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种田记》 第一章(上) 陆小乙重生前不叫陆小乙,而是一个很路人甲的名字:刘芳芳。 刘芳芳是南方人,从西北某高校毕业后,进了西北更北的一家大型国企,一番岗前体检培训完毕,被分派到某下属炼铁厂,美其名曰下基层锻炼,实质上是没关系没干爹。 炼铁厂某作业区作业长瞅了刘芳芳一眼,不满道:“分来个女娃子,能干嘛?” 刘芳芳不动声色的捏捏肱二头肌,认同了作业长的话。 最后,刘芳芳被安排到原材料库,由一位中年阿姨带着。 这夜,轮到刘芳芳与王阿姨值夜班,王阿姨东北人,热心肠大嗓门,“芳芳,到柜子那嘎达睡去,这有我看着保管没事!” 刘芳芳笑道:“谢谢王阿姨,那我一会儿换你!” “多睡会,不碍事。” 刘芳芳这一睡就沉入混沌梦里,只觉身处浓雾之中,浑噩不知身在何处,见远处有光,便寻过去。 猛然间云开雾散豁然开朗,芳芳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巍巍城楼之下,仰头,见一方黑底红字的匾额悬于门楼,上书‘一夫关’三个大字。 只见这关城依山之势,如两条巨龙从两侧山脉蜿蜒而来,龙头聚于此处,甚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霸之气。 刘芳芳环顾四周,皆是络绎不绝的商旅和路人,他们手拿‘关照’,井然有序的朝一夫关西边的柔远门走去。 刘芳芳也好奇的随着人群而去,发现竟无人能看见她,心里暗暗自喜。 城门下有列队整齐的兵士,他们负甲执戈,严肃冷冽。 有书记模样的文官,在认真检查商旅的‘关照’,确认无误才放行进城。 刘芳芳是隐形人,当然是堂而皇之的进了城。 一夫城内更是繁荣昌盛,有衣棉麻者,也有着锦绣者;有售貂皮参茸珠玉金帛,也有售米粮织布牲禽水产,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真是齐聚四海商贩,广纳五湖奇货。 刘芳芳走马观花看的尽兴,不觉随着人.流到了城东门外的驿站,她索性跳上一行商队的马车,向东而去。 官道沿河而建,一路绿水涛涛,沿岸青山依依,景色竟格外好! 刘芳芳沉溺梦中美景身心皆愉,到一峰回路转处,绿水与官道背向而驰,遂跳下马车,沿着河岸踏青而去。 行之不远,见一处平原沃土。 有荷锄农人在地头耕作,有肥壮耕牛在河岸缓缓吃草。 继续前行至村墎,几只红羽绿尾公鸡拍翅鸣叫,从翠绿的桑枝飞下,引来几只花犬吠叫不停,犬吠又招来一群垂髫小儿折柳相戏,顿时鸡鸣犬吠童子笑,好一派古时农家风光! 没想到梦里竟有如此洗心洗肺之旅,刘芳芳美滋滋的沿路进村,隐约听见一阵女人的痛呼声,她循声而去,驻足于一家泥墙小院,见院门半开,便一晃而入。 只见一青年男子焦急的在东侧门外徘徊,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姑娘附身门帘偷窥屋内。此时,一个青衣中年妇人从正屋出来,只见此妇人肤白高颧骨,薄唇尖下巴,一脸不高兴的对青年男子骂道:“你就急成这样?哪个妇人不生孩子!她叫唤几声就能把你的心揉碎了?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青年男子焦急道:“娘,玉兰她叫的凄惨,让我进去陪着吧!” “进什么进,哪有男子进产房的,一边呆着去!” 青衣妇人脸色难看,两步上前,伸手揪住一旁偷窥的小姑娘耳朵,“不知羞!这是你能看的?还不赶紧烧水去!” 小姑娘耳朵真被捏疼了,她赶紧求饶,“娘,我知错了,我马上去烧水!”等青衣妇人松手,小姑娘捂着耳朵,往后院跑去。 青衣妇人随后撩起帘子,进了东屋产房。 刘芳芳见这妇人对自己儿女如此尖酸厉害,心忧屋内的产妇,也跟了进去。 只见靠墙的炕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额发已经被汗水打湿,脸色发白,正有气无力的躺着。 一个接生婆模样的中年妇人守在一侧,圆圆脸,一脸和气的正在跟年轻女子说着什么。 青衣妇人骂道:“没见过你这样的懒妇,生个孩子也偷懒,陆思的娘子头胎生个赔钱货,你若能头胎得子,那可是陆家长孙,你若给我长脸,我便给你颜面,你若不争气,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刘芳芳算是听明白了,这年轻女子若生不出儿子,青衣妇人绝不轻饶她,可这生男生女的事,是女人说了算的吗?真是愚昧! 而且,男女平等,这青衣妇人身为女人,竟这般歧视女性,真是不折不扣的封建渣滓。 只见年轻女子立即露出委屈的表情,紧咬下唇,小声道:“娘,太疼了。” 青衣妇人冷哼了一声。 一旁的接生婆劝道:“陆家妹子少说两句吧!小娘子已经疼了足足三个时辰了。” 年轻女子听接生婆为她辩解,心里委屈憋不住,眼泪顿时喷涌而出。 “哭!哭!还有劲哭,你这懒妇还不赶紧用力把我孙子生下来!”青衣妇人陆婆子骂道。 年轻女子咬牙忍着不哭,双手紧拽着被子,隐约能见着手背青筋直冒,想来也是个心智坚强的女子。 一旁的接生婆看不下去,道:“小娘子头胎本就辛苦,更不懂吸气运力,生的自是艰难。我看还有富裕时间,陆家妹子赶紧去煮碗面来,让小娘子吃下才有劲生产!” 接生婆比陆婆子年长几岁,且是赔着笑劝说,陆婆子脸色稍微缓和,给接生婆面子,剜了年轻女子一眼,骂骂咧咧的出了产房。 旁观者刘芳芳朝陆婆子的背影比了个中指,嗤道:“老乞婆!” 圆脸接生婆坐到炕边,拉着年轻女子的手轻抚,安慰道:“小娘子别哭,省省力吧,嫁为人妇都要过这关的,头胎忍一忍,以后生起来就容易了!” 年轻女子勉强露笑,脸颊挂泪的模样,看起来着实可怜,连刘芳芳也不禁嘘吁。 接生婆又教了一些呼吸用力的技巧,等到陆婆子把面条端来,年轻女子大口大口的把面条吃个干净,依照接生婆的交待,暗暗使起劲来。 陆婆子把碗筷拿出去,片刻又端盆热水进来。 又半个时辰后,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婴出生了。 刘芳芳第一次见人生孩子,一直躲在墙角远处,等到小婴孩降生,她才激动的凑近细看。 小婴孩哭嚎了几声竟半睁一只眼,朝她看过来,刘芳芳莫名的心脏狂跳,她不得不伸手抚胸按压,才慢慢平静下来。 难道这小婴孩能看见她?刘芳芳伸手在婴儿眼前晃动几下。 没反应。 第一章(下) 玉兰产女。 一旁的陆婆子脸色极其难看,她心心念念的孙子,如今成了孙女,当着接生婆的面就冷言道:“真是糟践那一碗面,生出这么个赔钱货来!” 接生婆虽见惯了重男轻女的场景,但良心终是不忍,赶忙劝道:“小娘子还年轻,把月子伺候好,生儿子是迟早的事。”说完,接生婆把小女婴擦洗干净用棉布包好,放到年轻女子身边,温言道:“月子里特别讲究,小娘子别哭坏了眼睛,心放宽,儿子迟早会有的!” 年轻女子看着襁褓里的婴孩,咬牙点头,含泪带笑向接生婆致谢。 陆婆子一刻也不愿多呆,竟提前掀帘出门去,接生婆随后才跟出去。 等在门外的青年男子听见婴儿的啼哭声,激动的守在门帘外多时,见两妇人出来,赶忙上前询问。 陆婆子冷声道:“生个赔钱货!”说完不再搭理,径直往正屋走去。 接生婆跟在后面,又劝了几句,陆婆子不予理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谢礼,把接生婆送出院门。 刘芳芳义愤填膺,恨不得上前手指插那陆婆子的鼻孔,给她来个过背摔! 青年男子撩帘进屋,发现清洗完的污水还放置一旁,顾不得收拾,急急走到炕前,轻声道:“玉兰,玉兰,你受苦了!” 这个叫玉兰的年轻女子听夫君语带关切,泪水又涌了出来,哽咽道:“呜呜,生了女儿,娘她不喜!” 男子安慰:“娘不喜我喜,我喜!” 玉兰眼泪更多了,不停用手抹泪,男子有些急,不知如何是好,赶紧抬手用衣袖给玉兰揩泪。 片刻,玉兰才稍稍止住泪。 男子又凑近枕边,仔细端详睡熟中的女儿,笑道:“瞧,咱们的女儿长的跟你一样好看呢。” 刘芳芳见小夫妻如此恩爱,心底那团郁气缓解不少,一听男子说小婴孩好看,她也好奇的凑近仔细端详,只见小小的一团,还看不出像谁。 刘芳芳知道青年男子如此说,也是想哄他娘子开心。 夫妻二人初得幼女,心中俱是欢喜,端详之余,不禁小心翼翼的伸手轻触女儿的脸颊。 这时,东屋的门帘揭开一角,刚才被骂去烧水的小姑娘笑嘻嘻的走了进来,关切的问道:“大嫂!你还好吧?我在灶房都能听着你喊痛的声音,叫的可惨了!” 玉兰朝小姑娘招招手,强装笑颜道:“嫂子好着呢!莲妹过来瞧,你有小侄女了!” 小姑娘年纪不大,约莫十岁光景,还是孩子心性,笑嘻嘻的跑到炕边,瞧着红嘟嘟的小女婴,激动道:“大嫂,小侄女好小,脸儿还没我手掌大呢!嘻嘻,小侄女乖,我是姑姑哟!” “大嫂,小侄女叫什么名?” 玉兰望向夫君,眼神里满是询问。 陆忠挠了挠头,笑道:“按序该叫小乙,陆小乙。” 玉兰喃喃两遍,不太喜欢,“哪有姑娘家叫小乙的,而且听起来像小姨。” “堂哥家姑娘还叫小甲呢!大伯有学识,取名自有道理,咱们按着序就是了。” “这几年,大伯家跟咱们不怎么走动,叫小乙行吗?” “那都是长辈间的事,咱做晚辈的不要太计较的好,而且,祖母还健在呢,大伯以前对我们也不薄,我们更不能太较真了,我想,祖母心里也乐意见我们晚辈和睦恭顺的。” 玉兰点头。 男子嘿嘿的笑着,玉兰也跟着笑起来,“小乙小乙”的唤着女儿。 刘芳芳在一旁捂嘴笑,陆小甲陆小乙,这个大伯取名字也不怎样嘛!要是取个陆小凤就拉轰了。 而且,陆小甲陆小乙,跟路人甲路人乙有什么区别?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后面的叫路人丙,路人丁,以此类推! 刘芳芳嫌弃极了。 一旁的小姑娘倒是不嫌弃,高兴的唤着:“小乙小乙,这名真好听!”手指在衣袖上擦拭干净了,才轻戳小婴孩的脸颊。 岂料小婴孩被戳醒,竟是哇哇大哭,大人们顿时手足无措。 刘芳芳也凑近做各种鬼脸,小婴孩根本不买她账,嚎哭不停。 玉兰俯下.身来,把小婴孩轻轻抱起,男人也凑过来,焦急的问:“小乙怎么哭了?” 小姑娘道:“大嫂,小乙是不是饿了?” 玉兰一边摇晃襁褓里的婴孩,一边轻声哄:“小乙乖,别哭了,娘给你喂奶啊!” 刘芳芳红着脸看玉兰解衣露兜,嘴里念叨着“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不张针眼,不张针眼” 此时,门帘被掀开了。 陆婆子再次出现在门口,因是背光,只见其形,不见其容。 待陆婆子走近,见她横眉抿嘴,一副要爆发的模样,“都闲的没事是不?忠儿,你还有闲工夫守在这儿,麦地里的杂草都比麦子高了,你还不去地里帮着你爹拾掇拾掇。” “哎哟,莲儿啊,你一个姑娘家进月子房做什么!”说完,陆婆子厉眼看向玉兰,“莲儿小不懂事,你这当嫂子的还不懂吗?把未出阁的小姑子留在月子房里,你安的什么心?” 陆婆子音量之高,刘芳芳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振破了,她瞧了瞧玉兰怀里的小婴孩,果不其然,受惊吓又哇哇的哭嚎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当娘的哭哭啼啼,生个赔钱货也哭嚎不停!”陆婆子见玉兰低着头,心下不爽,连带着骂起刚出生的小婴孩来。 玉兰努力的安抚着,喃喃道:“乖哟,小乙乖,别哭了!” 一旁的男子陆忠听不得这样的辱骂,眉头颦起,道:“娘,小乙也是你孙女,不是什么赔钱货。” 陆婆子更不高兴了,恨了陆忠一眼,继续骂骂咧咧。 陆婆子有口音有方言,但不重。刘芳芳能猜个**不离十。 这个恶毒婆婆,骂儿媳不说,还辱骂刚出生的孙女,刘芳芳气的伸手,想搅起一阵妖风,把陆婆子推出门去,奈何,她这隐形人做妖不成,竟穿透过去,碰触不得。 刘芳芳又急又气,“什么鬼梦嘛!”见小婴孩泪眼婆娑的望着她,叹了口气,又做各自鬼脸,去哄。 小婴孩竟不哭了。 刘芳芳松了一口气,孩子她娘玉兰也松了一口气。 陆婆子黑着脸对陆忠道:“还不去帮你爹干活!看见娘子就挪不动腿的废物!早知如此,当初我死活就不该让这狐媚子进门,空长几分姿色,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刘芳芳看出来了,想那陆忠也看出来了,只要他帮着玉兰多说一句好话,必定引来陆婆子的无端谩骂,陆忠用眼神安慰玉兰一番,才往屋外走去。 陆婆子又看向一旁的小姑娘陆莲,陆莲明显不想走,她还想看会小婴孩,便扭身赖着不走,陆婆子两步上前拽住她胳膊,提小鸡般提溜着往外扯,陆莲可怜兮兮的频频回望。 玉兰劝道:“莲妹赶紧出去吧!月子屋呆不得!” 不说还好,一说,陆婆子来了火,驻足转身骂:“这会儿知道说了,早干嘛去了!没安好心的玩意儿!” 陆莲被扯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刚生产完的玉兰和刚出生的小婴孩,还有一个她们见不着的刘芳芳。 玉兰见屋里没人,也不再忍泪,齐刷刷的任其往下淌,喃喃悲泣道:“我已经够忍让了,她为什么还要如此为难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为什么要把事情做的这样绝?” 刘芳芳想安慰这个可怜的女人,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干着急。 玉兰低泣了片刻,拿起手巾把泪水擦净,深吸了几口气,算是调节好了。 襁褓中的小婴孩又啼哭起来,玉兰赶紧擦泪,轻言细语的安抚着。 她想给孩子喂奶,奈何陆婆子走时,并未把东屋门关上,只有一方深蓝的粗布帘子挂在门口。 玉兰想喂奶又担心有人突然进来,一脸焦急的朝外面唤了几声,见无人来,又恐孩子饿极哭啼,惹来婆母的无端谩骂,只好缩到被里,解衣给孩子喂食。 明知是梦。 刘芳芳仍不免感慨,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就跟看一场4d电影一样,身处一场古代家庭伦理剧中,有恶毒婆婆也有受苦儿媳,这样千篇一律的情节,难道就是古往今来长盛不衰的卖点? 连梦里亦是如此! 刘芳芳不知何时会梦醒,梦醒后,这梦中的场景会随着她醒来而烟消云散,梦中的欺人者与被欺者也会消失去。 这也算一种解脱吧。 到了傍晚,刘芳芳听见院外有动静,出门见一少年郎出现在院中,约莫十二三岁年纪,皮肤白净,面容有几分像陆婆子。 “二哥,二哥,我们有小侄女了!”陆莲急冲冲的从正屋出来,拉着少年郎激动的嚷,“大嫂生了个小侄女,脸蛋小小的,可乖了!” “真的?那我也要去看。”少年郎来了兴致,作势要往东屋去。 陆婆子火速从正屋出来,扯住少年郎,哄道:“我的儿,你是傻的啊,哪有小叔往嫂子卧房里钻的?听娘的话,好好呆着,而且那赔钱货有什么可看的!” 少年郎年岁不大,却自有见解,只听他振振有词道:“娘,你别张口闭口赔钱货,让那些疼女儿的人家听去,岂不是招人记恨?还有小妹也是女儿家,大嫂生的是你亲孙女,哪有你这样当祖母的!” 陆婆子脸色青红变换,一副想骂又舍不得的模样,硬生生把火气压下来,语气略带不爽,“你这混人,说起道理来头头是道,干活的时候却不见人影,今天去哪胡混了,中饭也不见回来吃?” 少年郎嘿嘿笑道:“娘,我跟高阳他们几个进城去了。” “去你大伯家见你祖母没?” “手上空空,没去。”少年郎摊手,“娘,我和高阳他们寻思城里有没有活干,想赚点银钱给你老买些好吃食!” 陆婆子一听,立马笑语颜开,“哎哟,我的儿也知道赚钱了,老头子,你听听!你出来听听!” 陆老头正在西屋编筐,听见陆婆子叫他才慢吞吞的出门来。 刘芳芳仔细端详了陆家老头一番,与其说是老头,还不如说是中年男人确切些,约莫四十来岁,肤色偏黑,中等身材,一双粗粝的手提着两个编好的筐子,啪的扔到院子一角。 陆老头瞅了少年郎一眼,不予理会。 却扭头对陆婆子道:“以后说话注意分寸,孙子孙女都是咱老陆家的种!别开口闭口赔钱货,传出去不好听!” “还有,儿媳妇生产这么大的事情,你不知道到地里寻我回来,甚至连个大夫也不请,你这蠢妇还不知道长记性吗?” 陆婆子听陆老头不接她的话茬,反而说起她的不是来,顿时变了脸色,骂道:“女儿就是赔钱货,我哪说错了!你也帮着老大家的说话,你安的什么心啊你!一家人合着欺负我,欺负我娘家没人是不?”说完,陆婆子哭嚎开来,念叨她死去的爹娘,念叨她早逝的弟弟,越哭越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伤心! 陆老头气的额头青筋直冒,指着陆婆子厉声道:“自从大儿媳进门,你的脾性就日渐高涨,稍有不顺就对她骂骂咧咧不依不饶,一个家都快被你闹腾散架了!” “连你也说我不是?陆老二,你摸着良心说说,,我哪点对不起你了?伺候公婆、生儿育女、洗衣做饭,哪样我做的不好了?” “我知道你还是在怨我,还在为当年的事怨我,我说了多少遍了,我当年没想害那两孩子。” 陆老头瞅了在场的儿女,黑脸吼道:“闭嘴,过去的事还说个屁!” 陆婆子却停不下来,吼得比陆老头嗓门还大,“就因为那事,大嫂就怨恨上我了,婆母更是换着花样的磋磨我,要不是公爹去世,娘被大哥接到城里将养,我还在苦水里泡呢!如今,我也算多年媳妇熬成婆,还由不得我这做婆母的磋磨磋磨她?” 陆老头想到往事,脸色更黑了,见陆婆子跋扈起来,捏着拳头作势要揍人,一旁的少年郎赶紧上前抱住陆老头的胳膊。 陆婆子立即噤声了。 陆老头甩开少年郎,道:“泼妇。” “陆勇,你说你都十二了还整日跟着高阳他们混耍,你皮痒了是不?明天开始不许出去胡混,跟着我和你哥下地干活!” 陆勇心下叫苦,眼神朝陆婆子求救。 陆婆子好似忘记了刚才哭嚎的那档事,赶紧为陆勇说情:“老头子,家里有牛有驴,哪用得着勇儿下地啊!再说,地里的活你和忠儿也忙的过来,勇儿年纪还小,再等两年也不迟。” “你就惯着他吧!”陆老头转身进了西屋,碰的把门关上。 陆勇顿时眉飞色舞,跑到陆婆子身边,一番撒娇卖乖, 陆婆子宠溺的给陆勇整理衣襟,温言道:“我的儿晚上想吃什么,给娘说!” 陆勇拍马:“娘做的什么都好吃!” 刘芳芳惊讶万分,刻薄的陆婆子竟有如此和善温情的一面。 只见陆莲失落的站在一旁,俄尔,慢慢的往东屋走去。 “莲儿,你往哪去?还不赶紧去灶房烧火。” “哦。”陆莲往东屋瞧了几眼,又慢慢的往灶房走。 刘芳芳朝陆婆子的背影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嘛!偏心眼偏到家了! 刘芳芳回到东屋,见玉兰和小婴儿还在沉睡。小婴儿红呼呼一团,小眼小鼻子小嘴巴,睡觉的模样挺可爱。玉兰的睡颜却不太安详,皱起的眉头与年轻秀美的脸庞实不相称,想来睡梦中也在为陆婆子的辱骂而伤怀吧! 刘芳芳想起平日里看的帖子,心里也明白,哪怕是现代文明社会,照样不乏重男轻女之流,婆媳关系更是各种奇葩。 回溯到古代各朝,封建礼教的桎梏下,为难女人的往往也是女人。 在这封建冗黑之地压抑非常,刘芳芳很想醒过来,却仿佛被魇住一般,不得脱,继续梦着。 梦里一日一日的继续,刘芳芳守在东屋,每日见证陆婆子如何伺候月子。 不是说月子里吃食最是讲究吗? 她见陆家虽不是大富人家,但也算丰衣足食,不说顿顿白米白面鸡鱼肉蛋,隔三差五的也该来一顿好的不是吗? 天天红薯杂粮粥是什么意思?别说是吃了,就是她这个局外人也看腻味了。 唯有庆幸的是,陆婆子并没打算把儿媳饿死,红薯杂粮粥熬的稠且管饱。 玉兰年纪轻,身体底子不错,月子饭虽糙,但能吃饱,奶水也够女儿吃,加上陆忠对女儿也是慈爱有加,玉兰的气色好了很多,等到满月时,脸上的孕斑差不多消退完了。 陆婆子见儿媳气色好,孙女长得胖,脸黑的跟锅底似得,嘴里嘀嘀咕咕抱怨不停。 玉兰娘家人来送月礼,刘芳芳见玉兰几次欲语还休,大约想把婆家受的气跟娘家人诉诉吧。 奈何正值农忙时节,玉兰娘家人瞧她虽不像其它出了月子的妇人红光满面胖胖实实,但气色瞧着不错,也没多想,送完月礼当天就急急离去了。 玉兰自语道:“现在想来,幸好没说出口,我娘和几个哥哥脾气都暴,一直又很疼我,若是知道我被婆母欺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玉兰叹了一口气,“兴许生了儿子,婆母对我会好些吧!” 刘芳芳无奈的看了玉兰一眼,如今她什么也不想说,只想醒过来。 玉兰刚出月子,陆婆子就指使她干活。 攒了好多天的脏衣服,玉兰洗了一上午都没洗完,还是陆忠下地回来,偷了个馒头,到溪边帮忙,惹的一同洗衣的村妇打趣不止。 玉兰红着脸拿着馒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陆忠嘿嘿笑着,把衣服拧干装桶,提到上游,避开其他村妇,稀里哗啦的清洗起来。 玉兰担心女儿,快快吃完馒头,到上游帮着清洗。 “别担心,我来时,见娘抱着小乙逗趣在。”陆忠看出玉兰的心忧,宽解道。 “娘她不是不喜欢小乙吗?” “小乙在屋里哭闹,爹吼了几声,娘才去抱的。” “小乙肯定饿坏了。” “娘熬了白面糊在喂。” 等小夫妻洗完衣服一同进院子,就瞧见陆婆子抱着小乙坐在院角笑的正欢。 陆婆子见儿子儿媳,脸上笑容僵住了,活生生的把一张笑脸变成黑脸道:“你这懒妇洗这么久才回来,赔钱货哭了一上午。” 陆婆子话音刚落,怀里的小乙却咯咯的笑出声来。 陆婆子脸色尴尬,朝陆忠道:“还不赶紧抱走,长这么胖,手都给我压断了。” 陆忠上前接过女儿,陆婆子恨了玉兰一眼,转身往屋里去了。 第二章(上) 刘芳芳是被王阿姨使劲拍醒的,王阿姨的手劲不可小觑,平日里发货,提着一箱钢锭备件,走得哪叫一个虎虎生风。 刘芳芳揉着生疼的脸颊,“王阿姨。” “咋个啦?我见你一会磨牙一会儿踢腿的,怎么也叫不醒。”王阿姨关切的问 “刚做了个梦,被魇住了,想醒醒不来,急死我了!王阿姨,我睡多久了?”刘芳芳问道。 “不久,三个小时吧!要不再睡会,我看你脸色不好!” “不,我不睡了,王阿姨,换你睡会吧!” “那好,你看着点啊,我去睡会。” 这个夜班就在王阿姨雷鸣般的鼾声中度过,刘芳芳坐在一旁,慢慢的回味着那个梦,太真实了吧!梦里人的一言一行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难道是我最近种田文看多了?”刘芳芳喃喃道。 回到单位宿舍,刘芳芳进门,李雯正一身工作服要出门,“芳芳,我来不及了,等咱俩都休息的时候再说吧!桌上有我妈给你做的孜然羊肉和杏皮水,你中午记得吃啊,我走啦!” 同住的李雯是本地人,跟芳芳合得来,经常给她带好吃的。 “骑车慢点!”芳芳喊道。 “今天慢不了,要迟到了!” 刘芳芳抚额,冲了个澡,吹干头发就倒下补觉。 夜班做了那么真实的梦,说实话,刘芳芳对睡觉有些抵触,她拿着手机看小说,看着看着,手机滑到枕旁,她又睡过去了。 “不会吧?怎么又是陆家院子!”刘芳芳崩溃,“没见过梦也有连续剧。” 刘芳芳心里发虚,不想呆在陆家了。 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年轻女子从东屋出来,这不是玉兰吗?这么快又怀上了,看肚子又快生了吧? 刘芳芳往屋内看,小乙正在炕上玩一个布老虎,嘴里嘟嘟着“打老虎,上山打老虎” “古人这生育能力,真不是盖的。”刘芳芳想,“我且等上一等,看玉兰第二胎生个啥?” 待产这几天,玉兰除了偶尔下炕走动,一天都在炕头躺着,饭菜是陆婆子端来,看来这 陆婆子抱孙心切,已暂停磋磨儿媳。 谁想,第二胎生下来的又是一个女儿,取名小丁。 陆婆子彻底怒了,“陆思的娘子头胎生个赔钱货,第二胎就生了儿子,你可好,两胎都是赔钱货,你这是在打我的脸你知道吗?大嫂肯定在看我笑话,指不定在婆母面前怎么挤兑我!你说你光长个模样有什么用?生不出儿子来,到哪儿都是祸害,我陆家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个丧门星!” 陆婆子直接撒手不管了。 陆老头笑着把礼钱给了接生婆和大夫,并吩咐陆忠亲自送出门去。 陆婆子站在东屋门口,摆开架势准备开骂,却不想陆老头脱下布鞋朝陆婆子砸来。 “你敢嚎一声试试!” “又生个赔钱货,我骂不得吗?”陆婆子不服。 “陪钱货赔钱货,你信不信我把你嘴打肿,忠儿莲儿都懂的道理,你这蠢妇怎么懂不起?” “是她不争气,怪的了谁?”陆婆子哭道:“大嫂有几年都没踏我们家门了,上月突然回来请我们去吃满月酒,她什么意思你难得看不出来?她那是在显摆,在向我示威,不就是她儿媳生了儿子吗?” 送客回来的陆忠道:“娘,玉兰她又不是不能生,儿子迟早会有的,你何必为了跟大伯母置气,为难玉兰!” “你这不孝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她两生两个赔钱货,你就一点都不焦心?” “娘,你平日里背着玉兰抱小乙的时候,不也是乐呵呵的吗?怎么人前人后就不是一般样?” 陆婆子欲辩无言,气的捡起地上陆老头的布鞋,朝陆忠砸去, 陆忠一把接住布鞋,给陆老头拿去,然后朝躲在门后的陆莲道:“莲妹,灶房里有开水吗?” 陆莲点头,朝陆忠招手,“大哥,你来!” 陆忠走近,陆莲掏出两个煮鸡蛋,“这是我和二哥给大嫂留的,大哥给大嫂带去吃吧!” 陆忠笑着摸了摸陆莲的头,把鸡蛋接过来。 陆老头见陆婆子仍旧一副不管事的模样,吼道:“还不滚去做饭。” 陆婆子才悻悻然的起身去了灶房。 陆忠端了糖开水去东屋,见玉兰泪流满面,抱着小女儿木呆呆的坐炕上。 “夫君当日就不该娶我,也许娶了你表妹,头胎就能生儿子。” 陆忠把糖开水放在炕桌上,一手拿扇子扇着,一手握着两个煮鸡蛋,熟练的在炕桌上拍打。 “我知道娘当初想把她侄女嫁给你,是你不同意,非要娶我,娘才一直不喜欢我。”玉兰念叨着。 陆忠已经把鸡蛋剥好,糖水也不烫了,端到玉兰面前,道:“快吃吧,这是二弟和莲妹给你留的鸡蛋。” 玉兰红着眼接过。 “我去找爹,让他吩咐娘把小乙接过去养一个月,等你出了月子,再接过来。” “不,我不放心。” “别担心,娘她对小乙并不像嘴上说的那样。”陆忠等玉兰吃完,又陪着说说话,“这月我住在西边去,你好好养着,别想拿些没用的。” 陆忠一走,玉兰又郁郁寡欢起来。 刘芳芳实在看不下去,奈何古代女人的思想与她的鸿沟已经跨越了时空,而且,这只是她梦境里的虚构人物,她想安慰,伸手却从玉兰身体里穿透过去,终是不可触及。 刘芳芳觉得压抑,她溜出去听那些村妇闲话,也了解到玉兰的身世,玉兰娘家姓王,在家中排行老四,上有三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玉兰出嫁前在娘家也是爹娘疼哥哥爱的王家独女。玉兰的娘也是王家坝出了名的泼辣妇人,还有他三个哥哥生的高大魁梧有气力,脾气个顶个的暴。 刘芳芳想不明白,王家人怎么养出玉兰这么个能忍的女儿来。 玉兰能忍,陆婆子不能忍,连带着月子饭,满满的全是陆婆子的恨意啊!稀的能照见人影,小小的一碗,饿不死把命吊着就行。 也许是玉兰忧思过重,这次生产后,玉兰的奶水极少,小丁饿的哇哇哭闹,玉兰无法,只能用稀粥喂食。 奈何小婴儿肠胃娇弱,腹泻了几次,哭闹的声音似奶猫叫,仿似活不了。 连刘芳芳也暗暗祈祷这个小可怜能如小草般生命顽强,活下来。 让玉兰吃稀粥她能让,但是要让她女儿挨饿,她可不允许,再温顺的猫咪也藏着利爪,再柔弱的小白兔,也长着尖牙。 这日,陆忠进东屋探望妻女,玉兰指着炕桌上孤零零的小碗,向夫君哭诉。 陆忠黑着脸出门去,很快就传来陆婆子高声的谩骂。 只听陆忠高声道:“娘,我天天下地劳作,种的粮食还不够我妻女吃顿饱饭吗?” “她生不出儿子,就别想吃好的!” “娘,你就不能对玉兰好点吗?” “对她好?她要是个好媳妇,就不该教唆自己夫君找婆母要吃要喝,馋懒成这样?活该挨饿!”陆婆子话音刚落,陆老头就从西屋出来,把手里的筐子一扔,三两步跨上前,揪住陆婆子就往正屋里拖。 陆忠赶紧上前抱住陆老头,“爹,爹,住手。” “忠儿你放手,看我不松她一层皮,无知蠢妇,非要闹得鸡犬不宁她才安心。” 陆婆子吓得脸色惨白,手脚踢腾着,“忠儿,快劝劝你爹。” 陆老头脾气上来,使劲甩开陆忠的手,拖着陆婆子进了正屋,随手把门栓住。 “老头子,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想饿死她,就是想吓吓她,等我气消了就行了!”陆婆子哭道。 “你的气消了,我的气谁来消?”陆老头把陆婆子翻身按在膝上,朝着屁股一顿揍。 陆婆子想大声哭嚎,又不敢,已经在儿女面前丢了面子,不能连里子也丢了。 刘芳芳见陆婆子挨揍,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地了,这打男人的女人着实不讨喜,但陆婆子也是该揍,陆老头也算对她不薄,没有拳脚相向揍成猪头三,而是专打屁股。 反正屁股上全是肉,几巴掌下去影响不大。 陆婆子经此一役,更觉的儿媳害她在儿女面前丢了颜面,对陆老头的告诫竟是阴奉阳违起来。 小碗稀粥改成了大碗白米粥,不是吃不饱吗?我用大海碗个你盛。 玉兰能吃饱,小丁能喝到米糊,她就知足了。 陆婆子趁陆老头和陆忠下地干活,就站在东屋外,叉腰谩骂:“嘴馋的懒婆娘,生了两个赔钱货,还想吃好的,整日挑唆夫君跟婆母要吃要喝,你这不孝之人,也不怕吃了拉不出!” “你能耐了,你有本事了,如今大碗大碗吃的高兴了吧?你还真好意思吃下去?吃我陆家的,喝我陆家的,生两赔钱货,你对的起陆家的祖宗吗?忠儿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你就这样报答他?” “你要真有气性,也生个儿子出来给我瞧瞧啊!到时候,我顶着你绕上溪村下溪村跑三圈!” 东屋内,玉兰坐在炕上,怀里抱着小丁,泣不成声。 有时候,不是说你能宽心就宽心的,也不是你想不在意就不在意的。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远比身体上的折磨痛苦。 看着一大碗的白米粥,玉兰一点胃口也没有。 偶尔陆忠偷偷给她有盐味的吃食,她也提不起精神来。 陆忠便抽空去祁溪抓鲫鱼,也不管他娘黑的不能再黑的脸,难听的不能再难听的话,亲自熬鱼汤端给玉兰喝下。 即使有陆忠的百般呵护,玉兰的奶水依然不够小丁吃,月子期间身心俱疲,等到坐完月子,瘦成一副皮包骨,眼眶深陷,颧骨突出,肤色暗黄,连陆婆子都吓的不行,连宰三只鸡炖汤,也于事无补。 小丁满月这天,玉兰娘家人都从王家坝赶来送月礼,王家坝离的不远,马车走上一个时辰就到。 刘芳芳暗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王家人没想到玉兰生了二胎,出了月子竟瘦成这副鬼模样,面对哭啼的玉兰,王婆子额头青筋直冒,道:“好好跟娘说道说道,这两年是怎么过的?” 玉兰见了亲娘,悲从中来,哭诉完毕,王婆子道:“你年纪小,从小在家没受过苦,嫁到陆家很快有了身孕,小乙满月的时候赶上农忙,我们送完月礼便匆匆而去,也没缓一缓跟你说说话,如今真是悔不当初。” “我知陆家姑爷人好,却不知陆家婆子如此刻薄心狠。你且等着,娘去跟你婆母好好说道说道!” 王婆子彻底怒了,陪同而来的三个儿媳也气的七窍生烟,四人一同出了东屋。 王婆子顾不得在女儿婆家,更不管陆婆子娘家亲戚和一些村民在场,直接发了彪,双手叉腰站在陆家院子里,指着陆婆子高声骂道:“你这老不死的瘟婆子!上门求亲时说的比唱的好听,把我家女儿娶进门,就当臭抹布一样看待。” “别人家的女儿坐完月子长得红光满面胖胖实实,我家女儿被你折磨成这个鬼样!在座的各位乡邻都来看看,都是养儿养女的人,你们都来评评理,有这样当婆母的吗?” “黑了你的心肝脾肺啊!你这个得瘟病的老乞婆,你真能下狠手啊!生女儿又怎么了?生女儿活该被你这样天天作践吗?你也是女人生女人养的,你也是女人,你也有女儿,你把人家的女儿不当人!你安的什么心啊你!” “别以为我女儿好欺负,我老王家可不怕你,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不然,你等着,我不把你陆家搞臭搞残!” 王婆子骂完,扭头对摩拳擦掌的小儿子说道:“玉堂,赶紧回王家坝,把你爹和三个哥哥叫来,你几个堂哥在家的也都喊上,陆家这是欺我王家没人啊!快去!” 旁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嗯了一声,扭头冲出了陆家院子,驾着马车走了。 一旁看热闹的刘芳芳总算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王婆子钦佩有加,反观那陆婆子,脸色三变,面露怯色,原来是只纸老虎! 陆婆子吓着了,纵观在场的亲朋:陆家大房在城里,如今交情冷淡,这次月礼更是礼到人未到,她娘家亲戚只来了几个女眷,自家老头和两个儿子哪有王家男人多。 想到这儿,陆婆子腿一软,摊坐在地上,扑天抢地的哭嚷开了:“下溪村的各位乡邻都来看看哟,王家坝的人都欺上门了,我陆家娶进门的媳妇,我这个当婆母的要打要骂都不行吗?她连生两个赔钱货,活该我这样对她,没把她饿死都是烧高香了,早知她娘家如此,我连一口水都不给她喝!饿死她!” 陆婆子还嘴硬,王婆子气的已经冲过来了,被几个妇人拉住。 陆婆子还在那放大招:“女儿就是赔钱货”于是棒打一片,仇恨拉的满满的。 陆婆子娘家亲戚见陆婆子如此一闹,纷纷上前劝说,陆婆子竟不听,继续哭嚎,陆婆子娘家亲戚颜面无光,找个借口就告辞了。 剩下同村看热闹的,更是各存心思,议论纷纷,特别是陆家周围的邻居,更是把陆婆子往日的辱骂绘声绘色的讲给其他村民听。 良善知理的人家,都骂陆婆子太过分。 那些家中有女儿的人家,对陆婆子更无好感,高声骂着陆婆子不是人。 还有些想给陆家老二说亲的人家,更是歇了心思,这种婆母,谁愿意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陆婆子坐在地上哭闹,陆忠陆勇和陆莲上前扶她,她也不起,听见有的乡邻在高声骂她,陆婆子心一横,直接睡到地上打起滚来,谩骂道:“那些嚼舌根说我是非的,个个口鼻生疮肠穿肚烂!” 于是,嚼舌根说闲话的人也愤怒了。 陆老头气的把桌上的杯子朝陆婆子砸过去,骂道:“丢人现眼的泼妇!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现在惹出事来,你就安心?我怎么找了你这样的泼妇,信不信我现在就休了你!” 陆婆子一听见休妻,吓的不再打滚,任由儿女扶到一旁坐下,偷偷拿眼神瞧陆老头。 陆忠走到王婆子身边跪下,请岳母息怒。 王婆子心里怪姑爷没有照顾好女儿,加上对陆婆子的怨念深重,连带对姑爷没好脸色,骂道:“有你这样当夫君的?自己娘子被折磨成这样,你就看的过去?你难道不能为她说几句话,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折磨死?我真是看错你了!” 陆忠老实的跪着,不说话。 玉兰一直在东屋,见夫君给娘亲下跪挨骂,心疼夫君,赶紧出屋来求情。 玉兰这一露面,乡邻们又是一阵喧哗,都是长了眼睛的人,往日秀气白嫩的小娘子,坐完月子竟成了这副鬼模样,有的村妇朝着陆婆子的方向呸口水,骂道:“什么东西!烂心肺的婆子!” 陆婆子一贯蛮横,听见有人骂她,嘴巴一动准备开战。 陆老头骂道:“要脸不?” 陆婆子明面上不敢,心里把那些骂她的人暗暗骂了个遍。 看客刘芳芳大呼过瘾,等着事态继续发展。 第二章(下) 目前,双方都僵持着。 王婆子坐在院子里,旁边站着的女儿就是她理直气壮的理由,三个儿媳妇都是厉害人,站在王婆子身后,做好了随时帮忙的准备。 陆忠依然跪在王婆子面前,玉兰拉他,他也不起来。玉兰一着急,也跟着跪下来,王婆子心疼女儿,松口道:“都起来吧!” 陆忠和玉兰才起身。 陆婆子看大儿被王婆子如此欺负,早就怒火中烧,几次蠢蠢欲动都被陆老头压下来。 陆老头也是后悔晚矣,儿媳生孩子坐月子,他当公爹的不便去探望,全都交给陆婆子操持,平日里陆婆子骂骂咧咧,他习惯了也没在意。后来大儿与陆婆子理论,他才知道原委,怒极把陆婆子揍了一顿。不想,泼妇竟千方百计折磨儿媳。 陆老头心中有愧,脑中盘算着,只等王家人到来,把这个事做个了结。 面对院里看热闹的村民,陆老头拱手陪笑道:“各位乡邻,感谢各位今天送来的月礼,我陆寿增记在心里,家中有事招待不周,各位多多包涵,我就不留各位了,都请回吧!” 有些村民碍于面子,也拱手告辞了,余下一些爱看热闹的村妇,对陆老头的话置之不理,依旧坐着不动。 陆寿增对陆婆子使眼色,示意她出面。 陆婆子正窝着一肚火,气正无处发,对余下的几个村妇道:“月礼也送了,饭食也吃过了,你们还赖在我家等着吃晚饭吗?馋成这样?” 几个村妇本是留下看热闹,被陆婆子说成那馋嘴之人,气的甩手出门,却又不走远,在陆家院子外守着。 两个时辰后,王家众男又借了一辆马车,齐刷刷的来了十个人,跳下马车的刹那,把看热闹的村民都震慑住了,暗道:陆家这回要遭殃! 王家众男进了陆家院子,院外等着看热闹的人也拥到门口。 王婆子底气更足了,朝着王老头喊道:“大海,你可算来了,咱们就一个女儿啊,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没想到嫁到陆家,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眼看活不了了!”说完,把玉兰扯到身边。 王大海见女儿这副模样,心里一痛,顿时怒火中烧,朝着对面的陆寿增厉声呵斥道:“陆寿增,我好好的女儿嫁到你家,被你们折磨成这样,你们陆家太欺负人!” 陆寿增赶紧上前,拱手道:“亲家公请屋里坐!玉兰的事是我陆家不对,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这时,王家大儿王玉金不干了,哗啦一声掀翻了一桌杯盘碗盏,厉声道:“进屋坐个屁?你还想要面子?想的真美!这事咱就要摆在明处说,我们王家不怕丢人,今天不把事说清楚,不还我妹子一个公道,我们就把你陆家院子拆了!拆房的家伙什我们都带来了!” 其他王家男人把马车上的家伙什搬下来扔在陆家院子里,声势浩大,吓得陆婆子顿时没了声响,把自家二儿和小女往屋里拉,大儿离得远,她朝着大儿挤眉弄眼好一通,示意他躲起来,奈何陆忠视而不见。 院门口看热闹的人太多,刚劝散的相邻又挤到院子里来了,更有顽童骑到院墙上去看热闹。 陆寿增冷汗直冒,朝一个平日关系不错的村民道:“劳烦去请里正来一趟!”那村民点头,挤出人群去。 王大海怒道:“道理摆在这的,里正来了也越不过这个理去!” 陆寿增点头赔笑:“亲家公,咱们好说好商量,家中闹出这样的事,我也有愧,亲家公耐心听我说完,此事是陆家有错在先,我先给你赔礼道歉,咱们进屋再细说,我陆寿增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说完,就深深的鞠躬,然后起身做了个屋里请的手势。 王大海作势要跟着进屋,王玉金不干了,大声吼道:“爹,进屋谈什么?别听他瞎扯蛋,咱索性把这屋子拆个底朝天,把咱妹子带回去,以后我养着她!” 王大海摆手:“我自有打算!”说完跟着进了正屋厅内。 王家的男人们也个个凶神恶煞的跟了进去,正屋顿时局促起来。 这时,里正也被请来了,村民们让出一条道,让里正进去。 陆寿增又出来把里正迎进正屋,斜眼瞅见陆婆子躲在耳房门边,骂道:“我造的什么孽?娶了你这个妇人,还不去泡茶,这会儿躲有个屁用。” 陆婆子把陆勇按了按,颤声道:“儿啊,娘不叫你千万不要出来!” 陆勇看到大嫂娘家来了这么多五大三粗敌意满满的男人,也吓的不行,忙不迭的点头。 陆婆子起身去泡茶,端到正屋。 屋内,玉兰三个亲哥一个弟弟五个堂哥全都咬牙切齿的盯着陆婆子,随时有冲上来撕了她的冲动。 陆婆子吓得腿发软,端茶时茶水溢出烫着手也不敢呼痛,咬牙忍到最后,出了正屋竟全身冷汗,抬眼见王婆子恨意满满的目光,本想骂上几句,奈何底气不足,不敢发作。 王婆子哼道:“怎么不敢耍了?瞧见没,我老王家不是好惹的!你不是很嚣张吗?往日的威风都去了哪儿?” 陆婆子脸憋得通红,嘴唇动了动,想说出口的话又生生的吞了下去。 等到正屋里的男人们出来,事情已经谈妥了。 那就是分家。 而且是立即分,马上搬,一刻也不能耽误。 父母在,不分家。 陆寿增四十来岁的年纪,这已经是经历的第二次分家了,第一次被他娘决绝的分出去,他娘跟大哥去了城里,两家人少了来往,连大哥的田地也赁给别人耕种。 如今,又被儿媳娘家人逼着分了家,陆寿增面子丢大了。 这比打他一顿,拆他房子更让他难受。 陆寿增心里千万个不乐意,奈何王家人多势众,个个怒火中烧誓不罢休的模样着实吓人。 里正更是主张‘万事以和为贵’,逼得陆寿增把这个家分了,而且还不能偏袒。 王家人满意了,陆婆子傻眼了。 里正在契约上按了手印,也满意的离去。 陆家东屋三间房归陆忠所有,锅碗灶具各样分一套,鸡分十只,猪分一头,驴归陆忠,存粮和田地都做三分,陆忠分其一,每年孝敬双亲稻米五斗,麦五斗,杂粮一石,年节生辰另表心意。 更过分的是,陆家院子一份为二,砌上隔墙,眼不见为净。 刘芳芳见王家几个男人雷厉风行,说干就干。 留下三个帮忙搬家,其余七个驾车回了王家坝,第二天搬来砖瓦木料,在东屋一侧建了几间小房,一间砌灶,一间做膳堂,一间杂房,一间做浴间,还有一间圈舍,院子中间更是砌起一堵六尺高的院墙来,院门另开。 分家分的如此果断如此决绝的,陆家开了先例。 陆家再次分家,成了下溪村近日最热门的话题,陆家娘子成了众人口中的可怜人,陆婆子成了恶毒婆母的典型,被村民说得不成样,陆婆子的名声越来越臭了。 王家人见玉兰的小家总算有模有样了,临走之前又威胁了陆婆子一番。 王婆子心疼女儿,亲自回家拿了些鸡鸭,买了牛羊肉来,打算把女儿身子养好些再走。 刘芳芳这几日心情好极了,分家,对于古代人来说,绝对是很难的事情,如今被玉兰娘家人轻松搞定,从此,王玉兰只要站住理,就不用再受陆婆子的气了。 而且,厉害的王婆子也留了下来,天天对玉兰耳提面命的说教,“玉兰啊,娘家人不能时刻守在你身边,你自己要硬气,受了欺负憋在心里,迟早会把身体憋坏的,你要有娘的一半气性,还能被你婆母欺成这样?你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娘,女儿知晓了!” “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你婆母就是个嘴毒心蠢的泼妇,你公爹说话还是有份量的,如今分了家,你只需全着公婆的颜面即可,别让她用孝道来挑理,其他就不用怕。陆家姑爷是对你尽心,你们好好把日子过起来,把身子养好,把孩子带好,别让人看低了去!” 玉兰点头,看着瘦小的二女儿,道:“娘,也怪我胆小,刚嫁过来什么都替夫君考虑,这两年来,女儿也受了不少苦,也让我的女儿跟着受苦。都说为母则强,娘,女儿也想通了,自己不硬气起来,小乙小丁跟着我就会受苦。” 王婆子点头,“还有,这次分家陆家人是迫于无奈,按理说我们王家做的也过了,但娘一点都不后悔,谁愿意说就说去,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好,谁要敢当面给你气受,不要怕,只要占住理,该争抢的就去争抢,即使不占理,也不能输了气场,你要是压不住,就带信来,娘就是拼上老命,也不让你再受欺压。” “娘!”玉兰语带哽咽,“还是你疼我。” “娘不疼你谁疼你,我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你也该醒醒神了,出嫁前娘教你的那些你不当回事,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别以为谁家都跟娘家一样人人都护着你,这千人千面,人心隔肚皮,你要想护住你的孩子,就得立起来,咱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玉兰点头受教。 一同受教的还有看客刘芳芳。 分家之后。 日子照旧。 玉兰还是细心的发现陆忠眼底有愧疚之色,她温言道:“夫君,都是我让你为难了。” “一边是我爹娘,一边是我娘子和女儿,我夹在中间肯定为难。”陆忠叹气道:“而且分家这事,咱家已是第二次了,我爹面子肯定挂不住。” 玉兰道:“分了家难道就不是一家人了吗?逢年过节生辰满日该咱们尽的孝道,咱一份也不会少。爹娘要是有个头疼脑热咱也不会不管,端汤端药也是咱们该做的。” 陆忠点头。 “分了家,咱就努力把日子过起来。虽说分给咱的田地也够一家四口吃的,但遇到个病痛灾害,需要银钱的地方多了去,夫君,闲暇时间你就去城里找找零活,咱们攒些银钱,以后二弟成家莲妹出嫁,我们当哥嫂的也该添置些不是吗?” 陆忠点头。 于是,分家的愁绪很快被未来的生活憧憬代替,小夫妻凑一起规划起以后的小日子了。 刘芳芳发现,玉兰经满月一闹,坚强多了,也聪明多了。 反观陆婆子,刘芳芳抚额叹道:“果真是嘴毒心蠢的婆子!” 不知道拉拢儿子,反而变本加厉,当着儿子的面依旧骂骂咧咧,辱骂的对象除了儿子一家,还有玉兰娘家人及村里一些闲话妇。 陆婆子道出她委屈:“你们这些吃饱了撑的,到处说人是非,把我陆婆子说的狗屎烂臭,你们就高兴了,整个上溪村下溪村,就没有不受气的媳妇,也没有当菩萨的婆母!” 当然,痛打落水狗的事,不乏人做。 活该陆婆子倒霉,被人推倒风口浪尖上。 陆家分了家,陆莲就辛苦了,但小姑娘发自真心的喜欢玉兰,一有空就往玉兰家跑,逗逗小乙小丁,再陪着玉兰说说话,日子过得跟以前一样。 陆勇也不能像往日那般悠闲自在,经常被陆寿增带到田地里干活。 陆婆子看二儿叫苦连连,对大儿媳愈发憎恨,常常背着陆寿增指桑骂槐。 奈何围墙太高,她若不提高音量,就只能绕到院外对着儿媳家院子骂。 陆婆子却是不敢的,被村里的人看见,传到王家人耳朵里就惨了。陆婆子一想到王家那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就发悚,可是心里的气又憋不住,索性找了个梯子搭在墙头,伸着头朝东院叫骂。 刘芳芳无语了,没见过这样的老乞婆,莫不是更年期提前?她真恨不得把那梯子抽去,摔老乞婆个四仰八叉。 可是,碰不到实物呢!刘芳芳沮丧极了。 这日,陆婆子见陆老头和陆忠都下地去了,又搭个梯子爬在墙头找事。 刚开始玉兰还气的脸红脖子粗,后来,她也不在意了,假装没听见,把木推车找出来,推一个抱一个笑眯眯的出门去,对陆婆子直接来个眼不见为净。 陆婆子气的一个趔趄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她惊魂未定的抚着心口,半天才颤微微的扶着梯子下来。 玉兰见婆母有气发不出,憋的脸通红,她心里竟有些隐隐的快意。 玉兰日子过得惬意,刘芳芳也跟着心情好起来,经常跟着玉兰出去听村妇闲聊,渐渐的知道了梦里的村子叫下溪村,居祁溪下游,土地肥沃平整,粮食充足,生活富裕。 相邻的上溪村地势较高,几十户人家守着贫瘠的山地过活。 两村依祁山而建,靠祁溪而居,沿山势,最早称为上流村和下.流村,后因下.流二字不雅,改名为上溪村和下溪村。 由于两村邻近,由下溪村一户方姓的地主兼两村里正再兼户长和耆长之职,负责课督赋税和逐捕盗贼。 方里正课督赋税倒是尽心尽责,逐捕盗贼却不甚上心,因一夫城守备军赫赫军威造势,两村多年都无流寇匪类,村民安居乐业,方里正也乐的逍遥自在。 刘芳芳还知道下溪村离官道不远,与她一梦时的一夫关和一夫城相距三十里地,知道了祁山和鲁江,知道了鲁国和蒙国。 梦里的架空朝代,刘芳芳呵呵的笑醒了。 第三章(上) 当刘芳芳再次梦到陆家人的时候,她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一个人看连续剧般,连续三天做同样场景的梦,这到底预示着什么? 刘芳芳不敢想也想不透,她唯有继续当个看客,在陆家人的生活里当一个安静的看客。 这是小乙吧?一夜不梦,竟这么大了! 头扎双丫髻,身穿棉布裙,笑眯眯的对着一位荷箱医者道她六岁。刘芳芳感慨:“这梦的时间轴跨度也太大了吧!等等,这个场景咋这么熟悉,老天,不会是玉兰又要生孩子了吧?” “阿弥陀佛,整的我跟送子娘娘似得,每次入梦都是你在生产,我送子芳芳说了算,这次就给你送个儿子吧!若是再生女儿,我这现代人倒无所谓,我是怕你这古代女人承受不住。”刘芳芳双手合十,神婆道。 玉兰这是第三胎,生起来比头胎容易太多,玉兰亲娘王婆子和接生婆在一旁精心伺候着,加上老三也不折腾人,很快就落了地。 接生婆倒提着婴儿腿,啪啪两下打在屁股上,婴儿哇哇大哭起来。 王婆子撩拨了几下婴儿的小雀儿,兴高采烈的对玉兰说道:“是个男孩,瞧着小雀儿长的多俊!” 接生婆把小男婴收拾完毕,捆的直端端的,抱到玉兰身边,道:“恭喜娘子喜得贵子。” 玉兰颤微微的抱着小男婴,想笑,上翘的嘴角转儿又抿嘴而泣,“我生儿子了,呜呜。” “娘子这是喜泪,憋了这么多年,总算流出来了。”接生婆说道。 王婆子递上手巾,“好了,哭一哭就收住吧,如今有了儿子,你也圆满了,这是喜事!” “你这身子生前两胎月子里吃了亏,怄气伤了脾胃,流泪又伤了眼睛,月子里吃的亏,就得在月子里补起来,这月你可不能再哭了,娘天天给你做好的将养着,把你的落下的月子病全部治断根!” 玉兰挂泪含笑点头。 产房外面,接生婆已经出门报完喜,玉兰娘家嫂子们也喜笑颜开,一个嫂子笑眯眯的把喜钱塞给老大夫和接生婆,一个嫂子忙着端来炖了够时辰的鸡汤,还有个小嫂子则吩咐陆忠去借马车,带她回王家坝去准备贺礼。 陆婆子已经在院墙上等候多时,陆老头对她的行径睁只眼闭只眼。 一听玉兰喜得贵子,陆婆子脸上笑开了花,手舞足蹈的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 “老头子,生了个儿子,哎哟喂,生了个大胖儿子!”陆婆子心如猫爪,利索的从梯子上滑下来。 三步并两步的从进正屋,很快提了一篮子鸡蛋出来,“走,咱看大孙子去!” 陆寿增站起来,犹豫片刻又坐下,经分家事后,他一直抬不起头,对陆婆子更是没好气,如今大孙子近在眼前,被王家人全权照顾着,他想看,又抹不下脸去面对王家人。 没好气的对陆婆子道:“早干嘛去了?好好的一个家,被你搞成这样,你满意了?” 陆婆子提着满满一篮鸡蛋,一脸委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见老头子不吱声,陆婆子放下鸡蛋,又爬到墙头看了半天,除了紧闭的东屋门窗,什么也看不见。 陆寿增道:“爬墙有个屁用!” 陆婆子心里也憋着火,却不敢发作,陆寿增当初一句要休她,吓得她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后来见老头子没有再提,她才安下心来。 当然,那些爬墙骂儿媳妇的事,她也是背着陆寿增做。 这时,小乙带着妹妹小丁从灶房出来,陆婆子赶忙招呼道:“小乙乖,过这边来,祖母有话对你说!” 小乙小丁喊了声“祖母”,便不再理,两人牵手蹦蹦跳跳的往屋去,对陆婆子的话竟是半句也没听进去。 陆婆子小声骂着赔钱货,脸上挂着笑,哄骗道:“小乙,祖母这里有煮鸡蛋,你听祖母的话,就给你吃啊!小丁,小丁你也过来,你们谁听祖母的话,就给谁吃鸡蛋!” 小姐妹不予理会,喊着“看弟弟咯!看弟弟咯!”推门进了东屋。 陆婆子心痒难耐,咬牙骂道:“聋的吗?喊死不应声!” 小乙的欢笑声从东屋传来,一声声‘弟弟好乖哟,弟弟真可爱!’勾的陆婆子眼冒绿光。心一横,刷刷刷的下了梯子冲出门去,紧接着,东院的门砰砰的响着。 陆婆子高声道:“姓王的,我老陆家的孙子,你们藏起来做什么?我们正经的祖父祖母见不着,你们这些外姓人却霸着不放,你们太欺负人了!” “忠儿,快给娘开门,你还是不是我的儿,是不是陆家的种,王家说啥你都听,把亲爹亲娘弃之不顾?你这不孝子!” 陆婆子手都拍疼了门一直都没开,周围已经站着好几个看热闹的乡邻,陆婆子觉得自己占了理,敲的越发起劲了。 吱啷一声,东院门开了,王婆子出现在门后,冷眼瞧着陆婆子。 陆婆子心发悚,自觉占着理,气势汹汹的指着王婆子骂道:“姓王的,我陆家的孙子,你天天霸着不放,还有没有天理了!” 骂完,又转身给周围看热闹的乡邻哭诉:“都是左邻右舍的乡邻,你们都来看看,老王家太欺负人了,逼着分家不说,生的孙子也霸着不放,我这亲亲的祖母硬是看不上一眼,都给我评评理!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 王婆子比陆婆子高半个头,气势上更是强势,她冷眼看着陆婆子哭骂,等她假哭真骂演完了,才淡淡的说道:“早干嘛去了?如今瞧玉兰生了个儿子,就觍着个老脸上门认孙子了?我倒是想问问:当初是谁天天辱骂玉兰?当初是谁嫌弃玉兰生不出儿子?当初是谁把月子里的玉兰往死里整?” “呵!你没忘吧?还有,当初为什么要分家,你给我们说说原因,我老王家最是讲道理,咱们把这事从头到尾好好捋一捋!反正我也闲着,各位乡邻有空的想听的都留下听听,我让小乙给大家搬凳子,咱坐下来好好摆谈摆谈!” 一提前事,陆婆子就理穷,于是胡搅蛮缠起来,根本不提以前的事,朝着屋里高声骂道:“陆忠,陆忠,你这个不孝子,你死哪里去了?你给我出来,娘生你养你给你娶媳妇,你就这样报答娘吗?你给我死出来!” 王婆子对着乡邻说道:“大家都听见了吧,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咒,更别说儿媳妇了。” “各位乡邻都在这儿,我也给大家说道说道吧,免得被人污言秽语混淆了黑白。咱玉兰生二胎的时候,被这个恶毒婆母折磨的差点小命不保,乡邻们都是见过的,当时,好些乡邻都替玉兰掉了泪,我这个当娘的心都碎了啊,守了玉兰大半年,天天好吃好喝的补养着,寻医问药的调理着,才把玉兰的命保住,身体还是落下了毛病。” “我家玉兰为了陆家拼死拼活的生了个儿子,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争口气!乡邻们,我家玉兰心里苦啊!如今总算生了个儿子,玉兰的身体更差了,你们说,我这当亲娘的还敢把玉兰交给这个恶毒婆母伺候吗?姑爷前脚刚走,这恶毒婆子后脚就上门寻事,乡邻们,公道自在人心,不是我老王家无理,实在是不敢把女儿再交到她手上,我女儿如今落下一身病,都是拜她所赐,你们说我这当娘的敢把女儿交给她吗?” 围观的人都议论纷纷,虐待儿媳和分家旧事又被人重提,陆婆子顿时又成了人们口中的臭烂人。 陆婆子气的脸红脖子粗,赶忙解释道:“别听她胡说,我只是想看看孙子,哪里是上门寻事?我这个亲祖母想看看孙子也不行吗?” 又有人议论开了,再怎么说,孙子姓陆,陆婆子想看,也在理。 这时,躲在门后偷看的小乙,着急的跑出来,对王婆子说道:“外祖母,我娘又喊疼了,你快去看看啊!” 王婆子心里明白,面上佯装着急:“哎哟!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哟,月子里有些药不能喝,为了这陆家的种,只能生生忍着痛,我的玉兰啊,我可怜的女儿,被折磨的太惨,病根算是作下了!” 小乙小人精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求陆婆子:“祖母,你天天都爬在墙头上骂我娘,咒我娘不得好死,我娘好可怜,你就不能放过她吗?祖母,孙女求你,你可以骂我是赔钱货,求你不要再骂我娘了好吗?”说完,小乙给陆婆子跪下了磕头,眼泪哗啦啦的流。 那些有心替陆婆子说话的人,立马声讨起陆婆子来,都骂陆婆子不是东西,儿媳妇都分家出去了,还天天爬到墙头辱骂。 陆婆子正气头上,被小乙摆一道,气的一甩,失手把跪在面前的小乙掀倒在地。 陆婆子脸色一变,赶紧上前把小乙拉起来,骂道:“让你说话的时候,你不搭理人,不让你说时,你偏出来冒头,见我手甩过来,也不知道躲,真是蠢到家了。” 陆家西院门开了,陆莲急急的跑出来,拉着小乙问道:“摔疼了吗?” 陆婆子恨声道:“你出来干啥,赶紧进去!” 陆莲无奈道:“娘,是爹让你进去。” 陆婆子一看今日讨不了好,扯着陆莲骂骂咧咧的进了西院门。 王婆子把小乙牵过去,对围观的乡邻说道:“今日多亏各位乡邻帮着评理,玉兰身体不好,我得赶紧去照顾去了,各位乡邻都忙去吧。” 有人上前安慰王婆子几句,王婆子感谢完,才带着小乙进了院门。 等到外人散去,陆老头才吩咐陆莲提了鸡蛋送过来。 王婆子只是针对陆婆子,对陆莲倒是亲和。 东屋里,玉兰正在给儿子小庚喂奶,小丁在炕上玩。 王婆子、陆莲和小乙进来,小丁笑眯眯的朝小乙晃一个小罐子,“大姐,咱们来玩这个,可好玩了!” 小乙点头,脱了鞋子上炕,陪小丁玩耍。 小丁很瘦,想来是月子里吃了亏,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显得脸儿更小了。 小乙对小丁尤其疼爱,事事都让着她护着她,陪着她玩。 王婆子把外面的事跟玉兰说了一遍,又夸赞了小乙一番。 玉兰心疼的把小乙拉过去,掀起裤腿和衣袖检查有没有擦破皮,小乙把拳头握紧,笑着安慰道:“娘,我没事!” 玉兰瞧见了,把小乙的拳头掰开,掌心擦破皮了,渗出几丝血痕。 玉兰眼睛一红,哽咽道:“你这傻孩子,怎么不知道躲。” “祖母也不是故意的。” 陆莲瞅了小乙一眼,目光更温柔了。 小丁看见小乙手心有伤,放下手里的罐子,凑过来,鼓着腮对着伤处轻轻的吹气,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姐,还疼吗?” 小乙笑道:“小丁一吹,就不疼了!” “真的?” “当然,你看,姐姐这样动来动去都不觉得疼。”小乙不停的握拳展开,笑着向小丁展示。 小丁笑了,得意的对玉兰道:“娘,我给大姐吹好了,不疼了!” 玉兰擦了擦眼角,笑着夸道:“小丁乖,跟姐姐玩去吧!” 一旁的王婆子道:“你也别自怨自艾了,小乙小丁乖巧懂事,小庚也健健康康,如今儿女双全,你也算圆满了,陆婆子再能耐,也不能把小庚抢走,你也不要怕她,俗话说‘为母则强’,你这性子比以前强多了,娘也不逼你,你想保护孩子,自然会变强的!” 玉兰点头,对王婆子说道:“娘,这些年多亏你了!” “哎,说这些傻话做什么,当初也怪娘没看清陆婆子的为人,早知道她是这样腌臜泼妇,就是她儿子再好,我也不把你嫁过来。”王婆子叹道。 “这就是我的命!” “你这孩子,才二十多的人就命啊命的,什么是命?当初要不是娘家帮你撑腰,你的命早没了,这命啊,就得靠自己去争!去搏!” 一直默默看戏的刘芳芳也不禁给王婆子喝声彩! 晚点更新,多多包涵 不好意思,前面各章做了小调整 今天更新会晚些,各位书友多多包涵! 第三章(下) 晚上陆忠回来,玉兰把白天发生的事跟陆忠一五一十的说完,陆忠皱眉不说话。 玉兰道:“今天生产完,吴大夫说要静养切忌生气。婆母抱孙心切,一急躁起来你是知道的,我娘也是担心婆母见着孙子闹腾出事来,才拦着她不让进的。” 玉兰瞅了一眼陆忠,温言道:“我原想着等小庚稳健了,挑个暖和天,让你抱过去让公爹和婆母见见。” 陆忠展眉道:“等出了月子再说吧,我会去跟爹娘说的。我娘的脾气你也知道,难为你了。” 玉兰抿嘴一笑,低声道:“你对我好就行。” 陆忠脸一红,“你好好歇着,我去隔壁屋了,让岳母过来陪你,晚上孩子哭闹也有个照应。” 玉兰点头,陆忠急急的出门去。 小庚邻近满月,陆寿增把陆忠叫去,给了十两银子,让陆忠风光办一次。 陆忠推拒道:“爹,一个满月酒哪用得了十两银子,给二弟娶个媳妇都够了。” “给你你就拿着,废什么话?咱陆家的孙子,难道还要王家人来办?” “那也用不了十两银子啊,就是些家常小菜,客人也不多。” “什么家常小菜,满月酒有满月酒的规矩,你拿去准备着,自有用到的时候!” 陆忠仍然不收,“爹,我空闲时候有去城里帮工,这些年攒的钱足够了,你老光靠田地的收成,银钱来的不容易,还有二弟和小妹的亲事也需要用钱,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陆寿增一脸不高兴,好像那锭银子多讨人嫌一样,骨碌碌的从桌子一端甩过来。 陆忠知道他爹的心病,笑道:“爹,你放心,我不会让老丈人掏一个钱的,我保证!要是银钱不够,一定找你要。” 陆寿增脸色缓和多了,拉着陆忠又安排起请客事宜来。 满月当天,王家人送来了丰厚的月礼,连城里的陆老太也稍来一个长命锁。 陆寿增和陆婆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孙子,好几次陆婆子想去东院瞧瞧,被陆寿增阻止了,理由是:陆婆子嘴不过脑,怕闹腾起来惊吓到孙子。 此时,陆寿增心思复杂坐席上喝闷酒。 陆婆子一心都在孙子身上。 当玉兰抱着孙子给众亲戚看时,陆婆子就跟炸毛的母鸡一样,跟在玉兰身边,谁要是伸手想摸她孙子的脸蛋,她马上就伸手格挡,弄得好些亲戚面子挂不住,都尴尬的笑着,伸手也不是,缩手也不是。 好不容等到亲戚看完孙子,陆婆子笑眯眯的伸手要玉兰把孙子给她抱,奈何孙子认生,陆婆子一碰他就使劲哭,陆婆子不顾孙子哭,硬生生的夺过去抱着怀里,变戏法一般掏出一对银手镯,笑眯眯的要给小孙子戴上。 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你是聋的?没听见小庚在哭?”陆寿增吼道。 陆婆子才依依不舍的把孙子还给玉兰,玉兰赶紧抱到一旁哄着。 陆婆子嘀咕道:“好好的孙子,教出这么个娇气样,连嫡亲的祖母都不认了!” “小乙小时候我也抱过,一逗就笑。”陆婆子黑着脸坐在席上,孙子抱不着,也没人搭理她,她心里憋着火,换着往常早爆发了,可今非昔比,王家众男人时不时对她抛来一个敌意满满的眼神,搞的她一会儿一个冷颤。 陆婆子最后忍不住了,黑着脸离席,回到西院摔烂几个碗盆,又到猪圈抽了一回猪,骂了一通牛,心火才小下来。 满月礼后,王婆子回了王家坝。 家里三个孩子,玉兰一个人忙不过来,陆忠就没去城里做活了。 地里的庄稼也长高了不少,除草施肥也需要人手。陆忠每天上午在地忙活,下午在家帮着做家务。 陆忠要是剁猪草,小乙和小丁就在一旁帮忙递猪草,陆忠要是打扫圈舍,小乙和小丁就在一旁手拿小棍儿训斥小猪小鸡,陆忠要是喂驴,小乙和小丁就躲得远远的,害怕被驴蹄子踢着。 玉兰抱着小庚站在一旁看着,笑语晏晏的模样,看起来幸福极了。 刘芳芳见玉兰苦尽甘来,人生也圆满了,猜想这出连续剧一样的梦也该完结了吧。 正想着呢,见陆婆子火急火燎的出了西边院门。 刘芳芳闲的无聊,赶紧跟上。 原来是陆婆子操心陆勇的亲事,陆勇都十八了,亲事还没有眉目,难怪陆婆子最近一副便秘模样。 话说陆婆子揣了些银钱,急冲冲的去找村里有名的张媒婆,絮絮叨叨的把儿媳的标准说了一通,归纳到一起就是:模样要好,身段要好,不怕吃苦,勤劳肯干,年岁不要小于十四,太小了不懂事,不要超过十八,太大了心眼多不听使唤,十六最好。女方家聘礼要的少,最重要的是,家中兄弟要少!陆婆子也是被王家人吓着了,给二儿子找媳妇,一定要找娘家兄弟少的。 张媒婆听完陆婆子的要求,把到手的银钱还给陆婆子,笑眯眯的说道:“银钱谁不爱啊!可惜这赚不到的钱,揣几天还是要还回去的,与其这样,不如开始就不收!” 陆婆子一脸不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嫌钱少?还是嫌我儿?” 张媒婆纵使笑脸迎人的功力再好,听见陆婆子的话也黑下脸来,不爽道:“你这是在给儿子找媳妇?你这是宫里的皇上选娘娘啊!我张媒婆虽然做的是牵线搭桥拉红线的事,但我也不能瞎牵线啊,为了一点银钱,就把我多年的好名声给毁了,多值不值当!” 陆婆子黑脸道:“行,下溪村这么大又不止你一个媒婆,我不信掏了银钱,还没有推磨的鬼!” 张媒婆气的把陆婆子赶出门,骂道:“见你的鬼去吧!也不看自己是什么名声,要求还这么多!你儿子要是打一辈子光棍,都是你害的!” 陆婆子好久都没敞开来骂过了,如今棋逢对手也来了劲,站在张媒婆院外,叉腰对骂起来。 正值闲适,下溪村的男人们大多去了一夫城找活干,女人们闲在家里照顾孩子操持家务,大多数时间还是凑一堆儿倒闲话。 一听到哪儿有热闹看,都呼朋引伴的凑去过,当然,过后交流总结也必不可少。 这不,有耳朵好使的,听见张媒婆家附近有吵架声,都拿着绣活三五成群的聚了过来。 陆婆子和张媒婆棋逢对手正骂的欢,不知不觉间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村妇懒汉。 张媒婆功力更深,盛怒中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迁怒于人。 陆婆子就差些修为了,听围观的村妇有对她指指咄咄窃窃私语的,顿时转移目标,对着围观村妇一阵痛骂。 这些村妇可不是省油的灯,要说打嘴仗谁也不输谁。 陆婆子本意旨在跟张媒婆这样的人物打嘴仗,奈何太具嘲讽属性,很快聚集了满满的仇恨,被一群村妇指着骂。 陆婆子体力有限,骂累了索性坐到地上,准备上演打滚儿的戏码。 有人提醒道:“到处都是猫屎狗屎,你也不嫌埋汰!” 陆婆子气的不行,终是一拳难敌四腿,一嘴难战群妇,骂骂咧咧的挤出人群,回家了。 当晚,又被陆寿增骂道:“你还不知道悔改吗?你当初不是这样的德行啊!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泼样,陆勇不小了,陆莲眼看着也要说婆家了,你就不能给孩子们积点德,少出去丢人?” 陆婆子委屈道:“我还不是为了我的儿,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这样的缺德玩意儿欺人太甚,不给说媒就算了,还咒我的儿打一辈子光棍!你说,我能轻饶了她?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她好过!” 陆寿增气的抚胸,骂道:“你说的还有理了,张媒婆就是吃说媒这碗饭的,怎会把到手的银钱往外推,定是你管不住嘴,说了不该说的话!” 于是,陆婆子把张媒婆说媒的事跟复述了一遍,陆寿增气的把桌上的杯盏掀到地上,骂道:“你都办的啥事!有你这样的?咱家陆勇年纪不小了,你当他是贴了金身的菩萨?摆出去都抢着要!” 陆婆子不服还想争执两句,被陆寿增狠狠的瞪了一眼。 半饷,陆寿增才郑重道:“陆勇和陆莲的婚事你不用管了!你把你那张嘴管好就行!” 陆寿增说的容易,真正到他操持陆勇的亲事时,才知道有多难。 张媒婆跟陆婆子吵过架的,陆寿增唯有另找媒人,好说歹说,一位姓秦的媒婆才应下。 等了一两月都没音讯,陆寿增又提着礼上门去询问。 秦媒婆道:“实话说了吧,你家婆子的名声实在是太差,门当户对的人家到咱们村一打听,都歇了心思。” 陆寿增赔笑道:“我家陆勇你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的人品外貌你也清楚,就劳烦你多操心了!”说完,把手里的礼盒递上前。 秦媒婆叹道:“哎,你别怪我说话直,陆勇是个好小伙,奈何摊上那么个娘。” “咱们村多的是磋磨儿媳的婆母,为何偏偏你家婆子成了人人口中的恶人,就怪她不会做事,儿媳又不是不能生,不过生两胎女儿就那样糟践,如今好了,你儿媳生了儿子,她这不是自打自脸吗?” 陆寿增想反驳,竟无处可驳。 秦媒婆道:“如今那些心疼女儿的人家,都不愿把女儿嫁过来,倒是有几个年轻寡妇不挑……” 秦媒婆还没说完,陆寿增就反对道:“不行,寡妇不行!” 秦媒婆干笑几声,道:“那我再找找,有消息了再说。” 陆寿增也只有点头的份,沮丧着脸回家。 陆寿增盼秦媒婆的回音,盼的花儿都谢了两季。 终于,等到秦媒婆笑眯眯的上门了。 带来的消息是:上溪村的王老三,他家姑娘今年正十六,模样好人勤劳,各方面都和陆勇般配。 陆寿增心里欢喜,陆勇都二十了,耽误不得,有合适的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秦媒婆笑道:“听我把话说完,上溪村跟咱们就是山上山下的距离,王老三家穷,家中三个孩子,姑娘为大,下面还有两个儿子,家里就几亩薄地,一年没几个产出,这不,聘礼就要的高了!” “要多少?” “五十两!”秦媒婆说道。 “五十两?王老三这是卖女儿呢?咱们下溪村中等人家,聘礼十两就很好了,他家竟然要五十两?”陆寿增一听吓着了,五十两可不是个小数! 这时,躲在门后偷听的陆婆子也急红了眼,跳出来嚷道:“黑他那心肺的,要五十两,眼珠子都掉钱眼里去了,黑了他的心肺,我陆家可不找这样的人做亲家!” 陆寿增和秦媒婆都被猛然跳出来的陆婆子吓了一跳,秦媒婆脸色变了,冷冷道:“同不同意是你家的事,要多少聘礼是姑娘家的事,这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当媒婆的可管不着,好了,话我已经带到了,愿不愿意你们看着办!”秦媒婆起身要告辞。 陆寿增赶忙挽留,又转头大声呵斥,把陆婆子赶到屋里去。 秦媒婆又坐下来,对陆寿增说道:“陆勇也不小了,歪瓜裂枣的姑娘你家也看不上,这两年,我磨破了嘴皮也没给他说上个中意的姑娘,这次这个聘礼是多点,但王老三家姑娘人不错,你们要是觉得可以,就想想办法,凑凑钱,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陆寿增忙不迭的点头,对秦媒婆说好话道:“这聘礼能不能再少点啊,五十两太多了,我家一时半会也凑不齐!” 秦媒婆道:“王老三家穷,还有两个儿子等着成亲呢,就等着嫁姑娘的聘礼,说白了,就是卖姑娘给儿子成亲,这样的人家,你见的还少吗?这钱不会少的!” 陆寿增道:“劳烦你再帮着寻摸寻摸,年龄大一点无妨!” “哎!寡妇你家又看不上,算了,我再寻摸吧。我当了几十年媒婆,你家的事算是最耗神的,我要不是担心金字招牌砸你这儿,我都懒得再管!”秦媒婆不乐意的起身。 陆寿增赔笑把秦媒婆送出门,转身,见陆婆子走过来想问他详情。 陆寿增心下不爽,对着陆婆子劈头盖脸一通骂,骂完气消了,才把王老三家的情况说了一遍。 陆婆子哭道:“五十两啊,咱们才二十两的积蓄,想着给勇儿娶亲也足够了,谁想到我儿的姻缘竟这么难!我可怜的儿,被那偏心眼的月老忘了吗?二十了还没娶亲,村里跟他同龄的小子,孩子都满地爬了!” 陆寿增也叹气,“等等再看吧!莲儿也不小了,有合适的就赶早把她嫁出去,兴许能凑点银子!” 陆婆子也没办法,只得点头,整日里为陆勇的事烦心,不再爬墙去骚扰东院了。 第四章(上) 东院这边清静下来,还有些不习惯。 小乙跟着娘亲学绣花,几次都放下手里的布头,往窗外看。 连一旁陪小庚玩耍的小丁都觉察出不对来,问玉兰道:“娘,今天祖母没爬墙?” 小乙嘻嘻笑道:“肯定是嗓子疼!” 小丁也捂嘴笑,忙不迭的点头。 玉兰用手指戳了小乙的额头,笑骂道:“就你猴精,什么都知道!” “娘,我不想学针线活了,指头都扎肿了!”小乙撒起娇来。 玉兰把女儿的手拉过来,对着指头上两个红点吹了吹,温柔道:“哪有不会做针线活的姑娘?听娘的话,好好学,将来嫁人了缝缝补补的都用的上!” 小乙瘪瘪嘴,只好继续学起来。 连一直看戏的刘芳芳也凑近看玉兰如何教小乙做针线。 到了午时,玉兰去灶房里忙中饭,小乙小丁放下手里的针线,带着小庚在炕上玩闹,听见有人敲院门。 猜是陆婆子,小姐妹相互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嘻嘻笑着装着没听见。 谁知敲门声一直没停,附带响起陆莲的声音。 小乙对陆莲蛮亲热,赶忙下炕穿鞋去开门。 见陆莲红着眼站在门外,“小姑,你怎么哭了?”小乙问道。 “小乙,你爹在吗?”陆莲抽泣着。 “在,小姑你进来再说!”小乙把陆莲拉进来院来,朝外探头看了一圈,又神神叨叨把院门关上。 刘芳芳捂嘴笑,这个鬼精灵定是在防陆婆子。当然,也不能怪小乙,遇到这样的祖母,的确很头疼。别人家都是敞着院门,一副悠然自得样,她家为了防陆婆子,天天把院门拴上,平日有个人来客往,搞得跟地下工作接头一样,不听声不放进。 陆忠这时正在后院清理圈舍,陆莲红着眼睛寻了过去,小乙也屁颠颠的跟在后面。 陆莲一见陆忠就哭喊道:“大哥!你可要帮帮我!” 陆忠见陆莲哭的伤心,忙从圈舍里翻出来,问道:“莲妹,怎么哭成这样?” 陆莲抽抽搭搭的又不说,急的陆忠团团转,放下手里的铁锹,看了看一身污秽,说道:“哥去洗手换件衣服,你想说再说,哥不逼你了。” 陆莲跟在陆忠后面,往灶房走去。 陆忠站在灶房外,朝里面喊道:“玉兰,打些水出来。” 玉兰答应着,端水出来,见陆莲眼睛红肿,忙问道:“莲妹,谁欺负你了,眼睛都肿成了桃。” “大嫂!”陆莲抱着玉兰哭的伤心。 “哎,急死了,你倒是说话呀,你不说,哥嫂怎么帮你?”玉兰掏出手绢给陆莲擦眼泪。 小乙也劝慰道:“小姑,你别哭了!” 陆莲抽泣道:“福哥家上门提亲,我娘竟然要五十两聘礼,把福哥他爹气走了!” “五十两?”陆忠气的不行,“娘真说得出口,爹知道这事不?” 一旁的玉兰也震住了,张着嘴一言不发。 看客刘芳芳也吃惊:艾玛,老乞婆吃错药了吧,卖起闺女来了!五十两啊,据她观察,陆忠家的田地还算肥沃,收获的粮食除开一家的口粮,盈余也不多,还要省吃俭用预防灾年。家用零花都要从鸡和猪身上找,闲时还要去一夫城找活干,累死累活一天也才赚几十文,这五十两银子,真是太多了。 玉兰缓过劲来,道:“是不是村东头的邱富?他家跟咱家家境差不多,咱下溪村十两聘礼都到头了,娘怎么会要五十两呢?” “恩,就是村东头的邱富。”陆莲点头:“我躲在门缝偷看,见富哥他爹脸都气绿了,我就赶紧来找你们了。” 刘芳芳记起来了,在陆家这些日子,她倒是见过一个少年郎在陆家院外徘徊,当陆莲在门边偷偷露下面,两人便红着脸各自散去,这种小儿女情怀,刘芳芳还是懂得,那个少年郎定是陆莲口里的邱富。 有热闹看,刘芳芳怎肯错过,她赶忙往西边院子去,正赶上邱老头起身道:“我邱家高攀不起,哼!”摔门而去。 邱老头被气走,同行的张媒婆再没了顾忌。 上次她跟陆婆子大吵过后,两人见面即仇人,仇人见面总要过上几招才能解恨的。 张媒婆慢悠悠的起身,踱步到院门口,才嘲讽道:“上溪村的王老三卖姑娘,那是人家穷儿子多,咱们下溪村可还没出现过卖姑娘的事。” “我当了几十年媒婆,今儿个算长见识了,不缺吃不喝的陆家,也干起了卖姑娘的行当!”张媒婆说完,丢给陆婆子一个深深的鄙夷眼神,假意用手绢把身上的灰尘抖一抖,一副嫌恶的模样。 陆婆子这几日正为陆勇的亲事烦心,邱家上门来提亲,正如那瞌睡遇到枕头。 一想到儿子亲事有希望了,陆婆子如同吃了豹子胆,也不去地里喊陆寿增回来,便自作主张要五十两聘礼。 为了儿子的亲事从女儿的聘礼上打主意,陆婆子心里也窝着火,刚好陆寿增不在家,也少了顾忌,撵出来指着张媒婆骂道:“瞧你那德行,一脸褶子还擦胭抹粉的,骚给谁看?整天走东家窜西家,要不要你的老脸!” 张媒婆守寡多年,为了养家糊口做起说媒的营生,比起那些靠勾搭男人赚点好处的寡妇,张媒婆也算自强自立的典范了。 如今被陆婆子说成那不守妇道之人,顿时火力全开,直冲上来跟陆婆子厮打成一团,这种毁人清誉的事,可不是三两句嘴仗能消气的,只有让她痛让她流血才能解恨。 东院那边听见动静,赶忙跑过来。 陆忠陆莲和小乙出来的最快,玉兰先去东屋看过小丁和小庚,叮嘱一番才出东院。 陆婆子和张媒婆已经被分开了,两人发髻松散,浑身泥灰。陆婆子嘴角破了个口子,张媒婆眼角两道抓痕,两人虽被劝阻,仍不停的对骂。 陆忠和陆莲把陆婆子往院内扯,陆婆子脚还不停的往张媒婆的方向踢腾。 张媒婆生着一张利嘴,见围观的人多了,吧啦吧啦把陆婆子卖姑娘的事一番宣传,见乡邻露出鄙夷的神色,才算解恨,随后把身上的泥灰拍掉,又抚了抚脑后的发髻,大摇大摆的走开了。 陆婆子被儿女扯进正屋坐下,玉兰打来清水拧干布巾让陆婆子擦脸。 陆婆子擦到嘴角,嘶的一声,疼的直吸气,把手中的布巾砸向玉兰,骂道:“谁要你假惺惺装好人,这全都怪你,怪你这个丧门星,自从你嫁到陆家,就没一天安生日子。现在好了,你满意了,勇儿说不上亲,莲儿也被你害成这样,你这个黑心肠的,你满意了?” 玉兰如今也不像以前那样逆来顺受了,她侧身避过砸来的布巾,淡淡道:“娘,你既然没事,我就回去了。”说完,拉着小乙往外走。 陆婆子见玉兰不搭理她,又把满腔怒火发到陆忠身上,“我造的什么孽哟,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子,心肝肺都被拐到老王家去了,眼里哪有我这个娘啊,恨不得我早死早清静,老天爷,我不活啦,让我死了算了!” 陆婆子抱住陆忠的手臂,嚎开了,指甲还使劲掐着。 陆忠忍着疼,道:“娘,哪有要人家五十两聘礼的,你这样做,让莲妹往后怎么找婆家?” “你了不得了,有了媳妇就不管你弟弟妹妹,你这没良心的,早知道你这样不孝,当初我把你生下来就该丢茅坑里淹死!” 刘芳芳嘴角抽搐,也不知陆婆子这样的泼妇,脾性是如此形成的,想来是年轻时受婆母磋磨,还能克制一二,到了更年期,不懂修身养性,反而变本加厉由着性子发展,完全控制不住了。 刘芳芳见陆婆子手背青筋直冒,原来是掐陆忠掐的太用劲了。 那陆忠也能忍,由着陆婆子掐捏。 跟着玉兰走掉的小乙又溜过来,小乙年纪不大,却有急智,见她爹被掐,赶忙嚷道:“祖父回来了!” 搬出陆寿增就是管用,陆婆子立即松开陆忠,往屋外看去。 小乙赶紧把陆忠拉到一旁,道:“爹,小庚摔下炕哭的不行,娘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陆忠一听儿子摔了,急急的赶去东院。 陆婆子没瞧见陆寿增,见陆忠又急匆匆的走了,哭道:“老的小的都来糊弄我这个老婆子。” 小乙回头对一旁的陆莲使眼色,陆莲会意,顺着墙角也溜了。 等陆婆子反应过来,就剩下她一个人,于是跑到正屋的门槛上坐着哭嚎,嚎着嚎着就打起瞌睡来。 此时,陆寿增和陆勇忙完地里的活,刚进村口,陆勇把锄头丢给陆寿增,拍拍屁股找伙伴玩乐去。 “看着点时辰,回来晚了可不留饭!”陆寿增嚷道,见陆勇挥手表示知道,陆寿增叹了口气,扛起两把锄头,独自往家走。 一路上有乡邻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陆寿增心里不爽,但还顾着面子,没有发作。 暗道今天怎么回事,往日里也不见乡邻这样明目张胆啊,难到是家里那疯婆子又惹事了? 陆寿增暗道不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刘芳芳百无聊赖的守在院门口,反正也没人能看见她,索性躺在院外的石板上,等陆寿增回来。 几个邻居聚集在陆家院外说得正欢,远远瞧见陆寿增扛着锄头回来,都闭了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陆寿增黑着脸进屋,见陆婆子坐在正屋门槛上,头靠门框睡着了。 陆寿增使劲把两把锄头摔在院角,砰地一声把院里溜达的几只鸡吓的咯咯乱飞。 陆婆子被吓醒,迷糊间差点仰倒在地,“老头子,怎么只你一人回来?勇儿呢?” “别管勇儿了,你给我说清楚?外面的人是怎么回事?”陆寿增指着墙外狠声道。 陆婆子朝着院外剜了一眼,骂道:“这些长舌妇,就跟那粪堆上的蝇子一样,赶都赶不走!” “咱家是粪堆吗?你会不会说话?”陆寿增怒了,“别扯那些不相干的,今天到底是怎回事?” “村东头邱家带着张媒婆上门给邱福提亲,想娶咱家莲儿,没说合拢,邱老头甩手走了,张媒婆故意跟我作对,这不,就吵了一架!”陆婆子道。 “邱家?求娶咱家莲儿?这么好的亲事,怎会说不合拢?你一个妇道人家,这么大的事不来地里寻我,你就自己做主了?你怎么这么能耐啊你!”陆寿增气的脸红脖子粗,邱家他是知道的,家境比陆家还要好些,而且就邱福一个独子,邱福那小子勤快老实性子好,莲儿嫁过去就是享福去的。 “说,人家都带着媒婆上门了,怎么会说不合拢?” “聘礼说不合拢!” “邱家说多少?” “十两!” “咱们这样的人家不都是十两的聘礼吗?那怎还说不合拢呢?”陆寿增眼睛气的发红,猛然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心一阵绞痛,缓过劲才问道:“你难道要了五十两?” 陆婆子见陆寿增血红着眼睛快吃了她一般,退后两步,大声嚷道:“我还不是为了勇儿,那邱家有什么好的,拿不出五十两就想娶走我的莲儿,邱家想的美!我还想把莲儿嫁到更殷实的人家去,五十两的聘礼还能给勇儿说门亲,我有哪里不对?” 陆婆子话音刚落,陆寿增一巴掌就扇了过来,陆婆子的脸颊顿时肿了起来。 “我说过多少次,勇儿和莲儿的亲事不用你操心,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你在家发疯我能忍你,但你让我陆寿增处处丢人,害的我陆寿增成了下溪村的笑谈,害的我陆寿增的儿女找不到好亲事,要你这妇人有何用,你赶紧收拾东西滚回娘家去吧!”陆寿增血气上脑,有些站不住,摇摇晃晃向后倒去。 陆婆子哭嚎着一把抱住陆寿增,随后进院门的陆忠陆莲看见了,狂喊着跑近,扶进屋内炕上。 “爹,你怎了?莲妹,你赶紧倒些水来。”陆忠一边掐人中,一边吩咐,见小乙也跟来了,赶忙道:“小乙,去请吴大夫来一趟!” 第四章(下) 小乙急喘喘跑去请吴大夫。 刘芳芳也尾随而去。 吴大夫家离下溪村口约一里地,小院周围种着些常见的草药,竹条圈成的篱笆上爬满了金银花藤蔓,一条白狗卧在院门口,听见动静,抬头朝着小乙跑来的方向吠叫。 小乙停在院外善意的朝白狗挥手,道:“乖小白,别咬我,我是小乙!” 白狗根本不买账,呲牙咧嘴朝着小乙汪汪叫个不停。 小乙不敢上去,朝院内喊道:“吴大夫在家吗?”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闻声出来,白狗谄媚的跑到主人身边,摇尾卖萌求抚摸。 小乙鄙视了白狗几眼,然后对老者说道:“冯大夫,我祖父突然犯病了,劳烦你去一趟!” 吴大夫说了句稍等,进屋背上药箱出了院门。 白狗跟在吴大夫后面,讨好的摇尾巴。 “回去看院子,不许跟着!”吴大夫一声令下,白狗呜呜委屈的叫着,乖乖的掉头返回院门口,趴在地上可怜兮兮的看吴大夫离开。 小乙和吴大夫到陆家的时候,陆寿增已经无碍,正坐在炕上生闷气。 吴大夫把完脉,嘱咐道:“怒伤肝损脾胃,今后要少生气,多宽心啊!” 陆忠急道:“吴大夫,要不要开些药?” “不必,没什么大碍。”说完,吴大夫背着药箱往外走,小乙主动送吴大夫回去。 “不用送了,几步路而已!”吴大夫笑着对小乙说道。 “是我把你请来的,理当由我把你送回去呀!”小乙歪头道。 “好,小乙说的好,那就跟我走一趟吧!”吴大夫捋须笑道。 小乙笑着上前,想帮吴大夫背药箱。 吴大夫把药箱带子一提,都快到小乙肩膀了,“呵呵,你还太矮了”说完,笑呵呵的荷箱出门去。 两人走到吴大夫院外,见远处过来五个壮汉和一个少年,有个壮汉快步过来,朝吴大夫拱手鞠躬道:“这位老丈,请问上溪村怎么走?” 吴大夫指着进村的路,说道:“沿着这条路穿过村子,有一条上山的小路,顺着小路走到尽头,就是上溪村了。” “多谢老丈!”壮汉致谢,然后朝着后面的几人招手,后面的五人走过来,对着吴大夫作揖致谢。 吴大夫家的白狗冲出院子,讨好的朝吴大夫摇尾,片刻,又朝着几个陌生人狂吠。 吴大夫训斥几声,白狗夹着尾巴呜呜的犬俯在吴大夫脚边。 一个男童蹦蹦跳跳的从屋里出来,朝着吴大夫“祖父,祖父”叫个不停。 白狗又摇尾跑到男童身边,不停的蹭着男童的手。 男童呵呵笑着,蹲下跟白狗玩耍,小乙对白狗颇有兴趣,也蹲在一旁看着。 一直跟着小乙的刘芳芳仔细打量这六个陌生人,其中五个膀大腰圆身材魁梧,看起来有两下子。壮汉中间有一少年郎,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眼低垂神色哀伤,提着一个蓝布包袱。 小乙见六个人致谢完,踏上了进村的路,才跟吴大夫辞别,远远跟着陌生人后进了村。 六个人进村立刻吸引了村民的眼球,纷纷猜测是谁家的亲戚,直到这行人穿过下溪村往上溪村的方向走去,才明白是上溪村谁家的客人。 刘芳芳对六个人好奇,一直跟着他们到了山腰一户农家才返回陆家小院。 院门对刘芳芳来说,根本就不是障碍,意念中的场景,形同虚设而已,她进了西院,见陆寿增、陆忠、陆勇和陆莲都在,唯独不见陆婆子。 只听陆寿增道:“好了,就这样说定了,忠儿,这些银钱你拿着,借辆马车去城里买些茶叶点心回来,明天一早,我亲自去邱家登门致歉,就是豁出我这张老脸,也要把这门亲事求回来!” 陆莲哭道:“爹,你还是别去了。” “必须去,爹可以不要这张老脸,也不能丢了这份姻缘,你放心,爹一定去给你挣回来!”陆寿增说完摆摆手,道:“忠儿,我交代的事快去办吧!” 陆忠点头,出门借车去了。 陆寿增也累了,坐着不再说话,陆莲说去灶房做中饭。 陆勇上前问道:“爹,你真要把娘休了?” 陆寿增啪的拍在桌上,吼道:“那样的泼妇,留着还有何用,把陆家的脸都丢光了,把全村的人都得罪完了!” 小乙是早慧的孩子,见祖父火气大,乖巧的端来一杯茶。 陆寿增连说了几声好,接过茶一饮而尽,然后摆摆手,陆勇陆莲和小乙都各自散去。 陆忠借到马车,顺路回来跟玉兰交代一声,连中饭都不吃,就急匆匆的要走,玉兰赶忙卷了几张饼塞给他,陆忠笑着接过,驾车进城去了。 陆寿增中饭没吃,晚饭就喝了一碗小米粥,玉兰做了些鸡蛋饼端来,陆寿增倒是吃了两张。 陆婆子躲在屋里,一直都没出来,中饭没敢吃,晚饭闻着鸡蛋饼香,肚子咕咕直叫唤。陆莲给她端小米粥,玉兰也跟着拿了几张饼进来。 陆婆子看了玉兰一眼,接过饼就着小米粥吃起来。 至于让她收拾东西回娘家的事,她也权当没发生过。 陆忠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他先去还了马车,然后提着几包礼品进了西院。 陆寿增思索着明天的事,也没心跟陆忠多说话,摆摆手让陆忠回去休息。 陆忠回到家,小乙小丁和小庚围上来,亲热的喊着爹爹。 玉兰端出锅里热好的饭菜,招呼陆忠吃下。玉兰已经知道了公爹的安排,也不多问陆忠,一家人吹灯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陆寿增穿戴一新,提着几包礼品去了村东头的邱家。 邱家人对陆寿增没有好脸色。 尤其是邱老头邱明亮,指着陆寿增道:“陆老二,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乡邻,我俩也是从小认识玩到大的伴儿,如今为了儿子的亲事,我邱明亮成了全村人的笑话,都说我老邱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十两聘礼就想娶陆家的姑娘。” 邱老头指着眼睛道:“我真是瞎了眼,还带着媒婆亲自上门!我真是瞎了眼啊!” 陆寿增一眼不发,任由邱明亮指着鼻子骂,等他骂完了,火气小了,才拱手鞠躬赔罪道:“邱哥,我今天上门就是特地来道歉的,要打要骂随你便,我不会有一句怨言。” “我陆寿增怨的是自己眼瞎,娶了那么个腌臜泼妇,好好的一门亲事,竟被她搅成这样,我有愧,既愧对邱哥,又愧对我家莲儿,好好的一个姑娘,摊上那样的娘,可怜的莲儿往后该怎么办?”陆寿增涕泪俱下,作势要给邱明亮下跪。 邱明亮一把扶住陆寿增,冷声道:“别跪了,我承受不起,这事没得商量,咱邱家丢不起这脸,这些礼你都提回去吧!” 一旁的邱福着急了,他不停对着邱明亮使眼色,见他爹不理会,沮丧着脸央求道:“爹,陆二叔都上门道歉了,你就原谅他吧!” 陆寿增对邱福道:“福子,全都是叔的错,昨天叔就不该下地干活,让好好的一段姻缘被生生搅黄了!更让你爹颜面扫地,叔对不起你们一家,更愧对我的莲儿。” 邱福更急了,大声道:“爹,你就说句话啊!” “滚出去,这么没有你说话的份!”邱明亮黑下脸,吼邱福。 邱福低着头,不情愿的出去。 邱明亮长叹一声,过了半饷,才缓缓说道:“陆莲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能干又善良,只是你家婆子名声在外,我们邱家本不同意的,可福子就认定陆莲了,软磨硬泡要结这门亲,我才找的媒婆上门。谁想,你家婆子竟要五十两的聘礼,两家人里子面子全丢完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说怎么办吧?” 陆寿增一听有戏,赶忙说道:“邱哥,福子和莲儿也算青梅竹马,咱当老人的就成全他们吧!至于聘礼的事,咱陆家得罪在先,你们邱家看着给吧,我没意见!” 邱明亮道:“当真咱家看着给?你当真没意见?那我不给行不行?” 陆寿增叹气,道:“邱哥,不是我贪你的聘礼,而是不给聘礼,传出去咱莲儿面子不好看,邱哥也是实在人,看在咱们多年情分上,聘礼还是十两吧。” 邱明亮不语,见躲在门口偷看的邱富露出祈求的面容,邱明亮心里一软,终于点了头。 邱福和陆莲的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陆莲的事一了。 陆勇的亲事就成了陆寿增心头的大事,陆婆子靠不住,他不得不操起心来。 陆寿增又去找了秦媒婆,除了寡妇再嫁和王老三家的高价姑娘,还有几个聘礼要求不高的,陆寿增不方便相看,让玉兰去的。 玉兰当大嫂的,给二叔相看媳妇,也是打起了万分精神,眼光也变得挑剔起来,相看回来不是很满意。 而且秦媒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如今只有人家挑你家,没有你家挑人家的份。 陆寿增得知,沮丧极了,回家看陆婆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想骂一通,又忍住了,叹了口气,不再搭理陆婆子,垂头丧气坐到西屋编筐子去了。 至于陆勇的亲事后续如何,刘芳芳表示不知道。 毕竟,这只是她三天来做的一个三集连续剧梦罢了。 然后,醒来,就没有然后了。 随后的一周都没有再梦见过陆家小院,至于梦里嘴毒心蠢的婆婆、坚强起来的媳妇、早慧多智的小乙以及陆家其他成员,都随着刘芳芳的梦醒而烟消云散了。 刘芳芳回归到正常生活,不受梦境所困,不受梦中人所扰,心也安定了。 所以,当室友李雯邀请她周末去她家做客时,刘芳芳爽快的答应了。 提着一包水果,坐在李雯的助力车上,刘芳芳正在纠结李雯的问题:我妈做的黄焖羊肉好吃?还是手抓羊肉好吃? 至于李雯有没有听到刘芳芳的回答,刘芳芳不知道。 因为,她两人都飞起来了,如同水果忍者游戏,连同手里的水果都被高高抛起。 第五章 刘芳芳看着头顶一线蓝天,不知道身在何处,除了后脑勺疼的厉害外,左腿更是传来钻心的痛。 这是哪里?刘芳芳不知道,目测应该是在深沟的沟底。 沟沿上趴着几个小脑袋,有孩子的哭声传来。 “大姐,大姐。” “小庚,你大姐肯定摔死了,这沟好深的。” “呜呜,你胡说,我大姐不会死。” 沟沿的泥沙被小孩戳弄下来,砸在刘芳芳脸上,生疼,有些沙子进了眼,磨出了泪。 刘芳芳抬手搓眼,顿时引来头顶小孩的一阵欢呼。 “小庚,你姐没死,你看她手还在动。” “大姐,大姐,我是小庚。” 当刘芳芳听清楚小庚这个名字时,她冷汗直冒,怎么可能? 是梦吗?可钻心的疼痛又怎么解释?伸手能碰着冷冷的沟壁,而不是能穿透的虚幻。 此时,脑海里冒出一段残存的记忆,竟是摔落沟底前的。 出事时小乙已经十岁了,这天,小乙出院子找寻弟弟妹妹,四岁的小庚被小丁带出去玩。 小丁生的弱小,玉兰心疼她,不让她干家务,每天只需带着小庚玩就行。 小乙沿着小路,往上溪村方向寻去。 靠近上溪村的方向地势渐高,一处斜坡上有几块平整的大石块,成了上溪村和下溪村孩子们经常玩耍的场所。 小乙还没走到,就听见小庚的哭声,还有小丁的争吵声。 小乙心里一急,提速跑过去。只见小庚坐在地上哭的满脸泪水,小丁瘦小的身板正在跟一个叫申强的小胖子争吵着什么。 小乙把小庚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小庚乖,不哭了,告诉大姐,这是怎么回事?” 小庚呜呜的哭诉:“还我独角仙,还我独角仙!”手背搓着眼睛,泥土沾到脸上,脏兮兮的似个泥猴。 小乙又问小丁,小丁气的脸颊通红,指着申强说道:“大姐,申强以大欺小,把小弟推倒了,我才跟他吵的!” 小乙最看不得大欺小,尤其是申强这种虎头虎脑身强体胖型,一看就是家里条件好,吃的好耍的好,比她还小两岁呢,竟比她高个头顶,站在一群小屁孩中间,跟小鹤立小鸡群似的。 “申强,你推我弟做什么?你比他大好几岁,也不让着他点!”小乙语气不爽。 申强一脸不驯:“让着他,我为什么要让着他,拿个推屎郎来装独角仙,跟他说几遍也不听,我就要给他点厉害,看他长耳朵不?” 小乙指着地上被踩扁的推屎壳,道:“即使不是独角仙,你也不该踩死啊!” “不踩死他还来烦我,索性踩死算了!”申强说完,把手里的独角仙放石头上,自顾自玩起来。 小乙两步上前夺过申强的独角仙,扔地上一脚踩扁,挑衅道:“我也嫌你烦,索性学你,把它踩死算了!” 申强这个独角仙是这群孩子中最厉害的,平日里宝贝的不行,如今被小乙一脚踩扁,气极了,猛地撞过来,把小乙撞倒在地。 小乙瘦胳膊瘦腿的,被申强一撞,胸口疼的厉害,她也打不过申强,手边刚好有块石头,小乙随手捡起石头朝申强砸去,申强躲避不及,石头砸在额头上,立即肿起一个紫红的包。 申强疼的哇哇大哭起来,其它小孩都看傻了。 小乙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道:“以后再敢欺负我弟,我再给你砸几个包!”说完,拉着小丁小庚就要走。 申强那肯让小乙这样走掉,哭着跑过来,抓住小乙的胳膊不让走。 小乙放开手,让小丁牵着小庚躲到一边去,独自跟申强推搡起来。 小乙毕竟是个姑娘,哪有小胖子申强有劲,小乙被推的连连后退,到了一处山沟边缘。小乙没注意,申强更是下手没轻重,小乙不幸被申强猛地推倒山沟里去了。 这就是小乙身前的一点残存记忆。 刘芳芳没想到梦里的陆家人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回想自己出事的瞬间,短暂的生命竟阴差阳错以另一种形式重生了,不知可怜的小乙又魂归何处。 这就是传说中的借尸还魂吧? 刘芳芳打了个冷颤。 脑海里原主残存的记忆片段已经散去,刘芳芳记忆里关于小乙与陆家人,也只有三场梦里的场景而已。 她那时候可是上帝视觉,她是做梦人、隐形人、局外人。 如今,做梦人变成了梦里人,隐形人不再隐形,局外人成了剧中人,现代的刘芳芳成了古代的陆小乙。 刘芳芳恐惧极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连牙齿也咯咯的上下碰撞。 “小姑娘,别害怕,我带你上去。”不知何时,一个男子下到沟底,见小姑娘吓得发抖,出言安慰道。 这男子也知男女有别,拿出一根绳子,挽了个活扣,让小乙自己套手臂上,准备把小乙栓住吊上去。 左腿传来的剧痛提醒着刘芳芳断腿的几率很大,要是不做紧急处理,就这样被人用绳子吊上去,一番折腾下来,再加上古代的医疗技术和条件,刘芳芳真的不敢抱希望左腿能完好如初。 她对男子道:“叔,我左腿断了不能动,能不能找个木条固定住?” 男子明显楞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熟练的攀上沟顶。 刘芳芳猛地捂住嘴:“天啦,我说的是普通话。”她梦里的下溪村人是有口音的,虽不重,但跟普通话有明显的区别。 刚才那男子只是楞了片刻,沟底光线不好,他又背光,刘芳芳根本没看到他是什么表情。 刘芳芳又发起抖来,封建社会呢,哪怕是架空的朝代,对借尸还魂的事,结局可想而知,除了活活烧死,还有其他更恐怖的死法等着她。 想活命,就得先闭嘴。 刘芳芳把嘴闭的比最忠诚的地下工作者还严实。 很快,男子拿了木条来,沟上也传来喧闹声,刘芳芳能清楚的听到玉兰的哭声和陆忠的质问声,当然还有其他孩子的叽喳声。 刘芳芳一言不发,看男子帮她把左腿固定住。 陆忠也下到沟底,把女儿捆在背上,攀上深沟。 沟上的场面有些乱,玉兰哭着上前,小丁和小庚哭成个泪人,其他孩子还在七嘴八舌的描述申强如何把小乙推到山沟里的。 小胖子申强知道闯祸了,也哭的凄惨:“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好些村民也纷纷上前围住刘芳芳,有的喊着请大夫,有的嚷着掐人中,又得又说抬着走。 刘芳芳本来就头疼,被七七八八的人围住,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她瞟了一眼给她捆扎的男子,只见他约莫十七八岁,浓眉单眼皮,鼻梁直挺看起来很精神。 刘芳芳担心男子揭发她口音的异样,还好,那男子什么也没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了。 陆忠快步把女儿背回家,吴大夫已经被好心的村民请来了。 刘芳芳,不,陆小乙身体有两处伤,一是后脑,二是左腿。剃掉后脑勺的头发,露出一个红的发黑的淤血大包,左腿腿骨骨折,幸好及时用木棍固定,至于伤好后瘸不瘸,吴大夫也不敢保证。 陆小乙咬牙忍着,整个敷药包扎过程硬是一声不吭。 吴大夫赞赏道:“性子坚毅,不错不错!” 处置完毕,吴大夫又开了些药膏和草药,叮嘱陆小乙卧床静养,不能走动,他隔天回来换药看疗效,至于断腿恢复效果,陆大夫没敢把话说满。 陆小乙心里一阵难过,古代没有西医,中医对这种硬伤,的确不敢保证。 陆忠脸色凝重,玉兰已经哭红了眼睛,女儿瘸了腿,将来可不好找婆家。 陆婆子听到消息,也不管陆寿增的禁足令,急冲冲的出门直奔申强家去了。 申家是下溪村的富户,申强爹在一夫城做点小买卖,家中三代单传,对申强很是骄纵,如今惹出祸来,申家人也着急,断腿治不好留下终身残疾,陆家肯定不会罢休。 话说申强虽然骄横,但这种把人推倒山沟里摔断腿的事还是第一次,他也吓的不行,特别是趴在沟沿见小乙直直躺在沟底一动不动时,他心里生出莫名的恐惧来。 此时,小胖子正依偎在申婆子的怀里,不住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 陆婆子黑着脸,出现在申家院门口,也不敲门,而且扯开嗓门开骂:“黑心肠的申家小子,你这是在谋人命啊,我好好的孙女,被你推到万丈深沟,你怎么这么歹毒啊?” “我陆家二房就这么三个苗,你欺负我家孙子不说,还要把我的孙女整残,你安的什么心啊!可怜我那孙女哟,在炕上疼的哭天抢地!你倒好,躲回家里躲清闲是不?” 申家婆子和申强娘开门出来。 申强娘赔笑道:“对不住了,陆二婶,小孩子下手没轻重,强子他也不是故意的。小乙的症金药费我们申家全掏了,陆二婶先回去吧,等我家夫君赶回来,我们一定亲自登门赔礼。” 陆婆子冷哼一声:“少来这套!赔礼有个屁用,我把你儿子腿打折,我再赔礼行不行?” “陆家妹子这是找事来了?”申家婆子不干了,黑着脸道:“这会儿口口声声孙女孙女喊得亲,谁不知道那是你口中的赔钱货。” “赔钱货那也是我陆家的赔钱货,赔的是我的钱,跟你有半根毛的关系?”陆婆子道,“我那可怜的孙女哟,吴大夫都说瘸定了,好好的姑娘成了瘸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哟。更可怜的是我那孙子,一辈子背上这么个负担,养着嫁不出去的瘸腿姐姐,这可怎么活哟!” 申婆子还想对骂,被申强娘拉住,婆媳俩关门进屋,不再搭理下溪村出了名的难缠人。 申家人是理亏,退回房里。 陆婆子骂的更起劲了。 陆家这边,陆小乙躺在炕上,一言不发,在学会本地话前,她决定不说话。 小丁急冲冲的跑进了,跟她说陆婆子到申家吵架的事,学起陆婆子骂人来,更是惟妙惟肖。 陆小乙笑了笑算是回应。 “大姐,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特别疼?你要疼你就哭出来。”小乙一脸关切。 继而又羡慕道:“大姐,你真勇敢,连吴大夫都夸你。” 陆小乙苦笑,不是我勇敢,而是我不敢出声。 “大姐,那个申强太坏了,以后我们都不跟他玩了。” 陆小乙朝着小丁招手,小丁走进,小乙拍了拍她的丫髻,算是赞同。 这时,玉兰端着药碗进来,神色凝重的对小丁说:“出去跟弟弟玩,别碰到你姐的腿。” “哦。”小丁垂着头,慢慢走出去。 玉兰把药吹了吹,一勺一勺的喂小乙喝,喂着喂着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训道:“你一个姑娘家,跟那胖小子撕掰什么?” 陆小乙不说话,装可怜。 “这腿要是瘸了,你往后可怎么办?”玉兰擦泪。 “怎么办?让申家小子娶了小乙!”陆婆子突然出现在屋里。 陆小乙惊讶极了,这陆婆子什么时候开始往东院走动了。 这也不能怪她惊讶,她脑海里关于陆家人的记忆也只是三段不连续的梦境罢了,哪有原主一日一日过来的记忆丰富。 只是这陆婆子一贯语不惊人死不休,竟要那小胖子娶她。 陆小乙差点把嘴里的药水喷出来。 显然,玉兰也惊着了,“娘,你竟然想让申强娶小乙?” “有什么不行的,他害咱们小乙瘸了腿,他就得娶!” “你是怎么当娘的?孩子瘸了也不去找申家讨个说法,打从你进门,我就看不惯你这柔柔弱弱的样子,除了会使心眼跟我置气外,你还会干什么?”陆婆子骂起玉兰来。 玉兰充耳不闻,稳稳的端着药碗,一勺一勺的喂着。 陆婆子气原地转了几圈,然后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玉兰头都没回一下。 陆小乙乖乖的喝完药,可怜巴巴的看着玉兰,有话不敢说,心里急啊! 知女莫若母,玉兰劝道:“放心,娘不会同意的,那申家小子混人一个,娇惯的没了边,你瘸腿嫁过去,肯定没好日子过!” 陆小乙忙不迭点头。 至于瘸不瘸腿?现在说为时尚早! 第六章 陆小乙睡了一下午,腿虽然很痛,但睡着了稍微好受点。 小丁和小庚站在炕边,离炕足有两尺远。 陆小乙招手,两人摇头,就是不近身。 “大姐,我和小弟是偷偷进来的,你别告诉娘啊,我们保证不碰你的腿。”小丁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看着过来,陆小乙忙不迭点头。 小庚食指小小的,竖在嘴巴,嘘嘘不停。 陆小乙捂嘴笑。 小丁和小庚都是陆小乙看着出生的,所以在他们面前,也不胆怯,脑海里回想着本地话发音,试着问了句:“娘呢?” 小丁朝隔壁努努嘴,“申强他爹娘来了,跟咱爹娘说话呢?” 陆小乙又试着说了句:“祖母呢?” “祖母想来,被祖父喊住了。”小丁用了个喊字,陆小乙心知肚明,和小丁一对上眼,都捂嘴偷笑。 陆小乙见弟弟妹妹没有发现她口音的异样,沾沾自喜,对自己的语言天赋很是满意。 谁想小庚颤微微的端来一杯水,关切道:“大姐喝点水,你嗓子干,说话声音都变了。” 陆小乙一脸黑线,假装摸了摸嗓子,干咳几声,才讪讪的端水喝下,然后,不敢再说话了。 小庚笑眯眯的看着陆小乙喝水,突然想到什么,把左手举高,埋头在袖兜里翻着什么。很快掏出一个竹蜻蜓,又拿出一个泥蛋蛋,呃~又翻出一个快嗝屁的甲虫,翻倒放置在炕桌上,六条节肢小腿有气无力的蹬着。 最后,掏出一个白皮煮鸡蛋来。 双手捧给陆小乙,“大姐,给你吃鸡蛋。” 陆小乙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好家伙,藏的这么严实,还跟虫子泥蛋蛋放一起,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 “小弟,哪来的鸡蛋?”小丁问道。 “祖母给的。”小庚眨了眨眼睛,低头道:“不能怪我,是祖母突然出现,硬塞给我的。” 小丁瞪眼道:“大姐不是说过不许吃祖母给的东西吗?你怎么不听大姐的话呢?” “我错了!”小庚可怜兮兮,立即一副两眼泪汪汪的模样。 陆小乙当然知道原来的小乙为什么不喜欢陆婆子,被亲祖母喊赔钱货,自尊心肯定受伤,见祖母百般疼爱弟弟,心里肯定嫉妒,没得到祖辈的疼爱,失落在所难免,这些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总会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言语行产生影响。 陆小乙重生前作为局外人,即使对陆婆子不喜欢,那也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出发,与原主这份不喜不一样。 她对陆婆子的感情,肯定没有原主那么复杂纠结,要说对陆婆子产生多强烈的憎恨,陆小乙觉得自己做不到,顶多只是不喜欢这人而已。 但是要如今的她去教唆弟弟妹妹冷淡或者憎恨陆婆子,陆小乙觉得自己做不到,不是她有多圣母,而是她觉得没必要,陆婆子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你若较真,你就过不好。 如今家里不愁温饱,又何必为了陆婆子,让弟弟妹妹这样单纯的心灵蒙上一层灰呢?小孩子的心灵理当保持纯洁,不是吗? 陆小乙看着乖巧的妹妹和天真的弟弟,她突然很想融入这个家庭,但她的灵魂毕竟是二十多岁的现代人,严格来说也是个外人,让她马上对陆家人产生多深厚的亲情,她觉得需要时间,以真心换真心的过程,对目前的她来说,只是单方面需要她付出和融入。 “大姐,你怎么不说话?我以后再不要祖母给的鸡蛋了。”小庚眼泪都快滚出眼眶了。 陆小乙笑着接过鸡蛋,朝小庚晃一晃,小庚立马喜笑颜开。 鸡蛋很快被剥好了,陆小乙掰一块给小庚,剩下的跟小丁分着吃了。 陆小乙一边吃鸡蛋,一边故意囫囵说道:“没事,以后可以要。” 小庚嘴角沾着蛋黄,凑到小乙身边,问道:“大姐,嗓子还干吗?” 陆小乙被呛的猛烈咳嗽起来,连脑后的大肿包都被震的生疼。 “二姐二姐,快倒水来!”小庚喊个不停。 陆小乙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艾玛,差点被呛死,这小鬼对声音太敏感了,看来以后要提高警惕才行。 这时,隔壁传来响动,小丁拉着小庚速速溜出去。 不一会儿,陆忠和玉兰进屋来,坐到炕沿。 陆忠和蔼的笑了笑,眼神示意玉兰说。 玉兰坐到小乙身边,温柔道:“刚才申强爹娘过来了,带了些补品和银钱,让你好好养着,说是花多少钱都是他们出。” 陆小乙不说话,眼睛盯着玉兰等待下文。 “你祖父祖母和你爹的意思是:你这腿要是瘸了,就把你和申强的亲事定下来。” 陆小乙快速摇头,她可不想重生第一天,就跟一个小胖子捆一起,捆一辈子。 “问题就出在这儿,申家人的意思是:你不瘸,他们才会同意你和申强的亲事,要是瘸了,他们死活不会同意,宁愿多赔偿银钱。”玉兰脸色不好,说到最后都有咬牙切齿的感觉。 “你爹气的和申强他爹撕掰起来,这事最后也没谈成,你爹把补品和银钱都甩给他们了。” 陆忠听到此处,气的拍在炕桌上,“申宝贵太不是东西,把我女儿不当人,以为几个银钱就能了事,他想得美!” 陆小乙朝着陆忠摇头,又看向玉兰,口不能言当真是急红了眼,猛然脑光一闪,立即扯被子捂住头脸,瓮声瓮气道:“不嫁,我死也不嫁那个胖子。”假装呜呜哭泣。 隔着棉被,声音也听不出多大的变化。 玉兰心疼的附身搂住小乙,对着陆忠哭道:“那申家小子混人一个,嫁给他有什么好?女儿都委屈成这样了,你就不心疼吗!” 陆忠皱着眉,抿着嘴,不说话。 “瘸不瘸还两说呢,这会就把女儿摆到针尖上扎,让她心里怎么想?他申家算盘打得啪啪响,瘸了不要,不瘸了才答应娶,凭什么?我的女儿我放心尖尖上疼,瘸不瘸都不进他申家的门!”玉兰厉声道。 陆忠起身,“别哭了,听你的就是。”说完,出门往西院去了,看来是去找陆老头再商议。 陆小乙心里欢喜,继续在被子里呜呜假哭,玉兰搂着她哄了又哄。 小丁和小庚悄声进来,听姐姐在哭,也一脸泫然若泣。 小庚忍不住,哇哇哭起来,“都怪我,是我害大姐的。” 小丁也跟着哭起来。 玉兰又赶紧过来哄二女和幺儿。 陆小乙捂着被子又开始笑:“我没哭,我在笑哦!”然后,陆小乙从被子里露出头脸来,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小丁和小庚又跟着笑起来。 玉兰被折腾的欲哭无泪,再三交代小丁和小庚不许碰小乙的腿,才放心出去,留下三姐弟戏耍。 西院那边,陆婆子得知陆忠的决定后,气鼓鼓的跑过来,对着玉兰骂道:“你这蠢妇,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你生的赔钱货,你都不管不顾,瘸了腿也不替她以后打算!申家地多粮多,城里还有营生,小乙瘸了嫁过去也是吃穿不愁,有什么不好?” “娘,瘸不瘸这会儿说还太早了。” “早个屁,再等下去就迟了!”陆婆子吼道,“你这上不了台面的货,什么事都磨磨唧唧,小乙和申强的亲事,还得靠我!” 屋内的陆小乙听得冷汗直冒,她示意小丁出去看看,小庚也跟了出去。 很快传来小丁的声音:“祖母,申强是坏蛋,大姐才不愿意嫁给他!” “你懂什么?去!一边呆着去!”陆婆子不耐烦。 小庚急的嚷道:“不要嫁给申强,他是坏蛋,他老打我。” “喔喔,我的乖孙,到祖母这里来!”陆婆子声音慈悲的有些肉麻。 “不要不要,申强是坏蛋,是坏蛋。”小庚哭起来。 陆婆子又心啊肝的哄着,玉兰也懒得跟陆婆子缠,端着药碗,带着小丁进屋来。 本来定下来的事,被陆婆子一闹,陆小乙又把心提到嗓子眼了。 接下来的三天,都相安无事。 除了吴大夫来换药,申家人没有再出现过,陆婆子也没过来过,小庚照样每天都有煮鸡蛋给陆小乙,然后姐弟三人笑眯眯的分着吃掉。 第四天,姑姑陆莲来了。 陆莲出嫁已有一年,这是以前她没梦到的,所以陆小乙还不知道。 当她见着陆莲梳着妇人头,胖乎乎的出现在她面前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陆莲坐到炕头,拉着小乙的手,温柔道:“前几天你摔了腿,我说回来看看的,有些事一耽误,就拖到今天了。” 一旁的玉兰笑着说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了,有什么事让邱姑爷来一趟就行,你这是头胎,一定要好好养着!” 陆小乙眼睛瞪得更大了,难怪陆莲看起来胖乎乎的,原来是有了身孕。 “婆母她都住到我屋里了。”只见陆莲红脸道:“我前几天说过来看看,婆母不让,说是这边刚出事,肯定人多事杂,怕我被冲撞了。” 玉兰点头,“邱姑爷是家中独子,你婆母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大嫂,你说我要是生个姑娘,我婆母她会不会……”陆莲说不下去了。 陆莲这样一问,玉兰想起了生小乙的时候,婆母是如何骂她的,玉兰笑了笑,说道:“你看嫂子,不照样过来了吗?” “大嫂当初跟你一样,刚嫁到夫家,什么事都看不开,心思也重,怕这怕那的,现在想来,真觉得不值,伤了自己身子不说,还让孩子受苦。” “莲妹,大嫂是过来人,有些掏心窝的话大嫂跟你说道说道!” 陆莲点头,玉兰瞅了瞅听的认真的陆小乙,起身道:“走,咱们去隔壁屋坐着慢慢说。” 陆小乙用脚趾头猜也知道她们要谈些闺房里的私密话。 “哼,背着我说,当我是小孩子。也不看看我来自何方。”陆小乙腹诽道。 第七章 玉兰和陆莲谈的脸红红的出来,又一道去了西院。 陆莲有了身孕,陆婆子脸上挂着笑,对玉兰也没心找事,赶忙张罗着中饭。 陆寿增吩咐宰只鸡,再多炒几个下酒菜,让陆忠一家都过来吃。 陆婆子赶忙对陆勇喊道:“我的儿,赶紧去把我的乖孙接过来。” 陆勇嘻嘻笑道:“不接不接,小庚一来,两只鸡腿就不见了。” 陆婆子上前拧了两把陆勇,笑骂道:“还不快去!” 陆勇一边搓着被拧疼的胳膊肉,一边跳到墙角,“这还不简单。”说完,把平日里陆婆子常用的梯子拿来靠墙搭好,三两步爬到墙头,朝着东院嚷道:“小庚,小庚,吃鸡腿了!” 陆婆子当着玉兰的面,看着梯子有些不自在,赶紧转身进了灶房。 玉兰见小叔二十二的人了,还一副孩子心性,大声喊道:“慢着点,当心梯子滑。” 陆莲笑:“二哥这人最好耍,整天乐呵呵的。” 陆寿增气鼓鼓的骂道:“他就是个不着调的,平日里什么事都不操心,跟个灯盏一样,拨一下灯芯才亮一点,喊他干活就干活,喊他挖地就挖地,一干完活就跑去跟那些闲人瞎扯淡,你不操心他的亲事,他也不着急。” “爹,你也别太操心了,二哥的事我们都在帮着寻摸。” 陆寿增叹气。 东屋这边,陆小乙躺在炕上,笑看小庚如坐针毡。 外面,陆勇的声音再次传来,小庚直接跳下炕,一边汲鞋一边舔嘴唇。 小丁一把揪住他的小发髻,笑道:“小弟,不是说要陪大姐的吗?” “二叔爱吃鸡腿,我不去就被他吃光了。”小庚穿好鞋,对小丁求饶道:“二姐,你松开啊。” “不松不松。” “大姐,你管管二姐啊,她老欺负我!”小庚又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向陆小乙。 陆小乙挥手示意他去,小丁才笑嘻嘻的松开小发髻。 后来,小丁也被陆忠带过去了,留下伤残人士陆小乙看家护院。 陆小乙的饭菜是玉兰趁热端过来的,几块鸡肉一些青菜,还有一碗白米饭,肉菜味道都偏清淡。 陆小乙想自己吃,奈何玉兰已经把她视为重度伤残,根本不让她动筷子,必须亲力亲为的喂她。 陆小乙看着身边这个年轻女人,一脸慈爱的给她夹菜喂饭,怕她噎着,每勺只盛一点,每喂上三五口,就端来水杯让她喝,嘴里喃喃道:“你要是不够,我再给你盛点去。” “家里人多,一只鸡也不够吃,明天让你爹宰只嫩鸡,两个鸡腿都给你吃啊!” “你这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想吃什么就跟娘说,小庚嘴馋,娘偷偷给你喂。” 陆小乙一口一口的吃着,一句一句的听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身影,渐渐跟她记忆中的妈妈重叠到一起,心里酸的难受,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下来。 “怎么哭了?是不是腿疼的厉害?” 陆小乙摇头,一把抱住玉兰的腰,哽咽道:“娘。” 这是她学的最快最好的一个本地单字。 “这孩子是怎么了,赶紧躺好,别动了腿。”玉兰手里拿着碗勺,只好用手肘碰了碰怀里的小乙。 陆小乙松开手,玉兰赶紧把碗勺放在炕桌上,把小乙靠着的棉被往上堆叠,让她靠的更舒服,“还有半碗,娘喂你吃完。” 陆小乙等玉兰拿着碗勺离开,望着蓝花布的床帐,眼泪止不住的流,永远都回不去了。 前世的家人朋友,前世的欢笑眼泪,前世的零零总总都装进记忆的盒子,珍藏起来,陆小乙擦干眼泪,咧嘴笑了笑,加油!陆小乙! 陆忠他们吃完过来,小庚献宝似得跑到陆小乙身边,一手一个鸡腿,“大姐,大姐,给你吃鸡腿。” 好家伙,两只小手油腻腻黑乎乎的,一个鸡腿上还留着明显的两个牙印,陆小乙实在是没有胃口。 小庚把鸡腿伸到小乙嘴旁,笑眯眯的说道:“大姐,我特意给你留的,你吃啊!” 陆小乙摇头,说实话,鸡肉烧的没盐味,寡淡的很,更别说鸡腿了,里面肯定没味。 小庚一副失落的表情。 “鸡腿留着,晚上给你姐**丝面。”玉兰上前把小庚手里的鸡腿拿掉,“瞧你这手黑的,脏死了,跟我去后面洗洗。” 小丁笑嘻嘻的坐到陆小乙身边,“大姐,给你说个事,今天我听小姑在跟祖父说:上溪村卖女儿的王老三,她家女儿差点跳崖了。” 陆小乙眨眨眼,等着小丁说下去。 “说是城里有个老头愿意出五十两买去做妾,王家姑娘就嚷着要跳崖。”小乙小声问道:“大姐,‘宁嫁穷人妻,不当富家妾’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陆小乙看着小丁天真的眼神,摇头装不知,这些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而且她现在口不能言,等她以后巧舌如簧了,再慢慢给小丁解释也不迟。 小庚洗手过来,连带小丁,被玉兰带去隔壁屋子午睡。等小儿女睡着,玉兰又回到小乙房间,侧身在一旁睡下。 午睡起来,陆小乙的外祖母也来了,驾车的是他小舅王玉堂。 王婆子还是那么健朗,一看就是个利索人,进门把包袱放下,就对着玉堂嚷嚷:“赶紧看,看完赶紧回,这里还有我呢!” 王玉堂快步走到炕边,笑着对陆小乙道:“小乙儿,跟小舅坐马车玩去!” 王婆子气的直扯儿子衣袖,“也不问她疼不疼?想吃点什么?尽说些不着调的。” 陆小乙对她这个小舅在梦里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他还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如今已长成开朗爱笑的青年男人,浓眉大眼,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让人倍感亲切。 陆小乙抛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好好养着,瘸了也不怕,小舅天天驾车带你玩去!”王金堂笑道:“还有,把你弄瘸的小子,小舅记着账呢,饶不了他!” 王婆子使劲把儿子往外赶,骂道:“说什么混账话,赶紧走!小孩子打架没个轻重,你姐夫知道怎么跟人家说道,你一个大人跟小孩子过不去算什么事!” “小乙儿,小舅走啦!”王玉堂回头朝陆小乙挤眼睛。 陆小乙见他搞怪的模样,噗嗤笑出声来,赶紧捂嘴。 “哎,小乙儿的舌头看来也摔断了,临走也不喊小舅一声!”王玉堂站在门口笑嘻嘻的抱怨。 隔壁屋刚午睡起来的小丁和小庚,听见王玉堂的声音,高兴的跳下炕,边着急汲鞋,边高声嚷嚷:“小舅小舅小舅!” 王玉堂跳将起来,“两个缠人精起来了,我得赶紧走。娘,我明天这个点来接你!”说完,三两步跨出院子赶车走了。 等小丁和小庚跑出来,马车都走了老远,两孩子还朝着王玉堂大声喊着小舅。 只听王玉堂回头笑道:“下次给你们带糖!” 玉兰抱怨道:“娘,你怎么这么心急,四弟连口水都没喝,就被你赶走了。” “让他回去,你大哥几个想捣鼓个塘子养鱼,最近正忙着呢,听人说小乙摔断了腿,让我赶紧来一趟。” “没多大的事,我就没想着给你们带信,没想到你们还是知道了。”玉兰给王婆子倒茶。 “姑娘家摔断腿还不算大事?你啊你!不能这么马虎大意,一出岔子那就是瘸子。”王婆子把茶水放下,走到陆小乙身边,揭开被子看了看伤腿,又检查了她后脑勺的大肿包。 “那申家小子太能下狠手了,看把小乙摔得,这事儿申家怎么说?”王婆子问道。 “我公爹婆母的意思是,若是小乙瘸了,就让申家小子娶小乙。但申家不同意,说是瘸了不娶,只负责所有费用。” “姑爷和你的意思呢?” “夫君也赞成定亲,我却不同意,那申家家境虽富,但申强是独子,娇惯的不成样,而且申家女人面善心狠,咱小乙瘸腿嫁过去,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 王婆子朝门外看了看,稍微放低音量道:“你那公爹婆母顶多看个五丈远,哪是真心在为小乙谋划啊?女儿啊,你这次可要态度强硬,不能让小乙嫁到申家,这死皮赖脸把瘸腿女儿嫁过去,以后日子不是在苦水里泡吗?” 玉兰点头,红着眼睛看向小乙。 陆小乙感激的看着王婆子,要不是怕吓着她,她恨不得抱着她亲上几口。 玉兰哽咽道:“自从小乙摔断腿,也变得不爱说话起来,孩子心里苦,当娘的怎么会不知道?” “孩子不想说就不要逼着她说,等腿养好了,心境开了,自然就爱说笑了。”王婆子劝道。 “娘,实话跟你说了吧,吴大夫都不敢保证小乙的腿没事,你说小乙真要是瘸了,往后可怎么办?” “依我看啊,现在就该给小乙寻摸了,不是咱嫌弃人,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就不要考虑了,小乙本来就瘸,再找个不能自理的,这日子也没法过。”王婆子说道。 玉兰点头。 陆小乙一脸黑线,刚还想亲王婆子几口,现在恨不得咬她几口,她还没瘸呢!就开始给她寻男人了。 只听那王婆子接着说道:“还有那些老鳏夫也不行,拖儿带女一家子,咱小乙进了门,也是去受苦的。” “最好找个近点的,家境差点的老实人家的少年郎,你这边多给点陪嫁,把小乙风风光光的嫁过去,离得近你也能时常帮衬点。” 王婆子越说,玉兰眼睛越亮。 陆小乙郁闷的倒下,用被子盖住头脸,古代社会,好无敌啊! 玉兰道:“娘,等小乙养好再说吧,瘸不瘸还两说呢!” 王婆子点头,看小乙躲进被子里,叹道:“咱小乙心里苦啊!” “哎哟,说这话差点忘了正事,你大哥托人买了些牛骨,咱们去收拾出来给小乙炖上。都说吃哪儿补哪儿,多给小乙炖点骨头汤,保管瘸不了!” 玉兰也高兴,带着王婆子去灶房炖牛骨头去了。 陆小乙掀开被子,无奈道:“我心里的确苦啊!” 苦命的陆小乙天天躺在炕上养伤。 无聊的要死。 毕竟她是现代人重生,没有手机,没有平板,没有电视、电脑和音乐,天天吃了就睡,睡醒了盯着床帐数花花,实在是太难熬。 还好有小丁和小庚陪着她,哪怕是不说话,只听他们说笑,时间也不那么难熬。 当然,首要任务还是学说本地话。 弟弟妹妹年岁小,说话短句多,更方便陆小乙学习,她认真的听他们说话,心里暗暗模仿,慢慢的也找到一些发音上的规律,时不时蹦出几个短句,见弟妹没有发觉,心里也美滋滋的。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玉兰把陆小乙看的很紧,不到日子不让下炕。 陆小乙担心长期卧床会出现肌肉萎缩长褥疮等情况,便诱拐小丁和小庚两个小童工帮他捏腿。 可陆小乙不是当夫人小姐的命,痒痒肉太多,两双小爪子一碰,她就咯咯笑个不停,举手求饶,搞得两个小童工一脸不高兴。 还好吴大夫放话了,可以拄着拐杖下地走动。 于是,陆小乙有了第三条腿,一只桃木小拐杖。 这是她爹砍了一个歪脖子桃树给她做的。 等小乙养足一百天,终于迎来了独立行走的日子。 也许是太久没双腿走路,也许是申家那句:瘸了就不娶,小乙自觉没什么问题,可心里作用下,左腿就是不自觉的发软,就跟小品《卖拐》里的范伟一样,走着走着就拐了味。 见她爹娘脸色都变了,陆小乙甩甩左腿,没问题啊,并腿站直了附身检查,也没有长短不一啊,难道真是心里暗示在作怪。 “爹,娘,我腿好着呢!”陆小乙如今下溪村土语成功过级,也不怕开口了。 玉兰红着眼道:“再走两圈瞧瞧。” 陆小乙如范伟般,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玉兰哇的哭起来,一把搂住小乙,“苦命的女儿,我苦命的女儿!” 陆忠也气的出门去,朝西院喊了声“陆勇,跟我走一趟!” 想来是去申家。 紧接着是陆婆子的高音:“我的儿,这是去哪儿?等我一起!” 陆小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出什么效果来,她让小庚学一学她刚才走路的样子,小庚傻乎乎的跟着学完,陆小乙立刻想到了《卖拐》。 很快,申家人跟着陆忠兄弟过来了,陆婆子跟申婆子落在最后,一边走一边斗嘴。 申家人不想把事情闹大,尽量想花点银子把事情了结。 申强爹把申强扯进屋,一脚揣在屁股上,吼道:“跪下!” 申强娘赔笑着上前拉住陆小乙道:“小乙,走两步让婶儿看看!” 陆小乙走了两圈,申强爹娘表情没什么变化。 申强的祖母申婆子道:“也不是很严重嘛,等几年再看,小乙年岁还小,骨头还嫩着呢,兴许长几年就不瘸了!” 陆婆子跳将起来,指着申婆子骂道:“我好好的孙女,乖巧又能干,瘸成这样,你竟然说不严重?瞎了你的狗眼!” 说完,陆婆子指着申强道:“就是这混球害的,他不负责谁负责?正好两人年岁相当,这亲事就这么定了!” 小胖子申强哭丧着脸,嚷道:“我不娶瘸子,我不娶瘸子!” 申强娘把申强搂在怀里,笑容也不见了,直说道:“这事也发生了,小乙也养好伤了,今天咱们来也是想好好商量商量,看这事怎么解决,咱申家一定会给小乙一个说法的!” 陆忠道:“咱们去隔壁屋。” 陆小乙可不愿意跟那小胖子捆绑到一起,她尽量可怜兮兮的望着玉兰,又故作坚定的对陆忠说道:“爹,我宁愿死!” 陆忠停下,看了陆小乙一眼,点了点头。 第八章 很快,屋里只剩下陆小乙姐弟三人和小胖子申强。 小丁和小庚气鼓鼓的盯着申强,申强退到角落,一脸不驯的跟小姐弟对恃。 “我是不会娶瘸子的,哼!”小胖子鼻孔朝天。 “我姐也不会娶你,哦,不,是嫁你,哼!”小庚鼻孔抬得更高,可他毕竟才四岁多,矮申强太多,索性脱鞋爬到炕上站着,鼻孔朝天。 小丁也脱鞋上炕,站弟弟身边助威。 陆小乙对小胖子没兴趣,她只关心隔壁屋里,两家人商量的结果。 瞧了瞧墙角的申强,一个不好,这小胖子就成了她未来的良人,陆小乙苦着脸脑补一番,就差吐血了。 “大姐,你怎么了?”小丁关切的问。 陆小乙赶紧捂住肚子,“我内急,我去去就来。” 出门,便溜到隔壁屋子听墙角。 只听申强爹说道:“我们申家还是那个意思,症金药费补品一干费用都由申家出,至于陆二婶说的亲事,是绝不可能的。” 陆婆子高声道:“腿是你家害瘸的,这会就想耍无赖了?我告诉你申宝贵,这门亲事要是不定下来,我天天到你家骂去!” “闭嘴,回西院去!”这是陆寿增的声音。 陆小乙不知道陆寿增是几时来的,但有陆婆子这个难缠的主婚派在,陆小乙心都悬到嗓子眼了,听见有脚步声,陆小乙赶忙跳进靠墙的一个大筐子里面蹲着。 见陆婆子开门出来,走了两步,又猫身回到门口偷听,陆小乙嘴角抽搐了几下。 屋里沉寂了片刻,陆寿增说道:“强扭的瓜不甜,我陆家孙女也没有轻贱到这个地步。瘸了咱就说瘸了的话,不瘸我们也不会跟你瞎扯淡。” 只要不是逼婚,申强爹还是乐意的,他赶紧接话道:“陆二叔,怎么赔,你老说句话。” “忠儿,你算算,小乙一共花了多少银钱?”陆寿增道。 “爹,我就是要讨个说法,没想着要他们陪钱。” “讨什么说法?小孩子打闹手上没个轻重,难道非要把人家儿子腿打断才算说法?再说,如今小乙腿也瘸了,申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不愿意娶,那咱们还死缠烂打做什么!”陆寿增语带双关没好气道。 申强爹装着听不懂。 “赶紧算,花了多少银钱!” 陆忠和玉兰低声合计了一会儿,才说道:“症金和药钱一共四两三。” 陆寿增说道:“加上补品这些算你五两银子。” 申强爹忙不迭的说道:“陆二叔,这样吧,我们申家再多给五两,凑个十两怎么样?” “你等我把话说完,给多少银钱都是有明有目的,该多少就多少,咱陆家比不上申家财大气粗,但也不靠讹人银钱过活!”陆寿增冷冷道。 申强爹讪讪笑了笑,“陆二叔接着说。” “治腿的银钱五两,瘸腿姑娘长大后找婆家肯定难。”陆寿增慢慢说道:“邻村龚老四的的孙女右手残疾,年龄耽误到二十二不说,嫁的还是个鳏夫,聘礼咱不说,光龚家陪嫁就搭了十两。” “咱也不多说,比照龚家,你再赔偿十两银钱。”陆寿增一锤定音。 申强爹还没开口,申婆子就嚷开了:“陆老二,你掉钱眼里了?咱下溪村娶个媳妇才十两聘礼,你开口就赔偿十两!” “娘,你少说两句吧!”申强爹是生意人,脑袋灵活,能赔偿十两了事,还不用娶个瘸腿儿媳,他巴心不得,唯恐申婆子闹得陆寿增改了主意,赶紧赔笑道:“陆二叔说话算话,就这么定了,十五两,我明天就亲自送来。” 陆小乙悬着的心归位了,抬眼见门口偷听的陆婆子作势要推门,陆小乙赶忙喊道:“祖母!” 陆婆子吓了一跳,被小乙一打岔,竟忘了要做什么。 陆小乙招手,陆婆子走过来,“祖母,你拉我一把,我腿麻了出不来!” “腿都瘸了还不消停,蹦到筐子里做什么?想把另一条腿也摔瘸吗?”陆婆子骂骂咧咧,提着陆小乙的膈肌窝,从筐子里提溜出来。 陆婆子想起正事来,扔下陆小乙就要去推门,陆小乙哪能放她去搅事,立即祭出杀手锏:“祖母,申强又在屋里打小庚,他太胖了我们都打不过!你快去看看啊!” 陆婆子一听孙子受人欺负,顿时火冒三丈,哪管得了其他,火速就冲到隔壁屋。 陆小乙笑眯眯的跟上。 此时,小丁小庚和申强正在炕上炕下演武,隔空靠意念和内力过招。 只见小丁拿着鸡毛掸子左右舞动,小庚举着姐姐的小药膏罐子做出欲砸的姿势。 申强输人不输阵,拿着栓门的木棍,比划的正起劲。 陆婆子猛的闯入,申强正好在身边,她伸手揪住小胖子的耳朵,厉声道:“好你个小胖子,胆子不小啊你,在我陆家也敢嚣张,看我不打烂你的手!” 说完,一把夺过申强手里的栓门棍,摊开他的小手就啪啪的打了好几下。 小胖子哇哇大哭起来。 小丁和小庚都呆住了。 陆小乙暗暗对小胖子说抱歉。 刚好那边商量结束,申家人闻声而来,申强娘搂着申强,道:“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哭上了?” “她打我,她揪我耳朵,打我手!”申强指着陆婆子哭道。 “嘿你个小胖子,打你怎么了?你这手欠打!”陆婆子彻底跟小胖子置上气了。 申婆子气势汹汹的准备替孙子出头,被申强爹拉住,又使眼色让申强娘带孩子走人。 陆寿增恨了陆婆子一眼,“你怎么还在这儿?” “那死胖子打我孙子,我怎么能不在这儿?”陆婆子理直气壮。 陆小乙也赶紧跳出来说道:“刚才多亏了祖母。” 陆婆子一脸得意,走到炕沿把小庚手里的小药罐拿走,然后抱着小庚心肝长心肝短的叫。 小丁把鸡毛掸子扔到一旁,朝着玉兰喊道:“娘,娘。” 玉兰走过去,小丁就依偎在玉兰怀里乖巧极了。 陆寿增找了把椅子坐下,陆忠陆勇坐到旁边。 陆小乙佯装不知商议结果,急切切的朝陆忠问道:“爹?怎样了?” 陆忠拍拍她的头,笑了笑,“放心吧!” 一旁的陆寿增吭了一声,道:“这里都是自家人,有些话我还要说说!” “申家不愿娶,小乙不愿嫁,强扭到一起也不行,索性赔偿些银钱实在点。忠儿,明天申家把十五两送来,你就给小乙放好。我做主了,这十五两算小乙一个人的,等到她出嫁时,该陆家置办的嫁妆照样分文不少。” 陆忠点头,玉兰脸色也好了些。 陆婆子道:“依我看,小乙分五两就行了,留下十两给小庚,往后娶媳妇也不愁!” 陆寿增气的站起来,吼道:“还不给我滚回去!” 陆婆子被陆寿增骂习惯了,说好听点她是不记仇,说不好听就是缺心眼,无论陆寿增骂的多狠,甚至要休妻,她顶多伤心三刻钟,很快就抛于脑后。 “还不走?”陆寿增不耐烦道。 陆婆子摇了摇怀里的小庚,哄道:“乖孙,晚上去祖母那睡好不好?” 小庚立刻从陆婆子怀里拱出来,躲在炕角去了。 陆婆子一脸受伤的表情,起身拍拍衣袖才往外走。 陆寿增陆勇也跟着出门去。 第二天,陆小乙有了她重生后的第一笔银子,也有了两个绰号“瘸小乙”和“申娘子”,这两个绰号,都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陆忠把十五两银子交给玉兰收起来,小乙趁机摸了几把,古代的银锭原来是这样的呀?果然比‘毛爷爷’讨人爱! 有了银子,不用嫁小胖子,陆小乙心里也没了负担,不知不觉走路又正常了,弄得陆忠和玉兰一脸不解,商量着把赔偿的十两银子还回去。 陆小乙可不干,她还要靠这些银子发家致富呢,说什么也不同意还,大不了瘸着走路,装瘸谁不会啊? 对于陆小乙一会儿正常一会儿又瘸的,陆忠和玉兰更迷糊了,请吴大夫来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退还银子的事也不了了之。 陆小乙如今手里有了钱,就天天想着怎么生钱,可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急也急不来,而且她初来乍到,在炕上躺了三月闭门不出,除了本地话过关外,本地习俗、本朝文字、本朝规定她都两眼一抹黑,而且古人并不比现代人蠢,钱也不是随便捞的。 再说,陆家家境也不算差,有田地有房屋还有牲口,对于她爹发家致富的态度和决心,她还摸不准,毕竟家有余粮心不慌,有多少人不都是满足现状过一世? 陆小乙前前后后的想了几遍,还是觉得循序渐进才是最好的办法。 “大姐,你想什么呢?叫你两声都不答应!”小丁猛的蹦到眼前,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在想你怎么这么瘦,光吃不长肉!”陆小乙抓住小丁的两个丫髻轻摇。 小丁想摇陆小乙的丫髻,无奈陆小乙因后脑勺大红包被剃掉了部分头发,如今用个布袋子似得帽子连同丫髻一同罩住了。 于是,小丁咯咯笑着,伸手挠小乙膈肌窝,挠完就跑,小乙痒痒劲儿一过,赶紧追上前。 小庚也伸手帮着小乙抓他二姐。 陆小乙跟弟妹玩耍,根本不装瘸,小腿跑动起来可利索了。 三人把院子里溜达的几只鸡吓得无处去,有一只公鸡扑腾着飞到窗台,利爪把一扇窗户纸都捅破了。 陆小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带着弟弟妹妹溜出院子玩去了。 想她二十多的人,跟一群垂髫小儿玩不说,还得装瘸子。 陆小乙挖了挖耳朵,等等刚才她听到什么了?“瘸姐姐”“瘸小乙”还有“申娘子” 小屁孩子些喊她瘸子也就罢了,喊她申娘子,这是在坏她名声啊! 陆小乙一瘸一拐的走到一个矮她一截的小童子面前,故作严肃道:“就属你喊得大声,说谁叫你喊得?” “说不说?”掐肉脸。 小童子指着树后道:“申强,是申强说的,你想当他娘子!” 陆小乙又掐了一把小童子的肉脸,威胁道:“以后再听见你叫申娘子,我就把推屎郎放你嘴里!” 小童子点头如捣蒜。 陆小乙朝着树后喊道:“申强,你出来!” 小胖子站出来,一脸不屑道:“我才不娶你这个瘸子!哼!” “我大姐才不娶你!哼!”小庚也不示弱。 陆小乙力量输给小胖子,但智商不输,她让小乙拉着小庚往家跑,见两人跑远,迅速捡起事先看准的小石头,朝申强砸去。 小胖子力量虽大,但灵敏度不高,石头砸中额头,立即肿起一个红包。 陆小乙转身就装瘸腿跑,癫来拐去的把罩头的帽子甩掉了,她捡起来继续跑。 申强边哭边追,眼睁睁的看着小乙姐弟三人跑进院子,关上门,申强哭的更伤心了。 陆小乙姐弟隔着院门咯咯笑个不停。 一起玩的孩子们也跟了上来,拍着手胡喊,陆小乙又多了一个绰号“秃姐姐”“秃小乙” 小丁急了,对着门缝朝外嚷道:“我姐不是秃子!” 小庚也来补刀:“我姐也不是瘸子!” 陆小乙摸了摸后脑勺一层浅浅的头发桩子,自嘲道:“这下好了,又瘸又秃还有夫。” 孩子们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西院门开了。 只听陆婆子道:“谁家小子跑我家门口嚎呢?跟那知了猴似得。” “好你个申家小子,又想来欺负我孙子是不?看我不打断你腿!”陆婆子这份眼力值得赞赏,一群孩子中就认准申强了。 “跑?你往哪儿跑?你给我站住!看我不揭你两层皮!” 陆小乙开门,见陆婆子叉腰指着跑远的申强骂的起劲。 小庚跑到陆婆子身边,高兴道:“祖母真厉害,把申强打跑了!” “哦哦,我的乖孙,下次那小兔崽子再来,看我怎么收拾他。”陆婆子抱起小庚,强行带去西院了。 第九章 小丁见小庚在陆婆子怀里扭来扭去挣脱不开,捂嘴笑道:“大姐,你看小弟像不像泥鳅!” “傻小弟,跟祖母去吃好的还这般不情愿,真不会享福。”陆小乙无视小庚求救的眼神,目送祖孙两人进了西院,才和小丁蹦蹦跳跳去了灶房。 玉兰坐在灶房门槛上摘菜,嘴里抱怨道:“刚那瘟鸡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飞到窗台把窗户纸抓烂了,改天让你爹去城里买些新的,把咱家三间屋的窗户重新糊一遍。” 陆小乙盯了小丁一眼,两人都抿嘴偷笑。 玉兰瞧见,笑骂道:“肯定是你们几个惹事精干的,小小年纪就知道遮着藏着了!” 小姐妹一左一右靠着玉兰,撒娇卖乖逗玉兰开心。 陆小乙决定把别人喊她申娘子的事跟玉兰说说。 前世父母工作忙,她一直跟着乡下的爷爷奶奶生活,到了小学毕业才回到城里,对平淡如水的乡村生活,她再熟悉不过,多得是削尖脑袋探听是非的闲妇,一旦打听到什么,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端着碗拿着馍走东家窜西家,吃顿饭的功夫就传的全村尽知。 现代农村如此,更别说古时乡村。 陆小乙对于别人喊她瘸子秃子都无所谓,瘸不瘸她心里有数,秃子就更是无从谈起,但喊她申娘子可不行,这是在污她名节,不仅影响到她以后嫁人,对小丁小庚都有影响。 玉兰一听,脸顿时黑了,把手里的青菜一扔,让小乙小丁摘着,急急出了门去。 陆小乙把青菜摘完洗净,玉兰才回来。 “小乙,你把申强额头又砸了个包?”玉兰问道。 “恩,他要乱说话,我肯定要砸他!” “申家就一个独苗,砸出问题来咋办?” “娘,你放心,我有分寸,我是用小石头砸的!” “小石头也不行,万一把头砸个血窟窿,会出人命的。”玉兰厉声道。 “那我下次不砸他头总行了吧!” 玉兰无奈的伸手戳了下陆小乙的额头,“也不知你这性子像谁了?吃一回亏,还不长记性!” 陆小乙脑袋顺着玉兰的手指向后一仰,转而又嘻嘻撒娇道:“娘教训的是,女儿下次不敢了。” “娘,你去申家怎么说的?” 一提到申家,玉兰脸色顿时黑下来,抱怨道:“那申家婆子太不讲理,我话还没说呢,她就拉着申强让我看他头上的红包,假惺惺的哭诉:‘说她家孙子自小就听话懂事,从来没挨过一次打,也不知道犯了哪个灾星,连着都挨了四次了。’哼!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你是灾星。” 陆小乙想了想,气鼓鼓的说道:“我就砸过他两次,他爹踢他那次谁都看得出来,起脚用力下脚轻,做样子给咱们看罢了,后来祖母打他那次也是因为他欺负小庚,活该。” 陆小乙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发虚,申强挨陆婆子打那次,确实是她挑起的,如此想来,莫非真如申婆子所说,我是申强的灾星? 玉兰接着厉声道:“我当时也懒得听那申婆子瞎扯,直接道明来意,说是她不管住孩子的嘴,由着他胡扯八扯败坏我女儿的的名声,我女儿被你家害瘸了腿又弄臭了名声,我陆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去城里衙门打官司告状,两家人索性撕破脸皮来个鱼死网破!” 一旁的小丁一脸崇拜的看着玉兰,急急的问道:“娘,后来呢?申家怎么说。” 玉兰表情舒缓多了,她伸手抚了抚两个女儿的头,说道:“光脚不怕穿鞋的,她申婆子再不讲道理也害怕跟衙门扯上官司,当着我的面就把申强揍了一顿。” “哼,先礼后兵,我管她真揍假揍,这次我好好跟她说话,下次再让我听见风声,我就是拼了命也不饶他!”玉兰说完,又叹道:“哎!也怪娘没本事,吵起架来的确没有你祖母厉害!不过这事还是不要让你祖母知道的好,她那人虽说不喜欢你们,但她护短,知道了肯定会去大闹一场,这事反而闹大了!” 见女儿们都点头领会,玉兰又问道:“小庚呢,怎么没见他?” “被祖母抱过去了,中饭肯定在那边吃。”陆小乙道。 一旁的小丁拉着玉兰的衣袖撒娇道:“娘,我们也快做饭吧,爹都快回来了,我也饿了!” “小丁,去把你弟弟接过来!”玉兰系上围裙吩咐道。 “让大姐去吧,我帮着烧火!”小丁坐到灶膛前折起柴草来。 于是,小乙一瘸一拐的去了西院。 陆婆子正在灶房忙着中饭,小庚坐在灶房门槛上吃一个糖盒子。 陆小乙凑近,仔细观察如松鼠般抱着糖盒子的小庚,小嘴胀鼓鼓的,可爱极了。 见小乙来,小庚把手里的糖盒子递出来,含糊不清道:“大姐,你吃,可甜了。” 陆小乙捏了捏小庚鼓包的腮,“走,跟大姐回家吃饭。” 陆婆子在灶房里不高兴道:“每次都这样,乖孙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指使人过来喊,她这是成心跟我过不去!” 陆小乙解释道:“祖母,你多心了,小庚吃饭不老实,娘是担心他搅和的你和祖父吃不好饭。” “哼,她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小庚吃饭乖得很,根本不要我操心。我知道她的心思,不就是让我看的着摸不着吗?好好的孙子,天天藏家里不让过来,她安的什么心,我知道的门儿清!” 这样的抱怨,陆小乙这三个月来她听的多了,她也知道玉兰是在跟陆婆子置气,你不是疼孙子吗?我偏不让你如意,就是不让小庚多跟你亲近。当然陆婆子也不是善茬,每次为着小庚,不是爬墙谩骂,就是冲到东院指着玉兰的鼻子骂。 这是陆小乙不愿意看见的,她心里也明白,任凭玉兰如何视而不见泰然处之,说不难受也不可能,陆小乙想尽自己的努力去改变陆婆子。 陆小乙对陆婆子的为人还不甚了解,就目前她所了解的陆婆子,最大的毛病就是嘴毒、胡搅蛮缠;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蠢、不长记性;最大的优点就是护短,真心疼孙子。 据她观察,陆家人如今对陆婆子的态度也各有不同: 陆老头对陆婆子算是以暴制暴,奈何陆婆子不长记性,陆老头不爱搭理她,陆婆子还是由着性子来。 陆忠对陆婆子算是敬而远之,陆婆子再怎么说也是他娘,心虽远了,但孝字当先,该他做的,他也不会推脱。 年少时的陆勇爱撒娇卖乖讨陆婆子喜欢,如今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朋友爱好,除了种地干活,闲暇时间都到处混耍去了。 陆莲更不用说,嫁人前跟玉兰都比跟陆婆子亲,嫁人后,就是夫家的人了。 玉兰如今对陆婆子的态度是不冷不热油盐不进,你骂我,我充耳不闻,你疼小庚,我让你心如猫爪。 陆小乙一番分析,觉得陆婆子也蛮可怜的,整个陆家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当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陆家目前的现状,很大程度上都是陆婆子一手造成的,真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她不敢奢望陆婆子能成为一个慈眉善目识大体农村老太太,但能缓和一下这个家的氛围,能让陆婆子少骂玉兰几句,她就满足了。 想到这,陆小乙笑着对陆婆子道:“祖母,要说咱们家谁最耐心好,谁最会照顾小孩子,肯定是祖母你了,我爹二叔和小姑都是你一勺一勺喂大的,照顾小庚肯定最细心。” “那是肯定的,咱家要说会带孩子,我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陆婆子一听孙女捧她,脸色缓和多了。 陆小乙继续捧道:“祖母,你是长辈,带孩子这种费神费力的事,还是让后辈去做吧,你把这些苦活累活都抢着做完了,把自己累出个好歹来,将来小庚受人欺负,谁来帮他主持公道。” “谁又欺负小庚了?是不是申家那混小子!”一提到孙子,陆婆子就急。 “我说的是将来是以后。”陆小乙抚额,思维不在一条线的人,交流起来就是困难。 “哦,你说的是以后啊。”陆婆子看了眼啃糖盒子的小庚,“以后也休想,我就是老的走不动路,也要撕他两撮毛!” “祖母,你看你,不是孙女说你,你也该把你这性子改一改了,什么事情都冲前面,你这样的人物,应该最后出场啊,就跟戏里演的一样,最后出场的才是说了算的。” “我不冲前面,谁冲前面?你娘?她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别人三两口唾沫都能把她砸晕了!” 陆小乙嘴角抽搐了一下,决定换个切入点:“祖母,你看小庚在这儿乖不乖?” “那还用说,你看他那小模样,规规矩矩坐着吃东西,乖的很哟!”陆婆子笑眯眯的说道。 “可他在家里就没这么乖哦,整天上串下跳打打闹闹。”陆小乙开始抹黑小庚,见小庚鼓着嘴想反驳,眼神警告一番。 小庚委屈的埋头装可怜,陆小乙心里偷笑,接着说道:“祖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陆婆子摇头。 “这是因为小庚喜欢跟祖母呆一起啊,祖母疼他,对他好,什么都依着他,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肯定乖了。” 陆婆子点头表示赞同。 “可小庚在家呢,娘对他可严厉了,不洗手要挨骂,大嗓门也要挨训,小庚处处都受约束。” 陆婆子顿时变了脸色,开口就准备骂,陆小乙赶忙打断,生怕陆婆子骂着骂着就骂偏了题,她铺垫这么多也就前功尽弃了。 “祖母,你看,两边一对比,你觉得小庚更喜欢跟谁在一起?” “不用说,肯定是我了。”陆婆子得意道。 “所以呢,祖母,你就由着我娘去吧,她要喊小庚回去,你就让他回,我娘越是这样约束他,小庚心里越觉得祖母好,明面上看是小庚跟你处的时间少了,实际上小庚跟你心更近了,祖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陆婆子思索片刻,点头道:“听起来是挺有道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脑瓜还挺灵光。” “祖母,我这不是随你了吗?”陆小乙拍马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陆婆子笑眯眯的走到柜台,拿了个瓷碗出来,揭开锅,唰唰夹了两个糖盒子。 “你一个,你爹一个!”陆婆子说道。 陆小乙腹诽道:好家伙,说了这么久才赚了一个糖盒子。 “祖母,小丁呢?” 陆婆子愣了愣不情愿又加了一个,“也给她一个!” “还有我娘。” “没有!”陆婆子赶紧把锅盖盖上,把装了三个糖盒子的碗递给陆小乙。 “祖母,小庚下午饿了没吃的。” “那再给小庚一个!”陆婆子夹了一个。 陆小乙笑眯眯的接过,“好香啊,祖母做的糖盒子闻着都这么香!” “我做的韭菜盒子更香。”说完,陆婆子笑咪咪的对小庚道:“乖孙,你娘要是打你骂你,就到祖母这儿来。” 陆小乙担心陆婆子把小庚惯坏,出门就教育小庚道:“小庚,祖母的东西可以吃,但祖母说的话不能听,知道吗?” “大姐,为什么?” “大姐说话你不听是不?以后大姐不带你玩了!” “哦。”小庚委屈的抱着半个糖盒子,紧紧跟在陆小乙身后。 陆小乙成功的把小庚带回家,破天荒的带了四个糖盒子回来,陆婆子也没有当即发作爬到墙头去骂玉兰。 小丁笑眯眯的端着糖盒子,跟小庚跑到膳堂吃去了。 陆小乙在灶房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除了后面关于糖盒子的事。 玉兰冷冷道:“我知道她好这口,喜欢被人捧,可那些年她伤了我的心,我也没那心思去讨好她。” 陆小乙看玉兰脸色不好,“娘,你是不是怪我讨好祖母?我也是不想她为了小庚的事骂你。” 玉兰笑了笑,温柔道:“我跟你祖母处成这样,那是有原因的,再说,我跟你祖母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你这个小姑娘能缓和的。” “娘,我只是不想听她骂你。”陆小乙搂着玉兰的腰,把脸埋进她怀里。 “我都习惯了,没事的。”玉兰拍着陆小乙的腰,轻言细语道:“当初要是没分家,娘为了你们,也会去讨好她的。分了家就不一样了,只要她不找事,也骂不到我头上来,骂来骂去也就那几句话,听多了也无所谓。” 陆小乙抱紧玉兰,深深的吸了口气,玉兰身上有皂角的味道,让人觉得舒服温暖,“娘,我们做饭吧!” “你饿了就拿个糖盒子吃去,我把这些小青菜炒一炒就开饭。”玉兰拍拍小乙的肩,和蔼道。 “我来烧火。”陆小乙松开玉兰,坐到灶膛边,对着火星子吹了吹,加点软草,火苗慢慢就升起来了。 “娘,我们加点蒜蓉进去吧?蒜蓉小青菜肯定香。” “好,那你把火盖小点,我去拿蒜。” 中饭上桌,粗麦面饼子,黄瓜炒鸡蛋,蒜蓉小青菜,糖盒子。 陆忠道:“哪来的糖盒子?” 玉兰笑道:“娘让小乙端过来的,发面擀面就够忙的,蒸好了还趁热给咱们端来吃,赶明儿咱也蒸点包子,把爹娘喊过来一起吃。” 陆小乙觉得玉兰聪明就在这里,从来不在陆忠面前说公婆不好,她不需要去讨好陆婆子,她只需要把陆忠哄好。 陆忠点头,把碗里剩下的糖盒子分给妻女。 “爹,你怎么不吃?”陆小乙问道。 “你娘爱吃甜食,我的让给她吃,我吃麦面饼就行。”陆忠拿起一个饼吃起来。 “那我的也给娘吃。”陆小乙把手里的糖盒子放回碗里。 一旁的小丁小庚傻眼了,小丁的糖盒子还剩一半,小庚的只有一小口了。 小丁把手里半个糖盒子递给玉兰,小庚手里就个面角角,委屈道:“娘,我的没了。” 陆忠拍了儿子头一下,笑道:“你小子,吃你的吧!” 小庚嘴噘的能栓绳了,小乙和小丁捂嘴笑个不停。玉兰把一个糖盒子掰开,糖多的一半给陆忠,糖少的留给自己。 一顿饭吃的甜甜蜜蜜。 第十章 天气渐热,三个孩子睡一屋,玉兰等孩子们都睡下,才回到东侧卧室。 陆忠穿着短褂摇着扇,若有所思。 见玉兰坐过来,缓缓说道:“小乙如今腿有毛病,你以后也别让她干活了,家务也少安排,等麦子收完,我继续去城里找零活,尽量多给她买些大骨头炖汤,兴许小腿能养过来。” 玉兰有不同的想法,她一边摇扇一边说道:“你心疼孩子我难道就不心疼吗?但小乙毕竟是姑娘,以后总会嫁人,咱们不让她学着干活做家务,将来嫁到别人家,怎么活?谁家愿意娶个腿瘸又懒惰的媳妇?” 陆忠没有想到这些,听玉兰一说也觉得有道理,笑道:“还是你思虑周全。” “小乙只是腿有毛病,她手没毛病,脑袋也没毛病。咱不能因为腿上的毛病,就把她其他毛病惯出来吧。我看啊,以前怎么待她的,如今还怎样待她。再说了,咱家里里外外的重活累活你都做完了,余下都是轻巧的,真正轮到孩子们做的又能有多辛苦。” “你看着安排吧,家里的事交给你我放心。” “地里的麦子见天的黄了,我瞅着再过个三五日也该割了。”玉兰又说到了庄稼。 “不用等三五日,我今天去看了一圈,靠近溪边的那块地都可以下刀了,明天我就去割回来。” “明天我也去,割麦我不输你。”玉兰得意道。 “好好,我比不过你,时候不早了,咱早点歇息吧。”陆忠把枕头捋了捋,横着一趟。 玉兰把油灯吹熄,两人一夜无话。 陆小乙睡着正香,高亢的鸡鸣声就跟起床号似得准时响起。 陆小乙捂住耳朵,继续睡,无奈小丁和小庚一翻就起,一边穿衣服一边嚷嚷。 “大姐,你怎么还不起?”小庚凑近陆小乙耳朵,大声喊道:“大姐,该-起-床-了!” 陆小乙痛苦万分,好怀念前世睡懒觉的日子,如今想睡个懒觉也不行,整个下溪村的人都是鸡鸣而起,日落而息,她不得不调整过来。 陆小乙一把搂住做怪的小庚,拖进薄被里,掐了几把肉屁屁,小庚也趁机挠她痒痒,陆小乙最怕痒,刷的从被子里翻身起来,惹得小庚和小丁笑个不停。 玉兰进屋就看见三个孩子在炕上打闹,笑着说道:“赶紧穿好去洗脸,洗完脸小乙把几间屋子扫了,小丁和小庚扫院子。”说完就去灶房忙早饭。 只要玉兰和陆忠不在场,陆小乙也懒得装瘸,拿着高粱笤帚扫的起劲,等她把三间屋子扫完,小丁和小庚才扫了一半院子,便把大竹扫帚丢一旁,蹲在院角看蚂蚁。 陆小乙捡起扫帚帮着打扫完,就站在院子了仰头看天。 初夏的早晨清爽又宁静,如勾弯月还挂在西天,东边已经云蒸霞蔚,云缝间漏出的阳光强烈却不刺眼,给整个陆家院子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院墙外高大的香樟树和香椿树紧密簇拥在一起,浓密的树冠遮住大半院子,几只雀儿在樟树上叽叽喳喳,陆小乙抬头寻觅,浓密的树冠间隐约可见黄毛小精灵跃动的身影,乡间的早晨真是安宁惬意啊! 陆小乙甩着手里的扫帚,朝着黄雀儿晃动。 小庚笑嘻嘻的跑过来,“大姐,你能给我抓一只不?” 陆小乙抬了抬右腿笑道:“除非你想让大姐右腿也摔瘸。” “可你左腿也没瘸啊?”小庚不解道。 嘘嘘!陆小乙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弟,这可是姐姐的秘密,不可以乱说哦。” 小庚疑惑道:“为什么不能说?” 陆小乙吓唬道:“你要说了,大姐就要嫁给申强。” 小庚马上心领神会:“打死我也不说。” “乖!” “大姐,咱们吃完早饭就去外面玩吧。” “好!你说了算。” 等吃完早饭,陆忠牵着驴去地里割麦,玉兰喂完猪和鸡也赶紧去地里帮忙。 陆小乙带着弟弟妹妹在院外的樟树下玩耍。 远远地过来一个中年妇人,灰绿色外衫搭配深绿色襦裙,头插银簪,耳旁簪一朵翠色绢花,走起路摇曳生姿。 陆小乙觉得这个发了福绿婆子看起来面善,一时又想不起,待到走近,听小丁和小庚齐声喊着“秦婆婆”她才恍然,原来是秦媒婆。 秦媒婆也许是职业习惯,只见她笑眯眯的把三个孩子打量一番,尤其是看到小丁时,眼神不由自主的发亮,笑眯眯的夸赞道:“小丁长得可真好啊,瞧这大眼睛水汪汪的,跟潭碧水似得。” 小丁被秦媒婆看的发怯,头越埋越低。 陆小乙上前把小丁护在身后,玩弄着小拐杖,假装羞答答的问道:“秦婆婆,你看我长得好吗?” 秦媒婆眼神瞄了瞄陆小乙手里的拐杖,笑道:“小乙也长得好!” 说实话,陆小乙长得更像陆忠,肤色偏黄,五官勉强算清秀,比起妹妹小丁来差的太远。小丁可以说遗传到陆王两家人的优点了:陆婆子的白皮肤,王玉兰的秀美长相,再加上骨骼纤瘦,声音甜美,脸小而圆,眼大而亮,放眼整个下溪村,那也是数一数二的长相。 陆小乙见秦媒婆笑的虚假,故意天真道:“秦婆婆就跟那稻田里的青蛙,呱呱呱会说话。” 小庚也拍着手学舌:“呱呱呱会说话!呱呱呱会说话” 秦媒婆不高兴的拉下脸,不再搭理陆家姐弟,扭腰扭臀的往陆家西院门走去。 “陆二哥在家吗?” 秦媒婆来的正巧,陆寿增还没下地干活,听见人喊,赶紧迎了出来。 这本来是陆婆子该做的事,如今全权被陆寿增接管。 陆小乙让小丁回家去,只带着小庚跟进西院。 陆婆子也循声出来,入她眼的只有秦媒婆后面的小庚,“哎哟,我的乖孙,快到祖母这里来。”三两步跑上前,把小庚抱入怀里。 陆寿增看了陆婆子一眼,把秦媒婆请进正屋厅内。 陆小乙一瘸一拐的跟进去,“祖父,我去帮秦婆婆倒杯茶吧!” 陆寿增点头,陆小乙去耳房,见陆婆子正翻箱倒柜的给小庚找吃的。 “祖母,茶壶在哪儿?我给秦婆婆倒杯茶去。” “倒什么茶,骚眉骚眼的货,有事没事往我家跑,这几年钱没少拿,茶没少喝,连个媳妇都没给我勇儿说成,呸!”一提到秦媒婆,陆婆子就火大。 陆小乙对秦媒婆也莫名的反感,尤其是她看小丁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让人浑身不自在。 陆小乙对陆婆子道:“祖母,那你更应该去厅里陪着啊,祖父本就不便接待女客,你这当家主母不去看着点,不怕惹人闲话吗?” “你以为我愿意啊!是你祖父不让我插手,哼,那老东西肯定巴心不得跟那骚婆子勾兑。”陆婆子气的翻白眼。 小庚傻乎乎的问道:“祖母,什么叫勾兑?” 陆婆子说不出话来了。 “就是谈话的意思。”陆小乙一脸黑线的解释。 “祖母,我帮你去看着点吧!” 陆婆子赶忙起身,把茶水倒来。 正屋里,秦媒婆说的正欢。 只听秦媒婆说道:“那王家姑娘也是个性子烈的,一听要被卖去做妾,哭着就跑到山崖上去了,说是‘宁嫁穷人妻,不当富家妾’吓得王老三赶忙求饶,又哄又保证的,总算把王家姑娘哄回家。” 陆寿增哼道:“没想到王老三这老王八竟生出这么有气性的女儿来。” “这不,王老三托我来跟你说聘礼降到二十五两。” 陆寿增骂道:“卖姑娘卖到这个份上,王老三也奇了,二十五两也说得出口,你告诉他去,二十两,我这就凑钱。” “陆二哥真是个爽快人,二十两就这么定了,包在我身上,我去跟他说去。”秦媒婆笑的跟朵花似得。 “我还有个条件。”陆寿增说道。 “你说,你说!” “下月就要完婚,陆勇年岁不小了。” “这个好说,陆二哥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秦媒婆起身,眉眼带俏的说道:“你家陆勇的事总算是了结了,这些年我吃不好睡不好,天天替他操心,这下好了,总算把这孩子的事解决了。” 陆寿增拱手道:“谢了!” “谢什么谢,陆二哥太见外了,说实话,我心里也没把陆二哥当外人,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秦媒婆说起话来,眼神都带钩子。 陆寿增面上不为所动,客气的送走秦媒婆,却把心里的闷气发在陆婆子身上,“这些该你做的事,偏让我来撑,一个老爷们不能去地里干活,跟一个婆子在这里耗时间,你说娶你何用?” 陆婆子委屈道:“不是你不让我插手的吗?” 陆寿增想骂骂不出,坐下直叹气,“王老三家姑娘定下来了,二十两,你赶紧准备准备,下月就进门。” 陆婆子一听陆勇的亲事定下来了也是心中欢喜,可得知要二十两聘礼,又骂开了:“她那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还要卖二十两,王老三这个黑心玩意儿,他真以为我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王家姑娘也是个贞烈的,二十两就二十两吧,勇儿不能再拖了。”陆寿增说完,四下看看,问道:“陆勇呢?一大早就不见人?” “一大早就溜出去了,跑得比兔子还快。”陆婆子抱怨。 “这个混账东西,肯定又跟着高阳他们进城了。”陆寿增气的拍桌子。 陆小乙上前,劝道:“祖父,你别生气,吴大夫都说了生气伤身,让你少生气。” 陆寿增拍拍小乙的头,和蔼道:“小乙,去把你爹喊过来。” “我爹下地割麦去了。” “哦,那中午再说吧!”陆寿增也收拾收拾下地去了。 第十一章 日头越升越高,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初夏的小绿蝉躲在灌木丛中嘶鸣,陆小乙准备了一大罐糖盐水等着陆忠回来。 茶叶金贵,陆家人平常都是喝白水,只有客人来才泡茶招待。陆小乙自制糖盐水,淡淡的咸甜味道,易于接受,更能有效补充大量出汗后身体所需,迅速恢复体力,减轻疲劳感,最适合夏日劳作的人们。 陆忠牵驴驮麦子回来,不等他取下麦秆,儿女们递水的递水,扇风的扇风,伺候的陆忠哈哈乐呵,连连说好。 陆小乙早准备好了说辞:“爹,我本想给你和娘兑点糖水的,却把盐错当糖放混淆了,爹,你不会怪我吧!” 陆忠笑道:“这点小事有什么可怪的,外面天热,你看着点小丁小庚,不要出门,当心中了暑气。” 陆小乙点头,把手里一大壶糖盐水递给陆忠,“爹,这里还有一大罐呢,咸甜咸甜的挺能解渴,倒了也怪可惜,你就带去地里喝吧。” 陆忠接过:“倒了干啥,能喝就行。” “爹,还要驮几转?”小庚扯着驴尾巴问道。 陆忠迅速把小庚拎开,“站远点,踢不死你!” 小庚嘻嘻笑着,得意道:“大黑才不会踢我呢!” 陆忠气的咬牙,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说道:“再驮两转就让你娘回来做中饭。” 小丁把拧干的湿布巾递给陆忠,“爹,中午太阳毒,你和娘早点回来吧,别中了暑气。” “这点暑热算啥,还没到最热时,你们在家好好玩,爹心里有数。”陆忠把湿布巾搭在脖颈上,牵着驴走了。 “爹娘这么辛苦,咱们帮着做午饭吧!”陆小乙提议,马上得到响应。 于是,陆小乙提着竹篮,带着两个小尾巴向菜地进军。 想起前世,她跟在奶奶后面做小尾巴,在菜地里寻摸瓜菜,一趟下来,红绿紫黄满满一篮子,心里特满足。 如今,她身后跟着这世的弟弟妹妹,心里暖融融的,想当年,奶奶心里也是如此吧。 陆小乙不由得脚步轻快起来,猛然想起要装瘸,如贼般四下观望,只有不远处一个妇人躬身在地里劳作,还好还好,陆小乙窃喜,把竹篮交给小丁提着,自己夹着小拐杖,专心装起瘸腿来。 陆小乙家分的菜地邻近陆家大房的院子,菜地不大,却被玉兰拾掇的特别整齐,菜畦四四方方,各式瓜菜长势良好,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陆家大房的院门紧锁,院里伸出几只挂果的青皮梨树枝,几个小孩在墙根处用木棍戳着小梨,见陆小乙姐弟过来,也不害怕,笑嘻嘻的继续戳梨。 小庚气鼓鼓的嚷道:“不许偷我伯祖父家的梨。” 有个小孩把手里的梨朝小庚晃悠,调皮道:“这个给你。” 小庚马上就不生气了,蹦蹦跳跳的跑过去,协同戳梨。 “大姐,你看小庚,太好吃了吧!”小丁捂着笑道。 “不管他,那梨小的没法吃,咱们摘菜吧!”陆小乙一到菜地就莫名的兴奋,没想到这个架空的朝代瓜菜这么丰富,这个时节的黄瓜南瓜丝瓜茄子辣椒豆角一样不少。 小丁摘了个嫩黄瓜,把顶花去掉,用手把嫩刺一抹,咔咔的吃起来。 陆小乙笑道:“还说小庚好吃呢,你不也一样。” 小丁又摘一个嫩黄瓜递过来,嘻嘻道:“大姐,你也吃一个,免得说我。” 陆小乙也不客气,擦一擦就咔咔吃起来。 戳梨的几个孩子也纷纷跑来,本来就不是啥稀罕玩意,见别人吃的香,都嚷嚷着要吃黄瓜,陆小乙摘了几个给分他们吃。 有个孩子一边吃黄瓜一边拍马道:“小乙姐,我们以后再也不叫你瘸姐姐了。” 陆小乙拿黄瓜指着他,故作生气道:“说,是不是还背地里喊我秃姐姐。” 那小孩眼神不自觉的瞄了瞄陆小乙的脑袋,嘿嘿笑着,然后跟其他小孩一对眼神,哄的四散开去。 陆小乙大声道:“以后再敢胡喊,当心我拿石头砸你们!” “哟,这陆家姑娘还挺厉害,动不动就砸呀打的!”不远处躬身劳作的村妇,听见动静,起身嗤笑道。 陆小乙认得她,是隔几家远的张家媳妇,陆小乙招呼道:“张婶儿,你也摘菜呢?” 张家媳妇笑道:“这孩子越来越懂礼了,听说你前阵子不爱说话,这会儿看来好多了。” 陆小乙笑了笑,继续摘菜。 张家媳妇也是个爱打听的人,见小乙姐弟年岁小,就想打探点什么出来,只见她往这边菜地走十几步,故作关切的问道:“好小乙,你告诉婶儿,那申家怎么说的?” 陆小乙看着张家媳妇,装着不懂的样子。 “你说说,你这么秀气的姑娘,活生生被人整瘸了,那申家就不赔点银子?”张家媳妇继续打探,“我听说陪了你家十五两,不知道真的假的?啧啧!十五两诶!那申家小子莫不是跟你定亲了?哎哟,你可是因祸得福掉进蜜罐子里了,瘸腿姑娘能嫁这么好,你算是头一份!”张家媳妇咋呼道。 小庚再小,一听到申家定亲的事,噘着嘴就要开口。 陆小乙赶忙扯了扯小庚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小庚这点好,特别听小乙的话,果然闭了嘴,跟小丁一起站在陆小乙身边。 陆小乙笑道:“张婶儿,那都是大人的事,不是我们这些小孩子该知道的,再说了,你想知道我这瘸腿值不值十五两,让申家小子把你女儿的腿整瘸不就知道了,至于定不定亲就看你的本事了。” 陆小乙故作天真的问道:“张婶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张家媳妇顿时黑了脸,啐道:“没见过你这样伶牙俐齿的,瘸了腿也不知道躲在家里,拄着拐杖满村跑啥?还嫌不够丢人!” 陆小乙见不远处走来几个妇人,故意高声哭道:“张婶儿你咋这么欺负人呢?我瘸了腿就不能见人了吗?我爹娘割麦辛苦,我出来帮着摘菜做饭有什么错,你这样平白无故的骂我我,让我往后咋有脸出门?” 几个妇人走近,有个刘婆子上前询问陆小乙,“好孩子,咋哭成这样?” “刘婆婆,我们姐弟好好摘着菜,张婶儿却凑过来,说我瘸了腿不在家好好呆着,出来丢人现眼。”陆小乙哭的更伤心了。 “嘿你这贼心眼的,我几时说你丢人现眼了?”张家媳妇气的跳脚。 小丁和小庚也哭着指认,说张家媳妇说过。 “我丢人现眼,我回家总成了吧!”陆小乙可怜兮兮的提着半篮瓜菜,带着弟弟妹妹往家走,边走边抽泣,哽咽道:“瘸腿也不是我的错,没想到碍了你的眼,以后我再也不出门了,呜呜呜。” 刘婆子几个妇人见小姐弟可怜的模样,顿时看张家媳妇的眼神都变了,刘婆子冷声道:“张家媳妇也是有女儿的人,干嘛言语上作践别人家女儿,那孩子瘸了腿,可怜成这样,你也做的出来!” 张家媳妇气的咬牙,冷脸对刘婆子道:“你觉得她可怜,咋不让你孙子娶了她?哼!在这里装什么烂好人!” 乡下婆子个个都是战斗种族出生,谁没两把刷子都不好意思出来混,刘婆子叉腰就开始骂:“你这个没脸没皮的货,定亲也是你能说得出口的,你也不怕崴了你的牙,烂了你的舌头,你有那闲心,咋不把你家男人管一管,省的敲东家的门拍西家的窗!” 刘婆子直戳张家媳妇的痛处,张家媳妇顿时炸毛,火力全开跟刘婆子吵起来。 刘婆子和张家媳妇骂的起劲,有寻声而来的村妇,不知缘由,拉着陆小乙就问道:“那边吵什么呢?” 陆小乙马上可怜兮兮的说道:“婶儿,我爹娘在地里忙着割麦,我帮着到地里摘菜,可张婶儿说我瘸了腿不知道躲在家里,出来丢人现眼,刘婆婆看不过去,就跟张婶儿说道了几句。婶儿,你说我瘸了腿真就不能出门吗?真要是那样,以后我就不出来了!”说完,陆小乙擦泪低泣。 那妇人安慰道:“好孩子,这不怪你,赶紧回家吧!” 陆小乙点头,带着弟弟妹妹往家走,时不时的可怜巴巴的回头瞅上几眼,一旦转过头来,就嘻嘻偷笑。 “大姐,你忘了装瘸了!”小丁一见姐姐得意忘形,赶忙提醒道。 “哦哦。”陆小乙左腿立刻短起来,“你们两个在外面一定要及时提醒我,知道吗?” 小庚点头,埋头一直看着陆小乙的左腿,“大姐,瘸的太过了!” “哦哦。”陆小乙直了直腰。 等等,那边香樟树下,一直看着她的是谁? 陆小乙细看,竟是曾经在沟底帮她捆扎的男子,陆小乙不知他看了多少去,加上初来时口音的异样,也不知道这个男子是否有怀疑,陆小乙心虚的偏过头,看都不敢往香樟树下看。 等她进了自家小院,关门的时候,往树下偷瞟,早已没了人影。 陆小乙忐忑不安,深怕这个男子怀疑她什么,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可怕的,她顶多来个死不认账,反正那时候就他们两人,谁也不能证明谁,而且,她现在本地方言说的嘎嘣溜,连她爹娘都没怀疑,她有什么可怕的,想到这,陆小乙马上释然,提着篮子就往灶房后面跑,小丁小庚在后面嘻嘻哈哈的追着。 陆小乙前世是会做饭的,家常小菜做的不错。 这世受年龄限制,个矮菜案高,这也难不倒她,搬个方凳来,站着切菜刚刚好。 为了消除爹娘对她突然能做饭的顾虑,她早有打算,前一阵儿守在灶房跟着玉兰学炒菜,就是为了今天做铺垫。 篮子里黄瓜脆嫩,茄子紫亮,青菜碧绿。 洗菜的井水更是清凉可口,清澈透明。 陆小乙把瓜菜洗净,站在凳子上就开始切菜。 小丁小庚站在旁边看,一脸佩服的表情。 切好菜,一切齐全,就是做主食了,陆家人主食多以粗麦面为主,精细面是偶尔才吃的。 陆小乙和面费了大劲,等到把面揉好,手都酸了。 面团放盆里醒着。 她就着手炒菜了,小丁自告奋勇去烧火,小庚也帮着折柴。 凉拌黄瓜,蒜蓉青菜,青椒茄丝很快上了桌。 陆家人炒菜都偏清淡,陆小乙想这与盐贵有关,不过吃惯了清淡口味,陆小乙也觉得不错,不仅能保证菜蔬的天然的口味,还对人的健康有益。 等到陆忠和玉兰回来,膳堂里已经摆好了中饭。 陆忠笑着夸赞小乙,惹得小丁小庚嘴噘的老高。 陆忠又把两小的夸奖一番,小翘嘴才平下来。 玉兰更是高兴,舀水出来和陆忠洗罢,就准备吃饭。 陆寿增却过来了,也不坐下吃饭,单单把陆忠喊到东边屋。 陆小乙知道陆老头的目的,不外乎借银子,她也不去听墙角,坐在膳堂里跟玉兰说菜地里张家媳妇的事。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陆小乙姐弟绘声绘色的把菜地里的事说完。 玉兰当场就黑了脸,等到脸色好些,才训陆小乙道:“咱们村人多嘴杂,背地里说长道短的人多了去,那些媳妇婆子哪个不是耍横撒泼的能手,你一个小姑娘家心思再活络,能斗得过那些疯妇?你大可不搭理她就是,你去挑她的刺头,一个不好把你的名声搭进去了,你以后更不好……”玉兰没有把‘找婆家’说出口。 陆小乙却自有想法,瘸腿的名声对她嫁人的影响不外乎嫁的晚嫁的差,可这两点对她来说不是问题,嫁的晚她更乐意,她可不愿意十五六岁就嫁人生子,自己身子还没张开呢,再遇到难产她就嗝屁了。嫁的差与否,她也自有衡量,让她一个现代思想的女子,对一个封建社会的男子突然产生感情,她觉得很难,她宁愿发家致富在家当老姑娘,也不想跟一个没感情的人过一辈子。 陆小乙想的很开,她安慰玉兰道:“娘,虽然我瘸了腿,但我心眼没瘸,那长舌妇欺负我姐弟年小,想来套话,我也不是傻的,哪能让她得逞。” 小丁也帮着辩解道:“娘,你别怪大姐,是那张婶儿说话难听。” 陆小乙摇着玉兰的胳膊撒起娇来,“娘,你看这不是没事吗?我下次不敢了。” 玉兰把两个女儿拉到身边,缓缓说道:“娘不想把你们教成多嘴妇人,更不想你们被别人欺负去,只是这做人做事要讲究方式方法,有些事当面做和背后做得到的效果就不一样,就拿今天这事来说,小乙做的很好,借别人的力打自己想打的狗,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娘,要是今天没有刘婆婆她们在呢?”小丁疑惑道。 玉兰道:“问你大姐去?” 陆小乙还没开口,旁边听得一知半解的小庚一副悟了的表情:“我知道,我知道,要是刘婆婆不在,我就去喊她来。” 陆小乙一脸黑线,锤了一把小庚的发髻,道:“要是没旁人在,我就装傻敷衍她呗。” 玉兰点头,“还不算傻。” 小丁一脸崇拜的望着玉兰,“娘,你懂得真多,我肯定学不会。” 玉兰把小丁搂在怀里,笑道:“不用着急学,你记着就好了,以后再慢慢揣摩,这都是娘慢慢揣摩出来的。” “而且,你们要记住,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人前留一线,以后好相见。”玉兰慢慢解释道:“那张家媳妇就是个蠢蛋,明明可以好言好语敷衍过去,却去打刘婆子的脸,人家刘婆子的孙子说话结巴,常被人笑话长大了不好说亲,那刘婆子能不跟她急眼?” “还有,此事经这么一闹,村里人只会说张家媳妇不对,她不仅丢了脸,跟咱家和刘家也生了间隙,这份人情慢慢就淡了。” 小丁听的似是而非,陆小乙倒听得明白,她心里也暗暗为玉兰高兴,从最开始的受气小媳妇,经过十年的生活磨砺,慢慢的也成长为老练智慧的妇人。 小庚根本听不懂,他盯着桌上的饭菜流口水,但是陆忠不来,她们是不会先开饭的。 玉兰拿了个粗麦面饼子,掰成三份让孩子们垫垫肚子。 陆小乙突然想起樟树下站着的男子,向玉兰询问道:“娘,上次我摔到沟底,多亏一个叔帮我捆扎,不知这叔是谁啊?好像不是咱们村的。” 玉兰呵呵笑道:“什么叔不叔的,按辈分你该叫他哥,只是那孩子肤色老气,显得年龄大些。” “哥?”陆小乙仔细回忆一番,第一次在沟底看的不是很清楚,后来上沟瞥了一眼,只记得浓眉单眼高鼻梁。今天在樟树下再见,远远地瞅一眼,肤色比小麦色略深,穿着一套洗的发白的暗蓝色短打,看起来很健康,很有精神气,但在下溪村人眼里,太深的肤色就是老气。 “他是上溪村老余家的孩子,姓余名粮,你下次见了要喊他粮哥知道吗?别傻乎乎的叫人家叔,他也就大你六岁而已。” “哦。”陆小乙原本以为余粮比她大至少十岁,叫他一声叔很正常,谁想实际年龄才大她六岁而已。 “上次你摔沟底,刚好离他家不远,他听见后第一个下沟来救你。当时我和你爹被你的事一耽误,想起感谢人家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你爹赶紧买了礼去他家,谁想他家大门紧闭,左邻右舍又离得远,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后来呢?”陆小乙问道。 “后来你爹又去了几次,还是没人,直到一个月后他才回来,送的礼也不要,你爹说十句他难得回一句,闷的跟个葫芦一样,你爹坐那也尴尬,放下礼就走了。” “还是个闷葫芦?”陆小乙脑海里立刻出现一个大宝葫芦,上面些了个大大的闷字,葫芦金光闪闪,越变越大,最后炸开,蹦出一个余粮来,陆小乙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玉兰戳了陆小乙的额头一下,嗔怪道:“你这孩子,不心存感激,还笑话人家是闷葫芦” “娘,我错了。”陆小乙嘻嘻笑着求饶。玉兰刚原谅小乙,谁想小丁和小庚又喊开了,玉兰气的一个孩子赏个金刚戳。 “也不怪那孩子,他身世可怜着呢!老余家只有几亩薄山地,余粮他爹也娶不上亲,等余婆子一去世,余粮他爹就独自去城里闯荡,听说在一个镖行当镖师,赚了钱娶了媳妇生了余粮。谁想好日子不长,余粮他爹两年前出关往蒙国押镖,死于非命,余粮他娘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留下是十多岁的孤儿回到上溪村。”玉兰说着说着,就开始擦泪,“守着几亩山地,几间破房,独自过活。” “娘,都说好人必有好报,粮哥看样子也是老实勤奋的人,他迟早会过上好日子的。”陆小乙安慰道。 玉兰点头,又絮絮叨叨的说起村里的一些事情。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陆忠和陆寿增出了屋。 玉兰上前道:“爹,饭菜都上桌了,你坐下一道吃点。” “你们吃,我过去就吃。”陆寿增摆手。 玉兰继续道:“爹,今天是小乙做的饭,你来尝尝。” 陆寿增笑道:“不错不错,小乙都能做饭了。” 小丁和小庚又站出来给自己表功,陆寿增一并夸奖完,还是没有留下吃饭。 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吃完饭,陆忠才对玉兰道:“二弟的婚期定在下月,定的是上溪村王老三家姑娘王冬月。” 玉兰吃惊道:“这么快就定下了?” “恩,今天秦媒婆过来说的,王家姑娘寻死觅活一折腾,王老三聘礼降到二十两,我瞧着也是冲着咱家陆勇来的。”陆忠接着说道:“二十两也足够王家两个小子娶亲了,那王老三算盘打得响,二十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换成往年咱家也够数,谁想去年莲妹的事一闹,咱爹为了争这口气,嫁妆给的不少,二十两就不够了,咱爹才来找我商量。” 玉兰也猜到几分,但是忍着不提,就等陆忠开口。 “爹的意思是,把申家陪给小乙的十两银子先借给他。”陆忠慢慢说道。 玉兰心里不高兴,但面上不显,语气平缓道:“前几天,爹还说把这钱留给小乙,谁也不让动,才过几天就变卦了。” 陆忠也有些讪讪,叹了口气,道:“这不是事赶事赶上了吗?二弟也不小了,我这当大哥的也不能看着不管。” 玉兰道:“银子放那是死的,不能生钱也不能下崽儿,能拿来帮二弟一把也是应当,只是二弟这人贪耍好玩,又不像你闲暇时间去城里赚钱,等他成家生子,有一大家子要他养活呢,光靠土里刨食,什么时候能还回十两银子。” 一提到陆勇,陆忠更是无言以对。邱家姑爷还是家中独子,一有空闲就跟着他去城里找活干,家里有个进项,银钱慢慢也就积攒起来了。陆勇却不醒神,除了地里的农活,其余时间都是混耍度过,陆寿增管不住他,陆忠更是没办法,几次押着去城里帮工,硬是中途就溜号了,气的陆忠连连跟工头赔不是,如此一来,陆忠也不再叫他。 玉兰接着说道:“咱小乙的情况摆在这儿,五六年一晃而过,到时候遇到合适的人家,咱们掏不出银子,小乙又怎么办?” 陆忠沉着脸不说话,这些问题他也考虑过,只是他为人子,为人兄,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陆小乙趁机进言:“娘,你别担心,小叔成家要银子咱借他就是,只是这亲兄弟明算账,我们又是分家出来的,咱把字据立上,也把小叔逼一逼,让他收收心跟着爹去城里找活干。” 陆忠听女儿说的也是办法,脸色好多了。 陆小乙继续说道:“娘,借出十两,咱们还剩五两呢,即使小叔最后还不起,咱家人一起努力,难道还凑不够十两银子吗?” 玉兰见女儿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嗔怪道:“就你能耐大,当那银子遍地捡是不?” “娘,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我爹吗?”陆小乙朝陆忠眨眼。 陆忠趁机清了清嗓子,郑重道:“女儿都相信我,你就放心吧,保管以后不会让女儿吃亏。” 玉兰只好退步,“这个家你做主,借不借你自己定吧!” “爹,咱们买些小鸡小鹅小羊回来养好不好?养大了卖的钱,也算不小的进项。”陆小乙赶紧把她的发家事业提上日程。 “你这孩子,哪有钱买这些?”玉兰瞪了小乙一眼。 陆小乙笑嘻嘻的说道:“不是还有五两吗?” 玉兰坚决不同意,“不行,这五两不能动,谁动我跟谁急眼。” 陆小乙也知道玉兰的心思,如今十两银子逼不得已借出去,剩下五两她必须看住了,这是她的底线,她为小乙死守的底线。 “好好,都听娘的。”陆小乙撒着娇,退而求其次,“我看鸡窝里有只母鸡发了孵疯,毛都炸开了,娘,你给我孵点小鸡养吧,家里有现成的公鸡蛋,不用花银子买,好不好嘛!以后下多了蛋,不仅能卖钱,还能改善家里的伙食!” 玉兰见女儿勤于治家,点头笑道:“好,这个容易,娘抽空就把鸡窝的草换了,把蛋孵上。” 总算是成功了一步,陆小乙满心欢喜,等到鸡蛋卖钱了,她再寻思买些小鸭小鹅来养。 玉兰开始收拾碗筷,陆忠帮着剁猪草喂猪,夫妻俩忙完家务继续去地里割麦,留姐弟三人在家午睡。 第十三章 陆婆子也不知道从哪里知晓早晨菜地里的事,气鼓鼓的过来询问小乙,“你跟我说,今天在菜地里,那姓张的是怎么骂你的?” “祖母,她也没骂我,就是打听申强的事来着。”陆小乙不想陆婆子去找事。 “你啊你,昨天看你还有股聪明劲儿,咋今天就傻成这样,你瞧瞧你这气性,哪里随我了!” 陆小乙从陆婆子的话里听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不满来,暗自腹诽道:莫非是我昨天捧了她,竟对我上起心来了? 陆小乙楞了楞神,有些受宠若惊。 陆婆子见小乙不说话,又扭头问小丁,小丁支支吾吾也不说,陆婆子气道:“去去!你是个更没本事的,跟你娘一个模样!我瞧你姐还有点聪明劲儿,你就是个光吃饭不记事的蠢人。” 小丁委屈极了,红着眼睛泫然若泣。 小庚抱着陆婆子的腿,撒娇道:“祖母,你不要怪二姐,我跟你说,我都记得。” 于是,记性好的小庚把早晨菜地里的台词都背了下来。 陆婆子脸黑的跟锅底一样,对陆小乙道:“你当时就不该哭,哭那么可怜做什么,你就应该跟她吵,这个黑心肺的泼妇,欺负几个孩子算什么本事!走,你们跟我走一趟!” 陆小乙一脸黑线,她还想午睡呢! 小丁也不想跟去,借口哄着小庚午睡。 陆婆子怒目瞪向小丁,“你都这样了,还不主动点跟上,有的是你学的!” 说完,又换上温柔慈悲的面容,把小庚抱着哄啊哄,摇啊摇,熟练的哄睡着了放炕上,眼神示意小乙小丁跟着她吵架去。 陆婆子一路上不住的抱怨:“你娘那软塌塌的性子,能教出你们什么好来?人家都欺上门了,你就知道哭着装可怜,让那刘婆子抢了风头,这都是你娘的错,好好的孩子,教成个软柿子!哼!你们说我不骂她,她能长进吗?” 陆小乙一脸黑线,对陆婆子道:“祖母,我们一定好好跟你学,你也别骂我娘了,我知道你心软,骂我娘你也是留了几分面子,哪有你骂外人厉害。” “那是!”陆婆子得意道:“你这孩子就这点聪明!” 陆小乙腹诽道:看来,我的聪明和捧不捧你挂上钩的。 陆婆子言传身教,走起路来风风火火气势十足,完全不理会别人的眼光。 陆小乙带着小丁跟在后面,稍微一掉队,陆婆子就催促着跟上。 有些准备出门割麦的妇人,见有热闹看,也跟了上来。 下溪村人一提到张家,谁人不呸上几口唾沫,那张老头生性风流,最爱到处沾花惹草,张婆子不到四十就被气死了,剩下张老头更有恃无恐,到处溜达,有一次在某僻静山地,瞅见邻村一独自干活的妇人,便起了歹心,冲上去捂住那妇人的嘴,拖到玉米地里侮辱一番,后来那妇人寻死未遂,妇人家人找上门来,把张老头打成半身不遂,躺了两月就断了气。张家两儿子,老大张高明,老二张高阳。张高明子承父业,好色喜淫,最爱敲寡妇的门,翻空房媳妇的墙,是村里出了名的色痞子,老二张高阳贪耍好玩不务正业,至今未娶,跟陆小乙的小叔陆勇能玩到一起去。 陆婆子来到张家院外,挑了个好的地势,上来就揭张家媳妇的短:“张家祖坟冒黑烟,上梁熏的焦黑,下梁更是又歪又臭,你这个嫁二处的破落户,长一副马脸,生一张猪嘴,到处爱打听,你有本事找我来打听啊,盯着我家几个小孙辈算什么本事?你的嘴那么会捯饬,头一个男人你没捯饬住,现在这个怎么还是捯饬不住?” 本来也不是什么荤话,愣是被周围看热闹的村妇闲汉听出肉味来,暧昧的哄笑起来。 陆小乙从哄笑声中听出几分邪恶,还好她年纪小,假装听不懂,转头看小丁,她才是真正的不懂,一双大眼睛纯洁的要命。 陆小乙扯扯小丁的手,小声道:“你先回家,家里没人。” “祖母会不会骂我?”小丁大眼睛瞄向骂的正欢的陆婆子,怯怯的问。 “没事,这里有我呢!”陆小乙把单纯的小丁支走,亦步亦趋的跟在陆婆子身后,装傻装天真。 只听陆婆子继续骂道:“我家孙女瘸了腿,遭了多大的罪,你还在她耳边说风凉话刮刺她,你这是在拿刀捅她的心啊,你这烂心肺婆娘,你怎么下得去手?” “你想知道申家陪了多少银子?你的脸咋那么宽?该你管的,你管不住,不该你管的,你上杆子来操心,咱家孙女瘸了腿,他申家陪银子有哪里不对,你眼红这点买命钱,你也找申家摔一次去,看看腿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咣当一声,张家院门开了,张家媳妇黑着脸站在门口,上午才跟刘婆子吵完,下午陆家婆子又找上门,张家媳妇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剜了一眼陆小乙,骂道:“你这姑娘年纪虽小,心眼子比筛子孔还多,早上装可怜,这会又搬救兵来,你以为我怕你是不?” 陆小乙马上可怜兮兮的拉着陆婆子的手,委屈道:“祖母,咱们还是回去吧,张婶儿早晨骂我瘸腿丢人现眼,这会儿又说我耍心眼装可怜,祖母,我没有装可怜,呜呜,我没有装可怜。” 十岁的小姑娘哭的声泪俱下,在场的村妇都不禁掬一把同情的泪,纷纷谴责起张家媳妇来。 张家媳妇嘴里骂道:“我让你装,我让你装。”气的上前两步,伸手掐陆小乙的脸。 陆婆子出手格挡,张家媳妇一把抓扯住陆小乙的胳膊,陆小乙顺势倒地,抱着手臂大声哭道:“好疼啊,张婶儿别掐,别掐我!” 陆婆子没想到她亲自出马,孙女还挨掐,一把抓住张家媳妇的头发,使劲往下拽,疯了似的骂道:“好你个泼妇,当着老人的面,上来就动手打孩子,你家没婆母管着,没王法了是不?” 张家媳妇吃痛,歪着头哎哟哎哟的叫着,想伸手拽陆婆子的头发,被陆小乙眼疾手快起身顶开,陆小乙趁机吊住张家媳妇的手臂哭喊道:“张婶儿,你打我就好了,不要打我祖母,我祖母年纪大了,万一打出个好歹来,你还要陪药钱。” 陆婆子一听,立即松开张家媳妇的头发。 张家媳妇不疑有诈,感觉头发被松开,顿时全身使力,两手奋力一甩。 陆婆子和陆小乙顺势向后倒去,陆小乙佯装吃力的翻身起来,扶着陆婆子道:“祖母,你没摔着吧?” “哎哟,哎哟,我的腰动不了了。”陆婆子按着腰躺在地上,大声嚎道。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众人还没来得及拉开,陆婆子祖孙就被掀翻在地了。 年轻人跟老年人斗,吃亏就在这里,你要骂的太厉害,把老人刺激成脑溢血、心脏病什么的,你脱不了干系;你要是不动嘴只动手,稍微一个骨折也够你受的,所以,才有那么多老不修的人上演碰瓷戏码。 陆婆子动不了,张家媳妇傻眼了,她就是想甩开这祖孙两人,并没使多大的劲儿,咋都齐刷刷的倒地了呢?张家媳妇反应过来,骂道:“好你个老乞婆,你这是讹上我了,我就轻轻一下,你就扭了腰?鬼才信呢!” 陆婆子不管不顾的吆喝着腰疼,甚至从腰下摸出一块石头出来,众人都说是石头顶了腰,伤了筋了。 陆婆子动不了,看热闹的人,有的帮忙把陆婆子抬回家,有的帮忙去请吴大夫。 古代又没有x光片一说,吴大夫一按,陆婆子就嚷疼,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伤了经脉要静养。 吴大夫一放话,张家媳妇也是百口莫辩,哭丧着脸把症金药费掏了。 等到闲杂人等走完,陆小乙一脸崇拜道:“祖母,你太会演了!” “你那石头也塞的及时!”陆婆子夸道。 “嘿嘿,刚好在你腿边,我就是用脚蹭一蹭。” “看吧,你一跟着我,就机灵多了。” 陆小乙嘴角微微抽搐,陆婆子接着道:“骂她两句太便宜她了,不让她出出血怎么行?看她以后敢不敢先动手?哼,跟我斗她还太嫩。” “祖母,其实张婶儿没掐到我,我故意喊那么大声的。”陆小乙实话道。 “瞧瞧,瞧瞧,这聪明劲儿才像我嘛!”陆婆子拉过陆小乙的手高兴的拍起来。 “祖母这么多年,跟村里谁没吵过,但都是动嘴而已,唯独今天这个泼妇,竟敢当我着的面,上来就撕掰你,我能轻饶了她?” 陆婆子完全忘了她曾经为了陆莲的亲事,跟张媒婆撕掰过,嘴角还负过伤。 陆小乙心里偷笑,按下这茬不提。 “你娘是个带不出去的,你小姑跟你娘差不多,如今嫁了人,有她婆母撑着,需要我时,我才会出马。你妹就更不用说,那就是个软柿子,任人搓扁又捏圆,全家上下也只有你能入我的眼,以后你受了委屈尽管跟我说,看我怎么收拾她!” “祖母,你对我真好!” 陆婆子感伤道:“祖母把你培养起来,也是担心祖母老了,没人帮我护着小庚。” 陆小乙一脸黑线,“祖母,我会嫁人的。”意思是我也护不了小庚一辈子。 “你瘸了腿,能嫁出去最好不过,要是嫁不出去,就得小庚养着你,你说你这么大个拖累,要没个一技之长,就是小庚同意养你,小庚媳妇能同意?你听祖母的,好好跟祖母学,将来能护住小庚,在陆家才能站住脚。” 陆小乙崩溃了,眨巴两下眼,装着感动的模样,准备溜之大吉,“祖母,那啥,我先回去了,小庚他醒了会哭。” “等等。”陆婆子从五斗橱里摸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点心,“给小庚拿去吃,他睡醒了肯定饿。” “我的呢?”陆小乙翻白眼,本以为经过张家一役也算有些革命友情了,怎么还这么偏心眼。 “你着什么急,等张家媳妇提着礼来,还少得了你的。”陆婆子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陆小乙气鼓鼓的握着点心,回到东院。 小庚已经醒了,跟小丁在炕上玩呢,陆小乙笑嘻嘻的把点心拿出来,小姐弟马上围了过来。 “爹娘还在地里辛苦干活呢,这个留给爹娘吃好不好?”陆小乙把纸包打开,让小丁小庚过过眼瘾。 “大姐,能不能先吃些点心渣渣?”小庚舔着嘴唇,双眼都聚焦在点心上。 “张嘴!”陆小乙把周围散落的点心渣渣分给小丁和小庚,然后把重新点心包好。 姐弟三人围着炕桌,守着一块点心,开始参禅。 第十四章 陆忠和玉兰听到陆婆子摔伤的消息,急冲冲的赶回来,听小乙说了事情原委,都不再理会,继续割麦去了。 第二天,陆婆子扶着腰满村散布张家媳妇打她的事,走累了就专挑人多的地方坐,加上刘婆子也跟张家媳妇吵过一架,两人迅速结成联盟,成了造谣的中坚力量,最后,以讹传讹,竟然说是张家媳妇看上申家的钱财,想把女儿嫁到申家,还要弄断申家孙子腿。 张高明从相好的小寡妇那里听到传言,气的回家收拾了媳妇一顿。 张家媳妇有口难言,也真正见识到陆婆子的难缠,加上农忙在即,也跟陆婆子耗不起这个时间,最后自认倒霉,买了些点心送来,算是赔罪。 陆婆子收了礼,照旧把张家媳妇骂了一顿,最后又装好人,说自己宽宏大量,对张家媳妇既往不咎。 陆小乙被陆婆子喊过去吃点心,看着她得意的模样,陆小乙恨不得在她脸上写上‘无赖’二字。 无赖婆子的腰伤很快就治愈了,因为她也要下地割麦抢收。 陆小乙想下地割麦,玉兰不同意,陆小乙一番软磨硬泡,玉兰才答应让她上午下地,下午在家呆着。 第一天割麦,陆小乙真正体验到农人的艰辛。 鸡叫第一遍就得起床,趁着早晨凉快,赶紧下地去割麦。 麦草干脆,麦芒尖尖,扎揉到衣服里,蜇的浑身难受。粗布衣裙把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稍微一劳作,汗水就打湿了底衣,黏答答裹在身上,头上即使有草帽的遮挡,脖颈仍被烤的火辣辣。 都说收获是最让人开心的,可这收获的过程,真不是她想象中那么轻松美好。埋头,一刀一刀的收割,起立,一把一把的堆放整齐,躬身,一捆一捆的扎好,周而复始,枯燥乏味。还没割完一垄麦子,陆小乙就感觉自己要晕倒了,浑身热的难受,腰酸的要死,手被镰刀割了好几个口子,她望着广袤的麦田,深切的体会到靠着土地赚生活的农人,是多么的艰辛,难怪农人的钱看的那么珍贵,那真正是农人的血汗钱。 玉兰看太阳升到头顶,赶紧就让小乙回家去。 陆小乙不听,非要坚持,被陆忠拎起来,放到驴臀上,连带麦秆一同驮回家去了。 陆小乙又调了些糖盐水让陆忠提到地里去喝。 后面的几天,陆小乙坚持早起去割麦,等她割完一垄,日头已经升高了,然后坐着毛驴回家,去菜地摘菜做午饭,下午在家午睡一会儿,就带着弟弟妹妹一起烧水送水,喂鸡捡蛋、割猪草,给孵蛋的母鸡喂水喂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等到麦子收完,碾完装仓,一家人都黑瘦了一大圈。尤其是陆忠,干活也不戴草帽,整张脸晒的黑亮黑亮的,玉兰稍微好点,但和闲适也不能比。 玉兰心疼孩子,第二天就让陆忠去城里买了猪肉猪骨头,又是炒又是炖的弄了几个菜,叫上陆寿增陆婆子陆勇一起吃。 农忙结束,紧接着就是准备陆勇的亲事。 陆寿增瞪了陆勇一眼,语气不善:“下月二十六,你自己看着办吧!家里什么都没准备,连你成亲的钱都是从小乙那借的,你说你这个当小叔的脸红不脸红?” 陆勇最近也晒黑不少,红脸也看不出来,瞅了小乙一眼,讪讪道:“爹,你别当着小辈的面说好不好?” 陆寿增气的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放,“你还要脸?你自己说说,这几年你要是跟你哥一样,安安心心的去城里赚点银钱,至于这样吗?” “小乙一个姑娘家,瘸了腿后半生还不知会咋样呢?她一点傍身的钱都被你借去用了,你要有点良心,就给个明话,这钱怎么还?”陆寿增盯着陆勇不放,非要他表态。 陆勇挠头,支支吾吾半天,仿佛下决心似得,捏紧拳头,大声道:“爹,我明天开始跟大哥去城里找活干!赚的钱全交给你攒着,行了不?” 陆寿增脸色稍微好些,“哼!这话暂且放在这儿,看你能坚持几天?你要再中途溜号,跟着高阳那二流子去瞎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一提到张高阳,陆婆子来气了,“我的儿,你看看你都结交的是些什么人?那张家婆子死得早,两个儿子都养废了,老大娶个媳妇更是个泼妇,当着我的面就敢打小乙,你说说,都是些什么人?高阳更是个完蛋玩意儿,整天游手好闲到处混耍,连个媳妇都说不上,这样的人,你还跟他搅和到一起干啥?” 陆寿增看了陆婆子一眼,算是认同。 陆婆子来了劲儿,越发贬低起张家来,“要我说,咱勇儿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全怪那张家二小子,三天两头带着勇儿出去瞎混,好好的一个孩子都被他带野了。” 陆寿增赶紧叫停,“你也别说这话,我的儿子我清楚,也不是啥勤快人。” 陆婆子恨了陆寿增一眼,闭嘴不说话,夹起一块大肥肉放到小庚碗里,又夹几块炒鸡蛋最后叠上一个大肉骨头。 小庚噘着嘴,不满道:“祖母,骨头是给大姐吃的。” “你吃,她喝汤就行了。” 陆小乙嘴角一瘪,心想,真是个偏心老太婆。 玉兰也不说话,给小乙小丁各夹一块肉。 等到吃完饭,陆寿增等人离开,玉兰又端出一大碗骨头汤出来,留了两大块肉骨头,让小乙和小丁分着吃。 小庚也不羡慕,笑嘻嘻的看姐姐们啃骨头,时不时的舔舔嘴唇,陆小乙喂他吃,小家伙赶忙摇头道:“我刚才吃了哦。” 玉兰对陆忠道“我瞧着爹娘过完农忙也瘦了不少,想着一桌菜由着他们吃够,我们两还年轻,少吃两口也没事。” 陆忠温和道:“辛苦你了。” 玉兰抿嘴笑道:“两斤肉两斤骨头做出来也没多少,娘的脾气你也知道,什么都挑给小庚,我看小乙小丁都懂事,仅着青菜吃,我要不提前留上两块肉骨头,两孩子就没得吃了。” “明儿开始我就去城里找活干了,以后尽量多买些肉。”陆忠说道。 陆小乙一听他爹要去城里找活干,顿时来了兴致,也不啃骨头了,把手里的骨头交给小庚吸溜着玩,骨头汤也不喝了,让小丁喝去,凑到陆忠身边,好奇道:“爹,你在城里都做什么活?” 陆忠笑道:“有什么就做什么呗,赶上店铺来货,赶上商队装箱,都能搭把手。” 陆小乙一听就明白了,都是些累人的装卸活,老板不需要长期工,有活了再临时喊人。 “天越来越热了,爹,你帮着搬货好辛苦啊!”这都是靠体力吃饭的活,辛苦自不用说。 “辛苦点也没事,赚的钱也比种庄稼强!”陆忠笑道。 “爹,一天能挣多少钱?” “货多的时候一天三十文,货少十文二十文也有过。” 陆小乙心里默算着,一天平均二十文,要是天天都有活干,一月下来也有六百文的收入。 “爹,岂不是一月能挣五六百文钱。”陆小乙问道。 “嘿,你这小脑瓜挺会算。”陆忠拍了拍小乙的头,笑道:“闲适城里找零活的人多了去,一样的活,你十文钱不愿意干的,别人愿意干,这样一来打白板的时候就多了,一月能赚个三百文就很好很好了。” 陆小乙点头表示领会,竞争激烈,价格混乱。 “有时候一天一文钱没赚上,还要搭上来回车费。”陆忠继续说道。 玉兰在一旁补充:“你爹有时候为了省钱,早早的就起床走去城里,晚上再走回来。” “车费多少钱?”陆小乙问道。 “一文钱一个位置。”陆忠见女儿这么感兴趣,也兴致盎然的说道起来,“隔壁村有个老牛车,走得慢死人了,等到坐他的车进城,好活儿都被别人揽走了,我还不如早起走路进城。” 玉兰心疼道:“你又不是去城里闲坐,你是去下力气的,天天走路也不是办法,累了就掏上一文钱,坐在车上也能歇歇脚。” “爹,你别去城里找活了,弄个驴车载客咋样?”陆小乙提议道,“一个位子一文钱,咱家有驴,只需配个板车,一趟就十来文,一天最少来回一趟,就是二十多文。” 陆忠摇头不赞成,“咱家驴都是下地干活用的,你娘天天好吃好喝的喂着,生怕有个闪失,你这丫头却要用来拉车,折腾几年就把驴累废了。” 陆忠这样的反应,陆小乙早有心理准备,她也知道农人把牲口看的重,特别是牙口好正值壮年的牲口,更是精心伺候着,甚至比伺候家人还上心。陆小乙脑海里默默算了算账,才开口道:“爹,你想不想着买牛买马?” “想啊,咋不想?咱家驴也十来年了,还是你祖父分家分给咱们的,我到现在都没往家里添置过一个牲口。”陆忠说到这儿有些丧气。 玉兰笑道:“养几个孩子就够你累的,你就宽宽心吧,别听小乙在那儿胡扯八扯的,买牛买马哪有那么多银子。” 陆小乙瘪瘪嘴,她当初还真猜对了,如今这个家就是安于现状的过日子,几只鸡一头猪一头驴,十来亩好田地,男人闲暇时间能赚点小钱,日子就满足了,可是她还想让家里过的更好些,能有更多的牲口,更多的田地,更多的积蓄,在这生产力落后的古代,靠天吃饭终是朝不保夕,田地牲口粮食银钱才是最实在的保障。 趁着一家人都在谈论赚钱的问题,陆小乙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爹,娘,你们别嫌我小不懂事,听我把话说完嘛。咱家的驴驮粮食碾麦子推磨子,家里家外的重活它都干着,这样辛苦劳作它能活多少年,等到驴老死了,咱家才想着买新牲口吗?” “我爹要是有了驴车,载人拉货都行,咱们村有牲口的人家也不多,别人舍不得牲口,咱家舍得,趁早挣点银钱,等到村里有人跟风了,咱们手里已经攒了些钱,咱们再把驴卖了添钱买头牛或者马,家里不就换了好牲口了吗?” 陆忠听得眼睛发亮,小乙的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陆小乙接着说道:“娘,你想想爹去城里装卸货多辛苦啊,那些货物那么沉,再过几年我爹的背都压弯了,还不如让我爹去赶车载客呢,比做苦力轻松多了!” 玉兰看了陆忠一眼,瞧着比前几年黑瘦太多,不免一阵心酸,再想想小乙的话,开口道:“咱算算账,红口白牙怎么说也没有真东西服人吧。” 陆小乙一听高兴起来,嚷嚷道:“我来算,我来算。” 玉兰嗔道:“嘿!啥活儿都敢接,谁教你的?” 陆小乙愣了愣,随口胡诌道:“小舅教的啊,不信下次你问他。” 玉兰笑道:“他就那点道行,还能教你?” “小舅道行高着呢!” 第十五章 陆小乙开始给爹娘算明细账,早上载客进城,进了城还能帮着拉货,傍晚再载客回来,一天最少二十文,一月下来也有六百文的收入,农忙时节除开,年节时候再多跑两趟,一年下来有七八两银子的收入。 玉兰吃惊道:“七八两银子?能有这么多收入?你跟你小舅学的啥呀,乱七八糟胡算开了。” 陆小乙不服:“不信你问爹,我算的对不对?” 陆忠点头,笑道:“账是算对着呢!就是光算赚的,没算家里的花销了。” 陆小乙笑道:“家里的花销咱们从鸡和猪身上找呗,娘,咱们多养点鸡和猪,我和小丁可以每天去割草,卖蛋卖猪的钱就可以供家里开销,我爹挣的钱就能存着,以后可以供小庚读书,还能建大房子,卖牛买马买地,你说好不好?” “听起来不错,不知道实际做起来是不是这么回事?”玉兰明显心动了,笑着说道:“多养鸡养猪也不是不行,到时候割草剁草清理圈舍这些活一多,你们几个不要哭爹喊娘就行!” “我保证不哭。”陆小乙拍着胸振振有词。 玉兰看向陆忠,询问道:“你要觉得可行,咱就试试看,两相比较,要是跟你装卸货收入差不多,那就载客算了,驾车不至于那么累,要是赚不上钱,你再继续去城里找活干。” 陆忠点头:“家里正好有块大木板,我这会儿就去找赵木匠改一改,快的话,明天我就可以上路了。” 陆小乙赶紧跟上,“爹,我也要去。” “好勒。” 小乙家的驴车很快就做好了,其实就是简易板车,陆小乙提议增加扶手提高安全系数。车轱辘是买的现成的,花了一百文,玉兰掏钱的时候颇有微词,但想到没轱辘车也跑不起来,心里也就释然了。 当天晚上,玉兰给大毛驴喂了满满一筐子青料,又加了玉米粉,毛驴欢喜的摔着尾巴,白嘴儿嚼的一歪一歪的。 陆小乙更是兴奋的睡不着觉,要是他家能靠驴车运输赚上钱,等到大把大把的铜子儿摆在爹娘眼前,那她以后为家里出谋划策也多了参言的筹码。 第二天一早,玉兰早早起床做了麦面饼子和绿豆粥,临走又给陆忠装上饼子和开水。 陆小乙三姐弟笑嘻嘻的送陆忠驾车出门。 然后,就是等待成效。 心里有了盼头,等待的时光总是最慢的,等到陆忠晚上回来,陆小乙真觉得过了三秋似得。 陆忠吃完饭洗完澡过来,见妻儿围坐在炕桌周围等着他,他捋着褂子明知故问道:“这都是在等我呢?” 陆小乙站起来嚷道:“爹,爹,你快过来坐。” 小庚更是直接:“爹,你赚了多少钱?” 陆忠笑着坐到玉兰身边,从袖兜里翻出钱袋子,交给玉兰道:“你数数。” 玉兰把铜子儿咣当倒在炕桌上,几个四处滚动的铜钱被孩子们双手按住。 数了几遍,玉兰才失望道:“才十文呢!” 陆忠咳咳几声,讪讪道:“头一天嘛,好多人还不知道。” 陆小乙马上领会了,问道:“爹,是不是同村的人不知道要收费,都说搭顺风车,你也不好意思张口提钱?” 陆忠见小乙聪慧,欣慰的拍了拍小乙的头,道:“也怪我不好意思开口吆喝,村里要进城的人也不知道我改做载客的营生,都笑着让我稍上一程,我就更不好提钱的事了。后来上了官道,有邻村的人招手搭车,我才说每人一文。” 陆小乙气愤道:“那咱们村的人见别人给钱,他们也不补上?” 陆忠摆手道:“算了,乡里乡亲的就当送一程。” “哼!他们也太不厚道了,要是不知道就算了,后来不是知道了吗?也装着不给。”陆小乙气鼓鼓的说道:“爹,你会写字不?咱写个‘一人一文钱’挂在车头。” 陆忠觉得这个办法好,点头道:“这几个字我还是会写的。” 家里没有纸笔,陆小乙去杂物房翻出一个板子来,又去灶膛里找了块木炭,让陆忠写了大大的五个字“壹人壹文錢”,陆小乙看了看,还算认识。 “爹,村里人坐车也要收钱,你不要抹不开面子,实在不行,你就到官道上等着去,宁愿多拉些外村人。”陆小乙道。 玉兰笑着把十文收好,教育陆小乙道:“你这孩子钻钱眼里了,你爹刚开始做这行,村里人不知道也可以理解,等到大家都知道了,那些讲规矩的人自然会给,那些占便宜的人,占了一次两次,你爹肯定不会让他占第三次。” 陆忠点头,“你这孩子还是太心急,饭要一口一口吃,钱要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赚,真要能一天收入二三十文,再苦再累我也乐意啊!哈哈!” 陆小乙不得不提醒道:“爹,最迟到年底,咱们村肯定有人跟着你学,到时候一天说不定十文钱都赚不到。” 陆忠收住笑,想了想,无奈道:“人家要跟着做,咱也没办法,总不能把人家的车砸了吧。” 玉兰也皱眉道:“到时候咱赚不上钱,大不了不做这个了,让你爹做回老本行去。” 陆小乙笑道:“娘,你说城里粮店布点商行那么多,他们怎么赚钱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开过店。”玉兰瞥了小乙一眼。 “娘,你别看我年纪小,我昨晚一夜没睡就琢磨这事,你听是不是这个理儿,假设就我爹一个人拉车,这条路线一天也就十个人坐车,一天来回能赚二十文钱,要是多出一辆车抢走一半客人,两个车把式一人只能赚十文钱,要是再多出一辆车,三个车把式一人才七文钱,换着是你,一天赚七文钱,你干吗?”陆小乙循循善诱道。 玉兰思索了半天,戳了陆小乙的额头:“嘿,你这小脑瓜还挺能琢磨。” 陆忠一听三个车把式分下来一天才七文钱,要是有四五个车把式都来分,岂不是没有收入了,陆忠郁闷道:“一天挣几文钱,我还不如去城里找零活。” “爹,你别担心,如今你抢了先,赚的钱就比后来的多,只要你态度好点,让人家乐意坐你的车,以后不管多少人来跟你抢生意,你坚持下来你就赢了,坚持不下来的只有换行了。” 陆忠想一想确实是这个理,生意放那里的,能做就做,不能做就走人,他只要能坚持,总有人做不下去,陆忠想通了又高兴起来,连连说好。 玉兰把铜钱单独收好,钱袋子还给陆忠,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说啥都为时尚早。天不早了,都赶紧睡觉去。” 当晚,陆小乙又兴奋的睡不着觉。 随后的十多天,陆忠每天带回的钱都在二十文左右,遇到城里有人喊着拉货,还能多赚十多文,喜的玉兰一有空就藏屋里数钱。 陆婆子得知陆忠在驴车载客,也想让陆勇把家里的牛拿来跑动,她把意思跟陆寿增一透露,陆寿增劈头盖脸的骂道:“你脑袋被驴踢了吗?老大刚起步,钱没赚几个,你就让老二去抢生意,你成心让村里人看陆家笑话呢?” 陆婆子委屈道:“勇儿这几天去城里搬货,累的腰都要断了,我这不是看驾车轻松点吗?也想让勇儿跟着忠儿跑跑,兄弟俩有个照应,赚的钱也落不到别人家去,而且,勇儿也能尽早把账还上。” “你以为钱都摆在那儿让你捡呢?勇儿他吃不了苦,我偏要他去吃苦,你让他当车把式载客,他那贪玩好耍的性子,说不定连牛带车全丢了!”陆寿增一想到陆勇这阵儿的表现,就气的牙痒,大半个月时间,真正干活才几天,借口一大堆,说来说去就是懒。 陆婆子一听,也觉得陆勇丢牛的可能性很大,顿时心凉了半截,“那可不行,咱家就指望那头牛干活。” “这都是你这个蠢妇惯出来的!”陆寿增哼了一声,埋头编筐,不再搭理她。 陆婆子垂头丧气的坐一旁胡思乱想,想着想着竟担心起陆忠来,生怕陆忠一个恍惚把驴丢了,庄稼人没了牲口,日子就难了,连带她的乖孙也要下地干活,陆婆子急的不行,嗖的站起来,拍拍大腿,就往院外走。 陆寿增手里的活没停,瞄了一眼匆匆离去的陆婆子,抱怨道:“疯婆子。” 陆婆子到了东院直接道明来意,玉兰道:“你放心吧,夫君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他靠着赶车赚钱呢,怎会把赚钱的家伙什丢了。” 陆婆子觉得玉兰话里有话,气吼吼道:“你意思是勇儿是三岁小孩儿哟?” 玉兰哪知道陆婆子跟陆寿增说的那一番话,被陆婆子问得莫名其妙,再细细回味,也想通了其中的缘由,顿时不高兴,冷着脸不再搭理陆婆子。 陆婆子又问陆忠一天能赚多少钱,玉兰冷冷道:“邻村的顾牛车做了这么多年了,他要能赚上钱,他早给他儿子娶上媳妇了,赶车也是个体力活,一天风里来雨里去日头晒,能挣个七八文钱就不错了。” 陆婆子黑脸道:“呸,少哄我了,那顾老头儿子脑子有问题,他能娶上媳妇才见鬼了。” 玉兰脸色讪讪,没想到陆婆子消息这么灵通。 陆小乙接话道:“祖母,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顾老头要是真能赚上钱,嫁傻子的也大有人在,怎么没见人往他家凑呢,依我看,那顾老头也就赚个家用而已。” 陆婆子点头,陆小乙的话她还是能听进去的。 “祖母,我爹一天就赚个七八文,一月下来跟他在城里做零活差不多,我娘也是心疼我爹装卸货辛苦,才让他做这个的,不信你问小庚。”陆小乙朝小庚使眼色。 小庚赶紧抱住陆婆子的腿撒娇道:“祖母,我爹有驴车,可以带我进城哟。” 陆婆子把小庚抱起来,乐呵道:“对哦,可以带咱乖孙进城。” 小庚手臂环住陆婆子的脖子,亲昵道:“小庚要和祖母进城哟,祖母给小庚买好吃的。” “好好,乖孙想吃啥,祖母就给你买啥!” 小庚一番撒娇卖乖,陆婆子哪还有心思问其它的,抱着小庚就去了西边院子,玉兰也不阻拦。 后面的日子里,陆婆子忙着筹备陆勇的亲事,也没有再过问陆忠的事。 陆忠每天晚上都把铜子儿全部上交玉兰,不管多少,玉兰都笑眯眯的数几遍,然后放到存钱罐子里。 第十六章 孵蛋的母鸡终于出窝了,玉兰特意撒了些碎米喂它,母鸡稍稍吃了几颗,就‘咯咯咯’招呼小绒鸡来吃,真是一位称职的鸡妈妈! 陆小乙站在一旁数着小绒鸡,无奈小鸡太好动,像小黄球一样满院子跑动,唧唧唧唧到处啄食。 玉兰见女儿伸着手指一遍遍数却数不清的模样,笑道:“你别费劲了,我早已经数好了,二十个蛋孵出了十九只小鸡,有一个坏蛋。” “哇,十九只小鸡,这么多,等它长大一天能下十多只蛋呢。”陆小乙高兴道。 “你想得美,十九只小鸡哪能全数成活啊,等到长大再把公鸡除开,能有十只母鸡就不错了。”玉兰看着小鸡啄食,笑道。 “娘,咱们再孵几窝小鸡呗,公鸡全都买掉,母鸡留着下蛋好不好?”陆小乙继续说道:“爹赚钱辛苦,小丁小庚也在长身体,若每天能吃上一个鸡蛋,不仅身体能养好,还少生病,多好啊!” 谁不盼自己的亲人身体康健没病没痛啊,陆小乙几句话说到玉兰心里去了,玉兰道:“等有母鸡发了孵疯再孵吧,这一阵儿家里的蛋也不能吃了,要攒着孵小鸡,你们几个别再嚷着吃炒鸡蛋啊!” 陆小乙点头,小丁和小庚也急急的跑过来表决心,动静太大,把小鸡吓得四处乱窜,母鸡咯咯咯把小鸡唤到翅膀下保护起来,有只小黄鸡不幸被小庚踩了腿,瘫在地上扑腾着小翅膀,唧唧叫个不停。 玉兰训道:“眼睛长头顶的吗?干啥事都这么毛手毛脚的。” 小庚低着头可怜兮兮不敢动。 玉兰把受伤的小鸡捧起来,可惜道:“瞧瞧,这才刚出窝没半天,就损了一只。” 陆小乙凑近,见小黄鸡一只腿已经断了,软塌塌的挂着。 “娘,这鸡还能活吗?”陆小乙问道。 “腿都断了,很难活了。”玉兰把小鸡交给陆小乙,“拿出去扔了吧。” “娘,先别扔它好不好,咱们先养着,实在养不活再扔吧。”陆小乙把小鸡交给小丁捧着,找来小细棍和麻线。 小庚眼泪哇哇,哽咽道:“我不是故意踩它的。” 陆小乙怕怕小庚的小发髻,安慰道:“大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们都没怪你哦,你看大姐的腿断了都能养好,小鸡的也能养好哦。” “真的?要不要请吴大夫来?”小庚泪眼迸射出希望的光芒。 “呃~这就不用了,大姐会捆扎哟。”陆小乙示意小丁把小鸡捧好,露出断腿,陆小乙小心翼翼的把小木棍和短腿固定好,用细麻绳捆上,可怜的小鸡断腿再植术就算完成了。 姐弟三人把断腿小鸡单独放在一个篮子里照顾,每天的饼渣米粒毫不吝啬的喂食,小鸡终于顽强的活下来了,成为一只小瘸鸡。 转眼到了六月二十,陆勇的婚期在即。 陆家人忙得团团转,陆莲大着肚子想来帮忙,被邱婆子拉住了,安排邱姑爷前来。 陆忠每天赶车去城里,把需要采买的买齐了,再一趟子拖回来,然后再去城里接人。 陆勇也不再进城找活,天天在家帮着舂米磨面,漆窗漆门糊窗纸,请厨子借桌凳,零零碎碎的活儿不少。 由于陆勇的婚期定的急,陆家的猪不大,宰了也没几两肉,索性掏钱从城里卖肉办酒席。等到二十六这天,陆家人的花轿吹吹打打,到上溪村王老三家把新娘子接回来了。 女方家穷,亲戚却不少,送亲的人抬着稀少的嫁妆,坐了满满五桌。 陆婆子黑着脸,翻眼翻眼的往女方桌上盯。 陆寿增满脸挂着笑,热情的招待来客。 玉兰和几个帮忙的妇人给厨子打下手,拿东拿西,跑前跑后,总算是没耽误上菜。 陆小乙跟村里的孩子打成一片,十岁的孩子,乡村里没那么多忌讳,一群小小子小姑娘在院子里追逐玩乐。 乡村吃席图个热闹,一家人送礼,会来几个人吃席。 申强随申婆子来的晚,随便吃了几口,就被一群孩子吸引了,想凑过去玩,又记恨陆小乙上次砸他的事,两相为难,坐立难安。 申婆子给申强塞块肉在嘴里,哄道:“乖乖坐着,祖母给你喂肉吃,你要去了,当心那野丫头又拿石头砸你!” 小胖子的脾气,申婆子哪里猜得到,你让他去,他还露怯不敢,你不让他去,他又心痒痒难耐,尤其是见陆小乙他们在找炮仗,更是红了眼,从申婆子怀里挣脱出来,屁颠颠的跑过去。 难为小胖子一番思想斗争纠结万分,陆小乙根本没想过跟他计较,连申强加入她都没注意,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胖子更不高兴了,他黑着脸,挡在陆小乙面前,气鼓鼓的质问道:“你怎么不赶我走?” …… “我害你瘸了腿,你都不恨我吗?”小胖子继续质问。 …… 陆小乙瞅了一眼小胖子,道:“你嘴角有肉渣,牙齿上有菜叶。” 其他小孩都哈哈大笑起来,申强脸红的滴血,牙齿上哪里是菜叶,是他早晨才换下的门牙,申强越想越气,闭着嘴从牙缝里哼道:“你不换牙?” 陆小乙用舌头顶了顶两侧新冒出来的尖牙,笑道:“我的门牙早换过了。” 申强指着小丁,道:“你张开嘴我看看。” 小丁赶紧捂嘴,她正在换门牙,在外面基本不说话,生怕露出豁牙来。 周围在换牙的孩子,有的捂嘴,有的脸厚的咧嘴展示,慢慢的,申强也忘了尴尬,跟着陆小乙他们捡起炮仗来。 酒席散尽,收拾完毕,玉兰带着孩子们回到东院。 晚上,陆勇又来请,说剩菜多,天气太热不能久放,让大哥一家都去吃。 饭桌上,陆婆子黑着脸,只有给小庚夹菜时才露出春天般的微笑。 陆小乙仔细瞧了瞧小婶王冬梅,只见她皮肤偏黑,但胜在五官精致,身穿着大红的对襟衫子和同色罗裙,端坐在陆勇下手位置,规规矩矩的吃着饭,细嚼慢咽,目不斜视,甚是拘礼,一双手略显粗糙,一看就是惯常干活的。 王冬梅感应到陆小乙打量的眼光,抬头朝她友好的笑了笑,陆小乙也笑着回应。 陆寿增笑道:“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你大哥大嫂虽然分家早,但跟咱们也没生分过,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陆忠和玉兰笑着点头,玉兰更是温和道:“爹娘都是知礼和善的人,二弟更是老实本分踏实顾家,弟媳进了门就安心过日子,没事多到东院走动走动,需要哥嫂帮忙的就知会一声。” 冬梅点头,一脸新嫁娘的娇羞。 陆小乙再看一旁的陆勇,脸红的跟个浆果一样,仿佛一扎就会飙血,想来对新娘子很满意。 一家人其乐融融,陆婆子却非来搅火,只见她把手中筷子使劲一甩,冷声道:“进了陆家的门,就是陆家的人,你娘家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少去招惹,像十辈子没吃过饭一样,碗盘里的油汤都舔了个干净。” 王冬梅脸刷的红了,头埋的更低了,陆勇赶忙说道:“娘,你少说两句吧,都说能吃是福,人家都送福气来了,你该高兴才是。” 陆婆子觉得这副场景好面熟,回想半天终于想起来,老大成亲的时候也是这样,她这当婆母的,在新媳妇面前立个威,儿子立即就跳出来为媳妇说话,她能不生气吗? 陆婆子黑着脸正要骂人,陆寿增大声咳嗽了两声,冷冷道:“不长记性是不?” 陆婆子生生忍了下来,扭头背朝着二媳妇,夹了几块肉给小庚喂。 陆小乙见玉兰看过来的眼神,心领神会的大口吃饭,快快吃完了好回家。 第三天,新媳妇回门,陆婆子锁住家中大小柜子,什么礼也不给陆勇和冬梅准备,就让他们小两口空手而回。 陆寿增气的从鸡笼里抓出两只大公鸡,让陆勇提走。 陆婆子又哭又闹,陆寿增懒得搭理她,关上门眼不见为净。 陆小乙溜到西院,见陆婆子坐在院角鸡笼边,神情哀伤,她拉陆婆子起来,“祖母,别坐地上,当心受了湿气,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陆婆子哭嚎起来,“这个家没法过了,没法过了!” 陆小乙心想这都是你作的,你要不这么作事,陆家也不至于分家,家人也不至于跟你离心。 陆小乙见拉扯不动,抬个小板凳来,让陆婆子坐。 “你祖父就是个心狠的,对我从来没有个好脸色,你爹也狠心分家出去了,你小叔如今有了媳妇忘了娘,你小姑也嫁了人,我现在孤苦伶仃没人管啊!”陆婆子哭诉道。 “祖母,你别看我年纪小,我比你看的清,祖父他对你的好,你看不清而已。”陆小乙劝道。 “他对我好?他三番四次的要休我,时常对我说话都是狠声戾气的,今天你也见着了,把我养了这么久的鸡也送人了,那王老三一毛不拔的货,收了我家二十两聘礼,置办那么几样破烂嫁妆,他这样的人,凭什么给他回门礼。”陆婆子越说越委屈,朝着鸡笼就开始落泪。 “祖父虽然三番四次说要休你,但他也没真休啊,你想想祖父对你一直都这样狠声戾气吗?不是吧!祖父对你态度不好总是有原因的,祖母,你好好想一想,祖父他为什么要那样对你?” “他不站我这边,处处跟我作对。我磋磨儿媳他也要参言,咱们下溪村哪家婆母不磋磨儿媳,就咱家的儿媳金贵,磋磨不得?”陆婆子道。 “祖母,你为什么要磋磨儿媳?你要不喜欢儿媳,还让儿子娶她干嘛?你这不是花了聘礼娶进门给自己找气受吗?” “你个小姑娘懂什么,不娶儿媳哪来的孙子?” “那你天天骂儿媳,孙子听见了能对你好吗?” 陆婆子不说话了,想了想又强词夺理道:“我对孙子好,孙子为什么不对我好?” “祖母,你知道孙女最佩服你什么吗?孙女最佩服你豁出脸面为陆家争面子时的魄力,那气势真是神鬼莫挡!”陆小乙吹嘘起来。 陆婆子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祖母,你一直都是个有魄力有气度敢作敢为的人,你看看咱们下溪村,那么多磋磨儿媳的人,你为什么不做一个跟她们不一样的人呢,别人磋磨儿媳,你偏要对儿媳好,两相对比,一下就体现出你的气度来了。” 陆婆子不说话。 陆小乙见陆婆子表情有松动,再接再厉道:“祖母,我爹和我小叔都是你亲亲的儿子,是你身生掉下的肉,儿媳再亲,能亲的过你吗?你说你非要磋磨儿媳争什么宠啊,儿子就是那天上的风筝,线拽在你手里,你还担心什么呢?” “祖母,你也是当过太祖母的儿媳,你设身处地的想想,被婆母磋磨的滋味真的好受吗?” 陆婆子抬头看天,默默的思索着。 “祖母,小婶很快也会给你生孙子,你就不能改改你的脾气吗?没事的时候你就抱抱孙子,有事的时候就让孙女陪着你去吵架,家里的活交给儿媳去做,家外的活交给儿子去干,你安安心心当一个有气度的婆母,咱们一家和和睦睦的多好啊!” 陆婆子哼了两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道:“走,跟祖母做韭菜盒子去。” 第十七章 韭菜盒子出锅,香气四溢,陆婆子捡了一盘子让小乙端去东院,陆小乙特意端到陆寿增面前笑道:“祖父,祖母做的韭菜盒子真香啊,捡了大半锅让我端过去,说我爹娘这几天辛苦了,特意做的。” 陆寿增对小乙还是很慈和的,笑着让小乙趁热端过去,冷了就不好吃了。 陆小乙回头朝陆婆子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瓷盘,提醒陆婆子给小叔小婶留些。 回到家,玉兰道:“咱家就你能耐,每次都能从你祖母那赚来吃食。” 陆小乙得意的把韭菜盒子放下,笑嘻嘻的跟玉兰诉说事情经过,玉兰戳小乙的额头,嗔怪道:“你祖母那脾气一天三变,你哄得了一时,哄不了一世。” “只要她犯了,我就哄。”陆小乙深有感触道:“娘,我觉得祖母还是挺好哄的,她对小庚也是真心好,就是她那脾气太差劲,嘴上不饶人。” 玉兰淡淡道:“我是没心去哄她,我都习惯了。” 陆小乙拿一个韭菜盒子给玉兰,“娘,你吃一个。” 玉兰接过掰成两半,给小丁和小庚,连连嘱咐:烫,慢点吃。 “娘,只要祖母不搅事,咱两家也能过上太平日子,天天听她骂骂咧咧,真是听得难受。”陆小乙又拿一个韭菜盒子和玉兰分着吃。 玉兰笑道:“你要有那闲心你就去哄,她要能少骂几句,咱日子就过得舒坦。”说完,把手里半个韭菜盒子吃完,特意挑几个给陆忠留着,然后全让孩子们吃去。 当天下午,陆勇和王冬梅回来,两手空空,王老三也真是太抠门,啥都没给女儿女婿准备。 陆小乙竖着耳朵蹲在墙根听隔壁动静,生怕早上劝陆婆子的话,管不到下午。 还好,陆家西院除了陆寿增和陆勇的声音,并没有陆婆子的骂声。 玉兰见小乙蹲着听墙根,笑着上前把小乙揪进屋,“你这姑娘真是越大越事多,你咋什么都想管啊!” “娘,我就是想看祖母能不能听进我的劝,哪怕只有一天成效,我也高兴。” “你这孩子,往年对你祖母不管不顾的,如今转了性儿似得,非要去挠刺她!” 陆小乙嘿嘿傻笑。 玉兰瞪了小乙一眼,无奈道:“行!你爱怎么哄就怎么哄去吧,只要不把她惹冒火就行。” 陆小乙点头,赶忙转移话题道:“娘,小丁和小庚呢?” “在隔壁屋给小瘸鸡喂食呢,从明天开始,你和小丁就去村头溪边割草去,小鸡一天天长大,光吃粮食可不行。”玉兰吩咐。 “祁溪上游水浅,你们就在上游岸边割,不要往下游去,那边水深。”玉兰叮嘱道。 “知道了。”陆小乙心想,水深也不怕,我的游泳技术那是没的说,不过她可不敢跟玉兰提会凫水的事,要是玉兰问她几时会的,她说不上来。 第二天,陆小乙和小丁就提着篮子往祁溪上游走去。 祁溪名曰溪,实则类河。 只见一条透明的宽阔水流从远山陡峭飞奔而下,击石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散射成七色霓彩,溪流一路狂奔而来,几度迂回曲折,在平缓处放慢了脚步,陡然变得宁静秀美起来。 溪水两岸长着茂盛的野草,还有粉的蓝的野花,有白的彩的蝴蝶在花丛蹁跹,也有圆的长的虫子在草上爬行。 陆小乙马上就喜欢上了这条玉带碧溪,恨不得下到溪水里去摸鱼逮虾玩耍一番。 小丁晃了晃手里的竹篮,指着上游一处水草丰茂处,高兴道:“大姐,我们去那边吧。” 于是,小姐妹狂奔过去,刷刷刷割开了,中途又加入了同村的妞子和春花,后来又来了喜鹊和小芳,几个小姑娘快快的割完草,就脱鞋到浅溪里抓鱼虾。 上游水浅,溪水透明,能看见青脊鲫鱼在石缝间穿梭,可就是抓不着,陆小乙把篮子里的草倒出来,想用篮子捞鱼。 嘻嘻哈哈好一阵儿,依然是一场空。 “这鱼也太滑溜了吧!”陆小乙把草装回篮子,垂头丧气道。 喜鹊笑着给小乙弹了一脸水,叽喳道:“逮不到鱼,咱们摸虾蟹吧!” 于是小姑娘们翻动着溪底石头,寻摸虾蟹。 陆小乙见有河蚌和螺丝,让小丁在河岸摘了片芋叶,捞了一大包,惹得其他小姐妹笑话她抓不住滑溜的鱼虾,就欺负起跑不快的蚌蛤。 小姑娘们玩耍够了,才提着草篮往村里走,路边的野花见了就采,你帮我别在耳际,我帮你插在发髻,陆小乙折了枝垂柳,绕上青丝藤萝,再插上白的粉色红的蓝的绿的野花,一个美丽的花环就做好了。 小姑娘们抢着戴,一番评比下来,还是小丁戴上最好看,陆小乙把花环戴在小丁头上,小丁激动的脸颊红红,美丽极了。 喜鹊小芳她们也跳着扯下高处的柳枝,比着自个儿脑袋大小编花环。 陆小乙给自己编了个满是狗尾巴草的,惹来小姐妹一番打趣。 小姑娘们戴着花环,提着草篮,嘻嘻哈哈的在田埂上穿行,邻近村口,才放低音量规矩起来。 陆小乙一瘸一拐的走在村中小路上,树下乘凉纳鞋底的妇人若是看过来,陆小乙就笑眯眯的打招呼,至于那些往她左腿瞧的人,她也视而不见。 回家快快的把野草剁碎,拌上粗糠,河蚌肉挖出来,混合着小螺丝剁碎,倒入食槽内,立刻遭到鸡群的疯抢。 十九只鸡在陆家人的精心呵护下,除了一只瘸了腿,其他的都健健康康活蹦乱跳,一身黄色绒毛褪尽,长出褐色浅羽来,头顶一线鸡冠,挥动小翅膀,抢起食来真是活力无限。 由于小瘸鸡是被小庚踩残的,小庚理所当然的承担起照顾小瘸鸡的责任,每次单独喂食小瘸鸡,小庚都要亲自守护,若有其他小鸡来抢食,他便撵的小鸡唧唧乱飞。 玉兰见孩子们把鸡群照顾的很好,便着手孵第二批小鸡,喜的陆小乙围着鸡窝一日看三回。 随着小鸡的慢慢长大,祁溪上游的嫩草已经割完一茬,小姑娘们开始往祁溪中游移动。 祁溪下游水深,中游深浅合适,最适合洗衣和凫水。村民用大石板在中游搭了处洗衣台,早晨是媳妇婆子的地盘,下午便是小少年的世界,十来岁的小少年懂得穿块布遮羞,年岁小的根本不知羞,光着屁股就在水里扑腾。 小姑娘们红着脸,远远的躲开,往下游走去。 陆小乙偷瞟了几眼小少年的光屁屁和小雀雀,然后装着正经模样,跟着羞射女队长喜鹊,一起往下游走去。 喜鹊挑了处野草茂盛出,一声令下,小姑娘们齐刷刷排开各自割起草来。 割完草就是玩乐时间。 七月中的天气,热的如同蒸笼,一棵倒伏生长的柳树,卧身在溪面上,万千丝绦垂坠在溪水里,随风轻舞,击起阵阵涟漪,逗得鱼儿留恋往返。 小姑娘们坐在草台边,赤脚泡在河水里,享受着那份凉凉的惬意。 小少年玩水的声音越来越近,喜鹊站起来羞答答的朝中游望了一眼,嗔怒道:“二狗子那群混人,又偷偷往下游凫水了,也不怕被淹死。” 陆小乙抬头望去,只觉洗衣台附近的溪水如同开锅下饺子,扑腾的全是水花,眼光四下扫视,发现深水区对岸有个脑袋在水波里荡漾,陆小乙嗖的站起来,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弄得几个小姑娘都慕名奇妙,喜鹊掐了她一把,问道:“谁蜇你屁股了,吓人一跳!” 陆小乙指着对岸问道:“你们看那人是不是落水了?” 喜鹊顺着指向细看,哄笑道:“你是啥眼神,那人在凫水呢!” 陆小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神经过敏,这也不怪她,前世她可是学校游泳队的,还兼职做过学校游泳馆的救生教练,一看见有人溺水,就克制不住的要去救人。 陆小乙放松下来,躺倒在草丛中,听着溪水拍岸,望着蓝天白云,两侧的青草野花,顿时入画蓝天白云间,云朵悠悠缓缓向西飘去,岁月这般宁静美好,陆小乙闭上眼,真想长睡不复醒啊! 小丁调皮的用一只狗尾草挠小乙的脸,小乙准确的逮着作乱的小手,嬉笑道:“小丁,你再调皮,我就不给你编花环了。” 小丁噘着嘴,收回作乱的狗尾巴草。 喜鹊不屑道:“不编拉倒,我给小丁编!” 陆小乙闭着眼懒懒的念唱起一首儿歌来:“花喜鹊,喳喳叫,亲人见,乐陶陶,姑娘小子蹦蹦跳,打着呼噜的狗宝宝,快快起来一起闹。” 喜鹊笑着扯朵野花砸过来,野花打着旋儿,落在陆小乙左眼上,陆小乙也不管,笑道:“我还没唱完呢,还有更好玩的你要听不?” 喜鹊摇头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小芳春花几个却嚷嚷着要听,陆小乙闭眼继续哼道:“花喜鹊,尾巴翘,好兆头,早来到,祖父祖母拍手笑,难得一见的老相好,快快下来跳一跳,哈哈哈,别害臊……” 喜鹊扑过来捂住小乙的嘴巴,红脸嗔道:“你才不害臊。” 几个小姑娘笑成一团,都让陆小乙教她们念唱。 喜鹊红着脸求道:“第一节可以教,后面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气死我了,陆小乙你哪里学的这些?” 陆小乙嘻嘻笑道:“呐呐呐,儿歌而已嘛,你这小姑娘咋心眼这么多呢!” 喜鹊气的挠陆小乙膈肌窝,陆小乙最怕痒,连连求饶。 小姑娘们正玩得起劲,突然传来少年们的惊呼声:“快来救人啊,有人腿抽筋了!” 陆小乙翻身就起来,循声望去,只见离她们不远的下游深水处,有两个小身影在上下扑腾。陆小乙光脚飞奔而去,完全忘记了装瘸这回事,不过,姑娘们的注意力都被溪水里不断扑腾的人吸引了。 到了最近的河岸,陆小乙朝着落水处猛扎过去,离她最近的少年已经开始往下沉了,头顶荡起一圈圈水纹,另一个还在上下扑腾,但水花越来越小,眼看坚持不住了。 陆小乙快速游到下沉少年处,从背后一手穿过他的胳膊,驮着小少年,侧泳到岸边放下,赶紧转身向另一个少年游去,只见他已经无力扑腾,身子开始下沉。 陆小乙拼劲全力游去,幸好此处的溪水平缓,她很快找到落水点。陆小乙的游泳技术没得说,就是这个小身板,体力太差,游一圈下来手腿酸软乏力,加上浑身湿哒哒的棉衣裹着,她感觉自己都有些撑不住了,更担心沉下去的少年会拼命挣扎,死死抱住她,那样的话,他们两个都要交代在这里。 陆小乙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潜了下去,手碰到漂浮的布料,陆小乙使劲往上一扯,顺势抓住小少年的胳膊,不料那少年还憋着最后一丝气在,一看见希望,就手脚齐上抱住陆小乙这根救命稻草。 陆小乙心想完了,真是怕啥来啥,她耗尽全身的劲,也挣脱不开,身子被捆的紧紧的,陆小乙左手仿佛碰触到什么,灵机一动,朝着小少年小雀雀使劲一捏,没想到那少年对死亡的恐惧远大于雀雀被捏的疼痛,把陆小乙抱的更紧了。 陆小乙的肺感觉要爆炸了似得,她推不开,也动不了,身子不断下沉,头顶昏黄的光晕在慢慢放大,她觉得她这次真要完蛋了,也不知道死了能不能穿回去?陆小乙又隐隐期盼起来。 第十八章 陆小乙的意识跟身体已经完全脱节,感觉上轻飘飘的,手脚却灌铅般的沉重,她的鼻腔喉咙和肺部都难受的要死,她的手臂已经放弃挣扎,慢慢的随着水流轻摆。 这时,一个暗影向她游来,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暗影的另一只手奋力的朝下划水,双腿娴熟的蹼动,拖着她和小少年迅速的往水面上游去。 头顶的光晕慢慢的变大变亮,哗啦一声水花翻动,救人者最先露头,然后是陆小乙和小少年。 陆小乙先是呛水,然后不要命的吸气,紧接着又是呛水咳嗽,大口大口的呼吸,呼吸的肺都疼了。 小少年亦是如此。 等到陆小乙缓过劲来,才扭头看紧抓她胳膊的人,是余粮,而差点害死她的小少年竟然是申强。 “谢谢!” 余粮淡淡的一笑,不说话,把她和申强带到岸边,又一个猛子扎下水,朝对岸游去。 小丁和喜鹊她们哭着跑过来,游水的小少年们也哭嚷着凑过来,看她和申强没事,又欢呼起来。 前去村里报信的小少年在前面带路,后面紧跟着急冲冲跑来救人的村民,村民后面传来申婆子申强娘和刘婆子刘宝娘悲呛的哭声。 最先救起的刘宝和最后救起的申强都还没从刚才垂死挣扎中回过神来,四肢酸软并排躺在草地上,眼白半翻,嘴角时不时溢出几缕溪水。 陆小乙恢复的很快,她坐在一块石板上,慢慢调整着呼吸,看着对岸出水的余粮提着鱼篓子远去,直到余粮的人影消失在溪边的灌木丛,她才回过神来。 村民已经围了上来,申婆子和申强娘扑过来,把小胖子抱在怀里嚎哭,刘宝亦是如此,差点就阴阳相隔的恐惧让祖孙几人抱头痛哭。 玉兰剥开人群冲过来,抱住陆小乙哭吼道:“你咋那么大能耐啊你,你把命搭上我怎么活啊!你这个不听话的,你要把我活活气死是不?” 陆小乙抱住玉兰的脖子,轻声安慰道:“娘,我这不是没事吗?” 等到众人冷静下来,刘宝和申强才道出事情原委。 原来小少年们在洗衣台游腻歪了,又自持游技不错,难免骄傲起来。申强更是胆大妄为,试着往下游深水处游,几个来回下来安然无恙,申强愈发得意,于是招呼刘宝和二狗子也跟他往深水处游。 不料申强突然腿抽筋,疼的动不了,只觉身子在慢慢下沉,他心里一慌,身子下沉的更厉害了。申强心越慌,手上更是没了分寸,胡乱扑腾起来,离他最近的刘宝被申强一把抓住,刘宝连呛几口水,也跟着慌乱起来,比申强还沉的快,申强松开刘宝独自扑腾,二狗子吓得拼命往回游,其他少年看见顿时喊起救命来。 陆小乙最先救起的瘦小少年便是小结巴刘宝,后面差点被申强拖累死,幸亏余粮及时救援,三个孩子才转危为安。 申婆子和申强娘更是面露羞赧,他家申强害陆小乙瘸了腿,小乙不计前嫌来救,差点被申强害死,申强娘气的拧住申强的耳朵使劲扯,申强疼的哇哇直叫,申强娘放开手又痛哭起来,哭声难掩心中的后怕。 刘婆子和刘宝娘拖着刘宝就要给陆小乙下跪,陆小乙如何担当的起,玉兰赶紧把刘婆子和刘宝娘抱住,刘婆子哭嚎道:“好孩子,咱家宝儿的命是你救得,咱刘家一定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申强娘也扯着申强过来给陆小乙致谢,玉兰道:“我家小乙有几分能耐我清楚,她就是心肠热,一听有人落水顿时热血上脑啥也不顾了,能救起刘宝也是他俩福大命大,后面要不是上溪村的粮子,小乙和强子早见阎王去了,咱们啥都别说了,都赶紧回家拾掇拾掇,感谢该谢的人去吧。” 周围的村民也点头称是。 玉兰背上小乙往回走,小丁在后面提着两篮草跟上。 陆小乙心里盘算着如何跟玉兰解释她会凫水的事,想到余粮,陆小乙觉得好解释多了。 走到村口,陆婆子和小婶王冬梅也来了。 陆婆子看着湿漉漉的小乙,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个混账东西把你推溪里去了?他活的不耐烦了是不?” 陆小乙从陆婆子眼里看出真切的关心,笑道:“我有这么厉害的祖母撑腰,谁敢把我往溪里推呀!” 冬梅上前帮小丁提草篮,细声问道:“大嫂,到底是咋回事?先前听说是申家和刘家小子淹水了,后来又听人说小乙也掉水了。” 玉兰气道:“她越来越能耐了,自己连个狗刨水都不会,也敢下水救人,她这是活的不耐烦了。” 陆婆子也黑着脸,教训陆小乙道:“小不伶仃的人,你装什么英雄汉,水火无情你不懂吗?那些不要命的混账玩意儿就让他们见阎王去,你犯得着把自己的命搭上吗?” 不管怎么说,玉兰和陆婆子都是真的关心她,陆小乙也无心辩解,只是她内心坚持的东西,她默默坚持就好了。 至于陆小乙担心玉兰会追问她凫水的事,也是白担心一场,因为玉兰根本没来得及问这茬,回家就忙着找干净衣服让她换下,又给她做了碗手擀面,上面卧着两个大大的荷包蛋。 晚上陆忠回来,玉兰跟陆忠抱怨道:“小乙现在胆子越来越大,岸上那些会凫水的小子都不敢下去救人,她偏偏赶去,你说她连个狗刨水都不会,硬是把刘家小子给救上岸了。” 陆忠对小乙救人这事看法不同,他缓缓说道:“那些猪啊狗的扔水里都会凫上几圈,更何况是个人,小乙又那么聪明,割草的时候看别人凫也看会了,好了,你就别叨叨她了,咱小乙心善是好事,救人一命更是行善积德。” 玉兰横了陆忠一眼,“你倒是想的开,要不是粮子,小乙就没命了,说起来这孩子救了咱家小乙两次,也算咱家的大恩人了,赶明儿你买些细布,我给那孩子做套衣服送去。” 陆忠点头,玉兰把存钱罐子拿出来,跟陆忠一起数了数,驴车载客三个月,赚了两贯又两百文了,玉兰把两贯钱收好,剩下的钱拿来买布和家用。 第二天,玉兰美滋滋的给陆小乙比了两个手指,陆小乙心领神会,还没嚷嚷出口,就被玉兰把嘴给她捂上,嗔道:“你想闹得全村都知道吗?” 陆小乙嘿嘿笑着,小声问道:“娘,爹都赚了两贯钱了?” 玉兰点头,又把存钱罐子翻出来,提出两贯钱,让小乙再数数。 “这事你可别嚷嚷出去,被别人听去了,都去抢你爹的生意。”玉兰交代道。 陆小乙哪会不晓得这个道理,忙不迭点头,把两贯钱放手心里掂量着,“娘,改天让我爹去换成银子吧,铜子儿太占地方。” “攒够五贯再换吧。”玉兰把钱罐放好,又跟小乙说起陆忠的载客生意来。 “那些进城买菜买蛋的,你爹也没有收人家的货位钱,还帮着人家搬上搬下,好些人每天都等着坐你爹的车,三个月下来,客源也稳当了,每天载客都有二十文的收入。城里有家粮行,时常让你爹帮着送送货,也能赚个十文八文的,这铜子儿是见天的多起来了。”玉兰高兴的说道。 “娘,咱家孵的第一茬鸡也要下蛋了,等到年底,后面两茬鸡也能下蛋,到时候咱把公鸡全部卖掉,再加上卖蛋的钱,能攒下两三贯钱呢!咱家明年养三头猪吧,再买些小鸭小鹅来养,最好能买头奶羊来养。”陆小乙开始规划起以后来。 玉兰戳了下小乙的额头,笑道:“小鸭小鹅可以考虑,买头奶羊干嘛?奶羊肯定不便宜!” 陆小乙搓揉这额头,顺势靠到玉兰身上,道:“娘,我听人说羊奶特别好,你看小丁那么瘦,小庚也正在长身体,我想着能让他们喝点羊奶补补身子。” 玉兰想起曾经的伤心事,黯然道:“小丁月子里吃了亏,瘦瘦小小的看着就让人心疼。当时你还小,你祖母见我又生个女儿,对我百般辱骂,我那是也想不开,整日以泪洗脸,吃不下饭,奶水少得可怜……” 想起曾经梦里的场景,陆小乙也不禁伤怀,她安慰道:“娘,都过去了,你就不要为过去的事伤怀了,咱们应该向前看。” 玉兰抚摸着小乙的脑袋,笑道:“好,等你爹晚上回来,我跟他说说,让他在城里多留意,遇到有卖奶羊的,就早点买回来。” 陆小乙道:“娘,咱家的驴最近肯定累坏了,等到年底让我爹换个马吧!” “一匹马可不便宜,等到农忙时,还没驴实用呢!”玉兰说道。 “那就再买头驴,两头驴换着拉车,总行了吧!” “也不是不行,等到年底再说吧,你爹才挣了两贯钱,你就嚷着买东买西,也不算算账,两贯钱能经几用?”玉兰搂着小乙笑道。 “嘿嘿,我这叫早计划早安排。” “咱家载客不到半年,你就要买羊买马,让村里人瞧见,还以为挣了大钱呢,都来跟风咋办?你一定要记住:肉要埋到碗底下吃,咱家可不能太过招摇。你也不小了,听娘给你说,树大招风,财不露白,家里的银钱一定要藏好,在人前更不能炫富卖阔知道吗?” 陆小乙点头,这些道理她还是懂的。 第十九章 玉兰跟小乙说的正起劲儿,听院里有动静,母女俩出门,见小丁正在开院门,小庚抱着瘸腿小母鸡站在院子里,望着院门的方向。 只见陆婆子提着一篮鸡蛋,后面跟着王冬梅,径直走进院里来。 陆婆子一见小庚,忙把鸡蛋篮子交给王冬梅,两三步跨到小庚面前,把瘸腿母鸡夺了抛开,一边给小庚拍打身上的灰,一边嘴里抱怨着:“你抱它干啥?鸡身上长鸡虱子,惹你身上怎么办?你娘是怎么当的?由着你抱这些畜生玩意儿!” 玉兰面不改色,对陆婆子的抱怨已经完全免疫。 一旁的王冬梅听婆母如此抱怨大嫂,心有不忍上前劝道:“娘,谁家孩子不是抱狗搂鸡搓拨猫过来的?大嫂也是勤快人,平时把小庚收拾的干干净净,哪能那么容易惹上鸡虱子?” 陆婆子黑着脸骂王冬梅:“你才进门几天,你就嗒嗒开了,你那么有能耐,咋不把你嫁妆多捯饬些?” 王冬梅脸唰的红到脖颈,嘴唇动了动,终是低头不再说话。 玉兰上前岔开话题,“日头晒的人遭不住,都站在院子里干啥?娘,弟媳都赶紧进屋坐会儿。”说完,碰了碰冬梅的胳膊,示意她进屋。 冬梅见陆婆子根本没看她们妯娌二人,心思都在小庚身上,对着玉兰笑笑,随玉兰一同进了屋。 陆婆子抱着小庚心肝肉的喊着,两臂像钳子一样把小庚紧紧搂在怀里。 小庚扭头看着瘸瘸拐拐跑远的小母鸡,委屈道:“我没鸡虱子。” 陆婆子见小庚可怜兮兮,马上哄开了,“哦哦哦,没有鸡虱子,咱乖孙没惹上鸡虱子,祖母乱说的。” 陆小乙见陆婆子对儿媳的态度,心里真是感慨万千,只觉自己想法太单纯,以为凭她好言劝她,好语捧她,陆婆子能慢慢把性子改一改,今天看来,陆婆子的性子真如玉兰所说,一日三变,改得了一时,改不了一世。 陆小乙心里满满的挫败感,也懒得招呼陆婆子,垂头进了屋,小丁也跟在小乙屁股后面。 屋里,玉兰和冬梅亲热的坐在炕沿,说着家长里短,小乙小丁一左一右挨着玉兰坐下。 冬梅见陆小乙头靠着玉兰的臂膀,蔫兮兮的模样,关心道:“大嫂,小乙看起来精神不大好,是不是昨天受了惊吓?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玉兰反手拍拍小乙的脑袋,笑道:“你是没见她欢实的时候,早上还吃了两大碗粥,一张鸡蛋饼一个鸡蛋,她现在这模样大多是撑的吧?” 小丁捂嘴呵呵笑,陆小乙有些不好意思,抱着玉兰的胳膊,用头使劲蹭着,“娘~” 陆小乙一撒娇,玉兰就心软了,笑道:“瞧瞧,她就这会儿像个姑娘家,胆子大起来跟那野小子似得,哎,我现在想起昨天的事,心也是砰砰直跳。”玉兰说到这儿,抚着心窝,轻拍着压惊。 冬梅劝道:“小乙这次躲过一劫,也是她福大命大,大嫂也宽宽心,不要把自个儿的身子吓出毛病来。” 玉兰点头,又问起陆勇的情况,妯娌俩正说的起劲儿,陆婆子抱着小庚进屋来。 冬梅见陆婆子进来,笑道:“大嫂,这篮鸡蛋是娘给的,说是小乙昨天受了惊吓,让你给她调养调养。” “就是落趟水,哪需要这么多鸡蛋。”玉兰对陆婆子道:“娘,你提回去吧,卖几个钱也能贴补家用。” 陆婆子听了哼道:“是给小乙和小庚吃的,又没说给你吃,你哪那么多废话。” 陆小乙看了陆婆子一眼,这祖母偏心眼偏到家了,一篮鸡蛋而已,非要点明给她和小庚吃,独独漏下小丁。 陆小乙看了看小丁,担心陆婆子的话伤到她。小丁却朝她笑笑,眼睛弯弯的模样十分乖巧,仿佛知道小乙心中所想,小丁挪到小乙身边,示意她低头,附在小乙耳边悄声道:“祖母没说给我吃,我偏要吃。” 陆小乙点头,小声道:“鸡蛋在咱家放着,她又管不着。” 小丁捂嘴偷笑,陆小乙又道:“等咱们的鸡能下蛋了,吃的咱不想吃。” 小丁点头。 小姐妹声音再小,也瞒不过她们身边的玉兰,玉兰对陆婆子心怀不满,送点鸡蛋来,还当着这么多人,指名道姓给谁吃,要是小丁是个多心的,这不是让三个孩子离心吗? 玉兰淡淡道:“小乙小庚,还不谢谢你祖母。” “那么见外做什么!难道说分了家就成外人了?”陆婆子黑脸道。 “那小丁是外人了?”玉兰语气冷冷的。 陆婆子如何听不明白,脸顿时拉的老长,鼻翼随着呼吸越长越大,眼看就要爆发。 陆小乙赶忙上前拉住陆婆子的手,笑道:“落一次水,祖母就送来一篮鸡蛋,那我天天都到水里晃荡一圈,祖母是不是每天都给小乙送篮鸡蛋呀?” 陆婆子瞪眼道:“你想的美!” 陆小乙撒娇道:“祖母,你这么关心孙女,孙女心里一高兴,就飘飘然起来了。” “不就是一篮鸡蛋吗?你还飘起来,你咋这么会扯掰?”陆婆子脸色缓和下来,也不再计较刚才的不快,跟玉兰和冬梅拉起闲话来。 陆小乙给小丁使眼色,小丁会意,两人趁机溜到门边,嘻嘻哈哈跑了出去。小庚也想跟去,在陆婆子怀里使劲挣扎,待陆婆子松手,他逃似得溜出屋子。 姐弟三人在院角树荫下玩石子儿。 又有人敲门,来的是刘家婆媳和刘宝,刘婆子一见小乙和蔼极了,脸上笑的全是褶子,温言细语道:“小乙,你娘在家吗?” 玉兰在屋里听见动静,已经迎了出来,“在呢在呢,刘婶儿进屋来坐。” 刘宝娘提着几包礼跟在刘婆子身后进了屋,留刘宝在院外跟陆小乙姐妹玩。 刘宝今年八岁,跟小丁同龄,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是个俊美的小少年。 陆小乙重生后大多数时间是带着弟弟妹妹在院里玩,她嫌装瘸麻烦,也很少去村里跟其他小孩玩,这个刘宝她只见过两次,因为他说话结巴,经常被其他孩子取笑。 陆小乙发现刘宝其实很喜欢说话,很想跟小伙伴交流,可是他一开口就结结巴巴,惹得其他孩子哈哈大笑,有的甚至跟着他学舌。刘宝眼里会闪过受伤的神色,会很自卑低下头,任凭其他孩子喊他小结巴,不独自走开,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其他孩子后面。 陆小乙很同情他,也很庆幸能救了他,陆小乙见刘宝墨玉般的眼神看过来,善意的朝他笑笑。 刘宝脸颊红红,“小小小乙姐,谢啊~谢~谢你救救救我。” 美美的小少年脸红红的模样,让陆小乙有种想揉捏他脸的冲动,她笑着对刘宝道:“宝儿以后要长记性哟,不要再往深水处游了。” 美少年点头,费劲的说着:“我我我本不去去的,强强强子非喊喊喊我去,我要要要不去去,他他他又会说说不带带带我玩。” 陆小乙耐心的听刘宝说完,更加同情他,这种经常被人排挤的小孩,一旦有人喊他做什么,他总会很积极的去做,他也想证明自己,获得其他人的尊重。 “宝儿,以后别人喊你做什么,你要先想一想,要是有危险你就别去,别人要是笑话你,你就来找姐姐玩,你看姐姐腿瘸了,他们都背地里喊我瘸子……” 陆小乙话还没说完,刘宝就激动的辩解道:“小小小乙姐,我没没喊喊喊过。”刘宝说的很急,急于证明自己,脸都憋红了。 陆小乙点头表示相信他,刘宝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们喊我瘸子也好,秃子也罢,我都无所谓,只要我自己过得开心,他们那些话根本伤不了我,宝儿,你应该学学我,知道吗?”陆小乙笑道。 “你你你有人人陪你,我大大大哥都都不不不带我玩。”刘宝伤心道,他大哥跟他差十来岁,在一夫关城当个小兵,她姐也出嫁了,家里就剩下刘宝一个幺儿,也没人陪他玩。 小丁眨着大眼睛,对刘宝道:“宝儿,我和大姐小弟经常在门口的樟树下玩,你以后可以来找我们玩,我们不会像别人那样。”小丁的意思是她们姐弟不会嘲笑他是小结巴。 小庚也极力邀请道:“我们不会叫你小结巴哟。” 陆小乙锤了一把小丁头上的小发髻,小庚不解道:“大姐,你干嘛?” 小丁捂嘴笑。 陆小乙面不改色道:“你发髻上有个虫子。” 小庚一听有虫子,赶紧‘喔喔喔’召唤起小瘸鸡来,那小瘸鸡早被他喂熟了,拐哒拐哒跑过来,一副期盼模样,小庚低着头,用手拍着发髻上莫须有的虫子。 小乙和小丁、刘宝笑的不行,小庚仍无所觉,嘴里还念叨着:“诶?虫子呢?” 小瘸鸡失望的跑开了,小庚反应过来,挽着陆小乙的手臂撒娇道:“大姐,你骗我!” “蠢蛋蛋!”陆小乙又赏了他两个发髻锤。 几个孩子正玩得欢,刘家婆媳出门来,玉兰把礼提出来,让带回去。 刘婆子急道:“按说小乙这么大的恩情,这点礼我们是拿不出手的,你也就别客气了。” 陆婆子笑着把礼包从玉兰手里接走,道:“你看你,人家的心意你再三再四不收也不好,我这当婆母的做主了,收下吧收下吧!” 玉兰见陆婆子提着礼包不放,无奈,只好招呼着把刘家婆媳送出院子,刘宝不愿意走,刘婆子也不催,让他玩够了再回。 第24章 送走刘家婆媳,申家人又来敲门。 陆小乙喃喃道:“咱家早晨没见珠婆子吊屋檐呀,咋一波一波的来客人?” 小丁嘻嘻笑道:“大姐你昨天救了人,他们两家肯定要来谢你的,跟那蛛婆子无关。” 陆小乙瞅了眼大包小包提进门的申家婆媳,还有她们屁股后面跟着的小胖子申强,申家婆媳对小乙满脸堆笑,亲热极了,小胖子高昂着头,恨不得拿鼻孔说话。 申强娘双手提礼,朝背后的申强骂道:“你一天到晚不消停,这次差点把命搭上,你该消停了吧?你看看人家小乙,被你害瘸了腿,还第一个下水来救你,差点把命搭上,你说你这混人,一天到晚脑瓜子里想的什么,让你读书你不上进,惹事生非你无师自通。”申强娘把心中的那股后怕劲儿全都发泄到儿子身上。 申强反射性的向申婆子身后躲去,申婆子道:“好啦好啦别骂了,在家骂了一天一晚了,他爹把他屁股都打肿了,他也该长记性了。” 屋里的玉兰听见动静赶紧出来,陆婆子听见是申婆子的声音,爱答不理的站在门口,见申婆子护着孙子,冷声道:“我说申家老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惯孩子也得分场合分轻重,不是我多嘴,你家强子的确该管管了,整天上串下跳逞凶逞强,这性子不好好收拾收拾,一个不好把小命搭上就晚了。” 申婆子跟陆婆子历来不对付,横了陆婆子一眼,“我家强子福大命大,不由你操心。” 眼看陆婆子要还击,玉兰赶紧打断,笑道:“快请进,快请进,咋都喜欢站在说话!” 申强娘提着礼包,笑呵呵的走近,随同玉兰往屋里走。陆婆子和申婆子相看两厌,对哼了一声,也跟了进去。 申家有钱,申强又是三代单传的独苗苗,申强这次把申家人吓得够呛,申婆子一大早就去城里采买了几大包礼品,茶布酒点心都是挑的上好的,一式两份,陆家一份,余家一份。 申强媳妇把礼包放下,玉兰又是一番推拒,陆婆子黑着脸做主让玉兰收下,玉兰只好作罢,笑脸跟申家婆媳拉起家常来。 院外。 申强被他娘当着这么多人骂,申强面子挂不住,傲娇的站在一旁不跟陆小乙姐弟玩,依旧一副抬头望天状,鼻孔偶尔哼哼几声。 陆小乙也懒得招惹这个小胖子,当初,原主被小胖子推到沟里摔死,现在的陆小乙又差点被他害死,两人真是犯冲,还是保持距离少招惹他为妙。 申强拿眼神偷瞄陆小乙,见他们四人自顾自的玩耍,没人搭理他,申强哼道:“小结巴,你过来,不许跟瘸子玩。” 刘宝小眼神看了看申强,假装没听见。 见小结巴也不再唯他马首是瞻,申强更生气了,他上前一把推倒刘宝,“你长本事了是不?我的话也不听。” 陆小乙把刘宝扶起来,拍拍屁股后面的灰,确认他没有伤着,才气鼓鼓的对申强道:“早知道你这胖子死性不改,昨天就该淹死你。” 申强哼了一声,“是粮哥救的我,又不是你救的,你逞什么能!” 小丁小庚齐声骂着申强坏蛋,陆小乙示意弟弟妹妹别搭理他,几人挪到墙根处玩去。 申强双手环胸,大步跟上去,挡在陆小乙面前,一副气不顺的模样,他比陆小乙高个头顶,双目圆睁,“你过来,我问你个事?” 陆小乙翻白眼,“有话就说,喊来喊去的干嘛!” 申强他凑到陆小乙耳边,很小声道:“你昨天在水里是不是抓我那儿了?”说完,小胖子脸上布满了红晕,**岁的小少年,提到这些事还是很难为情的。 陆小乙面不改色:“什么这儿那儿的?谁知道你说的是哪儿?你那时胡乱扑腾,自己抓到哪儿了,你自己知道,关我什么事?” 申强歪头仿佛在回忆。 陆小乙又提高了音量,质问道:“我能救起刘宝,肯定能救起你。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你倒好,使命拽着我不放,非要扯着我同归于尽,我还没找你讨个说法呢,你却不识好人心,赖上我了。” 申强回想垂死挣扎那一幕,后怕的脊背都冒冷汗,他心里还是感激小乙的,嘴上却不承认,强词夺理道:“你不会水也敢下来救人,分明就是你拖着我往下沉,要不是你,我早凫到水面了。” 刘宝气的脸红脖子粗,结巴道:“小小小乙姐会会会凫水!” 申强哼了一声,头昂的高高的,跟个肥公鸡似得。 陆小乙不理他,继续跟小丁小庚刘宝玩起石子儿来。 胖公鸡昂了会头,觉得没趣,又主动凑到小乙身边,看他们玩。 等到申家人离开,玉兰望着一桌子礼包,喃喃道:“谁愿意要这些东西,这可是小乙拿命换来的。” 陆婆子横了玉兰一眼,“要不是小乙,他们两家哭都哭不过来呢,送礼是他们应该做的,你也别叽叽歪歪了,把不能久放的赶紧给小乙小庚吃上。” 玉兰一听陆婆子话里有话,挑了几包点心出来,让陆婆子拿过去吃,陆婆子脸色好多了,说道:“刚才申家媳妇提的事,你咋不答应?” “一码事归一码事,小乙瘸腿的事早解决了。”玉兰淡淡道。 “你说你咋这么蠢,当初是咱们上杆子去求这门亲,如今是申家主动提出来的,你这当娘的就不能多替小乙考虑考虑?”陆婆子黑脸骂道。 “当初是你上杆子去求这门亲,我可没去!”玉兰也不服输。 “你!你!”陆婆子跳起来,指着玉兰的鼻子骂道:“小乙瘸腿是申强害的,如今又救了申强一命,申家欠小乙的一辈子也还不清,你这蠢妇怎么看不明白?” 玉兰冷言道:“我就是看的明白才不同意,那申家婆媳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申强是申家的独苗,遇上这样的大事,我敢说申家人这两天都是心惊肉颤的,她们能不后怕吗?她们的心恐怕都提到嗓子眼了,做什么事都是一时冲动,等到她们平静下来,肯定会后悔。” “你又不是她们肚子里的虫子,你知道个屁!”陆婆子呸道。 玉兰不再说话,独自坐着不搭理陆婆子,陆婆子骂骂咧咧停不下来,王冬梅赶紧劝陆婆子,陆婆子连带冬梅也一块儿骂着,骂累了,提着几包点心扬长而去。 当晚,陆忠买回了几尺深蓝细布。 玉兰指着炕桌上的礼包道:“今天刘家和申家送来的,都是很精细的东西,肯定花费不少银钱。” 陆忠瞅了几眼,道:“小乙不是没事吗?收人家东西干啥?” 玉兰整理着针线篓子,缓缓说道:“我死活不收,娘当时也在,她做主非要收下。” 陆忠一听是他娘做的主,不再说话。 “我挑了些精细的点心让娘带过去吃。” “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就是娘那脾气太折腾人,你肯定受气了。”陆忠温和道。 玉兰红着眼睛低泣,“今天申家人又提小乙跟申强的亲事,我当时就回绝了,娘她不乐意,话里话外全是我的错。” 陆忠坐近,拍着玉兰的肩,安慰道:“你心里有不顺就朝我发发火,娘给你的气,我这当儿子的来还。” 玉兰扭身,嗔道:“谁敢对你发火。” 陆忠嘿嘿笑着,把买的细布给玉兰看。 玉兰把深蓝细布展开,又拿到陆忠身上比划比划,道:“粮子穿这个色太老气,这布留着给你做褂子吧,今天申家送的布,我瞧着一块天青的料子不错,索性用那块布给粮子做衣服。” 陆忠道:“我就不做褂子了,深色的拿来给粮子做套冬衣,两套衣服也拿得出手。” 玉兰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就这么定了。” 陆忠也呵呵笑起来,玉兰道:“我很少见到那孩子,也不知道如今长多高了?十六七的孩子长的最快,你前阵子见他有多高?” 陆忠想了想,“按照我的个子做吧,比我瘦点就行,孩子长的快,大一点无所谓。” 玉兰把桌上的礼包收好,把要做衣服的料子单独放着,陆忠掏出今天赚的钱,让玉兰一并收着。 玉兰数着铜子儿,笑道:“天天能收入这么几十文,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陆忠摇着扇子叹道:“这几天村里好几个人向我打听收入,我说一天顶多十来文,我看他们也不怎么信。” 玉兰紧张起来,“上次小乙还说最迟到年底,这才三个多月就有人想跟风了,村里眼皮子浅的人咋这么多,瞧见别人干个啥,都以为在大把大把往家里捞钱,都想来插上一脚!” 陆忠叹道:“哎,多的是这样的人,你不做,他就不做,你一做,他马上就跟风。” 玉兰气鼓鼓的扇着风,又不是靠秘方的手艺,别人要跟风,他们也没办法,只能生闷气。 “你也别多想了,他们要跟风就跟去吧,当初小乙就说过了,只有咱们能坚持下来,就是咱们赢。”陆忠宽慰着玉兰,默默思索着当初小乙说的话。 “我看啊,咱们把驴卖了,加上攒的两贯钱,再去我娘家借点,咱们买匹马得了。”玉兰想起早晨跟小乙说的那些话,顿时来了精神,“马比驴有劲儿,马车比驴车装的多,到时候也不怕别人跟咱们挣。” 陆忠心里盘算了下,也认为可行,“那我最近多逛逛牲口市场,遇到合适的,就赶紧定下来,就是这银钱……” “我抽空回趟娘家。” “估计借不多,大舅哥他们前阵子弄鱼塘,搭进去银钱没这么快回本。”陆忠道。 玉兰忘记鱼塘这茬儿了,听陆忠提醒,也愁上心来,“回去再看吧,借不到咱们再想其他主意。” 陆忠点头,把褂子脱了倒在炕头,“睡吧,实在不行,咱还是用驴车。” 玉兰吹灭了油灯,靠着陆忠躺下,心里烦躁,手里的扇着扇的哗哗直响。 第25章 玉兰如今有什么烦心事,喜欢跟小乙讲,当她把心里的烦恼说完,陆小乙就提醒道:“娘,家里不是还有五两银子吗?” 玉兰瞪了小乙一眼,对这五两银子的态度照旧,“不行,这钱打死也不能动。” “娘,反正都借出去十两了,这五两留着也没多大作用,不如咱们添着去买马……”陆小乙话还没说完,玉兰就打断道:“那十两银子的事,我现在想起都后悔,当初也是看你爹为难才借的,你小叔那贪耍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 说完,玉兰一脸愁容,看样子是真的后悔了。 “小叔不是天天在城里找零活吗?迟早会还上的。”陆小乙安慰道。 玉兰嗤了一声,冷声道:“你小叔被你祖母惯废了,他说说天天在城里找活,可真正拿回家的银钱能有几个?” “有祖父在,肯定能攒上钱的,娘,你就安心吧。”陆小乙嘴上如是说,心里还是画了个大大的问号,她小叔贪耍的性子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过来的,看来这十两银子不能太抱希望了。 “你马上就十一了,时间不等人。”玉兰道出了她心底的思虑,女儿嫁不好,她这当娘的一辈子都过不踏实。 陆小乙一听玉兰又开始愁她嫁人的事,赶紧岔开话题,说起圈里的鸡来。 第一茬的十来只母鸡已经开始产蛋,初蛋个头小,但营养丰富,在陆小乙的鼓吹下,玉兰同意把这批初蛋给一家老小补身子。 随后的几天,玉兰都忙着给余粮做衣服,不管申家给余粮的礼包如何丰厚,玉兰始终认为做两套衣服比送几包点心布料实在。翻出今年新种的棉花,选出朵大色白的,把棉籽去掉一层一层的絮好,耐心细致的做了套深蓝细布面料的袄子。 陆小乙翻弄着暖和软绵的袄子,闻着新棉花阳光般味道,不得不感叹玉兰的手巧,若是让她操刀,别说做棉袄了,就是做个手绢,她也头疼。 “娘,你的手真巧!”陆小乙把新棉袄套在自己身上,又长又大,跟个移动的大布娃娃一样。 小丁和小庚也嚷嚷着要穿新棉袄,陆小乙嘻嘻笑着,撑开棉袄的开襟,像大翅膀一样把小丁和小庚包起来,三个孩子抱成一团,咯咯笑不停。 玉兰嗔怪道:“你这当大姐的,整天最会作妖,还不赶紧脱下来,这是给粮子做的新衣,弄脏了怎么送人?” 不用玉兰说,陆小乙也热的遭不住,快速的松开小丁小庚,把厚棉衣脱下来。 玉兰把棉衣折好收好,就开始着手做天青色的单衣。 三姐弟守在一旁,玉兰拿着剪子把软软的布料裁成几块,翻出同色的棉线,抿线头穿针一气呵成。 都说认真的人最美,此时的玉兰正是如此,几缕发丝垂下,在白皙的脸庞漂浮着,眼角浮现淡淡的细纹,给安静的脸庞凭添了几分韵味。 陆小乙一眨不眨的看着玉兰,心里好喜欢这种安宁静和的氛围,不禁道:“娘,我也想学。” 玉兰抬头瞅了小乙一眼,淡笑道:“裁衣缝衣可不是那么好学的,你先学着做袜套鞋底吧,等把基本功练好,娘再教你。” “娘,你是谁教的?”陆小乙好奇道。 玉兰仿佛回忆般,眼神变得更加柔和起来,语气温婉道:“你们的外曾祖父是远近闻名的裁缝,做出来的衣服规规矩矩,穿在身体服服帖帖,你们的外祖母学了个七七八八,后来再教给我,我又学了个七七八八。” “哇!娘,两个七七八八下来,你还做这么好,那我外曾祖父岂不是更厉害。”陆小乙感叹道。 玉兰点头,遗憾道:“你外曾祖父过世的早,不然也能带你们见识见识。”说完,玉兰认真的缝起衣服来,等到两套衣服都做好,让陆忠抽空给余粮送去,陆小乙也嚷嚷着要跟去,小丁小庚自不用说。 陆小乙牵着小丁,陆忠抱着小庚提着包袱,一行人沿着小路出村,继续向前,很快就到了陆小乙曾经和申强起冲突的地方,至于那条深沟就在不远处。 那是她穿来的地方,穿到一个小女孩体内,在这陌生的村庄已经生活大半年了,陆小乙心情复杂的看眼深沟,又抬头看着远处,尽头是几段平坦的山腰,零零散散的人家分布在各个梯度上。 小路蜿蜒而上,两旁是浓密的野草和灌木,随着脚步声靠近,草丛里传来唰唰的响动,不知是野兔还是小鼠亦或是山蛇,受了惊吓躲藏的声音。 这条山路似曾相识,陆小乙想了想,终是想不起何时来过,手上传来小丁的力度,陆小乙扭头,见小丁微笑迷人的眼,淡色的唇关心道:“大姐,你怎么了?” “没事。” “看见那条沟,是不是不舒服?” 陆小乙感慨小丁的敏感聪慧,但她心中所想终是不能对小丁说,笑着岔开,“我担心草里面有蛇。” 小丁明显身子一僵,靠陆小乙更近了。 陆忠听见也赶紧停步,把两个女儿拉近身旁,小心护卫着。 等他们到了余家,陆小乙才恍然忆起,原来她梦中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那时小乙送吴大夫回家,在村口遇到的一行人,被几个壮汉护在中间的小少年想必便是如今的余粮,那时候的他埋头着,神色哀伤,陆小乙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只是好奇尾随到过余家小院。 院墙很破旧,有几处坍塌的墙体被新鲜的泥石修复过,新泥的颜色明显,却不显得突兀。有几颗高过院墙的绿叶红花探出头来,为灰白的墙体增添几分动人的色彩。 陆忠上前敲门,院里传来几声稚嫩的犬吠,一听就是年幼的小奶狗,紧接着是清爽的男声:“黑虎,别叫。” 门开,余粮眼中满是疑惑,站着不说话。小黑狗肉滚滚的出现在门口,小尾巴摇啊摇,像条灵活的小虫子。 小庚从陆忠怀里滑下来,蹲地上朝小黑狗发出逗弄的声响,小黑狗汪呜汪呜故作凶猛装,可骨子里爱玩耍的天性很快被小庚勾了出来,屁颠颠的跑过来舔小庚的手。 小黑狗的主人依旧站着门口不说话,陆忠有些尴尬,指了指院内,“粮子,也不请叔进屋坐坐。” “哦。请。”余粮侧身有请。 陆忠笑着进门,陆小乙和小丁也跟上,小庚完全不顾,抱着小黑狗玩的不亦乐乎。 这是一个破旧的小院,却不显凌乱。院内扫的干干净净,两个鱼篓子整齐的放在一角,几把削尖的类似矛的棍子靠在一旁,还有几张灰色的兔皮撑开挂在外墙上。两间泥墙草房更是显的年代久远,低矮的门扉半掩,窗纸也泛着暗黄。几丛刺玫长在墙角,开的正艳。 余粮请陆忠父女进屋坐,没有茶水招待,却拿出几个洗干净的山杏给陆小乙两姐妹。 陆小乙接过山杏,道了声谢,咬一口,赶紧捂嘴,牙都快酸掉了,看着颜色黄橙的好果子,竟酸成这样。 小丁也酸的受不了,捂着嘴跑出门去,没再进来。 余粮脸色变得通红,不爱说话的他,出口解释道:“我以为很甜。” 陆小乙忍着酸,把嘴里的山杏囫囵吞下,笑道:“还好,有的人可能喜欢。” “真要好吃,早被人摘光了”陆忠哈哈笑道:“那颗山杏树年年都挂着橙黄的果子,看着喜人,吃起来却酸掉牙,你没见鸟都不啄吗?” 余粮挠挠头,一副不清楚的模样。 陆忠把手里的包袱打开,郑重道:“粮子,你救了咱家小乙,这么大的恩情叔都记在心里,往后你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余粮摇头,“我不图回报。”然后不开口了。 陆忠知道他的性子,自说自话,“眼看着快入秋了,棉衣更是少不了,你婶儿就给你做的两套衣服,你穿上试试,有不合适的让你婶儿再改改。” 陆小乙利索的把棉衣展开,伸到余粮面前,“粮哥,你试试看,我娘手艺可好了。” 余粮脸一红,陆小乙顿时明白过来,她虽是十岁的小姑娘,但余粮已经是十六七的少年郎了,加上个高肤黑,显得更像青年人。 陆小乙把衣服往余粮手里一放,也跑出屋去。 院外,小庚和小丁正把小黑狗逗的满地打滚儿,肉呼呼的小爪子不停的挠拨小庚的手,灵活的小尾巴在小丁手下轻摇。 陆小乙被院角的刺玫香味吸引,走到院角细瞧。刺玫丛长的很高,有的甚至高过院墙。玫色的花朵开的正艳,浓郁的香味引来嗡嗡的蜜蜂,落在淡黄的花心采蜜授粉。陆小乙对刺玫还算熟悉,属于蔷薇的一种,花艳而香郁,而且极耐旱,适合在西北生长,在她前世生活工作的大西北,街头巷尾都载着这种花儿,到了夏天,新冒出来的刺玫骨朵被采摘下来,晾干后可以泡茶也可以做玫瑰饼。 陆小乙没想到在这异世也能见着同样的刺玫花儿,心中生出亲切之感,见嫩枝上有新生的花骨头,踮起脚采摘起来。 陆忠和余粮出来时,陆小乙已经采了满满一袖兜,见余粮看着她,才猛然发觉没有征得他的同意。 陆小乙脸色讪讪,“粮哥,我摘点花骨朵,可以吗?”都摘了一兜了,才问人家可以吗?陆小乙再脸厚,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余粮走过来,伸手把高处几枝刺玫弯下来,示意陆小乙摘。 “我摘够了。”陆小乙晃了晃袖兜。 大概小姑娘都喜欢花吧,余粮挑了两枝艳丽的花朵,折断给陆小乙,又给小丁一枝。小姐妹高兴的道谢,余粮脸红红的,不说话。 陆忠招呼儿女过来,跟余粮道别,“粮子,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找忠叔。” 余粮点头。 陆忠带着儿女出门,小黑狗舍不得小庚,竟跟出门来,余粮一把捞起它,小黑狗朝着小庚离去的方向汪汪叫个不停。 小庚也很伤心,他祈求陆忠给他捉只小狗养,陆忠很爽快的答应了,于是,一路上都是小庚的欢呼声。 玉兰得知衣服很合身不需要改动后,甚是欣慰,又问了余粮的情况,让陆忠一一说来。余粮没多少话,陆忠三语两言就说完了,反倒是小庚,积极的跟玉兰形容小黑狗的可爱状,并再四提醒陆忠给他捉小狗的事。 陆小乙找了个瓷瓶把刺玫花插好,又拿小竹匾把刺玫骨朵儿晒上,想着前世的玫瑰花茶和玫瑰饼,心里分外好。 第26章 已经是三伏了,整个夏季中最热的时节,陆小乙照旧天天去溪边割草,割完草就到清凉的溪水里玩耍,捞蚌壳和螺丝是必须的,剁碎了给鸡加餐,产蛋量稳步提高,蛋筐里的蛋见天的增多,喜的一家人乐开了花。 除了小丁,陆小乙又多了一个得力小帮手,那就是刘宝。自从落水事件以后,刘宝天天来找陆小乙姐弟玩耍,陆小乙去割草,他帮忙捞蚌壳和螺丝,有时翻到小螃蟹,就用韧草栓上,带回去给小庚玩。 小胖子申强还没摆脱溺水的阴影,暂时不敢到溪里凫水了,却不远不近的出现在陆小乙割草附近,见到陆小乙看过来,他哼的昂起头,鼻孔朝天的模样,若是陆小乙在溪水里捞蚌壳螺丝,没瞧着他,他就朝水里扔石头,溅陆小乙一身水花。 陆小乙气鼓鼓的擦水,申强就露出一副‘你来打我呀’的欠扁模样。 陆小乙也懒得搭理他,傲娇小少年的心思,她可没空去猜。 这天割完草,陆小乙在溪旁围了一坑水,竟奇迹般的捞了一些透明的小河虾,看着芋叶里翻弹的小虾,陆小乙舔了舔嘴唇,前世她可是最爱吃虾的。 陆小乙也没心多呆了,提着草篮带着小丁刘宝就往回走,见到玉兰就嚷嚷着要吃韭菜盒子。 玉兰一边和面一边笑话她嘴馋,陆小乙故意添着嘴唇装怪,玉兰笑着用沾面的手,在她额头戳了个白面印儿。 十来只河虾在盆里用清水泡着,这些河虾都很干净,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好东西,陆小乙把河虾收拾完毕,就提着篮子去割韭菜,屁股后面跟着小丁小庚和新收的小弟刘宝。 嫩嫩的韭菜大约有半截筷子高,在这没有农药化肥的时代,菜地主要靠农家肥,韭菜长得并不肥壮,确切的说应该用瘦小来形容。可是,别看它瘦小,它的味道却十分浓郁,要是不用竹篱笆圈起来,很快就能被散养的鸡群啄成秃子。 陆小乙抬脚翻进篱笆围栏里,小丁也翻进来帮忙,小庚和刘宝站在外面看着。 只听刘宝结巴道:“我我我还没吃吃过带带带虾的韭韭菜盒子。”说完,猛地咽口水。 小庚也跟着咽口水,“我也没没没吃过。”小庚跟着刘宝玩久了,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小丁割了一把韭菜,凑近鼻子狠狠嗅了一下,“哇!好香啊!” 小庚也嚷嚷着要嗅,小丁给他们分几根韭菜,小庚和刘宝嗅的起劲,甚至插到鼻孔里耍宝。 小丁咯咯笑不停,陆小乙抬头看了一眼,心里有些膈应,暗暗想那插过鼻孔的韭菜必须坚决扔掉。 等到韭菜盒子出锅,玉兰就捡了一大盘子让陆小乙给西院端去,在吃食方面,玉兰对公婆还是很大方的。 陆小乙快快的回来,小丁他们已经吃开了。 陆小乙也不怕烫,拿了一个就开吃,加了虾肉的馅儿就是不一样,鲜味更浓郁。月弯弯一般的韭菜盒子,两面焦黄酥脆,咬开是韭菜鸡蛋和鲜虾的味道,再吃都不觉得腻。 “慢点吃,小心烫着!”玉兰看几个孩子狼吐虎咽吃相太难看,又气又笑。 陆小乙吃相还好点,小丁也比较斯文,小庚和刘宝就难看了,滚烫的汤汁流出来沾到他们手背上,烫的吱哇乱叫,也不舍得丢开手里的韭菜盒子,玉兰赶紧拿手绢给他们擦,再三强调慢点吃。 刘宝走的时候,玉兰装了几个让他带回家去吃,出门没一会儿,院外就传来刘宝的哭声,原来是申强抢了刘宝的韭菜盒子。 陆小乙气的不行,看来这小胖子皮又痒了,得找个机会揍他一顿。 玉兰又装了几个韭菜盒子给刘宝,陆小乙姐弟亲自护送刘宝回家。 第二天,刘宝就提了几斤肉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娘说我老老老在婶儿家家吃,不不不好。” 玉兰让刘宝跟陆小乙姐弟好好玩,提着肉就出门去了,想来是去刘宝家了。 玉兰回来时,手里的肉没了,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心情挺愉悦。 下午割草的时候,小胖子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抢走了陆小乙的草篮子,陆小乙懒得装瘸腿跑,便不去追他,继续割草,一同割草的喜鹊和小芳她们都七嘴八舌的斥责申强。 申强提着篮子跑出一段路,见陆小乙没有追来,又悻悻然走回来,举着篮子理直气壮道:“拿韭菜盒子来换!” 不说还好,一说陆小乙就来气,昨天小胖子半路劫道抢了刘宝的韭菜盒子,今天又抢她的草篮子,竟要用韭菜盒子去换,果然,小孩子的脑回路又好玩又好气。 “换不换?”小胖子催的紧,甚至吧唧吧唧嘴,仿佛在回味昨天的美味。 刘宝气鼓鼓的揭露,“你你你抢我的的吃的。” 喜鹊也气的不行,那镰刀指着申强道:“申胖子,你咋这么好吃?” 申强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的放宽条件,“我可以给你家拿白面和鸡蛋。” 鬼才稀罕你家的白面鸡蛋。 陆小乙在申强抢她篮子的时候,就捡了个小石头捏在手里,朝着申强道:“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申强哼了一声,就是不还篮子。 陆小乙向玉兰保证过不再砸申强的头,所以,她盯着申强一直在找时机,砸哪儿呢?头不能砸,手又难瞄准,小雀儿更不能砸,万一给砸废了,申家人估计会杀了她,看来只能砸肉多面积大的地方,可是申强一直面对着她耀武扬威,她根本砸不到他的屁股。 陆小乙埋头继续割草,申强提着篮子蹲在不远处,盯着她。 陆小乙把割好的草堆在一旁,然后开始摸蚌壳和螺丝。 申强沉不住气了,他往溪边走近,陆小乙佯装不知,算准距离猛地起身,作势要追他,申强赶紧转身向后跑,篮子都忘了提。 陆小乙趁机瞄准小胖子的肉屁股,迅速出击。 “啊!”申强高声叫,手捂着屁股,转身,“瘸小乙,你砸我屁股!” 喜鹊她们都捂嘴笑,“活该!” 陆小乙拍拍手,不紧不慢的上前提过篮子,对申强翻了个白眼,“砸的就是你!” 申强揉着屁股,厚颜道:“你砸了我,赔我吃韭菜盒子。” ……还念念不忘呢! “等下次吧!”陆小乙往篮子里装完草,又开始捞螺丝。 申强揉着屁股蛋子,蹲在远处瞧着,后来又挪到旁边一处溪水塘子,给陆小乙捞了一包蚌壳和螺丝。 直到夏末的一天,陆小乙和小丁刘宝运气好,捞到不少河虾。 玉兰这次做的韭菜盒子挺多,给西院端了不少,又让陆忠给余粮端了些,当然,小胖子申强也被陆小乙喊家里来,吃的肚滚肠圆。 陆忠回来,给小乙带了一包刺玫骨朵儿,想来是余粮给她摘的。 转眼到了秋收,玉米高粱红薯和各种豆子都熟透了,垂坠鼓胀的模样专等农人去采收。 陆忠停了载客的营生和玉兰忙着秋收。 陆小乙和小丁也加入了秋收的行列,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比如采摘成熟的豆荚,清理红薯上的泥巴,拔掉玉米上的包衣,收集地上散落的粮食。 玉兰时不时的抬头看天,估摸着时辰到了,便吩咐陆忠把小姐妹放到驴背上驮回家去。 毛驴晃晃悠悠的走着,小丁在背后哼着轻快的童谣,四周田地里是农人忙碌的身影,几只花狗在远处的空地上追逐,更远处是秋季的山峦,不再是纯粹的绿,多了几分黄染,夹杂绚丽的红色。 陆小乙一边享受着秋日田园好风光,一边甩着手里的茅草,偶尔感受抚面而过的凉凉秋风,一身的劳烦顿时去了七七八八。 回到家,小姐妹就忙着做饭,陆忠卸下驴背上的玉米,又去地里劳作。 忙碌的秋收终于秋雨来临前结束,一层秋雨一层寒,箱底的秋衣又翻了出来。 陆忠找木匠给驴车做了雨棚,披上蓑衣,又开始了载客的营生。 秋雨绵绵,出行的人不多。去一夫城的官道上,齐刷刷的等着四辆驴车,下溪村两辆,邻村一辆,还不算老顾头的老牛车。 陆忠瞧着多出来的三辆驴车,心里有些堵,但也没奈何。晚上到家,掏出五文钱,丧气的坐在炕头,三个孩子凑上来帮他捏肩捶背,玉兰收好五个铜钱,一脸疑惑。 陆忠开口道:“咱们村张高明和冯喜顺今天也赶着驴车开始载客了,邻村有个姓李的也加了进来,算是老顾头和我,就五个人抢这碗饭。” 玉兰眉头皱的老高,不高兴道:“咱们村的冯喜顺我就不说了,他家有驴,那张高明混人一个,他家哪来的驴?” 陆忠欲言又止,瞅了眼几个孩子,才隐晦道:“陈四家借的吧!” 一提到死鬼陈四,玉兰便想到陈家小寡妇,气的咬牙切齿,一脸鄙弃的模样,有些话当着孩子的面不能说,只能眼神示意陆忠,她心里清楚。 陆忠接着道:“天落雨,没多少人进城,好不容来了几个卖菜卖蛋的老熟人,都被他们生拉活扯的抢走了。” “熟人来了你也赶紧招呼啊!” “我想着是熟人就没招呼,谁想高明他们如此贪猛,直接动手扯了,再说,那几个熟人都是咱们一个村的,被扯上车也不好说啥。”陆忠叹了口气,想起今天抢客的事,他心里就不舒坦,既后悔自己没有主动,又觉得他们几个动作太难看。 “你今天赚了五文钱,那几个呢?” “张高明手太黑,筐子占了位置也要收钱,有几个人气不过,上了我和喜顺的车。我算了下,我和喜顺差不多收入五文钱吧,张高明能赚个两文就不错了。”陆忠想到张高明吃瘪模样,又有些幸灾乐祸,谁让他手那么黑。 “两文?”玉兰也有些吃惊。 “恩,下雨天着急进城的人,都是家里缺钱想去卖些菜蛋,都带着大小箩筐,张高明要收筐子钱,谁还愿意坐他的车呀?我看他早上车里就坐了两人,晚上空车回来。” “活该,他想一口吃个胖子,哪有那么合适的事!”玉兰嗤道。 第27章 当初,陆小乙还乐观的估计过,最迟到年底村里才会出现跟风的,如今看来,她的确有些低估了古人的智商。 前世她也不过是参加工作半年的普通人,穿到古代也是普通的小村妞,要说优势,可能比同龄的孩子成熟点,但是比起成年人,她也优势不到哪里去。毕竟她的思想观念和这个时代是格格不入的,有些观念是她的优势,有些想法是她必须潜藏起来的,一旦暴露,她就是异类。 陆小乙定了定神,给陆忠捶肩的手增加了几分力度,笑嘻嘻的说道:“爹,你别着急,你都做了小半年了,熟客也多,他们新来的肯定比你着急。” 陆忠在女儿面前露出信心满满的样子,“你爹才不着急呢!你没见新来的几个今天丧气的脸。”说完,陆忠哈哈乐起来,好似刚才那个愁容满面的人不是他一样。 陆小乙抿嘴笑,接着说道:“加入的人越多越好,他们赚的钱越少,没了兴致自然就退出了。” 玉兰横了小乙一眼,“你以为就你长了脑子,说不定别人也是这样想的。” “那就比着耗呗,娘,他们能耗,我们有什么耗不起的?家里的鸡都开始生蛋了,买蛋也是一份收入。” 说到鸡蛋,玉兰脸上挂着笑,“抽空咱把那两筐鸡蛋驮进城卖去,可别放坏了。” “娘,我也想去趟城里。”陆小乙只有梦中去过一次一夫城,印象中是很繁华的一座关城,穿来这么久还没去过。 小丁小庚也嚷嚷着要去,小庚更是淘气,滚到陆忠怀里撒娇,陆忠笑着拍了几下儿子的屁股,“等雨停了都去逛逛。” “你带孩子们去吧,我就不去了。”玉兰道。 “你不去不行,万一城里有人找我拖货,孩子们咋办?”陆忠载客生意清淡,重心都落在拖货上。 “要不要去大伯家?”玉兰询问。 陆忠想了想,“去一趟吧,祖母这么多年没回村了,孩子们还没见过他们的曾祖母呢!” “听说祖母她身体越来越差了,按理说咱们早该带孩子去探望的,也不知道祖母为啥不让我们去。”玉兰叹气,从她过门就没见过这位祖母,听说跟她婆母关系不好,后来气的分了家搬去城里,几乎跟二房不来往。 “我印象里,祖母是一个特别严厉的人,小时候我和二弟犯了错,大拇指粗的棍子唰唰就打到我们屁股上。”陆忠当着孩子们说小时候的糗事,脸上有几分不自在,咳了几声,假装摸摸嗓子。 玉兰很少听陆忠提起小时候的事,不免好奇,“堂哥也这样挨打吗?” 陆忠挠挠头,嘿嘿笑道:“兴许是我和二弟淘气吧,没有堂哥听话。” 玉兰抿嘴笑,这话她如何听不懂。 陆小乙也懂了,陆忠口中的堂哥想来很讨曾祖母喜欢,所以很少挨打吧。 小庚从陆忠怀里抬头,傻乎乎的问道:“爹,曾祖母怎么打的你?” 陆忠笑着把儿子翻个身,朝着屁股啪啪几下轻拍,“就是这样。” 小庚小腿踢腾着,想翻又翻不过来,陆忠又打了几下,小庚反而笑的开心。 至于刚才忧心的那些事,早被一家人抛到脑后了。 去城里前,玉兰打算带孩子回趟娘家。 挑了个秋阳正暖的日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两盒茶叶,几包点心、糖果和一坛好酒,又抓了两只大公鸡,一大篮鸡蛋,欢欢喜喜的坐上自家的驴车。 陆小乙和小丁挨在一起,玉兰抱着小庚坐在对面,陆忠在前面熟练的赶着车。 说实话,古时的车坐着并不舒服,摇摇晃晃颠颠簸簸的,小丁已经开始捂嘴欲吐了。 陆小乙还好,她拉着小丁的手,跟她说话分散注意力,走到中途,小丁实在憋不住,下车就哇哇吐开了。 一家人休息了一盏茶的时间,继续往王家坝驶去。 小丁蔫兮兮的靠在小乙肩头,闭着嘴不想说话,泪眼蒙蒙的样子着实可怜。 陆小乙歪着头看一路的风景。 秋日的乡村,到处都是黄的绿的色彩,田地里是褐色的庄稼茬子,在秋雨滋润下,遗落的种子又发出了嫩绿的芽,这些苗儿生错了时节,注定收获不了果实就被冻死在寒冷的冬季。道路两边不时落下金黄的叶,打着旋儿如秋风中蝶,华美而又萧索。 王家坝也是这样一幅秋景,唯一不同的是,外祖母王婆子热情温和的笑容,为同样的乡村秋景,打上了独特的烙印。 “要来也不提前带个信儿,我好准备准备。”王婆子嘴上抱怨着,眼里确实满满的笑意,哪有半分厉害模样。 小庚撒娇的喊着:“外祖母。”站在车沿就往王婆子怀里扑,被王婆子一把搂进怀里心肝肉儿的喊着。 一个圆脸白胖的妇人笑着搀扶玉兰下车,然后伸手把小乙姐俩抱下来。 陆小乙不确定所以不敢招呼,等着小丁先开口。 “大舅母。”小丁乖巧的喊着。 陆小乙也笑着招呼。 “上次摔了腿,大舅母也没得空来看你,听你小舅说你把舌头也摔了。”大舅母笑着打趣小乙。 陆小乙低头装羞涩。 王婆子上前解围,“都是玉堂那小子瞎说,你当嫂子的还当真了。” 大舅母哈哈大笑起来。 陆忠把车上的东西提下,院里又出来三个妇人,都收拾的干净利落,帮着搬东搬西。 陆小乙跟着小丁把众人喊了一遍,心里默默的记着,大舅母圆脸白肉皮,二舅母长脸有酒窝,三舅母长脸嘴角有志,小舅母瓜子脸最好看。 一一招呼过,几个表兄弟表姐妹也迎了出来,围着陆小乙姐俩问长问短,小庚也从王婆子怀里滑下来,当起表哥的小跟班。 “春云,你带着小乙她们到后院看花去吧!”大舅母朝年长的大女儿吩咐完,又朝一个高个儿少年郎说道:“春生,你负责带小庚玩,别让他摔着啊!” 于是,大表姐春云领队把陆小乙几个小姑娘带往后院去。 王家院子不小,前后两套,青石板铺陈的小路贯穿两院,前院种着几颗果树,黄梨儿红枣儿累累垂坠,看的喜人。一架黄叶稀疏的葡萄藤伫立一旁,架下的石桌石凳上落着几片枯叶。到了后院,满眼都是斑斓的菊花,只见黄的紫的酒红的菊花抱团吐艳,直的卷的散的花瓣异彩纷呈。 小乙和小丁激动不已,叽叽喳喳的跑过去,摸摸这朵碰碰那朵,怎么也看不够似得。春云春雨和春玲虽然早见识了菊花的美丽,如今被小乙姐妹感染,也兴致勃勃的上前挑选最美的花朵。 “乙表妹,你看这菊花开的多好!”春云撩起一朵垂坠的球状花朵,朝陆小乙笑道。 “哇哇!”陆小乙瞅着那朵绒球一样的黄花,蹦跳过来,墩身扶起春云手里的菊花,“好美啊!” 春玲是几个姑娘中最小的,她俏皮的摘一朵白瓣黄蕊的小菊,给小丁插在发髻上,高兴的拍手嚷道:“快瞧丁表姐,真好看!” 小丁脸红红的,小心翼翼的摸着发髻上的小花,娇俏的模样惹得几个小姑娘纷纷效仿,摘朵自己最爱的花插在发髻。 “表姐,这花儿谁种的呀?以前可没有。”小丁问道。 春玲一脸得意,“我爹呗!”春玲是陆小乙小舅的大女儿,如今已经五岁了。 “瞧你得意的,小尾巴都翘起来了!”春云笑道。 明知没有小尾巴,春玲还是忍不住扭身往屁股后面看,“大姐,我没有小尾巴。” 陆小乙见小表妹可爱,忍不住逗她,“小尾巴刚出来了,我也瞧见了。” 春玲鼓着腮,哼了一声,脸红红的靠在小丁身边,“乙表姐坏,还是丁表姐好。” 春云忍着笑,“对对,咱家就小叔最厉害,菊花养的好,鱼塘里的莲花更是美翻了。” 春玲最喜欢听人夸她爹,笑的露出一排细牙。 春云对陆小道:“乙表妹要是早些日子来,还能去鱼塘看看莲花,开的可美了。” “表姐,我这会儿就想去。”陆小乙想跟小舅说说养鱼的事,脑海里有些关于养鱼的点子,虽然不能明说,旁敲侧击总行了吧。 于是,春云带着陆小乙她们从后门出,一群小姑娘嘻嘻哈哈的往鱼塘方向去。 出了村向山脚下走大约三里地,陆小乙眼前陡然出现一汪碧水。 春玲朝着鱼塘一角的两间茅屋跑去,“爹,爹。” 王玉堂闻声出来,瞧见来人,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哟嚯,小乙儿小丁儿来了!” 两姐妹甜甜的喊着:“小舅。” “啥时来的?也没提前招呼一声,不然小舅赶车来接。” 陆小乙挺喜欢她这个小舅,“刚来,就嚷嚷着要来看小舅呢!” “让小舅看看,嗯!瘸舌头长好了,肯喊人了!” 陆小乙见小舅还在打趣当初不喊他的事,当初她也是逼不得已,不敢开口,如今下溪村土语过关,当然毫无顾忌,陆小乙吐了吐舌头,“呐呐,看吧!舌头长好了!” “没见过舌头伸这么长的姑娘,丑死了!”玉堂一脸嫌弃的模样,可嘴角又上翘,整张脸看起来很是搞笑。 春云几个也捂嘴笑话陆小乙,她才不在乎呢,哼,吐个舌头有什么奇怪的。 “走,小舅带你们绕鱼塘走一圈。” 鱼塘在王家坝东边一处山湾处,曾经天然的池塘,如今被王家兄弟凑钱买下来,经过几个月的修整,完全变了模样,曾经破败的塘基如今被填补好,夯得结实紧致,塘子四周的枯树被清理干净,饶塘的土泥小路也铺上了窄窄的青石板。枯败的荷叶零散在池塘里,有些萧索,偶尔有鱼触水引起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遇到干枯的荷茎,衍射成更多的水纹。 陆小乙一路走一路看,感慨舅舅们在鱼塘上下的苦功,玉堂更是一脸激动,说起鱼塘的事就停不下来。 第28章 陆小乙脑袋里有很多关于养鱼的点子:比如桑-蚕-鱼相结合、稻田养鱼、混养密养、轮捕轮放等等,都是前世农业频道耳熟的节目。她兴奋的想跟玉堂说,她脸颊越来越红,喉咙痒的难受,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这时,一阵凉凉的秋风拂来,带着池塘秋水的寒意,陆小乙打了个冷颤,慢慢冷静下来,突然觉得那些想说的话,如同鱼梗在喉,说不出来了。 她所有关于养鱼的知识,来源不过是一个新闻或者一个报道,只闻其名而不知其实。她没有系统的思路,也没有实际的经验,更没养过鱼,真让她深入的说,她脑袋里马上一片空白。 而且,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懂得这么多? 陆小乙答不上来。 她觉得刚才的冲动心理竟是莫名的可笑,她又在低估古人的智慧,不管她承不承认,她内心深处还是有些优越感的,总觉得自己来自未来,自己所接受的教育都是几千年来人类智慧结晶,她能想的更多,能看的更远。 可实际上呢?在听了玉堂的话以后,陆小乙为自己滑稽的优越感汗颜。 只听玉堂笑着说道:“嘿,小乙儿,小舅告诉你啊,鲤鱼爱沉底,草鱼中不溜,鲢鱼爱上水,所以鱼塘里养鲤鱼草鱼和鲢鱼正好,就跟咱们走路一样,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鲤鱼-草鱼-鲢鱼,这不正是最简单的混养吗?陆小乙心里羞愧极了。 玉堂指着一片枯萎的荷叶,惋惜道:“要是早来,就能看见满塘莲花了,摘片莲叶顶回家,还能做荷叶粥。” “这个老塘子底下淤泥厚着呢,等到明年收了莲子和藕,小舅给你们做个莲藕炖猪蹄,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小丁和春玲都爱吃猪蹄,舔着嘴唇,一副馋模样。 玉堂指着脚下的塘基说道:“你大舅说了,要在两边载上桑树,听说蚕茧能赚钱,正好你舅妈她们在家没事,就让她们养养蚕,一年养上两三季,收入比养猪还高呢。” 听听,桑-蚕都出来了,就差蚕粪喂鱼或者更高深的蚕粪沼气沼渣了。 陆小乙羞愧的红了脸,听小舅继续说着关于鱼塘的构想。 小丁听得一脸羡慕,“小舅,我家能养鱼就好了,可惜没鱼塘。” 陆小乙生怕小舅再说出稻田养鱼来,把她心里那点残存的优越感击的支离破碎,猛地脱口而出,“咱们在稻田里养呗!” 春云几个哈哈乐呵起来,“哪有稻田里养鱼的,等到旱季稻田水干了,鱼不就死光光了。” 陆小乙据理力争,仿佛置气一般,“怎么不能养了,在水稻垄里挖深沟蓄水,夯好田基,只要平时不漏水,汛期不漫水,鱼不跑出来就能养。” 陆小乙也就懂个皮毛,真正关于稻田养鱼的技术,她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她只听过没养过。 玉堂却听的两眼放光,笑的白牙闪亮,“好啊,小乙儿,小舅正愁以后呢,你这个主意不错,等到明年开春育秧苗,小舅再揣摩揣摩,真要成了小舅给你算份子。” 玉堂越想越觉得可行,也不想在鱼塘呆了,带着小姑娘们往家去,等他三个哥哥回来,再商量商量稻田养鱼的事。 回到王家,王婆子已经在张罗饭菜了,几个堂哥带着小庚在葡萄架下玩骑马打仗,小庚年纪小,被大表哥春生顶在肩上,追逐其他几个小少年。 玉堂二十多的人了,看着小子们玩的起劲也眼馋,加入进去立刻遭到围攻,玉堂跳将到一旁,捡起地上几个掉落的虫梨儿,唰唰的甩起了飞镖,姿势摆的好,却不忍心下手,频频脱靶,被几个小子撵的四处跑。 遛弯儿回来的王老头进门见满院鸡飞狗跳,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没大没小。”话音刚落,一个蜜桃大的虫梨儿飞来,被春生躲过,不幸砸中了王老头的肩膀。 顿时,院子里响起雄浑的咆哮,“王玉堂,你给我等着!”王老头随手捞起一根长扁担,玉堂吓得抱头鼠窜。 小少年们哈哈乐,王老头立即指挥孙辈去拦截玉堂,玉堂逼到死角,纵身一跃跳上墙头,得意极了,王老头气的不行,指着玉堂一番恐吓,无果,便坐到一旁的小凳上歇气。 陆小乙憋着笑,和表姐妹交换完眼神,决定远离战场,免得遭受池鱼之灾。 等到另三个舅舅回来,陆小乙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震破了,个个都是大嗓门。 大舅王玉金长得魁梧壮硕,提溜陆小乙跟小鸡仔似得,还当她是小孩子,凌空抛了个高,笑道:“瞧瞧,光长个儿不长肉,还没你小表弟重。” 陆小乙眩晕的站住,紧接着是小丁和小庚,被大舅抛了几个来回。 然后是二舅、三舅接着抛她们,眩晕一直没停过。 大舅母正好出来喊吃饭,嗔怪王玉金道:“有你这样当舅舅的吗?小乙小丁都是大姑娘了,抛来抛去算什么事!” 王玉金大嘴一咧,大嗓门关不住,“谁敢说啥?饶不了他!” 大舅母恨了一眼,把小乙小丁拉到一旁,“你大舅如今就跟山匪一样,说起话来狠声戾气,你们别怕啊!” “什么山匪?有我这样和气的山匪?你这婆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王玉金不满,然后招呼老二老三去了膳堂。 王婆子从后院过来,抱怨道:“你们几个闭嘴吧!在家里说个话,全村人都能听见,我的头都要被你们吵晕了。” 陆小乙深有同感,晕乎乎的跟着表姐们进了膳堂,三张方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男人们要喝酒,吃的慢,孩子们吃完就出去玩了,女人们收拾收拾聚到堂屋聊天。 等到男人们这顿饭吃完,时候也不早了,玉兰也要起身返家了。 王婆子红着眼睛,抱怨道:“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的,屁股没坐热呢就要往回赶。” 玉兰也红了眼,“娘,家里还有猪和鸡,离不开人,等到年底猪卖了,我再带孩子们回来多住几天。” 陆小乙心里也不好受,她拉着王婆子的手,安慰道:“外祖母,我们家有驴车,娘会带我们经常回来看你的。” “外祖母,我舍不得你。”小庚抱着王婆子的腿,撒娇。 几个舅母也红了眼,大舅大嗓门从屋里传出来,“又不是十年见一面,真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女人,肉不唧唧的,不让走不就行了。” “懒得跟你说,不知好赖!”王婆子擦着眼,朝屋里凶道。 陆忠已经驾好驴车,王婆子张罗着搬些瓜果蔬菜回,玉兰推辞不过,只得红着眼搬上车。 吱吱哑哑轱辘转,晃晃悠悠人远去,陆小乙看着外祖母舅妈表兄妹的身影慢慢的变小,直到路转向,消失在一丛灌木后,才怅然回头瞧着她娘。 玉兰眼睛红红,鼻子不畅,吸吸溜溜的难掩心中难受,见小乙望向她,抬手揉揉眼,勉强笑道:“今天玩得开心吗?” 陆小乙点头,小庚更是喋喋不休的开始跟玉兰讲骑马打仗的事,小丁紧闭着嘴,一副晕车的模样。 到了中途,小丁把中午吃下肚的全部吐完,脸色惨白,玉兰心疼的把小丁搂怀里,让小乙照顾小庚。 回到下溪村,太阳已经跳动在西边的山麓,夕阳的余晖中,陆小乙跳下马车,仍感觉身子在晃悠,可怜的小丁被玉兰抱进屋放在炕上,就去忙着给她烧糖水。 陆忠搬了一筐瓜果给西院陆老头送去,来不及多说话,就急匆匆回家挑水喂猪喂鸡。 玉兰熬了些稀粥,又给小丁蒸了一碗蛋羹吃下,收拾完让小丁小庚早早的睡下,陆小乙不困,非要粘着玉兰,心里也想知道借钱的事。 回趟娘家,玉兰心里多了几分离愁别绪,兴致不高,说话也是淡淡的语气,“今天中饭后,跟娘和嫂子拉家常,这次买鱼塘鱼苗花了家里多半积蓄,一大家子要吃要喝,侄儿侄女也大了,还得操心他们的亲事,我也不好提借钱的事。” 陆忠早有心里准备,“算了,也别买什么马了,等把这一阵儿坚持过去再说吧!坚持不了我再去城里找零活,哪样都行啊!” 陆小乙再次提醒道:“爹,那五两银子添上用呗,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买好马弄好车,同样的钱,谁愿意坐那颠颠簸簸的驴车呀!把他们挤出去,五两银子很快就回来了。” 陆勇成亲借出十两银子,陆忠心就愧对小乙,如今听她说把剩下的五两也用掉,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 玉兰自不用说,横了小乙一眼,训道:“那银子又不是火炭,你非把它掏出来才安心?” 钱不转起来就是死钱,放在那儿又不下崽,陆小乙沮丧的垂下头,消费观念不一样呢!真是头疼。 陆小乙真想说她不瘸,她是装的,可是依照爹娘的性子,知道她不瘸一定要把申家的十两银子还回去。她当初只想装瘸避过申家的亲事,谁想陆老头却要了十两银子的赔偿金,本想拿这十两银子做的什么,现在好了,十两银子也没了,瘸腿还得继续装下去。 “娘,当初申家只赔了十两,另外五两是咱家掏的药费症金,那是咱家的钱,不是申家陪给我的。” “那也不行,那五两也是你的。” 一家人也要分个你我,全是她的假瘸腿惹得祸,陆小乙想了想,灵光一闪,“要不这样吧,这五两算我借给爹的,以后爹赚了钱再还我。” 玉兰紧抿着嘴,正要开口,陆忠一锤定音,“好啦,孩子都这样说了,那就算我借的,以后赚了钱,还她十两好了!” 玉兰嗔怒,“你拿着刀去抢啊,哪有那么容易!” 陆小乙嬉笑着圆场,“好哦好哦,我又多赚了五两。” 陆忠嘿嘿的挠头,“你怎么不信我呢?” “我相信爹!” “还不去睡觉,人小鬼大,啥事都要参合!”玉兰转移矛头。 陆小乙赶紧溜号。 第29章 等到攒够两筐鸡蛋,陆小乙一家就准备进城。 一家五口都收拾的干净整洁,陆小乙和小丁穿着九分新的藕荷色衣裙,系嫩绿腰带,双丫髻上插粉色绒花,小庚也被收拾的粉面玉琢,活脱脱一个小福娃。 玉兰一身淡青衣裙,腰系深青腰带,头上挽着简单的妇人髻,插一支普通的银簪,整体清爽整洁,连陆忠都连看她好几眼。 玉兰红着脸嗔怪道:“看什么呢?赶紧把蛋筐搬上车。” 陆忠嘿嘿笑着,提着一大筐鸡蛋,毫不费劲的放到驴车上。 陆小乙凑到玉兰面前,嬉笑道:“娘今天真好看,爹,你说是不?” 陆忠点头,玉兰戳了小乙额头一下,“少贫嘴,第一次见你曾祖母,不收拾利落点怎么行?”说完又有些担心,眉头轻皱,问陆忠道:“也没跟大伯家人走动过,心里没底儿有些慌,祖母她老人家会不会见我们啊?这样冒冒失失的去好不好?” 陆忠已经放好了两筐鸡蛋,把小庚提溜到车上,转头笑道:“见不见无所谓,我们心意到了就行。” 玉兰忐忑的上车把小庚搂在怀里,小丁如今对坐车有些抵触,脸色白白的,陆小乙给她准备了草垫,希望小丁能坐的舒服点。 西院门开了,陆婆子黑着脸站在门口,“收拾这么光鲜,上哪儿去?” 陆忠锁好门,笑道:“娘,去城里卖点鸡蛋?昨天问爹要带些啥不?爹说没什么带的。” 陆婆子哼了一声,扭头又恨了玉兰一眼,“城里人多把我乖孙看紧点,若是让那人贩子拐走了,我就跟你拼命。” 玉兰不说话,陆忠道:“娘,小庚是玉兰生的,她能不上心吗?你就别瞎操心了。” “呸!我这叫瞎操心,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不行,这些心我操定了,你等着我去收拾收拾,跟你们一起。”陆婆子转身进屋收拾去。 陆忠跟玉兰面面相觑,陆小乙赶紧招手,小声道:“爹,趁祖母没出来,咱们赶紧走。” 陆忠正有此意,上了驴车一甩鞭,轱辘轱辘向村外驶去。 陆小乙可以想象陆婆子收拾出来,会是怎样一种歇斯底里,她偷瞄了玉兰几眼,见玉兰眼底满满的笑意,母女噗嗤笑出声来。 “等着吧,回来你祖母又是一番好闹!”玉兰嘴上如是说,却没有半点怯意。 陆小乙得意道:“这还不简单,让小庚哄去,小庚就是祖母的克星。”说完,朝着小庚努努嘴,“听见了吗?” 小庚点头,提出条件,“我要吃个糖人。” 陆小乙摸了摸空空的袖兜,一个子儿也没有,苦笑道:“大姐没钱。” 小庚一脸期盼的看向玉兰,玉兰笑道:“一文钱的车钱你都没给呢,还想吃糖人?” “我是爹的儿子,我不用给钱,哼!”小庚昂首挺胸理直气壮道。 陆小乙还想继续逗他,驴车却停了下来,只听陆忠大声道:“粮子上车,叔捎你一程。” “我走路。” “你这孩子,跟叔客气啥?赶紧上!” 玉兰也热情的招呼余粮上车,陆忠见余粮固执的站着不动,跳下去把余粮扯上车。 余粮坐着陆小乙对面,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粮哥,谢谢你上次给的刺玫花。”陆小乙大方的招呼。 余粮笑了笑,不说话。 玉兰心生怜惜,“你这孩子一个人在家呆惯了,话也不爱说,再这样下去你就变哑巴了。听婶儿的话,有空多出来走动走动,跟村里同龄人处一处,说说话也不那么孤单了是不?” 余粮依旧笑了笑,眉眼低垂。 小庚靠过去,“粮哥哥,黑虎还好吗?” “好。” “我好想黑虎,我能不能去找黑虎玩。”小庚惯会撒娇。 “好。” 小庚高兴的挽住余粮的手臂晃悠,陆小乙见余粮明显的身体一僵,看来是不习惯跟人接触,哪怕是单纯可爱的小孩,他也不习惯,“小庚你坐好,车不稳当别把粮哥晃倒了。” “不嘛不嘛。”小庚撒娇的起劲,被玉兰拉过去抱在怀里,他露出脑袋,朝余粮眨眼,伸出一只小手,试图抓余粮的衣袖,再三抓不着又咯咯笑起来。 车上多了余粮这个闷葫芦,都不再说话,中途有人几个人要搭车,陆忠摆手拒绝,想来是怕别人上车掏钱,余粮会尴尬吧。 进了城,余粮下车致谢,陆忠跟他约时间返程,余粮摇头拒绝,陆忠也不再勉强,载着妻儿往菜市走去。因为要去探望陆家老太,陆忠找了个收鸡蛋的贩子,便宜点把蛋全部卖掉,又去点心铺子称了几斤酥软新鲜的好点心,买了些茶酒糖果,往城西驶去。 陆小乙大伯住在一条小巷子里,院门上漆色斑驳,门环陈旧,想来这套院子有些年头了。 陆忠上前叩门,很快一个中年妇人出现在门内,陆忠躬身行礼,“大伯母安好!” 原来这个妇人便是陆家大房的当家婆子,陆小乙的伯祖母,只见这妇人容长脸,唇薄眼厉,眼角有明显的鱼尾纹,看起来不太好相与。 “哟,什么风把老二家的忠儿吹来啦。”中年妇人薄唇露出一丝笑,嘴里说出的话却极不受听。 陆忠好似极了解这位伯母,也不在意,客气道:“听说祖母病了,便带着家小来探望探望。” 陆大婆子眼神直勾勾的瞅了瞅陆忠手里的几个礼包,脸色好多了,出门来,拉起玉兰的手,笑道:“哎哟,忠儿媳妇一看就是个爽利人,瞧瞧,转眼忠儿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陆小乙看着陆大婆子皮笑肉不笑的脸,打了个冷颤,好假。 小孩子对真善假善都有着最敏感的直觉,小乙感觉手心传来小丁紧捏的力度,看来也是不喜欢这个伯祖母,陆小乙捏捏小丁的手以示安慰,小庚更是夸张,躲在玉兰腿后不愿露面。 玉兰笑着行礼,然后拖过小庚,示意几个孩子喊人,陆小乙姐弟只得轻声喊着:“伯祖母好。” 陆大婆子虚伪的笑了笑,“都站着干啥?进屋进屋。”招呼完,又朝着屋里喊道:“老大媳妇,赶紧把茶水准备上,家里来客了。” 陆忠把礼包放下,出去把驴车拴好再进来。 这时,西屋的门开了,一个穿青色长衫的斯文男人出来,一副被打搅的模样,正要发作,见是陆忠一家,顿时面色和善了很多,高兴的跟陆忠一家打完招呼,便邀请陆忠去西屋坐会儿。 陆小乙瞅了眼她这个堂伯,实际年龄比他爹大几月而已,因常年不事生产,看的比她爹年轻好几岁,细皮白肉斯文清高的模样,昭示着他读书人的身份。 至于考没考中秀才,陆小乙没兴趣知道,她规规矩矩的走在玉兰身后。 院子很小,很快就走到堂屋大厅,一个穿着鲜艳的年轻妇人端着茶水过来,陆大婆子介绍道:“这是陆思的媳妇,城里人”故意强调城里人几个字,然后对陆思媳妇道:“这是下溪村二房陆忠的媳妇。” 玉兰脸色讪讪,点头招呼道:“堂嫂好。” 陆思媳妇好像没听见似得,茶杯放在桌上力道颇重,半饷才朝玉兰笑了笑,态度冷冷的。 陆小乙心里不爽,故意天真的说道:“哇!堂伯母是城里人,干嘛要嫁给堂哥这样的乡里人啊?” 陆大婆子恨了小乙一眼,对玉兰说道:“忠儿媳妇,不是我说你,你家大姑娘没教好,瞧着挺秀气的姑娘,说起话来粗声粗气不知轻重,难怪出了那事。”陆大婆子口中的那事,就是陆小乙瘸腿的事。 “不劳大伯母操心,乡下姑娘有乡下人的教法。”玉兰心里不高兴,脸色也黑了下来,淡淡道:“这次冒昧过来,也是夫君说祖母身体不好,咱就想趁着农闲赶紧过来看看,也不多打扰,说几句话就得赶回去。” 陆大婆子以前听说陆忠媳妇被她婆母磋磨的厉害,想来是个性子绵软好捏的,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不仅跟她甩脸色还言语顶刺她,顿时没了好脸色,冷冷道:“人年纪大了就那么些事儿,今天腰疼明天腿疼的,大夫天天跑断腿,也没见二房来人探望过。你大伯是个孝子,对老太太言听计从,我这当儿媳的更是妥帖周到,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好言好语的哄着,街坊邻居谁不夸赞我几句?背着老太太,我说句不该说的话,都是老太太的儿子,咱大房伺候她这么多年,没占上半分便宜,也不知道便宜被谁占去了。” 玉兰哪里晓得当初分家的事,也不想跟她多做纠缠,“侄媳进门晚,当初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伯母有什么不满,可以当面锣对面鼓跟祖母和爹娘说清楚。而且,我和夫君也是分家立户的人,只想着探望祖母尽尽孝心,其他的事伯母跟我说也是白说。” 陆大婆子讨个没趣,恨了玉兰一眼不说话。 一旁的陆思媳妇开口:“娘,弟媳她们来的特巧,正赶在饭点上,索性留弟媳一家吃顿饭吧。” 好像一家人是冲着这顿饭来的,玉兰脸色难看,起身道:“大伯母还是先带我们见见祖母吧,说几句话我们就得赶着回去,家里的猪和鸡都要翻圈了。” 陆思媳妇听到猪和鸡,不自觉的拿手绢捂着鼻子,“弟媳跟我来。” 陆大婆子道:“去把忠儿叫上一起,他也聊这么久了,别耽误思儿看书。” 一盏茶的功夫,能耽误到哪儿去? 而且,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再读也没多大效果吧? 陆小乙暗暗翻了个白眼,生怕陆大婆子当着他爹的面再说难听的话,主动说道:“伯祖母,我去喊吧!” 陆大婆子看了眼陆小乙的左腿,点头默许。 陆小乙只想快快的喊上她爹,看完陆家老太就回家去,心里庆幸陆家大房早分家出去了,不然搅合到一起,会是怎样一种头疼状况,陆小乙不敢想。 早知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是这样的人,打死她也不愿上门走动,陆小乙甚至能猜到玉兰的心思,这次送上门来受了气,就不会有第二次了。 第30章 陆小乙站在西屋门口喊她爹,东屋门却开了,出来一个粉衣红裙的少女,大约十三四岁,柳眉凤眼颇有几分动人之姿,却因为鼻梁太塌,嘴唇太薄,生生把眉眼的生动拉低到普通水平,少女眼神冷漠的打量陆小乙一番,便招呼身后两个小少年一个小姑娘跟她进了堂屋。 陆思把陆忠送出门来,无心跟去大厅,关上门继续读书去了。 堂屋厅里,陆大婆子一行人还等着的,见陆忠父女进来,笑着介绍起自己的孙辈来,她拉过刚才的红衣少女,脸色颇为得意,“来来来,就剩下小乙了,这是你小甲姐姐。”说完指着两个少年和另一个小姑娘道:“这是你小丙弟弟、小戊弟弟和小己妹妹。” 果然,甲乙丙丁戊己庚,清一色的天干地支,再联想到路人甲路人乙之流,陆小乙忍着笑,上前见过几位堂姐弟。 小甲笑着上前拉过她的手,亲热道:“原来是小乙妹妹,刚才在院子里见过的,还以为是做饭张妈乡下来的亲戚呢就没打招呼,怪姐姐眼拙,妹妹可要原谅姐姐哟。”话是笑着说的,听起来却仿佛带着针尖,扎的人不舒服。 陆小乙故作惊讶,连连惋惜,“啧啧,好可惜,姐姐长得这么好看竟然是个眼瞎的。” 本以为这乡下妹妹老实好欺,哪里料到竟是个嘴巴厉害的,小甲吃了瘪,脸红红的回嘴:“你才眼瞎呢!” 陆小乙歪着头,一副天真模样,“眼拙和眼瞎不是一个意思吗?小乙没读过书,小甲姐姐你告诉我好不好?” 小甲气鼓鼓的急欲反驳,陆思媳妇上前拉了小甲一把,训道:“你这孩子,平时跟你城里的表姐妹们玩的和和睦睦,今天怎么如此失礼?你要再这样没规矩,就让你二婶娘带到乡下去,你这会的性子跟小乙倒是很相似。” 陆小乙如何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玉兰更是懂,笑道:“堂哥是个读书人,堂嫂更是城里人,怎么教出来的姑娘跟咱们乡下人一样?” 陆忠也听出了一些硝烟味,赶忙说道:“走吧,别让祖母等。” 于是,一行人跟在陆大婆子身后,去了陆老太住的正房。 磕完头,陆小乙看着炕上靠着枕头横躺着的头发斑白的老太,心里默默的算了算年龄,按照古人成亲的年岁来算,她这样四世同堂的老人,大约有七十多了吧。 陆老太看起来并不是病怏怏的模样,精神很好,一双眼睛利光闪闪,一点儿也不浑浊。见陆小乙偷偷打量她,用手指过来,问道:“大姑娘快十一了吧?” 陆忠恭敬回道:“虚岁十一。” 陆老太仿佛是在回忆,俄尔怅然道:“日子过得真快,离开下溪村都十三年了,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一旁的陆大婆子笑道:“娘,城里住的好好的,老提回去干啥?老家那套院子没人看护早淋烂了吧!” 陆小乙想起菜地旁边那套院子,从外面看确是萧索,更不用说里面的房屋,日晒雨淋这些年,早已无法住人了。 陆老太狠声道:“你这个不会过日子的蠢妇,早跟你说过每年找人回去赔护赔护,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好好的一套院子就这样荒废了。” 当着这么多人被骂,陆大婆子脸色讪讪,“娘,老二一家挨得近,也不帮咱们照看照看。” 陆老太恨了儿媳一眼,“你要有那个心咋不把钥匙给老二,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吗?我不掏钱,你也舍不得掏钱去赔护。” 陆大婆子扭过头,不说话。 陆老太对陆忠说道:“你们地里刨食能赚几个钱?都花到买东西上了,再说,我身体好的很,没啥事你们以后都不要来了。” 陆忠悻悻然,口气仍然恭敬,“祖母,是孙儿该孝敬的。” “勇儿也娶媳妇了吧?拖了这么些年也该成家了,你不要以为祖母离得远,就不知道老二家的事,我清楚的很,你娘那个泼妇性子,这些年没我管束她,肯定翘上天了。”陆老太说完看向玉兰,“她不给你媳妇气受?才怪了!” 玉兰垂眼恭顺道:“媳妇做不好,婆母管教是应该的。” “她给你那些苦头,我也听说了,祖母老了,离得也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们既然分了家就好好过吧!”陆老太说完,对陆大婆子说道:“你去准备准备,中午留忠儿一家吃顿饭,福增中午也回来。” 陆思媳妇笑着上前,“祖母放心吧,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公爹回来。” 陆老太点头,朝一旁的姑娘小子摆手,“小甲,你带几个小的出去玩,咱们几个老的说说话。” 小甲完全没有刚才气鼓鼓的模样,热情的走上前拉小丁的手,还笑着招呼陆小乙牵着后面的小己。小庚自来熟,主动牵着大堂哥的手,乖巧喊着哥哥。 小甲不敢在院子里玩闹,生怕吵着他爹看书,带着弟弟妹妹到了东屋,关上门,立即甩开小丁的手,笑脸转黑脸,跟她娘倒有几分相似。小己也挣脱陆小乙的手,跑到小甲身边,一副忠心小跟班的模样。 面对小甲突然的变脸,小丁怯怯的问道:“小甲姐姐,你怎么了?”小丁怯怯的时候最是惹人怜,大眼睛如同秋水般纯净动人。 小甲见堂妹如此楚楚动人,心里生出几分嫉妒,不高兴道:“小甲小甲难听死了,我叫甲薇,不叫小甲!”说完,指着一旁的弟弟妹妹道:“丙榆、戊枫、己萝。”然后昂着头,一副极其轻蔑的口吻,“乡下人不会取名尽跟别人学,小乙、小丁、小庚,学个皮毛遭人笑,画虎反类猫!哼!” “哼!”小己跟着姐姐学舌,五岁小姑娘天真的脸蛋做出不屑的表情的,滑稽又可笑。 两姐妹对上两姐妹。 陆小乙把小丁拉到身后,站在比她高半个头的陆甲薇面前,毫不示弱,“哪怕我爹给我们取名为小猫小狗,我们都毫无怨言,不会像你,对长辈取的名字也要评头论足指指点点,也不知大伯是怎么教的?” 一旁的大堂弟陆柄榆比小丁大一岁,跟着他爹读了几年书,也懂了些道理,见两个姐姐争执不休,摇头晃脑来参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况姓名呼?大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陆甲薇把柄榆往右边推去,“这里没你的事,到那边玩去。” 陆柄榆摇着头,叹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一本正经的小学究模样,看的陆小乙想笑。 陆甲薇对这个弟弟没办法,转身又开始对陆小乙找茬,她低头看了陆小乙的腿一眼,嘲笑道:“瘸了呢!还这么凶,幸好跟你家淡了来往,不然……”不然对我以后嫁人有影响,陆甲薇把后面的话省去。 “不然!”小己萝学舌没有技术含量,只捡姐姐最后一句学,完全不懂话外音。 陆小乙却听得明白,“不然怎么了?怕影响你,让你嫁不到好人家呀?” “你!”陆甲薇没想到小乙这么直白,嫁人这些敏感词汇脱口而出,顿时红了脸,“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学舌小己萝。 陆小乙嬉笑着凑近甲薇,小声道:“反正我也瘸啦,在家不用干活闲的没事,以后我经常进城来找小甲姐姐玩好不好?反正你也快找婆家了,有我这么好的堂妹帮忙助阵,肯定能如你所愿的!” “你!”陆甲薇气红了脸,“无赖!” “无赖!”小己萝稚嫩的脸蛋一点怒意也没有,学不了甲薇的气势,软糯的童音反而惹的陆小乙哈哈笑。 陆甲薇火气更大了,对忠心耿耿的小己萝训道:“不会学就闭嘴!” 己萝委屈的噘着嘴,往哥哥那边跑去。 陆甲薇朝一旁玩的高兴的几个小少年道:“丙榆、戊枫,你们跟我走,咱们不跟这几个乡巴佬玩。” 丙榆对甲薇的无理取闹不予理睬,带着小庚和弟弟往隔壁屋去。 甲薇被亲弟弟无视,而且是当着陆小乙,气的跺脚,“丙榆,你给我站住,你不听我话是不是?” “大姐再无理取闹,我就告诉爹去。”丢下一句话,丙榆脚步都没停。 甲薇肯定极怕她爹,马上噤声,盯着弟弟的背影,不甘的哼了一声。 两姐妹对两姐妹,变成了两姐妹对姐姐一个。 陆小乙故意咯咯笑出声,气的甲薇骂她‘死瘸子’。 陆小乙牵着小丁往外走,走到门口,扭头笑道:“小甲姐姐,你不仅眼瞎还长得……丑,尤其是现在。” 甲薇红了眼,快步上前作势要推小乙,小乙正等着她出招呢,顺势倒地朝着西屋方向高声哭道:“小甲姐姐,你别打我,我知错了。” 甲薇手还没碰到人身呢,怎么她就倒地哭开了,真是个无赖,甲薇气的上前,“少给我装蒜!我都没碰到你!” 陆小乙继续高声哭,陆甲薇看了西屋一眼,脸上露怯,弯腰拉扯陆小乙,“你给我起来!” “闭嘴,别吵着我爹读书!” 小丁哪里晓得姐姐是假摔,大眼睛眨巴两下,也嘤嘤哭开了。 丙榆他们听到声音,从隔壁屋出来,小庚见两个姐姐一个倒在地上一个哭的伤心,不禁悲从中来,嘹亮的哭嚎起来。 终于,西屋门开了,陆思脸色不好的站在门口。 第31章 “爹?”陆甲薇颤微微的喊着。 陆思板着脸,严厉的训斥道:“平时怎么教你的?” “爹,是小乙她耍无赖,我根本没推她!”陆甲薇委屈的眼睛红红,泪珠儿唰唰往下滚。 “回屋呆着去,没我的允许不许出门半步!”陆思甩上门不再搭理。 呃~被禁足了。 陆甲薇恨意满满的盯着陆小乙,恨不得咬她几口。 陆小乙见甲薇哭的伤心,本来还有些愧疚,可是见她射过来的怨毒眼光,马上又释怀了。 她不是软柿子,也不可能任由甲薇揉来捏去,想欺负她和小丁,门都没有! 这时,噔噔的叩门声响起,丙榆开门,陆小乙的伯祖父陆福增回来了。 陆福增跟陆寿增除了眼睛有几分相似外,其余全不像。陆寿增中等身材肤色偏黑,是常年劳作的农人模样,而陆福增则是白面灰髯、个高体瘦的文人模样,穿一身皂色长衫,满脸疑惑的看着一院小辈儿。 丙榆和戊枫上前恭敬道:“祖父回来了。” 陆福增点头,不紧不慢的踱进院里,问道:“今天读了几章书?” 丙榆和戊枫如实回答,陆福增颔首表示满意,眼神扫到一旁的陆甲薇,不可见的皱眉,“小甲,还不把人扶起来。平日里怎么交代的?不能打搅你爹看书,不能在院里嬉戏打闹。” 陆甲薇吓得赶紧扶陆小乙,陆小乙也不耍赖皮,顺势起来,小庚哭兮兮的跑上前,“大姐,有没有摔疼?” 陆福增上前拍拍小庚的头,“别哭了,有什么委屈跟我说。” 小庚指着甲薇控诉道:“小甲姐姐欺负人!” 陆甲薇脸色发白,规规矩矩站在一旁,不敢申辩。 陆丙榆上前解释道:“祖父,刚才爹已经训斥过大姐,罚她禁足。” “还不回屋呆着去。”陆福增瞥了甲薇一眼,往大厅走去,正屋那边听见动静也纷纷出来了。 陆忠赶忙招呼妻儿给陆福增行礼。 陆福增笑着捋须,“原来是忠儿的孩子,好些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说完朝小庚招手,“过来,让伯祖父仔细瞧瞧。” 小庚乖巧的上前,被陆福增摸捏一番,询问启蒙否,得知小庚还是愚蒙小子时,黑脸对陆忠道:“士农工商,咱陆家走耕读起家的路,小庚不读书怎么行!” 陆忠如实道:“等家中攒些银钱了,再送小庚去学堂不迟。” “荒唐!小丙和小戊都是三岁启蒙,小庚都快五岁了。” 陆小乙暗暗翻白眼,老学究站着说话不腰疼,脱产读书谁不愿意啊,也不看家底说话,耕读起家说的好听,那得多少人耕才能供一个人读啊? 陆忠脸色讪讪不说话,陆福增摇头,一副失望的模样,不提这茬,改问道:“这些年家中一切还好吧?” “一切都好。这些年没来过来探望,都是侄儿的错。” “错不在你,那些祖辈的陈年旧事,不提也罢。难得你们过来,就留下来多住几天,家里有什么需要的,让你大伯母去采买,一家人不要客气。” “大伯的好意侄儿心领了,家中还有一滩事,稍会儿就得赶回去。”陆忠推辞。 一旁的陆大婆子生怕陆福增留陆忠一家住下,赶忙上前招呼,“人都到齐了,咱就开饭吧,老爷吃完休息一会儿,下午还得去关城呢。” 陆福增起身,招呼陆忠往膳堂走去。 都是些简单的家常饭菜。 陆福增父子和陆忠单独坐一个小圆桌,沽一壶酒,浅尝慢酌。 陆大婆子带着女人孩子围着一张大桌,陆大婆子故意把肉菜放到陆小乙姐弟够不着的地方,把一些腌萝卜素白菜放在近处。 陆小乙姐弟吃饭一直规矩,安安静静的夹着面前的小菜,但小庚自制力差些,明知够不着,仍受不了诱惑,盯着红艳艳的烧肉,咽了好些口水,渴盼的望着玉兰,希望她能帮着夹块肉。 玉兰见陆大婆子鄙夷的笑模样,心里愤慨却不能明说,夹了个萝卜条放小庚碗里,眼神示意小庚听话。 陆思媳妇笑道:“我看小庚馋肉馋的厉害,弟媳却给他夹萝卜条吃,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庚是捡来的呢!来来来,娘亲不疼小庚伯母疼你。”起身把一盘红烧肉端到小庚面前,猛地赶了大半盘子到小庚碗里,瞅了男人那桌一眼,稍微放低音量,“时常听张妈说她们乡下人一月难得吃一顿肉,哪像我们吃一点儿就饱了。” 说完,鄙夷的笑笑,接着把剩余的半盘肉往小乙碗里倒,“要是事先知道你们要来,我就准备些大骨头,都说吃哪儿补哪儿,小乙多吃点大骨头,兴许腿就养好了。” 陆小乙把手里的碗一挪,盘里的肉全部倒在桌面,故意大声道:“我姥姥说了,腿瘸不可怕,烂心眼才可怕呢,再禁足也没用,根儿上就烂了。” 陆思媳妇赶忙瞅男人那桌,见陆思朝她看过来,假装可惜道:“哎哟,你这孩子真是浪费,吃不完的肉也别往桌上扔啊!” 陆小乙恨不得夹起油腻腻的肉朝这张恶心的嘴脸砸去,她心里这样想,也这做了,就跟往日砸申强一样精准迅速。 当她看着陆思媳妇额头吧唧掉下一块肉,油腻腻红泥泥的糖色占满了额头,肉块掉下来又脏了衣襟,陆小乙心里顿时舒爽了,比骂一千句损一万句还解恨。 “对不起伯母,我手滑了。”陆小乙假惺惺的道歉。 陆思媳妇啊的惊叫,玉兰高声赔礼道:“不好意思啊大嫂,孩子几个月没吃上肉了,看见肉一激动,筷子打滑甩了你一身。” 玉兰捞起一旁的抹布,赶紧给陆思媳妇擦额头。 男人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听到一声惊叫,然后是陆小乙的道歉和玉兰的赔礼。 陆福增皱眉,不高兴道:“当着客人也大呼小叫的,有没有点规矩?小孩子的无心之失,去擦洗一下换件衣服就好了,非要搅得鸡犬不宁。” 陆思媳妇被公爹训斥,脸色一阵青红变换,面子挂不住,借口换衣服离席了。 陆小乙心情大好,端着碗接着吃饭,萝卜白菜吃起来也很香嘛。 桌上其他孩子都朝陆小乙看过来,气氛变得很诡异,于是,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了中饭。 陆忠带着妻儿去跟陆老太道别,陆老头垂着眼昏昏欲睡,摆手道:“都回吧!往后没啥事就不用来了。” 陆大婆子黑着脸把陆忠一家送出门,陆思媳妇连个面都没露。 出门玉兰就憋不住了,噗嗤笑个不停,看陆小乙的眼神是又爱又恨。 “娘,咱们以后再也不来伯祖父家了。”陆小乙还故作委屈。 小丁忙不迭点头,小庚却不同意,“为什么不来呀?我今天吃了半盘肉呢!下次再来吃一盘。”舔舔嘴唇,意犹未尽的模样。 玉兰忍不住又笑起来,嗔怪陆小乙,“你就是想来,你伯祖母也不会让你进门了。” “呐呐呐,我手滑而已嘛,她们太小心眼了,真如丙榆堂弟所言。”陆小乙学丙榆摇头晃脑振振有词,“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你不是女子?”玉兰笑问。 陆小乙继续摇头晃脑,“我乃下溪村奇女子也!” 玉兰想伸手去戳小乙额头,奈何坐在驴车两边,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横了她两眼,无奈道:“也不知你这性子像谁了?” 陆小乙嘿嘿笑道:“我是爹娘的孩子,肯定像爹娘呗。” 陆忠坐在前面,点头赞成女儿的话,手里鞭子一甩,小车轱辘轱辘驶出陆家小巷,拐弯又是一条略宽的巷子,两边青色的砖墙缓缓向后移去,驴踢踏石板的声音在巷道里重叠回响,引得不多的行人频频回头,躲到墙根让驴车先行。 东拐西拐上了一条大街,视觉顿时鲜活起来。两边是林立的店铺和五彩的招牌幡子,满眼是络绎不绝的路人和车辆,满耳是抑扬顿挫的吆喝声和揽客声。 陆忠跳下车牵着驴缓缓的行着,玉兰把怀里的小庚搂紧,吩咐小乙和小丁乖乖听话,莫要乱动。 陆小乙大声问:“爹,我们直接回家吗?” 陆忠回头笑,“难得来一趟,爹带你们到处转转,有啥想买的就跟爹说!” 小庚立即露头,“我要吃个糖人。” 玉兰气的把小庚头按下,“中午半盘肉没把你撑住?” “一个糖人而已嘛!一两文钱的东西,孩子想吃就给他买。”陆忠说着话,正好瞧见有个卖糖人的货郎,稻草扎的架子上插满了生肖糖人,陆忠牵驴走近,货郎顿时笑容满面的招呼起来。 陆忠掏钱买了四个糖人,两小虎一小猴一小狗。 小老虎给了小庚,小乙属猴拿了个抓耳捞腮的小猴子,小丁则是个憨态可掬的小狗,玉兰跟小庚一个属相,接过陆忠手里的小虎,红着脸嗔怪道:“给我买干啥?浪费一文钱。” “你没吃过。” 玉兰翻了个白眼,“胡说八说的。”一个糖人嘛,谁小时候没吃过。 陆忠嘿嘿笑,牵驴继续向前。 “爹,我们去牲口市场看看呗!”陆小乙舔着糖小猴的屁股,建议道。 玉兰也赞成,于是,陆忠到了下一个路口右拐,往牲口市场走去。 第32章 一路上,行人不少反增,甚至有马队浩浩荡荡的走来,陆忠不得不把驴车靠边,让马队先去。 陆小乙询问,陆忠解释道:“这都是要出关的商队。咱们一夫城也算是鲁国和蒙国边境线上一处有名的关口,往来的商队都要在此歇脚,补充水、药物和干粮,还要修理马蹄和车辆,所以,牲口市场更是热闹,咱们要是能买到商队换下来的马匹就好了,那些马常年跑货运,性子好耐力好,咱们买来拉车最合适不过。” 玉兰想法却不一样,“我估摸着商队不会轻易换马,即使换马,换下来的也不是好马,多少都有毛病,咱不能遭了他们的道。” “要靠运气。” 说着话,牲口市场到了,陆忠把驴车迁到寄存处,掏了一文钱领了个牌子,带着妻小慢慢逛起来。 牲口市场的味道很大,各种便便味、草料味、牲口身上的骚味混杂在一起让人作呕。三三两两的人围成一堆,有询价,有砍价,还有在牲口身体检查的,耳朵、眼睛、牙床、毛皮、蹄子、尾巴甚至更私密的地方,全不放过。 陆小乙牵着小丁紧紧的跟在陆忠后面,健壮的牛马驴骡比她们还高,陆小乙瞧着那些弯弯的牛角和黑黑的蹄子,心里发悚,生怕这些牲口撩起蹄子给她来一下,抑或,某个牲口受惊发狂引发骚乱,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心里恐惧,但也得硬着头皮逛,陆小乙瞧她爹娘弟妹,却自然大方,完全被牲口吸引,小庚甚至想去揪牲口尾巴,被玉兰拍掉手,训斥几句。 陆忠有看中的马匹就凑过去听那些买主和卖家谈价,自己再估摸一番,不合适就招呼妻小跟上,换下一个。 市场里的买匹看了个遍,没有选到合适的,而且价钱也贵,很普通的马匹也要二十两不等,更别提好马宝马之流了。 陆小乙想起曾经看《水浒传》,有写云离寺的两匹马,还是某参将从边疆捎来的,西门庆相了一回说不是好马,即便马不太好,这两匹马也要值七十两银子。如此算来,这个时代的物价比起宋朝还是有很大的偏差。 玉兰得知马价,心情失落,对陆忠道:“咱们还是去看看牛吧,要论种地还是耕牛好使!” 陆忠也有此考虑,一家人转战到牛区。 陆小乙只关心价格,听到卖家报价后,频频咂舌暗道耕牛也不便宜,半大的牛犊子要价七八两,稍微大一点的青年牛,价格也要十五两,更别提成年牛了。 这就是生产力落后的古代,牲口比人值钱。虽然不知道人牙子手里的人口价格,对比下溪村普通人家的正常嫁娶花费,陆小乙深感这个时代的悲哀。 再想想陆家,陆福增走得是读书路线,有多少家底暂且不提,单说陆寿增,分家前有牛有驴还有田地,也算是殷实人家,放眼到整个下溪村,有牲口的人家也有十来户,从小窥大,当前的鲁国应该是繁荣安定的。 陆小乙放下心来,庆幸穿到好时代,要是处在乱世,日子有多艰难可想而知,她甚至都没有一头牛犊子值钱。 越想越觉得可怕,陆小乙摇头甩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亦步亦趋的紧跟着陆忠。 很快,耕牛也看完了,接着是驴和骡子,等到陆忠大概了解完牲口的行情,便带着妻小去取车。 都逛累了,玉兰坐在车上有句没句的跟陆忠说着话,小庚已经呼呼开了,陆小乙伸个懒腰,搂着小丁头碰头,眯起瞌睡。 车轱辘吱吱哑哑,伴梦而来,陆小乙梦见自己夹着一块红烧肉朝一个小胖子砸去,结果小胖子啊呜一口把肉吞了下去,然后蹲到掉地上,像小狗一样朝她吐舌头。陆小乙不停的朝小胖子砸肉,角度刁钻力度迅猛,无奈小胖子弹跳力暴好,把她砸去的红烧肉全部吞下。陆小乙心里着急,捡起一个大石头朝小胖子砸去,于是,小胖子额头好似被红烧肉染红了一般,张嘴朝她蹦来,抓住她的胳膊使劲摇晃,嘴里喊着:拿红烧肉来换…… 陆小乙被玉兰摇醒,原来是到家了。 只见陆婆子站在西院门口,脸拉的老长,陆小乙一拍脑门,咋把早晨丢下的大boss忘记了。 陆忠笑着上前,“娘,起风了站这儿小心着凉。” “我的心早就拔凉拔凉的,还怕这点风?你们多能耐啊,有驴车了不起了,咔咔两鞭子赶起驴就走,把我这老婆子丢下喝冷风。一家子耍够了逛安逸了,才想起我这个老婆子,你说,要你们这些不孝子孙有啥用?”陆婆子声声控诉,陆忠和玉兰脸色讪讪,玉兰给陆忠使眼色让他上前劝慰。 陆忠最知道他娘的脾气,“娘,家里的猪都要翻圈了,鸡也快饿死了,我和玉兰先忙去,忙完了再来跟你赔罪。”陆忠不管陆婆子的反应,拉着玉兰就进东院。 陆婆子最是难缠,快步跟上来,想扯住陆忠闹腾一番。 陆小乙戳了戳一旁的小庚,“快去撒娇。” 小庚没睡好,噘着嘴不动弹,陆小乙锤他的发髻,“快去。” 小庚只好屁颠颠跑过去,抱住陆婆子的腿,嗲声道:“祖母,祖母,我好想你啊。” 陆小乙嘴角抽搐,这个小庚开口闭口都是老三套:抱腿、发嗲、说想你。 不过,对陆婆子特别好使。 陆婆子附身抱起小庚,笑着亲亲,“乖孙呢,祖母也想你哦!” 陆忠和玉兰快步去了后院,一摊子活儿等着呢,哪有时间跟陆婆子耗。 陆婆子把小庚抱到院里坐下,慈爱的问:“今天逛城买啥了?” “买了糖酒点心,去看曾祖母,然后逛逛……”小庚打着呵欠,说着说着就开始点头打瞌睡。 陆婆子黑了脸,朝陆小乙道:“你们真的去了,那大房婆子能给你们好脸色看?” 陆家两房婆子明显不合。 陆小乙嘿嘿笑,凑到陆婆子身旁得意道:“祖母,咱们今天把伯祖母气的够呛。” 陆婆子顿时来了兴致,让陆小乙细细说来,听完孙女的陈述,陆婆子拍手称快,连连说了几句“砸的好!砸的好!” 陆小乙心有疑问,见陆婆子高兴,趁机问道:“祖母,曾祖母为啥不让我们再去啊?都是一家人,关系这么淡也不知道为什么?” 陆婆子露出异色,很快恢复到一贯的嚣张状态,哼道:“她那心眼都偏到天上去了,不就是她大儿读了几年书吗?考个童生就了不起了?一只脚都快踏进棺材了,还不是个老童生。” 陆小乙撇撇嘴,呃~童生而已!还耕读起家呢,不外乎:地没耕了,书还在读,家也没起来。不过,有钱读书家底应该不差吧,便问道:“伯祖父还读书呢,陆家以前家境不错嘛!咱祖父怎么没去考个童生啥的?” 陆婆子嗤了一声,不满道:“听说你曾祖父年轻时很能赚钱,早年攒了些家底,也不知为啥,你曾祖母只让你伯祖父读书,偏让你祖父种地,后来你曾祖父过世,你曾祖母就做主分了家,田地这些明面上的东西分得合情合理,但银钱却没分给二房一分,呸!都被她拽手里留给大房了。” 照陆婆子这样说来,陆家老太的确太偏心大房了,陆小乙脑海里出现陆家老太斜躺在炕上的模样,可惜,老太太脸上没有写‘偏心’二字,只能说一面之缘,看不透。 “听伯祖母说,伯祖父好像在关城里有差事?”陆小乙接着问。 “呸!谁知道他巴上谁给他弄了个小差事,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也不知道搭了多少银钱进去,老太太手里那点家底估计都被他抖空了!”陆婆子翻了个白眼,呸了一声,“把老太太手里的银钱抖空了,就嚷嚷是负担了,她也不怕被雷劈!”陆婆子后面这句是在骂她大嫂。 陆婆子骂完见怀里的小庚已经睡着了,起身把小庚抱到屋里放好,小丁自告奋勇守在一旁帮小庚赶秋蚊子,陆婆子很满意,拿把扇子递给小丁,然后把陆小乙拉出去,继续询问。 “陆思还在读书?” “恩,闭门不出,讨厌打扰。”陆小乙总结道。 “哼!比你爹还大呢,整天抱着个书摇头晃脑有啥用?赚不了钱白吃白喝也不嫌脸红,我看啦,他也考不上秀才,等到老太太手里那点钱抖空了,迟早回来种地。”陆婆子如此说,也如此信,仿佛大嫂一家回来种地就要眼前,不由露出得意的奸笑,“我等着看她笑话呢!” 陆小乙看陆婆子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嘴角不禁抽搐,提醒道:“祖母,伯祖父在村里的老院子都淋烂了,城里也有现成的院子,他们是不会回来住的。” 陆婆子不以为然,“你是不知道一夫城的行情,你以为那套院子不值钱?在一夫城买套院子可不是一句话的事,老太太手里的钱够不够买院子还另说呢,就是够她买,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陆婆子这些话,陆小乙不是没有思量过,一夫城可是关城,通商重地,繁华自不用说,不说闹市的黄金地段,就是小巷子里的普通院子也不会便宜。陆福增家那套院子不大不小,买下来估计也得上百两了吧,陆小乙不知道陆家以前家底如何,她也不敢妄下结论,听陆婆子如此说来,莫非,“祖母,难道伯祖父的院子是租赁的?” 陆婆子翻了个白眼,“我咋知道,我就是这么估摸的,你想想,一家人住城里吃穿住行那样不要钱,你堂伯整天读书没进项,你伯祖父连个秀才都不是,在关城能有多少收入?肯定是老太太掏的腰包,哼!这点唬不了我!” 说不准的事,陆小乙也懒得去细揪,“管他呢,他当他的城里人,咱当咱的乡里人,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不招惹他,他也别想欺负我。” 陆婆子点头,想到陆小乙砸红烧肉的事,十分惋惜道:“换着是我,我一碗肉给她扣头上,你啊!还是胆子太小。” …… 第33章 进了一趟城,砸了一块肉,对陆小乙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就像扫帚下翻滚的秋叶,被扫成堆、碾作尘、烂成泥,一切终归于平静。 秋叶不断落下,陆小乙抬头,仰望香樟树浓密的树冠。已是仲秋,它仍茕茕孑立于四季之外,一树之上绿红黄三色齐聚,前者变红,后者冒绿,前者变黄,后者茁壮,如同人伦一般,新旧不断更替。唯一带有秋季色彩的,是叶片间累累的小果,掉落地上,踩烂成一簇紫黑的浆水,真正的种子则嵌进泥里,等待新生。 陆小乙捡起一片红艳的香樟叶,对着秋阳看叶脉间的纹路,一叶障目,眼前只剩绚烂的红。小丁小庚也学她,捡红色的叶片对着秋阳细看,除了一片红,什么也不见。 小庚把红叶儿扔掉,换了一片黄的,几番下来,没了趣味,嚷嚷着去余粮家看黑虎。 今天的草已经割完了,没有其他事,陆小乙便同意了,跟玉兰报备完,姐弟三人往上溪村方向走。 小结巴刘宝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抑或,他一直在等陆小乙姐弟出门,小美男笑眯眯的跑过来,牵着小庚的手,也不问去哪里,只管跟着。 一路秋草黄,蚱蜢跳,蜿蜒到余家小院。 小庚高声喊着黑虎的名字,怎想他心心念念的小黑狗,早把他忘个干净,隔着门扉一阵犬吠,小庚脸儿通红,刚跟刘宝夸下海口,说黑虎跟他最好。 陆小乙笑着上前叩门,无人应,想找邻居询问,无奈上溪村住户分散,最近的邻居也要走上一大段路。 余粮不在,只好回转。 小庚赌气不走,趴在门扉试图勾起黑虎的回忆,寂寞的小黑狗稚气的吠了几声,鼻子从门缝挤出大半,嗅了嗅小庚的手,又伸出一只小狗爪,跟小庚玩耍起来。 陆小乙无奈,只好蹲在墙脚的一块石头上等小庚玩够。 刘宝趁机邀请小乙小丁去秋草里抓蚱蜢,小丁欣然同意,陆小乙兴致缺缺,摆手不去。说实话,跟小孩真的玩不起来,她已经很努力的伪装了,可一闪而过的童趣,哪有眼前一望无垠的秋光吸引人。 余粮家地势很好,前次来她没有注意,这次却发现视野开阔的美。 山脚便是下溪村,青砖瓦房与黄茅泥墙浓淡相宜,秋阳熏熏与青烟袅袅恍若梦境,褐色耕地与浅水农田阡陌纵横。一条碧水绿溪把平整的良田耕地一份为二,有白鹅麻鸭游于绿水之上,更有石墩木桥连接两岸沃土。视野的尽头是起伏的山峦,线条优美的向两边伸展开去。 蓝天、白云、秋阳、黄叶、土地、河流和村庄,一派田园好风光。 沉醉之际,院内的小黑狗却汪汪吠叫起来,爪子努力的扒门,吓得小庚退开两步,不知如何是好。 陆小乙猜想是余家主人回来了,扭头,果不其然,一个瘦高的身影从一旁的山路下来,背弓执茅,提几只野物,灰头土脸活脱脱一副猎人模样。 小庚屁颠颠跑过去,语气里颇有几分埋怨,“粮哥哥,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余粮淡淡一笑,把手里的野物晃悠一下,小庚顿时欢呼起来,“哇喔,野兔,还有野鸡。” 小丁和刘宝也激动的跑过来,围着余粮叽叽喳喳,陆小乙没见过野兔和野鸡,好奇的上前,两眼亮晶晶的盯着余粮手里的野物。 余粮把野物扔地上,让陆小乙她们尽情围观,自己开门进屋。 小黑狗谄媚的围着余粮转悠,见主人不搭理它,一口咬住主人的裤脚,呜呜呜撒起娇来。余粮笑着把小黑狗捞起来,拍拍它的小脑袋,揪揪它的小尾巴,揉捏一番才放回地上,小黑狗满足了,蹦蹦跳跳的跑出院子,朝陆小乙她们吠叫,然后蹲在野物面前,一副誓死守卫的模样。 陆小乙使出一阳指把小黑狗戳翻在地,然后使出五爪神功把小黑狗挠的四脚朝天爽歪歪。 余粮拿刀具出来收拾野物,陆小乙看不了这些血糊糊的画面,躲到一边去了。很快,野物收拾出来,毛皮被撑开挂在墙角,野兔肉和野鸡肉粉呼呼的放在木盆里。 从回来到现在,余粮没有说过一句话。刘宝知道自己结巴的毛病,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一般都闭嘴不言。小丁正在换门牙,平时也不爱说话。小庚话最多,什么都要好奇,什么都要问。 终于,闷葫芦开口了,“烧还是烤?”这是在询问野味怎么做。 小庚嚷嚷着要吃烤的,然后十分狗腿的扯着余粮的手撒娇,刘宝结巴的嚷着要吃红烧的。小丁看向小乙,想从姐姐那里寻求答案。 余粮家的情况陆小乙听玉兰说过,条件不好,日子肯定难过,陆小乙哪能在他家吃饭啊,赶忙推拒道:“粮哥,我们先回了,改天再来玩吧。” 尽管转瞬即逝,陆小乙还是坚信从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看到一丝失落,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家人朋友……单纯的想请顿饭而已……小庚他们孩子心性有吃就高兴,是她想多了吧! 陆小乙甩甩头,笑道:“粮哥,要不咱们红烧吧?”一只野兔红烧出来汤汤水水的,用饼蘸着足够他们几个吃,要是烤着吃,估计能吃掉两只,能节省就尽量帮他省点吧! 余粮有些为难,“我烧不好。” 陆小乙信心满满,拍着胸脯道:“我会!” 于是,大大小小几个人聚到余粮家灶房,齐心协力做佳肴。 陆小乙信心满满做佳肴,可是看着只有盐巴的灶房,她嘴角抽搐一下,那个…那个…好为难巧妇! “有蒜吗?” “有姜吗?” “干辣椒呢?” “呃~香葱呢?” 陆小乙问了几样简单的调料,余粮均摇头,仿佛想到什么,一拍脑袋跑出去。 找调料去了吧!陆小乙如是想着,也不去管他,着手收拾起兔肉来。 提着明晃晃的菜刀,陆小乙赞道:“这刀不错。”然后摆开架势,让小丁他们躲远点。 小丁吓得躲到灶膛后,“大姐,要烧水吗?” 陆小乙被提醒,想到野兔肉要先汆一下,点头让小丁负责。 野兔被剁成小块,汆掉血水,捞起来了备用。 至于主食,陆小乙打算做饼子。灶房里有个木柜,陆小乙找到装面粉的袋子,竟然是精细白面。余粮家只有几亩山地,产出不多,这些白面对他来说肯定很珍贵吧,陆小乙舍不得用,继续翻,找到一袋麸面粉,颜色虽比不上白面,却是乡里常吃的面食。 陆小乙拿了些麸面粉出来,加水揉成团,放一旁醒着,然后,等余粮回来。 半个时辰后,余粮气喘吁吁的递给陆小乙一个篮子,不再是以往的淡笑,而是如孩童般得意的咧嘴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 陆小乙凑近一闻,有葱香和蒜味,这个时节能找到这么鲜嫩的野葱和山蒜着实不易,不禁激动道:“哪儿找的?” 余粮笑容不变,被陆小乙急切切的看着,有些不好意思,手这指着屋后高山的方向,“山里,祁溪头。”说完,顺势挠挠头,垂下眼睑,遮住亮亮的眼睛。 余粮既然能抓到野兔野鸡,对后面的山林肯定很熟悉,找几颗野菜也不算什么。而且,受海拔气温水分等影响,山里的季节本就比平原来的晚,有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都是一样的道理吧。 陆小乙一边想着,一边蹲下摘野葱和山蒜,小庚和刘宝也过来帮忙,陆小乙申明不能把葱插鼻孔里装象,小庚和刘宝懵然不懂,一旁的余粮却哈哈笑出声来,见陆小乙看过来,赶紧闭嘴,眼睛里却是满满的笑。 他听得懂。陆小乙有些惊讶,是了,余粮可是前几年才从城里回来的,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他也许识过字,也许学过武,也许做过买卖,也许跟他爹跑过镖……有太多的也许,都藏在他的闷葫芦里。 陆小乙默默的把葱蒜洗净切好,吩咐小丁点火,她要开始做红烧野兔了。 余粮指了指剩下的野兔和野鸡,陆小乙马上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一只野兔够了,剩下的我用盐腌着,能多放几天,粮哥可以拿去卖钱。”说完,熟练的放油爆香兔肉,再加水慢炖。 有了调料就是不一样,香味弥漫开来,诱的灶房里诸位食指大动,急切的盼望着兔肉出锅。 这时,黑虎又汪汪的吠叫起来,小庚最挂心黑虎,急喘喘的跑出去,余粮刘宝和陆小乙也跟了出去。 来人竟是小胖子申强。 陆小乙翻了个白眼,“你咋找来的?”真是个狗鼻子。 申强昂着头,哼道:“别以为我找不到!” 刘宝和小庚不喜欢申强,余粮却不介意,微笑着让申强进来。 申强狗鼻子使劲儿嗅着,一路寻到灶房,在灶膛跟前蹲着,双手垂到腿间,跟一旁的黑虎有何区别? 兔肉烧好,然后是烙饼。 此时,中饭已过,晚饭尚早,这顿饭卡在中间,却丝毫没有影响在座的食欲。 刘宝和小庚虽然吃的欢,但举止仍可以用规矩来形容,毕竟不是在自己家。 反观申强,陆小乙真怀疑他在家是不是天天吃糠咽菜,红嘴油腻腻,两腮胀鼓鼓,活脱脱一副吃货模样。 再看余粮,吃的很慢,大多数时候都在吃饼子蘸汤,兔肉全部留给他们,且一直笑融融的看着。 陆小乙眼疾手快,夹了块兔腿肉给余粮,“粮哥,你也吃。” 余粮明显一愣,朝陆小乙笑了笑,直到结束,余粮就吃了一块陆小乙给他夹的兔腿肉。 陆小乙莫名的心情不好,回去的路上,对小丁他们说道:“粮哥家条件不好,野兔肉本来能卖钱的,却拿出来招待我们,咱们以后可以来找粮哥,但不能再吃他了。” 小胖子脸唰的红了,心里有些后悔,但嘴上不承认,“哼!我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在做饭了,这会儿说出来的话偏偏针对我,大不了我回家拿几十文钱给他。” 陆小乙哪里是这个意思,气的不搭理申强,独自走到最前面,申强落在后面噘着嘴。 走到当初那条深沟附近,申强突然快步上前,对陆小乙吼道:“都怪兔肉烧的太好吃了!哼!”又道:“提钱是我的不对,改天我帮粮哥干活去,总行了吧!”小胖子一通吼完,气鼓鼓的往前跑去,肥肥的小屁股扭的陆小乙想砸他。 第34章 这天,陆小乙正在家剁蚌壳肉和螺丝,陆小乙的姑父邱福急冲冲的过来报信,原来是陆莲要生了,陆婆子带着玉兰和冬梅赶了过去。 陆小乙也想立即跟去,但她这样的小姑娘去了也帮不上忙,索性静下心来把鸡食剁好,把鸡喂了蛋捡了,才锁上门带着小丁小庚往邱家去。 邱家在村东头,等到陆小乙走到,陆婆子她们已经准备往回走了,原来是陆莲只是有些阵痛,吓得一家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了,又是请大夫又是请接生婆,忙活一会儿她又不痛了,接生婆经验老道,看过情况断言明天才能生。 玉兰和冬梅在前面走着,陆婆子皱着眉头跟在后面,一路上有村妇询问,都是玉兰笑着应对。 到了家,陆婆子把陆小乙喊过来,交给她一个神圣而艰巨的任务,就是去邱家院子外伪装玩耍,探听邱婆子有没有骂陆莲。 陆小乙不解道:“祖母,邱婆婆为啥要骂小姑?小姑马上要给邱家生孙子了,邱婆婆应该高兴才对。” 陆婆子叹气,“我是担心你姑姑生个姑娘。” 陆小乙恨不得朝陆婆子翻个大大的白眼,当初我娘头胎生姑娘,你骂的难听,二胎又生姑娘,你骂的她差点抑郁死,这会儿却担心自家女儿生姑娘被婆母骂,真好意思说出口。 陆小乙也不了解邱婆子的为人,她只能如此说:“邱婆婆不是那样的人吧?” 陆婆子翻了个白眼,嗤道:“就没有当菩萨的婆母!她要是个好的,同一个村咋不让我莲儿时常回来看看?” 显然,陆婆子忘了当初陆莲的亲事,她在中间扮演的不光彩角色,陆婆子更忘了她是村里出了名的恶婆母、难缠人,邱家躲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愿意把善良淳朴的陆莲送回娘家受陆婆子教唆,万一教出个陆婆子第二来,邱家后悔都来不及。 陆婆子想了想,接着说道:“算了,今天你就别去了,等生了再说,要是生个姑娘,你就天天去邱家外面守着,要是听见邱婆子在骂你小姑,你就赶紧回来告诉我。” 看样子,陆婆子想上演当初王婆子的戏码。 重点不是她想上演什么戏码,重点是‘天天’二字,陆小乙崩溃道:“天天都去啊?你不会让我去守到小姑出月子吧?” 陆婆子还挺体贴,“下雨天就算了。” “我不去,我每天还要割草呢,溪边的草马上就要枯了,家里的鸡还得吃!” “我帮你割去,不就是些野菜青草吗?”陆婆子答应的爽快,如今的家务活全部交给二儿媳妇,她一天基本处于闲置状态。 陆小乙有些不情愿,陆婆子马上黑脸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将来别人欺上门来,你怎么应付?祖母可是最看好你的!” “好好!”陆小乙赶忙答应下来,不用割草,只管玩儿,想想也不错。 第二天下午,陆莲生了个小女婴,陆小乙只瞅了一眼,就被她娘扯出产房。 产妇需要休息,陆家人很快就告辞出门,陆婆子叫住小乙,眼神提示她的谍报工作该上岗了。 陆小乙苦笑,“祖母,让我回家准备准备。” 小板凳必不可少,玩累了可以坐;小拐杖从新上岗,当道具摆身边,装不装瘸都没人怀疑,然后是小丁小庚必须配备齐全,不能独自一人在那玩吧! 陆婆子总以为邱婆子跟她一个水准,总是把别人拉到她的高度,整个下午,邱家小院都是安安静静的。 伪小孩陆小乙百无聊赖的坐在邱家不远处的大槐树下打瞌睡,几片黄叶儿落在她的头上,她毫无所觉。 真小孩小丁小庚玩的不亦乐乎,刘宝很快找来了,申强也带着几个小少年不远不近的玩着兵匪游戏。 天色不早了,陆小乙收工回家,陆婆子已经帮她割了一背篓野草野菜,陆小乙高兴的往自家院里搬,陆婆子上前阻止,然后神秘的提到西院,在背篓里翻腾几下,竟翻出一个南瓜几个梨儿和桔子来。 “……祖母,哪来的?” 陆婆子笑道:“自己地里的。”说完,挑了两个好梨好桔给陆小乙,“拿去给小庚吃。” “我呢?”陆小乙翻白眼,当了一天谍报员,劳累了一天,连个果子都赚不到。 陆婆子指着一筐草道:“你的在这儿!” 好嘛!陆小乙把两个果子扔筐里,提溜着往东院走,陆婆子快步上前,抓把野菜把果子遮起来,陆小乙心下怀疑,回家问她娘。 玉兰嗤道:“你祖母平时不下地,一下地就没个好,东家的瓜、西家的果她都要摘几个。” 陆小乙一脸黑线,没想到她祖母还有这嗜好,真是不能与外人言啊! 玉兰叹气,“这些话怎么好意思给你们孩子说,你如今知道了也要把嘴闭紧,说出去不好听。” “娘,难道没人发现吗?” “她又不是傻的,别人家摘的少,多数是在咱家地里寻摸,苞米瓜菜没少摘过。”玉兰无奈道。 陆小乙想起那个南瓜,问道:“娘,咱家菜地里还有南瓜吗?” “眼看季节到了,南瓜也不结了,留了四个在地里。”玉兰反应过来,淡然道:“她要摘就摘吧!” 第二天,陆小乙特意去自家菜地数了数,只有三个南瓜了…… 连续几天,陆婆子出外帮陆小乙割草,次次不落空,今天一个瓜,明天两个果,后天三颗菜……庆幸的是,她家菜地里南瓜没有再少过,也不知道这不幸落到谁家了。 陆小乙不心里烦闷,坐在槐树下,一边用小拐杖戳一个小洞,一边想着办法。 这时,从地里回来的赵婆子骂骂咧咧的走过,遇到另一个村妇询问,一肚子气顿时有了倾泻处,高声抱怨道:“平日里瓜菜多,少一两个也不当回事,如今瓜菜都要下季了,家家都看的紧,原想着留几个在地里长大点,却不想被贼婆娘惦记上了,一个冬瓜她都看的上眼,也不怕吃的下去拉不出来。” 那村妇也跟着骂起贼人来。 陆小乙立即想到陆婆子,脸唰的红了,心虚的埋头不敢往那边瞅,谁知小胖子突然跳到她面前,瞪眼看她,“哇!你竟然会脸红?” 陆小乙心虚的的瞅了那边叽叽歪歪的两个妇人,然后恨了小胖子一眼。不理他, 小胖子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凑近陆小乙耳边,小声道:“一定是你偷了冬瓜。” 陆小乙举起手里的小拐杖朝小胖子打去,力度不大,动作却吓人。 小胖子猛地跳开,得意道:“哈哈!我防着你呢!” 陆小乙黑着脸不理他。 “喂喂喂,开个玩笑而已嘛!就你这身板儿这瘸腿儿,能搬得动大冬瓜?”小胖子笑着靠近。 陆小乙飞快的用拐杖弯头一勾,小胖子屁股着地,摔个四仰八叉,坐在地上气的脸红脖子粗。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来,递出小拐杖,“对不起啦!我拉你起来。” 申胖子疑心有诈,自己翻身起来,拍着屁股上的泥土,哼道:“全村姑娘就你最讨厌!”说完,不再搭理陆小乙扭头就走。 陆小乙见赵婆子周围已经聚集了好几个村妇,不想在此处多呆,喊上小丁小庚一起回家去。 陆婆子还没回来,陆小丁担心她被人赃并获,急冲冲的往溪边寻去,走到村口,正巧碰上陆婆子。 “你不好好守着,跑来干啥?我还打算去菜地那边溜达一圈。”陆婆子说的轻松,听得陆小乙心惊肉跳,仿佛做贼的是她,偷冬瓜的是她一样。 “祖母,我帮你提筐子。”陆小乙想探探虚实,一个大冬瓜放筐里,重量上肯定瞒不住。 陆婆子把手一拐,躲开陆小乙,“提什么提,这么沉的一筐草你能提动?” 陆小乙更加肯定陆婆子偷了人家的冬瓜,一团气憋在心里出不来,默默的跟在陆婆子身后,无论她说什么,陆小乙都不应声。 丢冬瓜的赵婆子还在原地跟其他村妇诉苦,陆婆子祖孙刚好要路过此处,陆小乙拉陆婆子快走。 陆婆子见有热闹看,怎能错过,赶忙提着筐子凑上前。 赵婆子见有新人来,又如同祥林嫂一般把她丢冬瓜的事复述一遍。 陆婆子放下手中的筐子,跟着附和起来,“啊!一个冬瓜都看的上眼!咱们村咋有这样的人?” 赵婆子又争取到一个助力,委屈仿佛多了几分,“一个冬瓜而已,放在往常我都不当回事,可也不看看眼下的时节,瓜菜越来越少,饭桌上总不能全是米面吧?” 周围的妇人高声附和,说赵婆子说的有道理。 陆婆子更是高调,“赵家妹子种点冬瓜也不容易,那些眼皮子浅的,家里缺瓜菜吃的,都别惦记了,我家地里好些冬瓜,尽管去我地里偷好了!” 陆婆子一番豪言壮语,陆小乙暗地里翻了好几个白眼,盯着陆婆子脚下的草筐子,生怕被她不注意踢翻在地,滚出个大冬瓜来。 等到妇人们口干舌燥,才各自回家去。 陆小乙关上院门就开始翻草筐子,没有冬瓜,竟然是个大南瓜。 陆婆子笑眯眯的把大南瓜提溜出来,让陆小乙把草筐子搬走,回到东院,陆小乙得知她家菜地的南瓜又少了一个……玉兰只得把剩下的两个南瓜摘回来。 第二天,陆小乙彻底罢了谍报员的工,提着篮子重操旧业,专心割草。谁料刚走到村口,就听见陆婆子高声的谩骂:“烂你那心肺的,我地里几个冬瓜你都看的上眼,全给我偷光了,你咋不把冬瓜藤也偷走啊,省的我再去收拾菜地!” 陆小乙郁在心里的那团气终于舒畅了。 看来,这种小偷小摸别人瓜菜的事,村里不乏人做。 第35章 陆婆子地里的冬瓜被偷,兴师动众的让二媳妇王冬梅也跟她一起去村头叫骂,王冬梅借口家务活忙不开,被陆婆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陆婆子又来寻小乙,陆小乙一副很积极的模样,“祖母,正好我家菜地里的南瓜丢了,我跟你一道去村里吆喝吆喝。” 陆婆子老脸一红,恨了陆小乙一眼,撇下她独自到村里叫骂去了。 玉兰噗嗤笑出声来,“你这孩子,当她的面也敢提这茬,没瞧她脸黑的赛锅底灰吗?” 陆小乙哼道:“别人偷她冬瓜,她知道难受,怎么不想想她的所作所为。” “我看啊,你说也是白说,成效不会大,村里偷瓜摸菜的人不少,那都是瘾。” 陆小乙笑嘻嘻的凑近,“娘,你不会也有这个瘾吧?”说完,赶忙闪躲,玉兰果真拿着手里的鞋底朝她打来,“皮痒了是不?看我怎么给你松松!” 陆小乙哈哈笑着绕院子跑,玉兰停下来,激动道:“小乙,你的腿……不瘸了!” 糟糕,陆小乙跑的得意忘形,忘了这茬,“没好啊,瘸着呢!” “走两步,走两步给娘看看,难道是我眼花了不成?” 陆小乙一瘸一拐走了两步,玉兰满脸失望,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陆小乙安慰道:“娘,你没发觉我比以前好多了吗?兴许长几年就没事了。”说完,又走给玉兰看,瘸的幅度没有以前那么夸张。 玉兰仿佛看到了希望,让小乙绕院子再走几圈,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双手合十夹着鞋底隔空叩拜,“菩萨显灵,菩萨显灵,真的比以前好多了,看来喝骨头汤还是有效果的,晚上等你爹回来,你走给他看看,让他也高兴高兴。” 陆小乙点头,搂着玉兰的腰问道:“娘,爹最近咋样?” “光靠载客每天顶多六七文吧,遇到拖货那天好点。哎,五六个车抢着呢,你爹也没办法。”玉兰叹气,“马贵的买不起,牛也不便宜,我跟你爹商量了,还用驴车吧,坚持到年底再看。” 陆小乙想起玉兰提到过的陈四家,问道:“娘,陈四家跟张高明是什么关系,好牲口都能借出去拉车。” 玉兰肯定不能跟陆小乙说陈家小寡妇是张高明的姘头,语气推诿道:“他们两家的事,咱哪里知道的清楚,你个姑娘家少打听这些。” “哦。”陆小乙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思索她爹载客的事。 目前的情况是:马太贵买不起,马车的优势便没有了;忽略顾老头家的老牛车,其他几家都是驴车,硬件方面没有可比性,只能从软件方面入手。先说价格,一文钱一位,打价格战不实际;再说服务意识,他爹待人接物都不错;那从哪里入手呢? 陆小乙回想着这两次坐车经历,用三个字总结就是:不舒服。对啊!陆小乙脑袋里灵光一闪,可以提高舒适度,用软垫来减震总是可以的嘛。 她记得祁溪两岸长着一种野席草,前世在奶奶乡下见过的,那种草叶片又细又长又有韧性,她小时候最爱蹲在一丛野席草旁边,给它编麻花辫。 陆小乙激动的拿起镰刀草篮就冲出院子,玉兰在后面喊她,她也不应,回来的时候,割了满满一篮子青青黄黄的软席草,陆小乙拿出几根试了试软硬和韧性,感觉还不错。 软席草有了,可是谁会编垫子呢? 陆小乙想到了她祖父陆寿增,经常在家编筐子,院角都堆了老高一叠了,手还不闲住。 于是,陆小乙提着软席草去了西院。 陆寿增看了一眼,以为孙女找他编蓑衣呢,温和道:“你这软席草割晚了,泛黄的草编的蓑衣不经用,等到明年夏天,祖父割最好的软席草回来,稍微晒一晒,给你编件小蓑衣,不过,能找到棕树最好,现在城里都时兴棕制蓑衣了。” “祖父,你会编草垫吗?要厚厚的那种?”陆小乙双手比划着厚度。 “会啊,那个玩意儿嘛,简单的跟个‘一’一样。”陆寿增笑道,“说吧,要圆的还是方的?” 陆小乙一听祖父说得如此轻松,高兴的跳,“太好了,祖父,能编十个给我吗?”说完,陆小乙把篮子里的软席草倒出来,急吼吼的往外跑,“我再去割些回来。” 陆寿增喊住她,“别割那些枯黄的,太脆了容易断,你沿着祁溪去寻,邻近水的地方软席草枯的慢些。” 陆小乙提着篮子往外冲,小丁和小庚在后面撵着,刘宝也来帮忙,甚至小胖子申强也来了,一天时间,陆小乙家院角堆得软席草堆的比她还高,玉兰问清原委,倒挺支持她,帮她把软席草扎成小捆,码放在柴房。 第一个软草垫成品出来,陆小乙惊呼连连,只见细长的软草被拧成一缕一缕的绳索,再错综交织成有规律的纹路,绕来盘去竟编成一个圆圆的垫子,没有多余的草头,更没有扎手的草梗,整体精致乖巧,颜色自然大方,陆小乙抱着草垫爱不释手,连连夸赞祖父好手艺。 陆寿增乐的捋须大笑。 陆小乙问:“祖父,这个草垫可以拿去城里卖吧!” 陆寿增哈哈道:“人人都会编的玩意儿,谁愿意掏钱买啊!”陆寿增太过自谦了,其实这种编筐编篓编草垫的手艺,也并不是人人都会的,还是要跟师傅学技巧才能编出满意的成品,不然随便胡诌出来的,只能说能用,却毫无卖相。 陆小乙翻来覆去的看这个小圆垫,真的能赶上艺术品了,信心满满道:“祖父的手艺这么好,肯定有人买的,要是再编些带盖子的小筐、果篮、菜篮什么的,买的人就更多了。”陆小乙指着垫子上很有规律的纵向纹路,道:“要是能染色就更好了,这条线染红,这条染黄,这条染篮,编出来的草垫更好看。” “本来就不是啥稀罕玩意儿,用染料不值当。” 陆小乙想了想,觉得祖父说的很有道理,对于这种实用性大于观赏性,成本低价钱廉的东西,一旦投入高价染料,成本上去了,售价增高,能不能卖出去就另说了。 陆小乙把草垫抱回家,等陆忠晚上回来,激动的拿给他试,又让玉兰小丁小庚都试坐一番,反响不错。 第二天,陆忠便坐着草垫去赶车,试坐一天感觉很好,等到陆寿增把剩下几个草垫编出来,陆小乙家驴车就全部配备软座了。 收效很明显,同样的价钱,都愿意坐软垫驴车,陆忠每天带回的铜钱又多了,喜得玉兰夸赞了陆小乙脑子好使。 陆忠还买了酒肉给陆寿增送过去,陆寿增更是得意,顿时调整重心,把以前编筐子的热忱全部投入到编草垫上了。 陆小乙天天耗在西院,学着编草垫,没想到不会绣花的拙手,编起手工艺品来,反倒显出几分灵气。陆寿增很高兴孙女在编织方面的天赋,教的也很有耐心,但凡孙女提议的新款式,他都试着尝试。 有了高级技师陆寿增,加上学徒工陆小乙以及零杂工小丁和小庚,陆家草编作坊正是运作起来。陆小乙选了又选,确定了方草垫和圆草垫,圆篮子和椭圆篮子,还有前世那种双耳提篮和饺子形提篮六种款式,筹划着成品攒够数量,便跟着祖父进城兜售。 陆家的软座驴车上市没多久,其他驴车也跟风铺上了软草垫,这是陆小乙早想到的事,所以,当陆忠跟她们说的时候,陆小乙很平静,玉兰黑着脸抱怨了很久。 第二天,陆小乙借口给他爹送吃食,跑到官道口去看个究竟,果然,几辆驴车都配备了清一色的草垫。也许是陆小乙最近把周围的软席草割的差不多了,同村张高明和冯喜顺的驴车上铺的垫子是稻草编的,草叶杂乱手工极差,铺在驴车上显得凌乱不洁,跟个狗窝差不多。 陆小乙再看看自家的驴车,差别就出来了,草垫工艺精致,铺的整齐平顺,看得人心情舒畅。 尽管是普通的驴车,尽管客人都是乡里人,但爱美爱好爱洁的心谁人都有,陆小乙放下心来,对她爹的载客事业越来越有信心,对她祖父的手艺也越来越肯定。 这时,邻村过来一家五口人,穿的干净整洁,提着两篮鸡蛋,想来是去城里走亲访友。 张高明眼尖腿快,上前拉住那家男人往自己驴车带,“啊哟,这不是李二哥吗?好久没见还是这么的富态,来来来,我这车昨天才换上的软草垫,保管坐上软软和和、舒舒服服,坐一次忘不了。” 那个姓李的男人眼神询问自家媳妇的意见,那妇人四下一看,指着陆忠的车道:“坐这车吧,瞧着干净。”于是,一家五口上了陆忠的车。 陆忠吩咐小乙赶紧回家,也不再多等,一路上还能捡些人,大声吆喝着坐稳了,甩鞭往城里驶去。 陆小乙慢慢的往回走,只听后面传来张高明的骂声:“草烂德行!几个草垫就了不起了?坐屁股下还不都一样!” 陆小乙停下脚步,她知道张高明在骂她爹,心里顿时升起一团怒火,想上去跟他吵,但想到自己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被这么个色痞子骂出难听的话,传出去不好听,咬牙忍了忍,才抬步向前。” 张高明的话又传来,“瞧那李老二,一看就是个怕媳妇的,坐个车也拿不了注意,真他妈是个软蛋。呸!” 另一个车夫哈哈笑,张高明又骂了几句难听话,便转了话题,“昨天有人包我车,让帮着拉货出关,去他奶奶的关!给那么几个钱就想请大爷出趟关,滚逼蛋!” 只听另人道:“要是个小媳妇,你肯定不收钱白送。”说完笑的不怀好意。 张高明也不在乎,跟着起哄,“真要是个小媳妇,我送她回家不收钱,只要留我住一晚就行!哈哈!”笑的有些淫。 至于后面的话,陆小乙根本没兴趣听,她觉得恶心,快步往村里走。 第36章 官道口离下溪村没多少路,刚走到村口,遇到一个年轻妇人,只见她眉眼上挑,眼角颇有几分风情,鼻尖稍勾,唇丰色艳,虽然肤色偏黑,也算一黑里俏娃,只是这身草绿色对襟襦裙,不太适合她,显得她肤色更黑了。 陆小乙穿来这么久了,还没见过这妇人,只好装着没看见,埋头走自己的路。 “诶!陆家小乙,没看见婶儿在跟你打招呼吗?” 若是摇曳多姿、顾盼含情算是打招呼的话,陆小乙确实有些失礼,枉顾美人了。 “婶儿早啊。”不带姓,糊弄过去再说。 “小乙,你大早从哪儿过来呢?” “呃~我爹忘拿中饭了,我给送去。” “那就是从官道过来呗,有没有看见你张家大叔的车啊?”妇人说起话来眼角上挑,眼神像是小钩子。 “张家大叔?”陆小乙想了想,“高明叔吗?” “嗯!嗯!不是他还有谁呢。” 声音好媚,听得陆小乙打了个冷颤,张高明的媳妇陆小乙是见过的,当初菜地一役也算过过招,眼前这个妇人又是谁呢?陆小乙猛地想到一个人,陈四媳妇,小寡妇。 她表情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妇人,试着喊了声,“陈婶儿!” 妇人笑话道:“都说陆家小乙聪明伶俐,今天咋傻乎乎的?” 陆小乙索性呵呵傻笑起来,陈寡妇把刚才的问题又重述一遍。 陆小乙翻着眼睛仿佛在回忆,然后很诚挚的说:“婶儿,我走得时候见张大叔的车还在呢,说是送谁家小媳妇出关,住一夜就不给钱,后面的就没听见了,婶儿,张叔说的是啥意思?怎么住一夜就不收钱了呢?” 佯装天真的看着陈寡妇。 陈寡妇脸色顿时黑的跟包公一样,陆小乙故作吓坏了的模样,带着哭腔道:“婶儿,你脸色好吓人,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陈寡妇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小乙乖,赶紧回家去吧,婶儿还有事呢,我先走了。” 陆小乙看着陈寡妇急冲冲的往官道方向去,走了十来步,又折身返回,想来是不想跟张高明在光天化日之下闹开吧! 毕竟,她是个寡妇。 陈寡妇快步追上陆小乙,笑眯眯的掏出两文钱,摊开在她手心。 有求于人,用钱贿之,陆小乙故作不懂,疑惑道:“陈婶儿?”眼神又频频瞄向陈寡妇手里的两个铜钱,一副受不了诱惑的模样。 陈寡妇笑得和蔼,语气诱哄道:“小乙,婶儿向你打听些事,你乖乖告诉婶儿,这两文钱就是你的,你拿去买糖吃啊。” 陆小乙忙不迭点头,语气急切道:“婶儿,你快问,快问。”甚至伸出舌头舔舔唇,一副特别馋糖的模样。 “小乙,你爹的驴车一天能赚多少钱啊?” 陆小乙早料到她要问这个,俗话说‘人心隔肚皮’何况涉及钱财的人心,更是千心千面。她把驴借给张高明去载客,就想从中分点钱,可是,她又不是人家的正经媳妇,很多东西不可控,心中的猜疑只会更多。 再想到刚才张高明在背后辱骂她爹,她忍了气,这会儿陈寡妇送到她面前,她怎会轻易放过,明知张高明生意是最差的,却这样跟陈寡妇说:“我听爹跟娘说‘哎!我嘴笨不会说话,一天能赚个六七文就顶天了,那张家老大嘴甜手快会来事,客人都被他抢光了,几个拉车的就他赚的多。’陈婶儿,我爹这一阵儿天天回来叹气,赚不到钱,咱家好久没买肉吃了。” 陈寡妇想起张高明对她说一天三四文收入,有时候还打白板,根本赚不上钱,原来都是骗她的!陈寡妇脸色变的很难看,小声诅咒道:“挨千刀的黑心玩意儿,算盘打得真够响的,用老娘的驴,赚的钱都昧完了。” “陈婶儿,你说什么呢?我没听见?”陆小乙凑近故意问。 “啊?呵呵!婶儿混乱念叨的,没啥没啥!”陈寡妇赶紧挂上笑脸,看着陆小乙天真的面孔,想到自己从小孩子口里去套人家私,很不厚道,陈寡妇笑容变得不自然起来,不由多了几分担心,万一小乙回家跟玉兰说了,玉兰肯定要来找她叽歪,要是被陆婆子知道了,她更讨不了好,那可是下溪村出了名的难缠人,上次张高明媳妇就遭了道。 陈寡妇把手里的两文钱再一次摆到陆小乙眼前,“今天婶儿问你的话,你不要对任何人讲好不好?你答应婶儿,这两文钱就归你了。” 陆小乙点头如捣蒜,伸手去接钱。 陈寡妇笑眯眯的把两文钱交给陆小乙,顺势拍拍她的头,“小乙最乖了,你只要听话,婶儿以后再给你钱买糖吃。” 陆小乙点头,把两文钱放在袖兜里,蹦蹦跳跳一副特别高兴的模样。 陈寡妇放下心来,跟陆小乙拉开些距离,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两人前后脚进村。 张家院子正好在村中央的岔路旁,一张大磨盘一颗老榆树,就成了下溪村人热衷的一个闲话聚集点。 正是闲时,陆小乙远远瞧见三五个妇人围在磨盘周围纳鞋底,张高明媳妇收拾的干净鲜亮,一边纳着鞋底儿,一边高声说笑。 待陆小乙走近,刚好听见赵婆子在眼馋张家媳妇,“这身衣服是新做的吧?啧啧,瞧瞧这颜色这款式,咱下溪村找不出第二件。” 张家媳妇笑的满面春风,假装捋头发,引得众人视线聚焦到她头上一只镶南红石的银簪上,引起一阵惊呼,“哇!瞧这簪子,值不少钱吧?”张家媳妇笑道:“我家夫君说不值钱,让我戴着玩儿。” “高明出手真大方,肯定是赚上钱了。”赵婆子啧啧赞道,“对自家媳妇也舍得花,哪像咱家那个,抠得一文钱想掰十瓣儿用。” 张家媳妇笑的得意,却没笑到心里去,这些衣服首饰都是前夫和离给她的赔偿,她二嫁张家本就毫无颜面,这些东西一直压箱底不好意思穿戴,无奈张高明天天在外面沾花惹草,她也被人指指点点,为了抓住夫君的心,她把压箱底的布料找出来做了几套新衣,银簪子也亮出来,一心想把自己收拾漂亮点。 这不,效果很明显,张高明这几天夜夜腻着她,好言好语哄着她,周围邻居更是羡慕她。 张家媳妇笑的正欢,见陆小乙走来,想着上次吃的亏,顿时拉下脸,嘴上虽然不挠刺陆小乙,但眼神仿佛刀子似得剜她。 陆小乙假装没看见,因为马上就有好戏看了,刚才这群妇人谈论的话,陆小乙听得一清二楚,在她身后十来步远的陈寡妇肯定也听到了。她前脚给张高明上了眼药,这会儿张高明的媳妇也来继续抹黑,新衣、南红簪子,这不是**裸的昭示他家男人赚了钱了吗? 至于真的赚没赚到钱就只有张高明自己知道了,至于驴还借不借只能静观后效了。 张家媳妇看陆小乙生厌,看到陆小乙后面黑俏的陈寡妇,那就是有仇。 张家媳妇马脸拉的老长,朝着陈寡妇高声道:“哟呵,老远就闻到一股骚臭,原来是只骚狐狸窜过来了。” 其他妇人也瞧见了陈寡妇,眼露鄙弃,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模样。 陈寡妇也是个不怕事的,她不慌不忙的走近,盯着张家媳妇上下打量一番,嗤道:“某些人长一张马脸,浑身马粪味,熏跑一个又一个!” 张家媳妇噌的站起来,把手里的鞋底往地上一扔,冲过来指着陈寡妇的鼻子骂道:“老娘又不是被休,和离也比你克夫强,你嫁进门三年就把男人克死了,生个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种,你这个扫把星,你到处祸害人,你这个骚狐狸,你到处勾搭人,只要给你几个铜子儿,你都愿意张腿,你这臭不要脸的**,看我不撕烂你的狐媚子脸!” 张家媳妇气势汹汹,连连炮轰陈寡妇的痛处,陈寡妇脸色更黑了,看其他几个妇人看好戏的模样,心想真要是干起来,她讨不了好,于是很识时务的扭头便走,暗暗咬牙,今日受的气必须找张高明讨回来。 张家媳妇叉腰骂的更起劲了,直到陈寡妇的背影消失在某堵围墙后面,才弯腰把鞋底捡起来,抖抖上门沾的土,坐下来跟其他妇人痛斥陈寡妇的**。 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是个风流俏寡妇。 陆小乙没心听这些闲话,屁颠颠的回家把赚到的两文钱装到一个小罐里,她的个人财产终于突破零了,虽然不是体力劳动所得,也算脑力付出吧,陆小乙高兴的晃着罐子里的两个铜钱,自嘲自己是个小财迷。 第二天晚上,听陆忠跟玉兰说:“张高明不载客了。”因为驴没了,被陈寡妇收回去了。 玉兰骂着活该,小声跟陆忠说道:“那陈四媳妇一个人带个孩子不容易,田地一个人也种不了,咱们村敲她门爬她床的人不少,平时帮她挑挑水劈劈柴,春季帮着播秋季帮着收,也算顾上她了,可这张高明就靠个嘴甜糊弄她,这次把她家驴借出来,钱没给一分倒给她弄一身骚,往后能不能再借到驴就难说了!” 陆忠没好气道:“他们那团糊涂事,少去搭理,张高明就是个荤人,到哪儿都不清静,整日说些荤话也不分场合,有些大姑娘小媳妇坐车,他也咧着嘴胡说一通,好几次差点被人揍,还是我们劝开的。” 玉兰更小声道:“听说张高明把她媳妇打的哭天喊地,呸!真不是个男人,还把他媳妇嫁妆里一支值钱的簪子偷走了,也不知道去当了还是送人了,那张家媳妇跑到陈四家又哭又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估计周边村子都传开了,丢人!” 陆忠皱着眉头,“少去参合这些事,也少跟这些人来往!” 玉兰点头,音量放的更低了。 陆小乙为了听到更多后续,身体前倾,全部重量都附到门扉上,吱嘎一声响,被玉兰逮个正着,陆小乙嘿嘿傻笑着,“我什么都没听到!”脚底抹油溜号了。 第37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因为陆小乙要跟着祖父去城里卖草垫草篮了,陆寿增用稻草绳把筐子篮子串两串,用扁担挑两头,坐陆忠的车进城。 陆小乙想到上次逛的那条繁华大街,让陆忠把他们送到那儿,挑了个好位置,左边是水果摊,右边是蔬菜摊,两个摊主都是常年做买卖的,特别会吆喝,正好能借他们的势。 陆小乙跟她祖父商量完,给左右摊主各送一个草垫,方便他们累了可以席地而坐。 两个摊主都很高兴,对新来的祖孙俩印象不错。 陆小乙把草垫草篮分类放好,又激动又急切的看着过往行人。前世她只在大学校园里练过摊,卖些二手书籍,也不用吆喝,默默的坐在宿舍区路灯下等着就行。 如今摆在眼前的不是书籍,也不是在安静的校园路灯下,面对一堆淡黄的编织品,看着络绎不绝的却对她不屑一顾的行人,她嗓子痒的难受,有种想大声吆喝的**。 旁边卖水果蔬菜的小贩,喊得一声更比一声高,陆小乙张了张嘴,发现她吆喝不出来,苦着脸看向祖父。 陆寿增跟孙女面面相觑,一贯喜欢地里刨食的他,也没有摆摊吆喝的经验,往常编的柳条筐都是堆在家里自给自足,他从来没有想过沿街叫卖,这次被孙女灌了**汤,挑着两串草篮进了城,然后,就傻眼了,让他吆喝,他根本张不开口。 祖孙俩只好蹲在草篮子后面,当起了姜太公。 左边的水果摊已经成交了三笔了,右边的菜摊已经成交了五笔,中间的草篮子摊无人问津。陆小乙脑海里翻涌着前世今生所有吆喝叫卖的台词,心理这关却过不了,她不好意思开口,不好意思推销,走过路过的人也就看不见她。 陆小乙默默观察着左右两位摊主,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终于鼓起勇气朝一旁选水果的几个妇人道:“几位婶儿买个篮子吧!又好看又结实的草篮子!” 无奈声音太小,完全被旁边摊主嘶声裂肺的吆喝声掩盖下去了,陆小乙咬着嘴皮,暗暗给自己鼓劲,高声道:“来来来,快来看啦,又好看又结实的菜篮子,提着它去买菜,别人都给你便宜,提着它去买水果,别人都给你送两个。” 左边一个挑水果的妇人听见了,笑道:“你这姑娘真会说笑话,我要买你这篮子,这位老板送我水果吗?”说完,又看向水果摊主。 陆小乙有些后悔自己胡说八道,脸色讪讪的看向水果摊主,不想那青年人却笑得灿烂,对那妇人道:“送,送,你提那篮子来买三斤桔子,我送你一斤!” 妇人顿时绽开一朵笑容花,高兴的问陆小乙:“小姑娘,那椭圆篮子多少钱一个?” “五文钱一个。”陆小乙激动的说道:“婶儿的眼光真好,这个椭圆篮子最适合提水果了。”说完,把篮子递过去让妇人试手感。 “恩,这篮子编的真好,口小肚大不怕撒,那就买一个吧!”妇人掏钱,陆小乙激动的收下,不停的说谢谢。 妇人把新买的桔子装到新篮子里,黄橙橙一片,果然赏心悦目。 终于开张了,陆小乙把钱交给陆寿增收好,笑眯眯的感谢水果摊主,“多谢这位大哥!” 那青年朝陆小乙狡邪一笑,“本来我这桔子就是买三送一的!” 尽管如此,陆小乙还是很感激他,成功卖出去一个篮子,她信心倍增,吆喝起来也更加自然大方,很快,就有人来询问。 只要有人围观,购买效应就不可小窥。 “这位漂亮姐姐,这个圆形的小篮子最衬托你,对!就是这样,哇!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嘛!真好看!” “真的,我从来不说假话,不信你问我祖父。” “这位婶儿眼光真好,这个饺子包可是时下最时兴了,瞧着长带子能挎能提,装的也超多,不信把你手里的菜篮子放进来,看看,全部能装下了,才六文钱一个多划算啊!” “叔,一看你就知道是长期跑外的,那就买个草垫吧,这款方草垫特别适合你,下雨可以顶头上,累了铺在地上就能坐,不仅能隔潮气,还能防虫咬,特别适合弄大叔这样长期出门在外的人。” “这位婆婆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里肯定有车,买几个草垫吧,保管坐的舒服坐的安逸。” 响午时分,陆忠牵着驴车寻来,见眼见垫子篮子卖了不少,脸上乐开了花,陆寿增更是夸赞孙女能干。 中饭是早晨准备好的干粮和水,吃罢,陆忠去找活去了,陆小乙继续兜售编织品。 下午人不是很多,左右两个摊主推着车开始沿街叫卖,陆小乙让祖父守在原地,她提几个草垫篮子到附近兜售,并保证不离开祖父的视线,陆寿增才同意。 陆小乙就在这条街吆喝,不时有商队从她身边穿行而过,她会好奇的驻足看一会儿驮满货物的高头大马,见有商人朝他看来,她就扬了扬手里的草垫子,“叔,买草垫子吗?走累了席地而坐,又舒适又隔潮,看,上面还有个扣,平时可以挂着在马鞍上,不占地方特别适用。” 有的商人朝她笑笑,有的直接无视她。 路过一家饭馆,陆小乙闻着里面传来的诱人炒菜香味,腿软的挪不开步,反正闻香又不花钱,索性深深的闻起来。 只听一个雄浑的男声道:“小二,装五十个馒头五十个包子带走,赶紧的!” 陆小乙扭头,一个身穿深色短褐黑裤子的中年男子从她身旁擦身而过,个高体壮,背影看起来像堵墙。 另一个清爽的年轻男声从陆小乙背后传来,“云哥,咱们还有好多干粮,你少买点鲜食,买多了放不住。” 中年男人回头,咧嘴笑道:“你第一次出关不清楚蒙国的路况,到蒙国最近的幽风城要绕行一段极其荒凉的戈壁沙海,这些新鲜吃食能多带点就多带点,干粮留到后面吃,而且咱们准备的干粮也放不长久……”男子停顿了片刻,才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道:“你要吃不了这个苦,趁现在还未出城,乖乖呆在一夫城等我们回来好了!” 陆小乙见这中年男人生的剑眉星目,颇有沉稳气概,再看看身后的年轻人,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一副商人惯常的短褐打扮,站在一匹高头大马跟前,黑发玄衣,面孔俊朗,跟中年男人有五六分神似,想来两人是血缘之亲。 少年郎被兄长小瞧,昂着头不服气,“要留你留,我可不留!你也少拿这些来吓唬我,我不怕的。”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付了钱抱着两大包新鲜吃食,大步流星走出饭馆,把吃食放置好后,招呼商队出发了。 陆小乙看着中年男人飒爽的背影,生出几分艳羡来,这可是跨过贸易团队,光看这一溜的好马,马背上整齐的箱货,就知道生意做得多大。 再看看自己挎着的几个草篮子,陆小乙心中升起一股不服输的豪气来,高声嚷道:“诶!菜篮子呢!又好看又结实的草篮子,包你买了不后悔!诶!最后五个,最后五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呢!” 嗓子都喊哑了,才卖出去两个,陆小乙提着剩下的三个回到摊位上,见陆寿增祖父笑眯眯的递给她一个桔子,原来是她不在的期间,买水果的摊主晃悠回来特意给她的。 陆小乙欢喜的剥开桔子,分给陆寿增一多半。 陆寿增吃了一瓣儿借口太酸,牙受不了,剩下的全部给了小乙。 桔子水儿酸酸甜甜,干疼的嗓子滋润无比,陆小乙眯着眼感受那份酸甜,吃罢,顾不得歇,提着篮子又开始沿街叫卖,路过几个杂货铺,想去询问能否寄卖,不是被店家找借口推拒,就是被人冷淡拒绝,甚至赶出来,陆小乙觉得沮丧,那些种田文里慧眼识人的伯乐都去哪里了? 甩甩头,继续吆喝。 午后的秋阳晒得人昏昏欲睡,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这趟一个篮子也没卖出去。陆小乙抬头看看天,阳光强的晃人眼,心情有些沮丧,随手把一个圆篮子罩在头顶,不理睬旁人诧异的眼光,默默走回摊位。 陆寿增笑着把孙女头上的草篮子取下来,铺了个厚厚的草垫让她坐下休息,“你这孩子太心急。” 心急吗?陆小乙想了想,确实,总感觉不卖完不甘心一样。 “今天就这样吧,卖的也不少,你也别再去吆喝了,等你歇够了咱就准备回村。”陆寿增和蔼道,“你还小,听祖父跟你讲,这世上的钱是赚不完的,人却是会累死的。所以,人应该看开点,知足常乐懂吗?” 知足常乐,有多少人能参破?陆小乙笑了笑,看着街上慢悠悠走过的古人,若有所悟。 歇息够了,陆寿增把剩下的七八个篮子垫子挑在扁担上,牵着小乙往城东门方向去。 陆小乙知道她爹回家晚,一般都是在关城门前半个时辰才启程,陆小乙不想等太晚,陆寿增不想白占一个位置,祖孙俩一合计,都同意慢步走回村。 城东门外有棵大柳树,树下一张大石桌,四个石凳。陆小乙坐车进城也没有在意,如今顺道路过此处,见七八个男人围在一起高声喧哗,有啧啧吸气声,也有后悔哀叹声,有庆幸乐呵声,更有脏话辱骂声。 这是在赌钱呢! 陆寿增憎恶的往人堆瞅一眼,一脸鄙弃模样,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陆寿增的视野里,如同两根钢针同时扎向他的眼睛,一股怒气喷薄而出,手劲大的把陆小乙捏的生疼。 陆小乙吃疼,抬头看陆寿增,顺着那双红眼望过去,最外围一个人分外眼熟,细看,竟然是她小叔陆勇。 第38章 陆寿增把钱袋子掏出来让陆小乙装着,再取下扁担两头的草垫篮子,手握着扁担高声吼着“陆勇”,然后,怒发冲冠的奔过去。 看来,是铁了心要收拾儿子一顿。 陆勇平日里经常被他爹高声念叨,对这声‘陆勇’非常熟悉,身子一僵,缓缓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长扁担,‘哎呀’一声,踉跄而逃。 陆勇本在外围看热闹,抱头鼠窜的模样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陆寿增一边撵一边挥舞扁担,要不是陆勇身手灵活,早就重伤倒地了,七八圈下来,陆寿增体力不济,支着扁担直喘气,“你给我站住,你要再敢跑就不是我儿子,就别回那个家!从今以后爱上哪去上哪去!我没有你这个不孝子!” 陆勇面露怯色,站在不远处哀求道:“爹,我没赌钱,我就是看看热闹,你别生气,我下次不敢了。” 陆寿增提着扁担继续追,陆勇绕着大柳树躲,终于惊动了赌钱的众人,赌钱的人有的散去,有的留下来看热闹,其中就有张家老二张高阳,陆勇的发小。 陆寿增担心张高阳回村瞎说,丢他面子,便不再追撵陆勇,冷哼一声,提着扁担回到原处,把草垫草篮挑上,牵着陆小乙走了。 官道平坦宽敞,陆小乙跟着祖父靠边走着,中间的道路留给往来的车辆和马队。这些南来北往的商队都想在新年前多跑几单生意,一路上叮叮当当马铃儿响不停,有的整装而来准备出关,有得已经回程,赚得盆丰钵满。 陆小乙回头,见陆勇远远的跟在后面,也不敢跟陆寿增说,怕他又来气,拿起扁担追一通。 陆寿增心里有气,走得步幅大且急,陆小乙真后悔没有坐他爹的驴车,完全是被祖父扯着走。 下溪村到一夫城三十七八里路,对于习惯步行的陆寿增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腿短小乙来说,却是折磨,记得以前看过一个报道,说人的普通步行时速是4~7公里/小时,走得快的能达到10公里/小时,至于飞毛腿之类疾步如飞者,能达到15公里/小时就是超人了。 陆小乙不是超人,她只是普通人里的普通小孩,被祖父牵着急走三十多里路,回家就躺炕上挺尸,手臂和小腿酸疼的仿佛被棍棒打过,动弹不得。 小丁和小庚笑嘻嘻的凑过来,伸出五爪要给她捶背捏腿,陆小乙痒痒的受不了,翻着眼睛瞪他们,“明知道我怕痒!你们故意的是不?” 小庚扑倒在陆小乙身上,嗲道:“大姐,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哦!” 陆小乙揪住他的小发髻,扯离自己,“腻死了腻死了,张嘴给大姐看看,是不是偷糖吃了。” 小丁捂嘴笑,亲热的凑到陆小乙身边,说出实情,“大姐,娘今天在水田里挖了好多芋头,说晚上烧芋儿鸡,我和小庚都盼着你回来呢!” 芋儿鸡?好哇好哇!陆小乙肚子也应景的咕噜一声响。 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陆家东院晚上吃芋儿鸡,而西院的某人却要吃棒棒鸡。 陆小乙知道她小叔的性子一贯贪玩好耍,只要不做坑蒙拐骗伤天害理的事,她觉得都无所谓。但沾上赌瘾就难说了,万恶赌为首!多少家庭因为赌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陆小乙很庆幸发现的早,也赞成祖父强力管制小叔,趁着小叔还没沉迷进去,必须把他心里那丝对赌博的兴趣彻底铲除掉。 想到陆寿增的钱袋子还在自己袖兜里,陆小乙噌的坐起来,当着小丁小庚的面,财迷兮兮的掏出钱袋,倒在炕桌上慢慢数。 小丁和小庚最喜欢数钱了,尤其是小庚,最乐意去追逐滚落地上的铜钱,要是滚到犄角旮旯里,他就噘着屁股伸手进去抠,一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的模样。 一共二百五十文,陆小乙哈哈大笑,又数了一遍,再次哈哈大笑,二百五虽然不是好数字,但跟钱扯上关系就变得美好起来。陆小乙数完第三遍,美滋滋的磋摸着自己赚的辛苦钱,感觉世上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此。她又算了算卖出去的十四个草垫和篮子,除了送人的两个草垫,收入二百二十文,看来,祖父出门去带了三十文钱。 陆小乙让小丁和小庚过完眼瘾和手瘾,才小心翼翼的把钱收起来,“一会儿祖父分了钱,你们两个也有份!” 小丁眼睛瞪的溜圆,欢呼道:“大姐,我也能分钱?可我没做什么呀!” 小庚一听有钱拿,结巴起来,“大大大姐,分分……” 陆小乙锤他发髻,“好好说话,结巴一个字,扣一文!” “大姐,分我多少钱?”小庚立刻被治愈,说的干脆利索,吐字清晰。 “等着,我这会儿给祖父拿去,一会儿再给你们分!”陆小乙跳下炕,汲鞋出门去。 陆寿增正坐在堂屋大厅,黑着脸骂陆婆子,“你这蠢妇,看看你惯的人,都沾上赌了。我就纳了闷,天天说去城里找活干,就是拿不回钱来,原来是去赌钱了,今天要不是被我瞅见,他还把咱蒙在鼓里!” 陆婆子纵使再骄纵陆勇,听到赌钱二字,也是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混蛋玩意儿,今天回来,看我不把他手给剁了。” 陆寿增嗤笑道:“他一直在我后面走,以为我不知道,我是懒得搭理他,官道上撵来打去的丢我的脸。我回来这么久也不见他人,肯定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我让他躲,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不信他不回这个家!” 老夫妻火气上头,也没注意陆小乙到了堂屋门口,陆寿增见到孙女,脸色慈和起来,朝陆小乙招手,“啥时来的,也不吱声,过来过来,到祖父这儿坐。” 陆小乙把手里的钱袋递给他,陆寿增笑着接过,数出三十文钱,剩下也不数,全部递给陆小乙,“这些都拿去,都是你辛苦赚的。” “祖父,篮子垫子全都是你编的,我就出了嗓子劲儿,要不了这么多。”陆小乙实话道。 “让你拿着就拿着!”陆寿增扯过陆小的手,把钱袋放在她手心,“你小叔那个样子你也看见了,他成亲借的十两银子也不知啥时候能揍够,这点钱就放你那里吧,能还一分是一分!” 陆婆子脸色焦急,想说什么又慑于陆寿增的威压,只得死死盯住钱袋子。 陆小乙握紧钱袋,笑道:“那好吧,祖父,我帮你管着,我会记着账的。” 陆寿增笑着摆摆手,“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歇着。过几天凑够数了,咱们再进城去卖!” 陆小乙点头,拿着钱回到东院,苦于没有笔墨,只能心里默默的盘算:生产和销售同等重要,她打算跟祖父五五分账,她分一百一十文,小丁小庚刘宝和申强都帮她割软席草了,也该有工资,陆小乙计划给他们每人十文钱。小童工用起来,就是成本低廉,给钱算是鼓励吧,给太多不好,养出她这样的铜臭味就不好了。 想到这儿,陆小乙不禁莞尔。 小丁小庚各得十文钱,马上被突如其来的‘巨款’砸晕了头,小丁笑的忘记了遮牙,小庚忙着找地方藏钱,感觉家里哪儿都不安全似得,急得抓耳挠腮。 玉兰笑着拿走他两文,“这是上次进城的车钱,我替你爹收了。” 小庚啊啊叫着,把两文钱抢回来,躲到炕角玉兰够不着的位置去了。 陆小乙把自己的钱罐子翻出来,又找玉兰缝了几个小布袋,把祖父的,自己的,小丁的、小庚的钱分别装好,一起放到钱罐里。 玉兰如今也不把小乙当孩子看,看她细心理财的模样,露出欣慰的笑。 晚上陆忠回来,陆小乙把小叔的事跟他说了,陆忠顿时黑了脸,急冲冲的去了西院。 玉兰把晚饭摆上桌,等陆忠回来吃罢,才问道:“小叔回来了吗?” 陆忠脸色不好,摇头,“没见人,估计躲到高阳家去了。” 提到张高阳,玉兰口气不善,“小叔也是糊涂人,事到如今还跟高阳拎不清。” “爹本来就生气,他再这么一躲,更是气上加气。”陆忠对他这个弟弟很是失望,叹道:“爹心里明镜似得,就由着他躲,这顿揍积攒下来,估计不会善了!” 玉兰对小叔的行为也有些鄙弃,“爹的身体不比往年了,前几年被娘气晕过去,吴大夫就说了让他少生气,小叔也不知咋想的,把爹气出毛病来,他心里能好受?” 陆忠气的一掌拍到桌子上,厉声道:“他要能懂这些,能是现在这个样子?他那样混人脑袋里装的都是屎!” 陆小乙被他爹吓了一跳,示意小丁和小庚跟她去隔壁屋。 小庚一边走一边问:“大姐,小叔不拉臭臭吗?怎么都跑脑袋里去了?” 陆小乙笑着揉他的小发髻,“呐,你可别跟小叔学,不然臭臭都跑到脑袋里去了,大姐就不带你玩了,也不给你发工钱了!” 小庚马上表决心,天真又狗腿的模样,让陆小乙的心都软化了。 玉兰和陆忠又说了会儿话,端来热水伺候几个孩子洗漱完毕,解衣睡下,才独自去收拾。 日落而息,陆小乙如今已经适应了早睡。 秋夜寒凉,寒鸦凄切。 陆小乙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心潮起伏,赚到钱的喜悦仍在刺激她的脑神经,她慢慢的回想着今天诸事,既肯定自己的成功,又指出自己的不足,甚至矫情的感慨‘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最后又沾沾自喜期待更大的成功,赚更多的钱! 完全一副被小钱砸晕了的财迷样儿! 这时,一声怒吼从西边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求饶声。 陆小乙翻身起来,披了外衣往外走,见玉兰和陆忠也起来了。 玉兰横了小乙一眼,“还不进屋去,穿那么少谨防着凉!” 陆忠道:“你们都回屋吧,我过去看看!” 陆小乙上前挽着玉兰的胳膊,撒娇道:“娘,你陪我一会儿,我睡不着!” 玉兰笑着跟陆小乙回到屋内,见小丁小庚睡得香甜,温柔的上前掖了掖被子,眼神示意陆小乙赶紧躺下。 陆小乙小声道:“娘,祖父这么晚了还等着小叔呢?” 玉兰无奈,“哎!知子莫若父,你祖父是料定他晚上会偷摸回来,在院门口等着呢!” 陆小乙竖着耳朵听西院那边惨叫声和求饶声越发高亢,担心道:“祖父会不会把小叔打死?” “这不是该你操心的事,赶紧睡吧!”玉兰靠坐在炕头,把小乙连被裹在身侧,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肩膀。 夜,一下安静下来,西边的吵闹声也变得不足为患,一天的困顿全部浮上来,陆小乙眼皮越来越沉,很快陷入黑甜的梦乡。 玉兰听到陆忠回来的声音,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孩子们的卧房。 第39章 鸡鸣声声催人起,小丁小庚生物钟极好,晚上雷打不动,到点睡意全无,激动的穿衣起床,顺带催促拖沓嗜睡的姐姐。 陆小乙感觉全是骨头散架了一般,两条腿更是夸张,酸疼的动不了,但架不住两个缠人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翻身起来。 早饭后,她便得知了陆寿增的决定:再不许陆勇去城里找活干了,家里的田地全部由他一人耕种,必须和高阳断了来往,平时出门必须经过陆寿增的同意,不然就把他赶出家门。 陆小乙姐弟出现在西院时,陆勇正鼻青脸肿的坐在西屋门槛上,陆寿增一言不发的编着草篮子。 小庚想到昨天他爹说小叔脑袋里装的是屎,一脸同情的看着陆勇,甚至跑过去,出言安慰道:“小叔,你脑袋疼吗?脑袋疼就去蹲茅房!” 陆勇听的懵然,很快又会错意,以为小庚担心他头上的伤,苦笑道:“小叔脑袋不疼,小叔屁股疼!”昨晚屁股被他爹一阵恨揍,他四处闪躲不小心磕到头脸,今天肿的跟个猪头似得。 小庚面露悲戚,看他小叔的眼光既同情又悲悯,陆小乙担心小庚再说下去,让陆勇得知事情原委肯定更伤心,赶忙招呼小庚过来帮着搬软席草。 陆小乙抱着一捆草四下看,只见她小婶在忙着喂鸡,没见陆婆子的身影。换着往常,小庚一出现,陆婆子准第一个出现,一口一个乖孙的喊着,然后把小庚抱到后院喂吃喂喝。 今日西院气氛有些压抑,陆小乙也无心去询问陆婆子的行踪,看了看不多的软席草,对陆寿增道:“祖父,溪边的软席草都枯完了,割回来也用不了,只有等到明年夏天了。” 陆寿增笑道:“无碍无碍,明年再编吧!” 陆小乙有些失望,刚赚到一些银钱,就面临原料不足的问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节气摆在这儿,总不能逆天改命,让枯黄的软席草重新焕发生机吧? 陆小乙猛然想到余粮曾经找野葱和山蒜的地方,对了,山里头的节气稍微晚点,也许能找到能用的软席草。 想到这儿,陆小乙丢下一句“我去去就回”提着草篮拿着镰刀狂奔出去。 还好,余粮在家,当陆小乙提出让他带着去祁溪头时,面露惊讶,见陆小乙眼神切切,说了句“稍等”,回屋换上一套黑色短打,缠上裤腿手腕,系紧腰带,背弓执茅,一副精干的猎人打扮。 陆小乙眨眨眼,不解道:“你这是?” “顺路,去看看陷阱。”余粮关上院门并落锁,小黑狗汪汪叫个不停。 “把黑虎带上吧!训练好了以后能帮你打猎。”陆小乙建议道。 “它还小。”余粮在前面带路,陆小乙紧跟着踏上那条进山的小路。小路很窄,有的路段完全被落叶掩盖,低矮的灌木如今枯叶落尽,枝桠纵横疯狂挡道,高大的树木秋叶稀疏,阳光投射下来,整个山林静谧而温和。 余粮显然很熟悉这条小路,在前面走得十分顺利,遇到枝桠挡道的地方,他会很细心的停下来用长矛撩开,让陆小乙通过后,再继续向前。一路向上,风景时时不同处处有异,不时有野兔蹦跶和野鸡狂飞,还有小松鼠在枝头跳跃。 陆小乙第一次进山,心情雀跃,一边感受着脚下黄叶的软弹,一边享受着山林滋滋的声响。不时有黄叶飘然而下,甚至有一片落在余粮的肩头,他毫无所觉,认真的在前面带路。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处水沛草绿处。 陆小乙很快发现了几丛黄绿色的软席草,看草叶颜色还能用,高兴的挥舞镰刀冲过去,余粮诶了一声,指了指溪边湿滑的山石,眼神提示她小心滑倒,陆小乙感激的笑笑,不再鲁莽。 陆小乙的篮子太小,塞了一捆就装不下了,想到节气不等人,也许再过几天这些软席草就不能用了,陆小乙贪念一起,把溪边能割的全部割掉了。 扎捆的时候,她才面露尴尬,捏了捏自己的瘦胳膊瘦腿,又要麻烦余粮了。 余粮看出她的窘态,示意她放心,翻出新挖的香葱和山蒜,笑的白牙闪闪。 陆小乙指了指更远的深山,问道:“粮哥,更深的山头你去过吗?” 余粮摇头,认真道:“听说有虎狼和熊!”说完,把手里的长矛和弓箭擦了擦,“上溪村的好猎人结伴才敢去,我这样的……没去过……”语气多了一丝惭愧。 陆小乙很想安慰他,说他迟早也是个好猎人,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余粮家就剩他一个人了,几亩山地一点山货能养活他就不错了,干嘛要去鼓吹他当好猎人呢,万一他受她言语蛊惑,往更深的山林去,一个不小心葬身兽爪,她的罪过就大了。 陆小乙想了想,说道:“猛兽凶残,粮哥还是谨慎为好,毕竟打猎是门技术活,即使是老猎人,一不小心也会遭了猛兽的道。” 接着又道:“我祖父说了,知足常乐!”说完,四下看了一圈,赞道:“这个林子就很好,一路上野兔不老少,粮哥守着这个林子不愁打不到猎物,索性当个知足常乐的小猎人,多好!” 余粮笑了笑,起身招呼陆小乙跟他去,设在溪水边的两处陷阱明显被动过,余粮揭开陷阱口,果然收获了两只野兔。 余粮把奄奄一息的野兔捞上来,系好搭在肩头,把陷阱口从新掩上,带着陆小乙去了另外两处陷阱,很遗憾,陷阱口完好如初,想来是没有猎物经过。余粮挠挠头,朝陆小乙笑笑,便折回溪边,把长矛当扁担,两头各插一捆软席草,晃晃悠悠下山去。 陆小乙提着一篮草跟在后面,瞧着前面黑衣少年高挑的背影,暗叹道:果然是‘男要俏一身皂’从背后看,余粮比上次见时壮实一些,挑着草捆的肩膀手臂显得遒劲有力,紧束的腰线结实紧扎,长腿更是修长,在秋阳融融的山林小道上健步如飞,完全一副力与美的完美化身。 自古弱者崇拜强者,愚者羡慕智者,丑者心仪美者,陆小乙也不禁被这份力量与美感吸引,心里暗暗生出几分艳羡和喜爱来。 回到余家小院,余粮把草捆放下,把腰兜里的野葱和山蒜翻出来,指了指野兔,有些羞赧,道:“叫小庚他们来吃烧野兔。” 上次吃他一顿就百般不好意思,这次陆小乙坚决不同意,连连摆手。 余粮有些失望,却不强求,把两捆草挑上,送到陆小乙家,放下草捆就走。小庚激动的追出门,嘴上说着送余粮一程,实际是跟着去余家逗弄小黑狗。 快到中午了,小庚还没有回来,玉兰让小乙去寻,陆小乙道:“不用寻了,肯定在粮哥家吃兔肉。” 玉兰气道:“这孩子越来越馋了,回来看我不敲掉他的好吃牙!” “粮哥家偏僻,平时也没个客人,所以我们这些小孩子一去,他心里特别高兴,还拿兔肉招待我们。我们不吃吧,他就会很伤心的模样,要是吃了呢,我们心里又不好意思,娘,你说咋办好呢?” 玉兰笑道:“这还不简单,往后咱家做好吃的,给他送一份去,那孩子救过你的命,咱也不担心别人说闲话,索性当个亲戚来处,这样不就解决了。” 陆小乙眼睛一亮,对呀,这个办法好,激动的嚷道:“娘,咱们中午做顿好的吧!我一会儿去接小庚,总不能空手去吧!怪不好意思的。” 玉兰嗔怪道:“昨晚才吃了芋儿烧鸡,今天中午又要吃好的,你这样过日子怎么行?” 陆小乙垂头,是哦,昨晚的鸡肉都吃光了,早知道就留上一碗给余粮。 “好啦,人家粮子一份心,咱们若是吃他一顿马上就还回去,粮子心里未必好受,小庚今天就让他去吧,改天咱们做好吃的再给粮子送一份,咱们不刻意,粮子心里才会舒坦是不?” 玉兰的话是她不曾考虑到的,陆小乙心里满满的赞成,心里更加坚定,要跟玉兰学习这些过日子的智慧。 小庚吃饱饭被余粮送回来,小庚嚷嚷再去送余粮一程,被陆小乙揪着发髻训道:“你送他回去,他再送你回来,你再送他回去,他再送你回来,你不嫌累,粮哥会累!” 余粮笑了笑表示不介意,玉兰招呼余粮进屋歇会儿,余粮摇头,把背筐露给玉兰看,原来是要进城卖野兔和几张兔皮。 玉兰也不耽误他,让他快去,晚上顺道坐陆忠的车回来。 陆小乙目送余粮出村,感叹道:长腿就是好啊,每小时十公里不在话下。 羡慕完人家的大长腿,陆小乙便张罗着去溪边捞蚌壳螺丝。如今野菜野草都枯死了,就靠这些蚌壳螺丝肉和粗糠给鸡喂食,等到地里的冬小麦生发起来,没了顾忌,就可以把鸡群放到田间地头找蚂蚱蟋蟀吃了。 深秋溪水寒凉,陆忠给小乙做了个长柄网兜,捞起螺丝蚌壳来方便又省事。 很快,刘宝寻来了,小胖子申强也别别扭扭的出现在不远处。 陆小乙正好带着他们两人的工钱,笑着招手道:“申强过来一下。” 小胖子一脸桀骜不驯,昂着头鼻孔朝天,“你说过来就过来,哼!” 陆小乙翻了个白眼,忘了这个小胖子喜欢罚酒不爱敬酒,没好气道:“快点滚过来!” 小胖子哼哼几声,不情愿的挪到陆小乙跟前,恶狠狠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陆小乙觉得小胖子的喜怒比更年期的婆子更无偿,也懒得跟他计较,掏出二十文钱,给刘宝十文,给他十文。 小美男刘宝激动的脸颊红红,长睫毛眨呀眨,“小小小乙姐,给给给我钱做……”申强不耐烦的打断,“你少说两句行不行?看你费劲的样子,我就想揍人!” 刘宝再不是当初的刘宝了,他有了小乙姐弟当朋友,也不再惧怕申强,哼道:“少少少打岔!” 申强挥舞着拳头,威胁道:“信不信我揍的你满地找牙!” 陆小乙一阵头疼,吼道:“申胖子,你再欺负人试试?” 申强见小乙黑着脸,马上换上笑脸,摊开十文钱,问道:“为啥给钱?” 这正是刘宝要问的,陆小乙得意的笑,“这是工钱呀,你们上次帮我割软席草,这是我给你们的工钱!” 刘宝激动的问:“还还还割不?” 陆小乙摇头,“等明年夏天吧。” 刘宝有些失望,但很快被十文钱的喜悦冲散了。 申强把十文钱还给陆小乙,“哼!我又不是你请得短工,我帮你是我乐意,谁要你的工钱!再说了,我爹平日里给我的零用比这还多!” 申强如此一说,刘宝有些不好意思了,捏着钱不知如何是好。 陆小乙也不生申强的气,笑道:“呐呐,这些钱都能你们付出劳动赚来的,不是你们不劳而获从爹娘那里得来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申强不要拉倒,刘宝你安心收着便是,往后需要你帮忙的,我还找你。” 刘宝点头,高兴的把十文钱装袖兜里。 陆小乙打算把申强退回的十文钱收好,怎料申强一把抢过去,“谁说我不要了!”揣好钱,捡起小乙身边的网兜子,帮着捞螺丝。 第40章 随后几天,陆小乙上午时间都在西院帮忙且学着编草篮,隐隐感觉西院少了什么似的,仔细一想,原来是几天不见陆婆子的身影,忍不住好奇,问陆寿增道:“祖父,这几天怎么没见祖母?” “懒得管她,只要不来烦我就行!”陆寿增没好气。 陆小乙溜到小婶身边,询问同样的问题,王冬梅也不清楚,说陆婆子每天早出晚归,到点回来吃中饭,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到了傍晚,陆小乙就知道陆婆子的行踪了,因为左邻右舍的人都来她家报信,说陆婆子吊着张家老二的衣服,哭嚎不停。 玉兰和冬梅急冲冲的赶去,陆寿增觉得丢人,根本不露面。 陆小乙姐弟也跟了去。 张家院门口已经围了好几圈人,只听人群里传出陆婆子高亢的声音,“守了你几天,今儿总算逮着你了,你这游手好闲的破烂玩意儿,你好吃懒做不碍着我家勇儿,我也不找你麻烦,但你黑着心眼拉我家勇儿下水,我饶不了你!” 张高阳跟陆勇上下年纪,也不好跟陆婆子吵,口里说着软话,让陆婆子松手。 陆婆子不依不饶,把陆勇全身的缺点都赖到张高阳身上,“乡亲们啦,你们都来说句公道话,张家老二自己赌钱不说,还撺掇我家勇儿去赌,你们说这人心眼有多黑?” 周围的乡邻一听赌钱都骂开了,纷纷指责张高阳心黑。 陆婆子嘴里骂着,手还朝张高阳脸上挠,生生挠出几个血条子来。 张高阳也来了气,使劲甩来陆婆子拽着的衣袖,推开院门往里钻。陆婆子被张高阳甩个趔趄,连连后退几步被围观的乡邻扶住,等她站稳,张高阳已经把院门关上了。 陆婆子叉腰谩骂道:“你以为你躲屋里我就拿你没办法?告诉你,从今天起,我天天上你家骂,把你家的名声骂得狗屎烂臭,呸!我咋忘记了,你家名声早就狗屎烂臭了!你爹当年偷人家小媳妇,被人打死,生两个儿子也是这副破烂样,你家祖坟葬狗屎窝里了,一窝狗屎烂臭的破烂玩意儿!” 陆婆子骂得也是实情,乡邻们七嘴八舌的说起来,有些跟张家父子有过纠缠的婆子媳妇,为了掩饰心虚,也义正言辞的骂起张家父子来。那些光棍鳏夫更是心怀不平,骂起张家父子更不留情。 陆婆子仿佛一呼百应,心潮起伏激情高涨,嘴上更没个把门的。 玉兰让陆小乙姐弟躲远点,和冬梅合力挤进人群,左右挽住陆婆子的胳膊往家拖。 陆婆子哪里肯依,踢腾着腿,骂起儿媳来。 有些妇人觉得适可而止,不想陆婆子再闹腾下去,也上前帮忙,抬着陆婆子回到陆家。 陆小乙带着弟妹远远的跟在后面,对陆婆子撒泼耍赖的伎俩早就见惯不惊,只是有些吃惊她竟有那么好的耐心去蹲守张高阳,而且不思己过,反而把错误都怪罪到别人身上,这种愚昧的护短之心,偏激起来着实可怕。 看热闹的人也跟到陆家西院,院门被堵得水泄不通,陆小乙只好回东院,靠着墙根听对面的动静。 陆婆子的嗓子有些干哑,坐在自家院里细数张家老二的种种罪孽,最后,又开始骂玉兰和冬梅不帮她一起找张家麻烦,反而伙同众人把她抬回来,让她颜面无光,大失所望。 陆忠的马车回来,看热闹的妇人看天时不早了,都一一散去。玉兰也借口回家,把陆婆子晾在院子里。 陆寿增对冬梅道:“老二媳妇,你去灶房做晚饭吧,听见动静也别出来。” 冬梅嫁过来半年不到,心里纳闷公爹的话,却不敢多问,乖乖进了灶房忙晚饭。 陆寿增不慌不忙的把院门关上,踱到陆婆子身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陆婆子撩起来,放倒在一旁的长凳上,右手脱下鞋子,朝陆婆子的屁股一顿猛打。 陆婆子刚开始有些懵,很快就杀猪般的嚎叫起来,“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陆小乙以前见过陆寿增打陆婆子屁股,这会一听就知道啥情况,赶忙找他爹去劝架。 西院门从里面栓死,陆忠黑着脸返回,搬来梯子从中间的围墙翻过去。陆小乙瞧见梯子,也偷偷摸摸的爬上墙头,露眼偷看。 好家伙,陆婆子跟死猪一样躺在农家常用的长板凳上,声声哀嚎,陆忠正架住陆寿增的手,劝他住手。 陆寿增气的直喘气,骂道:“要不是看在儿孙的面上,我早把你这泼妇休了!自己儿子管教不严,却厚脸去别人家生事,你!你!你还嫌脸丢的不够多是不?你不气死我就不甘心是不?” 陆忠看他爹脸色酱紫,吓的朝着西屋狂喊陆勇,果然,陆勇躲在西屋一直不敢出来。陆小乙也赶忙滑下梯子,急忙跑去请大夫。 天已擦黑,村里的小路泛着隐隐白光,陆小乙跑的急,在岔路拐弯处撞到一人,顾不得看是谁,不停的说着‘对不起’继续向前跑去。 那人见陆小乙跑往出村的方向,随后跟来,在离下溪村口约一里地的吴家院外,见陆小乙正一脸焦急的喊着吴大夫。 那人走近,站在一旁安静的等她。 陆小乙回转,才发现一个身穿黑衣的高瘦身影站在旁边,眼眸闪亮,竟是余粮,在一旁默默等她。 余粮朝她笑笑,安慰道:“别怕!” 陆小乙想到她刚穿来的时候,在深深的沟底,他也说过“别怕”,心里某处仿佛被轻轻拂过,有些暖有些酸。 回之一笑。 吴大夫很快荷箱出来,余粮上前接过药箱,大跨步走在最前面。 走到村口,碰到急冲冲赶来的陆勇,得知陆寿增气晕过去,几人都加快了脚步。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陆婆子歇斯底里的催促着陆忠继续掐人中,紧接着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进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陆婆子和陆忠束手无策的惊慌模样,玉兰和冬梅脸色悲戚的站在一旁,小丁小庚已经呜呜哭出声来。陆小乙以为陆寿增已经没了,心头一阵发酸,眼泪不禁模糊了眼。 吴大夫赶紧上前。翻了翻病人眼皮,取出银针扎了几处穴位,陆寿增慢慢醒转过来。 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陆婆子又高兴的哭起来。 吴大夫叹气,一边开方一边说着注意事项。 陆小乙回头,发现余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刚才一番寻医问药,他肯定勾起不少心酸的回忆吧,想着黑黑的夜,他独自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回到空落落的小院,心里又会是怎样一番难过! 陆小乙自嘲的笑笑,她不是悲观者,怎么突然变得悲观起来?也许她在这儿悲天悯人,余粮却根本不需要这份悲悯,他活的洒脱活自得,便是对他爹娘最好的慰藉。 陆小乙回过神来,吴大夫已经开完方子起身告辞,陆勇跟去取药,陆忠则守在一旁亲身伺疾。 陆家经此事一闹,陆婆子也消停了不少,天天呆在院里看陆寿增编篮子,若是陆寿增嫌弃的皱皱眉头,她就赶紧躲进屋里。 等到第二批篮子攒够数量,陆寿增和陆小乙又坐车进了城,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变得轻松多了。 这种沿街叫卖的商贩流动性很强,也没有固定的摊位,都是先来先占,卖完走人。陆小乙和陆寿增今天来的早,占了个好位置,四周全是买水果瓜菜的。 陆小乙扯开嗓子吆喝,效果不是很好,心里有些急,让她祖父守着摊位,自己提着一串篮子沿街叫卖去了。 即使是秋天,秋老虎厉害起来也不可小窥,陆小乙不想晒成黑妞,便挑个圆篮子罩在头上,既能吸引顾客,还能遮阳,加上她笑美嘴甜,一圈儿下来卖了不少。 陆小乙高兴的回摊位补完货,继续沿街兜售。 都说冤家路窄,这话不假。 陆小乙竟然看见陆思媳妇带着一个老妇在旁边菜摊买菜,一分一毫斤斤计较,搞的摊主一脸不情愿,丢下一句“爱买不买”就不搭理她们。 陆小乙朝陆思媳妇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料被她扭头瞅见,顿时黑了脸,丢下身旁的老妇走到陆小乙面前,扯过一个圆篮子,一副不屑的模样,“这篮子一个多少钱?” “十七文!”陆小乙知道她无心买,故意报高两文。 陆思媳妇高声道:“哎哟,这么个破草篮子要十七文,你怎么不去抢去?而且,这篮子手工这么糙,价钱又贵的离谱,你说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陆小乙见有路人被吸引过来,态度友好的解释道,“十七文已经很便宜了,你看这手工不比青竹篮子差,价钱却便宜十几文,这样划算的篮子上哪儿去买呀?” 见路人没兴趣离开后,陆小乙又换上戏谑的笑,问陆思媳妇:“我疯不疯你还不清楚吗?也不知道那块肉砸的你疼不疼?” 陆思媳妇气的怒目圆睁,一副马上要发作的模样,俄尔,她又换上虚伪的笑脸,“哼!你想好好做生意,我偏不让你如愿!”说完,把手里的篮子举得老高,然后重重的砸到地上,高声嚷嚷道:“哎哎!你们都来看看啦,有这么做生意的吗?几根草编的破烂玩意儿也要十七文钱,这孩子心眼咋这么黑呢!” 这是一个缺少娱乐的时代,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马上就能吸引一帮人围观。陆思媳妇一闹腾,周围买菜的妇人婆子都凑上来看热闹。 第41章 面对陆思媳妇的故意找茬,陆小乙一点儿也不生气,甚至打心眼里感激她,这么好的托儿哪去找啊?瞧瞧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真是天赐良机! 陆思媳妇仍在喋喋不休的诽谤抹黑,陆小乙也不辩,面带微笑的听着,等到她累了停下来的时候,才语气凛冽道:“这位大婶已经说完了,各位叔叔伯伯婆婆婶婶也容我这个小姑娘说几句话吧,咱们大鲁国各行各业都是凭本事吃饭,我正正经经的卖篮子,一没偷,二没抢,做的是正大光明的小生意,更没有强买强卖,这位大婶不买也就罢了,这样口出恶言诽谤我一个小姑娘骗钱,也不知是何居心?” 说完,捡起被砸在地上的篮子,抖抖灰递给围观的妇人,语气诚恳道:“各位婆婆婶婶都是明眼人,可以看看我祖父的手艺,是不是真如她所说的那么差劲!” 果然,有不同的声音传来,陆小乙朝给出中肯评价的妇人点头,笑着感谢道:“这位婶婶的眼光真好!实话说了吧,我也不是第一次进城卖篮子了,买我家篮子的人多了去。偌大的一夫城,上至高门大户下到寻常人家,都说我这篮子实用又轻便,价格还便宜,这不,五十多个篮子,一个时辰不到,就剩十来个了。”陆小乙撒谎眼都不眨,明明只带了三十多个篮子来卖。 那妇人问道:“多少钱一个?” “婶儿,你这么有眼光,算你便宜点,原价十七文一个,现在卖你十五文,你少吃一斤猪肉,就能买到这么实用的篮子,多划算呀!” “是很换算,我买一个!” 见妇人掏钱,马上就有人跟风,很快把陆小乙手里十来个篮子疯抢一空。 陆小乙见没抢到的人言辞遗憾,笑道:“我祖父摊位上还剩几个,想买的可以跟我走,不远的,就在那边。” 没走几步,就见陆寿增挑着篮子迎面来,一脸焦急,原来陆寿增虽在摊位上守着,但时不时的会瞅一眼孙女的动静,刚开始以为她在跟一妇人讨价还价,后来见围的人越来越多,便感觉不对劲,把剩下的篮子串好挑上,急急的往孙女这边赶。 祖孙汇合,陆小乙也顾不得解释,招呼着买主把剩下的篮子买个干净。 待到人群散去,独独留下陆思媳妇黑脸站在原处。陆小乙笑嘻嘻的招呼道:“伯母,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来搅合,咱家篮子也卖不了这么快!” 陆寿增听陆小乙喊伯母,面露疑惑,感觉眼前这个妇人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哪里见过,陆小乙附到他耳边,悄悄说了这妇人的身份,陆寿增眉头皱的更紧了,一脸失望的看着陆思媳妇。 这也不能怪陆寿增,毕竟两家多年不走动,他根本没把这个侄儿媳妇认出来。而且,陆思媳妇也是生过四个孩子的妇人,容颜跟刚成亲时还是有变化的。当年陆思一心在城里求学,陆福增给他租了个小院,刚好儿媳也是城里人,小两口一直住在城里极少回下溪村,没过两年,陆老太分了家,陆福增一家也迁到城里。 陆寿增认不出她也是情理之中。 陆思媳妇更是把陆寿增忘到爪洼岛去了,不过,这会儿她再想不起这老人是谁,她就是真蠢! 陆寿增叹道:“一会儿我就去关城等着,我倒要问问大哥,这样的儿媳妇有哪里好?” 陆思媳妇脸色青红变换,朝不远处一直等着她的老妇骂道:“张妈,你傻了呀!跟个木头桩子似得站着不动弹,还不跟我走!” 那老妇唯唯诺诺,紧跟而去。 陆寿增更气,不停念叨着:“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陆小乙见祖父是真的生气,生怕他跟上次一样气急攻心昏厥过去,转移话题道:“祖父,还有十来个草垫呢,咱们边走边卖吧!正好四处逛逛!” 于是,祖孙二人开始走街串巷售卖草垫。 草垫没有篮子好卖,因为篮子是家居常用之物,家家都需要,而草垫的受众就要窄些,多是有车辆的人家购买,而那些出行有车辆人家大多家境殷实,更愿意用软和的棉花褥子当坐垫,所以,到了午时,一个草垫也没卖出去。 陆寿增笑道:“剩下的草垫咱不卖了,留着给你爹换着用吧!以后咱也不编草垫了,还是篮子好卖!” 陆小乙点头。 “走,找你爹去,干粮还在他那儿,咱们吃了就往回走。” 陆小乙一想到又要走三十多里路,腿一阵抽搐。 陆寿增慈和的笑道:“上次是祖父粗心,生起气来没顾上你,这次咱俩慢慢走回去。” 陆小乙只好点头。 陆忠很好找,只要不出去拉货,都是在固定的地点等着。三人吃完干粮,陆寿增便带着小乙往城东门走,路过一家水果摊,特意买了几个雪梨,说是给她熬梨汁润嗓子。 陆小乙感动不已,一路上更是心情愉悦,一边听祖父说着村里的陈年往事,一边欣赏着官道两边的风景,路过一片开满野菊花的山坡,陆小乙兴致盎然的采摘一把,嗅着醉人的野菊香,感慨道:同样的一段路,来回几趟,非要等到这时才发现这片野菊花,果然心情不一样,看到眼里的风景也不样。 陆小乙不由的脚步轻快起来,到家也不觉酸软疲乏。 随后的日子,陆寿增把家里存储的软席草全部编成篮子,又带小乙进了一趟城,三次下来卖了五十二个篮子,十六个垫子,总收入一千零二十文,除开祖父应得的五百一十文以及上次支付小童工的四十文工钱,陆小乙竟然攒了四百七十文,加上陈寡妇给的两文钱,就是四百七十二文。 陆小乙心情好极了,数着自己的四百七十二文,筹划着怎么过个肥年。 玉兰笑道:“过年的事不是该你操心的,你把这钱收好,我是不会用你一个子儿的,你祖父那份你也赶紧给他拿去,眼看着新年将近,花钱的地方不少。” “娘,草篮子太便宜了,累死累活才赚这么点!”陆小乙不满足的抱怨道。 “城里扛粮袋子赚钱多,你明天跟你爹去!”玉兰故意道。 “娘,你看我这胳膊腿,能扛动什么呀?你也不心疼心疼我!”陆小乙朝着玉兰撒娇,玉兰横了她一眼,“小不伶仃的人,这么一个多月赚了四百多文钱,比你爹还赚的多,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陆小乙得意的笑起来,“啊哈哈!加上祖父的那份,的确不少呢!” 玉兰嗔怪道:“嘿!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还不赶紧给你祖父送钱去!” 陆小乙给陆寿增送钱,祖孙二人又是一番推脱,陆寿增死活不要,陆小乙又死活要给,祖孙二人置上气来,坐在那儿谁也不理谁。 陆婆子笑眯眯的说道:“我说老头子,你跟孙女置什么气,孩子一片孝心,你就收下吧!” 陆寿增恨了一眼陆婆子,“你闭嘴!” 陆婆子也不生气,继续笑道:“我看勇儿媳妇吐了好几次了,八成儿是有了,勇儿天天窝在家里也没赚上钱,小乙这钱正好给勇儿媳妇买点好的吃!” 陆婆子说的是实话,地里刨食能有多少收入,何况是秋冬,不卖粮卖蛋家里就没进项,说来说去还是陆勇这个混人没本事,陆寿增思虑到此,不禁皱起眉头,脸上有了怒色。 陆小乙赶紧说道:“祖父,你就收下吧,等明年夏天,可以割更多的软席草,咱们可以编凉席和蓑衣,卖的钱会更多,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陆寿增深深的叹了口气,点头算是同意。 陆小乙蹦蹦跳跳的回到东院,窝在屋里谋划生财之道。 如今没有草篮子卖,还得再想其它办法,趁着年前再赚一笔。 说到新年,陆小乙不禁想起前世年前的疯狂购物季,自古采办年货都是新年前的重头戏。那就从年货入手,高难度的炮竹烟花她没本事涉猎,只能从最普通的新年吃食上打主意。 说到吃食,陆小乙印象最深的就是川菜和西北菜了。前世她生在蜀,求学工作却在陇,两地美食更是深入她心,哦,不,是深入她胃。尤其是西北一系列的羊肉做法,更是牵动她的食指,瞬间暴露她吃货的本质。 前世同住的舍友李雯就是西北当地人,家住郊区,家里经营农家乐,专做当地家常饭菜,尤其是她家熬制的醋,拌凉菜特别酸爽绵醇,让人回味起来口水直流。她家还买了新疆的成品馕坑,烤出的馕坑肉和馕馍更是一绝。陆小乙几次去李雯家做客,李雯妈妈都拿出散发孜然香的馕坑烤羊肉招待她,还有馕坑烤出来的馍,外脆里软,热吃最香,冷了变干变脆,嚼起来又是另外一种风味,其中有一种加了刺玫花馅的烤饼,味道最是特别。 对了!就做这种玫瑰烤饼!前世她见李雯妈妈做过,就是把刺玫花瓣捏碎加糖做馅儿,放馕坑里小火烤出来,不仅好吃还能久放。 陆小乙猜想馕坑烤这种玫瑰饼是当地人的改良做法,与当地随处可见的刺玫花有关,跟传统精致的玫瑰饼做法相比,少了猪油和玫瑰果仁馅,更少了酥皮和甜腻。陆小乙相信,真正精细的玫瑰糕点一夫城各个点心铺子肯定有售,但她这种类似烤干的做法,在干燥地方更耐存储,而且越嚼越香,原理等同新疆的馕馍。 售卖的对象就是一夫城里来来往往的商队,她没记错的话,上次那个行商说过,出了一夫关到蒙国最近的幽风城要绕行一段极其荒凉的戈壁沙海,他们需要经久耐放的干粮!这么好的商机陆小乙怎么会错过,她静下心来细细揣摩,想到激动处,更是抚掌自喜。 第42章 农家常吃的面饼在锅里烙的两面干脆内里软和,适合现做现吃,并不能存放太久。那种类似烤炉的馕坑,由于温度高,面饼受热均匀,能把内里水分尽量烤干,不仅耐存储而且能养胃,特别适合远行的商旅。 陆小乙越想越激动,恨不得马上端着烤饼朝行商兜售,赚取大把大把的银钱。她花了一整天时间,把制作烤饼的事前前后后都想了个遍,怎么做?谁做?怎么卖?谁卖?卖给谁?等等细节她都细致的揣摩一番,觉得可行,马上就动手干。 可是,馕坑怎么弄?她傻眼了!这里不是前世,更没有成品的馕坑卖。 陆小乙对着她家的大瓦缸看了好久,直到玉兰戳她额头,她才回过神来。 “你这孩子又发什么疯?一下午盯着咱家的瓦缸看,一会傻笑一会儿摇头的!” “娘,这瓦缸是哪里买的?” “城里呗,专门有人烧。”玉兰一边说话,一边从瓦缸里往外挖粗麦面。 陆小乙不知道这样的瓦缸是否耐高温,问玉兰:“娘,这种瓦缸能不能当锅使?” “要能刚锅使咱还买铁锅干啥?这种陶土烧的不经烧,一冷一热最容易裂。”玉兰挖够了粗麦面,把瓦缸遮盖严实,“别瞎想了,跟我做饭去!” 陆小乙无精打采的坐在灶膛前烧火,窝一团稻草往灶膛一塞,浓浓的白眼顺着烟囱飘走,火苗哄的炸开,要不是她躲得快,额头前的刘海儿就燎没了。她用烧火棍捅一捅灶膛里的积灰,看着被火光映红的灶膛内壁,笑开了花。 “娘,灶膛里糊的泥是哪来的?”天天烧火做饭,灶膛里的泥早就被烧制成坚硬的结块,陆小乙觉得可以尝试用这种泥糊灶膛模拟馕坑。 “咱家育秧田里挖的,那田里的黑泥黏糊的很,每年开春育秧苗费大劲了。” 黏性好的泥土,陆小乙仿佛看到了曙光,决心试一试。第二天一早,她就找来小铁锹在灶房后一块空地上挖坑。 玉兰气的夺过铁锹,“一大早的挖坑干啥?趁着上午有空,把我教你的那几个花样子练一练。” 陆小乙一提到绣花就头疼,拽着铁锹撒娇道:“娘,小丁比我有天分,你教她去吧!我就是干活的大老粗,你就别让我绣花了。” 玉兰横她一眼,“小丁比你自觉,一早就绣开了。” “那我挖完坑再绣好不好?”陆小乙见玉兰坚持,又是讲条件,又是撒娇卖乖,好不容易让玉兰松手,拿回铁锹,可真枪实弹的挖起坑来,她立即傻眼了,哎!人小力微伤不起,一铁锹下去就起来那么一小撮土,何年何月才能挖出一个大坑来啊? 陆小乙不得不放弃,垂头丧气的进屋,见玉兰和小丁都安静的坐在炕上绣花,小庚在一旁玩草编的蚱蜢。 玉兰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笑道:“咋不挖了?不是口气挺大,要挖个大坑吗?” “娘,你帮我挖好不好?” “你先说挖坑干啥用?”玉兰慢悠悠的说道。 陆小乙想说挖个灶膛一样的坑烤饼用,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烤饼的方法来历,想说书上看来的,可翻遍她家犄角旮旯也没半本书的影子;想说从别人那儿偷师来的,可这个别人又胡诌谁呢?下溪村谁家不是知根知底。 而且,她还只是试做阶段,并不能保证成功。 陆小乙呵呵傻笑,胡乱扯道:“想挖个坑学小舅养鱼。” 玉兰把手里一个碎布头扔过来,“在这上面练,用我以前教你们的三种针法各练一遍。” 陆小乙苦笑,还三种针法,她穿来到现在一次绣花针都没摸过,这不是为难她吗? “小庚,跟大姐捞螺丝去!”准备溜号。 小庚立刻滑下炕,汲鞋跟上。 玉兰按住一旁的蠢蠢欲动的小丁,无奈道:“你姐也就这样了,你好好跟娘学。”小丁只好坐回原位。 陆小乙笑道:“小丁好好学,将来帮大姐做新衣裳。” 小丁点头,眼里迸射出自信的光,“我还要帮爹娘和小弟做新衣裳。” 不爱绣花的陆小乙带着小庚在溪边捞螺丝,遇到放鱼篓子的余粮,激动的上前打招呼,小庚最关心的是黑虎,嚷嚷着要去余粮家,余粮更是热情的邀请他们去玩。 陆小乙正愁没地方试做馕坑,看见余粮眼前一亮,约好中饭后去。 余粮笑的开心,帮着小乙捞螺丝蚌壳。 中饭后,陆小乙还在剁鸡食,小庚就催开了,亦步亦趋的跟在陆小乙屁股后面,仿佛一只发了孵疯的母鸡,叨叨不停。 陆小乙也不理他,等手里的活儿干完,才牵着他往余粮家走。 三天两头往余家跑,陆小乙也不怕人说,并不是她如何标新立异、摒弃世俗、反抗封建礼制,反而作为穿越人士,她更惜命,更懂得入乡随俗潜伏隐藏的重要性。据她观察,下溪村不仅有张家媳妇这样和离后二嫁的,还有寡妇再嫁的,说明当前的鲁国民风还算开化,她这样十来岁的乡村小土妞更没那么多忌讳,喜鹊春花比她还大一岁呢,照样天天耍的疯,那些家里缺少劳力的,十五六岁的大姑娘照样下地干活。 陆小乙心理毫无压力,到了余家也不扭捏,大方的跟余粮说了做馕坑的想法,希望得到他的帮助。不出所料,余粮只是笑着点头,更根本不会像玉兰那样穷根问底。 陆小乙高兴极了,拿个棍子在院里画馕坑的大致图形,又比照自己的高度,描绘出一个口小肚大的土坑模样。 余粮很聪明很快领会了,拿出铁锹在后院挖坑,陆小乙想帮着提土,余粮摇头,指了指一旁的小板凳,示意她坐。 陆小乙不好意思的坐下,想到自己不过轻松的动动嘴,就要他下苦力干活,愧疚的红了脸,见他一锹一锹的挖土,手臂力腰健腿携力劳作,仿佛挖土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做起来姿势竟如此优美,陆小乙脸更红了。 余家后院紧邻崔嵬的山岭,陆小乙挪开停驻在余粮身上的视线,仰望色彩斑斓的深秋山岭,小庚跟黑虎玩耍的笑声从前院传来,陆小乙觉得此刻静谧又美好,眼光不禁又回到余粮身上。 到了傍晚时分,余粮才把土坑挖好,整个过程他就歇息了一会儿,完工后深深的吸口气,咧嘴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陆小乙趴在坑口往里看,半人高的土坑大小很合适,洞壁铲的均匀平整,除了坑口过大外,其它都非常完美。陆小乙激动的嚷道:“粮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余粮被夸,笑得特别腼腆,“口子有些大,等糊泥的时候再想办法。” “恩,那我明天去育秧田挖些稀泥来。” 余粮点头,看了看西下的残阳,想到陆小乙再小也是姑娘家,呆太晚不好,“天晚了,就不留你们了。” 陆小乙如何不明白他的想法,也不拖延,喊上小庚回家去。 陆忠已经回来了,玉兰正在跟他抱怨自家的野姑娘,一下午跑的没影儿,也不知道干啥去了。 陆小乙笑嘻嘻的跳到玉兰面前,“娘,我听见了,你背后说我是野姑娘。” 玉兰嗔怒道:“说得就是你,也不怕你听见,一下午都跑哪儿去了?” 陆小乙戳了戳小庚,“你说!” 小庚上前抱住玉兰的腿,撒娇,“娘,我们去找黑虎玩去了。” 陆小乙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怕小庚又去粮哥家大吃大喝吗?就去看着他!” 陆忠对孩子一贯宽和,乐呵道:“地里没啥活,家里的事你一个人就行了,孩子们想玩就玩去吧,你就别管了。” 玉兰抱怨:“不管,不管都要飞上天了,姑娘家性子养野了,往后怎么办?”又开始愁嫁女了。 陆小乙瘪瘪嘴,凑到陆忠跟前,“爹,今天早晨都有霜了,你赶车多冷啊!” 陆忠笑的开心,“这点冷不算啥!” 玉兰赶紧到箱子里翻腾,找出一双深蓝色手套来,递给陆忠,“去年的先戴着吧,我再做几双新的换洗。” 陆小乙马上想到了余粮,“娘,你也给粮哥做两双呗!” “对对对,你不说我还忘了,上次给粮子做棉衣就该把手套一并做上,不过现在做也不晚。” “那先给粮子做,我这老脸老皮不碍事。”陆忠边说边笑,朝小庚伸手道:“过来儿子,爹天天在外忙着赚钱,你也不黏爹了!” 小庚赶忙扑到陆忠怀里,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甜言蜜语腻死人。 玉兰笑道:“你就别去赶车了,在家天天守着儿子呗。” “好!那我从明儿起在家歇几天!” 陆忠说的豪迈,玉兰却急眼了,“你还真歇啊?不怕客人都被别人抢光了!” 陆忠嘿嘿笑,“不怕不怕,听说城里来了大官,守城的将军要陪同去祁山狩猎,到时候城门禁严,城里随时有官兵巡查,我想着那些官兵难应付,索性在家歇着。” 提到官兵和禁严,玉兰也吓得不行,“你说的对,那些手里拿刀的人,咱可惹不起,别为了赚几个钱,冲撞了他们,惹出事来就麻烦了。” 陆小乙道:“爹,将军他们狩猎会不会到咱们这边的山里来?” “不会,咱们这一片几个村相邻,人多地多,山里的野兽早躲到深山里去了,城里的将军想射大野兽,就得往深山里寻去。” 玉兰叹道:“听说守城的将军能空拳打死一头老虎,空手撕开一头黑熊,一脚踹死一头野猪,也不知道他是吃啥长大的?” 手撕包菜脚踹土豆还差不多,陆小乙笑的夸张,对玉兰道:“娘,你这是从哪听来的?太邪乎了吧,要说赤手空拳打老虎或许能行,这手撕黑熊脚踢野猪,会不会太夸张了?” 玉兰点头,赞成陆小乙的话,“恩,我原本也不信,听别人说得有模有样,心里又犹豫起来,便信了几分!” 陆忠却说:“守城将军真要这么厉害就好了,咱们也能过上太平日子!” 小庚从陆忠怀里挣脱出来,举着五爪学猛虎朝陆小乙扑来,陆小乙闪躲过去,他又朝另一边安静绣花的小丁扑去。 小丁笑嘻嘻的朝他举起绣花针,小庚马上退却,滚到玉兰怀里撒娇。 第43章 第二天,陆忠果然没去载客,在家闲不住,扛着锄头去自家田地里溜达一圈,见新发的冬小麦已经有手指长了,回家美滋滋的跟玉兰说个不停。 陆小乙昨天跟余粮约好要挖田泥去糊坑,到了田埂才发觉说话容易做事难,别说挖泥了就是下到田里都费劲,她垂头丧气回到家,编了个借口说昨天在余粮家玩发现他家灶膛烂了,让他爹帮着挖两筐田泥去补一补。 玉兰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灶膛烂了做不成饭,粮子肯定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又对陆忠道:“你先去育秧田挖两筐泥送去,我这边赶紧烙几张鸡蛋饼,让小乙随后给粮子拿去。哎!孤零零一个人怪可怜的,大冷的天也不知道饿了几顿了。” 玉兰一边念叨不停,一边张罗着烙饼,陆小乙知道他娘心善,尤其对余粮更是多了一份感激,如今她谎都撒出口了,也不好说破,乖乖的去灶房帮着烧火烙饼。 临出发前,玉兰又提出一篮麦穰,交代陆小乙道:“记得让你爹把麦穰搅和到泥里,这样糊出来的灶才经用。” 陆小乙点头,笑眯眯的提着麦穰篮子和鸡蛋饼带着小庚往余粮家去,小丁可怜兮兮的被玉兰留下学针线,大眼睛水汪汪的全是不能跟去玩的惆怅。 陆忠比陆小乙早到,正热情的在余家灶房里勘察。陆小乙胡诌的理由还算符合余家实际情况,灶膛内里的泥的确垮塌不少,陆忠不顾余粮的劝阻,拿起铁锹就开始搅和泥和麦穰。 余粮一脸茫然的跟在陆忠身边,对他直奔灶房的热切爽直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神疑惑的望向后来的陆小乙。 陆小乙朝他耸耸肩,眼神示意他不必在意。 陆忠也不客气,招呼余粮拿来铁锹和抹子,挽起衣袖就开始忙活。 乡里男人差不多都是全能,翻瓦补墙垒灶砌锅台这些活儿都拿得起放得下,再加上余粮家的灶膛并没有陆小乙说的那么夸张,陆忠很快就修补好了。 他一边擦着脸上的泥点子,一边笑道:“这下好了,几处漏烟的孔都堵上了,漏灰槽也给你清了清,保管以后用起来省柴又省火,好用的很!” 余粮感激的道谢,陆忠摆手,“不用客气,这些活你看看也就会了,只是这些泥巴刚糊上,要等它干了才能烧火做饭,这几天你就来叔家吃饭!” 余粮摇头,陆忠知道他性子闷,便笑道:“你要觉得别扭,我就让孩子们给你送来。” 余粮还是摇头,陆忠有些尴尬,嘴里再念叨一遍‘让孩子们给你送来’便不管不顾的走到水盆边,唰唰唰洗完手脸,招呼儿女跟他回家,小庚抱着黑虎不愿走,陆小乙有更重要的事做,也不愿意走,陆忠只好独自回去。 目送陆忠离去,陆小乙扭头对余粮露出心知肚明的笑,仿佛两人有了共同的秘密,光凭眼神就能传递内心的想法。 余粮脸红了红,走到剩下的泥堆边,学着刚才陆忠糊泥的动作,在土坑内壁上糊满厚厚的粘泥。 两筐泥分量很足,刚才修补灶膛用的不多,剩下的足够糊坑了。陆小乙焦心的是坑口过大,余粮却早有准备,原来是他家有口烂了底的瓦缸,缸口大小正好,提过来坐到土坑上面,用几根木棍支撑住,然后用石块把瓦罐与土坑间的缝隙塞满,再用厚厚的粘泥糊上,高出地表的部分用石块砌成灶台模样,再用泥糊好。 眼前的成品越来越接近前世的馕坑,陆小乙的眼睛越来越亮,她激动的凑近细看,惊呼连连,“哇!哇!粮哥,这个坑真是太完美了!” 余粮把手里的抹子放下,在手臂上蹭蹭汗水,笑道:“等泥干,把里面的支架拆掉就能用了。” “恩恩!过两天等泥巴干了,还要用柴火烧呢,必须把这些泥全部烧白以后才能做烤饼!”至于烧制的确切天数,陆小乙也不清楚,一切都在实验阶段。 “粮哥,我们这会就去山里砍些干柴回来吧!” 余粮点头,清洗完脸上手上的泥巴,找出草绳和砍刀,然后是弓箭和长矛,马上一副少年猎人的模样。 “还去看陷阱吗?”陆小乙明知故问。 余粮再次点头,留小庚在家跟黑虎玩,带着陆小乙再一次踏上了进山的小路。 比起前一次,这次的山林更加萧瑟,除了四季常青的树木外,其他的树全部落尽枯叶,秋阳轻松的从枝桠间倾泻下来,照得整个山林明亮又干爽。 陆小乙走在枯叶厚实的林间小道上,只觉脚下软弹软弹的,沙沙声也更加响亮了,她问余粮:“这个季节是不是最适合打猎?好多野物秋季长得最肥。” “恩,而且还没处躲!”余粮补充道。 陆小乙笑,“没处躲可是双向的,猎物没处躲,猎人更没出藏。” 余粮黑眼睛深深的看了陆小乙一眼,笑了笑。 陆小乙觉得他的浓眉单眼顺眼极了,也跟着笑起来。 余粮先带小乙去查看陷阱,这次收获颇丰,每个陷阱里都有一只肥兔,余粮高兴的把兔子捞起来放到背筐里,然后把陷阱口伪装好,带着陆小乙沿路返回。 陆小乙以为他忘了进山的目的,提醒道:“粮哥,咱们不砍柴了吗?” 余粮怎么会忘,笑着解释道:“再往回走走,那里有几颗枯树,离山口近,搬起来方便!” 果然,走到山口,能明显看见几棵枯死的干树,这种树跟其他落光叶子的树不一样,整个树皮树干都呈现一种没有生命迹象的死灰色,枝桠更是干脆,稍微一折就‘啪’的脆响。 余粮掏出砍刀咔咔咔的快速砍断其中一棵枯树,再砍成半人高的短截儿,陆小乙帮着拾成一堆,二人再合力用稻草捆好堆置在一旁的大松树下。 忙活到中午时分,十几个干柴捆子整齐的码放在树下,余粮道:“下午再来一趟,索性把冬天要用的干柴准备好。” 陆小乙点头,跟着余粮往回头。 余粮带陆小乙走了另外一条下山的近路,绕过一块突兀的山崖,竟峰回路转回到先前上山的小路上,余家小院更是近在眼前。 陆小乙吃惊的频频回头看这条不算是路的近路,余粮更是笑的得意,“是不是近多了?” 何止是近多了,简直是太近了好吧,陆小乙把两条路在脑海中咂摸一番,恍然大悟,旧路绕行的是山崖东边平缓地段,而近路就有些冒险,绕行山崖西边陡峭的地段。 余粮接着道:“这路只有秋季好走些,春夏有灌木荆棘挡道,冬有积雪遮盖,特别难走。” 陆小乙指着进山的正经小路道:“那就走这条老路好了,老路安全。新路虽然近,但有一处紧邻山崖,一个不好摔下崖去小命就不保了。” 又道:“同样都是路,为啥这条踩出痕迹成了路,那条却没有呢?因为人们都愿意选择更保险更安全的路走,是吧?” 余粮笑着看陆小乙一眼,不再说话。 黑虎已经听到主人的脚步声,吠叫着冲出院子跑来迎接,小庚跟在黑虎后面,见陆小乙回来,高兴的嚷道:“大姐,你可回来了,二姐已经来过一趟了,说是娘已经做好中饭了,让粮哥哥跟咱们一起回家吃。” 余粮帮她这么多忙,陆小乙心里本就十分感激,此刻听小庚这么一说,更是来了劲儿,“粮哥,咱们赶紧下山吧,我娘肯定等急了!” 余粮摇头推拒,陆小乙朝小庚使眼色,小庚上前抱着余粮的腿撒娇。余粮身子一僵,有些不知所措,苦着脸看向陆小乙。 小乙得意的笑,“粮哥,你若不去小庚肯定不会松手的。” 小庚嘟着嘴肯定道:“我不松手哦,我不会松手的。” 余粮最终耗不过陆家姐弟,点头同意,想提两只兔子当礼,被陆小乙眼疾手快扯去,一番僵持下来,最后认输,只得红着脸别别扭扭的跟陆家姐弟往下溪村走去。 进了院子,正巧玉兰从灶房出来,余粮赶忙躬身行礼,礼貌的喊着婶儿,言行看起来倒是落落大方,可脸色却越来越红,毕竟是他回村后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手里又没有提礼…… 玉兰如何看不出他的窘态,微笑着上前招呼道:“可算来了可算来了,快进屋里坐,你叔正等着你呢!” 陆忠闻声出来,笑呵呵的招呼余粮进屋上座,陆小乙跟着玉兰进灶房,帮忙把饭菜端出来,有鸡有肉还有蛋,满满一桌子很是丰盛。 “粮子,在婶儿家千万别拘礼啊,想吃啥吃啥,不要客气。”玉兰笑得和蔼,见余粮更加不自在了,对一旁的陆忠道:“你照顾着点,我给爹娘送些菜去。” 陆忠点头,挥手让玉兰去。 今天正好陆忠在家,赶上余粮家灶烂了,玉兰就想着整治一桌菜,把余粮和陆寿增老两口请来一起吃,陆婆子脸色动容有心过来,陆寿增却一口拒绝,玉兰只好捡些好菜端过去。 玉兰回来见屋内众人还等着她,笑着坐下招呼大家开吃。 下溪村人都把夹菜当做热情好客的评判标准,玉兰握着公筷就没停过,直到把余粮面前的饭碗堆成小山,才满意的放下公筷,拿起自己的筷子,也不夹菜吃,笑眯眯的看着余粮,嘴里念叨着:“瞧这孩子瘦的,吃的饭光长个子了吧?第一次到婶儿家做客,难免拘谨,往后多走动走动,你就自在了。” “你怎么不吃呀,是不是婶儿做的菜不好吃?”见余粮摇头,玉兰又笑道:“好吃你就多吃,不要客气,吃完再添一碗,锅里还多着呢!” 玉兰唠叨个没完,陆忠假咳一声,道:“好啦好啦,你少说两句吧,整个饭桌上都是你的声音。” 玉兰横了陆忠一眼,给陆忠夹了块肉,“知道啦!” 玉兰终于开始正常吃饭了,余粮却十分头疼,面对小山一样的饭碗,不自觉的瞅了一眼陆小乙,见她眼里笑意满满,脸色更加红窘,只得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 陆小乙总觉得玉兰今天有些热情的过头,仿佛是丈母娘看女婿似得,想到这个比喻陆小乙一口米饭呛在喉咙处,猛的咳起来,甚至一颗米粒儿呛到鼻腔里,刺激的她眼泪哗哗,放下碗筷跑到院外一阵咳嗽,好不容易把米粒儿呛出来,掏出手绢擦擦眼泪鼻涕,感觉丢人丢到家了。 果不其然,回到饭桌上,玉兰看她的眼神明显带着失望,挑眉警告陆小乙一定要斯文懂礼,然后又笑眯眯的给余粮夹菜。 好嘛,余粮刚吃下一半的饭碗立刻又堆满了,苦笑道:“婶儿,我够了,够了!” “娘,你让粮哥自己夹吧,你又不知道他爱吃什么!”陆小乙忍不住开口。 玉兰剜了陆小乙一眼,“把你自己管好就是了!” 陆小乙一脸黑线,端着碗规规矩矩的开吃,不时偷瞄一眼对面的余粮,整体来说动作还算自然大方,可始终紧绷的脖子暴露了他紧张的内心,不过吃到最后,发觉他终于放松下来,动作更显自然了。 吃完饭,余粮再三道谢,告辞出门,陆小乙和小庚借口送客,又跟着余粮去了上溪村。 第44章 下午按计划进山砍柴,忙到太阳落山,两人才回来,第二天依然如此,总算把柴禾砍够了,第三天就是往回搬了,陆小乙提议让他爹来帮忙,余粮摇头,说他自己能行。 第三天一早,陆小乙给余粮送早饭,姐弟俩准时到余家报道,等余粮吃罢,小庚照旧跟小黑狗玩耍,陆小乙照旧跟着余粮进山。 苍劲的大松树下堆砌着二十多捆干柴,这都是两人两天的劳动成果,陆小乙成就满满的跑上前,围着柴堆欢呼起来。 余粮今天特意拿了长扁担,大砍刀别在腰带上,一副山野樵夫模样,上前搬开两个柴垛子,眼睛死死盯住某处,一脸警惕的站立不动。 陆小乙觉得有异,凑过来一看,只见柴垛里卧着一条肚腹高鼓的灰褐色大狗,好奇道:“哪来的狗?看样子要下小崽儿了。”陆小乙想上前,被余粮一把扯到身后,掏出腰间的砍刀,镇定道:“不是狗,是狼!” 陆小乙吓得一把拽住余粮后腰的衣衫,躲在他身后,露头看那只狼,正巧狼抬眼看过来,眼眸灰绿凶光毕现,唇肉皱起露出森森獠牙,很快又无力的低垂下去。 余粮指着柴垛挡住的地方,“你看它后腿!” 陆小乙细看,发现狼腿上竟然插着一只箭,箭尾的白羽被血污和泥泞染得脏兮兮,深色的箭身与柴禾混在一起,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活了两世,陆小乙还是第一次与活生生的狼如此靠近,前世动物园恍惚一眼,只觉得灰扑扑没什么吸引她的地方,过目就忘了。如今,一头狼活生生的摆在她眼前,而且还是一头怀崽的母狼,陆小乙脑海中迅速蹦出诸如:凶残贪婪嗜血狡诈记仇坚忍聪明专一团队精神等褒贬不一的词汇来。 “粮哥,你不是说这山林里没狼吗?”陆小乙声音都发起抖来,说不怕肯定是假的,这可是会吃人的狼,即使受了伤,她也不敢前去造次。 “是从深山里逃出来的。”余粮肯定道。 陆小乙想起他爹说将军狩猎的事,跟余粮一说,他便了然,上前两步,立刻引来母狼呲牙威胁,想挣扎着起身,苦于失血过多,终是无力倒下,眼里逸出一丝可怜。 余粮又走近两步,不管那狼是否能听懂,自说自话道:“别动,我帮你把箭拔掉!” 母狼已经抬不起脖子了,鼻息里发出威胁的声音,唇肉抽动露出森森獠牙,想阻止余粮靠近。 陆小乙担心母狼拼尽全力猛然乍起,攻余粮个措手不及,焦急道:“粮哥,你小心它使诈!” 余粮摆手让她放心,可接下来的动作让陆小乙又把心提到嗓子眼了,只见他当着母狼的面,把手里的砍刀扔到一旁,摊开手心,表示他没有危险,然后慢慢的靠近。 母狼仍呜呜的威胁着,但比刚才轻微许多。 余粮已经走到母狼身边,他朝母狼再次展开手心,然后慢慢的移向狼腿上的厉箭。只见箭头已经从狼腿根部穿透出来,黝黑的箭头上血渍已经干涸,拇指粗的箭杆随着狼腿抽搐颤微微晃动,不时有血迹从连接处溢出来。 这种柳条箭杆容易折,余粮手劲不小,折断的瞬间,母狼疼的抬头露牙哀嚎出声,却没有回头咬余粮,想来这种聪明的动物也知道眼前这人在救它。 陆小乙知道余粮心善,万一母狼救活了,张张嘴说道:“你既然做好事救了我的命,现在我饿极了,你就再做一次好事,让我吃掉你吧。”这不是活脱脱的《东郭先生和狼》吗?所以,她不得不防着点,瞅准余粮刚才扔砍刀的方向,慢慢的挪过去,母狼偶尔抬眼瞅她,她就站住不动,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母狼也许瞧她没什么威胁,便由着她慢慢挪动。 眼看砍刀就在一步之遥,余粮却扭头问她:“手绢有吗?” 陆小乙指了指砍刀,又指了指自己,见余粮朝她摇头,只好怯生生的走到余粮身边,掏出手绢给他。 余粮每次进山都会带些止血药,没想今天却给一头狼用上,换着正常情况下,与狼在山林里狭路相逢,或战或逃或死都有可能,唯一没想到的是,他会去救它。余粮把水壶提来,让小乙协助,帮母狼清洗完伤口,然后敷药包扎。 一切搞定,正当余粮和陆小乙商量下一步怎么办时,母狼却呜呜低泣起来,看起来很痛苦的模样,陆小乙眼尖,发现母狼屁股旁边的毛发**一团,着急的催促余粮看,“粮哥,它要生崽了。” 余粮苦着脸表示无能为力,陆小乙更是束手无策,只能看母狼的造化了。 只见那母狼挣扎一番,屁股后面流出更多的液体,把柴垛下的泥土都打湿了,母狼由于失血过多,为了躲避猎手又逃了这么远的山路,生起小崽来力不从心,过了很久才见红呼呼的肉团从尾根处挤出来,一连生了五只小狼崽。 不管人类还动物,母性总是超脱般的伟大存在。先前还浑身无力的母狼,生产完竟奇迹般的有了力量,它转身咬掉脐带,把小狼崽舔洗干净,可怜的是,只有一只小狼崽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爬到母狼肚子下拱奶,其余四只一动不动早已没了生气。 或许是受惊吓早产,或许是产道窒息所致,或许是疾病等原因,陆小乙不清楚其余四只的具体死亡原因,但她坚信从母狼灰绿的眼里看见一种叫伤心的东西,见它不停的舔着死去的小狼,嘴里发出呜呜的低泣。 陆小乙心酸的疼,她抬眼看余粮,见他同样露出难过的神色。 母狼最终无力的垂下头,灰绿的眼眸看过来,满是祈求。 余粮捡过砍刀,在一旁的土堆上又挖又刨,很快弄出一个坑来,把四只没有呼吸的小狼埋掉,然后大步走到母狼身边,两手各捏两条两腿,一使劲把母狼扛到肩膀上,吩咐小乙道:“你把小狼抱上。” 两人走近路回到余家小院,黑虎对新来的成员表现出天生的恐惧,躲在小庚身后,汪汪汪的叫着。 小庚不认识狼,以为是只大狗呢,耐心的哄着黑虎别怕,当他看见陆小乙怀里的粉色小狼崽时,激动的跑过来,“大姐,哪里找的小狗崽?是给我的吗?哇哦!大姐,你对我太好了!”说完,就伸手来抱。 陆小乙笑道:“你想抱可以,但是我要事先告诉你,这不是狗崽,这是狼崽,你还要抱吗?” 小庚吓得连连退后,又怀疑又害怕,跟黑虎躲到院角不敢过来。 陆小乙快步到了后院,见余粮已经把母狼安置在柴房一个稻草窝里,把早晨剩下的吃食喂母狼吃下。 陆小乙把小狼崽放回母狼身边,它便自动自发的寻找奶源,拼命吮吸起来。 想到狼性凶残,陆小乙不得不提醒余粮,“粮哥,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 余粮挑眉,思索片刻摇头道:“没听过。” 是了,《东郭先生和狼》是一个始于明代的一个小寓言故事,在这个架空的朝代没人知晓也属正常,于是,陆小乙把故事内容缓缓道来。 余粮听后笑道:“放心吧,我不是那个不辨是非滥施同情心的东郭先生,它若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中山狼,我有的是方法制住它。” 陆小乙还是不放心,眉头皱的老高,余粮宽慰道:“它现在虚弱的很,即使再养一阵儿,也不是我的对手,你放心吧!等它稍微好些,我就放它回山里去,那里才是它的家。” 余粮黑亮亮的眸子里透着稳稳的自信,言语也是极具安抚气息,陆小乙不由放心下来,猛然间又咧嘴笑开来,因为她发现余粮在她面前不再是那个半句嫌多的闷葫芦,而是逐渐开朗善言的少年郎。 余粮被她一愁一笑弄懵了,想来小姑娘大多如此吧,又哪里知道她心里所想,真要是知道了,估计一害羞又回到闷葫芦状态吧!余粮不再多问,把柴房锁好,再次确定柴房四周没有破洞后,才带着陆小乙去山林里继续挑柴捆。 中饭是陆忠亲自送来的,余粮把陆忠领到灶房,确认灶膛里的泥巴完全干了,可以自己烧火做饭了,陆忠才笑着答应不再送饭来。 当陆忠得知余粮还有柴捆在山里,二话不说拿了扁担就要进山,余粮推辞不过只得跟去,不过挑回来的柴捆不敢放到柴房,因为柴房藏着一大一小两只狼。 吃罢晚饭,小庚一边比划一边跟陆忠说道:“爹,大姐今天抱回来一只狼崽子。” 陆小乙一口水刚咽过喉,听小庚这么一说,呛的差点背过气去,小丁赶忙上前帮她拍打后背,一番猛咳之后,陆小乙终于缓过气来,她擦着两眶眼泪,呵呵解释道:“我逗你玩的,那是小狗崽而已。” 对于狼这个生物,很多年前就淡出了下溪村人的视野,就是陆小乙这会儿把狼崽儿抱来,陆忠和玉兰也只会当它是小狗崽,根本不会多心。 陆忠拍拍小庚的头,笑道:“狼有什么怕的?它要真厉害就不会躲到深山里去了,世上最可怕的是人,知道吗?儿子!” 小庚两眼放光,瞪的溜圆,吃惊道:“爹,人真的比狼可怕吗?” “那当然,这世上多的是比狼还坏的恶人,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小庚喃喃道:“我不当恶人,我要当好人。” “好儿子!”陆忠高兴的把儿子搂到怀里,“真是爹的好儿子!” 小庚咯咯咯的笑着,玉兰和小乙小丁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 玉兰趁机教育女儿道:“不管怎么说,世上还是好人多,俗话说的好‘好人还遇好人救,恶人自有恶人磨’,就拿咱们下溪村来说,真正的恶人有几个得了好下场的?那张家老头当初立身不正做了坏事,最后难逃被人打死的下场,还有隔壁村有家姓宋的,一家人都心肠不好,瞧瞧现在,五个儿子有四个都没落着好,老大犯事至今还关在监牢里,老二欺压乡邻年纪轻轻就暴病而亡,老三入赘到别人家跟老宋家断了联系,老四在城里赌场帮着看场子也被人打死,剩下老五又是个鳏夫。还有那谁谁谁的祖父,听说当年…….” 陆忠笑着打断:“你娘本事大呢!比我这土生土长的下溪村人还知道的清楚,看来平时在家没少出去打听。” 玉兰横了陆忠一眼,嗔怒道:“一家老小吃喝拉撒都忙不过来,我哪有闲心去打听,这都是隔三差五从几个关系好的姐妹那儿听来的。” 陆小乙听得正起劲,见玉兰被打断,催促道:“赶紧呢!说书先生怎么还不接着说?” 玉兰本意是借身边‘恶人有恶报’的真实事例来教育孩子,没想到夫君打趣她,女儿又当她是说书的,气鼓鼓道:“一个个就知道打趣我,从明儿起,我在这个家一句话也不说了。” 陆小乙和小丁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抱着玉兰的腰,一番撒娇卖乖才让玉兰笑起来。 第45章 陆小乙这几天都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打着去余粮家玩耍的幌子,实际上是实验她的馕坑,算算时间,坑壁上糊的泥应该风干了,也不知道烧出来的结果会是怎样,能不能造出前世西北的馕坑来,陆小乙心里根本没底。 第四天早饭后,陆忠又驾车跑生意去了,陆小乙正要带小庚去余家,被玉兰喊住:“你这几天可是耍疯了,养鸡的活儿全部甩给小丁,她天天上午学针线,下午还要去溪里捞蚌壳螺丝,这样下去可不行!把你一身懒肉惯出来,以后可咋办?” 陆小乙拍拍脑门,怎么把鸡食这茬给忘了,连着几天她都是到点吃饭,饭后一抹嘴又跑得没影儿,捞蚌壳螺丝的活全部甩给瘦弱的小丁,想到这里陆小乙羞愧万分,赶忙认错道:“娘,我错了。” 小丁笑嘻嘻的跑过来,“我宁愿去捞蚌壳螺丝,也不愿整日呆在家里学针线。大姐和小弟这几天耍美了,留我学针线好无聊啊,你看我这指头都扎肿了。”说完把细细白白的食指伸过来让小乙看。 果然有些红肿,“吹吹就好了。”陆小乙鼓嘴对着手指使劲吹气。 玉兰瞧着两个女儿,喜忧参半。小丁在女红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玉兰已经把她当做重点培养对象,想着趁秋冬闲时多,赶紧把女红技艺传授一些给她。至于小乙,玉兰有些失望,看她以前挺爱穿针引线的,怎么现在的兴趣爱好都在编篮子卖钱上了?这性子也转的太快了吧!玉兰暗暗抱怨。 陆小乙哪里知晓玉兰的担忧和抱怨,一个劲的对着小丁的手指吹气。 小丁手指被吹得发痒,咯咯笑起来,夺回手指跑到玉兰身边撒娇道:“娘,我今天不想学针线了,我想玩。” 玉兰点头,“好,好,今天上午放你玩儿,下午必须练一个时辰。” “好哦好哦,大姐,走咱们玩去!”小丁高兴的欢呼起来。 陆小乙心里还想着赶紧把鸡食搞定,再去操持她的馕坑,道:“走,咱们捞蚌壳螺丝去。” 玉兰喊住她们,道:“诶诶!你这孩子怎么听见风就是雨,谁要你这会儿去了,溪边怪冷的,等到下午太阳暖和了再去。” “那我们这会儿可以去粮哥家玩吗?” “去吧,但中饭必须回家吃。”玉兰笑道,“除了小丁,你和小庚都口壮,我担心你们把粮子的口粮吃空了。” 口壮吗?陆小乙听玉兰如此形容她,有些郁闷,再想想自己的饭量,那点郁闷立刻释怀了,不可置否,玉兰说得是实情! 于是,口壮小乙带着口壮小庚和秀气小丁一起往余家去,一出院门便看见刘宝和申强等在院外的香樟树,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陆小乙这几天对馕坑入了魔,天天只想着往余家跑,早忘了刘宝和申胖子这两个玩伴,这会儿见着他们有些头疼,既不想让他们知道馕坑的事,也不想让他们知道余家有狼的事。 看来,现在不能去余家了,陆小乙心底生出几分急躁来。 世间事大多如此,越是心心念念,越多阻扰打断,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好事多磨?又想到好事纵然多磨,但终将有成时,心底那些急躁慢慢平缓起来。 陆小乙很快就调节好自己的心情,笑着上前问道:“你们两个这么早等这儿干啥呢?” 刘宝正要开口,申强使劲扯他胳膊,“你说的费劲,还是让我来说吧!” 然后,小胖子习惯性的昂头挺胸,得意道:“知道我们这几天去哪儿了吗?” 陆小乙心道:原来不是因为我忙得忘了他们两个,而是两人这几天根本不在村里。 再看看申强欲吊她胃口的得意模样,活脱脱一副小孩把戏嘛,陆小乙一脸黑线,明明已经看穿了,还得陪着他们玩,当伪小孩果然好累啊!于是,深呼吸慢吐气,然后双手搓搓脸,换上一副特别好奇的模样,配合申强得意的表情,问道:“你们去哪儿了呀?” “城城城里。”刘宝抢着说。 申强本想再继续吊陆小乙的胃口,不料被刘宝戳破,气的咬牙道:“谁让你说的。” 陆小乙恍然道:“哦~原来是进城了,还住了几天呢!” 申强得意,“哼!我爹在城里有铺面,我想住多久住多久!” “你爹做啥生意?”陆小乙真还不清楚申家做啥生意,趁机打听道。 申强脸颊顿时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旁的刘宝替他说道:“棺棺棺材店!” 申强脸更红了,既恨刘宝多嘴,又担心陆小乙笑话他,在小少年的心中,总感觉卖棺材比卖其他货物丢脸,他偷偷瞧陆小乙的表情,暗暗想着只要陆小乙露出一丝鄙弃嫌恶的神色,他就把她推翻在地,再也不跟她玩了。 虽然申家做棺材生意超出陆小乙的意料,但她并没有露出或惊诧或鄙夷或嫌恶的神情来,反而点头赞道:“好!棺材店好!”赚钱多!陆小乙把后面的话省掉了,棺材生意绝对是好点子,虽然听起来晦气,但市场大啊!任凭你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最终难逃一死,谁都需要这么个大木匣子,这可是刚需产品。 申强立马露笑,左边脸颊竟然有个圆酒窝,这是陆小乙以为没发现的,惊讶的指着申胖的左脸,“哇!你这里竟然有个酒窝!” 申强习惯性的伸手捂住,另一只手伸出来,理直气壮道:“一个酒窝五百金,给钱!” “去去!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 “书上说千金一笑,我这酒窝难道不值五百金吗?” 陆小乙嗤道:“几天不见,原来是去学卖笑的下流行当去了!” “哼!我们去的可是正经学堂!” “正经学堂也有不正经学子。”陆小乙故意逗他。 申强急眼了,对一旁刘宝的道:“你来说!” 刘宝结结巴巴说完,陆小乙才明白过来,原来申强爹觉得申强年纪不小了,让他去上几年学,能考中秀最好不过,考不中也无妨,识几个字将来也好帮着打理棺材店。刘宝家虽不及申家家底厚,但刘宝的大哥最近从小兵升到了伍长,虽不是什么官,但放到乡村也能震住几个人,刘宝爹一高兴,便对小儿子也多了几分期望。 陆小乙问:“怎么才读三天就回来了?” “这次是去报名,年后才去。”申强解释道。 陆小乙又问了些关于学堂报名方面的问题,思索着等赚了钱,小庚再大点,也让他去学堂,不求他考秀才举人走仕途,只愿他能识文断句明白事理。 这时,玉兰提着木桶去溪边洗衣服,见陆小乙几个站在香樟树下说话,道:“在树下呆这么久,你几个也不嫌冷。” 陆小乙趁机把下午的活儿提到上午做,“娘,你等我一起。”说完,冲进院内,把网兜小桶等工具带齐,跟着玉兰去溪边。 直到中饭后,陆小乙把鸡食剁完才带着小庚溜去余家。 余粮正等着她来指导怎么烧坑,陆小乙比照烧火做饭,让余粮把干柴惹燃扔到土坑里,刚开始是浓烟滚滚,后来红艳艳的火苗从坑口串上来,吓得余粮和陆小乙连连退步,等火势变小,才少量的放柴,让火苗保持在坑洞内。 如此烧了两天,等火熄了,陆小乙往坑壁上看,顿时心凉半截,费了大劲儿烧出了的土坑颜色跟前世见过的不一样,不是前世那种坚硬的灰白色,而是呈现一种脏脏的黄褐色,用木棍一划拉,很容易留下痕迹,看起来并不坚硬。 余粮看小乙面带失望,宽慰道:“要不再烧几天?” 陆小乙点头,见余粮又帮着点火添柴,抱歉道:“粮哥,给你添麻烦了。” 余粮笑了笑,“不麻烦。” “不仅费你心、费你力,还费你柴。”感觉付出的所有努力,到头来全是费工夫,陆小乙又沮丧又难过,再次深刻的体会到,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很多事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即使你知道了一些先机,照样要付出99%的汗水。只是,这些汗水全部由余粮一个人来付出,陆小乙心里愈发愧疚起来。 余粮不知何时把灶房里的铁锅提来,不大不小刚好卡在坑口,笨拙的哄陆小乙,“看,这么好的大灶那里去找?做饭又快又好吃,以后我都在这里做饭了!”说完摸摸鼻子,沾上一团锅底灰。 陆小乙看他滑稽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余粮竟懂她的意思,用手擦过,锅底灰被擦成长条,惹得小乙笑的更开心,余粮也呵呵笑起来。 柴房里的小狼也来凑乐,用小爪子挠着门扉。 陆小乙想到柴门后的灰狼母子,心里还是害怕的,她不自觉的靠近余粮,甚至躲到他身后。 余粮道:“没事,是小狼想出来跟黑虎玩。”说完,上前把柴门推开,一个灰扑扑的小肉团狂奔出来。 陆小乙再往里瞧,母狼依旧横卧在草堆里,精神较几天前好了很多,柴房里光线不好,母狼的绿眸亮光闪闪,看得陆小乙两腿发麻,拽着余粮的衣角才勉强站稳。 “别怕,它很聪明,不会咬你的!”余粮话音刚落,母狼便抬抬尾巴,力挺余粮。 余粮把柴门关上,带小乙往前院去。 此时,小狼已经跟黑虎打成一团了,小庚在一旁抓耳挠腮,感觉帮谁都不是,见小乙出来,跑过来寻求帮助,“大姐,你看小灰灰明明比黑虎个头小,打起架来却凶的很,你说,是不是黑虎一直让着它呢?我要不要帮他们分开呢?” 小庚再次认定小灰灰是只狗,这得归功于陆小乙指鹿为马的真功夫。 “没事,它们只是在玩耍不是在打架,就像你平时跟刘宝他们玩一样。” 余粮走过去把小狼和黑虎分开,抱到小乙面前让她看,“你看它的牙?长得快吧?” 陆小乙看小狼嘴里几颗尖尖的细牙,感叹野兽就是野兽,不论牙齿还是生命力都是如此的惊人,几天前还奄奄一息的母狼,如今看起来已无大碍,陆小乙甚至相信它完全有能力猛扑过来咬断她脖子,再看看这个小狼崽,前几天还是娇弱的小肉团,如今已经灰扑扑一身绒毛,利齿利爪初具雏形。 陆小乙担忧的望向余粮,“粮哥,你赶紧把它们送回山里去吧。” “再养半月,趁着月圆前把它们放回山里。”余粮怕小乙不懂,又解释道:“狼喜欢在月圆之夜嚎叫,我担心它的叫声把同村的猎人引来。” 陆小乙点头,想到上溪村和下溪村不过山上山下的距离,真要让母狼站在余粮家院里啸月,那种凄婉悲怆的声音肯定会给两个村子罩上恐怖阴影,若是让村民知道带来这个危险源的人是余粮,不用想,找他麻烦的人绝不会少。 “粮哥,你不是说它很聪明吗?你让她这阵子别叫,让村里人知道就麻烦了。” 余粮笑道:“希望它能听懂吧!” 小庚跑过来从余粮手里抱走小狼,眼神期盼的盯着余粮道:“粮哥哥,能不能把小灰灰送给我养?” 余粮蹲下来,跟小庚平视,“小灰灰若是我的,我肯定送给你。” “那它是谁的?” 陆小乙道:“小灰灰是大灰灰的,大灰灰过几天就要走了,肯定要把小灰灰带走,你既然这么舍不得它,这几天就好好陪它玩哦。” 小庚失落的点头,把小灰灰抱到黑虎面前,让它们继续玩耍。 余粮猛地想到什么,急吼吼的往后院奔去,陆小乙首先想到的是那只母狼生事,吓得撩起前院的长矛跟上,到了后院,除了烧的暗红的铁锅和围着铁锅团团转的余粮外,并无狼影。 原来是先前余粮把铁锅卡在坑口忘了加水,这会儿被坑里的柴火烧的通红,余粮不知如何是好,着急之余又有些羞赧,情急之下,捡起一支干柴棍去戳锅底。 陆小乙赶忙阻止道:“诶!别动,当心把锅底戳个洞!” 余粮苦着脸问怎么办? 陆小乙笑过劲,才说道:“没事,等它冷下来就好了。” 第46章 事实证明,泥不如铁。 余粮的铁锅烧红了,冷却下来又恢复原样,而泥糊的坑壁连续烧几天却烧坏了。不仅开裂出明显的缝隙,而且颜色也不对,并没有出现陆小乙期望中的灰白色硬块,而是淡淡的黄色。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陆小乙还是非常沮丧,勉强笑道:“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粮哥,你等会儿,我请你吃烤饼。” 余粮点头,陆小乙把事先准备好的(趁玉兰不备从家里的面团上揪下来的)一个拳头大小的面团子压成薄饼状,然后用一个自制小圆枕把面饼压到坑壁,还好,面饼沾上了。 陆小乙让余粮帮着把坑口盖上,坐在旁边静静的等着,至于等多长时间,她心里没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支香点上,算作简单的计时工具吧。 一炷香后,余粮帮她把盖子揭开,陆小乙往坑里一看,心都碎了,刚才明明还贴在坑壁上的面饼不知何时滚到坑底的炭火堆里了,捞出来一看,已经被烧焦一多半,剩下的一半也是灰扑扑惨不忍睹。 凑近闻,有烤饼的麦香味,但掰开一看,夹生的。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果然只会纸上谈兵,果然不能轻易复制,果然赚钱好难,果然……有太多的果然了,陆小乙挫败的坐回小凳上。 余粮见她沮丧,上前拿过烤饼,把焦黑的部分掰掉,剩下的擦拭干净,掰一块边缘熟透的饼子放嘴里慢慢嚼着,味道很好,是那种柴火慢烤出来的麦香味。 “很好吃。”余粮掰一块儿给陆小乙,然后把能吃的全部吃掉,缓缓说道:“你再想想问题出在哪儿?” 陆小乙前世没见过新疆最正宗的自制馕坑,舍友家买的成品馕坑她也只见过几面,真要说问题出在哪里,她也说不清楚。总感觉已经走到快接近真相的大门口了,只需要一个点拨一个提醒,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 陆小乙恨不得像一休那样用食指在头顶画圈圈。 余粮安抚道:“急也没用,要静下心来慢慢想,我不知道你跟谁学来的方法,既然有人做,你就想想别人挖的坑、别人糊的泥、别人烤的时间、别人和的面团等等,跟咱们做的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陆小乙感激的笑了笑,尽量让自己静下心来,结合前世关于馕坑的所有记忆,再对比今生实际挖出来的馕坑,按照余粮的话一条一条对比,一点一点分析。 当进行泥土对比时,陆小乙仿佛推开了那扇通往成功的大门,她竟然忽略了很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两地气候不一,土质不同。 大西北因日照时间长、常年干旱少雨、戈壁滩上到处都是风化的砂砾石块,呈现或灰白或暗红或黝黑的多彩色泽。除了骆驼刺和沙棘等耐盐碱地的植物,根本长不了其他娇气植物,哪里像下溪村的泥土这么肥沃。 西北人就地取材懂得用碱土做馕坑,肯定是其他土质不能复制的。 想到这儿,陆小乙猛地站起来,眼放绿光,简直跟柴房里那头母狼有得一拼,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这么蠢!我怎么这么蠢!”紧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余粮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担心她入了魔怔。 陆小乙高兴过了头,一把抓住余粮的手,激动的嚷道:“粮哥,我知道错在哪儿了,多亏你提醒我,谢谢你!” 余粮完全被陆小乙的举动吓着了,且不管她年纪大小,如此握着一个少年的手又搓又捏的,会不会太孟浪了,呃~孟浪这个词用的会不会太过了,她还是小孩子心性呢!余粮内心有纠结起来,脸红的像夏季山林里的红莓果,竟忘了把手抽回来。 陆小乙渐渐也发现了,但她一贯脸厚,装着天真无邪,装着很自然的把余粮的手松开,然后完全不提这茬,当没发生过一样,假装思索馕坑的事情,嘴里还喃喃道:“上哪儿去找那种土呢?” 余粮更不好提这茬,站一旁当起了红脸闷葫芦。 说到碱土,陆小乙马上想到了出关以西的蒙国,可以请商队帮着驮一些戈壁沙土回来,只是商队都是做往来贸易的,能不能空出一匹马帮她驮沙土就难说了,即使商队同意,这份酬金肯定不少,他们肯定不会做赔钱的生意。 想到酬劳,陆小乙眉头又皱了起来,她手里的只有四百多文,也不知够不够,若是不够的话,她又该如何说服爹娘帮她垫钱呢?陆小乙头疼死了,真是一文钱难道英雄汉啊! 余粮就这样看着她小小的脸一会儿乐一会儿苦的,终于忍不住问:“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一起想办法。” 陆小乙不愿意把缺钱的烦恼跟余粮说,只说想找人从蒙国带一种土,没想到余粮听后,很轻松的说道:“这个简单,我认识几个叔叔就是做镖局生意的,经常往蒙国跑镖,我可以找他们帮你,但你要说找那种土才行!”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陆小乙激动的差点再次抓住余粮的手,来平复内心的激动,“太好了,粮哥,你真是我的贵人!” 余粮能帮到她显然很开心,“你要着急要,我今天下午就进城帮你问问,希望尽快帮你带回来。” “不急不急。”求人办事,陆小乙怎好意思催呢。 余粮笑了笑,“那你说说那种土?” “呃~听说去蒙国的幽风城要绕行一片戈壁沙海,能带些戈壁滩上颜色偏白的泥土就行。” 余粮也不追问缘由,点头表示记下了。 随后几天,陆小乙过得既期待又焦心,一边期待碱土早日能带回来,一边又焦心碱土不能用。这种焦虑折磨的她夜夜失眠,陆小乙自嘲道:睡不好食无味,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果然不是能干大事业的人啊! 这夜,继数绵羊,数毛驴,数猴子,数肥猪后,陆小乙已经计划好了今夜的催眠道具:数铜钱。数到一万贯时,村子上空隐约传来悲怆的狼啸,仿佛幽怨的诉说,又像寂寞的敬畏,一声比一声凄婉,一声比一声绵远。 狼啸如此之近,吓得陆小乙冒出一身冷汗,一定是余粮救的那只母狼,难道是余粮出事了?陆小乙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她这几天没去余粮家,不知道他有没有把狼放回山里,按日子算今天就是月圆之夜,应该放回去了吧!只是母狼为什么不到深山里去嚎,反而在离人群这么近的山头嚎叫呢? 会不会是在传递信息,万一把狼群都引来就麻烦了!陆小乙越想越害怕,听到隔壁门栓响动的声音,然后是玉兰急切的话语,“你就站院内看看就行,别出院子啊!” 陆忠答应着,朝上溪村那边的高山瞅了一圈,跟玉兰说道:“我还是小时候听过狼嚎,这么多年都没听过了,肯定是前阵子将军狩猎把狼群撵散了,这是走散的孤狼在找狼群呢!找到了自然就回深山了,没事没事,进屋睡吧!” 陆小乙打心眼里佩服他爹的敏锐,就听狼这么嚎几声就猜个七七八八,也不知道村里的人会不会这样想。 想着想着,她竟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整个上溪村下溪村的人都轰动了,纷纷谈论昨夜的狼嚎,方里正更是组织了上溪村的好猎手和下溪村的壮汉,沿着周围的山脉巡视去了。 陆小乙跑去余家去一探究竟。 余粮正对着院外三只野兔发呆呢,见陆小乙气喘吁吁的跑上来,破天荒的开玩笑道:“以为我被狼吃了?” 陆小乙翻了个白眼,“要吃早吃了,还留你到现在?” 余粮笑了笑,指着三只野兔道:“这是它昨晚送来的。” 陆小乙惊讶极了,“它是在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余粮点头,语气有些忧伤道:“天天用爪子划拉柴门想回到山里去,我便让它去了,只是它伤没完全好,冬夜里兔子也不好捉,三只已经很难为它了。” “小灰灰呢?” “也带走了,养在村子里终究不是好归宿,回到山里最好!”余粮把手圈成喇叭状,朝着后面的山林大声喊道:“谢谢!”转头见陆小乙认真的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红,弯腰把三只兔子提进院子。 “今天大灰灰请客,中午烧兔肉吧,我准备了调料。” 大灰灰是那只母狼。 陆小乙笑着点头。 “你去把小庚小丁刘宝申强都喊来,这次把三只兔子全烧上,给忠叔和婶儿也带些。” 换着以前的陆小乙还会纠结推拒一番,如今也想通了,一顿饭而已,不用太纠结,人情记心里,往后再礼尚往来,双方都开心。 余粮高兴的收拾兔子,陆小乙又急冲冲的下山,先回家跟玉兰报备完毕,再去喊上刘宝申强带上小丁小庚,五人急吼吼的往山上冲。 陆小乙短时间上下三趟,体力不支,坐到余家院里就动弹不了,除了余粮和小丁,其他三个小子一点也不体谅她,催促她快到做饭,都着急吃兔肉呢! 陆小乙朝他们翻个大大的白眼,不予理会,等她好不容易歇够,才施施然起身去灶房。她还特意带了些晒干的刺玫花和糖霜,准备做一顿前世的玫瑰饼解馋。 虽然铁锅烙的玫瑰饼味道比不过馕坑烤制的,但糖霜融化后包裹着刺玫花瓣,特有的花香和糖香瞬间弥漫整个味蕾,香的让人咂舌。 几个人美美的饱餐一顿,吃完帮着把锅碗收拾完,也舍不得走,特别是小胖子申强,上次就说要帮余粮干活,这次总算找到机会,帮着把院外的干柴捆子搬到柴房里。 余粮不让他们干活,陆小乙却举双手赞成,除了小庚负责陪黑虎玩耍外,其他人都帮着搬柴捆,陆小乙更是打趣申强道:“瞧你这身肉,肯定在家吃了睡睡了吃。” 申强鄙视的瞅过陆小乙和小丁合抬的柴捆,再耀武扬威的举高自己手里的柴捆,跟得胜的小公鸡似得,昂头挺胸走前走去。 陆小乙对小丁道:“家懒外头勤,长大好帮人,说得就是他这样的。” 小丁咯咯笑起来,手里不空,遮不了门牙,赶忙又闭嘴憋着笑。 申强回头恨了陆小乙一眼,一副我全都听到了的模样。 第47章 傍晚时分,村里巡山的人都回来了,连个狼影儿也没见着,资深的猎人跟陆忠说法一样,是孤狼在呼唤狼群,这会儿肯定跟着进到深山里去了。 晚上,玉兰把陆小乙带回来的红烧兔肉和玫瑰饼热上,再熬了些稀粥,炒了萝卜丝和鸡蛋花,陆忠吃得赞不绝口。 陆小乙以为她爹赞的是玫瑰饼,喜滋滋的问道:“爹,这刺玫瑰糖馅儿的饼子是不是特好吃?” 陆忠答非所问,“恩!兔肉烧的不错,很入味,吃起来也很嫩滑。” 陆小乙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不再打扰他爹吃兔肉,默默的夹着萝卜丝和鸡蛋花吃。 陆家三姐弟还是很懂事的,中午在余粮家吃了红烧兔肉,晚上带给玉兰和陆忠这份,他们根本不沾筷。 当父母的看到这么孝顺的儿女都很欣慰,玉兰更是母爱爆棚,不停的把兔肉夹给三个孩子,嘴上念叨着:“我不爱吃这些,都给你们吃。” 陆小乙端着饭碗避开玉兰夹过来的兔肉,小丁也跟她一样,小庚还是想吃的,大眼睛偷瞄两个姐姐,见她们没有看过来,快快的把兔肉塞到嘴里,埋头慢慢嚼着。 担心小庚噎着,小乙和小丁都假装没看见。 等到晚饭临近尾声,陆小乙才接着问陆忠道:“爹,你说这刺玫瑰糖馅儿的饼子能卖钱吗?” 陆忠把剩下的一个饼子拿在手里上下翻看,缓缓说道:“听说城里酥和斋的点心外酥里软皮薄馅厚,吃起来入口化渣,每天都要排队购买,去晚了就没了。你若想吃,我明天早点去排队,买几个回来让你尝尝,肯定是你这玫瑰饼没法比的!” 陆小乙被打击了,噘着嘴不服气,“那是富贵人家吃的精细点心,价钱肯定不便宜,我这个可是普通人家都能买得起的饼子。” 陆忠见女儿有些急眼,笑道:“你这孩子,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急开了,你这饼子我又没说不能卖钱,里面的刺玫糖馅儿确实挺香,卖三五文一个肯定有人买吧!” 玉兰不同意道:“这饼子是死面做的,费糖又费面,烙出来的饼干瘪瘪的没卖相,谁愿意掏钱买呀?” “娘,那做成发面的吧,烙的圆鼓鼓的,看起来很划算的样子。”陆小乙提议。 玉兰点头,“改天试一试。” 陆小乙趁机又提出她卖干粮的计划,问陆忠道:“爹,你说城里来来往往那么多商队,咱们做干粮卖给他们咋样?” 陆忠长期在城里跑,对商队一些情况还是了解的,听女儿提到干粮问题,再结合平时在城里的所见所闻,道:“咱们鲁国的商队出关前,都要准备足够的干粮,那些干粮大多都是烙干的饼子,像馒头包子这些鲜食根本放不长久,咱们要做干粮生意,只能从烙饼上下手。”说完,看向玉兰这个烙饼行家,想听听她的意见。 玉兰笑道:“看我干嘛,我烙的饼你又不是没吃过。” 陆忠嘿嘿笑着点头,“经常吃,很好吃,只是不知这饼子烙出来能放多久?” “放不了几天就长毛了,要是烙干些,也好不过十天去。” 陆忠对陆小乙道:“听见了吗?烙干了也放不过十天,那些商队来回一趟最快一个月,烙的饼子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一旁的小丁参言道:“爹,他们怎么不带米面自己烧水做饭呢?” 陆忠一副问对人的模样,耐心跟女儿说道:“蒙国那边气候不好,缺水多沙,商队的马匹为了多驮货带的清水有限,商人为了赶时间,宁愿吃干粮省事。我听说还有把馒头烤干了当干粮的,还有把麦面炒熟了泡水吃的,还有一些咱们想都想不到的干粮。” 小丁皱眉道:“听着就不好吃!” 陆忠哈哈大笑,拍拍女儿的头,道:“那是肯定的,但有钱赚,那些行商吃多少苦都乐意,大不了回到鲁国大鱼大肉把亏欠的补回来!” 陆小乙则听得满脸兴奋,激动的问道:“爹,你说咱们要能做出保存一月都不坏的干粮,能赚到钱吗?”陆小乙对馕馍还是有信心的,越是往干旱地方带,越是存放的久,一个月完全不在话下。 玉兰见她开口闭口都是赚钱的财迷样,嗔怪道:“你想钱想疯了!让你学针线也没见你两眼放过光!” 还在为她不学针线而心怀不岔呢!陆小乙嘿嘿一下,不接她娘这话茬,专等她爹回话。 陆忠笑的实在,点头道:“这还用说吗?那么多商队,大的几十号人,小的也有十来个,真要是有好的干粮,钱是稳赚不赔的。” 陆小乙仿佛看见大大小小的银锭像雪花般的砸向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板道:“好,咱家就做干粮生意。” 陆忠只是笑了笑,把盆里剩下的肉汤端来,掰开手里的饼子蘸汤吃,玉兰更是不搭理她,等着收拾碗筷呢。 饭后,陆小乙洗漱完毕回到炕上,跟小丁小庚玩耍一会儿,等他俩跟周公约会去了,才缩到被窝里盘算她的干粮生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的陆小乙又被悲怆的狼嚎吵醒,想不明白这狼怎么还不回深山里去,连嚎两夜也不嫌嗓子疼。 第二天,狼嚎又成了村民讨论的热点话题,感觉安定下来的心再一次提到嗓子眼,村民们不约而同的聚集到方里正家,吆喝着再组织人手巡山去。 陆婆子只忧心他的宝贝孙子,一大早就过东院来守着小庚寸步不离,生怕一不小心他就被狼叼走了。 陆小乙跑到余家,果然,院门口又放了三只野兔。 真是一条忠肝义胆知恩图报的狼啊!陆小乙由衷的赞道。 余粮再次邀请陆小乙他们来吃烧兔肉,热情的模样让陆小乙都看不下去了,不管他高出她很多的身高,也不管他年长她六岁的事实,严厉的指正道:“粮哥,你真是太不会过日子了!我真怀疑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余粮脸一红,抿嘴笑了笑,把三只兔子装到背筐里,锁上院门,“那我去城里卖去。” 孺子可教也,陆小乙点头道:“正好一起下山。”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陆小乙看周围没人,道:“粮哥,里正他们又去找它了,你说它怎么还不进山啊,万一被抓住了咋办?” 余粮倒是很放心,轻松道:“不用担心,它白天肯定躲到深山里去了,他们找不到它的。” “它连续嚎了两晚,早就暴露了大概位置,今晚它若还来,村里的猎人设下圈套等着它咋办?” 余粮停下脚步,看了陆小乙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着,脸上明显多了几分担忧。 两人走到陆家院门口,陆小乙进院,余粮闷声不响的继续往城里去。 当天晚上,陆小乙睁着眼睛等狼嚎,直到她睡死过去,也没听见母狼悲怆的嚎叫。 第二天一早,不用弟弟妹妹催她起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穿衣直奔后院,问玉兰:“娘,昨晚你听到狼嚎了吗?” 玉兰刚洗完脸,不慌不忙的把布巾拧干又换一盆水给小乙,才说道:“总算没嚎了,阿弥陀佛咱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陆小乙把冰凉的清水扑到脸上,拧干布巾搓着脸颊,心里却想着母狼的事,你说它猛地连叫两晚,弄得人心惶惶,突然又不叫了,难到真的归隐山林了?不行,一会儿还得去找余粮问问清楚。 早饭后,陆婆子又来了,小庚嘟着嘴不满道:“祖母,你守着我,我都不能出去玩了。” 陆婆子把小庚抱在怀里,语重心长道:“乖孙呢!你不知道咱们这的山里来了狼,祖母生怕狼把你吊走了哟,夜夜睡不着恨不得把你栓到腰上。咱家就你一个独苗儿,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祖母就活不下去了哦!” 玉兰淡淡道:“娘,你别说的那么吓人,咱们下溪村三百多人,上溪村也有百十来号人呢,光天化日之下,哪有那么胆大的狼,敢跑到村里来叼小孩。” 陆婆子狠狠的恨了玉兰一眼,啐道:“你懂个屁!陆家怎么娶了你这样的蠢妇,狼都叫到家门口了,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呢!” 玉兰懒得搭理她,翻着针线篓子找一只没做完的鞋面。 陆小乙一脸黑线,自从陆寿增昏厥事件后,陆婆子消停多了,今天再度爆发,让陆小乙不得不感叹人心难改、骂人有瘾。 陆婆子继续骂道:“哑巴了?怎么不敢接话了?呸!你这性子跟那烂泥一样糊不上墙!我死活看不上你这样的!” 玉兰拿着鞋面起身,丢下一句,“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婆母,不给你面子就是打我夫君的脸,这点气有什么不能受的?反正骂来骂去都是你受累。”然后,径直出门出院子,也不知道找谁聊天去了。 剩下陆婆子抱着小庚,气的脸红脖子粗,想跟出去追骂玉兰,又担心小庚没她看顾被狼叼走了,两相为难,终是孙子重要,没有追去,嘴里不停骂道:“反了反了,这个蠢妇反了天了!” 小乙和小丁对视一眼,心知肚明的偷笑。 小庚稚气的威胁陆婆子,“祖母,你再骂我娘,我就不理你了!” 陆婆子一个趔趄坐到炕沿上,小庚挣扎着不要她抱,陆婆子伤心极了,眼中悲泪。 陆小乙跟小庚使眼色,小庚噘着嘴不乐意,陆小乙也不想去哄陆婆子,总感觉自己费了老大劲儿把她哄好,过不了几天她又故态萌发,三番四次下来,她也有些疲软了。 于是,三个孩子就这样看着陆婆子默默伤怀,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陆婆子伤心够了,起身把小庚强行抱紧,“走,跟祖母去西院,这边我呆不下去了!再呆下去,迟早被你娘活活气死!” 小庚再三挣扎,怎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可怜兮兮的望着小乙小丁。 小丁笑道:“小弟真不会享福!” 陆小乙深有同感,挥手作别道:“祖母这么疼你,乖乖吃香喝辣的去吧!” 小庚对两个姐姐失望了,委屈的趴在陆婆子肩头放弃了挣扎。 下午剁完鸡食,陆小乙抽空去了趟余粮家,得知母狼昨晚又送了三只肥兔,没有嚎叫的原因是余粮整夜守在院外等着它,并且人狼情未了,说了些辞别的话,让它回深山里去,别再出来了,谨防被村里的猎人抓住。 至于母狼听没听懂,陆小乙不知道,但自此以后,陆小乙再也没有听见过狼嚎,也没见过这只叫大灰灰的母狼。 第48章 这天夜里,北风刮的呜呜作响,夜雨密集的打在房瓦上,滴滴答答弹奏着冬夜的寒彻。 雨下了一夜,凌晨时分才停下来。 玉兰和陆忠还是鸡鸣起床,小丁和小庚也不贪睡,唯独陆小乙,蜷缩在暖烘烘的炕上舍不得动弹。 玉兰抱着一沓子干净衣服进屋来,一边帮小庚穿上,一边催促陆小乙起床。 小丁捂嘴笑道:“娘,今天冷,你就让大姐多睡会儿吧!” 小庚却趁机告状,“娘,大姐天天早晨都这样,我和二姐不催她,她就不起来,她怎么这么懒呀?” 玉兰帮着小庚把腰带系上,把衣服捋的服服帖帖,才倾身去看陆小乙,见她眼睛虽然闭着,眼睫毛却眨呀眨的,分明是醒了,却赖床不起,一把掀开她的被子,训道:“还不起来!真是越大越不像话。” 陆小乙睁开眼,翻身坐起来,拿过干净衣服一边穿一边瞪小庚,这个小坏蛋,还记着昨天的仇呢! 玉兰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收到木盆里,唠叨着:“也不知道花大嫂是咋想的,这么冷的天,一早就使唤喜鹊去溪边洗衣服,再看看咱家这个,睡到太阳晒屁股都不起。” 陆小乙嘿嘿一笑,拍马道:“你可是天下最好的娘!当你的儿女真是太幸福了!” 玉兰横了陆小乙一眼,“油嘴滑舌!” 陆小乙蹦跳到玉兰身边,帮着把脏衣服往木盆里捡,“娘,今天的衣服就包给我吧!” 玉兰嗔道:“赶紧把三间屋子扫一扫,灶上还熬着粥呢,你爹今天不出车,正好把家里的被面床单换下了,让他跟我一起洗去。” 小丁嚷嚷着要去帮忙,玉兰道:“冬天溪水冷的刺骨,你们小姑狼家还是不要沾染好,免得受了寒凉作下病来,将来有苦头吃!” 小丁听不懂,忙问什么病,玉兰笑道:“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陆小乙却是懂得,女人天生体质偏寒,尤其是生理期,更要注意保暖,忌食生冷。虽然她和小丁年纪还小,并未来潮,但玉兰还是很贴心的照顾着她俩,陆小乙心中升起一股暖暖的感动,见玉兰正要附身端盆,抢上前去,如神力附体端起沉重的木盆就往外走。 玉兰气的三两步跨上前,夺了过去,训斥道:“逞什么能?也不怕伤了气力。” 陆小乙挠头傻笑,玉兰也不再训它,忙自己的去了。 早饭后,太阳终于红润起来,虽然远山笼在蒙蒙烟云中,但近景却在暖阳下鲜活起来。几只花犬在村中乱窜吠叫,鸡群也放养出去,在各个角落里觅食,一只黄猫借道陆家院墙,姿态极其高冷,看都懒得看陆小乙一眼,竖着高高的尾巴,轻盈的跳到邻居家房顶上去了。 果然一闲下来,时间就慢得可怕,陆小乙百无聊赖的坐在炕上,针线活提不起兴趣,看着玉兰交代下来的任务,愁得眉头不展。再看看小丁认真绣花的模样,跟玉兰倒有七八分相似,陆小乙贼笑着把手里的布头推到小丁面前,哄道:“好小丁,帮大姐把这个绣一绣。” 小丁笑道:“大姐,我帮你绣也行,但娘说了,你再差劲也要把这平针、回针、假缝针、锁边针、包边针和藏缝针这几种手缝最基本手法学会,将来衣服破了也不至于求人。” 陆小乙苦着脸把手缩回来,盯着碎布头上几种针法出神。 小丁说的对,在这自给自足的时代,你总不能补个补丁、钉个纽扣、缝条口子都要找别人帮忙吧。如今在家有娘亲和妹妹帮忙,将来若是嫁到别人家,缝缝补补找婆母、小姑或者妯娌帮忙,岂不是招婆母贬低,招小姑和妯娌笑话! 陆小乙哼了一声,她才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不就是几种基本绣法嘛,再难能难过前世的高考去? 定下心来,陆小乙就开始研究这几种基本绣法,把原理搞清楚了,用陆寿增的话说:那就简单的跟个‘一’一样,后期就是个熟能生巧的过程。 玉兰和陆忠洗浆回来,支起长杆把背面床单和衣服晾好,进屋见两个女儿乖乖的坐在炕上学做针线,小庚在一旁玩一个小盒子。她再走近细瞧,发现小乙手里的绣活,虽然手法生硬,但针法精准无误,竟然全部掌握了几种基本手缝方法。 玉兰高兴极了,拿过小乙手里的碎布头细看,冻得通红的手忍不住擦起泪来,喃喃道:“我就说嘛,我王玉兰生出来的女儿,针线活能差到哪儿去?我早看出来了,你不是蠢是懒,往后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来了,必须逼逼你,把你的耍心收回来才行!” 这个时代的人早已把会缝补、会做饭、会持家、会生养孩子看做衡量女子的重要标准,玉兰也不例外,何况自己女儿有腿疾,她不得不为女儿将来谋划。 陆小乙见自己小小的努力一下,玉兰就高兴的哭起来,可见她前一阵儿厌弃女红让玉兰心里多失望。陆小乙掏出手绢给玉兰,小手附上玉兰红肿冰凉的大手,乖巧道:“娘,往后我不贪耍了,一点好好跟你学。” 这次是她考虑不周,由着自己喜好做事,枉顾了玉兰的一片赤诚慈母心。陆小乙暗暗告诫自己,往后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要多想想父母的感受,这里毕竟是古代社会,有些事你可能觉得无足轻重无关痛痒,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难以接受如芒在背。 玉兰红着眼睛,笑道:“中饭想吃啥?娘给你做去!” 陆小乙搓着玉兰冻僵的手,“你和爹累一上午了,中饭就由我和小丁来做吧!” 玉兰点头道:“好!好!你爹知晓了肯定乐开花!” 小丁也在帮忙搓揉玉兰的手,心疼道:“娘,你的手又开始冒冻包了。” “老皮老茧了,几个冻包算啥,都想想中饭做点啥吧?今天你们姐妹当家,你们说了算!” 陆小乙道:“要不咱们试着做发面的玫瑰饼吧,娘,我发面发不好,你还要教教我才行。” 玉兰最喜欢女儿积极主动的学习生活技能,高兴道:“那还不简单,走,咱们现在就去灶房,和完面放到炕头上,很快就能发起来。”说完,从炕头上取下一个罐子,里面装着她上次和面时留下的酵头。 当玉兰把酵头取出来时,脸色顿时变得又气又笑,盯着一边玩的起劲的小庚,吼道:“小庚,你找揍呢!” 小庚懵然抬头,有些莫名其妙,当他看见玉兰手里的酵头时候,马上退到坑角最远处去了。 陆小乙往玉兰手里一瞅,噗嗤笑出声来,这哪里是白白的酵头,分明是写实派艺术便便嘛!肯定是上次蒸馒头,玉兰把酵头放罐子里被被小庚看见了,偷拿出来当橡皮泥揉来捏去,最终搓成长条盘成便便状! 陆小乙心里有些膈应,不停告诫自己那是含有酵母菌的面团,不是便便,可是最终突破不了心里那关,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小庚仿佛感受到陆小乙心底强烈的怨念,怯怯的解释道:“那不是臭臭,那是我做的蛇。” 好吧!不是便便,是蛇!蛇!蛇!陆小乙不断加强心里建设,跟着玉兰去了灶房,不过整个便便,哦,不,整个蛇被捏成面粉疙瘩加水和面的过程,陆小乙没有亲手参与,而是站在一旁耳听玉兰讲解和面的技巧,目光却游离到灶房顶部的房梁房檩上。 面和好后,就是准备馅儿。 陆小乙洗干净手,把晒干的刺玫花翻出来去掉花萼,洗净后,把玫红的花骨朵全部捏成碎片,再拌上糖霜。 整个过程很快很简单,玉兰笑道:“这花骨朵味道真香,要是采鲜花用糖腌制,是不是味道更好呢?” 陆小乙被提醒,忙不迭点头,“等天气暖和了,从粮哥家分几株来栽在咱家院里,又香又好看,还能做玫瑰饼。” 玉兰有些惋惜,“就是可惜这些花儿了,刚开出来就被咱们摘来吃了。” 陆小乙逗她道:“要不摘下来给你头上戴两天再吃?” 玉兰恨了小乙一眼,嗔怪道:“嘿!你能耐了是不?也敢打趣你娘了!” 陆小乙笑着扑倒玉兰怀里,小丁也扑过来,玉兰更是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可怜的小庚还在炕角蹲着,自己明明做的是条蛇,为啥娘和大姐都那么生气?真是想不通! 这次有玉兰亲自坐镇,玫瑰饼做出来鼓鼓囊囊圆圆胖胖,外形瞧着很是讨喜,唯一让陆小乙觉得遗憾的是:发面饼中间膨胀,咬开便露出空空的内里,显得刺玫糖馅儿很稀少。 自家吃倒是无所谓,往外卖就有些骗钱嫌疑,陆小乙又愁开了。 玉兰捡了十个玫瑰饼让陆小乙趁热给余粮送去,又捡了二十个让小丁给西院送去,剩下的热在锅里,等她们回来再起锅。 一出暖和的屋子,迎面就是一阵凛冽的寒意,陆小乙打了个大大的冷颤,抱紧怀里的食盒,急冲冲的往余家奔去。 一路都是在爬山,陆小乙跑的急,呼吸不匀导致肺部跟炸开了似得疼,她不由得缓下脚步,慢慢的调整呼吸,到达余家院门口时,终于恢复正常,摸了摸怀里的食盒,还好,温温的不算凉。 黑虎已经在院里吠叫起来,余粮穿着一件薄棉衣来开门,陆小乙也不进院,把食盒递给他,眨眼笑道:“玫瑰饼哟,趁热吃,我就不耽误你了,改天再来找你玩!”说完,转身要走。 余粮诶诶两声叫住她,道:“你的事我跟镖局的叔叔说了,他们这阵儿没有去蒙国的镖,估计要等到年后了。” “没事,不着急!”陆小乙个子本就比余粮矮,加上站在院门低处说话,抬头能清楚的看到他说话时口鼻里喷出的蒙蒙白气,再看看他单薄的衣衫,担心他着凉,催促道:“粮哥,天太冷,你赶紧进屋去吧!我走了。” 然后,急冲冲的往山下跑。 第49章 中午饭桌上,陆忠吃着发面玫瑰饼,称赞道:“恩,这个不错,吃起来比死面饼软和。” 陆小乙懒懒道:“爹,你看这饼咬开里面都是空的,卖三文钱一个有人买吗?” “肯定有啊!这馅儿看起来虽少,但花香味浓,甜味也正好,吃起来反而不觉得腻,而且个头也不小。”陆忠把手里的玫瑰饼掂量掂量,“一个快三两了吧,跟饭店里的馒头差不多大了!”。 陆小乙两眼一睁,顿时来了精神,激动道:“真的吗?爹,你真的觉得这样能行?” “可以试试嘛!卖不掉拿回来自己吃也行!” 陆小乙又问玉兰和小丁,都持肯定意见,小庚见自己被忽略了,把手里的玫瑰饼放回盘子里,不高兴的嘟着嘴抱怨:“大姐瞧不起人!” 陆小乙又好心情的哄他,并奉上特意挑选的一个大大的玫瑰饼,小庚才笑着提出自己的意见:“三文钱太便宜了,卖三十文差不多!” 陆小乙点头夸赞小庚最识货,提的意见最入她心。 玉兰笑骂道:“一个比一个贪心!一个饼卖三十文都能买三升细麦面了。” “娘,粗麦面呢?多少钱一升?”陆小乙问。 “粮食一天一个价,我哪里记得清楚,问你爹去,他天天在城里跑!” 陆忠道:“麦面也得看过几次筛,越精细的越贵,就拿咱家这种粗麦面来说,粮店都卖四文钱一升。” 陆小乙暗道:升是容量单位,斤是重量单位,要换算成斤的话,还要看装的是什么粮食,一升面和一升米的重量肯定是不一样的。而且,古代的一升比现代的一斤要重些,一升面约重1.5斤,如此估算下来,这个朝代一斤细面大约六到七文,一斤粗麦面约两到三文。 上次去牲口市场收集的牛马价格,陆小乙确定鲁国的物价比宋朝便宜些,再结合前世看过某篇关于《水浒传》里物价跟现代物价对比报告,预估宋朝一文铜钱约等于0.7元人民币。那么,陆小乙也大胆的预估鲁国的一文铜钱等于0.6元人民币,一斤细面约合人民币3.6~4.2元不等,一斤粗面约合人民币1.2~1.8元不等。 这个价格虽然跟现代社会的面粉价格相差不大,却没有可靠的说服力,毕竟现代社会农业发达,粮食产量高,古代农业生产落后,粮食产量低。而且,米面等粮食价格又跟年景息息相关,若是遇到灾年和战乱,粮食的价格一天三涨,多少人拿着银子也买不到粮食。 所以,陆小乙得出的结论是:管它现代古代,活在当下最好! 陆小乙想的入神,直到玉兰碰她一下,递过来一个饼,问道:“想什么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在想一个饼卖三文钱亏不亏?” 玉兰笑道:“保证不亏,和面的时候我留意着呢,咱们那瓢子一瓢就是一升面,我一共挖了六瓢,那就是六升面,你再数数咱们做了几个饼?” 六升面大约九斤,按四文一升就是二十四文钱。 陆小乙再伸手数了一遍饼子数,加上送给余粮和西院的三十个一共有四十五个,平均下来一斤做了五个饼,每个饼子的成本才0.5文,参照前世一斤面加水和酵母能发一斤半面来算,平均每个饼子重量在三两左右,算上辅材刺玫花、糖霜和酵母,再算上人工柴火等杂费,卖三文钱一个也算合适。 玉兰又道:“要是细面,发面效果会更好,一升面能多做两三个。” 陆小乙马上又开始盘算细麦面的成本,卖六文钱一个的话,利润竟比粗面高的多,想到这里,陆小乙笑的见牙不见眼。 玉兰瞧她财迷的样儿,训道:“快吃快吃,有啥话等到吃完再说!人家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你这样的性子要生在那样的人家,一天挨不完的打!”说完,给她夹了块鸡蛋在碗里。 “我才不当那些劳什子小姐,我只想当爹娘的女儿,只想要当小丁和小庚的姐姐!”陆小乙说这样的话,倒不是故意拍马,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 玉兰笑的眉眼舒展,陆忠更是哈哈大笑,小丁眼睛亮晶晶的,小庚最可爱,不停的喊着:“大姐!大姐!我只当你弟弟!” 还是玉兰出声制止,饭桌才安静下来。 中饭后,陆忠带小庚到隔壁屋午睡,玉兰督促两个女儿学做针线,自己也不空闲,右手中指套上一枚顶针,捏着纤细的绣花针在一只新鞋面上灵活的穿刺着,鞋头的莲花已经初具雏形。 陆小乙认真的在一块碎布头上练习手缝针法,为了节约棉线,玉兰教她线头一端不要打结,缝完了用针把棉线完整的挑出来,可以继续使用,但也不是无限循环,几次下来棉线就会磨起毛,直到不能用了才换一根新棉线接着练。 重复做一件事容易累也容易瞌睡,陆小乙困得不行,针尖扎了几次手,索性把布头放下来,跟玉兰商量她感兴趣的事情。 玉兰一听是卖玫瑰饼的事,认真的说道:“也不是不行,但是有些话我要说到前面,一是你这饼子是铁锅烙出来的,热吃最香,等你拿到城里它已经凉透了,你让别人买回去怎么吃?” 陆小乙道:“买回去在烙一烙嘛!” “你把中午剩的饼回锅去烙一烙,你会发现不仅容易焦还很难热透,这不像馒头,下蒸锅溜一溜就热透了。” 是哦,陆小乙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外面都天寒地冻的,冷食买回去必须加热了才能吃,可这烙饼就讲究个外脆里软,蒸出来完全变味了嘛! 玉兰接着说道:“第二点,你的刺玫花不多了吧,我算了下,按照今天中午的用量,顶多能做一百个饼子,这样折腾两次又停下,累不累人?” 陆小乙点头,她手里的刺玫花的确不多了,第一次去余家摘的就不多,后来余粮又给她带了一大包,两次做玫瑰饼又用掉一部分,剩下的也就玉兰估计的量。 “第三点,城里年前活儿多,你爹不能一直带着你卖饼吧?上次卖篮子有你祖父陪同,这次放你一个姑娘家沿街叫卖我不放心,而且天寒地冻的,把你冻出个好歹来咋办?赚那几个钱还不够买药的!” 又道:“家里也不缺你这点钱,大冷天的你也别折腾了,乖乖在家学学针线,暖暖和和的不比你出去受冻强?” 玉兰说的都是实话,陆小乙怀疑是不是自己太作了,日子能过就行了,干嘛非要去挣这点辛苦钱?可是,她就是不想乖乖呆在家里,靠着他爹每月不多的收入过日子,她想为这个家出力,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家里就三间房半边院子,万一玉兰再生一个,家里就得建大房子,小庚要读书,小丁的嫁妆不能少,还要存粮存钱预防灾荒战乱…… 陆小乙从来不认为好日子是喊口号喊来的,不付出努力根本不可能,而且她理想中的乡村好日子既要物质上的富足,又要精神上的惬意。忙时种田闲时赚钱,院中有花香,地里有瓜菜,炕头有男人,出门有马车,谈笑无鸿儒,往来全白丁,三观要摆正,吵架不怯场…… 咳!咳!就此打住吧!才四百七十二文的身家,一切都太遥远。 陆小乙把飘远的思绪扯回来,把玉兰的三个问题思索一遍,她知道不能说服玉兰,一切都免谈,不是说玉兰多么的**严苛,而是她看重的是女儿而不是赚钱。 “娘,咱们不烙饼做成馒头算了,糖霜也换成红糖,红糖比糖霜便宜点,咱们可以适当多放点红糖,最好再有个小盒子,雕成五瓣梅花状,馅儿包在中间,蒸出来白白胖胖中间一点红多好看啊,而且别人买回去上蒸锅一溜,吃起来口感不变。” 玉兰眼前一亮,赞道:“这个法子好!你这脑瓜子真好使。” 陆小乙笑道:“娘,你到时候给我梳少年发髻,再把爹的衣服改一改,把我装成少年郎就安全多了嘛!再说,我爹也不是天天都有活儿,他没活儿的时候可以陪着我,有活儿我就跟着他,在他附近卖,咋样?” 见玉兰不说话,陆小乙又道:“娘,我不怕冷,我穿厚点,再把棉帽手套带上,肯定冻不着!” 玉兰叹道:“哎,你这孩子也不知道脑瓜里咋想的,我也知道你在家里呆不住,要去就去试试吧,反正那点刺玫花折腾完了,你也就消停了!” 陆小乙听玉兰松了口,激动的抱着玉兰的手臂撒娇,玉兰手里还捏着针呢,嚷道:“哎呀,当心扎着你,咋咋呼呼的哪有个姑娘家的模样!” 陆小乙马上坐直身子,换一根新的棉线,规规矩矩的练习针法。 等到陆忠午睡起来,玉兰便把陆小乙的想法说了,陆忠的支持体现在行动上,很快找了截木头出来,问陆小乙要那种模子,陆小乙拿出玉兰一个梅花形的花样子,“爹,沿着这个花样子外面的边儿挖个模子就行了,大小能装二两面最好。” 陆忠看着花样子看的眉头皱的老高,喃喃道:“看不懂,密密麻麻都是格子。”说完递给玉兰道:“你帮我看看,到底以那条线为准啊?” 玉兰用手指沿着梅花边描摹一圈,陆忠顿时看她的眼神又崇敬又喜欢,笑道:“好好,这下我就清楚了,不难不难!”说完,拿着木头出去找村里的木匠去了。 不到一个时辰,拿回来两个模子,果然是五瓣梅花形,里面打磨的十分光滑,陆小乙满意极了。 玉兰对陆小乙道:“不能耽误你爹载客,咱们就要提早起床,你能起得来吗?” 有钱赚,瞌睡算什么,陆小乙掷地有声道:“能!” 玉兰抿嘴笑道:“咱晚上就把馒头馅儿做好,我早点起来发面,等到开做了再叫你。” “娘,你记得给我改身衣裳。”陆小乙提醒道。 “差点忘了这事!”玉兰赶紧起身去找陆忠的旧衣,比着陆小乙的身高裁剪起来。 第50章 当晚玉兰把家里一个新新的细竹大篮子洗刷干净,找出两块干净的白棉布放开水锅里煮了煮,又熬夜把衣服改好,一切准备妥当,睡下没两时辰又赶紧起身发面,等到面发好了,灶台上的蒸锅开了,才叫陆小乙起来帮忙。 “盆里是刚舀的热水,你要嫌烫就添点冷水,哎!这么早把你喊起来,怪心疼的!”玉兰一边揪面剂子一边说道,其实,苦活累活她早起来做完了,见女儿起来帮忙,心里还是不好受,当母亲的都是如此吧! 陆小乙心里暖暖的,快快洗漱干净,帮忙放馅儿塞模子。 蒸馒头的蒸笼叠了四层,白白的面团儿均匀的摆放整齐,然后盖上蒸笼盖,大火开蒸,玉兰点上一支香来计时,然后点燃另一个边灶膛,开始熬粥。 这时,院内的公鸡才开始打鸣,陆忠很快起来,挑着水桶去井边打水。 等到馒头蒸好,玉兰把蒸笼分开静置,让它们慢慢冷却,让陆小乙把粥锅看着点,转身开始忙着早饭要吃的咸菜。 陆小乙一边往灶膛里添着柴火,一边看着忙碌的玉兰,天天早晨她都这样在灶膛前为家人准备吃喝,累是肯定的,但她脸上带着笑,行动间透着爱,全身散发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让人舍不得挪开眼去。 小丁和小庚随后也起床了,灶房里顿时叽叽喳喳全是他们的声音,小丁跑到陆小乙身边帮着她烧火,小庚瞪大眼睛看着陆小乙,吃惊道:“大姐,你今天起得比我还早!你真厉害!” 陆小乙得意的笑,“知道大姐的厉害了吧,以前都是我让着你!” 小庚很好骗,马上一副感动模样,并再三保证道以后不叫她懒虫了! 玉兰道:“好啦,准备吃饭吧,别耽误你爹载客!” 饭后,陆小乙穿上厚袄、套上陆忠的旧衣、带上防风棉帽,带上两大篮馒头进城了。距离上次卖篮子,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官道两旁更加萧瑟凄凉,路上行人少了很多,陆忠车上也才坐了四个人。 可进了城就不一样了,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依然是那么繁华。 “爹,咱们还是去上卖篮子那条街吧,那儿人多,地方也熟。” 陆忠点头,把几个客人放下,赶着驴车往西大街去,到了地方,陆忠跳下驴车,再把穿的圆滚滚的小乙抱下车,说道:“馒头太多你也提不动,我先陪着你卖一会儿。” 陆小乙点头,看着软流不息的人群,不由得精神一震,把头上的棉帽正了正,粗着嗓门就吆喝起来。 “诶诶!梅花馒头呢!又香又甜的梅花馒头,保管你吃一个不够,吃两个没饱,吃三个还要呢!梅花馒头!一夫城独一份呢!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呢!” 陆忠吓了一跳,前几次卖草篮子他没有全程陪同,只听陆寿增说小乙能干,没想到能干成这样,刚下车就扯开嗓子吆喝起来,而且吆喝的特别起劲特别顺溜,跟那些常年吆喝的小商贩有得一拼。 陆小乙哪里知道他爹的内心活动,自顾自的吆喝着,有了卖篮子时积累的经验,如今买起馒头来毫不费劲,张口就来,加上一副少年装扮,更加没有顾忌,“梅花馒头,新鲜出锅的梅花馒头,香味独特甜味十足,保管你买了不后悔,吃了还想吃!” 陆小乙对自己临时取的‘梅花馒头’很是满意,同样的面团,她靠的就是外形像梅花这个噱头招揽顾客,还有就是刺玫糖馅儿这个独特的味道招揽回头客,她敢拍着胸脯保证这个味道是一夫城独一份,外人要模仿暂时都模仿不来。 果然,很多人被吸引过来,纷纷问价。 陆小乙热情道:“粗面馒头一个三文两个五文,细面馒头一个六文两个十文。” 有妇人觉得贵,陆小乙解释道:“婶儿,现在红糖啥价?面粉啥价?你去饭店看看,粗面馒头都卖两文钱呢,更别说细面馒头。而且,我这馒头里还加了最特别的一种花瓣,和着红糖吃了能美容养颜美白祛斑。”说完,瞅了这位妇人一眼,夸赞道:“这位婶儿这么年轻漂亮,更应该吃点这种馒头保养保养。”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个妇人笑的脸上跟朵花儿似得,抬手摸摸脸,啐道:“这小屁崽子胡说八说的!” 陆小乙暗道:晕,忘了自己扮的是少年郎,幸亏这个中年妇人不介意,要是遇到矫情的年轻女子岂不是骂她出言轻薄,拉她去见官都有可能! 有人问:“说的这么好听,能尝尝吗?” “可以啊!”陆小乙让他爹端出事先切好的馒头块儿。 马上就有人拿去尝,先前嫌贵的妇人道:“味道挺好,就是太凉了。” 陆小乙笑道:“婶儿,你看看这是什么天气,再热的馒头拿出来很快就凉了,劳烦你回家放蒸锅里溜一溜,马上变得白白胖胖软软乎乎,咬开呀!红糖流着走,我可得提醒你,我这馒头里红糖放的多,当心烫着你手!” 一番说辞下来,果然有人购买,卖的最快的是粗面馒头,细面的稍微慢些。 陆忠索性也不去找活儿了,帮着收钱递馒头,父女协作,很快把粗面馒头卖光了。 忙得时候不觉得,这会儿顾客少下来,陆小乙才觉得冷,脚已经冻麻了,手也冻的通红僵直,她赶紧把手套戴上,拍着手跺着脚取暖。 陆忠心疼道:“咱别卖了,我看你冷的遭不住,剩下这半篮子细面馒头咱带回去吃。” 陆小乙吸溜着冰凉的鼻水,笑的开心,“爹,我不冷就是站久了脚麻,跺一跺就好了!” 陆忠叹气,朝四周看了一圈,道:“你看着点车子,爹到对面去一趟。” 很快,端回来一碗热腾腾的米油茶,是大米粉熬得,稠稠白白的米糊上,放着油炸花生碎、馓子、香葱芫荽冬菜碎,还有盐和红红的辣椒油。 陆忠用勺子搅拌好米油茶,递给陆小乙道:“趁热吃,这可是只有冬天才有卖的米油茶,吃了全身都暖暖和和的。” 陆小乙笑着接过来,第一口就烫的差点把勺子扔了,嘴唇烫的如火烧一般,拼命吸着冷空气才把烫感冷却下来。 陆忠吓得不行,急道:“烫着没?怪我没说清楚,来,爹给你端着,你慢慢吃!” 脆脆的油炸花生和馓子泡在米糊里,变得有点韧,嚼起来却很香,陆小乙吃了一小半就说饱了,剩下的全给了陆忠。 父女俩合吃一碗,吃罢,陆忠便去对面店里送碗,陆小乙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坚定不移的朝对面走去,手里拿着一个空碗,一点违和感也没有,满满的全是一种温情。 陆小乙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融入这个家庭了,不是那种逼不得已的穿越潜伏于一个陌生家庭中,而是真正的接纳他们感激他们爱戴他们,想起早晨玉兰在灶房里忙碌的身影,再看看送完碗往回走的陆忠,陆小乙红了眼,厚厚的棉手套瞬间吸干她眼眶里的泪,笑着大声吆喝起来:“诶!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又香又甜的梅花馒头呢,就剩这么点儿了,便宜卖了,快来买呀!” 卖完剩下的细面馒头,陆忠也不在城里呆,载着女儿就往家去,一路上捡了三个人,来回一趟赚了七文钱的车路费。 玉兰没想到陆忠父女这么早就卖完了,中饭做的不够多,又赶紧拿了几个鸡蛋烙了些饼子,又素炒了个萝卜丝。 吃罢,陆忠才把钱袋子掏出来,当着妻儿的面,数起钱来,五十个粗面馒头三十个细面馒头,一共卖了二百七十五文。 玉兰早就在家算好了钱数,听陆忠报的数跟她算的不一样,道:“不是说粗面的三文一个,细面的六文一个吗?这钱不对啊。” 陆小乙笑道:“娘,还是我来跟你说吧,我跟爹在路上商量过了,咱们的模子是二两面的模子,按照原来的价有点贵,所以我吆喝的时候,就说:粗面馒头一个三文两个五文,细面馒头一个六文两个十文,顾客都愿意买双数,这样不是卖的快吗?” 陆忠把钱推给玉兰,乐呵道:“你生的好女儿像你一样能干呢!我这常年在城里跑到人都自叹不如。你说奇怪不?平日里看那些小摊小贩吆喝的起劲,没当回事,真要轮到自己吆喝了,还真是张不开口!” 玉兰笑道:“换着是我,也不好意思张口吆喝!再说了,谁没有个第一次呀,那些小摊小贩也不是生来就会吆喝的,还不是自己逼着自己,一旦开了口就习惯成自然了。” “我原先脑袋里一团浆糊,这会儿听娘一说,顿时浆糊变清气,什么都看明白了。”陆小乙听玉兰说的头头是道,故意竖着大拇指赞道:“咱家娘是最聪明的,什么事都能看的透切!爹,你说我说的对不?” 陆忠嘿嘿笑着点头,玉兰脸一红,嗔怪陆小乙道:“胡说八说,好好的姑娘家越来越油皮了!” 陆小乙苦着脸耸耸肩,无奈道:“说实话也挨训!还不如数钱呢!”说完,把铜钱刨到自己面前一个子一个子的数。 小丁和小庚也凑过来,陆小乙把铜钱分成三堆,姐弟三人一人一堆,笑眯眯的数了三遍再串成一串交给玉兰收着。 玉兰高兴道:“剩的刺玫馅儿还够做一次,咱们趁热打铁明天再做一次卖,赚的钱就用来买年货。” 陆忠点头,“年前咱们抽个时间把猪卖了,还有圈里的公鸡,挑肥的卖掉一些,我估摸着有三两银子的进项,加上这半年载客拉货攒的四两银子和以前的一两多积蓄,翻年咱们买头牛犊子来养。” 陆小乙道:“爹,我那五两咋不拿去用?前一阵儿不是说好的吗?” 陆忠笑道:“当时想买马才答应借用那五两的,后来一去看价钱,咱家根本买不起,索性买个牛犊子来慢慢养,你的五两还是留着吧,咱家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挪用的。” 玉兰跟陆忠一个意思,都在为小乙以后考虑,陆小乙心里明白,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问陆忠道:“爹,咱家买水牛还是黄牛?” 陆忠笑道:“肯定是黄牛了!咱们这儿耕地多养黄牛最合适,不像南边雨水多水田多,养水牛的人家多,而且咱们这儿冬天太冷,水牛不好养活!” 陆小乙点头表示明白,然后笑着对小庚道:“小庚,咱们以后买了牛犊子,你负责养好不好?” 小庚忙不迭点头,郑重道:“恩!你要给我做个笛子就更好了。” 这个简单,陆小乙答应的爽快,联想到那首‘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的古诗,再配上小庚骑牛吹笛的美好画面,真是太有爱了! 小丁笑问:“小庚,你会吹笛吗?” 小庚摇头,见家人都笑着看他,嘟嘴道:“我可以会嘛!” 陆小乙看小庚可爱的模样,手又痒了,揪着他发髻扯来扯去,小庚也不挣扎,头顺着陆小乙的手势左右晃动。 玉兰噗嗤笑道:“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51章 陆忠在家呆不住,歇息一会儿就溜达到西院找陆寿增和陆勇闲聊去了。 玉兰带着孩子们在暖暖的炕上做针线,隐约听见有人敲院门,出去一看原来是弟媳王冬梅,热情的扶住她,笑道:“也不说让老二送送你,你这一个人走来走去的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几步路而已。”王冬梅笑挽玉兰的手缓慢的走着,因为是头胎,显怀并不明显,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裙看着跟常人无异。 到了屋内,孩子们赶紧挪地方,把炕上最暖和的位置让给王冬梅。 玉兰取下一个薄褥垫在炕上,一边捋平整一边说道:“垫这个软和些,坐再久你也不觉累。” 王冬梅道完谢大方的坐下,看了看小丁手里的绣花,夸赞道:“咱们小丁手真巧,瞧这花骨朵儿绣的跟真的似得。” 小丁被小婶儿夸奖,脸颊红红眼睛闪闪,举着绣布看了又看。 玉兰心里高兴,嘴上却说道:“你就别夸她了,免得骄傲起来不思长进。”又问道:“害喜还严重不?有没有啥想吃的?我看你气色不大好,瘦了好多。” 王冬梅皱皱眉,神情有些低落,“刚怀上那阵儿喜欢吃辣的,娘天天黑着脸念叨着酸儿辣女,说我这胎准是赔钱货,听得我心里跟刀子剜似得疼,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加上吐得厉害,模样惨的没法见人,这不,在家躲了三个月,今天看气色好些了,才敢往大嫂这儿来。” 玉兰也知道陆婆子的为人,安慰道:“你出去打听打听,咱们村好几个媳妇都上过这个当,刚开始爱吃酸的,都以为怀的是儿子,嘚瑟的不行了,后来生下来是个姑娘,都灰溜溜的闭嘴过日子,有些爱吃辣的生出来的反而是儿子,所以啊,酸儿辣女当不了真。” 王冬梅感激的点点头,接着说道:“你说奇怪不,前一阵儿我看见辣的就止不住的流口水,馋的心慌慌,好像不吃就活不成一样,这一阵儿看见辣的又没了胃口,把腌菜喜欢的不行!” 玉兰是过来人,最乐意给人讲解孕期反应,一听弟媳提到这个话题,马上打开话匣子,笑着说道:“有了身子的人都这样,胃口一天一变,脑子里的想法也是稀奇古怪,有的女人突然想吃个啥就马上要吃到,不然还会哭闹呢!” “真的呀?会不会太娇了!”王冬梅吃惊道。 “我也是听人说的,都说嘴馋脾气娇也是生女儿的征兆,还说怀女儿折腾娘!”玉兰说完,笑着瞅了两个女儿一眼,道:“我怀她们两个的时候,倒没有折腾我,就是脸上爬满了斑,丑的没法看,坐完月子才慢慢淡下去,我怀小庚的时候,皮肤好的很,摸着滑溜滑溜的,儿子美娘女儿丑娘,这话我倒是挺相信的。” 王冬梅赶忙摸摸自己的脸,问道:“大嫂,你看我脸上长斑了吗?” 玉兰道:“你才刚满三个月,现在看还太早,而且这人和人不一样,兴许你的征兆跟我是反的呢!” “大嫂,我跟你说个掏心窝子的话吧,咱娘那人你也知道,她当年做的那些事,村里人到现在还在摆谈呢,我担心要是头胎生个女儿,娘肯定又要磋磨我。”说完,王冬梅脸色阴郁起来。 玉兰安慰道:“当年的事就不提了,你听大嫂一句话,不管儿子女儿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若软弱好欺,连带孩子也跟着你受罪。我比你进门早,看得比你多,说白了娘也就那几把刷子,一哭二闹三上吊,除了撒泼耍混没什么真本事,你也别怕她,遇事想开点,跟老二好好过日子,万事还有公爹和老二呢!” 王冬梅点头,脸色又好了起来,跟玉兰说了会儿她娘家兄弟的亲事,又扯到小姑子陆莲和孩子身上,说陆莲有时回陆家,看一看说几句话,饭也不吃就急急的回了邱家,气的陆婆子抱怨:“女生外向果真不假,嫁过去就成邱家的人了,早把我这个亲娘忘到麦子地里去了。” 玉兰听了笑道:“当初娘闹的邱家没了面子,邱婶儿对咱娘的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不会让咱娘顺心的。不过这事儿咱也别插手,莲妹过得好就行了,老一辈心里那些小疙瘩就让老一辈自己解去吧。” 陆小乙在一旁假装做针线,耳朵竖的老高,默默听着玉兰和冬梅的对话,当她们提到陆莲时,陆小乙马上想起最近一次在村东见到她的样子,脸蛋白白胖胖,刚生过孩子的身材圆圆润润,开口未言唇先笑,小乙小乙喊个不停,一看就知她日子过得顺心惬意。 玉兰又捡了些村里的趣事跟冬梅说,逗得她笑容就没断过,一直到陆婆子来催,王冬梅才起身告辞。 玉兰把她扶出门,见陆婆子黑着脸站在院门口,也不进来,嘴里骂骂咧咧,“刚满三个月你就坐不住,你的腿咋那么想跑,发了跑马疯吗?万一有个闪失,把我孙子摔没了,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又来了,又来了,陆小乙感觉头疼极了,三两步跑上前,拉着陆婆子的手往西院扯,“祖母,祖母,你赶紧回屋呆着去吧,外面这么冷,别把你冻着了。” 陆婆子又开始叨叨陆小乙:“哎哟你这个姑娘家咋这么大劲儿,个子也长高不老少,顿顿没少吃吧?我跟你说啊,你可要悠着点,把小庚那份给吃没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陆小乙心里嘀咕道:真是的,动不动就撕皮撕嘴的,什么时候真刀真枪练练呀! “……放心吧,我爹一顿就吃一个饼,我娘吃半个,我和小丁就吃点饼渣渣菜梆子,好吃好喝全给小庚一个人吃!”陆小乙嘴里敷衍着,手上使劲扯着,很快把陆婆子扯到西院正房暖炕边。 陆婆子还当真了,难得心善道:“你和小丁合吃一个饼也行。” 陆小乙来了劲儿,故意道:“不吃不吃,小庚没吃饱,我们怎么能吃呢!我们将来都要靠着小庚帮衬呢!” 陆婆子笑的开心,拉着陆小乙的手,赞道:“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姑娘,从小就知道心疼弟弟,等你小婶儿再生个弟弟出来,你也要像疼小庚一样疼他。” 陆小乙翻了个白眼,“要是小婶儿生个妹妹呢?” 陆婆子马上两道眉跳起来,眼睛仿佛喷火一般,吼道:“她要生个赔钱货,看我怎么收拾她!” 陆小乙真想当场把陆婆子骂个狗血淋头,可是想到她的性子已经入了骨髓刻进根里,劝来哄去也是浪费口舌,无所谓道:“那好吧,祖母爱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吧,我得赶紧回家跟爹商量借钱的事。” “借钱干啥?” 陆小乙直接攻击她的软肋,一本正经道:“借钱给小庚买媳妇呀,祖母当初折磨我娘,闹得全村人把咱家当笑话看,害的小叔差点娶不到媳妇,你再继续折磨我小婶儿,往后就轮到小庚娶不到媳妇了。我算算啊,小叔二十多岁才娶上媳妇花了二十两聘礼,还有十两银子的外债,等到小庚长大,估计要花一百两吧,天啦,把我和小丁卖了都不够!小庚娶不上媳妇,咱们家就绝户了。” 陆婆子本就是个嘴毒心蠢的人,一听陆小乙说小庚将来娶不到媳妇,伤心的哭嚎起来,“哎哟,我的乖孙咋这么命苦哟!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哟!” 陆小乙继续恐吓到:“佛祖都说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祖母是经常磋磨儿媳把福气都败光了,报应就落在孙辈身上,你看我的腿,瘸了!这就是报应。下一个就是小庚了,他娶不到媳妇孤老一辈子,最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陆婆子眼泪止不住,看样子是真的伤心,比陆小乙以前劝她哄她还要深入她心,果然再蛮横的婆子也有软肋,陆小乙就专挑她软肋下手,又哄道:“这事儿还有转机,你只要从今往后吃斋念佛,把性子压一压,少磋磨儿媳少骂骂咧咧,在佛祖面前把福气求回来了,加持在小庚身上就能化解了。” 三两句漏洞百出的话就能把陆婆子吓住哄住,而且她还特别信,不得不说这是陆小乙觉得陆婆子最可爱的地方。 回到东院,陆小乙把刚才的事跟玉兰说了,玉兰对陆婆子的言行气得不行,黑脸道:“你祖母真是蠢到家了,还想用那招来拿捏人,人家王春梅当年为了不给人做小崖都敢跳,死都不怕的人还怕她?” 陆小乙道:“娘,我看小婶儿脾气挺好的,有事没事都向你请教呢!” 玉兰笑道:“你还小,看人只能看个表面,你小婶儿那人心眼不坏,属于那种外柔内刚的人,如今她和你小叔没有分家出来,说话做事都要顾着你祖父祖母的面子,但是要触碰到她的底线,你小婶厉害起来也不输谁!” 又道:“你今天跟她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她折腾的一家不安宁,报应的还是自家人,你小叔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拖到二十几岁才成家,背后都被人说的不成样子!你不说还好,一说还提醒我了,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闹得一家人名声不好,将来受影响的是你们这些小辈。” “娘,咱们不是分家出来了吗?”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没影响不可能,你今天这事情做的对,以后她再闹腾,你就拿小庚去压她,她不是最疼孙子了吗?我就看她是真疼还是假疼!” 陆小乙点头,很快把陆婆子惹的不开心抛到脑后,跟玉兰说起早上进城卖馒头的事来,说她忘了自己扮的男装,不停夸赞一个妇人漂亮,说她脚冻麻了,陆忠给她买了一碗特别好吃的米油茶,说她怎么怎么吆喝,怎么怎么招揽顾客…… 玉兰听得笑眯眯,“难怪那些小摊小贩走街串巷顶风冒日的售卖东西,能赚到钱谁都不怕吃苦。就拿咱们今天卖馒头来说吧,真要是摆几升面去卖也就换回几十文钱,做成馒头去卖就会多出几十文钱来,再放些糖馅儿又多出几十文钱,原本只能卖几十文的麦面,捣腾两下就成了上百文钱。” 陆小乙听玉兰的话其实就是一个增加产品附加值的问题,最初的麦面产品通过智力劳动(想到添加刺玫花和红糖)、人工加工(玉兰发面、揉面、揪面剂子)、设备加工(梅花模具和蒸笼)、流通营销(陆忠的驴车运输和陆小乙撕心裂肺的吆喝)等等创造出超过麦面价值的增加值,所以,卖出来的钱就比单卖麦面多。 当然,陆小乙想归想,却不能跟玉兰大谈特谈产品附加值的问题,只是装着恍然大悟,“娘,你说的这些我咋没有想到呢?” 玉兰横了她一眼,得意道:“你才吃几年饭?跟你娘比差远了!往后多跟娘学学,这过日子的学问多着呢!有些事不看清楚里面的道道,撞得头破血流也是常事!” 陆小乙点头表示虚心受教。 第52章 第二天一早,玉兰和陆小乙把剩下的刺玫花全部做成了糖馅儿,蒸了两大篮子粗面馒头,一大篮子细面馒头,让陆忠驮着进城卖去。 今天比昨天更冷,道路两旁的衰草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白霜,萧索的树枝生硬的伫立着,仿佛冻僵似得纹丝不动,天空中早已没有飞翔的鸟儿,但天依然湛蓝,云依然洁白,东升的太阳看起来明晃晃的,却没什么温度。 驴车行驶中带起阵阵寒风,从衣领袖口灌进棉袄里,瞬间带走全身积攒的零星温度,冷得让人牙齿不住的轻磕,尽管带着厚厚的棉手套,陆小乙仍然感到手指尖冻得生疼,她不停的对戳着指头,活动起来感觉好多了。 今天真冷啊,冷到骨子里的冷。 陆小乙把风帽往下压了压,尽量让帽子周围的长帘遮住她的小脸和脖颈,再把袖口收紧塞到手套里,不让丝丝寒风有机可趁,然后缩手缩脚尽量让自己蜷成球状,露出两只眼睛证明自己是个活物。 看着坐在车头的陆忠,仿佛不怕冷似得,棉帽被推高到发际线,手套被绳子吊着搭在肩上,空着手甩鞭,吆喝起来嘴边白气袅袅。 再看看道路两旁等车的零星路人,也是一副习惯严寒的硬朗身板儿,尽管脸颊鼻翼冻得通红,却丝毫没显露出缩脚缩手的萎靡模样。 陆忠笑着招呼路人上车,待人上车坐稳,便聊起了天气。 不听还好,一听陆小乙心都凉透了,原来这还不是最冷的时候,等到三九四九能冻死老狗了。回想起刚穿来时的融融春光,紧接着是没有风扇空调的炎夏酷暑,再到金秋的天高气爽,然后是现在的冷冽寒冬,难道这就是没有污染的地球的真实四季吗? 怕冷的小乙顿时觉得好悲催,前世习惯了羽绒服和空调,如今虽有暖炕,但出门就分外痛苦。瞧瞧自己这身打扮就知道了,笨笨的沉沉的厚棉袄捁在身上,外面套着改小的穿在她身上依然肥大的男装,再系上一根褐色腰带,然后搭配上圆滚滚的大棉裤,显得整个身子愈发的——矮搓搓,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移动的深色旧棉团。 想到这里,陆小乙把自己缩得更小了。 有一陌生的中年男人见陆小乙坐着缩成一团,笑话她,“你这小子穿的跟个熊似得,有那么冷吗?” 陆忠扭头看一眼,笑道:“哈哈,这是我儿!跟着去城里办点事。” 中年男人有些吃惊,“你儿?哎哟,我说陆老弟啊,别怪大哥多嘴,你儿子是不是胃口不好?弱的像个姑娘似得,这可不行啊,咱们乡下小子长成这样,将来耕地连犁铧都扶不住。” 陆忠哈哈笑道:“我这儿子口壮着呢,就是好动,吃的饭都浪费到撒野上了。” 中年男人点头表示赞同,又开始说他家小幺儿也是这样,顿顿吃得不老少,还时常嚷着饿,吃完饭碗一丢跑的影儿也不见,饿了就回家翻箱倒柜找吃找喝。 中年男人的话马上引起其他乘客的声声附和,都说自家儿子也有同样的毛病,语气带着轻微的抱怨,听到耳朵里却是淡淡的宠溺。 陆小乙静静的听着,暗暗挺起背脊,坐的直直的,表现出一副不畏严寒的少年模样。 到了一夫城,客人们下了车,陆忠又把小乙带到繁华的西大街。 陆小乙一扫刚才缩脚缩手的萎靡状态,摆好架势粗着嗓子吆喝起来。 陆忠毕竟是常年在城里做活的成年男人,见的多看的也透切,昨天确实碍于面子没有吆喝出口,后来一想,他这当爹的却让女儿挡在前面,心里万分惭愧,今天便放开了,学着女儿吆喝的说辞,帮着招揽起客人来。 今天的客人大多是昨天的回头客,都说馒头馅儿特别香,馒头也蒸的暄和。 跟昨天一样,粗面馒头很快卖完了,剩下一篮白面的。 陆小乙脚冻得生疼,却不再跺来跺去,因为她知道她越表现出冷,陆忠就会越心疼。 这时,有个跟陆忠相识的粮店老板路过,瞧见陆忠高兴的上前招呼道:“哎哟陆兄弟,真是太巧了,我正要去老地方寻你呢,南方那边运来一批粮食在大仓里放着,我正想找你帮忙搬到店里去。” 陆忠看了眼小乙,为难道:“秦掌柜,你看我这一时也走不开呀!我家小子在这儿卖馒头,我不放心!” 秦掌柜瞅了一眼陆小乙,笑道:“这么大小子放大街上你怕个啥?光天化日之下还担心被人抢了不成?再说了,我大仓的粮食往店里搬也要路过这条街,你来来回回不是能看着他吗?” 陆小乙对西大街很熟悉,心里也不怕,对陆忠道:“爹,你放心去吧,这条街我熟着呢。” 秦掌柜道:“你儿子都不怕,你这当爹的怕啥,走吧,再叫上两个人,工钱现结。” 陆忠还在犹豫,陆小乙又劝说了几句,陆忠才叹口气,把白面馒头从车上提下来,吩咐道:“篮子放地上就行,你要饿了就去买碗米油茶吃!馒头能卖就卖,不能卖就乖乖在这儿等我,不要到处跑!”说完给小乙掏出十文钱。 陆小乙笑着接过,乖乖的点头,让他爹放心去。等陆忠一走,陆小乙便把篮子提起来沿街叫卖,因为走动起来,不觉得冷。 大街上人群攘来熙往,仿佛早已适应了冬季的严寒,一顶风帽一身棉袄,惬意的走走停停,东看西顾。 陆小乙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大街上都是好人,所以走路的时候特别留意,既不想撞到别人,也不想被别人撞翻馒头篮子,还要小心提防扒手之流。吆喝之余,陆小乙会时不时的前后左右扫视一圈,这是她前世养成的习惯,尤其是下班的路上,及时发现尾随者能想办法快快的甩掉。 这不,还真让她发现一个尾随者,而且,那尾随者见她回头看他,还大步流星的走上来,笑着喊她小乙。 “粮哥,你咋在这里?” “卖兔子,再顺便办点事。”余粮说着话,很自然的伸手提篮子,陆小乙也不矫情,大方的把篮子给他。 陆小乙把风帽往上推了推,问道:“我这身打扮你怎么认出来的?” 余粮有些小得意,“听声音。” 陆小乙咳咳两声,有些失望道:“我以为装的很像了。” 余粮看她失落的小模样,不自禁的伸手把她的风帽往下压,“年纪越少越难分辨,你这个年纪乔装起来差别不大,若是再大点儿,你想装都装不了,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来了!” 又道:“你怎么一个人在城里卖馒头?” “我爹刚还在,这会儿忙活儿去了。”陆小乙解释。 “哦。”余粮点头,也不离开,就这样提着馒头跟在陆小乙身边。 陆小乙又扯开嗓门吆喝起来,“梅花馒头呢!又香又甜的梅花馒头,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保管你吃一个不够,吃两个没饱,吃三个还要呢!最后一篮子,要买就赶快呢!” 就在刚在,他就是被这样的吆喝声吸引才发现她的,虽然她尽量装得粗声粗气,但听到他耳朵里却再熟悉不过。余粮偷瞄了几眼陆小乙,好奇她干裂起皮的小嘴如何能顺溜的蹦出一段又一段不同的吆喝词,更好奇她给他的那种不一样的感觉,跟小丁申强那种小孩子不同,感觉她像同龄人,甚至有时候感觉她比他还年长似得,仿佛什么都看得开,又仿佛什么都很在乎。 陆小乙全然不知余粮心底的想法,正在跟一个妇人推销她的馒头,那妇人觉得白面馒头太贵,摆摆手走开了。 余粮道:“看那妇人穿着洗的发白的粗棉布就知道她不会买,你又何必浪费唇舌。” 陆小乙挠挠头,“是哦,我怎么忽略这点了!”说完,朝余粮眨眨眼,厚颜道:“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余粮笑了笑,示意她继续。 陆忠驮着一车粮食路过,瞅见余粮跟小乙在一起,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道:“粮子,帮我把小乙看着点。” 余粮点头,陆忠放心的赶车离开。 这时,一个褐衣少年一把抓住陆小乙的肩膀,高声道:“梅花馒头?你是梅花馒头不?可算找到你了!” 陆小乙被突如其来的少年吓了一跳,余粮更是反应快,跨步挡在陆小乙面前,把少年的手格挡开。 陆小乙定定神,从余粮身后露头瞧眼前的少年,只见他身穿褐色缎面袄,头戴同色风帽,帽子两侧绣着精致的青竹,耷拉下来遮住大半脸颊,只露出浓眉挺鼻和元宝唇,唇角上扬一副颇为欢喜的模样。 应该不是来找茬的,陆小乙问他:“小哥,买馒头吗?” 那少年点头,咧嘴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昨天也是你在卖梅花馒头吧?不是说在街东头吗?怎么跑到街西头来了,害的我好找。” “站着太冷,走动起来暖和。”陆小乙从余粮身后站出来,指着馒头篮子道:“粗面馒头卖完了就剩白面的了。” 少年瘪瘪嘴,嫌弃道:“谁吃粗面的呀,我就要白面的。”说完,又笑着说道:“昨天吴妈买了几个回来,蒸出来都不够我吃,还有我娘,吃你这梅花馒头赞不绝口,这不,特意吩咐我再来买。” 听到自己做的馒头这么受欢迎,陆小乙笑的见牙不见眼,忙问:“小哥今天买几个?” “你这一篮子是几个?” “三十个!” “全要了。”少年不差钱。 陆小乙道:“能吃完吗?当心放坏了。” 少年一点儿也不担心,“咱家人多,三十个馒头也就吃两天吧,就我这样的,一顿就得吃三个,我两个哥比我还能吃呢!”说完,少年又愁起来,不好意思道:“着急出来忘带篮子了,要不这样吧,你随我把馒头送到家,我再把篮子还你!” 陆小乙本想把篮子送给他,可一想这样的青竹大篮子可比草篮子贵多了,她要送出去了,回家肯定被玉兰骂她败家,便点头同意,再看余粮一眼,见他无任何异议。 于是,褐衣少年带路,绕过几条街,终于停在一处青砖宅院外,院门也是中规中矩,两方六边形蝙蝠纹铺首上衔着两枚圆形的铁门环,门匾上写着两字,是一种类似于小篆和隶书之间的文体,陆小乙辨识一番大约是“何宅”,字体拙朴,颜色无华,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少年笑道:“就这儿。”说完便拍动铁环。 很快,一个老年仆人前来开门,躬身道:“三少爷回来了。” 少年点头,吩咐道:“福伯,你把这些馒头拿去灶房,再把篮子换出来。”说完,又朝身后的陆小乙和余粮做了请的手势。 陆小乙不想跟少年进去,躬身推辞,少年也不强求,站在门口陪着说话,“你这梅花馒头馅儿不错,依我看,你把红糖换成糖霜就更好了。” 陆小乙笑道:“实不相瞒,最开始就是糖霜,因糖霜偏贵,才考虑用红糖代替。” “这样吧,我再定三十个糖霜的,每个馒头给你加一文钱,大后天能送来吗?” 陆小乙看向余粮,眨眨眼,道:“这种花是我表哥从南方带来的,已经用光了,小哥想吃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夏天。” 少年一脸失望,“要等这么久?” 一直不说道的余粮开口道:“我家还有些。” 少年马上高兴起来,“那好,我把剩下的花馅全定下了,记得一定要换成糖霜。” 陆小乙疑惑的看向余粮,见他微微颔首,便放下心来,正好福伯拿篮子出来,陆小乙接过篮子跟少年告辞。 第53章 回西大街的途中,陆小乙问余粮:“你怎么还有刺玫花?” 余粮笑道:“见你和小丁都喜欢,就摘了些晒着,上次托忠叔带给你一包,剩下的放着放着就忘记了。” 陆小乙看他笑的爽朗,也跟着笑起来,“你真是我的贵人,这次的梅花馒头一定给你算份子。” 余粮瞟了陆小乙一眼,“好,先放你那儿,需要时我再提走。” 陆小乙点头,跟着余粮走到一处岔路口,余粮停下指着右边的街道说:“我叔的镖局就在那边不远处,你想去看看吗?” 陆小乙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只见一条很普通的街道,两旁是参差不齐的招牌幡子,青石铺成的路面常年被人踩车碾变得起伏不平,商贩游走在青石街道上熟练的吆喝叫卖,形形色色的路人走走停停,神色大多平淡安详。 对陆小乙而言,这条街是普通的、陌生的、不带一丝感**彩的,跟一夫城内其他大大小小的街道一样,没有任何特色,甚至比不上西大街在她心中的地位,只因为她在西大街卖过篮子和馒头,西大街便成了这段记忆的钥匙,当她看到这把钥匙,就自动打开那段累并快乐着的售卖记忆。 对余粮而已,这条街道却是特殊的、熟悉的、完全充斥着情感的,如同一把记忆的钥匙,瞬间打开他脑海里所有关于家关于亲人的记忆。 陆小乙抬头看,只见他脸色如常。 感知她的目光,余粮朝她淡淡一笑,轻道:“去吗?” 陆小乙颔首,于是,两人右转往镖局走去。 xxxx? 小乙瞪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大约是‘祁山镖局’吧,陆小乙不敢肯定,毕竟这些繁琐的鲁国文字辨识起来不易,即使辨识出来也可能在发音和意义上与现代文字存在通假。 余粮见陆小乙眼睛瞪得溜圆,指着牌匾上几个字,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祁山镖局。” 竟然认对了,陆小乙心里窃喜,看来自己还不算文盲。 余粮上前叩门,一个约莫十六七岁少年郎过来开门,只见这少年五官俊朗身材颀长,一身玄色短打显得整个人英姿勃发,仿佛一棵端直的小白杨,不由让人眼前一亮。 少年见到来人,吃惊的瞪眼瞅了片刻,才笑着上前狠狠的拍打余粮的肩,大声嚷道:“粮子?真的是你!哈哈!两年没见了,你咋黑成炭了。” 陆小乙早把余粮纳入自己人的范畴,听不得外人说他黑,瞅了一眼少年郎,暗自腹诽道:“长得白了不起啊!小麦色才是健康色,你懂不懂?” “你不是回均安老家了吗?啥时回来的?”余粮也激动起来,锤了锤少年的肩,“身板练得不错,越来越结实了!” 少年也得意的捶胸,“咋样?羡慕吧?整整练了两年,一天不落。” “你小子哪有这恒心,肯定是被逼迫的。” “哈哈,还是你懂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在均安都快被逼疯了,祖母天天守着我不让我回镖局,我无聊的要死,每天就拿那些木人桩出气,这不,练出来了!” “你祖母也是为你好。” 祁风苦着脸,一副你不懂我的模样,余粮还想说什么,猛然想起一旁的陆小乙,赶忙介绍道:“祁风,这是我朋友陆小乙。” 然后又对陆小乙道:“祁风,我发小,你叫他风哥就行。”余粮深知祁风的性子,便没有道破陆小乙的女子身份。 陆小乙朝祁风点头,叫了声风哥。 祁风凑到陆小乙面前,弯腰逼近,上下打量一番,嗤道:“粮子,你跟个小屁崽子有啥玩的?” 陆小乙朝近在咫尺的俊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才小屁崽子! “嘿!脾气还不小,敢朝小爷我翻白眼!”祁风来了劲儿,抓住陆小乙的两个胳膊,再来个扫腿,手上吊着力,把小乙顺势轻轻放倒在地上,然后叉腰哈哈大笑起来,“让你瞧瞧小爷的厉害!” 陆小乙感觉自己倒地太快,一点痛感都没有就横陈在地上,由于穿的太厚,翻身的样子又狼狈又费劲。 余粮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赶紧把挣扎的陆小乙扶起来,一边帮忙拍身上的泥,一边红着脸道歉。 陆小乙没想到这俊朗少年是这样的二货性子,早知道就不朝他翻白眼了,省的被人当猴耍。 她人小力微穿的多,他身高腿长会功夫,而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二货,陆小乙自认倒霉,拍着身上的灰,气鼓鼓的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祁风笑道:“嘿!这小子跟个娘们似的,不仅会翻白眼还会哼唧,唉!我说粮子,你看你回上溪村都交的什么软蛋朋友?” 余粮听祁风越说越不着调,严肃道:“没想到两年不见你这不着调的性子不改反增,如今连小孩子都要欺负,快给我朋友道歉!” 祁风也不介意,哈哈笑着上前朝陆小乙拱手做了个大大的揖,“小乙兄弟大人大量,原谅在下吧!” 哪有诚心道歉的人笑得呲牙咧嘴挤眉弄眼,完全没有一点诚意嘛! 陆小乙懒得跟二货计较,点点头算是接受他的道歉。 祁风一把揽过陆小乙的肩,像收小弟似得挟在胳膊下,逗道:“我歉也道了,揖也作了,你也该露个笑了呗!” 陆小乙甩开他的胳膊,躲到余粮那边,警惕的看着祁风,自来熟加动手动脚的人必须要保持距离。 祁风抬了抬被嫌弃的胳膊,咕隆着‘小气鬼’然后不再逗她,拽着余粮往院里拖,“哈哈,我一高兴就忘了待客之道,竟跟你在门口站了许久,走,咱们进屋聊去。” 余粮一边走一边问:“祁叔他们都在吗?我就是顺道来看看他们。” “你来的不巧,他们今天早晨刚走,前几天签了个镖单,护送城东许老财的家眷回清谷县,年前肯定能赶回来。” 余粮有些担忧,“年底道上不太平。” 祁风道:“吃这碗饭的人,走得路就没有太平路。” “你不会还想着接管祁叔的镖局生意吧?”余粮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祁叔他们年纪大了,你也该为他们以后打算了,何必再过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呢!” 祁风不说话,领着余粮和小乙进屋坐下,慢悠悠倒来一杯茶递给余粮,却拿给小乙一个大大的红桔,笑道:“这个适合你。” 陆小乙坚决跟二货保持距离,拿了红桔坐到远处的太师椅上瞅一个小盆景。 祁风给自己倒满茶,坐到余粮对面,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一夫城今年新开了一家四海镖局,请的镖师个个以一敌十,拳脚功夫十分了得,而且镖头来头不小,听说跟上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夫城的大镖单都被他们吃下了,我们只能捡他们吃剩下的那些镖利薄的单子。” 余粮这两年安心在上溪村种田狩猎,偶尔进城拜访几位叔叔,也不会得知这么底细的东西,如今听祁风一说,忧心道:“祁山镖局也算老镖局了,如今局面这么难,那其他镖局岂不是更难?” 祁风无奈的笑道:“那也没办法,人家有钱有权,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怎么争得过?我看我爹的意思也是打算改行,至于改行做什么,还没定下来,我估计最快到明年底,我爹就要把祁山镖局关了!” 余粮虽然一直赞成他们转行,但真正听到祁山镖局要关门的消息,心里不难过是假的,这里可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他爹更是为了救祁叔和保全镖车才丢了性命,临终前一再嘱咐他要回到上溪村,守着那点祖业过普通人的生活,哪怕穷死饿死也不许再踏足镖师这行。 祁风见余粮神色哀伤,猜到他定是想起他爹的死,马上转移话题,故意问些不着调的事来,“哎!你几时娶媳妇?” 余粮前一刻还沉浸在悲伤情绪中,下一刻就被祁风问的脸红耳赤,余光竟不自觉的扫视陆小乙一眼,脸颊更加红艳,反问道:“你几时娶?” 祁风哈哈笑道:“瞧你那出息,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得,要不这样吧,我让我爹把咱俩的亲事一起办了?” 咱俩的亲事一起办了?这话说的好有基情,陆小乙忍不住朝他们二人看过来,余粮脸色更红了。 祁风学陆小乙先前的样子,朝她翻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哼了一声。 陆小乙一脸黑线,感觉这人真是无敌怪异二货附体,忍不住用看猴子的眼光看了他几眼,便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小盆景看。 陆小乙这么一打断,余粮赶紧岔开话题,“镖局关门了,你有什么打算?” “只要不回均安老家呆着,让我在一夫城当乞丐我也愿意!” “你找我讨钱,我不会给的!” “诶诶!你怎么那么抠?” “我没钱!” “鬼才相信!” 余粮笑了笑,懒得跟他胡扯,看了一眼稳坐如高僧的陆小乙,想到忠叔那边肯定着急了,便起身告辞道:“我还有事,改天咱们再叙吧!” 祁风跟余粮从小玩到大,也没那么多虚伪客套,听余粮要走,起身相送,临近出门,还站在余粮面前比了比身高,明明矮余粮一截儿,非要斜着比划,然后满意的说道:“恩,总算一样高了!” 陆小乙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心里暗暗鄙弃,提着大篮子转身欲走。 只听祁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诶!那谁?你吃人家的桔子,连个谢谢都没有,就这样走啦?” “谢谢!再见!” 第54章 两人出了祁山镖局往西大街走,余粮说:“耽误这么久,忠叔肯定着急了!” 陆小乙道:“不会的,我跟你在一起,我爹放心。” 本来很寻常的一句话,说出口陆小乙才觉得有些暧昧,再看余粮正正经经的脸,没有任何歪念头,陆小乙又鄙弃自己人小心眼多,于是闭嘴不再说话。 陆忠还在驮货,见陆小乙和余粮同时出现,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陆小乙把大致情况跟陆忠一说,陆忠很是高兴,看天色临近晌午,又没带吃食,便对小乙道:“快到晌午了,你跟粮子去对面饭馆吃碗米油茶吧,然后一起回村去。” 又对余粮说:“粮子,一路上把小乙照顾点啊!” 余粮点头。 陆小乙道:“爹,你中午吃啥?” “放心,你爹饿不着!卸完这车货,我跟干活的哥几个一起吃面去。”说完,陆忠把钱袋子翻出来,拿出几个饭钱,其他的交给陆小乙带回家。 “去吧,就对面那家飘香饭馆,米油茶五文钱一大碗。”陆忠交代完,赶着驴车继续驮货去了。 陆小乙目送陆忠驾车离去,直到驴车消失在西大街转角处,才扭头对余粮说:“粮哥,我请你吃米油茶!” 余粮笑道:“好。” 陆小乙高兴的在前面带路,进了饭馆,店小二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询问吃点啥。 陆小乙一副不差钱的神色,“两大碗米油茶!多放辣椒!”辣椒吃了暖和。 “好嘞!两大碗米油茶!多放辣椒!”店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搭,朝后堂高声吆喝。 呃~忘了问余粮能不能吃辣了。 陆小乙红脸询问,余粮笑着点头,等到浇着辣椒油的米油茶端上桌时,余粮嘴角不禁抽搐几下,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店家也太实在了,多放辣椒,也不是这个多法呀! 陆小乙此时的注意力全在米油茶上,瞧着饭碗上红刷刷一层辣椒油,馋的凑近一阵猛吸,啊!就是这个味儿,然后搓搓手一副马上就要开动的急切模样。 果然,加了多多辣椒油的米油茶吃起来最爽,感觉全身每个毛孔都辣的通了气,浑身上下一派舒爽,再瞧瞧余粮,脸颊红通通,嘴唇红艳艳,想来吃得也很爽吧! 陆小乙如此想着,手中的勺子就没停过,快快的吃完,见余粮碗里还剩一多半。 “粮哥,辣的爽吧?” 余粮就差流眼泪了,埋头咬牙把超辣的米油茶吃光,仿佛吞了一团三昧真火,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烧个干净。 陆小乙笑眯眯的付钱,余粮一副受完酷刑还要佯装快乐的模样,揭开饭店的门帘,寒气袭来,真是冰火两重天。 陆小乙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只觉厚厚的棉袄捁在身上,不甚透气,前胸后背辣出来的虚汗沾湿了底层衣衫,黏嗒嗒的裹在身上很不舒服。 余粮提过篮子,示意陆小乙跟上,朝出城方向走去。 不多时,陆小乙又觉得寒意袭人,刚才捂出来的暖和气,早已消失无踪,湿哒哒的底衣贴在前胸后背上,愈发冷了。 陆小乙忍着寒切,快步走着,渐渐的身体又暖和起来。 余粮大长腿若像往常那样疾走,很快就能把陆小乙甩掉,如今顾着她,放慢了脚步。 一路上陆小乙的话最多,从大灰灰说起,跟余粮谈了会儿狼和狼群,又扯到如何在溪里放鱼篓子,再请教如何布置陷阱才能抓到更多的猎物,最后又谈到他家那丛刺玫花……话题很轻松,大多是陆小乙在问,余粮微笑着答,遇到激动处,陆小乙也扯开嗓门跟他辩,不知不觉到了下溪村外的官道口。 当眼前出现一片熟悉的村落时,陆小乙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竟然这么快就到了!前几次步行回村都没觉这么快呀!莫非余粮带她走了近路?陆小乙偷瞟了几眼余粮,再看看回头路,真真实实的三十多里官道呢!仿佛眨眼间就到了尽头。 果然,时间的快慢,取决于参照物的不同。 想起前世,教导员安排她和同班一个男生往xx系送些资料,校园很大,xx系离得最远,陆小乙打算骑车,那男生却说他不会骑不如走路吧,陆小乙只好陪着走路。一路上那男生问了什么说了什么陆小乙全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她的腿快要走断了,到了目的地那男生却说:“呀,这么快就到了!”陆小乙当时如同看猴子一样的看着他。送完资料出来,陆小乙又拖着断腿陪他走回来,那男生奇迹般的再次说道:“哎,这么快又到了!”陆小乙记得很清楚,当时回了句:“这么慢你还说快?你是猴子派来的逗逼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如今,角色转换,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陆小乙才恍然大悟:当你等一个人觉得时间漫长,当你跟一个人相处觉得时间苦短,那你对这个人定然是动心了。 陆小乙暗道:“这是寒冬呢,思春还不到时节吧?而且,这十来岁的小身板,竟然这么早熟?”她完全忘了,不是小身板早熟,而是她这穿来的灵魂本来就熟透了。 陆小乙假咳两声,学着当年那男生的语气,故意高声感慨道:“呀,这么快就到了!” 余粮看了她一眼,“这是我走得最慢的一次。” 人家不仅不觉得快,还跟她前世一样嫌弃对方慢。 陆小乙一脸黑线,暗道:这一定是报应吧?一定是的。 余粮看她表情怪异,微笑道:“你快进去吧!我回去把刺玫花收拾一下送来。” 陆小乙垂头丧气的进屋,当晚便发起了高烧。 也许是受了冻,也许遭了报,也许是汗湿的底衣凉了身,陆小乙浑身滚烫似烙铁,嘴里说着胡话,烧得眉眼不睁。 陆忠连夜去请吴大夫,抓药熬了喂她吃。 药水苦的伤心,陆小乙紧闭着嘴不愿意喝,玉兰让陆忠配合把她牙关捏住,一勺一勺的灌下去。 陆小乙含含糊糊的喊着爸爸妈妈这些前世的字眼,玉兰只当她烧糊涂了说胡话而已。 陆忠把小丁和小庚带到隔壁去睡,玉兰守着小乙,不断的给她更换额头上的湿毛巾,待到鸡鸣时分,药水终于起了效,发出一身汗,烧也渐渐退下来了。 玉兰念叨着阿弥陀佛,把小乙身上汗水打湿的底衣换下,再去灶房烧来热水给她擦洗干净,换上干爽的底衣,掖好被角,轻手轻脚的出门去。 陆小乙睡了很久,醒来时脑袋里混蒙一片,就像长时间午睡起来,突然面对窗外的晚霞余晖,有种被遗弃的孤独感。她呆呆的看着某处,没有焦距,脑海中慢慢翻涌起前世今生诸多记忆,再看看周遭事物,心里顿时澄明起来,有些喜,又有些忧,说不清道不明,心里泛着酸。 就这样楞了会儿神,听见门响,才转头看去。 玉兰端着药水进来,见陆小乙盯着她看,笑道:“今天没人催你,可算睡个大懒觉了!” “娘。”嗓子沙哑的厉害。 “来把药喝了。” 陆小乙端过药碗咕噜噜一口气喝完,玉兰叹道:“昨晚你烧迷糊了,怎么也不肯喝药,八八马马的混乱嚷嚷,可把我吓坏了。” “娘,我还说啥了?” “听不清,断断续续的,反正都是些听不懂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玉兰把药碗放炕桌上,把小乙额头上打湿的发丝捋顺,慈和道:“锅里给你留了白米粥,我给你盛去。” 闻到粥香,陆小乙才觉得饥肠辘辘,嘴里残留的药水苦后回甘,伴着白粥下肚,很快压制住胃里的躁动,一碗吃罢,陆小乙只觉六七分饱,嚷嚷着又吃一碗。 玉兰见她胃口好精神也好多了,高兴的拿棉被折叠成方块,垫在陆小乙后背,再把盖着的被子掖好,坐在炕沿陪她说话。 “都怪我,就不该答应你去卖那劳什子馒头,把你冻出病来,受罪的还是你。” 陆小乙看玉兰眼底青青一片,整个人憔悴不少,想来自己生病她也跟着受罪,伸手拉住玉兰,“娘,怪我不好,昨天吃米油茶放了超多辣椒,辣出一身汗又被寒风一吹,这才受了寒凉。” 玉兰语带懊悔:“你要不冷吃那么多辣椒干嘛?也怪我太疏忽,昨天应该再给你多加一件厚袄的。” 陆小乙脑补着自己穿两件厚棉袄的形象,只能用一个圆字来形容,要是那种状态被祁风那个二货推翻在地,场面就更喜剧了。 玉兰又道:“这个冬,你也别想着出门了,天天给我在家呆着。” “娘,昨天有人定了三十个细面馒头,六文钱一个,约好明天送货上门。” “有你爹呢,你把那家住址说给他,其它就不用管了,把身子养好才是正事。” 陆小乙挠头道:“那条街叫什么来着?我忘了问,要不问问粮哥吧,他对那块儿熟。” 随后,陆小乙又提了给余粮份子钱的事,玉兰笑道:“不用你说,我跟你爹早商量好了,每个馒头给他分一文,咱们可以少赚点,顺带把那孩子提携提携。” 陆小乙算了算两次的收入,第一次卖了五十个粗面三十个细面,昨天又卖了一百个粗面,三十个细面,一共卖了六百七十五文,给粮哥分二百一十文,如此看来,陆忠和玉兰做事的确厚道,几乎把粗面饼的利润全让出来了。 “昨天粮子又拿来一大包晒干的刺玫花,等到这些花瓣用完,咱就把份子钱给他,钱虽不多却能让他过个踏实年。” 陆小乙道:“娘,明天就别做粗面馒头了,咱就守着何宅专供细面馒头吧,这样你和爹都不用受累。” 玉兰点头,“我跟你爹合计过了,细面馒头比粗面的赚钱多,咱就紧着那些刺玫花全部做白面馒头。” 这时,小丁和小庚推门进来,径直走到炕边并排站着,小丁面露焦忧,大眼睛水蒙蒙的仿佛含着泪。 小庚伸手牵陆小乙,“大姐,你咋生病了?” 陆小乙笑道:“大姐又不是神仙。” “对哦,只有神仙才不生病。”小庚恍然。 陆小乙看他可爱,两手合力包住他软滑的小胖手用力搓揉,手掌的薄茧磨得他手心痒痒,见他咯咯笑着想挣脱,陆小乙马上诱哄道:“小弟乖,让大姐搓搓,搓一搓大姐的病就好了。” 小庚点头,乖乖的任她搓揉。 第55章 躺了三天,陆小乙浑身酸疼,嚷嚷着自己病好了,玉兰仍不许她下炕,直到最后一副药渣倒掉,玉兰才认为她痊愈。 陆小乙病一好,就想痛痛快快的洗个澡,这几天炕烧的热,玉兰又给她盖的厚,汗水一层又一层,身上都捂出一股酸味了。 玉兰笑着让她等,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去灶房烧水。 木桶很快搬到卧室,玉兰调好水温便招呼小乙快点进桶,然后挽起袖子帮着搓洗。 陆小乙乖乖坐在木桶里任由玉兰帮她把身上的死皮角质搓个干净。 比起丝瓜瓤,陆小乙更愿意玉兰用手帮她搓,即便玉兰手掌满是厚茧,也比丝瓜瓤搓起来舒服。 搓完后背,玉兰拎起陆小乙一只胳膊开搓,泡的软软的手臂马上出现灰白色的细条,看的陆小乙有些膈应,脸色讪讪道:“脏死了。” 玉兰笑道:“你自己身上的东西,我都不嫌弃,你还嫌弃上了!”说着话,玉兰粗手已经搓到陆小乙的膈肌窝,陆小乙怕痒,缩起胳膊使劲扭动,玉兰手一滑竟然撞到小乙的胸口上了。 陆小乙翻就十一了,小胸脯正是萌发的好年华,被外力一碰,疼的呲牙利嘴。 玉兰嗔怪道:“让你动,让你动,自讨苦吃了吧!” 陆小乙脸一红,娇羞道:“娘。” 本是尴尬的事,玉兰也不多说,继续给拎起胳膊帮她搓,最后再换一桶温水让她清洗,快快的擦干,抱出来丢回暖炕上。 玉兰打开门,小丁和小庚笑嘻嘻的跑进来,玉兰喊道:“诶诶!看着点脚下,别滑倒了。” 小丁小庚迅速的绕开地上的积水,跑到炕边,脱鞋上炕一气呵成,跟陆小乙打成一片。 玉兰嘀咕道:“一会儿不见,跟十辈子没见似得!”也不再管孩子们,忙着收拾浴桶和积水。 小丁小心翼翼的帮着小乙擦头发,语气羡慕道:“大姐,你的头发真黑亮呀!” 陆小乙捋起一缕头发,果然黑亮黑亮的,再看小丁,头发有些偏黄,却胜在细密柔软,安慰道:“头发黄是因为你吃的少身体瘦,听大姐的,往后多吃点饭,鸡蛋也要多吃,明年让爹种些黑芝麻,我听吴大夫说头发黄的人要多吃黑芝麻。” 小丁大眼睛睁的圆圆,满怀希望的看着小乙,见陆小乙点头,马上露出美好的笑颜,自言道:“多吃饭,多吃鸡蛋,多吃黑芝麻,恩,我记下来了。” 小庚把小脑袋伸过来,“大姐,我头发黄吗?” 陆小乙锤一把他的小发髻,逗道:“黄的像堆臭臭。” 小庚一脸嫌弃的看着小乙,“骗人!我头发黑着呢!” “你知道还问,是不是讨打!”陆小乙五指成爪,欲攻击他。 小庚先下手为强,扯一下陆小乙的头发,然后躲到炕角去了。 陆小乙也不去抓他,等小丁帮着把头发擦干,找个发带把头发一系,就猛虎扑羊般的扑向小庚,小庚跑到另一边,小丁又展臂拦着他,顿时委屈的嚷道:“两个抓一个,不公平!” 陆小乙那管这些,猛扑过来,把小庚抱着一顿搓揉,等到自己过完手瘾全身舒爽了,才放开他。 小庚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等他缓过劲来,又飞蛾扑火般的向姐姐们扑来,整个土炕顿时成了狼藉的战场。 这样的日子几乎天天如此,如同冬雪掩藏的树洞里新生的小熊宝宝,每天除了玩耍还是玩耍。辛苦的却是大人,陆忠载客就没停过,除了给何宅送馒头,还要在城里找活干,玉兰在家也闲不住,洗衣做饭喂鸡喂猪总有忙不完的活,等到闲下来,一家人新年里的新衣新鞋都要她一针一线的缝。 如今地里没什么农活,菜地也空空如也,整个下溪村仿佛进入一种冬眠的状态,人们尽量蜷缩在家里,磨些玉米粉豆面和麦面,就着干菜咸菜混日子。 转眼进了腊月,日子愈发快起来,新年也近在眼前。 家中的肥猪越发的肥硕了,陆小乙每次帮着喂猪时,都要碎碎念,催猪快快长。 玉兰笑她,“你也别催了,这顿喂了就不喂了,明天村里的杨屠就来把它拉走。” “明天?” “恩,我和你爹都商量好了,趁着价钱好赶紧卖掉,再过一阵儿,卖猪的人一多,价钱就降下来了。” “娘,猪肉都要卖完吗?” “留一些吧,你祖父和外祖家都要给一些,咱家也留些过年吃。”说完,玉兰把桶里剩下的猪食全部倒进食槽里,提着桶出了圈舍。 陆小乙没有跟着走,站在圈外看了会儿猪吃食,只见它口鼻全部埋到食水里,喷着泡儿,吧唧着嘴,哧溜哧溜吃的起劲,完全不知命不久矣。 哎,各生各命,各有圆满,养你三百日,终有用你时,安心去吧! 发完一通矫情的感慨,陆小乙心安理得的出了圈舍! 第二天下午,膀大腰圆的杨屠带着两个儿子来到陆家,径直去了后院圈舍,瞧了一眼还呼呼大睡的肥猪,赞道:“这猪养得肥,肉好卖!” 陆忠换上旧衣来帮忙,陆寿增带着陆勇来也帮忙,陆婆子紧跟而来,抱着小庚站的远远地,嘴里叨叨着:“乖孙呢,你站那么近干嘛,万一肥猪发了飙,几个人都按不住呀!” 陆小乙听陆婆子一说,赶紧把小丁拉到安全处。 直到杨屠出手,陆小乙才知道什么叫专业! 只见那杨屠祭出两样法宝:长麻绳、长木棒。大跨步翻进猪圈,吓得肥猪哼哼叫,杨屠眼疾手快,一手揪住肥猪耳朵,另一手揪住尾巴,腰腿一使劲,猛地把肥猪按到在地,随后,杨屠的两个壮小子上前配合,很快把肥猪的前后腿捆扎结实,用长木棒从中间穿过去,把肥猪四脚朝天抬出来了。 肥猪尖利的嚎叫着,想挣扎苦于四肢受制,杨屠父子熟练的把肥猪扔到专车上,肥猪应激反应太大,竟拉出一些便便,杨屠也不在意,笑呵呵的跟陆忠道:“一个村的,大家都知根知底,费用还跟往年一样,蹄筋喉管和心肺算我的,宰猪连带卖肉一头收三百文。” 陆忠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三百文钱,杨屠摆手道:“咱俩不用客气,卖完肉再结吧!明天你早点过我肉摊子来,地点你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常年在你那儿买肉,闭着眼也不会走错!” 杨屠哈哈大笑,摆手告辞,挑上车,让大儿赶着,一路往城里去了。 陆婆子把小庚放下地,对陆寿增道:“早跟你说了,捆猪不用你帮忙,你还不信。” 陆寿增瞥一眼陆婆子,“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万一遇到气性大的猪,发起飙来横冲直撞,把后院这些坛坛罐罐撞烂了不说,把人撞倒踩伤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陆寿增说的是实话,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陆婆子辩驳不了,悻悻然的转移话题,问陆忠道:“如今猪肉啥价?回头让杨屠来把咱家的两头猪拉走。” 陆忠道:“还是十五文一斤。” 陆婆子盘算完,对陆寿增道:“要不咱们再等等,兴许涨个一文两文的,也能多卖点钱。” 陆寿增不搭理陆婆子,朝一旁的陆勇道:“走回。” 陆忠把陆寿增和陆勇送出门,便忙着挑水清洗猪圈。 陆婆子踱到鸡圈旁,眼睛都看绿了,“哎哟,真没看出来啊,藏在后院养这么多鸡?养这么肥得吃多少粮食啊?啧啧!” 玉兰淡淡说道:“你眼里只看见鸡养得肥,没看见小乙小丁割野草野菜捞蚌壳螺丝的辛苦,也就这一阵儿溪里结冰,不然,她俩还得去捞去。” 陆婆子恨了玉兰一眼,黑脸道:“她俩不做谁做去,让小庚去吗?” 玉兰气陆婆子的偏心,黑着脸不理她,自顾自的忙活。 陆婆子来了气,不由想起前一阵儿玉兰因为狼的事顶撞她,更是新仇旧恨一起来,骂道:“养几只鸡就能耐了是不?我问一下咋啦,你就吊着脸给我看,你生怕我吃你的鸡是不?呸!我家圈里的鸡也不少,谁稀罕你这玩意儿!” 又道:“我那鸡都是养给我孙子吃的,你们想闻个香、想喝口汤都不行,哼!也不知道你这鸡最后都进了谁的肚子?” 陆小乙听得头大,接话道:“祖母,咱家这些鸡都是养来给小庚吃的,我们不闻香不喝汤。” 陆婆子恨了陆小乙一眼,“你能这么自觉?” “那当然。” 陆婆子还想说什么,见陆忠挑水回来,赶忙把刚才的事跟陆忠抱怨一番,着重黑化玉兰如何如何顶刺她,如何如何给她脸色看。 陆忠一边点头表示知晓,一边招呼玉兰拿瓢来,帮着他冲洗猪圈,完全没有训斥玉兰的意思。 陆婆子气的脸颊通红,骂陆忠跟他离了心,有了媳妇忘了娘。 陆忠和玉兰只管冲洗猪圈,陆小乙带着小丁小庚在后院追逐玩耍,甚至围着陆婆子玩起了逮猫猫。 陆婆子骂累了,坐到脚胖的石凳上歇息,歇够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等玉兰和陆忠忙完,陆小乙才道出心中疑问:“娘,杨伯伯他们把猪拉走了,咱们不跟着去吗?” 玉兰笑道:“你杨伯伯做了这么多年屠子,口碑好的很,把猪交给他咱们也放心!” “可是宰一头猪要收三百文,好贵啊!” “人家有铺子有熟客,帮着宰帮着卖,收三百文也比卖毛猪划算。”玉兰道:“再说了,他们租赁铺子要租金,也就是赚个辛苦钱。” “那他让爹明天去干啥?” “你爹去收钱呀,你杨伯伯只负责宰猪卖肉,不管收钱,收多收少都是咱们的事。” 陆小乙明白过来,原来这个朝代卖肉是这种模式,屠夫有自己的店铺,既能自己买毛猪宰了卖钱,又能帮着庄户宰猪卖肉,收取一定的酬劳。 第56章 第二天一早,陆忠就驾车去了城里,晌午时分才回来。 陆小乙听见院门响,急吼吼的去开门,小丁和小庚随后跟上。 玉兰刚做好中饭,听见响动喜滋滋的从灶房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上前帮忙搬筐,陆忠摆手道:“你别管啦,我一个人能行。” 一筐肉和一筐下水,搬到后院放下。 玉兰赶忙从锅里舀热水让陆忠洗手脸,并喊小乙小丁帮着盛饭端菜,小庚人小,主要负责拿筷子。 陆忠脸颊搓的红红的,去前院换身干净衣服才到膳堂吃饭,坐到老位置上,看着冒尖的一碗白米饭,乐呵道:“呵!白米饭,好久没吃到了。”再看妻儿,碗里米少红薯多,赶忙把白米饭推给玉兰,“给孩子们分一分,也给我整点红薯吃,你明知道我爱吃那玩意儿。” 玉兰斜了他一眼,把白米饭推回陆忠面前,道:“爱不爱都得吃,吃碗白米饭也这么多话。” 小丁给陆忠夹菜,乖巧道:“爹,你就吃吧,咱家就你最辛苦。” “赶紧吃吧,非要孩子们都表态吗?”玉兰也催促。 陆忠嘿嘿笑着,端碗吃起来,吃罢收拾完,陆忠才把钱袋子掏出来,跟玉兰说起卖肉的事,“咱家猪肥,膘有楼板厚了,卖起来也快。” 陆忠把钱袋子往玉兰面前一推,玉兰便招呼孩子们过来数,陆小乙最积极,给自己分了一大堆,给小丁分少点,小庚分的最少。 陆忠看孩子们叽叽喳喳忙数钱,心里特满足,“这都是你的功劳。” 玉兰有些得意,“养了小一年了,不肥才怪呢!我估摸着有两百多斤吧!” 陆忠盯着玉兰笑道:“毛重二百二十五斤,宰完光肉就一百八十多斤,留下三十斤肉和整套下水,其它全部卖光,收了两贯又二百五十文。” 玉兰一听有二两多收入,高兴极了,瞅了一眼数钱的孩子,笑道:“这么多钱,他们能数过来吗?” 被小瞧了,陆小乙不服道:“哼!再多钱我也数得过来!瞧,一百文一串,这样就容易多了。” 小庚被打岔又忘记数到几了,气的嘟嘴抱怨,“你们别打扰我呀!我又忘了。” 玉兰看他几十个铜钱反复数不清急得抓耳捞腮,噗嗤笑出声来,由着孩子们数去,跟陆忠谈起年礼的事。 陆忠道:“你安排就是。” 玉兰抿嘴一笑,缓缓说道:“还跟往年看齐吧!两边老人年礼都置办一样,肉十斤酒一坛,外加糖五斤茶叶两盒,点心你看着买些软和的,那筐下水赶明儿整治一桌酒菜,请爹娘二弟和弟媳过来吃一顿。” 陆忠点头,“今年咱家收入不错,本想着给老人多备点年礼,再给你们置办几身新衣,但想着开春要买牛犊子猪崽子,只好等明年给你们补上。” 玉兰道:“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别赚几个小钱就买吃买穿,让村里有些人看去,还以为咱赚了多少钱呢?眼红的人一多,说出来的话就不好听了,说不定又多出几辆车跟你抢客人。” 陆小乙把手里的一百文串好,插言道:“娘,嘴长在别人脸上,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呗,再说了,明年的事谁说得清呢?也许咱爹还看不上载客这个生意,改做其他赚钱行当去了!”陆小乙说的其他赚钱行当指的是她心心念念的干粮生意,但是,碱土还没有到手,现在说还为时过早,而且,她上次提过干粮生意,貌似陆忠玉兰兴趣不大,她必须等到馕坑技术完全成熟,才能再次把干粮生意提上日程。 玉兰横了陆小乙一眼,“载客生意做得好好的,换什么换?” 陆小乙耸耸肩,继续数钱,很快,小乙和小丁都数好了,就剩小庚还在跟那几十文作斗争。 小庚越着急越数不清,把手里的小堆铜钱推到陆小乙面前,嘟嘴道:“大姐,你帮我数数呀,这些钱老跟我过不去。” 陆小乙摞摞袖子,假装恶狠狠道:“什么?这些钱敢跟你过不去!它活得不赖烦了,让开,看大姐怎么收拾它!”说完,朝小庚眨眨眼,十指齐开,哗啦啦把铜钱捋平,快快的数起来。 两贯又二百五十文,一子儿不差。 玉兰高兴的把钱收好,给陆忠拿出几百文散钱,让他下午进城去买年礼。 等陆忠走后,玉兰便提着木桶去井边收拾猪下水,陆小乙和小丁非要跟去帮忙,玉兰只带小乙,让小丁在家照顾小庚。 寒冬腊月,积水成冰,井水却很温和,没有臆想中刺骨的寒意,玉兰把水提到离井口稍远处,免得脏了井水被人说道。 陆小乙摸着滑溜溜的猪肚猪肠,闻着下水腥腥的味儿,心里有些膈应,她尽量克制自己想反胃的心理。身在农家,喂猪喂鸡做家务,割麦插秧干农活,养不出一身娇滴滴的嫩肉,也塑造不出超凡脱俗的清丽气质,更别说与众不同让人倾慕的绝世容颜,她就是个普通人,前世普普通通,这世更是如此,手心有茧子,手背有冻包,脸上有皴纹,脚趾头也有冻包,即使前世的那点洁癖心理,这世她也要努力改过来。 这时,过来一位洗腌菜的妇人,玉兰老远就打招呼:“冯嫂子,洗菜啊!” 陆小乙也跟着喊冯婶儿。 冯家媳妇热情的回应,把腌菜放在一旁的石板上,提溜一桶水挨着玉兰放下,见玉兰手里的猪肠,高声道:“哎哟,你家猪都宰啦?” “恩,再吃也那样,索性宰了省粮食。” “还别说,我也发现了,这猪到了腊月,再喂它也不长膘了,可不就是生生浪费粮食。” 玉兰笑道:“我养猪也就是拖着耗着,它饿不死也肥不了,哪有嫂子能干,一年三头猪个个膘肥体壮。” 冯家媳妇是远近闻名的养猪能手,年年从猪身上都能赚回几两银子,听玉兰夸赞她,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谦虚道:“陆家妹子真会说话,我哪有你说的那么能干呀,还不都是家里孩子多帮手多,一人搭把手,咋地不咋地就把猪养肥了。” “嫂子不仅能干,养得儿女也是能干的。” 冯家媳妇更高兴了,“也就外人瞧他们能干,其实啊,他们就是那野地里长的山猴子,整天追狗撵猫翻墙爬树,吵的我头疼死了,哪能跟你家几个比啊,小乙聪明能干,小丁乖巧懂事,小庚像个福娃娃特别招人疼!” 轮到玉兰谦虚了,说了几句谦恭的话。 陆小乙已经习惯了村里媳妇见面的常规谈话方式,先相互夸赞别人能干,然后再引申到对方儿女身上,等到相互吹捧完毕,然后进入正题:倒闲话! 果不其然,冯家媳妇在问完猪肉价钱后,瞟一眼蹲旁边认真清洗猪肚的陆小乙,凑到玉兰耳边轻声道:“诶,听说了没?” 玉兰懵然不知,“什么听说没?” 冯家媳妇再次扫一眼陆小乙,用自以为很低的嗓音道:“陈四家的跟杨屠他哥搭伴过日子了。” 陆小乙听得一清二楚,却装着没听见,埋头搓的起劲。 “没听说。”玉兰平时不爱去打听别人家的是是非非,即使听人给她说道,她也不爱参言,顶多私下里跟陆忠说说。 冯家媳妇继续道:“我也是听杨二嫂说的,保管错不了!那陈四家的带个儿子,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胡乱折腾两年名声也折腾坏了,如今跟杨家老大搭伴过日子,算她找对人了,杨老大有体力有身板能干活能赚钱,除了年龄大一点、面相老气点,其它哪样不比张家那个强!还有其他那些偷腥的猫猫狗狗,更是不能比!” 玉兰呵呵笑道:“各人有各命,该是她的缘分,绕来绕去也绕不到别人家去。” “依我看,陈四家的肯定也看明白了,男人光靠两片嘴,说得天花乱坠有啥用,其它屁本事都没有,久了也是白搭,还不如找个实在人过日子。” 玉兰点头,“嫂子说的是,过日子就得找老实人。” 冯家媳妇又道:“俗话说‘宁找老不找小’,年纪大一点懂得体贴人,日子过起来才舒坦。”说完又叹道:“哎!就是不知她那水性杨花的性子,杨家老大能收拾住不?” 玉兰道:“各有各的苦,谁家不是苦水自己咽,甜给外人看!”说完,把手里洗净的猪肠放到篮子里,问小乙道:“洗好了吗?” 陆小乙知道她娘不愿意跟冯家媳妇谈下去,赶忙说道:“洗好了,娘,我脚冻死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玉兰笑着跟冯家媳妇说道:“嫂子洗完了吗?要不我帮你一起洗。” 冯家媳妇就一团腌菜,早就洗完了,笑道:“不用不用,我也洗好了,孩子脚冻就赶紧回吧,我拎桶水随后就走。” 玉兰把猪下水收拾好,跟冯家媳妇告辞,带着小乙往家走。 一路上,玉兰都在教育小乙:“村里人多嘴杂,指不定你今天说个啥,明天就传的变了味,后天就有人找上门骂你。你可要记好了:人前说话要多种花少栽刺。” “多种花少栽刺?”陆小乙疑惑道。 玉兰解释道:“种花多好看呀,说得人人心里都欢喜,栽刺尽扎人,闹得人人心里不痛快。” 又道:“别人家怎么过日子那是别人的事,咱们听听无所谓,但不要多参言。平时跟邻里相处,多说人家的好,少说人家的坏,也不是说要一味地讨好人家,而是保持面子上的和睦。” 陆小乙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玉兰见她肯学,心里高兴,走起路来脚步也轻快许多。 傍晚时分,陆忠把年礼买回来,一样一样拿给玉兰过目,被她夸赞,陆忠笑的特别开心。 玉兰指着肉筐问道:“后腿和五花怎么分?” 陆忠把五花提溜出来,反复看过,道:“给爹娘割十斤五花肉吧,他们年纪大了喜欢吃肥的。” 玉兰把菜刀递过来,“你割吧,割完就给爹娘送过去,顺便叫他们明天过来吃中饭。” 往西院送年礼时,小乙姐弟三人嚷嚷着要跟去。 陆忠把年礼分给他们,陆小乙提着五斤糖,小丁提着两盒点心,小庚抱着两盒茶叶,陆忠右手抱酒坛左手提肉,乐呵呵的带孩子们去了西院。 陆婆子笑眯眯的开门,眼里也只看见小庚,抱起孙子径直往堂屋走。 陆忠把年礼放下,陆寿增推辞道:“送这么多干嘛,你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过日子不能这么奢,肉和糖都拿回去,给我留点茶叶点心就行。” 陆忠笑道:“爹,这是我们该孝敬你的,你就别推辞了。” 陆小乙和小丁也帮着劝说,陆寿增才笑着收下,询问一番肉价和毛猪价后,跟陆忠又聊了几句其他事。 陆忠见天已黑透,把明天请吃饭的事说完,便带儿女回到东院。 吃罢晚饭,洗漱了早早上炕,一夜无话。 第57章 第二天,玉兰早早起来,做了些刺玫糖霜馅的细面馒头让陆忠送到城里何宅,余粮送来的刺玫花所剩无多,估计再做一次就没了,玉兰让陆忠提前跟何宅知会一声。 因为中午要请客,陆忠送完馒头就直接回家,没有在城里找活干。 陆婆子早饭后带着王冬梅过东院来了,黑着脸在灶房里转悠,不帮忙烧火,也不帮忙切菜,见玉兰做个啥,就指手画脚的絮叨一番。 “哎哟,你会不会过日子啊,肉切那么大块儿,家里有肉了不得了,非要一顿吃个干净?” “还有这猪肝,切好了用水泡着干啥?我看你就是瞎讲究,泡水能去多少腥?” “瞧瞧,瞧瞧,好好的肥肠,你非要把肠子里面的肥油剃掉,这样烧出来能有味儿吗?” 玉兰由着陆婆子挑刺,冷冷的不回她话,只管切着手里的一对肥腰,切腰花要细心,腰子里面的筋和杂物都要去掉,不然炒出来有腥臊味。 陆婆子见玉兰不搭理她,对着玉兰的背影深深恨一眼,然后走到玉兰侧边,见她手中的腰花,又叨叨开了,“败家哟!败家哟!哪有你这样切腰子的,挑挑拣拣两个腰子都被你切没了,哎!我跟你真是生不起这个气!” 整个灶房里的人都沉默不说话,陆小乙更是头疼,跑前院去找小庚,指使他去缠住陆婆子,只要不在灶房里生事,去哪儿都无所谓。 小庚噘着嘴不乐意,陆小乙提出给他一文钱工钱,表现好再奖励一文。 这招果然好使,小庚马上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屁颠颠的跑到陆婆子身边,抱着她的腿一番撒娇卖乖发嗲发吖,成功的把陆婆子带出了灶房。 陆婆子一走,灶房里压抑的氛围马上一扫而空。 王冬梅笑道:“都说一物降一物,咱家小庚就是专门降她的。” 玉兰一改刚才冷淡的面容,笑呵呵的说道:“你也生个能降住她的。” 陆小乙不服道:“我也能降住她,就是太费劲。” 玉兰瞪了小乙一眼,嗔怪道:“你能耐的很!” 陆小乙垂下头,朝小丁做了个鬼脸,小丁捂嘴笑道:“我降不住她,我能降住小庚!” 玉兰又开始瞪小丁,瞪完,无奈的朝王冬梅笑道:“瞧瞧,一个个都这样没大没小,说话也没个分寸,连祖母都想要降住!” 王冬梅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四下看了看,才说道:“我也想降住她。” 玉兰噗嗤一笑,赶忙打住,严肃道:“打住!打住!这要被她听见,少不了一番吵闹,真要传出去,咱家名声就不好听了。” 王冬梅笑了笑,岔开话题让玉兰给她安排些活干。 玉兰让小丁拿来一挂蒜头,让王冬梅剥蒜,小丁坐到灶膛前烧火,陆小乙给玉兰打下手。 每年宰完猪,都要美美的做上一顿好吃食,让家人吃个够。今年也不例外,肝腰合炒,白切猪肝、火爆肥肠、大蒜烧肚条、莲子猪心汤,红烧肉,炒鸡蛋再搭配两样素咸菜,一桌丰盛的酒菜就做好了。 玉兰每样菜挑一些,装到一个食盒里让陆小乙赶紧给余粮送去。 自从上次跟他走路回来,陆小乙就没有再见过他,除开生病那几天,余下的时间也没去找他玩,小庚为这事抱怨了好久。 陆小乙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当她发现自己对余粮心生好感后,便顺应了这份好感,不去强压也不去滋长更不会去挑明,就这样当朋友处着,若是这份好感能脱变为爱情,并且是双方乐意的,她一定欣然接受,且再苦再累也欣然前往;若是这份好感最终是她的单相思,她也不会遗憾,且安之若素,不去打扰便是最后的温柔;若是这份好感最终泯然众人,她会把他当朋友,且笑着祝福他和自己。 陆小乙怀疑前世是不是鸡汤文看多了,竟然发出这样的感慨!什么情啊爱的,矫情不矫情,前世或许可行,今生不过媒妁之言八字之准,盖头一盖抬过去就算新生,过好过不好各自有命,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听命,一个听命的人,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陆小乙甩甩头,眺望前方山麓的余家小院,自言自言道:“我是小孩子,我是小孩子,想的太多不长个子!” 然后发了疯似得一口气冲上通往上溪村的山间小路,到达余家院外,气喘如牛的拍打门环。 余粮正在做饭,额头鼻翼沾着几点草灰,见到小乙笑问道:“病好了?” 陆小乙点头,把食盒递给余粮,“我家宰猪了,我娘做了好多菜,呐,还热着呢,趁热吃吧!” 余粮接过食盒道谢。 陆小乙也不进院,转身欲走,余粮道:“有空带小丁小庚他们来玩,我一个人怪无聊的。” “恩!”陆小乙答应着,快快的往山下跑去。 回到家,家人都入座了,就等她一个。 陆婆子黑脸道:“一个外人,端什么菜,有那多的菜给小庚留着吃也好,白白便宜外人去!” 陆小乙假装没听见,走到小丁身边的空位坐下。 陆寿增瞪了陆婆子一眼,训道:“余家小子救过小乙,这份情怎么还都还不完,你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就把嘴闭上,若是闭不上,就滚回去!” 陆寿增以前当着儿孙还给陆婆子留几分颜面,这些年冷了心,竟是一分颜面也不留,只要陆婆子开口胡言,他就会严厉的训斥。 陆婆子垂着眼,假装没听见,也亏她这缺心眼的性子,换着寻常妇人,早就臊的脸红脖子粗,没脸在儿孙面前立足了。 玉兰见场面尴尬,给陆忠使眼色,陆忠赶忙笑着起身,拿起酒壶给陆寿增斟酒,嘴里说道:“爹,你尝尝这酒,是粮店秦掌柜从南边运来的,这可是上好的糯高粱烤的酒,又香又醇,再喝都不上头。” 陆寿增酒瘾不大,平时一杯两杯喝着解乏,遇到过年过节,心里一高兴就会多喝几杯。 陆忠给陆寿增斟满,又给陆勇和自己斟上。 玉兰笑着说道:“宰了猪,夫君特意把下水留着,说是请爹娘二弟和弟媳过来吃顿饭。我炒菜手艺不好,多亏娘和弟媳一早过来帮忙,才能整治这么一桌酒菜,咱自家人也别拘礼,都趁热吃吧!” 小庚马上响应,小手握长筷,伸向那碗红艳艳的烧肉,挑一块肥腻腻的,颤微微夹到小碗里,立刻露出满足的笑。 陆婆子见孙子爱吃烧肉,赶忙把烧肉盘子挪到小庚眼前,笑眯眯的说道:“乖孙爱吃,这盘都是你的。” 小庚抬眼看陆婆子,再低眼瞅一大盘烧肉,伸出小胖手把肉盘推远。 陆忠生怕儿子把肉盘推翻,赶忙伸手帮忙,陆婆子也伸手来插一杠,陆忠道:“娘,你别管小庚了,他有手有脚爱吃什么自己能夹。” 陆寿增冷声道:“你不吃就回去!” 陆婆子有些委屈,见陆寿增冷冷的看着她,终于恢复正常,慢慢吃起饭来。 火爆肥肠是陆小乙特意要求玉兰做的,放了红艳艳的辣椒节、白白的蒜片和黄黄的姜片,大火爆炒出来色香味俱全,可是上桌后反响却不好,都嫌太辣味重,小庚吃了一块肥肠,辣的眼泪哗啦啦,抱着白水猛灌一气。 玉兰指着火爆肥肠嗔怪道:“炒菜的时候嚷嚷着多放辣椒,趁我不注意又多扔一把进锅,这下好了,辣的没法吃!” 陆寿增笑道:“无碍无碍,小乙想吃辣就让她吃吧!” 陆小乙见火爆肥肠全归了她,笑的眼睛眯成缝。 吃完饭,小乙和小丁帮着玉兰收拾碗筷,王冬梅帮不上忙,便回了西院,陆婆子跟在小庚身后,好声好气的哄他去午睡。 陆寿增喝的醉醺醺,有些压心底的话趁着酒劲儿说出口来,只听他感伤道:“你爹没本事,好好的一个家硬是折腾成两个,好好的一套院子硬是隔成两套,那堵墙不是堵在院子里,是堵在我心上啊!” 陆忠红眼跪到陆寿增跟前,“爹,儿子不孝!” 陆寿增老泪纵横,弯腰去扶陆忠起来,醉得手上没劲儿,整个身子失衡倒在陆忠身上。 “这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怪我啊!” 陆忠和陆勇只是微醉,兄弟俩搭手把陆寿增扶正。 陆寿增又道:“啥时把院子中间那堵墙拆了吧!” 陆忠几时见过他爹这样声泪俱下,心里一阵酸疼,咬咬牙,答应:“爹,院墙肯定拆,等我挑个好日子!” “好!好!爹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陆寿增心愿达成,喃喃着,头偏向一边竟瞌睡起来。 陆忠让陆勇扶着,弯腰把陆寿增背起来,送回西院正房,帮着盖好被子,又在炕头坐了许久,才回东院。 站在自己院子里,陆忠默默看着中间这堵院墙,分家八年,这堵墙也八年了,尽管有时候看它会觉得伤感,但当更多的时候,他觉得庆幸。因为它让他过上了安宁的小日子,不再担心妻儿受到娘亲的磋磨,也不再饱受左右为难的折磨,这堵墙提醒着他已经分家立户的事实,提醒着他要为自己的小家去努力劳作、去拼命赚钱。 可是,拆墙的话已经说出口了,陆忠的心又开始左右为难,他不知道怎么跟玉兰提这事,她也肯定不会同意。 “站在院子里干啥?还不赶紧进屋,受了寒凉咋办?”玉兰催促着。 陆忠进屋见玉兰和女儿坐在炕上做针线,儿子在一旁呼呼睡着,慢悠悠的走过去坐到炕沿,想了想,终是开口道:“咱把院中间的墙拆了吧!” 玉兰听清后,脸色陡然变冷,淡淡道:“咱家是你当家作主,你说拆就拆吧!” 陆忠知道玉兰生气了,张嘴想说什么,嘴里发苦又说不出话来。 陆小乙吃惊的看着陆忠,再看玉兰,然后是小丁同样吃惊的眼神,问道:“爹,咋突然想着要拆墙?” 陆忠叹气,“你祖父中午喝了点酒,拉着我流眼泪,说那堵墙这些年压在他心上,压的他心疼。” 陆小乙看陆忠两相为难,心里也不好受,换着是陆忠流着泪求她,她也会马上心软的。 玉兰一直不说话,自顾自的绣着手里的鞋面。 一家人就这样坐着不说话,静得能听见小庚呼气的声音。 最终,还是玉兰开口道:“婆母若是好相与,当初我娘家人也不会出面逼着分家,这些年你也看见了,院墙再高也挡不住她,反而成了扎在公爹心里的刺。如今公爹都把话挑开了,咱也不能做那不孝之人,要拆就拆吧,只是往后的日子,该咋过还咋过,拆墙可以,分了的家却不能合回去!” 陆忠眼睛红红的,要不是儿女在场,他都想抱着玉兰亲两口,喃喃道:“你真是我的好媳妇!” 换着往常,玉兰定会似嗔似怒似喜似娇的回几句嘴,如今兴致缺缺,绣着鞋面不回话。 过了片刻,玉兰又道:“安安稳稳过个年,年后再拆吧!” 陆忠点头,“恩,我知道。” 陆小乙心里早就盘算过将来,现在的院子太小,建新房子是迟早的事,等干粮生意赚了钱,就挑个好地方建套大院子,这边三间房也可以让出来还给陆寿增,所以,中间的院墙拆不拆也无所谓。 于是说道:“爹、娘,明年咱辛苦点,攒钱再建一套院子吧,咱家三间房平时住着还行,一到逢年过节亲戚来了根本住不下,而且我和小丁小庚也大了,总不能一直睡一个炕吧!” 陆小乙这话说到玉兰心坎上了,她放下手里的针线,认真道:“小乙说的对,咱得赶紧把房子建起来,孩子们一天一天大起来,眼瞅着住不下了。” 玉兰又道:“明年咱买两头猪崽儿吧,养一头也是养,养两头也是养,索性养上两头,加上你赚的钱,再从我娘家借点,建套小院子还是可以的。” 玉兰见陆忠点头,脸色好多了,比起建新院子,拆堵墙就不算事! 第58章 拆墙的事,陆寿增酒醒后没有再提,却整日挂着笑。陆忠给他透露拆墙的日子暂定在年后,陆寿增点头表示知晓,八年他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两月时间。 陆小乙能明显感觉到陆家小院涌动着莫名的喜气,陆寿增心情大好,连带陆婆子和陆勇都自由起来,陆婆子走东家串西家询问宰猪的事,陆勇也时常偷溜出去找村里同龄人扯些闲杂趣事。 这天,是陆寿增跟杨屠约好卖猪的日子,不得不说陆婆子缺点虽多,养猪技术却是一流,眼见着两头肥滚滚的黑毛猪在圈舍里活蹦乱跳,好是欢喜! 不料,自带杀气的杨屠一露面,两头肥猪立即暴躁起来。 陆小乙严重怀疑这两头猪沾染了陆婆子泼赖的性子,在猪圈里发了疯的串游,叫声更是凄厉。 纵使杨屠这样经验老道的屠子,也不敢单挑两头肥猪,被撞倒踩上几脚可不是闹着玩的。遂叫上两儿子,把圈门打开,放出一头猪各个击破。纵然如此,三人也花费了一番大力气才把两头肥猪捆绑好搬上车。 陆寿增带着陆忠和陆勇全副武装也帮不上忙,只能站在圈舍附近起威胁恐吓作用。 杨屠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抱怨道:“陆二叔呢,你家猪年年如此,最是折腾人,往后我都不敢来了。” 陆寿增哈哈大笑,安慰道:“莫怕莫怕,越是欢实的猪,肉越好吃。” 杨屠苦笑道:“越欢实瘦肉越多,不好卖呀!” 陆寿增依旧笑,指着车上两头五花大绑的肥猪,说道:“放心吧,我敢赌它们的膘有楼板厚,好卖的很!” 杨屠也跟着笑起来,“瞒不过你,你老眼睛毒啊!” 杨屠的儿子已经驾好车,催促起来,杨屠道:“陆二叔,明天你早点来收钱啊,年底忙的很,我这就不聊了,还有人家等着呢!”说完跳上猪车往城里去了。 陆寿增这阵儿心情大好,连带两头猪的下水都留了下来,招呼陆忠一家这两天都在西院吃饭。 玉兰带着小乙小丁早早过去帮忙,陆婆子点明要小乙帮忙烧火,其他人等全都不屑一顾,让她们哪凉快哪呆着去。 玉兰也不计较,带着小丁到王冬梅屋里闲聊去了,唯独苦了陆小乙,憋着嘴坐在灶膛前烧火。 陆婆子抱怨完儿媳,又开始叨叨陆小乙,“也就你能入我的眼,留你烧火你就好好烧,把灶膛塞那么满干嘛?除了一团烟,半点火光都没有!” 陆小乙拿烧火棍把灶膛捅了捅,等灰烬漏去,她有凑近鼓嘴吹气,火苗猛地窜出来,她急忙躲闪,没坐稳仰倒在柴禾堆里。 陆婆子看了她一眼,到一旁的木柜里舀出一碗炒花生给她,“就知道你不乐意,瞧你嘴噘的能栓绳了,吃点花生,好好烧火。” 陆小乙接过花生,笑的开心,陆婆子朝她翻个白眼,伸手把她头顶几根柴草扯下来,也不再管她,忙着做饭去了。 柴火烧的好,不等于做出来的饭菜一定好吃。 陆小乙对陆婆子做的下水菜很不满意,腥且味淡,闻着就没有食欲,再看看玉兰和小丁,也是懒懒的吃着,小庚只爱吃红烧肉,对其它菜没兴趣。 吃罢,陆婆子把油腻腻的锅碗扔给儿媳收拾,王冬梅有身孕,玉兰大包大揽收拾干净,见小庚又被陆婆子拿好吃的哄住,便带着小乙小丁回东院。 陆小乙抱怨道:“娘,祖母做的下水菜太难吃了,有股味儿让人倒胃口。” 小丁也点头附和。 玉兰笑道:“难道你没见着你祖父你爹你小叔吃的多高兴吗?还有你祖母。” 陆小乙想一想,的确如此。 玉兰又道:“有的人吃下水菜就爱吃那种味儿,味道洗没了反而不喜欢!” 陆小乙瘪瘪嘴,嫌弃道:“呃~闻着就犯恶心。” 小丁也嫌恶的瘪嘴,挽住玉兰,道:“还是娘做的下水菜好吃!” 玉兰笑着摸小丁的头,语气温和道:“你要喜欢,改天让你爹再买一副下水回来,专门做给你吃。” 小丁高兴的点头,想到明天还要去吃陆婆子做的菜,又皱眉道:“娘,我们明天还要去吃啊,我都不想去了。” 玉兰道:“我也不想去,但不去又不行。” 陆小乙捧着肚子在炕上打滚儿,作怪道:“哎哟,我肚子疼,明天不能去了。” 小丁也赶忙跟着学。 玉兰哭笑不得,由着她俩闹腾,嘴里说道:“想不去,最好能装到明天。” 第二天中午,陆小乙和小丁果然以肚子疼为借口,没有过西院去吃饭,陆忠吓得要去请大夫,被玉兰劝住。 陆寿增让陆婆子挑些菜给孙女留着,陆婆子嘴上答应着,过后让玉兰端了两碗饭一盘素菜一点炒鸡蛋过来。 玉兰当着陆忠把饭菜摆上,淡笑着对女儿说:“肚子都疼过了吗?疼过了就赶紧来吃饭,祖母心疼你们,特意挑了清淡的菜端来。” 陆忠瞅了瞅盘里的红萝卜丝和一点鸡蛋花,脸色不太好,对玉兰道:“你再去炒几个鸡蛋来,这点菜不够吃。” 玉兰起身离去,陆忠又关切的问小乙小丁肚子还疼否,不行就请大夫来看看。 陆小乙知道陆忠是真心疼女儿,实话道:“爹,我和小丁是装的,我们肚子不疼。” 陆忠疑惑的看着她们。 陆小乙把事情原委说完,陆忠笑道:“饭菜做的再不好吃,那也是你祖父祖母的一份心意,你们就是去装装样子,也比装病好。” 见女儿点头,陆忠又道:“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也别在意你们祖母端的菜少,咱家有蛋有肉,中午将就吃点,晚上让你娘做点好的给你们补起来。” 陆小乙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而立之年已是三个孩子的爹,在家对妻儿关怀备至,在外吃苦耐劳努力赚钱,对老人心存孝道却不会一味愚孝。身在古代能有这样的父亲,陆小乙觉得自己幸运之极。 玉兰很快端来一大盘金黄的炒鸡蛋,热腾腾的放炕桌上,催促小乙小丁快吃。 换着往常一家人在一起规规矩矩的吃饭,小丁很快就饱了,如今跟小乙单吃,看她抢的厉害,自己也抢起来,反而觉得今天的饭菜分外可口,吃了满满一大碗才觉得饱。 玉兰见两女儿胃口好,也不怪她们吃相不雅,笑眯眯的看她们吃完,捡了碗筷洗去了。 陆小乙吃撑了胃难受,叫上小丁出去耍耍,遇到好一阵儿不见的申强和刘宝。 申强明显又长高了,趾高气昂的对陆小乙翻了几个白眼,“你有那么怕冷吗?天天窝在屋里不出来。” 陆小乙也不怕他,回了个白眼,“我出不出来,你管得着吗?” 刘宝在一旁急道:“小小小乙姐,我我我跟强强强子老在你你你家外面,没没没见你出出……” 申强吼道:“费劲死了!闭嘴!” “出来。”刘宝不管申强,依然把后面的话说完。 陆小乙对刘宝小美男一贯温和,“我前一阵儿冻病了,我娘不让我往外面跑。” 刘宝点头,“多多多穿点。” 申强瞥了陆小乙一眼,“她都圆成这样了,还穿呀?” 陆小乙两件棉袄裹身,的确能用圆来形容,听申强如此形容,她也不生气,笑呵呵的对刘宝道:“瞧,我穿了两件棉袄,一点也不冷了。” 申强指着一旁的小丁道:“看看你妹,长的比你瘦,穿的却比你少,再看看我,才穿一件棉袄。” “因为你肉多!”陆小乙不服。 即使穿的再多,站久了也会觉的手冷脚冻,申强搓手跺脚的嚷道:“不行,站久了太冷,咱们来玩藏猫猫吧,只许在这附近,不许跑远不许躲到屋里去。”然后指着陆小乙抱怨道:“上次上了你的当,让我们藏,你来找,你找了吗?你根本没来找我们,你拍拍手跑掉了,害我们藏了好久。” 有吗?陆小乙想来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也不能全怪她呀,本来就没兴趣,找了一圈一个人都找不着,便自暴自弃拍手走人了,谁知道他们这么死脑筋。 这次,申强变聪明了,得意的哼哼道:“这次换你们藏,我来找。” 刘宝小丁等其他小伙伴都举手赞成,陆小乙兴致缺缺,好无聊,好想转身想回暖炕上去。 申强揪住她的棉袖子,“你最没劲儿!玩什么都苦着脸,你再这样,以后咱们都不跟你玩了。” 好可怕的威胁啊!陆小乙苦着脸点头。 游戏一开始,其他人都一哄而散找地方躲藏,陆小乙见申强捂着眼睛等在原地,便悄悄溜回屋里暖炕上躺起。 申强怎么也找不到陆小乙,很快反应过来,让小丁回家看看。 陆小乙不知道申强得知真相后表情如何,只知道申强放话出来:不许其他人再跟陆小乙玩了。 不玩就不玩,还落得清静。 自此,陆小乙天天坐在暖炕上学针线,技艺提升显著,玉兰高兴的合不拢嘴。 还有五天就是除夕,玉兰让陆忠把馒头份子钱给余粮送去,好让他赶在年前置办些年货,余粮不收,陆忠一着急放下钱就走。 当夜,寂寂无声的落了一夜雪,天地间一片皑皑,一早就能听见村里孩童玩雪的嬉笑声。 早饭刚吃罢,小庚小丁就嚷嚷着要出去玩雪,玉兰也不拦着,把孩子们裹严实了放出门去。 陆小乙懒得去村里孩子们的聚集地,只带小丁小庚在院外的香樟树下堆雪人。 申强跟几个小子追着砸雪球,往陆小乙这边跑来,他上次放话说再也不跟陆小乙玩,所以,这次他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只认真的看陆小乙姐弟堆雪人, 陆小乙也很有自知之明的不搭理他。 待到雪人大致成型,申强怪叫着猛扑过来把雪人推散在地,然后哈哈大笑道:“这下咱俩扯平了,走,我带你们砸雪球去!” 陆小乙一脸黑线,将手里的一团雪朝神经病少年砸过去。 申强激动地捞雪揉球,砸向陆小乙。 陆小乙赶忙还击,小丁小庚也来帮忙,笑声此起彼伏,很快有其他孩子加入进来。 往常伪装小孩跟他们玩耍,其实都是无聊多于快乐,这次真正放开了,真正的如孩童一般玩耍,这份发自内心的喜悦是陆小乙很久不曾体会过的。 她把这份喜悦揉到雪团里,朝别人砸去,喜悦顿时炸开,传染给更多的人。当别人的雪团砸中她时,她高兴极了,蹲下去收集更多的喜悦。 玩累了,玩出汗了,孩子们被各自的爹娘提溜回去,换衣训斥自不用说。 第59章 雪停停下下,持续到除夕前一天彻底停住了。 除夕这天更是好天气,明晃晃的太阳出来,照的天地间一片明亮,天空碧蓝如洗,云朵洁白如棉。 下溪村的早晨分外热闹,村陌房舍间鸡鸣声声、犬吠喧喧,孩童们急切的冲出院子呼朋引伴,大人们喜形于色,嗓门较平时高了许多,到处一派新年气象。 陆忠买齐年货便停了车,早早起来扫清院子里的积雪,就忙着挑水去了。 陆小乙是第一次过古代的年,心情处于一种莫名的亢奋中,睡前会天马行空浮想联翩,早起也不赖床,除夕这天甚至比打鸣的公鸡还醒的早,玉兰笑话她盼年的劲头比小丁小庚还大。 盼年吗?陆小乙挠头笑,好像是的。前世小时候也盼过年,小时候盼年其实是盼好吃的和新衣服,上学后盼年其实是盼放假和压岁钱,工作了盼年则是盼回家和团圆。 如今,身在异世,盼年是盼什么呢?不是好吃的也不是新衣服,不是假期也不是压岁钱,更不是回家和团圆,陆小乙有些怅然,好像新年对她而言变得毫无意义。 “娘,你盼年吗?”陆小乙问。 “盼呀!只是不像你们小孩子都盼在脸上,我是盼在心里。”玉兰笑着说道:“我小时候也跟你们一样,盼着过年能吃肉能穿新衣,现在我盼年是因为新年里你们又大一岁了,开了春地里又可以种粮食了,家里又能买小猪崽养了……猫了一个冬,谁不盼着新年啊?” 陆小乙顿时笑起来,“我盼年是盼着明年多赚钱,盼着咱家建新房。” 玉兰嗔道:“我盼你别掉进钱眼里!” 陆小乙哈哈笑起来,赶忙保证不会。 玉兰笑道:“你爹挑水回来了,你去叫小丁过灶房来,跟我学做除夕的饭菜。” 除夕的菜较之以往种类更丰富工序更复杂,炸肉丸、炸豆腐泡、炸酥肉、炸花生米都需要技巧,玉兰一边操作一边给小乙小丁讲解,比如肉馅里要放鸡蛋和红薯粉,这样炸出来的丸子才不会散开;比如豆腐泡炸到手指按一下能迅速回弹,火候刚刚好;比如酥肉条要挑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酥肉面衣要用鸡蛋和红薯粉调和,千万不要加水否则下油锅会溅开;比如花生要在炸脆前沥出,等到花生凉下来正好脆脆的,若是等到炸脆才起锅,花生肯定焦糊。 小乙和小丁都认真的学着,等到干货炸完,玉兰又开始揉面做些小面食,有细条儿有小圆粒,还有圆圈儿,陆小乙搓了根细面条绕了个简单的麻花,玉兰见麻花形状可爱,称赞一番,后面的面食全部做成小麻花状。 半锅油用去一大半,剩下的被玉兰盛出来炒菜用。 等到炸货都冷却了,玉兰每样捡了些,让陆小乙给余粮送去。 陆小乙道:“娘,把粮哥叫来一起吃吧!” “粮子肯定不会来的,” “为啥?” “俗话说:乞丐都有个三十夜。哪有除夕夜在别人家过得?咱也别为难他了,送些炸货最合适。”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说,陆小乙点头表示懂了,接过食盒往前院走。 玉兰追出来,改口道:“雪厚的很,不行就让你爹去。” “爹在忙着糊窗纸贴对子呢!我去就行。”说完,径直出了院门。 雪不是很厚,刚到脚踝上,踩着吱嘎有声,再看看四周房舍,全覆在一层皑皑白雪之下,小路上有深深浅浅的脚印,深得是人踩下的,浅的是猫猫狗狗的。 陆小乙沿着小路往上溪村去,路上的脚印越来越少,她专挑没有脚印的积雪踩下,很快,身后便踏出一串规整的脚印来。 余家小院正炊烟袅袅,想像余粮在灶房里笨手笨脚的模样,陆小乙不自觉的笑起来,拍门的力度透着欢愉。 院内的黑虎已经吠叫起来,余粮前来开门,见到来人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来的正好,我正愁先放肉还是先放调料。” 黑虎谄媚的上前蹭陆小乙的腿脚,汪汪叫个不停。 陆小乙抱着食盒进院,只见院内的积雪都扫到一角,两间泥墙小屋的门框门眉都贴着红艳艳的新春对子,新换的窗户纸跟雪一样洁白,不由赞道:“你这小院收拾得不错!” 余粮挠头,笑道:“祁叔说年初一要过来,我才想着收拾收拾。” 陆小乙想起那个二货,问:“风哥也来吗?” 见余粮点头,陆小乙喃喃自语:“远离二货,珍爱生命!初一天最好别遇着他。” 余粮听不清她嘀咕的什么,想起灶膛里的柴火,蹦跳着往灶房冲,顺带着喊她:“来帮我一把。” 陆小乙跟去,见灶房里肉和菜不少,肉块切的四四方方大小匀称,菜也洗净放在一个菜篮里备用,一堆调料散在菜板上。 “你这是?” 余粮指了指菜板又指了指肉块,有些羞赧,“红烧肉……怎么做来着?” 陆小乙把食盒放下,把棉袖往上捋了捋,得意道:“你可算找对人了,哈哈,你烧火,我来上灶,红烧肉嘛,简单的跟个‘一’一样。” 余粮挺喜欢看陆小乙得意的小模样,要是头再抬高点,双手叉腰上,气势会更足一些。 “油呢油呢!还有糖,糖在哪儿?”陆小乙很快进入角色,把红烧肉的调料配齐,就催促余粮:“烧火烧火!” 随后油吱铲子动、肉翻调料香,然后加水小火慢炖,陆小乙拍拍手交代一番,准备功成身退了。 余粮塞些柴进灶膛,帮她把食盒空出来,然后翻出两只野兔给她,笑道:“下雪捕的多,想着给你家送两只当年礼,你正好顺路带回去。” 陆小乙也不推辞,笑着接过,两只兔子一个食盒,提溜起来好费劲。 “等等。”余粮想到什么,进屋找出一截草绳把两只兔只系好,挎搭在陆小乙肩头,然后满意道:“恩,这样扛着就不累了。” 陆小乙一脸黑线,想她一个小萝莉,戴着一顶厚棉帽,穿两件厚棉袄,两条厚棉裤,肩扛两只肥兔,手提一个食盒,怎么想怎么矬,而且,还是在她有些心动的少年面前…… 余粮没她想的多,也没觉得她这身扮相有什么不好,嘱咐她下山小心滑倒,越嘱咐越不放心,索性取下兔子自己提溜着,把她送到山脚才回转。 玉兰已经把中饭的肉和菜准备齐全了,见陆小乙扛着两只兔子回来,道:“让你送点炸货去,你咋又扛两只兔子回来?” 陆小乙彪悍的小身板一抖,把两只兔子从肩膀上摔下来,“粮哥送的年礼,我今天不收,他明天还会送来的。” 玉兰把肥兔收到后院的瓦缸里放着,数九寒天也用不担心坏掉,“先放着吧,等你舅他们过来,咱再烧着吃。” “舅舅他们啥时来呀?” “初二咱去你外祖家,等你舅妈她们回完娘家,一起过咱家来。” 玉兰又道:“去看你爹那边忙完没,我这边要开始炒菜了。” 陆小乙噔噔跑到前院问完陆忠,又到灶房传话,玉兰让小丁烧旺火,开始炒菜。 尽管晚上要到陆家西院吃团年饭,玉兰中午做的菜依然不少,五香豆腐泡,酥肉黄花汤,红烧肉、干红椒小炒肉,家常豆腐,外加一盘腌萝卜,搭配白面大馒头。 饭桌上的气氛比往常都热烈,小庚捧着比他脸还大的馒头,笑的合不拢嘴。 陆忠笑道:“儿子,一个能吃完不?” “能!”小庚已经咬了一口,鼓着腮肯定道。 “好小子,只吃馒头行不行?” “不行!”说完,立马拿筷夹红烧肉。 陆忠哈哈笑出声,对玉兰道:“小乙爱吃辣,小丁喜欢吃瘦肉,小庚爱吃红烧肉,你把桌上的菜盘挪一挪,都放得离他们近点。” 玉兰道:“桌上无短手,不用挪,他们都能夹着。” 孩子们纷纷伸手演示,果然都在手臂范围内。 陆忠笑着点头,招呼孩子们快吃,吃完饭,陆忠让玉兰早点去西院帮忙,顺便拿些肉菜过去,晚上团年饭不能全由西院承办,得知玉兰早已准备妥当,满意的夸赞几句,惹得玉兰红脸嗔怪他。 陆小乙见爹娘如今秀恩爱,知趣的带小丁小庚到院外玩去了。 除夕这天,萦绕在下溪村上空的喜庆之气愈发炽烈,尤其是中饭后,人们都纷纷走出院子串游起来。大人们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见面都要恭贺几句,小姑娘小少年们更是玩耍嬉闹,嗓门胜过以往。连带花犬也不像往常那般喜欢吠叫,见人会摇尾巴看起来温柔多了,甚至那些高冷的猫咪,见着人也不会立即溜掉,反而近身嗅你身上的油烟气,然后朝你喵呜喵呜萌叫。 小庚嚷嚷着要去村中心孩子们的聚集地玩耍,换着往常,陆小乙是懒得去的,在自家院外香樟树下玩玩就知足了,如今被除夕的氛围感染,笑眯眯的同意了,带着小丁小庚往聚集地奔去。 好家伙,村里的姑娘小子几乎都到齐了,大一点的凑成堆说话,小一点的叽叽喳喳相互追逐。 陆小乙眼尖,立刻寻到喜鹊和春花她们的身影,屁颠颠的跑过去打招呼,喜鹊拉着小乙道:“嘻嘻,你是怕冷的,我是懒的,春花是又怕冷又懒,一到冬天都窝在家里,同一个村子也见不上两面。” 陆小乙道:“你懒在哪里?我娘说前阵儿见你在冰冷的溪水里洗衣服,后来溪水上了冻,你莫不是懒得凿冰?” “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喜鹊笑着伸手,圆鼓鼓的手套戴着,不露五指,怎么撕嘴? 陆小乙故意把嘴噘着凑上去,嘟哝道:“撕呀撕呀!” 喜鹊拿手套戳她,然后解释道:“我娘前阵儿身体不好,我在家中是老大,我不洗难道让弟弟妹妹去洗呀!” 陆小乙曾以为是花婶逼着喜鹊去寒溪洗衣,不仅愤慨花婶重男轻女,更是把喜鹊想象成受虐小姑娘,得知实情原来是她误会花婶了,陆小乙心里羞愧,对喜鹊道:“喜鹊,你是个好姐姐!我要向你学习。” 小丁挽着小乙的手,甜甜道:“你也是好姐姐!” 第60章 几个小姑娘说得正欢,不知谁砸个雪球过来,刚好砸在喜鹊头上,把风帽都给她砸歪了,喜鹊气的朝对面一群小少年吼道:“是谁砸我?” 喜鹊的弟弟喜柱也在那群小少年中间,马上指认申强。 申强怪叫着抱住喜柱,闭嘴闭嘴的嚷着。 喜鹊气鼓鼓的捧雪搓成球砸向申强,申强后背中招,顿时放开喜柱,开始搓雪球还击,谁想他还击的却不是喜鹊,而是喜鹊旁边的陆小乙。 见陆小乙肩膀中招,申强叉腰哈哈大笑,“总算砸准了!” 这个申胖子,原来第一次是冲着她来的,偏偏砸到喜鹊身上了,陆小乙气的搓球反击,砸中申强的肚子。 申强高兴极了,拍拍袄子上的雪痕,招呼身边几个小少年向这边的小姑娘砸雪球,小姑娘们的兄弟姐妹很快加入进来,顿时,雪球乱飞人影乱窜,嘻嘻哈哈闹腾许久。 陆小乙身上已经跑出了汗,小丁小庚更是脸颊红红,额发汗湿,陆小乙担心像上次那样受凉,赶忙带小丁小庚回家去。 玉兰和陆忠中饭后就去了西院,玉兰帮着准备年夜饭,陆忠则陪着陆寿增和陆勇聊天。 陆小乙也不急着去西院,先去烧些热水端到卧房,小丁不用她帮忙,需要她帮忙的是小庚。拧干布巾把小庚擦洗干净,然后给他换上干爽的底衣,在屋里呆到心情和身体都平静下来,才一同往西院去。 西院灶房里一片忙碌,陆婆子在灶膛前烧火,火光映得她脸颊红红,看起来眉眼舒展,没有半分黑脸闹脾气的迹象。 玉兰熟练的切着菜,王冬梅在一旁包饺子,陆小乙和小丁嚷嚷着要帮忙,玉兰便丢给她们几个蒜头。 陆寿增早就把酒坛子抱出来放一旁小几上,一个青白色瓷壶已经沽满了琼酿,就等开席了。 年夜饭菜品种类虽不多,分量却十足,大碗大盘的装满上桌,香味顿时弥漫整个膳堂。 一家人吃得尽兴,吃到最后饭菜剩下不少,饭桌上的节奏也由吃转变成说。 陆寿增喝了酒话就多,唠叨完陆勇又跟陆忠说来年春耕的事,玉兰跟王春梅说的起劲,唯独陆婆子独坐一旁紧闭双唇。 陆小乙猜是陆寿增提前有交代,不然陆婆子不可能一直这么顺服。 小庚也感觉到陆婆子的异常,特意夹块肥腻腻的红烧肉给她,稚气道:“祖母,给你吃肉。” 陆婆子前一刻还毫无表情的脸,马上涌上一层激动,用碗把红烧肉接过,也不着急吃,反而把小庚搂过来坐自己大腿上,红着眼睛笑道:“乖孙呢!我的乖孙孙,祖母没白疼你,就你最孝顺。” 陆小乙跟小丁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各夹一块肉给陆婆子放碗里,小丁不说话,陆小乙笑道:“祖母,我们也孝顺你!” 陆婆子翻了个白眼,抱着小庚继续感动。 陆小乙跟小丁相视一笑,不再去管她。 看时候不早了,玉兰又去灶房里煮来饺子,一盘韭菜鸡蛋馅,一盘萝卜肉馅,两大盘上桌很快被分食干净。 玉兰调的饺子馅很香,陆小乙彻底吃撑了,想帮玉兰收拾碗筷,无奈胃胀的太难受,只能乖乖的坐着消食。 收拾完,陆忠带着妻儿回到东院,洗漱完毕便聚到炕上守岁。 小庚瞌睡极了,小鸡啄米似得点头不止,玉兰笑着给他脱衣,然后塞进被窝里。 陆小乙原本想着守岁到天明,谁想困意袭来,先前所有的意志力统统瓦解,打着哈欠快快脱衣,钻到被窝里呼呼去了。 反而是小丁坚持的最久,原来是她贪看午夜的花火,一直强熬着。 村里方里正家最先放起来,随后下溪村瞬时进入鞭炮模式。 玉兰催促陆忠快去放炮,良辰不可耽误,陆家小院很快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小丁激动的把陆小乙推醒,指着窗外嚷嚷:“大姐,大姐,快看烟花,里正家开始放烟花了。”话音刚落,砰砰两声响彻长空,烟花绽放的瞬间华美照亮整个下溪村,红绿的霓光从窗口透射进来,小丁美丽的大眼亮的像星星,眼眸里盛开一朵绚丽的烟花。 陆小乙裹着被子挪到窗口,正巧又一朵烟花绽放,花盘不大,颜色不多,整个视觉效果比前世的烟花逊色太多,颤微微的开在深蓝的夜空,却美丽之极。 绿的红的烟花次第绽放,硝石味儿很快弥漫过来,陆小乙默默数到十,烟花才消停下来,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里正家虽富,但也只放十颗意思意思,主要以鞭炮为主。 一场喧哗热闹的花火盛宴之后,下溪村又恢复往日的沉寂,夜色寒凉沁骨,硝石味被夜风吹散,仿佛刚才的斑斓喧嚣是一晃而过的梦境,梦醒后,一切如常。 陆小乙又沉沉睡去。 初一是一年之始,人们起得更早,陆忠早早去井边抢水,玉兰忙着包饺子,一切准备妥当,鸡才开始打鸣。 陆小乙和小丁今年都有新衣,小庚的衣服却是姐姐们的旧衣新改的,喜庆的布料织着淡淡的梅花纹,玉兰又巧手绣上百福字,穿在小庚身上喜庆极了。 早饭后,陆忠笑眯眯的给三个孩子一人十文过年钱,刚过完手瘾,就被玉兰收走了,说是担心他们玩耍弄丢,她代为保管。 然后一家人去西院给陆寿增和陆婆子拜年,陆寿增笑眯眯的让陆婆子把过年钱发给孩子们,陆婆子掏出三个红封一一分发。 赶忙拆开,小乙和小丁各五文,小庚二十文。 陆寿增脸色一变,很快恢复笑脸,道:“你们祖母老糊涂了,说好一个孩子十文钱,装错了,呵呵!” 陆小乙也不在意,高兴的给陆寿增和陆婆子鞠躬道新禧,然后是陆勇和王冬梅,一一拜完,小庚就嚷嚷着要出去玩。 玉兰笑道:“先别着急玩,外面雪融了不少,回家加双袜子把靴子穿上,算了,还是我过去一趟吧,不看着点你们肯定把衣箱捣腾的乱糟糟。” 于是,三姐弟随玉兰回家,先交钱再换靴,穿戴整齐出院门,申强刘宝已经等在香樟树下了。 见陆家姐弟出来,刘宝蹦蹦跳跳跑过来,牵起小庚的手,抱怨道:“等等等好久了。” 小庚嘻嘻笑道:“拿了过年钱才出来的,我挣了三十文哟!宝哥哥,你挣多少?” “十十十文,我我我娘又收收收走了。” 看来都有同样的苦恼啊。 申强掏出钱袋子得意道:“哼!你们真没本事,几个钱都保不住,看我!收了五十文过年钱,全在我这儿!”说完,瞅一眼陆小乙豪气道:“走,请你们吃糖去,方家小铺子新上了杏仁糖,我在城里吃过,好吃的很!” 有土豪做朋友,陆小乙振臂一呼:“走,吃穷申胖子!”马上得到响应,一同往方里正家走去。 方家小铺子是方家院子延伸出来的一间小房,门向院内开,窗口向阳朝外,窗户被两只竹竿高高撑起,屋内货品摆的整整齐齐,油盐糖茶豆腐鲜肉样样俱全。 已有几个小少年在此消费了,申强胖胖的身子冲上前,屁股左右一撅把窗台前两个小少年挤开,“去去!一边儿吃去,挡在这儿影响别人买东西!” 铺子里的方家媳妇瞧见申强马上露出笑脸,“哎哟,申家小子这身新衣裳真不错!” 申强心思不在衣服上,也不理会方家媳妇,圆溜溜的眼睛往铺子里扫视一圈,指着一盘方糖道:“方婶,给我来两斤杏仁糖。” 杏仁糖价格高,方家媳妇高兴的秤两斤,收了申强三十文钱。 陆小乙暗道:这个败家玩意儿,十五文一斤也舍得买。 不过,等她把杏仁糖吃进嘴里,浓烈的杏仁味和纯粹的饴糖味瞬间征服了她,真是太好吃了,十五文绝对值了。 申强看陆小乙享受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赶忙把自己那份杏仁糖塞到陆小乙手里,明明好心让给她吃,嘴上却不屑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模样!吃个杏仁糖恨不得把舌头吃掉。算了,我的也给你吃吧,我都吃腻歪了!” 陆小乙怎么会不懂他别扭的性子,笑眯眯的接过,哇!两个袖兜都装满了,足足有一斤了吧!看小胖子拽拽的脸色,陆小乙也不直言感谢,反而拐着弯说道:“吃糖会烂牙,还会长胖,算了,看在你这么胖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吃点吧!” 申强恨了陆小乙一眼,“我这叫壮!壮!你懂不懂!” 哼!陆小乙朝他翻了个白眼。 申强气的绕陆小乙转圈圈,嘴里嚷嚷着:“胖是胖,壮是壮,胖不是壮,壮不是胖!” 陆小乙感觉有一只苍蝇围着她赚,捂着耳朵往前跑,申强跟上,刘宝小丁小庚也紧跟着。村里小路上的积雪已经被踩实,走在上面滑溜溜的,稍不注意就会摔倒。陆小乙也不敢放开了跑,走到路滑处,便停下来等小丁小庚。 陆小乙牵着小丁小庚,申强再牵着小庚和刘宝,五个孩子牵成一串在滑溜的路面嘻嘻哈哈的走着。 这时,有马车进村,由于路滑,行的缓慢。车夫见一串孩子在村路上横亘着,高声吆喝着避让,陆小乙赶忙把小丁他们往路边带。 马车慢悠悠的驶过来,停在她们面前,车帘撩起,一个少年郎伸出头来,笑眯眯的朝五个孩子中最高最壮的申强问道:“嘿!小胖子,马车能到上溪村吗?” 申强前一刻还在跟陆小乙争论胖和壮,这会儿又被外人喊成小胖子,别扭劲一上来,哼了一声扭头不回答。 陆小乙见那少年郎朝她看过来,也扭头不愿看他,心里嘀咕着:二货这么早就进村了,早知道躲家里不出来。 原来,少年郎竟是祁风。 祁风索性跳下车,走到小丁面前,弯腰温柔道:“小妹妹,一看你就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你告诉大哥哥好不好?” 陆小乙怎么听怎么像怪蜀黍,赶忙把小丁拉到身后藏起来,横眉瞪着祁风。 祁风本就弯着腰,见漂亮小妹妹不见了,换上一双似曾相识的黑白眼眸。 陆小乙此刻虽是女装,但戴着风帽的样子只比男装多了一撮刘海儿,如果祁风脑子灵光一点,肯定能认出她来。 不料,祁风瞪眼看了她许久,指着她‘哦哦哦咦咦咦’只觉眼熟就是想不起谁来。 二货的脑回路果然不是常人能理解的,陆小乙庆幸他没认出她来,赶忙指着村路尽头的方向,道:“马车能走到山脚,但到不了余家院子,你们可以把马车停到山下,呵呵,不客气不用谢,再见!”一口气说完,眼神示意申强快走,五个孩子立刻牵成糖葫芦,反向走掉了。 祁风对着陆小乙的背影喊着谢谢,随即跳上车,总觉得哪里不对,对车厢里的众人道:“我没说去余家呀,那小姑娘咋知道的!真是神了!” 第61章 陆小乙决定回家,保不齐那二货什么时候想起她是谁,分分钟冲下山来质问她为什么见面装不识,抑或再次把她放倒在地看她如翻面的乌龟四脚朝天翻身困难,再或者借口给她吃过红桔找她讨要谢谢。 陆小乙把袖兜里的杏仁糖拿出来均分了,然后带着小丁小庚往家走。 申强看着手心里的糖,跟上来嚷道:“给你吃的,你又给我干嘛!” 陆小乙一边走一边说:“你懂不懂?糖要分着吃才甜。”尽管申强给她的糖多,她也没想过要独吞,分出来一起吃不是更好吗? “是吗?”申强塞一颗糖到嘴里,然后笑着点头道:“果然很甜。” 一样的糖,因分享变得更甜,这只是强调一种心理作用,一种精神上的愉悦,哪像申强表现的这么夸张,完全是盲目附和。 小孩子单纯的把戏而已,陆小乙也不去拆穿,笑着说道:“甜吧?我没骗你吧?” 申强点头,和刘宝一直跟到陆家。 陆忠在西院跟陆寿增说话,王冬梅又跟玉兰来到东院闲聊,陆小乙姐弟嘻嘻哈哈的冲进院子,申强和刘宝也蹦蹦跳跳的跟进来。 玉兰听见动静赶紧出来,刚开门小庚就如同一颗小炮弹似得扑过来抱住她,高兴的喊娘,然后把手里的杏仁糖举给她吃。 申强和刘宝还算知礼,上前给玉兰鞠躬,嘴里说着恭贺新禧的话。玉兰笑眯眯的把他们请进屋,端出糖、炸面果和炒花生招待。 陆小乙见玉兰和王冬梅聊得欢,便带申强刘宝去了隔壁房间。 小丁小庚把常玩的东西搬出来,摆在申强和刘宝面前,别人家的东西往往都是最新奇最好玩的,申强和刘宝兴致勃勃玩的不亦乐乎。 陆小乙只能陪在一旁看,若让她像小庚那样手拿一个木盒子,充满想象力的说成是火龙,然后蜿蜒起伏一番,跟申强手里的水龙对拼,拼不过时,高声朝小丁扮的仙女和刘宝扮的神仙求救……陆小乙觉得她做不到。 曾经她能做到,如今她尽量不去做,有时候伪装童真很容易被识破,而且会被真小孩鄙弃,比如此时,申强以一敌三,朝一旁发呆的陆小乙道:“小丁的仙法太厉害了,你快施个法,帮我挡一挡她!” 施法? 陆小乙楞了楞神,怎么施? 四下一瞅?要不拿枕头砸?或者掀桌? 小丁手里的虚拟拂尘又打出几波暴击,申强急了,朝陆小乙嚷道:“你会不会玩?” 陆小乙耸耸肩摊摊手,“不会!” 申强手里的水龙很快被刘宝和小庚打败,他气急败坏的把手里的水龙(木梳)扔掉,罪状全都怪到陆小乙头上,“我就不爱带你玩,因为你脑袋里缺弦。”然后,从新分组,申强和小丁一队,刘宝跟小庚一队。 陆小乙继续当看客,很快一啄一点瞌睡起来,被申强他们瞧见,不用分说一拳把她捣醒,陆小乙无奈极了。 哎!无聊的一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完啊! 好不容易熬到中饭时分,申强和刘宝各回各家,陆小乙吃罢饭打算好好睡一觉,玉兰不让她睡,说是初一天睡了觉,一年到头都是懒的。 还有这说法?陆小乙持怀疑态度,无奈玉兰义正言辞证据戳戳,陆小乙辩不过,很快败下阵来,垂头丧气的被小丁小庚拉着去刘宝家玩,原来上午约好的。 刘宝家和申强家是邻居,申强抬脚就溜过来。 几个孩子先给刘家人贺年,陆小乙见到刘宝那个当伍长的哥哥刘安,哇哇!简直帅的没天理,剑眉星目挺鼻再加上超有棱角的唇,搭配高挑健硕的身材,比前世那些明星型男更养眼。 陆小乙瞅瞅刘宝他爹娘和祖父祖母,再瞅瞅刘安刘宝兄弟俩,暗道:啧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是这个胜法呀!这两兄弟太会长了,完全把刘家人的优点遗传到自己身上,也不知刘宝嫁出去的姐姐长啥样?陆小乙很期待。 几个孩子贺完年,赚到一大盘吃食,然后聚到刘宝的房间玩耍。 下午完全是上午的复刻,陆小乙在一旁当看客,申强小丁一队,刘宝小庚一队玩的起劲。陆小乙懒洋洋的瞅着西墙上的窗框,当太阳刚入框,陆小乙瞬间来了精神,招呼小丁小庚道:“走回家,时辰不早了。” 除了她,其他人都面露遗憾。 几人出了刘家院子,申强让陆家姐弟稍等,匆匆进屋捧出一把糖,一边分一边笑:“糖要分着吃才甜。” 陆小乙姐弟高兴的接过,陆小乙看申强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她,心里明白他的意思,当面塞了两块糖进嘴里,两腮鼓起两包,支支吾吾的说道:“果然很甜!” 申强等得就是这句话,满意的露出单边酒窝,陆小乙挥手让他进屋,带着小乙小丁往家去。 从申家拐上村道,迎面驶来一辆马车,陆小乙赶忙拉弟妹靠边避让。 马车停在她身边,祁风从车身跳下来,笑的白牙闪闪,盯着陆小乙哈哈乐道:“那谁!吃我家桔子装不认识我是不?” 陆小乙下意识的想翻白眼,想起他那二货性子,赶忙打住,打着哈哈道:“啊~哈哈,原来是风哥,瞧我这记性,早上就觉得你面熟,死活想不起哪里见过!” 祁风完全相信陆小乙的说辞,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得意道:“你记性怎么能跟我比,我这双眼睛看谁一眼,无论她怎么装扮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陆小乙不想听他胡吹,“那啥,风哥,我娘催着呢,我得赶紧回了。” 祁风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猪,分给小丁和小庚,然后对陆小乙道:“也算认识一场,叫声风哥也没啥好东西,这两个小猪是我前两天看着好玩买的,如今也不够分,你就大气点,让给你弟弟妹妹吧,往后我再给你补上!” 陆小乙道谢,小丁和小庚也喜滋滋的道谢。 祁风也不多呆,摆摆手跳上车走了。 他爹祁山问他:“你几时认识那个小姑娘的?” “小、小姑娘?”祁风楞楞神,猛地拍脑门,“哎呀!我就一直觉得怪怪的,认识的时候她是小少年,这会儿变成小姑娘,我愣是没反应过来!” 祁山骂道:“你眼睛长屁股上的?” 车上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祁风贼笑道:“哈哈!原来粮子当初带的是个小姑娘!” 祁山面露疑惑,祁风赶忙把当初的事重述一遍,祁山劈头盖脸又是一通骂,“你脑袋缺根弦吗?姑娘小子分不清楚,还把人家往地上摔,你说你是猴子托生的吗?” 祁风瘪瘪嘴,回道:“我是你生的!” 祁山气的伸手揪他耳朵,被其他人劝住,祁山叹道:“哎!你要有粮子半分稳重,我也不愁把镖局交给你!” “爹,现在镖局生意这么差,咱们还是想着改行吧!” “你这跳脱性子,改啥行都拿不住!不行就回均安去,给你置些田地再给你娶房媳妇在家种田!” 祁风苦着脸,眉头皱的老高,惹得车上其他人哈哈大笑。 陆家这边,陆家姐弟回到自家小院,小丁和小庚很喜欢祁风送的小瓷猪,跟宝贝似的回家就藏起来。 玉兰道:“平白无故收人东西多不好。” 陆小乙解释说祁风是余粮的朋友,前阵子卖馒头认识的,人很好还请她吃桔子,玉兰才没说什么。 晚饭还是饺子,一家人吃过又聚到炕上,边说话边吃炸面果和炒花生。 陆忠问玉兰:“明天去岳丈家的年礼准备好了吗?” 玉兰手里翻看着一个小麻花,瞟了陆忠一眼,笑道:“早准备好了,你放心就是。” 陆忠嘿嘿笑,“去岳丈家可不能有闪失,不然岳丈挑起理来,几个大舅子一准儿收拾我!” 玉兰把手里的麻花扔向陆忠,嗔道:“说得我哥哥们都跟山匪一样。” 陆忠接过麻花赶紧求饶,玉兰噗嗤笑道:“山匪也好,让你长点顾忌,看你以后敢欺负我不!” 陆忠赶忙又把麻花奉上,玉兰也不客气,一把拿过来,咔嚓咬着吃。 陆小乙觉得爹娘越来越秀恩爱了,照这样下去,家里迟早还得添人,再想想多个小丁这么乖巧的妹妹抑或小庚那么可爱的弟弟,也不错啊! 初二一早,玉兰把家人收拾一新,陆忠拾掇好驴车,把年礼装上,再把妻儿扶上车,慢悠悠的往王家坝去。 一路上并不好走,积雪压实的地方又硬又滑,没有人迹的路段又松软难行,赶到王家坝时都到晌午了。 王婆子早就准备好了中饭,左等右等,等不住了催促王玉堂赶车来接。 王玉堂刚出村,见陆忠驴车远远的过来,高兴的等在原地,非要从驴车上拽下三个孩子上他车。 陆小乙姐弟叽叽喳喳的喊着小舅,王玉堂不厌其烦的应着。 到了王家院外,王玉堂高声吆喝,王婆子急冲冲的出门来,眼睛红红的说道:“路不好走就别着急回来,等雪融了再回来也行。” 王玉堂笑道:“不回来才好呢,你做那么多菜我一个人吃。” 王婆子恨他一眼,转头笑着招呼道:“进屋进屋,一路上都冻坏了吧!” 陆小乙穿的多,身上不觉冷,只觉得脚冻,小丁晕车但不严重,小庚啥事没有,随时都活蹦乱跳。 进了屋,见小表妹春玲小表弟春江在炕上又蹦又跳,外祖父王大海护在一旁生怕她俩摔下来,小丁小庚赶紧脱鞋上炕,跟表弟表妹打成一片。 王婆子笑道:“哎哟哟,都慢着点,当心摔下来!” 陆小乙看了一圈,问:“外祖母,表哥表姐怎么没见着?” “你舅母她们一早带着回娘家去了,你小舅母有了身子,路上不好走就没让她回,不然,你们今天来连春玲春江都见不着。” 小舅母有喜了,还是第三胎,古人没有避孕一说,都是有了就生,多子多福。陆小乙表示理解,古代医疗条件差,人们的普遍寿命不长,孩童的成活率也不高,稍微一个伤寒杂症就能要人性命,多生也是一种生存适应能力吧! 第62章 这时,陆小乙的小舅母笑眯眯的进屋来。 玉兰赶忙上前扶住她,“不在屋里好好歇着,走来走去被冲撞了咋办?” “姐,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头胎,哪有那么金贵,我宁愿多出来走动走动,也不要安安静静躺炕上。”说完,玉堂媳妇又对王婆子道:“娘,赶紧开饭吧,姐姐姐夫赶一上午路,大人能顶住,孩子们可不行。” 王婆子被提醒,拍掌道:“开饭开饭,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忘了锅里的饭菜了。”说完,急冲冲的往灶房去。 玉兰要去帮忙,被王大海喊住:“你别去,这些活不是你干的!你现在是客,等着吃吃喝喝就行。” 玉兰回到王家,马上又恢复到以前娇娇女的性子,“爹,什么客不客的,我才不管这些,我就要去灶房帮忙!”说完,掀帘出去。 陆小乙嚷道:“我也不是客!”紧跟去了灶房。 王家灶房挺大,蒸菜炖菜凉菜都做好了,唯独炒菜要等客人到了才开始,陆小乙抢着烧火,玉兰给王婆子打下手,玉堂媳妇在旁边盛饭。 王玉堂进灶房来,见烧火的小乙,笑着打趣道:“这个烧火丫头不错,穿着新衣服烧火,也不怕弄脏了。” 陆小乙习惯跟小舅斗嘴,哼哼道:“我最看得开,新衣服又咋了,迟早变成旧衣服!” 王玉堂变戏法似得拿出一个大衫子,把陆小乙从头罩到脚,长衫袖子如围巾似得裹住陆小乙头脸,只露出眼和鼻,然后满意道:“这下好了,不用担心新衣烧个洞咱们小乙儿哭鼻子了!” 陆小乙嘴被衣袖裹着,支支吾吾的抗议:“小舅,我不要裹这个!” 王玉堂完全不理会她,笑呵呵的拿餐盘端菜去。 王婆子和玉兰都觉得陆小乙这样裹着烧火好,唯独玉堂媳妇笑骂王玉堂,“瞧你裹的是个啥?把小乙的嘴都挡住了,让她怎么说话。” 陆小乙把挡嘴的衣袖往下拉扯,露出嘴抱怨道:“小舅故意的,哼!把我嘴挡住不让我说话!” 玉兰瞪了陆小乙一眼,“小舅逗你玩呢,自己扯开就好了,又不是什么麻烦事。赶紧把火烧旺,锅里要下肉了!” 陆小乙拿烧火棍把灶膛里几回捅了捅,很快把火烧旺,伴随着锅里滋滋的肉响,一股香香的肉味弥漫开来。 王婆子准备的中饭很丰盛,蒸酥肉、炸肉丸、黄豆焖猪蹄、红烧排骨、蘑菇鸡汤、小炒肉,再加几样素菜。 王老头、王玉堂和陆忠要喝酒,三人单独摆了个小桌慢慢吃慢慢喝,女人孩子不喝酒,另摆一桌。 王婆子做菜手艺不错,尤其黄豆焖猪蹄,火候闷得足够,猪蹄软糯不腻,黄豆油香酥烂,陆小乙吃得满意极了。还有蘑菇鸡汤,这种山里野生的小花菇,香味浓郁,搭配真正的农家散养土鸡炖出来的鸡汤,颜色清亮,汤上飘着一层淡黄的鸡油,看着腻,喝起来却香得咂舌。 这种绿色无污染的食材,即使放一点点盐,也能烹饪出让人垂涎欲滴的农家美食。陆小乙吃的太开心,不知不觉又撑的动弹不得,本来想帮着外祖母洗洗涮涮,看来又成了一句空话。 孩子们积食易困,在炕上玩耍一会儿都瞌睡起来,玉堂媳妇让春玲春江跟她回屋睡,两孩子拉着小乙小丁不松手,王婆子大手一挥,让春玲春江留下跟陆小乙姐弟同炕而眠。 陆小乙吃的太撑,半饷睡不着。 王婆子和玉兰坐在一旁轻声轻语的说着话,尽管言语很轻,陆小乙仍听得一清二楚,原来是王婆子在跟玉兰说分家的事。 王婆子四个儿子,如今孙儿孙女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四个媳妇住在一个院子里,没矛盾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买塘子养鱼的事,都持不同意见。大儿媳妇想着春云春生快到说亲的年纪了,不赞成买鱼塘把积蓄花掉,小儿子又积力赞成买塘养鱼,老二老三各有想法,最后还是王老头拍板养鱼,让人看了又觉得是王老头偏袒小儿子。 王婆子轻声叹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我跟你爹也不是死脑筋,强行凑一起也过不踏实,索性分了算了。” 玉兰如今也是人妇,更能换位思考设身处地的为嫂嫂们想,当然,并不是说她偏袒嫂嫂不顾爹娘,而是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了,只听她道:“娘,分了也好,五个手指还有长有短呢,你能保证你一辈子一碗水端平?当父母的不容易,孩子大了也各有心思,你稍微一件事情做得不公允,落到哥哥嫂嫂们眼里,都会有想法。” 又道:“一家这么多口,吃吃喝喝就够你操心的,何不放开了,让他们自己操心去,你和爹安安心心养个老,长长寿寿比啥都强!” 王婆子淡淡道:“是哦,燕子大了要离巢,也到放手的时候了。你三个哥哥脾气都暴,我瞧着玉堂性子活络,我跟你爹商量过了,分家后跟着玉堂过。” 玉兰也觉得玉堂更适合给爹娘养老,想到鱼塘的事,问道:“那鱼塘怎么分?” 王婆子早想过了,“不管赚了赔了,等这季鱼收了再分家,到时候让他们四兄弟自己商议,愿意搭伙的就继续干,不愿意的给他分钱,到时候请里正和村里几个老辈子过来做个见证,免得以后找话说。” 陆小乙一直装睡默默的听着,听得出来王婆子语气并不欢愉,陆小乙心里明白分家对古代的老人来说心酸多于轻松,对那些掌权欲强的老人来说,分家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玉兰如何听不出王婆子心里的失落,劝道:“娘,你看我,当年分家出来单过,现在日子越过越好,该给公婆进的孝道我和夫君一样也没落下,如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不是你和爹最喜闻乐见的吗?” 王婆子听女儿说她过得好,眉眼舒展开来,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当初多亏你爹看的长远,当机立断让你跟那泼赖婆子分开过,才有你如今的舒心日子!” 玉兰语气带笑,“当爹娘的谁不盼儿女过得好!” 又道:“几个嫂嫂心不坏,哥哥们也懂得孝道,分家了让他们自己过去,你也宽宽心!” 王婆子点头,“宽不宽心都这样了,对了,有件事跟你说道说道。”说完,朝炕上的陆小乙看了一眼,才跟玉兰轻声道:“前阵儿你大嫂跟我说,她娘家有个亲戚的孩子跟小乙同龄,贪玩去打狗,把狗逼急了把他一只耳朵咬掉半块,将来也不好找媳妇,想到小乙的情况,这不,想问问咱的意思。” “少半块耳朵?”玉兰语气有些失望。 王婆子惋惜道:“那孩子我还见过,模样长得挺周正,谁想遭了这祸。” 陆小乙听王婆子说分家的事,不是很感兴趣,渐渐有了睡意,这会儿王婆子话题转换,扯到她身上了,而且还是个淘皮捣蛋把耳朵玩掉的小少年,陆小乙顿时睡意全无,竖着耳朵听起来。 “娘,咱小乙的腿比以前好多了,很多时候我都忘了她有腿疾的事,我想着等几年再看,兴许再过几年她腿就长好了呢!”说完,玉兰又掏心置腹的说道:“不是我瞧不上有缺陷的孩子,只是我这当娘的听到给女儿找个不全乎的人,心里如同针扎一样难受。” 缺半块耳朵不同于瘸手瘸脚缺脑子,王婆子本来还有几分同意的,见玉兰心中难受,马上把缺耳少年否决了。 玉兰想到什么,脸上露着笑,凑近王婆子小声道:“娘,小乙的事我也一直在寻摸,咱们那的上溪村有个小子我看着就挺好,虽说是个孤儿,家里没亲戚帮衬着,但胜在人口简单,小乙若是嫁过去上无婆母磋磨,下无小叔小姑拖累,日子保管如意。” 王婆子立马来了兴致,让玉兰说说详细情况,听完激动道:“好,好,这小子不错,还救过咱小乙,这可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陆小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玉兰口中的小子是谁了,心里一阵狂喜,小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哎呀,还睡什么呀,恨不得起身告诉玉兰,让她做主把这事早点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玉兰道:“那孩子虽然黑点,模样还算周正,虽然不爱说话,但人老实憨直,我和夫君私下里商量过,都觉得不错。他家里虽然穷点,只要对咱小乙好,日子总会过起来。”说完,又有些担忧,“哎!这也是咱的一厢情愿,也不知道那孩子介不介意小乙的腿疾,他若不愿意,咱也不能强人所难。” 王婆子道:“放心吧,我看他多半会同意的,放眼咱们这儿,但凡穷得连聘礼都拿不出来的人家,说亲都挺困难。” 玉兰又恢复了信心,脸上笑意更深了。 王婆子又问了些她家里的事,玉兰大致说了说,当说到年后拆院墙时,王婆子马上急眼了,刻意压低声音训道:“你咋不长脑子,这事也能轻易答应姑爷?” “公爹流着泪说出来,夫君心一软就答应了。” “呸!那是陆老头的苦肉计,你们上了他的当,女儿呀,你听娘的话,这都是娘家人当年为你挣来的,你可千万不能让它拆了去。你那婆母泼赖多事,没墙挡着,你能有安稳日子过吗?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娘,你是不知道,那墙前几年还有点效果,这几年纯属摆设,根本挡不住婆母,她时常就溜达过来指指点点,我都习惯了。” “那也不行!” 玉兰见王婆子态度坚决,好言劝道:“娘,你还当我是刚嫁人那会儿心软嘴软由着她欺负呀,我早把她脾气摸透了,我是懒得跟她计较。她再能闹腾,夫君不听她的,她也是白闹。” 王婆子想了想,再盯着玉兰细看一番,叹道:“哎!一晃十来年你眼角都长细纹了,当初把花骨朵一样的你嫁到陆家,害你受那么多苦,我这悬着的心一直就没放下过,如今你长成能撑门立户的妇人,我这心也该放一放了。” 玉兰又出言安慰,等王婆子心绪稳定下来,玉兰又把话题转到农耕和饲养畜禽上。 陆小乙此刻的心情美滋滋如同吃了蜂糖一般甜腻,仿佛她和余粮的事已经定下来似得,从来没有如此急迫的盼望长大,也从来没有如此忧郁的患得患失,想想刚穿来时,百分百觉得自己不会对一个古代男子动心,甚至想过赚够了钱独自过一生,谁想世事难料,穿来不到一年时间,竟然对一个心理年龄比她小的古代少年动了心。莫非是自己潜意识里有姐弟恋倾向,抑或是前世单了太久,这世看见淳朴温润的少年,露出了渴盼的本色。 陆小乙脑袋里越想越混乱,想着想着竟然睡了过去,没有梦到想梦的人,却梦到前世那个男生,一遍遍的对她说:“呀,这么快就到了!”“哎,这么快又到了!” 梦境很乱,想醒醒不来。 睡饱了活力无限的小丁小庚春玲春江炕上闹腾,小庚玩的忘形,一个趔趄坐到陆小乙肚子上,重压的疼痛把她从乱七八糟的梦境里拉扯出来。 陆小乙醒了头疼欲裂,忍着痛把小庚扶正,四下看去,已不见王婆子和玉兰的身影。 第63章 当夜,住在王家。 第二日晌午,陆小乙的大舅和大舅母最先回来。 王玉金人未到声先至,一边抱怨路难行,一边大跨步进屋,见陆小乙姐弟迎上来亲热的喊着大舅,王玉金高兴的应着,习惯性的把姐弟三人抛了高。 玉金媳妇随后进屋,责怪道:“说了多少遍也不听,小乙小丁都是大姑娘了,扔来扔去像什么话!” 王玉金嫌她唠叨,出屋找王老头和陆忠去了。 王玉金三个孩子,大女春云大儿春生和二儿春山跟陆小乙姐弟都很熟络,姐姐弟弟喊得亲切,很快玩成一片。 王婆子喃喃道:“老二和老三家的路远,咱也不等了!老大媳妇,你去换身衣服到灶房帮着烧火。” 玉兰起身,“娘,还是我去烧火吧,大嫂赶路辛苦,让她歇会儿。” 玉金媳妇拉住玉兰,笑语晏晏,“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都是娇客,兰妹好好歇着,灶房里的活让嫂子做去!” 玉兰笑问:“大嫂回娘家也当娇客了吗?我猜啊,你肯定忙前忙后闲不住!” “兰妹这回可没才猜准,我回家真真实实当了娇客,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好不自在!你瞧过我脸颊都胖了。” 一旁的玉堂媳妇笑道:“大嫂真会说笑,一天光景脸上就长起肉来。” 玉金媳妇把脸凑近,“弟媳不信可以掐一掐。” 王婆子催促,“掐什么掐,赶紧换衣服去,玉兰想帮忙就跟着来,玉堂媳妇身子不便,拿些蒜头剥去。” 王婆子放了话,女人们都各忙各的,很快整治出两桌酒菜。 陆小乙再不敢傻吃傻睡,饭后积极主动的帮着拣碗拣筷,虽然被王婆子出手阻止,但赢得了诸如勤快、眼里有活、手脚麻利等好评。陆小乙担心自己表现过火,被祖母舅母拿来跟表姐妹做比较,让她们面子过不去有损情分,便不再积极主动的干活,跟着表姐春云亦步亦趋。 下午时分,二舅王玉银、三舅王玉满带着妻儿都回来了,一家人聚齐,自是乐呵。 当晚更是准备了三桌好菜,一坛酒下肚,男人们都醉的七歪八倒,又喊又闹比唱戏还热闹。 陆忠平时在家喝酒都很克制,喝到微醺就停杯,如今到了岳丈家,几个舅子合力抬他,他避无可避,喝得酩酊大醉。不过,陆忠醉后酒品超好,不吵不闹趴桌上就睡了,对比起来,陆小乙的四个舅舅简直就是酒中烂人,酒疯大让陆小乙瞠目结舌。 再看看外祖父王大海,陆小乙顿时明白了什么叫亲生父子。 只见王大海脸颊红的能滴血,舌头都找不着了,还端着酒壶斟酒,酒全部撒在杯外也无所觉。大舅王玉金跟二舅王玉银赤目咧嘴的划着拳,连输赢都分不清了,还嚷着喝酒。再看三舅王玉满,大喊着‘酒桌上无父子’端着酒杯就要跟王大海碰杯。 感觉少了个人,陆小乙反应过来,少了小舅王玉堂,她蹲下一看,好家伙,小舅不知何时已经滑到桌下了,醉的人事不省。 陆小乙觉得太阳穴一阵鼓胀,耳朵里全是舅舅们的大嗓门,再看看小丁小庚和其他表姐妹表兄弟,貌似都习以为常,看来这样的醉酒戏码,在她穿来之前年年都会上演。 这时,王婆子黑脸进屋来,指着醉酒的众人骂道:“年年都来这么一出,年年都招人骂,老的不长记性,小的也不长!”说完,三两步跨上前,把王老头手的酒壶和王玉满手里的酒杯迅速夺去放一旁小几上,然后两手揪住划拳正起劲的王玉金王玉银的耳朵,高声训道:“喝!喝!我让你们喝!还不赶紧滚去睡去!” “咦?还有一个呢?”王婆子疑惑道,随即往桌下一瞧,气的朝王玉堂的屁股踢上两脚,“滚回去睡,又不是狗,钻桌子下干啥?信不信把你丢雪地里睡去。” 王玉堂哼哼唧唧爬起来,坐回板凳上,赖着不动弹。 春云朝陆小乙耸耸肩,拉住她的手,道:“走吧,咱们接着玩去,这边交给祖母就行!” “可舅舅们都喝高了!”陆小乙有些不放心。 春云笑道:“没事,他们酒量大着呢!祖母训上几句,保管他们醒的快!” 陆小乙将信将疑的跟着春云去了隔壁屋子,见玉兰和几个舅母坐在暖炕上聊得正欢。 只听大舅母笑道:“难得喝一场,要喝就让他们喝去呗,喝醉还省事了,倒炕上睡得跟猪一样,我还落得清静。” 二舅母深有同感,附和道:“听他们闹得凶,八成还没醉,娘过去一骂,他们肯定不喝了,这样半醉不醉的最是讨厌。” 三舅母面露担忧,陆小乙以为她担心舅舅,谁想说出话却是,“他们咋喝我不忧心,我就是忧心家里几个小子,别跟这些叔叔伯伯一样长成烂酒坛子。” 小舅母也忧心这个,跟三舅母一起抱怨起来。 玉兰心里还是向着哥哥们,听嫂嫂抱怨不停,笑着说道:“哥哥是啥性子嫂嫂比谁都明白,哥哥平时也不烂喝,就是逢年过节贪上几杯,嫂嫂就别怪罪了。” 陆小乙听她几个舅母又开始打趣玉兰,感觉氛围很轻快,也不再关注她们,跟表姐妹玩耍去了。 这夜睡得晚,因为有人醉酒,收拾完酩酊醉人还要收拾淘气孩子,最后才去收拾锅碗灶台,累到最后的往往都是女人。 初四一早,玉兰便要辞行回下溪村,王婆子和王老头守家,小舅母不宜走动也留在王家,其余人等一同去玉兰家做客。 新年里,亲戚间相互走动是惯有的习俗,一路上遇到很多带着家小走亲戚的乡人,手里提着礼,脸上挂着笑,穿红着绿满满的全是年味。 因为气温低,雪融的不多,路面依旧硬滑,车辆行得缓慢,行人也走得蹒跚。 陆忠和王玉堂牵着牲口在前面缓缓引路,女人和孩子全部挤到车厢里,古代没有超载一说,反而觉得挤着暖和,王玉金带着老二老三大踏步跟车走,走到难行的路段,还要搭手推车。 有舅舅们保驾护航,陆小乙一行人安安稳稳的回到下溪村。 天已过午。 玉兰一头扎进灶房忙午饭,三个舅母闲不住,挤到灶房帮着洗洗涮涮。 轮不到陆小乙烧火,便做起了接待工作,拿食盘端出糖、小面食和炒花生招呼表姐妹表兄弟来吃,等水开了又和小丁忙着泡茶端茶。 中午这顿饭做得颇为简单,重头戏都留在晚上。 中饭后,陆忠先去西院知会一声,让他们晚上过东院来吃,然后陪几个舅子喝茶聊天。 陆小乙看天气好,提议出去玩,马上得到响应,小丁小庚更是兴奋,叽叽喳喳的在前面带路,把表姐妹表兄弟带往村里孩子们的聚集地,到了一看,有好多生面孔,想来都是别家的小客人。 小孩子之间没那么多生分,凑一堆就能玩到一起去,陆小乙把表姐妹介绍给村里其他小姑娘,小庚牵着表哥的手,把他往小少年中间带。 刘宝带过来一个小姑娘,对陆小乙道:“小小小乙姐,你你你带我外外外甥女玩玩。”原来这个小姑娘是刘宝姐姐的女儿,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好一个乖乖的小人儿。 陆小乙笑眯眯的掏出一块糖给小人儿,哄道:“这糖特别好吃,给你吃好不好?” 小人儿盯着糖眼睛笑弯弯,抬头看向她的小舅舅,得到肯定后,才接过糖笑得甜美。 刘宝把小人儿交到陆小乙手里,“我我我去那边边边玩去了。”说完,脚底抹油跑掉了。 大孩子带小孩子就是这样,很多游戏想玩玩不了,谁让屁股后面带着拖油瓶呢!若是有人能接管拖油瓶,那份喜悦从轻快的脚步上就能看出来。 春云春雨春玲都觉得小人儿可爱,围着她问长问短,小姑娘拽着陆小乙的手躲到她身后,陆小乙蹲下跟她平视,轻言轻语道:“告诉小姨姨,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怯怯的,轻轻吐出“小小” 小小,多好听啊,这个名字简直太适合她了,陆小乙忍不住喊了声小小,小小脆生生的答应。其他小姑娘也笑嘻嘻的跟着喊,小小忙不迭的答应着,很快就不怯场,恢复活泼的本性。 这时,一个耳熟的声音传到陆小乙耳朵里,扭头一看,竟是余粮和祁风,看样子是从城里回来,路过下溪村。 祁风看小少年们玩兵匪游戏,也来了兴致,高喊着“参一个,参一个”冲了过去。 十来岁孩子玩的游戏,他一个十六七的少年冲过去要求一起玩,鹤立鸡群的感觉马上震慑住了一堆小少年。 余粮拉祁风,祁风甩手,走到申强面前笑道:“嘿,小胖子,让哥哥参一个呗!” 申强小胖子的绰号也只有陆小乙喊出来他才会觉得顺耳,其他人喊他都一概冒火,朝祁风翻了个白眼,哼道:“一边呆着去!” 陆小乙暗道:翻白眼加冷哼!不好,申胖子要遭殃。 果然,祁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申强放倒在地,然后叉腰哈哈大笑:“好玩不?” 申强身手比陆小乙好多了,迅速翻身起来,朝陆小乙这边看一眼,感觉面子里子全丢完了,怪叫着朝祁风冲去。 同村的其他少年见申强被外人戏耍,开始围堵祁风。 祁风一边躲闪,一边笑道:“看,这不是跟我玩起来了吗?” 余粮站在一旁,无奈极了,听陆小乙喊他,本想过去跟她说几句话,一见她周围一群小姑娘,高高低低一堆眼睛朝他看来,顿时脸颊红红,点头算是回应。 表姐春云凑到陆小乙耳边笑道:“那人脸真薄。” 陆小乙以为表姐对余粮有意思,心中泛起一丝酸涩,脸色讪讪道:“是很薄……” 春云又道:“另一个脸真厚。” 陆小乙立刻释然,高声道:“他脸超厚!” 第64章 祁风玩够了,围堵他的小少年们可没玩够,尤其是申强,唧里哇啦的紧黏着他。祁风朝余粮嚷道:“我先去你家等着,你赶紧跟上。”说完,大长腿加速,一阵风似的往上溪村方向冲去,小少年们很快被甩掉,唯独申强紧跟不放。 陆小乙放眼望去,上山的小路上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偶尔一个趔趄滑倒了,翻身起来继续跑。再扭头看向余粮,正巧他也看过来,目光相遇,余粮无奈的笑了笑,朝祁风的方向指了指,然后快步跟了去。 村里小孩们没热闹看,便三三两两的散去。 陆小乙想带表姐妹回家,怎奈刘宝的外甥女还在她手里,四下寻刘宝,根本不见他人影,于是便让小丁带表姐妹先回家,她把小小送回刘家去,其实她是好奇刘宝姐姐的长相,想那刘家兄弟俩长得帅气逼人,刘家姐姐应该也是貌美如花吧。 见到其人,陆小乙心里有些失望,因为刘家姐姐五官普普通通并没有刘家兄弟长相那么惊艳。可是,当刘家姐姐把扑进怀里的小小抱起来时,绽放的笑容却是那么温柔和善,美好的让人挪不开眼。 小小拿出陆小乙给的糖,稚气道:“娘,给你吃糖,小姨姨给的,很好吃哦。” 刘家姐姐摇头不吃,抱着小小向陆小乙道谢。 陆小乙客气几句,就告辞了。 一路上,陆小乙脑海里全是刘家姐姐的温柔笑容,而刘家哥哥的俊美容颜反而越来越模糊。深究其因,应该是刘家姐姐那种洋溢着母爱的笑容更能触动她心吧!好比刘宝跟他有玩伴友谊,余粮又是她心仪之人,陆小乙对他们的印象掺杂了感情成分,所以记忆弥新。而刘家哥哥除了外表俊朗外,跟陆小乙并无任何情感交割,虽能惊艳一时,却入不了心,更易忘却。 是了,容颜再美,怎能美过情爱! 陆小乙边走边想,不觉到了自家院外,正巧陆婆子从西院出来,她惯常的拉着脸,对陆小乙道:“跑哪疯玩去了?小庚呢?” “小庚跟表哥他们先回家了。” “你当亲姐姐的不看着他,交给外人看着算什么事?”不找点茬就不是陆婆子。 陆小乙如何看不出来,陆婆子对王家人又忌讳又不满,言语里自然少不了刮刺,陆小乙也不想跟她计较,推开门让陆婆子先进。 东院里多了四个舅舅,想冷清都不行,喧哗声一浪高过一浪,陆婆子瘪嘴抱怨,“都是些什么人,一点教养都没有,当客也不知礼。” 至于家教这些,陆小乙觉得陆婆子最没资格提,舅舅们是真性情,跟陆婆子说的家教完全不搭边。 陆小乙催促,“祖母快进屋吧,席面肯定都摆上了。” 陆婆子慢步前行,扭捏道:“我说了不来的,你爹非要三番四次的请。我也不是贪这口吃的,我就是担心小庚太拘礼,抢不过王家那些土匪。” 陆小乙一脸黑线,把陆婆子送到膳堂,便去灶房帮忙。 玉兰和舅母们已经忙到尾声,见陆小乙进来,玉兰催促道:“孩子们单摆了一席,你不去招呼着跑灶房来干啥?” 陆小乙又颠颠的跑回膳堂,凑到孩子席坐下。 红烧兔肉、炸丸子、蒸酥肉、红烧肉、苦笋鸡、腌辣椒炒肉、油酥花生、素三丝、炖豆腐、蛋花汤陆续上桌。 陆小乙看着眼前的杯盘碗盏,感慨道:过年就是好啊!不论是自己家还是亲戚家都是好酒好菜招待着,不仅荤菜多素菜少而且管够。瞧瞧众人的脸色,就知道新年里油气有多足了,再掐掐自己的脸颊,终于能掐起一纠肉了。 当然,这样吃肉养膘的日子并不长久,新年更是如同一年一开的昙花,刚绽放出甜美,匆匆又收敛隐藏。 等客人一走,玉兰便宣告年过完了,头几天还能吃到新年里剩的油汤油水,后面的日子又回归年前的寡淡。 余粮传来消息说祁山镖局新接了一单跑蒙国的镖,戈壁泥土下月就能带回来。陆小乙听后兴奋的睡不着觉,把干粮生意仔仔细细盘算一番,然后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转眼到了元宵节,一夫城年年元宵都有花灯可看。 村里有人相互约着去城里看灯,陆忠和玉兰并不赞成,一是不安全,担心把孩子挤丢,二是路程远,晚上回程折腾人。 小庚嘟着嘴不高兴,陆婆子也跟着不高兴,在陆寿增耳旁唠叨一上午,陆寿增只好寻来细竹,做了两盏活灵活现的兔子灯。圆滚滚的兔身搭配红赤赤的眼睛,挂在屋檐下,诱的小丁小庚走不动路。 陆小乙觉得花灯只有在晚上燃了蜡才会鲜活,白日里挂在屋檐下,纸乎乎一团并不吸引人,正好玉兰搓了些汤圆让她给余粮送去,她提了食盒欣然前往。 以前,陆小乙觉得三个孩子中自己年长,玉兰派她跑腿理所当然。可是,自从偷听到玉兰和王婆子的对话后,陆小乙瞬间明白了玉兰的苦心,想趁她年小没多少忌讳,借着送吃食让她多到余家走动,等余粮对她印象深了,后面嫁娶的事谈起来也多了几分保障。再想到往常她带小丁小庚去找余粮玩,玉兰也睁只眼闭只眼,陆小乙愈加肯定:玉兰早有谋算! 陆小乙越想越觉得是,转念又想,要是她没有装瘸,左腿健全,当初是不是就借着申陆两家的协议,把她和申强结成一对儿了呢?即使没有结亲,她四肢健全,玉兰又会不会看上余粮呢?陆小乙不敢确定,毕竟余家家境不好是硬伤。 陆小乙没想到的是当初装瘸阴差阳错的竟跟余粮有了机会,可是,余粮会不会在意她的瘸腿呢,要是她揭开谎言,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况呢?陆小乙越想越头疼,可是不想,又如何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皱着眉,很快到了余家,见余粮在院内削一些竹条儿,陆小乙自觉的搬来小板凳坐在一旁看着,也不说来送汤圆的事。 黑虎长大了不少,肥滚滚的身子窜过来跟陆小乙撒娇,在熟悉的人面前,黑虎最喜欢翻身露出柔软的肚皮,蜷起四只等待搓揉。 陆小乙也不客气,把食盒放一边,取掉手套五指成爪,好一番搓揉。 “粮哥,你把黑虎养的真好,瞧这一身肉!”说完,把黑虎身上的肥肉扯起一个幅度,然后放手反弹回去。 余粮笑道:“它能吃能睡,不胖才怪!” “什么?能吃能睡?”陆小乙揉着黑虎的耳朵,训它道:“好你个不操心的汪!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没心没肺的日子过得真安逸啊!你知道你的职责是看家护院不?你知道你现在过着我想过的日子不?” 余粮听陆小乙训黑虎,放下手里的砍刀,笑道:“你跟一只狗较什么劲。” 陆小乙哈哈笑,“我这不是逗它玩吗?” 余粮看了陆小乙一眼,起身去拿麻绳,然后回到原处把细细的竹条绕来系去,做出一个圆球,再加两个椭圆形长条,竟拼成一个兔头形状。如此做了两个兔头,又进屋拿来剪刀、面糊和窗户纸,递给陆小乙,“帮忙糊一下。” 原来是在做花灯。 陆寿增做的花灯她兴致缺缺,轮到余粮做花灯,她立即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兴趣来,无奈没有做花灯的经验,第一个兔子灯做出来,完全是补丁重补丁,后面一个兔子灯稍微好些。 余粮翻转着第一个兔子灯,说道:“补丁太多,光透不出来!” 陆小乙脸色讪讪,不好意思道:“那啥,我第一次糊,经验不足。” 余粮又翻转着第二个兔子灯,“这个还行,送你吧!” 陆小乙瘪嘴:“这兔子灯都没做全,还差身子呢!” 余粮挠挠头,“没窗户纸了,就这样吧。” 陆小乙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余粮给她做的,哪怕是个兔耳朵,她也觉得好看。 小心翼翼的翻看兔头灯,陆小乙道:“要是有红纸就好了,给兔子做对红眼睛。” 余粮苦着脸表示遗憾。 陆小乙想到什么,颠颠的跑去灶房寻摸,真让她找到一些红萝卜,切碎捣汁给兔子灯染了对淡淡的橙色眼睛,然后,得意的对余粮道:“咋样?我厉害吧?” 余粮就喜欢看她得意的小模样,忙不迭的点头。 陆小乙跟余粮说了会儿话,便兴高采烈的提着兔头灯回家了。 小庚爱的不行,跟在陆小乙屁股后面嚷嚷,陆小乙提着灯逗他,举的高高的就是不让他够着。 “大姐,大姐,给我玩玩呀!” 小庚追出院子嚷嚷的更急切了,把陆婆子引出来,训陆小乙道:“你给他不行啊?逗得他团团转,摔了咋办?” 陆小乙把灯递给小庚,然后朝陆婆子道:“逗他玩呢!这就给。” 陆婆子满意了,进西院忙自己的去,陆小乙嗖的一下把兔头灯从小庚手里抢过来,哈哈笑着在前面跑,小庚又急吼吼在后面追。 到了晚上,陆忠把一小节蜡烛锯两截,兔子灯里放一盏,兔头灯里放一盏。 暖暖的烛光透出来,氤氤氲氲的给生硬的花灯注入了灵魂,让它瞬间鲜活起来。 灯光若水融入夜色,夜色若水肆意漫浸。 陆小乙静静眺望两盏花灯,灯下是灰白的窗、暗红的新春对子和褐色的门扉,陆忠和玉兰站在屋檐下看灯,小丁小庚在院子里追逐玩乐。 元宵夜,竟是如此的静谧祥和。 第65章 二月里,天气渐暖,田野村陌泛起浅浅的绿意,遥看有草色,近却无痕迹。 祁溪的浮冰已不知不觉消融成水,几只白鹅麻鸭扭扭摆摆下了溪,溪边几丛迎春花也早早的吐出明黄的花苞。 春天来了。 陆小乙久盼的碱土也来了,还是余粮亲自去城里驮回来的。 路过陆家院外,余粮特意下车告知,陆小乙正在帮玉兰晾衣服,找个借口跟着余粮出门去,玉兰只简单交代几句,就不再管她。 祁风也在车上,嬉笑着对陆小乙眨眼,喊她假小子,陆小乙点头算是招呼。 马车停在山脚,祁风让余粮搭手把两麻袋碱土从车上搬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在麻袋上,指着山腰的余家院子,抱怨道:“诶!我说,你这破玩意儿怎么搬?我大老远从蒙国驮回来,不会还要帮着搬到山腰去吧。” 余粮笑道:“能者多劳。” 祁风嗤了一声,“我没你能耐!你自己搬去,我不管。” 陆小乙问余粮:“粮哥,风哥是软腿子吗?一麻袋土都搬不上山。” 祁风跳到陆小乙跟前,嚷道:“你这假小子,凭啥说我是软腿子?” 陆小乙挑眉,“你不搬就是软腿子!” 祁风正要发作,很快反应过来,得意道:“嘿!你这假小子想激我,我才不上当!” 陆小乙小花招被识破,嘻嘻一笑,“风哥果然聪明。”然后对余粮道:“粮哥,我帮你搬吧。” “你搬不动,我搬就行。”余粮拎起一个麻袋使劲甩到肩上,一声不响的往山腰走去。 祁风无奈的起身,拍拍手掌扛起另一个麻袋跟上,一边走一边抱怨:“你说你大老远带这破玩意干啥?一不能吃,二不能卖,三不能长草,四不能下蛋。” 余粮和陆小乙都不搭理他,由着他唠叨,到了余家院子,祁风把麻袋一扔,大大咧咧的坐到院里的方凳上,夸张的嚷嚷:“小爷的腰都要累断了,那谁,假小子,你过来帮小爷锤锤!” 假小子也是姑娘好不好,又不是卖身丫鬟,凭什么对她呼来唤去。陆小乙暗暗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余粮把麻袋搬到后院堆叠好,然后开始逐客,“风子,没你事了,赶紧回吧!” 祁风跳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余粮,“哪有你这样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余粮笑道:“别显摆了,你有几把刷子我还不清楚吗?” 祁风跳脚,“你又想暗示什么?我告诉你啊,当年在学堂里,我只是懒得学而已,我脑子可不笨!” “恩,我知道,你都说过不下一百遍了。” 祁风眼睛上翻,真在计算次数,嘴里喃喃道:“有一百遍吗?我怎么感觉没到一百呢!” 余粮也不跟他扯皮,一把扯起他往院外推,“不是我不留你,来的时候祁叔说了,让你送了赶紧回去,镖局等着用车,有趟镖不能耽误。” 祁风虽然嘴上不着调,但办起正事来还是一本正经的,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抱怨余粮,“你跟我爹一样有事没事唠叨个没玩,我不过想跟你瞎扯几句而已,耽误不了正事。” 余粮道:“如今镖局生意清淡,好不容易有趟镖,不能耽误了去。” “好,好,我走还不行吗?真是怕了你了,那我改天空闲了再来找你。” “恩,我不送你下山了,我这里还有事。” 祁风看了余粮一眼,余光又瞟向陆小乙,暧昧的笑道:“你跟假小子有啥事?” 余粮脸一红,“你走不走?” 祁风哈哈笑着往山下走去。 余粮红着脸看向陆小乙,陆小乙装着一副天真模样,余粮释然多了。 “小乙,你看这土是你想要的吗?”说完,余粮把两个麻袋解开,让她过目。 陆小乙凑近细看,只见麻袋里的土呈现大大的结块状,有些偏白,断面露出细小不均匀的蜂空隙,用手搓擦,感觉很干很硬,带着少许粉末,跟前世西北戈壁的碱土如出一辙。 陆小乙高兴极了,对余粮道:“粮哥,太好了,就是这种土。” “一麻袋够了吧?” 见陆小乙点头,余粮动作麻利的把戈壁土倒出来,整整三大块坚硬的土疙瘩,用脚踢了踢,说道:“这土真硬,难怪不能长庄稼。” 陆小乙故意道:“这些土里有妖怪,当然长不了。” 余粮明显不信,蹲下来仔细翻看土疙瘩,喃喃道:“这土能烙饼吗?看起来脏脏的,要不要洗一下?” 陆小乙挠头,洗不洗她真不清楚,想到戈壁土盐碱化严重,洗一洗泡一泡终归没坏处。 余粮见她点头,赶忙把土疙瘩装回麻袋,扛下山扔到祁溪里泡洗一番,再扛回来晾着,然后把另一袋扛去清洗。 全程都是余粮在忙碌,陆小乙又甜蜜又愧疚,甜蜜余粮的体贴能干,愧疚自己帮不上忙。 余粮哪里知道她小丁丁的脑袋里这么多复杂想法,只一门心思的把土疙瘩往阳光下摆放。 湿哒哒的土疙瘩一时半会儿晾不干,作为报答,陆小乙帮着余粮做中饭:细麦面擀薄切条,再煎两个外焦里嫩的荷包蛋卧在面条上,没有青菜和葱花,取而代之的是一小撮玉兰给的腌辣椒和腌萝卜丝,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条就做好了。 见余粮吃的高兴,陆小乙心里的愧疚感减轻不少,蹦蹦跳跳的下山回自己家去。 中饭后,阳光温软,陆小乙估摸着碱土晒干了,又偷偷摸摸的出门,被小丁小庚堵个正着,小庚更是抱怨的厉害,“大姐,你早晨去哪儿玩了,也不带我和二姐?” 陆小乙嘿嘿笑道:“去粮哥家玩去了。” 小庚听后反应更大,“为什么不叫上我?”然后冲上前拽住陆小乙的衣袖,顺带给小丁使眼色,“二姐,你拽那边,大姐不带我们,我们就赖着她。” 小丁笑的眉眼弯弯,“别说的那么可怜,你上午不是跟狗子他们玩的很开心吗?” 小庚噘嘴,“狗子他们不好玩,宝哥和强哥也去学堂了,都没人带我玩了!” 陆小乙听他越说越可怜,赶忙哄道:“好啦,大姐错了,往后大姐走哪儿一定带上你!” “还要带上二姐。” “好,好,都带上。”陆小乙笑着答应,带上两个跟班往余家去。 余家院门大开,黑虎听见动静远远跑来迎接,又扑又跳的很是欢喜。 余粮拿着手锤靠在院门框等着她们,见陆小乙看过来,笑道:“土疙瘩太硬,必须用锤子敲才行!” 小丁小庚对土疙瘩不感兴趣,跟黑虎在院内院外追逐玩乐。余粮坐在小板凳上,一锤一锤的把土疙瘩敲成粉末,陆小乙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闷闷的锤砸声传到耳朵里,竟觉得分外动听。 中途,陆小乙问余粮家有空闲瓦缸吗?余粮放下手锤,起身去屋里搬出一个空瓦缸。 陆小乙一边往缸里捧着粉末一边说:“这土来的不易,要节约着用。” 余粮看她捧的认真,笑道:“没事,以后可以再找祁叔从蒙国带。” “怎好意思再三麻烦他们呀。” 余粮笑了笑,不说话,继续锤砸着土疙瘩,一麻袋锤完,见时辰尚早,又把另一袋锤成粉。 前次失败的馕坑还在,陆小乙也不打算重新挖坑,打算在旧坑基础上刷上一层碱土,然后是忐忑的等待。 待到碱土层风干,坑里放柴火烧制,陆小乙看到熟悉的那种白,激动的眼睛都红了。 余粮见她哭以为又失败了,安慰道:“这土要是不行,下次让祁叔再带其它土回来试试。” 陆小乙揉眼笑道:“粮哥,我们成功一大半了,我是高兴的。”说完,往灶房跑,“我给你做烤饼吃。” 随后的和面醒面做饼一气呵成,轮到放进馕坑烤制的时候,陆小乙心还是悬着的,毕竟火候的掌握、时间的拿捏她都没有经验,更让她忧心的是坑壁能不能抓牢面饼,万一如上次那样中途掉到火堆里,陆小乙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余粮帮她估摸着时间,大约一炷香后,坑盖揭开的刹那,陆小乙再一次红了眼,谢天谢地,饼子妥妥的紧粘在坑壁上,可以说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九! 陆小乙小心翼翼的把烤饼捞出来,约莫盘子大小的烤饼散发着纯纯的麦香,陆小乙掰了一小块儿,除了有些夹生外,吃起来口感跟前世的馕饼无异。 余粮把剩下的饼子吃完,赞不绝口。 陆小乙急冲冲的跑回家,背着玉兰挖了些细麦面,再拿上几支香,回到余家小院,一个饼一个饼的试,揣摩火候和时间,唯独夹生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又急冲冲的跑回家请教玉兰。 玉兰道:“锅里菜不熟,加点水闷一闷就好了!” 陆小乙恍然,想起前世见李雯妈妈递给李雯一个空盆,陆小乙问她,告知是淡盐水,因为她没见李雯妈妈实际操作过,所以把这点忽略了。 往往都是这些微不足道的环节,一旦你忽视它,它就会成为你停滞不前的一个坎。陆小乙暗暗告诫自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往后做人做事都要谨慎细微,不能马虎大意。 烤饼终于成功了。 早一天上市早赚一天的钱,可如何跟玉兰和陆忠说呢?不能明说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只好打着余粮的旗号了,反正这个馕坑也是她和余粮一起弄出来的,她只有空泛的点子,实际操作都是余粮来完成的,馕坑有余粮一半的功劳,将来烤饼上市,一定要给他算些份子钱的。 第66章 陆小乙把心中的想法跟余粮提了,余粮道:“主意都是你出的,我只是帮帮忙,担不起你说的功劳,份子钱我也不要。” 见余粮云淡风轻一点也不在乎的模样,陆小乙着急的围着他转圈,嘴里喃喃道:“那我怎么跟爹娘说,既然要打你的旗号,份子钱你就不能推脱。”不趁机让你赚到老婆本,将来怎么娶亲?这是陆小乙内心真实的想法,但她不能说。 余粮笑了笑,“挖个坑而已,换着谁来都能做,还有上次刺玫花的事弄得我百般不好意思。我事先说过份子钱先放你那,以后需要时我再提走,谁想忠叔非让我收下,我不收他就直接扔下走人了。” 当初余粮的确让她先放着,陆小乙只当他不好意思的推口话,也就没当真,这时被余粮提起,感觉自己有些不守信,嘿嘿笑道:“那啥,我爹娘担心你过年没钱买年货,才着急给你送来的。” “我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时猎些兔子野鸡换些零钱再加上几亩山地种点粮食,我一个人生活足够了。” 陆小乙脱口而出:“那你娶媳妇的钱咋办?” 往常祁风拿这事打趣他,他也免不了面红害臊,如今被一个小姑娘提及,更是脸红的似浆果,竟不知道如何回话。 陆小乙后悔自己的冲动,还好她一贯放得开,嘿嘿笑着装傻,“呐呐,我可不懂这些,我是惯常听风哥这样说。” “你是小姑娘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余粮脸上的红团稍微淡下来,见陆小乙眼睛似懂非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淡下去的红团又爬上脸颊,赶忙转移话题道:“你回去跟忠叔商量去吧,忠叔到时候来问,我会帮你把事兜圆。” 陆小乙多年没见过这么羞涩的少年了,忍不住多看几眼,心里欢喜极了。 当天晚上,陆小乙把做干粮生意的事跟陆忠和玉兰挑明了,当然,烤饼的做法来源于余粮,至于余粮从何得知就不是她们能够过问的了。 一听事关余粮,玉兰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叹道:“那孩子也真是实诚,有这么好的干粮秘方也不知道藏着掖着,随随便便就说给咱小乙听。” 玉兰说的对,谁要是搞到个秘方,做独一份的生意,钱不是大把大把的赚吗?而且这坑谁都会挖,可坑壁上糊的泥却是秘密配方,外人根本模仿不去。 陆忠思索片刻,郑重道:“粮子这是想跟咱家搭伙,我明天找他谈谈去,真要是像小乙说的那么好,这生意咱做定了。” 第二天一早,陆忠果然没去出车,带上小乙去了余家小院。 余粮好似知道他们要来,坐在院子里等着呢。 陆忠先让余粮带他去看土坑,里里外外揣摩一番,摸着下巴上的浅须,提出自己的意见,“这个坑不难挖,要是能添个出气孔就好了。” 陆小乙一脸黑线,千算万算把出气孔给算漏了,再看余粮,只见他挠头解释道:“我在坑盖上留了烟口。” 陆忠指着坑底,“你把烟口留到顶部,烤出来的饼子难免有烟臭,依我看烟口开在坑底最好。” 陆小乙觉得他爹脑袋真好使,忙不迭点头赞成。 陆忠又检查一番,没其它问题,才问余粮道:“粮子,你这坑可是能赚大钱的,你把秘方说给咱,你是怎么想的?” 余粮早准备好了说辞,“忠叔,你看我平时烧火都费劲,更别说做饼了,而且我家就我一个人,想做这生意也做不了。” 陆忠道:“昨晚我也在想这事,既然你这么相信忠叔,愿意把做干粮的秘方交给我,往后干粮生意赚的钱给你算三分利咋样?” “三分太多了,出工出力的都是你们,给我一分利就行。” 陆小乙朝余粮眨眨眼,劝道:“粮哥,就听我爹的吧!” 余粮只好点头。 陆忠立即拍板定下来,把余粮拉到屋里细说,陆小乙也不跟去,美滋滋的在院子里踱着方步,黑虎凑过来跟她玩,她便蹲下搓拨它。 陆忠谈完出来,叫上陆小乙往回走。 余粮送出院门,朝她点头示意她安心,陆小乙回之一笑,屁颠颠的跟陆忠下山了。 陆忠刚到家,陆寿增就过来了。 “今天没赶车?” “恩,没赶,爹进屋坐会儿呗。” 陆寿增乐呵呵的点头,进屋坐下便问陆忠,“马上要春耕了,我过来问问你的安排,你若赶车忙不过来,我带着勇儿帮你一并耕了。” “不劳烦了,农忙时候我都是停车的。”陆忠如实道。 陆寿增心不在此,春耕不过是个借口,他的目的是提醒陆忠拆墙的事,说好年后拆,这都二月了还没个动静,陆寿增难免着急,旁敲侧击道:“一开春,田间地头的事就多起来,我想着把院子里那些小事先做了。” 院子里的小事?陆忠马上明白过来,笑道:“爹,拆墙的事你别担心,抽空我一准儿把它拆掉!” 陆寿增心思被说中,见陆忠表态积极,便不再多说,起身道:“我也不着急,就是想在春耕前把这事了了,省的忙起来顾不上这茬。”说完,往屋外走。 陆忠去送,陆寿增摆手道:“你定了日子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和勇儿搭把手,一上午就能拆完。” 陆忠点头,把陆寿增送出院门,回身见玉兰从后院过来,便把陆寿增来的目的一说,玉兰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毕竟是她点了头的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问:“你定日子没?” “要是没有粮子这事我今天就能拆了它。”陆忠道。 “拆墙跟粮子有啥关系?”玉兰不解。 陆忠示意进屋说,玉兰心神领会跟着进屋并把房门关上,余粮笑道:“关门就没必要了,咱们声量放低就行。” 玉兰横他一眼,催促道:“快说。” “今天去余家看过了,那土坑说实话没什么特别的,重要的是糊坑的泥,也不知这孩子从哪里得来的方子,竟然用蒙国的一种土,换着是我,脑袋想破也想不到。” 玉兰思索片刻,道:“粮子他爹当初不是在跑镖吗?跑的地方广,见的人也多,兴许是他爹从谁那儿听来的。” 陆忠也有此想法,点头认同玉兰,又缓缓道:“这是粮子家的秘方,粮子大方透露给咱,咱可不能大意的泄露出去。这就不得不牵扯到院墙,你说院墙一拆,咱们如何挖坑如何糊坑还瞒的住吗?” 玉兰疑惑道:“你是担心爹?” 陆忠脸色讪讪,“我不担心爹,我担心娘和老二,娘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说话不走心,被有心人一套话,底儿都兜出去,还有老二更是个贪耍好玩不长心眼的。” 又道:“若是咱自己的秘方倒无所谓,可是牵扯到粮子,咱不能不多些思量。” 玉兰道:“那等坑做好了再拆墙呗!既然有秘方,让她们看个外表,也学不到内里。”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好了,不多说了,我得赶紧把坑做出来。”陆忠开门出来,见陆小乙站在房门外,朝他嘻嘻笑,不用猜也知道这姑娘又躲在门口偷听了。 陆小乙自告奋勇,“爹,粮哥挖坑的过程我全知道,我帮你参谋参谋。” 陆忠笑着点头,陆小乙屁颠颠的跟去后院。 玉兰也跟来,见陆忠拿铁锹在院角挖坑,觉得有几分眼熟,再看小乙拿着铁锹跃跃欲试的模样,马上想起来,训她道:“嘿!我说咋这么眼熟,年前你不是也拿铁锹在这里挖坑吗?你说,是不是那时候你就知道粮子这个秘方了。” 陆小乙哪晓得玉兰记性如此好,隔了几个月还记得清楚,嘿嘿笑着不承认,“娘,我那时候是想挖坑养鱼来着,跟粮哥这个不搭边呀!” 玉兰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再想到小乙曾经提过做干粮生意,心中越发怀疑,“你说,年前你三番四次提你的干粮生意,是不是早从粮子那里打听到了。” 陆小乙心中叫苦,看来严重低估了玉兰的判断力,赶忙解释道:“娘,你听我说嘛,干粮生意真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在粮哥家玩的时候,我还找他打听来着,正好他知道一个秘方,两人一合计就决定先做出来再说。” 玉兰盯着她看,陆小乙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玉兰终是放下心来,叹道:“我也是担心你走上歪路,这秘方是粮子的,咱可以正大光明的跟他搭伙给他分利,唯独不能学小人行径,去骗他讹他。” 陆小乙点头,乖乖道:“娘,女儿知道。” 教育女儿往往都是玉兰来做,所以整个过程陆忠没说一个字,等玉兰教育完,陆忠才笑着对玉兰道:“好了,别唠叨了,你忙你的去吧,这里交给我和小乙就行。” 玉兰马上露笑,朝着前院唤小丁随她喂鸡去。 土坑挖好,陆忠琢磨一番,决定先用土砖砌出理想的坑形,留出烟口,再用田泥涂抹匀称,然后去余粮家拿来碱土粉末,调和后糊到坑壁上。 陆小乙不得不给陆忠的手艺点个大大的赞,跟余粮挖的坑对比起来,高下立分。 陆小乙提议再挖一个,同时说出心里的思量,“爹,将来生意做大了,一个坑根本不够用,娘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咱肯定要请人帮忙,到那时候,多少双眼睛盯着咱家如何挖坑呢,保不齐秘方就泄出去了。” 陆忠点头,夸赞小乙思虑周全,又开始挖第二个坑。 陆小乙不得不思虑周全,这种靠秘方赚钱的生意,必须做到保密,不然跟风的人一多,根本赚不到钱。从陆忠驾车载客就能看出端倪,没有秘方可言,有牲口的人家都能做,事到如今,除了退出的张高明外,其他人还在坚持,并没有出现陆小乙当初预估的情况。 陆小乙有些惭愧,当初想的太过简单,以为只要陆忠坚持下来,别人就会退出,事实上,别人也不傻,完全可以模仿陆忠的经营模式:早晚顺路搭几个人进城,然后在城里找活干,收入比种庄稼强,谁不乐意呀?谁不坚持呀? 不过,这次的干粮生意,陆小乙敢打包票,其他人模仿不了,等到生意做起来,陆忠也不用再去载客,每天卖干粮就够他忙的。 第67章 陆小乙觉得应该给烤饼取个名字,虽然她有些取名无能,但取个诸如梅花馒头这样俗气的名字,她还是能胜任的。 要不叫‘忠兰饼’陆忠和玉兰各取一字。 玉兰嗔怪道:“想的都是啥名儿?也不怕被村里人听去背后笑话我和你爹。” 陆忠喃喃两遍也有些难为情,摆手道:“换一个换一个。” 陆小乙抠破脑袋也想不出,朝小丁和小庚要主意,小丁提议叫陆氏烤饼,小庚嚷嚷着叫庚庚饼。 陆小乙笑着锤他的小发髻,小庚嘟嘴道:“可以不嘛?庚庚饼多好听呀?” 陆忠觉得陆氏烤饼不错,小丁见自己的提议被采纳,高兴的眉眼弯弯。 陆小乙提议在面胚上弄个陆字,也被陆忠采纳。 小庚着急了,翻着眼睛使劲想主意,奈何人小智慧少,根本想不出来,小嘴儿噘的老高,委屈的扑到玉兰怀里求安慰。 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剩下的工作就是烤饼。死面发面各做一些,烤饼技术陆小乙已经掌握,跟玉兰一说她立即就懂,第一批烤饼采用不加油和芝麻等调料的最原始最正宗烤法,吃起来带着天然的麦香,第二批烤饼加了油盐糖和芝麻,吃起来香酥可口,又是另一番滋味。 实验阶段,玉兰做的不多,让陆小乙给余粮送些去,剩下的一家人一顿就吃光了。 小庚嚷嚷着:“庚庚饼好吃,娘,咱们每顿都吃庚庚饼好不?” 这小家伙,自己就认定庚庚饼了。 玉兰笑道:“你吃饱了也得干活呀,麦地里需要灌水了,你挑水去。” “我挑不动,我长大了才挑的动。”小庚垂头道。 陆小乙把手里的半块烤饼给他,“呐,这块庚庚饼给你吃,吃了快快长,长大好干活。” 小庚笑着接过,两手捧着半块饼,如小松鼠般吃起来。 玉兰特意剩下两个饼,对小乙道:“你说能放一个月,我咋不相信呢?” 陆小乙对馕饼还是很有信心的,对玉兰道:“娘,咱们放饼子的时候你没见着吗?坑壁烧的雪白雪白的,那得多烫啊!你再撒上盐水,滋滋的全是水汽,你说面饼放里面烤的干,还是在铁锅里烙的干?” 玉兰想了想,啧啧道:“铁锅哪能跟火坑比?” “所以啰,烤的越干越放的久。而且,咱们是卖给出关的商人,他们越往蒙国走气候越干燥,饼子保管放不坏。” 玉兰还是不放心,“万一坏了呢,收了人家的钱,迟早被人找上门来。”说完,又对陆忠道:“卖的时候还是不要说存放一月的大话,省的将来被人找麻烦。” 陆小乙拍胸保证,“娘,咱家炕还烧着呢,你不若不信,正好把饼扔到炕头,等上一月再看,它若是长毛我眼不眨的全吃掉。” 玉兰瞪了小乙一眼,“你能耐的很!吃坏肚子还不是你爹掏钱找大夫。”说完,玉兰把两个饼装盘子里放到炕头上。 陆小乙不愿多等一月,提议先去卖着,陆忠也赞成,玉兰只好同意,两种味道各做五十个,先去城里探探行情。 这次去城里,陆小乙又扮成小少年,年前穿着还略长的衣服,这会儿穿着长短正好,玉兰笑着说她拔了身高,喜得陆小乙又蹦又跳。 一路上心情好极了。 二月里的春风已经带着明显的暖意,吹在脸上不再刺骨,官道两旁的山野呈现星星点点的绿,偶尔一丛开的绚烂的迎春花,慢悠悠的从驴车旁晃过,诱得陆小乙频频回望。 一夫城依然是那么繁华,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陆忠这次没有去西大街,而是去了商队出城必经的荣兴街,找好位置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干净木板,把烤饼堆砌整齐,开始吆喝。 当然,吆喝的最卖力的还是陆小乙。 “诶!看一看嘞,瞧一瞧呢!最正宗最美味的陆氏烤饼,出关必备干粮呢!保管你放一月也不坏。”最后一句话是吸引商队关键,陆小乙特意吆喝大声。 果然有商人朝她看来。 陆小乙信心满满,索性站在驴车上手拿烤饼招揽客人,“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烤得又香又脆的陆氏烤饼呢,经久不坏,想吃就吃,方便实惠呢!” 这时,有个中年男人过来询问,陆小乙一看觉得眼熟,下心一想,原来是曾经卖篮子在某饭馆外见过的商人兄弟,来的正是大哥,身材高大声音雄浑,“这饼真能放一个月?” 这可是出手就买五十个包子五十个馒头的大客户,陆小乙跳下车,把手中的烤饼递给他,“叔,咱这饼可是秘方烤制,越放越干,保管能放一个月。”说完,把试吃的烤饼递到中年男人眼前,“叔,你可以先尝尝味,有原味的还有芝麻的,” 中年男人慢慢咀嚼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脸上更是看不出丝毫情绪,吃完一块儿,又换另一个口味,继续咀嚼,半饷,才道:“饼子几时做的?有些硬!” “昨天下午做的,刚烤出来香酥可口,越放越硬是正常。” “照你这么说,放一月硬得跟砖头似得,人还怎么吃?” 陆小乙耐性解释:“用水泡一泡就软了,而且我这饼做的不厚,掰一小块放嘴里慢慢嚼着,你会发觉越嚼越香。” 中年男人倒是认同越嚼越香的话,瞅着两叠烤饼,道:“怎么卖?” “都是细麦面做的,原味的五文一个,芝麻的六文一个。” 中年男人道:“一个饼顶两馒头了!” “馒头能放一月吗?”陆小乙反问。 中年男子看了陆小乙一眼,道:“小小年纪,挺能说的。”然后,看向一旁的陆忠,“这是你儿子吗?”见陆忠笑着点头,中年男子接着道:“儿子不错。” 陆忠笑的更开心了。 中年男子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买齐干粮了,不过听你这饼能放一月,我又来了兴趣,索性再买上一些,我就看它能放多久?” 陆小乙提醒他:“叔,我这都是好饼子,你可别故意把烤饼往水里扔啊!”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真要是有这么好的干粮,我才舍不得糟践它!好了,给我每样来十个,好不好等我回来了再说!” 古代没有塑料袋一说,中年男人只好把一沓烤饼抱怀里,陆小乙也帮忙搬几个,到了商队,一个帮工模样的人拿来一个布袋,陆小乙帮着把二十个饼装好,收下中年男人给的钱,仔细数一遍,正好一百一十文,笑眯眯的带回来交给陆忠。 开张生意不错,陆忠和陆小乙越来越有信心,继续吆喝。 陆陆续续有商人前来询问,陆小乙和陆忠都耐性的给他们讲解,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商人们都会买上十来个。 一百个烤饼根本不够卖,陆忠有些后悔没让玉兰多做些,“走,咱们赶紧回家,赶时间多做些,明天继续来卖。” 陆小乙点头,跳上驴车哼着歌,跟他爹回了下溪村。 一家人要说最高兴的,当属玉兰,想到自己做的烤饼好卖,顿时来了精神,洗手和面做的特起劲儿,小乙和小丁也来帮。 小庚守在坑口等着烤饼出炉,也不管卖不卖钱,必须先吃上一个才安心。 第二天,烤饼很快卖完,陆忠看时辰尚早,带着陆小乙顺道去了趟牲口市场。 帮忙买牛犊子的中人给他带信,说是寻摸到一头健壮的好牛犊,让他抽空去看看。 这个中人是很靠谱的,常年依附于牲口市场做中介,见到陆忠笑眯眯的把他引到一个栏舍旁,指着一头黄毛小牛犊道:“这头咋样?我特意给你挑的。”说完,把栏舍门打开,招呼陆忠跟进去。 陆小乙在外面等。 只见那中人熟练的抚着牛犊的脊背,“你看这髻甲又高又宽,健壮没的说,再看这牛肚子跟个圆筒似得,肚腹没得说。”捋着黄褐色的牛毛,“毛细短光亮。”掰开牛唇露出牙齿,“牙口没的说。”拍着牛腿道:“蹄子又大又圆又坚实,再走两步让你瞧瞧。”说完,赶着牛犊走一圈,回到起点,笑道:“看见没?走起路来后蹄落地能赶过前蹄,这么好的牛犊子,一年也遇不到几头。” 陆忠也很满意,问中人:“这小牛犊值多少银子?” 中人道:“我和陆老弟都是实诚人,我也跟你说个实诚价。”说完,比了个九的手势。 没有不赚钱的中人,不论他如何标榜自己实诚, 陆忠惊道:“九两?太贵了,寻常这么大的牛犊子卖个七八两就顶天了。” 中人又开始说这头牛犊如何如何好。 陆忠坚持九两太贵,两人开始讨价还价。 陆小乙对陆忠有信心,也不去细听具体的议价内容,扭头四处眺望,开了春的牲口市场很是火爆,牛马驴骡样样齐全,甚至还有一个卖狗的。 陆小乙好奇极了,想过去看一看。 知会陆忠,得到陆忠允许后,陆小乙才走到卖狗的男人面前,蹲身细看,一只灰扑扑的小狗蜷成一团,仿佛很冷似得瑟瑟发抖,十分惹人怜。 “叔,你这狗崽咋卖?” 那男人瞅了眼陆小乙,“两文钱拿去!” 两文钱?陆小乙瞪眼看向这男人,尽管她知道狗崽子不值钱,只要亲戚熟人一声招呼就能随便捉走,但真实听到两文钱一只狗崽时,她还是有些吃惊。 那男人解释道:“我本是来卖驴的,山路上捡到一只小狗崽,索性带来牲口市场,兴许城里人愿意掏钱买呢?我还能赚个路费钱。” 城里人又不是傻子,陆小乙腹诽。 那男人见她蹲着不动,既不说买也不说不买,刚好有人问他驴价,男人用脚把小狗崽往陆小乙跟前一推,“一上午就你这个小孩子来问,算了,反正是捡来的,卖不掉最后也是扔,你抱走吧,我还要卖驴呢!” 要是这男人再坚持一会儿,陆小乙肯定心软掏钱把小狗买下,谁想男人耐心尽失,直接让她抱走,陆小乙像捡了大便宜,连连道谢,把小狗崽抱回陆忠面前。 第68章 陆忠还在与中人谈价钱,中人已经改口到八两五,而陆忠只愿意出八两。 牲口可是农家的大物件,能省一文是一文,陆小乙也不着急,抱着小灰狗耐心的等着。 最终,陆忠和中人各退一步,八两又二百五十文成交,自此,陆小乙家里又添了新成员。 陆忠付完钱笑眯眯的牵过小牛犊,到寄存处取了驴车,再把牛鼻绳系在驴车一角,载着小乙慢慢往回走。 怀里的小狗崽还在瑟瑟发抖,陆小乙猜它定是又冷又饿,便买了个大肉包给它,小狗崽狼吐虎咽的吃下去,红红的小舌舔过好几遍唇,然后又开始舔陆小乙的手,谁叫她手上有肉包子味呢! 手心痒痒的热热的,陆小乙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陆忠笑道:“今天日子不错,添了牛还添了狗。” 陆小乙也这样认为,把怀里的小狗崽揉了揉,笑道:“小庚这回肯定高兴坏了。” 陆忠也笑的开心,“早说给他捉只小狗养,一直耽误到现在,今天要不是你找到这只小狗,我肯定又不记得了。” “呵呵,回去让小庚给它取名。” 小狗崽呜呜两声,把头往陆小乙膈肌窝里拱,虽然隔着棉袄,陆小乙仍觉得痒痒,揪着小狗的脖颈肉提溜出来,假惺惺的训斥两句。 陆忠见女儿跟小狗玩的高兴,笑着摇摇头,牵驴慢慢走着,时不时回头看看小牛犊,生怕自己走太快,让小牛犊受罪。 古时农家添了牲口好比现代人家买了小车,一路上遇到的行人都会羡慕的看过来,进了村,更是惹来村民的热议。 “哟呵,陆老弟赶车赚到钱了,牛都买上了!” “一头牛犊子可不便宜,啧啧,小十两银子了吧?” “肯定值不了十两银,九两到头了。” “又是驴又是牛的,你家日子过得可以呀!” “瞧瞧人家这日子过得,哪像我家那口子,面朝黄土背长天也没见刨头牛出来,哎!这钱啊尽是往暖和出钻,有钱的人越来越有钱,咱这没钱的,说不定哪天就喝西北风去了。” “你眼馋你也赶车去呗,那路又不是他陆家的!” 陆小乙耳朵里全是村民的嘀咕,明里暗里都透着羡慕嫉妒恨,陆小乙也不在乎,凭本事赚钱,他们再眼红也只能干瞪眼。 陆忠脸上挂着笑,朝询问的村民随便摆谈几句,便不再多说。 回到家,玉兰高兴极了,把小牛犊径直牵去后院,驴棚旁边已经准备好一个干净的牛棚子,这是小牛犊的新家。 小庚的眼睛一直黏在牛犊子身上,蹦蹦跳跳的嚷嚷:“哦哦,我有小牛了。” 这小子,一上午没见大姐,也不知道上来嗲两声,真是活得不如牛啊!陆小乙腹诽着,把小狗崽藏在背后,默默的跟进后院。 “大姐,你背后是啥?”小丁凑过来。 陆小乙噘着嘴嘘嘘两声,示意小丁自己看。小丁高兴的哇了一声,引得小庚也看过来,陆小乙趁机把小狗崽从背后拿出来,笑眯眯的递到小丁面前,故意高声道:“呐,大姐送你的小狗崽,喜欢吗?” 小庚前所未有的快速飞奔而来,高举双手又兴奋又可怜的求道:“大姐大姐,小狗送我吧,送给我好不好,我想要小狗。” 小乙把小狗崽举高高,逗他:“不给,不给,这是给小丁的。” 小庚够不到小狗,转去抱着小丁,“二姐,我们一起养好不好?” 小丁笑着点头,对小乙道:“大姐,你别逗小庚了,再逗他都要哭了。” 小庚认真的道:“是的,我会哭哦。” 小乙依旧把小狗举高高,坏笑道:“那你哭给大姐看呀?”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小狗的吠叫,陆小乙手中的小狗崽被人迅速夺取。 紧接着是陆婆子的骂声:“一只破狗子把小庚逗的哭兮兮,信不信我撕了你的皮?”说完,把挣扎万分的小狗崽递给小庚,和颜悦色道:“拿去玩吧!” 小庚如获至宝,抱着小狗崽笑的眉眼弯弯。 陆小乙愣在原地,心里抱怨陆婆子不懂情趣,姐弟间玩耍嬉闹最是正常不过,她非来搅事。 陆婆子狠狠瞪了陆小乙一眼,口气不善:“牛犊子在哪儿?周围邻居都传遍了,就我这亲娘最后一个知道!” 陆小乙朝院角圈舍指了指,噘嘴道:“前脚刚进门,长舌妇就传话到祖母耳朵里了,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陆婆子也不理她,急急往圈舍走去,随后,陆寿增和陆勇两口子都来了。 小庚把小狗抱着向祖父叔婶炫耀,怎奈他们心思都在牛犊子身上,对一文不值的小狗毫无兴趣,小庚有些失望,抱着小狗问陆小乙,“大姐,它叫啥?” 陆小乙笑道:“小庚给它取名好不好?” “那就叫小灰灰。”小庚还念念不忘曾经那只小狼呢,刚好这只小狗也是灰扑扑的,叫小灰灰蛮贴切。 陆小乙赞他取得好,小庚得意的挺起小胸脯,赖着小乙小丁喊上几声‘小灰灰’才罢休。 圈舍里传来陆婆子高调的声音,陆小乙过去一看,陆婆子正围着小牛犊品评呢?那些常年混迹牲口市场的中人,眼光毒辣经验老道都是练出来的。陆婆子纯属瞎扯淡,装模作样的看一番,对陆忠道:“忠儿啊,买牛这么大的事也不找你爹去参谋参谋,你自己就拿主意了?” 陆忠解释一遍,陆婆子完全没有听进去,还是自抒己见,“我看这牛不咋地!”具体哪里不咋地,她也说不出个理来。 陆寿增恨她一眼,“哪儿都少不了你,你那么能耐咋不当中人去?” 陆婆子闭嘴不言,陆寿增看都懒得看她,转头对陆忠道:“买牛好啊!比你爹有本事,不错不错,好好养着将来它可是家里的壮劳力。” 陆忠本来心情就好,再听他爹一赞,更是美滋滋,对陆寿增道:“爹,择日不如撞日,趁着喜庆,中饭后我就把院墙拆了。” 陆寿增马上露出笑,连连点头称好,顺带安排陆勇道:“下午别下地了,在家帮你哥拆墙。” 拆一堵墙要不了一下午,父子三人花了一个时辰就拆完了,陆忠把墙砖搬到后院码放整齐,零碎砖头在院角砌了个狗窝。 少了一堵墙,东厢和西厢近在眼前,原本就不大的陆家小院瞬间连成一体,这才是陆小乙穿来前梦中见过的陆家小院,尽管如此,她还是很不适应,往常院落虽小,但关起门来过日子还算自在,如今抬眼便能看见西院几人,明面上视觉空间变大了,实际上**空间缩小了。 陆小乙能感受出来,玉兰小丁小庚都不适应,尤其是小丁小庚,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在半边院内生活,这会儿猛地院子扩大一倍,他们还是习惯性的在东边院子玩耍。 陆家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适应,唯独陆婆子毫无影响,每天早早起来煮个鸡蛋,颠颠跑到东院窗外喊小庚起来吃,拜托,小庚每天都是鸡叫第三遍才起床好不好?你鸡叫第一遍就来催,这究竟是不是真心疼他呀? 在连续被打搅几天后,陆小乙终于忍无可忍,吓唬陆婆子道:“祖母,你不知道小孩子要自然醒吗?你再这样早早来喊小庚,很容易把小庚的魂喊丢的。” 又道:“小庚这几夜老说梦话,昨晚越发严重了,梦里哭闹着醒不来,都怪你!” 陆婆子傻眼了,愣神片刻就开始哭,“是我害了小庚,都怪我!”呜呜哭诉几声,马上起身道:“不行,我去找找王道婆,让她给小庚赐碗符水,先把魂定住再说。” 迷信迷信迷上就信,陆小乙护额,拉住陆婆子道:“祖母,你先别急,我娘已经用红布做了定魂包放在小庚枕头下,过了今晚再看吧!” “还有,你以后都别早早过来给喊小庚了,为了给他吃个鸡蛋,弄得他不安宁,划不来!再说了,我家也不缺鸡蛋,你留着给小婶儿吃吧。” 陆婆子郁郁的回到西院,心神不宁的坐在正房门槛上,想来思去真让她想出一个好办法,那就是临睡前给小庚塞个煮鸡蛋,美其名曰:马无夜草不肥,小庚无夜食不胖! 玉兰带小乙小丁去菜地撒完菜种回来,见陆婆子满脸堆笑,竟无半分先前的忧烦。玉兰也不去管她,去灶房看面醒的如何,准备烤饼了。 如今的烤饼销售还在拓展阶段,陆小乙算了算,一天约莫在两百个左右,除掉成本一天有一百多文的收入,一月三两多银子,已经很不错了,再等一月,她家的烤饼得到行商的认可后,销量会翻倍,收入也会跟着翻,照这样下去,年底就能建新房,明年就可以送小庚去学堂,日子会越过越好,想到这里陆小乙心花怒放,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搓揉起面团来越发用力。 玉兰笑话她,“轻点,别把盆儿杵烂了。” “杵烂了再买呗,咱家又不差钱!” 陆小乙的话马上引来玉兰一阵白眼加说教,陆小乙赶忙讨饶,“娘,我错了,我一定节节约约过日子。” 玉兰不轻饶她,继续道:“你要有小丁一半柔顺乖巧,我都不这样训叨你,谁想越训叨你越皮,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长记性。” 陆小乙揪一小团面搓成小球,对玉兰道:“呐呐,我用这面团把右耳朵堵住,不就出不来吗?” 玉兰有气又笑,想伸手戳小乙额头,陆小乙反而嚷嚷的起劲,“娘,我头这么脏你也来戳,弄到面团里多恶心,咱这可是在做吃的,严肃点严肃点!” 玉兰横了陆小乙一眼,收回手一边揉面饼,一边笑骂着。 第69章 自从陆忠买了小牛,村里马上又多出两家人赶车载客,红果果的牛犊子摆在他们眼前,陆忠真要说没赚钱,他们也不会相信。 其实,买牛犊的八两银只有一半是载客拉货赚的,剩下的是卖猪卖鸡卖馒头赚的,当然,陆忠也不会傻傻的跟人解释,既然他们眼红爱跟风就让他们跟去吧,不入行不知其中艰辛,让他们自己去体会体会,流言也就散了。 如今干粮生意已初见成效,陆忠也不再天天赶车载客,专心卖起烤饼来。 陆小乙也不再跟去,而是在家和小丁一起帮玉兰做饼。 这天,陆婆子溜达过来,见玉兰把一个个面饼压到坑壁上贴着,吃惊道:“哎哟,拿着好好的铁锅不用,咋把饼子贴在灶膛里?” 只要不是涉及秘方,玉兰都不瞒陆婆子,淡淡道:“这样烤的快!” 陆婆子伸头往坑里看了看,啧啧道:“还是细麦面的,你这败家媳妇会不会过日子?把粮仓吃空了带着老小乞讨去吗?” 玉兰不接她话,陆小乙道:“祖母,咱做饼是拿来卖钱的,卖的钱再买麦子,粮仓保管空不了。” 陆婆子不以为然,“依我看地里有收成仓里有粮食,安安心心把日子过好就行,又买又卖的也不嫌麻烦。” 陆小乙应付陆婆子已经有了固定模式,只要往小庚身上扯,她便会盲目的认同,“祖母,再麻烦我们也愿意啊,不就是想赚个辛苦钱,攒着将来给小庚娶媳妇吗?” 陆婆子脸盘笑成一朵花,连连说好。 陆小乙又道:“祖母,咱们做饼子的事你可要藏着掖着点啊,让村里那些眼红的人听去,指不定又跟着学,就跟载客生意一样,人一多就挤的没法干,挣不到钱小庚将来咋娶媳妇?你将来咋抱重孙?” 明知道烤饼生意村民模仿不去,陆小乙还一本正经的跟陆婆子瞎扯,玉兰听得都受不了,瞪了陆小乙一眼。 陆婆子却信了,抱怨起来,“呸!这些得红眼病的,眼里见不得别人家好,啥事都要来插一脚,啥事都要来打听一番,往后谁要再来我耳边嚼舌根,看我怎么收拾她。” 正抱怨的起劲,小庚撵着小灰灰跑到后院,好巧不巧吧唧摔倒在陆婆子脚下,这个视觉正好跟小灰灰持平,小庚便不着急爬起来,躺地上跟小灰灰对视着。 陆婆子心疼的哟,赶忙把小庚扶起来,仍不忘抬脚去揣小灰灰,要不是小狗机灵,估计被她揣几个翻滚。 只听陆婆子嘴里骂道:“短命狗子,滚远点!” 小灰灰汪汪汪跑前院去了,小庚也要追去,陆婆子哪里放心,屁颠颠的小跑跟上。 玉兰瞟一眼,淡淡道:“幸亏当初分了家,真要让她带小庚,指不定养成混人来!” 陆小乙深有同感。 小丁在一旁看着燃香,时间到了赶紧提醒,玉兰揭盖把烤饼捞出来,接着做第二批。 如今烤饼卖的快,陆忠比往常赶车回家早,把驴车停好,紧接着是去牛棚看小牛,生怕小牛挨饿,又拌些玉米粉和麦麸喂它。 玉兰笑道:“你要不放心,卖饼的时候也牵着它进城呗。” 陆忠嘿嘿笑,“有你照看着,我最是放心。” “放心你还这样?”玉兰指着食槽问。 陆忠无言以对,挠头傻笑不止。 玉兰道:“仓里麦子不多了,年前蒸馒头年后做烤饼费了不少麦面,你天天在城里跑,寻着价低的时候再买几石麦子回来吧。” 见陆忠点头,玉兰又道:“冬时下了几场大雪,今年的麦子不用愁肯定能多收,咱也要留些存粮,万一遇个旱灾水涝的,咱拿钱都买不到粮食。” 玉兰会过日子,陆忠对她又敬又爱,每每听她说话,都很认真的听完,除了点头还是点头,偶尔笑着逗她一下,惹得她嗔目羞骂几声,感觉全身都舒坦。 此时有女儿在场,陆忠不好逗她,只得点头。 转眼进了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灰灰菜、苦苦菜、野葱、野蒜、野韭、香椿、野蒿纷纷冒头,几场春雨后,焕然一身绿,在春风中招摇,诱的村里小姑娘们纷纷提篮采挖。越是靠近水源的地方,野草野花越茂盛。这道理小姑娘们都懂,于是,祁溪沿岸成了自然而然的集中地,汇聚着村里大大小小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姑娘们。 当然,春天也是春心萌动的季节,有姑娘们出现的地方,不远处必定有少年郎,发乎情止于礼,囿于羞涩喜上心头,哪怕远远的瞄上两眼,也如蜜糖般甜蜜。 陆小乙对同龄小少年没兴趣,她感兴趣的人远在山腰,不会在同村的少年中出现的,所以,比起其她小姑娘,她更能心无旁骛的寻找野菜。 喜鹊和春花都比小乙大,如今也是十二岁的大姑娘了,春心荡漾特别容易脸红,陆小乙觉得好玩,故意逗她们,“呃?那个谁怎么老往这边看呀?” 喜鹊把手里的野葱扔向她,红脸嗔怪道:“他才没往这边看呢,瞎说什么!” 陆小乙赶紧把喜鹊扔过来的野葱捡到自己篮子里,嘻嘻笑道:“我又没说是谁,你急什么?” 喜鹊臊的又砸来几棵野蒜,陆小乙纷纷笑纳,猛然想到这是个省力的捷径,便故意频频逗喜鹊,喜鹊砸到最后,发现篮子空了,气的咬牙大呼上当,提着篮子躲到另一边去了。 陆小乙又把目标转向了春花,谁想春花比喜鹊聪明的多,再羞臊也不把手里的野菜砸来,害陆小乙空等。 这时,小丁牵着小牛犊过来,小庚带着小灰灰跟在后面。 陆小乙指着一处树桩道:“小丁,把牛绳栓那里吧,一定要系紧点啊,别让牛挣脱了。” 小丁点头,系好牛绳跑过来帮小乙挖野菜。 当然,挖野菜的间隙,姑娘们还要掺杂其它娱乐节目,比如摘野花相互帮着插头上,比如追蝴蝶,再比如凑耳边说悄悄话。 申强突然蹦跶过来,朝姑娘们身后的溪水里砸一块石头,顿时水花四溅,姑娘们纷纷中招,一边擦水珠一边骂申强。 申强叉腰哈哈大笑。 啧啧,学堂里学了三个月诗书礼仪,都还给私塾先生了,除了长高长壮外,本性还是这么一副讨打的模样。 陆小乙瘪瘪嘴,继续埋头寻野菜。 想那申强十岁不到,春心根本不动,所以他能毫无顾忌的过来惹这些小姑娘,那些大一点的少年郎,囿于羞涩,反而不敢靠近。 如此一番闹腾,被几个年岁稍长的少年郎寻到机会,屁颠颠的跑过来帮姑娘们出头,追打申强。 申强哪里弄得清缘由,莫名其妙被几个大几岁的少年架走了,一边嚷嚷着:“喂喂,你们干嘛?我又没惹你们。”一边扭动着想挣脱开去。 惹得姑娘们捂嘴笑。 很快,申强被放回来,他又故技重施跑过来招惹人,然后又被架走,几次下来,申强也看清了门道,不再当别人献殷勤的道具,乖乖蹲到陆小乙身边帮她挖野菜。 陆小乙问他,“怎么不见刘宝?你们不是在一个学堂吗?” 申强哼道:“小结巴一准儿在家哭鼻子,哼!被人欺负了就知道哭,要不是我帮他出头,他都不知道挨多少打。” 陆小乙心里了然,有缺陷的孩子童年少不了被人奚落,而且,孩童之间更是没有顾忌,想笑话你就脱口而出,想欺负你伸手就来,刘宝这样结巴的农家孩子,在村里都受人欺负,更别说在城里学堂,哎!也不知道他这三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陆小乙道:“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更应该帮他。” “城里那帮孩子太坏,我为了帮他挨了不少打,你看我这胳膊,到现在还青着呢?”说着就开始捋袖子,手肘位置果然有几块淤青。 “你怎么不告先生去?” “告了也没用,先生罚过了,他们背地里更起劲,总是找借口挑事,刘宝忍着不吭声,我可忍不住,然后又打起来。”申强把袖子放下,一脸不服气,“他们也就是仗着人多,要说单挑我谁都不怕,哼!” 陆小乙赞道:“申胖子,你是好样的。” 申强哈哈笑的欢,他原本是个被娇惯坏了的傲娇少年,当初因陆小乙断腿一事,激的他心智正常不少,加上陆小乙不计前嫌跟他玩,甚至还冒着生命危险下水救他,申强慢慢的改变许多。 陆小乙对申强的印象也不错,即使当初他推她进深沟摔断腿,陆小乙也当是小孩子的无心之失,而且她腿也养好了,装瘸也是迫于当时情况临时想的一个歪招,谁料歪招歪到现在,有失也有得,陆小乙一贯想得开,装瘸也装得甘之若饴。 如今得知刘宝申强在城里学堂受欺负,陆小乙献策道:“那群孩子总有领头的吧?下次他们再欺负你和刘宝,你就专打那个领头的,不论别人怎么打你,你都只拽着那个领头的打,只有把他打怕了,他才不敢轻易找你们麻烦。” 申强两眼放光,“对呀,早就应该这样整。” “我只是建议他们围殴你时才这么整,平时能避开就别生事,实在打不过你就跑。” 申强心里就没有逃跑一说,不赞成道:“哼!我才不怕他们,要不是护着刘宝,我也不至于挨打。再说了,城里那些软蛋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下次我找机会把秦家宝那混蛋打得吐屎!” ……吐屎?不要这么暴力好不好? 陆小乙翻了个白眼,提醒申强:“蠢人才干鲁莽事,我劝你下手有个分寸,若真把那个秦宝宝打得吐屎,你也逃不了干系。” “是秦家宝。”申强纠正。 “这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 申强嫌烦打断,“好了好了我都晓得,烦死人了,打架是男人的事,跟你这小姑娘有屁关系。” 陆小乙无语了,喂!再小也比你大两岁好不好! 申强有没有听进去,陆小乙不清楚,因为申强和刘宝休完一天假又匆匆去了城里。 陆小乙照旧天天牵牛去溪边放养,然后带着小丁挖野菜。 第70章 冬季没什么新鲜蔬菜,大多是腌菜和菜干下饭,如今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菜地里刚播下菜种,人们越发觉得腌菜和菜干难以下咽,正好初春新发的野菜满足了人们的味蕾,无论是蒜蓉清炒还是搅合到麦面里做饼,都跟珍馐一样,让人食指大动。 很多野菜也就吃个嫩吃个早,等到它们唰唰的长大,味道变得苦涩就不能再吃了,陆小乙不着急,她还能抓住节气的尾巴,再吃上几顿鲜嫩的野菜。 这不,特意去找余粮,笑嘻嘻的问他进山吗? 余粮对陆小乙一贯有求必应,笑了笑进屋换身行头,背弓执茅英姿飒爽的在前面带路,陆小乙提着竹篮屁颠颠跟在后面。 春季的山林是另一种美,区别于秋季的黄染和静谧,春季呈现一种绿意和生机。岩石和枯败的树干生满苔藓,菟丝和绿萝缠绕树干而上,新发的嫩叶像碧绿的翡翠片儿,透着春阳莹润剔透,不知名的雀儿莺儿在枝头跳跃鸣唱。 脚下的枯叶早已腐烂入泥,山花山草挤挤挨挨长满山坡,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从草丛灌木丛中传出,驻足等待片刻,便能见野兔或者小獾惊慌的逃走,把软软的春草踏出一溜青痕。 陆小乙太喜欢这种富有生机的山林了,不由的深深呼吸着,仿佛要把沉闷一冬的浊气吐纳干净。 余粮扭头朝她一笑,指着一棵苍松道:“记得那里吗?” 陆小乙点头,“记得,冬天堆放柴垛和发现大灰灰的地方。” 余粮赞道:“记性不错!”然后继续带路,一路穿花拂叶来到祁溪头。 陆小乙在溪边寻找野菜,余粮在不远处修护陷阱,两人也不说话,偶尔回头看看对方,又埋头各忙各的。 午时出山,陆小乙作为报答,帮余粮做了顿简单的中饭,野韭炒蛋、凉拌苦苦菜,外加蒿蒿菜馍馍,见他笑的欢,陆小乙也被感染的心花放,提着野菜篮子蹦蹦跳跳回家了。 刚进院子,见两个妇人正拉着玉兰热情的说话,陆小乙乖巧的一一招呼过,便把野菜提进后院,见小丁正在用竹篾遮馕坑。 原来是陆忠不载客改行做干粮生意,被村里有心人看去,传的沸沸扬扬,说陆忠每天拉一车饼去卖,生意好的很,有人忍不住了,便过来打探虚实。玉兰一直防着呢,赶紧吩咐小丁把坑遮挡好,笑眯眯的出去应酬那些村妇。 陆小乙听得一脸黑线,她家干粮生意才做一个月,马上就有人上门打探,真不知道这些人咋想的,不由得心里憋气,帮着盖好馕坑,特意去前院看那些妇人生的什么嘴脸。 来人是村里吴家大媳妇和陈家婆子,脸上堆着笑,说起话来更是婉转动听。 只听那吴家媳妇笑道:“陈婶儿一贯会看相,平日里我们求着让她看,她还挑挑拣拣不爱搭理,今儿凑巧聚一起,陈婶儿就帮我和陆家妹子看看呗!” 玉兰道:“陈婶儿平日里金口难开,今儿个我们还是别为难她罢。” 陈婆子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我今儿个心情好,就帮你们看看。”说完,陈婆子装模作样的端详玉兰一番,喃喃道:“要说这有福之人的面相,我可比谁都会看,就拿陆忠媳妇来说吧,眉心宽眉毛清秀,眼睛大眼神清明,耳朵大垂珠圆厚,这都是有福之人的面相。” 玉兰笑,“啥福不福的,全是爹娘生的好。” 陈婆子又道:“当初你刚嫁来陆家,我就跟村里的媳妇婆子说过,你绝对是个有福的,瞧瞧,让我说准了吧,分门立户杂事少,儿女乖顺身体健,男人还特能挣钱。” 终于扯到正题上了,吴家媳妇赶忙附和道:“那是那是,陆忠兄弟可是咱们村出了名的能干人,去年赶车赚头牛,今年又改行买起烤饼来,我听人说,那些商人都抢着买,生意好的不得了!” 玉兰面色如常,淡笑道:“吴大嫂真会说笑,都说那驴粪蛋蛋外面光,内里是啥样也只有自己清楚,就拿当初赶车来说吧,一天挣得钱还没他干零活挣得多,咱也就图个轻松,没过三个月村里一下多出几辆车,一天挣个三五文是常事。” 吴家媳妇明显不信,笑道:“哎哟,陆家妹子藏得深,一天三五文能买头牛犊子?” 玉兰呵呵笑着,看起来温软和气,“吴大哥一年四季在城里找活干,赚的钱也不少,再加上吴大嫂年底的猪钱,别说买牛犊子了,就是买匹马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吴家买不起牛马也是有原因的,吴家媳妇正欲跟玉兰辩解,被一旁的陈婆子假咳声打断,眼神提醒她跑偏了,她们是来打听烤饼的。 吴家媳妇不自然的看了陈婆子一眼,又换上笑,把话题扯到烤饼上,“陆家妹子是个能干人,家里家外操持的有模有样,不仅饭做的好,烤饼更是一绝。我家那口子前阵儿在城里买过一个,一家老小都说好吃,这不,嫂子就厚颜来讨教讨教,陆家妹子也别藏着掖着了,教教嫂子呗!让我回家也给家中老小做上一顿解解馋。” 陆小乙在不远处默默的听着,心里气一股一股的冒,咱家挣几文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这样恬不知耻来打听!陆小乙倒是不担心玉兰说漏嘴,但她这样打太极的性子,让陆小乙越来越急躁,计上心头,噔噔噔跑去西院那边寻陆婆子去了。 陆婆子正在后院拌鸡食,见陆小乙急吼吼的跑来,也不理她。 陆小乙道:“祖母,祖母,大事不好了!” 陆婆子瞪她一眼,不为所动,懒懒道:“天塌下来了?” “祖母,我爹拉车生意被人挤的做不成,改行卖饼子赚点钱,谁想村里那些眼热的人寻到咱家来了,拐着弯打听饼子怎么做,这不是成心找事,又想去搅合我爹的生意吗?” “你娘又不是蠢蛋,她自己能应付。”陆婆子继续拌鸡食。 陆小乙恍然道:“对哦,我娘能应付。”说完转身慢慢往外走,嘴里喃喃道:“我爹原想着明年送小庚去读书的,哎!千万别被这些人搅黄了。” 陆婆子啪的把鸡食盆放地上,两手在围腰上擦了擦,“我去看看。” 陆小乙笑嘻嘻的紧跟而上。 如今陆家院子连成一体,陆婆子过东院极其方便,三两步走上前,站在吴家媳妇和陈婆子背后。 那两人正说的欢,完全没注意背后多个人,玉兰倒是看见了,再看一眼陆小乙,心里明白过来,笑了笑,继续刚才的话题,“法子就是这么个法子,跟咱们平常做饼子没丝毫差别,吴大嫂若是不信,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吴家媳妇讪笑道:“哪能不信呀。”说完,眼神示意陈婆子接上。 陈婆子一贯神神叨叨,三句话不离老本行,“你长着菩萨面生着菩萨心,乡邻之间更应该相互帮衬,吴家媳妇都寻上门了,你就好人做到底,手把手教教她,教会了她定送你两升细麦面当谢礼。” 陆婆子猛然开口道:“两升细麦面?这么少?” 吴家媳妇和陈婆子吓的抚心,笑着怪罪陆婆子走路没声音。 陆婆子道:“不是我走路没声音,是你们心不在我这儿。” 吴家媳妇笑着扯几句,转回话题上,试探着问陆婆子,“陆二婶也会做饼?” “那有啥难得,说实话,我儿媳做的饼还没我做的好!” 吴家媳妇仿佛看到突破口,马上恭维道:“那是,那是,媳妇这么能干,当婆母的更不用说。” 陆婆子笑着很受用。 吴家媳妇继续道:“陆二婶教教我呗,我做饼一直做不好,时常被我家那口子骂的狗血淋头。” 陆婆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几升细麦面?” 吴家媳妇比了两根手指头,见陆婆子不为所动,肉疼的比了三个指头,陆婆子看了一眼,勉为其难道:“算了算了,都是一个村的乡邻,我就教教你。” 吴家媳妇高兴极了,跟陈婆子对视一眼,两人都笑开了花。 “陆二婶,这会正是中饭点,要不你中午做顿饼,我正好跟着学。” 陆婆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先回家拿三升细麦面来。” 吴家媳妇正在兴头上,急吼吼跑回家拿来三升细麦面,跟着陆婆子去了西院灶房。 陆小乙贼笑着跟玉兰回自家灶房,才噗嗤出声,道:“祖母又赚三升面。” 玉兰伸手戳她额头,责怪道:“你个人精,你把她喊来干啥,弄不好又是一顿吵闹。” 陆小乙哼道:“那些人最烦,跟她们迂来绕去我都替你累,索性请祖母出马,跟她们针尖对针尖,麦芒对麦芒,只有把她们扎疼了,她们才有忌讳。” 玉兰听后倒是赞同,“你说的有道理,第一波人不给点颜色,后面肯定还有人来。” “娘,今天来的吴婶和陈婆婆跟咱家走得也不近,就这样大大咧咧的上门套近乎套方子,她们脑袋缺弦吧?” 玉兰笑道:“可不是嘛,缺的厉害,指不定被谁挑唆着上咱家来打听呢。” “哼,不管她们了,让祖母收拾去吧,娘,快做中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天天都喊饿,顿顿吃的比我多,你说你吃的饭都去哪儿去了?”玉兰一边唠叨一边收拾野菜。 陆小乙掰着指头一一算来,“早上起床打扫三间屋子,然后帮着小丁小庚扫院子,早饭后去田间地头挖野菜,中饭后喂鸡放牛再挖野菜。娘,我吃的饭都用在挖野菜上了。”说的极其认真。 玉兰笑道:“挖野菜是假,趁机玩是真的吧?” 陆小乙嘿嘿笑,“挖野菜本来就是边玩边挖嘛!跟喜鹊春花她们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玉兰叹道:“这人啊,小时候玩起来没心没肺,天天都乐乐呵呵的,等到长大了,再怎么玩也体会不到小时候的那种开心了。” 陆小乙默然。 第71章 陆婆子根本不会做烤饼,她只是按照惯常的法子,和面醒面擀薄放铁锅里小火慢慢烙着,烙好一锅,分给吴家媳妇和陈婆子一人一个,然后逐客道:“好了,就是这么做的,你们也是当家妇人,肯定一学就会,时候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们吃中饭,都各回各家吧。” 刚出锅的面饼,烫的没法拿,吴家媳妇和陈婆子用衣袖垫着,美滋滋的出门去。 陆婆子赚到三升细麦面,中午大方的用去一半,烙了几锅饼,让王春梅给东院送来五个。 做法不一样,口感也相差甚远,陆小乙吃的恹恹,小丁小庚更是选择不吃,最后,五个饼有四个都是玉兰和陆忠消灭掉的。 当然,饼不是白吃的,中饭后,陆婆子便让玉兰帮她去菜地撒种,这本是简单轻松的活计,陆婆子就是不想玉兰闲着。 玉兰下午还要忙着烤饼呢,哪有功夫帮她撒菜种,陆小乙主动请缨,屁颠颠的跑到陆婆子身边吹捧一番,陆婆子准了她的请,带上锄头菜种去了菜地。 到了节气,到处都是种菜点豆的妇人,尤其菜地,更是妇人们聚集交流的场所,遇到嗓门大的妇人,能同时跟几个妇人聊天,说到激动处便停下手里的活计,嘻嘻哈哈摆谈够了再继续种菜。 当初分家,陆家菜地一份为二,陆忠得了右边靠近陆家大房院子的一块,陆寿增留了左边的一块。两块菜地紧挨着,也方便了陆婆子越界过来摘瓜摘菜,陆小乙想起陆婆子这些恶习,顿时没了兴致,懒懒的蹲在地边拿镰刀戳一个土疙瘩。 陆婆子催促道:“蹲着干啥,帮着把地边的野草割一割。” 陆小乙蹲步挪到一丛野草边,慢悠悠的割完,又蹲步挪到下一丛。 懒成这样,陆婆子实在看过不眼,训道:“出门前说的天花乱坠,到地里你就露出原形,你若干不动,回家换你娘来!” 陆小乙噘着嘴,站起身把镰刀扔一边,揪着野菜往上提,连根带起一撮土,“谁说我干不动了,我只是在想割草不断根,春风吹又生,不如连根拔起省事。” “那就好好拔!”陆婆子不再理她,转身用耙子慢慢的耘着菜地。 陆婆子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赖婆子,平常时候,跟她主动搭话的妇人不多,就比如现在,周围菜地里的妇人聊得欢,独独没人找她闲扯。 陆婆子也不在意,耘平整菜地就开始撒种。 这时,新来的刘婆子跟陆婆子打招呼,“陆家妹子是个勤快人,哪像我这样疲懒的,太阳都快下山了才出门。” 刘婆子也就客气几句,陆婆子却当了真,笑道:“我一贯这样勤快,吃了饭在家根本坐不住,不到地里找点活干,我就浑身不自在。” 陆小乙对自家祖母的脑回路早已习惯,见刘婆子看过来,笑眯眯的喊她刘婆婆。 刘婆子一边夸赞小乙是乖孩子,一边去了自家菜地。 刘家菜地离得近,不影响两个婆子说话,聊着聊着,刘婆子说了句:“陆家妹子听说了吗?”说完朝着陆家大房院子努努嘴,“听说他家要卖房。” 陆婆子一年进不了一回城,加上两家不怎么来往,很多消息并不知情,但是事关陆家大房,她不好奇是假的,赶忙握紧手里的菜种袋子走到刘婆子身边问:“卖房?这套院子风吹日晒十来年,烂成这样还能卖?” 刘婆子道:“不是卖这套,是卖城里住的那套小院子。” 陆婆子没去过陆家大房在城里的院子,陆小乙倒是记忆犹新,她也好奇,陆家大房城里住的好好的,干嘛要卖房呢? 陆婆子跟她一样满是疑问,“城里人当的好好的,干嘛要卖房?难道还回乡里来住?” 刘婆子小声道:“好像是陆福增的差事被人找茬挤掉了,还差点惹上事,又花了些银子托关系,好巧不巧,他托关系的人有亲戚跟我大孙子一个兵营,平日关系也不错,闲暇里一聊起就对上号了!” 陆婆子啐道:“有些人就是不知命,读书读得都快进棺材了,连个秀才都没考中,还摆架子装清高,要不是老太太偏心,他们早饿死了,呸!一个老童生,托关系找个小差事就了不起了,遇到关系比他硬的人,他算个屁,迟早卷铺盖走人!” 刘婆子道:“那是,一夫城那么大,多少人削尖脑袋在关城里找差事,我说你家大伯也是傻的,差事没了就没了呗,还托关系干啥?他想的简单,以为花几个钱就能把差事找回来,咋不想想别人比他更舍得花钱,他一个农人出生的,家无恒产哪有钱跟别人挣,依我看,不如安心回村种点地,把一家老小的日子混过去,才是正理!” “回家种地?他扛的起锄头吗?他家那些田地也没给咱这嫡亲的兄弟耕种,心眼小的跟针鼻子似得,生怕咱家占他便宜,呸,那些地现在给我种,我还看不上眼!”陆婆子对大房一家态度一直不好,说起话来语气很冲。 陆小乙一边拔草一边听着,若刘婆子所言非虚,陆家大房如今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据刘婆子所言,结合她当初所见,理智分析下来,可以确定三点:一是城里的陆家小院不是租赁而是买下来的,至于哪里来的钱,当然是偏心大房的陆家老太给的,可想而知,当初买了院子,陆家老太手里的余钱肯定不多。二是陆思堂叔整日读书不思劳作,陆家大房一家靠着陆福增在关城的差事收入度日,抑或有老太太余钱帮衬,陆家大房日子也并不多好过。最后一点,陆家大房卖院子定是无路可走,生活维持不下去了。 陆小乙其它的都不焦心,她愁得是陆家大房万一回村,不可避免的会多出很多麻烦事,尤其是陆家老太还健在,孝字之下,哪怕两房分了家,有些问题终是避不过。 陆婆子跟刘婆子嘀咕完,黑着脸回到自家菜地,看来也是忧心陆家大房回村。 陆婆子正不爽,中午学做饼子的吴家媳妇找上来,笑着对陆婆子道:“陆二婶呢,找了一圈可算把你找着了。” 陆婆子没好气,“找我干嘛?” 陆小乙见吴家媳妇笑的有些勉强,心道:八成是她反应过来饼子做法不对,上来找祖母还她麦面。 果不其然,吴家媳妇道:“陆二婶真是贵人多忘事,中午我还在你家灶房跟你学烙饼呢,这会儿就忘了啥事了。” “不是教会你了吗?难道你又忘了,你说说,你这样记性差的媳妇,在家不挨骂才怪!”嘲讽完,陆婆子又想到中午赚的三升细麦面,语气稍微缓和点,“你要再学,再拿三升细麦面来!” 吴家媳妇苦着脸,“你不能这样坑我,三升细麦面换你随便做个饼,回家一吃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我想要的,陆二婶呢,你把三升细麦面还我吧!” 陆婆子炸毛,厉声道:“啥?还你?中午是谁求着我教她做饼的?是谁主动提出三升面做酬劳的?嘿!我费时又费力的忙活一中午,你这会儿又反悔了,哪有你这样的人,吃了我家的饼,还想把三升面要回去?” 陆婆子的高音马上引来周围种菜的妇人,都纷纷围上来,叽叽喳喳的询问。 陆婆子先下手为强,绘声绘色的把吴家媳妇中午的言行重复一遍,当然,话里话外无不偏向自己贬低别人。 吴家媳妇气个大红脸,也不再言辞和气,叉腰道:“好你个泼赖婆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 “罚酒?嘿!我就爱吃罚酒,你罚给我看看!”陆婆子把手里的菜种袋子往陆小乙面前一扔,丢了句“把种子收好”然后叉腰跟吴家媳妇对骂起来,“你当我是傻的,你跟那神婆到咱家来打的什么主意,我比谁都清楚,不就是眼红我大儿卖饼子赚几个钱,想方设法来打探吗?呸!你要不要脸,非要我把你的丑事抖出来你才高兴?” 吴家媳妇被说中心事,脸颊红的滴血,嘴里狡辩道:“咱们这些女人,听说谁家媳妇会做个好吃食,都会前去请教,也没见谁藏着掖着呀?” 陆婆子也不示弱,“谁藏着掖着了,我忙活一中午教你,是白教的吗?” 吴家媳妇说不过陆婆子,转儿骂到玉兰身上,言辞里全是嘲讽挖苦,“我也不跟你扯,你就是王玉兰推出来的挡箭牌,呸!她赚几个臭钱了不起了,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自己不愿意传授就罢了,还让自家婆母出来骗我的麦面,算了,那三升细麦面我也不要了,就当喂了猪狗。” 一听骂玉兰,陆小乙就不爽了,她骂道:“你自己贪心没好报,最后赖到我娘头上,你咋这么不要脸?再说了,咱家做饼赚钱是咱家的事,你要有本事自己也做饼卖去,跑我家来打探什么?” 吴家媳妇没想到陆家小姑娘也是个嘴利的,挑眉道:“我跑你家去就是拉拉家常,你个小姑娘家懂什么?呸!腿脚不利索也就罢了,脑子还不好使,将来嫁不出去,我就买挂鞭炮到你家门前放去。” 吴家媳妇越说越毒,陆小乙把种子袋子塞怀里,说时迟那是快,猛地撞过去把吴家媳妇撞个仰倒,还好是松软的菜地,摔不出大问题。 吴家媳妇哪料陆小乙发了疯,翻身起来想推她,被紧跟而上的陆婆子挡住,顺势吊住吴家媳妇的衣襟,嚎道:“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打完小的打老的,心眼黑的塞锅底灰哟!” 陆小乙特想笑,总感觉陆婆子跟她挺默契。 吴家媳妇本想揪着陆婆子不放,想起曾经张家媳妇吃的暗亏,便不敢妄动,只顺势坐在地上铺天抢地的哭嚎开来,“老陆家的人欺人太甚哟,老的是骗子无赖,小的更是心野手狠,老的磋磨儿媳名声臭,小的腿瘸心狠嫁不出去哟!” 嫁不嫁的出去不是她说了算的,纵观下溪村,不管美丑贤恶,只要是个女的,只要不挑,总是能嫁出去的,所以,陆小乙一点也不操心,反正有祖母的坏名声在先,她又怕什么呢?说她瘸腿心狠无所谓,但辱骂她家人就不行,她也懒得去跟人费嘴巴劲,总觉得动手比动嘴来的爽利,哪怕她也被人揍得伤痕累累,但这股劲不能输! 热闹再好看,地里的活总不能没人干吧?看热闹的妇人劝了几句,便各自散去,耘地撒种各自忙活起来。 陆婆子已经松开吴家媳妇,从陆小乙手里拿过菜种,把最后一块菜畦种上,然后带着小乙回家去了。 吴家媳妇还坐在地上,垂着头也不知在想啥。 第72章 陆小乙回到家闭口不提菜地里的事,尽管玉兰迟早会知道,她也不想说,因为这种吵吵闹闹的事根本进不了她的心,她本不在意,便没提及的必要了。 见玉兰和小丁还在忙着烤饼,陆小乙也洗手也加入进来。自从有了干粮生意,一家人都是忙碌的,玉兰上午忙家务和伺弄菜地,下午做饼,陆忠则是上午进城卖饼,下午到地里伺弄庄稼,小乙小丁就像两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陆小乙把陆家大房的事跟玉兰说了,玉兰想法跟她一样,肯定是大房没钱了才想到卖房这招,卖房的银子若是拿回乡下还能过日子,若是用来托关系,就好比无底洞,多少银子都填不满,最后落到人财两空的地步,往后日子就没法过了。 “娘,你说伯祖父他们会回村来吗?” “八成要回来,城里房子卖了不回村住哪儿去?大人能蹲屋檐,老人孩子能蹲吗?”玉兰一边说一边麻利的揪着面剂子。 小丁道:“娘,村里伯祖父家的院子都淋烂了,回村也住不了人呀。” “翻修翻修就能住,只是这翻修的钱恐怕不少,还不如添些银子从新起一套院子。” 陆小乙笑道:“这要看伯祖父怎么想了,换着是我,我宁愿添钱建套新的。” 玉兰道:“他们咋想是他们的事,你伯祖父上头还有个老太太呢,啥事还得她点头。” 陆小乙不禁想起一句话“大海航行靠舵手”也不知道陆家老舵手能不能把大房平稳带回陆地上。 陆小乙这边刚停下话题,陆家西院就传来陆婆子高亢的吵闹声,陆小乙不得不佩服陆婆子随时随刻都能保持旺盛的战斗力。 玉兰朝陆小乙使眼色,陆小乙屁颠颠的跑去西院一探究竟。 陆勇在地里干活,王冬梅大着肚子也不敢近身劝架,躲在屋里不出门,陆婆子跟陆寿增在堂屋厅里吵得厉害。 陆小乙轻手轻脚溜到堂屋一侧,巴壁虎似得贴墙偷听。 只听陆婆子嚎道:“不行,老太太可以住咱家,老大家的想都别想!” “人还没回来,你嚎的是个什么劲儿?”陆寿增不耐烦。 “回来就晚了!”陆婆子拍胸顿足,仿佛陆家大房已经到了眼跟前似得,“我不管,他们一家子爱住哪呢住哪儿去?反正不能住咱家。” “都是一家人,别弄这么生分!” “一家人?他们有把你当一家人吗?老大读书花银子住城里,你呢?除了老老实实种地,屁银子没花到,最后还没捞着好,分家一个铜子儿也没分给你。”陆婆子越说越气,恨的牙痒痒。 “话别这么说,大哥小时候聪明能读书,我人笨只有种田了,这个家是爹和娘撑起来的,爹走后,怎么分也是娘说了算,咱家能分到一套院子一头牛一头驴耕地水田也不少,应该知足了!”陆寿增谈起过往,口气也善了许多,换着往常,早就呵斥陆婆子,然后不再搭理她。 “知足?看看咱们这小院子,再看看老大家那套大院子,能比吗?可惜那套大院子,生生让他们锁着淋烂,也不给你这亲弟弟住。” 陆寿增摆手,“分了家,各家是各家的,他怎么处置是他的事,院子的事就别扯了,牲口田地分的都不偏袒,娘也算做的公允了。” 陆婆子嗤笑道:“为啥公允?还不是分家那年正值陆思院试回来,他自觉有望考中秀才,老太太怕影响他孙子名声才把牲口田地均分的,不然,能分你头驴就谢天谢地了。” 陆寿增没有再说话,想来分家的隐情他心里清楚,只不过为了面子,说的冠冕堂皇而已。 过来片刻,陆寿增说道:“大房回村的事也是道听途说,你别到处瞎嚷嚷。” “我嚷嚷个屁,咱们村人多口杂,保不齐都传开了,他要当你是兄弟,是不是早该给你知会一声,我看啊,他还没定下心回村,还想留在城里吃香喝辣。” 陆小乙听见陆寿增起身的凳子响,赶紧三两步跳开,然后装着刚过来的样子,正好陆寿增开门出来,见陆小乙正往这边走,笑道:“小乙过来啦!” “祖父,溪边的软席草有筷子长了,啥时才能割呀?”陆小乙找了个由头。 “不着急,等夏天里再割。”陆寿增想起去年买草篮子的经历,笑的更慈和了。 “祖父可要记得哟,到时候提醒我。” 见陆寿增点头,陆小乙装天真模样蹦蹦跳跳回了自家后院,给玉兰说她听来的内幕消息。 玉兰道:“要我说我老太太做的也不过分。” 陆小乙瞪眼,满脸疑问。 玉兰笑道:“老太太两个儿子,老大自小聪明伶俐能读书,老二蠢笨木讷只会干活,她偏心老大也是人之常情,又怎么可能做到公允?房子、牲口、田地等明面上的东西能均分已经很不错了。” 又道:“既然老太太打定主意跟老大家的过,她就不得不为以后考虑,手里有银子,供他们读书就不愁,田地交给别人耕种,每年交的粮食足够一家人吃喝,日子普普通通能过就行呗,万一出个秀才老爷或者举人老爷,日子就不一样了。” 陆小乙啧啧道:“这不是赌运气吗?” “赌不赌的,日子也这么过来了,人家过的好不好也不是咱们能知道的。好啦,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去把剩下的野菜摘出来,晚上给你们做顿好的。” “小丁呢?咋不见她。”陆小乙一边摘菜一边问。 “她去溪边牵牛去了,顺便把小庚喊回来,那小子最近野的很,带着狗满村跑。” “娘,明年小庚就六岁了,咱也送他去学堂吧,不说考秀才,能识字断句总是好的。” 玉兰又喜又愁,“干粮生意要是这样做下去,明年肯定能送小庚去学堂,我只是担心他年纪小,怕他在学堂里受人欺负,而且咱家在城里又没住处,他若是寄宿学堂我更不放心。” 说实话,陆小乙也不放心小庚寄宿,虽说小孩子应早日培养独立能力,但放到自己亲弟弟身上,她怎么都放不下心,想了想,道:“爹不是每天去城里卖饼吗?早晚接回来不就行了?而且刘宝和申强也在学堂,有他们照顾着,没事的。” 陆小乙一提醒,玉兰想起刘宝和申强也在学堂里,便问道:“刘宝和申强也寄宿吗?” “申家有铺子,申强不用寄宿,刘宝也跟着住在申家铺子里。” 玉兰想了想就明白其中的关节,道:“那申宝贵多精明的人,怎么会白白让刘宝住他那儿,多半是想着刘宝他哥在兵营里认识几个人,先给刘家卖个好,将来总有求人帮忙的时候。若是咱们去找他,他肯定找借口推脱。” 陆小乙觉得玉兰就是聪明,很多事一看就透,说道:“咱也有自知之明,何必送上门让人家看不起。” 玉兰笑道:“咱家有车,哪里需要麻烦别人,就是往后刘宝不住申家铺子想天天回村,咱也乐意把他带上。” 正巧陆忠回来,听了半截话,问玉兰:“乐意把谁带上?” 玉兰嗔道:“不告诉你。” 陆忠嘿嘿笑着挠头,“不告诉就不告诉,让我看看今天做了多少烤饼。” 玉兰指着灶房里堆叠整齐的几沓烤饼,“一沓五十个,自己算去。” 陆忠瞟一眼心里顿时有数,“才两百个。” “才两百个?”玉兰横了陆忠一眼,“中饭后忙到现在,累的水都没空喝,你若觉得少你就来试试。” 陆忠赶忙拱手讨饶:“我错了我错了”并解释道:“买咱第一批饼的商人已经回城了,对咱这饼赞不绝口,我估摸着名气一传出去,一天二百个不够卖呀。” 玉兰捶腰道:“钱是挣不完的,人可是会累死的,带上小乙小丁一天能做两百个就不错了。” “娘,咱们请人做吧?不是还有一个坑吗?两个坑同时烤,一天能做四百个。”陆小乙提议道。 “请谁?这都是有秘方的,而且工钱咋算?”玉兰没想过请人,猛地听陆小乙提说,心里还是不乐意的。 陆小乙道:“咱家挖坑烤饼的事迟早瞒不住,只要守住糊坑的秘密,也不怕被人看去。至于请人,肯定是先亲后疏了,小婶儿快生了不能请,祖母也算了吧,要不请小姑来,正好一个村的,十个饼一文钱工钱,一天做两百个能挣二十文呢!”请人的事陆小乙先早有谋划,往常没走到这步,她便没提说。 请陆莲来帮忙,玉兰和陆忠都没意见,玉兰道:“那我明天去找你小姑说说。” 第二天一早,玉兰忙完家务,便换身衣服去村东头邱家。 陆小乙带小丁小庚去溪边放牛,野菜过了季不能吃了,陆小乙又开始捞螺丝蚌壳给鸡加餐。 这时,春花和喜鹊相约端着木盆来溪边洗衣,见陆小乙道:“刚来的时候,见你娘在吴家院外吵吵呢,也不知道吵啥?” 陆小乙马上想到昨天菜地的事,吩咐小丁小庚看好牛犊,她急冲冲的往村里跑,先回家去找陆婆子,三言两语说清楚了,又急冲冲的往吴家院子跑。 第73章 吴家院外热闹之极。 三三两两的妇人都聚了过来,有的拿着农具正要下地,有的拿着针线活前来围观,有的懒妇起床晚,这会儿才端着饭碗在吃,孩童们对吵架没兴趣,只要人多便觉得欢乐,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只听玉兰道:“莲妹,这事你别插手,让嫂子来。” “不行,吴家大嫂太欺负人了,我不能由着她这样辱骂你和小乙。” 吴家媳妇冷呵道:“哟嚯,陆家姑嫂一起上阵,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早知嫁的近有这么多好处,我那两个小姑子也该寻个同村的后生嫁了,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呀?” 周围爆起一阵哄笑。 玉兰把陆莲往外推,“你先回去等我,我还有事跟你说。”然后,朝吴家媳妇道:“别以为我王玉兰好欺负,不用我家小姑子帮忙,我也能收拾住你。” 吴家媳妇哈哈大笑,“收拾我?你以为你是谁?哈哈!当年被陆婆子搓圆又捏扁受苦受难的小媳妇,如今也口气狂的收拾人了!真让人笑掉大牙!” 玉兰趁吴家媳妇大笑之际,上前扇了吴家媳妇一个大嘴巴,“让你嘴欠,骂我都无所谓,骂我家姑娘,我饶不了你!” 一巴掌把吴家媳妇打蒙了,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想扇回来,玉兰怎能让她如愿,很快两人便撕掰开来。 周围看热闹的妇人赶忙把两人拉开,陆莲趁机上前掐了吴家媳妇几把腰肉。 吴家媳妇被人拉住,一边吆喝谁掐她,一边扭着身子往玉兰那边冲撞,并高亢的骂道:“我骂的就是你,我骂的就是你家姑娘,当娘的黑心眼上来就打人耳光,教的姑娘也是手黑的,把我撞翻在地,害的我腰疼了一晚上,哎哟,哎哟,我这是落下病了!” 然后是玉兰的回骂声:“狗不咬人,人不会打狗,你不咬我家小乙,她也不会撞你,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没学到烤饼的方法吗?把怨气洒在我家小乙身上,亏你还是个长辈,你也不脸红。” 吴家媳妇呸道:“谁稀罕你那破方法,你求着我学我还不学呢,赚几个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你要不稀罕,死乞白赖的跑我家干啥?又是看相又是赠面的,不就是想打听些什么吗?我告诉你,别当我王玉兰是傻子,你踏进院门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来干啥了,我是顾着邻里颜面跟你好说好商量,如今你不要脸,咱索性撕破了算。”玉兰借着骂吴家媳妇,顺道给村里其她有想法的人提个醒,想来她家打探做饼的秘密,门都没有。 周围看热闹的乡邻,交头接耳相互询问,大多都不知内情,也懒得深究,反正有热闹看,谁都不愿意错过。 陆小乙好不容易挤进去,指着吴家媳妇申诉道:“你骂我娘,还骂我腿瘸脑子傻,咒我嫁不出去,还说我要嫁不去你就买鞭炮到我家院外放去。”陆小乙专拣吴家媳妇骂的恶毒话来说。 围观的众人哗然,有人道:“啧啧,也不怪人家陆忠媳妇打人,被人这样咒骂自家姑娘,就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是啊是啊,换了是我,她这样咒我家姑娘,就不是一个大耳光子那么简单了,非左右开弓把牙给她打掉不可,看她以后敢乱说不?” “真的假的?这吴家的真能说出这样的话?” “真的真的,昨天下午菜地里那事我也在场,她真这么说。” “啧啧,活该人家找上门来!” 这些话的确是吴家媳妇亲口说过的,陆小乙没有瞎编一个字,一口气嚷嚷完便乖巧的拉住玉兰的手,装可怜。 玉兰训道:“昨天回家为什么不说?” 陆婆子不知何时挤进来,难得对玉兰和气点,“你这软塌塌的性子,她说了你能打上门去?不过,看你今天的表现还有几分像我陆家的媳妇。”说完,深深的恨了对面的吴家媳妇一眼,再扭头对玉兰道:“你带小乙先回,这里交给我好了,我昨天忙着种菜没时间跟这泼妇吵,今天反正没啥事,让我来跟她耗。” 玉兰本是到邱家找陆莲说烤饼的事,谁想正题还没说,陆莲便把听来的关于昨天菜地里的事跟玉兰说了,玉兰顿时气鼓鼓的去了吴家,站在院外就开骂,这还是她嫁过来这么多年,第一次跟人针尖对麦芒,而且还动手打了人。 说实话,吵架真是个体力活,一贯温温柔柔说话的她猛地提高音量跟人吼,时间一久就嗓子就吃不消,而且还要跟人撕掰,更是消耗体力。 正巧陆婆子来接力,玉兰赶忙拉着小乙挤出人群,陆莲也挤了出来,三人一同去了邱家。 邱婆子抱着小邱秋正在院门口张望,见陆莲和玉兰回来,焦急道:“急死我了,想跟去看一眼,小邱秋又醒了,饿的哭哭闹闹,我又要忙着蒸蛋羹又要哄她,真是挪不开手脚!” 陆莲上前接过女儿,安慰道:“娘,没事了。” 邱婆子朝吴家方向看了几眼,“咋还有人吵吵呢?听动静吵吵的还挺厉害!” 玉兰道:“邱婶,我婆母去了。” 邱婆子马上明了,对陆婆子的泼赖本事很放心,笑着招呼玉兰和小乙进屋,“以前咱们是一个村的乡邻,如今又成了嫡亲的亲戚,理应多走动才是,越走动亲戚才会越热络。” 玉兰笑道:“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经常上门多添麻烦啊。” “你啊,就是太见外。”邱婆子笑着把玉兰小乙引进厅。 几人坐下,陆小乙见小邱秋大眼睛滴溜溜的瞅过来,便笑着朝她展手,小邱秋果然往前扑。 陆莲笑着把女儿交给陆小乙,然后泡茶去了。 陆小乙入手一枚小肉团,只觉她浑身软绵绵的,捏起来手感好极了,唯一折腾人的是小肉软不允许她坐,必须抱着走动才行,不然就瘪嘴欲哭。 陆小乙只好抱着她在厅里走动,陆莲端茶过来,笑道:“小乙,你要累了就交给我来抱!”见小乙摇头,陆莲又道:“邱秋那折腾人的脾性,也就娘耐得住烦,整日里抱着她走来走去,如今可好,她小不伶仃的人也知道谁疼她,天天也不跟我睡,睁眼不见她祖母就哭闹不停。” 玉兰道:“你可算掉进福窝窝了,有这么好的婆母!” 邱婆子听得高兴,眉眼都笑弯了。 邱家没分家,玉兰要请陆莲帮忙烤饼,还得事先征得邱婆子的同意才行,趁着她高兴,玉兰便把烤饼的事提了,邱婆子道:“亲戚之间帮忙是应该的,哪能提工钱啊!” 玉兰道:“邱婶,你看这不是帮一天两天,而是天天都要去,工钱是必须要给的。”见邱婆子不说话,玉兰又道:“也不占莲妹一整天,只下午过来帮忙,莲妹干活利索,一天稳稳的收入二十文。” 一天二十文,就是揉揉面团烤烤饼,在灶房里就能轻松完成,而且只做下午半天,不耽误家务杂活,对农家妇人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陆莲两眼放光,迫不及待的看向邱婆子,见她笑着点头,陆莲激动的站起来,“大嫂,今天下午就过去吗” 玉兰点头,“恩,下午就过来吧。” 陆莲急道:“那我这会儿就做中饭去。” 邱婆子赶紧摆手阻止,“莫急莫急,这才吃了早饭没一个时辰呢。” 陆莲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正好瞧见陆小乙怀里的小邱秋越抱越低,便笑着上前接过,“抱不动了吧?” 陆小乙老实的点头,“刚抱还行,抱一会儿就沉得往下掉。” 玉兰目的达到,也不多耽误,起身告辞,邱婆子和陆莲送客出门,玉兰便拉着陆小乙往吴家去。 “娘,咱还去吵架吗?”陆小乙疑惑。 “你祖母还在那儿,吵吵这么久了,顺道把她带回去。” 吴家院外看热闹的众人已经散去,除了几个掏蚂蚁洞的小孩子、两只看对眼互嗅的狗、几只散养的鸡以外,只余下陆婆子和吴家媳妇两人。 陆婆子坐在院外的磨盘上,吴家媳妇坐在自家院门槛上,看似箭拨弩张,实际上都累了,坐着喘口气。 吴家媳妇见玉兰和小乙过来,暗道不好,想接着吵,无奈体力不支,嗖的站起来,跨进院内把门关上。 陆婆子也嗖的站起来,指着院门骂道:“咋了?关门干啥?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 玉兰上前劝道:“娘,她都怕的躲起来了,咱也别跟她吵了,回家吧!” 陆婆子哼道:“不回,我还没骂够!” 玉兰给陆小乙使眼色,陆小乙上前挽住陆婆子的手臂,“祖母,你真是太厉害了,三两句就把人骂的闭门不出,赶紧回家教教我吧!” 陆婆子笑的得意,也不停留,一边走一边跟陆小乙说她刚才如何如何大展神威,吴家媳妇如何如何面如土色,她如何如何乘胜追击,吴家媳妇如何如何败下阵来。 陆小乙除了发些诸如:哇!喔!啊!之类的语气助词外,不发表任何看法。 本以为陆婆子一路上絮叨完,回家就没陆小乙什么事了,谁知陆婆子还记得她那句:回家教教我。于是,陆小乙又苦着脸被迫听陆婆子絮叨一上午,简直痛不欲生。 中饭后,陆莲如约而至,衣服干干净净,头发整整齐齐,笑眯眯的等待玉兰吩咐。 玉兰笑着取来一件自己的旧衣,“把这个换上吧,早上忘记跟你说了,灶房里灰灰尘尘的,你穿身旧行头来就行。” 陆莲一贯跟玉兰亲近,也不扭捏,高高兴兴换上旧衣,整个人都处于亢奋中,当第一批烤饼出坑,她竟跟小庚一样,趁热吃了一个,然后一边抹嘴一边称赞,说是往后每天都要吃一个,饼子钱从工钱里扣。 玉兰笑道:“瞧你那馋样儿,让我想起小时候村里一个婶儿,在家煎小饼,煎一个吃一个,煎完就吃饱,然后刷锅出灶房,连饭桌都省下了。” 陆莲道:“那她家人呢?” “都饿死了呗!”玉兰抿嘴笑。 陆莲反应过来,哇哇闹着,说大嫂打趣她。 陆小乙见她小姑姑还一副嫁人前的小姑娘心性,想来是婆家日子过得如意,真是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第74章 话说陆莲过来帮忙烤饼,村里人知晓后又是一番说法,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不屑一顾的,还有主动上门来问玉兰还雇人不,小本生意,雇一人足够,玉兰笑着婉拒来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陆婆子却不然,黑着脸坐在西院,无论谁来询问,都一律看成是吴家媳妇之流,对谁都没好脸色。 玉兰也不好说她,正好一个演红脸一个演黑脸,把村里那些有想法的人推拒掉,如此几天,果然没人再上门询问,玉兰也一门心思做烤饼来。 陆家二媳妇王冬梅产期在六月初,如今肚子大的行走都费劲,更别说帮忙烤饼了,玉兰怕她多心,特意解释一番,王冬梅笑道:“我这样子弯腰都费劲,有心帮忙肚子不允许啊!” 玉兰提醒她:“算日子下月就要生了,常言道七活八不活,你这个月可要加倍小心。” 王冬梅也听过这种说法,如今又听玉兰提起,忙不迭点头道:“多谢大嫂提醒,我会当心的。” 玉兰起身道:“那就好,我那边还忙着,先过去了,你随时想吃热饼子了就喊一声,我让小乙给你送来。” 王冬梅点头,玉兰也不让她送,直接出门去。 很快到了五月底,地里的麦子金黄一片,迎风翻麦浪,诱人去收割。 陆忠和玉兰空前的忙碌起来,干粮生意不能停,地里的麦子也不能耽误,烤饼便放到晚上熬夜做,并交代陆莲农忙为重,等忙过了再来帮忙。 小乙小丁也加入了割麦的行列,还是跟去年一样,割上两个时辰就坐在驴背上晃晃悠悠回家去,摘瓜洗菜准备中饭,玉兰和陆忠还要再割一垄才回家。 这个农忙比去年辛苦多了,白日里割麦被骄阳晒的头晕目眩,晚上烤饼顺带把人烤的汗流浃背,白嫩的小丁都黑瘦一大圈,更别说陆小乙了,她本就肤色偏暗,如今黑的跟烧炭妞有得一拼。 余粮也来帮忙了,他家地少,割完自家麦子赶忙来帮陆家。 玉兰喜得心花放,吩咐陆忠去里正家铺子买些肉和豆腐,中午打算做点油水大的菜。 在陆家人面前,余粮还是一贯的少言寡语,拿着镰刀独自割一垄麦,动作熟练的远甩陆小乙几条街。 陆忠家前一阵儿请人烤饼,如今又有年轻后生帮着割麦,被其他割麦的村民看见,难免明里暗里说些酸话,这不,同村出了名的懒汉五麻子酸溜溜嚷道:“哟嚯,陆忠你行啊?短工都请上了,一天多少工钱?” 陆忠一看是五麻子,不耐烦道:“人家孩子好心好意来帮忙,咋落到你眼里就成短工了?” 五麻子笑的贼兮兮,小声道:“那小子家穷,莫不是另有所如图?”说完不经意的扫视了陆家两姑娘一眼。 陆忠顿时来了气,“你再敢胡言一句,信不信我把牙给你打掉?” 五麻子见陆忠黑了脸,赶忙赔笑道:“哎哟陆老弟,我不过开个玩笑,你也当真了。” “我没空跟你开玩笑,你要是知趣就滚蛋!少在这里胡说八道。”陆忠狠声道。 五麻子悻悻然走开,嘴里还叽叽咕咕抱怨,陆忠也不理他,专心的割起麦子来。 陆小乙抬眼看了看余粮,见他独自割到前面去了,仿佛对刚才的一幕毫无所觉,可是,到了饭点,余粮不顾陆忠的热情邀约,硬是闷声不响的回了自己家。 玉兰只好让陆小乙给他端去,到了余家小院,见他独自坐在院里,嘴里叼着一截麦秆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陆小乙拿食盒碰他手臂,“呐呐,烧肉和煎豆腐,你不吃就喂黑虎了!” 黑虎一听陆小乙提它,汪汪跑过来,拿头蹭陆小乙的腿儿,加上狗鼻子敏锐,闻到食盒里的肉味,更是馋的呜呜直叫。 余粮也不接食盒,喃喃道:“以前在镖局,接触最多的是局里的镖师,都是大大咧咧的豪爽性子,哪像村里有些人,竟是说人是非道人长短,看着让人作呕!” 陆小乙道:“我觉得吧,你若作呕你若生气,受罪的还是你自己,而那些人呢,毫无影响照样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这算不算变相的为难自己?” 余粮道:“算。” 陆小乙把食盒再次推向余粮,“嘴巴长在他们脸上,他们爱咋说咋说呗,越是心眼小的人,见你过得好就越痛苦,所以呢,你只管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让他们痛苦去吧!” 余粮接过食盒,笑道:“听起来有几分道理。” 陆小乙得意道:“那是当然,这可是我多年领悟所得,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多年?”余粮疑惑的瞅着陆小乙。 “咳咳,不相信吗?”陆小乙挺了挺小身板,让自己的年龄身高能配上‘多年’这个词。 余粮笑了笑,点头说信。 陆小乙也不久留,说玉兰还等她回家吃饭,便告辞出门,一路上遇到村妇看过来,眼光明显跟以前不一样了,甚至有婆子欺负陆小乙年岁小,故意问她:“陆家小乙给谁送饭呢?” 陆小乙不搭理她。 “是余家那穷小子不?” 陆小乙反问:“粮哥帮咱家割一上午麦子,送碗饭去有什么不对吗?” 那婆子又啧啧怪笑:“余家小子是个心机深的。” 陆小乙恨了那婆子一眼,义正言辞道:“去年夏天,要不是粮哥相救,恐怕今日我和申强的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圣人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咱家平时给他端点饭菜有什么不对?人家粮哥并没有挟恩义要回报,吃了咱家的饭记着咱家的好,农忙时节主动帮着割麦,这样心思善良的人从你口里说出来咋就没个好呢?” 有人恍然道:“哎哟,去年是有这么一出,当时小乙救了刘宝,余家小子又救了小乙和申强,沸沸扬扬闹了好一阵儿呢!这救命之恩可是大恩情,陆家人端菜端饭也是在报恩。” 刚才那婆子脸色讪讪,又改口夸赞起余粮来。 陆小乙最烦这种人,懒得再理会,快步回家去。 此后几天,余粮都去陆家帮忙割麦,陆忠邀他到家吃饭,他也大大方方的来了。 闲言碎语自然少不了,有说他穷小子一个,见陆忠赚钱了便上杆子去讨好,定是冲着陆家瘸腿女儿去的,也有说他心善品洁的,还有人说他命硬克死双亲。 余粮充耳不闻,帮完忙,便回到自家小院,种种粮食打打猎,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转眼进了六月,天气愈发炎热,知了栖在树枝嘶鸣悠长,孩童们又开始去祁溪凫水。 这日,陆小乙捞完蚌壳螺丝回来,见她小叔陆勇急吼吼的冲出门去,原来是王冬梅要生了。 陆小乙溜进西屋,见玉兰端着碗一边给王冬梅喂食荷包蛋,一边好言安抚。 王冬梅毕竟是头胎,心有怯怯,既害怕生产不易,又担心生出女儿惹婆母不喜,反复问玉兰当初是怎么过来的。 玉兰性子好,不厌其烦的讲着。 陆小乙见王冬梅皱着的眉头始终不见展开,紧张之情溢于言表,陆小乙心里也不好受,换着是她,年纪轻轻就面临生产,而且还是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生孩子无异于在鬼门关上走一遭,纵使她心理建设再好,真正等到生产之时,也会慌乱不堪的。 王冬梅忐忑的吃完一碗荷包蛋,玉兰把空碗交给小乙,顺便吩咐她去灶房看热水烧好否。 陆小乙出门,见村里的接生婆和吴大夫已经进了院门,赶紧跑去灶房,见陆婆子正在烧水,灶膛里的火光映的她脸颊通红,紧闭着嘴掩饰她急切的内心。 “祖母。”陆小乙轻声喊,依然吓得陆婆子一颤,骂她:“吓死人了,喊那么大声干啥?” 陆小乙一脸黑线,暗道:你自己心里有鬼,偏赖上我。 陆婆子道:“接生婆来了吗?”见陆小乙点头,陆婆子起身又道:“女人生孩子,你个小姑娘家别往近处凑,来把火烧上,我去前面看看。” “祖母。”陆小乙又喊道。 陆婆子回头看她,陆小乙脱口而出,“祖母,小婶儿疼的厉害,万一她生出女儿来,你别骂她!” 陆婆子眉毛一挑正要驳斥,陆小乙抢着又道:“祖母,小婶迟早会生出儿子来,你别让她再走上娘当年的路。” 陆婆子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话,转身出了灶房。 陆小乙坐在灶膛前,听着前院凄惨的叫声,比曾经梦见玉兰生产还要真切,还要吓人,她觉得手脚发软,赶紧抓起一团柴草揉成一团,塞到灶膛里,等红艳艳的火光把柴草吞噬殆尽,她又继续塞柴草。 半饷,陆婆子进来,揭开锅便训斥她:“死脑筋,让你烧火你就烧火,咋不往锅里瞅瞅,水都翻得如同熬盐了。” 陆小乙起身一瞧,锅里的水果真翻腾如花,嘿嘿笑着装傻。 陆婆子黑着脸从水缸里舀冷水,调和一盆赶紧端去前院。 陆小乙又恍恍惚惚的坐回灶膛前的小板凳上,直到前院传来婴儿的啼哭,陆小乙才疯了似的冲出去,得知母女平安,提着的心才稳稳的回归原位。 陆寿增给完谢礼,又笑眯眯的把接生婆和大夫送出院子,然后瞪了陆婆子几眼,眼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陆小乙特意去看陆婆子的脸色,本性难移这话真不假,陆婆子脸黑的比锅底灰还黑,嘴唇紧闭克制着没有骂人。 小丁小庚跑过来,让陆小乙带着进西屋瞅小妹妹,陆婆子两步上前把小庚抱起来,哄道:“乖孙,跟祖母吃烤红薯去。” 小庚对烤红薯没兴趣,挣扎着要去看小妹妹,陆婆子把他抱得更紧了,噔噔噔去了后院灶房。陆小乙耸耸肩,以她目前的伸手根本救不了小庚,只得同情的看他几眼,然后带小丁溜去西屋。 西屋里,玉兰正跟王冬梅讲一些月子里的忌讳,见小乙小丁进来,顿时闭了嘴,把话题扯到小婴儿身上。王冬梅靠坐在炕上,头上缠着抹额,抱着小襁褓笑的开心,完全不同于先前的愁容满面。 是了,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小团团红呼呼,会哭闹会欢笑,活生生摆在眼前,不爱是不可能的,至于先前的各种担忧和烦恼瞬间消失殆尽,唯独剩下满满的母爱和因爱变得坚强的女人。 第75章 王冬梅产女,玉兰娘家人得知消息,特意送来贺礼,除了送产妇必备的鸡蛋红糖糯米和小孩穿戴的细棉小衣物外,还送了一桶鲜活的鲫鱼,鲫鱼汤可是下奶的好东西。 当然,月礼归月礼,王婆子给自家女儿带的鱼也不少,除了鲤鱼鲫鱼还有两条手臂长的大鲶鱼,大木桶把马车塞得满满档档,一路上叮叮砰砰荡漾不停,到了下溪村,不仅木桶里水溢走一半,连带车厢也湿漉漉直淌水儿,再看木桶了的鱼,好些都翻了白肚皮,心疼的王婆子捶胸顿足。 王玉堂笑道:“这会知道心疼了,装车的时候恨不得把一塘鱼都装来。” 王婆子正心疼鱼呢,听儿子笑话她,瞪眼骂道:“嘿!还怪上我了,让你挑平顺路走,你非走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段,木桶里水都荡出来完,鱼能活吗?” 王玉堂笑着认错:“好,我的错我的错。” 王婆子恨他一眼,努嘴道:“还不拍门去,愣着干嘛呢!” 王玉堂三两步跨上前,一边拍门,一边大嗓门吆喝:“送货上门的大鲜鱼,买不买啰!” 只听陆婆子更大的嗓门从院内传来,“不买不买!赶紧走!” 玉兰如何听不出咱家兄弟的声音,笑眯眯的过来开门,陆婆子正要训斥,见院门外是她最不待见亲家客,头一扭转身进屋了。 陆忠不在家,玉兰便喊陆勇过来搭把手,合力把大木桶从车上挪下来,王婆子朝一旁的小乙道:“快去端盆清水来。” 陆小乙噔噔端来清水,王婆子把翻白肚的鱼捡出来,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早已死翘翘了,王婆子气的又骂了王玉堂一通。 王玉堂赔笑哄了王婆子几句,见陆小乙在一旁捂嘴偷笑,王玉堂耸耸肩,一脸无奈。 玉兰让陆勇提一大桶清水来,把活蹦乱跳的鲫鱼挑出,让他提去西院给王冬梅熬汤。 王婆子洗了手脸,把头发梳理整齐,衣服扯的平平整整,才带着玉兰把剩下的月礼送去西院。 陆婆子一贯任性,对亲家母没有好感,躲在灶房不出来,陆寿增笑着感谢几句,让玉兰把王婆子带去了西屋。 陆小乙在东院对着一盆死鱼犯愁。 王玉堂揉她的头,道:“没事,这鱼还能吃,咱们中午把这盆鱼炖了,剩下那些活鱼记得勤换水,兴许还能养几天。” 正说着话,旁边木盆里两条大鲶鱼摆尾,拍起一串水花,溅了陆小乙一头脸,王玉堂笑道:“瞧瞧,这新鲜劲儿,养上三五天没问题!”说完,端起那盆死鱼往灶房去,一边走一边朝东屋嚷嚷:“小丁小庚快来呀,小舅要破鱼了!” “别喊了,那两人放牛去了。”陆小乙跟过去。 王玉堂惋惜,“可惜了,玩不成鱼泡儿!” 两人来到灶房,王玉堂把鱼盆放下,找来菜刀熟练的刮起鱼鳞来。陆小乙端着一个大碗,笑眯眯的蹲到王玉堂身边,问他:“小舅,鱼塘开始捞鱼了吗?” “恩,三月就开始了。” “摆摊卖还是给饭馆供呢?” “暂时摆摊卖吧,先把大鱼捞起来卖掉,往后能做到轮捕轮放了,再给饭馆供鱼。” “嘻嘻,小舅这是稳中求胜呀!” 王玉堂哈哈大笑,把鱼腹挖出来,抠出鱼泡儿放进陆小乙端着的碗里,“那是必须的!” 这一盆鱼不少,一顿根本吃不了,陆小乙道:“小舅,咱们把鱼腌起来吧。” “腌它干啥?盐不要钱呀?”王玉堂瞪眼,一个鱼鳞沾他鼻子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陆小乙一边说:“太多了吃不完!”一边盯着鱼鳞笑。 王玉堂噘着下唇往鼻头吹气,无奈鱼鳞沾水贴的紧,根本吹不掉,气的朝陆小乙挤眉弄眼,“看你舅耍宝呢?还不赶紧来帮忙!” 陆小乙笑着伸手帮他把鱼鳞扣下,见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陆小乙恍惚看到了余粮,嗖的起身,跑去拿来干净瓷盆,挑了三条筷子长的鲫鱼和两条肥鲤,屁颠颠的跑走了。 背后传来王玉堂“诶诶!干嘛去呢?风风火火的。” 陆小乙扭头朝王玉堂做个鬼脸,调皮道:“哼!不告诉你!” “不说就把鱼还回来!”王玉堂气的跳脚。 陆小乙咯咯笑着,抱着瓷盆消失在院门口,脚步轻快极了,这种有好吃的马上就要给他送去的心情,让她嘴角绽笑,恨不得立马出现在余家小院。 小路旁长着一丛郁葱葱的芋叶,陆小乙摘下两片,一片盖着鱼,一片顶头上遮阳,到了余家小院,见铁将军把门,有些失望又不愿返回,便坐到余家院外一块石头上等着。 院内的刺玫已经高出了墙,浓郁绿叶间星星点点的玫红花苞探出头来,又到采摘刺玫的时节了,陆小乙不禁舔舔唇,有些迫不及待。 如今的余家小院很安静,黑虎也长得肥壮有力,余粮进山都要带着它。 余粮曾笑着跟陆小乙道:“别人家的狗进山都是助力,咱家黑虎进山就成了傻子,追兔子钻进灌木里卡住是常事,甚至打滑从青苔石上滚下来,汪汪翻身起来又跑的没影儿,你若听见它汪汪叫唤,不用猜,一准儿又被青藤绊住了腿。” 陆小乙脑补一番黑虎的憨傻模样,忍不住嘴角轻扬,笑出声来。 人和事总是不禁念叨的,这不,院后山林方向出来黑虎的吠叫,陆小乙转身朝出山的小路看去,一个肥滚滚的黑影很快出现,仿佛它眼里能看见人不能见的有趣事物,伸着舌头摇着尾,撒欢儿在小路上跳跃着。 余粮慢悠悠的从一丛灌木后拐出来。 陆小乙坐在山腰的石头上,看着慢悠悠行走在青山小径上的余粮,情不自禁想到曾经看过的一首词:初七晴皎皎,磨镰割好稻。稻香千里闻,只盼郎来到。郎立清溪头,妾坐青山坳。相对长依依,不知岁月老。 郎立清溪头,妾坐青山坳。 陆小乙红了脸,赶忙拿芋叶扇风,见余粮笑着看过来,赶忙把瓷盆递过去:“呐,我小舅养的鱼,天热不能久放,你赶紧炖着吃吧!”竟不好意思去看余粮的眼,陆小乙低头快快说道:“等了太久,我就不多呆了,家里还有客呢!”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一路上,脑海里不断盘旋那些词句,脸颊越来越红,回到家直奔灶房舀来冰冰的井水洗脸。 玉兰一边煎鱼一边瞅她,帮忙烧火的王婆子笑道:“小孩子火气就是大,刚到六月天就热的往水里钻。” 陆小乙擦着水嘿嘿笑道:“好热啊!脸都热红了。” 玉兰瞅了她一眼,道:“刚去哪儿了?你小舅说你抢了几条鱼就跑没影。” 陆小乙如实道:“鱼太多,便给粮哥送了几条去。” 玉兰夸赞她想的周到,陆小乙笑的欢,玉兰又吩咐她去把小丁小庚寻回来。 中饭烧鱼炸鱼炖鱼弄了一大桌,除了坐月子的王冬梅,陆寿增陆婆子陆勇都过东院一起吃的,王婆子才过中饭就嚷嚷着要回王家坝,玉兰哪里肯依,陆忠也再三挽留,让王婆子多住几天,他到时亲自用车送她回。 王婆子笑眯眯应下,让王玉堂先回了王家坝。 第二日一早,王冬梅娘家人也送来了月礼。 陆小乙在陆勇成亲之日见过王冬梅家人,时隔一年,王家人长啥样她早已忘得七七八八,今日一见,又对上号了,只见王冬梅的娘提着半篮鸡蛋,嘴上亲热的说着:“亲家母,冬梅月子里就劳累你多照应了,咱家也没啥好东西,攒了些鸡蛋送来。”说完,笑着递给陆婆子。 陆婆子懒懒的接过鸡蛋,也不请冬梅娘家人坐,独自进屋去了,待客的一干事宜全部丢给陆寿增去做。 陆小乙有些同情陆寿增,端茶倒水帮着待起客来。 到了饭点,陆婆子迟迟不做中饭,冬梅娘家人也不提说走人,陆寿增找借口去了后院,把陆婆媳训斥一番,陆婆子才做出一顿很家常的饭菜来。 陆寿增喊陆小乙留下一起吃,陆小乙摇头,屁颠颠回到东院,玉兰已经做好了中饭,一边等她,一边跟王婆子在灶房里说话。 只听王婆子叹道:“照你这么说,陆勇媳妇没摊上好娘家啊,当初五十两要卖她给人做小,后来二十两嫁到陆家,娘家竟抠门得连回门礼也不给,这不是让自己姑娘难做人吗?” 玉兰也跟着叹气,见陆小乙过来,便闭嘴不谈,张罗着饭菜上桌。 王冬梅娘家人中饭后才走,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鸡蛋篮子提上,陆勇送他们出门,王老三言语中还怪罪陆勇不懂事,逢年过节也没提礼去看他。 陆婆子彻底爆发了,对着王冬梅的月子房骂道:“老陆家造了几辈子孽哟,摊上你这么个儿媳妇,儿子没见生一个,不要脸的娘家人倒贴上来蹭吃蹭喝,自家女儿生孩子,半篮鸡蛋也好意思拿出手?呸!脸皮厚得城墙倒拐加炮台!一家四口都来吃婆家,恨不得连盘子都舔干净!” 陆寿增黑着脸从正房出来,骂陆婆子:“你不把我气死不甘心是不?” 陆婆子痛诉道:“老头子,那样的亲家你看得过眼吗?自己亲女儿生孩子,半篮鸡蛋就打发了?再看玉兰娘家人是咋做的?还是拐了几个弯的亲戚,送的月礼全是能拿出手的。” 陆寿增吼道:“让你闭嘴就闭嘴。”说完朝一旁的陆勇道:“勇儿,你去屋里陪陪你媳妇去。” 玉兰想去劝架,被王婆子拉住,摇头道:“这事不是你能参合的,让他们吵吵几句拉到。” 陆小乙坐不住,跑过去拉陆婆子,“祖母,祖母,小庚嚷嚷着中午没吃饱,你去给他煮个鸡蛋吧!” 正说着话,西屋传来王冬梅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放开我,让我和孩子一起死了算了,死了就没这么多烦心事了。”紧接着是小婴儿哇哇的哭闹声。 陆小乙脸色一变赶紧冲去西屋,陆婆子随后跟上,玉兰那边听见动静,和王婆子也急冲冲跑过来。 西屋内,陆勇正捏着王冬梅的手腕,想拔下她手中的剪子,无奈她捏的太紧,怎么也拔不开,陆勇吓得腿发软,好言哄劝她松手。 “我真后悔呀,当初就应该跳崖死了算了,省的这会儿带着女儿一起死。”说完,使劲把剪子往脖颈扎。 陆小乙吓得赶紧上前,把小婴儿从冬梅怀里抱出来,躲远。 王冬梅常年干活,拼起命来手劲不小,眼见剪子快扎到脖子,这一幕正好被后来的陆婆子众人看见,顿时又是一阵哀嚎惊呼。 陆勇毕竟是男人,猛地使劲把王冬梅手腕拉开,迅速夺下剪子,红眼道:“要死也让我先死,谁让我这么没用!” 王冬梅哇的哭起来,陆小乙抱着的小婴儿也哭的凶,玉兰和王婆子上前劝着王冬梅,待她情绪平静下来,又让小乙把小婴儿抱来,王冬梅见到孩子,扑簌簌的往下掉眼泪。 陆婆子刚才骂的凶,这会儿真刀争枪的亮出来,她就怂了,默默站着不说话,自此,王冬梅月子里再没有挨过陆婆子的骂。 第76章 ps:撒花撒花,今天上架了,感谢编辑珊瑚酱,感谢支持我的各位书友,幸得你们陪伴才让我一直走到现在......谢谢! 六月炎天,坐月子就是受罪,陆小乙好几次偷溜到西屋见王冬梅照旧捂的严实,头上缠着棉布巾子,身上穿着长衫子,坐在炕上用薄被盖着腰腿,脸颊微红,却不敢用扇,间歇用手微微撩起一丝风,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因久不通气,屋内闷闷的热热的,明显杂糅着一股汗馊味和奶腥味。 坐月子是古往今来中国妇女传承下来的产后体能恢复方法,讲究多忌讳也多。陆小乙前世未婚未育对坐月子没丝毫经验,这世更是小萝莉一枚更不能对月子妇人出谋划策,所以,她很识趣的没有建议王冬梅适当用温水擦澡,更没有建议适当开窗户通气,毕竟前世有些所谓的科学坐月法只被一小撮女性所接受,绝大多数的女性还是选择遵从古法,现代女性都如此,更别说王冬梅这样的古代女性。 月子屋味道不好闻,陆小乙每次逗弄一会儿小妹妹就匆匆退出,而且新生儿抵抗力低,少跟生人接触对她也是一种保护。 转眼到了七月初,王冬梅终于出月子了,在彻彻底底洗刷一番后,神清气爽的抱着女儿到玉兰这边来串门。陆小乙见她仿佛换了个人似得,刚嫁过来时微黑的肤色如今白净许多,眼角的孕斑淡的七七八八,抱着孩子微笑时的模样不自觉散发出一股初为人母的奕奕神采,看在眼里让人莫名的舒服和欢喜。 总算是出月子了,若是再坐下去,那样闷热的屋子,大人小孩都会热出病来。 玉兰也笑着夸赞王冬梅气色好,妯娌聊得正欢,怀里的小婴儿闹腾起来,小嗓门如同嘹亮的小号。哇哇哭着却不见泪,王冬梅立即坐起来‘哦哦哦’的哄着摇着,抽空还跟玉兰抱怨:“一刻也不能停,非要抱着走动。早知道她这样折腾人,还不如揣肚子里呢!” 说是抱怨,听在耳里却是满满的温情。 “都是你惯出来的。”玉兰抿嘴笑,“听大嫂的话,趁着还小赶紧把这习惯隔下来。不然有你受罪的时候。” 王冬梅无奈,“我也想给她隔掉,可她一哭我心又软了。” 玉兰一副意料中的模样,“等着吧,这会儿个头小,抱一抱摇一摇无所谓,等她越长越沉,到时候抱着都费劲,更别提摇晃了,能活活把你胳膊累断的。” 玉兰是过来人。说的话肯定在理,王冬梅看看怀里的女儿,再望向玉兰,一脸色纠结模样。 玉兰呵呵笑,“瞧你这可怜劲儿,好啦好啦,你也别纠结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女人啊,对第一个孩子总是宠爱多一点,等你往后生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的时候。你就不会这样上心了。” 王冬梅了然一笑,附身亲亲女儿的小脸蛋。 小丁凑过去,问:“小婶儿,妹妹取名了吗?” 王冬梅还没来得急答话。陆小乙便抢道:“哈哈,我知道我知道,肯定叫小辛。” “按序是该叫小辛,所以我跟你小叔也没刻意去询问你祖父,谁知今天提及,你祖父竟说别叫小辛了。让夫君自己想去,取个花啊叶的就行。”王冬梅说着说着有些忐忑,又问玉兰道:“大嫂,你说公爹是个啥意思?小乙几个按序叫的好好的,咋轮到我女儿就不序了呢?会不会是公爹对我上次那么一闹有成见。” 陆小乙大约能猜出陆寿增不愿序名的真实想法,玉兰更能明白,笑着对王冬梅道:“弟媳多心了,公爹对你肯定没成见,至于为什么不按序取名我猜是这么些原因:去年我们一家子去城里大房探望老太太,个中不愉快咱就不说了,就说那大房孙女嘲笑咱家取名学虎不成反类猫,后来小乙和公爹去城里卖篮子被大房儿媳找茬,公爹心里总会有想法吧,正好借着取名一事把他的态度撩出来!” 陆小乙觉得玉兰的话还应该加一条,那就是前阵子谣传大房要回村的事,被陆婆子提起那些陈年往事,陆寿增心境能平静才怪,他又不是傻子,陆家老太是否公允他最清楚,嘴上虽不说,但多年来心里是否放下,陆小乙不敢保证,她只觉得只要是个人,总免不了七情六欲,不过有些人喜压抑,有些人又喜表露罢了。 王冬梅对上一辈的事不清楚,只要陆寿增不是对她有成见她就安心了,笑眯眯的跟玉兰说满月酒的事。 玉兰笑道:“你就安心带孩子吧,那些事有公爹和老二操办就行。” 王冬梅点头,凑近玉兰小声道:“大嫂,上次我那么一闹,是不是把你吓坏了?现在想想,我只觉对不住你和你娘,她好心给我送来那么多月礼,我还闹的那样凶,肯定把她老人家吓得不轻。” “放心吧,我娘可不是那种娇弱老太太,她要发起火来,嗓门大的能掀房顶。”玉兰笑着安慰。 王冬梅脸色黯然,真心实意的愧疚着。 玉兰接着道:“真的,你是没见过我娘发火的样子,不过你应该有听说,当年我娘可是把婆母治的服服帖帖。” 王冬梅点头,实话道:“有听说。” “那不就得了!”玉兰笑,“说实话,我当时打心眼里佩服你呢!真是应了那句“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你说说你当时咋能狠下心往自己颈子里扎呢?万一真扎出个好歹来,可咋办哟?” “大嫂,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当年我爹五十两想把我卖给城里一个老头做小,我哭着求我爹,他还拿脚来踹我,求我娘,她却说我私心眼,两个弟弟娶不上亲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心疼的如同万根针扎似得,一口气爬到村后那处高崖上去了,自己的亲生爹娘都这样对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索性一死百了。来生变牛做马也不投生这样的人家。”王冬梅慢慢说着,仿佛说着跟自己无关的事一般,面无表情神色淡然,语速也不快。一字一句道来让听者心酸。 陆小乙特意去看王冬梅的眼睛,并没有红,反观玉兰,已经开始掏手绢悉悉索索擦泪了。 王冬梅又道:“人往往闹着寻死的时候都是靠的一股劲儿,等那股劲儿散了。独自面对死亡的时候,那种害怕是从心底冒起来的,我当时站在崖口上,只要那么轻轻一跃就能彻底解脱了,可是我也害怕啊,不然也不会在爹娘的哀求声中乖乖下来。” 玉兰擦着泪,哽咽道:“阿弥陀佛下来就好,下来就好。” 王冬梅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继续说道:“我知道他们的哀求是假的,他们不是怕我死。是我怕我死了他两个儿子就得打一辈子光棍…...现在想来,幸亏当初没跳下去,不然我哪里有她?”说完,埋头亲亲怀里的女儿。 “大嫂,月子里我是故意那么闹得,你不会怪我吧?” “年纪轻轻别动不动就寻死觅活,这不是闹着玩的。”玉兰道。 “呵呵,我现在特别怕死,我怎会真去寻死呀,而且我也发现了。这女人啊就得闹腾,你越是认命就越受苦,你说当初我要是认命给人做小,能有如今的安生日子吗?肯定没有!我娘家人靠不住。你说我月子里不那么闹腾,反而委屈求全任凭婆母辱骂,你说我跟女儿能吃饱饭吗?” 王冬梅如此反问,字字句句戳在玉兰心上。 玉兰叹气,“哎!我当年要是像你那样演一出,肯定少受很多罪!” “受罪能换来分家另过。我也乐意,可我娘家比不上大嫂娘家,我只能跟婆母比狠了。” 说到此处,玉兰和王冬梅都默然了。 陆小乙也默默思索着,玉兰和冬梅虽然都嫁到陆家,但两人性格不同,娘家也不同,所以两人采取的方法不同,得到的结果也不同,还好,苦尽甘来,目前的局面都是两人喜闻乐见的。 两人说着话,不觉到了饭点,陆婆子在西院假借骂鸡实则在骂王冬梅,王冬梅也不在意,笑着起身跟玉兰告辞,玉兰挽留几句才送她出门。 陆婆子正在摸鸡蛋,侧着身子凑在鸡圈旁,一手揪着围裙兜蛋,一手继续在鸡窝里探寻,见王冬梅抱着孩子慢悠悠的过来,训道:“你自己不饿就不顾家中老小了吗?行!老的不顾也无所谓,小的是你生的,你也不顾她饥饿?” 王冬梅道:“没走远,只在大嫂家坐坐,有啥事三两步就过来了。”说完径直往西屋走去,嘴里喊着陆勇:“夫君,想一上午了,想出好名儿没有?” 王冬梅进屋,一会儿便出来,换了身旧衣,顺带把女儿交给陆勇抱着,给陆婆子知会一声便提着篮子去地里摘瓜菜。 “小婶等等我,我也要摘菜去。“陆小乙提篮跟上,“小婶,小叔想好妹妹的名字了吗?” 王冬梅捂嘴笑,“还没呢?他总共能识几个字呀?让他想名儿真是为难他了,我刚进屋的时候,听他念叨荷花菊花什么的,八成想给女儿取个什么花名吧?” 荷花还凑合,菊花会不会有些不合适?陆小乙承认自己邪恶了,但是,这哪能怪她呀! 陆小乙想了想,提议道:“小婶,要不叫小凤吧!凤仙花的凤。” 凤仙花的凤,陆小乙心里暗暗贼笑,其实是陆小凤的凤,啊啊!这名字多拉轰呀!很快她便明白过来,只有她一人觉得拉轰而已,对于古人,陆小凤比不过一朵凤仙花。 陆小乙取名无能,王冬梅和陆勇取名更无能,如今矮子里拔高个儿,陆小乙的提议马上得到王冬梅的赞许:“好呢好呢,比你小叔想的荷花菊花强百倍,而且,这阵儿正是凤仙花开的季节,这个名字正应景儿!” 两人高高兴兴的来到菜地,因菜地相邻,摘瓜拔菜也不影响说话。 陆小乙放下篮子摘个顶花带刺的黄瓜,抹掉嫩刺就咔嚓咔嚓大吃起来。 王冬梅笑她,“黄瓜吃饱了,中午就不吃饭了呗?” “嘻嘻,就吃一个!”陆小乙伸出一个手指。 说吃一个就吃一个,吃完钻到藤架下摘些豇豆角和黄瓜,又拔了些绿油油的青菜。菜虫是陆小乙最头疼的,好多翠绿的叶片被菜虫咬出零零碎碎的洞眼,她不得不仔细翻看菜叶背面,发现青虫便捉下来踩死。 佛祖拈花一笑,陆小乙捉虫一踩,一个在云端,一个在菜地。 前世她是很怕虫的,总觉着这种软软无骨的东西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今生她是一个农人,怕虫是会被人耻笑的,而且在这没有杀虫剂的时代,人工捉虫是必须的,尤其是当她看见乖巧的小丁和可爱的小庚毫无胆怯的捉虫踩死时,陆小乙咬牙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怕! 所以,当她第一次捏着那软软的不停扭动着的虫身时,手指头变得异常敏锐,能清晰感觉出虫脚上的粘毛在她手指上刮碰,甚至虫头频频回转翻扭时的,她明显感觉手指僵硬起来。直至虫子被她决绝的扔地上踩成一滩绿汁,陆小乙觉得自己都快吐了,那种发自心底的恐惧,终于在一次次的自我挑战之后习以为常。(未完待续。) 第77章 小凤满月酒这天,村里走得近的人家都送来了月礼,陆婆子娘家嫂嫂和几个侄媳侄孙也来了,玉兰娘家只来了王婆子,王春梅娘家爹娘和两个弟弟,连带一些堂伯堂嫂来了不少。 来者是客,陆寿增带着陆勇乐呵呵的请客人入席,陆婆子一贯的不管事,先是黑着脸别扭的坐着不做声,后来见小庚跟几个小少年追逐玩耍,便截了他的道,强行抱去灶房,不顾忙碌的玉兰、冬梅和几个帮忙的妇人,独自舀一碗炖肉给小庚喂食。 陆小乙帮忙烧火,陆婆子就坐在她旁边的小凳上,双腿梏着小庚不让他挪动,夹着一块肉往他嘴边送,诱哄着:“乖哦,张嘴张嘴,这块肉肥。” 陆小乙故意把脸凑过去,张嘴道:“祖母,也给我喂口肉呗!” 陆婆子瞪了小乙一眼,夹一块瘦肉喂她,仍抱怨:“在我眼皮底下都这样贪嘴,换着我瞧不见的地方,你是不是把小庚的肉抢吃完了?” 吃口肉受这不白之冤,陆小乙一边咀嚼一边暗地里翻白眼,还好陆婆子把肥肉当宝,把瘦肉喂给陆小乙,正合她胃口。 这时,小丁急匆匆跑来灶房,进门就嗓开了:“娘,娘,外面来了两辆马车,村里好多人也跟到院里来了。” 玉兰疑惑,“谁来了?” 小丁摇头,“还没来得及细看,就着急来跟你说呢!” 帮忙的妇人呵呵笑成一片,玉兰也嗔怪道:“这孩子咋这么傻。” 陆婆子不慌不忙给小庚喂着肉,漫不经心道:“管他是谁来,空手来吃白食也得看他脸够不够厚!”说完,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王冬梅,见她没反应,瘪了瘪嘴,鼻孔喷出一声冷哼。 紧接着一阵脚步响,来人是陆勇,朝陆婆子嚷:“娘。爹让你赶紧出去,城里大伯一家子回来了,祖母也回来了,说是坐车劳累。让你赶紧去前面安排一下。” 陆小乙见陆婆子脸色难看,端碗的手背青筋直冒,站起来前仍不忘把小庚扶定站稳,再顺手把碗筷递给陆小乙,一边拍打衣裙上的灰尘。一边挖苦道:“这些人都多大的脸面啊,回来前不吱声,来了就要吃要喝要住,读书人真会做事!”说完,径直出了灶房,玉兰和王冬梅把手里的活放下也跟了出去,余下小乙和小丁四目相对,小庚毫无影响,把陆小乙手里的肉碗端去,自顾自坐到小板凳上默默吃着。 帮忙的一位妇人笑道:“瞧瞧。陆家婆媳着急起来把自家姑娘忘了带。”说完上前接替陆小乙烧火,借着先前陆婆子挖苦的由头,笑道:“你俩也赶紧去吧,别让读书人挑理。” 陆小乙和小丁相视一笑,跟妇人道谢,然后屁颠颠的去了前院。 陆家大房十多年没回村,现在又猛地出现在村民眼里,各种猜测各种说法瞬间四起,好奇的村民跟着马车前来一探究竟,让原本在正在开席的陆家小院。更显杂乱喧哗。 陆小乙一到前院就看见这么一副场景:陆老太和大房女眷都不见踪影,估计是避到正房厅里去了,瘦高个的陆福增立在院中,捋着灰髯跟老一辈的乡邻颔首示意。他身旁边的陆思却皱着眉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陆家两个孙辈则规规矩矩站在陆思身边,一副读书郎的乖顺模样,大一点的陆丙榆还能做到目不斜视,小一点的陆戊枫眼珠子却随着村里其他玩耍的小少年转动,心向往之跃然脸上。 陆寿增笑着招呼陆福增和陆思入座最好的席位。两个侄孙让陆勇安排到旁边一桌坐下,只听陆福增吩咐道:“二弟,两个马车夫也安排入席吧,车上的行李饭后再搬不迟。” 陆寿增点头,赶忙又去招呼两个车夫。 陆小乙朝陆福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都是些什么人嘛,又不是衣锦怀乡还这样颐气指使,诗书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陆小乙的白眼落到小丁眼里,聪慧的她虽不善言辞,心里却明镜似得,主动拉起小乙的手,提醒她不能太直白。 陆小乙笑着表示没事,跟小丁手牵手进了正房厅里,果不其然,一屋子女眷汇聚于此。 白发陆老太坐在上首,穿墨绿色绸面衫子,神色淡然的说着话,左手边依次站着陆大婆子、陆思媳妇、大姑娘陆甲薇和小姑娘陆己萝。右手边则站着陆家二房婆媳,陆婆子黑着脸挺直背脊,不参言也不接话,玉兰和王冬梅脸上挂着笑,若陆老太问及,还能条理清晰的回话。 小乙小丁进屋,众人都看过来,陆小乙特意扫视一眼大房众人,真是神色各异,尤其是陆思媳妇,脸色讪讪想笑又扯不动嘴角,看起来像是抽搐。 陆小乙假装没看见,径直走到陆老太身前,和小丁一起规矩的行礼,恭敬的念着曾祖母安好! 陆老太笑眯眯的朝小姐妹招手,“到曾祖母身边来。”待小姐妹走进,陆老太一手拉一个,乐呵道:“瞧瞧,青葱一样的年纪,身量更是拔节似得往上长,跟去年来城里时比,半年多光景竟长了半头高。” 陆小乙暗暗翻白眼,她再能吃能睡能长也没老太太说的这么夸张,而且自己的身高自己心里有数,院外那颗香樟树上的印记可不是白划拉的。 陆老太这些年不事劳作,手上虽然手皮松垮但细软无茧,揉捏着陆小乙姐妹的小手,喃喃道:“平时在家常劳作吧,瞧这茧子长的不老少。” 一直不说话的陆婆子突然冷声道:“农家姑娘谁的手上不长茧呀,又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说完,意有所指的瞟了大房两个姑娘一眼。 陆老太也不搭理陆婆子,继续跟陆小乙姐妹说话,“你们都是懂礼的好孩子。”说完看向玉兰,态度越发和蔼,“得亏忠儿分家出来,又有忠儿媳妇这样的聪明人教养着,才能把两个姑娘教得这么乖顺懂礼……若是交给你婆母带着,这两姑娘就养废了。” 陆老太嘲讽陆婆子,连个眼光都吝啬给她。 陆小乙偷瞄陆婆子。匆匆一眼,她敢肯定看到了陆婆子头顶炸起来的毛发,那种箭拨弩张一触即发的攻击姿态,陆小乙再熟悉不过。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玉兰赶紧笑着接话。“当不起祖母这样的夸赞,孙媳不过是农村粗妇,哪里懂得教养之道啊,孩子犯了错除了打骂还是打骂,棍棒伺候多了她们自会长记性的……当年分家突然。家中孩子小劳力少,但凡地里忙不过来公爹小叔都会来帮忙,我要是忙的丢不开手,婆母也会帮着把孩子们照看一把,说句实话,这些年虽是分了家,公婆叔子给咱家的帮衬却不少。” 关键时刻,玉兰还是向着自家公婆说话。 陆小乙心里暗暗佩服玉兰,做人做事都分得清棱子,胳膊肘该往哪边拐她心里明镜似得。这不。陆婆子炸着的毛也顺服多了,第一次和颜悦色的瞧玉兰,第一次以儿媳为荣,得意洋洋的看向陆老太和大房众人。 陆老太压低嘴角,明显对玉兰的回话不满意,停顿片刻才喃喃自语:“人一老就爱唠叨,而且叨叨起来还没完,晚辈们不爱听却不敢吱声,总是硬着头皮将就我这没趣之人,哎。人老了讨人嫌啊!”说完松开陆小乙姐妹的手,“你们也站累了,自己玩去吧!” 陆婆子也不想多呆,冷冷道:“办个满月酒而已。屋里屋外竟多出这么多客,不知道还以为来了多大的显贵呢!”说完对玉兰道:“你赶紧去灶房看看,主家不去看着点,让那些帮忙的妇人心里咋想?” 又对王冬梅道:“去看着点小凤仙,睡了许久也该醒了,待会儿耳根子清净了再把她抱出来给众人瞧瞧。” 两个儿媳应声出门。看起来对陆婆子的吩咐言听计从,陆婆子颜面有光,转身对陆老太道:“你先歇着,我还忙。” 明明已到饭点,外面的男人在陆寿增的张罗下都入席开吃了,屋内的女眷还饿着肚子呢,陆婆子故意闭口不提开席的事,陆老太和大房众人也提,毕竟主动要吃要喝损颜面。 陆婆子本不是和善人,平时跟村妇吵闹也要争口夺气辩个输赢,更何况跟一直不对盘的陆家大房。加上大房不会做事,要回来也没提前知会一声,莽莽撞撞到了二房家,更是闭口不提叨扰打搅之类的话,从进门至今,上至陆老太下至陆家姑娘,都一副屈尊降贵的嫌弃样,陆婆子如何能忍住气,没有当场撒泼赶人已经很给面子了。 当然,给面子也是给的陆寿增面子,而不是大房面子。 陆小乙跟小丁手牵手站在一旁装小透明,这种针锋相对的场合,她们都乖巧的不说话。 陆思媳妇是个心眼多的,大人不好开口,便暗地里戳孩子,大姑娘甲薇爱面子不搭理她,小姑娘己萝年岁小,却不懂娘亲的意图,感觉后背被戳,扭头不解道:“娘,你戳我干嘛?” 陆思媳妇本想让女儿嚷饿,她好顺势提及饭菜的事,谁料大女儿不理她,小女儿又天真不懂事,陆思媳妇脸色讪讪,提醒她:“刚在车上不是嚷嚷饿吗?” 己萝皱眉挠头,“我没嚷嚷呀?” 陆思媳妇嘴角抽搐,恨了己萝一眼,转而对陆婆子笑道:“二婶,孩子小不懂事,一会儿嚷饿一会儿又忘了,你看天已过午,大人无所谓孩子们可遭不住,就劳烦二婶给孩子们准备些饭菜吧!那啥,等咱家院子翻修好了一定回请二婶。” 翻修院子不是一时半会能完工的,先不说工匠劳力,就说完工前大房一家住哪儿? 陆老太至今没有提及,可态度却明摆着住在二房家里,陆老太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激得陆婆子邪火冒。 陆小乙对大房人没好感,见陆婆子牙关紧咬一副要爆发的模样,再看看一直淡定的陆老太,很快明白过来,原来在这儿挖坑等着呢!若是陆婆子当场发飙,肯定会招惹来陆寿增,陆寿增丢了颜面,陆婆子也讨不了好。 陆小乙赶忙上去挽住陆婆子的手臂,“祖母祖母,祖父在外面招待伯祖父他们,屋内女客当然是你来招待了,何况曾祖母她们大老远过来肯定饿坏了,咱们快去灶房整些酒菜来吧,万一怠慢她们被祖父知道,受气得还是你!”(未完待续。) 第78章 陆婆子身子明显一僵,脸色青红变换,对小乙小丁道:“跟我走。”说完利落的转身出门去,把陆老太及大房众人丢脑后。 陆小乙姐妹赶紧跟上,出了正房厅堂,陆婆子等在门外侧,见她两过来,继续前行,一边行一边骂:“呸,多年不见老妖婆还用这招对付我,惯常挖着坑儿让我跳,好巧不巧被你祖父瞧见,挨骂挨训的总是我,这次得亏你提醒,不然又上他的当了。” 陆小乙心里了然,以陆婆子这火爆且不长记性的脾性,陆老太只需反复挖坑,保管屡试不爽。 陆小乙道:“曾祖母是一家之长,回来却不谈住不说吃,这是等着你去安排呢,你若安排好是你分内的事,你若安排不好,曾祖母在祖父面前随便抱怨两句,受气的还是你。” 陆婆子忙不迭点头道:“就是就是,往些年也是这样,好多事她说的模棱两可,怎么做都能挑我的错。” “祖母,伯祖父家翻修房子还要一阵儿,肯定会挤在咱家院子住下,这事避无可避,你就别去祖父面前说道了,被有心人听去再挖坑让你跳,不仅你受气,祖父也会生气,万一气出个好歹来,罪名全落在你头上。” 陆小乙说的是实话,陆寿增已经气晕过去几次了,若是再来那么几次,万一陆寿增走背时运一命呜呼,不仅陆婆子背锅,连带陆家人都受人指戳。陆小乙觉得事先把最坏的结果说出来,让陆婆子心生警惕才行。 陆婆子脸黑的如同锅底灰,闭嘴不说话,进了灶房便对玉兰道:“给大房准备的饭菜你看着办吧,我去把老二媳妇换过来,哼!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天天抱小凤仙去。” 又对陆小乙道:“你脑瓜子比我好使,这一阵儿多来西院走动走动,遇到有坑的地方赶紧提醒我!” 陆小乙点头,玉兰等其他帮忙的妇人却听不懂。有人笑道:“陆二婶呢,眼神不好跟脑瓜子有啥关系?” 陆婆子戳着自己的额角,难得说句有哲理的话,“有些坑是眼睛看不见的。得用脑瓜子去看!” “啥坑那么邪门?” “坑死人不偿命的坑!”陆婆子丢下一句话,又噔噔去了前院西屋,果真把王冬梅换到灶房里来。 陆小乙见王冬梅一脸疑惑,笑道:“小婶,祖母是不是跟你抢着抱小凤呢?” 王冬梅点头。“你说奇怪不,月子里都懒得看一眼,刚才跟转了性似得,从我手里把小凤夺走了,也不管小凤哭的厉害,硬是催促我来灶房帮忙。”说到小凤哭,王冬梅心疼极了。 小丁自告奋勇:“小婶,我去帮祖母照顾小凤。”又问:“大姐你去不?”见陆小乙摇头,便蹦蹦跳跳的走掉了。 陆小乙留在灶房帮着端菜端饭,等大房女眷吃完。院里的看热闹的村民也散了去,自家亲戚则等在厅里,等主家把席面碗筷收拾干净,才起身跟主家告辞。 陆小乙的外祖母王婆子坐席时跟村里的刘婆子挨着坐,两人聊得甚欢,刘婆子平时又好喝两口酒,王婆子一高兴也跟着喝了几盏,席后有些飘飘然,红着脸颊唤小乙去扶她,玉兰得知后不放心。丢开手里的活急急忙忙回东屋探望,安排小乙熬了醒酒汤,等王婆子喝下后才放心去西院收拾。 王婆子醉酒不能回王家坝,其他亲戚朋友都纷纷告辞散去。 陆家院子很快安静下来。陆福增也喝得脸颊通红,一改往日斯文,粗声粗气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儿也不假!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平日里没少给他们好处,真到有事求他们。找借口推拒不说,甚至不乏落井下石之徒。” 陆思没喝酒神智清醒,见他爹失态,脸色不太好,上前帮忙搀扶,奈何醉酒的陆福增手劲大,一把把他甩个趔趄,若不是被眼疾手快的陆忠扶住,一准儿摔个大马趴。 “堂哥没事吧?”陆忠关切道。 陆思摆手,“没事没事,劳烦堂弟把家父扶进屋歇息。” 陆忠是惯常干活的壮年男人,手臂用劲扶住陆福增,不管老书生如何挣扎,很轻松的把他带去了正屋厅堂。 正屋三间,中间是大厅,左边是陆寿增跟陆婆子的卧房,右边屋子堆着粮食。 陆忠不敢冒然把伯父安置到左边卧房,正发愁呢,见他爹进厅堂来,赶忙询问。 陆寿增无奈的指着左边卧房道:“送那屋吧!” 安置好醉人,陆寿增便把儿孙聚到正屋厅里,想来是陆老太有话要说。 陆小乙把小丁小庚带过来,紧挨着玉兰站定,特意去瞅陆婆子,只见她抱着小凤一副含饴弄孙的慈爱模样,再看看厅堂上首坐着的陆老太,面无表情看不出喜忧。 除了醉酒的陆福增,陆家其余人都到齐了,陆老太咳了两声,缓缓道:“落叶归根故土难移,人老了无时无刻不想着回村,还好有生之年能回来,等我落了气,到下边也不孤单。” 陆寿增听得悲戚,忍不住嚷道:“娘,你身子骨还健朗,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陆老太摆手,“我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最清楚。”说完,竟咳嗽起来,一旁的陆大婆子上前帮着抚背,言语全是关切之意。 陆老太咳了几声,等气息稳下来,才接着说道:“城里嘲杂紊乱,你侄儿侄孙也静不下心来读书,我便做主把城里院子卖了,兴许回到村里安心读几年书能考个功名回来。” 陆小乙暗地里瘪嘴,心道:“陆老太对大房真是好的没话说,全村都传遍的事,对自家人还不愿意说实话。” 陆思站上前鞠躬,“孙儿不孝,对不起祖母殷殷期望,对不起陆家列祖列宗,每思及此,诚惶诚恐不能安睡。” 陆小乙莫名的打了个冷颤,古代读书人说话真酸呀! 陆老太疼爱长子,更心疼长孙。见长孙致歉马上和蔼道:“考功名不易,孙儿不必自惭,寒窗苦读终有高中之日。” 陆小乙又打了个冷颤,没想到陆老太也是个文化人。莫非常年被陆福增父子熏陶,说话也变得有水平起来? 陆老太再次把话扯到正题上,“按理该事先找人把旧院子翻修一番,奈何我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愿在城里多呆。只好暂且住在你家,家中开销费我会给你算银子。”说完,掏出一锭五两银出来。 陆寿增赶忙推拒道:“娘,咱都是一家人,给银子太见外了,我家虽不算富,供你和大哥一家的吃喝不成问题。” 陆寿增不要钱,并不表示陆婆子不愿意要,吃喝拉撒住全在她家,凭什么不要钱?陆婆子眉头立刻皱成一团。本想发作见陆小乙朝她轻微摇头,咬咬牙忍了下来。 陆老太瞟了一眼陆婆子,抬手把银锭往前推了推,“你若不收,我便带他们住到露天里去。” 陆寿增站着不动。 陆老太又道:“你有气力能种地,米面菜我是不愁的,可肉蛋油盐总要钱买吧?老大一家人口不少,吃吃喝喝零零总总归到一起也不是小数,你就听我的话,这些银子先拿着。如是不够再给你补。” 见陆寿增仍然不动,陆老太瞪眼作势要起身出门,陆寿增才服软收下五两银。 陆婆子送了一口气,暗忖道:阿弥陀佛。老头子总算收下了,幸亏我刚才忍住了,没有到插一杠子闹将起来,真要那样,老头子颜面挂不住,死活不会收钱的。我更少不了一顿气受。 陆寿增揣着银子跟踹着一团火似得,后面陆老太让他帮忙寻工匠和劳力,并全权负责旧院子翻修的事宜,他便一口应下。 交代完毕,陆老太挥手说累了,儿孙们纷纷散去。 两个马车夫收到酬劳后,帮着把满满两车行李卸下,便赶车离去。 陆婆子只管含饴弄孙,安排住处全部交给玉兰和冬梅去做。 两儿媳哪敢做主,两人通过气后,把大概想法跟公婆交代完,得到应允后才张罗着收拾屋子和炕头。 正屋左侧卧房让给陆老太住,右侧粮仓不能住人,陆家大房便住到三间西屋里,陆寿增老两口和陆勇小两口则搬到东屋来,陆家小院子空前的拥挤起来。 陆思见书箱搬进屋,便闭门不出,开始攻读起来,陆小乙真是佩服他,就这种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不考个秀才回来,别说对不起陆家列祖列宗,单单连他自己都对不起。 陆丙榆和陆戊枫常年关在城里小院读书,第一次到乡下,对万事万物都充满好奇,先前吃席还能有礼有节,这会儿放开了性子,嚷嚷着让小庚当向导带着他们去村里逛逛。 当初去城里,陆丙榆兄弟俩待小庚不错,如今到了乡下,小庚也热情的带他们玩。出门前,小庚特意小露一手,撅嘴卷舌吹了个唿哨,小灰灰肥滚滚的身子立即从狗窝里钻出来,吐着红舌摇着卷尾,乖巧的跑来蹭小庚的腿儿。 陆丙榆和陆戊枫羡慕极了,嘟着嘴学小庚吹哨,无奈口水喷的老远也吹不出理想的声音,惹得小庚哈哈大笑,小小虚荣心一满足,便蹦蹦跳跳跑出院子,紧接着是小灰灰,最后是陆丙榆和陆戊枫。 陆家小少年玩的和睦,并不表示陆家小姑娘能处到一起去,当初小姑娘们联袂上演了一出闹剧,最终以陆甲薇被禁足悲戚收场。 梁子算是结下了。 心胸宽广倒也罢了,堂姐妹间一笑泯恩仇,何况还是针鼻子那么大的一点仇。若是心胸狭隘就有得受了,小小的一点仇,别人早忘了,她还耿耿于怀夜夜饱受折磨。 前者说的是陆小乙、小丁和己萝,后者当然是甲薇了。 己萝屁颠颠的想来找陆小乙姐妹玩,被陆甲薇拉住,厉声训斥道:“不许跟她们玩。” 己萝早把那点小矛盾忘的一干二净,泫然若泣道:“为什么呀?我就是想跟堂姐玩嘛!” 陆甲薇道:“她们当初联手欺负我们的事,你都忘了?” “什么时候的事?”陆己萝挠头。 陆甲薇气的甩手进屋,丢下一句:“从今天起,你要跟那对无赖姐妹玩,我就不是你大姐。” 陆己萝愣住了,想跟大姐进屋,又忍不住回头看两个堂姐提桶提篮准备出门,也不知干啥去,可她就是好想知道呀?跟不跟去呢?去了大姐会生气,不去自己又难受,犹豫间见堂姐们已经出了院门,心里一急便抛开一切屁颠颠跟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79章 这夜,陆家人都睡得不好,大房从住习惯了的城里猛地搬到乡下,能睡踏实才怪,陆寿增老两口和陆勇小两口一直住西院猛地搬到东院来,也不习惯。 陆小乙姐弟没有挪窝,但陆忠和玉兰住了进来。平日里姐弟三人随意翻滚的土炕,多了两个大人顿显拥挤。不过,能跟爹娘挤在一炕,小姐弟还是很兴奋的,一家人说着话比往常晚睡了一个时辰。 尽管睡得晚,起床时辰照旧不变。 夏季天色早,鸡刚鸣,东边天幕已经开始泛白,晴朗的天幕还挂着几颗星子,月牙如小船儿停泊在西边的山峦之上。 陆寿增已经开始扫院子了,见陆婆子出来,便吩咐道:“早饭你去安排,需要帮忙的让勇儿媳妇搭把手,别去劳烦忠儿媳妇了。” 陆婆子黑脸道:“老大一家早分出去了,我劳烦他媳妇干啥?你既然收了银子,大房的伙食我不做谁做?” 陆寿增难得语气和善道:“辛苦你了。”见陆婆子眼睛瞪大吃惊的看着他,又道:“大嫂和侄儿媳妇刚回来,什么都不习惯,你就多做点,等她们适应几天,帮着做饭洗衣总是可以的。” 陆寿增语气和善,陆婆子心里就舒坦,刚还黑如炭的脸立马挂上笑,麻利的去了灶房,连带早饭都准备的丰盛。 玉兰这边准备的早饭很普通,杂粮粥和粗麦面饼子,煮了四个鸡蛋,除她外,其余人都有。 饭后,陆小乙帮着玉兰收拾锅碗,道:“娘,咱家又不差鸡蛋,以后你也给自己煮一个呗!你没见爹总是找借口把鸡蛋让给你吗?” 玉兰笑道:“好好,下次多煮一个。” 由于前一天忙着准备满月宴,玉兰没做烤饼。陆忠今日便闲在家里,后来被陆寿增喊走,原来是去村里寻劳工和匠人。 最后还要带回来让陆老太过目完,当面谈好工钱。约定第二天开工。 第二天一早,陆小乙跟去大房院子看他们如何翻修,心里谋划着今后自家院子该如何建。 陆寿增带着劳工和匠人汇聚在院门外,斑驳的院门上挂着一把锈蚀的铁锁,有人提议一锤子砸开。无奈迂腐的老书生陆福增不同意,让陆大婆子拿钥匙来开锁。 锁孔都锈成一团了,怎么可能打开,陆福增板着脸训斥陆大婆子,还是陆寿增上前解围,让人一锤子把锈锁砸掉。 陆小乙跟进院,脑海里立即出现那句:旧故里草木深。 正直草木丰茂的盛夏,大房院内杂草斑驳,竟无落脚之锥。也不知道哪里飘来的茅草种子在台阶两侧扎根发芽,细长的叶片倒伏在台阶上。灰白的茅草穗子随风轻摆,盛夏丰草竟给人一种衰败之感。 有人叹道:“啧啧,好好的一套院子竟然荒废成这样!可惜了哇!” 另一人哈哈大笑:“你心疼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你家院子。” “好好,算我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的蛋是挺爱操心的,哈哈!” 眼见着荤话来了,陆寿增咳嗽两声,赶紧叫停。 房子的主人陆福增脸色不太好,几不可见的皱眉,神情有些清高有些嫌弃更多的是不耐烦。好似我掏钱请你们干活,没让你们来说三道四,殊不知村里男人们干活都是这样,荤话笑话不会少。打趣逗乐是常事。 陆福增内心的不爽都发泄到一旁的陆大婆子身上,“蠢妇,也不知你怎么当得家,好好的房子生生让它荒废掉。” 陆大婆子有苦难言,何况有外人在场,更不敢顶撞陆福增。委屈的咬牙忍气。 陆福增嫌弃极了,看什么都不顺眼,最终甩甩衣袖,一言不发的走掉了,烂摊子全部甩给兄弟陆寿增。 陆小乙把一切看在眼里,恨不得上前送他一个字:渣! 陆寿增却不在意,笑道招呼道:“开工开工,早完工早拿钱。” 有了人声,有了响动,杂草里悉悉索索窜出几只老鼠,茅草丛里还飞出两只小雀儿,几个小少年笑嘻嘻跑过去,在茅草丛里翻出一个韧草编织的小鸟窝,发现里面有三枚蛋,拿鸟窝的少年想独吞,揣着鸟窝就跑,其他少年在后面吱吱哇哇的追。 等调皮少年散去,陆寿增便安排两人拿镰刀割草,剩下的人依次检查房间,很多门窗、檩子、房梁和柱头都被虫蛀朽坏或雨淋腐烂,明亮的光线从破损的房瓦缝隙投射进来,形成一条一条的光柱,透过亮光能看见微尘悬浮的样子。 前院墙体还算完整,后院则有几处倒伏的砖墙,灶房圈舍都需要翻修。 陆寿增和经验老道的工匠估算下来,买木料是大头,其次是房瓦,还有零零碎碎的花费,加上工钱大约要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在下溪村能新建一套小院子了,如此算来,还不如推倒重建。 陆寿增把想法跟陆老太和陆福增提说,陆老太道:“那套院子不小,翻修下来花费多点也是正常,若是推倒重起一套等大的,就不是二十两能拿下的。” 陆老太说的是实话,而陆福增却说些虚言,“陆家的祖产祖业,推倒了算什么话?我作为陆家长子有责任把祖产祖业保护好!” 陆寿增不说话了。 陆老太道:“你大哥年纪不小了,如今辞了城里的活计回乡养老,家里没了稳定的进项,坐吃山空立地吃陷,再多积蓄也不够吃。” 陆福增还在为他城里的活计生气,听陆老太提起这茬,不高兴道:“娘是舍不得使银子,才让别人钻了空子。” 陆老太无奈的耷拉下眼皮,不想跟陆福增多说这个话题,冷冷道:“我还活着一天,这家都是我说了算,你若有能耐,等我死了随你闹腾去。” 陆福增呛的说不出话来,悻悻然垂下头。 陆老太又叹道:“一夫城那么大,藏龙卧虎多得是能人,咱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更要有自知之明。卖院子的一百多两银子在某些人眼里不是钱。对咱家来说却是所有家底。我老了你也老了,咱们也该识时务了,一家老小张嘴要吃要喝,你不顾他们。我不能不顾!” 翻修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陆寿增跑前跑后的操持大房翻修事宜,大房正主却当起了甩手掌柜,陆福增每天看什么都是一副嫌弃的嘴脸,感觉跟四周都是白丁愚民。让他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感。 陆福增没了心情,陆思更是一门心思苦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放松了陆丙榆和陆戊枫兄弟俩的功课,两人逮着机会耍疯了,每天吃罢饭便跟小庚跑的没影儿,跟村里小少年们捉蝉捕蛙夹黄鳝,有心下溪凫水却没胆脱衣,只得守在岸边干看。 村里多出两个能读书会写字的斯文小少年,如小鹤立于小鸡群一样,马上赢得村里好些小姑娘倾慕的小眼神。当然也有嫉妒他们的小少年,常常拿蛇或者癞蛤蟆来吓他们。 陆小乙的生活还是跟往常一样,上午去溪边割猪草捞螺丝蚌壳,跟小姑娘们嘻嘻哈哈耍闹一番,才回家剁了给鸡加餐,下午在家烤饼,偶尔也会偷懒,抽空溜到余家小院找余粮说会儿话。 日子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陆家大房回来的第四天,陆婆子终于要爆发了,爆发前她特意找孙女商量。原来是陆家大婆子和陆思媳妇回来至今一直胸前抄手当看客,既不帮忙做饭也不搭手收拾碗筷,好似给了五两银子,她们便心安理得接受二房婆媳的伺候。 陆小乙也气的咬牙。但不支持陆婆子翻脸闹僵,出主意道:“祖母,你应该先跟祖父知会一声,你也别说伯祖母和堂婶如何如何懒,你只说你忙不过来,然后每顿饭点往后推。曾祖母年纪大了不能挨饿,你趁着给小凤熬粥,顺带给曾祖母开小灶做些好吃食,只要她不挨饿,其他人能拖就拖、能耗就耗着呗!” 陆婆子笑着点头,赞道:“你个鬼精灵,脑子好使这点特像我!” 这是在借着赞别人来抬自己呀!陆小乙一脸黑线,无奈的附和道:“对,对,我就这点像你。” 往后几天,陆小乙家都开始吃饭了,陆婆子还在灶房里磨叽。 陆老太突然有了小灶,每日不仅准时,还能吃好吃饱。老太太吃饱了就爱琢磨事,加上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明理暗里的抱怨,聪明如她立即明白其中缘由,正好借着此事敲打大房婆媳,“你们也别来我眼前抱怨了,我肩不能挑背不能扛,跟我说了也是白说。老二家的是什么脾性你们应该清楚,她不是以前雇的张妈,逆来顺受由着你们指来喝去。” 陆大婆子急道:“娘,你不是给她五两银了吗?雇十人都够了。” 陆老太不爱听陆大婆子说话,嗤道:“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太太夫人。” 陆大婆子立刻噤声,她是什么家底她自己最清楚。 “你也是农家女出生,在城里住了几年,你就以为你脱了农皮成了贵人了?你醒醒吧!十指不沾泥的日子到头了。”陆老太继续嘲讽道,“农妇就该有个农妇的样子,有时间来我耳边抱怨,咋没时间去灶房里搭把手?洗衣做饭喂猪喂鸡这些活儿你若是荒废了,趁着住一起好好跟老二家的学一学!” 陆大婆子嘴角抽搐,笑得难看,点头称是,一旁的陆思媳妇垂着头也不知在想啥。 陆老太抬眼扫视两人,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羊儿满山走,都歇了心思,该干嘛干嘛去吧!” 自此,陆大婆子带着陆思媳妇才开始进灶房,背着陆老太,两房婆子红眼睛绿眉毛没少叽歪拌嘴,只要能保证到点开饭,背地里她俩怎么斗气,都没人参言。 陆家大房的院子破败的厉害,前前后后花去一月时间才翻修完整。 迁入这天,陆老太又掏银子让陆寿增办了几桌酒席,除了自己亲戚,还请了里正和村里一些有威望的老人。 既庆祝迁居之喜,又联络同村之谊。 陆福增当了一月甩手掌柜,不仅啥事不操心,还有种龙游浅水遭虾戏的憋屈感,如今搬到自家大院里,心境开阔了,兴致更是大好,挥毫泼墨写了几副字,挂在厅堂里越来越得意。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被请来吃席的村民没几个识字的,围着书法看完热闹,都毫不吝啬赞美之词,那种对读书人发自内心的崇敬和羡慕让陆福增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甚至夸下海口:村里新春对子他全包了。(未完待续。) 第80章 陆小乙对酸腐文人没兴趣,专心的吃着席面上的肉菜,直觉有人在盯她,抬眼一看竟然是堂姐陆甲薇,只见她端坐于前,动作斯文的夹一根青菜,小嘴微张,银牙慢嚼,看向陆小乙的眼神似笑非笑,眼底鄙弃之色显而易见。 陆小乙对小心眼的小姑娘没好感,假装没看见,继续夹起一块肉。 只听甲薇很小声道:“粗鄙!” 吃几块肉而已,怎么被人形容成粗鄙了?难道要像兔子一样小口吃草才算高雅?真要那样,陆小乙宁愿当个粗鄙之人,于是,故意当着陆甲薇的面反复夹肉吃,甚至给一旁的小丁小庚己萝夹肉,还问她们香不香。 有好玩的好吃的,己萝早已叛变甲薇,投入陆小乙麾下,当然,若是甲薇背地里少欺负她一点,她会觉得日子更快乐。 陆甲薇走的是淑女路线,跟无赖脸厚的陆小乙不是一路人,吃一堑长一智,几次过招她也学聪明了,背地里挑衅两句就行,真要撕破脸,她肯定讨不了好。于是,鼻子里冷哼一声,且剜了陆小乙一眼,便安安静静的吃起菜叶来。 陆家大房搬回自家院子,陆寿增也开始张罗着割软席草。 盛夏的软席草长得最是繁茂,割下后,细长的深绿色叶片翻卷如筒,曝晒一阳,草叶变得韧性十足,搓成细绳可以编织凉席、篮筐和坐垫。 小丁小庚要放牛,毕竟牛犊子比软席草重要,陆小乙也没多少空闲时间,上午忙着割猪草准备鸡食,下午还要帮忙烤饼。 孙辈们不能帮着割草,十分愧疚,陆小乙为长,由她出面支支吾吾的跟陆寿增解释。 孙辈们的辛劳陆寿增都看在眼里,欣慰且自豪,对陆小乙道:“没事没事。我正要跟你说呢,今年割草不用你们帮忙,趁着节气好,我带你小叔去多割些回来。而且你小叔也主动要求跟我学,呵呵,你祖父我虽不是出名的篾匠,但很多东西一看就会了。”说完,陆寿增大概觉得有些自吹。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起来。 陆小乙对他祖父的手艺很有信心,对陆勇主动学艺有些吃惊,转念一想,或许是王冬梅月子里寻死的事刺激了他,又或许是有了孩子让他瞬间萌发出一种叫责任感的东西,总之,陆勇好似转了性,变得比以前沉稳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陆勇的变化让陆寿增乐在心里,陆忠知道后特意找陆勇谈了好久。兄弟俩不知说了些啥,此后几天,陆忠明显心情大好,陆勇也干劲十足。 陆氏烤饼越来越有名气,除了商人,很多城里人也乐意买回去吃,陆忠每天一趟根本满足不了需求,和玉兰商量后决定再请一人帮忙烤饼。 这次请的是王冬梅。 王冬梅乐意极了,陆婆子也没有拖后腿,答应帮带孩子。因为王冬梅赚的钱最终都要上交到她手里。 有了玉兰、陆莲、王冬梅和陆小乙,烤饼的数量上去了,做销售的陆忠却累坏了,一天两个来回。有时候会更多。又是盛夏,骄阳似火,即使有草帽遮挡,陆忠的脸都快赶上包公了,手更夸张,用玉兰的话说。手伸出来像乌骨鸡爪! 虽然有些夸张,也道出了他受累的实情。 小贩零售终究不是办法,陆小乙打起了开店的主意,可合适的铺子一时半会儿寻不到,而且开店后的诸事她也必须要考虑清楚,虽然自家租店赚钱会更多,但她家毕竟是农家,有田地要耕种,有畜禽要养殖,若是去城里开店,陆忠肯定会守在店里,即便请掌柜和活计,陆忠扑在店铺上的心思仍不会少,这样一来,跟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一旦生意做大,陆忠会更忙碌,到那时候,农家日子会彻底的改变,她家会在城里买住宅,在乡里买田地,请长短工耕种收获,甚至使奴唤婢过起衣来生手饭来张口的富裕日子…… 听起来很美好,却不是她想过的。 怎么说呢,人各有志,自得其乐吧!陆小乙更乐意过小富即安的日子。 思来想去,陆小乙想到在城里找代理的法子,如此一来,陆忠就不用天天辛劳奔波,只管在家帮忙烤饼,销售事宜全权交给代理去做了。 关于找代理的想法陆小乙还没跟陆忠和玉兰说及,陆忠倒是提前谈起了开店的事。 陆忠道:“这阵儿忙,有些事没来得及跟你们说道,最近好些商人找我买烤饼秘方,有些人被拒后便不再纠缠,有些人却死缠烂打,搞得我卖饼子都卖得不安生。” 陆忠用‘不安生’一言蔽之,至于怎么个不安生法,他不会跟家人细说。 玉兰急道:“人家粮子提供的方子,咋能随便卖给别人,这些商人也太不要脸了吧,已经说不卖了还这样死缠烂打,你说他们会不会找流氓混子寻你麻烦呀?” 见玉兰脸色焦急陆忠赶忙安慰道:“放心放心,那些商人还不敢明目张胆找我麻烦。” 玉兰心里的担忧哪里是陆忠三言两语能开解的,眉头不禁越皱越高,连语气都明显带着颤抖,“人怕出名猪怕壮,若真因为饼子生意惹上麻烦,咱还不如不卖。” 陆小乙近身挽住玉兰的胳膊,安慰道:“娘,冷静冷静,听爹说完咱们再商议。” 见玉兰情绪稳定下来,陆忠才接着说:“我最近一直在寻摸合适的店铺,原想租个铺子专门卖饼,后来一想此法不好,咱就是普通农人,在城里做点小生意还行,若是做大做招摇,我担心被有心人陷害去,你想啊,咱们一不认识贵人,二不能搭不上官家,万一像伯父那样被人背后捣鬼,生意被夺去倒无所谓,我担心连累了你们。” 陆小乙不觉他爹的话危言耸听,反而觉得自己思虑不周,单凭自己几次进程售卖的经历,便以为世道太平,殊不知钻营逐利之人各个时代都有。只是她没有遇到罢了。常言道:官商官商,官给商护航,商给官送粮,官无商不富。商无官不安。像他家这样的小本生意,小打小闹时无人理睬,一旦生意火爆起来,钻营逐利之人便围了上来,往后会发生什么事。真不好说! 陆忠又道:“可能是最近饼子生意好,我心里没底儿有些虚吧!你们也别往坏处想,我刚只说是最坏的情况,不会轻易发生的。” 陆小乙正好把找销售代理的事提了出来,“爹,我有个主意,粮哥他爹曾经在祁山镖局当过镖师,听他说那家镖局如今要转行,要不咱让他帮忙问问,若是镖局愿意改行做干粮生意。往后咱们只管烤饼送货,卖饼的事全部交给他们去做,这样一来,不仅你轻松,还能避开一些麻烦。” “镖局生意做的好好的?干嘛要转行?” 陆小乙简而言之把镖局的情况说了说,陆忠听后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没想到四海镖局才开一年竟把其他镖局排挤成这样。” 玉兰道:“你没听小乙说吗?四海镖局有权有钱,他要吃肉,其他人只能喝汤。” 陆忠想了想,道:“他们常年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场合没应付过。若是镖局愿意转行做干粮生意,当然最好不过了,我只是担心他们觉得咱们这生意赚头少,不愿意接呀。” 陆小乙倒是不担心。“利虽薄但架不住量大呀,而且是独一家,他们把镖局改成铺子,零卖也罢,批售也行,就看他们怎么盘算了。” 玉兰高兴起来。“这事要成了,我这心也能放下了,说起来,粮子真是咱家的贵人,小乙,你明天去请粮子来咱家吃中饭,除了问镖局的事,还要把这几月的利钱给他。” 陆小乙点头,第二天割完猪草便去找余粮。 余粮又不在家,陆小乙只好坐在院外的石头上等他,闻着院内飘来的阵阵刺玫香,眼睛紧盯着山后小路的方向,想象着余粮从青石小路走来的样子,陆小乙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句:郎立清溪头,妾坐青山坳。 不觉红了脸,她便转头往视野开阔处看去,只见青山青、绿水绿,青山接云朵,绿水绕村墎。 视线再拉近,一个穿灰绿衫子体型微胖的妇人正往余家来。 陆小乙之所以能肯定来人冲着余家,是因为上溪村住户分散,余家更是偏居一隅,通往余家的小路从上溪村主路上分了道,有且只有一条通往余家,而不远处蹒跚而行的妇人正走在此路上。 待妇人走近,陆小乙马上认出她是谁,连她的来意也知晓个七七八八。 来人正是下溪村的秦媒婆,去年跟陆勇说亲,在陆家院外还习惯性的打量过陆小乙和小丁。 陆小乙至今都记得秦媒婆当时的眼神,尤其是她看小丁时,像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让人感觉不舒服,从那次后,陆小乙对秦媒婆好感顿无,平时在村里见了她也视而不见,还好,秦媒婆对普普通通的小瘸妞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村里那些好年华的姑娘少年们。 秦媒婆一直埋头爬坡,等她抬眼看到陆小乙时,楞了片刻,很快便笑道:“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陆家小乙,坐在一动不动,吓得我心惊。” 陆小乙嘻嘻笑,“我祖母说了,人不做亏心,半夜敲门心不惊。我一个大活人坐这儿,秦婆婆咋会心惊呢?” 秦媒婆脸色讪讪,不高兴道:“伶牙俐齿,将来有你哭的时候,最后还得拿银子来求我。” “求你干嘛?”陆小乙明知故问。 秦媒婆瘪嘴道:“算了算了,你还小,跟你说了也不懂。诶!我说陆家小乙,你等在余家院外干嘛?” 陆小乙心思一转,认真道:“粮哥欠我家银子拖着不还,我娘让我守在这儿等着,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还银子就不行。” 秦媒婆惊呼:“哎哟,这穷小子还有外债呢?欠的多吗?” “多!”陆小乙问秦媒婆:“秦婆婆你也来找粮哥要钱吗?” “也可以这样说吧。”秦媒婆挨着小乙坐下,“我是来给余家小子牵红线的,牵成了他就得给我媒人钱,牵不成就算了,他若是个会来事的,给我掏个辛苦钱,将来有合适的我也能想着他。” 尽管早猜到秦媒婆的来意,听她亲口说出来,陆小乙心底仍不可避免的泛起一阵酸涩,心道:“粮哥是我的,我早看上了,你们这些媒婆都靠边边。”(未完待续。) 第81章 秦媒婆站起来绕余家小院走一圈,然后透着门缝往院里看,自说自话:“啧啧,瞧这院子旧的,瞧这房屋矮的,别说拿聘礼了,就是媒人钱都拿不出来。难怪十里八村没人向我打探他,啧啧,谁家愿意把姑娘扔到这穷窝窝里来。” 秦媒婆撅着屁股还往里看呢,发福的身子套着灰绿的裙衫,从后面看特像一只绿皮大青蛙。 陆小乙朝她翻个大大的白眼,心里嗤道:势利眼,你以为世上的人都跟你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脑袋挂在屁股上呀?世上的聪明人多了去,识货的人也不少,别把谁都拉低到你的智商水平去看问题。 秦媒婆看够了也看累了,慢吞吞坐回陆小乙身边,不大的一块石头,被她的大屁股一挤,陆小乙半拉身子就悬空了。 索性把石头让给她,陆小乙起身坐到院门口的石阶上,埋头瞅地,只见一溜蚂蚁小分队朝秦媒婆方向爬去。 哼,粮哥是我的,粮哥家的蚂蚁也是我的,陆小乙别扭劲儿一上来,伸脚挡住黑蚂蚁的去路。 黑蚂蚁停顿片刻,兵分两路,绕过布鞋继续前行。 陆小乙捡起一个小石块在前路上划出一道沟壑,蚂蚁们又翻沟向前,后来陆小乙又用到了吹气**、吐口水神功、放障碍绝招,均不能阻挡蚂蚁小队前进的步伐。 陆小乙气的把手里的小石块砸向远处的草丛,竟然惊飞几只雀儿,雀儿扇翅又招来熟悉的犬吠,一听是黑虎的声音,陆小乙嗖的站起来,也不管那队黑蚂蚁,急吼吼的往出山的小路跑去。 黑虎欢喜极了,狂冲过来,一边撒娇似得呜呜叫唤,一边舔陆小乙的手心。很快意识到有陌生人在场。立即呲牙咧嘴朝秦媒婆吠叫。 秦媒婆发福的身子敏捷的跳上石头,指着黑虎对陆小乙嚷道:“快快,拦住它,别让它过来。哎哟哎哟吓死我了,腿软得站不住了。” 陆小乙揪住黑虎的脖颈肉,安抚秦婆子道:“别怕别怕,我拉住它了。” 转身,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余粮都看在眼里,嘴角轻轻上扬,走过来呵斥黑虎,黑虎呜呜委屈的撒娇。 秦媒婆还站在石头上,见到正主,急切的跺脚,“余家小子把狗看紧点,哎哟我最怕狗了。” 余粮跟秦媒婆不熟,看着面善却不知怎么称呼,更不知她是专职媒人。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他一贯闷声不说话,开门进院,卸兔子放弓矛,自顾自的忙活。 陆小乙带着黑虎大摇大摆的进院,也不搭理秦媒婆。 秦媒婆害怕狗,挪到院门口死活不进来,陆小乙故意把黑虎逗得又蹦又跳连带狂叫,吓得秦媒婆肝儿颤,要不是为了几个媒人钱。她恨不得立即转身走人。 “诶,余家小子,你的好事近了,来。到门口这儿来,我跟你细细说道。”秦媒婆挂上职业笑脸,朝余粮招手。 余粮第一反应是看向陆小乙,黑漆漆的眼珠茫茫然然,有点萌,看久了左眼皮不禁眨了眨。 陆小乙捂嘴坏笑。哼唱着:“左眼皮跳跳,好事要来到!”然后朝院门口努努嘴,提点他:“媒婆上门,还不快去!” 余粮听到媒婆二字,脸唰的全红,眼珠瞅地,眼睑半下,睫毛黑黑直直,看得陆小乙恨不得上前咬两口。 秦媒婆等的不耐烦,催促道:“快过来呀,人家等着我回话呢!” 见余粮红着脸急急地走过来,秦媒婆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是了是了,穷小子一个,能有媒婆上门,能娶上媳妇,谁不是心如猫爪、急火上脑,尤其是这种火气正旺的毛头小子,最是憋不住,想到这里秦媒婆笑得有些荡。 余粮三两步跨上前,砰地一声把院门关上,要不是秦媒婆躲得快,一准儿把鼻梁压扁。 陆小乙哈哈笑出声,见余粮臊得对着门板不转身,不用猜也知道脸红的快飙血。 只听秦媒婆在院外气得直吆喝:“哎哟哎哟,我的鼻子,这小子是野人吗?”紧接着又道:“我秦媒婆说媒几十年,第一次被人拒在门外,好!好!你小子有种。” 陆小乙听秦媒婆的声音渐行渐远,想必是往山下去了,没想到她又折返回来,朝着院门嚷嚷:“你出去打听打听,我秦媒婆也是十里八村排的上号的,就你这种家中无长辈、地里无产出、穷的揭不开锅、欠一屁股债的穷小子,有媒人帮你牵线你就该磕头作揖谢天谢地了,哪有你这样无理的!” “我告诉你穷小子,我返回来不是图你啥,我收了人家的钱,我就得把信儿给你带到,免得砸了我的金字招牌。还有就是,我要让你知道你得罪了我,错过了多好的一段姻缘,我等着看你哭呢!” 陆小乙笑嘻嘻的跑去门边,对着门缝朝外高声道:“啥好姻缘呀,说来让他哭哭!”然后,回头盯着余粮笑。 果然脸红如浆果。 秦媒婆哼了几声,“邻村有个小寡妇,长得好看又有钱,人家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你,托我来说合,啧啧,后悔了吧,就你这样的家境,能找个娇俏小寡妇也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呸!让你得罪我,这事儿没商量了,哭去吧!”说完,秦媒婆停顿片刻,没有听到臆想中的惋惜声,也没有见他门开,悻悻然往山下走去。 陆小乙凑在门缝见秦媒婆频频回首,想必小寡妇给她的酬劳不少,她还是想把这事说合。 “粮哥,娇俏小寡妇哟!你后悔没?后悔了我给你追回来!”陆小乙又开始逗余粮。 余粮不理她,走到墙角开始摘刺玫花,如今不需要陆小乙操心,他自己就摘了晒干,到时候一起给她。 陆小乙蹦蹦跳跳跑过去,放着眼前矮枝上的花朵不摘,非要伸长手臂去勾高处的花枝,被刺扎着手,吱吱哇哇的夸张叫疼。 余粮走过来,伸手把高处几枝刺玫弯下来。示意陆小乙摘。 陆小乙笑得可甜了,摆手又不摘了,话有所指道:“算了不摘了,攀高枝哪有那么容易。还是找个登对的,省的挨刺扎。” 余粮依旧掰着刺玫枝条儿,不说话也不放手。 颀长身姿的少年郎站在绿叶红花旁,掰着花枝的模样,让陆小乙心口狂跳。有些话竟不过大脑,从心到口蹦出来,“粮哥,我嫁你吧!” 呀呀!表白了,陆小乙恨不得把舌头咬断,可话已出口,容不得她矫情叽歪,自己喜欢的就要大胆去追求,继续道:“呐呐,我虽然瘸腿。但我是好人……” 这都是什么话呀! 陆小乙嘴角抽搐,心道:豁出去了,想说啥就说啥吧,他要同意最好,要是不同意,我就拿刺玫花砸他…… “粮哥……”糟了,又不知道说啥了,抬眼偷瞄余粮。 好吧,刚才红的像浆果的脸,现在红的像宇宙无敌超级浆果。 余粮不说话。陆小乙说不出话来,两人目光一触,迅速分开。 此刻很安静,风在吹刺玫的叶子。光在画刺玫的影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粮低声道:“摘不?”说完摇了摇手里的花枝,几片刺玫瓣儿飘下来,落到陆小乙头顶。 陆小乙撅着嘴,摘下一朵盛开的刺玫。 余粮松手。弯下的花枝反弹回去,摇晃间又飘下更多的刺玫瓣儿。 陆小乙把手中的刺玫花伸向余粮,声音清朗道:“呐,我自己给自己当媒婆,不收你媒人钱,不要你聘礼钱,不在乎你家境,愿意给你做饭养狗,愿意给你种菜养鸡,愿意帮你挖陷阱烧兔子……你愿不愿意娶我?” 十一岁的伪小姑娘向十七岁的真少年郎求婚,陆小乙觉得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就悲壮了! 余粮被震住了,一动不动的看着陆小乙,仿佛许久之后,又似片刻之间,余粮笑了笑,抬手揉揉眼,停顿片刻,又摸上自己的鼻子,挠挠鼻头,再颤巍巍的伸手接过陆小乙手里的刺玫花。 这算是应下了?! 陆小乙高兴极了,牵起余粮的手,道:“走,到我家去。” 余粮挠头道:“啥都没准备。” ……陆小乙哈哈笑起来,“别怕,不是谈成亲的事,是商量祁山镖局转行的事,走吧,我娘肯定都做好饭了,咱们到家再细说。” 余粮头脑懵懵的,被陆小乙牵着走出院门,清凉的山风一吹,很快清醒过来,想把手挣脱出来,又舍不得丢开。一切来的太快,他还没理清其中缘由,就被她用刺玫花定下来了,不是不乐意,反而心里觉得很甜蜜。 听她说话的语气,看她做事的动作,完全不像小姑娘的行事,他也从来没有把她当小姑娘看,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既然应下了,就得担起责任来。 余粮把刺玫塞进怀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陆小乙没那么多心里活动,她的心思都放在侦查敌情上,眼珠快速转动着,确定四下没人,手牵的更紧了。 小手牵大手,不过牵住三根手指而已,陆小乙大拇指摩挲着余粮手心的茧子,同然,她手上的薄茧也摩擦着余粮,异性之间轻微的碰触竟是如此的美妙,连带心儿也同节奏的跳动起来。 走了一截山路,陆小乙眼尖发现前面有人,赶忙松开手,快步走到前面,偶尔回头朝他甜蜜一笑。 余粮脸色一直没有淡下来过,还好骄阳似火,让人误以为是晒红。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陆家,玉兰果真已经做好了中饭,等的有些急了,见陆小乙进院,训道:“跑哪儿玩去了,让你请个人,你磨叽这么久!” 小乙心情好,笑着不解释。 余粮赶忙道:“陆婶,不怪小乙,是我进山了,她等我到现在。” 玉兰笑眯眯的说道:“好好,不怪她,来,进屋进屋,你忠叔正等你呢!” 陆小乙也要跟进去,被玉兰拉住,“跟我去灶房端菜。” 中饭很丰盛,有陆小乙最爱吃的黄豆焖猪蹄,还有小庚爱吃的红烧肉,小丁爱吃的酥肉汤,外加几个时令瓜菜。不是玉兰偏心自家儿女,而是她不知道余粮爱吃什么,总觉得同龄人口味差不多,便把儿女们爱吃的全做出来,总有余粮爱吃的吧。 饭桌上,玉兰一如既往的热情待客。 余粮不敢看陆小乙,也不敢看玉兰和陆忠,好似做了亏心事,红着脸只管埋头吃饭。 陆小乙心知肚明,心里偷着乐,不去想自己的冒昧行为是否吓到余粮,也不去想后面的路怎么走,她两世为人,第一次为自己的勇气喝彩,也第一次为自己感到庆幸。(未完待续。) 第82章 吃罢饭菜,玉兰先去收拾杯盘碗盏,小乙小丁帮着洗涮。 陆忠泡一壶茶,跟余粮在厅里说着话,小庚吃饱了有些瞌睡,靠在陆忠怀里半闭着眼,小脑袋一点一啄,刚开始还能挣扎着抬眼看人,后来纯粹向瞌睡大神投了降,头一歪睡了过去。 等玉兰收拾完过来,小庚已经睡沉了,小手里原本紧握的一个小木球,也咕噜噜滑下滚落在地。 玉兰笑骂道:“是猪崽儿托生的吗?吃饱了就贪睡。”然后小心翼翼的抱他去隔壁屋,小丁懂事的过去陪着,顺带给他摇扇驱蚊子。 陆忠和余粮面对面坐着,陆小乙特意挨着陆忠坐下,悄悄朝余粮眨眼,余粮原本淡下去的臊红又爬上脸颊,低眼不看她。 玉兰过来斟满茶水,挨着小乙坐下,便开始谈正事了。 陆忠先起头,咳了一声,道:“粮子,听小乙说你熟识的一家镖局要改行?” 余粮道:“是有此事。” “不知定下来没?” 余粮想了想,如实道:“镖局生意清淡早有改行打算,至于改做哪行、定没定下,我这阵儿没去镖局打探,也不清楚。” 陆忠道:“咱们这烤饼生意越做越好,我一个人要卖饼还要照顾庄稼地,根本忙不过来。要不这样吧,你当个中人抽空带我跟他们谈一谈。” 余粮赶忙起身:“现在就去。” “不急不急,等你空闲了再说。”陆忠挥手示意余粮坐下,余粮不自觉的看了一眼陆小乙,见她眼睛弯弯一定是在笑他,不由脸色更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玉兰和蔼道:“坐着说,坐着说,这孩子太老实,这么熟了还拘谨。” 余粮缓缓坐下,不去看陆小乙。只盯着陆忠道:“忠叔,我要进城卖些野兔山鸡,你等我回去收拾收拾,咱们下午就进城。” 如此甚好。 余粮回去收拾。陆忠也忙着往驴车上装饼。 玉兰不解,“你下午谈正事去,装饼干啥?” 陆忠嘿嘿笑,“你不懂了吧,这车饼是有大用处的。” “莫非送给镖局的人吃?” 陆小乙哈哈笑出声。“娘,哪有给人送一车烤饼的,何况这车饼也不少,把镖局的人吃吐了,这事更谈不成了。” 玉兰横她一眼,“我还舍不得送呢!” “娘,咱家饼子好不好卖可不是用嘴吹出来的,我爹肯定想带镖局的人看看一车饼是怎么抢完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信服了这事就算成了。”说完。陆小乙朝陆忠嚷道:“爹,我说得对不?” “对,对,咱家姑娘脑子聪明,好多事一点就透。” 玉兰瘪瘪嘴,伸手戳陆小乙的额头,“脑子聪明还得归功于我戳的勤!” 陆小乙点头表示赞同,甚至把头伸得更靠近玉兰,“再戳戳,我想更聪明点。” 玉兰嗔道:“有没有个规矩样儿?整日里皮赖皮赖的。哪天我空闲了,非找根柳条儿把你屁股打肿不可。” 陆小乙嘻嘻笑着挽住玉兰的胳膊,撒娇卖乖逗她笑。 想到跟余粮表白的事,陆小乙心里甜蜜蜜的。即便他俩情投意合,还得通过正经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才能成事。目前看来,媒人好找,父母也同意,可煮熟的鸭子也能飞,不早日把此事定下来。陆小乙就不放心。 她既然主动表白示爱,后续的诸多问题,她就得早考虑早打算,想到早晨见过的秦媒婆,陆小乙心思婉转几番,决定给玉兰打打预防针,适量施压能产生怎样的效果,陆小乙也说不准,只能且做且观察了。 “娘,我上午去粮哥家,你猜我遇到谁了?”陆小乙故作神秘。 “谁?他家挺偏的,平时跟村里人来往少,你让我猜,我真猜不出来!” “咱们村的秦媒婆呗!嘻嘻,她去跟粮哥说亲。”陆小乙说得轻松极了。 玉兰却听得心里一沉,她帮自家姑娘物色的好小伙怎能让别人捷足先登,可是这事是她这当娘的一厢情愿,虽然不清楚余粮的想法,但看两孩子平日里相处的不错,本想等两年再把两人的事说破,可余粮的年岁不等人,有媒婆上门说亲也是理所当然。 陆小乙一直盯着玉兰看,不愿意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只见玉兰眉头轻皱,看起来有些焦虑,很快便展颜笑道:“是吗?这可是好事啊,不知道那秦媒婆给粮子说的那家的姑娘。” 陆小乙学秦媒婆的语气,叉腰重复她的原话,“我秦媒婆也是十里八村排的上号的,就你这种家中无长辈、地里无产出、穷的揭不开锅、欠一屁股债的穷小子,有媒人帮你牵线你就该磕头作揖谢天谢地了,就你这样的家境,能找个娇俏小寡妇也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 玉兰顿时黑了脸,骂道:“好一个阴损婆子,干着牵红线结姻缘的好事,竟也是看人下菜碟,欺负一个孤零零的少年郎算什么本事?呸!换我在场,我非为粮子出头不可!”玉兰也是借着劲儿发泄心中的急躁,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如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急躁在所难免。 “粮子怎么说?” 陆小乙嘻嘻笑道:“粮哥把秦媒婆关在门外。” 玉兰脸色好多了,笑道:“难怪这孩子一直红着脸,想来是臊的慌。” “娘,今天走了个秦媒婆,明天会不会来个张媒婆呀?粮哥人好,对我们也和气……他要娶了媳妇,还带不带我们玩呀…会不会跟咱家生分了…”陆小乙越说越纠结,说到最后故意停顿下来。 玉兰心中暗暗盘算,嘴上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婚不嫁惹出笑话。粮子这孩子我瞧着不错,不能由着那些势利媒婆害了他,抽空我跟你爹商量商量,你就别操心了。” 陆小乙目的达到,笑得更开心了。 余粮提着一串野兔山鸡来了,新换了一身玄色短打,精神抖擞的走过来。 陆小乙眼尖。见余粮脸颊光洁,想必是搓洗了很多遍,红晕退却露出正常的小麦色肌肤。 陆忠驾好驴车整装待发。 陆小乙嚷嚷着要跟去,玉兰找出一套藕粉棉裙让她换上。又打水让她擦脸洗手,一番水花四溅,湿漉漉的刘海儿被她胡乱搓拨在额头上,黏哒哒的也不管不顾,急吼吼的跑到驴车前。本想伸手让余粮拉她一把,想到爹娘在场,赶忙把手转向朝着陆忠,被提溜上车,故作天真(没羞没臊的)挨着余粮坐下。 陆忠吆喝一声,挥鞭扯绳,驾车往城里驶去。 一路上,三人话都不多,偶尔陆忠回头问一句,余粮便简单答一句。其余时候,余粮都半垂着眼看脚边放置的一堆猎物,陆小乙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野兔灰灰,野鸡彩彩,堆叠在一起,露出长长的野鸡翎子。 余粮稍微弯腰,垂手在绚烂的翎子中挑选,挑中一支长长的黄灰色尾羽,上面交错排列着黑色横斑。拔下递到陆小乙面前,眼神示意她拿着。 陆小乙盯着他停顿片刻,好吧,他脸又红了。 一个特别爱脸红的少年。陆小乙好喜欢呀,幸福的接过野鸡翎子,道了句谢。 陆忠听见动静转头看,“咱们这儿的野鸡翎子不长,不然能卖个好价钱。” 陆小乙转着手中的野鸡翎子,问道:“爹。戏文里武将头上就插得这个吗?” 陆忠点头,“戏文里武将插两只长长的野鸡翎子,显得威武霸气。” 陆小乙把手里的翎子插到一侧发髻上,笑问余粮:“看我威武霸气吗?” 余粮笑了笑,伸手帮她把翎子摘下来,变戏法似得从袖兜里翻出一个玫红色的骨朵儿,递给她。 陆小乙看陆忠专心赶车没往后看,咬咬下唇,歪着头把发髻送上前,示意余粮帮她。 感觉到轻微的碰触,发根连带头皮都发了麻,余粮动作敏捷的把花骨朵插到发髻里,然后坐直身子轻咳一声。 陆小乙也装模作样的坐直,明知看不着,还翻着眼睛往头顶看,又伸手小心翼翼的摸,摸到实物后心满意足的笑,笑得正欢见她爹猛然间回头,心虚的埋头装淑女。 进城后有余粮指路,一行人先去某饭馆卖野物,随后到祁山镖局。 余粮上前拍门,随着门轴声声,祁风俊朗的容颜出现在眼前。 “哎哟粮子,好些日子没见了,想死我了。”说着话,便开始对余粮动手动脚,不是拍肩就是锤胸,一番闹腾后,才看见余粮身后的陆忠父女。 “哎哟假小子,好些日子没见了,想……咳!咳!”后面的话接不上了,祁风哈哈大笑起来。 陆小乙一脸黑线,对祁风这个二货彻底无语了。 余粮笑着介绍陆忠,祁风行过礼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侧身邀请他们进屋,规规矩矩的模样跟刚才判若两人。 陆小乙是第二次来祁山镖局,第一次因被二货摔倒在地心有岔岔,镖局里的陈设布置都没心看;这次心境不同,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两眼贼亮,既想了解余粮曾经的生活环境,又要观察镖局的布局能否改造成铺面。 刚在大门外,她就默默的评估了镖局的门脸,临街的位置很好,若是把门墙砸开改装成临街铺面,开间也不小。 进到院内,四下一瞧,跟陆家大房在城里的小院相似,跟下溪村农家小院也雷同,是鲁国当地典型的民居样式。有些像前世的三合院,正房三间两侧各有一间耳房,有东西厢房各三间与正房成“品”字形排列,正房对面没有倒座房,仅有院墙。 笔直的石板路两边,少花草,多木人桩,三个中年镖师在院角锻炼臂力,有两人在捶打木人桩,另一个蹲身举大石,坎肩湿哒哒黏在身上,露在外面的肩胛和手臂肌肉鼓胀,看起来遒劲有力。 见祁风一行人过来,举大石的中年人大喝一声,把手里的大石块仍在地上,沉闷的撞击声,惊的陆小乙肝儿颤,她不得不思量让这样的肌肉猛男去卖烤饼,是否会有销量;抑或这些肌肉猛男觉得卖烤饼是对他们人格的侮辱,然后把手起刀落把她咔嚓了。 陆小乙打了个冷颤,牵起陆忠的手,把他往余粮身边带,有熟人好说话。 陆忠以为她被吓住了,拍拍她的头算作安抚,然后侧身把她护在后面。 蹲身举大石的中年猛男正是祁风的爹、祁山镖局的当家人:祁山。一看就是练家子,约莫四十上下,方脸盘络腮胡,浓眉大眼高鼻梁,中气十足,说起话嗓门极大,“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里边请!”(未完待续。) 第83章 另两个镖师看起来比祁山年轻些,约莫三十来岁,见来人中有小姑娘,想到自己穿着坎肩露着手臂,脸颊黑里透红,假借过招之名,你追我打溜到西边屋子去了。 祁山笑道:“两个没出息的,活该娶不到媳妇!” 原来是两个光棍肌肉男。 陆小乙余光跟过去,见两人身高体壮、打斗有力,脸颊黑红,耳朵却红的像朱果,让陆小乙想起前世见过的一组角雕的图片,侧脸各种桀骜冷酷,正脸各种囧,给人一种反差萌。不由对两个羞涩肌肉男产生好感,再联想到爱脸红的余粮,莫非这种出产肌肉男的镖局,还出产羞涩纯情男?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看祁家父子就知晓了。 祁山的外衫放在一侧躺椅上,他一边穿一边带路,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一行人去了正房厅堂,余粮先介绍人,没有直接道明来意,而是先询问近况。 祁山往太师椅上一坐,左腿踩在一侧横凳上,动作有些匪气,连叹息都比平常人悲壮,“哎,一日不如一日啊!去年人家还让咱喝口汤,今年连汤都不给喝了,自从二月跑蒙国回来,到现在还闲着的!”叹完气,又狠声道:“兔子急了能蹬鹰,祁山怒了也能填四海!” 祁风道:“爹,换着两年前我早带人把他的招牌拆了,可眼下咱们镖局只剩许叔张叔和你我四人了,我估摸着连四海镖局的大门都进不去。” “谁他妈说让你们跟去了?你小子要给祁家传宗接代,那两个老光棍还没娶到媳妇,你说我能带你们去吗?你脑袋长在屁股上的?” 祁风吃瘪,无奈的看向余粮,耸耸肩,又看向陆小乙,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余粮道:“祁叔,跑镖风险太大,还是想想改行的事吧。索性趁此机会改个踏实的营生,生活安定下来,许叔张叔也好娶媳妇不是吗?” “我也想改,可这百行百业都有人干。哪些行当赚钱、哪些行当亏钱,咱摸不到门道啊!前一阵儿有人找我搭伙开车马行,啧啧,我算了算本钱,把我的棺材本赔上再把镖局卖了才够。若是赚钱还好说,万一亏了呢?连累老张老许他们陪我睡大街去吗?当初我就连累了你爹,我不能再连累其他人了。”祁山说到最后,情绪有些控制不住,站起来喘几口气又才缓缓坐下。 余粮劝道:“祁叔,冷静点,莫急莫急,我这次来就是跟你商量改行的事,这位忠叔是我同村的长辈,对我一直很照顾。他家干粮生意做得很好,想在城里寻个搭伙人,特来找你商议。” 一听生意搭伙,祁山又激动起来,眼睛瞪得溜圆,高声道:“啥干粮生意?先说来听听,咱们好说好商量。” 余粮看向陆忠,陆忠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然后把搭伙的想法一一道来。 祁山越听越皱眉,道:“一言概之。就是让我卖烤饼是不?” 陆忠点头。 祁山嘴角抽搐,看起来不感兴趣,“陆老弟啊,不是大哥不愿意。只是你看看我这形象。”站起来捏拳头展示他的左臂肌肉,然后换右臂,“江湖人称拼命祁山狼,镖路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若找我押个镖送个货,我二话不说带着兄弟们就上路。可让我赶车卖烤饼,大哥我有些力不从心啊!往后被道上的兄弟们看见,不叫我祁山狼,改叫祁饼子,你说我应还是不应?” 其实是他放不下脸,做了多年镖局生意,一贯出行都是刀枪棍棒等勇猛道具,如今让他卖烤饼,他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 陆小乙原本站在陆忠身后,祁山晒肌肉的模样莫名戳中她的笑点,再脑补三大肌肉男和一个二货少年一起晒肌肉卖烤饼的画面,咬牙忍着笑。 陆忠听出了祁山的婉拒之意,赔笑几声便不再勉强。 余粮却接话道:“我也说点自己的看法吧,忠叔拉一车饼沿街叫卖,便是人们口中的卖饼小商贩,人们遇着了便买上,遇不着也不会特意去寻他;若是忠叔租一家铺面,便成了人们口中的陆东家,卖饼子也有了个响当当的名字:干粮生意,所以呢,名声颜面是靠钱来撑得。祁叔,你要不再考虑考虑,忠叔已经把饼子名气打出去了,你如今只需坐享其成、渔翁得利。” 祁山瞪眼道:“粮子,你走近点,跟叔再说道说道,什么叫坐享其成什么叫渔翁得利。” 祁风自诩成语学的不错,激动的嚷嚷起来:“爹,坐享其成渔翁得利你都不懂?问我不就得了,当年我学堂不是白上的,我跟你说啊,这坐享其成就是……” “滚一边去!”祁山高声打断,“我会不懂坐享其成渔翁得利吗?我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咋听不懂呢?” 祁风再度吃瘪,气的坐到靠门窗的凳子上去了。 余粮想了想,认真道:“祁叔,咱们一夫城可是重要的关城,南来北往的行商多了去,他们需要久放不坏的干粮,刚好,陆家能做出这种干粮来,这可是独一份的生意,刚开始忠叔一天卖一车饼,如今一天两车都不够,不仅商人爱买,连带城里人也吃,你想想陆家烤饼的名气一出去,这是多大的市场呀!你若是这时参进来,算不算坐享其成?” 祁山捋着浅须点头,“这么说来我还捡大便宜了,那渔翁得利又怎么说?” 余粮道:“渔翁得意这个说法不严谨,应该用坐山观虎斗来形容。四海镖局如今气势如虹,祁叔还是避其锋芒的好,俗话说:好人还遇好人救,恶人自有恶人磨。祁叔等着看戏就行!” 其实,余粮如是说也是推测,常言道:盛极必衰月盈必亏。做人做事不能太嚣张,尤其是做镖局这行,大多都是刀口舔血黑白通吃,谁家没点道行,谁家没几个供奉菩萨,出事是迟早的。 祁山好似想到什么,拍腿哈哈大笑起来。“好!好!还是粮子会看问题,说得我对干粮生意又有了几分兴趣,要不这样吧,你把如何搭伙。如何分层,前期掏多少钱?一月有多少利?都得给我交给底儿吧!” 余粮对祁山镖局感情深,打心眼里想镖局安定下来,尤其是曾经那些看着他长大的叔叔伯伯如今走的走死的死,只剩下祁叔、许叔和张叔三人了。余粮更想帮他们一把。 陆家的烤饼生意他是知道的,独一份的生意,别看一个饼几文利润,架不住销量大呀,镖局三位叔叔都是见过世面的活泛人,往年押镖积累的人脉很容易把干粮生意做大,到时候,赚的钱不比押镖少,日子却比押镖安定。 余粮有自己的思量,尽力从中撮合他们。可涉及到搭伙细节,他便不清楚了,眼神习惯性的看向陆小乙。 搭伙细节陆家人早就商量好了,陆小乙眼神示意让他放心。 陆忠对祁山抱拳道:“搭伙细节还是由我来说吧,陆氏烤饼目前有两种口味,原味的五文钱一个,芝麻的六文钱,如今一天能卖出两车,大约四百个。” “多少?四百个?”祁山明显不信。 陆忠得意的笑,“若不是顾着庄稼。卖三车也不成问题。” “一个多少利?” 陆忠也不隐瞒,“除去麦面和工钱,原味的一个一文利,芝麻的两文。” 别看祁山肌肉多。算起账来脑子活,几下盘算便惊道:“一天四百个饼你能赚六百多文?啧啧,看不出来啊,陆老弟这是闷声发大财啊!” 陆忠道:“我是真心诚意跟你搭伙,给你交底也毫无隐瞒,祁哥若是同意搭伙。城里开店和售卖的事全由你负责,我只管烤饼送货,每个饼子我给你算发价,你卖多卖少自己定,除开发价赚的钱全算你的!” 祁山搓着下巴思索片刻,道:“饼子价也由我定?” 陆忠点头,“我只管烤饼,祁哥是聪明人,不会做杀鸡取卵的事。” 祁山哈哈大笑,“那是那是,薄利多销嘛!我若把饼子定个玉石价,我这些年镖局生意算是白做了!” 陆忠道:“祁哥,光说不练假把式,正好我来的时候带了一车饼,要不你也跟去看看。” 祁山起身道:“好!看看去。”转头对祁风道:“去把你许叔和张叔叫上,咱们一起去!” 于是,陆忠在前面领路,一行人去了出城必经的荣兴街,好些要出关的商人已经等起了,见陆忠的驴车过来,急吼吼的围上来,有的抱怨陆忠耽误了时辰,有的直接报数掏钱买饼走人,行商都很忙! 商队人多,商路遥远,是干粮生意的大客户,等商人走完,便是一些慕名而来的居民,你一个我两个,算下来也不可小窥。 陆忠、陆小乙和余粮忙的团团转,场面虽然火爆,却在可控范围内。 镖局众人一副武夫打扮,人高马大的站在稍远处,看来还是接受不了,暂时跟烤饼摊子保持距离。 祁山一直看着驴车堆叠整体的四沓饼子,一沓五十个,眼可见的速度少下去,真如陆忠说的火爆好销,祁山再次搓着下巴思索。 这时,有四个混混模样的男人走过来,前后左右把驴车包抄住,为首的一个男人眉高眼细,搭配鼻唇给人一种奸猾之相,只见这人拿起一个烤饼,咬上一口,咀嚼一下便呸到地上,然后又拿起一个继续呸,如此呸了五个,才骂道:“破逼玩意儿,硬的能把大爷的牙磕掉,还他妈好意思拿出来卖!” 陆忠拳头捏的青筋直冒,余粮拉住他,却因男女有别不敢拉陆小乙,而是上前一步把小乙挡在身后,轻声道:“别怕,祁叔他们在!” 陆小乙见陆忠怒气盛,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他爹没少受这些无赖的欺压,难为他一直忍着,在家人面前装着若无其事,就连前几天商量开店,也都是一言蔽之。 想起陆忠那天说话,陆小乙心里越来越酸,她爹在下溪村也算个堂堂正正的汉子,到城里做点小生意,默默无名时还能自在,一旦有了名气,麻烦便找上门来。 对于陆忠来说,以暴制暴解决不了问题,况且他也不擅长,他想把生意做下去,除了忍真是没有其它办法。 但对于镖局来说,应付这些事,小菜一碟。 祁山肩膀手臂的肌肉反射性的鼓动,他旁边的许和张两人亦是如此,唯独祁风年龄和资历不够,想鼓动肌肉也没那份气势,只得冷着脸装凶残,一行四人缓缓的走过来。(未完待续。) 第84章 气势如虹的镖局四人帮走过来,混混们不禁后退几步。 祁山大嗓门吼道:“什么情况?” 混混头目被震的轻微抖动,见来人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哪里见过,直觉此人不好惹,立即露出谄媚的表情,“这位爷,小事小事。” 祁山瞪了他一眼,不屑道:“哪个地头的?” “我哪个地头的管你屁事。”混混头目虽然有些怯,但也不是善人,自觉给足对方面子,若对方还不知趣,他也不是好惹的。 “好,有种!”祁山话音刚落,一个箭步上前,右手擒住那人衣襟,手臂一使劲竟便把那人举了起来。 混混头目衣襟被锁紧,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迫到脖颈位置,憋得一张脸如猪肝色,双手抓住祁山锁他的手腕,想掰掰不开,想喊喊不出,双腿悬空想踢又使不上劲。 其他三个混混赶紧上来帮忙,被许武、张铁牛和祁风三人拿住,伴随着沉闷的打击声,三个混混哀嚎起来,哭爹喊娘的求饶。 祁山下手有分寸,见混混头目脸色越来越酱紫,双眼上翻,顺势把他摔在地上。 混混头目腿间颜色变深,很快晕开,紧接着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竟吓得失了禁。 围观的众人哗然,有的捂口鼻,有的指着混混头目嘲笑。 祁山居高临下的看着混混头目,厉声呵斥:“哪个地头的?老子可没耐性问你第三遍。” 混混头目顾不得脖颈火辣辣的疼,感觉翻身跪地求饶,“大爷饶命,我说我全说,我寻常时候都是在赌场看场子,前几天有人找上我,给我五两银让我专找陆饼子的麻烦。” “为啥专找陆饼子的麻烦?”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我只管拿钱办事,多一句话也不能问。” 祁山点头算是知晓。“起来吧!” 混混头目感恩戴德的爬起来,其他三个混混也连滚带爬的过来,搀扶成一体准备开溜,听到背后传来响雷般的一声:“站住。谁让你们走了?” 四个混混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回头苦着脸等候吩咐。 祁山指着刚才咬坏的五个饼子,“吃了饼子不给钱就想走?”说着话,肩头的肌肉不禁鼓动起来。 混混头目赶紧掏出五两银锭。捧到祁山面前,求饶道:“这是商人给的五两银,我没敢用,全用来孝敬大爷你!” 祁山接过银锭,抛起来掂掂重量,然后摔给一旁的陆忠,“五个饼多少钱,剩下的找他!” 陆忠找了钱,让小乙把五个饼子拿过来,一并给了混混头目。 那人不敢接。祁山道:“咱都是公平买卖的商人,敲诈勒索的事咱没兴趣,收你五个饼子钱,剩下的拿去给兄弟们买点跌打伤药,安心回你的赌场看场子去吧!” 混混头目原以为祁山是个黑吃黑的主,会趁机昧了他的五两银,没想到此人行事磊落,不由心生崇敬,脸色恭敬的朝祁山鞠一躬,“不知这位爷尊姓大名。在下盛元赌场罗大眼,往后需要用到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祁山抱拳,“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祁山镖局当家人祁山。人送外号祁山狼,正是在下。” 陆小乙有种看武侠剧的既视感。 等混混们散去,祁山便得意洋洋的站在饼车旁,对围观的众人抱拳道:“各位一夫城的父老乡亲,陆氏烤饼从今天起有我祁山镖局罩着,那些心怀不轨欺行霸市想找陆氏烤饼的麻烦的人。先得问问我祁山的拳头同不同意!”说着话,拳头捏紧,手臂上的肌肉遒劲鼓胀,周围传来阵阵吸气声。 陆小乙嘴角微微抽搐,眼光在身边几人脸上扫视,只见许武、张铁牛和祁风完全跟祁山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表情,既自得又豪气。陆忠眼神里满是对镖局众人的感激,嘴角自然上扬,有种麻烦得以解决后的轻快。余粮还好,脸色平平常常的,想必对镖局众人的言行见惯不惊了。 镖局众人既已来到饼车旁,一番英雄气概之后,应情应景的把饼车想象成往常押的镖车,烤饼也理所当然的归纳到他们的职责范围内。 祁山在表明立场后,又高声给陆氏烤饼搞起宣传来,“陆兄弟做的是正正经经的干粮生意,买卖公平童叟无欺,你们尽管放心大胆的买!保管吃了身强体壮,瞧我这身腱子肉,全是烤饼的功劳!” 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须教父子兵。祁山都甩开面子了,许武、张铁牛和祁风哪能示弱。 祁风更夸张,对几位中年婆子吹道:“别看我现在体格好,我娘说我生下来瘦的像只山猴儿,一张脸小的哟只有拳头大,眼睛又大的如铜铃,啧啧,眼见养活不了,还是我祖母当机立断,天天拿烤饼泡在牛乳里喂我,瞧瞧我现在,是不是壮得像头牛!” 英俊嘴甜的少年郎最讨中老年婆子喜欢,对少年郎说出来的话也深信不疑,不管买不买饼子,陆氏烤饼的神奇功效很快被婆子们传播出去,至于最后传成什么样,就不清楚了。 祁风继续吹牛。 余粮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他默默的移到陆小乙身边,小声道:“其实卖烤饼挺适合他们的。”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她也有同感,有些人就是这样,吹着牛唠着嗑不知不觉就把东西卖出去了,不仅给人留下好印象,还能赚到好多回头客。 原本剩下不多的饼子很快抢购一空,镖局众人都意犹未尽,吆喝着陆忠跟他们回镖局再细谈。 祁山外表粗狂,但内心细密,尽管刚才销售画面很火爆,尽管他也投入些激情进去,但真要谈到搭伙,他还是相当谨慎。 隔行如隔山,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他的原话。 最后达成共识:从明天起,陆忠蹲点在祁山镖局外卖烤饼,试卖一月,祁山要摸行情,还要看收益,然后再谈搭伙的事。 祁山如此决定,陆小乙反而觉得这人靠谱,觉得他不是那种盲从的人,不会被一时所见迷惑,愿意花时间去了解后再做决定,这样的人一旦合作成功,后续会省去很多麻烦。 回去的路上,陆忠明显很高兴,慢悠悠的赶着车,不时回头跟余粮谈论镖局诸事,问的最多的还是祁山,看来,陆忠对此人的评价很高。 谈论镖局,余粮不可避免的会想到逝去的家人,虽然表情不变,但眼底明显带着神伤。 陆小乙默默的把裙摆展开点,再借着衣袖的遮挡,慢慢把小爪子伸过去,小指头勾住余粮的小指,也不管他惊讶的看过来,依然作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余粮嘴角轻轻上扬,转头学她的样子,背脊挺的直直的,看起来正经极了,小手指却牵挂着对方。 驴车走的缓慢,两人这样默默的牵挂着,心里踏实极了。 陆忠难得心情大好,不知不觉间,话匣子扯得很开,最后把话题扯到陆家大房头上。陆忠没把余粮当外人,说起这些家事来也不觉得别扭。 原来大房虽有田地却是租给别人耕种,每年分得粮食只够温饱,孙辈们渐渐大了,要读书要成家,哪样都离不了银钱,如今家中无来源,仅靠卖房的银两迟早会坐吃山空。 人家大房老书生都不着急,他这二房子侄却操上心了,所以,当陆忠向脑瓜子活泛的女儿问策时,陆小乙故意道:“爹,要不让伯祖父跟祖父学篾匠手艺,或者让堂叔跟着你卖饼子去。” 陆忠皱着眉,“咱这都是粗活,他们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估计干不下来。” “那什么擅长做什么嘛,伯祖父字写的好,可以帮人写信写对子,堂叔爱读书,在家里开个私馆把村里适龄的孩子聚一起,教教读写,既能赚些银钱,还不耽误他读书。” 陆忠点头道:“你说这个点子我也想过,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法子行得通,既能赚钱又不耽误读书,回去我就找你堂叔商量商量,总不能看着他们坐吃山空吧!” “爹,我劝你等两年再去。” “为啥?” “他们刚从城里回来,伯祖父眼高于顶,堂哥又不知开通,你若现在去说,他们肯定接受不了你的提议,加上他们家中还有余钱,更不会把你的话当回事,只有等他们过两年日子,真切体会到其中艰辛了,才能静下心来盘算往后的生活。” 陆忠思索片刻,又问余粮,“粮子,你说呢?” 余粮一个外人,被陆忠问起家事,有些吃惊,想了想才缓缓说道:“忠叔,我觉得小乙说的有道理,天下读书人但凡走不了仕途的,大多会选择坐馆授业或入幕为宾,其次才是从事农商等营生。我觉得小乙的提议是个读书人都能想到,关键在于他们愿不愿意做。” 陆小乙对余粮眨眨眼,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自诩为英雄。 陆忠叹气,“是哦,读书人比咱们脑子好使,这些事他们肯定早想过了。哎!算了算了,让他们自己想去吧。” 陆小乙听他爹口气有些失望,想来是真心在替大房谋划,不觉对他爹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出言安慰道:“爹,天生一人,必有一路。伯祖父他们迟早会想明白过来的。”(未完待续。) 第85章 一路慢悠悠回到下溪村,晚霞已经烧红半边天,归鸦还巢,鸡鸭回圈,劳作回来的农人荷锄悠闲的走在田埂上,几只撒野的土狗在盛夏的草丛中追撵,不知何处传来牧笛声,诱的夏蝉再次嘶鸣起来。 乡村的傍晚,宁美又安然。 驴车到了陆家院外,陆忠拉着余粮不让走,说是今天帮了大忙,晚上定要喝几杯,当然,少不了请西院众人过来一起聚聚。 此刻,陆婆子已经在忙晚饭了,陆寿增大手一挥,拒绝了陆忠的邀请,“你娘已经在做饭了,你也忙到现在才回来,改日空了再聚吧。” 中午剩下的肉菜,再煎些茄盒子,炒个青椒鸡蛋,凉拌水芹木耳和黄瓜,再捡一沓新出坑的烤饼,晚饭就上桌了。 陆忠沽了一壶酒来,给余粮和自己满上,小庚嚷嚷着要喝酒,被陆忠赏个爆栗。 小庚摸着额头撅着嘴,贼兮兮的挨着余粮坐下,夹菜的时候趁他不注意,迅速用筷子蘸了杯中酒,往自己嘴里送,辣的眼泪花花,没有博得同情,反而招来笑。 陆忠笑着把杯中酒递到他面前,“儿子,来,喝这杯!” 小庚头摇得似拨浪鼓,“不喝不喝,辣死了辣死了。” 陆忠继续劝酒,“饭涨傻老大,酒醉聪明人,我儿子这么聪明不喝酒咋行啊?来来来,这杯喝光了,桌上还有一壶,一壶喝光了,仓房还有一坛,一坛喝完了爹再给你买去!” 小庚越听越苦,脸儿皱成一团,嗲声嗲气向玉兰求救:“娘,娘。”小眼神恳求玉兰出来说句话。 “活该。”玉兰抿嘴笑,然后对陆忠道:“吃饭吧,把小庚逗哭了明天娘又要寻我的不是。” 陆忠兴致好,本想多逗一会儿儿子。听了玉兰的话,立马打住,头一仰干了杯中酒,然后招呼余粮吃菜。 余粮只喝一杯。陆忠劝酒,被玉兰阻止道:“好啦好啦,粮子还是个孩子,喝一杯意思意思就行,别劝醉了。”说完。笑眯眯的看向余粮,“酒可以少喝,菜得多吃啊!” 余粮点头,只要不跟陆小乙目光相触,他表情动作都能很自然,陆小乙也看出来了,决定往后吃饭的时候不要去影响他。 吃罢饭,陆忠去送余粮,尽管陆小乙很想去,但不能表现出来。 第二天早饭后。陆忠按照约定去祁山镖局外卖饼,陆寿增带着陆勇也一起进城卖凉席和草篮。 玉兰做好中饭,陆忠却没有回来吃饭和补货,玉兰喃喃道:“兴许是在镖局吃吧。” 下午,陆莲、王冬梅过来帮忙烤饼,陆婆子抱着小凤在西屋睡午觉。 王冬梅跟陆莲负责一个坑,玉兰跟小乙负责另一个坑,四个人在灶房里揪着面剂子,聊着天。 玉兰道:“娘带小凤带的挺上心的,天天中午都要陪着小睡一会儿。有时见她抱着小凤有说有笑的。” 王冬梅一边压着面饼一边笑,“我发现娘这人有时候口不对心,背着人的时候逗得小凤咯咯直笑,人前又黑着脸。说小凤麻烦,吃喝拉撒睡,折腾的她整日不安生。” “大嫂二嫂,你们没发觉吗?我娘现在脾气比以前好多了,她以前跟个炮仗似得,一点就着。说话做事更是由着性子来,当年闹出的事可不少。”陆莲在嫂子面前也不遮掩,实话实说道。 王冬梅道:“我过门才一年多,娘以前是啥性子,我只听人说过,没接触过,她变没变还得大嫂和莲妹来说。” “她以前能搭着梯子在隔墙上骂我一整天,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陆小乙听玉兰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怨气,想来对曾经那些难堪的岁月已经释怀了。 是了,如今的玉兰跟夫君恩爱,带儿女慈和,每天除了干家务就是烤饼赚钱,生活充实事事顺心,哪有多余的心情去想那些陈谷子烂芝麻,与其自寻烦恼,还不如脚踏实地干些实事,哪怕是喂鸡喂猪,哪怕是摘瓜摘菜,都比斤斤计较那些过往好。 “大嫂,你恨我娘吗?” 玉兰哈哈笑起来,“说实话,刚开始那几年挺恨的,后来慢慢就淡了,如今更是没感觉。” “二婶,你呢?你恨我娘吗?” 王冬梅道:“我也说实话吧,我恨我亲娘,有亲娘做对比,婆母显得好多了,尤其是她逗小凤的时候,任谁看了也不相信她是个重男轻女的。” “我生三个孩子,就小乙她帮着带过一阵儿,后来生小丁分家,再后来生小庚,她一个也没带过,唯独小凤,从满月后都是她日日带着,你说,再铁石心肠的人,天天对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奶娃,她能不软化吗?” 王冬梅笑道:“所以我才说娘有时候口不对心。” 陆小乙笑嘻嘻来参言:“呐呐,哪有这样的,儿媳妇伙同小姑子背后嘀咕自家婆母,这样的言传身教,真的合适吗?” 玉兰嗔怪道:“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清楚吗?你不就想找借口溜出去玩!” 陆小乙被说中心思,嘿嘿傻笑道:“我这不是担心小丁小庚牵不住牛吗?” “少来,他们两个放牛我放心的很,你乖乖留下帮着烤饼。” 陆小乙撅着嘴,把手里的面饼压平,再用刻有‘陆’字的模子在上面打上标识。 傍晚时分,陆莲和王冬梅清点完各自的饼子便散去,陆小乙帮着把数计好,满一月好算工钱。 陆忠载着陆寿增和陆勇一起回来,陆小乙特别留意了车上的凉席和篮子,还不错,凉席比篮子卖的好。 陆寿增下车时,陆忠和陆勇都伸手去扶他,陆寿增摆手道:“我没那么老。”说完,敏捷的跳下车,提溜下来一串篮子,对旁边的陆勇道:“凉席算你的。” 陆小乙心里有很多话想问他爹,比如镖局的人今天表现怎样?是不是还跟昨天一样站的远远的,比如今天怎么才卖一车饼?是不是又有人来找茬?比如小叔今天表现咋样?有没有像她曾经那样积极努力的去吆喝? 当然,疑问再多也得等到吃饱喝足再舒舒服服洗掉臭汗后,才能问出口。 玉兰跟陆小乙一样存在如此多的疑问,一口气问完,陆忠才笑着缓缓道来。 原来陆忠以前都在荣兴街卖饼,今天突然搬到祁山镖局,好多顾客不知情,导致一车饼一上午都没卖完,惹得镖局众人心生疑惑。 陆忠刚开始也没反应过来,待到想清其中缘由,便带镖局众人去了荣幸街,一边卖饼一边给顾客宣传,祁风甚至掏出一把铜子儿,雇一些小乞丐帮着满城宣传。 说到此处,陆忠禁不住夸赞道:“没看出来啊,祁风那小子脑子挺活的。” 陆小乙也承认,祁风不犯二的时候,脑子很活络。 玉兰道:“祁山都那么有心眼,生的儿子能差到哪儿去!对了,今天镖局其他人咋样?” 陆忠笑道:“不远也不近,感觉像在护镖!” 玉兰有些无奈,“这样咋行啊?他们不帮忙搭手,将来开店卖不动,还得你去操心。” “没事,年长的放不下面子,年轻的还行,我看啊,真要开了店祁风那小子能撑起来。” “爹,祁叔他们只是暂时放不开面子,你先别管他们,就当请的保镖。这个月咱们辛苦点多烤饼、多卖饼,等月底他们看到利钱时,面子是啥?估计他们都想不起来了。” 玉兰提议:“要不这月让粮子跟你一起,有他在,有些话好说些,又些事也好做。” 陆小乙自告奋勇,“娘,我明天找粮哥说去。” 玉兰点头,又道:“你顺带问问粮子,蒙国带回来的白土还有吗?我寻思着再挖个坑,将来城里店铺开起来,咱家两个坑不够用!” 陆忠想了想,说道:“这个不急,搭伙的事月底才能定下来,往后会怎样谁也说不清。” 这时,隔壁屋传来小丁和小庚的打闹声,小庚的声音更是穿墙过来,“大姐,大姐,你快过来呀,二姐挠我痒痒,你快来帮帮我?” 陆小乙顿时心痒痒,也无心跟玉兰和陆忠说下去,屁颠颠的往隔壁跑,玉兰抱怨道:“玩闹起来又得出一身汗,睡前还得给她们擦一遍澡,真是够累的。” 陆忠把扇子伸过来朝她扇风,“你累就不用管了,睡前擦的再干净,睡一夜起来还得出一身汗!” 玉兰横她一眼,“照你这么说,那也不用吃饭了?反正吃了还得饿。” 陆忠嘿嘿笑,“这能一样吗?不吃饭哪有劲儿干活啊!” 夫妻俩在这边说的起劲,隔壁屋已经成了挠痒痒的战场。 小庚后悔极了,他向大姐求救,谁知大姐比二姐还狠,不仅要挠他痒痒,还要捏他屁屁、锤他小发髻、揪他腮边肉,总之,后悔极了,小庚只得高声向娘求救,谁知他娘刚进屋,他祖母也来了。 然后,小乙和小丁挨了陆婆子一顿训,连带玉兰也遭了秧。 陆婆子走后,小庚又被两个姐姐按炕上挠了一通,这次不敢大声求救了,只能用软糯的嗲声告饶。 一番打闹下来,果真又出一身汗,玉兰已经打来温水,陆小乙羞羞的发现,她的身体萌发的越发明显了。(未完待续。) 第86章 夜里,陆小乙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知哪来的夏虫,栖息在窗棂某处,唧唧低鸣似琴音。脑袋里没有想什么,脑神经却兴奋异常,想来是刚才一番痒痒大战,把自己玩嗨起来了,再扭头看侧边熟睡的小丁小庚,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跟虫鸣杂糅在一起,显得夜晚更加寂静漫长。 反正睡不着,那就想些快乐的事情吧,最快乐的莫过于情事。陆小乙打算把穿来后跟余粮接触过得点点滴滴回忆一遍,可瞌睡大神好似跟她作对,她才忆了个开头,就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的伸个懒腰,感叹治疗失眠有了良方。 早饭后,陆小乙原计划要去寻余粮说帮忙的事,却被玉兰喊住,说是趁着早晨凉爽,随她去菜地里摘些瓜菜回来,余粮的事由陆忠自己去说。 陆小乙只好随着玉兰去。 天气热,地里的农活都放在早晨做,王冬梅随后也来到菜地,妯娌俩一边在菜畦中拔草,一边说着话。 陆小乙猫在黄瓜架下寻摸,每次来菜地少不了吃上一根新鲜黄瓜,这次却奇了怪了,寻寻觅觅三五遍,除了老黄瓜和小黄瓜外,硬是找不出一根脆嫩适中的黄瓜。 陆小乙心下纳闷,首先怀疑的是陆婆子,没办法,祖母有这个前科。 “小婶,祖母这几天下菜地了吗?” 王冬梅正跟玉兰说的欢,陆小乙问了两遍她才听见,抱歉的笑了笑,回道:“她最近借口带小凤,连灶房都不乐意进,哪里还乐意往菜地里跑呀!” 不是陆婆子又会是谁呢? 陆小乙眼睛瞟向菜地旁边的陆家大房院子,心里顿时一亮,咋把这家人忘了,新搬回来,家里肯定缺瓜少菜。可是。你缺菜可以明说呀,她家又不是小气之人,这样不声不响的摘走,算什么事? 陆小乙气鼓鼓盯着大房院子看。新漆的院门紧闭着,院墙一侧伸出的梨枝挂满了青皮梨儿,往年摘习惯了的顽童,此时仍止不住手痒,三三两两躲在墙根拿一截长棍去戳。 乡野顽童大多如此。整日闲着结伴玩耍,攀花摘果翻墙上树没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村民们都习以为常,只要不太过分,抓住了顶多笑着骂几句,谁也不会往心里去。 墙外梨枝颤动,连带墙内的枝桠也跟着摇晃。陆大婆子很快开门出来,指着墙根几个顽童训斥道:“小野驴子些,年年没喂饱你们吗?如今家中有人也敢上门来偷,太无法无天了!你们家人是咋教的?” 顽童们脸皮也厚。嘻嘻哈哈散开却不走远。 陆大婆子走到墙角把掉落的青皮梨儿捡起来,骂骂咧咧不停歇,看见旁边菜地里的王冬梅、玉兰和小乙,楞了楞,很快就笑起来,“哎哟,这片菜地是老二家的呀,你说我这记性,这些年不在村里都记不得了。” 陆小乙嘲讽道:“伯祖母,你不会连自家菜地也找不着了吧?” 陆大婆子看都懒得看陆小乙。更当她的话是耳旁风,继续跟玉兰和冬梅说道:“两个侄儿媳妇都是勤快人,啧啧,瞧瞧这片菜地收拾的多规整。红红绿绿看得可喜人了。” 陆大婆子越是这样无视陆小乙,陆小乙越是来火,故意指着不远处的几个顽童嚷道:“狗蛋儿,你们几个有没有摘我地里的黄瓜吃?” 狗蛋儿跳将起来,“小乙姐,我们没有。黄瓜我们都吃腻歪了。” “那我家黄瓜怎么少了?”陆小乙特意观察陆大婆子的表情,果然见她面部一僵,极不自然。 狗蛋儿嘿嘿笑,“小乙姐,我知道是谁偷的……” 陆大婆子赶忙出声吼道:“小贼货,偷我家梨还不快滚,下次让我逮住非撕了你们的皮!” 狗蛋儿指着陆大婆子嚷嚷:“是她,昨天我还见她在你家地里偷黄瓜,还偷了豆角。”其他几个孩子也出来指正她。 陆大婆子气的跳脚,指着狗蛋儿他们骂道:“野驴子些,偷我家梨不算,反诬赖我偷瓜摘菜,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们牙打掉?” 牙打掉?哼!鬼才信呢!狗蛋儿继续揭发道:“嘻嘻,我见你偷了一篮不知足,又去旁边地里偷了丝瓜和南瓜。”狗蛋儿指了指王冬梅拾掇着的菜地,“你不知道吧,你偷菜的时候,我们几个趁机打下几个梨。” 陆大婆子气得趔趄,把手里的几个小梨儿朝狗蛋儿砸去,“砸死你们这群野驴子!从小就偷鸡摸狗,迟早的蹲大狱。” 狗蛋灵活的躲过,待梨儿滚落在地,嘻嘻笑着捡起来,“走了走了,梨儿到手了。” 陆大婆子急吼吼的去追,哪里能撵上,几个顽童瞬间跑的没了影儿。 玉兰和王冬梅停止了拔草,在菜地里查看一番,心里有了数,顾着陆大婆子的颜面,两人无奈的对视一笑,不提这茬。 陆大婆子没追到人,骂骂咧咧的走回来,语言苍白的跟玉兰和冬梅解释几句,便灰溜溜的进了自家院子。 玉兰和王冬梅通了气,一致认为这事儿不要让陆婆子知晓,别为了一点瓜瓜菜菜吵闹起来,让村里人看笑话。 陆小乙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陆大婆子不是小孩子,能做出这样的事,只能说明她打心眼里就没把二房放在眼里。瓜瓜菜菜说起来是小事,但从小事看大事,小事若能做得有礼有节,大事也会有张有弛。陆大婆子完全可以上门跟玉兰或者陆婆子明说:回乡不久一时种不出瓜菜,让二房帮衬一阵儿。陆小乙相信玉兰会乐意给,至于陆婆子,唧唧歪歪一番后还是会给的。 陆小乙直觉陆大婆子不会停手,几次下菜地她特意长了心眼,多少瓜多少菜心里有了谱,她就看陆大婆子会停手不。 事实证明,陆小乙的直觉很灵验,地里的瓜菜持续在减少,只不过减少的频率和数量降低了,今天少个瓜,明天少颗菜,不留心根本发现不了。 陆小乙把这事跟玉兰说了,玉兰叹道:“这种人就是傻,走明面能得到更多的瓜菜,却非要选择背地里去小偷小摸。” “娘,你说伯祖母会不会偷别人家的菜?” “她家那么些人,一个瓜两个菜咋够吃,我估摸着她家院外那片菜地,她都开始下手了。” “……万一被人抓个正着,闹将起来,伯祖父那么爱面子的人,肯定饶不了她。” “所以说她是个傻的嘛,换着是我,回村后第一件事是把菜地耘出来,赶紧找些小白菜青菜韭菜香葱这些生长快的,种上勤浇水很快就能上桌,再跟亲戚邻居打好关系,冬瓜茄子豆角这些错过节气的菜不是也有了吗?” “娘,你真厉害!”陆小乙星星眼的看着玉兰。 玉兰戳她额头,“这不叫厉害,是个过日子的媳妇都能想到。” “伯祖母怎么想不到呢?” “若能想到这些,那套院子就不至于淋烂了,呵呵,也许心思不在这上面吧!” 陆小乙瘪瘪嘴还想说什么,被玉兰打断,“菜地的事就别管了,夏季瓜菜多,她爱摘就摘去吧,咱家也不缺那几个瓜菜,等入了秋咱再看紧点。” 玉兰大度,不代表其他人也大度。 没过几天,陆大婆子就被人抓个正着,抓她的人正是曾经跟陆家有纷争的张家媳妇。 张家媳妇去年在菜地里欺负小乙姐弟年岁小,后来被陆家祖孙寻上门打闹一番,陆婆子还上演了碰瓷戏码,张家媳妇最后掏了诊金、买了点心、赔一番不是才了事。 张家媳妇要说不怨不恨那是假的,这不,逮着陆婆子的大嫂陆大婆子偷自家的菜,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来,且聪明的保持着安全距离,严防碰瓷事件再次发生。 陆大婆子虽然在城里住了些年,但本性不是善岔,曾经也是耍泼耍赖的高手,自从陆福增和陆思双双考中童生,她便自认为高人一等,言行举止上尽量装得知礼和善。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那童生家眷遇到乡里泼妇呢?且在偷菜被抓没占住理的情况下。 张家媳妇不着急开骂,先开始造势,招来好多村妇围观,然后提溜着证物:一个黄南瓜,把南瓜蒂展示给众人看,再跟南瓜藤上新鲜的蒂印比对,严丝合缝,完全能证明此南瓜刚从她家菜地里摘下。 物证演示完毕,人证张家媳妇开始叫嚣了:“我没有说瞎话吧?我没有诬陷你吧?被我抓个现行你没话说了吧?嘿!我就纳了闷了,三天两头少瓜少菜,少的也不多,可就是在少,我就不信这个邪,我就不信抓不住人!” “瞧瞧我抓到谁了?一家两童生呢,读书人家的妇人也干出这样的事来?哎哟哟,真是笑掉大牙了!诶诶,你们都来说说看,这是读书人家能做出来的事吗?” 陆大婆子薄唇紧闭,要说不后悔是假的,她后悔死了,早知道天天在二房家菜地里摘好了,反正都是自家亲戚,知晓了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子。 后悔归后悔,没有后悔药,只有硬着头皮上死不认账,陆大婆子牙关一咬,回骂道:“呸!哪里来的野驴蹄子,跑我家院外含血喷人,你哪个窟窿看见我偷你家南瓜了,你一个人怎么说怎么算,你咋那么能耐啊你!信不信让我家老爷写个状子,治你个诬告之罪。”(未完待续。) 第87章 “啧啧!会写状子多能耐啊!你去告啊,就是告到金銮殿,我也不怕你!”偷南瓜是事实,张家媳妇根本不怯。 陆大婆子嗤道:“无知妇人,你以为金銮殿是个人就能进?你也不瞧瞧你那德行,生长马脸也不怕惊吓到贵人,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乡下妇人除了耍泼厉害点,对政史俱是一窍不通,张家媳妇更是如此,也不知从哪里听来告到金銮殿一说,话赶话的就骂出来了,被陆大婆子一呛,辨不出话来。不过她也油滑,赶紧揭过这岔,回到偷南瓜的丑事上。 “南瓜是我亲眼见你摘得,南瓜蒂儿还新鲜着呢,也对的上号,你就别狡辩了,爽爽快快的认下来,我把这南瓜送你也无妨,一个瓜儿嘛,我犯得着为你这城里人计较吗?送你不就得了。”张家媳妇说完,周围的妇人七嘴八舌的接话了。 有说挖苦话的:“啧啧,城里人不会种菜情有可原,一个南瓜而已,值不了一文钱,张家媳妇索性送她得了,省得说咱们乡里人小气吧啦。” 也有实在人:“夏季里家家户户都有瓜菜,又不是秋下里,陆大婶儿想吃啥瓜跟我说一声就行,我二话不说给她摘一篮去。” 还有些明面上当和事佬,话里话外却挑事,“算了算了,又没第三人瞧见,谁也指认不了谁,何必把两家人关系闹僵呢!” 没第三人看见,这话才是重点。 陆大婆子紧拽着这点不放,音调也变得尖利起来,“我一家人原本在城里住的好好的,也不知冒犯了那位菩萨哟,这一年走背时运走到家了,好好的差事被人谋去,硬是被活活逼到乡里来,没想到回到乡里也遭人嫉恨,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是人不是人的角儿都跑我家门前来拉屎!不就是嫉恨咱家日子好过,存心来找茬吗?” 张家媳妇气的叉腰,“啥?我嫉妒你日子好过?呸!你家好过个屁!干活干不了,读书读不好。这样的日子有啥盼头?” 张家媳妇如此说也是被她男人张高明洗脑的结果,陆家大房刚回村时,张家媳妇还是艳羡的,总觉得读书人高人一等。张高明知晓后骂得她找不到北,说什么手无抓鸡之力的男人就是大软蛋。下地扶不住犁,上床干不了活,要这种男人有啥用?然后再拿自己做对比,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这样的男人,虽然生性风流,但干活有力气、庄稼有收成、出去能搞钱,这样的生活才有盼头。 这不,当陆大婆子说别人嫉妒她家时,张家媳妇直言不讳说她一点儿也不羡慕。 “你说不嫉妒就不嫉妒?呸!臭鸭子嘴壳硬,你要不嫉妒跑我家院外诬赖我干啥?” “敢偷不敢认。果然一窝软蛋!”张家媳妇嗤道,心里越发认同了男人的话。 陆大婆子想寻些张家媳妇的短处来骂,可这些年不在村里好些事都不清楚,吵来吵去没太多新颖,围观的妇人都没了兴趣。 最后,谁也没吵过谁,村里人也各有说法,有人觉得陆家大房是读书人家,陆大婆子断然不会做出偷南瓜的事,也有人力挺张家媳妇。把丢失的瓜菜都赖到陆大婆子头上,甚至还有不讲理的,把往年丢的瓜菜也赖到她头上。 陆莲从邱婆子那里听来消息,趁着下午做饼传到陆家二房。 陆寿增叹了口气。不发表言论,专心的教陆勇学手艺。 陆婆子明显很高兴,把小凤哄睡了,跑到玉兰后院来细问缘由,陆莲把听来的重述一遍,陆婆子抚掌笑道:“哎哟喂。错过看好戏了,你婆母也太不够意思了,有这么好看的抓贼大戏怎么不来知会我一声。” 陆小乙见陆婆子幸灾乐祸的模样,暗道:不是人家邱婆子不够意思,是人家不愿意跟你相染好吧? 陆婆子继续说道:“大嫂也真是的,家里缺瓜缺菜来跟咱说一声呗,犯得着去人家地里摘吗?啧啧,被抓个现行,这下面子丢大了。” 陆莲道:“娘,当时地里就大伯母和张家嫂子,又没第三人看见,咱还是向着自家人说话吧,毕竟闹出这事是丢整个陆家的脸子。” 陆婆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向着她说话?当年那事她咋不向着我说话。” 王冬梅看向玉兰,玉兰摇头表示不知,两人都看向陆莲,陆莲也不知啥事,问道:“娘,当年啥事呀?” 陆婆子闭了嘴,“没啥事,反正我是不会向着她说话!” 陆小乙八卦心一起,凑到陆婆子身边,“祖母祖母,你悄悄跟我说,我保证不外传。” “去去!小不伶仃的人还是个包打听。”陆婆子把陆小乙凑过来的头推远。 陆小乙又笑嘻嘻的凑近,“呐,咱们秘密互换好不好?我知道个大秘密。”她想拿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去套陆婆子当年的秘密、 陆婆子眉毛一挑,像是在评估又像在犹豫,“你先说,我看值不值当。” 陆小乙从来没有想过陆婆子会对她使诈,神秘道:“先说好,我的秘密有些轰动,祖母你可要稳住不能冲动哟!” “赶紧的,别吊人胃口。” “伯祖母也偷咱家的菜。”陆小乙快快的说完,然后看向陆婆子,“算不算很轰动的秘密。” 陆婆子抿着嘴,缓慢的三点头,“算,算,算。”说完,噌的转身便走。 “祖母祖母,你的秘密还没说呢!”陆小乙追出去。 陆莲急道:“娘,你干啥去?” 陆婆子停在后院门口,回头道:“干啥去?当然是给老大家的送菜去,我辛辛苦苦种的菜,她腔不开屁不打的,说摘就摘走了,天下有这样的事吗?” 玉兰责怪的看了陆小乙一眼,“让你多嘴。” 陆小乙吃瘪,低头装可怜,其实心里偷着乐,她就是要打击这种小偷小摸行为。 人穷不可怕,怕的是没志气。 王冬梅劝道:“大嫂,你也别怪小乙,这事娘迟早都得知道。” 玉兰叹气,对陆小乙道:“你还不跟去看看,自己惹得祸自己解决去!” 小乙撅着嘴,屁颠颠的跟上去,见陆婆子并未出门,而是回西院去了。 “祖母,你不去吵架呀?” “去,咋不去!咱家的菜是那么好吃的?”陆婆子说完,做了嘘声的手势,原来是回来看看小凤,见小胖娃睡得呼呼的,陆婆子才放心的准备吵架去。 陆小乙拉住她,“祖母,你等等。”说完跑到编篮子的陆寿增跟前,乖巧道:“祖父,曾祖母那边刚搬回来肯定少篮少筐,正巧祖母有事要过去,顺便带两个去呗。” 陆寿增笑着点头,亲自挑了两个椭圆篮子,“前几天说送两个去的,事情一多又忘了,来,这两个先送过去,让那边需要了再过来拿就是。” 陆婆子黑着脸,出了院门就训陆小乙:“你多事的很!两个篮子能卖三十文了,送那些白眼狼干啥!偷咱家的菜,还给她们送篮子,有这样的事吗?” 陆小乙不在意陆婆子的训斥,嘻嘻笑道:“祖母,你这会听我的,保管你既赚了面子还顺了气。”说完,朝陆婆子挑挑眼,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陆婆子瞅着她,“说来听听。” “祖母,咱们摘两篮瓜菜给大房送去。”见陆婆子眉毛竖起,赶忙道:“别急别急,祖母你听我说完嘛,伯祖母跟张家媳妇吵架的事,曾祖母肯定知道了,咱们再搭上两篮菜,给她来个火上浇油,借曾祖母收拾她……哼哼!祖母,不用我往下说,你也懂了吧!”陆小乙贼笑。 陆婆子想了想,也跟着贼笑起来,“好,你这脑瓜子……” “特像祖母你!” 陆婆子笑眯眯的提过篮子,利索干脆的道了个:“走!” 祖孙二人来到菜地,红红绿绿黄黄摘了两篮子,见陆家大房院门紧闭。 拍门,过了很久,陆思媳妇的声音传来,“谁?” 陆婆子笑道:“是我是我,大侄儿媳妇快开门!” 院门施施然打开,陆思媳妇见提着瓜菜的祖孙二人,笑着招呼道:“哎哟,二婶和小乙来了,快,快进里边坐。” 陆婆子大摇大摆的走进去,环视一圈大房院子,“啧啧,收拾的够敞亮啊!”再抬头望望院角的梨树,“呵!结这么多梨,往些年都被鸟雀糟蹋了,今年你们可得看好了。” 曾经荒芜的院落,如今有了人气,氛围立即就不一样了,陆小乙环视一眼,见东屋靠里的一扇窗很快闭上,不用想,一定是她的甲薇堂姐,哎,还是这么不待见她。 还好,小己萝笑嘻嘻的跑出来,围着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叫,陆小乙顺手从篮子里挑一个顶花带刺的黄瓜给她,“刚摘的,脆脆的可好吃了。” 己萝摘花抹刺就要吃,陆思媳妇一把抢过,训道:“不洗就吃脏死了,怎么回来就变野人了。” 陆婆子又迅速把陆思媳妇手里的黄瓜抢回来,递给己萝并慈和道:“想吃就吃吧,下溪村没那么多瞎讲究。” 己萝拿着黄瓜看了她娘一眼,终是不敢吃,但也舍不得放,就这样一直握着跟在陆小乙身边。(未完待续。) 第88章 天热,正房厅堂的门大开着,陆老太坐在正对着的太师椅上,陆大婆子垂手站在一旁。 陆婆子笑眯眯的进门,先带着小乙给陆老太道了个安,也不待陆老太问她,便自说自话道:“穷家值万贯,搬家的时候瓶瓶罐罐看不上眼,等到用时又要花钱去买,这不,老头子特意编了两个篮子让我送来,虽值不了几个钱,能省一点是一点呗。” 又指着两篮瓜菜道:“夏季地里瓜菜多,你想吃点新鲜的尽管去我地里摘,这不,怕你不好意思开口,便摘了两篮先送来,刚好我家菜地在你家院门口,你要摘也就是三两步的事。”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的瞟向一旁的陆大婆子。 陆老太淡淡道:“难为你有心了。” 陆婆子难得心情好,也不介意陆老太的语气,抿嘴偷着乐,见陆老太看过来,才正了正神色,道:“我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一直没啥心眼,也没那么多弯弯拐拐的肠子。” 陆老太语气也不那么硬了,道:“你也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咱家小门小户没那么多规矩。” 陆婆子看了眼一旁站立不动的陆大婆子,“大嫂都还站着呢,我坐着不太好吧!” 陆老太不耐烦道:“你不愿坐就站着。” 陆婆子立即一屁股坐下,明知故问道:“娘,大嫂这是?” 陆老太淡淡道:“也没啥事,就是村里有个泼赖妇人上门找事,你大嫂跟她掰扯了几句。” “谁这么嚣张?” “也不知是谁?哎!多少年没在村里住,好些后生媳妇都不认识了。”陆老太叹道。 “让我知道是谁,看我不打上门去,撕烂她的嘴!呸!这种泼赖妇人就是欠收拾。”陆婆子呸的方向竟然朝向陆大婆子。 陆老太嫌弃的皱眉,“邻里之间以和为贵,咱是斯文的读书人家,别张口闭口喊打喊杀。” 陆婆子瘪瘪嘴。“啧啧,如今这些后生媳妇一个一个跟母老虎似得,见谁咬谁!哪像我当年那么恭顺纯良啊!” 陆小乙在一旁假装跟小己萝玩耍,实际上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到陆老太自诩为斯文读书人时,她就一脸黑线,这会儿陆婆子又鼓吹自己恭顺纯良,陆小乙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总感觉坐下来演戏的陆婆子没有真性情时可爱。 陆老太也不爱跟陆婆子说话。敷衍几句也烦了,闭着嘴耷拉着眼皮开始逐客。 陆婆子假装没看见,盯着陆大婆子言有所指道:“大嫂,我如今天天顾着小凤也腾不开手来给你家送菜,你也别跟我论什么远近疏离,你想吃菜了随时去我地里摘,反正也离得近,出了门就是了。对了,你知道哪块菜地是我家的吧,别搞错跑人家地里摘去了。万一被人碰个正着,真是黄泥巴滚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陆大婆子黑着脸,冷哼一声,不回话。 陆婆子心情好极了,继续道:“你刚回村好些事也不清楚,咱们村里好些爱占小便宜的人,隔三差五去别人地里偷瓜摸菜。你看我几天不去菜地看着点,瓜菜竟然被人偷了个七七八八,哎哟。心疼的我哟如同针尖尖在扎一样,我心想便宜外人还不如送给自家人吃去,大嫂,你说是不?” 陆大婆子忍不住吼道:“让我说!让我说什么?你迟不送菜早不送菜。偏偏这会儿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不就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陆婆子装不懂,“大嫂,你这是?” “呸!少给我装大辣子,咱家搬过来这么久了,你几时登过门?” “哎哟哟。大嫂嘞,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哟,你们住我家那阵儿难道没见着吗?我忙里忙外做吃做喝,什么时候得过闲?今天好不容易有点空,赶紧想着来你家看看,没想到还被你说的这样不堪!你这是心虚还是咋地?莫非我家菜地里的菜也是你偷的?” 陆小乙扶额,说实话,她对陆婆子演技差评到爆,该她装可怜的时候嘴角却挂着笑,该她施同情的时候眼神里又带着幸灾乐祸,该她含沙射影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根本不拐弯,直莽莽的就朝对方去了。 陆大婆子彻底不管不顾了,指着陆婆子骂道:“你什么意思?噢!我算是明白了,你这哪里是好心送菜啊,你这是上门问罪来了!”说着话,当着众人,陆大婆子一屁股坐到地上,拍腿哭诉道:“都看我好欺负是不,瓜瓜菜菜丢了都赖到我头上,外人如此,自家人也如此对我,让人怎么不心寒哟?” 陆老太把桌上的茶杯掀翻在地,指着陆大婆子骂道:“从哪儿学的这些腌臜动作,下一步是不是就满地打滚儿了?” 一直没说话的陆思媳妇赶紧上去搀扶,陆大婆子顺势起来,委屈道:“娘,你别听老二家的胡说,她这是逮着机会整我呢!” 陆老太还没有老糊涂,淡淡的问了句:“咱家这阵儿吃的瓜菜是从谁家买的?多少斤两、多少价钱都给我一一报来,还有我给你的菜钱,用了多少、剩了多少也一一跟我报来。” 陆大婆支吾道:“娘,你看我一不会写二不会记,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全整,你容我好好想想,明天一定给你报个清楚。” 陆老太微微点头,“嗯,零零碎碎太多记不清也情有可原,那卖你菜的人家你总忘不了吧,你说一说,让小乙跑一趟,咱把人家请来,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 陆大婆子彻底傻眼了,偷瞟了几眼陆思媳妇,见她微不可见的摇头,陆大婆子狡辩道:“娘,你看我多年没在村里住了,好多人都不认识,今天瞧着谁家瓜好,就掏几文钱买上,明天瞧上谁家菜绿,又掏几文钱买下,心思都在瓜菜上去了,好多面孔也记不得了。” 见陆老太脸色阴沉,陆大婆子赶忙保证道:“娘,我保证从今天起,一分一毫一人一菜都记得清清楚楚。” 陆小乙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陆老太给了买菜的钱,是陆大婆子想贪掉,便去别人地里摘来顶上。 啧啧,这样算计老太太的钱财,也真是煞费苦心。 陆老太淡淡道:“好,你怎么说都行,小乙,你过来。” 陆小乙不知老太太意欲为何,乖顺的走过去,只听陆老太道:“小乙,去把村口的吴大夫请来。” “曾祖母,你哪儿不舒服?”陆小乙问完,其他人也跟着问长问短。 陆老太摆摆手,“没事,前几天从吴大夫那儿抓了几服药,我想找他来问问,当时给的诊金药钱够不够数?” 陆小乙马上明白过来,这是老太太在收拾陆大婆子呢,立即来了兴致,急吼吼的要往厅外跑,被陆大婆子一把拉住,“这么个小事嘛,让你堂婶去就行了。”然后笑着跟陆老太说:“娘,你看小乙腿脚不利索,还是别让她来回跑了。” 陆小乙心想:说我腿脚不利索,我要利索起来能追上兔子,你信不信? 陆老太不吃这套,对小乙道:“不着急,你慢去慢回。” 陆小乙往门口挪,陆大婆子拽着她不松手,一边向陆思媳妇使眼色一边不然的笑道:“算了算了,还是我去吧,你留下跟小己玩。小己,小己过来,把你小乙姐姐带东屋玩去!” 陆婆子嫌现场不够乱,站起来道:“争什么争,我去!”说完,风驰电掣的跑出厅堂。 陆大婆子脸色如猪肝,只顾拉扯小乙,把那个老不休的忘记了,气得恨了陆思媳妇一眼,怪罪她没看住陆婆子。 婆媳二人眉来眼去相互推诿,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陆小乙朝陆老太看过去,只见这位白发斑斑的老太端坐不动,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也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也许在追忆过去,也许在叹息现在,当初她有自己的偏爱,有自己的想法,从打定主意跟大房进城就能看出来,她曾一心一意在为大房着想、为自己想过的日子而努力,如今,迟暮之年,她有没有后悔过呢?陆小乙猜不出来,她只是莫名觉得心塞,既有对一个迟暮老人的同情,也有对不孝晚辈的愤慨。 陆婆子很快把吴大夫请来。 小乙和己萝礼貌的给吴大夫行礼,吴大夫笑着点头,对面生的小己萝道:“小女娃爱哭鼻子不?” 己萝点头说爱哭,吴大夫指着陆小乙道:“往后多跟她学,她性子坚毅的很咯!”吴大夫之所以这样说,归功于去年给陆小乙医治断腿时,她不吱声不呼痛,给吴大夫留下了性子坚毅的深刻印象。 己萝一脸崇拜的看向过来,陆小乙咳咳两声,装了把正经,至于她当初不吱声不呼痛的原因,她打死也不会说的。 吴大夫放下药箱,笑着对陆老太道:“几服药吃得怎样?应不应我开的药?” 陆老太道:“吃了感觉挺好,腰疼也减轻不少,哎!老骨头一把了,不讲究应谁不应谁,说不定哪天落了气,我也解脱了。” 吴大夫劝道:“好好活吧,别开口落气闭口解脱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说完话把小脉枕拿出来,准备给陆老太把脉。 陆老太摆摆手,除了留下陆小乙,其余人都退出厅堂。陆小乙不清楚陆老太为何单独留下她,也不问,乖乖的站在陆老太身边,见吴大夫把脉枕垫好,一手捋须一手认真把起脉来。(未完待续。) 第89章 吴大夫望闻问切一番,除了老年人惯常的毛病外,无其他病症。 陆老太道:“前次抓的药我吃着挺好,再抓几服吃吃吧。” 吴大夫也是如此打算,于是跑腿抓药的活儿就落到陆小乙手里,临走前,陆老太塞给她五钱银子。 陆大婆子面色焦急的等在厅外,陆婆子却轻松自如的坐在一侧的小凳上,陆思媳妇已经没了踪影。 见陆小乙和吴大夫出来,陆大婆子赶紧迎上来,勉强笑着跟吴大夫打招呼道辛苦,甚至主动提及跟去吴大夫家抓药。 陆婆子哪里会让她得逞,笑眯眯的站起来拉过陆大婆子的手,好言道:“大嫂,还是让小乙去吧,反正她也没事,咱俩进屋伺候娘才是正事。” 吴大夫点头称是,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大踏步往院外走,陆小乙紧跟而上。只听陆大婆子的声音从后来传来,“吴大夫,抓药就行,诊金药钱我改天给你送来啊!” 陆小乙嘴角抽搐,对陆大婆子的智商有些着急,如今诸事齐犯,纸都保不住火了,她还这样鬼狡。而且,她鬼狡的招式也不高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陆老太更是心如明镜,不过是跟她玩猫儿戏耍老鼠的把戏罢了。 陆小乙想,换着自己是陆大婆子,索性痛痛快快认下,认打认罚随陆老太处置,谁叫她想昧钱在先呢!省得被人拿捏齐全,到时候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想归想,做归做,她不是陆大婆子,她是陆小乙,她不会做出昧老人银钱的事,她有自己的原则。 抓了药,付了钱,陆小乙没有问吴大夫上次抓药的情况,因为陆小乙心里明白。陆老太完全可以当面向吴大夫询问药费的事,她却没这样做,反而却选择让陆小乙来做同样的一件事,一样的诊金一样的药钱。两厢对比,她心里自然有数。 陆小乙知道陆老太好面子,这种事她是不会跟外人道的,包括陆小乙,让她帮忙跑腿抓药。也是陆老太在矮子里拔高个儿,其他人不得用,勉强用她了。 果不出她所料,陆小乙把药包和余钱递给陆老太时,陆老太笑着点头,夸赞小乙听话懂事,却不提陆大婆子贪墨药钱的事。 陆小乙知道是时候告辞了,她起身对陆婆子道:“祖母,咱出来有一阵儿了,小凤醒了不见你会哭的。咱赶紧回吧!” 陆婆子还傻傻的等着看好戏呢,换着往常没啥牵盼她一准儿守到天黑去,可如今有了小凤要照顾,虽说再疼爱男孙,可一手带起来的小凤,她还是疼爱的,陆婆子内心纠结一番,起身跟陆老太告辞,和小乙一起出了陆家大房院子。 走在路上,陆婆子责怪小乙道:“好戏正要上演了。你干嘛嚷嚷着要走人?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 “祖母,你越是守在那儿,曾祖母越不会收拾她,我敢打包票。咱们前脚离了院子,曾祖母后脚就能让她跪着。” “真的?”陆婆子停住脚,疑惑的看向陆小乙。 “不信咱去听墙角。”说去就去,祖孙二人又返回到陆家大房院外。 院门紧闭,连一丝缝隙也没有,两人匍匐在院门上。听了半响也没有听到动静,陆婆子恨了陆小乙一眼,明显对她鄙弃。 陆小乙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两人继续贴耳倾听,也许是陆家院子大,也许是刚才情绪没有酝酿到位,隔了好一会儿,才隐约传来陆大婆子的哭嚎声。 只要有哭声,就表示有斗争。陆小乙满意了,陆婆子也满意了。陆小乙满意的是自己料事如神,陆婆子满意的是她大嫂受磋磨。 祖孙二人俱心满意足的往家去。 陆婆子一回来就去西屋看小凤,陆小乙则直冲自家后院,刚才发生那么多趣事得赶紧给玉兰她们传播传播。 玉兰和陆莲刚烤好一坑饼,正陆陆续续往上捞呢,陆小乙风风火火跑进来,吓得玉兰差点丢了饼,训她道:“慢点跑行不行?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 陆小乙嘻嘻笑道:“嘴里装了太多话,慢不下来呀!”说着话,见王冬梅从灶房里出来,肩头和腰部绕着褐色的布带,再往后瞅,小凤黑漆漆的眼珠儿朝她看来,原来是她醒了哭闹,被王冬梅用捆娃带捆扎在后背,既不耽误揪面剂子和揉饼,还能摇晃着让她笑。 陆婆子回西屋没找到小凤,又追踪到东边后院。 小凤这个鬼精灵见到陆婆子立即哇哇大哭起来,好似刚才受了多大的委屈似得。 陆婆子黑着脸训王冬梅,“烤个破饼子就那么重要?就不能好好哄她一会儿?”说着话就来解捆娃带。 冬梅后背汗湿,小凤也好不到哪里去,小裙儿肚兜儿摸在手里湿哒哒的。 “大热的天把孩子捆背上,你咋那么大心,捂出疹子来怎么整?”陆婆子喋喋不休的骂着王冬梅,眼睛四处观望,瞧见竹凳上有把蒲扇,赶忙拿到手里,一边给小凤扇着,一边笑眯眯的哄她,“哎哟哟,咱们小凤最想祖母了是不?瞧这泪珠儿掉的多多的,心疼死我了!” 小凤依依哦哦的回应着陆婆子,脸颊挂着泪珠儿,小身子感受着凉风儿,很快被逗得咯咯笑起来。陆婆子又心啊肝的叫着,宠溺的模样完全不输她疼小庚时。 此时,玉兰、王冬梅、陆莲和陆小乙都不出声,静静的看着陆婆子和小凤互动。等陆婆子反应过来时,脸上一阵青红变换,抱起小凤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抱怨:“赔钱货最是烦死人,天天除了哭还是哭!我上辈子欠你咋地?” 陆小乙憋不住最先笑出声来,紧接着玉兰陆莲王冬梅笑成一团。 王冬梅抚着胸边喘气边笑,好不容易止住笑,才说道:“你们看见了吧,她这算不算口不对心?好几次都这样,当面黑着脸,背地里又笑成一朵花,孙子孙女都姓陆,她想哄就哄想抱就抱呗,非要演那么多过场戏,你说她这样累不累?” 陆莲道:“还别说,娘真变了好多。以前我真替她累,如今我又替她高兴!” “依我说,刚才的事咱就当没看见,过后谁也别提,她落得自在,咱们才能清净。”玉兰说道。 “嗯!看来祖母的病好的差不多了!” 玉兰疑道:“你祖母几时得病了?啥病呀?”再看向陆莲和王冬梅,三人都茫然。 陆小乙严肃道:“吴大夫说女人到了四五十容易得一种叫更年期的病,这个时期的女人烦躁易怒情绪不稳,我估摸着祖母这几年就是得了这种病!” 玉兰惊奇道:“啥更年期?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们听说过吗?” 陆莲和王冬梅都摇头。 陆小乙道:“世上千种病,咱们没听过的多了去,吴大夫说这种病不用治。” “不用治?那怎么能好啊?” 陆小乙笑道:“嘻嘻,很简单,发几年火就好了。” 王冬梅道:“啧啧,还有这种病,发发火就能治愈!” 玉兰问陆小乙:“你几时听吴大夫说的?” 陆小乙噼里啪啦把陆家大房的事说了遍,里面提到了吴大夫,玉兰便信了她的话。于是,几人的话题又转到大房婆子身上,对于这种想方设法昧老太太钱的做法,几人都嗤之以鼻。由此看来,大房的财政大权还是紧紧捏在陆老太手里的,陆大婆子想攒点私窝子也是费了大劲儿的。 说到这里,陆莲和王冬梅都开始羡慕起玉兰来,因为她分门立户自己当家,想做啥想吃啥自己能掏出钱来,不用从婆母那里支钱用。 陆莲还好点,婆母对她不错,男人也能挣钱,自己当初还有些陪嫁。 王冬梅就差多了,婆母的性子就不说了,男人为了娶她欠了十两银的账,陪嫁就更别想了,娘家人不来絓累她就不错了。 陆小乙见王冬梅苦着脸,提议道:“小婶,我给你出个主意,月底结工钱,你只结七成剩下三成让我娘给你攒着,将来你急需时再来支取。” 王冬梅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笑了笑:“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让婆母知道了又是事。” 陆小乙还想说,被玉兰瞪了一眼,只好乖乖的闭了嘴。是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被陆婆子知道,大闹一场不说,生起气来说不定连小凤都不帮忙照顾了。 陆小乙挠挠头,嘿嘿笑道:“呐呐,我还小,思虑不周,算我没说啊!” 玉兰训道:“咱家就你话多,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也要管,你咋那么能耐!” 陆小乙垂头恭敬受训,完毕,积极主动的帮着揉饼烤饼,玉兰又夸她性子好,啥事都不往心里去。 陆小乙暗道:我是缺心眼呗!我这点像极了祖母! 傍晚十分,小丁小庚牵牛回来,小姐弟一下午没见面,好似十年没见似得,黏的不分你我。 陆婆子还在为下午的事介怀,把小凤丢给王冬梅后,跑东屋来围着小庚转,心啊肝啊的叫着,好似这样她心里的那点纠结才能释怀。(未完待续。) 第90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陆忠卖饼回来,车上还坐着帮忙的余粮,理所当然留在陆家吃晚饭。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陆小乙有些汗颜,她忙起来不仅没有三秋之感,还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再看余粮看她时脸红红的样子,陆小乙暗忖:莫非是自己的心理年龄过大,已经过了那种羞哒哒你侬我侬的青春年纪,心态老的直奔成家过日子去了?就好比成婚数年的男女,激情退却,平淡成了主旋律,锅碗瓢盆酱醋茶,你能大腹便便抠脚邋遢的在她面前看电视,她也能蓬头垢面一身油味的从厨房里冲出来对你挥锅铲…… 呃~自己果然好无趣。 陆小乙瘪瘪嘴,挽起一团柴草塞进灶膛里,惹来玉兰一阵训斥:“说了几遍停火停火,你还添柴干啥?”紧接着慌忙的铲子翻动声。 “啊?我忘了忘了。”陆小乙赶忙用烧火棍去压柴火,没用,又把灶膛旁边的积灰掀过来盖压。 火苗终于歇了,有几个韭菜盒子没来得急翻动,烙的一面焦黑。 “娘,焦的给我吃吧。” 玉兰把焦的铲到一旁,“算了,不差这几个,留给小灰灰吃去。” 饭后,陆忠去送余粮,陆小乙怂恿小庚跟上,她也厚颜闹着要跟去,小丁当然也不会落下,陆忠心情好,大手一挥带着儿女们就出了院门。 陆忠走最前面,余粮走最后面,陆小乙姐弟走中间。 夏夜里月朗星稀,银辉洒在天地间,世上万物都朦朦胧胧,看起来很是美好。脚下的土地散发着白日里积攒的暑热,一丝一缕的往上冒着。有三三两两的男人趁着夜色去溪水边洗澡,碰到一起先是听声辨人,再乐呵呵的打招呼。 小庚被诱的皮痒痒,吵着闹着要去溪里洗澡,陆小乙锤他的小发髻。命令他好好走路当心脚下。小庚撅着嘴,跑前面去牵陆忠的手,可可怜怜的求他。 陆忠哈哈大笑,一把把小庚拎起了顶到肩上。“先送粮子回家,回来咱们再去。” 小庚满意了,回头得意的朝陆小乙嚷道:“大姐,哼!爹同意了。” 陆小乙朝他做个鬼脸,牵着小丁紧跟其后。 夏季的山路在朦胧的月色下泛着淡淡的白光。两旁野草和灌木的影子簇拥在一起,显得小路越发紧窄。蛐蛐儿在草丛里鸣叫,一旦人的脚步声近了,它们马上噤声,待脚步声远去,又才嘶鸣起来。 走到中途,陆忠猛地停下脚步,轻声道:“等等,有蛇。” 余粮赶紧从后面上前两步,把陆小乙和小丁护在身后。“别怕!” 陆小乙探头往前面看,只见一条黑色的绳索状的东西躺在小路上,仔细看,能发现绳索在蜿蜒前行,感到小丁的手心渗出微微的汗,陆小乙捏捏她,且把她拉的更靠近自己。 等那条蛇蜿蜒进一旁的草丛,陆忠才继续前行,余粮又回到最后面。 陆忠笑道:“莫怕莫怕,一条蛇而已。只要咱们不打它,它也不会咬咱们。” 陆小乙问:“爹,你说要是没有月亮,咱们没看见踩到它了咋办?” “会被咬。”陆忠回答的斩钉截铁。紧接着道:“无毒蛇还好,万一是条有毒蛇,得当场把毒血挤出来再找大夫医治,迟一步就会要人命。” 蛇毒的可怕,陆小乙早有耳闻,前世经常看类似的记录节目。什么神经毒素、血液毒素、混合毒素,有的超级毒蛇仅一克毒液就能毒死上几十上百头牛羊,吓的她肝儿颤,不由的回头看了眼余粮,心也莫名揪了起来。 余粮道:“没事,毒蛇经常出没的地方长有解毒草,采来敷上就无事了。” 尽管他如是说,陆小乙仍不放心,想他一个人住山上,万一被蛇咬了,别说去采解毒草了,就是走上几步毒血循环至全身,他就没救了,不行,一定要找些驱蛇的好法子。 一件事放到心上,陆小乙就一定要解决掉,第二天跑去寻吴大夫,咨询驱蛇的好法子。 吴大夫指着院外一丛约莫一人高、金光灿灿的植物道:“呐,蛇灭门,保管种上大蛇小蛇跑光光。” 蛇灭门?名字好拉轰,功效也霸气。 陆小乙屁颠颠跑过去,观察这种拉轰的植物,只见深绿的叶片间开满了黄艳艳的花朵,挤挤挨挨簇拥在一起像是欢心的笑颜,黄褐色的花蕊在微风中轻颤,散发出泌人心脾的花香,陆小乙不由赞道:“好香啊!” 吴大夫乐呵呵道:“你闻着香,蛇闻着却觉得臭,而且臭的可怕!” 这么神清气爽的味儿,蛇竟然觉得臭?看来物种不同,审美果然大相径庭啊! 吴大夫又道:“此草治疗蛇毒效果最好,蛇咬后用此草内外搭配治疗,外敷能消肿毒,内服可清内毒,屋前屋后栽植,蛇则远避。” 陆小乙觉得真是找对人了,恭敬的给吴大夫行礼道:“请问我能移栽一些回去吗?” “可以可以,等到结了种子你可要记得收啊,待明年四五月份再种上。”吴大夫交代完,让孙子拿药锄来,给小乙挖了两株偏小的。 又是一番感谢后,陆小乙提着蛇灭门回家了,自家院里栽一株,余家院里栽一株,自家这株勤浇水,余粮院里那株她只能多提醒,直到蛇灭门移栽成活,她才松了口气。 陆寿增知晓后,笑她:“哪有那么多蛇,看把你吓得?” 陆小乙严肃道:“祖父,不能掉以轻心,被毒蛇咬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怕不怕,村里养猫的人多,猫儿就能对付蛇,还有鹅也能对付蛇。”陆寿增老神在在,说的轻松极了。 陆小乙惊奇道:“猫儿和鹅都能对付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见陆寿增点头,便急切的嚷嚷:“祖父,说来听听。” “咱家以前养了只黑猫,有天夏夜,只听黑猫弓背炸毛哧哧叫着,原来是跟一条蛇斗上了,黑猫动作滑溜蛇根本咬不着它,即使被蛇缠上,黑猫也会缩骨溜出来,十几回合下来,蛇疲了,黑猫便一口咬住蛇的七寸,没过多久蛇就死了。” “哇,那只黑猫这么厉害!祖父,你再说说鹅呗,鹅怎么能驱蛇?”陆小乙开始盘算给余粮家找只猫或者养只鹅。 陆寿增道:“蛇怕鹅屎,沾身就溃烂。” 劳动人民的智慧就是厉害,陆小乙取经完毕,晚上再思索一番,决定养猫养鹅。 第二天割猪草的时候,陆小乙向春花、喜鹊和妞子她们打听谁家有猫崽儿。喜鹊叉腰得意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陆小乙凑上前,讨好她:“好喜鹊,给我家送两只呗!” 喜鹊晃着手里的草篮,意有所指道:“怎么谢我?” 小姑娘的脸色最好懂,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 陆小乙笑嘻嘻的回她:“我帮你割猪草咋样?”说完提过喜鹊手里的大篮子就开始忙活。 “还有,以后不许再唱那个花喜鹊老相好的曲儿!听得人臊的慌!” 去年随意哼哼的童谣,喜鹊到现在还记得呢!尤其是最后那句:难得一见的老相好,快快下来跳一跳,哈哈哈,别害臊…… 竟让喜鹊害臊至今。 陆小乙赶紧承认错误,并保证再三,喜鹊才放过她,“等小猫崽满月了我给你捉来。” 陆小乙顺手摘一朵粉色的韭兰送上,喜鹊笑纳了,走到溪边照着影儿往发髻上簪,顾影自赏一番,羞哒哒的回来,接着问:“你家要养两只?” 陆小乙撒个谎,哄过去,“给祖父家捉一只。” 喜鹊哦了一声,蹲到陆小乙身边,笑嘻嘻的看她割草,且得意道:“哼,三月里挖野菜,你没少从我这里捞好处,今儿逮着你求我,我可得把以前吃的亏全部赚回来。” 陆小乙又摘一朵蓝花儿递给喜鹊,“拿去臭美吧!别耽误我割草。” 喜鹊臊的把蓝花儿拍到地上,“你才臭美!” 惹得春花和妞子笑成一团,春花更是嚷道:“刚才也不知是谁跑到溪水边去照啊照的。” 妞子道:“谁臭美就是谁呗!” 喜鹊气鼓鼓的冲过来,“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说谁臭美呢!我几时臭美了?” 妞子伸手把喜鹊先前簪发髻上的粉色韭兰摘下来,展示给大家看,“喏!喏!这是什么?”说着话,妞子把小粉花往自己头上簪,自言自语道:“喜鹊为啥最喜欢韭兰呢?这一阵儿老簪这花。” 喜鹊脸唰的红了,一边抢一边嚷:“谁喜欢韭兰了,我才不喜欢这花!” 不喜欢你还去抢个什么劲儿! 春花也加入进来,眼见一朵娇滴滴的粉花儿在她们三人手中变成残花,连陆小乙都看不过眼了,瞅见不远处生着一丛白色韭兰,摘三朵过来,“呐呐,一人一朵,莫再抢了,那边好几个少年郎往咱们这儿看呢!” 果然,三个姑娘立即停止嬉闹,羞哒哒的往陆小乙指着的方向看去,哪里有半个少年郎的影子,陆小乙哈哈大笑起来,故意道:“哦~哦~哦~我晓得了。” 结局可想而知,陆小乙被三个姑娘撵得毛飞,实在跑不动了,才可怜兮兮的求饶,作为惩罚,她答应帮她们割猪草,还说了好些动听话儿,才把她们之间的友谊挽救回来。 奋力割草的陆小乙不时从草丛中抬头,见喜鹊她们对着溪水簪花,娇笑的模样美好极了,不禁叹道:那才是娇俏小姑娘嘛!那才是怀春少女嘛!那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羞涩和活力嘛!反观自己,好吧,转世大龄剩女,老气横秋不懂情趣,不禁为余粮鞠一把同情的泪!(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1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这时,当真过来一群少年郎,看样子是来祁溪凫水的。如今没了申强,这群十来岁的少年郎便由狗子当了领头。陆小乙大致瞟一眼,见陆丙榆和陆戊枫都在里面,穿一身青色棉布衫子,跟其他穿短裤褂子的小少年明显不一样。 越是接近溪边,少年们越是呱噪,有的甚至脱下褂子在手中甩动,还有更甚者,脱下小短裤露出两半青幽幽的屁股蛋子,如蹦出石头的小猴儿,欢喜的朝溪水里蹦去。 溪里下了一堆肉饺儿,溅起的水花惹怒了洗衣的妇人,纷纷拿着锤衣棒驱赶,小少年们一手捂雀儿一手遮屁股,嘻嘻哈哈往祁溪上游撤退。 只要他们不往下游深水处跑,妇人们是不会干涉的。 陆小乙她们在上游附近,见肉饺儿们跑过来,除她以外都羞红了脸,提着猪草篮子躲到远一点的大柳树下去,为了不显得异类,她悄悄把脸颊搓红,低眉垂眼装成娇羞小姑娘一枚。 大柳树下阴凉一片,正是乘凉的好去处,加上千万丝绦垂坠下来,给人一种浪漫隐蔽的感觉。 陆小乙爱好给丝状物编辫子,前世编软席草,这世编柳条儿。 喜鹊戳她,“诶,你堂弟多大了?” 陆小乙明知她问的是陆丙榆,故意不提,偏偏说陆戊枫,“八岁吧!” “八岁?我问的是大的那个!”说完,特意指了指陆丙榆。 “比我小三月,咋了?对我堂弟有想法?”陆小乙话音刚落,喜鹊便扑了上来,“陆小乙,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整日里胡说八说的。” 陆小乙对喜鹊这种喊打喊杀的纸老虎最有手腕,主动把嘴撅着凑上前去,“来撕呀,来撕呀!” 喜鹊嘴上嚷嚷的凶。哪里会真撕,气鼓鼓的坐到春花身边,抱怨道:“小乙越来越皮赖了,好好问她话。她偏不好好答,真是气死我了!” 陆小乙嘻嘻笑着,凑过去拿肩头碰她,脸上赔着笑嘴里说着好话,喜鹊才原谅她。说道:“你大堂弟真奇怪,别人都脱的光溜溜,他却穿着长衫子下水,也不嫌麻烦。” 春花道:“他害羞呗!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出来。” 妞子贼笑道:“哦~我知道了,喜鹊是没瞧见人家的屁股蛋子,心里着急的。” 喜鹊脸红的滴血,又嚷嚷着要撕烂妞子的嘴,妞子不会像陆小乙那样主动把嘴伸过去,而是嘻嘻哈哈的躲闪,顿时。又吵闹成一团。 陆小乙趁机往小少年那边瞅,果然,她那羞哒哒的小书生堂弟,浑身裹着湿哒哒的衫子,笑得一脸欢畅,早没了去年见他时的一本正经。这才是小少年该有的天性嘛!还好还好,没有被迂腐老书生培育成迂腐小书生。 此时,村里的少年们在溪水里清凉舒爽,城里的申强刘宝在学堂里挨打受罚。 学堂里的先生是非常严厉的,又长又宽的戒尺提在手里。竹片油亮的能照见人影。申强和刘宝并排站着,另一个少年昂着头,鼻血虽然止住了,但脸颊和脖颈仍血迹斑斑。 一个须发斑斑的老者。严厉的吼道:“申强、刘宝,把手伸出来!” 刘宝乖乖的伸手,申强却哼了一声,昂着头不服气。 老者更加愤怒,“你为何不伸手?” “我为什么要伸手?” “欺压同学,劣迹斑斑。你就该受罚!” “请问先生,别人欺压我,我难道就该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吗?” “别人几时欺压你?” 老者气的吹胡子,“我耳里所闻皆是你欺压别人!我眼里所见皆是你殴打别人!你还敢狡辩!” “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曾参岂是杀人者,谗言三及慈母惊,先生如今所作所为,跟曾母有何区别!”申强进学堂大半年,学识大有长进,辩的先生一时语塞。 “你……你真是冥顽不宁!伸手,今天不罚你不能服众!” “我不服,你何以服众?” “你不服?” 申强道:“我不服!为什么要伸手?圣人都说了‘以理服人’,先生不讲理,我为什么要服你!” 老者气的差点仰倒,指着对面流鼻血的少年,“你把刘家宝打成这样?我罚你不应该吗?” 申强把袖子一撩,露出淤青的胳膊,“刘家宝把我打成这样?你罚他不应该吗?” 老者把戒尺啪的一声扔在地上,“你这样的学生我教不起!”说完,背着手走了。 余下的学生都面面相觑,有的学生上前劝申强立即去给先生赔罪,有的学生幸灾乐祸恭送申强慢走,还有的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依然堵着圣贤书。 申强哼了一声,去座位把他和刘宝的书袋收拾好,然后丢给刘宝,“系在背上。” 刘宝点头,系好书袋,申强给刘宝使了个眼色,刘宝心领神会,一起假意往外走,路过刘家宝身边时,申强怪叫着跃起,刘宝跟上,打刘家宝一个措手不及,刘家宝的同伙反应过来,顿时一拥而上,拳脚落纷纷落在申强和刘宝的背上,有书本当盾,两人并无大碍,反倒是压在最下面的刘家宝被打的嗷嗷直叫。←百度搜索→ 有人喊先生来了,众人立即收敛手脚退到一旁,申强和刘宝趁机撒腿就跑,一路穿过学堂、穿过大门、穿过大街小巷来到申强家的棺材铺,丢下一句:我不读书了,也不管他爹如何暴跳如雷,潇洒的甩头便走,和刘宝步行回了下溪村。 半路上,卖饼回来的陆忠遇到他两,招呼上车,车上还坐着余粮。 陆忠笑道:“学堂休假吗?你两也不说赶个车子,这样走回去天都黑了!” 刘宝和申强退学时豪气干云,这会儿被熟人问及,又羞于启齿。两人不愿意撒谎,也不好意思回答,只能埋头不说话。 余粮观察仔细,见他二人手背上有击打造成的淤青,再看申强眼角有淡淡的青痕,刘宝嘴角些微的红肿,问道:“你们跟谁打架了?” 申强哼道:“学堂里那群软蛋,哼!这回我总算能放开打了。” 余粮笑了笑,“哪家学堂?” “清风书院。” “哦,我当年也在那读过几年书。” 申强瞪眼,“真的,粮哥你也在那读过?” 余粮点头,“嗯,后来……后来就没读了。”那年他爹死娘病,便休了学。 申强却会错意,惊呼道:“你也被开除了。” 余粮楞神片刻,很快明白过来,原来这两小子是被开除了,笑道:“嗯,我也是被开除的。” 申强和刘宝心里那点小纠结立即释然,都嘿嘿的笑起来。 申强更是显摆他的学识,“粮哥,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陆忠回头笑道:“你俩臭小子,有读书的机会不珍惜,将来有你们哭的时候。” 申强大声道:“叔,那样的学堂不读也罢,学生欺负弱小,先生更是混淆黑白,与其天天受那劳什子气,还不如回村里掏鸟窝摸虾子。” 陆忠哈哈大笑,啪的甩鞭,高声嚷道:“坐稳了,咱得赶紧回村掏鸟窝摸虾子去!” 晚上,陆小乙得知申强刘宝被开除的消息有些吃惊,想起前阵儿申强跟他说在学堂里被欺负的事,想必是矛盾不可调和,忍耐几个月后彻底爆发出来了。依照申强傲娇的性子,一气之下炒先生的鱿鱼也是做得出来的。 第二天早饭后,申强和刘宝便等在陆家外面的香樟树下,得意洋洋的等着陆小乙姐弟。 小庚屁颠颠的跑过去,强哥长宝哥短的极尽亲昵之态。 申强拍拍他的头,一副老大哥的口吻,“嗯,长高了长壮了。” 小庚仰视着申强,学他的口吻,“嗯,你也长高了长壮了。”拍不到申强的头,便拍申强的屁屁。 还好申强不介意。 刘宝乖巧跟小乙小丁打招呼,并欢快的向她们保证:往后可以天天帮她们割草捞蚌壳虾米了。 小劳力回来了,陆小乙很是高兴,当即就利用起来:申强帮小丁小庚放牛,刘宝帮她割猪草捞螺丝蚌壳。 申强不同意,嚷嚷着让刘宝放牛,他去帮陆小乙。到了溪边,陆小乙就后悔了,申强哪里是来帮忙的,纯粹是自己出来放风的,一晃眼跑的影儿都不见。 陆小乙自认倒霉也懒得喊他,独自寻一处水草丰茂处,墩身慢慢割起来。不一会儿,喜鹊春花她们也来了,小姑娘们又开始了打打闹闹嘻嘻笑笑的割草时光。 临近午时,猪草割满了,也玩闹够了,小姑娘们结伴回村,走到洗衣台附近,见几个小少年僵持着堵在路上,谁也不让谁过去。 走进细看,竟然是申强带着几个小少年档了陆丙榆兄弟俩的道。 只听申强道:“你们在城里如何作威作福我管不着,但回到下溪村就得按照这儿的规矩做事,说,为什么凫水不脱衣服?” 陆小乙听得一脸黑线,这是什么鬼借口? 再说申强,你刚回村就开始在新人面前立威,连人家凫水脱不脱衣服都要叽歪两句,你这不是存心找事吗? 陆小乙噔噔冲上前,对申强吼道:“申胖子,你敢欺负我堂弟!” 申强一脸疑惑,回头朝狗子道:“他们是小乙的堂弟,你怎么没说?” 狗子挠头,“我说村里多出两个城里人,凫水还穿衣服,你说要过来揍他们的!跟小乙有关系吗?” 申强啪的打了狗子脑袋一下,吼道:“有没有关系你管不着,反正你没说清楚就该打!”(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2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陆丙榆开口了,“首先我要说的是我没有在城里作威作福,作威作福的另有人在,具体是谁我也说不清楚,其次我初来咋到,不清楚下溪村的规矩情有可原,最后一点,这位狗子兄弟没跟你说清楚,是你没有提前告知清楚,错不在他,你打他便是你的不对。” 申强不耐烦,“你有完没完?” 陆丙榆一本正经道:“没完,我还要跟你细说凫水不脱衣的好处,凫水虽能解暑热,但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裸身有损礼义廉耻,蒙昧小子不懂可以理解,像你这样进过学堂读过圣贤书的学子,就不能不顾礼节,而且,穿衣凫水还能防鱼虾啄咬,真是一举两得。” 申强已经黑脸了,“说完了吗?” 陆丙榆道:“没完,最后我想问你,你拦路于我跟我堂姐有什么牵扯?你若是跟我堂姐有过节,只需跟我细说便可,若是堂姐有错在先,你且担待,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更应该放宽心胸。” 申强捏了捏拳头,道:“若是你堂姐没错呢?” 陆丙榆想了想,认真道:“若是错在于你,我就要跟你谈谈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话还没说完,申强就跳将起来,“本来看在小乙的面子上想放你一马,谁想你这么唠叨,比我最烦的先生还唠叨,我真是受够了,今天不收拾你不行!” 陆小乙听他两对话感觉不妙,赶紧把陆丙榆往一旁拉。 申强紧跟而上,他虽比陆丙榆小两岁,个子却跟他不相上下,身体尤为壮实,猛的跳将过来,陆丙榆这样的小书生那里是他的对手。 陆小乙拼命拉扯两人,奈何人小力微根本拉不开,幸好狗子他们来帮忙,很快把撕掰的两人拉开。陆丙榆已经挂了彩,只见他嘴角破了个小小的口子,有淡淡的血痕涌出来,申强则完好无损。 陆戊枫急红了眼。要跟申强撕掰,被陆丙榆拉住。 陆小乙气的咬牙,吼道:“申胖子!你真能下狠手,瞧你把丙榆嘴角都打破了。” 申强还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他唠叨我就打他嘴。跟个苍蝇似得,烦死人了!” 陆小乙拉着丙榆往家走,戊枫在后面帮着提篮子,陆丙榆不愿意回自己家,便跟小乙到了二房院子。 玉兰找出一些止血药给丙榆敷上,安抚他几句后才问陆小乙事情经过,听后叹道:“这个申强真是一点儿也不长记性,去年把你推下深沟惹出那么大事,我见他性子收敛不少,咋去城里读了几月书又蛮横起来了!莫不是学堂里教的尽是打架斗狠?” 陆丙榆道:“学堂是正正经经的学堂。学子正不正经就不好说了!以我跟申强短暂的接触来看,他性急易怒耐不得烦,还需多读诗书磨练品性。” 陆小乙嘴角微微抽搐,看来小书生避无可避的感染到了老书生的迂腐气,还好不严重,目前正处于自由与樊笼之间,从他穿长衫凫水就能看出来,至于小书生何时能发出‘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感慨,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陆戊枫可怜兮兮的对玉兰道:“婶儿。我和大哥能留在你家吃中饭吗?我怕我哥这样回去,祖父和爹又会打我们手板。” 玉兰高兴道:“可以可以,中午想吃啥?婶给你们做去,对了。小乙你去大房那边说一声,就说丙榆哥两在教小庚认字,中饭就在咱家吃了。” 陆小乙应下,出门往陆家大房去,远远瞧见一个孩子鬼祟的蹲在自家地头,借黄瓜架的遮挡频频往大房院墙看去。 陆小乙轻手轻脚走过去。揪着那人耳朵,“狗蛋儿,你蹲这儿干啥?” 狗蛋儿吱哩哇啦的捂耳朵,且求饶,“好痛好痛,小乙姐放手啦。” 陆小乙松手,顺带戳了下狗蛋儿的额头,“快说,有没有摘我家黄瓜吃?” 狗蛋儿摇头又点头,“今天没摘,昨天摘了。”见陆小乙斜眼瞅着他,马上讨饶,“小乙姐,我以后不摘你家黄瓜了,我就是想摘梨。” “你省省吧,如今院里住着人,又不是往年没人管由着你们摘。”陆小乙瞅见一根儿顶花带刺的黄瓜,摘下来递给狗蛋儿,“拿去吃吧,别再惦记他家梨了,你若真想吃梨,让你爹给你载棵梨树,往后吃得你不想吃。” 狗蛋儿笑着接过黄瓜,张嘴就要咬,陆小乙赶紧喊停,指着他两根长鼻涕道:“脏死了,把鼻涕擦干净再吃。” 狗蛋使劲往上吸溜,两根鼻涕不见了,然后嘿嘿笑,大口开始吃黄瓜。 陆小乙心里涌起一阵反胃,天啦,再怎么克制,她还是接受不了,感觉比她洗猪大肠还恶心,赶忙朝狗蛋儿挥手,“你娘喊你回家吃饭。” 狗蛋儿一蹦一跳的走了许久,陆小乙才把心里那丝恶心压下去,径直走去敲大房院门。 开门的是陆思媳妇,面无表情的看着小乙,既不让进也不问话,就这么直愣愣伫在院门口。 陆小乙对她也无好感,恨不得闭着眼睛道完来意便走,可又担心陆思媳妇跟她作对,非要把陆丙榆哥两喊回家吃饭,被陆福增父子瞧见,小哥俩又免不了一场罚。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小乙笑着开口:“堂婶儿,今天丙榆和戊枫堂弟到我家玩,祖父见他们学识好,便让他们教小庚认认字,中饭也一并留下吃,堂弟担心你在家焦急,让我来知会一声。” 陆思媳妇一听是陆寿增开的口,话里话外都夸赞她儿子学识好,脸上浮上一朵笑,“都是一家人,教着认几个字而已,留下吃饭太界外了。” “堂婶说的是,既然都是一家人,吃顿饭而已,堂婶儿不用介意。” 陆小乙道:“堂婶,那啥,我这就回去了,家里还等着我回去烧火呢!” 陆思媳妇诶了一声,道了句“等等”,便回头朝院里瞅了几眼,再凑近陆小乙轻声问道:“上次你帮老太太抓药,多少钱一服?” 陆小乙瞬间明白过来,看来陆思媳妇跟陆大婆子也各有心思,不过跟她没关系,便把药钱如实说了。 陆思媳妇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随即笑着对小乙道:“那行,你赶紧回去吧,丙榆他们吃罢中饭愿意多教会儿小庚也无妨,回头我跟他祖父知会一声。” 陆小乙点头,回家就直奔灶房,见小丁已经在烧火了,玉兰在一旁切丝瓜,发出有规律的噔噔声。陆小乙见水桶里泡着一些紫茄和青椒,自觉的清洗起来。 玉兰问她:“你堂婶咋说?” 陆小乙把刚才的对话重述一遍,总结道:“伯祖母跟堂婶明显是一伙的,却各有心眼互不信任。” 玉兰淡淡道:“婆媳做成这样也难为她们了。” 小丁烧着火也来参言:“大姐,你说伯祖母和堂婶谁更厉害?” 陆小乙想了想,说了句:“都蠢!”小丁嘻嘻贼笑,对陆小乙的话深信不疑。 玉兰把切好的丝瓜装到一旁的篦篓里,让陆小乙把洗好的茄子辣椒端过去,陆小乙凑上前问玉兰:“娘,我说得对不?” “啥蠢不蠢的,别瞎说!”玉兰横了她一眼,随后又跟上几句:“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两个臭皮匠就难说了,放着那么一位诸葛亮摆着,她们两能赛过得才怪,还不如老老实实过日子,少算计说不定有其它收获。” 然后又问小乙小丁道:“你们两别只顾看笑话,想一想换成你们,又该如何相处?” 小丁想了想,嘻嘻笑道:“换着是我,我才懒得去算计呢,放着那么好一个诸葛亮摆着,我干嘛跟她过不去。” 玉兰看向陆小乙,小乙挠挠头,想了想余粮的家境,貌似不用考虑这些,便附和小丁的意见。 玉兰笑着说道:“别说是你们了,换着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毕竟咱也没真正在那个家里呆过,谁是谁非谁又说的清呢?反正谁过到现在都不容易。”说完,示意小丁烧旺火,她准备炒菜了。 陆小乙默默思索着玉兰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想想自家的生活,再想想别家的日子,没参与便不知其中苦乐,更不能轻言别人的对错,看来,以后还是少议论别人家事为好。 茄丝下锅吱吱响,陆小乙思绪回转,帮着玉兰递调料和碗盘。母女三人默契配合,很快整治出几个时令瓜菜。 陆忠这月忙着卖饼,跟余粮在镖局吃中饭,所以,饭桌上除了玉兰一个大人,全是半大的孩子。 有一种饭菜叫别人家的饭菜。 看陆丙榆和陆戊枫的吃相就知道了,虽然斯文有礼,但动作持久,一筷一勺俱是满满当当,等到他们停筷时,菜饭皆光。 陆丙榆甚至打了个大大的饱嗝,脸色有些羞赧,解释道:“都怪饭菜太好吃。” 饭菜被吃光,便是对厨师的最大表扬,玉兰笑眯眯的说道:“随时想吃了就过婶儿家来,今天太匆忙没准备肉,只有几个简单的素菜,改天婶儿做好的给你们补上!” 小庚更是热情,邀请两个堂哥顿顿来家吃,玉兰笑道:“好,以后都由你去请他们。” 小庚点头应下。(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3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中饭后,太阳愈发炽烈。 陆丙榆兄弟准备告辞,陆小乙见他嘴角伤口虽愈,红肿却愈发明显,回去很容易被发现,于是提议他傍晚时分再回,趁着傍晚光线黯淡,稍微低头就能把伤痕遮掩过去,后面几天再闭门读书,尽量避开家人。 陆丙榆想了想,同意小乙的提议,便心安理得的留了下来。玉兰安排他们哥两跟小庚午睡,谁知三个孩子兴奋异常,根本睡不着,玉兰由着他们在屋里玩闹。 由于夏日午后太热,村民们尽量足不出户,躲在家里避暑热。小乙家的小牛犊也改成了早晚出去吃草,中午在棚里遮阳。 尽管暑热难耐,中饭后,陆莲和王冬梅如约而至,玉兰等人手到齐,便如火如荼的开始烤饼了。 王冬梅显得尤为积极,因为昨天她拿到了第一月的工钱,共计六百二十文,喜得她做梦都在笑。女人一旦能赚钱,男人的压力就更大了,陆勇一大早就起来编草席,如今手艺学的像模像样,编出来的草席草篮也可圈可点,陆寿增对他越来越满意,呵斥也逐渐被笑脸代替。 值得一提的还有陆婆子。 自从王冬梅把一月的工钱如数上交后,陆婆子立刻对烤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默默的盘算了一夜,得出的结论是:陆忠的干粮生意很赚钱。 她虽不知陆忠每天具体赚多少,却从王冬梅和陆莲的工钱上看出了端倪,一人一天二十来文,一月下来比村里寻常男人赚的还多,难怪当初那么多媳妇婆子上门来打听。 想到这里,陆婆子三呼万幸,幸亏前阵儿她亲自出马,把那些对她家烤饼生意有非分之想的村妇骂跑了,不然,让烤饼方子泄露出去。她儿子的生意被人抢走,等同于她孙子的银钱被人抢走,这是陆婆子万万不能允许的。 陆婆子能从一月的工钱里思索出如此多的门道来,也真是难为她了。 豁然开朗的她。如同打鸡血般的兴奋起来,因为她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她要为孙子守住这份家业。自此以后,陆婆子中午不再陪着小凤午睡,而是哄睡她后,拿着扇子到烤饼现场来守着。若是有外人敲门。她跑得比谁都快,开门后直接把人堵在院外,不管别人用心如何,她全部一棍子打死,不放任何一个外人进院里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回到这日中饭后,陆婆子把小凤哄睡,踱到东院这边看玉兰她们烤饼,路过卧房时。听见有嬉闹声传来,便上前去拍门。 小庚玩闹的正起劲,也懒得开门,小脑袋从窗口探出来,笑嘻嘻的喊着祖母。 声音暖暖的糯糯的,喊得陆婆子心都快化了,三两步跨上前护着他,“哎哟哟,别掉出来了,快缩进去。”直到小庚缩进去。陆婆子才满意的探头往里瞧,见大房两个男孙也在,顿时耷拉着脸,对年长的陆丙榆道:“小丙。当哥哥就要有个哥哥的样子,怎么能由着弟弟玩闹不睡午觉呢?你这哥哥是怎么当得?” 陆丙榆脸颊红红,赶忙站起来向陆婆子隔窗行礼,恭敬的喊她:“叔祖母。”且积极主动的承认错误。 陆婆子脸色缓和多了,语气和蔼起来,“好。好,知错能改是个好孩子。”说完,更加慈和的对小庚道:“乖孙,快睡快睡,你若再闹,祖母就留下等你睡着再走。” 小庚立即倒在炕头,装成睡着的样子,陆丙榆兄弟站也不是睡也不是,尴尬的站着看这对祖孙。 陆婆子眼里只有她的乖孙,站在窗口笑眯眯的看了许久,才心满意足的走开。 她前脚一走,小庚立即翻身起来,对一旁尴尬站立的两个堂兄道:“可算是走了,堂哥,咱们继续玩吧。” 陆戊枫指着大开的两扇窗户道:“小庚,咱能不能把窗户关上,叔祖母的眼光看人太渗,我担心她再返回来。”说完,竟打了个冷颤。 陆丙榆一本正经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怯于女流之辈,窗户不用关,叔祖母也不用怕,她再渗人终归是要讲道理的,她若有任何不满,我去跟她细细说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相信叔祖母迟早会明白过来的。” 小庚听得一头雾水,挠头道:“堂哥,你们还玩不玩呀?” 陆丙榆一听到玩,一改刚才一本正经的小模样换上一脸活泼的笑,蹦跳着跑过去。 弹木珠游戏,真是太好玩了,三人孩子玩的不亦乐乎。 夏天烤饼是个受罪活儿,一靠近火坑就跟架在火炉上烤一样,几个女人汗如雨下,烤饼期间尽量远离火坑躲到凉悠悠的小房里揉饼。 陆婆子坐在荫庇处,一边摇着手里的蒲扇,一边听儿媳和女儿聊天。 陆小乙凑到陆婆子身边,“祖母,也给我扇扇风呗,你看我脸上全是汗。” 陆婆子给她扇几下,催促道:“赶紧做饼去,一群人就你爱偷懒。” 陆小乙翻了个白眼,暗道:哼!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今天的变化,往常对烤饼不闻不问,如今却转了性,当起监工来,别以为我猜不中你的心思,肯定是昨天小婶拿了工钱,刺激你生出其它心思了。 不管什么心思,只要是为这个家好,陆小乙都不会计较,想到月底,镖局的事一旦定下来,烤饼生意会越来越好,村里人知晓后肯定又是各种动作,到时候还需要陆婆子这样的人来演黑脸才行。 翻完白眼,陆小乙又皮赖的凑上前,赚了几扇凉风,才安心的做起饼来。 傍晚时分,陆丙榆兄弟两告辞回家,玉兰留他们吃晚饭,他们再三推迟,玉兰无法只得派小乙送他们回,顺带去菜地摘篮瓜菜送去大房。 远远瞅见申强和狗子他们在玩骑马打仗,陆小乙便带丙榆戊枫走另一条路。谁想骑着竹马的申强拍马过来,挡在小乙他们面前,质问她:“躲我干嘛?” 陆小乙恨了他一眼,“让开!” 申强摆腿从竹马上跨下来,随后把竹马递给一旁的陆丙榆,“中午我的错,你拿这竹棍抽我几下,咱们扯平!” 陆丙榆跨步站到申强面前,两人等高,两眼平视,认真道:“君子以德报怨,我不会怪你,你若真心认错,我便奉劝你多读书怡养品性,毕竟你性子急躁易怒……” 申强手里的竹棍竖了起来,显然是受不了小书生的唠叨。 “停!停!你闭嘴,你住手!”陆小乙赶忙插言,双手展开隔开两人,“君子坦荡荡,你们握手言和吧!” 终于,小书生和小暴走握手言和,随后,小书生回了自家,小暴走继续骑竹马。 陆小乙送完人和菜,功成身退踏着晚霞往家走,恰逢陆忠赶车回来,好巧不巧在陆小乙前面行着。 一想到余粮在车上,陆小乙便脚步欢快的跑上去,终于在自家院门前追上。 陆忠道:“咋不喊一声,瞧你追的气喘吁吁。” 陆小乙嘻嘻笑道:“几步路而已,我跑着就赶上了。”说完,对余粮眨眼睛。 陆忠去后院停车,让小乙带余粮进屋歇着,好不容易迎来独处时光,两人相看无言,正要酝酿氛围,小庚这个大灯泡屁颠颠的跑过来,围着余粮问东问西。陆小乙气的锤他的发髻,脑海里想着找什么借口把大灯泡赶走。 余粮红着脸掏出两个玩偶来,给小庚一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小老虎给你。”又给他一个憨憨的小狗狗,笑道:“小庚,把这个给小丁送去好不好?” 小庚高兴的接过,把小老虎和小狗狗对比一番,还是选择了小老虎,屁颠颠的跑去灶房寻小丁。 陆小乙贼兮兮的靠近他,伸手讨要:“我的小猴儿呢?” 余粮脸颊一红,乖乖掏出一个抓耳挠腮的小猴儿,“你怎么猜到是小猴儿?” 还用猜吗?很明显是她们姐弟的属相好不好。 陆小乙把玩着手里的小猴儿,得意道:“哼!我可是乙大仙,天上地下都瞒不过我这双慧眼!” 余粮笑了笑,又掏出一个小老虎来,“乙大仙再猜猜这个。” 哼!大她六岁,也是一只老虎来着,陆小乙伸手来夺,余粮站起来举高,陆小乙个子矮蹦蹦跳跳就是够不着。 余粮逗够了,才放下小老虎,轻声道:“咱们互换。” 定情信物么?陆小乙忙不迭点头,赶忙把自己的小猴儿奉上。 余粮郑重的把小猴儿放怀里,把小老虎给她,见陆小乙小心翼翼的收好,两眼变得亮晶晶的,盯着她不说话。 刚好夕阳的余晖从窗外照进来,给余粮的双眸镀上一层艳艳的金,亮晶晶的眼瞬间带上一种炽热的神采,仿佛两团跳动的小火,直直落到小乙眼里来。 陆小乙被他盯得莫名羞臊,总感觉他眼光过于炽热,跟往常淡然的他有几分不同。 这时,小丁小庚嘻嘻哈哈跑进屋,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小玩偶,先跟余粮道谢,然后凑到陆小乙跟前来玩闹。 陆小乙趁机缓了缓心里那份羞臊的感觉,再看余粮眼睛仍然亮亮的,只是眼光不再像刚才那么炽热,而是一种淡淡的笑意。 陆小乙暗暗松了口气,没想到小男生热情起来,她这老心脏竟然招架不住。(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4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很快到了月底,试卖期结束,该跟镖局谈搭伙的事了,这样的场合怎么少得了陆小乙。她早早起来梳洗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整整齐齐,吃罢早饭就等余粮来了一起进城。 这月,烤饼的女人辛苦,卖饼的男人也轻松不到哪里去。陆忠晒得黝黑黝黑,余粮更甚,原本就是小麦色的肌肤,经过一月的曝晒,完全担得起陆小乙给他取得‘余黑炭’这个外号。 玉兰更是过意不去,背地里跟陆小乙叹气:“哎,咱让粮子来帮一月忙,瞧瞧把人家晒成啥样了,原本他肤色就显老气,如今晒得黑如炭头,哪里像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啊!” 陆小乙表示不在意,黑只是暂时的,过一阵儿养回小麦色就好了,那么健康的肤色,放在现代,多少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玉兰还在纠结,总觉得把余粮晒那么黑,对不起他。玉兰的审美标准是典型的鲁国审美风格,黑即丑,白即美,尤其是小少年小姑娘,白净一些总是好说亲些。一白遮三丑,放眼各个朝代都是公认的真理。可是,辛苦劳作的农人除了天生皮肤白皙者,大多都是色深皮糙,到了适婚年纪,照样该说亲的说亲,该成家的成家,审美观大抵比不过现实需求。 陆小乙劝了几句没什么效果,只得换一种方式去哄玉兰,“娘,你是不是担心粮哥太黑娶不上媳妇?” 玉兰瞪她一眼,“这不是你个小姑娘家该问的!”随即想到什么,两眼放起光来,喃喃道:“黑了好,黑了好啊!” 看吧,对症下药,收效就是不一样! 说着话,余粮来了,陆小乙看他那炭头模样,嘴里浮起一朵大大的笑。哪里丑了嘛!明明很精神的哈! 陆忠已经驾好驴车,车上载满了烤饼,小乙和余粮一左一右坐于两侧,陆忠赶车坐在正中。甩鞭吆喝一声,车辆缓缓驶动起来。 有村民见了招呼道:“陆老弟又卖饼去了,生意不错啊!” 今天要跟镖局商谈搭伙的事,陆忠心情很好,点头回道:“哈哈。一般一般啦,赚点辛苦钱!” 这时,一阵车轱辘响,从村里另一条路上拐出一辆驴车,赶车的是杨屠的二儿杨志文,杨屠坐在一侧朝陆忠喊道:“陆老弟,进城呢,同路同路!” 陆忠扯了扯驴绳,车速慢下来,无奈村道太窄。两辆驴车不能并行,只得一前一后的吆喝:“杨哥,中午给我留些好肉,我到时到你铺子取。” “好嘞!保管给你留块膘厚油水多的。”杨屠嗓门大,说起话来自带扩音器,震的陆小乙耳朵痒痒,她不禁歪头用小手指抠弄耳朵眼。 余粮扭头看她一眼,确认她只是挠耳朵并无其它不适,又放心的回头直视前方。 陆小乙觉得好玩,每隔一会儿就要挖挖耳朵、挠挠小发髻抑或锤锤后腰。只要是她手上有动作,余粮一准儿扭头看过来,想来是他的余光一直留意着小乙这边的动静吧。 陆小乙心里满满的感动,趁他再次看过来时。朝他眨眨眼,惹得他羞臊的转头不看她。 黑如炭头又如何,脸红与不红陆小乙一看一个准儿,每每想到这些,陆小乙就得意的不行,好似余粮已经成了她的嘴中肉。只等她吃入腹,藏于心。正想的入神,后面杨屠的驴车追了上来,跟她家的并驾齐驱,原来是上了宽敞的官道。 杨屠的二儿杨志文跟余粮上下岁,跟余粮一样黑,所以看余粮非常顺眼,主动招呼道:“你是上溪村余家粮子吧?我是下溪村杨家志文。” 余粮礼貌的点头,“你好,我是上溪村余粮。” 杨志文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往常见你闷声来去,也没机会说上话,今天有缘咱们就算认识了,我今年十七,五月生,你呢?” 余粮道:“我也十七,比你小月份。” 杨志文性格跟他爹一样直爽,笑道:“哈哈,那你得叫我一声志文哥,往后有啥需要帮忙的,随时招呼我!” 余粮点头,笑得很开心。 杨屠拍了拍儿子的肩,直白道:“瞧你们两小子黑的跟炭似得,难怪能说到一起去!” 杨志文明显对自己的肤色很在意,抱怨道:“爹,我赶车呢,你能不能别拍我肩,还有,别在人前说你儿子黑,将来娶不上媳妇怎么整?”说完又看了余粮一眼,“你说我黑就行了,干嘛拐带上余粮。” 杨屠看起来很疼爱杨志文,马上大嗓门认错道:“好好,爹听你的,往后不在人前说你黑了。” 杨志文脸色好起来,不料杨屠接着道了句:“我背地里说总可以吧!” 杨志文嘴角抽搐,嚷道:“背地里也不行,反正不能让我听见你说我黑!” 陆小乙见这小子如此在乎自己的肤色,嘴角止不住笑,朝余粮悄声道:“粮哥,我不嫌你黑!”怕陆忠听见,陆小乙声音说的很小。 余粮听力更好,亮晶晶的眼睛看过来,像两颗黑曜石。 陆小乙想起上次他炽热的眼神燎得她羞臊难耐,脸颊也跟着红起来。 一旁的杨家父子还在争执黑与不黑的问题,陆忠笑道:“我说杨大哥,你跟孩子较什么真嘛!” 杨屠气道:“你说这熊孩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这当爹的又不是瞎说,你看他那张脸,晚上不点灯我真找不到人在哪儿!” 陆小乙捂嘴偷笑,为了顾及杨志文的颜面,她尽量埋着头不让他看见。 杨志文已经怒了,“爹,你再说我就不下车了,你自己赶去!” 杨屠瞪眼吼道:“你敢下车试试?”话音刚落,杨志文就拽绳停了车,熟练的跳下来,蹲到官道旁发起了脾气。 陆忠也赶紧停住,跟余粮同时跳下车,打算劝人。 杨屠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跳下车,三两步跨到杨志文身边,拽手提腿,竟把儿子扛到肩上。 杨志文吱哩哇啦的挣扎,没有任何效果。 陆小乙吃惊的看着这对父子,彻底无语了。杨屠常年捆猪,膀大腰圆力气不是盖的,杨志文个头不差,但输在年轻,终究不是中年壮男人的对手。 杨屠把杨志文扔到车位上,腰不酸气不喘,吼道:“给老子好好赶车,再敢跳下去,我就拿捆猪绳把你捆上,一路拉到城里去,你自己掂量吧,要面子还是要里子?” 杨志文黑脸涨的通红,撅着嘴重新赶起车来。 杨屠马上高兴了,笑得那叫一个欢,拍拍儿子的肩,“小子,跟爹好好学吧,你还嫩着呢!” 余粮眼睛带笑跟陆小乙对视一眼,都全力憋着,不去看杨志文,也不跟他搭话,当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陆忠笑道:“杨哥,你得换换法子呀!” “咱家两个愣头青,就吃我这一套!瞧吧,服服帖帖的!”杨屠说完又开始拍儿子的肩,“放心吧儿子,爹已经请媒人帮你相看呢,迟早给你找个白白胖胖的媳妇!” 杨志文还在怄气,根本不搭话。 杨屠也不在意,跟陆忠继续闲聊着,不知不觉间,一夫城东门遥遥在望了。 进了城,杨屠跟陆忠分道,杨志文这才说话,不过不是跟他爹说,而是跟余粮道:“余粮,改天空了找你去。” 余粮点头,两个黑少年就此别过,一个往肉市去了,一个往祁山镖局去。 别了杨屠,陆小乙才噗嗤笑出声来,“杨二叔也太能整了,瞧把志文哥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陆忠笑道:“你杨二叔性子就那样,换谁来,也想不出用这招整治自家儿子。” 陆小乙试着问:“爹,杨二叔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被他爹整治?” 陆忠哈哈大笑,夸赞小乙道:“你果然是个聪明的。” 陆小乙得意的朝余粮眨眼。 陆忠接着说道:“杨家三代都是屠子,你杨二叔小时候可匪了,四处惹事,他爹得知后一准儿把他扛猪似得扛回家,有一次惹火了,还被捆起来吊在房梁上,啧啧,还开着门让四邻到他家看去。” 陆小乙脑补一番杨屠当年的血泪史,感叹杨屠性子韧性真好呀,换着有些人早被摧残成变态了。 “你杨二叔也是个心大的,当时被那样吊着,还能睡过去!你爹我那时候就挺佩服他!”说着话,驴车已到祁山镖局外,几个行商打扮的人已经排队等着了。 许武、张铁牛在一旁忙着搭台子和支棚子,祁风笑着给排队的商人准备板凳和茶水,见陆忠的驴车过来,高声道:“排好队排好队,商人先买先走,后面的稍等,保证管够。” 试卖这月,陆小乙一直在家里帮忙烤饼,并没有跟来祁山镖局,今天还是第一次在镖局门口卖饼。第一印象是镖局众人的态度的变化,由以前的回避转变成如今的主动,再看镖局外的摆设,也是在努力营造大场面的氛围,看来,祁山愿意搭伙了。 商人市民都有条不紊的排着队,陆忠和祁风负责收钱,陆小乙、余粮、许武、张铁牛则帮着数饼。刚开始一波人潮散去,余下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顾客。(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5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随着气温升高,棚子下热得心慌,祁风拿来几把蒲扇,端来晾好的茶水,笑呵呵的对陆小乙道:“瞧不出来呀,假小子也挺能吃苦的嘛!” 陆小乙咕噜噜灌下一碗茶水,才回他道:“我吃苦的时候,你还在屋里享清闲呢!”说完,瞟了一眼祁风,见他原本白净俊朗的脸颊,如今也晒成了小麦色,外表看起来稳重成熟多了,可笑起来还是那股二货劲儿。 “我几时享过清闲了?”祁风说着话,曲臂显摆他的手臂肌肉,“瞧瞧,黑了!壮了!”再看向余粮,“个子也超他了!” 这是什么眼神!明明还是矮余粮一截儿好吧! 陆小乙不愿意跟‘睁眼瞎’说话,转头问陆忠:“爹,饼子不多了,还回去补货吗?” 陆忠笑道:“不补了,卖完了好谈正事。”又问祁风:“风子,咋不见你爹?” 祁风摇头,转头去问张铁牛,“张叔,我爹一大早去哪儿了?” 张铁牛想了想,缓缓道来:“老大五更起来练了一个时辰的木人桩,又拉着我过了百十来招,最后说是去拉屎,我还听见他在茅房里哼小曲儿呢!过后,我就再没见他人了,莫不是掉茅厕里了?” 许武是正常人,横了张铁牛一眼,道:“你这么大人还掉茅厕吗?” 祁风是二货,脑回路与众不同,“爹即使掉茅厕里,这会儿也该爬起来了吧!” 许武道:“早饭后我还见着老大呢,他嘀咕着来一百下墩身举大石,后来没见他做,不知人去哪儿了!” 问一圈下来,等于白问。 祁风喃喃道:“大热天的,他不在家墩身举大石,跑哪儿去了?” 余粮宽解他们,“祁叔一向做事有安排,他不说自有他的道理。你们别瞎想了。” 陆忠想起跟杨屠预约的猪肉,对众人道:“我去趟肉市,你们看着点。” “爹,我也要去。” “天热。你别去了,在这儿等我。”陆忠说完,便一头扎进阳光里,顶着明晃晃的太阳,往肉市走去。 祁风笑道:“羞不羞。你爹去哪儿你都要跟着!咋啦?害怕我们把你吃了?” 陆小乙恨了他一眼,走到余粮身边坐下,余粮自然的把手中扇子换个方向,扇出的凉风把陆小乙罩住。 祁风跳将过来,指着陆小乙道:“嘿!我发现你这假小子对我好像有意见,随时都摆出一副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嫌弃样,你是怎么个意思嘛!我几时得罪你了!” 第一次见面就把她掀翻在地,他竟然忘了,不,确切的说。他就没把曾经的事没当回事,即使后来知道她是小姑娘,一见面仍然假小子假小子的喊着,看来他主观上还是没把她当姑娘看待。如此想来,陆小乙觉的自己有些矫情,跟一个把你当哥们的人相处,还是大大方方的好。 陆小乙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指着祁风手里的扇子,道:“呐!别人都有扇子,为何我没有?” 祁风恍然。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扇子而已,用得着那么小气吧啦的吗?”说完,凑过来。狂摇手中扇,“我给你扇扇,权当赔罪好了!” 陆小乙往余粮身边靠近些,吩咐祁风:“使点劲儿呀,给粮哥也扇点风。” 祁风苦着脸抱怨道:“我好苦命啊,男儿身丫鬟命!” 一旁的许武和张铁牛笑着看过来。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啥。 等陆忠买肉回来,祁山还没见人影,祁风、许武和张铁牛都皱着眉头,一脸焦急。 陆小乙想劝几句,被余粮轻碰手肘示意她不用,并悄声告诉她:“风子他们不是担心祁叔安危,是愁中饭没人做。” 竟然是这样!没想到壮的像头牛的祁山还懂得下厨做饭,陆小乙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陆忠看看日头,对小乙道:“中饭你去做吧,也不用做太多菜,顿一大锅肉就行,他们几个吃饭都不挑。” 陆小乙提出让余粮帮他打下手,祁风也自告奋勇嚷嚷着去帮忙,陆忠便让他们三人同去。 镖局的灶房很大,若不是事先知道是男人下厨,陆小乙会好奇什么样的主妇能把灶房造成这幅乱相。 只见灶台上一堆锅碗瓢盆,有些洗了有些没洗,乱七八糟堆叠在一起。菜案更是凌乱不堪,一排调料罐子有的盖着、有的敞着,有的歪倒在一旁,调料撒的到处都是。旁边的菜架上横七竖八的放着几样瓜菜,蔫蔫的样子一看就放置了两天以上,跟自家菜地里新鲜采摘的瓜菜不能比。 陆小乙扭头问祁风:“你们咋不请个厨娘?” 祁风挠头,“以前是镖局里王叔的媳妇帮着做饭洗衣,后来镖局生意不好,王叔便带着王婶回老家了。前阵儿我爹又雇了个厨娘,我爹嫌她事多,又辞掉了。” “哦,知道了。”陆小乙点头表示理解,几个寡男人住一起,能把饭菜整出来就不错了,其他的就不要有高要求,“咱们收拾收拾吧,粮哥,你整理菜架,风哥,你擦洗菜案,我来收拾灶台,怎么样?” 都欣然同意,三人说干就干,陆小乙从一旁的橱柜里翻出一条泛黄的大围裙,系在身上正好能裹个严实。 菜案是大木板,灶台是青砖台面,油污长年累月浸在一起,清洗起来并不方便,古代又没有厨房清洁剂,只能烧热水一遍一遍的清洗。三人忙活一通,也只是收拾个大概,保持了明面上的整洁。 清理干净后,灶房空间变大了,看在眼里也舒服多了,接下来就是做饭。 房梁倒垂下来的钩子上挂着半篮鸡蛋,房梁下是菜架子,十来根蔫蔫的茄子、半篮青椒、一捆泛黄的蒜苗还能吃,其他烂菜全部丢掉了。菜案上,有油、盐、醋、糖、豆油、蒜头和一些花椒粉辣椒粉,其他一些调料参杂在一起,分辨不出,陆小乙便放置一旁不予采用。灶房角落还有半缸辣椒酱,酱色暗红,看起来像前世的红油豆瓣酱,闻一闻,味道相差太多,尝一尝,勉强能用上。 菜、蛋、调料大致如此,好在米面齐全。 陆小乙想了想,决定做米饭,至于大伙的饭量,由祁风提供。茄子青椒蒜苗鸡蛋和肉,陆小乙打算做三个菜:蒜苗回锅肉、青椒炒鸡蛋、凉拌茄子。这三个菜都是她前世常做的家常菜,做起来毫无压力。考虑到四个中年男人,两个正长身体的大小伙子,再加一个口壮的自己,饭菜的份量尽量多做。 余粮烧火煮饭煮肉,祁风摘菜洗菜,陆小乙切切涮涮,三人配合的挺默契,待到菜切好,肉也煮到七分熟了。 很快,灶房里飘满回锅肉的香味,辣椒酱虽然不正宗,但五花肉回锅后的香味儿搭配蒜苗,还是有七八分川式回锅肉的感觉。 祁风馋得拿筷子到锅里夹肉,气得陆小乙拿锅铲赶人。无奈祁风手长眼疾,被他得逞夹走一块肉片,迅速躲一边吃去了。 陆小乙见余粮老老实实的烧火,不抢也不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作为奖励,陆小乙主动夹一块肉让他尝尝咸淡。 祁风气的跳脚,想过来再夹肉吃,见陆小乙已经举菜刀了,才悻悻然蹲到灶膛前看烧火。 灶房里香味四溢,镖局外面大眼瞪小眼,因为祁山回来了,提着一坛酒,哼着小曲儿,对卖饼的陆忠许武和张铁牛道:“收摊收摊,别卖了,中午咱好好喝一坛。” 张铁牛道:“老大,你早晨拉完屎去哪儿了?” 祁山把酒坛子朝他掷过来,道:“当然是吃饭去了!” 许武问:“吃完饭呢?咋没见你人?” 祁山神秘的笑了笑,“这事咱们边喝酒边聊。”又朝陆忠道:“陆兄弟,今天有事对不住了,我这就让祁风去杏花楼置一桌席面送来,咱们中午有酒有菜好好聊聊。” “祁风,祁风!这野小子跑哪儿去了?”祁山喊两声不见人,抱怨起来。 陆忠道:“祁风余粮加小女在灶房里整治中饭呢,估摸着快好了,咱们也收拾收拾进去吧。” 灶房里已经做好了饭菜,尽管只有三个菜,但份量十足,盛菜的容器一律是盆,而不是盘,上菜的小二一律是壮小伙,而不是小姑娘。 陆小乙已经打好清水,等待叔叔们过来清洗手脸、消消暑热,谁想等了半天,无一人过来清洗,竟是奔膳堂去了。 陆小乙一脸黑线,拿着碗筷去膳堂,好家伙,都坐得整整齐齐,眼珠儿齐刷刷的瞅着桌上的菜盆。要不是他们手中无筷,陆小乙敢肯定他们已经抢起来了。 祁风站起来激动道:“爹、许叔、张叔,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待会儿一定要细嚼慢咽,注意吃相,今天的菜太好吃了,我担心你们不小心把舌头吃下肚。” 祁山上来就给儿子脑袋一下,吼道:“给老子坐下!还没吃呢就唧唧歪歪不停,别以为你下趟厨做的菜就能赶超我?小子,吹牛不要吹大了!” 祁风哼道:“那你别吃!” “老子先喝酒!”祁山拍掉酒坛上的封泥,依次给众人斟满,再看向陆小乙,笑道:“小鱼儿,你来一碗?” 小鱼儿?小乙一脸黑线,这对父子叫人怎么这么随意,儿子喊她假小子,爹叫她小鱼儿,究竟有没有人说得清她的名字呀! 陆小乙摇头把酒碗推开,也没那么多忌讳,挨着陆忠坐下。(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6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黑陶绘黄纹的敞口大碗,透明的酒液已经溢出碗口,直溜溜淌到桌上,再直溜溜淌到地上,酒香浮动开来,如同仙境的幻烟,吸一口顿觉浑身舒爽。 祁山豪气道:“我先干一碗!”说完,举着酒碗咕噜咕噜喝个底儿朝天,酒液溢出来洒满脖颈,他也毫不在意。 许武、张铁牛道了声好,也端起碗一干为尽。 祁山再斟满,三人再喝干,如此喝罢三碗,才哈哈大笑起来。 陆小乙被三人的海量吓傻了,这哪里是在喝酒啊,分明是在喝水,陆忠和余粮根本比不过,不由小声跟陆忠道:“爹,你少喝点。”又朝余粮摇头,示意他少喝酒。 陆忠这月里经常在镖局吃中饭,哪里会不知祁山等人的酒量,端起酒碗朝祁山等人道:“哥几个海量,老弟自叹不如,哥几个尽兴,老弟我就随意了。”说完,小抿一口意思意思。 余粮的酒量连陆忠都比不过,端起酒碗浅酌一下,算是喝过。祁风呢,只顾埋头吃肉,酒碗看也不看一眼。 祁山训他,“男人不喝酒算什么男人!” 祁风装天真,“爹,我还是少年郎呢,不算男人!”说完,继续吃肉。 祁山嫌弃的睨他一眼,对许武和张铁牛道:“小子最是没劲!来,咱们来喝!” 陆忠提筷指了指肉盆儿,道:“先吃点菜垫垫底儿。” 祁山大手一挥,“菜有什么好吃的,还是喝酒痛快!”说完,又给自己和许、张二人满上。 许武和张铁牛本就腹中饥饿,喝上三碗酒,胃里烧的慌,夹几片回锅肉吃进嘴里,顿时停不下来。 陆忠也觉得今天这肉炒的好,一筷接一筷的吃起来,再看余粮和祁风都是闷声不响吃大肉。唯独祁山还在喝酒。根本没有动筷,见众人都在吃肉,不高兴道:“少吃少吃,先喝酒!” 众人皆点头。却不停筷。 祁山鄙弃极了,又干掉一碗酒,算起来已经喝下满满四碗了,两眼却愈发清明,没有丝毫醉意。 陆小乙直觉祁山比她外祖父和舅舅们还能喝。不禁好奇祁山这样的人醉酒后,会不会像舅舅他们那样耍酒疯呢,陆小乙完全相信,以祁山的武力值,酒醉后一旦闹将起来,轻易就能把在座各位提溜起来扔出镖局去。 阿弥陀佛,千万别喝醉呀!陆小乙暗暗祈祷着。 还好,祁山喝完四碗,开始夹菜吃了。 男人都好吃肉,第一筷夹了块酱红色的五花肉。肥而不腻的三层五花吃在嘴里唇齿留香,祁山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指着祁风许武和张铁牛吼道:“你们三个啥意思?” 被点名的三人皆茫然。 “肉好吃也不说一声,都独自闷头吃肉,诓我一人喝酒,有这么坑人的吗?” 祁山越说越生气,把回锅肉跟凉拌茄子换了个位置,“剩下的该我吃了。” 祁风挑眉,“为啥?” “一盆肉被你们闷声不响吃掉一大半了,你说为啥?”祁山瞪眼。 四人为了一盆肉吵吵起来。当祁山抬出镖局当家人的身份时,其余三人只有忍了。 祁山独霸半盆肉,笑得眉毛乱颤,见陆小乙怪异的看着他。←百度搜索→哈哈笑道:“你们可以吃,我只是不许他们吃。” 陆小乙一脸黑线,这个祁山太神奇了,有时候匪气爆棚,有时候心思贼细,有时候二不拉几。让人摸不清他究竟有几种脾性。 祁山吃了几口肉,又尝了尝青椒鸡蛋和凉拌茄子,道:“小鱼儿,这都是你做的?” 陆小乙道:“我、粮哥、风哥一起做的。” 祁山瞅了余粮一眼,又瞅了祁风半眼,“你不用自谦,他两有几把刷子,我最清楚不过。” 祁风不服气,“爹,你咋瞧不起人!” “我就瞧不起你了,咋得?” 祁风二劲儿一起来,把压心头的话一吐为快,“爹,我也跟你说句实话吧,其实你做的饭很难吃,我和许叔张叔已经忍你很久了,咱还是请个厨娘吧!” 祁山气的鼻孔喷气,“啥?我做的难吃,许武、张铁牛,我做的饭难吃吗?给个痛快话!” 许武支支吾吾说不出,张铁牛实在些,直言道:“老大,我铁牛从来不撒谎,你做的饭跟猪食差不多!” 陆小乙见祁山眉头一皱,好似受到某种无形的内伤,半响,他才长叹一声,“风儿啊,你娘走的早,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 祁风跳将起来,高声喊着:“停!停!停!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喂大?敢情我是吃屎长大的?”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祁山不理这茬,继续道:“我不容易啊!以前镖局生意好,你王婶做饭洗衣也不用咱操心,如今人走的走散的散,剩下两个老光棍,洗不了衣,做不了饭,都大眼小眼把我看着,我不容易啊!” 老光棍许武张铁牛脸色讪讪,感觉对不起老大。 祁山又长叹道:“我不容易啊!好不容易找个厨娘,竟是个见色起意的八婆,话里话外来勾兑我,说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呸!瞧她那面容,能抱十来块金砖了!” 张铁牛一下来了兴致,“老大,真的假的?” “去去!我的事你们少操心!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一打岔,祁山忘记本意要说什么了,挠头问许武:“我想说啥来着?被你们拐带成这样了。” 祁山本在为厨艺争执,许武觉得不是大事,另起话题道:“老大,你上午干啥去了?不言不语没了人影,兄弟都担心着。” 祁山贼笑道:“你们猜!” 众人懒得猜,都直勾勾的盯着他,等待下文。 祁山觉得没劲儿,瘪瘪嘴,说道:“早上接到龙门镖局的暗号,说有要事相商,时间紧迫我就独自去了。” 祁风道:“爹,再紧急也该跟咱知会一声,而且你一个人去,遇事咋整?” 祁山见儿子紧张他,心里乐开花,笑道:“无碍无碍,龙门镖局跟咱颇有交情,不会算计于我,何况,咱们现在生意都惨淡,他找我也是想法子应付四海镖局。” 许武道:“啥法子?” 陆忠赶忙起身拱手插言,“镖局内事,我们暂且回避好。” 祁山摆手,“不用不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陆老弟不必介意。” 祁山如此说,陆忠又坐下来。 此时,余粮看过来,对陆小乙笑笑,示意她安心,祁山做事有分寸。 果然,听祁山说道:“我到龙门镖局一瞧,呵!好家伙,挤挤满满一厅人,而且个个都是熟面孔,我环视一眼,心里顿时有了底儿,这是龙门在召集众镖局联手对付四海呀!” 许武激动道:“老大,最后商议出什么来?” 祁山故作神秘吊大家胃口,陆小乙心里也隐隐担忧,要是众镖局联合对付四海,祁山镖局被拖下水,跟陆家搭伙做干粮生意的事,就另有说法了。 镖局之间的内斗不外乎两种结局:一是打垮四海,一家独大变成多家争鸣,祁山镖局肯定会招兵买马,继续在镖局这条道上会一路走到黑。二是被四海打垮,独霸之势更加巩固,其它小镖局死的不能再死,祁山镖局不仅面临关门,更甚者会被四海镖局逼出一夫城,躲回老家去。 两种结局看来,对陆家都没好处,陆小乙不得不思索今后或开店或寄卖或另寻搭伙人的经营方式。 祁山吊足胃口,大笑道:“我也不知商议出什么来,我当时腹中翻滚,疼的坐不住,被老龙头派人抬到附近医馆去了!啧啧,那医馆好啊,院内斑竹森森,竹席凉凉,我一觉睡到大中午,病痊愈了!”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众人听后各有想法。 张铁牛心思少,最实在,“老大,哪家医馆啊,我也寻去午睡。” 许武不说话看起来若有所思,祁风直言道:“爹,你是装的吧!” 祁山瞪眼笑,“你哪只眼睛见我装了,我明明是腹中绞痛好不好!” 陆忠对镖局间的门道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直觉少问为宜,便附和着赔赔笑。 陆小乙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位,看来祁山心中决意已下,一心跟陆忠搭伙做干粮生意,才会在龙门镖局上演一出腹痛戏码。 再看余粮,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想来是在为镖局打定主意改行而高兴吧! 祁山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八仙桌上,对许武和张铁牛道:“你们两洗锅碗去。”又指着肉盆儿道:“肉盆儿里的油不许倒,晚上我拌面吃,等等,这点鸡蛋沫一并留下,还有那啥,那个凉拌茄子的蒜汁也留着吧,晚上买几个黄瓜湃上。” 张铁牛道:“老大,你直说全都留下呗!” “啰嗦啥!还不赶紧洗去!”祁山顺势起身,邀请陆忠道:“陆老弟,咱去厅里喝喝茶说说话。” 陆忠等的就是这句话,高兴的站起来,跟着祁山往厅堂去。陆小乙闷声不响的跟着,余粮和祁风也不落下。 祁山回头吼祁风,“没个眼力见,泡茶去呀!” 祁风嘟着嘴抱怨:“男儿身丫鬟命!我咋这么命苦!”说完,戳陆小乙的丫髻,“假小子,帮帮忙呗!” 陆小乙避开他,并赏他一个白眼,屁颠颠跑到余粮前边。祁风气歪歪的伸手去拽,被余粮不动声色的拍掉,低声道:“乖乖泡茶去,你不是我的对手。”(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7章 祁风站在夏日午后的艳阳里,看着前面几人进了凉幽幽的厅堂,而他,要去泡茶端水,更过分的是到了茶水间发现炉子上火熄的不能再熄了,茶壶里的水一丝热气也没有,哎!他还得烧水。.xotxt 烧水泡茶端茶,一番辛苦下来,却无人疼惜,他亲爹不仅不乐意,还指着他的鼻子训道:“磨磨唧唧这么久,罚你做一百个墩身举大石!” 外面骄阳似火,让他举着那块破石头起起落落一百下,天啦!非要了他的小命不可! 当机立断,祁风谄媚的拿来蒲扇,“爹,天儿这么热,我给你扇扇风吧!” 祁山满意的点头,指着身侧的小凳,“坐着扇吧,不要停!”然后,十分惬意的享受着凉风伺候。 陆小乙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抿嘴忍着笑,见苦逼的祁风气鼓鼓的看过来,陆小乙故意露出一个夸张的无声笑颜,气得祁风拿扇子指着她咬牙切齿。 祁山咳了一声,扭头对祁风吼:“不要停!”然后,笑着看向陆忠,“陆老弟,老哥我是个爽快人,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吧,你这干粮生意我看行,咱们现在就把搭伙的事定下来吧!” 陆忠抱拳,“祁哥为人兄弟佩服,能跟祁哥搭伙也是兄弟的福气。” 祁山起身从一侧的小柜里拿出一本册子,递给陆忠,“这是这月每天的账目,咱们卖多少饼收多少钱,都记得清清楚楚,陆老弟先过过目。” 陆忠挠头笑道:“老弟我只识几个字而已,哪里能看懂账册啊!” 祁山乐呵道:“实不相瞒,我也只识得自己的名字。这册子全是风儿记的,哈哈!看来当年送他进学堂没白掏银子,还是有那么点用处的。” 祁风得意极了,停下扇风自吹道:“爹,我当年若能沉下心读书,这会儿指不定都考中举人了,再读几年。再考个进士回来……啧啧…..” “继续扇呀!说了别停下别停下。你咋不听?”祁山给他脑门一下,“再说了,你以为举人进士是大街上捡来的?多少人考到进棺材都考不中个秀才。你算哪根葱?省省吧儿子!能记个账册就行了,安心跟着我卖饼子!” 祁风撅着嘴继续扇扇,对祁山的话算是认同。 祁山把账册往桌上一扔,接着道:“陆老弟不看也无妨。说实话,咱们搭伙后。这些账册子你用不上,你只需每天记着送多少饼就行了,我这边店铺里进货出货收钱才需要设个账册。” 陆忠点头,“祁哥说得是。我记着饼子数就行。” “咱们商量后,还是定个契书,往后你只能给我一家供烤饼。若要给其他商铺店子供货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行。”祁山看准了这独一家的生意,把后续很多问题都考虑进去了。往后城里有商铺想卖烤饼,必须从他这里拿货,他赚的就更多了。 陆忠笑道:“单供你一家就够累了,哪有能力供其它家啊!我也是图个省心,安安心心把烤饼做好,城里诸事繁杂,还是托给祁哥打理为好!” “你放心,我在一夫城少说也呆了三十年了,大人物咱攀搭不上,小人物多多少少认识几个,道上的人也给咱几分薄面,但凡我正正经经做生意,没几个人敢为难我reads;走两个崩一双!”祁山说的是实话,他经营镖局这些年多少积累了些人脉,应付寻常小事还是不怯场的。 陆忠点头,对祁山的话深信不疑,“祁哥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吧。” 祁山想了想,道:“暂时没有,你说说你的要求,我再慢慢补充。” 陆忠道:“好,我也说说我的要求,烤饼供货价我自己定,卖价祁哥定,定多定少我不参言,赚钱亏钱我也不干涉,祁哥若是因为胡乱定价把陆氏烤饼的牌子砸了,我就停止供货,有权跟其他商铺搭伙。” 祁山没有异议。 “烤饼是独一家的生意,搭伙后我只管烤饼,祁哥只管卖饼,你不能打探烤饼方法。”说完,陆忠停顿片刻,自说自话道:“说实话,你就是知道烤饼方法了,也吃不了那个烟熏火燎的苦,咱也就挣个辛苦钱。” 祁山笑道:“那是!” 陆忠想了想,补充道:“最后一点,我们十天一结账怎样?本想一月一结的,想到自己家底不够,担心买麦子周转不开。” “好,陆老弟提的几点都没问题,风儿,你去把笔墨取来,把刚才的话逐条写下来。” 祁风扇着风,不挪动,“我不去,我要给你扇风,让粮子去,他也能写。” 祁山瞪眼骂道:“先前老子让你扇,你偏偏要停,现在让你停,你又要扇,你是不是皮痒了!” 余粮笑着起身,“祁叔,我去就行,笔墨在哪里?” 祁风指了指临窗的书桌,“喏,那边抽屉里。” 即使早料到余粮会读写,当亲眼见他取出纸墨时,陆小乙仍不可避免的心绪激动,她想红袖添香帮着研磨,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睁睁看着墨锭和砚石不知如何下手,是了,前世今生的她都没碰过笔砚,又如何懂得研墨呢? 还是安安静静做个小村妞吧! 只见余粮不慌不忙的把墨砚纸笔放置妥当,转身去后院打来干净井水,先放少量水于砚面,拇指和中指缓缓夹着墨条,食指轻按墨端,重按轻推由远到近的画着椭圆形圈儿,节奏缓慢力度轻微。 陆小乙瞬间想到一个比喻:磨墨如病,感觉这词太贴切了,看余粮磨墨的样子真像病了一样。难怪古人喜欢红袖添香,原来是女子柔柔弱弱磨起墨来力度合适且秀色怡然,最最合适不过。 研磨声有些粗糙,想必墨条品质一般,但在余粮手中仍被温柔的对待着,周而复始地转磨着,眼神安静的看着砚台内的墨汁,陆续又添了些水,直到墨汁黑亮如油才轻轻放下墨锭。 轻研墨,重舔笔。 吸饱了墨汁的毛笔在洁白的纸张上灵活的蜿蜒着,中正又规矩的墨字从上至下从右至左缓缓的跳出来,字如其人,温和淡雅。 陆小乙喜欢极了,盯着这些繁琐字儿,挪不开眼。 祁风走过来,笑她:“看傻眼了吧?” 陆小乙老实的点点头,“嗯,傻眼了reads;美人娇。” 祁风得意道:“实话跟你说吧,我的字比粮子写的好!” 陆小乙斜睨着他,就像他胡诌自己身高一样,满满的不信任。 祁风把扇子塞到陆小乙手里,挽起自己的衣袖,走到余粮身边嚷道:“写好了吗?” 余粮把手里的毛笔轻轻放下,对祁风道:“好了,我给祁叔陆叔读一遍,没问题了你再誊抄一份。” 祁风催促,“赶紧的,我等着誊抄呢,你没见假小子看我的眼神吗?她根本没把我放眼里啊!我得让她心服口服才行!” “稍等。”余粮把写好的契书拿过去给祁山和陆忠读罢,确认没问题了,再来给祁风誊抄。 陆小乙凑上前,被祁风牛哄哄的赶远,“靠边靠边,别影响我发挥!” 好吧,大家风范,咱得给他留空间。 不得不说,祁风虽然不着调,写字的时候完全换了个人似得,只见他端正身姿一本正经的坐于案前,眉头微颦,握笔深情,先不说字写得如何,就这份认认真真的态度,陆小乙心里给他打了及格分。 待到誊抄完毕,祁风立即恢复原状,叉腰哈哈大笑起来,等字迹稍微晾干,便拿起来自我赏析到陶醉状态。 陆小乙好奇极了,凑过去细看,只见白纸上洋洋洒洒几行字,不似余粮那样规矩温和,而是随意跳脱,让原本繁琐的字体变得更加难以辨认,却丝毫不影响整体的美感,看来,这两人当初在学堂里是用心学了的。 祁风见陆小乙眼里满是艳羡之色,愈发得意道:“开眼了吧?是不是比粮子写的好!”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相较之下,陆小乙更喜欢余粮那种规矩温和的字体,而且,她也不是专业的评审大家,完全是凭感觉凭喜好,当不得真!谁若把一个村妞的品评当真,谁就输了。 很显然,输的是祁风。 当他听到陆小乙说余粮更甚时,气的跳脚,若不是顾忌祁山和陆忠在场,陆小乙完全相信祁风能再次把她掀翻在地。 祁山伸手让儿子把誊抄的契书拿过来,反复看了几遍,大骂道:“难怪小鱼儿说你写的差,你看你写的什么破玩意儿,鬼画桃符吗?” “爹,你不识字就别装大辣子了,我在学堂那几年可是专门临摹前朝王大家的,连先生都夸我有天赋,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鬼画桃符了!”祁风抱怨。 “是吗?”祁山又专心看起儿子的字来,然后装着终于看懂了的模样,猛拍着大腿道:“好!写的好!当年的银子没白掏!” 祁风瘪瘪嘴,一点兴致也没有,“行啦行啦,觉得没问题,就把手印儿按了吧!” 至此,祁山和陆忠的干粮生意才算正式搭伙,祁山乐呵呵的把儿子誊抄的契书收好,陆忠留下余粮写的这份,陆小乙积极主动的帮忙保管,小心翼翼的折叠整齐,然后包在手绢里塞到袖兜最里面。(未完待续) 第98章 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许武和张铁牛两个肌肉男收拾完锅碗过来,红着脸跟祁山报告:他们摔碎了两只碗一个盆。 祁山摆摆手无所谓道:“我知道让你们两个大男人去洗锅碗的确为难你们,摔就摔了,不必太在意,几个碗盆而已,咱镖局还是负担得起的。” 张铁牛嘿嘿笑起来,对许武道:“看吧,我就说嘛!咱老大的肠子是能撑船的!不会介意那几个碗盆的。” 祁山训道:“蠢货,是肚里能撑船!” 许武用手肘碰碰张铁牛,小声道:“你把话说全再看!” 张铁牛嘀咕道:“说全就说全,老大不是那种人!”然后,噼里啪啦把后话说完,原来是装回锅肉的盆儿摔了,原本是祁山留着肉汤晚上拌面的,如今伴着草灰扫到树脚下了。 祁山浓眉高挑,瞪眼怒道:“扣工钱!” 许武耸耸肩,朝张铁牛道:“我怎么说来着,老大就是个小肚鸡肠的,撑船的是宰相,他是镖头,不一样的。” 祁山淡淡道:“想不扣工钱也行,给你说个活儿,干好了还赏钱!” 许武张铁牛立即来了精神,祁山道:“去找几个工匠来,把咱外面的院墙推了,院子往后缩,临街起两间铺面起来。” 许武高兴道:“老大,你真定下来要改行了?” “那是当然,跟陆家搭伙的契书都签了。”说完,祁山把揣好的契书掏出来,展示给许张二人看,两人俱是文盲,也是老实人,看不懂也不装懂,祁山免不了又是一番解释。 收好契书,祁山指着陆忠道:“往后你们叫他陆当家的,叫我祁当家的。” 陆忠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还是叫我陆老弟吧,听起来舒坦。” “行,你想怎么听他们便怎么叫!” 祁山指了指旁边的一排椅子,“坐着去啊。都站我面前干啥?我还有话要说!”然后咳两声,清清嗓子,高声道:“干粮生意既然接手了,咱就好好把它做起来,这事我也想了好些天。这会儿把想法说出来,刚好大家都在,都帮着参谋参谋,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七个人能赛两个诸葛亮了!” “小鱼儿,你坐到我跟前来,听你爹说你脑子好使,正好帮咱谋划谋划!”祁山固执的喊她小鱼儿,陆小乙由着他怎么顺口怎么来。乖乖的坐过去。 祁山接着道:“我没记错的话,试卖这月除了八、九、十五、二十日下雨外,其余二十六天都是一天两车,我让风儿记了账目,扣除陆老弟给咱的进价,咱们这月挣了八两银子。” 张铁牛惊道:“老大,哦,不,当家的,就咱天天卖那些烤饼。五文六文的一月能挣八两?” 祁山点头,“别瞧不上那些小钱,一天天赞起来就成大钱了。虽然跟咱们以前押镖没法比,但胜在稳定安全轻松。我想了想。咱们一年年老了,押镖不是上策,索性干这稳当行业,慢慢积点家业,再给你两娶个媳妇。” 许武和张铁牛唰的红了脸,尤其是张铁牛。络腮胡、黑红脸、羞哒哒的模样简直不忍直视。 许武道:“老大,我们不着急,你先给自己续房媳妇才是正事!” 祁山虽不像许张二人那么羞赧,脸上仍多了几分不自在,瞅了眼祁风,咳咳两声打断道:“好了好了,说正事。” “陆老弟往后只负责烤饼,咱们几人往后怎么整?店铺没起来前,谁负责摆摊卖饼?谁负责收钱?谁负责记账?零零总总都要拿个章法出来吧!咱们可是四个人,一月下来若比不过陆老弟一个人,让咱的脸往哪儿搁?” 许武和张铁牛积极表决心,大包大揽了摆摊收钱的活,祁风理所当然负责记账,祁山负责铺面建设,一番分工下来,镖局众人都很满意,祁山笑问陆小乙,“小鱼儿,你有什么看法?” 陆小乙早在思索这个问题,前世今生都是普通人,只能尽自己所能提些建议,但又要顾及自己小村妞的身份,不能太出众还要注意措辞,开口之前先咯咯笑,好似被让人看重心中难掩激动欢欣,完全一副小孩子挣表现的急切模样。 祁山见了更是乐呵,愈发和蔼道:“别着急,慢慢说,说得好了有赏。” 陆小乙心里偷笑,心想我今儿个就要把赏挣到手,开口道:“祁叔,我是这么想的,我爹以往卖饼都是小打小闹,当不起大生意,如今镖局接手总不能继续小打小闹吧!” 祁山点头,“嗯,我刚才也是这个意思,一个人一天卖两车饼,四个人一天还卖两车饼,这也说不过去啊!” 陆小乙道:“所以咯,祁叔应该换换思路,不能沿用我爹的老方式卖饼。” “哦?小鱼儿有什么高招?” 陆小乙嘻嘻笑问:“祁叔赏我什么?” 祁山哈哈大笑,掏出一锭银,“我祁山说话算话,五两银子摆这儿,你能说到我心里去,这银子就归你了!” 陆忠是实诚人,见女儿激得祁山现场掏银子,赶忙劝说:“祁哥使不得,五两银可不是小数目。”又看向女儿,“小乙,不能要你祁叔这么多银钱!”陆忠对女儿的小脑瓜有信心,说出来的话也明晃晃的表示五两银非小乙莫属。 陆忠言行举止落到祁山眼里,引得他一阵思虑,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祁山也不是小气之人,五两银对他不算什么,豪气道:“小鱼儿,银子摆在这儿了,你挣还是不挣?” “挣!” 陆小乙响亮的道一声‘挣’,惹来众人亮闪闪的目光,尤其是余粮,仿佛看到陆小乙往常习惯性的动作:双手叉腰,得意的笑,那时的她有种自信洒脱的光彩。 陆小乙清清嗓子,把心中所想用众人能接受的方式问出来,“祁叔,咱们一夫城一天有多少支出关的商队?这些商队中有多少蒙国商队多少鲁国商队?这些商队大约多长时间往返?商队多少人?领头是谁?常住哪家客栈?在城里逗留几天?除了烤饼外还买哪些干粮?其他干粮最长能放置多久?商人对陆氏烤饼有什么建议?用不用增加其他口味?” “商队的情况摸透了,再来说城里百姓,一夫城这么大,提到陆氏烤饼有多少人知道?我想,绝大多数的人听都没听过吧,如何把陆氏烤饼的名气宣传出去,如何让人人饭桌上出现陆氏烤饼,这都是今后需要努力的方向!” 随着陆小乙口中的问题一一道来,祁山听得两眼放光,想以掌击桌叫好,又恐打断小乙,只得生生忍住,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陆小乙继续道:“祁叔,这些问题其实我爹早就思索过了。”陆忠眼里全是询问,陆小乙赶紧朝他眨眼,毕竟一个小姑娘心思再活络,也不至于想问题想得如此全面,有些时候,适当拉个成年人进来,让听者更容易接受。 “我家先前是打算自己开店的,开店后如何把生意做大做强,我爹也早有思虑。你说,把我先前说的这些商队情况打探清楚后,再派人专门为商队服务,提前预定送货上门,既不耽误商队的时间,也不用摆摊叫卖,商队省时省心,你坐着捞钱……” 祁山终于忍不住了,砰地一声拍在桌上,高声道:“好!好!好!我坐着捞钱!” 陆小乙吓了一跳,停下来看着他。 “接着说!”祁山嘿嘿笑,刚才手劲太大,手心传来一阵灼疼,嘴角微微抽搐着。 “祁叔也说了,要把临街的院墙拆掉改建成两间铺面,如此正好,祁叔可以把店铺和人手略做安排,专人专铺接待商队大客户,专人专铺负责向城中居民卖饼,门脸各有专攻,存货互通有无,有条不紊的做下去,相信祁叔能把干粮生意越做越大的。” 祁山好似已经把生意做大做强了,豪气万丈的站起来,亲自把五两银送到陆小乙手里,“这五两银值了!” 陆小乙得意的接过银子揣好,首先要感谢的还是前世集团公司那些领导,天天高喊:千斤重担万人挑,人人头上有指标,搞得她一个小小的仓储实习生整日不安生,天天下班了抹黑去培训销售知识,见人就上去询问买钢材否?硬是把冷冰冰的钢材做成了火热热的毛片儿销售。 当时腹诽万千,如今才体会当初领导的苦心,果然领导就是领导,眼光不同凡响,在全员皆销售,不然就考核的英明决策下,她终于在异世终于完成了既定目标,成功将知识转化为力量,赚取了金钱。 这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啊! 正在激动间,祁风不知何时溜到她身边,小声道:“借我点!” 陆小乙条件反射的把袖兜拽紧,默默的往余粮身边挪动,笑话,这样的二货,一旦明说不借,他完全能找机会明抢之。 余粮看小乙的眼神愈发不同,早感知她不同于其她同龄小姑娘,刚才的表现进一步印证了他的想法,眼前的她应该是个心智早熟的小姑娘,尽管看问题想事情的角度跟别人不同,却不突兀,细细想来,她刚才娓娓道来的众多想法,只要是个心思活络的生意人,都能想到,关键在于去不去想,去不去总结,她去想了去总结了,当然能言出惊人,俱是早有准备之故。(未完待续。) 第99章 一切妥当,陆忠便带着小乙和余粮踏上了回村的路。 此刻三人的心情都能用一个轻松来形容,陆忠不用天天耗在城里走街串巷的吆喝,每天只需负责送送货,其余时间到田间地头转转去,玉米地需要除草了,稻田里稗子也要拨了,好多活儿等着他呢! 余粮嘴角挂着笑,终于不用担心镖局的将来了,因为他是孤儿,所以很珍惜跟镖局众人的感情,不愿意他们再继续刀头舔血的营生,改做一份正正经经的生意才是最好的后路。 陆小乙心情倍感轻松,归功于目前双赢的局面。放到有些人家,守着这么好的生意,为什么不自己开店赚钱,非要跟镖局搭伙。 很显然,不同的事情放到不同人家,就会产生不同的结果。有谋略且志向远大者,汇通天下不是梦;无实才且纸上谈兵者,浮生皆梦也;而陆家,则是芸芸众生之一员,茫茫沧海之一粟,普通人家也。成不了惊天伟业,做不了举世壮举,卖个烤饼而已,还担心被有心之人算计去,陆小乙觉得,她爹能选择一个稍微有能力的人搭伙,也算普通人中的智者。 毕竟,钱是赚不完的,能持续赚钱才是硬道理。 在镖局耽误了一天,回到下溪村时,夕阳已经跳动在西边山麓了,红艳艳的晚霞如燃烧的火团,给天地间镀上一层红金色光彩。 玉兰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站在院门外眺望进村的路,小丁小庚在院外的香樟树下和小灰灰玩闹,两人一狗围着粗粗的树干转圈儿。 小灰灰视力好听力佳,听见熟悉的驴车响动和人声,朝着村口方向摇尾吠叫,迅速的狂奔着迎接去。 小丁小庚也嘻嘻哈哈跟着跑,陆忠远远瞧见,缓缓停车,待儿女和狗跑近。一只只拎上车,再缓缓往院门口驶去。 玉兰笑得温和,“眼看到家门口了,还载她们干啥?” 小庚扶着余粮在车板上站定。嚷嚷道:“一天没见到爹,我想他了!”小马屁精话音刚落,激动的陆忠“好儿子好儿子”的喊。 这时,陆婆子抱着小凤从院里出来,见小庚直直的立在车板上。火速冲过来,把小凤往陆小乙手里一塞,转而把小庚抱住,恐慌道:“摔下来咋办哟!咱家就你一根苗儿。” 有余粮扶着小庚妥妥的安全,陆婆子就是神经过敏,看不得小庚做一丁点儿危险动作。 陆婆子动作太快,余粮扶着小庚的手还停顿在空中,脸色茫然极了,完全没反应过来。 陆小乙更茫然,怀里猛然多个小奶娃。搞不清状况只能条件反射的抱紧抱牢。 小凤一直是陆婆子在照顾,换个怀抱立即哭起来,陆小乙哄不住,向小丁和余粮求助。 小丁努力朝小凤眨眼睛装可爱,奈何小凤不买账,哭的更凶了。 余粮更不会逗孩子,只见他眉头颦起嘴角抽搐,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总之,小凤哭起来就没停。 还是玉兰过来解围。把小凤抱走轻言温语的哄着晃着,也许是成年女子的怀抱更能让小凤安心,渐渐的止住了哭声,泪汪汪的小眼珠四下寻着陆婆子的身影。 此时的陆婆子有了孙子忘了孙女。早抱小庚进了院子。 陆小乙凑到小丁耳边嘀咕道:“幸好咱们小时候不是祖母带,不然早丢没影儿了。” 小丁笑眯眯的点头认同。 还好,她家分家早,童年里没有多少阴影,父母的给的爱足够多,祖母偏不偏心影响不大。 陆小乙庆幸玉兰没有在孩子们耳边灌输诸如:你祖母偏心眼。你祖母心肠坏,你祖母曾经如何如何虐待我,如何如何无视你们之类的话语。 玉兰这样的行为并不是说她有多么高尚,而是她更聪明,她早年对陆婆子的恨转化为对陆婆子的冷淡。院中竖起一堵墙,她在儿女们心中也竖起一堵墙,让陆婆子成为一个类似于外人的存在。如今院墙拆去,儿女心中的那堵墙犹在,从小丁小庚的言行就能看出一二,小丁能笑看陆婆子疼爱弟弟,能笑对陆婆子偏心的行径,何尝不是一种疏离,因为不在乎了。小庚呢,没有被陆婆子骄纵成一个混小子,内因还是因为他对陆婆子没有认同感吧,小男孩大多认同谁才信服谁,信服谁才会听谁的话。 陆小乙如此分析着,再去瞅小凤,白白胖胖的小女娃穿着凉薄的夏衣,乖乖的依附在玉兰怀里。 小凤没了陆婆子,只认玉兰。 陆小乙问:“娘,要不要把小凤给小婶送过去?” “算了,你小婶一准儿在灶房忙晚饭呢,我帮她带一会儿吧,你去打水让你爹和余粮洗洗,饭菜都在锅里晾着呢,小丁,你去帮忙端端。”玉兰安排完又不放心,抱着小凤跟去灶房。 饭菜上桌时,玉兰朝西院喊了几声小庚。 很快,小庚跑在前,陆婆子追在后,从西院跑来东院,见玉兰站在东屋门口,小庚猛扑过来抱住玉兰的腿,声声唤着娘。 冲劲不大,也不小。 玉兰训道:“毛毛躁躁干啥?没见我抱着小妹妹吗?” 陆婆子黑着脸,上前夺过小凤,骂玉兰:“你心眼多的像筛子孔,抱一会儿小凤就不乐意了,骂我孙子不就是演戏给我看吗?” 玉兰权当没听见,继续训小庚:“你时时刻刻在泥灰里滚吗?早晨才换的干净衣服,这会儿又脏成这样,你皮痒了是不是?” 小庚抱着玉兰的腿,可怜兮兮的仰头看她,大眼睛怯怯的,露出他惯有的可怜样。 换着往常玉兰训几句就心软了,如今当着陆婆子的面,玉兰就是不松口,甩开小庚的小黑手,“去洗干净再来吃饭!不洗就饿着去!”说完,玉兰往膳堂走,不理会陆婆子,也不管小庚。 陆婆子抱着小凤,气鼓鼓的骂道:“嘿!你还跟我叽歪起来了?小庚不洗手又咋了?我就不信你不让他吃饭,我告诉你王玉兰,你敢饿我孙子一顿,我拼了老命也不饶你!” 玉兰继续往膳堂去,陆婆子抱着小凤边追边骂,陆忠听见动静跑出来,拉住陆婆子道:“娘,你这是干啥?吓着小凤咋整。” “我干啥你看不出来吗?我在帮你管教媳妇!让开,今天我非骂得她找不到北!” 陆忠道:“娘,玉兰没回一句嘴还一直避让你,你咋还追着不放呢!” 陆婆子抱着小凤跳将起来,“啥?我追着她不放,你长没长眼睛?她背着你给我甩脸子,当着你又装贤惠,这样的媳妇成了精了!” 小凤早适应了陆婆子的大嗓门,当陆婆子气的跳脚的时候,她还当成往常的戏耍,咯咯笑出声来。 此时,小乙、小丁余粮都坐在膳堂里,听见外面的动静,都一脸不自在,余粮更是不好意思,毕竟作为一个客人,遇上主家婆媳闹架,怎么说怎么做都难免尴尬。 陆小乙正想出去看看,玉兰恰巧进来,只见她淡笑道:“开吃开吃,都等着干啥?” 小丁关切的喊声娘,玉兰笑得更欢了,坐到小丁旁边,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招呼余粮道:“粮子,让你看笑话了,没事没事,别介意啊,一家人住一起难免磕磕碰碰,嘴上闹腾几句,心里都好着呢!” 余粮笑了笑,回道:“我肚子饿的咕咕叫,心思都落在饭菜上了。” 玉兰笑得愈发和蔼,拿起公筷就开始给余粮夹菜,嘴里道:“咱先吃,不等他们了。” 陆小乙也夸张的嚷饿,站到蓖篓前挑煮苞米,挑一个最大的给余粮,又挑一个大的给玉兰,给自己和小丁挑略小且嫩的。 陆婆子的骂声猛的拔高,且渐行渐远,想必是回了西院,陆忠随后进来,见众人都在啃苞米,笑道:“都不等我啊,这就吃上了!” 玉兰问:“娘呢?” “我听她唠叨不停,嫌烦,抱去西院了。”陆忠坐下,小丁赶紧给他拿了个大苞米。 玉兰道:“抱?” “嗯,连小凤一起抱过去了!”陆忠说的随意,听在众人口中又是另一番场景,原来陆婆子声调陡然拔高是因为陆忠抱她吓的。 陆忠啃一口苞米,发现桌上少个人,“诶?小庚呢?” 一个很小很可怜的声音从门板后面传来,“爹,我在这儿呢!” 其实,在玉兰进来后,小庚便怯怯的出现在膳堂门口了,见无人理他,默默的从门外挪到门内,再悄悄躲在门背后,露出一只眼睛偷看。 陆小乙她们啃苞米时,小庚还夸张的吞咽着口水,奈何玉兰不放话,小乙小丁不敢主动喊小庚过来,余粮更不会多事,小庚也不敢过饭桌跟前来。 直到陆忠问起,小庚才逮住机会吱声。 陆忠哈哈大笑,朝小庚招手,“过来儿子,躲门后干啥呢!” 小庚眼神瞟向玉兰,没有他娘的点头,他是不敢过来的。 陆忠挠挠头明白过来, “男子汉大丈夫,有错认错,过来给你娘认个错,这个苞米就是你的了!”说完,把自己啃过一口的玉米棒子递向小庚。 小庚乖乖走到玉兰跟前,“娘,我错了,我再也不玩泥巴了,我爱干净,我不弄脏衣服,娘,你别生气了。” “娘~娘~”小庚可怜兮兮的喊着,玉兰心早被喊化了,佯装凶狠的瞪他一眼,“下不为例!吃去吧!” 小庚立即笑开了花,跑到陆忠身旁拿过苞米就啃。(未完待续。) 第100章 晚饭后,余粮要告辞,被陆忠留下,原来是结算利钱和这月的工钱,利钱是干粮生意之初就说好的,工钱虽然没有提说,但陆忠不会让余粮白白帮忙一月。 从三月开始做干粮生意,如今已半年有余,三分利算下来有十六两五,加上这月工钱,陆忠给余粮十八两银子。 陆小乙口算能力一般,借助手指在手心默默的计算着,干粮生意赚了多少她心里大致有了底,除开利钱,她家大约有四十两的纯收,半年赚了四十两啊,能给小庚娶四个媳妇了,小庚宝贝儿,大姐对你不薄吧!陆小乙贼笑起来。 四十两银,在大户人家看来不算什么,但是相比普通农人,这已经很富裕了,陆小乙很知足,也很高兴,这都是一家人半年辛苦所得。往后的日子,销售都丢给城里的祁山,她家只负责烤饼,目前看来,每月的收益分给了祁山一半,从长远来看,销售有专人负责,销量会增加,她家的收入反而会增多。 余粮被眼前的十八两震住了,不是他没见过银子,而是他没想到三分利也会如此多。原本是帮小乙打掩护,没想到真金白银摆在眼前,他才意识到当初一口应下利钱是多么欠考虑,毕竟,烤饼方子是小乙提供的,他只是略微帮忙而已。 陆小乙见余粮迟迟不接银子,心里也猜出个七七八八,赶忙起身把银子拿给余粮道:“粮哥,这是你该得了,不要不好意思!”说完,朝余粮眨眼,示意他赶紧收下。 余粮看着她,愈发尴尬起来,不是他出工出力的所得,总觉得受之有愧。 陆小乙有些急,对陆忠道:“爹,你去把娘喊来劝劝粮哥吧。咱俩都劝不服他。” 玉兰语气善、脾气好,最会劝人,陆忠赞同的笑了笑,起身走到厅房门口。朝着灶房方向喊玉兰,厅里仅剩下余粮和小乙,小乙趁机凑近小声道:“这钱早晚是我的,你帮我先收着!” 余粮如何不懂她的意思,脸红的快滴血了。幸好肤黑看得不明显,再转头看陆忠的背影,近在门跟前,心慌心虚心悸心喜心砰砰跳。 陆小乙坐直,装着没事人一样。 陆忠哪里知晓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刚才的言行,喊罢玉兰便回到座位上,自说自话道:“粮子,你别想太多,没有你这方子,咱家也赚不到这么多银钱。给你分利钱是理所应当的。” 玉兰随后进屋,腰间系着围裙,一边擦手一边笑道:“啥事啊,喊那么大声,也不怕邻里间听去,明儿个笑话咱。” 陆忠道:“你来劝劝粮子,他死活不收利钱,我跟小乙怎么劝都不行!” 玉兰把围裙解下,递给小乙,“你接着收拾去。洗碗水舀到猪食桶里,一会儿我来喂猪。” 小乙接过围裙往灶房去,听见门栓吱吱响,回头见厅房的门关上了。陆小乙隐隐觉得有事,莫非玉兰故意把它支开? 到了灶房,见小丁在烧洗澡水,陆小乙好言道:“好小丁,帮大姐洗洗锅碗,我去前面听个墙角。” 小丁知道大姐惯于听墙角。点头同意,又关心道:“大姐,你小心点,被娘知道你又要挨训的。” “没事没事,我会小心的。”陆小乙笑嘻嘻的递上围裙,又蹑手蹑脚的返回厅房外,挑了个好位置,附耳倾听。 只听玉兰道:“跟你说这些,其实是不让你多想,你如今一个人过日子,大事小事都没人帮你拿主意,全靠你自己去琢磨,难免有时候钻到牛角尖里。” 余粮的声音传来,“婶儿,我知道你和忠叔对我好,一直帮衬着我,帮你们是我乐意,利钱我可以收下,但工钱我不要。” 陆忠急道:“收下收下,起早贪黑一个月,哪有不给工钱的,而且,你顾着我这头,把你那头的山货都耽误了,一月下来损失也不少,听叔的话,这点工钱一定要收下。” 玉兰笑道:“你这孩子,是不是见银钱太多,一时不知如何打理了……哎,婶儿也没把你当外人,有些话我就跟你明说了吧。”此刻,玉兰停顿下来,好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好像在犹豫,思索着怎么说合适。 陆小乙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看来她娘要出手了。 果然,玉兰慈和道:“粮子,你已经满十七了吧?” 余粮嗯了一声,不说话,陆小乙不知余粮是否猜到玉兰接下来的话,是否想到该如何回应,依他的性格,八成会闷不做声。 玉兰接着道:“按理说,这事轮不到我和你忠叔来操心,只因你家现实情况特殊,我跟你忠叔商量了一下,还是由咱家主动跟你提一下,成与不成完全由你做主。” 陆忠咳了一声,说话的音量比玉兰大得多,“还是我来说吧,家里的大事还得男人来说。” “粮子,咱们这儿十七八的少年郎正是说亲的好时候,你家没人帮你张罗,忠叔帮你做主了,我实话说了吧,咱家小乙你看咋样?当初还是你先帮她捆扎的断腿呢,要不是你,她腿上的毛病肯定会更严重,如今好的差不多了,寻常走路都看不明显,兴许再过几年就养好了呢!” 陆小乙没想到她爹如此直接,比玉兰直接多了,问得余粮半天没吱声,陆小乙不担心他不同意,反而料定他此刻脸颊通红,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家的姑娘怎么看都是最好的,当爹的主动提说,对方小子却埋着头不说话,陆忠难免急躁起来,“你这孩子,怎么想的也说句话呀,低着头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瞧不上咱家小乙?” 玉兰赶紧插言,“你别说人家粮子,想想你当年是什么样?都是从少年郎过来的,谁没个羞臊难当的时候啊!”然后,笑着对余粮道:“粮子,这事婶和叔不逼你,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同不同意都给咱回个话,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提这些有些不妥,你可能会想咱家迟不提早不提,偏偏在给利钱的时候提,肯定是瞧你赚钱了,才想着把自己姑娘嫁给你。” 陆小乙觉得玉兰说话比陆忠有水平,轻言细语缓缓道来,方方面面都考虑齐全了。 只听玉兰又道:“你现在还年轻,考虑事情的时候跟咱们这些做父母的不一样,咱家小乙虽有腿疾,但性子好,脑子活,心眼也好,我要是多赔些嫁妆照样能给她寻个好人家,可是,我担心她嫁过去被人嫌弃,往后过苦日子啊!” 玉兰句句道来,听得陆小乙眼睛红红的。 “其实,我早瞧上你了,人老实不说,还勤劳肯干,是个能吃苦的好孩子,对咱小乙也好,我就想着把你俩撮合到一起,她虽比你小几岁,我觉得不是问题,你多等几年,趁着干粮生意分些利钱,重建院子也罢,置办田地也行,都由着你自己谋划,将来风风光光把咱小乙娶进门,小乙高兴,你也有面子,两人再齐心合力把小日子过起来,你父母泉下有知也会放心的。” 余粮还是没回话,陆小乙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情况,心里如猫爪一样,真想冲进去问他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吱声? 只听陆忠惊道:“你这孩子,咱又没逼你非娶不可,你眼睛咋红了!罢了罢了你不同意也罢,将来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叔和婶还是会帮你寻摸的。” 余粮声音有些哽咽,点头道:“叔,婶,我愿意娶小乙。” 玉兰高兴道:“赶紧擦擦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强逼于你呢!” 陆忠哈哈笑起来,“你小子,同意咋不早说,红着眼睛吓我一跳。” 玉兰嗔怪陆忠,“一惊一乍的,你都没搞清愣子就瞎嚷嚷,好了好了,这事先这样说下,等小乙再大些,咱再请个靠谱的媒人把事情定下来。” 陆小乙心里欢喜极了,又蹑手蹑脚的溜去灶房,小丁已经把锅碗洗好了,正一瓢一瓢的舀着洗澡水,见小乙过来,问她道:“大姐,墙角听完了?” 陆小乙笑着点头,小丁又问:“听到啥了那么高兴。” “不告诉你!”小乙得瑟极了。 小丁气鼓鼓的沾水往陆小乙脸上弹,温温的,弹到脸上很舒服。 “呐,你这样弹啊弹,何时是个头,索性舀一瓢泼来好了。” 小丁嘟嘴娇道:“哼,美得你,把你浇凉爽了,我的洗澡水就没了。” “快去洗吧,水凉了娘又要训你。” 即使是炎热的夏季,玉兰仍然要求两个女儿用温水洗澡,禁止她们用冷水,生怕女儿受了寒凉,往后身上来潮会遭罪,将来成家生子也会有影响。 小丁取来棉布巾,朝陆小乙提要求,“大姐,我帮你洗了锅碗,你帮我提水不过分吧。” 陆小乙曲臂秀肌肉,“瞧瞧你姐这身板,别说一桶水了就是两桶一起提,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 “五楼?”小丁疑惑。 “呵呵,说错,是城楼,一口气上城楼,不费劲!”说完,拎起水桶东倒西歪的往浴间去。 小丁在后面笑道:“大姐,别说上城楼了,你能一口气提到浴间就不错了。” 陆小乙呲牙咧嘴,终于坚持不住了,放下水桶直喘道:“不行了不行了,手要断掉了。” 小丁笑眯眯的走上前,“我们一起提。”总算把一桶水提进了浴间。(未完待续。) 第101章 余粮几时走的,陆小乙不知道,她提水过来就蹲在灶房门口倒腾猪食,玉兰事先剁好的红薯藤拌着粗糠和一些黑麸,小山一样堆在竹篦里。 往常这个点儿猪食已经喂上了,今天临时有事耽误,圈舍里三头猪饿的快翻圈了。今年多养两头猪,光猪食一项就够玉兰累的,每天一早去地里割上三大筐红薯藤,只够三顿主食,闲时零嘴儿还得靠小乙割的野菜凑数。 夏季养猪都是用菜菜水水拌些粗糠黑麸,把猪哄着养,等到秋里玉米红薯收回家,才是正式催肥的时候。农家猪都是土生土长的肥肉型,绿色喂养,出栏晚生长得慢,膘厚肉肥油水多,炒蒸焖炸煮怎么做都好吃,不像现代杂交的瘦肉型猪,科学(饲料)喂养,出栏早生长得快,膘薄肉瘦油水少,怎么做都感觉少了那股纯正的肉香味。 玉兰到后院时,见陆小乙蹲在猪食跟前,手里拿着剁猪草的砍刀,把菜板上几根红薯藤剁的支离破碎,动作反反复复,明显是在走神儿。 “小乙,想啥呢?” 陆小乙正在想农家猪肉,突然被玉兰打断,回神后第一件事是吸溜口水,然后笑嘻嘻回道:“想吃肉。” 玉兰横她一眼,看起来心情好极了,“赶明儿让你爹多买些肉回来,请你小姑一家和你祖父他们一起来吃。” 陆小乙故意道:“娘,有什么喜事吗?”哈哈!当然是她自己的喜事。 玉兰笑道:“要说喜事真有一件呢!” “啥喜事?”快说吧快说吧,陆小乙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玉兰。 “你小姑有喜了。”玉兰嘴严,根本不提余粮的事。 陆小乙虽然有些小失望,但听到陆莲再次有喜,也替她高兴,“娘,啥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玉兰道:“你怎么可能知道?这是你一个小姑娘家该打听的吗?” 又挨训了,陆小乙垂头虚心受教。 玉兰见她态度诚恳,接着说道:“就今天的事。你跟去了城里又如何能知道,下午的时候你小姑过来做饼,说馋刚烤好的热饼子,连吃两个又喝了些水。后来又吐起来,可把我们吓坏了,你祖母急冲冲的请来吴大夫,一把脉,说是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说到最后。玉兰笑得合不拢嘴。 “小姑婆家肯定高兴坏了!” “那是,你没见邱家婆子听见消息笑眯眯的把你小姑接回去了,甭管一天几十文,邱家不让她来帮忙做饼了。”玉兰喜完又开始忧,“还得再请一个人顶你小姑。” 陆小乙道:“娘,跟镖局的搭伙的事一成,咱家将来肯定要多请人的,村里哪些妇人实在,你现在就要考虑了。” 玉兰点头,“这事我晚上跟你爹商量商量。”说着话。把猪食桶提来,一瓢一瓢往里盛猪食。 陆小乙跟着去猪圈,三只半大的黑猪已经匍匐在圈门上,凄厉的嘶叫着,圈舍里散发着猪粪和尿液的恶臭,粪坑更甚,发酵后的气体熏的人难受极了。记得前世化学老师讲过,粪坑就是一个沉默的杀手,里面充满了氨气、甲烷等让人中毒的毒气,想到这里。陆小乙赶紧四顾一圈,还好,农家的圈舍完全是半开放格局,不会出现中毒情况。 陆小乙拿过搅食棍开始训猪:“饿了叫。饱了也叫,咋那么爱叫!” 猪叫的更凶了。 一旦倒入猪食,嘶叫声立即消失,抢食声又出现了。 陆小乙拿着棍子守在一旁,学着玉兰的模样,哪只猪占强就打哪只。哪只猪捣蛋就打哪只,甚至还有边吃边拉的,陆小乙气极了,把棍子交给玉兰。 玉兰手劲大,打起来才会疼,畜生就是畜生,非要棍棒鞭打它们才长记性。 喂一次猪就跟打一场仗似得,忍受臭气不说,还要费嗓子、累手臂,有时候还会怒气冲冠,谁叫它们不长记性呢! 喂完猪出来,小丁已经洗好了,换小乙去,玉兰最后,小庚被陆忠带去溪边,泡凉快了才回来。 第二天一早,陆忠便给镖局送去一车饼,回来的时候买了肉、排骨和豆腐。 原本只打算请邱家和西院诸人一起来坐坐的,想到陆老太和大房已经回村,往些年大房远在城里,两家人来往少也情有可原,如今同住一个村,吃吃喝喝不叫上他们,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陆忠跟玉兰商量罢,又揪出三只公鸡宰了。 陆小乙如今还没嫁给余粮呢,时时刻刻都往余家拐,问玉兰请不请余粮。 玉兰早有安排,“今天请的都是自家亲戚,把他叫来不合适,一会儿你给他送些去吧。” 陆小乙最乐意往余家跑腿,欢天喜地答应下来,玉兰又安排她去请陆家大房诸人,陆小乙立即以自己人微言轻推拒给陆忠了。 玉兰也觉得自己考虑不周,请大房的事让陆忠去了。 首先跟过来的是陆丙榆、陆戊枫和陆己萝,其他人各有说辞。陆老太推说身体不适,不来了;陆福增觉得太早过来于礼不符,晚点再来;陆思闭门苦读,让送去;陆大婆子想来,又假惺惺的说留下照顾陆老太,最终还是陆老太一声令下,让她带着陆思媳妇和陆甲薇过来帮忙。 玉兰算了算中午的人数,除了给余粮、陆老太和陆思单独送去,其余大人孩子算一起二十多人呢! 巧妇不好当啊! 陆小乙看着一大篮瓜菜,红红绿绿紫紫黄黄,再看一盆儿肉类,五花前夹排骨鸡肉,还有一堆生姜大蒜小葱香菜,做什么菜?怎么搭配?或炒或蒸或焖或炸或煮,都需要巧妇做到心里有数,运筹灶房之中,决胜饭桌之上。 陆小乙只觉头大,让她小打小闹做几个家常小炒还行,让她独立承办几十人的席面,她就欠火候了,没个几年十年的灶房生涯,哪敢轻轻松松就言语要请客。 所以,陆小乙是非常非常佩服玉兰的。 红绿青椒小炒肉、水芹木耳红萝丝,青瓜鸡蛋炒一起,醋溜白菜来一盘,蒜泥茄子撒香菜,红烧猪肉色艳艳,清汤排骨炖冬瓜,香酥鸡块黄橙橙,炖豆腐,素青菜,混熟搭配十样菜,不慌不忙做起来。 王冬梅早早的过来帮忙,小乙小丁一直在后院洗洗涮涮。陆大婆子带着陆思媳妇和陆甲薇姗姗来迟,三人都收拾的妥妥帖帖,不像是来帮忙的。 原本就是请她们来做客,即使她们主动来帮忙,玉兰也会推辞的。王冬梅就不一样了,她跟玉兰是亲亲的妯娌,又时常在一起做饼子,两人关系好,玉兰愿意让她帮忙,也是亲近的一种表现。 接待大房婆子的事就落到陆婆子头上,本就是不和睦的老妯娌,见面更是相看两厌弃,坐在东屋厅房里,你不搭理我,我也懒得看你。 陆忠请客,陆婆子与有荣焉,得意得抱着小凤逗弄,自说自话道:“小凤嘞,今天是你大伯请客哟,买了肉宰了鸡热热闹闹的办宴席呢!你可得记好哟,将来长大了要回请你大伯,不能老想着吃别人!” 陆婆子不是个消停的主,陆大婆子更不是,她本就坐的烦躁难耐,恰逢陆婆子夹枪带棒的招呼来,顿时精神一震,还击道:“勇儿家这姑娘长得挺可人,看模样是随勇儿媳妇了,好好养着吧,赔钱货长大了说不定不赔钱了,还能给你捞一笔!” 陆婆子把小凤圈回怀里,瞅了瞅一旁静坐的陆甲薇,笑问陆大婆子,“你家这赔钱货捞上钱没?” 陆甲薇委屈的眼泪哗啦啦,掏出手绢擦不停,陆思媳妇气得站起身,质问道:“二婶,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陆婆子朝陆大婆子努努嘴,“呐,我学的她。” 陆思媳妇丢下一句“没教养”带着陆甲薇直接出了厅堂,陆甲薇哭道:“难怪小乙如此无赖,原来叔祖母就是无赖之人,娘,咱回家吧!这顿受气饭我是吃不下的!” 陆思媳妇却道:“我们没受她的邀,中途离席太过失礼,被你曾祖母知道又会怪罪,所以咱犯不着跟那些没教养的人计较。” 陆甲薇真心不想在这里呆下去,愈发可怜的求道:“娘,咱们走吧,我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回那边去还不是一样,哪有城里住着安逸。”陆思媳妇小声道:“我知道你没在乡里住过,娘又何尝在乡里住过,又脏又臭的地方哪有城里住着好,女儿啊,你爹读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头,娘如今的期望都在你身上了。” 陆甲薇已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如何不明白她娘的画外音,脸颊唰的红起来,她眉眼本就生得有姿色,鼻和嘴却生的稍差,此时用手绢掩住口鼻正好扬长避短,一双受委屈落泪的红眼睛,两团娇羞的桃腮,可怜又娇羞的模样,让陆思媳妇信心满满,“你放心,我托你外祖、舅母和姨妈帮你寻摸呢,一定给你找个城里人,嫁回城里去。” 陆甲薇羞臊的点头,陆思媳妇安抚道:“暂且忍耐吧!好日子在后头!”(未完待续。) 第102章 陆思媳妇带着陆甲薇在陆家小院里转悠,二房的院子比大房那套小太多。 东边院角是一个砖砌的狗窝,狗窝上盖着一块方形石板,石板上整齐的排列着几个褐色小瓦罐,里面栽着粉色和白色的韭兰,齐刷刷开得正艳。狗窝旁边是一棵半人高的秀气花木,黄艳艳的花儿散发阵阵清冽的香气,闻之让人精神一震,花木旁边种着一丛外形似蔷薇的植物,绿叶浓密,花朵稀少,只有三两朵怒放的玫红花儿镶嵌其中。 沿着围墙往西看,只见西边院墙下堆满了青绿色的软席草,靠墙的一间空屋房门大开,能瞅见里面堆叠着各式篮子和卷成筒状的凉席。 陆思媳妇记得,这间空屋当时被打扫出来,做了女儿们的卧房,她和陆思住一间,两儿子住一间,一家人挤在西边三家屋里,硬是住了一个多月,现在想来,她都佩服自己,虽说她娘家只是城里的小户人家,开着一间小小的杂货铺,怎么说也比乡里人过得滋润。 当初,见陆家略有家底且两代皆是读书人,陆思又是个上进好学的,本以为嫁过来最次也是个秀才娘子,福气再旺点,当个官家太太也未必是梦。谁想一等十六年,别说官家太太了,就是秀才娘子也没见到半个影儿。 陆思媳妇每每思及于此,都酸涩难当,如今更甚,从城里搬回乡下跟一帮粗野的村妇打交道,日子过得度日如年,她不得不把期望寄托在女儿身上,一心想给她找个城里的富裕人家,不仅不用在乡下受苦,还能反过来接济娘家,最好找个出手阔绰的姑爷,给她家在城里置办一套宅院,她便又能搬回城里住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总喜欢把渺小的希望放大。殊不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未来不可知的事上,还不如活在当下。把眼前的生活经营好。 能看透的人太少,陆思媳妇就属于看不透的那类人。 陆甲薇羞哒哒畅想完自己的亲事,转头见她娘盯着西边一屋草篮发呆,唤道:“娘,你看什么呢?” 陆思媳妇笑道:“你看那堆篮子。先把一根一根的草搓成绳,再把一根一根的绳编成篮,费上好久功夫才编出那么个样子,还得顶风冒雨拿到城里去叫卖,换回少少的一点铜钱,你说这样的日子你能过吗?” 陆甲薇摇头,“娘,这哪是女儿家做的活,绣绣花打打缨络才是正经女儿家该做的事。” “放心吧,娘不会让你过这样的日子的。” 这时。邱家人过来了,陆思媳妇赶紧带着女儿避回东屋厅堂。 陆寿增父子上前迎客,跟邱家父子相互拱手致礼,说说笑笑的去了正房那边的厅堂,邱婆子抱着小邱秋,叮嘱着陆莲小心慢行,缓缓往东屋去。 玉兰忙着做饭也没功夫出来待客,农家也没那么多规矩,亲戚来了自己凑一堆聊天打发时间即可。 陆婆子此时还在跟陆大婆子打嘴仗呢!陆思媳妇和陆甲薇先进来一步,邱婆子带着陆莲随后而至。几个女人挤在一起,气氛更不融洽。 屋里几个人,明显形成三股势,陆婆子强大。抱着小凤傲视一方,陆大婆子也不怯场,带着儿媳孙女独霸一隅,后来的邱婆子对陆婆子不喜欢,对陆大婆子没兴趣,对陆思媳妇不熟悉。抱着小邱秋带陆莲怡然自得坐到另一边,三方成掎角之势,说着不咸不淡的话,挂着不冷不热的笑。 陆大婆子知道眼前这对亲家母不和睦,逮着机会刮刺陆婆子,“莲儿是个有福气的,当年为聘礼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在城里都有所耳闻,本想回来劝上几句,想到老二家的脾气只好作罢!还好老邱家是老实人,换作有些人家,闹出这样的事谁还会答应这么亲啊!”说完,淡淡笑起来。 陆思媳妇好奇的看过来,嘴上虽然不问,眼神却直勾勾的瞅着陆莲。 陆莲脸色讪讪,没想到当初聘礼的事再度被翻出,想回嘴顶撞几句,又想到对方是长辈,自家婆母又在场,而且还在大哥家做客,闹将起来不好听,陆莲低头算是忍下了。 陆莲能忍气,她的婆母和她的亲娘却不能忍。 邱婆子刚要张嘴回刺几句,想到陆婆子在场,不用她出头也能找回场子,便假装没听见。 陆婆子的道行明显比陆莲高,不仅不生气,还乐呵呵的回道:“那是那是,我家莲儿命就是好,福就是厚,嫁的也近,我随时都能看着,不像你把女儿嫁到那劳什子地方,大嫂,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家姑娘回过门没?” 陆大婆子脸都绿了,站起来指着陆婆子吼道:“冯小花!你别欺人太甚!” 陆小乙提壶过来添茶水,人未到,便听闻陆大婆子好大一声吼,她口中的冯小花,是谁? 进了门,见陆大婆子指着她祖母,原来祖母的闺名叫冯小花,陆小乙一时接受不了,只觉太名不副实了!她哪里是一朵小花啊,分明是一颗刺球。 陆婆子瘪瘪嘴,“咋了?我这当婶母的不能关心关心亲侄女吗?” 陆大婆子看来是被刺痛了,气鼓鼓的坐回椅子上,一言不发。 陆小乙添完茶水准备走,陆莲拉住她,“小乙,还有热饼子吗?给我来一个,我馋的很!” “只有凉的,你等着,我给你热热去!” 陆莲咽了咽口水,一副马上要吃的馋模样,催促小乙快去。 陆思媳妇道:“莲妹,莫不是有了身子?” 陆莲点头,“嗯,两月了。” 陆思媳妇拉过一旁陆甲薇的手,笑道:“我怀她的时候跟你症状一样,特别馋嘴,一想起到什么好吃食就哗啦啦流口水。怀丙榆正好相反,什么胃口都没有,尤其是饼子,闻着味儿就想吐。” 陆莲脸色一僵,如何听不懂堂嫂的言外之意,这是在说她怀的是女儿啊!陆莲心里沉闷的难受,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当年大嫂连生两女,被她亲娘骂得狗血淋头,当时大嫂那心酸无助的模样,给她的印象十分深刻,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就对生男生女在意起来,仿佛一个小刺儿扎在心里。 嫁到邱家后,陆莲头胎得女,邱家人虽然疼爱有加,但邱福是独子,邱家人盼男孙的心情自不用说,都盼着这胎是男孩呢,谁想陆思媳妇嘴不讨喜,影射她这胎还是女儿,尽管当不了真,但听到陆莲耳朵里,心底那根小刺又开始扎了。 邱婆子见儿媳脸色不好,瞪着陆思媳妇道:“能生的女人就是不一样,随便看一眼,便能瞧出莲儿肚里是男是女,哪像我这样的婆子,一辈子就生一个,什么都瞧不出,人前人后也不敢吱声,只敢默默听别人说话。” 被说成是呱噪之人,陆思媳妇脸色青红变换。 邱婆子接着又道:“男也好女也好,只要是咱老邱家的种,我这当婆母的都会疼到心里去,瞧瞧我怀里抱的这个,乖巧伶俐可人疼,我正想再添一个孙女呢,等以后孙子出生了,多个姐姐疼他照顾他,有何不好?” 陆莲脸色好多了,朝邱婆子露出感激的笑。 陆思媳妇也跟着讪笑起来,附和道:“那是那是,莲妹真是掉进福窝窝里了,能遇到你这样的婆母真是她几世修来的厚福!” 邱婆子根本不买账,见儿媳心绪稳定了,才开始朝自己看不惯的人露刀子,“我这当婆母的最是看得开,既做不出辱骂儿媳卖儿卖女的事,也做不出算计老人钱财的事,我天天念着‘阿弥陀佛’,做好人行好事,只想着给后辈儿孙积点德。” 算计老人钱财,指的是大房婆媳,陆大婆子脸色骤变,站起来指着陆婆子,厉声道:“冯小花,你到处瞎说什么?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拿针线给你缝上得了!” 陆婆子心里明白,这事定是陆莲告诉邱婆子的,但有什么关系呢,谁说不是说呀,迟早传得众所周知。陆婆子也不解释,反而笑眯眯的认下了,“大嫂,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我说与不说有那么重要吗?” 陆大婆子气得一个趔趄跌回椅子上,心中一团郁气在升腾,想骂邱婆子,揪不到她尾巴;想骂陆婆子,她脸似城墙厚;最终骂向自己的儿媳,“长辈间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你没见莲儿一直都规规矩矩少言少语吗?就你能耐,啥都知道,啥都能说,天上地上哪里都有你!” 陆思媳妇臊的脸颊通红,埋头不说话,心里一百个一千个后悔,肠子都悔青了,怪自己多事,摊上这样愚蠢的婆母,她先前为何要替她出头呀,自以为挑了个最嫩最好欺的陆莲下手,没想到结局竟是这样,真是偷腥不成惹身臊!一怪自己太冲动,没有摸清邱婆子的脾性就冒然出手,二怪自家婆母太愚蠢,斗不过外人,拿自家媳妇来出气,生生让外人看笑话去。 陆思媳妇咬住手绢泫然若泣,这气受的太窝心了。 一屋女人,除了小凤和小邱秋外,就属陆甲薇嘴巴闭得紧,这里没她说话的份,她也识趣的没有参言,即使让她参言,她也不愿意,这些乡野婆子粗俗之极,她这样的闺中女子怎能如此粗俗! 她又不是陆小乙!陆甲薇如此想着。(未完待续。) 第103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此时的陆小乙还夹着饼子在柴火上烤呢!陆莲要吃热饼子,馕坑又熄了火,她只有单独生堆柴火帮她烤热。饼子热好后,火速跑去前院递给陆莲,又去寻陆忠,让他把座椅置齐,请众人入席。 玉兰和王冬梅忙的团团转,小丁在灶膛前热的汗流浃背,夏天请客就是遭罪,最累的还是女人。 准备开席了,玉兰拿出食盒,每样菜捡些让陆小乙快快给余粮送去,回来还要给陆老太和陆思送。 陆小乙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好,得益于时常劳作和奔跑,就比如现在,她能稳稳提着食盒,健步如飞。 夏日正午,村路上行人难觅,夏蝉的嘶鸣让人烦躁,柳底的清风又让人清爽,陆小乙一路疾走而过,惊的鸡飞狗跳,鸡是别家的鸡,狗是自家的狗,忠实的小灰灰永远都记得是谁把它抱回这个家,是谁给它买肉包子吃,尽管平日里都是小庚带着它玩耍,但是对小灰灰而言,陆小乙才是它最效忠的主人。 一人一狗在上山的小路上疾走,余家傻狗黑虎听见动静也吠叫着前来迎接,曾经,黑虎迎接的是陆小乙,如今,黑虎迎接的是小灰灰,没办法,谁让物种间巨大的审美差异呢! 兴许在黑虎眼里,陆小乙丑得赛如花,而小灰灰则美得赛貂蝉。 陆小乙继续向前,两只狗却不再管她,相互嗅闻完毕,就地躺倒在草丛中,你咬咬我我舔舔你,你甩甩尾我摇摇耳,亲热的玩耍起来。 “小灰灰,跟我走呀!” “黑虎,走不走?” 两只继续在草丛里打滚玩耍,完全把她忘记了。 陆小乙气鼓鼓的对它们吼道:“太过分了,一看你们就不是正经狗!” 不,小灰灰还是正经的。不正经的是黑虎,怪来怪去,所有的错都怪到了黑虎头上,都说狗随主人。如此羞涩的余粮,怎么会养出如此骚情的狗!陆小乙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的余粮已经等在院门口了,见陆小乙贼兮兮的看着他,一副探究的模样,莞尔道:“你跟两只狗较什么劲?” 陆小乙上上下下审视着眼前的少年郎。浓眉单眼,鼻梁直挺,虽不是很帅,但看起来特别精神,莫非自己被他极易脸红的外表骗了,他实则属于闷骚型? 余粮被她看得不好意思,黑黑的脸颊又热烫起来,眼睑低垂不再看她,只是低咳一声来提醒。 陆小乙赶忙嘻嘻笑着装傻道: “呐,哪有这样的狗。明明跟着主人出行,没有把主人保护到终点就是失职,更过分的是它竟然禁不住勾引贪图享乐,把主人丢开了,你说我不能抱怨几句吗?” “好好,你抱怨的对,一会儿我好好管教我家黑虎,你家小灰灰也好好管管吧!”余粮好脾气的哄她,陆小乙得势就嚣张,强调她家小灰灰没问题。错在黑虎,余粮耐心的保证一定管教黑虎。 一旁草丛里玩耍的正起劲的黑虎,猛地停顿下来,好似预感到什么。丢下灰灰小美人,摇尾谄媚的跑过来,舔陆小乙的手,呜呜着撒娇,好似承认错误一般。 余粮笑道:“看吧,黑虎已经认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黑虎呗!” 陆小乙把食盒递给余粮,故意道:“呐,我娘非要我给你送来的,也不知你跟她说了啥,她从昨晚到现在都笑得合不拢嘴……粮哥,你跟我爹娘昨晚都说啥了?” 余粮慌的手腕一软,差点把食盒摔地上,嘴里说着:“没啥没啥,就是劝我收钱的事。”羞的不再看小乙,转身往院里走。 陆小乙还要着急回家,也不进院,朝着余粮的背影嚷道:“哼,你不告诉我,我回家问我娘去!”说完,一阵风似得往山下跑去,小灰灰紧跟而上,黑虎送到山脚才回去。 陆小乙一路跑一路笑,回家时,三张席面已经摆好了,给陆老太和陆思的饭菜已经让陆忠送去了,顺带把大房的老书生请过来。 吃饭也不积极点,还得三请四请给他做足面子,陆小乙对这种人不感冒,所以,当陆福增慢悠悠的过来时,众人都起身给他打招呼,陆小乙故意躲在角落里装小家子气。 陆福增穿着一身干净的灰蓝长衫,两手背在身后,走起路来仰首挺胸,步调稳重。 邱家父子拱手致礼,陆勇陆忠也上前行礼,陆寿增迎上来招呼大哥进屋入席,陆福增点点头,对邱家父子回礼,对陆忠陆勇也客客气气,看起来气度不凡。 酒菜上桌,陆忠招呼男人们坐一起,玉兰招呼女人入座,陆小乙负责照顾孩子席。 陆甲薇不愿意跟孩子们同席,自动自发的坐到女人一桌,其实是她不喜欢陆小乙,尽量避开她。 陆小乙乐的自在,一边招呼弟弟妹妹们吃饱吃好,一边让自己吃饱吃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的众人都放松下来。 尤其是男人桌,邱老头邱明亮多喝了几盏酒,话也多了起来,拉着陆寿增道:“亲家啊,咱们好些日子没有坐一起喝酒了,今天趁着家中有喜,咱可要好好喝一场!” 陆寿增笑得欢,端起酒敬邱明亮,“来,咱再走一个!” 邱明亮一口干了,又斟满端到陆福增面前,“陆家大哥,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一起偷毛豆子不?哈哈,那时候你最傻,我们都跑了,你还站那儿跟人讲理。” 陆福增坐的直直的,脸色虽然有些不喜,还是客气的跟邱明亮干了一杯酒。 陆寿增也凑过来笑道:“我记得,当时狗剩他爹急吼吼的冲过来,我哥讲理不成,被狗剩他爹揪到我家,我娘还赔了他几文钱。” 陆福增紧抿着嘴,如同入定老僧,一句话也不说。 陆寿增和邱明亮有些尴尬,坐回自己座位上,聊起其他事来,聊一会儿干一杯,很快气氛又起来了,两人聊得不亦乐乎。 陆忠、陆勇和邱福年纪相仿,说些听来的趣事,激动处都哈哈大笑起来。 陆福增独坐一旁,直端端的,过一会儿觉得无聊,端起酒杯自饮自酌起来。 男人们声音越来越大,诱的丙榆、戊枫、小庚丢下碗筷跑去围观。 陆福增见丙榆和戊枫过来,不悦的皱眉训斥道:“宴席未散,你们跑来跑去成何体统?圣人书白读了吗?下午主动过来请罪领罚!” 丙榆和戊枫苦着脸回到小孩席,陆小乙问他们缘由,陆丙榆道:“我们不守礼节,被祖父责骂了。” 陆己萝道:“大哥二哥,你们又要挨打了!” 很少挨打的小庚立即同情的看向两个堂哥,挠了挠脑袋,想出一个好主意,“堂哥,你们把书本垫在屁股上,随便怎么打都不觉痛哟!” 陆丙榆一本正经道:“读书人怎能如此侮辱书本!” 陆小乙给他们碗里夹了几块肉,安慰道:“那就多吃点肉补补吧,屁股长胖了抗打!” 陆戊枫可怜兮兮道:“堂姐,不是打屁股是打手心。”说着话,手心已经对搓起来。 陆小乙记得盛菜时,玉兰特意把几只鸡爪盛到孩子这桌,立即在鸡块里翻找,果不其然找到两只鸡爪,夹给小哥俩,“吃点鸡爪,补补爪子!” 小哥俩什么也吃不下了,陆己萝早盯上两只鸡爪了,见哥哥们不吃,激动的嚷道:“我要吃鸡爪,我要吃鸡爪。” 邻桌的陆甲薇转头瞅了一眼小妹,眼神明显鄙弃极了。 陆己萝根本不在意她姐姐的看法,自己吃饱吃好就行。 男人席设在隔壁,陆小乙假借添茶水过来去一看究竟,好家伙,她祖父和邱家祖父醉晕晕的靠在一起,舌头已经打卷了,还端着酒杯不放。她小叔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她爹和姑父听得那叫一个认真,陆小乙进来他们都没发现。 陆福增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有种遗世独立的孤寂感。 陆小乙贼笑着把她爹准备好的另一壶酒端给陆福增,奉承道:“伯祖父,你字写得好,书读的多,学问也深,你是咱们村最有学识的人,你是咱们陆家人的骄傲!侄孙女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了,这壶酒是侄孙女特意孝敬你的,侄孙女知道你心里苦,没人懂你,没人陪你说话,伯祖父,你心烦就多喝几杯吧!” 陆福增已经喝了不少,酒入愁肠人更愁,一腔苦愁无人诉,猛然听小乙几句话说到他心里去了,又苦又酸又涩又喜,捋这山羊须叹道:“哎!没想到全村三百多人,能看懂老夫的,唯有一个小女娃!”说完,接过陆小乙手中的酒壶,给自己斟满一饮而尽。 陆小乙心道:伯祖父,对不住了,你若喝醉,下午就不会体罚丙榆和戊枫了。 陆小乙回到小孩席,朝丙榆和戊枫眨眼睛,小声道:“放心吧,伯祖父下午不会打你们手板了!” 小哥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陆小乙,陆丙榆惊喜道:“难道祖父改主意了?” 陆小乙得意道:“不,他没改主意,他只是醉了,一个醉人哪有功夫打你们手板!” 小哥俩欢呼起来,心情一好,立即有了食欲,把陆小乙先前夹给他们的肉都吃光光,又喝了一大碗冬瓜排骨汤,直到打饱嗝才放下碗筷。(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04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一顿饭吃完,午时已过。 醉酒的陆福增被陆忠哥俩扶回去,醉酒的邱明亮被邱福背回去,醉酒的陆寿增回屋躺下了。大房婆媳给玉兰道完谢,便带着晚辈们匆匆离去,邱婆子要帮玉兰收拾杯盘碗盏,被玉兰婉拒,两人又说了些客气话,邱婆子才带着陆莲回家去。 陆小乙看着三桌油腻繁乱的杯盘碗盏,有些头疼。玉兰顾不上歇息,招呼着王冬梅、小乙小丁赶紧收拾,下午还得烤饼,一刻也不能耽误。 今天少了陆莲,明显感觉人手不足,忙到傍晚,比往常少做百多个,晚上玉兰跟陆忠商量请人的事。 陆忠道:“这事你定吧,村里的媳妇婆子谁勤快谁能干,你比我清楚。” 玉兰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说着话,“说实话,我不想找村里人,虽说这烤饼有秘方,我还是担心被人学去,到时候镖局的人找上咱,说独一份的生意怎么成了人人都会做的,到时候咱们怎么说?” 陆忠倒是没这方面的担忧,劝慰道:“这个你放心,既然是秘法,就不是别人能轻易学会的。” 陆忠就是她的主心骨,见他都信心十足,玉兰心中那点担忧很快释去,她把村里走的近的妇人一一琢磨一番,定下一个人来,对陆忠道:“要不请花大嫂吧,她人实在,不多言不多语,干活也踏实。”玉兰口中的花大嫂便是陆小乙小姐妹花喜鹊的娘。 陆忠点头,“行,花大哥花大嫂都是实在人。” 玉兰叹道:“去年底花大嫂生了一场病,家里积蓄花了不少,她家儿子虽多,但年岁小,如今只有花大哥一个劳力,顾着田地里的农活,就顾不上去城里赚钱,一家人日子过得挺拮据的。咱请她来烤饼,一月五六百文工钱也能贴补家用。” 陆忠道:“能帮一把就尽量帮一把吧,等几年他家几个儿子长成人,劳力多了日子也就好过了。” 玉兰却不这么认为。“你这就说岔了,儿子长成了要说亲,仅聘礼就够他们累的,能享个晚年福就谢天谢地了。” 陆忠嘿嘿笑,“咱家就一个儿子。咱俩岂不是轻松太多。” 玉兰嗔怪:“你这是嫌我儿子生的少,羡慕那些儿子多的人家,是不是?” 陆忠急的狂摇手中扇,一个劲的解释,“我没这意思,你别多心,我有小庚一个就知足了。” 玉兰不理他,朝着油灯挥扇子,偏偏灯火晃晃悠悠不得熄,玉兰抱怨着扔了扇子。起身把灯芯吹灭,睡得远远的不理人。 陆忠更急了,借着夜色凑过去,讨好的帮她扇风。 玉兰噗嗤笑出声来,陆忠大呼上当,自是一番甜蜜。 第二天,陆小乙得知玉兰要请喜鹊她娘过来帮忙,嚷嚷要跟去,前阵儿喜鹊说好给她捉小猫崽,这么久也没个回话。索性趁此机会上门去讨要。 喜鹊家住在村南,跟陆小乙家不远,沿着村中小路,绕过十来户人家就到了。 老远就见喜鹊三个小弟在院门口追逐玩乐。喜鹊和大弟喜柱在院外的菜地里翻弄瓜菜。 陆小乙人未至声先到,喜鹊喜鹊叫嚷不停,活蹦乱跳的跑上前去。 玉兰笑骂她,“慢着点跑,当心摔个狗吃屎,丢人的是你!”话音刚落。陆小乙就被路边一丛藤萝绊倒在地,很响亮的一声扑倒,手心火辣辣的疼。 她很快翻起来,拍拍手抖抖灰,回头朝玉兰嘿嘿一笑,继续往前跑。 玉兰恨她一眼,“还跑还跑!能不能消停点!” 喜鹊已经捂嘴笑弯了腰,朝陆小乙大声嚷道:“你看着点脚下呀,当心把门牙磕掉!” 陆小乙已经跑近,喘着气笑哈哈,“一世英名毁于一摔呀!” 喜柱顾着小乙面子笑得还算腼腆,另三个喜字辈的小毛头则毫无顾忌,围着小乙嚷嚷:“摔个大马趴!摔个大马趴!” 喜鹊训他们,“喜栓,不许胡闹带弟弟们一边玩去。”三个小毛头又是一阵哄笑,听话的跑一边玩去了。 陆小乙站在菜地外,问喜鹊:“你俩干嘛呢?” “拔些萝卜晒菜干,你来干啥呢?” “我娘找你娘有些事,我找你也有些事。”陆小乙顺着地沟往里走,“我帮你拔萝卜吧,忙完再说我的事。” “先说好,衣服弄脏了我可不帮洗啊!”说完,喜鹊给陆小乙让出位置,两人并排拔萝卜。 玉兰走过来笑问:“喜鹊,你娘在家不?” 喜鹊点头,“婶,我娘在后院喂猪,我这就带你去。” 玉兰笑着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找去,你忙你忙!”玉兰说着话,大大方方进了花家院子。 喜鹊想跟去,陆小乙拉住她,“不用管,我娘进去喊一声,你娘不就出来了吗?来,咱们继续拔萝卜!” 萝卜长势好,绿樱子如花瓣散开,半截萝卜已经露出地面,只需揪住樱子轻轻一拨,白白嫩嫩的萝卜就出土了,根须上沾着少许泥,丢到喜柱面前,喜柱熟练的把萝卜樱子削掉,圆圆的白萝卜扔到柳条筐子里。 陆小乙拔的兴起,高兴的哼唱着:“拔萝卜拔萝卜,嘿哟嘿哟拔萝卜,嘿哟嘿哟拔不动,老太婆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 喜鹊笑着砸来一片萝卜樱子,“唱的都是啥呀,调儿怪怪的!” 陆小乙得意道:“好听吧?我自己瞎编的。” 喜鹊嗤道:“呸!你能编出这古怪调调来?肯定是你进城听那些街头艺人弹唱的。” 陆小乙嘻嘻笑道:“喜鹊,你信我,真是我自己瞎编的,还有当初那个花喜鹊的歌,也是我瞎编的。” 喜鹊看一眼旁边的喜柱,小声道:“我弟在呢,别唱那些乱七八糟的。” “我唱我的拔萝卜总行吧?”然后弯腰继续拔萝卜,一边拔一边哼哼后面几段。 喜鹊拔萝卜的姿势变得怪异起来,原来是竖耳仔细听陆小乙的唱词呢,一副随时乍起来捂她嘴的架势。 一首纯纯的儿歌而已,哪里会有敏感词汇呢,直到陆小乙哼唱完,喜鹊才如释重负,低头见自己跟前少少的几个萝卜,再瞅陆小乙,拔了好大一堆了,喜鹊有些不好意思。 陆小乙故意道:“瞧你懒的,可这劲儿使唤我是不?” 喜鹊赖道:“都怪你!唱这劳什子调调,猫啊狗的都来拔萝卜,都成精了不成?” “成没成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欠我两只小猫崽。” “这事我记着呢,我娘说多养一月,猫崽儿大些好养活,省的你拿去养不成,白白糟践两条小命。” 就凭这句话,陆小乙便认定花大婶是个好人,能把小猫崽当条命看的人,心地必是善良的,尤其是农家,猫猫狗狗不值钱,年年都在生,一生好几只,能送人的送人,送不了人的拿出去丢掉,谁也不愿意养一屋子猫狗来浪费粮食。 两人说着话,一会儿工夫便把菜地里的萝卜拔光了,白生生的萝卜疙瘩装了三筐,绿盈盈的萝卜樱子散落一地。 喜鹊吩咐道:“喜柱,你把萝卜樱子捡一捡,我带小乙去后院洗手。”然后带小乙去了自家后院,不见玉兰的影子,想必跟花大婶去了厅堂。 果不其然,洗完手过来,在厅堂见到聊得正欢的玉兰和花大嫂,见小乙和喜鹊进来,花大嫂责怪喜鹊,“小乙是客,你怎拉着她干活?” 喜鹊低头不说话。 玉兰笑道:“小姑娘家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姐妹情份就是这样帮出来的,花大嫂也别责怪喜鹊,由着她们去吧!” 花大嫂惭愧,“你跟小乙上门是客,咱家茶水都没一杯,还让小乙拔一地萝卜,说出来都不好意思。” 陆小乙拉着喜鹊的手,朗声道:“花大婶,你不知喜鹊平日里帮我多少忙呢,挖野菜割猪草捞蚌壳捞螺丝她都帮我,所以我帮她拔几个萝卜也是应该的。” 玉兰笑道:“瞧瞧,她俩多高兴,咱就别想太多,时候也不早了,家里还有一摊事呢,我就不多耽误了,花大嫂,刚才我说的事你跟花大哥商量商量,要是同意下午就过我家来呗!” 花大嫂点头,起身把玉兰和陆小乙送出院门。 回去的路上,陆小乙问玉兰,“娘,花大婶同意了吗?” 玉兰道:“看样子是同意的,但她没把话说定下,说要跟花大哥商量后再回话。” 陆小乙想了想,道:“花大婶肯定是担心她一旦帮忙做饼,家里的活儿好些都要甩给喜鹊,有些于心不忍吧。” 玉兰点头,“是啊,花家孩子多,猪鸡也养得多,一旦花大嫂耽误半天,喜鹊就得受累,她只比你大一岁,换着是我也会掂量掂量的。” 陆小乙挽住玉兰的胳膊,“娘,换着我是喜鹊,我会让你去烤饼赚钱,我在家照顾弟弟喂猪喂鸡,我相信喜鹊也会这样做的。” 玉兰笑着摸摸小乙的头,“是啊,哪有不辛苦就过上好日子的!一家人过日子就跟划船一样,几个人都得同时使劲,不然船儿只会在原地打转。”(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05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母女二人前脚到家,陆忠后脚便回来了,如今只负责送饼,来来回回不耽误时间。 玉兰道:“昨天家里忙请客,只送了一车饼去,镖局那头怎么没见催促?” 陆忠解释道:“往常有我在那儿,祁哥他们帮帮忙两车饼随便就卖光了,昨天我不去,他们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一车饼卖完跟打了一场仗似得,都没心补货了。这不,今天一早我去送货,许武和张铁牛都拉着我不让走,说是再带着他们卖几天。”陆忠说到最后哈哈笑起来。 陆小乙脑补两个肌肉男拉着陆忠再三挽留的模样,也忍俊不禁,不过她的意见却是丢手,于是对陆忠道:“爹,他们只是暂时不习惯,适应几天就好了,你若再陪着,何时才能丢开手呀?” 陆忠点头,“祁哥也是这样说的,当场把许武和张铁牛训斥一顿,还让我每天只早上送一车去,下午要补货他们自己派人来。” 玉兰拍手乐道:“好好,这下你便腾开手脚了,走,我这会儿正打算割红薯藤去,你把毛驴子牵上咱们一次驮回来。” “好嘞,等我去把驴车卸下。”陆忠大步流星去了后院。 玉兰对小乙道:“你赶紧去溪边割些猪草回来,顺带把小丁和小庚看着点,让她们别顾着贪玩让牛犊吃了别家的稻子。】” “放心吧娘,小丁能想到的,她们往常都在溪边放牛,没往别家稻田去。”陆小乙说着话,把割猪草的家伙什找出来,蹦蹦跳跳往祁溪去了。 去祁溪要路过申家院外,院外的榆树下架着一堆高高的稻草垛子。 自从申强退学回家,每天早上必躲在草垛子里等小乙路过,第一次把小乙吓一跳,后来几次小乙有了心里准备,冷眼看申强顶着一头稻草从垛子里跳出来。不管她有没有受到惊吓,申强都乐开了花。 真是一个奇怪(神经)的少年,陆小乙如此想,一点儿也不愿配合他。挥舞着手里的镰刀,朝稻草垛子嚷道:“申胖子,滚出来!” “出不出来?我都看见你了,你脚没藏住!” 还挺能潜伏的,诈都诈不出来。陆小乙只得用最后一招,“原来没藏人呀,我就放心了!”然后装着要离开的样子。 申强怪叫着从稻草垛子里跳出来,头顶粘着几根稻草,得意洋洋的出现在陆小乙面前。 “哈哈!吓到了吧!” 陆小乙瘪瘪嘴,“我好害怕!”继续往前走。 “我帮你割猪草,算做补偿咋样?”申强紧跟其后。 “去!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才不信你。”小孩子心性,说好帮着割草的,一旦有其他少年郎招呼。屁颠颠就跑没影儿了。 申强无奈道:“我嘴巴还要等几年才长毛呢!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陆小乙停下脚步,指着祁溪上游几个玩水的少年郎道:“你听,他们在喊你呢,你还不快去!” 申强侧耳听,疑惑道:“我没听着呢。” “那是我听岔了吧!他们玩的那么开心,肯定不会叫你去的!” “那我去看看,等我回来再帮你割猪草。”说完,一溜烟跑了。 总算把他支开了,陆小乙松了一口气,这个申强说起来也不小了。读几月书好似坐了几年牢,这次回村如同野马脱缰,比以前更淘更匪了。 喜鹊春花她们也来割草了,喜鹊凑到陆小乙跟前。小声道:“小乙,你家请人的事,是你荐的我娘吗?” 陆小乙摇头,“不是,是我娘自己定的。” 喜鹊哦了一声,继续道:“我来的时候我娘正跟我爹商量呢。听我爹的意思是同意的,我娘顾虑家务太多,她若耽误半天就累我半天,她有些不忍心。” “喜鹊,你怎么想的?”尽管陆小乙早猜到喜鹊的心,仍开口问她。 喜鹊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娘去年看病用了些银子,家里积蓄差不多用光了,我爹今年又开了几亩荒地,仅地里的活儿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去城里找活干,我娘今年又多养了猪和鸡,就想着年底卖掉能赚些银钱,爹娘比往年都辛苦,我这当女儿的,更应该帮家里分担分担不是吗?” 陆小乙点头,“一家人劲往一处使,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喜鹊笑道:“是啊是啊,总会好起来的。”笑完,又愁开了,“我还有四个弟弟呢,除了喜柱其它三个还小,哎!往后他们要娶媳妇要聘礼,我爹娘要苦到什么时候啊!” 陆小乙见她愁苦,逗她开心道:“别想你弟弟了,想想你自己吧,嫁妆有没有着落?” 喜鹊脸颊一红,嗔怪道:“陆小乙,你真是没羞没臊,啥话都敢说!” “呐呐,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我,早知我没羞没臊还一个劲的贴上来,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不会也是我这类人吧?”说完,陆小乙咯咯坏笑起来。 喜鹊气极,红着脸砸来一把猪草,陆小乙赶紧笑纳,捡到自己草篮里。 一旁的春花笑着对妞子道:“你看,喜鹊又上了小乙的当,白白帮她割猪草了!”春花的声音大,喜鹊听见反应过来,气鼓鼓的伸手讨要,“陆小乙,把猪草还我!” 小乙摇头,“不还不还,你送出手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春花笑道:“小乙,你还她一朵花儿呗,让她去溪边照照。” 喜鹊气鼓鼓的提着篮子躲到另一边,“你们几个坏的,我惹不起我躲起来总行了吧?” 陆小乙道:“春花、妞子,喜鹊说咱三个是坏的,咱索性坏人当到底,赖上她怎样?” 提议立即得到响应,三个姑娘提着篮子上前围住喜鹊,无论喜鹊躲哪里去,三人都跟着她,最后,喜鹊只能求饶,且纠正错误,夸赞陆小乙春花和妞子是下溪村最好的人儿、最美得人儿、最善的人儿…… 赖皮三人组才饶过喜鹊,让她安心割猪草。 中饭后,花大嫂便收拾整洁上门来,玉兰笑道:“怪我怪我,又忘了说清楚,穿件旧衣来就行,烤饼嘛,灰灰尘尘的最容易脏衣服。” 花大嫂道:“不碍事,一身衣服嘛,脏了洗洗就好。” 玉兰找出自己的旧衣,花大嫂捏了捏自己的腰腹,笑道:“穿不了,瞧瞧我这水桶身子,做衣服生生比你多出一人的布量。” “嫂子这是福肉,多少人长还长不来呢!”玉兰又找出一条大围裙。 花大嫂围上正合适,两人不再计较穿衣的问题,等王冬梅过来,一起往后院灶房去。农家妇人都是做饭能手,和面揉饼自不用教,唯独往坑里放饼捞饼需要技巧,还需慢慢练习。 陆小乙一边揪着面剂子一边偷偷观察花大嫂,生了五个孩子的女人,实际年龄比玉兰长两岁,但面相看起来比玉兰老了十岁,眼角有明显的皱纹,肤色偏黄且没光泽,想必是去年大病一场的缘故,再想想她还有五个孩子要养,女儿要嫁妆、儿子要聘礼、院子住不下、身体又不行,陆小乙莫名感到心酸。 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人活着都不容易。各代自有各代的苦,从呱呱坠地到庞眉白发,无不经历被人养育和养育人两个阶段,被人养育时,成长的茫然、病痛的折磨、求知的艰辛、婚嫁的喜忧……无不经历一遍,然后便是养育下一代,如轮回一般,一代代把过日子的经验传承下去。 陆小乙想的入神,不由停下手中的面剂子,被玉兰看见,笑她道:“瞧咱家小乙又要瞌睡了!” 陆小乙回过神来,嘿嘿一笑,继续揪着面剂子,“我才不瞌睡呢!吃完饭就瞌睡的是小丁和小庚,不是我!” 一旁认真揉着饼的小丁抬头抗议道:“我也不瞌睡,大姐莫要赖上我!” “我家三个小的也这样,吃了中饭就嚷嚷着瞌睡,非要睡上那么一会儿才精神,不然一下午都垂着脑袋,干啥都使唤不动!”花大嫂笑道。 “喜栓他们还小呢,你使唤他们干啥呀?咱家小庚今年都六岁了,除了放个牛,其它啥都不干,整天往疯里耍。” 花大嫂道:“哎呀,我现在特别遗憾,要是我家喜柱也是个姑娘就好了,有他和喜鹊搭手,后面三个小的会省心太多。” “多子多福,你就别遗憾了,我瞧喜柱就挺能干的,上午还在地里帮着收拾萝卜,换着其他少年郎早跑没影儿了。” 王冬梅插言,“花大嫂家喜柱多大了?” “十岁了,日子过得真叫快,一晃嫁过来都十多年了,哎!老了老了!” 花大嫂的叹息立即引起玉兰的共鸣,王冬梅明明才嫁过来一年半,也跟着叹气。 陆小乙凑到小丁耳边小声道:“三个女人一台戏,你看她们又演上了,咱们别吱声,权当看戏好了!” 小丁抿嘴笑,忙不迭点头应允。 果然,三人感叹完光阴似箭,又开始唠叨自家孩子,说到激动处都不自觉的提高嗓门,抢说不停。 陆小乙见花大嫂笑眯眯的模样,哪里是她先前意识里苦累的妇人,完全是一个对生活充满信心,幸福感爆棚的寻常妇人嘛! 看来,乐观才是真正的生活智慧啊!(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06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当天下午,镖局没派人来补货,看来独立销售并不像陆小乙估计的那么顺利,但万事都怕有心人,只要努力,相信生意会慢慢做活络的。 下溪村这边,陆莲怀孕,花大嫂顶替她帮陆家烤饼的事,很快传遍了全村,后面几天,陆续有妇人主动上门问玉兰还需人手否,玉兰都笑着一一婉拒,只说小本生意,人手暂且足够,后期若有需要再上门另请。 陆婆子黑着脸全程守在东院里,对上门来的妇人眼神攻击之,好似别人全是为了打探烤饼方子而来,一个个心怀不轨,都来算计他儿孙的产业。 好些脸薄的妇人被陆婆子气红了脸,发誓再也不登陆家的门,脸厚的妇人则不当回事,反而背地里说玉兰心眼多,不愿意雇她们便罢了,还让陆婆子给她们摆脸色,定是赚了几个钱,眼里瞧不起人了。 还有些妇人找花大嫂下手,话里话外都想套出烤饼的做法,花大嫂笑着不言语,被那些妇人话里话外讥讽一番。 当然,这些事都是喜鹊悄悄跟小乙说的,还把具体是哪些妇人都一一说个清楚。 陆小乙又给玉兰说了,玉兰笑道:“我先前是忧心来着,可花大嫂来的第一天,我这心就落了地,我坚信花大嫂不是那样的人!” 陆小乙疑惑道:“娘,你看出来什么来了?” 玉兰道:“咱家烤饼生意的事村里人早传的沸沸扬扬,想必花大嫂也早有耳闻,可她第一次到咱家后院,见咱们往土坑里贴饼子,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既不吃惊也不好奇,只管和面揉饼,即使说话,也只说些跟烤饼无关的话。” “所以,娘就认定花大嫂是个靠谱的人了?”陆小乙问。 玉兰点头。朝小乙小丁招招手,把她二人招到身边,语重心长道:“看人不需要太久,有时候一个动作一个神态一句话语就能把人看个七七八八。所以,你两以后做人做事都不要太冒失,稳稳当当实实在在就行,不要想着算计别人,因为比你们聪明的人太多太多。别把任何人当傻子,知道吗?” 见两女儿点头,玉兰笑着拍拍她们的头,“一时不懂没关系,只要记住娘的话,往后遇事多琢磨,总有一天会懂的。” “你爹带小庚放牛去了,我这里也没啥事,你们去前院玩去吧。” 小姐俩到了前院,见祖父和小叔在收拾篮子和凉席。也上前帮忙,除了去年陆小乙跟陆寿增商定下来的几款篮子外,又增加了一些新款式。 由于今年割的软席草正当时节,编出来的篮子效果很好,篮面光洁,纹路清晰,提在手里轻巧大方,让人爱不释手。 陆小乙曾经提出染色出彩,被陆寿增以花费高拒绝了,如今。陆勇想了个好主意,他把深绿的软席草和微黄的软席草分别搓成绳,黄绿两色搭配起来,能编出好些不同花样。让便宜实惠的草篮子变得更加美观。 陆小乙问:“祖父,最近篮子好卖吗?” 陆寿增笑着捋须,“好卖好卖!价钱比竹篮便宜,外形又不差,买的人挺多的。” 小丁把玩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筐子,问陆勇:“小叔。这是装什么的?” 陆勇笑道:“你打开看看。” 原来竟是一个精致的书箱,顶盖做成倾斜状,内里分了好几格,留出书墨纸笔砚的位置,构造很是精巧, 陆勇道:“这个书箱很好卖,不仅价钱便宜还轻便防雨,每次去书院外面摆摊,寒门学子都抢着买。” 陆小乙赞道:“小叔,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你怎么想到的?” 陆勇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就是胡乱捣鼓呗,哪样好卖就编那样!” 陆寿增明显对小儿子越来越满意,哈哈大笑道:“你们小叔以前贪玩好耍,但脑子却不傻,如今想的花样可多了,三三两两摆出来真还有人买。” 陆小乙想到一个主意,觉得可行,便对陆寿增道:“祖父,我家饼子大多卖给行商,他们常把饼子装布带里,很容易被压碎,要不你专门为行商编一款放烤饼的篮子,篮口比照饼子大小,深度大约能装三十个饼子,再加上盖系上绳,可以系在马鞍上,到时候让镖局的叔叔们帮你一并卖出去,你看咋样?” “好好,回头你跟祖父详细说说,好与不好,咱先编出来试着卖!” 在生意方面,陆寿增还是很相信陆小乙的,当初也是在她鼓动下,他才去城里卖篮子和垫子,虽然赚得不多,但信心愈发多了。今年跟陆勇趁着盛夏编凉席,加上陆勇头脑灵活,一旦收心认认真真做事,生意还是不错的。】 陆小乙突然想到,镖局的铺子开起来,不仅能帮他祖父代卖篮和筐,还能帮更多人代卖东西,如此一来,镖局以后可以考虑开一家寄卖铺,走那种农商对接路线,趁着每天送饼,顺带把下溪村村民一些新鲜瓜菜、鸡蛋、活鸡活鸭等农产品运到城里去,收取一定的代卖费,一月下来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陆小乙沾沾自喜起来,帮祖父把篮子垫子收拾好,便招呼小丁跟她去一趟余家,她想把自己的构想跟余粮说说,走到半路,她又冷静下来,私心开始作祟了,算了算了,镖局连烤饼生意还没做起来来,何必拿更麻烦的农商对接来折腾他们。而且,她还要考虑她和余粮的将来,她嫁出去了,总不能继续做干粮生意吧,到时候她和余粮怎么办?貌似这条农商对接的路子不错,将来她可以试着做一做! 这时,小丁拉住她,“大姐,等一等,刘宝他们跟来了。” 陆小乙回头,只见刘宝、申强、陆丙榆、陆戊枫在后面追着,这几个家伙,什么时候玩到一起去了。 待几人跑近,陆小乙先问两个堂弟,“你俩咋出来了,伯祖父知道不?” 陆戊枫摇头道:“祖父在大书房看书,我爹在小书房看书,我听见申强在院外吹哨子,就跟大哥偷偷溜出来了!” 陆丙榆有些羞愧,自我安慰道:“祖父安排的书我们都读完了,安排的字我们也写完了,圣人都说劳逸结合,所以,我们出来玩也是可以的。” 圣人说过吗?陆小乙不清楚,也懒得去弄清楚,她的意识里,童年就是拿来玩耍的,陆丙榆想玩就玩呗,等年龄再大些、心智再成熟些,慢慢读书也不迟。 申强同情道:“你们太可怜,家中两个迂腐先生时时刻刻盯着,哪有我们这般自由啊!” 陆小乙恨他一眼,“你别说他们,你迟早还得进学堂读几年书的。” “哼,那劳什子学堂我再也不去了!”申强冷哼一声,猛地冲上前来,“你们这是去哪儿?” 小丁道:“我们去粮哥家,你们去不去?” “去去去!”刘宝激动的跟上,然后跟陆家小哥两解释道:“粮粮粮哥可可好了,你你你们没去去过吧?去去去了就知知知道了。” 陆丙榆小哥俩还是很有素质的,耐心听刘宝说完话,才点头表示愿意一同前往。 由申强在前面领路,后面几个孩子一拥而上,一起狂奔在通往余粮家的小路上。 几人来的及时,余粮出门正要进山,惊讶的看着不请自来的一群人,笑道:“我正打算进山,你们来我就不去了。” 申强激动道:“粮哥,去吧去吧,我们从来没有进过山,你带我们进去看看呗!” 陆小乙吓唬他:“山里有狼,你这么胖,狼最先吃的就是你!” 申强吓得身子一颤,迅速钻到余家院子里,找出一根小一点的矛,得意的朝陆小乙嚷嚷:“江湖人称打狼小生,就是我申某人!” 陆小乙鄙视他一眼,看向余粮,“粮哥,我们都跟去没事吧?” 余粮挠挠头,有些为难,“你们若是听从安排倒是无妨,若是胡乱跑动,摔到崖下或者遇到毒虫毒蛇都不是闹着玩的。” 余粮话音刚落,马上吓住了一些人,小丁刘宝陆戊枫均表示不去了,唯独申强和陆丙榆意志坚决,一心要跟去。 一番安排,小丁刘宝陆戊枫和黑虎留在余家小院,余粮带着小乙申强陆丙榆进了山林。 夏季的山林潮湿闷热,草木长得最是茂盛,阳光从枝叶间投射下来,斑驳陆离如梦境般神秘幻美,夏蝉嘶鸣、鸟鸣清冽、声声回荡在寂寂的山林里。 陆丙榆和申强都是第一次进山,完全被幽静的山林之美震慑住,陆丙榆更是吟道:“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申强好胜也想来一句,怎奈才读了几月书,哪里是读了几年书的丙榆的对手,冥想半天也逼不出一句话来,气的大吼一声。 一瞬间,嘶鸣的蝉、清唱的鸟俱惊飞四散,飘下几片如烟的羽毛。 陆小乙伸手接住打着旋儿飘下的软羽,灰白的绒毛边缘是一圈儿绯红色泽,如纤细的触手一般在微微的山风中轻颤,很是美好。(未完待续。) ps:不好意思,由于本人疏忽,把105章发重复,各位书友见谅!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07章 余粮、申强和陆丙榆也伸手接羽毛,除了余粮身高优势接住一片外,其余几片飘到远处高岩上,栖落不见。 余粮微笑着展手,一片一模一样的软羽停在他的手心,小心翼翼的伸到陆小乙面前,眼神亮晶晶的,轻声道一句:“给你!” 陆小乙心儿砰砰跳,颤微微捏住羽毛,仿佛捏住一个世界,然后掏出手绢把两片羽毛抱好藏在袖兜里。 申强嗤道:“几根破鸟毛你也当个宝,下次我捉一只鸟送你好了!” 陆小乙恨他一眼,“申胖子,你站那么高干啥?当心滑下来!” 原来申强为了接羽毛,跳到一块布满青苔的岩石上,也不着急下来,而是指着前路叫嚣道:“前进!” 陆丙榆叹道:“天欲让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书呆子,你说什么?”申强气的跳脚,一个不稳从岩石上滑下来,摔在一丛刺棘里,手臂和脸颊上扎了好些小刺,疼的他嘶嘶吸气。 陆小乙哈哈大笑,大叫活该!还是余粮厚道,小心翼翼帮申强把小刺拔下来,有几处刺尖断到肉里,只能等回家后用针挑出。 申强终于安定下来,乖乖跟在余粮身后,几人穿花拂叶来到祁溪头。 这里的溪水量不大,不知从哪里而来的几股水流汇聚于此,再缓缓往山下而去,一路上再汇入更多的溪流,最终流到山下汇聚成一条宽阔的碧溪。 此处的山林更密更暗更阴凉,山风夹水汽而来,吹的人浑身一爽,明明进山前是炎炎炙夏,此时却似凉凉清秋,正所谓一日之内,一山之间,而气候不齐! 余粮特意对申强和陆丙榆道:“此处我设有几处陷阱,你俩不要乱跑。而且溪边多虫蛇,你们最好跟在我身边。” “粮哥,你干啥?”申强问。 “我把几个陷阱修一修。” 其他三人跟上,随他往一处陷阱走去。陆小乙来过山里几次,知道余粮设陷阱的位置,此时一看,只见陷阱上堆满了泥土和落叶,余粮踩在上面也毫无影响。好奇道:“粮哥,你怎么踩在陷阱上?无碍吧?” “无碍,上月帮忠叔卖饼,我没时间打理陷阱,便把它们都封住了。” 申强问:“粮哥,你为啥把陷阱封住?” 余粮笑道:“我一个月不进山,落在陷阱里的兔子小獾都会死,等我回来时它们都烂掉了,与其这样,我还不如把陷阱封起来。让它们多活一月!”说完,余粮把铲子拿出来,一铲一铲把陷阱上厚厚的泥土铲掉,露出几根纵横交错的粗枝,再抽掉粗枝换上细细的嫩枝,盖上一层薄土和腐叶,把陷阱隐藏起来。 如此把四个陷阱修复一遍,几人便踏上了出山的小路,回来的路上,陆小乙眼尖瞅见一丛红艳艳的野莓果。激动的要去摘,余粮笑道:“那个果子瞧着好看,吃起来是涩的。” 陆小乙不信,非要尝一颗。吃到嘴里赶紧呸出来,太难吃了。申强觉得好玩,用叶子抱了一些,贼笑道:“我那回村给别人吃。” 陆丙榆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申强,你不要戏耍别人。” 申强把一个红莓果砸向他。 “我又不戏耍你,你叽歪什么?” 陆小乙见申强欺负她堂弟,气吼吼道:“申胖子,你再欺负我弟试试?”说完,把余粮让她拿着的小砍刀举起来。 申强瘪嘴抱怨,“我就是开开玩笑,你炸毛个什?陆小乙,别告诉我没提醒你,你是个姑娘家,随时一副喊打喊杀的模样,将来嫁不出去,哭死你!” 陆小乙哈哈一乐,朝余粮眨眨眼,然后得意的告知申强,“莫担心,我不会哭的!” 申强好奇,“为啥不哭?” “哼!我不告诉你!”陆小乙得意极了,甩着手里的小砍刀,砍着小路两边的草儿叶儿,往前行去。 申强还追在后面问为什么,陆小乙就是不告诉他。 陆丙榆解释道:“我堂姐贤良淑德,不愁嫁不出去,所以她不会哭。” 贤良淑德?陆小乙没想到在小堂弟心里她有如此高的评价,立即欢欣起来,夸陆丙榆道:“还是堂弟有学识有眼光。” 陆丙榆走上前小声道:“堂姐莫信,我这话不过是敷衍申强的。” 陆小乙怒,低声质问:“我配不上贤良淑德四个字吗?” 陆丙榆脸色讪讪,“堂姐,当初你夹肉砸到我娘,我就认定这四个字与你无缘。” 陆小乙气极,对陆丙榆挥起小砍刀,“你这个迂腐小书生,跟申强一样讨人厌!”说完,跑回余粮身边,对另两人竟是一眼也不看。 余粮一直默默听他们三人斗嘴,见陆小乙气鼓鼓的跑回来,笑道:“前几日跟两只狗较真,今天又跟两个少年郎置气,你这性子愈发跳脱了。” 陆小乙把小砍刀别在腰带上,为自己辩解道:“我跟两只狗较真,是我心思单纯童性未泯的表现,我跟这两个少年郎置气,是我活生生被气的,一个咒我嫁不出去,一个说我跟贤良淑德无缘,一个是我的玩伴,一个是我的堂弟,你说,有这样损人的吗?” 余粮笑道:“贤良淑德与嫁不出去对你有影响吗?”说道最后,声线低沉了许多,陆小乙瞅他,竟红了脸。 是哦?有影响吗?没影响啊!苦主都不觉苦,她还计较什么呢! 陆小乙想开了,哈哈大笑,掏出腰间的小砍刀,指着前面的申强和陆丙榆默默念叨:“小样,姐我早定下了!” 一路说说笑笑出了山,陆小乙瞅见余粮家后山有一树黄橙橙的果子,想起第一次来余粮家,他给她和小丁的酸果子,嘴里不禁泛出口水,问余粮道:“粮哥,那树果子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余粮便懂了她的意思,点头道:“嗯,就是那树山杏。” 陆小乙咽下口水,“那么多果子,酸的鸟都不啄,真是可惜了!”想到前世熬的杏皮水,陆小乙决定尝试一下。 这时,黑虎听见动静冲过来,后面跟着小丁刘宝和陆戊枫,申强第一件事就是从怀里掏出一包野莓果,给他们一人分一颗,结果可想而知,申强被三人追着打。 闹够了,陆小乙才提出去摘山杏,马上得到众人响应,余粮特意拿了个筐子来。几人沿着余家院墙绕到后山,再攀爬几层土阶,便到了硕果累累的山杏树脚下。 陆小乙他们的到来,惊飞一群小鸟雀,展翅声把来人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有鸟雀栖息在地上啄食山杏。原来熟透的山杏已经落满厚厚一层,最下层已经**发酵,散发出一种酸酸的怪味,或许发酵后的山杏味道不错,吸引好些虫蚁和鸟雀前来允食。 陆小乙捡起上层新落的山杏,果子完好无损,并无虫蚁嗜咬和鸟雀啄食的痕迹,仰头一瞧,只见黄橙橙一树果子很是诱人,再想到那股浓烈的酸味,不禁分泌唾液咽起口水来。 望梅止渴,大约亦是如此吧! 除了余粮小乙小丁外,其他人已经捡了杏子在衣服上擦拭,吃到嘴里纷纷呸的厉害,申强最夸张,捏着喉咙一副快酸死的模样。 小丁笑道:“活该,刚才骗我们吃野莓果,这会儿遭了报!” 申强指着小乙小丁大怒,“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早说,酸的牙都倒了!” 陆小乙挑眉大笑,“哈哈,我们是故意的!” 余粮笑着让他们躲开点,把带来的筐子顶在头上,上前抱着树干使劲摇晃,瞬间,下起一阵果子雨,熟透了的黄果子唰唰往下掉,有的砸中筐子四溅开来,有的果子相互撞击,滚落到更远处。 树上的果子明显减少,地上的果子愈发增多,等到余粮停手,孩子们都一哄而上,尽管是酸的无法下咽的果子,往筐里捡拾的时候,内心仍然充满了喜悦和满足之情。 往返三次,才把掉落的山杏搬到余家小院来,然后众人都盯着小乙看,不能吃的果子,也不知道她捡回来干嘛? 申强捡一个给陆小乙,“吃啊!我们辛苦捡回来,不就是给你吃的吗?” 陆小乙不理他,问余粮要了个大竹蓖,清扫干净后摆在院子中间,把杏肉掰开剔除杏仁,然后置于竹蓖上曝晒,杏仁置于一旁单独晾晒。 这种野杏仁大多是苦的,有药用价值,陆小乙打算敲出来晒干,给吴大夫送一些做药材,多余的的卖到城里药铺去,赚的钱分给今天帮忙的众人。 陆小乙做的有模有样,其余人都围过来帮忙,三筐杏子到中午时分全部剥完,后期的晾晒工作全部交由余粮负责,陆小乙放心极了。 余粮中午留饭,申强说他爹中午要回家,刘宝说他哥中午要回家,陆丙榆陆戊枫说祖父要打他们手心,轮到陆小乙姐俩找借口,小丁不说话,把姐姐推上前,陆小乙笑道:“那啥,粮哥,我明说了吧,他们几个是嫌你中午没准备兔子,都不愿留下!” 陆丙榆陆戊枫说的是大实话,反应平淡,申强刘宝被说中心思,叽叽哇哇抗议,陆小乙哈哈大笑,朝余粮挥手告别,一阵风似得往山下跑,后面追着一溜串小少年,小丁笑嘻嘻跟在最后。 不,跟在最后的是黑虎,把众人送下山才返回。 余粮看着山路上一群奔跑的少年,直到看不见影儿,才微笑着进院,拿一块山杏塞嘴里。 其实,他不觉这山杏酸!(未完待续。) 第108章 陆忠和小庚已经回来了,小牛犊喂得饱饱的,站在牛棚里悠闲的甩尾巴。陆忠提溜一桶清水过来,用猪鬃刷子给小牛犊刷洗身子,小庚在一旁追赶几只大牛蝇。 小乙小丁笑嘻嘻回来,小庚好奇的问姐姐们去哪儿了?得知去了余粮家,还进了山,捡了杏,小庚顿时露出委屈的面容,抱怨姐姐们不带他玩。 陆小乙锤他的小发髻,提醒道:“早上是谁坐在牛背上朝我们得意的笑呢?” 小庚脸儿一红,上前一把抱住小乙的腰,无赖道:“我不管我不管,我没错,就是姐姐们不对。” 陆小乙哄道:“好好,是姐姐们不对,下次去玩一定叫上你。” 陆忠眉头一皱,把手里的刷子放下,道:“小庚你过来。” 小庚乖乖过去,陆忠训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怎能如此无赖!你既然选择跟我去放牛,现在后悔了怎么能赖成姐姐们的错!” 陆忠很少这样板着脸说话,吓得小庚嘟嘴欲哭,陆忠瞪他,“不许哭!” 小庚使出对付玉兰的招式,抱住陆忠的腿嗲声嗲气的唤着:“爹,爹!” 陆忠把他扯开,严肃的看着他,语气没有一丝缓和,“好好说话,嗲声嗲气像个娘们似得!” 小庚哇哇哭开了,往常一发嗲她娘就心软,往常一装可怜他娘就原谅他,为何对他爹不好使呢!除了哭,小庚不知该怎么办了,记忆里爹爹对他很宠爱的,常常‘儿子儿子’的唤他,即使劳累回来,也对他和蔼的笑,今天这是怎么了? 小丁想去劝,被陆小乙拉住,摇头道:“爹在管教小庚呢。咱们别多嘴。” “哭吧,看你能哭到什么时候去!”陆忠拿起刷子继续给牛犊刷身子。 小庚哭的更大声了,玉兰从灶房出来,小庚抬脚就要扑去抱玉兰的腿。陆忠吼道:“不许动,再动就打腿!” 小庚提起的脚放回原地,泪汪汪的看向玉兰,声声凄切的唤着娘,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玉兰管教女儿时。陆忠不会参言,同样,陆忠管教儿子时,玉兰也不理会,跟没看见小庚似得,笑眯眯招呼小乙小丁跟她去灶房做饭。 小庚盯着娘亲和姐姐们离去的背影,哭嚎得更大声了,好似他声音越大越凄厉娘亲和姐姐们马上就会回来保护他。 结果注定是失望的,娘亲和姐姐们头也不回的进了灶房,独留他一人面对发怒的爹爹。小庚心都要碎了。 正在这失望的关头,有一个人给他燃起了希望的火把!这人便是陆婆子。 陆婆子原本在西院灶房指挥王冬梅做饭呢,听见她最熟悉的乖孙的哭声,抱着小凤就过来了。 见乖孙哭得肝肠寸断,陆婆子心疼极了,高声骂着陆忠,想上去哄小庚,无奈怀里还抱着小凤呢,恰巧小乙去柴房取柴禾,陆婆子赶忙把小凤塞给陆小乙。急吼吼的去保全孙子。 小庚又故技重施,嗲声嗲气的喊着祖母,陆婆子越心疼骂陆忠的声音越高亢,骂疲了。抱着小庚就要往西院去。 陆小乙见他爹越来越黑的脸,看来是真生气了。 原本是一件小事,小庚若是态度诚恳主动认错,陆忠也就是吓吓他而已,谁料他妄想获得玉兰和陆婆子的保护,来回避自己的错误。陆忠便觉得问题大了。以前忙着进城赚钱,对小庚的管教有所疏忽,玉兰管教女儿拿手,管教儿子还是过于骄纵,如此下去,小庚迟早被她惯出问题。 眼看陆婆子就要走出后院,陆忠大声道:“小庚,你要跟去,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陆婆子身子一定,回头骂陆忠,“我的孙子我抱走了,要打要骂冲我来!我就不信我当祖母的,还保不住自己的孙子。” 陆小乙赶紧道:“小庚,你看爹都生气了,你快回来认个错!” 小庚把头埋到陆婆子怀里,假装没听见,陆婆子哄道:“别怕别怕,祖母在呢!谁也打不了你!” 陆忠把手中的刷子摔到桶里,大踏步朝小庚奔去。 陆婆子见势不好,也来不及跑,条件反射的把小庚死死搂在怀里,拿后背应对气势汹汹的陆忠。 陆忠顾着陆婆子不敢太用劲,抓住小庚的胳膊往外拉扯,小庚夸张的叫疼。 陆婆子急了,不停的用后背顶撞陆忠,声声骂道:“你这不孝子,如今能干了,连老娘也敢打了,打吧打吧!打死我算了,我不活了,不活了!” 陆忠气的松手,对陆婆子道:“娘,你就惯着小庚吧,把他惯废你就高兴了是不?” 陆婆子吼道:“小庚废不废我心里最清楚,咱们村哪个孩子比的上小庚?论摸样儿、论聪明劲儿小庚都是最乖的,你这当爹的眼睛长在天上的吗?眼里没有孩子的好,尽挑孩子的刺儿!” 陆小乙心里翻个大白眼,祖母这话说得真大!也不怕村里人听去笑话她! 这时,玉兰从灶房里出来,陆婆子又骂她,“你是聋的吗?小庚都要被打死了,你也不出来劝劝。” 玉兰不理她这茬,笑道:“娘,中饭做好了,你在我家吃呗!小庚也饿一上午了,我特意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 小庚听见红烧肉立刻从陆婆子怀里露头, “娘,我要吃红烧肉!” 玉兰笑得和蔼极了,“娘知道你爱吃红烧肉,特意给你做的,做的可多了满满一盆儿呢!保管你吃够哟!还不赶紧下来洗手吃肉去。” 小庚挣扎着要下地,陆婆子紧抱着他不放,玉兰上前一步,朝小庚伸手,“娘,小庚这么大了你抱着他不嫌累吗?来,你歇歇手,换我抱会儿!” 小庚激动的朝玉兰伸手,顺势被玉兰抱过去,陆小乙赶紧把小凤还给陆婆子,“祖母,小凤一直瞅着你看呢,你看你看,她对你笑了!” 陆婆子把小凤抱过去,恨了陆忠一眼,语气不善,“今天暂且饶你,往后再让我瞧见你打骂小庚,我撕烂你的皮!” 陆忠不说话,把陆婆子送出后院,砰的关上院门,栓死,也不管反应过来的陆婆子如何叫骂,黑着脸走向小庚,一把把他从玉兰怀里拽出来,狠狠一顿揍。 玉兰不去管也不去看,去柴房取来柴禾,才开始做中饭呢。 小庚红烧肉没吃上,吃了一顿人肉巴巴掌,打得他哭声震天。 陆婆子把院门拍的砰砰响,小凤也被吓哭,整个陆家后院如同炸开的油锅,到处都是声音。 陆婆子最后被陆寿增呵斥走,王冬梅抱了小凤去哄,小庚也在陆忠的横眉冷眼下噤了声,陆家才算安静下来。 中饭根本没有红烧肉,只有两个素炒的时令瓜菜外加一个凉拌菜,端上桌的时候,小庚才反应过来,他娘原来跟他爹是一伙的,刚才说红烧肉不过是把他从祖母怀里骗出来,于是,他的嘴又开始瘪了。 陆忠把筷子一拍,“你敢哭出声试试?” 小庚眼泪在眼眶里转,嘴巴闭得紧紧的,硬生生把泪忍住,没有掉下来,也没有出声,默默的伸筷子夹一根黄瓜条,可怜兮兮的吃着。 陆忠看了他几眼,才提筷吃饭,玉兰也不说话,小乙小丁更是静悄悄吃着饭。 饭后,王冬梅和花大嫂过来做饼,玉兰带着女儿忙碌起来,小庚如冻僵的小鸡仔,乖乖被陆忠提去卧房午睡。 陆婆子把小凤哄睡下,黑着脸过来,也不管有外人在场,厉声质问玉兰,“你说,你把小庚从我怀里骗走,交给他爹打骂,你是不是他的亲娘?” 玉兰揉着面,淡淡道:“娘,我跟你说个实话吧,其实小庚是我从后山捡来的。” 陆婆子跳将起来,指着玉兰骂道:“放屁!你当我老婆子是傻的?你把我骗的溜溜转,你心里特爽快是不?” 玉兰道:“你看你心里都明白,还问我干啥?” “我问你干啥?我就是想问问你是铁石心肠吗?小庚被打得死去活来,你就不心痛?你就看得过眼?王玉兰啊王玉兰,我到今儿个才看清你,竟然心狠成这样!”陆婆子痛心疾首的控诉着。 玉兰数了数饼子个数,差不多够一坑了,跟王冬梅配合着把饼子往火坑里贴,并不着急回陆婆子的话。 陆婆子急急的跟在玉兰屁股后面,催促道:“你咋不回话了?心虚了吧?我说准了吧?哼!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早炼出一双火眼金睛,看人可是一看一个准儿,你那些雕虫小技更本逃不出我的法眼!” 玉兰把饼子贴完,盖好盖子,点上一支香计时,才对陆婆子道:“娘,你的火眼金睛咋没看出一个问题?” “啥问题?”陆婆子疑惑。 玉兰道:“父母在管教孩子的时候,祖父祖母最好不要参合进来。就拿今天的事来说,本来是件小事,夫君顶多训两句打两下就完事了,被你一脚参进来骂完夫君又骂我,最后小事弄成大事,小打变成暴打,受罪的还是小庚,你说是不是你的害他的?” 陆婆子一个趔趄后退两步,明明是儿媳的错,怎么三言两语成了自己的错了,陆婆子根本不去想其中的是非曲直,指着玉兰骂道:“你这横不讲理的泼妇,咋还赖我头上来了,真是气死我了!哎哟哟,儿子养这么大,不听我的,娶个媳妇也这样顶刺我,我这是造了哪门子孽了!” 花大嫂好言劝道:“陆二婶,你听我一句劝,父母管教孩子都是为他们好,省的长大惹出事来,落到别人手里打起来可没个轻重,哪像自己亲爹打他还留上一手。”(未完待续。) 第109章 花大嫂说的有道理。喜欢就上lws520 陆婆子辩不出话来,她在儿媳面前还能胡搅蛮缠一把,在外人面前,只要不是外人故意撩拨她,她还是能克制一些的。 玉兰此时揪着心呢,花大嫂毕竟是她请来帮忙的,陆婆子听她劝还好,若是不听劝反倒骂起花大嫂来,玉兰心里的愧疚就大了,见陆婆子若有所思的模样,玉兰趁机插话道:“娘,咱们村张家兄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亲娘死的早,亲爹也是个浑人,你看两个孩子养成什么样了?再跟你养的两个儿子比,更是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天生,没得比!” 陆婆子不由背脊一直,嘴角浮起一丝笑,语气颇为得意,“那是!他老张家两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张家婆子在世的时候,两孩子还有个管束,张家婆子一死,两孩子越长越歪,啧啧,长成现在这损样!” 玉兰见话题成功转移,放下心来,与王冬梅和花大嫂交换完眼神,都忍着笑,任由陆婆子吹嘘开来。 只听陆婆子接着说:“不是我吹牛,放眼整个下溪村,我家忠儿和勇儿都是排的上号的俊朗人物,要模样有模样,要品性有品性,这的亏我对他俩从小就严家管教,才有如今这份好俊才!” 陆小乙听得嘴角抽搐,没想到陆婆子意.淫起来也是这般飞扬跋扈,也不知她这份超级自信从何而来,先前吹嘘她孙子是全村最乖,这会儿又吹嘘她儿子是全村最帅,果然是嫡亲的祖母嫡亲的娘啊! 玉兰王冬梅和花大搜已经凑一起嘀咕别的事了,只有小乙小丁在关注陆婆子。 陆婆子巴拉巴拉吹嘘完,发现只有两个孙女瞅着她看,大孙女好似在看猴戏,二孙女眼光迷离,也不知在看戏,还是在数戏里的猴子。 陆婆子气的甩手,坐到一侧的小凳上不再言语。 小庚跟陆忠午觉起来。父子俩好得似连体人,陆忠乐呵呵的把小庚顶在肩头,小庚则美滋滋的抱着陆忠的脑袋。 父子俩到了后院,小庚指着牛犊嚷嚷:“爹。爹,我要骑牛!” 陆忠笑着把他放到牛背上,“别动啊,爹取了农具便来!” 随后,父子俩一个牵牛一个骑牛。出了后院下地去了。 玉兰笑道:“父子没有隔夜仇,瞧瞧,先前打的似打夯,这会儿又好的似蜜糖。” 王冬梅和花大嫂也跟着笑,唯独陆婆子黑着脸。 是了,她心心念念宠上天的孙子,她拼了老命也要护着的孙子,睡个午觉起来,连个小眼神都没给她一眼,连声祖母都没有喊她一声。孙子的眼神全黏在另一个人身上,孙子的声音唤的全是另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中午揍的他哭天抢地的人! 想到这些,陆婆子怎能不心寒? 陆婆子猛地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径直出了后院。 王冬梅好奇道:“大嫂,娘这是咋了?一阵儿一阵儿的怪渗人,莫不是有啥毛病?” 玉兰淡定道:“好着呢!她一直就那样。” 妯娌俩谈论陆婆子,花大嫂是不会参言的,默默的揉着饼子。等妯娌俩换了话题才笑着参言。 不一会儿,陆婆子又来了,这次怀里多了个小奶娃。 王冬梅朝女儿晃动粘满面粉的手,声声唤着:“小凤小凤。给娘笑一笑!” 陆婆子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把怀里的小凤换个姿势,小凤顿时匍匐在陆婆子肩头,后脑勺对着王冬梅。 王冬梅继续唤着小凤,小奶娃听见娘亲的呼唤,急切的想扭头回看。无奈是个软塌塌身子,且被陆婆子大手护着颈子动弹不得,扭动几下便累了,趴在陆婆子肩头流口水。 王冬梅不死心,走动到陆婆子背后,逗起小凤来。 陆婆子又把小凤翻身抱在怀里,就是不让王冬梅逗弄。 王冬梅知道陆婆子性子多变,不在意她这些小动作,开口道:“娘,给小凤垫个口水巾吧,免得滴滴拉拉弄脏你衣服。” 陆婆子不咸不淡的说道:“我嫡亲孙女几滴口水算得了什么,别说一身衣裳了,就是一箱衣服全濡湿,我眼都不眨一下。” 陆小乙瞬间被陆婆子怪异的言论吸引,莫非她转了性重女轻男起来?赶紧凑上前,笑道:“祖母祖母,我也是你嫡亲的孙女,你把压箱底的布料拿出来给我做身新衣服呗!” 陆婆子恨她一眼,“去去!我哪有什么压箱底的布料?” 陆小乙厚颜道:“祖母,没压箱底的布料,总有压箱底的银钱吧?掏几个出来给我置身新衣呗!” “你想都别想,我要留给我的小凤!”陆婆子摇了摇怀里的小凤,小凤顿时咯咯笑起来,陆婆子噘着嘴亲了亲小凤的脸蛋,看起来疼爱极了。 陆小乙暗道:祖母这是受啥刺激了? 瞅一眼玉兰,再瞅一眼王冬梅,都一脸茫然搞不清状况,陆小乙好奇心一起,非要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斜睨一眼陆婆子,眉头一挑祭出杀手锏,“祖母,我不要新衣了,留着给小庚吧!” 陆婆子酸溜溜的说道:“小庚也算了,还是给我的小凤留着吧!哎,我算是看明白了,不是我亲手带大的孙子,怎么疼他都是白搭,怎么宠他都换不来真心,咱家最大的白眼狼就是小庚!” 中午还夸小庚是全村最乖,这会儿又贴上白眼狼的标签,看来,陆婆子突然变怪异的症结在这里。 陆小乙瞬间明白过来,玉兰和王冬梅如何不明白,无奈的对视一眼,继续揉面团。 陆婆子又道:“还是我的小凤乖巧懂事,知道祖母真心疼爱她,见不到我,她会哭闹,见到我,她会欢笑,哪像那个白眼狼,我为了护他不受责打,生生拿肩头去顶撞,结果呢,他竟不记我一丝好,反而跟那打他之人好了……我算是看透了!”最后一句明显带着幽怨。 陆小乙真是哭笑不得,陆婆子这是吃醋了,吃的还是自家儿子的醋,原因竟是孙子跟爹亲近不跟祖母亲近,这样的理由,说出去真是奇葩! 陆小乙直言道:“祖母,照你这么说,我爹打小庚一顿,小庚就应该嫉恨我爹了,你这不是让父子反目成仇吗?” 陆婆子炸毛了,训陆小乙,“我哪里是这意思?你瞎说什么?” 陆小乙故意嚷嚷:“你就是这意思,就是就是。” 陆婆子气的一手抱紧小凤,一手伸去打小乙,陆小乙嘻嘻笑着左右躲闪,陆婆子打不着她,反而把小凤晃的咯咯笑。 王冬梅担心陆婆子失手摔着女儿,赶紧上来护着,玉兰也训斥小乙顽劣。 陆小乙也不敢闹过火,毕竟陆婆子还抱着小凤呢,于是站立不动,等陆婆子上来不轻不重的打她胳膊两下。 陆婆子解气了,双手稳稳抱着小凤,走回原处坐下。 陆小乙抱着胳膊装着很痛的样子,路过陆婆子身边时,陆婆子伸手作势又要打她,陆小乙蹦跳着躲远,转身便咬紧牙关憋着笑。 陆婆子从后背见她肩膀抽动,以为是打痛了,心里有些纠结,嘴上却不服软,“哼!不给你个怕局!你不会拿我当回事!换着别人家的祖母,可不是打两下能了事的!” 玉兰又气又笑,狠狠瞪了陆小乙一眼。 花大嫂噗嗤笑出声来,见陆婆子气鼓鼓的看向她,赶忙圆场道:“陆二婶呢,往些年别人都说你看中男孙看轻女孙,今日一见才觉得那些人都是胡言乱语!孙女言语顶撞你,你只是作势吓吓,分明是心里疼着,下不了手呢!啧啧,你这样慈和的祖母,全村上下找不出第二个来!” 陆婆子眼睛都笑弯了,称赞道:“花家媳妇是个眼光好的!说出来的话也是极妥帖的大实话。” 又道:“不瞒你说,我这老婆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偏偏被村里人说成刀子嘴蛇蝎心,这些年我忍了多少气受了多少冤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一直在苦水里泡啊!” 花大嫂笑得有些勉强,接话道:“陆二婶放宽心,别人说一千道一万终究伤不了你一个毫毛,由着她们说去呗!” 陆婆子来了精神,激动道:“你错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当年忍气吞声没换来一句好话,所以我想通了,我不忍了!不能让气在肚子里过夜,必须当面锣对面鼓的敲打起来!” 的确,陆婆子的确是这样的人,从来不让气在肚子里过夜。 花大嫂自己惹出来的话题,只好奉陪到底,“陆二婶是个爽利人,难怪这些年村里人都敬着你!” 陆婆子得意的哼道:“那是!瞧瞧现在村里哪个媳妇婆子敢惹我?哪个痞子无赖敢惹我?这说明啥?这说明自己的体面还得自己去挣!” 瞅一眼玉兰和王冬梅,陆婆子不满道:“现在有我撑着,没人敢上门欺负陆家人,等我哪天入了土,这个家还有谁能撑起来?” 花大嫂道:“瞧你说的,你两个媳妇都是能干人,里里外外都拿得出手,你就放心吧!” 陆婆子刚才打了陆小乙,这会儿有心卖个好哄一哄她,“实话说了吧,这个家就小乙有我几分风采,机灵劲儿也随我了。” 陆小乙嘴角抽搐,心道:祖母,你私下跟我吹吹无所谓,你怎么能当着外人吹出来,真是真是真是好难为情!(未完待续。)> 第110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当天下午,镖局依然没有派人来补货,这都连续几天了,玉兰焦急起来。第二天陆忠送饼的时候,玉兰再三叮嘱他留守一天,看镖局究竟是什么情况! 陆忠果真呆了一天,傍晚踏着最后一丝晚霞进门,小庚激动的扑上去,爹爹喊个不停。 挨打后的小庚愈发跟陆忠亲近。 陆忠把小庚提起来抛了个高,小庚咯咯笑,陆忠爽朗笑,陆小乙看在眼里有几分艳羡。 这种父与子的微妙感情,跟父与女是不一样的,父与子有时候是天然的敌意,父威严,子不自在,故放松不得、放任不得、放荡不得;父与子有时候又是自然的依赖,父强悍,子心臣服,故羡慕不已、仰视不已、折服不已。 而父与女则不然,尤其是古代男权社会,儿子是血脉、责任和希望的传承,女儿则是家庭的附庸,或迟或早都得嫁人。父轻视,故生时忽视、长时忽视、嫁时忽视,女则命运薄;父慈爱,故生时养之、长时教之、嫁时虑之,女则福禄齐。 即使现代社会提倡男女平等,又有多少人真正做到?不得不说,现代社会或多或少依然是一个男权社会,女人想要成功,总是会付出更多的艰辛。 现代社会都避无可避的问题,古代社会更是真理般的存在。所以,陆小乙想的很清楚,也看的很明白,虽然有些羡慕小庚与陆忠中间微妙的父子关系,但她也满足陆忠对她和小乙的关爱,是的,她对目前这个家庭氛围很满意。 吃罢晚饭,陆忠带小庚去溪水里洗澡,玉兰则在家烧水,伺候小乙小丁洗罢,才慢慢把自己洗净。 等到陆忠回来,玉兰便问及今天镖局的事,陆小乙也好奇。不顾小庚小丁玩耍的邀请,凑到到陆忠跟前静静听着。 原来,祁山这几天的重心都放在建设铺面上,每天送去的一车饼不外卖。全部交由祁风和许武二人,专供各位行商,顺便收集行商的资料,又让张铁牛寻一些常年混迹街头巷尾的闲散人员,一人掏上几十文钱。茶余饭后帮镖局做宣传,争取把陆氏烤饼的名气打出去。 玉兰笑道:“我就纳闷了,四个大男人一天才卖一车饼,原来心思都做这些去了。” 陆忠点头,“嗯,祁哥这人做事敞亮,工匠请了不老少,我今天帮着搬砖时下心瞅了瞅,工匠都是些利索人,手下功夫快。我估摸着再过半月,铺子就能建好。” 玉兰放下心来,“镖局在认认真真做事,我就放心了,这阵儿咱少烤点饼,正巧家里的柴火不多了,咱去山里砍些好柴火回来。” 陆忠想到去年帮粮子搬柴禾的那片林子,问陆小乙道:“小乙,你们昨天跟粮子进山,那片林子里枯树多吗?” 陆小乙摇头。这个真没留意,只觉林子里郁郁葱葱,即使有枯树也被藤萝爬满,只有等秋季落了叶才能显露出来。←百度搜索→【ㄨ 玉兰道:“算了算了。咱也别进山了,不熟悉路况,又得麻烦人家粮子,咱家玉米地头有两棵榆木疙瘩,你请爹和老二搭把手,锯回来当柴禾。省的树荫挡了地头,种啥都没收成。” 陆忠嘿嘿笑,“还是你记性好,你若不提醒,我真把那两棵榆木疙瘩忘记了。” 玉兰有些小得意,“当家过日子,一针一线一砖一瓦不记清楚怎么行?” 陆忠忙不迭点头,语气温和,“你当家我放心!” 玉兰淡笑着横陆忠一眼,看起来甜蜜极了。 陆小乙见爹娘又在秀恩爱了,假装咳嗽两声,提醒他们不要忘了自家姑娘还在场呢! 谁想夫妻二人甜蜜不自知,反问陆小乙:“你嗓子咋了?是不是下午烤饼呛着了?” 陆小乙摇头,说嗓子突然有些痒痒,玉兰才放心,想起什么,赶紧给陆忠提醒道:“你明天送饼回来,顺便买些好酒好茶好点心给里正家送去吧!” 陆忠疑惑,玉兰解释道:“咱家饼子卖的好,村里人疯言疯语挺多,我想着给里正送些礼,将来遇到啥事,他也能帮咱说说话。” 陆忠恍然,看玉兰的眼神愈发不一样了,直夸玉兰想的周到。 陆小乙站起来伸个懒腰,再打个呵欠,嘴里咕哝着困倦,把空间留给了秀恩爱的爹娘。 回到隔壁卧房,小庚小丁难得没有嘻闹,而是乖乖的围着炕桌看什么。陆小乙凑近细看,好家伙,两人活捉了一只蚊子,制成蚊棍…没有翅膀没有腿…没错就是蚊棍,放在炕桌上,看它动弹不得痛不欲生。 会不会很残忍? 陆小乙哈哈大笑,哪里残忍了,对待传播疾病的四害之首,一定不能手软,于是,她伸手指去戳弄蚊棍,一个不小心把蚊棍碾压成蚊泥,啊~恶趣味了! 小庚不满的嚷嚷,陆小乙赔笑道:“这个不好玩,大姐教你个更好玩的!” 于是乎,小乙伸出手臂以身饲蚊。 下溪村这个地方,夏季蚊子并不多,当地有个说法“八月张嘴儿,九月蹬腿儿”说的就是蚊子,如今已是九月底,蚊子变得更少了。 陆小乙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三两只蚊子飞来栖在她的手臂上,待它们停歇稳当,陆小乙快速出击,终于活捉了一只,开始了她的恶趣味游戏。扯掉一只翅膀外加三两只蚊腿,比起先前动弹不得的蚊棍,这只残疾蚊好玩多了,只见它扇动着一只翅膀,飞不起来,踢腾着几只蚊腿,站不起来,如小陀螺一般在炕桌上打转儿。 玉兰过来时,小姐弟还在围观蚊子打转儿,玉兰看后哭笑不得,戳了陆小乙额头一下,训道:“哪学这劳什子玩法?换着是你被断手断脚能好受吗?索性一掌打死算了!” 陆小乙振振有词道:“娘,圣人说:对亲人要像春天般温暖,对敌人要像严冬般无情。圣人又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蚊子吃人血还传病,它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这样对待它没错!” 小丁和小庚也同声附和:“没错!没错!” 玉兰嗔怪道:“咱家就你能掰扯,你一天学堂没进过,一个大字不认识,哪来那么多圣人说?” 陆小乙嘿嘿笑,“娘,真是圣人说的!” 玉兰又戳她额头一下,“真当你娘是傻子?连个‘之乎者也’都没有是哪门子圣人说?再说了,圣人说的话有这么好懂,他还是圣人吗?” 陆小乙辩不出来,狡笑着拍马,“娘,你懂好多啊!你若能考科举,肯定中状元!” 玉兰一边收拾炕面一边笑,“胡说八说的!赶紧睡,明天还要早起!” 小庚蹦跳着不睡,叫嚷着:“我要中状元,我要中状元!” 玉兰把他放倒在炕上,“好,好,你中个泥腿子状元!” “娘,啥事泥腿子状元?” “种田状元呗!”玉兰笑,小姐弟也笑成一团,笑过劲儿,小乙小丁各自拿来枕头,相互挨着睡下,玉兰吹熄油灯,轻轻关门出去。 第二天,陆忠送完饼果然买了几包好礼,停好驴车就打算给里正送去。 陆小乙对这种送礼的行为见惯不惊,前世工作的大型国企这种事太多太寻常,且不说中高层领导,就是下面的小班长也有小员工给他们送,有人钻营为上升,有的只为工作顺心,没办法,风气就是这样腐败。 陆小乙提点道:“爹,咱们村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这样堂而皇之的送去,传开了不好听。” 陆忠挠头,有些尴尬,“是哦,不年不节的,我这样明着去不好。” 玉兰道:“要不藏在篮子里提去。” “篮子装不下,这坛酒就够大的,要不用筐子吧,我用驴车驮去!” 陆小乙前世虽是入职半年的新人,虽没吃过猪肉,却是见过猪跑的,顿时提出了十分中肯的建议:“爹,等天黑了再送去吧!里正肯定乐意收。” 陆忠和玉兰都觉得有道理,赶紧把礼包收回屋里去。玉兰脸颊红红,拿扇子急吼吼的扇着风,喃喃道:“咱没送过礼,干起来像做贼似得,心跳的怪慌人!” 陆忠也有同感,“往日里咱只想着老老实实种地,哪想过给里正送东西啊,不过,村里还是有人送的,就那申富贵年年不落空!” 玉兰道:“送就送点吧,往后有啥事,里正向着咱,能省去许多麻烦!我一会儿去趟方家小铺子,给方婶事先通个气,免得你晚上去敲门啥的,被邻居看去,话里话外又是事!” 陆忠点头,把礼包放下,便去西院寻陆寿增商量砍树的事。陆寿增欣然同意,父子约定中饭后去。 因镖局饼子需求少,玉兰、王冬梅和花大嫂三人就足够,小乙小丁得了自由,立即呼朋引伴。 除了刘宝申强外,春花和妞子要帮家里干活,喜鹊更不用说,比往常更忙了,可怜的陆丙榆兄弟被关在屋里看书,陆己萝也被她娘逼着学绣花。 寻来寻去,只有跟申胖子和刘美男玩了,对了,还有她的粮哥,于是陆家姐弟和刘宝申强结伴去余家小院。 余粮进山了,他们便蹲在院外等着,余粮带野兔野鸡回来,他们便咽着口水等吃,这次,他们强烈要求吃烤野兔。 这不是陆小乙的专长,她耸耸肩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于是,众人都望向年纪最长的余粮。 余粮摸摸鼻子,笑着应下。(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1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余粮简单做了分工,小乙小丁负责找葱姜蒜,这个简单,小姐两跑回自家灶房,各样取了些。 余粮挑两只肥美的野兔拿到祁溪上游去剖洗,小庚刘宝申强和黑虎亦步亦趋的跟着,回来时兔肉洗的干干净净,肉色红嫩有弹性,新鲜极了。野兔肚腹全归黑虎所有,吃的饱饱的,一回来便卧到刺玫花荫下瞌睡去。 余粮拿个大盆儿,用豆油、葱末、糖霜、蒜泥、姜末和盐把野兔腌制起来,还特意问众人要不要加些辣椒面。 除了陆小乙,其余人皆摇头。 陆小乙指着一只兔子道:“粮哥,这只都归我了,给我抹上多多的辣椒面!” 申强气鼓鼓质问她:“凭什么?你要吃一整只兔子?你是不是女的?” 陆小乙挑眉,“谁规定女的就不能吃一整只兔子了?” 申强跳将起来,指着刘宝问:“刘宝,你姐能吃一整只兔子吗?”刘宝摇头。申强又问小庚:“小庚,你二姐能吃掉整只兔子吗?”小庚摇头。申强又问小丁:“小丁,你呢?能吃下整只兔子吗?”小丁老实的摇头,申强最后问余粮:“粮哥,你说女的能吃下整只兔子吗?” 余粮点头,“能!”然后,拿出辣椒面把陆小乙手指的那只兔子涂抹均匀。 陆小乙得意的朝申强笑,小样,也不看我跟粮哥是什么关系? 申强好受伤,坐在一旁生闷气。 趁着腌兔肉的工夫,余粮把山杏肉翻出来晾晒,陆小乙找来小锤子,把杏仁一颗一颗敲开,尝一个果然是苦的。 余粮晒好杏肉也来帮忙敲杏仁,小丁和刘宝找来石头帮忙敲砸,小庚想帮忙被陆小乙叫停,她可不想杏仁被他砸成渣。 申强还在生气,也不来帮忙。坐在那儿一副抬头看天百无聊赖的模样,陆小乙也不管他,由着他去。 等到兔肉腌够时辰,余粮就准备开烤了。烧烤的地点设在院外,用几根木棒搭了个牢固的支架,再把两只肥兔一并串好放置于木架上,万事俱备只欠柴火了。 在这视野开阔地烧烤,好有野炊的感觉!身后是一片蓊郁山林。山下是一片秀色田园,远处是一派迤逦山色。此情此景,点火烤兔,浓香阵阵,美景依依,天为帐地为席,肉可餐,秀色亦可餐,真是惬意之极! 几人围坐成一圈儿,看着烤架上的野兔从最开始红嫩的肉色慢慢变成金红的色泽。口水泛滥成灾了。 申强吸溜一口,抱怨道:“还是红烧好,盖在锅里看不着,心里也不用这么着急。” 刘宝道:“你你你可以闭闭上眼。” 申强眼睛不由自主瞟向陆小乙,“我才不闭眼,谁知道我闭眼的时候,有人会不会偷吃!” 小丁笑道:“我姐才不会偷吃,她一般都是明抢!” 小庚忙不迭点头,“对的对的,大姐老抢我吃的!” 陆小乙赏他们一人一个白眼。然后专心盯着她的专属烤兔,心想:哼,等会儿再见分晓! 兔肉烤好后稍微放凉,余粮便用小刀一块一块割下来分给众人。裹了辣椒面的兔肉。吃起来并没有意料中那么辣,经柴火烤制后,带着一股辣椒的焦香,跟不加辣椒面的相比,又是另一番诱人风味。 几人尝罢,都嚷着:不辣!好吃!还要! 怎么会不辣呢?原来是余粮在涂抹辣椒面时。动作做得夸张而已,实际并未放太多,只有一只兔腿,他反复裹了几层辣椒面,这当然是给陆小乙的。 陆小乙笑眯眯的举着一只兔腿,再一次声明,“呐呐,你们也尝过味儿了,这只带辣味的兔子都是我的,除了粮哥谁也不许再吃哦!” 立即招来一阵抗议,申强反应尤其激烈,吼道:“陆小乙,你独霸一只兔腿还不知足吗?” 陆小乙故意道:“是呀是呀,我要吃一整只呢!先前不是说好了吗?”转而又坏笑道:“你们想吃就求我呀!” 小庚眨着大眼睛,祈求道:“大姐,你最好了,再分我吃点吧!”陆小乙点头同意。 小丁也笑眯眯的夸她,刘宝也结结巴巴的吹捧她,陆小乙很满意,朝申强得意道:“申胖子,你怎么不表示?” 申强昂着头不服输,见陆小乙把兔肉分给刘宝他们,心里着急起来,对余粮道:“粮哥,兔子是你抓的也是你烤的,你说句话呀!” 余粮把兔肉分给申强一些,笑道:“小乙逗你们呢,这都看不出来吗?” 申强气鼓鼓吼道:“陆小乙,你是咱们村姑娘中最讨人厌的!” 余粮笑问:“她那么讨人厌,你怎么还跟她玩?” 申强语塞,强词夺理道:“我是看她可怜,没人跟她玩!”再哼了一声,闷头吃起兔肉来。 同样的六个人,去年第一次在他家吃兔肉时,陆小乙再三要求吃红烧兔肉,因为红烧出来汤汁多,搭配面饼还能哄个饱,如今烤着吃,且没有主食,两只肥兔被六人吃个干净。余粮瞬间明白过来,朝那个处处为他着想小姑娘投去感激的一瞥。 吃完收拾罢,下溪村和上溪村的农舍才开始冒炊烟,从山腰往下看,袅袅炊烟映晚霞,渐渐晕染开去,颇有几分仙气。 余粮带着黑虎把陆小乙众人送下山,目送她们进了院门,才慢悠悠返回。 陆小乙姐弟回到家,发现院子变小了。 原来是陆忠陆勇陆寿增合力把两棵榆树锯了回来,两棵粗粗的榆树干躺在院子中间,斑驳散乱的枝桠堆砌在院里,使原本就不大的院落愈发狭小。 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小丁小庚欢呼着冲过去,好似榆树是一座宝山,一片叶、一根枝、一块皮都是闪闪发光的宝石,拿起来对着夕阳看罢,再小心翼翼的收起来,然后继续在榆树丛里探宝。 陆小乙是缺少这份童心的,她守在一旁不停叮嘱她们小心,一旦小庚攀上一个分叉,她赶紧上去拎下,一旦小丁踩上一截树干,她赶紧上去扶住,“不要绊倒了、不要扎伤了”是她不断重复的话语。 陆忠拿着砍刀出来,笑着对小乙道:“没事没事,不用守着,摔一摔没坏处!”说完,坐到一旁的小凳上,垫着榆树干把枝桠剁成小截儿。 尽管陆忠如此说,陆小乙还是不放心,坚守一旁不放松,直到小丁小庚玩够了,她才把提着的心放回原位。 由于吃了兔肉,小姐弟晚饭只喝了半碗稀粥,饭后洗完澡,陆忠便要去送礼了。 玉兰说:“我跟方嫂子打过招呼了,里正在家等着呢,你去就行。” 陆忠笑,“第一次送礼,咋心还跳呢!腿也发软!” 玉兰嗔道:“正经点!别作怪!你大大方方送过去,再轻轻松松聊几句,让里正欢欢喜喜把礼收下,就行了!” 陆忠点头,掂量掂量礼盒,再瞅一瞅酒坛封口,确认无误就准备出发了。 玉兰想到什么又喊住他,“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 陆忠又坐回原位,等待玉兰下文。 “到里正家说话要稳着点,尽量说些里正爱听的话。” 陆忠以为玉兰要交代多重要的事呢,原来是说这个,他心里有数,“嗯,我知道里正的为人,他家日子也比咱好得多,如今颇看重名声,我有些担心他看不上咱这礼!” 玉兰道:“放心吧,里正爱名声,方婶爱便宜。今天去方家小铺子,我只含蓄提一句,方婶瞬间就明白了,拉着我的手问长又问短的,明显跟往日不一样了。” 陆忠嘿嘿笑,“好了,不说了,我赶紧送了回来,今夜无月最适合送礼。” 陆小乙已经等在门外了,见陆忠出来,主动上前帮忙提礼,“爹,带上我呗!” “行,把东西提好。”陆忠同意了,带着小乙出院门,小灰灰也跟上。 无月,四周都是黑漆漆,走了一段路,眼睛才适应过来,隐约能看见路,父女二人慢慢前行,都默契的不说话。 小灰灰夜视能力爆表,一路上东嗅嗅西闻闻,时而钻进草丛里吓得夏虫噤了声,时而扑到墙根下惊起一只捕鼠的猫,陆小乙真后悔带它来,小声赶它回去。 小灰灰根本不听,继续在村路上撒欢。 路过一户养狗的人家,陆忠父女的脚步声引来院墙内一阵犬吠,紧接着是院主人的呵斥声,惊的陆忠父女心虚极了。 还好有小灰灰,它朝着院墙内一阵狂吠,汪星人之间的神秘暗语,瞬间化解了这场虚惊,只听院墙内传来呵斥声,“滚回窝里躺着去,外面过只狗,你叫的是个什么劲儿!” 这话听起来咋这么别扭!陆小乙一脸黑线,陆忠没这么多计较,低声催促快走。 直行再拐弯,走上一段路便到了里正家,陆忠上前轻轻拍门,很快,脚步声近了,有男声在门内低声问:“谁?” 陆忠低声回:“我,陆忠!” 吱嘎一声,门扉半开,“快进!”陆忠带着小乙速速闪进门,那人探头往外瞅了瞅,吱嘎一声,门扉闭上,哐当,门栓合上。 陆小乙脑袋有些懵,这是啥情况?这真是在古代乡村么?怎么有种地下工作者接头的既视感!送点礼给一个乡村里正而已!有必要吗?(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2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甭管有没有必要,里正如此做,陆家父女便如此依吧! 进了院子,栓上院门,里正顿时松了口气,哈哈笑着把陆忠父女领往厅堂。 里正家院子大,一路走来不见一盏灯,里正走的四平八稳,陆忠父女走的小心翼翼,没办法,又不是自己家,不小心点不行啊,万一摔个大马趴,茶叶摔撒了,点心压扁了,酒坛子摔碎了,这不是上门送尴尬么? 陆小乙暗暗抱怨方里正是个抠门的小地主,客人上门连盏照明灯都舍不得点。 方里正感受不到陆小乙强烈的怨念,依旧笑哈哈的走着,还好,厅堂燃着一盏小油灯,微微的光芒照过来,给里正高高胖胖的身形镀了个金边儿。 里正媳妇笑眯眯的迎出来,热情的招呼道:“来就来,提这么多东西干啥?”说着话,就伸手欲帮小乙提礼,“小心小心,有道门槛,当心摔着!” 你不扶人,去扶礼是什么意思? 陆小乙见她伸长双手,正巧自己也提累了,便顺势递给她拿着。 里正媳妇笑开了花,提着礼转身往厅堂里走,竟是不再管陆小乙跃过门槛否! 里正请陆忠入座,里正媳妇和小乙坐一旁,里正瘪瘪嘴不满道:“咋不把茶水泡上?” 里正媳妇瞪眼回道:“你把柴房锁住了,我如何烧水?” 里正伸手在腰间掏啊掏,掏出一大串钥匙,哩哩啦啦响不停,看来他家能上锁的地方都上了锁,不然哪来那么多钥匙呢! 里正把钥匙串凑到油灯下,翻翻摸摸总算找到柴房钥匙,取下来递给媳妇,“烧水去!” 里正家田地不少,家底丰厚,除夕夜除了鞭炮还放了十来颗烟花。】陆小乙印象里里正应该不至于这样抠门吧,可眼前这一幕又是怎么回事? 陆忠笑道:“方叔,不用麻烦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里正从媳妇手里把钥匙要回来。串回钥匙串上,才对陆忠笑道:“招待不周,招待不周,也怪你来的突然,我没个准备!” 陆小乙暗暗鄙弃。她娘明明早晨就来打过招呼的,明明是你舍不得茶水反怪客人来的突然,看来这个里正不仅抠门,还擅长倒打一耙。 陆忠笑,“呵呵,怪我怪我。” 里正或许是心虚,又解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你看我家大业大的,不把柴火管制起来,万一出个啥事。后悔都来不及了!” 陆忠点头称是,里正又语重心长道:“两个村子加一起四百多人,我这当里正的不严以律己不行啊,唯有管好自家,才能管好村子,才能造福村民让村民安居乐业,过上安稳日子。” 陆小乙觉得这样的忧国忧民的人才不入朝为官真是可惜了。 陆忠道:“那是那是,方叔不仅管家有方,治理村子方面也是功绩卓著,就拿赋税来说。每年不用你催缴,村民都自动自发的按期缴纳,这都是你的功劳!” 里正笑得欢,谦虚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当今圣上体恤民情,赋税一减再减,我赶上好时候课督赋税才能做的如此轻松惬意啊!” 陆忠道:“里正太过自谦了,如今村民的日子越过越好,说起你来谁都要竖大拇指夸上几句!” 陆小乙看向陆忠,只见他面容有些僵硬。如同背书一般,定是早已打好腹稿,时机到了便一股脑吐出来。再看里正,笑得腮肉抽搐,看来陆忠说到他心坎上去了。 一旁的里正媳妇问陆忠:“你家烤饼生意做得挺好,村里人都传疯了,有人说你一天能赚一两银子,真的假的?” 陆忠苦笑道:“方婶,我要一天能赚一两银我还在村里住着干啥?早买房搬城里去了。” 里正媳妇点头,“也是哦,一天一两银子,还在地里刨食做啥!要我说啊,村里那些人就是眼皮子浅,看不得别人好,瞧这疯言疯语传的,我天天守着小铺子,人来人往听了不老少!” 陆忠无奈的笑了笑,“方婶,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咋说我也管不了啊!去年赶车就这样说长道短,如今卖点饼子还这样,我总不能为这些事跟人吵闹去吧!索性由着他们说去,自己赚点小钱把媳妇孩子养活着才是正事!” 里正媳妇道:“对,能这样想就是对的,为这些闲事生气犯不着,想想我家当年买田置地的时候,村里人也这样说长道短,说白了就是眼红!” 陆忠道:“方叔方婶都是能干人,赚的都是大钱,我家卖饼子只是挣个辛苦钱,算起来还没你家小铺子赚的多!” 里正赶忙道:“我家小铺子开着不为赚钱,只想着方便村民,平时缺个啥,走两步就买上了,省的再走几十里路去城里买。” 小铺子里的东西售价都快翻翻了,还说不为赚钱,谁信啊!陆小乙暗暗腹诽,嘴上却天真道:“村里有小铺子可方便了,有好吃的花生糖和杏仁糖卖呢!” 里正媳妇笑道:“杏仁糖还有很多,小乙想吃就过来买,还有那申家小子最爱吃这糖,下次叫他请客。” 陆小乙心道:从去年卖到现在,你那杏仁糖过期了吧?你敢卖我还不敢买呢?而且价格那么贵,除了申胖子外村里有几个人买呀?对了,赶明儿提醒申胖子一声,莫再买她家的杏仁糖了,吃坏肚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忠把腹稿说完,便要告辞了,这种虚假的吹捧式谈话,他还是很反感的。 里正指着礼包道:“这些礼都带回去吧,邻里之间送这些太破费。” 陆忠又挂上略为僵硬的笑,说道:“方叔,你看你客气啥!你为咱村劳心劳力,咱们送点东西给你是理所应当的嘛!” 里正叹气,“换着往常我收下也无妨,如今我不得不谨慎点。” 陆忠疑惑,“方叔这话怎讲?” “前一阵儿村里两户人家为点小事争吵,请我去说两句公道话,我这人说话一向都直。当场就指出一家不对,啧啧,跟捅了马蜂窝似得,被人指着鼻子骂。说我收了另一家的好处,处处偏袒对方,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我几十年积攒的好名声毁于一旦了。”里正气的不行。 里正媳妇又补充道:“更气人的是,咱家真没收过另一家的好处。平白无故背个大黑锅,多不值当!” 这才是最重要的好吧!陆小乙见里正夫妇痛心疾首的模样,有些无语。 陆忠安慰道:“方叔为人正直,说话做事从不偏颇,咱们这些明礼之人都看在眼里,不会相信那些闲言碎语的。” 里正激动的感叹:“咱们村多几个你这样的人,民风就更好了!” 陆忠义正言辞道:“方叔放心,但凡有人在我耳边说你一句闲话,我一定当场训斥毫不留情,这么好的里正。打着灯笼也没处找,不能再受人诋毁了!” 里正上前一把抓住陆忠的手,“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方叔,那你看这礼?” “收了!”里正干脆道。 “时候不早了,方叔,我就不叨扰了。” 里正起身相送,依然是抹黑走路,看来。刚才一番豪言壮语依然没有打动这位抠门小地主。 出门时,里正再次上演掩护地下工作者转移的戏码。 出了院子身心皆轻,蹲守在黑暗里的小灰灰呜呜跑上前,不停舔着陆小乙的手。 多么忠实的乖狗狗啊!陆小乙拍头以示鼓励。小灰灰激动起来,汪汪吠叫不停。 回到家时,小丁小庚已经睡下了,玉兰在灯下做针线,见陆忠二人回来手上空空的,笑道:“好了好了。送出去了!” 陆小乙跳到玉兰身边,抱怨道:“娘,送礼好累啊!” 玉兰笑:“能有多累?有下地干活累吗?” “是心累!”陆小乙叹道:“人为什么要送礼呢?不送就不行吗?老老实实种地辛辛苦苦赚钱多好啊,送来送去把风气都带坏了!” 玉兰道:“话虽这样说,却不可行,咱家也就送点茶叶点心,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一来联络感情,二来表示敬意。” 又道:“这人活一世有多少事是自己真心愿意干的?凡事不过脑子,人云亦云、人做我跟,迟早被人带到沟里去。就跟这送礼一样,送礼好不好?不好!不送行不行?不行!往年咱地里刨食赚不到钱,送不送礼没人计较,如今赚了点小钱,若再不去表示表示,人家会认为咱鼻孔朝天看不起人的。” 陆小乙不屑道:“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咱又不是为别人而活!” 玉兰见女儿嘟着嘴,一股不驯的劲儿,温言道:“不为五斗米折腰固然好,但物过刚则易折,咱家礼虽轻,态度却明确,他当了这么多年里正,精明着呢!不然他那份家业是怎么攒起来的!” 陆小乙暗暗思索着玉兰的话,嘴上却咋呼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是抠门抠出来的!” 陆忠哈哈笑,“能抠出那份家业也是精明人!” 陆小乙赞成他爹的话,见玉兰面露疑惑,噼里啪啦把送礼的过程复述一遍。 玉兰听后苦笑道:“看不出来啊,里正竟是这么抠门的人!茶水柴火就不说了,你说大黑天连个灯都不点,若是摔了磕了多不值当!” “娘,依我看,里正肯定摔不着!” “你咋知道?” 陆小乙咂摸道:“依他那抠门的性子,我猜他院里除了土以外,其它东西都锁起来了,空空的院子怎么走也不会摔,你说是不?” 玉兰噗嗤笑出声,“对对,肯定锁起来了!” 陆忠摆手道:“人家咋过是人家的事,咱别嘀咕了,赶紧睡吧。”(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3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又过了十来天,祁山把新铺面建好,定下正式开张的日子后,特意来下溪村请客。 这天正午时分,祁风驾着马车风风火火进了村,惹来沿途村民驻足观望,更有甚者尾随马车一探究竟,见马车停在陆家院外都围了过来。 祁风跳下马车,吆喝道:“爹,陆家到了,你老下车吧!” 祁山掀帘跳下车,见四周围了些人,拱手打起招呼来,大嗓门如同大喇叭,“各位乡亲好啊!哈哈哈哈!” 原本是很善意的打招呼,怎想他今日穿了件浅色衫子,不甚合身,紧紧捆在身上显得臂肌和胸肌愈发遒劲鼓胀,搭配匪气十足的外表,活脱脱一只装笑的猛虎。 围观的几人一哄而散。 祁山热脸贴了冷屁股,不爽的扯了扯衣衫上的褶子,朝祁风吼道:“上去拍门呀,看着我干啥?” 祁风拍马,“爹,你穿这身真精神!” 祁山又捋了捋袖子,一本正经道:“当年押镖穿的粗糙,如今改头换面做正经生意,咱不讲究不行呀!再不能腰上别斧头肩上扛大刀了,咱得注意形象!” 祁风扯着自己一身玄色短打,抱怨道:“总不能你自己注意形象,让我跟许叔他们干看吧?” 祁山瞪眼训他:“废话少说,赶紧拍门去!” 祁风嘟囔着上前拍门,陆小乙来开的,脚下站着忠犬小灰灰,朝祁风一阵狂吠。 陆小乙见来人,自动忽略前面的祁风,热情的朝后面的祁山道:“祁叔来了,快请进!”再回头喊陆忠,“爹,祁叔来了。←百度搜索→【ㄨ” 祁山道:“哈哈!小鱼儿,几天不见又长高不少!”陆小乙笑。 祁山紧接着一句,“嗯,也长壮了!”陆小乙不笑了。 陆忠听见声音迎出来。热情的把祁山父子请进门。 小灰灰还在吠叫,想必是来人高大壮硕,又是镖师出身,身上带着一股煞气。让小灰灰觉得不安吧! 陆小乙懒懒的安抚道:“别叫了别叫了,都是自己人。” 祁风也不跟祁山进屋,停在院里盯着小灰灰打量,“这小东西叫的还挺欢实,借我玩几天呗!” 陆小乙恨他一眼。提醒道: “别看它小,牙厉着呢!先说好啊,咬了不赔钱!” 话音刚落,小灰灰就被祁风抓住颈肉提溜起来。 小灰灰已经不是刚来时的小狗崽了,体型比成年狗小却胖,就这样被祁风提溜着,脖颈肉扯得老长,使整张狗脸变了形,而且狗身子腾空,四肢敞开露出灰白的肚皮。尾巴上卷遮住私密部位,看去可怜极了。 “哈哈,原来是只纸老虎!”祁风嚣张的笑。 陆小乙气极了,打狗还的看主人,这二货是什么意思?陆小乙冲上去救她的狗,祁风提着小灰灰左躲右闪,陆小乙担心小灰灰被他拎死,关切的看过去,只见小灰灰乖巧的被提溜着,不叫也不挣扎。尾巴夹的紧紧的。 这只怂狗,就不能雄起吗? 陆小乙一人制不了祁风,朝屋里喊小丁小庚来帮忙。 祁风还是大年初一见过陆家小姐弟,当时。他站在雪地里弯腰笑着朝她们问路,时隔九月,他这样的跳脱性子竟一眼认出小丁小庚来,提溜小灰灰的手一松,指着小姐弟笑道:“哈哈,我记得你俩。我还给你们送过小瓷猪,你们记得不?” 小丁点头,笑起来眉眼弯弯可爱极了,小庚摇头,小瓷猪他弄丢了,顺带把送他瓷猪的人也忘了。 祁风指向小庚,叫他小白眼狼,话音刚落,他便怪叫起来,低头一看,刚才还装可怜的怂狗,竟一口咬在他的小腿上。 陆小乙刚还恨祁风欺负小灰灰,这会儿又气小灰灰咬祁风,急慌慌的上去拽狗,终于把祁风的小腿从狗嘴里解救出来。 玄色的裤腿迅速被血液浸湿,陆小乙吓得不行,这个时代没有疫苗一说,万一染上狂犬病害祁家绝了后,罪过就大了,急忙道:“小丁,快去请吴大夫。” 祁风呲牙咧嘴,“没事没事,不用请大夫。” 小丁小庚惊在原地,在他们眼里,小灰灰就是肉嘟嘟乖巧巧的狗狗而已,怎会突然咬人呢!小庚哇哇大哭起来,高声喊着:“爹,你快来呀!小灰灰咬人了!” 陆忠和祁山听见动静出来,祁山弄清怎么回事后,哈哈大笑,“我还当啥事呢!原来是被狗咬了,没事没事,他又不是第一次被狗咬。” 祁风脸上讪讪,高喊道:“亲爹!” “亲儿子!”父子俩竟调侃上了。 陆忠面露忧色,“祁哥,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别有个啥闪失。” 玉兰也从灶房跑来,甚至西院几人也被招了过来,都围着祁风催他把裤脚挽起来看伤情。 祁风笑着说没事,抵不住众人催促,把玄色裤腿挽起来一看,竟然有一小块肉被撕开,露出鲜红的内里,汩汩冒血的伤口看起来很是吓人。 陆忠没想到这么严重,大跨步冲出院子去请吴大夫。 罪魁祸首小灰灰还蹲在旁边,歪头看着祁风,一副跟我无关的萌萌样。 陆婆子上前踢它,小灰灰迅速躲闪,陆婆子更气了,四下环顾瞅到一根棍子,急冲冲跑去捡上,开始追打小灰灰,嘴里骂道:“破狗子,打不死你,信不信把你宰了吃肉!” 小灰灰灵活极了,绕着院子跑圈圈,陆婆子追的气喘吁吁,竟是一下也没打着。 陆婆子累了,小灰灰便蹲下,黑眼睛水亮亮的,歪头看她。 陆婆子怒极,提着棍子继续追,小灰灰跑了几圈躲到狗窝去了。 玉兰抱歉道:“畜生东西不懂事,真是对不住了,祁大哥先扶祁风进屋坐着吧,大夫很快就过来了!” 祁山才不扶祁风呢,自己大大咧咧的往屋里走, “这么点伤口算个啥!不用挂心,拿酒来洗洗就行!” 陆寿增和陆勇上前搀扶祁风,被祁风笑着婉拒,“不碍事不碍事,我能走!” 玉兰倒来大杯白酒,祁山接过粗鲁的倒在祁风的伤口上,蜇得祁风一阵抽吸。 陆小乙不禁打个寒颤,她都替他疼。 吴大夫被陆忠扯着火急火燎的赶来,一边上药一边笑道:“小伙子,咬人的狗不叫,夹尾巴的狗咬人,往后可要小心了!” 祁风点头受教,吴大夫包扎完,交代一番又留了些膏药便离去,陆忠要去送,被他劝住。 吴大夫是下溪村的权威人物,他说无碍便是真无碍,陆家人放下心来,玉兰让小乙小丁帮着去灶房张罗饭菜,陆忠陪着祁山祁风在厅里聊天。 小庚蹲在狗窝外守护小灰灰,陆婆子走过来,指着小灰灰又是一顿臭骂:“破烂狗子,瞧你闯的祸,这一趟又要掏不少银钱,你说养你何用?索性扔了算了!” 小庚第一反应是想抱住祖母求饶,再嗲声嗲气的哄她开心,可站起来停了片刻,竟挡在狗窝前,伸手挡住小灰灰,朝陆婆子道:“祖母,你不可以扔小灰灰,它是我的狗,我养它!” 陆婆子总感觉乖孙有些不一样了,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和蔼道:“好好,乖孙说不扔就不扔,乖孙说什么祖母都乐意!” 小庚搬来小板凳,一直守在狗窝前,直到玉兰喊他洗手吃饭,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中饭做的很丰盛,因祁山父子突然光临,陆家没准备猪肉,便宰了两只大公鸡,一只红烧一只白斩,又炒了鸡蛋和几样瓜菜,满满当当摆一桌。 祁山笑得可欢了,他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踩着饭点来,也是有他的私心的,想当初陆家小鱼儿在镖局随便做了三个菜,让他回味不已,如今趁此机会,亲自来陆家尝尝小鱼儿她娘做的饭菜,岂不是更让人欢心! 陆忠先去请了余粮,又把陆寿增和陆勇请过来一并陪客喝酒,玉兰挑了些菜给陆婆子和王冬梅送去,然后带着儿女在隔壁小炕桌上简单吃些。 祁山的大嗓门极具穿透性,陆小乙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暗道祁山这次学聪明了,不再先喝酒后吃菜,而是频频称赞鸡肉好吃、鸡蛋软嫩、黄瓜爽口、茄子有味……反正,吃到他嘴里的菜没有一样是难吃的! 玉兰是第一次见祁山父子,尽管早在陆忠和陆小乙嘴里听说过,没想到真人竟是如此,笑道:“祁家父子真是奇怪,当爹的外粗内细,儿子又心思跳脱,要不是长得七八分像,还真不敢相信他二人是父子!” 陆小乙道:“其实风哥性子还是很像祁叔的。” 玉兰想了想,说:“说不定祁山当初就是祁风这样的性子,押镖多年就慢慢磨出其它心眼来,是了是了,镖路上哪有平顺的,摆个石头设个卡哨都是有规矩的,说暗语打幌子都是有门道的,他要是一直跳脱下去,哪能安稳到现在?” 陆小乙觉得玉兰就是聪明,很多事一点就透,前后一串联,定能说出个七七八八来。 陆小乙也赞成玉兰这样的分析,人在不同的环境里,能激发出不同的性子来,换句话说就是人的适应性,祁山要适应镖局这行,他就得在言行举止上做出改变,让自己看起来不突兀,让道上的人看他有亲切感,豪爽、义气、粗犷、威猛不过是他的保护色,他要在镖路上活下来,真正起作用的还是他的细心谨慎。至于祁风,就是年轻时的祁山,少了祁山的经历,看起来与祁山才会如此相悖吧!(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4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祁山真是太喜欢陆家人了,不仅饭菜做得好吃,而且还非常拘礼,哪像在镖局,即便做出猪食一样难吃的饭菜,也要甩开膀子跟许武和张铁牛拼抢一番! 祁山吃的很饱,吃的很好,故而心情大好,不仅邀请陆忠一家去城里庆开张,还邀请陆寿增陆勇及家眷都去。 盛情难却,陆家人都应下了。 祁山酒足饭饱,便想小憩一会儿,当然,他不会选择在陆家小憩,而是招呼余粮和祁风一起往余家去。 祁风曲着伤腿,单脚跳跃出门,厚颜让余粮背他上山。祁山拍他一掌,吼道:“有马车不用,尽想些歪招!” 祁风委屈,“爹,马车只能驶道山脚,走不了山路!” 祁山恍然,竟忘了通往余家院子的小路过窄,不能过车,再瞧瞧儿子的伤腿,淡淡道:“这都是你自找的,那就单脚跳上山吧!今天一百个墩身举大石就省了!” 祁风苦着一脸张,欲哭无泪。 陆忠道:“稍等,我去把驴牵来,驴能走山路。” 祁风又笑了。 于是,余粮在前面领路,陆忠牵驴,驴上坐着祁风,最后面跟着人高马大的祁山,一行人往余家行去。 陆小乙看这幅阵容有些眼熟,想了想才恍然:这不是去西天取经的唐朝和尚的标配吗?只不过角色有些出入,温和的余粮演不了悟空,朴实的陆忠演不了悟能,跳脱的祁风与唐和尚绝缘,唯独粗犷的祁山有几分悟净的神采,至于神骏的白龙马,大黑驴惭愧了…… 陆小乙一时兴起也想去凑热闹,借口去余家取山杏干和杏仁,带小丁小庚跟了去。 玉兰在后面嚷道:“去了别久呆,取了东西跟你爹一起回来。” 陆小乙高声应着,带两小妖精追唐朝和尚去了。 小妖精们追赶来。对驴背上的唐僧肉不感兴趣,反而对前面的雷公脸上了心,嘻嘻哈哈的跑到前面,小庚牵上余粮的手。小乙小丁则紧跟其后。 驴背上的祁风吃味了,“那谁!你们跟来干啥?” 陆小乙假装没听见,小丁乖巧的回道:“风哥,我们去粮哥家取杏干。” 祁风竟不再多问,点头表示知晓。 一行人到了余家小院。余粮张罗着去烧水泡茶,被陆忠和祁山喊住,陆忠要回,祁山要睡,余粮只好作罢,去帮陆小乙收拾杏干。 杏肉晒干了并不多,余粮帮她包好,加上杏仁和晒干的刺玫花,竟有一大包。 返家的时候,陆忠把小丁小庚放在驴背上。陆小乙更愿意走路。到家后,见玉兰正陪着大房婆媳说话呢,想必是刚来,还在说开场白!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陆小乙不知这两人突然上门是为何!行过礼后便坐到玉兰身边,听个究竟。 只听陆大婆子笑道:“我地里的小白菜能下锅了,栽的那些秋瓜秋菜也能陆陆续续的上桌了,这阵儿多亏了你,三天两头给咱家送些瓜菜,总算熬过这段青黄不接。” 玉兰客气道:“一家人相互帮衬是应该的,伯母不必客气。你地里缺啥尽管去我地里摘。” 陆思媳妇说:“弟媳是个能干人,哪像我农活不会做、瓜菜种不好,天天被祖母和娘提点着,心里怪着急的。” 听到这里。陆小乙特意去瞅一眼陆思媳妇,只见她明显比刚回村时憔悴了,原本保养的还算细嫩的手,如今也变得粗糙。在城里时,陆家大房雇有厨娘,陆思媳妇还能养尊处优过些悠闲日子。如今厨娘没了,只能由她亲自操劳,不沾阳春水的十指用来洗衣做饭,不沾烟火气的身子用来耘地种菜,对一个农妇来说最正常不过的事,对她却是一种折磨。 玉兰安慰道:“我生在农家长在农家,那些活儿都做习惯的,你生在城里长在城里,又如何能一下子学会!堂嫂不要急,慢慢就会习惯的。” 陆大婆子不耐烦,“好啦好啦,别在这里叫苦了,你遇到我也算修来的福份,只嘴上提点两句就了事,换成其她人家,你这样啥都不会做的儿媳妇,早被婆母踩到泥里去了!” 陆思媳妇闭了嘴,垂下眼睑不说话。 陆大婆子接着道:“说着话把正事忘了,听人说你家来了两个匪人,你伯父听到消息催促我来问问,别惹上什么通缉人物,给家门带来祸害!” 消息传得真快,一顿饭的工夫,陆家大房都知道了,而且,壮硕粗犷的祁山竟被村民形容成匪类,也不知道他知晓后会作何感想! 玉兰也有些惊讶,转而是愤怒,“是哪个缺心眼说的?让我知道非打上门去!我家来的正正经经的客人,竟被诬陷成匪人,万一有人报了官,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拉去衙门,这不是把两家人往死路上逼吗?” 陆大婆子也跟着骂,“可不是嘛!窝藏匪人可不是小罪,咱两家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一个不好,咱两家都脱不了干系!你伯父听到消息,催我赶紧来问问,他让我告诫你们:来人是正经人且好说,若是那作恶之人,劝你和忠儿赶紧报官去。” 玉兰道:“伯母放心,来人是城里祁山镖局的镖师,并不是别人谣传的匪人。” 陆大婆子听到镖师马上明白过来,是了是了,这些常年押镖的人,跟各种匪人打交道,也不会是什么善茬,难怪被人误会去。 陆大婆子抚着胸口责怪道:“忠儿是怎么回事?卖个饼子而已,咋招上这些人物,万一惹上是非,连累自家不算,把咱大房也拖累上,咱到哪里说理去!还有,你伯父和堂哥明年要院考,若因这些人物拖累考不了秀才,忠儿就成了陆家的罪人了!” 陆大婆子说的过分,玉兰脸顿时黑下来,陆小乙也气的咬牙,回嘴道:“他们考不中秀才关我爹何事?我爹做生意交朋友有什么错,一没偷二没抢三没伤天害理,任谁来也越不过这个理去!不像有些人好赖不分,吃我家的好瓜菜,说我家的不是,早知道拿去喂猪得了,猪还能长几斤肉出来。” 陆大婆子气个仰倒,指着陆小乙骂道:“小野蹄子嘴还挺利,长辈说话哪有你参言的份,真是没有管束!” 玉兰起身冷冷道:“伯母请回吧,我要管束我家小乙了!” 陆思媳妇赔笑劝道:“弟媳莫气,我娘说话虽冲,也是一片苦心,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盼星星盼月亮就盼公爹和夫君能考中秀才,容不得一点闪失,再说,咱们陆家真要考个秀才,你们不是也能跟着沾光吗?” 玉兰嗤道:“你家别说考秀才了,就是考中状元,跟咱家也没一丝一毫的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不会来依附你,你们也别来斜视我,实话说了吧,咱两家人也就顾个面子,如今你要生生把面子撕开,我也奉陪到底!” 陆大婆子起身,指着玉兰道:“好!好你个王玉兰,今天的话我给你记着,等哪天我家出了秀才,你可别厚着脸上门说好话!” 说完急吼吼往外走,陆思媳妇走的慢,陆大婆子回头训道:“磨磨蹭蹭干啥?还不快走!” 婆媳俩出了东屋,见陆婆子站在正房石阶上看着她们,一言不发却目光似箭。 陆大婆子呸了一声,急急出院门,差点跟来烤饼的花大嫂撞上。 花大嫂笑道:“陆大婶,着急忙慌干啥呢?狗撵来了吗?” 陆大婆子语带双关:“狗没撵来,倒是站石阶上看呢!” 花大嫂眼睛往石阶一瞟,顿时明白过来,呵呵笑两声,加快步子往东屋去了。 陆思媳妇头疼极了,眼前这个婆母,以前在城里还能装模作样收敛性子,如今回到下溪村,泼妇的性子暴露无遗,可又泼的不够绝、骂的不够狠,跟村里其它妇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更别说跟二房婆子比了。 提到二房婆子,陆思媳妇更是冷汗直冒,回村这几月,也交到几个走得近的妇人,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没想到村里人口中的二房婆子竟是如此不堪,泼辣、无赖、蛮横、老不休…… 陆思媳妇瞬间想通了,她这样贤淑的城里人,手臂细的像麻杆儿,腰腹没有二两肉,耍泼耍不了,打架打不成,婆母靠不住……唯有少出门、少惹事安安心心在家呆着,给大女儿相个好婆家,尽早搬回城里才是正事!可是,她想安分呆在家里,禁不住婆母拖着她来二房寻事啊,就比如此时,明明可以抬脚便走的,婆母却非要去撩拨二房婆子。 陆思媳妇总感觉背背嗖嗖冒冷气,暗道不好,两步跨出院门,先把自己撇开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陆思媳妇刚躲出院门,陆大婆子就哎哟一声痛呼! 竟是陆婆子捡起她中午追打小灰灰的棍子,不偏不倚的砸到陆大婆子屁股上。 陆婆子砸中人,完全不当一回事,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进厅堂。(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5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陆大婆子跳将起来,捡起地上的棍子冲到正房,欲寻陆婆子报仇,谁知走到厅堂口一看,陆寿增抱着小凤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陆婆子正一勺一勺的给小凤喂着米糊,看起来和睦极了,仿佛刚才飞来的一棍子是她的幻觉,可屁股上传来隐隐的疼提醒她,的确是被陆婆子砸了。 陆婆子见陆大婆子出现在门口,笑着招呼道:“大嫂,啥时来的,进来坐会儿!” 陆寿增起身道:“你抱小凤喂吧,我去西屋编篮子。” 陆婆子点头,把小凤接过来抱怀里,一手揽着她,一手端勺子喂食。 陆寿增走到门口,见陆大婆子手里提着一个大棍子,疑惑道:“大嫂,你这是?” 陆大婆子肺都要气咋了,想冲上去给那老泼妇几大棍子,为自己讨回公道,可目前的情况怎么看怎么别扭,一旦传出去,说她棒击了正在给孙女喂饭的二房婆子,别说是眼前的陆寿增了,就是陆老太和陆福增也不会轻饶她。 陆大婆子勉强笑道:“没啥,随手捡的,瞧着是根好柴火,拿回家烧去。” 陆寿增道:“大嫂,实不相瞒,这棍子是我编篮子时用来压边角的。” 陆大婆子尴尬的把木棍递过来,陆寿增接过便去了西屋。 陆寿增一走,陆婆子便当陆大婆子是空气,专心的给小凤喂着米糊。 陆大婆子恨恨得看着她,直到陆思媳妇过来劝她,才借坡下驴离了二房院子。 陆婆子笑着逗小凤,“学着没?小乖乖,快吃快长哟,长大了也像祖母这样气死她!气死她!” 东屋这边,玉兰气的不行,用手不停扇着,坐了片刻猛地起身道:“不行,我得出去打听打听。看这话是谁传出来的,我倒要上门去问问,他几时见过匪人,这样平白无故诬陷人是何居心!” 陆小乙劝道:“娘。二婶和花大婶都来做饼了,你别管了,我出去打听去吧!” 玉兰还算理智,觉得陆小乙说得有理,便把这个光荣而神圣的任务交给了她。 陆小乙独自溜达出门。如开动的小雷达,不断搜索村民们的聚集地,但凡有三三两两的人凑一堆,她便装傻往上凑,遇到说趣闻的,都由着她站一旁听,遇到说闲话的,就笑着赶她走“小孩子家听不得听不得。” 转了一大圈,什么都没探听到。 陆小乙垂头丧气坐到一处石头上,默默想着这件事。也不知道谁说出来的,真是缺德之极!真要是找到这人,肯定又是一番争吵,如此一来反而把事情闹大了,再一传十十传百,最终不知传成什么样!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是如此吧! 其实这种事就像一个屁,臭那么一下,很快就散去,你若是在意。非要去探寻放屁的根源,就没有意义了。 陆小乙豁然开朗,是啊,干嘛跟一个臭屁计较呢!先前因陆大婆子找事。才觉得这个屁异常的臭,连带要揪出放屁之人。这会儿陆大婆子走了,这个屁也散了,还计较什么了?是不是匪人不是几个人说了算的,以讹传讹也改不了事情本身。 立身正,何怕影子斜!祁山镖局也不是吃素的! 陆小乙想通了。高兴的站起了,打算回家忙自己的事,见喜鹊端着一盆衣服从岔路过来,有心吓她,便躲到一处拐角里。 喜鹊路过的时候,被怪叫着跳出来的陆小乙吓的摔了盆儿,也顾不得捡拾衣服,拿着捶衣棒追打她。 两个小姑娘只顾嬉闹,没发觉洒落的衣物被一个少年郎捡拾到盆里,然后红着脸等在一旁。 刚还喊打喊杀的喜鹊立即变得淑女极了,锤衣棒也被她神不知鬼不觉的丢到一旁草丛中,红着脸问道:“长生哥,你啥时回来的?” 长生哥?谁呀?陆小乙立即来了兴致,看两人羞答答的摸样,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暗道:这只花喜鹊也蛮早熟的嘛,刚满十三呢,就跟人看对眼了。 再看那少年郎,长得很是俊朗,剑眉修长浓黑,眼睛明亮有神,穿一身淡蓝短打,颜色已泛白却很干净,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比喜鹊略高一头,想来年岁相差不大。 这便是下溪村人眼里的美少年了!看喜鹊花痴的样子就知道。 叫长生的少年道:“刚回来,家里有点事,我娘带信让我回来一趟。” 喜鹊哦了一声,又不知说什么了,那少年郎也不说话。 陆小乙都替他俩着急,可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小女生不都是这样么?羞羞的特爱红脸,越是在心动的人面前越是说不出话来,即使让他们这样默默站一辈子都无怨无悔。 陆小乙环视一圈,还好,此处颇为隐蔽,不然被村里人看见,指不定传出什么话来,这两人也太大意了,怎么能只顾甜蜜,而忽略潜在的危机呢! 陆小乙咳咳两声,捡起草丛里的捶衣棒递给喜鹊,道:“喜鹊,你还用这个打我吗?” 喜鹊又羞又气,长生笑道:“那我走了,你洗衣去吧!” 喜鹊眼光黏着长生,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拐角处。 陆小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吓唬道:“刚好几个婆子往这边瞅呢,你完了!” 喜鹊脸色一白,急道:“真的?你怎么不提醒我?完了完了,我娘知道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陆小乙道:“呐呐,你只顾见你的老相好,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活该你!” 喜鹊身子软的连盆儿都端不动,“小乙,你说咋办啊?”转而又自我安慰道:“就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啥都没做,我怕什么?” 陆小乙挥舞着手里的捶衣棒,笑道:“哈哈,骗你呢!除了我没人瞧见!” 喜鹊嗔怪,“陆小乙,你能不能正经点,除了戏弄人还能干嘛!” 陆小乙提醒她,“今天是你运气好,要是遇到哪些长舌妇,指不定怎么编排你呢?” “都一个村的,见面打个招呼而已,我有什么怕的!”喜鹊嘴硬,可心里还是有些后怕。 陆小乙道:“就我这样的小姑娘都能看出来,更别说村里那些眼毒的妇人了,这就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喜鹊词穷,端起盆儿往前走,陆小乙屁颠颠跟上。 喜鹊道:“那你跟申强刘宝和余粮他们经常在一起,村里人咋不说啥?” 陆小乙嘻嘻笑道:“因为我跟他们在一起不会脸红,不会说不出话来,更不会羞答答不敢抬头。” 当然,她跟余粮是个另外,余粮在外人面前是出了名的闷葫芦,又独居一隅,他的变化别人看不见,而陆小乙却不然,她心理上已经过了这个羞赧的青春期,她能大大方方的跟余粮接触,在外人眼里,她是个表现正常的小姑娘,当然引不起别人的话题,更何况她年岁不大,等她再大点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喜鹊想了想,承认道:“是哦,你跟申强刘宝他们在一起是不一样的,你会使唤刘宝帮你割猪草,你会用石头砸申强,你也会喊他申胖子,还朝他挥镰刀。哪像我跟长生哥,我看他一眼都会脸红,生怕他觉得我粗野,生怕他嫌我长得丑看不上我!” 陆小乙上前扯住喜鹊,脸凑近细看一番,“呐,长得这么美,有什么好担心的!管他长生短生,管他看得上看不上,你把你自己活好才是最重要的。”刚好瞅见一丛开的正艳的韭兰,陆小乙指着韭兰上的蝴蝶道:“你看,你长生哥就像那只蝴蝶,你就是那丛韭兰,一朵花怎么能栓住一只蝴蝶呢!” 喜鹊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比喻,好奇道:“那怎样才能栓住蝴蝶呢?” 陆小乙摇头晃脑道:“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喜鹊喃喃两遍,“什么意思?” “就是你只管开你的花,总有那么一只蝴蝶找上你!”陆小乙解释道。 喜鹊小声道:“我只想拴住长生哥!” “好好,你给我说说你的长生哥呗?”陆小乙凑近小声道。 喜鹊点头, “一会儿说!” 原来是前方有人,陆小乙往前一瞧,已有两个妇人占领了洗衣台最好的位置。这两妇人一个是吴家媳妇一个是神婆陈婆子,两人当初到陆家打听烤饼方子,被陆婆子赚走三升面,还为此吵闹一番。 不是冤家不聚头,今儿赶巧了,碰上陆家小姑娘一个人在此,吴家媳妇和陈婆子立即来了精神,不待喜鹊和陆小乙走近,两人迅速把木盆木桶搬上洗衣台,把其余位置全部占领。 喜鹊黑着脸对那两人道:“吴婶、陈婆婆,洗衣台这么小,你们把盆和桶放下面行不行?你们这样我们怎么洗?” 吴家媳妇看都懒得看喜鹊,自说自话道:“狗跟狗为友,猪跟猪为伴儿,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友!” 陆小乙笑问:“吴婶,你是狗还是猪呢?” 喜鹊噗嗤笑出声,顺着陆小乙的话说道:“肯定是猪了,猪最喜欢占地方!” 吴家媳妇和陈婆子顿时拉下脸,陈婆子道:“尖嘴猴腮牙尖嘴利,一看就是福薄之人,以后有你的苦日子过!”(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6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陆小乙嘻嘻笑道:“陈婆婆,我也帮你看看相呗,我看的可准了!” 陈婆子呸:“牛皮吹破天!” 陆小乙挪到陈婆子身边,端详她一番面相,煞有其事道:“鼻毛外露,我看你马上要丢财!”说完,把陈婆子旁边的一只空木盆端起来丢到溪水里。 陈婆子脸色一惊赶忙伸手去抓,可惜晚了半拍,木盆儿顺着溪水越飘越远,陈婆子心里一急,推搡陆小乙一把,骂道:“鬼心眼子!”谁料她气头上,下手没个轻重把陆小乙推倒在溪水里。 陆小乙如今的身体素质比去年好太多,的亏她这一年里吃的多、劳作做、奔跑多,顺势倒在溪水里,往下一潜,追着飘走的木盆而去。 陈婆子直接傻眼了,瞧瞧自己一双粗糙的大手,再看看荡漾开去的水面,感觉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喜鹊明知小乙会凫水,还故意尖叫道:“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吴家媳妇盯着落水处看,直到水纹最终消失无痕,陆家小乙一个泡儿也未冒,就这样沉下去了,吴家媳妇吓得脸无血色,第一反应是跟陈婆子撇清关系,高声嚷道:“来人啊,救命啊,陈婶杀人了!” 杀人?喜鹊吃惊的看向吴家媳妇,心道这个更狠! 陈婆子一个趔趄坐在洗衣石台上,哭骂:“你个作死的泼妇,我哪有杀人,你胡喊什么!” 吴家媳妇不管不顾,大嗓门喊起来,如同一颗惊雷在上溪村炸响! 下溪村是个安宁平和的村子,村里最老的老人也想不起上次出现杀人事件是在什么时候,如今竟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沉寂的乡村顿时炸开了锅,消息传播的比光速还快,几乎是一瞬间,黑压压一群人往溪边跑来。 男人们跑的快。已经到了洗衣台,吴家媳妇哭诉道:“快!快救人!咋办哟!陈婶把陆家小乙推到溪里了,到现在都没见浮上来!” 陆忠也在人群中,一听是自家姑娘落了水。急吼:“谁?你说谁?” 吴家媳妇高声道:“陆兄弟,是你家小乙落水了。”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陆忠已跃入水中。其他会水的男人也脱下褂子纷纷跳下溪里,中游的水并不深。顺水往下就到了下游深水区。 陈婆子已经吓软了,坐在洗衣台上如一滩烂泥,陈婆子的两个儿媳吓得脸色惨白,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陈家大儿媳哭道:“娘,这到底是咋回事?你真把陆家小乙推水里了?” 陈婆子吓得结结巴巴,“我没杀人…是木盆飘走了…我我…小乙也掉水里了…不是我不是我!” 一旁的吴家媳妇厉声道:“不是你是谁,就是你把小乙推水里的淹死的。” 陈家二儿媳回嘴道:“你血口喷人!小乙去年还下水救过人,她会凫水怎么可能淹死!这事还没搞清楚呢,你瞎说什么!” 吴家媳妇高声道:“她会凫水?我看她就会个狗刨水而已。去年是她运气好救上一个,后来运气背跟申家小子一起差点淹死,还是上溪村那小子救的他们!” 是啊,你说陆家小乙不会凫水吧,她去年还救了一人,你说她会凫水吧,她又差点淹死,陈家二儿媳心里也没底,嘴硬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会儿说啥都太早!” 这时。陆家女人也叫嚷着跑来,连带上溪村的人也惊动了,余粮祁山往祁溪下游狂奔而去,祁风腿上有伤。在后面单腿蹦着,祁山朝他吼道:“滚回去!你也不嫌碍事!” 陆婆子扒开人群扑了过来,一把揪住陈婆子的衣襟,哭嚎道:“你这老不死的,你心肠咋这么毒,我好好的大孙女被你推下水淹死。我要你偿命!” 玉兰和王冬梅赶紧上前架开陆婆子,玉兰道:“娘,小乙会凫几下,你先别着急!” 陆婆子呸道:“村里哪个孩子不会凫几下?都是狗刨水,当不了用!” 吴家媳妇趁机道:“是呀是呀,小乙要是会几下,怎么掉水里连个泡儿也不见冒!” 陆婆子又指着吴家媳妇骂:“呸!你好意思说,你是死人吗?见我孙女掉水了就不能拉她一把,活生生看她淹死!我告诉你,你跟陈家老不死的是穿一条裤子的,今天我孙女有个好歹,我要找你们偿命!” 吴家媳妇讪笑:“陆二婶,你怎么能一棒子打死呢,我平日里跟陈婶走的近,可我也不至于见死不救害你家孙女吧!刚是陈婶下手太快,我想拉一把也晚了,不信你问喜鹊,她也在呢,她最清楚!” 花大嫂也在场,一听牵扯到自己姑娘,吓得不行,赶忙问道:“喜鹊,你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喜鹊是个聪慧的,她知道陆小乙会水,刚才定是故意潜下去吓唬陈婆子,谁知吴家媳妇把事情闹大,把村里人都招来了。若是让村民找到陆小乙,知道她故意吓人,定会指责小乙不对,这是喜鹊不愿意看到的。 喜鹊心思婉转,想了想利害关系,说道:“娘,事情是这样的,小乙帮我到溪边洗衣服,吴婶和陈婆婆故意找茬,用木盆和木桶把洗衣台全部占住,不让我们洗衣。” 说到这里,喜鹊故意停顿片刻,环视周围妇人婆子的反应,见她们七嘴八舌的痛斥陈吴二人,喜鹊才继续道:“当时我和小乙跟她们说理,她们不仅不听,还出言挖苦我们。” 喜鹊说的这些都是实情,陈婆子和吴家媳妇都低着头不辩驳,本以为一场小事,过了就算了,随想后续演变成这样,后果很严重,前因也变得严重起来。 花大嫂问道:“后来动手了吗?小乙是怎么落水的?” 喜鹊把当时的情况稍微做了变动,她要让陈婆子认下来,不管小乙回来怎么说,小乙都能占理,喜鹊道:“当时我们正在跟陈婆婆争执,谁料陈婆婆的木盆儿没放稳当,滚到溪水里飘走了,陈婆婆很着急,小乙主动跳入溪水里帮她追木盆儿去了。” 喜鹊话音刚落,众人哗然,陈婆子刚还软塌塌的身子,如打了鸡血般挺直,盯着喜鹊热泪盈眶,说话也利索起来,“就是,就是这样的,当时我的木盆儿掉水里,小乙帮我下水去捞,不是我推她的!” 吴家媳妇跳将起来,指着喜鹊骂:“忘恩负义的玩意儿,小乙帮你洗衣才遭此祸,你不帮她说话,还颠倒黑白,呸!心眼烂成渣了!” 花大嫂回骂:“你才心眼烂成渣,事情还没弄明白,你闹腾的是个什么劲儿!” 这头女人们争执不休,那头陆小乙端着水盆儿躲在下游歪脖子柳树下,柳枝密密垂坠在水面,把她遮挡起来。透过缝隙,她能看见水面上几个黑影往这边游来,陆小乙暗道不好,本想吓一吓陈婆子,顺带把木盆儿给她追回来的,谁想事情闹大了,村里人已经在水里打捞她了。 陆小乙心道:完了完了,把陈婆子吓出个好歹来,她也脱不了干系。 不行,不能再躲了,必须抱着盆儿飘出去,制造她水性一般,借助木盆浮力顺水漂流的假象。 恰巧,熟悉的声音从岸上传来,陆小乙透过柳枝一看,正是余粮和祁山二人,正沿着溪岸往下找寻呢!陆小乙赶忙爬上岸,朝余粮招手,全身湿哒哒如一只落水小鸡子,顶着圆圆沉沉的木盆儿,可怜又可笑。 余粮冲过来,脱下外衫给她罩上,再取过木盆儿帮她端上,轻声道:“胆子越发大了!” 祁山哈哈笑,“小鱼儿就是小鱼儿,天生就会水!”笑完,朝不远处几个人影吼道:“找着了,没事没事!” 一听人找着了,众人都欢呼起来,想来是真心在替她担忧,陆小乙有些惭愧,低头不说话。 陆忠赶紧游到岸边,见真是小乙,高兴极了,起身上岸一身衣服湿哒哒裹在身上,便挥手让小乙他们先走,他在后边拧干衣服再跟来。 一行人回到洗衣台,围观的众人立即让出一条路,喜鹊第一个冲上去,对陆小乙挤眉弄眼道:“小乙,太好了,你帮陈婆婆捞到木盆儿了!” 小乙很快明白过来,喜鹊是在帮她呢,真不愧是她的好伙伴,跟她想到一起去了,随即点头道:“嗯,水流太急,我游一会儿就游不动了,拽着木盆儿被冲到下游岸边,幸好粮哥和祁叔赶来把我救起。” 一群人中,最开心的莫属陈婆子了,比陆婆子和玉兰还开心,冲过来一把抱住小乙,痛苦失声,“好孩子好孩子,一个木盆儿而已丢了就丢了,犯不着下水追去,你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条老命搭上也赔不起呀!” 陆婆子呸道:“那是,你一个老帮菜怎么能给我如花的大孙女比!” 祁山想起中午进村把围观村民吓跑的事,趁机想找回面子,大嗓门吼道:“刚才谁嚷嚷杀人了,正好我衙门有几个熟人,一并绑了去见官!” 众人窃窃私语,祁山又道:“诸位不要怕,我是城里祁山镖局的当家人,多多少少认识些人物,谁要是敢鱼肉乡邻,尽管知会我一声,除恶扬善的事我祁山做定了!” 陈婆子心有戚戚,要不是喜鹊和小乙帮她掩饰,她就背上谋人性命的大事了,陈婆子颤微微问道:“你不是山里来的匪人吗?”(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7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山里来的匪人? 祁山楞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的众人耳膜疼,“老人家,我这么相貌堂堂一身正气,怎么可能是山匪呢!你从哪里听来的,我倒要找他问个清楚明白!” 陈婆子立即指向吴家媳妇,“她,就是她说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管始作俑者是谁,陆小乙就赖上吴家媳妇了,决定杀鸡儆猴来一出,故意道:“祁叔,她造谣你是山匪,你绑了她去见官吧,当着官老爷的面把事情说清楚,还你个清白!” 这回轮到吴家媳妇腿软了,一屁股坐在洗衣台上,哭嚎起来,“壮士听我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真的跟我没关系呀!” 玉兰冷声道:“吴家嫂子把话说清楚,究竟是谁说的,我家正正经经的客人,被那些烂舌头说成山匪,这样心思歹毒的人,今天非拉着去见官不可!正好祁哥衙门里有熟人,一来还他个清白,二来治造谣者拔舌之罪!” 玉兰故意把话说重,周围响起一阵抽气声,吴家媳妇身如筛糠,说是听村里王家婆子说的,刚好王家婆子也在场,跳出来骂了娘,又说从李家媳妇那听来的,李家媳妇又跳出来指认张家媳妇,一番指认下来,又转回到吴家媳妇身上。 吴家媳妇气的差点吐血,明显被踢出来背黑锅了,面对众人的齐声指责,百口莫辩急红了眼,见她家男人跟陆忠等人走过来,哭嚷着扑过去,“冤枉死我了!夫君救我!” 弄清楚事情原委,陈家男人陈顺还是很讲理的,拱手给祁山和陆忠赔罪道:“家中妇人不知礼,得罪了,看在我刚才帮忙下水寻人的份上,就饶过我家妇人吧。】往后我会严加管束,不让她再惹是生非。” 祁山不过是造势吓吓她,玉兰也想借机把这场谣言化解掉,目的达到便不再追究。一场闹剧就这样散场。 陆小乙回到家,先换下湿衣服,然后规规矩矩站在厅堂里受训,只听玉兰狠声训斥道:“胆子大得能登天了!你说,是不是你跟喜鹊串通好的!” 陆小乙更正。“娘,不是串通,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管你俩是个什么通!我一眼就能看明白,我家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当娘的最是明白,你是不是存心吓那陈婆子!”玉兰严肃极了。 陆小乙点头,老实交代,“嗯,她们欺负人,我就把木盆儿给她摔到溪里去了。她失手把我推倒在水里,我就想吓吓她,顺便帮她把盆儿捞回来!” 玉兰啪的拍在桌上,训道:“胡闹!牵扯人命怎能如此草率!不管那陈婆子如何有错,你骂归骂打归打,怎能用诈死来吓唬她!” 陆小乙嬉笑道:“娘,你就别训我了,我原本就是吓她一吓,谁想吴婶那么咋呼!还好有喜鹊帮我掩护,竟阴差阳错把造谣的事解决了。娘,怎么说我也有功劳啊,别训我了好不好?”陆小乙开始撒娇了。 玉兰不知陆小乙水性超棒,担心她好强斗狠反害了自己。叹道:“去年下水去救人,差点没了小命,今年又来这么一出,你说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你有多大个能耐啊!水里是闹着玩的吗?” 陆小乙凑上前挽住玉兰的胳膊,轻声保证道:“娘,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会以身犯险的!” 玉兰戳她额头,“你才多大的人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水里火里都敢去!” 陆小乙用头蹭着玉兰,“娘,其实我最怕死了,水里还敢蹦跶两下,火里定然是不敢去的!” 玉兰拍拍她的头,“好了好了,我还要烤饼去,你爹他们又去了余家,你去地里摘些瓜菜回来,晚上咱早点做饭,祁家父子吃了晚饭还要赶回城去。” 陆小乙从厅堂出来,见小丁小庚等在门外,一脸关切的看着她,陆小乙道:“嘿!你俩这是干嘛呢!” 两人扑过来,一左一右抱着陆小乙,小庚更是哭开了,“风哥说你淹死了,呜呜!我不信,我要来溪边找你,他不让我来!” 小丁道:“风哥是逗咱们的,你没见他是笑着说吗?” 小庚擦着泪,委屈道:“他笑得好可怕,我就信了!” 陆小乙脑海中立即浮现祁风坏笑的样子,这个二货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她是生是死还未搞清楚呢,他就跑来吓唬小弟小妹,真是太过分了。 “那疯子在哪儿?”陆小乙咬牙切齿。 小丁捂嘴笑,“风哥可能跳了,一只腿蹦去粮哥家去了。” “算了,不管他,咱们摘瓜菜去!” 小丁跑后院取来菜篮,小庚吹哨子唤出小灰灰,阵容齐全开往菜地,陆婆子抱着小凤追上来,问:“哪儿去?”得知去菜地,欣然同往! 一路上遇到村民关切的询问,陆小乙都热忱的回应。】不论这些人平日里如何说长道短,但本质不是大奸大恶之人,遇到性命关天的事,都会伸出援助之手。再反观自己,也是缺点多多,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做事欠考虑。 陆小乙反思己过,再想想平日里玉兰的教诲,暗暗告诫自己,往后做事要多做考虑,待人接物也要适当婉转。 陆婆子则不然,她直觉小乙落水有蹊跷,并不像小乙事后说的那样,她甚至相信吴家媳妇的话,是陈婆子把小乙推下水的,陆婆子反复咂摸陈婆子先前的言行,从最开始的胆怯害怕,到后来的欣喜若狂,完全不是小乙帮她捞盆子那么简单! 而且,吴家媳妇跟陈婆子好的穿一条裤子,怎会无缘无故出来指正?陆婆子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小乙心太善,不想把事情闹大,不忍心见陈婆子被绑去见官,嗯!一定是这样! 于是乎,陆婆子一路上尽是跟陆小乙唱对台戏。 就比如现在,刘宝的祖母刘婆子拉住小乙关切道:“小乙呢!你咋又落水了,我听到消息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去年你救了我家宝儿也是福大命大,如今可千万要小心,水火无情啊!” 陆小乙笑道:“刘婆婆,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的,就是帮忙捞盆儿而已。” 陆婆子冷声道:“是吗?捞盆儿能喊出杀人来?八成是陈家老不死的推你吧!” 陆小乙嘴角抽搐,呵呵装傻,继续跟刘婆子道:“我当时下水追盆儿去了,也不清楚陈婆婆跟吴婶之间的瓜葛,兴许是闹矛盾了!” 陆婆子又冷声道:“是吗?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的人突然就有矛盾了,八成是吴家媳妇想撇清干系吧!” 陆小乙暗暗翻白眼,心道:祖母,你这是吃了哪门子聪明药,脑瓜子比以前好使多了! 刘婆子也看出陆家祖孙不正常,笑道:“虚惊一场,人没事就好!”又对陆婆子道:“这人啊,该装糊涂的时候就要装糊涂,有些事闹的太明白反而不好!” 陆婆子冷哼一声,“想让我装糊涂,门都没有!若真是她下手谋害小乙,看我怎么收拾她!” 刘婆子笑了笑,借口告辞了。 小乙好奇道:“祖母,你怎么收拾她?” 陆婆子左手抱小凤有些累,又换到右手,才淡淡道:“她怎么害你,我便怎么收拾她呗!我也把她推水里去,再给她扔个木盆儿让她抱着飘!” 还好还好,能给她扔个木盆儿,也算没把事做绝。 祖孙几人到了菜地,陆婆子怕瓜叶儿上的绒毛把小凤脸蜇了,唤小丁帮她抱着站在地埂上。 小乙进地摘瓜菜,小庚找虫子玩,小灰灰早跑没影儿了。 陆婆子弓着背在她家菜地寻摸,陆小乙时不时瞅一眼,发现陆婆子伸手指在数着什么,再细听,嘴巴果然喃喃有声,只见她数完黄瓜数南瓜,数完南瓜数丝瓜,忙的不亦乐乎。 这才是她来菜地的目的吧!陆小乙一脸黑线,喊声:“祖母你干嘛呢!” 陆婆子正在数茄子,气鼓鼓的抱怨:“喊什么喊,刚记住数,你一打岔我又忘记了!”然后又从新开始数茄子。 瓜儿果儿每天都在长、每天都在掉,你点数有何意义?莫不是防着大房呢!陆小乙无语了。 陆婆子数完茄子,让陆小乙帮着记数,挠挠头,糟糕,刚数的黄瓜和丝瓜忘记了,又重新数过,让小丁帮着记黄瓜数,小庚记丝瓜数,她自己记南瓜数。 真够累的!陆小乙道:“祖母,烂笔头胜过好记性,改天让我爹给你买点纸笔,你记纸上面呗!” 陆婆子恨她一眼,“你啥意思?明知我不识字,故意说来刮刺我。” 陆小乙逗她,“明年让小庚读书去,他学了回来再教你呗!” 没想到陆婆子竟有心学,高兴道:“好好!学几个数字便好,省的我数过又忘,翻来覆去折腾人!” 你累不累啊! 陆婆子明显不觉累,畅想道:“将来把地里的苞米也数一数,麦子就算了,我数不过来。” 陆小乙提醒道:“祖母…苞米不用数的,一个苞米一根杆儿,少没少一目了然。” “对哦,苞米不用数。算了算了,把瓜菜数清楚便好,省的被有些人偷了还不知情。” 这是在说陆大婆子,陆小乙无奈极了,看向小丁,见她也无奈的耸肩。(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8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陆婆子从菜地里走出来,见陆小乙脚跟前满满一篮瓜菜,训道:“摘这么多干啥?你那秧鸡子般的小胳膊腿儿能提动?这不是摆明让我来提吗?” 小乙呵呵笑,“祖母,啥都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陆婆子恨她一眼,“少贫嘴,抱小凤去!” 陆小乙从小丁手里抱过小凤,四下一看,发现小庚不见了,陆小乙大声喊,听到低低的回应,循声望去,好家伙,正跟狗蛋儿及另一个叫胖娃子的小少年在大房院墙下叠罗汉呢,小庚最小,被狗蛋儿和胖娃子顶在肩上,三人依靠院墙硬生生把罗汉叠起来了! 这个狗蛋儿,对大房家的青皮梨儿真够执着的! 陆小乙瞅见小庚,陆婆子当然也瞅见了,担心孙子摔下来,提着菜篮子疯冲过去了,音调都打着颤,“哦,我的乖乖,哦哦,别动别动!” 狗蛋儿和胖娃子听见脚步响,吓得脚下不稳,连带顶着的小庚也跟着摇晃起来。 眼见孙子就要摔下,陆婆子扔下菜篮跨过去,孙子入怀,陆婆子的心才放回原处。 狗蛋儿和胖娃子年岁都不大,个儿也矮,真要把小庚摔下,也摔不出什么问题,可在陆婆子眼里,这就是大问题、大罪过,她伸手戳完狗蛋儿又戳胖娃子,把两颗小脑袋戳成歪头娃娃,厉声训斥道:“野驴子些,皮痒了是不?摔了我家乖孙咋整?你两赔得起吗?” 狗蛋儿和胖娃子赶忙拱手求饶,小庚也帮他们求饶。 陆小乙走过来,说:“狗蛋儿,你咋还惦记这几个青皮梨儿!又酸又涩有什么好吃的!” 狗蛋儿朝头顶指了指,“小乙姐,你看,梨儿都长大了!” 陆小乙仰头,只见伸出院墙的梨枝上挂着几个黄褐色的大梨,哪里是她印象中青皮幼小的模样,早在不知不觉间长得成熟多汁了。陆小乙禁不住吸溜口水,赞道:“哇,好大的梨啊!” 狗蛋儿附和道:“是啊是啊,好大的梨。我看着它们长大的。” 小庚添着嘴唇,咽咽口水,“大姐,你顶着我,我攀上去摘给你吃!” 陆婆子伸手阻扰。“吃几个梨嘛,有什么难的!”说着话,走向一旁扔下的菜篮,“你几个都跟上。” 于是,陆小乙姐弟连带狗蛋儿和胖娃子跟在陆婆子身后,往大房院门走去,陆婆子伸手拍门,等待片刻,只听院内传来陆思媳妇的声音,“谁啊?” 陆婆子道:“我。你二婶!” 陆思媳妇开门,见陆婆子提着一篮瓜菜,后面跟着几个孩子,以为她是来送菜的,笑眯眯的请她们入内。 陆婆子面容僵硬道:“娘午睡起来没?路过顺便来看看。” 陆思媳妇自从顿悟后,对陆婆子还是很客气的,笑道:“祖母这阵儿晚上睡不着,白日里尽量补觉呢,这不,还在睡着呢!” 陆婆子是为梨而来。不是为陆老太,点头道:“我就不打扰她了,让她多睡会儿。”再四下望望,问:“你娘呢?” 陆思媳妇道:“先前村里人传言小乙落水了。娘心里着急,出去打听情况到现在还没回来。”说完,瞅一眼小乙,笑道:“小乙不是好好的吗?哪个缺德玩意儿传言她被人谋害了!” 陆婆子无心细说小乙的事,嘴里敷衍着,“有些人就是这样。惟恐天下不乱,整日里胡说八说不干正事!” 心里却暗暗庆幸陆大婆子不在家,正好省去她一些麻烦。 陆思媳妇请陆婆子去厅堂坐下喝茶,等陆大婆子回来再细说,陆婆子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说几句话就走。” 见墙角梨树下摆了石凳石桌,快步走去坐下,把菜篮子放在一旁,招呼孙辈们都过来坐一起,至于狗蛋儿和胖娃子,爱站哪里站哪里,她不管! 陆小乙朝他俩招手,狗蛋儿和胖娃子怯怯的走过来,挨着陆小乙坐下,狗蛋儿更是心虚,凑到耳边轻声道:“小乙姐,这家老婆婆认识我和胖娃子,一会儿被她瞧见,会不会关起门来打我们?” 陆小乙道:“没事没事,那婆子不在家。” 狗蛋儿和胖娃子松了口气,莫名对陆小乙有种信服感,狗蛋儿见陆小乙抱着小奶娃,积极道:“小乙姐,我帮你抱会吧!” 话音刚落,陆婆子就转头看过来,眼光如刀,训他:“抱什么抱!刚摔了我孙子,又想来摔我孙女是不?” 狗蛋儿和胖娃子浑身一颤,蜷缩起身子尽量往陆小乙身后躲。 这时,西边一扇门吱嘎开启,陆丙榆和陆戊枫笑眯眯的走出来。陆思媳妇脸色一变,急道:“哎哟,你俩出来干啥?今天的书读完了没?别让你祖父瞧见又该罚你们了。” 陆丙榆规矩的点头,“娘,今天的功课我和小弟都完成了,正烦闷呢,听见堂姐弟的声音,就想着出来透透气。” 陆戊枫也求道:“娘,让我们玩一会儿吧,祖父和爹在大书房看书呢,暂时不会过来。” 自己生的如何不心疼痛!陆思媳妇往大书房方向瞅一眼,松口道:“行,玩一会儿吧,等她们走了你们就赶紧回屋。” 话音刚落,东屋门开启半扇,陆己萝也探出头来,娇道:“娘,我也要玩一会儿!你答应哥哥们也要答应我,不许偏心眼!” 陆思媳妇训她:“整日里就知道玩,学个针线都学不好,不许出来!” 陆己萝才不听呢,蹦跶出来,笑嘻嘻朝陆小乙姐两跑过来,姐姐长姐姐短的喊着。 陆婆子瞥一眼陆思媳妇,嗤道:“瞧你是个精明样儿,咋连个孩子都不会养?” 说她不会养猪养鸡她还承认,说她不会养孩子?真是笑死人了,她给陆思前前后后生了四个,女儿秀美乖巧,儿子斯文俊逸,凭什么说她不会养孩子? 陆思媳妇脸色顿时黑下来,见陆婆子那副皮赖样儿,终是不敢跟她正面交锋,忍了又忍才咬牙道:“侄媳请教二婶该如何养孩子?” 陆婆子一副看蠢妇的嫌弃样,“不用我教,你自己去村里瞅瞅去,谁家孩子像你家这样,关在屋里跟关猪崽儿似得!”说完,指着一旁的狗蛋儿举例,“你瞧那小子,壮得像头牛犊子,你猜他娘怎么管他?” 陆思媳妇如何晓得,摇头表示不知。 陆婆子心道:这媳妇还自诩为城里人呢,我看是个蠢的,回村好几月了,连这些都没打探清楚,也不知心思都放哪儿了?再想想自家两个儿媳,不由生出一股优越感。 “实话告诉你吧,那小子从落地,他娘就没管过他,自家农活还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来管他,大孩子带小孩子光着屁股满村跑呗,这家摘个瓜那家偷个梨,瞧瞧,长得多壮实!”陆婆子盯着狗蛋儿说不停,眼光似刀非刀,嘴角似笑非笑,吓得狗蛋儿躲在陆小乙身后不敢露头。 陆婆子话锋一转,眼光盯上陆丙榆兄弟俩, “再看看你家两小子,一阵风都能刮走!这说明啥?说明你不会养孩子!” 陆思媳妇气的差点仰倒,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算了算了,说不清就不说吧,陆思媳妇苦笑着不说话。 陆婆子见她没反应,也懒得纠缠这个问题,她来的目的是梨,而不是教她如何养孩子!于是,陆婆子装着不经意的抬头,笑道:“哟呵!这树梨长得真好啊!” 陆婆子岔开话题,陆思媳妇也轻松了,跟着笑道:“是啊是啊,祖母说这是好征兆,预示着明年咱家要出秀才!” 陆婆子才不管这些,直说道:“我瞧这梨能吃了,给我摘几个!” 陆思媳妇露出为难的表情,解释道:“二婶,不是我小气,我真做不了主,娘天天在树下数着呢!丢一个都要拔我的皮,更何况几个。” 陆婆子黑了脸,“几个梨都不给?我给你家送那么多瓜菜,连几个梨都换不来?” 陆思媳妇道:“二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这梨还未熟透,等熟透了再给你送一筐来。” “我瞧着熟了。”指着几个大梨道:“那几个梨黄亮黄亮的,就给我摘那几个吧!” 陆丙榆道:“娘,梨多着呢,给叔祖母摘些吧!” 陆思媳妇跟他使眼色,让他不要搭腔。 这时,东屋的门又开了,陆甲薇一脸鄙弃的走出来,对陆思媳妇道:“娘,几个梨而已,你就给叔祖母摘呗!免得传出去说咱家小气!” 又哼道:“别人多吃几个梨胖不了,咱家少吃几个梨也瘦不了!” 陆思媳妇急忙把大姑娘往屋里推,小声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赶紧进屋去,可别惹出事来,娘都不敢招惹她,你去撩拨她干啥?被她大嘴巴传扬出去,你还找不找婆家!” 陆甲薇扭捏着不进屋,最终敌不过她娘,被推到屋内,陆思媳妇哄道:“乖乖在屋里呆着,过阵儿你舅母要带武家人来咱家相看,万一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那么好的亲事就搅黄了!” 陆甲薇气道:“娘,你赶紧给她们摘几个梨,快快打发出去,省的我看了生气!真是无赖!大无赖小无赖,一群无赖!咱家怎么有这样的亲戚,难怪祖母当年不跟她们联系。” 陆思媳妇道:“好好,娘这就摘去,你安心绣花,到时候武家来人,你也趁机拿出点好绣品出来,让她们瞧瞧你的本事!” 陆甲薇点头,坐到绣架前继续绣花。(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19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陆思媳妇笑眯眯的出来,对陆婆子道:“二婶,这梨树太高,我有心无力啊,要不这样吧,我用杆子把下面几个能够着的戳给你!” 陆婆子早有准备,转身喊道:“狗屎儿,狗屎儿?”无人应答,陆婆子指着陆小乙背后的狗蛋儿嚷道:“叫你呢,狗屎儿!”狗蛋儿才反应过来陆婆子是在叫他呢,挠头解释道:“陆婆婆,我叫狗蛋儿!” 陆婆子不耐烦,“少唧歪,狗蛋儿就是狗屎蛋儿!”又问:“会爬树不?” 狗蛋儿忙不迭点头,陆婆子指着一枝大树丫道:“你爬那里去,看见没,那里有几个大梨!” 狗蛋儿表示领会,脱下鞋子如小猴子般爬上树,陆小乙担心他摔下来,不断提醒他小心。 陆婆子道:“你操心啥?他比猴子还精,能掉下来才怪!” 的确,狗蛋儿一上树犹如灵猴附体,左勾右吊,迅速攀到陆婆子的指定树杈。往常狗蛋儿只能在墙外偷梨,如今能正大光明的进院攀摘,小心肝砰砰跳不停,仿佛进了蟠桃园的孙猴儿,挑挑拣拣甚是挑剔。 陆婆子催促,“挑什么挑?赶紧摘!” 狗蛋儿哦了一声,伸手摘下一个大梨,朝陆婆子扔去。 大房院子都是青石铺成,陆婆子没接住,梨儿摔石面上摔裂了,汁水儿溅一地。 陆婆子骂:“臭狗屎儿,你没长眼睛吗?” 狗蛋儿挠头,委屈道:“这也怪我?明明是你没接住!” 陆丙榆、陆戊枫和陆己萝觉得接梨好玩,纷纷上前帮忙,小庚和胖娃子也来凑热闹,陆思媳妇担心梨儿砸中儿女们的头,凑上前劝阻,陆婆子也担心孙子被砸,追着小庚跑圈圈,一时间梨树下乱成一团。】 狗蛋儿拿着梨不知怎么办。便骑在树丫上啃起来。 最终,陆思媳妇护在儿子身边,陆婆子护着自家孙子,胖娃子无人管。朝树上的狗蛋儿一个劲的使眼色,让狗蛋儿扔一个梨给他吃。 狗蛋儿啃完一只梨,把梨核儿扔到墙外去,继续开摘。 小少年们接起梨儿来身手颇为矫健,接住后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如此往复,接了七八个。 陆思媳妇心疼极了,急忙叫停。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狗蛋儿在树上,陆思媳妇再着急也是白搭!直到把周遭能摘得大梨摘光,狗蛋儿才麻利的下树。 陆小乙默默的记数,一共摘了十六个,除了三个摔烂的,还有十三个好梨。 陆婆子满意极了,对陆思媳妇道:“拿个篮子来!” 陆思媳妇笑道:“二婶。不用麻烦,你这篮瓜菜我拿进去放下,空篮子正好用来装梨!” 陆婆子见东屋台阶旁有个空篮,也不跟陆思媳妇多扯,疾步过去取来,几个孩子齐上阵,很快把梨儿捡满篮,安排小丁抱小凤,小乙提菜篮,自己提梨。大摇大摆出了大房院子。 陆己萝追出来,“叔祖母,咋不给我家留几个梨?” 陆婆子指着高高的梨树道:“留了呀,瞧那一树梨全是留给你家的!” 陆己萝仰头看。开心道:“是哦,留了这么多!” 陆丙榆笑着走来把小妹妹往院里拉,哄道:“你想吃大哥给你摘。” 陆己萝问他,“你会爬树吗?” 陆丙榆挠头,“对哦,还要学爬树!”然后走到梨树下。抚着树干道:“要不试试,刚看狗蛋儿爬的很容易呢,应该不难!” 陆己萝拍手鼓励他,陆思媳妇急吼吼的冲过来,“你不能学这个,爬树是野孩子才学的,听娘的话,回屋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回来,也不枉娘天天吃苦受累。” 陆丙榆听不得他娘唠叨,垂头丧气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进屋读书去!二弟,走吧!” 陆思媳妇把儿子哄进书房后,狠狠瞪了陆己萝一眼,“你若有你大姐一分乖顺,我也不说啥,可你连半分都比不上,一回村就如同脱缰的野马,整日只想着跟二房两个野姑娘浑耍,你说,养你这样的姑娘有什么用?” 陆己萝撅着嘴,默默进了东屋。 陆思媳妇气的跺脚,又骂陆婆子道:“呸!好你个厚颜老乞婆,根本不是来送瓜菜的,是冲着咱家的梨来的!亏我还想几个梨换一篮菜划得来划得来,没想到还是糟了你的道。←百度搜索→【ㄨ” 陆思媳妇一团郁气憋在心里,到东屋跟陆甲薇诉苦,“瞧见没,这样没羞没臊的婆子,咱们如何是她的对手,原以为你祖母能赢过她,谁想几次对阵下来,输多平少竟一次也没胜过!” 陆甲薇皱着眉头,对这种无赖婆子真是厌恶之极,鄙弃道:“娘,她跟咱不是一路人,跟她讲道理就好比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陆思媳妇叹道:“所以,娘才让你天天在家呆着,少出门少惹是非!你看看周遭都是什么人,今天这个媳妇叉腰谩骂,明天那个婆子跳脚叽歪,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来吵去分不了输赢,更奇怪的是,明明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人,过几天又啥事没有,亲热得不能再亲热了!” 陆甲薇瘪嘴,“俗人!俗不可耐!” 陆思媳妇又道:“城里那些街坊四邻平常也有纷争,但有所顾忌,哪像乡里这么肆无忌惮,还有城里大户人家的姑娘,天天避在深闺里学规矩,哪像乡里这些姑娘,小一点的整日跟小少年打闹嬉戏,大一点的抛头露面洗衣下地,根本没有避讳可言!” 母女俩都一副难以理解难以忍受的模样。 “你舅母给你相的这家可是城东许老财的远房亲戚,跟许老财做药材生意赚了不少银子,如今在城里置办下一套大宅院,你若是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娘也就放心了!” 陆甲薇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你爹明年若能考中秀才,这门亲把握也能大几分!” 陆甲薇忧心忡忡,“娘,你说爹能考中吗?” 陆思媳妇沉默不语,片刻后,笑道:“你曾祖母不是说了吗?咱家梨树硕果累累是好兆头,你祖父和你爹总有一个会中的!” 陆思媳妇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没底,从嫁过来到现在,这样希望失望的心路历程早已让她木然,尽管心底还有小小的一丝希望之火存在,但她却不敢让它燎原,只能苦苦的压抑着,等待那丝希望之火猛然燃起,将她多年的压抑焚去! 话说陆婆子一行人出了陆家大房院子,走到分岔路,也不给狗蛋儿和胖娃子分梨,两孩子有些怯,不敢提及也不愿放弃,默默的跟到了陆家。 狗蛋儿眼光祈求的望向陆小乙,可怜兮兮的说道:“小乙姐,你跟你祖母说说,给我和胖娃子几个梨呗!” 陆小乙笑道:“包在我身上。” 狗蛋儿高兴极了,咧嘴笑开了花,两根长鼻涕就快沾到牙了,陆小乙嘴角抽搐,一阵犯恶心,训道:“去把鼻涕收拾了来,不然不给梨!” 见狗蛋儿作势往鼻腔里吸溜,陆小乙惊呼起来,“打住打住!不许吸溜!” 狗蛋儿苦着脸,“不吸溜咋整?” 陆小乙愁死了,又不愿把自己手绢给他,瞧见小丁正提着菜篮往后院去,菜篮里有大片的绿叶菜,赶忙让小丁帮忙摘了两片菜叶给狗蛋儿,“拿出去擦去,千万扔远点啊,被我发现扔在院门口,我饶不了你!” 终不放心,又让胖娃子和小庚出去监督,直到狗蛋儿把鼻涕收拾干净,才允许进来。 陆婆子把梨提到正房厅堂,陆小乙把小凤交到她手上,挑四个大梨子拿给狗蛋儿和胖娃子。 陆婆子不干了,“给他们干啥?” 陆小乙无语了,懒得跟陆婆子瞎扯,朝狗蛋儿努嘴示意他赶紧走。 狗蛋儿机灵,抱着梨转身往外跑,胖娃子跟上,陆婆子抱着小凤在后面追,“站住!把梨还回来!” 两小子很快跑没影儿,陆婆子气鼓鼓的回来,骂陆小乙,“你咋那么大方!狗屎儿在树上就吃了一个,胖娃子屁忙没帮上,你给他们干啥?” “祖母呢!你可是咱们村最大方的老婆婆,四个梨算什么啊!你若想吃,改天进城我用私房钱给你买一筐。”陆小乙如今私房钱不少,去年卖篮子攒了四百多文,后来卖馒头她娘又给她一百多文,凑了六百文整数,前阵儿赚祁山五两银,加上她还有五两断腿药费赔偿款,以及十两银外债,如今的她也算下溪村的小富婆了,说起话来也底气十足。 陆婆子斜睨着她,问:“你有多少私房钱?” “干啥?”陆小乙警惕起来,同样斜睨着陆婆子。 “拿来我帮你收着!”陆婆子认真道:“我看你手松的很,金山银山也会被你败光的,来,祖母帮你管着,将来嫁人拿出来也算一份体面的嫁妆!” 陆小乙才不愿意呢,头摇得似拨浪鼓,“不,我自己会管钱!” 陆婆子恨她一眼,“去去!心眼多的像筛子,好似我贪你那几个银钱,哼!我跟你伯祖母不一样,昧自家人钱财的事,我不屑于做!” 陆小乙暗暗补充道:对,你不屑于昧家人,你专坑外人!(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0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今天家里有客,玉兰便早早的结束了烤饼,想着早点准备晚饭,让祁山父子吃完早回城,免得城门关闭两人露宿城外。 花大嫂笑着告辞,王冬梅也打算回西院操持晚饭,被玉兰喊住,说是晚饭两家一起吃,妯娌俩便合力收拾起瓜菜来。 小丁帮忙烧火,陆小乙又成了跑腿的信使,当然,还有信使的跟班小庚,跟班的跟班小灰灰,一起往余粮家去。 祁山众人在余家小院里聊得正欢,简单说完水路三规、陆路三不住、进店三要看、睡觉三不离等镖局行规,浓墨重彩还是押镖途中大大小小的故事,当然,故事里的主人公往往是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祁山本人,其他镖师都沦为他的陪衬,唯独余粮的父亲余兴,祁山没有提及,想必是怕余粮伤心。 陆小乙姐弟还未走到,黑虎便摇尾迎出来,舔舔陆小乙的手又蹭蹭小庚的腿,最终目标还是小灰灰,两狗嗅一嗅又欢快的打闹去了。 陆小乙对它们早已习惯,看也不看一眼,带着小庚径直往余家院子去。 “小鱼儿来啦!快来快来,我正说到紧要关头!”祁山笑着朝陆小乙招手,紧接着刚才的话题,眉飞色舞道:“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块巨石从山崖上滚落下来,眼看就要砸中许武和张铁牛,我咔咔两步冲上前,双手过头大喝一声,硬生生把巨石接住了!” 一块巨石从山崖冲下,这得多大的冲量啊,他竟能徒手接住,真当自己是超人了!陆小乙嘴角微微抽搐,眼光瞟向在座各位,只见余粮眼底满满的笑,尽量做出崇拜的模样。】祁风呢,端坐于前,伤腿自然伸直。放置于一张小方凳上,只当他爹在说书呢,极配合的鼓掌叫好! 唯有陆忠,很认真的听着。听到这惊心动魄的瞬间,禁不住吸冷气,叹道:“好是惊险!” 祁山得意道:“惊险吧!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徒手接住巨石,也是我长期修炼墩身举大石的成果。陆老弟若是想学,我可要教教你!” 陆忠摇头,“我根基浅薄学不了武艺,平日里种种田耕耕地也能强身健体。” 祁山也不勉强,继续道:“巨石之劫躲过,谁想山崖上跳出七八个彪形大汉,人人手持一把冷光大刀,虎视眈眈我身后的三辆镖车。” 陆忠跟着紧张起来,“先前的巨石莫不是这些山匪推落的?” 祁山点头,“正是。那匪首指着我叫嚣,我听的心烦,嗖嗖甩出几颗飞蝗石子砸中他头,权当警告,谁知他不退反进招呼众人冲下山崖。” 祁风嚷道:“爹,我来说我来说,后面的我知道。” 祁山不高兴的瞅他一眼,“行行行,你想说就让你说,说好了有赏。说不好看打!” 祁风咳咳两声学着祁山的样子,声情并茂道:“七八个匪人一起冲下,只听得吼声阵阵犹如雷鸣,只见的刀光闪闪恍若闪电。你往身后一瞧,见镖局诸人吓得脸色惨白身如筛糠,再往身前一看,几个山匪已经冲到眼前,眼见镖车保不住了。” 祁山很满意,笑道:“说的好。】说的好,当时情况就是这样,除了我其余人等吓得尿裤子,接着说接着说!” 祁风精神一震,手掌充当说书人手里的醒木,猛拍大腿啪的一声,高声道:“你当时大喝一声,提青龙刀,上赤兔马,凤目圆睁,蚕眉直竖,直冲彼阵。为首的山匪措手不及,被你手起一刀,刺于马下。你忽地下马,割了山匪首级拴于马项之下,飞身上马,提刀出阵,如入无人之境,其余山匪大惊,不战自乱,你狂笑曰:“如土鸡瓦犬耳!”遂哈哈狂吼三声,山崖俱碎,众匪俱被砸死!”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这不是评书里的三国关羽吗? 祁风说完,谄媚道:“爹,我说得好不?” 祁山脸黑的不能再黑了,破口骂他:“好个屁!那是我吗?那是关羽!当你爹是傻的呀!” 祁风笑道:“你老比关羽猛多了!关羽是武力猛,你是吹牛猛!” 祁山气的起身拍打儿子,祁风抱头求饶,余粮笑着劝和,祁山才骂骂咧咧的坐回原位。 祁风挨了几下,委屈道:“我哪里有错了,分明是你一直在吹嘘好不好?单打独斗你是镖局第一,但论配合你根本不是许叔和张叔的对手,而且押镖都讲究个配合,你把自己吹得一人具有千人勇,其他叔叔伯伯都是酒囊饭袋,这样真的好么?” 祁山瞪眼又要发作,陆小乙赶紧插言道:“祁叔,晚饭好了,我娘说早点吃了早回城,省的被关在城外。” 祁山一听吃饭,火气全无,也不管他伤腿的儿子,乐呵呵先行下山去,陆忠和小庚随后跟上。 祁风指着祁山的背影,朝余粮道:“你帮我跟许叔他们打听打听,我是他亲生的不?” 余粮笑道:“不用打听,绝对亲生的!” 祁风苦着脸,对余粮道:“他是不是我的亲爹已经不重要了,你是我的好兄弟不?” 陆小乙跳出来挡在余粮身前,揭露道:“粮哥别上当,他给你下套呢,你若是承认,他就会提要求让你背他下山。” 祁风心思被说中,指着她“你!你!你!”说不出话来,后又咬牙站起身,哼道:“大不了我蹦下山去,中午又不是没蹦过!”蹦出门,见黑虎和小灰灰在院门口玩乐,气的用伤腿去踢小灰灰,黑虎呲牙威胁他,祁山朝余粮嚷道:“管不管你家黑狗,再这样无理我就要下狠手了!” 陆小乙道:“风哥,别说我没提醒你,小心你那只好腿!” 祁风哼了一声,蹦蹦跳跳往山下去,幸好他有几分真功夫,平衡感不错,几次趔趄都稳住了身形。 余粮把院门锁上,留黑虎看家带小乙追祁风而去。 晚饭做的简单,几样素炒瓜菜一盆儿油酥花生米,配上绿豆小粥,一家人吃的尽兴。 临行前,祁山重申开业之事,再次邀请陆家人一起前往。陆忠把喂得饱饱的马儿牵出来,套上车,缰绳交给祁风,祁风借口腿伤躺到车厢里,让他爹赶车。 祁山也不计较,拱手跟陆家人告辞,跳上车挥鞭而去。 陆小乙问陆忠:“爹,祁叔他们赶回去晚不晚?” 陆忠看看天色,肯定道:“放心,他家是马车,应该能在关门前赶回去!” 晚饭吃的早,这会儿还天光明亮,送走祁山父子,又送走余粮,陆忠便去后院收拾柴禾,陆小乙小姐弟在院外香樟树下玩耍,不知申强何时出现在眼前,瞪着陆小乙看,竟一眼不眨。 陆小乙被他看得发毛,吼道:“看什么看?不认识啊!” 申强道:“今天进了趟城,回来就听说你落水了,我就想来看你死了没死?” “死了变水鬼,专拖你下水!”陆小乙吓唬道。 申强不屑,“去!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你这样的讨厌鬼,不说活千年,活个百八十年很容易的!” 陆小乙知道申胖子还是关心她的,笑问道:“你进城干嘛去了?” 申强顿时来了气,“我爹说我不愿意读书就跟他学做生意去,这不,一早把我拖到城里,不让跑不让跳,让我对着一屋大头棺材看,无趣极了!” 小丁怯怯的问:“你不害怕吗?” 申强哼道:“有什么怕的,一堆大木匣子而已!”想到什么好玩的,申强顿时两眼放光,对陆家小姐弟道:“有机会带你们去我家店里玩,那里最适合藏猫猫。” 小丁惊呼:“让我们藏棺材里?”小庚也吓得摇头说不。 申强瘪嘴嫌弃道:“有什么好怕的,人迟早都要睡进去的嘛!”见陆小乙面不改色,申强高兴道:“小乙,你敢不?” 陆小乙翻了个白眼,“你别管我敢不敢,我在想你爹看见棺材里爬出人来,他会不会被吓死!” 陆小乙就随便这么一说,申强却认真的评估起来,“吓死应该不至于,估计会被吓晕,醒过来就轮到我死了!” 陆小乙有些不信,“你爹开棺材店的,胆子咋那么小?” 申强神秘的小声道:“跟你说了你别外传,我爹胆子可小了,前面铺子摆着棺材,后面还拜着菩萨,一日三炷香磕头作揖神神叨叨,想必是心里害怕吧!” 陆小乙捂嘴笑,再三保证不说出去,申强才放心,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几块杏仁糖,他还记得陆小乙当初的话,笑道:“糖要分着吃才甜!” 陆小乙瞬间觉得这个小胖子还不错,虽然有时候傲娇癫狂,但本质还是良善可爱的。 几个孩子吃着糖,在香樟树下比高矮,然后用石块在树干上划印记,直到申强的祖母申婆子寻过来,宠溺的唤道:“心肝呢!喊死不做声想急死祖母吗?快回家吧,饭菜都凉透了。” 申强玩的正起劲不愿离开,申婆子一着急,上前拉住他就往家里拖,一边拖一边哄,申强恋恋不舍频频回头,见陆小乙朝他挥手,才安心跟申婆子回家。(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1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镖局开张这天,祁风一大早就驾车赶来接陆家人进城。】 余粮收拾妥当过来陆家,今天的余粮穿一身天青衫子,看起来很清爽,陆小乙一眼便认出这身衣衫是去年玉兰给他做的,衣服上有清晰的折痕,想来是第一次上身吧!肤色也恢复到一贯的小麦色,浓眉单眼高鼻梁,怎么看怎么精神。 再看陆家人都收拾得干净整洁,连陆婆子都拿出压箱底的细棉布衣裙,簪一支素银簪子,戴一对素银耳钉,加上她皮肤本就白皙,忽略掉眼角和额头的皱纹,依稀能窥见陆婆子年轻时的几分风采。 比较起来,王冬梅就算素打扮了,无金银绢花点缀,胜在一身衣裙干净合身,穿在她稍显丰腴的身体上,别有一番美好。 玉兰心细,顾着王冬梅的感受,也作一身素雅打扮,却把两个女儿收拾的漂漂亮亮,簪水红花儿,穿浅蓝衫儿粉红裙儿,再系一根水红的腰带,跟水葱似得鲜嫩嫩水灵灵! 这是玉兰给女儿新做的夏裙,还是第一次上身,由于没有穿衣镜,陆小乙看不出新衣裙的上身效果,只能把小丁当镜子,谁叫她们的衣裙一模一样呢! 见小丁如小仙女般娇俏可人,陆小乙觉得自己也美丽起来,特意往余粮身边晃悠几圈,见他瞟一眼便立即垂下眼睑,虽不像以前那么爱脸红,但羞赧的表情骗不了人。 而祁风则不然,大大方方打量小乙一番,说:“推屎郎带花臭美啥?你看你那手茧子,再看你那黄黑色的脸颊,真是白瞎这身好衣裳了!” 陆小乙怒了,“我臭美我的,你管不着,哼!” 祁风凑近小声道:“我说实话而已,你也生气?瞧你妹穿着多好看,那是因为她皮肤白眼睛大。再看看你,眯眯眼黄皮肤,还不如穿男装好看!” 陆小乙脸黑的不能再黑了,说她不白。她认了,黄种人皮肤黄是正常肤色,可要说她是眯眯眼,她就不服了。她哪里是眯眯眼了,明明像极了他爹的眼睛好不好。笑起来会像月亮弯弯一样可爱,还有,拿她的眼睛跟谁比不好,非要跟小丁比,小丁的眼睛可是玉兰那种圆溜溜水亮亮的杏眼,她如何比得过? 陆小乙用她的眯眯眼狠狠瞪了祁风一眼,不再理她,挨着小丁站定,等陆忠安排车次。 女眷和孩子都坐祁风的马车,因为马车厢宽敞舒适。几个男人坐陆忠的驴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一夫城去。 陆婆子显得很激动,自言自语道:“啧啧,好些年没进城了,连城门朝哪个方向开都忘记了。” 陆小乙吓唬她:“祖母,进城你可要跟紧点哟,万一丢了连城门都找不着!” 陆婆子不是那么好唬的,“丢了我也不怕,我长着嘴呢!我难道不晓得问呀?”说完,瞅着玉兰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庚和王冬梅抱着的小凤。叮嘱道:“你俩都上点心,进了城别自顾看热闹把孙儿弄丢了,我把丑话说前头,谁把孙儿弄丢了谁也不用回来了!” 玉兰和王冬梅不回话。陆婆子语气深重的再复述一次,玉兰才淡笑道:“娘,媳妇们都晓得了。” 陆婆子终是不放心孙子,“不行,小庚必须跟在我身边,冬梅。你也要把小凤抱紧点。” 没人回话就算默认,陆婆子满意了,舒舒服服的靠着车厢打起盹儿来,没过多久她就不满意起来,原来是她有些晕车,不仅是她,连带玉兰冬梅和小丁都抚着胸口不舒服起来,小庚则是一贯的上车就呼呼,完全无影响。 陆小乙无感,想必是前世经常坐车的缘故。 陆婆子抚着心口朝驾车的祁风喊道:“祁家小子,你慢点儿哟,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 祁风回头笑道:“好好,你老坐好!”说完竟挥鞭,马车加速狂奔起来。 一车人齐齐往后仰,相互搀扶着坐稳当,陆婆子气的骂祁风:“聋的吗?让你慢点,你咋不听呢!” 祁风笑道:“陆婆婆,瞧见了吗,这才是我平常赶车的速度,先前已经很慢了!” 果然,二货的脑回路的确跟常人不一样。陆小乙忍无可忍,吼道:“疯子,你能不能正常点,赶紧慢下来!” 祁风恢复到先前的速度,有了参照,女人们立即觉得这个速度还算合适,可行至半路,身体却受不了。】 陆婆子这么皮赖的人也拿他没辙,不断喊着:“慢点慢点哟!” 终于,陆家女人们扛不住了,还未进城一个个蹲在路边吐的天翻地覆。陆婆子吐的尤为惨烈,脸色惨白的吓人,摇摇晃晃坐在路旁一块石头上**。 玉兰、王冬梅和小丁吐罢也搀扶着过来坐下,感觉身子还在摇晃,软塌塌动弹不得。 祁风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终于意识到他的速度标准跟女人们速度标准之间的差异。这也不怪他,想他赶车生涯里何时载过一车女眷,全是一群彪悍肌肉男好吧!今天已经是他最慢的速度了,往常要是这个速度赶车,肯定会遭到他爹的呵斥。 哎!陆家女人真是太脆弱了! 不对,还有一个没吐!祁风看向陆小乙,见她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照顾完祖母又去安抚娘亲和婶婶,最后挨着妹妹坐下,轻拍她的后背,又借肩头让她依靠,祁风心里肃然起敬,暗暗称赞:假小子真汉子! 陆小乙若知晓这个称赞,非得吐血不可! 歇息够了,陆婆子说什么也不愿意再上祁风的车,一直等到陆忠的驴车赶上来,两拨人换了车才消停下来。 陆忠赶车很稳,陆婆子缓过劲儿来,抱怨祁风缺心眼儿,又引申到祁山定是个缺心眼的人,不然也生不出如此缺心眼的儿子来。 玉兰等人都不回话,由着陆婆子抱怨,直到崔巍的城楼出现在她视线里,陆婆子才换了话题,开始询问城楼的事。 终于到了祁山镖局,如今的祁山镖局大变样,临街的一段围墙全部推倒,重新建起三间宽敞的铺面,镖局大门也撤去,改由中间铺子进入后院。 中间铺面上方悬着一块匾额,陆小乙辨识一番,大约是‘祁山商铺’四字,铺面两侧挂着一幅木刻对子,字迹洒脱飘逸,应该是祁风所写,至于写的什么,陆小乙认不全,请教余粮才知道上联写着‘陆氏烤饼独一家’,下联写着‘祁山镖局传天下’ 祁风停好马车,得意的问道:“写的咋样?” 陆小乙摇头,“看不懂!像鬼画符。” 祁风睨她一眼,又问余粮,余粮点头称赞,祁风心情大好,解释道:“你也知道我的水平,写字还能看,对对子就差劲了,想来想去就想出这么两句,也不管它工整与否听着舒坦就行!” 这时,祁山带许武和张铁牛迎出来,热情的邀陆家众人入内。由于铺面占去一半院子,镖局内院显得局促起来,还好房舍众多,厅堂也宽敞。 镖局没有女主人,祁山便让陆家女眷自行到东屋房舍歇息,男人们聚到厅堂说话。 祁风送来茶水,交代陆小乙,“假小子,你来过两次,地方也熟,有啥事你自己跑动即可,我还要帮我爹接待客人去。” 陆小乙点头,玉兰笑道:“忙你的去吧,我们有事会让小乙来寻你。” 祁风一走,陆婆子就垮下来,靠着椅子叹道:“哎哟,进趟城受大罪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小丁也蔫兮兮的靠着玉兰,原本白皙的小脸儿折腾的愈发白,眼眸半睁半闭可怜极了。 玉兰和王冬梅毕竟年轻,喝一盏茶后,恢复了几分神采,一个照顾小丁一个照顾小凤。 陆小乙站在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小庚也凑过来看热闹,只见祁山陆陆续续领人进来,看面相大致能猜出是祁山镖路上的朋友,因为他们身上都有祁山那种匪气和悍气。时常能看见余粮和祁风从院内穿过,一会儿拿着红布,一会儿端着鞭炮,想必是在为开业做准备。 约莫一个时辰后,祁山大吼一声:“吉时快到!诸位请随我来!” 声音太具穿透性,东屋里的陆家女人都震得神经一紧,齐齐站了起来,陆婆子有些激动,嚷嚷着去外面看热闹。 玉兰道:“娘,咱们都是女眷,不方便出去吧,不如就是屋里等。” 陆婆子复又坐下,喃喃自语道:“是哦这是城里,我还以为是村子里呢,想着有热闹看不能错过。” 玉兰叹道:“祁家没有女眷真是不方便,咱们来了连个招待的人都没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哎!先前考虑到这些不打算来的,夫君又说祁山都张口相邀了,咱不来也不好。” 王冬梅也道:“是啊,自家呆习惯了,猛地来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宅院心里空落落的,干啥都没有底气儿,大嫂你说乡下人进城是不是就说我这样的!”说完,抿嘴笑起来。 玉兰也跟着笑,“可不是嘛,咱们都是乡下小地方的,到了大城市难免束手束脚,在城里人看来就觉得咱们小家子气。” 妯娌俩笑起来,气氛顿时轻快多了。 王冬梅道:“难怪堂嫂回村那么不习惯,换着让我来城里住,我也会不习惯的。” 玉兰道:“不习惯只是暂时的,住上一阵儿也就习惯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2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约莫一个时辰后,祁山大吼一声:“吉时快到!诸位请随我来!” 声音太具穿透性,东屋里的陆家女人都震得神经一紧,齐齐站了起来,陆婆子有些激动,嚷嚷着去外面看热闹。 玉兰道:“娘,咱们都是女眷不方便出去,还是呆在屋里吧。” 陆婆子复又坐下,喃喃自语道:“是哦这是城里,我还以为是村子里呢,村里有热闹看哪能错过。” 玉兰叹道:“祁家没有女眷真是不方便,咱们来了连个招待的人都没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哎!先前考虑到这些不打算来的,夫君又说祁山都张口相邀了,咱不来也不好。” 王冬梅也道:“是啊,自家呆习惯了,猛地来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宅院心里空落落的,干啥都没有底气儿,大嫂你说乡下人进城是不是就说我这样的!”说完,抿嘴笑起来。 玉兰也跟着笑,“可不是嘛,咱们这些乡下小地方的到了大城市难免束手束脚,在城里人看来就觉得咱们小家子气。” 妯娌俩笑起来,气氛顿时轻快多了。 王冬梅道:“难怪堂嫂回村那么不习惯,换着让我来城里住,我也会不习惯的。” 玉兰道:“不习惯只是暂时的,住上一阵儿也就习惯了。” 小庚嚷嚷着要出去看热闹,陆小乙其实也想出去目睹古代开业的盛况,无奈陆婆子坚决不同意,她担心外面人多眼杂,万一出个拐子把小庚拐走了怎么办! 陆小乙想想也是,城里毕竟不同于乡村,左邻右舍都知根知底,来个货郎都要盯掉人家三层皮,更别说其他陌生人了。当然,村民不是恶意的盯梢,而是出于八卦之心。总想打探来人是哪家的客人,为什么而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诸如此类的八卦心态让村民对进村的陌生人尤为在意。 这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小庚更急了,非要出去不可。 陆婆子把他拖过去梏在怀里,好言哄着,直到鞭炮声停歇。他才撅着嘴从陆婆子怀里挣脱出来,再次跑到窗前,透过窗缝往外看。 陆小乙把窗户推开半扇,一股浓烈的硝石味儿扑鼻而来,能听见阵阵喧哗的人声,氛围很是热闹。 小庚遗憾道:“大姐,炮仗肯定被人捡光了。” 这小子担心的竟是炮仗,陆小乙笑着锤他的小发髻,“放心吧,没人跟你抢小炮仗。一会儿客人走了,大姐带你出去捡。” 小庚笑着点头,盼着客人快点散去。 客人都是送了贺礼的,还有开业宴等着他们呢,等到吃饱喝足后才会散去。 祁山在城西的醉八仙包了几桌席面,陆家女眷的席面是酒楼送来的,齐齐满满摆了一大桌。 陆婆子笑开了花,先前还说祁家父子是缺心眼,这会儿又改口夸赞祁山想的周到,玉兰和王冬梅也喜上眉梢。心情愉悦极了。 是啊,怎能不愉悦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大酒楼的席面呢,面对各式碗盘里色香味俱全的菜色,真是又馋又舍不得下筷。 陆小乙才没这么多想法。瞅一盘鹌鹑蛋不错,手到眼到迅速夹到碗里。 陆婆子道:“啧啧,瞧这蛋真小只,也不知城里的鸡咋长的?生出这么小的蛋来。” 王冬梅笑的欢,“娘,这哪里是鸡蛋呀。分明是鸟蛋!” “鸟蛋?”陆婆子疑惑,“这得掏多少鸟窝啊?啧啧,城里人真会吃!” 陆小乙本想跟祖母普及一下鹌鹑蛋,忍了忍还是闭了嘴,还是不给自己找事好,免得最后把鹌鹑蛋解释清楚了,自己又落到套里,还得挖空心思来解释她如何知晓这是鹌鹑蛋。 小庚一听是鸟蛋,来了兴致,嚷嚷着要吃,玉兰帮他夹一个,他啊呜一口就塞嘴里了。 “也不知吃起来是啥味?”说着话,陆婆子也伸筷去夹,奈何鹌鹑蛋小而圆,她夹了几次都滑掉了。 陆小乙帮她夹一个,笑道:“祖母,掏鸟窝不容易,你多吃点。” 陆婆子吃下,砸吧两下嘴,失望道:“这不跟鸡蛋一个味儿吗?” “祖母,鸡蛋是蛋,鸟蛋也是蛋,只要是蛋就是一个味儿!” “既然都是一个味儿,干嘛不用鸡蛋,犯得着掏鸟窝吗?啧啧,这些城里人真是多事!”陆婆子立即对鹌鹑蛋失去了兴趣,开始夹肉菜吃。 大酒楼的菜,讲究色香味俱全,其次才是份量,而乡下酒席则是份量排第一,其次才是色香味。席面受众不一样,席面风格也不一样。 就比如现在,觉得红糖肘子好吃,一人夹几筷,肘子就没了;觉得香酥鸡好吃,鸡腿分给小庚和小丁后,鸡也就没了;觉得现炸酥肉好吃,一人分几块,盘子就见底了…… 陆婆子抱怨道:“这是什么破酒楼,做饭小气成这样?就不能多整点?” 陆小乙笑,“祖母,酒楼是做生意的,整多了咋赚钱?” 玉兰知道陆婆子的脾气,生怕她跟祁山抱怨这些,赶紧解释道:“娘,菜的份量虽少但品种多呀!你瞧瞧,咱三个大人就上这么大桌席面,祁哥做事多敞亮啊!” 陆婆子点头,继续吃菜,一顿饭吃罢,酒楼的小二就过来收拾杯盘碗盏。 男人们还在酒楼吃喝,陆小乙见院中无人,便带小丁小庚出了东屋。 小庚对院角的木人桩兴趣浓厚,他不懂搏击,却如小猴儿般吊着桩手玩耍,小乙和小丁溜到前面店铺,见右边铺子留着一人看守铺面,此人正是张铁牛。 开张之喜,张铁牛也穿的整洁,一改往日一身短褐装扮,穿上压箱底的细布长衫,无奈他牛高马大的身形跟飘逸的长衫风格不搭,看起来有些违和,他自己也有些拘谨,完全不像往日那么随意,好似被衣衫捆束起了天性,别扭极了。 小乙小丁轻手轻脚走过去,奈何张铁牛耳目聪明,扭头朝她们看来。 陆小乙嬉笑着跟张铁牛打招呼。 张铁牛虽然跟小乙熟,但小丁却是他第一次见,而且还是这么一位乖巧秀美的小姑娘,他立即变得拘谨起来,黝黑的脸颊看不出红晕,耳朵却出卖了他。 陆小乙知道他外表粗野内心羞涩,大方的介绍道:“张叔,这是我妹妹陆小丁,小丁,这是张叔。” 小丁乖巧的喊着张叔,张铁牛嗯了一声,极小声,恰巧有人来卖饼,张铁牛立即转移到卖饼上,小乙小丁也走到柜台前帮他。 来人是老顾客了,跟张铁牛熟识,笑道:“哟呵,铁牛兄弟,哪里请的小姑娘?你们不会学城南都豆腐店吧?请个豆腐西施来,生意好到爆!” 张铁牛粗声道:“去去去!少他妈的胡咧咧,说,几个饼?买完赶紧滚蛋!” 那人知道张铁牛性子,能开玩笑的时候不用自己开口,不能开玩笑就少惹,惹他犯了牛脾气,能把自己举起来轮十圈,摔地上还能再补上几脚。 那人哈哈一笑揭过这茬,道:“三个芝麻的!” 张铁牛取三个芝麻烤饼砸过去,吼道:“二十一文!给钱!” 张铁牛手劲不是盖的,三个烤饼如同三块石头朝那人砸去,那人晃晃悠悠接住饼,最后一个没控制好力道,裂开一条口子。 那人笑道:“哎哟,铁牛兄弟,你能不能稳着点,瞧这饼都裂口了!” 张铁牛却道:“裂口了有什么不好,省的你回家还得掰开!赶紧的,给钱给钱,二十一文!” 那人惊呼,“咋涨价了,昨天还是六文钱一个!” “今天新开张,饼子各涨一文钱,爱买不买!”张铁牛不耐烦。 陆小乙在一旁看得嘴角抽搐,这是什么服务态度,服务员虎背熊腰长相彪悍粗声粗气暂且不提,就论他这拽拽的态度,一句爱买不买,就能把生意搞砸! 谁知那人却道:“我也不想买啊,我家老娘要吃,我能不买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饼子真是好吃,尤其芝麻味的越嚼越香。” 小乙小丁听到外人称赞她家饼子好吃,相视一笑俱是欢喜。 张铁牛也很得意,“那是肯定的,一夫城独一份的生意,除了咱们这儿,你去哪儿都买不上!算了,看你是熟人,二十文三个饼卖你得了!” 那人挺高兴,给了二十文又对张铁牛道:“祁总镖头咋说转行就转行了?往些年押镖不是干的风生水起吗?” 镖局之间的竞争,外人如何知晓,张铁牛也不会明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咱不想死在沙滩上就转行了呗!我告诉你啊,别以为咱转了行就好欺负,咱提起刀照样能砍人!” 张铁牛说的是实话,那人也信服,点头道:“那是那是,不过祁山镖局也是出了名的讲规矩,从来不会乱砍人!” “你这不是废话吗?咱要乱砍人,现在哪能在这儿卖饼呀,都他妈蹲大狱呢!” 这时,又来了两个大婶买饼,张铁牛朝那人挥手:“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改天空了请你喝酒!”那人挺吃他这套,应承着乐呵呵的走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3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那人一走,张铁牛立即换上一副笑颜,粗嗓门的粗犷男人非要用小萝莉一样的嗓音说话,“几位大婶想买点什么饼?” 陆小乙听得浑身一颤,苦着脸望向张铁牛,眼光传递着‘张叔你正常说话好不好?’怎奈张铁牛顾客至上,看都不看她一眼。←百度搜索→【ㄨ 其中一个瘦脸大婶跟陆小乙同感,反射性的夹住篮子往后缩,另一个圆脸大婶却呵呵笑,“莫怕莫怕,这人好着呢!前次买饼见我东西多,还帮我送回家去,是个好人啊!” 张铁牛被夸奖了,哈哈大笑起来,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带动胸腔震动,胸腔带动胸肌震动,胸肌扯动臂肌,好似整个身子触电般的抽搐。 瘦脸大婶吓得后退一步,疑惑道:“这家饼子真那么好吃吗?要不咱们走吧!” 圆脸大婶热情的把瘦脸大婶拉上前,“好吃好吃,以前他家用驴车驮着卖的时候,我老买着呢!如今换成大铺面,买的人更多了!” 张铁牛终于把心底的喜悦之气吐纳完,轻言笑道:“大婶,买那种味道的呀?” 这次不管陆小乙,连小丁也打了个冷颤。 圆脸大婶道:“原味五个芝麻五个。”又问瘦脸大婶:“你要几个?” 瘦脸大婶几不可见的扫视张铁牛一眼,“每样一个行吗?” “行啊行啊!怎么都行!”张铁牛爽快极了,各样饼子取六个,小心翼翼的端出来,恭恭敬敬的递给两位大婶。←百度搜索→【ㄨ 若不是先前见他粗鲁的砸饼子,陆小乙简直就信了他是一位服务周到顾客至上的好员工。 两位大婶在付钱时又起了抱怨,纷纷抱怨饼子太贵,陆小乙以为张铁牛又会甩出一句“爱买不买”,谁想他却赔笑耐心解释道:“大婶呢,咱这都是小本生意,利薄的很啦。实话跟你说,这些饼子也是从别处买来的,进货价钱涨了卖价不得不涨啊!而且,你瞧咱家新建的三间铺面。大大小小投了不少银子,光靠卖饼一文一文的赚,也不知何时能赚回来,哎!我还等着它赚钱娶媳妇呢!” 瘦脸大婶指着小乙小丁道:“你两姑娘都这么大了,你莫不是个老鳏夫?” 张铁牛一脸很受伤的表情。赶忙摇头说不是,小乙小丁忍着笑,也解释说不是。 瘦脸大婶信了,圆脸大婶又来补刀,惊讶道:“你还没娶过媳妇?啧啧,我瞧着你是该抱孙子的人了!” 张铁牛受了极大的内伤,小乙姐两不厚道的噗嗤笑出声,圆脸大婶立即露出尴尬的笑,“你别介意啊,婶眼神不好使。” 张铁牛嘿嘿笑道:“没事没事。我这人面相老,被人误会是常事!” 圆脸大婶觉得张铁牛性子不错,安抚道:“放心吧,婶儿帮您留意留意,谁家有嫁不出去的大姑娘或是再嫁的小寡妇,婶帮你保媒!” 张铁牛笑开了花,连夸两位大婶是好人,好人大婶便不再计较涨价的事,付过钱笑眯眯的走了。 陆小乙问张铁牛,“张叔。先前卖饼那人,你干嘛对他那么凶?对后面两位大婶态度又好极了。” 张铁牛笑道:“先前那人曾在咱们镖局干过,人熟也就不在意态度了,该骂的骂出口。该吼的吼出声,兄弟间没那么多顾忌!” 陆小乙恍然,这时又来人买饼,一时忙起来,小乙小丁也帮忙搭手,忙过这一阵儿。小乙小丁去后院看小庚,见他还在木人桩上吊着玩耍呢!陆婆子玉兰和冬梅都出了东屋,在院内走动透气。 男人们吃席回来,已是一个时辰后,祁山喝得脸颊红红被祁风和余粮搀扶着,陆忠要赶车回村,喝得不多,反倒是陆寿增和陆勇喝的有些飘。 陆忠要告辞,祁山却不让,喝醉后大嗓门如敲鼓,拉着陆忠说道:“陆老弟,大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今天是我这些年最高兴的一天,也是我真正敢放开了喝的一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忠摇头,祁山笑道:“因为我终于对得起我的老娘了,再也不让她为我操心了!好啊好啊!终于不再走那条镖路,终于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了,这都多亏你帮忙啊!哥我谢你!” 陆忠实诚道:“不敢当不敢当,祁哥,咱们是相互帮忙!” 祁山哈哈大笑,“陆老弟别急着走,晚上咱们再喝几坛,一醉方休!” 家中无人,陆家人哪里肯久留,坚持要走,祁山又要留客,僵持不下,还是祁风劝道:“爹,你别为难陆叔了,来日方长,陆叔有的是机会陪你喝酒!要不这样吧,难得婶婶们进一趟城,让陆叔带她们出去逛一逛,陆家祖父和陆家小叔醉酒,正好让他们歇息片刻,等陆叔逛完回来一并回村。” 祁山想了想觉得可行,便让祁风去安排。 于是,陆婆子玉兰冬梅连带小乙她们一起上了祁家马车,由祁风牵着,陆忠和余粮护卫着,缓缓往城里繁华地去。 一夫城最繁华的莫过于东大街和西大街,一路上熙熙嚷嚷人声鼎沸,乡下人没那么多忌讳,陆婆子更没有,一把掀开车帘好奇的往外瞅,“啧啧,这么多人好热闹啊!” 祁风道:“陆婆婆,下来瞧瞧不?” 陆婆子点头,“既然来了就下来走一走看一看呗!” 祁风对西大街很熟悉,拐到一处车辆寄存处,付两文钱领一个编号牌,然后带着陆家众人逛街去。 陆婆子爱看热闹是真,心疼孙子也不假,一下车便紧紧拽住小庚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被拐子拐走了。陆忠笑她太紧张,陆婆子黑着脸骂陆忠,直到陆忠把小庚顶到肩头,陆婆子才放心。 西大街还是这么繁华,陆小乙好久不来,仍能感受到属于西大街的独特气息,路过曾经吃米油茶的饭馆,发现已经更换了门脸,如今该做杂货生意。 陆小乙有些怅然,那么好吃的米油茶怎么就关门了呢,她还想着跟余粮再来吃一次的。怅然间,见余粮也在往那边看,两人目光一相遇,心知肚明的相视一笑,陆小乙心情又好起来。 陆忠道:“娘,我今天出门带了银钱,你有啥想买的尽管开口。” “哎哟,可算是享上福了,世上当娘的最喜欢听的就是这句话!”陆婆子见儿子如此孝顺,脸上笑开了花,道:“要说买东西啊,真是什么都想买,可是买东西就得花银子。”瞅一眼小庚,“算了,给我孙子攒着吧!” 祁风插言道:“陆婆婆,你想买啥就说呗,陆叔现在是陆当家的了,不差钱!” 陆忠笑, “胡说啥,我就是个卖饼子的。” 玉兰对陆忠道:“既然来了咱们就去一趟布庄吧!要入秋了,正好买些布给家人做些秋衣。” 陆忠点头,向祁风询问那家布庄好,祁风力推西大街最把头的何氏布庄。 据祁风讲,这家布庄是去年新开的,虽然比不上那些世代做布匹生意的老字号店铺,但货品花色齐全种类繁多,且对待顾客一视同仁,不论富人穷人贵人贱人只要一脚踏进店铺,店员都会热情的接待他们,直到他们买到称心如意的货品为止,一年时间,何氏布庄就经营的风生水起,风头盖过一夫城最大的福喜布庄了。 玉兰听了十分高兴,道:“竟然还有这样的铺子?夫君你有听过吗?” 陆忠摇头道:“没听过,咱家买布少,对新开的铺子不知也是正常,即使听说了,想到它是城里有名的布庄,也会觉得咱们这些穷人进不去,更不会去一探究竟。” 玉兰有些惋惜,“真是可惜了,早知这家的好,也不去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铺子受气了。” 祁风道:“婶儿,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何必为这些人生气。今天正巧有机会,咱去何氏布庄看看。” 陆小乙默默的听着,对何氏布庄充满了好奇,想见识一下对顾客一视同仁的布庄。 祁风领路,一行人往西大街最把头走去,远远瞅见一匹巨大的招牌幡子迎风招展,上书四个浓墨大字,正是何氏布庄,顺着招牌幡子往下看,是宽敞的布庄大门,进进出出的顾客不管买布与否,无不面带喜色心情愉悦。 果然,陆家人一踏进店门,立即有位穿深蓝长衫的中年人迎上来,拱手朝陆家人行礼,笑得一脸和气,自我介绍道:“欢迎光临何氏布庄,鄙人免贵姓何,你们可以叫我老何。” 陆忠礼貌的拱手回礼,“在下姓陆名忠乡村粗人,初次来到何氏布庄,劳烦何叔帮忙推荐几款适合家小的布料。” 祁风和余粮也拱手自报家门,老何笑眯眯的点头应承,展手恭敬的请陆家人往店铺西边柜台走。 陆小乙回头往东边柜台看,只见那边的顾客多是遍身绮罗者,再看看西边柜台,多是棉麻布衣者。原来,这家店铺并不是纯纯的穷富不分贵贱合一,而是分区销售,唯一值得称赞的是,服务态度的确很好。(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4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老何把陆家人领到西边柜台,微笑着对陆忠道:“这边柜台的布料都适合你的家小,你们慢慢挑选,有问题可以问柜台里的伙计,若是买的多,还可以适当便宜。”说完,站在离柜台不远不近的位置,既能顾着西边柜台,又能瞧见新进店的顾客。 再往东边柜台瞧,也有一位笑容可掬的中年人,一边顾着东边柜台,一边瞧着店铺正门,想来是跟老何一样,负责接客分流,把富贵人引领到东区,穷苦人领到西区。 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都喜欢群分,富人堆里多出个穷人,富人会生出优越感和鄙视,穷人也会觉得尴尬和窘迫。同理,穷人堆里多出个富人,穷人会仇富和排挤,富人也会觉得没安全感。 陆小乙觉得何氏布庄这种经营方式有利有弊,把富人聚集到一起,攀比心不可避免,能一定程度上促进消费,把穷人聚集到一起,自信心增加,能最大程度的照顾穷人的自尊心,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消费。 利有了弊也就显现出来了,毕竟分而治之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平,甚至更明显的给人群做了划分,从进店分流就能看出来,那时已经在给顾客定位了,只不过何家人用优质服务把弊端掩藏起来了,富人进来往东走,趾高气扬,穷人进来往西走,店员笑脸相迎,各自欢喜了也便没人去挑刺罢。 陆小乙如是想着,跟着爹娘的步伐移动到柜台前。 有几户买布的人家朝陆家人点头致意,看穿衣打扮跟陆家人相仿,故而相互友好的招呼对方。 陆家人善意的回礼,然后被琳琅满目的布匹吸引住了,果真如祁风所讲花色齐全种类繁多,不论富人穷人贵人贱人只要一脚踏进店铺皆能满意而归。 只见柜台前整齐的码放着各色布料,柜台后的货架上也堆叠的满满当当,更让陆小乙惊奇的是,布匹的颜色堆叠也极具美感。冷色暖色分开放置。虽不像现代色谱那么精准,但冷暖渐变也做的极有分寸,不突兀不跳脱,给人眼睛一种舒服之感。视觉舒服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购买欲也嗖嗖往上涨。 陆婆子玉兰和王冬梅早已激动的围上去,摸摸这匹,瞅瞅那匹,你觉得葱绿好。我觉得冬瓜绿好,她又喜欢苔藓绿;你觉得枣红好,我觉得石榴红好,她又喜欢桔子红;你觉得鹅黄好,我觉得小鸡黄好,她又喜欢丝瓜花黄。婆媳三人各抒己见争论纷纷,那管你是婆母还是儿媳或者妯娌,只挑自己喜欢的。一问价觉得贵了,又放下继续挑,柜台里的伙计一直笑眯眯的。很耐心的提供咨询服务。 小丁也兴致盎然的学着挑选,小庚是看稀奇,见姐姐摸哪匹布他也跟着摸。 陆小乙感慨万千,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女人天生对美的追求,总是最执着最专注的,在能力允许范围内,大约最喜欢说的三个字就是买买买! 是的,能力范围内,几个女人在挑选能力范围内自己最心仪的布匹。 而男人们则表现出这方面的无感。陆忠第一次见娘和媳妇如此激动,不禁捏了捏钱袋子里的银两,忧心结账时银钱不够又将如何是好!想起他第一次买布的时候,冒冒然然去了城里最大的福喜布庄。那里的伙计都是眼睛长在头顶的,一看他穿着棉布旧衣便开始鼻孔里喷气,最后买了布,掏了钱还受了气。他后来买布便不再去福喜布庄,直接在一些小布庄购买,虽然价钱贵点但不受白眼心情好。花钱不就图个花高兴吗?谁愿意花钱买气受! 陆忠对挑布料没兴趣,祁风和余粮也同然,恰巧老何往这边看来,如何看不出三个男人的窘迫,笑着上前对陆忠道:“几位可以到一旁稍作歇息。” 才发现临窗的位置摆有几把椅子和方几,陆忠谢过老何,带余粮和祁风过去坐下,马上有小伙计给他们倒茶,果然服务很周到呢! 祁风长叹一声:“生平第一次知道买布比押镖还累!” 余粮笑着不说话,陆忠道:“别说是你,就是我也第一次觉得买布是件累人的差事。” 陆小乙走过去坐下,接陆忠的话道:“爹,咱家的布都是你买的,你以前怎么没有觉得呢?” 陆忠瞅了一眼争论的正起劲的三个女人,深有感触道:“往些年买布,我都去一些小布庄,一是没有这么多颜色样式可供挑选,二是伙计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多问几次就烦了,爱答不理的样子让人不舒服,我只有快快买了走人。” 陆小乙立即领悟过来,笑道:“哦,我明白了,难怪咱家衣服年年都那几种色,原来是爹怕麻烦没有用心挑选啊!” 陆忠被女儿说中心思,嘿嘿笑道:“你知道就行了别在你娘跟前说,省的又来叨叨我,她已经为布料花色的事抱怨很多次了。” 陆小乙嘻笑着点头,其实心里对她爹的眼光还是赞同的,瞧瞧今天这身新衣,浅蓝粉红水红全是适合小姑娘的艳丽色彩,回家翻翻衣柜这些年的旧衣仍然是这几种色彩,再看她娘的穿衣风格,一色的淡青湖绿,她爹以深蓝玄色为主,小庚就多彩一些,确切的说是集一家之长,爹娘姐姐们的衣服改一改都给他穿,他可高兴了。 在喝了三盏茶后,陆婆子玉兰和王冬梅终于挑好了布,陆婆子挑了深栗色和老竹绿,王冬梅挑了灰蓝和柳黄,玉兰挑的就多了,给陆忠挑了蓝灰色,给小乙小丁挑了水绿和丁香色,给余粮挑了鸭暖青,给小庚啥也没挑,姐姐们的旧衣改改还能穿。 虽然都是极普通的棉布,算下来银钱也不少,陆忠要掏钱,陆婆子一把按住他的手,激动道:“别着急别着急。”又朝不远处的老何道:“大兄弟,过来一下,来!” 老何笑眯眯的上前,陆婆子道:“大兄弟,你看咱们买这么多布,银钱是不是能少点?” 老何温和道:“请稍等。”转头问伙计总价。又看了看陆家女人挑选的布料,笑道:“老夫人好眼光,挑的都是今年的新花色。” 陆婆子笑得很得意,看老何愈发顺眼了。 老何继续道:“是这样的。你若挑其它旧款花色,我能给你便宜一层,可这新花色进价就贵,实在是不能再便宜了,要不这样吧。送你三尺麻布怎样?” 陆婆子一听送三尺麻布,顿时乐开了花,催促陆忠道:“还等着干啥?赶紧付钱。”又小声道:“付了钱赶紧走,谨防他变卦!”陆婆子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众人都听到了,小庚无感,小丁捂嘴笑,陆小乙则装傻装天真,祁风后退三尺跟陆婆子划清界线,其余人等都脸色尴尬。不好意思看老何和柜台内的活计! 老何笑了笑吩咐伙计把布匹包好,陆忠付钱后,陆婆子赶紧把布匹抱到自己怀里,嚷嚷着赶紧走人,陆忠拱手跟老何告辞,老何微笑着送陆家众人出门。 陆家人出门没走两步,便跟几位锦衣少年错身而过,很快,一位少年郎追了出来,大声道:“诸位请留步。请留步!” 陆家人纷纷回头,茫然的盯着来人,陆小乙看来者有些面善,一时想不起是谁。少年郎咧嘴笑露出两颗虎牙,陆小乙便想起来了,这是年前卖梅花馒头时,订货的何家少爷。 可惜何家少爷印象里她是小少年的装扮,完全没有认出她来,他认出了当时一同前往的余粮。至于后来送货的陆忠,也是跟何宅家仆接触,跟少年郎没有打过照面。 陆忠疑惑道:“请问你是?” 何家少爷很有礼貌的跟陆忠拱手行礼,然后朝余粮道:“梅花馒头,记得吗?当时你跟一个小少年去过我家。” 何家少爷这么一说,余粮想起他来,连带陆忠也变得和蔼起来。 何家少爷笑问:“怎么不做梅花馒头呢?年前送了几次后来便停了,我娘想起来还催我在城里寻过几回,可惜买不上了。” 余粮介绍陆忠给他,“这位小兄弟,实不相瞒,梅花馒头是这位叔蒸了卖的,你可以向他询问。” 何家少爷欣喜的望向陆忠,“不知这位叔怎么称呼,年前送货都是福伯跟你接触,也没细问你何时才能再供货。” 陆忠如今的重心都在烤饼上,梅花馒头只是年前小乙临时捣鼓出来的,赚些过年钱罢了,此时被何家少爷问及也说不清,扭头问小乙,“小乙,咱家的梅花馒头还做吗?” 何家少爷顺着陆忠的眼光看向陆小乙,智商明显高过祁风,祁风当初看陆小乙眼熟,硬是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何家少爷指着陆小乙惊喜道:“啊!你就是当初那个小少年吧!呵呵非礼勿视,刚才没敢看你,一时没认出你来。” 陆小乙夸赞道:“少爷好眼光,在下正是当初的小少年。” 何家少爷不禁瞟向小乙身边的小丁,脸颊顿时红红的,急急说道:“咱别站着说话,请进店细谈。” 陆小乙瞬间明白过来,这何氏布庄定是他家的产业。 祁风貌似对比他还俊朗有礼的何家少爷不喜欢,直言道:“我们刚出来就不进去了,陆家叔叔还着急回村呢,你有话就直说呗!” 陆婆子抱着布匹也嚷嚷着坚决不进店了,生怕店家把送的三尺麻布要回去。 何家少爷笑道:“好吧,我就长话短说,想问问你家何时再蒸梅花馒头,我娘觉得那花馅儿味道很好,后来从点心坊买了些花馅儿,可蒸出来的梅花馒头却没有你家的味儿,特别是她胃口不好的时候,老念叨你家的梅花馒头呢!” 陆家如今主力做烤饼,蒸馒头毕竟太费时费力,交由镖局众人现场蒸制也不现实,想到何氏布庄生意不错,待人也极和善,陆小乙有心卖他个好,便对何家少爷道:“实不相瞒,咱家如今只做烤饼卖,不再做梅花馒头。” 何家少爷有些遗憾,不过还是很有风度的微笑着。 陆小乙又道:“我可以提供花馅儿给你,你只需交代后厨加上糖霜蒸制即可,咱家的梅花馒头除了花馅儿特殊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何家少爷激动的拱手致谢,并承诺按馒头价算钱。 陆小乙道:“一点花馅儿而已不用算钱。”随后把取花馅的地点约在祁山镖局,不,如今改叫祁山商铺,联系人当然是祁风了。 祁风哼了一声,催促道:“啰嗦完了就走吧,时候不早了,还要送你们回村呢!” 何家少爷跟陆家人告辞,眼神快快的看了小丁一眼,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5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祁风取了马车把陆家人送回镖局,陆寿增和陆勇已经起来,休憩一会儿酒醒了不少,反倒是祁山因醉酒睡的鼾声震天。 陆忠不愿吵醒他,便跟许武和张铁牛告辞,牵出驴车准备回村,陆家女人不愿坐祁风的马车,祁风表示很无奈,保证再三且费尽口舌也劝不动,只好郁闷的载着一车男人,可上了官道,他又毛病复发,连续挥鞭,生生把马车赶出了跑车的效果。 陆小乙瞧着前面绝尘而去的祁家马车,真替车上的祖父小叔和余粮捏一把汗,料想那马若是有脾气,早把祁风踹飞了吧! 陆忠的驴车还在官道上慢悠悠的行着,祁风已经送完人返回了,两车相遇时,陆婆子指着祁风训道:“的亏没坐你的车,瞧你那疯冲冲的性子,莫把我家老头子的骨头架颠散了。” 祁风笑,“陆婆婆,下次我专车载你好不好?” 陆婆子呸他,“缺心眼子,我打死都不坐你的车!” 陆忠严肃道:“风子,官道上车多人多,且不说撞到人,就是撞到石头颠簸一下弄个人仰马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祁风跟他爹一贯是打闹父子,遇上陆忠一本正经的跟他说话,莫名有些信服,点头道:“知道了陆叔,我会谨记的。” 陆忠点头,再三叮嘱他缓行慢赶,见祁风赶车离去,陆忠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马车消失在下一个转角,才跳上驴车慢慢赶着。 玉兰笑道:“风子虽然性子跳脱,本性还是好的。” “好什么好,他就是个疯子!”陆婆子抱怨,“想起早晨的事我现在还有气呢,难得进趟城,我特意给自己煮了两鸡蛋,吃下肚没一个时辰统统吐光了,可惜了哇!” 王冬梅故意调侃道:“娘。我早晨说帮你吃一个的,你不同意,看吧浪费了!” 陆婆子恨她一眼,“别说我。好像你没吐似得!” 王冬梅瘪瘪嘴,跟玉兰相视一笑,说道:“大嫂,今天的布钱从我工钱里扣吧!” 王冬梅每月的工钱都如数上交给陆婆子,陆勇跟陆寿增编篮子卖的钱也是陆婆子在管。她手里没有钱,刚才买布都是哥嫂掏的,她心里不好意思只能如此说。 玉兰笑道:“几尺棉布而已,弟媳不用跟我见外。” 陆婆子也不乐意,抱怨道:“动不动就扣工钱,你有多少工钱扣?把你陪嫁掏出来,几尺布钱还给不起吗?” 陆婆子明知王冬梅娘家一毛不拔,还故意提陪嫁钱,弄得王冬梅脸色青红变换。】 她哪里有陪嫁钱,她亲爹亲娘恨不得刮她三层皮呢!出嫁时给她置办的几件薄皮家具。到婆家一年多时间全都开裂了,更别说陪嫁的压箱银,一个铜子儿也没有。而且,得知她帮玉兰烤饼赚钱后,她亲爹几次三番问她要钱,她都以婆母管钱为由打发掉了,如今的她看得很明白,再跟无底洞娘家攀扯不清,她在陆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玉兰解围道:“烤饼虽挣不了几个钱却也是劳累活儿,整日烟熏火燎。好衣服也熏成旧衣服了,当嫂子的给你添两身衣服也是应该的嘛。” 王冬梅有些感激,淡笑着说:“多谢大嫂,你的好我都记心里的。” 陆婆子又来抢。“我难道对你不好吗?我把小凤当眼珠子疼着,你咋不记我的好?” 提到小凤,王冬梅还是承认陆婆子的好,笑道:“娘,我当然记得你的好了,说实话。你比我亲娘对我还好!” 陆婆子楞了楞神,没料到王冬梅如此说,嘴角上扬刚露出一丝笑意,立即往下瘪,生生把笑意忍下来,冷哼道:“呸!别在我面前提你娘家那些破烂人,还有没有点人性啊!卖女儿赚嫁妆我就不说了,单说你们回门,我家给了两只大公鸡,你家一个鼻涕都没还回来,你坐月子他们送半篮鸡蛋还当多大的恩赐似得,一家四口吃得脑满肠肥才走,如今得知你烤饼赚钱了,又觍着脸上门找你要钱,呸!别以为你瞒着我就不知道,哪天让我撞见,看我不拿锤衣棒追他十里八里地!” 王冬梅不说话,因为她娘家人的确如此,心凉了,也不愿再反驳什么。 陆婆子见王冬梅态度恭顺,心里一喜,不由语气缓和一些,“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盆水既然泼到我老陆家,就安安心心跟勇儿过日子,娘家人就别去招惹,实在难缠就让我去!” 王冬梅点头,陆婆子又道:“你那要死要活的破烂脾气也别跟我再闹,咱勇儿对你好,你就好好报答他,给他生七个八个儿子就行!” 王冬梅嘴角微微一抽,脸颊又红又尴尬。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来,“祖母,小婶生七八个孙子,你照顾的过来吗?到时候你是疼小庚呢还是疼你那七八个孙子?”说完,朝小庚眨眼,提醒他问个清楚明白。 小庚扶着玉兰的胳膊从驴车一侧扑到另一侧陆婆子的怀里,撒娇道:“祖母,你说啊说啊,有那么多弟弟了,你还疼小庚吗?” 陆婆子抱着孙儿欢喜极了,“疼,祖母最疼的便是你!你可是咱们家的长孙,祖母肯定最疼你!” 小庚圈住陆婆子的脖颈咯咯笑不停,陆婆子幸福极了,想象着七八个孙子环绕她的场景,更是笑得眉眼不分。 驴车进村的时候,有村民打招呼,陆婆子难得笑眯眯的跟人吹嘘道:“是啊是啊进了趟城,原本不想去的,儿孙拉着死活让去,这不,吃完酒席又买布,花钱跟流水儿似得!” 玉兰悄声提醒:“娘,人怕出名猪怕壮,别到处说吃酒席和买布的事,免得招惹妒忌惹出是非来!” 陆婆子不屑,“你啊你就是胆小,有我在你怕什么,那些猫猫狗狗想找咱家的事,别怪我打上门去!” 陆小乙道:“祖母,你又不是习武出身干嘛喊打喊杀的,倚老卖老的赖皮招式用久了就不好使了!” “胡说八说,我几时赖皮了?”陆婆子无赖起来。 陆小乙偏要提醒她,“去年跟张家婶婶那次,你不是倒地装腰疼吗?还是我趁机给你垫块石头才耍赖成功,你怎忘记了呢!” 陆婆子恨她一眼,不说话,恰巧驴车到了陆家院外,陆婆子赶忙扶着陆忠的手跳下车急急进院去。 余粮等着陆忠一家人回来,才告辞回了上溪村,陆小乙看他越行越远的身影,发现他又长高了一截,背影看起来挺拔直立,撑得一身天青衫子很是飘逸,陆小乙喜滋滋的感慨吾家男人初长成,再想想自己的小身板,不免有些泄气,何时才能快快的拔节嘛?好心急哟! 此后的日子,祁山商铺的烤饼销售稳中有增,一月下来销量不错,利钱虽然比不上当年押镖,胜在安稳清闲。 陆家人跟城里商铺搭伙一事很快传回下溪村,又引起一阵轰动,村民们没想到,陆忠光靠卖饼也能跟那么大的一家商铺搭伙,更有甚者暗暗记着陆忠每天送饼的次数,也不知如何估算的,得出的结论便是陆忠一天要赚十两银,顿时,陆家人卖饼赚大钱的消息迅速传遍临近几个村子。 上次进城回来陆婆子说吃酒席买布匹的事也被传的变了样,说陆忠财大气粗,在城里最好的酒楼包了最贵的席面,吃完又去最大的布庄给家人买了最好的布匹,连酒楼里点的什么菜,布庄里挑的什么布都说的有模有样。 陆莲从邱婆子那里打听来,便慢悠悠走到陆家给玉兰说,玉兰听后也很无奈,“我听花大嫂说了,她说得有所保留,看来也是怕我多想,算了算了,这些事早就想到了,她们爱说就说去吧,咱不去计较,传几天也就淡了。” 陆莲气道:“有些人真是吃饱了闲得,有那说闲话的工夫,还不如去地里除除草松松土,还能多收几颗粮食。” 玉兰笑,“你是有身子的人,别为了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气坏了身子,听嫂子的话,让她们说去吧,咱只管闷头赚钱就行。” 恰好一坑热饼子烤好,玉兰给陆莲挑一个,怕烫着她,又拿一个盘子垫着,陆莲吹一吹咬一口吃的笑眯眯的,一个饼子吃完坐了片刻才慢悠悠的回去。 玉兰派陆小乙护送陆莲,小丁也跟上,小姐俩一左一右当起了护法,直到把陆莲稳妥的送回家。 回来的路上碰到陆家大房婆子,见陆小乙姐两赶忙喊住,“小乙小丁,等等伯祖母。” 小丁道:“伯祖母哪去?” “去你家呗!有点事跟你娘商量。”陆大婆子笑眯眯的说道。 陆小乙记得上次因造谣祁山是匪人的事,陆大婆子跟玉兰彻底翻了脸,陆大婆子说陆忠结交匪人拖累陆家大房,玉兰当时就放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想此时,陆大婆子又毫无记性的要找玉兰商量事,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6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陆大婆子的突然到来,立即引起陆婆子的警觉,从陆大婆子进院门起,她便全程跟随,在没弄清来意前,她竟然能忍着不说话不翻脸,忽略掉她黑的比锅底灰还黑的脸色外,陆婆子表现的还算可圈可点。←百度搜索→【ㄨ 玉兰当初跟陆大婆子撕破脸,如今人家不提这茬厚着脸上门,她也不好再提,不咸不淡的接待着。 陆小乙猜测陆大婆子的突然到来,肯定与这阵儿沸沸扬扬的传言有关,果不其然,陆大婆子一开口便印证了陆小乙的猜测。 玉兰当然也猜到了,所以当陆大婆子开口的时候,她脸色淡淡的没一丝波动。 陆大婆子道:“侄儿媳妇哟,你知道如今村里人都咋说你家不?哎哟哟,传的那叫一个邪门哟,登门找我打探情况的把我家门槛都要踏懒烂了。” 玉兰淡淡道:“伯母是来找我赔门槛的?” 陆大婆子好似听不懂玉兰话里的意思,还一个劲的解释道:“瞧你说的,咱家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我帮你赶人都来不及呢,哪有找你赔门槛一说。” 玉兰淡笑道:“多谢伯母费心了!” 陆大婆子叹了口气,道:“费心也是应该的,这几天为了把那些媳妇婆子打发走,我嘴巴都说干了,瞧,嘴角还上了火,冒起一堆小泡子。”说完,陆大婆子指了指嘴角,果然有几个小疱疹。 陆小乙故意道:“伯祖母,你确定真是为咱家的事上火?而不是你闲话说多了的缘故?” 陆大婆子嘴唇微张,下意识想开口训斥陆小乙,又咬牙忍下来,浮起一丝难看的笑, “咱家小乙嘴上不饶人的性子,真是像极了她祖母。” 一直不说话的陆婆子没好气道:“我嫡亲的孙女不像我能像你去?你说这些废话干啥?你只管说是哪些嘴痒舌头疼的妇人在你跟前呱噪,一个不落的说出来,我去帮她们挠挠嘴拔拔舌。” 陆大婆子再蠢也不会把那些跟她走的近的婆子媳妇供出来,她今天过来也不过想给玉兰卖个好。打探她家是否真的赚了大钱,顺带把烤饼方子要一份,刚好儿媳娘家开着杂货铺,她俩在家烤了也摆杂货铺卖去。 陆大婆子跟陆婆子说话一直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嗤道:“瞧你说的,这些嚼舌根子的媳妇婆子我早骂出门去了,哪里需要你出手呀,再说了,咱们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一出手就不是骂两句了事,轻则道歉说好话,重则丢财免灾!哎!乡里乡亲做太绝会遭报应的。” 陆婆子嗖的站起身,准备跟陆大婆子开火,被陆小乙抓住手往下扯,陆婆子冷哼一声,闭嘴坐回原位。 陆大婆子自觉占了上风,有些小得意,转而对玉兰道:“咱都是嫡亲的陆家人,你也跟伯母交个底。那些村妇传的是不是真的?” 玉兰装糊涂,“伯母,那些村妇到底传的是啥?你说了这么多话,扯来扯去也没说清楚呀!” 陆大婆子道:“你听了可别生气。” 玉兰淡淡回:“有什么可气的,生气伤身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其实也没什么,主要传你家赚了大钱,在城里开了三家大铺面,雇了一群镖师帮着卖饼,一天两车三车的往城里送货,啧啧。都传你一天能赚十两银呢!” 陆婆子骂道:“放屁,你是猪脑袋呀,我儿一天要赚十两银,还用得着下地干活吗?我儿媳还用得着烟熏火燎的烤饼吗?你这猪脑袋能想点正事不?” 陆大婆子回骂:“猪脑袋也比你脑袋里装屎强!” 陆婆子支棱着又要暴起。陆小乙再次拉住她,不是她好心劝架而是她还不清楚陆大婆子来的目的,且先等等再看,见玉兰稳着不说话,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陆婆子气的一把甩开陆小乙的手,最终还是坐下了。 陆大婆子暗忖玉兰必定想从她嘴里打探出什么来。不然不会让小乙频繁拉扯陆婆子,不管怎么说,连续两次让陆婆子吃瘪,陆大婆子自我感觉良好,接着对玉兰说道:“还有呢!还说你家铺子开业那天在城里最好的酒楼包下整二楼,好肉堆满了桌,好酒成坛的上,啧啧,连那什么湖的大螃蟹也蒸得红红的随便吃!” “还说其它的吗?” “有,还有呢,还说你们吃完饭去了城里最大的福喜布庄,买的布匹驴车装不下还是福喜布庄派马车送回来的!” 不仅是陆小乙,连陆婆子都惊呆了,陆小乙不得不佩服那些长舌妇的创造能力,捕风捉影的事硬是说的头头是道,好似她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玉兰倒是听花大嫂提过,所以还能保持面不改色,淡淡问:“就这些?” 陆大婆子惊呼:“这还少了呀,你家都被人说成这样了,你还稳得住,真不知你是心大还是真赚了大钱!” 玉兰起身,“弟媳和花大嫂还在后面做饼呢,我耽误这许久心里怪过意不去的,伯母若没其它事我这就忙去了。” 陆婆子也催促她:“赶紧去,浪费这多口舌还不如多做几个饼子实在!这里交给我好了,趁着小凤这会儿午睡,我跟大嫂好好唠唠。” 玉兰笑,“有劳娘了,我这就过后院去。”玉兰作势要走,被陆大婆子一把拉住,嘿嘿笑道:“侄媳别急,再坐片刻我还有一事未说呢!” 说了半天废话终于要说此行的目的了,玉兰坐回原位,等待下文。 陆大婆子咳咳两声,厚颜道:“咱两家都是嫡亲的亲人,就好比一根藤上的两个瓜,血脉和根都是相通的,如今你家赚了钱我也真心替你们高兴。”说完看向玉兰,见她不说话认真在听的样子,心底的话也迫不及待的蹦跳出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伯母跟你明说了吧,你堂嫂娘家也是开杂货铺的,想着代卖你家烤饼!” 玉兰笑道:“伯母,不是侄媳不乐意,而是咱家跟镖局签有契书,上面白字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咱家饼子只能专供他一家,堂嫂娘家人若是想代卖,可以去找镖局商量,咱家只负责烤饼子,管不了卖饼子的事。” 陆大婆子只当玉兰推诿,心怀不忿,“啧啧,卖个饼子还签契书,莫不是被那镖师骗了吧,当初咋不把你大伯叫上,有他帮着审审不至于被人骗去!” 玉兰懒得跟她解释,低头不说话。 陆大婆子一招不行又使二招,“算了算了,既然签了契书就有了约束,我也不为难你,要不这样你教伯母烤饼,我烤了放你堂嫂娘家杂货铺卖,如此一来既不违反契书,还能帮大房一把。” 说完唱起了苦情戏来,“大房的情况你也知道,上有老太太要养,下面四个孙辈眼瞅的要嫁娶,你大伯堂哥整日只管读书不事生产,家中处处都要用钱,那点积蓄只见少不见涨,眼见日子过不下去了,你就帮衬咱一把吧!” 陆大婆子这席话目的虽不纯,但内容却是真实的,说得涕泪皆下,甚是感人。 玉兰心里有些酸,可想到陆大婆子背后的目的,她又有些愤然,嘴里说是嫡亲的亲人,做的事却是最外的外人,想她家做的烤饼生意,也是从余粮那里得来的方子,不是她说给就能给的,即便是她家的方子,这样明目张胆上门来讨要,分明是仗着嫡亲亲人的身份做着最外外人才做的事。 不,有些最外的外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就拿花大嫂来说,帮忙至今,没有问一句关于烤饼方子的事,哪怕是亲自参与其中,也没有把陆家人在土坑里烤饼的事传扬出去。还有陆莲和王冬梅,比陆大婆子还嫡亲的亲人,帮忙至今,也没有提出讨要方子另起炉灶的事,更不要说陆婆子了,心思完全不在烤饼上,即便是分了家,她也没逼着玉兰告诉她烤饼方子。 想到这里,玉兰淡笑道:“伯母,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往些年你们在城里吃香喝辣也没见帮衬咱们这些乡下亲戚,如今回到村里还拉不下读书人的脸面,好好的田地不想着收回来自己耕种,赁给别人能分多少粮食?大伯和堂哥肚子里有墨水,开个私馆教教学,束脩不说多也能把日常开销混过去,还有你和堂嫂养猪养鸡多种菜,蛋不用买,菜也不用买,年底卖猪还能赚几两银子……呵呵,积蓄留着给孙辈说亲,日子有啥过不下去的?” 你自己不努力就别怪别人不怜悯你,玉兰一席话把陆大婆子说的哑口无言面红耳赤,陆小乙暗暗为玉兰叫声好,对付这样的人就得这样,你不是说你家日子过不下去吗?那我好心给你提点提点,帮衬着你把日子过下去,瞧瞧四两拨千斤,不用谈烤饼方子的事,就把问题甩给了陆大婆子。 陆婆子心里也欢喜,看玉兰的眼光有些不一样了,往年她都瞧不上这个儿媳妇,总觉得不打闹不成气候,如今儿媳三言两语把陆大婆子说得羞愧难当,感觉比她跟陆大婆子唇枪舌战一番还带劲!看来往常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得改改了,毕竟吵吵闹闹还是很费劲的! 陆婆子笑眯眯的对玉兰道:“老二媳妇和花家媳妇还在后面忙呢,你赶紧过去看看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玉兰点头,趁陆大婆子面红耳赤之际转身出了屋,留下陆婆子和陆小乙跟陆大婆子大眼瞪小眼。(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7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玉兰一走,屋里的氛围变得怪异起来,三人六眼、三嘴六耳形成两股绞缠之势,陆婆子和陆小乙显然是一对的,陆大婆子输人不输阵,等脸颊上的羞臊散去,也挺直脊梁一副随时投入战斗的样子。 高手过招,无招胜有招,陆大婆子眼睛眯了又眯,想射出一种带毒的利箭,陆婆子眼角挑了又挑,把一切毒箭反弹回去。 对于两个习惯唇枪舌战的婆子来说,这种靠眼神来攻击对方的招式不是她们的专长,故而表情看起来很滑稽,一直装严肃的陆小乙拼命忍着笑,嘴唇紧闭却阻挡不住一丝笑气外泄,噗嗤声听起来像放屁。 陆婆子不满的朝她甩来几把眼刀,陆大婆子趁机说道:“呸呸!臭死了,我出去透透气!”说完,竟脚底抹油溜了。 哪里是屁了?你见过嘴巴放屁的么?陆小乙瘪瘪嘴,朝陆大婆子的背影翻个大白眼。 陆婆子抱怨道:“眼见着咱们能胜出,你非要弄出那么个怪声,瞧,被那滑不溜的婆子逃了。” 陆小乙笑着认错,并再三肯定陆婆子已经大获全胜,陆大婆子是大败而去。 陆婆子被小乙吹捧的飘飘然,不再计较她放假屁一事,反而对陆大婆子此次的来意上了心,喃喃道:“不行,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从明天开始院门随时都栓上,谁能进,谁不能进都得我说了算!” 第二天,陆婆子开始对陆家小院实施禁严,可陆大婆子不上门了,而是让陆丙榆过来请陆忠过去说话,说是陆老太的吩咐,玉兰使眼色让陆小乙跟去。 不用玉兰交代,陆小乙也明白该怎么做,笑嘻嘻的对陆丙榆道:“丙榆堂弟,好久没去你家玩了,堂姐好吗?堂弟堂妹呢?都好吧?” 陆丙榆点头道:“回堂姐。家姐日日闭门绣花,想来是好的吧!小妹不愿绣花被娘亲打了手板,赌气种起菜来,二弟与我这阵儿被祖父盯得紧。日日除了苦读还是苦读,由此冷淡了姐弟情谊,惭愧惭愧!” 这小子,一些日子不见说话又酸腐了许多,看来这阵儿被他祖父荼毒的不浅。 陆小乙有些同情他。不介意道:“没事没事,我和小丁小庚整日都忙,也没多少空闲玩耍,今天趁着有空,我们去你家院子玩吧?” 陆丙榆点头,等陆忠收拾出来,手里提了一袋白面外加一篮鸡蛋,全是给陆老太的。小丁小庚自动自发的跟着小乙,一行人往陆家大房走去。 路上有人调侃陆忠,“哟呵陆老弟果然挣钱了。瞧这白面鸡蛋跟不要钱似得,给陆老太送去的吧?” 陆忠笑道:“是啊是啊,宁愿自己吃粗麸也要把白面省给老人吃,宁愿自己嚼蛋壳也要把鸡蛋省给老人吃,孝敬老人嘛怎么都不为过!” 那人被陆忠顶回来,讪笑几声不再说话,陆忠也不跟他计较。一路上遇到酸溜溜的调侃,他便坦荡荡的顶回去,遇到真诚的招呼,他便热情的回礼。做人做事,尤其是当家的男人做人做事,太软弱会被人瞧不起,太强势又会树敌太多。把握好其中的度,人缘再差也有七层。 陆丙榆问陆忠:“二叔,有些人说话明明感觉冷飕飕的,你为何要笑呵呵的回应他们,若是我爹定会嫌弃的皱眉,对他们不理不睬的!” 陆忠摸摸丙榆的脑袋。温和道:“你爹一心沉在书本里不愿为外物分神,也是想一鼓作气考中秀才,你想想,你祖父对你和小戊都那么严苛,更别说对你爹了,你爹心里憋着一口啊!你们要体谅他懂吗?” 陆丙榆点头,从这位堂叔身上体会到一种他爹缺少的东西,以前见堂叔顶小庚在肩头、带小庚下溪凫水或是用手掌打小庚的屁股,他心底都会升起一股羡慕的酸楚的感觉,他也想他爹从书房里走出来,不用顶他在肩头、不用带他下溪凫水,只需用手掌打他屁股便可,若真有那样的场景发生,他宁愿当着全村小少年的面,脱出长衫露出屁股蛋子主动迎上去让他爹打。 当然,这只是他心底一丝小小的希冀而已,他爹不可能走出书房、不可能顶他在肩头、不可能带他下溪凫水,更不可能用手掌打他屁股。他爹只会淡淡的问他和戊枫的功课,得知完成了便转身进书房,得知没完成,便提起戒尺打他们手心。 小少年越想越心塞,严肃的小脸绷得紧紧的。 陆忠如何看不出小少年的心思,安慰道:“等你爹考中秀才就好了。” 陆丙榆用小小的声音说道:“要是考不中呢?” 陆忠说不出话来,他堂哥年纪轻轻考中童生,是陆家的典范,是祖母和大伯心头的希望之火,奈何堂哥运势不济,至今连个秀才也未考中,性子也比以前愈发沉闷压抑了。 陆忠不知这样执着的堂哥若是如大伯一样迟迟考不中,会是怎样一种状态,他不知道,所以他不能回答陆丙榆的问话。 陆小乙道:“堂弟,若你是堂伯父,你会怎样?” 陆丙榆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猛地被陆小乙问及,有些茫然,不过他还是很认真的去想这个问题,最后给出的答案是,“若我是爹,我就从书房里走出来,总不能一辈子考不中秀才一辈子都躲在书房里吧,祖父虽说须发斑白仍考未中秀才,但他至少还在关城里谋过差事,挣的银钱还能供一家老小嚼用,如今家中少了进项,若我是爹,我就勇敢的撑起这个家!” 陆小乙从丙榆的脸上看到一种叫坚毅的东西,心里莫名有些感动。 陆忠也激动的不行,拍拍丙榆的肩,赞道:“好样的!有志气!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能担起家庭的责任才是真正的汉子!” 陆丙榆被陆忠夸奖,激动的小脸通红,刚才严肃的表情被坚毅和雀跃所取代,“二叔,往后你打小庚屁股的时候,也能打打我吗?” 走在前面的小庚立即止步,不觉堂哥言论怪异。反而起了鬼心思,笑道:“堂哥,下次我爹打我,你来帮我挨打好不好?我爹打得一点也不疼哟。跟挠痒痒似得!” 小丁故意道:“不疼吗?那你为什么每次挨打后不敢坐板凳?” 小庚急的拉住小丁往前走,小声道:“二姐,你别说漏了,不然堂哥就不帮我挨打了!” 陆忠见儿女和侄儿可爱,笑道:“小丙啊。你还小,有些事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你不要心急,你爹还没真正体会到生活的艰辛,让他体验体验也不是坏事,你现在安心读书便可,只要不像你爹那样钻到牛角尖里,我就高兴!” 陆小乙补充道:“还有还有,堂弟不要死读书哟,不仅要劳逸结合。还要把书读活!” 陆丙榆疑惑:“把书读活?书本不是死的吗?如何读活?” 陆小乙觉得古代考秀才比她前世考大学还难,还好前世积攒了一些读书经验,趁此机会给堂弟传授一番,希望对他有帮助吧!于是对陆丙榆道:“呐呐,我也是听粮哥说的,说他以前学堂同届有位学子,最善读书,他说每读一本书必经三个阶段,一阶段是不厚不薄,二阶段是读薄。三阶段是读厚!” 陆丙榆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言论,好奇道:“堂姐,那位学长是如何解释这三个阶段的?” “呃~他是这样解释的:当你拿着一本书毕恭毕敬读它,书上说什么你便信什么。此时的书厚薄不变,内容不加不减,跟你不亲近也不外道,此乃第一阶段也!”陆小乙学着丙榆的腔调用起之乎者也来。 陆丙榆是很聪慧的,想一想便明白陆小乙的意思,脸上有种蒙蒙中窥见曙光的惊喜。催促道:“堂姐,这位学长说的太有道理了,我现在读书就是这样,一本书读来读去厚薄皆不变也!他再说说第二阶段。” 陆小乙故意吊他胃口,挠头装想不起来,急的陆丙榆面露忧色,好似刚窥见一丝曙光,又被一团雾霭遮挡,一切又归于蒙蒙之中。 陆小乙哦了一声,装着想起来了,接着说道:“那学长说第二阶段把书读薄,其实就是一个判定、寻找与舍弃的过程,他说要对书本的内容存有疑问,不能听之信之要有自己的判定,然后去寻找整本书的真义,也许是一个词也许是一句话,只有抓到书本的精髓,才能确之凿凿的说你读懂了,最后便是舍弃,舍弃厚重的铺垫,舍弃华美的言辞,如此一来这本书不就读薄了吗?” 陆丙榆眼睛亮了起来,默默的把这些话记下了,等回去慢慢思索,接着问第三阶段。 陆小乙这次不再吊他胃口,说道:“如何把读薄的书再读厚,其实就好比我祖父编凉席一样,顺着纵横线慢慢添草茎,随着草茎越添越多,席面会越来越大。同理,你抓住了书本的精髓,沿着作者的思路延展下去,你会发现不认识的字、不懂的词、没听过的地名人名,你就会去查阅其他典籍,直到把它们弄清楚为止,就像一串藏在盒子里的珍珠串,一条线扯出来且越扯越多,书不就变的越来越厚了吗?” 陆丙榆激动的跳起来,嘴里嚷嚷着:“茅塞顿开!茅塞顿开呀!这位学长说的太有道理了,我要回去仔细揣摩揣摩,等揣摩清楚后跟小戊讲,再跟我爹和我祖父讲。” 陆小乙不敢保证陆福增和陆思听见后会不会如陆丙榆这么欢愉,这种把书读薄再读厚的说法也是前世班主任经常教导学生的,说起来还是不严谨,毕竟现代课本跟古代圣人著作是不一样的,前者强调灵活运用,后者注重死记硬背。算了算了,既然说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全看陆丙榆的悟性吧! 说着话,便到了大房院外,陆大婆子已经等得心急难耐,见丙榆把陆忠请来,心里一喜,暗道此事有门,笑眯眯的对陆忠道:“忠儿啊,可算把你请来了,回回去你家也见不着你的人影,伯母还以为你故意躲着我呢!” 陆忠道:“那哪能呢!伯母说笑了。” “伯母随便一说,你别多心啊,快进来,你祖母等候多时了。”陆大婆子把陆忠往院里迎,见陆忠身后跟着陆小乙三姐弟,陆大婆子几不可见的瘪瘪嘴,交代丙榆带小乙姐弟在院里耍,她单独带陆忠去厅堂见陆老太。(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8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陆大婆子想避开陆小乙这个耳目,陆小乙岂能如她所愿,等陆大婆子前脚刚走,她随后便蹑手蹑脚的跟上。 陆丙榆喊她:“堂姐?祖母吩咐我陪你们玩。” 陆小乙笑道:“别装了,我猜你现在着急去书房揣摩读书三阶段吧?” 陆丙榆被说中心思,脸色一红,承认道:“堂姐真聪慧,现在的我的确无心玩耍。” 陆小乙朝他挥手,“去吧去吧,好好揣摩,这里不需要你管,你把己萝找来赔小丁小庚好了。” 陆丙榆很快把小己萝找来,原来小姑娘最近迷上种瓜点豆,拿着小铁铲在后院倒腾呢!见到陆小乙姐弟到来,笑得见眉不见眼,挥舞着小铁铲像一阵小旋风冲过来,堂姐堂哥喊个不停。 己萝比小庚小两月,却比小庚矮半头,好似小雀儿一样叽喳道:“堂姐堂姐,我种的秋瓜发芽了,小芽儿可乖了,绿绿的嫩嫩的,走,我带你们到后院看去!”一副夸我吧快夸我吧的表情。 陆小乙夸张的惊呼:“真的呀?己萝会种秋瓜了,走看看去!”又对陆丙榆道:“好了,你去书房吧,我们跟己萝去后院玩。”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大房厅堂后面有一扇窗,从后院挪到窗下能听到厅堂里的谈话。 己萝在后院墙角铲了一块锅盖大的小地皮,因她人小力微只铲了薄薄一层土,几棵黄绿的瘦芽儿点缀其上,看起来可怜兮兮随时要折断的样子。 小己萝冲在最前面,屁颠颠跑到自己的小地皮旁,指着小瘦芽得意道:“看,这就是我种的秋瓜,一棵两棵三棵四棵,呵呵,四个小芽儿哟!” 陆小乙姐弟高兴的围上去,四双眼盯着四棵小芽。一眼不眨好似在进行某种仪式,一种能让芽儿速速长大结出许多秋瓜的仪式。 小庚实话实说,“这个瓜秧子会死!” 己萝接受不了小庚的说法,急道:“它们才不会死。它们长的可壮了!” “会死会死,我娘种菜的时候这种黄黄瘦瘦的小秧子会扔掉的。”小庚也争起来。 己萝毕竟没种过菜,听小庚这样说,心里还是信服的,嘴上不认输。眼睛却红了,第一次种瓜苗,被她娘拧了好几次耳朵,求祖母给她找个小铁铲,祖母却丢给她一个大铁锹,还是她求到曾祖母那里,曾祖母发了话,她才得到一把小铁铲。 娘不让她种菜,祖母对她也不上心,找不到种子还是狗蛋儿给她的。铲不动地皮小手掌磨起了泡,从下种开始,天天浇水天天盼,终于冒出几个小芽儿,谁知小庚却说养不活,小己萝的心都要碎了,红着眼睛哽咽道:“怎么会死呢,我不想它们死,呜呜!” 小丁悄悄扯了扯小庚,让他别说话。小庚见己萝哭。知道自己惹了祸,赶忙补救道:“我说错了,它们不会死哦。” 己萝已经不信了,哭的愈发伤心。陆小乙安慰道:“别哭别哭,以我十多年的种田经验来看,这几棵苗儿能活。” 小乙毕竟年长,说的话也有分量,己萝含泪笑问:“真的吗堂姐?” “嗯,我说能活就能活!”陆小乙摸着下巴肯定道。 小丁也站出来保证瓜秧子能活。并答应送己萝一个小锄头和一些菜种,还答应传她一些种菜经验。 己萝高兴极了,拉着小丁的手,求道:“堂姐,现在就传我好不好?” 陆小乙朝小丁使眼色,小丁领会,拉着己萝说起了种菜经验,陆小乙则蹑手蹑脚走向厅堂后墙的窗下。窗户位置偏高,陆小乙垫脚也够不着,只得尽量贴墙听着,还好厅堂穹顶高有回音增强的效果,加之后院颇安静,陆小乙能听个七七八八。 耽误了一会儿,前面的话没有听到,这会儿正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陆小乙听声辨人,能猜出厅堂内有五人,陆老太、陆福增、陆大婆子、陆思媳妇和她爹陆忠。 只听陆老太道:“往后想过来就过来,不用送米送面的,哎!我年纪大了活一天少一天,有时也想见见你们这些儿孙,也知道你们忙农活忙生意便没打发人来请,今儿个也是有事要跟你谈,才让小丙跑这么一趟。” 陆忠道:“孙儿不孝,请祖母责罚。” 陆老太没说话,陆福增却说道:“百善孝为先,忠儿啊,伯父后悔没早日提点你,不能为了赚钱罔顾孝悌人伦。” 这帽子扣得有点大,什么叫罔顾孝悌人伦?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好不好!也不知是谁搬到城里跟乡下二房淡了来往,是谁搬回乡下大大咧咧住到二房家,吃喝不管,翻修房子也不管,一切都是二房帮忙操持,如今好了,住到宽敞明亮的大院里就开始指责别人罔顾孝悌人伦,陆小乙在墙外气的咬牙,恨不得朝小窗内砸石头。 陆忠没有驳斥,默默不知声,还是陆老太出来说了句公道话,“你闭嘴,咱们回村给二房添了多少麻烦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提是因为我还有自知自明,你读了几十年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想必陆老太是第一次这样直白的训斥陆福增,长时间的沉默过后,陆福增羞愧道:“娘,儿子知错。” 陆老太心里也不好受,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起来吧,你身子骨也不好,别动不动就跪下。” 紧接着是陆大婆子急切的声音,“老爷,娘都发话了,赶紧起来吧。”想必陆福增听了陆大婆子的劝,起身坐下。 陆老太又道:“思儿用心备考,我也不打扰他,特意把你们三个喊来,也是想当面给你们提个醒,想把日子过下去就得给我动起来。” 听陆老太的口气,是要整顿家事的节奏啊!陆小乙来了劲儿,像巴壁虎一样紧贴着墙根,生怕听岔一个字、听漏一句话。 只听陆老太正声道:“明年福增和思儿都要参考,花费肯定少不了,小甲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嫁妆也要早些筹备,小丙小戊再读两年书也该参加童生试了,里里外外花银子的地方太多,咱家多少家底你们心里都有数,今天趁着二房忠儿在,我把今后的事情安排安排。” 陆忠尴尬道:“祖母,我还是回避吧。” 陆小乙却不这么想,陆老太是聪明人,为何处理自家事要把陆忠喊过来,这绝对有问题。 陆老太和蔼道:“忠儿坐下坐下,不用回避。” 陆大婆子着急起来,“娘,你看忠儿那边还忙着呢,你就别耽误他赚钱了,先把他的事说完,咱们自家的事随后再说也不迟!” 陆老太不理陆大婆子这茬,继续说:“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接下来的安排,你们不许有半句怨言,也不许有半分违背,若是不依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说到滚出这个家时,陆老太气势足足的,没办法,这套院子是她老人家的,她当然能理智气壮的想让谁滚就让谁滚! 陆老太稍稍平喘,又道:“福增,咱家西边有间空屋,你明天去找村里的木匠定制一些桌椅,开个私馆把村里的孩子带一带,束脩比照城里学堂的六层即可。” “娘,我明年还得……”陆福增想说他明年考秀才的事,意思是开私馆会耽误他读书。 陆老太吼道:“再说就滚出去!”陆老太已经连续发了几次飙,嗓子有些嘶哑,底气却十足。 陆福增闭嘴了,陆老太又道:“老大媳妇,前两月让你买小猪崽来养,你说没合适的,拖到现在咱家圈舍还空落落的,剩菜剩饭让你给二房送去喂猪,也不知道你拿去便宜了谁?” 陆大婆子赶紧解释道:“娘,远亲不如近邻,一点剩菜剩饭而已嘛,今天给东家送点,明天给西家送点,我也是想把邻里关系搞好,毕竟咱家十多年没回村了,邻里关系淡薄了好多。” 陆小乙暗道:你是什么心思谁不清楚啊,不就是跟咱家合不来吗?哼,咱家还瞧不上你那些剩菜剩呢,留着去拉拢你的闲话帮吧! 陆老太呵斥道:“蠢妇,你若有你姐一半聪明,咱大房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嗯?什么情况?你姐是谁?陆小乙耳朵竖了起来,没听错的话应该是陆大婆子的姐姐,又是谁呢?跟陆家大房有什么关系?怎么没听祖母提过?陆小乙心中疑惑万千,打定主意回去问祖母。 陆大婆子立即噤了声,任由陆老太训斥。 “你那点小心思我早看透了,不就是等我掏银子吗?行!我今天就给你掏一两银子,你给我买两只小猪崽去,再去二房借两只发了孵疯的母鸡回来,孵几十只小鸡养着,别整日东加长西家短跑得人影儿都不见!” 陆大婆子小声应承着,只听陆老太又问:“养猪养鸡还没忘吧?你若忘了我让老二媳妇来教教你!” 一提让陆婆子来教她,陆大婆子急的音量拔高,“娘,哪能忘呢,我也是农家出身。” “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忘了呢?”陆老太嗤道。(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9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虽然看不到陆大婆子此刻的表情,陆小乙却能想象的到,一定憋足了气涨红了脸,敢怒不敢言。 陆老太说完陆大婆子,又开始安排陆思媳妇,陆小乙直觉此事跟她家有关,不由紧张起来。 只听陆老太淡淡道:“思儿媳妇,你回村这几月还习惯吧?” 陆思媳妇进屋至今一言未发,陆老太喊她来的目的她心里也清楚,确切的说,还是她主动促成了这件事。话说几天前,她娘家嫂子给她回话,说城里武家不来人相看了,归根结底还是看不上陆家,若陆家有秀才功名还罢,若陆家在城里住着有营生也行,谁想打探过后得知陆家啥都没有,卖了院子从城里搬回乡下,家中除了田地并无其它产业,武家人如何看得上眼! 陆思媳妇得知后,红着眼睛伤心一夜,嘴上骂武家狗眼看人低,心里却为错失这么富贵的人家而惋惜,继而悲叹自己命苦嫁的男人不争气,文不能中秀才武不能赚钱养家,不仅让女儿受拖累还让她跟着心碎。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村里又谣言四起,说陆忠一天能赚十两银,十两银啊!这可不是小数。她虽不全信却咂摸出了一些门道,眼前浮现出一条生财之路,何不把烤饼方子讨来,自己跟婆母做了放娘家杂货铺卖去,不说一天十两银,就是一天五两,一年下来不仅能给甲薇攒一份丰厚的嫁妆,还能在城里买套大院子再买几个仆人伺候着,她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迫不及待,于是在婆母跟前稍微一提,婆母便急冲冲去了陆忠家,谁想被人三两招打发回来,她只好求到陆老太跟前。 陆思媳妇思绪回转,连陆老太问她话也没听见。陆老太等待片刻不见她回话,又淡淡的重述一遍。陆大婆子心里也着急,假装嗓子疼朝着陆思媳妇高声的咳嗽。 陆思媳妇回过神来,见陆老太一眼不眨的看着她,慌忙道:“祖母。←百度搜索→【ㄨ孙媳走神了,请祖母责罚!” 陆老太第三次问她:“你回村这几月还习惯吧?” 陆思媳妇赶忙回道:“习惯习惯,祖母,孙媳啥都习惯。” “习惯就好。”陆老太点头道:“小甲也不小了,别老关在屋里不出门。也该出来透透气学学家务了,咱农家姑娘不学着做饭洗衣喂猪养鸡怎么行?看书绣花终究当不了饭吃。” 陆思媳妇急道:“祖母,甲薇是要嫁到城里的,我…..” 陆老太打断道:“嫁到城里?可以啊,嫁妆你出?” 陆思媳妇不说话了,说实话,她娘家虽是城里人,也不过经营一家小小的杂货铺,上有哥嫂下有弟妹,她出嫁时并没有多少陪嫁。想给甲薇添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然也不会打陆老太的主意。 陆老太继续道:“总不能把家底掏空了给小甲一人置办嫁妆吧?后面小丙小戊小己怎么办?喝西北风去吗?” 陆福增正声道:“不行!积蓄不能动一文!我和思儿眼瞅着要考秀才,小丙小戊读书成亲都要花银子,小甲是个姑娘家迟早是别家的人,不用花费太多,随便置办点嫁妆,在周边村子随便寻户人家嫁了即可!” 随便置办点嫁妆?随便寻户人家?虽说跟甲薇堂姐关系不好,但听伯祖父如此随便的口气说出对孙女婚事的漠然,陆小乙在墙外听得心里凉凉的。她为甲薇感到悲哀,本就是心高命歹的一个女子,再遇上不真心替她谋划的封建家长,没有可以傍身的嫁妆。←百度搜索→【ㄨ在婆家说不起话,没有可以依靠的男人,婚后日子充满不确定,也不知堂姐今后的命运会如何? 陆思媳妇急道:“爹,甲薇也是你亲孙女,给她谋一户城里的好亲事。不仅不受苦还能帮衬弟弟妹妹一把呀!咱别为了几个嫁妆钱,让甲薇一辈子过苦日子啊!” 陆福增冷哼:“妇人之仁。” 陆思媳妇还想说什么,被陆老太打断道:“好了好了,这事就别争了,思儿媳妇若能寻到城里合适的人家,几个嫁妆钱我还是掏得起的,当年咱陆家能从城里娶个儿媳妇,如今也能从乡里嫁个孙女进城。” 陆思媳妇面上一喜,哽咽道:“多谢祖母为甲薇做主!” 陆老太道:“我有言在先,一必须找门户相当的人家,我答应给嫁妆也是有限度的,你别跟我整那些不靠谱的人家,妄想靠嫁妆取胜,想都别想!二是咱陆家女不能为妾!记住了吗?” 陆思媳妇点头,陆老太接着道:“若是城里寻不到合适的,你就死了这心,我给甲薇挑一户老实的农家小子,只要她踏踏实实跟人家过,日子保管差不了!” 陆思媳妇心道:我肯定能找到,等我学到烤饼方法,赚足了银钱,给甲薇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还愁嫁不到富贵人家吗? 幸好还有个陆老太做主,要是全由陆福增说了算,陆甲薇估计会哭死吧!陆小乙莫名对陆老太产生好感,不管她当初如何偏袒大房,也不管她是否真如陆婆子所说善于挖坑儿折磨人,从她对甲薇亲事的态度上看,陆老太还算有几分亲情的,不像老书生陆福增那样迂腐死板薄情。 陆小乙保持贴墙的姿势已经很久了,小腿肌肉酸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也不知道陆老太何时开始把她爹扯进来,不过仔细分析一下,从安排陆福增办私学,再到陆大婆子养猪养鸡最后是陆甲薇亲事的事,一一说完,想必接下来就牵扯到她爹了。】 果然如陆小乙所想,陆老太慈和的对陆忠道:“忠儿,等久了吧,祖母并不是当着你的面演戏,而是让你看看大房的真实情况,看看大房如今过得什么日子!”说完,厉眼扫视大房几人。 大房几人尴尬,陆忠更尴尬,虽说是一家人,但他已经是分家出去的二房又分家出去的儿子,冒然来听大房的家事,怎么说怎么不方便好吧! 陆老太笑道:“是这样的。听说你家烤饼生意做得不错,我寻思着让你帮衬咱家一把!” 陆小乙此刻的想法和陆忠一样,都猜想陆老太想用长辈的面子来压制陆忠,让他交出烤饼方子。想到这里,陆小乙呲牙抱怨道:“刚对你印象好点,这会儿又掉到谷底了,没想到大房婆子没得逞,你又来打主意!哼!门都没有。幸好我当初让粮哥出马,不然这方子真是咱家的,我爹说不定就给你了!” 谁知陆老太接下来的话却不是讨要方子,“放心放心,我不是向你讨要烤饼方子,而是想让思儿媳妇去你家帮忙烤饼,听说莲儿和勇儿媳妇也在你那帮忙,甚至还请了外人。” 陆忠道:“回祖母,的确如此!” “这是好事,亲戚乡邻能帮一把是一把!”陆老太点头。“赶明儿也让思儿媳妇去你家帮忙烤饼吧!多少赚点家用,也算帮衬大房一把!” 陆老太要求不过分,没讨要方子也没让陆忠把饼供到孙媳妇娘家铺子,而是很简单的要求,让陆思媳妇去帮忙烤饼赚取工钱。 陆忠想了想点头应下,陆老太笑得欢,连连说好!陆思媳妇见目的达到,心里也是一派欢喜,哼!不愿意给方子,她就通过陆老太参进来。她就不信学不会。 陆老太见陆忠答应的爽快,心里很是满意,想到早晨大儿媳来跟她哭诉,说陆忠一家烤饼赚了钱。惹得村里流言纷纷,她好心去提醒,没想到忠儿媳妇眼睛长在头顶上把她刮刺一番赶出门,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陆老太哪里不清楚自家儿媳的为人,不予理睬且训斥她一顿后,陆思媳妇又找了来。说是想去陆忠家帮忙烤饼,赚钱贴补家用,让陆老太帮忙说道说道。 去帮忙可以,去讨要方子却不行,都是自家子孙,陆老太不允许这种自己人勾心斗角的事发生,所以才把陆忠请来,借着由头把大房诸事整顿一番。 等到厅堂里的人都散去,陆小乙也打算撤退,回头见小丁在帮己萝扩充地皮,把墙角能用的地皮都铲松软了,又帮她装来草灰混在土里增肥,小庚和己萝在一旁认真的看着。 陆小乙想溜回去帮忙,谁知一抬脚才发现双腿酸麻难耐,只好站在原地等麻劲儿过去,没想到听到厅堂里传来长长的一声叹息,原来陆老太还在呢! 只听她自言自语道:“老了老了,管不了几天了,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进城啊,谁想兜一圈还是回到原地,招人笑不说,家底也折腾空了!哎!不信命不信啊!”语气里透着失望和哀伤,从一个白发老人口里叹出来,有种萧瑟沧桑之感。 陆小乙想再听她说话,可惜接下来一片安静,陆大婆子的声音从前院传来,“肯定在后院玩呢,忠儿你等着,我帮你喊去。” 陆小乙忍着腿麻蹦跶到己萝的小地皮旁,陆大婆子出现在后院门口,看起来心情蛮好,笑着对陆小乙道:“赶紧去前院,你爹要走了,正等着你们呢!” 小丁手脸全是灰,“等下,我去洗洗。” 陆大婆子却说:“别洗了,回你家洗去吧,伯祖母家挑水不容易。”竟是舍不得水。 小丁撅着嘴把小铁铲还给己萝,跟小乙小庚一起往外走,身后传来陆大婆子训斥己萝的声音:“好好的院子被你铲成这样,你咋这么败家?还有,满地都是草灰,去拿扫帚来扫干净!” “哼!我是小孩!我才不扫。”己萝拽着小铁铲屁颠颠追赶陆小乙姐弟去了,气的陆大婆子在后面跺脚叫骂。 陆忠等在院外,见儿女出来,笑道:“果真在后院玩呢!我还以为你们回家了!” 小庚冲上前,表功道:“爹,我和姐姐们在帮堂妹种菜呢!” 小己萝也激动的对陆忠道:“二叔二叔,我种的秋瓜发芽了,我带你到后院看去!” 陆忠笑,“改天吧,改天二叔帮你搭秋瓜架,等结了秋瓜送二叔一个好不好?” 己萝点头,高兴极了,拽着小铁铲一路跟到陆忠家。 玉兰在家已经等急了,本想等陆忠回来一起去地里割红薯藤的,没想到被大房叫去耽误许久,等他回来的时候,圈里的猪都饿的快翻圈了,玉兰也顾不上问大房的事,先把红薯藤割回来才是正事。 于是乎,一家人各忙各的,玉兰陆忠去地里割红薯藤,陆小乙去溪水边捞螺丝蚌壳回来喂鸡,小丁小庚负责牵小牛犊去溪边吃草,己萝拽着小铁铲跟上。(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30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几人顺路去溪边,小庚想骑牛,陆小乙个子矮把他提溜不上牛背,只好让他跟着。 小牛喂熟了很是温顺,就是有些嘴馋,由于没带嘴笼小牛一路走一路吃,小乙她们也不着急,小牛想吃便由着它吃,几人在一旁静静等着,等小牛吃罢,再牵着继续往前走!回望她们走过的路段,草丛花丛纷纷被啃成了斑秃。 小乙默默的牵牛,小丁帮着提篮,小庚和己萝在前路上蹦跶,遇到好看的花儿,己萝便欢笑着冲上前用小铁铲铲下。小姑娘摘花不都是温柔的拈掐吗?哪有用小铁铲铲的?一铲子下去,不是一朵花,而是一丛花草都遭了秧,会不会太辣手摧花了? 陆小乙笑她:“你就不能把铁铲放下吗?一路拽着累不累?” “不能放,我担心我娘给我扔了,她非逼我绣花……堂姐,拿针哪有拿铁铲舒服,是不?” 这是陆小乙曾经的想法,想她当初也是宁愿干活也不学针线,现在她不这样想了,对己萝道:“话虽这么说,可铁铲也不是万能的,衣服破了铁铲能补吗?鞋子没了铁铲能做吗?一块布交给你,铁铲能缝成衣服吗?” 己萝撅嘴丧气道:“不能。” 陆小乙嬉笑道:“告诉你个秘密哟,我以前也是你这样想的,我那时宁愿扛大铁锹也不愿意拿小针线,可我现在不这样想了!” “为什么呢?”己萝看向陆小乙,等她下文。 陆小乙得意的笑道:“那是因为你堂姐我是下溪村的奇女子!既要扛得起大铁锹!还要会用小针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哈哈!”狂笑起来的样子,搭配一只黄毛小牛犊当背景墙,怎么看怎么怪异。 余粮却不觉得,他喜欢这样的小乙。 “粮哥,你怎么在这儿?没进山吗?”陆小乙见余粮已经等在溪边了,微笑着看她。 “村里捞螺丝蚌壳的人多了,我担心你捞不够,进山时从祁溪头给你捞了些。”说完,余粮递来一个竹篓子。底部还滴滴答答的落水。 陆小乙接过来,大约有半篓子,笑道:“谢啦!改天给你送篮鸡蛋来!” 余粮笑,“那我给你家回送两兔子!” “我再送你两只大公鸡!” “我回两只大山鸡!” 嘿!还杠上了。陆小乙道:“我再送一只猪来!” 余粮家没猪,只有一只黑狗,“那我把黑虎送你家来!” 这时,一串笑声传来,陆小乙回头看。竟是喜鹊躲在牛犊屁股后面,也不知她是几时来的。 喜鹊笑过劲儿,给陆小乙支招道:“小乙,再给他送只猫去呗!”说完,从草篮子里提溜出一只狸花小猫,约莫筷子长短,圆圆的头、圆圆的眼、小小的耳、长长的尾、绒绒的小脚掌,被喜鹊提溜着脖颈肉,喵呜喵呜的萌叫不停。 陆小乙瞬间被这么一个萌物击中,哇哇叫着冲上前。从喜鹊手里接过小猫,毛毛软软的身子一入怀,感觉整个人都舒化了。 “怎么才一只,说好两只的。”这样的萌物多几只入怀,她一定幸福死了。 喜鹊从篮子里又提溜出一只小小的狸花猫,毛色偏黄,灰绿的眼眸细白的胡须红红的小舌头,萌翻了萌翻了。陆小乙迫不及待的把两只小猫拥在怀里,感叹道:“还是小猫乖顺呀,哪像邻居家的大黄。平日里看都不看我一眼,心情好了朝我喵一声,心情不好拿屁股对我,我想摸它一下。对不起!它走院墙上房顶,跑掉了!” 小丁小庚己萝都伸手要抱,陆小乙叮嘱万千才把小猫递给他们。 喜鹊笑道:“呐呐,两只小猫哟,送一只呗!” 陆小乙原本就是要给余粮捉一只的,正好借坡下驴。把那只灰狸花从小丁手里拿过来,送到余粮面前,眨眼笑道:“粮哥,你看喜鹊都放话了,我不送也不行啊,正好你家有狗没猫拿一只去养呗!” 余粮的确想养只猫,经常有小山鼠窜到他家来啃粮柜,让黑虎去抓简直比小山鼠危害还大!他家原本能站立的柜子被黑虎撞得立不住了,他家原本四条腿的桌子被黑虎挤掉一只桌腿,更别说被它撞烂的坛坛罐罐,哎!一只进山都容易被藤萝缠住腿脚的傻狗,让它抓小小的山鼠会不会显得主人更傻? 破坏神黑虎最终被余粮赶出屋子,收拾完凌乱的家私,他开始思索建新房的事,他自己打猎攒的钱不够建新房,陆家人给的利钱他又不愿意用,陆小乙曾跟他说这些利钱迟早都是她的,这是在向他约誓么?余粮不禁脸颊红红,是的,再等几年他俩成了亲,这些利钱当然全是她的。想到成亲,余粮脸颊越来越烫,接过小猫转身便逃了。 陆小乙太熟悉他了,不仅熟悉他的脸色,还熟悉他的性子,呵呵,又红着脸羞臊的逃开了。 喜鹊没看出余粮脸色异常,只觉他行为异常,挠头疑惑道:“都说上溪村的粮子是闷葫芦,咋先前跟你说得那么起劲?” 陆小乙嘿嘿笑着装傻,喜鹊又道:“你送他猫,他不仅不说谢谢,还转身就走,会不会太失礼了?” 陆小乙赶忙岔开话题,凑喜鹊耳边小声道:“上次被陈神婆打岔,你还没跟我说长生短生的事呢!今天趁着有空,给我说说呗!” 喜鹊脸唰的全红,红的似一团火,不仅烧的她心儿砰砰跳,还吓了陆小乙一跳,乖乖,少女心也太羞涩了吧! 喜鹊回头看小丁几人,陆小乙心领神会,把小牛牵到一处水草丰茂处,再把牛绳系在一棵柳树桩上,吩咐小丁看好牛,顺带把小黄猫照顾好。 小丁高兴的应承,坐在柳树桩上怀抱小猫,如现代过家家的小女生一般,抱一个布娃娃,既小心翼翼又爱心满满,小庚和己萝则围在小丁身边,伸手抚摸小猫的毛毛,美好的场景完全可以入画了。 安置好弟弟妹妹,陆小乙朝喜鹊眨眼,喜鹊四下一瞅,选了一处草深的角落,“我们去那边捞蚌壳螺丝吧!洗衣台和上游都被村里人捞没了!” 陆小乙抱怨道:“以前就我一家捞,这一阵儿不知咋的都疯了似得下溪来捞,搞的我都捞不到了。” “都说你家赚了大钱,啥都跟你家学呗!”喜鹊捂着笑,“你捞蚌壳螺丝剁碎了喂鸡,她们也跟着学,鸡长的肥不肥,产蛋多不多,很快就能看出成效来,既然有成效她们更不会停了,我看啊,不把祁溪里的蚌壳螺丝捞绝户,她们不会罢休的!” “绝户?”陆小乙瞪眼,“乖乖,你这么一说,我咋感觉自己成大罪人了。” “可不是嘛!你瞧你造了多大的孽!”喜鹊笑道。 陆小乙赶紧双手合十念叨阿弥陀佛,喜鹊哈哈笑,上来挠陆小乙膈肌窝,“假正经,别装了,迟早被蚌壳精螺丝怪寻上门,把你拖水里变成蚌壳螺丝去!” 陆小乙伸开两手臂装开合的蚌壳,朝喜鹊作怪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其实是一只蚌壳精!” 喜鹊笑得更欢了,陆小乙一把拉住她的手,欲往溪水里拖,“喜鹊小美人跟我去溪里享福吧!保你吃香喝辣穿绫罗履丝绸,岂不比你那个短生哥幸福百倍!” 喜鹊红着脸锤她,“陆小乙,你坏死了!” 两人嘻嘻哈哈闹够了才下到溪水里捞蚌壳螺丝,因有余粮给的半篓子,陆小乙随便捞了一些,便拉着喜鹊蹲到草丛里说悄悄话。 原来那个长生姓李住村东头,年方十六长喜鹊三岁,家中情况跟喜鹊家差不多,有四个儿子却没女儿,兄弟四个的聘礼钱都靠自己去挣,长生排行第三,前面两个哥哥已经成家另过,余下长生和弟弟长青。李家其实跟陆莲婆家相隔不远,但因长生在陆小乙穿来前已经去城里帮工赚钱了,甚少回村所以陆小乙至今没见过他,但长生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陆小乙还是有印象的。 喜鹊还是梦幻少女,跟陆小乙说起长生来,眉眼都要融化了,一脸幸福的摸样,“等长生哥攒够聘礼,这事就成了。” 陆小乙拔一只狗尾草敲她的头,“嘿!嘿!醒一醒,大白天呢!咋做起梦了!” 喜鹊红脸嘟囔:“这不是做梦,是真的,小乙,你脑子活帮我算算,你说长生哥多久能攒够聘礼?” “行行,我最喜欢算这个,他现在工钱多少?” 喜鹊挠头,羞赧道:“没问过!” 陆小乙扶额,“怎么不问?” “不好意思,我现在一见他就脸红心跳,连带说话都结巴起来,那好意思问他工钱呀?”喜鹊说的是实话,小少女的心思总是纯净的罗曼蒂克,眼神和心跳最重要,银钱和吃喝拉撒睡暂且排后面。 “那他在什么店帮工?” 见喜鹊羞哒哒的摇头,陆小乙气的用狗尾草打她的头,“又没问是不是?” 喜鹊几不可见的嗯了一声,解释道:“算上你撞见那次,今年我才见他两次,说的话加一起不超过五句,哪能问这么多!”(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32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疯子陆小乙跟喜鹊躺在草丛里望天,那边小丁小庚和己萝玩够了小猫,抬头瞧不见大姐和喜鹊,都扯开嗓门叫喊起来。 陆小乙从草丛里起身,“在这儿呢!” 小丁道:“大姐,捞够了吗?需要帮忙不?你看太阳都上中天了,咱们该回家帮娘做中饭了。” “这就来。”陆小乙把新捞的螺丝蚌壳装到余粮给的篓子里,满满一篓有些沉,还好有喜鹊帮她提。 喜鹊帮小乙提回家,玉兰留她吃饭,喜鹊笑着婉拒,陆小乙送她出院门,用她俩皆懂的话说道:“观察小心忍耐。” 喜鹊笑着点头,“知道了。”走两步又回头说:“忘了告诉你,黄球儿爱挠鞋面,把你家新鞋子藏好哟!”黄球儿是那只黄毛小狸花。 送走喜鹊,陆小乙去后院帮忙摘菜,玉兰道:“别摘了这里有我呢,你去西院寻你祖父,请他给咱家黄球儿编个猫篮子。” 陆小乙放下手里的青菜去西院寻陆寿增,禀明来意,陆寿增笑道:“最边上那间屋里全是篮子,你随便挑去,大的小的圆的扁的都有,你若不喜欢草编的,我下午给你寻绿竹编个竹条的。” “不用不用,祖父,我挑个小圆篮就行!”陆小乙来到最边上的屋子,推开房门,好家伙!真应该在屋外挂牌,上书:寿增草编作坊。 整间屋子满满当当没有落脚之地,堵在门口的是一堆在工的半成品,靠窗的位置放着一个大支架,上面挂着一卷一卷搓成绳的软席草,再往里看,全是软席草编织的成品,各式篮子筐子垫子席子还有一些不明用途的箱子,分类堆叠成高高的一沓,陆小乙暗忖:祖父和小叔莫不是把下溪村周围的软席草割光了。 陆寿增跟过来,笑道:“呵呵。你人小个矮肯定够不着,还是祖父来吧!” 不是能不能够着的问题,是能不能挤进去的问题,陆小乙怀疑她会被高高的草篮子活埋在里面。 陆寿增很娴熟的进到屋里去。指着一叠圆篮子道:“这些篮子怎样?我还没来得急编提手,看起来像圆盆儿,小猫睡里面蜷成一团最像毛球。” 陆小乙听陆寿增说的头头是道,问他:“祖父,咱家以前养的黑猫也是睡在圆篮子里吗?” 陆寿增捋须。微笑着点头,挑一个颜色偏黄的篮子,垫脚取下递给小乙,“拿去吧,这个篮子的颜色最适合黄猫。” 陆小乙想到余粮那只灰色小猫,又笑嘻嘻的找祖父要一个深绿色的圆篮,不经意间瞅见一对长筒状的篮子,圆底圆盖,长度约莫成人手臂长短,口如圆盘。大小比她家烤饼稍微大些,两个篮子中间用牢固的缠花麻绳连接,可以挎搭在其他物品上。 陆小乙猛然想起自己曾跟祖父提过编一些专门为商队装烤饼的挎篮,想必就是这个,没想到祖父已经编好了,陆小乙激动道:“祖父,这是不是给商队专用的烤饼篮?” 陆寿增点头,“也不知行不行,原本只编了一个,你小叔提议编两个用麻绳连接。方便挎搭在马背上。” 陆小乙激动的翻弄这对烤饼篮子,看大小大约能装四十个烤饼,即使不用来放置烤饼,还可以用来装水袋和其他食物。且长筒形不占地方,很适合商队使用,“祖父,明天我爹送饼你把这对篮子也带去,让祁叔他们摆在店里帮你推一推,若有商队订购。你再编了送去。” 又道:“祖父,你再带些其它篮子吧,光顾饼子店的妇人多,顺带把篮子推一推,你跟小叔再商量商量价钱,给祁叔他们提些寄卖费!” 陆寿增很高兴,道:“今年割的软席草多,编的篮子也多,我正愁如何卖呢!眼瞅着入秋了,地里的粮食也要收了,我和你小叔总不能顾着卖篮子耽误收粮食吧?祁山商铺若能帮着寄卖,真是帮咱的大忙了,就怕他们不乐意帮忙。” 陆小乙笑,“放心吧祖父,卖饼子也是卖,卖篮子也是卖,只要能赚钱,祁叔他们肯定乐意的。” “好好,年底你小叔就能把欠你的十两银还上了!”陆寿增说完,眼里满满的笑,表情也是发自内心的轻松。 去年老二娶亲,他出面从老大家借了十两银,那可是申家赔偿小乙的断腿钱,当时赶鸭子上架必须要借,他心里也不确定何时能还上,谁想才一年半光景,已经看到还钱的希望了,去年卖两头猪攒了二两,今年卖篮子攒了三两,年底还有两头猪要卖,加上老二媳妇半年攒的工钱三两,刚好十两银子。 陆寿增怎能不高兴,家里日子越过越好,老二不再贪玩好耍,能认认真真的跟他编篮子卖,能踏踏实实的跟他去地里劳作,且还债后家中便无负担,从明年起可以攒钱了,孙女孙子也渐渐大起来,陆寿增还想着攒些钱给孙女添嫁妆呢! 陆寿增越想越开心,眼角额头上的皱纹绽成一朵菊花,陆小乙不忍心打断他,乖乖的站在一旁等待祖父的高兴劲儿过去,然后顶着两个圆篮子往东院走。 陆勇恰巧从隔壁屋出来,朝小乙嚷嚷:“站住站住!两篮子付钱了吗?” 陆小乙因顶着篮子,僵着脖子缓慢回头,对陆勇道:“小叔,篮子钱十两银的利息里扣!” 陆勇笑嘻嘻的上前,因个子高挑,轻松把小乙头顶的篮子翻转一圈倒扣在她头上,环胸端详一番,又把重叠的两个篮子拆开,先给她戴个偏黄的,又给她换上偏绿的,跟换装一样,把两个篮子反复搭配,扣在陆小乙头上看效果。 陆小乙端端站定,翻眼往头顶看,不满道:“小叔,你能不能别给我戴那个绿篮子。”容易让人联想到绿帽子。 陆勇再次把两个篮子重叠好扣在她头顶,顺带怕打一下,笑骂:“人小鬼大!绿帽子也懂?” 陆小乙装傻,“什么绿帽子?我只是不喜欢绿色的篮子罢了!” 陆勇以为她真不知,笑道:“没啥没啥,你可以走了!” 陆小乙偏不走,“小叔,你不会拿我当玩偶吧?我不信你翻来翻去没目的?” “嘿嘿,你顶篮的样子让我脑光一闪想到编草帽,咋样?小叔脑瓜子灵活不?”陆勇得意道。 陆小乙想起她爹曾经骂小叔脑袋里装的全是屎,噗嗤笑出声,丢下一句“灵活极了”再僵着脖子缓慢转身,小心翼翼的把两篮子顶回去。 玉兰和小丁还在灶房忙中饭,陆小乙带小庚在卧房里做猫窝,碎布头是不能用来铺猫窝的,因为做鞋底能用上,棉花更不能用,这个朝代没有农药,棉铃虫和棉蚜对棉花植株的危害很大,所以产量不高,棉花更显珍贵。 陆小乙只能把软稻草一层一层给黄球儿铺成小窝,无奈黄球儿正眼都不看它的新窝,轻盈的跳上炕,再跳到一侧放被褥枕头的箱格上,用小爪子探一探按一按,然后蜷成一团呼呼了。 陆小乙指挥小庚去把黄球儿拎回猫窝,并训斥它:“黄球儿,你真是不认生,一来就睡到我的枕头上,你说,你洗过澡没?生不生跳蚤?” 黄球儿喵呜一声,圆眼睛萌萌的看向她,然后开始舔猫爪子。 陆小乙缴械投降,“怕你了!中饭后我给你洗澡,不过在这之前必须睡你的猫窝!” 玉兰刚好进来催她和小庚吃饭,笑道:“猫儿怕冷,每年只能六月六这天洗澡,平时洗了会冻死的。” 陆小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想到前世家里养的那只猫,买来时也是两个月大小,第一次给它洗澡费大劲了,不仅反应激烈还挠她一爪子,出水后的小猫湿哒哒颤微微看起来可怜极了,还是她赶紧用吹风帮它吹干后,小猫才恢复萌萌的小模样。 对哦,古代又没吹风机,如何给它烘干毛皮呢?难道要生火帮它烤?陆小乙把火烤的提议一说,玉兰当即否决,嗔怪小乙道:“你别折腾它了,好赖都是一条命,当心折腾死。” 陆小乙点头,放弃了给黄球儿洗澡的想法,玉兰瞅一眼她做的猫窝, “不用垫草,它直接睡篮子就行。”陆小乙又把猫窝里的软稻草取出来,独留一个草篮子在炕头。 等她吃罢中饭回到卧房,黄球儿竟蜷成一团睡在草篮里,看起来真像一团毛球,陆小乙上前戳它的软肚肚,黄球儿醒过来朝她喵呜叫,想必是饿了,陆小乙安慰道:“乖哦,你的中饭马上就来。” 话音刚落,小丁便笑嘻嘻的端来一个小瓷盘,里面盛着一些米饭,由于中午没有肉菜,小丁趁玉兰不注意,偷偷放了些猪油在猫食盘里。 小庚从小丁后面冲出来,上前举着黄球儿嚷道:“猪油拌米饭哟,黄球儿你高不高兴?” 黄球儿嗅觉灵敏,想必在喜鹊家伙食不是很好,闻到猪油味儿拼命挣扎起来,朝小丁手里的猫食盘喵呜叫不停。 陆小乙锤一把小庚的发髻,“放下放下,小猫一旦被人抱习惯就不抓耗子了。” 小庚把黄球儿放下来,嘀咕道:“哪有不抓耗子的猫,大姐就会骗人!”见陆小乙朝他挥拳头,赶忙又笑着讨好。 黄球儿终于吃到香喷喷的猪油拌米饭,喵呜喵呜很是急切,最后把猫食盘添的一干二净,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儿又躺到猫窝里睡觉去了,无视陆小乙姐弟好奇的围观。 小庚:“真懒啊!” 小丁:“真能吃啊!” 小乙:“真幸福啊!”(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33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陆家小姐弟在这屋喂猫,玉兰和陆忠在隔壁商量事。 陆忠把早晨在大房的经过说一遍,玉兰听后淡淡道:“曾祖母现在才来管家?早干嘛去了!” 陆忠咳一声,淡淡道:“咱们是晚辈,不言长辈的事!” 玉兰道:“咱俩成亲十多年,我王玉兰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若不是牵扯到咱们,我才懒得去言她家长短,今天的事不是明摆着有预谋吗?” 陆忠也不是傻子,叹气道:“祖母还算明礼,没有直言讨要烤饼方子,你说她要是真开这个口,我这当孙儿的又如何回拒她?” 玉兰气极,“昨天伯母来讨要不成,今天又借祖母来行事,前后的事拉通一想,傻子都能看出中间的道道,祖母会看不见?” 陆忠见玉兰脸色渐黑,知道她真生气了,赶忙劝道:“祖母回村后几乎不出门,那些闲话想必是伯母和堂嫂告诉她的,再结合伯母昨天的言行来看,定是伯母在祖母耳边嚼舌根,还好祖母明理,没有听从挑唆,更没有直言讨要方子。” “你只猜到伯母挑唆,咋没想到堂嫂使招,哼!以退为进,以为别人都是傻的?”玉兰冷哼道:“她这人虽然聪明,却是小聪明,若是没有伯母昨天那一出,今天祖母提出让她来烤饼,我也不会有其它想法,谁想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先让伯母来咱家露了底,又在祖母跟前交了心。” 一会儿露了底一会儿交了心,陆忠听的一头雾水,对女人的弯弯肠子搞不懂,疑惑道:“什么底儿呀心的,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 玉兰见陆忠挠头一副被搅晕了的摸样,解释道:“你刚不是说了吗?堂嫂早上跟祖母交了心,她想把甲薇嫁到城里去,你想想啊,且不说城里的普通人家。稍微有点产业的人家,她这边嫁妆能少吗?” 陆忠道:“祖母说了,只有找门户相当的人家她才给甲薇出嫁妆。” 玉兰嗤道:“堂嫂心高,你看她养女儿跟咱就不一样。整日关在屋里看书绣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哪里是农家女子呀,这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说。她把女儿养成小姐样,是嫁到寻常人家去得吗?” 陆忠咂摸一番,“你说的也在理,可大户人家能看中咱们这些乡村农户吗?”陆忠想到一种可能,赶忙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祖母今天说了,陆家女子不能为妾!” “这事真不好说!”玉兰却持怀疑态度。 陆忠不想谈论这个,“好了好了,这是人家的事咱少参言吧。只是这事与她来烤饼有什么关系?” “方子讨要不来,就换个方式来咱家学呗!”玉兰道,“学会了自己另起炉灶,放她娘家杂货铺卖去!如今村里不是都传咱家一天赚十两银子吗?她也想赚钱给她女儿筹备嫁妆,嫁到城里大户人家去呗!” 原来堂嫂打得是这个主意,陆忠还以为啥大事呢,笑道:“她要学就来学呗,能学会算她能耐!你也别瞎想了,兴许人家就没这么多心思,不过单纯想赚点工钱而已!” 陆忠对烤饼方子一贯信心满满。他坚信自己玉兰小乙和余粮不说,外人是不会想到的,不然他家烤饼上市至今也不会稳稳做到独一份,这不是没人模仿。而是根本模仿不了。 玉兰道:“我当然也有信心,我只是在生堂嫂的气,你说咱家一点生意被亲人一环套一环的算计,我能高兴的起来吗?堂哥也真是,天天关在书房里,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堂嫂都这样了他也不管不顾!” “好了好了莫气了。”陆忠劝道:“对了,话赶话说到堂哥,我还有些话要跟你提前交个底儿,伯父和堂哥不是明年要参考吗?我寻思着给他们资助点银钱,大房如今日子不好过,那点家底也不经用。” 玉兰冷声道:“咱家是你当家作主,你想资助就资助呗,反正咱家的银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也不用费劲,每天只需站在院里等大风把银子刮来就行!” 陆忠如何听不出玉兰话里的意思,脸颊一红,惭愧道:“算了算了,不提这事了,让他们吃吃苦再说吧!来得太容易不是好事!” 玉兰脸色稍微缓和,温言细语道:“夫君这话说的在理,我也是这意思,俗话说:好钢要用刃上。大房的日子还没到最窘迫的时候,咱上杆子贴上去资助银子,人家非但不记咱的好还会说咱谄媚依附,咱不能花银子买不到好吧!与其这样,还不如等到他们困难时再施援手,夫君还没看出来吗?大房多数人还在做梦呢,啥时候他们从梦里醒来,咱啥时候再搭手帮忙吧!” 陆忠觉得玉兰说的有道理,愈发对先前的话感到羞愧,“刚才我说话欠考虑,没有想周全。咱家也是刚做生意,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院子要新建,小庚要读书,我还想着托祁哥帮忙在城里寻个好的跌打大夫,帮咱小乙再瞧瞧腿。” 玉兰奇道:“你不提我还真忘了这事,你有没有注意到小乙的腿,我咋发现她的腿好了呢,莫不是我看习惯了?” 陆忠平时也没注意,回忆一番也疑惑道:“咱平时看习惯了,她腿正常起来咱真没发觉!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她在家里进进出出没问题呀?” 玉兰惊喜道:“夫君,你说小乙的腿是不是长好了?” 陆忠摸着下巴思索道:“应该是,兴许小乙跟咱一样,习惯成自然没有发觉吧!” 玉兰喜后又忧,“当初申家赔了十两银给小乙,如今小乙腿好了,咱是不是该把银子还回去,十两银子在下溪村抵一份聘礼了,我担心当初因申强和小乙的事,被人传成事端。” 陆忠如今赚钱了,十两银对他不是负担,赞成玉兰的说法,“还是你想的周到,我早该想到这个问题,当初咱家收申家十两银也是想给小乙多份保障,如今咱家赚钱了,也不缺那十两银子,不管小乙腿好与不好,咱都应该把银子还回去。” 玉兰和陆忠一合计,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玉兰赶紧取出十两银子,打算往申家去。这时,院外传来花大嫂和王冬梅说话的声音,这是到点来烤饼的。 玉兰心里有事根本坐不住,让冬梅和花大嫂先行去后院揉面,她办点事就来。 陆小乙见她娘交代几句后便急冲冲出了院子,想跟去,却被玉兰赶回来,小乙心中起疑,等玉兰走远又鬼鬼祟祟的跟上。 一路跟到申家院子,见玉兰敲门片刻,申婆子开门把玉兰迎进去。 陆小乙喃喃道:“我娘急冲冲来申家干啥?” 百思不得其解,陆小乙溜到申家院外榆树下的稻草垛子旁,一边思索一边等玉兰出来。谁想申强这个神经病少年就躲在草垛子里,怪叫着跳出来,真把小乙吓得魂不附体。 “哈哈!这次吓得比前几次都惨吧!瞧你身子都在哆嗦!”申强得意的笑。 因走神之故,陆小乙这次真是被吓住了,比申强第一次躲草垛里吓她还惨,见神经病少年还在狂笑,有心吓唬他,装着失魂落魄的模样,傻呆呆的看着申强,不眨眼也不说话,就看这神经病少年怎么办! 申强笑够了,才发现陆小乙一直木呆呆看着他,心里纳闷,依照小乙的脾气,此时应该追上来打他,或者捡石头砸他才对呀!怎么成这样了? “喂喂!咋了?”申强伸手在小乙眼前晃啊晃。 陆小乙依旧木呆呆看着他,心里却为自己的演技点赞。 申强来回晃了十来下,心里害怕起来,“喂,说话呀,这是咋了?” 刚好有个婆子扛着锄头下地干活,路过此处见小乙这副模样,好心问一句,申强指着身后的草垛道:“我刚藏里面,原本是想吓刘宝的,谁想小乙来了,我便跳出来吓了她好大一跳,结果就成这样了。” 那婆子支着锄头仔细观察陆小乙一番,除了伸手在小乙眼前晃,还翻了翻小乙的眼皮,推了推小乙的肩,得出的结论是,“你小子闯祸了,她这是被你吓掉魂了,得招魂,不然活不过七天。” 申强吓傻了,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想起去年他失手把小乙推下深沟,直愣愣躺在沟底的模样,再看眼前小乙失去魂,木呆呆看着他的模样,申强哇的哭开了,心中有股从未有过的疼痛,让他哭得肝肠欲断。 那婆子催促,“哭什么哭,还不赶紧叫你娘去,请个大神招魂才是最要紧的!” 陆小乙见申强哭得伤心,觉得该适可而止了,再听这婆子说要请大神招魂,更加不敢演下去。于是,轻轻**一声,再缓缓抬手揉揉脸颊,好似魂魄归位的样子,眼光顿时澄明起来,盯着哭泣的申强道:“你哭什么呢?” 那婆子拍腿惊呼道:“哎哟哟,真是邪了门了,吓掉的魂自动归位了,完啦完啦,可别把我拖累进去,今天不能下地了我得赶紧回家去!”婆子扛着锄头往家跑。 申强脸上的眼睛已经冲出了泪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刚还说小乙失了魂,这会儿又归了位,他颤微微的抓住小乙的手,“小乙?是小乙不?” 小乙拍掉申强的爪子,吼道:“申胖子,敢拉我的手,找死啊你!” 申强立即笑起来,“呵呵,是小乙。”(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34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申强先前钻稻草垛子灰头土脸,后又受到惊吓泪流满脸,胖脸上泥灰和眼泪黏成一团,看起来脏兮兮的,陆小乙道:“赶紧把眼泪擦一擦,瞧你跟个大花猫似得!” 申强呵呵笑,用手胡乱抹一把脸,不仅没擦干净,反而抹的更脏了。 陆小乙把手绢揉一团砸去,“拿去擦,脏死了!” 申强一边擦脸,一边诚恳认错,“我以后再也不藏草垛里吓人了。” 陆小乙装糊涂,“我只记得你从草垛里跳出来,后来我就迷迷糊糊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了。” 申强实话道:“你被我吓丢了魂!” “啊?丢了魂?”小乙夸张的嚷:“申胖子,你跟我上辈子有仇是不?跟你在一起准没好事,去年把我推下沟差点摔死,后来下水救你又差点被你拖累死,今天更吓人,直接把魂儿给我吓没了!申胖子,你要再这样莽撞,我以后不跟你玩了!让小丁小庚刘宝他们都不跟你玩。” 申强已经很愧疚了,低头不说话,等陆小乙说完,他才诚恳的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知错能改是个好孩子。 陆小乙本就是装失魂吓他,让他长个记性,毕竟乡村最忌讳惊吓丢魂,这次吓得是她,下次指不定吓着谁家孩子,若遇上倒霉孩子,吓出问题来,孩子家长一准儿会找上申强,到时候又是事端。 “好吧,看你如此诚恳,以后我们还跟你玩!”说完,陆小乙伸手,“把手绢还我。”接过手绢一看,泥糊糊的。 “弄脏了。”申强不好意思道。 “没事,洗干净就好了。”陆小乙三两下把手绢卷起来塞袖兜里,想起她跟来申家院子的目的,赶紧往申家院门瞅一眼。她娘还未出来。 陆小乙躲到草垛背面,露头悄悄观察着,申强也好奇的挨着她,“你干嘛?鬼鬼祟祟的盯着我家院门看?你想去我家玩就直说嘛!走。我带你去!”说着话作势要牵陆小乙的手。 陆小乙狠狠拍掉他的胖爪子,训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这个申胖子,先前惊喜过度想牵她的手可以理解,这会儿又来! 申强的胖爪子被打疼。吸着气搓着手背,嚷嚷:“陆小乙,你是死人手吗?打得我好疼!” “死人手跟打得疼有什么关系?”陆小乙真不懂。 “我爹说人死后身子僵硬,手也变得硬邦邦的,打人特别疼!” 好似你爹被死人打过一样,陆小乙翻了个白眼,“你爹懂得真多!不愧是开棺材铺的!” 申强咂摸一番,“你这话听起来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我是在夸你爹!”陆小乙见申强还在咂摸她话里的意思,转移话题。“申胖子,我娘去你家了,你去听听她们说些啥?” 申强接了任务急冲冲跑去拍院门,还好院门没栓,他便溜了进去,陆小乙坐在草垛里慢慢的等着。 很快,申强就跑来回报,“你娘把一大锭银子摆在方几上,我祖母笑眯眯的收下了。” “听到她们说什么了吗?”陆小乙问。 申强挠头,“没。我刚进去就被我娘赶出来了!” “笨死了,你大大咧咧进去干嘛,你应该躲在门缝哪里偷听,或者躲在窗下偷听。或者躲到隔壁屋子贴墙偷听,对了,你家厅堂有后窗吗?你还可以躲到后窗根下偷听!” 申强斜睨着小乙,“你在家经常偷听吧!” 陆小乙一脸黑线,不承认也不否认,指示申强依照她传授的方子再次进去打听。申强很快又回来,苦着脸跟小乙说他失败了,原因竟是他伏在门扉上,因身子太胖把门轴压出了声响。 “我再去。”申强屡败屡战毅力不错。 陆小乙扶额,无力道:“好了,你别去了,等我娘出来直接问她吧。” 玉兰果然不经念叨,陆小乙说完片刻,她就告辞出了申家院门,申婆子和申强娘满脸堆笑,热情的把玉兰送出门,三人又是一番依依不舍,好似两家关系特别亲近一样。 陆小乙更加怀疑了,她对申强道:“我走了,以后再找你玩,对了,以后别藏这儿吓人了,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能魂魄自动归位,懂吗?” 申强一个劲的点头,陆小乙贼笑着追玉兰而去,“娘,等等我!” 玉兰眼神特意盯着小乙跑动时的左腿,待她跑近,戳她额头训道:“不在家帮忙烤饼,出来疯什么?” 陆小乙歪头躲过玉兰戳来的手指,顺势拉住玉兰的手撒娇,“娘,我想你了嘛,就想出来寻你!” 玉兰才不信,“你那点鬼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么?一准儿跟着我去了申家。” “娘,你怎知道?”陆小乙对自己的跟踪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还不简单,那申家小子一贯贪玩好耍,怎会几次三番到厅堂外晃悠,摆明儿是来偷听的我们谈话的,这会儿又见你,这不就想通了吗?”玉兰一副洞若观火的模样。 陆小乙拍马道:“娘,你真是太聪明了,我何时才能像你这么聪明啊!” 玉兰瞪她一眼,“好好走路,胡说啥!”说完径直往前走,竟一言不提去申家的事。 陆小乙心里有好多小疑问着急弄清楚呢,小声道:“娘,你去申家干嘛,听申强说你给了申婆婆一大锭银子?” “回去再说。” 陆小乙四下一望,没人啊,不过,即使没人也是在村路上,隔墙有耳不得不防,如今陆家可是在村里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再让人寻到什么事端,更不知被说成什么样。 谁想回到家,玉兰一头扎进后院忙烤饼去了,陆小乙更不能问清楚了,心里的疑问好似会自行繁衍成长一样,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小乙憋得难受。瞅见给余粮挑的猫窝,心想跑一趟吧,跑动起来就不会想太多。 余粮没有进山,而是在院里修他的柜脚和桌腿。没办法,黑虎干的蠢事,他这当主人的也有责任。 院门是开着的,陆小乙大大咧咧的进来,见余粮认真的在削一截木棍。旁边放着一张站立不稳的三脚方桌,缺脚的地方用一个方凳垫着。 黑虎规规矩矩的蹲在一旁,没有像往常那样远远跑来迎接小乙,原来蠢狗心思竟被余粮带回来的小猫吸引了,此刻的小猫正趴在余粮肩头,任他手臂动来动去削木棍,小猫依然能稳如泰山牢牢趴在余粮肩头。 黑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菊花尾欢快的横扫着,想必是很喜欢这个小猫,在主动示好。而新来的小猫却很怕它。躲在主人肩头,歪头观察着眼前这只黑色的庞然大物。 最萌不过歪头杀!陆小乙被小猫歪头的样子萌翻了,屁颠颠跑过来,想从余粮肩头捉下小猫,小猫明显不愿意跟她去,小爪子紧紧勾着余粮的衣衫,小嘴儿喵呜喵呜叫不停。 强抢民猫的陆小乙立即惹来黑虎的不满,朝她大声吠叫着,好似让她放下小猫。 “蠢狗!闭嘴!”陆小乙训黑虎,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小猫爪子扒开。放到她带来的草篮里,笑嘻嘻的端到余粮眼前,“粮哥,你看这猫窝多适合呀!” 余粮微笑。“挺好。” 小猫小爪子抓着篮沿儿,露出两只水润润的琉璃眼珠,萌萌的看着陆小乙。 陆小乙早已看透这种外表呆萌本质神经的族群,跟余粮循循善诱的普及道:“呐呐,我告诉你吧,世上所有的猫都是神经病。你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去看它们,更不能用对待其它动物的方法去对待它们。” “是吗?那你可得给我传授点经验!”余粮放下手里的砍刀,认真的看向小乙,“你送我的小猫,我一定要养好!” 这算是情话吗?陆小乙心儿砰砰跳,一旦余粮认真起来,她就有些扛不住,不敢去看他,于是,假装揉弄篮子里的小猫。 小猫抱着她的手指轻轻咬着。 “你慢慢就会发现,它们刚还舒服的晒着太阳,转瞬又毫无征兆的发起疯来,刚还温柔的用小爪子讨好你,转瞬又拿冷屁股对你,你以为你驯服了它,其实是它把你驯服了。” 好似证明陆小乙说的有道理,刚还抱着她手指轻咬的小猫,在篮子里翻了个身,四脚朝天开始踢腾起来,随即再次翻身在圆篮子里追着尾巴玩。 陆小乙把篮子凑到余粮眼跟前,“看吧看吧,就跟神经病似得。” 余粮笑着把猫篮子接过去,“小猫就跟小孩一样,贪玩好耍也是正常,哪里是你说的这样。” 陆小乙瘪嘴,“等着瞧吧,不出一月你就认同我的话了。” 余粮把猫篮子端到院里一块阳光明亮的石台上,又回来削着木棍,黑虎跑到石台旁守护小猫。 “粮哥,你家桌子咋缺了一只腿?”陆小乙只顾说小猫去了,这会儿才发现余粮在削一只新桌腿。 “黑虎撞的,也不怪它。”余粮毫不隐瞒,实话实说道:“我祖母去世后我爹一直在外面闯荡,屋里这些家私没人看顾,好多已经朽掉,你现在看到的方桌和柜子好几处已经被虫蛀空了。”余粮知道小乙不会因为这些嫌弃他,说起来口气也是平平淡淡的。 陆小乙指着山林的方向,朝余粮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粮哥,你看那么大一片山林,能做多少桌椅柜子呀。”又指着身后那张缺腿桌子道:“虫蛀了就虫蛀了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粮哥,改天我帮你到山里砍树去,咱抬回来做张大大的方桌咋样?” 余粮笑,“我还得去拜师学木匠!” 小乙看过来,与余粮目光相遇,两人相视一笑,感觉阳光愈发的明亮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35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余粮把削好的桌腿拿到桌下比量长短,蛀坏的桌腿还有半截连在桌面上,余粮把半截桌腿敲下来。←百度搜索→【ㄨ 余家因家境原因,方桌是最简单的那种无束腰直腿方桌,余粮只需要比照桌腿上最简单的榫卯,把新桌腿削好契合上,勉勉强强把方桌修好了。 对于习惯用榫卯结构做家具的古人,陆小乙是非常佩服的,连带对修好桌腿的余粮,也是佩服之极,真心赞道:“粮哥,你好厉害!” 但凡陆小乙夸赞余粮,都是老一句“你好厉害”,余粮总会不好意思的红脸,假借把方桌往屋里搬,实则缓一缓脸颊上的羞臊,然后再回来修柜子。 陆小乙不打扰他,站起身绕着余家小院看一圈,虽然干净整洁,但也陈旧破落,陆小乙提议道:“到年底还能分些利钱,粮哥,你起一套新院子吧!” 余粮有自己的想法,对小乙笑了笑,却不说话。 陆小乙怎会不懂余粮的想法,定是他不愿意用陆家给的利钱来修房子,他终究还是觉得这些银钱不是他该得的,陆小乙不愿强迫他,也尊重他,便不再提利钱的事,厚颜凑到余粮身边,小声道:“粮哥,你卖山货攒了多少银钱?” 余粮脸颊一红,楞了片刻才喃喃道:“攒的不多,六两左右吧!” 六两左右,陆小乙挠头算了算,粮哥回村三年多时间,单靠卖野兔山鸡攒了六两银子,已经很不错了,照这样下去,攒到她能成亲的年纪,建套小院子还是能行的。到时候,再结合上溪村的地势,把通往余家的小路拓宽,再把小路两边的山坡买下来,种果树也行。载刺玫也罢,总之要把院前的山坡美化起来,然后把小院子扩成大院子,至于怎么扩建她还要慢慢筹划。宗旨只有一条:关起门来过日子,怎么舒坦怎么来! 陆小乙回过神来,见余粮静静的看着她,好似已经把她刚才的想法看个透彻,陆小乙不禁有些羞赧。但她一贯脸厚,嘿嘿笑道,“想跑偏了。” 余粮状似不经意道:“你想到几年后了?” 陆小乙脱口而出:“六年后。”说完,马上反应过来,余粮是在向她打探何时愿意嫁呢,六年后她正好十七,余粮已经二十三了。想到六年后她要从山下那个院子搬到山上这个院子,陆小乙心情复杂极了,有不舍也有欢喜,有彷徨也有期许。就像喝下一碗酸辣,酸的让人落泪,辣的让人着火。 “六年。”余粮喃喃低语,片刻,又目光热切的看向她,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陆小乙再脸厚也禁不住少年郎炙热眼神的注视,想躲,便扭头避开他。 不远处,晒太阳的小猫匍匐在石台上用灰白的小肉爪轻轻撩拨黑虎的左耳,黑虎直愣愣的蹲着任由小猫玩耍。没想到只一会儿工夫,小萌猫和大黑狗就打成一片。陆小乙趁机跑过去,吓得小猫蹦跳起来,连黑虎也朝陆小乙汪汪两声表达不满。 陆小乙对这种喜新恋旧的不正经狗表达强烈不满:“蠢狗。你忘了我家小灰灰了吗?” 汪汪! “蠢狗蠢狗!”陆小乙怒极,转而又朝余粮告状,“粮哥,你管不管黑虎,它连我也要咬!”一句话音调几变,比小庚撒娇还娇。 往常遇到她跟蠢狗计较。余粮都会笑着劝她,第一次听她如此撒娇,余粮明显不一样了,立即放下手里的砍刀大踏步过来,利索的把小猫拎给小乙抱着,再抓住黑虎两只前腿干净利落的丢出院子去。 陆小乙满意了,黑虎心碎了,爪子哗啦啦的扒着院门,汪汪叫不停。 余粮红着脸坐回原处继续削木棍,陆小乙抱着小猫坐在一侧默默的看着,如果忽略掉院外狂叫的黑虎,院内的氛围是静谧的、温馨的、甜蜜的。←百度搜索→【ㄨ 直到余粮把损坏的柜子修补好,陆小乙才离开,出门见黑虎委屈的蜷在院外的石阶下,黑眼珠水润润亮闪闪,朝陆小乙摇尾示好,陆小乙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余粮吩咐,“黑虎,送小乙去!” 一路上,陆小乙趾高气扬,黑虎在后面畏畏缩缩,想必它也明白它在余家院子的真实地位了。 陆小乙远远瞧见她家院外停着两辆马车,仔细一看,一辆是祁风来补货的,另一脸竟是她外祖家的,一定是小舅来了,陆小乙百米冲刺回去,一进院门就高声唤着:“小舅小舅!” 王玉堂正帮着陆忠搬烤饼呢,后面跟着祁风,各自抱高高一叠烤饼,从后院过来。 祁风仗着好身手,把烤饼往身侧挪动,露出半天脸,逗道:“假小子,这几声小舅莫不是在叫我?” 王玉堂回头呸道:“我是她舅,你是她啥?你小子算哪颗葱?” 陆小乙得意极了,感觉今天真是太幸福了,余粮为了她收拾了黑虎,小舅为了她训斥了祁风。 王玉堂继续训道:“我如花似玉的外甥女你叫她啥?假小子?你长没长脑子!” 祁风有些懵,他一贯这样喊小乙的,并未有人说不妥啊,而且这人是小乙的舅舅么?他来时这人已经在后院了,对他颇为友好,笑声大且爽朗,整个人看起来又精神又正气,谁想他是小乙的舅舅,怎么没人告诉他呢! 其实,王玉堂在后院当着祁风的面喊过陆忠姐夫,是祁风自己没在意罢了。 陆忠赶忙圆场道:“怪我怪我,刚忙起来忘了介绍。】” 祁风苦笑着解释道:“小乙舅舅,我跟小乙特熟,我这样逗她是表示友好表示亲近!” 陆忠又笑着解释几句,王玉堂才道:“臭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样痞兮兮的少年郎最容易招惹是非,加上你不稳重的性子更容易吃亏,好自为之!” 祁风虚心受教,王玉堂帮着把饼子装上祁家马车,直到祁风驾车离开,才问陆忠:“姐夫,这小子脑子缺弦儿吧?” 陆忠笑道:“孩子心性还不成熟。过几年就好了。” 陆小乙今天告状上瘾,又跟王玉堂告状道:“小叔,他就是那个缺心眼,当初把我摔到地上。” “啥?敢把你摔地上。他不想活了是不?你刚才为啥不说,刚才说我当即把他揍趴下!” 陆忠提醒道:“别听小乙胡说,那孩子心眼不坏,只是性子跳脱而已,而且。我还得提醒你,他爹是镖头,他可是习武之人,你真要跟他打一场,估计占不了便宜!” 是哦是哦,咋忘记祁风会武,不能让小舅吃亏,陆小乙赶忙改口,“嘻嘻,风哥脑子再缺弦儿也不会把我往地上摔。小舅,我骗你得啦!” “小乙儿还是这么淘气!” “小舅,外祖母来了吗?外祖父还好吧?舅舅舅母表哥表姐表弟表妹都还好吧?”陆小乙一口气问了许多。 “问这么多干啥,随小舅去王家坝住一阵儿不就知道了。”王玉堂乐呵道。 陆忠带王玉堂进厅堂歇息,小庚正在厅堂里偷吃一块点心,看样子是王玉堂送来的。 小庚被抓个现行,赶紧把剩下的一半点心放回纸包里,两腮鼓囊囊,嘴唇上沾满点心渣子,还装模作样的坐那儿。自以为不看来人,来人也看不见他。 陆忠担心他噎着,假装没看见,王玉堂笑着上前。把剩下的半块点心递给小庚,“小庚,你帮小舅尝尝,这个点心好不好吃?” 小庚把嘴里的点心慢慢咽下,点头道:“好吃!” 真傻!陆小乙真想上去锤他,却倒来一杯水给他。“喝点水,别噎着!” 玉兰随后也从后院出来,衣袖围裙和手背上沾着白白的麦面,进来就激动的问:“玉堂,你媳妇是不是生了?我算着日子是这月,天天忙着烤饼也没时间过来看,前阵儿托人带的东西都带到了吧?” 王玉堂笑道:“放心吧姐,都带到了,娘说家里啥都不缺,让你别再带鸡蛋和米面。” 玉兰催促他,“别扯这些没用的!说重点,到底生没生?生个啥?” “生了,昨日午时生的,母子平安!” 王玉堂喜得贵子,陆忠玉兰和陆小乙俱是欢喜,连带忙着吃点心的小庚也停下了吃食,后知后觉道:“我又有表弟了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小庚迅速跑出厅堂,告知在后院帮忙烤饼的小丁,小丁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恭喜小舅,得到一块点心作为奖赏。 王玉堂报完喜就准备赶回王家坝,玉兰让他等待片刻,喊小乙跟她去收拾,细棉布、小孩衣服和产妇红糖是提早准备好的,再装两大篮鸡蛋,捆两只大公鸡,一袋白面一袋白米。 装车的时候,陆婆子黑着脸站在正房的台阶上看着,分家出去的儿媳给娘家送月子礼,最正常不过的人情来往,即使陆婆子对玉兰娘家兄弟不喜,也真没有闹腾的理由,只是想到孙子的家业又少了一些,心里窝着火! 送出院门,玉兰又托口送玉堂出村,姐弟二人终于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玉兰悄悄对玉堂道:“家里人多我不方便说,月礼里有一卷红色的小孩衣物,我塞了五两银子在里面,你小心点别弄丢了,带回去给爹娘。” “姐,你赶紧把银子拿走,我这样带回去娘非拧掉我的耳朵不可!而且咱家有鱼塘,生意不错,家里不缺银子花,再说了,爹娘愿意跟我过,我王玉堂吃糠咽菜也会不让他们跟着我挨饿。” “这是我孝敬给爹娘的,你只管带回去就行,姐如今日子好过了也不差这五两银子,你姐夫做的干粮生意日日都有进账,具体什么情况等满月宴我回来再细说吧!” “姐,你又不是不知道爹娘的脾气,我可不敢帮你带银子,等满月宴你回家自己给吧!”王玉堂停下脚步,准备跳上马车找那卷红色衣物。 玉兰气的上前拧他的腰肉,“你咋不听姐的话?姐生气了!”拧的特别使劲。 王玉堂疼的吸气,赶忙求饶,“姐,好疼好疼,快松手我听你的。” 玉兰松手嗔怒道:“别以为长大了,姐就治不你!” 王玉堂搓揉着腰肉,嘀咕:“姐,你咋还用这招,我这块肉都被掐出茧了。” 玉兰见前面村路上有几个闲谈的村妇,想到送完玉堂回转又会被她们拉住问长问短,玉兰嫌烦,对王玉堂道:“我就不送了,家里还忙着呢,你回去路上小心点,给爹娘和哥哥嫂嫂们带个好啊!” 王玉堂也瞅到前路上的一群妇人,明白她姐的意思,自说自话道:“呵!下溪村的老娘们比王家坝的闲太多,站大路上都能聊扯起来!”说完,跳上车吆喝一声,慢悠悠往村外驶去。 玉兰嘴角露笑,直到马车消失在村口,才转身回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36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玉兰到家便径直去后院烤饼,见陆婆子坐在一侧的小凳上,耷拉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玉兰道:“娘,入秋了,你坐那儿谨防受凉。” 陆婆子阴阳怪气道:“天气凉怎比得过心凉,好鸡好蛋好米好面都顾着娘家人,也不见你给我孝敬点。” 玉兰想到先前给玉堂装车时,陆婆子全程黑脸的模样,马上明白过来她这是在找事,也无心跟她争吵,恰巧一坑饼子烤好便帮着捞饼子去。 陆婆子冷眼看两个儿媳配合默契关系融洽,作为婆母本应该高兴的,陆婆子却心怀不忿,好似儿媳关系好,她反而成了外人,本想摆点婆母的架子,谁想大儿媳性子跟那棉花团似得,任你拳脚相加恶言相向,她都装聋作哑不理不睬;二儿媳妇又是个性子刚烈的,惹毛火了提着剪子就敢往脖颈上扎,两个儿媳,一个她惹不着,一个她惹不起,陆婆子心烦极了。 这时,王冬梅问玉兰:“大嫂,你娘家兄弟媳妇生个啥?” “又生个小子。”玉兰笑,“我那弟媳是个有福气的,头胎生个女儿,连着两胎全是小子,我兄弟嘴都笑歪了。” 王冬梅和花大嫂乐呵呵的恭喜玉兰,陆婆子哼了一声,不说话。玉兰娘家男丁多,下溪村人都是知道的,当初那场分家大戏不是白演的,花大嫂道:“玉兰,你娘家男丁旺啊!” 玉兰立即打开了话匣子,笑道:“我娘家村子的人都说我们老王家祖坟葬的好,家里男丁旺,上一辈人就不说了,就说我同辈的兄弟吧,嫡亲的兄弟就有四个,堂兄弟就更不用说了。←百度搜索→【ㄨ” 王冬梅好奇道:“大嫂,你娘家侄子多吗?” 玉兰算了算,道:“八个侄子。四个侄女。” 花大嫂惊呼:“哎哟哟,瞧这家子人丁多旺,王家老爷子老太太可是享尽儿孙福呀!” 玉兰笑得欢,“我爹娘都快被烦死了。整日吵吵闹闹没个消停。” 花大嫂想到自家四个小子,愁道:“别说,我想到我家四个长大成家,生出一串萝卜头出来天天围着我叫祖母,我想着都头疼!” 陆婆子嗖的站起来。冷声道:“有什么好头疼的?你生四个儿子了不起啊!” 花大嫂被突然发作的陆婆子搞懵了,很快反应过来,淡笑道:“陆二婶,你又多心了,我哪里是显摆自己生儿子,我是真的犯愁,你这样家底厚的人家,怎知我家底薄的难处啊!” 陆婆子最盼望的就是一群孙儿围着她叫祖母,如今两个儿媳才生出一个孙子来,她心里的苦有谁知道?酸溜溜的抱怨道:“不想要儿子的人翻来覆去生儿子。想生儿子的人又死活生不出,也不知老天爷是迷了心还是瞎了眼,让多少有心人倍受磋磨!”说完,又狠狠的瞪了两个儿媳一眼,转身出了后院。 陆婆子一走,玉兰和王冬梅就苦笑起来,玉兰跟花大嫂致歉:“我婆母就这性子,想孙子想疯了,说话有些难听,花大嫂你莫往心里去!” 花大嫂摇头无奈道:“陆二婶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我不会往心里去的。←百度搜索→【ㄨ” 最后一坑饼子烤好,天色也不早了,花大嫂和王冬梅拍拍身上的灰,把今天的饼子数清点好。便各自回家。 玉兰头有些晕腰有些酸,靠着院墙站了片刻,陆小乙恰巧过来,赶紧上来搀扶,关切道:“娘,你这是咋了?” 玉兰摆手。“没事没事,今天事太多,有些累。” 小乙扶玉兰去厅堂坐下,要去寻大夫,被玉兰拉住,笑道:“只是累的,歇歇就好,你给娘倒杯水来。” 陆小乙给玉兰冲一杯红糖水,伺候玉兰喝下,玉兰脸色缓和过来,问小丁小庚呢?得知去溪边放牛了,玉兰才放下心来。 陆忠掰苞米回来得知玉兰病了,紧张起来,不顾玉兰的劝阻非要去请大夫,陆小乙见他爹火急火燎的跑出院子,在院门口还趔趄一下差点滑倒。 玉兰站东屋门口笑骂:“慢点慢点,别把自己摔出病来!” 吴大夫几乎是被陆忠拖拽来的,进门第一件事不是给玉兰探病,而是自己坐下定气平喘,再吹胡子瞪眼睛训陆忠,“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陆忠抱歉极了,拱手作揖给吴大夫赔礼。陆小乙赶紧端来热茶奉上,吴大夫揭盖吹一吹,微微抿一口,终于舒爽了,拿出脉枕开始给玉兰把脉。 喜脉!吴大夫笑眯眯的恭喜陆忠,玉兰有喜了! 陆忠呆住了,玉兰也不敢置信,“吴大夫,我真的有了?” “快两个月了。←百度搜索→【ㄨ”吴大夫捋须笑道:“给你开几服安胎药吃着,好好休养切记劳累。” 陆忠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吴大夫要走,他积极主动的帮着背药箱,顺便跟去抓药。 玉兰开始落泪了,陆小乙赶忙掏手绢给她,玉兰喃喃道:“当年生小丁月子里受气伤了身子,调养几年才生小庚,原想着不能再生了,没想到又有了,老天爷真爱戏弄人!” “娘,这是喜事,你别哭呀,你该笑才对!” “不哭不哭,应该笑!”玉兰把眼泪擦干,嘴角微微上扬,一脸幸福的模样。 当天的晚饭是陆小乙和小丁做的,陆小乙特意给她娘蒸了一碗鸡蛋羹,又炒了两个素菜,米粥里加了拍碎的花生仁,熬的香香的稠稠的。玉兰胃口挺好,吃下鸡蛋羹又喝了两碗粥。 有了好消息,一家人明显比往常更幸福快乐,尤其是小庚,中午还沉浸在多了个表弟的喜悦中,这会儿又被告知不久后会多出一个亲弟弟或亲妹妹,他更加欢喜了,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小庚,饭后便冲去西院把消息传播出去。 陆忠和玉兰原打算满三个月再跟公婆说的,谁想小庚大嘴巴这么快就泄了密,陆婆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过来。 陆婆子推开门的刹那,屋内的微光照着她的正面,背后则是微黑的夜幕,陆小乙感觉到陆婆子浑身散发着一种前所未见的渴盼和欣喜,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是儿子?”陆婆子抱孙心切,一听小庚过来说他快有弟弟或妹妹了,陆婆子果断忽略最后的‘妹妹’二字,当玉兰怀了儿子,急吼吼的跑过来一探究竟。 玉兰的好心情立即烟消云散,瞬间黑了脸,完全不搭理陆婆子。 陆婆子早已习惯儿媳的冷淡,盯着陆忠讨要答案。陆忠苦笑道:“娘,大夫刚诊出喜脉,哪里能诊出男女来,你别一惊一乍了,大夫说玉兰底子差让好好休养!” 陆婆子嘀咕,“老吴的医术行不行啊?这都诊不出来!” 陆小乙故意道:“祖母,能诊出男女的神医哪里有?咱去请去?” 陆婆子被问的哑口无言,她也不知哪里有这样的神医。 陆忠道:“娘,往后别提生男生女的事,儿子女儿我都喜欢。” 陆婆子气道:“我的儿,你是傻的呀!谁家不是靠多生儿子支持门户,你如今有生意能赚钱,更应该多生儿子开枝散叶。” 又意有所指道:“当初分家一事你还没看出其中的利害吗?老王家儿子多气势足,随便吆喝一声就黑压压来了两车男人,拆房砌墙逼分家,你说说,他家没儿子撑着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咱家当初要是多几个儿子,至于受这样的欺负吗?” 陆婆子至今还对当年被玉兰娘家人胁迫分家的事耿耿于怀,刚开始是暗暗后悔自己做的太过火,才导致儿子分家,后来她不这样想了,她觉得是因为陆家男人不够多,气势上压不过王家人,所以才吃了那么大亏。 玉兰一听陆婆子不思己过反而把当年的事怪罪她娘家头上,冷眼瞪着陆婆子,脸色愈加难看了。 陆忠担心她控制不住情绪伤了身,赶忙起身劝陆婆子回西院去。 陆婆子骂:“养儿子有什么用!有了媳妇忘了娘!” 玉兰冷冷道:“你也说养儿子没用,我还生儿子干啥?省的长大后有了媳妇忘了娘!” 陆婆子指着玉兰气得辩不出话来。玉兰又道:“我就喜欢女儿,小乙小丁这么懂事乖巧,我就想再生一个这么乖巧的女儿!” 陆婆子怒了,嚷道:“你,你,你再生女儿看看!” 玉兰笑道:“我现在的症状跟怀小乙小丁时一模一样,这胎肯定是个女儿,错不了,娘,你又多了个孙女,你高兴不?” “我高兴个屁!王玉兰你成心气我是不?”陆婆子跳将起来,被陆忠拉扯着往外走,小乙也上前帮忙,拽着陆婆子的腰带往外扯,小丁赶紧给玉兰倒水,并帮她捋背顺气。 正闹腾的起劲,小庚哇哇的哭声从院里传来。陆忠陆婆子陆小乙不再掰扯,循声去了院里,见小庚被一根横倒的木棍绊倒,正趴在地上哭嚎呢! 陆忠心头本就有火,厉声道:“摔了就爬起来,哭什么哭!” “哎哟我的乖孙没摔着吧?快起来,祖母抱你起来!”陆婆子刚要伸手,就被陆忠格挡住,“让他自己起!”见陆婆子又要叽歪,陆忠厉声道:“娘,你保得了他一时能保他一世吗?你要再干涉我管教小庚,我现在就把他丢出院子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37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小庚利利索索的爬起来,挨着陆忠站定,一声也不敢吭。 陆寿增端着油灯出来,微微的火光把小院照的朦朦胧胧,原本安宁的夜色,却被紧接着的一声怒吼打破,“又犯病了是不!还不滚回来!”陆寿增骂的当然是陆婆子,语气太重,鼻子和嘴一起喷气差点把油灯吹熄,还好火苗坚挺,奄奄一息最终又顽强的燃起来。 陆寿增转而又慈和的对陆忠道:“天晚了,带孩子们回去睡吧!有啥事明天再说!”油灯近在陆寿增眼前,陆小乙透过茫茫夜色能清楚瞅见他脸上的斑驳皱纹,还有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嘴和须。 陆忠道:“我这就带孩子们进屋,爹,你也早点睡。” 陆寿增把油灯举高,照着儿孙走回东屋,然后不顾傻呆呆站在院子里的陆婆子,端灯进了正房。 陆婆子在儿媳手里没讨到好,儿子也不买她账,仅有的孙子跟她也不贴心,老头子对她动不动就厉声呵斥,想到这些,陆婆子心里止不住的酸楚委屈,她默默的站在漆黑的院子里,直到秋夜的寒凉灌到脖颈里,她打了个喷嚏,才急急忙忙的回了正房。 东屋这边,陆忠和玉兰已回卧房睡下,陆家三姐弟还在辗转反侧,小庚完全没有意识到今晚的事全是他的大嘴巴惹的祸,还乐颠颠的跟姐姐们说:“大姐二姐,你们说娘生弟弟好还是妹妹好?” 陆小乙把腿横过去,脚趾寻到小庚的肉屁屁,夹了一下。 小庚咯咯笑,“大姐,你又夹我屁股。” 陆小乙道:“我其实想夹你的嘴,把你的大嘴巴夹住,省的你把家里的事到处说去。←百度搜索→【ㄨ” “可我当时很高兴嘛,特别特别想说出来。”小庚老实道。 小丁温和的劝说:“小弟,以后别把家里的事拿出去说哟,先前就是因为你告诉了祖母。祖母又来惹娘生气,连带爹也生气了,爹若不生气,刚才也不会那样凶你。你看绕一圈最终还是你自作自受。” “我错了。”认错的语气有些哽咽。 陆小乙又夹几下小庚的软屁屁,激他:“小庚,你是不是男子汉?” 哽咽着回答:“是。” “大声点!”陆小乙又夹他一下。 “是!”小庚声音坚定了,陆小乙才道:“是男子汉就要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摔倒了就爬起来。做错事要敢于承认,别动不动就哭,知道吗?” “嗯!” 陆小乙收回脚,坐起来给小丁小庚掖掖被子,“睡吧,从明天开始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喂牛劈柴!” 好吧,就因为这句话,小庚第二天起的比往常都早,嚷嚷着“我是男子汉”不仅把小乙小丁催起床。还嚷嚷着喂牛劈柴。陆小乙困的眼睛都睁不开,换着往常她会把小庚拖到被窝里继续睡,可今天不一样了,她决定早起帮玉兰做家务,小丁不贪睡,醒了就快快的穿衣起床。 陆小乙打着呵欠把大笤帚甩给小庚,“男子汉每天第一件事是扫院子!” 玉兰也起来了,跟往常一样要去灶房忙早饭,小乙小丁如影相随,她要去舀水。小乙便抢先拿了水瓢,她要去拿柴禾,小丁又屁颠颠跑去柴房,玉兰笑道:“都是干啥呢?当我是精贵人儿了吗?” 陆小乙一边洗锅添水。一边说道:“娘,你就是咱家的精贵人儿!” 玉兰习惯性的想去戳陆小乙的额头,谁知小乙好似心有灵犀,主动把额头凑上前,“呐呐,娘要戳我额头。我主动就送上前便是,哪去找我这样孝顺的女儿呀!” 玉兰伸出的手指停在半空中,偏不去戳,嗔怪道:“虽然孝顺,却油嘴滑舌。” 小丁刚好抱柴禾进来,玉兰上前去接手,小丁不让,“娘,往后的家务我的大姐都包了。” 玉兰幸福极了,喃喃道:“女儿是贴心小棉袄,这话一点也不假,瞧我这两女儿多孝顺,若再生一个小棉袄,最好不过!” 陆小乙不知道玉兰是否真心想再生个女儿,毕竟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是想多生儿子吧,不然当初生小庚也不会喜极而泣,想必是昨晚受了陆婆子刺激,玉兰赌气才这么说。 小丁已经把柴火点着,火苗红艳艳的,映照在她秀美的小脸上,只听她喃喃道:“娘,我还是想你生个弟弟。” 玉兰状似不在乎,淡淡问:“莫不是怕你娘再受你祖母的气?” 小丁摇头,认真道:“娘,都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我和大姐迟早要出嫁,家里就小庚一个弟弟,我担心他将来受欺负没人帮衬。” 玉兰红了眼,使劲眨着,直到眼底的水雾散去,才笑道:“不用怕,小庚将来还有堂兄弟帮衬呢!谁能欺负他去,再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事都越不过一个理去,只要他将来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就不怕人欺负去!” 因光线的原因,陆小乙清楚的看到玉兰忽闪忽闪的眨眼,瞬间明白玉兰的真心,她也还是想生个儿子吧,一切伪装不过是因陆婆子之故。 陆忠挑水回来,见玉兰坐在灶房里一张小方凳上笑眯眯的说着什么,大女儿在菜案上切着黄瓜,小女儿在灶膛前烧着柴火,整个画面很是温馨,他心里欣慰极了,把水倒进缸里,走到玉兰跟前笑道:“有女儿帮着,你就多休息休息,下午烤饼也别亲自烤了,正好有堂嫂过来帮忙。” 陆忠一提堂嫂,玉兰脸色顿时晴转阴,淡淡道:“她吃不了这个苦,再说了,她又不是真为了帮忙而来,我敢打包票,她做不了十天就会找借口回去另起炉灶!” 陆忠皱眉,“既然这样,你再寻摸寻摸吧,堂嫂一走咱还得再请人。” 玉兰道:“这事我昨晚就想好了,我打算请刘家嫂子来帮忙,她前次遇到我,还问我这边需要人手不,她家大儿在城楼兵营不用她操心,女儿也出嫁了,小儿子在家有公婆照看着,她就想着出来赚些家用。” “你定下就行。”陆忠在请人方面很相信玉兰的眼光。 早饭后,王冬梅抱着小凤过来东屋,见到玉兰便笑着恭喜道:“大嫂,恭喜啊,昨晚听到消息想过来的,但天色晚了不便过来。” 玉兰忙着给王冬梅让座,又拿出王玉堂昨天送来的点心糖果招待她,最后坐到王冬梅对面,笑道:“我这把年纪还能再怀上,说出去都羞人。” “大嫂,你还年轻,生孩子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羞人的!”王冬梅一边说,一边拿一块糖果给小凤舔食,见小凤小舌头舔得欢快,笑道:“大嫂,你瞧我家小凤多嘴馋呀。” 玉兰问:“小凤断奶了没?” 王冬梅瘪嘴抱怨道:“三个月就断了,我原想着喂到半岁去,谁想婆母心眼多,生怕我奶孩子迟迟不孕,刚满三个月她就给小凤喂米糊喝肉汤,小凤不吃奶我也就回奶了!” 玉兰也跟着抱怨,“昨晚你是没见着,她一来就问我怀的是儿子不?还说再生个女儿有我好看,她还以为我跟当年一样好欺负。” “她昨天受刺激了呗,见大嫂娘家男丁多,她心生嫉妒,花大嫂又说生儿子的事,她心里肯定如猫抓,不犯神经才怪!她就那样的人,大嫂犯不着跟她计较,自己吃好喝好把身子养好,管它儿子女儿生下来都是自家身上掉下的肉,自己疼才是真的疼!” 玉兰点头,“我早看透了,才不跟她生这个气呢!” “大嫂,你这一有身子,烤饼还请人不?”王冬梅如此问,也是因为她还不知道堂嫂要来帮忙的事。 玉兰道:“下午堂嫂就来!” “堂嫂?”王冬梅楞了楞神,“大嫂几时去请的?没听你提说呀!” “她哪里需要告知我呀,直接让老太太出面找你大哥,这事就定下来了。”玉兰还在为这事生气,不是她不愿意请陆思媳妇,而是她反感这种手段。 王冬梅咂摸一番,提醒道:“大嫂,我感觉你还应该请个人,堂嫂秀秀气气的,一准儿吃不了这个苦!” “老太太都放话了,那就让她来呗,她若能吃苦,愿意留便留下,若吃不了苦,想走人咱也随她,去留都是她的自由,我们又干涉不了什么,省的将来在老太太跟前说咱的不是。”玉兰不想再提这个影响心情的人物,转而跟王冬梅说打算请刘嫂子。 王冬梅实话道:“我嫁过来晚,对村里这些媳妇婆子不甚了解,也不知道刘嫂子为人咋样,不过我相信大嫂的眼光,瞧你请的花大嫂我就觉得是个特好的人,明显跟其他媳妇婆子不一样。” 玉兰深有感触,“我刚嫁过来那阵儿跟你一样,对谁都不设防,看谁都是好人,后来吃几次暗亏我便明白了,好些人笑眯眯的跟你攀交情,实际上是想从你嘴里套话,然后再把套出来的话添油加醋传给别人,最后传的面目全非,吃亏的还是你自己,还有些人看似冷冷淡淡跟你保持距离,实际上是冷面热心肠,说话做事也靠谱!” 见王冬梅听得认真,玉兰又总结道:“虽说这些人不是作奸犯科的大恶人,但闲言碎语也讨人嫌,遇到性子刚烈的,被谣言逼的上吊跳水也时有发生,想到你的性子,大嫂给你提个醒,你将来的路还长着呢,别为了一些嘴皮子上的话,寻死觅活划不来。” 王冬梅感激玉兰的好心,把怀里的小凤亲了亲,“大嫂放心吧,我有她呢!不会再做傻事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38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中饭后,陆思媳妇早早的过来,收拾得利利索索,一副能干主妇的模样,己萝也跟来了,说是找堂姐堂弟玩,陆思媳妇本不想带她来,可想到要跟玉兰一家套近乎,让己萝过来也没坏处。 王冬梅事先知道陆思媳妇要来,所以见到她时只是微笑着打招呼,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反而是陆婆子,盯着陆思媳妇看了许久,甚至对方主动向她问好,她也不予理睬。 陆思媳妇热脸贴了冷屁股,很尴尬也很窝气,心里暗骂陆婆子无赖,脸上却不敢表露一丝一毫的不满来,笑容虽然有些勉强,但还算能克制自己的情绪,转而对玉兰道:“我是个笨手笨脚的人,又是第一天来帮忙烤饼,生怕耽误你家生意。” 玉兰微笑,“堂嫂太过自谦,任谁第一眼见你都看得出你是个爽利人。” 玉兰说句客套话而已,陆婆子却道:“我第一眼看她只觉是个贪耍好闲的!” 陆思媳妇脸唰的红了,尴尬极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对陆婆子的怨气也愈发深沉。 玉兰见陆思媳妇窘迫,心里有些解气,面上装着很尴尬的样子,赶忙把陆思媳妇往后院带。 陆婆子疾步上前堵在后院门口,警惕道:“有事在前面说,去后院干啥?” 陆婆子越是这样紧张,陆思媳妇心里越高兴,心想这烤饼的秘密一定就在后院,暗暗后悔当初在这里暂住时没来东屋后院瞧瞧,白白错失那么好的机会。 陆婆子一直盯着陆思媳妇,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见她尴尬的脸色很快被欣喜取代,直觉有些不对头,问:“你来干啥?不说就不让进!” 陆思媳妇笑道:“二婶,弟媳没跟你说吗?我是来帮忙烤饼的,祖母也赞成这事。】” 陆婆子看向玉兰,玉兰点头。“昨天一早祖母把夫君请去,说是让堂嫂过咱家来帮忙烤饼,夫君便应下了,约好今天过来。” 陆婆子一听是陆老太放的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陆思媳妇想赚些工钱,加上玉兰又有了身孕,正缺人手,陆婆子便放行让陆思媳妇去后院。言语上仍不忘敲打她:“想赚工钱就好好干,别像你婆母那样走邪门歪道,若是让我发现你有异心,我饶不了你!” 陆思媳妇脸上陪着笑,心里却骂陆婆子,暗忖自己学会了烤饼,你又能奈我何? 花大嫂随后也来了,见多出一个人,只是笑着打招呼,也不多问。熟门熟路的去灶房揉面。 一进后院,陆思媳妇的心情是急切的,眼神是渴盼的,嗓门是高亢的,动作是浮躁的。 见花大嫂揉面她惊呼道:“揉这么多面呀?”花大嫂笑道:“不多不多,这才一小半呢!”暗暗记下。 见王冬梅揪面剂子惊呼道:“揪这么多面剂子呀?”王冬梅笑道:“不多不多,这才一小半呢!”暗暗记下。 见到玉兰清理模子惊呼道:“饼子上的字原来是模子印上去的呀?”玉兰点头道:“是的,这么多饼不用模子不行!”暗暗记下。 陆思媳妇装成好奇宝宝,看什么都十分好奇,原本是寻常人家最普通不过的揉面揪面。在她眼里都成了神秘的烤饼方子,她假借好奇夸张的言行,来掩饰砰砰直跳的内心,有种窥探到别人秘密的刺激紧张和心虚。 陆思媳妇表现的夸张。玉兰、王冬梅和花大嫂能忍,陆婆子却不能忍,训道:“和面你不懂吗?揉面你不会吗?一惊一乍的干啥?别以为我儿媳面善好欺负,我可告诉你,打烂一个盆摔碎一个碗都是要扣工钱的!” 陆小乙一到后院就听见陆婆子训斥陆思媳妇,心道:“堂婶。别怪祖母看你不顺眼,她看整个大房都不顺眼。” 陆思媳妇被陆婆子说红了脸,尴尬道:“二婶,你看我不是新来的吗?看什么都新鲜!” 陆婆子瘪嘴,“少装蒜,谁家做饼不是这样,就咱家的新鲜?” 陆思媳妇说不出话来,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 玉兰没话找话对陆小乙道:“你来干啥,咋不在前面带己萝玩?” “有小丁小庚陪着呢!我来帮忙烤饼。” 陆思媳妇净手后,帮着王冬梅揪面剂子,状似不经意的问王冬梅:“这面要醒多久呀?瞧着挺劲道的。” 王冬梅道:“醒不了多久,就跟平时自家做饼一样!” 醒不了多久是多久呀?陆思媳妇有些抓狂,她虽不擅长家务,但也知道醒面时长对面饼口感有影响,为了确保烤饼秘方的真实有效,她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环节。】 见花大嫂挽着袖子在搓揉团面,陆思媳妇又凑过去,笑道:“花大嫂,你歇会儿,我给你换换手。”她想试试面团的手感,打听不出醒面时间,体验体验手感总是可以的吧! 花大嫂笑,“行,换你来揉揉。” 陆思媳妇激动的把手伸进木盆里,搓揉两下手腕便开始发酸,在花大嫂手下乖顺光洁的面团,到了她手里,怎么变得又沉又黏,揉了十来下,手酸的实在动不了,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停下歇息。 花大嫂一直在旁边看着呢,见她涨红了脸气喘吁吁的模样,接手道:“还是换我来吧!我这干惯了粗活的人揉起来都费劲,更别说城里来的年轻媳妇了。” 陆思媳妇抬手蹭了蹭额头的细汗,给花大嫂腾地方。 陆婆子一直斜睨着陆思媳妇,表情越来越失望,自言自语道:“有多大的手,端多大的碗!有多大脚,穿多大鞋!”且反复念叨。 陆小乙感觉耳边有好多只苍蝇在围着她转,苦着脸对陆婆子道:“祖母,你念经呢?听得我想瞌睡。”陆婆子横她一眼,总算是闭了嘴。 玉兰有身孕的事,花大嫂和陆思媳妇都不知情,玉兰也不打算说,还跟往常一样拿着饼子准备往坑里贴,王冬梅抢着做,陆小乙也抢着做,陆婆子虽说昨晚跟玉兰闹得不高兴,但看在玉兰肚里可能是孙子的份上,也对玉兰上心起来,赶忙指示陆思媳妇,“傻呆呆站着干啥,帮着拿饼去呀!” 陆思媳妇正纳闷呢,只见玉兰她们一个接一个把压好的面饼印上模子后往灶房外拿,完全不往灶台上的铁锅里放,而且,灶台还是冷的,连带烧火的陆婆子还优哉游哉的坐在窗边对她各种找茬和嘲讽,完全别没有一丝烧火的迹象,这饼到底是怎么做的呀? 陆思媳妇把陆婆子当成烧火婆子了,还好陆婆子不知道,不然少不了一顿口角之争。 直到陆小乙和王冬梅把面饼拿到院墙角落的土坑旁,用小枕子把面饼压在坑壁上,陆思媳妇才恍然大悟,原来陆氏烤饼不是在铁锅里烙出来的,而是在土坑里烤出来的,难怪!难怪!难怪没人跟风,完全让人意想不到啊!原来这就是陆氏烤饼的秘密! 陆思媳妇觉得自己好傻!先前以为自己窥探到陆氏烤饼的秘密,各种装好奇装天真来掩饰自己,到现在她才发现,真正的秘密在这里,先前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环节。 陆小乙贴完饼特意去看陆思媳妇的脸色,只见她脸色经历了震惊、疑惑、醒悟、惊喜、狂喜、压抑几个阶段,两条细眉已经压不住她眉眼间的巨大喜悦,不断的抿嘴来压抑不自觉上翘的嘴角,紧握的拳头掩饰她紧张喜悦的内心,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僵硬不自然,实则在极力克制她窥探到秘密后的微微颤抖。 玉兰也特意看了陆思媳妇一眼,心下了然,淡淡的转过头去,对她不屑一顾。 陆小乙故意跳到陆思媳妇跟前,大声道:“堂婶,你想什么呢?都掉神了!” 陆思媳妇惊的一哆嗦,心虚的说话都结巴起来,“没想啥,没想啥。”又掩饰道:“刚出门时忘了给你堂叔添茶,担心他渴了找不到水喝!” 其实,她此刻若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土坑烤饼震惊了她,陆小乙还觉得她是个聪明人,谁想她欲盖弥彰的手腕太差劲,陆小乙暗道:“就你这样的智商,我祖母都能完败你,更别说我娘了。” 接下来,陆思媳妇完全处于一种亢奋之中,笑声越来越大,音调越来越高,手脚越来越不受控制,不仅撒掉半碗面还摔掉几个饼,完全处于一种失控状态。 陆婆子一副看疯子的眼神,啧啧道:“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赶紧换人,莽莽撞撞的别把玉兰给冲撞了!” 陆小乙凑到陆婆子耳边,小声道:“放心吧祖母,堂婶最多做十天,五天也说不定哦。” 陆婆子疑惑的看向陆小乙,低声道:“为啥?她要吃不了这个苦早点给我滚蛋,你瞧她这会儿浪费了多少白面,给你娘说,这得扣工钱!” 陆小乙觉得陆婆子放到现代那也是包租婆这样的角色。 “祖母,你看她是曾祖母安排过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让她自己知难而退吧!”(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39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祁风昨天来陆家补货被小乙舅舅训斥了,今天找借口不来,让张铁牛替他跑一趟。来之前,祁风告诉他要去后院帮着搬烤饼,所以,张铁牛跟陆忠打过招呼,便大大咧咧的跟去后院。 谁想走到后院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妇人的喧闹声,张铁牛立即停步,进退两难。 陆忠笑道:“没事,她们在灶房里,饼子堆在外面,而且乡村老娘们也没那么多忌讳。” 张铁牛还是扭扭捏捏还是不愿进,陆忠也不勉强,“那你在这里等,我进去搬。” 张铁牛同意了,陆忠独自进后院,见烤饼已经整齐的堆叠在土坑旁的木桌上,离灶房还有些距离,也不知铁牛兄弟在扭捏什么!莫非光棍太久,男人便不自信了?陆忠想了想村里那些老光棍,完全一副馋媳妇的痴傻样,越发不理解羞哒哒的张铁牛了。 陆小乙也来帮忙,抱了小小的一叠饼走到后院门口,见张铁牛红着脸站在那儿,“张叔,今天是你来补货呀?你咋站这里?” “风子今天有事来不了。”张铁牛接过小乙手里的烤饼,“再去搬点来,我在这里等。” “张叔,你咋不进来搬?”陆小乙见张铁牛朝后院努努嘴,红脸道:“不方便。” 陆忠抱着高高一叠烤饼出来,接话道:“有啥不方便的,你这人就是太害羞,不然早娶上媳妇了。” 陆小乙对张铁牛这样的羞涩肌肉男蛮喜欢的,笑眯眯的说道:“张叔,你等我,我再进去搬。”如此来回三趟,张铁牛怀里的饼子攒够高高的一叠,他才往院外的马车搬去。 补完货,陆小乙回到后院灶房,见陆思媳妇还那么不正常,也懒得搭理她,默默的站到玉兰身边帮忙压饼子。玉兰如今只做印模子这道工序,轻松不累,还能跟她们聊天说笑,总比她在卧房里躺着好。 到傍晚时分最后一坑饼子烤好。女人们才告辞回家,陆思媳妇一下午都在紧张亢奋的情绪中,也不知她晚上是否能睡着觉,也不知她随后几天该如何压抑她另起炉灶赚大钱的急迫心情。 第二天下午,陆思媳妇过来的比第一天晚。想想也是,她如今目的达到,哪里还有心思帮忙烤饼,只想着混几天日子便找借口不干了。 陆思媳妇一来就赔笑,“抱歉抱歉!家里事太多,耽误了,弟媳莫要责怪,我明天一定早点来!” 玉兰对她的小手腕心知肚明,微微笑道:“不碍事。”心里则盘算着抽空去请刘嫂子! 玉兰不介意她迟到,王冬梅和花大嫂更不好说什么。只管把自己手里的活儿做好。 陆小乙心道:“哼,不管你干一天还是干十天,只要在拿工钱,就不能让你这样偷奸耍滑。”故意对陆思媳妇道:“堂婶,咱家饼子都是按个计工钱,你来晚一个时辰,前面烤的饼可没你的份哟。” 陆思媳妇惊讶道:“不是一天给二十文吗?怎又成了按个计工钱?”说完,又笑着对玉兰道:“弟媳你看,当时堂弟跟祖母说了是二十文一天的,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呢?” 玉兰淡淡道:“堂嫂不知。咱家烤饼的确是按个计工钱,每天烤的数量相差不多,一月匀下来大约是二十文一天,我夫君说的是匀数。不信你可以问弟媳和花大嫂。” 王冬梅和花大嫂笑着点头,其实心里都清楚,说是按个算工钱,实则是几人配合的过程,你揉面我就压饼,你印模我就烤饼。都是眼里有活手脚勤快的女人,根本不用安排谁必须做什么,最后烤出来的数量均分,一月下来五六百文不等,也算不错的收入了。如今多个陆思媳妇,昨天瞧着不是能干人,且话还多,今天又姗姗来迟,就好比抬水的两人间又多出一人,且这人不仅不使力,还吊在扁担上等着分水喝,对于这种占便宜拖后腿的人,王冬梅和花大嫂心里生出了厌恶。 陆思媳妇心想:“几文钱而已,我也不跟你们计较了,等我自己烤饼赚了钱,这点钱不算啥!”于是笑眯眯的对玉兰道:“行行,那就计数好了,之前烤的饼不算我的份。” 玉兰也不跟她客气,对陆小乙道:“小乙,你把先烤的饼子点点数,给你二婶和花大嫂记好。” 王冬梅和花大嫂对玉兰的做法很满意,庆幸自己的劳动成果没有被人分走,心情好极了。 这时,陆婆子从前院过来,她这免费监工每天把小凤哄睡后准时上岗,兢兢业业踏踏实实,虽然不拿一分工钱,却也不揉一个面团,不吃一个饼子。 陆婆子走到玉兰跟前竟掏出两个煮鸡蛋,黑着脸递给她,“拿去吃!” 玉兰楞住了,开天辟地头一回啊,陆婆子主动给她煮了两个鸡蛋,王冬梅和花大嫂也愣住了,王冬梅知道玉兰有喜,立即理解陆婆子的做法。花大嫂就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来帮忙的这几月,对陆婆子和玉兰的关系还是有些了解,用一句话总结就是:芥蒂深成见大,不愠不火不咸不淡。 陆婆子伸手许久也不见玉兰来接,吼道:“拿去呀!” 陆小乙扶额,祖母这脾气,好心也办不了好事,你稍微笑一笑或语气缓和点能死呀! 玉兰接过来,脸上的差异很快被僵硬的笑容取代,对于这样的陆婆子她非常不适应。 陆思媳妇笑道:“二婶,你可不能这样偏心眼,老大媳妇有鸡蛋,老二媳妇咋没有?连带我这个侄儿媳妇也没有,二婶你不能偏心成这样呢!” 陆婆子对陆思媳妇百般看不顺眼,横她一眼,“你再挑事,信不信我把你头上几根毛拔掉!” 陆思媳妇脸色讪讪,暗暗骂自己嘴贱,早告诫自己少惹这个疯婆子,怎么就忘了呢?于是,赶忙把嘴闭上。 玉兰接过鸡蛋放一旁的碗里,陆婆子催促道:“赶紧吃。” “刚吃了中饭,吃不下。”玉兰苦笑着把鸡蛋递给王冬梅和花大嫂,两人皆摇头,又递陆思媳妇,“堂嫂你吃!” 陆思媳妇赶紧躲远,别为了吃两鸡蛋,被陆婆子揪着头发闹腾,说出去不好听。 陆婆子不耐烦,“嫌蛋少是不?看不上是不?不吃就拿去喂猪!” 陆小乙知道玉兰是真吃不下,中午陆忠就使劲给玉兰夹菜,一顿饭吃下来,一半菜都进了玉兰的肚里,这会儿陆婆子又拿两个鸡蛋让她吃,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陆小乙笑嘻嘻的上前,把两个鸡蛋抓手里,嚷嚷道:“我吃我吃,我最爱吃鸡蛋了。”她嘴上这样说,眼睛却紧紧的瞅着陆婆子,果不其然,陆婆子冲过来欲抢,陆小乙蹦跳着躲闪开,逮着机会从灶房溜出去,往前院奔去了,陆婆子急吼吼的在后面追。 总算把她引出去了,玉兰松口气,摸着胀鼓鼓的胃,隐隐有种作呕的感觉,她赶紧端过水杯咕噜噜灌下去,终于把胃里那种恶心感压下去,还好还好,怀这胎晕吐反应不强烈。玉兰暗暗发笑,在没诊出身孕前,她啥活都干,毫无顾忌,怎么一诊出来身孕来,她就变娇弱了,不,确切的说,是变得小心翼翼了,做什么都有了顾忌。 王冬梅关切道:“大嫂,你没事吧?” “没事,中午吃太撑,胃有些不舒服。”玉兰缓了缓,等身子舒服些又来帮忙做饼,可刚还在她手里的模子,这会儿到了陆思媳妇手里,呵!是个精明的,知道哪些活儿轻松。玉兰没心情跟她计较,站到王冬梅身边帮着压饼子。 王冬梅却不高兴,对陆思媳妇道:“堂嫂,你来帮着压饼吧,印模让我大嫂做。” 陆思媳妇昨天帮忙揉面压饼,今天一早起来手臂酸软极了,还是甲薇心疼她,帮她揉捏一上午才稍稍缓解,这会儿逮住最清闲的印模,她怎么舍得放手,笑道:“她不舒服就别做了,坐一边歇着去吧!咱三个就行,花大嫂有劲儿就负责和面,你先压饼等小乙来了负责揪面剂子,我印模就好,咱们分工分序有条不紊,岂不更好吗?” 王冬梅真想把手里的面饼砸她脸上,怎么有如此厚颜且自以为是的人,王冬梅不是傻子,想了想回道:“行,堂嫂安排的挺好,要不这样,咱们做五十个饼轮换一圈,这轮就按堂嫂的安排做,下一轮堂嫂就接替花大嫂揉面,花大嫂来压饼,我去揪面剂子,换小乙去印模咋样?” 花大嫂高声赞成,“好好,这个主意不错,我赞成!” 王冬梅把案子上的饼子数了数,笑道:“哎哟,这都三十来个了,很快就到五十,花大嫂你先别揉了,下一轮再揉吧!” 花大嫂果然不揉面了,揪起面剂子来,笑道:“好,我不揉面了,帮小乙揪会面剂子。” 陆思媳妇搬石头砸自己脚,气的直喘气,玉兰也假装没看见,自顾自的压着面饼。(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40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陆小乙拿着两鸡蛋跑到前院,见小丁小庚都在,给她们一人塞一个,让她们赶紧拿出去吃。陆婆子追来前院的时候,见小丁小庚嘻嘻哈哈的跑出院子,独留陆小乙一人站石阶上等她。 “把鸡蛋交出来!”陆婆子也不客气,直接讨要。 陆小乙张开手掌,嘻嘻笑,“鸡蛋没了,给小庚吃了。” 陆婆子一听给小庚吃了,便不那么计较,说小乙:“那是特意煮给你娘吃的,你抢走干啥?” “祖母,你不知我娘中午吃了好多,她根本吃不下鸡蛋了,你又逼着她吃,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吗?” “你娘中午吃的多?她这阵儿都这样能吃吗?吐不吐?爱不爱吃酸?你给我细细说来!”陆婆子来了兴致,她没记错的话,玉兰怀小乙和小丁时候,胃口不好吃的很少,怀小庚的症状她就不清楚了,毕竟那时已分家,玉兰一直在家闭门不出。 陆小乙一听这个就头大,这个祖母还真是执着,那晚跟玉兰闹成那样,还不忘初心从她这里搜寻玉兰孕期的蛛丝马迹,不就是想推断玉兰怀的是男是女吗?也不嫌累的慌! 陆小乙不想说,陆婆子揪住她发髻下散落的几缕头发,这还是陆婆子第一次对她动手,即使是拉扯头发,陆小乙仍觉得难以接受,哎!这个陆婆子,为了男孙真是能做出脑残的事来! 陆婆子手上稍稍用力,陆小乙头皮吃痛,歪着头嚷嚷:“好痛好痛,祖母你放手啊。” “说不说?”陆婆子大有容嬷嬷当年的风采,陆小乙能屈能伸,赶紧求饶:“我说我说,你先放手!” 陆婆子知道小乙滑溜,怎会真的松手,依然揪着一缕头发,“说完再放。” “那你别扯呀。扯疼了我容易忘事!” 陆婆子松了力道,不再拉扯小乙的头发,但那缕可怜的头发还拽在陆婆子手里。陆小乙快崩溃了,一口气把玉兰最近的症状都说了出来。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能吃能睡能干活。 “爱吃酸不?” 陆小乙如实道:“爱吃酸厌吃辣!”这是玉兰平常的习惯好不好,又不是孕期特别反应。听在陆婆子耳朵里,却是生儿子的征兆,笑眯眯的松开陆小乙的发丝。连道三声好! 陆小乙搓揉着麻疼的头皮,提醒道:“祖母,你别瞎想哦,酸儿辣女不可靠!” 陆婆子信心满满,悄悄对小乙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爹牵头小黄牛回家,这可是生儿子的梦,等着瞧吧,你娘这胎一准儿是个儿子!” 难怪今天给玉兰煮了两鸡蛋,原来是昨晚做了胎梦。 “祖母。咱家本来就有小黄牛呀,我爹天天也牵它回家,你莫不是白日里看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陆婆子对陆小乙的不配合厌烦极了,朝她挥手道:“去去去!我就不爱跟你说话,啥话都接不上茬,也说不到我心里去!” 陆小乙耸耸肩,“好吧,那我去揪面剂子去!” “等等,我也去。那个思儿媳妇是个偷奸耍滑的,我不去盯着不行。”于是祖孙二人又返回后院。 花大嫂和陆思媳妇都疑惑的看过来,先前还追的风风火火的祖孙二人,这会儿又和和睦睦的回到后院。也不知道孙女抢走的鸡蛋祖母有没有抢回来,抑或是被孙女吃掉了,看情况应该是孙女没吃上,不然祖孙二人哪能和和睦睦的返回呢。 玉兰和王冬梅知道陆小乙能治住陆婆子,对她二人笑眯眯的出现不甚在意。陆小乙见玉兰没有印模,而是在压饼子。顿时对正在印模的陆思媳妇不高兴,正想说她,却被陆婆子抢了先。 只听陆婆子道:“思儿媳妇,你也真能挑活儿,守着印模不费劲是不?” 陆思媳妇讪笑道:“二婶,咱们几个是轮着来的,这不正好轮到我印模吗?” 陆婆子斜睨着她,“是吗?怎么个轮法?” 陆思媳妇赶紧给陆婆子解释了轮换规则,陆婆子才放过她。王冬梅对陆思媳妇这样耍小聪明的人看不上,压完手里的饼,举起来笑道:“五十个刚刚好,该轮换了!堂嫂你先把面揉上,我和花大嫂去坑里烤饼。” 陆思媳妇苦着脸放下手里的模子,换到花大嫂的位置上去揉面。有陆婆子这位监工看着,她也不敢偷懒,只觉手臂又开始酸疼起来,暗暗思量做几个饼无所谓,做这么多饼太累人了,等自己另起炉灶必须请人做才行。←百度搜索→【ㄨ 第二坑饼子烤好,玉兰便吩咐陆小乙把烤饼往外搬,因为补货的人快来了。果不其然,陆小乙刚把饼子堆叠好清点好,前院就传来祁风那个二货高亢的声音。 很快,一个修长的身影就出现的后院门口,看到陆小乙,祁风乐开了花,“你小舅走了吧?”见陆小乙点头,祁风便大大咧咧的走进来,跟小乙抱怨道:“你小舅也太凶了吧,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他就恨不得上来揍我,还出言警告我,吓得我昨天不敢来让张叔替我跑一趟。” 原来是这样,陆小乙鄙视道:“你不是练家子吗?还怕我小舅!” 祁风一脸正经,“镖局有镖局的规矩,怎能恃强凌弱?再说了,我拿你当朋友,他是你舅舅,也便是我舅舅,舅舅难得教诲我,我必须虚心受教才是!” 转而又得意的跟小乙小声道:“其实我是给你面子,真要打起来,我不出三招就能把你小舅摔个大马趴!” 陆小乙气的拿饼子砸他,“闭上你的狗嘴!” 祁风伸手接住饼子哈哈大笑,笑声把灶房内几个女人都吸引出来,连带陆婆子也从窗口探出头,见是祁风,瘪嘴道:“缺心眼子!” 陆思媳妇没见过祁风,瞧这少年五官俊朗身材颀长,穿一身浅蓝细棉布做的衫子,看起来英姿飒爽甚是招人爱,不由问玉兰:“这少年郎是谁啊?” 玉兰道:“祁山商铺的少爷。” “祁山商铺?”陆思媳妇疑惑道:“是不是跟你家搭伙的那家商铺?不是祁山镖局吗?” 玉兰见她问的仔细,解释道:“镖局改行了,以前的祁山镖局如今改成祁山商铺。” 陆思媳妇道:“上次便是他们父子被村里人造谣说成匪人吧?” 玉兰点头,陆思媳妇道:“啧啧!村里人都是瞎的吗?这么俊朗的少年郎竟被造谣成匪人,让人哪儿说理去!” 玉兰心道:“那是因为你没看见他爹。” 陆忠很快过来后院,招呼祁风和陆小乙帮着往马车上搬饼子,装车完毕,祁风对陆小乙道:“有啥想买的不?我明天补货时给你带来?” 陆小乙想起她那些苦杏仁,让祁风等,去屋里找出来,留出一半打算送个吴大夫,剩下的让祁风帮她卖给城里的药草铺。 祁风应下,跟陆忠告辞便挥鞭往城里去。 到了晚上,玉兰跟陆忠抱怨道:“这两天饼子烤得少,也不知道商铺够不够卖!” “你如今身子不便,少就少点吧!” 玉兰不高兴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堂嫂不给力,昨天不仅没帮上忙,还叽叽喳喳问东问西,撒了面摔了盆我都不说啥,今天她又晚来了一个时辰,干活也拈轻怕重,本是一起使劲的活,她挤在中间不出力还要分好处,让弟媳和花大嫂咋想?” 陆忠也愁开了,“怪我,当初就不该同意她来。” 玉兰叹道:“不怪你,换着是我,祖母开口了也得同意下来啊!” “你不是说刘嫂子可以吗?要不你去请她来!”陆忠想起玉兰提过这人。 玉兰笑道:“不着急,我估摸着堂嫂五天都做不下来,原想着她能做十天的,如今看来真是高看她了!” 玉兰看人还是挺准的,第三天下午,陆思媳妇照旧晚来了一个时辰,这次被陆婆子逮个正着,当着她的面就训道:“我说你是个贪耍好闲的,你还不服气,瞧瞧,都啥时辰了?都烤两坑饼了你才来。” 才两天功夫,陆思媳妇已经无心帮忙,之所以还过来,是她另有居心,面对陆婆子的训斥,陆思媳妇红眼可怜道:“二婶,我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上有三个老人,下有四个孩子,还有一个闭门苦读的夫君,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我一个人去操心,我每天鸡叫就起床,忙的跟个陀螺似的,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个时辰。” 陆婆子立即黑了脸,“少在我跟前装可怜,要装也去你正经婆母跟前装,我告诉你,我不吃你这一套!” 陆思媳妇收起可怜样子,无所谓道:“不是按个计工钱吗?我来晚了就晚了呗,前面的工钱我不要便是。” 陆婆子气极,指着陆思媳妇骂道:“行啊你,不要工钱是吧?那你别来呀,你这样拖拖拉拉还有理了。” 陆思媳妇要不是心里有事,当下就要跟陆婆子摊牌,还不到时候暂且忍忍吧,她不断告诫自己,才把心中那团郁气忍下,不再理睬陆婆子,反而跟玉兰道:“弟媳,抱歉又来晚了,我刚说的都是实话,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耽误着,想早来也来不了……” 玉兰淡笑道:“各家自有各家事,堂嫂莫要太自责,既然来了就来帮忙吧。” 看着一大盆面团,陆思媳妇胳膊不由自主的开始发酸,“今天还轮着来吗?”若是再让她揉面,她肯定要疯掉。 “堂嫂压饼子就行。”玉兰笑道,“说实话,堂嫂揉面太慢,大家还得等你。”(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41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陆思媳妇如何听不出玉兰话里的意思,这是在嫌弃她动作慢,心想:嫌弃就嫌弃吧,我再忍你几天,等我另起炉灶请人烤饼,你就是想刮刺我一句都不行! 陆小乙从前院过来的时候,见陆婆子黑着脸,一眼不眨的盯着一个人,顺着她敌意满满的目光看去,正是心不在焉的陆思媳妇,只见她状似在认真的压饼,实则是心不在焉神游天外,好好的一个面剂子,在她手下压的圆不圆方不方,的亏是面团,揉揉捏捏随她便,反正压不圆可以揉成一团再来一遍。 陆婆子鼻孔已经开始喷气了,心道这哪里是来干活的,这分明是来玩面团的,正要发作,被陆小乙抢先一步拉住,“祖母,小庚在前院叫你呢,你快去看看。” 陆婆子冷哼一声,没头没脑的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往前院去,除陆小乙外,玉兰等人都莫名其妙,还好陆婆子经常这样神神叨叨,都习惯了。 陆小乙在后面紧跟着,行至前院便喊陆婆子,“祖母,小庚没叫你,是我胡说的。” “你皮痒了是不?”陆婆子训她:“你没见我正要跟那个懒妇掰扯吗?” “祖母,你先听我说。”陆小乙等陆婆子冷静下来,才缓缓说道:“堂婶是曾祖母安排来的,你若是频频找她的茬,到时候她不干了全赖到你头上,曾祖母一生气把祖父喊去训一顿,祖父受了气回来又会骂你,何必呢!” “那你说怎么办?她那是干活的样子吗?揉面揉不动,压面又走神,最过分的是拖拖拉拉拈轻怕重,这样的人咱用不起?我宁愿被你祖父骂,也要被她骂滚蛋!”陆婆子气道。 陆小乙决定年底一定要给陆婆子送份大礼,哪怕陆忠不送,她自掏腰包也要送,这样不拿工钱尽心尽责的人太少了。一旦瞧见团队中的害群之马,宁愿自己挨骂也要清除干净,这份魄力和执着,陆小乙打心眼里佩服。 可陆思媳妇不同。陆婆子即使不找茬,她也坚持不了几天,何必让她把错怪罪到二房头上呢!陆小乙决定用缓兵之计,对陆婆子道:“祖母,要不这样。咱先观察她几天,若是她再这样偷懒好耍,咱就找曾祖母说理去,这样的人咱用不起!到时候咱有理有据,曾祖母即使想帮她说话也帮不了。” 陆婆子咂摸一番,勉强道:“这都第三天了,还用观察啥呀!依我看,现在我就去老太太那说去!” 陆小乙感觉陆婆子钻到牛角尖里面了,又是一番劝说,陆婆子才勉强答应。当然,只是答应不再找她茬,没有答应不能对她瞪眼。 祖孙两说着话,听见院外车马响,定是商铺补货的人来了,开门一看,来的是张铁牛。 “爹,张叔补货来了。”陆小乙朝东屋叫喊,转而又问张铁牛,“张叔。风哥今天咋没来?” 张铁牛大嗓门嚷道:“那小子说是卖杏仁去,还说要把城里的药草铺跑个遍,谁出价高就卖谁!也不嫌累的慌!” 陆小乙却高兴道:“多跑几步路就能多赚几个钱,不累不累!” 这个祁风真是太够意思了! 陆忠出来帮忙搬饼子。张铁牛还是老样子,只在后院门口等,虽然耽误点时间,但他觉得自在,陆忠父女也由着他去。 陆婆子只负责监工,不搭手干活。所以,陆小乙搬饼子的时候,陆婆子又回到灶房里呆着。 陆思媳妇一直关注着院外的动静,见陆忠和小乙都过来搬饼子,并不见昨天来的那位少年郎,状似不经意的问玉兰道:“今天补货的人来的有些晚啊,昨天这个点早补完走人了。” 陆婆子气的瞪她一眼,嘴上虽然不说话,眼里却说“你就是个拖沓货,好意思说别人!” 陆思媳妇心思都在前面补货的人身上,对陆婆子不满的眼光不甚在意。 玉兰道:“补货这事可没个准儿,来的早晚要看商铺卖的快慢。” 陆思媳妇迟迟不见那少年郎进来,主动道:“我去帮小乙搬吧,多个人多份力,早点搬完,省的把商铺的事耽误了!” 玉兰瞟了一眼陆思媳妇,心头起疑,脸上却淡定,“也好,劳烦堂嫂了。” 陆思媳妇激动的出了灶房,搬一叠饼子就往外走,一路不见人,在前院见陆小乙跟一个黑脸壮汉走过来,那壮汉生的魁梧壮硕,是陆思媳妇最不喜最惧怕的类型,顿时吓得手脚发软,眼见一叠饼子就要摔倒在地,还是陆小乙眼疾手快,帮忙扶持住。 其实张铁牛也瞧见了,依他的身手完全能在小乙反应过来之前出手力挽狂澜,但抱着饼子的是一个妇人,他打死也不会出手的,于是佯装没看见,当然,他佯装的技能很低级,不是扭头不看她,而是抬头望天。 陆思媳妇回过神来,顺势把饼子交给陆小乙抱着,急急忙忙去了后院,只觉那黑脸壮汉好是吓人,还无礼之极。 玉兰见陆思媳妇惊慌进灶房,问道:“堂嫂这是咋了?” “外面来了个黑脸壮汉,吓死我了。”陆思媳妇惊魂未定,不停抚摸着胸口。 黑脸壮汉?玉兰立即想到了张铁牛,他可是镖局四人中最黑最高的,即便如此,也不至于把堂嫂吓成这样呀,玉兰赶忙解释道:“堂嫂,那人是镖师出身,肤色虽然黑点,但心眼挺好,不是坏人!” 王冬梅和陆婆子是见过张铁牛的,并不觉得他可怕,见陆思媳妇吓成这样,只当她是大惊小怪,顿时送她一个鄙视的眼神。 陆思媳妇稳住心神,又开始向玉兰打探道:“这壮汉太吓人,堂弟应该跟商铺当家的人说说,这样的人应该少出来走动,省的把谁家孩子吓得夜哭岂不是遭人骂吗?最好还是让昨天那个少年郎来补货,瞧着就是个心细人!” 昨天的少年郎就是祁风,玉兰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堂嫂是看上祁风做女婿了。 陆婆子没玉兰想的多,只当陆思媳妇夸赞祁风呢,瘪嘴道:“他心细?呸!他就是个缺心眼子!” 陆思媳妇对陆婆子厌恶极了,一想到这样粗俗的婆子竟是她的二婶,她就有种作呕的感觉,可骂不过她、打不过她、也没她能撒泼耍无赖,对她无计可施只能由着她去了。 陆思媳妇不说话独自生闷气,玉兰默想着堂嫂先前说的话,王冬梅和花大嫂也不吭声,陆婆子答应小乙不找陆思媳妇的茬,只能闭嘴用眼睛放冷箭。 陆小乙搬完饼回灶房,感觉氛围有些怪异,具体怪在哪里她也说不清。 沉寂之后,陆思媳妇终于开口了,这次不是问玉兰,而是问陆小乙,“小乙,商铺今天补货咋换人了?” “哦,风哥今天有事,让张叔顶替他跑一趟。”陆小乙随口道。 顶替他跑一趟,意思是明天还是那少年郎过来了,陆思媳妇笑得开心极了,其余的话也不多问,又开始了走神的状态。 到第四天下午,陆思媳妇竟来的比谁都早,玉兰这边刚收拾完碗筷,陆思媳妇就带着陆甲薇和陆己萝上门了。 己萝一到二房就跟脱了缰的野马,根本不服陆思媳妇管束,跟小丁小庚跑去溪边放牛玩去了。 陆甲薇今天穿一身鲜亮水红细棉裙,腰细鹅黄丝带,发髻上簪鹅黄绢花,齐眉刘海儿剪的整齐妥帖,柳眉下是一双顾盼生辉的凤眼,巧妙的用手绢把塌鼻和薄唇遮挡住,扬长避短,一副娇滴滴羞哒哒的俏模样。 来者是客,何况是很少上门的侄女,玉兰热情的把人迎进厅堂,又吩咐陆小乙去泡茶,又端出一些好点心招待她。 玉兰笑道:“自从搬回大院,甲薇就没来过咱家,今天难得来一趟,晚上留在堂婶家吃顿饭吧!” 陆甲薇说起话来轻言细语,声音也动听,“多谢堂婶盛情,只是甲薇还有女红未完成,闲坐片刻就要回去了。” 陆思媳妇补充道:“这孩子整天足不出户,我生怕她憋出病来,正巧今天是个好天气,我便带她来要来找小乙坐坐,亲亲的堂姐妹不多走动走动,再好的关系也会疏远的,你说是不?” 玉兰点头,笑得有几分了然,对小乙道:“你堂姐难得来一趟,下午你就别做饼了,好好陪她玩。” 陆小乙点头,装着很热情的去拉甲薇的手,“堂姐,我带你捞蚌壳螺丝去吧?可好玩了!” 陆甲薇眉头微微颦起,摇头道:“我不会。” 陆小乙又道:“那我带你到山里去,里面有野兔野鸡小獾还有各种各样的鸟和虫子。” 陆甲薇眉头颦得更高了,摇头道:“我不去。” 陆小乙挠头,故作思索状,“那我叫申胖子和刘宝他们来,加上小丁小庚己萝,咱们玩藏猫猫。” 陆甲薇继续摇头,陆小乙耸耸肩,对于玉兰和陆思媳妇道:“堂姐是淑女,我是村姑,玩不到一起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42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陆思媳妇哪能让小乙把甲薇带出去疯耍,赶忙笑道:“小乙,你堂姐性子乖静,你就在家里陪她坐一会,小姐两说说话谈谈心岂不更好吗?” 陆小乙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我跟她有什么好谈的,她眼睛长在头顶上,脑神经跟我也不在一条线上,跟她坐一下午,我还不如干活去! 陆小乙一脸不情愿,玉兰却道:“你堂姐难得来一趟,你就好好陪她,也学学你堂姐乖静的性子,别整日就想着疯耍。” 陆小乙撅嘴不情愿的点头,玉兰又道:“今年忙做饼子,你的针线活又生疏不少吧,正好你堂姐女红很好,你向她请教请教。” 陆小乙的针线活只能算一般,她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应付家常的缝缝补补就行,至于更高深的绣花绣鸟绣蝶儿她可没兴趣。 说着话花大嫂来了,王冬梅也过来了,玉兰便带她们去了后院,陆婆子还在西屋哄小凤,只有等小凤睡了,她才能过来当监工。 大人一走,东屋里就剩下陆小乙和陆甲薇,两人不说话,也不看彼此,就这样默默坐着。 坐不是陆小乙的强项,没一炷香的时间她就觉得屁股疼,稍微的把身子左右倾斜,如此来回几次她仍觉得不舒服,心里一横,暗道:我干嘛要坐着,我可以站着呀!于是,她便嗖的站了起来,果然舒服多了,然后开始做扭腰运动。 对面的陆甲薇被她吓一跳,看她的眼神也是惯有的几分鄙弃。 陆甲薇越是这样,陆小乙越是想招惹她,于是笑嘻嘻的问:“堂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粗俗?” 陆甲薇本想说是,可想到来之前她娘的再三叮嘱,生生把那个是字咽下去,可也不愿意说不是,就这样仰头盯着陆小乙。←百度搜索→【ㄨ 陆小乙虽然比甲薇矮一头。但她此刻站着,甲薇坐着,她俯视,甲薇仰视。陆小乙一边扭腰舒活筋骨一边笑,“嘻嘻,堂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说了八百遍。” 陆甲薇不承认也不否认,就这样看着比她小几岁的堂妹笑嘻嘻的一张脸。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审视她,比去年见她时脸更圆润了,肤色不白也不黑,而是那种匀称的黄,很大众很普通也很没特色,比起小丁白净的肤色,小乙像一棵秋天里的狗尾巴草。真要从一棵狗尾巴草上找优点,就属那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了,可惜眉毛像堂叔一样浓黑,眼睛也像堂叔一样细长。此时笑嘻嘻的模样,眼睛弯成一条细缝,再搭配不高不矮的鼻子,不大不小的嘴儿,长相不出众却看得舒服。 “看够了没?”陆小乙把脸凑近,“让你再看仔细点。” 陆甲薇赶紧把头往后缩,自然的把手绢拿起来捂住口鼻。 陆小乙闻闻衣袖,淡淡的皂角味,“有味吗?我昨晚才洗了澡的呀!” 陆甲薇只是习惯性的用手绢捂口鼻,并不是嫌弃小乙身上有味。见小乙误会,也不解释。 陆小乙又站直身子,继续扭腰,“堂姐。你要不也站起来扭一扭,坐太久容易……”长痔疮,后面三个字她没说,担心甲薇承受不住这样粗鄙的字眼。 陆甲薇对嬉皮笑脸的陆小乙采用不说不理不看不屑的态度,规规矩矩的坐着,一派淑女风范。 陆小乙也默默的观察她。觉得她比去年成熟一些,毕竟是大姑娘了,跟青稚的黄毛丫头比,心智和观念都会成长不少。 陆甲薇对堂姐妹一贯的态度高傲,总觉她们粗俗浅薄,对她城里那些表姐妹却和气大方,想来也是环境影响所致,想她从小在繁华的城市长大,且接触的姐妹虽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也是城里姑娘,说话做事不仅文雅有礼还跟她志趣相投,如今回到乡下,她心里的落差很大,也不愿出门。 陆小乙能理解甲薇的心态,同然,她作为村妞也瞧这样的城市姑娘不顺眼,有什么拽的嘛!住在鸟笼一样的小院子里,头顶四四方方一小片天空,院里可怜兮兮几丛花草,整日圈在家里,少自由少快乐,还不如她这样生在广阔的农家,院子虽小但活动空间大,想玩了出去溜达一圈,挖野菜割猪草捞鱼虾,呼吸新鲜空气,舒活全身筋骨,仰头是无垠的蓝天,低头是青青的田园,可以数飞鸟也可以捉鸣蝉,可以捕蝴蝶也可以编花环。正所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所以说,成长环境不一样,接受教育不一样,看待问题也大有偏颇,陆小乙理解甲薇,但不同情她,因为她没有理由去同情一个跟她志趣不想投的人,毕竟看待问题不一样,追求的人生不一样,谁对谁错没有界定。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大致如此吧! 陆小乙又笑嘻嘻的逗甲薇:“堂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赖?” 知道甲薇不会回答,陆小乙自说自话道:“堂姐,你看你能读会写还善女红,是我这样的柴火妞不能比的,你这样的女子究竟是想嫁到读书人家呢还是想嫁到富贵人家?你心里是咋想的?” 陆甲薇没想到小乙小小年纪会跟她谈嫁人的事,脸唰的红了,既想说小乙不知羞,又想跟小乙说说心里话,毕竟有些话她跟她娘说不到一起去,自己回村后也没有交心的小姐妹,整日呆在家里,的确有想倾诉的**。 陆甲薇喃喃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娘自会为我考虑。” 怀春少女的口最好撬,只要戳中她娇羞的心事,终是会开口的。陆小乙一下来了兴致,面对如此一个跟她不同的小姑娘,她还是很好奇的,“呐呐,堂姐,我听说前几天堂婶在曾祖母面前提你的亲事,想把你嫁回城里去。” 陆甲薇早知她娘的想法,只是没想到她娘已经透露给曾祖母了,红脸道:“无稽之谈,道听途说。” “不信拉倒!”陆小乙装着无所谓。 “曾祖母怎么说?” 哼,不是不信吗?又问这话做什?陆小乙暗暗翻白眼,叽里呱啦把当天陆思媳妇跟陆老太的对话复述一边,刻意隐瞒了陆福增当时的话,老书生本是迂腐之人,何必让甲薇心里蒙尘呢! 陆甲薇习惯城里生活,还是想嫁回城里的,所以,当她听到陆老太愿意给她出嫁妆时,她心情是极度欢悦的。她知道她娘一心想给她找个富贵人家,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可嫁入富贵人家仅嫁妆一条就很难堪。 陆小乙见甲薇明显走神,也不打扰,等她回过神来,才继续道:“堂姐,虽然咱们有些小摩擦,但都是去年的事了,我早忘了!不是有句话这样说吗?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陆甲薇喃喃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这话说的太好了,你从哪听来的?” 陆小乙挠头敷衍道:“听粮哥说的,他说是他朋友的表弟的大哥说的。” 陆甲薇又喃喃几遍,有几分艳羡和崇拜:“能说出这样话语的人定是才华横溢的人物。” 看吧,无论是十三岁的喜鹊还是十五岁的甲薇,春情初绽时都一模一样的,少女怀春各慕所爱。 陆小乙朝失神的甲薇晃晃手,“嘿嘿!堂姐。”你也开始做梦了? 陆甲薇不像喜鹊,羞臊起来会挥舞拳头捶打小乙,而是红脸低头真正的淑女娇羞模样。 陆小乙毕竟心里年龄比甲薇大,且她一贯不记仇,更别说跟甲薇之间的那些小摩擦,她虽放下了,可甲薇一直没放下,陆小乙觉得有必要把这个小矛盾当面化解一下,于是对甲薇说道:“堂姐,去年那点小矛盾我早忘了,你也别介怀了,那时我小不懂事惹你受罚了,我给你认错,但你那时也有错,咱们算扯平了!” 又道:“趁现在咱俩坐一起,有些话我要跟你说个清楚,你瞧不起我们村里孩子,我也瞧不起你这样的城里人,但我们毕竟是堂姐妹,你将来嫁的好不好,日子好不好过,都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娘常说: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堂姐有学识,肯定比我更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曾祖母的话你也应该琢磨琢磨,别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耽误自己,咱家是什么条件,该找什么样的人家,你心里应该有数,门当户对毕竟不是一句空话!堂姐也应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了,别什么都由着堂婶给你安排,别等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你打碎牙齿和血吞!” 陆小乙振振有词,说完大大方方的看着陆甲薇,这也算对她的提醒和忠告了。 陆甲薇有心攀高枝,却也担心她娘一心攀富把她耽误下来,到时候曾祖母一生气把她指给一户农家子弟,她的人生就悲剧了,往后要像小乙这样养猪养鸡割猪草,还要种菜种田忙收割,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要扯着嗓子跟其它妇人争吵,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争的面红耳赤甚至动手撕掰,然后过几天又和好如初不计前嫌。 这不是她想过的日子,所以,她得向她娘说清楚:能嫁到清贵的读书人家最好,其次是富贵的人家,最次也要外祖那样的城里人家,只要不让她嫁到乡村农户,她就满意了。 陆小乙若是知道甲薇此刻的想法,一定会气的吐血,合着她刚才那些提醒和忠告都是放屁!(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43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陆小乙见甲薇默默的思索着,久久不说话,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再次提议道:“堂姐,别坐了,起来扭一扭不?”这里又没外人,扭扭腰对身体好! 双手叉腰扭来扭去?甲薇自是不屑的,不过,能听到小乙的致歉和推心置腹的忠告,陆甲薇还是有些感动,一直高高在上的姿态终于回归到正常人的水平,对小乙说话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冷淡,回道:“不扭!” 陆小乙见陆甲薇态度有些许的改变,有些欣慰,又开始婆妈道:“堂姐,你老呆家里不好,我听吴大夫说长时间久坐容易长屁股疮,长时间绣花也容易得眼病,你现在年纪小不觉得,等你年纪再大些,有你的苦头吃。” 陆甲薇尴尬极了,自从久坐绣花,她的确有些难言之隐,如今被小乙说中,不服道:“不用你管。” 陆小乙也觉得自己讨人嫌,上杆子去招惹不待见她的人干嘛?“呐呐,你以为我想管呀,是你屁股上长疮又不是我屁股长疮,我只是想提醒你,这样的隐私病不好意思开口对大夫讲,受罪的还是你自己,不过,我倒有一个法子能治愈!” “什么法子?”陆甲薇脱口而出,转而又觉得此地无银的感觉,补上一句:“爱说不说,我不在乎。” “法子很简单,就是向我这样扭啊扭,或者多出去走动,别整日圈在家里。” 陆甲薇不置可否,陆小乙也不逼她,听见院外有响动,跑出去一看,是祁风来补货了,对甲薇道:“堂姐,你稍坐一会儿,城里补货的来了,我先忙去。” 陆甲薇顿时紧张起来,她娘叫她来就是先让她瞅一眼祁家补货的小子。若是看上眼了,她娘便寻她舅母去祁家商铺牵线,可想她一想到是镖师出身,定是粗鲁野蛮不解风情。心里百般不乐意,她爱慕的是那种斯文有礼的翩翩读书郎,而这种镖师出身的少年郎,不是她心头好!她看还是不看呢?陆甲薇犹豫起来。 陆小乙见甲薇又失神了,跟她说话也不搭理。便不再管她出门招呼祁风去了。 “风哥,我的苦杏仁卖出去了吗?”陆小乙激动的嚷,有钱进账她一贯是激动的。 祁风得意的掏出一个钱袋子,上下抛着,铜子儿在里面哗哗作响,“给我分多少?” 陆小乙道:“总共多少?” “十斤,一百九十文。”祁风把钱袋子摔来,陆小乙接住嘀咕道:“这么少?你有没有专心帮我卖呀?” 祁风跳将起来,指着陆小乙嚷嚷:“我为了帮你卖个高价钱跑遍了城里大大小小的药材铺,别人都十五到十七文不等。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价钱十八文的,死皮赖脸软磨硬泡硬是搞到十九文,你竟然怀疑我!你信不信我把你摔地上?” 陆小乙也知药材商心黑,低价收来再捯饬几下卖出去,价钱能翻好几番,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主动权在别人手上,你总不能拿十斤苦杏仁去跟药材商谈价钱吧!陆小乙默默的算了算帮她摘杏子砸杏仁的几人,算上祁风一共是九人,一人二十文还盈余十文。多出的十文当然是给余粮了,他可是最劳心劳力的人。 陆小乙数出二十文给祁风,“呐,分下来一人二十文。别嫌少!” 祁风不屑一顾,摆手道:“想放你那儿,我揣着指不定被我爹发现抢去买酒喝了!” 私设小金库?好样的!有钱途!陆小乙果断把祁风的二十文收起来,“保管费一文,本钱里扣!” “啥?还有保管费?”祁风气的跳脚,“这么贵?” 陆小乙又把二十文递给他。“舍一文保十九文,还是一文不舍,二十文全被祁叔抢走,你自己选?” 祁风嘴角抽搐,竟认真的想了想,选择了前者,陆小乙心安理得的收好钱袋子,“咱们去搬饼子吧,我爹去地里忙秋收了。” 祁风笑道:“不用陆叔,也不用你,我一个人就行。”说完熟门熟路的往后院去,陆小乙紧跟而上。 灶房里的陆思媳妇一直都在走神,见祁风和小乙过来搬饼,出窍的神识自动归位,高兴的嚷道:“我去帮忙搬饼子。”由于太兴奋,嗓门偏大,把其她人吓了一跳,陆婆子横她一眼,嘴唇翻动也不知在嘀咕什么。 玉兰心知肚明,笑道:“堂嫂真是的,一惊一乍吓死人了,想去就去吧!” 陆小乙见陆思媳妇又来帮忙,想起昨天那事,提醒道:“堂嫂,你今天可要稳住了,别像昨天一样吓得花容失色。” 陆思媳妇惊道:“昨天那个黑塔也来了?” “没有。”陆小乙觉得用黑塔来形容张铁牛蛮形象的。 陆思媳妇松了口气,“啧啧,那人面相吓人,也不知怎生出来的?” 陆小乙懒得理她,抱起饼子往外走,陆思媳妇随后跟上,走到前院的时候,朝东屋厅堂喊:“甲薇甲薇,来搭把手,帮小乙搬点饼子。” 陆小乙昨天是没在意,这会儿在意上了,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是处心积虑呀!原本偷师成功的陆思媳妇可以不来的,却偏偏坚持下来,原来是在等祁风,想让甲薇相看相看,若是相上了她再另做打算。 陆小乙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打算晚上跟玉兰八卦八卦。 陆思媳妇喊了几声,也不见甲薇出来,不由面露疑惑,把抱着的一叠饼子交给陆小乙,“我去看看你堂姐,这孩子又不知发什么疯!” 陆小乙快快的把饼子抱到车厢旁,祁风接过去码放整齐,正要进院继续搬,陆小乙喊他等一下,祁风不听,大摇大摆走的快,陆小乙心里着急,跑上前扯住祁风的衣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祁风脑回路跟常人不同,不顾陆小乙嘘声的指示,反而盯着她扯住的一截衣袖,大声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拉扯我干啥?” 陆小乙气的想锤他的猪头,摔开他的衣袖,没好气道:“信不信我放狗咬你!” 祁风反射性的四下张望,提防小乙家那只夹着尾巴不爱叫的咬人狗,见四下安全,笑着讨好道:“开玩笑开玩笑,莫说扯我衣袖了,就是脱我衣衫,我都不带叫喊的!” “滚!”陆小乙本想提醒他桃花运来了,这会儿什么话也不想说,由着他去吧,恶人自有恶人磨,二货自有二货欺! 祁风不知陆小乙为啥翻脸了,悻悻然跟她进院,见先前还在搬饼子的妇人正往外拉扯一个姑娘,明显那姑娘不愿意出来,抓住门框不松手,可怜兮兮的喊着娘,奈何力气敌不过妇人,眼瞅着就要被拉出来。 祁风这人虽二,但还是有侠义心肠,指着陆思媳妇嚷道:“那谁?你不安心搬饼子,拉扯一个大姑娘干啥?莫不是学那强抢民女的**?” 暂不说陆甲薇的表情,单说陆思媳妇,气的差点吐血三升!竟然有人把她形容成**,她寻死的心都有了,看着眼前俊朗的少年郎,一身正气的指着她,说出来的话确是如此的下作,陆思媳妇脸红脖子粗,气的把陆甲薇往屋里推,然后砰的一声把陆小乙家的房门关上,竟是不愿意再多看祁风一眼。 祁风挠头不明所以,向陆小乙寻求答案,陆小乙只想说:光棍是怎么形成的?光棍就是这样形成的!尽管她觉得甲薇跟祁风不般配,但月老的事总是最难捉摸的,陆小乙本着不干涉不阻扰的态度,想看看陆思媳妇主导的这段情缘是否如意,谁想祁风就这样跟他人生中第一次桃花擦身而过,不,也许不是第一次,也许有很多被他那俊朗面相迷惑的中年妇女,想着把自家姑娘嫁给他,也许也许就是他随随便便一句话,抑或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就把那些粉粉红红的桃花击的支离破碎,至今仍光着呢! 他和余粮同岁吧!余粮是家境影响亲事,而祁风呢,完全是神经病所致吧!即使他是善良美少年,包裹在一层一层神经质里,任谁也没耐心来抽丝剥茧吧! 陆小乙开始为祁风的将来担忧了,想想许武和张铁牛,这两人或许就是祁风未来的真实写照。 接下来,陆小乙和祁风继续搬饼子,小乙家厅堂门一直紧闭着,直到祁风驾车离去,陆思媳妇才黑着脸出来。既不去后院跟玉兰等人作别,也不跟陆小乙吱声,牵着哭红眼的甲薇回家去了。 陆小乙愣愣的站在院门口,目送堂婶堂姐离去,哎!这个祁风,看把堂婶给伤害的! 这时,听见一阵熟悉的铃儿响,转头一看,是她爹从另一个方向回来了,驴背上托着两筐金黄的苞米。 “爹,你回来啦!”陆小乙赶忙把院门开大点,又朝西屋喊道:“小叔小叔,来帮我爹卸苞米!” “别喊了,你小叔跟你祖父也在地里忙呢!补货的来了吗?我着急回来帮忙!”陆忠一边说一边把毛驴牵进院子。 “已经补完了,风哥一个人就行!爹,你歇会儿,我给你倒水去!”说完,屁颠颠跑去屋内倒杯水来,陆忠咕噜噜喝下,笑道:“可把我渴死了,秋老虎也欺人啊!小乙,你去拿个筐子来,咱慢慢倒玉米。” 陆小乙把空杯子放下,去后院杂物房取来筐子,跟陆忠一起把苞米从驴背上倒腾下来,又装了两罐水带上,陆忠一罐,地里劳作的陆寿增和陆勇一罐。 陆忠对小乙的懂事满意极了,乐呵呵的牵驴出门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44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陆小乙回到后院,玉兰道:“咋不见你堂婶?” “走了。”陆小乙随口道。 “走了?”玉兰没想到堂嫂就这样走了,这才第四天呢,连五天都没坚持住。 王冬梅和花大嫂一听陆思媳妇走了,连声招呼也不打,定是不打算再来了,两人心里莫名一喜,可算是走了,真是受够了。 陆婆子顿时来了精神,“不是帮忙搬饼子吗?咋走了?不行,我要去找老太太说道说道!” 玉兰比陆婆子考虑的周到,劝道:“娘,你且等一等,万一堂嫂家里有急事呢,又或者她明天还来呢,只要她那边不给准话,咱就不要轻举妄动,省的闹到老太太跟前,她倒打一耙说成是咱的错!” 陆婆子听玉兰说的跟昨天小乙劝她的差不多,直觉听儿媳的话错不了,那就等等再看,不过她也提出了她的要求:“先说好,你身子不便,等那懒妇说了准话,必须由我替你出面去跟老太太说道,这几天我攒着一口恶气,不宣泄出去我会憋死的!” 对于从来不留隔夜气的陆婆子来说,这两天的确有些难为她。 花大嫂是聪明人,一听陆婆子说玉兰身子不方便,再想到她这两天刻意做轻松活,立即明白过来,笑对玉兰道:“莫不是有喜了?” 玉兰脸颊微红,微笑着点头,“刚诊出来,一把年纪还能怀上,怪难为情的。” “不用难为情!你才三十呢,你若难为情了,那村里四十生产的妇人岂不是要挖个地洞钻进去?”花大嫂说起话来温言细语,让人听了很舒坦,“你也是过来人,我也不多唠叨了,往后灶房里的活你就别插手,交给我和冬梅就行,你若闷了就过来坐一坐。说说话聊聊天日子过得也快,你若累了就去屋里躺一躺,总之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玉兰笑,“花大嫂说的是。我一定照办。” 陆婆子后知后觉道:“老蚌还能怀个珠呢!有什么难为情的!村北那个宋满儿一辈子病病殃殃要死不活的,四十多还生个小幺儿,跟她大儿媳一同坐月子不说,没奶水还是她儿媳帮着奶的小幺儿,她不仅不难为情。还挺得意的,哼!前些年还在我跟前显摆过好几次,我若不看她是个病秧子,我早跟她冒火了!” 玉兰苦着脸望向花大嫂和王冬梅,连陆小乙都觉得陆婆子分明不是在劝玉兰释怀,而是在发牢骚,发泄她对宋满儿中年生子红果果的羡慕嫉妒恨。 陆婆子继续抱怨,玉兰已经跟花大嫂和王冬梅聊其它事去了,只有陆小乙在认真倾听,她毕竟是穿来的。多了解些村里的八卦趣事对她没坏处,而且她越来越觉得陆婆子毫不掩饰的表达爱恨情仇的方式,让她有强烈的代入感,这种站在陆婆子的立场、用陆婆子的眼光、用陆婆子的三观去了解下溪村的人和事,让她觉得新奇而有趣。就像一个说书人,原本打算说刘备摔阿斗,谁想醒木一拍,说出来的竟然是你不是臂长过膝吗?阿斗能摔多惨? 所以,尝试从别人的角度看问题,处处都是戏! 这天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一早,陆忠又去忙秋收,烤饼这边的事全都由玉兰来负责。 早饭后,玉兰去刘家请刘嫂子。陆思媳妇肯定是不会来了,今天就得再请人,陆小乙刚好有杏仁钱要分给刘宝和申强,便跟着玉兰一起去了刘家。 刘嫂子也是聪明人,见玉兰上门马上明白是何事,笑眯眯的把玉兰请去厅堂。陆小乙要寻刘宝,刘嫂子朝西屋吼道:“宝儿,宝!小乙找你玩来了!这孩子死哪儿去了!”说完,又笑眯眯的陆小乙道:“小乙乖,你稍等一会儿,我家宝儿定是去茅房拉屎去了!” 陆小乙嘴角微微抽搐,笑着回道:“知道了刘婶,那我等会他。” 刘嫂子赞她:“真是个乖孩子!”转身笑着把玉兰迎去厅堂。 陆小乙蹲到西屋的石阶上等刘宝,谁想刘宝没等来,等来刘宝帅的掉渣的大哥刘安。陆小乙只觉眼前一黑,一个人影罩住了她。 她原本是蹲着的,抬头仰视刘安,愈发显得他高大挺拔帅气逼人,除了过年那次惊艳初见外,已有大半年未见了,依然剑眉星目挺鼻梁、麦肤长睫棱角唇,陆小乙觉得再看下去她就要流口水了,这样的窘态怎么能出现在她身上呢,于是巧妙的吐纳,换出一声“安大哥”再不留痕迹的咽口水。 刘帅哥记忆超好,还记得弟弟的救命恩人,朝小乙点头和气道:“陆家小乙是吧?在这儿等刘宝吗?” 陆小乙忙不迭的点头,刘安朝西屋喊了声刘宝,迟迟不见人,笑道:“稍等一会儿,定是去茅房了。】” 真不愧是一家人啊! 刘安又客气了几句,才独自去了东屋。陆小乙不知刘家人是否知道刘安回来了,也不知这个朝代的兵役制度究竟是哪种?她只是个小村妞,哪怕是现代穿来的,对这方面的知识也一问三不知,毕竟穿越女又不是穿越神,哪能天文地理皆懂古今中外全通呀! 陆小乙正在猜测刘大帅哥突然回来的原因,蹲茅房的刘宝终于出现了,见陆小乙顿在石阶上画圈圈,激动的跑过来,“小小小乙姐,你你你来了!” 陆小乙最迫切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你是不是拉屎去了?” 刘宝红着脸点头,“嗯,肚肚肚子疼!就去拉……” “好!打住打住!别往下说了!”陆小乙赶忙打断,当着小美男的面掏出二十文钱,“呐,上次咱们敲的苦杏仁卖钱了,这是分你的!” 刘宝高兴极了,跟着小乙姐就是有钱赚,激动的接过二十文,又数出十文给陆小乙,乖巧道:“太太太多,这十十十文买糖。” 真是个乖孩子,陆小乙把十文推回去,“你收着吧,吃糖烂牙我不吃糖了。” “小小小乙姐,你你你等等我。”刘宝火速跑进西屋他的卧房,把存钱的罐子从角落里翻出来,上次割软席草赚了十文,如今砸杏仁又赚二十文,刘宝真是太高兴了,以前的十文他还攒着呢,连在城里上学堂都舍不得用一文,这二十文也要攒着,再数一遍确定是三十文,刘宝才乐颠颠的出来。 陆小乙被小少年的高兴劲儿感染,小手一挥,“走,咱们找申强去,还有我堂弟。”竟忘了问刘宝他哥回家的事。 申强家就在隔壁,刘宝也不去敲门,灵活的爬到申家院墙外的榆树枝桠上,朝着申家院子学布谷鸟叫,还好,布谷鸟不结巴,很快申胖子就溜出院门。 陆小乙好奇,“直接敲门不就得了,爬树学布谷鸟累不累呀!” 申强横陆小乙一眼,“你是女子,能懂啥?” 陆小乙翻白眼,“不就是学斥候吗?” 申强被说中,气鼓鼓的吼她,“我最不爱跟你玩了!” 陆小乙耸耸肩,“我其实也不爱跟你玩,趁现在正好说开,咱一拍两散!”说完,抛了抛钱袋子,“钱也不用分了。” 申强假装没听见前面那句一拍两散,追问后面那句分什么钱? “杏杏杏仁钱!”刘宝高兴道。 申强伸手,“该我的钱必须给,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陆小乙数给他二十文,申强一接钱就豪爽道:“走,请你吃杏仁糖去!” 这小子,钱还没捂热呢就要拿去花掉,跟刘宝真是两个类型。 先前刘宝请陆小乙吃糖,陆小乙婉拒了,这会儿申胖子也是要请客,陆小乙还是那句话:“吃糖烂牙我不吃糖了。” 申强颇为遗憾,把铜子儿捏在手里当石子儿磋磨,陆小乙气的牙痒痒,这个胖小子装什么富二代! 接下来就是去陆家大房寻丙榆和戊枫,这次不能爬树学布谷鸟了,毕竟陆家小哥两跟申强和刘宝不一样,后两人是一起玩到大有默契在,也有一些游戏中约定俗成的东西。 所以,陆小乙选择去敲门,手刚摸上门环,门便吱呀开启,吓陆小乙一跳。 开门的是己萝,见是陆小乙便高兴扑过来,“堂姐堂姐,我正要去找呢!快帮我看看秋瓜秧,有虫子在吃它。” 陆小乙爽快的答应,让刘宝和申强乖乖在梨树下的石凳上等着,切勿喧闹!然后跟己萝去了后院。前阵儿还黄瘦的秋瓜秧子因草灰增肥,已经返绿茁壮成长起来,也不知哪来的白蝴蝶栖息在瓜叶背面产了卵,孵化出几条小青虫,默默的蚕食着绿叶。 陆小乙见地上散落着两根筷子,己萝解释道:“我不敢捉,想用筷子夹它们,可它们扭来扭去好吓人!”说完双眼渴盼的看着陆小乙,“堂姐,你怕虫吗?” 陆小乙叉腰大笑,“哈哈!这种软塌塌的玩意儿有什么好怕的,看我怎么弄死它!”笑得张狂极了,竟是一句也不提她曾被虫子吓得脚趴手软的事。 作为一个合格的农人,陆小乙迅速敏捷的处理掉几只青虫,然后在己萝崇拜的目光中回前院寻丙榆和戊枫。(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45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陆小乙从己萝口里已经打探到大房诸人的动向,陆福增去木匠家商量桌椅的事,陆思在书房苦读,陆老太在正房搓念珠,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在东屋商量事,且门窗紧闭,陆小乙心里了然,不愿多说甚么,陆甲薇依然在闺房绣花,陆丙榆和陆戊枫在西屋小书房读书。 己萝蹑手蹑脚的溜到小书房窗台下,露出眉眼朝屋内的小哥两传递信息,紧接着,门扉半启溜出两个小少年来,陆小乙朝院外指了指,两人会意。 再转头招呼刘宝和申强,发现梨树下石凳上空无一人,陆小乙环视一圈立即反应过来,往树上瞧,果不其然,两人都爬到梨树上去了。 陆小乙气极,双手围成喇叭状,朝树上的两人使劲的小声吼:“赶紧下来!” 刘宝很听话,抱着树干滑溜下来,申强却任性多了,不但不听还拿后背对着陆小乙,根本不搭理她。陆小乙很无奈,但她不会爬树,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担心把陆大婆子引出来,惹一顿臭骂。只能继续朝申强喊。 申强终于肯转头看她一眼了,陆小乙赶紧指了指院外,申强点头表示领会,可就是不下来。陆小乙气的咬牙,便不再管他,带着丙榆兄弟往院外走,刘宝和己萝也跟着出来。 五人走到院墙外一处拐角,小乙便拿出四十文给小哥俩,惊的两人不敢接。 陆小乙笑,“呐,上次在粮哥家帮着砸苦杏仁,我托人卖成钱了,一人二十文,这是你俩该得的。” 己萝撅着小嘴嚷嚷:“砸杏仁为什么不带上我呀?哥,你们怎能这样!” 陆丙榆赶忙解释:“砸杏仁是临时起意,事先并无约定。”戊枫也表示下次一定带上她,己萝才露出笑脸。 陆小乙担心小书生不收钱还要扯出许多大道理来,谁知丙榆和戊枫并未多言。惊讶过后便笑眯眯的收下了,陆小乙反而有些好奇,“不说点感言?” 陆丙榆认真道:“如今家中不比以往,祖父开馆赚钱。祖母养猪养鸡,娘去你家帮工赚钱,这都是为了兴家置业,我等小辈怎能以年龄为借口置身事外。”又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和二弟辛劳所得。当之无愧。” 陆小乙笑道:“说的好,没有读成书呆子!” 丙榆嘿嘿笑,把铜钱收好,“待会儿交给曾祖母去。” 他自己赚的钱,想怎么处置都行,陆小乙不会干涉,且大房是陆老太掌管财政大权,晚辈赚的钱理应如数奉上。 几个孩子皆大欢喜,正聊着其它事,只听院内一声拔高的中年女声。“死胖子,你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进院里来偷梨。”看样子,申强被陆大婆子逮个正着。 陆小乙赶紧往院内冲,其他几人随后跟上,进院一看,陆大婆子正站在梨树下仰头训斥申强,申强调皮的骑在树杈上,甩着腿儿啃着梨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陆大婆子在树下干着急。除了骂竟没有其他办法。这时,陆思媳妇拿了根长长的晾衣杆出来,递给陆大婆子道:“娘,拿这个捅。” 陆小乙吓一跳。赶忙上前拽住晾衣杆,“伯祖母,你可别拿这个捅,竹竿太长不好控制力道,万一把申强捅伤了怎么办?” 陆大婆子一把推开陆小乙,“他这样的贼小子。捅死活该!” 陆小乙被推的一个趔趄坐在地上,赶紧又爬起来去拽杆子,刘宝也上来帮忙,丙榆戊枫和己萝也来拽杆子。陆小乙焦急的朝树上的申强吼道:“申胖子,还不赶紧下来!” 申强抬头望天,“我才不怕她!” 陆小乙气的跳脚,“申胖子,你再不下来我们以后都不跟你玩了!”对申强来说,这样的威胁最有效。 申强终于准备下树了,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攀着树杈起身,又伸手摘几个梨塞怀里,双手抱着树干准备往下树了。 陆小乙松了一口气,暗道这个死胖子把梨塞怀里也不嫌硌得慌。刘宝等人也松了手,谁想陆大婆子突然使力把几个小孩甩开,举起长杆子就朝树上的申强捅去。 可怜的申强正撅着屁股抱着树干往下滑呢,根本没有防备陆大婆子的突然袭击,很不幸,被爆了菊,竹竿头捅到了不该捅的地方。 万幸竹竿很长,陆大婆子没有控制好力道,捅得不严重,申强啊的大叫一声,手脚松开,从树干上摔下来,好巧不巧又砸到树下的石凳上,后腰撞着石凳犄角,他又啊的大叫一声,最后趴地上不动弹了。 陆小乙和刘宝他们都吓傻了,反应过来立即上前围住申强,想扶他起身,被陆小乙叫停,若是摔断骨头,搬动不当会造成二次伤害,她不解释,只安排刘宝去请吴大夫,又耐心询问申强的伤情。 申强疼的咬牙,除了刚才叫了两声,竟是一声不吭,怎么好意思开口,后面疼的像火烧,腰也疼的如针扎。 陆思媳妇上前堵住刘宝,笑道:“那么胖个小子,摔一下能摔出什么大问题,不用请大夫。”转而又对陆丙榆道:“丙榆,去老太太那儿要写跌打药酒,给胖子擦洗便好。” 丙榆赶紧去正房找陆老太,刘宝朝陆小乙看来,陆小乙朝院外努嘴,刘宝滑溜的绕过陆思媳妇去请大夫去了。 陆大婆子把竹竿往地上一扔,骂道:“活该,摔不死你。” 陆小乙气急了,朝陆大婆子吼叫,“几个梨能值几个钱?用得着这样下恨手吗?你的心咋这么狠!” 陆大婆子眉毛一挑,指着陆小乙骂道:“呵!野妮子口气不小啊,你家赚钱了几个梨当然看不上眼,咱家可比不了,不精打细算扣扣索索过日子不行啊!” “我家的钱是辛苦赚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也不是靠几个梨子发家的,你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再精打细算也发不了家!”陆小乙对她也不客气。 陆大婆子气的跳脚,这可是她的主场,哪能让二房一个小姑娘骑在自己头上拉屎,顿时对二房的新仇旧恨一起来,指着陆小乙骂道:“呸!我心术不正,你家祖母更是个黑心玩意儿,养出来的孙女也好不了哪去,自家人不帮,偏帮一个外人说话,你安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看中申家有钱吗?呵!去年那事别以为村里人不知道,传的可是有鼻子有眼睛的!” 陆小乙一贯是动动嘴就想动手的人,她正好蹲在申强旁边,见他身旁滚出两个摔裂的梨儿,捡起来就朝陆大婆子砸去,也不顾后果,就是想把那个猪头猪脸猪嘴统统砸扁! 陆大婆子腮部中招,赶忙躲闪,陆小乙手里的梨儿砸完,申强又忍痛从怀里又摸出一个压裂的大梨给她,陆小乙接过又朝陆大婆子砸去。 陆大婆子慌忙避开,嘴里抱怨道:“反了反了,如此忤逆不孝的人该抓起来见官去!” “见官也要先惩治你这个黑心婆子!”陆小乙也不服输。 正在吵闹间,院门被猛地推开,原来是刘宝去请吴大夫的途中,顺路去申家报了信,申婆子得知宝贝孙儿被人从梨树上捅下来,当即黑了脸,带着儿媳火速奔来陆家大房。 陆小乙一看来人,暗道有好戏看了。 申婆子和申强娘急吼吼冲过来,见申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吓得大惊失色,正欲去扶,陆小乙赶忙道:“先别动,让大夫看过再说,万一摔断骨头搬来搬去会变严重的。”又补充道:“我去年摔了腿吴大夫就是这么说的。” 申家婆媳一听吴大夫如此说过,都停下动作,转而把怒火对准了始作俑者陆大婆子,明明陆小乙说的是万一骨头摔断了,申家婆媳直接忽略万一二字,如两颗点燃的炮弹,冲到陆大婆子身边,一个拽衣襟一个扯头发,撕掰起来。 陆大婆子一人难敌,对傻站着的陆思媳妇吼道:“蠢妇,还不来帮忙!” 陆思媳妇除了有些弯弯绕绕的小聪明小心思外,从未没有参加过实战,见申家婆媳气势嚣张,胆怯极了,只敢远远站着嘴里嚷着住手。 己萝人虽小胆子却大,见祖母跟人撕扯,大叫着冲上去打申婆子,奈何她人小利微,小拳头捶打申婆子的屁股无异于隔靴挠痒。 申婆子不知身后有人,拉扯间后退一步,把己萝撞到在地。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陆小乙冲过去把哇哇大哭的己萝抱走,好言哄着。 大房院子虽大,但四个妇人的吵闹声不可小窥。陆丙榆在正房讨要药酒,正在跟陆老太解释缘由,谁想院里一阵高过一阵的叫骂声传来,陆老太气的起身,让丙榆扶着出院一看,碰巧陆思也从大书房过来,皱着眉头不知发生何事! 从木匠家出来的陆福增半路上遇到刘宝和吴大夫,一听是去他家,顿时皱起眉头加快脚步,三人刚踏进院门,就听见陆老太的一声怒吼:“都给我住手!” 陆老太毕竟是村里的老人,年纪和资历放在这儿,申家婆媳还是给她面子,慢慢松开撕扯的双手。(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46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陆老太一声吼,大房院子抖三抖。 陆思媳妇赶紧上去搀扶陆大婆子,此时的陆大婆子狼狈极了,发髻扭斜发丝散乱,衣襟也被扯开,看起来不是在打架,而是被人辣手摧花了。 陆福增黑着脸走过来,特意站在陆大婆子身边冷哼一声,又继续向前,走到正房台阶上扶住陆老太,“娘,你回屋歇着,这里交给我就行。” 陆大婆子哪里愿意陆福增来处理这事,可又不敢明说,只能朝陆老太使眼色。陆思媳妇更不愿意当着陆思的面把这件事闹开,毕竟她在陆思跟前一直扮演着贤良淑德的形象。 “妇人之间的口角不是你们男人方便插手的,带儿孙们去大书房吧,这里有我!”陆老太也不愿晚辈们看到这些妇人间的撕掰,申婆子却急眼了,叫嚷道:“一个也别想走,这不是妇人间的口角,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说完又跑到正在给申强检查的吴大夫身边,双手合十的祈祷着。 乡村的老大夫都是全能,头疼脑热要找他,伤寒杂症要找他,跌打损伤要找他,甚至女人产前产后调理他也要开药,吴大夫就是下溪村人心中的活菩萨。 检查一番没用发现骨折,腰部被石凳犄角撞出拳头大一块淤青,手臂和大腿内侧则因急速下落被凸起的梨树皮刮出明显的血痕。 还有一个地方火烧火燎的疼,申强不好意思开口,一直紧紧夹着,吴大夫只检查了他四肢,没料到会伤到那里。还是刘宝结巴道:“他他他屁门也也也被捅了。”申强苦着脸瞪刘宝,感觉里子面子都丢完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申家婆媳一听伤了屁门,吓得直抽气,要是有个偏差伤到小雀儿申家就绝后了,当即不顾申强愿不愿意按住就要拔他裤子。 陆小乙觉得此刻露笑有些不厚道。但是她一个从菊花已经变了意义,衍生出诸如爆菊和菊花残等词汇的现代穿来的人,让她不瞎想是不可能的,于是乎。忍了又忍的陆小乙还是翘起了嘴角,好巧不巧被窘迫的申胖子看见,申强彻底抓狂了,挣扎着不让检查屁股。 陆小乙非礼勿视,赶紧抱己萝躲开。于是。申强悲催的在申家婆媳、大房众人、吴大夫以及刘宝面前,被脱光露出肥肥的屁股蛋子,甚至被吴大夫豪不怜惜的摆弄。 一直好强的申强终于哭了,哭的伤心欲绝,本来这个年纪的小少年就最敏感,换着往常和小少年们脱光了下溪凫水,他不觉有什么,可此时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死的心都有了。 申家婆媳以为申强是疼哭了,加上屁门周围红肿的厉害。虽然没伤到小雀儿,但这也是不饶恕的罪过,申婆子表现的愈发疯魔,跳将起来,疯冲到陆大婆子身边伸手就是一巴掌,陆大婆子若不是躲的快,这巴掌挨定了。 “黑你那心肺的,我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根独苗儿,你想绝咱申家的种啊!我饶不了你!我跟你拼了!”此时的申婆子比先前更为狂暴。是了,打他孙子和绝她家的种,性质不一样对待的方式也不一样。 申家媳妇此刻挂心的都是申请,既然孩子身上无骨折。检查完毕便把申强抱在怀里,哭嚷着求吴大夫开药。 吴大夫药箱里有备用的活血散瘀的药膏,给申强涂抹上交代一番赶紧离了现场,太乱! 申婆子一击不中又开始二击三击,她不打陆大婆子几巴掌她不解心头气,两人又撕扯起来。陆老太把手里的拐杖使劲拄地,高声道:“有话好好说说别动手动脚的,既然孩子无大碍咱就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咱陆家也是讲理的人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有什么好说的!事实就摆在眼前,这黑心婆子是要绝咱申家的种!” 陆老太道:“我的儿媳我还是了解的,她虽蠢但不至于做出绝别家种的事来,你且听我一言,咱弄清事情原委了再解决不迟,我定会给你家一个说法!” 申婆子停下来,指着刘宝道:“宝儿,你来说,强子是怎么摔下来的?” 刘宝结结巴巴说的慢,申婆子心里急,又指着陆小乙,“小乙,你嘴巴利索你来说。”转而又对陆老太道:“小乙是你陆家的人,让她来说你没意见吧?” 陆老太摇头,慈和的对陆小乙道:“小乙,好好说,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一说来。” 陆大婆子急道:“娘,别让小乙说,她一直帮申家说话在,还是我来说吧!” “闭嘴!”陆老太厉眼看向陆大婆子,陆大婆子立即噤声,默默听小乙把事情经过细细说一遍。 陆老太握拐杖的手青筋突起,怒火越烧越高,等陆小乙说完,她便把拐杖在石阶上拄的啪啪响,骂陆大婆子道:“蠢妇蠢妇,我当初瞎了眼让你这蠢妇进门,持家你没本事,惹事你最拿手,我跟你说了过少次,梨儿熟了给亲戚乡邻送一些,有小孩来讨要你也大方给点,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几个梨儿你也能下恨手,心肠咋歹毒成这样?” 陆大婆子赶紧指着陆思媳妇道:“娘,我当时不过是吓吓申家小子,是思儿媳妇给我拿来竹竿让我捅的,我当时头脑一热就真捅了。” 陆老太一个趔趄,幸好被陆福增扶住,陆老太定定神,问陆小乙道:“小乙,是你堂婶拿的竹竿吗?” 陆小乙刚才故意没说,就等着她们狗咬狗,果然咬起来,陆小乙点头道:“是堂婶拿来的,可不是她捅的,我觉得不重要就没说。” 不重要,怎么会不重要呢?一个心黑一个更黑,陆老太感觉呼吸急促起来,不住用手抚胸,喃喃道:“我就纳了闷了,两个大人在场呢,一个去捅另一个怎不劝住,原来是这样……咱家是造的什么孽娶个蠢妇当儿媳不说,又娶个蠢妇当孙媳,完了完了!” 申婆子矛头又转向陆思媳妇,“还是城里媳妇,呸!一团狗屎都不如!给咱乡下妇人提鞋都不配,别人杀人你帮忙递刀,最毒的就是你!” 陆思就这样站在陆福增旁边冷冷的看着,他天天读着圣贤书,没想到自家亲娘和媳妇竟是这样的人,为了几个梨对一个小孩子如此狠厉苛刻,竟被别人打上门来指着鼻子叫骂,他只觉得难堪愤怒和羞愧,冷哼一声,甩手去了大书房,临走前喊小丙和小戊跟上。 陆思媳妇见陆思甩手而去,知道他生气了,而且气还不小,心里害怕起来,她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温婉贤惠的形象,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都是背着陆思借陆大婆子行事,这十多年相安无事,谁想今天一闹,她在陆思心里的好形象渐渐崩塌了。 陆老太对申婆子道:“今天的事的确是陆家不对,我在此给你们申家赔罪了。”说完,陆老太拄着拐杖就要行礼,陆福增一把扶住她,急道:“娘,使不得,这都是不孝子管教无方惹出的祸端,怎能让你来赔礼谢罪,让儿子来!”说完,老书生竟真的朝申家婆子作了个深深的揖。 陆小乙瞧陆福增是认认真真的赔礼道歉,不像是敷衍的样子,想这迂腐刻板之人对孝道还是恪守如一的。 只听陆老太道:“老申家跟咱也是多年的老乡邻了,当初申老太在世的时候跟我也走的近,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今天你们就给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婆子一个面子,将此事揭过,该陪的诊金药费我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你们的,等几年我入了土,再亲自到底下给你们申家故人赔罪。” 申家婆媳见陆老太和陆福增都是真诚的道歉,跟自家儿媳交换了眼神,便不再吵闹。申婆子道:“陆老太既然开口了,再闹腾倒下去显得咱小气,刚吴大夫已经看过了,除了腰上有淤青和屁股上有红肿外,万幸没摔出其他问题来,咱给你个面子就不追究了,等孩子全好后多少诊金多少药钱咱自会跟你报来!” “还有,你家儿媳孙媳心黑成这样,你若不管,往后村里有人替你管!就看你家面子够不够丢!”说完,申家婆媳带着申强离开陆家大房院子,临走时,陆小乙特意去看申强,傲娇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露了屁门,到现在还难为情,一直把脸藏到她娘怀里。 刘宝是跟着陆小乙的,陆小乙不走他也不走。陆小乙想起一件事,打算替她娘先讨个准信,于是问陆思媳妇,“堂婶,你昨天下午不打招呼就走了,我娘问你是不是身体不适?需不需要歇息几天?” 陆老太看过来,陆思媳妇赶忙把昨晚想好的托词说出来,“昨天甲薇突然有些不舒服,我心里着急没来得及跟你娘说,本想一早过来解释的,谁想又遇到这样的事,这不就耽误了吗?” 陆小乙点头,“哦,原来是堂姐不舒服,我娘肯定不会说啥的。” 陆思媳妇松口气,陆小乙接着又问:“堂嫂,那你下午准点过来哟,我娘说这几天饼子没烤够,商铺那边催着呢!” 陆思媳妇心想何不趁此机会把事情挑开,便对陆老太道:“祖母,孙媳不打算去弟媳家帮忙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47章 以前在城里,巴掌大的小院关起门来过日子,没这么多人也没这么多事,这个孙媳妇一直站在儿媳身后少言少语低眉顺眼,陆老太以为她是个贤良淑德的,但凡她有事求到身前,陆老太总会给她几分颜面,今天这事一出,陆老太才发觉这个孙媳妇也是个蠢的,大儿媳蠢,是不长头脑的蠢,孙媳妇蠢,是自以为是的蠢。 陆老太觉得自己在城里的十多年生活,就好比那跳到井底的青蛙,守着一点蓝天一汪清水自以为安逸极了,谁想一朝被人从井底丢回湖泊,她才觉得好多事已经变得不可控起来,眼瞅自己活不了几年了,这个家不能败在儿媳和孙媳这样的蠢妇手里,甲薇眼瞅着要嫁人,己萝倒让她另眼相看,就凭她小小年纪就敢上去跟申家婆媳撕掰,陆老太觉得这个孙女是可塑之才。 陆老太默默的盘算着,丙榆如今也十一了,得给他定一门靠谱的媳妇,最好是个厉害的,嫁过来就能把这些蠢妇收拾住! 陆思媳妇坦白了不愿去陆忠家帮忙,陆老太一直没有说话,一双并不浑浊的眼睛看过来,好似在看她,有好似透过她在看其他的人,陆思媳妇打了个冷颤。 再想到她迟早要另起炉灶,这事早晚都是要挑明的,何苦再去陆忠家受苦受累呢,于是壮着胆子对陆老太道:“祖母,孙媳不打算去了!” 陆老太淡淡两字,“缘由?” “堂弟家烤饼是按个计工钱,请的另外两人都是手脚麻利的能干妇人,我这样瘦胳膊瘦腿的干不动活,根本就是去帮倒忙的。刚小乙也说了,这几天烤饼数量不够,其实都是因为孙媳干活太慢的原因,祖母,孙媳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不想因为自己一人的原因,让其他两个帮工心怀不忿消极怠工啊!” 陆小乙真是打心眼里佩服陆思媳妇。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感人肺腑、深明大义、识大体顾大局。难怪大房会有人被她蒙蔽。 再看陆老太的反应,只是淡淡一笑,寓意不明的笑。只见她挥挥手,“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你既然不愿意去。我也不强求你,只是这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这一走玉兰那边肯定找人顶上,将来你想去,可别来求我,我丢不起这个脸!” 陆思媳妇高兴的点头。太好了,终于过了陆老太这关。 陆老太紧接着朝陆小乙身边的己萝招手,语气和蔼道:“小己。过曾祖母这里来!” 己萝哭花着一张脸,第一反应是望向陆小乙。显然平日里陆老太对这个小重孙女不是很看重,己萝有些受宠若惊。 陆小乙笑着推她,己萝才屁颠颠跑到陆老太身边,陆老太拍拍她的头,对在场的大房人说道:“小己以后由我来教养,等她出嫁我给她置办嫁妆!” 陆小乙瞬间明白什么。 等大房这边的闹剧结束,陆小乙才告辞离去,刘宝小美男一直跟着她,陆小乙突然想起大帅哥刘安,问他:“刘宝,你大哥回来了,你知道吗?” “啥啥啥时候?” “就我去你家找你的时候,我本来想说的,谁想分钱一打岔忘记了。”陆小乙话音刚落,刘宝便跳将起来,“我我我先回回回了,改改改天……”估计他也嫌累,不说完就闭嘴跑掉了。 陆小乙兜里还有给余粮的三十文,趁着身边没有小跟班儿,赶紧跑一趟吧,一边跑一边祈祷余粮在家。 铁将军把门!陆小乙有些失落,百无聊赖的坐在余家院门口的石阶上,把铜钱儿掏出来摆了个桃心,见还有余钱又摆一个桃心,脚边有一根树枝,她捡过来横在两颗桃心上,刚才的失落顿时烟消云散,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这时,奶声奶气的小猫叫从她头顶方向传来,陆小乙仰头见小小狸花猫蹲在墙头,歪头萌萌的看着她,小眼睛圆溜溜,小耳朵转啊转,小尾巴摇啊摇,一副要跃下院墙的姿势。 “咪咪。”陆小乙激动的朝小猫伸手,“跳下来,我接住你!”直到她手都举酸了,小猫还保持一个姿势不变,“别怕,跳啊!”陆小乙催促道,小猫终于鼓起勇气一跃而下,不过不是朝外而是朝向院内。 “耍我呢!”陆小乙看着空无一物的院墙,欲哭无泪,又坐回石阶上,对着两颗心看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把铜钱收起来,往家去。 走到上溪村和下溪村的交界口,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在草丛里追撵翻打,除了黑虎和小灰灰还有谁? 陆小乙喊一声,两只狗立即分开摇着菊花尾跑过来舔她的手,陆小乙拍拍黑虎的狗头,“黑虎,你家主人去哪儿了?” 黑虎除了汪汪叫,什么也问不出来,陆小乙嫌弃,“真是一只蠢狗!” 黑虎还在吠叫,很快叫声里透着几丝欢喜,尾巴摇得更欢快了,连带小灰灰也激动起来,两只狗一前一后往另一条小路奔去。 很快,陆小乙听到熟悉的铃儿响,远处小路上拐出两人一驴来,陆忠在前面牵驴,余粮在后面跟着,驴背上驮着满满两大筐苞米。 陆小乙笑开了花,这个准女婿选的好呀,每到农忙都来岳家帮忙,陆小乙简直太佩服自己的眼光了,这样实诚的小伙子才是过日子的人嘛! “爹!”陆小乙欢快的迎上去,亲热的喊着,然后朝后面的余粮眨眨眼又指了指余家小院的方向。 余粮笑着指了指苞米,两人心下了然。 陆忠以为小乙是来地里帮忙收苞米的,说道:“地里的活不用你操心,在家把你娘照顾就行!” “爹,你放心吧,有我和小丁在,保证把娘照顾的妥妥的。”陆小乙拍着小胸脯保证道。 陆忠很满意,吩咐道:“中午去里正家铺子买点肉和豆腐,做点好的留粮子在家吃饭。” “好嘞!”陆小乙答应的爽快。 余粮如今也不扭捏了,把小乙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不管外人怎么说道,他耳不听心不烦,自己只管做自己认定的事就行了。 玉兰已经回家了,听见响动从屋里出来,见陆忠正和余粮搭手抬苞米筐子,对陆忠道:“下一趟少驮点,你有劲不怕使,粮子还年轻呢,别伤了他的气力!” 陆忠赶紧点头,先认错再保证,陆小乙见陆忠越来越有‘妻管严’的趋势,想起玉兰曾经教育她和小丁的一句话:软绳都能套猛虎!玉兰当时的意思是向女儿们传授柔能克刚和弱能胜强的道理,如今看来,这句话用到夫妻间也再合适不过了。软绳与猛虎,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可以理解为夫妻间博弈的过程其实是一种驯服与被驯服的过程,就像小王子里的小狐狸说:“只有被驯服了的事物,才会被了解。” 陆小乙看陆忠笑眯眯的牵驴出门,余粮也随后跟上,看着他颀长的背影,陆小乙不由去想她用不用甩一条软绳去把他套住,转而她又自嘲的笑起来,爱就是最好的绳索,两人都不得挣脱。 因余粮中饭要在陆家吃,玉兰便带陆小乙去里正家小铺子买肉和豆腐,里正媳妇笑成一朵花儿,先不问买啥,反而跟玉兰八卦起来。 “你家伯母太心狠了,为了几个梨儿把申家的独苗儿从高高的梨树上捅了下来,听说把申家小子的小雀儿都捅肿了,啧啧,也不知道往后能不能传宗接代了!”里正媳妇说起闲话来的神态和动作好似刚从现场回来一样。 玉兰还不知此事,一脸疑惑的看着里正媳妇,“方婶,你从哪里听来的,我不知呢!” 陆小乙一脸黑线,她还没来得及跟玉兰说这事呢,谁想村里都传遍了,天啦,这谣言传的也太快了吧,申强明明伤的菊花竟传成伤了小雀儿,让他一个花样少年往后说亲多尴尬。 里正家的小铺子多年来已经发展成一个闲话集散地,来来往往买东西的或是不买东西的人都喜欢聊几句,别看里正媳妇整日守着小铺子不能四处闲逛,但消息确是最灵通的。 现下见玉兰竟不知情,里正媳妇一下来了激情,连声音都不由自主的颤抖,“就早饭后的发生的事,全村都传遍了,申家婆媳当时跟你伯母在大院里撕掰,好些人在院外都听着了,啧啧,二打一把你伯母打掉两颗牙不说,还吐了七八口血!” 陆小乙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她就在现场好不好,她伯祖母哪有被人打掉两颗牙,吐七八口血更无从说起。 玉兰不是傻子,这种流言有五六分真就顶天了,不过还是装着很吃惊的样子,“方婶,你当时场不?怎么不去劝住?出了人命咋整啊?” 里正媳妇笑,“我有这铺子守着,想劝也走不开呀,我也是听那些来买东西的人说的,不信你回去问问,保管错不了!” 玉兰点头,“方婶,你快给我称两斤肉再来两斤豆腐,出这么大事我得赶紧去大房那边问问,别真把申家小子害了,这事就闹大了!” 玉兰付过钱带陆小乙离了方家铺子,陆小乙问:“娘,你真信啊?” 玉兰笑,“哪能啊,我是懒得跟她瞎扯,若不装着相信,她一准儿还拉着我不放,再说了,申家小子真要被伤了,咱们村这会儿不会这么安静!”(未完待续) 第148章 回到家,陆小乙把申家跟大房闹腾的缘由跟玉兰详详细细说一遍,玉兰听了半天不说话。 “娘,你不说点啥?” 玉兰叹口气,淡淡道:“有啥可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大房婆媳就是一类人,蠢点无所谓,心狠就说不过去了,这事一出肯定被村里人戳脊梁骨。” 陆小乙道:“娘,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你跟祖母咋不一样?” 玉兰笑,“也不是绝对,还得看环境看个人。” 玉兰这点好,一旦周遭发生什么事她都喜欢拿来举例,一边跟女儿分析,一边循循善诱的教导女儿,毕竟女儿将来是要嫁人,当娘的照顾不了她一生,今后的日子还得靠她们自己,就好比给她们捕鱼吃,不如教她们撒网。 于是,借着大房这事给小乙分析道:“老太太是个厉害人,这些年都是她当家把持大权,你伯祖父对她言听计从很是孝顺,你伯祖母嫁进来肯定受磋磨日子不好过,包括你祖母都抱怨老太太厉害,你想想,十七八岁的初嫁姑娘,本质能坏到哪去?还不是被这日子给逼的。上面有厉害的婆母,身边没有可靠的夫君,女人的心再热迟早也有凉的时,何况一直被压抑被管束着,性子也会变化,就像你祖母一样,她当初那样对我,还经常拿老太太怎么对她做比较,她自己并觉得有错。” 玉兰没有一棒子打死说大房婆媳本质有问题,而是跟小乙解释她们之所以这样的原因,甚至结合自身情况都给予分析,她希望小乙在接受她教育的同时,能从根源上去看问题。 陆小乙怎会不懂玉兰的苦心。作思索状,然后再恍然若懂,“就跟咱揪的面剂子一样,是圆是扁还得看揉捏它的人的意愿。” 玉兰看小乙一眼,笑她:“人不是面剂子,哪能真让别人搓圆捏扁,所以。你伯祖母想法设法算计老太太的钱财。对老太太也是阴奉阳违能敷衍就敷衍,连带你堂婶也是这样,各自打着小算盘。不为兴家而努力,反去扯后腿……也许她们心里曾经也有善的一面吧,可被生活磨的舍弃了,选择更能适应那个家庭的另一种性子。” “娘。你当初嫁给爹时也很年轻,若是爹什么都听祖母的。且一直不分家,娘,你说你的日子该怎么过?你是不是也跟现在的伯祖母和堂婶一样?” 玉兰认真的想了想,“若真是你说的那样。我只有忍呗!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好多人不都这样熬过来的吗?” 陆小乙却不这样认为,“娘。若真是那样的情况,你前几年兴许会忍着。因为你那时年轻啊,也会胆怯也会顾虑也不成熟,可等你慢慢成熟起来,你就不会忍了,祖母那样的人完全不是你的对手,别管分没分家,也别管祖母和爹跟你贴不贴心,我相信你一定很把他们都收拾住的!娘,我对你有信心哟!” 玉兰戳小乙的额头,嗔怪道:“瞎说什么,说的你娘跟神仙似得!” 陆小乙跳将起来,夸张的搓揉着额头,“我没瞎说,我说的是大实话,伯祖母比不上你聪慧,所以她既敷不住老太太又笼不住伯祖父,堂婶虽比伯祖母聪慧一点,但也避免不了走伯祖母的老路。” 玉兰惊奇的盯着小乙,自家姑娘早慧她是知道的,这些年她也循循善诱的教导两个女儿,没想到成效这么好,玉兰欣慰极了,又缓缓说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伯祖母和你堂婶虽然眼光浅了点,但也有优点。” 至于那些优点玉兰想举例又举不出来,在她跟大房婆媳不多的接触中,想一口说出她们的优点的确有些难,见陆小乙盯着她迫切等待下文,玉兰哑然失笑。 陆小乙煞有其事的补充道:“她们的优点就是没有优点!” 玉兰横她一眼,“咋没优点?至少对自己的孩子是真心好!” 是吗?单从甲薇的亲事就能看出来,她那种好可不是真心的好,至少陆小乙这么认为!” 玉兰又道:“好多聪明人都做傻事呢,何况你那不聪明的伯祖母和堂婶,自己种下的因自己吃结的果,别人提点哪有她们自己领悟好!” 陆小乙又一脸崇拜的看着玉兰,玉兰笑着又来戳她,陆小乙赶忙跳开,嚷嚷道:“娘,你笑起来真好看,又自信又智慧还显年轻。” “嘴跟抹了蜜糖似得,不夸别人夸起你娘来了,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咱!”玉兰嘴上如此说,心里却甜蜜蜜的,又道:“这人啊,心情好笑起来才好看,烦心事多了笑也少了,即使想笑也笑不到心里去。” 说着话,陆忠和余粮又运回两筐苞米,玉兰出屋询问:“还去吗?” 陆忠点头,“再去一趟,趁着秋阳好,赶紧收回来晒了装仓,省的秋雨来了苞米长芽。” 陆忠和余粮卸完苞米又出发了,玉兰和小乙便张罗着做中饭,恰好小丁小庚牵着吃饱的小牛回来,母女三人一起搭手,整治了几样好吃食。 中饭后,还是各忙各的,陆忠去地里秋收,玉兰负责烤饼。 陆思媳妇明确表态不来了,玉兰也早作安排请了刘嫂子,小小的后院,因刘嫂子的到来,气氛又热闹起来,王冬梅和花大嫂对刘嫂子很满意,干活利索不说,话也能说到一起去,不会像陆思媳妇那样让人不喜。 陆小乙如今也不去捞蚌壳螺丝了,如喜鹊所说,都被村里人捞绝户了,还好陆家做面饼生意,磨面后余下的黑麸多,参和点玉米粉拌到剁碎的红薯叶或其它菜叶里,也能把鸡群喂饱。 如今玉兰身子不便,剁猪草拌鸡食喂猪喂鸡的活儿小乙小丁都抢着干,不让玉兰插手,小姐俩立即赢得花大嫂等人的高度赞扬,玉兰心里欢喜,嘴上却谦虚,夸完花大嫂家的喜鹊,又夸刘嫂子嫁出去的女儿,整个后院氛围和睦极了。 陆婆子哄小凤睡下,过来发现陆思媳妇换成了刘家媳妇,问玉兰:“思儿媳妇明说不来了?” 玉兰道:“明说了,早上小乙正好在大房那边,帮着问了,堂嫂说她动作慢耽误咱家烤饼,不打算来了。” 陆婆子嗤道:“她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玉兰也不想跟陆婆子明说堂嫂不来的真正原因,顺着陆婆子的话附和道:“难得堂嫂有这份心,知道我不好意思开口,她便主动提出来了。” 陆婆子瘪瘪嘴,“你不好意思开口,我好意思,这些事情嘛,就得一个演红脸一个演黑脸。”说完,又故意提醒玉兰:“你难道没发现,好多事我都在帮你演黑脸,啧啧,我这当婆母的苦心,你这当媳妇的怎么不明白!” 玉兰嘴角微微抽搐,感觉婆母又犯病了,笑着敷衍过去。 陆小乙暗暗翻白眼,心道:“你哪是帮我娘演黑脸,你是一贯黑脸,碰巧而已!” 陆婆子自说自话:“老太太安排来的人,五天都没做满就不来了,这么好的机会,我是不是该找老太太说道说道去。” 你哪里是找人说道,分明是想去找事,陆小乙提醒道:“祖母,你别去了,堂婶已经跟曾祖母说清楚了,而且她家现在乱成一锅粥,你去了多半没人搭理你!” 陆婆子一上午没出门,对陆家大房的事还没听说,此时听小乙一说,立即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笑眯眯的问:“乱成一锅粥?怎么个乱法?” 陆小乙原本想说的,见玉兰朝她几不可见的摇头,改口道:“就是因为堂婶不愿意来,曾祖母生气了呗,加上伯祖父开私馆的事搅合在一起哪有不乱的。” 玉兰不愿意陆小乙说出来,也有她的思量,这事虽然陆婆子迟早会知晓,但不能从她们母女口中知晓,因为她了解陆婆子这样的人,一旦知晓肯定要去大房那边幸灾乐祸说风凉话,若是惹出事端,老太太会觉得她们母女嘴碎,她倒不是多在意老太太的看法,只是想尽量少惹麻烦。 陆婆子听陆小乙说的在理,便信了,坐到她监工专属凳子上,观察起新来的刘家媳妇。刘嫂子明显跟陆思媳妇不是一个档次,陆婆子观察来观察去,见她手脚麻利眼里有活,也挑不出错处,便放下心来。 刘嫂子和花大嫂都已经听说了陆家大房早上的事,本想趁做饼的时候说道说道,见玉兰母女不愿提说,两人便心知肚明的没有提及。 刘嫂子道:“我这阵儿也听人说陆大叔开私馆的事,这会儿小乙也提了,莫不是真要开?” 玉兰点头,“是吧,不是都开始定制座椅了么。” 刘嫂子高兴道:“这下好了,我家宝儿又可以继续读书了。”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愤慨,“城里那些坏小子,见我宝儿有缺陷成天欺负他,要不是申家小子帮着,指不定被打成啥样了!” 玉兰道:“等大伯私馆开起来,都是村里相熟的少年郎,宝儿就可以安心读书了。”(未完待续) 第148章 回到家,陆小乙把申家跟大房闹腾的缘由跟玉兰详详细细说一遍,玉兰听了半天不说话。 “娘,你不说点啥?” 玉兰叹口气,淡淡道:“有啥可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大房婆媳就是一类人,蠢点无所谓,心狠就说不过去了,这事一出肯定被村里人戳脊梁骨。” 陆小乙道:“娘,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你跟祖母咋不一样?” 玉兰笑,“也不是绝对,还得看环境看个人。” 玉兰这点好,一旦周遭发生什么事她都喜欢拿来举例,一边跟女儿分析,一边循循善诱的教导女儿,毕竟女儿将来是要嫁人,当娘的照顾不了她一生,今后的日子还得靠她们自己,就好比给她们捕鱼吃,不如教她们撒网。 于是,借着大房这事给小乙分析道:“老太太是个厉害人,这些年都是她当家把持大权,你伯祖父对她言听计从很是孝顺,你伯祖母嫁进来肯定受磋磨日子不好过,包括你祖母都抱怨老太太厉害,你想想,十七八岁的初嫁姑娘,本质能坏到哪去?还不是被这日子给逼的。上面有厉害的婆母,身边没有可靠的夫君,女人的心再热迟早也有凉的时,何况一直被压抑被管束着,性子也会变化,就像你祖母一样,她当初那样对我,还经常拿老太太怎么对她做比较,她自己并觉得有错。” 玉兰没有一棒子打死说大房婆媳本质有问题,而是跟小乙解释她们之所以这样的原因,甚至结合自身情况都给予分析,她希望小乙在接受她教育的同时,能从根源上去看问题。 陆小乙怎会不懂玉兰的苦心。作思索状,然后再恍然若懂,“就跟咱揪的面剂子一样,是圆是扁还得看揉捏它的人的意愿。” 玉兰看小乙一眼,笑她:“人不是面剂子,哪能真让别人搓圆捏扁,所以。你伯祖母想法设法算计老太太的钱财。对老太太也是阴奉阳违能敷衍就敷衍,连带你堂婶也是这样,各自打着小算盘。不为兴家而努力,反去扯后腿……也许她们心里曾经也有善的一面吧,可被生活磨的舍弃了,选择更能适应那个家庭的另一种性子。” “娘。你当初嫁给爹时也很年轻,若是爹什么都听祖母的。且一直不分家,娘,你说你的日子该怎么过?你是不是也跟现在的伯祖母和堂婶一样?” 玉兰认真的想了想,“若真是你说的那样。我只有忍呗!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好多人不都这样熬过来的吗?” 陆小乙却不这样认为,“娘。若真是那样的情况,你前几年兴许会忍着。因为你那时年轻啊,也会胆怯也会顾虑也不成熟,可等你慢慢成熟起来,你就不会忍了,祖母那样的人完全不是你的对手,别管分没分家,也别管祖母和爹跟你贴不贴心,我相信你一定很把他们都收拾住的!娘,我对你有信心哟!” 玉兰戳小乙的额头,嗔怪道:“瞎说什么,说的你娘跟神仙似得!” 陆小乙跳将起来,夸张的搓揉着额头,“我没瞎说,我说的是大实话,伯祖母比不上你聪慧,所以她既敷不住老太太又笼不住伯祖父,堂婶虽比伯祖母聪慧一点,但也避免不了走伯祖母的老路。” 玉兰惊奇的盯着小乙,自家姑娘早慧她是知道的,这些年她也循循善诱的教导两个女儿,没想到成效这么好,玉兰欣慰极了,又缓缓说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伯祖母和你堂婶虽然眼光浅了点,但也有优点。” 至于那些优点玉兰想举例又举不出来,在她跟大房婆媳不多的接触中,想一口说出她们的优点的确有些难,见陆小乙盯着她迫切等待下文,玉兰哑然失笑。 陆小乙煞有其事的补充道:“她们的优点就是没有优点!” 玉兰横她一眼,“咋没优点?至少对自己的孩子是真心好!” 是吗?单从甲薇的亲事就能看出来,她那种好可不是真心的好,至少陆小乙这么认为!” 玉兰又道:“好多聪明人都做傻事呢,何况你那不聪明的伯祖母和堂婶,自己种下的因自己吃结的果,别人提点哪有她们自己领悟好!” 陆小乙又一脸崇拜的看着玉兰,玉兰笑着又来戳她,陆小乙赶忙跳开,嚷嚷道:“娘,你笑起来真好看,又自信又智慧还显年轻。” “嘴跟抹了蜜糖似得,不夸别人夸起你娘来了,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咱!”玉兰嘴上如此说,心里却甜蜜蜜的,又道:“这人啊,心情好笑起来才好看,烦心事多了笑也少了,即使想笑也笑不到心里去。” 说着话,陆忠和余粮又运回两筐苞米,玉兰出屋询问:“还去吗?” 陆忠点头,“再去一趟,趁着秋阳好,赶紧收回来晒了装仓,省的秋雨来了苞米长芽。” 陆忠和余粮卸完苞米又出发了,玉兰和小乙便张罗着做中饭,恰好小丁小庚牵着吃饱的小牛回来,母女三人一起搭手,整治了几样好吃食。 中饭后,还是各忙各的,陆忠去地里秋收,玉兰负责烤饼。 陆思媳妇明确表态不来了,玉兰也早作安排请了刘嫂子,小小的后院,因刘嫂子的到来,气氛又热闹起来,王冬梅和花大嫂对刘嫂子很满意,干活利索不说,话也能说到一起去,不会像陆思媳妇那样让人不喜。 陆小乙如今也不去捞蚌壳螺丝了,如喜鹊所说,都被村里人捞绝户了,还好陆家做面饼生意,磨面后余下的黑麸多,参和点玉米粉拌到剁碎的红薯叶或其它菜叶里,也能把鸡群喂饱。 如今玉兰身子不便,剁猪草拌鸡食喂猪喂鸡的活儿小乙小丁都抢着干,不让玉兰插手,小姐俩立即赢得花大嫂等人的高度赞扬,玉兰心里欢喜,嘴上却谦虚,夸完花大嫂家的喜鹊,又夸刘嫂子嫁出去的女儿,整个后院氛围和睦极了。 陆婆子哄小凤睡下,过来发现陆思媳妇换成了刘家媳妇,问玉兰:“思儿媳妇明说不来了?” 玉兰道:“明说了,早上小乙正好在大房那边,帮着问了,堂嫂说她动作慢耽误咱家烤饼,不打算来了。” 陆婆子嗤道:“她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玉兰也不想跟陆婆子明说堂嫂不来的真正原因,顺着陆婆子的话附和道:“难得堂嫂有这份心,知道我不好意思开口,她便主动提出来了。” 陆婆子瘪瘪嘴,“你不好意思开口,我好意思,这些事情嘛,就得一个演红脸一个演黑脸。”说完,又故意提醒玉兰:“你难道没发现,好多事我都在帮你演黑脸,啧啧,我这当婆母的苦心,你这当媳妇的怎么不明白!” 玉兰嘴角微微抽搐,感觉婆母又犯病了,笑着敷衍过去。 陆小乙暗暗翻白眼,心道:“你哪是帮我娘演黑脸,你是一贯黑脸,碰巧而已!” 陆婆子自说自话:“老太太安排来的人,五天都没做满就不来了,这么好的机会,我是不是该找老太太说道说道去。” 你哪里是找人说道,分明是想去找事,陆小乙提醒道:“祖母,你别去了,堂婶已经跟曾祖母说清楚了,而且她家现在乱成一锅粥,你去了多半没人搭理你!” 陆婆子一上午没出门,对陆家大房的事还没听说,此时听小乙一说,立即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笑眯眯的问:“乱成一锅粥?怎么个乱法?” 陆小乙原本想说的,见玉兰朝她几不可见的摇头,改口道:“就是因为堂婶不愿意来,曾祖母生气了呗,加上伯祖父开私馆的事搅合在一起哪有不乱的。” 玉兰不愿意陆小乙说出来,也有她的思量,这事虽然陆婆子迟早会知晓,但不能从她们母女口中知晓,因为她了解陆婆子这样的人,一旦知晓肯定要去大房那边幸灾乐祸说风凉话,若是惹出事端,老太太会觉得她们母女嘴碎,她倒不是多在意老太太的看法,只是想尽量少惹麻烦。 陆婆子听陆小乙说的在理,便信了,坐到她监工专属凳子上,观察起新来的刘家媳妇。刘嫂子明显跟陆思媳妇不是一个档次,陆婆子观察来观察去,见她手脚麻利眼里有活,也挑不出错处,便放下心来。 刘嫂子和花大嫂都已经听说了陆家大房早上的事,本想趁做饼的时候说道说道,见玉兰母女不愿提说,两人便心知肚明的没有提及。 刘嫂子道:“我这阵儿也听人说陆大叔开私馆的事,这会儿小乙也提了,莫不是真要开?” 玉兰点头,“是吧,不是都开始定制座椅了么。” 刘嫂子高兴道:“这下好了,我家宝儿又可以继续读书了。”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愤慨,“城里那些坏小子,见我宝儿有缺陷成天欺负他,要不是申家小子帮着,指不定被打成啥样了!” 玉兰道:“等大伯私馆开起来,都是村里相熟的少年郎,宝儿就可以安心读书了。”(未完待续) 第149章 刘嫂子叹道:“我家宝儿太老实,村里也不是没人欺负他,就拿申家小子来说吧,前几年没少欺负我家宝儿,谁想到城里学堂他还挺义气,为了帮宝儿独自跟那群坏小子干架,最后还跟先生顶撞,书也不读了。” 花大嫂道:“这就跟亲兄弟一样,在家打的头破血流,一旦有外人欺上门兄弟便联合起来打外人。” 陆小乙想到那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可见这些乡村妇人虽然没读过书,却并不愚昧,她们能从平常普通的周遭事情上看出质朴的道理来,圣人不过是善于收集总结罢了。 刘嫂子对花大嫂道:“你家喜柱也送去识几个字吧,余下那三个小的再等几年。” 花大嫂愁道:“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喜鹊大了要给她攒嫁妆,喜柱和另三个小子也是早晚的事,哪有闲钱送他去学堂。” 玉兰道:“听说束脩只有城里学堂的六层,花大嫂可以考虑考虑,不求他考秀才中状元,能帮家里写个新春对子就行。” 刘嫂子也赞成玉兰的观点,“是啊是啊,就拿我家宝儿来说,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按理说是不用读书的,可我就想他识点字懂点道理,考秀才考状元我是不想了,我就想将来给他说亲容易点!” 陆小乙提议道:“其实可跟曾祖母商量商量,都一个村的,不给钱用菜蛋肉这些代替也行嘛,反正她家也缺这些,变相也是银钱嘛!” 玉兰笑,“这个法子不错。”陆小乙沾沾自喜。头昂的高高的。 玉兰接着又道:“你曾祖母肯定早想到了。”陆小乙又垂下脑袋。 花大嫂看到希望,“要是能用菜蛋肉替代,我便让喜柱去识几个字。” 玉兰道:“伯父开个私馆也算帮了咱家大忙了,我原本打算让小庚去城里学堂的,想着太远不方便迟迟没有下决心,这么小丁丁的人,让他住学堂我又不放心。在城里租房也不现实。家里本来缺人手,还得每天接送他上下学,不仅孩子受罪。咱这当爹娘的心里也受煎熬。” 刘嫂子最有同感,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我家宝儿在城里呆了几月,一直住在申家铺子上。虽说有申宝贵照顾着,毕竟不是亲爹。再加上申家又是做棺材生意的,宝儿胆子又小,也不知他晚上是怎么睡着的!” 刘嫂子越说越伤心,最后还哽咽起来。“就怪咱家那口子,非让宝儿去城里读什么书!也不设身处地为孩子想想,想起这些我就想跟他撕掰!” 玉兰等人又赶紧劝慰。刘嫂子才阴转晴。 王冬梅孩子还小,搭不上话一直耐心听着。陆婆子也在一旁竖着耳朵听,趁众人都静默时,问玉兰:“咱家小庚也要交束脩?” “娘,咱不惹这个事,该多少就多少吧!别为了这点钱落人话柄不好!” 陆婆子瘪嘴,“他能好意思收?” “他若不收咱也得变相给呀,鸡蛋肉菜少不了,反正不能让人挑咱的理。” 刘嫂子赞成道:“对,做人做事就得这样,你来我往才能长久。” 陆婆子嘀咕:“我看你是有钱烧的慌!” 玉兰充耳不闻,自己做事有自己原则,若事事都依照陆婆子的行事来,就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跟大房婆媳没有区别了。 陆婆子坐了一会儿,听到陆勇在前院喊她,说是小凤醒了在炕上哭闹。陆婆子起身抱怨:“就知道喊,你咋不抱着哄一哄,啥事都要我来操心。” 王冬梅还算懂事,赶紧道:“娘,劳你费心了。” 陆婆子看了王冬梅一眼,继续嘀咕:“小凤也是我一手带起来的,换谁来我也不放心,我就是这劳碌命,没办法!”一路嘀咕着去前院哄小凤去了。 原本以为陆婆子会抱着小凤来后院继续当监工,谁想直到烤饼结束也不见陆婆子过来,兴许是抱着小凤在西屋呆着吧! 陆忠和余粮还在地里忙,玉兰张罗着晚饭,两个女儿搭手烙了一叠鸡蛋饼,中午的肉菜还剩小半盆油,不能浪费了,加些茄子红烧出来味道很不错,又炒了三个素菜,只等他俩回来。 陆忠和余粮驮完最后一趟苞米,天已经擦黑,两人累的全身是汗,顾不上吃饭便去祁溪里搓洗一番。 余粮顺道把他放在溪里的鱼篓收回来,当着陆家姐弟的面把鱼儿倒出来,除开三条巴掌大的鲫鱼外,还有四条手指长的小鲫鱼。余粮让小乙把大鲫鱼拿去熬汤,剩下的小鲫鱼分给小乙家的小猫两条,给自家小猫留了两条。余粮自从有了小乙送的小猫,疼得跟眼珠子似得,每天都要去溪里放鱼篓子,大鱼可以加餐,小鱼晒成鱼干,每天剁一条拌饭,小猫吃的欢喜极了。 陆小乙家的黄球儿也闻着腥味寻来,喵呜喵呜叫个不停,余粮找小乙要来剁猪草的砍刀,熟练的把两条小鱼剁碎,喂黄球儿吃下,黄球儿立即叛变了小乙,余粮走哪儿它便跟哪儿,余粮坐下它便跳到他腿上乖乖躺着。 陆小乙恍然,难怪今天在余家院墙上瞅见小狸花,怎么哄都哄不下来,原来是被余粮喂熟了。 “馋猫!好吃猫!”陆小乙暗暗抱怨着,把鲫鱼拿去灶房熬汤。 熟练的刮鳞挖腮去腑,用小火把鲫鱼两面煎黄,在加姜片和葱头白萝卜片和中午剩下的豆腐,小火熬着,直到鱼汤熬得奶白奶白,才少放点盐盛到盆里端出去,顺带给小凤盛一碗送去。 人多鲫鱼少,陆小乙特意多加了水,胜在野生鲫鱼的鲜味十足,并不影响多少口感,一人一碗鱼汤,就着饼子和炒菜,也算丰盛的晚饭了。 吃罢饭收拾完,余粮要告辞,陆小乙却叫住他,神神秘秘带他到隔壁屋子。 原来是分杏仁钱,余粮嘴角露笑,“真卖钱了?” 陆小乙点头,得意道:“当然了,还是风哥帮忙卖的,卖了一百九十文,一人二十文,你最辛苦多分十文辛苦费!” 余粮笑,“风子是不是把钱放你这儿了?” “你怎么知道?” “他从小这就这样,还在我这儿放过几十文。”余粮停顿片刻,又道:“他后来就忘了,我给他时他还特惊讶,想必是真忘了!” 陆小乙立即坏笑,“你说他会不会也把我这儿的十九文忘了?” “十九文?不是二十文吗?”余粮疑惑道。 “我收了他一文保管费!” 余粮楞住了,随即又笑起来,“我这三十文也放你这儿吧!你帮我管着。” 管着?管家婆的管么?这词听起来好生亲切呢,完全没拿她当外人呢,陆小乙高兴极了,也对余粮表达出自己人的亲切,“我不收你保管费!” 余粮走后,陆小乙开始给小丁和小庚分钱,小姐弟围着炕桌数啊数,几十文钱数了好几遍,过完手瘾又交回到陆小乙手里,因为姐弟两人的私房钱都是陆小乙代为保管。 第二天一早陆婆子就过来跟玉兰说大房跟申家的事,原来昨天下午陆婆子抱小凤在院子里转悠,突然兴起竟出了院门,抱着小凤在村里闲逛。 她亲亲的大嫂做出来的事,村里人肯定想从陆婆子嘴里打探出什么,谁想陆婆子一问三不知,村里人失望之余,又群情激奋巴拉巴拉跟她说一通,陆婆子如同打了鸡血般兴奋,迅速加入到各种八卦群体中去,虽然版本很多,但主旨只有一个,那就是陆大婆子为了几个梨把申家小子捅废了,陆大婆子被申家婆媳差点打死,如此云云,陆婆子全信了。 晚上回去跟陆寿增讲的时候,被陆寿增训斥一顿,不仅骂她猪脑子还训斥她不分亲疏,跟外人一起说自家人是非,罪大恶极! 陆婆子跟陆寿增说不到一起去,又去跟王冬梅说,被陆勇连推带拉的送出门外,气的陆婆子跳脚,那种有秘密却无处诉的痛苦折磨了她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来跟玉兰说。还好,玉兰总算是听她说完了,而且孙女也很配合,小眼睛瞪成大眼睛,明显不相信。 陆婆子总算满意了,得意道:“现在知道了吧?你天天蹲到家里烤饼,对村里的大事小事毫不知情,的亏我耳目聪明,不然咱家还蒙在鼓里呢!” 玉兰淡淡道:“娘,这事咱又不在现场,别人说的话不可信!” “咋不可信?可信的很,十个人里九个人都这么说,可信可信!”陆婆子挑眉不服气。 玉兰不想跟她扯,陆小乙就顶替上,“祖母,换着是咱家小庚被人捅坏了,你怎么办?” 陆婆子跳将起来,“我跟她拼命!我…我…我跟她拼了!”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都气成这样,那申家三代单传肯定比你更气,两家人少不了争吵打架甚至报官,大房那边肯定要来找二房帮忙,可咱家昨天一直静悄悄的,大房也别没来人,说明啥?说明事情根本不是外面说的那样嘛!” 陆婆子听孙女说的有道理,喃喃道:“无风不起浪,事出总有因!大房婆子能做出这样的事我一点都不怀疑,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 “不行,我要亲自去大房问问,这事不弄清楚我睡不着觉!”陆婆子站起来,急吼吼了出了东屋,消失在院门口。 玉兰无奈道:“她说是去问问,多半是去看笑话去了,算了她就是这样的人,管不住嘴也管不住腿!”(未完待续) 第150章 话说陆婆子一路往大房去,心情莫名的激动起来,连带拍打门环都透着隐隐的欢愉。 过了半响才有人应门,声音嘶哑,“谁啊?” 陆婆子能听出来,是陆思媳妇的声音,便高声道:“我,你二婶!” 过了许久,陆思媳妇才问:“有事吗?” “肯定有事,不然也不会上门!”陆婆子有些不耐烦,又拍了几下门环,“磨叽什么,开门开门,都是一家人咋跟防贼一样!” 你比贼还可怕好不好?陆思媳妇不情愿的开门,侧身让陆婆子进来,又迅速把门关上。 “你娘呢?”陆婆子也不客气,开口就提陆大婆子。 “屋里躺着。” “被打的这么惨?请大夫看过了吗?” 陆思媳妇没反应过来,盯着陆婆子半响才说:“没伤着,不用请大夫。” “不是说被申家婆媳打的半死吗?我来看她落气没?”陆婆子也是嘴贱,换着别人早把她打出去了。 陆思媳妇气的不搭理她,就这样跟陆婆子站在院子里,冷眼看着对方,心想我就这样陪你站着,但凡有些颜面的人被主家这样冷待,也会不好意思主动离去的。 事实证明,陆思媳妇完全低估了陆婆子,人家可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她那点小手腕在陆婆子眼里弱爆了! 陆婆子完全无视她,熟门熟路的往正房去,还颇为体贴道:“我知道你不待见我,我也不碍你眼,忙你的去吧。我找老太太聊天解解闷去。” 陆思媳妇可不敢放这样的疯婆子去打扰老太太,赶紧拦在陆婆子身前,“老太太这几天身体不适,大夫说她需要静养,你看家里人都忙也没空接待你,二婶还是改天再来吧!” 陆婆子不是好打发的,把陆思媳妇往旁边一推。“老太太身体不适我更要来探望。省的说我这当儿媳的不孝顺!” “你放心,我不会打扰她,我看看她就走!”陆婆子一边说一边往正房去。 陆思媳妇追上来好言相劝。陆婆子根本不听,刚走到正房门口,只听陆老太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让她进来。” 陆婆子瞪了一眼陆思媳妇,得意道:“听见了吗?” 陆思媳妇咬牙切齿的推门让陆婆子进去。又怯怯的对陆老太解释,“祖母。二婶直闯我拦不住。” “这里没你事儿了。”陆老太声音淡淡的。 陆思媳妇红着眼睛出门去,陆婆子以为陆思媳妇是被自己气哭的,嗤道:“我一没打她二没骂她,这就哭开了。啧啧,真是水做的人儿!” 陆老太冷声道:“有事说事,没事就走人。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陆婆子见白发老太太厉眼看她,心头仍旧一悚。完全没有刚才对陆思媳妇那股皮赖劲儿,却也不是百分百臣服,就这样带着三分惧怕三分不驯三分无畏外加一分幸灾乐祸,对陆老太道:“村里人都传大嫂被申家婆媳打吐血了,我这不是着急来看看吗?” 陆老太淡淡道:“听谁说的?”第一反应是小乙,毕竟昨天二房就小乙在场,回家肯定跟玉兰说,玉兰再说给陆婆子。 “全村人都知道了,就瞒着咱二房呢!要不是我昨天下午抱小凤出去晃悠,还真不知道这事。”陆婆子瘪嘴道:“遇到谁,谁便拉着我询问,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打听才知道出了这事!” 陆老太心底的疑惑打消,对小乙和玉兰印象好了几分,对眼前这个儿媳越发厌恶,“别人咋说我不管,我只想知道你当时咋说的?” 陆婆子当时可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跟别人一起贬低陆大婆子呢,这会儿被陆老太问及,肯定不敢实话实说,义正言辞道:“我一开始并不知情,打听一番听出些门道来,第一反应就是那些长舌妇纯粹是瞎说,大嫂若真把申家小子桶残了,申家婆媳能善罢甘休吗?两家人少不了争吵打架甚至报官,大房肯定要来找二房帮忙,可二房昨天一直静悄悄的,大房也没来人,说明啥?说明事情根本不是她们说的那样嘛!” 陆婆子后半段完全转述陆小乙的话,转述完又义愤填膺道:“我当时这么一想,脑袋瞬间清明起来,立即瞧出这些长舌妇惟恐陆家不乱的嘴脸来,当时毫不客气的厉声呵斥,把那些长舌妇骂得臊红了脸低头灰溜溜的走掉了。” “你脑子几时变得这么好使?”陆老太抬眼瞅着陆婆子,“还站着干啥,坐着吧!” 陆婆子笑着坐下,对陆老太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老太哪里会跟她说实话,“也没什么,就是申家小子爬树上摘梨,被你大嫂吓唬了几句,不小心摔下来撞到树下的石凳上,把腰和屁股撞淤青了,当时也请大夫来看过,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 “啧啧,申家小子我是知道的,是个上天有路都敢去的野小子,去年就是他把咱家小乙推到沟里摔断了腿,这次从你家梨树上摔下来也是他活该!”陆婆子对申家小子印象一直不好。 “哦?就是这小子害小乙断腿?” “就是他,调皮捣蛋全村就数他第一。” “小少年顽劣点也算正常。”陆老太淡淡道:“去年的事都过去了,小乙的腿伤我瞧着不严重,兴许再长几年就能痊愈。如今这孩子在大房院里出的事,咱理应承担责任,外面不知情的村妇瞎说你大可不必去听,时间久了闲言碎语自然就散了!” 陆老太说的风轻云淡,不愿意在二儿媳面前说大儿媳做出的蠢笨事,一来觉得丢脸,二来知道两个儿媳不合,吵来吵去又是事! 陆婆子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可从陆老太嘴里又套不出话来,只得转而说其它的,就扯到陆思媳妇头上了,陆婆子明知故问:“昨天不见思儿媳妇过来帮忙烤饼?莫不是不打算来了?” 提到陆思媳妇,陆老太越发不高兴,语气冷淡了几分,“嗯,不过来了,她说她动作慢干活不利索,担心其他帮工有意见,就主动提出不来了。” 陆婆子对陆思媳妇意见很大,而且憋了好几天,这会儿逮着机会就赶紧往外倒,“说实话,思儿媳妇真不是个干活的料,我这几天一直在那看着呢,她不仅动作慢还偷奸耍滑,玉兰有了身孕还在干活呢,她倒好,偏偏抢玉兰手里的轻松活做,玉兰也是好脾气,事事都谦让着她,谁想她还来劲儿了,四天里有两天都晚来一个时辰,最后一天还不告而别,你说,哪有这样做事的?” 陆老太一眼不眨的看着陆婆子,“四天里有两天晚到?” “是啊,我骗你干啥!”陆婆子又学着陆思媳妇说话的样子,重述她当天的话:“我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上有三个老人,下有四个孩子,还有一个闭门苦读的夫君,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我一个人去操心,我每天鸡叫就起床,忙的跟个陀螺似的,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个时辰。” 模仿完,陆婆子耸耸肩,“呐,她这样一说,玉兰也不好说啥,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总要体谅几分是不?” 陆老太冷笑道:“好一个大忙人!真是难为她了!” “烤饼是挺难为她的,揉面揉不动,压面嫌手酸,见啥都要问,不问就走神,啧啧,这样的人谁家用的起?还好她有自知之明,不然玉兰那和善人,真不好意思开口让她走,毕竟是老太太安排进去的人!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呢!”陆婆子见陆老太脸黑如锅底灰,心里畅快极了。 陆老太很快调整过来,笑着跟陆婆子道:“思儿媳妇从小长在城里,没干过农活,手劲肯定比不上那些惯常干农活的妇人,她当初也是好心想来帮忙,顺便赚点零用贴补家里,现在看来确实有些为难她。” 陆婆子心里抱怨道:“哼!分明是你自己下不了台,找借口给自己开脱!” 陆老太又道:“你刚说忠儿媳妇有了身孕?” 陆婆子立即笑开了花,“是啊是啊快两月了,我前阵儿还做了个胎梦,梦见忠儿牵头小黄牛回家,这可是生儿子的梦。” 陆老太没听过这个说法,“你从哪儿听来的?” “咱们村的人都这么说,错不了!” 陆老太想了想也记不太清楚,不过,陆家添人她还很高兴的,对陆婆子道:“玉兰也不小了,能生儿子更好,生了女儿你也给我悄悄的,你那些怪动作赶紧给我收起来,以前我不在村里管不着,如今我回来了你就给我收敛收敛,虽说分了家,寿增还是我的儿,我说话还是好使的!” 陆婆子脸色立即晴转阴,想顶撞几句,还是不敢,只能闭嘴不接话。 “你人虽蠢但挑媳妇的眼光比我强!”陆老太一句话贬低数人,包括她自己。“忠儿媳妇是个聪明的,几次说话做事就能看出来,咱都是当婆母的,我奉劝你一句:媳妇聪明了婆母就要学会闭嘴。” 陆婆子反问:“要是媳妇蠢呢!” 陆老太看着她,再想想自家那两个,冷声道:“媳妇蠢了活该受婆母的气!”(未完待续) 第151章 陆婆子离开大房院子的时候,特意绕道陆大婆子的卧房外,门窗紧闭,陆婆子故作关切的嚷道:“大嫂,你好好将养,我改天再来看你!” 然后在侧耳倾听,半响,房内传来茶杯的碎裂声,陆婆子满意了,利利索索的回家去。 走到半路,她又觉得不甘心,原本想去大房弄清事情原委的,谁想老太太嘴壳那么紧,说的冠冕弹簧,实则什么也没说,她才不相信申家小子是被大嫂吓唬了从树上摔下来的。陆婆子决定亲自去一趟申家,问问苦主不就清楚了嘛,打定主意,陆婆子立即转向往申家去。 此时的陆小乙和玉兰已经忙完家务活,正坐在炕上做针线,平日里也没有空闲时间,晚上想熬夜,不仅心疼灯油钱,还担心伤了眼,只好白日里抽空先缝一些。如今陆忠家有余粮帮着,秋收进行的有条不紊,玉兰身子不便,在家做些家务后,就开始给肚里这个缝些衣帽鞋袜,虽然日子还早,但有烤饼误时,玉兰不得不提早准备。 陆小乙坐在一旁看玉兰缝一顶小胎帽,圆口圆顶儿像一个钵盂似得,等玉兰缝好她便拿在手里把玩,翻转过来帽口朝上,一手托着一手学僧人单手行礼,对玉兰道:“女施主,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欲往西天拜佛求经,今日路过宝刹见天色已晚,想在贵地借宿一晚,化些斋饭!” 玉兰又气又笑,一把夺过小胎帽,嗔骂:“一天到晚没个正形,我知道你坐不住,出去玩去吧!” “娘。你真是太懂我了,那我去溪边找小丁小庚了,顺道把小牛牵回来。”陆小乙跳下炕,利索的穿鞋,想起要送给吴大夫的苦杏仁,打算先跑一趟村口的吴家。 都说宁背千斤不提四两,这话真不假。陆小乙提的晃晃悠悠。一路走一路歇,遇到有热心的村民帮她提一段,到分路口。陆小乙就会主动接过来,并笑着感谢对方。 总算到了吴大夫家,那条忠实的白狗卧在院门口,见陆小乙过来。呲牙咧嘴一阵狂吠。 自家的小灰灰对她永远是乖顺服帖,余家的黑虎对她也是摇尾讨好。唯有吴大夫家这只小白,对她永远都是这么狂暴激烈,哦不,是对吴大夫一家以外的人都这样。 “小白!小白!”陆小乙指了指手里的篮子。“我是来送东西的。” 小白根本不领情,继续朝陆小乙狂吠,唇肉外翻露出森森的犬牙。陆小乙后退好几步,赔笑讨好且温言安抚。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陆小乙心头一气,指着小白骂道:“蠢狗,我连狼都不怕,还怕你吗?”骂完,竟提着篮子向小白冲去,刚还嚣张跋扈的小白,气势顿时弱下来,汪汪叫着往院里退。 会叫的狗不咬人!陆小乙也来了劲儿,反正在吴大夫门口,即使咬了也有人救治,于是,又提着篮子往前冲。 小白吓得连连后退,退至屋前石阶上,恰逢吴大夫背着药箱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位面生的中年人,看样子要出诊。 小白是一条要面子的狗,立即重振旗鼓,在主人面前卖力的吠叫。 吴大夫呵斥几句,小白才乖顺的摇尾蹭主人的腿,一副听话的模样。陆小乙鄙弃极了,原本还尊它是条狗中好汉!谁想如此怂,跟自家的小灰灰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吴大夫笑呵呵的对小乙道:“莫怕莫怕,小白不咬人!” “咬了也不怕,不用掏药钱。”陆小乙嬉笑着把篮子递过来,“前阵儿跟小伙伴在山里摘了几筐山杏,酸得吃不成,便把杏仁敲出来了,给你送一些入药!” 吴大夫赞道:“苦杏仁能散能降,既有发散风寒之能,又有下气除喘之力,辛则散邪,苦则下气,润则通秘,温则宣滞行痰!好啊!”乐呵呵的收下了,把杏仁倒进窗台下一个空篦子里,再把篮子还给陆小乙。 陆小乙又问了问申强的伤,吴大夫说无大碍,擦点药膏等红肿消退淤血散去就好了,本想问菊花受伤了影不影响正常的蹲茅房能力,但又不好意开口。 吴大夫被提醒,赶紧从药箱里翻出一小罐药膏,“差点忘了,这是特意给申家小子做得药膏,不巧邻村有病患家属来请,我着急过去,劳烦小乙帮我往申家跑一趟。” 跑腿什么的小乙最在行,笑着接过药膏,“不劳烦,我回家正好顺路。” 吴大夫微笑着拍拍她的头,朝身边的中年人道:“走吧!” 陆小乙目送二人离去,打算往回走,想起那只怂狗便回头去看,只见它又尽职尽责的卧在院门口,故作凶狠状。陆小乙朝它挥篮子,小白又呲牙咧嘴的朝她狂吠。 “跟演戏似得!”陆小乙笑骂,也不愿再招惹它,把药膏揣好,提着篮子蹦蹦跳跳往申家去。 申家院门没栓,拍几下就吱嘎开了一条缝,陆小乙顺势推开一点,把脑袋探进去,竟看见陆婆子和申婆子手拉手说得起劲,她没记错的话,去年因她断腿的事这两人吵的不可开交,见面跟仇人似得,这会儿怎么冰释前嫌,好得像亲姐妹?果然应了那句: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申婆子朝陆小乙招手,“小乙,快进来快进来!是来看我家强子的吧?” 陆小乙赶紧掏出药膏罐子,“碰上吴大夫,他着急去邻村出诊,让我把药膏送来。” 申婆子指着西边一间屋子道:“强子就在那屋躺着呢,刘宝也在,你把药膏拿给他吧。”然后对陆婆子叹道:“脾气倔得像头牛,屁门肿得像颗桃,不让我和她娘帮着擦药,非要自己擦,看他受这罪,我心里比针尖尖扎还疼!”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抹起泪来。 陆小乙听到申婆子那句‘屁门肿得像颗桃’的比喻,身子不由打个冷颤,想起前世读初中时,班上一个男同学从一本文学杂志上看到某大家写的小说里,有描写主人公因初恋爱上一个人,便觉得她身体什么地方都是美的,甚至于臀部也呈现出水蜜桃的形状来,当时,懵懂清纯的男同学除了哈哈大笑外,便是逢人就说这个狗屁不通的比喻。 陆小乙记得很清楚,当时班上的同学都把这比喻当笑话看,直到很久以后,她才领悟到这句比喻背后初恋的纯美和人性的原始性意识。且不说这比喻的好赖,只说此刻申婆子异曲同工的七字比喻,何尝不是一个祖母对孙儿最真挚的疼爱和怜惜。 申婆子说到伤心处,陆婆子好心来安慰。 陆婆子一贯是给人捅刀子再洒盐的人,很少安慰人,故而说出来的话也让人难受,只听她说道:“申强没大碍你就宽心吧,没伤着小雀儿就是万幸了。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小乙去年摔断腿,我的心里也疼得像针尖尖扎。” 陆小乙听得嘴角抽搐,你这是在劝人还是在揭人短呢。 自从玉兰把十两赔偿银子还回来后,申婆子便对去年那事不介怀了,随便敷衍几句便把话题揭过,跟陆婆子继续说孙子被摔的事。 陆小乙无心听两个婆子闲扯,拿着药罐往申强房间去,好家伙,房门还栓上的,陆小乙拍门,只听申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且怒气冲冲:“不要来烦我!说了不要你们管的!” 火气不小啊!看来申胖子对那天被当众扒裤子的事还耿耿于怀呢。 “申胖子,是我!”陆小乙喊出声,房门才吱嘎开启,刘宝高兴道:“小小小乙姐,你你你怎么来来了?” “我来看申胖子好些没!”陆小乙跨进屋,申强赶紧道:“刘宝,快把门栓上。” “你这是防谁呢?”陆小乙明知故问,申强红着脸不说话,把头埋在被子里。 刘宝道:“他他他怕……” 申强怒吼着打断道:“闭嘴,别以为我受伤了就打不过你!”刘宝等他吼完,继续说:“擦擦擦屁门门药!” 申强已经把枕头朝刘宝砸来,刘宝接住又还给他,“他他他拉屎屎疼!” 申强气成内伤,原本把刘宝当自己人说些知心话,谁想刘宝把小乙更当自己人,一句不漏的复述给她,申强脸颊又羞又臊,昨天一番闹腾,他小少年的心思竟多出几分莫可名状的羞涩,总觉得当着小乙的面被那样搓拨,他心里尴尬难堪羞臊难过,好多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呐,吴大夫让我给你带来的,让你多喝稀粥多吃果子。”陆小乙把药膏罐子递给他,“按时擦药早点好起来吧,没了你咱们几个都玩不起劲儿。” “哼!你不是老说不跟我玩吗?”申强颇为幽怨。 “我有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刘宝你记得吗?”陆小乙装傻,刘宝也摇头否认,申强气结,骂两人是一丘之貉。 陆小乙劝他:“你祖母和你娘都心疼你,你别跟她们置气了,乖乖让她们帮着擦药,她们安心你也好得快是不?” 申强指着刘宝道:“我让刘宝帮我擦。”刘宝也积极表态,“好好好,我我我帮你擦擦药。” 果然是好基友!(未完待续) 第152章 陆婆子走的时候把陆小乙喊上,祖孙二人一出申家院子,陆婆子便训陆小乙,“你心眼多的像筛子!昨天你明明在场,为何瞒着不说?你娘是不是也知道,合着伙来骗我一个?” 陆小乙不知申婆子是如何跟陆婆子说的,便反问她:“谁说我在场了,申婆婆吗?” “不是她还有谁?她说是你把申家小子带去大房的,既然是你带去的,出事时你怎会不在场?” 面对陆婆子的声声质问,陆小乙高声承认道:“是!是我把申强带去的。”接着半真半假道:“可事发时我不在场,我给丙榆和戊枫分完钱就直接回家了,后面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陆婆子立即问:“分什么钱?” “卖苦杏仁的钱呗!”陆小乙把一人分二十文的事说完。 陆婆子脸黑如炭,训道:“你咋手松成这样,再多的家产都不够你败的!你有没有想过小庚,赚了钱也不知给他攒着,非要分出去,你咋这么傻啊你!你脑袋里装的都是豆渣吗?”陆婆子越说越气,作势要追打她小乙。 陆小乙麻利的躲闪,辩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赚的,是几个人合力赚的,给他们分是理所当然!” “你还嘴狡!”陆婆子跑几下便累了,站定喘气,指着小乙接着训:“一人分一文就顶天了,你还一人分二十,钱在你兜里烧的慌是不?” 陆小乙故意道:“是呀是呀!就是烧的慌,我不分出去就难受,就睡不着觉!” 陆婆子气的仰倒,一个趔趄站定,便咬牙切齿的追上来。陆小乙手脚灵活,东拐一下西藏一下,跑着跑着便把陆婆子甩掉了,抄近路去溪边寻小丁和小庚。 一路上秋草黄秋虫跳,路旁的榆柳槐都纷纷妆成一树黄叶,一阵风儿过,如万千纷飞的黄蝶飘然而去。仰望之。映着蓝天秋阳,黄叶如雨又如星,完成生命中最华丽最自由的飞翔过后。轻轻盈盈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此生再无憾事! 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想到去年寒彻的严冬,陆小乙打了个寒颤。捏捏自己的脸颊和腰肉,还好还好。比去年圆润多了,抗寒能力应该与之俱增吧! 远远瞧见自家的小黄牛在上游的山坡上悠闲的啃草,小丁小庚并排躺在一块大石板上看天空中飘忽的云朵和南去的飞鸟,悠闲又惬意。 陆小乙蹑手蹑脚躲到一丛灌木后。见灌木枝上结着黄绿色的刺球儿,坏笑着摘下瞄准石板的方向投掷去。这种刺球儿比苍耳略大,刺上无钩且柔软。砸人不会疼,沾到毛发或衣物上会附着。但附着力不及苍耳。 最先中招的是小庚,一颗从天而降的刺球儿砸中他额头,又弹到小发髻上粘住,小庚把刺球儿拔下看了又看,激动的递给小丁,“二姐你看,这是刚才那只雁儿拉出来的粪球儿,落下来正好砸中我的头。” 话音刚落,小庚小丁都纷纷中招。 小庚反应过来,笑着嚷嚷:“谁,谁砸我?” 最近的一丛灌木微微摇曳,上面长满了这种黄绿色的刺球儿,小丁指着那丛灌木,做了个嘘声动作,小姐弟慢慢往灌木靠拢把陆小乙抓个现行,姐弟三人就地取材从灌木上摘刺球儿相互投掷,嘻嘻哈哈玩闹一番,头上衣服上都沾满了大大小小的刺球儿。 嬉闹累了,姐弟三人便坐在石板上相互摘刺球儿,远远看去就像三只捉虱子的小猴儿。 嬉闹够了,小牛也吃饱了,蜷在山坡一处平缓处晒太阳,有几只牛蝇围着它转,小牛甩着尾巴驱赶。 陆小乙看秋阳当空临近午时,便上前去解牛绳,小牛乖乖的起身跟在小乙身后。 小庚站在石台上,嚷嚷:“大姐,把小牛牵到这儿来。”这小子想借着石台高度攀到牛背上去,小丁也跃跃欲试。 “等着!”小乙慢悠悠把小牛牵过去,并协助她们攀上牛背,经过小一年的精心喂养,小牛已经长大不少,驮小庚小丁两人完全没问题。 回去的路上,小牛不再贪嘴,乖乖的任由小乙牵着往前走,小丁小庚在牛背山哼着歌,陆小乙仔细听,竟是一首意境极美的乡村小调: 牛儿山坡上,青草绿又长,花儿朵朵开,蜂蝶采花忙。 姐姐编花环,妹妹爱花妆,弟弟贪嘴儿,摘果偷偷尝。 调子极其简单,陆小乙听一遍就能跟着哼唱起来,一路唱到家,陆小乙已经忘了跟陆婆子追撵那件事,陆婆子却没忘,正坐在正房门槛上等她呢,见她回来又急吼吼的冲过来,抓着小乙的胳膊训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不信抓不到你!” 陆小乙朝小庚使眼色,需要他上场的时候,水里火里都要顶上才是! 换着以前的小庚早发嗲装可爱哄陆婆子开心了,如今的小庚已经改走男子汉路线,不再发嗲装可爱,而是骑在牛背山严肃的朝陆婆子叫嚷:“祖母,放开我大姐!” 小乙顿时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感动和感慨!小庚终于雄起了,能帮姐姐出头了! 陆婆子惊讶的看着小庚,“你说啥?” “放开我大姐!”小庚由于骑在牛背山,看人时有种俾睨天下的牛哄哄感觉,不由提高了嗓门,稚气中透着豪气。 “你敢这样跟祖母说话?我,我真是白疼你了!”陆婆子伤心难过,一把甩开小乙,走过去拽住小庚一只腿往自己怀里带,刚还俾睨天下的小庚很快被陆婆子扯下来,桎梏在怀里。 小庚使劲挣扎,“祖母,我是男子汉不是小孩子,不要再抱我!” 陆婆子手臂一松,任由小庚滑下去,伤心道:“祖母这么疼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什么都为你着想,什么都为你考虑,你竟这样来伤祖母的心,你跟你爹一样都是白眼狼,都是不肖子孙!” 小庚皱着小眉头,显然心里也不好受,他爹说发嗲装可爱不是男子汉该有的行径,他要当男子汉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可为什么能用发嗲装可爱解决的问题,用男子汉的手段就解决不了呢?小脑袋迷茫极了。 陆婆子还在声声控诉:“儿子不待见我,孙子也跟我不贴心,合着我就是个讨人嫌的,我活的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小庚一听祖母要死要活,泫然若泣望向两个姐姐,小丁还在牛背山,小乙则在小庚身边,她把小庚拉到背后,挺直小身板站在陆婆子跟前,义正言辞道:“祖母,我爹哪点对你不孝了,平日里他有口肉吃也要给你送半口来,逢年过节该进的孝道我爹一样没落下!明面上说是分了家,但守在一个屋檐下,我爹几时跟你论过亲疏远近?你这样污蔑他,你心里就好受吗?还有小庚,他哪点对你不孝了?他不过是没来讨好你,没有哄你开心逗你欢喜,你就说他是白眼狼,你这话怎说得出口?” 陆婆子又开始撒泼耍无赖,指着陆小乙骂道:“呵!嘴厉了哈!敢这样跟我顶刺,你几斤几两我还看不出吗?我好好孙子就是你这个赔钱货带坏的!” 陆小乙也来了气,厉声驳斥,“我让你掏一个铜子儿了吗?我自己赚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的着吗?” 小丁也来气了,平日里秀秀气气文文静静的小姑娘,高高坐在牛背山,斜睨着陆婆子毫不留情道:“口口声声骂我们是赔钱货,你不是吗?你出嫁时没让你们老冯家陪一个铜钱?还有,我们自己赚的钱就够陪嫁了,不会让你老出一个铜子儿,赔钱货这三个字我原话还给你!对不起,我们用不着!” 大孙女嘴厉她是知道的,二孙女平常都笑眯眯不说话,谁想顶刺起她来也这样厉害,陆婆子气的一个趔趄后退几步,指着小乙小丁“你们你们”竟说不出话来。 陆小乙也不理她,转身笑着对小庚道:“小庚,你今天表现的很好,是咱家的男子汉!大姐以后都靠你来保护哟!” 小庚嗯了一声,重重的点头,看着牛背上的小丁,“我还要保护二姐!” 小丁伸手让小乙扶着滑下牛背,看也不看陆婆子,“大姐,我们把牛牵去牛棚吧!娘肯定在灶房忙中饭了,咱们快去帮忙!” 小乙点头,姐弟三人竟不再搭理陆婆子,一起往后院去了,谁知在后院门口遇到玉兰,原来吵闹之初,玉兰便听见动静过来了,本想上来帮忙的,可又想看看儿女们如何应对陆婆子的无赖撒泼,便忍着气不动声色的站在暗处观察。 尽管对陆婆子的言行很生气,但儿女们的表现让玉兰欣喜更甚,笑着说道:“赶紧把牛牵到牛棚里去吧,你爹就要回来了,还没做中饭呢!都想吃点啥?” 小庚嘟着嘴,“娘,我想吃红烧肉!” 昨天才吃了肉,换着往常玉兰是不会同意的,今天她心情好,一口应下来,“好,吃红烧肉,娘去小铺子买肉去!” 小庚欢呼起来,小乙趁机教育小庚,“看吧!你若发嗲装可爱,爹会打你屁股,你若当勇敢的男子汉,娘就会奖励你吃红烧肉!”小庚想了想,好似发现了真理,小脸儿激动不已。(未完待续) 第153章 陆婆子什么时候回正房的陆小乙不知道,她也懒得去关心,这样的婆子惯常使用亲情绑架,拿着自己养育多年的情,以此希望子女顺从她,一旦当子女不顺从她时,她便一哭二闹三上吊用尽各种方法会让子女感到内疚和自责。面对内疚和自责,很多子女选择了妥协,而这也成为了她控制子女的有力武器。这种绑架一旦让她得逞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幸好他爹没有开这个先例,她也不能让小庚开这个先例! 小庚虽然雄起了一回,仍不可避免的受到陆婆子语言攻击的伤害,内心还是内疚和自责吧,只是他年纪小,说不清心里面的感觉,表现为蔫蔫的没精神,也不去前院玩耍,坐在灶房的小板凳上,默默的看姐姐们刮冬瓜皮。 中午要做冬瓜烧肉,玉兰去小铺子买肉回来,小乙小丁已经把冬瓜皮刮干净了,小庚又转移阵地,挨着小丁坐下,呆呆的看她烧火。 陆小乙喊了声娘,然后朝小庚努努嘴,提醒玉兰小庚不正常,这种时候,陆小乙觉得玉兰说话比她好使,毕竟玉兰在小庚心中是值得依靠和信赖的大人! 玉兰笑了笑,问:“小庚,先前还欢呼着吃肉呢,这会怎不高兴了?你若不想吃,娘就把肉退回去。” 小庚摇头,撅着嘴喃喃道:“娘,祖母说我是白眼狼是不肖子孙。” “那你是白眼狼吗?”玉兰循循善诱。 小庚想了想,摇头道:“我是人不是白眼狼,大姐说狼眼睛是绿的,根本就没有白眼睛的狼!” 玉兰笑,朝小庚招手。待他跑到跟前,轻轻抚摸他的头,解释道:“白眼狼并不是指白眼睛的狼,而是指一种吊白眼的狼,这种狼最凶狠,常指那些无情无义的人,小庚。你告诉娘。你是无情无义的不孝之人吗?” 小庚又想了想,郑重道:“我可孝顺了,我帮爹娘扇扇驱蚊子。给爹娘端水喝,我还给祖父挠痒痒捶背,我还给祖母穿过针,我很孝顺的。” 陆小乙看他一本正经的小模样。两团小粉腮随着说话的节奏一鼓一鼓像一只吐泡泡的鹦鹉鱼,可爱极了。陆小乙手痒痒的的厉害,好想上去捏他的腮,无奈自己正在切肉呢,手上油腻腻黏糊糊。只好暂且记下,等晚上睡觉时好好掐回来。 玉兰慈和道:“小庚还帮娘喂过鸡捡过蛋,还帮着家里放牛割猪草。还有很多很多,是不?” 陆小乙补充。“小庚还帮大姐捞蚌壳螺丝捉虾米。” “嗯嗯,还帮二姐烧火洗菜扫院子。” 小姐两越补充越多,小庚眼睛也越来越亮,小脸儿变得神采奕奕起来,玉兰趁机说道:“看吧,娘和姐姐们都记着呢,小庚是咱家最勤快最懂事最孝顺的孩子!” “那祖母为什么要骂人?”小庚问。 玉兰掐掐他的脸颊,“你还小,有些话娘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不过娘仍然要跟你说一些,你祖母这人就好比一只大老虎,吼的声音很大,扑过来的气势很足,你若是被她外表吓住你就会被老虎吃掉,你若是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不听它吼不怕她扑,一拳打过去,你就会发现她只是个纸老虎!纸做的老虎你懂吗?” 小庚点头,“我懂,就跟祖父做的兔子灯一样,是纸糊的,我戳一下就烂个洞!” “是呀,纸糊的兔子和纸糊的老虎一样,戳一下就烂个洞,还有什么可怕的?” “那她为什么要骂人?”话题又回到原点。 玉兰笑,“因为她是纸糊的,害怕被人看出来呀,她骂人是因为她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是纸糊的,所以啊,以后不管祖母怎么说怎么骂,你都不要怕!因为纸老虎说的话都不可信,纸老虎骂人也是因为她在害怕!” 小庚似懂非懂的点头,玉兰拍拍他,“等你再大点就懂了!” 陆小乙明白,玉兰不仅是说给小庚听的,也是说给她和小丁听的。 说着话,外面的天色暗下来,看样子快落雨了,秋收的时候落雨,是一件很让人烦心的事,玉兰出灶房瞧了瞧,叹道:“这老天咋说变脸就变脸了,刚还秋阳烘烘,这会儿又堆上乌云了!” 小丁笑,“就跟祖母的脸一样,一天三变!”又看向小乙,两人偷着乐,今天把陆婆子气的够呛,都心里爽。 玉兰也听见了,回头训道:“家里说说就行,别去外面说,省的落人话柄!”见小姐妹点头,玉兰又道:“小乙,你把肉烧上,我去前面看你爹回来没,眼看着要变天了,也不知早点把粮子带回来,淋雨受了凉咋办?”唠唠叨叨去了前院。 院子里还晒着一些散苞米棒子,玉兰赶紧往空筐子里捡,小庚也来帮忙。 陆婆子和王冬梅也在西边院子捡苞米棒子,王冬梅速度捡完过来帮玉兰,陆婆子看也不看一眼独自回屋去了。 陆忠和余粮回来时,天已经刮起了雨风,浓浓的水汽夹在风里,带着一股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两人卸下玉米筐并抬进厅堂里放下,院里那些散玉米已被玉兰捡到筐里,他们只需抬进来即可,待一切完毕,雨点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伴随大雨而来的,还有祁家的马车。 赶车的祁风已经被淋成落汤鸡,几缕湿发黏在脸颊上,有一种邪魅狷狂的气质么?不,是湿哒哒的狼狈之气!他朝车厢里悠然自得的祁山抱怨,“都怪你,往常我都是中饭后出发,你非要贪陆家的吃食,非要踩着饭点来,看把我淋得好似一只落汤鸡!” 祁山补充道:“还像落水狗!” “亲爹!”祁风怒吼。 “喊亲娘也没用,马车上常备雨具这种最起码的常识还需要我教你吗?别说你跟我跑过镖,我丢不起这人!” 祁风呛得说不出话来,赌气甩鞭打在马屁股上,落汤马也烦着呢,一甩马尾又给祁风摔一身雨水。 终于到了陆家院外,祁风停下马车,见院外有块大石头,冲过去轻轻一跃,借力翻到围墙上,再来个老鹰展翅稳稳落在陆家小院里,也不管马车上的祁山。 正在厅堂门口看雨的陆忠等人见瓢泼大雨中一人翻墙而入都吓的愣神,余粮最先认出来人,“是风子!” 祁风冒雨冲到厅堂屋檐下,如小动物般甩着头上的雨水,玉兰又气又笑,赶紧去屋里找陆忠的干净衣服。 往常都是祁风一人来补货,陆家人也只当今天就他一人,玉兰拿来衣服让他赶紧换下,又去后院安排烧些姜汤驱寒。陆忠心细,想到马车还在院外,披上蓑衣穿上木屐去院外牵马,谁知牵到雨棚下,车厢里又跳出一个祁山来。 纵使陆忠这样的大男人,被祁家父子连番惊吓,也有些受不了,心里叫苦:这对父子一个不走大门冒雨翻墙,一个坐在车上等人牵马入内,行事真是太诡异了。 玉兰进灶房烧姜汤的时,肉已经烧上了,玉兰又拿出几个鸡蛋,说祁风来了,得加菜。 菜筐里还有辣椒,那就做个青椒炒蛋吧,小庚又跑来报告,说又来人了,陆忠也随后而至,提着一包卤肉和一条肥鱼,原来是祁山带来的。陆忠把情况大致一说,便丢下吃食去前面待客去了。 玉兰摇头苦笑道:“这对父子真是奇了,儿子翻墙进来竟把爹扔在院外。” 小庚问:“娘,风子哥哥是不是不孝?”这小子今天受陆婆子的刺激,对孝与不孝尤为敏感。 玉兰反问:“你爹打你屁股是不是不疼你?” 小庚摇头,玉兰还忙着加菜呢,“好啦,现在跟你说你也听不懂,等你大了自然就明白了,娘还忙着呢你到前面玩去!” “你们大人总是这样,老说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小庚嘀咕着往前院去。 外面雨大,不能去菜地里摘菜,仅着菜筐里的一些黄瓜茄子和萝卜,又整治了几样素菜。 祁山带来的卤肉不少,鱼也很肥,是一条胖头鱼,陆小乙激动道:“娘,这个鱼头好肥,咱们把鱼头和鱼身子分开做吧,能多出一个菜来!” 小乙本想做个剁椒鱼头的,可想到陆家人不喜辣,便听玉兰的安排做了个鱼头汤,鱼身子做了份红烧鱼块,加上卤肉和冬瓜烧肉,这顿饭能赶上过年的伙食了。 玉兰对陆婆子有气,不想端菜过去,便让陆忠去请陆寿增和陆勇过来陪着喝酒。陆忠在吃食方面还是不亏他娘,向玉兰询问给陆婆子端菜否,玉兰才淡淡道:“你把娘和弟媳都请来吧,她们若是不来,我再端菜去。” 陆婆子还在置气,黑着脸对陆忠道:“谁敢喝你一口水?谁敢吃你一口肉?省的落人话柄被人说道。” 王冬梅夹在中间颇为尴尬,本想过来又顾虑陆婆子,只好笑着婉拒道:“大哥,我们这边饭食已经做好,爹和夫君去就行,我跟娘就不过来了!” 陆忠也不知陆婆子发什么疯,也不强求,回来便让玉兰每样菜夹点,他亲自端去。(未完待续) 第154章 饭菜端上桌时,祁山高兴坏了,一个劲儿的叫好,惹得祁风鼻孔里连连喷气,像一只愤怒的牛。 祁山道:“想犁地也得看时候,你没见外面下着大雨吗?” 祁风穿着陆忠的旧衣,头发擦干后松散的系在背后,看起来平添几分阴柔之美,陆小乙端菜时候,瞟了他几眼,暗暗送他一个东方不败的尊号,再看祁风身边端端坐直的余粮,虽没祁风长得俊朗,但自有特色,且情人眼里出西施,陆小乙看他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男人们要喝酒,玉兰便每样菜分出一些,带着儿女们在隔壁小桌上吃。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屋檐下已经织起了雨帘,耀武扬威十多天的秋老虎在这场大雨中偃旗息鼓,彻底带走炎夏的最后一丝暑热,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是要穿夹袄的节奏了。 下雨天便是农人的休息日,不用下地劳作。陆家亦是如此,下午不用烤饼,只需呆在家里混日子。供货方都停产了,城里商铺更不着急,故而商铺的当家人的和少当家都心安理得的吃吃喝喝起来,一桌菜热了两次,一坛酒下去一半,一桌人喝得舌头打结,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散场了。 玉兰泡了一壶浓茶给他们解酒,安排他们在厅堂里歇息,带着女儿们收拾杯盘碗盏去了。 陆小乙拿了些粗糠来,把杯盘碗盏上的油渍和残羮蹭掉,这种用粗糠清洁油污的方法,比前世的洗碗精好用且环保,擦干净的杯盘碗盏只需用清水漂洗一次就干净如新了,沾油的粗糠可以用来喂猪喂鸡。真是一糠多能! 玉兰愁道:“下雨天留客天,这雨不见停,得留祁家父子住一晚才行!”玉兰不是不好客,而是愁卧房少,三间房中间做了厅堂,厅堂后隔出一小半做了粮仓。两侧卧房分别是夫妻二人和儿女们的,放些柜箱桌凳也不甚宽敞。但凡有个来客。儿女都要过来跟父母挤一起,卧房让出来给客人住,儿女年纪小无所谓。可一天天大起来就不方便了。 陆小乙知道玉兰在愁什么,她家最常来的客人便是她外祖母,来了可以跟她们睡一张炕,小舅则是当天来当天返。想来也是觉得住房不便吧,想起过年的时候。舅舅舅母表兄妹表姐弟来拜年,她家的住房一下就变得局促起来。男人们挤一炕,女人孩子们挤一炕,想想四个舅舅的大块头还有他爹和年纪稍长的两个表哥。陆小乙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挤下的,晚上是否有人被挂在墙上抑或是有人被挤下炕来,再或者打坐入睡。小乙只知道女人孩子挤一起。她娘和舅母们几乎是整夜坐着,把尽量多的空间让给孩子。 尽管陆寿增让陆忠安排些客人去西边空屋住。可王家人不愿添麻烦,孩子们也不愿意过去。孩子们很喜欢这种挤一起的感觉,你挠挠我我揪揪你,只觉得好玩,可陆小乙不是孩子,她对那种感觉记忆犹新,真是又温暖又心酸。 “娘,咱们明年建一套大院子吧!” 玉兰笑道:“嗯,我跟你爹也在商量这事,今年赚的钱明年全用来建房,打算建套大点的。” 下溪村的民居类似于前世的封闭式三合院,确切的说是三合院和四合院的复合体,前院没有倒座房,后院却有一排后罩房,此后罩房可不是专供家中女眷居住的,而是用来做灶房柴房杂物房圈舍之用。 陆小乙想了想,何不提议把新院子建成前世那种二进四合院呢!其实跟如今的院子布局差不多,相当于两套陆家院子相连,前院建一排倒座房,杂物房柴房牲口圈舍都搬到倒座房里,灶房饭厅洗浴间都可以设置在两侧的转角房,前院东西两厢可以做客房,家人都住后院,自家住的院子,想怎么安排都行! 陆小乙把提议跟玉兰一说,玉兰笑道:“你这不是建一套院子,是建两套呢!咱家钱不够。” “娘,建房也算人生大事了,有些人一辈子住在一套院子到死也不会建新房,咱既然赶上了就建套大的呗,省的将来子子孙孙一大屋子,住不下还得再建!” 小丁一听陆小乙的建议,激动的附和道:“是啊是啊,大姐说的对,反正都要建新院子,索性建大点吧!” “你看外祖家就是两套院子连成一体的。”陆小乙又搬出具体事例。 玉兰嗔道:“你懂什么,你外祖家前面那套院子是你外曾祖建的,后面那套才是你外祖父建的,两套院子挨得近,后来才砌墙连成一片,并不是你说的这样一下子就起两套院子。” 陆小乙嬉笑道:“无所谓啦,娘,趁着咱家能赚钱都多建房,有房有地才是福荫子孙的好事嘛!” 试问哪个当父母的不想给儿孙后辈多留些产业,玉兰还是心动的,又有些担忧,“干粮生意这样做下去,明年银钱也能攒够,可咱家一下建两套院子,到时候村里人又得说三道四。” 小乙不耐烦,“谁爱说就说去呗,辛苦的是咱们,赚钱的是咱们,建房子的也是咱们,住新房的还是咱们。那些看别人过得好自己却不努力的人,活该得眼馋病!整日里说三道四唧唧歪歪最是烦人!” 陆小乙抱怨起来,嘴巴撅的老高,浓眉小眼气鼓鼓的模样跟陆忠愈发相似,玉兰笑着戳她的额头,“瞧你那样,好似谁借你大米还你谷子似得!” 小丁捂嘴笑,“谁要借米还谷子,大姐肯定不干!” “呐呐,说得我跟抠门地主一样,我可是很大方的!跟那些柴禾都要锁起来的人不同!”陆小乙这是在说方里正呢!玉兰笑着横她一眼,“你这话要被他听着,咱前阵儿咱家送的礼就白搭了!” 陆小乙严肃道:“那我就去要回来!” 小丁笑,“都吃掉了,你要不回来了!” 陆小乙贼笑,“怎么可能,肯定还锁着呢!” “好了好了,越说越离谱了,把灶台收拾收拾赶紧去前面吧,也不知浓茶喝下他们酒醒些没?” 事实证明,浓茶根本不解酒。 陆寿增和陆勇已被祁风和余粮搀扶到西院睡下,此时正守着酒后多话的祁山和陆忠二人,这种半醉半醒且话多的人最要命,祁山又开始吹嘘他押镖途中的神勇事迹,陆忠嘿嘿傻乐说地里的庄稼,你说双手举大石,他说苞米棒子没收完,你说单掌劈山匪,他说红薯也可以挖了,两人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竟还相谈甚欢! 玉兰笑了笑,让孩子们在厅堂里玩,她去隔壁屋做针线去了。 陆小乙听了会儿醉人的醉话,一脸黑线的望向余粮和祁风,余粮表情还算正常,祁风一脸便秘状,左耳露出一点玫红右耳露出一点湖蓝,陆小乙顿觉不妙,凑近一看果真是她和小丁的小绒花,被这货拿来堵耳朵眼了! “疯子,你从哪里找来的绒花!” 祁风故作没听见,陆小乙更气,伸手要去拔祁风耳朵里的绒花,被他迅速躲过,指着小庚道:“你弟给我的!” 小庚瞪着大眼睛,“我只带你找棉团,是你自己拿的绒花。” 陆小乙朝祁风伸手,祁风耍赖不给,拱手求道:“借我用会儿,不然我会被他们叨叨死!” 小丁捂嘴笑,“大姐,算了,给风哥用吧!我看他挺遭罪的!” 祁风朝小丁露出感激的笑,又朝着小丁作揖,“多谢大眼妹妹!” 陆小乙哼一声,转头问余粮,“粮哥,我也给你找两朵绒花吧!”说完迅速跑进卧房从针线篓里翻出一红一篮两朵绒花,这个疯子,为什么不拿同色的,非要一个颜色挑一只?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去看他! 也不管余粮愿不愿意,陆小乙非要把两朵绒花塞给他,要不是有人在场,她恨不得亲自帮他塞耳朵眼里。 余粮连连摇头,笑道:“没事,我不嫌吵!”可看到陆小乙渴盼的眼光,他还是试着拿一个绒花塞耳朵眼里,那种毛茸茸的触感激的他明显打了个颤儿,赶紧把绒花取出来,还给陆小乙,红脸道:“太痒!” 陆小乙接过绒花,心里想的却是:哇,粮哥的耳朵好敏感!也不知对着他耳朵眼吹气是什么样子?肯定会颤抖的更厉害吧!陆小乙越想越邪恶,甚至想到那句:小东西,你这是在惹火。若是粮哥对她说这句话,陆小乙瞬间打了个冷颤,然后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打住吧!这跟粮哥的气质不符好吧! 正在迤逦走神时,祁风哇哇的跳起来,围着陆小乙跟余粮转,最后指着小乙手里的两朵绒花,抱怨道:“有你这样的吗?我塞耳朵里你就大叫大闹,粮子不要你偏要给他,你偏心偏的太过了吧!” 陆小乙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祁风气的把自己耳朵里两朵绒花拔出来,一起丢给陆小乙,“假小子,你太过分了!咱们还是不是兄弟!” 老子是女的好不好?怎么跟你当兄弟!陆小乙气的吐血,合着自己在祁风的脑瓜里就一直是一个男人般的存在,不,确切的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男人!(未完待续) 第155章 陆小乙苦着脸看望向余粮,余粮摸着鼻子忍笑,祁风还一副气鼓鼓受伤害的模样。 陆小乙银牙一咬,把手里两对绒花递到祁风跟前,“呐!我的错!我真诚的给你道歉,这两朵绒花都给你,风哥大人大量原谅小弟!” 祁风还在赌气,一旁的小丁笑道:“风哥,大姐都给你道歉了,你就原谅她吧!”大眼妹妹说话就是好使,祁风笑眯眯的把绒花接过来,咔咔堵在自己两个耳朵眼里,听力受影响,嗓门也不由主的提高了许多,“我肚子里是能撑船的!” 正在说醉话的祁山听见,大嗓门问:“谁肚子大了?” 众人都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连醉酒的陆忠也及其配合的没有说醉话。祁山又问了一遍,小庚指着祁风想说什么,被眼疾手快的陆小乙捂住嘴。祁山等了片刻见没人回答,咕哝几声又跟陆忠说醉话去了。 陆小乙擦了擦额头莫须有的汗,真是个好吓人的问题啊! 余粮颦着的眉头渐渐松开,祁风更是气得跳脚,恨不得上前掐住他爹的脖子,小丁捂嘴偷笑,小庚从陆小乙手臂里挣扎出来,疑惑道:“大姐,你干嘛捂我嘴?不是风哥肚子大吗?” 祁风跳过来,掐住小庚两团肉腮往两边拉扯,“肚里能撑船,不是肚子大,是度量大!” 小庚嘴被扯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陆小乙急道:“放开我弟!”祁风是放开了,转而又把小庚扛在肩头原地转圈儿,小庚咯咯笑不停,小丁也觉得好玩,加入进去。嘻嘻哈哈在厅堂里玩起老鹰抓小鸡来。 祁风没心没肺的玩耍,照顾两个醉人的重任就落到余粮身上,醉话说多了总是会口渴的,余粮一听谁吧唧嘴,他便主动把茶水端上去,若是谁有呕吐的迹象他就赶紧上去抚背或是把盆儿准备好,当然。水喝多了内急时。余粮还得搀扶着去茅房,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金牌护理! 陆小乙就喜欢这样的余粮,不毛躁不浮夸。做事认认真真,干活踏踏实实,性格也温和纯良,跟他在一起总感觉很舒服很自然。这大约便是传说中的缘分吧!而且还是穿越时空的缘分,这得修多少年才能修来啊! 陆小乙陷入无限遐想之中。 厅堂的门大开着。能看见一方水蒙蒙的世界,能见度很低,连对面的西屋都模模糊糊恍若雾中楼台,屋檐落水却清晰可见。这种近景清晰远景模糊的景深效果给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加上雨声点点一遍又一遍的催眠,陆小乙竟靠着椅背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是黄昏,雨云散去露出西下的红阳。金光闪闪透过窗棂射入室内,斑驳的光影如繁华胜景,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之感。她记得先前还在厅堂的椅子上看雨呢,怎么就睡到炕上来了,想必是看着看着睡着了吧!果然,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看雨这么罗曼蒂克的事一点也不适合自己。 她翻身起来,身上的薄被滑向一旁,随着被子滑落的还有黄球儿,这只懒猫何时又爬到被上来了,陆小乙伸个懒腰,黄球儿也撅着屁股伸懒腰,然后舔舔嘴朝陆小乙喵喵叫。 陆小乙指着炕头的猫篮子,训它:“那才是你的窝!”黄球儿喵呜几声,踱到猫篮子旁边,伸出小爪子把猫蓝儿掀着玩,最后作茧自缚把篮子掀翻把自己扣在蓝下,于是,炕上出现一只会移动的篮子,陆小乙笑骂着蠢猫,把猫篮子翻过来,把黄球儿放进去,让它在里面玩耍,便出了卧房。 众人都在,她一露面,都齐刷刷的看过来,陆小乙摸摸脸,有什么奇怪么? 小丁捂嘴笑,“大姐,你脸颊上压出三个褶子,看起来像猫胡子。”陆小乙搓着脸也跟着笑。 祁山和陆忠已经清醒多了,陆忠道:“小乙,你娘在灶房熬粥,你去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我也去!”小丁嚷嚷着上前牵小乙的手,“大姐,我们一起。” 祁山看两个小姑娘牵手离开,哈哈笑道:“陆老弟真是有福之人啊!女儿乖巧懂事,儿子也聪明伶俐,哪像我家这个!”祁山想起中午被儿子独自扔在雨中就来气。 陆忠道:“我家女儿的确乖巧懂事,但儿子就有些过奖了,被他祖母和娘亲骄纵太过,性子太娇且爱哭,挨的揍可不少!再看你家祁风样貌堂堂身姿挺拔,性子虽然跳脱但不失善良本性,是个很好的少年郎,都说虎父无犬子,也只有祁哥这样的硬汉才能教养出祁风这样的好儿郎来!” 小庚被他爹如此评价,撅着嘴欲哭,眼睛红红的硬是咬牙把眼泪憋在眼眶里,最后实在憋不住,朝陆忠哭嚷道:“我不矫气,我是男子汉!今天祖母骂姐姐,是我保护她们的!” 陆忠笑起来,把小庚拉过去拍拍小脸颊,“男子汉咋还哭?” “我还不是大男子汉,我只是个小男子汉!小男子汉会哭!”小庚哽咽道。 “好!小男子汉过来,祁叔送你一样礼物!”祁山豪爽的笑道,竟从腰际摸出一把匕首出来。 陆忠吓了一跳,正要出言婉拒,谁想被一旁的祁风抢了去,“爹,这个匕首我求了多次你也不舍得,如今给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不合适吧,不如给我得了!” 陆忠一下觉得祁风比祁山靠谱多了,赶紧就坡下驴,道:“祁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小儿年幼的确不适合玩刀。” 祁山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忘了忘了,还当是以前镖局那些小崽子们了!” 小庚倒是对匕首很感兴趣,跑到祁风跟前伸手要玩,祁风哪能给他匕首,只把刀鞘拿给他,让他去一边玩。随后,寒光闪闪的匕首竟出其不意的朝一旁静坐的余粮刺去,陆忠刚放下的心立即又提到嗓子眼上,大叫一声“使不得!” 眼看寒光降至,余粮竟纹丝不动,匕首最终停在他鼻尖的位置,祁风气道:“为什么不躲?太没劲了!” 余粮笑道:“你又不会真下手,我为什么要躲!” “你三年没练是不是手生了,要不咱俩去院子里练练?”祁风把匕首抛起又接住,挑衅。 “不练,我不是你的对手!”余粮淡淡道。 祁山瞪祁风一眼,嗤道:“得了吧你!别自取其辱,你们两个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小子就从没赢过粮子!” 祁风不服,“爹,那是以前,你瞧我这身板,这三年可不是白练的,这次稳赢他!”说完,又去缠余粮,非要跟他来一场,余粮只笑着认输,就是不接招,两人就这样耗上了。 祁山对陆忠道:“这两小子从小就这样,一个不愿意一个非要纠缠,看着他俩我又想起当年那些过往了,哎!” 陆忠并不知祁山的过往,听他叹气尽量劝他,“人应该往前看,哪能老盯着过往!孩子们都长大了,你也老了,该想开了!” 祁山点头,沉吟片刻才语出惊人道:“是啊,孩子们都大了,该说亲了,陆老弟,咱俩结个儿女亲家吧!” 祁山对陆家女很满意,看起来都是贤惠能干的人,小鱼儿不仅饭菜做得好,头脑也精明,将来嫁给祁风定能兴家兴业把祁家发扬光大。小虾儿也很好,看起来孝顺懂事,柔顺如水,这样的女子最能克制祁风,就是年纪太小,跟祁风相差太大。 陆忠楞住了,余粮和祁风也愣住了! 余粮明显有些紧张,他跟小乙的事虽说陆忠和玉兰已经同意,但未正式下聘,还有很多不可预知的情况,就比如现在,还是他最亲近的叔叔和最亲近的兄弟,余粮心里酸涩难安,彷徨又痛苦,不知说什么,只得眼神复杂的望向陆忠,他还是相信陆忠的。 祁风就表现的更夸张了,跳起来问祁山:“爹,你说啥?结儿女亲家?哪个儿哪个女?” 祁山哈哈大笑:“当然是你和粮子两个儿了,至于女嘛,还得看陆老弟的意思了,小鱼儿可以,小虾儿也可以!哈哈!” “爹,小虾儿是谁?” “小鱼儿的妹妹。” “大眼妹妹叫小丁儿,你怎么老给人乱取名!” “我哪有乱取,小鱼儿的妹妹不叫小虾儿难道叫小螃蟹?”父子俩争执开来。 这究竟是在谈论儿女亲事还是在争论小鱼儿的妹妹该叫小虾儿还是小螃蟹啊?有你这样跟人提亲的么?真当是买鱼虾呢!陆忠头疼极了,这个祁山平时做事挺细的,咋儿女大事上又如此莽撞,且不说能不能结成,一旦结不成两家人多尴尬,以后还怎么处?而且,小乙早指给余粮了,这会儿祁山冒冒失失来一句结儿女亲家,不仅吓到了自己,还吓到了余粮,从他看过来的眼神就能知晓。 陆忠朝余粮安抚一笑,示意他放心,又暗暗组织一番语言才郑重说道:“祁哥,实不相瞒咱家小乙已经定下了。”(未完待续) 第156章 陆忠一句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除开一旁专心玩刀鞘的小庚外,其余三人表情各异。 先说余粮,此时此刻心跳如擂鼓,忠叔能当着祁叔的面郑重其事的说出来,表示他心意已决,且坚持初衷,愿意把小乙许给他,对他来说无异于吃了一颗定心丸,还是一颗超级甜蜜的定心丸,副作用就是心会疯狂猛烈的跳动,脑袋也如同除夕夜的烟火,炸开一片绚丽的色彩,美得让人眩晕。 再说祁山,内心还是遗憾的,尽管酒早醒了,可刚才还是借着烈酒的余劲儿一口气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他也不是真的莽撞行事,他也是有自己的思量,毕竟陆忠是个男人,是陆家的主心骨,当着他的面随口提一下,他若有意最好,他若无意就当是酒后失言,他只需打着哈哈把此事揭过,总比请媒婆上门郑重的向陆家人提亲好吧,太正式的场合一旦说不合,会比现在尴尬百倍! 祁山暗叹道:哎!可惜了哇!这么会做饭的儿媳妇错失了,这么会做饭的亲家结不成,往后蹭饭还要另找借口。 祁风若是知道他爹的想法,定会跳起来指着他爹叫嚷:“婚姻大事,你竟是为了蹭吃喝?你是不是我亲爹?” 当然,祁风不可能知道祁山的想法,他此刻沉浸在陆忠那句小乙已经定下的话语中,脑袋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总感觉一半脑袋是面粉,一半脑袋是清水,他摇头晃脑反而让整个脑子浆糊一团,他需要有人帮他捋一捋。这人便是余粮。 祁风凑过去,小声道:“粮子,你说谁这么倒霉娶个假小子回家?” 余粮很想斩钉截铁的说:我!但陆忠未指名,他也不能莽撞提说,笑着对祁风道:“假小子又不是真小子!” 祁风疑惑:“这有区别吗?” 肯定有区别啊,区别还大了!余粮对祁风的思考方式很熟悉,也不跟他多解释。只道:“小乙是你的好兄弟。你应该恭喜她才对!” 祁风拍拍余粮的肩,“那是肯定的,我不得不为那个倒霉蛋捏把汗。他往后若欺负假小子,我第一个不饶他!”说完双手捏拳,指关节咔咔作响,“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余粮心道:“你打得过吗?”嘴上却露笑。对祁风道了声:“好!” 陆忠说完一直没做声,心想若是祁山再继续问小乙定的是谁。他会当面说是余粮,毕竟祁山也算是余粮走的最近的长辈了,跟他知会一声也是应该的。 谁想祁山却不往下问了,而是拍着脑门哈哈大笑。“瞧我,一喝酒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哈哈!酒后失言酒后失言呀!陆老弟莫要介意,咱两家亲家不成仁义在嘛!” 祁山能这样说最好不过。陆忠乐呵呵的点头,当这事没提过。两人说起商铺上的其他事来。 此时的陆小乙还在灶房里帮玉兰搭手烙韭菜盒子呢!完全不知前院的事。 小丁一人顾着两口锅,还好都不需旺火,韭菜盒子要小火慢烙,绿豆小粥也要小火慢熬,铁锅里已经溢出浓浓的粥香,细听会有咕嘟咕嘟的声响,揭开锅会看见粥面上吐着粥泡儿。 玉兰把粥搅了搅,道:“小丁,粥锅不用烧火了。”小丁哦了一声,认真照看着烙韭菜盒子的火苗。 中午荤腥太多,晚饭主要以清淡为主,绿豆小粥、韭菜盒子、酸萝卜丝和盐煮花生,吃罢晚饭,天已黑。 陆忠安排祁山父子在儿女住的卧房歇息,祁风急道:“我不跟他睡,他打起呼噜来跟响雷似得,吵的人睡不着!” 祁山一巴掌拍到儿子的后脑勺上,吼他:“你睡不着?你头一挨枕头就能睡死过去!” “我也是被你逼的,我要不趁早睡一会儿,等到你呼噜越来越响,我就别想睡了!” 祁山也知自己呼噜打得响,对他不满的不止祁风一人,连许武和张铁牛都受不了,可他嘴上却不服输,又跟祁风争执起来! 祁风朝余粮眨眼,余粮道:“祁叔,就让风子跟我去吧!” 祁山大手一挥,“我也去!”他也担心呼噜太响吵着陆家人。 祁风又不干了,“那你去粮子家住,我跟粮子住这儿!” 祁山怒目圆瞪,“你小子找打是不?” 陆忠劝说也没用,祁山打定主意把祁风带去余家住,临走时祁风苦着脸对小乙道:“把你那两对绒花借我用用!” “不是在你那儿吗?”陆小乙睡觉起来就没见绒花,小丁哦哦两声,跑去隔壁屋子找来,原来是祁风随手丢在一处,被她收起来了。 雨后的夜空越发晴朗高远,忽明忽暗的星子散落在天幕上,如洒落的宝石,美的诱人采摘却又遥不可及。一轮凸月从东边山头升上来,天地间清亮一片,虽不及满月的光辉,也惊得几只雀儿拍翅高飞。 陆忠相送被祁山婉拒,说是三个会武之人夜行最是安全!陆小乙暗忖,我爹不是担心你,是担心你吓着村里人。 祁山也不要风灯,吹嘘习武之人夜视能力超强,这么一截路嘛,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更不要木屐,说是习武之人身轻如燕,这么一截路嘛,一点泥泞也不会沾身。 陆忠苦笑着把三人送出院门,还好月色清亮,大雨后的路面因行人少,并不显泥泞。 当晚,陆忠把祁山提亲的事跟玉兰说罢,笑道:“祁哥这人外粗内细,这事做得也太冒失了,想来是酒未全醒吧!” 玉兰横他一眼,“你真当他是醉话啊,他这是向你探口风呢,依我看他心仪的是咱家小乙,小丁毕竟年岁差太多,他不见得愿意祁风多等两年!” “让我说风子那孩子挺不错,虽然性子跳脱点但心眼不坏,磨几年等性子再沉稳点就更好了!”陆忠对祁风印象好,也是在镖局外试卖那月观察所得。 玉兰笑道:“你看女婿还看上瘾了!” 陆忠挠头嘿嘿笑,“我也就这么想想,你说的对,两孩子年纪差的有些大,真要让祁风等咱小丁长大,八成又成了镖局的老光棍了!” 玉兰却道:“我前次问过粮子,他说祁风跟他同一年的,他是年中,风子是年尾,如此算来风子也比咱小丁大七岁,常言道:宁找老不找小,祁家有心等也不是不可以。” “算了算了,祁哥没有再提,这事咱也别提了,咱女儿啥都好,还愁找不到好人家吗?你也别再想了,早点歇下吧,你今天整治饭菜够辛苦的。”陆忠说完起身吹灯,悉悉索索掀被歇下。 第二天一早,红艳艳的太阳就冲破朝霞跃上东边的山头,整个村子顿时被金红的光芒笼罩,那些被雨打风吹去的秋叶早已埋入泥泞之中,独剩下湿哒哒黑黢黢的枝干,在秋日的清晨独自沐浴阳光。 陆忠去余家把祁山等人接过来,陆小乙眼尖瞧见祁山的手肘和小腿位置有大片的脏污,看样子是泥水弄脏的。 莫不是路上摔跤了?不是说习武之人夜视能力超强且身轻如燕吗? 陆小乙故意道:“祁叔,你衣服上有泥印儿,昨晚摔跤了吗?” 祁山哈哈大笑,“久走夜路必碰鬼,昨晚一个不慎被小鬼儿推了一掌,摔泥泞里去了。”说完,抬起手肘继续搓弄衣袖上的污渍。 “爹,你别吓人好不好?明明是你自己溜倒的。”祁风不厚道的笑起来,“你也别搓了,搓也没用,等回去换一身新的吧!” 陆忠道:“祁哥若不嫌弃,我给你拿一身干净衣服换上。” 祁山摆手,“你的衣服小了,我穿不了。”陆忠只好作罢。 早饭后,祁家父子也不着急回城,一来道路泥泞不好行车,二来车厢空空,等着烤饼呢!两相合计,父子俩决定下午再走。陆忠本想趁着天晴去地里抢收粮食的,但祁山父子不走,他只得留下陪客,尽地主之谊。 余粮知道陆忠忧心地里的粮食,主动道:“忠叔,你陪祁叔,我去地里掰苞米。” 祁风也要跟去,祁山大嗓门道:“陆老弟太界外,没把我当自己人啊!地里有活就直说嘛!我也是农人出身,秋收时候是啥心情我还是懂的,啥也不说了,走,我帮你去!” 于是乎,祁风父子和陆忠余粮这对准翁婿牵马牵驴去了庄稼地,人多就是力量大,一会儿驴驮回两筐,一会儿马驮回两筐,黄灿灿的苞米眼可见的堆满了院子。 玉兰高兴极了,她因身子不便不能帮忙秋收,先前愁陆忠一人忙不过来,幸好有余粮过来帮手,秋收总算及时跟上了,昨天又来一场大雨,地里的苞米都淋了水,不赶紧掰回家晾干,很快就会长芽。 这下好了,有祁山父子搭手,地里的剩余的苞米就能全收回来。 犒赏他们的当然是一顿丰盛的吃食,连着几天吃好的,孩子们都很兴奋,尤其是小庚,小小的人儿在厅堂里学兔子跳,嘴里嚷嚷着过年了过年了。 有好吃食又免不了喝酒,陆忠陪着他们慢慢喝,玉兰则带着两个女儿以及三个帮忙的妇人快快的烤饼,等到两坑饼烤好,男人们也酒足饭饱了,于是装车走人自不用提。(未完待续) 第157章 陆婆子因昨天的事,今天没来当监工,花大嫂和刘嫂子都觉得奇怪,往常雷打不动的陆婆子竟缺席了,莫不是病了?两人尽管好奇,却不主动问,说实话,谁也不想有个监工在旁边看着,虽说陆婆子对她俩很满意,很少找茬,大多数时间都在听她们聊天,但这么个全村出了名的无赖婆子如一尊佛矗在一旁,任谁心里都不会舒服的! 玉兰把祁家父子送走,心里也轻松多了,笑着问刘嫂子:“听小乙说你家刘安回来了?” 刘嫂子皱着眉头,“可不是嘛!就你来我家那天回来的,也不知咋了,一声不吭的回来,躲到屋里也不出门!” “莫不是在兵营里受了气,不该他当值就趁机溜回来了?”玉兰猜测道。 “问他也不说,还嫌我烦!”刘嫂子叹气,“他爹也问不出来,还是他祖父去问,才问出个来龙去脉。” 玉兰道:“当真受气了?” “何止受气,还受罚了!肩胛处好几条红印,是被杖打的!”刘嫂子说着说着就红了眼。 陆小乙回想那天看刘安的样子,并无不妥之处,想来是在她面前没表露出来吧! 玉兰听的直吸气,“兵营里可跟咱种田耕地不一样,咱们想几时去便几时去,没个管束,兵营里可是处处都有规矩的,犯了错轻者杖打,重者小命不保啊!” 花大嫂也跟着说:“是啊,兵营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家刘安脾气倔,你要教他服服软,别由着性子跟人顶撞。” 刘嫂子四下里瞅瞅。压低音量道:“你们几个都是嘴严的,有些话我也能跟你们说一说,我家刘安脾气虽倔但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平日里为人处事还不错的,这次受罚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难道有人嫉妒他长得帅?设计陷害他,抑或某将领看上他了,想把他掰弯来一段军营版的虐恋情深?陆小乙八卦心一起。赶紧竖着耳朵仔细倾听。生怕少听一句。 话说三日前,正是刘安当值,恰巧有一封重要的书信送达。他那五人小队负责送到参将府。 此参将生的浓眉大眼身如铁塔,且彪悍威猛,刘安去时正逢参将跟一个小兵切磋武艺,那小兵个子不高却武得一手好枪法。攻的参将频频后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兵空有花哨的招式,力度和应变能力太差,参将是故意让着他。 魁梧参将跟小兵打的难分难解,不。是魁梧参将陪小兵玩的不亦乐乎,频频发出哈哈大笑之声。 刘安等五人不便打扰,只能站在一旁等待。可这是一封重要书信,刘安担心误事。见他俩十几个回合下来仍不见停,心下着急,便越过参将府众护卫上前禀报。 参将应声停止,谁知那小兵却不干了,顶着巨大的头盔,提枪向刘安攻来,刘安赶紧避让,那小兵却步步紧逼,参将大笑道:“刘安,躲个屁呀躲!跟这小兵比试比试,比完有赏!” 刘安一听参将有令,便停止躲闪,准备接招。那小兵看起来很兴奋,朝着刘安举枪便刺,频频攻击他的面门和脖颈,刘安觉得此人招式虽花哨无力,但下手太狠,一把抓住枪杆顺势一扯,待人靠近一肘顶在他胸口,顺势擒住他手臂来了个过肩背摔! 听到这里,众妇人都惊呼连连,花大嫂抚着胸口,嚷道:“哎哟,你家刘安看着和和气气斯斯文文,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厉害!” 这是比武是切磋,不是打架好不好! 玉兰问:“莫不是把那小兵摔坏了,惹来参将的责罚?” 刘嫂子苦笑道:“你们听我说完。” 原来,刘安这么一摔把小兵摔出真面目来,试想一个小兵四仰八叉摔在地上,头盔也滚到一边,露出一张小脸来,这个场景往往都是要黑发纷飞的,刘安再傻也反应过来了,小兵竟是个年轻女子。 众妇人又惊呼连连。 玉兰听刘嫂子说完,叹道:“你家刘安也太糊涂了,大姑娘扮男装怎会看不出来?莫不是那姑娘生着一副男人模样?且身高体壮?” 花大嫂道:“那参将府里的女眷不都在后院居住吗?咋女扮男装跑前院舞枪弄棒了?” 刘嫂子苦笑道:“我大儿也是事后才听说,那是参将的女儿,参将彪悍养出的女儿也是个彪悍的,平时酷爱男装不说,还练的一手好枪法,时常跟她的参将爹切磋武艺,我大儿那日倒霉正好撞上了!” 玉兰道:“也是你家刘安太直,明明参将都让着那小兵,他怎么不让着点,真跟那小兵比试上了!” “我那大小子也是个傻的,参将让他比试,他竟真跟人比试起来。”刘嫂子扼腕叹息道:“参将当时就黑了脸,把他女儿哄去后堂,又叫了几个侍卫把我家大儿打了十杖!”说到这里刘嫂子肝火冒,抱怨道:“那是什么狗屁参将,护短成这样,都是他家姑娘惹出来的事,非要怪罪到我大儿身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花大嫂劝道:“人家可是营里的参将,手下有人有刀,他就是王法,你赶紧劝劝你家刘安,让他往后躲着走,尽量别往参将府跑!” “我大儿平白无故挨顿罚,窝着火,心头一气当天交接完就跑回村了!” 陆小乙脑补一番当时的场景,当即认定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不过不是有人想把刘安掰弯,而是参将的女儿看上刘大帅哥了,不然,如何解释一个初次谋面的姑娘会频频向一个英俊军士挑衅,想来是此女故意为之吧!以武会友谈不上,应该是以武试探。陆小乙当即佩服起这位勇敢的参将女儿来,也不知泼辣彪悍的她长啥样?千万别是个母夜叉,岂不是白瞎刘安这样的大帅哥了。 玉兰急道:“他回去了吗?这都回来好几天了,可别赌气不回啊。军营规矩大,省的回去又受罚!” 刘嫂子忙不迭点头,“他祖父也是这样说的,还好他自己心里明白,第二天一早就赶回城了。” 花大嫂道:“这参将也真是怪人,自家姑娘不藏在后院养着,非要让她舞枪弄棒做男人装扮。莫不是想让她上阵杀敌去?啧啧。就拿咱们这些干惯农活的妇人来说吧,看着膀大腰圆的,可要跟男人动起手来。还不是女人吃亏!气力上就比不过!” 刘嫂子接话道:“对,你说的对,女人和男人在气力上就是差好大一截!我算是想明白了,那参将平日里定是让着他家女儿。名义上说是比试切磋,实际上是哄着女儿玩。你哄哄不要紧。你不能把她哄的彪悍跋扈不知深浅呀!原本是个三脚猫还自以为是下山虎,扮成男人跟我儿子比试,不是变着法子坑我儿子吗?” 陆小乙提醒道:“刘婶儿,不会是参将家的小姐看上刘安哥了吧!” 玉兰横了小乙一眼。嗔怪道:“小姑娘家瞎说什么?” 陆小乙撅嘴,暗道:“你们这些老女人太缺乏想象力了,那参将女儿表现的如此明显。你们竟看不出来?” 其实也不怪玉兰等人看不出来,只是她们脑海里门当户对的观念太深刻。这种兵营参将的女儿,怎会看上刘安这样的农家小子,除非刘安军功在身,军衔能提上去,不然,一切都是枉然! 刘嫂子笑道:“她要真看上,咱家还不敢娶呢!一个姑娘家整日舞枪弄棒的,公婆谁敢说她一句重话呀?” 花大嫂也笑着打趣,“估计会拿着长枪把公婆追出五里地吧,又或者娘家人拉一队人马来把公婆绑了!” 玉兰笑得直喘气,刘嫂子又气又笑,揪下一团面作势要去堵花大嫂的嘴。 花大嫂指面团叫嚷:“扣工钱,小乙,快给你刘婶记下来,这么大一团面,应该多扣点!” 刘嫂子笑道:“我今儿舍了工钱也要把你这张厉嘴堵上!” 当然,扣工钱是不可能的,面团更不会堵到花大嫂嘴上,两个妇人做做样子罢了,嬉闹几句又开始忙碌起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陆小乙小舅妈出月子这天,满月宴玉兰去不了,便让陆忠带小乙小丁去,小庚怎能错过吃宴席的好机会,不再使用哭闹撒娇的本领,而是跟在陆忠身后,陆忠走哪儿他便跟哪儿,最后套驴车时,小庚利索的爬上车,再也不下来。 玉兰借口给他换身新衣服想把他哄下来,小庚却不上当,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屁股粘着驴车不动弹。 陆忠道:“算了,把他带去吧,反正中饭后就得赶回来。” 小庚一听陆忠同意带他去,立即笑开了花,对小乙小丁道:“大姐二姐快上来呀,去晚了宴席就吃完了。” 陆小乙上车便锤他的小发髻,“好吃狗!馋嘴猫!” 小庚指着院门口撒欢儿的小灰灰和晒太阳的黄球儿,“好吃狗和馋嘴猫在那儿呢!” 小丁也上车坐好,玉兰又交代几句便催促陆忠出发,月礼前次已经让王玉堂带去了,这次是轻装上阵,大黑驴驮起来轻松无比。 铃儿响叮当,车轮轱辘响,又是一年金秋黄。 小丁靠在小乙肩头,她又开始犯晕了,还好车速慢,她晕的不严重。 小庚则趴在小乙腿上睡着。 陆小乙簇拥着弟弟妹妹,觉得此时此刻幸福又安宁,连带看风景的心情也愉悦了几分。 只见秋日的山山水水如色彩斑斓的画卷,缓缓在眼前展开,正所谓一步一景层出不穷!此时的山水田园一改春夏的青葱浓郁,呈现出一派浓淡相宜的多彩色泽,有银杏黄枫叶红、有槐叶黄香樟红、有榆叶黄槭树红,还有漫山遍野的小黄菊小白菊,松柏绿青竹俏,偶尔路过一片田地,褐色的庄稼茬子夹杂着新发的绿芽,这都是秋收时遗落在地缝中的种子,误以为秋阳秋雨是新春,偷偷冒了芽,然而,这份好奇终将淹没在冬日的萧索里。 终于在午时前到了王家坝,外祖母王婆子已经等在村口,眺望多时。 见陆家驴车缓缓而来,王婆子脸上止不住的笑,待到驴车驶近,发现自家女儿不在车上,脸上难掩一阵失落,再得知玉兰有了身孕不便前来,王婆子又重展笑颜,问了陆忠好些问题,陆忠都认真作答。 王婆子放心了,对车上的陆小乙姐弟道:“一路上渴了吧!你大舅母已经烧好了红糖鸡蛋茶,就等你们呢!” 小庚一听有好吃的,刚还迷糊惺忪的双眼顿时清明起来,吵闹着不坐车,要下地自己走。 陆忠把他提溜下来,小庚熟门熟路的往村里跑去,王婆子在后面追喊:“慢点跑,当心摔着!”背影看起来,有种陆婆子的既视感!(未完待续) 第158章 陆忠车到王家院外,负责迎客的小舅王玉堂立即迎上来,张罗着把驴车停好。 进到院内,陆小乙眼睛耳朵都忙不过来,只觉王家院子热闹非凡,四个舅母的娘家亲戚都来了,还有王婆子娘家一些亲戚,同村里堂伯堂叔更是不少,再算上跟她同辈或差辈但年纪相仿的小少年小少女们,整个院子熙熙嚷嚷好似即将开台的戏园子。 环视一圈,熟人很少,大多都是陆小乙没见过的,这些七大姑八大姨三大舅四大叔,还有一干表姐弟表兄妹,她看着就头疼,只好装羞涩,低头乖乖的走路,跟着大舅母去了正房厅堂,好家伙,这里又是一群老娘们和大姑娘。 又是一番介绍,陆小乙觉得记这些脸孔和称谓比她前世背单词还要累,单词的可爱之处是:你记住或忘记它都拿你没办法,它只是白纸上一串黑字母而已。如今面临的可是各有心思的活人儿,你若记错且叫错人,人家嘴上不说,心里一准儿说你是个傻子,陆小乙认为丢自己的脸无所谓,但是丢她娘和她外祖母的脸就不行! 于是,很认真的记着,很乖巧的喊人。 还好春云大表姐也在,笑眯眯的把小乙小丁拉倒大姑娘群体中,一旦有哪个妇人跟小乙姐俩说话,春云就会参合进来圆场,陆小乙心里挺感激这个大表姐。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波客人,到了预定开席的时辰,客人已经全部到齐,在王家哥几个的招呼下纷纷入席,然后摆酒上菜一系列的满月宴流程。吃罢喝罢,小舅母扎着头巾抱着小儿子到女人席转悠一圈,收获很多祝福后,笑眯眯的回了卧房。 吃宴席的人都是最安逸的,吃罢一抹嘴,甩手便走人。承办宴席的人则是最累的,从前期准备到请厨子借板凳座椅。再到做菜上菜以及席后收拾都是极费人力物力的。好在王家虽分了家。遇到大事则合成团,儿子儿媳都跑前跑后的帮忙操持,宴席办得好。一家人都有面子。 待到宴席尽,宾客散,又热闹又喜庆的满月宴算是成功落幕了。 陆小乙看着陆陆续续告辞的宾客,心里暖暖的。又一个小生命安安全全的度过了一月,人们习惯在满月时送上最诚挚的祝福和最真实的期许。祝愿小生命健康成长,期望他长大了能有一番作为,相信小生命在众多亲朋好友的祝福加持下,定能健康如意茁壮成长吧!陆小乙心里也默默的祝福小表弟! 陆忠要告辞。王婆子也不留,女儿有了身孕一个人在家她这当娘的如何放心,催促着陆忠快些上路。却把小乙三姐弟留下,说是过几天再送回来。 小姐弟高兴坏了。陆忠又交代几句才驾车离去。余下的时光便是玩耍,尤其是当客人时的那种玩耍,心情好到爆! 舅舅们在院子里清洗桌椅板凳,晾干后要还回左邻右舍,舅母们也在收拾杯盘碗盏,嫌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耽误事,让他们出院去玩。不知谁提议去鱼塘,立即得到众人响应,于是表哥带队把弟弟妹妹们带去村东的山湾鱼塘。 一年时间,鱼塘已经在舅舅们的打理下愈发整齐有序,塘基上载了垂柳,绕塘的石板路两侧载着桑。此时的柳树上挂着零零碎碎的黄叶,桑树亦是如此,再看鱼塘里枯败的荷叶,陆小乙想起那首小令: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了清香,越添黄。 至于后面那句: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在秋江上。陆小乙觉得不妥,因为她此刻的心境跟写小令的人不一样,她没有那么多感慨也没有那种报国无门的不甘与寂寞,而是纯纯的以一个赏景者的眼光来看鱼塘,没那么多寓情于景,而是单纯的觉得干荷叶很美!那种燃尽生命却不屈的姿态,任你东南西北风,任你冰霜露雨雪,它铮铮铁骨不怯不惧于鱼塘之上,美在根骨中! 你在赏景,表弟表妹些却在找乐,除了大点的表哥表姐稳重点外,小一点的都是贪玩淘气的孩童,哪会像陆小乙这样单纯的欣赏鱼塘秋景,而是寻找泥块土石朝鱼塘里投掷,砰砰的水声惊的鱼藏水荡漾。 一个土块击起一圈涟漪,七八个土块击起七八圈涟漪,层层叠叠的涟漪荡漾开去,遇到干枯的荷茎又衍生出更多的涟漪。 刚还冷清寂寞的鱼塘瞬间鲜活起来,陆小乙也寻土块朝鱼塘里扔,顿时欢笑声一片,原来在孩童们心中,只有好玩与不好玩,没有好风景与孬风景,那些所谓的秋思愁苦冬寒凄冷不过是成年后的不得志不如意罢了! 一群少男少女沿着石板小路,寻到泥块土石就往鱼塘里仍,如此单调的玩法,也乐此不疲的进行着,直到小舅王玉堂寻来,跳着脚指着孩子们叫嚷:“你们这群坏东西,我跟你爹爹们辛辛苦苦从塘子里捡出来,你们又给丢回鱼塘里去,信不信我把你们全都丢下去!” 大表哥春生还是很有气概的,赶紧站出来,“小叔,你丢我一个人就好了,是我带他们这样玩的!” 明明不是大表哥,他却主动承担责任,陆小乙觉得春生表哥真不错,紧接着其它表哥表弟都站出来承认错误,陆小乙又觉得其他人也不错。小舅急吼吼冲过来,表哥表弟却一哄而散,竟谁也没留下承担责任,留下一群小姑娘在原地,陆小乙顿时改变了想法,觉得表兄弟们太贼了。 王玉堂气的嚷嚷:“我早知你们是这样的,滑不留手,比鱼塘里的泥鳅还滑溜!哼!没一个撑的起场子的,遇事跑的比兔子还快!” 陆小乙嬉笑道:“小舅,你知道他们这样还来追?” “我这不是逗他们玩吗?”王玉堂嘿嘿笑着,把没有跑开的小庚扛起来顶在肩头,“只有小庚是条汉子!” 小庚实话实说,“我也想跑来着,可大姐拉着我不放!” 王玉堂故意道:“好!既然你没跑掉,小舅就把你丢下鱼塘去喂鱼!”说完,晃动肩膀作势要把小庚摔下塘去,小庚紧紧抱着他的头,不但不怕反而咯咯笑起来。 跑远的几个小表弟羡慕极了,又屁颠颠的跑回来围着王玉堂,主动要求被丢进鱼塘里喂鱼,实则是想被顶在肩膀上晃着玩。 王玉堂哈哈笑,“晚了晚了,谁让你们跑的快!”说完顶着小庚在前面跑,小表弟们在后面追,小表妹们也追去,唯有春云和陆小乙落在后面。 春云笑道:“小叔最好玩了。” 小乙想问问鱼塘的事,趁着没人问春云道:“表姐,舅舅们还捞鱼卖吗?” “捞,夏天的时候不敢多捞,一天一次吧,如今天气凉了,隔两天捞一次,也不敢多捞,鱼死了卖不上价!” “小舅不是在往城里的饭馆酒楼供鱼吗?” “嗯,小叔负责往饭馆酒楼供,我爹还在城里肉市租了个摊子,二叔三叔负责捞鱼送鱼,刚开始爹和叔叔们都豪情万丈以为能赚大钱,不仅鱼捞的多,木桶里也装的多,谁想驮到城里死了不少,而且鱼生意也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刚开始只能零零散散卖一些活鱼,死鱼又不能久放只能便宜卖掉。”春云苦笑道:“甚至有些人摸到窍门,专等下午来买死鱼,有的无赖不给钱直接讨要,我爹气坏了,要不是旁边的屠夫劝的快,我爹指不定会把那些无赖揍成大猪头!” 陆小乙有些吃惊,没想到舅舅们卖鱼还有这么多波折。是了,古代没有增氧泵,捞出塘的鱼存活不了多久,舅舅们在没摸清销量前,就莽撞的大批量上鱼,不亏才怪!再想想大舅那火爆性子,看着鱼在木桶里一条条死去,他定是万分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即便是最后便宜卖掉,他也是憋着内伤的,再遇上那些故意等鱼死捡便宜的人,大舅肯定没有好脸色! 真是各行各业都各有心酸,尤其是攒经验阶段,不先交学费是不可能的!陆小乙又问:“后来呢?” “后来,死鱼也不卖了,拿回来送给村里人吃!祖父说便宜外人,还不如拿回来送给乡邻,都是一个村的,攒些人情往后好办事!” 外祖父真是个聪明人!难怪我娘也那么聪明!陆小乙沾沾自喜。 春云又道:“起初卖鱼不顺利,我爹和叔叔们坐一起就争吵,拍桌子摔板凳的阵势可大了,害的咱家院外时常围满乡邻!” “为啥?” “都以为咱家在干架呢,吃了咱家的鱼,好心来劝架呗!”春云捂嘴笑。 舅舅们的大嗓门吵起来的确有些震撼,吃了鱼的乡邻还是很热心的,虽然绝大多数是来满足八卦之心,但劝架的事也是真心为之。 “舅舅们这样吵,外祖父外祖母不收拾他们?” 春云笑得更开心了,凑到陆小乙耳朵前小声道:“收拾了,祖父发起火来可吓人了,还让我爹和叔叔们跟小时候一样躺在板凳上,祖父拿着大竹片子要打他们屁股。” 一想到四个膀大腰圆魁梧壮硕的舅舅躺在半尺宽四尺长的长板凳上,陆小乙嘴角禁不住的抽搐,好奇道:“舅舅们真躺了呀?” “哪能真躺啊!咱家院墙上都骑着看热闹的小少年呢!我爹和叔叔们若真躺了,往后在村子里还能直着身板说话吗?”春云不禁莞尔,“一见祖父发火,刚还吵吵的厉害的四人立刻和好如初,哥哥弟弟叫的可欢了!” 陆小乙暗暗赞道:外祖父好威武!(未完待续) 第159章 春云接着道:“祖母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家这么多人还愁想不出法子来?于是我爹和叔叔们又坐下来静心商量,总算是想出好法子来了!” “什么好法子?”陆小乙好奇。 “就是少捞鱼呗!”春云笑,“商量来商量去,就这么个简单法子!” 陆小乙摸着下巴喃喃道:“哪能那么简单呀!再少也得有个具体数吧?我看啊,舅舅们还得研究研究一桶水里能放多少鱼,或者在肉市周边寻户有水井的人家,给几个钱从他家打水来换,只要勤换水,鱼活一整天不是问题!” 鱼儿离不开水,水里的氧消耗完了鱼就会死,换新水无异于一个增氧的过程,陆小乙觉得换水是个常识性的问题,因地制宜从周围人家买水,就是脑子活不活泛的问题了。 春云惊讶的看着小乙,“不是吧?小舅跟你说过这些吗?你怎么知道我爹从一户人家打水换?” 陆小乙又臭屁起来,得意道:“我可是下溪村的奇女子!” 春云横她一眼,“不害臊!” “害臊怎么写?”陆小乙笑问。 春云气的来挠陆小乙,表姐妹就这样躲来躲去的玩闹起来。 刚还顶着小庚玩的王玉堂又返回来,先前不经意的回头,见春云和小乙凑一起神神秘秘的嘀咕着什么,陆小乙还朝他怪怪的的笑,王玉堂直觉没好事,把小庚哄走后折回来指着她们道:“喂!你俩刚才嘀咕啥呢?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春云和陆小乙脱口而出,一个说不是,一个说是! 说是的当然是陆小乙。王玉堂瞪眼道:“小乙儿,你说我啥坏话呢?从实招来!” 春云朝陆小乙使眼色,陆小乙点头领会,对王玉堂嬉笑道:“呐呐,其实不是说你的坏话,是在夸小舅你呢!” 王玉堂明显不信,眯着眼瞅小乙。“夸我什么?” “夸你会做生意呀!鱼生意越做越好!” 王玉堂哈哈乐。“那是当然了,也不看我是谁?卖个鱼嘛能有多难?你小舅我这几个月为了卖鱼,跑饭馆寻酒楼腿都快跑断了。可算是摸索出三条经验来,任何行当只要把这三点套上,保管行业兴盛生意兴隆!” “啥经验?说来听听!我回去告诉我爹,也用到干粮生意上!”陆小乙也来了劲。 王玉堂神秘道:“一要坚持。二不要脸,三坚持不要脸!”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陆小乙斜睨着小舅。有种想上去拍他一掌的冲动,春云道:“小叔,你笑得好可怕!” 王玉堂一副你们不懂的模样,“你们还年轻。好多事没经历过就理会不了,我告诉你们啊,那些饭馆酒楼的掌柜都是人精。算的比谁都精,恨不得你把鱼白送给他。价钱压的一低再低。” “对付这样的人,你若给他们讲颜面就会被他们榨的血本无归!所以,我说的不要脸不是真不要脸,而是扯开脸皮说真话,少来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这都是王玉堂的经验之谈,想必是吃了些亏才总结出来的吧,话糙理不糙,陆小乙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心里还是有些疑问,“小舅,你这样那些掌柜会买账吗?” 王玉堂道:“所以小舅才把坚持排在第一点嘛!任何事都贵在坚持,一家不行找第二家,二家不行还有第三家第四家,总有能谈拢的。而且,咱家有塘子,不仅能保证鱼肉的新鲜,还能随捞随送保证数量,比那些渔人有优势,就凭这点也能跟那些掌柜谈几句的!” 春云赞道:“小叔现在给几家饭馆酒楼供鱼,比我爹在肉市卖的还多!” 陆小乙立即崇拜的看过来,王玉堂笑得可欢了,谦虚道:“别小瞧你爹那个摊子,虽然量少当架不住天天卖呀,我这又不是天天供货,隔三岔五才送一趟,一月下来跟你爹卖的差不多!” 正说着话,王婆子寻来了,指着王玉堂训道:“长着眼睛不看天时吗?眼瞅着太阳快下山了,不知道把孩子们往家里带,鱼塘周围潮气中,受了寒凉咋办?” 王玉堂对王婆子有一套,赶紧认错且态度诚恳,王婆子训斥几句便罢了,若是他多叽歪几句,必定招来王婆子更深层次的训斥,聪明的王玉堂认完错脚底抹油溜走了,王婆子也不在意,笑眯眯的招呼春云和小乙跟她回家。 晚饭是中午酒席的剩菜,热热烫烫炖一锅,吃起来还挺香!王婆子特意交代给小乙姐弟熬了鱼头豆腐汤,一人一大碗奶白色的鱼汤以及一大块胖鱼头,吃进胃里再吃不下其它东西了。 王玉堂笑道:“多吃点,吃鱼头补脑子!” 小丁问:“能补到小舅这样聪明么?” 王玉堂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郑重道:“依我看,小丁儿要把鱼塘里的鱼全吃完才能像我这么聪明!” 小丁捂嘴笑,王婆子笑骂玉堂:“胡说八说的!你那小脑瓜子有鼻屎大没?” 鼻屎?陆小乙噗嗤笑出声,合着小舅是脑残啊! 一桌人都哈哈笑他,王玉堂很受伤,幽怨的看了王婆子一眼,默默吃起饭来。 吃罢饭洗漱完毕,陆小乙姐两被安排跟春云一起睡,小庚想跟表哥一起睡,却被王婆子抱去自己的炕头,放在她和王老头中间,不能跟表哥们玩,小庚撅着嘴可怜兮兮委委屈屈,还是王老头会哄孩子,顿时讲起故事来,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嫦娥奔月,听得小庚笑开了花,滚到王老头怀里亲昵极了。 小庚笑得没心没肺,小乙小丁却不习惯,白天玩耍不觉得,到了晚上睡到陌生的炕上,才发觉心里酸酸的。 去年来的时候有她爹娘在,爹娘就是她们的主心骨,如今爹娘不在这儿,她们心里总觉得少了什么,尽管外祖一家都热情温和,但小姐两还是很想念自己的家,想她们的爹娘,想她们家的炕被枕席、瓶瓶罐罐和油盐酱醋,还有小灰灰、黄球儿、小黄牛、大黑驴还有猪圈里三头贪吃的猪,越想心越酸,小姐俩不由靠近彼此,紧挨着入睡。 春云笑道:“你们俩挨那么近干啥?合起来冷落我是不?” “那你也靠过来呀!”陆小乙不愿让表姐看出她两的小心思,笑着说道。 “哼!我才不来,你俩身上跟火炭儿似得,我嫌热!”春云说完大腿一撩,把被子掀起一角,“还是这样凉快!” 陆小乙道:“表姐,现在啥季节了,你还把大腿露外面,当心受了寒气!” “我就伸出来晾一会儿!” 这时,大舅母进屋来,一眼就瞧见自家姑娘在晾大腿,气的上前一把掀开被子,把春云整个人都露出来。 春云已经是大姑娘了,被她娘猛的揭开棉被,吓得赶紧坐起来,露出一身月白的细面底衣,隐约能瞧见内里水红色的肚兜儿,少女的身姿更是一览无余,妙曼袅娜。 春云有着王家人特有的白皮肤,看玉兰和小丁就知道了,论起白腻来,脖颈比脸蛋儿更甚,细细长长的脖颈秀美雅致,鼓鼓囊囊的胸脯呼之欲出,隔着薄薄的肚兜和宽松的底衣,仍能见其轮廓和颤微微的青涩诱惑。 尽管底衣宽松,陆小乙目测表姐的胸围已经达到c了,对于她这个前世平胸且要求不高、只盼能发育成b的人来说,看到此情此景是多么的艳羡啊! 春云抢过棉被盖上,羞臊极了,“娘,你干嘛呀?” “你不是喜欢晾吗?我让你全晾着!”大舅母训道:“都在说亲的大姑娘了,还这样不知羞臊,一嫌热就把大腿晾出来,往后嫁到婆家,被婆母看见会笑话我这个当娘的没管教好女儿!” “放心吧娘,我不会让婆母瞧见的!” 大舅母气的上前拧了春云一把,“真是把你惯坏了!你看你两个表妹躺被窝里纹丝不动,多乖巧!” 陆小乙赶紧把胳膊撩出来,“大舅母不要怪大表姐,要怪就怪你家棉被盖着太暖和,我刚还撩腿儿来着,这会儿胳膊又热的受不了。” 大舅母笑道:“你个小人精!赶紧把手臂收回去!”说着话就主动上前帮忙,“你俩难得来一趟,多住几日再回吧!让你春云表姐带你们四处玩玩。” 小丁道:“大舅母,我和大姐明天就想回了,我娘身子不便,家里活又多,我们想回去帮她!” 大舅母夸赞道:“真是懂事的好孩子!” 又道:“你娘有了身子,我们这边也担心呢,赶明儿我跟你外祖母商量商量,把家里的事安排安排,让你大舅赶车送你们回,顺带我带你表姐和外祖母走一趟下溪村,看看你娘去!” 往常都是小舅赶车,这次大舅母说大舅赶车送她们,不由问道:“大舅不是要去城里卖鱼吗?” “没事,你三个舅舅谁都能顶上!”大舅母笑道,“时辰不早了,睡吧!这事明天再说!”大舅母再次把棉被检查一番,确定姑娘们都盖严实了才出屋去。(未完待续) 第160章 小乙一夜没睡好,总觉自己是清醒的,可又做着乱七八糟的梦,梦境里前世今生搅合到一起,累人心神。鸡鸣第一遍时她便醒了,表姐还未醒,能听见她匀匀的呼吸声。 人虽醒,目却困,陆小乙就这样闭着眼睛,等第二遍第三遍的鸡鸣,慢慢的感受一片天地、一个村子、一个家庭和家中人从梦中醒来的过程。先是留下来越冬的鸟雀,跃上枝头梳理鸟羽,然后震翅鸣唱。黎明前的短暂黑暗过后,天色渐亮,漆黑的窗棂也透着些微的天光。远远近近的公鸡都此起彼伏的打起鸣来,一声接着一声好似回音阵阵。王家人也陆续醒来,有外祖父的咳嗽声、外祖母的唠叨声、还有舅舅们大嗓门的说话声、舅母们进进出出的动静声,再然后,大表姐就醒了,很神奇的生物钟呢!不用催不用喊,到点就醒来。 春云利利索索的穿衣起床,小丁也迅速起身,见身边的姐姐还赖在被窝里,悄悄的把手探进被窝,轻轻推她,在外祖家做客呢,姐姐可别贪睡! 陆小乙故意咕哝着醒来,把手臂伸出被外伸一个大大的懒腰,才利索的翻身起来,“哇!表姐小丁你们都醒了!” 春云道:“想睡你就多睡会儿!一会儿把早饭给你留着。” 做客就要有客人的觉悟,哪能贪睡呢! 陆小乙嬉笑道:“天天都这个点起床,习惯了,想睡都睡不着!”心里却默默的流泪,古代就这点不好,天天都要早起呢。再不能像前世那样寻着假期就熬夜看小说,第二天再睡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那么惬意自由的日子不复在,心里还是很悲催的! 万事万物有得必有失,如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规律生活,顺应自然契合阴阳,再也不用担忧诸如黑眼圈、便秘、长斑、肤色暗哑等生活不规律引发的身体毛病了。想到这里。陆小乙又欢喜起来。 外祖家已经分了家,陆小乙姐俩虽跟大表姐一起睡,饭食还是跟着王婆子吃。王婆子分家后是跟王玉堂一起过,故而小乙姐两还得去小舅家吃早饭。 王婆子给陆家小姐弟熬了鲫鱼汤,搭配鸡蛋小煎饼,这样的早餐太营养了吧!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补充营养呢,陆小乙想到昨晚窥视到大表姐发育超好的身姿。她也暗暗下定决心,趁着再青春再年少,一定要实现前世的夙愿,争取健康发育成傲人身姿。当然也不能太傲人,走路有些失衡,跑动也有些尴尬。b就可以了,c当然更好。至于那些defg就算了吧,目测自己也达不到! “小乙,想啥呢,赶紧喝汤呀,鱼汤冷了就腥了!”王婆子见小乙盯着鱼汤傻乐,催促道。 “哦,喝!喝!我喝!”陆小乙回过神来,咕噜咕噜的喝着。 “慢点锅里还有呢!哎!往常想给你家送点鱼,折腾来折腾去鱼也折腾死了,哪有在外祖家吃的新鲜。”王婆子笑道:“你小舅说了,顿顿给你们吃鱼,难得来一趟就得多吃点!” 小庚点头称好,小丁想回家,昨晚已经跟大舅母透露了,这会儿当着王婆子的面她不好再提,只默默喝着鱼汤。 饭后,王家兄弟要去鱼汤捞鱼,陆小乙姐弟三人跟着表哥表姐去了山湾鱼塘,还没见过舅舅们捞鱼呢。 四个舅舅已经上了两只船,配合协力拉开一张大网把投食点圈起来,再用小网慢慢捕捞,很简单很原始的法子,却很有效,喂熟的鱼儿大多聚集在投食点周围,先用大网圈起来,小鱼能从网孔游走,大鱼却不得脱,再用小网慢慢捕捞,只挑大鱼,挑够量便收网上岸,把新鲜的鱼儿用木桶装好,准备运去城里。 今天换二舅去城里卖鱼,大舅送她们回下溪村。 王婆子真心想留外孙多住些日子,无奈女儿身子不便,外孙女又着急回去,无奈之余只好作罢,紧接着又是好一番收拾,蛋菜鸡鱼米面都要往车上装,陆小乙苦笑道:“外祖母,只拿鱼好了,其他的我家都有呢!” 大舅王玉金也大嗓门调侃她,“马车要能装下,你是不是要把咱家院子都驮过去?娘,给你说了多少次,直接给银钱就行,携带方便不碍事,你这样大筐小筐堆车上,还让不让人坐?” 王婆子早揣好了银钱,可还是想送些实物过去,她这当娘的心思儿子根本理解不了,气鼓鼓的回道:“坐不下我就走路去!我不信几筐东西能把我难住!” 王玉金担心把王婆子惹怒了,可不是三言两语能消气的,服软道:“行行,爱装几筐装几筐吧!你也不用走路,坐不下我背你去!” 王婆子也没心跟儿子叽歪,忙着准备东西呢,一筐菜一篮蛋两只鸡一袋米一袋面,还有一个笨重的大木桶,里面连水带鱼不老少,全都让王玉金搬到马车旁,然后就傻眼了。 除开赶车的王玉金外,车上要坐王婆子、玉金媳妇、春云和陆小乙姐弟三人,还要放这么多东西,根本放不下。 陆小乙心里偷着乐,不把难题摆在外祖母面前,她是不会听劝的。 王玉金笑的欢,等王婆子做决定呢。王婆子黑脸看着大筐小筐的东西,心里气极了,嘀咕道:“什么破马车嘛!这么点东西都装不下!不如砸了算了!” 马车真是躺着也中枪。 还是王老头发话:“其它都别要拿,单拿就鱼好了。” 只能这样了,王婆子叹气,让王玉金把东西都搬进去。 王玉金故意去拎老母鸡,王婆子炸毛了,一把夺过老母鸡,吼道:“这个不能动!” 王玉金笑道:“装不下啊!爹说单拿鱼。” “这还能难倒我?”王婆子横他一眼,麻利的找来一根草绳把鸡脚栓起来,倒挂在车把手上,“别说两只鸡,就是二十只鸡我也能串成串儿带走!” 王玉金对王婆子竖大拇指,然后把其它筐子搬进屋,随后,陆小乙带着弟弟妹妹依次跟外祖父舅舅舅母表哥表弟表妹们道别,小春玲依依不舍的捧出一束黄菊送别陆家小姐弟。 陆小乙嘴角微微抽动,颤微微的接过菊花且微笑着感谢春玲小表妹,嘴里说着好美,心中却百味陈杂。现代人用菊花悼念故人,实则是西俗东渐的现象,因菊花在西方是墓地之花,故而菊花有哀悼故人的寓意。而古代传统文化中,菊花象征高尚的气节代表吉祥长寿,多用来祝福或赞赏活者,这便是穿越人士与古人的文化差异吧。 在小表妹欢喜的眼神中,陆小乙抱着黄花深深的嗅一气,菊香扑鼻,昔日陶翁独爱菊,今日小乙赞黄花,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然后是作别,再然后,便是慢慢回家路,之所以慢,是因为车上有木桶,桶里有水,虽有盖,还是怕溢出来。 回家的路总是比来时的路漫长,回家的景色却比来时的景色美丽,心怡然,景才动人! 到陆家时,恰逢祁风补完货准备离开,少年郎的好奇心重,见驶来一辆马车,还十分眼熟,便驻足一看究竟,等马车走近,他才恍然想起上次小乙小舅驾的便是这辆马车,原本想避开,但见驾车的不是小乙的小舅,祁风便毫无压力,笑嘻嘻的等在原地。 他料定陆家小姐弟就在这辆马车上! 王玉金脾气暴,官道宽敞他驾车身心舒畅,拐上窄窄的村路他就心烦,见另一辆马车挡在陆家院门口更心烦,而且还有个少年郎盯着他傻乐,大嗓门吼道:“哪里来的傻子?堵门口干啥?让呀!” 祁风觉得此人吼他的样子有几分眼熟,见陆小乙从车厢里探出头喊这人大舅的时,祁风终于把来人跟心中小乙小舅的形象重合在一起,表现在行动上就是迅速的把自家马车往前赶,把院门让出来。 王玉金满意了,跳下车搬下小凳,把车上众人扶下来。小庚激动的往院里冲,声声唤着爹娘,陆忠和玉兰也很快迎出来。 春云过年时见过祁风一面,当时给出的评价是:脸真厚。这会儿见他只觉有几分眼熟,想不起哪里见过,小丁乖巧的给祁风打过招呼,便领着春云进院去。 剩下陆小乙走最后,笑嘻嘻的问祁风:“前一阵儿被我小舅训,今天又被我大舅吼,是不是特爽?” “跟我爹比差远了!”祁风说的是实话,祁山对他时常都是大嗓门加怒吼,偶尔和气点他还不习惯。 陆小乙认同祁风的话,天下父子间的感情各种各样,就拿周遭诸人来说,有严加管教寄予厚望型,如陆福增陆思父子;有醉心科举忽略亲情型,如陆思陆丙榆陆戊枫父子;有沉默寡言心里明白型,如陆寿增陆忠陆勇父子;有责任有担当如陆忠,有宠爱有骄纵如申宝贵…… 而祁山祁风这对父子间的感情,则是陆小乙最喜欢的那种,父子如损友,相互拆台却又爱心满满。(未完待续) 第161章 祁风环视一圈,无人,神神秘秘的靠近陆小乙,“你到底许给谁了?快告诉我吧!我都快被折磨疯了!” 这已经不是祁风第一次问陆小乙了,心情之焦灼,言语之急迫,好似他跟陆小乙之间有什么似得!其实什么都没有,他就是想知道谁这么倒霉,跟一个爱翻白眼的假小子绑一起。 话说陆小乙当时并不在场,具体情况如何她也不清楚,陆忠私下里跟玉兰商量过,但玉兰不会跟陆小乙说这些事,余粮更不会跟她说,还是祁风这个大嘴巴,趁着补货的机会三番五次向陆小乙打听。 陆小乙当时的心情是崩溃的,不是不满陆忠的话,而是不满祁风。哪有他这样的,不把自己当女子看待就够了,还当着她的面寻问她的亲事,这原本是闺蜜间私下里红着脸小声讨论的问题好不好?你一个十六七的少年郎问这些会不会不合适? 陆小乙见他又纠缠这个问题,气鼓鼓的横他一眼,“聪明人行事应当少听少说少问,懂么?” 祁风急的跳脚,苦着脸求她:“上次陆叔说了上句没下句,我爹不好问,我更不好问了。可这事一直折磨着我,吃不香睡不着,我真的很想知道啊,你能体谅那种特想知道一个秘密却被人说半句藏半句的心情吗?” “体谅不到!”陆小乙不理他打算进院子。 祁风咬牙道:“好,你这个不说也罢,那何家小狗的事,你总可以告诉我吧!咱可是好兄弟,要讲义气的!” “何家小狗?谁呀?”陆小乙真不知是谁。 “你忘了?就是那个爱吃花的小狗。长两颗犬牙的那个!”祁风说犬牙的时候,还声情并茂的露出一口白牙,嘴角还特意往两边翘,手指着两侧长犬牙的位置。 陆小乙斜睨着他,想啊想,她印象里长虎牙的只有买过梅花馒头的何家少爷,试着问:“商铺开业那天在何氏布庄外遇到的那个少年?” 祁风点头。“对。就是他,来我家商铺取花骨朵儿的家伙,何家小狗!” “人家那是虎牙好不好?要叫也该叫何家小虎!” “甭管小狗小虎。那小子隔一阵就来我家商铺一趟,明着是买烤饼,实际上拐着弯向我打听你们家情况。” “打听我家?为啥?”陆小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跟那个何家少爷只有两面之缘。只知姓不知名,莫不是上次带给他的刺玫花儿吃光了。还想再买? 祁风瘪嘴哼道:“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我恨不得揍他一顿!”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对你笑是表示友好。你干嘛要揍他!”陆小乙对何家少爷印象不错,和和气气俊朗有礼,不是那种不讨喜的人。莫不是因为人家无敌小虎牙笑起来可爱帅气,祁风嫉妒了? “揍人还需要理由吗?”祁风揉压着指关节。一副臭屁模样,“我看他不顺眼!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兴许是想买刺玫花吧,下次他再来找你,你就替我问清楚,这可是咱家的老主顾,你别莽莽撞撞把人打跑了!” “爱吃花的小狗!哼!” 何家布庄生意做得大,家境应该不俗且何家少爷俊朗有礼不是那种生事的人,陆小乙担心祁风犯二病无缘无故把何家少爷揍一顿,惹出事端来终究对祁风不好,提醒道:“你家如今是做正经生意的商铺,来者是客笑脸迎人懂吗?人家和气你更要和气点。” 祁风也学会了翻白眼,不服道:“说得我以前跑镖不是正经生意一样!还笑脸相迎,我又不是卖笑的!” 陆小乙突然想到,不能用正常人的方式跟他说话,想了想换另一种方式道:“其实那个何小狗比你差远了,一没你高大威猛,二没你英俊潇洒,三没你武艺高强,而且还长着一对难看的犬牙,这样的人你何必跟他计较呢!你可是见过大场面人,想当初你拳打西山匪、脚踢东山帮、力拔南山树、威震北山狼……” “打住打住!”祁风都听不下去了,“前面说的还靠谱,后面那是我吗?那是我爹!” 陆小乙耸耸肩,“虎父无犬子,通用通用!” 祁风态度明显改观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我也大度之人,不会跟那小子计较的,下次他再来,我一定好生问问!” 送走祁风,陆小乙才施施然进院子,见陆婆子坐在正房门槛上,密切关注着东屋这边的动静,陆小乙也懒得搭理她,这样的婆子就得晾一晾。 陆小乙进到厅堂,只见陆忠和大舅在说着什么。 又去后院,见外祖母大舅母和春云正帮着烤饼呢,玉兰在一旁劝道:“娘,大嫂你们这是干啥?来了就歇着去呗,哪有让你们干活的!” 大舅母笑,“不用歇,这样挺好,手里揉着面嘴里说着话,比在厅堂里闲坐舒服多了。” 王婆子指着一旁的方凳子,“坐着去,走来走去晃得我头晕!” 花大嫂笑着对玉兰道:“你娘都放话了,你就安心坐着去吧!人勤快了到哪儿都闲不住,何况是在亲亲的女儿家,不用分那么清,就这样干着活说着话就好!” 刘嫂子也笑着说:“先说好啊,娘家人来帮忙干活,可不计工钱啊,这工钱就算到我、花家妹子和忠儿媳妇头上吧!哎哟,今儿个咱仨可算捡大财了!” 王婆子一来就偷偷观察过帮忙的三个妇人,干活麻利没的说,这会儿听她们说话也是有张有弛极有分寸,心下更是满意,大笑道:“好好!都算你们头上,不止今天这份儿,明天的也算给你们!” “听口气王家婶婶来一趟只呆两天呀,这可不行,你得多住几天,让我们仨也能多捡几天财呀!”刘嫂子笑道。 王婆子叹道:“我也想多住几天,可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呢,难啊!苦啊!” “可不是嘛!我每次去看女儿,就好像连皮吃下整个桔儿,哎!心里又酸又甜又苦涩。”刘嫂子深有同感,说起话来也是长吁短叹,“玉兰妹子好在分家出来单过,娘家人住长住短都行,我那女儿可是跟公婆一起住,虽说亲家都是知礼厚道之人,但娘家人去的次数多了、住的天时久了,终究是不方便的,我也不想给女儿添麻烦。” 陆小乙听刘婶说出这番话,想到过年时见过的刘家姐姐以及小小可人儿,心里也泛着酸。纵使母女之情难以割舍,在男婚女嫁人之大伦面前,谁也不会把女儿留在家里,除非是招赘。纵使古文化里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但血脉之间的亲情还是割舍不断的。所以,大多农家人乐意把女儿嫁在近处,反正都是种地嘛,到哪儿不都是种?随时想看女儿了,翻个山越个岭或者趟条河赶趟车就能看到。 刘嫂子一番话说完,在场的妇人都沉默了,都是有女儿的人,除了刘嫂子的女儿已出嫁外,花大嫂、玉兰和大舅母的女儿离嫁人不远,王冬梅的女儿才半岁多,也跟着忧郁起来。 还是王婆子心思活络善于活跃气氛,笑道:“完了完了,我罪过大了,都吓得不敢嫁女儿了!” 刘嫂子也跟着作怪,“糟了糟了,我家两小子还没娶亲呢!” 花大嫂噗嗤一笑,“我家还四个呢!这可咋整?” 气氛又活跃起来,王婆子道:“所以啊,男当婚女当嫁一辈辈都是如此,咱这些酸桔子心情,一代代都有人在尝,咱不用太在意,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众妇人又是一阵附和。 陆小乙特意去看春云,见她跟小丁并排站着,小丁双手利索的揪着面剂子,春云熟练的压着面饼,对妇人们的谈话好似充耳不闻。陆小乙也靠过去,挨着小丁一起揪面剂子,装着认真干活的模样,竖着耳朵听妇人们谈话。 吃罢晚饭,小庚被陆忠领去隔壁卧房,今晚陆忠、王玉金和小庚睡一个炕,玉兰跟娘家人挤到女儿们卧房,好在炕大,几个女人能挤下。 春云小乙小丁并排躺下,春云在姑姑家可不敢掀被子露大腿,规规矩矩的躺在被窝里跟小乙小丁说悄悄话。玉兰跟王婆子和娘家嫂子坐在炕头拉家常,王婆子最关心的还是玉兰与陆婆子之间的关系,玉兰一笑而过说一切都好,王婆子才放心,又问了城里商铺合作的事,担心女婿被人骗去,最有又扯到陆家大房头上,玉兰随口提了提陆思媳妇前阵子来帮工,最后吃不了苦就走了。 玉金媳妇道:“兰妹,你这儿还缺人不?” 玉兰笑,“大嫂,你要来吗?先说好啊你来可以,但你得先问过我哥才行,我可不想谁发起火来把我家土坑砸了!” 玉金媳妇朝隔壁莫须有的方向横一眼,“他也就敢收拾我,对你这个妹妹还是真心好的,再气也不会做出砸你家土坑的事来。再说了,我就是想来,家里一摊子事也走不开呀!” “那谁来?”玉兰瞟了一眼春云,向嫂子求证。(未完待续) 第162章 玉金媳妇摇头道:“不是春云,是我娘家一个苦命的堂妹。” “我那堂妹十年前定过一门好亲事,谁想临到成亲前几天,未婚夫竟得急病死了,男方家人到处说她是克夫命,一传十十传百把她名声传坏了,她也索性不嫁人在家当起了老姑娘,自从前些年我堂婶生病去了就由堂嫂当家,堂嫂这人心眼小,百般容不下我堂妹,我堂叔前阵儿也卧病在床,堂嫂更容不下堂妹了,我堂哥又是个怕媳妇的怂货,堂妹的日子眼可见的难过起来!” 王婆子也叹道:“你娘家堂妹我是见过的,模样不错也挺能干,在娘家当老姑娘这些年,家里家外的活没少干,你那堂嫂却是个嘴馋皮懒的,如今看你堂叔病倒在床,一准儿想着法子把你堂妹嫁出去。” “堂嫂是逼着她嫁人,可我堂妹不干,说把堂叔伺候走,她就去庵里当姑子去,不会拖累哥嫂一家!”说完,玉金媳妇叹道:“哎,她出生那会儿我都十岁了,抱着她玩,看着她长大,面团似得小人儿天天跟在我后面叫堂姐,谁想命这么苦!” 真是同遮不同柄,同人不同命。玉兰听得心酸,问道:“大嫂,你的意思是让你堂妹来我家帮忙烤饼?” “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总不能眼睁睁看她去庵里当姑子吧!我也想帮她一把,奈何家里是鱼生意总不能让她去肉市上抛头露面卖鱼吧?想来想去就想到你这里了。” 玉兰这边烤饼的人手已经足够,可听嫂子这么说,心里也有些不落忍,有心帮一把,可自家住房又不方便。西院那边倒是有空房,她又不想求到陆婆子跟前,于是把心里的顾虑跟嫂子说了一遍。 玉金媳妇也愁开了,如今玉兰家就三间房,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住个亲戚家的老姑娘进来,容易被人说三道四。玉金媳妇也不愿强人所难。叹道:“算了算了,住过来的确不方便,我再想想其它办法吧!” 陆小乙从被窝里探出头。提醒道:“娘,咱家明年不是要建新院子吗?到时候房间多了,多住一个人不算多,而且小婶还要生弟弟妹妹。总是有耽误的,多一个人帮忙随时能补缺。最好不过!” 玉兰想了想,觉得小乙说的也对,王冬梅还年轻,指不定哪天有了身孕。还得再请人,这样频繁的请人换人着实不好,可嫂子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一个老姑娘住到家里来,总是会被村里人说三道四的。两相为难,玉兰默默的思量着,最终还是决定帮人一把,何况身正不怕影子歪,谁要敢在她面前说长道短,她也不是怕事的人。 玉兰道:“小乙不说我还把建新院子的事忘记了,大嫂,你看这样行不,等明年咱家建了新院子,住房宽敞了再让她过来。” 玉金媳妇抚掌欢喜,“好好,这样最好不过!” “我那堂叔还躺在病床上的,也不知现在是啥样了,前阵儿我回去看他,又黄又瘦整个面相都被折磨垮了,堂妹说要伺候他走,也没个具体时限,若是堂叔不幸走的早,我便把堂妹接到王家暂住一阵儿,等你这边院子建好了再来,若是堂叔病好了,这事就看她自己的意愿了。”玉金媳妇也是真心在替她堂妹谋划。 陆小乙刚才忍不住提醒玉兰,也暴露了她没睡着在偷听她们谈话的事实。 玉兰道:“小乙,还不赶紧睡。” 王婆子笑着起身,“我来哄一哄,唱个招瞌睡的曲儿,保管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王婆子先帮孙女和外孙女掖好被子,见春云和小丁闭着眼,小乙却瞪着小眼睛看她,王婆子轻轻拍着小乙肩头的棉被,轻声哼道:“梦里有个月亮婆婆,会给娃娃做个馍馍,馍馍分给哥哥,哥哥咬个角角,馍馍分给姐姐,姐姐吃点沫沫,馍馍分给弟弟,弟弟咬个弯弯,馍馍分给妹妹,妹妹咬个尖尖……” 这是一首摇篮曲,可这样对一个小孩子唱怎么分食馍馍,你确定他能睡着?试想一个圆圆的馍馍,哥哥舍不得吃,只尝点边角,姐姐舍不吃,只舔点渣渣,弟弟贪吃咬一大口,圆馍馍变月弯弯,妹妹再咬去弯月的一个尖角,这个馍馍还剩多少?小孩子会从梦里哭醒吧! 没有童心童趣的陆小乙,很给面子的闭上眼睛,王婆子又哼了几遍,听她们仨呼吸都匀称了才轻手轻脚的回到炕头,低声道:“睡着了!玉金媳妇有话赶紧说,玉兰有身子不能耽误太晚!” 玉金媳妇小声道:“兰妹,白天不方便说,趁着孩子们睡下,我想向你打听件事,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屠子姓杨?常年在肉市租了个铺子卖肉?” 玉兰低声回:“有呢,嫂子问这个干啥?” 玉金媳妇道:“你大哥不是在肉市租了个摊子卖鱼吗?摊位不好,生意也不好,你大哥前阵儿又换了摊位,正好跟那杨屠相邻,平日里挺谈的来,有次说到儿女亲事,咱家有春云,杨屠家二儿也正适龄,这不,两人就说到一起去了吗?” 玉金媳妇想听听玉兰的意见,毕竟是玉兰和杨屠是一个村的,知根知底,省的冒冒失失同意下来害了自家姑娘。 玉兰想了想杨屠一家,对玉金媳妇道:“杨哥那人不错,咱们村的猪几乎都是他帮着宰和卖的,人缘好做事也敞亮,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他大儿杨志虎一年前娶的亲,二儿杨志文今年十七,少年郎长相端正身量也高,帮着他爹做猪肉生意风里来雨里去的,挺能吃苦,就是肤色黑了点。” “我没见过那小子,你大哥倒是常见着,说法跟你差不多。”玉金媳妇停顿片刻才抱怨道:“说实话,其它我都满意,就是肤色黑这点我不乐意,你大哥为此还骂我一顿,说我不会看人,目光短浅!” 王婆子道:“你也别怪玉金,男人的眼光跟女人不一样,男人都是看气力、看身板、看能不能吃苦耐劳、能不能赚钱养家,女人看得不外乎家境咋样,公婆好不好相处,姑嫂叔侄好不好相与,还有就是人才样貌,真要把男人女人的要求全满足,这样的少年郎早被人抢光了!” 理虽是这么个理,但玉金媳妇就是不痛快,嘀咕道:“我也是为春云考虑,你想啊,她以后回娘家,同龄的姐妹抱着白面团一样的孩子,我家春云抱个驴粪疙瘩,她心里能好受吗?” 当娘的一偏执起来,就是这样。 王婆子横她一眼,“照你这样说,那些肤色黑的人就别成家了?那些生出驴粪疙瘩的就不养了?你啊你,说起别人家的事来头头是道,一牵扯到自家人就变得胡搅蛮缠。” 玉金媳妇被婆母说教,心里虽有言辞,但面子上还是恭敬的,低头道:“娘说的是!” 王婆子一锤定音,“春云也是我孙女,我也得帮着谋划谋划,那杨家二小子究竟咋样,明天让玉兰把人喊来瞧瞧再说,不早了,睡吧!” 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声,然后挤着睡下。 陆小乙眼睛都闭疼了,感觉室内一暗,知道油灯被熄灭,赶紧睁开眼睛眨巴两下,瞧她偷听到多大的秘密呀!春云表姐竟是来相亲的,不,确切的说,应该叫相看。 虽然婚姻大权在长辈手里,但有些人家会为子女考虑,让他们提前瞅上一眼。于是,两家人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凑一起,拉拉家常套套近乎,其实是在查看对方言行举止,打探对方家境实力,合则谋,不合则散! 当然,也有很多盲婚哑嫁的情况,媒人一撮合,长辈点了头,这事就定下来了。 前后拉通一想顿时就澄明了,难怪大舅要亲自来送,难怪大舅母只带春云表姐,探望玉兰不假,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便是相看杨家小子,再打听杨家底细,至于后续安排,必须等到相看后再做定夺。 陆小乙猜春云表姐应该不知情,从她白天的表现就能看出来,不然不会那么大方自然,陆小乙琢磨着明天要不要跟表姐知会一声。 不知不觉已到夜深,外祖母的微鼾声从炕头传来,陆小乙想着事,数着鼾声迟迟睡不着觉,越是睡不着越喜欢翻动,总觉任何一个姿势都不舒服,枕头不舒服,被子不舒服,这里痒痒那里痒痒,又不敢动静太大怕吵醒身边的表姐和小丁。 就这样反反复复许多次,累了,才安宁下来了,目困人困恍恍惚惚间,感觉有凉风透进来,被窝里的热气散去不少,不用想也知道是春云表姐嫌热掀被子了。 陆小乙正犹豫要不要起来帮着盖上,不料春云自己坐起来,把脚下的被子捋平整,又才轻轻的滑到被窝里,久久不能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看来,装睡偷听的不止自己一个人呢!(未完待续) 第163章 陆小乙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好似一眨眼的功夫便鸡鸣声声,她不愿动弹,缩在被窝里继续睡,奈何不是一只公鸡在打鸣,是自家的、西院的、邻居家的、全村的、邻近村子的乃至整个鲁国的公鸡都一声接着一声的鸣叫起来,纵使你睡眠再好,也经不住如此多的公鸡集体大合唱。 恨不得把那吊脖子打鸣的公鸡的嘴壳子全部拴住,陆小乙气鼓鼓的坐起来,额前的刘海被她睡成耸起的造型,若是有镜子摆在她眼前,她一直准儿以为自己被公鸡精附身。 女人们都起床了,因外祖母和大舅母在,小乙小丁便轻松起来,灶房里的活儿不用她们做,扫完屋子院子便是喂鸡,陆小乙空前的亢奋,剁好的菜叶分成两份,小份拌上粗糠,大份拌上苞米面,对正欲端鸡食盆的小丁大声道:“慢着!让我来!” 小丁纳闷,疑惑的看着大姐,往常喂鸡大姐嫌鸡粪味大,选择剁鸡食,今天怎么大包大揽全都要做? 当然是小乙想公报私仇折磨公鸡了,只见她坏笑着端着鸡食盆儿过去,笼子里的鸡群已经疯狂起来,咯咯叫不停,栖息在鸡笼上层的鸡扑扇着翅膀跃下,围在食槽跟前等待喂食。 公鸡少,母鸡多,陆小乙围着鸡笼转,瞅准机会把公鸡揪住扔到旁边的小笼子里,丢给它们一盆粗康拌菜,余下的母鸡开心的吃着苞米面拌菜。 “打鸣辛苦了!给你们吃点好的!”陆小乙瞅着欢快啄食的公鸡坏笑道。 小丁不知大姐为何大费周章的把公鸡抓出来单独喂食,疑惑道:“大姐,粗糠赶不上苞米面吧?” 大表姐春云走过来,笑着对小丁道:“你还不知你这个大姐呀,就是个蔫坏的。她这哪里是给公鸡吃好的,分明是用粗糠拉鸡嗓子!” 陆小乙激动的冲到春云跟前,“表姐,你真懂我,你有没有办法让公鸡不打鸣,天天早晨吵死了!” 春云道:“两个法子,卖了或炖了。” 陆小乙指着春云一副我懂了的神情。“表姐想吃鸡了!” 春云脸颊一红。“谁想吃鸡了?分明是你想吃鸡,借着讨要法子挖着坑儿让我跳呢!” “好嘛好嘛,是我想吃鸡。”陆小乙笑着承认。然后朝着灶房的方向高声嚷道:“娘,中午宰只鸡,表姐说她想吃鸡!” 春云跳将起来,作势要捏陆小乙的嘴。小乙朝灶房喊话时就防着她呢,麻溜的往前院跑。春云在后面追,陆小乙比春云小五岁,个儿矮一截腿儿也短一截,没跑多远就被春云拎住领子。 陆小乙是擒着要死、放了要飞的那类人。赶忙拱手求饶,春云红脸道:“你还耍无赖不?” “不耍了,好表姐饶了我吧!” 春云嗔道:“明明是你嘴馋。却把我说成嘴馋之人。” 陆小乙想试探一下表姐昨晚是否偷听,小声道:“表姐。早饭后我带你去瞅瞅杨家老二去!” 春云脸唰的红了,丢开陆小乙,“说啥呢?听不懂!” 陆小乙捋了捋领子,往后院走,丢下一句:“不懂就算啦!” 春云赶紧跟上来,拉住小乙伏在她耳畔小声道:“真黑么?” 怎么说呢?陆小乙想了想,应该比包黑炭白些,跟古天乐的肤色差不多吧!可是怎么跟她形容呢,表姐又不认识古天乐,陆小乙挠挠头,让表姐等,跑粮仓里抓出一把小麦,“呐,比麦子颜色深一点!” 陆小乙肤色黄,麦子摊在手心里颜色不突兀,被春云白手接过去,麦子颜色变得深多了,真是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吓一跳,陆小乙心里默默为那个杨志文捏一把汗,若是跟她这样肤色黄的妹子站一起还凑合看,若是跟表姐这样的白肤少女站一块,陆小乙只能说,看月老的意思了! 春云把麦子还给小乙,并叮嘱她:“别乱说啊!这事祖母和娘都瞒着我呢,不能让她们知道我知道了,省的我娘又要拧我耳朵骂我偷听。” “表姐,你只要不脸红就能瞒过去。”陆小乙提醒道,“你皮肤白,最容易露陷!” 春云搓着脸颊,“见机行事吧,只要你不捣乱就行!” 陆小乙耸耸肩,“表姐,我一直很正经的好吧!” “别啰嗦了,赶紧把麦子放回去,早饭快好了。”春云话音刚落,小丁就出来喊她们准备吃饭。 如今秋收已结束,地里只有些收柴禾的活儿,吃罢早饭,玉兰对陆忠道:“你今天就别下地了,难得我大哥来一趟,你陪他坐坐。” 陆忠点头,玉兰又道:“大哥的鱼铺子刚好跟杨屠家的肉铺相邻,两人有次摆谈到你,关系一下就拉近了,平日里互帮互助挺有情分的,趁着今天大哥在,你去杨哥家看看,请他们父子过来坐坐呗!中午一起吃顿饭,喝喝酒说说话,交情深了往后在肉市也有个帮衬。” 陆忠道:“杨哥天天都要卖肉,今天指不定不在家!” 这事倒不用陆忠操心,昨天王玉金没去卖鱼,换成王玉银去的,顺道给杨屠带了口信,杨屠又不是傻子,今天肯定在家等着呢! “你去看看呗,他若在家就请来,若是不在,往后有机会再聚,对了,还有杨家嫂子别忘了请。” 陆忠起身道:“好,我这就去。” 陆忠一走,玉金媳妇就紧张起来,这感觉跟她当初定亲时一样,又喜又怕。如今轮到自家女儿说亲,她这当娘的又开始忽喜忽忧起来。 往常有媒婆上门,都是王婆子出面应对,毕竟王婆子年纪资历摆在那儿,有她场心不慌。可今天不一样,是在出嫁的小姑子家相看,而且不是媒人来牵线搭桥,而是当面锣对面鼓跟男家相看。玉金媳妇手心已经微微出汗,难免焦躁,王婆子则表情平常的坐着,跟玉兰轻言细语的说着什么。 春云规规矩矩的坐在小丁身边,翻看一个鞋底上的八角花,她是不敢挨着陆小乙坐的,那个蔫坏表妹她不得不防,万一表妹故意使坏,把她闹个大红脸就尴尬了。春云稳稳神,装着不知情的模样,比起她娘来,春云倒显得大气一些,镇定的神色颇有几分王婆子的风范。 陆忠很快回来,笑着跟玉兰道:“今天运气好,杨哥正好在家歇息,肉铺子让他大儿看着的。我去请他,他可高兴了说收拾收拾便过来。” 玉兰笑,“太好了,趁着杨哥还没来,你赶紧去宰只鸡,我一会儿去小铺子买些肉,咱中午整几个硬菜,你们好好喝几杯!” 陆小乙提醒道:“爹,宰只大公鸡哟,下蛋母鸡不要宰。” 兢兢业业的大公鸡今天真是倒了血霉,早上吊几嗓子把命都搭上了,陆小乙默默念着阿弥陀佛,早死早超生,来生别再做公鸡了。 杨家人来的太快,陆忠还在汤鸡拔毛呢,杨屠便携家带口上门了。 杨屠穿一身八成新的藏蓝细棉布衣衫,许是往常习惯看他穿麻布短褐倒腾肥猪,如今看他穿这身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连他本人都有些手足无措,往常彪悍的性子被一身衣服捆束住了,百般不自在。 杨屠媳妇穿豆绿衣裙,系墨绿色腰带,头发梳的妥妥帖帖,发髻上插一支素银簪子,绿色虽跟她黯哑的肤色不搭,但整个人收拾的干净利索,看起来比往常年轻许多。 至于今天的主角杨志文更是收拾的干净整洁,想必是刚洗过澡,头发看起来还未全干,因着急出门被束成一团微湿的发髻。你若问怎么看出来的,只需要跟他往常的形象做对比就好了,往常因经常捆住运猪宰猪,头发根本没有服帖的时候,随时都是一副在强抢民猪的凌乱摸样,而此时此刻,他头顶及两鬂有明显的梳齿痕迹,发髻挽的整整齐齐,深色的脸颊上浓眉大眼,有一种少年郎的虎虎朝气! 更夸张的是,杨志文提着一只猪后腿,是的,一整只猪后腿,少说也有二十来斤,就这样轻轻松松提过来了。 陆家人和王家人都楞住了,这只是相看呢!不是定聘!你们大大咧咧提一整只猪后腿来陆家是什么意思?即使是不好意思来陆家吃饭,随便提两斤肉来也行,干嘛要提一只猪后腿啊?这样会显得你们很急切好么? 还有就是,你们不能用个草帘子或者筐子遮一下么?村里人多眼杂,飞只蚊子都要分个公母,你们这样提着猪腿一路走来陆家,不是把陆家往风口浪尖上推么? 玉兰显然不知怎么应对了,还是王婆子反应快,笑着对玉兰道:“客人来了赶紧招呼啊,茶水都备好吧!” “好了好了!”玉兰反应过来赶忙应答,然后笑着招呼杨家人进屋坐,又让陆小乙去后院喊陆忠。 陆忠正在烫鸡拔毛呢,急着出去待客,拔鸡毛的活儿理所当然交给陆小乙。 拔鸡毛并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好比连铁砂掌,手要不怕烫,揪着鸡毛赶紧拔,还不能把鸡皮烫过,省的连毛带皮扯下来,鸡皮再少也是肉,还是要珍惜是不? 烫过水的鸡毛有股怪味儿,陆小乙屏住呼吸迅速的拔着,直到公鸡变的白裸裸才放到菜案上的盆里,并用锅盖盖上,再压上一个盆儿,谨防飞檐走壁的好吃猫来偷食。收拾鸡毛时,陆小乙挑了些公鸡的红尾羽,打算做个鸡毛毽子,也算对得起英勇赴死的公鸡了,做个毽子留个念想吧!(未完待续) 第164章 陆小乙捏着一撮鸡毛到前院,见阳光正好,便把鸡毛晒在窗沿上,唯恐秋风乍起把鸡毛吹跑,又寻来一截树枝儿压住。 厅堂里传来愉悦的交谈声,大嗓门的大舅和大嗓门的杨屠称兄道弟聊的正欢,重低音的陆忠陪坐在一旁偶尔插话。没有杨志文的声音,陆小乙进厅堂一看,只见他正襟危坐于一旁,极其规矩。 陆小乙朝他笑了笑,往隔壁房间走去,杨志文目光也紧紧跟随,奈何门小屋深,不见佳人影。直到现在,杨志文还没见到春云的面呢,心中藏了一只小鹿儿,跌跌撞撞在他拳头大的心儿上踩着,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隔壁屋,玉兰做纽带把娘家人和杨家媳妇连成一片,坐一起和和气气的拉着家常,陆小乙进屋便坐到春云身边,装模作样的看春云和小丁摆弄两只鞋垫子,再偷偷看春云的脸色,粉白粉白的还算正常,再看她摆弄鞋垫的手,手背色白,手掌上有深色的茧子。 农家姑娘嘛,没有茧子是不可能的,有些人遗传到白皙的好肤色,不易晒黑却容易晒伤,像陆小乙这样正常的黄种人的肤色,不容易晒伤却容易黑,还有一类肤色黑的人,更容易晒黑了。 陆小乙觉得肤色不重要,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可有些人却很在意肤色,就比如眼前这位杨家媳妇,大约是因为自身肤色偏黑,对找个白儿媳的渴望尤其强烈。陆小乙不知杨家媳妇第一眼见到春云是什么表情,她只知眼前的杨家媳妇频频往春云脸上看,嘴角上翘止不住的笑,定是满意极了。 再看她大舅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不熟悉的人一定觉得她很温和,就是这样微笑淡然的人,陆小乙却知道不是那样的,大舅母高兴起来的劲儿跟大舅有一拼,是那种很爽朗的笑,笑得眉眼都看不见。 由此可见。大舅母对杨家人是不乐意的。 外祖母王婆子倒是表现正常。跟杨家媳妇拉起家常来满脸堆笑。 杨家媳妇是个爽利人,说起话来好似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不然也不会做出让儿子提着猪后腿上门的事。 就这样。两人从田间地头说到屋前屋后,从春耕秋收说到五谷六畜,从孝悌持家说到勤勉兴业。与其说是拉家常,实际是在向对方展示自己的身家。多少田地,多少房舍。多少产出,多少牲畜、还有人伦孝悌及兴家置业。 当然,说也只是点到为止,吹嘘谈不上。也没必要,毕竟乡村没秘密,都知根知底。好多事情一打听就出来了。 玉兰见时辰不早了,起身笑道:“杨二嫂。你跟我娘慢慢聊,我去灶房整些酒菜。” 杨家媳妇起身,“我也帮忙去。” “不用不用,我家两姑娘搭手就行。”玉兰赶忙止住她,“我娘难得来一趟,我看她跟你能聊到一起去,有劳你陪陪我娘,做饭的活儿就不劳你了。” 王婆子也笑着说:“玉兰说的对,难得遇到你这么爽利的人儿,你就陪我多坐一会儿。” 玉金媳妇起身道:“我去灶房帮兰妹吧,春云,你也去。” 王婆子知道儿媳不乐意,挥手道:“去吧去吧,我知道你们嫌我老婆子唠叨,不愿意听的都去灶房帮忙。” 于是,除王婆子和杨家媳妇外,其余人等都起身离开,路过隔壁厅堂时,陆小乙特意去瞅杨志文,先前错过了杨家媳妇见春云时的表情,这会儿可不能再错过杨志文见春云时的表情了! 杨志文一眼就瞅到春云,眉眼间瞬间迸发出那种欣喜和满意让他整个人变得鲜活起来,好似以前十七年的生命都在蛋壳里糊着,此刻被人用力把蛋壳砸碎,他探头才发现另一片广阔的美丽天地。 杨志文不由自主从凳子上起身,眼神热烈如两团燃烧着的小火。 春云眼神余光早感应到有人热情的看着她,心里又羞又臊又好奇,不由扭头朝厅堂里看去,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郎直愣愣的站在那儿,高高的壮壮的傻傻的憨憨的黑黑的! 春云白皙的面容染上三月的桃花粉,转而又成了五月的榴花红,赶紧扭头不看他,继而又低头看地,急急的跟在她娘身后。陆小乙偷着笑,也不知道表姐心里怎想的?对黑炭杨志文满意不满意? 春云的身影快快的消失在门口,杨志文朝着她离去的方向楞了好久神,才失落的坐下,不再是先前那样正襟危坐,而是彷徨不安如坐针毡。 少年情动的模样,惹得王玉金、杨屠和陆忠哈哈大笑,杨屠道:“瞧我家这傻小子,跟失了魂似得!” 陆忠道:“少年郎嘛,正常正常,想当年咱们这么大的时候也这样*过!” 王玉金大笑着朝杨志文道:“黑小子,过来陪叔说说话。” 杨志文一直对自己的肤色很在意,他爹说他黑,他心里都会不爽快,这会儿被王玉金大嗓门喊着黑小子,他却乐开了花,激动的坐到王玉金身边,毕恭毕敬有问必答,惹得他爹都鄙弃的看他好几眼。 再说灶房里,杨家送来的猪后腿还直溜溜的挂着,小乙小丁围着它看,甚至还伸手指去戳后腿肉。 玉兰道:“你俩乖乖的,别去戳弄它,一会儿杨家人走还得让他们带回去。” 玉金媳妇也是这个意思,不满道:“这家人做事太莽撞,只说私下里相看相看呢,他们就送只大猪腿来,这,这叫什么事嘛!把人将在这里,同意了吧,好似咱看中他家的大猪腿,不同意吧,那猪腿又怎么处置?” 春云趁机羞臊道:“娘,合着你们来姑姑家就是了这事,怎不早跟我说?羞死人了!” 玉金媳妇说漏了嘴,一边拍嘴一边笑,然后跟春云道:“就怪你爹那急性子。非要说那黑小子好,有哪里好了?黑的跟锅底灰似得,反正我是不乐意!” 春云实话实说:“娘,你也太夸张了,他比锅底灰差远了!” 陆小乙趁机把灶台上一只小铁锅提起来,把锅底朝向玉金媳妇,嬉笑道:“大舅母。锅底灰在这里呢!要不你提到厅堂里跟他比一比?” 玉金媳妇横陆小乙一眼。笑骂道:“机灵鬼儿!赶紧把锅放回去,摔烂了你赔去?” “我赔就我赔!我的私房钱买口锅还是够的。”陆小乙得意的把小铁锅放回原位,拍拍手。朝春云眨眼。 小丁乖巧道:“大舅母,志文哥挺好的,有次我和小庚放牛,小牛不听话往别人庄稼地里走去。我和小庚牵不住,恰好志文哥瞧见。主动过来帮忙把小牛犊抱到山坡上去了。” 春云捂嘴笑道:“抱?他把小牛犊抱着走?” 小丁点头,“嗯,就是夏天那阵儿,小牛犊还没现在大呢。”小丁学着杨志文当时的样子把小乙腰腹环住。“志文哥双手就这样一环,小牛犊就被他抱起来了。” 陆小乙不由回想到当初杨屠把杨志文扛在肩上的场景,果然虎父无犬子啊!杨屠能把两百斤的肥猪利利索索的捆起来。杨屠的儿子收拾一头稚嫩的小牛犊就更不在话下了。 小丁环着小乙的腰腹,故意使坏挠了几下。小乙痒痒的厉害,扭捏着要挣脱,小丁咯咯笑又挠几下,陆小乙又跳又笑,小腰扭的更夸张了。 玉兰见两个女儿在灶房里玩闹起来,嗔怪道:“好了好了别闹了,赶紧烧火去,咱先把鸡烧上,昨天带来的鱼也能烧一大盆儿,再添几个素菜就行了。” “我来杀鱼!”玉金媳妇自告奋勇,捋着袖子就去木桶里捞鱼。 早晨还活着的胖头鱼,这会儿已经翻白肚皮了,两腮在水里微微扇动,玉金媳妇道:“这劳什子鱼,就不能多活几天?” 玉兰笑道:“鱼儿哪能离了水。” 陆小乙道:“呐呐,我听说过两个方法能让离水的鱼儿多活些时辰,一种叫弓鱼术,就是用绳索把鱼尾和鱼鼻扎牢把鱼弯成弓形,能让离水的鱼儿活一两天呢,还有一种把纸用水泡湿后糊在鱼眼睛上,大约能活一个多时辰吧!” 玉金媳妇惊讶极了,“小乙,你从哪里听说的?真的假的?” 陆小乙想了想,又把余粮拉出来当挡箭牌,“我从粮哥那里听说的,他爹当年跑镖走南闯北见识可多了,他爹把这些道听途说的事当故事跟他说,他又告诉我了。” “啧啧,那个什么弓鱼术真厉害,鱼儿离了水还能活一两天,这不成神鱼了吗?回去让你舅舅他们琢磨琢磨。” 陆小乙道:“具体怎么弄粮哥也不知道,只说南边的渔人都那样弄,不过我觉得这个法子太残忍了,明明可以痛快死,却被人做成弓鱼,生生折磨两天才死。” 玉金媳妇点头赞成,又说道:“第二个法子也行啊,可纸张太贵,用来糊鱼眼睛不划算。” “大舅母,又不是用纸把鱼整个包住,就是用小小的一块糊住眼睛而已,费不了多少纸的!” “一条不费,一百条呢?一塘鱼呢?” 玉兰笑道:“你们也别争了,依我看那个什么弓鱼术就是道听途说的事,即使真有这么一回事也是鱼人捕到一条两条的鱼为之,跟大哥这样养鱼卖鱼不一样,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适用,不做考虑。至于小乙说得那个纸糊鱼眼睛的法子,我觉得还行,往后你们走亲戚,就这样把鱼眼睛糊上,省的大桶小桶折腾人。” 玉金媳妇想了想,觉得玉兰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不再纠缠什么弓鱼术和糊眼睛,专心收拾胖头鱼来。(未完待续) 第165章 陆忠原以为请杨屠一家来是因大舅哥的缘故,玉兰临时起意而为之,随着杨屠一家穿戴一新且提着大猪腿而来,陆忠就觉得纳闷了,通过后来的谈话和杨志文的表现,陆忠也看出其中的门道,原来竟是两家人给儿女相看的。 所以中饭时,陆忠因情况特殊没有请陆寿增和陆勇过来喝酒,而是每样菜都装些给他们送去。 陆寿增摆手道:“我知道你孝顺,吃个蚂蚁都想着给爹娘掐个腿儿,往后别这样了,都留给客人吃吧!人来客往的,饭桌上肉少了显得主家不热情!” 陆忠笑道:“爹,原本想请你和二弟过去喝酒的,但今天有些不便,大舅哥和杨哥要谈点生意上的事,只好委屈你们了,我保证等他们事情一了,我整几个下酒菜请你和二弟过去喝点!” “行啊,怎么都行!赶紧过去吧,别人客人等你!”陆寿增朝陆忠摆手。 陆婆子全程黑脸,见陆忠要走,才阴阳怪气道:“啥事那么重要,连你爹都不能去?不会是有人送猪腿上门,你想藏着掖着吧!” 陆忠苦笑,“娘,无功不受禄,咱只不过请杨哥吃顿家常饭菜,他太过客气便送了只猪腿来,咱怎么能收呢?一会儿还得变着法子还回去!” 陆寿增气得骂陆婆子,“你一天正事不干,尽盯着东院那边看啥?一个家好不容易清净几天,你又想没事找事是不?”又对陆忠道:“赶紧过去,别让客人久等。” 陆忠点头,转身出了正房,背后传来陆寿增呵斥陆婆子的声音。陆忠苦摇头笑着,到了自家厅堂才换上笑脸,招呼大舅哥和杨屠父子入座。 王玉金和杨屠都是好酒量,陆忠不敢跟他们拼酒以吃菜为主,杨志文滴酒不沾,神思恍惚的吃着菜,看起来胃口也不甚好。 吃罢中饭。杨屠一家就要告辞了。玉兰让陆忠把猪后腿提出来,这么重的礼是不能收的。 杨家人说什么都不愿意收回,两家人就这样僵持着。还是王婆子出面说道:“今天这事咱们都心照不宣,你们送只猪后腿也是对咱们的看重,这份情咱心领了,但猪后腿你们必须收回去。只有这样,咱两家才能心平气和的往下谈。是不?” 杨屠媳妇跟王婆子说了一上午话,如何不懂王婆子的意思,而且王婆子是个说话能做主的长辈,听她的准没错。于是,杨屠媳妇笑着回道:“怪我怪我,一高兴起来就爱犯糊涂。这只猪后腿的确送的不妥当,我们这就拿回去。改天再另请你们过我家一聚!” 王婆子只点头不回话,陆忠赶紧把猪后腿拎到杨志文跟前,谁拎来的当然由谁拎回去。 杨志文来的时候提着猪腿意气风发,回的时候提着猪腿心情惆怅,在他的意识里,陆家人和王家人不收猪腿就是没看上他,先前那只在他心口狂踩的小鹿儿,此时已经瘫倒在它心上呦呦哀鸣,那种心酸难过、那种无奈无助,让情窦初开的少年郎红了眼睛。 默默的提着猪腿埋头走在前面,杨屠和杨屠媳妇在后面慢慢商量着什么。 陆家这边,玉兰和王家人也要商量此事,玉兰笑着对春云道:“春云,你八角花绣的好,小乙小丁早嚷嚷着向你学,趁着这会儿有空,你带她俩去隔壁屋练练去吧!” 春云点头,笑着招呼小乙小丁跟她走,小庚也嚷嚷着要去,春云朝他招手,小庚屁颠颠的跟上来。 陆小乙撅着嘴,腹诽道:这是商量表姐的亲事,却不让表姐参与,难道不问问表姐的意思吗?再想想她和余粮,陆小乙头垂的更低了,要不是她偷听到爹娘的谈话,她肯定到现在都不知道她跟余粮的事已经定下了;要不是她也心仪余粮,她到现在还不会反应过来,她爹娘至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她的意思。 即使是觉得她年幼,即使是觉得余粮人品好,即使是因她跟余粮走的近,再即使是因她腿有问题……不管多少即使、多少原因,不可否认的一个点就是:她爹娘从来没有问过她心不心仪余粮?愿不愿意嫁给他? 想到这里,陆小乙心里有些凉,有些难受,不是说她矫情,而是她作为一个从现代社会穿越来的人,从一个健全人性化的社会体系穿越到一个封建愚昧的社会体系,心中那股不甘不服不屑不愿的反抗情绪猛然爆发,可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有种茫然无助的感觉。 陆小乙悻悻然来到隔壁,见春云和小丁拿出针线篓子有模有样的研习着,心里有些酸,只觉自己如此,表姐如此,小丁往后也会如此,都会由父母来把关选夫婿。自己跟她们比起来,幸运的是父母选的是她心仪的。表姐呢?小丁呢?还有小庚、刘宝申强他们呢?各自的命运又将如何? 有人说看透了就解脱了,陆小乙觉得不然,此时她看透了,却心酸! 她若是表姐这样土生土长的纯情少女,被父母指定一个靠谱的人,嫁过去后生儿育女慢慢过日子,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吧!因为这里世世代代的女子都这样的。而陆小乙不同,她是穿越来的,她会为表姐不值,会反感长辈的包办手段。 可又能怎样呢?怂恿表姐婚姻自主吗?或是把自己怪异的言论公之于众,然后被人看怪物一样看待吗?陆小乙摇头,她只是一个潜藏在古代的现代人,她普通,她只能入乡随俗,尽管前世的观念会时不时的跳出来折磨她,她也只能暗暗对比,暗暗腹诽,暗暗告诫自己接受这个时代,能改变的尽量去潜移默化的促进它改变,不能改变的尽量去规避它带来的伤害。 陆小乙不想去想这些,她觉得她这是在自寻烦恼,她努力去想些开心的事。比如小姑陆莲,当初跟邱福就是两心相仪,在邱福的努力争取下,两人喜结连理终成眷属。再想想喜鹊,对她吐露心思喜欢李长生,虽不知道往后喜鹊的路会怎样走,陆小乙相信只要李长生对喜鹊有心。这事也不难! 陆小乙心思百转千回。一会儿悲观一会儿乐观,一会儿颦眉一会儿摇头,春云笑道:“小乙。你中邪啦?” 陆小乙不想让表姐看出她的愁绪,笑着反问:“表姐,你中邪没?” 春云疑惑,“我好好的中什么邪?” 陆小乙坏笑着提醒:“中猪腿的邪呗!” 春云脸儿瞬间红个通透。捏着针威胁她:“信不信我把你嘴缝起来!” 陆小乙看表姐脸色潮红,想必对杨志文还是有几分喜欢的。若是长辈商量出来的结果是不同意呢,表姐会不会有些遗憾和难过,往后再说亲,再偷偷相看。还会这样羞臊难堪吗? 陆小乙不知道,因为她不是春云,猜不到她的心思。但她能偷听到隔壁几人的谈话。因为她惯于做这事知道哪里最适合的偷听,于是蹑手蹑脚的走到高柜旁。那里有一个圆圆的小墙洞,也不知道当初是做什么遗留的,如今被一个圆木楔子塞住,只需轻轻拔出来把耳朵贴上,只要隔壁不是刻意压制音量,保证全都清晰可闻。 春云惊讶的指着小乙,小丁倒是习惯小乙干这事,捂嘴偷笑,陆小乙回头朝她们做了个虚声的动作。 小庚觉得好玩也凑过来,“大姐,你撅着屁股干嘛呢?” “放屁呢!你要不想闻就走远点!”陆小乙故意道。 小庚立即捂住鼻子,却不走,“我不怕臭!” “别说话,等着大姐给你放个大响屁!”说着话陆小乙把耳朵凑到墙洞上,仔细倾听。 前面说的话她已经无从知道了,这时说话的是大舅王玉金,他嗓门大,听起来不费劲,只听他道:“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那杨家小子有啥不好?浓眉大眼瞧着多精神,身板壮实,牙口也好,笑起来白晃晃的!” “牙你也看?又不是挑牲口!” 王玉金道:“牙好身体才好,说了你也不懂。” “牙再好我也不乐意!”玉金媳妇说不过他,丢下一句就开始生闷气。 “娘,你说!你觉得杨家小子咋样?”王玉金开始向王婆子求救了。 王婆子却把话题抛给玉兰,“玉兰,你说说,我先听听你的意见。” 玉兰想了想才说道:“要我说,这事还得问问春云的想法。” 听到这里,陆小乙腹诽:你当初咋没想过问我的想法?幸好粮哥是我喜欢的,不然又得生出多少事来。 只听玉兰道:“春云毕竟是第一次见杨家小子,其实也不能算见,不过是瞅一眼的工夫,哪能一下看个透切,问她的意见也不过是探探她对杨家小子的眼缘如何?合了眼缘,咱们才能接着往下商量呀!” 玉金媳妇道:“兰妹,小乙跟那余家小子的事你也问她意见了?” 这正是陆小乙纠结的问题。 玉兰笑道:“还用问吗?她那点小心思我早看出来了,这孩子心神醒的早,我和他爹觉得余家小子不错,也就顺水推舟了,她要像小丁那样懵懂不开窍,我才不会这么早把事定下来呢!所以啊,儿女的心思也是要考虑的,家境再好结一对怨侣也是害了儿女。” 陆小乙如同吃了个野山杏,从嘴酸到心里去,惭愧的红了脸,先前还就因为家人避着表姐商量亲事,让她有种替表姐鸣不平的冲动,加之联想到她和余粮的事也未得到玉兰的事先问征,不免生出一种忿忿不平和伤心烦躁,这会儿听玉兰这么一说,她先前那些负面情绪全都烟消云散了。 王婆子道:“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当长辈的就得给孩子们把好关。咱们这些乡里人圈子小,少年少女们从小到大熟识的同龄人除了同村的就是亲戚家的表兄妹,少不了生出一些小心思,咱们当长辈的就得把眼睛擦亮了,哪些心思可以有,哪些心思必须断,都得替孩子们考量好,毕竟婚姻大事是结两姓之好,是两个家族的事!” 又道:“孩子们年纪小没阅历,看人看事总归是偏颇短浅的,这就需要我们用过来人的眼光替他们相看,用过日子的经验替他们衡量,咱们的老眼光虽然比不上他们眼里的情啊爱的,但论过日子的经验,他们却赶不上咱们,什么都是虚的,把日子过好才是实打实的!” 王婆子后面说的这段话,表达出来的意思,陆小乙表示理解,不止是古代,包括现代社会的很多家长都是这样想的,区别在于古代是父母包办,他们觉得好便是真的好,儿女成家了就得安安心心过日子。现代提倡自由恋爱,太自由了也是有弊端的,来来回回有人来了有人走了,有人负心有人伤心,有人行骗有人被骗,有人追名有人逐利,有人结了有人离了还有人剩了,最后麻木了累了…迷茫了…(未完待续) 第166章 “娘,说了这么多,你也没说那黑小子到底行不行?”玉金媳妇焦急道:“模样我倒是不挑,就那肤色我看不上,跟咱家春云站一起,好比那乌鸦站在白鹅旁,煤球儿沾在面团上,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王婆子斜睨她一眼,淡淡道:“咱们村那个哈喇三长的白,你同意吗?” 玉金媳妇负气,不满道:“哈喇三是个傻子,我怎么可能同意?” “你说你纠结这些干啥?远了不说,就拿玉金来说吧,说亲那阵儿也是唇红齿白肤色嫩,再看看现在的他,浓眉大眼大嗓门,皮粗肤黑络腮胡,丢出去跟个小老头似得,吼一嗓子吓得小孩子哭爹喊娘!” 王玉金听他娘这样说他,不乐意了,“娘,你能说点实话不?我说亲那阵儿怎会是唇红齿白肤色嫩?我那时只比现在少了胡子而已!”原来是对他少年时的模样不满意,喜欢现在粗犷的一面。 王婆子不接他话,接着先前的话题说道:“田间地头多少农活等着他做,妻儿老小等着他养,风里来雨里去,日头晒心火烤,再鲜嫩的少年郎一旦成家迟早长成粗糙的农人,光看皮囊没什么用!” 玉金媳妇也不是傻子,听婆母绕来绕去说这么多,全是针对肤色这点说事,定是婆母觉得杨家小子不错,于是直问道:“娘,你是不是同意杨家小子?” 王婆子却不急着答,缓缓说道:“先说杨家小子,年岁跟春云相当,长得也精神,个子高高大大。身板壮壮实实,个人条件没得说。” 完全不提肤色黑这茬,又道:“我今天跟杨屠媳妇拉家常已经打听过了,杨家三代屠子,杨家祖父那一代只是走村串户帮人宰猪,单纯赚个手艺钱,到了杨屠这一代。不仅帮宰猪还帮卖肉。在城里肉市租了铺子,就凭这点就能看出杨屠这人脑子灵活,而且有主见有魄力。两个儿子都能管束住,不会让他们胡作非为。” 陆小乙听到这里捂嘴偷笑,暗道外祖母一定不知杨屠管教儿子的方式,就跟捆猪一样!儿子若不服。他上前提手拽腿扛肩上,再一丢。面子里子全丢完,儿子就服了! “他家有十来亩田地每年粮食产出足够一家人嚼用,院子比陆家这套大,有驴和驴车。还有赚钱的营生。杨屠媳妇是个心直口快的,跟她聊了一上午,都是有话直说。没那么多弯弯拐拐的心思,这样的婆母相处起来不累。还有她家大儿媳。玉兰也说了,是个老实人,将来妯娌关系也好相处。还有玉兰在这边帮衬着,春云嫁过来也有个照应不是?” 玉金笑道:“对,娘说的对,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就是说不出来!” “你少喝点酒,这些话也能琢磨出来!” 王玉金挠头嘿嘿傻笑。 王婆子又道:“那杨屠媳妇话里话外都夸赞玉兰性子温和,勤劳会持家,为人处世也极为妥帖,姑姑是这样的,娘家侄女又能差到哪儿去?想来杨家媳妇对咱家春云是极满意的,她家态度明确了,咱家也拿个态度出来吧!我这做祖母的是同意这门亲事的!” 王玉金更是没意见,激动的赞成,玉金媳妇不说话,还在天人交战中。 玉兰道:“娘,这事你们先别着急定,毕竟杨家那边还没回话,你们回去跟爹再商量商量,再问问春云的意思,若是没意见,再通知杨家不迟!” 王玉金道:“问啥呀?这事我爹一准儿听娘的。我跟杨哥铺子挨铺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要同意明天就能回话。” “那等杨家回话了再说吧!反正这事我是同意的,老大媳妇想不通就慢慢想,春云毕竟是你的女儿,你这当娘的心里过不了关,往后女儿女婿回门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女婿没面子女儿心里也不会好受!” 王婆子说完,都没人说话了,恰好帮忙做饼的妇人来了,玉兰道:“娘,你和大哥大嫂再好好说说,刘嫂子她们来了,我去张罗烤饼去。” 王婆子起身道:“我也去帮忙。” 王玉金嚷嚷:“娘,咱得回王家坝了,我明儿还得进城卖鱼。” “要回你俩先回,我带着春云再住一天,明天让玉堂过来接。”王婆子还想跟玉兰打听打听杨家的情况,决定多留一天。 陆忠道:“大舅哥难得来一趟,不如多留一天,晚上咱再喝点。” 王玉金一听喝点,笑道:“行!多留一天,省的玉堂驾车来来回回的接。” “我也帮忙烤饼去!”玉金媳妇起身,跟王婆子和玉兰一同出了厅堂。 没得听了,陆小乙才弓着背走到春云身边,春云笑道:“咋成驼背儿了?” “你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看看!”陆小乙匍匐在椅子扶手上,“表姐,帮我锤锤,我便告诉你听到啥了?” “你爱说不说,我也没心听。”春云说着话,锤打起陆小乙的后背来。 小庚还跟在陆小乙身后,“大姐,你不是说要放个响屁么?我一直等着呢!” “小牛倌赶紧放牛去!”陆小乙朝小庚挥手。小丁哦了一声,想起今天的牛还没放,便带小庚出去了,屋里剩下小乙和春云,陆小乙贼笑道:“表姐,你猜我听到啥了?” 春云脸颊一红,“我怎么知道!” “那你为什么脸红?” 春云手上使劲,一把按住陆小乙就挠她痒痒,陆小乙咯咯笑着求饶,在快被痒死的刹那,春云松了手,“哼!小不丁丁的人儿,还跟我来这一套,快说,偷听到啥了?” 陆小乙赶紧如实交代,一句话一个字一个停顿还有她脑补来的表情和动作,都分毫不差跟春云说一遍。 春云的脸色一红再红,最后红的像擦了一整盒胭脂,又像傍晚一团被夕阳烧红的云朵,娇啐道:“谁让你说这么多,你就直说我娘嫌他黑,我爹和祖母同意就行了呗!” 陆小乙撅嘴道:“我这样声情并茂详详细细也是对你负责啊,让你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好似你也参与讨论了,然后为自己的将来拿主意!表姐应该感谢我才对呀!” 春云道:“祖母和爹娘拿主意就好了,我是爹娘养大的,他们供我吃供我喝还供我穿和用,相信他们不会害我。你让我拿主意?我还真拿不出注意来,我对他不熟,对他家里情况也不了解,只能说第一眼看他还不错。祖母说的对,我现在年轻没阅历,看人看事总归是偏颇短浅的,他们是过来人,帮我相看、替我衡量,总比我自己单凭一眼之缘就定夺的好吧!” 陆小乙就这样傻呆呆的看着表姐,这是很实际很符合这个时代的一种想法。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正常的人家,表姐这种想法应该是女儿家的主流想法了吧!即便出现卖女儿这类情况,也得遇到王冬梅那样贞烈的性子才能做出跳崖反抗的事,遇到软弱认命之人,也只有听之任之了! 表姐的想法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正常想法,陆小乙表示理解,也懂她的意思,若是大舅母同意,表姐是没意见的。 再想想杨志文,陆小乙觉得也不错,跟表姐还是很般配的,如此看来,月老对杨志文还算不薄。 春云等脸上的红晕消退,便起身去后院帮忙烤饼,陆小乙想去的,又不放心小丁小庚放牛,毕竟小牛犊长大了不少,生怕他们牵不住,于是跟玉兰报备一声,便去了溪边。 小牛好似知道秋去冬来无鲜草,它想吃新鲜的草叶要等到明年开春,所以,这阵儿趁着有草就猛吃,迅速的积攒能量。好在牛有四个胃,胃口超级壮,不管是夏日茂盛的青草,还是秋季枯黄的衰草,它都匆匆用舌头卷进嘴里,再存进胃里,没事的时候反刍打发时间。这种没事就从胃里反点东西进嘴里咀嚼的习惯,在牛的世界里或许是其乐无穷幸福满满的一件事,在人类看来就太重口了。 陆小乙折根柳条儿边走边甩,一旦小牛要往树林里走,她便上前把牛轰回去,小丁小庚又懒洋洋的晒着秋阳,有了大姐,她们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啥事不用管,大姐去做就行。 这时,远远过来一个人,陆小乙眼尖,一下就认出是杨志文。 杨志文老远就朝小乙姐弟笑,肤黑显得牙白,笑容也显得干净明朗。 平时遇到他,陆小乙不会多想,今天不一样了,中午才跟她表姐相看完,这会儿就出现在她们面前,肯定想打听些什么,陆小乙招呼道:“志文哥,你干啥去?” 杨志文嘿嘿笑:“下午没事闲逛呗,本想去余家找余粮说说话的,谁想他家没人,我沿着山路下来就瞧见你们姐弟在这里放牛,就过来瞧瞧,万一牛不听话往庄稼地里去,我也能帮上忙是不?” 小丁老实道:“志文哥,如今庄稼地都空了,牛不会去的。” 杨志文挠头,是哦,庄稼地里的粮食都收完了,牛不会去的,这个借口找的太逊了。(未完待续) 第167章 “我这会儿也没事做,我帮你们放牛吧!”杨志文从旁边的柳树上折下一根长枝,一副积极帮忙的模样。 陆小乙知道他想问什么,故意不开口,也学小丁小庚坐在一块石头上晒太阳。 杨志文甩着柳枝儿明显心不在焉,牛都快进树林子了,他还在原地甩柳枝儿。 陆小乙嚷道:“志文哥,牛跑了!” 杨志文速度跑过去,挥动柳枝把牛赶回山坡。 小丁笑问:“志文哥,你咋不抱牛了?” 杨志文嘿嘿笑,“牛长大了,抱不动了!”说完,又羞赧道:“往后都不抱牛了,臭烘烘的。” 敢情是开了窍,开始注意自己的仪表了,陆小乙嬉笑道:“那你抱猪不?你家可是做猪肉生意的。” 换以前小乙这么问,杨志文不会多心,如今不一样了,因春云这层关系,杨志文竟有些自卑,以为小乙嫌他家做猪肉生意身上有味儿。 杨志文神情低落,皱着眉头想半天,才说:“我家就是做这营生的,不跟猪打交道不行啊,不过我不是抱猪,而是用巧劲儿把它们捆上,虽然结果差不多,都会把身上弄得脏兮兮臭烘烘的,不过我还是很爱干净的,每天都要洗澡换衣服。” 陆小乙看杨志文的神情变化,也猜出他可能多心了,笑着安慰道:“种地会累出一身臭汗,下田会弄一身泥水,我大舅他们做鱼生意也会弄一身鱼腥味儿,只要是劳作就不可避免弄脏衣服,只要勤换洗就好啦!” 杨志文笑着点头,既然打开了话匣子。就趁机问道:“小乙,你家客人走了吗?” “还没呢,原本下午就走的,我爹又挽留他们到明天,志文哥,你问这个干啥?”陆小乙最后一句是故意的,她就想看这个少年郎是什么反应。 夏天的时候杨志文跟余粮一样黑。那是因为余粮帮陆忠卖了一月饼。天天顶着日头晒,后来肤色又恢复到正常的小麦色,杨志文却不然。他一直都这个色,即便是此刻脸颊变红,也看不太明显,好在陆小乙在余粮身上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一瞧一个准儿,这小子害羞了。 杨志文见小乙盯着他看。搓了搓脸颊喃喃道:“都快入冬了,咋还这么热?” 陆小乙继续盯着他看,杨志文有种被看穿的窘迫,“今天中午你家请客。我们一家都来吃怪不好意思的,我爹就想着回请你们,又不知你家客人啥时走?所以我才问的。” 陆小乙哦了一声。杨志文又道:“小乙,今天走你旁边的那个姑娘是你表姐吗?” “是啊是啊。” 杨志文欲言又止。过来半响,才说出一句:“你表姐真白。” 陆小乙扶额,合着这小子还是这样在意自己的肤色,才会心心念念的想找一个白媳妇,若是表姐肤色黑,他是不是看不上她呢?想到这里,陆小乙心里有些不爽,横了杨志文一眼,直言道:“你真黑!” 杨志文苦笑,“我娘也这样说我,我爹也时常说我黑娶不上媳妇,我也不想这么黑…” 陆小乙又有些同情他,明明在现代很健康很man的肤色,在这里竟成了丑,真是跨时空的审美差异啊! “呐呐,其实长得黑也有好处,怎么晒都是这个样子,你再看那些长得白的,太阳稍微一晒脸颊就红彤彤的,晒久了还会疼会掉皮,其实也挺麻烦的。”陆小乙安慰道。 杨志文却问:“你表姐就这样吗?太阳晒久了会疼会掉皮吗?” 明明在安慰你好不好,怎么联想到我表姐身上去了,陆小乙瘪嘴道:“是啊,太阳大的时候她都戴草帽遮阳。” 杨志文又喃喃道:“草帽?嗯,草帽很重要。” 陆小乙道:“撑伞也可以的。” “伞?嗯,伞也很重要。” 陆小乙眯眼瞅他,“用头巾把脸裹住也行。” “头巾?嗯,头巾也很重要。” 陆小乙一脸黑线,这小子魔障了吧,故意道:“其实鞋子顶头上也行。” “嗯,鞋子也很重要。”杨志文点头。 小乙小丁都哈哈大笑,杨志文反应过来,红脸挠头道:“我说错话了。” “错了就要受罚,志文哥,罚你帮我们牵牛!” 杨志文很高兴,别说牵牛了,就是让他抱牛他也愿意啊! 秋日天时短,很快起了秋露,温度渐凉,陆小乙不敢在山坡上久待,张罗着回家。 杨志文等待此时已经很久了,激动的跑去牵牛,还很体贴的把小庚放到牛背上,小乙小丁是姑娘家,总不能让个少年郎提溜到牛背上去吧,于是小姐两很知趣的跟在牛屁股后面。 一路上有村民看来,陆小乙总感觉有人眼里射着红果果的八卦之光。 有个婆子还怪笑着问杨志文,“杨家二小子,你家有猪腿卖吗?” 杨志文哪里明白婆子话里的调侃,认真的回道:“明天给你留一只!” 陆小乙斜睨那婆子,不爽道:“志文哥,你家不是有只现成的猪腿吗?索性卖给她,那么大一只猪腿,堵一张嘴还不容易吗?” 那婆子脸色一僵,朝陆小乙呸道:“多大的面子啊,送那么大一只猪腿上门,还让人提回去,呸!看不上眼就得了呗,还把杨家小子当劳力使唤,真是不知羞!” “你说谁不知羞?”陆小乙质问。 那婆子厚颜一笑,“爱谁谁!”说完,转身摇摇摆摆的走了,此婆子个矮体胖,身材比例是一比一,且屁股大而墩厚,走路时上半身前倾,下半身后翘,很像一只鸭子。 陆小乙想冲上去跟那婆子理论,又觉得这样的疯婆子比比皆是,每个人都吵一架,最后受累的还是自己,可心里又憋着气,朝那婆子的背影高声喊了句:“鸭婆子!” 那婆子立即停步,回头指着陆小乙道:“你说谁呢?” 陆小乙学那婆子先前的样子回一句:“爱谁谁!” 小丁笑嘻嘻的学鸭子叫,小庚也跟着嘎嘎嘎,气的那婆子跳脚,急冲冲的返回来想教训陆家小姐弟。 陆小乙高声道:“志文哥,把牛牵好啊,最近咱家牛犯脾气,最喜欢踢人了,有时还用牛角顶人!” 小丁补充道:“有次见几只鸭子在前面挡路,咱家牛突然冲上去,差点把那几只鸭子踩死!” 那婆子立即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指着陆家小姐弟骂黑心眼子,看样子气的不轻。 陆小乙心里解气,甚至还朝鸭婆子得意的笑,学她摇摇摆摆走路的样子,心里想着:只要她继续骂,我就继续装鸭子走路,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还好,鸭婆子没有再骂了,陆小乙也恢复正常走路的样子。 几人回到家,正逢玉兰送花大嫂和刘嫂子出门,王婆子、玉金媳妇和春云也跟着相送。 杨志文借口送牛,再一次出现在陆家院子里,手里拽着牛绳,傻乎乎的看着台阶上的春云。 春云赶紧闪进厅堂里躲起来,花大嫂和刘嫂子特意看了杨志文几眼,嘴角抿笑,一副都知道了的表情。 杨志文有些尴尬,陆小乙解围道:“娘,今天牛有些犯脾气,怎么拽都不走,多亏志文哥帮忙,才把牛牵回来。” 玉兰热情道:“多谢志文了,晚上留在婶儿家吃晚饭吧!” 留下吃饭?杨志文心里一百个乐意,可他又不能留下,婉拒道:“一点小忙而已,不足挂齿。天色不早了,我这就回去,省的爹娘在家着急。”说完,杨志文拱手行礼,转身时,眼神往厅堂那边瞅。 杨志文一离开,正房那边的陆婆子就自言自语骂上了,“有些人自诩为聪明人,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做起事来却是大蠢蛋,好好的一只大猪腿,送上门来还让人家提回去,平白无故被人吃一顿不说,啥好处都没捞到,蠢成这样,也不知是谁教出来的?” 陆婆子明显是在骂玉兰和王婆子。 因陆婆子跟三个孩子的事,玉兰心里一直在置气,刚好陆婆子也在跟她一家子置气,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日子还算清静。昨晚王婆子问她婆媳关系如何,玉兰还笑着说婆媳关系融洽,谁想陆婆子这会儿跳出来打她脸。 王婆子跟陆婆子可是多年的老对手,这些年过招数次,王婆子从没输过,此时更不会输,高声回道:“有些人啊,生下来就是个眼皮子浅的,活了大半辈子,也不见丝毫长进,这说明啥,这说明她脑子有毛病,看不懂这些人情世故,除了撒泼耍横没做过一件敞亮事!” 陆婆子把手里的鞋底一扔,站起来指着王婆子骂道:“说我脑子有病?你没有吗?你见谁家请吃饭是空手上门的?平白无故请人一家子来吃饭,人家送来一只大猪腿做礼,你们干嘛不收?呸!老的手松,小的也手松,再多家产都不够你们败的!” 王婆子回道:“会用钱才会挣钱,不像某些人,扣扣索索攒点钱,不敢吃不敢喝也不敢用,到头来两腿一蹬两眼一闭死翘翘了,一个银钱都带不走!”(未完待续) 第168章 玉兰上前拉住王婆子,小声道:“娘,你别跟她计较,何况夫君也在呢,吵开了不好。” 王婆子心疼女儿,拍着女儿的手背,道:“好,我听你的,但你要记住,这种婆子你越是让着她,她越骑到你头上拉屎,你不要怕她,万事有娘给你撑腰!” 玉兰点头,她对陆婆子的态度一贯是冷处理,真要让她跟陆婆子针尖对麦芒的对着吵,她还做不出来,一来不想让夫君为难,二来懒得费那些气力。 还是冷处理好,不理不睬不听不说,她怎么闹腾都跟唱独角戏似得,闹腾不起来。 王婆子跟玉兰回到厅堂,见陆忠和王玉金盯着她看,直说道:“你们也听见了,她为了一只猪腿非要找事,我这人也是急脾气,跟她叽歪了几句,你们都别多想,你们的娘相互叽歪十来年,就跟喝粥就点小咸菜一样,习惯了。” 陆忠听外面的吵闹原本有些尴尬,这会儿听岳母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说成是她们之间的一种老习惯,陆忠心里那点尴尬很快散去,拱手道:“家母脾气急躁,岳母多多担待!” 王玉金大嗓门笑道:“没事没事,乡下老婆子嘛,一天不拌几句嘴就难受,咱别管她们了,咱接着说。” 王婆子笑道:“我这碎嘴老婆子也不耽误你们了,玉兰,走,咱们去灶房做晚饭。” 当晚,陆小乙又装睡当了小间谍,听她们嘀咕完才睡下,发现身边的表姐也在装睡,陆小乙伸手戳了戳表姐的腰。表姐抓住她一根手指不让动,两人就在被窝里悄悄的掐手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杨屠媳妇来请玉兰一家过去吃中饭,说是昨天送礼不收,白白吃一顿欠下人情,今天一定要还上。 王家人毕竟是玉兰的客人。不便去杨家。最后商议罢,让陆忠和王玉金去,男人嘛。凑一起喝喝酒无所谓。王婆子再三交代,下午要赶车回王家坝让王玉金少喝酒。 王婆子说话还是好使的,等陆忠和王玉金回来,两人只是微醺。 于是。一番收拾后,王家人要走了。陆小乙小姐弟依依不舍,王玉金笑道:“既舍不得,再跟着去王家坝住几天呗!” 小庚欣然同意,小乙小丁却含含糊糊。只笑不答话。 “你俩是懂事的。”王婆子笑道:“来日方长,等你娘身子方便了,再带你们过外祖家多住些时日!” 玉兰红眼道:“娘。我送你到村口吧!” 王婆子心里也不好受,“送啥送。不送了,一会儿帮忙烤饼人就来了,你还得招呼着。”又对小乙小丁道:“你俩勤快点,别让你娘受累。”说完,红着眼转身,让王玉金扶着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村路上,玉兰擦了擦眼睛,转身进院。 陆小乙也有些惆怅,垂头跟着进院子,见陆婆子抱着小凤站在正房的台阶上,密切注视着院门口的动向。 玉兰对她视而不见,直接进了东屋,陆小乙也不想搭理她。 陆婆子冷哼几声,转而笑着哄小凤,心啊肝的喊着。小庚停住脚步,朝陆婆子看去,眼里有几分复杂情绪,陆小乙赶紧朝小庚喊道:“小庚,爹说放牛去,你去不去?” 小庚屁颠颠的跑过来,小脸儿激动道:“去!去!我最喜欢跟爹去放牛。” 陆婆子横了一眼小乙,嘀咕道:“鬼心眼子!” 这时,王冬梅从西屋出来,一边系着围裙一边往东屋这边走,花大嫂和刘嫂子也结伴而来。 几人一同去了后院灶房,刘嫂子问玉兰:“来的时候见你娘家马车往村外去,才呆两天就走了?” 玉兰眼睛红红的,淡笑道:“昨天就说走,好说歹说才多留一天,也不知下次何时才来。” 刘嫂子劝她:“你也别多想了,王家坝离咱村又不远,啥时想看了,一个上午就能见着!” 花大嫂也劝:“是啊是啊,咱们这些乡里人,也就巴掌大的活动地界,女儿嫁的都不远,想看了随时能看见。那些官家太太咋办?若是随着官老爷四处上任几年换一个地方,嫁出去的女儿多难见一面呀,若是女儿也嫁到官家,母女见一面就少一面,换着是你岂不是会哭死!” 刘嫂子和花大嫂只当玉兰在为娘家人的离去伤怀,王冬梅却知道玉兰不止于此,劝道:“大嫂,你身子要紧,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少去跟她置气。” 玉兰叹气:“换着平日也就罢了,我娘难得来一趟,她在那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话也夹枪带棒,就不能安安生生让我娘呆两天么?” 王冬梅道:“你想想我娘家人来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你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只有对比才有能看出差距,一对比,玉兰发现陆婆子对她娘已经算和气的了,对王冬梅娘家人好似八辈子的大仇人,以前还能让人进门,如今老远见了就指着人鼻子骂,王冬梅娘家人虽贪财抠门爱占便宜,遇到陆婆子也甘拜下风远远的避着。 花大嫂见玉兰心绪好些,又说了个好消息,原来是陆福增的私馆下月初就要开张了,村里想读书识字的孩子这几天赶紧报名去。 陆小乙一听也激动起来,她早打算给小庚缝个现代的小书包,最好是双肩的,再做些隔层放书纸笔砚和墨锭。 玉兰也很高兴,“明天让夫君去城里给小庚买些纸张笔砚,你们要不?顺道带回来!” 花大嫂和刘嫂子肯定要买的,于是三人激动的商量起来,等到此事商量定,刘嫂子见玉兰情绪好了,才说她听来的闲话,还是关于玉兰家的闲话。 “你这两天没出门,肯定不知村里人都在传你家和杨家的事,还有人向我打听,你也知我这人嘴紧,她们从我这儿丝毫打听不出什么,反而被我套出一番闲言碎语来。”刘嫂子缓缓说道:“这些事原本不想说的,后来一想还是让你知道为好!” 玉兰早有心理准备,淡笑道:“是不是杨家送猪腿的事,昨天见他们直直莽莽提着猪腿来,我就猜到会惹事。” 刘嫂子点头道:“你早有预料最好,省的我说出来你生气,村里人都谣传说杨家提着猪腿上门给儿子提亲,提的是你家小乙,被你大棒打出去,杨家人也灰溜溜的提着猪腿回去了,还说你家赚了钱,眼光高的很,杨屠那样的殷实人家都看不上眼,想着攀高枝呢!” 陆小乙昨天傍晚听鸭婆子那几句话就感觉不对,这会儿听刘婶一说立即明白过来,合着昨天杨家人提着大猪腿上门,被村里人误会了。 本来是给春云相看的,传出来竟成了小乙,这也不怪村民,毕竟玉兰娘家人来去都是坐在马车里的,到了陆家也没出外走动,村里人不知玉兰娘家侄女也来了,更何况,杨屠一家收拾的焕然一新跟过年似得,还提溜着一只大猪腿,任谁瞅见都会想到上门提亲,至于跟谁提,当然是陆家小乙了,长幼有序嘛! 刘嫂子却是知道春云的,再结合杨家提猪腿上门,她心里跟明镜似得,但她一贯嘴严,任凭外人如何打听都笑着说不清楚,别人打探不出什么也就散了。 玉兰道:“这几天你们也看见了,我也不瞒你们,是我大哥跟杨哥铺子相邻,两人说到儿女亲事上就想着私下里相看相看,杨哥那人一直都是直肠子,做事敞亮又直率,杨嫂也是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的人,头次相看就带只猪后腿来,说实话,当时我和娘家人都傻眼了,有种被人将住的感觉!” 王冬梅笑道:“哎哟,杨屠一家人太不会办事了,哪有相看的时候送猪后腿的呀,又不是定聘。” 刘嫂子道:“屠子嘛,就跟宰猪一样,看准位置就扎下去,哪里会想其它弯弯拐拐的事,依我看啊,杨屠一家也是想向玉兰娘家人表示一种看重。” 花大嫂想起一件事,笑道:“听说杨屠他爹当年给他相中了一个姑娘,带着媒婆扛半扇肥五花就去了,亲事当场就敲定了,那姑娘就是如今的杨嫂。” 玉兰惊道:“真的假的?咋没听人说过。” “我娘家离下溪村远,杨嫂娘家离下溪村更远了,跟我娘家隔两个山头,这事当年成了我们那的笑谈,有人背地里还给她取了个‘五花肉’的绰号,听说杨嫂当时羞的整日不出门,直到出嫁这事才慢慢消停,你们没听说也正常。” 陆小乙开始替她表姐担心了,千万别整个‘猪后腿’的绰号,完全没想过村里人谣传的是她,要冠上‘猪后腿’的也是她,跟她表姐完全不搭边。 玉兰无奈道:“难怪杨哥让儿子提着猪后腿就上门,合着杨嫂就是这样娶到手的;难怪杨嫂也不劝阻,合着她是在以己度人呢!” 几个妇人捂着笑,围绕着五花肉聊着聊着就跑题了,直到傍晚时分各自散去,都没有再提杨陆两家的闲话。(未完待续) 第169章 杨家送猪腿是事实,杨家把猪腿拿回去是事实,杨家上门相看也是事实,只不过相看的是玉兰娘家侄女,却被村民谣传成陆小乙。 玉兰心里有气,却不能去跟别人吵,若把自家姑娘摘干净了,娘家侄女就会被牵扯出来,两相为难,不免焦躁,晚上跟陆忠抱怨:“杨哥这事做得有些欠考虑,把咱家将在中间很是为难,如今村里人都说杨家相的是小乙,传的沸沸扬扬有模有样,说咱家心高眼高门槛高,姑娘都是留着攀高枝的…还有很多我就不说了,我也说不出口,心里又酸又疼,你说为这事把小乙的名声搭上,多不值当!” 陆忠劝道:“莫须有的事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杨哥那边也不会乱说的,咱也别管这些谣言了,迟早都会散去。” 玉兰哪里是三言两句能劝好的,脸颊越气越红,忿忿道:“我真想把那些造谣生事的妇人揪出来骂她个三天三夜,方解心头之气!” 陆忠担心她生气伤身,想了想,挑了个玉兰便于接受的角度,道:“这事咱还真不好解释,小乙跟粮子的事已经定了,咱也不怕人说她啥,春云却不然,她正是说亲的好时候,咱不能为了摘清小乙把春云扒拉出来吧,我看这事咱就装聋作哑吧!再等些时日,若春云跟志文的事能成,这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也只能这样了,玉兰深深的叹口气,认同了陆忠的话。夫妻俩算是达成一致,对村里的谣言置之不理。 随后几天,村里人关于猪后腿与定亲的闲话越传越烈。终于传到陆婆子耳朵里,尽管跟儿媳和孙儿孙女们在置气,陆婆子还是很护短的,冲到村里去叫骂,她也不知谁第一个造的谣,反正就是沿着村路泼妇骂街似得走一路骂一路,不提名不挂姓。只骂那些造她孙女谣的长舌妇。 陆婆子骂的很难听。也骂的很投入,时而叉腰时而跳脚,遇到拦路的土狗。她便捡几个土块砸过去,遇到挡道的母鸡,她也指桑骂槐发作一番,反正就是看啥都不顺眼。好多村民听见她的声音都赶紧躲避,往日里喧闹的下溪村。如今关门闭户行人绝迹,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奇妙景致。 玉兰有心去劝,可又担心陆婆子以为自己在向她服软,往后会愈发嚣张跋扈。于是。玉兰派小乙去劝,她知道小乙能劝住陆婆子。 陆小乙前一阵儿虽厌烦陆婆子,这次觉得她能放下家仇旧恨。声讨那些造谣生事的长舌妇,还是有些感动。祖孙没有隔夜仇,何况已经隔了这么久了,陆小乙决定一笑泯恩仇,去把陆婆子劝回来。 陆婆子很好找,只需寻着声音便能找到。 此时的陆婆子正在骂一只花狗,“你个死狗子,长着一张贱嘴,到处吃屎,满嘴喷粪,整日里无事可做就盯着我家看,我家爬个蚂蚁进来钻个耗子出去你都知道,你咋那么能啊?信不信我把你打死了吃狗肉!” 那条躺着也中枪的花狗朝陆婆子汪汪几声,见陆婆子捡石块砸来,赶紧夹着尾巴跑开了。 陆婆子又骂:“破狗子,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哪天被我逮住,我把你那满嘴烂牙都敲掉,看你一天说三道四说长道短不?” 陆小乙走过去,扯了扯陆婆子的衣袖,“祖母,别骂了,走回家吧!” 陆婆子使劲甩开她,“不骂?我要不出来骂几声,别人还当咱家没人!你娘就会当缩头乌龟,装好人装贤惠,我可不一样,我就是当恶人的料,我就是要来骂一骂,不骂我心头不爽利!” 陆小乙道:“祖母,这些闲话根本止不住,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咱们不搭理它,谣言慢慢就散了。” 陆婆子气道:“我干嘛不搭理它?我就是要搭理它,我就是不让它散,我就是要当面锣对面鼓的敲起来,一群吃饱了撑得,把咱陆家看成什么人了,呸!以为咱家是那眼皮子浅的蠢货吗?请人吃顿饭就收人一只猪腿的事,咱陆家人做不出来!” 歇息片刻,匀匀呼吸,陆婆子又道:“我家好心好意请杨家吃顿饭,人家杨屠也是知礼的人,送只猪腿咋了?送只猪腿表示对咱们这份情谊的看重?咱陆家是什么人?是懂礼节知进退的人,怎能为了一顿饭要人家一只大猪腿呢!合着咱家懂礼数把猪腿退回去也不行?” 陆小乙要是没记错的话,陆婆子前几日对退回猪腿一事耿耿于怀,甚至跟玉兰和王婆子叽歪起来。今天怎么变聪明了,摇身一变,成了懂礼知耻的正经人,口口声声指责的对象,不就是几日前的自己吗? 陆小乙再次上前拉住陆婆子,“祖母,射箭还要对着靶子呢,你在这里漫无目的的叫骂,没什么用,以我看,咱应该先回去,再暗中观察村里人的反应,那些造谣的人肯定还会生事,咱趁机抓她个正着,一次把毛病给她去掉,这样杀鸡儆猴岂不更快哉!” 陆婆子横了陆小乙一眼,“说的容易,你去抓?” 陆小乙嬉笑道:“我每天还要帮我娘烤饼呢,哪有时间去抓呀,祖母,这事还得你出马,你每天没事就抱着小凤满村转悠,总会发现蛛丝马迹,再来个顺藤摸瓜,保管抓住那嘴碎之人,到时候不用祖母你喊,我第一个冲上前撞她个大马趴!” 陆婆子眯着眼想了想,郑重道:“你说的对,这事还得我出马,我耳目聪明眼光毒辣,只要往那些媳妇婆子堆里瞧上一眼,就知道她们在嘀咕谁了!” 陆婆子是否由此本领,陆小乙持保留意见,能给陆婆子找个事做总比她整日目光如炬的观察东院好吧! 陆婆子咂摸一番又道:“你到时候不要冲动,要撞谁也得看我眼神行事,万一撞到大赖子,咱还得掏诊金药钱。” 陆小乙翻了个白眼,暗道:你才是大赖子好不好?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讹人钱财! 意见达成一致,陆婆子便和陆小乙一起往回走,一路上遇到猫猫狗狗*鸭鸭,她仍会指桑骂槐说几句,还时不时教导陆小乙,“学着点,看祖母如何骂人的,不提名不挂姓,瞅见啥都能骂上几句,那些心里有鬼的人,听了比当面骂她还难受!” 陆小乙苦着脸点头。 回到家,陆婆子一改这一阵儿的怨妇脸,满脸堆笑,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 陆寿增正在编筐子,瞅了一眼陆婆子,嘀咕道:“疯婆子!” 不出玉兰所料,陆婆子完全把陆小乙主动劝她当成主动服软,自动自发的原谅了陆小乙,顺带连玉兰小丁小庚都一并原谅了。 很快到了月底,天气越发的寒冷。 这一日早饭后,玉兰跟花大嫂和刘嫂子约好一起去陆家大房给孩子报名,顺带把束脩给了。小乙小丁跟着去看热闹,小庚更是激动,早早就跑去大房那边了。 约好在刘嫂子家等,玉兰过去时发现申家媳妇也在,想来是给申强报名去的。 陆小乙也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申胖子,也不知他菊花养好没,也不好问,通过观察发现他走路无碍,想来是养好伤了。 见到陆小乙,申强竟不像以前那样热情的冲过来,而是有些疏离和傲娇,不看陆小乙也不理她,也不知小少年发得哪门子疯。 陆小乙也不搭理他,只悄悄的问刘宝,得知申强菊花已经好了,后背上的撞伤也好了,大约是心理上的创伤还未治愈吧!陆小乙表示理解,也原谅了小胖子不理她的无礼做法。 几个妇人一起来到陆家大房,昔日绿叶硕果的梨树如今落光叶子,只剩下青褐色的树枝在寒风中颤抖。 陆小乙见大大小小的淘气少年郎在西边最把头一间屋子进进出出,想必这就是陆福增用来教书育人的地方吧。陆小乙好奇的跑过去,扶在门框往里瞅,只见屋里放置着十来张整齐的桌椅,上首位置摆着一张大大的教台,想必是老书生陆福增的专座。教台后面的墙上悬着一块匾额,匾额上书四字:xx书屋,前两字太繁琐,陆小乙不认识。 匾额下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一只梅花鹿悠闲的靠卧在一颗苍劲的古树下,陆小乙想到鲁迅写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书屋里挂的画也是肥大的梅花鹿卧在古树下,想来古人对“鹿”和“禄”,“树”与“书”,“靠”与“靠山”等方面的理解都是共通的,对仕途的追逐向往都是执着的。 画下有个小方几,摆着圣人的牌位,画两侧还有一幅对子,陆小乙认得其中的几字,猜出这幅对子上写的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这种私人开馆且收费教授生徒的私塾教育方式,学子入学只需征得先生同意即可,并在圣人牌位或圣像前恭立,再向圣人和先生各磕一个头或作一个揖,即可取得入学的资格。 此时还未正式收生,也未正式开堂授课,故而书屋内嬉闹喧哗,没个管束。(未完待续。) 第170章 少年郎们在书屋内的桌椅上跳跃打闹,陆福增不知从哪里出来,穿一身青色直缀,头发梳的妥妥贴贴,胡须也梳的顺顺溜溜,严肃的看着打闹的少年郎,拳头捂嘴假装咳嗽一声。 刚还喧闹的少年郎立即噤声,规规矩矩的站在远处不敢动,站在桌子上的少年郎也默默的滑下来。 陆福增捋着胡须缓缓道:“愚子顽劣情有可原,待到正式开堂授课,你们就要尊师重道刻苦学习,违者罚打手心十下以示惩戒!”说完,从袖子里滑出一根两指阔的竹板来。 少年郎们集体吸气,有的微微发抖,有的闭眼不看,有的哭丧着脸,还有的后悔之极。 小庚傻乎乎的上前询问:“伯祖父,我是你的侄孙,犯错也要打手心吗?” 陆福增严肃的点头:“照打不误!”然后指着一旁的陆丙榆哥两说道:“你两堂哥都不可避免!” 小庚终于认清了现实,默默的站到同病相怜的堂哥身边,还好还好,小庚没有露出一副胆怯模样。 其他少年郎一听陆家嫡亲的孙辈犯错都不能幸免,吸气声越发深沉,想到日后的苦日子都哭丧着脸。 陆小乙见青稚学童憨傻可爱,不由会心一笑,恰好玉兰在叫她,便离开书屋跟玉兰去了。 在陆大婆子的带领下,众妇人一起到厅堂去见陆老太。 此时的陆老太已经穿上厚夹袄端端正正的坐在厅堂上首,己萝站在一旁帮她扶着拐棍,小小的人儿还没拐棍高,却豪不怯场的站在一侧,好奇的看着陆陆续续进来的乡村妇人。 陆小乙朝己萝眨眼。己萝默默的往后退几步,避到陆老太看不见的位置,然后夸张的朝小乙小丁做嘴型,很好辨认,咧开的小嘴儿一定是在喊堂姐。 陆老太咳了一声,己萝赶紧闭嘴,又上前几步走到陆老太身边。规规矩矩的站着。 几个妇人一一给陆老太行过礼。陆老太笑着点头请她们入座,陆大婆子准备好茶水热情的端上来。 陆老太道:“愚子这些年苦读圣人书,奈何时运不济一直未考取功名。如今回村开个私馆,承蒙众位乡邻不弃,愿意把孩子送来,老身感激不尽!” 刘嫂子道:“老太太呢。你家在为下溪村做大好事啊!咱们这些想送孩子读几天书的人,总算如愿以偿了。想当初。我家宝儿在城里学堂读书,来回不便、吃住也不便,多亏申家人帮忙才有个落脚点,谁想学堂里学子又欺负人。哎!把我家宝儿欺负坏了。” “我家强子为了你家宝儿没少跟那群坏孩子打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后来连书都不读了。”申家媳妇说起此事还有些抱怨。脸色有几分不喜。刘嫂子赶紧说了一些感激的话,申家媳妇脸色才好起来。 陆老太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打闹。学堂里如此,村里也是如此,这事已经过去了,你们就不要太介怀。眼下咱家开了私馆,各位就放心把孩子送过来,我儿虽无秀才功名,但给蒙昧小子启个蒙还是可以的。说不定咱村出几个资质好运势佳的孩子,读几年书便考上了功名,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陆老太一说完,几位妇人都激动起来,显然这种靠读书走仕途光耀门楣的事是人人心中的梦,有的人美梦成真,有的人梦碎回到现实,有的人一直在做梦。如今,陆老太又点燃了村妇心中的希望之火,妇人们恨不得自家孩子立即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玉兰笑着说:“光宗耀祖是好事,也得看咱家孩子有没有这个命,依我看啊,孩子日后能识些字、能记账、能写对联就可以了。” 陆小乙觉得玉兰很务实,不会去期望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而陆老太却不然,她一直都做着光宗耀祖的梦。所以,当玉兰话音刚落时,陆小乙见陆老太眼光快速的瞟了玉兰一眼,那一眼明显带着不屑。 陆老太道:“在座各位都有一摊子家务事要做,我也长话短说不耽误你们。下月初,也就是后天正式开馆,村里六岁以上愿意读书的都可以来,后天一早,孩子们拜完圣人和先生就可以正式开课了。想着还有两月就到年底,我儿又是初次开管授课,这两月就算短学,等过完年,正月十五后再开馆,届时就是长学,要到明年冬月才散馆。这次的短学束脩可用肉蛋米面替代,明年长学束脩还需缴纳一半银钱,余下一半可用肉蛋米面菜等替代,诸位意下如何?” 陆福增收的束脩只有城里学堂的六层,本就不高,还能用肉蛋米面菜等替代一部分,在坐各位妇人还是愿意的。 陆老太又对申家媳妇道:“申家小子无碍了吧?” 申家媳妇一一说来:“屁门上的红肿已经消了,腰上的淤青也散了,手臂和腿上那些擦刮的痕迹也掉痂了。”又叹气道:“身上的伤好了,可孩子却受了惊吓,不像以前那么活泼好动了!” 陆小乙心道:任谁被你们按住强行拔裤子暴露菊花,都会觉得没面子。身上的伤好了,心里的伤可不是那么容易好的。 陆老太叹道:“孩子兴许受了些惊吓,再调养一阵儿就好了,哎!真是太对不住了,这样吧,这次短学的束脩申强就免了。” 申家媳妇立即露笑,“还是老太太会做事,那就多谢了。” 陆老太笑道:“不用客气。”又对其他妇人道:“我刚才的话劳烦诸位帮我传达传达,村里愿意上短学的赶紧来。再无其它事了,诸位要是没问的,都各自忙去吧。” 于是,众妇人陆续跟陆老太告辞,一一散去。 己萝趁机溜出来,拉住小乙小丁不让走。非要去后院看她种的秋瓜。 玉兰笑着点头,并叮嘱几句后,随花大嫂等人离了大房院子。 己萝种的秋瓜只能用营养不良来形容,栽在后院一角本就缺少阳光,而且土质也薄,幼苗时被小丁帮着用草灰追过肥,如今长成大藤蔓了。黄瘦黄瘦的缠绕着一根荆条枝。开了几朵小黄花,接了两个小秋瓜。 可怜的小秋瓜长得干瘪消瘦,头粗身子细。弯成一团儿挂在瓜蔓上,完全没有正常秋瓜的样子。 己萝已经很满足了,激动道:“堂姐,结了两个秋瓜。给你们分一个吧!” 陆小乙点头欣喜状,“好啊好啊。回家我就做个秋瓜汤面。” 己萝摘下一个稍大的秋瓜递过来,陆小乙高兴的接过,小丁趁机给己萝讲一些种秋瓜的要领,希望她以后的瓜菜越种越好。 陆小乙问道:“小己。你这一这阵儿不来我家玩,都忙什么呢?” 己萝一副很无奈的模样,“我也想来的。可曾祖母老给我安排事儿,我总是走不开。” 陆小乙笑。“你小小的人儿能给你安排什么事?总不可能让你收拾屋子洗衣做饭吧!” 己萝撅嘴,“家务活都是祖母和我娘做,我天天只需跟在曾祖母身边,她老让我跟她学。” 小丁好奇道:“学什么呢?” 己萝耸耸肩,“先让我学数钱,曾祖母把她攒的钱都拿出来让我数,好多铜子儿啊,数得我瞌睡极了!” 曾祖母这是在培养己萝管家理财呢,可也太直接了吧,直接的把私窝子翻出来让己萝数,己萝把银钱看多了,往后会不会对银钱无感了呀? 小丁又问:“天天都数钱吗?” 己萝委屈道:“数了几天,直到我不出错为止,然后又给我一文钱让我去左邻右舍买五样瓜菜五个鸡蛋。” 小丁惊讶道:“一文钱哪能买这么多?你不会听错了吧!” “曾祖母就是这样说的,她说不限时,什么时候买到了再告诉她。” “那你买到了吗?” 己萝摇头,“还没呢!一文钱怎么可能嘛!我都不好意思跟左邻右舍说。” 陆小乙笑道:“我有办法!” 己萝两眼放光,“堂姐,你真有办法?快说快说,我都快愁死了!” 陆小乙道:“我猜呀,曾祖母不是真让你买菜和蛋,而是让你学着跟左邻右舍相处,一文钱买不来的东西,你若嘴甜点,勤快点,左邻右舍的婶婶婆婆一旦喜欢上你,别说五样瓜菜五个鸡蛋,就是十样你都能讨来,还不用花钱!” 小丁也反应过来,拍手道:“大姐说的对,小己,曾祖母都说了不限时,你就慢慢来不着急,不仅要跟左邻右舍处好关系,对村里其它人也要以礼相待,知道吗?” 己萝点头,“我记下了。” 陆小乙道:“曾祖母还教你什么了?” 己萝掰着指头一一说来,“带我去庄稼地溜达一圈,教我认地界,还有田地的等级和价钱,还跟我讲租户和租子,记不住她就训我,记住了她就奖励我。” “还带我去粮仓里认粮食,秋季租户上交的租子虽然不多,但各种粮食都有一些,曾祖母教我辨识粮食的好坏,碾过的麦子要过几次筛,舂米剩下的谷糠怎么用,苞米面和杂粮面怎么参合好吃,曾祖母都要教我,可惜太多了,我一时记不住,她就让我在粮仓里呆着,我爬到粮食上去玩她也不管。”说到最后的玩耍,己萝露出会心的微笑。 己萝也就六岁光景,就被老太太带着手把手的教导着,现在是辛苦点,等她慢慢适应,长大了对她终究是有好处的,陆小乙对陆老太这种做法还是理解的,毕竟她年岁已高时日无多,心里着急想把曾孙女培养出来,一旦她有个好歹,也有人帮她撑起来吧!陆小乙猜的没错的话,丙榆肯定成家早,也不知陆老太要给他定一门怎样的亲,娶一个怎样的媳妇,希望陆老太这次不要眼拙了。(未完待续。) 第171章 接下来给年前短学的束修,玉兰和陆忠商量罢,觉得不能比其他村民少,于是陆忠亲自去城里买了五斤肉一坛酒两盒茶还有一包糖霜送去。 陆老太和蔼的跟陆忠说会话,便收下了。 陆忠回到家跟玉兰道:“祖母说了,不是一心想收咱家的东西,而是做给村里其它人看的,你也知道咱们村人多嘴杂,谁多了谁少了都要当事念叨几天,祖母便拿咱家当标杆,自家人都能做到这种程度,其它村民便不会有怨言。” 玉兰道:“祖母一番苦心,咱们当晚辈的理应体谅,何况圣人当年都要十条咸猪肉当束修呢,咱送拜师礼也是应当。” 陆小乙在一旁比划几块粗布,思索着怎么给小庚做书包,被陆忠和玉兰的谈话吸引,默默思索着陆老太此举的寓意,不得不说陆老太是个精明人,定是趁着年前这次短学跟村民套近乎拉人情,私下里这家少收点肉,那家少收点蛋,做足面子和人情。等村民打听到陆忠送多少时,两相对比,肯定会承陆老太这份情。 不管怎么说,陆老太也是在努力为大房好,一个迟暮老人能做到这样还是值得尊敬的。 小庚入学前一天,余粮来了。 陆小乙在后院剁猪草喂猪,收拾完毕过前院来,见余粮在厅堂里跟陆忠和玉兰说着什么。 秋季猎物肥美,正是捕猎的好时节。余粮整个秋季都忙于捕猎跟陆小乙见面的时候不多,如今秋去冬来,他还在忙碌,比以前勤奋多了。陆小乙好几次偷空去余家小院都是铁将军把门,唯独狸花猫顿在墙头晒太阳。难免心里有些失落。 此时见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坐在自家厅堂里,陆小乙心情顿时大好,冲上前大喊道:“粮哥,你啥时来的?”兴许是表现的太过热情和激动,余粮脸顿时红了,原本要说什么的,竟忘了词。 玉兰笑骂:“咋咋呼呼的干啥?瞧把粮子吓得。” 余粮摸了摸鼻子。对玉兰道:“婶儿。小乙没吓着我。”意思是你别怪她。 玉兰哪里会不懂他的潜台词,笑着说:“好,好。婶儿错怪她了。” 余粮可能觉得自己表现太明显,脸颊又红了,陆小乙也不忍心看他羞窘,见桌上有书赶忙转移话题道:“哪来的书?” “粮子给的。说是他以前读书时买的,听说小庚要上学便把能用的书都拿来了。这么金贵的东西,粮子真是有心了。”玉兰对余粮一直是很满意的,平常需要帮忙一喊就来,农忙更不用说。主动就来了。这次又把金贵的书送来给小庚,玉兰对这个准女婿满意极了,再看自家小乙。只觉她缺点多多优点少少,玉兰暗暗打定主意。年后要对小乙严加管教,少让她出去晃荡,在家好好学学家务和针线活,把她好耍皮懒的性子磨一磨。 陆小乙若是知道她娘要加大力度对她进行管教和琢磨,估计会头疼之极吧! 余粮道:“都是些适合小庚的蒙养教本,先生期初会教《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千字文》以及《童蒙须知》,我这里有现成的,小庚就不需要买了,至于往后的四书五经和《古文观止》我那儿不齐全,往后需要再买。” 陆忠笑道:“无妨无妨,他能把前面几本书学透,也算有些学识了,后面那些圣人书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他若能读下去,我就是砸锅卖铁卖房卖瓦也要供他读书。” 小庚瞪大眼睛惊呼:“锅砸了咋做饭呀?房子卖了住哪儿呀?爹,我不读圣人书了!” 陆忠道:“你过来!”小庚屁颠颠跑到陆忠跟前,陆忠笑着轻拍他小脑袋,“就想着吃和住,咋不想着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 小庚得意道:“娘说过,我是泥腿子状元!” “泥腿子状元?” “嗯,就是种田状元!”小庚一脸严肃道。 陆忠笑着又拍他脑袋一下,“就你这样的还读什么书呀!别浪费我银钱了,明天就跟我下地去吧!” 小庚才不干呢,指着桌上几本书道:“我还小还不能下地,等我把那几本书读完后,年岁长大一些再跟爹下地去。”说完,就要去抓那几本书。 玉兰拍他手,训道:“书是金贵玩意儿,你这样莽莽撞撞的不爱惜怎么行!”说完,把几本书小心翼翼的拿过来放好,不由夸道:“粮子真是个细心的好孩子,瞧这书爱惜得多好,连个书角儿都没卷,跟新书似得。” 余粮被夸奖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当年学堂的先生管教严格,对于不爱惜书本和笔墨的学生都会严惩,我这几本书能保管这么好,得益于当年先生教导之恩。” 小乙瞅一眼,见哪书果然干净如新,提议道:“爱惜书本是好习惯,这几本书你放心,我帮你监督着,小庚要是不爱惜我就收拾他!” 玉兰笑道:“对对,一定要让小庚养成这个好习惯!” 余粮送完书便起身告辞,玉兰留他吃饭他婉拒了,说是还要进趟山,趁着雪前多捕些山货卖。对于这样勤劳肯干的少年郎,玉兰和陆忠越看越喜欢,叮嘱一番才送他出院门。 到了小庚入学这天,早饭后小乙小丁亲自送他去上学,完全不用送的,可小乙小丁就是想跟着去看热闹嘛。 小庚背着双肩包美滋滋的走在前面,小乙小丁在后面看着,不是看小庚,而是看他背着的小书包,太可爱了。 这个小书包可是一家人的功劳呢!陆小乙针线活一般,但玉兰拿手,母女两商商量量总算把小书包做出来了,里面两个夹层,一层放书本和纸张,一层放砚台和墨锭,中间的隔层和书包底部缝上油纸,书包最外面的大扣子是陆忠按小乙的意思把一块小木头磨成牛角扣形状。陆小乙还用几块碎布在书包上拼了个小黄鸭,由心细的小丁亲自把鸭身、鸭嘴和鸭眼睛缝在书包上。 于是,小庚背着一家人齐心协力做出来的独一份双肩小书包上学去啦! 很快跟村里几个少年郎碰头,有的提个小书篮,有的是木制小书箱,有的跨着小布袋,还有的是一块粗布包裹着抱在怀里。 小庚故意走前面,让其他少年郎看他背后的小书包,结果显而易见,少年郎们都冲上前,叽叽喳喳的询问,还有伸手去摸的,小庚一边嚷嚷“别莫脏了”一边往前跑去,其他少年郎们在后面紧紧追着。 到了陆家大房,陆小乙数了数人头,有三十二个之多呢!年龄小点如小庚这样六岁左右的,还有申强那样九岁左右的,甚至还有跟丙榆不相上下的。 天啦!从来没有发现村里有这么多小少年,熙熙嚷嚷像一窝小鸡仔,头都要吵晕了。 想必村里多数人家都把适龄的孩子送来了吧。短学嘛!束修又不多,送来读上两月,等明年长学了,说不定就没这么多孩子了。 村里来送哥哥弟弟上学的小姑娘也不少,陆小乙跟她们一一打过招呼,便依在门框往里看,还有的小姑娘垫脚从窗口往里瞅。陆小乙看了一圈,只觉小姑娘对知识的渴盼不亚于小少年,可惜这个时代的女子,无才便是德,除了那些书香门第大户人家的姑娘会被教着识几个字外,她们这样的农家小姑娘,只有做家务的份。 家中若是有进学的兄弟,兴许还能教着识几个字吧!陆小乙在现代虽不是文盲,但穿到这异世,繁琐复杂的文字大多还是不认识的,相当于文盲了,于是暗暗打定主意,等小庚下学回来,她跟小丁也学着认认字。 喜鹊也来送喜柱,见陆小乙也在,高兴的凑过来,小姐妹好几天没见面,此时亲热极了,肩膀挨肩膀往书屋内瞧。 村里的小少年陆陆续续来齐,陆丙榆和陆戊枫帮着安排座位,按高低秩序安排小少年们坐下。 小庚跟狗蛋儿和胖娃子一桌,刘宝申强和二狗子一桌,陆小乙一脸黑线,发现小少年们尽是叫的小名,也不知道大名是什么,也不知道各自的家长有没有给孩子取好大名。 陆福增收拾的利利索索出现在书屋门口,手里依然拿着两指阔的竹板,直端端的胡须在寒风中微微颤抖,一张脸严肃之极。 门口围观的小姑娘们都怯怯的退后,小乙小丁礼貌的给陆福增行礼,其它小姑娘也学着小乙姐两给陆福增行礼。陆福增是个极看重礼数的人,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朝小姑娘们挥手,温言让她散去,然后板着脸挺着脊背缓慢的踱进书屋。 陆小乙还想多看一会儿,奈何老书生不让,她们只好结伴离去了。 小姑娘们说说笑笑,每到一岔路口便分流几人,到最后只剩下小乙小丁和喜鹊。并不是她们顺路,而是小乙小丁为了跟喜鹊多说会儿话,便绕道一圈把喜鹊送回去再返回自家。(未完待续。) 第172章 几场雪后,新年的氛围愈发浓郁了。 陆小乙家三头猪也顺利的卖成了钱,算起来今年一头猪比往年多收入五百来文,这得多亏杨屠父子,不仅宰猪钱少收一半,还帮着把另两头猪的下水卖掉了,陆小乙家只留一头猪的下水做了一顿丰盛的下水菜。 杨屠之所以如此费心费力的帮忙,是因为王家人已经同意杨志文和春云的亲事了,尽管大舅母不乐意,但王婆子和王玉金同意,大舅母也只有听婆母和夫君的。而且,杨家人已经请媒婆正式上门提亲了,往后杨家和陆家就是亲戚了,杨屠这样帮忙也是应当的。 陆小乙家今年收入不错,给老人准备的年礼也很丰厚,加上今年陆老太回来了,给她那份也少不了。 因出关的商队在年前停滞下来,烤饼生意也进入淡季,加之年底各家各户事情多,玉兰跟陆忠商量后,给帮忙的妇人各准备了一刀五花肉两斤红糖三尺布当年礼,让她们回家筹备新年,等年后再开工。又私下里给王冬梅两百文的礼钱,玉兰是悄悄给王冬梅的,想到她每月工钱都如数上交给陆婆子,手里没个私房钱也不行,王冬梅娘家人再可恶,年节该孝敬的也不能少,省的被人说道。 王冬梅感激玉兰的好,默默的记住这份情。 余粮也给未来的岳家送了五只野兔五只山鸡,还有一些干木耳和干蘑菇。给小庚的是一个木头削的笔架,给小乙小丁各做一把野鸡尾羽小圆扇,看起来很是精致小巧,还有两朵用彩色羽毛扎的头花,一朵偏蓝绿。一朵偏红粉,这都是他平时在山林里收集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只桃木簪子,是他特意给小乙做的,簪头上刻一朵桃花儿,虽然刻得不是很逼真,但心意却是满满的。 玉兰给余粮做了套冬衣。陆小乙也拿出了她给余粮准备的新年礼物。一个藏蓝色挎包,往后进山可以装些采集到的山果、蘑菇和木耳,还能放些小工具。 陆寿增在年前把去年借的十两银还给陆忠。笑着说:“这笔账一清我这肩膀上就没负担了,往后田地里有产出,篮子筐子有进项,日子有奔头啊!” 这十两银曾是申家赔偿小乙的。没想在陆勇成亲时帮了大忙,经过一年多的努力。陆寿增和陆勇把十两银还上了,陆忠这边也提前把十两银退回给申家,怎么说都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陆忠心里高兴,初一这天早上给三个孩子一人一百文的过年钱。 小乙姐弟高兴坏了。一人提着一串钱数来数去,过完手瘾后便被玉兰收走了,从祖父哪里赚得过年钱也只过了个手瘾。从曾祖母那里得的过年钱不多,玉兰便手下留情留给他们当零用。 祁风也大老远带着年礼过陆家来拜年。余粮也来了,两人从陆忠那里得了好多过年钱。 新年就在这种相互馈赠相互祝福的氛围里过去,元宵节这天,祁山亲自上门邀请陆家人进城看灯会。 玉兰心里想去,可身子不便,人多车多被冲撞了可不是闹着玩的。陆小乙姐弟激动不已,蹦跳着要去看灯会,陆忠笑着应下。 陆寿增和陆婆子不去,陆勇想带王冬梅去,让陆婆子在家照顾小凤。陆勇一句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陆婆子当场就炸毛了,骂王冬梅贪玩好耍一心想看灯会把孩子丢给老人,骂玉兰心大,由着孩子们胡闹,骂陆忠愚蠢,明知灯会上人多眼杂,非要贪恋那点眼睛欢愉,把孙儿弄丢了怎么办? 陆婆子骂的凶,祁山也尴尬,原本好心来请陆家人进城看灯会,没想到惹陆婆子不高兴,顿时陪着笑好言劝道:“陆婶听我一言,灯会上人虽多,但有我们几个大男人护着,女眷和孩子不会有事的。” 陆婆子指着祁山厉声道:“不是你家孩子你肯定不会上心,还有你家那个缺心眼子,赶着马车跟飞似得,就这样的人我哪敢放心让他护着我家孙儿。” 陆婆子说到没错,他家儿子的确是个缺心眼子,祁山尴尬的笑道:“你放心,到时候我不让那缺心眼子跟去。” 陆忠也出来劝:“娘,有我和二弟在,还有祁哥他们几人,保证不会出事的,你就放心吧!” 陆婆子还想吵闹,陆寿增吼道:“闭嘴,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又笑着跟祁山道歉:“家中妇人不知礼,得罪得罪!” 祁山哈哈笑道:“无碍无碍,看见陆婶便想起我老家的娘亲,每每风儿随我去,她也会如此急躁担忧,看似无礼取闹实则是拳拳赤心啊!” 祁山豪爽大量,陆寿增也领情,两人抱拳一笑,算是揭过此事。 陆婆子被呵退,陆忠等人就忙着收拾东西,祁山又去上溪村寻余粮,一并请去城里看灯会。 玉兰不去,陆忠道:“跟着去吧,咱一路走官道平顺不颠簸。” “人多车多,来来回回又折腾人,我身子不便还是不去了。” 陆忠道:“咱晚上宿在祁哥家,不着急回来,晚上我带孩子们去看灯会,你在祁家歇着,明天一早我们再回来。” 玉兰想到孩子们要留宿祁家,又不放心,终是同意了陆忠的提议,收拾起来,从箱底翻出儿女的新年新衣,把折痕捋平顺,吩咐儿女穿上。 陆小乙嬉笑道:“哇!又看见我的新衣服啦!还以为等到年底才有得穿呢!” 小丁也跟着道:“是呀是呀,又能穿新衣服啦!” 玉兰横了陆小乙一眼,“你就会作妖,我几时把新衣压到年底了?遇到节日或走亲戚都是拿出来给你们穿的。” 陆小乙掰着指头算,“呐,我算一算,一年能穿几次。” 玉兰戳她一下,嗔怪道:“算什么算,赶紧收拾了走人,别让人久等。” 陆小乙把湖蓝小袄穿上,比划着身量跟玉兰说:“娘,有了新衣服就得赶紧穿,你看我和小丁小庚就跟拔节的笋子一样,再不穿,新衣服就小了。” 玉兰趁机教导女儿:“省粮有粮吃,省衣有衣穿,过年的新衣穿一次洗一水就赶紧收起来,等到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穿上,干干净净崭崭新新的,穿出去别人才不会埋汰你。” 陆小乙撅嘴抱怨:“长太快,衣服小了怎么办?” “那就给小丁穿,小丁穿不上再给小庚穿,总有能穿的。” 小庚以前还乐意,如今读了两月书,想法不一样了,抗议了:“娘,我不穿姐姐们的花衣裳了。” 玉兰笑道:“由不得你!” 小庚脸都快气成包子了,继续抗议,玉兰道:“你再闹就留下来看家。”小庚立即闭嘴。 小丁笑嘻嘻的从匣子里拿出两朵鸟羽做的头花来,“大姐,咱们带这个吧,羽毛颤微微的戴头上可好看了!你戴这朵蓝绿色的,跟你衣服颜色相搭,我带着个红粉的,好不好?” 好,怎么都好,陆小乙对这些不挑。 等到祁山带余粮过来,陆家人都收拾好了,于是女眷孩子坐马车,陆忠陆勇和余粮坐驴车,一行人出村往城里去。 祁山比祁风靠谱太多,马车赶的稳稳当当不急不缓,连容易晕车的小丁都表现自然,没有任何不适。 玉兰和王冬梅愉快的说着话,陆小乙想起一件事,问玉兰:“娘,堂婶这阵儿怎么消停了。” 原本以为回去就要大刀阔斧的干起来,谁想这两月没了声响,连门都不出了,还是过年的时候跟陆思和孩子们过来给二房拜年,陆小乙才见了她一面,瘦了,眼睛有些浮肿,话也很少说,想必是日子不好过吧! 依照陆老太的性子,发现这个孙媳妇是个蠢毒的,定是把她划归到不受待见一类,待遇估计跟陆大婆子一样,加上陆思对她也很失望,几重煎熬下,她日子能好过才怪! 玉兰淡淡道:“她想折腾也得看时候啊,自己都过得不爽利,还怎么做其它的?挖坑砌台不是一句话的事,家中没劳力,请人做要先过老太太那关,她还在等时机吧!” 王冬梅也听懂了,惊讶道:“大嫂,你的意思是堂嫂想另起炉灶做烤饼?” 玉兰点头,她没想过要瞒着王冬梅,但也不会主动跟她说堂嫂的不是,这会儿被小乙提说,玉兰也不再隐瞒,说道:“这事只是我私下里的猜测,堂嫂是不是这样的人,只有看后续做派了!” 王冬梅道:“堂嫂帮忙那几天,我就觉得她奇奇怪怪的,具体怪在哪里我也说不上来,这会儿听你这么一说,我一下就明白了,她根本不是来帮忙的,是来打探的。” “连你也这样认为,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大嫂,你就这样由着她吗?趁着她还没动工,咱闹到祖母跟前去,我给你作证,一定要把她的歪心思压下来。” 玉兰道:“有些人画虎不成反类犬,由着她去吧!” 王冬梅见大嫂如此淡定,定是知道堂嫂学不会,再想想大嫂敢请外人来帮忙,不怕泄露,这烤饼定有秘密在里面,王冬梅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生出多余的心思,省的像堂婶一样机关算尽终成空,反而伤了妯娌间的情分。(未完待续。) 第173章 一夫城的灯会很出名,很多慕名而来的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进城竟排起了长龙。 陆小乙撩起帘子一角偷偷往外看,只见城门口多出两支负甲执戈的兵士,个个表情严肃气质凌冽,排队的人龙都规规矩矩不敢造次,依着秩序进城。 一旦进了城,刚才噤若寒蝉的人群立即喧哗开来,紧接着小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呼朋引伴声、卖唱小曲儿声,各种声响一股脑灌入耳中,陆小乙长叹一声,还是那个繁华的一夫城啊! 祁山牵着马车顺着熙熙嚷嚷的人群缓慢的前行,陆忠一行人紧跟在后,偶尔走过一列威武的兵士,行人车马立即往两边闪去,让兵士过去又才汇合在一起继续前行。 陆小乙贪看街道两侧的热闹景致,小声喃喃:长恨年味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农家的年味已经淡了,城里的年味还这么浓郁。街道两旁的商铺依然挂着长串的红灯笼,商铺门脸上贴着红底黑字的新春对子,红红火火簇然如新,偶尔传来啪啪的炮仗声响,却寻不到出处。拐上通往祁山商铺的街道,见远处铺子门口蹲着几个顽皮的少年郎,点燃一支小炮仗丢到行人脚下,啪的响一声,吓得行人高声训斥,小少年们哄笑着躲到铺子里面去了。 原来先前的炮仗声是小少年们在玩闹,小庚也睡醒了,听见炮仗声顿时来了精神,挨着小乙往外看,遗憾道:“忘了把我攒的几个小炮仗带上。” 陆小乙笑道:“你那几个炮仗沾了雪,点不着的。” 小庚想到一个好主意,激动道:“我把它们放灶膛里烤一烤。” 陆小乙瞅了玉兰一眼。又拍拍小庚的小脑袋,“自求多福吧!” 马车终于到了祁山商铺,许武和张铁牛已经把商铺后面的院子收拾一新,就等陆家人来。 陆小乙进院就高声跟许武和张铁牛问好,他两是粗犷型,陆小乙在他们面前也随意洒脱,小丁也不拘谨。小庚更是自来熟。又跑到院角的木人桩上玩耍去了。玉兰和王冬梅跟许、张二人行过礼,便去了东边客房歇息。 祁山乐呵呵的招呼陆忠兄弟和余粮进厅堂喝茶,并高声换着泡茶小二祁风。喊了几声不见人影,祁山便站在厅堂外的石阶上骂道:“这野驴子,一天都停不住脚,又跑哪儿去了?” 许武把茶水提来。笑道:“少年郎嘛,整日关在家里岂不是关傻了。” 祁山摆手。“算了不管他了,丢了最好。” 张铁牛道:“当家的,风子今天可是办正事去了,他得知陆家人要来看灯会。便提早去西大街踩点去了,说晚上人多车多,他要做好万全准备!” 祁山还算满意。笑道:“这小子,还算做了点正事!” 陆小乙也觉得祁风这事做得周到。人多的场合一定要事先摸清路线,万一发生突发事件引起哄乱踩踏,至少能保持镇静全身而退。 余粮道:“祁叔,我寻风子去,一会儿跟他一起回来。” 陆小乙想跟他一起去,想到小丁小庚也会跟着前往,陆忠定不允许,结果注定是去不了,便没有开口。目送余粮离开,转头见张铁牛朝她使眼色,眼睛一个劲的猛眨,好似眼里进了小飞虫,看起来有些滑稽。 见陆小乙没反应,张铁牛又朝她默默的勾小手指。 陆小乙凑过去,小声道:“张叔,有事?” 张铁牛领着她走到转角房门口,尽管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直说道:“小乙,老大安排我做晚饭,你来帮我一把呗,你也知道我这人舞枪弄棒还行,让我拿锅铲却有些为难。” 还以为啥事呢!原来是帮忙做饭。陆小乙欣然同意,并把小丁喊上。 见小庚独自在院里玩,担心他一会儿溜出院子跑丢了,陆小乙让张铁牛稍等,跟小丁一起把小庚架去玉兰身边,又跟玉兰说了帮忙做饭的事。 玉兰早有准备,翻出包袱里两件旧衣让小乙小丁换上。 陆小乙惊讶道:“娘,你竟然带旧衣了,莫不是你早料到我和小丁要帮忙做饭。” 玉兰笑,“我又不是神仙,哪能料事如神,我只是想到要在城里住一宿,多给你们带一身衣裳没坏处。” 等小乙小丁一走,玉兰才对王冬梅道:“还好我早有准备,不然小乙小丁一身新衣服弄的全是油烟味。” 王冬梅也惊讶道:“大嫂,你真料到了?” 玉兰道:“没你说的那么玄乎,我只是了解祁山这个人,他喜欢吃咱家的饭菜,又不好意劳累我和你,毕竟来者是客嘛,便使出了这招。” 王冬梅疑惑道:“安排张哥做饭?” “嗯,这里就我和你还有小乙小丁会做饭,他便安排张铁牛去,即使咱两知道了也不好意思跟一个大男人在灶房里做饭吧!换小乙小丁两个小姑娘去帮忙还是可以的。” 王冬梅咂舌,“看不出来这个祁哥还是个心细如发的。” 玉兰笑道:“那是肯定的,押镖可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他要不心细如发,哪能安然活到现在。” 王冬梅又问起押镖的事,玉兰也不太懂,便把祁山往常胡吹的奇闻怪事拿来交流,两人聊得不亦乐乎。 灶房这边,说是张铁牛请小乙小丁来帮忙,实际上是小乙小丁主打,张铁牛配合。 张铁牛如今跟小乙小丁熟识了,也不像当初那么羞赧,直来直去的性子很讨小姐两的喜欢。 小乙在洗菜,一声说要水,张铁牛就提溜两桶过来,不是垂着提,而是两臂伸直平举,果然好臂力! 小丁在烧火,一声说要柴,张铁牛就夹两捆劈好的柴禾过来,脸不红气不喘,平平稳稳放在灶膛前,又提着斧头站在小丁跟前,中气十足道:“小丁,你要觉得那块柴禾不合适,我便劈了它!”说完,手里的斧头极其配合的闪过一道红光。 对的,是红光而不是寒光,因为小丁把柴禾点燃了,红红的火舌飘出来,映红了斧口。 陆小乙正在切菜呢,见红亮亮的斧头对着小丁,急得举起菜刀朝张铁牛嚷道:“张叔,斧头离我妹远点!” 张铁牛赶紧退避到灶房口,嘿嘿笑道:“放心放心,不会伤了她。”说完,便把斧头扛肩上,傻乎乎的站立不动。 张铁牛点名要吃回锅肉,陆小乙瞧了瞧菜篮子,发现有青蒜和熏豆腐干,便答应下来。以前那个辣椒酱坛子还在,闻了下没有怪味,还能食用,那就凑合做顿回锅肉吧!暗暗打定主意,明年夏天做点辣椒酱给他们送点,再自家留一些。 当张铁牛把五花肉拿出来的时,陆小乙感觉自己手肘都在抽筋,紧接着脑袋里一阵眩晕,这么大一块五花肉,完全是一头猪的半扇五花好不好?你们怎么不把整头猪都买下来呢? 张铁牛见小乙扶着菜案微微颤抖,问道:“是不是不够?我再去买!”不等陆小乙说话,他又嘀咕道:“我早说把一头猪的五花肉全买了,徐武这个蠢驴却说太多了,早知如此,我就不听他的。” 陆小乙扶额,苦笑道:“张叔,这肉太多了!” 这是做家常小炒好不好,不是给食堂做大锅饭!你把一头猪的半扇五花肉全买来,让人怎么炒?没有铁锹当锅铲,没有浴盆当炒锅,根本把这些肉炒不完啊,难不成要我分成十份炒十次? 陆小乙觉得自己快吐血了,她把大片五花肉翻看一番,挑了最适合做回锅肉的二刀五花,让张铁牛切下,然后丢锅里煮,再放入姜片葱头几粒花椒一朵八角。 张铁牛指着剩下的肉,心疼道:“这些肉都不炒了?刚那块完全不够吃啊!我一个人就能吃完!” 陆小乙耸耸肩,曲臂给张铁牛看,“张叔,你看我这小胳膊,肉太多我翻不动呢!” “你给我指挥,我来翻炒!”张铁牛激动道。 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你臂力太猛,一个不小心把锅底砸个洞,晚上大家伙吃啥去。陆小乙想了想,妥协道:“那再切一块吧,我炒两次,剩下的做个红烧肉,再搭配几个素菜可好,张叔,咱不能光吃肉啊,得荤素搭配!” 张铁牛要求并不高,“行行,只要回锅肉够吃,其它菜你看着办吧!” 在煮肉的空当,陆小乙开始切菜。前世会做饭,这世也经常练,切起萝卜来节奏感好极了,菜刀在手里游刃有余,这便是手感,要靠长期的练习,至于那种把一块豆腐干横批36刀,竖切72刀,切得细如棉线令人叹为观止,陆小乙觉得再苦练几年兴许能达到那种刀工,到时候跟粮哥开一家夫妻小饭馆,专营烫干丝,兴许能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称霸厨林吧! 陆小乙想的美好,手里的菜刀更是麻利,咔咔咔,切片又切丝,张铁牛站一旁看着,直到陆小乙切完手里的萝卜,才说道:“小乙,我看你骨骼精奇……” 陆小乙高声打断:“等等!打住打住!张叔,你是不是要说我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要卖我一本传世武功秘籍!” 张铁牛摇头,“练武奇才算不上,武功秘籍我也没有,我就是想问你练九环刀不?我教你!” “不练!” “劈山斧呢?” “张叔,你再说,我就不炒回锅肉了!” “哦。”张铁牛颇为遗憾。(未完待续。) 第174章 一顿饭做好,陆小乙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片回锅肉,浑身油腻腻的,幸好穿了身旧衣,头发却不能幸免,透着一股油腻腻的回锅肉味儿。 陆小乙觉得油腻,祁山众人却觉得美味,闻着味儿已经坐不住了。 祁山高声道:“开饭吧!早点吃了去看灯会。” 许武说:“当家的,风子和粮子还没回来,咱再等一等。” “不等了,给他两留一碗肉就行!”祁山说到肉已经开始咽口水了,对陆忠陆勇道:“家中无女眷接待,劳烦两位老弟给两位弟媳陪个罪,让小鱼儿小虾儿帮着给两位弟媳分些饭菜,招待不周多多担待!” 陆忠拱手道:“祁哥多虑了。” 祁山对许武嚷道:“你去灶房说一声,让铁牛准备开饭!” 这时,祁风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爹,你又要吃独食?” 祁山道:“脸皮厚吃的够,脸皮薄吃不着。”刚说完,见祁风余粮和另一个少年郎进来,此少年郎约莫十四五岁,穿一身天青色锦衣,长得俊朗端方,举手投足更是斯文有礼。 祁山眼睛眯了眯,对新来的少年暗中评定一番,才笑着问:“这位是?” 余粮拱手给祁山介绍道:“祁叔,这是大通街何府的三少爷,因跟忠叔以前有些生意上的来往,也算熟识之人,刚才在西大街灯会上遇到,我和风子便邀请他过来了。”余粮说是邀请,其实是何家少爷看见他和祁风在一起,顿时眼睛都亮了,主动上来套近乎。尤其是得知陆家人也来了,更是不依不饶要跟来,说是跟陆家人商量花馅儿的事,余粮只好带他来了。 余粮又对何家少爷道:“这位是祁山商铺的当家人,你可以叫他祁叔!” 何家少爷拱手行礼,恭敬道:“祁叔好,晚辈姓何名思源。冒昧前来。还望祁叔见谅。” 祁山一贯好客,哈哈笑道:“欢迎欢迎,里面请!” 祁风大大咧咧的走到何思源身边。得意道:“我说的没错吧,我爹是个特豪爽的人!你只管来,不用买什么见面礼。”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何思源又羞愧起来。又对祁山行礼致歉:“初次登门两手空空,祁叔勿怪!” 祁山横了祁风一眼责怪他话多。转而又笑着扶一下何思源,“无妨无妨,祁叔我是个粗人,没那么多客套。你不必介意!里面请里面请!” 进到厅堂内,余粮又把何思源引荐给陆忠和陆勇,何思源一一行礼。斯斯文文的模样博得众人好感。 许武从灶房出来,对祁山道:“当家的。饭菜快上桌了,你们先入座,我去拿酒!” 一提到吃,祁山愈发干脆利索,大手一挥,“走,吃肉喝酒去!” 男人们刚入座,张铁牛就端着大盆回锅肉过来,然后是一盆红烧肉,外加两盘素菜。陆小乙和小丁则端着两盘肉菜和两盘素菜去东屋客房。 玉兰看了看桌上的菜色,笑道:“不错不错,你俩能整治出这几个菜已经很不错了。” 王冬梅夸赞道:“大嫂你太谦虚了,哪里是不错啊,应该说很能干!” 小丁被夸奖,笑得可欢喜了,激动的让玉兰和王冬梅尝尝味。 玉兰觉得回锅肉很香,问小乙:“这菜是何做法?你从哪里学的?” 陆小乙炒肉时就想好了应对之词,“去年夏天跟爹来镖局谈事,帮着做了一顿饭,当时风哥已经把肉煮熟,我见灶房里有半坛辣椒酱,炒肉时候便加了些,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玉兰笑道:“今年咱多种点辣椒,也学着做点辣椒酱,炒肉时放一些挺好吃的。” 王冬梅也赞同,两人就着怎样做辣椒酱商量起来。 陆小乙抬手闻了闻衣袖,好浓一股油味,加之做饭劳累,瘫坐在凳上胃口全无,又恐玉兰担忧,举筷夹几个素菜入嘴,又添了些米饭慢慢吃下。 吃罢饭菜,杯盘碗盏都是许武和张铁牛收拾的,天*昏,众人都群情激奋,因为要出发去看灯会了。 玉兰让小乙小丁换上新衣,又叮嘱一番,然后又对王冬梅道:“三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王冬梅笑着保证:“放心吧大嫂,我保管把她仨照看好。” “你帮我看好小乙小丁就行,小庚让他爹顶着。”又问:“顶在肩头安全吗?会不会被挤掉?要不小庚就别去了,留下来陪娘。” 小庚嘴撅得能栓绳了,满脸写着不情愿。 陆忠进屋来,小庚亦步亦趋的跟着,玉兰又给陆忠交代一番,才放几人出去。 陆小乙到现在才发现多了一人,仔细一瞅认出是何家少爷,也不知是几时来的。 何思源见到小姐俩眼睛又亮了,元宝唇笑开露出两个小虎牙,主动上前致谢道:“多谢姑娘前次给的花馅儿,我娘吃着挺好,再三交代我当面道谢,还嘱托我告知姑娘,往后有多的花馅儿尽管往何府送些,哦不,我亲自来取即可。” 陆小乙客气道:“不用谢,往后给你家多做些便是。” 何思源又谢了几句,然后站在陆家小姐妹旁边,竟不往男人堆里去。 祁风嚷道:“小老虎,站过来呀!”何思源才慢吞吞的走到祁风身边,祁风道:“好了,你的事我帮完了,你可以走了,别耽误我们看灯会。” 何思源脸色一红,语气带着几分祈求,“风哥,你们要去看灯会,我要去西大街,正好顺路,你带我一起走吧!” 祁风眯眼看他,终是点头,又朝屋里的祁山喊道:“爹,你收拾好了吗?就等你一个了。” “催命鬼儿!”祁山抱怨着从西屋出来,好家伙。打扮的跟相亲似的,竟是一身枣色锦衣,垂坠丝滑的面料若是穿在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身上,也算锦衣配美男了,可穿在粗犷遒劲的祁山身上,就有些怪异。 祁山自我感觉良好,捋着袖口哈哈笑道:“这身真带劲!” 陆小乙好奇道:“祁叔。这是你几时做的新衣?” “今年的新年新衣呀!咋样?小鱼儿也觉得好?哈哈。下次带你爹也去做一身,穿上真带劲!” 陆忠赶紧摆手,“祁哥。我是粗人,习惯穿棉麻,穿好衣会不自在。” “习惯就好。”祁山大大咧咧走过来,对祁风道:“咋不把马车牵过来。” “爹。咱不坐马车,咱走着去。西大街离此不远。” 余粮也站出来说道:“祁叔,看灯会的人太多,驾车会堵,没有走路方便。” “那就走路!”祁山看了看众人。安排道:“陆忠老弟,你负责照看你家小儿,顶肩头也行抱怀里也罢。你自己看着办!陆勇老弟,你负责照看你媳妇。牵着也行搂着也罢,只要别把媳妇弄丢了!”王冬梅唰的红了脸,连陆勇都有些羞赧。 祁山又嘀咕道:“娶个媳妇不容易啊!丢了怪可惜的。”此言立即得到许武和张铁牛的一致支持,陆勇夫妻二人更不好意思了。 祁山又指着余粮和祁风道:“你两负责看住小鱼儿和小虾儿,最好是一人盯一个,许武铁牛二人护住前面,遇到拥堵和混乱赶紧回防,我负责后面。你们要随时听我号令,万一发生慌乱都不要惊慌,只要管住眼前人就好,万一被挤散,更不要惊慌,到西大街最把头的何氏布庄等着,那布庄伙计还行,不会随便赶人。” 祁山毕竟是老镖师了,这种人盯人的安排还算合理,尤其是那种人多车多的场合,一旦发生慌乱,每一个弱势人员旁边都有一个强人护着,效果会更好。 何思源激动道:“祁叔,我护着谁?” 祁山上下打量他几眼,“我护着你吧!” 何思源不服,晒了晒臂肌和拳头,显示自己有保护人的资本。祁山也晒出臂肌和拳头,一副得意模样。 何思源被打击了,低头不言语。 祁山哈哈大笑,问道:“今儿个心情好,免费送你一程!说吧,护送到哪儿?” 祁风道:“爹,何氏布庄就是小老虎家开的,咱顺路把他送过去!” “行,出发!” 于是一行人按祁山的安排出发了,许武张铁牛走前面,紧接着是顶小庚的陆忠、护媳妇的陆勇、小乙小丁随后跟上,余粮和祁风一左一右的护卫着,何思源也紧跟在小丁后面,祁山则走最后。 大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都成群结队往西大街走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结伴儿凑团儿,一路上说说笑笑,难掩激动愉悦的心情。 天色渐渐暗下来,沿街的红灯次第亮起来,街道沐浴在红红朦朦的灯光中。 有大户人家的马车出行,少则两三辆,多则六七辆,由马夫牵着缓缓行进,马蹄踩在青石路面上,车轴吱吱呀呀响。陆小乙侧头看过去,微光中依稀能见马车的奢华,想到那句:宝马雕车香满路。可惜车帘紧闭,瞧不见蛾儿雪柳,也看不见黄金缕,只听得车厢内笑语盈盈,随着一阵暗香而去。 车队阵势浩大,行人自动自发的避让到街道两侧,避让的同时,或轻或重发出一些艳羡的声音。 宝马雕车缓缓向前驶去,从后面看车厢好像一个盒子,不,像一个笼子,一个华美的笼子,而笼中人,好比囚笼中的鸟。而车厢外的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在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车中人是鸟,车外人也是鸟,唯一的区别是鸟笼不同而已,有人在金丝小笼里,有人在木质小笼里,有人在竹笼里,有人在铁笼里,还有人在满山大网里,既然都在樊笼里,谁也同情不了谁,谁也不用艳羡谁。 陆小乙如是想着,也不再去看那结队驶过的豪华马车,专心走着自己的路。 一路上走走停停,越临近西大街越拥挤。管你是大户人家的马车,还是小门小户的驴车,到这里都一律平等,想进去?不好意思,都下来走路吧!不能轻易示人的闺阁小姐劳烦你多戴几层面纱,或者多带几个仆从,再或者在某地势好的楼上定一个包厢,若是嫌麻烦,自家庭院办一个小型灯会也是可以的嘛。 可是,小灯会哪有大灯会华美,小庭院哪有大街道热闹,而且,古代的元宵节可是很热闹的,会趁夜放千树烟火,会出现烟火如星如雨的华美胜景,会凤箫声动玉壶光转,还会一夜鱼龙舞,会有人约在黄昏后,也有人泪湿春衫袖…… 正所谓: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小门小户如此,高门大户亦如此。(未完待续。) 第175章 越来越多的人汇聚而来,祁山高声重复道:“人多!各自看紧眼前人啊!挤散了也别慌,一会儿何氏布庄汇合!” 陆小乙个头不高,看不到人头攒动的场景,只感觉四周都是人墙,不由一阵紧张,默默把小丁牵的紧紧的。 这时,余粮往她身边靠近了许多,默默的把她护在身旁。 旁边的祁风也往里靠,何思源挤到祁风与小丁之间,笑着对祁风道:“风哥,你照顾我和小虾儿吧!”何思源不知小丁姓名,听祁山喊她小虾儿,他也跟着这样喊。 祁风横他一眼,“找我爹去,你不归我管!” 何思源听而不闻,朝小丁笑一笑,“你叫小虾儿吧?我叫何思源,很高兴认识你。” 小丁摇头,乖巧道:“我不叫小虾儿,我叫陆小丁。” 祁风把何思源扯住,“去去!跟着我爹去,你归他看管,咱不能乱了安排!” 何思源回头瞅一眼祁山,“祁叔就在我后面,能顾着我。” 祁山也大嗓门吼道:“好好走路,看着点脚下,有我在不用怕。” 人群缓缓向前,终于到了灯会的主办街道西大街。 此时的西大街灯火通明恍若白昼,简直是灯的世界、光的海洋。有鱼灯虎灯兔子灯,还有梅灯菊等荷花灯,有字灯瓶灯牌楼灯,还有圆灯方灯五角灯,寿星福星八仙灯更是少不了,真是种类繁多目不暇接啊! 陆小乙已经被各式精美的花灯震慑住了,这种纯手工制作的美轮美奂的艺术品,无论从造型上还是色彩搭配上,都体现出古代劳动人民丰富的智慧和创造力。极具文化传统和时代特色。 伴随看花灯的,还有猜字谜。有些商铺外的花灯下挂着灯谜牌子,上面写着谜面,已经围满了猜灯谜的人,若是有猜中的,店家会提供一样小礼品,然后把猜中的灯谜牌子取下。也有不提供礼品的商铺。他们把谜面写在花灯上。供人们反复猜玩。 喧闹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想来猜中字谜的人不少呢,随着欢呼声越大。人群越发拥挤,都卯足了劲往热闹处挤。 众人越挤越靠近,陆小乙趁着人多默默的牵住余粮的手,自己的手冰凉小巧。余粮的手温暖厚实,余粮朝她看来。黑眼睛映着灯火,闪亮如星,陆小乙报之一笑。 余粮羞臊的扭过头去,藏在衣袖下的大手紧紧的握住那只凉凉的略微粗糙的小手。小小的软软的,像是家中小狸花的肉爪儿。 许武和张铁牛在前面带队,实际上是负责开道的。有了他们的确轻松许多,也倍有安全感。 几人挤到左侧一处大酒楼下。酒楼阔气,上下两层都挂满了各式彩灯,门口还扎了一个大大的财神灯组,中间的红衣财神手托金银珠宝,脚下散落着大金元宝,两边的散财童子也在阔气的送财,红亮的烛光从内部透射出来,显得金元宝熠熠生辉,引得围观众人纷纷叫好! 不远处又传来欢呼声,许武和张铁牛又开始开路,引领众人往热闹处去。 余粮以前在城里住时,每年都要跟祁风溜到西大街看灯会,回村这几年一直没来看过,如今故地重游、故景重看,心中涌起一股酸涩和遗憾,有些后悔当年只顾贪玩没有陪爹娘好好过一个元宵,更遗憾当年在花灯里徘徊没有给爹娘买过一个花灯,很多很多的遗憾涌上心头,让人心思愁苦。 陆小乙抬头,见余粮盯着一个寿星灯眼光迷离,脸上有几分悲戚,不由用小手指扣扣他的手心,余粮回神看过来,微笑道:“想起我爹娘了。” 陆小乙抬头望天,示意余粮看,只见深邃的天幕上有月有星还有灯,“听说把心里话说给天灯,天灯会捎给故去的亲人,粮哥,你一会儿也放一盏天灯吧!把你心底想说的统统说出来。” 余粮点头,捏了捏小乙的手,“咱两一起放。” 陆小乙心里甜蜜蜜,点头应承。 张铁牛个子高看得远,指着远处的一丛花灯嚷道:“那边是鱼跃龙门灯,看不看?” 小庚骑在陆忠肩头,激动的响应:“要看!要看!”这小子一晚上就没消停过,虽然看灯心切,也担心被人挤掉,紧紧的抱着陆忠的头。 何思源正笑眯眯的跟小丁讲这些花灯的由来,小丁听的欢心,不知不觉挣脱小乙的手,指着不同的彩灯问何思源。 何思源年年都看灯会,这些彩灯早已如数家珍,耐心的讲解着,时而借着璀璨的灯火,偷看一眼小丁,总觉她眉目雅致,容颜秀美,比最美的花灯还美。 听张铁牛说鱼跃龙门灯,何思源又绘声绘色的讲起鱼跃龙门的传说来,小丁听得津津有味。 祁风对听故事没兴趣,对看彩灯也没兴趣,他只对拥挤的人群中专干扒窃之事的人有兴趣。周遭只要出现扒手,他便会趁乱给他一脚,抑或是推他一掌,那些扒手都是心虚之人,一旦被人警告,吓得赶紧挤到别处去了。 几人正在往鱼跃龙门灯挤去,不料前方有人高嚷着走水了,如晴空一声炸雷,拥挤的人群迅速慌乱起来,人往往在意识到危险时,本能会选择奔跑、逃生,会因为恐惧而慌不择路,如无头苍蝇四处乱窜,一瞬间尖叫声、呼喊声、哭声、求救声、此起彼伏,奔跑的、闪躲的、撞一起的、倒地的、数不胜数。 两边的商铺有的速度抬出水桶把门前的花灯扑灭,然后紧闭铺门,透过一扇小窗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有的商铺掌柜伙计则吓得跟其它人一起往外跑。 许武和张铁牛反应迅速,赶紧后退护住身后几人,双臂展开格挡拥挤慌乱的人群。 祁山也大跨步上前,指挥道:“左边,如意当铺旁边有个小巷子。” 许武和张铁牛赶紧往左边开路。奈何人多又乱,两人被挤的乱了阵型,祁山急的上前帮着开路,大喝道:“跟上!” 余粮紧紧拉住小乙,生怕她被人群挤散,陆忠也把小庚抱在怀里,陆勇牵着王冬梅。祁风见一个扒手正趁乱明抢。气的上去就是一脚,等他回头保护小丁时,发现拥挤的人群已经把他和小丁、何思源隔开了。 祁风吓得赶紧往他俩身边挤。奈何人群如潮,等他挤过去,小丁和何思源已经不见踪迹。 祁风彻底傻了,只觉头嗡嗡作响。各种声响像是耳畔的幻听,忽近忽远;只觉眼睛模糊起来。眼前慌乱的人都扭曲成不同的线条,看不真切!他不停的晃动脑袋,不停的搓揉眼睛,不停的跳着高喊小丁的名字。不停的把挡道的人推开,四周都是人头,根本知两人被挤到何处去了。 陆小乙等人在祁山的带领下。终于挤到如意当铺门前,旁边的小巷子很窄。不是街道,而是两栋房屋间的小间隔。小巷子口被一方木栅栏格挡,平日里是静止通行的。 张铁牛大喝道:“闪开!”冲过去对着栅栏上的木栓一踹,可怜的栅栏整体向后倒去。 众人都闪进小巷子里,发现少了三人,祁山直觉不好,骂道:“这个兔崽子!” 陆小乙也吓住了,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惧意,一千个一万个后悔从四面八方涌入脑海,后悔跟来看灯会,后悔没有一直牵着小丁的手,后悔重心都偏向余粮忽略了小丁,更后悔让祁风这个二货来照看小丁,有很多很多的后悔,说不出口,却滑出两行清泪扑簌簌往下流。 这是古代,这是踩踏现场,也是走水现场,一个娇娇小小乖乖巧巧的十岁小姑娘,一旦被人挤倒在地,后果不堪设想,一旦被人强行拐去,迎接小丁将是不堪的命运。若是祁风在她身边还好些,若是那个何思源在身旁,他一个十四五岁的富家少年郎,如何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护住小丁周全?尤其是这样的危急关头,又怎能保证他不自顾自逃命去。 陆小乙吓得脸色惨白身如筛糠,陆忠把小庚交给陆勇抱着,“我去找!” 余粮也着急道:“我也去!”其他几人也嚷嚷着要去寻人。 祁山尽管心里没底,还是尽量安抚,“不急不急,风儿跟他们在一起,不会有事的。”然后对许、张二人道:“看火光走水并不严重,许武你带他们从小巷子穿过去,先回商铺去。” 陆小乙急道:“不,不能先回商铺,咱们去何氏布庄等,不把小丁找到,回去不能跟我娘交代。” “那好,事不宜迟,许武和陆勇负责这边,铁牛和陆老弟跟我走,一会何氏布庄汇合!”祁山说完带人冲入拥挤的人群。 小庚也反应过来,哇哇大哭起来,嚷嚷着要二姐,陆勇抱着他轻声的哄着。 陆小乙眼泪止不住的流,她好害怕小丁丢了,不敢去想她娘知道后会怎样,余粮默默的牵着她,一直没有松开,直到王冬梅走过来,把小乙圈在怀里,余粮才轻轻的松开手。 陆小乙哽咽道:“小婶,小丁丢了。” 王冬梅安抚她:“别怕,小丁机灵着呢!再者,那何家少爷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有他在小丁身边不会有事的。” 陆小乙心头又燃起一簇希望之火,祈祷何思源能把小丁安全的带出去。转念又想到何思源势单力薄,根本抵挡不住惊慌的人群,陆小乙心底那簇希望之火又灭下去。 就这样反反复复时好时坏的想着、焦急着、盼望着、担忧着,木然的跟着许武穿出小巷子,来到与西大街相邻的一条小街上。几人就这样默默的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徐武又才带着他们穿回西大街往最把头的何氏布庄走去。 先前还热闹喧哗的西大街,此时凌乱不堪,那些摆在街道上的花灯被人挤倒,还没来得及燃烧就被人群踩踏熄灭,那些挂在高处的花灯幸免于难,依旧玲珑璀璨的悬在高处。 两边的商铺多年来积攒了丰厚的灯会经验,高处的花灯必须高挂,店铺前的花灯保持足够的距离,且铺内储备足够清水,灯会虽热闹,但命更重要。 可四面八方来看灯会的人却是盲目的,一旦引发慌乱,就会慌不择路四处逃散。 此时的西大街只留下一些伤者原地**,还有一些倒地不起伤者,也不知还有气否?有的商家派伙计出来帮扶伤者,也有人急着去请大夫,穿皂色衣衫的差役已经陆续过来,想必这次突发的恐慌事件已经引起了官员的主意。(未完待续。) 第176章 西大街上凌乱不堪,到处都是踩烂的花灯,到处都是水渍,到处都是伤者,还有返回来寻人的悲者。 陆小乙茫然的走在街道上,好几次被脚下零散的花灯骨架拌着,若不是余粮眼快手疾,她不知摔了几次。记忆里不长的一段街道,如今竟漫长如斯,她不知道等在何氏布庄里的会是谁,心里很害怕,却又充满希冀。 再长的路终有走到尽头的时候,远远瞧见何氏布庄外被花灯照亮的招牌幡子,陆小乙感觉双腿如同灌铅,竟不敢再向前一步。 王冬梅安慰道:“别怕,小丁兴许就在布庄里等着咱们呢!” 安慰的话没有一丝效用,因为布庄紧闭的大门给了陆小乙当头一棒,她疯了似得冲上去,拍打着布庄的大门,“开门啊开开门!小丁小丁你在里面吗?” 隔了好一会儿,店门才开一尺宽,一个小伙计探头道:“本店打烊了。” 小乙担心小伙计突然关门,赶紧把手伸进门框里,“小哥,劳烦问一句,何家三公子有没有来过?有没有见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比我矮半头,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 小伙计摇头道:“三少爷下午离开后就没再来过店里,我也没见过什么大眼睛小姑娘,不好意思,我要关门了,劳烦姑娘把手拿开,谨防夹伤!” 小乙还不死心,抓着门框问道:“真没见一个大眼睛小姑娘吗?就是有人嚷嚷走水的时候!” 小伙计继续摇头,对小乙还算有耐心,解释道:“今天真是倒霉,原想着灯会晚点打烊多卖几尺布,却不知谁诈呼走水。人群一恐慌客人全跑了,我们也赶紧关了门。要不是看街上安静了,随你怎么敲我也不会开门的。” 陆小乙只觉双腿发软,依着门框瘫坐在地,小伙子吓了一跳,嚷嚷着:“诶!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别赖上我啊!” 余粮赶紧上去扶住小乙,见王冬梅过来。顺势交给她搀扶着。给小伙计拱手道:“打扰了。” 小伙子客气的点头,快速把门关上。 几人也不离开,站在布庄门外继续等着。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祁山他们,希望能把小丁带回来。 最先回来的是张铁牛,只见他衣衫凌乱发髻松散,一只鞋子不见踪影。想必在慌乱的人群中费了大力气寻人,陆小乙悲伤道:“张叔。没找到吗?” 张铁牛摇头,“我把西大街翻了两遍,没见着人。” 陆小乙只觉脑袋里一懵,有种眩晕的感觉。扶着王冬梅站定,苦笑道:“劳烦张叔了。” 张铁牛脸色沉重,“我再去找。” 余粮道:“张叔。我去吧,你歇会儿。”不待张铁牛回答。迅速对小乙说了句:“别怕。”便往凌乱的街道上奔去。 许武也跟张铁牛交代一番,也寻人去了。 陆忠回来时已经快疯了,祁山一声不吭的陪在一旁,后面远远的跟着祁风。 祁风半边脸颊通红,有明显的几根指印,兴许是耳光的力度太大,他嘴唇被牙齿磕破,下巴和白色衣襟上沾着几点血污,一身衣衫更是破烂不堪,光着两只脚,模样十分狼狈,见众人看过来,祁风羞愧的低下头。 小庚哽咽着问陆忠:“爹,我二姐呢!” 陆忠擦了一把眼泪,说不出话来,小庚又问祁风:“风哥哥,我二姐呢?不是你看着她吗?” 祁风头垂的更低了。 陆小乙很想上去锤他踢他打他咬他,可她现在没有力气,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爹都几近崩溃,更别说她娘了,一旦得知小丁走失,惊了胎气后果不堪设想。 祁山回头朝祁风骂道:“躲在后面干啥?滚到前面来!” 祁风默默的走上前,跪倒在陆忠跟前,“陆叔,我对不起你,我没看住小丁。” 祁山上去就是一脚,“老子告诉你,小虾儿若是丢了,你就给老子滚,啥时找回小虾儿啥时再回来!” 祁风被踹倒在地,又默默的跪正。 “老子跟你说了多少遍,平日里咋咋呼呼无所谓,做事的时候给老子动动脑子,用点心!你他妈的一直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心眼都被狗吃了!”祁山越骂越气,对着祁风的肩膀又是一脚。 祁风沉默不言,身上这点疼痛哪里比得上心里的悔恨。 陆忠和张铁牛上前拉住祁山,陆忠心底悲痛,劝人的话说不出口,张铁牛道:“当家的,许武和粮子也去找了,兴许他们能找到。” 祁山沉重道:“我们几个把周围几条街都找完了,他们找到的希望不大。” 张铁牛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地上的伤者我都翻看了,并无小丁和何家小子,若是被人趁乱拐走了,一定还在城里,咱明天早上咱守在城门口,给负责检查兵差打点些银钱,让他们帮着检查一番。” 陆小乙猛然想起何家小子,赶忙道:“张叔,你们去何府问了没?那何家少爷回去了没?” 几人都摇头,祁山拍腿道:“只顾着找人了,忘了去何府看看,万一那小子把小丁带去何府了呢!” 祁风立即道:“我去趟何府。”说完起身,光着脚迅速往何府方向跑去。 然后又是漫长的等待,这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的感觉最是熬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消息是好是坏。 祁山给张铁牛安排道:“咱不管何家小子如何,等祁风回来,若小虾儿还没找到,咱就趁夜找以前那些镖局里的朋友帮忙,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只要人还在城里就一定能找到。” 张铁牛骂道:“妈的,要让我逮着是谁劫了人,老子把他剁成肉泥!” 众人皆沉寂。唯张铁牛在辱骂。 夜已深,彻骨寒。一轮明月升到中天,清亮的银辉洒下来,哪管你人世间是喜是悲。 先前热闹的灯会仿佛一场梦,梦醒后露出血淋淋的现实来。 此时,已有很多丢失家人朋友的人前来西大街寻人,此起彼伏的哭泣声传来。在这凄冷的寒夜里越发悲戚哀婉。 城里的官员和差役来了不少。还有一些负甲执戈的兵士也来了,镇守住西大街两边出口。 何氏布庄在最把头,所以。当一列兵士过来时,为首的兵士还前来询问一番,排查无异样后才离开。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官兵还是很尽职的。得知慌乱后都尽快赶来,一边救治伤者一边安置死者。十来个差役拉网式的从西大街最东端排查到最西。那些得到救助的伤者已经联系上亲朋被陆续接走,还有一些不幸遇难的人被亲人悲恸着搬走。 陆小乙傻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幕,心中翻涌的全是悔恨,感觉自己就是个猪脑子。明明知道这种场合易发生踩踏事件,却傻乎乎的相信祁山他们能护住她们,殊不知一个人的力量虽大。跟十个百个人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会点拳脚功夫而已,又不是武侠剧里以一敌千飞檐走壁的虚构人物。遇到慌乱的人潮照样捉襟见肘。 这时,只听一个差役大声吼道:“这是谁家俩孩子?睡到缸里干啥!” 那些丢孩子的人疯冲过去,祁山和陆忠也疯冲过去,陆小乙也不管不顾的冲过去。 小庚想去被陆勇抱住,张铁牛道:“陆勇兄弟,你看着点,我去看看。” 祁山速度快,已经扒开人群冲进去,随后传来一阵响彻寒夜的狂笑声,“找到了!找到了!” 陆小乙跑动的腿顿时软下来,跪倒在地上,被随后而来的张铁牛拉起来。 “张叔,找到小丁了,张叔,呜~找到了。”陆小乙痛哭失声,先前一直是默默流泪,憋在心里的那些悔恨自责愧疚化着悲恸的哭嚎,一股脑的往倾泻。 祁山把两人从石缸里提溜出来,两人都睡眼朦胧,直到清醒过来,才止不住的颤抖恐惧。 陆忠赶紧朝那差役拱手作揖,反复念叨着感谢之词,那中年差役黑脸厉声训道:“长点记性吧!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呸!只顾自己看热闹,把孩子都弄丢了!” 陆忠诚恳的认错,不停的给差役作揖致谢。 祁山也拱手给差役致谢,那中年差役摆手不耐烦道:“赶紧领走,别耽误我排查。” 陆小乙感激的瞅了那差役一眼,只见他黑着一张脸又开始认真的排查起来,哪怕是踩烂的彩灯骨架他都要翻开一探究竟,尽管摆着一张臭脸,做事却是极其认真的。 陆忠把小丁背上,祁山要背何思源,被他摆手婉拒,只是扶着祁山的手臂缓缓的走着。 几人回到布庄门口,何思源把店门拍开,那伙计见是三少爷,赶紧放人入内,又是泡茶又是送热水,直到何思源缓过劲来,才道出事情经过。 原来恐慌发生时祁山指挥众人往如意当铺转移,他和小丁紧跟着,回头见祁风没跟来,两人又停顿片刻等待祁风,谁料人潮太汹涌,就这停顿的片刻,他和小丁就被人群挤得跟祁山等人隔开,跟祁风之间也隔了数人。 何思源只说他护着小丁顺着人群移动的方向往外挤,没敢说他当时紧紧的抓住小丁的手,后来甚至把小丁护在臂弯里。他当时只想护住小丁的安全,那种瞬间迸发的潜力使得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不再慌乱,脑海中不断的想着对策。他对这条街太熟悉了,年年灯会他都要跟哥哥们溜出来耍,除了今年。他知道一家铺子外有一口石缸,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摆在那里的,每年灯会,那家铺子就会把石缸拿来做基石在上面扎一个红红火火的大花灯。 何思源一眼就瞅到那家铺子,拼劲全力把小丁带过去。 那个搭在石缸上的花灯已经倒塌,且花灯上湿哒哒,定是被铺里的伙计用水浇湿了。 何思源迅速带小丁躲在花灯骨架下,然后托着小丁翻进石缸,自己也敏捷的翻进去。石缸不大,他俩蜷着手脚才能缩进去,幸好缸里没水,想来是店家为了扎个红红火火的花灯嫌石缸里有水犯冲,便把缸里的水舀净了。 倒塌的花灯骨架遮挡在石缸上面,形成一个密闭的小空间。两人躲在石缸里,像两只躲避狼群的小兔,听着外面惊慌失措的各种声响。时不时有人摔倒在花灯骨架上,有的人迅速的爬起来,有的人却再也没有爬起来,就这样直愣愣的趴在石缸上,两人吓得发起抖来,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何思源搂着小丁,紧紧抓住她的手,轻声哄着安慰着,还挖空心思给她讲小声讲故事,等外面的声音渐渐散去,两人也渐渐放松下来,一番惊吓劳顿和紧张后,困倦袭来,竟头靠头的睡着了,直到被那黑脸差役翻开花灯骨架发现他们。(未完待续。) 第177章 张铁牛拍腿后悔道:“哎呀!万通商铺外面的花灯架子上躺着一个死人,我还翻看了,咋没发现下面还遮着一个石缸呢?怪我怪我,太大意了!” 大意的不是他一个,包括祁山他们都只翻看了上门倒伏的死者,没有意识到死者身下的花灯堆里还有一个不大的石缸。 小丁没受伤,何思源却在拥挤中被别人的手肘击中眼角,手也在翻动竹架时划拉出几道伤口,锦衣上沾着一些干涸的血迹,先前恐惧的氛围里他毫无所觉,此时安定下来,直觉伤口隐隐作疼。 陆小乙一直紧拽着小丁的手,这种失而复得的惊喜心情里包含着浓浓的后怕,让她此刻欢喜不起来,只觉心里满是沉坠坠的痛。小庚也依偎过来,声声唤着二姐。 这时,去寻人的许武回来了,他刚才去了城里一处最大的人牙窝,没想到好言询问不成,惹怒人牙手下一干恶汉,的亏他眼疾手快撂倒最前面的一个,然后逃了出来。此时,见布庄门开着小丁已安然回来,许武欣慰极了,只道:“回来就好!”竟是一字不提他闯人牙窝的惊险。 余粮和祁风是一起回来的,后面还跟着一群何家人。原来余粮先去何府询问,得知何家三少爷未归,便把事情经过告知何家人,何老爷大惊之下赶紧安排大儿何思浔带家丁来寻人,出门又遇到前来询问的祁风,一行人又沿路寻到布庄。 如今小丁和何思源有惊无险的回来,两方人皆大欢喜。辞别时,陆忠和祁山再次给何思源拱手致谢,带着众人回到祁家商铺。 陆忠等人一路上已经商量好。不能告知玉兰小丁走失之事,尤其叮嘱小庚不能说漏。 玉兰已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迟迟不见人归,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后来听院外有人的跑动声和惊呼声,猜想城里一定发生什么事了,虽然内心焦急可她还算理智。想到陆忠和祁山等人在一起。即使出事也能安然回来,她一个女流之辈,不可能做出深夜独自出外寻人的事。只有静静地等待。 当祁山等人出现在商铺后院时,玉兰吓了一跳,出门去穿戴整齐的众人,此时都一身狼狈不堪。祁风最惨,好似被谁痛殴过。脸肿衣破赤足,“这都是咋了?”玉兰惊呼道。 陆忠上前扶住她,“灯会中途突然走水了,人都吓得四处逃窜。幸好祁哥带着咱躲到一处小巷子里,等人群散去,官差盘问过后才回来的。” “走水了?”玉兰呼吸急促起来。“年年都办灯会,怎会说走水就走水的?” 陆忠道:“谁知道呢!正看得起劲就有人喊走水了。所有人都疯了似得到处乱跑,的亏咱躲得快,不然就遭殃了。”陆忠没有说那些被踩死踩伤的人,怕吓着玉兰。 陆小乙道:“娘,祁叔他们为了保护我们劳累一夜了,让他们赶紧歇息去吧,今晚的事我明天再给你细说。” 玉兰点头,朝祁山等人致谢,祁山羞愧道:“不用言谢,我请你们来的,理应护你们周全,不早了都歇下吧,有事明天再说。” 圆月已落往西天,这个漫长的夜晚已过去大半,余下的时间里,没有一个人闭眼睡觉,连睡眠最好的小庚都时睡时醒,抱着小丁的手臂不放。 城里的公鸡跟乡村的公鸡一样尽职尽责,到点就打鸣。 多事之夜终于过去,陆小乙睡不着就翻身起来,眼睛又疼又困,心情却轻松之极,见小丁要起来,小乙赶紧按住她:“你多睡会儿。” 小丁摇头,一定要起来。 陆小乙指了指小庚道:“你别动,小庚刚睡着,别把他弄醒了。” 小丁看了眼身边的小弟,只好作罢。 “祁叔他们累一晚上了,我去熬些粥,让他们起来吃顿热乎早饭。”陆小乙穿上鞋,蹑手蹑脚的开门出去,见王冬梅已经起来,两人相视一笑,一同往灶房去做早饭。 余粮随后也来了,帮着提水劈柴。 陆小乙对祁家的灶房很熟悉,和小婶一起手脚麻利的熬了绿豆粥,蒸了葱花小肉包,又切了些酸萝卜丝。 烧好热水端去前院,见众人都已经起来,祁山在墩身举大石,张铁牛在耍他的九环刀,许武在跟木人桩操练,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王冬梅端水去了东屋,陆小乙则招呼祁山等人洗漱吃饭。 祁山朝西屋吼道:“兔崽子,还不起床?吃饭了。” 祁风很快从西屋出来,衣服穿戴整齐,显然是早起来了不好意思出来而已,脸上的红肿还未消退,一脸沉默的看着祁山。 祁山横他一眼,训斥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知错就改,别跟那些脑袋里装屎的人一样,犯了错不知悔改!” 祁风点头,“爹,孩儿知错了!” “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犯同样的错,你就给老子滚出这个家!”祁山把脚下的大石头搬回原位,拍拍手上的泥,“还愣着干啥,给老子打水来。” 祁风哦了一声,赶紧往灶房跑,祁山紧接着来一句:“从今天起,每天两百个墩身举大石!” 祁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终是没有怨言,积极主动给他爹打热水。 早饭后,陆家人打算辞别,陆小乙偷偷跟陆忠道:“爹,昨晚多亏何家少爷小丁才安然无恙,咱们今天应该买些礼送去,正式向何家老爷夫人表示感谢。” 陆忠拍拍脑门,“昨晚还想着这事呢,今天咋就忘了,幸好你提醒我了,我这就买去。” 祁山得知后也要去,他也感激何家少爷,若不是他机灵,祁风这次犯下的事就大了,于是两人结伴出去买礼送礼。张铁牛和许武出去打探消息,毕竟一夫城这些年没有发生过这么严重的灯会伤亡事件。 祁风留在铺子上卖饼,余粮和陆勇前去帮忙,余下女人孩子呆在后院说昨晚的事。 陆小乙主讲,王冬梅偶尔补充,小丁和小庚不说话。 玉兰听的一惊一乍,抚着胸口直喘气,“吓死人了,好好的灯会竟出了这样的事,死伤那么多人如何是好啊!” “一夫城的花灯远近闻名,多少人慕名而来啊,再加上城里这么多人,整条西大街人山人海,连转个身都难。一听走水了所有人都惊慌起来,多少人被挤倒踩在脚下,活生生被人踩死。”王冬梅越说越害怕,最后声音都发起抖来。 玉兰赶紧念着阿弥陀佛。 陆小乙咬牙切齿道:“也不知谁嚷着走水了,竟害死这么多人!” 王冬梅骂:“下他十八次地狱的,根本就没有走水。” 玉兰疑惑道:“我也纳闷,按说西大街那么繁华,一旦走水火光冲天,我站在院里应该能瞧见啊!” 陆小乙道:“我后来看过了,沿街好些铺子都备有水桶,一旦花灯失火应该能及时扑灭的,那人胡乱嚷嚷走水,周围的人也跟着他喊,并恐慌的四处逃跑,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玉兰道:“定是有人趁机作乱,官府的人也不是傻子,肯定能把这恶人抓起来。” “对,血债血偿,害死这么多人,一定治他个死罪。”王冬梅痛恨道。 几个女人三言两语推断的结果,跟城里大街小巷流传的消息不谋而合,都猜测是有人故意为之,至于是谁故意为之,就需要官府的人去细查了。 陆忠和祁山送完礼回来,时辰尚早,便带着家小告辞,祁山派张铁牛送一趟,等下午补完货再一并回来。 出了祁山商铺,一路上三三两两的人凑一堆谈论昨晚的事,若是有兵士巡逻过来,众人立即噤声,等兵士走远,又继续嘀咕。 陆小乙发现今天巡逻的兵士增多了,尤其是城门附近,站着两排整齐的佩刀兵士,出城的人都噤若寒蝉。 昨天为了看花灯,进城的人排起了长龙。今天如同躲瘟神,出城的人又排起了长龙。驻守城门的官兵盘查很严,篮子筐子兜子统统翻看一遍,车上车下轿里轿外统统查探一番,弄得人心慌慌,恨不得赶紧出城去。 陆小乙揭帘往车厢外看,只见城门口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隐约能听见诸如:停下!下来!打开!放行!等冷冰冰凶巴巴的话语。 官兵检查的很仔细,速度理所当然的慢下来,排队的人内心焦急,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陆小乙见车厢外站着一个挑担的中年人,跟马车靠的很近,且跟着马车并行向前。中年人的扁担上爬着一只小蜗牛,爬过之处留下一条细细的粘液,晒干后反射着淡淡的荧光。 就是这样一只蜗牛,先前还在扁担后头,这会儿已经爬到扁担前头去了,速度竟然超过了她所乘坐的马车。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陆小乙伸手把那只近在咫尺的蜗牛摘下来,小东西吓得缩到壳里。 于是,姐弟三人百无聊赖的围观一只小蜗牛,等着出城。 终于,轮到守城官兵对她所坐的马车喊“停下”的时候,车里的人不等他喊“下来”纷纷出了车厢,等官兵检查完,盘问完,终于道出那句盼望多时的“放行”二字! 出了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有种再也不愿进城的感觉。(未完待续。) 第178章 一出城郭,仿若鸟出笼鱼入海,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一同出城的人们,走路的加快了步伐,驾车的摔起了鞭子,推车的也增加了臂力脚力,都急冲冲的想走快点、离远点、想回家。每到一个分岔路口,总有一些人会分流走,走着走着,路上的行人少了很多。 陆小乙把车帘高高撩起,春风夹着春寒拂面而来,让人精神一震,只觉整个身心都舒畅起来,连带城外的空气也变得清新香甜。 玉兰道:“把帘子揭开吧!瞧着外面的景儿心里也舒畅些。”陆小乙点头,挂好帘子便依在一旁看外面的景致。 眼前是张铁牛高大的身影,只见他正慢悠悠的赶着车,拉车的马儿很是乖顺,鼻息喷的欢快愉悦,马尾也甩得轻快舒展。 陆忠驱车赶上来,跟张铁牛并行,说起了昨晚的事。 张铁牛左手竖了两根手指,隐晦道:“听说昨晚损了这个数,伤者就不说了。”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陆忠等人还是一阵心惊肉跳。 陆小乙昨晚因小丁的走失一直神情恍惚,对街上零零散散的伤者和死者没有具体概念,只觉四处都是人,这会儿见张铁牛比了个二,也吓住了。 二十多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惨死在慌乱的人群里,这些人刚过完新年,原本幸福满满来看灯会,谁想繁华未看尽却命丧于此,真是人世间最惨痛的事! 陆小乙回头瞅一眼小丁,只见她乖巧的依偎着玉兰,小庚乖巧的依偎着她,好一幅温馨动人的画面。谁能想到。昨晚命运的车轮稍微一拐,此刻的画面将不复存在,若小丁有个闪失,玉兰定会悲痛欲绝,一旦动了胎气就有一尸两命的危险,陆小乙根本不敢去想最坏的情况,因为那意味着眼前所以的幸福温馨都会支离破碎。 陆小乙默默的靠着车厢。手心里还握着刚才那个小蜗牛。小家伙躲在壳里,躲在自以为很安全的壳里,殊不知这样的外壳在人类的眼里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就像眼前幸福的小家庭,在天灾*面前,也脆弱的如同一只蜗牛壳。 陆小乙越想越悲观,她偷偷的瞅旁边驴车上的余粮。突然有种害怕失去的感觉,不知自己这份小幸福能不能长长久久。也不知眼前人能不能陪着过一生,心里默默祈祷着自己的人生不求大富大贵只愿平平安安。 陆忠想到昨晚那副惨景,不由叹道:“哎!也不知谁干的缺德事,害死这么多人。” 张铁牛四下看了看。小声道:“有人说是蒙国人策划的,意在挑起两国争端,有人说是咱们鲁国的叛党。意在谋朝串位,还有更多夸张的说法。听起来都不靠谱,谁知道具体是啥情况呀!咱们这些老百姓哪管得了这些,只要不打仗就谢天谢地了。” 陆忠点头,“当官的当好官,咱种地的种好地,你这做生意的开好铺子,这世道就太平了。” 张铁牛哈哈笑起来,“话虽这么说,可做起来难啊!有人的地方就太平不了。” 陆小乙一路听一路想,偶尔瞅一眼余粮,不知不觉间,下溪村近在眼前,这种归故乡归田园的感觉真好啊!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思恋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陆小乙见到熟悉的村庄,刚才马车上各种惆怅和低迷都烟消云散,整个身心都愉悦起来。 远远瞧见村口站了好多人,陆小乙直觉不对劲,等马车走近,村民都围了上来,全是在问灯会上的踩踏事件。 原来村里不止她们一家进城看灯会,还有其他几家人,万幸他们没出事,早早赶回来把灯会踩死人的消息也带回来了。消息一旦扩散开去,顿时有人悲哭有人庆幸,还有人奔走相告传递信息。于是乎,哪些人家有亲人去看灯会,哪些人回来了,哪些人没回来,很快全村人都知晓了。 哭的最惨的莫过于陆婆子,她家就剩两老人和一个留守幼儿,两儿两媳外加孙子孙女全去看灯会去了。陆寿增得知消息后差点晕倒,但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还能稳住阵脚。陆家大房也来人了,陆老太带着儿孙全部过来,问清情况后,只说了个‘等’。于是,一家人从厅堂等到院子里,又从院子里等到村路上,最后守在村口等起来。村民们也汇聚到村口,一边安慰陆家人,一边看着进村的路。 于是就出现了刚才那副被村民围住的场景。 陆忠陆勇一家能安然回归,村民们鼓掌相庆。 陆婆子已经哭肿了眼睛,扒开人群扑上来,嘶哑的嗓子开口就是:“我的儿啊,我的孙儿啊!要我老命啊!” 陆忠陆勇赶紧过来扶住陆婆子,陆小乙也赶紧把小庚扶出车厢,“祖母,你的孙儿在这呢!” 陆婆子甩开搀扶她的两个儿子,踉踉跄跄跑过来,抱着小庚又是亲又是哭,显然是惊吓过度。 陆小乙环视一圈,发现村里能走的人都来了,黑压压一片有种看灯会的既视感,不由心里一惊,对这种人多的场合犯怵。 想到村民们也是一片好心,陆小乙心里又升起一股暖意,她眼睛尖,瞅到申强和刘宝都哭红了眼睛,定是以为她被踩死了吧。喜鹊春花妞子她们都在呢,见小乙姐两安然回归,由悲转喜,笑着上前拉着她们蹦跳。 小己萝也扑过来,抱着小丁哭诉:“他们说堂姐都被踩死了,呜呜~我不相信,大堂姐明明说过她是偷油婆,怎么踩都踩不死的。” 偷油婆就是小强。 陆小乙嘴角抽搐,这个她有说过吗?不记得了耶。 小丁好言哄几句,己萝才止住哭泣。 再看陆丙榆和陆戊枫,毕竟是少年郎,眼睛虽然发红,但情绪还能克制,陆甲薇躲在她娘身后,以前习惯用手绢遮住口鼻,这次连眼睛都遮住了,想来也红了眼吧。 陆小乙看着周围的乡邻和家人,有种暖暖的感觉,尽管平日里吵吵闹闹唧唧歪歪,真要遇到大事,村民心中良善的一面立即显现出来了,不管是真善还是伪善,不管是真心安慰还是幸灾乐祸,至少绝大多数人都是良善的,他们会为陆家人出事而担忧,会为陆家人安全而欣喜。 此时,村民们围着陆忠陆勇七嘴八舌的问灯会上的具体情况,尽管他们已经从先回来的村民口里得知了事情经过,还是想从后回来的陆忠口里问出更多的消息来。 陆老太被陆大婆子搀扶着走上前,陆忠陆勇赶紧带家小给陆老太行礼,陆老太摆手道:“安然回来就好,别在村口站着了,都回吧!”说完,带头转身慢悠悠的往回走去。 陆福增朝四周乡邻拱手道:“各位乡邻,昨晚灯会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其中凶险自不用说,我家侄儿侄孙们能安然回来已是大幸,心中定是惊恐万分,不如等他们安顿下来,宁了心神再跟大家说谈。” 陆寿增也赶紧拱手致谢,“有劳各位乡亲挂心,等我家儿孙缓过劲,再跟各位乡亲好好说道。” 村民们已经从陆忠口中打探出更多的消息,比如出城人多、盘查严格、巡查增加等等,于是,善于发散思维的村民又开始胡诌了,一边谈论一边散去。 陆忠转身牵驴车,张铁牛牵马车,随同众人回家去。 张铁牛把陆家人送到,又把马车停在陆家院外,跟余粮去了上溪村,他是嫌陆家妇人多不方便,不如去余粮家等到下午直接过来补货即可。陆忠知道张铁牛性子使然,也不勉强他。 陆婆子一直抱着小庚不撒手,回到自家院子,才放下小庚开始骂人,昨天儿孙走后的担忧,今早得知消息后的惊恐,此时儿孙安然回归的后怕,全都化着一句句带哭腔的辱骂。 陆寿增道:“儿孙都回来了,少骂几句吧。” 陆小乙听她祖父对陆婆子口气和善了很多,想来对他们去看灯会一事也存在怨言吧。 陆婆子嘶哑着嗓子吼道:“就是因为回来了,我才要狠狠的骂一顿,若是回不来,我找谁骂去?儿子不长脑袋,媳妇也都是蠢蛋,尽想着去看热闹,尽想着贪图那些眼睛里的欢愉,如今好了,差点被人踩死!真要踩死了我还是省心了,省的天天看你们这些蠢蛋生气!” 众人都沉默不言,昨晚的惊险场面除了玉兰外都是亲身经历的,听陆婆子骂几句,他们心里也舒坦些。 陆婆子骂累了,坐下来喘气,小凤就放在她身边的摇篮里,陆婆子竟然还能抽空摇一摇,然后又站起来指着陆忠骂道:“明知出了事,为什么不一早就赶回来,非要拖拖拉拉现在才回?昨天中午走的人,今天中午才回来,把老人孩子丢家里不管,只顾自己在外面快活自在,说出去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陆忠解释道:“娘,原本一早就要赶回来,因出城的人多,城门口排起了长龙,加上守城官兵检查的严苛,耽误了好些时辰!” “呸!少拿这些来糊弄我!村里那些先回来的人是怎么回事?难道别人长了八只脚两只翅膀?啥事都能跑在你们前面?” 至于晚回来的原因,陆忠不能跟陆婆子说,只好赔笑道:“娘,我知错了,这次事情做的欠考虑,惹你和爹担心了,我保证往后不这样了。” 陆寿增摆手道:“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吧,儿孙们都饿了,你赶紧做饭去,老大一家也留下一起吃吧!” 陆婆子哼道:“她们快活了回来,反而让我一个担惊受怕的老人做饭,我不做!” 王冬梅和玉兰都赶紧上前表态,陆小乙拉住她娘,做饭嘛,她去就行了。(未完待续。) 第179章 中饭后,花大嫂和刘嫂子过来帮忙烤饼,正月里生意清淡,几人烤了些饼,等张铁牛装车走人便停了下来。玉兰招呼她们到前院去喝茶聊天。 聊的当然是昨晚灯会的事,后来,陆思媳妇也过来了,她焦心城里的娘家人,特来向玉兰打听一番。 陆家院里也来了些村里人,都是向陆忠陆勇打探消息的,这些年灯会从未出过这样的大事,人们的好奇心空前高涨,总想从一些蛛丝马迹里探寻一些真相。 当然,猜测出来的终归不是真相,只不过是村民们茶余饭后的一些谈资。 陆小乙不想听这些妇人闲聊,跟小丁使眼色,两人便溜出厅堂,前脚刚踏出门口,就听玉兰一声喊:“干啥去?” 陆小乙回头嘿嘿笑,“娘,我们呆着闷,想出去走走。” 玉兰道:“去隔壁屋做会针线,没啥事就不要出去晃悠,一年年大起来,别当自己还是小姑娘。” 花大嫂笑道:“说的是呢,姑娘家一天天大起来,还是多在家里呆着好,我也是这样跟喜鹊说的,除了洗衣摘菜外,尽量少出去走动。” 陆小乙撅着嘴,心里不乐意,可又不能跟这些妇女们辩驳什么,因为她们代表的就是这个时代农家人的主流观念,能让十来岁的小姑娘出去玩耍已然是宽松了,再大一些,尤其是青春期到嫁人前,管束是必然。 哎!农家姑娘的自由也是相对的啊! 陆小乙闷闷不乐的带小丁去了隔壁,小丁端出针线篓子,笑道:“大姐,你笑一个嘛。脸皱的跟老婆婆一样。” 陆小乙瘫倒在炕上,长叹道:“小丁,大姐往后不自由了。”于是又唱着:“我无自由,失自由,伤心痛心眼泪流。” 小丁捂嘴咯咯笑,转而想到什么,惆怅道:“大姐。昨晚人太挤。我头上那个羽毛花挤丢了。” 陆小乙翻身坐起来,盯着小丁看,发现她发髻上的羽毛花真不见了。安慰道:“没事没事,让粮哥再给你做一个。” 小丁惋惜道:“好可惜啊,我最喜欢那个红粉色了。” 陆小乙趁这里没外人,小声道:“小丁。昨晚那个何家少爷帮了你,这份恩情咱都要记住。何家夫人爱吃咱家弄的那个刺玫花馅儿,咱今年多做些给何夫人送去吧!” “嗯,昨晚何家少爷还跟我提过花馅儿的事,说咱家的花馅儿最对他娘口味。后来还讲了什么我记不得了,我那时好困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小丁说到最后有些羞赧。“大姐,我跟你说个事你别告诉娘。昨晚跟你们挤散的时候,何家少爷一直紧紧拉着我的手,后来他还托着我进石缸,再后来我就靠着何家少爷的肩膀睡着了。” 不用小丁说,陆小乙也想到了,在那种混乱的场合,不紧紧牵着彼此,很容易被挤散的,还有那个救命石缸,缸内不大,两人要蜷藏在里面肯定要相互依靠。可是,当时是非常时候,已经顾不了什么男女大防了,本来是危机关头很单纯的相互救助,当事人当时不觉有什么不妥,但过后想起来还是会觉得羞赧和尴尬吧。 何思源过后会怎么想陆小乙不知道,她只知小丁此刻表现出小少女的羞赧,至于她是否会因为此事暗生情愫,陆小乙也不知道。 想想两家的家境,再想想何思源那边的不确定性,陆小乙决定跟小丁好好谈一谈,毕竟有些情愫生早了没好处,有些人遇早了也未必是良人,在不了解何思源、不了解何家人之前,她不愿意小丁被昨晚突如其来的牵手与依靠影响。 陆小乙打算用一种温和的方式来引导她,只能是引导,毕竟小少女的心思她也把控不住。 小丁见姐姐盯着她出神,歪着头问她:“大姐,你想什么呢?我刚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陆小乙笑道:“放心啦,我不会告诉娘的。” 听到陆小乙的保证,小丁两眼亮闪闪,“大姐,你真好。” 陆小乙故意道:“我一点也不好,你昨晚丢了我可高兴了,想到娘只有我一个女儿,肯定会加倍疼我,好布料都是我一个人的,好头花也是我一个人的,再也没人跟我抢了。” 小丁笑问:“你高兴的眼睛都肿成桃了吗?” “那是当然!我眼睛就是这毛病,一高兴起来就流眼泪,止不住的流啊流的。” 小丁轻声道:“大姐,我那时候觉得好可怕,刚还在身边的爹爹和姐姐突然被人挤开了,我想伸手去抓,发现你们已经看不见了,我那时眼泪多的什么都看不见,我使劲喊你们,可是周围的喊声太大了,我的声音像小鸡叫一样。” 陆小乙靠过去环住小丁的肩膀,“对不起小丁,大姐当时不该放开你的手。” 小丁眼睛红红,却笑的美好,“不怪大姐,是我贪看热闹自己挣脱的。” “后来何家少爷拉住你护着你是吗?” 小丁点头,“嗯,要不是他,我肯定被人挤倒在地…再也见不着爹娘大姐和小弟了。” 陆小乙道:“所以啦,何家少爷是你的救命恩人,就跟粮哥曾经救过我一样,那时我淹在水里,粮哥也像何家少爷那样拉着我往水面上游去。” 小丁想了想,说道:“大姐,粮哥那时拉着你,而且你们还在水里,你当时羞不羞?” 陆小乙当时都快见到死神了,她哪来的羞涩感啊,她没记错的话,当时申强缠住她,她还使劲捏了申强的小雀儿,后来被余粮拉上岸,她除了拼命呼吸和感激外,并无其它感觉,她对余粮的好感是在后来的接触中慢慢产生的。 可她不能跟小丁如实说,她和小丁毕竟是不同的,她不能用她当时的反应和想法来考量小丁,于是故作羞赧道:“我当然害羞了,我那时好羞的,跟你现在一样。” 小丁大眼睛眯了眯,如实道:“大姐,说实话,你这样子真不像害羞!” 陆小乙狡辩道:“那是因为我眉毛浓眼睛小,外加皮肤黄的缘故,你看不出来也正常!” “好吧。” 陆小乙接着道:“当时我羞臊极了,一想到粮哥牵了我的手,我心儿就砰砰跳,想起来又甜蜜蜜的。” 小丁此时就是这样的想法,刚还怀疑大姐装害羞,这会儿完全相信她当时是真的害羞了,急切道:“后来呢!” “后来你也知道啊,就是爹娘给粮哥送了答谢礼,对他多了几分照顾,我也把粮哥当朋友,经常带你和小庚去他家玩,后来又多了刘宝和申强他们,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很好啊!” “大姐,你后来还羞不?” “我若羞我就不去了。”陆小乙认真道:“小丁,大姐当时跟你这次遇到的事一样,被一个陌生少年牵手了,甚至身子挨一起了,心里羞臊和尴尬是难免的。可当时情况紧急,两人都是迫不得已的,你知道吗?你若是刻意去想它,你会钻到牛角尖里的,你若是像大姐这样,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去乱想便不会觉得尴尬,往后见面了也自自然然大大方方的跟他相处,多好啊!” 小丁歪头想了想,喃喃道:“是呢,何家少爷还说以后来找我玩,他能这样说,说明他不害羞呢,我若害羞了,岂不是不能在一起玩了。” “对啊,你就把何家少爷当成刘宝或者申强,平日里怎么跟刘宝申强相处的就怎么跟他相处,知道吗?” 小丁点头,“大姐,若是昨晚是刘宝或是申强,我可能都不觉羞了。” 陆小乙笑道:“看吧,还是因为你跟何家少爷不熟悉。” 小丁想通了,笑靥如花,喃喃道:“难怪大姐昨晚跟粮哥手牵手,原来是因为你们太熟了不会害羞。” 陆小乙嘴角的笑容凝滞了,半响才跟小丁解释道:“那啥,昨晚人太多,粮哥也是怕我被挤丢了,好小丁,你别告诉娘啊,娘会打死我的!” 小丁捂嘴笑,“我知道的。” 小姐两说了一阵话,针线篓子还原封不动的放在一旁,陆小乙装模作样的拿出一个鞋面儿,翻看鞋面的绣花。 这是她的佳作。 在继两颗樱桃、两颗小苹果、两颗小草莓等样式简单颜色单一的作品后,又新创作出两颗桃心。对于她这样绣花无能的女子来说,绣几个果儿又可爱又讨巧,也算另辟蹊径入了玉兰的眼。 小丁的针线活随了玉兰,本来就有天分,加上玉兰时常点拨,如今小丁绣出来的花儿朵儿蝶儿蝙蝠儿都是活灵活现,羡煞陆小乙了。没办法呢!自己天分不够,尽管刚开始不乐意学,后期醒悟过来很认真在练习了,绣出来的东西还是上不了台面。 不过,应付寻常的缝缝补补还是可以的,断然不会出现那种缝被面把自己缝里面的情况。 小丁凑过来看小乙手里的鞋面,小姐两开始交流绣花和缝补方面的经验,主要还是小丁讲,陆小乙听。 玉兰跟那些妇人聊完过来,见两女儿乖巧的坐在炕上安安静静的绣着花儿,心里满意极了,走过来坐在一旁静静的端详。 陆小乙拿手里绣有两颗桃心的鞋面给玉兰看,玉兰笑道:“别人都绣一簇花儿一堆果儿,你咋每次都是绣两个?” 好事成双呗!陆小乙心里如此想,嘴上却说:“绣多了麻烦。” 玉兰戳她额头,“懒得你!”(未完待续。) 第180章 元宵灯会的事很快过去,乡里人传来传去也都是私下里杜撰的那些内容,而事件的真相和事件带来的影响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知晓的。 随着春耕来临,农人们重心都转移到翻地和播种上。灯会事件中失去亲人的家庭或许还沉浸在悲痛之中,跟此事无关的路人则日子照旧。亲人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说的都是一样的道理吧。 随着天气回暖万物复苏,出关的行商逐渐增多,陆小乙家的烤饼生意也步入正轨。 陆小乙馋原野里新发的野菜,提篮拿刀就要往大自然里冲,好几次都被玉兰喊住,原因竟是不能让她一个人出去挖野菜,必须跟小姐妹们结伴而行,还说以后要对陆小乙加大管束力度。 玉兰说到做到,陆小乙要去挖野菜,可以,必须跟喜鹊春花这些小姐妹一起去;陆小乙要去菜地摘菜,可以,必须有小丁陪同;陆小乙要去溪边洗衣,可以,必须有伴儿;陆小乙想去接送小庚,不用了,几步路的事小庚自己就能回来;陆小乙想放牛,不用了,小牛犊如今长大了,虽赶不上成年牛大小,但牛脾气也上来了,放牛的任务全权由陆忠负责。 陆小乙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开了院门就溜达出去疯玩一通,更不能像以前一样一趟子跑去余家小院找余粮,陆小乙觉得此刻的日子还不如家里的小灰灰,随时都能甩着尾巴溜出去撒欢儿。真是痛苦万分啊!她才十二岁好吧,初潮还没来呢,就把她当大姑娘养了。 当然,管束不等于坐牢。她还是能在满足条件的情况下出去的。 这日春阳正好,陆小乙和小姐妹们相约出去挖野菜,当然是在玉兰的首肯下,才得以出院门。 当她像喜鹊发牢骚时,喜鹊笑道:“知足吧你,又不是天天关在家里,不是还有机会出来吗?再说了。你现在和以前有啥区别?你以前不也做这些事吗?” 陆小乙想了想真如喜鹊所说呢。只不过在玉兰再三再四的念叨着下,她就心理作祟,以为自己不自由起来了。 其实跟去年比起来。差别真不大。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不用捞螺丝蚌壳了,因为家中有磨面剩下的黑麸代替;也没跟刘宝申强他们玩了,因为他们天天要上学堂。而且申强自从伤了菊花后,在陆小乙面前有些躲躲闪闪。也不知菊花残的小少年何时能养好内心的创伤。 随着年龄一年一年的增长,一切都在默默的变化着,对于刘宝申强喜鹊小丁小庚这些一世之人,他们过完童年紧接着就是少年。随后还有青年中年老年,他们什么时候会停下来缅怀曾经逝去的最纯真美好的年少时光呢?是否会在无情的时间里,珍藏那份最初的美好呢? 陆小乙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作为再世之人。她珍惜这一世的所有时光,尽管很多时候她不能真正融入到那份童真童趣中去。但是她还是很认真的在对待,她喜欢这份纯真,喜欢这种淳朴,喜欢这种亲近不造作的感觉。 可是,人总是会长大的,总会有自己的路要走,就像一朵轻盈的蒲公英,相伴的时光过去,一阵风儿来,各自都撑着小伞飞走了。 想到蒲公英,陆小乙眼前便有一簇鲜嫩的,正迎着春风、沐着春阳欢快的挥动着翠绿的叶片呢!这时的蒲公英最嫩最好吃,只需下开水里轻轻一烫,再加蒜蓉、盐和一点醋,拌一拌便是一份略带苦味的小菜了。 陆小乙挖起一颗鲜嫩的蒲公英,对着明艳的阳光看翠绿的叶片,茎脉毕现,像碧莹莹的翡翠片儿。 喜鹊一把抢过去,“贴在眼睛上瞅啥呢?不要给我。” 陆小乙由着她抢走,不追也不夺。 喜鹊有些不习惯,“你咋转性儿了?往常不是要叽叽喳喳来抢夺吗?” 陆小乙坏笑道:“你想要就给你呗,等两年你嫁人了,就没机会跟我抢了。” 喜鹊气鼓鼓的把蒲公英砸过来,嗔怒道:“陆小乙,你根本不是转性儿,而是更…更讨厌了。” 陆小乙把蒲公英捡起来,放回自己篮里,“呐呐,越是说实话的人越容易被人讨厌。” 喜鹊红脸道:“你分明是说胡话。” “莫非你不嫁人?永远跟我跟我一起挖野菜?”陆小乙笑着问,心里却有些发酸。 喜鹊被问住了,最后竟说了一句:“咱俩嫁一个村不就行了,到老都一起挖野菜。” 陆小乙直愣愣的看着喜鹊,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喜鹊摘了朵早春的花儿丢过来,“掉魂儿了?” 陆小乙笑的眉眼弯弯,把刚才那颗蒲公英从篮子里拣出来递给喜鹊,“呐,这是你的蒲公英。” 小丁和春花妞子在另一边挖野菜,找到一处苦苦菜多的田埂,朝小乙招手道:“大姐快过来呀,这边好多苦苦菜。” 喜鹊提着篮子冲在最前面,高兴道:“我来了我来了,苦苦菜都是我的,我最喜欢吃凉拌苦苦菜了。” 陆小乙拽着喜鹊的篮子不让她跑前面,喜鹊贼兮兮伸手挠陆小乙膈肌窝,陆小乙怕痒赶忙松开。 喜鹊得自由,提着篮儿就往小丁那边跑,陆小乙痒过劲儿,又急吼吼的追去。 几个姑娘汇合后,把田埂上的苦苦菜一抢而光,又开始寻觅下一处。 挖野菜是个边走边寻边挖的过程,小溪旁和山坡上是必去的收刮之地。田间地头到处都是挖野菜的人,有婆子有媳妇有小姑娘还有没上学堂的少年郎。 挖野菜的人虽多,但也比不过春风春雨催醒来的野草野花,眼可见的疯长着,很快就过了能吃的时节。 去年陆小乙还随余粮进山,赶着节气的尾巴从山里挖出一些嫩野菜,今年玉兰不让她疯跑,她只能撅着嘴在家窝着了。哎!不是她贪吃野菜,而是很喜欢那种在大自然里寻觅采挖的感觉。 这日中饭后,陆小乙在后院帮忙做饼,余粮过来了,送来一篮从山里挖的野菜,还送给陆小乙一对儿灰色的小野兔,灰扑扑的缩在小筐里像两颗灰毛球,两只小耳竖的直直的,随着人的说话声警惕的转动着方向。 陆小乙激动道:“粮哥,你寻到兔子窝了?” 余粮摇头,“不是兔子窝,是我在挖野菜时候遇到的,应该是从附近兔子窝里跑出来的。” 陆小乙端着小筐翻看小灰兔,不知它们是雌是雄,也不好意思问余粮,估计他也不知道吧。 想到兔子的超强繁殖能力,陆小乙提议道:“粮哥,你以后捉到活野兔也养起来吧,兔子每月都能生小兔,一生二,二生四,四再生八,哇哇粮哥,养兔子比你打猎划算。” 余粮摸摸鼻子,“我还是喜欢猎兔子。”停顿片刻,又小声道:“你以后若想养,我再帮你捉。”说完,脸红了。 陆小乙心里甜丝丝的,“嗯,我先拿这两只试养,等我积累了丰富的养兔经验,以后…以后我们再多养点。” 陆小乙信心满满的想积累养兔经验,每天勤喂食勤打扫,养了一月养两月,养了两月盼三月,养到年底,这两只兔子都肥成球儿了还迟迟不下崽儿,原来它们都是雄的,陆小乙一气之下,拿着菜刀威胁又威胁,恨不得把两只直兔掰弯,最终因为是余粮送的一直养着。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转眼到了四月里,陆小乙的小姑陆莲生了个大胖小子,喜得邱家人一大早就上门报喜。陆家人当然也是一片欢欣,陆婆子王冬梅还有玉兰顾不得吃早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月礼赶紧送去。邱婆子乐开了花,连带对陆婆子脸色都好了几分,端出甜蜜蜜的糖水鸡蛋招待陆家人。 陆老太得知消息后,派陆大婆子送了月礼来,己萝理所当然的跟着,陆老太派她来的目的不外乎两条,一是让她耳濡目染学习正常的人情来往,二是为了监督陆大婆子,防着她克扣月礼。 陆小乙招手把己萝喊过来,问了问大房那边的情况,堂婶那边迟迟没有动静,陆小乙好奇极了,还有大表姐的亲事,也不知堂婶给她张罗的咋样了,还有伯祖父和堂叔参加院试的事。她找余粮打听过了,鲁国的院试跟历代各朝大同小异,童生参加由各省学政或学道主持的院试,通过者都称为秀才,每三年举行两次,今年正巧赶上,陆家大房父子都要去参考,也不知道啥时出发。 己萝还小,陆小乙也不需要旁敲侧击,直接问道:“小己,你姐还跟以前一样呆在屋里绣花吗?” 己萝点头,“嗯,我姐也真能坐,一天到晚屁股不离凳,拿着针线绣啊绣,我让她跟我出来转转,她不乐意。”己萝说着话,嘴撅的老高,想到甲薇的绣品,她又激动起来,“我姐绣的可好了,花儿跟真的似得,蝶儿也像要飞似得,我估摸着能卖不少银钱。” 陆小乙笑道:“你掉钱眼儿里了?” 己萝嘻嘻笑道:“买针线买布料都要花银钱呢,绣出来不卖掉,哪有钱继续卖针线布料啊?” 这个小己萝,这么快就被陆老太培养上道了。 陆小乙道:“你敢跟她提吗?” “我提过一次,被我姐赶出屋了。”己萝遗憾道,“不过,我娘挺赞成的,她说拿到城里外祖家的铺子里寄卖,还跟曾祖母报备了。” “曾祖母同意?”陆小乙问。 己萝点头道:“嗯,同意了,曾祖母说过几天祖父和爹要去县城考试,他们和几个学子约好一同从城里出发,到时要请堂叔驾车送一趟,顺带把我娘和大姐带去外祖家,寄卖的事让她们自己定。”(未完待续。) 第181章 陆小乙从己萝的话里咂摸出更深的东西,她不认为堂婶会轻易放弃烤饼的事,这几月她一定如心如猫爪坐如针毡,有心另起炉灶却慑于陆老太,加之她在陆老太眼里失了地位,在家诸事不便,她的猪头队友陆大婆子日子也不好过,她只能忍着性子等待时机。 事出必有因,陆小乙觉得堂婶此时提出寄卖绣品一事,定是接下来有新动作,不管她早有预谋也好,临时起意也罢,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陆小乙摇头无奈的笑笑,继续问己萝,“丙榆也可以去参加童生试了,曾祖母咋不让他也去试试。” 己萝道:“大哥是想去的,但曾祖母不让,说爹当年就是因为早早的过了童生试,一直都考不中秀才,不能让大哥走我爹的老路,让我大哥再多学几年,曾祖母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陆老太科举之心不死,如今又把希望寄托到丙榆身上,这次期望更大,还想着一鸣惊人呢!也不知她所谓的一鸣惊人是怎样?不过,能想着让丙榆多读几年书再参考还是正确的,毕竟过早参考,一旦过了童生试,先是沾沾自喜,再遭秀才不中之苦,加上少年人心智未熟,说没影响是不可能的。 陆小乙笑道:“嗯,你给丙榆带个信,就说堂姐说的,该读书时认真读书,该玩耍时也开心玩耍,童生试好考,秀才也不难,让他不要有压力。” 己萝疑惑道:“堂姐,祖父和爹这么多年都没考中秀才,应该是很难的呀,你怎么说不难呢?” “呐。我这样说也是想让丙榆宽心嘛,他心宽了,说不定就考中了呢!” 正说着话,小丁寻过来,朝她俩招手,“大姐,小己。你们快来看小娃娃。邱婆婆抱出来了,大家都围着看呢!” 陆小乙激动的跑过去,只见邱婆婆笑眯眯的抱着一个红红的小襁褓。两旁站着陆家人和邱家人。陆小乙凑上前,邱婆婆适当的弯腰让她看小娃娃的脸,只见拳头大的脸儿粉嫩嫩的,明明闭着眼呼呼睡着。小嘴儿却一啄一允好似在吃着什么。 邱家有后了,作为邱家的当家人邱老头高兴坏了。拉着陆寿增的手就不松开,嘴里亲家长亲家短的喊着,话里话外都是陆家养了个好女儿、他家娶了个好儿媳之类的赞美之词,说到激动处。邱老头高声吩咐邱福去倒酒,非要拉着陆寿增喝几盏。 陆寿增欣然同去。 陆婆子笑得满脸褶子,与有荣焉。尤其是陆大婆子也在场,愈发得意道:“我家莲儿生来就是个有福的。不仅嫁的好,儿女福也好,成亲才第四个年头就得了一儿一女,哎哟哟,凑了一个大大的好字呢!” 陆大婆子瘪嘴道:“你知道好字咋写不?” 陆婆子横她大嫂一眼,嗤笑道:“你家是开私馆的,你连好字都不会写?啧啧,难怪大伯哥久考不中,原来是没有贤妻帮衬。” 陆大婆子怒目相向,嘴上不饶人,两人就此吵吵起来。 今天是邱家的大喜日子,邱婆子请众人来是一同贺喜的,谁想陆家两个婆子又叽歪起来,邱婆子心里超级不爽,脸也拉了下来。 玉兰见邱婆子脸色不好,赶紧圆场道:“咱们这些娘家人看过了也就放心了,小娃娃娇气着呢,邱婶赶紧抱进去吧,等满月了咱再来好生恭贺一番。” 邱婆子给玉兰颜面,抱着小乖孙回月子屋了,半响不出来。 陆家两个老婆子还在打嘴仗,玉兰身子不便不敢上前,只能口头上劝说几句,王冬梅上前挡在两个婆子之间,却被两人合力推到一边去。陆小乙一阵头疼,暗道这两人真是蠢的死,吵闹起来不看场合也不看地点,惹得邱家人都不高兴了。 陆小乙看不下去,不客气的呵斥道:“祖母、伯祖母你们在邱家吵什么吵,也不怕惊着小娃娃,有你们这样当长辈的吗?” 玉兰和王冬梅好言相劝,两人不买账,陆小乙这样大声呵斥,两个婆子竟停了下来,想来是被孙辈这样不客气的呵斥很伤面子,两个婆子顿时脸颊发烫,相互横一眼,哼一声,便停了争吵。 邱婆子等她们安静下来才露面,已经没有先前的热乎劲儿,对陆家两个婆子爱答不理的,对玉兰和王冬梅倒是笑脸相迎。 玉兰知趣提出告辞,邱婆子挽留几句便把陆家女眷送到院门口,客气话也懒得说,便关上了院门。 陆大婆子朝陆婆子呸了一下,便带着己萝走上回大房的岔路。 陆婆子反应过来也不服输,朝着陆大婆子远去的背影连呸了好几声,最后还不解恨,如打鸣的公鸡吊着嗓子把喉咙里的痰呵出来朝对方呸去。 陆小乙看的嘴角抽搐,胃里一阵犯恶心,小丁凑过来小声道:“祖母好可笑。” “咱离她远点。”陆小乙带着小丁明智的跟陆婆子保持距离。 直到陆大婆子被一户人家的院墙遮挡再也看不见,陆婆子才悻悻然转身,见儿媳和孙女已经走到陆家院门口了,又急吼吼的追上来,开始跟陆小乙算账,“你要造反了是不是?敢呵斥自家祖母了,信不信我把你脑后三块反骨拔下来。” 陆小乙忿忿道:“你自己做的不对,还不让人说?小姑喜得贵子本是大喜事,你是去恭贺的,不是去吵架的,为啥要跟伯祖母在邱家吵架?这不是在打小姑的脸吗?” “我哪里打你小姑的脸了,我分明是在打大房瘟婆子的脸,哼,她女儿嫁的远,几年都见不着一面,怪的了谁?” “伯祖母当时就没提这事,是你多心了!” “我就是多心了,我就是要戳她的痛处,呸,小庚到她家读个书,束脩一个子儿都不少,肯定是她在背后搅事。” 陆小乙扶额,气道:“这是咱陆家的事,你要吵也该在陆家吵,干嘛要在邱家吵?小姑刚生了孩子,要是听见娘家人在婆家吵闹,她心里肯定会不高兴,她一不高兴就会没奶水,没奶水小娃娃就养不好,小娃娃养不好邱家人就会怪你,你这是在招人恨!” “你这样既害了小姑,还害了小娃娃,你还是不是小姑的亲娘?”陆小乙如连珠炮一样质问陆婆子。 陆婆子理屈,想辩又辩不出话来,气的鼻孔里喷气,最后说出一句:“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然后甩手急匆匆走向前,猛的推开院门,回了正房。 王冬梅搀扶玉兰缓慢的进院,也着急不回西屋,径直把玉兰扶去东屋。 小乙小丁乖巧的上前帮玉兰捏肩又捏腿。 玉兰笑道:“瞧我家小乙,有时哄她,把她哄得笑眯眯的;有时吵她,两人吵的面红耳赤相见两厌,有时又不理她,见面跟不认识似得,可越是这样跟她越亲近,上次为了杨家猪腿的事,她村里村外骂得凶,还天天抱着小凤满村转,后来跟那鸭婆子又吵了一架。” 王冬梅道:“那鸭婆子也是活该,我听花大嫂说,杨家来相看那天,她还跟小乙在村口叽歪过,小乙回来没跟你说而已。村里好些人都看见了,有说鸭婆子的,也有说小乙的,鸭婆子是老婆子了,名声好坏她不在乎,可小乙还小呢,村里人话里话外都在说小乙的脾性随她祖母了。” 玉兰知道王冬梅的意思,不外乎陆婆子名声不好,再把小乙传得跟她一样,将来嫁人难,玉兰笑道:“咱家有这样的长辈,早没什么名声了。索性两女儿是好的,若是遇到那些凭祖母名声就定夺孙女品性的人家,我还不愿把女儿嫁过去呢!” 王冬梅点头,又叹道:“当时还以为只有小庚能克制她,如今看来,小庚哪有小乙厉害。” 陆小乙得意道:“小婶,你也觉得我厉害吧!哼,对付她,我可是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你想学不,我教你。” 玉兰笑骂她:“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不就爱跟她争跟她吵吗?她只要不耍无赖,说理能说过谁去?” 陆小乙耸耸肩,“一个做事不占理的人,怎么跟人讲理去?” 玉兰抚着大肚跟王冬梅说道:“以前她占不占理我都不爱跟她吵,怀上这个身子不便,更无心跟她吵,以为这样不去搭理便是最好的办法,如今看来不然,小乙这样才是跟她最好的相处之道。” 又道:“你也下心揣摩揣摩,毕竟你没分家出来,里里外外跟她相处的最多,揣摩透了对你没坏处。” 王冬梅笑道:“大嫂说的是,我真应该揣摩一番了,依照我以前的性子,定是跟她相处不好,眼下能处成这样,也是去年拿剪子吓得,那也不是长久之计,往后我还得跟小乙学着点。” 玉兰道:“往后该哄的时候你就哄一哄,该争的时候你也争一争,她就像那好斗的公鸡,炸毛时你跟她斗一斗,她反而觉得舒坦。若像我这样不理她,她心里憋着气,越会寻我的不是!”玉兰说的都是经验之谈,尤其最后一句。(未完待续。) 第182章 陆婆子早上跟陆小乙争得脸红脖子粗,下午又跟没事人一样,过来看玉兰等人烤饼,如今几人都是她满意的,也不再挑刺,而是坐在一旁听她们拉家常,遇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还要激动的插言,往往搅的众人兴致全无。 玉兰如今大腹便便,也就做些印模子的轻松活儿,站累了就坐一会儿,坐烦了又起来站着。 陆小乙手脚勤快,干活积极,小丁也不输她,两人得到花大嫂和刘嫂子的高度赞扬。 陆小乙搂着小丁得意的笑,“我们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陆婆子每次跟陆小乙争吵都处于下风,难免心里憋气,瘪嘴道:“小姑娘家说话一套接一套,也不知从哪儿学的?” 陆小乙嬉笑着说:“自学成才!” 陆婆子横她一眼,“牙尖嘴利!” 说到自学成才,花大嫂道:“听喜柱说过几天学堂要休课了,陆夫子安排他们回家自学,听说陆家父子要去县城参加院试,也不知道这次能中个秀才不?” 玉兰笑着说:“咋没听小庚回来说呢?估计听课时又瞌睡去了。” 陆婆子嗤道:“能考中个屁!考了这些年花了多少银钱?丢水里还能溅个泡儿,砸他们身上一个闷屁都没有。” 玉兰等人都相视苦笑,只觉陆婆子这人说话太刻薄,多少人家想着儿孙能读书走仕途,那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被陆婆子说出来,竟是如此一文不值。 陆小乙道:“祖母,说不定这次真考个秀才呢!你可不要把话说太绝。” 陆婆子呸:“中了秀才又咋地?酸秀才穷秀才也不是没有。” 陆家大房还是有些家底的。穷秀才倒不至于。 陆小乙客观公正的说道:“祖母,伯祖父家有田地呢,即便租出去了,每年收的租子还是够吃的,再加上束脩,日子也不会像你说的那样穷酸潦倒吧!” 陆婆子瘪嘴不屑,“穷不穷?酸不酸?咱们等着看!都说富不过三代。她家又不是多殷实的家底。供一个读书可以,供两个也凑合,供三个四个呢?穷酸还在后头!” 陆婆子说到这里。几个妇人都议论开了,你说买纸笔砚墨花费大,我说书本更贵,她又说往后花费更大。车马费食宿费还有结交朋友以及拜师访友的花费,说到最后都啧啧有声。可想到考中后的无限荣光,几人又面露羡色。 陆小乙对古代科举兴趣不大,挨着小丁说悄悄话去了。 等到补货的人来,陆小乙一看竟然是祁风。 自灯会一事后。祁风便不来补货,换张铁牛来,想必是心里有愧不好意思吧。即便是小丁有惊无险的回来,他心里的愧疚和后怕终究是很强烈的。一时半会不好意思见陆家人也是必然。 今天也不知怎么想通了,敢来补货了。 陆小乙不说什么,小丁却激动的招呼祁风:“风哥,好一阵儿不见你,还以为你不来补货了。” 祁风脸色略为尴尬,很快露笑,“前阵儿被我爹派去联络那些行商去了,一时半会走不开,今天张叔有事,我正好有空,便替他跑一趟。” 陆小乙不知祁风是真被派去联络行商还是故意找的借口,她不想去弄明白,只觉他这种心理上的纠结,只有靠他自己慢慢想通并吸取教训,旁人能做的就是不要再去苛责他。 陆小乙道:“呐,你这话说得不对,怎么是你替张叔跑一趟呢,应该是张叔这一阵儿一直在替你吧?补货这活难道不是你一直在做吗?” 祁风看了陆小乙一眼,看的很快,眼神一闪而过,又转向别处,嘟囔道:“那是以前,如今我不做了。” 陆小乙也不管他,指着一叠烤饼道:“我爹去地里忙去了,我和小丁也不想搭手,这些都你搬吧!” 换以前的祁风一定会跳将起来跟陆小乙叽歪几句,如今二话不说,上前抱起一叠饼子就往外走,来来回回任劳任怨,装好车又来跟玉兰等人告辞,才驾车离去。 陆小乙感觉祁风变了许多,也不知是暂时变,还是彻底变,真要让陆小乙来挑,她还是希望祁风能彻底的转变性子,以前虽然跳脱好玩,但也太呱噪,该问的不该问的,他都要问;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要说。如今回到正常人的世界挺好的,再也不用担心他随时犯二了。 玉兰也笑着说:“几月不见,祁风好似换了个人,稳重多了。” 花大嫂点头,“以前跟个猴子似得,一来后院就上蹿下跳吱吱哇哇,今儿个说话做事恭恭顺顺的,临走还来知会一声,这些都是以前没有的。” 刘嫂子道:“有些人醒神早,从小就听话懂事,还有些人醒神晚,恍恍惚惚十来年,兴许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陆婆子冷哼:“还是那个缺心眼子!” 陆婆子对祁风的评价永远是缺心眼子,想必对他当初的飙车事件耿耿于怀。 陆小乙道:“人总是要长大的嘛,缺心眼子迟早会把心眼长出来。” 陆婆子横小乙一眼,不满道:“你啥时能站在祖母这边说话,时时刻刻都想着跟我顶嘴是不?” 陆小乙耸耸肩,小声嘀咕:“你啥时能客观点说话,我就挺你。” 陆婆子歪着头没听清,“啥?再说一遍?”陆小乙不说了,陆婆子不满道:“声音大点行不行?就你这样的奶猫叫,能震慑住谁?我跟你说啊,平时说话一定要大声点,长久练下来,往后跟谁吵架都不会觉得吃力,骂她个三五十回合都不觉累!” 陆小乙暗暗翻白眼,心道:我又不是九品芝麻官里的包龙星,干嘛要苦练嘴皮功! 玉兰跟王冬梅相视苦笑,难怪村里人要传小乙脾性随了陆婆子。就她这样动不动就传授吵架经验,听到外人耳里不误会才怪。 花大嫂是那种心里明白但不会多事的人,刘嫂子却心直口快,笑着对陆婆子道:“陆二婶,别人家的祖母都教孙女如何持家,你却教孙女如何吵架,这样不好吧!” 陆婆子心里不爽。驳斥道:“你说的这些我不爱听。说好听点是教人持家,说不好听点就是教人耍心眼子。” “陆二婶说话有失偏颇啊,那不是耍心眼子。那是教为人处世,教持家有道,教相夫教子。” 陆婆子不屑道:“为人处世不就是耍心眼糊弄亲朋好友吗?持家有道不就是耍心眼从婆母手里夺管家权吗?还有那个相夫教子,不就是耍心眼拉拢夫君和儿子吗?你说。这不都是教的耍心眼吗?” 陆小乙吸一口气,盯着陆婆子有种看世外高人的感觉。不得不说,嘴毒心蠢的陆婆子这番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刘嫂子被陆婆子问的说不出话来,笑道:“哎哟,陆二婶高见啊。说的我哑口无言,服了服了,我甘拜下风。” 陆婆子得意的笑。但凡有人捧她一下,她都笑得眉眼不分。却不懂得谦虚二字咋写,自吹道:“那些弯弯拐拐的花花肠子我早看透了,我是不屑于学那些费心神的玩意儿,我就爱叉腰跟人吵,管你跟我耍什么心眼,我看你不顺眼,我就吵你个七荤八素!反正我痛快就行了,你痛不痛快跟我没一根毛的关系!” 又道:“我一贯都是这么教孙女的,小乙已经学了七八分像,小丁以前是个软绵草,在我的再三教育下已经有了三分泼劲儿,还有小凤,我一手带起来的,保管亲传亲授,长大了绝对得我真传,谁也欺负不去!” 陆小乙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小丁,凑过去小声道:“你几时学会她三分泼劲儿?” 小丁更小的声音道:“我没学过,我只记得去年咱仨姐弟联合给过她三分颜色。” 陆小乙憋着笑,贼兮兮的往陆婆子身上瞅,又去看其他几人的表情,自不用说,都楞住了,尤其是小婶王冬梅,一脸苦笑,定是在为小凤的将来担忧。 陆婆子还要继续说,王冬梅赶紧道:“娘,小凤快睡醒了,你去西屋看看呗!我担心她醒了翻下炕来。” 陆婆子赶紧起身,给刘嫂子丢下一句:“你等着,我还没说完。”着急忙慌的往前院跑去。 刘嫂子苦笑道:“哎哟喂,跟她说话真费劲。” 陆小乙哈哈笑,“刘婶,我祖母说她的,你听你的,你若太较真,有你累的。” 刘嫂子点头认同,对王冬梅道:“的亏你机灵,把她支走了,不然还要叨叨下去。” 谁想没过一会儿,陆婆子又来了,抱着睡眼朦胧的小凤,激动的给刘嫂子继续说道:“我知道村里那些碎嘴的都在背后嘀咕我,说啥的都有,没一句好话,哼!我不是那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不会那些把你卖了还让你帮着数钱的阴招,我就乐意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来一阵!” 刘嫂子自己惹上的,只好奉陪到底,勉强笑道:“陆二婶这样的爽快人真是太难找了。” 陆婆子愈发得意,有种停不下来的节奏。 陆小乙赶紧给她泼水降降温,“祖母,村里好些人说起话来都是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吵起架来也是噼里啪啦一阵骂,为啥这些人背后没人嘀咕,偏偏都嘀咕你呢?” 陆婆子说得正起劲,听陆小乙如此问,气的吼她:“你说为啥?还不是因为我说话比她们更直接,吵架比她们噼啪的更响亮,她们比不过我,当然要在背后嘀咕我了!” 陆小乙瘪嘴,“真的?” 陆婆子马上把炮火对准陆小乙,唠叨个没完没了。 陆小乙无所谓,由着她唠叨过瘾,只要不去叨扰干活的人就行,反正她唠叨累了自然会停歇。(未完待续。) 第183章 没过几天,陆老太果然让己萝来请陆忠过去一趟,小小的人儿说完来意便让陆忠独自过大房去,她这大房的小信使却留在二房这边,跟在陆小乙屁股后面。 陆小乙笑她:“有你这么请人的吗?自己不领着,反让人自行前去。” 己萝振振有词,“自家人不用客气的,太客气了反而不好。”说完,毫不客气的拿一根洗好的嫩黄瓜咔咔吃起来。 陆小乙道:“曾祖母叫我爹过去是不是帮忙送人?” “嗯,祖父和爹都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就走。” 陆小乙点头没有再问,带己萝去屋里找小丁,然后守着玉兰做针线。己萝一会儿就坐不住,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说恍惚听见曾祖母在喊她,陆小乙附和道:“我也听见了,好像还挺着急,你赶紧回吧!” 己萝屁颠颠的下炕,穿上鞋子就往外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对陆小乙道:“堂姐,其实我没听见曾祖母喊呢,我说假话,嘻嘻,你也跟着说假话!” 陆小乙拿针指着己萝,故作咬牙切齿,“你个小坏蛋,我帮你,你不仅不领情还给我定罪,信不信我把你小嘴儿缝起来?” 己萝嘻嘻笑道:“好堂姐,我谢你!”又对玉兰道:“堂婶我回去啦,你注意身体我改天再来看你。” 最后对小丁说:“二堂姐,告诉你个秘密,小庚听课时老瞌睡,我好几次在窗外都瞅见了,他可贼了,把书竖着挡住脸。还是没逃过我祖父的火眼金睛,挨好几次打了。” “不要说是我告的密哦。”己萝说完,笑着跑开了。 小丁笑问玉兰,“娘,听到了吗?小庚挨好几次打了。” 玉兰哭笑不得,“这小子,晚上没耽误他睡觉啊。咋白日里瞌睡这么多?” 陆小乙想起自己读小学那些年。不仅自制力差,注意力不集中,还时常上课打瞌睡。被罚站或是挨老师打都是寻常事,她很能体会那种被老师催眠却不能睡的痛苦矛盾心情。而且,古代的私塾先生教学方法跟现代不能比,试想一群贪玩好耍的活泼小少年。规规矩矩端坐不动已经很是痛苦,还要在眼前摆一个灰发灰髯的老夫子。摇头晃脑念着听不懂的词句,让他们也摇头晃脑的跟着学,多数孩子都经不住这种催眠*的攻击,纷纷中招。 陆小乙笑着说:“娘。小庚还小呢,兴许还不习惯,等他再大些就好了。” 玉兰道:“我不怪他。只是纳闷这小子回家从没提过这事呀,以前在家挨了打。眼睛都能哭成桃子,进了学堂就不一样了,遇事能兜住了!” 小丁却说:“我猜他是不敢说,说了又挨爹的揍,他岂不是前后挨两次,多不划算呀!” 陆忠进屋来,笑问:“谁挨两次揍?” 玉兰笑道:“还有谁?你儿子呗!上课打瞌睡被先生打手了。” 陆忠哈哈大笑,“打得好!” 一句打得好,勾起了小乙多少心酸泪,前世她的父母也是这样跟老师说的,在那个体罚还很流行的年代,想要不挨老师打,就得听老师的话,现在想来都觉得悲催,陆小乙不由心疼起小庚来。 玉兰道:“祖母喊你去有啥事?” “没啥大事,伯父和堂哥明天要进城,祖母让我驾车送一趟。” 玉兰问:“听小乙说堂嫂和甲薇也要一同进城?” “嗯,堂嫂要回娘家正好一趟送过去。” 玉兰哦了一声,又问:“没说住几天?祖母没安排你去接?” 陆忠认真道:“祖母没提说,我也没问,一来不方便问,二来不方便去接,若是有堂哥在还无妨,堂哥赶考去了,我去堂嫂娘家接人着实不便。” 玉兰笑道:“放心吧,祖母比你想的细想的多,她不会提的。” 陆忠看她一眼,笑道:“你知道还问?” 玉兰笑而不语,陆忠又道:“再过两月就要生了,针线活少做点,家务活让小乙小丁去做,你当心身子不要太劳累。”当着女儿说这些关切的话语,陆忠还是很难为情,起身道:“我去地里看看庄稼。” 玉兰急道:“快到饭点了,还出去看啥?” “我不去远地,就在近处转转。”陆忠自顾自的出门,玉兰嘀咕道:“真是的,陪着坐一会儿都不行。” 陆小乙偷笑,不是爹不陪你坐,而是刚才说了点关心话,有些羞赧。 中午小庚回来,放下小书包就活蹦乱跳的来灶房寻吃喝,见黄瓜吃黄瓜,见烤饼吃烤饼,只要是入了眼的吃食,他都要掰下一块塞嘴里,一副饿极了的模样。 陆小乙笑问:“小庚,你究竟是读书去了还是下苦力去了,怎么饿成这样?” “大姐,你不知道读书有多费脑子,伯祖父,哦不,先生读几遍就要我们背下来,背不下来就要挨打,你看我手心都被打红了!”小庚摊开红通通的手心给陆小乙看。 陆小乙捏了捏他的小胖爪,故意道:“真是背不出书打得?不是打瞌睡被先生抓住打的?” 小庚眼睛猛地瞪圆,跟小乙对视不超过五秒,马上垂头道:“都有。” 陆小乙揉了揉他的小发髻,“没事,背不出书只是暂时的,多读几遍迟早都能背下来,打瞌睡也是正常的,我不信整个书屋里就你一人打瞌睡。” 小庚两眼放光,激动道:“大姐,大姐,你怎么知道不止我一个人打瞌睡?你是不是来书屋偷看了?” 陆小乙点头,“是呢,我经常来书屋偷看,每次都看见你在打瞌睡。” 小庚红了脸,惭愧道:“我也不想打瞌睡呢,可眼皮它总要往下掉,怎么撑都撑不开,狗蛋用柳枝儿把眼皮撑起来,还是不管用!胖娃子睡得口水都淌桌上了,先生打他的时候最多。” 陆小乙笑道:“你这都是啥同桌,合着相约去睡觉的,一起睡很香吗?” 小丁提议:“小庚,给你装只大公鸡在书包里吧?公鸡一叫你就醒了。” 小庚认真的摇头,“不行不行,二姐,不能带公鸡,前阵儿狗蛋把他家小狗崽带到书屋里,被先生责罚了,小狗崽也被没收了,还有一次跑来一只猫,蹲在窗台上一动不动,先生还说我们不如猫认真。” 玉兰一直没说话,想笑又觉得生气,终于压制笑意训斥道:“先生说的对,先生也打的好,你说说,娘拿着银钱送你去读书,你却去睡觉,你对得起辛辛苦苦挣来的银钱吗?” 小庚垂头道:“娘,我错了。” “古代那些读书人,为了不瞌睡,把头发悬在梁上,还用锥子刺大腿,都是为了刻苦读书,你倒好,趴在课桌上睡得口水长流,你说你这样读的还有什么意义,趁早回来帮你爹种地,咱家还能省些银钱。” “娘,流口水的是胖娃子不是我,我只是像小鸡啄米那样。”说到此处,小庚学起瞌睡时候的样子。 玉兰明明在说很严肃的问题,小庚却跟她扯一些滑稽的事,玉兰无奈道:“行了行了,不管打瞌睡时是什么样子,往后读书用点心,爹娘赚钱不易,你要懂得珍惜。” 小庚点头,脸有羞愧,下午去书屋时,偷偷拿了根绣花针,也不知用上没。 第二天一早,陆忠送大房四人去城里,先送堂嫂回娘家,又转道把伯父和堂哥送到事先约好的地点,并帮着把几箱书搬下,待他们与其它几位老学子汇合后,才回下溪村。 陆小乙跟喜鹊约好去溪边洗衣,留小丁在家照顾玉兰。 四月里的溪水清澈见底,被水流打磨光滑的石头静静的躺在水底,不时有胆大的鱼儿游到洗衣台附近,陆小乙拿木盆去兜,总是慢好几拍,气的把木盆儿丢在洗衣台上,抱怨道:“这鱼也太贼了!想给黄球儿捞条鱼都不行。” 喜鹊用锤衣棒拍打着一件粗麻衣,笑她:“不是鱼太贼,是你太傻。” 陆小乙撩起一串水珠朝喜鹊弹去,“我怎么傻?” 喜鹊朝木盆儿努嘴,“那么沉,你端着都费劲,兜鱼更难!” 陆小乙拍着脑门幡然醒悟,“哎哟,我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喜鹊笑她:“聪明人,下次换个竹篓子来!” 提到竹篓子,陆小乙坏笑起来,让喜鹊稍等,她跑到余粮常放鱼篓子的地方,顺着拴在树脚的麻绳往上提,提起一个水淋淋的圆竹篓,把漏斗一样的盖儿拔出来,从里面摸出一尾小鲫鱼,又贼兮兮的把盖儿塞紧,把鱼篓子放回水里去。 喜鹊惊讶的看着小乙,一会儿工夫就捧着一条小鲫鱼回来,“你哪里捉的?” 陆小乙故意吊喜鹊胃口,不回她话,哼着小调儿,悠闲的把小鲫鱼放到木盆里,又加了些溪水,看它摆尾闪鳍游得欢,哈哈大笑道:“喜鹊,我说这鱼是天上掉下来的,你信吗?” “信你个大头鬼!快说!” “呐,其实这鱼是我从粮哥的鱼篓子里摸的,嘻嘻,你要为我保密哟!” 喜鹊鄙视道:“陆小乙,别说我认识你!”(未完待续。) 第184章 陆小乙洗完衣服,又跟喜鹊在洗衣台玩了会儿水,小丁过来接她,两人合力把衣服拧干装盆,用几根狗尾巴草把小鲫鱼串起来,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黄球儿闻着味儿寻来,喵呜喵呜叫不停,随后扑在小乙腿上,伸出一只小爪子去挠小鲫鱼。陆小乙把鱼提高,黄球儿便跳起来挠,陆小乙使坏,把狗尾草结成扣,挂在高处,任由黄球儿跳上跳下够不着。 小丁笑道:“大姐,你把鱼丢给它吧。” 陆小乙摇头,“太高它吃不着,太低它又吃的太容易,这个高度最好,能吃上却要费些劲。” “干嘛这样折磨它。” 陆小乙嬉笑道:“小鱼虽好吃却来之不易,哪能让它轻易吃到嘴里,必须让它明白越是好吃的东西越要付出努力。”陆小乙如是说,好像这小鱼真是她辛辛苦苦捕捞来的。 小乙盯着越跳越高的黄球儿,疑惑道:“你觉得它能明白吗?” “你问问呗!”陆小乙笑。 此时黄球儿一个挺身高跃,把挂着的小鱼儿抓下来,满意的喵呜一声,叼着小鱼跃上院墙迅速消失在陆小乙的视野里。 “跑掉了呢!”小丁一边笑一边把手里的衣服抖开,递给小乙晾晒。 “看见了吧,为了吃,你就是把小鱼挂天上,它也能叼走。”陆小乙跟小丁说着话,手里也不得空,使劲把衣服抖开平平整整的晾在竹竿上,一件件衣服迎着风儿沐着阳光,滴滴答答滴着水珠儿。 小庚从窗口探出头来:“大姐二姐,你们笑啥呢?惹的我都读不进去书了。” 陆小乙道:“读不进去就出来帮着晾衣服。” “好嘞!”小庚熟练的从窗口翻出来。帮着递衣服团子。 姐弟三人晾完衣服,陆小乙提议跟小庚学认字。小庚激动坏了,把他的《三字经》找出来,摇头晃脑的读了十来句,然后一本正经的说:“太多了你们也学不会,今天就学‘人之初,性本善’六个字。” 小庚摇头晃脑的念一遍。便让小乙小丁跟着学。 小丁学的有模有样。陆小乙却抵触,干嘛要摇头晃脑的念啊,端着脖子不能念吗? “大姐。你怎么不晃脑袋?”小庚指正陆小乙。 “为什么要晃脑袋?”陆小乙反问。 “先生教我们的时候就晃脑袋。” 陆小乙笑问:“若是先生教你们的时候放个屁,你们是不是也要跟着放屁?” 小丁捂嘴笑,小庚也跟着笑,“屁不是想放就能放出来的。” “所以啊。先生摇头晃脑只是他的个人习惯,你只需要跟着他学书本上的内容就行。不用学他的行为动作。” 小庚想了想,说道:“其他人都跟着摇头,若我一人不摇,先生不打我手心吗?其他人不笑话我吗?” 陆小乙挠头。是呢,这的确是个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特立独行总是会受人诟病的。若是把小庚教导的与众不同,也不一定有利他成长。陆小乙思索一番,才对小庚道:“呐呐,大姐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小庚若是觉得摇头好,你便跟着摇,小庚若是摇晕了,也可以不摇,先生看重得是你有没有学懂书本里的内容,而不是你模仿他读书时的样子,懂吗?” 小庚点头,端着脖子读了一遍‘人之初,性本善’,觉得不习惯,又摇头读一遍,喃喃道:“还是摇头舒服。”继而又对小乙小丁说:“我摇头教你们,你们自便。” 于是两个姐姐,大姐端着脖子,二姐摇头脑袋,跟小庚念了好几遍,接下来便是识字写字,为了节约纸和墨,陆小乙端了杯清水来,姐弟仨人用毛笔在炕桌上写着。 玉兰慢悠悠的进来,笑道:“这下好了,给一个人的束脩供三个人读书,划得来划得来!” 小庚激动的表功,“娘,我教大姐二姐认字呢!” 玉兰走近,瞅了瞅炕桌上湿湿的水渍,叮嘱道:“当心点,别把水撒炕上了。”三人皆点头。 陆小乙道:“小庚,往后先生教的字,你晚上回来都教姐姐们好不好?”陆小乙觉得此法甚好,不仅她和小丁能认字,小庚还能温故知新。 小庚答应的可爽快了,拍着小胸脯保证再三。 玉兰道:“答应的事就要做到,往后你就是姐姐们的先生了,先生学不好,怎么教学生呢?”说完又瞪他一眼,语气变得严肃,“听讲时打瞌睡,怎么能成好先生?学不到东西晚上回来怎么教你姐姐?” 小庚脸色红红,有些羞愧,可又有些小豪气,不由提高嗓门保证道:“等先生赶考回来,我保证不打瞌睡了。” 陆小乙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我和小丁有小先生了,还是个瞌睡小先生!” 小庚幽怨的看一眼小乙,咕哝道:“大姐,我不是瞌睡小先生。” 小丁捂嘴笑,陆小乙更是夸张的哈哈大笑,小庚公报私仇指着陆小乙道:“大姐,我刚才教你的背诵一遍。” 三字经嘛,简单的很,虽说背不全,前面几句还是随口就来的,陆小乙得意的背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小庚眼睛瞪得圆溜溜,吃惊道:“大姐,你怎么会背后面的。” 陆小乙得意极了,“你姐我是读书奇才呀,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哼哼!你刚读一遍,我便记下了!” 玉兰和小丁都很惊诧,当真信了陆小乙的话。 小庚激动的把书翻开,“大姐,你继续背?我刚读的你都背一遍。” 继续?陆小乙为难了,她只会这几句好不好,见几人都急切的看着她,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想找借口糊弄过去,不由喃喃道:“…苟不教…狗不叫?”故作惊讶的问小庚:“怎么有狗不叫呢?” 于是乎,小庚又摇头晃脑的跟她解释什么叫苟不教,慢慢的岔开话题,总算把这茬揭过。 又过了两天,陆思媳妇和陆甲薇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陆思媳妇娘家哥嫂。 听己萝说,她舅舅舅母还有她娘她姐都满脸堆笑,看起来心情好极了,舅舅舅母还提好多礼来,正跟曾祖母拉家常呢。 陆小乙暗道:找到赚钱门道了能不高兴吗? 陆思媳妇回来没几天,祁山便来找陆忠,说他得到消息:城里有人打着陆氏烤饼的旗号在行商里找合伙人,而且口气不小,不仅要把一夫城的行商全都拿下,还要去蒙国那边开店,把来往的商旅都兼顾上。好多行商都听说了,纷纷来找祁山一探虚实,毕竟祁家商铺打出的旗号是独一份的陆氏烤饼,怎么城里又多出一家。 祁山当初跟陆忠签契书的时候,有明确约定陆氏烤饼只供他一家,如今多出一家,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暗地里打听一番后才驾车来找陆忠。 陆小乙斟完茶也不走,坐在一旁默默听着。 只听祁山道:“我打听过了,是城南一家小杂货铺放出来的话,嘿!心不小啊,一次就想整个大盘子,说是要租个大院子再请十来个帮工,一天烤的饼子够我祁山商铺十天的量了,啧啧,我不管他往哪儿卖,我只想知道,这人脑袋被驴踢了吗?东西还没做出来呢,就开始游说别人入股,当人都是傻子吗?” 陆小乙笑道:“祁叔,有钱的傻子不少呢,只要饼子画的好,总有人会买账。” “嘿!小鱼儿还看得挺透彻,真还有个钱多的傻子入股!”祁山道:“我跟了那傻子几天,在城郊租了套大院子,院门紧闭神神秘秘的,晚上把土往外挑,后来又搬砖和泥进去,我等他们弄好后爬墙上偷看,只见院里起了十来个方台子,外形跟你家后院的一样,看来真是要大干一场了。” 祁山一说这事,陆忠便怀疑到谁了,尤其是祁山说城南一家小杂货铺的时候,陆忠更加确定了,前几天他还送堂嫂去过城南娘家,他记得没错的话,她娘家外面的铺子正是一家小杂货铺。 当初玉兰跟他抱怨堂嫂的时候,陆忠只是有些怀疑,并不全信,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只有摇头苦笑,“祁哥,你说的这家杂货铺是不是鸿丰杂货铺。” 祁山点头,疑惑道:“你认识?莫不是你真给他们提供方子了?” 陆忠苦笑,“实不相瞒,那家杂货铺是我堂嫂娘家开的,堂嫂去年在我家帮过几天工。” 祁山恍然,“懂了懂了,原来如此。先前我还纳闷呢,明明是独一份的生意,怎会有人打陆氏烤饼的旗号呢,原来是你堂嫂学会了出去另起炉灶了。” 陆小乙道:“祁叔,你放心吧,堂婶只学了个皮毛而已,他们做不出真正的烤饼来。” 祁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哈哈大笑道:“那她岂不是亏定了,我瞧着租院子、请帮工、买麦子花费不少啊!到时候烤不出饼子来就有好戏看了。” 陆忠叹口气,“大伯和堂哥都赶考去了,家里没个主心骨,千万别惹出事来。” 祁山道:“放心吧,大事不会有,小事少不了,那些搭进去的银钱总得有个说法吧?你堂嫂也真是的,偷偷摸摸做这蠢事,若是提早跟你知会一声,依着你的性子定会奉劝她几句,不花冤枉钱还能省去麻烦!” 陆小乙道:“她心术不正,活该丢财买个教训!”(未完待续。) 第185章 祁山既然来了,肯定是要吃中饭的。 如今玉兰行动不方便,家里的饭食都是陆小乙姐两包办,玉兰给她一些钱让她去小铺子买些肉和豆腐,并安排小丁去菜地里摘些瓜菜。 小姐两提着菜篮儿就出了院门,见申强和刘宝在院外的香樟树下蹲着,手里拿根树枝不知在戳蚂蚁洞还是在调.戏小瓢虫。 许久不见他们,陆小乙还是热情的打招呼,两站一起来,呵!又长高好大一截,连刘宝都赶上她的身高了,申强更过分,明明比她小两岁,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 陆小乙不爽道:“干嘛?比高矮呀?” 刘宝笑的腼腆,“小小小乙姐,休休休课了。” “嗯,我知道你们休课了,先生都赶考去了嘛!”陆小乙点头道:“不是留了课目让自学吗?不在家读书跑出来干啥?当心先生回来考你们,答不上来,把你们手心都打肿!” 申强哼道:“先生教的那些我们在城里学堂已经学过,随便他怎么考,我都能倒背如流。” “那就是我瞎操心了呗。”陆小乙甩着手里的篮子,“你们玩吧,我和小丁还有事要做。” 刘宝道:“割割割猪草吗?我我我们帮你你!” 小丁笑道:“不用了,我去摘菜,大姐要去小铺子买肉,我们家来客了,我们还要忙着做中饭呢!你们玩吧,要找小庚就朝院里喊一声,他肯定出来玩。” 小姐两在前走着,申强和刘宝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小姐在岔路口分路。刘宝和申强停在岔路口,也不知在说什么,最终刘宝被申强拽着往小铺子方向去。 陆小乙买完肉和豆腐,见两人又蹲在方家院外的石台子上,陆小乙道:“你俩这是干啥?有话就直说呗!” 申强戳了戳刘宝,刘宝红着脸结巴道:“小小小乙姐,能给给我我们也做个个书书书包吗?” 还以为啥事呢!原来是做书包。陆小乙点头同意。“行啊,事先说好啊,小庚那个书包是我娘缝的。所以看着方方正正美观大方。我娘如今身子不便,你们的书包我不会劳烦她,就由我亲自来缝,不过你们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啊。” 申强道:“我们要求不高。只要能背和不漏书就行。” 陆小乙横他一眼,“那两点都做不到还能叫书包吗?对了。我不提供麻布哈。” “要要要几尺麻麻布?” 申强对刘宝道:“你别管了,我这边帮你给上,咱做个细棉布的。” 小庚的书包都是麻布做的,你却要用细棉布做。这不是红果果的营造攀比风气吗?陆小乙瘪嘴道:“不行,书包就是要用麻布做,结实耐用耐脏。” 麻布就麻布。申强点头表示可以,又道:“我不要小庚书包上的小黄鸭。能换成大老虎不?” “不行!”陆小乙坚决反对,这小子要求还挺多,真当她这里是私人定制了吗?当初小黄鸭还是小丁帮着缝的,他却要个大老虎,累死她也弄不出来。 申强不满道:“难道你只会做小黄鸭吗?” “不,我连小黄鸭都不会做!”陆小乙坏笑道:“你们想要书包就得听我的,到时候看我心情,心情好给你们缝个威武吉祥的瑞兽,若是心情不好,给你们书包上缝两堆便便也不一定哦!” 陆小乙随口说句便便,申强不知怎的就多心了,想到自己某处受过伤,顿时红脸嚷道:“我就知道你还在为那事笑话我!哼!都是你害我的,你还弄个便便来笑话我,我不要那狗屁书包了!”嚷完,小少年就跑掉了,跑一截路又回头道:“刘宝,你走不走?” 刘宝还是想要小书包的,对申强挥手,“你你你先走,我帮帮提蓝蓝子。” 申强气的跺脚,终是不理刘宝跑掉了,刘宝又结结巴巴跟陆小乙解释。 陆小乙道:“没事,我知道他是啥脾气,让他气去,气过了还来找我。”想到什么又对刘宝道:“刘宝,我把小书包的做法告诉你娘吧,她针线活肯定比我好,一定能给你做个好看的。” 刘宝点头,眼睛都笑弯了,把小乙送到院门口,放下篮子便欢快的跑走了,半路遇到小丁,又帮着把菜篮提回来,真真是一个热心助人的好少年。 陆小乙烧好肉,做好家常豆腐,便让小庚跑腿给余粮送一些去,曾经都是她跑腿,如今换成小庚了。 祁山中饭喝了些酒,去余粮家小憩一会儿,等下午补完货才驾车离去。 玉兰已经得知了祁山此次的来意,对堂嫂的做法不予评价,她现在一心一意备产,一有空就做些小孩衣物,又抽空把三孩子的衣服整理一番。 小乙穿不了的衣裳给小丁穿,小丁穿不了通常是改一改给小庚穿,如今小庚嚷嚷着不穿花衣裳,玉兰只好把花衣裳改成小娃娃衣服。 陆小乙觉得小娃娃衣服好可爱,拿在手里把玩一番,直到玉兰训斥,她才依依不舍的放回原处。 小丁把手里的线咬断,把完工的小肚兜摊开,只见红艳艳的菱形小肚兜上,绣着一条两头翘的金色鲤鱼,鲤鱼蜷着一个金色的福字,图案不大但胜在精致。 陆小乙羡慕极了,拿过去又是一番赞美。 玉兰道:“光羡慕有什么用?自己也学着做呀?这些贴身的小衣物好意思开口找别人帮做吗?” 陆小乙虚心受教,赶紧挪到玉兰跟前学着做一件小肚兜。 几天后,她终于做了件小娃娃肚兜,上面绣的是她最拿手的小苹果,送给即将出生的小弟弟或是小妹妹,平平安安多美好的寓意呀! 玉兰也很满意,拿着小肚兜看了又看,赞道:“还别说。小乙绣这些小果儿挺好看的,简单又大方,穿在小娃娃身上别有一番趣味。” 玉兰的肯定就是对小乙最大的鼓舞,她如同打了鸡血般,有空就坐在炕上绣啊绣,主要还是利用边角布料做口水巾,还絮了层薄薄的棉花在里面。口水巾上绣她最擅长的小果儿。 一旦有事做。便觉时光如梭。 一晃半月过去了,这日,陆忠从田里回来。手里提着一捆轻轻黄黄的稻子,抱怨道:“是哪个缺心眼的,把咱家秧田一角挖了个坑,十来窝稻子全损了。” 玉兰也心疼极了。骂道:“谁这么缺德,眼瞅着稻子要收割了。这不是存心找事吗?你去村里吆喝吆喝!” 陆忠道:“我一路回来已经吆喝过了!你别操心这事,我这几日多去秧田里转转,让我逮着这人,看我怎么收拾他!”陆忠只当是村里有些眼红他家的人故意使坏。不敢使大坏,只敢做些小动作。 陆忠连着几日在秧田附近转悠,也没抓到使坏的人。 反而是己萝过来玩时。随口说出的话给陆小乙解了惑。原来几天前,己萝大舅又来了。脸色不太好,跟己萝她娘不知嘀咕些啥,走的时候啥都不拿,反而装了两筐泥巴。 陆小乙明白过来,想必是己萝舅舅烤饼不成功,来找堂婶商量,最后把症结归咎在泥巴上,偷偷从小乙家的秧田里挖了些泥巴走。 陆小乙把这事告诉玉兰和陆忠,两人都一脸苦笑,摇头无语了。 月底的一天,陆小乙正在后院剁猪草,己萝急冲冲的跑来请陆忠过去一趟,说她大舅和大舅母来了,大舅母跟她娘吵吵起来,几人又吵到曾祖母跟前,吵的很凶,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害怕便跑来找堂叔。 玉兰立即明白过来是什么事,便让小丁去后院唤陆小乙,让她俩都跟着去一趟。 陆小乙不知己萝的舅舅舅母是哪类人,既然敢闹上门来,肯定不是善茬,担心她爹一人镇不住,出门去又喊她祖父和小叔一并去。 陆婆子眼睛一眯,把小凤交给王冬梅,也火速跟上。 陆家二房一行人匆匆赶去大房,村里人瞧见不知发生何事了,凑一起议论纷纷,然后远远的跟着。 陆小乙到大房院子时,见外面已经围了好些听墙角的人了,还有几个调皮孩子攀上院墙,骑在上面看热闹。 越走近越能听到院里的吵闹声和哭声,陆寿增上前拍门,又喊了几声娘和大嫂,陆大婆子才急冲冲过来开门,见到二房人都来了,如同见了救星,激动道:“哎哟赶紧进来,咱一家老弱妇孺都被人欺负打骂呀!” 陆寿增带着儿孙进去,陆大婆子立即把院门关紧。 陆小乙见厅堂门口站着一个矮胖男人,正激烈的跟陆老太嚷着什么,陆老太沉默不语,陆丙榆和陆戊枫护在她两侧。另一个瘦高妇人指着陆思媳妇骂得唾沫横飞,陆思媳妇捂脸哭,陆甲薇也在一旁哭。 陆寿增快速走到厅堂门口,大声吼道:“当咱陆家没人了是不?欺负一群老弱妇孺算什么本事?” 那个胖男人和瘦高妇人见来者众多,也不敢嚣张,瘦高妇人立即换上另一副嘴脸,可怜道:“谁家没个老弱妇孺?谁家不吃喝拉撒?都是自家亲戚,咱不逼到绝路上,也不会找上门来做这撕脸面的事。” 陆寿增不理她走过去扶住陆老太,“娘,你没事吧?” 陆老太叹气,摇头道:“没事没事,风浪见多了,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陆寿增扶陆老太坐下,又对胖男人道:“这位是?” 陆丙榆道:“叔祖父,这是我大舅,姓宋名大能,那是我大舅母,他们今天上门来,我娘以礼相待,他们却无缘无故闹将起来。” 宋大能嚷道:“小孩子家不懂就不要乱说,我跟你娘是亲亲的兄妹,怎会无缘无故闹将起来?”又对陆寿增叫苦,“如今撕开脸皮来说这件事也是逼不得已,我这妹妹把我害苦了!”(未完待续。) 第186章 陆思媳妇见二房人过来,心里着急起来,这事闹到老太太跟前她也不惧,她知道老太太爱面子,怎么闹都是大房关起门来闹,如今二房也来了,把她吃里扒外算计二房的事抖开,她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陆思媳妇高声哭求道:“大哥,你给小妹留条活路,当着这多人这事别再提了。” 大能媳妇厉声呵斥:“给你留条活路?你给他留活路了吗?你当他是你大哥了吗?呸!” 陆思媳妇恳求道:“大嫂,你亏的银钱我会慢慢还你。” “慢慢还?十年?二十年?你家现在这个样子,你何时能还清?你大哥被人逼得就差上吊了,你还好意思说慢慢还?”大能媳妇越说越气,“不行,今天必须把我亏的银钱赔上!” 陆思媳妇知道她娘家大嫂是心狠的,尽管希望渺茫她还是装可怜求上一求,直到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她才一改可怜的模样,态度决绝的据理力争起来,“又不是你一家亏钱,我的钱也搭上了,本来就是合伙做生意,赚了平分,亏了自负,哪有你亏了来找我陪的道理!” 大能媳妇气得跳脚,指着陆思媳妇骂:“咋不装可怜了?呸!打我进你们宋家门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个惯会装腔作势的,心里弯弯绕绕的肠子多了去,没少在婆母跟前中我的毒,这次坑你大哥,我便新帐旧账跟你一起算!” 陆老太把手里的拐杖拄得砰砰响,厉声道:“这是陆家,不是你们宋家,你们那些姑嫂恩怨少在我跟前扯!赶紧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咱陆家接待不了你们这样的贵客!” 宋大能朝陆老太拱手,“我还是那句话,陆家赔我的损失,我便走人,陆家不赔,我天天上门闹!” 陆老太厉眼看来,冷声道:“土匪打劫还会说句买路钱。你们红口白牙开口就要赔银钱?我陆家又不是冤大头。凭什么陪你银钱?” 陆小乙听陆老太口气,应该还不知情。 宋大能冷笑道:“我这妹妹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她说一切都是你老安排的。不然,我也不会傻里吧唧同意下来。” “我的安排?”陆老太疑惑。 宋大能道:“那是,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当真,还大张旗鼓的操办起来。我原想着陆氏烤饼都是你们老陆家的,陆老太放话要新开一家铺子。肯定错不了。” 陆老太明白过来,冷森森的看向陆思媳妇,“你是这样跟你哥说的?” 陆思媳妇赶紧过来跪下,可怜兮兮道:“祖母。你别听我哥胡说,我当时根本没提你,也没提新开铺子的事。我只说去堂弟家帮工,好巧不巧学会了做烤饼的法子。我哥他自己贪心,主动要求合作另起炉灶,如今亏了钱他便赖上我了。” 陆老太看向宋大能,“听到了吗?是你自己贪心,赔了钱还能怪谁?” 宋大能气的跳脚,指着陆思媳妇嚷道:“你当时不是这样说的,你当时明明说是陆老太亲自安排你去陆忠家学习烤饼法子的。” 陆思媳妇点头道:“是啊,大哥,当初就是祖母安排我去的,是你起了贪心,非要问我学会没?如何烤?你是我大哥啊,你想知道我怎会瞒着你。”转而又哭泣道:“亏我还把私房钱借你,如今亏了,我血本无归,你还赖上我,让我赔你损失,哪有这个说法。” 陆婆子这会儿也听明白了,这两兄妹在这里狗咬狗互不认账,竟是围绕她大儿家的生意,竟是撬她孙儿的家业,而且,这个侄儿媳妇当初过来帮工,竟是来偷师学艺的,难怪自己看她百般不顺眼。 陆婆子越想越气,指着陆思媳妇正要发作,被陆小乙拉住,小声道:“曾祖母在呢!你且等等看!” 陆婆子气喘若牛,眼睛里飞出一把又一把利刀,朝陆思媳妇周身大穴飞出,恨不得把她扎成刺猬。 陆老太对宋大能道:“听见了吗?我孙媳妇还把私房钱借你了,我还没问你何时还呢,你却上门找我要赔偿,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你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找主家赔米钱,有这样的说法吗?” 宋大能气的说不出话来,大能媳妇上前指着陆老太骂道:“真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孙媳招摇撞骗坑骗亲戚,当祖母的帮她狡辩,呸!还一门两童生呢,难怪考不中秀才,原来是缺德事干多了!” 陆老太最忌讳的就是别人骂她家儿孙考不中秀才,当场黑了脸,冷声道:“好,既然你们要个交代,我便让你们把她领回去,随你们处置,这样的够公平了吧!” 宋大能夫妻是上门来要赔偿的,哪里愿意把妹妹领回去,而且,老太太发话领回去,这跟休了有什么区别,妹夫回来补上一纸休书,宋家的女儿还嫁不嫁人?毕竟休妻跟寻常的吵吵闹闹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陆思媳妇也吓的脸色惨白,跪行到陆老太跟前哭求道:“祖母,孙媳知错了,千万别让我回去啊!” 陆老太看了看宋氏夫妇二人的脸色,又冷眼看向陆思媳妇,“你这样的城里媳妇吃不了苦、静不下心,弯弯肠子太多且心术不正,咱陆家供不起你这样的大佛,索性回你们宋家去,跟你哥嫂把事情理清楚后再说吧,是去是留等思儿回来再定!” 宋大能急道:“老太太,我妹妹可是你陆家明媒正娶的,陆陆续续生四个儿女,功劳摆在这儿,就这样不明不白让娘家人领回去?” 陆老太冷冷道:“你们兄妹各执一词,我也没那闲心来弄个清楚明白,反正是她自己惹的事,理当她自己解决。” 宋大能跟他媳妇一番眼神交流后,抱拳道:“算了,怎么说她也是我亲妹妹,我也不逼她太紧,咱两家静下心来把这事好好说道。” 这时,陆忠开口道:“宋家大哥,插句言,你的事暂且放一放,我这边找你还有事,我跟祁山商铺可是签了契书的,保证独一份的生意,如今被你闹腾的损失不少,这份亏损是不是该你赔上?” 宋大能一个趔趄后退三步,指着陆忠道:“啥?你生意损失了找我赔?哪有这个说法!” 陆小乙见她爹一本正经的跟宋大能说:“我的合伙人来找我要赔偿,我只有找你了,就像你跟堂嫂合伙做生意亏了钱上门找她要赔偿一样。” 陆小乙趁机补充道:“爹,他还偷了咱家秧田里的泥,损失好些稻谷,这些钱也要陪上。” 陆勇也赶忙道:“哦,原来是他偷了大哥家秧田里的泥啊,这可不得了,那些泥可是大哥这些年用好肥养出来的好泥,种的稻子产量可高了,我算算啊,十来窝稻子最少也要产五斤谷子,一年五斤一百年就五百斤,子子孙孙陪下去,可不老少啊!” 大能媳妇跳出来骂道:“呸!十来窝稻子能产五斤谷子?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陆勇嘻嘻笑道:“你不信也行,把大哥家的田泥还回来呀!你若原封不动的还回来,咱就不追究了。” 大能媳妇气的喷气,指着陆勇道:“你…你这无赖!” 陆婆子跳将出来,回骂道:“滚你个乌龟王八蛋,你说谁无赖?你偷了咱家的田泥,损了咱家的稻子,找你赔偿有何错?还倒打一耙说我儿是无赖,信不信我把你头上几根疯毛揪下来!”陆婆子说着话就开始捋袖子,大有上前揪头发的冲动。 陆小乙赶紧拖住她,“祖母,冷静冷静,关门打狗还不容易吗?祖父、爹和小叔都在呢,哪里需要你老动手啊!” 宋大能夫妇听到那句关门打狗时,不经意往院门瞅,只见一根手臂粗的木栓插得稳稳当当,院墙上坐着好些小少年,想必村里人都围在外面了,一旦闹腾开来,陆家人吼一声,村里人肯定要一拥而上,他夫妇二人一定讨不了好。 宋大能赶紧赔笑道:“陆老太呢!我夫妇二人可是上门来讲道理的,你看看,你家儿孙咋都红眉毛绿眼睛一副要动手的模样,有话好好说嘛!” 陆老太道:“你这话说的不对,你夫妇二人上门来,咱家可是以礼相待的,骂人的是你们,要赔偿的也是你们,不讲道理的还是你们,怎变成我们要动手了?” 宋大能继续赔笑,“老太太说的对,怪我这张嘴不会说话。” “说吧,这事怎么了?”陆老大淡淡的说。 宋大能苦着脸说道:“我手里积压着好些麦子,都是前阵儿价钱高时买来的,如今想卖出去就得亏钱,留着吃也不知吃到何年何月去,哎!光麦子就亏了小十两。还有那套院子,当时想着租大点给帮工住宿,又想着长租便宜,一签就是五年契,已经付了一年租金,如今弄成这样,余下四年肯定不租了,租金却不退,加上工钱里里外外又损失十两。” 陆老太鄙视道:“为了二十两银子你们就来这么一出?眼皮子就浅成这样?” 宋大能苦笑,“真要亏二十两我就不来了,当时一心想做大,筹备过程中为了寻人入股,时常请客吃饭,这项花费就大了。”(未完待续。) 第187章 陆老太嗤道:“请客吃饭能花多少银钱?你少来糊弄我!” 陆勇坏笑着说:“莫不是喝花酒去了,去的地方不对,再多银钱也能花出去!” 宋大能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大能媳妇却不干了,指着宋大能骂道:“你个烂肠瘟,你说,你是不是把老娘的钱拿去喝花酒了?” 宋大能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扯来扯去又把自己那些烂事暴露出来,肠子都悔青了,面对媳妇的质问,只得赔笑道:“我求着人家入股,人家想去那些地方我总得奉陪是不,人家要吃要喝要唱小曲儿,我的银子哗哗往外流,我也心疼啊!” 大能媳妇吼道:“就这些?” “你信我啊,我真是什么也没干,一直都是正襟危坐洁身自好啊!”宋大能苦苦的解释。 大能媳妇上来就揪住他耳朵骂道:“水仙不开花,给老娘装什么蒜!你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吗?呸!还正襟危坐洁身自好!你当你是柳下惠啊你!”又哭诉道:“我这些年守着小铺子攒钱容易吗?上有老下有小,里里外外全是我操劳,你还在外面喝花酒,你对得起我吗?” 明明是一场宋氏夫妇上门要赔偿的戏码,如今又变成夫妇间的内杠。 陆老太再次拄动拐杖,高声道:“这里是陆家,不是你们宋家,你们的事回宋家扯去!” 宋氏夫妇停下争吵,脸色讪讪。 陆老太又问陆思媳妇,“你刚说搭了私房钱?” 陆思媳妇怯怯道:“五两。” 陆老太对宋大能道:“听见了吗?我孙媳也亏了五两。她不过无意间说起烤饼方子,你们就风风火火要干一番大事业,她一没参与租房。二没参与买粮,三没参与雇人,吃吃喝喝她更没份,就这样还亏了五两银,她找谁说理去?” 宋大能急道:“老太太,话不能这么说啊,她要不来挑说。我也不会想到这些啊!” “她要挑说你杀人。你去吗?不会吧!可她一说做烤饼,你立即就响应了,你心里还是想着有利可图吧!”陆老太道:“这事要是成了。你赚上银子了,你还会来找她的不是吗?肯定不会吧!不仅不会,分利钱的时候肯定会依据她投入的多少来分,是不是?” 宋大能被说中心思。脸色青红变换,狡辩道:“这事不是没成吗?” “没成那是因为你们做的是不义之事。合伙做生意总是有赚有亏,事先没有契书约定,都是多投者多分利钱,少投者少分利钱。我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到陆家来叫嚣?莫不是真欺我陆家没人?” 陆老太话音刚落,陆忠陆勇就开始挽袖子。 宋大能气着叫嚷:“好,好!我说不过你。也打不过你们!我认栽了,栽在自家妹妹手里。哼!”宋大能横了陆思媳妇一眼,对自家媳妇道:“我们走!”两人速度出了厅堂往院外去。 陆小乙追出来,朝他二人高声道:“偷泥贼,咱家的稻子钱还没赔呢!” 骑在院墙的小少年们也跟着起哄,喊起了偷泥贼!宋氏夫妇加快了脚步,抽了门栓猛的拉开院门,几个贴门听墙根的人重心不稳,扑了进来。 宋大能反射性的抱住最近之人,只见入怀的是又矮又胖且满脸褶子的鸭婆子,宋大能气结,一把推开鸭婆子,咕哝着往院外走,大能媳妇随后跟上。 鸭婆子只觉被人占了便宜,指着宋大能的背影大骂登徒子,村里的人都哄笑起来,有人劝,有人逗,还有人损她,“鸭母呢!占便宜的可是你,那白胖子都不说啥,你就悄悄的吧!” 鸭婆子又跟损她的人吵吵起来。 陆小乙噗嗤笑着跑上前,说着客气话把几个挤进院子的乡邻请出去,再次把院门关上,就这关门的工夫,好些村民都问她发生了何事? 陆小乙都笑而不语,关上院门后,指着院墙上骑着的小少年道:“再不下去我就要放狗了。” 己萝也跟了过来,一听陆小乙说放狗,激动跑去墙角狗窝抱出一只小胖狗,“堂姐,放不放?” 小狗崽奶气的汪汪叫着,小腿儿踢腾得起劲。 “哪来的?” “祖父没收来的!” 陆小乙想起小庚好像说过,狗蛋带小狗崽进书屋被陆福增没收,原来就是这只狗,笑着摸摸小狗头,“放回窝里去吧!它还小。” 己萝点头,放回窝里之前,还举着小狗崽恐吓墙上的小少年。 陆小乙回到厅堂,跟陆老太报备:宋家人走了,院门也关上了。 陆老太点头,对着陆忠叹气,“这事怪来怪去都怪我一人,祖母没脸跟你说话啊!” 陆忠赶忙给陆老太鞠躬作揖,“祖母宽心!” “当初是我让她去你家帮忙的,谁想她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陆老太说着话狠狠的瞪了陆思媳妇一眼,只见她肩膀一抖,低下了头,规规矩矩的跪着。 陆忠劝道:“祖母,这事已经出了,惹出的麻烦也解决了,就不要再提了吧!” 陆老太点头,“好孩子,难得你想的开看得透。” 陆婆子却想不开看不透,眯着眼睛朝陆思媳妇放眼刀,要不是陆小乙扯着她,她早暴跳如雷了。 陆老太低头问陆思媳妇,“私房钱都掏空了?” 陆思媳妇红着眼点头,陆老太叹道:“说说吧?平日里在家缺你吃了?缺你喝了?还是缺你穿了?为啥要去抢忠儿家的生意?你就这么缺银子花?” 陆思媳妇怎敢说她是想赚钱给甲薇攒嫁妆,想给她找一门好亲事,还想着在城里买套院子搬回去。她不敢说,只能哭。 陆甲薇看不下去了,她跑过来跪在陆老太跟前,“曾祖母,你别怪我娘,我娘也是想赚钱给我……”甲薇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思媳妇捂住嘴,撕心裂肺道:“别胡说!” 陆老太多精明的人,原本猜到五六分,此时全部了然,冷笑道:“偷鸡不成蚀把米,这话先前说给你哥,这会儿我再说给你听!五两银子的私房钱不多不少,甲薇出嫁时也能添做压箱钱,如今打了水漂,是不是心里特别疼?” 陆思媳妇后悔的要死,却不敢应承。 陆老太对一旁的陆大婆子道:“她做的这些事你都不知道么?” 陆大婆子赶紧摇头,“娘,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呢,她回娘家去倒腾不就是为了避开我吗?” 陆老太厉眼看向她,一眼不眨的看着。 陆大婆子吓得抖了抖,才结结巴巴的说:“我真不知道,她想做啥事从来不会直说,都是弯弯绕绕说给我听,我哪里猜得到她心里真实想法啊!” 陆大婆子这话不假,她一贯被儿媳妇怂恿成马前卒,或拖拽来背黑锅,尽管她知道儿媳有心去做干粮生意,具体搞没搞到方子,她也不清楚。 陆老太叹了口气,对陆大婆子道:“从明天起,你负责管教甲薇,鸡鸣第一遍就得起,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喂鸡喂猪伺弄菜地,凡是你做的活全部交给她做,啥时做完啥时吃饭!” 陆小乙特意去看陆甲薇的脸色,只能用花容失色来形容,眼眶内立即涌出汹涌的泪珠,哀声唤着曾祖母! 陆老太看也不看她,接着道:“她的那些绣架都统统给我砍了烧柴!” 陆思媳妇哀求道:“祖母,甲薇绣的很好,绣品卖成钱还能补贴家用,你就让她绣吧,家里的活我去做就行!” “咱家不缺那点补贴!”陆老太不为所动,冷声道:“你也别着急,有你干不完的活!” 最后,陆老太厉声道:“甲薇的亲事你也不用管了,我给她定!” 这句话无异于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陆思媳妇瘫坐在地上,傻呆呆的。 陆小乙去看甲薇,只见她一脸震惊,完全没有从陆老太接二连三的安排中缓过神来。 陆老太揉着太阳穴道:“好了,我累了,都回吧!小丙小戊你们都看书去,小己,你过来扶着点曾祖母。” 陆寿增上前扶她,陆老太摆手,“耽误这么久,你们也回吧!” “娘,你要保重身体啊!”陆寿增关心道。 “放心,死不了,这个家没了我就乱套了,我不把一切安排好不会闭眼的!”陆老太叹着气,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己萝,缓缓往卧房走去。 陆小乙看着佝偻的背影透着一股倔劲儿,也为老太太叹口气。 再看陆思媳妇已经跟陆甲薇抱成一团嘤嘤哭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母女被一家人虐待的痛不欲生。 陆大婆子黑脸道:“哭什么哭?自己做的好事还好意思哭!” 陆婆子笑着上前搀扶陆甲薇,嘴里念叨着:“小甲呢!地上凉哟,快起来快起来,别哭了,老太太眼光好,一定会帮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而且嫁妆也不用你担心,这是多大的福气呀!” 陆甲薇哭的更伤心了。 陆婆子嫌弃的瘪嘴,“你娘私房钱被折腾空了,老太太愿意接手也是为你好!你再看看你两个堂妹,一个子儿都没捞着,你咋不知好歹呢!” 陆寿增横她一眼,“少说两句,走吧!”(未完待续。) 第188章 陆寿增背着手走在最前面,陆忠陆勇紧跟其后,小乙小丁规规矩矩的跟着,陆婆子则不然,频频驻足跟村里的妇人闲聊,要不是陆寿增事先有交代,陆婆子一准儿把大房的事说出去。 陆小乙见她祖父频频回首,脸色越来越不耐烦,赶紧跑过去,把聊的眉飞色舞的陆婆子拉开,并小声道:“祖母,快走,祖父要发火了。” 陆婆子朝前看,正巧陆寿增回头,陆婆子赶紧做出一副积极走路的样子。 陆小乙提醒道:“祖母,大房的事你别说出去,祖父会不高兴的,曾祖母也会不高兴的。” 陆婆子不屑:“大房院外站了那么多听墙根的,你觉得这事还瞒得住吗?而且,咱们村是没有秘密可言,你早晨在村东放个屁,一顿饭的工夫就传到村西去,连你放的是酸菜屁还是蚕豆屁都有人说道。” 小丁捂嘴笑,陆小乙觉得陆婆子说的虽然夸张,但也反应出村里流言的传播速度是多么的快。 陆婆子又道:“就拿祁家那个缺心眼子来说,村里人没少谈论他,时常有人找我打听,特别是那些有姑娘的人家,哼!她们那点鬼心思还当我看不出来,我只是懒得搭理她们。” 陆小乙惊讶道:“祖母,你说的都是真的?真有人向你打听风哥?” “当然了,没娘的苦命孩子嘛,村里人都知道!” 小乙好奇道:“祖母,村里人咋说粮哥的?” 陆婆子朝上溪村方向看了一眼,“还能咋说?无父无母的孤儿呗!家穷人黑命硬闷葫芦。” “有人愿意把姑娘嫁给他没?” 陆婆子横她一眼,“除非那人眼瞎了!” 陆小乙瘪嘴,“瞎子才这样说。” “你说啥?”陆婆子怒。陆小乙嘻嘻一笑,拉着小丁往前跑,陆婆子追喊:“别跑,说清楚。” 陆小乙才不理她,跟小丁跑回家躲起来,陆婆子找了几圈没找着,嘀嘀咕咕的回了正房。 玉兰笑道:“她走了。出来吧!” 原来两人就躲在门后。陆婆子只顾翻箱倒柜,忽略了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小姐两从门后出来,拿鸡毛掸子相互抖抖身上的灰尘。笑嘻嘻的挨着玉兰坐下,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大房的事说一遍,玉兰道:“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次老太太一击必中。直接断了她的念想了。” 小丁面带同情,“娘。堂姐哭的好伤心啊,看得我心里都难受。” 玉兰却道:“你曾祖母也是为她好,她一时接受不了哭闹也是正常的,等她哭够了闹累了。还是会慢慢接受的。” 陆小乙点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曾祖母已经把吃食和家务挂钩了。她不吃不喝扛不了几天,迟早是要妥协的。而且。在自家哭,在自家苦,总比以后嫁到别人家被人骂哭、过苦日子好吧!” 小丁叹气,“堂姐细皮嫩肉的刚开始肯定要受很多苦!” 玉兰道:“人各有命,你们别想太多,把自己管好就行。” 小姐俩点头。 随后的日子里,陆小乙还是从己萝口头听到很多关于甲薇哭闹绝食寻死的反抗事迹,可惜她手腕太嫩,陆老太眼皮都不抬一下就给她镇压下去了,如今认了命,乖乖跟着陆大婆子学做家务。 陆福增父子赶考回来,情绪都不太高,村里人都猜测他们又考不中,有鼓励的、有惋惜的、也有讥讽的。 陆福增毕竟是久考不中的典型了,调节能力很强,回来第二天便从新开馆,听说开馆第一天,书屋里除了丙榆兄弟和申强刘宝外,其他学子全都挨了打,原来是没完成预留课目。 小庚也挨了,小心肿得红亮亮的,好似一只卤好的猪蹄,陆小乙给他打来清水泡洗,然后把小肉爪捞出来搓揉,一边搓一边笑,“呐,挨打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后悔?” 小庚点头,“嗯,尤其是竹板打下来的时候,我特别后悔没有认认真真把先生留的课目背下来。” “世上没有后悔药,这次你挨了打就要吸取教训,往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知道吗?” “大姐,可我玩起来就忘了。” 小乙拿布巾把他小手擦干,“那是因为你没计划。” “大姐,什么是计划?” “计划其实很简单,你看娘每天要计划烤多少饼,爹每天要计划做多少农活,我和你二姐也要计划什么时辰喂猪喂鸡什么时辰摘菜做饭,你呢,也应该学着做计划,比如几时起,几时睡,几时玩,看几页书,练几页字,都可以做计划,每天完成计划后你就可以放心玩了,是不是?” 小庚想了想,喃喃道:“我试一试。” 小乙拍拍他的头,鼓励他:“嗯,你先试试!还有,你如今是男子汉了,不能像以前那样由着性子玩知道吗?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都要自己学着去辨别、学着去克制知道吗?” 小庚点头,“知道了大姐。” “好啦,手上的红肿消得差不多了,能捏筷子了,爹娘也发现不了了!” 小庚很认真的说:“发现了我也不怕,我没做好,被爹娘训也是应该的。” 陆小乙看着他,突然好感动,家里的小少年终于开始有担当了。 这时,一串蝉鸣清冽的响起,陆小乙循声望去,声音来至院墙外一棵高高的垂柳。初夏的小绿蝉就栖息在随风舞动的柳条上,一边舒爽的吸允着树汁,一边感受柳枝轻摆的惬意。 不论你是披绿纱的小绿蝉还是裹黑袍的大黑蝉,不论你是七年蝉还是十七年蝉,不经地底暗无天日的忍耐等待,怎能体会夏日清风里的悠然自在!忍耐,自在,蝉如此,人亦如此。陆小乙如是想着,朝蝉鸣的方向高喊一声,鸣蝉吓的噤声片刻,又嘶鸣起来。 随着蝉鸣越来越烈,盛夏很快来临。 七月里的一天,玉兰在后院坐着看她们烤饼,突然嘴馋想吃烤饼,陆小乙给她冲一杯温温的红糖水,玉兰就着糖水一口气吃了两个烤饼下肚,肚里的小娃娃就快撑出来了。 在场的妇人都是过来人,赶紧把玉兰往前院扶,陆婆子着急的高声喊陆忠。 陆忠知道玉兰产期临近,这些日子很少去地里忙活,多数时间守在家里,此时一听陆婆子的召唤,大跨步奔来后院,一把把玉兰横抱起来,急冲冲送去卧房。 几个妇人随后跟上,小乙小丁不能跟去,负责烧水。 整个生产过程很快,陆忠还未把大夫请来,陆小乙也还未烧好热水,玉兰就把小娃娃生下来了。 随着一阵嘹亮的啼哭,陆家又一个男孙出生了。 陆婆子一看到娃娃的小雀儿,激动的上前撩拨两下,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喃喃道“儿子!儿子!是个儿子!”脸上的欣喜表情比连生十个女儿终于盼来儿子的女人更甚更烈更夸张! 刘嫂子催促要热水,陆婆子迅速消失在产房里,很快出现在灶房里,对着陆小乙一阵狂吼,责怪她烧水太慢。 花大嫂随后跟进灶房,试了试水温,笑道:“正好正好。”于是,开始盛水。 陆婆子又迅速消失在灶房里,好似刚才那一阵吼是陆小乙的幻觉,陆小乙甚至相信陆婆子已经练就了瞬移神功! “花婶,我娘生了儿子吗?”看陆婆子的表现陆小乙就猜到了,不过还是想确认一下。 花大嫂笑的欢,“是啊,粉嘟嘟的小肉团儿可招人疼了,等收拾好了抱出来让你们瞧瞧!”说完,花大嫂端着热水去前院。 陆小乙对小丁道:“走,咱们也看看去。” 小丁点头,“大姐,咱只能在外面看,不能进屋去。” “嗯,在外面听听声音也好。” 来到前院,陆小乙见他爹正在恭送吴大夫,她祖父坐在正房门外笑眯眯的跟陆勇说着什么,陆家添丁,祖父脸上那份喜悦跟平时的笑容不一样,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会心微笑,连额头和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显得整个人年轻了十岁。陆小乙从来没见祖父这样笑过。哎!真是有对比才有差距,不过她也能理解,毕竟期许不一样,传承不一样,作为家里的长者,较之祖母,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陆小乙和小丁一左一右附身在门框上,从门帘侧边撩起一方小空隙,好奇的往里看,只见玉兰头缠抹额靠在一个棉垫上,身上盖着薄被,笑眯眯的跟花大嫂几人说着什么。陆婆子抱着红底牡丹花的小襁褓在一旁美滋滋的笑,陆小乙也从没见过陆婆子笑成这样,简直集慈祥温和宠爱于一身,陆小乙再次感叹:哎!真是有对比才有差距啊! 小乙和小丁越看越贪,不知不觉前半身已经顶着门帘探进屋里,陆婆子看见她俩,竟把小襁褓抱到门口让她俩看,笑眯眯的说:“瞧瞧,长得多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小娃娃。” 陆小乙仔细端详一番,只见红皮皮的小肉团儿正睡的香甜,浅浅的眉细细的眼睫,小鼻子轻轻的呼吸着,小嘴像小饺儿两头翘,很可爱,和她见过的所有新生婴儿一样可爱,但要说最俊朗,陆小乙真不敢跟陆婆子飙浮夸风。(未完待续。) 第189章 陆婆子眼神已经完全黏在小娃娃脸上,越看越喜欢不由赞道:“啧啧,果真是娘美美一窝,爹俊俊一个,你们几个长的好,还得感谢我这个祖母,当年我一眼就相中你们娘亲了,不仅皮肤白模样好,身段瞧着也是能生儿子的,瞧瞧,都被我说中了吧!两儿两女凑了两个好字!好好!” 陆小乙朝她翻个白眼,祖母真是好记性啊!当年那些事都忘完了么?不由瘪嘴道:“祖母,你说岔了,是娘高高一窝,爹高高一个才对!” 陆婆子横她一眼,“你懂个啥?我吃的盐比你走得路还多,你少跟我叽歪!” 陆小乙哼了一声,不跟她争。 小丁伸手想碰一碰小娃娃的脸颊,陆婆子赶紧转身躲避,训她:“看就看!别动手动脚的,弄疼了咋整?” 小丁撅嘴,“祖母,我会很轻的。” “好了好了,小娃娃也给你们看过了,赶紧去给你娘煮碗糖水鸡蛋来,累死累活生个大胖小子,真是辛苦得很啰!”陆婆子吩咐完,抱着小娃娃往玉兰身边去,对玉兰说话也是轻言细语满脸堆笑。 玉兰明显不适,连帮忙的花大嫂和刘嫂子也很不习惯,王冬梅道:“娘,你把小娃娃给大嫂抱一抱呗,从生下来你都一直抱着。” 陆婆子不爽,想高声训她,又担心吓着小孙孙,压抑着嗓子训她:“咋了?我抱会就不行了?当年你大嫂生小庚的时候我只能瞪眼看,那种心情你能体谅吗?哼!跟你说了你也体谅不到,你那时还在上溪村刨土疙瘩呢!如今你大嫂能干,又给陆家添个孙子,我正正经经的祖母多抱会孙子有错吗?” 王冬梅苦笑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小娃娃饿了,想让大嫂给他喂口吃的。” 陆婆子哦了一声,赶紧把小娃娃交到玉兰怀里,温和道:“赶紧让他允一允,奶水要是不够,我就让忠儿给你买牙猪蹄子去。那可是下奶的好东西!” 玉兰生硬的点头。说了句:“娘费心了。” 陆婆子笑的开心极了,转头又对王冬梅道:“你大嫂都凑了两个好字了,你一个好字都不全。抓点紧!” 王冬梅尴尬的笑笑,刘嫂子解围道:“陆二婶,你家福气旺着呢,别着急呀!孩子都是老天给的。你强也强求不来,不如顺其自然!” 花大嫂也笑着说:“孙女养大点。孙儿又生出来了,孙儿孙女都岔开来最好不过,若是都赶到一起,你怎么照顾得过来?” 陆婆子想想也是。不再对王冬梅耳提面命,而是坐到玉兰身边看她奶小娃娃。 花大嫂道:“陆二婶你费心照看这边,我们去后院继续烤饼去。” 玉兰道:“有劳了。” “安心养着吧。有我们在不用操心后面。”刘嫂子带头出门,花大嫂和王冬梅随后跟上。 陆小乙煮好糖水鸡蛋端来。从门口递进去,陆婆子端过去伺候玉兰吃下。 陆忠送完吴大夫回来,随他一起进院的还有张铁牛。 因玉兰突然生产,耽误了烤饼,已做成的烤饼只有往常的一半,陆忠有些抱歉。 张铁牛一点也不介意,说了好些恭贺的话,嚷嚷着要回城去报喜,于是,拉着半车烤饼就回城去了。 陆忠去杨屠家订猪蹄,陆婆子再三叮嘱要买牙猪蹄子,陆忠知道猪蹄是催奶的,却不知牙猪蹄子是否真有特效,见陆婆子催的紧,他只好应下,心里想着找杨屠询问询问,顺便请他第二天去肉市给大舅哥带个口信。 当天晚上,陆婆子便卷着铺盖卷搬来玉兰房里,把陆忠赶去西屋跟陆寿增睡一炕。 睡前,陆婆子没有顾此失彼,亲自来隔壁屋照顾小庚睡下,又对陆小乙姐两说了好些语气和蔼的话语,听得陆小乙鸡皮疙瘩掉了一炕,小丁更夸张,打了几个冷颤便倒头睡下,甚至把薄被扯过头盖住自己。 陆小乙担心陆婆子再这样叨叨下去,会害她和小丁失眠,故意道:“祖母,小弟弟在哭了,你赶紧过去瞧瞧。” 陆婆子又瞬移走了。 第三天下午,王家人便送来一桶鲜活的鲫鱼,赶车的是王玉堂,押车的是王婆子。 陆小乙担心外祖母和祖母这两个水火不容的老婆子见面会吵架,谁想外祖母刚进院,祖母便笑着迎上去,嘴里亲家母喊得可亲热了。陆小乙见她外祖母明显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也笑着喊亲家母。 于是两个互称亲家母的婆子,手挽手亲亲热热进了玉兰的月子房。 王玉堂送完鲫鱼,隔着门帘跟玉兰说了些话,又瞅了几眼小娃娃,便驾车赶回王家坝去了。 陆小乙趁着鲫鱼新鲜,熬一碗白白的鲫鱼汤送去。 陆婆子来门口接的鱼汤,陆小乙趁机往屋里瞧,只见王婆子坐在炕边跟玉兰说着什么,两人都是和颜悦色的。 门帘放下的刹那,陆小乙瞅见陆婆子正笑眯眯的把鱼汤送到玉兰跟前。哎!母凭子贵,这话真不假!想想她和小丁出生时玉兰遭的罪,再看如今这个小弟弟出生,玉兰身价跃然直上,连陆婆子和王婆子这样的冤家都能握手言和,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晚上,陆婆子陪着玉兰和小娃娃,王婆子过来跟陆小乙姐弟睡一张炕,祖孙几人亲亲热热的聊了会天,小庚还显摆的在王婆子面前摇头晃脑背了一遍三字经,尽管王婆子一字不识,还是给出了极大的肯定和巨大的鼓舞,小庚激动的还要再背一次。 陆小乙掐他屁股一把,指着墙上一张计划表,催促他到睡觉的点了。这是陆小乙给他制定的计划表,上面的字都是小庚自己写的,有些不会写的字在请教陆丙榆后,终于补充完整,还好,他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自动遵守,已经慢慢养成了好习惯,陆小乙一提计划表,他便乖乖躺下呼呼了。 小乙小丁一左一右挨着王婆子睡下,陆小乙轻声问:“外祖母,你怎么不陪着我娘,反而让祖母陪着?” 王婆子笑道:“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跟你祖母和气相处?” 陆小乙点头,王婆子叹口气,慈和道:“人活一世不能老往后看,得往前看知道吗?过去那些事都是当时形势所逼,按理说,咱王家人当年插手陆家事已是逾理,可咱不是圣人,哪能讲那么多道理,我当时就想舍得一身剐,也要把你娘分出来过,到如今我也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后来生小庚的时候,我和你三个舅母守在你家,就是不让你祖母看小庚,我当时也是憋着气故意为之,也算一报还一报让她长了记性。所以这次这个,我早想好了,若是生个女儿,我就过来伺候你娘坐月子,若是儿子,就让给她去,再怎么说,她也是你们嫡亲的祖母,由她来照顾你娘,咱两家的恩恩怨怨也能化解一些是不?” 王婆子娓娓道来,听到陆小乙心里却是满满的感动,一个不识字、从没读过圣人书的古代妇女,比那些满腹经纶苦读圣人书的人还要睿智聪慧。圣人日三省乎己,她也在自省,只是这种自省没有圣人那么高德,只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大小事,什么事逾理了,什么事占理了,什么事做过了,什么事做对了,她心里自有一杆秤,机遇得当时,她便会调整秤砣位置,让诸事变得和顺起来。 这便是生活教会她的处世哲学,朴实无华,却简单实用。 陆小乙如是想着,靠过去抱着王婆子的胳膊,她喜欢这样一位睿智的老人。 王婆子笑道:“哎哟,七月天呢,你们一边一个抱住我的胳膊,不嫌热吗?” 小丁笑:“不热不热,我喜欢跟外祖母挨着,喜欢听外祖母说话,越听心里越敞亮。” “你们娘小时候也这样,喜欢抱着我的胳膊睡,我那时候看得也没现在透彻,跟她讲不了多少为人处世的道理,只能仅着自己懂的教她,她听懂与否,记住与否我从没问过,只是逮着机会就跟她念叨,念叨久了她总能听心里去吧!” 陆小乙恍然,“原来我娘这招是跟外祖母学的呀?时时刻刻都在跟我和小丁念叨,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王婆子呵呵笑,“不要嫌烦,你们能听几年啊,等你们想听的时候又到别人家去了。哎!日子过得快啊,就跟驮在千里马上一样,一眨眼就奔的不见影儿了!” 白驹过隙么?当真如是了。 很快到了满月这天。 邱家这样实打实的亲戚到陆家来帮忙,杨屠这样的准亲戚也少不了,余粮这样的准女婿更是主动过来。大房那边却没人来,因为陆福增和陆思又未考中,大房一家如同阴云压顶沉闷之极,陆老太派己萝送来一个红布包着的长命锁,陆忠也很识趣的没有反复邀请,而是打算送了一桌席面过去。 玉兰娘家嫂嫂全来了,祁山商铺也关门歇业,赶着马车带着贺礼上门来,加上来贺喜的村民,陆家小院顿时拥挤不堪。(未完待续。) 第190章 陆小乙在西边灶房烧火,这边灶房宽敞些,主要负责各种炒菜和凉菜。小丁在东边灶房烧火,主要负责炖菜和蒸菜。 余粮把劈好的干柴抱进来,码放在陆小乙身后,位置不远也不近,她抬手就能够着,干柴不长也不短,她只需拿起来往灶台里塞。红红的火舌飘出来,映得她脸儿红扑扑的,她从来没觉得烧火如此惬意,只需动手添添柴禾,只需动手捅捅积灰,瞅一眼余粮在外面劈柴的身影,暗暗窃喜自己捡到宝了。 余粮把最后一捆柴禾放好,笑问:“懒人烧火么?” 陆小乙眼睛笑成月弯弯,小声道:“你惯得。” 余粮挠挠头,跟着笑起来,“我去前面帮忙去了,你小心火。” 陆小乙点头,目送他出灶房去,然后继续她的懒人烧火法。 前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欢笑声,不用亲临现场也知道今天客人不少。她祖父和她爹肯定忙着招呼客人,她娘刚出月子,还有娘家人要陪着,她祖母更不用说,一门心思都在小孙孙身上,她小叔小婶也要跑前跑后的帮忙,她和小丁更是奋斗在灶房里,一家人都在为满月宴出力。 终于开席了。 开席后炒菜的节奏加快,完全不是她刚才那份悠然自得能应付的。 请来的这位乡村大厨师早已配好了菜,此时正一份接一份的炒着,一声接一声的喊上菜,且再三叮嘱陆小乙不要乱跑,一定要听从他的指挥,他说旺火。她就得多添柴;他说小火,她就得赶紧把燃着的柴火退出来;他要说熄火,她就得赶紧用积灰把火苗压住。 哎!烧火也是个技术活啊,她这样的八级烧火工,冒着盛夏酷暑,奋斗在最苦最累的烧火一线,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想找胖大厨要些吃食垫垫底。看他忙的跟个陀螺似得,陆小乙也不好意思开口,只得默默擦一把额头上滚落的汗珠。认认真真的烧起火来。 前院的欢笑声越来越大,灶房里的节奏也越来越快,陆小乙额头的刘海儿越来越湿,暑热加火烤。她有一种眩晕的感觉,连余粮进灶房来都不知道。直到眼前光线一暗,一个高高的黑影挡住一侧的光线,陆小乙机械的抬头,发觉曾经精瘦的少年郎。竟壮实了许多,陆小乙喃喃道:“这位壮士…” 余粮不等她说完,塞给她一根井水湃过的黄瓜。凉凉的冰冰的,想必湃了好一阵儿了。“吃吧,解暑。” 陆小乙手上脏兮兮的,不管不顾的接过黄瓜咔嚓吃起来,吃相很不雅,她也不在乎了,在宠爱自己的人面前,吃相再怎么难看都是可爱的吧!一根黄瓜很快吃到握手的位置,余粮主动伸手把脏兮兮的黄瓜屁股拿走,又递来一根,两根凉黄瓜下肚,身心顿时舒畅起来。 胖大厨一边炒菜一边夸赞余粮,“你这哥哥当得不错,还知道给妹妹送两根黄瓜吃,咋不给叔也来一根?”胖大厨是外乡人只当他俩是兄妹。 余粮有些羞赧,摸了摸鼻子,对胖大厨道:“你稍等,我再给你拿去。” 胖大厨哈哈笑,“不用不用,当厨师的怎会少了吃。”说完,拿筷子从锅里夹块肉出来尝尝味,自夸道:“哇,我厨艺真好啊!可以起锅了!” 陆小乙先前专心烧火且视线被灶台遮挡,没注意胖大厨夹肉吃,这会儿瞧个正着,拿着手里的半截黄瓜指着胖大厨手里的筷子,嚷嚷道:“啊!胖叔,你偷嘴也不知给我来块肉,你太不厚道了!” 胖大厨笑道:“小姑娘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我这是正常的尝咸淡,不是偷嘴哟!” 每炒一个菜你都夹几块肉尝咸淡,十几个菜下来你就吃饱了呢! 陆小乙暗自腹诽:哼!真是披着厨子外衣的偷嘴大王!嘴上却嘀咕:“早知道我也学厨去!” 胖大厨上下打量她一眼,不发表意见,而是朝着外面高喊一声:“上菜!”三个上菜的少年郎陆续进来,都是村里熟识的,被陆忠请来帮忙,其中还有杨志文,只见他笑眯眯的端着大菜盘,对胖大厨嚷道:“胖叔,那边的蒸菜都上齐了,你这边也是最后一个菜了吧?” 胖大厨点头,“没了,最后一个了!” 杨志文叫苦:“传菜真可怜,闻着香吃不进嘴,只有咽口水的份!”转而又问余粮:“粮子,你咋跑灶房来了?” 余粮面不改色的撒谎:“我来帮着端菜。” “正好一起!”杨志文托着大菜盘走前面,余粮回头对小乙笑笑,便端上两盘菜跟出去了。 陆小乙一边嚼着黄瓜,一边在灶台上扫视,发现没有剩余的吃食,不满道:“胖叔,你怎不留些?” “留着干啥?每盘菜都盛得满满的才行,这样端到席面上才有面子不是?别以为胖叔我尝了几块肉就真是偷嘴之人,告诉你吧,我可是远近闻名的乡村大厨子哟!” 陆小乙眯眼瞅他,“远近闻名是你自封的吧?” 胖大厨咳了两声,“实话告诉你,我一年到头就没个空闲日子,走村串户帮人做席,生意好的很啦!这说明啥,这说明我名气大!” 见小姑娘一副不是很信服的模样,胖大厨指着菜案和外面的菜筐道:“瞧瞧,没剩菜,没剩肉,也没浪费调料,就我这样一心替主家着想、一心的帮主家谋划的大厨子哪里去找?” 胖大厨说的是大实话,他的确不是那种糟蹋东西的厨子,陆小乙终于佩服的点头赞道:“胖叔,你真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厨子呀!” 胖大厨得意的昂头,垫脚取下悬在高处的一个篮子,端出一碗先前炸好的芝麻汤圆,“拿去吃吧,就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爱吃这个。” 陆小乙暗暗翻白眼,不是没留吃食吗?不是一心为主家着想吗?这碗芝麻汤圆是怎么回事? 不过,看在芝麻汤圆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笑眯眯的接过来准备去东边灶房找小丁一同分享。 “往后帮胖叔宣传宣传啊!” 陆小乙道:“胖叔,你厨艺这么好,不用我这小姑娘替你宣传吧,村里人只要吃过你做的席面,一准儿竖大拇指叫好,往后谁家有红白喜事都会找你来做席面的。” 胖大叔爱听这话,朝陆小乙挥手,“吃去吧!” 陆小乙端着油炸汤圆去找小丁,穿过前院时,被玩耍的少年郎劫了道,抢个精光,气得她咬牙切齿一番,终是苦笑着叹气,早知道先吃一个了。 陆小乙端着空碗去找小丁,只见她正在吃一碗排骨冬瓜汤,陆小乙激动的冲过去,恰好手里有个空碗,也给自己盛一份。 “嘻嘻,大姐,让你在这边烧火,你非要去那边,挨饿了吧!” “嗯,下次我长记性,一定在守在炖菜这边。” 小丁才不信她,“我知道你是故意把这边让给我的。” 陆小乙也不回话,正吸溜一块排骨。 王冬梅进灶房来,对她俩道:“快去前面,胖大厨又开了两个席面,这会轮到帮忙的人吃了。” “又开两个席面?小婶,胖叔不会又让我去烧火吧!”陆小乙这碗排骨汤还没吃完呢,能不能让她吃完了再开? “不用你,你大舅母去烧火去了,换咱们这些帮忙的人吃去。”王冬梅一边说话一边找盆儿盛汤,杨志文也进来了,对小乙姐俩道:“终于轮到咱们了,你们赶紧去,我端些蒸菜来。” 陆小乙点头,舍不得放下手里的排骨汤,就这样端着碗去前院。 这顿饭吃得太晚,即便心里饿的慌,吃到嘴里却没什么胃口,挑些自己喜欢的吃罢,接下来就是洗涮和收拾,还好帮忙的妇人多,加上四个舅母,杯盘碗盏很快就干干净净码放整齐了。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已是下午。 祁山看了看日头,对陆忠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就不叨扰了。” 陆忠说:“祁哥,你看着日头还晒着呢,不如多留一晚,明天早晨凉快点赶路最妥当。” “没事,我们坐车厢里晒不着。” 赶车的人就不管了么?陆忠瞅一眼祁风,笑道:“我拿个草帽给他。”然后喊小乙拿个草帽来。 祁山摆手:“陆老弟不用管了,他负责驾车,若不提早准备这些遮蔽物,活该他日晒雨淋。”说完,招呼祁风许武和张铁牛回城。 小乙把草帽拿来的时候,祁山等人已经出了院子,陆小乙追出去,见祁风已经戴上了一个大大的斗笠,四周发散着参差不齐的蓑草须,斗笠压的很低,遮住他的头和肩,他环抱鞭子稳稳的坐在车头上像一个会绝世武功的侠客,随时都能乍起杀人于须臾之间。 陆小乙走近细瞅,觉得斗笠好生眼熟,问他:“风哥,你这斗笠哪来的?” “你祖父给的。” 怪不着这么眼熟,这可是祖父平日里下地的必配装备。 “他还给我一个厚厚的草垫子和一件手工精美的蓑衣。”祁风朝车厢努努嘴,“蓑衣放里面了,垫子我坐着呢。” 陆小乙道:“我祖父对你这么好,他寄卖在你们商铺的篮篮筐筐你帮着上点心呗!” “不用你说,我心里有数!”祁风说完就不再言语,继续稳坐不动装深沉。 陆小乙翻了个白眼,装你个大头鬼!(未完待续。) 第191章 祁风默默的等着。 祁山在一旁跟陆忠说着话,这人也真是奇怪,在屋里喝着茶说着话多好,非要在院门外说个不停。徐武和张铁牛默默的等在两旁,只听祁山激动道:“陆老弟啊,大哥我打心眼里羡慕你啊!两儿两女两个好字,那像我这可怜的老鳏夫,守着一个小苗儿又当爹来又当娘,大哥我心里苦啊!” 祁风把大斗笠取下来,扭头瞪了他爹一眼,嘴巴张了张,终是没有开口,又把斗笠戴上,继续稳坐装深沉。 张铁牛大嗓门安慰祁山,“当家的,你至少还有根小苗儿,我和许武连根小苗儿都没有,我们心里比你苦多了。” 许武点头道:“铁牛说的对,当家的,你别自苦了,咱赶紧走吧,晚了城门就关了。” 祁山训斥二人,“你们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说去哪儿抬脚就去了,我跟你们比不了,我还有个拖油瓶,我要管他吃喝拉撒睡,还要管他成长成家立身立业。”祁山说话的时候偶尔往祁风那边瞅,他就是想试试这小子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在外人面前受他几句激就咋呼起来。 祁山又针对祁风唠叨几句,见他一直稳坐不动,祁山心里满意了,对陆忠道:“陆老弟,啰嗦这么久,告辞告辞!”然后拱手作别,终于带着许、张二人跳上马车,祁风摔摔鞭,马车徐徐往村外驶去。 送走祁山等人,王家人也要告辞了,玉兰出来送,陆婆子抱着小孙孙也笑着挽留。 王婆子笑道:“不留了,四个媳妇都来了。家里剩下老头子和一帮孩子,我也放心不下。” 王玉堂把马牵来,杨志文在一旁帮忙套马,尽管他跟春云的亲事已经定下,他还是很积极的在未来岳母面前赚表现,争取让她对他多一些肯定。 陆小乙看她大舅母的表情,对杨志文还是不冷不热的。也不跟他说话。杨志文有些泄气,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王玉堂对他印象很好,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不错不错,是个勤快的好小伙!” 杨志文笑的白牙闪闪,激动不已。 王家人走后,帮忙的人也陆续走了。陆家院子彻底清净下来,中午没剩多少菜。晚上烩一锅菜一家人聚一起吃个干净。陆忠搬回东边卧房,陆婆子尽管依依不舍,还是卷着铺盖卷回了正房,一夜没睡。尽是在念叨小孙孙离了她哭不哭,陆寿增好不容易清净一月,不耐烦道:“闭嘴!睡觉!” 陆婆子挺委屈。背过身,默默的想她的小孙孙。 东屋这边。陆小乙已经呼呼开了,劳累一整天,头挨着枕头就睡死过去,一觉醒来又恢复到活力四射的状态。 姐弟三人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弟弟,满月后的小弟弟已经长开了,脸颊儿白嫩嫩的,小手儿软呼呼的,嘟着小嘴儿睡得可香了,完全无视姐弟三人疼惜的目光。 玉兰摆手让她们出去,别吵着了小弟弟,随后也出了屋子,去灶房里忙早饭。 陆小乙道:“娘,给小弟弟取名儿了吗?” “驴屎狗蛋儿胡乱叫呗,名字糙了好养活。”玉兰一边切着酸菜一边笑。 陆小乙见玉兰坐完月子又圆润不少,圆圆白白的脸笑起来像个银盘似得,难怪古人要形容美人面若银盘,这样的脸看起来温和端庄很有福相,笑起来也很美。 小丁道:“咱家不是按天干地支序吗?” “小凤都没序,小弟弟也别序了吧,省的小婶多想。”陆小乙想到小凤这个名字还她这个取名无能的人取的,有些汗颜,小弟弟的名字她知趣的没有参言,交给她爹娘取吧! 最后,由全家唯一的文化人小庚提议,经过陆忠和玉兰的商榷,再得到陆寿增和陆婆子的首肯后,小弟弟取名为小瑞。 陆小乙拍拍小庚的头,夸赞道:“瑞字不错,小庚越来越有学识了。” 小庚笑的见牙不见眼,陆小乙又道:“小庚是哥哥了,要照顾好小瑞弟弟哟!” 小庚点头:“放心吧大姐,我会当一个好哥哥的。”小庚是个说到做到的好少年,往后的日子里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是个合格的好哥哥。 玉兰出了月子,陆家的烤饼又恢复了正常。 陆婆子如今既要照看小凤,还要照看小瑞,脸上时刻都是笑融融的。都说相由心生,陆小乙发觉陆婆子这一阵儿因时常露笑,以前稍显刻薄的面相如今和善了一些,看起来顺眼多了。 看似没有变化的平淡日子,实际上很多东西都在细微的变化着。 陆小乙想起年后那阵儿被玉兰管束,她还心生抵触,如今大半年过去,她已经习惯了没事就在家呆着。出去摘菜或洗衣时,瞧见村里三三两两玩耍的小少年小姑娘,她会驻足看上几眼,追逐嬉闹的人儿都小不伶仃的,对比自己已经抽条发育的身子,的确不再适合这样的疯耍了。 女孩子发育比男孩早,陆小乙已经隐隐感觉自己小胸脯有种鼓鼓胀胀的感觉,不小心碰到还会觉得疼痛,想必离来潮不远了吧。她不禁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长大了,忧的是来潮时姨妈垫怎么弄?这大约是每个穿越女都必须考虑的问题吧!她不得不早作安排,棉花棉布都得提早准备,自己手里还有些银钱,找机会进城去采购一趟,吃孬点、穿差点都无所谓,这方面却不能省钱,一定要确保安全卫生避免感染妇科病症,不然受罪的还是自己。 陆小乙早早的做了打算,等着进城的机会。 九月里的一天,陆小乙正在后院烤饼,前院传来一阵急切的叫喊声,喊得竟是刘嫂子的闺名。 陆小乙动作快,速度冲去前院,只见刘大叔焦急的站在院里朝后院的方向喊着,刘嫂子和玉兰等人随后出来。 刘嫂子惊呼:“出啥事了?” “快!快!城里带信来说咱家安子受了重伤。”刘大叔话音刚落,刘嫂子就哭嚎起来,“啥?你说啥?安子受了重伤?前几天回来不还好好的吗?呜呜!这是咋回事啊!” 众人都吓住了,玉兰道:“刘嫂子,稳着点,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赶紧去城里瞅瞅再说!让我家夫君送你们去!” 陆忠赶紧去后院牵驴,玉兰急忙从屋里拿些银钱出来,“先带着,有银子心不慌。” 陆忠点头,把驴车驾好,载着刘氏夫妇急匆匆往城里去。 谁也不知发生何事了,站在院里楞神片刻,才心神不宁的回到后院做饼。 陆小乙心慌慌的,即使她跟刘安只有几面之缘,突然有人前来告知他身受重伤,或许就会死去,想到刘宝,想到刘婶,再想到曾经见过一面的刘家姐姐,陆小乙心里沉甸甸的,默默祈祷着刘安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陆忠当天晚上没回来,第二天中午才载着刘氏夫妇回村。 村里人已经知晓刘家大儿出事,心里好奇却不好上前直接询问刘家人,只能远远的看着,想从刘家人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来。 陆忠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灌下一瓢凉水,然后舒爽的叹口气,对围着他的家人道:“命保住了!” 玉兰一听刘安命保住了,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忙问:“这是咋回事啊?好好的咋就受了重伤?” 陆忠道:“昨天一早轮到刘安他们小队巡逻,见一行出关的商队形迹可疑便上前盘问,谁知没问几句那帮人就慌了神,当时抄家伙就打斗起来。一个人趁乱逃走,刘安便去追,谁知追到这群人的窝点,自己寡不敌众身负重伤,被随后赶来的兵士救了,那个窝点也被端了,刘安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了!” 因祸得福,只说了前祸,没有说后福。 陆小乙等待许久也不见他爹提说,想来是有些话不方便说吧,故而说半句藏半句。 玉兰心里明白,也不继续往下问,而是双手合十拜了拜:“菩萨保佑,可算是捞回一条小命了!” “多亏参将府里那位老大夫了,硬是把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拉了回来,如今还在参将府里养着呢!昨晚我和刘家人宿在府里,想找人给你们带信,唯恐犯了府里的规矩,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忍到今天府里管事把咱们送出来。” 玉兰道:“你说的对,那些地方规矩多,一步不慎惹上麻烦,后悔都来不及了。” 陆婆子抱着小瑞瘪嘴道:“刘家人当初舍不得掏银钱,非要把刘安送去服役,这次吓着了吧!幸好没事,不然肠子都悔青了,哎!二两银子买一条命,哪去找这样划算的买卖!” 陆寿增横她一眼,“你说话我就不爱听,掏的起免役钱的人家谁愿意把孩子送去服役?刘家当年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两个老人都病倒在床,家底都掏空了。人家刘安是个懂事的孩子,二话不说就同意去服役,这些年刘家人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你就积几句口德吧!” 刘勇见老两口又吵吵起来,怪笑道:“爹,你当初也该把我送去当兵,不仅省下二两银,兴许我现在都当上将军了!” “早知你后来那么顽劣好耍,我真该把你送去兵营里磨练磨练!”陆寿增说的是实话。 陆婆子呸道:“你说话我也不爱听!”(未完待续。) 第192章 到了晚上,陆小乙借口逗小瑞玩耍迟迟不肯离开爹娘的卧房,玉兰笑她:“你也别装了,不听你爹把下文说出来你是不会走的!” 陆小乙嘿嘿一笑,挨着玉兰撒娇,“娘,你真不愧是我亲娘,真懂我!” 玉兰戳她额头一下。 好久没被戳额头了,陆小乙还挺怀念这个感觉,挨一下又主动凑过去要求再来一下。 玉兰没有如她所愿,而是问陆忠:“你今天留下的半句是啥?赶紧说呗,我和小乙都等着呢!” 陆忠无奈的笑:“就知瞒不过你俩。” 小乙催促道:“爹,你快说啊,我心心念念想着呢,害我晚饭没吃好,再不能害我睡不着觉吧!” 玉兰横她一眼,“活该。” 陆小乙撅嘴装着负气模样。 陆忠咳了一声,把妻女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才小声道:“我给参将府里负责安置我们的管事塞了几个钱,那管事把他打听来的跟我们说了,原来刘安追去的那个窝点,藏的是朝廷通缉的重犯,听说元宵节事件就是他们策划的,而且不止咱们一夫城,其它几个通商关城他们都犯过大事。” 玉兰惊呼:“都过去大半年了,这些恶人才被抓起来?” 陆小乙道:“娘,狡猾的兔子都有好几个藏身的窝呢,何况是狡猾的人!” 陆忠点头:“听说抓了好几回都让他们溜了,这次他们想混出关逃到蒙国去,被刘安他们撞上了。” 玉兰高兴道:“安子这回也算立功了,兴许还能往上升一升。” “那是肯定的!至于升到何职就是上面的意思了,不管怎么说。安子算是混出来了,咱们下溪村文官没出一个,武官却出了个刘安,这是咱们下溪村的骄傲啊!”陆忠与有荣焉,脸上带着一股自豪。 玉兰也跟着高兴,“刘嫂子苦尽甘来了!” 陆小乙问:“爹,你说刘安哥在参将府里养伤?” “是啊。当时情况危急。是参将一声令下把他移到府里让老大夫救治的。” 陆小乙想起刘婶曾经提过的那个参将女儿,若是真对刘安有意思,依照她那性子定会在参将跟前争取甚至吵闹。陆小乙不知参将如何想。她只知一个喜男装且善枪法的姑娘想嫁入清贵世家很难,毕竟武将家的姑娘往往也是嫁入武将之家或是挑选新晋的年轻将领。 一个营参将,在一夫城军营里多少还是有些颜面,亲自过问一个手下兵士的伤情。这无疑于一个讯号,陆小乙大胆的猜想。参将肯定会趁着此次刘安立功,在上面刷刷脸活动活动,把刘安提拔上去,后期再扶持几把。弄个千总什么的给刘安当当,最后再把女儿嫁给他,这样一来也算门当户对了! 陆小乙越想越觉得可能。玉兰倒没她想的那么多,当初刘嫂子说参将女儿害刘安挨打的时候。玉兰等人只觉门户差距太大,没当回事,过后便忘却了。 此时,没人提醒,玉兰便不会把两者联系起来,而是叮嘱陆忠和小乙,“这些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至于刘安最后升或是不升咱们也说不准,咱就等着看吧,这些话也别到处说,省的村里人传的沸沸扬扬,搅得刘家不安宁。” 陆忠点头,“我晓得,下午的时候就一直忍着没说。” 陆小乙紧紧闭嘴在玉兰眼跟前晃,并不住的摇头,玉兰笑骂:“调皮做甚?赶紧睡去!” 第二天早饭后,刘嫂子肿着眼睛过来跟玉兰抱歉说是不能来帮忙做烤饼了,她要去城里照顾儿子,虽说参将府下人不少,但她当娘的不亲自看护在一旁,终是不放心。 玉兰把这月的工钱取来,又多给了五两银子,“刘嫂子,你也帮我好些忙,我心里感激你,这些钱你拿着。” 刘嫂子连连摆手,“我这月都没做满,你给我一月工钱我都不好意思收了,再给五两银干啥?使不得使不得!” 玉兰抓住她的手,把银钱塞在她手里,“银子虽不是万能,当没有它却万万不能,你也别跟我客气,多带点银钱去参将府没坏处,平常熬个药水、吃个饭食都要劳烦别人,该使钱的时候你也别小气,嫂子是活络人,我能想到的你也能想到,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 刘嫂子红眼道:“这银子算我借你的,等我家安子熬过这关,我就凑钱还你!” 玉兰知道刘嫂子要强,点头道:“行,不过我家不着急用,你啥时还都行。” 刘嫂子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告辞了。 玉兰送完刘嫂子回来,便皱起了眉头,烤饼缺个人,又得请人了。 陆小乙也觉得她家的烤饼队伍稳定性太差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都是有家有口的家庭主妇,有了娃要回家生娃,有了急事也要以家事为重,又不是全职工人,只是兼职而已。 玉兰想到陆莲,急冲冲的去了村东头邱家,道明来意后,陆莲顿时两眼放光,邱婆子抱着小胖孙笑着婉拒道:“咱家小邱夏刚半岁呢,我还想着让莲儿多喂他几口奶,你也知道,男娃娃喂到两三岁最正常不过了,不仅体格壮还少生病,你家那个小幺儿也该多喂几年。” 玉兰如何不明白邱婆子的意思,既然她不愿意,玉兰也不勉强,笑着回道:“邱婶说的是,我正有此意,只要奶水不回去,我就打算一直喂下去!” 邱婆子就喜欢玉兰这样的聪明人,瞅了一眼陆莲,笑道:“刘家媳妇突然有事,你大嫂一时半会儿也请不到合适的人,你就去临时帮几天。” 邱婆子能做到这样已算不错了,陆莲激动道:“大嫂,我下午就来哟。” 玉兰点头,对邱婆子说了些感谢的话。又给陆莲交代几句才告辞,一路上玉兰都在想请谁来帮忙,而且要尽快,她担心知道的人多了,陆老太又把陆思媳妇派过来,不管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她不得不防着。 越是着急越觉得无合适的人选。玉兰皱着眉头把心里焦虑给两个女儿诉说。陆小乙道:“娘,你忘了大舅母娘家那个苦命人了,你问她来不来?” 玉兰愁道:“来了住哪儿?咱家就这么个小窝床!” 陆小乙提议道:“娘。你如今跟祖母不是关系缓和了吗?你跟她说说呗,让她把正房旁边的东耳房腾出来,暂时给那个苦命的姨姨住,等咱家建了新院子再搬回来呗!” 小丁也赞成姐姐的说法。求道:“娘,你就答应吧。那个姨姨命那么苦,咱不帮她,她都要去庵里当姑子了。” 玉兰叹气,“我试试吧。你祖母要是同意我就给你大舅母带信去。”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陆婆子抱着小凤进东屋来。径直走到炕边,把小凤放到炕上爬着玩。并吩咐小乙小丁看着点别让她滚下炕,自己则腾开手脚把小瑞抱在怀里逗弄。 陆小乙答应的可爽快了,还笑着捧陆婆子,“祖母,你可真会养孩子,你看小凤被你养的白白胖胖多招人疼啊!” 陆婆子得意的笑,脸上开出一朵笑容花,“你这孩子越来越爱说实话了,哎哟,也就大实话最好听呢!” 陆小乙继续拍马:“祖母,我在你面前一直都是实话实说的。” 谁想陆婆子的重心已经转移到小瑞身上了,正乐此不疲的把手指伸到小瑞手边碰触,一旦小瑞抓着她的手指不放,她便笑得开心极了,完全没把陆小乙的话听进耳朵里去。 陆小乙就这样幽怨的看着她。 陆婆子逗了会儿小孙孙,终于感受到孙女强烈的怨念,抬头问她:“你刚说啥?” 陆小乙耸耸肩,“我啥也没说。” 玉兰示意陆小乙跟她说耳房的事,陆小乙撅嘴不乐意,此时,连她最爱听的奉承话也转移不了她对小孙孙的专注力,陆小乙没有信心跟她说下去。 玉兰笑着小声道:“你先试试,不行我再来说。” 陆小乙只好点头,又翘起嘴角对陆婆子道:“祖母,跟你商量个事呗!这事可重要了,非要你点头应允才行。” 陆婆子懒懒道:“啥事呀?我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小瑞身上,别跟我扯那些劳烦的事。” “祖母,这事就是关于小瑞的。” 陆婆子立刻来了精神,“啥事?赶紧说!” 陆小乙边想边说:“祖母,咱家以前只有小庚一个男孙,爹娘赚钱原想着留给小庚一人,如今家里福气旺又添了新丁,爹娘就筹划着把生意做大点,多攒点家业给小瑞也筹备上,最近正想着多请帮手呢,谁想刘家又出事了,真是新帮手没请来旧帮手却走了。” 陆婆子眉毛一挑,“啥意思,难道要我顶替刘家媳妇来烤饼?不行不行,我还要照看小瑞,我不烤那劳什子饼。” 陆小乙耐着性子解释道:“祖母,我刚说了不会劳烦你的。” 陆婆子挑起的眉毛终于平顺下来,眯眼瞅着陆小乙,“莫不是让我帮着找帮手?”随后又神色得意道:“这事简单,咱们村谁家婆子能干,谁家媳妇利索,我心里清楚的很,那些跟咱家吵过架干过仗的都滚一边去,休想进咱家半步!” 陆小乙苦着脸劝她:“祖母,都是一个村的何必那么记仇呢!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要把关系弄太僵嘛!”又道:“上次灯会的事,那些跟咱家吵过架的媳妇婆子不也去村口等着吗?我们回来时,她们也上前表过关心。” 陆婆子嗤之以鼻,“你还太小,容易被那些面子货迷惑,她们哪里是来表关心的,她们是来看热闹的,嘴上说着关切的话,心里指不定咋想呢!” 陆小乙觉得跟陆婆子说不下去了,苦着脸向玉兰求援。(未完待续。) 第193章 玉兰接话道:“娘,小乙还小,难免看人浮于表面,你老风风雨雨这些年,啥事没遇到过?啥人没见到过?都说:树老根多,人老识多,你老看人看事比她透切得多,遇事就多提点提点她呗!” 陆小乙听玉兰说话的语气不像以前那样冷淡,明显带着捧和赞,语调也是她惯常那种温温和和,听在耳朵里也舒舒服服。再看陆婆子,第一反应是愣神,显然对玉兰温和的态度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婆子维持愣神的摸样一直到玉兰把话说完,脸上的表情从愣神变成欢愉,心里如同喝了一杯蜂蜜水,甜蜜妥帖又舒爽,好巧不巧怀里的小孙孙又张嘴打了个可爱的小呵欠,小葡萄一样的眼珠儿瞅着她看,这么可爱的小孙孙可是玉兰生的呢,陆婆子顿时觉得玉兰是个好儿媳,语气也变得温和几分,说道:“这个你放心,我时常都在提点小乙,就是小丁跟我不亲近,我想提点她几句,总是见不着她人。” 小丁朝小乙做个鬼脸,才委委屈屈的对陆婆子道:“祖母,孙女也想跟你亲近呢!可你心思都在弟弟们身上,孙女便知趣的不在你眼前出现了。” 小丁说得是实情,陆婆子辩不出来,只好装没听见。 玉兰适时的帮陆婆子说话,教育小丁道:“你弟弟们还小,你祖母肯定会多费心思,你就不要多想了,往后见了祖母多跟亲近亲近,都是她亲亲的孙女,她一定会一视同仁的。” 陆婆子赶紧点头,“对。你娘说的对。” 玉兰直觉铺垫足够了,才开始提正事,“娘,刘嫂子这一耽误也不知到何时?我原想着叫莲妹来,可邱家人心疼她,不舍得她来吃这份苦,加上邱夏还小。正是静心喂养的时候。让她来帮几天还行,长久帮忙却是不能。” 陆婆子笑道:“邱家人对莲儿真不错!” 陆小乙腹诽:当初小姑生了邱秋,邱婆子允许她来帮忙。为何这次生了邱夏便提说精心喂养呢?稍微有点心眼的人都会想到是邱夏的原因吧!祖母,我娘虽然说得委婉,你咋也听得肤浅呢! 玉兰接着道:“莲妹既然来不了,我只能从村里另请她人了。可咱们村里人多事多,每次请人都要得罪人。请了这家,那家要怄气,请了那家,这家又有意见。每次从村里请人我都头大,我就想着找个知根知底的亲戚来……” “陆思媳妇不行!”陆婆子一口打断,显然她误解了玉兰的意思。 玉兰抿嘴笑。“娘,即使我想请。她也不好意思来吧!” “她早没脸了,没啥不好意思的!” “娘,我娘家大嫂有个堂妹,年轻时命运不济,如今在家当老姑娘,娘死后嫂嫂容不下她,便想着找点活做,赚点傍身钱。” “老姑娘?” “嗯,那姑娘勤快踏实是个能吃苦的,可惜命不好,如今被她嫂子逼得要去庵里当姑子,可怜的很啊!我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正巧咱们这儿缺个人,不如让她过来!”玉兰一边说一边看陆婆子脸色,只见她并不反感,心里稍微放心了。 陆婆子瘪嘴:“这姑娘脑子不转弯,好好的姑娘去庵里当什么姑子?老姑娘又咋了!找个老男人嫁了就行了呗,那些老光棍老鳏夫想媳妇想的要疯了,嫁人比她当姑子强!” 玉兰赶紧把这个姑娘的身世跟陆婆子细说一遍,陆婆子呸道:“呸!那个短命鬼儿吃喝拉撒睡都在自己家里,死翘翘了凭什么赖上一个未过门的姑娘,还把姑娘的名声搞臭,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玉兰叹气,“她爹娘疼她,护她几年安宁,如今娘死爹病嫂嫂逼嫁,眼看着活不下去了。” 陆婆子道:“她那黑心眼的嫂子能给她找个好人家?说不定贪钱把她卖了!” “娘,咱帮她一把吧,让她过来帮忙,往后有合适的人家咱帮着撮合撮合,也算做好事给咱家积点功德。” “你想请谁就请谁,这些事我不管,我只管我的小孙孙!”陆婆子一边说一边把小瑞举起来轻摇,笑眯眯的逗弄着。 玉兰道:“娘,怎么说她也是我的远亲,来了总不能让她跟孩子们挤一起吧,而且她一个姑娘家,跟咱住一起也不方便,娘能不能把耳房让给她暂住一阵儿。” 陆婆子扭头看着玉兰,一眼不眨,玉兰以为陆婆子要直言拒绝,谁知陆婆子却道:“你都说了是远亲,亲戚来了怎能住到耳房里去,正房东头那间平日里用来堆粮食,让你爹收拾出来给她住呗!” 玉兰高兴极了,觉得陆婆子说的这些话是她成家以来听过的最有人情味的话,感激道:“娘,还是你想的周到。” “每月交点房钱就行!”陆婆子紧接着又来一句。 玉兰有片刻的愣神,终是莞尔一笑,答应下来。 陆小乙担心陆婆子把收拾屋子的事忘了,每隔一会儿就要在她耳边提及,陆婆子最后不耐烦了,训她:“烦死了,跟个毛雀雀似得吵得人不清净,不就是收拾屋子吗?你祖父一个人怎么行,等你爹和小叔从地里回来仨人一起很快就能收拾出来。” 陆小乙嘻嘻一笑,“祖母考虑的真周到!” 陆婆子指着一旁的木盆说:“小瑞刚拉了不少,你赶紧把屎尿布拿去洗。” “啊?洗屎尿布?”陆小乙苦着脸迟迟未动,这些不是小瑞他爹,也是她爹的活吗? “啊什么啊!赶紧去!” 陆小乙端着木盆出门,玉兰从隔壁屋出来,笑道:“放着吧,我拿去溪边洗。” 陆小乙争当五好少年,积极道:“我去洗。” “你想去也行,那我在家做中饭。等等,我记得这边屋里还有一堆呢!” 陆小乙苦着脸端着高高一盆屎尿布往溪边去,村里几个妇人正在洗衣台洗衣,见陆小乙过来洗屎尿布,纷纷挥动锤衣棒驱赶她,还训斥她不懂事,哪有把屎尿布拿到洗衣台来洗的。让她们怎么洗衣服。 陆小乙也理亏。赔笑几句,便端着木盆逃到下游的歪脖子柳树附近,嘀咕这群老娘们太生猛了。要不是她跑的快肯定被撩一身水,挨两棒也说不定,哎!你们都是洗过屎尿布的,就不能宽容一点么? 陆小乙嘀咕完。开始沿着倒伏的柳树干往溪面上走,柳树干很粗。有个三叉位置最适合放木盆,一切摆弄妥当,她便捡出一片脏脏的尿布丢溪水里冲洗,脏东西冲干净了。又换另一片。 如此往复,洗得正专心,突然感觉树干一晃。她扭头看,竟是余粮。 “粮哥。你咋来了?” “刚见她们赶你,我就想来的,担心她们嘴碎,便绕了一圈。”余粮熟练的走到她旁边,然后蹲下。 余粮身量很高,蹲着也比陆小乙高出许多,且手臂长,一把撩起一片屎尿布,伸到水里冲洗,竟比陆小乙洗的还认真。 陆小乙作为小瑞的亲姐姐,洗起尿布来碍手碍脚,余粮这个准姐夫,却不嫌脏不嫌累。陆小乙有些汗颜,默默的帮他递着尿布,两人配合默契,很快把一盆儿尿布洗干净。 接下来便是约会时间,两人并排蹲在树干上看溪水湍急,不时有青青黄黄的柳叶儿落下来顺水飘走,正午的骄阳从柳叶间星星点点的洒下来,给两人穿上一件织满星子的宝衣。抬手轻摇,柳叶婆娑,抬头四顾,柳条稠密如雨丝,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蹲在柳条织起来的一方浪漫空间里。 抬眼四顾只是为了侦查敌情,见四下无人,陆小乙贼心顿起,小爪子主动抓住余粮的大手,泡过溪水的手有种干净的触感,手指在他手心轻触,发现多了好些茧子。 “粮哥,黑虎和小狸花还好吗?” “好,黑虎还是那么傻,小狸花长大些了,最喜欢蹲在院墙上晒太阳,你有时间可以过来看看它们。” 陆小乙无奈道:“我娘现在不让我乱跑。”很快又贼笑起来,“有机会我会溜来找你!” 余粮点头,红着脸对她道:“我攒到十两银子了。” “哇!都十两了,去年你才告诉我说六两呢!咋这么快?”陆小乙激动起来,十两呢,在下溪村娶媳妇的聘礼够了,而且是粮哥自己赚的,不是她家分的利钱,真是替他高兴呢! 余粮也很高兴,激动道:“我多挖了几个陷阱,还跟村里的老猎人学了些下套子的技巧,还采一些常见的药草和木耳野蘑菇,卖的东西多了,钱也就攒的快了!” “粮哥,以后你进山去打猎,我就跟着去采草药、采野蘑菇和木耳好不好?”陆小乙对采集总是充满向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这儿有山有水,往后吃穿不愁啊!” 余粮点头,“再攒几年我就建一套新院子,你…你想建多大的?” 陆小乙挠头想了想,大致估算了余粮接下来几年的收入,再除开成亲的花销,建一套小的三合院足够了,提议道:“我家秋后要建新院子,你到时候可以来学一学,我家人口多要建一套两进的大院子,你家人口少建套一进的小院子就够了。” 余粮喃喃道:“人多建两进,人少建一进……我还是努力攒钱建两进的吧!”脸更红了。 陆小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粮哥,我建议先建套小的。” 余粮疑惑的看着她,陆小乙道:“小院子住着清净。” “亲近?”余粮笑道:“好!” 喂!亲近和清净,前后鼻音的差距大着呢!我吐字这么不清晰吗?陆小乙瞪着余粮表示不满,余粮眼神里也透着无辜,好吧,陆小乙明白过来,下溪村本地话就是前后鼻音不分的。(未完待续。) 第194章 陆婆子同意空出一间房后,玉兰便给娘家大嫂带了信,等消息的几天里,陆莲过来帮忙,总算没耽误烤饼。 陆小乙如今恋上了洗尿布,因为洗尿布的福利就是跟余粮约会,祁溪下游那棵倒伏的柳树成了她和余粮约会的场所,趁着柳叶稠密,两人还能躲在柳条里说些知心话。 当然,约会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日,两人正聊的起劲,一阵村民的说话声由远及近,余粮迅速的滑到溪水里,躲到树干下,只露出鼻孔缓缓的呼吸。九月里的溪水已经寒凉,陆小乙心疼他,余粮却笑着说他一直都是冷水洗澡,不碍事的。 陆小乙又笑话他,说是刚还在溪水里洗屎尿布,余粮尴尬的红了脸,喃喃道:“溪水湍急,脏东西早被冲走了。”话虽这样说,等村民走远,他便迅速从水里起来,湿哒哒的布料贴在身上,显得修长又性感。 陆小乙上下打量一番,羞羞道:“快把衣服拧干。”然后转头不看他,背后传来滴滴答答的拧水声。 只听一声低低的“好了”陆小乙回头看他红脸的样子特别可爱,忍不住轻声呢喃:“把眼睛闭上。” 余粮楞了片刻,脸颊红的像一颗熟透的浆果,乖乖的闭上眼睛,还非常配合的蹲下身姿。 陆小乙暗笑这个坏东西果然想歪了,坏笑道:“我喊睁开你才能睁开哟!” 余粮乖乖的点头,脸红的快要滴下血来,轻微的抿抿嘴,喉头轻颤咽下一口浅浅的唾沫,胸口也跟着微微起伏。 陆小乙贼笑着弯腰端起木盆儿。蹑手蹑脚的沿柳树干走到岸边,转身笑道:“粮哥,我回家啦,你快回家换身干爽衣服吧,当心着凉!” 余粮睁开眼,瞪着她又羞又臊又气又笑又尴尬,猛的扎入溪水中。不知潜往何处去了。 陆小乙调.戏完余粮心情好极了。笑盈盈的往家走,见外祖家的马车停在自己院门口,心底一喜。猜到是大舅母带她堂妹来了。 陆小乙激动的往院里冲,木盆儿随手放在院角的石台上,跑进厅堂果然见大舅母和一个陌生女子端坐其中。 玉兰笑道:“咋咋呼呼的干啥?没见着有客人吗?” 陆小乙立即规矩起来,给大舅母行礼问好完毕。玉兰就给她介绍道:“这位是你大舅母娘家堂妹,姓苏名青。你随你表姐弟叫她青姨就行。” 陆小乙赶紧对苏青行礼问好,苏青淡笑着点头,看起来大大方方的,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行完礼。陆小乙便规规矩矩站在玉兰身边,余光悄悄打量这位青姨,只见她约莫二十五六岁。长相虽然普通,但是很耐看。眼角眉梢带着几分愁苦和憔悴,原本两条生的极好的柳叶弯眉也黯淡失色少了几分灵气,陆小乙坚信,一旦她眼角眉梢的愁苦散去,柳叶弯眉定能为这张脸增添几分动人之姿。 陆小乙不禁又偷偷看她几眼,被苏青逮个正着,陆小乙有些尴尬,苏青却淡淡一笑,继续端坐,从坐姿上打量,她比玉兰矮半头,属于娇小型,穿一身洗的发白的天蓝色裙衫,浑身上下无任何饰物,朴素又整洁让人看着很舒服。 玉兰和气道:“青妹,你爹身子好些了吗?” 苏青淡笑着回:“多谢玉兰姐挂心,我爹如今好多了,大夫说再吃几服药调养调养便无大碍。” 大舅母气鼓鼓的骂道:“吃药只能治标,能治本吗?我堂叔的病就是堂嫂气出来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泼妇,天天在家做脸做色不是砸桌子就摔板凳,她不就是做给苏青看吗?我回去的时候,正巧赶上她打骂苏青,我当时上去就扇了她一个大嘴巴子,呸!黑心眼的腌臜泼妇,我扇不死她!” 陆小乙见大舅母咬牙切齿的模样颇有几分大舅发脾气时的风采,看来夫妻二人相处久了言行举止还是互有影响的。 苏青有些羞愧,轻声唤着堂姐,想祈求堂姐少说几句。 大舅母还在气头上,扭头对苏青道:“你啊你,就知道吃苦耐劳忍气吞声,她那样的泼妇你怕她干啥?你有去庵里当姑子的魄力,咋不敢跟她吵吵?” 苏青黯然道:“我爹的病就是气出来的,如今病刚好些,我若再跟她吵,惹爹生气犯了病怎么办?” 大舅母叹气,“兴许是你孝心感动了老天,堂叔的病才好的这么快吧!哎!那个家你也别呆了,再呆下去你嫂子整日做脸做色,你爹看了心里难受迟早会犯病的,索性出来自谋生路。” 苏青默然。 大舅母又道:“还有,你那去庵里当姑子的心趁早给我死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大嫂容不得你,堂姐我容你;你大嫂贪钱想把你嫁给那些无赖二混子,堂姐我为你着想,一定给你寻个好人家。” 苏青愁苦道:“堂姐,我命硬,不想害人…” 大舅母又气的训她:“你咋这么傻啊你,那个短命鬼儿自己作死了,是他自己活该,当时闹得风言风语你不嫁人也是逼不得已,如今十年过去了,你咋还没想通?” 玉兰笑着解围,“大嫂,喝口茶吧,冷了就不好喝了。”又道:“青妹宁愿当姑子也不愿听从她大嫂的安排,这说明她不是你想的那么懦弱,这次能跟着你出来,看得出她也是有主见的人,大嫂你就少说两句吧!” 大舅母端起茶来喝,算是认同玉兰的话。 玉兰又对苏青温和道:“你的情况我也听你堂姐说过了,我也跟你说几句知心话吧!” 苏青点头。 玉兰道:“咱们乡里人谁家要是有个名声不好的老姑娘,活的都比别人家苦累,不说别的,那些流言蜚语就能砸的人直不起腰来。虽说当时有你爹娘护着,但他们护不了你一辈子。你迟早要跟着哥嫂过日子,受嫂嫂的气也是避无可避的,是不?” 苏青喃喃道:“玉兰姐,你说的这些我都懂。” 玉兰接着道:“我娘曾对我说人的命要靠自己去争去搏!这话我现在说给你,虽说你我都是弱质女流,但拼命的心却不输男人。你现在还年轻,人生路才走了二十多年。还有很长的路后面等着你呢。你堂姐先前一番话,也是真心在为你谋划。你刚离开那个家,肯定有诸多不适。现在催你嫁人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不如慢慢来,你先在我这儿安心住着,调整好心情再攒点银钱。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你看怎样?” 苏青心存感激。起身给玉兰行礼致谢,“跟你家添麻烦了。” 玉兰笑道:“都是亲戚何必这么客气呢!” 大舅母一碗茶喝到底,心底的急躁也平复下来,陆小乙赶紧帮她把茶添满。 大舅母笑着说:“青妹。你就放心吧,我这个小姑子人好着呢,她家人也都和气知礼。”又四顾一番。小声道:“只有一个人你要提防着,就是她家那位老婆子。是个极泼赖的人物,你见着她要躲着点,她若骂骂咧咧你也假装没听见,知道吗?” 陆小乙捂嘴笑,“大舅母,青姨躲不了的,她就住在正屋东侧间,跟我祖母抬头不见低头见。” 大舅母眉头跳动,疑惑的看向玉兰,玉兰点头道:“我这边房间紧窄,暂时把青妹安顿在婆母那边,等新院子建好再让她搬过来。” 大舅母按了按眉头,担心堂妹被陆婆子欺压,可玉兰家实际情况便如此,这是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大舅母笑着对苏青道:“你除了晚上去那边歇息外,白日里都在东屋这边呆着,尽量避开那个婆子。” 苏青点头,心里暗忖这家婆子是何许人物,连泼辣的堂姐都有些发秫,正想着呢,一位抱小孩的婆子便出现在厅堂门口,苏青猜到此人便是堂姐口中的泼赖人物,不由紧张起来。 玉兰赶紧起身迎过去,接过陆婆子怀里的小凤,并给她介绍苏青。 陆婆子瞅一眼,开口便是:“干活利索不?” 苏青楞了片刻,很快点头道:“利索。”说完,又觉得回话不妥,哪有自己夸自己的利索的?别让这位婆子听了笑话她。 陆婆子却是那种喜欢直来直去的,说话跟她绕弯儿搞谦虚,她不喜欢,对这种直截了当的说话方式很满意,上下打量一番苏青,“瞧着是个利索人。” 苏青松了一口气,陆婆子紧接着又道:“房钱一月五十文,月底结工钱时付清。” 玉兰无奈极了,她原本不打算跟苏青提房钱的事,而是想私下里自己掏腰包给陆婆子支付,谁想陆婆子就这样冒冒然然的当面提出来,玉兰尴尬的看向大嫂和苏青,苦笑着说不出话来。 苏青恭敬道:“婶婶说的是,苏青吃喝都在陆家,给房钱是应当的,还望婶婶不嫌苏青叨扰。” 苏青本就是那种让人越看越舒服的人,陆婆子看她还算顺眼,加上说话也受听,语气变得温和一些,“一会就搬过去吧,屋子都收拾干净了。”说完,又问玉兰:“小瑞呢?” 玉兰朝隔壁努努嘴,“小丁看着呢。” 陆婆子又把小凤接过来,打算往隔壁去,走到厅房门口见装尿布的木盆还放在石台上,高声道:“小乙,你咋不晾尿布?小瑞一会儿没换的我就把你新衣裳撕来垫。” 陆小乙真把这事忘了,赶紧往外去,陆婆子还等在外面呢,嘀嘀咕咕抱怨小乙不及时晾晒尿布,直到小乙把尿布晾完,她才闭嘴。 陆婆子的抱怨声玉兰等人在厅堂内听得一清二楚,玉兰苦笑着跟苏青解释几句,便扯到其它轻松的话题上,三人絮絮叨叨聊到中午才一起去灶房做中饭,玉兰顺带苏秦熟悉熟悉陆家小院。(未完待续。) 第195章 中饭后,大舅母帮着苏青把屋子收拾好,又悄悄塞给她一些银钱才回王家坝去。 等到花大嫂过来,玉兰介绍她和苏青认识,王冬梅先前已介绍过了。花大嫂是和气人,跟苏青认识后便利索的做起饼来,和面揉面这些活儿苏青都会,身形虽然娇小,干起活来却不输那些大个子女人。 陆小乙就在苏青身边,特意观察了她的手,手是惯常干活的粗手,指甲剪的短而圆,手指略粗,跟所谓的‘指若削葱根’沾不上半分关系,手掌上还有明显的茧子,就是这样一双劳动人民的手,能把粉白的麦面揉成光洁的面团,能把大大的面团揪成大小匀称的面剂子,还能做出圆圆正正的面饼来,都说认真的女人最美,此时的苏青,认认真真做面饼的样子,眉眼间的愁苦淡去不少,整个人变得美好起来。 陆小乙发现了,玉兰当然也发现了,笑了笑,不去打扰苏青,而是跟花大嫂拉起家常来。 很快商铺补货的人来了,如今补货的人换成张铁牛,他性子使然,断然不会进后院,一贯在后院门口等着。 陆小乙见陆忠来后院搬烤饼,便知张铁牛来了,叫上小丁主动上前帮忙。 苏青是个眼里有活的人,见小乙姐俩忙着搬饼子,有心上去帮忙,见陆忠也在,便熄了帮忙的心思,默默的揉着面团。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样一个老姑娘,在堂姐的小姑子家帮忙,不仅包吃住还能赚工钱,干的活也不用抛头露面。已然是她期望中的好活计,她想要长长久久做下去,她就不能给陆家人惹麻烦,更不能不懂规矩落人话柄,所以她说话做事都极为谨慎。 玉兰对苏青的表现也很满意,她喜欢这样懂事礼知轻重的人,愈发对苏青和颜悦色。 陆小乙抱着一叠饼子来到后院门口。当她看见张铁牛时。脑袋里灵光一闪,咋忘了镖局的三个老光棍了,随便拉一个出来跟苏青都很般配呢。不,祁山老了点,他儿子都到娶亲的年纪了,张铁牛和许武这样的童子婚更合适一些。 陆小乙贼兮兮的盯着张铁牛看。被他瞧见,立即换上一副神神秘秘的怪笑。 张铁牛吓得差点翻了饼子。只觉背心冷汗直冒,若不是他跟小乙熟识,他早逃走了。 “小乙,你咋了?笑得好渗人。” “张叔。你头上开花了,好巧不巧还是一支桃花。” 张铁牛最不喜欢那些簪花少年,只觉娘兮兮的讨人厌。一听陆小乙说他头顶有花,气道:“定是祁风那个混小子趁我午睡时给我簪朵劳什子花。这回脸丢大了,从城里到你家一路上多少人瞧见啊,指不定背后怎么笑话我呢,真是气死我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张铁牛一手托饼子,一手往头上摸,除了一个发髻团团啥也没有呀,疑惑道:“花在哪儿?” “花在飘渺间。” “小乙,你是不是中邪了?用不用我把九环刀借你压枕头下镇一镇?” 陆小乙翻白眼,“你那九环刀可是舔了血的,那么个大煞器你让放枕头下,张叔,你是怎么个意思?” 张铁牛嘿嘿笑,“我是好意,好意!” 陆小乙见她爹进了后院,赶紧凑到张铁牛身边神秘又严肃的小声道:“张叔,咱先搬饼子,一会儿找个僻静地方细说。” 张铁牛第一反应是陆小乙找他收拾谁,顿时慎重的点头,眯眼道:“晓得了。” 接下来就是快速的搬饼装车,陆忠把张铁牛送出院外,两人说了几句话便拱手作别。 张铁牛磨磨唧唧的调转马车方向,等陆小乙出来,他迅速的放下小板凳,让陆小乙躲进车厢里。 “张叔,你把车往余家院子方向赶,走到山脚就停下来,那里僻静人少,我们在那儿说。” 什么事要到僻静处说?张铁牛越发肯定了内心的猜测,不慌不忙的把马车往上溪村方向赶,很快到了山脚下,张铁牛四顾一番,见周遭没人,又小声对车厢内的小乙道:“安全起见,你还是呆在车里别出来。” 于是乎,张铁牛坐在车头,陆小乙坐在车厢里,两人隔着帘子说话。 张铁牛道:“说吧,收拾谁?卸胳膊还是卸腿儿?” “……张叔?”陆小乙愣住了。 “你弄得这么神秘不就是想让张叔帮你收拾谁吗?别看张叔是个跑镖的出身,这些见不得光的道道我都懂,别人我不管,小乙你说话,张叔我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帮你把那人办了!” 陆小乙嘴角抽搐,她怎么感觉像在买凶杀人?她只是想当月老牵红线而已,不是要收拾谁啊! “张叔,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小乙无奈道。 “放心,成与不成张叔都不会把你泄露出去,大不了我躲到关外去。”张铁牛义气道。 张叔,你确定你不是在角色扮演么?陆小乙高声嚷道:“张叔,你别乱想了好不好,我一个乡下小姑娘哪来那些深仇大恨!我找你是有其它事!” 张铁牛嘿嘿笑,“你说你说。” “张叔,若是有个二十五六的老姑娘摆在你面前,十年前订过亲,未婚夫暴病死翘翘了,她也被人说成克夫命,这样的姑娘你敢不敢娶?” 张铁牛没想到陆小乙在帮她做媒,换着其它不熟的媒婆来,他一定羞涩难当,可小乙不一样,跟她熟识,脾气也跟她相投,从她嘴里说出来,张铁牛虽然有些羞涩,但思维还算正常,上来就是一句:“会做饭不?” 陆小乙没想到张铁牛要求这么低,忙不迭点头,“会,勤劳能干又朴实。” “好!只要她同意我没意见!”张铁牛拍着大腿激动道。 陆小乙吓了一跳,“张叔。这是在跟你说人生大事呢,不是买菜买蛋,也不是找厨娘,你这样就同意了?会不会太草率了?” 张铁牛嘿嘿笑:“我相信小乙的眼光。” 陆小乙说不感动是假的,眼前这个黑塔一般的男人,是真心信任她的,即使是她找他做杀人越货的事。他也二话不说扛着九环刀就上。连说亲这种人生大事,他也信她能安排好,陆小乙暗暗下定决心。就凭这份真心的信任,她也要努力帮张铁牛摆脱单身的命运。 陆小乙把苏青的事跟张铁牛细细说一遍,张铁牛不屑道:“什么克夫命?老子才不信那玩意儿。实话告诉你吧,你张叔我死里逃生好几次。除了留下几条刀疤,啥屁事没有。嘿!我这命够硬吧!让她放心,跟着我张铁牛,谁敢说她一个不好,先问问我手里这口九环刀。” 陆小乙眉头跳动。无奈的揉了揉,好言劝道:“张叔,咱都是知礼守法的良民。能不能不要提你那口九环刀啊!”心道:难怪你娶不到媳妇,哪个媒婆受得了你这样表决心。 “嘿嘿。你别怪我说话粗鲁,我就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张铁牛解释。 陆小乙了解他,知道他人好,更不会嫌弃他说话粗野。那些不了解他的人却很容易被他的言语吓退,让他错失很多机会,他之所以到现在还单身,想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张叔,青姨刚来我家,她这些年心里苦,一时半会儿不会接受嫁人的事,咱给她一个调整的时间吧!等她在我家住久了、熟悉了、心情好了,再让我娘跟她提一提,她若同意最好不过,若是不同意,你也不要灰心,再多等些时日如何?最后她若依然不同意,你就不要强求了,我让我娘再帮你寻个好的咋样?” 张铁牛点头,语带失落道:“八成是不会同意吧,你瞧我这长相,黑得跟煤球似得,说话粗鲁不说,嗓门还大。胆子小的女人见着我吓的身如筛糠,就那些胆子稍大的媒婆,一旦听我情绪高涨喊上两句,都吓跑了。” 陆小乙也很同情他,奈何美玉包在顽石里,何时才能找到识货的?安慰道:“张叔,你别急,大不了买个媳妇。” 人牙子手里的苦命女子,买来跟着张铁牛还能享福,不是么? 张铁牛却摇头,“买来的苦命女子我可下不了手,哭哭闹闹可可怜怜,我一准儿心软给几个银钱打发她回家去。” “张叔,就凭你这句话,我一定找我娘和相熟的婆婆婶婶帮你寻摸,一定帮你娶上媳妇!” 张铁牛大声笑,“好嘞!张叔可等着呢!” 陆小乙说着话,顺手揭开车窗小帘子往外看,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上溪村的婆子,怯怯的往这边看,脸上带着怪异且惊恐的神色。想必是被眼前的场景吓着了,任谁看见一辆马车直愣愣的停在山脚下的小路尽头,车头上独坐一个黑塔般的粗犷男人,时不时大笑几声,偶尔再啪啪拍打大腿,都会猜想此人定是脑子有病吧! 陆小乙捂嘴偷笑,暗道:乡村里耳目众多,果然没有绝对的僻静地方呢,幸好自己躲在车厢里,不然又不知被人说成啥样了。 “耽误多时了,张叔,咱走回吧,路过我家时放我下来。” 张铁牛答应的爽快,跳下车牵马调头,马车咕噜前行,后面传来一阵犬吠,张铁牛笑道:“是粮子家的黑虎。” 陆小乙好久没见黑虎了,想探头看看,又恐被那两个婆子瞧见,只好问张铁牛,“黑虎长肥了吗?” 张铁牛笑道:“不肥才怪!看家护院最差劲,能吃能睡数第一。这样的蠢狗也就粮子精心养着,换着其他人早宰了顿狗肉了。” 陆小乙道:“粮哥没当它是狗,当它是伙伴!” “哎!明明可以留在镖局的,非要回这个破山村。”张铁牛叹气,“不过,他爹的遗愿就是让他回来,祖产祖业虽少,他若不回来撑起门户,老余家在上溪村就绝户了。”(未完待续。) 第196章 陆小乙以前听余粮提过,是他爹不愿他继续留在镖局,临终前一再嘱咐他要回到上溪村,守着祖业过普通人的生活,哪怕穷死饿死也不许再踏足镖师这行。 陆小乙想问张铁牛余粮他爹是怎么死的,可又觉得不妥,这事她还是希望余粮能亲口跟她说,当然,是在他愿意讲的情况下,不愿意讲,她也不会逼他。 张铁牛把马车缓缓停在陆家院门口,陆小乙快快的跳下去,四顾无人,笑眯眯的朝张铁牛挥手,并叮嘱道:“张叔,刚说的事你知道就行,千万别乱说啊,尤其是祁叔和许叔。”朝他眨眨眼,“你懂的!” 张铁牛哈哈笑,“懂!好小乙,张叔承你这份情,往后需要张叔帮忙的尽管招呼。”说完啪的摔鞭,意气风发的驾车离开了。 陆小乙私心里还是想撮合苏青和张铁牛,她觉得祁山年纪不合适,许武虽好但没有张铁牛跟她熟,这时候亲疏远近就很直白的体现出来了,陆小乙默默的思索着如何跟玉兰提,毕竟苏青第一天来,她就想着把人嫁出去,这点怎么说都不够厚道。 陆小乙回到后院,玉兰笑问:“跑哪儿偷懒去了。”她嘿嘿笑着含糊回几句,便跑到小丁身边一同揪面剂子,不时偷看一眼苏青,越来越觉得她跟张铁牛般配。 陆小乙有此想法,却不表示苏青也有此想法,何况她情况特殊,急不得逼不得,一定要慢慢来,观察观察再说。 没过几天。村里人都知道玉兰请了个远房亲戚来帮忙烤饼,陆小乙就纳闷了,这几天里苏青半步院门都未出,村里人又是如何知晓的?于是用排除法把全家人筛选一遍,最后把嫌疑人定在陆婆子身上,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陆婆子。“祖母。是不是你把青姨的事跟村里人说的?” 陆婆子一口承认:“是啊,就是我说的。” 陆小乙头疼极了,按着太阳穴问道:“青姨的身世你没说出去吧?她够可怜了。好不容易离开以前的闲话圈子,又被咱们村的人说道,让她怎么活?” 陆婆子横她一眼,训她:“别当你祖母是傻子!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我比你清楚!” 陆婆子说的理直气壮。好似她一直都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人,陆小乙不想跟她争论这些,只关心她说没说苏青的身世,“祖母。你当真没说?” 陆婆子不耐烦,“你啥意思?当你祖母的嘴上没个把门的?啥话都往外放?” 又抱怨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要不是嫌村里人烦。我才懒得说呢。呸!都是些人精,眼见刘家媳妇有事耽误。都来找我询问是否再请帮手,我听得烦,就说你娘请了远房亲戚来,一句话便把她们的嘴堵住,我耳根子才落得清净。” 陆婆子的抱怨听到陆小乙耳朵里却是分外动听,赶紧赔笑致歉:“祖母我错了我误会你了,我给你道歉,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好吧?” 陆婆子哼了一声,对陆小乙的道歉不屑一顾。 陆小乙又捧她:“俗话说:老姜辣味大,老人经验多。祖母,你见识广、看人准,孙女跟着你学到好多宝贵经验呢,孙女真是感激不尽!” 陆婆子笑道:“你啊你,也就说实话的时候最招人疼!” 陆小乙心里暗暗翻白眼,不过,为了苏青说这些话也值了,“祖母,往后有人找你打听青姨,你就只说是我娘的远房亲戚,其他的一概不要说。” 陆婆子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放心,你祖母我心里跟明镜似得,那些长舌妇眼睛都会放毒箭,嘴巴更会喷毒液,我若让她们知道苏姑娘的身世,她们准会一个劲的朝苏姑娘放箭放毒,把苏姑娘说跑了我到哪儿赚房钱去!” 陆小乙沉默了,没想到真实的原因竟是几个房钱,虽然歪打正着,可怎么让人感觉哭笑不得呢!她现在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她娘当时同意支付房钱,苏青也同意,不然,此时村里人说的就不是这样了。 “祖母,你真是太聪明了,这些都是孙女打死也不会想到的。”后半句是陆小乙的大实话。 陆婆子很受用,笑眯眯的说道:“学着点吧!保管你终身受用。”说完,轻快的往东屋去了。 此后的日子里,村里人不再谈论苏青,因为还有更劲爆的谈资,那就是张家老大张高明色心不死,被人打了,躺在炕上哀嚎连连,他媳妇更是以泪洗面,跑到陈寡妇院外去吵闹,非要陈寡妇和杨家老大赔偿银钱。 村里人拍手称快,但凡能走动的人都去了,当然,姑娘家是不会去的。 玉兰、陆婆子和王冬梅相约去看热闹,陆小乙傻愣愣的,一听有热闹看急吼吼的要跟去,被玉兰呵斥住,并严厉的训斥几句。陆小乙挨了训,撅着嘴坐在炕上叹气,苏青在一旁照顾小瑞,小丁在逗小凤玩。 陆小乙抱怨道:“瞧瞧,一听有热闹看,连孩子都不管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苏青淡笑道:“不是还有咱们吗?” “大姐,你这话听着好酸呀。” 陆小乙嘻嘻笑,“我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然后凑过去,把爬行的小凤擒过来一顿挠痒痒。 小凤痒得咯咯笑,手脚踢腾的可欢实了,呀呀的喊着姐,刚翻身又被小乙撂翻。 小丁赶紧把小凤救走,“大姐,你别挠她了,你怕痒,小凤也怕痒,你不喜欢被人挠,小凤肯定也不喜欢。” 陆小乙收起魔爪,狡辩道:“笑一笑对她有好处。” 见苏青淡淡的笑,陆小乙道:“青姨,你也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可好看了。” 苏青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显然是不好意思了,淡淡的笑容也变得有些不自然,喃喃道:“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青姨,你才二十五还很年轻呢!”陆小乙安慰她,殊不知古代女子嫁人早,二十五已不年轻了,好多十五六成亲的女子,到苏青这个年纪孩子都跟小丁不差上下了。 苏青对小乙善意的笑一笑,低头瞅着怀里的小瑞,脸色很复杂,最后凝滞在脸上的是一种淡淡的伤感和微微的酸楚。小瑞适时的抬了抬小手,就这样无意思的一抬手,小小的指尖划过苏青的下巴,陆小乙看到苏青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头埋的更低了,温柔的握住小瑞的手,轻言细语的哄着逗着,隔了许久才抬头对小乙笑道:“真是个小乖乖。” 陆小乙故意道:“也就青姨说他是小乖乖,其实他是个小臭蛋,拉的臭臭可多了,都是我帮他洗。” “大姐,你要不想洗,换我去洗吧!”小丁说的很认真。 “不用不用,我洗就好了。”陆小乙还想着跟余粮约会呢! 想到这里,陆小乙长长的叹了口气,哎!自从上次她戏弄他之后,余粮再也没出现了,陆小乙知道他害臊了,而且是那种被人窥探到心底蠢蠢欲动的小萌动之后的羞臊,早知道会这样,她当时就该蜻蜓点水来一下的,可是转念想到一旦开了先,有一便有二,把他的绮思勾起来,终究受苦的还是他吧! 玉兰和王冬梅很快回来了,陆婆子却没回来,是了,遇到这样的大热闹,她不看到最后是不会回来的。 苏青不是多事之人,她不会问玉兰看到些什么,但陆小乙想知道啊,她发觉自己的八卦心越来越强烈了,莫不是真被陆婆子影响了? 玉兰看小乙脸色就知道她心如猫爪,横她一眼,训道:“姑娘家稳重点,别跟那些长舌妇似得,啥都想知道,啥都想打听!” 陆小乙今天倒霉,连遭两次训斥了,苦着脸告饶:“娘,我知错了。” 玉兰朝她摆手,“你和小丁去隔壁做会针线。” 陆小乙知道她们肯定要说长道短了,真是只许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哼,我在隔壁能偷听到。 谁知玉兰等陆小乙走后,只跟王冬梅和苏青说些家常事,根本没有提张高明和陈寡妇的事。 陆小乙撅着屁股听了好久,也没听到想听的,想来是玉兰忌讳苏青还是姑娘家,有些话不方便说吧。 等到下午烤饼的时候,花大嫂倒是跟玉兰提说此事,不过说的平平淡淡,不是那种故意歪曲事实制造噱头, 只听花大嫂说道:“陈四家的这两年稳了心,跟杨家老大过得挺好的,听说已经有了身子,杨家老大把她当个宝似得疼着。” 玉兰笑着说:“两个人搭伴过日子就是要这样踏踏实实的,劲往一起使,心才能往一起靠。” 花大嫂也赞同,“是的,杨家老大有气力能干活有手艺能赚钱,除了年龄大一点、出老相点、其它没啥不好的,我看他两人这两年日子过得挺不错。” “俗话说‘宁找老不找小’,年纪大点懂得体贴人,日子过起来才舒坦。” 花大嫂想到张家老大,鄙弃道:“就是有那么一些人,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竟想着做些偷鸡摸狗的烂事,这回挨了揍活该他受!要我说,杨家老大下手已经很轻,要是他把刀儿匠那套功夫用上,张家那位就废了。”(未完待续。) 第197章 花大嫂说杨家老大刀儿匠的功夫,玉兰和王冬梅能听懂,因为她们知道杨家老大是做什么手艺的,苏青不是本村人只能听个半懂,小丁自不用说只能听懂字面上的意思。 陆小乙却是懂的,因为杨家老大正是杨屠的大哥,屠子世家呢,刀儿匠不是浪得虚名的,只是杨屠做的是宰猪卖肉的生意,杨屠大哥做的却是煽猪的生意,用现代文雅说法叫“去势”,用通俗的话说就是把小公猪手术成太监猪。 这可是技术活,凡是杨家老大经手的小公猪手术后都是活蹦乱跳的,且心无旁骛专心长肉,杨家老大也算是驰名周边村镇的手艺人了。他若是把这招用到张家那个色狼身上,结果可想而知,所以花大嫂才说张家那位就废了。 如此看来,杨家老大的确手下留情了。 花大嫂和玉兰正聊的起劲,陆婆子过后院来了,一手抱着小凤,一手拎着一张小孩坐的木椅子,椅子里还塞着一团棉被。 玉兰最先瞅见,赶紧喊小乙去帮忙搬椅子。 “祖母,你这是干嘛?小凤不是在午睡吗?”陆小乙把椅子放到秋阳能晒着的地方,利索的把棉被在椅子里圈成一个小窝状。 陆婆子把小凤放在棉被窝里,又把四周的棉被角翻过来给小凤盖好,才说道:“你们看着点小凤啊,陈家那边又吵起来了,我赶着去看热闹呢!” “祖母,你不照顾小瑞了?” “小瑞睡着了,我让你祖父看着的。” 陆小乙还想说什么,陆婆子已经不耐烦听了,“废话咋这么多。好了好了,别烦我了,去晚了就没的看了。”说完,小跑着消失在后院里。 陆小乙小声嘀咕:“吵架还有上下集么?” 花大嫂笑道:“瞧你家这个婆子看热闹还挺上心,有啥看的呀?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吵,不就是想让杨家老大赔点药钱吗?” 王冬梅见小凤盯着她笑,心里一阵欢喜。逗弄几句后才对花大嫂道:“婆母就是这样的性子。她一年四季没出过门,跟她娘家人也不亲近,就指着村里这些事解闷子。” 王冬梅这话是大实话。陆婆子自从去年进了一趟城,到现在为止,活动范围仅限于下溪村,连近在眼前的上溪村她也嫌爬山累人很少去。而且跟娘家人也不怎么亲近,女儿又嫁在同一个村。连个走亲戚的地方都没有。 其实不止陆婆子一个,广大乡下老婆子大多如此,年轻时候还能回娘家走动走动,年纪大了就不爱动弹。有女儿的婆子还能去看看女儿,没女儿的婆子一辈子都呆在村里,除了家里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外。还要关心村里那些长长短短的闲话,日子过得照样风生水起。充满了乐趣。 陆婆子看完热闹回来,好是看完一场华丽丽的大戏,心情久久不能平息,脸上更是洋溢着倾吐的**,急吼吼的奔来灶房大嗓门嚷道:“哎哟哟,又打起来了,张家那个马脸泼妇还想去推陈家小寡妇,也不看杨家老大同不同意,上去就给了张家媳妇一巴掌,啧啧,半边脸立即肿起来了。” 花大嫂惊呼道:“陈家那位已经有身子了,她也敢狠心去推?” 陆婆子咂舌,“可不是嘛!杨家老大三十好几的人了,眼瞅着快有后了,岂容她人坏了去。” 玉兰叹道:“张家这位也太狠心了吧!” 陆婆子呸道:“呸!男的一肚子男盗女娼,女的一肚子黑心烂肺,当初跟她吵吵两句,她上来就想打小乙,就这样的黑心妇人,咱们村找不出第二个来。” 陆小乙对这样的极品夫妻没好感,男的喜欢翻寡妇的墙、爬空房妇人的床,女的心术不正心肠歹毒邻里关系也不好,这两人也算绝配了,在村里就是臭狗屎一般存在,谁人提到他们都是先呸一口唾沫。 花大嫂道:“她家那位不是被杨家老大打了么?躺在炕上要死要活的。” “装得呗!真要打坏了,他哪里还有力气交换?人家吴大夫都说了无大碍,他还赖在床上哭天喊地,不就是想杨家老大陪他几个银钱。呸!这样的人咋不死了去,跟他那死鬼老爹一个死法才叫解气呢!”陆婆子又骂上了。 玉兰劝道:“娘,你别跟这些人置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陆婆子一听玉兰语带关切,心里受用,抬手抚胸上下顺气,“我也不想生这个气,但张家泼妇太下作了,看得我鬼火冒,恨不得上前扇她两巴掌。”陆婆子这是入戏了。 玉兰道:“杨家老大下手肯定有分寸,所以他才不赔这个钱。张家泼妇想闹就闹去呗,她闹得了一天能闹两天三天吗?本来就是不占理的丢人事,还好意思拿出来闹腾,面子里子都丢光了,还被人当笑话看。” 陆婆子挑眉,“他家如今哪来的面子和里子?早被他爹丢光了,啧啧,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狗屎祖坟冒黑烟!”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只觉祖母也太能扯了,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 陆婆子横她一眼,“笑什么笑?你们这些媳妇姑娘些都给我听好了,以后遇到那个张家老大都绕道走,他要敢出言菲薄或是动手动脚,就跟我说,我拿砍刀劈死他,让他早日下地狱跟他爹团聚!” 姑且不说一个老婆子能否拿刀劈死一个中年男人,但说这份心意,陆小乙还是很感动的,不禁走过去挽住陆婆子的手臂,亲热的喊了声祖母。 陆婆子完全不习惯,揪着她一缕头发把她脑袋拎远,“干啥?黏黏糊糊的也不嫌腻歪,赶紧做饼去,一会儿补货的人就来了。” 陆小乙难得对她亲近一点,谁想她不但不领情还催促她做饼去,果然是个不近人情的老婆子。 小丁捂嘴笑,等陆小乙走进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热脸贴了冷屁股。” 陆小乙斜睨着小丁,咬牙道:“这可是你惹我的。”说完迅速出击,在小丁屁股上拍一下,然后贼笑道:“这下贴到热屁股了。” 小丁脸颊唰的红了,啐道:“大姐,你真不知羞。” 陆小乙赶紧哄几句,才把羞臊的小丁哄好。 等到陆忠进来搬饼子,陆小乙便知道张铁牛来了,她正要出去寻他,谁想张铁牛一改往日不进后院的习惯,羞哒哒跟着陆忠进来搬饼子。 陆小乙使劲眨眼,看了又看,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跟在陆忠身后,发髻挽的中规中矩,发丝梳的整整齐齐,驾车途中被风吹散的几缕发丝自然的垂下,多了几分随意和不羁。胡须也修剪过,常年被胡须遮挡的下巴和脸颊明显偏白,配上青幽幽的胡须茬子,跟脸上其它部位的黝黑形成一种奇特的对比。穿一身干净合身的靛青色短打,系一条黑色腰带,腰带以上是壮硕的胸膛和结实的臂膀,腰带以下是肌肉遒劲的大长腿,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器宇轩昂。 眼前这人真是张铁牛么?不是张铁牛还能是谁呢?可是跟他平时的形象差别好大啊,平时看着像个粗犷的莽汉,此时看着像刚下马的英雄,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这样一番收拾果然不一样了。 小丁激动道:“张叔?你是张叔不?” 张铁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抱起一叠饼子就往外走。 玉兰、王冬梅和花大嫂窃窃私语,苏青瞅了一眼赶紧低头压饼子,竟不再往外看。 陆小乙装车的时候悄悄跟张铁牛道:“张叔,这样收拾挺好,看着可精神了,像三十出头的人。” 张铁牛眉稍抽动,无奈道:“我本就三十出头。” 陆小乙嘿嘿笑,张铁牛也跟着傻笑,自我解嘲:“我这人出老相。” 陆小乙安慰他:“出老相也有好处的,你想啊二十岁和四十岁都一个模样,不会轻易感叹年华易老呢!” 张铁牛看她一眼:“我还是搬饼子去吧!” “张叔,等等我。”陆小乙紧跟而上,“你走那么快干啥?” 装好饼子告辞的时候,陆小乙和陆忠一起送张铁牛出门。 陆小乙隐晦的鼓励道:“张叔,加把劲,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张铁牛哈哈大笑,点点头,拱手作别父女二人。 一路上策马挥鞭心情舒畅,想到来之前在商铺被祁山许武各种打趣,想到自己为了给那姑娘留个好印象各种收拾,想到为了瞅那姑娘一眼在后院各种偷瞟。幸亏自己耳目聪明,终是透过灶房大开的窗户瞅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匆匆一瞥感觉还不错。 张铁牛心里欢喜极了,从此以后过上了有目标有追求有事业的充实日子,反观祁山和许武,完全一副老光棍的颓废模样,张铁牛暗暗对他们表示同情,私心作祟却不告诉他们实情,生怕好姑娘被他们抢了先,甚至想到水到渠成时,自己突然告告,他们脸上会露出怎样的羡慕嫉妒恨,想到这里,张铁牛嘿嘿的笑着,竟一路笑回商铺。(未完待续。) 第198章 张铁牛一走,玉兰这边就议论上了,对张铁牛突然间的变化很好奇,等陆小乙回到后院,玉兰问她:“小乙,你张叔遇到啥好事了,收拾的这么光鲜?” 陆小乙摇头假装不知,端起一旁的水杯喝水。 玉兰喃喃道:“奇怪了,以前从不进后院搬饼子,今天竟然进来了。” 花大嫂猜测:“八成是有人给他说媒了。” 陆小乙噗嗤喷出一口水,惹得玉兰狠狠瞪她,陆小乙赶紧掏手绢擦嘴,然后低眉作恭顺状。 陆小乙一打岔,玉兰和花大嫂便不再谈论张铁牛,毕竟陆婆子在场呢,她们公然谈论一个光棍,议论几句即可,挖根究底着实不妥。 接下来几天,陆小乙依然到老地方去洗尿布,余粮还是没有出现,陆小乙越来越焦躁,也越来越后悔当初怎么不蜻蜓点水亲一下,这下好了,把羞涩少年郎惹得更羞了,面都不露了。 这日,陆小乙洗完尿布也不着急走,还想把心心念念的人等来,无聊拽着一根柳条使劲摇晃,黄叶沙沙往下掉,落在溪面上击起无数涟漪,转而又顺水而去,手里的柳枝很快被晃成秃条,她又换另一枝,心里暗暗着急,眼瞅着柳叶越来越黄,眼看着柳叶越掉越多,这么浪漫这么隐蔽的约会场地眼看就要暴露了,真是不甘心呢! 焦躁的她站站蹲蹲往复许多次,觉得累了便蹲下来顾影自怜,溪水流的急根本照不清自己的容貌,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兴许是遗传自陆忠的基因多些吧。陆小乙不仅面相像陆忠,连身高都比同龄姑娘要高,与大她两岁的喜鹊等高,比娇小的小丁高一头,加上她穿来后时常跑动和劳作,身子也比以前结实许多。 陆小乙苦笑:难怪当初祁风要把她当男子看待,名副其实的高大壮么?还好陆小乙善于发现自己的优点。两条笔直修长的大长腿。虽然掩藏在裙子里,但走起路来身子挺拔高挑,也算气质妞一枚吧! 陆小乙嘻嘻笑着折断一根柳条。如垂钓一般往溪水里探,看柳枝在水里随水飘动,看着看着怎么水里出现一团黑影,且黑影越来越大。很快,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从溪水里冒出来。吐出一口水后,急急的喘气,陆小乙吓了一跳,脚下不稳。啊的一声身子往水里倾去。 余粮眼疾手快托住她,随后两人都瞪大了眼,两人都红透了脸。两人都惊的说不出话来,就这样停滞着。等余粮反应过来,迅速把小乙扶正,迅速沉下水,迅速潜走了。 原来,竟是他匆忙中托到了不该碰触的位置,只觉入手一点鼓鼓的硬硬的触感,他茫然无知还捏了捏。 陆小乙整个脸和脖颈已经全红了,纵使她两世为人,纵使她一贯脸厚,纵使她前世阅历过一些书和影片,但她并没有实际的经验好不好?亏她刚才还后悔没有对他蜻蜓点水来一下呢,这会儿便突然从水里冒出来抓一把就跑,这算怎么回事嘛!哪有吃了豆腐连句抱歉都没有,就这样的匆匆逃了? 尽管知道他是无心,陆小乙还是暗暗骂他是色痞子,不禁又叹气:哎!上次戏弄他一下,他羞臊的躲了十来天,这下好了,他自己做出这等孟浪之事,不知又要羞臊到什么时候去! 陆小乙端着木盆往家去,脑袋里跟浆糊似得,还是一团加糖的浆糊,稀里糊涂却泛着甜味,被人用龙抓手吃了豆腐,她不是应该生气么,可怎么就是气不起来呢?因为这人是余粮吧,心里早已认定了他,接受了他,这些情人间的小恩爱她便不那么介意了吧!想想要是把余粮换成别人,陆小乙咬牙切齿道:“老娘剁了他的手!” 原本以为余粮又要躲到天荒地老去,谁知下午就出现在陆家了,跟陆忠说话时脸色还算正常,瞧见陆小乙的影子他就脸色如同酱猪肝。 陆小乙没有任何矫情的动作,而是大大方方的走过去问他:“粮哥,好久没见了,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装的跟没事人一样。 余粮内心是羞臊的,心虚不敢直视陆小乙,听她大大方方的问话,回道:“我来问忠叔秋收的事。” 陆忠见余粮尴尬羞臊,而自家女儿大方自然,心里了然,毕竟他二人的亲事是瞒着小乙的,故而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吧,陆忠笑道:“马上要秋收了,粮子过来问秋收的事,你赶紧去后院帮忙吧,我跟余粮说说话。” 陆小乙点头转身往厅堂外走,听背后传来余粮一声唤,陆小乙回头疑惑的看着他。 余粮依然不敢看她,低垂着眼睑如同背书般说道:“夏日里进山见一株草开淡绿的花,气味也清幽,我便挖回家养着,如今看来已养活,便…便搬来给你养。” 想来是他今日做了孟浪之事,特意送花草来致歉吧,陆小乙欢欣道:“在哪儿呢?” “放你家狗窝上的。”余粮见小乙喜欢,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不像刚才那么羞臊了。 陆小乙激动的跑出去,见狗窝上果然多出一盆细长叶子的植物,对比旁边几盆偏黄的韭兰,这盆植物长得生机勃勃,显然余粮把它照顾的很好。 小灰灰从狗窝里钻出了,摇摇尾压压腿,开始蹭陆小乙的腿,一副谄媚模样。 陆小乙正忙着挪动韭兰,想把新来的植物放到中间位置,没空搭理小灰灰,小灰灰两条腿搭在狗窝上的石板上,动作幅度太大把最边上的一盆韭兰碰翻在地。 小陶盆应声碎裂,陶盆内的土被韭兰发达的根系牢牢锁住,变成一个半球状的土疙瘩。 小灰灰歪着头湿漉漉的眼睛无辜的看着陆小乙。 陆小乙气的直盆气,指着小灰灰训道:“少在我面前装可怜,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小灰灰继续歪头作无辜状。 陆小乙恨不得把手里的一盆儿韭兰砸向它,想到已经摔烂一盆了。再砸烂一盆岂不是亏大了,陆小乙咬牙切齿的对小灰灰说了句:“滚!”然后就是一通忙,收拾完地上的烂盆又去找灶房寻觅新陶罐。 在灶房里又被玉兰训斥一顿,说她糟践东西,陆小乙空手气鼓鼓的回到前院,小灰灰还蹲在原地歪头看着她,陆小乙又赏它一个滚字。端着余粮送给她的花草进了自己的卧房。还是摆在自己眼皮底下保险。 接下来的秋收,余粮表现出空前的吃苦耐劳和踏实肯干,陆小乙甚至怀疑这是由于他使用过龙爪手后。因心里愧疚而表现出来的异常行为。 这样的异常行为得到了陆忠和玉兰的一致好评,连带陆婆子都夸奖了几句。 陆小乙真是哭笑不得,背地里提醒他好几次,让他不要太卖力。不提醒还好,一提醒他更卖力了。 陆小乙无语。只能由着他去,尽量在伙食上给予补偿。 卖力的余粮帮陆忠忙完秋收,第一次正式跟陆忠提到定亲的事,他想早点请媒人把小乙定下来。 陆忠笑着安抚他。让他暂且忍耐,毕竟小乙年岁不大,再等两年不迟。 余粮原本也是如此打算。谁想自己做出那么孟浪的一抓后,便急切的想把两人的事情定下来。在他的意识里,唯有把亲事定下来,才是对小乙最大慰藉。既然陆忠发话让他再等两年,他也只能照办,心里那份羞臊与尴尬只能自己默默化解了。 当然,这些都是陆小乙不知道的,她没有想到余粮会因为这事主动跟陆忠提说亲事,更没想到陆忠和余粮已经定下提亲的年限。她只记得余粮离开时,对她欲言又止的羞赧模样,陆小乙这位受害者,还小声且隐晦的安慰他几句,目送他离开后,陆小乙耸耸肩,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她一个姑娘家被人吃了豆腐,还要笑着安慰对方,真是让她情何以堪? 陆忠当晚把余粮跟他商量提亲的事跟玉兰说罢,玉兰笑道:“这孩子,难怪秋收的时候那么下力,原来是心里揣着事呢。” 陆忠笑着说:“这不是在咱俩面前赚表现吗?” 玉兰横他一眼,“你别笑话人家,你当初去老王家还不是啥活都抢着干!” 陆忠挠头笑得不好意思,“是哦,难怪我瞧余粮和杨志文干活有几分熟悉劲儿,原来我当初也是他们这样的。” 玉兰抿嘴笑,眼神娇嗔的瞪一眼陆忠,虽说是十多年的夫妻了,还是有些羞赧,赶紧把小瑞抱起来轻轻摇晃。 陆忠甜蜜蜜傻乎乎的笑够了,又道:“地里的粮食收进仓里我就不愁了,眼下愁的是建新院子的事。” “修房立屋是人生的大事,你一个人怎么行,赶明儿找爹商量商量。” 陆忠点头,“你说的对,别看我三十多的人,遇到这些人生大事还得找爹商量才行,都说:树老半空心,人老百事通,有爹这样的老人帮着出谋划策,我干啥事心里才有底气!” 玉兰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说的也就是这个理!” 紧接着,玉兰把新院子的构想跟陆忠说了,跟当初和陆小乙商量的大同小异,陆忠听后咂摸一番,才道:“你说的就是城里那种两进三进的大院子呗,前阵儿去过的参将府就很大,不过我们只在前院活动,后宅肯定是进不去的,我估摸着最次也是套三进的。” 玉兰咂舌,“三进的?那得多占地方啊!” “听说将军府的占地更大。” 玉兰道:“官家府邸咱可比不了,咱能住套粗陋的小院子就不错了。” “咱家攒的银钱足够修一套两进的粗陋小院子了,保管你住的安心放心舒心!” 玉兰笑道:“跟着你真是享福了。” 陆忠哈哈笑,“知足的人就是常享福!”(未完待续。) 第199章 第二天早饭后,陆忠便去正房寻陆寿增,两人商量许久,陆忠才回到东屋。 玉兰正和女儿们在炕头上做针线活,见陆忠笑眯眯的进来,问他:“跟爹商量的咋样了?” “爹一听我要建新院子,还是两进的,他高兴坏了拉着我前三十年后五十年扯了许多。”陆忠兴致很高,说话的嗓门也大了许多。 玉兰赶紧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指了指炕头上睡的正香的小瑞。 陆忠赶忙点头,并轻手轻脚的走到炕边细看,见小儿子睡得十分香甜,又才轻手轻脚的坐到远一些的位置。 玉兰嗔怪道:“不用那么夸张,说话声音小点就行。” 陆忠表示知晓,接着说道:“爹说修房立屋是大事,必须道行高深的风水先生来看过才行,他推荐了一个跟咱家沾点亲的周老先生,说此人道行高深尤其擅长看宅基地,爹打算中饭后去拜访一趟,务必请那个周老先生来帮咱家看看。” 玉兰道:“那周老先生住的远吗?要不你驾车跑一趟吧,怎能让爹一个人去。” 陆忠也是这个意思,见玉兰跟他想到一起了,满心欢喜,“不远,跟咱们村隔两个大山头。” “爹其它没说啥?” 陆忠想了想,补充道:“爹说不知道那周老先生还健在不?”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来,“爹,你说话太逗了。” 陆忠嘿嘿笑,玉兰气的横他一眼,“说了这么多,还没确定那位周老先生死没死?” 陆忠无奈道:“这也是爹最后才念叨的。爹说上一次见他还是在五年前的官道上,那时他就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一转眼五年过去,真不知他还健在不?” 玉兰有些担忧,“这位老先生道行高不高啊?别老糊涂了,瞎看一番耽误咱家的大事。” 陆忠对此信心十足,“放心吧!爹说咱家这套院子的宅基地就是他看下的。如今咱家平平顺顺日子越来越好。归功于咱家宅基地选的好,而且咱们村方里正家的宅基地也是这位周老先生看下的,瞧瞧如今的方里正。也成了小有产业的小地主,这足以证明周老先生有道行有实力!” 陆小乙听他爹的口气想必已经完全信服这位周老先生的实力,再看她娘的表情,还是带着几分担忧。 毕竟建新房是要破土动工的。破土在古代文化里意味着要打搅一方鬼神的安宁,主家想要家宅安宁家族兴旺。请一位有实力的风水先生是必须的,他会帮着选择宅基地的方位,帮着挑选最好的吉时,并向在此地依附的鬼神祭奠。告知他们此地即将破土动工,请他们知悉并谅解或迁徙他方,这是一种尊重和告慰之礼。也是我国古代阴阳和合的和谐哲学。 这种事放到现代社会,在扬科学破迷信中已逐渐去除一些迷信成份。就拿现代社会的农村来说,绝大多数人依然会在建房前请风水先生来择址和祈福,只不过这种古老的传统仪式程序变得简化,反而是一些大的地产开发商,对风水的着迷程度不亚于古人。 陆小乙曾经是无神论者,如今她动摇了,她一个从现代穿到古代的灵魂,除了对鬼神一事三缄其口外,真找不出其它适宜的办法了。所以,当她听到陆忠跟玉兰谈论风水先生时,她除了对古代风水先生充满好奇外,又徒增一些担忧,若真如陆忠所说风水先生有几分道行,是否会看出她的异常来?若是当着众人指出她是鹊巢鸠占之人,她会不会被绑起来活活烧死?陆小乙越想越害怕,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冷颤。 小丁取过一旁的秋衣给小乙披上,“大姐,你冷了么?当心受凉。” 陆小乙把秋衣拽了拽,喃喃道:“是有些冷。” 玉兰对陆忠说:“去把窗户关小些。”陆忠起身关了窗户过来,又对玉兰道:“下午我载爹走一趟。” 陆小乙又打了个冷颤,心虚极了,尤其是中饭后陆忠载陆寿增走后,她更是六神无主,手下没个轻重,差点掀翻一盆白面。 玉兰看出女儿的异常,关切道:“小乙,你是不是不舒服?” 小乙摇头嘻嘻笑道:“娘,我好着呢,刚在打瞌睡。”于是咬牙提起精神,认真的揪起面剂子来。 苏青道:“小乙,你歇会儿去吧,我揉完手里这团面也来揪剂子。” “青姨,我不累,我已经没瞌睡了。”又问玉兰:“娘,祖父和爹啥时能把风水先生请回来啊?那个风水先生真有那么神吗?会抓鬼吗?” 玉兰还没说话,陆婆子便抢先呸道:“他能抓屁的鬼,说不定自己都死翘翘成地府的小鬼儿了!” 陆小乙心里一喜,亲热的喊祖母,急切道:“你说他死了?” 陆婆子瘪嘴,“谁知道呢,这种看风水测命格的人大都活不长。” 玉兰心里有些不喜,建房子的大事,都想图个好彩头,风水先生还没请回来呢,陆婆子和小乙就开始讨论人家死没死,玉兰狠狠的瞪了小乙一眼,责怪她话多。 陆小乙也不想这样啊,她不是心虚么。 此时,花大嫂接话道:“请的是哪个风水先生?” 玉兰跟她详细说罢,花大嫂笑道:“这人我没听说过呢,我只听说十里店有个风水先生很厉害。” 玉兰好奇:“怎个厉害法?” 花大嫂神秘道:“这都是听我娘说的,说十里店有个风水先生路过我娘家村子,去一户人家讨水喝,那家婆子是个和善人,给他兑了一碗浓浓的红糖水,那风水先生喝完后感激她,便把婆子家的宅院瞧了瞧,对那婆子说了句:你家财旺丁不旺,当时那婆子惊的水碗都摔了。” 玉兰惊呼:“那风水先生莫不是说准了?” 花大嫂点头,“准极了!那婆子家境殷实,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娶进门的儿媳又连生四个女儿,迟迟不见男丁,这不正印证了那句‘财旺丁不旺’吗?” 玉兰等人啧啧有声,纷纷询问风水先生是否给出化解之策。 花大嫂道:“那风水先生当时就指点婆子把院门换个朝向。” 陆婆子一听是旺男丁的宅地,急切的问:“后来呢?那家儿媳真生了男娃吗?” 花大嫂抚掌喜道:“生了生了,婆子按风水先生的叮嘱换了院门朝向,第二年家中就添了男丁,喜得那婆子逢人便笑,逢人便讲,后来一打听才知是十里店的风水先生,啧啧,至此以后找他看宅基地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 陆婆子羡慕极了,惋惜道:“花家媳妇应该早说才是,我家老头子都去请那个老掉牙的周老先生去了,可惜了可惜了,早知道该去请十里店这位厉害的风水先生,给咱家相看个财旺丁旺的宅基地才对!” 陆小乙对这种神乎其神的传闻的真实性存疑,提醒道:“呐,我觉得这种事不能全信,兴许是那风水先生事先已经打听过那家的情况,故意上门求水的。” 花大嫂道:“你说故意也有可能,但改了大门朝向后,怎么她家就出男丁了呢?” 陆小乙耸耸肩,“这还不简单么?那家儿媳已经生了四个女儿了,证明她能生,生儿子是迟早的事,那风水先生不过是在赌,二选一嘛,总有一半的可能性生儿子,要是赌中了,他的名气不就打响了么?要是没赌中,对他也没什么损失,说不定那家儿媳过两年生了儿子还是会把功劳归到风水先生头上。” 玉兰赞赏的看了小乙一眼,笑着说道:“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他一个风水先生,靠的是真本事吃饭,他即便是为了出名故意为之,但往后那些实打实的事情找上门,他又该如何处置?依我看啊,那风水先生定是有些道行的,至于道行有多高就不得而知了。” 陆婆子还心心念念旺男丁的宅基地,叮嘱玉兰:“等忠儿回来你告诉他,让他换个风水先生,我瞧十里店的这位就很好。” 玉兰道:“娘,夫君和爹现在去请的这位周老先生也很厉害,咱家现在的宅基地就是他相看的,里正家的也是。” “是吗?”陆婆子疑惑道,然后半翻着眼睛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来了,拍手道:“哎哟,是那个老东西呀,算起来跟咱陆家还沾亲呢,你们知道是谁吗?” 玉兰已经听陆忠提过此人跟陆家沾亲,至于是哪门子亲,她也搞不清楚,只得等陆婆子道破。 众人都好奇的看着陆婆子,等待她揭晓谜底,陆婆子却卖起关子来,陆小乙催促:“祖母你赶紧说呀,急死人了!” 陆婆子见众人都面露急色,才缓缓说道:“好像跟大房婆子沾点亲,不过是远亲,而且听说那人小时候家穷吃不起饭,被一个风水先生收入门下,学了这份吃饭的行当。当年分家大房院子没二房的份,老太太便另建这套小院子给二房住,当时请的风水先生就是这人。” 陆小乙对他是谁不关心,她只关心此人是否有真本事,问道:“祖母,这人道行高么?会抓鬼吗?” 玉兰啐道:“你这孩子,咋一提风水先生就问能不能抓鬼,会抓鬼的是钟馗,跟风水先生不沾边。” 陆小乙有苦难言,她这不是担心自己露陷吗? 陆婆子嗤道:“我瞧着像神棍!”(未完待续。) 第200章 等到陆忠回来,驴车上除了陆寿增还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这便是陆婆子口中的神棍周老先生了。 陆寿增对此人很是恭敬,一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陆忠赶紧吩咐小乙倒茶水,陆小乙为难极了,她躲还来不及呢,干嘛要往老先生跟前凑,于是央求小丁帮她跑一趟。 玉兰也好奇这位周老先生是何许人物,喊住小丁,“你别去了,我去看看。” 陆婆子也赶紧跟上,余下花大嫂和王冬梅针对风水先生的神奇传闻又聊了起来,小乙小丁和苏青则默默的听着。 约莫两盏茶的工夫,玉兰和陆婆子又回到后院,玉兰没说话,陆婆子却抱怨不停。 “呸!老神棍,当咱家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喝咱两盏好茶还收一两银子的酬劳,他指甲也太长了吧?”下溪村人喜欢用‘指甲长’来形容某人在收取酬劳时贪心狠厉。 玉兰好言劝道:“娘,生气伤身你少生点气吧,周老先生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是看在陆家跟他沾点亲才跑一趟的,不然,他一个快要入土的白发老人给再多酬劳也不管这事,直接让他徒儿跑一趟就行。” 陆婆子瘪嘴:“嘴上说的好听,既然两家沾亲干嘛要收银钱?” 玉兰笑道:“他也说了啊,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他按地界收费,风水好的多收,风水差的少收,咱家宅基地风水不错,他收一两银子也是为了讨个好彩头。” 陆婆子嘴上不跟玉兰争辩,却满脸不高兴,站了片刻才不痛不痒的说道:“算了。我操这心干啥,反正银钱不是我赚的,也没装在我兜里,掏多掏少我也做不了主。” 陆小乙见陆婆子又有发作的迹象,赶紧插言道:“祖母,依我看啊,咱一两银子已经很少了。那些财旺丁旺的风水宝地。可不是一两银子能酬谢的。” 花大嫂笑着作证,“可不是嘛,我先前说那个十里店的风水先生。当时为了报答一碗糖水之恩提点几句,后来那家人添了男丁,特意上门酬谢人家十两银呢!” 花大嫂说的是假话,但这善意的谎言让陆婆子脸色缓和多了。 陆婆子双眼圆瞪不可置信的看着花大嫂。“酬谢十两银?那风水先生真收了?” 花大嫂胡诌:“肯定收,这就是身价。往后那些要请他的人就要参照这个数给银钱呢。” 陆婆子咂舌,继而又呸道:“什么狗屁风水先生,我看十里店这位也是个神棍。” 明明不久之前她还对十里店这位风水先生推崇有加,这会儿又嗤之以鼻了。 陆小乙对陆婆子的反复无常报以无奈的笑。总结道:“所以啊,咱家请的这位周老先生已经很厚道了,给咱家的也是亲情价。祖母,你就不要太介意了。” 陆婆子哼道:“如此说来。那姓周的还算点有良心。” 陆小乙问玉兰:“娘,那老先生咋说的?” 玉兰有些失落,淡淡道:“周老先生推算了你爹的游年变宅,又结合生辰八字看了五行的宜忌,说今年没有吉日,要等到明年端阳节过后才有吉日,最后挑了六月六这天。” “明年六月六才动工啊?”陆小乙跟玉兰一样失望,原本以为秋后就能建新院子了,谁知风水先生一句话就得后延大半年。 王冬梅劝道:“大嫂,还是听老先生的话吧,他是干这行的,挑出来的日子一准儿错不了。” 花大嫂也说:“后推半年是小事,家宅安宁才是大事,动土可是要惊鬼神的,没有风水先生帮着择宅基、没有石匠大师傅帮着念咒下基石,不仅容易出事,新房住着也不会安宁!” 玉兰想起一事脸色都变了,神秘道:“我想起一件事来,当年我娘家有户人家建新房,那家主人舍不得掏钱请风水先生,便自己随便挑了日子动工,谁想地基刚挖好夯实,当晚就死了一只狗在里面,后来又飞来一只斑鸠,好巧不巧飞到他家宅基地上空就突然摔下来死掉了,那家人觉得不吉利,犹豫着找风水先生来看看,正在犹豫呢,帮工又从地基里挖出一条死蛇,咱们那有说法呢,说地基下的蛇是祖先的化身,是家宅的守护神,万万伤不得,那家人当时就吓傻了,赶紧掏钱请了风水先生来看,烧纸烧香做法才化解去。” 花大嫂等人一脸虔诚而信服的听着,陆小乙只当故事来听。 陆婆子急道:“化解后还出那些怪事吗?” “你们说奇怪不,那风水先生做法后,怪事再也没出现过了,新房建好后也没出啥怪事。” 陆婆子拍腿嚷道:“一两银子就能把那些神神鬼鬼打发掉,真是太值当了!” 陆小乙道:“娘,万一是那风水先生故意使坏呢,趁晚上没人往宅基地里扔死猫死狗死蛇死斑鸠吓唬人!” 玉兰对她童年的见闻深信不疑,对陆小乙的质疑不满道:“你懂什么,这都是我小时候亲历的事,不信问你小舅去,他当时跟几个小少年把死蛇拎出去玩了好久呢!” 陆小乙驳道:“当时跟小舅一起玩蛇的少年郎不是都好好的吗?说明那蛇就不是什么化身和守护神!” 玉兰横她一眼,“少说话,听着就行。” 陆小乙垂头,默然。 王冬梅也提供一个她们上溪村关于宅基地的怪事,说是有家人不信邪,自作主张随意建房,动土不慎犯了五黄煞,后来家中连死三人一猪一鸡,人命不够家畜顶上,必须凑够五条命。 上溪村跟下溪村近,这事当时也传的沸沸扬扬,王冬梅一提出来,马上得到陆婆子、玉兰和花大嫂的附和,几人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陆小乙不知这事。估计是几年前的旧事了,听几个妇人越说越邪乎,越说越离谱,感觉这哪里是正经的烤饼制作现场嘛!纯粹是传播封建迷信的窝点! 小丁听着听着就靠到陆小乙身边,小声道:“大姐,我有些害怕,没想到建个新房还这么多讲究。” 陆小乙道:“没事。你当故事听听就行。咱家建新房有祖父和爹做主,他们按照习俗办就行了。” 小丁点头。 几个妇人谈论完宅基地终于把话题回归道正题上。 玉兰道:“所以说呢,听风水先生的准没错。他说明年六月六是好日子,咱就等着呗,反正买砖买瓦请工匠也需要时日,不急这一时三刻。” 正说着话。陆忠领着周老先生过后院来,陆小乙赶紧躲到灶房里。直到周老先生把四周看遍才离去。隔了一会儿,陆忠和陆寿增的声音从院墙外传来,听动静是往宅院后面去。 花大嫂道:“看山看水看气看人,老先生先前已经把陆忠兄弟的生辰八字看过。这会儿在看你家院子四周的风水呢!” 陆家二房院子虽然不大,但房前屋后的空地不少,包括院前那棵香樟树都是陆家二房的。屋后还有一小片林子,被陆寿增圈起来当了养鸡场。如今陆忠要建两进的院子,陆寿增便打算把小树林分一半给他,余下的一半是陆勇的。 玉兰想了想自家房前屋后的距离,有些忧心面积不够,跟花大嫂等人交代几句,便匆匆出了后院。 等到她回来,竟是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陆婆子道:“咋了?” “娘,夫君和爹商量过,原本不打算拆东边三间旧房,而是在旁边建一套新的,可周老先生拿罗盘测了测,说咱家要想把宅基地方位摆到最好的位置,必须要往东头偏一偏,如此一来,就要占到别人家的菜地了。” 陆婆子眯眼盘算一番,“怎么可能?咱家院子跟四邻隔得远,房前屋后的空地加起来也不小了,怎会占到东头那几块菜地?” 玉兰解释道:“老先生说一进的院子绰绰有余,两进的院子就明显不够,要么拆旧房要么跟别人换菜地。” “啥?要修两进的院子?那得花费多少银子啊?小庚小瑞的媳妇钱你不管了?”陆婆子气鼓鼓的嚷道。 玉兰也不跟陆婆子争银钱的事,而是巧妙的说:“娘,两个儿子两进院子多好啊,将来小庚小瑞娶媳妇给你生一群胖胖的重孙,你和爹也搬过来住着,一家人住大房子里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陆婆子气鼓鼓的脸立即笑开了花,“好!两进院子好!我做主了就修两进的!” 陆婆子欢心了,玉兰心里的愁绪一直不得解。 花大嫂道:“你看是谁家的菜地,你拿自家的跟她换一换呗,都一个村的,修房立屋换地皮的事又不是没有过,大家好说好商量,和和气气就把事情办了。” 玉兰苦笑道:“张高明家的。” 陆小乙心里叫苦,怎么是那个色痞子家的菜地,换着别人家还好说,换着这样的人家,就难说了,陆小乙估摸着换菜地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张高明还会坐地要价把那块菜地卖给她家。 即便不是张高明家,换着其他人家,换菜地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毕竟乡里人把土地看的跟生命一样重要,一条埂一条沟一块地一块坡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私产。有些人挖地的时候喜欢从相邻的地里刨些土壤到自己地里;有些人善于罔顾界石一点一点往相邻地里入侵;有些人干活粗糙,总是把自家地里的野草拔出来丢到相邻的地里,或是自家地里的杂草锄不干净,草种子成熟后被风刮到相邻的地里,还有些人春耕时节抢耕牛,栽秧时节抢水、秋收时节抢晒场、冬日闲暇又房前屋后的转悠,柴捆儿少了要骂,地界被占了要骂。 总之,乡里人吵嘴闹架最多的缘由还是关于土地,所以一提到换地,不得不谨慎为之。(未完待续。) 第201章 陆婆子一听是张高明家的菜地,瘪嘴道:“不用想了,我跟那泼妇吵过架,那恶心坯子是不会同意换地的。” 玉兰不想拆旧房,对换地还是抱有一丝希望,道:“明天让夫君去找张高明谈谈呗!咱家拿一块向阳的菜地跟他换,他若同意换最好不过,若是不同意或是让咱拿钱买,我宁愿拆旧房也不买他那快荫蔽的菜地。” 陆婆子横她一眼,“那样的无赖人早没脸没皮了,还找他商量干啥?” “娘,成与不成咱总得试试呗。” 陆婆子语气不爽:“试也是白试,索性拆旧房省事,你也别愁没地方住,当初大房一家回来是怎么挤下的?我现在就给你安排好,西屋把头那间放篮篮筐筐的屋子收拾出来让你和忠儿住,小乙小丁跟苏姑娘住一屋,小庚小瑞跟我住一起,你一家子不就住下了吗?这么容易的事,还在那思来想去,平时看着挺聪明,这会儿咋糊涂成这样!” 花大嫂见陆家婆媳又呛起来,赶紧岔开话题问陆婆子:“陆二婶,话赶话说到这里,我正想找你打听个事呢,张家那个无赖这阵儿咋不上门找杨家老大要药钱了?前阵儿不是闹的挺凶的吗?” 陆婆子是个很容易被话题拐带的人,一听花大嫂向她打探消息,顿时来了精神,激动道:“哎哟,你可算问对人了,当时我就在场看热闹呢,那张家两口子真是没皮没脸哟,男的坐地上装伤残,女的坐地上哭嚎,为了几个银钱他两人真是够拼的!” “最后赔银钱了没?” 陆婆子道:“杨家老大下手有分寸。打没打残他心里清楚,肯定不会赔银钱。” 花大嫂嗤道:“那就是赖上了。” 陆婆子点头,“陈四家的小寡妇改嫁给杨家老大后,两人一直住在陈家院子,张家两口子接二连三上门闹腾,把杨老大闹腾烦了,当场扔出一堆刀具来。” 见花大嫂玉兰等人都吓得惊呼。陆婆子愈发得意。捡起一根木棍儿当利刃,指着莫须有的张高明,学杨家老大的动作。学杨家老大狠声戾气的口吻,骂道:“看在都是同村乡邻的份上,老子对你已经手下留情了,你他妈的给脸不要脸。三番五次上门闹事,陈四家的以前跟你怎样我不管。如今她已经改嫁给我,就是我的人了,你他妈的还想来找事,不就是想要我陪几个银子吗?行。我今天陪你十两,不过拿钱之前,先把你两个蛋蛋留下……” 陆婆子说得激动。完全忘了自家孙女在场,也忘了老姑娘苏青也在场。玉兰脸色都变了,赶紧打断道:“娘,我好像听见小瑞在哭闹,你赶紧去看看。” 陆婆子跳将起来,一边往前院跑一边嚷嚷:“哎哟,我的乖孙孙这么快就醒了,该抽尿了!” 陆婆子一走,玉兰苦笑着跟花大嫂交换眼色,花大嫂立即笑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样的人迟早有报应,咱以后少跟他家打交道,换菜地的事你也别去找他商量了,省的跟无赖痞子纠缠。” 玉兰接话:“花大嫂说的是。” 陆小乙刚才听陆婆子说了劲爆内容,一直在装不懂,这会儿气定神闲的搭腔道:“娘,那样没脸没皮的人家,今天或许同意换地,等咱家把院子建起来他说不定又反悔了,三天两头上门来闹,非要咱把菜地还给他,到时候咋办?总不能拆新房吧!” 玉兰气道:“我新修的房子,他敢来拆一块砖试试?” 苏青很少说话,这时也出言劝慰:“玉兰姐你别生气,这只是小乙说的一种可能,并不是真正要发生的,而且两家人更换菜地又不是一句话的事,总会找里正和村里一些德高之人来做个证明再签个契什么的吧,他就是想反悔也得掂量掂量。” 玉兰被苏青一点拨,恍然道:“对啊,我咋没想到这些,还是你想的周到。” 苏青淡笑,“圈在院里的人哪有站在院外的人看得清楚,玉兰姐不过是建房之心急迫,暂时被院墙挡住了视线。” 陆小乙看了苏青一眼,目光夹杂着敬佩之情,苏青捕捉到她的目光,淡淡的回之一笑,便不再言语了。 陆婆子迟迟没来后院,想必是小瑞真醒了,还有小凤也要她照看,一时半会不会过来了。 玉兰跟花大嫂和王冬梅又聊着一些轻快的话题,只要陆婆子不在场,便不用担心她咋咋呼呼来一句吓人的,她们三人也不用绷着神经随时做好圆场的准备。 陆忠还在犹豫拆旧房或是换菜地,周老先生道:“这是大事急不得急不得,你且慢慢商量,我等明年六月六再来,到时看好地基方位一并帮你把下基石的日子定好!” 陆忠自是感激,恭敬的把周老先生送回家,返回时已是黄昏时分,晚上跟玉兰商量一番,最后决定拆旧房,至于张家那样的无赖人家还是少去招惹。 还有大半年的筹备期,玉兰负责烤饼这摊事,建房的前期筹备事宜全由陆忠一人张罗,买多少砖瓦木石,请哪些工匠劳力,他都要找陆寿增商量,等到一切筹备妥当,已是第二年五月中旬。 五月骄阳正盛,绿树上夏蝉嘶鸣,陆小乙躺在炕上如霜打的茄子蔫兮兮的,因为初潮来袭身子不舒服,玉兰笑眯眯的熬了红糖姜水让她喝下,又在她腰腹上盖一张薄被保暖。 小丁进来陪她说话,手里也不空闲,翻出绣一个鞋面绣着,隔一会儿己萝也来了,还是那张爱笑的苹果脸,身量却高了许多,进门就蹦跳到炕跟前,“堂姐你病了么?” 陆小乙一本正经道:“嗯,得了一种懒病,只能躺炕上休息。” 己萝也一本正经的说:“有病就得赶紧治,吃药了吗?” “你有治懒病的药么?” 己萝想了想,“棍棒能治懒病!” 陆小乙嘴角抽搐,拱手投降,佩服道:“神医!” 己萝嘻嘻笑,然后告诉小乙小丁一个好消息,甲薇定亲了,婚期就定在腊月里。 小丁道:“春云表姐也是腊月里成亲呢,跟甲薇堂姐赶一起了。” 陆小乙关心的是陆老太给甲薇找了什么样的人家,问己萝道:“定的谁家?” 己萝道:“算起来也是咱家亲戚了,那家妇人把曾祖母叫姨祖母,听说她祖母和曾祖母是表姐妹。” 好复杂的呢,己萝说的费劲,陆小乙听得也吃力,隔了四代的表姐妹,这关系就扯远了,陆小乙好奇道:“这么远的亲戚,早淡了吧,曾祖母咋扯上的?” 己萝耸耸肩,“媒婆扯的呗,一番攀扯打听下来竟是淡了来往的远亲,曾祖母就多了份心思,托人打探一番便定下这家了。” 小丁问:“这家远房亲戚离咱们村子远么?” “远,不过离城里近,走上五里地就到城门口了。”己萝道。 陆小乙知道甲薇一心想嫁进城里,如今陆老太给她找一户城郊的人家,也不知是何用意,便问己萝:“小己,把堂姐嫁到城郊曾祖母没说啥?” 己萝挠挠头,眯眼回忆一番,“说了,曾祖母说她只能送到这儿了,还说城郊好,一步之遥更能催人奋进。” 一步之遥,就好像驴前面挂个胡萝卜,既是一种责罚又是一种鞭策。 陆小乙若有所思的点头,又问:“那家是什么情况?” 己萝道:“曾祖母说这家跟咱家门当户对,家境还算殷实,家中三个儿子,老大老二已成亲,跟大姐定亲的是小儿子。曾祖母还说了,这家妇人和两个儿媳都是能干人,大姐不需要太能干,让我大姐不要争不要抢踏踏实实跟在婆母和妯娌身后就行。” 陆小乙懂了陆老太的意思,不得不说陆老太对甲薇也算费了心了,这门亲看着一般,实则是最适合甲薇的。城郊的农户比偏远乡村的农户更有优势,平日里找零活、卖菜蛋、做小买卖都方便快捷,攒钱也容易些,只要甲薇肯努力,嫁人前没有实现的梦想,嫁人后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而且,陆老太给她挑这家也挺好,若是把她嫁到儿子少的人家,家务活全压在她一个人肩上,就甲薇这样只有一年多急训的人肯定吃不消。所以陆老太给她挑了儿子多的人家,上有能干的婆母,身边有两个能干的嫂子,甲薇这样一个不是很能干的人放在中间,就跟合力抬石头一样,一人出小力,其余人出大力,只要石头抬起来了,多数人不会去较真谁出力多谁出力少的。 当然,时间久了婆母和妯娌没意见是不可能的。陆老太已经为她争取了时间,往后就看甲薇的表现了。 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陆小乙想到甲薇嫁的是那妇人的小儿子,问己萝:“小己,那家妇人是不是偏爱小儿子?” 己萝点头,“曾祖母说了,从她谈话和表情就能看出她偏爱小儿子,加上跟咱家这层亲戚关系,大姐嫁过去不会吃太多苦的,而且他家小儿子还读过几年书,跟大姐能说到一起去。”(未完待续。) 第202章 小丁道:“小己,你见过那人吗?” 己萝捂嘴笑,忙不迭点头,“那位表姨借着走亲戚的由头把她儿子带来了,当时她们就在厅堂里说话,我透过门缝往里瞧,记住相貌了就赶紧去跟大姐形容。” 小丁好奇:“长啥样呀?” 己萝想了想,“跟狗蛋儿挺像。” 陆小乙脑海中立即浮现出狗蛋儿吊鼻涕的模样,那两条浓浓的大鼻涕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好在他读了一年书已经变得爱干净讲清洁了,如今的狗蛋儿模样周正,也算俊朗的小少年一枚了。 陆小乙道:“堂姐她同意吗?” “大姐说同不同意又能怎样,她命由人不由她。”己萝无奈道,“大姐这一年来挺辛苦的,变化也挺大,比以前吃得多了,脸上的皮肤变黑了,手上也长茧子了,脸颊开始有红晕了,人也胖了些。” 小丁也说:“堂姐看起来比以前有精神气了,人也壮了些。” 己萝有些难过,“我也说大姐有精神气了,可她却不乐意,在家人面前也不爱说话,我逗她,她也不搭理我。” 陆小乙知道甲薇那颗大小姐的心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皮肤粗黑和体型变壮,可体力劳动多了,身体得到锻炼这些变化是不可避免的呢,也不知道她何时能把心态调整过来,别再做那些虚无缥缈的梦了,见己萝脸色忧愁,劝慰道:“小己,堂姐有自己的想法,她接受不了只是暂时的,如今曾祖母给她找的这户人家挺好的。而且还是亲戚,堂姐以后的日子会好过的。” 己萝忧桑道:“曾祖母跟那位表姨说了,以前在城里住大姐一直娇养着,如今刚学着干农活,还有很多不足之处,曾祖母让表姨看在亲戚的面上对大姐费心教养,往后该管的管、该说的说……大姐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小乙笑道:“放心啦。曾祖母已经把话说到明处了。那位表姨要是聪明的,一定会说:将来甲薇嫁过来,我一定把她当亲生姑娘看待。” 己萝瞪大眼。惊讶道:“堂姐,你怎么知道?” 陆小乙嘿嘿笑,“我猜的呀!”又对己萝道:“还有半年堂姐就要出嫁了,你平时多陪陪她。往后你们见面的日子就少了。” 己萝点头,起身道:“嗯。我这就回去了,她即使不理我,我要赖着她说话。” 己萝走后,小乙小丁又说了会儿话。直到玉兰端了一碗糖水荷包蛋进来,陆小乙感觉自己好似坐月子似得,红糖水和荷包蛋不离。好在小腹的隐痛感已经淡去,只是觉得没有精神。 后面几天都正常无感。到第十天头上已然干净。 玉兰已经给她准备了一大桶温水,陆小乙舒舒服服的搓洗一番,才神清气爽的换上夏日衣裙,如重生一般,开始了大姑娘的人生之旅。 接下来就是搬家,都说穷家值万贯,看着不大的三间屋子,零零碎碎竟搬了好几天,后院的灶房杂物房圈舍及两个馕坑都在新宅基地范围内,届时会一并拆去,建新房这段时间,陆家的烤饼生意只得暂停。 玉兰问陆小乙:“粮子家还有那种白土吗?要是没了,还得麻烦祁山他们帮忙。” 陆小乙想了想,“还有吧,砌一个还行,砌两个等大的不够用!” 玉兰道:“不用砌等大的,适当小一些,地面以下那部分不要了。” “为啥?” “咱家烤饼坑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贴饼子时弯腰费劲不说,下面一截坑壁根本用不上。”玉兰横她一眼,“你是年轻姑娘腰身软,我和你花婶年纪大了腰受不了,我寻思着把火坑改一改,不要地下那部分了,把地上的台子砌高点,如此一来不用太弯腰,省时又省劲儿!” 陆小乙挠头,觉得玉兰说的有道理,“娘,当初粮哥得到这个法子也是他爹跑镖道听途说来的,没见过实物只能凭感觉来,你要觉得哪里不合适,就适当改改吧,总之怎么顺手怎么来!” 玉兰道:“嗯,等新房建好后再说吧!” 搬完家已是六月初,当初周老先生定下的开工吉日是六月六,谁料六月三日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六月四日,淅沥小雨。 六月五日,小雨淅沥。 陆忠急了,约好的工匠明天就要来了,村里的帮工也请好了,谁料这雨下起来就不停歇。 玉兰抱怨道:“这风水先生老眼昏花了么?瞧他看得好日子,拖了半年不说,还是个下雨天,让咱如何开工?” 陆忠心里也憋气,皱着眉头不说话。 陆小乙劝玉兰:“娘,风水先生又不是龙王,他咋知道哪天下雨哪天不下雨?” 陆忠起身道:“周老先生说六月六是好日子咱就得信他!不管明天下雨与否,我都早点去把他接来,冒雨咱也要开工。”说完,陆忠去正房找陆寿增商量去了。 当天傍晚,小雨竟停了,晚饭后又刮起了大风,陆小乙躺在炕上听天地间风声呜呜,偶尔传来啪啪树枝折断的声音,还有小石子小树枝被风刮起来击打房瓦上的声音。 风很大,换着往常陆小乙会觉得恐惧,可今晚她却觉得欣喜,因为大风能把雨云吹散,能把这几天的潮气吹干。 一旁的苏青喃喃道:“明儿肯定是个好天气。” 如今小乙小丁已经搬来跟苏青住一起,陆小乙听苏青也如此肯定,激动的坐起来:“青姨,你也觉得明天是好天气?” “嗯,大风把云吹跑,天就晴了。” 陆小乙又躺下,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那个风水先生还是有些道行的。”如此想着。不知不觉间沉入梦里,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拿桃木剑追赶她,她躲躲藏藏一夜,直到鸡叫时分,她才从梦中醒来,摸摸头发,已然被汗水打湿。陆小乙低声喃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些东西终究是解不开的症结。” 此时,再无呜咽的风声,而是一派夏日的晨景。鸟已醒来,展翅鸣叫;鸡已醒来,引颈高唱;人已醒来,对镜梳妆。穿戴好出门来,见东边天空云蒸霞蔚。一轮红日在云层中潜行,偶尔路过云缝投射出万丈金光。 果真是个好天气! 陆小乙伸开手臂做了个大大的舒展,小庚已经从正屋出来,如今的他拔了身高。脸颊上的小肉团也小了许多,手里拿着一本书,准备站到院子里朗读。 陆寿增和陆婆子随后正房出来。第一反应都是感叹天气好。 陆婆子道:“昨天我还骂那个老神棍呢,今天看来不用骂了!” 陆寿增横她一眼。丢下一句:“管好自己的嘴!”便找扫帚打扫院子去了。 陆忠喂了驴便匆匆去接风水先生,今天开工少不了他,玉兰和王冬梅去后院做早饭,如今一家人挤到一起,饭菜都在一起吃。 陆忠回来的时候,载回白发苍苍的风水先生,玉兰给这位周老先生煮了一碗软软的蛋花面,放了猪油又撒了香葱末和细盐。 周老先生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如今吃着一碗细细软软的汤面条,有蛋花猪油和香葱,甚合他心意,不仅把面吃光了,还把面汤喝个干净。 陆家人因六月六的突然好天气,对周老先生恭敬有加,确切的说应该是信服和敬畏。连陆小乙都刻意的避着他,却又好奇他,躲在暗处默默的观察此人。 只见这位周老先生瘦小且佝偻的身子骨上套一件灰色直袍,拄一根桃木拐棍,头挽一个松松垮垮的小发髻,斜插一支油亮的桃木簪子,耳后和颈部垂下散落的白发,跟灰白的胡须杂糅在一起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布满皱纹的额头和眼角掩不住眼底清明的目光,看起来精神气很足。 兴许是感应到陆小乙打量的目光,周老先生朝陆小乙藏身之地看来,陆小乙吓得赶紧躲到更深处。 周老先生捋须笑了笑,对陆忠道:“巳时一刻便是吉时,工匠和帮工都来齐了吧!” 陆忠恭敬道:“来齐了,正在东屋那边的厅堂喝茶歇息,等你安排呢!” 周老先生起身,让陆忠扶着他出去,陆家人紧跟在后,陆小乙走在最后面。村里好些看热闹的人也来了,纷纷拥到院子里看开工仪式。东屋喝茶的众人也出来了,好些工匠跟周老先生熟识,纷纷拱手致礼。 周老先生挥挥手,众人都安静下来,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方小小的罗盘,缓缓的转动着,又四下看了看方位布局,慢悠悠走到东边院墙外一处位置,使劲把手中的拐杖往中间一拄,拐杖直端端的插在泥里,只听周老先生又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拿出一张符纸,拿出来举到空中晃悠两下,符纸迅速燃烧起来,瞬间化成一些灰白的浮灰,只听周老先生用低沉沙哑的嗓音念唱着什么。 陆小乙因离得远,只隐约听见一些诸如:左青龙、右白虎…山管人丁水管财…左有青龙把财献…右有白虎把身翻…新房落穴在此地…福地终有福人占…有子必须把书念…长大必定做高官... 周老先生越念越含糊,声音也越来也小,等到他念叨完毕,把手里的桃木杖拔出来,转身对石匠大师傅说了宅基地的确切方位,并定下基石的具体时辰,还有下基石时需要准备的香、蜡、纸、朱砂、雄黄、贡品等一些祭祀材料。 石匠大师傅也是经验丰富之人,听宋老先生一说,心里顿时清楚明了,吉时一道便大喝一声:“开工!”其它石匠也大喝着回应,围观的人气氛都被带动起来,村里那些来帮工的男人们更是摩拳擦掌,纷纷操家伙开始拆旧房。 陆小乙看着住了几年的三间旧房被拆去,心里涌起一股不舍的酸楚,再看陆家其他人的表情,也是百般复杂。(未完待续。) 第203章 开工仪式后,周老先生捋着胡须对陆忠道:“下基石的吉日定在六月九日巳时一刻,需要准备的东西我已跟石匠大师傅交代完毕,你听他安排即可!” 陆忠拱手鞠躬致谢,周老先生笑道:“忙去吧!” 陆忠对陆寿增道:“爹,我忙去了,老先生就交给你了。” 陆寿增点头,挥手让陆忠去。 周老先生道:“这边没我啥事了,你扶我去陆家大房走走,好些年没见陆老太了,还有我那个远房外甥女也多年不见,趁我还有口气去看看吧,哎,看一次少一次啰!” 陆寿增上前扶住周老先生的手,周老先生走两步,又回头指着陆小乙道:“我瞧这姑娘有点意思,也跟我走一趟吧!” 陆小乙心里一惊,暗道坏了,莫不是这人看出些什么来?她心虚极了,便假装没听见扭头往屋里去。 陆寿增喊住她,催促她过来,陆小乙看向玉兰,求道:“娘,我不想去。” 玉兰对风水先生早已信服,笑道:“周老先生开口了,你就跟着走一趟吧!” 陆小乙苦着脸慢吞吞的走过去,站在周老先生一侧,不说话也不看他。 周老先生慢悠悠的走着,围观的村里也一同跟随着,刚才他那招符纸自燃之术,完全震慑住了围观的村民,有几个心急的人,走上前对周老先生拱手致礼,请他帮着看看自家的风水。 周老先生笑而不语,一路走一路四顾,路过张家时,停下来瞅了一番。摇头喃喃道:“背垭向垭…” 随同的村民不知何解,周老先生也不解释,他们问不出来便纷纷猜测,一路跟到陆家大房外才散去。 大房因办了私馆,白日里院门不栓,陆小乙一边推门一边思索周老先生刚才那句话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老先生。你刚那句话是何解呀?” 周老先生则反问她:“小姑娘对我的警惕戒备之心是何解呀?” 陆小乙楞住了。细细揣摩老先生的话,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这位老先生根本没看出她灵魂的异常。反而因为她表现出的警惕戒备而起疑,故而喊她随同,想问她个明白。 陆小乙恭敬道:“老先生白发白须白眉很像老神仙呢,我胆子小故而躲起来偷偷看你。请老先生原谅我的不敬。” 陆寿增也笑着解围,“我孙女一贯胆小。老先生勿怪。” 周老先生瞟一眼陆小乙眼下的青圈,掏出一串油亮的木珠,“胆小之人多易惊魂,这串桃木珠子我多年盘养。送你定定心神。” 陆小乙感激的接过来,对周老先生鞠躬致谢。 周老先生捋须呵呵笑,站在大房院中四下观望一番。随后上下拄动拐杖,青石板上立即发出闷闷的声响。周老先生高声嚷道:“陆家老姐姐,我周铁锤来看你了!还活着吗?” 周铁锤?陆小乙汗颜,没想到仙气飘飘的老先生还有如此接地气的名字。 陆老太没出来,陆福增却从一旁书屋出来,辨识一番终于认出来人,恭敬的上前给周老先生敬礼,“周叔,多年不见,一切安好!” “好,好!我命硬着呢!”周老先生把陆福增上下打量一番,叹道:“多年不见,你这后生也老成这样了,当年那股灵气也没了!” 陆福增拱手惭愧道:“多年苦读圣贤书,纵使有再多灵气也不够消磨,可叹至今一无所成,无颜见亲友故旧啊!” 周老先生捋须,“该放下时就放下,心宽才能眼宽,太执着不是好事!” 陆福增虚心受教,再次拱手致谢。 周老先生指着书屋门口和窗口探出头的诸位少年郎,笑道:“灵气在他们身上,寄希望于他们吧!” 陆福增回头,偷看的少年郎迅速消失在门窗口,规规矩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很快朗朗的读书声传入耳中。 周老先生大笑道:“玉不琢不成器,山村愚子也能琢成美玉啊!”转而想到什么,对陆福增道:“你两个孙子也在里面吧,喊出来让我瞧瞧。” 陆福增点头,陆小乙积极主动道:“伯祖父,我帮你去喊。”不待他回话,陆小乙便小跑到书屋门口,朝里面高喊丙榆和戊枫,朗朗读书声很快安静下来,丙榆兄弟走出来,站到陆小乙跟前,丙榆竟比陆小乙高出一头,连小她两岁的戊枫也跟她一样高了。 一个个的跟拔节的笋子一样,长得也太快了吧,陆小乙朝外努努嘴:“周老先生要见你们呢,快去吧!” 小庚站起来,“大姐,老先生不见我吗?” 陆小乙瞪他一眼,“读你的书吧,没点你名。” 小庚哦了一声,失望的坐下来。陆小乙笑了笑,眼神扫视一圈书屋里众位学子,开馆一年多,如今的学子只有开馆时的一半了。留下来的学子要么是家境凑合,要么是聪慧刻苦,让家人对他的科举之路抱有期望。离开的学子要么是受自家条件的限制,要么是无心读书,在识些字后理智的选择了退学,转而去城里帮工或是当学徒,尽早为家里出工出力。 陆小乙眼神扫过刘宝和申强时,刘宝对她爽朗一笑,小美男笑起来跟他哥越来越像了,申强却躲开她的视线别别扭扭的。 陆小乙无心去猜傲娇少年的心思,转身回到周老先生身侧,只听他笑眯眯的问了丙榆戊枫几句话,便让他二人离开,又对陆福增摆手,“忙你的去吧,我找你娘说说话。” 此时,己萝从正房出来,恭恭敬敬的朝周老先生行礼道:“周太公,曾祖母一听到你的声音就高兴的催促我来接,请随我来。” 周老先生打量己萝一番,笑道:“不错不错,小姑娘挺有灵气。” 陆小乙暗笑,这个周老先生职业病作祟,看人总喜欢看灵气,这种虚无缥缈的气质,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己萝趁着转身之极,朝周老先生身旁的陆小乙眨眨眼,然后规矩的在前面引路,陆寿增扶着周老先生慢悠悠的跟着,陆小乙还在纠结刚开老先生没有解开的谜语。 几人到了正房厅堂,陆老太已经拄着拐杖激动的往门口走,周老先生也丢开搀扶他的陆寿增,拄着拐杖走上前,两位老者相见,竟是无语凝噎。 兴许这是他们这对老相识此身最后一次相见吧,来生能不能相见,就难说了,即使相见也不识吧。 氛围有些伤感,陆小乙默默的跟随着,直到两位老者入座,她才上前跟陆老太请安。 陆老太笑道:“好!好!小乙也长成大姑娘了,好一阵儿不见身量又窜高了。” 己萝凑过来撒娇:“曾祖母,我的身量窜高了吗?” 陆老太拍拍她的头,宠爱道:“你一顿饭够我吃一天了,不长心眼总得长长个子吧!” 己萝靠着陆老太的胳膊一阵撒娇卖乖,陆老太又笑呵呵的哄她几句。 一旁的周老先生哈哈大笑,“老姐姐,含饴弄孙,老来享福啊!” 陆老太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享福样,在熟识的周老先生跟前,却露出了苦笑,“享福谈不上,眼看要入土的人了,还劳心劳力的打理这个家,哎,撒不开手啊!闭不上眼啊!” 这时,陆大婆子上来斟茶。 陆大婆子和周老先生是远亲,按理说应该跟热络点,谁想斟完茶,她淡淡的寒暄几句便退出了厅堂。 周老先生叹气:“当年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如今成了老气横秋的婆子了。” 陆老太瞅了陆大婆子的背影,语气平淡道:“嘴尖皮厚腹中空,皮囊好有什么用?” 周老先生咂摸一番,“老姐姐啊,问句不该问的话,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陆老太垂头喃喃道:“不是现在,是三十多年前就后悔了。” 陆小乙听她二人的对话信息量很大啊,直觉其中必有故事,谁知陆老太却对己萝道:“小己,你不是常念叨小乙吗?如今她过来了,你带她说说知心话去。” 己萝乖巧的嗯了一声,朝小乙看过来,小乙也很知趣的跟己萝出了厅堂。 陆小乙直觉陆老太和周老先生要讲过去的事,虽然跟她无关,但跟陆家人有关,她的八卦之火又熊熊燃烧起来,有心想弄个明白,却被陆老太打发出来,正遗憾呢,见己萝朝她招手,陆小乙心领神会紧跟而上,两人弓着背蹑手蹑脚的绕道厅堂后的小窗下。 当初陆老太把陆忠喊来说话时,陆小乙也躲在这里偷听过,如今故景重现,不禁哑然失笑。 己萝急急的朝她嘘声,陆小乙了然,捂着嘴靠近己萝,一起贼兮兮的偷听起来。 只听陆老太长长的一声叹息,“悔不当初啊,放着聪明贤惠能持家的姑娘不挑,非要挑这么一个面子货,勤俭持家她不行,相夫教子她也不行,大聪明没有,小聪明不断,悔啊!” 周老先生道:“都是我的远房外甥女,大外甥女黑胖面相差,却是聪慧之人,小外甥女白净容颜美,却是愚钝之人,当初我瞧福增是个有灵气的孩子,想把聪慧的大外甥女嫁他,是你们母子以貌取人不听人劝,如今后悔也怪不了别人!”(未完待续。) 第204章 陆小乙想起陆老太曾经训斥陆大婆子,说她若有她姐一半聪明,咱大房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当初陆小乙弄不清怎么回事,如今周老先生的话给她解了惑,原来周老先生不仅是专业的风水大师还兼职当媒人,瞧少年时的陆福增有灵气,想把远房聪慧的大外甥女介绍给他,谁知陆家母子没有相中黑胖的姐姐,反而相中貌美的妹妹。 陆小乙觉得不能简单的看问题,陆老太也不是傻子,为何当初偏偏相中妹妹呢,想来多半原因在陆福增身上吧,想他年纪轻轻就过了童生试,在乡村里也算佼佼人才,意气风发的少年童生爱慕窈窕小妹最正常不过,或许是陆福增的一意孤行,或许是陆老太宠爱长子,更或许是美貌的妹妹使了些小手腕,不论当初是怎样一种原因,最后的结果便是陆福增娶了窈窕小妹,然后几十年日子过去,陆福增从少年童生变成了老童生,窈窕小妹也变成老气横秋的婆子。 陆小乙轻轻的叹气,岁月这把杀猪刀果然够凶残! 屋内,周老先生跟陆老太追忆完过往,便把遗憾的往事一笔揭过,开始谈论眼下。 一谈到眼下,便是他那套玄之又玄的风水玄学,只听他说完陆忠新宅的风水后,又开始对陆家大房的风水出谋划策,“老姐姐,你家院子三十年前瞧着风水不错,谁想今日一见风水竟差了许多。” 陆老太是何表情陆小乙看不着,但听她语气却是急切又信服,“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当年福增和思儿都是在此院中苦读。年纪轻轻便过了童生试,后来搬到城里,这套院子无人打理衰败下来,福增和思儿便止步不前,迟迟考不中秀才,当真是风水之故?” 陆小乙对此不发表意见,风水之说玄之又玄。古往今来解释不清。只需安心听他们如何说道吧。 周老先生惋惜,“衰败十来年,好风水都败了。” 陆老太急道:“周老弟。可有化解之法?” 等待片刻,周老先生才喃喃道:“化解之法有三,你家已做其一,后续其二也不难。” 陆老太一头雾水。更急切了,催促周老先生快说。 周老先生一贯慢慢悠悠。缓缓说道:“聚四方学子增加灵运,如今福增开私馆授课,便是化解法之其一,化解法之其二。便是把你院中那棵大梨树砍掉,这些年梨树越长越大,树冠大而密。遮光多阴湿、挡风阻浊气;树根深而盘结,生长毁地基。枯死损宅气,在房前屋后适当栽几丛细竹可以旺文昌,于你家最适合不过!” 陆老太大喜,赞成道:“那梨树还是进城前栽种的,一晃十来年了,无人照管竟长得茂盛如斯,想必也是吸纳我大房风水之故,多谢周老弟提点,随后我便找人砍伐去。” 陆小乙听到陆老太同意把院里那颗高大的梨树砍了,于心不忍,总觉得长了十来年这样砍掉好可惜,一旁的己萝更是不乐意,撅着嘴跟陆小乙小声道:“今年结了好多梨呢,好可惜啊!” 在陆老太眼里没有可惜一说,只要是阻碍大房风水的事物,她都会毫不留情的除去。 “周老弟,前两点都好办,不知最后一点是何法?” 周老先生咳嗽几声,才缓缓说道:“这点也不难,就看你是否有这个心。” 陆老太道:“只要是为后辈儿孙好,再难我也会欣然接受。” 周老先生哈哈笑,“不难不难,不过是因果轮回罢了,还记得我刚才跟你提及的那个大外甥女吗?她家孙女我瞧着不错,是个福气人,你家重孙我刚瞅了瞅面相,两人是互旺之相啊!” 陆小乙偷笑,这个周老先生果然是兼职媒人,来他家择地基的同时,还不忘给他远房亲戚说媒。 陆老太沉默了许久,才喃喃道:“当年没有挑她当儿媳,我已是后悔莫及,后来又发生一事更让我羞于见她,周老弟大概也听说过了吧!” 周老先生道:“有些耳闻,所幸她两个儿子无碍,不然,你家这孽就做大了。” 陆老太笑的有些悲伤,陆小乙听到陆寿增劝慰的声音,陆老太没有避讳陆寿增说这些事,想必是老一辈都知晓的秘密吧,只不过没有告知下一辈而已。 想起曾经见陆婆子在谈到某些问题时回避的模样,陆小乙更加好奇了,是什么样的事能让一个存不住秘密的人也讳莫如深呢? 答案即将揭晓,陆小乙不由心儿砰砰跳,她看向己萝,己萝对着竖起食指,让她噤声。这个小调皮,八卦之心竟然比她还强烈,陆小乙瞪她一眼,己萝咧嘴无声的笑,两人又贴耳继续偷听起来。 只听周老先生道:“我两个外甥女交恶就是因为此事吧?当初究竟发生了何时?老姐姐若是方便说,不妨告知一二。” 陆老太长叹一声,低沉道:“当年你上门来牵线之后,我便找机会带福增去拜访你表姐,福增见到大姑娘香桃时十分不乐意,说实话,当我看到香桃长相普通肤黑体壮时,心里也不乐意,心想我儿一表人才前途光明怎能找这样粗鄙之妇,当时我就生了退心,好巧不巧二姑娘香菊出来了,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福增一眼就相中了二姑娘,你也知道,我当时最宠爱的就是福增,几乎是有求必应,便临时改主意定下二姑娘香菊。” 停顿一会儿,陆老太又说:“后来香桃也订了亲,嫁给一个铁匠,第二年香菊过门,刚开始瞧着是个好姑娘,谁想第一个孩子小产后连着两年没动静,我这当婆母的念叨几句,她就多事起来,我管教她几句,她不但不听还在我和福增之间挑事。” 此时,屋里的周老先生和陆寿增都噤声不语,屋外偷听的小乙和己萝也捂嘴细听。 只听陆老太接着说道:“香桃是个命好的,嫁给铁匠三年生了两个胖小子,听说那铁匠手艺不错,生意越来越好,加上香桃能干持家,一家人的日子也越过越好。我记得很清楚,那是腊月里的一天,家家户户都在为过年做准备,香桃带着两小子提着厚礼来看望香菊,两小子在院子里玩出一身大汗,进屋嚷嚷口渴,我家那个蠢笨的二儿媳妇给他俩喝了两碗冰冰的糖水,当晚两个孩子就高烧不退,神志不清,我当时也吓住了,这两孩子要是在陆家出事,我怎么给香桃一家人交代?” 周老先生道:“香桃是个有福的,所以两孩子能逢凶化吉躲过一劫,至于后来姐妹交恶是为何?莫不是那碗冰水的原因?” 陆老太没说话,反而是陆寿增出言道:“娘,你歇会吧,我来给周先生解释。” “是这样的,当时我家妇人刚过门不久,说话做事都憨直呆傻,听大嫂说口渴了想喝冰糖水,她便傻乎乎的兑一碗糖水放窗台上晾着,数九寒天一碗水很快凉透,恰巧两个小子玩得满头大汗进屋来,嚷嚷着口渴,大嫂便让我家蠢妇把冰水端来让两小子喝下,最终险些酿成大祸。” 陆小乙惊的眼珠的快蹦出来了,原来陆婆子和陆大婆子一直跟仇人似得相互看不顺眼,还有这么深层次的纠葛在里面,看来陆婆子当年初嫁时也是没心机的呆傻女子,被大嫂当了枪使。暂且不论陆大婆子当初的嫉妒心态,只说陆婆子当时的处境,肯定是背黑锅、挨黑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只听陆寿增接着道:“当时大嫂一口咬定是我家蠢妇所为,说两个小子是她的亲外甥,她怎会做出如此蠢事,何况我家蠢妇自从进门后一直都是冒冒失失、时常挨骂,做出这种事最正常不过。等两小子退烧痊愈后,也指认是我家蠢妇喂喝的冰水,娘便当着香桃的面狠狠责罚了我家蠢妇。” 陆老太冷笑一声:“香桃不是傻子,她心里明镜似得,带两小子回去后再也没有上过我家的门,她们姐俩也自此断了来往。” 周老先生道:“没想到啊,当初竟是这样一回事,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香桃如今儿孙满堂家境殷实,是个有福气的老婆子,想必对当年之事也不再介怀了吧,老姐姐若是愿意,我愿帮你跑一趟,当年我没有撮合成她和福增,临到老我再努把力,撮合一对晚辈咋样?” 不能因为老一辈没结成姻缘,就硬把晚辈往一块儿凑吧!而且丙榆堂弟瞧着也是仪表堂堂,亲事就这样被两个白发老人包办了,想到这里,陆小乙心里有几分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有周老先生搭线,陆老太拍手称好,“好!有劳周老弟了,香桃若还在为当初的事介怀,我亲自上门请罪,为了陆家,为了小丙,我就是搭上这条老命也要把秋桃那贤惠能干的孙女求娶过来!” 周老先生道:“放心,秋桃是聪明人,像小丙这样有灵气的孩子,她不会错过的!” 陆老太有心理有了底,笑的欢欣极了。(未完待续。) 第205章 陆老太欢欣过后,隐隐的担忧又浮上心头,一听周铁锤说香桃的孙女跟小丙是互旺之相,她便一口应允下来,竟忘了问姑娘为人处世和持家的能力,忧心道:“周老弟,不知香桃家的孙女是怎样一个人?” 周老先生嚷道:“咋了?你还想看皮囊?” 陆老太讪笑着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有苦难言啊,如今家中诸事都是我这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婆子主持,儿孙辈没有能撑起家业的贤妇,唯有找个能干泼辣持家有道的重孙媳,年纪大点无妨,最好一进门就能当家主事。” 周老先生恍然,“这个你放心,香桃家的大孙女今年已经十六了,聪慧又能干,黑黑壮壮的跟香桃当年一个模样。” 陆老太问他:“持家咋样?” “小姑娘跟着香桃学的有模有样,别说你这十来口人的小家了,就是香桃那没分家的三十多口人的大家,小姑娘都能当下来。” 陆老太满意极了,抚掌笑道:“好啊好啊!真是天作之合啊!我家小丙今年十三,姑娘十六,女大三抱金砖,好好!有劳周老弟费心了,香桃那边要是同意,我做主了,等明年小丙考完童子试,后年就娶她进门!” 陆小乙惊讶的说不出去话来,一盏茶的功夫,丙榆的亲事就这样定下了,而且还是大他三岁的黑壮姑娘,而且还约定十五岁成亲,哎呀,今天偷听的信息量太大,陆小乙有些消化不过来。 再看己萝。已经惊得眼睛溜圆,不可置信的看向陆小乙。 陆小乙指了指前院,两人又蹑手蹑脚的溜回前院,坐在梨树下的石凳上交流心得。 己萝小声道:“堂姐,曾祖母把我大哥的亲事定下了?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也没理解错。” 己萝看向书屋的方向,喃喃道:“我要跟大哥说去。” 陆小乙拉住她。“我们可是偷听来的。你一说不就露馅了吗?” “那怎么办?” “你不能明说,你要拐着弯的问丙榆,比如:你喜不喜欢黑黑壮壮的姑娘呀?你喜不喜欢大你几岁的姑娘呀?你喜不喜欢聪慧能干的姑娘呀?你愿不愿意十五岁成家呀?” 己萝点头。想了想又忧伤道:“其实告诉大哥也没用,曾祖母定下的事,他只能听从,而且听周太公的口气。这门亲事还跟咱家的气运风水有关,曾祖母是不会更改的。而且。曾祖母不止一次在我耳边念叨,说她活不长了,最放心不下这个家,还说要给大哥娶个能干的媳妇。让她帮着把这个家撑起来,每次听到这些我心里都好难过,可我人小力微帮不上忙。” 陆小乙安慰道:“小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己萝朝她笑笑,小小年纪眼神竟添了几分愁绪。 陆小乙心里叹气。抬头望着挂满青皮小梨儿的大树,因为阻碍了大房的风水,这棵梨树就要被砍去。同然,若是周老先生说她家院外那棵香樟树影响了风水,陆小乙相信她爹也会眼皮不眨的砍去。这些玄之又玄的气运之说太过虚无飘渺,人们之所以信它,不过是图一时心安罢了。 陆小乙暗暗祈祷陆老太这次没有看错人,能为丙榆堂弟娶一个贤内助,也希望兼职媒人周老先生的风水气运一说能靠谱有效,能带给大房一些振兴的期望。 这时,院门被人吱呀推开,甲薇跟她娘从外面回来了,甲薇提着一篮瓜菜,她娘则拎一篮猪草,己萝积极的上前帮甲薇提菜,被甲薇侧身挡开。 “大姐,我帮你提。”己萝积极主动。 “不用。”甲薇冷淡回避。 己萝不泄气,左突右击终于抓到篮子提手上,甲薇晃了几下篮子,根本甩不开己萝的手。 甲薇个高,己萝个矮,两人合提一个篮子,己萝完全使不上劲,好似吊在篮子上一样,甲薇也不管她,就这样一高一低的往后院去,路过小乙身边时,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陆小乙笑着喊声堂姐,甲薇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走开了。 至于陆思媳妇,完全不搭理小乙,甚至一个眼神也吝啬给她,陆小乙还是礼貌的喊她堂婶,见她没停步也没回头,径直去了后院。 不思己过,反怨别人,哎!陆小乙摇头不发表意见,坐回到石凳上继续等周老先生。 坐一会儿就无聊起来,听见朗朗书声传来,陆小乙蹑手蹑脚的溜到书屋窗下,探出一对眼睛往里面瞧,只见陆福增正摇头晃脑的教读一篇文章,他每读一句,便停下来等学子们跟着朗读,读完整篇文章再逐字逐句的讲解,行为动作虽然迂腐,但授课的态度却是极其认真的。 陆小乙偷看许久,没有一个学子回头看她,都在认认真真的听先生讲解,连坐在前面的小庚都端坐身姿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这小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不打瞌睡了,回家教姐姐们识字也是有板有眼,极其认真。 周老先生的笑声从厅堂传来,看样子是要离开了,陆小乙轻手轻脚的离开书屋回到院子里等待。 周老先生被陆寿增搀扶着一路走来,在院内驻足片刻,呵呵笑道:“书声朗朗,聚灵之地啊!” 陆小乙猜想周老先生所言的灵气,大致是说少年郎的澎湃活力、蓬勃朝气和旺盛的求知欲吧,想到先前周老先生在张家院外说的那句话,陆小乙又挠心挠肝的想知道谜底。 “太公,你先前说的那句‘背垭向垭’是什么意思?求你解惑啊!”陆小乙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陆婆子了,一旦心里有事就想弄个清楚问个明白,完全静不下心沉不住气。 其实陆寿增也想知道,只不过他能沉住气,此时听小乙问及。假装教育她,“小乙,不要瞎问,有些事泄露天机,不要为难太公。” 是的呢,泄天机会受天罚的,周老先生已经垂垂老矣。再天罚一下。岂不是就一命呜呼了,陆小乙赶紧给周老先生致歉,请他原谅。 周老先生捋须笑道:“无妨无妨。不过是一种风水格局而已,‘背垭向垭’指的是家宅背对垭口、面朝垭口,此乃不吉之格局,主家若是行善积德还能稍稍化解。若是缺德作恶…”周老先生停顿片刻,轻声喃喃道:“背垭向垭、寡母当家。” 周老先生的呢喃声太小。陆小乙没有听真切,隐约听见寡字,吓得心肝疼,不敢往深处想。却又隐隐往那方面怀疑。 路过张家院子时候,陆小乙特意驻足观察一番,发现正如周老先生所说。张家院子背靠一处低矮的山垭,院子正面也对着远处一个垭口。若是真如周老先生所说…再想到那个寡字,陆小乙赶紧摇头把脑海中那些想法甩开,迷信迷信迷上就信,不要去想!不要去想!陆小乙暗暗告诫自己,可是回到自家时,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去看新地基周围有没有垭口。 陆小乙暗道完了完了,中周老先生的毒了,赶紧找借口溜去西院这边的灶房。 玉兰和王冬梅已经在准备中午的饭食了,建房的工匠和村里的帮工不少,两个女人忙的团团转,见小乙回来,玉兰赶紧甩给她一个篮子,让她去菜地里摘些瓜菜回来。 从菜地回来的时候,遇到祁山等人驾车而来,全身麻布短褐色一副劳工的模样。 祁风把马车停在陆小乙身边,跳下马车伸手来接菜篮子,陆小乙正提的吃力,赶紧递给他。 祁风把菜篮放在车头位置,牵着缰跟陆小乙并行。 陆小乙道:“风哥,咱家建房烤不了饼,害你们也做不成生意了。” 祁风笑着说:“卖饼都卖烦了,正好趁此机会歇息歇息。” “嘻嘻,咱家修房缺劳力,你来不来出力呀?” “这不是来了吗!”祁风说着话,炫了炫结实的手臂,“一天两百个墩身举大石,可不是白练的。” 陆小乙赞道:“太好了,咱家正缺你这样的壮劳力!” 祁山在车厢里笑,大嗓门嚷道:“商铺的大门我都锁上了,你家啥时候建好房子,我们几个啥时候才回去开门。” 许武激动的说:“当家的,到时候咱再轰轰烈烈来一次开业庆典,再到酒楼去包上几桌好吃食,咋样?” 祁山哈哈笑,“好啊,银钱你掏。” 许武跟着笑,“你先垫着,从我往后的工钱里扣。” “去你的!你那点工钱都扣到三百年后了,赶紧的,把你押镖这些年赚的银钱掏出来!” 许武叫苦,“当家的,那可是我的媳妇本啊,我还指望那些银钱娶媳妇呢!” “天天嚷着娶媳妇,到现在连根毛都没娶到。”祁山嗓门大,被路旁一个胖婆子听到,赶紧上前拦住牵马的祁风,“诶!诶!等一等,谁要娶媳妇呢?我帮着牵线。” 陆小乙一看,竟是秦媒婆。 祁山笑着把许武推下车,“去!去!娶你的媳妇去!” 许武苦着脸跟在车厢外,秦媒婆则跟在他身边絮絮叨叨,一会儿小寡妇一会儿大姑娘,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陆小乙往车厢里瞅一眼,见张铁牛稳坐不动,脸色看起来多了几分担忧,至于他担忧什么,陆小乙心知肚明,有祁山和许武这两个强有力的竞争者,陆小乙暗暗为张铁牛捏了把汗。 她这个不称职的媒人,牵线只牵一头,另一头到现在还悬而不决,至今已过去大半年,张铁牛跟苏青没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打过一个照面,张铁牛每次进后院搬饼子都老老实实、目不斜视。苏青对他更是视而不见,只顾埋头揉面,陆小乙知道张铁牛心里很着急,却不知道苏青心里怎么想,虽然她眉眼间的愁苦淡去不少,但紧闭的心扉却需要更多的时日。 陆小乙偶尔也在苏青跟前提及张铁牛,但不敢太过,只能点到为止,希望这样不露痕迹的偶尔提说,日积月累能让苏青对张铁牛有个好印象吧!(未完待续。) 第206章 祁山等人下了马车,一个个身高体壮一副壮劳力的模样,立即得到石匠师傅的青睐,把他四人喊去抬石头去了。 余粮、杨志文则带着村里一帮壮小伙拆旧房,三间旧房和后院一排小房全部拆去,能用的砖瓦和木料都捡到一旁放置。周老先生亲自监督石匠师傅用草灰和绳索在地上画出整齐的基线后,才让陆忠送他回去。 陆小乙的舅舅们也赶来了,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夯土事业中,陆小乙放眼望去,只见新地基上人头攒动,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人多力量大,人多饭量也大。 前三天是最忙的,也是帮工最多的,玉兰请了花大嫂来帮忙,加上苏青、王冬梅和小乙小丁四人搭手,才把一群人的饭食做上,直到六月九日奠基仪式结束,村里帮忙的人才散去。 祁山等人则以余家小院为驻扎地,跟余粮一起天天到陆家帮忙,陆小乙的四个舅舅则是轮班来,毕竟王家那边也有鱼生意要做。杨志文还是很不错的,一有空闲便来陆家,加上陆寿增陆忠陆勇,竟不用再请帮工了。 铺基石是最耗时最耗力的活儿,石匠们喜欢唱着石工号子渲染劳动氛围。石工号子有荤有素,若没有妇人在场,他们会唱一些类似于“甜妹妹泪汪汪、憨哥哥断肠肠,甜妹妹腰软软、憨哥哥直杠杠”之类的情.色小调,若有妇人在场,他们便唱一些很正经的石工号子。 多数时候,工地上是没有妇人出现的,男人们都喜欢唱一些情.色小调。而陆家不同。陆婆子是个喜好当监工且爱看热闹的人,时常抱着孙儿站在不远处,双眼如电紧盯着工地上的石匠们。 石匠们苦逼了,只能老老实实唱着最正经的石工号子。 陆小乙喜欢听这些极有韵味的石工号子,一旦石匠们开始抬石头,她便躲到暗处偷偷倾听,只听那些粗犷沙哑又低沉的嗓音哼唱着: 石头大又重哟。嘿咗嘿咗…眼睛盯到走哦。嘿咗嘿咗…脚下莫打闪闪,嘿咗嘿咗… 腰杆要挺直哦,嘿咗嘿咗…齐心要协力哟。嘿咗嘿咗…一步一步稳啰,嘿咗嘿咗… 调子明快简单,陆小乙不自觉跟着哼哼起来,连带烧火的时候也笑嘻嘻的哼唱着。小丁听一遍笑一遍,说大姐好像一个石匠。 陆小乙让小丁也跟着唱。小丁摇头不愿意,陆小乙就凑到她耳根反复唱,还坏笑着说:“我天天在你耳朵边唱。” 玉兰笑道:“好了好了,别闹了。小乙赶紧把菜洗出来,小丁你再烧些水,工匠们喝的勤。” 正说着呢。余粮提着一只空空的茶壶过来,穿一身干活专用的麻布短褐。灰头土脸的朝陆小乙笑。 陆小乙洗一根黄瓜给他,问:“粮哥,会唱石工号子吗?” 小丁又咯咯笑起来。 玉兰把空壶接过去,笑骂小乙:“行了啊,别跟傻姑娘似得,见谁都问石工号子。” 余粮摸了摸鼻子,点头道:“好学又好记,听着听着就会了。” 陆小乙激动道:“唱来听听!” 余粮红着脸摇头,跟小丁一样唱不出口。 陆小乙是个大方的姑娘,嬉笑道:“呐呐,你们都唱不出口,我来唱给你们听。” 试想一个手长腿长的姑娘家,蹲在水桶边一边洗菜一边唱着纯爷们唱的石工号子,画面怎么看怎么怪异,连余粮都微微抽动嘴角,最终很给面子的做出赞赏的表情,玉兰和小丁则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连后来的苏青和王冬梅也笑弯了腰。 陆小乙哼唱完,瘪嘴小声道:“有什么可笑的?不懂欣赏。” 谁想过了几天,小丁竟也哼唱起来,被陆小乙逮个正着,小丁红着脸全怪罪到陆小乙头上,怪她天天在自己耳边哼唱,自己不想学也学会了。 陆小乙哈哈大笑,惹得小丁脸儿更红,紧紧的闭了嘴,一副决心不再开口的模样。 后来,陆小乙发现节奏明快的石工号子在村子里快速的传唱起来,有小少年毫无顾忌的高声哼唱,也有帮忙的祁山等人高声吆喝,那种热火朝天的劳动现场,一声声号子响,让苦累的体力活变得轻快起来,不知不觉间,新宅的地基全然建好。 砖瓦匠和木工陆续来了,砌砖比建基石快,木工活则是最缓慢的,慢工出细活嘛!木工活的都是精细活,急不来的。等到新房主体完工上梁时,陆忠又去找周老先生定上梁的吉日。 上梁是建房最重要的一环,主要是指安装房顶最高一根中梁的过程,它不仅关系到房子的结构是否牢固,还关系到主家的吉凶祸福。周老先生挑了八月十六这天午时,契合月圆,合家团圆之意。 陆小乙感叹时间过得好快,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了,她家的新房主体也完工了。 八月十五是中秋,停工一天,工匠们都各自回家过节去了,祁山等人则留在陆家一起过中秋。 苏青他爹前阵儿带信让她回去一起过中秋,玉兰打算让陆忠送一趟,苏青淡笑道:“明天是上梁的吉日,姐夫还要忙着准备祭祀的东西呢,我还是不劳烦姐夫了,村口有载客的驴车,我先坐到城里转一趟就行。” 玉兰摇头,“不行不行,你一个姑娘家,我怎放心你独自出行。” 苏青自嘲:“老姑娘了,没事的。” 陆小乙趁机说道:“娘,让张叔代劳送一趟呗!马车不仅快,坐着也比驴车舒坦。” 玉兰觉得这样最好不过,毕竟张铁牛是她们熟识的人,总比苏青赶别人的车安全,玉兰看向苏青,笑道:“那就让铁牛兄弟送你一趟吧。坐外人的车我终究不放心。” 苏青点头,一来不想让玉兰再为她回家的事费心,二来张铁牛跟她还算熟,熟么?苏青有些尴尬,跟他没打过一个照面,也没说过一句话,真要说熟。也是因为他跟陆家人熟。顺带着跟自己也熟吧! 陆小乙激动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张铁牛,眨眨眼提醒他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张铁牛激动坏了。捋捋头发又扯扯衣衫,不好意思的问小乙:“我这形象还可以吧?” 陆小乙瞅一眼,想起他当初那身光鲜利落的装扮,再看看如今连续两月在工地上劳作后的形象。完全没有可比性嘛!络腮胡子全长出来了,麻布短褐灰扑扑皱巴巴的。好在精神气十足,凑合吧,比较适合车夫形象。 张铁牛不待小乙回答,已经急不可耐的去牵马套车了。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支鸡毛掸子,把车厢内外掸一阵狂扫。 祁山和许武走过来,奇怪的看着张铁牛。祁山问:“铁牛,你几时变得这样讲究了?说吧。干啥去?” “帮陆家送个亲戚。”张铁牛语气平淡自然,内心则汹涌澎湃,恨不得两脚把两人踹飞。 一听帮陆家送人,祁山无异议,挥手道:“快去快回,晚上哥几个好好喝一坛子。” 这时,苏青提着一个小包裹从正房出来,玉兰跟在一旁跟她说着什么,两人走到马车旁,张铁牛积极的放下小板凳,等待苏青上车。 陆婆子抱着小瑞急急忙忙的过来,对苏青叮嘱道:“当心你那个黑心眼的嫂子,别傻里吧唧的啥都听她安排,老姑娘咋了?老姑娘也能嫁到好人家,别让她把你卖了!” 陆婆子的声音不小,苏青脸色讪讪,既感激陆婆子的关切之心,又羞臊陆婆子当众提老姑娘嫁人的事。 陆家人和张铁牛都事先知道苏青的情况,祁山和许武却是不知的,这两月在陆家帮着建房,都在外面的工地上劳作,苏青多数在后院帮忙,偶尔露面也是快快的避开,祁山和许武根本没有留意,此刻听陆婆子说老姑娘和嫁人什么的,祁山和许武眼睛都直了,再结合张铁牛近半年来的异常表现,瞬间明白了什么! 祁山用拳头挡口鼻假意咳嗽两声,然后适当放低音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浑厚一些,“铁牛啊,陆老弟这边还要筹备上梁的事,你比我能干,你就留下来帮帮陆老弟,送人的事还是我去吧!” 许武已经上前帮忙牵马了,“还是我去吧,这马最听我的话,保管平平安安把人送到。” 张铁牛急了,想把缰绳从许武手里抢走再顺带赏他一个扫腿,又担心吓着苏姑娘,心里暗暗着急又苦无对策,见陆小乙站在一旁笑而不语,赶紧朝她求援。 陆小乙瞟了瞟玉兰,朝张铁牛轻轻的摇头,示意他莫争抢,张铁牛明白过来,老老实实的站一旁不说话。 玉兰多么聪慧的人,顿时看出祁山和许武的心意,想到苏青跟祁山和许武不熟,让他们去送着实不合适,便笑着对祁山道:“祁哥,还是让铁牛兄弟去吧。” 至于原因,玉兰不作解释。 祁山也是聪明人,哈哈大笑道:“算了算了让铁牛兄弟去吧,上梁诸事繁琐复杂,还得我这样的细心人才能帮上陆老弟。” 许武却不上道,拽着缰绳不放,“当家的是细心人,铁牛兄弟是能干人,你们都留下帮忙,让我跑一趟吧!” 玉兰眉头轻皱,她话里话外都表明意思了,奈何许武不上道,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这种时刻,不是应该祁山站出来说两句吗?许武可是他的人呢!可祁山却假装不知道,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张铁牛瞪着许武,鼻孔已经开始喷气,眼看一顿兄弟间的醋味大战就要爆发,摇摇摆摆的秦媒婆及时出现了,甩着一条深绿色的手绢,笑眯眯的朝许武奔来,“哎哟哟,可算找着你了,上次给你介绍的娇俏小寡妇,你考虑的咋样了?” 许武浑身打了个冷颤,丢下缰绳迅速往余家小院跑去,秦媒婆追在后面,“诶!别跑呀,人家还等着你回话呢!” 许武越跑越快,好似练成凌波微步之类的绝世武功,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秦媒婆追出一段路,终是体力不支,停下来叉着腰喘着粗气,骂骂咧咧:“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呸,就你这兜裆布蒙脸的人,活该你娶不上媳妇!” 陆小乙见秦媒婆成功把许武ko掉,笑着催促起来,“天色不早了,张叔,你载着青姨赶紧上路吧!” 张铁牛高兴的点头,欢快道:“好,出发!” 玉兰扶着苏青上车,又跟张铁牛交代一番,才目送马车离去。(未完待续。) 第207章 许武浑身打了个冷颤,丢下缰绳迅速往余家小院跑去,秦媒婆追在后面,“诶!别跑呀,人家还等着你回话呢!” 许武越跑越快,好似练成凌波微步之类的绝世武功,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秦媒婆追出一段路,终是体力不支,叉腰喘着粗气,抱怨道:“不是想娶媳妇吗?躲着我干啥?” 陆小乙见秦媒婆成功把许武ko掉,笑着催促起来,“天色不早了,张叔,你载着青姨赶紧上路吧!” 张铁牛高兴的点头,欢快道:“好,出发!” 玉兰扶着苏青上车,又跟张铁牛交代一番,众人目送马车离去,祁山不知想到什么,哈哈大笑起来,嘴里哼起新学的石工号子,见陆忠和余粮从新房那边抬一筐边角木料过来,心情愉悦的上去帮忙。 玉兰还有活要忙,招呼陆小乙随她去后院。 张铁牛送完人赶回来时已是黄昏,说苏青要在老家住一天,约好后天午时去接。 陆小乙想问张铁牛有没有趁机跟苏青说说话,但一直找不到单独问话的机会,而且,中秋的团圆饭已经陆续上桌了,陆忠抱了一坛酒出来,看样子要跟祁山等人喝一场。 陆寿增发话了,说明天是上梁的大日子,不能喝酒误事,于是,几个男人只喝了半坛,微醺醺各自歇下。 八月十六这天一早,木匠师傅早早的来到陆家,陆忠已经给他准备了丰厚的上梁酬金,木匠师傅说着恭贺的话语,乐呵呵把银钱收下。然后热情高涨的指导陆忠在“梁树”上系红布条。 随后准备上梁需要的各种祭品,当木匠师傅高声问“全猪”的时候,陆小乙吓了一跳。 她惊讶的看了看小小的供案,再想想圈舍里那两头肥猪,还没长肥呢,就要把它祭了? 这时,杨屠及时的出现在陆家院外。高喊道:“全猪来了!” 陆小乙回头一看。见杨屠端了个簸箕,上门放着一只大大的猪头,猪头朝上看起来有几分狰狞。陆小乙瞅一眼便不敢再看,杨志文跟在杨屠后面,拎着一只猪尾巴。 猪头和猪尾便是所谓的“全猪”了。 陆忠又用木制的红漆祭盘陆陆续续摆上五色贡品,贡桌两边贴上红底黑字的对联。上联写:上梁欣逢黄道日,下联写:立柱巧遇紫微星。 嘿嘿。陆小乙如今也不是文盲了,跟着小庚学会了好些本朝文字,加上小庚的字端端正正很好辨认,读起对联来毫不费劲。 工匠们在吉时前赶来。做好了上梁的准备,村里人也来了不少,围在新房四周看上梁仪式。 在上梁前。木匠师傅要诵唱“上梁文”以祈求根基牢固,诵祝房舍平安长久。 木匠师傅在诵唱的时候。陆小乙竖着耳朵细听,还好众人皆安静,且木匠的声音中气十足,很容易听到他诵出唱词:日出东方架金梁,新建华堂喜气洋。黄道吉日树玉柱,紫薇星临凡照金梁。龙盘柱、凤登梁,主人家安顺又吉祥。 诵唱完“上梁文”,吉时一到,木匠师傅便指导四位壮劳力把“梁树”架到房上。 陆小乙眼尖,一直盯着木匠师傅的嘴看,只见他在整个上梁的过程中都不停的念叨着什么,直到整个上梁仪式结束,他才高喊一声:“放炮。” 祁风和余粮二人已经守在一旁,一听到木匠师傅的号令赶紧把鞭炮点着,一阵噼里啪啦响,上梁仪式总算落幕。 村民们纷纷拱手向陆家人道贺,小少年们则围着一堆红红的鞭炮纸屑寻找未炸开的炮仗。村民们道贺完,便匆匆拿起农具去地里忙秋收去了,今年开春晚,节气也顺应延迟,八月节的时候正赶上秋收。 比起建房,陆忠更焦心地里成熟的庄稼,等上梁仪式结束后,便让几个工匠师傅暂停几天,毕竟抢收粮食才是大事。工匠们也要回家忙秋收,对陆忠的决定拍手赞成。 第二天一早,张铁牛按照约定去接苏青,陆家人留陆婆子和小丁在家照看小凤和小瑞,其它人全部出动,加上祁山许武两个助力,还有大黑驴大黄牛,陆忠计划五天内把粮食抢收回来。 这个季节主要是收苞米、红薯及一些豆类,陆小乙熟练的用头巾把脸和脖颈包起来,省的被苞米叶片划伤,至于手背,只能任其遭殃了。 秋阳高照,秋老虎袭人,陆小乙背着柳条筐穿梭在高高的苞米垄子里,黄橙橙的大苞米棒子从苞衣里探出头来,挂着一簇褐色干瘪的苞米胡子,随着苞米一个一个被掰下,苞米杆晃动从顶端飘下干枯的天花屑,落得满身都是。有些天花屑钻到衣领里黏到脖颈上,痒痒的像有小虫子栖在上面。 陆小乙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她掰苞米的速度是最慢的。 陆小乙不禁加快了手里的动作,随着背筐里苞米越来越多,她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索性把筐子放地上,掰下苞米往里扔。陆小乙才掰完一半,余粮已经掰完一整垄了,从茂密的苞米杆子里穿梭而来,二话不说背起陆小乙的柳条筐,当起了移动小货车。 陆小乙掰完整行苞米,回到地埂上时,发现祁山和许武已经坐在地埂上歇息了,祁山笑道:“多少年没这样掰苞米了,今儿个算是过足了瘾。” 许武赞道:“下溪村的田地好啊,又平整又肥沃,哪像我老家那穷山僻壤,完全是在山脊上刨窝子,这儿种几颗,那儿种几颗,为了种点苞米要翻大半座山!” “难怪你小子刚进镖局时,一顿饭吃我六七个大白馒头,吓得我都不想收你!”祁山哈哈笑,许武挠头傻笑,“多亏当家的收留,不然我早饿死了。” 陆小乙累的直不起腰,苦哈哈的走过去,“祁叔,我都快累死了,你们还有闲心坐这儿聊天。” 祁山指着三行苞米垄子,“瞧瞧,你掰一垄的功夫,祁叔我都掰三垄了,你说我能不能坐下聊会天?” “能!”陆小乙苦哈哈的背一个空筐子继续掰苞米。 余粮不说话,也挎个空筐子默默跟上,一进苞米地,又窜到陆小乙身边来帮忙。 玉兰和王冬梅合力掰了些苞米,看看天色不早了就赶紧回家张罗中饭。 陆忠等人又掰了一垄苞米才收拾回家,回去的路上,陆小乙享受了一把特殊照顾,众人都背着满满一筐苞米,唯独她甩着狗尾巴草轻松的跟着。 中饭后,陆家人继续掰苞米。 陆小乙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只觉苞米垄子里又闷又热,上午瞧着黄灿灿招人爱的苞米棒子,此时已全然无感,望着悠长的苞米垄子,承受肩头沉重的柳条筐子,感觉自己的体力和耐力还远远没有达到一个农人的标准水平。 陆小乙有些泄气,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一个十三岁姑娘家,能有多少体力和耐力,而且她找的参照对象都祁山这类壮劳力和惯常干农活的陆家男人,即使跟玉兰和王冬梅这样的成年妇人比,她也差出好远。 陆小乙越想越泄气,手里的动作也慢了起来,整个下午才掰了两垄苞米,其中一半还是余粮帮的忙,脸颊也被苞米叶划出几道红痕,沾到汗水有些隐疼。下午收工的时候,她再也没有中午甩狗尾巴草的欢实劲儿了,而是歪坐在驴背上,被大黑驴晃晃悠悠驮回家。 陆家人一直在忙秋收,没有注意张铁牛未归,到晚饭时,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没回来。 玉兰担心,“一早就出门的人,即便是苏家留中饭,这个点也早该赶回来了啊!” 陆忠道:“莫不是路上出了啥事?怪我,忙着掰苞米把铁牛的事忘了。” 祁山摆手,“放心吧,这个点没回来,想必是苏家人留晚饭了。” 玉兰知道苏青嫂子是什么样的人,留中饭估计都要苏青掏钱置办,更别说留晚饭了,玉兰担心出事,催促陆忠去接一趟,又吩咐小乙准备风灯。 祁山道:“不用接,即便是赶夜路也无妨,当年为了护镖,他独自驾车赶三天夜路也没出任何差池!” 有祁山作保,陆忠和玉兰才稍稍放下心来,玉兰心里有隐隐的担忧,睡不着觉,跟陆忠念叨一夜,害的两人都没休息好。 陆小乙昨天累坏了,倒炕头就睡死过去,第二日醒来,手疼脚疼腰疼屁股疼,感觉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走起路来颤微微如同垂死的老者。 陆婆子刚好从隔壁屋出来,鄙弃的看了陆小乙一眼,“做样子给我看呢!不就是想留家里吗?” 陆小乙惊讶的看着陆婆子,她真没这意思呢,她是真得劳累酸疼呢,无缘无故被扣个大帽子,真是…真是机会来了,小乙赶紧承认下来,“嘻嘻,祖母你眼睛真毒,一下就看出来了。” 陆婆子又横她一眼,“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告诉你把,你把尾巴一翘,我就知道你想拉屎还是撒尿!” 如此粗鄙的语言还怎么让人愉快的交谈下去?陆小乙选择无语,如一尊佛,只笑不说话。 陆婆子也不说话,眼刀嗖嗖的甩过来。 早饭后,小乙正要跟着大部队下地劳作,陆婆子喊着她:“你跟去干啥?” “掰苞米呀!” “少在我面前装样子!去!进屋照看两小的去!小丁一人照顾不来。”陆婆子这是要下地的节奏,陆小乙赶紧让贤,笑嘻嘻的进屋当保姆去。(未完待续。) 第208章 壮劳力都下地干活去了,陆家小院只剩下小乙小丁和两个更小的婴孩。 小瑞已一岁多,正是翻爬好动的时候,小丁把他丢在炕上任其翻爬,只需护着他不摔下炕即可。 小凤两岁多,喜欢一颠一颠的跑动,一个重心不稳就摔倒在地。 陆小乙不怕她摔,只怕她撞到桌椅的犄角上,必须时时刻刻跟着她,就这样弯腰跟着小凤跑上一会儿,陆小乙发觉照顾小孩比掰苞米还累。掰苞米是从复机械的动作,只是身体上的单一劳顿,而照看小孩则是身心上的双重劳顿,你要时时刻刻打起精神,一定要做到眼睛尖、判断准、动作快才能把她从一次次的危险关头挽救出来。 陆小乙腰酸的直不起了,一把抱住还在欢实跑动的小凤,哄道:“小凤乖乖,歇一会吧!大姐累了。” 小凤摇头,手脚齐动,不愿意被陆小乙梏在怀里。 陆小乙哄不住,只得放她下来,继续跟在她身后。 陆婆子中途回来灌水,见陆小乙在西边院子追小凤,一边追一边哄,陆婆子把水罐递给陆小乙,“拿着!干活干不动,哄孩子也哄不住,你说你能干个啥?” 陆小乙接过水罐,苦着脸说:“祖母,我就照看小凤一会儿工夫,腰已经快累断了,往常你照顾她和小瑞得多累啊!” 陆婆子横她一眼,“能有多累?小凤最好带了。”说完三两步跨过去把跑动中的小凤抱进回怀里,啪啪啪几巴掌打在屁股上,小凤哇哇哇大哭起来,陆婆子赶紧把小凤横抱着摇晃。嘴里轻声哄着:“哦,哦,小凤乖哦,睡觉觉哦。” 随着陆婆子不断的摇晃、不断的诱哄,哭累了的小凤渐渐变了声调,由先前的哇哇哭声变成瞌睡前的哼哼喃喃,兴许是小凤适应了陆婆子这样的催眠方式。很快就睡着了。 陆小乙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陆婆子得意道:“瞧瞧,睡着了吧,现在可以腾开手脚干活了。你啊你,还太嫩了,学着点吧!”说着话,陆婆子往正房走去。等她把小凤安置好再出门来,陆小乙还站在原地。 “傻站着干啥。赶紧灌水去。” 陆小乙哦了一声,跑去灶房灌满水,递给陆婆子的时候忍不住问:“祖母,你一直这样哄小凤入睡吗?”心里却默默的叹着:可怜的小凤。竟是被打哭了哄睡的。 陆婆子不高兴的瞪她一眼,“你长着脑袋不想事,我要一直这样哄小凤入睡。她屁股早被拍烂了。”然后又解释:“我只有忙活的时候才用这招。” 陆小乙眯眼看她表示不信,陆婆子气得跳脚。追问陆小乙是啥意思。 陆小乙不敢把她惹急眼,说了几句恭维的话语,陆婆子才挑眉道:“学着点吧,这都是百试百灵的妙招!” 陆小乙讪笑,真要让她学着陆婆子把小娃娃打哭,然后趁着哭闹劲儿哄睡,她还真做不出来。 “祖母,你从哪里学来的?” “这还用学吗?”陆婆子反问。 陆小乙说不出话来了。 陆婆子提着水罐正要去地里,见一行人面色不善的往陆家走来,带头的是一个白胖妇人,后面跟着七八个陌生男人,停在陆家新房外指指点点,几个村民远远的跟着,不知发生何事了。 陆家新房未修好,围墙只剩下西院一半,一行人也不用敲门,大大咧咧走到陆家院子里。 小灰灰从狗窝里蹿出来,朝来人呲牙咧嘴的狂吠。 陆小乙直觉此事跟苏青有关,赶紧进屋喊小丁从后门溜走,去地里搬救兵,小瑞还在炕上爬呢,陆小乙把他塞到小孩专用的摇椅里,省的他无人照看摔下炕来,又担心他哭闹,翻出一个木质小玩具给他玩着,然后急吼吼奔去后院灶房,前面暂且有陆婆子顶着,她还有时间做准备。 一行人走到陆婆子跟前,那个满脸横肉的胖妇人指着陆婆子问:“是王玉兰夫家不?” 陆婆子扫视完几人,不知是何方人士,不爽道:“是又咋了?” 胖妇人也没好气,厉声道:“把你家主事的男人喊出来。” 陆婆子眉毛一挑,“男人都下地干活了,有啥事跟我说就行,这个家我说话还是好使的。” “好!有你这句就行,我问你,苏家那老姑娘是在你家帮工吧?” “是啊!咋了?” 胖妇人跳将起来,大骂道:“咋了?老乞婆还问咋了?少给老娘废话,赶紧把人交出来。” 陆婆子顿时黑了脸,呸了一口,回骂:“哪来的母狗!跑我陆家门上找屎!” 胖妇人原本想跟陆家主事的男人说理,让他们乖乖把人交出来,谁料眼前的婆子却跟她叫嚣起来,胖妇人转念一想,何不趁陆家男人不在家,速战速决把人抓回去,毕竟在别人地盘上,说话做事不硬气。 想到这里,胖妇人把衣袖一挽,朝身后七八个男人道:“搜,那小贱人肯定藏在屋里。” 几个男人一看都不是善茬,屋里还有小凤和小瑞两个小娃娃,若是他们下手没个轻重,把孙儿伤了损了后果就严重了。陆婆子把手里的水罐哗啦砸碎在地,捡起一块尖利的陶片,指着眼前几人,厉声嚎道:“谁敢进去搜?我让他脸上开花!” 陆小乙还在灶房快速的磨刀,听见陆婆子的厉声传来,知道她快顶不住了,赶忙提起两把菜刀冲了出来,大叫道:“谁敢往前一步?我就剁了他的腿!” 小灰灰也夹着尾巴,呲牙咧嘴低声咆哮,一副随时要扑上来咬人的凶狠模样。 胖妇人楞住了,这是农家人吗?农家人不是很纯朴好欺的吗?眼前一个婆子拿陶刃,一个姑娘举双刀,一条狗也呲牙咧嘴目露凶光,完全是恶霸之家呀!女人和狗都这么狠厉,男人又会是怎样? 胖妇人不禁打了个冷颤,稍稍定了定心神,指着陆小乙骂道:“好凶残的小蹄子,别以为举着菜刀咱就怕了,告诉你吧,杀人可是要吃牢狱饭的。” 陆小乙一直都在观察这几人,胖妇人穿衣打扮不像村妇,七个陌生男人也不像农人,一行人都浑身散发着一股嚣张气焰,看她的眼神也透着不屑,可看到菜刀的时候,还是震惊和怯懦了片刻。 如今陆家就她和陆婆子,屋里还有两个小娃娃,陆小乙打死也不会让这些人进屋乱搜,必须拖到小丁把家中男人们喊回来。于是,陆小乙更加狠厉的吼道:“别跟我扯什么牢狱饭,我敢拿命跟你们拼,我就已经不要命了!砍死一个不亏,砍死两个算赚,你们敢上前一步试试?”说完,挥动菜刀乱舞一通,越乱越能透出一股不要命的架势。 几个男人都停下了脚步,不是他们怯她一个十来岁的姑娘,而是怯她手里两把寒光闪闪的菜刀,被它砍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胖妇人厉声道:“几个大男人还怕一个小姑娘吗?我多加一两银子,上啊!” 几个男人被胖妇人一激,往前踏出一步,陆小乙举着菜刀也往前冲两步,几个男人又后退回去。 陆婆子见势不对,扯开嗓子呼喊起来:“快来人啊!打死人了啊!外村来的强盗打死人了啊!” 村里正值秋收,村路上不断有来来回回搬运粮食的村民,陆婆子高声一呼,听见动静的人都朝陆家来了,有人背着苞米,有人背着空筐,还有人拿着扁担或锄头,先前远远跟着的村民也随手捡了石头围了上来,很快,陆家院子围了十来个村民,还有人在陆陆续续赶来。 对于这种外村人上门找事的行为,村民们都是愤慨的,纷纷出言怒斥。 随着围上来的村民逐渐增多,一行人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几个男人都看向胖妇人,等待她的指示,胖妇人自觉有理,安抚道:“不用怕,有理不在高声。”转而又赔笑着跟周围的村民解释:“诸位都瞧瞧,拿菜刀的是她们,放狗咬人的也是她们,我们远道而来且手无寸铁,反而被她们污蔑成杀人放火的强盗,这家人也太会含血喷人了。” 有村民道:“别说风凉话,若不是你们欺人太甚,她们老弱妇孺怎会拿刀拿枪?” “是啊是啊,陆家小乙一直是个乖巧伶俐的,你们不逼她,她会拿菜刀拼命吗?” 陆小乙趁机道:“我家大人都在地里农忙,家里就剩老弱妇孺,这帮外乡人上门就嚷嚷着搜房抢人,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呸,哪里来的泼妇恶男,也不看看地界,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欺负咱下溪村老弱妇孺,打出去!” “打出去!打出去!” 不知谁砸了一块石头过来,砸中一个高个子男人,那人捂头骂道:“谁?谁他娘的砸我!活得不赖烦了!” 一句话激怒了村民,顿时各种骂声四起。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眼见事情越老越大,胖妇人有些胆怯了。 这时,陆忠和祁山等人从地里飞奔回来,男人们跑的快,玉兰、王冬梅和小丁被远远甩在身后。 祁山人未到,声已至,“谁她娘活腻歪了?老子送他下地府!” 围观的村民立即让出一条路,让陆家人进去。(未完待续。) 第209章 胖妇人已向苏家妇人打探过,说苏青帮工的陆家只有两个儿子,她觉得带七八个男人来完全能镇住陆家人,谁想陆家除开兄弟俩,又多出两个身高体壮的成年男人,还有两个精神抖擞的小伙子。 胖妇人一看人数上不占优势,立即换上一副可怜面孔,朝四周的村民哭诉起来,“众位相亲们啦,不是我们故意上门找事,而是我家小叔掏了银钱,定下的媳妇却跑了,换着是你们遇到这样的事,你们能咽下这口气吗?” 陆婆子拿手里的陶瓷片指着胖妇人骂道:“滚你个乌龟王八蛋,你家小婶跑了,跟我陆家有屁关系,你再敢满嘴喷粪,信不信我划烂你的臭嘴!” 胖妇人叉腰道:“有理不在声高,我也不跟你比嗓门,你就说苏家姑娘是不是在你家帮工?她就是我未过门的小婶,昨天正是她过门的好日子,谁想她逃跑了。” 胖妇人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她的小叔应该也不年轻了吧,这老少配的亲事肯定是苏青的嫂子做下的。 玉兰站出来厉声道:“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苏青在我家帮工快一年了,从没跟谁订过亲,这次也是回家陪他爹过中秋,不是什么成亲过门。” 胖妇人嗤笑道:“一个老姑娘能嫁出去就不错了,怎会弄的四人皆知啊!而且,这门亲事是她哥嫂点了头的,还收了我小叔五两银子的聘礼,如今人跑了,她一个姑娘家没地方去,只有往你这儿跑了,今天你家必须把人给我交出来。不交出来我就报官!” 村民们议论纷纷,原来玉兰请来的远亲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难怪甚少出门,即使出门也是快步疾行、少言少语,刚开始村里也有人暗暗猜忌,后来时间久了关于她的话题也淡了。 这会儿苏青又被胖妇人推到风口浪尖上,玉兰气的咬牙。狠声道:“报官?报去啊!我可不怕。我身正不怕影子歪,由着你告去!而且,我还得告诉你。苏青她爹还健在呢,她哥嫂点头没用!” 胖妇人无赖道:“不管他爹点头还是她哥嫂点头,反正她家收了我小叔五两银子,她就是我小叔的媳妇。成亲的日子就定在八月十六,如今我小叔气倒在炕上。她家是脱不了干系!” 玉兰冷笑道:“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人能跑一次就能跑两次,你们也别傻里吧唧寻人了,赶紧找她哥嫂把银子要回来才是正理!呵呵。别说我没提醒你啊,人有腿能跑,银子没腿却能被花掉。你若去晚了,银子说不定就打水漂了!” 祁山嫌妇人间斗嘴繁琐。把陆小乙手里的菜刀接过去,抛给许武一把,然后气势汹汹的走到七八个陌生男人跟前,大嗓门一开:“老娘们喜欢动嘴,咱们几个老爷们来比划比划,缺胳膊断腿各自认栽!咋样?” 几个陌生男人心里一惊,为首的高个子男人头顶一个青红色的肿包,对祁山道:“你拿着明晃晃的菜刀,咱几人却手无寸铁,你说缺胳膊断腿各自认栽,你咋这么阴呢?”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来,高声喊道:“各位乡亲让一让呢!马上就要断胳膊断腿、大肆飙血了!” 围观的村民迅速的四散开去,给即将打斗的几人留出足够大的空间,几个男人脸色巨变,纷纷四顾寻找家伙。 陆忠上前劝祁山,“祁哥,你手下留情啊,你可是习武出身,他们在你手下走不过两招。” 几个男人连连后退,有个矮个男人很识时务,看祁山的身板和动作就知道是个练家子,赶紧上前朝祁山拱手赔笑,“这位壮士,息怒息怒,咱有话好好说。” “息怒?先问问我手里这把菜刀息不息怒?”祁山有心露一手,把手中的菜刀高高朝上抛起,只见菜刀迅速翻转,利刃森森反射着点点寒光,眼见菜刀快要砸到矮个男人头上,祁上奋起一跃,当空把菜刀稳稳接住,且菜刀离矮个男人头顶不到半尺。 矮个男人吓得身如筛糠,带头求饶道:“壮士饶命,壮士饶命!” 祁山大喝一声:“还不快滚,往后再敢上门找事,我这把菜刀就不是这么容易息怒的!” 几个男人赶紧往人群外挤,胖妇人喊了几声都无人回转,祁山厉眼看过来,“这位大婶,你也想练练?” 胖妇人跳将起来,指着祁山骂道:“谁是你大婶?你哪个窟窿看我像大婶了,你明明比我还老,喊我大婶,你脑袋被驴踢了吧!” 祁山暗暗叫苦,明明已经做足了气势,谁知这妇人竟不顾他散发出来的凌冽杀气,反而因为他一句随意的称呼跟他叽歪起来,女人果然是不可理喻的。 陆小乙捂嘴笑,凑到陆婆子身旁小声道:“祖母,该我们上了。” 陆婆子点头,跟陆小乙一同冲过去,把胖妇人撞倒在地,陆婆子还落井下石,朝胖妇人呸道:“瞧你那满脸褶子,他喊你大婶是抬举你,换着旁人,叫你一声婆子也不为过!” 高个子男人回来,迅速把胖妇人扶起,拖她离开,胖妇人还在骂陆婆子是老乞婆,陆婆子追上去骂:“撒泡尿照照去吧,你才是满脸褶子的老乞婆!” 胖妇人被扶出人群,一行人匆匆往村外去,陆小乙见祁风默默的跟了上去,如今的祁风比以前稳重多了,陆小乙不担心他会乱来,至于他跟去的目的,只有等他回来再细问了。 闹事的人一走,村民也纷纷散去,毕竟还有农活要做,耽误不得。 陆忠朝祁山拱手致谢:“有劳祁哥出手相助,不然今天免不了一场厮打。” “陆老弟不用太客气,这事八成跟铁牛有关。” 不止祁山,在场的人都想到了,只是不知具体情况如何,也不知道铁牛和苏青去了哪里。 陆小乙道:“张叔会不会回城里商铺了。” 祁山摸着下巴点头,“我猜也是,他肯定想到对方要来陆家寻人,便把苏姑娘带去城里商铺了。” 许武遗憾道:“早知道会发生这事,昨天就应该换我去接人的,可惜了可惜了!” 祁山瞪他一眼,“那绿婆子不是给你介绍个小寡妇吗?你盯着铁牛的媳妇干啥?我警告你啊,铁牛能娶上媳妇咱们应该高兴才对,你别生出多余的心思。” 许武苦着脸,“当家的,虽说我样貌难看点,但我心术是正的啊!” 陆忠道:“祁哥,咱去接一接吧,万一铁牛兄弟和苏姑娘回程跟他们撞上,我担心…” “不用担心,铁牛不是傻子,他自己知道怎么办!咱也别耽误了,赶紧掰苞米去吧!” 陆婆子急道:“万一那帮烂人又回来咋整?” 祁山道:“陆婶儿,放心吧,他们不敢回来的。”说完,甩着手里的菜刀。 祁山说的是实话,那些人已被吓破胆,不敢上陆家闹事了,此时正急冲冲奔往苏家要银子。 晚上,步行离开的祁风驾车回来了,车上坐着张铁牛和苏青。 小乙小丁激动的上前,挽住苏青问长问短,玉兰道:“先让你青姨喝点水吃点东西,有啥话晚点时候再说。” 苏青红着眼给陆家人鞠躬,“给你们添麻烦了。” 玉兰赶紧扶她起身,“都是自家亲戚,这么见外干啥?来,这边坐。” 陆婆子瘪嘴,“这次麻烦惹大了,你要想继续在我家住,房钱得涨到六十文才行!” 苏青笑着点头,“谢谢婶儿。” 这时,王冬梅已经煮好鸡蛋面端上来,张铁牛兴许是饿坏了,吃相很粗犷。苏青还好,细嚼慢咽着,最后也把一大碗面吃光了。 吃完面,歇息片刻,苏青才一一道来。 原来是城里有户人家的妇人找到苏青的大嫂,说她家有个小叔想续弦,也不知道这妇人是何居心,多方打听后定下苏青这个有‘克夫命’的姑娘,还给了五两银子当聘礼。苏青的大嫂见钱眼开,巧舌如簧哄骗公爹把苏青喊回去过中秋,并定下了八月十六过门。 好在苏青脑子活泛,面对态度突然转变的大嫂产生了几分怀疑,事先做好了逃离的准备,八月十六这天,对方的花轿上门,苏青便逃了出来,藏在张铁牛来接她的必经之路旁,两人汇合后,张铁牛便把她带去城里的祁山商铺躲避。 苏青说完,大家却看向张铁牛,这厮心机也太深了吧,把人家姑娘带去商铺,在当时看来是最好的办法,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孤男寡女在商铺过一夜,怎么说都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吧!你让她一个本来就难以嫁人的老姑娘,嫁人更难了! 张铁牛挠头装傻,“干嘛都这样看着我?当时情况紧急,我担心那群人追上来,又担心他们来陆家找人,便把苏姑娘带到商铺去了,这样有错吗?” 许武脸都气绿了,“没错!带苏姑娘去商铺是对的,但你一个老光棍呆在商铺干啥?你应该懂得避嫌!避嫌你知道吗?” 苏青顿时脸红如胭脂,低头搓着袖口。 张铁牛瞪眼道:“我避嫌了呀,她住东厢客房,我住西厢自己屋,有问题吗?你们这些人啊,思想也太邪恶了吧!”(未完待续。) 第210章 许武怒道:“你还倒打一耙了,你把人带去商铺,怎么不给咱带个信,你知道吗?今天咱们没准备差点闹出事来。” 张铁牛已经从祁风那里得知事情经过,心里本就愧疚,此时被许武提说,心里愈发难受,猛地拍桌站立,“那帮龟孙,昨天若不是担心苏姑娘,我早回去把他们揍的满地找牙!今儿个还敢来陆家找事,老子明天拿刀砍了他们去。” 祁山道:“铁牛,注意言行,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咱是正经的生意人,不是那些土匪强盗。” 张铁牛第一反应是去看苏青,见她脸色自然,悬着的心才落回原处,挠头嘿嘿笑道:“太冲动了。” 祁山道:“好了好了,今天所幸有惊无险,那帮人也不过是乌合之众,今天吓破了胆往后便不会来了。还有你带苏姑娘回商铺过夜的事,也不要介怀了,江湖儿女嘛,理应不拘小节!这事就别提了,苏姑娘能安然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祁山这话说的真是太不受听了,什么叫带去商铺过夜?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不好?你让苏姑娘往后如何嫁人? 祁山心道:那就嫁给铁牛呗! 张铁牛也不知想到什么,挠头嘿嘿傻笑起来,许武盯着张铁牛目光复杂,红果果的羡慕嫉妒恨。 陆小乙见祁风跟余粮坐一旁小声嘀咕着什么,问道:“风哥,你今天跟他们到哪儿了?” 祁风道:“那群人出了村,上了一辆事先等着的马车,由于他们人多,马车行的很缓慢。我便远远的跟着,一直跟到了苏家。”说完,祁风看了一眼苏青。 苏青急道:“他们有没有为难我爹?” 祁风道:“实不相瞒,那群人堵在你家吵闹,摔烂好些桌椅板凳不说,杯盘碗盏也砸去不少,你哥嫂说好话赔银钱。才让那群人消气离开。你爹也气晕过去了。” 苏青哭道:“是我害了我爹。” 陆小乙直言:“青姨,不是你害的,是你哥嫂害的。你别自责了!” 玉兰也好言相劝,苏青忧心如焚:“我明天回去看看,我爹犯病了,哥嫂不会尽心照顾他的。” 祁风道:“我当时已经帮他请了大夫。大夫说气急攻心,老毛病犯了。你哥熬药喂他吃下,暂时无碍。” 苏青又出言感谢祁风,祁风笑着挠头,看起来竟有几分不好意思。 张铁牛站起来。好似苏青已是他的人了,豪气道:“那个家你就别回了,明天我去把你爹接到商铺住下。往后咱…哦,不是咱。是我来照顾他!” 陆小乙暗暗偷笑,觉得张铁牛真是太好玩了。 祁山也有成人之美,对张铁牛道:“陆老弟家新房也快建成了,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手,铁牛,你就先回商铺去收拾收拾,等我和许武把这边的事忙完,再回来开门。” 张铁牛感激道:“当家的,你真是个好人啊!” 祁山笑得开心极了,心想铁牛媳妇有着落了,往后他们的饭食也有着落了。 第二天一早,张铁牛跟苏青商量几句,便驾车去苏家接人去了。 陆小乙看着远去的马车,拍着脑门叹道:完了完了,完全跟不上节奏了,这两人真是一年不说话,开腔就过上有商有量的日子了。 玉兰心里有谱,笑着对苏青道:“这下好了,坏事变成好事了,等咱把秋收忙完,房子建好,就把你的事办了啊,我说的啥你心里明白吧?” 苏青红着脸点头。 也不知张铁牛是怎么跟苏家人说的,也不知他是否采用了武力和恐吓,总之,他成功的把苏老头接出来了,带到下溪村跟苏青见了一面,又被张铁牛带去城里养病去了。 等到秋收忙完,建房的工匠又悉数回来,一直忙到九月九这天,新房才彻底完,陆忠办了酒席请村里那些帮过忙的乡邻大吃一顿,聊表感谢之情。 乡里人建房都是这样,需要劳力时就请村民来帮帮忙,除了好酒好菜答谢外,往后别人家需要劳力时,你也得无偿去帮忙。乡里人称之为“换工夫”,其实就是一种劳力交换的形式。 祁山等人也回了商铺,从六月六到九月九,这几人一直驻扎在余家小院里,除了下雨天,其余时间一天不落到在陆家帮忙干活,不管建房还是庄稼地里的活,他们都乐呵呵的甩开膀子干。 这份情谊,陆家人铭记于心,也把祁山等人当自家人看待,想到商铺关门歇业三个月,陆忠在新房建好后第一件事就是做新的囊坑,这次听取了玉兰的建议,用砖块把火坑完全砌在地面上,约莫自家灶膛大小。 所幸糊坑壁的白土还够,新做出来的两个馕坑比以前的更实用、更考究、也更美观。看着眼前这个跟现代成品馕坑极其相似的古代馕坑,陆小乙感慨万分,谁敢说古人傻?谁又敢说现代人比古人聪明?其实古人都是很聪明的,他们会在实际劳动中改良改造一些东西,会让后人少走一些弯路,而聪明的现代人不过是摘取了一代代古人积累的智慧果实罢了。 陆家完成了建房的大事,压在心头的重担顿时一轻,日子不觉如飞梭如驰骏。 转眼到寒露,紧接着是霜降,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草木黄落,蜇虫咸俯。 早起开门,有寒冷的霜风扑面,陆小乙搓着手心,见小庚脊背挺直在院子里读书,不知不觉间,曾经爱哭爱撒娇的小小少年郎,如今已然长成坚毅有恒心的读书郎。小庚读的很认真,读完一页书,穿过新旧院子间的月亮门往西边去了。 旧院子那边传来沙沙沙的扫地声,陆小乙知道小庚喜欢在沙沙的扫地声中朗读,陆寿增也喜欢在孙儿的朗朗读书声中挥舞大竹扫把。 陆小乙笑了笑,搓着手脸到灶房去帮忙做早饭。 新灶房空间很大,墙角新砌的灶膛显得小了很多,玉兰已经在熬粥了,火光印在她圆白的脸上,能清晰看见眼角新生的皱纹。 陆小乙从水缸里舀水入盆儿,只觉隔夜水冰冷入骨,激得她打了个冷颤。 玉兰道:“锅里有热水,干嘛非要用冷水洗脸!” “冷水醒瞌睡。” “小丁呢?” “我让她看着小瑞呢!” 正说着话,陆忠挑水回来了,水面上飘着两片黄叶儿,随着水桶起伏,黄叶儿随水波忽上忽下。 “爹,你扔两片叶儿在桶里干啥?” 陆忠把黄叶儿捞出来递给小乙,“扔两片叶儿在水里,水不会溢出来。” 陆小乙恍然,又学到一个小妙招。 陆忠接着去挑水,陆小乙洗完脸开始切酸菜,一边切一边说道:“娘,你眼角多出几条皱纹了。” 玉兰揉了揉眼角,“今年操心建房的事,思虑多了,不长皱纹才怪!” 陆小乙道:“如今新房建好了,你就宽宽心吧!” 玉兰叹气,“哪有那么容易宽心啊,新房里空空的,家私要一样一样的添置,还有春云、甲薇和苏青的亲事都赶在腊月里,不仅要准备三份添妆礼,还要筹备孝敬给老人的年礼,等着看吧,今年腊月是这些年最忙的。” 陆小乙想到苏青嫁人后,肯定要搬到祁山商铺跟张铁牛住一起,她家又少了做烤饼的人,“娘,青姨嫁人了,年后还要再请人来帮忙做饼。” 玉兰道:“我去问问你刘婶。” 陆小乙惊喜道:“刘婶回来了?” “嗯,昨天回来的,刘安那边都安置好了,她说在城里住不习惯,一家人又搬回来了。” 刘安负伤已是去年九月的事,陆小乙却感觉发生在昨天一样,当时把刘家人吓坏了,刘婶亲自守在参将府照顾刘安,养到年底终于能起来走动了,刘婶便想着把刘安接回乡里养着。恰逢上面的封赏也下来了,刘安升为营千总,还有不少赏银,参将乐呵呵的做了主,拿赏银在参将府附近给刘安置办了一套中等宅院,嘴上说是方便刘安养伤,实则是想刘安做他的女婿。 老谋深算的参将如何让刘安应下这门亲事的,陆小乙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她家忙着建房子的时候,参将给她女儿和刘安在城里操办了一场热闹的婚礼,刘家人也被几两华丽的马车接近城里。 此事一出,刘家跃然成为下溪村及周边村子争先议论的对象,一时间羡煞多少村民啊! 当时,村民们倾巢而出,恭送刘家人到村口,刘宝频频朝他的那些好伙伴挥手作别,申强表情复杂的看着刘宝,想必在申强的心里,刘宝是家境不如他且被他保护着的好兄弟,如今,刘宝身价顿起,有个当营千总的大哥,还有营参将的女儿当大嫂,申强心里难免失衡,有种淡淡的失落感。 陆小乙记得她当时悄悄的走到申强身边,哇的吓了他一跳,而后笑着对他说:“申胖子,在担忧什么呢?是不是担心刘宝以后会瞧不起你?不需要你这个好兄弟了?” 申强当时抬头不驯道:“哼!别以为自己什么都懂?”然后瞅一眼陆小乙,淡淡道:“有些事你不会懂的。” 陆小乙当时说了什么,她有些想不起来了,她揉着太阳穴想啊想,大约是“信任那种从光屁股玩到大的兄弟情谊,信任那种即使变成老头儿见面也能互叫绰号的情谊”之类的话吧。 现在想来,陆小乙觉得当时好酸,也不知申强当时会怎样想。(未完待续。) 第211章 早饭后,刘婶带着刘宝主动上门了,穿着普普通通的棉布袄,头上还是那只老旧的簪子,跟以前一样,唇未启笑先闻,“哎哟哟,这新房修的好大好敞亮啊,人一进来就心宽眼亮心情好!” 玉兰笑道:“有福的人看啥都敞亮。” “有福有福,都有福!”刘嫂子笑得欢,随着玉兰进了前院的厅堂,刘宝提着几包礼跟在后面,进屋便恭恭敬敬的递给玉兰,“婶,请请笑纳。” 玉兰笑着客气几句,便交由陆小乙收下。 小丁上来倒茶,见刘宝朝她笑,小丁也抿嘴笑,倒完茶就对玉兰道:“娘,刘宝头次来咱们新院子,我和大姐带他四处转转吧!” 玉兰点头,“行,去吧,没你们打扰我和刘嫂子正好说说话。” 陆小乙带着小丁刘宝出了厅堂,却不是介绍自家新院子,而是溜到一间空房里问刘宝的近况。 刘宝笑道:“都好。” 小丁问:“你们还回城里去住吗?” 刘宝摇头:“不回。” 陆小乙敏锐的发现刘宝刻意只说两字,结巴的毛病也减轻了,欢喜道:“刘宝,你说话正常了呢!” 刘宝激动地脸儿通红,“正正常了。”发现自己说了三字,有些结巴,赶紧又重说一遍:“正常,了。”兴许是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先呵呵笑起来,小丁捂嘴笑的欢,大眼睛弯成了可爱的半月状。 陆小乙道:“刘宝,谁给你治好的?” “不治,大夫,说。含着,石头,读书,有效。”刘宝说的很慢,都是先过脑再吐字,尽量保证单个词组发音准确,听起来虽然像稚童学语。但很好的规避了结巴的缺陷。一旦他心里树立起信心。再通过后期的练习,一定会改善结巴的毛病的。 小丁拍手鼓励道:“刘宝,这个方法好有效呢。你一定要坚持。” 刘宝忙不迭点头,从怀里掏出两个卵形的鹅卵石,“坚持。” 陆小乙试着问:“刘宝,是不是给你大哥治伤的那位老大夫教你的法子。” “嗯。大嫂,请的。” 这个会武枪的参将家小姐挺不错的嘛。能想着给小叔子寻医问药治结巴,定是个玲珑之人。 陆小乙这个想法在刘家人走后,从玉兰口中得到证实。 玉兰笑道:“你刘婶话里话外都在夸赞她那个儿媳,虽说是参将的娇娇女。但更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豪爽女子,除了喜男装和爱好枪法外,持家也自有手腕。你刘婶在城里住了三月就回村了,说是在城里住不惯还是回到乡里舒服。而且刘宝的结巴刚有好转,刘家人是不会把他送到城里学堂的,还是咱们村的私馆好。” 陆小乙道:“是啊,私馆里都是刘宝熟悉的小伙伴,都会为他感到高兴的。” “你刘婶是聪明人,知道儿媳娘家强势,很知趣的没有留在城里摆婆母的架子,而是放心的让刘安小两口过去,她回到乡里种种地养养鸡,再把小儿子照顾上,日子不像以前那么紧巴了,她也乐得自在!” “娘,刘婶她家日子好过了,她还来帮咱们烤饼吗?” “来啊,还是她主动开口问的,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咱家做做饼说说话,日子过得也乐呵。”玉兰笑道:“我也跟她说了咱家的情况,让她年后再来。” 计划没有变化快,玉兰刚跟刘嫂子说定年后来帮忙,王冬梅这边就诊出了身孕。 陆婆子笑眯眯的过来对玉兰道:“老二媳妇有了,我瞧着八成是个儿子。” 换着以前的玉兰,肯定会嗤之以鼻,并冷颜对她,如今她也宽心了,笑着说道:“娘,弟媳这胎是儿子最好,是女儿也没事,她还年轻,迟早给你生十个八个男孙。” 陆婆子一听十个八个男孙,笑的面容像朵菊花儿,抚掌赞道:“好,好,十个八个最好了!” 陆小乙翻了个白眼,“祖母,生那么多你抱的过来吗?别这个还没哄好,那个又哭开了。”突然想到陆婆子的哄睡绝招,恍然道:“噢,我懂了,祖母你是不是要把他们都打哭再哄睡?” 陆婆子横她一眼,“去,去,我就不爱听你说话。” 陆小乙嘿嘿笑,厚着脸靠近陆婆子,挽着她的手臂,亲昵道:“祖母,我也朝你撒个娇吧!” 陆婆子快速的把手臂抽离,训她:“抽风了你!” 陆小乙哈哈笑,“我呆会儿就拿根棍儿栓个绳儿,等起风的时候到外面抽去!” 玉兰瞪她,嗔怪道:“大姑娘了,还一天不正经,瞧小丁坐那儿绣枕套,多乖顺!” 陆小乙瞅一眼小丁,果然贞静乖顺的做着针线,再看看自己两手空空,心里不禁有几分羞愧,赶紧从一旁的衣柜里拿出三对枕套,全由两种不同花色的细棉布拼接而成,四周缝着丝滑的绸缎荷叶边,这些绸缎是她自掏腰包买来的。 陆小乙把三对枕套在炕上依次铺开,指着绣两颗小草莓的枕套道:“呐,我早绣好了,这是送堂姐的。”又指着一对绣小樱桃的枕套,“这是送表姐的。”最后一对枕套上绣着两颗小小的青苹果,苹果柄儿上还挂着两片绿叶,“这是送青姨的。” 陆婆子把三对枕面翻看一番,“这是你绣的?” 陆小乙得意的笑:“当然了。” “你好意思拿出手?”陆婆子瘪嘴。 陆小乙笑容凝滞,把陆婆子手里的枕面夺过来,“我一针一线亲自绣的,这是我的心意,有什么拿不出手的?” “啧啧,你还不乐意,瞧你做事小里小气的,绣的果儿跟汤圆儿一样小。能好看吗?” “那你说绣多大合适?” “碗口大呗!”陆婆子道:“再添些蝴蝶喜鹊啥的,梅花牡丹也来些,最好再添一对儿鸳鸯!” 陆小乙决定不再跟陆婆子争论这个问题,她注重的是大而华丽,自己注重的是美感!这三套枕面无论从选料、配色、拼接、包边等方面她都亲自操刀,完全融入了现代床品套件简约不简单的理念,再搭配她亲自绣的一对精致的小果儿。起画龙点睛的作用。陆小乙觉得自己的作品简直太好看了。 是的,很好看,至少陆小乙是这么认为的。至于陆婆子不喜欢,应该是审美差异所致。 玉兰说了句公道话:“娘,小乙这几套枕面我瞧着挺好,布料挑的淡雅不说。果儿绣的也精致,虽然绣花简单。但整体瞧着让人觉得舒服。” 得到玉兰的夸奖,陆小乙激动坏了,赶紧把三对枕套收起来,陆婆子伸手想拿去再次品评。陆小乙不让她拿。 陆婆子抱怨道:“我才懒得看你这劳什子枕套,我也没那个精力来绣这些精细玩意儿,甲薇成亲我给她添两床棉被就行。床箱柜桌、铺笼罩被、杯盘碗盏这些东西都是老太太的事,我可管不着。” 玉兰道:“小乙小丁愿意表心意就让她们表去呗。我也打算给她添些棉被布料啥的,往后居家过日子她能用上。” 陆婆子挑眉,“你也想给她添置棉被布料?” 玉兰点头。 陆婆子不高兴道:“我给她添了就行,你就别管了,我跟老二媳妇也是这样说的。甲薇那姑娘跟咱家一直不亲近,她娘对咱家又做出那些没脸没皮的事,就她这样的,我能想着给她添两床棉被就不错了。” 玉兰有些无奈,她家已经分出来了,这些人情世故是她家单独随礼的,哪能跟着婆母一起随呢,被村里人知道肯定会背地里呸她口水,但她又不想跟陆婆子较真,便笑而不语。 陆婆子黑着脸抱怨道:“甲薇那个赔钱货成亲不知老太太赔她多少嫁妆,呸!老太太光想着大房的孙女了,咱二房的小乙小丁小凤她都不管了么?” 玉兰劝道:“大房也没多少家底了,祖母给甲薇定的人家也是门当户对的农户之家,嫁妆肯定也是按照普通农户嫁女的规格来办吧!” 又道:“祖母年岁也大了,大房几个重孙都顾不过来,哪有精力顾咱家这几个啊,再说了,我家小乙小丁也不劳她费心,小凤将来大了,就更不劳她费心了。” 陆婆子呸道:“除非给她吃颗长生药。”‘ 玉兰赶紧闭嘴,这种议论长辈年限的话题,不是她们这些晚辈该说的。 陆婆子可没那么多忌讳,继续道:“有些人啊,给她好日子过反而活不长,让她天天过操心日子,她还硬气的很,这种人就是劳碌命!啧啧,一辈子都抱着大房过日子,一辈子都偏着大儿子,如今看来,还真没咱二房过的好。” 陆小乙自从偷听陆老太和周老先生谈话后,对陆婆子多了几分亲昵和同情,想她当年刚嫁过来时,也是呆傻憨直的年轻姑娘,跟着偏心眼的婆母过日子,肯定各种不如意,加上后来被大嫂当枪使,不仅被婆母严厉的责罚,过后更是对她各种磋磨…… 陆小乙算了算,陆老太在进城之前分的家,这就意味着陆婆子在陆老太手下受了将近二十年的磋磨。她原本是个没心机的人,不会讨好婆母更不会委曲求全,闹腾是不可避免的,可越闹腾越受磋磨,才使她变成如今这副多变的性子吧。 再想想自己的祖父陆寿增,陆小乙默默的对他竖个大拇指,他应该是最了解祖母的,知道她是怎样从一个呆傻憨直的年轻姑娘变成一个泼赖蛮横又无理取闹的恶婆子,所以至始至终祖父对祖母都采用管束和训斥,即便偶尔用休妻做威胁,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陆小乙呆呆的看着陆婆子,努力回想着陆寿增上一次训斥她是什么时候的事?已经记不得了,陆婆子已经很久没有因婆媳关系在家中吵闹了,陆寿增也很久没有训斥她了,想到这里,陆小乙觉得好欣慰,不知不觉间,家庭氛围已经很融洽了呢! 陆小乙再一次凑到陆婆子身边,挽住她的胳膊。 陆婆子横她一眼,依然伸手把她推远,“去去!又开始抽风了!”(未完待续。) 第212章 玉兰朝陆小乙摆手,“跟小丁挨着去,我跟你祖母正商量做棉被的事,你别来打岔。”又对陆婆子道:“娘,你是请弹棉郎到家里来弹棉被,还是送到作坊里去加工?” 陆婆子一想到弹棉花的怪异声音,就嫌恶的打个冷颤,“还送作坊去加工吧,我听不得弹花锤敲打弯弓的声音,就像一群蚂蚁在身上钳咬一样。”说完,陆婆子又打个冷颤,起身搓了搓手脸,“不行,我得出去走走,手脚都发麻了。” 陆婆子急匆匆离去,陆小乙笑道:“原来祖母怕弹棉花,早知道我就买个弹棉花的弯弓,她一犯唠叨病我就在她耳边弹,她肯定跟刚才一样,搓着手脸落荒而逃。” 小丁放下手里的针线,跟着惋惜道:“是呢,真要有弹花弓,咱们能省下好多口舌。” 陆小乙模仿弹棉花的样子唱道:“弹棉花啊弹棉花,半斤棉弹出了八两八,旧棉花弹成了新棉花,弹好了棉花甲薇姑娘要出嫁。” 小丁笑得喘不过气来。 玉兰笑骂道:“唱的都是些啥呀!音调怪怪的。” 陆小乙挨着玉兰坐下,“娘,好不好听?” “不好听。” 陆小乙失望的垂头,很快又调整过来,笑着问玉兰,“娘,咱家要弹六床棉被吧,堂姐表姐和青姨都少不了。” 玉兰点头,“都赶到一起,那就一次弹够呗!我想着再多弹几床,咱家新院子起来了,过年的时候把你外祖一家都请来,往些年住房紧窄。他们来了住不舒坦,今年新房子宽敞了,咱留他们多住一阵儿。”终于不再委屈娘家人了,玉兰越说越高兴。 这时,苏青抱着小瑞进来,笑着跟玉兰道:“快拿条干净棉裤来,小瑞又尿了。”苏青话里带着小瑞二字。怀里的小瑞以为苏青在喊他。笑嘻嘻的点头嗯嗯。 苏青把小瑞一放在炕上,小瑞迅速的爬开,然后翻身起来。在炕上又蹦又跳。 陆小乙动作快,赶紧去箱子里翻出一个条干净棉裤,然后老鹰抓小鸡似得把小瑞擒过来。 小瑞一边笑一边踢腿儿,玉兰熟练的逮住他两条腿儿。迅速把他拔个干净,啪啪打了两下小屁股。才换上干净的棉裤。 重获自由的小瑞如小猴儿般又在炕上蹦跳了,几次摔坐在炕上也不哭闹,快快的翻起来继续蹦。 玉兰盯着他看一会儿,笑道:“这是个山猴儿投的胎。” 苏青道:“还是个勇敢的山猴儿。摔倒了也不哭闹,爬起来继续跳。” 陆小乙盯着小瑞肥嘟嘟圆滚滚的身子,分析道:“应该是他肉多的缘故!” “你祖母养那几只鸡。下的蛋全进他肚子了,不胖才怪!”玉兰笑道。 小瑞听到他最喜欢的吃食。嘟囔着说:“蛋蛋,蛋蛋,要吃蛋蛋。” 陆小乙觉得他嘟嘴的样子好可爱啊,一把抓过来抱在怀里,各种摸掐揉捏。 小瑞挣扎几下意识到力量悬殊后,终于放弃挣扎,瞪着眼睛任姐姐揉捏,一旦捏到痒痒肉,好似打开他身上的欢笑开关,他便咯咯笑不停,若松开痒痒肉,他便不笑了,呆呼呼的盯着小乙看。 陆小乙真是太喜欢小瑞了,可小瑞貌似对小乙不感冒,控诉着:“大姐,坏!”转而又看向小丁,祈求:“二姐,抱抱!” 小丁当然有求必应,把小瑞从来陆小乙的魔爪里解救出来,并在小瑞的指引下,姐弟俩挪到炕角落玩去了。 被嫌弃的陆小乙对小瑞各种呲牙咧嘴的恐吓,小瑞转个身拿屁股对准小乙,直接来个眼不见为净。 陆小乙逗道:“小瑞小坏蛋,看过来,看过来呀!” 玉兰笑骂:“脸厚,小瑞都烦你了,你看不出来吗?” 脸厚的陆小乙嘿嘿一笑,“我看不出来呢。” 苏青笑着说:“小乙最喜欢逗弄弟弟妹妹了,看是古灵精怪,实则是个懂事的好姐姐。” “青姨,你真是太懂我了!”陆小乙凑到苏青身边,感动道。 玉兰笑着说:“瞧瞧,最会溜须拍马说好听的,谁要说她一句好话,她就飘到天上去了。” 苏青拉着小乙的手,真诚道:“小乙,我和张哥的事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从中撮合,我也遇不到那么好的人。” 陆小乙见玉兰疑惑的看过来,赶紧摆手道:“青姨,张叔对你一见钟情,是他向我打探你的,我哪敢问你呀,更谈不上撮合,呵呵。”说完又是一阵挤眉弄眼,心里暗暗叫苦,张铁牛这个存不住话的,这么快就跟苏青交代了。 苏青心里了然,还是笑着说:“你虽没明着撮合,但偶尔在我跟前提起他,帮他说些好话,时间久了我也觉得这人不错了,如今看来,你也算帮了他的大忙了。” 陆小乙不承认做媒一说,依然摇头道:“我真没帮啥忙,这是无心插柳的事。” 玉兰心里明白,瞪了小乙一眼,对她道:“可惜了,咱们下溪村的谢媒礼可是一只猪后腿,你差点就给咱家赚回一只猪后腿。” “真的呀?”陆小乙高兴极了,“谢媒礼真是一只猪后腿?” 玉兰道:“那是当然,你又不是媒人,你问这么清楚干啥?” 陆小乙嘿嘿笑,“其实吧,我也起了些媒人作用,虽然值不过一只猪后腿,一个猪肘子还是能值的。” 玉兰戳她额头一下,“刚不是不承认吗?” “刚没说猪后腿呀!”陆小乙笑嘻嘻。 苏青道:“张哥说了,一准儿给你挑个大猪腿。” 又郑重的对玉兰道:“玉兰姐,腊月初我打算回苏家去待嫁,十年前没跨出的门,十年后我还是想正大光明的跨出去,我娘在天之灵看见我嫁人,也会感到欣慰的。” 玉兰担忧:“你哥嫂那边不会作妖吧?” 苏青笑道:“不会,上次那事已经解决了,张哥隔三差五还要去看望他们,哥嫂如今看见张哥就跟耗子看见猫一样,吓得话都说不清楚,哪里还敢作妖啊!” 张铁牛长相粗犷,当初能把陆思媳妇吓的发抖,可见其外形并不和善,明面上说是看望苏青哥嫂,实则是各种无言的恐吓加威慑吧!陆小乙脑补一番,忍俊不禁,“恶人自有恶人磨,张叔这是在为青姨出气呢!” 玉兰笑道:“也好,有铁牛在,你就放心的回苏家去待嫁吧!” 苏青有些感伤,红眼道:“玉兰姐,感谢你一年多的照顾,心里有很多感激的话,临到说时又觉得表达不了心里的感激,你家这份恩情我苏青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玉兰道:“说到感谢我还得谢谢你呢,当初说是来帮忙烤饼,可里里外外的活儿你也没少做,你给咱家帮了大忙了。” 苏青不好意思,抱歉道:“原本想着一直帮你家烤饼的,谁想这么快我就要嫁人了,害你这边又缺人手。” “瞧你说的,烤饼哪有嫁人重要啊!再说了,咱们下溪村三百多号人呢,还找不出个烤饼的人吗?” 陆小乙想了想她家来来去去的烤饼帮工,除了花大嫂是全勤外,玉兰、王冬梅、刘婶都缺过勤,苏青是辞工,不,还有她和小丁是全勤呢,等到年后她十四,小丁十二,她俩能顶一个成年妇人了,请不请帮工其实也无所谓。 玉兰又跟苏青说了会话,便去刘家寻刘嫂子,王冬梅一有身孕,刘嫂子就得提前上岗。 玉兰一走,陆小乙便思索着跟苏青合作赚钱的事,至于合作什么,当然是梅花馒头了。 想到这里,陆小乙难得的红了脸,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拖了广大穿越女的后腿了!捣鼓来捣鼓去就捣鼓出个花馅馒头和烤饼,更让她羞愧的是,烤饼生意稳定后,她便止步不前安于现状了,连烤饼种类都还是最初的原味和芝麻味两种,所以,陆小乙决定励精图治,再跃新高。 这不,又重操旧业打起了梅花馒头的主意。其实,从何思源找她要花馅儿起,她便想着复兴梅花馒头了,但祁山等人都是鲁莽男人,做饭都够呛更别提天天蒸馒头卖了,即便是祁山会蒸馒头,也没那么多耐心天天忙碌于面团与炉灶之间,还是烤饼省事,无火无烟无油气,只需搬来卖一卖。 如今苏青嫁给张铁牛,可以做点梅花馒头搭配烤饼卖,赚点零用钱也不错嘛! 于是,陆小乙问苏青:“青姨,你成亲后是住在祁山商铺吧?”陆小乙从没问过张铁牛身世,也不知道张铁牛老家是啥情况,万一苏青跟他成亲后,他把苏青带回老家住,她的梅花馒头岂不是又要告吹了。 苏青道:“是吧,张哥这些年都栖身在祁山商铺,我若嫁过去…也是住那儿吧!”又道:“他爹死的早,她娘改嫁后,家中房舍和田地都被族人占去,张哥很小就出来闯荡了,这些年一直没回去过,也不打算回去了吧!” 陆小乙一听继续住在商铺,便放心跟她谈合作的事了,“青姨,咱们合作赚些小钱花花,咋样?”(未完待续。) 第213章 苏青疑惑的看过来,“怎么赚?” “很简单呢,就是蒸馒头卖。”陆小乙说完又解释一句:“搭配烤饼卖,一热一冷一软一硬,我感觉生意不会差。” 苏青笑,“城里大大小小那么多饭馆,谁不做馒头卖呀?又不是啥稀罕吃食,我估摸着能卖出一些,但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好。” 陆小乙神秘道:“蒸馒头谁都会,蒸梅花馒头却只有我家有。”于是,把她家曾经做梅花馒头的经历跟苏青说了,重之又重的强调花馅儿特别,并拿何府何夫人的评价做了总结性收尾,“咱家的馒头胜在花馅儿味道独特。” 苏青想到蒸馒头也不用抛头露面,只需在内院蒸好,让铁牛搬到铺子里卖即可,不禁有些动心,“若真有你说的这么好,我倒是可以试试。” 陆小乙激动道:“不信咱中午就蒸些馒头尝尝,我那儿还有一些刺玫花儿。” 小丁虽在一旁照顾小瑞,却也在听她们谈话,插言道:“大姐,刺玫花不是全给何府送去了吗?” 自从去年元宵灯会事件后,陆家人为了感谢何家少爷,这两年都会托商铺的人送些晒干的刺玫花去。 当然,具体的采花和晒花环节都是余粮完成,这小子自从知道陆小乙喜欢刺玫花那天起,年年不落的采摘刺玫,可怜他家那丛茂盛的刺玫,这些年都惨遭他辣手摧花,小小的花骨朵都被采去,从未迎来盛开之日。 陆小乙嘻嘻笑道:“粮哥给我留了一些。” 小丁了然,总感觉大姐跟粮哥之间有些怪异,前两年她年岁小。只顾贪玩没怎么在意,如今心智开了些,再回头看大姐跟粮哥之间的互动,小丁好像明白了什么,再观察她爹娘的态度,小丁更加明白了。 陆小乙见小丁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顿时乍起。双手如爪朝小丁扑去。“小丁,你个小坏蛋,你又乱想了是不?” 小丁赶紧把小瑞抱来挡在身前。“你不乱想怎知我在乱想?” 陆小乙辨不出话来,纵使她一贯脸厚,但心里的小秘密被小丁看出来,她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更何况小丁一直都是天真乖巧且不通情思的。不知何时开了窍,让陆小乙又喜又忧。喜的是小丁终于长大了开窍了,忧的是小丁的以后,不知她会心仪怎样一个人,也不知道爹娘会给她相怎样一门亲。 陆小乙心底烦忧。见小瑞近在眼前,顿时拿小瑞解忧,又是一顿摸掐揉捏。陆小乙舒爽了,才发现苏青还等着她下文呢。她竟因小丁的打趣而跑了题,把苏青晾在一旁,陆小乙抱歉道:“青姨,不好意思,我只顾玩闹去了。” 苏青笑着表示不在意,让陆小乙继续说下去。 陆小乙道:“青姨,中午咱试一试,要是能行,往后你就蒸点梅花馒头卖,我这边给你提供花馅儿。” “刚听小丁说,你家不是要给何府送吗?往后再加上馒头馅儿,能供上不?” “这个没问题,粮哥移栽给我家的两棵今年已经开花了,年底再给它们追些肥,明年肯定能开更多花。” 苏青问:“是不是建房前祁风和余粮帮你移栽的那几丛?我瞧着有一丛开黄花的,两丛开玫红花的,那玫红的就是你所说的刺玫花吧?” 陆小乙点头,“嗯,就是那个花。” 苏青道:“行,中午我跟你学一学做法,明年若是方便我就做些梅花馒头卖。” 两人敲定合作事宜,便去灶房发面去了,玉兰从刘家回来,她家的馒头都上蒸笼了。 玉兰笑说:“这还是小乙捣鼓出来的吃食,那年冬天她进城卖了几回,钱没赚多少却把自己冻出病来。” 陆小乙道:“所以后来才没做了嘛,咱们蒸了拿城里去卖,终究没有在城里边蒸边卖好,原想着祁叔他们有现成的铺子,可他们又不会蒸这玩意儿,我就想着青姨去了正好能蒸着卖些,大钱咱赚不着,赚点零花还是行的。” 玉兰倒是赞成这个主意,对苏青道:“小乙说的在理,你试着做做呗,就专心做馒头,有烤饼的名气带动着,馒头生意也不会差。” 苏青点头,说跟小乙商量好了,年后就试着做。 陆小乙又推出她的酸杏水,被玉兰立即否决点,“别提你那个酸杏水了,建房的时候熬出来给工匠们解暑,谁不是喝第一口就呸出来呀?都嚷嚷着牙齿酸掉了。” 陆小乙嘀咕道:“那是你舍不得放糖,其实多放糖再用井水湃一湃,夏日里喝着最是解暑。” 玉兰横她一眼,“糖霜不要钱?” 陆小乙皱皱鼻子,垂下头来,怪只怪那些山杏太酸了,当时放了几勺糖都不觉甜味,玉兰便夺了她手里的糖罐子,如此一来,一锅酸杏水就这样失败了。 当时那锅酸杏水是谁喝了来着?陆小乙想到余粮时噗呲笑出声来,没想到他吃起酸来这么凶残,工匠们都谈杏色变躲避不及,他却甘之若饴开怀畅饮,陆小乙当时才恍然,第一次去余粮家时他为什么会拿出几个山杏来招待她和小丁,因为他不觉的酸,便以为众人亦是如此吧! 余粮嗜酸,陆小乙默默的记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照旧,随着入冬后第一次雪的降临,整个下溪村的人进入了猫冬的状态。 人们出门的次数跟天气的阴晴直接挂钩,若是天晴出太阳就出来走动走动,妇人们拉拉家常倒倒闲话,男人们抽抽烟斗说说荤话,小孩们做做游戏追逐嬉闹,村子顿时一扫冬日的阴沉,变得鲜活起来;若是天阴落雪或者刮风,人们则闭门不出,除非有必须要出门的事。不然都窝在暖和的屋里。 这日北方呼啸,陆忠戴上棉帽就出门去,等他把加工好的几床棉被取回来时,眉毛眼睫和胡须上已经挂满一层白白的霜花,进到暖和的屋里,霜花瞬间化去,变成一粒粒细小的水珠儿。 玉兰赶紧上前来接棉被。陆忠道:“不用。这又不重。” 玉兰笑道:“怎会不重?咱定做的可是六斤的棉被,八床被子也将近五十斤了。” 陆小乙哈哈笑,“娘。八床被子虽重,但我爹才抱了两床呢。” 陆忠笑道:“你娘长着眼睛不看数。” 玉兰嗔怪:“行,都说我眼瞎,我不管了总行吧!” 陆忠把两床棉被放炕上。又出去继续搬,陆小乙穿上鞋也跟去帮忙。玉兰在身后急道:“小乙,你把袄子穿上呀!外面天寒地冻的。” 陆小乙道:“没事,我动作快。”果然是够快,话音落下。她就抱着一床棉被进来,还嬉笑着跟玉兰说:“瞧瞧,这么暖和的棉被。抱着一点都不觉得冷。” 话虽这样说,玉兰还是揪住她。不穿上棉袄便不放她出去。 “我一人就行,小乙不用出来了。”陆忠道:“你们打开棉被检查检查,当时加工坊里取被子的人挺多的,我就没打开检查,不过那弹棉花的师傅说了,有问题直接拿去找他。” 玉兰一听没检查过,赶紧拆开就近的一床被子,嘀咕道:“这可是添妆用的,不能有丁点的闪失。” 陆小乙也帮忙着展棉被,还好,几床棉被都白白软软的,外层的拉线也紧密细致,可见弹棉师傅的手艺真是棒棒哒! 八床棉被,陆小乙家留两床自用,余下六床分别给即将成亲的三对新人添妆,玉兰又拿出六套崭新的被里和被面出来。 古时没有被套一说,都是用针线把被面、棉被和被里三者缝起来。古时的被面都是传统喜庆的大红色,上面绣有鸳鸯戏水、龙凤呈祥、花开富贵或百子呈祥等寓意美好图案。这些图案都是待嫁女子自己绣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因脱离劳作故而有大把的时间绣嫁妆,遇到婚期紧迫的还有绣娘帮着绣。而农家女子,只有在忙完农活后,趁着闲暇时间绣嫁妆,小到衣帽鞋袜、大到铺笼罩被都要靠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 嫁妆是一个女子身价的体现,嫁妆上的绣花,更是女子实力的展现。 大户人家和寒门小户的嫁女标准各有不同,像下溪村这样的普通乡村,嫁妆按家境好坏有四铺四盖的,也有八铺八盖的,当然,若是条件允许也可以置办更多。亲戚间添妆也各有不同,大多喜欢添些棉被,可棉被白白软软送过去不合适,必须要有配套被面和被里才能拿出手。 因春云的亲事定的早,玉兰有充足的时间绣被面,甲薇和苏青的亲事只有半年的准备期,玉兰根本忙不过来,只能找两个女儿搭手,陆小乙这种技艺差的负责绣一些简单的囍字纹,小丁绣一些复杂的花草、鸟雀或蝴蝶。 临到腊月,六床添妆的被面才完工。 玉兰把被面铺开对着棉被比划大小,满意后把甲薇的那份挑出来分开放置,“中饭后给大房送去。” 陆小乙问:“娘,不缝上吗?” 玉兰笑道:“这个是有讲究的,咱这些添妆的棉被要拿到新娘家,由她家请人帮忙缝,请人也是有讲究的,要请日子过的和顺的,还得是儿女双全、心灵手巧的妇人,而且缝被面的棉线必须一缝到底,不能够断也不能打结。” 竟然有这么多讲究,陆小乙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她没有做出惊讶的表情,一副早有耳闻的样子。 玉兰意有所指道:“明年你和小丁都不要烤饼了,没事就绣绣被面啥的,有些事还是早准备早安心,省的像甲薇这样时间仓促。” 小乙小丁都明白玉兰的意思,小乙暗暗叫苦,比起绣花她宁愿烤饼呢,小丁却脸颊羞红,低头不语。(未完待续。) 第214章 下午,玉兰把小瑞送去陆婆子那边,陆婆子满心欢喜,一把抱过去又亲又哄心肝肉儿的喊着。玉兰也是故意用小瑞绊住陆婆子,因为她要带小乙小丁过大房去送添妆礼,省的陆婆子看见她置办的添妆又喋喋不休。 玉兰给甲薇的添妆不能太显眼,也不能太寒酸,跟陆忠商量后,除了两床棉被,又添了两套杯盘碗盏和两套喜盆。此时,两床棉被用红绳子捆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上面盖着大红的喜布。被面、被里和枕套叠的整整齐齐,加上几块花色艳丽的布匹,也算一份跟陆忠家境相匹配的添妆了。 玉兰让陆忠把驴车套上,一趟子送到大房院门口。 今天是私馆的闭馆日,学子们都很兴奋,站在院门外都能听见书屋方向传来嬉闹声。 陆小乙正要推门,院门却从里面打开了,竟然是申强和刘宝。两人也真够积极的,估计先生刚说完休课,他俩人就夺门而出了。 刘宝不好意思的笑道:“小乙,姐。” 陆小乙已经习惯他的说话方式,故作惊讶:“哇,刘宝,你说话越来越顺畅了呢,吐字也很清晰了呢。” 刘宝点头如捣蒜,激动道:“嗯,嗯。” 申胖子见陆忠从车上往下搬东西,积极的跑去帮忙,玉兰担心他莽莽撞撞的性子把喜庆的东西摔地上,笑着婉拒道:“不用不用,我和你叔搬就行。” 陆小乙赶忙朝申强道:“申胖子,你变勤快了呢,难怪脸上两团肉没了。” 申强一副拽拽的摸样,“往后不许叫我申胖子了。” 小丁捂嘴笑:“那叫申瘦子。” 申强头昂的更高了。像一只打鸣的小公鸡,“申瘦子也不行。” 陆小乙道:“那就叫申强。” 申强自言自语咂摸一番,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指着陆小乙道:“你可以叫我申胖子。”又指着小丁道:“你可以叫我申瘦子。” 小乙小丁和刘宝都咯咯笑起来,申强刚才缺失的感觉立即恢复正常了,他也跟着傻笑起来。 玉兰抱着棉被对刘宝和申强道:“宝儿、强子,今天婶儿有事要办。还要小乙小丁帮忙呢。就不跟你们久聊了,改天你俩到婶儿家来玩啊。” 刘宝和申强点头,随后有其他学子抱着书袋出来。申强振臂一呼,一干少年郎都欢笑着往院外跑去。 小庚从书屋出来,见爹娘姐姐们都在,激动的跑上前。第一个动作是帮着搬东西。 陆忠道:“不用管了,你在前面带路吧。” 陆老太对玉兰给甲薇的添妆很满意。她只给甲薇准备了六铺六盖,如今玉兰添两套,二房再添两套,凑够十铺十盖的圆满之数。这样的嫁妆摆出去,也算农家人嫁女的最好配置了。 陆老大笑的欢,夸赞了陆忠这房孙辈。又吩咐陆忠一家腊月初十过大房来帮忙。 本是一家人,又是大喜事。陆忠和玉兰都笑着应承下来。 陆老太对玉兰道:“腊月初八是缝被面的好日子,你到时候过来帮帮忙。” 能帮着缝嫁妆被面的妇人都是全福之人,玉兰很高兴的应下。 陆老太又对小乙小丁道:“你俩给甲薇送的枕套都挺好,难为你们有心了,堂姐妹一场,往后见面的日子就少了,趁着今天过来,去东屋找甲薇说说话吧!” 小乙小丁告退,熟门熟路的往甲薇卧房去,开门的是己萝,红鼻子红眼睛像只小兔子。 陆小乙对甲薇无喜无厌,除了她娘作妖那次她俩独处说了些知心话,至今无任何交流。 陆小乙也意识到她当初说的那些话无异于对牛弹琴,只能理解为有些人根深蒂固的念头不经过血泪的洗礼是不会长记性的。而且,她只是普通的穿越人士,没有调.教人的能力,也没有调.教人的权力,能在弟弟妹妹性格养成之时做一些潜移默化的指引或提点,再陪着他们共同成长,已是很幸运的事了。 对于性格已经养成的甲薇,陆小乙觉得自己尽了姐妹情谊即可,想要改变她总是很难的,除非发生一些触及她灵魂的事,她才会痛定思痛做出一些改变吧。 小乙小丁进到屋内,甲薇看她们一眼,冷淡道:“又不是生离死别,一个个做出这幅嘴脸是为何?” 己萝赶紧呸呸呸,把甲薇说出的不吉之言呸掉。 陆小乙也不介意甲薇的冷嘲热讽,大大咧咧的坐到一旁,“你当我们想来啊,是曾祖母让我们来的,说是姐妹一场,让咱们叙叙姐妹情,省的生离死别了,往后就不得见了。” 己萝又开始呸呸呸。 甲薇气的瞪了陆小乙一眼,“你说话还是这么不受听。” “实话是最不受听的。” 甲薇说不过她,扭头道:“好了,姐妹情也叙过了,你们可以走了。” 陆小乙搓搓手,“来者是客,客人手还没捂热呢,你就要赶人走?哪有这样当为人处世的,当心嫁过去不知礼数、不懂变通被婆母训斥。” “你!”甲薇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小乙半响才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陆小乙明白过来,原来甲薇是觉得当初在陆小乙面前吐露了心思,如今现实捉弄人,她一没嫁入读书人家二没嫁入富贵人家,反而嫁到普通的农户之家,她心中本就憋屈,见到陆小乙更觉得打脸,心中那股骄纵和傲气让她越发尴尬和难堪。 陆小乙觉得气气她也好,让她成亲前把心中的不快全部发泄出来,省的憋着一肚子气嫁去夫家,到时候各种甩脸色惹来婆母的训斥和妯娌的排挤。 于是,陆小乙故作看笑话的样子,对甲薇道:“是呢,堂姐真是太聪明了,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 甲薇气的脸颊通红,咬牙切齿道:“滚出去。” 陆小乙假装没听见,“曾祖母说了,不陪你聊够一个时辰不许我出去呢!” 甲薇拳头紧握,看来已经气得濒临爆发,己萝凑上前安抚她,却被她借气推开。 己萝趔趄好几步才站稳,又来劝陆小乙少说几句。 陆小乙朝己萝打眼色,示意她安心,接着说道:“人要有自知之明,别以为在城里住了几年就当自己是大家小姐,十指不沾泥的日子谁都想过,但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你以为大家小姐一辈子都那么安逸,说不定哪天树倒猢狲散,活得还不如你呢!” 甲薇嗖的站起来,陆小乙也不服输的站起来,两年时间陆小乙拔了身高,甲薇却没怎么长个,两人的身高差距并不大。陆小乙接续道:“我知道你心里憋屈,怨天怨地怨爹娘,你咋不怨你自己,想不劳而获、想加入豪门也得掂掂自己的斤两,别以为豪门的人都是傻子,你长相一般、才学一般、家境一般、连最得意的绣品也不过是矮子里挑高个,跟真正的好绣品完全没法比,你说,你有什么资本加入豪门?” 甲薇已经气得摇晃起来,陆小乙继续补刀:“除非当妾。” 甲薇身子一软坐到炕上,又倒伏在一旁低泣起来。 陆小乙觉得自己真是太恶毒了,瞧把甲薇给伤害的,可她不后悔这样做,等甲薇哭声低沉起来,才接着说道:“你也别怨你爹,他不过是时运不济罢了;你也别怨你娘,她做那些事还不是因为你;你更不能怨的就是曾祖母,她给你挑的这门亲是最适合你的,别老把自己当可怜虫,你们家如今谁都活的不容易,小丙小戊小己都知道为这个家出力,你这个当大姐的还做着不切实际的梦,你好意思吗?” “还有,你夫家在城郊,你嫁过去跟他齐心协力过日子,做生意也罢,找零活也行,一辈子那么长,还愁在城里买不下一套院子?堂姐,你自己想想吧。” 甲薇已经不哭了,依然倒伏在炕上不起身。 陆小乙道:“好了,姐妹情叙完了,小丁我们走吧!” 小丁点头,走之前对甲薇道:“堂姐,咱们都是一家人,没人想你过得不好。”说完,姐俩离开了甲薇的房间。 出了门,一股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陆小乙刚才因激动而潮红的脸颊,被寒风侵蚀的愈发红润了,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就这样顶着红二团去厅堂寻爹娘。 陆老太看起来心情好极了,还在跟陆忠和玉兰说话,小乙小丁进来时,陆老太还特意朝她俩看过来,陆小乙发现老太太的眼睛已不似往年那么清明凌厉了。 陆老太笑道:“还以为小甲会把你俩赶出来呢,没想到还留了你们这许久。” 陆小乙心道:她是赶我们来着,可脚在我们身上,我们不走她也奈何不了。 玉兰笑着说:“待嫁的姑娘总是害羞的,躲着人也是正常。” 陆老太笑而不语,停顿片刻,才对玉兰道:“等哪天日头好了,把小瑞抱来让我瞅瞅,好些日子不见了,还怪想的。” 玉兰点头,陆老太又问:“听说勇儿媳妇也有了?” “嗯,三个月了。” “让她好生养着,别四处走动,你那个婆母我瞅着性子好些了,想来是你和勇儿媳妇得力,让她过得舒畅吧!” 玉兰笑着说:“我分家出来跟婆母遭遇不多,多亏弟媳得力,把婆母侍奉的舒畅,婆母的性子才慢慢的和顺起来。” 陆老太笑了笑,喃喃道:“当年委屈她了。” 玉兰听不明白,也不细问,只等陆老太挥手让她们回去,一家人才告辞出来。(未完待续。) 第215章 第二天,陆婆子得知玉兰给甲薇送了添妆,一百个不乐意,嘀嘀咕咕抱怨许久,才把自己备下的两床棉被送去。 陆小乙帮她用红绳把棉被捆成豆腐块儿,再盖上红布。当她翻看陆婆子送的被面时,惊讶极了,只见两床绯红的被面上绣着不同的图案,一副燕穿桃柳,一副喜鹊登梅,两幅枕套上绣着鸳鸯戏水,绣工不是很精细但色彩艳丽寓意喜庆,让人看了不禁喜滋滋的想伸手抚摸。 陆婆子啪的一声,打在陆小乙的爪子上,“摸啥摸?摸脏了咋整?” 陆小乙撅嘴,把手摊给陆婆子看,“我洗过手了,干净着呢!” “那也不许摸,这可是你小婶辛辛苦苦绣的。”陆婆子迅速的把被面折叠整齐,抱怨道:“甲薇出个嫁,咱二房费力费心给她添妆,等你出嫁时,大房谁能这样费心费力为你添妆?呸,想到这些,我都没心把棉被送去。”说到这里,陆婆子果然把棉被抱起来往柜里塞,“算了,你娘都添过了,我就不添了,这些都留给你。” 陆小乙有些感动,却不会附和陆婆子,“祖母,你可是当长辈的,不能这样小气呢!” 陆婆子横她一眼,“我就小气了,她能奈我何?能把我背到溪里洗个脚?” 陆小乙小声道:“若不怕你被冻伤,她肯定乐意,她娘会更乐意。” “你说啥?”陆婆子歪头倾听。 陆小乙捂嘴嘻嘻笑,“我说祖母最大方了,送两床这么好看的被子给堂姐添妆,被村里人知道,肯定会对你竖大拇指的。” 陆婆子想了想。又把棉被抱出来,喃喃道:“算了,本就是给甲薇准备的,留给你也不合适。”然后把已经折叠好的被面拆开,反复折叠,终于把被面上绣的喜鹊登梅和燕穿桃柳露在明面上,“走。跟我往大房走一趟。这些被面你抱着,记得一定要把绣花朝上啊!” 陆小乙知道陆婆子想拿出去显摆,劝说道:“祖母。让我爹送一趟呗,外面那么冷,再摔一跤不值当。” “你听我的,让你走路自然是有缘故的。” 陆婆子嘴里的缘故其实跟陆小乙猜的八.九不离十。可她漏算了一点,就是天寒地冻的村路上行人几乎绝迹。陆婆子不得不带陆小乙绕道,几乎把村里纵横交错的小路都绕了个遍,除了几只猫狗,一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陆小乙走的浑身发热。心里却暗暗叫苦,这哪里是送添妆的,分明是走村串户卖棉被的。 “祖母。咱别绕了吧,绕了一圈也没瞧见一个人啊。” 陆婆子气道:“这些懒怂。不想看见时,她们翻来覆去在我眼跟前晃悠,想看见时,又猫在家里不出来。” 陆小乙抬头看了看正空中白亮亮毫无温度的太阳,提醒道:“现在是中饭点呢,谁会出来转悠啊!” 陆婆子斩钉截铁的说:“走回,等中饭后再来。” 陆小乙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苦着脸恳求:“祖母,咱别作事了,赶紧送去吧!” 陆婆子不满的看她一眼,“你要不行,下午换小丁来。” “行,行,我依你,中饭后咱再出来卖棉被。”陆小乙告饶。 “你说啥?” “哦,送添妆。” 就这样,陆小乙苦着脸跟陆婆子把棉被抱回家,只等中饭后再全村绕行。 吃中饭的时候,陆小乙各种磨叽,最终,等的不耐烦的陆婆子找上门来,“你家炖牛骨头呢?炖这么久?” 避无可避,不需再避,陆小乙放下手中的碗筷,爽快道:“吃饱了,走人。” 小庚说:“大姐,要不要我帮你。” 陆婆子和蔼道:“乖孙呢,外面冷,乖乖呆在家里别出门啊。” 陆小乙催促,“祖母,你走不走?外面冷,我也要赶紧回来呆着。” 陆婆子横她一眼,“冷就多穿点。” 陆小乙翻了个白眼,掀帘子疾走出去,很快,抱着喜庆添妆的祖孙就出现在纵横交错的村路上了。 下午的太阳不再白亮亮,而是红黄黄,阳光照在人身上有些暖,故而村路上多了些晒太阳的妇人。 陆婆子小声道:“跟着我,听我指挥。”说完,便带着小乙往人堆里走去,还未走近,便高声嚷道:“哎哟,累死我了,这两床新棉被真够沉的。” 其实不用她故意吸人注意,那些妇人也会主动向她询问,“陆二婶,这是送添妆去呢!” 陆婆子高兴道:“是呢是呢,甲薇要出嫁了,我这当叔祖母的总要添置一些!” “哎哟哟,瞧这棉被白白软软的,是今年的新棉花弹的吧?” “新人肯定用新棉花啰!”陆婆子笑的欢。 给新人的添妆不能乱摸,村里的妇人都是懂规矩的,只围观不亵玩,有人赞道:“啧啧,陆二婶真是大方人,两床新棉花被子要花不少银钱呢!” 陆婆子大方道:“成亲可是大喜事,花几个银钱也是应当的嘛!”说完,扭头对陆小乙道:“躲后面干啥?站到前面来。” 陆小乙手里端着方方正正一叠被面,她不愿意跟那些围观的妇人挤,万一把被单挤掉了弄脏了,还怎么添妆? 陆小乙不情愿的往前走两步,妇人们的眼光立即被她手里的被面吸引,最上面是一副喜鹊登梅,顿时赢得一片称赞声,都称赞陆婆子送的被面颜色亮丽、绣工精美。 陆婆子得意的跟人说是老二媳妇绣的,至于整个绣制过程更是夸张的一波三折,比西天取经还要艰辛,顿时,又赢得一片羡慕声,都羡慕陆婆子娶到一个心灵手巧勤劳踏实的好儿媳。 陆婆子赚够了赞美和艳羡,终于踏上去大房的正确路线了。 陆小乙抱怨道:“祖母,那些村妇谁不会绣几针啊,你非要拿她们跟前显摆,人家碍于面子夸你几句,你就欢喜成那样,你咋那么天真无邪?” 陆婆子瞪着陆小乙狠狠的训斥:“你懂个屁,我这都是为你好,你不但不领情还说我什么真什么邪,你想气死我是不?” “为我好?我都快冻成狗了。”陆小乙吸溜着鼻水,极其配合的打个冷颤。 陆婆子道:“活该,谁让你不多穿点。” 陆小乙气鼓鼓的加快脚步,把陆婆子甩在身后。 陆婆子也气鼓鼓的追上来,自说自话道:“你以为我是真想听她们的奉承话?告诉你吧,我是想让村里人都知道我给甲薇添了啥,将来你出嫁,大房婆子要是不给你添一份同样的,不用我出马,村里人的口水都能淹死她。” 陆小乙停下脚步看着陆婆子,只见她脸颊红红,鼻头红红,几根发丝沾在嘴角,给人寒冽之感,却说着让人又酸又气的话。 “她爱添不添,我不缺那两床被子。”陆小乙道:“还有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了两床被子上午在寒风里走一遭,下午又跟那些妇人瞎扯一通,鼻子脸颊都冻红了,你说值不值当?” 陆婆子横了陆小乙一眼,“值不值当我心里有数,你少教训我!”说完,吸溜一下鼻水,不耐烦道:“你嫌冷就赶紧走啊,还站在路上干啥?” 陆小乙抱着被面急急的走着,陆婆子一边走一边抱怨,一直到抱怨到陆老太跟前,她才闭嘴。 陆老太对陆婆子说话的语气和善许多,陆小乙猜测是因为她跟周老先生追忆过往后,对陆婆子生出一些愧疚吧。 可这迟来的愧疚有什么用?这些年你都没反思过么?即使当时你误以为是二儿媳所为,骂她罚她磋磨她,后来大儿媳姐妹俩断了来往,陆小乙不信陆老太这么精明的人会反应不过来,事实证明她后来也反应过来了,可又有什么用呢!该正名的不正名,不该磋磨的却继续磋磨。 人有时候就是这些,明知自己做错了,却一味的不承认,反而变本加厉的用各种手段来遮掩。 若不是周老先生跟她一番谈话,她兴许依然不会直面自己曾经做下的错事吧! 陆老太笑着对陆婆子道:“坐下来暖和暖和,瞧你脸都冻红了。” 陆婆子有些受宠若惊,竟不知坐好还是立好。 陆小乙扶着陆婆子的手臂,笑道:“祖母你坐啊。” 陆婆子拘谨的坐下,看陆老太的眼神有疑惑也有提防,屁股也不敢全然落到凳上,而是只坐一半,给人一种随时要乍起跑掉的感觉。 陆老太笑了笑,自嘲道:“我笑起来有这么可怕吗?” 陆婆子眯眼看了看陆老太,如实道:“没见你这样笑过,心里没底儿。” 陆老太笑着叹气,竟当着陆小乙的面提当年事,陆小乙暗道:遭了遭了,定是己萝暴露了,连带我也暴露了。 “当年的事害你受苦了。”陆老太喃喃道。 陆婆子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陆老太久久不语,最后才平淡道::“我活该受罚,稍微长点脑子的人也不会把冰水喂孩子喝。” 陆老太不笑了,面容变得严厉起来,“你这话不假,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管你当时是不是无辜,你能傻里吧唧端着冰水给孩子喝,你就该受罚!” 陆婆子沉默不语。 陆老太等待片刻,叹气道:“我知道你当我是偏心之人,你自己想一想吧!我若真是偏心之人,我会公允的把田地牲口分给二房?你也别扯什么影响寿增和思儿考秀才的名声,你是知道我的脾气和手段的,我若真偏心,我有的是办法不给你们分家产。”(未完待续。) 第216章 陆婆子瘪嘴,“偏不偏心你自己知道,何必说得这么好听。” “你这是在为银钱的事跟我置气呢?”陆老太心里明镜似得,也不隐瞒,直接打开窗子说亮话,“分家时田地是均分成三份,我跟着大房过日子,我那份田地归到大房名下,这有错吗?” 陆婆子道:“没错。” “再说银钱,你公爹在世的时候是攒了些家底,后来置办田地和牲口花去不少,余下的银钱也不多。大房能读书,二房能种地,我把银钱留着给大房读书,把牲口分给二房种地,有错吗?” 陆婆子支支吾吾许久,才点头道:“没错。”又争辩道:“牲口能值几个钱?大房在城里能买院子,吃喝拉撒样样都要钱,七七八八算下来银钱也不老少,咱家一牛一驴能值几个银钱?” 陆老太一改刚才慈和的面容,冷眼看着陆婆子。 陆小乙感觉身边的陆婆子坐姿越来越僵,眼神四顾,不敢跟陆老太直视。 陆老太盯着陆婆子看了许久,才淡淡说道:“人要懂的知足。” 陆婆子僵着的脊背微微颤抖,想必在为刚才的话后悔吧。想想也是,一头青年牛和驴按鲁国目前的市值来说,差不多值三十两银子吧,若说陆老太偏心,却偏得不过分。 陆老太又道:“人活一世谁没个念想?人有时候就靠心底那点念想过活,即便有时累了乏了,还得硬着头皮往下走,你懂我的意思吗?” 陆婆子听不太懂,冷哼一声。还在置气。 陆老太对二儿媳的智商从来没有报过希望,叹口气,难得耐心解释:“我盼陆家出个读书人的念想从来没有断过,就跟你心心念念想抱男孙一样,都是心底的念想。你会因为儿媳没生男孙吵闹谩骂,我也会为了福增思儿读书把积蓄的银钱留给大房,二房有房有地有牲口。日子能过下去。大房只有两个读书人,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我留银子给大房傍身。有错吗?” 陆婆子瘪嘴,小声嘀咕着偏心眼,陆小乙把手伸到陆婆子背后,轻轻戳她一下。提醒她不要叽歪。 陆小乙觉得陆老太不过是基于心里那点愧疚跟陆婆子说点实话而已,无论她此时怎么说都是翻几十年前的旧账了。对现在不会有什么改变,而且,二房如今过得并不比大房差,何必为了过去的事跟陆老太较真呢。 陆老太道:“实话跟你说了吧。银钱方面我是偏心大房,可咱那点银钱拿到城里就不当事,买套小院子就花去一多半。一家人的吃喝拉撒都要花钱,后来给福增找差事又花去不少。日子过得好不好你自己想去吧!” 陆小乙恍然,依照陆老太好强的性子,日子过得不好也要咬牙撑着,不愿意跟二房走动,也不愿意跟村里人联系,也是因为要面子,生怕熟悉的人知道后笑话她,后来陆福增差事丢了,大房实在支撑不下去了,才逼着卖掉院子搬回乡里。 可陆婆子不会想这么多,她嘀咕道:“你家院子卖了不是钱啊?回到乡里照样当富户,哪像我们二房,一年到头在土里刨食,能攒几个银钱?” 陆小乙觉得陆老太跟陆婆子谈话是鸡同鸭讲,陆老太说她虽然偏心但不过分,陆婆子却坚持陆老太既偏心又过分,两人实在说不下去了,陆老太气得高声嚷道:“看来,我当年那样对你也没错。” 陆婆子鼻子喷出一声冷哼,扭头不看陆老太。 陆老太顺顺气,不谈当年事,改谈眼下情,“难得你有心给甲薇添了两床新新的棉被,被面也绣的极喜庆,按理应该把甲薇喊来亲自致谢的,谁想她昨天下午突然犯了头疼病,吃完药也不见好转,我就不喊她来了,改天让她亲自上门致谢。” 陆老太在说甲薇突然犯头疼病的时候,特意看了陆小乙一眼。陆小乙暗道:坏了坏了,定是己萝又泄密了。陆小乙心虚的瞟了陆老太一眼,目光对视,她没看错的话,竟从陆老太浑浊的眼睛里看出一丝赞赏。 陆婆子道:“啧啧,真是柳条儿一样的人儿,眼瞅成亲的好日子到了,她竟然病倒了。” “不是什么大病,养两天就好。” 陆婆子还在啧啧叹息,然后把身旁的陆小乙拉过来,像是卖牲口一样,给陆老太显摆道:“瞧瞧我家小乙,壮得像头小牛犊,一年四季很少生病。” 你才是小牛犊!陆小乙气的想甩开陆婆子的手,岂料陆婆子手上有劲儿,牢牢抓住她不放。 “瞧瞧,她倔劲儿一上来,越发像头小牛犊!”陆婆子说的可欢喜了,如今二房比大房日子好过,二房的孙女比大房的孙女壮实,她真是太开心了。 陆小乙脸都要气绿了,她只是个子高好不好,不是壮,更不是小牛犊,她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陆老太训道:“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小乙是个姑娘家竟被你说成是小牛犊,被外人听去背后不知怎么笑话她,她往后还嫁不嫁人?” 陆小乙此时此刻恨不得扑到陆老太怀里嘤嘤哭泣。 陆婆子道:“你这就不懂了,乡里姑娘越是像牛越好嫁人。” 陆老太嫌恶的瞥了陆婆子一眼,不爱听她说话,揉着太阳穴逐客道:“行啦行啦,回吧,我乏了。”跟二儿媳说话永远都是这样,折磨得你身心俱疲,让你莫名想磋磨她。 陆婆子赶紧起身,连句告辞的话也没有,牵着小乙往外走,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念叨陆老太的不是。 到了腊月初八这天,玉兰如约去帮甲薇缝喜被,回来的时候笑着跟陆小乙道:“床箱柜桌、铺笼罩被,杯盘碗盏样样都置办的齐全。咱们乡里富裕点的人家嫁女,能置办个八铺八盖就很好了,老太太竟给甲薇置办了十铺十盖,仅十床被子和枕头足足装了五台贺礼架呢!还不算其它的。” 陆小乙道:“曾祖母好面子,回村的时候跌了脸,她这是憋着一口气呢,正好趁着甲薇出嫁,风风光光办一次,一来是向村里人证明陆家大房的实力,二来也是为后面几个重孙辈造势,将来给他们说亲更容易。” 玉兰赞赏道:“不错不错,这些年没白教你。” 陆小乙得意的哈哈笑,还臭美的凑到小丁面前显摆,“小丁,大姐能想到,你能想到吗?” 小丁嘻嘻笑着摇头,玉兰啐陆小乙:“得瑟样!刚夸完你就想骂你,你就不能时效久点!” 陆小乙笑翻在炕上,头撞到小瑞的屁股,小家伙正撅着屁股玩一个木头小轱辘,被陆小乙一撞,好巧不巧放了个响响的屁。陆小乙怪叫着滚开,小瑞转过头来,萌萌的看着小乙,完全搞不懂状况。 玉兰笑得直不起腰来,小瑞稚气的喊了声娘,又撅着屁股玩木头小轱辘去了。 陆小乙躺在炕上屏住呼吸,憋的脸儿通红,估摸着臭气散尽才开始呼吸,怎奈小瑞的屁屁后劲太大,她还是闻到一些臭味,于是,翻身起来把小瑞捉过来一顿搓揉,一腔怨气全部发泄在小瑞身上。 到了初十这天,玉兰把小乙小丁收拾一新,跟陆婆子一起往大房去了,王冬梅因身子不便留在家里。 大房的院门上贴着大大的囍字,两侧的对联更是龙飞凤舞极尽文采,向来人昭示这是读书人家。 甲薇已经开完脸,正穿着大红的喜服坐在炕头,己萝陪坐在一旁,眼睛已经红成兔子眼了。 陆思媳妇收拾的光鲜亮丽,红着眼跟甲薇叮嘱什么,见二房诸人过来,她便闭了嘴,牵着甲薇的手挨着她坐下。 陆婆子表情严肃的坐到一旁,玉兰笑着说些恭喜的话,小乙小丁也上前道贺。 陆小乙特意去看甲薇的脸色,暗暗揣测自己那招釜底抽薪对她是否有效。 甲薇淡笑着跟玉兰说些感谢的话,最后又对小乙小丁道:“己萝还小,往后你们多护着她。” 小乙小丁点头,己萝已经哭出声来,大姐大姐喊不停。 陆婆子咳了两声,甲薇才起身给陆婆子行礼,并感谢她送的添妆。 陆婆子满意了,连带心里那点小纠结也消失无踪,看了甲薇一眼,淡淡道:“小甲,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叔祖母有些话要叮嘱你,你夫家三兄弟,妯娌不少,你嫁过去别傻里吧唧啥都听妯娌的,说话做事要提前用脑子想一想,哪些该说哪些该做都要心里有数,省的被人陷害去。” 这是陆婆子的肺腑之言,能在甲薇出嫁之时告诫她,也算尽了长辈的看护之心。 村里帮忙抬贺礼的小伙子已经来齐了,陆福增亲自做安排,连甚少露面的陆思也出来招呼来人。 甲薇夫家姓黄,黄家人接亲的花轿一进村,等在村口的人便点起了鞭炮,大房院里也跟着噼里啪啦放起来。 唢呐声声喜气洋洋,新郎官穿红衣挂红绸,骑在一匹枣红马上,后面跟着一顶四人抬的大花轿,媒婆笑逐颜开的跟在花轿旁,引领迎亲队伍往陆家去。 村路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一边说着恭贺的话语,一边暗暗品评甲薇夫婿的模样和气度。孩童们则心思单纯,有顽皮的小少年跟在花轿后面,学轿夫抬轿时颠颠颤颤的模样,还有胆大的小少年跑到队伍前面,模仿乐师吹唢呐的样子。 一行人吹吹打打热热闹闹来到陆家大房门前。(未完待续。) 第217章 新郎官先去拜见陆家长辈,媒婆则笑眯眯的进新房催促,陆思媳妇哇的哭出声来,抱着甲薇舍不得松手。 媒婆说着喜庆的话语催促新人动身,陆思媳妇纵使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也只能在媒婆的催促声中帮甲薇盖上红盖头,顷刻间,屋里的女人都开始抹眼泪。 陆思媳妇是舍不得女儿,己萝是舍不得姐姐,玉兰是触景生情想到自己两个女儿迟早要嫁人,心中酸涩难当,小乙小丁即便跟甲薇没什么感情,还是被现场氛围感染,伤感的红了眼。 陆婆子皱眉嚷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出嫁前不好好珍惜,临到出嫁了才知道哭,这会儿哭有什么用?还能不能嫁人了?赶紧的,把眼泪擦一擦,妆容哭花了怎么见人?” 甲薇给家中长辈拜别后,被丙榆背上了花轿,十三岁的少年郎背着姐姐一步步往花轿走去,步幅稳健,面色自然,唯独在甲薇上花轿的那刻,他喊出一声姐,顿时红了双眼。 陆小乙看不见甲薇的表情,只看见红盖头微微的颤抖,在场的陆家人都心酸起来。 小庚就在站在陆小乙身边,默默的拉紧小乙的手,见陆小乙扭头看他,小庚鼻子吸吸气,说了句:“好冷。”鼻头红红眼眶湿湿的样子,分明是触景生情联想到自己姐姐出嫁时的场景了。 陆小乙逗他:“小庚,你可要努力长大呀,你看大姐比你高这么多,到时候你怎么背的动我?” 小庚咕哝道:“背不动就不嫁。” 陆小乙紧了紧手中手,笑道:“傻小庚。” 只听媒婆一声高唱:“吉时到!花轿起!” 四个栓红腰的壮小伙把红红的花轿抬起来。紧接着嘹亮的唢呐迎亲曲吹起来,新郎官骑在马背上春风得意,媒婆护在轿旁笑容可掬,新娘这边的抬嫁妆小伙子也不少,两两一组把结红绸的嫁妆抬上,加上陆家送亲的人,一行队伍红艳艳喜庆庆。走在路上赚足了眼球。 下溪村习俗送亲的多是新娘的舅舅或者堂叔、表兄弟或堂兄弟。可甲薇的舅舅跟她家已经闹翻了,所以送亲的人是陆忠和陆勇,外加堂弟小庚。 送走了花轿。村民们有些散去,有些留下了吃喜酒。 陆老太今天穿的很喜庆,银发上簪一朵大红的绢花,脸上更是笑容不断。坐在厅堂里跟村里来贺喜的妇人聊天,陆福增和陆思则接待来贺喜的男宾。 因为陆家大房在城里多年。跟村民淡了人情往来,所以陆老太这次预估的席面并不多,谁知来贺喜的村民越来越多,人家主动上门送贺礼。哪有拒收的道理?陆老太吩咐陆福增把送贺礼的人家一一记下,往后一定要还礼,人情往来就这样走动起来了。 贺喜的人一多。席面就的增加,陆老太把陆寿增喊来吩咐新买肉菜的事。大房婆子也因后厨人手不够。过来跟陆老太耳语,想让陆老太出面让陆婆子和玉兰帮忙搭手。 陆老太点头应允,对陆婆子道:“你带忠儿媳妇去灶房帮帮忙,今天贺喜的人多,后厨有些忙不过来!” 陆婆子一把拉住正欲起身的玉兰,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道:“别去,咱劳心劳力这许久,也该吃顿现成的。” 厅堂里的妇人都听见了,连陆老太这样耳聋眼花的老人都个一清二楚,于是,众人都齐刷刷的朝陆婆子看过来。 陆寿增瞅了陆婆子一眼,有种恨不得钻地洞里的感觉,转而对玉兰道:“老大媳妇,去后厨帮帮忙,都是一家人别弄生分了。” 玉兰点头,陆婆子不爽的瞅了陆寿增一眼,嘀咕道:“时时刻刻都想着你那张脸,面子有那么重要吗?”嘴上虽然如此抱怨,还是跟玉兰一起到灶房帮忙去了。 小乙小丁想去,被陆老太喊住,“你俩去把小凤小瑞抱来让我瞧瞧。”越是大喜的日子,越是热闹的场合,老年人越喜欢逗弄孙辈,让天真的孩童为自己添喜凑趣。 直到傍晚十分,抬嫁妆的小伙子和送亲的陆家人才回到村里,大房又特意为他们办了答谢席,众小伙一边说着白日里男家婚宴的热闹场面,一边喝着女家摆的答谢酒,熙熙嚷嚷,热热闹闹,一直持续到夜深才散去。 这一天哭哭笑笑情绪太多,陆小乙躺在炕上睡意全无,身边的小丁也辗转反侧睡不着觉,陆小乙轻声道:“小丁,你想什么呢?” 小丁喃喃道:“在想堂姐出嫁的事。” “是不是不想嫁人了?” 小丁嗯了一声,叹道:“总感觉堂姐被一群陌生人接走了,心里酸酸的,大姐,以后你不会这样吧?” 若是不跟余粮成亲,陆小乙也会这样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了大婚的日子,被一群吹吹打打的陌生人接走,然后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继续过日子,难怪有人要说嫁人便是女人的新生,有人娘家过得不好,婆家却过得如意,有人娘家过得顺利,婆家却处处碰壁,哎!女人的命,总是多变多舛的。 陆小乙轻声道:“不会的,要接也得熟人接走。” 小丁靠过来,紧挨着小乙,喃喃道:“嫁人一点也不好。” 小丁这话说完的第五天,便是春云成亲的日子,这次,小丁不是站在嫁人的角度,而是亲临杨家娶新人的现场,当天晚上,小丁的话语就变了,笑嘻嘻的跟小乙道:“大姐,成亲真有意思,表姐跨火盆的时候,志文哥比谁都紧张,不待表姐跨过去,他一把把表姐抱过去了,你没见他当时的脸色,哈哈,红的都快飙血了,围观的村民都笑坏了。” 陆小乙想起白天那一幕,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来。“我当时已经笑出泪了,还有拜堂的时候,司仪刚唱完夫妻对拜,他就转身急急的拜下,等表姐拜的时候他已经抬头了,两人又撞到一起了。” “听小庚说,志文哥敬酒时被村里的小伙子打趣坏了。可惜咱们要在新房里陪着表姐。不然我一定会出去看看。” 陆小乙道:“志文哥从相亲那天起就喜欢上表姐了,如今能娶到她,他不激动才怪。我看啊,他闹的这些笑话够村里人谈一年的。” 小丁点头,回味着热闹的婚礼现场,羡慕道:“表姐今天真好看啊。志文哥也挺搞笑的,看得我又想嫁人了。” 陆小乙笑她:“是谁五天前说嫁人一点也不好?” 小丁嘻嘻笑。“那是因为我跟黄家姐夫不熟悉嘛,总觉得堂姐嫁去了陌生人家,可志文哥不同,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是熟人,表姐嫁给她我就觉得舒坦。” “呐,人都是这样的。对不熟悉的人总是充满戒备,黄家姐夫虽然跟咱们不熟。但回门的时候看他说话做事还是有礼有节的,所以啊,等日子久了这份戒备自然就淡去了,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小丁点头,棉被下牵着小乙的手,“张叔也是喜欢青姨的,希望他们拜堂时候不要撞头了。” “这个很有可能。”陆小乙喃喃道,依张铁牛的身板,拜堂的时候两人若是站的太近,对拜时不撞头是不可能的。 事实证明,陆小乙猜测的没错,拜堂当天,张铁牛果然跟苏青撞头了。 司仪不是外人,正是祁山。 祁山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俩要撞头,我就不提醒你俩站开点。” 来宾也没有外人,陆家人、苏家人、余粮、何思源还有几个跟铁牛熟识的镖局兄弟,众人围观铁牛跟新娘子撞头,都不厚道的笑了,张铁牛第一反应是问苏青:“撞疼了没?” 只见红盖头摇了摇,张铁牛放心下来,催促司仪祁山:“赶紧的,最后一句咋不说?” 祁山本想跟他扯几句装不懂,但想到这是大婚的正式场合,不能太过了,于是高声唱道:“送入洞房!” 张铁牛就等着这一句呢,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打横抱起新娘子就去洞房了。 祁山吼道:“猴急个屁啊!赶紧出来喝酒!” “等着!”张铁牛不耐烦的回应,可进了洞房,发现玉兰、小乙小丁还有苏青的大嫂都跟了过来,张铁牛只得悻悻然心痒痒急慌慌的放下苏青离了洞房。 张铁牛出去不久,陆小乙听到前面传来高调的劝酒声,暗道:张叔你要挺住,那帮寡男人对你可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啊! 玉兰笑着坐到苏青身边,“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红盖头摇了摇。 苏青的大嫂一直表情僵硬的坐在一旁,好似一直长期生活在老虎嘴边的小肥猪,刚张铁牛在的时候,她身子还不住的颤抖着。 陆小乙暗暗偷笑,也不去理她,坐在一旁听玉兰和苏青说话。 小丁走过来,轻轻的碰了碰小乙,小乙会意,随她走到卧房外间。 小丁小声道:“大姐,何家少爷怎么来了?” “想必是灯会事后,他和商铺一直有走动吧?张叔成亲他来道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陆小乙自然道。 “刚何家少爷悄悄跟我说…让我在木人桩那里等他,他找我有事,大姐,你陪我去一趟吧!” 这个何思源找小丁什么事?还偷偷摸摸约在木人桩那里,陆小乙心底起疑,暗忖当初灯会一事后,他和小丁并无来往啊,即使陆家给何府送花馅也是祁风送去的。陆小乙不由提高了警惕,对小丁道:“走,我陪你走一趟。” 陆小乙跟玉兰扯了个谎,带小丁出了新房,此时已黄昏,天地间起了一层薄薄的寒雾。 膳堂方向传来喧闹的敬酒声,其中以祁山和许武的嗓门最大,春风得意的张铁牛说话已经大舌头了,这才一会儿工夫,怎么就被灌成这样?陆小乙苦笑着摇头,带小丁往院角木人桩的方向走去。(未完待续。) 第218章 雾色中的木人桩好似人影,站在一旁的何思源又恍若木桩,影影绰绰恍惚不清。 去年元宵到今年腊月,将近两年的时间,何思源长高不少,颀长的身姿从背后看起来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转过头的刹那,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欣喜,当看到随同的陆小乙时,他脸色又恢复到正常的神态。 陆小乙不说话,等着何思源开口呢。 何思源早打好的千万句腹稿被陆小乙这个大石头堵在喉头,憋得一张脸通红,犹犹豫豫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反而是小丁大方,笑问道:“何少爷,不知你找我有何事?” 何思源听见小丁自自然然的道出一声何少爷,心中如打翻一堆调料罐百味陈杂,当初跟她提过可以叫他思源哥哥,可小丁并没有改口,反而在她喊余粮和祁风的时候透出一股亲近,对他却是疏离的一声何少爷。 何思源嘴里泛起浓浓的苦涩,苦的伤心。看着眼前的小丁,朦胧雾色中一双如水的眼眸恍若夜空中的星子,那么清亮和纯美,顾盼之间少了曾经的稚气与懵懂,多了一丝少女的娇羞和情思。想起去年元宵夜他俩蜷藏在狭小的石缸里,她小小的身子紧挨着他,她大大的眼睛写满了恐惧,她轻盈的头靠在他肩膀,鼻翼呼出轻轻的鼻息… 这是何思源永远都不能忘却的场景,他不止一次的梦到眼前这个小姑娘,也不止一次的渴盼时光能倒流回那个美好的夜晚…… 何思源无奈的苦笑,心中的酸涩只有自己知道,他这份少年的相思终究如同秋日暖阳里绽放的一朵晶莹的梨花,最终被无情的寒风吹打去。想到两年前的自己。鲁莽的跑去母亲身边告知,他要娶一个美丽的小姑娘,他以为一贯宠爱自己的母亲会笑着答应下来,谁知母亲在问清小丁的身世后,竟是变了脸,不仅不同意还派人时刻跟着他。 这两年的日子,他反抗过。也逃跑过。最后还是在父母的强权下低头,直到前阵子母亲给他定下一门富商千金,才放他自由。为了安抚他,母亲还同意他纳喜欢的女子为妾。 何思源此刻是后悔的,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冲动的跟母亲讲;何思源此刻是无奈的,无奈身为人子在家庭中受到的羁绊和背负的责任;何思源此时也是抱有希望的。他希望能得到小丁的亲口承诺,若是她同意。他便把她纳进来,往后只爱她宠她一人。 千万种想法在脑海中盘算,千万种滋味在心里翻腾,最终化成一句:“好久不见。” 小丁点头道:“是呢。又快到元宵节了,一眨眼就两年了,每每想到何少爷当初的救护之情。我就心怀感激呢。” 何思源笑的勉强,瞟了一眼小丁身边的陆小乙。心中想问的终是不敢问出口。 陆小乙一贯眼尖,尽管有雾色渲染,却没有错过何思源脸上复杂变换的表情,而且旁观者清,何思源看小丁的眼神分明像是两蔟小火,分明是动情少年才有的眼神。 陆小乙在没有弄清何思源来意前选择静观其变,静静的听他和小丁说什么。 小丁往新房的方向看了看,“何少爷,你若有事但说无妨,我担心出来久了,我娘会寻出来。” 何思源想问小丁对他是否有意,可这样孟浪的话如何问得出口,可出言表白,他又已有婚约,难道问她愿意给他当妾么?何思源瞅了一眼陆小乙,他完全相信眼前这个对他审视猜疑的大姑娘听到他的话后会愤然乍起,朝他劈头盖脸一顿打骂! 是了呢,人家虽是农家女,可也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子,怎会轻易与人为妾,何思源暗暗痛骂自己,为了心底那份绮念竟这样对待小丁,想到这里,何思源微笑着对小丁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告知你家,往后不用往何府送花馅了。” 小丁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事,那好吧,明年的花儿开了就不给你家送了。” 陆小乙不相信这是何思源找小丁的真正理由,但她却愿意相信,不管怎么说,不管何思源心里究竟作何想法,他只要不冒昧唐突的跟小丁说出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何思源道:“出来许久了,你们快进去吧,我也去敬张叔几杯酒。” 小丁点头,拉着陆小乙往新房走去,陆小乙猛然回头,见何思源神色哀伤的看着她俩,不,应该说看着小丁。 何思源见陆小乙突然回头,下意识的把手往后藏,陆小乙没看错的话,他手里拿的应该是小丁在元宵节上丢失的羽毛头花,红粉色的羽毛头花,余粮亲自做的,陆小乙最熟悉不过。 陆小乙这个旁观者看的最是明白,想必何思源在去年的灯会上对小丁动了情,怎奈那时的小丁只是不通情思的小姑娘。时隔两年,小姑娘开了窍,想必何思源想在今晚向小丁表白吧,至少陆小乙是这么认为的,可为什么何思源最终没有表白呢,陆小乙觉得自己这个大灯泡只是原因之一,他应该还有更难以启齿的理由吧! 不管怎么说,陆小乙还是感谢何思源,毕竟有些话止于唇齿,有些情掩于岁月,就很好! 两人回到新房,玉兰还在跟苏青说话,两人都脸颊红红,想必是在说些闺房秘事吧,苏青的嫂子还是一脸僵硬的坐在一旁,跟陆小乙离开前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玉兰看了看时辰,起身道:“媒婆也是个贪杯的,这都什么时辰了,我去催催。” 陆小乙对小丁耳语,“一会儿要闹洞房了。” “大姐,咱们到隔壁去吧,省的娘一会儿赶咱们走。” 陆小乙摇头,脸厚道:“再等等,等她赶咱们再走。” 小丁听她的,只好红着脸等待。 很快,玉兰把媒婆寻过来了,媒婆喝的脸颊通红,一个劲儿的呵呵笑,“时辰不早了,闹完洞房早点歇下吧!”转而对苏青大嫂道:“你这当嫂子的赶紧去煮碗饺子来,怎么煮不用我教你吧!” 苏青大嫂如临大赦,从凳子上弹起来,“不用教,我会的。”说完就欲抬腿,刚迈出一步,腿就酸麻的难以站立,见屋里众人都看向她,她硬是咬牙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这时,新房外传来高高低低的粗犷男声,玉兰见两个姑娘还呆在新房里,气的跳脚,训斥陆小乙不懂事,让她赶紧带小丁到隔壁间去避着。 陆小乙苦着脸带小丁往外走,在新房外看见对面过来一群彪形大汉,张铁牛走在最前面,余粮和祁风走在最后面,哦,不,走在最后的是小庚,这个小坏蛋,竟然以男人自居,跟着陆忠去吃酒席不说,还跟在后面去看闹洞房。 陆小乙藏在柱头后,等小庚路过时一把拉住他,美其名曰:年纪还小,不能过早接受洞房文化。实际上是羡慕嫉妒恨,自己看不成热闹,小庚也不能看。 小庚挣扎着要跟去,陆小乙紧抓着他不放,惊动了走在前面的余粮和祁风,两人驻足,回头看着正拉扯的姐弟俩。 陆小乙嘿嘿笑,解释道:“小庚还太小,看不得。” 看不得什么,都心知肚明,余粮有些羞臊,喃喃道:“那我去学学。” 陆小乙心里飞过一行乌鸦,竟也回一句:“嗯,好好学。” 祁风眼神如电,把两人的奇怪言行收入眼中,如今脑回路正常,看人看事不像以前那么肤浅了,祁风暗暗咂摸陆小乙跟余粮之间的关系,有怀疑也有否定,终因证据不足,在脑海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看来还需继续观察才能下结论。 祁风故意坏笑着对小乙道:“你让粮子好好学,咋不让我好好学?”说完,特意去看余粮的脸色,借着窗口透出的亮光,他看见余粮脸颊红的像两团燃烧的火。 陆小乙啐他:“滚一边儿去!” 祁风哈哈笑,对余粮道:“走,赶紧的,许叔想了好多折腾张叔的法子,去晚了就没得看了。” 余粮瞟陆小乙一眼,羞赧的跟祁风进去闹洞房去了。 陆小乙拽着小庚往隔壁屋去,发现小丁躲在门扉的暗影里,“大姐,怎么没见何少爷?” 陆小乙刚才没注意,经小丁提醒,好似真没看见何少爷,猜测道:“大约是有事提前走了吧。”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家是城里的富贵人家,家中规矩多,过得并不比咱们自由。” 小丁喃喃道:“是的,他今天都没开心笑过。” 陆小乙看向小丁,她有些摸不清小丁心里的想法了。 小丁朝她展颜一笑,眼睛水亮亮的,“他笑起来有小虎牙,我印象很深的,这次没见着了,想必是过得不好吧!” 陆小乙默然,是了,如今的小丁已不是去年元宵节的小姑娘,她心神已开且心思敏感,怎会不知何思源眼里涌动的情思,可她先前在何思源面前一直都是自然的回话和坦然的微笑,不露一丝痕迹,连陆小乙都迷糊了。(未完待续。) 第219章 闹洞房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陆小乙感觉门窗和隔墙都要被他们的声浪震的四溅开去。 小庚趴在窗口感受隔壁的喜乐,小丁也调皮的靠墙听着,陆小乙则老神在在的听声脑补隔壁的盛况。 玉兰中途离场,手里端着一碗饺子往小乙这边来,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见儿女们都在听墙角,笑骂几句便坐到小乙旁边。 “娘,你咋过来了?”陆小乙明知故问,显然是隔壁越闹越不像话,玉兰不好意思了呗。 玉兰道:“太吵,耳朵都快振聋了,我出来躲一躲…有媒婆在呢,她是见惯这种场合的,有她兜着没事!” 话音刚落,隔壁就传来砰的一声,半扇门竟应声而倒,一群喧哗声从门口涌出来,小庚小丁吓得赶紧回防,撤到玉兰身边。 “滚滚滚!都给老子滚出去!”这是张铁牛赶人的声音,“再闹下去我就要拿刀砍人了!” “铁牛铁牛,大喜的日子何必动刀呢?” 不知谁嚷了句:“也不许动枪哦!” 众人哈哈大笑。 张铁牛吼道:“幺狗,老子改天再收拾你!” 祁山也帮着赶人,不过他赶人的理由跟自己有关,只听他道:“滚滚滚,你们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再闹下去老子都要喷血了!” 是了,闹腾的最凶的都是有媳妇的,闹出兴致了回家也不愁,可苦了祁山许武这等光棍汉了。 祁山一放话,几个闹得最凶的人立即熄声,对祁山许武等光棍汉投以可怜又同情的一瞥后,幸灾乐祸的大笑出门去。 许武气的跳脚。高声道:“谁他娘的敢再笑,老子剁了他!” 都是镖师出身,谁怕谁啊!于是,笑声更大了,等到几个客人散去,余下的人也各自回房歇息。 良辰一夜,有人叹长。有人恨短。 第二天一早。陆家人就告辞回下溪村了。 一路上车轴骨碌转,驴铃儿叮叮响。 余粮一直都不敢看陆小乙,眼睑半垂看着鞋尖尖。 陆小乙坐在他对面。学他的样子眼睑半垂,瞧的也是余粮的鞋尖尖。 到家时,余粮的鞋尖尖最终也没被看出洞来,反而双耳如珠赤红。跟陆忠和玉兰辞别后,独自回上溪村了。 已是腊月底。村子里充溢着浓浓的年味。 往年盼过年,只觉腊月是一年里最漫长的月份,如今三场亲事分去多半注意力,不知不觉间已把最漫长的月份熬完。 除夕这天。陆家二房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团年饭,然后坐在暖和的炕上吃花生嗑瓜子,一直守岁到子时。 里正家传来第一声鞭炮响。紧接着全村都炸开了锅,陆忠陆勇点燃准备好的鞭炮。红红的鞭炮串如苏醒的火精灵,在院子里飞舞跳跃。 小乙小丁小庚戴着棉帽手套在远处蹦跳欢笑,玉兰抱着小凤,陆婆子抱着小瑞,王冬梅挺着大肚子,躲在半开的窗扉后,既贪看除夕夜的烟火,又担心吓着小娃娃。 所幸小凤和小瑞都是胆儿肥的,不仅不怕,还激动不已的指着夜色中跳动的小火花,哇喔哇喔欢叫不停。 鞭炮声此起彼伏,在最热烈喧嚣的时候,抠门里正终于点燃了他家一年中最奢侈的华丽胜景。 十颗焰火,一年才盛开一次,一次就一瞬间。 盛开时很短暂,等它开花却很漫长。 在漆黑的夜空绽放如菊,照亮夜空的华丽瞬间,给整个村子里所有抬头仰望的人们洒下一种幸福美满的情愫。 陆小乙扭头看向上溪村的方向,只见漆黑的山麓上有零散跳动的光点。 光点入眼早,炮声入耳迟,光声相叠叠,这是上溪村的村民们在庆贺新年呢! 陆小乙特意往余家方向看,今夕何夕,不知道院中人此刻做何想?这已经是他独自过的第六个孤独的除夕夜了吧!子时一过,新的一年便来临,陆小乙十四了,而余粮已二十,放眼下溪村,二十未成亲已然是人们口中的话题人物。 陆小乙不知这段相差六岁的恋情是如何悄然滋生的,如果真要刨根问底找个解释,应该是她这异世来的成熟灵魂先动的心吧,至于余粮何时动的心,抑或是她主动表白余粮被动接受,陆小乙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在为自己的幸福努力,她也知道,余粮也在为自己的幸福努力,而这种默默的努力,像萌发中的种子,在两人细润无声的接触中,破土萌芽且茁壮成长着。 陆小乙突然很想嫁了,想的挠心挠肺,牵肠挂肚。 她决定明天趁余粮来他家拜新年时,悄悄的提醒他该上门提亲了。 心里想着事,瞌睡便不来,一夜辗转反侧,想早点嫁人,又被现代人的观念左右,总觉得嫁人早、生娃早对身体不好,可这里是古代呢,十五岁嫁人的比比皆是,总不能找各种借口拖到二十去吧?到时候老姑娘嫁老光棍,陆小乙暗暗道了声:“不行!” 思索一夜,顶着两个青圆圈起床,陆小乙照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见黄黄糊糊一团脸,眼睛周围一团黑,真是…真是太看不清了! 陆小乙只得问小丁,借着她的语言描述,脑补自己熊猫眼的程度。 接下来的贺新禧过程,陆小乙因睡眠不足,处于一种无精打采的萎靡状态中,连长辈发的过年钱她都无心查看,直接交给玉兰保管了。 直到祁风带着贺礼上门,再约上余粮一道来陆家贺新年,陆小乙才如同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背地里朝余粮使各种眼色,让他找机会随她去某个犄角旮旯。 陆家如今前后两套院子,房间多,陆小乙很顺利的把余粮带到某间放杂物的屋子。 余粮环视一圈后,疑惑的看向她,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陆小乙也不扭捏,把昨晚辗转反侧的思虑说给他听,并急切的问他何时上门提亲。 余粮笑的露出一块白牙,尽管脸色羞赧,还是很认真的思索片刻,回道:“还要准备一番,四月里吧!” 有了准信,陆小乙也欢喜起来,笑的眼如弯月,惹得余粮也跟着她笑。 这次余粮胆儿肥了,主动牵起陆小乙的手,两人沉默不说话,只有大手小手厮磨着。 陆小乙有些羞赧,盯着余粮的衣襟不看他的眼,余粮盯着她黑亮的发髻和蓝绿色的羽毛花。渐渐的,身子越靠越近,能闻到彼此身上独有的味道,能感受彼此砰砰的心跳,陆小乙觉得应该发生点什么吧? 比如一个吻。 可矮子不抬头,高个不弯腰,这个吻怎么能发生? 陆小乙等待片刻,久久等不来臆想中的吻,以为这厮又害羞了,这种时刻还得她这豪爽女子出马才行,于是,抬头准备献上自己的烈焰红唇。 可是,瞧她看见了什么,除了余粮羞红的脸颊外,还有一个大灯泡! 她家那只肥滚滚的黄球儿,正蹲在余粮头顶的木架子上,睁着玻璃球似得圆眼睛看着你侬我侬的两人。 陆小乙朝黄球儿挤眉弄眼,恐吓它赶紧滚蛋。 余粮不知头顶有猫,只当小乙在催促他,心里一着急,埋头就亲了下来。 陆小乙只觉眼前一暗,黄球儿看不见了,入眼全是余粮的脸,紧接着唇瓣上传来轻轻软软的触感,轻的像前世舔食的棉花糖,软的像今生抚摸的绸缎裳。 双唇相触,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一朵幸福花在脑海里轻轻绽放,比烟花更美丽,比烟花更持久,比烟花更有情! 黄球儿从木架上跃下,轻盈无声,本该悄来悄去,却厚颜无耻的发出喵呜喵呜呼噜呼噜的声响,更过分的是,它竟然抱住陆小乙的脚背想练爪。 余粮听见猫叫心虚的抬头,脸色红如猪肝,陆小乙也羞的不敢看他,只能把心里那股羞赧劲儿发泄到黄球儿身上。 陆小乙把匍匐在脚背上的肥猫拎起来,咬牙切齿道:“长没长眼水?看不清场合么?” 黄球儿竟然太岁头上动土,伸出肉爪拍打近在咫尺的脸颊。 陆小乙怒了,对余粮道:“粮哥,你帮我拽住它的后爪。” 余粮笑了笑,果然如陆小乙所言擒住黄球儿的两条后腿,陆小乙则握住两只前爪,如敲锣似得相互击打。 黄球儿的小肉垫拍打起来无声无息,还超有弹性,陆小乙觉得很爽快,黄球儿却超级不爽,除了喵呜喵呜叫唤外,还使劲抽动后腿,奈何余粮大手禁锢有力,黄球儿终于放弃了挣扎,只能喵呜喵呜控诉:你们这些凡人,放开本喵! 黄球儿挣扎累了,猫生无可恋,任由这对凡人搓揉。 陆小乙等心里的羞臊和尴尬散去,再看余粮的脸色也恢复正常了,才坏笑着松开黄球儿。 黄球儿重获自由,喵呜一声高跳起来,蹦到一旁的高架子上,喵呜喵呜的控诉着。 陆小乙拍拍手,轻松道:“粮哥,咱们走吧!” 余粮点头,陆小乙拉开半扇门,探头四顾,见无人才鬼鬼祟祟的跟余粮从屋里出来,然后默契的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装得跟没事人一样。(未完待续。) 第220章 余粮回到前院厅堂,见陆忠和玉兰正热络的跟祁风聊着什么,小丁小庚在一旁吃瓜子,对他的突然离开又突然出现,陆家人没有发出异议,反而是祁风,对余粮的诡异行为起了疑,不时往余粮脸上瞟几眼,却看不出任何异常。 直到陆小乙笑眯眯的进堂屋来,祁风似乎明白了什么。 陆小乙身后跟着小灰灰,进门就解释道:“刚才小灰灰跑灶房偷食,被我逮住训了一顿,你们说,哪有这样的好吃狗,大年初一就偷食,往后咱家灶房能安生吗?” 小灰灰吃了不能说话的亏,被扣了个大黑锅,只能汪汪叫。 小庚道:“大姐,小灰灰从不进灶房偷食。” 小灰灰甩着尾巴跑去蹭小庚的腿。 陆小乙斜睨着小灰灰谄媚的模样,冷声冷气道:“小灰灰……” 小灰灰尾巴一夹,逃了出去。 玉兰笑骂:“你也别嫁祸小灰灰了,它从不钻灶房,爱钻灶房偷食的是黄球儿。” 陆小乙也想抓黄球儿当挡箭牌的,谁知刚才搓揉的太厉害了,黄球儿一直蹲在高处,高傲的斜睨着她,她根本抓不着,只能把小灰灰拿来顶包。 陆小乙嘿嘿笑,“娘,真的是小灰灰。” 余粮道:“婶,我也瞧见小灰灰往灶房去了。” 余粮在玉兰印象里是老实人的代言,余粮说小灰灰偷食,玉兰立即就信了,笑道:“这个好吃狗,早食给它投了一盆儿,还嫌没饱。” 陆小乙挽着玉兰的手。为冤大头小灰灰争取福利,“娘,咱中午把大骨头炖了吧,给小灰灰也来点。” 玉兰点头,陆小乙笑得开心极了,偷偷朝余粮眨眼,余粮回之淡淡的笑。 祁风默默的把陆小乙和余粮的互动收入眼里。只觉这两人有问题。再联想到陆叔曾经提过小乙已定下人了,祁风恍然,那人莫非是余粮? 祁风惊的眼珠都要掉出来了。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觉余粮太能装了,这么大的事也瞒着他。可他不想想,正因为是大事。才不能随便跟人说的。 这时,陆勇来请陆忠过去一趟。想必是陆寿增有话要说,祁风也顺势起身辞行,“陆叔,我这就告辞了。明天张叔还要用车!” 陆忠挽留祁风吃了中饭再走,被祁风婉拒了,然后自作主张道:“粮子也要随我进城。我爹还等着他去拜年呢!” 余粮正有此意,起身跟陆忠和玉兰告辞。然后出门上了马车。 祁风慢悠悠的赶着车,问靠在车门框的余粮,“粮子,你刚去哪儿了?” 余粮不自觉的用拳头轻触嘴唇,嘴角弯成一条翘角小船儿,脸颊浮现一丝红染,笑道:“你猜?” 祁风最讨厌这样的回答,他要能猜中还用问吗?鄙视余粮一眼,“眼带淫思,笑不正经,肯定没干好事。” 余粮掏出一个小铜钱儿,朝祁风的发髻砸去,铜钱儿竟镶嵌在发髻里,余粮笑道:“呐,哥给你的过年钱。” 祁风气的把铜钱抠出来,在手里掂了掂,抱怨道:“抠门!”然后塞到怀里,支支吾吾的问:“你…你跟小乙是不是…” 余粮装傻,“什么?” 祁风啪的摔鞭,马车提速,祁风趁着劲儿一鼓作气的问道:“你跟小乙是不是定亲了?” 余粮笑道:“算吧!” 祁风回头瞪他一眼,“你小子挺能装的,当初陆叔说小乙定下人的时候,那人是不是就指的你?” “是的。” “你太不够意思了,为何当时不跟我明说,行!你不跟我说也行,为啥不跟我爹说,他也算你亲近的长辈了,这样的大事你怎么能瞒着他。” 余粮认真道:“当时若说了祁叔和你会很尴尬吧!而且,跟小乙的事只是忠叔忠婶的口头允若,我并没有正式请媒人提亲,还有,我那时连聘礼都没攒够,怎么跟祁叔提说。” 祁风道:“你聘礼不够,我爹给你出啊,他说了把你当亲儿子看待。” 余粮笑了笑,“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跟祁叔说。” 祁风沉默了,是呢,余粮就是这样的性子,当年他爹为押镖送命,临死也不要镖局多分一两银子,他娘看病花光积蓄,他宁愿回到一穷二白的小山村度日,也不愿意在镖局过生活。 祁风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懂。” 余粮见气氛有些尴尬,调笑道:“你当时说谁这么倒霉娶个假小子回家,现在知道了吧!” 祁风炸毛了,“你…你…你还好意思说,现在想来真是丢死人了,我竟然跟好兄弟抢媳妇。”祁风是真的羞愧。 余粮笑的白牙闪闪,“你抢的过吗?” 祁风怒了,“少他娘的小瞧人,我是不惜的跟你争。” 余粮乐了,“你打也打不过我,争也争不过我,还比我矮….” “老子比你白!比你帅!”祁风炸毛了。 余粮哈哈笑出声来,承认道:“这个我认同。” 祁风稍微好受一些了,瘪嘴道:“你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儿,说吧,是不是聘礼钱攒够了要请我爹出马了?” “嗯。” “哼!老牛吃嫩草。”祁风嘀咕完余粮又开始嘀咕小乙,“这棵嫩草个子也长得太快了吧!看起来像棵老草似得。” 陆小乙正嗑着瓜子,突然打个大大的喷嚏,抱怨道:“谁说我呢!” 玉兰瞪她一眼,笑骂:“嗑你的瓜子吧,打个喷嚏也这么多说词。” 陆小乙嘿嘿一笑,继续嗑瓜子。 初二,出嫁女子回娘家,随着玉兰一家同行的还有春云和杨志文。 陆小乙见春云粉面桃腮,面容比成亲前多了一份妩媚,再看杨志文,更是意气风发,积极的帮陆忠赶车。 陆忠笑道:“我家黄牛脾气大,我还是我来赶吧。” 陆小乙家新年里驴车换牛车,车厢也换成了跟大黄牛身价匹配的宽敞车厢,厢内的木凳上铺着翻新的棉褥子,坐在上面软和又舒适,坐惯了简陋驴车的陆小乙,坐在舒适的牛车里,感叹皮卡换suv,感觉就是不一样呢。 牛车慢而稳,到王家坝时天已过午,王家人一直等到出嫁女回来才开饭,一番热闹喧哗自不用提。 呆到初四一早,王家人倾巢出动,女人孩子坐车,男人走路,一行人往下溪村来。 陆小乙家如今住房宽敞了,外祖一家来了也有地方住,陆小乙感觉今年的新年比往年更热闹。 热闹的新年很快过完,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元宵节。 祁山等人又来了,陆婆子以为祁山又来邀请儿孙们去城里看灯会,顿时炸毛,对祁山各种做脸做色。 祁山笑道:“陆婶呢!放心吧,我祁山还是长记性的。” 陆婆子瘪嘴,“长记性就好,你若是不长记性,我帮你长!” 一听不是来邀请看灯会的,陆寿增提着的心也落回原处,拱手赔笑道:“家中妇人失礼,勿怪勿怪。” 祁山笑着不介意,让祁风等人从车上搬下几组捆扎的绢布,在陆忠家新院子里展开,竟是一组精美的莲花灯。 陆家人惊讶极了,围着莲花灯看了又看,不时发出啧啧的赞美声。 陆小乙发现莲花的骨架精巧极了,有类似于油纸伞伞骨的开合设计,又添加莲花多层多瓣的繁琐工艺,使得每组莲花灯都精美的像个艺术品,五组莲花灯拼凑在一起,再搭配三片莲叶一只翻跃的红鲤,真是美轮美奂。 祁山哈哈大笑,“去年灯会冷清无人问,今年又恢复了几分热闹,我知道你们是不愿再逛灯会的,这不,寻了一组莲花灯送来,咱晚上点着,让村里人过来赏一赏,咋样?” 陆忠对上次的灯会事件记忆犹新,考虑一番说道:“祁哥这个提议虽好,但灯盏多了容易走水,在院子里不太好吧!” 是呢,水火猛于虎,谁敢在自家院子里办灯会。 陆小乙道:“爹,要不咱们把莲花灯搬到院外村路上去把,路上空旷不怕走水,还能让村里人来看。” 陆忠觉得这个法子可行,点头应允。 陆寿增提议:“要不这样,咱再多做几盏灯,一并挂在院外应个景儿!” 陆寿增的提议立即得到陆家的响应,于是分头准备去了,陆寿增带陆忠陆勇去砍竹子,灯骨用竹条做最好;祁山带许武回城买彩纸和蜡;玉兰带苏青、小乙小丁炒花生和豆子,晚上村民来了总得有些招待吧。 陆婆子和小庚则负责传播消息,很快,整个下溪村都知道陆家晚上有花灯看。有心疑者亲自跑来陆家看过,激动的跟村民散播陆家院里有一组精美的莲花灯,于是,下溪村沸腾了,纷纷表示晚上要来陆家赏灯,甚至上溪村的人也听说了,纷纷下山来问个究竟。 陆婆子着重强调了她家还要自制花灯,言下之意是让村民们也做点花灯凑数,别让陆家独自承担这种费纸费蜡又费力的事。于是乎,好些村民都开始自制花灯,管它好不好看,成不成形,能带来欢愉才是最重要的。 陆福增得知消息后,让小庚跟村里的学子传话,让他们每人写十个字谜,明天开课时陆福增会亲自考问。 顿时,村里响起一阵学子们的叫苦声。(未完待续。) 第221章 当天下午,张铁牛、祁风和余粮在院外的空旷地段搭好八根大木桩,并用麻绳牵成井字形架顶,为了安全起见,绳子都系的很高。 陆陆续续有村民把自制的花灯送来陆家院外,陆小乙看了下,以方形菱形居多,也有个别动物形态的,虽不精致,但也拙朴可爱。陆小乙把花灯按颜色和样式做了大致分类,交由祁风和余粮次第挂好。 村里的孩童兴奋坏了,整个下午都在陆家院外驻守。陆小乙正好让他们帮忙排除安全隐患,把空地周围的落叶柴草拾掇干净。 等到夜幕降临,玉兔东升,村民们陆续往陆家院外聚集,有人端着干杂炒货,有人端着切片猪耳朵,有人提着一壶老酒,还有人空着双手大摇大摆的过来。 花灯次第点亮,人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尽管都是很简陋的花灯,但荧荧烛光透出来的瞬间,花灯犹如月下仙子,朦胧婀娜起来。 自制的花灯都挂在头顶,村民们纷纷仰头辨认哪盏花灯是自家的,一旦辨识出,就呼朋引伴邀人来观。 还有些家中有学子的村民,吆喝着自家孩儿前来朗读灯盏上的谜面,还好学子们出的谜面都是猜寻常之物,有些村民猜中了,顿觉有面子,越发的开心起来。 祁山友情提供的莲花灯摆在最中央的木台上,四周围满了村民,各种惊呼声赞美声声声入耳,祁山满足的哈哈大笑。 下溪村只有少数人进城看过灯会,绝大多数人只耳闻从未得见,如今陆家牵头,村民自发办了一场小型灯会。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从言谈举止间就能看出来。 陆小乙把余粮曾经送她的兔头灯拿出来从新点亮,用小竹棍儿挑着到喜鹊和春花面前显摆,可惜,没有收获到期望中的赞美声,因为喜鹊她们已经被精美的莲花灯吸引了,陆小乙也不生气。怡然自得的提着兔头灯跟在后面。 喜鹊她们赏完莲花灯。又开始仰头看挂着的自制花灯,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头碰头儿。肩挨肩儿,脸上洒满莹润的灯光,一个个美得像仙子。 陆小乙敏感的发现,像喜鹊春花这样的妙龄少女周围。总会出现一些羞哒哒的少年郎,不管是动情而故意为之。还是纯属两性间的自然吸引,朦胧月色中,迤逦灯光下,少男少女们发乎情止乎礼。难怪古代的元宵节是少男少女最爱的节日,任谁在这朦胧浪漫的氛围中,都会蓦然情动吧! 陆小乙再看看自己周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难道自己不是妙龄少女吗?羞哒哒的少年郎在哪儿呢? 陆小乙开始寻找余粮的影子。只见他跟祁风站在人群外围巡视着什么,看来是兼职起了安保工作,毕竟村里看灯的人不少,万一又发生踩踏,好事变坏事,陆家人便成了众矢之的。 小丁、刘宝和申强寻过来,围着小乙手里的兔头灯看。 申强哈哈大笑,指着兔头灯说了句:“好丑!” 陆小乙不爽道:“你做一个试试?” 申强盯着陆小乙,眼光有些陌生,又有些蜇人,认真道:“我给你买个更好的。” “不要。”陆小乙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申强了,“我就喜欢这个兔头灯。” 申强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与不解,很快,又指着斜上方的一盏圆灯对陆小乙道:“上面有谜面,你猜不猜?” “读来听听。” “弟兄七八个,围着柱子坐,只要一分开,衣服就扯破。” 小丁和刘宝抢着说蒜!申强问陆小乙:“你猜是啥?” “水仙?”陆小乙故意道。 申强横了她一眼,嘀咕:“少装蒜!”又指着另一个写有谜面的灯,念道:“独木造高楼,没瓦没砖头,人在水下走,水在人上流。” 小丁和刘宝又抢着说伞!申强又问陆小乙:“你猜是啥?” “斗笠?”陆小乙又故意道。 申强盯着陆小乙,好似要把她的脑子敲开看一看构造,终是无奈的哼一声,找个更简单的谜面念道:“小小诸葛亮,独坐中军帐,摆下八卦阵,专捉飞来将。” 蛛婆子!蛛婆子!小丁和刘宝这两个猜谜高手又鼓起掌来。 申强看向陆小乙,陆小乙翻了翻白眼,“偷油婆?” 申强怒吼:“你家偷油婆能织网?陆小乙,你故意气我是不?” 陆小乙把兔头灯提起来晃了晃,哼道:“谁让你说我的兔头灯丑!” 申强气的跺脚,却又不跑开,依然跟在陆小乙身边。 陆小乙无心看灯会,心思全落在喜鹊身上,见喜鹊一直在扭头四顾,眼神里有渴盼也有失落。 陆小乙知道喜鹊在寻谁,她也帮着在人群里寻觅,可惜呢,没有看到喜鹊心心念念的李长生。 那个一直在城里帮工甚少回村的李长生,陆小乙很少看见,最近一次见他是大年初一那天,当时匆匆一瞥,只觉俊朗白皙的少年郎越发人才出众了。 陆小乙没跟李长生说过话,对他也不甚了解,能记住此人,还是因为喜鹊的缘故。 见喜鹊怅然若失,陆小乙凑到过去,“喜鹊,咱们猜谜去?” 喜鹊藏好脸上的失落,笑着说:“我不识字呢!” 陆小乙道:“咋不让喜柱教你?喜柱书念得挺好的,听小庚说先生夸他好几次了。” 喜鹊惭愧:“他教了,我记性不好,老忘,便不想打扰喜柱读书。” 陆小乙道:“没事,这里有个识字的。”又笑着对申强说:“申胖子,读书千日,用在此时,帮着读谜面去呗!” 申强乐意之极,在头顶的花灯里搜寻有谜面的。丙榆戊枫和己萝也寻过来,顿时,强力猜谜团成立了。有丙榆戊枫刘宝这样的聪慧学子,还有小丁己萝这样的灵气姑娘,加上陆小乙和喜鹊这两个插科打诨的搅事精,猜谜团很快吸引了村民们的目光,不管懂与不懂。都纷纷加入进来。一时间把灯会推向高.潮。 月上中天,夜露寒湿,花灯中的蜡烛次第熄灭。村民们也陆续散去。 元宵一过,年味彻底散去,人们都恢复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农人春耕、学子开课、商人奔波……各自忙碌起来。 二月里。陆思带丙榆去县里参加童生试,传回消息。说丙榆县试过了正等着四月里的府试呢。 村民们得知消息奔走相告,有人感慨陆家大房还是有读书人的气运,有人咬牙把自家儿郎又送到陆家私馆里求学,还有人说着酸溜溜的话。觉得县试过了又如何,过不了府试连考秀才的资格都没有,陆家人吹牛吹太高谨防掉下来砸着自己。 陆丙榆过了县试的事刚消停。陆小乙又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因为祁山带着余粮和媒婆亲自登门提亲了,陆忠肯定是答应的。一时间,上溪村黑穷闷葫芦跟下溪村陆家小乙定亲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余粮是个心机深的,明知家境差娶不上媳妇,便打起了陆家小乙的主意,这些年没少往陆家献殷勤,干活出力跑腿送东西,穷小子终于攀上好人家了。 有人说陆家小乙摔断过腿,即便养几年看不明显,也是个有伤残隐患的姑娘,说不定往后受些寒湿侵袭,腿脚又不利索了呢。 还有人说陆忠和玉兰是傻的,自家殷实,却要把女儿嫁给穷小子,善于发散思维的村民,立即想到,定是前些年陆家小乙时常往余家跑,姑娘小伙有了私情。还真不能小瞧广大八婆的智慧,这种说法竟然真相了。 更有甚者,说余粮他爹押镖给他留了大笔银钱,一直是祁山在帮忙收管,只等余粮成亲之日拿出来当聘礼。 一时间,村民们众说纷纭。 陆婆子对这门亲事却是满意的,一是余粮勤劳朴实,小乙嫁给他不会吃苦;二是余家离的近,小乙回娘家就跟串门一样,招呼一声就蹦跶来了。 当然,离得近是最重要的原因,因为在陆婆子心里自有盘算,她一直认为小乙是最得她真传的孙女,嫁的近了能护住小庚小瑞,等自己百年之后,有个厉害的大姑姐罩着,也不怕小庚小瑞的后辈被人欺负去。 所以,当村里人挑刺说余粮和小乙的亲事时,陆婆子是愤怒的,她担心村民们的议论会让儿子儿媳改变注意,且这种担心越演越烈,陆婆子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一鼓作气势如虎,冲到村里叫骂开来。 陆婆子沿着村路一路骂过去,见猫骂猫,见狗骂狗,见人就更不用说了,村民们纷纷关门躲避,至此以后把明面上的议论转为私下里的嘀咕。 而当事人陆小乙和余粮则沉浸在定亲的喜悦里,对村民们的议论不置一词。 祁山更是高兴,拍着余粮的肩赞道:“好小子,比祁风强,比许武更强!” 余粮笑的白牙闪闪,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提到亲事竟不再羞臊脸红,而是止不住的笑意。 祁山环视一圈,“你这院子得推了重建吧!可不能让小鱼儿嫁过来住这样的窝棚。” 余粮点头,“建,我跟忠叔提过了,让他帮着请那位周老先生来看看风水,择了吉日就动工。” “你小子一步步都规划好了啊!行,到时候我带祁风和许武来帮你建房,商铺让铁牛跟她媳妇打理就行。”祁山说完又叹气,“你爹是个固执的,你比你爹还固执。当年那趟镖,兄弟们把所有的镖利让出来,你爹临终也不肯收下,我本想着留给你娶媳妇用,你如今也不肯收。” 余粮淡笑道:“祁叔,我爹当年已经拿了他应得那份利钱,其它的他是不会要的,而且,我爹临去之前再三交代我回村守着祖业过日子,父训不能忘,更不能再受我爹生前未受之物!” 祁山拍了拍余粮的肩膀,“你说的我都懂,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如今看你亲事已定,我心里替你高兴,聘礼和建房都是大头,你若是银钱不够,尽管跟我开口,这些年做干粮生意虽然挣钱不多,但跑镖那些年,我还是攒了些家底的。” 余粮感激祁山对他的关切之意,点头道:“知道了祁叔,我若往后有需要,一定会向你开口的。” 祁山欣慰的笑了笑,又长叹道:“完了完了,你跟祁风同年的,你媳妇都有着落了,祁风还八字没一撇呢。” 余粮想劝祁山莫着急,可想到这种劝慰太苍白,只能淡淡一笑,沉默不语。(未完待续。) 第222章 祁山道:“听说那个周老先生很有道行,也不知能不能算命。” “祁叔,你这是?” “我想让那个周老先生帮祁风和许武算一算,别是月老把他们忘了。”停顿片刻,又喃喃道:“顺便也帮我看看,咋栓一次红绳就不管第二次了。” 余粮忍着笑,点头应允道:“行,等忠叔跟周老先生约好日子,我便通知你。” 祁山满意了,跟余粮作别后,又去陆家告辞一番,才驾车回了城。 陆小乙此刻笑的见牙不见眼,玉兰笑骂道:“瞧你那样儿,姑娘家定亲应该羞臊的,你却好,笑得像个弥勒佛。” 小丁嘻嘻笑,“那是因为这门亲事甚合大姐的心意。” 玉兰故意说:“你姐就是个没良心的,一提到嫁人就恨不得立即搬出这个家。” 陆小乙凑到玉兰身边撒娇,“那我不嫁人了,在家当老姑娘吧!” 玉兰啐她:“越说越不着调,你以为老姑娘好当?看你青姨就知道了,她心里的苦你们是体会不到的。” 陆小乙嬉笑道:“娘,我错了我不乱说了。”见玉兰还在瞪她,陆小乙赶紧祭出杀手锏,对一旁玩的正欢的小瑞道:“小瑞,大姐要离开这个家了,你开不开心?” 小瑞迅速回道:“开心!”吐字清楚,发音标准,且掷地有声,暗含欢愉。 陆小乙佯装怒极,伸手去拽小瑞,小机灵鬼儿早有准备,迅速躲到玉兰怀里,奶声奶气的喊娘。小瑞是聪明娃,早已意识到小丁保不住他,唯有玉兰能护他安然。 玉兰一手护住小瑞,一手戳陆小乙的额头,笑骂她:“你大他多少岁,欺负起来也不觉羞愧。” 陆小乙嘿嘿笑,朝探头看她的小瑞做了几个鬼脸。然后规矩的坐回原位。绣她的嫁妆。 陆婆子掀帘进来,黑着脸坐到炕边,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 玉兰赶紧把怀里的小瑞送过去。陆婆子抱着小乖孙立即露出笑颜,心肝肉儿的叫着,等到心里的郁气舒畅了,才对玉兰道:“村里那帮舌根子痒的。屁大的事都要说破天,我刚才又出去骂了一圈。那群怂货,没一个人敢出来跟我叽歪。” 玉兰劝道:“娘,上午我才劝过你,你咋下午又去叫骂了。你如今年纪大了,别跟那些碎嘴之人计较,把你自己气出个好歹来。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陆婆子横了一眼玉兰,“我知道你要面子。拉不下脸去叫骂,我反正一贯是不要脸的,我就要去村里叫骂,呸!咱小乙定亲是好事,被那些长舌妇说长又道短,我听了就不爽!” 陆小乙道:“祖母,下次记得叫上我。” 陆婆子瘪嘴,“你都定亲了,还是规规矩矩坐家里绣嫁妆吧,想吵架也要等成亲后。”又道:“余粮这小子虽然黑点老气点,但手脚勤快干活有劲儿,嫁给他你不用受苦受累。” 陆小乙想到成亲后她就是上溪村的人了,跟着陆婆子到下溪村来吵架,会不会太嚣张了?转念一下,管它哪个村呢,惹毛了她谁也不怕,顿时,小乙露出一股壮士断腕的豪情来。 陆婆子看她越来越顺眼,笑着保证:“放心放心,你跟余粮的亲事我做主了,谁也不能搅和去!” 玉兰笑着说:“都板上钉钉的事了,谁还能搅和去?” 陆婆子审视一番陆小乙的面容和身段,叹道:“说的也是,就小乙这长相,谁会来搅和?” 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小乙怒了,自己桃花虽少,但并不表示没桃花好不好?而且,自己长相真的有那么差吗?对镜自赏多次,也是耐看少女一枚!怎么说的自己好像无颜女一样。 玉兰也不高兴陆婆子这样说,淡淡道:“娘,你不能这样说,小乙虽然肤色黄点,但长相挺耐看的。” 陆婆子解释:“我没说她的脸,我是说她的个子,瞧她手长脚长的样子,比好些少年郎还高!” 个子高也有错么?陆小乙苦笑。 玉兰无奈的说:“有些少年郎个子拔得晚,再说了,咱小乙如今正是长个儿的好时候,等两年你想她长她都不长了。” 陆婆子瘪瘪嘴,“你别跟我扯这些,我的意思是小乙跟余粮的亲事已经定下,你跟忠儿就不要三心二意,这山望着那山高。” 玉兰苦笑着点头,不再跟陆婆子做过多纠缠。 第二天下午,喜鹊随花大嫂来陆家,花大嫂帮忙做饼,喜鹊则找陆小乙确认定亲一事。 陆小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喜鹊激动的拉着小乙的手,“太好了,小乙,余粮挺不错的,我真替你高兴。” 陆小乙逗她:“我比你小都定亲了,你咋还不定?” 喜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想维持笑容,又控制不住内心的悲戚。 陆小乙知道喜鹊心里对长生还是有期望的,便问她关于李长生的事,喜鹊脸上凝结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眼里满满的失望,俄而又淡笑道:“他定亲了,还是入赘。” 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陆小乙当初就提醒喜鹊不要太倾心,毕竟李长生俊朗白皙人才出众,对喜鹊也含含糊糊没有表明态度,他跟别人定亲是意料中的事,至于入赘别人家,这就出乎陆小乙的意料了。 李家虽然儿子多,但还不至于穷到让儿子入赘的地步,想必是长生自愿的。而且,村里人对入赘还是存有鄙夷之心的,或许当面不说啥,背地里却把此人往泥里踩了。 “什么时候的事?”陆小乙问。 “元宵节前后吧,他家怕村里人说三道四一直瞒着呢,岂料纸包不住火,昨儿个被同在城里帮工的少年郎打听到,今儿个就传回村了。”喜鹊淡淡的说。 “入赘到谁家呢?” “他帮工的那家粮铺,听说那家姑娘长的...是独女,看上他了…”喜鹊说不下去了。 陆小乙呸了一口,“吃软饭!小白脸!” 又对喜鹊道:“滚他的长生短生,幸好你那点心思没有暴露出来,往后更不要提了,你娘是个聪明人,一定会给你寻个好人家的!” 喜鹊点头,“我娘这两年一直在寻合适的人家,怪我自己不死心,非要等他一个结果,如今好了,没啥挂心的,可以安心嫁人了。” 陆小乙咬牙切齿,“下次让我见着那个长生,我一定砸他一身稀泥巴!” 喜鹊笑起来,学着陆小乙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往他脸上砸稀泥巴!” 陆小乙哈哈笑,见窗外阳光明媚,决定带喜鹊出去挖野菜散心,“咱挖野菜去吧。” 喜鹊点头,“咱们先去灶房跟娘说一声,省的她们又说道。” 两个姑娘同行,玉兰和花大嫂当然是同意的。 小丁在隔壁带小瑞,一听小乙和喜鹊要去挖野菜,赶紧把小瑞抱去陆婆子那边,提着篮儿跟在陆小乙和喜鹊身边。 四月里草长莺飞,野菜很多却不再鲜嫩,陆小乙和喜鹊出来主要是为了散心,所以,寻觅野菜并不积极,反而是小丁,挥舞着小锄头在祁溪旁的地埂上搜寻。 陆小乙折柳编了三个花环,把小丁招回来,一人分发一个,纷纷对着水中倒影臭美起来。 也不知谁砸了块大石头在溪水里,溅三个姑娘一身水,姑娘们气坏了,回头四顾寻找砸石之人。 申强就站在一旁的柳树下,气鼓鼓的看着陆小乙她们。 陆小乙气结,指着申强刚要训斥,申强又砸来一块石头,三个姑娘纷纷躲避,裙角仍被溅湿。 这个申强,以前最爱干这损事,安静几年又固态萌发了,陆小乙把脸上的水珠儿抹去,指着申强嚷道:“申胖子,你疯了?” 申强气鼓鼓的回道:“我就是疯了,你来打我呀!” 陆小乙咬牙,“你等着,我打不死你!”陆小乙追过去,申强转身就跑,不往人多的洗衣台跑,反而往上游的树林子跑,喜鹊和小丁只哈哈笑,也不追去,因为她们已经习惯了陆小乙追打申强。 陆小乙随手攀折一根柳枝,快速追上去。 申强个子高跑的快,陆小乙腿也不短,提起裙角跑得耳旁生风,两人跑进树林,申强渐渐慢下来,陆小乙追上他,得意道:“跑啊,咋不跑了?你不是挺能跑的吗?” 申强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若放开了跑,你能追上才怪!” 陆小乙眯眼盯着他,自己最近没惹这小子啊,咋说话带着浓浓的怨气,真是个神经病少年。 陆小乙问他:“喂,申胖子,你这个点不在书屋里读书,跑出来干啥?” 申强气鼓鼓的看着她,胸脯随着喘气声一起一伏,若不是活生生一个少年郎站眼前,陆小乙还以为面前站了只喷气的牛犊,陆小乙坏笑:“莫不是挨先生的打,你又赌气跑了?” 申强吼道:“陆小乙,你就这么懂我吗?”吼完,申强一张脸涨的通红,漆黑的双眼闪着悲愤的光,就这样直愣愣的看着小乙。(未完待续。) 第223章 傲娇少年郎挨了打,受不了委屈跑出来散气,也是情有可原的嘛,陆小乙安慰道:“喂喂,干嘛干嘛?挨打而已嘛,你又不是没挨过,不用伤心成这样吧?” 申强眼里的悲愤更浓郁了,盯着陆小乙不眨眼,陆小乙被他看的发毛,把手中的柳条砸过来,转身欲走,“发什么疯!总不能让我去帮你把先生揍一顿吧?” 申强见陆小乙要走,上前一把拉住她,陆小乙惊讶的回头,先是鬼鬼祟祟的四顾一圈,并无来人,陆小乙使劲甩开申强的手,奈何少年郎手劲不小,陆小乙怎么也甩不开,总觉一只大螃蟹钳在自己手腕上。 “放手!”陆小乙低声吼他。 申强倔着不放,悲愤的看着陆小乙,质问道:“你是不是定亲了?” 陆小乙眯眼看着申强,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而且这个想法如同一棵破土就迅速生长的藤蔓,一路从大脑窜到她的心脏,连同脖颈一起使劲缠绕,那种感觉既惊恐又慌乱。 她一直把申强当弟弟看待,当伙伴看待,唯独没有往情思方面想,若是此刻申强跟她说对除她以外的某个姑娘动了情,陆小乙或许能像知心大姐姐一样跟他谈心。 可是,申强这份情跟她有关,陆小乙便怯场了。 但她不是一个怯场就懦弱退却的人,尤其涉及到申强,她不能答应他,更不愿意伤害他,陆小乙默默的思索着如何跟申强说。 申强紧紧的钳着陆小乙的手腕,急吼:“说话啊,你是不是跟粮哥定亲了?” 陆小乙点头。“是的。” 申强悲愤的眼睛瞬间红了,甩开陆小乙的手,吼道:“你为什么要跟他定亲?” 陆小乙想了想,想说自己和粮哥早就两情相悦,又担心申强悲戚之余传扬出去,只得用这个时代最稳妥的话语来回复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申强已经读了两年书,对这八个字的理解比陆小乙深刻。他沉默着。眼睛却一直盯着陆小乙,只觉心很疼、眼很涩、嘴很苦、身子很无力。想起中午时分,听他娘和祖母的谈话得知小乙定亲一事。那瞬间迸发的痛心和愤怒让他明白一直困扰自己的心绪是什么?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对眼前的姑娘动了心,他推她入深沟。他害她断腿,她不计前嫌下水救他。他却拖着她一起赴死,申强深信他和陆小乙的命运是纠缠在一起的,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年少时没有同意跟她的亲事,如今她不待他长大就另嫁…… 申强悲戚道:“你下水救我、你带我玩、你喊我申胖子、你用石头砸我、你拿拐棍儿勾我、你藏猫猫耍我、你装掉魂儿吓我、你猜灯谜糊弄我…你…你…” 陆小乙心里也发酸。只是这种酸无关情爱,她想把这沉重的话题拐带走,讪笑道:“我还吃你买的糖。还害你从梨树上摔下来,伤了…” 一提梨树之事。申强越发生气了,吼道:“我不要听这个!” 陆小乙暗暗叫苦,真不知如何跟动情的少年郎相处呢,这个年纪最是敏感多变易受伤,一句话不慎,他就怒了。 申强幽怨道:“我知道你还在为那事笑话我。” 陆小乙举手保证:“没有没有,你多心了。” 申强咬牙,“哼!看我当众被拔裤子,你偷笑了,我看见了!” 陆小乙苦笑:“申胖子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申强喃喃:“你跟他退亲,我就原谅你。” “退亲不可能。”陆小乙直言。 申强悲愤道:“怎么不能?你们只是定亲又不是成亲,你退!你退!退了我让祖母带媒人来提亲。” 陆小乙看着眼前这个高壮的少年郎,外形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实际年龄才十二三,心智并不成熟,只觉自己动了情喜欢上谁,就是要跟谁在一起,就一定要争取到,不去管得到的过程是否伤及别人。这种少年郎特有的冲劲和执拗在申强身上一览无遗,可是,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太多,怎能自己想得到什么就一定能得到什么? 申强年纪小爱闹别扭,陆小乙心里年龄可不小了,她不会矫情的去纠结这份感情,她习惯快刀暂乱麻,用往常惯用口吻对申强吼道:“滚回去读书,少在我面前来装疯,婚姻大事岂能如同儿戏,下次再来我跟前胡搅蛮缠,我打不死你!” 说完,陆小乙转身便走。 申强在后面吼道:“你就知道吼我!你就不能嫁给我吗?” 陆小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警惕的四顾,还好这个林子荫蔽,不然她跟余粮定亲的热浪,还得再跃新高。陆小乙也不理他,急急的往喜鹊和小丁所在的方向走去。 喜鹊往陆小乙身后瞧了瞧,笑道:“咋不见申强?往常不是被你打服了乖乖跟你来挖野菜吗?” 陆小乙尴尬的笑笑,“今天没打服。” 喜鹊哈哈乐:“莫不是那胖子发疯了,往常他都让着你,今儿个咋不让了?” “嗯,疯得厉害。”陆小乙喃喃。 小丁把几颗野菜放进篮子,笑着说:“不来更好,他来了尽是捣蛋。” 喜鹊点头赞同小丁的观点,“算了算了,不管他了,咱们把篮子挖满就回吧。” 陆小乙点头,认真寻起野菜来,本以为这事就这样了,谁知第二天早饭后,申强的祖母上门了。 申婆子是稀客,很少来陆家走动,这次笑眯眯的主动上门,玉兰心里纳闷,怎么也猜不透申婆子的来意。陆小乙心里明白此事跟申强有关,却不能跟玉兰说,只能静观其变了。 申婆子一进屋就盯着绣花的陆小乙,赞道:“啧啧,小乙长成大姑娘乖静多了。” 玉兰笑着说:“姑娘大了自然就乖静了,总不能跟小时候一样四处疯耍吧!” 申婆子又看向小丁,“二姑娘一直都这么乖静。” 玉兰眼睛眯了眯,淡笑着客气几句。 申婆子把陆家两个姑娘审视一番,才慢慢端起热茶吹一吹,喝一口,放下茶碗又对玉兰道:“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谈谈,你若方便,咱…” 玉兰领会,带申婆子去往隔壁。 陆小乙看着申婆子发福的背影一摇一晃的往隔壁屋去,换着以往,陆小乙会好奇的跟过去听墙根,可今天她心里有谱,便没了听墙根的兴致。 小丁小声道:“大姐,申强他祖母来咱家干啥?平常不怎么走动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等会儿问娘就知道了。”陆小乙道。 小丁点头,认真的做起绣活来。 陆小乙正在绣鸳鸯戏水的被面,第一次挑战这么精细复繁的绣花,玉兰对她的要求是:不求活灵活现,但求能辨识出是一对儿鸳鸯。 陆小乙暗暗叫苦,为了她婚后有被子盖,再苦再累也要完成呢! 申婆子喝完第三盏茶,便起身告辞,玉兰送她出门,回屋时面色沉郁。 陆小乙直觉不对,问玉兰:“娘,申婆婆过来有何事?” 玉兰淡淡道:“来跟我翻旧账!” 小丁疑惑的看向玉兰。 陆小乙心知肚明,还是装着不知情的样子,“什么旧账?” 玉兰也不瞒她,直说道:“说你十岁那年被申强害断腿,咱家跟申家议过亲,当时虽然没议成,但他家陪了十两银子,申婆子说这十两银在当年也算一份嫁妆钱了。” 一提到那十两赔偿银,陆小乙就警惕起来,“娘,那十两银子一直在我这儿呢,我还她去!” 玉兰嘴角浮起一丝笑,“她也只敢言语上刮刺我。”随后又解释道:“因为那十两银子我早还她了,还记得你跟踪我去申家那次吗?我就是去还银子的。” 陆小乙想起来了,就是她装掉魂儿吓申强那次,当时她纳闷玉兰怎么去了申家,原来是还银子去的。陆小乙激动道:“娘,你那时怎么突然想到还银子呢?你此举真是太明智了!” “不是我明智,是我不想占申家的便宜。”玉兰横她一眼,“当初你祖父让申家陪十两银是因为你瘸了,后来我跟你爹发现你腿慢慢养好了,便不想落人口实,赶紧把十两银还给申家了。” 小丁知道小乙是装瘸,此时捂嘴偷笑,笑罢还故意道:“大姐,我们都发觉你腿不瘸了,难道你自己没发觉吗?” 陆小乙心虚的嘿嘿笑,其实不是她腿渐渐长好了,而是她装着装着就忘了,陆家人看习惯了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等到她们发现时,也只当陆小乙的腿是慢慢养好了。 陆小乙赶紧岔开缺腿治愈的话题,问玉兰:“银子已经还了,申婆子还来干啥?” “胡搅蛮缠呗!”玉兰鄙视道:“申婆子一口咬定说你祖母当初撮合你和申强的亲事,申家的意思是瘸了不娶,不瘸才娶,如今你腿不瘸了,她便来找事,说应该先跟申家议亲。” 玉兰说完,又庆幸道:“幸好当初把那十两银子还回去了,不然这事指不定被她闹腾成啥样?” 申婆子是极其宠爱申强的,此次前来探玉兰的口风,想必是申强回家后在她面前闹腾,才有申婆子这一遭,陆小乙不知道接下来申家会怎样,但自己这门亲是不可能退的。(未完待续。) 第224章 此后几天,申婆子来了几次,越说越露骨,甚至提出让玉兰把余家的亲事退了,申家可以赔偿余家十两银子。 玉兰刚开始还有好脸色,后来直接翻了脸,陆婆子也来助阵,立即摧毁和申婆子之间脆弱的情谊纽带,在申婆子跟前骂骂咧咧不说,还拿笤帚把申婆子赶出门去。 玉兰也不担心申婆子到处生事,因为撺掇人退亲是缺德事,被村里人知道会被人呸口水戳脊梁骨的。 不过,眼下被村里人呸口水最多的人家便是村东的李家了,李家老三李长生入赘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李家二老面子挂不住整日闭门不出,李长生更是躲在准岳家的粮店不回来。 陆婆子特意去李家院外溜达一圈,又跟村里一干妇人交流一番,回家见玉兰和王冬梅坐在一起拉家常,激动道:“正好老二媳妇也在呢,省的我同样的话说两遍。” 玉兰和王冬梅都一脸茫然,陆婆子把打听来的关于李长生入赘的消息跟两个儿媳妇说一遍。 玉兰天天烤饼,有花大嫂和刘嫂子传递消息,早知此事。 王冬梅身子不便很少走动,消息来源匮乏,惊讶的看着陆婆子,“娘,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陆婆子咂舌道:“瞧见没,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又不是娶不上媳妇,好好的儿子干嘛送去当****女婿?” 玉兰笑着说:“好鸟儿爱挑个好枝儿栖,好蝶儿爱寻朵好花儿采,老李家同意儿子入赘也是想他过得好呗!” 陆婆子嗤道:“李家老两口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依我看啊,是那三小子这些年在城里把心耍花花了。” 陆小乙倒是赞成陆婆子的观点。“祖母祖母,你说的对,我也觉得是李长生变心了。” 玉兰疑惑:“变心了?” 陆小乙嘻嘻一笑,“就是娶媳妇的心变成入赘的心呗!” 陆婆子瘪嘴,“不就是看上别人的家产了吗?小兔崽子,长得白白净净的,鬼心思还不少。” 陆小乙对李长生没好感。“算了算了。别说这人了,他爱干啥干啥去。” “我也不惜的说他。”陆婆子抱着小瑞摇啊摇,“有那说他的时间。我还不如抱会儿小乖孙。” 中饭时,小庚跟陆小乙说:“大姐,申强这几天都没来上课,刘宝说他进城看病去了。” 陆小乙哦了一声。随便问了几句,心里却了然。定是申强觉得尴尬,想避开她吧!这样最好不过,等他想通了也就不尴尬了。 这日,己萝过来报喜。说在县里考试的陆丙榆又传回好消息,府试三场全过,已经取得考秀才的资格了。 丙榆过了童生试。陆老太欢喜的掉下眼泪,吩咐陆福增安排两桌酒菜。请二房一家过来一起庆贺。 陆婆子嘀咕道:“考过童生试而已,又不是考中秀才,老太太一辈子心思沉稳,偏偏在这事上最是沉不住气!” 陆小乙还是盼望陆丙榆考中秀才的,因为大房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秀才,既能完成陆老太多年的夙愿,还能为沉寂的大房注入一点鲜活的生命力。 陆家二房全体出动,连大腹便便的王冬梅也穿戴一新,喜气洋洋的往大房去,一路上惹尽村民各种目光,有恭贺赞叹者,也不乏艳羡妒忌者。 到了大房,饭食已备好,陆老太坐在上首笑成一朵花儿,连一直被打压的陆思媳妇也扬眉吐气的穿红着绿,有种脊背挺直的感觉。 陆福增更是欣慰之极,捋着胡须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不错不错,咱陆家有希望了。” 陆寿增拱手朝陆福增道贺,陆婆子却瘪嘴不说话,挑了个靠近肉食的位置坐下,又唤小乙小丁挨着她坐。 饭桌上,陆老太笑而不食,却频频浅酌,三杯两盏淡酒过后,醉意上头,笑道:“好啊,好啊,香桃那边刚应下这门亲事,小丙的童生试就顺利过关了,香桃的孙女跟咱家小丙果然是互旺之相啊!好啊!这门亲事定的好啊!” 陆小乙敏感的朝己萝看去,己萝苦笑着脸点头,告知她丙榆的亲事已经定了。 陆小乙心里一阵泛苦,不知考场得意的丙榆回来得知亲事已定,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陆小乙特意去看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的脸色,跟预想的一样,都黑的能滴下墨汁来! 小丙跟香桃的孙女定亲,最觉得打脸的便是陆大婆子了,她不满的看了陆老太一眼,却不敢跟陆老太对视,匆匆一瞥就垂下眼睑。 在陆大婆子尘封多年的心绪里,总是有很多难以启齿的秘密,最折磨她的便是对她姐姐的嫉妒之心。她明明比姐姐长得好看,为何家人都夸赞姐姐忽略她呢?陆大婆子从小就想不通这个问题,所以,她一直跟姐姐抢东西,姐姐喜欢的,她都要夺过来,姐姐会笑着让给她,反而赢得更多的夸赞,陆大婆子越发嫉妒了。 后来,她得知姐姐要跟一个少年童生相亲,顿时又起了抢夺之意,在陆老太带陆福增****时,她耍了点小心机即时出现在陆家母子眼前。虽然婚事遂了心意,但婚后过得并不舒坦,婆母强势,夫君迂腐,日子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安逸,她那嫁给铁匠的姐姐,日子却比她过得舒心惬意。 陆大婆子心底的嫉妒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噬咬着她,直到那次姐姐带孩子****,她又耍了一把小心机,她只是想发泄心头的妒意而已,并不是想致两个侄儿于死地……后来,姐姐跟她断了来往,直到现在,命运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姐姐的孙女跟自己的孙子定了亲,对陆大婆子来说,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耳光,不仅扇在她脸上,还扇在她心里。 陆大婆子心有不甘,灌下一杯酒,借着喉头至心的一股火辣,直言道:“小丙这亲事不好,那姑娘长的黑又壮,还比小丙大三岁,不行,我这当祖母的不同意!” 黑又壮?大三岁?陆婆子如同打了鸡血,两眼放光,竖着耳朵听陆大婆子的下文。 陆老太冷眼射过来,“你再说一遍?” 换着往常的陆大婆子被陆老太如此冷眼扫视定会吓得抖三抖,如今酒壮怂人胆,陆大婆子高声道:“小丙不能娶香桃的孙女!” 陆思媳妇也是这个意思,可她被陆老太打压怕了,有心没胆,只盼着陆大婆子能撑起一回。 陆老太把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拍,厉声道:“香桃是你的亲姐姐,你的孙子娶亲姐姐的孙女,亲上加亲有何不好?莫不是你在心虚什么?” 心虚什么?陆大婆子心中的秘密怎能公之于众,环视在座诸人,上牙紧紧咬着下唇,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婆子还嫌场面不够乱,搅局道:“大嫂你说呀,娘是最讲理的人,你只管把道理讲出来,娘自会定夺的!” 陆老太稳坐不动,陆大婆子沉默不语。 陆福增冷声呵斥道:“不得对娘无礼!小丙的亲事更无须你参言,娘自有定夺!” 陆大婆子红眼看向陆福增,气的直喘气,指甲在手里使劲刮擦,直到心里那团郁气散去,才起身道:“我不舒服,不吃了,你们慢用。” 陆老太冷声道:“不舒服就得吃药,心火旺用莲心降,小己,记得去找吴大夫买些莲心回来泡茶给她喝。” 己萝苦着脸,“曾祖母,莲心好苦的。” “苦点好,苦点好啊!”陆老太也起身,“不吃了,乏了。” 陆老太一走,其余人再无食欲,二房众人起身告辞,陆福增和己萝一同送客。 己萝趁送客之际,悄悄跟陆小乙道:“堂姐,咱俩偷听的事暴露了。” 此事陆小乙早已知晓,却故作吃惊,“怎么暴露的?” 己萝红着脸低头,拿眼角偷瞟陆小乙,抱歉道:“我不小心暴露的。” 陆小乙故作严肃:“以后要小心了。” 己萝点头,转而又向陆小乙诉苦,“曾祖母的眼睛会把人看穿,我在她面前藏不住秘密的。” “那是当然了,曾祖母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 己萝一本正经道:“难怪曾祖母这么目光锐利,原来是盐吃多了。” 陆小乙瞪她,“少作怪!” 己萝嘻嘻一笑,“被堂姐看出来了呢。” 出了陆家大房一路往家走,陆小乙远远瞧见自家院外的香樟树下站着一个人,很快人影又消失不见,陆小乙揉揉眼睛,感觉像申强,可又不确定。 陆小乙故意走在最后,关院门的时候,特意留条门缝偷看,只见香樟树后闪出一个身影,不是申强是谁?这个申胖子不是进城看病去了么?几时回来的? 陆小乙嗖的把院门拉开,“申胖子,你躲那里干啥?” 申强朝她冷哼一声,拔腿就跑,连头也不回。 这个申胖子,看样子是恨上她了,算了算了,爱纠结就纠结去吧,等他再大点就不纠结了,陆小乙把门栓上,回屋继续绣嫁妆。(未完待续。) 第225章 陆小乙十四岁这年,是多喜事的一年。 年后至今,村民们口中的话题就没断过顿,有好事之人掰指头算了算,今年村里定亲的姑娘小伙不少。有陆小乙跟余粮定亲,有李长生入赘,有陆丙榆定亲,如今又多了两个姑娘,一个是喜鹊,另一个是春花。 陆小乙从玉兰口中得知喜鹊和春花都定亲的消息时,惊喜的蹦跳起来,前一阵儿她还担心喜鹊因李长生的事沉寂呢,没想到喜鹊这么快就恢复了,还应下了花大嫂给她寻摸的好人家,看来情伤虽有但不深,心里的挂牵没了才能笑着迎接新生活。 玉兰笑着说:“今天下午花大嫂跟我说的时候脸笑的像朵花儿,想必对喜鹊定的这户人家很满意吧。” 又道:“喜鹊是个懂事的好姑娘,花大嫂以前跟我提过,说她帮喜鹊相看了几户人家,喜鹊说家中弟弟多年纪小,想在家多留几年。今年你的亲事一定,花大嫂就着急起来,喜鹊比你大两岁呢,不能再留了,这不,花大嫂跟喜鹊提了提,喜鹊便同意了。” “娘,花婶有没有说喜鹊定的哪里的人家?” 玉兰抿嘴笑,“也是上溪村的。” “啊?”陆小乙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也是上溪村?” 玉兰点头,“上溪村的田地虽然赶不上下溪村,但山货比下溪村多,好些老猎户都喜欢到深山老林里去猎好货,一年下来卖山货赚的银钱不比咱这干粮生意少。” 陆小乙道:“你的意思是喜鹊嫁到上溪村的老猎户家了?” “嗯,就是上溪村罗老猎的大儿子罗猛子。” 罗猛子?陆小乙不认识呢,上溪村她就认识余粮,还有几个爱往下溪村溜达的婆子。至于这个罗猛子,陆小乙脑海中没印象,问玉兰:“娘,这个罗猛子是长啥样?脾气好不好?” 玉兰想了想,“虎头虎脑的,看起来挺憨实。” 陆小乙有些担忧,“他和他爹时常进深山老林里去打猎吗?” “时常说不上。反正一年都要进几次的。” “深山老林呢。多猛兽毒虫,多危险啊!娘,我觉得喜鹊嫁到猎户家不合适。” 玉兰笑着说:“你啊你。每次提到深山老林就吓得哆嗦。” 陆小乙耸耸肩,没办法呢,天生对野兽心怀畏惧,且自身能力低下。没有跟野兽叫板的实力,难免一听到进深山打猎就不由自主的往坏处想。 陆小乙苦笑道:“能不怕吗?随便来头狼。就能把我吃了!”想起曾经的灰狼,陆小乙仍然心里发秫。 玉兰道:“放心吧,上溪村的猎户进深山都是结队的,何况有罗老猎这样的老猎人带队。罗猛子迟早也能长成一个老练的猎人。”玉兰回忆起前几年的一件事,啧啧称奇道:“那年罗老猎带人从深山里猎到一头大野熊,啧啧。当时一行人抬出山来,敲锣打鼓热闹极了。咱们村好多人都去看了呢!” 连大野熊都能干掉,看来罗老猎的确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希望他的儿子罗猛子也是个优秀的猎人吧。陆小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些。说实话,像她这个从现代穿来的普通女子,一没探险精神,二没打猎知识,对深山老林充满敬畏,对深山老林里的野兽更是满心畏惧,像余粮家山后那种普通山林她还能接受,若是让她去那种阴森幽暗多虎狼的深山老林,她还是胆怯的。 玉兰看陆小乙脸上的担忧之色渐渐淡去,笑着说:“出嫁前的小姐妹情谊最是真切,等到往后各嫁一方,这份情谊就慢慢淡了,兴许多年后再聚到一起,寒暄过后就不知如何往不说了。” 陆小乙默然。 玉兰又道:“喜鹊这姑娘是个重情义的,上她家说亲的人不少,她偏偏挑中罗家,说是要跟你嫁到同一个村子,当一辈子的好姐妹。” 陆小乙脑海中浮现她和喜鹊看云的那个午时,喜鹊朝她丢来一朵紫色的小绒花,笑着说:“放心吧,咱俩不是天上的两朵云,咱俩是地上的两棵狗尾巴草,随便风怎么吹,根连在一起呢,谁也别想把咱俩分开!” 此时此刻,陆小乙心里满满的感动,有喜鹊这样的好闺蜜,她又怎能不真心相待呢! 转眼到了六月底,王冬梅为陆家又添了一个男孙。 可想而知,陆婆子是如何一个激动法,完全可以用癫狂来形容,陆小乙在衣服上别了一根绣花针,做好了随时上去扎醒她的准备。 还好,陆婆子在狂喜过后,又恢复到正常状态,留下的后遗症就是逢人便夸儿媳好,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村里有妇人暗地里跟玉兰建议,让玉兰请吴大夫来给陆婆子把把脉,别被大喜冲坏了脑子。 玉兰最是了解自家婆母,好言把人应付走,才笑着跟小乙小丁道:“瞧瞧,村里人都注意到你们祖母的变化了,看来,她的性子是真变了。” 陆小乙一本正经道:“祖母当初说:‘好!好!你娘写了两个好字!’如今肯定要说:‘好!你小婶也写了个好字!’” 小丁眼睛都笑成月弯弯了,“大姐说的对,她肯定会这么说。” 玉兰瞪了陆小乙一眼,嗔道:“就你精怪!” 母女正说着话,陆婆子笑眯眯的掀帘进来,开口便是:“好!老二媳妇也写了个好字!咱家三个好字了!”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来,得意的朝玉兰和小丁眨眼,看吧,说准了吧! 陆婆子一屁股坐在陆小乙旁边,瞅着她手里的绣花,还是一贯的嫌弃模样,“绣的啥呀?小里小气的。” 陆小乙把身子转了个方向,不让陆婆子看她手里的绣花。 陆婆子瘪嘴,抱怨道:“不给我看拉倒,我还不惜的看呢!”转而又开始跟玉兰商量办满月宴的事。 前年,玉兰生小庚,满月宴办的很圆满,今年冬梅生小玮,陆婆子还是想照着办一次,玉兰给她出谋划策,婆媳二人商量罢,陆婆子就回去准备去了。 陆小乙道:“娘,小玮才生了几天呢,这么早就要准备满月宴了?” 玉兰笑着说:“早准备早安心,给你祖母找个事做也好,省的她没事到村里去傻笑,惹得别人又来找我胡说八说。” 二房这边添丁有喜,大房却悬着心呢,自从年后陆思带着丙榆去了县城,至今已半年有余,丙榆考过童生试,大房人都喜上眉梢,可接下来的院试才是重中之重。 陆老太****在家搓佛珠,时而望着空空的院子长吁,时而听着书屋的朗朗书声短叹,她太熟悉这种希望失望的感觉了,这一辈子好似都在这种反复的情绪中度过,如今陆家已是第三代人入考场了,不知能否圆她终身的夙愿。 陆老太****等,夜夜盼,一头华发好似枯雪,整个人的精神气都集中在眼底的翘首期盼上。 陆思和陆丙榆回来的时候,村里人都热情的****询问。 陆婆子拉上小乙跟她一同去大房探探虚实,换着往些年陆福增和陆思去应考,陆婆子是不屑一顾的,直接预言两人落第,如今陆福增不参考了一心扑在教书育人上,让少年意气的陆丙榆参考,陆婆子便不敢预言了,决定先探探苗头再说。 陆小乙许久没见丙榆,也想去看看,于是祖孙二人疾步往陆家大房去。 此时,已有村妇从大房出来,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一脸揶揄之色,见陆小乙和陆婆子过来,几个妇人赶紧闭了嘴,笑着跟陆婆子招呼。 陆婆子呸道:“装模作样!” 几个妇人跟陆婆子叽歪起来,陆婆子让小乙先走,她会会这几个妇人随后再来。 陆小乙无奈的耸肩,先行去了大房厅堂,见陆老太独自坐在上首太师椅上,面色沉郁,看起来情况不妙啊! 陆小乙走过去行礼,陆老太手都懒得抬,无力道:“小乙来啦,坐吧!” 陆老太的精神不太好,像一片秋风中的枯叶,陆小乙关切道:“曾祖母,你要保重身体啊!” “哎!”陆老太深深的叹了口气,对小乙道:“去看看丙榆吧,己萝也在。” 陆小乙点头退却,陆婆子随后进来,大声问道:“中了没?” 陆小乙去看陆老太,只见她眉头高高颦起,狠狠的盯了陆婆子一眼,陆小乙趁着跟陆婆子擦身之机小声道:“祖母,少说话。” 陆婆子不屑的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坐到陆老太下手,喋喋不休。 陆小乙扶额,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家祖母是什么性子,她心里最清楚,想扭过来真的真的好难啊! 此时的丙榆正在跟戊枫和己萝说着什么,还是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要说多了些什么,便是眉头眼角添了几分沉稳之气吧,看来这趟应试之行,丙榆增长了不少见识也多了几分阅历呢,不管考中与否,陆小乙觉得此行对丙榆没坏处。 陆丙榆见陆小乙进来,起身笑道:“堂姐,你来了。” “小书生考试回来,堂姐不来看看怎么行?怎样?有没有怯场?”(未完待续。) 第226章 陆丙榆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如实回道:“初次参考怯场在所难免,县试第一科我的手就一直在发抖。” 己萝惊呼:“大哥,手抖写出来的字不是像蚯蚓一样么?” 陆丙榆点头,“我提笔写两字就不敢再继续往下写了,于是停下来呼气吸气,直到心绪平和了才再次提笔,所幸后面写的字还能入眼。” “最后的院试感觉咋样?” 丙榆脸色摇头,“感觉不好。” 戊枫跟着脸色一暗,想安慰又觉得语言苍白,毕竟他们家已经有两个久考不中的老童生了。 陆小乙安慰道:“你自己感觉不好,并不代表阅卷官感觉不好,万一考中了呢!”说完,陆小乙特意去看丙榆的眼神,并没有看到那种渴盼侥幸的光芒,看来,丙榆的心态还不错,对这次考试结果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己萝神秘的小声道:“大哥,爹考的咋样?他跟你说了么?” 这也正是陆小乙想知道的,赶紧盯着丙榆要答案。 丙榆挠挠耳际,“我没敢问。” 己萝撅嘴,“大哥都不敢问,我们更不敢问了,不过据我观察,爹这次又考不中。” 陆小乙嘴角微抽搐,吓唬己萝:“敢咒你爹考不中,你皮痒了是不?” 己萝双手捂嘴,露在外面眼睛笑成月弯弯,最后松开手死不认账,“呐,我什么都没说啊,哥哥姐姐都听岔了。” “有的学子还在县里等着出案,我和爹考完就赶回来了。”丙榆微微笑道:“考生里还有几位白发老者。看起来比祖父年纪还大,这样的人毅力可嘉,但思维已枯,仍在科举之路上奔赴向前,我这样的少年学子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呢!不管这次中与不中,头次参考并不是没有收获,后续加劲再观成效吧!” 眼前的丙榆侃侃而谈。少了刚回村时的迂腐刻板。多了一股豁达睿智,让陆小乙欣慰不已,出言鼓励几句。欢喜的辞别丙榆寻陆婆子去了。 此时的陆婆子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站在陆老太跟前,陆小乙记得她离开厅堂之时,陆婆子大摇大摆的坐在陆老太下手位置上。此时竟被陆老太骂的躬身直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真是自作自受呢,明明走之前提醒她少说话了,非要往陆老太枪口上撞,这下好了。陆老太一腔怒火正愁无处发泄呢! 陆小乙上前跟陆老大行礼,陆老太正好也骂累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一句话也懒得再说。 回去的路上,陆婆子又满血复活。开始跟陆小乙抱怨陆老太的不是,刚才陆老太骂她有多狠,此时她便怨念有多重。 陆小乙由着她把心里的怨气发泄完,才掏掏耳朵说她:“祖母,你不会看曾祖母脸色吗?我刚才还提醒你少说话了,你怎么不听呢?惹来一顿臭骂你就乐意了。” 陆婆子嗤道:“我当然看见她的脸色了,可我就是想说!她脸色越难看,我心里才越舒坦!” 陆小乙翻了个白眼,“你开始是舒坦了,后来咋被骂成那样?” 陆婆子也觉得刚才的形象丢人,瞪了陆小乙一眼,狡辩道:“你懂个屁,你以为我当真怕她了?我那是让着她。告诉你吧,我跟她吵也是为她好,不把她心头的怨气发泄出来,她能憋出病来。” 好吧,陆小乙被陆婆子打败了,因为陆婆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陆老太本是好斗之人,越吵越斗她越活力无穷,越闲越懒越没精神气。 祖孙二人回到家,二房诸人问及大房的情况,陆婆子和陆小乙各执一词。 陆婆子摆手道:“别提了!没戏了!老太太都快被不争气的孙辈气死了。” 陆小乙却说了陆丙榆的变化和成长,陆忠和玉兰等人都甚感欣慰,反而觉得陆丙榆能挑起大房的担子。 很快到了小玮满月这天,陆家二房办了一场喜庆的满月宴,大房只有丙榆、戊枫和己萝过来贺喜,陆寿增安排一桌席面给大房其他人送去。 满月宴中途,村口响起了鞭炮声,吃席的村民正纳闷呢,有消息灵通且腿长的村民跑来陆家二房大喊一声:“有人考中秀才了!报喜的官差都来了。” 吃席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响起热烈的欢呼声,下溪村终于出秀才了。 于是,乡亲们酒菜也不吃了,拔腿就往陆家大房跑去,因为今年下溪村就陆家父子二人参考,考中秀才也非陆家大房莫属。 刚才热闹喧嚣的二房院子,此刻空无一人,连刚出月子的王冬梅都抱着小玮去看热闹。 官差在方里正的带领下到了陆家大房,领头的官差在大房院外砰砰的敲锣,方里正激动的拍打院门,院门并没有栓,方里正激动的引领官差进到院子里。 正在授课的陆福增从书屋出来,一看便知他家有人中秀才了,顿时激动的老泪众横,朝着院内高声喊陆思。 陆老太比陆思动作快,一出现在正房台阶上,便哭喊道:“官差老爷,咱家真有人中秀才了?” 领头的官差对白发老者还是很恭敬的,拱手道:“恭喜老夫人,陆家出秀才老爷了!” 随后出来的陆思也红了眼、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更是痛苦失声。 方里正出言道:“赶紧请官差老爷进屋喝茶呀!”说完又自作主张,主动把四个官差往厅堂里领,陆福增和陆思赶紧跟上。 陆老太反应过来,对陆大婆子道:“还不赶紧去泡茶!”陆大婆子激动的去了灶房。 这时,陆家二房和村里众乡亲已经拥到大房院内,纷纷出言恭贺陆老太。 陆老太对陆思媳妇道:“赶紧去宰两只鸡,给官差老爷做点好吃食!” 陆寿增道:“娘,我那边正在办宴席。有现成的好席面,我去张罗着给官差老爷送一桌来。” 鸡虽好,但比不过满月宴的席面好,陆老太正要点头应允,陆思媳妇却冷声道:“不用,两只鸡咱家还是宰得起的。”听口气,她是自觉身价高了。说话也不分长幼尊卑。刮刺起叔父来了! 陆老太狠狠的剜了陆思媳妇一眼,厉声道:“蠢妇,滚进屋去!”说完。不再搭理陆思媳妇,让陆寿增赶紧去张罗一些好吃食送来,又让二房众人接待来恭贺的村民,陆老太随后去了厅堂。 陆小乙到现在还不知道陆家是谁中了秀才呢。看刚才的样子好似陆思中了,毕竟陆思考了多年。中的几率最大。 可最后传出的消息确是陆丙榆中了,名次虽然靠后,但性质却是一样的。考中秀才就算是真正踏进仕途的门槛了,不仅能进县里的官学读书。还能免除一定比例的赋税和徭役。 而且,陆丙榆才十四岁,十四岁就考中秀才。可谓前途无量啊!村民们议论纷纷,以前那些对陆家大房说酸话的人也赶紧改了口。夸赞陆丙榆是文曲星下凡。 陆婆子瘪嘴:“考个秀才就文曲星下凡,考中状元的人是啥下凡?” 陆婆子一出口,她身边的人顿时自动散开,谁也不愿意跟她站一起。 陆老太给报喜的官差包了大红封,陆寿增又提供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四个官差满意而归,被陆家人和村民一路送到村口。 陆老太更是大手笔,当着村民的面放话,挑个吉日陆家大房要摆三天流水席,邀各位乡亲一同庆贺。顿时,村民哗然,奔走相告,更有甚者,把自家嫁出去的女儿喊回来,做好了吃流水席的准备。 陆小乙打心眼里为丙榆感到高兴,却也担忧陆老太的身体,尤其是在大悲大喜后,多年夙愿得以完成,白发老人很容易垮败下来。 陆小乙把心中的担忧跟爹娘说罢,陆忠皱着眉头,“我去找吴大夫询问询问。” 玉兰道:“问问也好,省的出啥事咱没个准备。” 陆婆子不屑道:“你们就是瞎操心,她那野草一样的命格,活到一百岁完全不成问题!”紧接着又抱怨:“三天流水席,亏她说得出口,咱们村这么多人,也不怕吃穷她!” 陆老太敢这样说,就不怕被吃穷,速度请周老先生定下吉日,流水席定在三日后,又把请厨师和买材料的任务交给陆寿增办理,顺带把陆思也带上。 己萝过来跟陆小乙道:“大姐,我太高兴了,我爹终于想开了,不再天天呆在书房里了。” 陆小乙道:“子承父业嘛,小丙考中秀才,你爹也等同于了却心愿,一旦肩头的担子轻了,他反思一番,总是会有所改变的吧!” 己萝点头,“是呢,我爹跟曾祖母说,他这些年苦读诗书淡薄人伦,家中大事小事全甩给老弱妇孺操持,他于心有愧,祈求曾祖母的原谅呢!” “曾祖母怎么说?”陆小乙问道。 “曾祖母先是失声痛哭,后来又跟我爹讲一些家中诸事,还有后续安排,让我爹遇事多跟叔祖父请教,或是找堂叔帮忙。还说大哥如今考中秀才,往后还要考举人考进士,让我爹把家规立起来,尤其…尤其要管教好我娘…让她不要再做蠢事,省的影响我哥的名声。” 陆小乙默默思索着陆老太的话,转而又对己萝道:“曾祖母跟小丙提亲事了么?” “提了,不过曾祖母不让我听,她单独跟大哥谈了许久。”己萝遗憾道:“我本想去后窗偷听的,曾祖母却识破了我的想法,把我贬去摘菜去了。” 不用说,陆老太肯定在给丙榆做思想工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甚至会用多年前的惨痛经历来教育丙榆,娶妻娶贤,娶妻娶德,丙榆是个知礼有担当的好少年,遇到老成精的陆老太,根本不是对手,结果可想而知,丙榆一定会被陆老太说的心服口服。 陆小乙道:“你后来没问小丙?” 己萝眼睛一弯,“嘿嘿,问了呢!”转而又撅嘴,“大哥也不说,我问不出来。” “你没看他脸色?” “看了,看不出来,大哥一直都是那种呆瓜脸。”己萝板着脸学丙榆的样子,“呐,就这样。” 陆小乙笑着捏她的脸,“这门亲事是老人定下的,更改不,小丙只能接受了。而且,对方姑娘也是无辜的,就因为年岁比丙榆大,长得黑又壮,咱们就不喜欢她,这样对她也不公平。事已至此,我还是希望小丙和那姑娘能把日子和和美美过起来!” 己萝喃喃自语:“其实嫂子长什么样我倒是不在意,只要她心地好就行。”(未完待续。) 第227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三日后的流水席,陆家大房办的风风光光,名声也瞬间传扬出去。 周边村子的村民获悉,纷纷来下溪村打探陆家这位少年俊才,得知陆老太已经把丙榆的亲事定下,惹来好些人家长吁短叹,声声唤着遗憾。 陆福增的书屋出了秀才,又从新点燃了村民们的科举之心,陆续有孩子被送来,甚至周边村子也有人家送孩子来书屋读书。陆福增好似找到了人身的价值,张罗着新增一间书屋,让陆思也帮着授课。 如今的大房,因陆丙榆考中秀才,日子瞬间鲜活起来。 谁想入了秋,陆老太却病倒了,请吴大夫来瞧过,说是秋凉受寒加之思虑过甚所致,开了几服药,让安心养着。 陆小乙跟着爹娘去大房探病,见陆老太脸色蜡黄白发枯败,躺在床上身心俱疲的样子,好似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去,让生者心酸,让亲者悲戚。 陆老太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着炕头一个圆垫,己萝眼疾手快的取来给陆老太垫在脖颈下。 “人老了,没用了,一点小病就起不来。”陆老太这样强硬的人说出这样示弱的话,不由让人心里一酸。 己萝哄道:“曾祖母,你身子好着呢,等几服药吃罢,你的病就好了。” 陆老太勉强笑笑,喃喃自语:“蚕儿把丝吐完,命也到尽头了。” 玉兰劝慰她:“祖母,如今大房诸事都顺畅了,你就宽宽心别胡思乱想了,好日子还等着你呢!” 玉兰这话说到陆老太的心坎上了,陆老太笑道:“是啊是啊,好日子还等着我呢,我没看到小丙成亲,还有这个小人精,我真是舍不得哟!”说完,瘦骨嶙峋大手抚着己萝葱白鲜嫩的小手。 己萝轻轻的揪着陆老太手背上松垮垮的皮。看起来不觉无礼反而显得亲昵。 玉兰又说了些宽心的话,陆老太心情越来越好,笑容多了,病态之中显出一份生机来。 回到家。玉兰对陆忠道:“老太太以前多精干的人啊,这一病就显出疲态来了,哎!” 陆忠也跟着叹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尤其是好强一辈子的人没了支撑的意念,积攒的病痨暴发出来不可小窥,只能吃药慢慢调了。” 玉兰有些担忧,小声对陆忠道:“多少老人都损在寒冬里,也不知老太太这关能熬过去不?” 陆忠嘴上说:“这才刚入秋,肯定能调养过来。”心里还是悬吊吊的。 说了会儿话,陆忠起身道:“我去粮子家看看,入了秋也该张罗着建新房了。” 玉兰催促道:“赶紧去,这事耽误不得。” 陆忠一走,陆小乙也加快了手里的针速。没办法啊,她虽是八级烧火工,但只是初级绣花工,想想箱子里玉兰为她准备的被面枕套,她手腕就打颤,任务重得堪比高考啊! 余家穷小子要建新房了,这事又成了上溪村和下溪村的热门话题。 当然,话题归话题,当事人不理睬,闲话慢慢就淡了。 陆忠把周老先生请来。帮余粮择好宅基地,又送去大房探望陆老太。 两位迟暮老人在一起,说的都是些诀别之话,说到最后。两人心情都沉郁起来。 陆忠回来,玉兰问了余粮建房的事,陆忠说安排妥当了,三日后动工,入冬前就能完工。 玉兰又问陆老太的情况,陆忠道:“祖母让周老先生帮小丙和孙家姑娘择个日子。挑个最旺他俩的吉日。” 陆小乙在一旁闷声静听,心里却翻江倒海,陆老太肯定会在大限之前让丙榆成亲,找周老先生挑日子,是不是预示她快不行了。 玉兰皱眉,“祖母吃了两服药不是好些了吗?为何要让小丙提早成亲?” 陆忠道:“她说小丙和孙家姑娘的亲事是周老先生牵的线,理应周老先生来挑吉日,省的…省的周老先生哪天两腿一蹬没了…” 玉兰无奈的笑,“祖母也真是的,就不能跟周老先生聊点轻松的话题,尽说些丧气话。” “你没在场,不知他俩说的话题有多忌讳,尽是些死啊亡的,听的我心里发秫。” 小丁道:“爹,曾祖母和周老先生都看开了,所以才毫无忌讳呢!” 陆忠点头,“心无憾事也就看开了。” 玉兰问:“日子定下没?” 陆忠道:“没定,周老先生说回去再仔细挑挑,让曾祖母安心养着。”又苦笑道:“周老先生又说了些安慰话,什么该死水里的不会死在岸上,什么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放你到五更…你命数不到,等着吧!” 玉兰苦笑起来,“这样的安慰话,听着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陆小乙却觉得周老先生这样的安慰最有效,因为他是最了解陆老太的人,先用丙榆的亲事把陆老太的牵挂之心吊着,再用玄之又玄的命数之说让陆老太宽心,像陆老太这种生命力像野草一样顽强的女人,一旦给她点雨露,她就会蓬勃生发起来。 陆小乙猜的一点也没错,陆老太精神头又慢慢好起来,遇到秋阳暖暖的午后,她会兴致高昂的在院子里晒太阳,顺便让己萝过来传话,让小乙小丁带着弟弟妹妹过去陪她说话。 陆小乙如今整日绣嫁妆,即便是陪陆老太说话,也拿着一个鞋面在绣。 陆老太远视,让陆小乙把鞋面拿远点,她大致看了看,评价道:“你长了一双干粗活的手。” 陆小乙默默的点头。 陆老太又道:“农家姑娘长双粗手好啊!” 己萝把自己的小胖手展开,手背上出现几个肉窝窝,“曾祖母,堂姐的手指直直的,为什么我的手指胖胖的。” 陆老太笑道:“因为你是个小猪儿投的胎。” 己萝啊的一声,不服气的翻看小凤和小瑞的手,“哇哇!他俩的手儿好肥好软,这才是真正的小猪儿。” 顿时惹来小凤小瑞的强烈抗议,叽叽喳喳吵着一团,陆老太听得喜笑颜开。 谁料入了冬,陆老太又病倒了。 往年陆老太身子骨硬朗,玉兰不会频繁****,只在正常的范围内走动。如今陆老太病病怏怏,她便走动的勤一些,隔三差五带着小乙小丁去探望一番,顺便送点鸡蛋、肉或糖给老太太将养身子。 让陆小乙感觉不爽的是陆思媳妇,随时都摆出一股秀才他娘的得瑟劲儿。 正所谓:乍富不知新受用,乍贫难改旧家风。 陆思媳妇就是这样的人,尽管自己犯错招来陆老太的打压管制,她仍不思悔改怨气冲天。如今成了秀才他娘,自觉身份不一样了,不但说话傲慢无礼夹枪带棒,眼睛也长到头顶上去了,正眼儿也不看玉兰母女一眼,傲慢道:“也不知道谁当初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哼!说大话的时候趾高气扬,如今瞧我家小丙中了秀才,提着几包破东西三天两头往我家跑,脸比城墙拐角还厚。” 玉兰淡淡道:“这话我的确说过,我不否认,到现在我还是这几句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不会来依附你,你也别来斜视我!” 又道:“小丙如今可是秀才,秀才她娘曾经做的那些烂事我就不说了,就说眼下吧,秀才她娘阻挠二房晚辈探望家中祖母,这样的事传出去,可有些说道!” “你!”陆思媳妇气结。 玉兰懒得跟她斗嘴,对小乙小丁道:“瞧见没,不孝之人就是这样的,往后你们要引以为戒。” 小乙小丁配合的点头,小丁说:“我要去问问曾祖母,她生病了我们来探望有错吗?竟被堂婶说成是趋炎附势的厚脸皮。” 陆小乙却说:“我回家问问祖母,祖母最喜欢把这些不孝之人的事迹传扬出去了。” 一提到陆婆子,陆思媳妇脸色难看极了。 陆小乙早说过,陆思媳妇这种蠢人,陆婆子都能完败她,更别说玉兰了,再加上小乙和小丁,分分钟ko掉她。 陆思媳妇气的跳脚,却又说不过玉兰母女,冷哼着转身离去。 玉兰带小乙小丁径直去了陆老太的卧房,嘘寒问暖一番,又说了些陆老太爱听的话语,绝口不提先前的不愉快。 腊月里的一天,己萝哭着过来请二房众人,陆小乙以为陆老太要去了,吓得赶紧跑去找她爹。 陆忠正在帮余粮拓展山路,得知消息丢下锄头就往村里跑。 余粮想跟去,又觉得不合适,犹豫片刻对陆小乙道:“需要帮忙就喊一声。” 陆小乙知道余粮所谓的帮忙是什么,嗯了一声,往山下去。 陆忠已跑出老远一段距离,小乙在后面缓缓的追着,因先前跑的太快,呼吸不匀畅,导致此时的肺部疼的像针扎一样。等她到家时,别说是人了,就连小灰灰都不见了。 陆小乙又往大房去,刚进院子就听见陆老太卧房方向传来女人的哭声。 陆小乙第一反应是陆老太去世了,一瞬间,眼眶里不由自主的溢出泪来。即便她生命里跟陆老太的交集不多,但有着割不断的血脉亲情在,那种瞬间迸发的情感,让人鼻酸流泪,怎么止都止不住。(未完待续。) 第228章 可进到正房,见陆老太眼睛挣得大大的,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陆小乙差点吓尿了。 人还没死呢,咋就哭上了? 陆小乙四下一看,哭泣的人竟是陆思媳妇,没想到她对陆老太感情这么深,人还未去,她泪却先行了。 陆老太半靠躺在炕头,银发苍苍双眼浑浊,见陆小乙进来,才喃喃道:“这下人到齐了…” 陆思媳妇又悲泣起来,陆老太嫌恶,训道:“我还没死呢,你嚎的是个什么劲儿!” 陆思冷哼:“不用装模作样。” 陆思媳妇也不辩驳,用手绢擦擦泪,站到陆大婆子身后去了。 陆老太道:“把你们叫来是有些话要说,趁着我现在神智还清醒,赶紧说给你们听,省的病榻缠绵久了,脑子糊涂了耽误事。” 陆福增悲戚,“娘,你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吃几服药就能调养好的。” 陆老太道:“放心,药肯定要吃,但吃了有没有效用谁也说不准,我这是预防万一,省的给大房留下麻烦。” 陆福增疑惑,不懂陆老太的意思,陆老太看着二房众人,严肃道:“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一家人,请你们过来也是做个见证,省的往后有人无理取闹!”说完,不自觉的扫视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一眼。 陆小乙猜不透陆老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直觉此事与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有关。 只听陆老太吩咐道:“忠儿,明天把你堂哥载上,去周家坨把周老先生请来,就说我要死了,想见他最后一面。” 陆忠红着眼点头。应承下来。 陆老太又对陆福增道:“去吧笔墨取来,我说,你写!” 等陆福增把纸张平铺完毕,磨墨就绪,陆老太才指着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厉声道:“我死后,内宅诸事不能交由她二人来管。” 陆大婆子瞬间黑了脸,老太太去了。这个家理应由她来接管的。老太太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陆思媳妇更是不满,嘶声裂肺的嚷道:“我为什么不能管?丙榆可是我生的!” 陆小乙默默的摇头,觉得陆思媳妇真的好蠢。已经跟娘家哥嫂闹翻了,还不长记性。自以为儿子考中秀才,她就能得瑟起来,也不想想。她何时斗赢过老太太。 老太太能在迷糊之前把心意公之于众,就是要把的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的后路断掉。别以为老太太死了你们就无法无天了,她有的是法子收拾你们! 姜桂之性,老而弥辣,等着瞧吧! 陆老太冷笑:“你生的?我立即就能让他不是你生的。你信不信?” 陆思媳妇脸色惨白,刚还挺直的脊背,瞬间垮了下来。 陆老太接着道:“福增。继续写,等小丙媳妇过门。这个家归她管。” 陆福增停顿片刻,纵使心有疑问,终是没问出口,默默的写了下来。 陆婆子却是个有问必究的人,高声道:“娘,小丙媳妇还没过门呢,是扁是圆都不知道,你就放心把家交给她?” 陆婆子问出了众人心头的疑问,唯独陆小乙、己萝和丙榆清楚,将来要过门的丙榆媳妇是个管家能手,当然,前提是周老先生莫要打诳语。 陆老太看了陆婆子一眼,“扁有扁的管法,圆有圆的管法,我这老婆子都放心,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陆婆子瘪嘴。 陆大婆子聪明了一回,对着陆老太的软肋下手,“娘,小丙往后是要考举人考进士的,你让他媳妇进门就当家,致家中祖母和婆母不顾,如此不孝的名声传扬出去对小丙没好处!” 陆老太笑了笑,这个问题她早想过了,对陆福增道:“加一条,小丙媳妇管家是我定下的,往后谁若对她有意见,一纸休书,撵出门去,省的家宅不宁污了小丙的名声!” 陆大婆子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肠子都悔青了,气鼓鼓的咬牙,却不敢吱声。 陆婆子见大嫂被气的差点吐血,心情爽快极了,小声对陆小乙说:“猪是怎么死的?猪是蠢死的!” 陆婆子总是自以为的声音很小,殊不知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大婆子两眼喷火指着她骂:“你才是蠢猪!” 陆婆子嗤笑:“也不知谁的绰号叫蠢菊儿!” 陆大婆子闺名香菊,被陆婆子无中生有恶意中伤,陆大婆子跳将起来,正要回骂,陆老太气得剧烈咳嗽起来,己萝在一旁帮着抚胸顺气,玉兰也上前帮着拍背,陆老太咳得差点背过气去,蜡黄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在场的儿孙都被陆老太的咳嗽声惊的肝儿颤,等到陆老太止住咳,呼吸平顺下来,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陆老太指着两个儿媳,厉声道:“滚出去!”说完,又剧烈的咳起来,像一只秋风中的枯叶,让人感受不到生命的活力。 王冬梅怀里的小玮哇哇哭起来,惹得小瑞也跟着哭,小凤也哭丧着脸嚷嚷着要回家。 陆老太有气无力的摆手,让男人们留下,女人孩子全部散去。 回到家,陆婆子气鼓鼓的跟两个儿媳抱怨:“你们今天也瞧见了,老太太就是这样对待儿媳的,动不动就让我们滚出去,她这人就是心狠,哪像我对你俩这样和善!” 玉兰和王冬梅对视一眼,想起刚才老太太心肺都要咳出来的模样,不愿跟陆婆子多说什么。 王冬梅把哭闹的小玮交给陆婆子,“娘,小玮跟你最亲近,你哄一哄吧,我哄不住。” 陆婆子接过小玮,摇晃道:“你坐那儿屁股都不舍得挪窝,他能舒坦才怪!小玮我最清楚了,必须要抱着摇、走着哄。”说完,抱小玮去院子里走动了。 玉兰叹气,“老太太咳嗽的样子,看得人揪心,眼瞅着快过年了,也不知老太太能熬过去不?” 王冬梅也叹气,沉默片刻,说:“老太太真是个厉害人,方方面面都想到了,瞧把伯母和堂嫂收拾的。” 玉兰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伯母和堂嫂还想着从丙榆的前程上做文章,谁知威胁老太太不成,反而被老太太将一军,这下好了,大房本是读书人家,最是注重孝悌人伦,老太太留下遗训,伯母和堂嫂掀不起风浪来。” 王冬梅担忧:“大风浪掀不起,小风浪总少不了吧,我担心小丙媳妇嫁过来会受气。” 陆小乙却持不同意见,“小婶你多虑了,小丙媳妇将来有老太太的遗训撑腰还怕两个使坏的蠢人吗?而且,小丙媳妇也是个能干人,收拾她俩完全不在话下。” 玉兰道:“小丙媳妇若能把家管好,伯父和堂哥安心授课,小丙进县学专心读书,如此一来大房就平顺了。” 王冬梅想到什么,提醒道:“大嫂,有件事你可要提早安排。” 玉兰疑惑,王冬梅看了一眼陆小乙,小声道:“老太太身子骨眼看不行了,也不知道能拖到哪天去。依照大房目前的情况,老太太肯定不会同意小丙孝期满后再成亲的,我估摸着小丙的亲事会提前。” 玉兰是一拨就通的人,立即想到陆小乙头上,喃喃道:“你不提我还真没想到这茬,不过也影响不大,小乙是重孙辈了,守满一年孝再嫁人也不迟,只是小丙比小乙还小月份,长幼有序应该先轮到小乙才对,小丙却提早成亲了,会不会不好?” 陆小乙没想到话题竟然扯到自己的婚期上了,对于玉兰所说长幼有序的问题,陆小乙觉得无所谓,大房情况特殊,小丙成家早也是形势所逼,她守满一年孝十六七嫁人也行。 陆小乙如此想,陆老太却不如此想。 陆忠带回来的消息是:陆老太让周老先生把小乙和余粮的婚期一并定下,长幼有序,小乙先嫁,小丙后娶。 陆小乙惊的说不出话来,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陆老太非要在她的婚期上参言,陆忠也有只听命的份。 玉兰却着急起来,“不行不行,这已经是腊月底了,眼瞅着要过年,家中大大小小的事还多着呢,哪有精力去操持小乙的嫁妆,还有,万一小乙的婚期定在正月里,小乙三月里才满十五,会不会太早了?说句实话,我宁愿小乙守完孝再嫁人。” 陆忠道:“祖母很少管咱家的事,如今病危时开了口,我这当孙辈的也不便过多说辞。” 玉兰不是不高兴陆老太插手她家的事,而是觉得陆老太眼瞅着命不久矣,匆匆定下小乙的婚期,时间太赶,嫁妆筹备不齐便要匆匆嫁女,她这当娘的心里有愧。 陆忠如何不明白玉兰的想法,叹道:“等周老先生给把日子定下来再商议吧,嫁妆尽力而为,不行就多陪压箱钱,往后缺啥了小乙自行添置即可。” 只有这样了,玉兰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叹气。 陆小乙安慰道:“娘,你别忧心嫁妆的事,我觉得不用陪嫁太多,跟粮哥家境相配就行。” 玉兰欣慰的笑道:“等你以后养儿养女了,就能体会娘此刻的心情。” 小丁有些伤感,双手合十祈祷着什么,陆小乙细听,大约是祈祷陆老太长命百岁,大姐能在家多留几年,堂哥能考上举人后再成亲。 玉兰也听见了,笑道:“中个秀才已很难了,举人就更不用提,纵使小丙能等,孙家姑娘可不能等了。” 小丁沮丧极了,又重新开始祈祷,这次只祈祷陆老太长命百岁。(未完待续。) 第229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陆忠这个准岳父告知余粮赶紧准备聘礼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好意思的,哪有准岳父到准女婿家催促下聘的,可陆老太病危授意,急着要请周老先生帮着定大婚日子,男家还未下聘,女家就开始择期了,传出去可不好听。 余粮也吓了一跳,不是他不想早娶小乙进门,而是他自从提亲后就忙着建新房,原计划等年后春暖花开再备齐聘礼上。门的,如今计划突然被打乱,急得挠头。 陆忠咳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拿出一份聘礼单子,“这是我让小庚给你写的,咱们这儿的聘礼大致如此,你去找祁山帮忙,备齐了就赶紧来下聘!” 余粮点头,进屋换了身干净衣服,带上银钱速速进城去了。 陆忠又去了吴大夫家,询问过陆老太的病情,斟酌再三,决定等余粮下聘后再去请周老先生过来择期。 话说余粮进了城跟祁山道明来意,祁山大手一伸把礼单接过去,装模作样的看起来,余粮暗暗叫苦,心道:祁叔你又不识字装什么呢!我这里赶时间! 祁山见一贯冷静的余粮急的眉头紧颦,哈哈大笑起来,把礼单还给余粮,“读来我听,好些字我不认识。” 余粮本就焦急,祁山又这样耽误时间,读起礼单来速度暴快,祁山嚷嚷:“干啥干啥,二十年都能等,这一时半会儿等不了?你啊,当初看你还有几分耐性,如今瞧着也是个急色货!” 余粮嘴角微微抽搐,苦笑道:“祁叔,情况紧急。” 祁山站起来,对祁风道:“去把银钱带足。”又对许武道:“去把车赶来,一夫城这么大,还愁把一张礼单采购不齐?” “祁叔,我带银子了。”余粮赶紧把银钱奉上。 祁山瞪他一眼,“我带我的银钱。你管的着吗?” 余粮也不跟祁山纠缠,等许武把马车赶出来,一行人开始在城里采买聘礼。 一对大烛、两束礼香、两担喜饼,一对鸡。两条大鱼,两只猪后腿,四色喜布、四坛酒,四色糖,四色果。四样茶、四色米粮,四包各色豆子及聘金十两。 聘礼备齐,祁山又去把媒婆接上,一行人急吼吼的往陆家来。 周围乡邻听闻余家小子上。门下聘了,都前来围观,脸上堆着笑,实则用挑剔的眼光看各式聘礼。 还好,陆忠给余粮的礼单是下溪村普通人家的常备聘礼,不出众也不寒酸,普通正常才不会惹人非议。 玉兰心里也满意。把大烛礼香退回,喜饼退一半,鸡退一只、鱼退一条、后腿留肉退骨,再添新郎礼服、四季衣帽鞋袜作为回礼,再备上一桌好吃食,下聘就算完成了。 陆小乙被玉兰关在屋里,并嘱咐她成亲前避免跟余粮相见,陆小乙苦着脸点头,等玉兰一走,她便从窗缝里往外瞅。聘礼就摆在院子里,接受乡邻们的品评,余粮和祁山等人则喜笑颜开的接受陆家给的回礼。 陆小乙还看见申强站在人群里,气鼓鼓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在玉兰分饼的时,他猛的冲过去把重叠整齐的喜饼推倒,然后一溜烟跑了。 先前宝塔一样的喜饼,如今乱成一堆,幸好喜饼装在担子里,没有散落到地上。 玉兰心里虽气但碍于下聘的大喜日子。只能笑骂道:“瞧这胖子,我还没分喜饼呢,他就心急想吃了。”于是,把散乱的喜饼一一分给众乡邻。分喜饼就下溪村的风俗,既是向亲戚朋友声明家中女儿要出嫁,也是把喜气传递给亲朋,感谢他们的祝福。 聘礼的事一了,玉兰和陆忠就放下心来,陆忠赶紧去周家坨把周老先生请来。 陆小乙跟余粮的婚期定在明年的八月十六,陆丙榆跟孙姑娘的婚期定在明年的八月二十六,前后相差十天。 兴许是小丁的祈祷生了效,兴许是周老先生定的吉日太靠后,陆老太竟熬过了寒冬,如春风春雨抚润过的枯草,重新焕发了生机。 陆家人因陆老太病危之事低调的过了个新年,年后见陆老太精神头一天天好起来,都长长的吐出积压在心头多日的郁气。只是这份轻松并不彻底,还暗含着隐隐的担忧,谁也不知道陆老太何时会再次倒下。 玉兰对八月十六这个日子很满意,原以为正月里就要嫁女,如今周老先生一句话,把日子推到八月里,整整多出八个月的筹备期,嫁妆可以慢慢筹备了。 甲薇出嫁时,陆小乙只觉嫁妆复繁,后来见了表姐的嫁妆,也只能用复繁来形容,唯有青姨的嫁妆少点。 从嫁妆看家底,确实有几分道理。 陆忠家虽不是大富之家,小富还是算得上,这些年干粮生意稳中有赚,也攒了些银钱,故而在筹备小乙的嫁妆时,陆忠和玉兰尤为舍得。 陆小乙在这半年时间里,看陆忠和玉兰陆陆续续的为她添置了大大小小的嫁妆,大到桌、椅、柜、橱、箱、架、凳、妆台,马桶,脚盆,水桶;小到杯、盘、碗、盏、筷、勺、剪、针、线、篦、镜、梳、尺、斗、秤、算盘;还有被褥、被面、被单、枕套、衣、帽、鞋、袜、外加银首饰和压箱钱。 大大小小零零总总,大到起居、小到日常,都是居家过日子的必需之物,难怪当初陆婆子张口闭口赔钱货,这些东西配齐的确要花些银钱。 当然,这点银钱相对大户人家来说完全是毛毛雨,虽没有绫罗绸缎、珠玉金帛、田产庄子、仆从随役及高档家私,但参照农户嫁女的规格,这已是很体面的一份嫁妆了。 陆老太给小乙添了一对儿银镯子,外加两床棉被,陆大婆子人老眼花不能绣被面,陆思媳妇是能绣也不乐意绣,添妆的两套被面和枕套还是甲薇绣了托人送来的,不管怎么说,甲薇能做到这样,陆小乙已经很知足了。 陆婆子给小乙添了两床被子,被面是王冬梅绣的,另外,陆婆子私下里塞给小乙一对银簪子,并叮嘱小乙悄声点,因为她再没有银簪子给小丁或是小凤添妆了。 杨家给小乙添了两床被子,春云另绣了两对枕套。苏青送来两床被子,张铁牛附赠两张搓衣板,也不知是何用意,还有外祖家的添妆,加上小丁、喜鹊和春花她们送的一些小绣品,陆小乙感觉这辈子都不用绣被面和枕套了,也不用买布做新衣了。 陆小乙甚至想过,她要是像方里正那样扣扣索索过日子,兴许自己的女儿将来出嫁,铺笼罩被这些都不用置办了,只需把自己的嫁妆分一半给她,并得意的告诉她:“喏,你娘当年出嫁时,把你的嫁妆也赚到手了。” 当然,她未来的女儿会不会嫌弃她压箱底十多年的变色布料就不得而知了。 刘宝给小乙送了一个葫芦摆件,顺带把申强送的小宫灯提来,陆小乙感谢完刘宝,又让他给申强带了感谢的话。 随着嫁妆一样样置办完整,随着亲戚一个个来添妆,陆小乙的婚期近在眉睫。 大半年来,她都在或喜或悲的情绪中度过,比起大婚之日,婚前最后一个阶段的情感才是最细腻最复杂的吧,有太多对过往的释怀和感悟,也有太多对未来的憧憬和担忧,紧张、焦虑、恐惧情绪大约便是所谓的婚前恐惧症吧! 幸好有小丁时时相陪,说说话谈谈心,还有小庚这个小书生,下学回来不在自己的书房里苦读,偏偏来姐姐们的房间里看书,装着很认真的样子,实则在侧耳倾听姐姐们的谈话。 最让陆小乙‘气愤’的是小瑞,刚满三岁的小胖娃,一听大姐要嫁出去不在家里住了,比谁都开心。 可以说,整个陆家人都陷入嫁女的不舍愁绪中,唯独小瑞是鼓掌欢庆的,搓揉他三年的大姐终于要走了,真是太开心了。小娃娃不懂隐藏心绪,见到陆小乙就鼓掌笑道:“嫁走,真好!嫁走,真好!” 于是,小瑞招来了有史以来最惨无人道的搓揉,要不是陆婆子出手相救,小瑞肯定会被不良大姐玩坏。 陆婆子横了陆小乙一眼,训她:“都要出嫁的人了,还这样欺负小瑞,信不信我把你头上几根毛揪下来。” 陆小乙把头伸过去,嚣张道:“揪啊揪啊!揪秃了就去庵里当姑子。” 陆婆子果真伸手揪住她脖颈处散落的发丝,“你当我傻啊,我揪你一撮毛,揪个斑秃就够了。” 陆小乙没料到陆婆子真敢下手,夸张的呼痛并告饶。 陆婆子才不手软,训道:“不给你个怕局,你当老虎是病猫!” 陆小乙朝小瑞使眼色求救,谁知小瑞根本不似当年的小庚,会主动帮大姐解围,反而落井下石,“祖母,我也要揪头发。” 陆小乙朝小瑞做各种恐吓的鬼脸,奈何小瑞统统无视,非要来楸头发,可当他真把发丝抓在手里时,却不使力,而是摊在手心吹气,并咯咯的笑,“吓你。” 陆小乙对小瑞真是又爱又恨,想到嫁人后,会错过跟小瑞一起成长的岁月,不免又感伤起来,“乖小瑞,往后想大姐了,就到山上来找我。” 小瑞用一种羊入虎口的眼神看着小乙,“不来,不来,嫁走,真好!” 陆小乙气结,恨不得把小瑞抱过来咬。(未完待续。) 第230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出嫁前一天是中秋节,陆忠和玉兰置办了两桌酒菜,请大房过来一起过中秋。 陆老太兴致很高、胃口也很好,喝了一大碗鸡汤,还吃了半块月饼。 饭后,陆忠把大房众人送回去,回来时,见一家老小都聚在厅堂里喝茶,想来是有些话要叮嘱小乙,陆忠走到陆寿增旁边坐下。 陆寿增见大儿回来了,便开口道:“小乙啊,明天你就要出嫁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嫁过去要跟余粮和和气气过日子,外事他拿主意,内事你要操心,大事小事都要有商有量,切记自作主张武断专行。” 陆小乙点头,虚心听取祖父的教诲。 陆寿增又道:“余粮家中无长辈出谋划策,你俩往后过日子如同摸着石头过河,你们要做到相互信任,他犯了错你要出言警示,你犯了错也要虚心接受教诲,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回来问问家中长辈,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再难的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 陆婆子补充道:“我告诉你啊,余家没长辈,余粮没人管束容易做傻事,他若打你骂你或者给你脸色看,你尽管回来喊人,你爹和你小叔打不过他,还有你几个舅舅,都一并喊上,我就不信收拾不住他!” 陆婆子话音刚落,一家人都表情各异,陆寿增狠狠的瞪了陆婆子一眼,训她:“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陆婆子瘪嘴,不服气:“咋了?我说的有哪里不对,你教你的假正经,我教我的真本领,管得着吗?” 玉兰一看公婆又要吵吵起来,笑着圆场道:“小乙,祖父祖母说的都是经验之谈,你好生听着,将来过日子都能用到。” 陆忠也笑着说:“老人不讲古,后生会失谱。小乙,你跟祖父祖母学着点。” 陆小乙点头,起身恭敬的朝祖父祖母行礼,“祖父。你的教诲让孙女受益无穷,孙女铭记于心。祖母,你的教诲同样…同样实用,孙女底气十足…将来收拾不住他时,我一定启用祖母传授的妙招。” 陆寿增捋须点头。“你从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心宽心善且脾气好,相信你将来的日子也会顺风顺水的。” 陆勇和王冬梅也说了几句,陆寿增便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早点歇下吧。” 陆婆子还想留下说点什么,被陆寿增拽走,厅堂里只剩下陆小乙一家。 陆忠想到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明天就成了别家的人,心里也一阵酸楚,叹口气,缓缓道:“你祖父已经把我想说的说完了。爹就一句话,嫁过去跟粮子好好过日子,遇事还有爹娘给你撑着。”说完对玉兰道:“你跟小乙说说话吧,我先歇息去。” 玉兰笑了笑,对小丁道:“小瑞今天还没洗澡,你去烧些水,把小庚叫上,两人搭手帮小瑞洗一洗。” 陆小乙知道玉兰把弟弟妹妹支开要做什么,想到接下来尴尬的话题,她还是很羞赧的。 玉兰想到接下来的话题。也羞的不好意思开口,停顿片刻才起身道:“走吧,再去看看嫁妆,别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陆小乙默默的跟在后面。心如小兔子在蹦跳,不知玉兰要跟她怎么讲?是翻出一份掩藏极深的小册子,还是掏出一件绘春。宫的小物件,无论哪种形式,陆小乙能肯定的是,玉兰不会亲口对她讲一些具体的过程。毕竟古代女人对性是隐晦而羞赧的,所以,才会出现哪些代代传承的压箱底的物件,不需言传,只需交给待嫁女儿自行参悟。 果不其然,玉兰把嫁妆检查一番,最后从箱子里翻出一个层层包裹的红布包,“这是你祖母当年传给我的,我现在传给你,你且收着,没人的时候打开看看。” 陆小乙故意道:“娘,包的是啥?”还假装要打开一看究竟。 玉兰打了一下她的手,并嗔怪的瞪她一眼,“没人的时候再打开看。” 陆小乙哦了一声,又道:“娘,你把它传给我,小丁怎么办?” 玉兰皱眉,“到时候再说。”又看了看陆小乙,喃喃道:“到时候你跟她说也行。” 陆小乙暗道:好嘛,你这当亲娘的不说,让我这亲姐姐去说,幸好我是见过大世面的,这种科普性知识的事还是能胜任的。 玉兰叮嘱陆小乙把红布包收好,看着小乙叹气,“原想着多留你一年,谁想你曾祖母来参一脚,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 陆小乙环着玉兰的腰,下巴放在她肩头,“娘,谢谢你养育女儿这些年,你辛苦了。” 玉兰红了眼,掏手绢擦泪,哽咽道:“养女千日终有一嫁,我再舍不得也要松手。” 陆小乙心里酸的像喝下一整瓶陈醋,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打湿玉兰肩头的衣衫。 玉兰拍拍她的脸,“好啦,这是大喜事,该高兴才对。” 陆小乙一边抹泪一边点头。 “你从小就是个心思聪慧的,后来摔断了腿变得不爱说话起来,我担心你心思重,害怕你变得沉闷孤僻。还好,你并没有沉闷下去,而是变得开开心心乐乐呵呵,跟个小猴子似得在家上蹿下跳逗我开心。哎!说实话,我也就这几年过得称心如意,往些年过得也不开心。” 陆小乙明白玉兰说的不开心是什么,在小瑞出生前,玉兰跟陆婆子还是有隔阂的,有那样一个婆母在,玉兰时不时还是会怄气,如今婆媳冰释前嫌,日子才算真正的称心如意。 玉兰又道:“你爹以前只有闲时去城里找活干,后来尝试做载客生意,又做馒头卖,最后才定下来做干粮生意,其中少不了你的出谋划策,你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感激你的。” 陆小乙也明白,她这份丰厚的嫁妆,足以看出他爹是用了心在筹备的,不禁对玉兰道:“娘。你和爹要保重身体,烤饼人手不够就多请两个帮工。还有地里的农活,如今家中有牛有驴,农忙时我和粮哥会回来帮忙。让爹不要太焦心。” 玉兰点头,听见外面传来小瑞的呼唤声,赶紧擦擦眼,叮嘱道:“时候不早了,睡去吧。别跟小丁说太晚。” 尽管有玉兰事先叮嘱,陆小乙还是跟小丁说到夜深,直到小丁困得实在坚持不住,她才装睡,哄小丁跟着睡去。 直到身旁的小丁传来匀称的呼吸声,陆小乙才默默的睁开眼。 这是一个寻常的秋夜,有如雾如烟的月光,也有栖息在墙角的秋虫儿轻轻鸣唱。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秋夜,因为这是出嫁前在娘家住的最后一夜,从明晚起。枕畔人就换成了余粮,陆小乙不知道他会不会打鼾?会不会磨牙?会不会说梦话?她甚至想过余粮会不会梦游,如此总总,也是一种对未知的迷茫。 本以为会失眠,却不知不觉间沉睡过去。 醒来便是她成亲的大喜日子。 古有“男以昏时迎女,女因男而来”的习俗,是说男方通常在黄昏时到女家迎亲,而女方随着男方出门。 下溪村的风俗也差不多。 祁山等人昨晚就驻扎在余家,今早起来不在余家吃早饭,反而来陆家混吃混喝。也不知他是男方客,还是女方宾,反正是他的肠胃说了算,哪家吃食好。他就是哪家的客。 午时,陆小乙外祖一家赶来了,村里帮忙抬嫁妆的小伙子也来了,陆忠和玉兰准备了饭菜招待,饭后,小伙子们把嫁妆依次在院子放好。只等迎亲的人来。 陆小乙则在王婆子、玉兰、王冬梅的安排下,沐浴、穿喜服,开脸。 提到开脸,陆小乙有些抵触,虽说是古代的美容术,但用五色丝线把面部和脖子上的汗毛绞掉,刚开始还是很不适的,后来渐渐麻木,只好闭着眼睛任人处置。 紧接着是化妆,化妆后的效果,陆小乙对着铜镜看了一番,反正她是不认识镜中人的,至于余粮认不认识,她就管不了。 然后是挽发簪花,一通收拾下来,引得众人一番美赞。 大家觉得美,才是真的美,陆小乙对镜自赏,好吧,镜中人美美哒! 吉时到,余家的迎亲队伍出发了,噼里啪啦鞭炮响,下溪村听得一清二楚,陆家人赶紧做好准备。 咱下溪村的姑娘不是那么容易娶到手的,抬嫁妆的小伙子已经做好了为难新郎官的准备。 余粮骑的枣红马是祁山友情提供的,此时此刻,常年拉车的枣红马扬眉吐气,头戴大红花,身披大红绸,载着春风得意的新郎官,走在迎亲的道路上。 抬花轿的不是外人,许武、张铁牛、祁风还有个上溪村的小伙子。 领队的乐师经验老道,见新娘家就在山下,大致瞅一眼路程,便适当的放慢了脚步。 乐师也是自有思量的,总不能一首迎亲曲还未吹完就到了新娘家门口吧!他们可是专业乐师呢,都是有专业素养的,既然收了喜钱的,就要卖力的吹奏,就要把喜庆的氛围搞起来。 于是乎,远远就能瞅见的迎亲队伍,却如蜗牛一般在村路上行进着。 陆家人等得着急,设置好障碍的小伙子们也等得着急,看热闹的村民们更是着急,纷纷嘀咕:怎么回事?几步路的事,硬是走出几十里路的效果,莫不是新郎官不乐意? 张铁牛本是心急之人,每迈出一大步,都被迫缩成一小步,久了就冒火,朝前面领头的乐师吼道:“最前面那个吹喇叭的,我说你能不能走快点啊!你要再慢悠悠的,信不信我拿鞋底砸你!” 领队的乐师耳朵里只有唢呐响,根本听不到后面有人抱怨,仍自顾自的卖力吹着、缓慢走着,直到后脑勺被一个东西砸中,他才回过头来,见一位轿夫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乐师用喇叭吹了个“滴答”,这是在问:“干嘛?” 余粮拱手笑道:“劳烦师傅走快点。” 乐师又吹了个“嗒嘀嗒”,这是在说:“早说嘛!” 张铁牛气的还想再砸他一只鞋,见乐师已经加快了步伐,便饶过他。(未完待续。) 第231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迎亲队伍终于走到陆家门前。 下溪村的小伙子不是好打发的,纷纷拦在院门口,让新郎官下马过两招,实则是要给点买路钱。 余粮还是懂的,让祁风拿出早准备好的红封一一分发,一个红封虽然只装两文钱,但小伙子们都愉快的放行了。 张铁牛有些纳闷,为何他当初迎娶苏青时没人拦路要红封呢? 新郎官掏了买路钱,终于来到陆家厅堂,此时的厅堂里坐着白发陆老太,陆福增和陆忠,余粮恭敬的上前行礼。 此时的闺房里,陆小乙被家中女眷们围着哭,哭的最凶的是玉兰,小丁的眼睛也肿成了红桃儿,陆婆子张嘴想说几句,可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出口,转过身默默的揩泪。 己萝哭得伤心,陆思媳妇嫌恶的看了己萝一眼,暗暗掐她一把,小声道:“又不是你出嫁,嚎的是个什么劲儿?” 己萝回道:“我把你那份也帮忙哭上了。” 陆思媳妇脸色讪讪,狠狠的剜一眼己萝。 陆小乙把手绢叠成长条按在眼睛上,作怪道:“完了完了,哭不出来了,小丁给我来点辣椒面。” 玉兰苦笑不得,嗔道:“临到出门都要作怪。” 媒婆乘机催促道:“好了好了吉时到了,耽误不得。” 玉兰红着眼把盖头给小乙盖上,陆小乙觉得头上传来轻轻的触感,才把按在眼睛上的手绢拿下,手绢湿的能拧下水来,眼睛早已红肿不堪。 顶着红盖头的小乙被人搀扶着往厅房去,入眼是茫茫的红色,垂眼是红红的裙摆和裙摆下偶尔露头的绣花鞋面。 拜别家中长辈,陆小乙被丙榆堂弟背上花轿。 小庚遗憾极了,原本该他背小乙出门的,可惜他十岁不到,且身高矮小乙许多。即使他有信心背起小乙,家人却没信心,一是担心他摔着小乙,二是担心他伤了气力。 陆小乙匍匐在丙榆背上。不知何时,少年郎的背脊变得如此宽厚温暖了,上花轿时,丙榆喊了声堂姐,陆小乙想起甲薇出嫁时。丙榆红着眼喊的那声姐,两个画面重叠在一起,陆小乙又潸然泪下。 在陆婆子的强烈要求下,小乙的四个舅舅、一个叔叔、四个表兄弟外加两个堂兄弟一同送亲。 祁风一看小乙强力的送亲团,默默为余粮捏了一把汗,趁余粮上马时小声道:“粮子,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往后莫把小乙惹急了,她几个舅舅可不是好惹的,尤其她大舅和小舅。你一定要防着点。” 余粮笑着点头。 新郎官上马,鞭炮响起来,唢呐吹起来,陆小乙只觉身子一晃,花轿就起来了,然后,晃晃悠悠的移动着。 时代不同,命运各异,前世这个年纪,她还是高一的新生。今生的这个年纪,她已是出嫁的新人。陆小乙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展颜一笑,加油!陆小乙。活好,过开心,才不枉异世走一遭! 轿中人在轿中晃,轿外人在疾步走,没想到又招来村民们的打趣,因为接亲的队伍。来时慢如蜗牛,被人质疑成新郎不乐意;回时却快如驰骏,又被人笑话为抢亲的。 看热闹的村民有的散去,有的留下来喝喜酒,没人知道,一直藏在香樟树背后的申强,已经哭花了脸。 人生就是这样吧,得不到的东西太多,爱不得的人也太多,哭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因为无奈。 申强默默的起身,见刘宝等在某处,两人皆不说话,一同往回走。 余家这边,新娘正在跨火盆,然后跟着余粮一步步往里走,三拜九叩首,最后被送到洞房里。 苏青已把合卺酒和挑盖头的秤杆准备好,然后笑盈盈的问小乙饿不饿。 陆小乙摇头,想把盖头揭开,可还是忍着等余粮来。 因余粮是晚辈,祁山等人没使劲灌他酒,唯独祁风纠缠不放,拉着余粮狠狠的灌下三杯,来帮忙的上溪村小伙子跟余粮不熟,象征性的恭贺一杯酒,便不再纠缠。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媒婆催着时辰不早了,该闹洞房了。 刚还跟余粮不熟的小伙子们一听闹洞房,瞬间就熟络起来,起哄道:“走啰,闹洞房了。” 祁山跟许武和张铁牛打眼色,示意他俩看着点场子,不要闹过分了。 张铁牛忙不迭点头,他成亲闹洞房把门都踹烂了,本就春。宵苦短,他还要把时间浪费在修门上,现在想来都气不打一处来,为了避免这样的悲剧在余粮身上上演,张铁牛一进新房就大声威胁道:“我说啊,你们这群兔崽子悠着点,谁要是闹过火了,牛叔我当场把他丢山下去。” 原本兴致高涨的小伙子们顿时泄了气,对这个黑塔一般的男人还是畏惧的。 张铁牛见自己恐吓有效,得意的对苏青道:“媳妇,我表现的咋样?” 苏青横他一眼,“规矩点。” 张铁牛立即噤声,笑起来温柔的像只小猫。 余粮当初可是亲自观摩过闹洞房的,所以当媒婆高喊着:“称心如意!称心如意!”他便心领神会的拿过秤杆挑盖头,颤微微的挑起来,露出陆小乙的脸,余粮有片刻的楞神,很快又微笑起来。 陆小乙喜滋滋的暗忖:化妆后的我美美哒,你竟被惊艳住了。 小伙子们也被惊艳住了,高声鼓掌喊着:“漂亮!”“美!” 小乙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看来化了妆还是有效果的,苏青捂嘴笑,然后催着新人喝合卺酒。 在媒婆的恭贺声中,程序快快走完,然后张铁牛开始赶人,小伙子们沮丧极了,纷纷表示这是他们参加过的最无趣的闹洞房。 祁风赖着不走,嚷嚷道:“亲一个,亲一个再走!”刚还沮丧的小伙子们又来了激情,纷纷鼓吹亲一个。 余粮红着脸,在陆小乙额头蜻蜓点水来一下,陆小乙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祁风又起哄:“亲嘴!不亲嘴不走人!” 祁山这个镇场子的出手了,上前拍了祁风后脑勺一把,“滚你个小兔崽子,在哪儿学的花花招子!” 祁风指了指张铁牛,“张叔成亲,你不是也这样喊吗?” 张铁牛和苏青闹个大红脸,祁山气的咬牙切齿,揪着祁风的耳朵就往外拽,嘴里还威胁着:“信不信老子把你丢下山去。” 祁山父子领头,后面的人也赶紧退出洞房,苏青打来一铜壶温水,笑道:“洗洗早点歇下吧!” 苏青走的时候顺手把门带,余粮走过去把门栓紧,竟停在门边不过来,直呆呆的看着小乙。 “过来呀,站那儿干啥?” 余粮微笑道:“感觉像做梦。” 陆小乙朝他勾勾小指头,余粮慢慢走过来,陆小乙掐他手背一下,“疼不?” 余粮点头又摇头,看着小乙道:“洗洗脸吧,瞧你跟个花猫似得。” 陆小乙把陪嫁的铜镜翻出来,凑到烛台下一照,我的神,画眉的黛粉已经稀里糊涂一团黑,面脂也被眼泪冲出了泪漕,口脂就更不用说了,一副美美哒妆容被眼泪毁了。 陆小乙咬牙恨道:“刚那群小伙子是在喝倒彩吧!” 余粮从铜壶里倒出热水,笑着把棉布巾子递给她,“洗洗吧!” 两人洗漱完毕,就开始大眼瞪小眼了,陆小乙想起她娘给的传家宝,贼兮兮的从箱子里翻出来,然后背着余粮悉悉索索的拆开。 包裹太紧实,红布就包了三层,紧接着是一方白布,白布里露出一个小瓷盘,瓷盘上画的就是一副春。宫图,瓷盘约莫手掌大小,上面的图更小了,陆小乙看不清,往灯下凑了凑,好吧,除了两条畸形的白腿儿什么也瞧不见,这样的性启蒙也太晦涩了吧。 陆小乙把小瓷盘递给余粮,故意道:“呐,你看个这是啥?” 余粮接过来,看清上面的画时,惊得差点把小瓷盘摔地上,幸亏他眼疾手快,终于在小瓷盘落地前接住了,然后好似手握滚烫的烙铁,迅速塞回到小乙手里。 这样晦涩的画风都能看懂,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所知嘛! 陆小乙憋着笑,把小瓷盘递到余粮面前,装着不懂的样子继续问:“粮哥,画的啥?” 余粮一张脸涨的通红,见陆小乙身边放着包裹用的红布,赶紧拿过来把小瓷盘包个紧密,又帮她塞回箱子里。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干嘛呢?” 余粮揉揉鼻子,咳一声,“明天再告诉你。” 陆小乙暗道:明天啥都知道了,还用你告诉么?哼!就这样敷衍我呢! 余粮被小瓷盘上的一对人儿刺激到,脸上的火烫迟迟不消退,反而有越来越热之势,暗暗鼓足劲儿,捏紧拳头坐到陆小乙身边,身子虽然僵直,却还是很主动的环在小乙的肩头,轻声道:“睡吧!” 睡?太直接了吧,不先亲亲么? 陆小乙看着余粮棱角分明的嘴,想起上次他那轻轻软软的吻,有些心动,竟急色的咽下一口唾沫。 见余粮心知肚明的笑,陆小乙脸唰的红了,又羞又嗔,反问:“你笑什么?” 余粮不解释,只低头吻下来,先是浅尝则止,后是锲而不舍,吻着吻着两人就滚一起了,至于洞房之夜该做的事一样也没落下,美与不美看过才知道,和不和谐试试就明了,总得来说:初次不畅,后续和谐。(未完待续。) 第232章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陆小乙生物钟已形成,即便没有鸡鸣,她也会准时醒来。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扭头看去,只见睡颜安然的余粮近在咫尺。往常扭头看见的是小丁,如今却换成余粮,陆小乙还是有些不习惯,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希望自己能尽快适应过来。 隐隐有鸡鸣传来,听声音辨远近,应该是下溪村方向传来的,很快,上溪村也有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传来,因余家独偏一隅,鸡鸣声听起来不吵人,却能把人唤醒。 余粮也醒了,眼睫颤动,睁开眼的刹那,也泄露出一丝不习惯,紧接着又微微一笑,“醒了?” 陆小乙点头,翻身坐起来,只觉胸口一凉,赶紧又缩回被窝里。 余粮发出开心的笑,起身帮她把散落在炕上的衣物寻来。 陆小乙一边穿衣一边瞪他,两人穿衣起来,开门见祁山等人已经在院里练拳了,众人齐刷刷的看过来。 新婚早起就被几个大男人围观,这种感觉真是又尴尬又羞臊,陆小乙和余粮瞬间红了脸。 苏青从灶房出来,笑道:“热水烧好,洗洗就吃饭吧。” 陆小乙低头急急的往灶房去,余粮在后面缓缓走着,祁风凑近小声说着什么,余粮给了他一拳,祁风怪叫着跳开,笑的邪恶极了。 陆小乙恨不得上去捣他两拳,咬了咬牙,终是羞臊过甚,默默的跟着苏青进灶房。 饭桌上,陆小乙羞臊过头,一直低头数米,祁风却偏偏要惹她,“喂喂!新娘子装什么斯文人,往常一顿饭能吃三碗,今天三口都吃不下么?” 陆小乙使劲的嚼着口中米,斜睨了祁风一眼,心道:你给我等着。你终会有这天的,老娘报仇十年不晚。 余粮脚在桌底狠狠的踢了祁风,祁风也不示弱,两人腿脚在桌下杠上了。祁风还调侃道:“不错嘛,腿还能使劲儿!” 祁山咳了一声,对祁风道:“粮子都成亲了,你也不能再等了,回城我就寻十个八个媒婆一起帮你找。我就不信了,我儿子长得一表人才貌比潘安,还娶不上个媳妇。” 许武激动道:“当家的,把我也顺带上啊。” 祁山不耐烦,“行行行,三天两头在我耳边叨叨,烦死人了。”然后又嘀咕:“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个毛?” 许武苦着脸,“你都要抱孙子了,我儿子还没见影儿呢。我能不着急吗?” 众人看他都颇同情,许武心里更难受了,苦着脸默默的吃下三碗饭。 饭后,祁山等人就要告辞。 如今下山的小路已经拓宽,马车能长驱直入,祁山也不再把马车停到陆家院子,此时一声说回城,祁风便主动牵马套车,做起了称职的马车夫。 余粮成亲,祁山等人帮了大忙。余粮心里感激,带着小乙跟祁山等人深深地鞠躬致谢。 苏青笑道:“昨天办酒,我给你俩留了些好吃食,你俩记得吃啊。放坏了怪可惜的。” 两人点头,把祁山等人送走,小院一下冷清下来。 两人回到院中,置身于星星点点的红色鞭炮纸屑中,抬眼所见,是红红的对子和红红的囍字。扭头对视,是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儿,如今好事成双,心中欢喜虽甚,却也存在着任何一对新婚夫妻都不可避免的磨合问题。 毕竟,爱容易,相处难。 陆小乙朝余粮笑了笑,对自己有信心,对余粮更有信心。 可接下来两人的独处时光就显出了些微的尴尬。 以前陆小乙跑来找余粮,两人相处一会儿陆小乙就回自己家了,如今这里便是她的家,加上她俩昨晚又真刀真枪的亲昵一番,过度太快,新婚小夫妻,独处时难免有几分羞臊和不适,加之家中无长辈,没有一个可以缓冲和磨合的第三人,只能默默的用自己的方式化解这份不适感。 于是,陆小乙找来笤帚扫地上的红纸屑,余粮红着脸拿斧子劈柴。 陆婆子带着小丁小庚小凤小瑞来余家时,入眼就是这样的场景。 陆婆子急吼吼冲过去,“干啥呢?干啥呢?哎哟哟,新人今天就该歇着,你们咋干上活了。” 陆小乙提着笤帚,惊讶的看着祖母和一串弟弟妹妹,有种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仔的既视感。更夸张的是,小鸡仔们咋咋呼呼的围过来,老母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过她手里的扫帚。 陆婆子把扫帚扔远,“在家也没见你这样勤快过!” 陆小乙总不能跟陆婆子说是自己有些不适应吧,只好跟她扯歪理:“那是因为我勤快的时候你在偷懒。” 陆婆子气结,横了陆小乙一眼,“牙尖嘴利!” 余粮把手中的斧头放到安全处,然后笑着上前恭请陆婆子进屋喝茶,又端出喜饼喜糖招待弟弟妹妹。 陆婆子对小乙道:“你爹娘就是个面子货,不放心你们又不好意思来看,非要说什么于理不合,哼!我才不管那些狗屁合不合,我不放心就来了,这几个小的也嚷嚷着要来看你,我便一并带来了。” “多谢祖母挂心,我们都很好。”陆小乙跟余粮站到一起,笑眯眯的说道。 陆婆子瘪嘴,“好啥好?我瞧着就不好,家中没个懂事的长辈,新人竟干起活来。” 陆婆子说话太直,余粮有些尴尬,陆小乙这盆泼出去的水立即向着夫君说话,辩解道:“祁叔和青姨他们走的时候交代过,是我闲得无聊非要让粮哥干活的,祖母,你也知道,我可是上溪村出了名的勤快人!” 小瑞嘟嘴:“吹牛!吹牛!” 陆小乙斜睨着小瑞,威胁:“小瑞,看着大姐的眼神,别以为大姐出嫁了就治不了你!”说完威胁性的挑挑眉,对小瑞露出阴测测的笑。 小瑞马上改口:“勤快人!勤快人!” 这小东西脑瓜转的挺快的,陆婆子得意道:“你曾祖母说小瑞的性子随他过世的曾祖父,脑子活泛,最会搞钱!” 小瑞道:“会搞钱!会搞钱!” 陆小乙对小逗比又爱又恨,要不是陆婆子在场,她已经开始动手掐脸了。 余粮淡笑着拿一个喜糖奖励小瑞。小瑞赶紧道:“一个不够。”余粮给他抓一把,又给其他弟弟妹妹分些。 小丁朝小乙使眼色,陆小乙带她到隔壁屋,小丁道:“大姐。娘有话要问你。” “什么话?” “娘问你小瓷盘上的画看懂没?”小丁疑惑道:“大姐,啥小瓷盘?我怎么听不懂。” 陆小乙脸颊一红,真是受不了她娘,明明想问她初。夜和谐不,却不好意思自己问。非要让局外人小丁来传递这么隐晦的话题,陆小乙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你告诉娘,就说我看懂了,回门的时候我会把小瓷盘带回来还给她的。” 小丁一头雾水,愈发好奇了,“大姐,啥小瓷盘啊?能给我看看不?” 陆小乙嘴角微微抽搐,“那啥,时机到了你自然能看着。”陆小乙坚定了把小瓷盘送回去的决心。想像小丁出嫁之日看见了,肯定会找玉兰抱怨今天之事的,想到这里,陆小乙贼笑起来。 陆婆子带一串孙儿离开后,陆小乙和余粮又要独处了,不过因陆婆子和弟弟妹妹们打岔,两人不似先前那般不自然,相视一笑后,心中那股羞赧散去无踪。 余粮牵着小乙的手,郑重道:“我会对你好的。” 最朴实最简单的一句话。比炽热的海誓山盟还要动听,陆小乙心里冒起一股温热的暖流,紧紧拽着余粮的手。 余粮承诺会对小乙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交钱粮。新婚第一天就当上管家婆,真好啊! 陆小乙看着眼前的朱色木匣子,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放他从陆家分的利钱,陆小乙数了数十两规格的大银锭,从一数到六。外加一个五两小银锭,没想到她家烤饼生意将近五年时间,余粮这边分的利钱已有六十五两了。 木匣上层装着余粮这些年自己攒的银钱,建房、聘礼和婚礼花费下来,只余下少少的一点铜子儿了。 余粮挠头,有些惭愧,“等回门后,我再进山猎些山货。” 娶个媳妇,用光所有积蓄,这就是余粮目前的现状,对他来说,自食其力赚的钱,用来娶媳妇才能心安理得,至于这些分红的利钱,他只当是小乙的嫁妆,婚后小乙如何处置他不会多言。而且,他也相信小乙能把他们的小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他只需要更加努力的赚钱即可。 陆小乙心里自有盘算,她和余粮平日里花费不大,靠着卖山货就能度日,六十五两利钱在没想好用途前暂时不要动用。 陆小乙把钱匣子收好,又跟余粮去了粮仓,虽然有米有面有杂粮,但数量上跟她娘家的粮仓比简直是太可怜了。 余粮又惭愧起来,解释道:“我祖母去世后我爹离家二十年,家中两亩山地早被灌木杂草沾满了,我挑了块向阳地开垦出来,种了一年发现土层太薄,收成太少,比不上我卖山货赚的多,所以…” 陆小乙笑着补充:“所以你就没种地改为猎山货了?” 余粮嗯了一声,“卖山货的钱再买粮。” 陆小乙对着空空的粮仓升起一股不安全感,古代社会呢,屯粮才是硬道理,建议道:“这几年风调雨顺没灾害,家家户户都屯粮预防灾年,咱家这点粮食远远不够。粮哥,咱买点粮食屯着吧,粮仓里有足够的口粮,咱日子过起来才踏实,是不?” 又道:“保不齐哪年就灾了,到时候咱们拿着银子也买不到粮食。” 余粮点头,“往常我一个人能凑合把日子就过下去,便把这些问题忽视了。如今娶了你成了家,有不足之处你尽量提出来,咱先顾着重要的解决。往后我会多打猎多赚钱,钱粮你管,家中诸事你安排就行。” 陆小乙嘻嘻笑,“我手很松呢,让我来管钱粮,你可要做好前半月吃肉、后半月喝粥的准备!” “你做啥,我吃啥。” “我吃肉你喝汤,我吃干你吃稀,行么?” “行。” 这么上道,陆小乙真是太高兴了,嘻嘻笑道:“你可是咱家的壮劳力,我怎么舍得饿你肚子?”说完,把手里的一串钥匙晃的叮铃响,“呐呐,从今天起,我就是管家婆了,往后你得看我的脸色吃饭,你若表现好,我做白米干饭给你吃,你若表现差,嘿嘿,你看我吃白米干饭。” 余粮摸了摸鼻子,笑问:“请问管家婆,咱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吃剩饭!”陆小乙学着方里正的样子,把钥匙串系在腰间,走路的时候一晃一晃叮叮有声,得意又嚣张。 苏青走之前留好了吃食,陆小乙和余粮这两天都不用操心饭菜,到饭点就把剩菜热一热,两人饭量都不差,等到回门前,剩菜全部被他两人干掉了。 第三日回门,小两口早早起来吃罢早饭,穿戴一新,再把事先准备好的回门礼提上,欢欢喜喜回娘家了。 院门大开着,陆小乙进门就喊:“我回来了!” 最先迎接她的是小灰灰,那股亲热劲儿恨不得扑上来咬她,余粮适时的把小灰灰挡开。 “乖狗,有没有想我?”陆小乙对小灰灰的表现很满意,果然是她带回来的狗,至今对她忠贞不二。 小灰灰汪汪欢叫,菊花尾摇的虎虎生风。 陆婆子和玉兰从厅堂里出来,玉兰笑道:“谁家姑娘回门像你这样咋呼?生怕别人不知你回来似得!” 陆婆子瘪嘴,“你是她娘,你难道不知她的性子?她就是叽喳鸟投的胎!” 陆小乙凑上前挽住陆婆子的胳膊,歪头让她看自己发髻上插的银簪,正是陆婆子给她的陪嫁。 陆婆子表情一愣,小声道:“悄声点,悄声点,莫要说出去!” 陆小乙看她那紧张样子,噗嗤笑出声来,“祖母,你想我没?” 陆婆子赶紧把手臂抽出来,“去去!脑子又抽风了!” 陆小乙哈哈笑,又去跟玉兰撒娇问同样的问题,玉兰红了眼,一边揩泪一边催促:“进屋进屋,你祖父他们正等着呢!”(未完待续。) 第233章 果然,一进厅堂见见黑压压一群人,祖父、爹、小叔、小婶外加五个弟弟妹妹,陆婆子快步回到陆寿增旁边的位置坐下,玉兰挨着陆忠坐下,这是等着陆小乙和余粮行礼呢。 俩人恭恭敬敬的给家中长辈行礼,又把带回来的礼物奉上。 玉兰把女儿女婿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见女儿面色红润女婿身姿挺拔,看样子小两口新婚日子和谐如意,玉兰悬着的心终于归位了,欢喜的又落下泪来。 除了玉兰,屋里其它人也在审视新婚的小夫妻,看表情都十分满意。 陆寿增笑道:“嫁出去的女儿回家就是娇客,老大一家就好好招待吧,我跟老二还要去地里收些苞米杆子。” “爹,中午过来一起吃饭。”陆忠已经宰好鸡、买好肉,打算中午整治一顿好饭食。 陆寿增点头,“行啊,我和老二先忙去。”说完,陆寿增起身,陆勇跟上。 陆忠把余粮带去隔壁,玉兰把小庚支开,厅堂里剩下一群女人,玉兰就开始问话了,从陆小乙上花轿起到今天回门前,两天三夜,吃的啥?喝得啥?穿的啥?除开敏感话题都要一一过问。 陆小乙也详细作答,这些问题嘛,除了琐碎点并不难回答。而且,陆小乙尽量说的详细,她知道越详细越能让玉兰放心。 当玉兰听说余粮婚后第一天就把钱粮交给小乙打理时,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连连夸赞余粮是个懂事的。至于余粮有多少银钱多少存粮,玉兰一概不问,不是她不关心。而是她心里有数。 先说银钱,这些年陆忠分给余粮多少利钱,余粮卖山货一年大概多少收入,再扣除他建房和娶亲的花费,剩余多少玉兰心里大致有谱。 再说存粮,余粮家两亩薄山地玉兰去看过,地势不好且周围都是茂密的林子。即便是开垦出来。田间管理很费神,前期要防兔子啃苗,后期要防鸟雀偷食。劳心劳力也不会有多少收成,还不如猎些山货来钱快。 如此一来,余粮家的存粮就不会多。 玉兰对小乙道:“单身汉的日子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如今成了家就不是一个人过活了。必须多为以后谋划。俗话说家有存粮心不慌,你回去跟余粮商量商量。拿些银钱出来买些粮食屯着。”顺带又教导陆小乙一些屯粮的知识。 玉兰的提议跟小乙的想法不谋而合,小乙尽管有些沾沾自喜,仍虚心听去玉兰的教诲,毕竟她和余粮的小日子才刚刚开始。多听取长辈们的建议没坏处。 做中饭时,陆小乙想搭手,玉兰不让她帮忙。 “小丁。你去!”陆婆子开始指挥人了,转而又对小乙道:“娇客回家不用干活。你等着吃现成就行。” 王冬梅笑着把小玮交给陆婆子,“是呢,安心当你的娇客吧!我也去灶房帮忙。” 陆小乙果真安心当起了娇客,一直呆到晚饭吃罢,才和余粮起身作别。 玉兰把准备好的鸡蛋米面和菜提出来,叮嘱道:“这些吃完就吱声,我让你爹再给你们送来。” 余粮有些不好意思,婉拒道:“岳母放心,我趁着寒冬前多打些山货,赚的银钱足够买过冬的粮食了。” 玉兰怎么可能放心,一想到余家存粮不多,就焦心的睡不着觉,但顾着余粮的面子,玉兰还是委婉的说道:“你们刚成家过日子,不能啥东西都够靠买,这些粮食你们先拿回去,我先帮衬着你们把日子过起来,往后我就不管你们了。” 余粮心里感激,默默记下岳父岳母的好,陆小乙则是坦然接受,在她的意识里从来没当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拿拿,当然,她自己也不会因为出嫁而跟娘家生了隔阂。 这时,陆婆子提了两只小母鸡出来,递到陆小乙手里,“呐,我也不给你拿蛋了,这两只鸡拿去养着,下的蛋足够你两人吃的。” 陆小乙笑眯眯的接过,拍马道:“还是祖母疼我。”说完,又故意摸了摸头上的银簪子。 陆婆子表情又是一愣,作势要打她,见陆小乙把手从银簪上拿下来,才松了一口气,粗声粗气道:“好好养,别养着养着就养到嘴里去了。” “放心吧,等它们发了孵疯,我就让它们孵小鸡,保管两只变两群,两群变好多群,嘿嘿,到时候鸡蛋多的吃不完,全部孝敬给祖母你。”陆小乙又开始畅想她的养鸡理念了。 陆婆子才不信她,提醒道:“长颈项万担粮,余家两亩山地全长了草,哪有那么多粮食喂鸡?” 陆婆子这话提醒了陆小乙,可以试着把荒芜的山地圈起来,把鸡群放养在里面,吃虫吃草籽能省出好多粮食。 陆小乙哈哈笑,“祖母,等着吧,到时候孝敬你十只母鸡!” “说的比唱的好听!”陆婆子只当陆小乙吹牛,催促道:“赶紧走,天快黑了。” 陆忠把驴牵来,把粮食驮在驴背上,把女儿女婿送到家才返回。 两人洗漱睡下,陆小乙想到白日里偷偷把红布包着的小瓷盘还给玉兰时,玉兰不仅红了脸,还狠狠的瞪她、伸手戳她,想到这些,陆小乙乐得哈哈笑,遗憾的对余粮道:“我的传家宝小瓷盘没了。” 余粮楞了楞神,想起陆小乙说的小瓷盘,瞬间红了脸,立即起身把灯盏吹灭。 黑漆漆的卧房里,只听陆小乙叫道:“喂,我说小瓷盘而已,不是暗示那啥?” 余粮笑道:“对我来说,这就是暗示。” 从此以后,陆小乙高兴时,就问:壮士,来个小瓷盘不?余粮则问她要几个瓷盘。正正经经的小瓷盘,被人强行画上不正经的图画以后。又被她二人当成作夫妻间的暗示用语,如若小瓷盘有心,大约会羞愤得碎裂吧! 成亲三天,腻歪了三天,第四天起,陆小乙和余粮的日子恢复正常。 陆小乙早早起来做早饭,余粮也跟着起来挑水。余家在山腰。挑水要走到祁溪上游去,由于家中无牲畜,用水量不大。一天一担水就足够了。 饭后,余粮穿上打猎的专用短褐,背弓执矛就要出发了。 陆小乙本想跟去,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能依依不舍把送余粮到进山的小路口,黑虎抖抖肥滚滚的身子。如离弦之箭冲在最前面,余粮吹个口哨,黑虎又欢喜的跑回来,乖乖的跟在余粮身边。 看着一人一狗消失在山路尽头。陆小乙心里有些落寞,盯着黄叶纷纷的山林出了会神,又扭头往山下看去。只见零零星星的房舍小院如小盒子一般散落在秋日的平原上,熟悉的陆家院子映入眼帘。 这个时辰。娘家人都在做什么呢?还是跟她出嫁前一样吧!娘家的日子不会因她的出嫁而改变,她的日子也应该如此才对,想到这里,陆小乙心底那丝落寞散去,欢快的进院栓门。 狸花猫已经饿了,朝着她喵喵叫,两只小母鸡也饿了,朝着她咯咯叫。 陆小乙翻出余粮晒的小鱼干,剁碎了拌上稀粥喂猫,又抓了些碎米喂鸡,自说自话道:“你们也是我的陪嫁,初来乍到肯定会有不适期的,给你们吃点好的压压惊,往后跟着我好好过,多多下蛋啊!” 接下就是整理她的嫁妆,大件已经摆好,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她要从新分类放置,还有铺笼罩被、布匹、及两人的衣帽鞋袜、存钱的木匣子、重要钥匙和常用钥匙等等都要面面俱到。 陆小乙从玉兰身上学到很多管家理财方面的知识,但她不会一味效仿,她会融入自己的想法。毕竟家事很琐碎,却又是细致活,事必躬亲会很累人,如何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是陆小乙需要实践和揣摩的。 收拾完自己的嫁妆,已是午时,余粮说午后才回来,陆小乙随便做了点吃食,一个人吃饭没胃口,随便吃点就开始收拾余粮这边的家当。由于是新建房,多半屋子都空着,陆小乙依次把每间屋子熟悉完,心里有了底,就着手收拾起来。 有事做,便觉时间飞快。 陆小乙听余粮在院外唤她,还以为是幻听,直到拍门声响起,小乙才丢下笤帚欢快的跑去开门。 余粮今天收获不错,肩膀上搭了两只野兔,手上还提着一只野鸡和一只野兔。 这种等男人回家,且男人回家后提着满满的猎物的感觉真好啊!陆小乙欢喜极了,赶紧上前帮忙提野兔。 余粮却把轻一点的野鸡递给她,然后走到院中把野兔扔下,朝院外喊了声黑虎,半响,一条脏兮兮的肥狗冲进院子,吓得狸花猫竖着尾巴跃上院墙,吓得两只小母鸡迅速躲藏。 余粮吼它一声,黑虎顿时乖顺下来,趴在余粮脚边装可爱。 陆小乙鄙视它一眼,急忙去灶房烙了几张鸡蛋饼出来,又热了热中午她剩下的菜粥。 余粮的确饿了,几张饼一碗粥眨眼功夫就进了肚,擦嘴的时候见陆小乙盯着他看,不好意思道:“饿了。” 陆小乙惭愧:“早上应该给你烙些饼子带上的,怪我没想周全,下次不会了。” 余粮表示不介意,且大半天没见到小乙,他还是很想她的,想起给她带的东西,赶紧把挎包提来,从里面翻出几个红红的小果子,“这个甜,林子里的鸟最爱吃这种红果子。” 陆小乙高兴的接过来,洗净后一尝,果然甜的腻人,陆小乙喂他,余粮摇头,他喜酸不喜甜。 余粮把野兔收起来,晚上打算烧野鸡,陆小乙没同意,说是最近婚宴加回门伙食太好,建议吃点家常饭菜,山货留着卖钱。 余粮对陆小乙言听计从,打算第二天一早去城里卖山货。 陆小乙道:“粮哥,秋已过半,趁着秋季猎物肥美,你明天还是去打猎吧!” “野物不能久放。” “这个我早想好了,让张叔每天补货时帮你带进城去,你只需把熟识的饭馆地址说给他,让他帮忙送一趟,省出来的时间你能多打好多猎物呢!” “麻烦张叔,不好。”余粮以前也想过这个法子。 陆小乙笑问:“青姨说年底给你分梅花馒头的利钱,你收不收?” 余粮摇头,“几包花儿而已,要利钱干嘛?” 陆小乙道:“所以啰,你给青姨免费提供花馅儿,张叔帮你送货,两厢来往就无所谓麻烦不麻烦了。” 余粮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笑着对小乙道:“还是你脑子活泛。” 陆小乙得意的哈哈笑,笑过劲儿才想起时辰不早了,催促道:“咱俩赶紧下山一趟,别跟张叔错过了。” 余粮赶忙把山货装到筐里,带着小乙往陆家去。 到陆家院外,见张铁牛正在跟陆忠辞行,玉兰也在旁边交代着什么。 陆小乙激动的嚷道:“张叔,太好了,你还没走呢!” 张铁牛哈哈笑,“咋了,你也听说了?” 陆小乙疑惑:“听说什么?” 张铁牛激动道:“哈哈哈!我要当爹了,我终于要当爹了!” 余粮和陆小乙赶忙恭喜张铁牛。 “两个月了,再过八个月我就要当爹了,哈哈哈!”张铁牛笑起来就不停歇,笑到最后喝了几口冷风,呛的剧烈咳嗽起来,黝黑的脸颊充血涨红如猪肝。 等他情绪稍微稳定下来,玉兰才说道:“铁牛兄弟,刚才交代你那些话莫要忘了。” 张铁牛点头如捣蒜。 玉兰忧心道:“商铺只有苏青一个妇人,如今又有了身子,住在商铺诸多不便,不如让苏青来我家养着。” 张铁牛摆手,“我已把她娘家嫂子接来,由她照顾着我放心的很。” 陆小乙想到苏青嫂子看见张铁牛时浑身发抖的样子,再想想她要照顾苏青将近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里,她天天身如筛糠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啊!想到这里,陆小乙不厚道的笑了。 恭贺完,余粮跟张铁牛道明来意,张铁牛乐意之极,二话不说就把装猎物的筐子搬上车,又要了饭馆地址,大笑着策马而去。(未完待续。) 第234章 都到家门口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 陆小乙大大咧咧的进院子,陆忠笑着摇头,招呼余粮进屋坐。 小瑞正坐在门槛上啃一个刚出炉的烤饼,跟小庚小时候吃糖盒子一样,像个吃松子的小松鼠,见陆小乙过来,也不急着喊大姐,慢慢把嘴里的饼子嚼细咽下,才道出一句:“又回来了?” 陆小乙嘴角抽搐,这个小坏蛋,她才嫁出去几天,他就把她当外人了。 小瑞见大姐脸色不好,赶紧补充道:“想姐姐。” 陆小乙脸色阴转晴,跑过去抱着小瑞就亲,小瑞嫌弃的用半块烤饼挡住脸。 强扭的瓜不甜,陆小乙放开他,哼了一声,跟着玉兰往灶房去了。 这个时候,花大嫂、刘嫂子和王冬梅正在烤饼呢,小丁也在帮忙,陆婆子坐在一旁听她们拉家常。 陆小乙这个烤饼主力一出现,惹来花大嫂和刘嫂子的打趣,都夸玉兰女儿嫁得好,随时都能见着。 玉兰又拿喜鹊做类比,花大嫂想到喜鹊往后也能像小乙这样随时回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刘嫂子故意说:“行,你们都是聪明人,就我一个人是傻子,把女儿嫁那么远,活该我一年就见一两次。” 玉兰和花大嫂正要打趣几句,陆婆子却接话道:“装啥呀?一个山头也算远?” 刘嫂子早已习惯陆婆子的说话方式,笑道:“陆二婶呢,遇到有些大山大岭,一个能顶好几个!” 陆婆子瘪瘪嘴,算是默认,转头问小乙,“今天咋回来了?余粮呢?” “一起来的,他跟爹在外面说话。”然后,陆小乙把找张铁牛帮忙卖山货的事说了。 “打了几只兔子?”陆婆子问。 “三只兔子一只野鸡。”小乙如实答。 陆婆子道:“野兔野鸡没啥油水。” 玉兰笑着说:“对于那些吃惯大鱼大肉的人来说,野鸡野兔正合他们的胃口。而那些常年少吃肉的人,则爱吃油气重的肥肉。” 花大嫂道:“飞禽莫如鸪,走兽莫如兔,野鸡野兔拿到城里大饭馆去好卖的很。”为了增加说服力。花大嫂又补充道:“这都是罗老猎跟我家那口子说的,说他们进山打的猎物拿到城里不愁卖。” 不愁卖就好,陆小乙安心了,玉兰的心却安不下来,对小乙道:“让铁牛帮着送货也好。省的余粮三天两头进城去,不过,你也要提醒余粮,打猎的时候提高警惕,别当那山林是安全的,冷不丁从深山里窜只猛兽过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小乙点头。 花大嫂道:“要不我跟罗老猎说说,让余粮跟他学点经验,往后跟着他们进深山里去。” 陆小乙不愿余粮往深山里去冒险,只觉守着一片安全的林子猎点兔子野鸡就行了。加上她搞点副业的收入,日子不会太差,于是,笑着跟花大嫂道:“花婶,粮哥打猎是半路出家,不是那种从小就跟着长辈打猎的人,他猎些野兔野鸡还行,遇到哪些大猛兽,经验不足容易误事。” 花大嫂听懂了陆小乙的意思,笑道:“说的也是。像罗猛子从小就跟他爹进山打猎,还有上溪村其它猎人,都是世世代代的老猎户,平日里进山都结伴而行。见到大猎物也不会慌乱,都讲究一个配合。” 玉兰说:“粮子习惯单打独斗,讲究配合肯定不行,算了算了,就这样吧,在近处林子猎点兔子野鸡就好。” 几人便不再多说这个话题。 陆小乙道:“娘。丙榆的亲事筹备的咋样了?” “差不多了吧,你祖父、你爹和你小叔都在帮忙筹备。” 陆婆子瘪嘴:“大房一屋书呆子,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从最开始的翻修院子、到甲薇出嫁、到办流水席,再到如今丙榆成亲,那样大事不是咱二房的人来帮忙筹备,说出去都好笑!” 玉兰道:“娘,堂哥不是也在跟着学吗?” “别提他了,一屋人就数他最呆!”陆婆子抱怨道:“不知变通,以为啥事都跟书本上写的那样!书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个道理都不懂,难怪多年都考不中秀才!” 陆小乙听到一些不寻常的苗头,凑到小丁耳边,小声道:“祖母这是怎么了?” “被堂叔气的。”小丁假借跟小乙去外面捞饼子,实则跟小乙细说缘由。 原来是陆思今天早上过来找陆寿增,说最近购买的东西跟账目对不上,不是银钱少了,而是东西多了,询问陆寿增是不是私下里垫钱了,他要把银钱填补上。 陆寿增解释说有些东西买的量大,便让店家赠送了一些,陆思就问店家为什么要送,是不是东西不好,抑或是重量不够。陆寿增当场就带陆思去称重核对,又耐心给陆思解释一些购货常识,说店家会通过赠送东西达到拉拢客人的目的,客人也会因为多得东西而对店家产生好感,如此一来,客人下次还会来此店购货。 陆思想了想,恍然大悟,感谢陆寿增赐教。原本是很正常的小常识,对他一个常年闭门苦读不问世事的书生来说,真是闻所未闻,难怪陆婆子要骂他是书呆子。 陆小乙笑着说:“堂叔也挺可爱的,虽然饱读诗书,却是不懂生活常识的呆子。” 小丁道:“是呢,不过堂叔虽呆,但心不坏,他生怕祖父自己垫钱,非要来问个清楚。” “嗯,若是让伯祖母和堂婶知道,肯定会把多出来的银钱昧到私窝子里。” 陆小乙猜的没错,陆大婆子知道此事后背地里痛心疾首的说陆思是傻子,并试着传授他一些灵活的手腕。陆思媳妇更是大吹枕头风,想让夫君学着攒私窝子。还好陆思生活常识虽少,但三观是正的,万事皆以圣人教导为宗旨,不仅对陆大婆子失了望,还狠狠的训斥了自家媳妇,越发对她冷了心。 到丙榆成亲这天,陆小乙和余粮收拾一新。提上贺礼下山来,如今她有自己的小家了,人情世故都要以小家为单位,积极的走动起来。先跟娘家人汇合。然后一同去大房。 祁山是个爱热闹且懂人情世故的,不仅送上丰厚的贺礼,还友情提供骏马当新郎官的坐骑。 陆小乙见丙榆穿着大红的喜袍,戴红色的秀才帽,挂红绸戴红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陆小乙很少见丙榆开怀大笑,一直都是嘴角微翘淡淡的笑,如今骑在高头大马上,本是春风得意的大喜日子,依然还是那副淡笑模样。 换作其他新郎官,若是这样淡笑,定会被村民挑刺,造谣成不乐意什么的。但丙榆不一样,他是有学识的秀才,秀才挂着淡笑。便是文雅的、符合秀才身份的笑容,村民们纷纷称赞丙榆好风度。 陆小乙却猜不出风度翩翩的丙榆内心的真实想法,毕竟,丙榆肩头所负跟她不一样,她头上有爹娘撑着,爹娘头上有祖父母和外祖父母撑着,爹娘身边还有叔叔婶婶舅舅舅母撑着。而丙榆呢,只有个年事已高的陆老太苦苦撑着,目前看来,大房跟二房的关系熟络了。陆福增和陆思在慢慢着陆了,而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继续当猪头队友,不扯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两相比较,陆小乙比陆丙榆幸福太多。丙榆是大房的希望,陆老太把重任交给他来担,少年郎再苦再累也要咬牙挑起来的。 陆小乙看着迎亲的队伍慢慢远去,长长叹出一口气,默默祝愿丙榆为自己迎回一个强力外援,互帮互助才不至于独自受这负累。 陆老太今天很高兴。她的人生夙愿是丙榆帮她圆的,丙榆是她最看重的晚辈,所以,丙榆成亲,陆老太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愉之情,不仅拄着拐杖亲自到新房视察一番,还特意跟来贺的亲朋一一致谢。 陆小乙看着这棵恢复活力的老草根,心里又喜又悲,喜得是老太太身上透射的刚毅不屈,悲得是油尽灯枯的人生无奈。 迎亲队伍一走,女眷们都聚到一起拉家常。 陆婆子跟陆大婆子是冤家对头见面必吵,陆老太担心大喜日子生出晦气事,特意把陆大婆子支开,让她去隔壁陪村里的妇人说话,陆婆子则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防止她搅局生事。 如此甚好,两厢安宁。 陆小乙挨着玉兰和小丁坐下,听陆老太眉飞色舞的讲着丙榆小时候的趣事,有一个面生的妇人听的津津有味,偶尔恰到好处的附和几句,惹的陆老太兴致更高了。 陆小乙悄悄问玉兰,才知这位妇人是甲薇的婆母。 陆小乙仔细打量此人,只见她圆脸盘白肉皮,说话的时候温言细语,不说话的时候也挂着淡淡的笑,不似那种软弱之人,但也看不出刻薄的面相,想来应该是个聪慧且有手腕的人吧。 甲薇婆母来了,甲薇肯定也回来了,只是到现在陆小乙还没见着甲薇的面呢,也不知道成亲一年多,甲薇过得怎样? 正想着呢,陆思媳妇便带甲薇进屋来,甲薇眼睛微微发红,看样子刚哭过。 陆老太立即不高兴了,狠狠的剜了陆思媳妇一眼,转而又笑着对甲薇道:“你婆母甚少过来,人生地不熟,你应该多陪着她才对。” 甲薇给陆老太行礼,“曾祖母教训的是。”说完,规规矩矩的站在婆母身边。 陆小乙打量一番,发现甲薇瘦了好多,以前高挑的眉眼如今也垂顺下来,婆母没喊她坐,她竟一直站着。 陆思媳妇黑着脸,坐到黄家妇人身边,伸手拉甲薇过来坐下。 甲薇不动弹,陆思媳妇狠狠的剜了黄家妇人一眼。 黄家妇人笑道:“甲薇是个懂事的,三个儿媳里面我最疼的就是她了。”说着话,伸手把甲薇拉到身边坐下,又笑着跟陆老太道:“姨祖母,你放心,我一直把甲薇当亲生女儿看待。” 陆思媳妇冷声道:“甲薇的弟弟可是秀才,将来还会考举人考进士当官老爷,甲薇嫁你们黄家那是低嫁,你不好好待她,还把她磋磨成竹竿儿一样瘦,这就是你说的当亲生女儿看待?” 黄家妇人脸色一僵,很快换上挖苦的笑容,“亲家,你若把女儿教好,还需要我这个婆母来管教吗?” 陆思媳妇气的咬牙,“少假惺惺装好人,不是你肚子里跳出来的,你怎么会心疼?” 黄家妇人依然面带微笑,“我也是有女儿的,我怎么管教女儿就怎么管教甲薇,请问我这样还不算公允吗?你若是不乐意,我也可以按管教媳妇的方式来管她。” 陆思媳妇气结,除了怒目而视,竟辩不出话来。 陆婆子参言道:“思儿媳妇,不是我说你,你真不会管教孩子,瞧瞧我家玉兰把小乙和小丁管教的多好,又能干又聪慧,哪像你教出个大家小姐来,要不是娘帮你管教一年……” 陆老太打断道:“好了,你听着就行!” 陆婆子瘪瘪嘴,“说实话也不行。” 陆老太吼道:“闭嘴!” 陆婆子赌气,转身对着小乙小丁。 陆老太嫌恶的瞥了陆婆子一眼,又对陆思媳妇冷声道:“思儿媳妇,这里没你啥事了,你去灶房里帮帮忙,看婚宴准备的怎样了。” 陆思媳妇起身,气鼓鼓的走了出去。 陆老太又笑着跟黄家妇人道:“甲薇这孩子我最清楚,虽有点娇脾气,但本性不坏。我也还是那句话,她既嫁入你黄家门就是你黄家人,往后你该管的管、该说的说,有劳你多费心了!” 黄家妇人是个玲珑人,笑着对陆老太道:“姨祖母,咱两家都是实打实的亲戚,亲戚之间就讲究个真心相对,我也跟你说句实话吧,甲薇刚进门那阵儿是有些娇脾气,我这当婆母的便时常提点她几句,刚开始她是有些不适应,后来就慢慢适应了,如今在家不仅说话做事妥妥帖帖,妯娌之间也相处的很融洽。” 陆老太满意的点头,“你是个聪明人,甲薇交给你,我放心。” 甲薇淡笑道:“多亏婆母时常提点,不然我还在云雾里过活。”说完,甲薇朝陆小乙看来。 陆小乙感知到她的眼光,两人目光相触,相视一笑,陆小乙感觉甲薇这话是在对她说,不仅有些心酸,这一年多来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吧,不然也不会这么快领悟过来,甚至学会借感激婆母之机,表感激小乙之意。(未完待续。) 第235章 黄昏时分,迎亲队伍回来了,丙榆披着万丈霞光,还是那副淡淡的笑颜,身后的大花轿在轿夫极有节奏的走动中起起伏伏,花轿后面是红红火火的嫁妆队伍。村民们围在两旁主要是看新娘子的嫁妆,此时人群里响起一阵赞叹声和羡慕声,新娘子的嫁妆团队更是得意之极。 一路行至大门口,新郎下马,新娘下轿,陆小乙第一反应是去看新娘子的体型,没办法,当初周老先生说她黑又壮,陆小乙便把壮字妖魔化了,以为是横向纵向等比发展。 如今看到施施然从轿中出来的新娘子,陆小乙惊讶极了,什么叫大姑娘出嫁,这就是大姑娘!一出场身高就震慑住在场的村花村妞们,即便穿着宽松的喜服,行动间仍显露出发育较好的身段,把搀扶她的矮个媒婆衬的好似三寸丁,跟挺拔的丙榆站一起不差上下。 陆小乙感慨自己已经算下溪村的女中仙鹤了,如今再来一个比她高一头的弟媳,自己第一仙鹤的地位不保了。而且,自己这只仙鹤即便再长三年,也达不到眼前这位弟媳的身高。 村民们啧啧吸气,有人低声叹道:新娘子好高。 是的,这是高,不是壮! 再联想到自己的身形,想必在周老先生的审美里也离不开一个“壮”字吧,陆小乙不爽极了,对周老先生的审美呲之以鼻,并大胆的猜测周老先生喜欢娇小玲珑型女子。 看来,老头儿看风水可以,当媒人真得不靠谱! 所以,陆小乙对周老先生给出“壮”这个评价打了个大大的叉! 至于“黑”这一点,只能等闹洞房的时候一窥真容了。 陆小乙等新人三拜九叩之后,跟着新人一同去了新房。 此时,陆家女人们都等在新房里,己萝更是心热嘴甜,嫂子嫂子喊个不停。陆大婆子坐在一旁黑着脸,陆思媳妇更是一副便秘的样子。看得陆小乙好想上去踹她们。 有人冷场,有人就要活跃气氛。 活跃份子除了陆小乙,还有玉兰、小丁、己萝和王冬梅,陆婆子表现还算正常。没有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丙榆在宴席上被人劝了几杯酒,又被村里熟识的少年郎簇拥过来,催促他赶紧挑盖头,都等着看新娘子呢! 媒婆是个玲珑人,赶紧把秤杆递给过来。 丙榆停顿片刻。才缓缓走到新娘子身边。 挑盖头的刹那很短,陆小乙却好似看慢动作似得,生生从丙榆的动作里,看出了漫长的感觉。 盖头被轻轻挑开,露出眉眼低垂的新娘子。 只见她五官普通却化着一副极其适合她的妆容,一改传统新娘装厚厚的面脂打底,而是轻轻薄薄的上一层匀称的脂粉,即便遮不住她偏黑的肌肤,却给人一种健康舒服的感觉。因肤色黑,新娘子脸颊上的未涂红胭脂。只嘴唇上艳艳一抹红,瞬间把人的注意力从普通的五官吸引到花瓣似的红唇上。 陆小乙想到自己出嫁时的那副妆容,再看看眼前这位古代女子的妆容,真是羞愧极了。 人家一个古代女子,有想法有魄力,出嫁时妆容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把自己收拾的美美哒!反观自己这个穿越人士,不仅不对自己的新娘妆容提出意见,还由着长辈们把自己画成个面具,最后被泪水搅合成一团厚厚的花泥巴。 一想到揭盖头时被人喝了倒彩。陆小乙就想吐血三升!哎,幸好嫁的是熟人,要是嫁个陌生人,一揭盖头误终身啊! 新娘子感知盖头被挑开。低垂的眼睑抬起来,陆小乙差点惊呼出来,还好她忍住了,己萝没有忍住,哇了一声,赶紧捂着嘴。双眼含笑。 陆小乙知道己萝此时跟自己的想法一样,因为新娘子抬眼的刹那,普普通通的相貌顿时变得神采奕奕起来,完全不是她们脑补的那么夸张。 当初陆老太和周老先生反复提及香桃容貌差,周老先生更是着重指出新娘子跟香桃一样,这其实是一种先入为主的误导,让听者胡思乱想一番,以为新娘子就跟香桃一样黑、一样壮、一样容貌差了。 且这种胡思乱想会随着时间加剧,可以说,你猜测的有多不堪,此时就有多惊讶。是的,此时新房里表情最夸张的就是陆大婆子、陆婆子、陆思媳妇,至于陆小乙和己萝,她们虽然也惊讶,但跟那三人一比,完全是正常表情。 是了,新娘子虽是香桃的孙女却不是香桃本人,她已经是第三代了,可能某些方面像香桃,但绝不会全部像她。 只见眼前的新娘子生了一双大大的杏眼,眼仁黑白分明,顾盼间流动着一种娇憨、可爱、率直和蓬勃的朝气,而且,杏眼有减龄效果,实际年龄虽大丙榆三岁,但两相对比,反而是老成的丙榆显得年长,圆脸杏眼的新娘子显得年轻。 陆婆子道:“啧啧,瞧这眼睛生的多好!”又故意瞟了陆大婆子一眼,“别说香桃了,就是香菊也生不出这双好眼!” 陆大婆子怒目相向,回击道:“小花也生不出这双好眼!” 媒婆立即嗅到一股不对劲,心里气的想跺脚,嘴上却笑嚷着:“新郎新娘该喝合卺酒了,喝完合卺酒,夫妻二人同甘共苦,白头偕老。” 丙榆老成的面容染上一层红晕,刚挑开盖头的刹那,他不惊讶是不可能的,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妻子无容有德的准备,但看到那双顾盼生辉的双眼时,他还是暗生欣喜,不仅脸上飘起红晕,端酒的手也在颤抖,喝酒的嗓子更在搡动,心里的想法跟陆小乙一样:这个周老先生当媒人不靠谱! 村里的小伙子们鼓掌真心嚷着:“漂亮!”“美!”“好看!” 陆小乙心里涌起一些小忧伤,默默的随着玉兰等人出了洞房,只听屋里传来小伙子们的嬉笑声,不过,因丙榆是秀才,是斯文人,闹洞房的小伙子不敢闹过火,哄笑一会儿就自动散去了。 陆小乙跟余粮回去的时候,顺路从娘家提了盏风灯。 已是八月底。头顶皎皎秋月弯,路上莹莹风灯闪,隐约有桂香入鼻,使劲嗅却又遥遥无踪。两人牵着手默默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往常都是余粮一人返家,此时多出一人,余粮心中一暖,紧了紧手中手,问她:“冷不?” 陆小乙贼笑。“你若是背我,我就不觉冷。”话音刚落,陆小乙便觉余粮身形一矮,果然半蹲在她面前。 陆小乙也不扭捏,欢快的匍匐在余粮背上,问:“重不重?” “重。” “重也要背!” “嗯。” 走到半路,黑虎迎了上来,汪汪叫不停,突然又朝下溪村方向狂吠,陆小乙回头看。除了黑乎乎的夜色什么也瞧不见,余粮笑了笑,呵斥黑虎几句,又对小乙道:“兴许是野猫。”余粮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清楚是谁一直在后面跟着。 此时,野猫申强从草丛里钻出来赶紧往回跑。 黑虎又吠叫起来,陆小乙再次回头,还是黑乎乎一团什么也看不见,是了,风灯在她手里。眼睛适应了亮光,猛地转头看背后,除了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野猫跑了。”余粮说完。无奈的笑了笑,申强这小子还真当他看不出来呢,他和小乙成亲那天,他远远就看见申强躲在陆家院外的香樟树后,当时余粮还纳闷申强怎么躲在那里?后来他和小乙回门,申强又躲在香樟树后偷看。 余粮隐隐感觉不对。趁着今天丙榆成亲,余粮找到申强试探几句,申强立即像炸毛的公鸡,像警戒的刺猬,不仅对他横眉相向还敌意满满。余粮不是傻子,他很快明白过来,但他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只觉申强还是孩子心性,他当时拍了拍申强的肩膀,笑着说了句傻小子,申强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钻到人群中去了。 想到这里,余粮笑出声来,陆小乙疑惑道:“你笑什么?” “高兴。”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余粮不说,陆小乙就使坏,对着余粮近在咫尺的耳朵眼吹气,吹的太过,嘴唇都触到耳垂上了。 这下坏了,余粮浑身一颤,手臂上劲道一松,陆小乙竟从背上滑落下来摔了个屁股蹲儿,风灯也滚到一边去了,还好火苗顽强没被摔灭。 陆小乙迅速翻起来,一边拍屁股一边抱怨:“干嘛那么敏感啊?” 余粮把风灯捡回来,笑道:“自作自受,说的就是你。” 陆小乙哼了一声,耍起无赖,“我不管,我摔成伤残人士了,你必须背我回去。”说完,又往余粮背上扑去。 余粮背上她,又送她一句话:“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要这样了。” 陆小乙长智力了,回去的路上规规矩矩的,到睡觉的时候又开始使坏。 第二天起不来,余粮笑道:“自作自受,说的就是你。” 陆小乙裹着被子哈哈笑,这阵儿是她的安全期,她当然敢大胆的作了,更敢好好的享受。 虽然有些后遗症,她还是要坚持起床做早饭,喂饱自己和余粮,还要喂猫喂狗喂鸡,目前看来只有这么点家庭成员了,负担也不是很大。 吃完饭余粮又去打猎,陆小乙开始收拾屋子,发现玉兰给的瓜菜所剩不多,便寻思着把院外的荒地开垦出来,撒些青菜种子,入冬前还能吃到新鲜蔬菜,还可以试着在院后的山坡上挖个菜窖,试着窖些瓜菜冬天吃,想到这里,陆小乙豪气满满,自己家自己说了算,不管成与不成,试一试就知道了。 于是,陆小乙在院外勘察一番,大致选好了菜窖的位置,挖菜窖的活儿只有等余粮回来再做,开荒菜地却是她力所能及的。 开荒之前,陆小乙打算回家找玉兰要些适宜秋季的菜种子,于是收拾一番,便锁门往山下去,一路上遇到熟识的村民,有改口叫她余家媳妇的,也有叫她陆家小乙的,无论哪种叫法,陆小乙都笑眯眯的答应。 回到家,敲门无人应,陆小乙纳闷了,找周边乡邻一打听,有人见她家人往大房去了。 有什么事么?丙榆新婚才第一天呢,怎么二房人全去了,难道是管家的事? 陆小乙一边走一边猜,在大房院门口,遇到提着书包正往外出的申强。 申强一看到陆小乙立即把头昂的高高的,鼻孔朝她喷气。 陆小乙自从被申强表白后,多少还是有些尴尬,幸好申强刻意躲着她,她也落得清静。此时两人撞见,陆小乙还是很自然大方的跟申强打招呼:“申胖子,提着书包干啥去?” “你管不着!”申强怒气冲冲,还在生气呢。 陆小乙瘪嘴,“我还不惜的管呢!”说完,就要往院里去。 申强伸手拦住她,“我不读书了。” 陆小乙惊讶的看着他,“不读书干嘛去?” “你管不着!” “我不惜的管!” “跟我爹学做生意去。” 陆小乙横他一眼,“你也读了几年书了,连个考场都没上过,就这样辍学了?” 申强继续嚷道:“你管不着!” 陆小乙不屑:“我还不惜的管!” 申强继续挡在院门口,陆小乙道:“借过借过。” “不借!” 陆小乙倔劲儿一上来,侧身从一旁挤进去,连带把申强挤了个趔趄。 申强后退两步,站稳后吼道:“你是牛吗?劲儿这么大!” 陆小乙翻白眼,“你现在才知道?” 申强气鼓鼓的盯着她,“你还是那么讨人厌!” 陆小乙道:“承蒙夸奖!” 申强哼了一声,提着书包就要往外走。 陆小乙嚷道:“申胖子!少跟姐找事,滚去读书去!最次也要上回考场才行,别以为生意那么好做,就你这样年轻气盛没学识没经历的少年郎,做生意很容易被人骗去的。” 申强停住,扭头道:“你管不着!” “我还不惜的管呢!”陆小乙说完,瞟见刘宝从书屋溜出来,有******劝,陆小乙便不再管申强,径直往大房的厅堂走去,半路回头,果然见刘宝拽着申强的书包往书屋里拖,申强也半推半就的跟了去。(未完待续。) 第236章 这个申强,什么都喜欢拧着来。 陆小乙摇头苦笑,来到大房厅堂,见二房众人果然都在,大房除了授课的陆福增和读书的陆戊枫外,其余人都在。 丙榆媳妇和丙榆一左一右站在陆老太身边。 陆小乙不请自来,先给陆老太行礼问安,又规规矩矩站到玉兰身边。 陆婆子小声道:“你来干啥?你都嫁出去了,还回来趟这滩浑水?” 陆小乙拿手指戳她,提醒她闭嘴。 陆婆子身子一扭,“戳我干嘛?” 陆寿增咳了两声,冷眼警告陆婆子闭嘴,陆婆子脸色讪讪,扭头不看他。 陆老太把桌上一张纸拿起来交给丙榆,“小丙,读一遍!” 纸上所写都是陆老太病重时交代的遗训,在场的人除了丙榆媳妇,其他人都知道。 陆老太厉眼看向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听清楚了吗?”见两人点头,陆老太又厉声呵斥:“早上喝媳妇茶的时候,你们做脸做色给谁看?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敢蹬鼻子上脸了?” 陆大婆子埋头不说话,陆思媳妇还狡辩:“祖母,当时是我手滑没接住…我不是故意的…” 陆老太冷声道:“你再诡狡一句,就滚出陆家门!” 陆思媳妇泫然若泣,一副被冤枉的可怜样。 这对蠢婆媳真是蠢到家了!就不能安生一点吗?不仅少受老太太磋磨,自己也能过的舒心,何必这样自讨苦吃呢?陆小乙嫌恶的看她们一眼,真想看看她们脑回路怎么长的。 陆老太又转头和蔼的说:“小丙媳妇,我知道你是个能干的,从今天起,这个家就由你来管,繁琐小事可以问己萝,大事拿不准就来问我,不要怕。有我给你撑腰!我死了,还有我这份遗训给你撑腰!” 丙榆媳妇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给陆老太行礼,把管家的重任接下来了。 陆小乙看她气定神闲不急不躁。想来是成竹在胸吧! 陆老太把二房众人介绍给丙榆媳妇认识,又叮嘱她往后多跟二房走动,都是一家人,相互帮衬才能兴家立业。 丙榆媳妇恭敬的拜过二房长辈,又跟几个同辈的姐弟打过招呼。跟陆小乙照面的时候,丙榆媳妇微微一笑,杏眼娇憨却闪着自信的光芒。 陆小乙受她感染,回之一笑,希望这位新进门的堂弟媳能顺顺利利的把家管起来。 陆老太又交代几句,便让二房众人散去,她则牵着丙榆媳妇的手,颤微微进卧房交接钱、契和钥匙等贵重物品。 回去的路上,陆婆子对小乙道:“瞧见没,小丙媳妇不仅个儿高。胆儿也肥,老太太一说让她管家,她连句推迟的话都没有,人都没认齐全呢,她就敢管家了,啧啧!还是太年轻了!” 陆小乙却不这样认为,反问:“有什么不敢管的?换我来,我也敢接手。” 陆婆子瘪嘴:“牛皮吹破天!” 小丁站在陆小乙这边,也豪言道:“祖母,大姐不是吹牛。换着是我,我也敢接手!” 陆婆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对玉兰道:“瞧瞧,你教出来的女儿。一个比一个能吹牛。” 玉兰也笑着说:“娘,小乙小丁说的没错,换着我是小丙媳妇,我肯定接手!” 陆婆子把玉兰母女三人依次扫视一番,问王冬梅:“老二媳妇,你敢接手吗!”不待王冬梅回话。陆婆子自言自语道:“不用说,你肯定也敢接了,大不了拿剪子举菜刀,谁不服就跟谁拼命!” 王冬梅见陆婆子又翻出成年往事,无奈的哄道:“娘,当年是我年轻气盛做事冲动,往后不这样了。” 陆婆子瘪瘪嘴,“当初你动剪子也是因为生了女儿被我骂的,不过,我也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就是这个脾气,不管你多少心机多少算计,在我面前根本不好使!生不出儿子来我照样不高兴!” 王冬梅跟玉兰对视一眼,同病相怜,纵使心里不爽,但也无能为力,婆母这个脾气几十年如一日,哪里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目前已是最好的局面了。 陆小乙见玉兰和冬梅脸色不爽,岔话道:“祖母,你知道我为什么敢接手吗?” “为啥?” “因为曾祖母还健在啊,此时接手是最好的时机。” 小丁补充道:“而且,伯祖父和堂叔也不似以前那样一心读书不问世事了,还有堂哥也考中秀才了,如今的大房并不是烂摊子,只要堂嫂把银钱地契掌管在手里,就不怕伯祖母和堂婶闹事。” 陆婆子恍然,幸灾乐祸的笑,“哎哟哟,是的呢,小丙媳妇只要把银子和地契拿在手里,那两个蠢妇闹腾不起来。”继而又贼笑道:“看来,我往后要多往大房走动走动了,帮小丙媳妇撑撑腰!” 陆小乙翻白眼,心道:你哪里是去撑腰的,你纯粹是去扇阴风点鬼火的。 回到家,陆小乙让玉兰给她拿点秋季的菜种,最好要那种发芽快生长快的绿叶菜,玉兰又给她一些绿豆和黄豆,让她没事发点豆芽菜,陆小乙点头,欢欢喜喜的拿着菜种和豆子回家了。 余粮还没回来,陆小乙熬了些粥,烙了几个饼子等他,越等越觉得时间缓慢,便抬了个躺椅在院子里晒秋阳。 秋高气爽,秋风宜人,抬头是高远的蓝天和飘浮的白云,时而还有飞过的鸟群,每当此时,围墙上晒太阳的狸花猫都会抬头仰望,舔舔嘴,然后朝陆小乙喵呜一声。 陆小乙笑道:“我比你更想吃呢。” 狸花猫好似找到了知音,一改往日对小乙的冷淡,从围墙上蹦跶下来,蹲在她脚边喵呜叫,叫声凄婉绵长。 “怕了你了,完全被粮哥惯坏了!”陆小乙起身拿来一条小鱼干喂它。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狸花猫吃了陆小乙投喂的小鱼干,终于归顺于她,乖乖的卧在一旁陪她一起等余粮。 陆小乙继续躺下看闲云飘飘。 很快。她便发现,没有那份淡泊的心态,这种闲看流云的日子完全是受罪,陆小乙嗖的站起来。吓得狸花猫速度窜到围墙上。 还是找点活干才行,于是,拿上一把镰刀往院外去了。 院子右边是通往山林的小路,院子左手边是下山的道路,路旁是余家荒废的菜地。 此时的菜地。哪里有半分菜地的影子。除了断断续续的地埂外,全是蓬乱的野草和斑驳的灌木,仲秋叶黄,更添衰败之感。或许,这块菜地当年在余粮祖母的伺弄下,繁盛过一时,如今故人不再故园衰败,新人来接,不由升起一股干一番事业的豪情壮志来。 是的,干一番事业。就是把荒废的菜地收拾出来。 陆小乙挑了一块荒草稀疏的位置,就从这里开始吧!于是,利索的弯腰割起野草来。 原本想一把火把枯草和灌木烧掉,但碍于离家宅太近,且山风不可控,万一小火变成大山火,她陆小乙的罪过就大了,还是务实点,一镰刀一镰刀的割吧! 野草里悉悉索索跳起很多蚱蜢,陆小乙赶紧回院子把两只小母鸡带来。为了防止它们乱跑,还用草绳儿栓住一只腿。 可怜的小母鸡,看在蚱蜢多的份上,暂且原谅了小乙的粗暴行径。 狸花猫在院墙上瞧的心痒痒。也主动寻过来,在草丛里扑蚱蜢和蟋蟀吃。 余粮回来的时候,陆小乙已经割出一大片了。 余粮扔下猎物过来,二话不说朝小乙伸手,示意她把镰刀给他。 陆小乙也不扭捏,把镰刀递给他。反正这些活儿都是他俩的,“你先割着,我给你热饭去。” 余粮喊住她,在小乙的疑惑目光中,帮她把头发和衣服上沾的草屑摘掉,然后拉起她的手翻看,手指上有两道镰刀的割伤,手背上有锯齿草叶留下的零星划伤。 余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这是他常带的止血药。 陆小乙把手挣脱出来,“没事没事,这根本不算伤,不用管的,我热饭去。” 饭菜热好,陆小乙看余粮吃的时候,觉得自己也饿了,咽了咽口水,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一声。 余粮笑了笑,递给她一个饼子,陆小乙摇头,余粮指着一旁的布挎包,“里面有果子。” 果然,又是那种红色小甜果,陆小乙疑惑道:“粮哥,这种果子又甜又好吃,怎么没被鸟儿啄食光?” “青果儿的时候我就用树枝遮挡住了,只等它们变甜,我就摘回来给你吃。” 陆小乙感动坏了,猝不及防的亲了余粮脸颊一下,然后哼着小调儿洗果子去。 余粮笑的欢,胃口更是大好,快快把饭菜吃完,先把猎物送去陆家,托岳父帮忙交给张铁牛,又急吼吼的回来帮小乙翻弄菜地。 菜地荒芜多年,草长草枯,土质并不肥沃。翻开土壤,里面盘踞着野草和灌木发达的根系,两人花了一下午时间才把草根整理干净。尽管累的快散架,但是看着眼前整整齐齐的菜畦,所有的苦累也觉得值了。 劳累了就得吃顿好的,陆小乙晚上把余粮晒的干鱼剁块炸过,又用葱姜辣椒花椒酱油糖霜等爆炒,再加水烧一大盆儿,搭配白米饭,两个大胃王把一盆烧干鱼吃个底朝天。 晚上,摸着胀鼓鼓的肚腹,这种劳累后能吃饱的日子真是太好了,两人也无心做小瓷盘上的事,挨在一起说着往后的规划。 陆小乙打算拿五两银子买些粮食屯在家里,余粮没意见。 “秋收刚过,粮店正在大肆收购粮食,咱们此时买进粮食价钱最划算,省得年后青黄不接,遭了粮店的高价。” “岳父今天还说到这事,他说村里有户人家想卖些粮食,问我要不要买?” 陆小乙激动道:“要,肯定要,一个村的多近啊,省的大老远从粮店运回来。” “那我明天跟岳父回话。” “这些事我去就行,你还是打猎去吧,等我把家中这些杂事捋顺,我也跟着你进山,采些木耳蘑菇啥的。” 余粮嗯了一声,抱过小乙亲了亲,“睡吧,今天累着你了。” 第二天一早,余粮挑来溪水把新翻的菜地浇透,陆小乙不着急撒菜种,想等太阳照一照,土壤湿度适中了再撒种。 早饭后余粮进山去了,陆小乙带了五两银子,下山跟陆忠商量买粮的事。 陆忠昨晚就准备好了几条装粮食的麻袋,等小乙一到家,陆忠便把牛车套上,带着小乙往卖粮的人家去,玉兰不放心也要跟去。 卖粮的人姓王名大贵,因家中老人生病急用钱,想着把秋收的粮食卖掉一半,王家跟花家是邻居,王家要卖粮花大嫂最先知晓,趁着烤饼的时候告知玉兰,玉兰便起了让小乙买下的心思,跟陆忠商量罢,让陆忠先跟余粮提,让他们小两口商量后再拿主意。 玉兰对小两口商议结果很满意,对小乙道:“这下我就放心了,这一阵儿老梦见你拿着破碗来院门口讨饭。” 陆小乙一脸黑线,不过想到玉兰也是忧心她没存粮才做出这样的梦境,笑道:“娘,你梦里给我施舍点吃的没?” 玉兰想戳她额头,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来,“你啊,成家了就是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作怪。” 说着话,到了王家院外,陆忠上前拍门,王家媳妇开的门,一脸愁容,见陆家人驾着牛车过来,有些疑惑。 玉兰笑着上前说明来意,王家媳妇愁容褪去,换上一副笑颜,赶紧迎陆家人进门。 “当家的,快出来,陆家兄弟来买粮了。”王家媳妇朝屋里喊,又笑着跟玉兰解释,“不瞒你说,这两天为卖粮的事愁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掉,若不是急用银子,我们也不会走这一步。” 王大贵急匆匆从屋里出来,笑着对陆忠拱手,“及时雨啊!陆老弟,我正犯愁呢!” 然后,王大贵把陆忠一家领进粮仓,指着要出售的粮食对陆忠道:“今年才进仓的新鲜粮食,陆老弟可以验验看。”(未完待续。) 第237章 陆忠也不客套,抓一把谷子摊在手心,拈几颗用牙齿嗑,听到铛铛的细微声响,又去尝试麦子,如此几次,把粮食检查完,才笑着说道:“王哥,你这粮食晒的干啊,而且收拾的很干净,卖粮店太亏。” 王大贵叹气:“亏也没办法啊,原本是留着自家吃的,谁料我娘得了急病,吴大夫治不了让我赶紧送去城里医馆,你也知道,城里的医馆可不是便宜地,诊金药钱比吴大夫贵太多。” 又道:“说实话,你家若不买,我只能忍痛便宜卖给粮店了。” 陆忠问:“听说李家三小子在村里帮他岳家收粮食?王哥莫不是准备卖他?” 王大贵点头,“只能卖给他了,这么多粮食运费也要花些钱,卖给他也能省下几个运费不是?” 王家媳妇气道:“别提这小子了,提起来我就生气,都是一个村的乡邻,我家着急用钱,让他把收购价提一点,他竟做出那副嘴脸!呸!” 王大贵是老实人,劝她媳妇,“你别怨李家老三了,他只是帮岳家收粮,做不了主的。” 王家媳妇横了王大贵一眼,拉着玉兰的手,对玉兰母女道:“咱们是多年的乡邻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是清楚,他李家老三往日跟咱家无牵连,我何必说他的不是?” 玉兰知道王家媳妇虽然泼辣但讲理,并不是无中生有、乱嚼舌根之人,点头示意王家媳妇继续说。 陆小乙也好奇李长生如何得罪了王家,附和道:“王婶,你可是咱们村出了名的讲理人,从不私下里说人长短,莫非那小子做了什么过火的事?” 王家媳妇跳将起来,朝村东李家的方向,呸了一口,“我家卖粮也是逼不得已,想多卖几个银钱。求到他面前,他竟做脸做色,还说爱卖不卖,他又不靠我一家。我呸!我又没有拿刀逼着他提价。有这么说话做事的吗?” 陆小乙听李长生竟说出这样的话,气的咬牙切齿,这个混球,当初见他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几年时间竟变成这势利寡情之人。幸亏喜鹊没嫁他,不然肠子都悔青了。 玉兰也咂舌,“李家老三太不会说话了。” 王家媳妇脸都气红了,“他若说做不了主,咱也能体谅,可他竟说出那样伤人的话,真是寒咱的心啊!” 王大贵摆手:“算了算了,别提那小子了,入赘到别人家就不是咱下溪村的人了,由着他去吧!” 陆小乙道:“王叔。你放心,你家粮食我买了,价钱按照粮店的卖价算。” 王大贵连连摇头,“不用不用,粮店低价收高价卖,我可不干这坑人的买卖,就按我说的价钱算吧!咱都是一个村的乡邻,今天你帮我一把,往后你有啥事王叔也来帮你。” 陆小乙对王大贵这样的实诚人心存好感,笑道:“行。就按王叔的意思办。” 王大贵也很开心,把儿子喊来帮忙称粮食,陆忠帮着把粮食搬上车,临走时对王大贵道:“王哥。你家已经卖了一半粮食了,不要再卖了,往后需要银子来找我,我也是那句话,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凡能帮忙的,我陆忠会尽力帮你。” 王大贵点头,抿嘴露出一个实诚的笑。 陆忠一趟子把车赶到余家,帮着小乙把粮食搬进粮仓。 玉兰看着丰满起来的粮仓,满意的笑了,“这下好了,这些粮够你和粮子吃一年了。” “娘,你不会再做我乞讨的梦了吧?” 玉兰横她一眼,“你若不精打细算过日子,迟早走上那一步!” “放心吧娘,买粮吃不是长久之计,买田地才是硬道理,我和粮哥商量过了,粮哥还是以打猎为主,田地租给别人耕种,每年的租子够我和粮哥的嚼用就行。” 陆忠赞成道:“好,你们能这样想,我和你娘就彻底放心了。” “爹,你帮我寻摸寻摸呗,最好是咱们村的,邻近村子也行。” “行啊,田地的事你就不用管了。”陆忠大手一挥手,“银钱若是不够,我给你添上。” 陆小乙笑着说:“这几年的利钱和你给我的压箱钱加一起不少了,我想先买上十来亩好田地,等往后攒够银钱再做谋划。” 玉兰道:“今年的利钱还没给你们。” 说到利钱,趁着陆忠和玉兰都在,陆小乙把心里的盘算说出来,“爹、娘,还有件事我跟粮哥商量过了,从明年起,我们不要利钱了。” 又解释道:“干粮生意本就是薄利,咱家建房花了好些银子,我的嫁妆又花去不少,将来小丁的嫁妆、小庚要读书、小瑞还小,家里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陆忠摇头,玉兰皱眉不同意,“不行,没有你和粮子就没有咱家的干粮生意,利钱是必须要给的。” “我和粮哥都是勤快人,能赚钱能养家,日子不会差的。” 陆小乙一再劝说,陆忠玉兰依然不同意。 最后,陆小乙退了一步,“爹、娘,这样好不好,三分利减为两分利,我只拿一分,另一分给小丁,一年下来我和小丁都能分到几两银子当私房钱,好不好?” 陆忠想了想,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 陆小乙把爹娘说通,心情大好,带着他们参观自己的小院子。 陆忠和玉兰还是嫁女后第一次来余家,把余家小院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审视一番,都满意的点头。 玉兰夸道:“嗯,收拾的不错,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瞧着就是过日子的人家。” 陆小乙得到玉兰的夸奖,得意极了,哈哈大笑道:“娘,我可是你教出来的女儿,不会给你丢脸子的。” 陆忠提议:“你家院子太偏,院后又是山林,我寻思着在院子外围栽一圈带刺的灌木,既能防贼还能防山里的野兽。” 陆小乙懂了陆忠的意思,那种带刺的篱笆墙好比院子的第一层防御,院墙好比第二层防御。如此一来,她的小院子就更加安全了。 玉兰赞成陆忠的提议,“听你爹的没错,平日里粮子打猎不在家。万一来个贼人或者山里窜个野兽出来,你一个女人家如何抵挡得住?” 但凡能让父母放心的事,陆小乙都赶紧点头应承下来,而且此事又不难,就是在院外栽一圈刺篱笆而已。她原想着在院子四周多栽点蛇灭门。正好连同刺篱笆一起种起来。 玉兰又察看了小乙开垦的菜地,满意道:“这块菜地荒废多年,终于又恢复原样了,不错不错,来年种些瓜菜足够你俩吃了。”说着话,玉兰捡了个树枝在土里刨了刨,“还没撒种呢?” “嗯,粮哥早晨才浇过水,我等下午再撒。” “可以撒了,去把菜种拿来。我帮你撒上。” “娘,这点小事我自己做就行,你不用管了进屋坐会儿吧,我给你和爹泡茶,一会儿我再去把弟弟妹妹喊来,在我这儿吃顿中饭咋样?”陆小乙昨晚做的红烧干鱼不错,想着中午做些给爹娘和弟弟妹妹吃。 女儿表孝心,玉兰笑的合不拢嘴。 小乙以为玉兰答应了,玉兰却说:“不吃了,我还有事呢。” “啥事啊。吃顿饭又耽误不了。” 玉兰叹气,“你表姐的事呗。” 陆小乙不解,“表姐咋了?” 玉兰道:“春云成亲快两年了,肚子迟迟不见动静。杨家人还没说啥,你大舅母却着急开了,你成亲那天她也来了,拉着春云在屋里嘀咕许久,也不知跟春云说了些啥,我看春云这一阵儿眉头不展。脸上也很少露笑了。” 陆小乙猜测:“莫不是大舅母催表姐了?” “八成是,你大舅母就是个急性子,生怕春云迟迟不孕在杨家受气,可这孩子的事又急不来,她催春云也没用,反而把春云的心病催出来了。”玉兰叹气。 “有人进门几年才生呢,表姐嫁过来两年不到,大舅母也太心急了吧!”陆小乙知道大舅母疼表姐,可这样催促无异于加大表姐的心理压力,压力大更不容易怀孕。 “我也是这样劝你大舅母的,我还拿同年同月成亲的甲薇做比较,可你大舅母非要拿苏青做比较,你说说,这就钻到牛角尖里了。”玉兰又苦笑道:“你大舅母还让我多往杨家走走,帮她把杨家监视着,一旦杨家人给春云脸色看,她就找借口把春云接回去住一阵儿,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娘,志文哥和表姐多恩爱啊,大舅母虽是好心,但这样疑神疑鬼不好吧?” 玉兰道:“可不是嘛!你大舅母做的傻事,还得我去善后,这不,我请了春云和志文来家里吃中饭,劝劝春云顺带探探志文的口气,所以啊,我和你爹不能在你家吃饭了!” 春云生出心结,陆小乙也想帮帮她,但她能力有限,只能传授点测算排卵期的知识,虽然不孕的原因很复杂,但时机选对了,怀孕的几率总是很大的。 陆小乙道:“娘,我和粮哥下午过来送山货,你让表姐多留一会儿,我也劝劝她。” “我把你俩的中饭一并做上,等粮子回来你们就过来。” “粮哥不知何时才回来呢,你不用了管我们了。” 玉兰点头,对还在院后巡查的陆忠道:“好啦好啦,你也别看了,让粮子回来查漏补缺吧。” 陆忠笑了笑,把牛车牵来,载着玉兰下山去了。 目送陆忠和玉兰离开,陆小乙返回院中,见两只小母鸡在院子里刨食,陆小乙做出投食的动作,并配合动作发出发出咯咯咯的呼唤声,小母鸡速度跑来她脚边等待喂食,看来两只小母鸡已经被喂熟了,陆小乙很满意,不再栓绳,而是放心的把它们放到院外广阔的草丛中去。 余粮今天收获不多,只带回两只野兔,陆小乙给他做了碗面条,面上卧两个煎得黄黄的鸡蛋,“呐,一只兔子奖励一个煎蛋。” 余粮笑问:“野鸡怎么算?” “野鸡也一样。” “咱家两只母鸡能下过来?” “下不过来先欠着,等鸡群扩大了给你补上。” 余粮点头。开心的吃起煎蛋面来,陆小乙主动去翻余粮的挎包,果然翻出几个红果子,还有一些木耳和蘑菇。 木耳黑黑亮亮像小碗儿一样。蘑菇黄黄白白像小伞儿一样,陆小乙高兴坏了,把木耳和蘑菇分拣干净,然后分别摊在簸箕里晾晒。 簸箕摆在暖暖的秋阳里,陆小乙想起撒菜种一事。赶紧去菜地里一口气撒完,又回灶房装了些草木灰撒在上面,一切就绪只等它们发芽了。 余粮吃完饭,两人收拾干净准备下山,陆小乙见两只小母鸡还在草丛里寻食,把黑虎喊过来,吩咐它看护母鸡,傻狗也不知听懂否,除了汪汪叫就是摇尾巴。 陆小乙猜想余粮大约会一些汪星语吧,提议道:“粮哥。傻狗听不懂我说的,你来跟他讲。” 余粮无奈的笑笑,喊了声黑虎,又指了指两只小母鸡,傻狗欢喜极了,汪汪两声就朝母鸡猛扑过去,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陆小乙气得跳脚,余粮也快速跑过去把黑虎挡开,两只小母鸡吓坏了,拍着翅膀乱飞。 陆小乙赶紧把两只母鸡唤回院内。又拿了些碎米喂它们。 “咯咯咯,吃点好的压压惊。”母鸡很快被安抚下来,陆小乙开始训斥黑虎,竟敢朝她唯二的有生命的嫁妆下手。狗胆儿也太肥了吧! 余粮笑着说:“明天可以试着让它去抓兔子。” 陆小乙威胁:“傻狗,明天不抓只兔子回来,我就把你炖了。” 黑虎汪汪叫,陆小乙气鼓鼓的锁了院门,跟余粮下山去。 傻狗还在后面跟着,陆小乙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吼它回去,黑虎摇摇尾巴讨好她,依然死皮赖脸的跟着。 “粮哥,每天带这么蠢的狗去打猎,真是难为你了。” 余粮耸耸肩,“还好吧,至少它从来没有掉进我设的陷阱里。” 陆小乙哈哈笑,故意道:“它要真傻到那个境界,咱就把它放归山林吧。” 余粮摇头,“不放。” 对一只傻狗都能做到有始有终,陆小乙感叹自己真是找对人了,满意的哼着回娘家,一路走到陆家院外。 小瑞和小凤在香樟树下玩耍,跟当年小乙小丁小庚一样,捡黄叶儿红叶儿对着太阳看。 陆小乙喊了两声,两人看一眼熟的不能再熟的姐姐和姐夫,嗯了一声便不再搭理。 陆小乙嘀咕着小坏蛋,大大咧咧的进门,见陆婆子抱着小玮在院里转悠,陆小乙嬉笑道:“祖母,抱金孙呢!” 陆婆子横她一眼,不搭理她。 余粮恭敬的喊祖母,陆婆子见余粮提着两只兔子,脸色和气不少,笑道:“哎哟哟,杨家小子过来提两斤肉,孙婿过来提两只兔子,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余粮当场就给陆婆子一只,“孝敬祖母是应该的。” 陆婆子不收,并不是她客气,而是另有打算,“交给你岳母就行,我没那空闲去收拾,等你岳母做好了,我吃顿现成的。” 明明是卖钱的兔子,陆婆子却误会成余粮送的礼。余粮不好明说,陆小乙却不顾及,正要开口,余粮朝她摇头,陆小乙明白过来,笑着跟陆婆子道:“祖母,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烧一份香喷喷的兔子肉,咋样?” 陆婆子笑得欢,“嗯,记得烧软和点,别放辣椒,小瑞小玮都不能吃辣,小庚这几天也上火了。” “好嘞,知道了。” 陆小乙和余粮进了厅堂,见陆忠和杨志文在说着什么。 陆忠笑道:“粮子来了,正好志文也在,过来坐着说说话。” 不待陆忠交代,小乙便熟门熟路去灶房,人还未走到,就听见一阵女人们的欢笑声,陆小乙这个开心果加入进来,越发热闹了。(未完待续。) 第238章 陆小乙特意去看春云的脸色,果然比以前憔悴一些,看来心里压力不小,而且这压力不是来自夫家,反而来自娘家,陆小乙不是想不通,而是很明白,是大舅母太疼爱春云,生怕她在婆家受气。 陆小乙走到春云身边,笑着说:“我最喜欢跟表姐搭伴儿干活了,表姐手脚勤快,我便可以偷懒。” 玉兰知道小乙在逗春云开心,笑道:“春云别搭理她,她就是个搅事精!” 陆小乙故作委屈,“出嫁前叫我乖乖女,嫁人后叫我搅事精,娘,你怎能这样不公平?” 刘嫂子笑道:“瞧瞧你家小乙,都喊上冤了。” 玉兰意有所指道:“出嫁前我能管住她,她当然是乖乖女做派,出嫁后就是别家的人了,只要女婿不在意,她怎么样都行。” 玉兰事先跟刘嫂子和花大嫂通过气,让她们帮着说些宽心话,帮着春云舒展心结。 此时,玉兰一提话茬,刘嫂子便接话道:“是啊是啊,儿大不由娘,女儿大了更不由娘,女儿日子过得好就行,咱这当娘的参言太多容易误事。” 陆小乙听出来了,这是在针对春云说话呢,也笑着参言:“就拿我来说吧,娘说的对,我就洗耳恭听,娘说的不对,我就拿棉团把耳朵堵上,省的听她唠唠叨叨乱我心神,搅得我和粮哥日子过不安生。” “你嫁出去才几天?就嫌弃我唠叨。”玉兰故作生气,扬手作势要打小乙。 陆小乙躲到春云身后,“表姐,你说句话呀,你说我说的对不?” 春云还在思索小乙刚才的话,总觉得这话说到她心里去了,就因为她娘催促几次关于身孕的事,她便急上心头,乱了心神,原本好好的日子就因为这事弄得别别扭扭。实在是不值当。 春云叹了口气,笑着把小乙护在身后,坦言道:“我觉得小乙说的有道理!” 玉兰笑着说:“瞧瞧,一个比一个理直气壮。” 花大嫂道:“有理当然能气壮了。我也赞成小乙所说!” 又道:“我当年要是有小乙这份魄力,也不会遭那些罪。想当年我嫁到花家两年肚子都没动静,婆母夫君都不说啥,我娘却急的像热锅里的蚂蚁,到处给我寻大夫找偏方。后来听人说老丝瓜加鸡蛋用红糖水熬了喝有奇效,那年秋天,我娘给我送来两筐老丝瓜,啧啧,到现在我看见丝瓜就想吐。” 刘嫂子恍然道:“难怪你家菜地里很少种丝瓜,原来是这么回事,想来你这丝瓜病还是你娘造出来的。” 春云眼里发光,因为花大嫂生了一女四子,莫不是这偏方有效,有心问。又不好意思开口。 陆小乙看出春云的羞赧,主动帮她问:“花婶,你说的偏方好使吗?” 花大嫂摇头,“别提了,什么偏方哦,把我胃口喝败了也没见到成效。” “那你…”陆小乙想问她后来怎么一口气生了五个。 花大嫂笑着说:“有些人开怀早,有些人开怀晚,一旦开了怀就跟结瓜儿一样,一口气结一串儿!” 几个妇人都笑起来。 陆小乙凑到春云耳边,小声道:“表姐。你随我来。” 春云会意,跟陆小乙到一间空房。 “表姐,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是不是因为大舅母几句唠叨就乱了心神?” 春云点头。“我娘唠叨个没完,唠叨久了我就上心了。” 陆小乙道:“大舅母是疼你才这样,但疼的过火,就容易误事。” 春云嗯了一声,却是无奈。 陆小乙小声道:“表姐,我跟你说个偏方。” “老丝瓜还是老冬瓜?” 陆小乙听春云还能开出玩笑来。想必是心情好些了,嬉笑道:“我这有个老神医开的偏方,既不用吃药,又不用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只要把这个学会了,往后想生孩子就生孩子,不想生孩子就不生孩子。” 春云明显不信,看神棍似得看着陆小乙,“吹牛。” “真的真的,我伯祖父家书多,我时常去翻几页,你也知道我跟小庚学了几个字,完全能看懂书上所写,好巧不巧翻到一本老医书,学了这个偏方。”陆小乙暗暗偷笑,穿越女的常用说辞,尽管老套但很实用。 春云一听是秀才家的书,立即就信服了,催促陆小乙说来听听。 陆小乙小声道:“你每月葵水准不准时?” 春云脸色微红,点头说准时。 准时就好办了,陆小乙神秘道:“那书上说,凡女子葵水准时,每月葵水来潮前七天后八天都是非受孕日,也就是说,你在这这个时间段同房,就不会怀孕,反之,其余时间就是容易受孕日,尤其是下月葵水来潮前的十四天左右,便是最最容易怀孕的日子,你若想怀孕,这几天千万不能错过哟!” 春云脸色更红了,想自己也是过来人了,听到同房受孕这些词都羞的说不出话来,眼前的表妹却大大方方侃侃而谈,心中泛起一种又复杂又亲密的感觉。 陆小乙一看就知她害羞了,问她听懂与否,春云红着脸摇头。 陆小乙决定举例说明,于是问了春云的葵水日子,然后吧啦吧啦帮她算了算最佳受孕日,并叮嘱她要记好。 春云和杨志文走的时候,恰逢张铁牛来补货。 陆小乙见张铁牛笑成一朵花,笑问:“张叔,捡到银子啦?” 张铁牛挠头嘿嘿笑,他欢喜的原因大伙儿都心知肚明。 玉兰赶忙笑着说:“铁牛兄弟,有啥话进屋再说。” 张铁牛是直性子,一听进屋再说,那就真的往屋里走,玉兰使眼色让陆忠赶紧进去陪着,然后笑着对春云道:“铁牛就是这性子,整日里乐乐呵呵。” 春云笑道:“姨父这人真有意思。” “可不是嘛,生着一副煞神脸,却是个极疼媳妇的。”玉兰说完又对春云道:“听姑姑的话,不要想太多。你娘那边我会劝她的。” 春云点头,辞别玉兰和小乙,跟着杨志文回家。 陆小乙耳朵尖,听到杨志文小声对春云道:“我也是极疼媳妇的。” 春云小声啐他:“啥话都敢说。害不害臊!” 杨志文嘿嘿笑,“我说的是真话,你信我。” 陆小乙看他们小夫妻恩恩爱爱的离开,真希望表姐能少些负担,早日怀上小宝宝。 玉兰叹了口气。带着小乙去灶房。 晚上,陆小乙亲自下厨把两只野兔红烧了,玉兰又添了些菜,把陆寿增陆婆子和陆勇两口子都叫过来一起吃。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完饭天已全黑。 陆小乙又从娘家拿一盏风灯,规规矩矩的跟余粮并排走着,走到山脚下,陆小乙就大胆的挽住余粮的胳膊,笑道:“粮哥,有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先听好的。” “从明天起,咱们就能大吃大喝了。”陆小乙激动道。 “嗯,是个好消息,坏消息呢!” “咱家银子少了五两。”陆小乙又叹气。 余粮逗她:“果然是个手松的媳妇,进门才半月就花掉五两银子,我一年赚的钱,你一会儿就花光了。” 陆小乙使劲捏他手臂,“银子没了,粮仓满了呀,你会不会算账?” 余粮哈哈笑。他越笑得起劲,陆小乙越使劲捏他,捏到最后,她又爬到他背上去了。 “你又重了。” 陆小乙吼道:“重也要背!” “命苦。” 给点福利就不苦了。陆小乙小声道:“回去咱们玩会小瓷盘。” 余粮点头,脚步愈发快起来。 一夜甜蜜自不用说,第二日早起,一个神清气爽,一个浑身无力,陆小乙抱怨道:“玩就玩。这么卖力干嘛?” 余粮笑着不说话,积极主动的去灶房做早饭。 饭后,余粮进山,陆小乙要跟去,余粮同意后,陆小乙准备了干粮和清水,带上黑虎,打猎小分队就出发了。 陆小乙好久没有踏足这片林子了,以前进山割过软席草、挖过野菜、帮余粮砍过柴、后来又跟申强丙榆一起随余粮进山修复陷阱,细数几次进山的经历,都不是余粮正式的打猎,而是作为一个向导带她进山,顺路查看陷阱而已。这次不一样了,这次余粮是为了打猎去的,陆小乙也是为了采集去了,背着小背篓,腰别小弯刀,手拿长矛杆,一路走一路扫着两边的枯草,打草惊蛇,就是这样的。 余粮在前面带路,陆小乙在后面跟随,兽皮靴踏在厚厚的落叶上,既感觉山林还是以前那样,又感觉山林跟以前不一样了。细细品味才恍然,不变的是山,变化的是林。山石崔巍不动,山林四季荣枯,繁盛与枯败,有时就在一季之间,有时又在百年之末,山林之美,就在变化与永恒之间吧。 陆小乙一边走一边四顾,突然感到小腿被撞,低头一看,竟是黑虎。这只傻狗,一进山就如同打了鸡血般兴奋,时而如离弦之箭在山路上狂奔,时而如三岁稚童在草丛里打滚儿,时而乖乖的跟在主人身边,一路上惊起好些藏在草丛中的野兔、山鼠和野鸡。 陆小乙一脸黑线,“粮哥,黑虎这样搅事,行不行啊?” 余粮道:“没事,黑虎一搅事,猎物受到惊吓会慌不择路,本能地选择最短的捷径逃跑,这些捷径上我都设有陷阱。” 陆小乙看黑虎的眼神马上不一样了,黑虎在她眼里的地位也从一个猪头队友瞬间变身为得力助手,甚至还鼓励:“黑虎,你可以再疯狂一点!” 沿途的陷阱余粮并不着急去看,而是带着陆小乙往更深处走,路过一棵很粗大的松树,树下铺着一层枯黄的松针和褐色的松塔。因树冠浓密不透光,树下常年潮湿且不生杂草,最适合蘑菇的生长。 昨夜,山林里下过一场小雨,此时的松树脚下,长着一簇一簇的黄褐色的蘑菇,像一把把撑开的小伞。 “这是松蘑。”余粮笑道。 “是不是你往年给咱家送的?”陆小乙激动道。 余粮点头,“嗯,这个最好吃。” 原来黄黄瘪瘪的松蘑长这样的,陆小乙激动坏了,赶紧把小背篓放下,小心翼翼的采起来,余粮也来帮忙。 正采摘的起劲,陆小乙脑袋被一个松塔砸中,不由仰头四顾,只见松枝间结着好多松塔,一阵秋风过,松叶沙沙响,有成熟的松塔掉落下来,落在厚厚的松叶地上悄然无声,落在陆小乙头上,则隐隐泛疼。 陆小乙把松塔捡起来,只见松塔皆张开如鳞片,遗憾道:“粮哥,怎么没松子?” 余粮笑道:“不是所有的松树都会结松子,你没发现这颗树上一个松鼠都没有吗?而且,这种松树的松子很小,一旦松果成熟它们便自动翘开,小松子被风吹没了,剩下的就是你手里这种松塔。” 陆小乙再次仰头在松枝间寻觅松鼠的影子,果然,连根松鼠毛都没见着。 余粮道:“一路上还有好多松树,咱们留心看松鼠,跟着松鼠就能寻到松子,不过那种松树都太高,咱们根本够不着,掉在地上的松塔几乎被松鼠嗑光了松子,咱们捡来也没用。” 陆小乙有些遗憾,本想弄点松子当零嘴,没想到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果然,在随后的行进中,陆小乙发现有高耸如云的大松,树枝间有跳动的松鼠,它们尾巴撑开如羽翼,在斑驳的树枝间寻觅成熟的松塔。有的松鼠抱着松塔蹲在树枝上嗑松子,陆小乙立即想到小庚吃糖盒子和小瑞啃饼子的模样,还有的松鼠为了收集过冬的食物,把松子临时存在嘴巴里,等到攒够了再一股脑搬回自己的小仓库。 余粮指着树枝上挂着的一些蘑菇,笑道:“瞧,它们不仅存松子,还常常把磨菇挂在树枝上晾晒。” 陆小乙真是太喜欢这些小可爱了,双手圈成喇叭朝树上发出嘘嘘的声音,松鼠们胆子小,吓得丢下手中的松塔,往更隐蔽的枝头跃去。 陆小乙不幸被松塔砸中,比刚才空空的松塔砸的疼。 余粮捡起地上的松塔,笑道:“没白挨,有松子吃了。” 陆小乙嘻嘻笑,把松鼠砸下来的松塔收集起来,跟着余粮继续往前。(未完待续。) 第239章 像余粮这种半路出家且自学成才的猎人,不擅长射猎,而善于设陷阱。 余粮解释道:“这个林子大多是小猎物,由于它们体型过小,加上林密草深,很难一箭射中,所以,在这片林子里设陷阱比追逐狩猎有效,同时可省出时间搜寻其他东西。” 陆小乙笑道:“比如木耳、蘑菇和红果子。” 余粮点头,“是的。” 余粮带小乙来到一处陷阱,陷阱上草木凌乱,却没有猎物掉下去,反而是陷阱旁的小树上则挂着一只野兔。 余粮让陆小乙等在原地,他知道安全路径,熟练的走过去,把套索里的野兔取下,又把小树掰弯,跟地面上的套索机关相连,然后回到陆小乙身边,晃了晃手里的野兔,笑道:“绳套阱,怎么样?” 陆小乙崇拜极了,“粮哥,我还以为陷阱都是在地上挖陷坑呢!” “陷阱并不特指陷坑哦,这种绳套阱也属于陷阱的一种。”余粮解释道:“以前我跟你一样,只知道挖陷坑,后来发现猎物都学聪明了,一旦猎物改变路线,陷坑就失去了效用。后来我请教村里的老猎人,学了些简单实用的绳套阱,再搭配陷坑使用,对付这些小猎物绰绰有余。” 陆小乙也是一点就透的人,“哦,我懂了,我没猜错的话,陷坑上的乱草是你故意放的吧,猎物一旦警觉就会绕道,反而中了一旁的绳套阱。” 余粮夸赞道:“聪明!” 然后,一边走一边跟小乙讲:“猎物会在跑动中会留下足印,渐渐就形成了它们从巢穴出来饮水或进食的路线,这些路线虽然细微,但时间久了还是有迹可寻的,我只要把陷阱设在这些路线上,猎物只要踏入陷阱多半跑不掉。” “不过,陷阱不能太靠近猎物的巢穴,因为它们常常在巢穴里静伏聆听。有点风吹草动它们就会改变路线或者弃巢。” 陆小乙道:“那设置在饮水之处呢?” 余粮笑,“我以前也这样想的,后来发现它们喝水时更警觉,稍有动静也会让它们逃了。所以,我现在喜欢把陷阱设置在它们自然踩踏出来的路径上。而且,这些陷阱要时常检查,经常修复,若是几次都套不到猎物。就要赶紧移到别处,设置的时候也要小心,尽量原地取材,猎物的鼻子是很灵敏的,它们熟悉的环境里多出其它味道,它们会警觉起来,潜伏不出或者更改路线。” 陆小乙已经星星眼了,还是老一句:“粮哥,你好厉害哦。” 余粮笑的露出一口白牙,“边学边想边改进。若是还跟以前一样守着几个陷坑过日子,别说娶媳妇,就是建房子都够呛。” 陆小乙得意道:“呐呐,你有今天的成就还得感谢我。” 余粮点头,“是的,为了娶你,我也蛮拼的。” 陆小乙道:“爱拼才会赢!” 余粮笑了笑,带陆小乙往下几处陷阱走去,遇到有猎物咬断绳索的陷阱,他会适当调整一下弹性树的弯度。加大陷阱触发产生的力度,争取能让猎物瞬间毙命;遇到没被触碰的陷阱,他会细心在一旁观察树皮被啃落的方式、坚果被啃食后留下的皮壳,以及吃剩下的浆果及树枝上的牙痕、然后适当的调解陷阱的位置。 陆小乙看余粮熟练的摆弄他的陷阱。身姿矫健步伐稳重,时而颦眉思索,时而恍然淡笑,认真的人总是最有魅力的,陆小乙越看越爱,一想到眼前人是自己的男人。心中那股幸福感愈发强烈,目光也变得迷恋和炽热起来。 余粮设置好陷阱,转身见陆小乙花痴的模样,吓的愣神片刻,恰好头上飘下一片黄叶,余粮接住朝陆小乙弹去,“做梦呢?” 陆小乙回神,盯着他哈哈笑。 余粮道:“走,带你吃好的去。” 所谓好的,正是余粮时常给她带的红色小果子。 两人走近,惊飞一群长喙雀儿,陆小乙惊呼道:“粮哥,你看,那鸟的嘴好长啊!” “我叫它们长嘴雀,它们最爱吃野果了。” 提到野果,陆小乙赶紧往灌木丛里瞧,除了一丛被余粮用层层叠叠的藤萝和树枝遮挡的灌木外,其余的灌木丛有零零星星的红果儿,地上洒满了果核,还有长嘴雀未啄食干净的果子。 余粮把灌木上的遮蔽物挪开,立即露出一树红艳艳甜蜜蜜的小果子来。 陆小乙欢喜极了,上手便摘,余粮来不及喊小心,陆小乙手指就被扎了几根长长的黑刺。 虽然有些疼,但在能忍受的范围,陆小乙竖着手指观看插着的黑刺。“哇,刺这么长?” “别动,我帮你拔掉,若是刺尖折断在肉里,会很疼的。” “粮哥,这个长刺的灌木好,咱拣点种子回去种吧,在院子周围都栽一圈刺篱笆,既能防贼防野兽,还有果子吃。” 余粮赞成,让小乙站在一旁,他用长矛把灌木脚下的种子划拉出来,装到挎包里,又摘了些熟透的红果子,剩下的果子再次用藤萝树枝遮蔽起来。 “走吧,带你去祁溪头洗果子,顺便吃点东西。” 一提到吃,陆小乙才觉得自己饥肠辘辘,抬头望天,透过稀疏的树冠,能看见一轮明艳的秋阳已升到正空中。 “时间过得好快啊,都午时了。”如今的陆小乙,在没有精密计时器的古代,已经学会了看太阳辩时辰,若是阴天,就凭感觉,或者凭饥饿程度。 余粮在前面带路,“吃点东西歇一歇,咱们就准备出山,回去的路上还有好些陷阱要查看,估摸着咱到家天都快黑了。” “这么晚?往常你下午到家了呢。” 余粮笑道:“因为今天带了个拖油瓶。” 陆小乙不服气,“拖油瓶迟早能成长为得力助手。” “嗯,以后进山都带着你,省的我进山后老想着回家,心思不定,陷阱也设置不精。” 听到余粮如此说,陆小乙心里甜蜜蜜的,回道:“好啊。你负责设陷阱打猎,我负责采蘑菇和木耳,对了,我抽空去找吴大夫。请他教我辨识草药,进山时候帮他采一些。” 余粮笑道:“采药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入药部位不一样,采挖时间也不同,这里面学问多着呢。下次进城咱买本草药书回来学一学。” 陆小乙点头,一路走一路欢快的甩着手里的长矛。来到祁溪头,陆小乙倍感亲切,因为她以前进山都到过这里。 两人洗过手脸,正要吃干粮,黑虎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嘴里叼着一只山雀。 “不错不错,能抓山雀了。”陆小乙夸赞。 黑虎欢快的摇着尾巴,趴在一旁享受它的午餐。 吃过干粮歇息片刻,两人就沿路返回。 山路两旁设置有陷阱。进山时因黑虎一阵疯闹,惊的野兔四下逃窜,好几个绳套阱都被触动了,有两只野兔被套住,两个绳套被咬断,还有一个没套住。 余粮把猎物取下,再次把绳套阱修复好,带着小乙出山。 陆小乙从茂密潮湿的山林里出来,好似从一个世界穿越到另一个世界,让人欣喜的是眼前的世界是她熟识的。安静的山村、灰色的院墙、褐色木门、胖胖的狸花猫和胆小的母鸡,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好! 狸花猫从围墙上轻盈的跃下,跑到余粮脚边蹭。又对着小乙喵呜叫。 陆小乙笑骂:“懒猫,宁愿晒太阳也不愿去草丛里寻蚂蚱吃。” 其实懒猫是想念主人了,一天不见,分外想念,最想的还是主人喂的小鱼干。 余粮把手里的野兔朝狸花猫晃了晃,肥猫立即伸爪拍打毛茸茸的兔尾巴玩。 陆小乙见一人一猫互动。心里暖暖的。 进到院里,两人把山货摊在地上,清点过后,内心止不住的喜悦,六只野兔三只野鸡,还有松蘑、木耳和一些从松鼠嘴里抢来的松果。 晚上,陆小乙做了松蘑炖野鸡,烙了些白面饼子,饭菜上桌的时候,黑虎和狸花猫已经等久了,汪汪汪喵喵喵,比主人还着急。 陆小乙道:“粮哥,你管一管啊,头都吵晕了。” 余粮笑了笑,把鸡头挑出来给黑虎,挑了块鸡肉给狸花猫,顿时耳根子清净下来。 清净不多时,猫猫狗狗吃完又开始叫唤,陆小乙起身,把碗里泡过鸡汤的饼子倒到猫盘和狗食盆儿里。 耳根子再次清净下来。 陆小乙回到座位上,给余粮夹只鸡腿,催促道:“粮哥,咱快吃,不能输给它们。” 余粮笑着点头,想起未婚的那些日子,即便有猫猫狗狗作伴,吃饭仍觉得无聊,如今多了小乙,余粮发现自己胃口越发好了,吃啥都觉得香。 陆小乙则不然,婚前婚后都能吃,连玉兰都说她口壮。 小两口都能吃,再加上一猫一狗,一大盆儿松蘑炖野鸡吃个干干净净,连骨头渣渣都不剩。 吃饱饭,睡到暖暖的被窝里,就开始思考一些邪恶的事情,食髓知味嘛,又值青春好年华,两人自然又是一番甜蜜。 至此以后,陆小乙几乎天天跟余粮进山,在采集过程中,陆小乙还发现了其它蘑菇,不过,她不认识也不敢乱采,余粮教她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看蘑菇上是否生虫子。 陆小乙怕死不敢尝试其它的蘑菇,所以只认松蘑。其实她还认识一种蘑菇,前世的时候奶奶带她进山采过,当地叫斗鸡菇,学名鸡枞菌,是很美味的,不过这个季节没有,多是七月的雨后生发,如今错过了季节,只有等明年夏天了。 随着家中晾晒的木耳、松蘑和松塔增多,天气越发寒冷起来。 入冬后,第一场大雪趁夜悄然而至,整个山村披上一层厚厚的棉花被。 雪后是打猎的好时候。 陆小乙给余粮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酸汤面片,又烙了几个饼子当干粮,而且很识趣的没有跟去,因为雪地难行,她这样的进山就是累赘。 余粮换上一身浅色的棉服,拿上弓箭就出发了。 陆小乙送走余粮,把院子里的积雪清扫干净,又去查看菜窖里的蔬菜。第一次启用菜窖,一切都在试验阶段,菜窖不大却深,大约两三米的高度,里面放着她从娘家拿的红萝卜、白萝卜和白菜,还放了两桶水,利用水凝固时放热的原理,保证蔬菜不被冻坏,不要问她为什么知道,前世物理课本里有解释。 回到暖和的屋里,陆小乙把冬季要穿的棉服收拾出来,不当季的衣物全部收纳到其它柜里。 没有余粮在身边,时间就是太慢。 陆小乙想下山回趟娘家,想到雪厚路难行,便歇了心思,翻出一只鞋底来纳,狸花猫圈在一旁的猫篮子里,睡的呼呼作响。 这时,传来拍打院门的声音,陆小乙懒得出屋,掀窗大声道:“谁呀?” “我。”陆忠的声音。 陆小乙赶紧出来开门,“爹,这么大雪,你咋上山来了,快进屋暖和暖和。” “不进了,几句话,说完就走。” 陆忠不进屋,站在院子里直说道:“你曾祖母病重了,你娘催我来跟你说一声,让你和粮子回去看看。”说完,扭头四顾,“粮子呢?不在家?” “他进山打猎去了,我先去看看曾祖母。” 陆忠摆手,“你娘说了,让你和粮子一起去,省的将来大房有人挑理。” 陆小乙想了想,点头,“我知道了,那我等粮哥回来后再去。” “嗯,家里事多,我先回了。” 陆小乙想到陆老太白发苍苍皱纹满面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如今老太太心事全了,再无寄托,疾病袭来,她又能如何抵挡?陆小乙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问了句:“爹,曾祖母这次能扛过去吗?” 陆忠叹了口气,摇头苦笑,“生死有命。”又道:“进去吧,外面冷,我走了。” 陆小乙看着陆忠挺拔的身影在茫茫雪地里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下山的路上,想到他也会有老去的一天,也会如此时的陆老太一样,陆小乙不禁悲从中来,轻叹一声,默默的回院把门栓上。(未完待续。) 第240章 余粮午时就回来了,时间虽短,但收效显著,一上午时间就猎到四只野兔,他还谦虚道:“箭法不准,只猎到四只。” 陆小乙笑着夸赞一番,赶紧把热好的饭菜端出来,直到他吃饱,身上暖和起来,才说了曾祖母病重的事。 “走,现在就看看去。” “粮哥,咱带些银钱吧,曾祖母这两年多病,如今大房最需要的应该是银钱。”陆小乙跟余粮商量。 余粮点头,陆小乙取了五两银带上。 两人下到山下,先回了趟娘家,娘家人都在。 陆小乙问:“娘,曾祖母好些了吗?” 玉兰皱眉,忧心道:“这次不似前几次了。” 陆忠道:“事不宜迟,我带你俩去看一趟。” 玉兰把厚棉袄穿上,“我也去。” 陆小乙道:“娘,我和粮哥商量过了,曾祖母的药钱和后事花费肯定不少,如今小丙媳妇当家,我想着送些银钱过去,能帮一把是一把,你觉得如何?” 玉兰叹气,“咱母女想到一起去了,我早上才送了五两银子过去,你不用多送,送二两就行了,你和粮子是新成家,二两银子已经很体面了。” 陆小乙还在犹豫,陆忠道:“听你娘的,送二两就行。”说完,带头往外走,余粮、小乙和玉兰跟上,小丁身子不舒服,玉兰让她留在暖和的屋里。 一行人到了大房,听书屋方向传来朗朗书声,夏三伏冬三九,学子苦,先生亦苦,尤其是陆老太病重之际,陆福增仍没有休课。 玉兰道:“你伯祖父是个极讲规矩的人,自己守在老太太炕前尽孝,书屋这边也不让休课。” 正说着话,丙榆媳妇从后院过来。手里端着一碗药水,碗上飘着袅袅白烟,见到来人,嘴角浮起一丝淡笑。热情的打完招呼,便邀人入内。 陆老太的卧房门窗紧闭,屋里充斥着浓浓的草药味,大房众人全部守在炕前,一脸悲戚。 丙榆媳妇把药碗端到炕前。小声道:“药来了。” 丙榆帮着把陆老太扶起,丙榆媳妇一勺一勺轻轻吹凉,喂陆老太喝下。 陆老太喝完药,稍微抬眼,瞅了瞅屋里众人,发现多了小乙和余粮,抬手朝她俩指了指,喃喃道:“你俩好好过日子。” 陆小乙眼睛酸涩,一边滴泪一边点头。 陆老太觉得累,又道:“人多。瞧着累,散了吧,不用守在这儿。” 陆寿增对陆老太惟命是从,招呼儿孙退出卧房,己萝却不退,依然守在老太太炕头。 陆寿增去了书屋,陆思、丙榆、陆忠和余粮去了厅堂,丙榆媳妇带玉兰和小乙到隔壁小厅坐下。 陆小乙好些日子没见丙榆媳妇了,她的大杏眼看人还是那么娇憨,做事却泼辣之极。听玉兰说,陆大婆子和陆思媳妇如今尝到丙榆媳妇的厉害,不似以往那么嚣张了。 玉兰道:“小丙媳妇,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吱声。叔叔婶婶一定会尽力帮你。” 丙榆媳妇淡笑道:“有劳婶婶挂心,往后若有需要,我一定会向婶婶开口的。” 陆小乙把钱袋交给丙榆媳妇,“这是我和粮哥的一点心意,弟媳就收下吧,如今曾祖母病重。里里外外都要用银子。” 丙榆媳妇也不推迟,大大方方的接下,“姑姐这份情我记在心里,等这阵儿熬过去,再慢慢还你们。” 玉兰嗔怪道:“早上我才劝过你,这会儿你又说还银子的事,你这孩子咋这么执拗。” 丙榆媳妇笑了笑,“婶,你家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哪能这样大大咧咧拿来用了就不管以后呢,实话说了吧,如今家中还有些银钱,但一家人要吃要喝要读书,加之年底各样花费也增多,曾祖母这边也离不了药,家中再多银钱也敌不过碗口大的药罐罐啊!” 又道:“其实,婶婶和姑姐送的银钱我都是为夫君预备下的,年后若是曾祖母安好,夫君进县学读书还要一干花费,若是曾祖母故去,夫君在家守孝,进县学的钱暂且省下,我便把你们的银子还回来。” 玉兰听丙榆媳妇都安排好了,也不再勉强她,笑道:“行啊,就按你说的办吧,只要往后不跟咱客气生分就好。”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陆忠和余粮告辞出来。 几人一并回到自家,小丁在安安静静的绣花,小瑞则坐在炕角玩一个小算盘。 玉兰拉小乙坐下,“你俩别着急回,留下一起吃中饭吧!” 陆小乙忙不迭点头,“好久没回来蹭吃蹭喝了,今儿个我可要吃个饱。” 玉兰横她一眼,“眼大肚皮小,煮一锅你能吃完吗?” “吃不完我兜着走嘛!”陆小乙又开始作怪,玉兰笑的合不拢嘴。 一旁做绣活的小丁说:“大姐,只从你嫁人,娘的笑声都少了。” 陆小乙得意的对玉兰道:“听见没,嫁人前不珍惜,这会儿知道我的好了吧!” 正在一旁玩算盘的小瑞,抬头道:“脸厚!脸厚!” 陆小乙咬牙切齿,作势要挠他,小瑞赶紧朝余粮道:“姐夫,管不管?” 余粮笑道:“管!” 只是笑着说管,也没有管教的实际动作,小瑞大眼睛一眯,立即跑到玉兰身边,撒娇求保护。 玉兰喜爱长女也疼爱幺儿,假兮兮的训斥小乙几句,陆小乙苦着脸装可怜。 小瑞识破了她俩拙劣的演技,转而寻求他认为最值得依靠的人,“爹,抱抱。” 陆忠更是疼爱幺儿,笑着把小瑞抱过去,对余粮道:“跟我去西院坐坐。” 临到门口,小瑞对屋里的女人道:“唠叨!唠叨!” 陆忠哈哈笑,“好儿子,你也听出来了!” 玉兰笑骂:“赶紧抱走,小屁崽子惹人厌!” 陆小乙贼笑道:“娘,小瑞说你唠叨呢!” 小丁噗嗤笑出声,“小瑞说的你俩。” 陆小乙瘪瘪嘴。凑到小丁跟前,看她绣着一对蝴蝶,不用说,这也是在绣嫁妆了。小丁翻年就十四了,也到了说亲的好年华。 陆小乙使坏,故意道:“娘,最近咱家门槛好着吧?” 玉兰不解,还特意往门槛方向看了看。“好着呢?咋了?” 陆小乙哈哈笑,“咱家小丁这么好看,我担心上。门提亲的人把咱家门槛踩坏!” 小丁羞的丢下手里的绣活,往陆小乙身上痒痒肉最多的地方挠。 玉兰道:“坏了就找张媒婆和秦媒婆赔钱,这两人跑的最勤,三天两头都要来一趟,光茶水就喝咱几缸子了。” 陆小乙对张媒婆印象不错,对绿皮青蛙秦媒婆印象不好,对玉兰道:“娘,下次姓秦的来了。你别让她进屋。” “你这孩子咋还是这么直,人家是媒人,整日里跑东家串西家,我若开罪她,惹得她到处胡说八说,把咱小丁的名声说坏了不值当!”说到这里,玉兰淡淡道:“她那种婆子,随便几盏茶水就能打发掉。” 陆婆子推门掀帘进来,“你刚说哪个婆子能用茶水打发掉?” 玉兰笑道:“正说村里的媒婆呢。” 陆婆子对村里两个媒婆印象都差,若非要分个伯仲。她更讨厌秦媒婆一些,虽然陆婆子曾经跟张媒婆吵过架干过仗,但张媒婆立身正,不似秦媒婆那种眼神带钩子的妖娆婆子。 陆婆子呸:“下次那姓秦的来了。我去收拾她,呸!骚婆子,我早看她不顺眼了。” 陆小乙道:“祖母,别冲动!” 玉兰又把厉害关系说一遍,陆婆子眯眼想了想,“行。我暂且忍耐,等小丁的亲事一定,我就寻那骚婆子一个不是,好好跟她吵一吵。” 对于陆婆子这样寻滋生事的行为,陆小乙哭笑不得,劝道:“祖母,你年纪不小了,何必跟那个绿婆子置气呢,还是安心在家抱金孙吧!” “金孙要抱,架也要吵,你们别管了,我跟那骚婆子是多年的仇冤,不吵上一吵,我迟早憋出病来。” 陆小乙看向玉兰,玉兰无奈的笑笑,陆小乙心想:算了算了,她要吵让她吵去吧,她跟村里好多人都吵过架,至今无人跟她结永仇,有时候别人给她一个烤红薯,有时候她给别人一根脆黄瓜,恩仇就泯了。 陆婆子看了眼小丁,对玉兰道:“小丁不是小乙,你眼睛放亮点。” 玉兰被陆婆子猛然间的一句话搞懵了,想到刚才说媒婆一事,很快明白过来,笑着对陆婆子道:“娘,我懂得。” 陆小乙却是不懂,“祖母,你啥意思?” 陆婆子看她一眼,“你身体壮得像头牛,嫁到哪家都能活,小丁却不一样,她就是个柳条儿一样的人,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嫁到那少劳力的人家,里里外外干不完的活,她这身板能遭得住?所以,我提醒你娘长点心,别把小丁嫁到那些苦哈哈的人家。” 不仅是小乙,连小丁都惊讶的朝陆婆子看过来。 陆婆子受到孙女们的注目礼,有些不自在,瘪嘴道:“门当户对,你们懂不懂?咱家条件不差,给小丁也得找个相当的人家才行。” 陆婆子能说出这样的话玉兰心里是极欢喜的,笑着保证:“娘,你放心,我保管给小丁找个门户相当的好人家。” 陆婆子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儿媳和孙女对她更是刮目相看,愈发得意了,“还有,别找那些婆母叽歪的,最好找个像我这样直肠子的好相处。” 玉兰脸色变了变,终是笑着点头,心里自有想法。 陆小乙却直说道:“祖母,你这样的心直口快固然好,重男轻女就讨人厌了。” “你说啥?你再说一遍!”陆婆子气鼓鼓的朝陆小乙吼,唾沫星子溅陆小乙一脸。 陆小乙一边擦一边反问:“这就是你说的好相处?” “你不会说话,我为啥要跟你好好相处?”陆婆子横她一眼,一脸不高兴。 陆小乙也不怕她,“我也是直肠子,我也是有话就明说,祖母重男轻女就是讨人厌。” 陆婆子炸毛了,情绪立即激动起来,“我重男轻女?我几时轻视过你们这些孙女了?不就是平日里多骂你们几句吗?不就是没有背地里给你们塞好吃的吗?遇到那些嘴上抹蜂蜜、心里藏刀子的祖母,不打你们也不骂你们,给点吃的就把你们哄去卖了,哼!遇到这样的祖母,哭去吧你们!” 如此比较,陆婆子的确算是菩萨人了。 陆小乙道:“祖母要卖孙女,祖父干嘛去了,爹娘也不出来说句话吗?还有那些平日里碎嘴的七大姑八大姨也不站出来说句话?就这样由着祖母把孙女卖掉?” 陆婆子嗤道:“遇到天灾人祸卖儿卖女也是逼不得已,若是寻常时候,能做出这等事的人家,一窝子都是软怂糊涂蛋,由着一个婆子作威作福,活该孙女被卖出去,依我看啊,兴许离了这个家还过得好,省的在那狗。屎烂臭的软怂家里过日子。” 又看了小乙小丁一眼,得意道:“你们没遇上这样的婆子,偷着乐吧!” 陆小乙嘻嘻笑,“我正乐着呢。”又问:“祖母,你敢把我、小丁和小凤卖了吗?” 陆婆子想了想,实话道:“我若生了这个心思,你祖父会打死我的。”停顿片刻,又道:“你外祖家也没一个善茬,你小婶娘家虽没人撑腰,但她敢拿剪子戳我。”说到这里,陆婆子有些忧郁。 陆小乙噗嗤笑出声,小丁也捂嘴笑,玉兰横她们一眼,朝陆婆子努努嘴,提醒她们别惹过火。 忧郁的陆婆子听见孙女们的笑声,尤其是陆小乙笑得最欢,气的站起来,指着陆小乙训斥:“白眼狼,你就是咱家最大的白眼狼。” “祖母,我没记错的话,你曾说小庚是咱家最大的白眼狼,怎么又变成我了。”陆小乙故意去惹她。 陆婆子一时语塞,一把把陆小乙拉近,凑到她耳边小声的威胁道:“你再瞎说就把那两只银簪子还回来!” 送出手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更何况是给孙女的陪嫁,陆小乙摇头不乐意。 陆婆子瘪嘴,意有所指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说话做事别那么不讨喜!” 陆小乙哈哈笑,好言哄道:“我的错,我的错,你是最好的祖母,我是最不讨喜的孙女,祖母大人大量原谅我呗!” 陆婆子横她一眼,“呐,我还是那句话,我这样直肠子的人最好相处,你自己揣摩去吧!”说完,捋捋衣袖,大摇大摆的出门去。(未完待续。) 第241章 做中饭的时候,玉兰点名让陆小乙去帮忙。 灶房里只有母女二人,陆小乙坐在灶膛前烧火,玉兰在菜案旁切菜。 玉兰道:“前几天,你刘婶跟我提了小丁和刘宝的事,她虽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我都明白。” 小丁和刘宝,陆小乙也曾考虑过,刘宝是个善良淳朴的好少年,小丁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姑娘,两人同龄且一起玩到大,按理说是良配,可刘宝有结巴的毛病,陆小乙担心爹娘会在这点上挑理。 陆小乙不知玉兰的想法,试着问:“娘,你怎么看?”说完,歪头去看玉兰,可惜灶台太高遮住一半视线,且玉兰背着她切菜,陆小乙看不见她脸色只能听她的口气了。 玉兰道:“刘宝是个好孩子,就是有些结巴,我跟你爹商量过,你爹说人好就行,结巴又不是哑巴。” 听玉兰的口气,好似有些遗憾,终究是对结巴心存芥蒂。 陆小乙试着问:“小丁咋想的,娘,你咋不问问她?” 玉兰横她一眼,“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问她还太早,而且,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最容易胡思乱想,我若啥事都问她,一旦扰乱她的心神,这事就麻烦了。” “可也不能不问小丁的意思吧。”陆小乙嘀咕。 “我和你爹帮她定好就行。” 陆小乙瘪嘴,“爹娘定下的固然好,但适当跟小丁提一提,也不是不行。” 玉兰回头看了小乙一眼,“早知不跟你提这事了,你这大嘴巴知道后,小丁那儿也瞒不住了。” 陆小乙嘻嘻笑,“娘,你究竟同不同意啊,小丁跟刘宝可是青梅竹马呢,刘宝不仅性子好模样好。对人也和善有礼,而且刘婆婆、刘婶刘叔都是很好的人,小丁嫁过去不会受苦的。” 玉兰还在纠结结巴一事,叹道:“当年你大舅母不喜欢志文肤色黑。我还劝她看人品,如今自己遇到同样的情况,才能体谅你大舅母当时的心情,哎!当娘的,谁不想自己女儿找个里里外外都称心如意的夫君啊!” 陆小乙见玉兰心情烦郁。逗她:“娘,你太偏心了,给我找夫君时,咋不给我寻个肤色白的,害的我家特费灯油。” 玉兰不解,盯着小乙,“管灯油啥事?” 陆小乙撅嘴,“呐,粮哥那么黑,晚上不点灯。我都瞧不见人。” 玉兰气的跳脚,提着菜刀就朝小乙嚷嚷:“胡说啥?晚上不点灯谁也瞧不见谁,跟长得黑有什么关系?” 陆小乙嘿嘿笑,故意道:“娘,你当时咋不给我挑个白的?” “王家坝那个哈喇三长的白,你同意不?” 这话怎么如此耳熟?陆小乙想了想,噗嗤笑出声来,这是表姐相亲时,外祖母反驳大舅母的话。 陆小乙见玉兰心情好些了,才缓缓说道:“娘。刘宝虽然结巴,但他这两年坚持含着石头读书,如今已经好多了,只要心里不着急。平日里说话都跟正常人无异,就凭这份耐性和毅力,我觉得刘宝是个不错的。” 玉兰点头,“正因为刘宝好些了,刘嫂子才能跟我提这门亲事,以前她不提。也自有她的考量。” 陆小乙知道刘婶是聪明人,这种事提早了,一旦好事不成,两家人的关系就变得尴尬了,如今正是好时候,她家大儿有了成就,二儿结巴好转且读书不错,完全能跟玉兰提这门亲。 “娘,你当时是咋说的?” 玉兰道:“她提的隐晦,我也回的模糊,说这事要跟夫君商量商量,让刘宝安安心心读一年书,等后年参考完,小丁也十五了,她俩的事到时候定也不迟。” “刘婶怎么说?” “我没把话说死,她当然赞成,而且读书是大事,亲事可以缓一缓。” “娘,你没一口应下,是不是想着再给小丁寻好的?” 玉兰又开始朝小乙举菜刀了,气道:“你当我跟你堂婶一样一心想让姑娘攀高枝?” 陆小乙赶紧投降:“冤枉冤枉,娘是聪明人,岂是堂婶能比的?” 玉兰说出心里的思量,“小丁跟你不一样,她没你身体壮,太早嫁人不好,我就想着多留她几年,如今老太太又病重,眼瞅着快不行了,小丁守一年孝,等出了孝再谈婚论嫁不迟。” 陆小乙也承认,她跟小丁完全是两类人,小丁娇小可人乖巧善良,她则是高挑能干活力四射,她能十六岁不到就嫁人,小丁还是多养两年为好。 “娘,还是你考虑的周到。”陆小乙这话不是拍马,而是真心真意的在感谢玉兰。 玉兰眼睛一红,“原想着多留你几年,随想老太太插一脚,如今家中少个人,还真不习惯,时常把小丁喊成小乙,惹得你爹老笑话我。” 陆小乙心头一酸,作怪道:“娘,往后我和粮哥都回娘家吃饭好不好?” 玉兰啐她:“别来,你俩都能吃,咱家粮仓迟早被你俩吃空。” 陆小乙哈哈笑,起身看了看锅里的米饭,“不错不错,今天米饭做的够多。” 玉兰叹道:“你这么能吃,粮子养你真够累的!”突然想到什么,小声道:“你是不是有了?” 陆小乙楞神,“有了?”突然反应过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没有没有,葵水刚过。” 玉兰有些失望,叮嘱道:“你俩年轻气盛,有些事要有分寸有节制,尤其是你,一旦发现葵水推迟就要上心,不能由着他来,万一有了身子弄出事来,后果不堪设想。” 玉兰原本是羞于说这些事的,此时担心女儿女婿莽撞误事,心里着急就出言提醒,一口气说完,脸颊臊的红烫起来。 同龄人还好,差辈人说这些难免有些尴尬。而且,陆小乙也自有想法,她跟余粮的夫妻生活是质量重于数量,即便年轻气盛,也还是有分寸有节制的。她不好意思跟玉兰解释,只能嗯嗯啊啊表示知晓。 母女俩都尴尬,便不再说话,闷头做起中饭来。 中饭后。太阳红亮起来,玉兰催促她俩快回,省的积雪化了弄一身泥泞。 回到家,两人也不闲着,合力把早晨猎的兔子收拾出来。抹上盐后挂在通风的储物室。 陆小乙如今跟小松鼠一样储备过冬的粮食,因家中未养猪,便把野兔野鸡制成风干肉,除了山货,她还把舅舅送来的大鱼也制成干鱼。 看着储物室里挂着一排野兔野鸡和干鱼,陆小乙开心极了,笑道:“嫁给猎户有肉吃,嫁给农户有粮吃,比起吃粮,我更愿意吃肉!” 余粮笑她:“尽想着吃肉了。” 陆小乙挑了挑眼角。细长的眼睛做了个自以为很勾人的眼神,小声道:“你不想吃肉么?” 余粮嘴角微微抽搐,摸了摸鼻子,“那啥,我出去转转。” 陆小乙扯住他,“干啥去?外面冰天雪地的。” “溪面快上冻了,我去把鱼篓子捞回来。”余粮笑道:“娶到这么个爱吃肉的媳妇,不努力点不行啊。” 陆小乙拉住他,“路滑,别去了。咱在家好好歇歇。”说到好好歇歇时,陆小乙不自觉的提了点音调,还带着拐弯和拉丝。 余粮脸颊一红,看了看外面明晃晃的天色。喉结动了动,终是忍住了,“上冻了就不好弄了,我去去就回,咱…咱晚上再好好歇歇。” 陆小乙反应过来,咬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老往歪处想?” 余粮哈哈笑,出门吹了声口哨,黑虎从狗窝里钻出来,跟着余粮往溪边去了。 陆小乙气的跳脚,抱怨余粮良心大大的坏了。 余粮回来的时候提了两个大篓子,笑道:“收获不错,回来的时候给岳父送了一半。” 陆小乙把鲫鱼收拾出来,留出一些晚上吃,余下的装罐扔在院子里,天寒地冻,外面便最大的冷冻室。 然后去菜窖拿出一个白萝卜,熬了一盆奶白的萝卜鲫鱼汤,又煎了些干干脆脆的小鱼干。 小鱼干是狸花猫的最爱,余粮惯它,由着它吃饱,自己才吃。 陆小乙有些吃味,“干嘛惯着它?都惯成好吃猫了!” 余粮笑道:“这是你送我的。” 陆小乙立即酸味变甜味,小声道:“粮哥,你说咱俩以后有了孩子,你是不是也会这样惯着?” 余粮第一反应是看她的肚子,然后激动道:“你有了?” 陆小乙嘴角抽搐,明明她经期刚过,他就问出这样的问题,真是让她如何解释才好,于是,拍拍肚子,“全是饭。” 余粮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望,转而又笑道:“没事,我多努力,迟早会有的。” 当晚,果然很努力。 接下的日子,也很努力。 陆小乙想起玉兰说的年轻气盛要节制,当时不以为然,此时想来真是金玉良言。 于是,扛不住的陆小乙开始耍无赖,最终两人拿出了和谐章程,并按了手印,小日子才回到正轨。 随着气温越来越低,余粮减少打猎的次数。 陆小乙忧心陆老太的病情,隔三差五要和余粮下山一趟,每次回来都心情沉重。 陆老太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神智已经迷糊,不认人、不睁眼、不进食,就靠着一日三顿药水把命吊着。 吴大夫摇头,叹道:“准备后事吧!拖不了几天了。” 尽管心情沉痛,陆家人还是打起精神筹备后事。陆寿增带陆思去申家订了棺木,陆忠打听到一支口碑好的丧乐队,大老远去联系,女人们则默默的把孝服缝制好。 陆小乙和余粮想留在陆家帮忙,被陆忠和玉兰劝回去,这是陆家的丧事,她和余粮是余家人,做到该做的即可,插手太多反而被村里人说道。 一方一俗,下溪村有自己的丧礼习俗,陆小乙只能默默的遵从,跟余粮沉闷闷的回到家中。 接下来就是等,等一个老人落气,说起来是多么的荒谬,现实却是这么的无奈。 陆小乙深深地吐出一口郁气。 不知何时起,天地间已经刮起了凌冽的寒风,吹得门窗吱吱作响,陆小乙没什么精神,更没有胃口,余粮熬了粥给她,她吃不下,余粮就逼着她吃。 陆小乙不想他忧心,大口大口把粥吞下,又把鞋底翻出来,找点事做,总比茫然的等待和胡思乱想好。 余粮把门窗栓好,翻出一本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关于机关陷阱方面的杂书,陪在她身边,默默的看起来。 陆老太拖了三日。 第四日一早,陆忠急冲冲的跑来,砰砰砰的拍门,并高声的喊着。 余粮赶紧出去开门,陆忠道:“快,你曾祖母不行了。” 小两口急急忙忙跟陆忠下山,直奔大房而去。 进院就听见一阵哭泣声,陆小乙想起陆老太立遗训那次,也是这样的情形。那时是堂婶一人在假哭,此时却是起起伏伏的真切悲哭。 陆小乙眼睛酸涩,进屋的刹那,她多么希望陆老太还能跟上次一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可现实却是残酷的,昔日精光闪闪的厉眼被松垮的眼皮遮盖,昔日咄咄逼人的言辞被干瘪的唇纹阻挡,一副暗黄枯败的容颜,已到油尽灯枯时。 陆小乙哭喊着曾祖母,跪到她的炕前。 陆老太连抬眼皮的力气也没有了,嘴唇张了张,隐约喊着什么,像是唤着小己、更像小丁、最后听出来了,是在唤小丙。 玉兰把小乙扶起来,红眼哽咽道:“最后一面了。” 陆老太还在喃喃,直到丙榆上前抓住她的手,陆老太才安静下来,手背上青筋直冒,把小丙往自己嘴边拉。 丙榆把耳朵凑过去,陆老太憋足最后一口气力,叮嘱道:“要和你媳妇同心。”说完,陆老太手上力道全无,如一只被秋风折断的枯枝,耷拉下去。 众人都悲哭起来,连陆大婆子和陆婆子这两个常年受陆老太磋磨的儿媳,也哭的差点背过气去。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活着的时候靠一腔怨气支撑,等这份怨气找不到源头时,才发现心里除了怨气还有积怨过程中形成的复杂感情,说不清道不明,却会人心酸落泪。(未完待续。) 第242章 陆老太去世,大房二房合力操办丧事。 陆福增和陆思负责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陆寿增、陆忠和陆勇主要负责联络采办事宜。 丧宴由两房妇人负责筹办。 陆大婆子坐在灶膛前烧火,陆婆子在一旁洗酸菜,虽然两人都拉着一张老脸,却前所未有的没有争吵。玉兰和王冬梅熟练的切菜切肉,小丙媳妇、小乙、小丁负责摘菜、洗菜以及清洗一些杯盘碗盏。 天寒地冻,洗洗涮涮,女人们双手冻得像红萝卜,己萝的小胖手一到冬天就会长冻疮,都心疼她,不让她沾冷水,帮着跑跑腿就行。 众人都忙的团团转,唯独不见陆思媳妇的影子。 陆婆子四顾一圈,问丙榆媳妇:“你娘呢?” 丙榆媳妇淡淡道:“曾祖母过世,她伤心过度,在炕上躺着的。” 陆婆子骂道:“懒怂!” 又对己萝道:“小己,去,把你娘喊出来,老太太过世谁不悲痛啊?就她会装是不?若大家都跟她一样躺在炕上,丧礼还办不办了?” 己萝跑出去一会又回来了,为难道:“叔祖母,我娘她哭软了身子,难受得起不来。” 陆婆子正在洗酸菜,一双手冻得绯红,见己萝为难的小模样,气的把手中的酸菜一摔,眉毛一挑,“起不来?” 己萝点头。 陆婆子骂道:“呸!我有得是法子收拾这种懒怂!”说完,拿过一个水瓢,舀了一瓢臭臭的酸菜水出去。 竟没一人劝住她,都当没看见,很快,陆婆子就气冲冲的回来,手里的水瓢已经空了。 “行了,啥毛病都没了!”陆婆子放下水瓢继续洗酸菜。 隔了一会儿,陆思媳妇黑着脸过来,即使换了一身衣裳。头发上仍有一股馊馊的酸菜味儿。 陆思媳妇朝陆婆子厉声吼道:“你凭什么泼我?”继而又委屈的哭道:“祖母去世,我这当孙媳的伤心难过有错吗?竟被你这样欺负…” 陆婆子剜她一眼,“凭什么?呸!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我告诉你。别以为老太太过世了就没人管得了你,你婆母不管,我这个婶母管定了!我不仅要管,我还要到处去说,我要让村里人给我评评理。看我这婶母管的对不对?” 陆思媳妇红着眼直勾勾的盯着陆婆子,牙齿磨的咕咕响,拳头更是青筋直冒,猛冲上前把陆婆子面前的酸菜篮子踢翻,把洗菜的水桶推倒,跟发了疯似得嚷嚷:“疯婆子!疯婆子!我让你管!我让你到处说!你这么能耐,你咋不死了去!” 陆思媳妇越骂越不像话,陆婆子脸色一黑,起身揪住她的头发就往下扯,陆小乙也赶紧上去帮忙。 是的。是帮忙,不是劝架。 当然,帮忙也是有技巧的帮忙,既不能让陆思媳妇伤了陆婆子,也不能让陆婆子打伤陆思媳妇,只让她受点皮毛之苦就即可。 陆思媳妇哪里是惯常干过农活的陆婆子的对手,再加上个长手长脚的陆小乙禁锢着她,陆思媳妇完全处于下风。 玉兰王冬梅赶紧过来把人拉开,陆婆子松手前狠狠的扯了一把陆思媳妇的头发。 陆思媳妇发髻散乱,指着陆小乙骂道:“鬼心眼子。你抱着我干啥?” 陆小乙耸耸肩,“我好心好意护着你,你不领情就罢了,还怪上我了。” “呸。你哪里是好心了,分明是你抱着我,让疯婆子扯我头发。” 陆小乙道:“我若不抱着你,祖母就不是扯你头发那么简单了。” 陆婆子咬牙切齿,“小乙不挡着,我会撕烂你的臭嘴。” 陆思媳妇说不过二房祖孙。转而骂己萝和丙榆媳妇,“你们都是傻的吗?看我被她二人打,也不知道上来帮手。” 己萝道:“娘,你少说两句吧。” 陆思媳妇呸她:“呸!我怎忘了,你早跟我离了心,生你养你有何用?早知你如此不孝,当初就该把你丢出门去。”继而又嗤她:“呵!以前有老太太宠着,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如今老太太过世,看你往后靠谁去!” 己萝泫然若泣,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拼命咬牙忍住泪,硬是没有落下一滴,冷冷道:“上不正,莫怪下歪!” 丙榆媳妇把己萝拉到身边,正声道:“她靠谁也不会靠你。”又冷冷的说:“娘,夫君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陆思媳妇气的跳脚,指着丙榆媳妇骂:“呸,信不信我让丙榆把你休了。” 丙榆媳妇笑了笑,“曾祖母尸骨未寒,你就这样无视她的遗训,开始找事了是不?你非要我当着众宾客把遗训拿出来读一遍吗?” 陆思媳妇一张脸通红,继而红转紫、紫变黑,最终只能咬牙捏拳,忍了下来。 接下来,陆思媳妇直愣愣的站在灶房里,不帮忙也不离开。 一个大活人,站在灶房正中间,实在是影响别人干活,陆婆子好似故意跟她对着干,进进出出都要故意蹭她一下,并骂:“好狗不挡道!” 陆思媳妇则回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其余人都各忙各的,由着她们吵闹,谁也没有时间来规劝她们,谁也没有心情来调解她们,此时此刻,认认真真的准备丧宴才是最重要的。 前院灵堂传来悲怆的哀乐声,想必是专职的丧礼乐队赶来了。 在这萧瑟的寒冬里,挂满白幡凄冷的宅院,肃穆的灵堂中摆放着一具漆黑的棺木,棺木前的火盆里,焚化的纸灰时而被气流翻卷而起,如灰黑的枯蝶在做最后的起舞。 孝子孝孙们跪在一旁悲哭,一声声凄婉的哀乐响起,前来吊唁之人见到此情此景,都潸然泪下。 来吊唁的人很多,除了同村的乡邻,大房这边有甲薇的夫家、丙榆媳妇的娘家人、陆老太的远亲,甚至在书屋里就读的外村学子也带着家人前来吊唁。二房这边有玉兰的娘家人、王冬梅的娘家人、陆莲的夫家以及祁山等人。 周老先生也来了,帮忙看坟地的时候,哭得背过气去。吓的陆忠赶紧掐他人中,周老先生缓过气来,摆手道:“无妨无妨,我命数不到。死不了。” 毕竟是陆老太的丧礼,周老先生再出事,陆家人可担不起责任,等周老先生情绪稳定了,陆忠亲自驾车把他缓缓的送回周家坨。 停灵三天。第四日一早,村里人都来给陆老太送行。 陆小乙看着一锹一锹的黄土浇到棺木上,直到棺木完全被黄土遮住,最终变成一个圆圆的土堆。 一个普通的农家妇人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安葬于此,陪伴她的只有一块冰冷的石碑。 寒风乍起,白色的纸幡纷飞,白色的纸钱飘转,逝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生活。 陆家人的日子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 陆小乙心情抑郁。余粮也高兴不起来,卖了些香蜡纸钱,带小乙去祭拜了故去的爹娘,在告慰父母在天之灵后,余粮的心情才逐渐好转。 待到七七四十九日满,丧事才算彻底办完。 日子也进入腊月,书屋休了课,干粮生意也歇了业。 这日,祁风提着四只猪蹄不请自来,进院就大大咧咧把猪蹄丢给陆小乙。“余家媳妇,整几个菜来吃。” 陆小乙最不喜欢打理猪蹄,蹄壳和蹄丫子里的猪毛最难收拾,顿时黑着脸不乐意。“你来干啥?” 祁风挑眉,“我提了礼的?” “我问你来干啥?” 祁风哼了一声,“不告诉你。”然后对余粮道:“我在你这儿住几天。” 余粮和小乙二人世界过惯了,猛地多出一个祁风,尽管心里有些不适,还是爽快的答应下来。 祁风主动道:“走。咱两进屋细谈。” 余粮问:“有急事?” 祁风摇头。 “那你等着,我先帮媳妇把猪蹄收拾出来。” 瞧瞧,为什么余粮能娶到媳妇,祁风却是光棍,这就是差距。 陆小乙斜睨了祁风一眼,“学着点!” 祁风果然跟着余粮学习收拾猪蹄,陆小乙无语了,他让祁风学的是体贴之术,而不是收拾猪蹄的方法,算了算了,脑子不开窍,等他有了媳妇自然就懂了。 余粮和祁风搭手,很快,一股烧猪毛的焦味扑鼻而来,惹得黑虎和狸花猫又呱噪起来,汪汪汪喵喵喵叫个不停。 祁风使坏,把烧黄的蹄壳敲下来,丢给黑虎和狸花猫。 黑虎这只傻狗,有着中华田园犬强悍的消化能力,舌头一卷,把蹄壳捞进嘴里,吧唧吧唧大嚼起来。 狸花猫却是高傲的,闻了闻蹄壳,嫌弃的甩甩头,伸出肉爪子把蹄壳掀翻,嫌弃的瞅了祁风一眼,走开了。 祁风笑道:“哟呵,这猫挺拽的。” 余粮提醒道:“你别惹它,它挠人的。” 祁风当初不听劝被小灰灰咬,如今学聪明了,只远远盯着狸花猫看,跟它保持足够的距离。 陆小乙去菜窖取了些红萝卜,操刀剁了四只猪蹄,烧出整整一大盆儿。本想留出一半当晚饭,谁想祁风跟牢房里刚放出来的一样,吃起肉来动作吓人。 陆小乙道:“喂喂,你多久没吃肉了。” 祁风叫苦,“别提了,自从青姨怀孕,张叔就不让她做饭了,换成青姨的大嫂来做,哎哟,我真怀疑她有颤抖病,随时都在发抖似得,尤其是放调料的时候,一抖一勺盐,再抖又是一勺盐,炒出来的菜咸的没法吃。” “祁叔他们怎么办?” “用开水泡过再吃呗,怎么说都比自己做饭强。” 泡过水了能好吃吗?这也太凑合了吧,陆小乙为祁山等人鞠一把同情的泪,问道:“青姨怎么办?她怀着孩子呢,不能吃太咸。” “张叔给她开小灶。”祁风说完思索片刻,对陆小乙道:“张叔听你的话,下次你帮我劝劝他,让那婶子回去吧,我担心她胆子被吓破,白白丢了性命。” 祁风说的虽然夸张,但也不无道理,陆小乙点头应下,又问祁风:“你跑来咱家不会只因为饭菜难吃吧?” 余粮笑道:“能让他跑路,只有两件事,一是回老家,二是亲事,说吧,是哪条?” 祁风两眼放光,给余粮夹一块猪蹄,“还是你懂我。” 陆小乙想起祁山说过找十个八个媒婆给祁风说亲,莫不是姑娘太多把祁风吓跑路了? 祁风跟余粮和小乙熟络,也不隐瞒,苦笑道:“别提了,自从你两成亲,我爹一着急,回城便找了好几个媒婆帮我说亲,咱家的门槛都被她们踏坏了。” 陆小乙激动道:“有合适的没?” 祁风苦笑:“我跟粮子同岁,他年中,我年尾,瞧瞧,如今正值年尾,我已经满满二十一了,我自己不觉得,媒婆却觉得掉价,给我介绍的尽是些歪瓜裂枣,我挑都懒得挑,让给许叔挑去了。” 陆小乙持怀疑态度,“歪瓜裂枣不至于吧?” 余粮道:“看不上而已,那也不至于躲出来吧。” 祁风摆手,“不躲不行啊,我爹如今魔障了,只要是个女的,他都要去打探一番,他相中了还让我去看,你说,你那眼光看中的,我能看上吗?哎!我实在是怕他了,索性出来躲清净。” 陆小乙贼笑道:“风哥,你说你爹会不会儿媳妇没挑成,给自己挑个小媳妇回来?” 祁风眼睛眯了眯,摸着下巴咂摸一番,点头道:“这个很有可能哦。” 余粮认真道:“祁叔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若想续弦早续了。别看他平日里爱咋呼,心里还是挂念故去的祁婶的。我曾见过他拿着祁婶的牌位一脸忧伤的模样,从那时起,我便坚信祁叔不会续弦。” 祁风楞了楞神,傻呆呆的望着余粮,因为余粮说的这些话是他从未想过的,余粮说的那个场景更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只知道跟他爹吵吵闹闹,他只知道他爹永远是大大咧咧乐乐呵呵,他便以为他爹就是这样的人了。 他从来没真正去了解过他爹,甚至连他爹对他娘的感情,都没有一个外人看的透彻,祁风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愧疚和自责,连美味的红烧猪蹄也变得寡淡无味起来。(未完待续。) 第243章 自从余粮提及祁山长情的话题后,祁风心生愧疚,恹恹不食。 陆小乙和余粮对视一眼,心里明白几分,也不劝他,由着他慢慢想通。 祁风的性子,注定他厌食不长久,若要具体加个期限,那就是一顿饭的时间。 到了晚上,他的胃口又奇迹般的复原了。 尤其是在窥探到陆小乙的存肉小库房时,祁风的双眼里顿时迸发出两簇耀眼的绿光。 陆小乙只觉自家储藏室的腌肉干鱼好似被饿狼盯上,时刻都面临着被吃掉的危险,不由警铃大作,在储藏室的门上又加了一把锁,钥匙更是贴身放着。 每当陆小乙进储藏室时,祁风总默默的站在门口,以一种看小气鬼的眼光看着她,如此几天,陆小乙终于怒了,威胁道:“你再这样盯着我家的肉看,我就把你赶回去。” 祁风瘪嘴,对余粮道:“瞧瞧,这就是你娶的媳妇,抠抠索索的不给肉吃就算了,还要赶人走,你个大男人管还是不管?” 余粮笑着说:“媳妇当家。” “喂,咱两可是光屁股玩到大的发小,你别做出有了媳妇忘了兄弟的事啊!”祁风嚷嚷起来。 陆小乙不搭理他,把一排排野兔野鸡和干鱼细数一遍,然后拍拍手,出门,上锁,再上锁。 祁风瞪着两手空空的小乙,气道:“你没拿肉?” “拿肉干嘛?”陆小乙挑眉。 “吃呀?有客人在,理应好酒好肉的招待才是。”祁风指着自己这位客人激动道。 陆小乙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跟粮哥是发小吗?发小是自己人,而非客人,懂吗?” 祁风气的咬牙,抱怨道:“抠门!” 陆小乙也气鼓鼓的嚷道:“你来咱家五天不到,咱家的腌肉都被快被你吃光了。” 祁风指着紧闭的储藏室,“哇,你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里面挂那么多腌肉。你却说吃光了。”继而又为自己鸣不平:“再说了,肉又不是全部进了我的肚子,你和粮子也很能吃好不好!” 余粮笑着解释道:“风子,你别跟小乙斗嘴了。这些腌肉干鱼是要当年礼送出去的,岳家、外祖家和你们商铺都不能落下。” 祁风横了小乙一眼,“早说嘛,非要做出一副抠门模样,哼。我明天就跟粮子进山打猎去,以我的身手,猎它一堆兔子回来吃个够。” 陆小乙鼓掌,“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要是连黑虎都比不过,我可要笑话你哦。” 祁风做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可第二天等他真正去了山林,他才知道自己空有一身拳脚功夫,兴许到深山里打猛兽还行。对付胆小谨慎的小猎物,真是一筹莫展。 回来的时候,担心小乙笑话他,祁风把余粮猎的野兔分两只挂在自己肩头。 陆小乙也没工夫去辨别是否真是祁风所猎,她正忙着分年礼呢,猎户家的年礼当然是山货为主,除了野兔野鸡还有一些松蘑、木耳和松子。今年经验不足,采集的不多,等明年开春,她再多多的跟余粮进山。争取明年的年礼能翻翻。想到这里,陆小乙有了无限干劲,恨不得寒冬赶快过去,春日早点来临。 第二天一早。陆小乙和余粮一起去娘家送年礼,祁风也要跟上。 玉兰和小丁正从井边收拾完猪下水回来,见陆小乙带礼****,笑着说:“今儿宰了猪,我正要让小庚去请你们呢!” 陆小乙得意:“我鼻子可灵了,闻着味就回来了。” 小丁笑她:“大姐。别人都闻香寻路,你却善于闻臭。” 陆小乙跳脚,“好你个小丁,如今也开始打趣大姐了。” 小丁咯咯笑。 玉兰道:“行了行了,赶紧进屋去吧,都站在院子里干啥?”又对余粮道:“粮子,你带风子进屋去坐,你岳父去老杨家了,等会儿就回来。” 余粮点头,和祁风一起把山货搬进屋子,玉兰则带两个女儿去灶房做下水菜。 玉兰道:“你家没养猪,你爹给你留了半扇肥五花,你和粮子过年不用买肉了。” 猎户会缺肉吃吗?陆小乙嘿嘿笑,“娘,我家虽没猪肉,但有野兔野鸡啊,还有鱼,上次小舅送的鱼,我都制成干鱼了。” 玉兰嘀咕:“都是些没油水的东西,哪有猪肉吃着香。” 说的也是,野兔野鸡都是瘦肉,腌制后虽香但油水少。 “娘,我给外祖父和就舅舅们都准备了一些山货,爹去外祖家送年礼的时候,把我这份也捎带上呗!” 玉兰笑着点头,“你新成家,家底薄,适当送点就行了,他们不会挑理的。” “我还给祖父和小叔准备上了,还有大房那边,虽说曾祖母不在了,但大房人还在,如今又是小丙媳妇当家,我这个姑姐理应跟她多走动才是。”陆小乙把自己的盘算跟玉兰细细说来。 玉兰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新成家底子薄,意思到了就行,不用刻意去讲究。” 想到一事,玉兰道:“对了,小丙媳妇昨天过来一趟,把我送去的五两银和你送的二两银一并还回来了,说是小丙要等孝期完了才进县学读书,这些银子用不上。” “现在用不上,出了孝却能用上的。” 玉兰叹道:“大房翻新房子、甲薇的嫁妆、进城赶考,后来老太太又病病殃殃一年多,加上流水席和小丙的亲事,里里外外下来也花去不少银子,老太太那点家底所剩不多了,小丙媳妇当时能收下咱的银子也是以备万一,如今看来,小丙守孝暂不用进县学,加之丧事的花费是大房二房平摊的,大房那边负担减轻,也算赢得一些喘息的时间。” 陆小乙道:“小丙媳妇当时爽快的收下,如今又爽快的还回来,说明她是个很聪明的人,这次做的爽爽快快,下次有困难也会大大方方的寻求咱们的帮助。这样挺好的。” 小丁说:“大姐说的是,这样种敞敞亮亮的人最好相处,不像堂婶那种心眼多却玩不转的蠢人,反而给家里生出事端。” 陆小乙敏感起来。“堂婶又生事了?” 小丁点头:“她脑袋被驴踢了。” 陆小乙哈哈笑,“不是早被驴踢了吗?” 小丁认真道:“又被踢了。” 陆小乙笑得直打颤。 玉兰又气又笑,责怪道:“好了好了,她可是你们的堂婶,哪有你们这样背地里说人长短的。” 小丁皱眉。“她做得出来,就别怕人背后说她。” 又气鼓鼓的对小乙道:“大姐,你不知道,自从曾祖母丧事办完后,堂婶就病了,天天躺在炕上不起来,点名要堂嫂熬药喂她,一会儿嫌烫一会儿嫌凉有时还掀碗,连小己都看不下去了,嘟着嘴跑过来抱怨。” 陆小乙拳头一捏。“她还真能作,看来祖母上次酸菜水泼少了!” 小丁撅嘴,“我当时听了就想跟祖母说去,可娘不让我说。” 玉兰见小丁撅嘴抱怨,笑着说道:“这种事不能一直靠外人帮忙,让小丙媳妇自己解决去吧,只有小丙媳妇亲自把她制服了,才能把她的臭毛病去掉。” “后来呢?” 玉兰笑道:“后来你堂婶的毛病就彻底治愈了,再也不敢唧唧歪歪生事了。” “怎么治的?”陆小乙好奇极了。 小丁不厚道的笑了一会儿,神秘的对小乙道:“这是一个未解之谜。” 陆小乙眯眼。“怎个未解法?” “就是事发时只有她俩人在场,事后堂婶哭闹不休,堂嫂呢,穿一身被泼了药水的脏衣服。沉默不语。” 陆小乙更好奇了,催促道:“快说快说。” 小丁瞟一眼玉兰,见她没反应,算是默认了,才跟小乙道:“刚开始的时候,堂嫂天天恭敬的熬药、端药、喂药。堂婶呢,就知道在屋里骂人、哭嚎、掀药碗,连伯祖母都骂堂婶作妖。” “堂叔和小丙他们都不管?” “管了啊,可她一口一句难受,一口一句没力气,生生躺在炕上不起来,遇到这样的撒泼无赖,堂叔和堂哥也没办法,终不能把她从炕上拖起来吧!” 陆小乙点头,是呢,堂叔和小丙都是读书人,对付这样的泼皮无赖还真是束手无策。 “难道就由着她这样作妖?” “先让她作呗,把人心都作烦了,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说到这里,小丁凑近小乙神秘的说道:“听小己说,有一天堂嫂端药进去,把门窗都拴上,也不知在屋里干啥,只听堂婶刚开始骂的声音挺大,后来还传来瓷碗碎裂的声音,再后来骂声变小了、变闷了,直到堂嫂心情舒畅的出门来,堂婶的病就奇迹般的好了,能下炕了。” 陆小乙第一反应就是陆思媳妇被打了,而且是包着头被狠狠的揍了一顿,就她那小身板,如何是黑又壮的丙榆媳妇的对手,保管把她揍疼。 陆小乙摸着下巴品评道:“嗯,这招跟我当初砸红烧肉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姐,你也猜到了?” 陆小乙笑着点头,姐俩心照不宣的贼笑起来。 玉兰瞪了两个女儿一眼,“无凭无据的,你俩瞎说啥。” 无凭无据?陆小乙拍腿叫好:“弟媳好手腕!” 小丁眼睛都笑弯了,继续道:“堂嫂可聪明了,她先前一直忍着,等堂婶惹的众人生厌,她才迅速出击,趁堂叔堂哥他们在书屋授课之际,把堂婶好好收拾了一顿,听小己说当时屋内只有她娘和嫂子,她在隔壁听见动静也懒得管,她说嫂子自有分寸。” 陆小乙贼笑道:“弟媳娘家可是铁匠世家,虽说不用她亲自打铁,但铁匠家的姑娘也不是好惹的,几拳头下去保管把她揍疼。” 小丁捂嘴笑,小声道:“更搞笑的还在后面,堂婶跑去堂叔跟前哭诉,说儿媳不孝殴打婆母,还让堂叔看她被打的地方,听小己说堂婶身上的有伤的地方都很尴尬。” 尴尬?陆小乙懂了,嘻嘻贼笑起来。 小丁接着道:“堂叔还在孝期呢,跟堂婶一直分屋住,你想想,堂婶拉着堂叔要查看伤处,堂叔会有多生气,当场骂她不知廉耻。” 陆小乙脑补一番,想象堂婶在堂叔面前宽衣解带的模样,不厚道的笑了。 小丁又道:“堂婶又跑去堂哥跟前哭诉,堂哥却说:她任劳任怨的伺候你,你谩骂摔碗不说,还来我跟前造谣中伤,娘若是再这样无理取闹,孩儿自当禀明祖父和爹,请出曾祖母的遗训,往后孩儿名声全无,无颜参考,娘也安心的归去吧!” 陆小乙能想象丙榆说出这话时一本正经的冷情模样,这无异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把陆思媳妇心里的希冀打碎了。 “堂婶没被气死?” “气哭了。”小丁耸耸肩,“小己说她娘关在屋里哭了两天两夜,眼睛都哭肿了,不仅没人搭理她,也没人给她送吃送喝,她饿的遭不住出来找吃找喝,别说吃的了,就是水都没喝上一口,因为堂嫂把灶房上锁了。” 陆小乙大喝一声:“好!解气!” “堂婶饿的脚趴手软,去找堂嫂理论,堂嫂说钥匙丢了,拿给堂婶一把大铁锤,让她自己砸锁去。呵呵,别说砸锁了,她连铁锤都提不起来。” “然后呢?” “然后堂嫂轻松的把大铁锤提起来,让堂婶跟着她去灶房,上去啪啪两下把灶房门上的挂锁砸掉在地,随后把大铁锤拿在手里翻玩。” 陆小乙哈哈笑,“堂婶没被吓死?” “没吓死,但毛病彻底治愈了。” 陆小乙拍手称快,大呼过瘾。 玉兰道:“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把毛病给她去了就行!如今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吃吃喝喝露个面,其余时间都关在屋里绣花,大房也落个清净。” 又道:“这事你俩知道就好,千万别让你祖母知道,省的她到处说去,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胡说一通,小丙和他媳妇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玉兰即使不提醒,小乙小丁也是知道分寸的,若单纯是堂婶在家作事,她们还没顾忌,若涉及到小丙和他媳妇的名声,她们不得不慎之又慎。(未完待续。) 第244章 中饭快好的时候,祁山竟然驾车来了,提着两只烤鸭,站在院子里使劲嗅,激动道:“哈哈!我闻出来了,这是火爆肥肠的味儿!”又努力的嗅了嗅,“还有爆炒腰花!” 陆忠笑着说:“恰逢宰年猪,灶房里正在整治下水菜。” 祁山愈发激动了,“下水菜?好!好!我来的太及时了!” 祁风实在看不下去,瘪嘴:“你明明是踩着饭点来的。” 祁山哈哈笑,“还是我儿子懂我。” 祁风想起余粮说祁山不续弦之事,喃喃道:“我不懂你。” 祁山看儿子表情怪怪的,“咋了?跑余家住几天,转性儿了?” 祁风心里有愧,不提这个话题,“爹,你来干啥?” “接你回去啊!顺便跟陆家人辞行。” “辞行?上哪儿去?”祁风疑惑。 祁山瞪眼训他:“你祖母六十大寿,你忘了?” 祁风汗颜,真忘了。 祁山痛心疾首:“瞧瞧,我这个不孝子生出你这个不孝子来,要不是你叔带信来,我也把这事忘了。” “回均安老家去啊?”祁风叫起苦来,说实话,他真不想回去,七大姑八大姨就够烦人了,还有那极疼他的祖母,整日围着他唠叨个没完。 祁山拍他后脑勺一把,“咋了?不能回去啊?” 祁风苦着脸点头,“回,能回。” 祁山把手里两只烤鸭甩给祁风,“去,拿到灶房去。” 陆小乙在得知祁风要回老家后,心里欢喜极了,终于把这个大灯泡送走了,她和余粮又可以过上腻歪的小日子了。 于是,小乙空前的激动,催促余粮回家把送给祁山的年礼取来,让他一并带走。 祁山一看是风干的野味和腌干鱼,还有一些干松蘑和木耳,欢喜极了,不仅夸赞小两口会过日子,还拿小两口做对比,把祁风贬损的一文不值。 随后扯到祁风的亲事上,祁山愈发痛心疾首,不仅痛斥祁风不着调,而且反复强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骂的祁风缩头缩脚作鹌鹑状。 最后,祁山做了预测性发言,让祁风做好回均安老家相亲的准备,届时他祖母做主,他三姑六婆做辅,必定为他定下一门好亲。 祁风眉眼已经皱成一团,苦着脸望向余粮和陆小乙。 余粮安慰道:“祝你娶个能干媳妇。” 陆小乙也安慰他,“你不能再拖了,找个人凑合过吧,你这样的大龄光棍就别挑了。” 祁风怒了,指着她二人失望道:“你俩真是我的好兄弟!” 陆小乙抿嘴得意的笑,凑过去小声道:“是呢,好兄弟结成了好夫妻,你羡慕吗?” 祁风气得一个趔趄后退几步,拱手朝陆小乙咬牙切齿:“羡慕极了!” 祁山哈哈大笑,对祁风道:“羡慕有屁用,早成家早生儿子才是正事,这次回老家多带点银子,有合适的就赶紧给你娶进门,一并带来商铺给咱做做饭。” 祁风不爽,“爹,我娶得是媳妇,不是厨娘!” 祁山挠头,“好,算我说错,让她来管管家总行了吧!” 祁风默然。在余家这几日,他也想了很多,一来自己年纪的确不小了,不想他爹再为他费心,二来见余粮和小乙亲亲密密,他也心生羡慕,觉得娶个媳妇也不错。 祁山见儿子应允,心里乐开了花,激动道:“赶紧把桌椅摆好,咱吃完饭就赶回城,收拾收拾早点出发。” 祁风点头。 陆忠把西院众人请来,加上祁山父子,又坐了两桌。 虽是陆老太的孝期,但农家人在荤食方面忌讳不严,荤食也只有七七内忌讳,七七后便不忌,农家人嘛,要下地要干活,长时间吃素也不行。 祁山好久没有吃到这么丰盛可口的饭菜了,尤其是在苏青大嫂主厨之后,他的肠胃更是受到前所未有的磋磨,如今面对着一桌香气诱人的家常下水菜,便敞开了肚皮吃。 陆家人都拘礼,一顿饭吃完,一半都进了祁山的脏腑。 饭后,祁山摸着胀鼓鼓的肚子,满意道:“吃饱了,喝足了,可以上路了。” 陆婆子呸呸呸,训他:“你会不会说话?听起来咋这么别扭!” 祁山哈哈笑:“陆婶教训的是。” 陆婆子瞥他一眼,“难得回去一趟,把你娘孝敬好。” 祁山拱手感谢陆婆子教诲。 陆婆子又道:“我要有你这种长年在外疯跑的不孝子,早赶出家门了!” 祁山苦笑,“实不相瞒,我少时不听话,我娘的确有心赶我出家门。” 实际上他年少时跟一个会拳脚功夫的镖师到处跑,他娘忧心他,的确说过赶他出门的话。那时候家境差,他能自谋生路,他娘只能让他去,后来跑镖赚了些银子,他回家娶妻生子继续跑镖,他娘对他的牵挂从来没有少过。 陆婆子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只要回去,啥事都没了。” “多谢陆婶指点。”祁山认真的给陆婆子鞠一躬。 陆婆子从来没被谁这样认真客气的对待过,明显感到不适,摆手催促道:“走吧走吧。” 陆寿增也笑着叮嘱几句,完全把祁山当做自家人。 陆忠道:“均安县离咱们这儿挺远,又赶上年底道上不太平,祁哥一路多加小心!” “无碍无碍,回家的路我熟着呢!” “小心驶得万年船,祁哥莫要大意。” 祁山点头,“放心,我可是镖师出身!” 陆忠知道祁山外粗内细,行路经验远比自己丰富,便不再多说,拱手相送出门。 祁风把马车赶来,临走之前,对余粮和小乙道:“从老家回来,我还来你家住一阵儿!”说完朝小乙眨眼,“别吃完了!” 陆小乙立即想到储藏室那些肉,气的咬牙。 祁风哈哈笑,摔摔鞭子,载着祁山回城了,回城第二天,祁山便让许武给小乙送只猪后腿作回礼。 接下来的日子,陆小乙陆陆续续把自家腌制的山货送给亲戚,亲戚们回礼也不少,相当于一个以物易物的过程,原本只有单一山货的储藏室,如今种类变得丰富起来。 娘家人给她的半扇五花肉,她做成了腌肉;祁山给她送的猪后腿,她把瘦肉切碎加调料做成了腊肠;春云表姐送她的猪耳朵和猪尾巴,她也做成了腌肉;王冬梅给她捉的两只大公鸡,她暂时养着;还有小丙媳妇回送的鸡蛋。 陆小乙得意的跟余粮道:“下辈子我要是个男人,一定娶像我这样能干的媳妇!” 余粮笑着看她一眼,“你下辈子还是当女人吧!” “为啥?” “下辈子我娶你。”余粮认真道。 陆小乙笑得见牙不见眼,郑重说了个好! 很快到了除夕,陆家人因孝期没有贴对联,也没有买鞭炮,小乙和余粮第一次在一起过除夕,那种感觉很温馨也很酸涩,该死的习俗,为啥不允许嫁出去的女儿回家一起过除夕和初一。 余粮笑着跟她解释:“因为家中故去的老祖宗这两天回来享受供奉啊,你这样的出嫁女已经是外人了,老祖宗心眼小,看见外人在家里便会不高兴,所以,你这样的出嫁女只能等初二老祖宗走了才能回门。” 陆小乙瘪嘴,对这样的古代民俗不发表言论。 余粮看她一副鄙弃模样,就知她心里不爽,笑道:“别想了,我帮你剁饺子馅儿吧!” “嗯,你先剁着,我去菜窖取两颗大白菜,咱晚上包白菜馅饺子。” 除夕晚饭,不能只有饺子,还得加几个菜,陆小乙拿着菜刀到储藏室溜达一圈,回到灶房烹炸煮蒸一通忙活,上桌时,有切片猪耳朵、切片香肠,红烧干鱼、炸酥肉和丸子汤。 陆小乙搓着手嘿嘿笑:“那啥,过年嘛,咱不吃素。” 实际上是菜窖只是试验阶段,刚开始还凑合用,后来就不行了,白菜萝卜烂了不少,她挑挑拣拣才找出两颗像样的白菜做饺子馅,其它的菜全军覆没了。 余粮笑了笑表示不介意。 陆小乙倒了一壶酒,“好菜配好酒,粮哥,咱喝点呗?” 余粮点头,拿两只碗来。 陆小乙一头黑线,依然豪气的把酒倒入碗内。 于是乎,一男一女吃肉喝酒,一猫一狗吃肉啃骨头。 看起来晶莹剔透的琼浆,喝下去却如火如荼,从喉咙烧到心窝窝,陆小乙只喝了一口,便不敢再做尝试,把酒碗递给余粮。 余粮笑了笑,接过酒碗,放在一旁。 两人说着话吃着菜,最后竟饱的吃不下饺子了。 当午夜的鞭炮声响起时,两人裹着被子站在院门口看山下一片热闹胜景。 往年置身其中,如今置身其外,看着山下星星点点的火光,有种世外之人看俗世的感觉,连往年都要仰望的烟火,如今也是俾睨观之,竟是另一种不一样的体验。 陆小乙欣喜极了,仰头看着余粮,只见他眼眸里映着点点烟火,像两簇缩小的烟花。 余粮低头,见小乙细长的眼睛弯弯如月,淡淡的唇瓣像山林里的小野花。 两人眼神纠缠,也不管什么鞭炮烟火了,顶着被子就往屋里去,至于做什么,当然是做些比烟花还美丽的事了。 初二回娘家,两人收拾一新,提着礼就下山了。 往年初二,玉兰会带着儿女回王家坝,如今小乙要回来,玉兰便把回王家坝的日子推迟到初三。 陆小乙给弟弟妹妹都准备了小红封,小丁小庚养成习惯,接过红封便交给玉兰,小瑞则不然,从犄角旮旯翻出一个小罐子,把红封里的铜钱儿扣出来扔到小罐子里。 玉兰笑道:“咱家的小财迷攒钱挺厉害。” 小瑞把小罐子抱起来摇了摇,然后贼兮兮的看了众人一眼,神神秘秘去藏罐子。 陆小乙蹑手蹑脚跟着,被小瑞发现,气鼓鼓的改变了藏钱地。 陆小乙笑道:“呐,有只小松鼠,一到冬天就喜欢藏松子,藏来藏去连它自己都找不着了。” 小瑞疑惑的看着小乙,“那小松鼠是傻的吗?” “呃?” “傻子才找不到自己藏的东西,哼!”小瑞抱着小罐子去其它屋了,回来的时候,扑在陆忠耳边小声道:“爹,小罐子藏在炕柜里,你帮我记着点。” 陆忠哈哈笑,把小儿子抱起来抛了个高,“好嘞,爹帮你记着。” 小瑞咯咯笑,亲热的喊着爹。 这幅画面太熟悉了,陆忠也曾这样把小庚往高处抛,小庚也咯咯笑着喊爹,如今小庚长成斯文有礼的少年郎,尽管有几分艳羡,还是很理智的表现出长子该有的风范和气度。 陆小乙去看小庚,只见他挺拔的身姿像一棵茁壮的小白杨,嘴角上翘微微含笑,眼神闪亮如祁溪的流波,浑身散发着少年郎特有的朝气和活力,再杂糅几分淡淡的书卷味,不知不觉间小庚竟长成迷人的少年郎。 吾家有弟初长成,陆小乙欣慰极了,笑着问小庚:“二月里的县试,书屋有谁去参考?” 小庚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落,“先生说申强、刘宝和戊枫可以一试,说我年岁小,还需在沉心静气读三年。” 陆小乙道:“先生说的没错,你看丙榆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三岁启蒙识千字,五岁会背诗词,七岁开始读四书五经,就这样,他还潜心学习到十四岁才参考,虽然一考即中,但名次却靠后,这说明啥,说明比他刻苦、比他努力、比他有天分的大有人在。” 小庚沉默不语。 玉兰也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全天下那么多读书人,谁不是夏三伏冬三九的苦读,别以为只有自己在努力,比你勤奋的人多了去。” 小庚道:“娘,我没有小瞧别人。” 玉兰笑着说:“没小瞧就好,你才十岁光景,静心读几年书没坏处。” 小庚点头。 陆忠把小瑞放下来,走到小庚面前,拍拍肩,“小子,考不中就回来卖饼子。” 小瑞急了,“爹,爹,我卖饼子,让哥哥读书。” “瞧瞧,咱家二小子长大绝对是个生意人。”陆忠再次把小瑞拎起来抱在怀里。 陆小乙对小庚道:“你姐夫也读过几年书,你俩去摆谈摆谈,你若是连他的学识都比不上,你就安安心心读书吧!” 余粮不好意思道:“惭愧,虚度几年光阴,学的东西早还给先生了。” 小庚一直跟余粮亲近,力邀他去书房谈谈,余粮无奈,只好起身随他去。 第245章 初三一早,陆小乙和余粮随同玉兰陆忠去了王家坝,随后又同舅舅舅母们来下溪村,新年就在来来回回的走亲戚中一晃而过。 年后,便是筹备春耕的事。 今年春早,一场春雨后,积冰消融,小草探头。一场春风起,燕雀回归,眠物复出。 余粮帮陆家忙完春耕,便开始了春猎,陆小乙发现余粮进行春猎时大多用弓箭,而少用绳套阱。 问其原因,余粮笑着解释道:“春猎为搜,春天乃万物生长繁育之际,在春天行猎,既要搜寻和预估猎物的数量,还要对猎物进行取舍,对于已经受孕的动物,则不在猎杀的范围之内。我若继续采用绳套阱,容易伤到受孕的猎物,还是射箭好,能取舍一番。” 在保持一定的自然平衡的状态下对动物进行猎取和保护,这是古人朴素的环保观,陆小乙点头表示懂了。 “孺子可教!”余粮笑道,然后吹个哨子,黑虎欢喜的冲过来,随他一同进山春猎去了。 陆小乙却不急着进山,先是下山约小丁喜鹊挖野菜。喜鹊的婚期定在四月里,羞哒哒的不愿出门,陆小乙笑着打趣她几句,便让她安心待嫁。 喜鹊待嫁不出门,春花和妞子已经嫁人,曾经的挖野菜小分队,如今只余下小乙小丁。 陆小乙叹了一口气,正在惆怅间,己萝带着小凤欢快的跑过来,己萝拿着她最喜欢的小铲子,小凤提篮当跟班。 吸纳了新鲜成员,挖野菜小分队再次浩浩荡荡的往田野间开动。 中午时分,收获满满,陆小乙分出一半野菜给喜鹊送去,被喜鹊请进闺房羞哒哒的谈了会待嫁心情,又忐忑的问陆小乙婚后生活,陆小乙露出幸福的笑,凑到喜鹊耳边说了些羞人的话。 喜鹊红着脸锤她,陆小乙一本正经道:“呐,是你问我的,我如实回答而已。” 喜鹊啐她,“我没问你这些。” 陆小乙坏笑:“迟早都要知道,早点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省的到时候你脸红的像猴子屁股。” 喜鹊被小乙说的脸颊臊红,反击道:“听猛子哥说,你成亲闹洞房的时候,一揭盖头露出一张猴屁股来,当时,上溪村的小伙子们都惊呆了。” 这是陆小乙心里永恒的痛,顿时怪叫着跳起来挠喜鹊的痒痒,“猴屁股是红的,我那是大花脸,你别听他胡说!” 喜鹊一边挠她一边笑着说,“就是猴屁股!就是猴屁股!” 陆小乙聪明的不跟她争辩这些,而是另找突破口,打趣道:“四月里才成亲呢,你就猛子哥猛子哥的喊上了,羞不羞?” 喜鹊咬唇瞪眼娇态万千,“我就在你跟前这么叫他,见他本人我可一句话也不好意思说。” 想起喜鹊心仪李长生的时候,也是见面羞的说不出话来,如今对罗猛子也这样,想必是动了情吧。 陆小乙也不逗她,正经道:“那个罗猛子我见过一次,个子高高大大的,长相也不差,至于人品方面我不清楚,便问了粮哥,毕竟男人的眼光跟女人不一样,粮哥说跟他接触过几次,此人热情豪爽,是个不错的人。” 喜鹊红着脸小声道:“是挺不错的。” 陆小乙见她羞赧,笑着说:“你娘是个聪明人,她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的,你就安心嫁过去吧!” 喜鹊点头,停顿一会儿,问小乙买粮的事。 卖粮的王家跟花家是邻居,喜鹊肯定知道王家人骂李长生的事。陆小乙也知道喜鹊想问什么,瘪嘴道:“你听说了吧,那个李老三就是个势利小人,幸亏你当时跟他没成。” 喜鹊笑道:“长生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兴许是在城里呆久了,接触的人不良善,拐带的他也跟着势利起来吧。” 陆小乙见喜鹊并未因爱生恨,而是笑着解释李长生变化的原因,看来是真的放下了。 陆小乙道:“自己选择的路咬牙也要走下去,李长生选择入赘那是他的事,过得好与不好也跟咱没关系,咱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你说是不?” 喜鹊笑着点头。 这时,花大嫂进屋来,笑着对小乙道:“难得来一趟,中饭就在婶家吃,我都给你做上了。” 陆小乙跳起来,“完了完了,说着话忘记时辰了,我娘肯定做好饭等我了。” 花大嫂道:“我去跟你娘说一声,你中饭就在我家吃。” 陆小乙赶紧摆手,“多谢婶,真的不用了。”说完又对喜鹊道:“改天有空再来找你,我先走了。” 陆小乙执意要走,花大嫂和喜鹊只能笑着把她送出门。 玉兰的确已经做好了中饭,正等着她。 “赶紧去洗洗,就等你了。” 玉兰还给余粮留了饭菜,陆小乙吃完中饭带回去,余粮还没回来。 陆小乙把玉兰给的瓜菜种子翻出来,坐在春日的暖阳里挑菜种,像萝卜、白菜、油菜这类十字花科的蔬菜种子又小又圆,稍不注意就从指缝里溜走了。而丝瓜、南瓜、黄瓜这类葫芦科的蔬菜种子则大些,扁扁的像瓜子,还有些茄科和豆科的蔬菜种子,也不尽相同。 陆小乙分门别类的把菜种育在菜地里,只等菜秧子长出来,再分栽到大片菜地里。 余粮回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猎物不多且瘦,熬了一冬,多余的脂肪都消耗完了。 陆小乙掂量着手里的野兔,“哎哟,这兔子看着挺大,拎在手里轻飘飘的。”说完划拉几下兔毛,“不长肉,全长毛了。” 余粮笑道:“兔子又不冬睡,它们长毛也是为了御寒。” 陆小乙把手里的兔尾巴翻开,在毛茸茸的兔屁股里找着什么。 余粮疑惑,“你这是?” 陆小乙嘿嘿一笑,“看看公母。” 余粮嘴角抽了抽,“这是公兔子。” “你怎么知道?”陆小乙不耻下问。 余粮不解释这个问题,因为他射这只兔子的时候,它刚从另一只兔子背上下来,正蹲在一旁啃着青草养精蓄锐。 陆小乙问不出结果,喃喃道:“要是活兔子就好辨认了,只需提着兔子耳朵悬在半空,雄兔两只前脚会扑腾,雌兔两只眼睛会眯着,这可是我祖父告诉我的,还记得你送我的两只兔子吗?养几年都不见下崽,原来都是公的。” 余粮担心小乙打破沙锅问到底,岔话道:“明天你跟我进山吧,我瞧见一片蕨菜长的好。” 陆小乙注意力一下就转移到蕨菜上,激动道:“好,我就等着山里的蕨菜冒头呢,你不知道,雨水到立夏是采蕨菜的最佳时节,过了立夏蕨菜就老了。”又道:“咱多采点,吃不完就用沸水烫后晒干,制成蕨菜干,等到想吃的时候,把蕨菜干泡发了炖五花肉,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余粮看她眉飞色舞说得激动,带动的自己也莫名好心情,笑着点头一一应允。 日子就这样平淡而幸福的过去。 三月底,苏青喜得贵子,张铁牛腮帮肉都笑僵了。 四月里喜鹊成亲,陆小乙送去了添妆,欢欢喜喜的送喜鹊出嫁。 四月里进县城考试的学子相继过了县试和府试,下溪村多出三个小童生,喜的村里人奔走相告,一时间陆家大房的私馆名声鹊起,不管是长学还是短学,其他村子的村民都乐意把孩子送来陆家书屋读书,为此,陆家大房又增开了一间书屋,由陆福增和陆思一同授课,陆丙榆也时常指点一番。 五月里,陆戊枫、刘宝和申强一同回村,虽然都未考中秀才,仍给下溪村带来无限荣光,村民们纷纷鼓励三个小童生继续努力,争取在不久的将来考中秀才。 三个少年郎有了参考经验,加之村民的鼓励和家人的期许,又踏踏实实的回到书屋苦读,直到下一次岁考,三人皆不中,才开始选择人生的方向。陆戊枫选择了继续努力,申强则去城里跟着他爹打理铺子,刘宝则在他大嫂的一个铺子里学做账房先生。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六月里,祁山带着祁风从老家回来,随同回来的还有一位英姿飒爽的俏妹子,祁山乐呵呵的带来给陆家人认亲,祁风如鹌鹑一样怯怯的站在俏妹子身边,俏妹子则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显露出几分男儿的豪气,跟祁风比起来,有种阴阳颠倒的感觉。 据张铁牛透露,此妹子能把祁风打趴下。 呃,信息量太大了。 陆小乙偷偷问祁风:你媳妇是怎么来的? 祁风苦笑:说起来满眼泪啊! 陆小乙等着他细说,祁风却不说了,原因是他不想流泪。 陆小乙眯眼观察祁风的言行,大胆的得出结论:祁风肯定被她媳妇强了。当她把这个结论说给余粮听时,余粮正在喝水,为了不喷出来,生生的咽下去,呛的整个气管和肺部火辣辣的疼。 八月里,发生了一件事,陆小乙起初以为跟自家无关,后来竟发现此事一出,导致她买田地的梦想成真,毕竟太平盛世卖田地的人家很少,陆忠帮她寻摸一年,也没寻到满意的田地。 这事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村里张家老大,色痞子张高明,在邻村勾搭上了一个颇有姿色的小妇人,因那妇人的夫君是货郎,时常走村串户不在家,他俩如鱼得水也过了些欢喜日子,后来闲言闲语传到货郎耳朵里,货郎使计把他二人抓个正着。 货郎下手狠辣,挥起一根扁担打在张高明腿上,紧接着又朝着他私。处一顿猛踢。张高明疼得晕死过去,被货郎扔到下溪村的村口,后来被路过的村民发现,抬回了张家。 听说张高明不仅断了腿,还被踢伤了要害,躺在炕上疼的呼天抢地。这次是真疼,跟他上次讹杨家老大的表情完全不一样,村里好些人去张家看过,回来后纷纷摇头。 这种场合陆婆子肯定不会错过,回来跟儿媳说完张家老大的惨状,又风风火火的来到山腰余家,跟小乙眉飞色舞说一通。 陆小乙对张家老大没好感,只能说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陆婆子咂舌,小声对小乙道:“我瞅他活不长了。” 陆小乙想到周老先生曾经对张家宅院下过一个八字评语“背垭向垭,寡母当家”,陆小乙不禁打了个冷颤,顿时对周老先生生出无限的钦佩和折服,这老头看风水果然很在行! 陆婆子鄙弃道:“啧啧,他爹当年也是被人打伤,躺炕上没两月就蹬腿了,他又走上他爹的老路,祖坟真是葬在狗。屎堆里了。” 陆小乙道:“张家婶子不去报官?” 陆婆子瘪嘴:“这种烂事去报官,还不嫌名声臭啊!更何况她就是窝里横的妇人,有几个胆子去报官?” “女人不敢去,还有男人呢,张家老二不去?” “那个游手好闲的更别提了,到现在都没娶上媳妇,心里打的主意八成是让货郎赔银子。” 陆小乙默然。 张家老大在炕上疼了三月,一蹬腿挂了,张家媳妇本是二嫁,如今又成了寡妇,膝下一儿一女,守着十来亩田地原本是能过下去的,谁想她却放出了卖房卖田地的消息,张家老二竟默许。 一时间村里各种闲言碎语,有人说张家老二是个蠢蛋,有人说张家媳妇想卷家产再嫁,还有人说张家媳妇想去城里做生意,不管哪种说法,卖田地是不争的事实。 陆忠和玉兰一商量,赶紧下手帮小乙买上。 也不知谁传出张家房宅不吉利,张家媳妇一时间卖不出院子,索性铁锁一挂,带着卖田地的银子、儿女和小叔子不辞而别了,谁也不知她们去了哪里。 陆忠和玉兰来到余家,当着小乙和余粮的面把十二亩田地的契书拿出来,小乙和余粮欣喜万分,尤其是陆小乙,把契书反复看过,激动道:“我是小地主了!” 陆忠哈哈笑,“十二亩地算什么地主啊!最次也要在后面加个零。” 陆小乙嘿嘿笑,又把契书拿给余粮看,“粮哥,你看,咱们有地了,再也不用买粮吃了。” 余粮也很开心,把契书仔细过目一遍,折叠起来让陆小乙收好。 玉兰高兴道:“这下我就彻底放心了,你们如今有了田地,再打猎赚些银钱,小日子不愁了。” 陆小乙好奇的问:“娘,张家婶子有房有地有儿子,干嘛要突然卖地搬走啊!” 玉兰脸色变了变,看了陆忠一眼,终是开口道:“张家媳妇跟咱签契书的时候,我瞧着…她在孕吐…” 陆小乙楞住了,孕吐?她家男人被人把重要部位踢坏了,躺在炕上三个月,她竟然能怀上了,这不科学啊! 玉兰咳了一声,提醒道:“那张老二不是也跟她走了吗?” 陆小乙恍然,哎哟,难怪要跑路了,这是叔嫂恋啊! 玉兰叮嘱道:“别跟你祖母说啊!” 是呢,一旦陆婆子知道,基本上全村就知道了,陆小乙呵呵笑起来,笑的胃里一酸,呕呕作吐。 第246章 (终章) 陆小乙有了喜,最高兴的莫过于余粮,尽心尽力把小乙伺候的跟皇太后似得。 玉兰更是三天两头往余家跑,隐晦的跟小乙提了提,让她跟余粮分房睡。 陆小乙笑着应下,让余粮制造分房睡的假象,让玉兰放心即可。 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陆小乙便很少下山。喜鹊有空便过她家来串门,说些上溪村的趣事;陆婆子一打听到下溪村的八卦消息就屁颠颠上山来,祖孙俩聊的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玉兰和小丁来的频率最多,还有丙榆媳妇和己萝也时常结伴来看她,小凤和小瑞就不说了,一有空就往余家跑,有时一天三顿都在余家吃,甚至在余家过夜。 陆小乙如今足不出户,却尽知上溪村和下溪村的八卦消息,为她枯燥的孕期增添好些乐趣。 转眼到了七月,陆小乙的肚子好似吹涨的气球,连她自己看着都害怕。每天适量走动后,便躺在刺玫花荫下乘凉,院门大开,一眼就能望见门外青幽幽的刺篱笆。 刺篱笆已有半人高,原本是松散的灌木,在余粮的人为干预下,紧紧密密的长成一条篱笆墙,每隔一段夹杂一棵蛇灭门。 此时,正是刺篱笆和蛇灭门的花期,粉粉的花儿一簇簇开在刺篱笆上,黄黄的花儿挂在蛇灭门的枝头,两股淡香萦绕,加之院内刺玫的幽香,诱得蜜蜂嗡嗡、蝴蝶翩翩。 不用担心花香对孕妇有影响,因为山风习习,花香总是被风吹散,刚嗅到一点味道,转瞬又不见踪迹。 小凤小瑞又带着几个孩童上山来,站在刺篱笆外高声的喊着大姐。 余粮此时不在家,陆小乙缓缓起身,慢悠悠的走到院门口,见小瑞站在远处的篱笆门口,展开双手拦住几个孩童,“我大姐的花,你们要摘,就得干活。” 几个孩童可怜兮兮的朝陆小乙望来。 陆小乙笑骂道:“小瑞,别找事啊,几朵花儿嘛,让他们摘就是。” 小瑞嘟着嘴,“大姐,花不能白摘。” 陆小乙朝小瑞招手,待他跑近,赏他一个小弹指,“男子汉气度要大点!”然后,朝篱笆门口几个孩童道:“摘花儿可以,但不能抢,还要小心上面的刺,知道吗?” 孩童们忙不迭点头,在得到陆小乙的同意后,欢快的冲进来,一人占领一处刺篱笆,根本不是摘花儿,而是捕蝴蝶。 小瑞气鼓鼓的嚷道:“说好的摘花,怎么捕蝴蝶了?” 孩童们嘻嘻笑,有人已经抓到蝴蝶,朝小瑞显摆呢。 小瑞眼露羡色,着急道:“大姐,我也去了。” “去吧,小心刺!”陆小乙笑着看他跑过去,如一只归群的山雀儿。 听着孩童们嘻嘻哈哈的声音,陆小乙想起曾经那些无忧无虑的过往,心情莫名欢愉起来,扶着腰缓缓的走回院内,躺在睡椅上继续晒太阳。 余粮从山下回来,拿一张薄被给小乙盖上,小乙睁眼看他。 余粮摘掉她发髻上一片刺玫花瓣,缓缓道:“岳母说她已经帮忙找好了接生婆,吴大夫那边也交代好了,叮嘱你这几日不要四处走动,有什么不适让我赶紧去叫她。” 陆小乙点头,想起孩子取名一事,笑问:“粮哥,孩子的名字想好吗?” 余粮点头,“想好了,女儿叫则圆,儿子则成。” “啥?余则成?”陆小乙惊的翻坐起来。 “有问题吗?”余粮疑惑。 “没问题。”陆小乙嘿嘿笑,扶着腰想再次坐下的时候,肚子开始隐隐作疼,陆小乙心道:糟了,莫不是余则成要降生了。 于是,一把抓住余粮的手,“粮哥,儿子潜伏不住了,你赶紧去找我娘。” 余粮也吓坏了,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疼起来了,想去山下找岳母,又放心不下小乙,平日里冷冷静静的一个人,此时急的团团转。 小乙催促:“去找我娘。” 余粮火速冲出院子,吓得院外捕蝴蝶的孩童瞬间安静下来。 小瑞跑进院内,见大姐疼的眉头紧皱,冲过来拉住她的手,“大姐,你怎么了?” 陆小乙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大姐要生小娃娃了,小瑞,你去外面守着,别让那些孩童跑进来。” 小瑞点头,堵在院门口,不时回头看小乙,小脸写满了担忧。 陆婆子来的最快,玉兰、王冬梅和接生婆随后来的,陆忠和余粮则是搀着吴大夫来的。 陆小乙觉得自己疼得灵魂都要出窍了,接生婆却说早着呢。 一句早着呢,疼痛便没完没了,如果把疼痛感分为十级,生孩子无异于第十级,是最痛的! 陆小乙刚开始还能咬牙忍着,后来忍不住了,一声高过一声。 余粮原本站在窗跟前,听陆小乙在喊他,急的要往屋里冲,被陆婆子堵在门口。 余粮腿脚发软,贴着窗棂高声喊着小乙。 一个在屋里喊,一个在屋外喊,屋里的音调有多高亢,屋外的音调就有多急切。 陆忠是过来人,上前拍了拍余粮的肩,“冷静点。” 余粮根本冷静不下来。 院外扑蝴蝶的孩童早已被尖叫声吓哭,一窝蜂的往山下跑去,小凤和小瑞皱着眉,手牵手站在院内,小瑞喃喃道:“我以后会对大姐好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小乙只觉疼痛感变得规律起来,隔一阵儿疼一阵儿,迷糊间听接生婆欢喜道:“好了好了,露头了,用力用力!” 孩子生出来的刹那,陆小乙感觉身心和灵魂都被分去一半,整个人都虚脱了,全身每个细胞都变得酸软无力,连抬眼皮的劲儿都没有,可心里有牵挂,她努力抬眼往接生婆手里看,直到听见婴儿哇哇的哭声传来,她才身心一松,闭上眼歪过头去。 玉兰吓了一跳,陆婆子更是高叫:“小乙,哎哟,我的心肝呢!咋闭眼了?”然后哭嚎起来。 陆小乙又睁开一只眼,喃喃道:“我还活着。” 屋里人都松了一口气,陆婆子笑起来,“好好活着,赔钱货等着你攒嫁妆呢!” 陆小乙连抽搐嘴角的劲儿都没了。 母女平安,余粮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玉兰把包裹好的小娃娃抱到门口露了一面,余粮欢喜的落泪了。 陆小乙休息片刻,恢复一些体力,让玉兰把女儿抱来给她看,当第一眼看到女儿时,那种感觉跟她以前看其它新生婴儿完全不一样,是一种奇妙的莫可名状的幸福感,好似女儿是一把打开自己最柔软心境的钥匙,只需她一个轻轻的颦眉、一个微微的睁眼、一个可爱的吸允、一根小小的手指、一粒半圆的指甲…都能让自己的心境瞬间化成一滩蜜。水。 玉兰笑着说:“长得像余粮。” 陆小乙端详一番,果真看出几分余粮的影子来。 玉兰教她一些喂养孩子的技巧,还有一些注意事项,陆小乙认真的听着,尽管以前有照顾弟弟妹妹的经验,但跟亲自喂养孩子不一样,有很多细节都是她不曾知道的。 玉兰道:“从成亲到现在,你们都是两个人过活,如今多出一个孩子来,你和余粮才算真正长大成人了,肯定会有些不适应,毕竟你们都没养孩子的经验,不过你放心,有你祖母、你爹和我帮衬着,养孩子也不是难事。” 此时,王冬梅端来一碗温度适中的糖水鸡蛋,笑道:“喝点甜水吧,嗓子都喊哑了。” 小乙点头,接过碗勺大口大口吃起来。 余家没婆母,照顾小乙的任务就落到玉兰身上。余粮跟玉兰学着如何伺候月子,很快就能上手,且把小乙照顾的很好,玉兰也就放心了。 外祖家得知喜讯派王玉堂送来鲫鱼,余粮也时常去溪里捞鱼,陆小乙喝鲫鱼汤喝的想吐,加上杨志文隔三差五送只猪蹄来,不放调料的猪蹄汤喝起来更是受罪。 在鲫鱼汤和猪蹄的双效催奶下,陆小乙又开始遭受涨奶的罪,孩子胃口小,根本吃不完,挤出来也费劲,只能劳烦孩子他爹了。 对余粮来说,真是一份既甜蜜又痛苦的差事。 快出月子的时候,杨志文带来春云有喜的好消息。 玉兰欢喜的红了眼,陆小乙也打心眼里为表姐感到高兴。当然,最高兴的莫过于大舅母,得知消息后立即催促大舅驾车载她过来,吃吃喝喝载一车,外带两大包小孩衣物,一包是给春云的,一包是个陆小乙的。 玉兰笑着跟小乙道:“鼓鼓囊囊两大包呢,可见你大舅母这些年有多着急。” “嗯,大舅母如今可以放心了。” 玉兰点头,“你大舅母如今对志文的印象也好了,逢人便夸女婿好。” “是呢,表姐成亲三年多才有孕,杨家人不管心里咋想,但明面上没说难听话,表姐夫更是毫无怨言,死心塌地对表姐好,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没处找,大舅母再看不透,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说呢,看人不能看皮囊。” 陆小乙道:“娘,小丁今年十五了,她跟刘宝的事定下没?” 玉兰笑着说:“刘家人在挑日子呢,刘嫂子说挑个好日子带媒婆上。门提亲。” “小丁她乐意吗?”陆小乙问。 “问她也不说,只顾埋头扣手指,我看她耳朵红的像团火,只当她同意了。” “刘宝呢?他乐意吗?” “别提了,刘宝知晓这事,一激动又开始结巴了。” 陆小乙捂嘴笑。 “你俩嫁的近,我随时都能看到你们,每当想到这些我都笑的合不拢嘴。”玉兰道:“儿女都在眼跟前,我王玉兰这辈子没白活!” 陆小乙看玉兰圆圆白白的脸庞挂着满足的笑,再看看怀里的女儿,更能体会玉兰此时的心情了。 满月宴后,日子又恢复如初。 不,再也不能如初了,家中多了可爱的女儿,陆小乙觉得余粮的眼神被分走一半、怀抱被分走一半,心也被分走一半。 此时的余粮,刚把女儿哄睡,守在一旁暖暖的看了许久,才走到小乙身边坐下,除了傻笑外,还频频回头去看熟睡中的女儿。 陆小乙眯眼观察他许久,暗道:失策啊!竟然把他前世的小情人生了出来!看来我要使出杀手锏了! “出来吧!潜伏中的余则成!” 心里一个声音高喊着,陆小乙朝余粮扑了过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