孩子性子沉稳,若能配给她家老二,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定能治住他跳脱的性子,而且她现在才岁,脸还没张开,不过依稀可见秀丽之姿,若是能结亲,料想那小子大了也会满意的。想到这个,张氏忍不住地心动。 待孩子们都被领了出去,张氏便忍不住开口了,“你家大姐儿,我看着都忍不住喜欢,她的亲事,你和你家掌柜的有个章程没有?” 顾丽娘被问得一愣,“你也知道,前两年我们才来京城,花了两三年的时间才在京中站住脚跟,当时两眼一抹黑的,实在也不敢给她相人。” “我说你家大姐儿今年也有岁了吧?虽然还有几年才及笄,但她的亲事,你也该上上心才行。” 顾丽娘点头,“谢谢您的提点了。” “你家大姐儿我瞧着是真真喜欢,你看我家言哥儿如何?” 顾丽娘微讶,这话的意思?顾丽娘斟酌着道,“你家的孩子,自然是不错的。” 张氏道,“这些年来,咱们两家来往得也不少,言哥儿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他虽不是长子,不能继承家产,却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日后我和他爹定不会亏了他的。” 顾丽娘可不敢应承什么,“嫂子,你多少也知道我家的事,妞妞的亲事,我一个人做不得主,这事呀,还得看她爹的意思。” 张氏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尽管心中急切,也得按奈下来,只得转过话题说起别的事。 晚上的时候,顾丽娘和许强说了夏家的事。许强一听便摇头,“言哥儿?不成不成,要是老大还可以考虑。言哥儿的性子太跳脱,妞妞嫁过去要操心的事太多。”他娇养出来的女儿可不是嫁过去给人当老妈子的。 顾丽娘耸耸肩,没再说什么,去看看一双儿女,给他们盖好被子。见他们张开小嘴呼呼大睡的红润样子很可爱,忍不住各亲了一口,惹得两人吧哒了小嘴两下。 “不过言哥儿看着也不错啊,老大太精明了,咱妞妞拿捏不住,若是言哥儿的话,累是累了点,但易拿捏,稳当。”许强在一旁自言自语。 顾丽娘坐在梳妆台前兀自梳着发。 许强自言自语了一会,见丽娘也没个反应,顿时瞪眼,“哎,和你说话呢,你咋都不关心妞妞的?” 顾丽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俗话说,后娘难为,妞妞的亲事,是她能随便插手的吗?嫁得好了,合合美美,那是她这当娘的本份,若有点小吵小闹,回头岂不埋怨她?再说了,夫妻间哪能没个磕磕碰碰的,唇齿有时还能磕着碰着,何况是夫妻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所以她呀,尽量不掺和这事。嫁妆她早已经准备好了,定让人挑不出错来就是。只要那人的性子差不离就行,若那人实在不行,她也看不过眼。 “谁说我不关心了?不过,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你见识广啊。这事,你拿主意,比我强多了。”顾丽娘直接一顶高帽子扔他头上。 媳妇的恭维叫许强很受用,只见嘿嘿一笑,摸摸下巴,自得地道,“这倒是。” 许强得意了一会,无意间从铜镜那觑见顾丽娘偷偷变起的嘴角,恍然醒悟过来,上前将她抱住,头抵着她的香肩,“媳妇,别扯开话题,你还没说是夏家老大好还是老二好呢。” 顾丽娘叹了口气,停止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来,拉他坐下后,伸出手抱住他的腰,“我说,你咋就和夏家较上劲了呢。咱们家这些年虽然也小有积蓄,但终是比不得夏家的。说句不好听的,高门嫁女,妞妞嫁过去,始终矮人一头,你就忍心?” 许强拧起了眉头,“不至于吧?夏大哥挺好说话的一个人,两个侄子我也见过,性子都还不错。” 夏云生她了解不多,但对张氏,多少能看出点门道的,她虽然看着和气,却远没有表面好说话。不过顾丽娘也能理解,出身良好又没经过大波折的人嘛,有点自恃甚高,不是大毛病,但于婆媳相处,却是不好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谁也不是完人,总会有一些小毛病。只能尽量帮她个合适的。“不过夏家虽然看着不错,咱们也非卖女求荣之辈,亦不指望妞妞能借助夫家之力帮衬娘家什么。依我看呀,不如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呢只要她过得顺顺当当,比什么都强,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事让我再看看吧,累了,睡吧。”许强揉揉脑袋,觉得这儿女事,就是叫人头大。 一宿无话,次日醒来,一早就听到姑妈许氏高亢的声音。 “姑妈,一大早的啥事,这么高兴?”顾丽娘收拾妥当出得来门,笑问。 “还不是你表妹,今儿一早添了个胖小子,喜得我赶紧给你们报讯来了。”提起这事,许氏眉开眼笑的,“那小子,足足有八斤重呢,可把亲家母给高兴坏了。” “那可真是件大喜事。”顾丽娘听了也很高兴,王兰嫁过去也近两年了,头一年肚子里愣是没动静,可把周遭的人都急死了。后来终于怀上了,王兰也是憋着气的。这会,她总算是在陈家站住了脚了。 自打王兰和陈来福成亲后,许强看在表亲的份上,又借了他几十两银子做买卖。陈来福倒也争气,花了两年的时间,不光把欠的银子给还上了,还另外又开了一家铺子。如今日子过得越发滋腻了,许氏见自家姑娘和姑爷过得好,也是打心底里替他们高兴。 这两年,她都是跟着老二王顺兴过的,老大一家,她已经渐渐撒手不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也不可能替他们操心一辈子。果然,老大夫妇也认命了,现在已经渐渐找些活干了。虽说没之前过得滋润,但也不至于饿死。这就行了。 “行了,这事你们也知道了,我也该走了,我怕你表妹那边一时忙不过来,得赶回去帮忙了。对了,过两天洗三,你们到时可得过去撑撑场面啊。” “嗯,那是一定的啊,就算你不给我去,我也要带着咱们全哥儿去混一顿吃的。福哥儿,你告诉姑婆,是不是呀?”顾丽娘将儿子抱起来打趣。 福哥儿双手捧着一只红皮鸡蛋,郑重地点着小脑袋,“姑婆,要吃肉肉。” “好,过两天,姑婆带你去吃肉肉。”许氏满脸慈爱地看着他,全哥儿是王兰成亲时帮滚床的童子,如今王兰顺利捡了个大胖儿子,她如今看全哥儿,怎么看怎么顺眼。 “嗯嗯,姑婆,你一定要记得带福哥儿去吃肉肉,啊?”临走前,福哥儿还不忘叮咛。 “好,姑婆一定记得。”许氏捏捏他肉呼呼的小脸,笑道。 许氏将一小篮子的红皮鸡蛋放下后,得回一些米,这才挎着篮子走了。 第74章 时间在人们不经意间就过去了。眨眼间,小石头已经十五岁,妞妞也十四岁了,另外的三个孩子,也都到了进学的年纪。而这些年,许强多方打探,终于给妞妞订了门亲事。对方家境尚可,男方比妞妞大三岁,是个务实的孩子,而且最重要的是,男方家两老性子好,妞妞过去了,就能管家。还有一点就是,那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很稀罕她家姐儿的。 本来说是等妞妞一及笄就挑个好日子将她娶进门的,不过顾丽娘和许强说,妞妞还小,太早生孩子对母亲和孩子都不好,才又决定拖一年,待她十六才让出嫁。 小石头十二岁的时候,他就曾腼腆地和她提过,想下场去考童生试。顾丽娘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就和许强商量着让他去试试。 她当时就想让他去见见世面,长长经验,也不指望他真能挣个名头回来。不过也不知道是小石头运气好,还是他的学问的确做得好,反正第一回下场就顺利地取得了生员资格,成了一名小秀才。 那年他们书院一共四十名童生去考,只有十三名通过了。而小石头,又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受到的恭维吹捧也最多,每日的宴请吃喝也最多,当时顾丽娘担心他定力不够,被第一回的成功能冲昏了头,生出骄傲自满的情绪。不过他也算懂事,只给自己放了十日的假喘气,十日后又开始专心读书,顾丽娘才总算放下心来。 后来,他十五岁那年,颇自得意满地去参加了乡试。结果却落榜了,小石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连最闹腾的全哥儿也不敢去闹他。 顾丽娘见了,也没说啥,只叫底下的孩子别去烦他,让他清静清静,然后每顿都亲手做了饭菜给他送进去。其实说实话,她心里是狠狠松了口气的。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起起落落才是正常的。她怕这回小石头中举,年少得志,会自得忘形。这人,不经一点挫折,爬得高了,日后摔倒了那才叫疼呢。 第二天晚上,顾丽娘推开门,将饭菜放在靠窗的炕桌上,看向儿子,“怎么,还没想明白?” “娘——”小石头抬起头,略带沮丧地看着她,“儿子没能考中举人——” “傻孩子。”顾丽娘坐在他旁边,伸出手揉揉他的头,“这回没考中不打紧,不是还有下回,有些事尽力去做了就行了,别太在意结果,明白吗?” 小石头还是闷闷不乐的,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 顾丽娘叹了口气,“儿子,其实你这回考不中,娘心里是有点高兴的。” 小石头猛地抬起头,有点不可置信,“娘?”他的目光中掩不住地伤心,原来娘是这么不看好他的。亏得他还为没能给他娘挣脸而难过 “你看看你,遇到多大点事,就这样要死要活的,我以为给你两天时间,你也该想明白了,哪知你却钻进了牛角尖里。”顾丽娘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失望,“你以后一定会遇到的比这更棘手的事,如果你现在就被这么点小事打倒,还不如趁早不读这书了,回家来种地吧。” “人遇到困难不打紧,摔倒了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认清自己的错误和缺陷在哪里,然后努力再站起来。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真叫我失望,我看我这一辈子也指望不上你了。” 顾丽娘的话很重,听完,小石头的脸色完全煞白了。 教育孩子,不能光打击了,打一棒子给一甜枣这招她还是会的,“其实你有大好的优势,何必为已经过去的事耿耿耿于怀呢?你想想,多少人考了一辈子,都还是个童生。如果三年后你考中举人,那时也才十八岁,这个年纪中举的人或许有,但绝对不算多。旁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当晚,小石头在书房时坐了一晚,第四天早上,终于一身邋遢地走出书房。 “娘,我想通了。”这话他是看着顾丽娘,微笑着说出来的。 “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今儿我亲自下厨,煮你最爱吃的红烧猪蹄。”顾丽娘喜得有点哆嗦。 自此后,小石头人变得更沉稳和淡然了些,做什么事,也更加认真了。便是极简单的事,他也会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对待,绝不敷衍。 再三年,成功中了举人的小石头也娶了一门媳妇,女方是他的同窗的胞妹,姓曾,很是温婉大方的一个人。反正顾丽娘看着就觉得挺满意的。小石头一成亲,次日,顾丽娘便将他们夫妻俩单独留了下来,将制作卤味的方子交给了曾氏,连带两顷的良田的地契。这些东西都是她这些年慢慢替他置办下来的。另外,还给了两百两银子。 曾氏拿着这些东西,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向小石头,小石头蹲在顾丽娘膝下,仰着头道,“娘,你已经给了一间两进的宅子了,够了,这些东西就留给弟弟妹妹吧。他们都还没成亲呢。” 顾丽娘摆摆手,“这是给你们的,你们就拿着,他们那份,我给他们留着呢。” 推脱了好一会,鉴于顾丽娘的态度强硬,曾氏略带不安及兴奋地收下了这些东西。 此后,每半年,小石头都会给顾丽娘一些银子,一开始并不多,就是二三十两的样子。随着他殿试外放做了个县令后,每年都有孝敬给她。过年的年礼更是一车一车地往京城里拉,虽然都是一些各地的吃食土仪之类的,不算是贵重的东西,但那份心意,旁人看了都觉得感动。待福哥儿全哥儿及果果成亲之时,他送的礼更是给他们添了不少底气,虽然有些东西不能放在明面上显摆,却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石头每年回来的时候,顾丽娘都要念叨一次,说他在外面为官不易,自已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家里有吃有穿的,叫他不要给家里带太多东西。但他总说,这也是他的家,底下的都是他的弟弟妹妹,他怎么能不管? 久了,见他送回来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太贵重的,顾丽娘也就丢开手,不管了。 某天,沈金龙的死了,在发了一笔大财后死的,死因不明。 顾丽娘知道后,叹了口气,“人的一生,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这些年,沈金龙买卖做得大了吧?赚那么多钱有啥用呀,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还有呀,我说你,也得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了,成天忙个没完,钱是赚不完的,你以为自己还年轻呢。” 许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哎,我这还不是为了几个孩子嘛,福哥儿全哥儿不像小石头那般出息,不给他们多攒点家底怎么行呀。” “你呀,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要是让福哥儿全哥儿听到,不得伤心一阵子啊?” “娘,我们早就知道了,才不在意呢。”兄弟俩走进客厅,笑道。 “本来大哥就很厉害嘛。”福哥儿一脸与有荣焉。 顾丽娘一脸乐呵呵地道,“呵呵,不过在娘眼中,你们哥三个都是一样地有出息。其实比起你们大哥,你们过得反而自在些。人生短短几十年,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已经很幸福了。咱们要惜福,知道吗?” 兄弟俩人相视而笑,俱点头。 “日子过得真快,想当初我带着小石头嫁给你的时候,都还像昨天一样明明白白呢。”顾丽娘略带点伤感地道,“眨眼间,孩子们都大了,成家了,咱们也都老了。” “没事,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许强搂着她的肩膀道。早在孩子满二十的时候,许强就将家中的买卖交给他们去做了。他帮着盯了两年,见他们渐渐上手后,就不再管了,如今他们买卖做得还算有声有色。 “也就你还陪着我了。”顾丽娘摸摸他略显干枯的手,他的皮肤也在萎缩了,手上的青筋突突的,唉,尽管他的双手仍旧有力,但他也老了啊。 “你要是觉得呆在京城闷的话,咱们回凤台村去看看?”许强建议。 顾丽娘想了一下,她是想出去走走的,但想到这古代的治安和交通可不比现代,然后摇了摇头,“算了,咱们两把老骨头真去了,家里的孩子得担心死了。” 哎,她还是在家逗孙子好了,得空时再种点菜,栽点花就行了。 “要不,咱们到庄子上住几天?”庄子是两个儿子修的,花了一两年的时间才修好呢。虽然比不得人家大户人家的,但住着也让人心情开朗。 这回顾丽娘点头了,“除了鑫哥儿,其他的三个娃都一块儿带去吧?”鑫哥儿是他们的第三个孙子,才半岁,还是不要带出去得好。 “嗯,那这两天咱们收拾收拾,就去。” 梨花树下,一对年迈的夫妻坐在儿子孝敬的躺椅上,看着不远处的几个娃嬉戏。顾丽娘微微眯起眼睛,注意着孩子们的情况,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太利索了。 “哎,老伴,帮忙看着孩子们啊,别叫他们离水塘太近了。”顾丽娘推推在一旁研究棋普的许强。 “嗯,晓得了。”说着,许强便时不时抬头注意一下几个孙子的情况。 凉风微微地吹着,顾丽娘有点迷糊地睡过去。醒来时,发现身上披了床薄毯子。旁边,许强一只手打着棋普,另一只手给她扇着扇子。 顾丽娘没动,眯着眼看着许强的脸,他的脸仍像年轻时的刚毅,只是脸上爬满了皱纹而已。回想几十年的点点滴滴,似乎,穿越前的生活就像上一辈子似的,南柯一梦。到了这的生活才是实实在在的,生儿育女,与丈夫一起为了过上好日子而奋斗,为了这个家操持了一生。不过,她没有觉得后悔过。因为一个女人不管如何,都得回归家庭的。能把家庭经营得好的女人,才是成功的女人。她这一生,一个女人该经历的她都经历了,而且做得还不错。算是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