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尽风情向小园》 第1章 翻身农奴把歌唱 向小园蹑手蹑脚的走进汤宋办公室时,汤宋正在看手机。她藏身门后,只露出一个头,捏着嗓子喊了声:“主任来啦!”,汤宋手一抖,手机掉进了垃圾桶。 “你在干嘛呢?吓成这样?哦……”向小园指着他,暧昧的挤眼睛,“看小黄片儿!” “什么小黄片儿,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色,鬼,投,胎。”汤宋不动声色的捡起手机,看了她一眼,立即皱起了眉头,“怎么穿这么少,降温好几天了!当妈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不懂添减衣服。”话语间,汤宋把自己外套给向小园披上。 “当妈还早呢,这才两个月!”她虚扶着肚子,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洋洋得意。 为了怀这个孩子,向小园和汤宋足足折腾了两年!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后总算是怀上了,能不得意吗? 当年两人就读同一所大学,向小园是财务会计系的小美女,汤宋是法律系的大才子。只是不同年级,向小园低汤宋两级。所以尽管他们久闻彼此大名,却一直无从相识。只在一次法学系的辩论赛上,向小园真切的一睹了汤宋英姿飒爽的风采。那时的他,器宇轩昂且机敏过人,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对专业法条与名人典故信手拈来,只要他起身发言,必能得到满堂喝彩。向小园占到个前排的好位置,看得津津有味。台上的汤宋冷不丁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他礼貌的朝她微微点头。向小园也大方的对他竖起拇指,报以笑颜。她哪里想到,几年后那个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衬衫的大男孩,会成为自己的老公呢。而当时那些客气的友好的毫无感情.色彩的小小的互动,也成为他们婚后时不时就会温习的甜蜜趣谈。汤宋说,当时他的心里就在想,这个女孩真可爱,要是能请她吃顿饭就好了。 但大学里的生活多姿多彩,毕业论文,招聘会,wow,实习,联谊晚会。眼前要做的事忙忙碌碌永无停歇。而辩论赛上那一瞬间的小心思,早遗忘在放学走出教室迎面扑来的第一阵风里。 之后两人相继毕业,各奔东西。 工作后汤宋不温不火的谈过一次恋爱,前后也维持了半年,后来那女孩嫌汤宋只顾拼命工作对自己不够上心,赌气之下相亲去也。一个月后女孩称道终于找到世间真爱,秉着一腔热血和相亲男闪婚了!汤宋在女友结婚的前一天才知道这狗血的一切,一时间,感情上和自尊上都难以接受。他罢了几天班,醉了几回酒。最后在急救中心醒来后,盯着天花板的蜘蛛网顿悟了,两天后以满血状态重新投入工作,越加废寝忘食。 汤宋出身在普通城市家庭,双亲都是银行工作退休,家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汤宋的母亲是个和煦的妇女,通情达理温柔贤良。唯一不足是思想比较传统,信奉成家立业,先成家而后立业。眼见儿子不分昼夜的工作,始终无暇顾及终生大事!汤大妈心急如焚。 退休后的老妪们时间充裕,汤大妈既不打麻将又不跳广场舞,闲得发慌。于是闲来无事的汤大妈把精力重新投放在儿子身上,动用生平所有人脉,为儿子展开了地毯式选妃。按汤大妈的原话“挑媳妇好比买菜,要多看多比较,姜是老的辣,信妈的没错!”汤宋孝顺,不忍辜负母亲一番苦心,在百忙之中,仍以25岁低龄名牌大学毕业的金字招牌兼律师界潜力股的优异身份,踏上了相亲大潮。在经历了n次不言而喻的相亲后,汤宋被一个个惊骇世俗的女人弄得苦不堪言,只差宣布退隐江湖看破红尘。 奈何架不住汤大妈的苦口婆心、撒泼耍浑,汤大妈指天誓日的说这次保准靠谱,对方姑娘知书达理家世清白且比刘亦菲还漂亮。汤宋被逼无奈只得去了。后来,汤宋不得不承认他妈这块老姜还是有些眼光的。 不用说,那个知书达理家世清白且比刘亦菲还漂亮的姑娘,就是向小园了。 那是夏天,她穿着白裙子,披肩长发,皎如凝脂的手臂单掌托腮,一对出尘绝色的梨涡恰到好处的点缀在白玉般的脸颊上,她眉眼弯弯的笑着问他:“你好,我叫向小园。我们是不是见过呀?” 汤宋被向小园白得晶莹剔透的肌肤晃得睁不开眼。那一刻,他脑海里真真切切的闪过那首诗句“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半年后,两人顺理成章的携手步入婚姻殿堂。汤大妈从此雄心万丈的踏入了自费红娘的光荣队伍。两人都是独生子女,双方父母们早早就对孙子孙女渴望不及,关于以后小孩由哪方帮忙带的争执,双方老人已经幸福而激烈的交锋数次。 汤宋夫妇也喜欢孩子,所以小两口从未采取任何避孕措施。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向小园的肚子石破惊天的沉得住气。三个月光阴转瞬即逝,半年韶华仅在弹指一挥,向小园那平坦的肚子依然毫无动静。两人仗着年轻健康,起初对生育一事还是信心满满。一年后,向小园始终没怀上,两人表面不说,背地里开始暗暗焦急。 尽管年轻,想不想怀是一回事,能不能怀又是另一回事。不得已,两人开始了各大医院起早贪黑的奔波。最后检查出是向小园的一边输卵管堵塞。 知道原因了能对症下药总是好事,接下来就是每个月去医院筛查,哪个月是哪边输卵管排卵,正常的一边还是堵塞的一边。如果是堵塞的一边,就不能有所举动,以免宫外孕风险。如果遇到健康的一边,就抓紧时间回家心急如焚的在床上各种折腾。 计算精确到小时的排卵期,吃乱七八糟的各种中药西药,那段时间,小两口都快神经崩溃了。尤其是向小园,已经在忧郁症的边缘游走,旁人都小心翼翼,看电视时若能提前预料到下一刻有可能会出现关于小孩的画面,必须当机立断转台,生怕一不小心又触动了向小园某根脆弱的心弦,那些关于宝宝孩子怀孕之类的字眼已经成为家里的忌讳。 两年过去了,依旧没有好消息。汤宋父母嘴上劝道不急不急,怀上了更好,怀不上领养一个照样是我们的亲孙子,面容上却日益惆怅,背地里整日唉声叹气。 后来听旁人介绍某某市某中医院有一位厉害的老神医,治不孕不育简直是手到擒来、妙手回春。二人又千里迢迢连夜赶去排队挂号,老神医名气撼动四海八荒,看病的人已经排到半个月之后。小两口却丝毫不觉得辛苦,心想名气越大实力越大,都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半个月后终于轮到向小园。 老神医已是耄耋之年,仍旧耳聪目明,眼神灼灼,咬文嚼字间,拿毛笔写得一手漂亮的繁体小楷。光是派头已让人信服三分。 老神医把脉后,捻须颔首,自言自语,说二人不该怀不上孩子,他的目光越过向小园,将站立其后的汤宋仔细端详一番,老神医说你是儿女双全的命。汤宋插嘴:“医生我们不奢望儿女双全,一个就满足了!”老神医白了他一眼,从容不迫的开了颗巨大无比的药丸,嘱咐向小园必须整个儿囫囵吞下。可怜向小园平时吃胶囊都费力,为了怀孩子,苦气逼人又坚硬无比的药丸也只得直着脖子往下咽。被噎得泪水直流,吞了吐,吐了又吞,一遍一遍,却始终咽不下去,最后早饭连带苦胆水一股脑儿全吐了个干净。汤宋在一旁干着急,却束手无策。他抱着向小园的肩,心疼的说:“老婆咱不吃了,孩子不要了,我们放弃吧,再也不吃药不看医生了。我只要你,哪怕一辈子没孩子,我也认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了!” 那一天,向小园坐在医院大门墙体斑驳的走廊上放声大哭,景象凄厉不已。 哭过之后,放弃了,认命了,才抬头一看,原来这个城市的天空万里无云,如洗过的湛蓝。 两人早已请好了年假,又都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于是抱着释然的心,轻轻松松的玩了几天,仿佛回到了蜜月期。攀宝塔,游渡轮,逛古镇,在灯光浪漫装潢返璞归真的酒店里水乳交融,世界缩小到彼此眼中,眼里只有我爱你你爱我。事后,向小园靠在汤宋的怀里,听他轻柔的谈天说地,最后香甜的睡着,两年来她第一次睡得这般踏实。再不去想该死的卵泡这个月在哪边输卵管排卵,再不用完事后手忙脚乱的垫枕头以怪异的姿势抬高双腿。随心所欲、顺其自然,这一切都太好了。 然而,爱情的果实,就在这份纯粹无垢的恩爱的浇灌下,偷偷埋下。 一个月后的清晨,向小园坐在马桶上,手里捏着试纸,隐隐约约的中队长让她头脑发蒙。急着上厕所的汤宋在门外捂着裆部转圈,任他如何敲门呼喊,向小园都不作声响。 最后焦急的汤宋破门而入,火急火燎的喊:“老婆,你怎么不开门?出什么事了?“ “嘘!别吵,她吓跑了怎么办?”向小园颤抖着双手,神情虔诚的捧着几张有着双红线的试纸,仿佛那个鲜嫩的娇气的宝贵的小生命不在她肚子里而在她手心里。 艰苦备孕两年之久后,肚子里这位淘气的小生命终于在每天求神拜佛,阿弥陀佛的虔诚下,姗姗前来。老公狂喜若狂,公婆感恩戴德,父母也欣慰踏实了。向小园总算以实际行动证实了自己是个健全的女人。她的生命里,重新开出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来。 翻身农奴做主人后,向小园的女皇模式正式开启。走路怕摔跤啦,摔到宝宝怎么办,舒适的平底鞋侍候着;吹风怕感冒啦,怀孕不能吃药的;上班有电脑辐射,干脆辞职在家专心待产;不能进厨房啦,隔着肚子宝宝也能感到灼热的;牛奶要保证每天啦,否则胎儿发育会迟缓的;叶酸维生素钙片核桃苹果奇异果有专人负责监督定时定量的吃,无论多晚,灵光一闪想吃任何千奇百怪的食物嗔念一声汤宋都会一个利落的翻身下床去买;前三个月胎儿不稳不能爱爱啦,所以向小园可以肆意的对汤宋尽情挑逗,在他欲.火.焚身邪念灼心之时,翻身睡觉,以报复他从前对自己的“毫不留情”;不能动怒否则宝宝以后脾气不好的啦,汤宋每天帮她按摩洗脚剪指甲,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并饱含感情的诵读每一个胎教故事。 向小园如今身怀两个家庭的宝贝疙瘩,她能不得意吗? 汤宋问你怎么跑办公室来了。他看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 向小园趁机撒娇:“老公你不知道哇,我坐公交车来的!车上好多人好挤呀!居然都没人为我让座!你说气不气人?我穿着孕妇裙嘛,应该一眼就看出来了呀!然后我站了五个站,就为了来接你一起回家,你说,我好不好?” 汤宋嘴里“嗯”了一声,透过虚掩的门,向屋外瞟了一眼。 “喂,你说话呀!”向小园哪能感觉不出他明显的敷衍,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满的嚷。 “好你个头!”汤宋回过神来,倾身前去拍了拍她的头顶,“下回不许一个人跑来了!医生的话你又忘了?有没有记性!”见向小园小嘴翘得老高,汤宋附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声线也柔和下来,宠溺之色难以言表,“下次如果实在想念为夫了,打个电话,让咱爸开车去接你。”汤宋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将手机塞裤兜里,随手带上两本卷宗就往外走,“你坐这里等我,我去接待室见个客户,顶多半小时,然后我们一起回家。”末了,还不放心,走到门口又回头加了句,“对了,这儿的厕所地特别滑,你进去的时候一定要当心!” 汤宋的关爱让向小园心里暖融融的,她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仿佛怀上了孩子,她在汤宋眼里就跟孩子一样少不更事,需要特别保护了。 她看了看窗外,律师事务所位于这栋写字楼的二十一楼,不知名的鸟儿在眼前高高低低的飞跃,秋高气爽,碧空万里,向小园的心顿时和那些小鸟一样雀跃。经管她被孕吐折磨得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坐在汤宋的办公椅上,旋转了几下,立即感到晕眩作呕。孕妇的口味最是变换莫测,她突然想吃糖炒栗子。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那么急迫的想吃,必须马上吃到!她仿佛已经闻到了糖炒栗子的香味。 ctg 20151009 第2章 手机里的秘密 鼻息传来一股混杂着香水味的栗子香,一抬眼,一个年轻女人站在门口。穿着大红的长风衣,卷发,妆容精致。她左手挎着包,右手拎着一个食品袋。孕妇的嗅觉都是极好的,向小园可以肯定那袋子里装的是糖炒栗子!在向小园好奇的打量女子的时候,那红衣女子也在上下打量她。 向小园客气的说:“请问你是找汤律师吗?他刚好有客户要接待,要不你先坐着等一下吧。” 红衣女子没说话,而是朝向小园露出个不知所以的笑。似在说原来如此,又似在说不过如此。正在向小园觉得莫名其妙之际,汤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有些戒备的隔开红衣女子,迅速走到向小园旁边,“你走错方向了,电梯在对面。” “听说你老婆大着肚子来接你了,我就是好奇,过来看看,你干什么这么紧张?喂,”她冲着向小园抬了抬口袋,“你要吃栗子吗?” 向小园一声想吃还没说出口,汤宋面无表情的下了逐客令:“合同已经签好,你可以走了,我老婆不能闻香水味。闻了会吐。” 红衣女人并不恼,似乎跟汤宋早就玩笑开惯,她抿嘴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汤宋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向小园满腹疑问,望着汤宋:“她就是你刚才接待的客户?”说不出原因,她的心里隐隐觉得不舒服。 “嗯,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她老公家暴,她来找我打离婚官司。”汤宋转过头来,又是满脸溺爱。 向小园慢腾腾的说:“既然早就认识了,我怎么不知道呀?” 汤宋说:“因为一直没来往。别管她了,走吧,我们回家!” “我怎么感觉她对我很不友好呢!”向小园不依不饶的问。 “我的宝贝!她就是那样一人,阴阳怪气的,咱别理她不就得了!再说她对谁都那样,不是针对你!走吧,老公带你去吃好吃的!”汤宋弯下腰,冲她肚子亲了亲,说,“儿子们,想吃什么?老爸什么都给你买!” 向小园立即被逗笑了,嗔骂:“谁说就是儿子了!我倒喜欢女孩儿!万一是女儿你瞎叫儿子,她会伤心的!” 汤宋一本正经的说:“我这不是加了个‘们’吗,也就包含了女儿!走吧老婆,吃东西去,别把我大小宝贝饿坏了!” 向小园洋溢着幸福的笑,指着肚子说:“你女儿说想吃栗子!糖炒栗子!” “就愿意吃这个?我儿太为老子节省了!走,买10斤!” …… 走出大厦竟然下起雨来。 大楼下刚巧就有买糖炒栗子的小贩,只是离得较远。一个红衣女子撑着伞站在栗子摊位旁打电话,依稀能辨认就是刚才汤宋的客户。 汤宋用衣服替向小园遮住雨:“宝贝我们去超市买。” 向小园抬手指了指,只说了一句:“那儿不就有吗?” 汤宋看过去,神色稍稍犹豫,仍旧说:“那你进去大堂坐着等我,我跑过去买,马上就回来,很快。” 汤宋快步跑过去,像是和红衣女子打了下招呼。远远望去,那女人似乎把手中的伞向汤宋头顶移去,汤宋用手挡开。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她对向小园这边指了指,说着什么。 汤宋没一会儿就提着栗子跑回来,喘着气说老婆块趁热吃。 向小园盯着汤宋的脸端详了一会儿,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到他俊逸的脸上,他的眼睛望着自己,再没其他。 向小园说我又不想吃了。 汤宋愣了愣,随即笑道:“没关系,谁叫你是孕妇呢,孕妇有说变就变的权利!”随后又自言自语,“我儿子疼爸爸,知道我也爱吃栗子,特意留给我吃。” 向小园没说话。抬眼望去,雨更大了些,小贩和红衣女子都不见了。 汤宋开着车,不咸不淡的讲些笑话逗向小园开心。后者始终心不在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时汤宋电话响了,他从大衣口袋里翻出手机接听,是汤大妈打来的,让小两口回婆家吃饭,称炖了秘之又秘的鸡汤,给孕妇补身子。 汤宋挂上电话,转头捏了捏向小园的手:“你看妈多心疼你,自从你怀孕了,绞尽脑汁做好吃的给你!你的地位分分钟赶超我这个亲儿子。我最爱的红烧猪手,你一句太油,我妈直接将这道菜打入冷宫!你说你厉不厉害!” 向小园勉强嗯了一声,看着他一边掌方向盘,一边单手费力的把手机放回衣服兜里。他以前开车时都是直接将手机放在换档处的小盒子里。 向小园笑了笑,说:“你妈对我是真的好。” “小丫头知道就好,一会儿再恶心也得喝两碗汤啊!为了咱家的小宝贝。我妈可是守着炖了一下午。”汤宋又习惯性的凑过去捏向小园的脸,被她不留痕迹的躲开了。 公公婆婆住在离小两口的家半小时车程的小区,房子不大,80多平米,贵在安静。小区植被茂盛,远离马路灰尘与喧嚣。汤大妈曾不止一次提出让向小园就在这里住到孩子出生,方便自己照顾她。被小两口婉言拒绝了,两人自从怀了孩子,比恋爱时更加如胶似漆,根本舍不得分开。于是汤宋父母又商量着,在小两口同一小区再买套二手房,装修好的,直接搬去将来也好照顾大孙子。 向小园的公婆为人是远近闻名的好,通情达理,善良开明。曾经就是儿媳妇怀不上孩子也没埋怨过半句,反而安慰儿媳妇,“你来了,我是多了个女儿,至于孙子嘛,那是缘分,不管有没有都是我赚到了!”现在怀上了那更加了不得,每次见面都拉着她的手心肝宝贝的嘘寒问暖,真是当亲生女儿一样待她,婆媳关系在他们家从来不是问题。 向小园今天明显心不在焉,从进门起就不大说话。汤宋坐在沙发上拨栗子,拨得完完整整没一点损坏的就放小园嘴里,拨坏了的就自己吃掉。 向小园接了个电话,挂上后就对汤宋说:“我妈跟我说事儿呢,我手机突然没电了,我用你的手机打过去。” 汤宋稍作迟疑,还是掏出手机,说:“我帮你拨过去。” 电话通了,向小园对着电话里说:“喂,妈,是我。我手机没电了,接着说吧。你听不清吗?等一下,这里太吵了,我进屋说。”边说边往卧室走。汤宋突然在身后喊她,她却充耳不闻,越走越快,进了卧室立即将门反锁上。 “妈,我去厕所,先挂了。”向小园对母亲说完,挂掉手机。 向小园盯着手机,心突然开始狂跳。 汤宋追上来,先是推了推门,然后试探的敲了几下:“老婆?老婆!怎么锁门了呀?” “我和我妈说事,别吵!”向小园说这话时,声线克制不住的颤动。 “你开门我看着你,不然我不放心啊!老婆!” 向小园没有搭理。她开始翻看汤宋的手机,凭着女人敏锐的直觉,她觉得手机里一定隐瞒了什么,且汤宋还没机会删除的秘密。但此时此刻,她仍旧相信自己的男人,他每天下班就和自己呆一起,从无夜生活,也没有结交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自从自己怀孕以后,他应酬都微乎其微,根本没时间寻花问柳。 还是,不看了吧,无故生疑,会伤害夫妻感情的,她难道不信任她和汤宋的爱情吗?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心头肉呢。 但既然没有猫腻,看一看又何妨呢?自己是孕妇,不消除顾虑的话心里总是胡乱猜测,反而使得情绪阴霾不安。 向小园心里的天人交战还没告一段落,她的手指已经不由自主的点出了短信,随着字幕的弹出,她的脑袋轰一声,随即一片空白。 是与一个叫连芳洲的名字,她的信息只有一句:“难道你的儿子永远跟别的男人姓你也不介意?” 就这么一句话,突兀的孤零零的躺在那里,闪动着,挑衅着。看来其它对话已经删除干净。 只此一句,就足以将一个刚做准妈妈两个月的女人彻底摧毁。向小园的脑子突然有点不够用,费了好大番力气,看了一遍又一遍,才理清字面意思。她深深吸了口气,发现全身已不能动弹,她只呆滞的盯着手机,盯着那排排列可怕的文字,直到视线模糊,直到她抽空了力气与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汤宋急切的呼喊和砸门声传入她耳朵,依稀还有婆婆关切的询问,跟公公的责骂。脸上凉丝丝的,她摸了一把,才惊觉已是满脸泪水。 汤宋的儿子不是在自己肚子里吗?这个叫连芳洲的口中所说的儿子又是谁?是发错了?上帝保佑,她只是发错了信息!他是汤宋啊,那个把自己当孩子一样宠爱着的男人,那个说没有子女没关系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的男人,那是她的老公啊。他说当年在学校一眼就爱上她了,前一小时他还义无反顾的奔跑进雨里为她买栗子。 她嘴里甚至还含着汤宋给她拨的栗子,尽管已经如同嚼蜡g20151009 第3章 有口难言 随着咚的一声巨响,汤宋破门而入。 不等站稳,汤宋跌撞着扑到向小园身边,焦急的端着她的肩喊了声老婆。他瞟了眼向小园手里的手机,见她呆滞不语,满脸泪痕,他立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是汤宋生平第一次如此紧张,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唯喏不安。他去抱向小园,被她躲开;他想解释几句,却无从开口。 更令汤宋头疼的是,他无孔不入的双亲紧跟其后冲了进来,见此番境况,汤大妈惊讶得直叫唤:“怎么啦?吵架了吗?哎呀!我的小园都哭了!是不是宋宋又欺负人家?”她挤开汤宋,搂着向小园的肩,“好孩子,快告诉妈发生什么事,妈为你做主!妈帮你把鸡汤都盛好了,今天的汤可香啦!” 向小园坐在床头,始终低头沉默着,手里紧紧握着汤宋的手机,看不见表情。汤宋一个头两个大,心烦意乱至极。他推赶着唯恐天下不乱的父母,耐着性子安抚:“爸妈你们先出去吧,没什么大事,我哄哄她就好!” 汤大妈的确是中国婆婆界的标杆,尽管她对事情的起因是一头雾水,却能在第一时间对自己儿子劈头盖脸一阵骂:“还说不是大事?!人小园都哭了!我还没见这孩子哭过!宋宋不是妈说你,你自己的媳妇你自己可要疼,人家还是孕妇呢你更应该让着懂吗?我真是从小把你惯坏了!我让你欺负女人,我让你欺负自己媳妇!”汤大妈不痛不痒的在汤宋肩头拍灰。 “哎呀妈,我知道了,您出去吧,我会处理好的!别跟这儿添乱了!”汤宋被母亲搅和得一团乱麻,气急败坏下抬高了嗓门。 “你能处理?这还不是你做的好事!”她见儿子真急了,才说,“行行,我们出去,你们小两口好好聊,和和气气的啊,有什么误会什么心结,宋宋你好好开导人家!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对孕妇要收脾气,好脾气,没脾气!” 汤宋哭笑不得,推着他母亲:“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出去吧!” “孕妇可急不得!以后孩子也会脾气不好的。真是的!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怎么能跟孕妇较劲呢!这火爆脾气像谁呢!”汤大妈一边退了出去,一边对自己老伴念叨,“肯定都是你遗传的!” 汤父木讷着脸一语不发,转身而去了。 汤宋关上门,以为稍微稳定了大局,却发现向小园如老僧入定,气氛沉默得可怕。 汤宋清了清嗓子,拿捏出生平最轻柔的语调,讨好的唤了几声宝贝,对方如同痴傻,纹丝不动。 汤宋的目光又放在她死死拽在手里的手机上,他真想不顾一切的夺过来看看她到底看见了什么。连芳洲那女人之前发的那些不知廉耻的混账话他确定已经删除彻底,汤宋推测是她后来又说了什么恰好被小园看见了。恼人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她发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把小园刺激成这样! 向小园毫不留情的拍开他伸向手机的手。汤宋也不敢硬来,老婆千辛万苦才怀上了两个家庭的祖宗,他不敢有半点闪失。 空气里静得可怕。隔着门,能听到汤大妈在客厅对汤爸断断续续的数落声。 踌躇半晌,汤宋斟酌着再次开口:“老婆,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和老公说说,不然憋坏了身子,对宝宝也不好。你要是不高兴,就打老公几拳出出气!” 他蹲在小园身前,抬手去拭她的眼泪。 刚碰到向小园冰凉的脸,就被她冷漠的打开。向小园始终是双目涣散,不知在想什么。 汤宋隐晦的叹口气,右拳往左掌上一捶,急不可耐,又拿她丝毫没有办法。想解释,又怕弄巧成拙越发刺激到她。汤宋是最害怕冷战的,平日里小园生气了,不出三个笑话,原本翘得老高的小嘴儿准能笑出声,像现在这幅模样是从没有过的。汤宋此刻开始深深的为自己智商捉急。 不知过了多久,向小园终于动了动。她缓缓撑起身子,幽幽的说:“你真的在意这个孩子吗?”她空灵的嗓音仿佛从几个世纪前穿透过来,含着无尽的伤感与疲惫,似已被岁月掏空力气。 汤宋见她终于同自己说话了,以为这场持久的高强度冷暴力终于已尽尾声。他感恩戴德,欣喜若狂,就差对媳妇作揖打拱。他赶紧扑过去搂向小园,不想又被她躲开。汤宋无奈的压低声音:“这还用问吗?老婆,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你生闷气咱们宝宝会难受的。” 向小园迅速瞥了她一眼,冷冷的说:“还是你只在意这个孩子?” 汤宋本就是个顺风顺水蜜罐长大的主儿,读书那会儿人聪明成绩好长像帅气,可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到大一群女人围着他转。此刻他原本就心急大于心虚,不出三两下就被向小园作天作地的矫情逼急了。他跳起来,气急败坏的嚷嚷道:“你到底要刁难我到什么时候?有啥事儿你说呀!我一个大男人在你面前这样低声下气了,你有什么还不满意!我上了一天的班有多累你关心过吗?我今天去高院开庭六点就起来了到现在都没休息片刻,下班回来你还给我脸色看!向小园人要讲道理,你不能因为是孕妇就无下限的无理取闹吧。我命令你马上把手机给我!”说完又去夺手机。 汤宋此刻的愤怒,直接刷新了向小园对男人的认知。 女人婚前都是很傻很天真的,而婚后,她的丈夫早晚会给她上一堂对男人全面剖析的别开生面的一课。 当时向小园还处于烂漫无知的年岁,她还不知道遇到原则性问题时的男人通病。糊弄逃避,胡搅蛮缠,装疯耍赖,恼羞成怒,声东击西,先发制人,恶人先告状这些都是男人逃避问题的惯用伎俩。从前她一直以为男人的处事风格都是顶天立地,敢作敢当,就事论事的。此刻她和无数被偶像剧总裁文谦谦君子小说侵泡长大的女孩一样,在婚后不久,保留了二十几年的对男人这种生物的认知,被枕边人言辞凿凿实则无赖的理论,残忍无情的抨击得溃不成军。 向小园冷眼瞅着他,泪水盈眶的眼里渗透着恨意。她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原本就瘦,为了怀孕被折腾得更加弱不禁风,颜色单一的孕妇裙挂在她消瘦的肩头。她曾经多么嫌弃这裙子的样式,又多么鄙夷孕妇裙号称能防辐射的功效,却又在每天清晨那么理所当然的坚持穿戴。那是她对肚里宝宝的一片赤诚的母爱。而此刻,她面容苍白,原本神采飞扬的眼睛里是无法言喻的惊讶与失望。汤宋的心瞬间就软了。他缓缓的重新蹲下,妥协的,无奈的,带着无尽疲惫的哀求:“老婆,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向小园再次陷入沉默。 汤宋没辙了,像是下了番狠心:“老婆,我跟你说吧。我真的是怕你生气,你还怀着宝宝,医生说前三个月要特别小心的……” 汤宋说到这里,偷偷瞟了小园一眼,后者下意识抬高手,缓缓覆住小腹。汤宋继续说:“其实也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瞒着你是怕你不相信我。那你先答应,我说了你不许激动不许生气!” “……”向小园完全不接招。 汤宋只得继续说下去:“是这样的,在你之前,我交过一个女朋友,你是知道的。她背着我劈腿了,和别的男人结婚了,我们就再没联系。前几天她不知从哪知道我手机号码,她主动来联系我。她就跟我诉苦嘛,说她过得很惨。她说她老公有暴力倾向,经常打她。我职业病就犯了,我就教她如何收集证据,如何通过法律手段保护自己的利益。昨天她突然说要跟她老公离婚,要我做她的辩护律师。”说到此处汤宋偷偷瞄了眼向小园,见她无动于衷,这才继续说,“出于朋友间的善意,我也觉得她应该早日离开她老公,重新生活。但又碍于身份问题,我就提议帮她找另外的律师,可她非要我去。我后来一想,清者自清,就答应了。所以她今天来所里是办理委托合同的。”汤宋再次观察他媳妇的脸色,“现在我和她真没什么!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多心。早知道不该瞒你的,看看我宝贝哭成什么样了。”见小园依旧面无表情,汤宋斟词酌句,如恍然觉醒一般“哦”了一声,说,“她是还说了些怀念从前的话,说她,她还是很想念我……我发誓老婆,我都是立场坚定的立马回绝!绝没拖泥带水。我可以发毒誓!” 向小园吸了下鼻子,抬头盯着他:“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呀?然后你就来办公室找我了,吓得我赶紧把和她的短信记录全删了,就是怕你看见了不高兴!老婆,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虽然不知道后来她还说了什么,但是她的一面之词不代表就是我的想法,更不代表我就在和她搞暧昧呀!老婆,你定罪也是要讲证据的!我是君子坦荡荡!好了别闹了,人家小孩都两岁了!我再饥不择食,不能丢下家里如花似玉的老婆,跑到外面对一孩子他妈流口水吧?这么着吧,咱先吃饭,吃饱了有力气了你再审问我!你看,纠结这么久,妈一定急坏了!我宝贝儿子也饿了。”汤宋开始插科打诨,嬉皮笑脸的去摸小园的肚子。 向小园突然冷笑一声,将手机砸他身上,起身就走:“这是你要的证据。” 汤宋赶紧抓住手机扫了一眼,瞬间苦不堪言,心里大骂连芳洲那臭娘们缺心眼儿,这哪是开玩笑呀,这是要把老子往死里整啊。 汤宋最大的缺点是对女人容易心软,却还算个君子,对向小园也并无二心。他的确没做过对不起向小园的事,但面对连芳洲的后悔,偶尔的心神荡漾满足一下虚弱心是有的。但无论姓连的如何引诱,示弱,道歉,邀请,明言暗示,他心里的大方向是很明确的:他心驰神往的女人就是向小园,他这辈子是要和向小园生个孩子,踏踏实实过一辈子的,这个念头清晰坚定从未动摇。要说做了什么心虚的事,不过就是心软接了连芳洲的案子这么屁大点事。所以向小园闹出这番动静,他心里是相当不耐烦的。无论连芳洲说了什么,哪怕是有些露骨的不堪入目的话,但她向小园就不能先听听他的解释吗?这点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吗? 汤宋虽觉无辜,但还是碍于媳妇儿的身子,也知道怀孕的女人心细敏感,才耐着性子做这么久小伏地。 到他亲眼看到手机里的话才知道,这个误会比他想象的大多了。 汤宋赶紧追了出去,恰好向小园在大门口正被他妈死死拦住。 “小兔崽子!让你哄她你做什么把人气成这样!”汤大妈见到儿子,气急败坏的喊,“哎哟哟,看这漂亮的小脸,哭得都快及不上刘亦菲了!咱小园最懂事了,最识大体了,来,乖啊,受了什么委屈跟妈说,妈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 向小园再忍不住,闭着眼睛哭出声来。汤大妈又焦急又心疼,一边给儿媳妇拍背顺气一边使劲跟儿子使眼色。 汤宋也顾不得父母笑话了,拉过向小园,心急火燎的解释:“你别听连芳洲乱说!你到底信一个外人还是信自己老公?我……我都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她可能就想让你误会!她肯定是知道你会偷看我手机!哦不,不是偷看!正大光明的看!对了,她这人特爱开玩笑!特傻缺!说话不经大脑!”他开始语无伦次,他越解释小园哭得越厉害,他也就越着急,哪有往日半分舌灿莲花的自如,最后只得哭丧着说,“老婆你相信我,我可以马上给她打电话,我们一起质问她!然后让她彻底滚蛋!” “你打吧!开免提!”向小园抬起头说。 汤宋反倒有些迟疑,毕竟父母在跟前,面上放不开,而且那姓连的口没遮拦,保不准她当场就要信口雌黄…… 汤大妈毕竟是块老姜,心里稍加琢磨就把事情猜到个*不离十,自己的儿子她还是了解的,那连芳洲当年就不多讨儿子喜欢。汤大妈见儿子此番神色坚定,准是有误会,有误会就要马上解开,年轻的小家庭经得起几番折腾呢。于是汤大妈斩钉截铁的唆使儿子:“对,儿子,快打!看她当着我们的面还怎么狡辩!” 汤宋还要犹豫,向小园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他只得硬着头皮拨了过去。向小园伸手点了免提。电话就在着瞬间接通了,随后一个黏得要滴出蜜来的声音,带着慵懒和挑逗,哑哑的笑: “这么快就想我了呀?” 汤宋后背一麻,只觉得头大如斗。无语望天,这绝逼是要跳黄河去洗尽的冤屈啊g20151010 第4章 谁的儿子 在连芳洲娇媚的声音响起的那一秒,汤宋就后悔了。奈何此刻头顶六只眼睛炯炯如炬,他只得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严肃的说:“连芳洲你别添乱!我有话问你,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回答就行了。” 向小园瞪了汤宋一眼。 “嗯,宋,你说吧,在你面前我什么时候不老实呀?我这点小心思对于你也不够瞧呀!”向小园恼怒交织,对方半撒娇半玩笑的语调,让她觉得自己真是在自讨苦吃。 “咳,少tm废话!就你刚才发的短信,什么意思啊你!你今天就给我说清楚!” “什么短信呀?我们聊这么多,我怎么知道你指的哪一句?”连芳洲话里藏不住浓浓笑意。 汤宋在向小园杀人般的注视下,想死的心都有了:“你给我好好说话,我不想骂女人!我们全家都听着呢!你赶这儿发什么浪!” 汤大妈立即接话:“对,汤阿姨汤叔叔都听着呢,你好好的跟我儿媳妇解释解释,说话要注意分寸别引得人家小夫妻闹矛盾!我们还等着说清楚了好开饭呢!鸡汤都凉透啦!” 这兵荒马乱间,汤宋仍不禁要赞叹,一块老姜认真卖起萌来太他妈可爱了。 “……”对方索性沉默了。 汤宋继续说:“就是你说我儿子会跟别人姓那句!你tm造谣也动动脑子,我儿子好好的呆我老婆肚子里,他爹此刻正准备问候你全家!” “……” “你别以为我接了你的破案子你就可以嘚瑟了,我媳妇和我儿子要是气出点好歹来你这辈子也别想好过!” 汤宋那咬牙切齿的语气,让向小园的心稍稍暖和了一点。 “宋……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对方停了好几拍,而后轻声低语。 “别再触碰我的底线。”汤宋终是不忍,语气缓和了些,说,“连芳洲,我和你已经是过去了,麻烦你认清自己的身份,搅黄了我的生活对你没好处。”顿了顿,又说,“我不想再见到你,明天我就让其他同事代为处理你的事,以后你别出现在我眼前。” “……” “就这么着,我挂了。为了你这破事儿,我老婆孩子饿到这会儿都没吃口东西!“ 对方自嘲的笑:“是啊,她生的孩子就金贵,我生的孩子就滥贱。” 向小园莫名的胸口一紧。 “你的孩子贱与不贱,取决于你和他爹!“ 汤宋不愿多做纠缠,说完就要挂断,却在这时,对方突然幽幽叹了口气,那声叹息,无责怪,亦无嘲讽,轻如千年前兰若寺青纱帐内的一缕女魂,“可他的爹此刻正骂他贱呢?“ 瞬间汤宋只觉得晴天霹雳。 他不敢多想,立即接口:“你老公再打骂你们母子,你可以报警,抱歉,律师也管不了别人家务事。“ 对方说:“汤宋,你不敢认他吗?” 这时电话恰巧被汤宋挂断。但连芳洲最后一句话清晰的回荡在客厅,且每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打破这僵局。 向小园张大嘴,不敢置信的盯着汤宋,忘了呼吸。 汤宋怒火攻心,立马再次拨通连芳洲电话,张口就吼:“老子让你别胡说八道听不懂人话吗!“ “呵呵。汤宋,我儿子的生日是2012年9月。”此时对方的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再没了初始那股得意的媚态。 “你……我操!你妈的你儿子生日关老子什么*事!你是欠钱了还是欠操了,”汤宋急了,终于破口大骂,“你马上给老子滚,永远消失!老子再不想听到你的声音!“汤宋挂掉电话,将手机狠狠摔地上。 向小园已经呆若木鸡。 汤大妈反应快,赶紧上前搂住向小园,笑道:“好了好了,解释清楚就好了!那种坏女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当年妈就不喜欢她,又势力又粗俗,不及我们小园一个手指头!来来来,大家赶紧吃饭吧!” 汤宋低头思索,向小园也原地不动。 汤爸闻言坐到饭桌前,若无其事的夹菜吃饭。 汤大妈无奈,继续轻言安抚媳妇:“好孩子,妈知道这些事是挺膈应人的,换哪个女人都不会高兴,更别说你还大着肚子。但是妈相信宋宋,妈用这把老骨头为他担保!宋宋绝对不可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他若对不起你他就不是我儿子!那坏女人说什么咱就当她一个人在唱戏!她那样坏心眼儿的人还想进我汤家的门了?我呸!她刚才的话什么意思,还想把别人的孩子嫁祸给宋宋?真是为了进我们汤家不择手段到这番田地!脸都不要了。别说那孩子不是汤家的种,就算是,有妈在一天,汤家也只有你一个儿媳妇!汤家的子孙,只能从你这肚子里出来!老头子,你说是不?“汤大妈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义薄云天。 汤爸喝着鸡汤:“稀里呼噜……”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汤大妈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汤爸骂道。转身换了副笑脸继续安抚儿媳妇,“小园,来,咱们坐下吃饭,吃得饱饱的我们再让汤宋那臭小子写份5000字的检讨。“汤大妈挤出满脸褶子,伸出五个手指,夸张的逗她。 “对不起,你们吃吧。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回我妈那儿去。“小园有气无力的揉了揉额头,轻轻推开婆婆。 “不舒服?哪儿不舒服?进妈屋里躺一下吧?实在不行妈陪你去医院?“汤大妈紧张的问。 但向小园心力交瘁的摆摆手,什么都不想说。她拿出自己手机,拨了亲妈电话:“妈,“她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声线不起波澜,“我想回家。“ “那就回呗,正巧有你爱吃的菜。和宋宋一起来吃饭!”自己孩子要回家也勿需多问,母亲熟悉的声音又引出向小园一串眼泪。 无论汤大妈如何劝阻,小园还是坚持要走。汤大妈只得让汤爸开车去送,她自己絮絮叨叨着取了件外套也跟了出去。 人都走了,世界总算静下来。夕阳射进客厅,浮尘在空中慢慢飘游。 汤宋突然想起,2011年的七夕节,他带着那时还是他女朋友的连芳洲去大理玩,不知是年少气盛的年纪,还是浪漫的节日气氛,又或是当地多情奔放的习俗,他们那几天同房都没采取任何措施。汤宋还谨慎的问过,不会儿出意外吧。连芳洲咯咯的笑,舔着汤宋耳朵说这几天是安全期哟,那声音撩拨得血气方刚的汤宋心猿意马,此后他满腔的*与豪情在连芳洲娇美的身子上奔腾不息,将一切后果责任都赌压在了“安全期”这三个单薄的字眼上。 大理回来不久,连芳洲就跟别的男人跑了。 如果她儿子真是第二年9月出生的,那真有可能…… 汤宋无力的跌坐到沙发上,心想,连芳洲这操蛋的女人的操蛋的安全期真是太tm操蛋了。 汤大妈转眼回来了,一进屋就逮着儿子噼里啪啦一阵骂:“到底怎么回事?小园这个月份的孕妇是最危险的,着床可不稳当,哪能受这些刺激?祖上庇佑,我汤家好不容易快抱孙子了,你又给我整这出幺蛾子!你就不能在这段期间安分点吗?“ 向小园一走,汤宋力气也抽空了,一句话都不想说,闭眼歪躺在沙发上装死,任他母亲急得六神无主的转圈,任自己脑子里一团浆糊不想整理,也整理不清。 汤大妈急了,死劲的拍打儿子的背:“我跟你说话呢!你们一个个都想急死我啊?我这把年纪了还要跟儿媳妇低声下气的我到底图个什么?还不是希望你们的小家庭稳稳当当没灾没难!” 汤宋极不耐烦的睁开眼,母亲嘴角翻着泡沫星子,一张一合,指手画脚的叨念着,但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只看见,母亲双鬓已白了许多,眼角皱纹重重叠叠,他心里莫名生怜。 “宋宋,你跟妈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妈,妈真怕好好的家……”说到这里,汤宋那貌似彪悍,实则淳朴的母亲,竟掉下泪来。 汤宋又惊又痛,从沙发上一跳而起,扶着母亲坐下,哭笑不得的喊:“妈,您这是干嘛呢!哪有那么严重?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好的,您别管了好不好。” “你这孩子,什么都憋着不说,妈只好瞎猜了,越猜越觉得严重!妈老了,你也嫌妈不中用了,以前你小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会第一个告诉妈妈的。”汤大妈伺机抹泪。 汤宋扭不过母亲,只得把自己和连芳洲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她。说到最后,自己也烦乱起来:“我只是觉得按时间上来推算,是有这个可能,但几率不大。不然当时怀上她就该来找我了,哪能还和别的男人结婚。这么多年过去了,干嘛现在才想起我来……罢了,为了安心,明天我就带那孩子去做个亲子鉴定。她就无话可说了。” 汤大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万一她说的是实情呢?”ctg20151012 第5章 脸皮厚也是一种觉悟 “……”汤宋望着饭桌上,向小园那碗汤一口未动,早已冰凉。 她的座位上特地加了个极具民族色彩的红色软垫,上面有个男子侧颜的刺绣。那是自己和小园在老神医那儿的古镇上买的,当时小园就惊叹着说这侧脸跟汤宋一模一样,太好玩了。汤宋为讨她欢心立马买下。后来知道怀孕了,小园更觉得那座城市意义非凡,是宝宝生命的发源地,也是她俩感情重铸的源头。而那个软垫就当做爸爸送给宝宝的第一件礼物。她怀孕后腰老是酸痛,那张有“汤宋脸”的软垫垫在屁股下特别舒服。她几乎到哪儿都带着,每次回娘家也会带过去。现在小园负气走了,垫子还孤零零的摆在她座位上。 “妈,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汤宋看着母亲,闷声说。 以向小园那刚正不阿的爱情观,若他真在外面有个私生子,那他的舒坦日子也到头了。 晚上汤宋给小园打了无数个电话她都没接,再多打几次她就直接关机了。无奈,他只得给她发短信,告诉她注意身体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就去接她。 尽管岳母亲自来电话,心平气和告知小园在家的日常;尽管汤宋觉得一赌气就往娘家跑这个毛病让人心烦,不能惯着,但他还是连夜赶到向小园楼下。他在小区里转了几圈,没有上楼。以他对自己老婆的了解,他此时的出现定会让她情绪更加激动,不如让她自己冷静一晚。 每次两人闹别扭,汤宋的第一想法是不能让岳母知道不然就天下大乱了;向小园的第一念头是往娘家跑挨母亲睡一夜就天下太平了。上周因为一点小事向小园跑回娘家,汤宋来接她时两人还就“动则回娘家告状”这个恶习严肃探讨过,小园也表示深刻反省。岳母是个话不多个头也不高的女人,说不上多严厉,但很莫名其妙的,汤宋就是怵她,站她跟前总觉得自己是个人口贩子,拐了人家最心爱的女儿。两人还约定了一个指定的宽敞安全的地点,作为向小园实在要离家出走的去处,方便汤宋去寻。 汤宋在电话里答应岳母明天一下班就去接小园,岳母还通情达理的劝说女人怀孩子是很辛苦的小园刚做妈妈脾气坏点是可理解的让汤宋作为男人多体恤多包含,汤宋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看来向小园并没把自己的具体委屈告诉她妈。汤宋对此还是相当感激的。 汤宋坐在岳母小区的长椅上,望着老婆的窗户发呆。若她房间的灯一亮,他的心就狂跳一下;若她的身影从窗前晃过,他的心就再狂跳一下。虽然他已经28岁,早过了春心萌动的年纪。却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此番只为偷偷跟踪暗恋的心上人,哪怕不能见面,知道她就在抬眸处心里也是舒坦的。 更深露重,秋风肆意作乱,黄叶沙沙,景象越发萧条。想想前天他还带着小园来她家吃饭,他还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她的闺房,甚至一时兴起还能在暗处对小园毛手毛脚,她白皙而柔软的胸脯在□□的刺激下越发挺涨了,这让他爱不释手。反观现下流浪汉一般的光景,可叹命运真爱捉弄人。好在小园的窗帘倩影往来,使得汤宋的心在瑟瑟秋意里不那么沉寂。 以他对连芳洲的了解,她八成只是面不改色的撒了个谎。倘若真像母亲说的,万一是真的呢?他想都不敢想。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小园双手托腰出现在他眼前,“你坐这里发什么愣呢!” 一定是这个小区的路灯太过昏暗,以致那个秋色弥漫的夜里,在汤宋的眼中,向小园穿着睡衣素面朝天双眉怒竖的模样,刘亦菲哪及得半点! 汤宋不敢置信的站起身来,忙左顾右盼:“老婆,你怎么下来找我了?妈跟你一块儿的吗?”然后只见就她一个人,他兴高采烈的就去拉她的手。 向小园黑着脸把手背到背后,翻了个白眼,凶巴巴的说:“我每晚都要这么散步啊。你这么大一坨不明物体在这里赖着不走,已经好几家邻居向物管反应小区进来了危险人物!遛弯的人都绕道走了!你到底来干什么?” 汤宋不声不响的从怀里拿出那个红色的软垫,神色真挚:“老婆,没它你会腰疼。” 向小园挺意外,接过垫子,还是不说话。眼睛望着别处,只是脸色没那么臭了。 沉默半晌,汤宋试探的说:“那……我这就回去了。” “……” “你早点休息吧,”汤宋本想就下午的事解释几句,却无从开口,“那我明天再来接你回家,晚安。“他试探性的靠近向小园,见她没反抗,便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他的手轻握她细白的后颈,他的唇和手都被夜风吹得冰凉,缓缓贴着皮肤,轻轻柔柔,充满无尽的呵护,使得她一阵颤栗。 “我爱你老婆。”这句话自他们结婚一来,他每晚都说,从未间断。 向小园仍旧一动不动,眼泪却在那声我爱你之后迅速滚落下来。她越想越委屈,最后小声抽泣起来。 她向小园从小到大都平平顺顺,何时受过这种刺激啊。 那时回家后冷静下来,她也觉得汤宋应该是清白的,至少在认识自己以后汤宋没做对不起自己的事。不用说定是那女人信口开河冤枉汤宋,不然怎么可能怀了他的孩子这么多年都隐姓埋名过去了,却在现在又窜出来?她只是恨汤宋为什么要有个前女友,而这个前女友还在自己怀孕时趾高气昂的站出来挑衅。她这才明白白天在汤宋办公室时,那女人对自己笑的含义,那是□□裸的鄙视啊!而自己那时还只顾垂涎她手里的栗子?!怀孕傻三年是至理名言啊! 而这一切都拜眼前这个臭男人所赐! 汤宋赶紧将小娇妻搂怀里,小声安抚道:“不哭不哭!老婆,这儿风大,脸上有泪水被风刮了会痛的!瞧你细皮嫩肉的!走,咱上去再说,都是老公不好,老公今天态度太恶劣!不能仗着自己是被冤枉的就让我老婆也受委屈呀!一会儿老公给你按摩谢罪……”然后揽着小园的腰就要上楼。 “我饿了,人家还没吃饭呢!”向小园故意凶巴巴的说。 “啊,还没吃呢!这都几点了,饿坏我大小宝贝了!走,老公下面给你吃!” “去你的!色狼!”向小园怒骂,圆溜溜的大眼睛被泪水洗得亮晶晶的,秋月之下,越发清澈美丽,笑意若隐若现。 汤宋一阵心猿意马,黑暗之中手也开始不规矩,在向小园胸上一阵揉捏,嘴上却说:“怎么了啊,我很纯洁啊!你又想哪去了啊?我好无辜啊!” 向小园这才笑了,拍开他的色爪子,撒娇道:“老公,我想吃泡面!好久没吃了,真的好想吃!” “不行,”汤宋想也不想,坚定否决,“那玩意儿有防腐剂,对宝宝特别不好。” “哎呀,我太想吃了,昨天夜里做梦都吃泡面呢!泡椒牛肉!早上起床流了一枕头口水!好老公,我们去买一包吧!” “不行!” 向小园眼珠一转:“那你吃吧,我就在旁边看你吃,完了我就小小的喝几口汤,我保证不多吃!”她举高右手,妥协让步。 “顶多给你闻闻味儿!”汤宋见她那谗样,忍俊不禁,却原则不改。 “汤宋!” “好了好了,犯嗔戒对宝宝不好,走,还是老公下面给你吃!” “去你二大爷!” “老婆息怒!一会儿岳母大人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呢!来,老公给你把眼泪擦擦,真是个爱哭鬼,可别生个小爱哭鬼!那我真招架不住。哎,对了,我说我下面给你吃你到底想哪儿去了?为什么每次我一提你就上蹿下跳的……” …… 当晚他们就和好如初。有时候,脸皮厚也是种觉悟啊。 那天晚上,两人躺被窝里回忆了一些大学里的趣闻,憧憬了一番宝宝出生后的景象。期间小园担心的问连芳洲再来骚扰怎么办,汤宋斩钉截铁的说相信我会处理好的。之后二人便心照不宣的再没提那糟心的事。一时间仿佛感情更加坚不可摧,恩爱甚比热恋之初。 第二天汤宋坐在办公室的马桶上,犹豫再三,还是给连芳洲去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连芳洲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熠熠,嘻嘻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还会来找我的。“ ctg 20151012 第6章 咖啡厅的谈判 汤宋已没了耐性,看了看表,直奔主题:“废话少说,今天上午10点,你到我办公室楼下的咖啡厅来一趟。“ 对方说:“宋,这是约会吗?那你一定要耐心等我哟,你知道我对时间没有概念的,可能迟到半小时,可能一小时。嘻嘻,以前你等我从来没怨言的!对了,我能不能自己选地点呢?” 初识连芳洲时,她就特别爱笑,笑声嗲气腻味。曾经汤宋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还挺受用。前后不过三年,爱笑之人不变,笑声亦没变,汤宋怎么会想到自己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对这笑声感到发自肺腑的厌烦。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汤宋压低声音,狠狠的说。 “人家哪里是要耍花样嘛!人家除了在床上,别的地方可没对你耍过花样!“说到此处,她又笑。汤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强忍着愤慨没发作。”人家不过是想换个浪漫一点的地方,嗯……要不就以前我们经常去的那个竹林花园吧!宋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你好讨厌哟,你把人家按在一根好粗壮的竹子上,然后你一直亲人家,怎么推都推不动你!后来一辆摩托车经过,车灯一下子射到我们身上,所有人都盯着我们!哎哟!人家那时好害羞的你造吗……“ 这就是汤宋受不了连芳洲的地方,任何一句话都能引得她浮想联翩,瞬间絮絮叨叨的陷入回忆。昨天之前汤宋还能觉得挺有趣,念及曾经的情分跟她应对几句,只在过分的点上礼貌的提醒她注意彼此的身份。但经过昨天的事,他对她彻底只剩了厌恶与顾忌。汤宋强忍住将手机丢马桶里的*,正要大骂,隔壁卫生间传来冲水声。惊觉有旁人在,他挂断了电话。 汤宋回到办公室,做了几组吞吐呼吸的动作调整心态,忍着内心的烦躁,却不得不再给连芳洲拨了过去。这回他先发制人,说:“连芳洲你我都已为人父母了,我希望你举止庄重点。“ “我怎么不庄重了嘛!”一波三折的语调激起了汤宋一身鸡皮疙瘩。 “你他妈的别说话!犯什么贱!“汤宋终于放弃了一直维持的君子风度,一声怒吼,对方果然安静片刻,汤宋不耐烦的说,“10点,咖啡厅,我最多等你十分钟,过时不候。“ 后来连芳洲还是让汤宋等了半个小时。 十点三十分,在汤宋下一秒就要起身走掉时,连芳洲踩着高跟鞋,摇曳着风情万种的步伐,带着神秘隐晦的笑意,走到汤宋面前坐下。她自然的说:“嗨,我这么穿好看吗?我太了解你的喜好,商场刚开门我就第一个进去!所以才迟到了,对不起啊宋。其实我一直很重视我们每一次的约会。“ 汤宋懒懒的瞥了眼她的大红唇,还有陷在乳.沟里的精致项链,和女人味十足的包臀连衣裙。脑子里却想起了向小园今天早上例行过晨吐仪式后的自哀自怜,向小园说:“老公,我现在丑的自己都嫌弃了!”女人为取悦男人,化妆,烫发,做美容,穿漂亮衣服。而男人真正愿意携手一生的只是那个趴在马桶上激烈孕吐却还在想着微波炉里的牛奶会不会太烫的女人。尽管她不能化妆,穿着睡衣还没有梳头。 汤宋屈着三根手指点了点桌面,示意她坐下。 连芳洲算个美女,此刻她含情脉脉的望着汤宋。她是个很懂得迎合男人的女人,声音甜美,身材一流,长相娇媚,爱笑爱撒娇,床上骚气冲天。可惜这一切在如今看来,都是让人反感的缘由。 汤宋眉头皱出个大大的“川”,他不愿再与她有过多交集,轻咳一声,直言不讳的问:“上次你说,你和你老公的儿子是哪年哪月生的?” 连芳洲立即换上满脸感伤:“到底是谁的儿子,你真没数吗?上次把小萌生日告诉你,你肯定就算出来了吧!为什么还故意说这些让人伤心的话?” 汤宋冷酷的说:“是不是我儿子不是只凭你一句话。我只相信科学讲究证据。明天你把那小孩带来,我亲自带他去做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要抽血吗?要抽多少?” “废话!抽那么点血死不了。”汤宋没好气的说。 “不行,小萌最怕打针了!我不同意。”连芳洲品性如何暂且不论,她总归是个母亲,没有哪个母亲会希望自己孩子平白无故的受到丝毫伤痛。她激烈的反应在情理之中,却也让汤宋看到了希望。 汤宋问:“那怎么办?” “我有医院的证明,小萌不是我那男人的。”连芳洲从包里取出一份材料。 汤宋看都懒得看,鄙夷的说:“他会对你家暴,这才是原因吧!心肝宝贝这么久,没想到是个野种。仅仅家暴算善良了,换个男人能杀了你!” 这句话总算触及到连芳洲那微乎其微的廉耻心,此事实在不算光彩,她终归是觉得难堪的。她的脸迅速涨红,目光四处闪躲,右手下意识的搅动面前的饮料,声音也情不自禁的低微起来:“我知道不能怪他。现在我只想帮孩子找到亲生父亲。“ 汤宋一雪前耻,心情这才好些,畅快的笑着说:“哈哈,看来你给孩子找父亲比你当年换男人还随心所欲呀?的确像是你的风格!但是,不是他的种,就一定是我的?你当我冤大头呢还是接盘侠呢?” 连芳洲猛的抬头盯着他,恨意从她双目喷薄而出,似乎她是个立过牌坊的贞洁妇,性子刚烈不容他人随意玷污。 汤宋愣了愣,下意识的说:“演什么呢你!” 连芳洲声音瞬间抬高:“汤宋,你敢说你没做过?”她戴满珠宝的芊芊玉手指着他,微微颤抖。 那个时候店里还没多少客人,仅有的一个坐在角落敲键盘的女客闻声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下一秒就见惯不怪的继续将头埋进电脑。 汤宋这个男人痞起来嘴也够毒,他吊儿郎当的说:“还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爹是谁?所以现在只好一个男人一个男人的排除?”。 “你……”连芳洲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她妩媚的凤眼迅速充满雾气,“宋,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现在怎么变得这样无情?” 汤宋冷哼一声,狠狠的说:“再过七个月我老婆就要生了,我们全家都欢欢喜喜的等着孩子降临。你偏在这个时候跑来说,你和别人的儿子是我生的,哦不对,现在别人的孩子是当初你和我生的……嗯,也不对,你看这事儿还挺复杂,你教教我,到底怎么个情况!孩子都快三岁了你告诉我你突然顿悟了原来孩子是我的!我他妈还能跟你友情相处呢?我老婆被你的别出心裁吓得差点产前抑郁了!还我怎么变无情了,我没有无耻变态已经够和善了!” 连芳洲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抬起手背狠狠的一抹,一块漆黑的睫毛膏黏在眼睑上,显得狼狈不堪。她摇摇欲坠的站起身来,指着眼前的男人说:“好,汤宋,算我从来没找过你!” 连芳洲不是个没脸没皮的女人,之前的娇蛮任性,也只是建立在对前男友的有恃无恐上,算准了男人这种生物的秉性。她会被汤宋践踏至此是完全没想到的。这已经戳伤了她做人最起码的自尊。 前面说了,汤宋最大的缺点就是对女人心软。他见连芳洲的泪珠子不要钱似的成串往下掉,再大的怒气也消停了大半。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桌子,带了几分诚意,看着她说:“罢了,我跟你道歉,是我说话太欠妥当,有失风度。你先坐下,我有事问你。” 连芳洲忸怩几下,终究又坐回位置上,脸转向窗外,不说话也不看他。 汤宋也不觉得尴尬,他利索的开口:“你说那小孩是我的,口说无凭,亲子鉴定还是得作。你舍不得小孩受苦,那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连芳洲这将视线重新放回汤宋身上,“要怎么做你说。” “不用抽血的方式。头发,指甲,皮屑,口腔细胞其实都可以做dna检测。你明天只管把孩子交给我就行了,保管不让他出现一个针眼。” “不行!孩子一直是他奶奶带的,他没见过你会认生,你也没带孩子的经验,他会一直哭闹。而且……就这么把他交给你,我也不放心。”连芳洲只在关于孩子的事上,还算个正常女人,有着为人母亲的警惕。 “那你回去拔孩子几根头发,你孩子还小,切记一点,不能用剪刀,要连着毛囊□□。不然检测不出来。最好再收集一些小孩的指甲,明天带给我就行了。” 连芳洲说:“那好吧。明天早上我给你电话。” “不用了!你只管等着,我会主动联系你。”汤宋说。 连芳洲哀怨的看了汤宋一眼,幽幽的说:“宋,你把她保护得真好。说实话我真羡慕她。” “废话,人家怀着我的亲骨肉!” 连芳洲看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始终还是没再开口。 汤宋招来服务员结账。 由于后边连芳洲的配合,汤宋对她的态度缓和了些,主动与她说话:“他啥时候知道的?” 连芳洲几乎是立马明白他的意思,轻叹口气:“一个月前。”她飞扬的眉眼瞬时显露出一丝落魄,可以想象这个月,这个女人是怎么熬过来的,而另外那个深受其害的男人,又是怎么熬过来的,一切都不言而喻。而当初生那孩子时,连芳洲到底知不知道孩子不是她老公的,也就不得而知了。 前面说了,汤宋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对女人心软,于是起身离去之前,连芳洲失意的摆摆手说你去忙吧,我现在没去处,再坐会儿。汤宋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毕竟曾经也是令自己魂牵梦萦过的女人。出于礼貌和歉意,他还是如实对连芳洲说了句:“你这身衣服挺好看的。”然后在连芳洲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悔不当初的泪眼下,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 ctg20151012 第7章 亲子鉴定 一周之后,汤宋独自坐在司法鉴定中心的走廊上,他的头发被他□□得比他手里紧揣的亲子鉴定结果还要凌乱。 一位络腮胡哥们坐在汤宋旁边,从一出来就不断制造动静。先是破口大骂,婊.子贱人全家死绝之类声声不绝于耳。骂完又嚎啕大哭,一个糙老爷们满脸胡茬哭得肝肠寸断完全不顾忌旁人的侧目也是少见,哭得汤宋越发觉得世态炎凉。 那哥们哭过后,胡乱抹了把脸就来找汤宋借火,见汤宋脸色颓废,秉着同命相怜的亲切感安慰汤宋:“大老爷们要哭就哭个痛快!憋着更难受。”随后打量了汤宋一眼,“小兄弟看着还年轻啊,小孩是多大?”汤宋有气无力的说两岁。络腮胡了然的拍了拍他的肩:“什么都不用说了,大哥都了解,你才两年,牺牲不大。我那女儿都九岁了!老子养了九年啊!老子是当牛做马含辛茹苦!他妈的老子当年听别人说女儿要富养,从小到大,吃的穿的玩的,啥玩意不是最好的!该上学了老子卖了我妈的房子供她上贵族学校!老子其实就是他妈个开出租的啊!老子一人跑两个班啊!到头来,操他妈的是个野种?!你说老子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人都是有感情的!孩她奶都快去跳楼了啊!所以你的心情我都了解。这样吧,咱俩也算同命相连,一会儿一起去喝他个天昏地暗,然后一起找那俩婊.子算总账。完了跳长江去!咱路上也有个伴。”汤宋欲言又止。络腮胡越看汤宋越投缘,搭着汤宋的肩,“大哥瞅小兄弟这模样,也是一脸的不敢接受事实。来,大哥帮你看看结果。大哥有经验啊,起初也是不敢相信,换了五家鉴定机构,都快成专家了。大哥给你看看,是不是搞错了,说不定还有希望……”络腮胡夺过汤宋的鉴定单,定睛一看,随后愤怒的将单子揉成一团奋力砸向汤宋,丢下一句“我□□八代祖宗!”转身就走。 鉴定单上的一行“生物学亲缘关系成立的可能性为99.9999%”的文字深深刺激到络腮胡,更如一盆冰水从头到脚给汤宋浇了个透心凉,此刻他只感觉生处地狱,寒入骨髓。 在此之前,他就想过如果孩子真是自己的怎么办,每次都在假设刚起一个头时就会被自己及时掐住。他汤宋长这么大,还没如此惧怕过什么事情。这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是深不见底的丘壑,更是他和向小园一辈子迈不过的汪洋大海,他不敢多想。 可是,当他真的拿到结果,他反而冷静异常。他先是揣摩了一下那剩余的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的可能性有多大,然后不得不放弃垂死挣扎。他再思索了一下连芳洲此番的目的,要钱还是想上位。单纯的要钱好办,无论是每个月定时给的抚养费还是一次性给一笔钱,只要在他承受范围之内,他绝不推脱责任。怕就怕连芳洲没那么好打发。尽管自己和小园的感情十分牢固,但在莫名出现私生子的实情面前,又显得不堪一击,到时候连芳洲再肆意一搅和……这个家真的如想象般坚不可摧吗?汤宋抱着头只觉得心乱如麻。 络腮胡因为一张白纸,让他瞬间失去女儿。汤宋同样因为一张白纸,让他瞬间多了个儿子!但络腮胡一定还爱那个不是女儿的女儿,汤宋却无法接受他从天而降的儿子。这么看来,人类的感情到底是太丰富,还是太机械呢。 汤宋做了亲子鉴定一事,他对家人瞒得滴水不漏。 他也曾在向小园不在家时,隐晦的问过父母,万一那真是他儿子该怎么办。汤大妈虽然想孙子都想疯了,但三观还是端正的,汤大妈立即斩钉截铁的摆手:“不认!让那女人带着他的崽有多远滚多远!我们汤家已经有孙子了,我的孙子在我儿媳妇肚子里!” 一向不爱发言的汤父则抖落指尖的烟灰,不紧不慢的说:“汤家的种终归还是得姓汤。” 引来全家一阵深思。 汤宋思来想去还是不死心,打算换一家更大更权威的鉴定机构。他让连芳洲亲自将小孩带上,他决定还是采用准确性最高的血液鉴定。 汤宋远远的看到那小人儿的第一眼就绝望了,那胖乎乎的小脸蛋几乎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简直就是自己的克.隆啊!哪还需要鉴什么定。汤宋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过脸去,就连那孩子含糊不清的牙牙学语在他听来都无比厌烦。好在那小不点不哭不闹还算乖巧。 那天恰好是周一,来做亲子鉴定的人不少,但像他们这样三人一起来还是不多。排队等待的时间相当漫长,几个年幼的孩童甚至在狭长的走廊嬉笑打闹,他们没看见也不能体会大人们满脸的愁容,尽管他们是最无辜的人,到后来却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引导他们命运的将是一张白纸,或许下一刻依旧是父母双亲的宝,或许下一刻就是导致妻离子散的野种。汤宋甚至觉得多盯着他们看几眼都是残忍的,于是索性闭目养神。 身边的女人一阵低声惊呼,汤宋转过身诧异的看着连芳洲。只见她一边手脚利索的脱下儿子的裤子,一边无奈的喊:“怎么又拉了,早上才拉过!小萌难道吃坏肚子了?”连芳洲在孩子面前还是端庄靠谱的,也没对汤宋说些别有用心的话。她今天的衣着休闲轻便,处理起孩子的事也是雷厉风行。她把小孩的裤子脱下,迅速卷上,但仍有一些秽物不小心掉落到地板上。她一边麻利的用湿纸巾给儿子擦屁股,一边临危不乱的指挥汤宋:“你把地板擦擦。” 汤宋原本双手抱拳面无表情的在一旁作壁上观,他见连芳洲将孩子收拾得这么得心应手,精心烫染的大波浪头发只是松松一挽,心里怀疑着这还是那个几天前在咖啡厅涂着大红唇,搔首弄姿的说“嗨我这么穿好看吗”的女人吗? 汤宋冷不丁听到连芳洲的吩咐,他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怎么擦?”他四下看了看,”我去找个拖把!” 连芳洲一手翻包找干净衣服,一手拎着换下的脏裤子,双腿夹着儿子,嘴里还叼着干净的纸巾,见汤宋愣头愣脑的木讷模样,恨铁不成钢的皱了皱眉头,对着纸巾的方向努努嘴。 汤宋眼珠都要凸出来了,不敢置信的问:“用……手擦?” 连芳洲已经给儿子穿好了一条裤腿,眼皮都没抬一下,一派自然的说:“是啊!不然怎么擦!要不我来擦吧,你去帮我把脏裤子洗一洗,厕所在那边。”连芳洲说着,自然而然的将孩子换下的脏裤子递给汤宋。 汤宋大吃一惊,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挡,孩子拉稀,一片大便就这么沾到他手上。 连芳洲还在催促:“快去,快去!一会儿干了污渍洗不掉了。” 汤宋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青澄澄的秽物,沿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腕正摇摇欲滴,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几欲作呕。 连芳洲愣了愣,歉意的说:“不好意思,我自己早习惯了,忘了你还没适应。我想反正是你自己的儿子拉的……” 不知是那手臂上的大便,还是连芳洲嘴里“儿子”两字,汤宋被刺激得阵阵恶心,早饭在胃里猛烈翻腾,下一秒他冲到厕所吐了个天昏地暗。 汤宋满头大汗的从厕所扶墙而出时,连芳洲已经将一切收拾妥帖,那小小的罪魁祸首又开始喜笑颜开的卖萌。小家伙丝毫不认生,一会儿摆弄汤宋袖口的扣子,一会儿撑着汤宋的大腿,在他一尘不染的皮鞋上踩来踩去。连芳洲还在一旁视若无睹的玩着手机,汤宋忍无可忍的低吼:“你把他给我拿开!” 连芳洲忍俊不禁:“原来你这么怕小孩呀?” “我是讨厌他!”汤宋恶狠狠的说。说完发现那孩子一脸茫然的盯着自己,一双神似自己的大眼睛充满害怕。那清澈无垢的目光在心中某处最柔软的神经上轻轻一拨。顿时,汤宋有些后悔,对方毕竟只有两岁。 汤宋撇过脸,再不去看他。 事实证明,再凌厉的女人,在自己孩子面前也有柔软的内心。尽管医生再三保证只是用采血针扎个小洞,几滴血就够了。连芳洲还是吓得双腿打颤。她脸色发白的说:“宋,你来抱着小萌吧!你知道的我晕针啊!上回陪你打点滴我差点昏过去了!” 汤宋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只得无奈的接过孩子。 孩子虽小,却机灵,知道针的威慑力。一看白大褂举着明晃晃的针尖,就蚯蚓一样拼命挣扎。汤宋掌控着孩子的小手臂,随着孩子的挣扎而加大力度。小家伙的手肉嘟嘟软绵绵的,汤宋抱着他小小的身子,鼻息里也充盈着他的体味,心里突然萌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莫名其妙的,内心的世界开始柔软。而小孩身上那淡淡的奶香他不仅毫不反感,还觉得挺亲近。孩子的口水鼻涕糊满他的袖口,他也满不在乎。 随着医生毫不留情的一针下去,小萌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口齿不清的凄声喊妈妈。 “小萌乖,马上就好了!不痛了!你爸爸抱着你的,不哭!”连芳洲心疼不已,站在门外几尺远的地方闭着眼睛安抚着。 取血时小家伙挣扎得最厉害,汤宋怕掌握不好力道捏坏孩子,一不留神让孩子挣脱了。孩子哭着摔到地上连滚带爬,连芳洲费了好大力才捉住他。最后还得再来一针。 医生是个中年男子,他不耐烦的白了一眼汤宋,没好气的说:“抱个孩子都抱不好吗?多挨一针还不是小孩遭罪!敢情不是自己的不心疼呢。” 见汤宋一脸尴尬,连芳洲在一旁帮腔:“谁说不是他的!” 那医生打量了一下汤宋与孩子,欲言又止,终究没再多言。 ctg20151013 第8章 误会 结果六小时就能出来。 小家伙闹腾了一上午,现在沉沉睡了过去。连芳洲要去洗手间,就让汤宋帮忙抱着孩子。 汤宋接过孩子。此刻四下无人,他终于敢正视小孩的脸。这孩子长得很漂亮,浓郁柔软的发,樱桃一样红润的嘴。汤宋明明第一次见到他,却丝毫不觉得陌生。他抱着这温热的小小的身子,心底莫名的泛起一片似水柔情。这真是他汤宋的儿子吗?“儿,子”,他在心里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品味这个词,那种微妙的感觉不言而喻,是亲密无间的,是令人自豪的,是心满意足的。 他曾不止一次摸着小园的肚子,幻想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模样。原来是这样的。尽管他在心里千万遍祈祷世界上重没有过小萌的存在,但此时此刻,当这个孩子真实的躺在他怀里,他却不假思索的僵硬着同一个姿势不敢动弹,他唯恐孩子睡得不舒服。 汤宋轻叹口气,想看不敢多看,在他心底,那是对小园的不忠。 其实汤宋不讨厌小孩,非但不讨厌,还十分喜欢。遇到路边乖巧干净的孩子他总要上前捏一捏。他轻轻抽出一只手,碰了碰孩子的脸,温热的小脸,细腻而柔软,这真是他的儿子?他却不能接受他,他长大了会恨自己的吧。 这时,小萌的小嘴动了动,做了个吸奶的动作,八成梦到正在喝奶,煞是可爱,引得汤宋也展开了一个会心的微笑。但那笑容也只是转瞬即逝。下一刻,他又意识到自己正捧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麻烦。 汤宋甚至在想,如果这是路边随便谁家不要了抛弃在外的小孩就好了,他或许能将他抱回去好好的抚养,下班回家还能堂而皇之的亲一亲他。这个念头一起,汤宋自己都吓了一跳。就比如说,小偷与赃物。所有正义凛然的人都不齿小偷,但偷来的赃物也没几个人能义正言辞的抗拒。连芳洲就是小偷,小萌就是赃物。尽管对自己家庭带来严重威胁的连芳洲令汤宋生厌,但小萌本身却是可爱。 今天早晨的被窝里,他还诅咒发誓的对向小园说就算那孩子是自己的也恨不得他去死。思及此处,汤宋皱起了眉,惊讶于自己当时对一个无辜孩子的狠毒,片刻后更惊讶自己此时对这个孩子的袒护。或许两岁的孩子本就是最惹人喜爱的年龄,又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谓的血浓于水。 他正想换个姿势环抱,让孩子睡得更踏实些,却又看到了连芳洲。她站在拐角处望着自己,她湿润的眼角印证了她看见了他的内心。汤宋突然烦躁不堪,粗声粗气的说:“呆着干什么?把你儿子抱走。一身的奶腥味,惹得我又想吐了。” 连芳洲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默默接过孩子。 连芳洲就地打了个电话,似乎在对她母亲说马上回去吃饭,小萌睡觉了让外公下楼来接一下。 汤宋诧异的问:“你现在要走?不等结果了?” 连芳洲理所当然的说:“六小时啊,带着小孩待这么久不方便。你自己等着拿报告吧,反正结果大家都知道的。” 汤宋哑口无言,遂起身送她们。 连芳洲抱着小萌,汤宋帮她提着包,等车的空隙他突然问:“孩子一直是外婆带的吗?” 连芳洲神色一暗,苦笑着摇头:“一直是奶奶带,上个月才接过去我妈带。孩子换了环境连续哭了好几晚上。我妈那儿还有我哥哥的俩孩子,现在三个孩子成天闹得我妈头疼。” 汤宋幻想了一下若是将孩子带回父母家,那该是多金贵的一个宝贝疙瘩。这个想法刚萌生就被自己掐灭。他一番若有所思,尔后看着她的眼睛问到:“外公外婆会不会不喜欢他?” 连芳洲苦笑一声,说:“除了你们家,没人不喜欢他。” 汤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转念一想,毕竟是血亲,没人会因为他是私生子就虐待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车来了,路上小心。”叹了口气,他还是加了一句,“结果出来了我会主动联系你。” 连芳洲先是挑了挑眉,后又对汤宋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暧昧的笑。然后抱着孩子钻进车里。她上车时一心护着儿子,吃力不便的动作,使得她之前对汤宋那个意味深长的笑也不那么令人讨厌了。汤宋甚至觉得可怜起她来。 鉴定结果到傍晚才出来,跟料想的一样,没有出现奇迹。 汤宋第二次捧着鉴定单坐在走廊上,和上一次一样,身边依旧不断的传来哭声骂声,大家的浮躁衬托得汤宋格外平静。 其实结果如何,他已经不是那么在意了。 这时那个采血的中年男医生恰好经过,拿起汤宋的鉴定结果单瞟了一眼,随口一问:“你老婆孩子呢?” 汤宋愣了愣,硬着头皮回答:“去小孩外婆家了。” 他用力拍了拍汤宋的肩,语重心长的说:“好好的家瞎折腾什么!”然后大步走了。 向小园明天要让她妈陪她去医院建档,于是今晚就住娘家了。汤宋本来要去陪她,向小园笑着说不要他去,妇产科全是奇形怪状的女人,他去了容易留下心理阴影。于是汤宋就直接回家了。 汤父母得知儿子一人在家,自告奋勇过来给儿子做饭。 汤宋跟父母一向无话不说,忍了一会儿,终于如实说出:“爸,妈,亲子鉴定做了,那孩子的确是你们的亲孙子。” 两位老人的嘴巴都张成一个“o”型,半天不能反应。 汤宋有气无力的说:“我想好了,这事也有我的责任。我决定给连芳洲一笔钱,让她以后别来打扰我的生活。只是可怜了那孩子……我实在不能认他。“ 汤大妈缓缓点头,说:“宋宋,你去问问那女的,要多少,不够的话妈这里还存了些数目,几十来万还是没问题的……但是她要狮子大开口也是不可能,毕竟我们只是寻常老百姓。” 汤宋连忙摆手,说:“妈,不要您的钱。我自己会处理的。” 汤大妈摸着儿子的后脑勺,说:“傻孩子,逞什么能呢!爸妈的钱还不都是留给你的?”她的慈爱一如汤宋幼时,丝毫不因为儿子已长成一个180的大男人而消减半点。她就像汤宋小时候那样,在他顽皮闯祸后,不假思索的站出来,作儿子强而有力的后盾。汤大妈踌躇半晌,问“只是小园那边怎么办?” 汤宋盯着墙上偌大一副结婚照出了会儿神,照片里他和向小园的笑都是发自内心的欢愉。向小园长得不比连芳洲差,生的孩子应该更可爱吧。话说回来,连芳洲那儿子长得真挺招人喜欢的。 “小园正怀着孩子,受不得刺激,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至于其他的,等小园生完孩子再说吧。” 汤父一直没有发话,这时候,他慢腾腾的开了口:“你说你今天看见那小鬼头了?长得像谁?” 汤大妈使劲拍了老伴一下。 汤宋说:“小孩不都一个样,看不出像谁。” 汤父“哦”了一声,抽了几口烟,过了会儿又问,“头上一个旋儿两个旋儿?耳垂大不大?”老人迷信,认为耳垂大是富贵命。 汤大妈立即破口大骂:“老东西!你老糊涂了?那贱人的儿子你管他几个旋儿?他就是有皇帝命也不让进咱家大门!败坏门风的东西!” 汤父是个小事稀里糊涂,大事原则性极强的男人,认祖归宗这事上一直是计较的,汤父叹了口气说:“孩子毕竟是要姓汤的!” “你再瞎说!那小园怎么办?小园肚子里孩子怎么办?你小心得不偿失,我告诉你!”汤大妈也丝毫不让步。 汤父不以为然的说:“让那小鬼头管小园儿叫妈不就得了?咱家养不活俩孩子吗?” 汤大妈指着老伴鼻子骂:“你你你……我说你呀你呀!人家孩子有妈!谁管谁叫妈呢!再说我们小园,人年纪轻轻的,啊,自己孩子还怀在肚子里,就冒出这么大一个儿子管自己叫妈,搁你你愿意啊?” 汤父“忽”的一下,撑起身子,声音也高亢起来,脸红脖子粗的吼:“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女人就是自私,矫情!一个无辜的孩儿都去计较!那孩子必须姓汤!”说到这里他重重一拍桌子,然后扭头泄愤的按灭了烟头。 汤大妈也不甘示弱,上蹿下跳的嚷:“我自私,我矫情?我和一个孩子计较?!我说老汤,你没毛病吧!现在是在说那小孩吗?问题的重点是那小孩的亲妈!你是要怎样,休了儿媳妇儿,让那破坏别人家庭的贱人进门吗?我看最自私的就是你!就想着你汤家香火!” 汤父母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争吵起来,汤宋本就烦躁,劝说无果,索性夹了件大衣准备出门透透气。他刚走到门口,猛的停下,手里的大衣随之滑落到地上。 汤宋呆滞的喊了声:“妈,爸,老婆,你们怎么来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汤父母赶紧止住争吵。汤大妈小声责怪老伴:“你刚才走的最后面,为什么没关门?” “本来关了,后来又打开抽支烟……”汤父也被眼前的形势震住了,不知如何面对那两位脸色铁青的亲家。 向母一步步走进屋子,冷笑着问:“怎么,你们原来是想关起门来商量如何休我女儿的事?”她冷眼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目光凌厉的停在汤宋身上,“你问我们怎么来了,我女儿缺心眼呗,说不挨你睡不好觉,我们连夜给你送来。刚巧撞见你们的休妻大会,你说我们小园贱不贱呢!小园肚子里的到底是不是汤家的种!居然想和孕妇提离婚,汤宋,亏你还是个律师。”向母一番话说得咬牙切齿,那言语间的深仇大恨,似恨不能生吞了对面的三人。 汤宋本就惧怕这个岳母,此刻更是六神无主。事发太突然,到嘴边要解释的话也在向小园饱含恨意的泪目下说不出半句。 向母高喝一声:“小园,跟我回家!别跟咱们上赶着进他汤家门似的!” 向父较妻子冷静豁达,他一向喜欢汤宋这孩子,这时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小园妈,别激动嘛,听听小宋怎么解释!小两口的事我们家长不好参合……”他压低声音,“女儿还有身孕呢!” “再不走等着人家休妻呢!”向妈把话说得气势磅礴,那一刻她喷薄而出的憎恨让汤宋感到绝望,“以后孩子生出来就姓向,难不成我们向家养不活了?” 汤大妈反应过来,满脸堆笑的走到跟前:“哎,误会啦误会啦!亲家,真是天大的误会!你们可能就听到半截儿话,小园那么好的孩子,我们欢喜还来不及,哪能休呢!你看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对小园怎么样,你们都该清楚呀!真的是当亲闺女疼。再说她还怀着我汤家的骨肉,你也知道,我们盼这个孙子盼多少年了,我们能在这节骨眼上出岔子吗?我这么说吧,谁欺负小园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这把老骨头第一个上去跟他拼命!好了好了,来来来,小园,快进来再说,门口风大!孕妇容易感冒!老头儿,去年老王送的那瓶五粮液,你不是说要留着跟亲家公喝吗?快去开了,跟亲家公好好喝几杯。呵呵,你们俩都好这口!我再去弄几个下酒菜!今天难得都到齐了,以后想要再这么清闲也难了,过不了多久小园肚子里那小家伙出来,家里就闹腾啦!” 汤宋再一次在心里感叹这块老姜的圆滑,何况还是块有着天字号第一金牌媒人美誉的老姜。 汤父不通世故,招呼也没打就转身取酒去了。 向妈也深知女儿如今的处境,离婚一事真闹起来总是女方吃亏。只是顷刻间也下不了台,杵在门口黑着脸没动。 这时一直沉默的向小园走到汤宋面前,抬头望着他:“我只问你一句,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 此时此刻,汤宋还能说什么呢,他无奈的点了点头。 向小园就像风一样转身跑了。 20151013 第9章 思元和生歌 向小园一言不发的跑了。 一家人都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这才跑出去追,有的坐电梯有的跑楼梯。一楼小区花园凉亭,负一楼几个区的车库都找遍了,通通没有。汤宋只比她慢了两秒,她却像彻底的人间蒸发了。 夜已深了,汤宋望着浓浓夜色,心里懊悔不已,汤妈急的要报警被汤父拦住,向妈哭着责怪汤宋,说女儿要有个三长两短绝不饶他。 其实向小园关了手机在上一层的楼道口坐着哭了一夜。 一般情况下,若是到了这个时候闺蜜还没出来救场,那就不能称其为闺蜜了。 向小园有两个亲密无间的金兰之交。 世间女人笼统分三种,白瘦美型,女汉子型和林妹妹型。恰好她们三人就各自担任自己那份角色,且不负重任的在自己负责的领域渐行渐远。女汉子叫思元,留着比男人还短的寸头,多年不变,每次进女厕所都引起骚动。从小学起纠结自己的性取向,初中开始顿悟自己原来是个少长了一根东西的男人。高一曾高调追求过向小园,后来发现她实在太直了,退而求其次与之发展成哥们。可巧的是,她与向小园是同月同日生的,思元刚好比向小园大一岁,所以几乎每年的生日,两人都在一起。林妹妹叫生歌,一年四季长裙飘飘且多愁善感,到目前为止仍原封不动的保留着快要发霉的初恋。再加上白瘦美向小园,三人高中到大学都是形影不离,喝奶茶可以用同一根吸管,闹同性绯闻也是交叉轮流着来。 此时向小园身上裹着思元的被子,陷在思元的沙发里,红肿着两眼痛哭流涕的吃泡面,泡椒牛肉味的,一边吃一边抽搐。生歌瞪着眼睛问:“我说小园,你哭成这样是被汤宋伤害的呢还是被泡面伤害的呢?你还是孕妇,少吃点。” 向小园愤愤然一摊手:“我就是要以此报复汤宋!再来一桶!” 思元是在凌晨五点接到向小园的求救电话的,她再晚点去抖得抽筋的向小园能冻成冰棍了。这简直是谋杀!她当即要找汤宋算账,被向小园拉住。于是她赶紧把向小园接到自己家,秉着三人行必有诸葛亮的至理名言,顺便也把生歌也叫了来。随后紧急召开闺蜜大会。 向小园惨白的脸在两桶方便面下肚后,这才有了些人色。将事情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讲到汤宋居然有个两岁大的私生子,心觉不甘,又哭了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谴责了汤宋,思元更是亲切问候了连芳洲及其全家。但下一秒,气氛又微妙起来。向小园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思元和生歌面面相觑,那小孩已经实实在在的存在于世了,不能杀了人家吧?小孩生母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继续隐忍下去实在是个大.麻烦。就像一颗巨大的毒瘤,不割它时刻作怪还有可能毒发生亡,忍一时之痛割了的确永绝后患,但谁也不敢轻易开这个口。毕竟劝和不劝离,向小园真离婚了谁对她往后的人生负责呀! 最后女汉子思元下定决心,率先挑明:“我赞成离婚!你还年轻漂亮,还怕以后没好男人了?做事干脆利索点,免得你肚子里那个越来越大了,到时候打不了,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离婚一词向小园赌气之时也想过,此时真从别人嘴里这么严肃认真的说出来,她还是胆怯了。她只需在心里粗略一想:和汤宋离婚……瞬时心里就会觉得无限恐慌。 谁知生歌也说:“小园,其实我也觉得离婚算了。不然你能忍受那小孩的亲妈打着孩子的旗号,三天两头的骚扰你老公吗?小孩长大了还会恨你,觉得你破坏了他父母的感情,他们一家三口站一块儿多和谐呀,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小三,背地里不知道怎么骂你。要不然就是接纳那孩子,直接接到家里养,你能忍受25岁就当后妈吗?多吃亏呀!还有你的孩子,本来属于他的东西平白无故要分一半给另一个人,他也多亏呀!”生歌分析得头头是道,思元在一边默默的对她竖了竖拇指。 向小园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她的手在肚子上轻轻抚摸,那是只属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温柔。两年来为了怀这个孩子她吃了多少苦,她舍不得。 向小园废然说:“离婚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打掉我的宝宝,他才三个月大,太残忍了……” “妇人之仁!”思元恨铁不成钢的骂,“留着他才是残忍!你以后总还要嫁人吧,带着他怎么嫁?好,我们不这么自私,不考虑你个人,那为孩子想想,他生下来就没父亲,或者有个继父,你觉得对他的人生公平吗?” “是啊小园,趁他现在还没思维没感觉打掉吧。他现在才黄豆那么大,你不用有负罪感。” 局外之人,说一些理智的话是相当简单轻巧的。两人都没结婚没有为人母亲,她们此刻的想法难能可贵的一拍即合。但在向小园听来,她们的想法铁石心肠,残酷得可怕。她惊慌失措的护着肚子,孩子,她舍不得……汤宋……她也舍不得。 正在这时,思元手机响了,正是汤宋打来的。思元想也不想就接了。 “思元你好,对不起打扰了,请问小园现在在你家吗?如果不在她有告诉你她去哪了吗?”思元还没开口呢,对方一阵气急败坏的抢白。 思元深吸一口气,然后噼里啪啦对汤宋一顿臭骂。骂得汤宋差点喜极而泣,连连说:“她在你那儿就好,我现在就放心了。谢谢谢谢!” 思元帅气的翻了个白眼:“我说你听不懂人话是怎么!谁和你客气呢!老子跟你说,既然你老婆儿子都现成的,我家小园也就不去凑那热闹了。你们一家子该干嘛干嘛,小园现在很好,你放心。天一亮我就陪她去做手术!” “你什么意思?”汤宋顿了顿,冷冷的问。 “告诉你,小园知道你这人的毛病,优柔寡断!不过也是啊,儿子都两岁了,换了谁都舍不得,不怪你。所以你不用操心了,小园已经大度的帮你作出选择了,她会打掉孩子,跟你离婚。然后你们一家三口就和和美美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思元说这些话是故意气他,但向小园捂着心口,她还是感到阵阵心疼。 “你胡说八道!你让小园接电话!我要她亲口跟我说!”汤宋控制不住,在电话里咆哮起来。 思元瞧了瞧小园,后者点点头,思元就把手机递给了她。 向小园说:“……是我。” 汤宋轻声问到:“老婆,你真要杀了我们的孩子?” 向小园已是泣不成声,却在听到汤宋提及孩子时,想到他可恶的私生子,赌气的说:“对!” 汤宋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不敢置信的,再问了一句:“那么,你真要和我离婚?” 小园还没开口,电话被思元抢过去挂断了。思元不耐烦的说:“婆婆妈妈的干啥呀!要我说最近别和他见面了,凉他几个月。给你自己一点时间,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生歌脾性较思元柔和,生歌见向小园原本那人人称羡的婚姻变得支离破碎,眼眶也红了,哽咽着说:“其实汤宋也好可怜啊,他没做错什么啊!老婆就不要他了,孩子也没了。” 向小园在这时再忍不住,放开嗓门哭起来。 “嚎啥啊嚎,我去,生歌你跟这儿添什么乱!”思元挫败的喊,“好了好了,离不离还不是你自己决定吗?舍不得就算了,孩子不也好好呆你肚子里吗?你不同意谁敢擅自打掉他啊?搞得跟办丧事似的,哥们真是受不了你!都给老子闭嘴!特别是孕妇,再抽抽一会儿孩子真抽出毛病了!” 小园这才瞪着红肿的双眼慢慢止住哭声,话题兜了一圈,又回到原点,向小园哀声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呀?” 思元不耐烦的挥手:“该干嘛干嘛吧,本来你今天要干嘛?” 向小园回答:“本来今天是由我妈陪我去建档。唉,我现在实在不想面对我妈。当初她就觉得汤宋太年轻了,怪我结婚太草率。” 生歌说:“那怎么办,我下午还要开会,领导说了,迟到扣工资,不去就开除!” 思元揉了揉胀痛的脑门,无奈的说:“哥请假陪你吧!” “元儿,谢谢你,你最好了!下辈子我一定做你女朋友!”向小园夸张的向思元扑去。 “哎去去!滚蛋!鼻涕擦干净先!你就在我这儿睡一觉,你眼圈黑得吓死哥哥了!睡醒咱们再去医院,我现在去买点熟食回来,一会儿你起床又要喊饿了,到时候我家没吃的别把我梨木家具给吃了!你他娘的怀孕后就是一吞口!” “元儿!我下辈子给你当小妾!” 思元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潇洒的对她竖了个中指。 …… 市三甲医院的妇产科门外,轰轰之音不绝于耳。那是胎宝宝的心跳声被扩音器放大,是生命初始的律动。对每一个准妈妈来说,胎心音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那么强健有规律,像只奔腾不息的小火车。是健康活力的表现,是妈妈感受宝宝的途径。尽管每个胎儿的心跳声都差不多,但准妈妈在听到自己宝宝的跳动声时,神情都是洋溢着幸福且得意的。不需要清华北大,诺贝尔茅盾,她只需要在一分钟之内跳动120到160下,她就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宝宝。 今天向小园刚好十二周,没想到也会听听胎心,她又惊又喜。她激动的躺在床上,护士用胎心仪在她肚子上滚来滚去,仔细的寻找宝宝的位置。随着时间的推移,过了好久都没听到期盼已久的小火车,向小园紧张得手心冒汗。 “奇怪,怎么找不到呢?”小护士自言自语着。又换了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还是没找到胎心。 老医生肃穆的开了张b超单子,让向小园去照个b超。 “医生,找不到胎心是什么原因?是不是宝宝出事了?”向小园抖着嗓子问。 “也不一定。或许只是发育迟缓一些。你去照个b超再来。”医生早已见惯,面容麻木的叫,“下一位。” 躺在b超台上,小园手脚冰冷。两个医生在她下腹照来照去,随着他们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向小园渐渐陷入绝望。 最后一丝希望随着女医生冰冷的宣布而破灭:“胎停两周了,子宫里情况很不好,必须马上做清宫手术。”向小园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之后医生吩咐了什么,又是如何缴费安排手术,她浑浑噩噩全然不知。 好在今天来的是错女人胎的思元,她有着异于常人的冷静与临危不乱的处事作风,思元一个人跑上跑下,转眼将事情安排得极为妥帖。 手术前后不到半小时。 小园刚从手术室推出来就醒了,她呆呆的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窗外阳光明媚,能看见蔚蓝的天。女汉子的安慰也跟玩似的,女汉子说:”算了,你和那小家伙没缘分,他自己也知道现在投胎不是时候。所以他毅然决然的找下家去了!说不定已经进了维多利亚的肚子了当他们家的老五了。你还是先养好身子吧。嗯,要不要给你妈打电话?” 小园摇摇头。 思元小心的问:“那汤宋呢?” 向小园闭上眼睛,眼角滑下两串泪来。她在心里默默喊着这个名字,汤宋…… ctg 20151013 第10章 天涯海角去遗忘 一见向小园那副模样,思元就知道了她的答案。她拨通了汤宋电话,对方几乎是立马就接了。 思元说:“喂,汤宋吗?你现在来一趟医院吧……嗯,小园有事……问这么多干什么……做了人流你说严不严重……我操,再急也不能先挂我电话吧!汤宋这小子越来越没礼貌了。” 二十分钟后汤宋冲进病房,不等身子站稳,心急如焚的问:“孩子呢?” 小园见到汤宋,这才“呜”的一声哭出来。思元顶着汉子的形象,心思却是细腻的,思元立即识趣的退了出去。 “我问你呢,孩子呢?”汤宋再问。 “孩子……没了!”小园哭着喊。 那时思元在门口还没走远,只听房内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后传来汤宋的咆哮,“你这个歹毒的女人!行,那就如你所愿,离婚吧!” 下一刻汤宋狰狞着脸跌跌撞撞从思元身边冲过,思元追在后面喊:“喂你发什么神经?汤宋!你去哪?人家小园刚动了手术……喂……我操!你是不是男人啊!” 汤宋充耳不闻,越跑越快,转眼消失在走廊转角。 思元赶紧冲进病房,只见向小园一动不动半靠在床头,头歪向一边,头发凌乱,几屡发丝凝在嘴角。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左脸,四个紫青的手指印清晰可见。 “汤宋那个禽兽!”思元倒吸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向小园像个死人,紧闭着双眼,突然,她的睫毛剧烈颤抖,鲜血突兀的从她惨白的嘴唇渗出,思元这才慌了,连忙去掰她的嘴,同时按铃叫来医生。好在发现及时,舌头伤口不深。 思元惊魂未定,挥舞着双臂大喊大叫:“向小园你疯啦?你为了那个禽兽居然咬舌自尽?这么爱演你当你是小说纯情女主呢?不行,我得马上让你妈看着你!” 当天晚上向小园就被父母接回了家。 ………… “我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如果你对我动手,无论什么原因,咱俩都完了。” “傻瓜,瞎说什么呢!你想挨打我还舍不得呢!不过话说回来,昨晚上打你屁股你不是挺高兴的吗?” ………… “老公把电视关了,来给宝宝做胎教!不然考不上清华北大啦!” “来了!宝宝,咱们今天的课程是学习‘看电视’,来,爸爸和你一起看电视,看电视时不能说话要聚精会神,好了,爸爸现在不说话了。” ………… “老公为什么你喂我吃西瓜每回都要自己先咬一口!太无耻了和孕妇抢吃的!” “我是帮你尝尝这块甜不甜。” 后来向小园才发现,汤宋每一口咬掉的都是接近瓜皮的地方,留给自己的都是最红最甜的瓜瓤。 ………… 向小园躺在床上,尽管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做小月子不能哭不然以后眼睛会坏掉。但在夜深人静时,她还是忍不住咬着被子狠狠的流泪。那些与汤宋和宝宝有关的往事像涓涓的水,徐徐从心里淌过,又从眼里流出。有多少美好的回忆,就有多少伤心的泪。 向小园走到窗边,楼下那徘徊在黑暗中的熟悉的身影已经离去。自从思元单枪匹马杀到汤宋家里把汤宋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骂了个狗血淋头,他知道自己误会小园后,汤宋每晚都来负荆请罪。他也不上楼,就这么呆在秋冬的寒风中滥用苦肉计。但向小园知道,她和汤宋真的完了。就算她能大度的接受汤宋有私生子一事,她也无法说服自己原谅汤宋那一巴掌,还有汤宋主动提及的离婚。那时,孩子的突然离去让她如处悬崖,汤宋及时赶来,她在命悬一线时抓住他的手犹如救命稻草,他却反手一掌将她推下万丈深渊。 汤宋在电话里解释过,他以为她真的是去打胎,他说宝宝没了他一时气愤这才情绪失控。向小园面无表情的说知道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一个月后向小园正式向汤宋提出离婚。 汤宋下班回来,走到大楼前先习惯性的抬头看看自家窗户,尽管知道老婆不可能在家,但洞黑的窗口还是让他感到一股从头至脚的荒凉。 自从上次在医院失手打了向小园,汤宋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见过她了。电话她不接,去岳母家找她,岳父岳母先是对他一通好骂,骂过之后还是帮着汤宋劝向小园回家去,无果。汤宋心里挂念着老婆,几乎无心工作,却受限于无穷无尽的材料卷宗。白天无论再累,下班都他都会去小园家的楼下呆一会儿,昔日里家中时刻充满向小园似水如歌的声音,如今变得冷冷清清,长夜漫漫,他不想过早回去面对那种凄楚。他宁愿坐在她家楼下,至少离她近了,偶尔还能看见向小园印在窗帘上的纤瘦的倩影。 深秋的夜风再寒,没有他此刻的心寒。 他以为他等待的只是一个赌气回娘家的老婆,她终归是会回到自己身边的。向小园这个女人,固执里藏着温柔,蛮横里带着天真。她毫无保留的依赖自己,每天都没心没肺的在汤宋身边打转。怀孕以后她的世界里除了老公和孩子,再容不下其他。他从没想过向小园会真的离开自己,直到看见那张离婚协议。就算看见了那张离婚协议书,那一瞬间他也是不敢相信的,这么铁石心肠的事温顺的向小园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这天回家,一进屋汤宋就惊喜的发现,向小园回来过。仔细一看瞬间感到心灰意冷:墙上的结婚照没了,柜子里她爱穿的几件衣服和梳妆台上的化妆品也没了。转了一圈才发现桌面上用a4纸打印出来的离婚协议书。他颤抖着双手将协议书快速扫视了一遍,最后他的目光死死盯在签字处那熟悉的“向小园”三个字上。 向小园人长得文静娟秀,一手字却差强人意。向小园的字一笔一画工整有余神韵不足。汤宋曾经就爱笑话她的向小园三个字像小学生写的,心里却是觉得这种文字看上去是令人舒服的。汤宋这辈子替人拟过无数的离婚协议,却从不曾想到,这如沐春风的向小园三个字在未来某一天会出现在其之上,依旧是一笔一划字迹工整,他却感到一股巨大的恐惧从背脊渗透进内心。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胸口闷得说不出话来。 中间的内容汤宋无心再看,他三两下撕碎了纸张,然后如丢弃烫手山芋般快速扔进垃圾桶。仿佛毁灭了向小园想离婚的证据,她就只能呆在自己身边,他们的婚姻依然坚不可摧。 他突然想起在医院对小园脱口而出那句“离婚”,当时小园承受的打击他此刻总算感同身受。于是他猛的抽了自己一记耳光。 这边向小园送出离婚协议书后,也没等汤宋答复,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跟父母打了个招呼,没说去哪,就这么带了颗潇洒的心,独自飞到三亚,避世去了。 她没有拍照留景,也没下海游泳,没去到了三亚必去的各大旅游景点。她在海滩最好的地段找了家酒店,一头扎进,直到半个月后才出来。 没有东走西顾,没有舟车劳顿,整日在酒店里慵慵懒懒,甚至昏昏沉沉。不顺心是有的,但是湿咸的海风可以吹散。心情好时到酒店的私家海滩走走,恰逢旅游淡季,绵长的海岸线只有她一人。她穿鞋走,有时会光脚跑一跑,回头时她的鞋常常已被海水不知冲到了哪里,那也无所谓。她闲时会捡几个入眼的贝壳,摆成一堆,离开时却也懒得带走。觉得身子绵软无力时她楼都懒得下,在酒店的露台上泡个热水澡,全身颓废的躲进水里,只留鼻子贪恋空气的纯净。吃饱后人就容易犯困,随便哪里都能躺下打个盹。闭眼是梦,睁眼是海。她也没去搜索三亚的海鲜水果或小吃,酒店有什么就吃什么。她不在意嘴里正在咀嚼的算不算美食,也不在意眼前的风景是不是乏味的一成不变,更不在意明天是天晴还是下雨。她每天做的唯一需要费点脑子的事,就是比较天更蓝,还是海更蓝。 她在三亚,在天涯海角之处,家乡那么远,亲友那么远,烦恼那么远……他,也是那么远。 海涛声再大,海鸥叫得再急促,世界都是宁静的。她的心也平静。这七天她终于没有哭过一次,当然也没笑过。 半个月后向小园从酒店走出来,直径去了机场。 回到从小生活的城市,随着雾霾的加重和车水马龙的喧嚣,向小园原本已是静如止水的心顿起波澜。还有她以为再不会想念的那个人,原来只需要一个相似的背影,回忆就又如开闸的洪水,顷刻将自己淹没。向小园叹了口气,把错归于那个背影太过神似。 除了背影,侧颜也像。向小园有200度的近视,为了爱美一直没戴眼镜。那个男人离得有些距离,正朝这边走来,向小园扶额:走路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走近一看,原来就是汤宋本人。 “我来接你!”汤宋眉眼倦怠不少,但刮过胡须,带着笑意,还是神清气爽的。他平静的望着向小园,仿佛只要他若无其事的对向小园笑一笑,那些痛心的过往就从未发生一样。 向小园无语的看着汤宋,她的行踪只有生歌跟思元知道,思元的守口如瓶她是知道的,向小园面上不动声色,在心里清风徐徐的把豆腐心的生歌问候了一遍。 向小园在心里反复掂量一番,在汤宋面前跑掉的可能性,答案是小于等于零,况且这样显得自己心胸狭隘。于是她也对汤宋报以礼貌的一笑,大方的说:“走吧。” 此番轮到汤宋惊愕,他愣了两秒后,感激涕零的跟上。 汤宋走在小园旁边,两人都没说话。他偷瞟了她一眼,她晒黑了些,更瘦的楚楚生怜,拖在身后的行李箱在她的映衬下犹如庞然大物。 汤宋自然的伸出手:“我帮你拿箱子。” “不用了,一会儿我坐出租车回去。明天刚好周一,我们直接在民政局门口见。早上九点,没问题吧?”小园说这话还转身对他笑了笑。汤宋没注意到她说民政局三个字时,声带微微的颤动。 汤宋黯然,心存的最后一丝期望随之破灭。他低下头,轻声质问:“咱们一定要走到那一步吗?” ctg20151015 第11章 最后一晚 向小园抬起头,平静的问:“我的孩子没了,你的孩子时刻准备承欢膝下。你觉得我们还能继续在一起生活吗?这种组合不是太奇怪了吗?” 汤宋慌忙举起右手:“我发誓,没你的许可我绝不见他!” 向小园转过眼去,淡淡的说:“你明知不可能的……算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没意义的话。你回去吧,我去排队等车。” “老婆!”汤宋焦急的去拉她。 “别逼我报警。”向小园立即放出狠话,使劲拍开他的手,目光咄咄逼人。有安保人员警惕的向这边看来。 汤宋看着一脸肃穆的向小园,他简直不敢置信她是她。她曾在他一次出差前夜,猫一样腻在他怀里,央求他把她变成他西装上的一颗纽扣,这样就能一直跟着他,就不会有分离。 此时汤宋才痛心的明白,向小园有无下限的牺牲精神,但更有自己的原则底线。原来韧如丝的蒲草,铁石心肠起来,也能一如坚硬不移的磐石。哪怕她曾经微小到想做自己的纽扣。 汤宋沉默了很久,终于废然开口:“我知道了,小园,我只求你答应我最后一件事情,也不枉我们夫妻一场。”汤宋声音压得很低,他已经连续三晚没睡觉了,此时他的情绪和精力都已经脆弱到崩溃的临界点。 人来人往的机场,向小园抚了抚风刮乱的头发,借机抹了下眼睛,她抬高声量,豁达的喊:“哎,你说呗。” “今天回家去住吧,最后一晚。不是还没……没离吗,我们还是律法上的夫妻。今天我们谁都别提明天的事,像以前一样,好吗?我发誓明天你想干什么我都依你。” 向小园立马皱起了秀眉:“有这个必要吗?你一向不是个矫情的人!”但汤宋的语气已经低声下气近似乎哀求,她实在狠不下心拒绝。他卑微的模样令她不忍再看第二眼,沉默半晌,她只得说:“如果你觉得这样好过点,那行吧。”此时此刻,她也只得用冷酷的语气,来掩饰已经崩塌成一滩烂泥的心。 汤宋开着车。向小园从上车的那刻起就将脸转向一边。 汤宋故作轻快的开口:“老婆,我给你炖着鸡汤!早晨我出门时就炖上的。咱妈上个月就让农村的亲戚准备好的土鸡,本来是留给你做小月子的。你……你回家后喝点吧?我第一次做这些,当然,恐怕也不怎么好喝……”汤宋有接近一米八零的个头,从小被一个勤劳能干的母亲宠着惯着,几乎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主儿。偏偏他仗着自身条件好,骨子里很有些自命不凡。就是这么一个骄傲的大男人如此卑微的爱意,让向小园的心几乎酸胀得快要裂开一个口子。她只是轻轻点了头,说不出话来。 踏进家门,汤宋赶紧帮向小园拿拖鞋,就像往日里她对他那样。小园慢慢走进屋内,摸摸墙纸,摸摸木质饭桌,上次走时她原本打定主意再不回来。短短半个月,除了积了点灰,一切都没变,而她的心却已是沧海桑田。 屋里弥漫着鸡汤的鲜香。汤宋讨好的问:“老婆,鸡肉已炖得软烂,我给你盛一碗放凉了再喝好不好?” 向小园说:“我现在不想喝,晕车。” 汤宋忙说:“很难受吗?我这就去给你买晕车药!” 向小园摇头:“不用,我休息会儿就好。” 汤宋说:“那好,老婆你坐着休息,我给你倒杯温水来!” 小园无奈的说:“汤宋,你真的没有必要这样。” 那时汤宋刚走进厨房,背对着向小园,似没听到,他轩昂笔直的背脊挺了挺,随后又弯下去倒水。 向小园坐在自家沙发上,看着汤宋忙里忙外跑前跑后,只觉恍若隔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把向小园想到的事都做了,没想到的也做了,他推着她的行李箱说:“老婆,我帮你把行李箱的东西整理好。”说完自然的打开了她的密码箱,将她箱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 向小园连忙呼喊:“不用拿出来呀,反正明天就要带走。” 她的话让忙碌的汤宋停顿了一下,然后他继续手上的事:“总要把护肤品拿出来吧,晚上你要用的。” 向小园翻了个白眼,也不得不佩服汤宋灵光的脑子。 说是只拿护肤品,汤宋却坚持的把向小园半个月前收拾好的衣物又一件件挂回原处,直到一件不剩。汤宋取出放在箱子最底部的一双婴儿鞋时愣了好半天神,他把那小巧精美的鞋放在手心里摆弄,轻轻抚摸,嘴里喃喃的问:“你带她一起去三亚啦?” 小鞋子是得知怀上宝宝的第二天向小园买的,大概三个月婴儿的鞋,纯白色,蕾丝蝴蝶结,要命的可爱,最可贵的是鞋的材质,如鹅毛一样柔软服帖,宝宝穿上肯定很舒服。向小园买的时候就甜蜜的憧憬过:“我有预感,我怀的是个女儿。以后我要给她穿最舒服的鞋,带她去三亚金色的沙滩上奔跑!跑累了一起喝椰汁!” 向小园不知在看什么,她背对着汤宋,双肩突然止不住的抖动。汤宋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脸,为她拭去滚落而下的泪,他动作轻柔,如同在抚摸一片宁静的水面。尔后他痛苦的喊:“对不起老婆,都是我的错,对不起老婆!” 向小园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汤宋缓缓将她快瘦成一阵风似的身子抱在怀里,他大口的出气,眼睛如同进了沙粒一般酸胀。 向小园在汤宋怀里酣畅淋漓的哭了一场,汤宋的怀抱与忏悔,尽管姗姗来迟,作用却丝毫不减,尽管她没说,但她太需要这个怀抱了。三亚半个月风清云远碧海连天的抚慰,不如这个温热的紧实的拥抱来得有效。如果没有这个拥抱,她会因为失去孩子,慢慢将自己逼死。向小园心想,这是汤宋唯一欠自己的东西了,现在两清,她不再恨他。 哭过后她的脸色就没那么僵硬了。偶尔汤宋以“老婆”为开头的询问,她也能回答一句半句。像相守多年的老夫妻,不温不火的互动透着恩爱与相知,谁都不忍提及明天那场彻底的分离。 两人吃过晚饭,汤宋突然感慨一句:“其实我们这房子的窗外风景真好,视野开阔,一眼望去绿荫成片,”顿了顿,他由衷的说,“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再来看一眼了。” 向小园立即说:“房子给你,存折归我。你就不用舍不得了。” 这套房的市价跟他们的存款数目相差不大,而汤宋的收入比向小园高得多,所以她这么分配是公平合理,各取所需的。 汤宋摇摇头,说:“不,房子和钱你都拿去,我年轻力壮的还能再挣……咱们不是还有辆车吗,我就要那辆车吧。” 向小园看了他一眼,说心里不感动是假的,她幽幽的说:“我不想要这房子。” 这里充斥着太多美好的回忆,歌于斯,哭于斯。尽管最初一直为怀孕折腾,在这里也是她生命里最只得回忆的两年。当时两人刚工作没多少存款,房子的装修都是她和汤宋亲手弄的。从防水到吊顶,从墙纸到贴砖,尽管每天都灰头土脸又累又饿,如今想来每一个步奏都是能述说一夜的故事。更别提家具进场的激动,向小园甚至闭着眼就能回想起当时第一次躺在新床上说的那些话;让她大笑不止的梗;那些对往后生活信心满满的憧憬。这是用爱一点一滴用建筑的巢穴,两年来他们在每个角落里相拥,亲吻,拌嘴,做1爱。到了后来怀上宝宝,他们又一起设计婴儿房,期待一家三口的圆满。那时自己幸福得神都嫉妒了吧,那时她怎么会想到,前后不过四个月,现在她就和汤宋站在同一个地方商量婚后财产的分割……这样一个到处都被汤宋烙下烙印的屋子,如果从今往后只剩她一个人,她会疯的。 她还不想疯,留给汤宋去回忆吧。 “那就卖掉,钱你拿去另买一套,一个女人终归要有自己的栖身之所。”汤宋不假思索的说,那是他能为向小园做的最后一件事。 向小园看着窗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卖了这房子,就好像要卖掉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她更舍不得。况且,家里大部分的钱都是汤宋辛苦赚来的,现在都给她了,他今后的日子将举步维艰。向小园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说:“房子的事以后再谈吧。” 饭后无事,汤宋提议去小区散步,这曾经是她怀上宝宝后每晚必做的事,也是他们一天之中最轻松温馨的时刻。向小园是不愿去的,却扭不过汤宋的热情。 两人并肩刚下楼,就遇到当时和小园几乎同时怀孕的两口子,对方孕妇已经初具大腹便便的规模,她老公走在她身边,专心致志的为她剥橘子。 见到向小园二人,那孕妇热情的打招呼,夸张的惊叹向小园五个月了身材还这么好,并抱怨自己身上的膘像猪一样疯长。向小园盯着那隆起的肚子,出了会儿神。孕妇没注意到她的脸色,又接着问向小园喝没喝孕妇奶粉,喝的什么牌子;宝宝的小床买了吗,要早点买散散油漆味儿;能借到别的小孩穿不了的衣服吗,别人穿过的没甲醛还柔软。林林总总,没完没了。向小园心想,自己以前也是这么事无巨细的招人烦吗?四人一起走了两圈,小园借口不舒服,汤宋挽着她上楼。电梯口前那孕妇还在絮絮叨叨,说宝宝以后生下来一起去影楼拍照吧。向小园连敷衍的力气都没了,抬了下手,快步走进大楼。孕妇笑着向她挥手再见,她始终没发觉向小园的异常。原来一个太过幸福的人,就会不自觉的忽略眼前的不幸。小园原本想要如实说出明天我要离婚了,想了想,只说了声:“你一定能生个聪明健康的宝宝。” 回到家后汤宋说:“老婆我打水给你烫烫脚。” 向小园正要说不用了,汤宋已经跑远。水端来后,他自然而然的蹲下为她洗脚,就像当时她怀孕时一样。他的头抵在她双膝前,浓郁刚硬的头发时不时蹭着她的皮肤,有点痒。 一滴明亮的水光掉到盆里,瞬间消失。他诧异的抬起头,向小园忙将脸转向一边。 “老婆,水凉了吧。”汤宋询问。 等向小园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已覆上汤宋头顶。汤宋立即握住那只柔若无骨的手,在脸上蹭了蹭,又放到嘴边亲吻,冰冷的唇微微发抖。向小园没忍住,又哽咽起来。汤宋跪在地上,他突然抬头说:“老婆,我想和你做,爱。” ctg20151016 第12章 我们不离婚吧 汤宋这个男人,人前风度翩翩,床上却是放荡不羁的。他性,欲旺盛,又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只要单独跟向小园呆在一起就忍不住想着那些事儿,却在小园怀孕的那三个月从没跨越雷池半步。顶多抱着老婆耳鬓厮磨一番,说些挑衅的话,或上下其手过过干瘾。那时他就爱咬着向小园的耳朵,装作凶神恶煞的说:“等儿子生下来我要你三天下不了床。”向小园就觉得这个看上去道貌岸然的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口没遮拦呢。 世事万变,白云苍狗,此时再听到他的求、欢,小园只感到无尽的伤怀。 汤宋盯着向小园,血红的双目里,燃烧的不是灼热的*,而是惊天的悲悯。向小园主动献上红唇,像个委屈的小兽,依偎进他怀里瑟瑟发抖。汤宋的吻像春野里的一阵清风,细腻绵长,时而点点轻啄,时而浅浅舔舐。像品尝一杯美酒,不紧不慢的将小园的唇齿口舌的每个角落都仔细扫过一遍。向小园想起她们第一次接吻,自己紧张得不能动弹,汤宋也是这般耐性温柔的引导自己。她的泪在不知不觉中,流得满脸都是,汤宋又用嘴将那些腥咸的泪水啄净。她源源不断的流,他耐心细致的吻,最后他的唇轻缓的覆盖上她的眼睛。随后是耳垂,脖子,随着他唇齿的噬咬,小园瞬时起了一身颤栗。衣衫是自然而然的褪下的,当向小园瓷白的身子像一副惊骇世俗的画卷般在汤宋面前舒展开来,并随着他的吻若有似无的摇曳了一下腰姿,汤宋的呼吸终于深沉几分,缓缓染上情.欲。 …… 这一仗汤宋使尽了浑身解数,向小园累得眼睛都不愿睁开。汤宋抱着她去洗了个澡,再放到床上,忍不住又要了她一次。 本来向小园一度以为当晚会整夜无眠,没想到汤宋用这种无耻方式让自己累得彻底昏死过去。 向小园醒来的时候,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刚指向七点,汤宋却已不在。身边的被窝已经冰冷,看来他起来已经有一阵了,不知去了哪里。 向小园呆在被窝里不想动弹。窗外的天已蒙蒙发亮,云层被镶上一圈金边。两只早起的麻雀飞到阳台的栏杆上叽叽喳喳的叫唤,时而轻啄彼此的羽毛,时而交颈相互取暖。她透过一层轻薄的窗帘,望着那两只灰不拉几的小东西发呆。汤宋进屋时让麻雀受了惊吓,一只扑腾着翅膀逃走,另一只立马飞快的跟去。 随着汤宋的靠近,淡淡的油烟味也随之传入向小园鼻息。汤宋隔着棉被抱着她说:“这么早就醒了?再睡会儿吧,还早呢。饭好了我再叫你。” 向小园“嗯”了一声。 汤宋就又出去了,厨房隐约传来乒乒乓乓之声。 过了半小时,汤宋再次走进来,无奈的对向小园说:“老婆,还是你去弄吧,我实在搞不定那些鸡蛋。”他身上的围裙已经乌七八糟,右手举着锅铲,表情挫败。向小园望着这个被鸡蛋打败的男人,他在六点起床为自己做最后一顿早饭。她心里忍不住一阵泛酸。 向小园披衣走进厨房,里面一片狼藉。她什么也没说,简单收拾了一下,烧水淘米大火煮粥,煮粥的空隙又利索的煎了两只单面流黄的鸡蛋。半小时后,鸡蛋好了,浓稠香滑的米粥也好了。咸菜是向小园怀孕时闲着无聊试着用萝卜丝腌的,拌了点红油辣子,竟出人意料的开胃爽口。 粥,咸菜,鸡蛋都摆上了桌,两人无言的食之。墙上的钟滴答滴答,似乎比平日都走得快些,响声震荡在耳膜,让人难受。 汤宋将自己那颗蛋白吃掉,自然的将香嫩的蛋黄夹进向小园碗里,就像平时一样。 向小园撇过眼,她无法面对他深情款款的目光。尽管错不在她,可是错也不在他。 和其他的离婚夫妻不一样,他们没有财产分割的矛盾,没有毫无休止的争吵,他们的感情丝毫没有破灭。他们言语下的离婚,是真正的彼此分离。各奔东西,不再相见。一年两年后他会不会和其他人重组家庭,他可能会找个心爱的女人结婚,在她怀孕时为她洗脚。向小园再不是汤宋最亲密的人,或许很多年后偶遇,要花一番时间才能认出彼此,认出了也没多大意义,顶多点头微笑说声“嗨,原来你也在这里”然后各自离去,若是他那时喊了声“老婆”,也绝对不是叫向小园……想到这里,她难过得心脏阵阵绞痛,香脆的萝卜丝嚼在嘴里食之无味。 吃完饭汤宋主动要求洗碗,向小园起身帮着收拾。汤宋突然将手搭在她手背上,冷不丁说了句:“老婆,咱们不离婚吧。” 向小园心尖一颤,嘴上几乎是立即说:“还是我来洗吧,你洗不干净。”说着,她将围裙夺了过去。 向小园机械的将手里的东西拿到水下去冲刷,刚刚才洗过的盘子,她漫不经心的又洗了一遍。 汤宋悄无声息的走过来,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嘶哑着嗓音问:“老婆,你还爱我吗?” 自来水哗哗的响,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向小园深深的呼吸,却说不出一句谎话。她轻声说:“爱。” “那我们不离婚行不行……”汤宋说。 汤宋这个男人,心情好时虽然有点油嘴滑舌,但绝对不是个喜欢把情爱挂在嘴边的男人,每次说点好听的话也总是嬉皮笑脸,其实对于男女之事他一向不善言辞,他也不屑言辞。他骨子里有着浓郁的大男子主义,他觉得男人是用来顶天立地的,男人的思维里该是无关风月的。 此刻汤宋一本正经得近似哀求,他将向小园越抱越紧,从不轻弹的男儿泪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扩散一片,最后滑进嘴里。向小园从没见汤宋哭过,她隐约感到他的气息不对劲,好奇心驱使她转身来看,汤宋不许,把她搂得更紧,轻声责怪:“别看。” 向小园果真不再动弹。 汤宋开始徐徐的念:“老婆,过了今天,我就再不能抱你了。我也不是你老公了……”这种煽情得苍白的话,在此情此景又被汤宋这样的男人说出来,还是挺催泪的。向小园几乎是立即就动容了,心化成一滩水,眼泪又无法控制的流出。“以后你出社会要多留点心眼,你看着挺机灵,其实笨得要死。五年之内别再婚吧,不然我接受不了。如果真遇到你……爱的男人,结婚也别通知我。去健身房办一张卡吧,最好锻炼锻炼,你的身体太差了。找工作的事我可以帮忙,你要是不需要,也一定要记得远离男上司,男人没你想的那么单纯。还有你爸上次托我给他带的军大衣,我找同学问过了,开春就能送过来。到时候我直接给你寄过去吧,我再去你们家也不方便……”絮絮叨叨一阵嘱咐后,汤宋顿了顿,又说了一次,“老婆,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你先让我转过身来啊!”向小园说。 汤宋颓然的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绑缚她的手却还是松了松。 向小园转过身,汤宋那惨不忍睹的脸就这么近距离呈现在她眼底,他鼻涕横流,眼泪纵横。泪水浸泡在青墨色的胡渣中,像一块泥泞不堪的水田。眼睛布满血丝,狰狞憔悴,哪里还是当年那个神采飞扬的翩翩少年郎。 可是她好爱他现在这个样子,从没哪个时刻,让她如这般坚信,他深爱着她。 向小园几乎是立即主动抱住汤宋,将脸埋到他怀里,他的味道令人平静安稳,她哪里舍得离开一寸之遥。她嘟着嘴,哽咽着说:“那你要写一份五千字的检讨和保证书。”话语间,她的食指调皮的在汤宋胸膛上划来划去。 “老婆!”汤宋一声狂喊,又惊又喜,幸福来得太突然太随意,他简直不敢相信。 “怎么,不想写吗?”向小园虎着脸问,她眼泪还没干,浩瀚的眼底却已藏不住狡黠的笑意。 “别说五千字!老婆,只要你别离开我,我为你写一篇50万字的长篇巨作!歌颂你的皇恩浩荡!”汤宋的眼睛瞬时明亮起来,捧着向小园的脸猛亲不止。 两人像劫后重生,紧紧的抱了好久,直到清晨的冬日暖阳缓缓洒在他们身上。他们都深信,他们的婚姻就如同这个世界,历经黑暗,迎来了新的一征程。 向小园抚摸着汤宋的脸,喃喃的问:“老公,你刚才是不是哭了?为了我。” “胡说八道!你觉得可能吗?”汤宋瞪大眼睛死不认账,随即话题一转,捧着向小园的脸,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沉声问,“老婆,我昨天厉不厉害?我每晚都让你这么欲.仙.欲.死,你哪里离得开我!” “汤宋!你给我闭嘴!”向小园受不了的大喊,她把水浇了他一身,“叫你胡说八道!” 汤宋越发来劲,说:“昨晚是谁一直叫,老公,好舒服,老公,我求求你……哈哈哈!”他捏着嗓子模仿她的语调。 向小园捂着耳朵尖叫起来:“啊!!你……你臭不要脸!汤宋你别得意!现在才十点,民政局还没开始午休!现在去离婚还来得及!不过一会儿某人不要又哭鼻子,大庭广众之下我丢不起那人……”说完她矮身从对方腋下逃掉。 汤宋哪给她机会,大手一捞把她抓了回来。下一刻,他将她抵在墙上,困于双臂之间,薄唇不假思索的压了下去…… 当向小园将她和汤宋悲壮的“天亮就分手”的实状,绘声绘色的讲给两个闺蜜听,并再次将陷入沉痛的离婚气氛不能自拔时,生歌毫不留情的指出重点:“小园,你心里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婚吧。” 向小园俏脸一红,又是一通颠倒黑白的自辩,称道解救了他们岌岌可危的婚姻的,是爱情! 思元潇洒的一拱手:“实不知两位去了中戏深造,失敬失敬!“ ctg20151016 第13章 遇险 但是很多事情,不提及,不代表没发生,而发生过,就不能彻底释怀。 比如说孩子。汤宋全家的意思是,小园当务之急是调理好身体,放松心情,继续备孕。但曾经那个小天使的离去,使得小园对怀孕生子一事有了新的认识,她认为这是缘分,求不得,急不来。她此时来,是我命;她此生不来,亦是我命。向小园坚信,上一次胎停就是因为一味药物的强求,违背了生命的法则。汤大妈不能理解儿媳妇这堪比与佛门的超然,时不时的对儿媳妇旁敲侧击,这个月啥时候排卵啦,哪哪又出现专治不孕不育的良药啦,可惜上次那个神医不幸过世啦,听说神医的女儿秉着家传手艺又接管了神医的位置仍在继续坐诊要不要去试试啦……狗急跳墙之时连房事都要过问一二。弄得向小园不胜其烦,赶紧找了份工作,报了驾校,使自己远离连绵不尽的催生压力。 又比如说婆媳。据汤大妈分析,小园之所以会胎停,原因在于那段时间由于连芳洲的出现让小园情绪波动太大。尽管汤大妈迁怒于连芳洲,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对儿媳妇明知有孕在身却不知自我保护有怨言的。她认为要不是向小园作天作地的闹腾,她孙子是不会流产的。再加上向小园现在对怀孕的不积极,让她怨念更深。只是儿媳妇毕竟是别人的孩子,打骂不得教训不得。她甚至会在某个百无聊赖的黄昏的藤椅上,倾心想上一想,那个流落在外快三岁的孙子是啥样子。 再比如说汤宋。尽管两夫妻表面上和好如初,但小园的不孕和汤宋的私生子一事就如同两根刺,深深扎在彼此的心房之中,看不见,也碰不得。汤宋曾当着向小园的面与连芳洲就孩子一事达成书面协议,由汤宋支付给连芳洲孩子的各种费用一百万元人民币,分三次,三年内付清,之后汤宋将主动放弃孩子的一切权利,连芳洲也不得再打扰汤宋一家。协议初初签订后,向小园如释重负,觉得总算了解了这桩糟心的事。轻松之后又一想,整整一百万呢,他们只是普通百姓,要从一个刚建立不久的普通小家庭拿出一百万真心不是件容易的事。汤宋当年干下的破事,她向小园为什么要为它买单?于是她心里开始有了郁结,这个郁结终于在连芳洲一次又一次的深夜来电与汤宋一本正经的讨论他们儿子在哪里上幼儿园,要不要登门造访给老师送礼之后,彻底挑破了。向小园和汤宋就此事前后爆发了三次争吵,且一次比一次激烈,说的话一次比一次富攻击性。争吵时他不再是她一生所依,她也不再想做他的纽扣,仿佛对方都于自己有世仇国恨。她骂他不关心自己每天都跟前女友通话有说有笑;他抱怨她一天到晚没事找事敏感自卑,并称这一切都是没上班的原因。向小园就是在汤宋说出那话的第二天出去找工作的。尽管事后汤宋都会道歉,但两人的感情还是日渐薄如蝉翼。争吵时一时冲动也提过离婚,每次都不了了之,但有了鸿沟,彼此都开始小心翼翼。就好像一只曾伤筋动骨的脚,就算医生告知它已痊愈,脚的主人也会下意识的避免奋力奔跑。 到最后,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少。 那时汤宋面临他人生最重大的抉择:在金融危机的巨浪下仍毅然从全市知名大所退出,独立开办个人律师事务所,他耗尽了勇气与资金,顶着比08年更为严峻的金融危机,创办了“锦安律师事务所”。办所初期,由于一切都在摸索中前行,办公楼的租赁,装修,招聘律师和行政,新所的管理与税务等等都需要他一一过问,汤宋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巨大的压力和繁重的工作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此时最让汤宋意想不到的是连芳洲的支持,不管是耍心眼还是真心的体谅,她主动提出延后那一百万的交付期,对汤宋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他在心里对连芳洲感激不尽。相比之下向小园为汤宋做的似乎只有无休止的争吵和怀疑。再后来随着向小园到了一家外企做财务,两人每天见面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见面也累的不愿说话,到床上谁也无心折腾,背对背倒头就睡。尽管离七年之痒还有段距离,但两人都已怀着相敬如宾的心态只求今夜相安无事有个好眠。 转眼一年过去。向小园的肚子比日子还平静。 与她肚子一样稳如泰山的还有向小园的驾照考试。一年前她开始考科目二场考,一年过去了,她的工资已经翻了两倍,她还在锲而不舍的考科目二。她成功创下该驾校开创日至今唯一自动挡科目二五次不过重新报名的辉煌战绩。同期报名的学员已经开始西藏自驾游,科目二考场的工作人员已经可以和她亲切的侃大山,胆子大的甚至来约她合场后一起吃火锅。每次考试集合时总有人指指点点“那个,那个人就是向小园,对,就是她……”然后大家排队依次与名人合影。每逢哪个学员不幸没考过开始怀疑人生时,教练都会将向小园的励志事迹搬出来安抚人心。 思元也多次劝她:“小向同学,我鼓动你去学车也就是一说,别太当真,你说你和自各儿的智商叫什么劲呢。我和生歌都会开车,不影响咱姐妹三人去周游列国!现在及时止损回头是岸还不晚,咱就别去学了,啊!以后万一不幸拿到驾照了还得买个保险柜锁起来,不然整个世界将多可怕呀。” …… 向小园这个姑娘,是一个不畏艰险越挫越勇的姑娘。这个星期天早上六点刚过,整座城市还沉静在安和的睡梦中时,该姑娘已经踏上了练车的征途。 那天起了大雾,路上能见度特别低。驾校离向小园的家有步行二十来分钟的距离。向小园在马路边等了会儿出租车,晨雾实在太浓,往常川流不息的路面如今一辆车也没有。她决定走过去,全当锻炼身体了。 刚走没两步,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低音在耳边响起:“把包交出来!”与此同时,一个坚硬锋利的利器抵在她的后腰上。向小园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她遇到打劫了。 向小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快速环视了四周,视线范围之内一个人影也没有。背后的利器却向前狠狠一推,男低音恶狠狠的催促:“快点!” 向小园一边迅速解下挎包,一边偷偷分析着逃生线路,以及此人最终的目的,劫财还是劫色。劫财好说,身外之物,给他就是。劫色就危险了。对方很有可能到最后杀人灭口。想到此处,向小园费了好大的力才迫使自己双腿站稳。无论如何,她知道一点,那就是尽量不与劫匪正面相对,不去看他的脸。 她突然感到手腕一痛,一只粗重有力的大手迅速夺过她的包,身后传来包内钥匙相撞的金属声。 那人恶声恶气的问:“就这么点钱?” 向小园正要说钱都存在银行里,还没来得及开口,令一个猥琐至极的声音在右边响起,吓得她一个机灵,差点跌倒:原来他们竟有两个人!猥琐男说:“有两张银行卡,农行和建行,挨个儿说出密码!你要是敢撒谎……”利器又是猛的一推送。向小园只觉得后腰一阵刺痛,惊叫出声。 “不许叫!”男低音低喝一声,声音却有些慌乱。 “两张卡的密码都是246282!两位大哥,快去取钱吧,我保证没撒谎。”向小园颤抖的说。 “还有项链,手镯!”猥琐男喊。 向小园手忙脚乱的摘掉首饰,反手递了出去。她在心里掂量着要不要主动坦白这条项链是思元那熊孩子送的地摊货,总价值不超过一百元,主要意义在于友情,友情无价。 “项链这么假?这不是戏弄人吗?没钱戴什么项链!”猥琐男果然识破假项链,他立即被激怒,呸了一口,随即狠狠踹了向小园一脚。 向小园闷哼一声,向前一个踉跄。她无限悲伤的想,她昨天才脱下金链子,带上思元送的假项链,今天就要为无价的友情买单吗? 向小园闭着眼睛大气不敢出,颤抖着声音,哀求道:“两位大哥,我是穷人家的孩子,真没钱。你们快走吧,一会儿天再亮点儿,这条马路上人就多了。” “大哥,要不要让她跟我们一起去取钱,我知道哪条街有银行。”男低音问。 “不用,到处都是摄像头,现在的小娘们精得很,就怕她耍什么花招!”猥琐男说。 向小园一动不动,内心却偷偷升起一丝希望。 男低音问:“那把她放了?” 听到这里向小园激动得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她鼓起求生的勇气,真挚的说:“两位大哥,你们行行好让我走吧!大家活得都不容易,我知道两位大哥一定有什么难处!小妹这些钱就当给大哥尽点绵薄之力了。小妹绝对不去报警,我以我妈的生命发誓!” 这时一辆车无声无息的驶过,吓得低音男拿刀的手使劲一抖,本就嵌在向小园腰间的刀又往里送了几分,小园痛的闷哼一声,差点瘫软下去。 “啊,大妹子,对不住!”男低音下意识的道歉,刀往外抽了出来。 小园又是一个寒颤,汗水浸透头发,一颗颗顺着额头流下。她虚弱的说:“没……没关系。大哥,快走吧,这段路我熟悉,一会儿卖早点的就要出来摆摊了。我一直闭着眼睛,我绝对没看到两位的脸。” 却不想猥琐男突然窜到前头,嘿嘿一笑,匪气十足的说:“看到老子的脸又他妈怎样,老子既然敢做这行,还怕你个黄毛丫头?”话语间,一个留着寸头,穿黑色t恤,戴着指头粗细的金项链男人出现在向小园眼前。他喷着恶臭的酒气,使劲拍了拍向小园的脸,又捏了捏她的胸脯,淫笑到:“老三你来看看,刚才没注意,这小娘们长得还挺骚!” 向小园依旧紧紧闭着眼睛,猥琐男的话使她濒临绝望,她强烈抖动的大腿完全不受大脑控制,抱着最后一线生机在心里逼迫自己镇定镇定,她的大脑里却越是一片空白。 “是吗?我看看。嗯,是挺好看的,白白嫩嫩的,呵呵。大哥,看也看了,咱们还是快走吧!”男低音说。 “去哪?”猥琐男的目光在向小园那苍白得楚楚可怜的脸与她黑色毛衣下剧烈起伏的挺立的双,峰来回徘徊,他大口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连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大片凌乱的头发都若有似无的撩拨人心。 “去取钱呀?不然摆早点摊的该出来了。”男低音疑惑的说。 “嘿嘿嘿,把她带上,咱兄弟找个地方日个痛快!老子好久没开荤了!”猥琐男一边捏着向小园的胸,一边淫笑着说。 向小园双腿一软,跌跪下去。 ctg20151019 第14章 见义勇为,智惩恶徒 男低音问:“大哥,她流这么多血,会不会死呀?” “要死也得先让老子爽够再死!嘿嘿!老三你放心,你还没尝到滋味之前,老子不会把她弄死的。今天也让你吃回肉,哈哈哈!” “好啊好啊,大哥!嘿嘿……”低音男不知想起什么,也跟着邪气的笑。 如果说刚才向小园还燃起一线逃生的希望,此刻又彻底熄灭。两人的话让她如同掉进了万丈深渊,她甚至想她会不会死。她抬头望了一眼十二楼的窗户,柠檬黄的灯已经亮起,汤宋已经起床了吧,如果这时她大叫汤宋,他能听到吗?如果她大叫一声身后那把刀会毫不犹豫的刺穿自己要害吧!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梦醒来她还是躺在汤宋宽阔的胸膛里。 她的双手呈一个奇怪的姿势被猥琐男单手扭到背后,猥琐男的另一只手搭在向小园肩上,远远望去就像三个亲密无间的朋友在路边正常行走。仍然是低音男拿着刀,这次是抵在自己另一侧腰上。 “小娘们,老实点,乖乖跟我们走。待会儿把我们兄弟二人服侍舒服了,没准就放你回家。你要是敢大吼大叫的不识抬举……哼,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手段!”说到此处,他搭在向小园肩头的手狠狠的在她胸上捏了一把。向小园痛得直冒冷汗,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心直袭脑门。 她一边被两人挟持着半拖半推的快速往前走,一边在脑中为自己打气:“向小园你要勇敢点,现在只有你自己能救自己!”但是,除了做无数次深呼吸,除了设想呼叫的可行性,除了告诉自己不要慌要镇定之外,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她几乎难以站稳。 她秉住呼吸试着用尽全身力气抽出自己的手臂,但手腕处的束缚仍像只大钳子,牢牢锁着,纹丝不动。更让人绝望的是她的反抗不仅没让她的手松脱一点,甚至没引起猥琐男的注意,他只是稍微紧了紧握力,兴致勃勃的跟低音男流着口水□□的讨论一会儿怎么对付自己。她这才知道在男人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女人所谓的力气是多么羸弱和不堪一击。 她突然想到前面有一个废弃的公园,公园里面有一片荒无人烟的树林,深处还有一汪被绿藻铺满的池塘。真是杀人藏尸无二圣地!她甚至能猜到明天的头条新闻:赤身女尸被沉某湖湖底……她的亲人们,她的父母,该多么的痛苦。想到这里,她再控制不住,崩溃的快哭出声来,“两位大哥,求求你们了!你们都是英雄好汉,欺负一个弱女人会被人瞧不起的!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出了事……我妈妈会很难过的……“ 对面她一声声的哀求,身后的两个被*蒙蔽了双眼的男人充耳不闻,又或者说,他们早已丧失了做人最基本的良知。 人的求生欲不在最后关头,你永远不知道它有多强烈。废旧的公园近在咫尺,尽管当时向小园已经绝望到几乎放弃,心灰意冷的任人宰割,但当她看清浓雾之中停靠在路边的车辆时,她求生的□□再次熊熊燃烧。而更让她欣喜若狂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正靠在车身打电话,他指尖的香烟忽明忽灭! 很多年后,当向小园回忆起初次见到许植的那一刻,尽管她没看清他的长相,但她对他手中那支烟一直印象深刻,她坚信那是她在陷入漆黑的汪洋之前的灯塔,是她走向死亡的前一秒唯一的救赎。 在经过那个男子身边时,向小园抓住这仅有的机会,不顾一切的张嘴就喊。但猥琐男不是傻子,他早有防备,在她口中那个救字刚发出一半时,猥琐男迅速捂住她的嘴,愤然的骂:“臭娘们,叫你在家带孩子,你给老子跑出去喝酒!要不是阿明发现了你,给我来电话,你今天又要喝醉了睡大街上!哎,别吐老子手上啊!哎哎!要吐忍着点啊!娃她妈!马上到家了!娃儿哭了一夜!” 许植只是瞥了眼走过的奇怪的三人,又低下头继续讲电话。 他隔得远,又恰逢晨雾弥漫,他没看见她猛烈摆动的头,和她眼里迅速涌出的绝望的泪水。 这时一阵凄厉的怒吼响彻天际:“啊!啊!我的手!臭娘们敢咬我!” 向小园那一口几乎是孤注一掷,使尽平生最大的爆发力不要命的咬下去,一口将猥琐男捂她嘴的手咬掉一小块肉,深可见骨。猥琐男抽出抓小园手腕的左手,顺势要给向小园一个耳光。向小园早已找准时机,矮身躲过,然后迅速往那个路边打电话的男子跑去。这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哪怕稍有毫厘的差池,向小园都不可能逃脱。 鉴于刚才那男人淡淡一撇不愿生事的冷漠,向小园真不敢拿她生命仅有的筹码来赌他见义勇为的几率。没准自己一声冒然的救命刚出口,那男人就会被身后低音男的刀吓得明哲保身,立即开车跑掉。 慌乱之中,向小园来不及多想,飞速做了三件事情。她将打电话的男人的手机一把夺过,狠狠砸在地上,手机应声摔成三瓣。然后她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之时,捡起一片手机碎片,使出吃奶的力气在男人的车身刮出几条又长又深的痕迹。做完这些后,她迅速拉开车门,一跃而进,并立刻反锁,动作干净利落无半分犹豫……剩下外面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很久之后,两人谈论起当天的惊险,许植问过向小园,当时为什么这么做。向小园回答得很简单:“怕你见死不救。”许植啼笑皆非,大笑着说:“那你刮花我一扇车门就好了,用得着刮出那么长几道痕迹吗?害得我后来重新做了三面漆!你知道花了我多少钱吗?”向小园理直气壮的说:“不让你狠狠的破点财,你把我交给那两坏人怎么办!”许植望着向小园,微笑着说:“你就不怕我也是坏人?” 向小园躲进车内,紧绷的弦仍没得到丝毫松懈。因为他看到两名歹徒不仅没吓跑,反而指手画脚的在对车主说着什么,时不时的指一下自己,车主也一脸诧异的转身看着自己。向小园急得满身是汗,这才发现车钥匙竟插在车上! 当向小园以考过五次科目二的实力,抖抖耸耸的轰起油门之后,车主终于从裤兜里摸出另一部手机,拨打了110。 两名歹徒瞬时分两个方向跑了。车主也没去追,一脸无语的望着赖在自己车上不出来,并嚎啕大哭的“抢劫犯”。直到警车迅速赶来,直到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急切的敲打车窗,喊“小园,小园”。那鬼哭狼嚎的女人才打开门,脚刚一落地就昏厥了过去,汤宋心惊胆战的抱着她,她背后的衣服已被血染成一片鲜红。 车主将自己的所见与猜测跟民警大致描述了一边。随后他一遍遍看表解释自己很忙不能去警局做笔录了。但在民警态度严肃的坚持下,只得摊手妥协的耸了耸肩。 汤宋起身真挚的与车主致谢,两人相互寒暄,并互换名片。 “许植!”握着手中的名片,震惊从汤宋眼中一闪而过。 许植大笑着搂过汤宋的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说:“小声点,那帮媒体耳尖得很!待会儿不知道怎么添油加醋的报道!”随后他偏了偏脑壳,说,“锦安律师事务所?希望往后有机会可以合作!” 汤宋努力克制住激动的心情,与许植握手,尽量使自己表现得不卑不亢:“许主任,我大三时就听过您年轻有为的光辉事迹,从那时起您就是我的偶像,我一直将您作为我为之奋斗的目标。今天能见到本尊真是三生有幸。您比我想象中年轻许多。” 许植哈哈大笑,调侃到:“学生时代就盲目追星可不好。” 汤宋几个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声线平稳:“不好意思,我实在太激动了。”随后汤宋指着许植价值不菲的车,说:“实在很抱歉,修车的费用我会……” 许植摆摆手:“算了,我最怕麻烦。我下边的人会去处理。”见汤宋一脸不安,他俏皮的眨了眨眼,加了句,“有保险!” 向小园果然还是上了第二天的头条。不过上头条的噱头不是她被奸杀于树林,也不是她被沉尸于湖泊,而是她空手抢劫了大生律师事务所创办人的爱车。 尽管向小园拼命解释,救了你们女儿的是你女儿的机智,那个叫许植的男人全程都两手插袋的在看戏,向父向母仍旧张灯结彩敲锣打鼓的对女儿的救命恩人送去了锦旗,鲜红的锦旗上绣着明黄的两排大字“见义勇为,智惩恶徒”。第二天媒体免不了又一阵大张旗鼓的报道。当然智惩恶徒的人并不知道这些,他那时正在日内瓦钓鱼。 ctg20151019 第15章 阖家团圆 “老婆,今天晚上回妈那儿吃饭吧!”这天中午,汤宋打来电话。 那时是年中,正是向小园工作量最大的时候,她忙得几乎没时间在电话里多说一个字,她盯着电脑,斩钉截铁的说:“不去,晚上加班。” “哦,那好吧,那我一个人去了。”汤宋的话字面意思挺落寞,但向小园感觉得出来,他并没有很失望,恰恰相反,他似乎有股隐忍不发的窃喜。 尽管向小园忙得无暇顾及身边的一切,但女人敏锐的直觉并没有丢失。她能隐隐感觉到,汤宋最近神秘兮兮的。他变得越来越不爱回家吃饭,他总是借口去他父母那儿吃。向小园冷不丁打个电话去询问,他也真的在他父母家。 向小园是个凡事先找自身原因的好女人,向小园转念一想,作为妻子,或许自己对他的关心真的太少了。汤宋是个顾家的男人,他离不开家的港湾。她最近连续两个星期都加班,她能理解汤宋一个人回到家所面对的孤独。 想到此处,向小园将事情交给助手,两个星期以来第一次在天黑之前走出办公室。 犹记得那天,天气特别热。晚上七点的天空还蓝得发白,天际绵长的尽头点缀着美丽的火烧云。脱离了中央空调的保护,一股闷热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向小园买了几斤婆婆爱吃的菠萝蜜,直奔婆婆家,打算给全家来个从天而降的惊喜。 向小园的公公爱抽烟,只要家里有人在,他们家的大门总是大大敞开来透气。 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阵欢笑,汤大妈的声音最大,其中也有汤宋的,仔细一听,隐隐约约还夹杂了小孩稚嫩的童音。 原来家里来了客人,向小园不疑有他,大步垮了进去。 汤大妈和汤宋坐在客厅,中间围着一个小男孩,三岁左右的模样,汤大妈正在喂他吃饭。 汤父坐在门口抽烟,他率先看见了向小园,那一刻,他露出一丝惊讶。随即,汤父朝屋内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 向小园感到颇为费解。 一家人都回过头来,瞠目结舌的望着这个不约而至的不速之客。 汤宋率先反应过来,三两步迎上来,笑着说,老婆你不是说不来吗。 向小园露出笑纹:“见到我不高兴?” 汤宋一手接过菠萝蜜,一边带着献媚的笑,说,“老婆,怎么会呢,只是你该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啊,你看,菜都吃完了。” 向小园是谁呢,同床共枕多年的人,她一眼看出汤宋的反常。她环视了一圈,说:“不用麻烦,我吃过了。妈,”向小园转身跟一脸不知所措的婆婆打招呼,“来客人了吗?这是谁家的小孩儿,挺可爱的。” 汤大妈支支吾吾:“额……嗯!是,是我妹妹的孙子!” 汤大妈这边一迟疑,那小孩张大嘴等了半天,见勺子里的肉丸子还没喂进自己嘴巴,于是脆生生的催促:“奶奶,啊……” 向小园蹲下去端着小孩的脸看了看,一派和煦的问:“这个小弟弟真可爱呀!以前没听妈您提起过呢!小朋友,你为什么不叫姨婆,要叫奶奶呀!” 汤大妈赶紧帮孩子回答:“孩子还小,姨婆姨婆的叫着别扭他也喊不清楚。就让他叫奶奶,方便!这孩子以前在农村养着,最近才接到我这让我帮忙带两天,我那妹妹身体不好,近来又住院了,”说完,若有似无的将孩子往身边揽了一揽。她挡在向小园面前,这才继续说,“妈也想告诉你,又觉得这么点小事,就没说。你也知道,妈闲着没事儿做,平时逗逗小孩子,挺开心的。你别多心,啊!” 向小园笑得一团和气,她站起身,拍了拍膝盖,说:“妈,我为什么要多心?”然后她歪着头点评,“果然是沾亲带故的,长得真像汤宋。” 汤宋站出来干笑两声:“这小鬼哪有我长得帅!” 向小园但笑不语。她见那小孩乌黑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己,又蹲下去逗弄:“你叫什么名字呀?几岁了呀?你叫我一声阿姨的话,阿姨就请你吃薯片好不好呀?” “奶奶说,要专心吃饭,吃了饭才能吃薯片。”那小毛孩子口齿倒是清楚,回答得怪伶俐。 汤大妈掩饰不住满脸得意,立即弯下腰去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哎哟,咱宝宝真乖!奶奶刚说的话宝宝就记住了!难怪奶奶疼宝宝哦!”说着,下意识又对小园说教,“小园你看,小孩子多好玩呢,你也赶紧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再不生,不知不觉的这岁数可就上去了……” 这时向小园咯咯的笑:“是啊,我真要感谢妈还能为我考虑,我要是再不生自己的孩子,别人家的野种就要鸠占鹊巢了!” “小园……你说什么呢?”汤宋一把扯住她的手臂。 向小园甩开汤宋的手,轻哼一声,仍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你们演得都不错,可就是小演员没找好。是你们全家没长眼睛还是你们以为我向小园没长眼睛?这孩子眼睛眉毛,鼻子嘴,哪里不跟汤宋一模一样!还用费那心思瞎编排他的身世?他就是那个私生子吧!” 汤大妈一把抱过孩子,又气愤又尴尬,哼了一声,索性抱着孩子的头,扭过脸不说话。 “老婆,孩子面前你注意点分寸,别吓坏他!”汤宋耐着性子劝到。 小孩子是极为敏感的,那孩子凭直觉感到向小园不喜欢自己,一团天真的跟汤宋告状:“爸爸,他是坏人!” 汤宋随即解释:“小园,其实他……” “行了,”向小园摆摆手,她几乎要被那声爸爸打击得溃不成军。保持着最后的风度,她转身离去,“就不打扰你们享受天伦之乐了。本来一家子欢声笑语的,我一来把心肝宝贝都吓哭了。现在坏人走了。” 汤父整个过程都以一个局外人的姿态坐在阳台上吞云吐雾。汤大妈见儿媳妇又跑了,叹了口气,推了汤宋一把说:“快去追她啊!别又出什么幺蛾子!唉,家门不幸,整天作来作去的!说不到两句话就要跑!再说哪有女人不生孩子的!”说完,转身对孙子慈爱的说,“宝宝最乖了,不怕啊,那个人是你姨姨,不是坏人。” 向小园刚走出门,努力维持的最后一丝尊严也崩塌瓦解。她随处找了个台阶坐下,思维一片混沌,心里无尽悲凉,可就是哭不出来,或许与汤宋有关的泪水早就流干了。 汤宋无声无息的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沉默了半晌,他伸手环住了她。 “老婆,你真误会了。小萌的外婆前几天住院了,连芳洲得去医院照看。孩子没地方呆,她实在没办法,才找我帮忙的。”汤宋解释道,但向小园直视前方,目光呆滞,她一直沉默无语。他感到一丝心虚,更多的是无边无垠的心力交瘁。 事情的经过要退回到半个月前。那天汤宋在办公室处理材料,连芳洲心急火燎的来了个电话,问他在哪,汤宋如实说了。半小时后,她就带着孩子和一包孩子的东西来到汤宋办公室,声称自己母亲病重,孩子实在没人看管,只得找亲爹了。然后连方洲不等汤宋细问,转身扬长而去,孩子对妈妈一声声凄厉的叫唤也换不来连芳洲的回头,汤宋料到,这回她定是没有其它选择了。 孩子已经三岁半,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跟汤宋越发的相像。妈妈跑了,那孩子只得唯唯诺诺的依靠在汤宋身边,又乖巧又可怜。汤宋怎能拒绝一个三岁的孩子,而那个孩子还是自己的亲骨肉。于是他笨手笨脚的将这个稚嫩的小家伙抱在怀里,他再次闻到孩子身上淡淡的奶香,汤宋能感到全身血管里流淌出父爱的血液,如奔腾的温泉水,浓郁而温暖。 如果就这么将孩子带回家,他和向小园难免又是一场大战,并且他们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晚上孩子哭闹起来也是束手无策。思来想去,汤宋将孩子带回父母家。 汤宋已经提前跟母亲打过预防针,让二老帮着带几天孩子。汤大妈在电话里先是责怪儿子不该去接这个烫手山芋,惹得好好的家又要闹腾。然后又咒骂连芳洲那个狐狸精不按好心,汤大妈嘴上再不待见这个孩子,到底是自己亲孙子,到最后还是心软,瓦声瓦气的说:“唉,孩子也可怜,就带过来吧。先说好了,那边出院了立即将孩子接走!” 汤大妈所有的顾虑与不满,在见到小萌的那一瞬间,立即烟消云散。只有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这是我孙子!这就是我孙子!” 因为小家伙简直就是汤宋小时候的克.隆。 汤宋在路上早就将孩子调.教妥当,这时抱着儿子教他:“这个是你奶奶,小萌乖,叫奶奶。” 孩子嘴甜,细声细气的叫了声“奶奶”,怯生生的小模样惹人爱怜。 汤父闻声冲了出来,看到孩子的瞬间也是目瞪口呆。 汤宋又让孩子叫爷爷,孩子听话的喊了。汤父连连应答,双手在衣服上使劲擦拭,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两位老人几乎老泪纵横,看着这个孩子,他哪里有一丝“狐狸精”的影子,他怯生生肉呼呼的小脸上,刻印着汤家血液命脉的烙印。在那一瞬间,汤大妈就忘了自己曾经排斥孩子时诅咒发誓的坚定。此刻,他就是汤宋的孩子,就是她的孙子! 二老争着抢着去抱孙子,汤父不会抱,被汤大妈挤开,于是他就只是站在一旁心满意足的摸摸孩子的手,又摸摸孩子的脸,嘴边带着无法克制的傻笑。 “吃饭了吗?”汤大妈回过神来,问到。 “还没有。”汤宋说。 汤大妈听闻孙子还饿着,心疼坏了,大惊小怪的责备汤宋不会照顾孩子。随后使出浑身解数为孙子做了糖醋排骨跟汽水丸子,然后一口一口仔细的喂他,仿佛回到自己年轻时,也是这般幸福而满足的喂自己儿子。饭后又给孩子削水果吃。那孩子长得胖乎乎的,胃口好吃什么都香,只要是有人喂来他张嘴就吃,惹得汤大妈笑得合不拢嘴,成就感满满当当。汤大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把孩子接来,说这孩子一瞧就是吃了苦的。 孩子随口一句“我的小飞机呢?”汤父就旋风一般的夺门而出,不一会儿,他手里提着一大口袋玩具回来,飞机火车大炮轮船应有尽有。汤宋想劝阻说别把孩子惯坏了,话刚到嘴边,汤父已经一古脑的将玩具全塞给孩子。仿佛要将之前三年对孩子的亏欠一次性填补上。然后他六十岁鹤发的父亲,像个六岁的顽童,站在一边露出单纯而满足的笑容。汤父习惯性点了根烟,想了想又主动熄灭。 汤宋看着眼前这和睦团员的一幕,他花甲之年却“吃饭饭,喝水水”满嘴儿语的父母,他们似乎要从深刻的皱纹里挤出一朵明艳的花来。汤宋有些心酸,为亲生儿子坎坷的身世,也为父母多年盼孙不得的憋屈,更为此时的团圆永远不能加上向小园的遗憾。 ctg 20151019 第16章 微妙的婆媳关系 换了个陌生的环境,当晚小孩认床,哭闹着找妈妈。汤大妈就整宿整修的抱着哄着,不厌其烦的唱歌讲故事。 两天之后,孩子不再认生,汤父母更是分秒离不开孙子。二老每天变着花样带孩子出去玩。“接走孩子”几个字,已是汤家的禁忌,提都提不得。 向小园含恨跑出门,汤宋立马追了出去。索性她并未走远,她坐在小区的台阶上发呆。 汤宋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踌躇半晌,伸手拥住向小园的肩,她一如老僧入定,她没有抗拒。 汤宋的话发自肺腑,汤宋缓缓的说:“老婆,我知道自己挺自私。但是我们可以不要孩子,我们却不能剥夺父母抱孙子的权利,爸妈老了,他们就把孩子当个打发时间的寄托,孩子就好比是他们手里一个心爱的玩具。你没看到前天他们刚见到小萌时激动的模样!我是真的于心不忍。老婆,无论我有多对不住你,这个孩子他是实实在在已经存在的。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但是我爸妈的心情我也能体会。我现在,每天都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老婆,请你对我再宽容一些吧,再体谅一些。小萌只是个三岁的孩子,他对你绝对没有丝毫的威胁。以后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会更爱他。老婆,请你相信我,好吗?”话语间,汤宋将向小园搂得更紧。 小区边缘有一个篮球场,一群半大的少年,在炽白的灯光之下挥霍着青春的汗水,他们呼天抢地的跳跃,奔腾。篮球与地面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响彻天际。砰,砰,砰……向小园捂住胸口,那声音震荡得她的心口疼痛不已。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沧海桑田又是一个世纪,向小园的身子这才动了一动。她仍是直视着前方,她悠悠的开口:“其实,在此时此刻,我更介意的不是那个早就存在的孩子。而是,汤宋,”她盯着他的眼睛,“我们上一次拥抱是多久?三个月前?半年前?” 向小园的话令汤宋感到震惊和羞愧,与此同时,他也对她的大度感激涕零。汤宋由衷的感到对向小园的亏欠,他表情惭愧的说:“老婆,对不起。” 当天晚上,在一番温存之后,汤宋主动以书面形式,与妻子约法三章:其一,绝不和连芳洲有过多来往;其二,将来绝不给小萌留分毫家产;其三,没有向小园的允许,绝不对外宣布小萌的存在。 然后汤宋毅然签上了自己大名,他瞬间感到轻松,他豪情万丈的对向小园说:“老婆,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只要你提出来我都听你的!老婆,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向小园但笑不语,她的心早已疲惫不堪。 前几天汤大妈总是提心吊胆,将小孙子藏着掖着,她心里格外害怕儿媳妇会知道小萌的存在。 如今当向小园真知道了,汤大妈反而有恃无恐了。汤大妈心想,孩子迟早是要回汤家的,有必要提前让儿媳妇适应一下孩子的存在。 于是接下来的好几天,向小园下班回家,都会看到满屋子的玩具枪和摩托车。她的拖鞋必定掩埋在一堆积木之中,整个屋子回荡着玩具警车尖锐的鸣响,一个三岁的熊孩子或是拿着她的口红在墙上自由的进行抽象派写生,或是踩着凳子爬上化妆台抠挖她新买的眼霜。而她亲爱的婆婆,总是在厨房哼着小调洋溢着幸福美满的神情自在的做饭,还有守在熊孩子旁边毫无作为并一脸傻笑的公公。 真是够了。 前两次向小园回家见到这种情景鞋都不用脱,扭头就走。思元知道了就怒目圆睁的骂她:“你有点出息好吗?别人都已经骑在你头上霸占你的房子了,你这个主人就这么拱手让人!你再退让下去,下一步就是娃的亲妈入住了!你马上给我回去!向他们宣战!你告诉他们,谁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这一仗你没打胜利就别再踏进老子大门半步!” 于是在此之后,向小园终于不再逃避,只是也没去挑战。她每天按时回家,回家后就像个局外人,板着脸不打一声招呼,一头扎进卧室,吃饭也不出来。 人类真是适应力极强的生物,又或者向小园是个太没原则的女人。汤大妈的手段最终是生效了,久而久之,向小园已经能麻木着一张脸走出来和大家一起吃饭。只是全家人其乐融融,她依然沉默寡言。偶尔四下无人时,小萌那个惹人爱怜的小屁孩和向小园说话,她也能蹲下身,耐心的回答一语半句。孩子天真无垢的眼睛真是跟汤宋像极了,向小园终是做不到真正的去仇视一个三岁的孩子。 更多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围着小孩,尽享天伦之乐。孩子有着软糯的童言童语,他时常挨个的叫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向小园就会想,爷爷奶奶爸爸,那是多么动人的称呼,那是最紧密的亲人。而他喊自己姨姨,姨姨算个什么东西。向小园撇了汤宋一眼,那时他坐在饭桌的主位之上,平视眼前的一切,他容光焕发的脸上承载着踌躇满志的神色。向小园想,汤宋你还真当自己是旧社会里的大富人家,坐拥了一群姨太太? 尽管这个家里没有任何人排斥向小园,甚至小孩还挺喜欢她,但她总是下意识的自我催眠。她习惯性的站在很远的地方,默默的看他们每一个人笑,大家的目光都在孩子身上,没人关注她为什么总是站在圈子的外围。 她哪里走得进去。 这天汤家人心血来潮又拥簇着给小孩改名字。他们认为,既然孩子要姓汤了,就得由汤家的人取名字,小萌小萌的缺乏男子气概。 汤宋表现得尤为积极,汤宋兴致勃勃的对向小园说:“老婆,这个家里你文学造诣最高,你给孩子起一个吧!要响亮一点的!” 向小园看着汤宋,她心想难道我已经颓然到要为你的私生子取名字的地步了吗?向小园连一个敷衍的笑意都挤不出来,她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沙发里,随手翻阅一本杂志,她说我取的不好,你们取吧。 那天全家人都意气风发,没人留意到向小园的情绪低迷,又或者他们已经见惯了这个“矫情”的女人的低迷。说不定他们还会在背地里议论:向小园这个女人,真是个不合群又爱破坏气氛的女人。 汤宋走过来一把楼过向小园,兴高采烈的嚷:“老婆,干脆把你的名字送给他,你名字特配咱儿子,就叫汤小园!小名叫小汤圆!你说这个名字可不可爱!” 全家都笑了起来。向小园面无表情的将肩上的头发从汤宋手臂底下抽出来,她推开汤宋,默不作声的将视线放回手中的杂志上。 过了一会儿,汤宋又突发奇想,取了个“汤宋元明清”,沾沾自喜自以为还挺别致,再次引得一家人捧腹大笑。汤大妈笑得打跌,直骂儿子鬼灵精。 向小园抬起头来,她诧异的看着他们,她心里十分纳闷,向小园想,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汤宋回过头,这才注意到老婆的脸色,他笑着再次拥住向小园,大剌剌的问:“怎么了嘛,老婆!最近你好像都不开心?” 向小园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每一个经历小产的女人都会或多或少的抑郁,只有当下一个孩子的到来,病症才会不治而愈。此时向小园不仅痛失了自己的孩子,还得每天面对情敌的孩子,不然就是心胸不够宽广,对丈夫不够体谅,不然就是心眼狭小,跟三岁小孩计较。 她突然开始可怜起自己来。 偏巧这时,汤宋一把夺走她手上的杂志,嬉皮笑脸的讨好她:“老婆,别看了,咱们一起来给儿子取个好名字!” 向小园这才缓缓站了起来,她死死的盯着汤宋。 那一刻,向小园觉得如果她再沉默,她一定会神经崩溃。她能感到体内那股淤积了好久的怨气,在心底不断发酵,致使沸腾,最后咆哮着,歇斯底里的,喷涌而出。向小园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的将手伸到汤宋面前,冷冰冰的说:“把书还给我。” 汤宋耐性毕竟有限,这时语气也极为不善,他紧锁眉头,问:“我说你最近是怎么了,谁招你惹你了。” 向小园就在这时,毫无预兆跳了起来,她指着汤宋鼻子咆哮道:“你说谁招惹我了?你说我为什么要开心?我又为什么要笑!谁愿意把名字贡献出来?还有,谁是咱们的儿子!我的孩子早就死了!都是因为他的存在,如果没有他,或许我的孩子还活着!你们是非不分还整天围着这个侩子手高兴什么?!你们这群帮凶!”向小园提到孩子时,指着小萌面容狰狞的大吼大叫,一家人都愣住了,汤大妈的笑容还来不及撤换,冻结在脸上。 孩子毕竟才三岁,那孩子率先吓得大哭起来,汤大妈立即将孩子抱起来哄。 汤宋也动了怒,低吼一句:“向小园,你实在太过分了!”说完赶紧凑过去安抚受惊的孩子,汤父愤然熄灭了烟,连连喝到:“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说着,摔门进了客房。 向小园浑身发抖的站立了片刻,下一秒,她一把抓起钱包跑了出去。她先是在购物商圈漫无目的的游荡了几小时,期间母亲打电话来,她镇定自如的说要去单位加班。 曾经动不动就爱找母亲诉苦,如今才知道,能嘟着嘴撒娇耍赖的跟母亲说的那些伤,都是儿戏。真痛到别无选择之时,她哪里舍得让母亲与她一起承受。 当天晚上,向小园一个人去酒吧喝得酩酊大醉,过后她在大街上跑来跑去的发了会儿酒疯,最后蹲在午夜宁静的街上,泣不成声。 向小园痛哭流涕的喊:“对不起,思元,思元,我……我这次真的输了。” 然而世界不会因为谁的举手投降就停止运转,生活按部就班,班也得继续上。三天后汤宋亲自跑到向小园办公室对她说:“跟我回家吧,连芳洲已经把小萌接走了。”他眼圈深陷,强打精神的笑纹使他看上去越发狼狈。向小园终是跟他回家了。 日子又回到当初的模样,汤宋和向小园各自上班,回到家谁有精力谁就做饭,但大部分晚饭是叫外卖。向小园精神好时会下楼跑几圈,跑累了回家蒙头大睡。下雨的周末两人都不怎么出门,向小园看偶像剧,汤宋就用ipad上网;或许汤宋看新闻,向小园就玩网游……一切似乎又归于平静,但是两人彼此心里都清楚,他们之间,隔着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已不若当初了。 有时候向小园会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说:“汤宋我们谈一谈吧。”汤宋则一定会有气无力的走进卧室,丢下一句:“早点睡吧,我明天还要开庭。” 汤宋父母依旧三不五时的过来帮他们做顿饭。 细细想来,向小园的公婆真的挺好,但向小园与二老之间就是隔着一层微妙的情愫。和平和睦时相安无事,一旦战争爆发,对方所有的缺点就会在心里无限制的放大,直至成为世仇。 向小园可以对身边所有的人与世无争,却总在公婆的生活陋习方面针尖对麦芒。只要父母过来的那一晚,汤宋就别想清净的入睡。 向小园会不厌其烦的絮叨:“你妈今天嗑瓜子嗑到沙发底下,我都不能好好做清洁!你去给你妈说说,以后尽量别在家吃瓜子!” “你爸吃什么都吧唧嘴,听着真恶心!能不能让他注意一点,真的会影响旁人的胃口!别人也会觉得他很没素质!” “你爸那脚能好好洗洗吗?味儿太大了,汤宋你去问问,他今天是不是没洗脚就上床睡觉了?” 大多时候汤宋对此选择置若罔闻,实在不行就哼哼两句糊弄过去。有时他被吵得心烦,也会坐起身来驳斥几句:“他们六十多的人了,每天不辞辛苦自己掏钱买菜跑来给你做饭,你看不见,你却整天去观察我爸洗没洗脚,你有意思吗?向小园,我真没想到你也是这么小心眼的女人。” 向小园就会弹跳而起,用更大的嗓音吼回去:“汤宋!我小心眼?难道六十岁就可以不讲卫生了吗?他们自己满身奴性,我从没要求他们来我家做饭呀?如果可以,他们能离我远一点吗?我吃外卖更自在好吗!还好意思说他们自己掏钱买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塞了多少钱给你妈!” 后果不要细说,只要汤宋这么回了一句,那整个晚上都不用睡觉了。 汤大妈也会跟儿子抱怨儿媳妇,她不满向小园的话那就更加简单粗暴,汤大妈横竖就一句:哪个女人不生孩子? 中国的婆媳关系只有是非没有对错,只有起因没有结果。自古以来,婆媳都是一项微妙而复杂的生物链。 ctg20151020 第17章 俗不可耐的爱情 这天,向小园下班回来,再次撞见不请自来的公婆,向小园立马没了好脸色。她敷衍的扒了几口饭,钻进卧室不出来。 汤宋吃完饭进屋休息,准备就向小园对父母的态度跟她谈一谈。向小园半靠在床头捧着手机上网,他看了她一眼,犹豫半晌,终是转过身什么也没说。 汤宋去卧室洗澡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他的手机恰好放在床头柜上,向小园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来电显示里“连芳洲”三个字立即将她变成备战状态的刺猬。 向小园想都没想,直接接听了。 连芳洲那骤风急雨般的声音立即从手机传出:“宋!你快点过来,小萌生病了,你马上到我家来!快点……” 向小园厌恶的皱起眉头,她不疾不徐的打断对方心急火燎的话,向小园懒洋洋的说:“生病了去医院啊!” 对方愣了一下,口气当即冰冷:“请让汤宋接听电话。” 向小园说:“对不起,我和我老公要睡觉了。” 沉默一秒之后,连芳洲的声音软弱一些:“请你让汤宋来接听!快点好吗,小萌已经烧到41度了!别浪费时间了!” 向小园不得不提醒到:“连女士,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你儿子生病了你应该拨打120急救,你找我老公做什么?” 连芳洲本不是善茬,这时彻底被激怒,咬着牙咆哮:“向小园,你别在这儿自取其辱!萌萌是我和汤宋的儿子,有你一个外姓人什么事?” 向小园懒得与她废话,索性直接挂断电话,并顺手将手机来电调成静音。她神态自若的在手机上继续看着当天的新闻要事。但连芳洲最后那句“自取其辱”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最后她找出一本书来翻看,两分钟后又烦躁的放下。 汤宋很快从浴室走出来,例行公事的说了声“晚安”后,他躺在床上背对着小园睡觉了。 汤宋很快开始打呼,向小园却彻底失眠。 向小园才26岁,风华正茂,青春正健。可是她却在婚姻的围城之中乏力得像62岁的老妪。 睡到半夜,汤大妈急切的敲门声划破天际,“宋宋,宋宋?!” 汤宋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隔着门问,“怎么了,妈?” “宋宋啊,快点去医院!咱们小萌萌出事了!小萌萌住院了!哎!你快点起来吧!”汤大妈的声音带着哭腔。 汤宋二话不说,下床穿上衣服。 向小园半撑起身子,闷声说到:“治病是医生的事,你去了有什么用?” 汤宋置若罔闻,只管以最快的速度劈头盖脸套上衣服就冲了出去,他一边披外套一边安抚母亲:“妈,您别急。有医生在呢,我去去就回来。” 汤大妈拽着儿子的手说:“我们也去!妈不放心!萌萌这么小的孩子,天晓得他在医院要受多大的罪!”汤大妈抹着泪,开始麻溜的收拾住院需要的必备用品。汤父眉头不展一言不发,手里拽着一只玩具小飞机,在门口处心慌急躁的踱来踱去。 向小园也走出卧室,只见几个成年人乱成一锅粥,她再次建议:“现在这么晚了,你们去了也不起作用啊!反而给医生添乱,要不等天亮了再去看看吧。” 没人搭理。 这时汤大妈抱怨儿子:“小萌妈说早给你打过电话,你一直不接!她没办法才找到我的!” 汤宋这才拿出手机一看,34个未接来电,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调成了静音。他深深的盯了向小园一眼。 汤宋极力安抚老人:“妈,您别着急,咱小萌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汤大妈双手合掌闭着眼睛碎碎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的乖孙!保佑我乖孙少受罪……” 五分钟后,一家人鱼贯而出。向小园追到门口问:“那个,需要我去帮忙吗?“ 汤宋冰冷的说:“不用,或许你去了倒是添乱。” “砰”的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响起后,喧闹的屋子终于静下来,前后一秒的巨大反差令向小园难以适应。 所有人都走了,他们集体奔向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向小园原本天真的以为是他们举家共同的敌人,此刻她才觉醒,自己之前愚蠢得有多彻底。 衣帽间里七零八落的衣物证实了几分钟前的慌乱。汤宋睡过的被窝似乎还留有余温。向小园的周遭好久没像此时这么安静过了,自连芳洲出现在她的世界后,她的婚姻就没得到过安宁。而此刻,在凌晨两点时分,连芳洲一个电话把所有人都召唤了出去,留给她午夜特有的寂静,她终于得到了片刻梦寐以求的安宁,她是不是要对连芳洲感恩戴德呢。 第二天傍晚,向小园下班回来,家里依旧空无一人,她从家里缺少的物件得出,有人回来过。 第三天晚上,向小园终于见到了汤宋。 连续不眠不休的熬了两个晚上,杂乱冒出的胡渣使汤宋看上去异常憔悴,他用余光瞟了向小园一眼,然后他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随口问了句:“做饭了吗?” 向小园却说:“汤宋,我们离婚吧。” 汤宋这才转过身,轻飘飘的看了向小园一眼,然后他又继续喝水,他平静的问:“你想好了吗?” 向小园点头,“嗯”了一声。 汤宋想了想,说:“那行吧,明天我把离婚协议打印出来。” “不用了,我已经写好了,”向小园晃了晃手上的纸,“你只需要签个名字就生效。财产分配上面,我的想法是将这套房子卖了,卖房的钱归我,存折上的现金和投资的基金股票跟商铺还有银行贷款,我们平分。车和律师事务所都归你,这样的分配,你有意见吗?” 汤宋放下手中的杯子,接过离婚协议书快速看了几眼,然后将其放在桌面上,屈指点了点说:“看来你果然已经想清楚了。我没意见,就按这上面写的做吧。” 向小园又将一支钢笔摆到他面前:“那签字吧。” 向小园的这个行为在汤宋看来很是咄咄逼人,汤宋终于皱起眉头,他试着解释:“小园,其实有些事你不是很清楚。孩子的外婆过世了,孩子这次病得很重,我们赶过去时医院已经下达好几次病危通知,好在是抢救过来,有惊无险。连芳洲一个女人,她也是没办法才找我的……” 向小园冰冷的打断他:“对不起,我能选择不听到那个名字吗?我心里会恶心。” 汤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无言的拿起笔,草草在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汤宋这一生,经手的离婚协议书不下千份,他怎么会想到在将来的一天,自己的名字也会出现在此协议之上。 第二天两人一起来到民政局。 遥想三年前他们结婚那天,民政局结婚窗口的人异常的多。偏巧离婚窗口的工作人员是汤宋的初中老同学,两人打过招呼后,老同学半开玩笑的说:“那边儿人太多了,要不我给你们办吧,只要你们不嫌忌讳。” 那时汤宋和向小园正值热恋,两人对自己的爱情踌躇满志,当即不假思索的在老同学的离婚窗口处领取了金光闪闪的结婚证。 仅仅时隔三年,他俩又在同一个窗口将红本换成绿本。 结婚证是红色,离婚证是绿色,大红大绿,似是讽刺人们俗不可耐的爱情。 离婚手续比想象中简单。办好手续后,向小园走出民政局大楼,正午的阳光刺得她眯了眼。 向小园深深吐出一口气,这口气憋集在她胸腔好久,仿佛是三年前结婚时吸入,此刻才终于得以呼出。仿佛她的婚姻只在这一吐一纳之间,细细想来又好像已经沉寂了亿亿万万之年。 向小园这才彻底的轻松,轻松到整个人被瞬间抽空,她感到几近虚脱。 多年以前,向小园还是一名悲春伤秋的少女时,她总是幻想,离婚应该是比结婚还艰难的一件事情,两个朝夕相处的最亲密的人要分开,要从法律上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变成陌生人,这该要走多么复杂而漫长的心理路程。会抱头痛哭吧,会感慨人生吧,会相互叮咛嘱咐吧,会忏悔自责吧,会留恋不舍吧,要不要最后一次离别的拥吻呢……人是最讲感情的动物,怎么可能就因一道手续,说毫无关系,就分道扬镳互不相识了呢。 直到此时向小园才恍悟,那些来到民政局哭哭闹闹的最终都不会离婚,而真正要分开的两个人,去民政局离婚就跟去营业厅缴宽带费一样自在自如。 因为他们对待目前的婚姻已经心如止水。 尽管向小园的心已如结冰的死水,走出大楼那一刻她还是有些恍惚,从此之后,他于她真的就是沧海一粟了吗?此时该怎么面对汤宋呢,是自然的说声再见,还是一如陌人直接扭头走掉呢? 汤宋倒是挺大方,汤宋看了一下表,自热而然的说:“时间还早,我送你去单位吧。” 向小园连忙摆手说:“不用了,我一会儿自己坐地铁。你快去忙工作吧。” 汤宋说:“那我走了,你注意安全。天黑之前尽量回家,上次遇到劫匪的事太凶险。以后一个女孩子多长心眼,”顿了顿,他又说,“有什么事需要帮忙随时给我来电话。我手机24小时不关机。” 没想到离婚后关心的话倒比平时多了些,向小园有些受宠若惊,呆滞的点点头。 “你去吧,我看着你走。”汤宋说。 向小园知道,这一转身,便是诀别。她还想跟他说点什么,却找不到任何理由。他们之间的话题,无论是恩爱的还是争锋相对的,似乎都早已说尽。 “再见。”向小园说完,挤出一抹笑,转身走掉,果真没有回头。 但是她知道他在看着自己,那道目光是他们彼此之间最后的牵连,走过前面的转角,他们将再无交集。 地铁上,拥挤的人潮之中夹杂着一个面容狼狈的女人。 浮躁喧闹的上班高峰,没有人会因为她的泣不成声而施舍她一张干净的纸巾,曾经掌中珍宝,如今的太仓一粟,甚至没人看见她。 她不为她逝去的婚姻而哭,她只因缅怀她的一段过去而流泪。 汤宋那个早上异常的忙碌,他的助手写砸了好几份合同,他暴跳如雷的一通破口大骂后,不得不亲力亲为在电脑前改写了一个上午。期间他不经意的抬头,猛然发现西装袖口上一颗纽扣不知在何时已经掉落,这使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那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似乎还没走远—— “老公,让我做你西装上的一颗纽扣吧,你去哪儿都带着我,这样我们永远不用分开!” 之后,汤宋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歇斯底里的哭了一场。 ctg20151020 第419章 向小园在公司附近的楼盘买了一套二手的大两居,她也无心布置,将就着前主人留下的装潢,拾掇打扫一番,就拎包入住了。 恢复单身之后,陆续有闲暇无事的亲戚自告奋勇要给向小园介绍男朋友,都被她婉言谢绝。她腾不出时间,也匀不出精力。她的每分每秒都被工作,考cpa,健身,spa,短途旅行盘踞得满满当当。当然,还有一提及就令她愁眉蹙额的驾照考试。她席不暇暖,殚精竭虑,但是她内心充盈。一个人在逆境中的韧性将远远超乎自我想象。曾几何时,向小园每天都衣食无忧的活在汤宋宽广的羽翼之下,单身离异的景象是细思恐极的。如今果真遭遇,却并不如想象的那样可怕。就目前的生活而言,她感到踏实和自在。 向小园原本以为,从前的一切她终于彻底放下,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确不会自主的想起那个名字。她唯一不能掌控的是自己的梦境,梦里他说,老婆我去上班了你再多睡会儿,他还是穿着那件蓝白相间的睡衣,他依坐在她的枕边,满脸都是温情。 每逢循规蹈矩的闹钟在清晨扰人清梦,向小园恋恋不舍的从梦中转醒,她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她会出现几分钟的恍惚。梦里的人和梦里的事,真实分明,她就像梦蝶的周庄,一时间分不清哪边儿是现实,哪边儿是梦境。尔后随着脑中的混沌逐一散去,当视野中的实物渐渐清晰开来,她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个梦啊。她又觉得虚脱乏力。 四下无人时向小园也会放纵自己肆意假设一番,比如说,汤宋还会不会想起我,汤宋会不会在梦里梦到我。假如,她是说假如,假如他今天来请我吃饭,我是毅然决然的拒绝,还是磊落光明的前往。尽管他们自离婚以来再没有过联系。几度遐想之后,她羞愧的将脸埋在掌心里,她不禁深深对自己感到失望,向小园啊向小园,你果真是个毫无原则又不长记性的女人。但她也会伺机给自己找到台阶,她自我解嘲:大概是时间还不够久远,才过半年而已。 但是才过半年而已,汤宋就再婚了。 汤宋的婚礼办得低调却奢华,婚礼只邀请了双方近亲和汤宋的重要工作伙伴。汤宋对外宣称这是借儿子四岁生日,补办他与妻子的婚礼。 汤宋当然没有邀请向小园,她能得知这一切,要多亏一个嘴碎的同事,那位同事的朋友的远房亲戚参加了那次别开生面的婚礼。汤宋哪里想到,世界这么小,小到仅在他结婚的当天,他最想对其隐瞒实情的人,就目瞪口呆的得知了实情。 带着儿子补办婚礼,本是一段琴瑟和鸣的风流佳话。那么向小园又算什么?情人?小三?笑柄?还是根本就子虚乌有?那些默默伫立在彼此身边的三年韶华,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南柯一梦? 恰在这时,科目二场考的候考厅内,刺耳的女中音在广播里一遍一遍不胜其烦的提醒大家关掉手机不然就算作弊。向小园望着那黑色的喇叭盒子,她的努力集中的思绪逐渐四处扩散。自顾愤然的同事还在电话里说得咬牙切齿,没完没了。最后向小园不得不打断她:“对不起,我在考驾照,马上要开始考试了,现在我必须挂电话。”说完她挂断了手机,关机取出电池。她的手有些发抖,取电池时颇费了一番力气。 然后向小园驾驶着考试车辆在考场行云流水的跑了两圈,车技之纯熟行姿之潇洒,完美绝伦无半丝拖泥带水。 随后语音播报里传来中规中矩的女音:“考试结束,考试不合格”。监考人员跑过来使劲拍打向小园紧闭的车窗:“这位学员,这位学员!你怎么回事啊!在这玩赛车呢?侧方位和倒车入库你怎么不进去,你马上给我出来,你哪个驾校的?” 一时间,向小园的英明神武名扬四海。 向小园从车里走出,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这座城市的冬天从来不下雪,平均温度十几度。但向小园那天觉得格外寒冷,她冷得牙齿直打颤。她突然担心今晚会因为无边无际的严寒而睡不着觉。晚上还有两节会计培训课得上;前两天主管交给她的年终报表还没做完;需要手洗的脏衣服囤积了一周今天必须洗掉;答应帮同事小丽写一个引人入胜的文案至今还未动笔;浴室灯暖坏了维修人员让她到五站之外的建材市场购买的材料还没买到;下个月第七次补考科目二如何厚颜无耻的开口跟主管请假……顷刻之间,铺天盖地的无力感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直至淹没。她感到疲惫不堪,她想学那丧失斗志的鸵鸟,不管不顾将头深深藏进沙土,但等待她的不是暴风骤雨的鞭笞,就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向小园半年来倾心营造的看似百折不饶又井然有序的生活状态因语音播报里的一句“考试不合格”而轰然倒塌。她无力的叹了口气,她在心里咒骂一句,去你妈的科目二。 向小园赶回家中,发现抽水马桶又抽抽了,她蹲在厕所鼓捣半天,无果。向小园强打起精神,卷起袖口准备为自己下一碗鸡蛋面,当厨房已经弥漫着葱花的清香,她这才发现家里因忘了缴燃气费而被停气。她废然的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呆坐了会儿,期间主管打来电话,她面无表情的将手机摔进棉被里。最后她实在对饥肠辘辘的肚子束手无策,只好到街上去觅食。偏巧那天是光棍节,满街的情侣,成双结对的在街边的长椅上耳鬓厮磨。 向小园是正经人家养大的姑娘,她过去的二十六年来一直活得中规中矩,恪守本分。哪怕是在她青春叛逆时期,一夜情这类离经叛道的事情都是想也不曾想过的。但是那天,形只影单的向小园只是稍作琢磨:晚上一定冷得睡不着觉,找个人相互取暖吧。这个想法无需过多酝酿,甚至在她脑中一晃而过还未成形,就让她激动不已。无需相识相知,只恰逢今夜,她太需要一个谁的体温。 向小园经过一个装潢奢侈的酒吧大门时,一位眉清目秀的短发女孩正在门口发送宣传单,向小园看了她一眼,她立即对向小园报以微笑,她的笑容率直而热情,在孤独的冬夜里,总算为她赶走一丝寒意。向小园领了一张宣传单,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酒吧取名云上。 对于云上,向小园并不陌生。它是全市最大最知名的女同酒吧,听闻里面从老板到工作人员是清一色的les。每当夜幕降临,一群边缘人士则会选择来云上寻酒作乐释放自己满心的疲惫与寂寥。向小园之所以会知道云上,是因为思元。思元是云上酒吧的vip会员,她曾经多次要带向小园去云上长长见识,都被汤宋义正言辞的阻止了。汤宋是个骨子里很传统的男人,他认定那是一群乌合之众后,就对此类地方和进此类地方的人都嗤之以鼻,不敢苟同。 这也是汤宋和思元彼此看不顺眼的原因。 自上次遇到两个穷凶极恶的劫匪之后,向小园对陌生男人有了不可逾越的心理阴影。忘了在哪个杂志上看过,每个女人潜意识里或多或少都有同性恋的因子。加上身边的思元日积月累的对她刷新les的好感值,如果今夜一定要发生点什么,她觉得女人或许会比男人更加温暖一些。 谁能想到思元那个错投女胎,目空一切的女人,也曾自卑到骨子里。学生时代青春躁动那会儿,思元曾几度自杀,所幸未遂。她愤世嫉俗,怨天尤人。她甚至仇视自己的父母,她怨恨他们把自己生错了性别。那个时候思元活着的信念就是努力赚钱,长大后去做变性手术。直到后来她慢慢接触到拉拉这个群体,才知道原来在各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还潜伏着一群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刹时,她像个逃离在世,被误判终身监。禁的死囚,东躲西藏十几年后终于得以沉冤昭雪。慢慢的,她的性格才不那么扭曲。 如果思元知道几年之后向小园会独自潜入les酒吧找个女同一夜情,当年说什么也得在学校就把她给掰弯了,哪还能留着几年之后让汤宋如此欺负呢。 那时才刚过八点,云上并没什么人气。向小园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神色黯然的发了会儿呆。高挑帅气服务员从她身边经过时,向小园问他要了一杯白兰地。那个服务员五官白净,说话细声细气,向小园这才将她看仔细,她是个女孩。 思元曾经告诉向小园,les又称拉拉,有t,p之分。扮演老公角色的是t,老婆角色的是p,还有一种模棱两可的算是h。现在的九五后零零后很少有真正的同性恋,她们剪短头发,用小一号的束胸,佯装男人,她们把拉拉当做一种左右逢源的流行元素。思元很不齿那些女孩,她觉得她们玷污了这个圈子。 向小园在刚捋清什么是t,p,h时,就自作聪明的问过思元:“那你肯定是t了吧?你看你这么man。”思元啼笑皆非,思元解释到:“其实外表不代表什么。有的人外表很爷们,内心却是个p,有的就刚好相反。再说了,我这哪算什么man呀,好多爷t如果她自己不说,你根本就不知道人家是女人。他们人高马大,声音粗矿,没有胸部,上男厕所,肌肉结实,有的甚至长喉结!最恐怖的还有胡子!那雄性荷尔蒙滋滋的往外冒!除了没有站着撒尿这一项技能,他就是一男人。” 向小园听得瞠目结舌。然后她问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你们会有那方面的需求吗?” 思元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废话!我们又不是尼姑!” 向小园有些难以启齿:“那……你们都是女人,怎么……怎么……那个……” ctg 20151020 第19章 谁说她不是我的谁 “你是想问怎么做.爱吧?”思元邪魅的一笑,伸出右手中指在向小园眼前晃了晃,后者条件反射的退后半步,思元哈哈大笑,接着说到,“当然还有各种道具,这个得看各人喜好。” 向小园一脸膜拜,心驰神往的感叹:“贵圈真是太神奇了!” 思元则一改嬉皮笑脸的态度,严肃的对向小园说:“打住,收起你的好奇心,作为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永远不要踏入这个圈子,好好的做你该做的事,走你该走的路。” 八点过后酒吧来人陆续多了起来,她们大多三五成群组团前来,时不时也有情侣挽手搭肩的进来,像向小园这种单身一人的是极少数。 思元曾直言不讳的赞叹过,向小园这个女人,眉黛青山,直发披肩,女人味扑面而来,正是最受t追捧的类型。可是向小园在云上百无聊赖的坐了快两小时,也不曾有人前来搭讪。她不禁对思元的眼光产生质疑。 一杯白兰地就这么下肚,向小园又招手要了杯伏特加。 les酒吧其实跟其他酒吧没什么两样,仍旧是灯红酒绿,醉生梦死,唯一不同的是,在这里醉生梦死的都是女人。 不过一会儿酒精上头,向小园终于感到有些头昏脑涨。那时已是十点半,有精彩绝伦的表演正待开始,酒吧氛围逐渐进入高.潮。 向小园的眼睛有200度的近视,她没带眼镜,她正琢磨着去舞台边上近距离看表演。 她刚站起身,一个环佩玎珰的卷发美女笑容可掬的跑到她面前,二话不说捧起她的脸,嘴对嘴就这么直接亲了下去,向小园吓得魂不附体,一时间竟忘了反应。随后那女孩附在向小园耳旁解释道:“对不起啊美女,我玩游戏玩输了,借你香甜的嘴巴用用。打扰了!拜拜!”说完,不等向小园作出回应,那女孩又一溜烟跑掉。 向小园经过这么直刺灵魂须根的惊吓,终于警醒这个圈子实在不合自己脾胃。她刚要起身买单,那个白净高挑的帅t服务员微笑着走过来对她说:“您好,那边桌的客人邀请您过去喝一杯,相互认识一下。还有,您的酒钱已经有人结过了。” 向小园颇为惊讶,顺着服务员的手指望去,舞池正对面的一桌人热情高涨的对自己挥着手,其中就有刚才那个冒失的卷发女孩,此刻她大方的对向小园露出笑容。向小园自觉与那群人格格不入,但她在心底一番掂量,为了表示礼貌,她最终决定上前致谢一声。 向小园刚走过去就被卷发女孩一把按在座位上,一杯洋酒随即推到她面前。向小园这才注意到,卷发女孩长的十分抢眼,尽管浓妆艳抹,却掩饰不住她眉眼的天生丽质,她的笑容更是活泼靓丽,洒尽青春张扬。 卷发女孩天性明朗大方,她自作主张,她喊向小园姐姐。她说:“美女姐姐,我们观察你好半天了,你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跟我们一起玩吧,大家交个朋友!”说完,卷发女孩举起手中的酒杯,她的声音清透明亮,“来来来,我们大家都敬新来的朋友!” 一个桌子围坐的五六个人,全部笑逐颜开的干了,向小园只得赶鸭子上架端起酒杯。一杯洋酒下肚,胆子便肥壮几分,向小园受好奇心驱使,附在卷发女孩耳边问了句:“你们多大了呀?” 卷发女孩伸出青葱玉手往前一指了指:“她和她,19岁,那边两个老一点,有20了!” “你们居然这么小?”向小园惊叹到。 “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你问来做什么!”卷发女孩佯装生气,却毫不掩饰眼底的笑意,她随即坐正身子:“那你猜猜我多大?” 向小园快速将她端详了一番,她深色的眼影之下确比那些涉世不深的小女孩多了些故事。向小园诚恳的摇头:“我不知道。” 卷发女孩对她招招手:“你坐近一点我告诉你。” 向小园依言挪近一些。 卷发女孩喷着酒气,凑上她耳旁,“有c噢!”话语间她渐渐下移的目光揶揄而暧昧不清,她见向小园惶恐的后退,又得意的笑出声来。但她眼眸清澈,如此恶作剧却丝毫不叫人感到低俗,那模样就像个天真淘气的孩童,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卷发女孩笑够了,一把拥住向小园的肩,一半撒娇一半嗔怪:“美女姐姐,现在谈恋爱连性别都不重要了,还管什么年龄。你看着也不大呀?哦!我知道了!原来你喜欢大叔型!这没问题,还有几个人正在过来的路上,全是成熟帅t!过会儿我介绍给你认识!” 向小园颇不习惯来自陌生人的热情,她挣脱她的手臂,连连推辞,称天色已晚,自己得赶紧回家。 对面坐落的一个寸头女孩夸张的喊:“回家?拜托,夜生活才刚开始好不好!难到你已经结婚了?” 结婚一词让向小园打了一个激灵,那个她不愿想起,又阴魂不散的名字,阴阴郁郁的从心底徘徊开来。向小园是个有些自虐倾向的女人,她的大脑不受控制的开始遐想,汤宋此刻在干什么,吃饭喝酒礼遇宾客,还是已经上床跟新欢娇妻水.乳.交.融。 回过神来,见大家都殷切的盯着自己,向小园也确实是个不会撒谎的姑娘,她叹了口气,黯然神伤:“其实我离婚有半年了。” 几个年轻的少女都投来敬佩的目光,大家七嘴八舌的嚷:“原来你都离婚了?难道是已经出柜了吗!失敬失敬!早先你一直坐在那边一动不动我们还以为你是记者呢!原来竟是前辈!我们该早点邀请姐姐过来一起玩的!姐姐,既然都单身了这么早回家捉鬼呢?来嘛,和我们一起玩游戏。” 尽管向小园千般推脱,奈何少女们万般盛情。 那天晚上,向小园还是半推半就的着玩了几回“小蜜蜂”。几杯混搭的洋酒下肚,她已经有些神智不清,无论是“么么”是“啊啊”还是“啪啪”,无论是她的手摸在其他女人的脸上,还是其他女人的手摸在她的脸上,似乎都无所谓了。 只要不是那个人,是他还是她,又有什么差别呢。 再后来发生的事就模糊不清了,向小园依稀记得之后又赶来了五六个人,大家相互拥簇着转移阵地,一群人换到一个豪华的大包房。向小园秉着最后一丝清醒再次表示要回家,被卷发女孩连哄带拽的拉了进去。 那时卷发女孩已经站立不稳,半眯着眼睛对为首的那个女人嚷嚷到:“姐,你们怎么才来!等……等你们好半天了!这位……这是我新交的女……朋友!”她端起向小园的脸,得意的说,“漂亮吧!对了,老婆,你叫什么名字?” 向小园晕乎乎的回答:“园园。” 卷发女孩叫姐的那个女人,中长的黑发,中分,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她穿着得体的女式西装,一尘不染的白衬衫解开了两颗纽扣,丝毫不影响她全身上下浑然天成的王者风范,凌厉的凤眼不怒而威,如果忽略她彪悍的气场,她真是个十足的大美女。她瞟了向小园一眼,目光如炬,后者被那一眼扫过,下意识一个激灵。 西装女人皱着眉,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准儿醉了,你先送她回去。” 卷发女孩不依不饶,吵闹一阵后终是被带走了。她前脚刚走,一个人高马大的身影后脚踏了进来。 许植进来的时候,向小园身边刚好有个空位,他将西装外套递给身边的服务员,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他自然而然的就在那空位坐落下来。身旁的向小园因为酒劲上头,正耷拉着脑袋趴在茶几上昏昏欲睡。 “大魏,好久没到你这来了,你这酒吧生意不错嘛。到处都是美女环绕如临云端啊!极是养眼!”许植笑嘻嘻的说,他眼尾向下,一笑就露出两道恰到好处的卧蚕,衬着深邃如潭的眼眸那是锦上添花。 许植给自己倒了杯酒,顺势瞟了眼身边撑着头,双目紧闭的女人。 许植这个人,朋友圈里出了名的高智商,无论是数据,文字还是人物,他几乎都能过目不忘,更不用说面前这个酡然迳醉的女人。毕竟这个女人在他生命里的出场方式是这么的别出心裁!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向小园! 她没有化妆,粉妆玉琢的皮肤吹弹可破,一双白皙的纤纤玉手,撑在娇俏的下巴处,她的眼睫毛又密又长,微微的颤动。 许植完全没想到再见到她会是在les酒吧里,这么漂亮可爱的女人竟是女同,让他感到一丝惋惜。而今天中午他刚参加了她老公,或者该称之为前夫的婚礼。如此看来,他们两人的离婚就是情理之中了。 “那你得经常来了,阿树,对你来说我们这儿不仅养胃,还养肾。你要是能在我的酒吧里都能猎艳,我就服你了!”西装女人笑了一下,歪着头,右手食指与拇指慢慢的搓着自己的耳珠,瞬时添了些许别样的风情。 许植左顾右盼,见每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他笑容可掬的问:“大家会不会觉得有我这个另类在就拘谨,玩不开啊?要不要我主动回避?” 大家纷纷笑着说不会不会,哪里哪里。 大魏笑出声来,骂到:“你小子少装。你只管喝你的酒。好不容易请到你这个大忙人,哪那么轻易就让你跑了。小李,再拿点酒进来。” 尽管一桌人年龄参差不齐,但都是不拘小节之人,且在迷离的灯光下,酒精的调和中,一番自我介绍后大家就放开了。一时间,猜拳骰子荤段子,都尽数搬上桌面来。 这时不知谁提议,每人说一件自己最倒霉的事出来,给大家助助兴。有的说看黄页时父母进来了,也有的说亲眼目睹爱人劈腿了。这时轮到了向小园,旁边的一个小t推了推她,提醒道:“说一件你最倒霉的事。” 向小园迷迷瞪瞪的抬起头,想了半天,长长叹了口气,哭丧着脸说:“驾照科目二考了六次都过不了算不算倒霉的事?”她颠来倒去的强调几声,“开车真是太难了!太难了!真的是太难了!”然后又倒下睡了过去。 大家轰然大笑,纷纷对这位天降奇才竖起拇指。许植突然想起那时她强行发动自己爱车的画面,断断续续的轰踩油门,耸耸抖抖的开着s路龟行。许植慵懒的往后一靠,松了松领带,望着她但笑不语。 “大魏,这女人你认识?”许植问。 西装女人抿了一口酒,说:“没见过。” 对面一个长发女人接口到:“她好像跟思元那小子走得挺近!以前在路上撞见过,但是我也不敢确定!” 另外一个短发女人阴阳怪气的说:“你吃醋了?” 长发女人立即反击:“你吃醋了?” 两人嘻嘻哈哈一阵打闹,然后搂抱在一起旁若无人的亲吻。 大魏吐了口烟,优雅的抖落指尖的烟灰,不咸不淡的说:“她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人。” 许植有些惊讶,问:“你确定?” “大魏交过手的女人不比你少。”大魏旁边一个中性打扮的女人意味深长的笑,“她看人没跑!” 许植看着向小园若有所思。 向小园彻底喝高了,她难受得头痛欲裂。但她酒品极好,她大部分时间显得很安静,带着迷离而憨态可掬的笑容,爬在桌面上一动不动,期间若有人找她喝酒,许植就会礼貌而强势的拦截,许植说:“她已经喝多了。” 正在大家推杯换盏、划拳行令之即,向小园猛的站起身,气势磅礴的挥着手大喊:“我刚才撒谎了!其实我最倒霉的事,是我前夫又结婚了!就在今天!” 大家愣了半晌,然后纷纷举杯对向小园表示庆贺。尽管向小园已经摇摇欲坠,对她们所谓的庆祝表示费解,却也没有醉到来者不拒,她还记得她来酒吧的目的,她摆着手义正言辞的拒绝:“你们别灌我酒了,我是来找一.夜.情的!我要是喝醉了还怎么一.夜.情呢!” 一时间,暧昧而嘹亮的口哨声源源不断,大家纷纷起哄,表示对向小园刮目相看了,更有甚者,半开玩笑的毛遂自荐。 许植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更何况,向小园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白天的婚礼现场,汤宋挽着如花似玉的新娘,幸福洋溢的缓步走在张灯结彩的红毯之上,活泼可爱的小花童一路欢蹦乱跳,听旁人说起,那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最终,许植无奈的夺过向小园手中的酒杯,皱着眉说道:“一个女人怎么喝成这样。” 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屁孩立即嚷嚷:“阿树你管太多了吧!你又不是她的谁!” 许植摸了摸鼻梁,莫可奈何的笑。大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坐在一边慵懒的吞云吐雾。 岂知就在这时,向小园又窜了起来,直径捉住许植的手,义盖云天的拍响桌面:“谁说她不是我的谁!她是我的一夜.情对象!” ctg 20151020 第20章 长喉结的 向小园拉着许植的手宣布,“她是我的一夜.情对象。”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咋听上去,仿若对在情人撒娇示爱。 大伙儿愣住半晌,随后反应过来这该是句玩笑话,又纷纷对其指责,“园园你太偏心了!为什么不选我!”“就是,跑到云上酒吧来就该找拉拉嘛!考虑一下我吧,我比阿树更帅气啦!”小屁孩们眉开眼笑的闹成一团。 许植哭笑不得,偏偏这时大魏也跟着起哄,她单手托腮慵懒的笑:“这个美女真是直率得可爱,我也挺喜欢。小美女,可惜你不找我,我哪点不比这个莽汉强?” 向小园平时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女人,一旦沾酒,体内那一小点离经叛道的因子就会无限制的扩大。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一把袭上许植的胸,拍了拍,又伸出食指去点了点他的喉结。向小园还牢牢记得思元的话,心里挺得意,摇头晃脑的点评:“这位帅t,肌肉结实,不用束胸,长了喉结,居然还有胡子!雄性荷尔蒙滋滋往外冒!我就喜欢这样的t!我今天来云上酒吧就是找一个帅t一夜.情的!你们都别跟我抢!酒店我都已经订好了!” 画风变得太快,大家一时间有些消化不良,包房里鸦雀无声。 三秒过后,哄堂的大笑直掀房梁,众人纷纷笑得直不起腰,连自诩见惯人世百态的大魏都指着许植笑得打跌。 唯有向小园一脸认真的盯着许植,尽管已经醉得不分东南西北,说话却依旧条理清晰,她伸手在空中虚压了一压,唬道:“大家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帅t,今晚跟我走吧!我来时就已经把房间订好了。我,我现在把地址写给你……谁有纸笔啊?”说到这里,她桌上桌下一阵东翻西找,大魏忍住笑,对身边的人指了指,服务员捂着嘴笑着走上前,将原子笔和一小张白纸送到向小园手上。 向小园接过来,歪歪扭扭的写下酒店地址和房间号,同时嘴里细细吩咐:“一会儿我要是醉了,你就带我过去……你能扶得动我吗?我有九十斤呐,”说到这里她抬头眯着眼睛将许植上下打量一番,自言自语的赞道,“哦,你应该是扶得动!真是个强壮的t。”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几个服务员也都忍俊不禁。 许植双臂环抱于胸,啼笑皆非的看着这个众目睽睽之下调戏自己的女人,尽管自己女人缘一直不错,但直截了当至斯的,她向小园还是盘古开天第一人。 向小园秉着最后一丝思维,将地址塞进许植手里,她的手柔软腻滑,好若无骨。然后她用白皙的玉指指着许植的脸,叮嘱道:“一会儿喝完了一定要和我去哟!我先睡会儿,你们继续happy。”说完又倒下断片儿了。 许植莫可奈何的摇头,笑着说:“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现在就送你过去吧。” 一群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又竭尽力气吹响口哨,大魏也取笑道:“阿树,你这就走了?这么迫不及待?” 许植看着已经瘫软在桌上的女人,无奈的说:“她喝太多了。我送她回去,也不枉她这番抬举翻了我的牌子。大家继续喝,今天的帐记我头上,算是赔罪。” 大魏揉着眼角的泪说:“我二十多年没这么笑过了,这妞儿太可爱了。” 许植正色说:“能让魏总开怀一笑,也不枉我今天厚着脸皮进云上酒吧一趟。”随后他笑着摇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和单边的一个酒窝,“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二十多年没被人当过笑柄了。” 大魏哈哈大笑:“你没吃亏,”她指了指向小园,“这一趟收获不小。看来是我小看了你,把话说得太早,以咱们许大主任的魅力,就是在云上酒吧都不能让你的肾稍作休息。这下我对你的魅力是心服口服了。” 许植对她的揶揄一笑了之。 大魏接着说:“要不要我叫两个人去帮忙。” “不用麻烦,小邓就在外面等我。你们大家继续玩,改日再聚。”许植说完,弯身毫不费力的将向小园打横抱起,走了出去。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她面若桃花,呼吸均匀。他突然想起她刚才那句称赞“真是个强壮的t”,他心里又是一阵忍俊不禁。 许植大步走出酒吧,小邓立即将车移到他面前,然后下车替他打开后排车门。 许植将向小园轻轻放在座位上,她立即缩成一团,嘴里还晓得哆哆嗦嗦的喊冷。许植将外套替她盖上,同时吩咐小邓将暖气开到最大。 许主任对人一向风度翩翩,司机小邓早已见惯不怪,知晓了目的地后,就目不斜视的开车,一句也没多问。 到了酒店,许植把向小园扶出车来。 向小园被冷风一吹,清醒三分,望着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直摇头:“不是这里,帅t,不是这里!我给你的地址呢?咱们走错地方了!” 许植直言不讳的说:“你那间酒店有安全隐患,”话毕他盯着向小园的眼睛,严肃的说,“一个女人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该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这是房卡,你自己拿好。” 向小园此时仅剩的智商已不足以消化许植的字面意思,她不假思索的连连点头,恍惚不清的说:“知道了,帅t,我们走吧。感谢你今天能留下来陪我!”说完,她扯着许植的衣袖,摇摇晃晃往前走。 许植见她烂醉至斯,放她一个人走好像不太现实,他只得扶着她一同进了电梯,将她送进房间。也不枉与她前夫认识一场,总算是仁至义尽了。 尽管许植自认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却也不会趁人之危。想他许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再饥渴也不会对一个浑身酒气的离婚少妇有不轨的想法。所以他将向小园扶到床上之后转身就走。 刚踏出两步,就听到床上的女人痛苦的□□:“帅t,我好难受。我想吐……” 许植翻了个白眼,却不得不上去将她扶到厕所。剧烈呕吐之后,向小园撑在卫生间的洗漱台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里面那个狼狈不堪又颓废凌乱的女人,还是那个洁身自好的向小园吗?她怎么会活成眼下这个样子。 她双眼一闭,两行清泪顺着光洁的脸庞滑落而下。正自哀自怜哭得忘我,身后的人轻咳一声。 向小园这才惊觉还有旁人,胡乱用手背抹了把泪,转过身问许植:“帅t,你多大了?” 许植说:“32。” 向小园瞪着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又感慨一番:“32岁了呀,”她半靠着洗漱台,屁。股下的冰冷的大理石磕得她难受,她向上蹭了蹭,又问,“那你结婚了吗?” 许植说:“没有。” 向小园望了一回天,擅自揣测:“一个32岁高龄还未婚的老女人,你一定也过得惨兮兮的吧。”她叹了口气,黯然神伤,“我结婚倒是早,但是也不比你幸福多少。唉,其实我并不是你们这样的人。” 许植说:“其实,我也不是……” “嘘……”向小园嘟着红润的唇,目光迷离的说,“什么都别说。你有你的故事,我也有我的过去。我不想说我的,我也不想听你的。” 许植太阳穴上的的青筋弹了弹,许植心想,我他妈居然站在这里跟一个酒疯子说这么多话,而且还是个走文艺路线的酒疯子,真是见了鬼了。 要命的是,尽管向小园此刻已经酩酊大醉,她的一双如洗的眼睛却清澈得要命,她直直凝视着他,仔细而专注,她只是轻轻一个眨眼,便泪盈于睫。 向小园抬手胡乱揉了揉眼睛。 许植这才发现,她的手非常白皙漂亮。 一阵沉默,许植刚要说再见,向小园在这时开了口,她慢慢腾腾的半坐上在洗漱台上,认真的问他:“你们拉拉的喜好种类太过繁多。不知道我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如果你不喜欢我这类型的,那我只好跟你说声对不起,把你强拉了过来,我只是想找个人,最好是女人,陪我一晚上,其实我今天心情特别不好,我觉得很孤单。你长得真是好看又强壮,你是我喜欢的类型,”向小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轻轻抚了一把脸上的发丝,然后看着许植的眼睛问,“那么,我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向小园喝醉后,胆儿也肥壮起来,跟人说话时一双眼睛灼灼然盯着对方,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又黑又亮,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陷进去。她的脸庞不施粉黛也光彩夺目,一对讨巧的梨涡俏皮的点缀在两侧。许植看着她那充满期翼的眼睛,他怎么拒绝得了! 许植在心里咒骂一声,我居然再次轻而易举的被这个酒疯子女人调戏了!因为他喉咙中已经先人一步滚落出一个“是”字。 向小园很高兴的舒了口气,她踮起脚,又去摸许植的喉结,一边摸一边啧啧有声的赞赏:“你的喉结是真的还是假的?其实思元也长了一丢丢,不过没你这么粗矿。你们t的雄性荷尔蒙实在太旺盛了。而且,你好高啊,肌肉也好结实啊……”她在他手臂上捏来捏去,她咯咯笑到,“你就是思元口中的除了不能站着撒尿,其余就是个男人那种爷t嘛。你简直太像个男人了。” 许植听着这酒疯子女人对自己的褒奖,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对她粗苯的动手动脚,竟慢慢起了反应。 许植皱起好看的浓眉,颇不耐烦的挡开她的手,冷声说:“你喝得太多,赶紧去休息。” 向小园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我们一起洗澡吧。” 许植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你确定?” 向小园又咯咯的笑起来:“逗你玩呢!思元也不让我看她的身体。虽然在我看来大家都是女人,可是我知道,在你们t的眼里,你我还是男女有别的!你会害羞的!” 许植:“……” ctg 20151021 第21章 你不要害羞嘛 向小园说:“帅t你等着我,我先去洗个澡。你一定要等我!但是浴室别关门啊别关门,我怕我万一不小心摔倒了。我现在,我的眼睛看全世界的任何东西都在转呀转……呵呵……呵呵……”向小园傻笑着在原地转了个圈。 许植这才发现向小园的一个人所不及的优点,酒品是真好,醉成这样了一不发酒疯二不闹腾人,说话条例清晰,舌头也捋得直溜。许植不禁怀疑,这货装醉的吧。 下一秒,向小园在浴室门口摇摇晃晃的哼着歌,开始脱起了衣服。 许植不得不否定了之前的想法,最终转过了身去。 向小园走进浴室后,他就要离开。里面突出传来“啊”的一声尖叫,许植忙问,你怎么了。 向小园回答:“滑了一步。” 几度斟酌,他终是不放心就这么走掉,喝醉酒的人只要没睡着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许植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有模有样的倒着翻看一本本市地图,浴室传来的哗哗的水声令他思绪不宁,他想起向小园摸自己喉结时双眼痴迷的神情。 向小园把许植当成女人,不加设防,浴室门果真没有关上,她嘴里断断续续哼出的小调清晰可闻。 许植是个各方面都十分正常的男人,他的大脑不由自主的闪过向小园赤身果体的模样。 许植烦躁的丢开地图,缓步走到镜子面前,他对着镜子摸了摸棱角分明的下巴,有轻微扎手之感。他又扬起下巴观察了一番自己的喉结。他不禁想起向小园那句由衷的赞美“你真像个男人呀”,他突然感到无比愤怒。 就在这时,向小园在浴室里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许植还来不及询问,下一秒酒疯子女人向小园又做出惊骇世俗的事了:她光着身子跑了出来…… 向小园嘴里喊着:“烫死了烫死了!水温突然烫死了!帅t你看我的背,是不是烫红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脱皮!”她半扭着身子给许植检查。 向小园臃肿的冬衣之下,身材竟是格外玲珑有致的,特别是那款款小腰,不盈一握。这有些出乎许植意料。她那一身皮肤白得晶莹剔透,一道新鲜的烫印,衬在光洁无栗的背脊之上,让人心生怜悯。随着她不断扭动的姿势,身前的风姿若隐若现。 许植的眼珠都要凸出来,盯着向小园的身体,无法动弹,他全身的血液大军不由分说,当即会师南下。 见身后的帅t不做声响,向小园回头看了一下,帅t的眼神已逐渐深沉,饶是那酒疯子女人再是恬不知耻,此刻一张俏脸也犹犹豫豫的腾上一朵红云,向小园随手挡住要害,骂道:“看什么看,要看看你自己去!” 见帅t还是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她嗔怒的扑到许植身上,胡搅蛮缠的拍打:“哎呀,你看什么呀!没见过美女出浴呀!你这个色女人!”就像从前她跟思元嬉戏打闹一般。 前面说了,许植本就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如果这时他还能推开向小园义正言辞的进行批评教育,他大概就真的不是男人了。 许植不假思索的弯腰将向小园一把打横抱起,阔步向床边走去。 尽管秉着“手指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大无畏思想,向小园还是有些发憷,她倚在他胸前,小声征求:“帅tt,能不能关上灯呀?我第一次和女人,我怕我会不习惯。” 这个时候,许植和向小园的思维已经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许植声儿都变了,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说:“这是你自找的!你别后悔……后悔也晚了!”他将向小园抛到床上,自己则快速脱下衣服。 刚脱完上衣,就看到向小园那个酒疯子女人,正跪在床沿边上,哆哆嗦嗦的去够墙上的开关,前面说了,她是没穿衣服的。 她那如瓷白如玉的屁.股,紧.翘浑.圆,就这么赤果果的矗立在许植眼前,随着她的攀上爬下而微微颤栗。正当许植严重怀疑自己就要被眼前这个酒疯子女人逼出鼻血时,下一秒,啪的一声,灯被关上了。 漆黑一片中,许植伫立在床边,一动不动。他抓着大脑里最后一丝理智,艰难的问:“还要继续吗?” 如果向小园在这时真的喊停,他不敢保证会不会痛揍她一顿。 酒疯子向小园跪坐在床上,于黑暗之中蹦跶两下,欢快的拍了拍床单:“来呀来呀!床这么大,你不要害羞嘛!” 许植能听到自己脑中最后的那根弦,啪的一声,被血液崩断。 许植今年32岁,过手的女人无数,他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被同一个女人一次又一次的出言调戏;更没像此刻这般,如此迫切的要把眼前这个女人辗碎,刻不容缓。如果他继续毫无作为,她或许真以为他仅仅是“像”一个男人呢。 漆黑一片中,许植伸出去的手竟有些犹豫,因为他知道,跪在床上的那个女人□□。他揣测着下一秒他的手会碰到她哪个地方,脸?胸手臂?腹部……黑暗增添了无穷的神秘与刺激,他有点迫不及待,却莫名的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彪悍的酒疯子女人再一次造次,她双手冷不丁一把撑在许植胸膛上,满嘴啧啧称赞:“哇,帅t,你果然是有胸肌的呀!” 许植勾唇一笑,他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性感而富有磁性,他邪魅的警告:“远不止这些。” 怕她再次语出惊人,许植轻轻捧起她的脸,终于,在黑暗之中俯下身,准确无误的,捉住了那片令人想入菲菲的红唇。 向小园的唇比他想象之中柔软许多,带着牙膏的清甜,没有一丝酒味。酒疯子在双唇相接的瞬时似乎被吓了一跳,她终于停止聒噪,僵硬着身子,不敢轻举妄动。 许植的吻,轻柔舒缓,努力克制着自己奔腾不息的情.欲,他的唇冰凉而清冽,他缓缓在她丰盈的唇瓣上辗转轻啄。她终于乖巧起来,像初生小猫一样哼哼,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她生怯的反应无疑触碰到许植心中尘封已久的最柔软的角落。他托在她脸上,不断轻抚的手,不由自主的越发爱怜。 双唇相接,浅尝小酌,气温逐渐升高,他并不满足与此。 他湿滑的舌尖,不断的在她双唇之上细扫轻吮,一股若有似无的酥麻从她小腹腾升而起,尽管她醉酒之后昏头转向六感几近丧失,但她仍然真切的感觉到他的呵护与爱怜,带着无尽的柔情蜜意。 对方的呼吸不断喷洒在向小园鼻息,他散发出来的淡淡烟草气息与浓郁的雄性荷尔蒙令她心生疑惑,但是下一秒,她又禁不住感官与灵魂的这番撩拨,她喟叹一声,许植灵动的舌伺机探了进去。 这个举动稍稍超出向小园的心理承受范围,她对此有些抵触,她的手乱无章法的推着他的胸膛。许植嫌她碍事,腾出一只手,将它们反剪束缚起来。另一只手托向她的后脑勺,更大程度将她压向自己。 随着向小园的略微挣扎,他的唇舌在她口腔里逐渐粗暴起来,由惬意辗转变为肆意掠夺,他仔细舔抵她的每一寸口腔,他及其迷恋她甜蜜的滋味,不可自拔,流连忘返。 许植最后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唇,向下游弋,但时不时又原路返回再次光顾,蜻蜓点水般与之纠缠逗弄一番。 向小园的身子越发酥软,最后如一滩春水,融在许植怀里。他捧着她的脸,将舌头缓缓探到她的舌根,又顺着舌根打着旋儿一路吮吸至舌巅。许植绑缚她的大手也渐渐松开,撑住她的后背,他粗糙温热的指腹与她腰间肌肤相触时,向小园向后一缩。 许植转移阵地,唇齿在向小园小巧圆润的耳珠上力道不轻的噬咬,向小园浑身一颤,差点吟出声儿来。她觉得又痒又麻,她左右闪躲,不让他再碰那儿。许植哪里听她的,自顾咬着不放。 向小园挂在许植身上,浑身力气似被抽空。稍微得空,她喘着气说:“思元说每个t的吻技都是很棒的,果然是这样!” 许植总算觉得这个称赞挺受用,从喉咙里沉沉笑出声来,声线暧昧的问:“那你喜欢吗?” 向小园文不对题的说:“tt,把你的右手给我。” 许植一头雾水,依言将右手伸到她面前,他的声音更是情不自禁的放低放柔,将她宠溺得没边。他对她说:“小丫头,又要捣什么鬼?”他吻了吻她的鼻尖,“叫我阿树,我们称tt是避.孕.套。” 向小园壮着酒胆说:“我就想检查一下你的中指有没有剪指甲!思元说,你们要用右手的中指……”她捉住他的手,下一刻,她惊呼起来,“我的天呀,你的手指竟然这么粗!”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一个物什跳了跳,向小园疑惑的问,“你还准备了道具吗?”随即探手摸了一把,嘴里嘀咕着,“拿出来给我玩玩!” 许植在她脖子上力道不轻的咬了一口,他声音似乎带着极力的克制,他哑声说到:“宝贝,我真要被你逼疯了!” 而许植接下来的举动也成功将向小园逼疯了。 ctg 20151022 第22章 我从没说自己是女人 尽管向小园喝得烂醉,但毕竟不是未经人.事的chu子,她立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酒醒大半,这才慌乱起来,卯尽全力推抵着他,一边推一边口不择言的喊:“喂,你……你……等一下!等一下!” 许植箭在弦上,哪里还能等一下。许植对她的抗议置若罔闻。 向小园方寸大乱,惊慌失措的嚷:“你是个男的!你这个骗子!变.态.狂!你是个男人!你马上给我滚出去啊----” 起初许植还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一句:“我从没说自己是女人。” 向小园愣了一愣,下一秒,她不敢置信的咆哮:“天啊!les酒吧怎么会有男人!你简直是个死变.态!喂,那你说!你去les酒吧干嘛的!” 许植索性充耳不闻。 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真理,向小园当即改变战略方针。她开始服软,她可怜兮兮的求饶:“这位壮士,这位好汉!之前就算是我有眼无珠!不识好汉真身!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好了,现在请你赶快出去!” 许植咬着牙说:“你在开什么玩笑。” 向小园尖叫起来:“啊----救命!” 许植本有一颗怜香惜玉的心,他想好好的温柔的爱惜她,给彼此留个完美的夜晚,无奈向小园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她摆出一副遭到强健誓死抵御的架势,她完全没有了刚才小猫一样的性感与可爱。 向小园没头没脑的用指甲抓他,双腿乱踢乱踹,她甚至在他耳边尖声喊救命,许植被她搞得差点阳.w。 向小园匍匐在床上,她四肢徒劳的挥舞了一番。过会儿,她又开始变幻招数,她开始呜呜的哭。 直到最后她哭着喊汤宋…… 许植是个心高气傲的男人,一个女人在他身.下,哭着喊别的男人的名字!这是从没有过的事,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许植抬起身子,耐着性子问:“你刚才说什么?” 向小园不管不顾,只是凄凄切切的哭:“汤宋,汤宋!你在哪里?” 许植顿时火冒三丈,声音冷如寒冰:“他在洞.房里。” 向小园这才安静下来,但一下又沉默得太过彻底,她一动不动,一声不响,犹如死人。 许植食之无味,如同嚼蜡。他骂了句粗口,低附在向小园耳边,咬牙切齿的警告她:“向小园,这辈子别再让我看到你!” 许植说完,起身利落的穿上衣服,摔门而去。 向小园立即翻身下床将门反锁,之后惊魂不定的背靠着门,跌坐到地上。 一个男人,自己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居然和他发生了关系!这是向小园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简直就是一场罪大恶极的噩梦。她将脸深深埋进双膝,她感到自己堕落得无可救药。 而混进les酒吧意图不轨的男人不是死变.态是什么? 这个一夜.情的教训是惨痛的。 从那以后,向小园再不对les抱有好奇和幻想。她也不敢跟任何人,包括思元与生歌,提及此事。思元知道了恐怕会提刀追杀自己。 思及此处,向小园抱着头痛苦的哀嚎,思元你那套强壮的t比男人还男人的理论害死我了! 在向小园心里,跨出这一步,是结束上一段婚姻的一个仪式。礼成之后,她再不能回头。尽管汤宋早已没想过回头吧,他已率先开启了崭新的生活模式。 向小园躲在被子里悲伤的痛哭,不知不觉就昏睡了过去,睡着前一秒她曾迷迷糊糊的寻思,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跟那个死变.态透露了自己的名姓? 向小园在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双目红肿。她走到镜子跟前,指着里面那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女人说:“既然都是为了跨出那一步,女人还是男人,用手还是用下半.身,又有什么区别?向小园,26的女人了,别矫情了!汤宋,从今往后,我欲于你,相忘于江湖。” 向小园走出酒店大堂,清冽刺眼的阳光射得她眯了一下眼,她冷不丁回想了起昨天酒后那一番彪悍的举动----嘶,向小园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冷气。 还有昨天那个死变.态对她说的最后那句话,这时,她多想淡淡的回敬他一声,彼此彼此。 汤宋,祝你幸福。 当然,我会比你更幸福。 …… 汤宋最近总是容易走神,做事不能集中精力,工作效率前所未有的低下。 他常常一个人呆坐在办公室,一晃就是一天,却什么也不做。 刚才注册一个网站账号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多年不用的企鹅号。他鬼使神差的输入密码“52xiangxiaoyuan”居然成功登陆了。 向小园懒得出奇,她一向不爱在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上花心思,她的企鹅头像就是一只戴蝴蝶结的母企鹅,多年来一直没改变。 企鹅号上,向小园的备注依然是“老婆”。他忘了这个号有多久没用,时钟仿佛在这里停止摆动,随着账号的登陆,画面逐渐清明,如同开启了沉在湖底尘封多年的往事。 往事没有如风飘去,往事依旧如新。 汤宋看着“老婆”二字默默的出神。突然,母企鹅头像晃动起来。一股无法言说的激动之情,无从克制,从汤宋的脚底迅猛的窜上发梢,他紧握鼠标的手几乎在发抖,他手忙脚乱的点开消息: “老公,今天回家吃饭吗?我亲手给你做了红烧鸡翅!向氏独一门,其他哪里都吃不到的哟!” 汤宋又惊又喜,但一看发送消息的时间,居然早在三年之前。一阵钝痛从汤宋胸口滤过,他感到有些思绪恍惚,他闭了会儿眼睛。 之后他将那短短的一句话,逐字逐笔看了好几遍,甚至只要一闭上眼,他脑海里就能浮现出向小园当时洋洋得意的娇俏模样。那天晚上他到底有没有回去吃那向氏独一门他已经忘了,只依稀记得那段时间工作特别的忙,他废寝忘食,席不暇暖。他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工作之上,再无暇顾忌其他。 他常常快到凌晨才回家,回到家总能看见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向小园。他拍拍她的脸,问她为什么不去床上睡。她总是嘟着嘴抱怨,你不回来人家一个人怎么睡得着,我要等你一起。 世间最悲凉的心境,莫过于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向小园的模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不知不觉中,汤宋的视线浮上一层雾气。 这时候,办公室门外响起敲门声,汤宋下意识点了右上角的叉。 连芳洲先是探了一下头,见屋内没有其他人,她当即大步跨了进来。 连芳洲毫不掩饰自己一脸的愤然。 汤宋抬头瞥了她一眼,揉了揉太阳穴,问到:“怎么了?又是谁招惹了你。” 连芳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将手包往旁边一抛,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发泄:“还不是小萌班上的王老师!这次又没让小萌当升旗手!” 汤宋为连芳洲倒了杯水,递过去,耐着性子劝道:“老师有老师的安排,可能下次就轮到咱们小萌了。” 连芳洲大声说道:“放屁!她就是嫌我们送的礼太轻了!上次教师节我就说过,不能送鲜花不能送鲜花,得直接送现金或者提货卡!你倒好,非不听!你知不知道,他们班上排练跳舞的队形,站第一排出尽风头的都是那些家长大方有眼力劲的孩子!”连芳洲接过水喝了一口,立即又吐了出来,“呸!想烫死我!?” 汤宋皱起浓眉:“就是因为有了你们这种家长,把风气带坏了,才幼儿园就给老师送金钱,初中高中还不得送房子?送鲜花是敬意,老师教好孩子是敬业。有时候,我觉得你想得太复杂了。” “你懂个屁!我说你稍微有点为人父亲的觉悟好不好?上次小萌还被班上一个大个子男娃抓破了头!要是我们平时多敬点心意,老师就会在咱们儿子身上多费些心思!”连芳洲站起来,不断的来回走动,每次说到这个话题,她总是异常激动,她突然指向汤宋,“你能不能稍微重视孩子一些!” 汤宋的腮帮紧了紧,最后还是莫可奈何的压低语气:“这跟送礼有什么关系?我怎么就不重视孩子了!小孩子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你别无理取闹了!”顿了顿,汤宋皱起眉头,“你怎么又穿高跟鞋,还喷香水了?倒是你,有点孕妇的觉悟吗?这些都是孕妇的忌禁。”话虽如是说,他却默默拿过了水杯,重新添了些凉水,再放回她手上。 连芳洲翻了个白眼,她感到不胜其烦:“怀个孕哪有那么娇贵,我怀小萌时也是这样,老吴也没说过我什么!小萌生下来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一抬眼只见汤宋铁青着脸,连芳洲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这才不动声色的扑到他怀里,撒娇讨好到,“好了嘛,不穿就不穿嘛,人家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对了,楼下新开张一家火锅店,今天中午我们出去吃火锅好不好?” 汤宋有气无力的看了她一眼,无奈的说:“火锅太辣,对宝宝不好,你中午还是回家吃饭吧,妈不是已经做好了饭吗?” 连芳洲一屁.股坐到汤宋的椅子上,不满的喊:“哎呀!又是你妈做的饭!太难吃了!寡淡得要命,不放味精也不放辣椒!我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每次一吃她做的东西就感到恶心!” 汤宋极不耐烦的皱眉,又想到她是孕妇,也不多和她计较。他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楼着她的肩好言诓道:“妈那是为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好!以后你就算觉得再难吃,也别当咱妈的面抱怨,妈毕竟是长辈。” 连芳洲似没听到,自顾自的吩咐:“你回去跟你妈说,别一天到晚跟我耳边叨唠,我快被她烦死了,生孩子是我自己的事,她那套经验早过时了!再说,我怀的孩子皮实着呢,让她别一惊一乍的!搞得好像每个女人都特别容易流产似的!” 汤宋放开了连芳洲,慢慢踱到窗户边,他看着底下车水马龙的世界,默不作声。 连芳洲讨好的缠上来说:“老公,就让我吃一次火锅吧!我太想吃辣了!我等你中午下班,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汤宋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连芳洲抱着汤宋的手臂,歪着头,嗲声嗲气的说:“对了,楼下有卖糖炒栗子的,你想吃的话我这就去给你买。我还记得你以前最爱吃那个!” 汤宋突然感到无边无际的疲惫,他不动声色的抽出手臂,嘴里说了句:“随便吧……这样,你先出去走走,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忙完了我再给你电话。” 连芳洲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出去。 20151021 ctg 第23章 提钱你就俗了 遥想几个月前,小萌大病初愈,汤宋父母想孙子了,又把孩子接回家住了段时间。 自汤宋离婚之后,连芳洲便十分乐意爷爷奶奶帮她照看孩子。而她每次前来接孩子时,善良的汤大妈也会看在孩子的面上,留连芳洲吃顿便饭。 倘若恰逢汤宋也在,小萌便欢蹦乱跳,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叫,和谐美满得就像真正的一家人。慢慢的,汤家二老对连芳洲也没那么敌对了。 有时汤大妈会问小孙子,宝宝最想要什么礼物呀。小家伙定会鬼灵精怪的回答:“嗯!最希望爸爸妈妈还有小萌,还有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汤大妈颇为诧异,又问:“宝宝,谁教你这么说的。” 孩子又会认真的回答:“别的小朋友都是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的,只有小萌不是。小萌跟爸爸住了就看不到妈妈,跟妈妈住就看不到爸爸!他们都说小萌是私生子!奶奶,什么是私生子呀?是不是就是野种?” 孙子的话让汤大妈听了又惊又痛,她搂过那小小的身子直掉眼泪,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 当天晚上,汤大妈就在饭桌之上轻描淡写的跟汤宋提了一句:“十一长假,你们两人带小萌出去好好玩几天吧。可怜我的小孙子,长这么大了还没跟爸爸妈妈一块儿出去玩过。” 小萌跳到地上欢快的拍手叫好。连芳洲期待的看着汤宋,她眼里嚼着泪光。 当得知“野种”两个字从四岁的儿子嘴里说出时,汤宋也是十分震惊。过后他慎重思索了这个问题:孩子越来越大,懂得越来越多,这样不清不楚的继续下去的确不是个办法。 而那些风花雪月的个人情感,在自己亲生儿子面前,顿时变得无关大局。 所以到了最后,汤宋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两人本就有过旧情,一块儿出去游玩擦枪走火也是在所难免之事。 尽管汤宋极力避免与连芳洲单独相处,奈何后者柔情如水。两人终于在张家界如画如墨的风景的渲染之下,*的交织在一起,并一发不可收拾。 汤宋在关键时刻还能保持警惕,随手摸到套便要戴上。连芳洲一双凤眼勾人夺魄,她盯着他的眼睛,风情万种的笑了笑,然后夺过他手上的东西,一把仍进垃圾桶:“戴这么个玩意儿做什么,多不真实!过会儿吃紧急避.孕药就行了嘛!”汤宋有了前车之鉴,当即就有片刻犹豫。怎奈连芳洲冷不丁一口含了下去,随后她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媚眼如丝。 他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一个月后,汤宋就得到了连芳洲怀孕的消息。他无比烦闷的问,你不是吃了避.孕药吗?连芳洲当即嘟着嘴,委屈得不行:“人家忘了嘛!” 汤宋竟拿她没有办法。 此事不知怎么,竟传到汤宋父母的耳里。 汤大妈愁眉不展,汤父却直接拿了主意: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生下来!是时候给小萌一个完整的家了。 小萌知道妈妈肚子里又有弟弟妹妹,高兴坏了,整天追问,妹妹怎么还不出来和我玩,妈妈只要你多吃西红柿妹妹将来就可以不用抹腮红吗? 孩子纯真的脸庞,谁都无法拒绝。 那段时间连芳洲每天都去汤宋办公室等他下班一起回家,只要汤宋脸色稍有阴郁,她就梨花带泪的哭泣:“宋,我知道你不爱我,你也不爱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明天我就去医院打掉她吧,免得她出生之后又和小萌一样苦命,是个没爹的小可怜!” 汤宋这个男人,对女人总是毫无底线的心软。 于是乎,在多重压力的碾压下,汤宋万般无奈的娶了连芳洲。 这本是二婚,不欲大势声张,连芳洲又日日在耳边念叨,一定要给小萌一个身份,不然他一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 思来想去,连芳洲想到了对外宣称补办婚礼的办法。汤宋起先还坚决反对,奈何姓连的在他耳边呶呶不休没完没了。 汤宋烦了,只得妥协,安排了连芳洲跟汤大妈一起操办。 汤宋一再叮嘱,婚礼要越简单越好。连芳洲却不以为然,她偷偷对照汤宋名片夹里的人名,挨个打去电话,竟将汤宋的工作伙伴全部通知了! 汤宋大发雷霆,却拿一个泪眼婆娑的孕妇没办法,请帖已经发出去也不可能收回。 就这样,汤宋硬着头皮走上了这张费劲心机、精心算计的红毯。 遥想当年,汤宋和向小园结婚之时,由于二人刚买了房子,他们手里仅剩几千元。钻戒,婚礼,婚纱婚纱照,蜜月,统统都没有。 领证的当天,汤宋豪迈的对向小园说,老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今天想吃什么都可以。 向小园絮絮叨叨的掰着指头说,我想吃大龙虾,大闸蟹,哈根达斯,去游轮上吃烛光晚餐喝大拉菲,还有麻辣烫。但是其余几项都太贵了不划算,我们就吃麻辣烫吧! 于是两人在路边吃着麻辣烫,喝着青岛扎啤,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汤宋单手托腮,看着向小园一脸执着的在翻滚的锅里寻找最后那颗鹌鹑蛋,她扎着简单清爽的丸子头,青春洋溢的笑容干净清澈,沾染着辣椒的嘴唇殷红鲜艳,两旁若隐若现的潜伏着一对梨涡。她那神采熠熠的大眼睛,在滚翻的红汤的烘托之下,更显得波光粼漓。 那一刻,汤宋心里十分肯定,对面这个女人就是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妻子,他要爱她尊重她,无论富贵与贫穷,健康与疾病。 汤宋对向小园说,老婆,过几年我一定会给你补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向小园嘴里还含着来不及咽下的鹌鹑蛋,她举起双手雀跃欢呼,高兴的喊:“说话一定要算数嗷!” 之后钱越赚越多,工作也一年比一年忙。补办婚礼一说,渐渐就淡忘了。 如今汤宋终于补办了婚礼,新娘却另有他人。 当天的婚礼气焰高涨,宾客热情,璧人登对。事后大家谈论到汤宋,都说没想到汤律师和老婆这般伉俪情深,因为大家都看到,汤宋在婚礼上不止一次偷偷抹了眼泪。 向小园自全款买了房后,手里就没剩几个钱了。 前段时间父亲住院,向小园又拿出十万元补贴家人。她对金钱一向没什么概念,等需要用钱时,才发现捉襟见肘囊中羞涩。 于是发工资的前一个星期,向小园不得不每天都跑到思元家里去蹭饭吃。 思元新交了女朋友,两人正是如胶似漆的阶段,故而对向小园的打扰特别厌烦。 思元嫌弃的指着她骂:“向小园你真有那么穷吗?你刚和大律师和平离婚好不好!你分到的巨款呢?” 向小园哭丧着脸说:“哪有什么巨款!现金都让我买房了啊,剩下的钱,汤宋说等那套房子卖出去了就给我。” 思元说:“这都半年了,还没卖出去?什么情况,你打电话去问过吗?” 向小园摇头。 思元是个火爆脾气,思元立马将手机扔到她身上,嚎了一声:“现在就给老子就打!” 向小园为难的叫:“那怎么好意思呢!都离婚了第一次主动打电话过去,就为特意去要钱?” 思元不得不提醒她:“大姐,人家都再婚了!就你还在讲旧情!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哎,我不管你了,我和亲爱的出去玩了,你爱打不打!穷死你算了!走时记得关门!下次来了记得先敲门!不然没收你手里的钥匙!” 向小园独自在镜子前练习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去电的措辞。 曾几何时,她跟汤宋讲电话简直是信手拈来。谁想到离婚后竟尴尬起来。特别是知道他又结婚了,她不得不有所顾虑。 她会假想,现在打电话过去连芳洲会不会不高兴,就像当初的自己。 她苦笑一声,真是风水轮流转。 电话通了。 “喂。找我什么事?”汤宋几乎是立马就接了,他的声音丝毫没变,温文尔雅,礼遇待人。他明明没带一丝压迫,向小园却紧张得背脊冒汗。 她说:“你好,我是向小园。” 汤宋带了些笑意,口气自然:“我知道。小园,找我什么事?” 提钱是一件俗不可耐的事情,向小园估摸着该怎么开口,踌躇半晌,也下不了决心。 汤宋主动问:“你最近好吗?” 向小园说:“嗯,还不错,听说你和连芳洲结婚了。” 向小园说了那句话之后,汤宋沉默了很久,久到向小园开始怀疑电话是不是已经挂断了,直到后来,对面传来一声叹息--- “对不起。” 向小园连忙摆着手,她不假思索的撒了个谎,向小园说:“不不不,我没怪你的意思,我……这个,其实,我也交男朋友了。”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 向小园追悔莫及,她为什么要自报感情状况,这简直太自取其辱了!人家在意吗?人家有兴趣吗?弄得大家都这么尴尬真的好吗?现在还能不能愉快的提还钱的事了! 片刻过后,汤宋毫无波澜的声音缓缓传来:“哦,交男朋友了。他是谁?我认识吗?” 向小园赶紧说:“噢,你不认识,你不认识。他叫,他叫阿树。” 向小园信口开河一通胡扯八道,她想尽办法敷衍过去。哪知汤宋却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关切的问:“他的为人怎么样?” 向小园只得硬着头皮说:“嗯,他人很好。” 他吻技很好。 汤宋的声音更轻了些,仿佛从悠然的远处飘来,汤宋说:“小园,你能选择他,一定是因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半夜出没les酒吧冒充t,的确是变态到过于常人,向小园回想了一遍当天荒诞的景象,欲哭无泪。 汤宋却在此问题上没完没了,他又问:“他对你好吗?” 向小园干巴巴的说了一声:“好。” 汤宋笑了一下,说:“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就放心了。小园,我还有事,我们改天再聊。” 向小园急了:“哎……哎……等等……” 听筒传来盲音。 向小园摸了摸口袋里仅有的十二块钱,那么问题来了:接下来她是坐车回家明天在公司就着免费咖啡吃面包呢,还是走路回家省下几块钱让明天中午能有一荤两素的盒饭吃呢?向小园默默的望了一回天,人生两袖清风的十字路口真是太难以抉择了! ctg 20151021 第24章 牛b轰轰的偶像 汤宋坐在办公室,盯着电脑屏幕发呆。窗外夜色已然深浓,他却不愿回家。 电脑屏幕上,挂着一个□□,向小园的备注仍旧是“老婆“。这个q从前用得就不多,和“老婆”的聊天记录也就十几页,他一条一条的认真看下来,几乎都是对方在说,自己很少回复。那时他真有这么忙吗,那时为什么就对这些可爱的情话,温馨的叮咛,俏皮的询问,愤怒的埋怨,对这一句句话都无动于衷呢?他要么没回复,要么发个简单的表情代替。如果知道她能留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只有短短三年,他一定好好听她说话,认真的回复她每一条信息。 刚才她主动来电话了,汤宋压抑了好久,才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知道她有男朋友了,对方对她很好……她过得好,不正是自己最期望的吗?为什么她重新找了男朋友,自己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扎进一根刺,并不断在最敏锐的心尖处扭转。 那种剧痛,尖锐而酸楚,不法言说。 手机铃声又响起,汤宋低头一看,是向小园的好友,思元。 除了向小园,汤宋和思元没有任何交集。所以接到思元的来电,汤宋感到十分不安。 他即刻抓起手机,心急火燎的问:“小园出事了吗?” 对方懒洋洋的哼了一声:“你倒想着我们家小园出事呢?!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们小园过得滋润得很!柳暗花明是又一村!对了,小园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她让我来提醒你,房子卖出去了赶紧把钱还给人家!别想耍什么花样啊!” 汤宋默了默,低声说:“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处理。” 又是一个星期一,又是一个万恶的资本主义压榨广大劳苦人民的起始。 向小园今天早上睡过了头,在历经了一阵牙膏挤到梳子上的手忙脚乱之后,她终于还是赶在濒临迟到的最后两分钟跑进公司大楼,眼瞅着一扇电梯门就要关上。 “等一下!等一下!”向小园挥舞手臂高喊着,并配以百米冲刺的奔跑速度。 许植带着两名助手站立在电梯里。 他望着那奔腾之中,披头散发的身影,他挑了挑眉。尽管他对某女口中的“等一下”已经产生从生理到心理的致命阴影,他还是颇有风度的替她按停电梯。 下一刻,电梯里窜进来一头鼻孔喘气的母牛。 “谢谢……谢谢。”向小园头也不抬,含糊不清的说。 她嘴里叼着一片土司,鼻孔大力喘着粗气,冲进电梯一把按了23楼后,然后她弯下腰去系上刚才在奔跑之中散落的鞋带。完后她又旁若无人的对着光滑如镜的电梯门梳头。简单利索的扎了个马尾之后,向小园终于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脯暗赞自己的雷厉风行。 向小园一边啃着土司面包,一边百无聊赖的读着电梯里的广告牌:热烈欢迎大生律师事务所许主任为本集团中高管理层年度培训授课法律讲座。然后下面是关于此人的大致简介,许植,32岁。美国耶鲁大学法学硕士学位,大成律师事务所创办人之一,国家一级律师,国家优秀律师,24岁通过注册会计师,2012年中央电视台《东方之星》栏目播出了“中国杰出律师——许植”的专题报道……最后写明律法讲座的日期是今天上午十点。 许植高高伫立,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向小园被此人一系列金光闪闪的噱头震惊得目瞪口呆,嘴里机械的嚼着土司,下意识的啧啧称奇:“这牛些b轰轰的大人物也太彪悍!我一金融科班出生,已将cpa视为终生奋斗目标,人家一个学法律的居然24岁就考过了?啧啧,这开挂的人生,简直就是我的偶像嘛!”向小园咬了一口面包,一边嚼一边碎碎叨念,“这些噱头随便选一个送给我,找工作还不任君挑选?唉,人与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咧!这人到底吃啥长大的!” 向小园若无旁人,摇头晃脑的一阵感慨,站在许植左手边上那位助手毕竟年轻,他顿时忍俊不禁,左手握拳放到嘴边轻咳了一声。 向小园对身后的异响毫无察觉,她又咬了口土司,似乎是想到什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唉,向小园你还是面对现实吧,你的当务之急是下周的场考考试别又把车开到考场的花坛上去。” 许植终于垂下眼睑,目光轻飘飘的将跟前这个玲珑有致的背影扫了一眼。 向小园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右拳一捶左掌,嘴里脱口喊出:“许——植!” 广告牌上说的许植,不就是曾经误打误撞从持刀歹徒手中救了自己的那个男人吗? 话音刚落,紧跟着身后一个低沉醇厚的男音,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身后传来一声轻描淡写的男音,与之回应。 向小园下意识转身瞟了一眼,这一瞟不打紧,那高大的身影吓得她嘴里的土司差点抖掉,她退后一步,瞠目结舌的指着面前的许植,嘴皮儿哆嗦得说不出一句利索话来:“你……你……你不就是……” 许植的两名助手此时颇为得意的期待着该女子的反应,下一秒向小园冲口而出的话震得他们差点一个踉跄。 向小园大声喊:“你不就是那个去女同酒吧冒充t的死变态吗!” 许植的嘴角扯了一扯。 助手a问:“这位美女,你认识许律师吗?” 向小园警惕的瞄了许植一眼,随后得意的抬起下巴:“当然!许植是我的偶像!而且,我和他还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渊源!” 唔,惊心动魄的渊源。俩助手深深看了许植一眼。 许植只是轻微抬了抬眉,向小园却被他这个举动唬住。她抖着半块土司,指着许植娇喝道:“倒是你,你这个死变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你还跟踪我?你今天还穿得这般人模狗样的!你到底想干什么?”突然,她脑洞大开:难道那天晚上在酒店被他拍了自己果照?细思恐极,向小园抖着嗓子喊,“你到底是想敲诈还是勒索?先说好,我家穷得很!不怕告诉你,本姑娘今天的晚饭还没着落呢!” 许植索性闭目养神。 这时电梯停在了23楼,门刚一打开,向小园嘴里恐吓着:“死变态不许跟过来!”她连滚带爬的逃出电梯。 耳根总算安静下来,电梯继续上行。 许植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来自左右两道目光,写满同情与诧异。 原来她在荣鼎上班,许植在心里忖度一番,那酒疯子女人的酒还没醒么。 到了顶楼,电梯停下,以许植为首,三人大步走出。随着许植三人的离去,印在电梯背部一副巨大的海报这才显山露水。 海报里的男人双臂横放于胸,器宇轩昂,英姿俊逸,眉峰似剑,眼眸深邃,嘴角看似随意自在的笑纹,隐匿着霸道的不可一世。竟与许植本人毫无二致。 20151123 ctg 第25章 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荣鼎公司的财务部拥有一群清一色的娘子军。 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那就是一部韩国百集连续剧。 今天财务部那群女人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公司花重金聘请来的许大律师。 甲女压低声音对乙女说:“嘿,你知道吗?今天有个很有名的主任律师要来公司给我们的管理层讲授法律知识呢!” 丙女将手上的账本往桌上一放,立即凑了上:“我也听说了!就是那个20岁就过了注会的律师吧?那个人真是神一般的存在!我大学时就听导师讲过他的传奇人生了!他一直是我系所有女生的偶像!要说公司也真够*的,开个法律座谈会,居然财大气粗的动用许律师这样的名人。前段时间我还经常在电视里看见他,长得帅头脑好声音又好听!风度翩翩的自带成功男人的魄力!” 甲女埋头用指甲刀戳着指甲:“许律师带领的团队好像是我们荣鼎聘请的法律顾问吧,听说半年前就和我们公司签约了!只是许律师一直没有露过面。没想到今天他居然亲自来公司授课?”甲女抬起头,神秘兮兮的加了一句,“那么问题来了,公司能请动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丁女说:“你们这就只知其一了,听说许律师屈尊降贵来开讲座,还是卖了魏总的面子,就是公司新聘进的ceo,魏新川。好像他们两人初中时期就是同一个学校的。” 甲女瞪眼:“我的天,丁女,你居然敢直呼魏总大名!你是不想干了吗?那个女强人,我只需要被她那双眼睛看一眼,我就双腿打颤!”她说带此处,双臂抱胸,摆了几下膝盖,夸张的演绎一番,“那眼神跟寒冰刀片一样!太犀利了!听说她对下属也是出了名的严苛!” 乙女立即激动起来,小声附和:“就是啊!还好我们不归她直接管辖!我每次见到她都绕道走!” 甲女作思忖状:“听你这么说来,难道许律师和我们魏总……” 甲乙丙丁兴奋的其声迎合:“有!暧!昧?!” 向小园气喘吁吁的冲过来时,八卦大会刚开到一半。她拍着胸脯惊魂未定的坐在位子上冷静了几分钟,随后为自己倒了杯咖啡压压惊。猛的听到旁边传来许律师三个字,向小园立即端着水杯兴致勃勃的加入八卦的团体。 向小园凑上去问:“哎,你们说的许律师,就是许植吗?” 乙女一脸的嫌弃:“小园,你一上来就直呼其名,说得好像人家认识你似的!” 能和全能偶像攀亲带故,向小园心里总是洋洋得意的。她先是低调而神秘的抿嘴嗤笑一声,随着众人目光越发殷勤,她才鼻孔朝天的说:“不仅认识,我和许植还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渊源!” 大家并不卖帐,大家纷纷指责向小园吹牛。于是向小园不得不将当时,许植是如何从两名持刀恶徒手中救下自己,一番绘声绘色的说了。 众女听得目瞪口呆。 甲女最先提出疑问,甲女说:“当时的确有听说你差点被坏人强.奸,幸好后来被一个男人救了。但是你确定救你的那人就是许律师吗?哪里会有那么巧的事儿?不会恰好同名吧?” 向小园趾高气昂的说:“怎么会!我爹妈还特意跑到许律师办公室去给他送了锦旗呢!绝对不会错,那人就是许植!” 众女哗然,一张张蠢蠢欲动的脸庞充满好奇与羡慕,办公室顿时七嘴八舌一顿沸腾: “小园,许律师真人长什么样?高还是矮,胖还是瘦?” “小园,许律师真的像电视里那么帅吗?他脾气好不好?” “小园,你下次能帮我引荐一下吗?我想和许律师合影!” “小园,你给我们讲讲,许律师是怎么以一搏二英雄救美的!” “小园,对方手里真有刀吗?原来许律师身手这么好!” “这么一说,许律师简直就是我心目中行侠仗义的英雄!” “不止!分明就是金庸小说里的男一号!” …… 然而向小园是个实诚的姑娘,尽管有了这顿众星捧月,她却还没忘记自己姓啥名谁。 向小园仔细回想一番,如实说:“其实,当时天还没亮,又是大雾天儿,你们知道的,我是近视眼。当时我都吓得魂不附体差点尿裤子……老实说,我根本没看清许律师长什么样,只记得他身材挺高大。但是有一点很奇怪,我只是远远的看了他一眼,就有一种直觉:他就是一个仗剑天涯的英雄,他一定能救我!” 一群女人脑洞全开,肆意沉浸在自我的意.淫当中,如痴如醉,飘然欲仙。 甲女最先回归现实,她开始垂头丧气,她沮丧的说了一句:“唉,好想一睹英雄的风采!可惜今天的会议要管理层才有资格参加。” 一时间,众女纷纷看清现状,唏嘘不断,办公室气氛陷入空前的低迷。 这个时候,主管大人拍着手走了过来,她笑咪咪的说:“各位美女们,想不想和帅哥亲密接触?!大家都知道今天的授课吧,公司非常重视这次讲座,为了表达我公司对许律师远道而来的热烈欢迎,公司特地为他订了一束鲜花,一会儿会在讲座开场前送去。考虑到我们部门是清一色的美女,这个殊荣,我们财务部肯定是当仁不让!好了,现在大家推举一个人,谁愿意去?踊跃一点!” 诚然这群色女也只适合在阴暗的角落里意.淫,关键时刻还是晓得怯场的,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大庭广众之下跑去向一个陌生男人献花,确是挺尴尬挺难为情的。 众女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放在向小园身上。 当大家对主管又七嘴八舌的转述了一遍向小园和许植的惊心动魄的渊源。主管大人又惊又喜,最后,这个光荣而招人羡慕的重担毫无疑问的落在向小园肩上。 恰逢向小园一直没有机会对救命恩人当面致谢,于是她毫无推辞之心,顺理成章的就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半天里,向小园托许植的福,渡过了进到公司以来,工作量最少的一天。但是并不轻松。 换发型、化淡妆、穿恨天高、熨烫工作服,向小园被这一系列拾掇,折腾得晕头转向。就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竞选后宫妃嫔。 最后向小园捧着胸脯一脸认真的对主管大人说:“老大,我觉得我还需要再买个聚拢效果更好一点的文胸?公司会报账的吧?” 主管怎么会听不出向小园的揶揄,她端着向小园的脸,一边认真替其描眉,一边骂到:“你懂什么,你现在代表的是我们整个荣鼎集团,你的仪容仪表直接影响了整个公司的形象!快给我闭嘴,马上就好了,再敢乱动扣你工资!” 向小园原本已是天生丽质,奈何她仗着自己的好皮肤总是素面朝天,清丽有余精致不足。经过几位同事齐心协力的回春妙手,前后不过一小时,一位体态清新靓丽,气质干练优雅的职场女性就这么飘然诞生了。 向小园在办公室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练了几个举止大方的礼仪动作,一束巨大的取名为“大展宏图”的百合红掌花束塞到她怀里。同时有人前来通知,“培训马上开始,送花的可以进场准备了。” 十分钟后,体态清新靓丽,气质干练优雅的职场女性向小园就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深深恶意。 尽心尽责的主管大人全程陪护在向小园左右。两人猫着身子走到第二排坐下后,主管大人压低声音指着前排一个后脑勺说:“你看见了吗?那个,对对,就坐在魏总旁边位置的,那人就是许律师!一会儿魏总对大家说‘下面有请许律师’时,你就赶紧跑上去献花,明白了吗?别紧张!注意别再同手同脚!” 那人果然一如向小园印象中的高大,单单一个后脑勺,就在一排人头之中佼佼不群出类拔萃。向小园与心中仗剑天涯的英雄仅一排之隔,向小园的心克制不住的波涛澎湃。 此时,恰逢许植转身与旁边之人谈话,他露出一个完美绝伦的侧颜。 尽管向小园眼睛有200度的近视,她还是在第一时间打了个激灵,为何这个侧颜……相当的……眼熟。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底油然而生。 下一秒,向小园心急火燎的摇着主管大人的蹄膀:“老大老大,能换小佳去献花吗?她一直暗恋许律师,我贸然顶替了我担心她极有可能会想不开跳河自尽。” 主管大人一直聚精会神的盯着讲台,闻言她力道不轻的拍了向小园一下:“少废话!快点,集中注意力!魏总的介绍快结束了,鲜花准备……快!快!上去!” 与此同时,魏新川站在讲台上,春风满面的说:“下面,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大生律师事务所创始人许植许律师上台!” 向小园被推出去那瞬间,许植也正好站了起来,他潇洒的转过身。配合着台下一片雷动胜天的掌声,他风度翩翩的向大家挥手致意,然后大步流星走上讲台。 当向小园终于在一米之遥,与那张脸清晰的面对面时,她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这个高高站在讲台之上,衣冠楚楚,意气风发的男人,不正是死变态吗? 死变态就是许植?许植就是死变态?许植冒充帅t和自己一夜.情未遂?早上在电梯里她是不是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称赞死变态是她仗剑天涯的英雄,又骂过许植是死变态?? 苍天厚土,谁来拯救她年轻的生命?ctg20151023 第26章 生无可恋 向小园捧着一束硕.大的百合红掌,被天生神力的主管大人一把推到许植面前,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呆若木鸡。 只见送花的女职员看帅哥看出了岔子,魏新川爽朗的大笑,她摇了摇头,从容不迫的救场:“传闻我们许大律师不仅专业知识了得,为人更是风流倜傥,潇洒不羁,颇受广大女性青睐,作为他多年的老同学我以前是不服气的,如今看来传言不假。大家看看,我们荣鼎的这位美女这才第一次见到许律师呢,立马就被他的风采镇得目不转睛!” 魏总的调侃暂时缓和了气氛,台下传来稀稀拉拉的笑声。 向小园职位低下,还没机会见到新上任的ceo,从前也只是有所耳闻,新来的魏总是个及其强势的女人。 就在此时向小园也认出了这个穿得一丝不苟的魏新川,就是云上的老板大魏!她真是恨不得像鸵鸟一样将头□□沙子里。 就在向小园举着鲜花不知所措的时候,许植已经向她走了两步,伫立在她面前。他神态自若,和睦亲切,他说:“美女,这束和你一样漂亮的鲜花是给我的吗?谢谢了。” 向小园回过神来,她愣愣的抬起头盯着他,后者双手插袋倒是一派自然的模样。 向小园一番举棋不定。 直到许植主动伸出手来,向小园这才机械的将手里的花束递了上去。她痴傻的望着他,她在心里腹语道:阁下才是中戏毕业的吧。 许植的举动总是那么出其不意,许植一手接过向小园的花,一手随意的搭上她的肩,并微笑着说:“魏总言之差矣,其实我和这位美女,并非第一次见面。”他身上别着麦克风,他的话就像投进秋天的池塘里的一块石籽儿,令宁静的湖面顿时掀起层层涟漪。 他说那话时,向小园简直不能与之直视,她的脑子嗡嗡直响。任务既已完成,她抬脚就要走。却不料,搭在她肩头上的手不留痕迹的紧了紧,许植面上仍是春风洋溢,一派从容,他不动声色的将她困了下来。 本以为是一场枯燥的培训授课,却不料亲临这么别开生面的八卦,台下躁动几分,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 向小园在许植身旁暗自挣扎几番,无果,她扭头怒视着他,她几乎要把眼珠子凸出来。她小声对他说:“死变态你到底要干什么!” 许植对向小园的敌意视若无睹,他弯身凑近她,神采熠熠的对大家讲解:“其实,我和这位美女还有一场,”他顿了顿,冲她意味不明的眨眨眼睛,“惊心动魄的渊源。” 全场哗然。 瞬时,向小园只觉得生无可恋,双腿几近瘫软。她身子一坠,许植不留痕迹的扶了她一把。 向小园的血槽稍微回盈一些,心里顿时明白死变态是在报复自己。这个男人,也忒小心眼啊! 向小园悄悄环视全场,所有人都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她从小到大都活的中规中矩,几时如现在这般在几百人面前成为举世瞩目的焦点,并且事情的发展越发不受控制。 向小园盯着眼前这张笑得欠抽的脸,她估摸着如何找个正当理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一脚,以匪对匪,以暴制暴。 怎奈她不敢,尽管此刻她恨不得含冤而死,他笑得意气风发。 唯恐天下不乱的魏新川在一旁将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魏新川说:“哦,许律师和我们公司的这位美女有什么渊源呢?大家愿不愿意牺牲十分钟时间,来听一听这个渊源到底是怎么个惊心动魄法?有没有人愿意听呢?” “有---有!”台下一片雷动胜天。 许植这个男人,只要他想开口,定是口才了得,雄辩涛涛。讲点小故事还不是信手拈来? 于是那个向小园不幸遭遇持刀抢劫的早上,在谈笑风生间,被许植绘声绘色的描述得栩栩如生,三言两语勾勒出一个胆战心惊,紧张激烈的行凶现场,在场观众都仿若身临其境。 最后,许植讲到他又是如何为了保护向小园不受穷凶极恶的歹徒伤害,将向小园藏身爱车里,自己则化愤怒为斗志,双拳智擒四掌…… 作为唯一的当事人,向小园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睁着眼这通胡说八道,她对他随意的篡改事实表示强烈不齿,同时又不得不对他信口开河的本领自叹不如。 许植的表演越发得心应手,他还顺便教了在场的女职员几招近身搏斗的技巧,如何在紧急关头快速有效的自卫甚至一招制敌。他亲自示范,并让一旁的向小园与之配合,忽略猪一样的搭档的蹑手蹑脚,这个临时起意的女性自卫公开课还是得以圆满成功。 培训还没正式开始,大家就被许植别开生面的演绎吸引并为之折服。女职员更是纷纷路人粉转脑残粉。 向小园全程遨游太空,呆头呆脑,直到主管激动得难以言表的拍着她的手说:“向小园啊向小园!你太给我们财务部长脸了!我明天一定要向上头申请给你涨工资!”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走下台了。 向小园抬眼望去,许植已经开始在台上气定神闲的脱稿授课。向小园坐得远远的看着他,她真的难以将讲台上那个举手抬足都风姿潇洒的男人与那天晚上在酒店里强.奸自己的死变态联系在一起。 这时候,她仿佛看到他也向自己看来。四目相对仅是昙花一现,下一秒他的眉眼已转向别处。 于是她不得不警示自己:向小园你眼神越来越不好了,发工资后记得叫上生歌一起去配副眼镜,还有刚才主管说的涨工资,到底可信度有多高,靠不靠谱,依着主管以往的记性,得时刻提醒之…… 向小园想预支两个月工资,主管大人今天心情不错,二话不说就批准了,让向小园写了个借支单,下午拿给总经理签字即可。 总经理办公室在这栋大厦的顶楼。向小园走在楼道处遇到了魏总的秘书,神色匆匆的跑过。 向小园问:“王姐,你去哪呀?总经理在里面吗?” 王秘书用手指了指办公室里,声称“我有急事”,来不及解释,就进了电梯。 向小园小心翼翼的敲了敲办公室虚掩的门,随即传来魏新川那略带鼻音的女中音:“进来。” 荣鼎的前ceo是个老者,生性不奢,闲暇时分酷爱摆弄文墨。这间总经理办公室大部分摆设还保留着他的喜好。 向小园刚踏进门口,一股云水禅心的古朴之气扑面而来。与魏新川冒进大胆的处事作风格格不入。 向小园走进去时,魏新川正眉头紧锁的翻看文件。许植竟然也在,许植歪坐在一边的沙发之上,百无聊赖的拨弄一支兼毫。向小园在门口发出的动静,两人都没抬一抬眼皮。 “有什么事?”魏新川问,目光依旧在手中的文件上。 向小园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许植,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向小园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恭敬的说:“魏总,这里有个单子需要您签字。” 魏新川眼皮都没抬,说:“拿过来。” 财务主管已经签字,按理说魏新川只是走走过场。向小园巴巴的递上借支单,盼望着她赶紧签了,自己好赶紧离开。 魏新川没接,任它摆在办公桌面上。这时,她抬头看了眼向小园,然后又把目光重新放回手上的文件。 过了几分钟,在向小园尴尬得手足无措之时,魏新川终于不咸不淡的开口:“你们以前是怎样的规矩我不管,但是上星期的会议上,我记得我说过,如无特殊原因,公司员工一概不得预支工资。你不知道吗?” 许植这才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 向小园“昂”了一声,摸了摸耳朵,茫然的说,“我不知道呀。” 许植翘了个二郎腿,随意插了一句:“你预支工资要干什么?” 他既没有指名点姓,向小园也装傻充愣。她表面不作声响,心里面诅咒画圈的骂到,当然是吃饭啊,还能干什么,一个死变态谁愿意搭理你。 这时魏新川也问了一句:“你预支工资干什么。” 向小园不得不低下头,从善如流的回答:“下个星期要补考科目二场考,需要报名费,合场费……”向小园毕竟是个姑娘,脸皮甚薄,她也知晓此事不甚体面,她的声音越到后面越是细微。 许植把头转向一边,似笑非笑。 魏新川点着头说:“这件事好像是听你说过,”她瞟了许植一眼,后者正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里的兼毫。魏新川继续说,“不过很抱歉,这不在‘特殊原因’之列,所以我不能签。” 向小园“哦”了一声,双手垂在身前搓了几搓。又尴尬的呆立了两分钟,向小园小声说到,“那魏总,没事我先下去忙去了。” 魏新川的视线已经重新投到文件之上,她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向小园垂头丧气的转过身,就要离开。经过许植身边时,后者一派自然的吩咐:“能帮我倒一杯咖啡进来吗?谢谢。” 向小园立马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脚下生风走得更快。向小园在心里骂道:倒你二大爷。 “两杯。”魏新川在后面加了一句。 向小园顿时泪流满面。下一秒,她得不得回过头,毕恭毕敬问:“请问魏总要不要放糖或牛奶?” 魏新川说:“不用。” 向小园工资没借到,还被当后勤使唤,她的心里十分憋屈。 向小园端着咖啡走进去时,魏新川恰好起身走到落地窗边在接一个电话。她将咖啡放在魏总办公桌上转身就要走。 “放这儿来。”许植笑眯眯的用手里的兼毫点了点身边的茶几。 向小园龇牙咧嘴的瞪了他一眼,尽管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将咖啡端了过去。 向小园靠近之后,许植关心的看着她,诧异的问:“向小姐这是怎么了?刚才献花时明明挺热情,化了妆之后你还是很端庄的嘛。”说到这里,许植“啊”了一声,“还有早上在电梯里的那一番表白也感人至深!仗剑天涯!唔,你真这么认为?” ctg 20151026 第27章 给你一个涨知识的机会 许植说完,一脸无辜的等待她的回复。 向小园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即炸毛。她恼羞成怒,悔不当初。她涨红了脸,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的重复:“对,仗贱天涯!” 许植耸了耸肩,对她的敌意并不以为然。 他浅呷一口咖啡,顿时微微蹙起那两道好看的浓眉。 向小园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的反应,见此,她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 许植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正巧看到她眼底的期盼和狡黠的笑意,她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明眸善睐,仿若两颗滴溜溜的黑葡萄。她此时的模样,就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惹人爱又惹人厌。许植神态自若的抬起手又喝了一口,腻到掉牙的口感让他终身难忘,天知道她有没有朝咖啡里吐口水。 许植抬起头来看着她,神色肃然:“你们魏总的确缺乏人情味,预支工资这种小事也要较真。这样吧,向小姐既然是会计,不如去大生律所应聘,我可以给你写封介绍信。” 向小园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并在心里将他由内而外的唾弃一番。 她嘲讽的拒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讲完电话的魏新川恰好转过身来,她惊讶的看着向小园说:“哦,小向这是准备跳槽吗?” 向小园面部一热,慌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许律师挖苦我呢!我在荣鼎很好,我十分热爱我们的公司!我是真心实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我每天都为了荣鼎的繁荣昌盛而为之拼搏!” 口不择言的表了一番忠,魏新川这才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向小园身心俱疲,刚走出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里面就传来一阵嚣张的大笑。 向小园臭着脸走进电梯,立即掏出随身携带的原子笔,对电梯里海报上,那威风凛凛的男人的脸就是一通“锦上添花”。 后来,许植和魏新川一同乘坐电梯下楼时,许植还对向某人的大作赞不绝口,说此画风真真是耳目一新独树一帜。 魏新川看着这惨不忍睹的海报哭笑不得,她莫可奈何的问:“阿树,你又踩人家尾巴了?” 许植兴致勃勃的欣赏着自己的新面貌,他双臂横抱于胸,俊逸的眉眼笑意渐浓。 魏新川提点到:“你何时才能给我安分点?”顿了顿,她正色看着许植,“现在深圳分所那边也差不多已经稳定,你准备何时和准儿筹办婚礼?” 许植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他摆了摆手:“别提了,你那妹妹太厉害了,我要是真娶了她都不知道是谁给谁戴绿帽子。” 魏新川揉着眉心,无奈的说:“我的妹妹我比谁都了解,她心里是喜欢你的,她是故意哗众取宠想引起你的注意。只是用错了方式。说到底,这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教育失败,小女孩的心思你该懂的,她就是在等着你主动。改天你再单独约她出来玩几次,或许……” 许植笑着打断她:“大魏,你别瞎操心了。你妹妹找女朋友速度比我快多了。啊,提起这事我还挺挫败。昨天早上她还用她和她老婆的合照刷朋友圈来着,这明显没把我放在眼里呀。” 魏新川皱着眉说:“准儿心性还小,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去开导她的。” 许植意有所指,笑容可掬的说:“大魏你就算了吧,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魏新川眼底一阵风云翻腾,她张了张嘴,似还要进言,终是没再说出口。 下一刻,许植正色说到:“大魏,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都长白头发了!”说完,许植伸手将那根隐秘的白发拔下。 魏新川看都没看一眼,毫不在乎的哼了句:“红颜易逝,谁能青春永驻,老了呗。”之后她掏出手机翻看,没再言语。 许植15岁就认识了魏新川。当时魏新川为了她们学校的校花扇了许植一巴掌,有幸成为有生以来第一个对许植动手的女人。之后两人便不打不相识,开始称兄道弟,倒意外的成了臭味相投的挚友。 那时魏新川的妹妹魏新准才10岁。第一次去魏家玩时,那个粉粉嫩嫩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就嚷嚷着要做许植大哥哥的新娘子。大家一笑了之。 那几年许植屁股后面就像长了条活蹦乱跳的尾巴,小尾巴总是阿树哥哥阿树哥哥的叫得忒甜。 眨眼之间小尾巴就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她格外容易脸红,只需要一两句话,一张粉妆玉琢的小脸就会羞得通红。 魏家有女初长成。准儿有心事了,知道害羞了,也不再喊许植哥哥。 她有时喊阿树,有时直呼许植,要么羞人答答,要么柳眉倒竖。 那个时候,许植正值轻狂年少,他觉得魏家的小妹妹真是惹人爱怜。那时许植也的确对她动了些心思,两小无猜的青春肆意彷徨,懵懵懂懂的欢喜历久弥新。 后来,这份纯真的初恋随着许植的出国而显得薄如蝉翼。 魏家门前遍地金黄的银杏树下,16岁的少女满心仓皇,她倚在许植怀里哭红了眼。她说,阿树,请你不要忘了我。许植没有多余的言语,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一吻。 远在地球另一端,一开始两人还缠绵悱恻,靠着一根网线互解相思。两个月后终于耐不住长时间的两地分离,渐渐的,微信准开始对许植爱搭不理,到最后许植一封封深情的邮件统统石沉大海。 两年之后,许植重新踏上故土。 接机的人群里,染成一头淡粉色大波浪的魏新准笑颜依旧,她化了浓妆,穿低胸与恰好能遮底裤的短裙。她站在姐姐魏新川身边,右手还挽着一名头发比许植还短的朋克打扮的少女。 那一刻,许植几乎不能一眼将她认出。 两年的时间还未长到让周边的世界翻天覆地,家乡的变化相差无几,魏家门前的那颗银杏树也仅仅是高了一个树冠。而那个追在自己身后仰着脑袋喋喋不休的嚷“阿树今天你们的活动可不可以让我参加”的小准儿,那个说一句话就羞得左顾右盼,同时又从睫毛底下偷偷窥视别人反应的小少女,再不复存在。 之后许植断断续续约过魏新准几次,她要么借口爽约,要么带着日新月异的各类女朋友招摇过市。 许植也曾语重心长的劝她,回头是岸。魏新准也不生气,她眨着精心画过烟熏妆的大眼睛,无辜的望着许植傻笑。但第二天,她依旧是昼伏夜出,混迹各类女同圈子,许植那痛心疾首的训斥就像打进了软棉花里。 那个时候,许植正值创业初期,手上的工作令他忙的席不暇暖,慢慢的,许植也无暇再理会这些风月之事。 一直到魏父病重,魏新准才稍微收敛,安安分分的守在父亲病床前。 魏父弥留之际,一反之前对许植的厌恶。老人将许植叫到了床前,亲手将小女儿的手按覆于许植的手背。 许植看了魏新准一眼,她一身素服,未施粉黛的脸颊竟如此苍白无色,只是她那双眼睛纯净依然。 许植郑重其事的对魏新准许下承诺,魏父这才含泪驾鹤西去。 那一年,魏新准19岁。 曾经在学生时期,魏新川是不看好许植的,许植那双眼尾朝下、深邃如潭的眼睛,太容易招惹女人,这种男人一看就不适合留在家里。 魏新川将她唯一的妹妹保护得密不透风,杜绝许植有丝毫靠近染指妹妹的机会。直到许植后来出国,两年之中着实狠狠发生了些事情,致使微信准性情大变。 那时魏新川工作繁忙,一时疏忽对妹妹心灵上的开导。直到有一天她下班回家,看到妹妹熟练的搂着一个女人,在路边肆无忌惮的亲吻,她才追悔莫及。 魏新川从小性格孤僻,却异常聪明。打从小学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性取向与别人不同。她用冷漠的外表来掩饰自己的脆弱,用风流而绝情的手段来掩盖自己的自卑。无论她是谈恋爱,打架,抽烟,喝酒还是泡吧,回到家她都只是一个普通而亲切的姐姐。 小五岁的妹妹是她完美的重生,是她残缺不堪的人生的重铸。她爱自己的妹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她将妹妹保护在精心营造的温暖的屏障之下,绝不让自己周边的圈子沾染妹妹一分一毫。谁知命运捉弄,准儿还是洞悉了姐姐的秘密,最令魏新川悲痛的是,她毅然走上了与引以为傲的姐姐同一条路。 随着时间一年年推移,准儿年龄也不小了,却依旧飘无定所,感情作风越发糜乱大胆。 魏新川大为发愁,这才将许植视作救命稻草。她仗着当年父亲临终的遗嘱,时时给两人制造机会,催促许植遵守诺言。 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尽管许植可以万叶丛中过,片花不沾身,但魏新准却不再是那个眼波潋滟,欲语还羞的怀春少女。 …… 离下班还有半小时,向小园拿着杯子到公司走廊的饮水机边去接水。 她一边走一边仔细琢磨,呆会儿如何说服生歌,一起去思元家蹭饭。听说思元和她女朋友已经分了手,此时正是孤家寡人,日日萎靡。 正想得聚精会神,猛的抬头看见站在饮水机旁边那个高大的,自带压迫感的身影。向小园几乎是条件反射,她扭头就往回走。 “啧啧,越来越没礼貌了,看到偶像也不上前打个招呼。”许植半靠在墙边,笑着对她说。 向小园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 许植又说:“某人早上不是还在好奇,牛b轰轰的偶像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吗?现在偶像开恩,给你一个涨知识的机会。” 向小园撇嘴撂了一句“臭不要脸”,眼也不抬的闷头往前冲。 许植“嘶”了一声,摸着下巴陷入回忆:“那天晚上在酒店,不知是谁叫我和她一起洗澡,还拍着床单说……” “啊!嘘……”向小园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跳而起。她做贼心虚,环视四周,确定没人了,这才回过头来,怒目圆睁瞪着许植,后者无辜的冲她耸了耸肩。向小园抖着手指,气急败坏的低喊:“你……你这个死变态!” 许植依旧保持那个姿势,双臂横放于胸,身子斜靠着墙。他望着向小园,眼底似笑非笑,他漫不经心的说:“坏毛病都是能改掉的,对吧。” 向小园起先还强逞威风,不甘示弱的瞪着他。几秒过后,终是服软,欲哭无泪,举手投降:“我认错,我错了还不行吗?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许大律师,大哥,你说吧,你到底要我怎样你老人家才满意啊?” 许植的嘴角浅浅上扬,他对她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向小园斟酌一番,疑心重重的走近几步,许植这才展露出满意的笑容。 向小园见不得他笑得一脸风骚的模样,她翻了个白眼,心烦气躁的将手狠狠插.进衣兜里:“言简意赅,有话快放!” 许植是个有容乃大的男人,许植也不跟她计较,缓声说:“今天晚上你们魏总设宴请客。” 向小园当即没好气的插了句嘴:“魏总请不请客,跟我这种身份低下的小会计有关系吗?” 许植的笑纹在嘴角弥漫开来:“早上某人不是还说,今天晚饭还没着落吗?” 向小园瞪大眼睛看着他,她没想到自己当时口不择言的一句话,他竟有心记着。 许植这个男人,和人说话时喜欢灼灼然看着对方眼睛,偏巧他本人的眉眼生得极其好看,眼尾向下,睫毛悠长,人畜无害的模样,深褐色的眸子,清澈而深邃,恰是一对缓缓流动着的深不见底的漩涡。若是被这样的眉眼认真温柔的注视着,仿佛自己便是这一世会被他认真对待的人。还有他随刻挂在唇边的微笑,温良恭俭让,四两拨千斤。 被许植这样看着,向小园的脸竟开始微微发烫,她狼狈的移开视线,望向别处。 许植轻描淡写的说:“晚上没事的话,一起去吧。”然后他自然的拿过向小园手上的水杯,悠然自得的喝了一口。 向小园刚要拒绝,突然看到从走廊尽头拐角之处,缓缓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ctg 20151026 第28章 仗贱天涯 “汤宋!”向小园大吃一惊的喊,并下意识退后一步,离许植远了一些。 汤宋大步走到向小园跟前说:“小园,刚才我打你手机,你没接。” 半年不见,他依旧相貌堂堂,却憔悴不少,眼窝深陷,嘴唇干涸,眉宇间再没有那意气风发之态。向小园偷窥了他一眼,不忍再看第二眼。 “哦,手机……手机在办公桌上!我……我出来接水!”向小园自觉心虚得莫名其妙,可就是舌头打结,仿佛是被丈夫捉奸的妻子。 汤宋与许植礼貌的点头。他毕恭毕敬的说:“许主任,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许植也彬彬有礼的回应:“汤律师,汤夫人近来可好?上次的婚礼办的真是热闹。汤夫人珠圆玉润,实乃大富大贵之容。那天我见你们宾客繁忙,不便上前打扰,往后找个日子,你我兄弟二人再好好喝一杯。” 汤宋赶紧看了向小园一眼,嘴里客气到:“哪里哪里,许主任百忙之中能赶到捧场,小小陋席实在是蓬荜生辉,”顿了顿,他歉意的说,“真是不好意思,我有事要跟小园商量。可否……” 许植仅仅退了一小步,就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他稳稳的伫立在一边,摆弄着手中的水杯,既不刻意聆听,也不主动回避。 汤宋皱了皱眉,问到:“请问许主任找小园有什么事吗?” 许植笑了一笑,四两拨千斤的说了一句:“私事。” 向小园来不及细想他二人为何认识,她慌慌张张的张口解释:“许植是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 许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在前夫面前一脸仓惶的女人。 随后两个男人四目相对,汤宋带着研究,许植自在散漫。 向小园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头皮发麻,赶紧拉了拉汤宋的衣袖,压低声音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吧。” 汤宋这才说:“小园,房子卖出去了。”他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向小园一眼认出他还用着当年他生日时,她送他的手包,她撇开了眼。 “这里有100万,密码是从前咱俩那个密码没变。”他将□□递到向小园手上。 向小园初闻那房子果真卖掉了,似悲似哀,心里隐隐作痛,她知道,那是她和汤宋最后的纽带。从此以后,她他二人再无任何关联。而那套因她二人而生的房子,真的卖掉了,换成一叠金钱,现在捏在自己手中。 思元说,人只有把钱捏在自己手中,心中才会踏实。 向小园此刻手里拿着□□,她却觉得心中怅然若失。 “是谁买去了?”向小园喃喃的问。 汤宋说:“你不认识。” 是啊,她怎么会认得,向小园笑自己问的问题傻。那家人会重新装修吗,以后她还能回到那里看看吗,这些更傻的问题始终是没有问出口。 向小园心中淡淡的伤怀还没维持多久,猛的发现许植还在一旁,伤怀又瞬间转为尴尬,她快速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许植果真恬不知耻,他对她展露了一个开明大度的笑容。 向小园赶紧收回目光,看着汤宋说:“谢谢你,汤宋。”气氛凝固起来,向小园又没话找话,“你爸妈,他们身体还好吗?” “都好,妈经常提起你。”汤宋的目光情不自禁变得柔和。 二人触景伤情,似乎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同时沉默起来。 许植不失时机的打断两人的回忆,他不疾不徐的问:“谈完了吗?” 对于许植三番两次的打断,汤宋终于有些愠怒,却强忍着不好发作,铁青了一张脸。 恰好这时,魏新川从电梯走了出来,她已经换下工作服,穿了身黑色的便装。见到许植,微新川上前拍拍他的肩,催促道:“阿树,走吧,就等你一人了。” 许植瞟了向小园一眼,神态自若的说:“你先去吧,我待会儿和小园一起过来。” 魏新川诧异的对向小园看过去,没说什么,转身走掉了。 向小园大惊失色,正要解释自己是不去的,她转过脸,只见身边的汤宋一脸震惊,如遭雷击。 许植喃喃的问许植:“许主任,你……你叫阿树?” 许植“啊”了一声,说:“那是我乳名。” 汤宋看了看向小园,又看了看许植,尽管向小园摇头摆手焦急不堪的跟汤宋暗示,汤宋最后还是抖动着嘴唇,不敢置信的说出:“原来你就是小园新交的男朋友。” 向小园深深倒吸一口气,只觉得生无可恋。 许植挑着浓眉望着向小园,眼底似笑非笑,倒没甚言语。 汤宋呆立原处,不声不响,目光涣散,一瞬间似憔悴了十岁。尽管汤宋家里娇妻美黛,儿女绕膝,天伦享尽,自己才是那孤家寡人,但那一刻向小园竟觉得汤宋十分可怜。 毕竟是同床共枕三年有余的男人。汤宋那双布满悲痛的眼睛,向小园不忍直视。 许植抬手看了看表,提点到:“小园,大家还在等我们。” 汤宋仿佛大梦初醒,他艰难的移开了视线,无力的对许植说了句:“请你一定好好对她。”说完,他立即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刹那佝偻,他的步伐缓慢拖沓,甚至连他缓缓经过的走廊,都因头顶微微闪动的灯光而显得萧条又凄凉。 他曾是自己的爱人,他曾与她相濡以沫。 向小园是个感性之人,向小园手里拽着他刚送来的银.行卡。眼眶微红。 上一章向小园就很精准下过总结,许植是个仗贱天涯的男人。许植在此时此刻还能模棱两可的“嗯”一声,回应汤宋在失魂落魄之下的托付。 汤宋脚下一顿,下一秒,他挺直背脊,快步消失在视线尽头。 向小园终究不忍,想要追上去解释,被许植一把拦住。许植说:“你还想往哪儿跑!快去换衣服!” 向小园愠怒,甩开他的手喊到:“你刚才瞎说什么!谁答应要和你一起去了!?你经过我的允许了吗?你给我让开!” 许植眉眼带着揶揄:“哦,那是谁到处宣传我是她男朋友,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向小园脸上一红,顿时哑口无言。转过脸,几番踌躇,她小声解释到:“我……我只是借用你的名字,没想到他就当真了。找时间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许植漫不经心的“啊”了一声,说了声,“那倒不必。” 向小园望向窗外,夜色已逐渐弥漫,远处一座横卧两岸的大桥之上,霓虹通明,车流不息,这座匍匐在脚下的城市繁华而奢靡,一个不当心,就晃花了人的眼。 向小园似下了一番决定,她缓缓抬起头,她看着许植,一本正经的虔诚的说:“许律师,之前在云上发生的事,的确因我而起,我可以既往不咎,也请你就当从没发生。毕竟……”向小园有些难以启齿,她将眼睛望向别处,她艰难的说,“咳,毕竟你也不吃亏。而今天早上的事,是我有眼无珠对你口出不敬,我也跟你道歉。请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个女人计较吧。” 许植笑容可掬,语调向上“哦”了一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鼓励她说下去。他眼尾朝下的眼睛深邃如潭,衬托出恰到好处的卧蚕。 向小园心虚的躲开他目光的追逐,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不知你邀请我一同参加晚宴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不想别人拿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摆在一起在背后议论。我非常不喜欢平白无故背负这些莫名的黑锅。” 许植顾左右而言他,许植问:“那你以为,我是出于什么目的?” 尽管他在笑,可他散发出来的浑然天成的压魄力,却逼得人不敢与之对视。 向小园简直不敢看那双灼灼其华的眼睛,她望向一旁,缴着手指嗫嚅道:“我哪知道?你是全国知名的律师,身家不菲,青年才俊,高智商的天才,更是祖国的栋梁。我只是一个姿色平平的妇女,既不年轻也不聪明,也没过人的家世,甚至还离过婚,我真的想不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 许植点了点头赞许到:“倒还有点自知自明。” 向小园一脸愠怒。 许植深吸了口气,说:“快去换衣服,不然真的要迟了!” 向小园彻底生气了,连名带姓的喊:“许——植!” 许植“昂”了一声,见向小园那固执的小脸怒气盛浓,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诓她到:“昨天喝太多今天不想沾酒,就想带你去替我顶一顶。” 向小园对这解释将信将疑,斜眼看着他:“真的?” 许植说:“真的。” 向小园一愣,然后噗呲笑出声:“那你干嘛不早说,我们部门能喝的女人一大把,我那点酒量根本就不够瞧!我进去帮你找个最能喝的来!只要您许律师展臂一挥,那些美女们还不如蝗虫过境扑面而来?” 向小园说着就要转身,许植一把拦住她:“等等,”他莫可奈何的说,“其他女人没有跟我一起去的理由啊。” 向小园一头雾水:“那我又能有什么理由跟你一起去?” 许植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除了你,我还和谁有过一段惊心动魄的渊源?” 向小园被他的眼睛哄得晃了一会儿神,这才艰难的找回理智:“我……我为什么要去替你挡酒!” 许植“啊”了一声,右拳轻击左掌:“我突然想起我们另外一个发生在晚上的渊源,好像更加惊心动魄……” 向小园哭丧着脸立马缴械投降:“我去!我去!” ctg 第29章 来你这么关心我 那天是魏新川坐庄,以个人名义宴请公司几位同事吃个便饭。她初来乍到,欲借着许律师的到来,设个简单的宴席,拉拢人心。 说是同事,受邀的都是几位荣鼎的高管。晚宴设在周边的一个度假村,山清水秀,空气新鲜。大家吃些清淡爽口的私房小菜,小酌几杯,简单又不失雅趣。 许植带着向小园到场时,大部分来人已经就座。众人见到许植,纷纷起身致意。 魏新川让许植坐了主位,自己则在他旁边就坐。许植自然的将另一边的座椅拉出来,让向小园坐下。 在坐的不超过十个,围了一个大圆桌,加上向小园总共就两位女士。 尽管之前大家都对向小园感到陌生,但今日过后,人人都对她与许植的渊源有所耳闻,性格豪迈之人还能拿二人玩笑几句,活跃气氛。显然,众人对向小园的参与并不感到稀奇。 但是,向小园却认识此时在坐的每一个人。 这些人,都是在会议上才能远远得以一见,平时都鼻孔朝天高高在上的领导们。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与这些大人物坐在同一张桌子吃饭,而且这些人对自己做到了至少表面上的尊敬。 他们恭维许植,说他是当代同龄人中最杰出的律师。同时又称赞向小园,说她是本公司最不可或缺的金融精英。 许植身经百战,对这些歌功颂德早已百毒不侵。他面对来言,不卑不亢的摆手致谢,谦逊而不失风度。 向小园就诚惶诚恐了,向小园过去二十六年来收到了奉承,不如那一晚多。这群平日里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领导们的热情吹捧,让她感到难堪而尴尬。她被加冠自身的名不符其实的光环弄得面红耳赤,极不自在。 向小园偷偷环视四周,发现此次饭局,甚至连她在财务部的顶头上司都没受到邀请。她不禁咽了口口水,她感到戴在头上的越来越高的帽子已经摇摇欲坠,沉重不堪。 魏新川一开始就笑着申明:这就是一次简单的家宴,今晚大家不必拘谨,不谈公事,不谈敏感话题。只聊感情,放松身心,加进友谊。 尽管不谈公事,但大家谈论的宏观经济大局,国际形势走向,油价,就业等话题,也不是向小园这样的女人感兴趣的。就算桌面上的话题偶然涉及一些的八卦,那也都是政治八卦。 向小园正襟危坐,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凝视着每一位发言之人,面部肌肉几近抽筋。 但过不了几分钟她就开始神游四海,双目放空。 许植对此类场合倒是如鱼得水,尽管话不多,但他说的每一句话,必能成为下一个大家争相讨论的话题。 他从不用高谈阔论来哗众取宠,他与生俱来的风华气度和他存在本身就是重心与焦点。他会起身礼对每一个敬酒之人,他对在场的每一位都竭诚相待,带着礼貌而自然的褒奖和如沐春风的笑意。 所以,许植天生就适合在各类场合叱咤风云的。 他偶尔为之的一两句谈笑风生,简洁而妙趣横生。他对满桌的推杯换盏应对自如,还能抽空照顾在场唯一的两位女士,特别是畏首畏尾的向小园。 许植会用恰到好处的音量,不疾不徐的为向小园讲解她可能感兴趣的菜品,偶尔为之添上一两夹菜,举手抬足落落大方丝毫不令人反感。 一开始向小园还记得自己的使命,每当有人对许植敬酒,她便要手忙脚乱的放下碗筷,然后慎重其事的起身举杯迎上,她甚至来不及想一句冠冕堂皇的理由,脱口就是一声:“我替他喝。” 许植不动声色的将她按住,面上是是而非的笑:“你这不是驳我的面子吗?” 末了,他用只有她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你只管吃你的菜。” 甚至有人敬向小园酒,也会被许植风趣的一句:“这个女人酒品不怎么样啊,我来吧。”自然而然的挡下。大家打趣两人几句也就适可而止了。 到最后许植索性替她要了一杯热椰汁来代替。渐渐的,就再没人打向小园的主意。 向小园是做财务的,她们部门经常需要与银行打交道,经理应酬时,也曾带她参与几次饭局。酒过三巡之后,无不是男男女女各有所图,酒色迷离□□横生。杯盘狼藉之下一副*糜烂之气。而每回到了第二天,还会被经理因为“不会来事儿”而一遭痛骂。所以在向小园的心里,应酬是一项特别痛苦的任务。 和以往的酒池肉林不同,那天,向小园第一次认识到,饭局还能如此清新。 不用在心里绞尽脑汁的酝酿需对领导说的恭维话,而此话在此时又该讲不该讲,需到什么时候讲。不用主动敬酒,和堤防前来敬酒的人,甚至不需要抬头说话。 向小园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饭局之意重在于饭,真切踏实的吃饭! 她能有滋有味的吃遍桌上所有的菜色。许植一面游刃有余的与各路人觥筹交错,一面时不时的为向小园夹一两筷子菜肴,且每回夹来的菜品恰好都是她心头所好。 向小园看了许植一眼,尽管不愿承认,他浑然天成的风度与修养,的确是令人心仪和折服的。无论他是出于习惯还是礼貌,他的确在尽力保护着自己。 还有他完美绝艳的侧颜,他单边长了一个深深的酒窝。 好几次向小园刚巧心无旁骛的吃完碗里的菜,许植又缓缓为她添上一些,她不经意的抬头,就恰好看到许植与人碰杯,酒干杯净时他会习惯性的抿一抿嘴唇,向小园差点一头栽进他蛊惑人心的薄唇旁边,那深邃多情的酒窝里。 向小园无意中发现,敬许植酒的人太多,连同自己那份,许植酒已喝了不少,而他的碗却洁净如初。 若不吃点东西,他的胃会受不了,她神使鬼差的想。 于是趁大家高谈阔论无人在意之时,向小园默默的为他盛了一碗清淡鲜美的蛤蜊汤。那时,许植聚精会神的在与荣鼎一位叫做邱怀安的高级客户经理交谈,期间稍作停顿的空挡,他顺手端起碗,轻轻吹了吹汤面漂浮的油花,三两口将汤喝了个干净。 没人对向小园的行为举止感到意外,甚至根本没人关注到她。许植全程没看她一眼没对她说一声哪怕是一如谢谢之类的客套话,她自己明明也觉得刚才的举动落落大方并无矫揉造作的嫌疑……但是,但是,当许植一声不响的喝下她盛的汤,她的脸竟渐渐红了,并且红得一发不可收拾。她悄悄埋下头,她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莫名其妙。 从那过后,仿佛是得到了许植的默许,向小园的胆儿也肥壮起来,替许植夹菜越发流畅自然。 她发现许植不爱吃素,因为她每回给他夹了肉类他会立即吃掉,若是素菜他就会几不可察的皱一皱那两道好看的浓眉,然后用筷子将青菜拨弄到一边。这个孩子气的举措让她偷笑不已。 许植如此卖给她面子,向小园得到鼓励,母性大发。恰好她已经吃饱,索性在替许植搭配营养套餐的康庄大道上一去不复返。最后许植的碗成功被堆满,三分荤七分素。 看许植一边从容不迫的应对旁人,一边若无其事的在一堆菜叶里挑挑拣拣,向小园收不住笑意,她顿时觉得大快人心。 许植瞪了她一眼,已染上几分醉意的眸子,眼波缓缓的流淌。 向小园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他说:“不许挑食!” 许植问:“嗯?你说什么?” “咳,不要挑食。”向小园再说了一次。 许植“啊”了一声,又靠近一些。 向小园只得凑在他的耳旁,她冰凉的手触碰到他圆润饱满的耳廓,炙热的触感灼烧得她的手猛的往后一缩,“我说不要挑食”这句话说出之后才发现这个话题既幼稚又无聊。 许植勾了勾唇:“原来你这么关心我?”酒意已浓,他的眼眸却越发清澈,看人的时候灼灼发光。 向小园索性转过脸不看他,耳后立即传来他低沉的笑。 整个饭局在历经轻言细语,豪言壮语,疯言疯语,胡言乱语,最后不言不语的形式转变之后,大家终于酒足饭饱。 有人提议换个地方继续喝,毫无意外的又是ktv,绝大多数人热烈响应。 向小园为难的说:“我今天回我妈家,我家有门禁,十点前必须到家。大家玩得开心点,我就不参与了。” 许植起身说:“我送小园回去,你们继续。” 中心人物不在,剩下的人也觉得了无生趣,最终决定下次再约。 大家相互道别,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阿树,”魏新川在这时叫住许植,她看了他一眼,她的话别有用心,“我看你自己也喝得差不多了,你这时去送向小姐恐怕不方便,我让司机送她一程。” 许植在魏新川的肩上拍打两下,说:“放心,大魏,我不要紧。我带出来的女人,自然是要平安送回去的。” 许植对向小园招了招手,后者自热而然的就跟着他走了。魏新川目送二人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桌下的拳头松了又紧。 走出饭店,凉风一吹,许植这才觉得酒意上头。 今天司机放假,两名助手也早早回去了。 许植轻阖着双眼,靠在车门上问:“你会开车吗?”不等小园回答,他又自我否定,“对了,场考七次都没过的奇才。” 向小园跺脚:“是六次!” 许植“哦”了一声,嘴角弯出个好看的弧度,“才六次啊。” 向小园被踩到痛处,嘟着嘴不高兴了:“许主任不想送算了,何必挖苦人!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说完就要走。 她的手却猛然被一只滚烫的大手一把拉住,身后一个醇厚磁性的嗓音说:“别走。” ctg 第30章 下来 许植靠着车门站了会儿,越发觉得头痛欲裂,他揉了揉眉心,勉强睁开眼说:“小姐,现在是我需要你送。你就这么走了,我要是真出了事,你会担责任的。” 向小园甩开他的手,嘴上说:“一个变态能出什么事?你不祸害苍生就好了。”她却果真不再提离开的话。 两人在荒郊野外等了半天,一辆路过的车都没有。许植一直闭着眼睛,他已经不愿多说话。向小园将他扶进车里,打开暖气让他躺一会儿。当然向小姐寻找暖气开关的过程也几乎把头昏脑涨的许植逼疯。 之后这个男人难得安静下来。 向小园逮着机会讥笑他:“还以为你千杯不倒呢!都醉成这样了,还逞能要送我呢。” 许植说:“别人我不放心。” 向小园的心漏了一拍。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向小园快步跑回度假村去搬救兵,刚才那群人早就人去楼空。她只得向前台要了代驾的电话,打电话过去报了地址。然后气喘吁吁的返回车内,看许植是否还有呼吸。 他呼吸平顺,似乎已经睡着。他那两道桀骜不驯的浓眉深深锁住,薄唇紧抿,他似乎异常难受。 该怎么办让他好受一点呢,向小园六神无主。 正在她发呆之际,许植突然冒了一句:“你好香。”他的头朝向小园靠了过来。 向小园吓了一大跳,正要骂他登徒子,许植又难过的嘀咕:“我要发烧了。” 她抬手给了他一个暴栗:“你发情了吧!” “粗鲁的女人。”他眉头锁得更紧。 向小园犹豫再三,还是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这一碰不要紧,手下的皮肤果然滚烫如炙。 向小园惊呼:“你真的在发烧呀?好烫,该有40度以上了吧!生病了还喝酒会死人的!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许植气若游丝,一动不动。 向小园责备他:“你太乱来了,不是说好了我替你喝吗!” 尽管许植面相像个死人,向小园焦急的话他还是一字不漏听到的。他心里一暖,嘴上却还占尽便宜:“你喝了酒太奔放,我吃不消。” 许植这个人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向小园面上一红,又要发飙,见他痛苦的模样,只得忍气吞声不再言语。 代驾师傅很快赶到,向小园说去最近的医院。 师傅瞟了后排的许植一眼,以为人命关天,把车开得好比开火箭。 到了医院许植已经昏睡过去,他一百五十多斤的大个头向小园和代驾师傅两人合力也无法将之移动。向小园不得不火急火燎的冲进急诊室,叫医生抬来担架。 挂号,拿药,取钱,做皮试,向小园在夜间十一点的空旷的医院楼上楼下的跑。 好不容易许植挂上点滴,并安稳的睡着,向小园已累得气喘吁吁,精疲力竭。她刚要坐下休息,又发现许植背后的衣服全被汗水浸湿,为了避免他二次受凉,向小园又买来毛巾,奋力翻动他的身体,替他隔背。之后又看见他因发高烧严重缺水,嘴唇已经干涸得开裂了,她又跑到便利店买来矿泉水和棉签,一点一点沾水浸润他的嘴角。 许植这一觉睡得踏实安稳,似乎还做了个美梦。他醒过来时,已是凌晨三点。 许植睁开眼的一瞬间,跳入眼幕的就是向小园爬在床边熟睡的倦颜。 单人间的病房,油漆剥落的苍白的墙壁;满目疮痍的床单;洞开的窗户,夜风凄厉的刮;点滴的药水一点一点的输入静脉。这家不知何名何地的医院,在凌晨三点的夜里安静得空无声响。而这一切凄凉的景致,因床边那个小小的,蜷缩一团的倩影而瞬时温暖起来。 床头柜有一瓶矿泉水,瓶盖上还放着干净的医用棉签。许植动了一下,这才啼笑皆非的发现后背竟隔了一张毛巾。 许植闭了会儿眼,他想起过世多年的母亲。他想起在他小时候,母亲追在他身后替他隔背擦汗的身影。 许植伸手在向小园的头发上轻轻抚了一下,掌心的触感润滑而柔软。尽管他表面受世人尊敬,但实际上除了他妈,第一次有人这么细致的对待自己。 头痛与浑身的无力感已大为减轻。许植伸出没打点滴的手取下外套,替向小园披上。他突然看见滑落在她手边的手机,他毫不犹豫的拿了起来。 他用向小园的手机拨了串号码,直到衣兜里有震动声响起,就挂断。这时他意外的发现手机上有四个未接来电,备注竟然是老公,许植心中一跳,推算时间,正是下午汤宋来找向小园之前。 向小园睡得极不安稳,眼角隐隐有泪光闪动。 许植想起向小园那次在酒吧寻找一夜情,正是汤宋再婚的日子,尽管自己恰好就是她一夜情的对象,许植还是觉得十分不爽。女人这种生物就是拖泥带水不够果断!许植心想,于是他果断的将“老公”二字改为“汤律师”。 向小园早上醒来时自己躺在许植的病床上,许植已是衣着工整精神抖擞。他站在床前对向小园说:“我得马上回所里,有一位非常重要的当事人在等我。你可以再睡会儿,我已经帮你跟你们公司请过假了。” 向小园刚醒来,神情还有些恍然,许植已走到门口马上就要离开,匆匆一别,不知能否再见。向小园想到昨天许植在酒桌上对自己的保护,一股若有似无的不舍之感,犹犹豫豫的从心底腾升而起,她想对他说点什么,注意安全,开车慢点,要吃早晨……又觉得过于亲热,最后憋出一句:“我怎么睡在床上了?” 许植的一只脚本已踏出门口,闻言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说:“当然是我抱你上去的。”他指着向小园,“下次记得穿样式简单点的内衣,昨儿夜里我折腾了好半天才脱掉。” 向小园简直悔不当初,抖着嗓子喊:“你……你这个死变态,赶紧滚!” 许植滚了之后,向小园这才发现,自己仅仅脱了外套而已。但他老爱说些让人想入菲菲的话,那张祸害众生的嘴真是叫人讨厌。 向小园把头埋进被子里,鼻息间是消毒水混合着一股阳刚的陌生的体味,那是许植身上的味道。向小园对这个味道不仅不排斥,甚至还觉得心旷神怡。她感到脸有些发烫,自从遇到许植,自己便像那情窦初开的少女,动则脸红,以向小园26岁高龄来说,这真是个害人不浅的恶习。 向小园给主管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迟到的缘由。 主管大人在电话里情绪特别高涨,声称许主任早上已经来过电话说明情况了。然后她在电话里淫声阵阵的笑。 向小园被那笑声撩拨得后背发麻,向小园问,许植到底说什么了。 主管大人说:“许主任说,你昨天伺候了他一宿,今天肯定累得起不了床,他帮你请了一天假。”她压低声音说,“这次你绝对算是因公负累,我额外批准你请两天。” 向小园:“……” 向小园就“那一夜跟许植如何度过”的情节一再申述,尽管她虚着心诅咒发誓自己和许植一点关系都没有,办公室的姐妹对她的解释只是付之了然一笑。人不八卦天诛地灭,托许植的福,向小园一夜成为财务部茶余饭后舌端月旦的红人。午休时分,更是常常有别的部门的同事前来探头探脑: “哪个,哪个是伺候了许律师一宿的向小园?” “那个,就那个。” …… 成为红人的烦恼虽多,便利也不少。比如说此时,向小园又一次为了考试科目二而请假。以往那六次假请得那是一波三折饱经坎坷。说多了都是泪。捏肩捶背,歌功颂德,插科打诨,外加请客吃饭,主管大人才勉为其难的批准。 而如今,红人向小园只怯怯的提了一个开头,主管大人立即眉开眼笑,关切的握着向小园的手询问:“两天假真的够了吗?要不要多请一天,提前准备充分?万一不小心考过了姐妹们为你开个庆功宴,记得一定要带男朋友来哟!” 真是世风日下。 向小园对本市科目二的各个考场都已经熟门熟路,这次考场在离主城有两小时车程的东彭镇上。开考之前,各考生还需交400大洋的合场费。需要合场的学员要在考试的前一天到达,合场完毕之后就在就近找间旅馆过夜,等待第二天正式开考。 如此,考试驾照不仅增加了车管所的收入,也大大带动了考场所在区县的旅游业,餐饮业,娱乐业以及各类服务业。 尽管已经老马识途到对各大考场熟悉至斯,尽管教练苦口婆心的劝阻“你真的不用合场了”,但是天性谨慎的向小园还是再一次义无反顾的交了合场的钱。 驾校参加此次考试共有十八名学员,加上两名教练,一共二十人,浩浩荡荡出动四辆车,大家雄心壮志载歌载舞的奔赴战场。至于明天回来时有多少人是欢声笑语手舞足蹈,有多少人是强颜欢笑沉默寡言,那就不得而知了。 向小园他们的合场在中午就结束了,正式考试要第二天才开始。于是这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总得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三五成群的打牌,百度搜索当地的特色美食,或呆在旅店简陋的房间里闲聊八卦。 没有利益纷争,没有恩怨情仇,尽管短暂,却彰显着最纯粹的友情。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璀璨的笑容,他们早就忘了刚才合场时某某三次倒不进库的焦虑,某某s路出错被教练骂得狗血淋头。 十二月的郊区阴霾湿冷,午饭过后,同来的几位学员相邀去小镇闲逛,向小园没那心思,她独自留在旅店房间里。 几名教练在一楼的牌桌上面红耳赤,高声喧哗。不一会儿,窗外又洒下雨来。 向小园百无聊赖,望着窗外没完没了的冬雨发呆,她的情绪越发低落,她真怕阴雨天影响到明天的考试。有时候,你认真对待一件事,等到结果那瞬间,大喜是真的,大悲也是真的。哪怕你明知道这只是一件无关大局的小事。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向小园接了起来,一个低沉磁性的男音,从手机另端传来。 他不做自我介绍,也不拐弯抹角,一上来就自然而然的问了一句:“在哪儿呢。”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更为醇厚。 仿佛他就有这个自信,她一听就能知道,是他来了。 接到许植的电话,向小园颇为意外。 她不疑有他,如实说了:“在东彭,场考。” 许植轻笑出声,他的笑声浑厚温润,令人感到舒适。他似乎找了个地方坐下,安逸的喟叹出声,慵慵懒懒的问:“这次有信心吗?” 向小园说:“下雨了,就怕影响到明天的发挥。” 许植说:“你只是缺乏自信。” 向小园“噢”了一声。 许植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向小园说:“明天。” 许植说:“还要过夜呢,住宿条件好吗。” 向小园说:“农房改造的小旅馆,凑合着住呗。” 后来两人又在电话里就当时的天气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他们能相安无事的交谈的话题本就寥寥无几。许植的声音听上去挺疲倦,东拉西扯几句话后,就说了再见。 挂了电话向小园思忖,那人到底是从哪里得来我的手机号的。 当晚,向小园和另外三个女生住一个房间。 房间墙纸剥落,卫生间还发出阵阵异味。暖气仅是摆设,刺骨的寒风从关不严实的窗户呼啸而进,电视不能调节音量,画面也不够清晰。如此艰苦的环境,大家情绪都比较低落,甚觉悲凉。 最内向的a女开始打电话对她老公哭诉,这里的饭菜多么难吃,住宿条件多么差,没有暖气多么阴冷,离家多么偏远,说到最后她嘤嘤的哭泣。她老公在电话里耐心安抚,两人窃窃私语近一小时,总算将她哄得面红耳赤眉开眼笑。 a女说的那些,向小园也深以为然。但是她孤家寡人无处诉说。能有个人把自己捧在手心,保护得像个小公主。向小园心里十分羡慕。 想起第一次考科目二时,还是在一年以前,那时她还没跟汤宋离婚,她也是这么娇蛮任性的在电话里对汤宋抱怨,汤宋似乎也耐着性子顺毛安慰了几句。如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思及此处,向小园的心情更是一落千丈。 b女戴着耳机,早早钻进了自己带来的睡袋;c女强迫症晚期,正爬在床上用笔画着考场的线路,并默默背诵教练要求铭记于心的技巧,时不时焦急的扭头问一句:“定点停车,你们对的哪个点?” a女这时已挂了电话,心满意足起来。她开始主动和向小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她说她和她老公结婚三年了,女儿刚满周岁,本来他老公要带孩子来看她的,被她阻止了,因为这里实在太冷了怕宝宝生病。 向小园说孩子都有了还跟热恋一样,真羡慕你。a女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福,骄傲的笑了笑。a女又问向小园的情况,向小园也不隐瞒,开玩笑的说自己离异单身,让a女给自己介绍一个靠谱点的男朋友。 向小园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她接了起来,竟又是许植。 许植在电话里说:“下来。” ctg 第31章 胸小有胸小的好 许植让向小园下去。 那时向小园刚刚洗漱完毕,脚上的水还没干。 她坐在床上,一双白如雨花石的小脚垂下一前一后的摆动,嘴上没精打采的问:“下哪儿去?” 许植说:“我在你楼下。” 向小园一头雾水:“开什么玩笑,我今天请假了,没上班。” 许植说:“快点下来,我们去吃饭。” 向小园说:“大哥,我真不在公司!我在东彭考驾照呢!” 许植的声音隐隐带了笑意:“小笨蛋,我就在你楼下。” 向小园踌躇一番,还是走到窗口探头望了望。 她的房间在二楼,她一眼就看见楼下空地上,多了一辆漆黑的庞然大物。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车前抽烟。恰巧这时,那人似乎抬起头朝她看了过来,他的眼睛在夜色里,比他手中忽明忽灭的火光还要闪耀。 向小园捂着嘴低呼一声,大脑瞬间短路,第一反应竟是掐断了许植的电话。 她来不及梳头,胡乱披了件外套,穿着拖鞋就往楼下跑。 他怎么来了?他真的来了?他来干什么?! 向小园心底有一种感觉,隐隐约约,蠢蠢欲动,看不见摸不着,她想读懂,又害怕去深究。直到她气喘吁吁的跑下楼,直到许植明朗又略带倦怠的笑容展现在她面前,刚才那个奇妙的感觉才如同娇嫩的新芽,在她心尖尖之上,犹犹豫豫的破土而出,有一点酥麻也有一点痛痒。 向小园走近他,她一遍遍的深呼吸,才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澎湃万千。她佯装平静的样子,问:“你怎么来了?” 许植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他说:“来观摩你的第七次。” 向小园也没气恼,猜测到:“还是你在这附近出差,顺便来找我?” 话音刚落,身后牛棚里的牛的“哞---”的,叫了一声,嘹亮而悠长。 许植低笑:“五小时前我的确在上海出差,啊,真是顺得一手好便。” 向小园震惊无比,她想说谁让你来了,又想说你真是闲得慌。但她一句话都没说出,她只是怔怔的看着许植。 雨下大了些,雨水顺着他额前的短发流下,他不知已经站了多久,外衣快被雨水淋湿。她不假思索的责备:“你不知道进车里躲躲吗?上星期才进了医院你忘了?!” 许植熄灭了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漫不经心的说:“我要是不下车,你看不见我。” 很多年之后,向小园还能准确的回忆起当时,那个刺骨的雨夜,风肆意乱刮,冬雨下得湍急,空气中还飘散着牛粪和煤炭的气息,远处狗吠一声声此起彼伏,一楼客厅忽明忽闪的白炽灯下一群男人在咆哮着打牌,二楼窗户上几颗黑糊糊的脑袋正望着这边热切议论着什么,在此不久向小园还无比真挚的对其中一人说“真羡慕你”。 在这间农房改造的简陋的旅店外,在房檐昏暗微黄的灯光下,那个男人站在雨里,吊儿郎当的靠在车门上抽烟,满不在乎的说“我要是不下车,你看不见我”……这个画面将永远停格在向小园有限时间长河里,鲜明如初,直到她垂垂老去,直到她生命弥留。 许植在这时打断她的遐想:“上车吧,找地方吃饭去。”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关系也不算亲近,谈不上友谊,更没有感情。若是平时,向小园准会斩钉截铁的拒绝。 但那个时候,不知是因为他明如星子的眉眼过于坦荡,还是他长途跋涉前来的那份执着过于虔诚。反正那时,向小园就像中了他的蛊,他要带她走,她并不知道目的地,但她只是从善如流的“哦”了一声,不假思索的说,“那你等等我去换鞋。”然后她转过身,兔子一样跑掉。 向小园楼上楼下的跑,用最快的速度换鞋,穿衣,拿包。她做这些举措时大脑一片混沌,她紧抓住胸口的衣服,那里心如重锤。 许植的车里,向小园熟门熟路的跟他介绍:“你想吃中餐还是西餐,噢对了!你能吃辣吗?我知道有家烤羊肉特别好吃!” 许植单手帅气的掌着方向盘,嘴角勾勒着春风般的微笑,他轻快的说:“无辣不欢!” 那时是晚上八点左右,烤羊肉的生意正红火。滋滋冒油的鲜美羊肉,外焦里嫩,洒满辣椒粉和孜然沫,再放一把切得细碎的葱花跟香菜,连皮带肉一口咬下去,一股浓郁的满足感能从心底腾升至舌尖,再配上一口沁人心脾的啤酒,那真是舞动在味蕾之上最直接粗暴的享受。 末了再来一碗滋味甘甜鲜香的羊杂汤,吃几片儿白萝卜沾青椒酱,浑身上下都会弥漫着热气腾腾的暖意。麻辣鲜香烫,滋味十足,回味无穷。冬天里吃羊肉是最舒服不过了。 店里大多都是当地人,他们男男女女,抄着浓郁的乡音猜拳罚酒,炭火跟滚锅将店面有限的空间渲染得热浪翻腾,与外面阴雨绵绵的严寒冬夜形成鲜明对比。 许植显然饿坏了,大口吃了几块羊肉后,对这家店赞不绝口,称以后一定要带朋友来光顾。向小园一边替他倒酒,一边唉声叹气:“但愿我这辈子都不用再来了。”许植会意,看着她的笑意里带着一份揶揄。 向小园原本不饿,她尝了几口,就放下碗筷,看对面的人吃。 许植脱下西装,里面是一件烫贴整齐的白衬衫。他先用刀将羊肉最嫩的地方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全倒进向小园的碗里。他自己则卷起袖口直接上手,每每吃到一块他觉得鲜嫩的地方,他就会将剩下的肉用刀切碎,送到小园的碗里。 许植对她的那份体贴毫不矫揉造作,向小园心里是感动的。 她单手托腮,默默的看着许植西装革履的坐在这里啃羊肉,他高大正派的形象与店面粗糙简陋的装潢格格不入,她晃了一会儿神。 小镇交通还不发达,停车的地方到羊肉店还需经过一段田埂小路。天下着雨,路面更加泥泞不堪。许植原本一尘不染的光洁的皮鞋底部,淤积了一层厚实的稀泥,黏着几根青草,看上去十分滑稽。 他本人倒似满不在乎,喝酒吃肉痛哉快哉。 向小园看着嘴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啤酒。 许植一手按住她的酒杯,抬头叫了服务员:“一打热豆浆,谢谢。” 向小园翻了个白眼:“我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只要一沾酒就会醉呢!那天只是个意外!”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果然,许植迅速看了她一眼,尽管他的眼睛坦荡清明,但他嘴角边上嚼着的那个不怀好意的笑纹,还是让向小园的脸噌的一下红了。 她自我解嘲的想,容易脸红只是她从小到大的特性,与风月无关。 那个长相乖巧的服务员送上温热的豆浆时,对许植展露出甜得发腻的笑容:“需要我为您倒上吗”。 许植报以礼貌的笑容,说谢谢,我自己来。 然后他亲自为向小园倒了一杯豆浆,递过去,悠悠的说:“这几天别吃得太凉。” 向小园接过他递来的杯子,闻言,惊慌失色的望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许植瞟了一眼她放在身边未拉上拉链的包,风轻云淡的说:“刚好看到。” 那时向小园将杯子送到嘴边正要喝,她顺着许植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到自己手提包入口处,一片雪白的包装袋毅然矗立,一目了然。 她大为窘迫,慌忙伸手去拉拉链。却不想,一个不小心,杯中的豆浆溅洒了出来。 向小园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嘴里求助到:“纸!纸!” 许植却不为所动,他望着她的脸,视线逐渐下移。 向小园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一看,幸而刚才在入座时就脱下了外套,只着一件黑色的修身毛衣,她身形本就纤细苗条,倾倒的豆浆全都直径滴落到地面,并未有一滴半点沾染到衣服之上。 向小园庆幸:“呵呵,还好我不胖。” 许植摸着下巴一番若有所指:“唔……果然小也有小的好处。” 向小园:“……” 许植一翩翩佳公子,脸上又时刻挂着谦和的笑容,很得店里的年轻女服务员的欢心。她们三不五时的主动跑来为许植服务,含情脉脉的问候,需要加碳吗,需要添茶吗?许植都会彬彬有礼的点头,诚恳的说一声谢谢。 向小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风骚的男人。同时嘴上更忍不住要奚落一番:“你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不会就是为了吃这家烤羊肉顺便跟女服务员打情骂俏吧?你到底是来干什么了?” 许植“啊”了一声,说,“车管所有个要好的朋友,我来给他打声招呼。”说到这里,他吊儿郎当的敲着桌面,“免得某人再考不过又要去酒吧419。” 向小园红着脸嚷了一句:“谁稀罕你瞎帮忙,我车技好着呢!” 又想到他千里迢迢驱车前来,竟然只是专门为自己走后门!向小园的心,如同手中盛装热豆浆的杯子一样,暖融融的。 许植正经八百的说:“是啊,咱们车技好着呢。上次还听闻你们驾校正准备全额退了某学员的学费,让她另请高明,听说那女学员二十多岁,长得还挺秀气,科目二考了七八次都考不过。”许植转了转酒杯,看着向小园,认真思忖,“不知道是哪个女学员这么鹤立鸡群呢。” 向小园顿时哑口无言。劝退一说确有其事,向小园的教练的确半开玩笑的提过,声称宁愿退她学费,让她去另外的驾校报名。 许植误打误撞踩到了她的痛处,向小园鼓着腮帮子用筷子在锅里挑挑捡捡找白萝卜吃,对面前的男人不再理会。 犹记得那天,许植胃口大开,吃了不少。向小园得意洋洋的说:“我推荐的羊肉别处吃不到吧。” 许植“嗯”了一声,切了一片鲜嫩的后腿肉放进她碗里,嘴上称赞到:“七次场考没有白来。” 向小园瞪了他一眼,只见他眼圈微红,一副熬更守夜的模样,她本想问他,昨晚没休息好吗,话一出口却成了:“昨晚又上酒吧鬼混去了?” 许植抬眼瞟了对面的女人一眼,轻飘飘的说:“你开始过问我的私生活了?” 向小园真讨厌看见他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准确来说害怕。 他缓缓泛着涟漪的双眼,如朗空皎洁的上玄月,独立不羁。玩世不恭的笑意泛着的精明和智慧,双眉似在挑逗,欲擒故纵,连笑纹里都透着成熟男人的阳刚与自信,仿佛世间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疆土之大任他驰骋。还有那个若隐若现的酒窝,性感迷人。这个男人总有手段让她无所遁形。 向小园的心差点漏掉一拍,她白了他一眼,单手托腮躲开了视线:“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摇着头,笑而不语。 许植昨夜确实睡得很晚,切确来说是根本没睡。 一星期前他在美国处理纽约分所的事情,昨天刚回国,没有片刻松懈,白天在深圳为某官员的刑事案件作辩护,晚上就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到上海,直到今天中午将上海的纠纷暂时处理妥当,刚飞回本市,又连续开两小时车,赶到向小园考试地点。 持续的舟车劳顿使他几乎吃不消。他三天没有好好睡一觉,只在飞机上囫囵吃了点面食,凑合着合了下眼睛。 许植并不曾仔细思忖自己此番的来意,也没有刻意要耍追求女人的手段。他本不是个墨守陈规的男人,他只是在一段繁忙的工作告一段落后,心里想起了这么个人,他忽然克制不住想看到她的渴望,于是他就来了。 许植抬起头,恰见向小园嘟着嘴娇憨可爱的侧颜,她雪白无垢的脸庞在炭火的烘烤下红彤彤的,娇嫩嫩的。他顿时觉得周身的疲惫大为减轻。 酒足饭饱,结了账。向小园打听了镇上最好的酒店,就陪许植开车去找。两人在深浓的夜色中兜兜转转,好在小镇不大,没一会儿就到了。 这家挂牌三星是小镇上最奢华最高级的一家酒店,向小园看着许植抱歉的说:“只能连累你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许植说:“你那里不是没暖气吗,你也住这里。”向小园脸上精彩的反应另他忍俊不禁,不得不加上一句,“开两间房。” 向小园仍旧摇头:“我得回去,明天一大早就要集合。” 许植也不勉强,开了一豪华标间,然后又驱车送向小园回驾校所在的小旅店。 那时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这间农房改造的小楼乌漆麻黑,向小园试探着敲了几下门,四下一片寂静,无人应答。周围没有一丝光亮,全靠许植的车灯照明,连早先还忽闪忽灭的屋檐灯也关了个彻底。田埂尽头的凹地里时不时传来一串的狗吠,再远处山影隐秘,天际黑墨无垠。 向小园心里有些害怕,压着声量叫了几声门,依旧没人回应。 许植走到她身后说:“跟我回酒店吧。”向小园也别无他法。 ctg 第32章 你的脸好红 哪里想到,耽误的这段时间里,酒店其他房间已经满员。许植当机立断:“你就住这里,这么晚了别折腾了。” 向小园双眼望着别处,置若罔闻。 许植带她回房间,两人一路无言。 他率先走在前面,向小园慢慢腾腾的跟在他身后,显得心绪不宁。她抬眼窥视,他背影挺拔英伟,走在酒店走廊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向小园咬着唇,心中越发忐忑。 许植开门进去,向小园也慢慢移了进去。刚关上门,他突然又调转身来,她似乎吓了一大跳,猛的后退一步,靠在门上。 许植向她走近一步,他们靠的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雨水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草香。 许植缓缓朝她伸出手,他那张丰神俊逸的脸慢慢逼近,像是一幅唯美又邪气的镜头,故意慢慢拉近,令人心惊肉跳。 向小园背靠着门,眼睁睁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他的左手下一秒就要触及她的下巴,她避无从避,摒住呼吸,下意识闭紧双眼,视死如归的偏过脸去,抖着嗓子喊了一声:“不要!” 许植的手却直径越过她的脸庞,按下墙上的暖气按钮。 许植诧异的问:“什么不要?” 向小园羞愤得满脸通红,尴尬的胡诌一句:“不要……开得太大,很热。” 许植开了暖气,却没立即离开。他单手撑在墙上,居高临下审视着她。向小园的心简直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偷瞄他一眼,他的双眸深邃如潭,慵懒又透着邪气。向小园被困在这一方充盈着他阳刚的荷尔蒙气息的空间里,无所适从。 下一秒,许植嫌弃的蹙着浓眉,右手屈指,力道不轻的敲她的额头:“你这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向小园垂死挣扎:“你血口喷人!” 许植终于皇恩浩荡,转身离开,嘴上说了句:“我先去洗个澡。”末了,他回过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对a没兴趣。” 向小园恼羞成怒,不假思索的喊:“是b!” 许植尾调上扬的“哦”了一声,目光慢慢悠悠,顺着她那酡红的小脸,逐渐向下瞥去。 向小园立即双臂抱胸,哭丧着脸,从善如流的改口:“是a!是a!” 许植笑出了声。 向小园走到沙发边坐下,从包里拿出手机,将之覆盖在脸上,翻看信息。她几度深深呼吸,却依然不能平复猛如重锤的心跳。 她认定他的故意的!她在心里愤然的重复:他太坏了,太坏了! 浴室很快传来流水声,扰得向小园坐立难安。 房间里只有一张1米8的大床,待会儿他睡床自己打地铺吧,万一晚上他要乱来自己就大声呼救。向小园坐在沙发上,盯着洁白的床单胡思乱想。 百无聊赖间,向小园打开电视,觉得无趣。又翻出手机新闻,却一个字都看不进。 她突然想到,万一那个骚包男人一会儿果露着身体,或是只裹一条浴巾就走出来,那该怎么办? 向小园如困兽一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突然,她看见放在床边的那双,许植换下的皮鞋。 上等精致的皮料,高贵典雅的样式,还有她根本不认识但一眼就可以看出价值不菲的品牌,或许他的主人早上还穿着它在庄严肃穆的法庭之上雄辩涛涛,亦或在万众瞩目的会议室指点江山。那时它都是一尘不染光可鉴人的。此刻鞋底却布满一层厚实的淤泥和杂草。 小小的一个科目二,向小园一败再败,越考越是心灰意冷。她的朋友们包括汤宋也只是调侃,顶多言语安慰一二,没有人正视这件事对向小园的打击。 向小园本是尘世间万千女人之中最默默无名的那一个,而考驾照更是她这个默默无名的女人的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但是许植却把它放在心上。在这个严寒的雨夜,许植在旅店楼下的突然出现着实在她内心掀出了惊涛骇浪。无论他是出于乐于助人的风度,还是他果真对自己居心不良,向小园都是心存感激的。是他的笑容让这个在严寒里萧条贫乏的小镇重启勃勃生机。 那一刻,向小园就像大战之后仅存的一个逃兵,穷途末路,孤立无援。她心灰槁形的走在寂寥的战场之上,硝烟未散,尸横遍野。这时,浓雾后背,一个顶天立地的身影渐显在与天相接的尽头,金戈铁马,气吞天下!那是向小园的王将,在他身后的战场,固若金汤。 那个人就是许植。 一番思绪还没结果,向小园已经将手中的皮鞋擦拭得油光锃亮。 放下皮鞋,她又有些尴尬,觉得这样似乎有讨好的嫌疑,她自问与许植连普通朋友都称不上,撑破天算是点头之交。哪有点头之交不声不响为对方擦皮鞋的道理?但是皮鞋已经擦得光亮……要不要又用泥巴重新抹上去呢?正踌躇无措间,浴室门开了。 向小园做贼似的将皮鞋丢地上,并飞快的用脚踢进床底下。尽管她一系列举措不假思索一气呵成,很不凑巧的是,但还是被许植尽收眼底。 许植穿了一件灰色内衣,水雾缭绕的走出来,内衣稍嫌贴身,凸显出他一块块结实的肌肉,洗过澡后微红的皮肤和额前凌乱的湿发使他看上去性感慵懒,越发显得一张俊脸夺人心魄。他一边擦拭头发,一边走到床边坐下,满不在意的问:“又在捣什么鬼?” “我在……额,看电视。”向小园缴着手指,一阵支支吾吾之际,许植已经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躺,舒服的叹谓一声。 他躺下床的瞬间,向小园不动声色的缓步走到窗口下方的沙发处坐下,默默的离他远一些。她僵直了身子,她感到后背□□难耐,竟是出了一背的热汗。 “小园。”许植轻阖双眼,他突然开口叫她。 “啊!”向小园一跳而起。 许植半睁开眼睛,瞟了她一眼,见她如临大敌戒备森严的模样,觉得好笑。许植双手枕着后脑,逗她:“是不是暖气开太大了,你的脸好红。” 向小园捧着双颊:“红吗?可能是暖气太大了,我突然觉得好热!我去关小一点!” 许植笑而不语。 洗过澡,往床上躺一躺,看看眼前这张羞赧答答的花容,这一个星期来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许植叹了口气,半靠在床边,自然的说:“小园,帮我倒杯水来好吗?” 向小园“哦”了一声,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许植随口赞道,真像个贤妻。 向小园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小脸又腾起红云。 许植接过水杯时,温润的指腹若有似无的刮过向小园的手背,一股酥麻之痒从小园小腹腾升,她在心里暗暗惊叫。但下一秒,许植接过水杯喝水,神态自若的模样仿佛刚才的肌肤相触只是向小园一厢情愿的遐想。 向小园踌躇半晌,小声说:“一会儿我打地铺吧。” 许植端着水杯,目不转睛的看电视,似没听见。 不得已,向小园抬高音量再一次说:“咳,一会儿我睡……” 许植的眼睛依旧盯着电视,他冷不丁打断她:“你就睡床。” 他慵懒随意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霸道。 向小园:“……” 电视广告时间,许植才将目光转向小园,见她还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许植诧异的问:“你不去洗个澡吗?一身羊肉味。洗了澡早点睡觉。” 向小园嘴角抽搐,这个男人怎么能把这种暧昧有余的话说得如此坦荡。向小园默默走进浴室,一言不发的将门锁拧了一圈又一圈。 胡乱冲洗一番,正待穿衣服,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向小园瞬间进入备战状态,一动不动,竖起耳朵,绷直了身子。 敲门声随即响起,与此同时,许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向小园。” 向小园警惕的问:“干嘛!”说完,她快速冲到门口,徒劳的用身子去堵住浴室门。尽管那门锁晃晃荡荡对许植来说仅是摆设。 许植问:“需要新毛巾吗?我出差都带着。酒店的毛巾可能不卫生。” 新毛巾……那么问题来了,怎么递进来? 向小园汗毛倒竖,摆着手说:“不需要,我不用毛巾!” 许植耐着性子诓道:“不用毛巾怎么擦干身子?” 向小园急中生智:“风干……风干……” …… 过了一分钟,许植的声音再次响起:“向小园,”并不轻不重的敲了敲门,“还没洗好吗?” 向小园声儿都变了,抖着嗓子喊:“快了!快了!” 许植说:“别洗太久,当心缺氧。” 向小园欲哭无泪:“知道了。” 正要骂一句啰嗦,许植的声音又响起:“我先走了,一会儿你早点休息,太晚睡不利于明天发挥。毛巾放床上了。” 向小园大吃一惊,喃喃问道:“你……你要去哪儿?” 许植说:“我就在车上对付一晚。” 向小园的心里顿时五味俱全,她靠在门上,咬了咬牙,轻声说:“别去了吧,天这么冷。” 许植斜斜倚着墙,他声音醇厚得性感,他说:“可是你又不愿意和我一起睡。” 向小园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心里却抑制不住一阵小鹿乱撞,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许植终于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色说:“我走了,你记得锁好门。”顿了顿,他的声儿染上些笑意,“擦皮鞋的手艺倒是可圈可点,果然甚是贤惠。” 向小园:“……” 末了,许植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许植说出的那两个字就像一片轻盈的羽毛,从云端飘然而下,沾染着杨汁甘露,轻轻柔柔的触探到向小园的心房之上,她紧紧捂着心口,那里甜蜜蜜的,痒酥酥的,那里瞬间充盈着满足。 随着一声房门轻叩的声音响起后,屋内恢复了宁静。 向小园光脚走了出来,外面空无一人。手机和外套都已被带走,许植没留下任何东西。 房间里灯光明亮,电视已经关上,空气寂静,仿佛那个几分钟前还慵懒邪气的躺在床上吩咐向小园去倒水的男人只是向小园的一个幻相,她有点恍惚不清。只有微乱的床单,和空气中依稀弥漫着的雄性的气息,还彰显着这里曾经的不速之客。 他果然走了。 向小园坐在他刚才躺过的位置,舒了口气,同时心里某个地方隐隐有些落空。想起许植刚才那四肢伸展一脸放松的模样,还有他眉宇间显而易见的劳累。他一定是精疲力倦至斯,才在床上躺了一躺,争得片刻的休息。 窗外雨已经停了,又起了些白雾,气温更低了。 向小园有些后悔,她走在窗边向下望去,漆黑一片中,没找到那辆车,更没看到那个人。 早上向小园接到教练喊集合的电话时,天还没亮。她起床洗漱一番,临走前犹豫又斟酌,最后告诉自己,许植留下的毛巾又柔软又崭新,丢了太浪费。秉着节约光荣的美德,向小园找了个口袋,将那条毛巾叠的平平整整,放进包里。 向小园找到许植时,他还在蒙头大睡。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将座椅放平,尽管这样也不能将他1米88的身子完全伸展,他几乎是蜷缩着过了一夜。 没启动的车辆不能长时间开暖气,两个后窗开了一丝透气的细缝,整个车窗水气朦胧。向小园喊他的名字,里面没有反应。她心里着慌,又使劲敲了敲车窗,里面那个用大衣遮盖的身子,这才有了微微的动弹。 向小园接着喊:“许植!许植!” 许植顿时清醒,按下车窗,一张青白的脸探出窗户,他皱着眉问:“这么早,认床吗?” 向小园说:“我们驾校排在第二批上考场,我要赶回去了。”这时,她见许植呵欠连连,原本神采熠熠的眼底周围皮肤暗沉,嘴唇也冻得发紫。向小园心下一软,歉疚的说,“你昨天一定没睡好。这样吧,反正这里离得不远,我跑步回去,你还是先上酒店房间再睡儿。” 许植英挺的浓眉皱得更加厉害,他当即厉声训斥:“胡闹!是上次遇险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许植与向小园说话的口气第一次这般严厉,向小园有些尴尬,她本是一番好意的。她心中顿时满腹委屈,乖他太小题大做。 许植从车里走下来,伫立在向小园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他高大健壮的身躯立马给她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被逼迫到车门上。 许植弯下身,撑在车上,将她困于两臂之间。他缓缓凑近她的耳旁,慢慢腾腾,一字一顿的说:“以后,无论是清晨还是晚上,你都不许一个人在外面瞎晃荡!” 向小园抬头窥视他,他凌厉的眼神里释放着不容反抗的霸道,与平日里总是笑意揶揄的模样大相庭径。 向小园也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主儿,她立即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了。 许植盯了她一会儿,放开手,说:“上车吧。”向小园气鼓鼓一把拉开后排车门坐了进去。 许植心里好笑,虎着脸骂:“呵,小丫头脾气不小!给我坐前面来!当我是你私人司机呢?” “……”向小园将头扭向车窗。 许植忍俊不禁:“姑奶奶,快坐前排来指路。昨晚乌漆麻黑的,又下着雨,这巷子左倒右拐,我哪里记得路呢?” 向小园索性从包里翻出耳机来戴上,闭目养神。 许植竟拿这个女人没办法,只得发动了车,凭着昨天的记忆,缓缓向前驶去。好在他记忆力过人,没一会儿就到了驾校所在的小旅店。 东边的天空已经亮起了鱼肚白,大家正在院坝里吃早餐。许植气势磅礴的越野车往里一开,将门口的道路挡了个严严实实。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向小园从车上走出,大家又纷纷跑过来,问向小园昨晚去哪里恩爱去了。几个教练都是懂车之人,伸手在许植的车上摸摸碰碰,一脸羡艳。 向小园被一阵众星捧月弄得面红耳赤,起先还慎重其事的解释几句“只是朋友而已”,奈何越抹越黑。后来连她自己都觉得矫情,索性不再说话。一群土匪更是满脑桃色,想入菲菲。 女a夸张的冲向小园说:“向小园也太不够意思了,有这么一位体贴的高富帅老公,你还不知足,昨天还佯装单身还让我给你介绍个靠谱的男朋友!”她暧昧的看着许植,“看来你在她心里还不够靠谱。” 许植“哦”了一声,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是吗?” 向小园干笑两声:“哈哈,哈哈。” 许植这个男人,无论站在哪类人群之中,他总是卓尔不群的。 此刻他又开始发挥他信口开河的特长。许植咧嘴一笑,一把揽过向小园的肩,扰人混听:“她昨晚已受到过相应的惩罚了。” ctg 第33章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许植暧昧不清的话,一时间,令女生们捧着脸尖叫四起。 向小园差点吓尿,使劲抓住许植的手臂:“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许植凑近她耳边问:“还要冷战吗?” 向小园举起右手:“我投降!” 许植挑着浓眉问:“还找不找男朋友?” 向小园哭丧着脸说:“我活该单身一辈子,再不找了!” 许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向小园在他鹰一样锐利的目光下,心里莫名其妙感到发虚。她快步跑去餐桌前坐下。 教练热情的看着许植,教练问,吃早饭了吗,不嫌弃就一起吃吧。 许植欣然前往。 他在向小园身边坐下,利落的剥了个煮鸡蛋,神态自若的放进向小园的粥里。 众人一阵暧昧的咳嗽,笑得不怀好意。马上进考场的紧张气氛立即被消弱几分。 向小园摸不透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用筷子拨弄一番,想还回去,又怕他再次语出惊人。向小园愁眉苦脸,小声嘟嚷着:“我从小就不爱吃煮鸡蛋。” 许植的胡说八道已经信手拈来,许植说:“知道我以前为什么逢考必过吗?那是因为我每次考试之前都会吃一颗煮鸡蛋。你看,”他用筷子点了点向小园的碗,“鸡蛋是圆形的,寓意吉利,但凡有考试,轻松一滚就能顺利过去。” 向小园面上将信将疑,却还是皱着眉头在鸡蛋上咬了一口。边嚼边问:“那你考cpa时,也是吃了煮鸡蛋吗?” 许植面不改色的说,“自然是。” 提及呆会儿的考试,尽管从路线到车况向小园都烂熟于心,可一次次的状况不断还是使她内心频繁的敲锣打鼓。她转过头,忐忑不安的对身边的男人说:“那我考试的时候,你会在外面等着我吗?” 许植说:“我自然会在外面等你。” 有学霸保驾护航,向小园瞬间觉得心中踏实了。 过了会儿,向小园又秉着一颗对学霸的孜孜求教之心,不耻下问道:“司法考试就算了,你一学法律的,这么会想到要去考注会和我们会计抢饭碗呢?你是怎么考过号称天下第二大考的cpa的呢?准备了几年才通过的呢?” 许植喝了一口粥,漫不经心的“啊”了一声,悠悠开口:“睡觉前无聊时看点杂书,换换脑子。” 换换脑子……换换脑子……学霸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让人天怒人怨。 候考大厅等待进场时,许植打了个电话,然后他起身出去了。 再回来时,许植附在向小园耳边说:“我都安排妥当了,一会儿你考试的车会跟其他人不一样,你的车没有次数限制,随便跑多少圈都可以,直到你顺利通过为止。所以你放心大胆的开,不要有思想包袱,不要紧张,就像平时练习时一样,这次绝对能过。我就在外面等你,考完了我们回去吃好吃的。” 向小园鼓着双眼不敢置信的连连发问:“真的吗?真的吗?你怎么办到的?” 许植笑得一派风流:“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向小园顿时不疑有他,高兴的一跳而起,瞬间对许植崇拜得五体投地:“我要是考过了,我请客!随便吃!” 许植望着她明朗的笑颜,许植柔声说,好。 然后与许植挥手,向小园壮志凌云的上了考场 考试时,铁面的监考老师果然比往常亲切几分,她在念过“向小园”三个字后,对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向小园顿时底气十足,浑身轻松,再不像以往一坐进考试车辆就紧张得双腿打颤。 毫无疑问,向小园的科目二在第七次参考时,一次性,满分通过。 学员们纷纷道贺,教练们热泪盈眶。向小园走出考场,脚下是绿油油的菜地,天高云远,空气分外清新。她望了一回天,在内心深处无限感叹:竟然第一圈就通过了,白白浪费了许植欠下的大人情。 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的科目二毕竟是过了,向小园还是很高兴。回城的路上,她坐在许植的车里,得意的满嘴哼歌,并且一次次口沫横飞的讲解了她的考试经历,之后又盯着许植的方向盘大言不惭要求换她来开。 许植的情绪也被她带动起来,嘴角带笑,酒窝若隐若现。最后,向小园更是掏出手机,朋友圈说说个性签名发了个遍。 许植看着她摇头晃脑的得意模样,笑着问:“说好的请客呢?最大的功臣还没吃饭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向小园抬头问:“哎呀,你那个帮忙的朋友呢,我该请他吃顿饭,当面致谢的呀!” 许植“啊”了一声,一脸茫然:“哪个朋友?” 向小园比手画脚的解释:“就是那个,你今天去托付人家照顾我的,车管所的朋友。” 许植无辜的说:“法院检察院公安局派出所的朋友倒是认识一些。” 向小园满脸疑惑,只见许植双眸闪烁着隐忍的笑意,这才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你根本没有熟人在车管所工作?” 许植目视前方,笑而不语。 向小园不敢置信的大喊大叫:“你居然骗我!你为什么骗我!这种事也忽悠人太过分了?我还以为你天上地下无孔不入连车管所都有熟人!拿人家这么重要的考试开玩笑!许植你就是个大话精!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没一句正经话!大混蛋!” 等她发泄够了,许植才笑着解释:“我不这么说,有些人紧张到腿都不会走路了。只要效果俱佳,过程可以忽略不计。”他转过脸看着向小园,认真的说:“我就说,你只是缺乏自信吧。” 向小园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 向小园原本信守承诺要请许植吃饭,许植接了个电话,称有急事需要处理,他将小园送到公司楼下后,就匆匆离去。 临别时许植坐在车里,按下车窗,对向小园招招手,“你过来。” 向小园走近他,一脸疑惑:“什么事?” 许植修长的手指在车窗上点了点,慢条斯理的说:“把我的电话号码存上,”他看着她的眼睛,“最好想个合适的备注,下次我会检查。” 向小园怔怔的说:“……哦。” 许植的车飞驰而去。 过了好久,向小园这才捧着红霞漫天的脸,暗暗骂到:“你以为你是哪根葱!你说改备注就改备注!真当自己是霸道总裁呢!还下次检查!查你二大爷……”她掏出手机,边走边想,“哎,改什么好呢……许主任?许律师?许仙……” 向小园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正如花蝴蝶一般飞进大楼,神态雀跃,步伐轻盈。 但是,那天一别后,向小园再没见过许植,他也没给她来过电话,包括短信。只在分别的当晚,他主动加了她的微信。向小园立即接受了,受宠若惊的捧着手机守候了半天,却再无下文。 这段时间以来,除了许植偶然一次在朋友圈发了一篇“美国总统演讲名篇赏析”的文章后,她再没许植的任何消息。 向小园曾捡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做贼似的颤抖着手指点进许植的朋友圈,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笼统就发表了两篇文章,另外一篇更是无趣,那是去年发的与法律有关的学术性资料。 许植的朋友圈整个画风一片清爽连一张风景画儿都没有。 但闲来无事时,向小园还是将那两篇对她来说枯燥无比的文章津津有味的看了个滚瓜烂熟。她想在文章下评论点什么,写了改,改了删,最后她只是轻轻点了一个赞。 她把从东彭镇带回的那条毛巾洗得干干净净,虔诚之至的叠好,平放在枕头底下。 有时候,向小园会想,他太忙了,那么我主动打电话去吧。转念又想,他会不会不屑搭理呢? 毕竟,他从未对她有过明确表示。那些他望着她展露出的暧昧的揶揄的纵容的笑,真是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入菲菲吗? 在那些寂静的时光里,向小园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一会儿甜蜜窃喜,一会儿自哀自怜;同时,她又像是怀揣了一个自己才知道的宝贝,既惴惴难安,又心旷神怡。 暗恋,就像一朵生长在角落里的花,越是阴暗潮湿,无人问津,它就越是迅猛疯长。 向小园历经了千辛万苦,科目二总算是过了。她请了一次客。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大事,笼统就请了三人:生歌,思元,还有思元的新女朋友准儿。 这个叫准儿的姑娘长得如花似玉,小嘴抹了蜜似的甜,尽管她与大家年龄相仿,却是小园姐生歌姐的叫唤,思元对她宝贝得不行,听说思元为了追她,着实下了番功夫,追到手后小两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在家里买菜做饭搂搂抱抱腻腻歪歪,那段时间思元天天快乐得眉开眼笑。 准儿给小园的印象是白,是一种病态的过少接触阳光的苍白。尽管她精心抹了一层的腮红,也遮掩不住她毫无血色的惨淡。 向小园和准儿刚见面的时候,彼此都觉得眼熟。准儿当即开玩笑的说,前世我俩绝对不止500次的回眸,要不怎么初见小园姐就觉得似曾相识格外亲切呢。为此,思元狠狠吃了一番醋,对向小园时刻提防。 从前向小园遇到任何事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思元跟生歌,她却对与许植有关的一切守口如瓶。 在许植面前,她已深深的自卑到泥土里,无法自拔,又不能自行开出一朵花。 就因为对方是许植,她开始害怕,怕旁人笑她,离婚少妇,异想天开。 当然,她也舍不得说,那是她一个人的情窦,是她在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时,能躲在被窝里,拿出来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琢磨的秘密。 她会将他的名字,轻轻萦绕在唇齿之间,细细的品读:许植,许植,亭亭净植,多好的名字。 阿树也很可爱。 他的一切都好。 可是许植啊许植,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热气腾腾的涮羊肉馆里。 向小园涮着羊肉,单手托腮,似有意若无意的说了句:“就咱们几个人吃,会不会没什么意思,要不再多叫几个人吧。” 思元已经将向小园列为头号情敌,思元搂着准儿,立即对她展开打击报复,她撇着嘴说:“姐姐,不就过了个科目二吗?还考了七次,我都替你害臊。就你好意思大张旗鼓的请客摆谱。” 生歌纯良多了,生歌咬着吸管,瞪着那对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睛,一本正经的问:“小园你想请谁?” 向小园脸皮再厚,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将那个名字说出来。 她夹了片羊肉放进生歌碗里,漫不经心的说:“哦,就是一个对我考驾照帮忙很大的朋友,考试那会儿我答应了他,考过就请他吃饭的。”说完,向小园拿出手机翻找那串早已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思元“切”了一声,凑到准儿耳边说:“八成是她姘头。” 向小园心下一虚,手机差点抖进锅里。 那是她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尽管她不停的暗示自己:这是他主动提出的要求,我不过是信守承诺,我勉为其难邀请他来吃饭……尽管如此,她的心还是跳得砰砰直响,等待接听的几秒里,犹如过了一个世纪。 几秒过后,许植接起了电话。 “喂。”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深沉几分。 多日之后,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向小园仍旧觉得怦然心动。就好像他们昨天才分别,就好像昨天他还用这种醇厚的嗓音说,快下来,我在你楼下。 向小园说:“嗯,是我。” 许植说:“我知道,有什么事,快说。” 他没有不耐烦,没有冰冷无情,更没有欣喜若狂。但向小园的心却瞬间跌入冰窖,因为那个声音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冷静,且不带丝毫感情。 顷刻间,她开始后悔打这个电话,尽管她自持这只是普通朋友间的相邀。 一个人之所以能在另外一个人面前肆无忌惮口没遮拦,那是因为他在无形中给予了充分的权利。若是对方冷若冰霜,那么,你将一个稀松平常的sayhi,都无法坦然完成。 ctg 第34章 她做了耗子,他做了猫 许植哪里能想到,因为自己一句话,短短几秒之中对面女人的心境已历经百转千回。见对方久久的沉默着,许植把声音压低了些:“你有事吗?我在开会。” 向小园感到十分窘迫,她故作轻快的说:“噢,没什么事。我在请朋友吃涮羊肉,你要来吗?” 但是,他是想来还是不想来,能来还是不愿来,他却没说清楚。只回答了一句生硬得像移动系统自动回复一样的话,令人心烦意乱。他刻板的说:“我现在很忙,一会儿再联系你。” 向小园迅速说了声再见,毫不犹豫的挂上电话。她挂得那么急,仿佛她对他是不胜其烦的,是深恶痛绝的!仿佛只要她率先挂上电话,她就能胜利挽回几分颜面。 向小园挂了电话,大声笑着对思元几人说:“他有事来不了,我们自己吃!” 她不停的往身边人的碗里夹菜,羊肉火腿小白菜一股脑儿的塞进生歌碗里。 生歌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向小园自己也吃了不少,她夸张的大嚼特嚼,配上一脸造作的强颜欢笑。 当大家真的开始天南地北的调侃,气氛热火朝天时,她又佯装不下了。 她开始心不在焉的拨弄碗里的食物,默不作声,且双眼放空。若是谁提议举杯,她定是第一个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之人。 大家都有所察觉,在那个电话之后,向小园的情绪一落千丈。只有思元还在没心没肺的畅饮,说,这家老字号就是好吃。 这家老字号当然好吃,向小园知道他爱吃羊肉,特意选的这个地方,她为了占最好的座位,早早的就来排队了……这些,他又哪里知道。 不知不觉,几个女人已经人均四五瓶啤酒。向小园喝得最多,她喝酒上脸,加上热气一熏,此时已是面泛桃红。 几人正在商榷吃了饭是去思元家看电影还是去逛街购物,讨论还没结果,准儿的手机响了。 准儿接完电话,愁眉苦脸的说她姐让她过去,思元大失所望,捉住她的手恋恋不舍。 准儿于是提议:“要不我们一起去吧!她们在ktv唱歌呢,那帮人全是俊男美女,大家都去才热闹啊!” 思元问:“你姐真的是个t吗?” 准儿骄傲的说:“她们不兴什么t啊p的,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属性,反正她也是拉拉就对了。” 思元又问:“你讲讲,她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准儿说:“我只知道她喜欢女人,没见过她交往的对象。” 思元心里有些打鼓,犹豫不决。 准儿撒娇到:“走嘛走嘛,真的没关系,我姐冷面心热,而且特宠我,什么都听我的!她身边的朋友也都特别好……就这么决定了!我去叫车!”然后准儿一溜烟跑了出去。 大家面面相觑。 生歌踌躇到:“小园,我们还去吗,她们好像都是一国的。” 向小园喝了酒,情绪更加低落,面上却装得很嗨,笑着嚷:“去!为什么不去!多认识几个朋友有什么不好?”转过身,她拍了拍思元的肩,“丑媳妇也是要见家人的,放心,元儿,我们会是你坚强的后盾!” 思元笑着骂:“去你妈的!” 准儿没一会儿就找来出租车,她和生歌,思元坐后排,向小园一个人坐前排。 思元始终捏着准儿的手,忐忑的说:“你姐好像是浑黑社会的,她会不会叫人揍我?揍我我倒不怕,我就怕她不喜欢我,要拆散我们!操,她妈的,老子遇到你怎么尽跟个娘们似的。” 司机师傅不动声色的从后视镜瞟了那个“老子”一眼。 准儿一个劲的安抚,并保证她和她姐都是正经人家的孩子。 然后两人开始旁若无人的亲亲我我腻腻歪歪,生歌时不时的捂着耳朵尖叫着喊,“我还健在呢,拜托你们顾忌一下单身汪的感受。” 向小园一个人坐在前排,总算可以不用装作没心没肺的高兴模样,她神色极为萎顿。 向小园手里捏着手机,她在等他的电话。她心里不止三次指天誓日,他打来电话她是绝对不会接的。 但是他怎么还不打来。 四人走进本市最豪华的高级会所。思元借着醉意,凑在准儿耳边哀嚎:“你tm果然是个富二代!老子每次从这家会所路过看都不敢往里看一眼。款姐,你会不会看不上我!” 准儿笑嘻嘻的躲开。 向小园和生歌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四周的装潢让她们觉得好奇,更觉得敬畏。走在金碧辉煌的大厅,穿过浮雕名画堆积的走廊,瞬时令人感到,在身份地位与金钱铺就的空间里,自己卑微得如同堆积在垃圾桶之上供人灭烟的一栗砂石。 向小园有些后悔,拉着生歌说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准儿哪里肯答应,拖着向小园一路前行。 走到一间房门前,准儿一脚踢开,里面的欢歌笑语瞬间被打断,男男女女大约十来人,全部齐齐望着来者。 尽管室内霓虹不明,烟雾弥漫,向小园还是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的眼睛仿佛苍穹中最亮的那颗星辰,让人不由自主的追逐他的身影,心驰神往。 他无论站在哪里,都是卓尔不凡的。 他坐在房间最深最暗的地方,自在的翘着二郎腿,整个人闲散的靠在沙发上。 他依旧带着那副招牌表情,温润如玉的笑纹,目空一切的眉眼。 没有西装革履,他的衣着随意简单,可穿在他身上自有通体气派。 他褪下白天举枉措直的正派形象,黑暗来临后,他就像在夜色中巡视茫茫草原的雄狮,慵懒高贵,不容挑衅。尽管他嘴角还带着虚怀若谷的笑,可是谁都知道,他注定是要站在食物链顶端的。 他长得真是好看呀。 在这里见到她魂牵梦绕的人,向小园事先没有丝毫准备。她的心跳瞬间速超,血液直冲脑门。谢天谢地,光线掩饰了她血红的脸。 下一秒她又陡增烦恼,他在电话里声称有事,他说忙完了会和她联系,结果他在这醉生梦死的地方消遣。 最后她自觉尴尬,或许他原本不愿见到她,她却阴魂不散,自动出现。她恨不能主动上前去解释一番。 看不到他时心慌不安,看到了又意乱如麻。她真讨厌这个男人啊,她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许植在看到准儿身边的向小园时,也略微惊讶,但顷刻间他就神态自若的撇过了眼。 准儿兴高采烈的跟众人介绍向小园几人,大家都很给她面子,纷纷起身欢迎。 准儿在这群人中年龄最小,她挨个跟每人打招呼,见男的就叫哥,见女的就叫姐。 她叫许植阿树。 “阿树,没想到你也在。”准儿笑着说。 许植看了准儿一眼,向小园看了许植一眼,女人最敏锐的那根神经在她脑中弹了一下。 准儿单独拉出思元,慎重其事的跟大家介绍:“这是我老公!思元!烦请大家多多关照!” 饶是思元城墙一样厚的脸皮,在这阵仗之下也略微不好意思。屋里大多是男人,剩下三四个女人思元过去见过,那都是云上酒吧的常客,只是没有过深的交际。此时大家一番自我介绍,推杯换盏,片刻打成一片。 魏新川坐在许植旁边,她的脸隐秘在黑暗的角落里,随着彩灯若隐若现,她带着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她一直没有出声。 准儿走到魏新川面前,指着她向思元介绍:“老公,这是我姐,大魏。” 思元没跟着叫一声姐。思元不卑不亢的喊了声:“大魏你好,我是思元。” 思元的模样仅在魏新川眼皮底下粗略过滤了一遍。准儿抗议的喊了声姐,她这才象征性的,缓缓的点了头。 准儿又看到坐在魏新川身边的许植,欢天喜地的拉着思元上前去喊道:“阿树,阿树!这是思元!是我老公!帅呆了吧!”说完,她转头又对思元说,“亲爱的,这是我姐的发小,阿树。” 思元伸出手说:“你好。” 许植似没看见,紧拢着两道浓眉,对准儿甚为严厉的说了声:“别胡闹。” 思元缓缓收回手,颇为尴尬。 准儿当即垫脚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柔声安抚道:“别理那老男人,他是个律师,你知道,律师都是冥顽不灵的!” 许植脸色十分难看。 房间里歌舞喧嚣,人声鼎沸。向小园和生歌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她向准儿那边望了一眼,她听不到准儿跟许植你在说什么。 准儿和思元两人端着酒杯走了一圈,大家这就算是认识了。 完后,两人回到向小园身边坐下。 向小园看准儿喊大魏姐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准儿就是上次自己在云上遇到的卷发女孩。难怪她和准儿彼此觉得眼熟。 向小园问:“准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云上的园园啊。” 准儿歪着头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一拍大腿,指着向小园叫到:“是你!你是园园!天啊真的是你!我就说在哪里见过你的!那天我喝多了,忘了找你要电话号码!后来我还特意去找过你,你好像再没去过云上了!没想到还是让我找到你了!”准儿天性热情,她不管不顾的抱着小园又叫又跳。 向小园被动的被她拉扯着,余光中,许植似乎往这边瞥了一下,带着微微诧异。 思元得知两人认识的经过后,醋意横生,生怕心爱的姑娘被向小园横刀夺爱。准儿却生性不羁,为了庆祝失而复得的好姐妹,她抢过麦克风,拉着向小园合唱情歌。 生歌也被一位男士请过去聊天了。 思元一个人喝着闷酒,突然有种孤家寡人被世界遗弃的无力感。 准儿和向小园挽着手站在场子中央,一个双瞳剪水,一个艳光四射,仿佛一对令人赏心悦目的姐妹花,十分博人眼球。 两人唱歌也默契,每一首情歌终至,大家都毫不吝啬的鼓掌叫好。准儿唱到“他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不及我第一次遇见你”,然后她用手肘撞了撞向小园,又朝后指了指,向小园回头就看思元正对着两人竖起双手中指,一副流里流气,又怨气冲天的模样。 准儿拥着向小园的肩,一阵捧腹大笑。 向小园的笑意还来不及收敛,视线又情不自禁的向许植移去,他也正好看向自己,四目相对,他双眉轻蹙,带着审视,直刺内心。 反而是她,偷窥被逮了个正着,她慌乱转过脸去,心里一阵小鹿乱撞。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她偷偷摸了一把脸,那里烧的厉害。 最后一首《水晶》还没唱完,思元已经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把将准儿拖回座位。一通逼供认错,举手投降,片刻后两人又好得如胶似膝。 无主的女人最容易被灌酒,生歌被两个男人围住,时不时遭到劝酒。幸而向小园及时发现生歌投来的求救的目光。她上前一阵插科打诨将生歌带回了座位。 四人又坐到了一起。 准儿生性狂野,玩起来疯狂得肆无忌惮,准儿提议玩骰子,每当她输了,她总是一杯接着一杯,豪放不羁的喝。 准儿左边是思元,右边是向小园,思元又吃醋,想将女朋友跟向小园隔开,被准儿嘻嘻哈哈的阻止了。看思元着急的模样仿佛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准儿乐此不疲,每每将思元逗得心烦意乱,几欲暴走,她再撒娇耍赖甜甜的将其哄好。 不知是否因为酒精作用,她夸张造势,闹腾不已,时不时引得众人侧目。最后思元忍无可忍,捧着准儿的脸不顾一切的吻了下去。小妮子这才安分下来,软弱无力的靠在思元身上,两人吻得天昏地暗,辗转悱恻。大家纷纷起哄,一时间空气中充满暧昧的滋味。 向小园对思元的彪悍早已见惯不怪,也不觉得尴尬,她只是附和生歌,心不在焉的起哄。 这时,她感到一股灼灼的目光向她这边投射过来。 向小园抬眼望去,许植也看着她。 今天的许植和往常不一样,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同。或许是他的沉默,或许是他的冷淡。又或者,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而以往几次充满挑衅的接触只是恰好遇到他心情不错,她做了耗子,他做了猫。 ctg 第35章 我的树 今天许植和向小园一直没有说话,就像两个陌生人。 起初准儿向许植介绍她的好姐妹向小园时,许植只是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仿佛他们果真是第一次见面,仿佛那些仍旧历历在目的过往都不曾发生。 向小园终于觉醒,原来她和许植的关系如此单薄而被动。尽管他们曾经有过那么多令人遐想连篇的交流,但每一次的接触都由许植在起着绝对性的引导作用。 甚至倘若许植不主动说话,向小园连与之相认的底气都没有。 她哪里能有那份勇气,在他视若无睹的时候,还能落落大方的走到他面前说:“嗨,见到你真巧。” 向小园的座位和许植隔得最远,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许植偶尔和身边的魏新川说上一两句,或是有人敬酒时点头陪上一杯,大部分时间他都慵懒的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他和向小园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大相径庭,他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男人,陌生又麻木不仁。 这时,他突然远远的看过来,向小园也鼓起勇气看着他,不藏也不逃。 不知是灯光的呼应还是酒精的营造,向小园竟产生了幻觉,她几乎要以为他深邃多情的眼眸里,是有话要讲。 那一刹那间,向小园对他的怨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喷涌而至的委屈,和延绵不绝的相思。 向小园在心里反复踌躇:要不要过去,大方的打声招呼呢。她的一番思绪还没结束,许植就站起了身。 许植身形高大,引人瞩目,他这一站起来,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都投向他。 向小园除外。 许植直径向她走来,向小园的心脏砰砰乱跳,她又紧张又窘迫又期待。她情不自禁的摒住呼吸,下一刻,她又不得不剧烈起伏胸膛,大口出气。 她迫切的盯着生歌,但视线无论如何不能聚焦。她面部僵硬的和生歌说话,生歌笑,她也跟着笑。 生歌问小园你在笑什么呀。向小园大脑一片空白,张嘴胡言乱语,最后,她焦虑的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她必须找点事来做,她只是不敢看他。 从一个房间的南走到北,十来步的距离。但那一片诚惶诚恐又倾心等待的时间,太漫长,太难挨了。 终于,向小园的眼底出现了一双巨大无比的鞋,余光向上,还能看见鞋的主人双手插袋。 向小园的心跳噶然停止,她紧紧捏住生歌的手。 生歌又问,小园你到底这么了。她已说不出话来。 一波接着一波的巨大的浪潮,充满喜悦与惊慌,先将她拍打得浑身松软,再将她冲击得七零八落。她快要被许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震荡得晕死过去。她凌乱颤抖的呼吸,她无助无能的紧紧闭上眼睛。 “过来。”许植清冽的声音,严肃严厉。 向小园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快点过来!”许植又喊。嗓音压低了些,放软了些,带着无奈与纵容。 向小园这才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睛,她用尽周身的勇气,视死如归的抬起头,缓缓站起身。 但下一刻,她又几乎在尴尬中死去。 向小园站起身的同时,坐在她身边的准儿,嘟着嘴不情不愿的,也站了起来。 许植眉头紧锁,拉过准儿的手,莫可奈何的对她说了声:“你别胡闹!跟我过去。” 与此同时,许植诧异的看了向小园一眼。向小园立即手脚并用的解释:“我,我去洗手间,我去上厕所!” 许植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尽管没人看透她的心思,尽管她起身的理由恰到好处又天衣无缝,尽管许植在她身上一瞥而过的眼神毫无半点讥讽之意。但是,她还是羞愤得满脸通红。 我已经准备走向你了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在我倾心交付的瞬间,牵起了别的女人!你有没有看到我当时甜蜜而羞涩的笑容?但愿你没看到,但愿你没看到!我一如跳梁小丑,我无地自容。 这时生歌拉了拉向小园的手,说:“小园,我们一块儿去吧。” 向小园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怔怔的说:“好,好。” 她只想快点逃离现场。 她从许植身边飞快的擦身而过,双腿却松软得不听使唤,右脚瞬时勾到茶几腿上,她狼狈的一个酿跄。 许植眼疾手快捉住她的手臂,稳住她,许植说:“当心。”。 向小园站定之后,他紧握在她手臂之上,骨节分明的大手却并未瞬间松开。 向小园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她缓缓而坚定的推开他的手。同时,她逼迫自己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她还带上一张若无其事的笑脸,“谢谢你,许律师。” 准儿也转过脸来,关切的问:“小园姐,你没事吧?” 向小园笑起来,夸张造作的说起了笑话:“啊,这桌子居然主动绊了我一脚,是成精了吗?哈哈!” 如果一定要用她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狼狈不堪,才能成功引起他的关注,她宁肯从不认识他。 向小园跑了出去。 洗手间里,向小园望着镜前之人,鼻尖潮红,双目溃散,她挤了个笑的表情,她几乎不认识自己。下一刻,雾气上涌,视线逐渐模糊,她真想立刻不管不顾的跑回家,蒙头大睡。 生歌站在她身后喊:“小园,好了吗?” 向小园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笑着说:“好了,我们走吧。” 生歌望了她一眼,说:“你待会儿别喝了。” 向小园说:“好。” 回到包房,尽管向小园发誓再不会看他一眼,但她的视线却不受控制的向那边游荡而去。 许植已将准儿拉到自己的位置上按下,准儿将脸转向一边,许植附身对她说着什么,面容温柔,极尽耐心。 准儿和许植到底是什么关系,向小园已经无力无深究。 但是向小园于许植又算什么? 带她去应酬却不让她沾染一滴酒精;千里迢迢驱车两小时赶去穷乡僻壤的农村只为陪伴她考驾照;为了能让她第一眼看见自己,站在冬天的风雨中静静等待;自己蜷缩在车里度过寒冷的一夜只为让她踏实的睡在唯一的床上。 这些令人心旷神怡又想入菲菲的过往,又算什么? 还有他对她说的那些话,说话时他温柔得让人无法自拔的一颦一笑,这些,都是假的吗? 恰好这时,酒意上头,向小园感到头痛欲裂。 她埋进生歌怀里说:“我的头太痛了,生歌,我想回家。” 生歌说好的。 生歌转过身,正待去招呼思元,却见后者双拳紧握,将要喷出火焰的双眸带着愤怒,死死盯着准儿的方向,那狰狞的恨意让人退避三舍。 生歌轻轻喊了一声思元的名字,思元就像看见了血色的布莱卡的斗牛,她猛的站起来,疯狂的向前冲撞而去。 思元奔到准儿面前,恶狠狠的瞪了许植一眼,然后坚定的抓住准儿的手,低声说了句,“跟我走!” 准儿也愣住了,踌躇间,被她拉扯着跑了出去。 这一骤变太过突然,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许植低头看了魏新川一眼,仍是双手插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无奈的耸了耸肩:“早说你妹妹要给我戴绿帽子的。” 就在这时,生歌也起身抱歉的对大家说:“对不起啊大家,她们都喝多了,你们继续玩,我们就不奉陪了。”生歌说着,扶着向小园离开。 许植远远的看了那个纤细的身影一眼,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令他心扉一紧。 那四个女人最后才到,又率先撤离,大家都感到无趣。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不少。 魏新川看着洞开的大门,抿嘴不言。 向小园和生歌相互搀扶着离开时,许植抬脚追了几步,想了想又折返回来。然后他仔细吩咐司机小邓,跟在两名女孩后面,一定要确保她们平安到家。 大约前后一小时,小邓返回,说亲眼看着两人进了某某小区。然后他拿出一支手机,对许植说:“这是那个姓向的姑娘,不小心掉落的。” 小邓话不多,心里却明镜似的。他看得出许植对向小园与众不同,就留了个心眼将手机带回来了。 许植果然一把接过去。 同时小邓也撒了个谎,当时他站在两个姑娘后边远远的观望,向小园先是对着手机看了一阵,又捧怀里抱了一阵,然后将脸埋进双膝蹲着泣不成声的哭了一阵,最后奋力一掷,将手机扔进了草丛里。 她们走后,小邓趴进草丛找了好半天,所幸手机掉在柔软的草地上,完好无损。 许植打开手机翻找,最后视线停格在一个画面之上。 那串熟悉的数字上方,三个大字,洁白而醒目——我的树。 …… “把我的电话号码存上,最好想个合适的备注,下次我会检查。” …… 许植盯着手机,若有所思。 “怎么了?”魏新川走过来问。 许植说:“没事。”他漫不经心的将手机揣兜里,抬了抬手臂,“走吧。” 走出会所大门,寒风扑面袭来,许植将手伸进兜里。手指刚一触碰到一个被体温烘烤得温热的小玩意,他立即将它紧握在掌心。 ctg 第36章 前婆婆 向小园昨天直接喝断了片儿。 早晨醒来时,一阵天旋地转。她坐床上呆滞了半天,怎么都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她的头实在晃得太厉害了,她必须给主管去个电话请半天假。 向小园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手机,包里、衣服兜里、床头柜里、枕头下面全找了一遍,不见踪影。 枕头被翻过来时一张毛巾静静的躺在床上,她盯着那张服服帖帖的毛巾出了会儿神,她感到怅然若失。过了会儿,她默默抓起毛巾,转身丢进了垃圾桶里。 向小园为自己倒了杯热水,端着水杯吹凉的空挡,她踱到垃圾桶边捡起了毛巾,一把将它塞进了衣柜底部。 压着胃部翻腾不休的恶心吃了一包泡面后,她觉得精神好点了,她决定还是得去上班。 出门前她又从衣柜底部抽出毛巾,拍了拍上面肉眼根本看不见的灰尘,将之叠的平平整整,抚摸一阵,又重新放回了枕头下面。 没有手机的清净日子向小园过了两天就受不了了,不方便是其次,主要还是上厕所太无聊。向小园决定去买一部新的手机。 向小园叫生歌陪她一块儿去。本来也叫了思元,思元没空。思元的日子每天都过得挺充实的,她如花似玉的新女朋友准儿跟她吵架后离家出走了,她正在挨家串巷的找。 向小园和生歌趴在百货公司卖手机的柜台上,向小园说买三星,功能用得顺手,并且上一个手机也是三星;生歌说买苹果,高大上,适合装b青年。 正在二人争论不休时,几乎一年未见的汤宋的母亲,向小园的前婆婆从她们身边走过,她似乎是刚从负一楼超市购物出来。她拎了一个巨大的购物袋,颤颤巍巍的向前挪动。每走几步,就将口袋放地上喘几口气,然后继续走。 生歌仅见过汤大妈两回,生歌没认出她,生歌还在一个劲的念叨:“就买苹果吧,苹果有款游戏特别好玩我只玩过一次就深陷其中……小园,你就听我一回吧!哎,小园,你去哪儿了呀?”转身向小园已跑不见了踪影。 向小园跟在汤大妈身后走了几步,心里掂量一番,又挣扎一番,最后还是喊了声:“汤阿姨!” 汤大妈回过头,见到来人,又惊又喜:“是你……小园!” 向小园赶紧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嘴上说:“汤阿姨,我帮您提吧。今天怎么一个人出来……汤叔叔呢?” 汤大妈没有放手,她推开向小园,真挚的劝阻:“不行不行,这太重了,你力气小拎不动!别把手弄痛了。妈没事,这些事做了几十年了,妈……”她一时嘴快,忘了眼前的女孩身份已变。那个“妈”字刚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劲,汤大妈表情稍显尴尬,干笑两声,继续说,“你汤阿姨拎得动,里面也没啥东西,就是几十斤大米。” 向小园没有坚持,她站直身子看了汤大妈一眼。 毕竟六十多岁的人了,尽管她刻意将头发染黑,也难以阻止岁月在脸上无情的侵蚀。短短一年,她以令人惊讶的速度急剧苍老下去,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双眼睛,仍旧流露着仁善与慈祥。 尽管当时向小园和她做婆媳时,也不可避免的有过摩擦,并且在她和汤宋离婚之后,她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想起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年迈的妇孺。但是扪心自问,对于这个婆婆,向小园是无可挑剔的。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站在她面前,她依旧能真切的感觉到,她就是自己的亲人,是她能在心底尊敬的叫一声妈的女人。 向小园真诚的询问她的近况:“汤阿姨,这一年来您身体还好吗?您以前手脚一到冬天总是僵硬。” 汤大妈将购物袋放在脚边,站起身来亲热的拉住小园的手说:“阿姨身子很好,都是些老毛病,不碍事。倒是你,你过得怎么样……我的好闺女,你瘦多了呀!是不是吃苦了?你们年轻人工作忙,有人给你做饭吗?” 汤大妈一声好闺女,发自肺腑,情真意切,向小园的眼圈瞬时就红了。 刚巧生歌找了过来,向小园伺机转头揉了下眼角,随后向二人相互介绍。 生歌乖巧的说:“阿姨,我见过您,那时我还吃过您煲的排骨烫呢,特别好喝。你今天是过来买菜吗?” 向小园这才诧异的问到:“对啊,这里离您家这么远,您怎么到这边来买菜。” 汤大妈拉着向小园的手简直舍不得放开,她嘴上如实说:“我来这边买北欧大米,远近就这家超市有这种米。我那儿媳妇……”说到这里,她偷瞄了向小园一眼,见她没多大反应,才继续说,“就是方洲,她生了,天天嚷嚷着其他米做的饭不好吃,我这不要伺候月子嘛,她要是没胃口,哪来的奶水喂孩子。” 向小园愣了片刻,嘴里“哦”了一声,心不在焉的问:“生了呀?是个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汤大妈不疑有他,瞬时高兴起来,容光焕发的说:“是个丫头,八斤呐!”她伸手比了比,脸上克制不住的那份得意。 向小园故作轻松的说:“噢!女宝宝哇,真是恭喜你们了,当年阿姨您就说喜欢女孩,还嫌弃汤宋呢……”她做了勉强能认出是笑的表情,“汤宋好像也是喜欢女儿的。” 汤大妈这才想起向小园于生育的话题有忌讳,尽管提到孙女就停不下嘴,但她还是生生将那些有关小孙女的众多趣事咽了回去。她关怀的问向小园:“好闺女,你呢,成家了没有呢?” 向小园微笑着摇了摇头。 汤大妈惋惜的“哦”了一声,又问:“那你和亲家住一块儿的吗?” 老人总是不容易改口,她还叫向小园的父母为亲家。 向小园也没去较真,笑着说:“我单独住,就在公司附近的房子。” 汤大妈心疼的念叨:“难怪你瘦成这样,你们年轻人一忙起来啊,哪里会顾得上自己的身子!肯定是饱一顿饿一顿的!你别仗着自己年轻,当心得胃病呀!” 向小园笑了笑说:“阿姨我会照顾自己的。说真的,外面的饭菜都没您做的好吃,其实这一年我特别想念您做的糖醋排骨,好几次都想去找您做给我吃,又怕不方便。” 汤大妈急着嚷:“有啥不方便呀,这是咱母女俩的事!”她拍拍向小园的手背,真切的说:“好闺女,你汤阿姨可想你了,虽然你离开了汤家……”汤大妈是个感性之人,说到此处,声音竟然哽咽,“罢了,那是我儿子没福气,你是个好孩子,就算你不做汤家的媳妇了,你在我心里依然是我亲闺女……”汤大妈顿了顿,抹了一把浊泪,“你一走就是一年,也没给我个电话,也不来看看我们,可真是狠心呐!妈当年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你怎么做了个小白眼狼呀你!” 向小园鼻头一酸,再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汤大妈一把将向小园扯进怀里搂住,嘴上哄到:“好了好了,不哭啊乖啊,是妈不好,妈为了自个儿抱孙子,让那女人进了汤家的门,妈承诺的话没有做到!妈自私……你心里……你心里到底怨不怨妈,” 向小园已是说不出话来,拼命的摇头。 汤大妈又说:“你要是不怨,你得空了就来看我呀!你是找不着回家的路了还是怎么的,一走就不回来了!你不是我儿媳妇了,妈还是把你当闺女的呀!你怎么……怎么这么狠心呢你这小白眼狼哇!” 向小园又拼命的点头。 曾经她们还是婆媳时,向小园叫她妈,可也从未亲近到任由她抱在怀里,两人偶然触碰一下手,那都别扭的。 如今两人毫无关联了,投入她的怀抱却无比自然。 向小园一直觉得,当初管汤宋的母亲叫妈,是给汤宋面子,是迫于传统迫于道德。她有自己的亲妈,她再叫其他人妈那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却没想到,其实那一声妈,早已经注入了感情,而她却后知后觉的到今天才认识到。 有风吹来,轻易的掀翻了汤大妈烫得蓬松的短发。向小园眼尖,她一眼看见,那漆黑的卷发底下,一片片银白的发根,透露着无尽的苍老与凄苦。 她于心不忍,惊慌的移开视线,心里感到阵阵酸楚。 两人在街上旁若无人的抱头哭了一阵,生歌在一旁顺着汤大妈的背,细如蚊呐的劝,阿姨您别哭了。 汤大妈哭够了,抹了一把脸,抬起头来将生歌的手也拉过来:“你们都是好孩子,有空了去阿姨家做客吧,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糖醋排骨,辣子鸡!西湖醋鱼!东坡肘子!好不好哇?” 向小园说:“嗯,我也想去看您和汤叔叔。但是,真是怕不方便。” 汤大妈着急的说:“怎么会不方便!方便的!等出了月子我就走!我是不会替他们带孩子的,那是费力不讨好的事,那个女人呐,挑剔着呢!稍有差尺就暴跳如雷,还指桑骂槐的,骂宋宋窝囊!我儿子窝囊她能住上大别墅吗!?房子车子她哪样不要求买最好的!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势力眼,暴脾气,素质低下!“ 汤大妈声色俱厉的跟向小园指控了连芳洲的一系列毛病,向小园感到有些尴尬,刚开始还附和着干笑两下,后来索性默不作声了。 向小园终于找到个空挡打断她:“汤阿姨您和汤叔叔还住原来的地方吗?” 汤大妈说:“是啊,我们一直没变,还住以前的地方。宋宋买了套别墅,上下五层楼呐!他叫我们一起搬进去,我们和那女人一起哪住得惯,我和你汤叔叔在她眼里是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就是一对碍眼的老不死的。哼,正好,我们也看不惯她。所以还是分开住得了,他们自己请保姆,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向小园对关于汤宋一家的事情,真不知该作何评价,她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汤大妈天生是个话唠,见到向小园表现出的亲热也是真真儿的,她的话题更是连绵不绝,逮着向小园的手足足侃了一小时。 后来汤宋打电话来关心她的去向,她在电话里说:“哦,我买米呢,你家那位皇后不是要吃北欧大米吗?我只好跑到**超市来买了呀。然后在超市门口遇到小园儿了,跟她聊了几句,对,就是小园,嗯,她挺好的,就是那个瘦哇!从前在我们家时哪里像现在这么瘦过……哦,病倒没生……好,好,不说了,我马上回来了……不用你来接,我自己打车回去!你出来接了你那个难伺候的母老虎又要借题发挥说我老不中用了……” 汤大妈讲电话期间,向小园跟生歌不咸不淡的闲聊着。 汤大妈挂上电话,就跟向小园的讨要她的新号码,向小园说手机还没买,买了一定和您联系。 汤大妈再三嘱咐空了要去她家吃饭,向小园也保证一定去。汤大妈这才依依不舍的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后来,向小园还是没去汤宋父母家,毕竟身份问题摆在那里。感情是真的,尴尬也是真的。 ctg 第37章 一生挚爱 向小园受不住母亲三番几次的催促,尽管白天上班累得一塌糊涂,下班后还是生生坐了一小时公交,赶回家吃晚饭。 家的感觉一如既往,无论她是奔跑在放学路上对明天满怀憧憬的孩童,还是下班后悠然返家的碌碌无为的离婚妇人,家里依然是令她乳鸟归巢的终点;双亲的翘盼,依然是令她步伐轻快的缘由。 走进家门,扑面而来一股熟悉的肉香,母亲在厨房忙碌,父亲蹲在电视机前鼓捣着,眼皮都没抬的一下,只听脚步声就说了句“我闺女回来啦!” 她的心瞬间无比温暖。 等待开饭的空隙,向小园接了生歌的电话。 生歌终于恋爱了,对象正巧的竟是小园的同事,只是不同部门,仍是经理级别。小妮子含羞带臊的简诉了一番交往的过程,然后迫不及待的从小园这里询问对方的人品。 尽管向小园一再声明她和那人并未深交不知其品性,但生歌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她哪里还需要旁人对男友更多的注解,她的心里早就对男友自有一番勾画。 最后向小园不得不一针见血的指出:“所以,他只追了你一天,你就答应了?” 生歌恍然顿悟,又唉声叹气患得患失起来。向小园极力安抚。 挂了电话向小园心里还久久不能平静,生歌是个品性纯良的好女孩,单身至今,终于得遇良人。 而生歌口中那个男人,印象中生得白白净净,长像斯文,带个眼镜,与生歌极为相配。她很为好友感到高兴。如今三人成行的闺蜜团队,就剩自己离异孤寡,细思起来,甚狼狈也甚凄凉。 向小园一方面担心生歌的确定恋爱关系过于草率。但转念一想,自己和汤宋在一起多少年了,最后还不是落得离婚的悲惨下场。 一抬头,就看见靠在床头上,那个红色的软垫。 向小园将它抱在手里,轻轻抚摸垫子上的图案,那个彩线刺绣的侧颜真是像极了汤宋。 多年之后,刺绣鲜明如初,她与斯人却早已劳燕分飞。 只剩这个软垫,依旧安安分分摆在床头。 小园看着它,一时感慨万千。加之前几天遇到了汤宋的母亲,免不了勾起些许当初的片段。 那一年,他雄姿英发,她天真无垢,她在他的羽翼之下没心没肺的活着,整天都笑得不知天高地厚。 晚饭过后向小园对母亲说自己出去散散步,向母追出来喊:“年轻女孩子别到底乱跑,天黑之前必须回家。” 向小园已经下了楼。 一时间,漫无目的,不知不觉就走了半小时。眼前正是曾经与汤宋的小家。 当初买房时,就因为向小园娇滴滴的一句跟你走后我会想家的,我妈也会想我的,汤宋就毫不犹豫的将房买在离向小园家步行可及的地方。尽管此处离当时他上班的地方需要近一小时车程。 如今却不知,是哪户人家将房子买了去,不知里面住着小夫妻还是老两口。 向小园抬眼望去,此时那里灯火通明,感谢那户人家,让这个几十平的空间依旧延续了人情暖意,而不是一堆钢筋水泥。 向小园突然有个冒进的想法,她迫切想进那房子里再看一眼,摆设变了吗,家具换了吗,书房的墙上,汤宋当年随笔写下的“一生挚爱”四个字,还在吗。 这个念头尽管矫情,她却被之激动得热血沸腾。 踏进小区,守门大爷竟还认识她,向她点头,替她开门。 小区景致依旧,满园秋色,远处一位妇孺慢慢扫着黄叶。 多年之后再次伫立此地,白云苍狗,仿若隔世。前世姻缘,过眼烟云,韶华已逝,桑槐颜色亦千秋。 以往她天天从这此进出,她又何曾对此有过一眼半眼的正视。 现下旧地重游,她像个千百年前的孤魂,幽幽前来凭吊曾经的闺房,一花一树木,一草一方石,都显得静谧可爱而贴近内心。 刚走进小区就遇到了熟人,一位体态臃肿素面朝天的妇女,正弯腰拉着她蹒跚学步的孩儿,在小区喷泉附近玩耍。仔细一看,竟是当年和小园孕期相当的那个女人,如今她儿子已经一岁半的模样,长的虎头虎脑,活泼好动。 反观自己,向小园只觉得命运弄人。 那妇女一眼看到了向小园,她热情的招手,对向小园打招呼:“小园!真是你!你是不是去上班了呀?好久没看到你了,” 她快速上下打量小园,然后难为情的拢了拢凌乱的头发,由衷的感叹,“你不用亲自带孩子,真是越来越年轻漂亮了,身材保养得真好。你看我,就一个黄脸婆,老妈子。我老公成天不是上班就是打牌,就我一个人早起贪黑的带孩子,累得要死。真的,小园,你选择上班是对的!女人必须拥有自己的事业!” 向小园和善的笑了笑,在她眼里,面前这个女人浑身流淌着母爱的光辉,让人感到温暖亲切。 她很羡慕。 那妇人又问向小园,她的孩子是谁在带,是公婆还是保姆。 原来她还不知向小园已经离婚搬家的事情。 向小园摸着她儿子稀稀拉拉却异常柔软的头发,出了会儿神。 她的孩子早在两个月不到就胎死腹中,她和前夫离婚一年了他早已另娶她人如今儿女成双……她要怎样才能将这些不尽人意的事情组织成通顺的语言,她不知如何应对。 寒暄两句,她就上了楼。 站在房门前,向小园凭着一腔热血毫不迟疑的敲了门。 敲响之后她就开始后悔,毕竟这已不是自己的家,谁愿意接待一个陌生的“前主人”,这么贸然的前来总归太过唐突。 向小园始终不是性格脱跳之人,思及此处,她转身便要逃离。 这时,门却开了。 向小园为自己的冒失感到十分后悔,她盯着墙砖,支支吾吾的解释:“对不起,打扰您了,我来是……” 一个呼吸粗重,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小园?!” 那个声音,那个喊小园二字时的语调,向小园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立刻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真没想到开门的会是他,她指着他的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在这儿?” 开门的正是向小园的前夫,汤宋。 两人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屋内,他忘了要请她进去,她也忘了说明来意。 相凝无语。 汤宋盯着向小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真怕这又是一场美梦,晨钟一响,梦醒了无痕。 汤宋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带着惊讶,之后流露狂喜,转瞬又变为炽烈,渐渐的,眼神又泛过温柔。 他差点脱口而出:你回来了吗。他又想平静的问,你回来做什么。他终是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向小园的诧异不亚于汤宋,过了好半晌,她才喃喃的抬头看着他:“你不是说,已经把它卖了吗?” 汤宋没作答复。他只是痴痴的盯着她的脸,他心中的激动之情久久不能平复。 果然一如母亲所言,她瘦了。犹如风拂杨柳,令人生怜。 向小园已率先冷静下来,她指出事实:“房子你并没有卖,对吗?” 汤宋情难自已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他舍不得卖掉,这里随处都是她的印记。 从始至终,他甚至没做过一次清扫,尽管室内灰尘铺满,但他没弄丢她一丝头发,一个指纹。 在这个房间里,时间仿佛被封冻,他将她当年离开前的景致完好无损的保留下来,一成不变。 每当他被生活压得精疲力倦时,每当他被毫不如意的婚姻折腾得生无可恋时,他就会来这里呆上几小时,静静的,等一等。 万一时光倒流了呢,万一她回来了呢。如果她回来了,他有好多话要跟她说,歉意的,思念的,关怀的,热切的…… 他不敢奢望梦想成真,更没想到当成真的梦想从天而降时,自己会如此措手不及。 他站在突如其来的梦中情人面前,紧张得一句话也不会说。 汤宋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发出的声线正常一些:“现在金融危机,不动产有价无市,很不容易脱手。” 向小园轻声说:“那你为什么骗我说卖了,还把钱给我了。” 汤宋淡淡的说:“那是你应得的。” 他努力将目光移向别处,但片刻之后,又恋恋不舍的回到她脸上。 她是向小园啊,这个叫向小园的女人不是自己最亲密的爱人吗?向小园难到不是一如左手握右手一般随意,眼皮都不用抬就可以肆意触碰拥抱的女人吗? 那是他的,那是他的向小园啊…… 两人错过了婚姻,仿佛就错过了空间维度。此刻,尽管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却早已咫尺天涯,触不可及。 其实向小园心里清楚,这套八十来平的房子就算房市鼎盛时期,也不可能价值100万。 得知汤宋一番默默的苦心,向小园小声说了句:“谢谢。” 汤宋突然急匆匆的丢下一声“你别走,等我片刻”便调头回屋。 几秒过后又出现,他手里多了一把钥匙。 汤宋将钥匙递给向小园,真挚的说:“你想回这里住的话,随时可以回来,住多久都可以。” 他那份虔诚和期盼,她简直不忍直视。 向小园撇过眼去,轻声说:“不用了,我已经得了钱,房子就是你的,以后我不会再来。” 汤宋想也不想,急不可耐的说:“我不在乎的!” 向小园眼睛望着别处:“我在乎。” 汤宋深深看了她一眼,他这才大悟,由不得他死不死心,承不承认,向小园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向小园了。 他终是不再勉强。 汤宋望着她消瘦的脸颊,一脸心疼的说:“小园,你越来越瘦了。”片刻后,他佯作随口问到,“许植对你不好吗?” ctg 第38章 从此萧郎是陌人 他问:“许植对你不好吗?”乍然听到那个名字,向小园的心钝钝的一痛,她努力克制不去回想,这才逐渐平复下来。 当许植在她心里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名时,她可以随心所欲、厚颜无耻的肆意编排;当许植这两个字犹如一块磐石,稳稳当当的盘踞在她心里,她哪里还敢坦坦荡荡,大言不惭的与之相提并论,她反而退避三舍。 在那个名字跟前,她几乎要将自己埋进泥土里。 向小园苦笑着摇头,她眼睛看向别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颇为尴尬的坦白:“对不起,我那时对你撒谎了。许植根本不是我男朋友。我……我也没有男朋友。” 汤宋却没有就这个荒诞的谎言继续深究,反之,他的眼底迅速涌上一股难以言表的狂喜。 汤宋轻咳一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小园,那你今天过来是找我吗……” 向小园急忙摆手:“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这里!”说着,她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是恰巧路过,我就想知道是谁买了这房子,所以想上来看看。” 却不想汤宋立刻横眉倒竖,厉声训斥她:“胡闹!向小园,你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不认识的人家也随便去敲门?万一别人起了歹心怎么办?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对人要留有五分戒心!” 他又忘了自己的身份跟立场。 向小园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了句:“你管太多了吧。”她在心里嘀咕,当律师的就是过分警惕。 汤宋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严厉,而且严厉得名不正言不顺。他面色稍缓和一些,俯下身,柔声垂询:“既然来了,要不要进去坐坐?” 向小园以牙还牙,正色说:“不行,随便进陌生人的门,万一别人起了歹心怎么办,做人要留有五分戒心。” 汤宋哭笑不得,摊开手无奈的喊:“我又不是陌生人。” 向小园随口一问:“那你是什么人?” 汤宋的笑意一时来不及收拢,僵在那里,汤宋哑口无言。 向小园这才笑起来,轻快的说:“呵呵,跟你开玩笑的。不过,我真要回去了,我妈还在等我。” 汤宋见她马上要走,顿时急了,下意识上前拉住她的手,嘴里出言挽留:“小园,进来坐会儿吧。我们多说会儿话!” 向小园万没想到他竟会动手拉扯自己,她吓得花容失色,当即毫不留情的打开他的手,愤然说到:“你干什么!” 她退后大歩。 但是下一秒,汤宋受伤的神情又让她于心不忍,她忍不住思忖,自己的反应是不是过激了。她的眼睛望向别处。 一时间,双方都颇为尴尬。 汤宋早已不是疯狂得不顾一切的少年,更说不上轻浮。 他本是老成持重的性格,他只是仍旧秉着一种惯性:眼前这个女人是他可以随意接触的,他和她的一切事都是理所当然的。仿佛她身上永世刻着汤宋的章,他有她的所属权,他是她唯一能够肌肤相亲的人,她是他的向小园。 他万没想到,向小园会声色俱厉的拒绝自己,并且摆出一脸防备。 正如自己刚才所言,她还是那么天真万一别人怀有歹心怎么办。所以她开始防备了,只是在她心中那个心存歹念之人,是他自己。 汤宋的心头一阵绞痛。 他不敢置信的喊:“小园,你觉得我会伤害你吗?” 毕竟曾是自己同床共枕之人,向小园终是心软了,徒劳的解释到:“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我和你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嗯,你别忘了你是有家有室的男人。你的老婆还在坐月子,你的孩子还在家里等你。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也快点回家去吧。” 汤宋深深凝视她,终于缓缓的点点头。下一秒,他又下意识对她伸出手说:“那我送你回去。” 向小园飞快的躲过他的手,几乎是仓惶而逃,嘴里喊着“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再见。” 她怕汤宋伸过来的手,她更怕汤宋那双写满依恋与不舍眼睛。 毕竟,遥想当年初见,那双眼睛是那么的顾盼生辉,神采飞扬。 汤宋坚持跟在她身后,他目送那抹姣好的身影离开,直到她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到那辆车从他身旁飞驰而过,迅速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抬起手,在她刚刚经过的空中,虚抚了一把。 无论向小园是怕他还是嫌他,她的有句话触动了他的心---他的老婆还在坐月子,他的孩子还在家里等他。 汤宋将拳头松了又紧,他的指尖还清晰的保留着刚才捉住向小园的手时,那一晃而过的冰凉的触感。 那一刻汤宋终于痛苦的意识到,就算她不是任何人的女朋友,她也不再是自己的向小园。 向小园回到父母家已是繁星织就。 小区里的一只流浪狸花猫在花坛里生了一窝小猫,有人送牛奶,有人拿猫粮,大人小孩围了一群,纷纷啧啧称奇。 向小园也挤上去看了几眼。 几只没毛耗子一样的奶猫蜷缩在猫妈妈怀里,闭着眼睛几不可闻的叫唤,冷得瑟瑟发抖。向小园心生爱怜,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母猫,它顿时背毛倒竖眼神防备的看着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但它舔着正在吃奶的小奶猫的毛,终是没有逃开。 向小园看了一会儿,突然三两步跑上楼,直径跑回卧室,怀里抱了团东西,又不管不顾的往外跑。 向母在后面劈头盖脸一通责备:“这么晚才回来!上哪儿野去了,女孩子家家的,斯斯文文的不好吗?哎,我才说你呢,又跑哪儿去!像个野马似的!” 第二天早晨,送牛奶的好心人发现猫窝里多了个软垫,大红色的颜色十分鲜艳,看着颇吉利。 软垫的做工尤其精良,软垫正面,手工刺绣着一个英俊的男人的侧颜。大家纷纷猜测这是哪家善心之人,这么好的垫子,竟大方的送给奶猫取暖。 只有向小园知道,那个手工刺绣的男人侧颜,跟某个人一模一样。 后来的某个日子里,向小园又遇到过汤宋一次。 那是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之上,汤宋一家人从一辆沃尔沃越野车上下来,向小园站得远远的看着这一幕。 来不及多想,下一秒,他也看到了她,四目相对,他眼底似有千言万语,他随即匆匆上前。 他说:“真巧。” 她说:“是啊。” 他说:“逛街吗。” 她说:“下班无事随便走走。” 他说:“最近好吗。” 她说:“挺好的。” 突然,他看着她的眼睛,他的目光越来越专注,越来越温柔,他沉沉的唤她的名字,他说:“小园,其实我,我还是……你。” 步行街喧嚣吵闹,卖麻糖的小贩的叫卖声高亢而嘹亮。 向小园没听清,她问:“刚才你说什么?” 这时,连芳洲拖着大儿子,抱着小女儿,站在后边语气不善的催促:“老公,你快点。” 汤宋最后看了向小园一眼,终究没再多说什么。他倒转头跟着老婆孩子走了。 闲暇时分,向小园也会抽空想一想,那个时候,他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但似乎也不重要了。 曾几何时,向小园还是汤宋的老婆。那时她总以为,如果离开了彼此,他们两人一定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如今离婚多年,他有他的世界,她有她的日子;他还好好的活着,她也没有因此死去。原来人之韧性如此不屈,原来没有谁离开谁是过不了的。 愿往后你好,我也好。 从此萧郎是陌人。 ctg 第39章 还是你爱上我了? 荣鼎集团为了庆祝公司成立三十周年,将于下个星期五,在本市某五星级度假山庄举行一场盛大的周年庆,时长两天。 领导规定,活动上每个部门需精心准备至少两个节日。 可以是才艺表演,也可以是现场互动,朗诵古代律诗除外。 向小园所在的财务部美女如云,人才济济,哪个不是十八般武艺傍身?随随便便两个节目那是手到擒来,根本不需要向小园操心。 周年庆活动结束后,还能额外放假两天。 可以放假向小园很高兴,尽管有排练节目的同事陆续请假,使得她最近一周天天加班,一人身兼数职,但她依然干劲十足,资产负债表也可以做得眉飞色舞。 窗外天色黑尽,向小园仍然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 张捷坐在窗口的位子上,百无聊赖的翻看手机。 向小园推了推眼镜,头也不抬的说:“小张,你先走吧,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 张捷说:“太晚了,还是我送你吧。外边下雨了,我这儿有伞。” “下雨了?”向小园向窗外望去,漆黑一片的空中,果然坠落着点点银碎的光。 像向小园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就算离过婚,也是不乏追求者的。张捷就是其中一个。 张捷是人事部新进的员工,在一次表彰大会上对坐在前排的向小园一见钟情。自此开启了锲而不舍的追求模式。 起先向小园拒绝的态度还很明确强势,奈何对手就像一块牛皮膏药,牢牢沾粘,并越挫越勇。向小园烦了,索性对他不闻不问,听之任之。 余光下,她身边的椅子突然被拉开,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向小园眼皮都不眨一下说:“你真不用等我。快走吧。哎!等一下,”她递过去一个杯子,眼睛依旧粘在电脑屏幕上,“如果方便的话请帮我倒杯咖啡,多放砂糖,谢谢!” 公司每层楼都有咖啡机,这是荣鼎最人性化的地方。 身边的影子稍作迟疑后,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接过杯子。 不一会儿,香浓的咖啡冒着热气,出现在向小园桌面。 向小园接过咖啡说了声:“谢谢,小张,你快回家吧。” 这时,张捷的声音从远处,弱弱的飘过来:“小园,我在这儿……你认识这个人吗?” 向小园这才抬起头,只见眼前矗立着一个的身形高大的男人,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向小园下意识站起身来。 但她很快平复了情绪,礼貌的微笑,问到:“原来是许律师,请问您有事吗?” 向小园戴着眼镜,两片轻薄明洁的镜片下,一双美眸无波无澜,透着平静与疏离。 许植轻蹙浓眉。 最终,他放柔声线,像哄一个三岁的稚子:“又在闹什么别扭。” 向小园的嘴角象征性的勾了勾:“许律师真爱说笑。”说完,她重新坐下,不再理会他。她盯着电脑,目不斜视的继续手上的工作。 许植摇了摇头,轻笑出声。那模样,就像在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顽童,他无下限的忍让,只因拿她莫可奈何。 许植在她身旁大剌剌坐下,翘着二郎腿,随手拿起她办公桌上摆放的卡通小玩意儿把玩。突然,他前文不搭后语的问:“手头的工作还剩多少?” 向小园盯着电脑说:“请问,许律师有要紧的事吗?” 许植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句:“雨下大了。” 向小园的手指泄愤似的在键盘上奋力敲打数下,言语仍旧风轻云淡:“那你赶紧回呀。” 许植说:“你肯定没带伞。我送你一程。” 向小园敲击键盘的手一抖,本已尘封的心上,武装得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般的盔甲,咔嚓一下,裂开一个小口子。 她抑制着死灰复燃的悸动,她转过身,笑靥可掬的说:“多谢了。许律师的好意我心领了,小捷还在那边等我下班呢。”她对窗边的男人招了招手,“小捷,我马上好了,辛苦你再等等。” 向小园何时这么亲热的称呼过他,张捷颠颠的跑过去:“不着急,不着急,你慢慢来!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多久我都等。” 张捷几乎比许植矮了一个头,他走近后,立即发现与许植并肩站在一起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于是他又退后一大步。 他并不认识许植,他一脸戒备的问:“请问,你找小园有什么事吗?” 张捷在气宇轩昂的许植面前本就自觉低人一等,这时许植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话,他就灰头土脸的领盒饭去了。 许植“啊”了一声,轻描淡写的说:“那天晚上小园的手机落我那儿了,我给她送来。” 张捷惊愕的看着向小园。 向小园转过脸,声音里终于带了些起伏:“我手机真在你那儿?” 许植但笑不语。 向小园说:“我那天喝断片儿了,怎么都想不起手机放哪了!” 许植点点头,柔声说:“所以我平时不让你沾酒。” 向小园皱眉:“许律师这话说得,我们很熟吗?” 许植一副虚怀若谷的模样,无可奈何的笑:“你要气到什么时候。” 张捷追向小园本就追得心力交瘁,几欲放弃。这下又从天而降一个气宇不凡的男人,横在他们中间。听二人对话关系也绝非一般。 张捷瞬间感到自惭形秽,了无生趣,他找了个借口,便含恨退出舞台。 偌大的办公室,就剩他和她二人。 向小园开始聚精会神的登总账。 半小时后,她甩了甩酸痛的手指,抬起头来,惊讶的对许植说:“许律师你还没走?你快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 许植却置若罔闻,他抬手看表,然后揉着眉心说:“我等你。” 向小园手中的账本频频出错,红色中性笔写到最后,没了墨水。她抬手甩了甩,埋头继续写,嘴上随口问到:“准儿呢?” 许植说:“不知道。” 向小园咬着笔杆思忖一番,而后想起:“哦,准儿今天和思元看电影去了!”她看着他,“《速度与激情7》,你去看了吗?” 许植淡淡瞥了她一眼,说:“没有。” 向小园突然想起,昨天思元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向小园问,思元,你和准儿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思元哈哈大笑,说不知道,然后她兴奋的加了一句,没有剧本的人生,是最值得期待的。 向小园没有思元那份洒脱,她是个喜欢规划的人,生活事业如是,人生爱情亦如是。她希望她的每一步,都脚踏实地走在正轨,而不是踩在飘渺的云端。 向小园站起身来,她在一叠资料里翻找。那是许植第一次看见她戴眼镜的模样,多了几分淡然与知性。他感到有趣,不禁多看了几眼。 向小园嘴里小声念到:“社保费缴款记录,社保费缴款记录”她在厚厚一叠单据中不停的翻来覆去的找。 许植见她翻了不下十次,不得不出声提醒:“就在第一张。” 向小园颇为尴尬,将单据抽出来,自我解嘲:“以前都会放在底下的。” 然后她拿着单子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的对许植说:“我最迟还有一小时才能完。你先走吧。” 许植对她的淡漠视而不见,许植问:“吃饭了吗?” 向小园说:“家里有泡面。”然后她拿着单据到前台复印。 当她再回来时,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 她望着他刚才坐过的座位,微微发愣。 却不想,前后不到二十分钟,许植又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品袋。 向小园挺惊讶,说:“许律师不是走了吗?” 许植瞪了她一眼,他头发湿漉漉的,外套也淋湿了。他三两下将外套脱下。桃心领羊毛衫搭配白衬衣,半湿的头发被他随手抹得凌乱纷飞,衬得他越发眉目俊逸。 许植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份刚出炉的牛排,滋滋冒着热气,空气中顿时香气扑鼻。 他说:“吃了再弄。” 向小园盯着桌上的牛排,没动。 许植催促:“快吃啊。” 向小园摇摇头,淡淡的笑,说:“我还不饿。许律师的好意我心领了。”她坐了下来,拿起笔继续登帐。 许植原本一脸倦怠,这时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闹什么情绪啊。快吃了,吃饱后赶紧做事。我今天很累。”顿了顿,他气定神闲的指出,“你的演技有点浮夸呀。” 向小园握笔的手气得发抖,她努力平息怒气,强迫自己盯着手中的账本。 她真希望他是其他任何一个男人,这样她可以快意恩仇,干净利落的赐他一个“滚”字。 当她在盛怒与委屈中煎熬不堪的那些日子里,他不见踪影。 当她随着时间推移,努力淡忘,他又大张旗鼓的出现,堂而皇之的坐在自己身边。 当她想要质问,想要控诉,人家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工作快一点啊,下雨了你一定没带伞啊,吃没吃饭啊之类无关痛痒的事,这个男人真是一把四两拨千斤的好手,厚颜无耻得令人发指。 她的眉目开始显露出焦躁,她将握笔的手松了又紧。 思忖间,许植已将牛排一小块一小块的切好,推到她面前,言简意赅,带着不可抗拒的霸道:“吃吧。” 向小园充耳不闻。 她突然抬起头,挑衅的看着他,言语轻浮:“劳驾许律师这样的钻石王老五,时不时跑来对我一个离婚女人献殷勤,许律师是因为上次在酒店做到一半不甘心呢,”她毕竟段数不够,话说到此处,兀自先红了脸,她调回视线,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打,嘴上坚持把话说完,“还是你爱上我了?” ctg 47. 她问得轻描淡写,洒脱随意。天知道这样一句话,她在心里练习了多少遍。 许植啼笑皆非,也没去拆穿她伪装的从容,许植凑近一些,不怀好意的问她:“你觉得呢?” 向小园没作答复,她晶莹剔透的耳廓,逐渐染上一层酡红。 许植突然将她桌前的账本一推,指着牛排说:“先吃东西。” 向小园盯着那份牛排无所适从。她识得那个牌子,店面开在离公司大概步行一刻钟的位置。许植浑身湿透,想来他是冒雨跑步去买的。 一分钟后,她终于还是忍无可忍,转过身一脸挫败的喊:“大哥,你特么玩我呢?!你到底跑来干嘛了!” 许植轻轻叹了口气,他只说了一句话,向小园就像被放了气的皮球,瞬间没了戾气。 许植说:“我就想见你。” 那简简单单五个字,不加任何修饰,单枪匹马,直截了当闯入向小园的耳膜。 接连几天来的屈辱,委屈,迷惑,哀怨,还有欲放而不得放的执念,还有将忘而不得忘的相思。差点就要不战而败,缴械投降,就差一点。 为什么不主动联系? 为什么态度忽冷忽热? 为什么牵魏新准的手? 为什么又要来撩拨。 那些发生过的事,随风而去,散了就算了吗? 向小园愤愤的望着他。只因他是如此金光闪闪的稳稳伫立在她心中那个高不可攀的位置,所以,他随口一句话,她就失去了质疑的能力。 许植敲了敲桌面:“你先吃饭。” 向小园就像被下了蛊,她默默的拿起叉子。 嘴里的牛肉香嫩鲜滑,温热恰到好处。 她的心里却像被搅浑的秋池,层层不绝的泛起涟漪。 转过眼,却只见许植已靠在桌角假寐,他双目紧闭,眉头深锁。 他每天到底有多累,他从哪里来,又想到哪里去,他在哪里上班,他每天都在忙些什么,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不定行踪,他总是出其不意的出现…… 向小园发现,除了知道他叫许植,她对他一无所知。他就像浩瀚宇宙中的一个未知天体,尽管人们用高倍天文望远镜发现了他,却仅仅只能远远看着他,要想了解他,又无从下手,顶多自作主张的为其取个名字,不痛不痒,无关大局。 许植的双眼依旧阖着,嘴上却突然冒出一句:“专心吃饭,别东张西望。” 挫败感阵阵袭来,嘴里的牛肉突然如同嚼蜡,向小园终于放下叉子,正视许植。 她神情肃穆的说:“对不起,许律师。我不像你,更不是你以前交往过的那些女人。我玩不起,也输不起。我不能睁眼说瞎话,发生过的事情我也做不到假装没有发生,如果你只想找个人寻求开心,请你离我远一点。因为你这样的行为,已经给我的生活带来很大的困扰!” 但是毕竟段数差距摆在那里,向小园一本正经的怒气如同打到一团软棉花上。 从向小园说对不起三个字起,许植就缓缓睁开眼皮儿,但他岿然不动。 等她说完后,他扇动着浓密的睫毛,认真的反问一句:“发生的什么事情?” 向小园立即黔驴技穷。 因为发生的那些事情,的确称不上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要事。他从没对她有过承诺,也没做过丝毫越轨的举动。 她总不能这样说,就是那些向小园的芳心被许植撩拨得春池荡漾的事情。 谁规定许植不能坐在向小园旁边呢? 最后还是许植一语点破,他直言不讳的说:“你是不是在吃醋?” 向小园立即炸毛,颤着嗓子喊:“许植!你……臭不要脸!” 许植轻飘飘的瞟了她一眼:“不叫许律师了?”说罢,他缓缓起身,“我出去抽根烟,”他从她身后经过时,屈指点了点她面前的办公桌,居高临下的教训,“脑子想得太多,工作效率太低!” 他的手臂绕过她的头顶,她的一缕发丝被他掠过的手有意无意的撩起,向小园僵直了身子。 随后他大步走了出去。 向小园将脸埋进掌心里,她真不喜欢这种猫戏耗子的游戏。这是在她过去的二十六个春秋里,从未有过的。 她拼命为自己加油打气,助威声势。但那只猫只需要轻轻一个眼神,她就乖乖的自动的往猫挖好的坑里跳,无法救赎。 她真嫌弃自己啊。 ctg 第40章 任君采撷 向小园走出办公室时,许植正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抽烟。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洞黑的窗外,一脸若有所思。 向小园的高跟鞋踏及石砖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回荡。 许植熄灭了烟,走近她说:“走吧。” 向小园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跟在他身后,走进了电梯。 向小园靠着电梯门,将身子立得僵硬而笔直。电梯门关上的瞬间,许植不动声色的将她拉近,“过来点。” 向小园被拽得差点跌到他怀里,她立即撞进他的世界里,他那熟悉的男性气息萦绕而来。 他总是出其不意的出现,轻而易举的拨乱人心!向小园一脸的肃然差点被瓦解。 许植将她扶正,加了一句:“门口危险。” 之后他主动后退一步,站在离她半米之遥的位置,目不斜视。 向小园松了口气,同时又克制不住心里隐隐的失望。 许植在电梯按钮上按了负一楼,紧跟着,向小园小心的伸出一根手指又戳了一楼。 许植浓眉紧锁:“我的车停在负一楼。” 向小园“哦”了一声。 有他在,电梯垂垂跌入地狱,也有可能步步升入天堂。她想逃,却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她感到窘迫。 她突然从电梯门反观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满脸通红,拘谨不安。 她赶紧低头拍打裙摆虚拟的灰尘。 仿佛她看不到,他就看不到。 人在刻意造作之下,任何举动都有可能会用力过猛。 向小园在穿着黑色一步裙的腿上拍打数下,起身时指甲一不小心勾到大腿上的丝袜,随着“滋---”的一声,那条生歌从韩国带回,号称永不挂丝的丝袜,破开一个小洞。 向小园一慌,忘了指甲上还挂着丝线。她的手指瞬间抬高,那原本只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破洞,从大腿根部,华丽丽的划拉到脚踝底部,好像纵卧着一条科罗拉多大峡谷。 她尴尬的看了身后的男人一眼。 许植的视线恰好停在那勾人夺魄的雪白的大腿上。 向小园用手掌徒劳的盖住大峡谷最宽阔的发源地。 许植淡淡的说了声:“你过来。” “昂?”向小园反而退后一步,狭小的空间里,她避无从避。 他瞪了她一眼,却拿她莫可奈何,只得亲自上前。 许植开始脱衣服,向小园贴着电梯壁,警惕的看着他脱下外套,又脱下羊毛衫,她迅速瞟了电梯显示屏一眼,她们目前正处于15楼。 她想也不想,伸手就要去按就近的“13”按钮,却被许植一把捉住。 “你要干什么!”向小园声儿都变了。 许植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将她一把拉到身边,然后附身,将羊毛衫系在她腰上。羊毛衫还带着他的体温。 他的脸靠她很近,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庞,她闻到他头上,清新的洗发水香。他用羊毛衫将她圈在他的世界里,向小园觉得窘迫,她不禁后退一步。许植握着羊毛衫的手轻轻一揽,她差点一头撞进他怀里,她下意识用手撑在他胸前。 许植将羊毛衫的两只袖口围在她腰间,松松打了个结。恰好遮住丝袜破得最宽的那处春光。他的目光温柔又虔诚。 她感觉到他的手若有似无的触碰到她的腰,引出她一串颤栗。而系好之后,他似乎还用手在她腰间丈量了一把,笑着说,“小腰挺细。” 她的心差点跳出来。 一切完毕,他没有马上撤离,他凝视着她的眼眸,缓缓伸手,将她嘴角的发丝,细致的别到耳后。别好头发他也没有撤离,他的手轻轻扶上她盈洁白皙的脸颊,他的手指干燥而温暖。 向小园怔怔的看着他,她一双水剪的双瞳潋滟波光,还有她润泽多情的红唇,微微颤抖,任君采撷。 他的脸逐渐靠近,她僵直着背,不知手脚如何搁置,但她勇敢的迎着他的目光。 “许植……”她唤他的名,她发出的声音微微的颤抖。 许植“嗯”了一声。 她小心翼翼的,虔诚虔敬的问:“有没有人……主动亲过你。”她双眸迷离,她的声音仿若耳语,逐字更比逐字轻柔,逐字更比逐字清晰。 不等许植作答,她踮起脚尖,飞快的在他唇上轻轻印下,然后又迅速撤离。 那个算不得吻的吻,像一根轻盈的羽毛,刷过他的唇,扫过他的心。快得他来不及捕捉。 许植惊愕的看着她。 不等他作出反应,一楼到了。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刚一打开,向小园便用尽全力推开许植,埋着头兔子一样跑了。 许植在身后怒吼:“向小园你给我回来。” 她跑得更快。 跑出大楼,才警觉外面正在下雨。 尽管小雨淅沥,但徒步走回家也足以让浑身淋湿。向小园转身看了看,大堂空无一人,并无人追来。她松了口气,缓缓走进雨中。 她捧着发烫的脸颊,大脑一片混沌。冰凉的雨水淋在她脸上,也浇不息她心中翻腾不休,生生不息的燥热。 没走多远,头顶出现一片无雨的天空,许植站在她身边,微微喘气。 许植调顺了呼吸,对她扬了扬巴掌:“你属兔子的吗?人矮腿短跑得倒挺快!”向小园轻声惊呼,矮下身子躲开,才发现他的手只是虚张声势。 向小园问:“你追来干什么,我家离这儿不远。我走着回去就行了。” 许植眼里染上一丝笑意:“你刚才问我的话,不想知道答案了?” 向小园把脸转向别处:“哪有问你……什么话。” 许植笑着摇摇头,却果真不再说什么。 向小园问:“你哪儿来的伞呢?”她抬头嫌弃的看了一眼,他这把伞漆黑一片,又大又丑,无半点样式图案,就像路边小烟摊的遮阳伞。 许植说:“放车里备了半年,今天才派上用场。” 向小园的心砰砰直撞,明知故问:“你现在去哪儿?” 许植倒没避讳,直言说:“你家。” 向小园吓了一跳,瞪着许植,防备的问:“你去我家做什么?” 许植一脸无辜的说:“送你回去啊,”他凑近一些,“你还想做点什么?” 和他说话讨不了好,向小园将脸转向别处,默不作声。 她刻意的与他保持距离一些。但她仍清晰的记得,那个晚上,她越是避免与他肌肤相触,她脚下越是不听使唤走得东倒西歪。她几乎连路都不会走了。她的肩,时不时撞上他的手臂。 那时,已是晚上十点,又在下雨,街上几乎没有人。 不时有车辆从身边呼啸而去,带着泥水拖沓之音,除此之外,世界一片安宁。 雨越下越大,透过昏黄的街灯,清晰的雨滴连成串,从空中斜斜降下。 他人高腿长,他尽量放慢着步伐,与她的速度保持一致。 加班后的深夜,细雨朦胧,街道寂静,她和他共撑一把黑伞。 乍暖还寒的春夜,他的毛衣系在自己腰上,没有多余的语言。若不是这镜花水月的意境,她差点以为他们是在恋爱。 向小园心事从从,他对她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她感到不解与憋屈。 她用鞋尖踢着一个易拉罐瓶,她突然轻声询问:“你会送其他人回家吗?” 许植说:“看是谁了。” 向小园问:“同事呢?” 许植说:“不会。” 向小园又问:“当官的领导呢?” 许植:“不会。” 向小园弱弱的说了声:“魏总呢?” 许植笑了起来:“更无可能。” 过了好一会儿,向小园才试探着说出了扎在心上的那根刺:“那……准儿呢?” 许植收住了表情,他将目光投向前方,他没有回答。 向小园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和准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没有装作轻松,也没有面带揶揄,因为这个问题,对她来说非常重要,重要到她没有丝毫心情用它付之一笑。 她甚至特地停下脚步,直视着他的眼睛,正式而庄严的问出。 令人意外的是,许植并没有逃避。他平视前方,淡淡的说:“准儿是我的初恋,我们曾经有过婚约。” 许植的声音,像从冷山深处传来。系在向小园腰间上的羊毛衫也瞬间失去了温度。 向小园盯着他,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想问,你要和准儿结婚,为什么又对我嘘寒问暖。话到嘴边,她却不敢问出口,她怕从此以后,他真就对她不闻不问了。 向小园的目光穿过眼前的男人,她看着满天飘下的雨水,喃喃的说:“可她和思元的感情那么好。她明明是个拉拉呀。” 许植说:“她从前不是。” 她从前不是。她从前健康阳光,活泼爱笑,那时她是个有抱负有理想的少女,她的理想是当一名儿科医生,她当年的成绩考医科大学绰绰有余。 如今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整天在一帮不三不四的女人堆里风花雪月、浑浑噩噩,不思进取不求上进,甚至迷失了基本的自我。虚度韶华,前程糜烂。 他欲给予帮助,她却拒绝任何人的救赎。 他看着她在多姿绚丽的阳光里长大,又目睹她以永无出头之日的方式沉沦。许植替她惋惜。 曾几何时,她知书达理,钟灵毓秀。她和他的感情明净得像秋天里的班公湖。他至今犹记得当年银杏树下的离别,她说,阿树,你不要忘了我。 …… 时隔十年,曾经的海誓山盟随风而逝,如今只剩下一句“惋惜”,无关风月,仅此而已。不禁令人唏嘘。 当年魏父弥留之际许下的婚诺,更是犹如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若魏新川不提,怕是再已无人记得。 向小园怔怔的问:“你爱她吗?” 许植说:“爱过。” 他直言不讳,他倒是坦荡磊落。 但她的心,像是被浓醋浸泡后,再用一柄巨大的铁锤,一寸一寸细细的撵碎。她酸痛得几欲痉挛。她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后脑勺淋到一些雨,冰凉的触感不及她心上万一。 她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她挤出了她以为最欢愉的笑,印象里,她那时似乎还蹦跶了几下,若无其事的拍着他的肩,称赞道:“噢,你眼光很好嘛,准儿确实长得很漂亮。” 许植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却没有反驳。 向小园突然又为许植打抱不平,义愤填膺的说:“你这么爱她,可是她却辜负你,她既然是一名拉拉,也要吊着你的幸福吗?难道她一面和你结婚,一面继续和女人相爱,你也可以容忍吗?她心里究竟怎么打算的,你不想弄清楚吗?我去!她到底要不要和你结婚?” 许植看着向小园激动得满脸通红的脸,他突然感到怡然。 他“啊”了一声,摸了摸下巴,说:“对呀,她到底要不要和我结婚呢!要不然找个时间你去帮我问问她。” 许植促狭的语气令向小园又羞又急,跺着脚喊:“我怎么去问她!我用什么身份去问她!我又不是你的谁!我……我才不管你的事!”她越抹越黑,自觉摆脱不了这份窘迫,脚下快走几步。 那把黑伞始终罩在头顶上方。 奇怪的是,多日来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向小园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晴空万里。 许植笑出声来,从兜里掏出一支手机,递到她面前。 这只手机上面记录着向小园从中学到工作的同学与朋友,是她所有的人脉交际,手机丢失的这个月里,她仿佛与全世界失去了联系,过得十分艰难。 如今失而复得,她对许植感激不已。 向小园高兴的喊:“还真在你这儿?”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拿。 谁知许植将手机一握,稍稍抬高。 向小园不解的看着他。 许植深深的盯着她的眼睛,一直看到她的灵魂的须根处,他伸手摆弄她柔顺的发,他附在她耳边问:“你把我的备注改的什么?”他声音醇厚而蛊惑人心 向小园的脸,噌的一下变得绯红。 当初她改备注的时候,偷偷摸摸,左顾右盼。 她哪里想到,有一天真的会被许植亲眼看到呢! 向小园简直不敢看那双写满捉弄的眼睛,她下意识捂住滚烫的脸颊,支支吾吾的说,“随便乱改的,我……我早不记得了!” 许植一脸善意:“需要我提醒你吗?” 向小园摆着手道:“不用不用。” 那时两人已走到小区楼下。 许植的两个深邃如潭的眸子里沾满笑意,他看了她好一会儿,他的视线弄得她无法遁形。 许植终于开口,挑着眉笑道,“你还问我,你是什么身份。你不是已经自封了吗?” 向小园瞬间炸毛,她彻底的恼羞成怒,颤着嗓子叫到:“你……你这个臭流氓,手机我不要了!”说完,她抱着包,拔腿就跑。 许植哈哈大笑,三两歩追上她,递出手机,柔声诓到:“拿着。” 向小园窘迫不已,也不看他,气鼓鼓的一把夺回手机,转身就要上楼。 许植站得笔直,单手插袋,微笑着说:“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向小园顿了顿,她像个立正站好的番茄。她的心里既忐忑,又惴惴,同时又充满隐隐的期待。 许植“啊”了一声,挥挥手,说:“不放心就算了。” 向小园张口结舌。她多想鼓起勇气邀请他:“我请你上去喝杯茶吧。”酝酿了半晌,终是没有说出口。 许植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托某只短腿兔子的福,一会儿我还得再走回去取车。” 向小园被说成短腿兔子,张口就要反驳,又想到刚才许植闭目养神的疲惫的模样,于心不忍,只是小声说:“那你早点休息。”想了想,用更小声的音量说,“谢谢你。” 许植微笑着看着她,说:“上去吧。”他掏出烟来,“我抽根烟就走。” 向小园利索的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实她心里,多想在这里陪着他,哪怕只有一支烟的时间。 她怕她明目张胆的依恋,被他识破。 到了家,从十九楼的窗户往下看,楼下还隐约有个小小的火光,那一刻,她的心里酸酸涨涨的,全是幸福。 这才想起,腰上还系着许植的毛衣,她将毛衣摊在手中,抚摸一阵。 再探头望去,楼下那个火光已经不在。 向小园小心的将毛衣洗净熨烫,放在枕头下,与东彭带回的那张毛巾一起。 他放在我这儿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她想。 那他的心呢? 当夜临睡前,向小园收到许植的短信,仅寥寥五个字。 他说:“你是第一个。” 故意拖延半小时后,向小园才无比嫌弃的回他:“这年头谁还在用短信息,你真老土呀。” 她坐起身来,压低嗓子,“你是第一个。”她模仿他的口气。 然后,她咬着唇捂着脸傻笑出声,过会儿,又滚进被子里不知如何是好。 ctg 第41章 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向小园有了上次的教训,再不肯冒然给许植打电话。许植也是个无事不爱联系的主儿,随后两人又是一个星期毫无音讯。 周四的时候,向小园去考了科目三路考。 科目二挫折不断,科目三倒是一帆风顺,一次性满分通过。离驾照已经近在咫尺,向小园很高兴,发了朋友圈报喜。 朋友同事一片恭贺,嘲弄玩笑的也有,向小园欢欢喜喜照单全收。 没想到许植也回应了她。 没有只字片语,连个表情也没发,他只是点了赞。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个毛笔写的“恒”字,排在点赞头像的倒数第二位。向小园将那个头像看了又看,在一片花里胡哨的点赞人群里,她觉得那个苍劲有力的恒字真是妙不可言。 星期五不用上班,荣鼎的全体职员先到公司集合,十点坐专车前往度假山庄。 此次公司出动了十多辆大巴车专门负责接送,有私家车人士自便。由于每辆车上的人都是随机安排的,大家或许相互并不熟悉。 目的地离主城大概两小时车程。 正值春意正浓时,一出城区,眼前就充盈着生机盎然的绿色,青山绿水之间,春风徐徐下,一片片秧苗田泛着涟漪。 大家兴致高涨,在车上齐声高歌,还没到度假村,已经掀起一个个小高.潮。 向小园像一只久居鸟笼,今日终于得以自由的鸟,时而起身唱歌,时而瞻前顾后的和同事聊天,不亦乐乎。 但是乐极生悲,很快她就恶心不已,胃泛酸水,有了晕车的征兆。她再不敢造次,埋在座位里,痛苦的闭着眼睛,不敢动弹。 这时,一个温柔的男中音响起:“你好,你感到哪里不舒服吗?” 向小园抬起头,痛苦的睁开眼,坐在身边的是高级客户经理邱怀安,也就是生歌的男朋友。 自从知道他是生歌的对象,向小园开始有意无意的留意他。这个男人给向小园的第一印象是儒雅,白净斯文,声音温柔,戴着眼镜,一头浓郁的微卷的头发,给人感觉文质彬彬,待人处事也一如其人谦和有礼。向小园对他的外在打80分。 向小园连忙坐直身子,说:“邱经理,你好。” 邱怀安微微一笑,说:“叫我怀安就行了,你是不是向小园向小姐。” 向小园点点头。 邱怀安又说:“经常听生歌提起你,只是一直没机会当面跟你致谢,谢谢你经常照顾她。” 向小园受宠若惊的摆摆手:“哪里哪里,从小到大都是生歌照顾我!” 邱怀安不可置否的笑笑。随后,他递给小园一瓶药丸和矿泉水:“我恰好随身携带晕车药,我想,向小姐可能会需要。” 向小园感激的接过,吃了两粒。 向小园吃药的时候,邱怀安礼貌的与之保持一定距离。向小园单手难拧瓶盖时,邱怀安征得同意,替她拧开。 他能将细致入微的小事,做得落落大方。一切让人疏离生分的行为,在他手上都自然而然,行云流水。 他说话也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毫无压力。 向小园在心里默默的对生歌竖起拇指,小妮子好样的,这个男人很不错啊。 向小园从善如流的说:“你和我家生歌在一块儿了,以后能相见的机会太多了,我们都别太拘谨了,我叫你怀安,你叫我小园就行了。” 邱怀安脸上那轻薄的镜片背后,一双墨如星子的眼眸铺满的笑意恰到好处,他说:“好。” 向小园吃了药,他就坐回了自己座位上。 到了目的地,走出大巴。 微风的温度比主城略低,轻轻寥寥的挠在人脸上,冰凉惬意。 空气出人意料的好,到处都拉着横幅,花篮彩带,喜气洋洋。 女人们三五成群唧唧喳喳,小伙子们也都勾肩搭背,谈天说地。 偌大的主会场布置得花团锦簇富丽堂皇,此次庆典盛大而隆重,甚至邀请了市里几位领导和一些二线明星助阵表演。到处都是一派祥瑞绚丽的景致。 大会还没开始时,向小园就借故在会场的每个角落溜达了一圈。 最重要的几位领导坐在主席台的位置。 她看到了第一排座椅背后,魏新川的名字旁边,那两个龙飞凤舞的许植二字,她的双手轻轻捂上脸。 折回的路上,向小园既兴高采烈,又满脸迷茫。 周年庆活动开始了,按照惯例,先是沉闷拖沓的领导发言,副市长发完言还有董事长,之后还有总经理,总经理说完还有第四位,第五位……延绵无绝期。 尽管大家心里感到枯燥乏味,谁也不敢当众玩手机或交头接耳。 向小园全程都盯着第一排那个鹤立鸡群的背影,心思早已飞到不知名的天际。 魏新川讲话结束后,许植作为公司法律顾问,起身致意,然后开始了象征性的寥寥几句致辞。 他穿着毫无褶皱的西装,精神得体,他是唯一一个手上没拿演讲稿的发言人。 他讲的每一句话的停顿处,毋庸置疑都能迎来持久而热烈的掌声,他的每一个表情,无论是生动的,诙谐的,还是风趣的,都恰到好处,他的举首投足都有去处。 无论男女老幼,大家看他的目光都是发自内心的崇敬。 向小园远远的望着那个男人,几乎痴傻。 那是她心仪的对象,是她梦里梦外都想追寻的目光的终点。他也曾和她单独相处,温柔体贴。 向小园多想恬不知耻的大声宣布,现在在你们面前尽情挥洒着成熟魅力的男人,我在他心里,真的与众不同。 至于有多不同,哪点不同,向小园也说不出。 但是比起那一次次让人心惊肉跳的单独相处,她更喜欢现在这样。他高高在上,雄关万里,她只需要坐在千百人之中,做沧海一粟。她能够默默的,但堂而皇之的注视他。 许植说到这里稍作停顿,他的目光若有意,似无意的朝向小园所在的这一片带了一眼,向小园立即做贼心虚的埋下头。 台上的许植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 然后是颁奖仪式,十佳团队奖,十佳员工,十佳促销员…… 荣鼎公司财大气粗,奖品也是丰富而多元化。从现金、提货卡到礼品不等。 许植作为颁奖嘉宾之一,彬彬有礼的对得奖者进行嘉奖。 在此环节,事不关己的向小园感到乏味无趣,睡意渐浓。 她却突然看到了邱怀安,他上台领取“业绩突出个人奖”,这个奖项至高无上,向小园很羡慕,同时又为生歌感到高兴,原来邱怀安比她想象中还要优秀。 她望着那从容不迫的上台的英挺身影,巴掌拍得生痛。 向小园原本以为这个环节自己仅是路人。 诚没想到,在颁奖接近尾声之时,主持人宣布十名幸运之星号码。第一个就是向小园在进场前抽到的“542”! 向小园十分高兴,一路欢蹦乱跳的跑上台领奖。比起得了幸运奖,她觉得更让她感到悸动的是,为她颁奖的就是许植。 她既害臊又窃喜,她感到千真万确的幸运。 然而向小园的沾沾自喜被许植一句话浇了个透心凉,许植挑着浓眉,诧异的说:“真是意外,你居然也能上来。” 向小园仰着下巴反驳:“有什么好意外的,我生来就是个要站在领奖台上的人!” 许植揶揄的笑意一直延伸到他深邃如潭的眼眸里,许植“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是吗?”然后他将那个背后用烫金大字标注着“幸运奖”的红色绒布口袋,背面朝上,递给向小园。 向小园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取笑之意,她立即怒目圆睁,一把夺过奖品。然后笑脸嫣然,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狠狠踩在许植的皮鞋上。不待许植发飙,她三两步轻快的跟着领奖队伍若无其事的跑下了台。 许植看着那抹轻盈雀跃、玲珑有致的背影,他笑意逐渐扩大,一天来正襟端坐的疲惫一扫而光。 中午吃饭时,向小园见到邱怀安的旁边还有空位,她不假思索的在他身边坐下,一副与有荣焉的巴结模样:“今年的业绩突出奖居然是你,我太惊讶了。怀安,你一定早就知道了吧,居然隐瞒得这么深!快说快说,这么大的殊荣,你的奖品是什么?” 邱怀安笑了笑,眼底是一如既往的谦逊:“我不曾刻意隐瞒,这确实没什么好说的。”然后他看着向小园,“我好像看到你也上台领奖了。你的奖品呢,又是什么?” 向小园抓了抓脑袋,她感到难为情。她想起那个装在印有“幸运奖”的绒布口袋里的小熊维尼钥匙扣,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哎呀,那个哪里算什么奖,走狗屎运罢了。哪里像你,是实打实的靠汗水与实力拼搏而来的。” 邱怀安看着面前这个嗓音柔软的女人,他的神情也温柔起来。邱怀安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其实我也是一个特别幸运的人。” 向小园扒着饭,稀里糊涂的应了一句:“那是必然的,不然怎么能追到我家生歌。” 向小园抬起头,余光瞟到斜上方正陪着各大领导坐一桌的醒目的身影,顿时心不在焉起来,嘴里的精致的菜肴也在顷刻间食不知味。 邱怀安本是个安静的男人,向小园不说话,他也专心致志的吃。 在这时候,两人同时伸出去夹菜的筷子碰到一块儿,邱怀安退回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向小园又在心里为他的绅士加了两分。 向小园笑嘻嘻的说:“我发现你和生歌真是绝配!生歌慢性子,你呢脾气好!赶紧结婚生孩子吧!” 邱怀安面部更加柔和,他看着向小园说:“只要某人同意,我就娶她。” 只要她愿意,我就娶她。 那,要是魏新准愿意,许植会娶她吗。 向小园嚼着鸡肉,她突然有些难以呼吸,她忧伤的往始作俑者那边看了一眼。 ctg 第42章 吃醋 向小园向许植那边望去,恰见后者正在喝一位妙龄女郎的敬酒,他对每一位女性都彬彬有礼,仿若谦谦君子。 一股酸胀立即向她的胸口袭来。向小园唾弃一声,翻了个白眼。 邱怀安留意到她的反常,不解的问:“怎么了?” 向小园连忙说:“没什么。”她又胡乱找了个借口凑上去说:“怀安,快把你的奖品亮给我等屁民开开眼界嘛!到底多值钱!快拿出来闪瞎我的眼!” 她哪里想到本是随口一说,下一秒她真被闪瞎了。 邱怀安从善如流的从西裤里摸出两张票。 “北欧深度七日双人游?!!”向小园的尖叫差点冲破房顶,引来众人侧目。 邱怀安啼笑皆非:“小园,你小声点。” 向小园摸着自己包里那个不锈钢维尼钥匙扣,感到一股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这就是为啥贫富差距一直在增大的原因,同一个公司所发,同一个领奖台所领,居然有如此天壤之别!太恬不知耻了! 向小园陷入深深的愤怒之中,难以自拔。 之后,向小园想到生歌特别喜欢小玩意儿,她有意撮合邱怀安,于是主动将维尼钥匙扣送给他:“这个给你,你拿去送给生歌,她一定会更加爱你。” 邱怀安接过不锈钢钥匙扣,吊在半空看了看,欣然收下,说:“我替我自己谢谢你。” 许植端着酒杯,不动声色的向这边扫了一眼,只顷刻间,他又神情如常,谈笑风生。 下午文艺演出正式开始。 邱怀安和向小园之间连着一个生歌,两人竟相处融洽,似有说不完的话题。 就算一时间没有交流,气氛不也会让人感到尴尬。邱怀安身上有种让人轻松舒服的气质,清清淡淡,云水禅心。 向小园丝毫不排斥和他呆在一起。整个下午的表演,两人也坐在相邻的座位。 向小园从包里拿出眼镜。邱怀安看着她,饶有兴致的问:“平时没见你戴过眼镜。” 向小园将眼镜戴好,微笑着说:“只有200度近视,平时我很少戴。” 向小园戴上眼镜的模样,平添两分知性与果敢,眉峰有英气,眼尾有理想。邱怀安不禁多看了几眼。 他们偶尔对台上的人物评头论□□流几句,大部分时间两人都安静的看着前方。邱怀安看节目,向小园看第一排那个顶天立地的背影。 许植的电话突然响起,他猫着身子走出去接电话。 邱怀安问:“小园,你有参赛节目吗?” 向小园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有,我从小就毫无特长。学了几年古典舞,也是半吊子。” 邱怀安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人不能骄傲自满,也不要妄自菲薄。” 向小园在心里掂量一番,问:“不挑食算长处吗?” 邱怀安爽朗的笑起来,笑过后,他站起身,说一会儿该我了。 向小园感到十分惊讶,问,你是唱歌还是表演魔术。邱怀安一脸神秘,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记得鼓掌啊。 向小园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主持人清脆的嗓音报幕:“下面请欣赏,由我公司高级客户经理邱怀安带来的毛笔楷书表演,大家鼓掌欢迎!” 向小园这才焕然大悟,原来邱怀安还会写毛笔字呀。 都说字如其人,向小园曾经的每位老师都纳闷,向小园这个女孩子,人长得眉清目秀,怎么那一手字写得张牙舞爪的,实在想象不出那是出自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之手。 字迹不堪入目,是向小园人生最大的败笔,所以她特别敬佩那些能写出一手飘逸有致的字的人,对习毛笔之人更是钦佩得五体投地。 而敢在全公司上千人面前一展风姿,一般的娟秀小字想来也上不得台面,必是大家手笔。向小园在心里又为邱怀安加了两分,暗暗为生歌感到欣慰。 舞台之上,两张桌子被人抬上。两桌拼在一起,铺上了白布,文房四宝也迅速搬上,桌边还摆了一台小盆栽,缩小版的青山古松,鸟鸣溪流,甚是雅致。 这时,耳边响起《高山流水》,邱怀安身着汉服,伴着古筝质朴铿锵的鸣奏,信步走来。随着大家的鼓掌,他微笑着一揖到地。 执笔,点墨,下笔,一气呵成,若不是胸有丘壑,成竹在心的大能,也不会这番流畅潇洒,笔走游龙。 前后不过几分钟,一副诗句已写完,若不是几十年苦寒,决不能有如此兔起鹘落的果断。 邱怀安的作品由他的两名手下扮演的“书童”直身高举,呈现在观众面前。 那时,向小园隔得较远,只见邱怀安伫立在流光溢彩的舞台之上,提笔疾书。他长身玉立,飘逸俊雅。耳旁的伴奏也恰到好处,初志高山,后志流水。看客心中仿若浮现两位风雅之士,在青山碧泉之中,伯牙子期,抚琴邀画。 等两条字联都被高高展示,向小园才目瞪口呆。 先不表那字迹的苍劲秀杰,力透纸背;也不论字形是方刚或是圆柔,是含蓄还是张扬。让向小园深深震惊的,是文字内容。 向小园戴着眼镜,她清晰的看见,那两条字幅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十四个大字——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右下角是一个鲜红的印章。最下排用小几号楷书写了一串小字,她看不清晰,估摸着是年份行书意境或预祝公司繁荣昌盛之类贺词。 大家都被邱经理的字震撼至深,纷纷鼓掌,几位认识向小园的人更是对着向小园吹起嘹亮而悠长的口哨。 向小园远远的看着那个伫立在台上,一脸俊逸超然的邱怀安。他束发冠笄,垂拱八方,德披九州,仿若两千多年前的炎黄贵胄飘然而至,华服炫目,道统长留。 向小园突然感动得热泪盈眶,等回过神来,她立即加入鼓掌的大部队,她鼓得比旁人更卖力,她的叫好声比旁人更加炽烈。 有男如此,她由衷的为生歌感到庆幸。 她又开始跟着大家一起喊安可,她站了起来,奋力挥动双手,激动得情难自已时,还蹦跳几下,她竖着双手拇指高喊“怀安怀安,你太棒啦”,她的注意力太过集中,以至于身边的空位何时多了一个人,她也毫无所察。 直到邱怀安行完礼,带着书童飘然下台,直到书桌文房全部搬下台,直到主持人开始报下一个节目,大家才从邱怀安的脱俗不凡的身姿中摆脱开来。 众人舆论未停,向小园心里的激动也久久不能平静。她坐了下来,嘴里习惯性的与身边之人评论:“太棒了!太了不起了,那字写得,”向小园双手在空中挥舞几下,“唰唰唰,飞龙在天!哈哈哈!果然字如其人!我真是崇拜死了!你说是吧,怀安!” 说完就觉得,哪里不对。 她猛的扭头,就被许植那张面无表情的放大的俊脸吓得连连后退,眼镜差点从脸上掉下。 下一秒,她拍着胸口说:“我的妈呀!差点被你吓成先帝!你是鬼吗!行踪飘忽不定的!” 许植没有说话,淡淡的盯着他,他逐渐上扬的嘴角看得她后背发麻。 向小园谄媚的打哈哈:“许主任来啦?” 许植挑了挑眉:“邱经理字如其人,飞龙在天。我是鬼,嗯?” 向小园脸色僵滞,干笑两声:“哈哈,哈哈。” 她嗫嚅着再问了一遍:“呵呵,您老怎么屈尊降贵坐后边来了。” 许植没有立即作答,他若无其事的望向舞台,台上几个壮汉正在跳每场演出必备的草原蒙古舞。 过了好久,久到向小园已经将她提的问题忘掉,许植才淡淡的回答:“怕你无聊,就来找你。”说到此处,许植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向小园默默的抖了一抖,“没想到你活泼得很嘛。” 向小园竖起拇指:“老大英明,其实我真的挺无聊。我这眼镜只是摆设,隔这么远根本看不清台上在演什么。” 许植“啊”了一声,说:“那你一定连刚才龙飞凤舞的‘占尽风情向小园’也没看见了。” 向小园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迫切的说:“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写那句诗!可能是觉得应景吧。” 许植“唔”了一声,斟酌着那两个字,“应景。” 向小园哭丧着脸说:“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写!” 许植靠着后背,慵懒的打断她:“你不用解释。” 向小园的心里,瞬间淌过一丝落寞,那本已微弱的自尊再次受到重创,她缓缓转过脸,盯着舞台不再说话。 许植一向不是个大度之人,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斟酌着刚才向小园脱口而出的那声“怀安”。 此时见向小园一脸受伤的模样,他心里软下几分。 许植的手,若有意似无意划过她放在扶手上的手背,柔声问了句:“那个钥匙环呢?” 向小园的思绪正在草原上驰骋,早已跑远一时转不回来,她愣愣的反问:“什么钥匙环。” 许植蹙着眉,不耐烦的说:“你们的幸运奖不是一个钥匙环吗?咳,我身边正好差一个。” 他的话倒说得堂而皇之,不待说完,一双俊目左顾右盼,闪烁不定,一脸的不自然。 向小园歪着头盯了他半晌,活见鬼了,这货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向小园诧异的问:“一块不锈钢你也想要啊?” 许植已带了愠怒:“少废话。” 向小园眨了眨眼,一本正经的说:“可惜你来晚了,我已经把它给怀安了,怀安要……”送给生歌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邱怀安面带微笑,站在许植身后。 向小园高兴的喊:“怀安,你回来啦!刚才的字棒极了!”她对他竖拇指,“可是你为什么写那句诗啊?多尴尬啊!” 邱怀安的笑容坦荡又明媚,邱怀安说:“一直没想到写什么,看到你,就想到那首诗句,还得感谢你给我灵感。抱歉,事前该征求你同意的。” 向小园称赞连连:“太了不起了,你都不需要在台下练练吗,信手拈来就是好字啊!你真是深藏不露!怀安!” 邱怀安谦逊的说,过奖了。 二人聊得没完没了,一时间,都没注意到许植一脸的铁青,最后许植实在忍不住,轻咳一声。 向小园这才想起许植,慌忙介绍:“怀安,我给你介绍,这位是……” 邱怀安打断她,不卑不亢的说:“我认识,大生律所的许主任。许律师你好,上次魏总请客小聚,我与你交谈甚欢,对许律师的风采至今记忆犹新。希望许律师能赏脸,改日能再与小弟小酌抒怀。” 许植到了这个年纪,早已喜怒不形于色,他站起身,从容的与对方握手,并说:“邱经理太客气了,没想到邱经理工作能力出色,字也一如其人。实乃人中龙凤。“ 邱怀安面上一派淡然,二人一阵互捧。 向小园见两人聊得高兴,她也高兴起来,眉飞色舞的说:“怀安,那个钥匙扣呢,你还给我吧,若若也得了一个,一会儿我叫她把那个给你。” 尽管邱怀安感到颇为诧异,却还是从善如流的从怀里取出钥匙扣,递了出去。 向小园接过来,一脸的歉意的说:“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送给你的东西我又讨要回来,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赔罪!实在是因为这个钥匙扣有个人他也想要,我……”许植杀人的目光轻飘飘的扫射过来,向小园咽了咽口水,闭着眼睛一通胡说八道,“其实还是我自己又舍不得送人了,我自己想收藏!我觉得这个特别有纪念意义和收藏价值。我,我一会儿去给你再找一个。” 邱怀安好脾气的笑着说不用了。 他们的座位在最后几排,四周有诸多空位,邱怀安就坐到了向小园的另一边。 许植全程不说话,向小园忐忑难安也不敢多言,邱怀安天生喜静。三人一同看完表演,面上倒是风轻云淡一派祥和。 ctg 第43章 一对璧人 公司三十年庆,活动策划还是相当丰富的,晚餐是自助形式,菜品精致,种类堪比各大星级海鲜自助。之后就是舞会,九点准时开始。 许植的晚餐自然与领导们一起,在豪华的大包房。 邱怀安也跟他的同事朋友们坐在一桌,他只在闲暇时分,礼貌的遥遥举杯,与向小园友好示意。 小园整个晚餐都跟部门的姐妹们呆在一起。大家早知道此次活动会有舞会,早早的穿上了漂亮的裙子,向小园的部门都是女性,各色靓女,千姿百态,如百花齐放,各有各的韵味和姿色;夜莺黄鹂,娇嗔笑语,引得其他桌频频前来献殷勤的男士络绎不绝。 饭桌之上,大家公认的公司最年轻漂亮的女孩提议,一会儿舞会上姐妹们都围坐在一起,必须有男士邀请才能下舞池跳舞,看谁受邀最多。 每个女人都是自恋的,平日里看镜子中的自己都是萌萌的,更何况今天每人都展示着自己最妩媚动人的一面,大家欣然同意,并跃跃欲试。 向小园想到在心尖尖上屹立不倒的那个男人,他的优秀众人皆知,他一定是如蝴蝶一般穿梭于各色各样娇艳欲滴的花海,他会来邀请自己共舞吗? 向小园也精心妆扮过,她对之后的舞会既满怀憧憬,又忐忑惆怅。 荣鼎公司男女比例本就不调,男士占了近六成,狼多肉少,单身美女更为珍贵。 全公司的美女又有一半集中在向小园所在的财务部,所以舞会一开始,姐妹们就被一位位绅士纷纷拉进舞池。向小园去厕所补了个唇妆的功夫,身边就只剩下寥寥几位男人婆或者大妈大婶。 向小园踮着脚环视了一圈,场地太大,一时间也没看到那个高大醒目的身影。她屁股还没坐下去,就上来一位男士,礼貌的邀请向小园共舞。 向小园对这位“聪明绝顶”的男士还是有些印象,似乎是采购部新进职员。出于礼貌,向小园与他走进舞池。 刚到舞池中央,就看到对面三五成群围坐一起的许植。许植无论在何处就坐,无需高谈阔论,他绝对是圈内的灵魂人物。 这时许植也“恰巧”向她看来。向小园的手虚搭在“聪明绝顶”魁实的臂膀上,她对许植笑,许植的视线在那只白皙的手上一撇而过,下一秒,他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眼。 之后的那曲舞,向小园跳得心不在焉。 踩着高跟鞋的向小园比眼前的男人还高出一些,向小园觉得挺不自在。 “聪明绝顶”倒满不在乎,一双猥琐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向小园,满口黄牙,口中不停的夸夸其谈。 最后向小园实在受不了他“邪魅娟狂”的笑,拒绝了他再一次的邀请,一曲之后便逃回座位。然后她拿出手机翻来,佯装一副忙碌的模样。 之后向小园又含蓄的拒绝了几位寻芳前来的男士。如果不是他,她连起身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向小园怔怔的看着眼前这群陶醉在迷离灯光,漫漫音乐之中的男男女女,他们的表情有欢愉幸福,有了然无趣,有对周遭的漫不经心,也有皱眉撇嘴极近敷衍。 尽管那个人没有前来邀请自己跳舞,至少他本人也没有挽着某位异性在舞池中旋转,这让向小园的心稍微得到抚慰。 她的目光穿过舞池的人群,投在对面那个若隐若现的背影之上。他又抿了口红酒、他起身与人握手。 向小园的眼光灼灼然,许植又怎会不知。若是他“不经意”的看过去,她又正襟危坐,假装若无其事的将眼睛撇开。 许植的唇边,带了个若有似无的笑。 音乐换成了浪漫优雅的《蓝色多瑙河》,舞池中,人群逐渐多了起来,那些老成持重的男人,含蓄内敛的女人,也都相继下了舞池。 遮挡在眼前的人群厚厚实实密密麻麻,向小园再看不见那个的身影,她有些失落。 向小园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堪称完美的借口,她捏着不锈钢钥匙扣,绕过舞池,来到对面。 许植刚才就坐的座位空空如野,他本人却已经不在这里。 向小园放眼舞池,仔细的寻找。正在左顾右盼之际,邱怀安温润的男中音在身边响起:“小园。” 向小园看到邱怀安,很高兴的走过去,问:“你不去跳舞吗。” 邱怀安拉出一张椅子,示意她坐下,他带着儒雅的笑意,上下打量她,然后落落大方的称赞:“你穿裙子很漂亮。” 向小园第一次受到这么直截了当的赞许,有些受宠若惊,她难为情的将一缕头发别进耳后,说了声谢谢。 邱怀安今天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也是玉山修竹、一表人才的。 向小园说:“你这身材不去跳舞真是浪费资源啊,不过你为了生歌守身如玉,我回去会帮你邀功的!” 邱怀安爽朗的大笑,说:“没人愿意和我跳罢了。” 向小园问:“你不会跳舞吗?” 邱怀安笑着不可置否。 向小园说:“那可惜了,生歌特别欣赏在舞池里有自信有风采的绅士。”说到这里,她眼珠一转,兴致勃勃的说:“不如我教你吧。” 说完她立马就后悔了,她也知道朋友的男人不好过于亲密。 大概是邱怀安散发的气质太过平易近人,让向小园对他毫无防范,她甚至没把他当异性看待。 转念又想,以邱怀安内敛的个性,跳舞这种事他是断然会拒绝的吧。 谁知邱怀安欣欣然,闻言说了句,有劳。然后他站起身来,做了个标准的邀请姿势。 向小园骑虎难下,却也没有忸怩,自然的将手递给了他。 向小园一辈子,普普通通,碌碌无为,硬要说出点什么专长,那就是跳舞了。 小时候向小园性格内向,不似其他孩童活泼,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向母明智,硬逼着向小园在琴棋书画里选一样,作为提炼自身气质的一技之长。向小园随随便便挑拣了一个看似轻松的专项,就是古典舞。 向小园是个长情之人,尽管过程艰苦,自己决定的事,咬牙坚持就是好几年。 直到初中课程繁琐,才渐渐荒废下来。虽没成舞蹈名家,但常年修行的成效还是显著的,向小园□□的玲珑身段就是几年血汗辛苦换来的硕果。还有她那小腰,柔软得就像没有骨头。 向小园大致的为邱怀安讲解了一下华尔兹的基本动作,邱怀安听得甚为仔细。 最后向小园说:“其实很简单,出错了也不要紧,你只管跟着我走就行了,没人会特意关注我们的!” 邱怀安说好。 两人刚滑进舞池,向小园就知道自己托大了。 他哪里像个新手,他舞步熟练,笑容自信,基本功相当扎实。甚至在一些繁杂动作上的处理比自己还好。向小园柳眉倒竖,问:“你跳得这么好还要我教?” 邱怀安笑着说:“是你自己要教的。” 向小园没想到老实的邱怀安也有狡猾的一面,她顿时哑口无言。 向小园瞪了会儿眼睛,转眼又笑了,问:“你专门学过跳舞吗?难怪形体这么好。” 邱怀安谦逊的说:“小时略微学过,大学时兼职做了几年交际舞教练。” 向小园先前恬不知耻的那番班门弄斧,使她想来脸上一热,她小声说了句:“我了个大去,难怪跳这么好。” 邱怀安却听到了,他愣了半刻,随即笑得更深。 借着一个旋转的动作,邱怀安靠近向小园耳边,轻声说:“你跳得更好。” 向小园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两人距离。心里觉得哪里不对劲,转念又想,自己是否太过敏感。此人并无越轨的举动,言语也恰当得体。她看了看邱怀安,后者一脸磊落坦荡。 向小园放下心来,她要替生歌多多了解他,便佯装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与邱怀安闲话家常:“怀安,你今年多大了?” 邱怀安说:“正好30。” 向小园满意的点点头:“和我们家生歌相差四岁,最佳的年龄差。” 邱怀安笑着摇了摇头。 向小园又刨根问底,父母做什么的,有无兄弟姐妹,什么学府什么学历,家中有无房产车辆。向小园把从汤宋母亲那里学来的媒婆气质发挥了个十成十。 邱怀安也果真是家世青白,三代单传。独生子女难得有他这番不骄纵不自我的气度,向小园连连点头,颇为满意。 向媒婆将对方倒数三代扒了个底朝天,邱怀安有问必答,从容不迫,偶尔他反问小园一句,在得知她单身离异的现状,也并无异样,眼底一派自然清明。 远远望去,两人在舞池里,舞姿和谐,配合默契,谈天说地,笑逐颜开。 许植接完电话返回,首先映入眼幕的就是这么一对两厢情悦、鸳鸯交颈的身影,男的温文尔雅,女的仙姿玉貌,毫无疑问是舞池里最光华夺目的一对璧人。 向小园乌黑亮丽的长发高高挽就,将一张妆容精致的白皙小脸烘托得娇艳欲滴。丹唇边一对甜蜜梨涡,随着她明媚的笑意而若隐若现。真真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向小园今天穿着一条剪裁得当的墨绿色露背长裙,纤巧的细高跟,简单既为经典。举首投足说不出的优雅高贵,恰到好处的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紧翘浑.圆的屁股上,盈盈细腰不堪一握,纤美得我见犹怜,柔软的任君采撷。 许植的目光在放于向小园腰间上的大手上一扫而过。 下一秒,他转过了头。 许植进来的瞬间向小园就注意到他了,见他转身又走了,她恨不能将音乐快进,好快速跑到他的身边。 向小园顿时显得心神不定。 邱怀安是个细致的男人,他立马擦觉到面前女人的异常,他极适时宜的说:“抱歉,我能去一下洗手间吗?” 向小园如负重释,连连点头。 邱怀安刚转身,她便提着裙摆一溜烟跑了。邱怀安的视线追逐着那个娇小轻快的身影,若有怅惘。 向小园追了大厅,许植却不见了踪迹。她站在露台上四处找了一圈,又探出头往楼下张望。 远山如浓墨,倦鸟早归巢,哪里有他的影子。 “东张西望的找什么?”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醇厚的嗓音,让向小园差点激动得崴到脚。 ctg 第44章 你的心跳声 许植说:“东张西望的找什么?” 向小园吓了一大跳,背靠着栏杆,条件反射的反驳:“我哪有在找你!”说完,她尴尬得恨不得将舌头咬下来。 许植笑了笑,抬手点燃香烟。 原来他出来抽烟了。 向小园曾经多讨厌吸烟的男人啊。但是独独他,夹烟的姿势都那么倜傥潇洒,举首投足皆透露着成熟男人的魄力。 许植斜靠在身后的栏杆之上,指尖的火光忽明忽灭。他的眼睛在黑暗之中墨若星辰,从向小园的眼中看过去,许植风神俊秀的身形融洽的与之后的雄山结合在一起,他就像刚从山间腾云驾雾而来的至高无上的仙人,尊贵而魅惑。 屋内裙袂摇曳,觥筹交错,屋外群山环抱,静谧清冷。仅是一道房门相隔,仿若两个截然不同的纪元。 山风浸骨,向小园的长裙飘逸有余,保暖废柴,她不适时宜的打了个喷嚏。 许植瞟了眼她半裸的后背,毫不留情的指出:“衣不附体的站这里吹风做什么,进去!” 向小园在许植面前总是拘谨的,她不知该把视线放在哪里好。但她也没有听从他的意见。他不动,她不动。 许植皱了皱眉,熄灭了手里的烟,将西装脱下来披到向小园肩上。西装还带着他的体温与体味,温暖又迷人。 向小园抑制着内心的欢腾,抓着西装领子,兀自拢了拢。 两人默默看着远山夜景。 女人在崇拜的男人面前就爱问一些无关紧要的傻问题。 向小园问:“山这么大,里面有猴子吗?” 许植说:“有。” 向小园又问:“蛇呢?” 许植说:“有。” 向小园再问:“老虎呢?” 许植说:“没有。” 向小园问:“野猪呢?” 许植说:“有。” 十二生肖问了个遍,向小园说:“还有些什么?” 许植一本正经的说:“还有短腿兔子。” 向小园怒目圆睁:“许!植!” 许植沉沉的笑。笑过后,他看着向小园的眼睛:“叫我阿树。” 他此刻的目光多么温柔。向小园面上一红,转开视线,嘴里从善如流的喊了声阿树。 许植甚满意,说了声:“乖。” 因为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算不得称赞的称赞,向小园的心,一面讨厌他的狂妄,一面却欢喜得飞起。 踌躇一阵,她将手掌摊开,手心里正安静的躺着一只钥匙扣。她递给他:“喏。”但是她简直不敢看他。 许植瞟了一眼,说:“我不要。” 向小园颇为诧异,抬头问:“你不是说正好缺一个吗?” 许植望着别处:“这么个不值钱的不锈钢,我又不想要了。” 向小园只得尴尬的收回手,嘴上抱怨:“说你什么好!一会儿想要一会儿又说不要,这么大的人还出尔反尔!” 以许植32岁的高龄,能让他闹回别扭也是稀松罕见,他一脸傲娇的说:“已经送过别人的东西,我没兴趣。” 向小园这才恍然大悟。她在心里无限喟叹:这个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男人幼稚起来怎么这么可爱呢。 向小园歪着脑袋,指着他吃吃的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噢!难道,你在吃醋?” 许植不容挑衅的威严受到威胁,他恼羞成怒的呵斥:“胡扯!”下一秒,他却心虚的将脸转向一边。 向小园追着他的眼睛问:“是不是?是不是?” 许植抬起手掌吓唬她:“信不信我揍你!” 向小园当然不信,她咯咯的笑。 她心里的幸福感满得快要溢出来。 笑过之后,她轻轻拉扯许植的衣服,柔声的解释到:“我有一个最好的好朋友叫生歌,邱怀安是她新交的男朋友!那个钥匙扣是打算给生歌的,你想多了。” 许植“哼”了一声,单手托腮撑在栏杆上,漫不经心的说:“谁有空想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话虽如此,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起,眼神柔和下来,手指下意识的随着大厅里的音乐,在栏杆上轻快的敲出节拍。 向小园的声音娇滴滴脆生生,带着明显的讨好之意,她将钥匙扣再次递上去:“那你拿着嘛。” 许植高高在上的俯视她:“你不是要给你最好的朋友吗?” 向小园说:“如果你喜欢,我更愿意给你。”说完,她羞涩得难以自持,脸上烧的厉害,她低下头,不再和他的眉眼相对。 许植再次嫌弃申明:“谁会喜欢这么个破玩意儿!” 说完,他皇恩浩荡的拿过钥匙扣,摊在手里一脸鄙夷的看了看。 那的确是个不锈钢制作的不起眼的破玩意儿,做工粗糙,地摊上随处可见。并且,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上面的维尼熊已经掉了一只眼睛。 许植突然一声不响的将手伸向她的左胸,向小园浑身一僵,条件反射的闭紧眼睛,却没躲让。 许植的手伸进披在向小园身上的西装里揣摸索,尽管他的手尽量避免与她肢体接触,但若有似无的触感,流连徘徊在女人身上最敏感娇嫩的地方,也或许根本就没有接触到,一切都是她不受控制的假想。 但那种遐想而出的撩拨,比直接大力抚摸更要人性命。 向小园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心跳如捶,短短两三秒,出了一背的热汗。 许植却从西装内揣里摸出一把车钥匙,他扣住向小园的手腕,将钥匙环和车钥匙都放到她手上:“把它套上去。”他说,他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你的脑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向小园手一抖,手里的钥匙差点掉到楼下。 她恼羞成怒,她激动异常,她上蹿下跳口不择言:“许植!谁乱想了!你无凭无据不要乱说话!凡事要讲求证据,你是个律师!你这是诬陷!诽谤!毁人清白!损人利己!我要告你!我……” 许植慢条斯理的说:“我摸到你的脉搏了。” 向小园:“……噢。” 向小园默默的将那把奔驰车钥匙穿进独眼维尼钥匙扣里,她做得那么仔细,唯恐一个不小心将车钥匙上那个圆圈里的“人”字刮成一个“大”字。 弄好后,她还给他。 许植接过来翻来覆去审视了一番,似乎对这种搭配还挺满意。他抬手欲将车钥匙重新放回西装口袋,似乎想到什么,他顿了一下,指了指向小园的胸:“自己放回去。” 向小园的脸已经熟透。 昨天刚下过雨,初春的夜里,空气格外清透。 山上海拔极高,山上开始降雾,从半山腰起,烟雾逐渐缭绕,如澜仙境。 雄壮的山峦在视线不明的夜里,更显得神秘而威严。他就站在身边,和她一起享受这份怡人的静谧,向小园的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怡然。 两人无言的站了一会儿,向小园打破沉默:“许……阿树。” 许植发出的笑声慵慵懒懒,他看着她,等待下文。 向小园单手托腮,又开始异想天开:“这么大的雾,山里是不是有神仙呢,世界上要是真有白子画,我真想去见他,让他也收我为徒。” 许植面部神经动了动:白子画又是个什么鬼。 他低头看了看向小园,夜风抚弄着她双鬓捶下的发丝,她的双唇殷红饱满,润泽欲滴,似邀君品尝,叫人想入菲菲。 许植说:“我也不知道山上有没有神仙。”向小园正聚精会神盯着他讲话,许植突然兔起鹘落附身将她一把扛在肩上,下一秒,他大步往前跑去,“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向小园措手不及,头重脚轻,眼前的世界瞬间倒立。 但是她只在最初下意识的尖叫一声之后,便再没声响。 许植扛着她奔跑起来,嘴里喊:“我带你去会会你的白子画!” 向小园被颠得晕头转向,但她一声不吭,她牢牢抓住他的身子,她没问一句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可以是天涯海角,可以是宇宙蛮荒。 只要有他,便足矣。 许植哈哈大笑,一路飞驰。 那年他32岁,他在夜风中灯火通明的山下扛着一位美丽的姑娘奔跑,他从小到大都是个逻辑严谨的人,没有稚气童年,没有骚动青春,也没叛逆愤世。他的每一步都走在正轨之上。 他从未像此时这般肆意妄为,他甚至懒得去想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要跑到那里去。 他像个不顾一切的土匪,抢了一位美丽的身着盛装的姑娘,跑进深山老林躲占山为王,有温饱最好,没有也无所谓。 东篱采菊,渔米换酒,快意人生,半世逍遥!任他凡尘俗世风云骤变,去他妈的红尘牵绊风月情长。 那一刻,他万事俱备,只欠她一句,你可愿意。 他越跑越快,耳边不断传来风声呼啸,肩上的女人紧张不已,她白皙柔软的双臂紧紧缠绕他的身体,她紧张得发抖。 许植爽朗的笑起来,她越挣扎不安,他越是脚下生风。痛快过瘾! 向小园真以为他要将自己掳到漆黑一片的森林里,她吓得紧闭双眼,又隐隐觉得很刺激。 不知什么时候他扛她的姿势有所改变,她的身子慢慢滑下来,改扛为抱。 他双臂强壮有力,她勾着他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她紧紧闭着眼睛想,就这样吧,天涯海角也好,深山老林也罢,只要和他在一起,无畏最后遇到的是白子画还是阎罗王。 许植果真将向小园带到山脚下。四周漆黑一片,近距离看这片深不可测的森林,更觉威严不可侵犯。 许植的声音就在她耳边,许植微微喘息,问:“现在跟我进去,怕不怕?”他炙热的呼吸吹过她耳垂,一片酸胀的情愫涌至她的胸膛,再迅速漫过四肢百骸。 向小园感到娇软无力,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许植压低声音说:“你听,什么声音?” 向小园这才竖起耳朵,四周果真不是想象中的悄无声息。 身下草丛传来蟋蟀虫啼,头顶时不时响起一声倦鸟“叽叽”的梦呓,森林更深处,仿佛还有野兽鸣叫。刚才酒席还听人说起这山里曾经有棕熊出没。 远离了身后的歌舞升平,眼前是漆黑一片的森林入口,尽管向小园是无神论者,但森林内部的世界,神秘惊险,充满未知。 向小园情不自禁的忐忑起来,小声问:“什么声音?虫子叫吗?” 许植严肃的说:“不是。” 向小园下意识将许植搂得更紧,颤声问:“那是什么?” 许植轻声说:“你的心跳声。” 向小园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如一只无尾熊,缠在他身上,她大为窘迫,挣扎着说:“放我下来吧!” 许植依言将向小园放了下来。 向小园穿着极细的高跟鞋,她双脚刚一触及凹凸不平的泥泞地面,就一个踉跄。她下意识惊叫一声,许植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她在他怀里,感到慌乱,她稍作挣扎。 “别动!”他说。 ctg 第45章 早就想这么做了 许植让她别动,向小园果然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许植将她紧紧揽入怀里。 他粗糙有力的大手,温柔的托住她的后脑勺,将她脑袋轻轻压在自己胸前。 掌心的触感柔软丝滑,他每一口狭长缓慢的呼吸都在贪婪的吮吸她的发香,他结实的胸膛连绵起伏。 再没有任何越轨的举动,没有令人魂牵梦绕的亲吻,没有火辣撩人的情话,他甚至没有伸手抚一抚她光洁的果露的后背,他就这么紧紧的,紧紧的抱着她,一动不动的抱了好久。 尽管如此,那个简单的纯粹的拥抱,成为向小园漫长的峥嵘岁月里,最怦然心动的一个画面。 没有之一,并永远鲜明如炽。 过了好久,久到恰似走完一段人生。许植才将她放开,他深邃如潭的眸子在黑暗里闪闪发亮,他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说:“早就想这么做了。” 说完,他又将她揽入怀里。 是的,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这个想法,有多早呢? 从她浑身是血向他冲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坚毅摔他手机起; 从她在前夫再婚当日,夸张的大笑,又隐忍的痛哭起; 从她手足无措的站在讲台上将手里的花束犹豫不决的交给他的那一瞬起; 从她在酒桌之上,默不作声的为他添上一碗温热适当的蛤蜊汤起; 从他病卧之时,她整整一夜无微不至的守候起; 从他拉起旁人的手,她黯然神伤的背影起; 从发现她手机里,情深不悔的标榜着“我的树”起。 从她那双明媚的眼睛,望着他笑的第一眼起; 从她那张动人的脸庞,为他腾升的第一朵红云起。 …… 原来,已需要追溯到那么早。 原来早在那么久以前,他就想抱一抱她单薄得楚楚可怜的身子了。 他当然知道她喜欢他。她那些自作聪明,蹑手蹑脚的小心思,他怎会看不出。 他只恨自己不能给她一个明确的态度。 当年准儿以完璧之身交付与他的那天起,他就暗自发誓,今生今世,他定要给准儿一个未来。 虽说之后是准儿背叛在先,但魏父弥留之际,答应老人那个婚约却不仅仅是口头一说,那是君子一诺,是人之大限前,耗尽全力的托寄。 无论哪一种情愫,他都不能辜负。 魏新准心性不定,她一日不给他答复,他的感情一日不得落定。 许植曾经想过,无论准儿在同性之路上要走多远,若她有悔过自新的那天,她同意与他结婚,他还是会娶她的。 他在等她迷途知返。 而这种等待已成生命里的一个习惯,已成一种他自我绑缚的坚不可摧的桎梏。 这一等,就是七年。 七年来,他几乎忘了,当准儿背道而驰越走越远,他还有弃暗投明的权利。 直到遇上向小园。 刚开始许植只是觉得她漂亮,这个漂亮的女人让他感到有趣又特别。他喜欢去逗她,看她满脸通红又仓惶无措的喊一声“许植”,似乎是他闲暇之余,最大的乐趣。 后来,向小园对生活的积极与坚韧,和对他的一往情深,都让许植不由自主的被牵引。 他开始一点一点为她着迷,为此沦陷。 他忍不住亲近她,又忍住不去亲近她。 他于情爱,本算个新手。他笨拙的磨合,刺探,踌躇。 他还自命不凡的以为,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直到他发现她身边频频冒出一个又一个异性,其中也不乏优秀人士,这才让他开始着慌。 当其他男人不怀好意的靠近她时,他心底喷涌而出的占有欲让他吃惊,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感情。 记得曾经在某个电视栏目的访谈上,一个无聊生事的记者问他:“请问许主任心仪什么类型的女孩。” 那个可笑的记者还特地给他几种选择:书香门第,世家名媛,蕙质兰心,倾城绝艳,巾帼不让须眉……他那时随手一指,说书香门第吧。 向小园这个女人,在他面前笨嘴笨舌,每次被惹得恼羞成怒,也只会连名带姓的喊一句“许植”,容易害羞,善解人意,胆子又小,动则脸红。 许植也是在前一分钟,才恍然顿悟,噢,原来他就喜欢这种姑娘。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在潜移默化下,他终是为她动了情。 许植本就是个作风大胆、不拘泥小节之人,既已想通,就不再畏首畏尾,爱了便爱了。 于是他坦然承认,这个拥抱,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向小园自然不知许植这一番感悟,向小园还在一片羞赧中走不出来,她低着头默不作声。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山边阴冷,她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许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倾身将她身上的西装拢了拢,说:“山边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向小园点点头。 对向小园的细高跟来说,这条路太有挑战性。她一边小心翼翼的寻找下脚处,一边懊恼的说:“阿树你这个疯子,把我掳到这里来就为了黑灯瞎火的好吃我豆腐吗?” 许植大方的承认:“是啊。” 她竟无言以对。 走了两步,向小园揶揄的问:“不是要带我去找我师父吗?” 许植一本正经的说:“如此六根不净的女弟子,神仙怕是不敢收的。”他盯着她的眼睛,带着春意盎然的笑意,“还是我收了吧。” 向小园连名带姓的叫他:“许植!”下一秒,又转过弯来,喃喃的问他,“你……什么意思?” 许植微笑着看着她,正色说:“字面意思。” 她怔怔的看着他,她果然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了喜爱之情,带着不同往日的认真。 一个不小心,她脚下被凌乱的碎石一拌,差点摔倒,幸好许植及时抓住她。 许植莫可奈何的笑:“路都不会走了吗?”然后,他紧紧牵着她的手,再没松开。 他喜欢她曾经来时一路的羞赧,也喜欢她此刻毫无保留的欣喜。但肉麻的话他也说不来,他只是春风得意的笑着,单边酒窝深深点缀在右脸之上。 回去的那条路上,许植一直牵着她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干燥而温柔,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显得她娇小玲珑,软弱无骨。他的拇指时不时的在她手背上来回摩挲,充满爱怜。 许植将那只手举到眼前反复看了看,说:“你的手可真小。” 向小园任他把玩着自己的手,眼睛左顾右盼,说:“噢。” 许植说:“待会儿我要回房写份材料,你自己早点休息。” 向小园说:“噢。” 许植说:“这段时间我是挺忙的,等忙过这阵,我带你去瑞士好好玩几天。专门陪你,算是补偿。” 向小园说:“噢。” 许植啼笑皆非,爱怜的敲了敲她的头:“话也不会说了吗?” 她岂止不会说话了,她的心几乎要不能承受如此巨大的欢愉。 他们就像一对在林间小道散步的普通情侣。 这她梦寐以求的片段,是她在夜深人静时假想了千百回的场景。她脑中一片混沌,但她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如果这条小路一直延伸到世界尽头,如果要她像现在这样没完没了的走上一辈子,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走到度假山庄大堂,许植自然的放开了向小园的手,两人并肩走进舞会大厅。向小园的脸,一直红彤彤的。 两人刚走进去就被喝得疯疯癫癫的若若捉住,若若借着酒兴大声问:“小园,小园,你是不是单身?” 向小园一面将西装脱下来还给许植,一面偷偷瞄了眼他的表情。许植那时正在应付一个前来咨询法律问题的中年女士,向小园的情况,他似没注意。 向小园毕竟脸皮甚薄,她只好小声说了句:“嗯,单身离异。” 话音刚落,立即收到许植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若若就等着她这句话,闻之,如获珍宝,拉起向小园的手就往里拖:“走走!终于又逮着一个活的!这年头单身的美女比三条腿的□□还难找!快跟我来,参加我们的单身派对!” 向小园一头雾水,向许植投去求救的目光。 许植那时已三两句对中年女人交代清楚,他气定神闲的走到向小园身边,问:“怎么了?” 若若转过身随口一问:“许律师肯定不是单身吧?” 许植轻飘飘的瞟了向小园一眼,说:“要让你失望了。” 若若尖叫起来:“啊,许律师竟然还没女朋友?是苍天无眼还是你眼高于顶啊!那您要不要屈尊降贵,参与我们的小游戏呢?” 许植仍然盯着向小园:“就怕我去了扫某人的兴。” 向小园还来不及解释半句,若若一跳而起,放开向小园,改去拽许植的手臂:“快走快走,不许反悔!你这个钻石王老五要是去了那些女人铁定要发疯的!” 若若将二人连推带拉,劝进了一间大包房里。里面稀稀拉拉几位男女,有人唱歌有人猜拳喝酒,房间很大,七八个人坐得零零散散,仍显得空旷。 邱怀安居然也在。 邱怀安坐在最里面的位置,见到向小园,他很高兴的跟她打招呼,问她去哪里了。 向小园支支吾吾,许植替她回答:“上山拜师学艺去了。” 向小园瞪了他一眼,许植笑得春风洋溢。 邱怀安没理会二人的哑谜,将麦克风递给向小园,问她唱歌吗。 向小园算个小麦霸,立即欢喜的接过,找歌去了。 门口时不时被塞进一两个人,不过十来分钟房间就人满为患,就连冷面ceo魏新川都没逃过老鸨若若的三寸不烂之舌。 可见若若招揽生意的实力倒是可圈可点不容小觑的,只做出纳确是大材小用了。 魏新川进来时造成的轰动是和许植旗鼓相当的,大家纷纷起身,说着魏总来了房间蓬荜生辉的恭维话。 魏新川笑着说:“你们玩,我就看看,大家玩尽兴,不要有压力,我私底下是很平易近人的。”众人纷纷称是。 魏新川走到许植跟前坐下,说:“你也被捉进来了吗。” 许植一脸苦笑:“外面那帮人太能喝了,进来躲躲。”遂举起手中酒杯,魏新川默契的与之相碰。 魏新川与许植年龄相当,她外表看上去却比许植苍老许多。 许植仍是青春正健,魏新川却如徐娘半老,尽管底子仍看得出当年的风华绝代,现如今脸颊消瘦,眼角也起了细纹。看来女人青春的保质期果然比男人短太多了。 向小园还未满27,又没生过孩子。虽然纤瘦,但她满脸的胶原蛋白使她看上去水嫩清透,元气十足,与她学生时代的模样并无二致。 所以尽管她身份是个离婚妇女,但她和妇女的形象还是相去甚远,在一群单身男士里,仍是吃香抢手的。 向小园历来是个麦霸,这时候几乎是麦不离手,每一首歌都挣着喊着扑上去:“这歌我会!放着我来!”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最浪漫的事》,向小园毫无意外的喊:“这歌我会!”随即抢起了话筒。 而另一个话筒也被一只手拿起,却是邱怀安。 邱怀安大方的说:“那一起唱吧。” 毕竟的经典情歌,对方还是好友的男人,向小园心里有所顾忌。 但邱怀安君子坦荡荡,向小园也不再忸怩,与他一人一句,合场起来。 没想到他舞跳得好,唱歌也不赖。 邱怀安嗓音浑厚伟岸,向小园歌声纯美清灵,一男一女,一刚一柔,男的俊女的俏,两人都身着华服,配合默契之至,如同一对新婚璧人。副歌部分,邱怀安索性自然的执起向小园的手,盯着她的眼睛,深情演绎。 向小园大吃一惊,刚要发力挣脱他的手,邱怀安已经不留痕迹的将她放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得犹如情到浓处,水到渠成。 大家纷纷起哄,“在一起”的呼声此起彼伏。连一向不爱当众说话的魏新川也笑着称赞:“怀安和小园真是我们荣鼎的一对金童玉女呀。” 向小园有些尴尬,觉得对不起生歌,不知道如何收场。她埋怨的看了邱怀安一眼,小声说你干嘛呢。 邱怀安倒是一脸无辜,问:“怎么了?” 向小园无言以对。 她偷偷瞄了许植一眼,后者恰好也向她看过来,他的眼神凌厉,带着不可抗拒的警告。 向小园缩了缩脖子,端端正正坐回沙发上,也无心再去抢麦。 十来个人,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松松散散,缺少凝聚力。 老鸨若若又发挥余热了,若若拍着巴掌说:“单纯的唱歌喝酒多没意思啊,大家来玩游戏吧!” 游戏环节,一群食色男女早就期盼已久,连连称好。 魏新川当即摆摆手说:“你们年轻人的游戏,我和许律师就不参与了,免得大家放不开,弄僵了气氛就不和谐了。” 几位阿谀奉承之人纷纷热情劝之,更有酒壮色胆的人调戏之:“魏总也敢称老?走在路上还得叫妹妹呢。”魏新川冷笑着摆手,态度坚决。 倒是许植,他不参与,在场的女性全部一脸惋惜。 向小园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此类ktv里的游戏她闻所未闻,向小园还挺跃跃欲试。 许植走到她面前,低声问:“你确定要参加?” 向小园一脸亢奋,说:“玩游戏肯定很有趣呀。阿树,你这叫做不合群!” 许植还要说什么,向小园已经被若若拉了过去。 若若开始宣布游戏规则:“我们要玩的游戏,叫传纸游戏,不愿传下去或者传送失败的算输,输的人可以选择罚酒一杯或是真心话大冒险,真心话大冒险的题目由输者的上家决定。” 传纸游戏,那是一个在成年人之中,特别是夜场,屡玩不爽的游戏,在ktv的游戏排行榜一直高居不下。 先用骰子排出每个人的座次,然后一张白纸,用嘴叼着,传给下家,下一个人必须用嘴撕烂白纸,再将剩余的纸继续传给再下一位。整个过程不能用手。 这样白纸越传越小,越小难度越高,就越刺激精彩。 在若若讲出游戏规则时,向小园就瞄了许植一眼,她开始后悔没听许植的忠告,她开始打退堂鼓。奈何骑虎难下。她在心里估摸着,找个机会尿遁算了。 许植走上前去,将他的西装外套披在向小园肩上,铁青着脸说:“刚才不是一直叫冷吗。” 向小园惊讶的说:“我没有……”一抬起头,就接到许植警告的眼神,她甚没出息的将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外加一句,“谢谢。” 许植亲自为向小园披上自己的外套这个极富占有意味的举动,似在宣告所有权,使得大部分对向小园虎视眈眈的男人偃旗息鼓。 当然不排除还有小部分没眼力劲的、胆儿肥的、喝多的,他们看向小园犹如看案板上的肉,目光灼灼然。 刚开始的两回,向小园抽到的座位,前后两人都是美女,向小园玩得毫无压力,津津有味的观赏最后输的人受惩罚。 他们毫无例外都选择大冒险,并且出题之人也忒没新意,都是一些让人跑到场外当众喊“我是猪”啊“我爱你”啊之类无聊又毫无意义的整人游戏,搏君一笑罢了。 第三回,向小园的上家居然是与她跳过一次舞的那个“聪明绝顶”的男人!游戏还没开始,他又望着向小园邪魅娟狂的笑,笑得她冷汗淋漓。 所以当他用那口突兀的黄牙叼着白纸,凑近向小园,并用猥琐的眼光□□的盯着她的嘴时,向小园当机立断:“我认输!” 由于还没转够一圈,大家纷纷表示扫兴,重新制定了规矩---必须至少转够一圈才能认输。 若若问:“小园,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向小园心想,跟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玩大冒险太危险了,她果断选择了真心话。由向小园前面一位的“聪明绝顶”兄提问。 向小园已经准备好对方问初恋是谁啦,现场有无喜欢的人啦之类的问题,哪曾想,“聪明绝顶”觉得向小园让自己颜面扫地,他对她心存报复,于是剑走偏锋吗,问了个绝的。 “聪明绝顶”问道:“向小园,请你说出曾经一夜.情的对象的名字。” ctg 第47章 擦枪走火 不到两小时,车已到主城收费站。 许植在车上假寐了片刻,现在精神恢复了些。他抬手看了看表,对向小园说:“现在我没时间送你回家……” 向小园是个体贴入微的好姑娘啊,向小园立即打断他:“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 许植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向小园立即住嘴。 许植继续如此安排:“我先要回家去取一份材料,你随我一起。下午我要去高院一趟,大约需要两小时,你在高院附近逛逛街,或者去咖啡厅等我。晚上我们一起吃饭,之后我送你回家。” 向小园愣愣的看着他。 许植斜瞟了她一眼:“有意见吗?” 向小园举手发言:“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许植:“你说。” 向小园弱弱的问:“这算是约会吗?” 讲到这里,连目不斜视、爱岗敬业的小毅都忍不住嗤笑一声。 许植面上一黑,轻咳一声,训斥道:“你有见过在高院约会的吗?叫你脑袋不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向小园“哦”了一声,望向车窗外,略微失落。 过了一会儿,许植烦躁不堪的说:“你觉得是就是吧!” 向小园这才多云转晴,转身对许植甜甜的一笑。 那个笑容璀璨如花,许植极不自在的转过头去,俊脸上降下一朵红云。 车停在本市一片高级江景小区里面,许植说了声:“等我,我马上就来。”就要下车。向小园突然叫住他,问:“你家里几个人呀?” 许植说:“就我一人,我爸在北京。” 向小园羞赧的问:“我可以上你家看看吗?”想了想,又说:“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这个问题本不该由一位女孩主动提出,但许植觉得,向小园问这话的时候,那一低头的温柔着实让他怦然心动。 许植撑在车门上,附身看着她,看她的脸由白转粉再转酡红,许植的内心万里无云,笑着说:“只要你喜欢。” 向小园喜不自胜的跟着许植身后。进了电梯,许植按了27楼。 向小园在心里掂量一番,还是忍不住,故作揶揄的问:“你经常带女孩子来吧?” 许植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眼角带笑,却没回答。 许植的房子不是向小园想象的奢侈洋墅,甚至不是复式,目测两百来平的大平层,装潢精致典雅,不输任何商品房的样板间。黑白灰的主色调,和房间主人的脾性完全相符。 屋内整洁干净,一尘不染,看得出定期有保洁人员上门打扫。 向小园在厨房看看,又去书房逛逛,厨房仅是摆设,书房比客厅还大,里面各类藏书因有尽有。向小园也是爱书之人,一脸羡艳。她对附身找材料的许植说:“我可以参观你的卧室吗?“ 许植头也不抬:“请便。” 向小园小心翼翼、慎重其事的踏进主卧。 这是他每日睡觉的地方,干练简洁。 主卫的洗漱台上,只有一瓶男士洗面奶,一只牙膏和电动牙刷。 整个卧室没有拖泥带水的装饰,也没铺张浪费的摆设,浓郁鲜明的直男气息扑面而来。 主卧的露台上,摆放着一架巨大的天文望远镜。向小园好奇的凑近去看了看,什么也看不清。 她置身许植的卧室,仿若走进了他灵境的更深层,似乎就能离他更近了。 正当向小园坐在许植的大床上,聚精会神的抚摸着毫无褶皱的床单时,许植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双臂环抱于胸,若有兴致的看着她:“你在找什么?” 向小园说:“啊,没有。”她就要站起身。 许植却突然逼过来,将她压在床上。 他双手撑在她的耳边,居高临下,面带揶揄的看着他:“在找长头发吗?”他更靠近一些,声音染上一丝沙哑,低沉而性感,一双深邃如潭的双眸蛊惑人心:“还是避孕套?” 向小园仰躺在床上,吓得一动不动,看着上方的男人摆出大型猫科动物捕食的势在必得的架势,她大气也不敢出。 她那头漂亮乌黑的长发,均匀的在床上铺洒开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像受惊的小兽,仓皇失措的盯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许植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他的气息密密麻麻的向她袭卷而来,向小园终于感到心脏承受不了,她双手死死的徒劳的抵住他的胸膛,同时她紧紧闭上眼睛。 她又紧张又害怕,她甚至感觉到抵在她双腿之间那个硬如玄铁的怪兽,她不敢妄加猜测下一秒要发生什么。 但她内心深处又隐隐有个声音在祈祷,让她的渴望快点来临吧,让她受的折磨早点结束吧。 向小园那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让许植嗤笑出声,他点了点她俏翘的鼻尖,假装愠怒:“现在知道怕了?以后不许随便进出男人房间,”他停顿了一秒,魅惑的说,“特别是卧室。” 向小园屏着呼吸,一动不动,也不睁眼。 许植觉得好笑,莫可奈何拍拍她的脸:“你听到没有!” 向小园几不可察的点点头。 许植本欲吓唬吓唬她,点到即止。 这时却有点舍不得了,掌心下的触感柔嫩光滑,他在她脸上反复摩挲。嘴上仍然道貌岸然的教训:“也不是小孩了,能有点最起码的提防之心吗?” 但她那羞赧慌张的模样实在可爱,他又附身,恶意的靠近她的耳朵,舌头在那羊脂白玉的耳廓上轻轻刷过,“信不信我现在吃了你。” 向小园全身一颤。 她突然想起那个充满戏剧性的一晚,在深夜的酒店里,这个男人也是这样爬在自己身上,她脑中情不自禁的浮现起那天,他游走遍她全身的手指,还有他缠绵悱恻,技术高超的吻。 向小园全身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悬在半空的心剧烈跳窜,大脑一片空白,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浪潮在她小腹隐隐翻滚,她难受的挣扎了一下,喉咙里情不自禁的发出抗拒之声,却被此时*的气氛渲染得如同□□。 许植的声音浑厚低沉,他轻笑:“这么敏感?”他索性低头,在那张微微轻启的,毫无防备的朱唇之上轻啄一口。感觉又香又软,滋味还不错,他忍不住又尝了一口。 然后向小园就哭了。 泪水从她紧闭的眼缝潺潺流出,直径滑向耳边。 许植慌了,撑起身子问:“怎么哭了?吓唬你的!”说着,他就要起身。 向小园却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了下去,“别走!” 她说,别走。她睁开双眼,然后她将唇贴上他的。 她的吻热情又羞涩,她将手指深深□□他浓密的发里。那是她能鼓起的最大的勇气。 她伸出软软的舌头,轻轻的,在他的唇上舔舐,然后她退后半分,凝望着他的眼睛,赧赧然又痴痴然。 许植心神悸动,再也做不到不动于衷,他捧起她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 唇齿相交的瞬间,两人都在心底发出满足的喟叹。 他缠着那只,刚才撩拨得他心烦意乱的小舌头不放,肆意吮吸,嬉戏挑逗。 他又发现她的耳后特别敏感,只需用舌头轻轻一刮,她就情不自禁的浑身颤栗,出声讨饶。他本不是善人,于是他的唇舌不停的在她的耳后娇嫩的肌肤上流连,辗转。 她几乎情难自已,她忘情的喊:“许植!许植!” 他的声音已经沾染着浓浓的情.欲。他爱怜的哄她:“叫阿树。” 她又喊:“阿树!阿树!”她的双目半阖,意乱情迷。 她白皙的手臂抱着他的头,爱恋的,深情的抚摸他的发。 她似欢愉,似痛苦,似哀求。她□□灼心,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好不停的唤他的名字。她只好承受他火辣的热情,与之抵死缠绵。 许植终于放过她的耳垂,又回头将她模糊不清的低喃一口吞下。 他终于不再满足与此,他一双粗糙的大手四处游走,在她身上密密麻麻种下炽热的蛊,她感到心慌难耐,她情不自禁的呻.吟出声。 许植身下,她皎洁如月的身子寸寸展露,勾魂夺魄。许植的目光越发深沉,眼看下一刻就要擦枪走火。 这时,许植的手机响了起来。 许植爆了句粗口,不管不顾,继续吻上那朝思暮想的,饱满丰盈的红唇。 耳旁的手机铃声却孜孜不倦,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 向小园终于率先找回一丝理智,她感到颇为尴尬,推了推他,说:“快接吧,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许植半撑起身子,掏出手机,一把取出电池,然后将两片手机残骸抛到身后。 向小园见状就要起身,许植再次压下去,痛苦又霸道的威胁:“别动!” 他伏在她柔软腻滑的身子上,呼吸越发粗重,带着明显的克制,“让我多抱你一会儿。”他哑声说。 她果然乖乖躺在他怀中,不再动弹。 许植的某个地方胀痛得难受,他将她紧紧压在身下,恨不能嵌入自己身子里。 调整平息了好一会儿,许植才恋恋不舍的撑起身子,最后在她娇俏的鼻尖上咬了一口,沙哑着嗓子说:“今天时间不允许,暂且放过你。下次你没这么幸运了。” 向小园不做声响,她将眼睛死死闭上,不去看他那魅惑的眸子。 许植忍不住,又亲了亲她,这才站起身。 身上的重量突然撤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向小园终于又能呼吸了,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又隐约带着小小的失落。 这是怎么了,在爱情面前,她是个少女,又是个*。 许植瞟了她一眼,她躺在床上,衣带松散,露出迷人的锁骨,双颊酡红,媚眼如丝。他差点克制不住要将她就地正法。 许植丢下一句:“把衣服整理一下,我在外面等你。”说完毅然走出房间。 她这才慢慢坐起身来,她轻轻捂住胸口,里面的那颗心在刚才几乎叫嚣着沸腾着呼之欲出。 两人回到上车时,向小园脸上红潮未散,眼神飘忽不定。她将衣领高高竖起,挡住脖子上他坏意种下的密密麻麻的吻痕。 她不看许植,也不主动跟许植说话。许植进去高院之前对她说:“你自己安排时间,别走太远,完了我会联系你。” 向小园只是微微点头,也不应答。 许植离开了之后,向小园便如一滩稀泥,瞬间瘫软下来。 她魂不守舍的走进一间咖啡厅,随便点了杯鲜榨果汁。然后将自己藏在最隐蔽的角落里。她不需要回忆,回忆不请自来。她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的一颦一笑,一个戏弄的挑眉,或是一个挑逗的眼神…… 她像被他抽去了灵魂,她的视线已经偏离了原本的正常的方向,她变得没有自我,他在哪里,她的目光就在哪里。 她望向玻璃窗,里面那个女人,满脸红霞,还带着傻笑。 她想,他终是有点喜欢自己的吧,是吧。 后来许植打来电话,前后刚好两小时。 向小园在电话里说了咖啡厅地址,许植让小毅先回去,自己开车去了。 向小园看到许植的第一眼,就情不自禁的脸红了。之后的那一整天,她的脸一直红彤彤的。 许植在她对面坐下,自然的端起向小园的咖啡杯,驴饮一口,然后说:“我们走吧。” 那时是下午两点,吃饭嫌早,向小园问:“去哪?” 许植说:“去商场。” 向小园挺诧异:“你要买什么吗?” 许植自作聪明的说:“你们女人约会不是都爱买衣服鞋包之类的吗?” 向小园白了他一眼,气鼓鼓的说:“请你别把我和你之前的那些女人相提并论。” 许植绞尽脑汁讲了几个生硬的笑话,向小园依然没理会,许植只得说了老实话:“唉!老实说,其实我从没和女人正经八百的约会过,女人逛街爱买东西,也只是听朋友说的,我实在不知道约会该做些什么。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些。” 向小园依然没看他一眼,但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紧抿着嘴,丹唇边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向小园低头摆弄着裙角,小声说:“我现在就很高兴呀。” 许植问:“那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向小园眼珠一转,拍着巴掌喊:“我们去动物园吧!” 许植嘴角微抽。 成年人眼中的老虎大象当然没孩提时的吸引力了,不过此次动物园之旅再次验证了高智商人群的优势:许植只是在为向小园排队买棉花糖时,因实在无聊随意瞟了门票上的地图几眼,就能在向小园迷路后,准确的说出最近的观光车集合点。 向小园本来还不信,以为他只是恰巧对所在的位置印象深刻,找来一张地图要他背。许植觉得无聊,不屑一顾,架不住向小园软缠硬磨。 许植弯下身指了指自己的脸,向小园嗔怪一声,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凑上去快速亲了一口。 许植这才满意,果然将地图上所有地名按照先后次序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连公厕都没落下。偌大一个野生动物园啊!好几座山连成一片的野生动物园啊!仅是观光车的路程就有四段啊!向小园这才感到惊恐,看许植的眼神惊为天人。 走了一天,送向小园回到家已是晚上八点,两人都精疲力竭。许植将车停在向小园的小区门外,下了车随着她走进去。 两人走在小区静谧的夜里,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纤长。 向小园想到马上的分离,有些舍不得,这两天就像做了一个童话般的梦,梦中几乎一直和许植在一起,她已经不能忍受和他有分毫的距离。 明日梦醒,他是不是又会失去联系,思念的日子又那么遥遥无期。 向小园说:“阿树,是不是又会有段时间见不到你了?” 许植说:“嗯,我马上要去纽约,后天的飞机。” 向小园问:“什么时候回来?” 许植说:“一两个月吧。” 向小园沉默了,一天她都受不了。两个月,等他回来,这座城市的梧桐都开始柳絮飘飘了吧。 许植擦觉到她的落寞,低头问道:“怎么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向小园自嘲的笑:“是啊,这次还算好的,至少知道你去哪里,去多久。” 许植诧异的问:“你想知道我的行踪,不会打电话问吗?” 向小园说:“你为什么不给我打?” 许植好笑道:“我工作起来太忙了,再说,你打我打不是一样吗?” 向小园望着脚下一片小水池,带灯光的小喷泉下,几条锦鲤有气无力的游动。她摘了片叶子丢进池子里,两只小鱼立即摆着尾巴游了过来。 向小园悠悠的说:“肯定不一样。” 许植问道:“怎么说?” 向小园又从包里取出没吃完的饼干,撵碎了喂给锦鲤吃。不过一会儿,整池的鱼都围了上来。 向小园突然说:“你知道我和前夫为什么离婚吗?” 许植道:“不知道。” 她捏着一块饼干,抛得远一些,鱼群外围一只小鱼叼住饼干,飞快的游开了。 向小园说:“因为我一直怀不上孩子。虽然这不是□□,却是导致汤宋同意离婚的最根本的原因。连芳洲那个女人,能正大光明取代我的位置,归根结底,还是她手里有汤家的骨肉。我恨她,也羡慕她。我表面不在意,其实心里……总是会自卑的。许植,一个女人,离过婚,还不能怀孩子,”她将最后一块饼干洒进池子,拍了拍手上的碎末,站起身,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你们男人心里都是在意的吧。” 许植看着她没说话。 向小园抬头望了望天,一轮皎白的新月挂在正上方。春风从林子里吹来,拂面而过时,有树木湿泥的芬芳,也有春分时节的暖意。 许植的沉默,让她悲春伤秋得不能自已。 下一秒,许植突然抬起手,力道不轻的屈指敲向她的额头。 真痛! ctg 48. . 向小园捂着痛处,怒视他:“喂,你干嘛打人!” 许植道:“你该打。” 许植恨铁不成钢的教训,“你这个女人,平时就不怎么聪明,没想到关键时刻更是愚蠢。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没孩子是遗憾,有孩子也仅是锦上添花。倒是你那个前夫,为了传宗接代而结婚,因为传不了宗接不了代而离婚。啊!”说到此处他突然笑起来,他右拳猛击左掌,赞许道,“中国已逐渐进入老龄化,汤律师为了我国生计大事真是操碎了心啊。” 向小园怒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老婆要是不能生孩子,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许植坦白道:“在意啊。” 向小园瞬时黯然失色。 下一刻,许植终于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他看着她,用尽前所未有的专注。 许植虔诚的说:“但是如果她身体出了状况,我会悉心照顾。如果终究不能痊愈,我责无旁贷,我更会与她一起承担。而不是,弃她于不顾。” 向小园的眼泪,在顷刻间,喷涌而出。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背光而站,长身玉立,近乎顶天立地。相识至今,那些跃然于纸上的倾心称赞,不及他一句“不弃她于不顾”。 许植轻柔的替她拭泪,但他越是擦拭,这个细腻又倔强的女人的泪反而更多,他索性将她一把揽入怀中,任她哭个痛快。 他将她的头轻轻压进胸膛,他抚摸着她柔顺的秀发,心里却是高兴的:“不过我还得感谢汤律师的愚昧,不然,我又怎么能得到你。” 那是向小园这辈子,听过最动人的情话。 她终于伸出手,牢牢环抱住许植的腰。 向小园哭够了,许植搂过她的肩,指着路面的影子说:“以后不许妄自菲薄了。单从影子来看,你还是配得上我的。” 向小园瞪了他一眼。 然后她低下头去看,路灯下,他和她的影子靠在一起,他玉山修竹,她亭亭玉立,她站在他身边,果然是天生一对的模样。 许植总爱独断专横的做些出其不意的事。许植突然一声不响的将向小园拦腰抱起。 向小园惊呼一声:“你干什么?” 许植不怀好意的说:“今天你不是走得脚痛吗?我抱你进去。” 向小园挣扎起来:“放我下来!让人看见了别人会笑的!” 许植将她抱得更紧,意气风发的大笑:“瞻前顾后不累吗?我从不在乎他人的目光,我只做我想做的事。”他的眼睛在路灯下熠熠发光。 那时还不算太晚,小区仍旧人来人往。 饭后散步的情侣,三三两两嬉戏的孩童,旁边还有紧跟时尚金曲的跳广场舞的大妈,单看裙袂飘飘,不看满脸褶子,大妈们也可以是热情飞扬的。 大家果然对二人旁若无人的大胆行径纷纷侧目。 向小园难为情的闭上眼睛,将脸埋进许植胸膛。 起先大家的视线的确被许植二人吸引,三不五时投来惊愕的目光。但人们也只是在那瞬间暗忖:“原来是一对热恋的情侣啊”,然后下一秒,他们又自然而然转过眼,该干嘛干嘛。 许植在她耳边谆谆引导:“你看,你认为自惭形秽的事,其实旁人根本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向小园睁开眼,怔怔的看着他。 许植又说:“我们的影子真是绝配。” 向小园往地上看去,果然,两道影子正相依相偎,如鸳鸯交颈。 向小园哪能不知他的用心良苦,她心中大为动容。 向小园轻声问道:“为什么是我?世界上那么多长得漂亮家世又好,又聪明能干的女人。” 许植笑得一派风流:“我要家世和聪明做什么?这些我都有。” 他的回答过于笼统,向小园不满意,软磨硬泡,不依不饶。 许植拿她没辙,思忖良久,他才认真的说:“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心里很愉快。” 这句情话朴质而生动。 和你在一起,我感到愉快。那就足矣。 向小园想起许植还有一件毛衣放在自己家里,她问,你要不要上去拿你的毛衣。 许植说,好。 两人不咸不淡的交流,有说有笑进了电梯。 这时,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大楼的阴暗处走出,他望着那双背影,心如刀绞。 他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汤宋一直以为,向小园是他一个人的,即使离婚了,也是他闲置下暂时放进储存箱的东西。但该东西的所属权毫无疑问的依旧在他手上,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将她召唤而出。 汤宋做梦都不曾想过,除了自己,她还能和另外一个男人谈笑风生,浓情惬意!他被向小园看许植的炙热的目光,刺激得几乎不能自主呼吸。 他重新审视向小园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他发现自己对她的重视,成倍的超越他的想象。 这个女人甚至在晚上邀请别的男人进自己的绣房!? 汤宋已经彻底忘记自己早已另娶她人,他的眼中只看到了前妻的背叛,不忠和□□。 …… 和许植的豪宅相比,向小园的家简直就是蜗居。许植那高大的身体跨进客厅,几乎不能愉快的转身。 他本人倒是满不在乎,大喇喇的往小巧的沙发上一坐,将向小园的家具都衬托成了玩具。 许植看着向小园扭着细腰,从厨房跑进跑出,为自己倒水,他感到温馨又踏实。 许植四处张望,漫不经心的问:“在我之前有多少男人来过这里?” 向小园呸了一口,说:“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风流吗?这房子除了电工师傅,你是第一个进来的异性。” 许植轻笑,对她招招手:“过来。” 向小园警惕的看着他:“干嘛?” 许植索性走过去,左手夺过她手里的水杯,单手扣住她的腰,轻而易举的往身前一揽,向小园就惊呼一声,跌进了他怀里。 温水洒在他手背上,他也毫不在意,一双俊目看着向小园,目光灼灼逼人。 向小园脸一红,垂下眼睑。四周安静极了,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然后,许植做了一件事,那件事是他看见向小园第一眼就想做的。 遥想初见,这个女人惊慌失措的从歹徒手中逃出,向自己奔来。奇怪的是,他那时还有闲情逸致欣赏她的腰,那时她腰间布满献血,深深刺激男人的感官,并且,那腰细得让人怜爱。 此刻许植在向小园的腰上实实在在的捏了一把,只感到手下的触感滑腻柔软,不盈一握。 向小园觉得痒,笑着躲了一下身子。 许植啧啧称赞:“这小腰,我两根手指就能折断。”又想到舞会上,邱怀安那双放在她腰间的手,许植面色一肃,霸道的宣布,“以后不许再和别的男人跳舞!” 向小园说:“你这个人真是不讲理。”但她心里却感到甜甜蜜蜜的。 许植这才舒畅起来,笑着说:“其实我家里,除了保洁阿姨,你也是第一个进去的异性。” 她又惊又喜。 当向小园将许植的那件熨烫整齐的毛衣从枕头下取出时,许植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弄得她很不好意思。 毛衣底下还有一张毛巾,许植一眼认出是自己当时留给她那条,他的手指在毛巾上点了点,揶揄的笑:“晚上隔背呢还是擦口水?” 向小园嗔怪一声,推着他:“你快走吧,快走吧!” 许植大笑。 向小园坚持要送他下楼,两人并肩走出一楼电梯时,向小园一眼就看到坐在台阶上抽烟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汤宋也看到两人,他熄灭了手里的烟,面无表情的走过来。 出于一种本能反应,向小园突然有些紧张,她又觉得自己紧张得莫名其妙,她提醒自己,向小园你已经和眼前这个男人毫无关系了。她看了身边的许植一眼,瞬时感到心下安定。 向小园大方的迎上去,对汤宋说:“汤宋,你是来找人还是办事呢?真巧我就住在这个小区。” 汤宋没理会她。 汤宋直径走到许植面前,语气不善:“许主任,深夜跑到单身女性家里,恐怕不妥吧。” 许植笑得风度翩翩,四两拨千斤的说:“彼此彼此。” 汤宋咬牙瞪着他,紧了紧腮帮,说:“许主任请自便,我有事要单独和小园谈谈。” 许植问:“何事?” 汤宋冲撞上他的眼睛:“私事。” 许植略带研究的看着汤宋,半晌,低下头温柔的靠近向小园,耳语道:“我就坐在前面椅子上,有事大声叫我。” 向小园从善如流的点头。 汤宋咬着牙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亲昵的两人,拳头松了又紧。 许植对汤宋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迈步走开。既不失气度,也不失风采。 直到许植走远了,向小园才收回视线。她看着汤宋,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想知道,自然能知道。”汤宋掏出烟,又为自己点了一支。 向小园挺诧异:“汤宋,你以前不抽烟的。” 汤宋耸了耸肩,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 汤宋看着向小园的眼睛,平静的,毫不拐弯抹角的,直接了当的问出他急需了解的问题,这个疑问再得不到解答,他的心快要被一只有着尖牙利爪的怪兽撕碎。 汤宋问:“你和许植,到底什么关系。” 当汤宋从天而降,撞上她和许植走在一起时,向小园不是不惊慌的。那种仓惶几乎是下意识的,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是女子忠贞道德的自我桎梏。 这时,若是身边的许植有丝毫退让,她都会一败涂地,无心恋战。 但是许植带着坚定的鼓励的目光,义不容辞的挺身而出。他的背脊笔直,他的胸膛宽阔有力,向小园的心迅速得以平定。 她在追求自身幸福的路上继续奔驰开来。她再不是任何人的向小园。 至于汤宋,她已与之背道而驰。 向小园说:“汤宋,如果你是出于朋友的身份提出这个问题,那我告诉你,我不确定我和许植现在是什么关系,但是,”她看着汤宋,坚定无比的说,“我很喜欢他。” 汤宋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女人,他不能自已的激动起来,他的胸膛大幅度起伏,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这个女人就是向小园,不敢相信这是向小园能当着他的面说出的话! 她居然当着他的面,残忍的承认她的背叛,那一刻,汤宋恨不得将她掐死。 汤宋用力闭上眼睛,努力使情绪平静。 突然,他将燃了一半的烟头卷入掌心,寸寸碾碎。他丝毫不觉得烫手,他仿佛失去了其它感官,因为他痛到极限的心脏已经分散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汤宋深深吸了口气,他睁开眼,低下头,用他此时能使出的最温柔的表情,对向小园说:“我会和她离婚的,再给我一次机会。” 汤宋和向小园多年夫妻,他对向小园的了解恐怕比她自己还多。他有充分的把握,只要他认错服软,她就会回头,就像曾经的每一次争吵,他说老婆跟我回家吧,她撒一下娇,耍一回赖,最后还是会乖乖跟他走。 尽管二人早已离婚,但至始至终,汤宋对向小园始终不能坦然放下。如今出现了来自其他男人的威胁,他对她更是势在必得的。 向小园瞪大眼睛:“你胡说什么,这是不可能的。” 汤宋上前一步,想去抓她的手,向小园兔子一样极速躲开。汤宋焦急的喊:“老婆,我爱的是你,我心里一直都只爱你!” 一股浓郁的酒精气息扑面而来,向小园冷冷的说:“你喝醉了吧?” 汤宋比划着双手,解释道:“这与喝不喝酒无关!老婆,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我决定和你复婚!” 向小园感到十分荒唐,她索性背过身去:“汤宋,你觉得可能吗?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汤宋急了,他抛开所谓的自尊与面子,动情的喊:“小园,小园!我真的很爱你,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你!真的,我每天想你想得睡不着觉,我几乎天天失眠,需要靠吃安眠药才能入睡!那个姓连的女人,我一看见她就恶心,我宁愿睡书房睡沙发睡地下室,我也不愿和她躺在一起!小园,老婆,”他的语速急促起来,近似乎卑微,他再次伸手去拉她,向小园毫不留情的躲过,汤宋悲痛的喊,“我每天都在后悔,为什么当初把你放走了!你是我的家人啊!是我最亲密的人。我一想到你离我越来越远,我都快疯了你知道吗!老婆,你说,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我给你跪下成吗?我给你跪下,只要你回心转意!” 说完,汤宋毫不犹豫的跪在向小园面前。 ctg 第48章 对不起,我不爱你了 汤宋果真跪在向小园面前。 向小园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那一瞬间,他在她心中光辉的形象轰然倒塌,她感到无比的难堪,她更替他难堪。 左右行人纷纷侧目,有的甚至掏出手机拍照。 向小园急忙喊:“你快起来!汤宋!你这是在干什么!” 汤宋在此之前强装的镇定彻底崩塌。 其实那天他喝得不少,甚至第二天他都想不起自己昨晚做过什么。 当天上午,汤宋母亲和连芳洲为孩子的事吵了几句,连芳洲居然对老人动了手。汤大妈羞愤难挡,把上个月看到儿媳妇和一个陌生男人手挽手上街的事抖了出来。汤宋愤怒的对连芳洲扬起了手,终是没打下去,指着房门让连芳洲滚,连芳洲滚时带上了两个孩子,汤宋父母自是不肯,拉拉扯扯,推推嚷嚷,一家人吵成一锅粥,整个小区的邻里都出来看热闹…… 汤宋看着这个破败不堪的家,心灰意冷。 他瞬间想到了前妻向小园,他对她的思念与愧疚越发浓稠。他独自冲进酒吧喝了个酩酊大醉,然后仗着酒意,前来寻找向小园。 他原本打算只是偷偷的远远的看她一眼,就像当年小两口吵架后,他躲在她家楼下时一样,或许运气好,她能发现他,并且让她感动心软,同他说上几句话。 让汤宋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他果真看到她了,而这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女人,却是被另一个男人打横抱着回来的! 更让他几近发狂的是,他亲眼目睹那个男人上了向小园的家。他们二人在楼上单独相处的近一小时时间里,汤宋脑中胡思乱想出的淫秽不堪的画面令他彻底丧失了理智。他要夺回爱妻的信念坚不可摧,为此,他愿不惜一切手段。 只是,汤宋对向小园的感情是真的,他今天说的话也毫无无半句虚言。 向小园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涕泗交颐的男人,是她曾经深深爱慕的高大伟岸的汤宋。她的神经被刺痛的同时,心里也对他的胡搅蛮缠迅速升起一股厌倦之感。 向小园冰冷的说:“汤宋,请注意自己的形象,更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个有家有室的男人。” 汤宋猛的抬起头,气急败坏的喊:“我可以马上和她离婚!然后我们复婚!” 周围看热闹的路人开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汤宋猛的转身,向人群怒吼:“看什么看!这是我媳妇!我接自己媳妇回家,不行吗!” 向小园尴尬得无地自容,她冷哼一声:“你真当婚姻是儿戏吗?你要离就离,你想复就复!如此反反复复任由君挑拣。汤宋,你还不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吗?我真是恶心透了你的优柔寡断。” 那时的汤宋已近疯狂,他哪里听得进去。他突然扑上去,一把抱住向小园的腿,近似哀求的嚷:“我爱你,老婆,我真的一直都爱你,一分一秒都不曾改变!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的对你,我们好好的过日子,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回到我身边!老婆!” 向小园毅然将脸转向一边。 汤宋怆然涕下:“老婆,老婆,我知道以前我很多地方做的不好。以后我会耐心陪你逛街;你爱吃的那些菜,我已经能烧得有模有样;你洗了头,我会为你吹干!老婆,你曾经希望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去做!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毕竟是曾经与自己同床共枕、荣辱与共之人,人心皆是肉长,更何况向小园本就不是个铁石心肠之人。 向小园望着远处,眼眶却慢慢红了,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语气柔和几分:“你先起来。” 汤宋似看到希望,急迫的问:“老婆,你是不是原谅我了?你答应和我复婚了?” 向小园摇了摇头,轻声却坚定的说:“不。” 汤宋绝望的大喊:“为什么?我真的很爱你!跟我回家吧!” 曾经向小园和汤宋在一起,汤宋总是居高临下,鼻孔朝天的俯视她。汤宋这个男人,从小优越,父母娇惯,一帆风顺,骄傲自满,不可一世。但就是这么一个浑身散发着浓郁的大男子主义气息的男人,这一刻,他矮身跪地。他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不甘,向小园也不愿深究了。 到了这时,她终于抑制不住,流下了眼泪。 她哭,不是因为他还爱她,而恰是因为,她已经不爱。 向小园看着他,带着深深的悲悯与无奈,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头顶,并迅速融入他浓密的发。 她曾经替他挤好牙膏,为他刮胡须;他也帮自己剪指甲,不许自己乱涂指甲油,他说有毒。她知道他一切穿衣风格,他晓得她所有饮食喜好。他和她走出去,大家都会羡慕的说,看,那对夫妻的感情真好。 可是如今,他抛开了所有的自尊与束缚,他跪在她面前乞求,他的愿望渺小得像空气之中的浮尘,他只是想她跟他回家,就像曾经的任何一天里做的那样。 但是她不能首肯,她必须拒绝。 她突然不忍再对他说任何话,她蹲下身,情绪差点崩塌。她一遍遍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爱你了。 曾经也有过幸福,有过欢笑,患难与共,与有荣焉。但是,对不起,现在,我不爱你了。 汤宋愣愣的看着她,好像她是他从不认识的陌人:“为什么?”他喃喃的,如同自语,“是因为许植吗?” 向小园下意识往那个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可置否。 汤宋突然站起身来,他起得那样急躁,差点向前一个酿跄。他激动的咆哮起来:“老子就知道是因为他!老子早知道是他!” 向小园也站起了,劝道:“汤宋你冷静点!” 汤宋不管不顾的一跳而起,双眼血红,大喊大叫起来:“他不就是比老子有钱吗?除此之外,老子哪点不如他!向小园,没想到你如此肤浅!你和街上其他拜金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四周围观人群更多更密集了,大家指手画脚,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多。 向小园觉得难堪至极,她耐着性子哄这个酒疯子:“你冷静点!汤宋,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找时间我们再聊吧。” 汤宋跳将起来:“向小园你信不信,十年后老子绝对能超过他!” 向小园像哄三岁小孩一样顺毛安抚:“我相信我相信,你快回去吧。” 汤宋看着向小园,目光狰狞:“你以为我看不出吗,你在敷衍我!你真以为许植那样的男人能看得上你?向小园,你别太天真了,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向小园耐性已到临界点,她皱起眉头,索性转过脸去。 她对他已无话可说。 向小园爱搭不理、轻蔑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汤宋,他一步步逼上来,声音冷若冰霜:“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向小园,你要不要和我复婚?” 向小园倔脾气上来,她斩钉截铁的说:“绝无可能!” 她说那话时,微扬起头,汤宋一眼就看到,她白皙优美的颈项上,一颗颗触目惊心的吻痕。像是无情的对他的感情挑衅,像冷酷的在对他存在宣战。 汤宋的情绪就在那一刻失控了,他彻底发狂。 他冲上去将向小园一把推了个踉跄,向小园退后几步撞到石柱上,不等她站稳,汤宋迅速逼了上去。 汤宋将她抵在石柱之上,低下头看着她,眼观鼻鼻观心的审问:“说,你是不是爱上那个男人了?你把自己给他了?” 尽管恐惧弥漫,向小园还是迎上他被愤怒染成血红的双眼,并且,没有哪一刻,她如此时这般坚定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内心。 她说:“是!” 向小园回答的声音,尾音还飘荡在半空,汤宋已经迅速伸出手,猛的掐住她的脖子。他渐渐发力,他的面容逐渐扭曲,变得狰狞不堪。 他凶狠的,低沉的,咬牙切齿的说:“我再问你一次,你爱他还是爱我!” 向小园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她只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汤宋被她眼底的坚决与轻蔑震得心里一慌,下一秒,他的手立即松开。 她是向小园啊,是他当年一见钟情的女人,是他在三年里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他扪心自问,他哪里舍得伤害她分毫。 汤宋的手依然放在向小园的脖子上,渐渐改为抚摸。 她的脖子又细又白,皮肤娇嫩滑腻,他刚才只是短时间的握紧,她的脖子已出现一圈红印。 汤宋心疼不已,他无措的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忽略她满眼的憎恨与失望,她依旧是美丽的,她的脸庞纯净一如当年在校园里的初见。 还有她娇艳欲滴的,因愤怒而颤抖的红唇,那是他朝思暮念,魂牵梦萦的地方,他还清楚的记得当年他们第一次的亲吻,在这个城市遍地可见的梧桐树下,他轻轻的吻了她唇,她轻盈娇小的身子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就像漫天飘荡的柳絮。 汤宋想也不想,捧起她的脸,将喷着酒气的嘴,缓缓盖上了那片红唇。 他轻柔的辗转,勾勒,就像第一次品尝异性的少年,克制不住的怦然心动,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还是这个熟悉的滋味,这是他的向小园。 向小园惊呆了,她完全没预料到他竟然胆大包天到在大庭广众之下非礼自己!下一秒她回过神来,她开始奋力反抗。她的双手在汤宋身上又抓又挠。但男女的力量悬殊摆在那里,她拼尽全力的反抗,徒劳无功。 那时候,向小园心里想的是,拜托不要让许植看到,同时她又默默呼唤,许植你快来救我。 汤宋的大脑昏昏沉沉,他一片深情的梦呓被向小园打断,随着她的反抗加烈,汤宋变得狂躁不安。 她越是抗拒,他越是愤怒。他想,他凭什么不能动自己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汤宋何曾对一个女人死缠烂打低声下气过? 汤宋越发怒不可支,他的举动由亲吻演变为掠夺,他一只手轻而易举的将向小园的手束缚在头顶,另一只手固定她的下巴,他开始疯狂的在她口腔里吮吸搅动,最初的款款深情变为暴风骤雨般的发泄,带着权利的宣誓,那一刻他出现了幻觉,他们回到了当初,这个在他身下娇喘迎合的是自己的女人,是他的结发妻子。 向小园的眼泪簌簌的流进两人嘴里,汤宋吞咽着她的泪,越发兴奋。 他已经失去了人类起码的理性。从没哪一刻,让向小园觉得这个男人如此恶心。 突然,压在她身上的身躯一歪,随着一声闷哼,汤宋倒在地上。向小园睁开眼睛,许植一张铁青的脸出现在她眼幕。 许植这个男人,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向小园从没见过许植如此愤怒的表情,他牙关紧咬,青筋暴涨,平日里深邃如潭的温柔的眼睛,此刻像是要迸发出熊熊烈焰。 许植大步踏过去,拎起烂醉如泥的汤宋,又是全力的一击。汤宋仰躺而下,眼角开始流血,毫无还手之力。 许植还要上去捶打,向小园哭着拦下,她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她只是哭个不停。她恨汤宋,但是她也不能看着许植打他。 许植望了一眼面前这个双目红肿的女人,他这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如寒冰刺骨,仿若从地狱阎罗殿传出:“我都舍不得碰的女人,能让你糟蹋?” 下一秒,汤宋说出的话让向小园万念俱灰。 汤宋挣扎着坐起身子,喘着粗气平复了好久,这才眯着眼睛看着许植,他身形狼狈不堪,却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汤宋无比轻蔑的说:“你以为你是谁?!她在我胯下*的时候,你在哪里?”他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分毫不落传入许植耳中。 ctg 第49章 那是他的向小园 很多年以前,汤宋还是一个五岁孩童时,有一天,他随父亲一同上街。他看上街巷小贩手里一个精致的玩具枪。汤父嫌贵,不买。汤宋求而不得,趁人不备,夺过玩具枪,愤摔于地面,毁之。 得不到,就毁灭。 汤宋轻蔑的对许植说:“她在我胯.下浪.叫的时候,你在哪里?” 向小园浑身一僵,面如死灰。 在此之前,她做梦都不会想到,曾经也是风度不凡的汤宋,曾经对自己爱护有佳的男人,居然会说出如此龌蹉不堪的话! 她半跪在汤宋身边,垂着头,一动不动。她无颜面对全世界,尤其是许植。 许植站直了身子,气定神闲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与霸气,居高临下的俯视地上的男人。 许植的声音轻蔑清冷,许植说:“汤宋,我真瞧不起你。”然后他看了一眼地上凌乱不堪的向小园,对她伸出手,“过来。” 向小园双手撑于地面,低垂着头颅,一动不动,似早已魂飞魄散。 许植却带着十万分的耐心和温柔,他轻声唤她:“小园。” 向小园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痴痴的看着他。 许植伸出手:“来。” 向小园的双目这才缓缓恢复光明。 这时,汤宋面容狰狞的咆哮起来:“向小园,你他妈的今天要是跟他走了,老子一定会杀了你!” 汤宋致命的威胁,向小园只字不闻。她的目光和灵魂都被许植深深吸引,牢牢牵绊。向小园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许植走去,她的步伐深沉而坚定。 突然,许植惊慌失措的大喊一声:“小心!” 等向小园反应过来,一把匕首已经横在自己脖子当前。锋利的刀锋闪着逼人的寒光,随着身后汤宋激荡起伏的胸膛,而在她颈项娇嫩的皮肉表面将离将触,带着尖锐的疼痛和丝丝冰冷。 这不是玩笑,她再不敢往前半步。 许植冷声说:“汤宋,把刀放下。” 汤宋猛的用匕首指着许植,下一秒又横上向小园颈项,他手里的匕首不停的来回挥舞,嘴里大声咆哮着:“你不要过来!不然我杀了这个女人,今天谁都别想把她从这里带走!我杀了她,大不了老子再自杀!” 得不到,就毁灭。在他还是五岁稚子时,便是如此。 许植果然站立不动,他冷静的劝道:“汤宋,你也是学法律的,你应该清楚你会为此时一时冲动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现在马上把刀放下,今日之事我既往不咎,我许植说到做到。” 汤宋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说到做到?许植,你真把自己当神一般的存在了吗?我和向小园多年的夫妻感情,有你什么屁事儿!你也是有头有脸之人,夺人爱妻,还在这儿冠冕堂皇的说什么大话!放什么厥词!” 从汤宋掏出匕首的那一瞬间,事情的性质就彻底转变。 围观的群众开始惊慌尖叫,原本一出两男夺娇的好戏变成了持刀行凶现场,四周气氛顷刻间变得紧张,似乎随时将会有人血溅当场,命丧黄泉。 不少人拿出手机,悄悄打电话报警。 这时的汤宋已如同看见血红的布莱卡的公牛,彻底丧失了理智。他劫持着向小园,将之一步步拖进角落,嘴里不停的歇斯底里的怒吼:“许植,你他妈的到底知不知道,她是我的女人!她是我的老婆!” 汤宋那时一个大醉之人,已经不能很好的掌控力道。刀锋随着他每一次失控的咆哮而忽进忽退,血慢慢的从向小园白皙的脖子浸透出来,胆小的妇女小孩开始啼哭。 许植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汤宋手上的刀,他沉着的呵斥一声:“闲杂人等往后散开!” 许植不苟言笑之时,生就带着威严,人群自发退开一些。 之后,许植语重心长的看着汤宋,“汤宋,莫酿成大错,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有事你我慢慢商量,你先把刀放下。男人间的较量,不该把女人牵扯进来。”许植言语诚恳,并尝试着上前半步。 汤宋见许植上前,大受刺激,刀锋在向小园脖子上狠狠一逼,献血喷溅几滴,“谁他妈需要跟你商量!你给老子滚!”他已经彻底红了眼。 向小园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汤宋,好痛。” 汤宋清醒几分,将刀移开半寸。他低头看了向小园一眼,心疼的皱起浓眉,看得出他内心也十分挣扎,他开始再次痛苦的乞求:“小园,我们重新开始吧!” 向小园哭着喊到:“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如一刀杀了我!”如果说再此之前,向小园还因为两人曾经的旧情对他有点滴怜悯之心,而此时此刻,她对他只剩下了厌恶和恐惧。 汤宋的刀又逼了上去,恼羞成怒的吼:“你再说一次!” 血流得更急了。 许植急得大喊:“向小园你别刺激他!”见惯惊涛骇浪一如许植,这时也禁不住显现出一丝慌乱,他妥协的举起双手,倒退出去,“好,我马上就走!汤宋,如果你真爱她,别做傻事。” 许植退出人群,急切的在手机上翻找那个号码,最后终于让他找到。 十分钟后,警察包围了现场,二十分钟后,汤宋那年过花甲的双亲痛哭流涕的赶到,情况却没得到丝毫控制。 汤宋的情绪越来越焦躁,他狂悖无道,瘈狗噬人。 到最后他频频破音的嗓音已变得沙哑,他低吼着:“你们给我找牧师来!我要牧师!我要结婚!民政局的人也叫来!我马上就要和向小园结婚,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不离不弃,直到永远!直到永远!”说到此处,汤宋血红的双目流下泪来,配着狰狞扭曲的面部,如同鬼魅。 汤大妈站在边上,拍着大腿哭喊:“宋宋,你疯了吗?这是要干什么呀!快把刀放下!妈老了,妈经不起惊吓了!”汤大妈说到最后声泪俱下。 “你们谁都不要过来!赶紧去找我要见的人!把办结婚手续的东西都带齐了再来!其余不相干的人都他妈给我滚远点!”汤宋越发张狂,他用铜铁一样的臂膀牢牢困在胸前的向小园,而后者已由于失血过多,逐渐陷入昏迷。 特警也赶来,迅速研究了三个营救方案,围观人群立即被疏散,专业的谈判人员正在掏心挖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对汤宋进行劝解。 三名特警悄悄从大楼内部潜入,狙击手已经准备就绪,作为万不得已的最后选择。 汤宋的双亲几欲晕厥,又几番疯狂的用身子去堵挡一挺挺洞黑的枪口,被警察强制送走。 就在这最危机的时刻,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起:“看,爸爸在那儿!” 连芳洲左手拽着儿子,右手抱着女儿,出现在现场。人群自发给三人让开一条通道。 “爸爸!”小萌看到父亲,亲昵的喊。 他那张长得和汤宋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纯真无邪,他看着汤宋,一如任何时刻见到他,欢天喜地的呼唤,他的嗓音软软黏黏,汤宋那颗浮躁不堪的心也随之逐渐柔软。 “老公啊,小萌想爸爸了,我把他带了过来。”连芳洲神色轻松的说,她不顾众人的阻止,推了推儿子,“去,小萌,到爸爸那里去!” 小萌笑颜无垢,噔噔噔的往汤宋身上扑去,嘴里软软的喊着:“爸爸,爸爸!” 汤宋愣住了,儿子小小的身子扑过来的瞬间,他出于本能扔掉了匕首,一把将儿子接住。 离他最近的特警逮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顷刻之间扑过去将其制服。后面的特警也是一拥而上,几个彪形大汉将汤宋双手反锁,压在地上,整个逮捕过程不费吹灰之力。 因为汤宋根本就没有反抗。 早已在旁等待的急救人员冲上前来,对已经晕厥的向小园进行简单的伤口处理,就匆匆抬上了救护车。 那时汤宋被几个五大三粗的特警压在水泥地上,他挣扎着抬起头寻找那个白色的倩影,那一刻,汤宋意识到,那将是向小园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最后一眼。 警察的呵斥声消失了,人群的欢呼声消失了,双亲和儿子的哭喊声消失了,他只听到一个嗓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宛转悠扬,清甜纯净,那是他生命里最动人的天籁: “你好,我叫向小园,我们是不是见过呀?” “老公,你给我剥糖炒栗子吧,剥得漂亮的给我吃,剥坏了的你自己吃。” “老公,宝宝想吃泡面了,面你吃,我就喝点面汤闻闻味儿。好不好呀?” “老公,我想做你衣服上的一颗纽扣,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那是汤宋的向小园,是他一个人的。 …… 向小园伤及一条静脉,伤口不深,晕厥的原因主要是失血加上惊吓过度。许植在住院部陪着她住了两天,她就吵吵着出院了。 许植本来的意思,让向小园把那房子卖了,重新买一套。 奈何向小园是个长情之人,她极不喜欢不停的变换环境。向小园说没必要搬走,她相信汤宋不是真正想要伤害她。他不会再来。 汤宋因涉嫌绑架罪名被公安机关拘留,又因主动放弃犯罪,态度良好,加上受害人为之求情,法院给予从轻处理,判处汤宋有期徒刑两年,吊销律师资格证终生。 汤宋坐牢的半年之后,连芳洲与其离婚。两个幼子全部留给汤宋,暂时由汤宋父母代为抚养。 后来,汤宋在牢里表现优秀,减刑一年。 一年之后,汤宋出狱,举家搬迁,去了沿海城市。听旁人说起,他似乎转行做起了海鲜生意。至于详情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汤宋这个男人,曾几何时,也是律政才俊,叱咤风云,前途似锦。 如今竟落得此番田地,实令人唏嘘感叹。 在那以后,向小园再没见过他。 ctg 第50章 动人的憧憬 许植远在纽约的那两个月,向小园又开始频繁的往思元家跑,不怪她厚颜无耻,实在是思元的厨艺已经登峰造极了。 生歌也经常前去。她们姐妹三人的友谊从及笄之年一直延续到花信年华,实属弥足珍贵。加上思元的女朋友准儿,四个女孩子整天组团结队,逛街喝茶,挥霍着女人间的友谊,日子过得也挺充实。 刚开始,向小园是不敢正视生歌在提及邱怀安时,那充满期翼的眼神的。向小园多次旁敲侧击的提醒她,邱怀安这个男人要不得,忒风流忒花心。 生歌自是不信的,生歌说,小园你是不是对怀安有什么误会呀。 向小园千番掂量,万般斟酌,终于小心翼翼的将度假村发生的一切娓娓告知生歌,末了,她痛心疾首的说:“邱怀安那厮,看着老实,实则不然,一边打你的主意,一边跟我献殷勤呐!” 生歌忍俊不禁,问:“哦,那他怎么跟你献殷勤呀?” 向小园回忆到:“早上电话催起床,中午帮我买午餐,下午帮我倒咖啡,晚上微信道晚安,最恐怖的是他居然邀请我和他一起去北欧游!你说他是不是痴人说梦!”说到这里,向小园见生歌一脸怅然,顿时反应过来,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生歌,不是我不顾忌你的感受,我是真的希望你悬崖勒马,及时止损!好男人多得是,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更帅的,好不好哇?” 生歌是个真正的淑女,没有脱跳的性格和夸张的表情。听向小园如此说时,她就像林黛玉附身一般用手掩着嘴笑,生歌说:“那你觉得邱怀安帅不帅呀?” 向小园心想,陷入爱情的女人不仅智商为负,记忆力也让人捉急,前一分钟刚说过,那男人花心风流。后一分钟她就又惦记着人家的容貌。 向小园语重心长的说:“长得是挺帅,但是一个男人的好坏哪里是单靠长像就能评判的!我们选夫婿要看重的是人品。” 生歌又问:“那你觉得,邱怀安人品怎么样呢?” 向小园想了想说:“除开风流成性这个恶习,其他倒是挺好的,斯文儒雅,对人也彬彬有礼。但是生歌你千万不要头脑发热,风流成性这个毛病对我们女人来说是最为致命的!” 生歌又捂着嘴笑了一阵,随后当着向小园的面掏出手机,拨了邱怀安的电话:“喂,表哥,我已经成功帮你引起了向小园的关注,她说你人品好长得帅,斯文儒雅有礼貌。除了为我抱不平对你有小小误会之外,其他毫无缺点了。我个人觉得有戏,我现在功成身退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发挥了。加油哦。”然后生歌隔空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向小园嘴巴张成了“o”型。 五分钟后,向小园回到现实世界,情不自禁的说了句:“我去,这滩血,狗得太tm逼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123言情编排言情小说呢。” 向小园的另一个心腹大患就是魏新准。出于对心上人的私欲,向小园始终对准儿心存芥蒂。 她常常含沙射影的问,准儿你们拉拉会不会到最后又爱上男人啊;准儿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对我们思元儿啊,如果真心为什么老是和思元闹别扭动不动就发脾气离家出走啊…… 准儿就会抱着思元那颗圆乎乎毛茸茸的脑袋,一波三折的撒娇:“元元,你看她,调拨我们的感情!” 通常这种情况下,重色忘义的思元同学就会铁面无私的夹走向小园碗里的红烧肉,凶神恶煞的说:“犯妒之妇今日起食素,罚洗碗一周!” 准儿这个女人,泼辣豪爽,性格多变,前一分钟还温柔可人,下一秒为点小事就能暴跳如雷。 她从生理到心理的厌恶男人,抽烟喝酒玩牌泡吧样样拿得出手。 身体孱弱,脸色苍白,天天维生素钙片当饭吃。 四人一起泡温泉时,向小园注意到她光洁的小腹有一条长长的疤,爬在白玉凝脂般的皮肤上,看上去极为突兀。 准儿满不在乎的说是阑尾手术留下的,自己是疤痕体质。 或许就因为她这些欲擒故纵、若即若离的手段,配上她倾国倾城的容貌,将曾经风流多情叱咤同人圈的思元吃得死死的。准儿自己也知道,全世界能容忍自己坏脾气的人,只有思元。所以两人小吵小闹大半年,感情还算稳定。 她俩感情稳定了,向小园那颗悬在半空的心,就踏实了。 向小园整天热情洋溢的向她二人提议:咱们姐妹四人一起去丹麦瑞典荷兰等国家旅游吧,顺便在那里为你们二人举行婚礼。 思元哪里知道向小园那点小心机,思元感动得热泪盈眶,发誓再不以小人之心怀疑准儿与小园的纯洁友谊。 闲来无事时,向小园也曾故作轻松的套准儿的话:“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就是那个许律师,你们好像还是认识的。” 准儿笑着说:“何止认识,我和阿树从小一块长大,他屁股上有几颗痣我都一清二楚。” 向小园心中一酸。 另一个在爱情面前患得患失的人就是思元,她防了女人又要防男人,真真是心力交瘁。思元酸溜溜的说:“可不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 准儿哈哈大笑,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啊,我当年才十岁,就天天嚷着要嫁给他呢!那时他们学校每天都会发蛋糕,那蛋糕松软不腻太好吃了,我特别爱吃,阿树说他不吃甜食,每天都带回来给我吃呢。”然后她陷入孩童时期的回忆,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当时年少无知的趣事,从许植的初中一直说到大学毕业出国深造。丝毫没留意到面前两个醋意横生的女人。 向小园默默的从浓醋里捞出不堪重负的心脏,抱着抱枕佯装兴致盎然的问:“那你们后来呢,为什么没在一起?“ 思元白了向小园一眼,随后也凑上去问:“对呀老婆,后来呢?” “后来阿树就出国了。”准儿沉默了几秒,也仅仅是几秒,之后她又笑靥如花,嬉皮笑脸的说,“再后来,我无意中接触到拉拉这个圈子,我才豁然开朗,难怪我一看见男人就浑身难受,原来我和我姐一样,我喜欢的是女人!”思元轻咳一声,指着自己的脸。准儿会意,加上一句:“喜欢的是小元元。” 思元心满意足,呵呵的傻笑。向小园和生歌从容不迫的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最后准儿半开玩笑的问了一句:“小园姐你是不是喜欢阿树呀!不然老跟我这儿打听他!” 向小园只感到面红耳热,故作镇定的说:“怎么可能?他那种人……”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声如蚊蝇。 准儿一副“果然如此”的揶揄表情,准儿笑着说:“别害羞嘛小园姐,阿树事业有成,英俊多金,喜欢他一点也不奇怪呀!坦白从宽,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向小园冲口而出:“我不是因为他的钱……” 此话一出,连生歌也听出了端异,一脸失望的喊:“啊?!小园,你真的喜欢那个许律师呀?可怜我的表哥还对你一往情深。” 向小园慌忙解释,奈何越描越黑,在大家不怀好意的起哄和捉弄下,向小园红着脸,索性将目光转向别处,对一切关于此人的话题都闭口不言。 那时准儿在喝咖啡,她手中的银勺不断搅动,她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向小园一眼。 许植在国外的日子里,向小园思念成灾。 她每天一丝不苟的工作,循规蹈矩的生活。她最快乐的事,就是吃过晚饭后,早早洗漱上床,然后心无旁骛的等许植的音讯。 有时候是电话,大部分是短信。 他的短信老是一句话,他会在纽约时间晨8点,对她说,“小笨蛋,晚安,做个好梦。” 她是个容易满足的女人,仅此,她就感到幸福。 许植很忙,他的来电相当规律,也很少在电话里东拉西扯的闲聊。他总是有条不紊的询问,向小园的作息和饮食,他浑厚性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又时常带着似笑非笑的捉弄,那是向小园一天为之奋斗的甜蜜的期待。 只有某天,向小园在凌晨三点的睡梦中接到许植的来电,扰人清梦的事他是从没做过的。向小园担心的问:“阿树,有急事吗?” 许植在电话里显得迫不及待:“小笨蛋,刚才我给你买了一件礼物。” 向小园高兴的坐起身来喊:“真的吗?是什么?” 许植却卖了个关子:“先不告诉你,”他的声音染着笑意,“等我回来。” 还有比这动人的憧憬吗? 两个月后许植回国。 国内一大推事等着他去处理,初回国的那几天他简直忙得脚不沾尘,也无暇和向小园见面。 一周之后,稍微有点空闲了,魏新川约他去长江钓夜鱼。 钓鱼是许植和魏新川为数不多的能够一拍即合的爱好,两人一有空隙,就吆喝一群志同道合的钓友一起,时间充裕就出海随心所欲的钓几天,时间紧迫就随随便便选一处山野湖泊或者长江边上过过瘾。 那时恰逢许植新得了一套新渔具还没机会试手。魏新川相邀,他便欣然同意。 从前向小园得知许植最大的爱好居然是钓鱼,又惊讶又好笑,她说,你们这类成功人士的爱好不应该是高尔夫、潜水、开飞机或者开游艇什么吗?钓鱼是我爷爷的爱好。许植忍俊不禁:“高尔夫本人一直提不起兴趣。潜水证倒是有。不过我很好奇,你所谓的成功人士的喜好,你倒是从哪听来的?” 向小园心虚的说:“韩剧啊!霸道总裁啊!” 许植就会点着她的额头,莫可奈何的训斥:“你一天到晚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 许植知道向小园对钓鱼不感兴趣,也就没叫她一块儿。 所以当准儿兴高采烈的邀请大家一块儿去长江钓夜鱼,并特特对向小园眨着眼睛说还有阿树噢,的时候,向小园是又惊喜又失落的。 从准儿口里得知许植的去向,让向小园很不舒服。 同时比向小园更不爽的还有思元,思元听说魏新川也会去,往沙发上一躺,挥了挥手,毅然决然的说:“你们玩开心,我不去。” 话说思元和魏新川结下的梁子,要追溯到两个月前。 那时魏新川为妹妹准儿的终生大事操碎了心,眼看许植和那个叫向小园的越走越近,对当年口诺下的婚约不闻不问,魏新川心急如焚。 妹妹准儿更甚,成天与一个t鬼混在一起,人影都看不见。魏新川一怒之下,叫了几个道上的小混混,将思元拦截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废旧工厂,狠狠的暴揍一顿。 谁知思元也是个倔脾气,软硬不吃,仅仅一个“再不见魏新准”的承诺,她无论如何不肯让步。 当天晚上思元给向小园打了个电话,虚弱的报了个大致地址,就没了声响。 等向小园、准儿一行人赶到现场,思元狼狈不堪的躺在血泊之中,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早已晕厥过去。 到医院检查才知她多处骨折,内脏出血,在医院整整躺了一个月。 尽管行凶之人没有自报来头,但不用想也知道是魏新川的手段。 准儿怒气冲冲的跑回家找姐姐质问,魏新川只是反问一句:“你是不是真决定和那个女人鬼混一辈子,如果你敢说一句是,我就再不管你!无论许植和那个向小园是逢场做戏还是日久生情,老子都他妈不管了!” 准儿呆滞半晌,最后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冷冷的丢下一句:“我早说过,我的事不要你管!”然后跑了出去。 所以听说此次活动既然是魏新川组织的,思元是坚决不去的。 奈何准儿软磨硬泡,声称姐姐为了与你和好,寻求一个台阶,特地邀请我们一同前去。 到最后准儿梨花带泪的说:“那毕竟是我亲姐姐,难到你真要我一辈子与她为敌?”思元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准儿又死活拉上生歌和向小园,一行人浩浩荡荡出现在集合地点。 魏新川安排准儿和许植一起出来钓鱼,已是釜底抽薪最后一搏,所以当她看到向小园和那个t一同出现,她瞬间憔悴许多。 在那瞬间,魏新川感到心灰意冷,尽管心里不甘,也是无可奈何。命运既如此安排,随她去吧。 那天天气不错,许植众人已率先在集合点等待。 向小园的出现令许植又惊又喜,那是时隔两个月后,他首次再见她。 许植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钓鱼这类爷爷的活动。” 向小园是个心思缜密的姑娘,她还惦记着上回ktv里,许植在准儿面前对自己的视若罔闻。 此时许植的主动靠近让向小园很高兴,她双目含笑,波光潋滟的看着他。她心里想:我不喜欢钓鱼,但我喜欢钓鱼的人。 那时正值五月,梧桐的棉絮在金黄的骄阳下随风飘撒。向小园穿着白裙子,梳了个压发辫,直发披肩,清纯不可方物。就像一口冰凉的柠檬水,涣涣从喉咙流到心底。 一屡棉絮沾在她头发上,许植自然的伸手帮她捡去。 他凑近她耳旁,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亲昵的问:“这两个月有没有想我?” 许植风采依旧,身着白色短t,简单大方,又完美的凸显他矫健伟岸的体魄。向小园随着他的气息逐渐逼近,心跳无法控制的猛烈加速。她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退到了生歌后面。 准儿搂着思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准儿笑着说:“阿树,你们两人果然有一腿啊!你不在国内的这两个月里,小园姐成天向我打听你以前的事情,弄得我们耳根不静。你赶紧将她收了吧,怀春女人的絮叨太可怕了!” 许植不可置否的笑笑。 向小园扑上去捂住准儿的嘴,惊慌失措的喊:“你瞎说什么!” 准儿闪躲着:“我才没瞎说!你看你脸都红了!” 向小园使劲摇她脖子:“你还说!” 两人打闹到一块儿,她们新鲜活力的笑声给这个午后渲染上一层瑰丽。 ctg 第51章 你对向小园是不是认真的 直到魏新川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出发吧。”大家才有所收敛,欣欣然上车。 这次出行加上其他三位钓友,一共九个人,开了两辆越野。 目的地是离主城半小时车程的长江边一处宽阔水域。 那儿的江边一半细沙一半鹅卵石,江水舒缓,江风徐徐,夹杂着淡淡鱼腥味,令人心胸豁然开朗。 许植等人花了点时间选择钓点:停泊的渡轮尾部,回环湾回水处,桥墩下游,水底有凹凸的地形,等等。 钓友们平均每人三根钓竿,许植试了水深后,用4.5米矶竿,配6000型渔轮,90克通心铅,螺丝肉为饵,熟练潇洒的抛入江中。 向小园坐在岸边,玩着鹅卵石,看许植全神贯注的做这一切,觉得他怎样都好看。 向小园又用鹅卵石打水漂,惊扰了鱼,许植瞪了她一眼。向小园无赖的冲他笑,河风扬起她的黑发,露出她明媚的脸庞。许植看她的目光,不由得转为爱怜。 许植见向小园着实无聊,问道:“你要钓吗?” 向小园跃跃欲试。 许植递给她一根最小最轻的手竿,几根黑蚯蚓,让她鼓捣着玩。 向小园看着那些不停蠕动的虫子,顿时浑身汗毛倒竖,尖叫着倒退。 许植只得再帮她挂好饵,向小园手无缚鸡之力,又毫无技巧可言,只是将鱼线丢在岸边水草中,逗逗小鱼苗,摆弄着玩耍。 魏新川组织其余几人选地扎营,大家谈笑风生间,行动也是干净利索。 近几年长江污染日益严重,钓上的鱼一股柴油味,许植他们是不吃的,纯属过手瘾。 不远处,一位身形岣嵝的老者,衣着干净整洁,背着笆篓沿江捡拾生活垃圾,保护环境。思元和准儿看着感动,也跑过去帮忙跟着捡。 不一会儿许植就旗开得胜,在一艘停泊的渡轮下钓到一条两斤左右的翘嘴,大家纷纷称赞,向小园拿出手机左右拍照,十分羡慕。 之后的一小时里,再无收获。 向小园本无心钓鱼,不似其他人举着杆不停挪动位置。她一坐一个坑,要么掷掷石块儿,要么用鱼竿去许植那儿捣乱。 但大多时候她都一动不动的吹江风,看落日。 远处一座不知名的大桥,横跨两岸雄山。山川壮丽,夕阳刚好藏在桥墩背后,金光四射,倒映在明晃晃的江水中,美丽得很。 若有大型的轮船经过,层层水浪打着规律的节拍,敲打岸边,发出哗哗之声。 满满一江水,东流而下,时而湍急时而悠缓时而打着旋,两边青山耸立,飞入云端。涛涛长江,虽不似大海广博无垠,却也有着摄人心魄的壮丽,令人生畏。 远处江滨路有双人自行车出租,思元带着准儿去骑车玩了。向小园也欲跟去,许植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三心二意的,钓到鱼了吗?”她又乖乖坐好。 过了一会儿,向小园的钓竿竟有了细微顿口,向小园激动得热血澎湃,手忙脚乱的一把提起,只见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吊出水面,生猛的大钳子还紧紧夹在鱼线上不放。 许植走过来,捉起螃蟹就要丢回水里,向小园奋力阻止,才保住她生平第一次钓鱼的收获。她坚持将螃蟹放进许植的鱼护里,每过一会儿,就跑过去喜滋滋的观赏。 又过了一会儿,大家都相继钓上了各种鱼类。鲫鱼鲤鱼居多,也有翘嘴和鲢鱼。向小园钓上一只蟹和一堆沾满油星的无名水草,却背着手洋洋得意的去瞧每个人的鱼护,见到打白条的,就抿着嘴慢条斯理的摇摇头。 许植嫌弃螃蟹无用,多次要将它丢掉,都被向小园义正言辞的阻止了。她美滋滋的幻想着要将螃蟹带回去做河鲜汤。 长像黑瘦的小毅已经将晚饭准备好。 许植的司机小毅,其实是他远亲的晚辈,跟了许植好几年,也深深迷恋上钓鱼。许植之所以每次钓鱼都带上他,是欣赏他手脚利索,且做得一手好菜,并且心思细腻,考虑周全。往往将他身边的其他女性烘托得一无是处。 今天的菜色颇为丰盛,烧烤火锅,美酒佳酿,应有尽有,飘香万里,*鲜香。小毅甚至还在泥里埋了一只叫花鸡!刚拿出来时,芬芳扑鼻,鲜香四溢。 厨艺惨不忍睹的向小园经常感慨,以后谁嫁给小毅,必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大家早已饥肠辘辘,纷纷将手中的钓竿安置妥当,向简易的餐桌奔去。不知是谁还放上了音乐,长江两岸,夜色浓稠;篝火燎锅,红汤翻滚;啤酒飞溅,新月怡人,配上一段摇滚,搭上新交的友情,肉香恰到好处,在不冷不热的五月夜里,浪漫得无以复加。 只有向小园还在岸边聚精会神的垂钓。许植用矿泉水洗了手,摔着手上的水,走过去对向小园说:“吃饭了。” 向小园的钓竿不断有小的顿口,提上来又空无一物,向小园嘴上敷衍道:“马上来。”黑溜溜的双眼却兴致勃勃的盯着水面,一动不动。 许植站在向小园身后,瞟了眼水中不断顿口的鱼线,慢条斯理的说:“那不是鱼。” 向小园眼睛都不眨一下,食指往红唇一压,说:“嘘,别吵!它马上就要吃我了!” 许植凑了上去,在她耳边模棱两可的说:“它这个心愿倒是和我一样。” 向小园一头雾水的转过身,就对上许植那双带着暧昧不清、不怀好意的眼睛,她顿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羞赧的向他的手臂打去:“许!植!” 那时许植双臂环抱于前,向小园的手触碰到一块坚如玄铁的硬物,抬眼一看,是许植膨胀结实的手臂肌肉。她顿时小鹿乱撞,脸红得更加鲜艳。 许植从她手里接过钓竿,当顿口再次出现时,他眼疾手快的提将而起,又一只大螃蟹弹出水面。 许植笑出声,说:“你今天和螃蟹扛上了?”向小园却不管不顾,高声欢呼,一把夺过鱼线将螃蟹放桶里,心心念念要回去吃清蒸大闸蟹。 准儿站得远远的瞟了那对身影一眼,看出了神。 思元已在心无旁骛的啃排骨,她见向小园还没过来,粗着嗓子嚎了声:“向小园你他妈的啥时候这么迷恋这项老年活动了,赶紧给老子过来吃饭。” 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一顿悄无声息的狼吞虎咽后,等肚子稍有饱足感,这才有了说笑调侃的*。 几位男士声情并茂的讲诉刚才的遭遇,转眼间话题又变成炫耀有过的女人,炫耀钓鱼的战绩,炫耀曾经的辉煌。 这时天已经彻底黑尽,远处的大桥灯火通明,照得更远出的青山脚下越发朦胧。江心有条小船,亮着微薄的灯光,那是提醒过往船只的此处有暗礁。 鹅卵石上那个简易的音响,已经将摇滚换成了民谣,此刻又变成优雅的蓝调。 向小园非常喜欢吃小毅烤的排骨。许植一边倾听资深钓友的经验所谈,一边漫不经心的将排骨上的肉剔下来,放进向小园碗里。 大家看二人的目光都带着玩味。 向小园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开始还的难为情的表示不需要,多几次也就习惯,心安理得的接受许植的服务。她不吃肥肉,瘦肉自己吃掉,遇有一星半点的肥肉,她都会夹回许植碗里。 许植则旁若无人的下酒吃掉。 准儿已经半醉,酡红着小脸,意味不明的竖了竖大拇指:“阿树是真绅士,对女性是真体贴!但是,怎么不见你也为其他女士有所服务呢?” 思元将她的头一把掰了过去,在那胭脂殷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你这个贪心的死女人,有本公子服侍你,你还不满足吗?” 许植骨子里还是传统保守的,他希望准儿能找个正经男人,谈正规的恋爱。而不是现在这样,跟同性一起蹉跎光阴。 许植皱着浓眉,近身夺走准儿手里的酒瓶,说:“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半点女孩的样子!”他若有似无的瞟了思元一眼,言语里颇有含沙射影之意。 准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憨态可掬的看着许植:“我又不是女孩,我是女人,你不知道吗?” 许植望着手里的啤酒瓶,若有所思。随后魏新川与之碰击酒瓶,许植昂头一口干了。 那天准儿非常爱笑,一直都在笑,她喝了不少酒,又开始呼天抢地的和男人们划拳。她出拳十分老道,没有花里胡哨的言语装饰,只喊数字,变化繁琐,善于观察,反应迅速,在场的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准儿洋洋得意,不停的叫到,喝喝,怎么又是你输了,太逊了吧。然后仰天大笑,她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她每次跟许植和姐姐他们出来玩,心情都特别好。 准儿嬉皮笑脸的将手伸到许植面前,问道:“阿树,来一拳。” 许植面无表情的说:“没兴趣。” 准儿还欲奚落几句,下一秒却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看到向小园的碗里,多了几只剥得完整无缺的基围虾,去头去尾,抽了背部的肠线。 准儿怔怔的看着那几只剥得光洁的虾仁,恍惚间,她又回到了十一年前。 那一年她十六岁,缠着阿树带她去参加他的大学毕业晚会,那时的他,高高瘦瘦,青春正健,他豪迈热情的与他的同学喝酒。她呢,她说她不爱喝酒。阿树在应对同学的闲暇时分问她,吃虾吗,我给你剥虾吧。她说好啊。 他剥虾的手法谈不上精湛,大大剌剌粗手粗脚,肠线也不去掉。但他固执的为她剥了整整一碗,整整一晚。 火锅的底部,火舌舔着锅底,时不时发出噼啪之声。 准儿呆滞的看着对面那只青花瓷碗里的虾仁。 向小园得意洋洋的拍了拍许植的肩,赞许道:“阿树,你剥虾的手艺倒是可圈可点,果然贤惠。”然后她用手捻着将那只虾,一口放进嘴里。 许植凑近向小园,低声威胁道:“你是不是欠收拾?”但他的笑容里皆是溺爱。 剥虾的人还在,剥虾的手艺也渐长,吃虾的人却另有其他。还有那些曾经埋在心底最动人的憧憬,如今早已沦为过眼云烟。 或许,他早忘了吧。 魏新准顿时感到食之无味。 几个钓鱼之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尽管钓竿上都绑了铃铛,心里却还惦记着前方的状况。稍微合群一点的喝了一杯酒,尝了点素菜,有一位仅匆匆端了碗方便面,就迫不及待的返回钓点。 许植与魏新川吃了些肉,喝了几瓶酒,也相邀同去了。原本热闹非凡的篝火野餐,转眼就剩四位女生,和憨厚的跑前忙后的喊着“菜又来啦”的小毅。 许植站的位置较偏远,耳边只有徐徐拍打岸边的江水声,和偶尔的渡船鸣笛,除此之外四周十分安静。许植找了颗巨大的鹅卵石坐下,掏出烟来点上。 “也给我一根。”一只姣白如月的手掌,伸展在他眼前。 许植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的浮漂,头都懒得抬:“女孩抽什么烟!”这时浮标稍微起了些顿口,许植神色一凛,把烟往嘴里一叼,右手将鱼竿轻轻握在手里。 江面映着对岸的灯火,波光粼粼,许植的鱼竿上绑了一只手电筒,一束光线射进浮标所在的水里。前些天连续下了几场雨,碧黄的江水浑浊不清,浮标在水里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准儿一把夺过许植叼在嘴上的烟,含在嘴里,猛吸了一口,然后挑衅的望着他。 许植微微皱了皱眉,教训到:“你看看你现在!抽烟喝酒划拳泡吧骂脏话,成天不务正业,与来历不明的同性恋鬼混,”他索性转过身,面对面直视她,痛心疾首的说,“准儿,你怎么变成这幅鬼样子了?” 准儿突然暴跳如雷,恼羞成怒的吼:“我变成什么样子,关你屁事!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许植看着她没说话,她化着烟熏妆的脸在黑暗里像只狰狞的野兽,只有那黑白分明的眼眸深处,依稀能找到一些当年的影子,一如既往的纯净无垢。 当年她聪明活泼,成绩优异,她的理想是当一名儿科医生。 准儿发完脾气,下一秒又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勾上许植的肩:“阿树,你对向小园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许植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推开,提醒她:“你该叫嫂子。” 准儿不死心,重复问道:“我问你对她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许植却不愿就这个话题深谈。 准儿却专心的注视着他刚毅的下巴,不吵不闹,耐心执拗的等待他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许植才垂下眼睑,重新为自己点了根烟,吐纳一口,然后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又与你何干?” ctg 第52章 谈恋爱啊谈恋爱 准儿愣了半晌,喃喃的问:“你这算是,承认喜欢上她了?” 许植直视江面,不作理睬。 准儿突然说:“阿树,你心里是不是还在记恨,当年我背叛了你。” 许植没想到事隔多年,准儿竟会主动提及此事。他盯着水面晃了会儿神。 遥想当年,他24上下,刚从耶鲁学成归国,踌躇满志,雄姿英发。 对待事业与爱情,他都势在必得。却不想,大洋两岸短短两三年之隔,那个与他山盟海誓的少女,便变了心性。投入他人怀抱。更让他感到难堪的是,他许植居然输给一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短发女人。 他以为准儿只是少年心性,一时鬼迷心窍。他挽留,求和,他甚至可以对她的背叛既往不咎。直到某个雨夜,准儿当着他的面,和那个短发女人唇齿相交,许植亲眼看到,那个女人抚摸上她的胸!那一刻,许植万念俱灰。 如果没有魏新川的关系,许植和准儿,也该如同世间万千少男少女的初恋一样,耐不住午夜寂寞,架不住青春躁动,最终不敌花花世界与大千诱惑,夭折于十丈软红,从此再无牵连。 许植淡淡的说:“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谈不上什么记恨不记恨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觉得合适就在一起,合不来就分开。你有权利选择你的心头所好。” 准儿欲言又止,终是盯着墨黑的江面,黯然神伤。 这时许植的鱼竿传出清脆的铃声,浮标猛的开始激烈顿口。许植眼疾手快将手一提,一条不到巴掌大的鲜活的小草鱼被拉了上来。 许植将草鱼捉在手里,左右看了看,小家伙贪吃,鱼钩几乎刺进它的体内深处。许植花了些许时间,才小心翼翼的将鱼钩取出。 然后他将活蹦乱跳的小草鱼放回江里。小草鱼在水草边一摆尾巴,即刻消失在滚滚江水之中。 准儿大惊:“好不容易钓上来怎么又不要了?” 许植蹲在一块巨大的鹅卵石上用江水洗手,嘴里淡淡的说:“它还没长大。” 准儿心尖一颤。 回想起那个夜里,许植将她放在床上,炽热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脖子上。他急不可耐的退去她的衣衫。皎白的月光之下,她青涩的不停颤抖的身子。片刻之后,他也是用如此怜悯的眼神,他看着她,用衣物替她遮盖住光洁的身子,然后他将她轻柔的搂进怀里,说:“你还没长大。” 那时她才十六岁,她鲜嫩得如同一朵清晨的朝阳下,还带着露珠的小荷花。她学着电视里看来的成年人水乳.交.融的模样,她生涩而热情的对他百般挑.逗,她将她含苞待放的身子完全彻底的展露在他眼前,她吊着他的脖子,羞涩的献上自己娇艳欲滴的唇。 当他终于急不可耐的如一位不速之客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时,她在心里呐喊:我的爱,我永不后悔。事后,准儿哭着问眼前的少年,你会不会忘了我。那时他的回答,她至今记忆犹新,他亲吻她的眼皮儿,他说永远不会。 此时,她多想做那条普通的甚至是丑陋的小草鱼,被他的鱼钩擒住,他捉她在手里替她摆脱痛楚,之后他会一脸慈悲的将她放生。 她重返广袤的江川,重新畅游,重启人生,简单而快乐。 因为返回水面的那一秒,她就能将他忘记。 这时,向小园在远处高声呼喊,依稀是因为她又钓到了一只河虾。许植立即朝那边观望,他嘴角下意识的展开笑容,那是魏新准从未见过的,是一种情不自禁的发自内心的,欢愉。 准儿笑靥如花的说:“阿树,我真心的希望你和小园姐都能幸福。”许植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准儿一脸促狭的说,“我和思元准备去瑞士结婚,要不你和小园姐也一起,咱们举行集体婚礼吧!” 许植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认真的?” 准儿来不及琢磨他所谓的认真,指的是她和思元,还是他和向小园。她急不可耐的点头,仿佛生怕听见自己突然反悔,她说:“嗯,我认真的。” 许植终于露出一丝动容,他正视着她的眼睛,说:“如果你对她是真心投入感情,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你不能肆意践踏自我的人格。”顿了顿,他又说,“准儿,无论我们变成什么关系,我都希望你能活得快乐,像你小时候那样。你永远是我和大魏的亲人,你有任何困难,我都会挺身而出。” 许植的话,朴实诚恳,谈不上煽情,甚至仅为普通朋友间也能如此彼此道言。魏新准却流下泪来。 恰好这时,向小园蹦跳着对许植招手:“阿树阿树快点过来!我钓到一条大的!太大了,拉不上来!” 许植随即向她走去。 结果哪是什么大鱼,是向小园将鱼线缠绕到水草上,许植笑着将她骂了一通。向小园不服,说你钓到两条,我钓到两只,咱俩平分秋色,你有什么资格老气横秋的在这儿摆谱说教。 许植举起手作势要打,向小园娇笑着躲开了。二人在绵软的沙地里追逐嬉戏,像一对无暇世事两小无猜的孩童,嘻嘻哈哈的笑声一直传到好远。 之后向小园不小心跑到鹅卵石堆里,脚崴了一下,许植又一脸紧张的将她的鞋脱下检查。他们双目对视,他对她说了一句什么,她一脸羞赧的转向一边。 魏新准站在黑暗之中,至始至终,许植都没回头看她一眼,更没看到她双颊流淌的泪,潺潺然不可收拾。 夜深,钓鱼之人暂且不提,闲暇的女士们都昏昏欲睡。帐篷准备得很充分,准儿眉飞色舞的表示要和思元一块儿睡,说完她窥视许植一眼。 许植不动声色,魏新川被妹妹折腾得也精疲力竭,再无心理会她这些破事,便也默许了。 到后半夜,几个钓鱼人也体力不支,开始轮流进帐篷休息,只留两人守竿。向小园和生歌住一个帐篷,躺在睡袋里,她反转难眠,生歌有说梦话的习惯。向小园默默的听着生歌花样百出的梦呓,睁着眼睛看了一小时帐篷顶,终于决定出去走走。 另一位与许植一起守夜的哥们偷偷溜到那艘渡船上去钓了。 向小园走出帐篷,恰见许植一人坐在江边,背影孤寂,指尖烟火明灭。 向小园走过去,问:“你一个人吗?” 许植指了指不远停泊的渡轮。放眼看去,漆黑的夹板上果然隐约有个光点。 向小园朝许植的水桶看去,里面已经有好几条种类不一的大鱼,看来他今天收获颇丰。向小园问:“那人为什么去船上钓,难道那边的鱼更多吗?” 许植解释:“那边有个汀,汀的下游出水口是钓大鲤鱼的好处。” 向小园“哦”了一声,也不好意思再问什么是汀。 许植突然转身看了她一眼,拍了拍身边柔软的河沙:“正想你呢,过来陪我坐会儿。” 他那句话说得多自然啊,仿佛他们已是多年夫妇。 向小园心里暖融融的,她抿着唇,踏在柔软的河沙上,轻轻走过去,在离他两步远处坐下。 许植瞪了她一眼:“你给我坐过来点。” 向小园这才挨近一些。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江面的浮标,每当两人手臂若有似无的接触,向小园都会不留痕迹的退开。 许植索性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她想逃,再无所逃于天地。于是她呆在他怀里,安安分分。 许植说:“还记得那天,我感冒后去喝酒后来病倒了。我那时头痛得厉害,迷迷糊糊间闻到你头发的味道,心里一舒畅,这才睡着了。” 向小园诧异的问:“难道不是逞能喝断片了吗?” 许植在她头顶沉沉的笑,说:“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然后她清晰的感到,他轻轻吻了她的发,他说:“我真喜欢你的味道。” 那是他第一次说出,有关喜欢的字眼。两人单独在一起时,他比平时温柔些许。 向小园心里突突直跳,手上拿了块石头在沙地上写写画画,嘴里随意问道:“那我呢?” 许植逗她:“你怎么?” 向小园又没了勇气,抓了一把细沙在手上,看它们慢慢从指尖溜走:“没什么。” 许植笑起来:“你以为每个人补考驾照,都能劳驾我大老远驱车前去吗?” 向小园转过头来看着他,满眼的期待。 许植继续说道:“自然是要补考7次以上的才可以啊。” 向小园嘟着嘴嗔怪:“这么点事你到底要笑到什么时候!?” 许植说:“笑一辈子。” 他说一辈子,她的心漏了一拍。 转念一想:“可是你来钓鱼为什么没叫我一起。” 许植愣了愣,说:“这倒是我的疏忽。我当时想,在江边枯燥的呆上两天,如果你不爱钓鱼,来了就是浪费时间。所以我就没叫你。“ 他承认不足得倒是大方。 向小园说:“有你在,我怎么会觉得枯燥呢?“ 许植心里动容,揽住她肩膀的手紧了紧,真诚的说:“如果你喜欢,条件允许,以后我去哪儿都带上你。” 其实许植一把年纪,不再像小年轻那么冲动,腻歪。情爱之事,对他来说难以出口,他反而喜欢摆在心底。 除了和魏新准那算不得恋爱的恋爱之外,许植其实毫无恋爱经验。他的周遭要么是男人,要么是比男人还男人的大魏。他再是聪明,也不能无师自通的明白女人那细如针芒的心思。 但他虚心接受,愿意聆听,能够纠正。 向小园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她感到无比甜蜜,埋在心里的阴霾烟消云散,能和许植一起,坐在江边漫天繁星下,敞开心扉的谈话,这种感觉真好。 尽管已是初夏,白天怡人的江风在夜间就变得凌厉起来。一股河风卷来,向小园不禁打了个哆嗦。 向小园身上就披了件牛仔外套。 许植见她的外套没纽扣子,不声不响的低下头为她一颗颗扣好。 扣到她此起彼伏的胸前,试了几次都扣不上,刚扣上,扣子又从扣眼滑了出来。向小园实在受不了这暧昧又诡异的气氛,忍不住说了句:“我自己来吧。” 许植拍开她的手,呵斥道:“别乱动!”他嘴里嘀咕着,“看不出小身板还挺有料嘛。” 向小园大脑轰的一声,血液直冲大脑,半晌才有所反应,生硬的拿许植当初的话堵他:“你脑子一天到晚都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许植“啊”了一声,大方的承认:“对呀。” 向小园:“……” 她突然感到尿急,百米之远有个草棚搭建的简易茅厕。 除了刚才生火处还零星有些火焰,四周毫无光亮,远处的杂草丛更是漆黑一片。波光粼粼的江水如一条巨大的玄色苍龙,横卧在眼底,令人心生惧意。 向小园小声说:“我想上厕所。” 许植二话不说,立即站起身,并将手递给她。 她拽着他宽厚的大手,前面的路再黑也不怕。那时候她想,虽然没人喊出“预备,开始!”但他们,的确是在恋爱吧。是吧? 两人返回的路上就听到钓竿上的铃铛响个不停,许植三两步跑过去,鱼线刷刷的被不知名的活物拖着往外放,许植赶紧提起鱼竿,与之周旋。放一阵线,又慢慢往回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半小时候后还是给那鱼挣脱了去,连钩带饵的都不见了踪影。 许植一直是那么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只有在钓鱼时才能显现出年轻人的激情。许植一脸激动的说:“嗬!是个大家伙!” 向小园望着墨黑色的大江,听到许植的断定,只感到后背发麻,却隐隐也感到一阵难以言表的刺激。 被大鱼这么一搅和,之后一小时都毫无动静。 月光倒映在江面,像细碎的银子。向小园望着黑漆漆的满满荡荡的江水,就开始假想里面有多深,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庞然大物,想到最后害怕得不能自持。 尽管结过一次婚,但向小园毕竟还是女人,女人就爱问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向小园一本正经的问:“阿树,如果我掉到江里了,你来救我吗?” 许植这个男人,有时候也会显现出上点岁数的男人的通病,他总是会一板一眼,认真对待她的这些小问题。 许植不假思索的说:“会的。” 向小园问:“长江这么凶险,你有把握能游上来吗?” 许植道:“没有。” 向小园问:“那你还跳下来?” 许植说:“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总不能看着你被水冲走。”他说那话时,他是坐着的,微微带着笑意,但他目光坚定,语态诚恳,他在向小园眼里顶天立地,让她没有理由不去信服。 尽管只是假设,但许植的标准答案还是让向小园感到惊恐。她望了一眼江面,然后立即入戏,她抱着许植的手臂摇起来:“算了你千万别下来!我还会狗刨,我不要你就来救了!” 许植瞥了她一眼,一脸嫌弃:“你说你傻不傻!”但下一秒他又笑了,他心里十分窝心。 能将世间一切平凡琐碎的语言变成甜言蜜语,原来这就是恋人拥有的技能。 第二天保准是个大晴天,当天夜里有月亮,也有漫天的繁星,密密麻麻的挂在浩瀚的苍穹。向小园问美国的夜晚能看到这么多星星吗?许植说纽约不能,但郊区可以。 向小园突然迫不及待的摊开手:“你在纽约给我带的礼物呢!快给我看看!” 许植说:“我没带出来。” 向小园略微失望:“那你告诉我,是什么礼物?” 许植在这个话题上总是显得神秘兮兮的,他卖着关子:“以后你就知道了。” 向小园问:“你觉得我会喜欢吗?” 许植望着她笑:“你肯定会的。” 弄得向小园向往不已。 静坐吹风,一时无话。 过了会儿,向小园低头在沙上写了四行字,许植问写什么。 向小园说:“瞎编了一首诗。”她自觉难为情,加上一句,“打油诗。” 许植却饶有兴致,认真的去读---- 园中许一树,亭亭而净植。 春取满庭绿,秋得遍地朱。 向小园紧张的看着他。 许植将四行字反复看了几遍,这才抬头说:“有我们的名字。” 向小园说:“你能明白意思吗。” 许植又说:“能明白。我不懂这个,但我觉得写得很好。”许植看着她,又加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对有才华的女人没办法?” 向小园被夸得面红耳赤,嘴上说:“这算什么才华呀。”她心里却无比高兴。 许植对天文略有研究,向小园喜欢听他头头是道的讲解哪是天狼星,哪是北斗星。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富有磁性。就像乐器的低声部所发出的声音,响彻耳边,如同这一江春水,缓缓而流淌。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 而上一秒许植说你累了就睡吧。 她还信誓旦旦的说,不,我要陪你。 此刻她就呼吸平顺,像个婴孩。许植情不自禁俯下身去偷了个吻。 向小园这个女人,温柔多情,敏感害羞,善解人意又心思缜密。她像个粘人的孩子,她脑子里有许多奇怪又傻气的问题。她身上的一切优点都朴实无华,她身上一切缺点也无关痛痒。但这一切,许植就是觉得刚刚好,她就像是对比着他的喜好量身定做。 许植将她抱在怀里,亲亲她的眉心,又□□了一会儿她的小手。原本枯燥难捱的漫漫长夜,因为有了她的陪伴,那真是比钓上大鱼,还令人感到生动的。他这才体会到她刚才那句话“有你在,我怎么会觉得枯燥呢。” 她似乎让身下的石块膈得难受,她细微的动了动。许植单手将外套脱下来,平铺在沙地上,让向小园躺卧在衣服上,他将她上半身圈在怀里。 半小时后,鱼竿上的铃铛又响了,鱼竿尖端猛的下沉。向小园立即惊醒,两人都站起身来。 许植凭着经验,断定必是条十斤以上的大鱼。他双手提着鱼竿,冷静的吩咐向小园:“去那边的第三个桶旁,把抄鱼网拿过来。” 向小园赶紧跑去拿来了,端着抄网站在许植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江面,大气不敢出。 许植沉着冷静的与大鱼周旋,动作轻缓,尽量不使之受到惊吓。 大约一小时后,大鱼终于精疲力竭,渐渐浮上水面,露出青黑色的大脑袋。向小园本就有轻微的深水恐惧症,此刻亲眼在夜间的江水里见到这样的庞然大物,吓得手脚瘫软。 许植全神贯注的收放鱼线,几乎忘了身边站着的队友是猪一样的向小园。许植见鱼彻底浮在岸边的水面上毫无动弹之力,他掌握着鱼竿,低声命令:“你去,对着鱼头,将鱼抄进网里!尽量一次成功!” 向小园又兴奋又害怕,生怕这条大鱼跑掉,迅速脱下碍事的牛仔外套,顾不得对深水的恐慌,双手抱着抄网,只等许植这声令下,不管不顾的闭着眼就往水里冲。 第一网下去,向小园手一偏,居然直接敲在了鱼头之上,一声闷响,大鱼受惊,摆着尾部拼命的逃进岸边丰盈的水草里。许植还来不及阻止,向小园已经追了上去,水里的鹅卵石多有青苔,向小园脚下一滑,惊呼一声,一个仰面摔进了水里,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许植赶紧丢了鱼竿,跳到水里去拉人。等两人再上得岸,鱼线被切,大鱼早已无影无踪。向小园狼狈一如落汤鸡,望着视线不明的水草却不死心,若不是许植阻止,她还要下去徒手捉鱼。 向小园上岸后,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许植幽幽的说:“错不在你,是我用人有误,不该高估你的智商。” 经过这一番长久的折腾,已到凌晨四点。向小园站在江风之中,冷得瑟瑟发抖。许植问:“有带别的衣物吗?” 浑身湿透的连衣裙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还横七竖八的挂着几根水草,显得她狼狈不堪,向小园牙关打颤,凄惨的摇摇头。 许植当机立断:“趁这会儿没人,把裙子脱了。放到火边我给你烤着。” ctg 第53章 刺青 许植当机立断:“把裙子脱了,放到火边我给你烤着,然后你去帐篷里面休息一下,烤干了我给你送过来。” 许植一双眼睛灼灼然盯着她。 向小园慢吞吞的脱下*的鞋后,就不动了,红着脸,犹豫的问道:“就在这里脱?” 许植道:“你动作快,再晚大家都起床了。” 向小园难为情的喊:“那你转过身去啊!” 许植依言转过了身。身后传来悉悉索索之声。 过了大概一分钟,向小园哭丧着脸喊:“阿树,拉链卡住我头发了。” 许植又转回身,只见那连衣裙背后的拉链已拉开大半,露出光洁的后背,拉链却被一缕黑丝牢牢缠绕。 许植什么也没说,附下身,细心的将纠缠的头发清理出来。然后不知道是条件反射,还是鬼使神差,他解开头发之后,自然而然的将拉链一拉到底。 向小园毫无防范。许植那一声抱歉还没说出口,裙子就这么一褪至地。向小园仅着一套浅色的内衣内裤,几乎赤条的站在江边的夜色之中,目瞪口呆。 身边刚加了木炭,火光熊熊,映衬得她那一身光滑的皮肤瓷白透明,如九天之上的皎月。乌黑发亮的长发,丝丝屡屡在丰.盈挺.立的胸前散开,盈盈不堪一握的柳腰,还有她一双修长健美毫无赘肉的大腿,妖冶得如同刚才河里走出的魅惑人心的锦鲤精,美丽不可方物。 许植的目光在她臀.部上方,被内.裤遮挡了一半的地方停顿了一会儿,下一秒,他若无其事的转开了眼。 片刻之后,向小园终于反应过来,尖叫一声蹲了下去,双臂抱胸,捂住胸膛。 向小园羞愤的低喊:“你干什么!” 许植也颇尴尬。他兀自捡起自己的外套,替她披在背上。 她的右脚脚踝之上戴了一串细细的白金脚链,今天刚见面时,他就注意到了。 此时随着她双腿果露在外,那脚链将她白皙的小脚衬托得更加妩媚。她的一双腿生得极好,又白又直,细细长长,性感而迷人。 许植轻咳一声:“你先起来。” 向小园抱着身子一动不动。 许植无奈,只得加了句:“地上凉。” 向小园仍旧不动。 许植笑起来:“害羞了?又不是没看过。” 然后他伸手去拉她,向小园这才犹豫着站起身子,一双传情眉目望向别处。 许植替她穿好外套,他起初还是一本正经的。但外套里面春风无限,两只小白兔也肥肥嫩嫩,许植替她扣上纽扣的手指竟有些不听使唤。 许植的手,从向小园平坦光滑的小腹开始,一路往上,指尖偶尔无意的勾勒轻触,引出一路颤栗。 许植那件夹克外套尚属短款,向小园穿着刚好遮住臀部,一对洁白如玉的大/腿暴露无遗,更显得结实修长。一双雪白稚嫩的脚,脚趾一如雨花石的圆润可爱,此时赤果的踩在沙地上。银白色的脚链衬得脚踝更为纤细柔美,使她整个人散发着野性妖冶的自然之光。 许植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许植不禁有些口干舌燥。他对那个脚链很感兴趣,目光不受控制的在向她脚踝流连。 她连脚都长那么漂亮。 许植索性蹲下,撂起脚链摊在指尖反复细看。 他蹲下去时,他那刚硬的短发,触碰到她大.腿之上,酥酥麻麻,犹如撩.骚到她心尖之上。向小园不禁一颤,后退两步。 向小园双手抓着许植外套的下摆,拼命往下拉扯,但一切皆是徒劳无功,而这样的行为更显得欲盖弥彰。 许植的眼神逐渐往上,他突然问:“那个纹身何时弄的?” “什……什么?什么纹身?”向小园惊慌的喊,双手却越加奋力拉扯衣服下摆。 许植这个男人,一向把欺负向小园当成人生一大乐事。对方越是羞愤,他越是口没遮拦。 许植挑着眉提醒道:“我的外套快要被你拉坏了。”随后他直起身,要笑不笑的捉住她的视线,故意压低的声线越加蛊惑人心,“你把刺青弄到屁.股上,是专门叫我欣赏的吗?” 向小园差点跳起来:“你不要脸!” 本来,纹身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向小园以前是从未想过的,向小园怕痛。但架不住思元的唆使。思元说:“我要去将准儿的名字纹在后颈项,小园你陪我去吧。” 去了之后,思元光是选字母形状就花了大半天。 向小园百无聊赖下,问了一句:“师傅,纹身痛不痛啊?”就这么一句,那个一条青龙占据半壁江山的纹身师就逮着向小园这个潜在顾客不放。不厌其烦的推荐:“这位美女,你纹出来绝对好看,你皮肤白,无论是纹动物还是纹字母,都是效果俱佳的!” 向小园摇着头说:“可是我总觉得不良青年才纹身。” 纹身师笑:“像你这么保守的姑娘我见多了,但咱们可以选一个隐秘点的位置纹嘛。” 向小园问:“哪?” 那时纹身师已经手脚利索的准备好工具,然后戴上手套,熟练的替趴在台上的思元进行消毒。嘴上对向小园说:“胸,臀,都可以。很多女人选择纹在胸上,既不张扬,又性感迷人。除了最亲密的人,没人看得见!美女,你皮肤太白了,可以纹一只蝴蝶或一支玫瑰,保管你男朋友对你欲罢不能!”最后四个字他故意说得暧昧不已,弄得向小园十分难堪。 纹身开始了,大部分时候,思元都皱着眉忍着,偶尔一股尖锐难挡的剧痛,让思元这种女汉子也不禁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冷气。 向小园心惊胆战的问:“元儿,这么痛啊?” 纹身师身上的纹身恐怖,其实人挺亲切。他戴着口罩,眼睛笑得弯弯的:“也没那么痛,这家伙太夸张了。不过痛感是有的,偶尔会刺痛一下。如果一点都不痛了,怎么能记一辈子呢?” 记一辈子……向小园的目光恍惚一阵。 十分钟后,纹身师说了句:“好了。” 思元以为已经大功告成,擦着汗就要撑起身子,却不想又被纹身师一巴掌拍下去:“别动,第一划没出墨,我再给你补补。” 思元这回痛得嗷嗷直叫。 向小园却在这时站起来说:“我也纹。” 思元和纹身师都同时转过脸来惊愕的看着她。纹身师立即兴致勃勃的说:“好啊,美女要纹什么?” 向小园说:“一片树叶。” 当天晚上洗澡的时候,向小园踮着脚尖转身在镜子前照了照,一片小巧的树叶形状的刺青,生机盎然,青葱欲滴,活灵活现,印在她的脊椎末尾处。只是稍微还有些红肿,自然是相当隐蔽。 纹身果然是疼痛的,但那时候,向小园趴在铺着白布的台上,滋滋作响的针尖在她后臀游走,她一声不吭。 不痛,怎么记一辈子。 而现在却被许植看到了!他有没有欲罢不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快要被他那似笑非笑满是促狭的眼睛盯得咬舌自尽了。 向小园作着垂死挣扎:“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早就纹了!” 许植“哦”了一声,直言不讳的说:“上次你喝醉了,在酒店洗完澡好像什么也没穿就跑了出来,我记得那时你并没有纹身呀!” 向小园只得打着哈哈:“呵呵……你记错了吧!” 许植不怀好意的看着她笑。 一股河风刮过,向小园光着腿不禁打了个冷颤。 许植这才说:“你先进去,回头我再对它进行深入研究。” 向小园快哭了,转身就往帐篷里跑。 许植又叫住她:“等等!” 她立即停了下来。 他走上前去,缓缓伸出手捧起她的脸,他的拇指在那片光滑清透的脸庞之上徘徊摩挲。他认真的说:“真舍不得。” “再多呆一会儿,好吗?”他的呼吸吹到她脸上,他的问,“你怕不怕冷?” 向小园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哪好,但她缓缓而坚定的摇头。 他仔仔细细的端详她波光潋滟的眼睛,她感到紧张又羞涩,她只好闭上眼。 许植说:“我又改变主意了,”他的拇指移上那两片微微颤抖的丰盈红润的朱唇,他默读上面隐藏的含义。 许植沉着声,霸道的说:“你不准走。” 然后他缓缓俯下身来,他那迷人的充满男性魅力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的那一刻,向小园就预料到要发生什么。不知道是冷还是紧张,她情不自禁的发抖。 四唇相接的瞬间,身后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啊——” 这个不速之客正是魏新准。 …… 思元虽说是个拉拉,但正常的*是有的。 说来荒唐,她和魏新准在一起大半年,她们的相交仅限于亲吻,她从没碰过她。 魏新准对□□的排斥,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 她不首肯,思元就不动她。 有时候思元被准儿的吻撩拨得难以自持,手上刚有其他动作,准儿就会立即推开她,疾言厉色的指控她。 准儿的拒绝,声色俱厉,不念丝毫情分,常常骂得思元羞愤难挡,无地自容。 两人好几次争吵都是为及此事。如果思元把准儿逼急了,准儿索性就离家出走,思元又耐着性子将她哄回。 准儿对此自有一套说辞。准儿说,如果你爱我,请尊重我的恋爱方式。 思元哪敢不尊重呀,她几乎将命都要交给她。只要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那一点小小的私欲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在认识准儿之前,思元和其他拉拉一样,外在热情开朗,内心敏感自卑,不敢轻易交付感情,容易见异思迁。那些年轻漂亮的小p都喜欢雄性荷尔蒙爆棚的帅t,她们甚至会一脸惊讶的问:思元,你居然也要买卫生巾? 于是思元不得不像个男人一样的活着,阳刚、坚强,耍痞,不拘小节。大部分时候,她自己都忘了自己只是个女人而已。 只有准儿是真心待她好,抛开始终不太和谐的房事,两人也算是佳偶天成、琴瑟和鸣。 那天晚上,准儿喝得酩酊大醉,和思元躺在一个睡袋里唧唧喳喳闹个不休。一会儿笑着喊只要你幸福,一会儿哭着说要痛就痛我一个。 思元在一边好脾气的哄着安抚着,细心的用湿毛巾为她擦拭嘴边的秽物。 准儿突然抱着思元,问:“老公,你愿不愿意我们跟阿树还有小园姐,我们两对儿一起去国外结婚?”思元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稍微消化她话中的意思后,她简直欣喜若狂。思元一把将准儿抱在怀里,激动得难以言表。 准儿体质较弱,不一会儿竟有发烧的趋势,一直叫冷。思元找来随身携带的常备感冒药喂她吃了,又灌了些温水,她这才睡着。但也睡得辗转反侧、极不踏实。 不知不觉,思元疲惫至极,也睡了过去。 思元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凌晨四点。 准儿烧退或感到冷,她像只八脚章鱼一般手脚并用的缠在思元身上,吸取她的热量。 准儿的身子柔软无力,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嘴唇因发烧而变得红肿,终于使她苍白的脸庞有了些颜色。 思元看着她,有些难以自持。鬼使神差的,不假思索的,就吻了下去。 一开始,准儿还有力气嗯嗯呀呀的抗拒,到最后只顾娇喘连连。 思元见她有些反应,想到她刚才说的结婚的话,心中一荡,胆也肥了,她附在她耳垂边轻轻的吹气,一双手肆无忌惮的就开始使坏。 女人总是了解女人的,思元的撩拨又极尽所能,准儿逐渐清醒,开始有了小小的抵抗。 但是她那点力气在生病后更显得若有似无,她不断喊着不行不要的话语就像是一种有色的点缀。她双手的推拉抵御也变成一种徒劳的欲拒还迎。 思元的力气在女人中算大的,她单手扣住准儿不停捣乱的手,另一只手在游弋中碰到准儿的小腹,那里有块儿长长的疤,思元知道那是她阑尾手术留下的。 原本白璧无瑕的身子留下如此巨幅的疤痕,且准儿从不许思元碰那里。她一定是感到深深的自卑吧。 思元心里却丝毫不觉得丑陋,相反她看它的眼神充满心疼与惋惜。此刻她的手指的在那狰狞扭曲的疤痕上辗转流连。似安抚,似迷恋。 准儿彻底清醒过来,她猛的坐起来,一把推开思元,她态度那么坚决,几乎用尽全力。 倘若之前的挣扎还可以勉强归纳为矜持,那此刻简直就是声色俱厉的厌恶。准儿冷冰冰的说:“思元,我警告过你的话又忘了吗?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但是永远不要动我!” ctg 第54章 她从没任过性 思元绝望的问:“为什么?” 准儿说:“因为我会恶心。”说完她开始穿衣服。 思元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残忍得陌生,她上一秒明明已经动情,她脸颊上甚至还保留着情潮未退的红润。可是她的话又如此绝情冷漠。她老是这样反复无常,肆无忌惮的冲自己发脾气,她不过是仗着自己宠她让她。 思元看她一脸悲痛,顿时心软下来,嬉皮笑脸搂住她自我解嘲:“你个小娘们每次都这样!老子要被你气成先帝了!干嘛呀!不就摸了你一把吗,跟谁没有似的!这就生气了,哎哟,你这药不能停哈!” 哪只思元无意中的一句药不能停,使准儿彻底爆发了,她跳起来,歇斯底里的喊:“对!我是药不能停!我是没有性.欲,我他妈根本就不是女人!你要是受不了我你也滚!滚得远远的!我魏新准从没有求你和我好!” 思元对思元的愤怒感到极度莫名其妙,即使一个人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对方无休止的无理取闹,思元皱着眉骂了句:“你神经病啊,你他妈更年期提前了啊?!” 准儿想也不想一个巴掌甩了过去,目光阴狠的盯着思元,咬牙切齿的说:“你们全家都神经病,你们全家都更年期!”她指着漆黑空旷的帐篷外,一字一顿的说,“你给我滚!” 思元从小到大也是家人捧掌心长大的,尽管因为性取向原因受尽白眼,却还没受过来自同伴的这种屈辱。那一瞬间她被抽得目瞪口呆,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处于癫狂状态的女人,是朝夕相伴大半年的准儿。 但她还是忍了下来,她自我平复了好久,终于心疼的柔声问道:“宝贝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不明天我陪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你也把我当神经病了吗?我说了我不是神经病!我没病!什么狗屁医生就爱大惊小怪!你给老子再提一句神经病试试!”准儿冲到思元面前,扬手就要再打,思元就这么矗立在她面前,不躲也不藏,一双眼睛无所畏惧的瞪着她,满怀悲悯。 准儿始终没再打下来,废然丢下一句:“你不滚我滚。”转身跑进了浓稠的夜里。 准儿在漆黑一片的江边乱走乱窜,她弱不禁风的身子在夜风里簌簌发抖,似丢了三魂七魄,她嘴里不断呓语,她说:“阿树,阿树,你在哪里,她们都说我是神经病,她们会将我抓起来,我再不能见你。”说到此处,她哭了起来:“阿树,我也不能见你,我是个不完整的女人,我配不上你,我只要你幸福的走下去,成家立业,我只要你快乐……”她又漫无目的的跑了几步,突然她呆若木鸡,因为她果真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而那个男人,此刻正紧紧抱着一个衣不附体的女人,下一秒,他情难自已的吻了下去。 那女的半果着身子,她的娇躯那么美丽富有朝气,她与身边的男人贴在一起,那男人一定对她健康性感的身子爱不释手,他一定早就忘了当年的誓言,当年对自己说过的情话。他们居然恬不知耻的要在野外苟合,他们欲.火焚.身激.情四射的淫.荡的模样,致旁人于何地,致自己于何地,致她多年的隐忍于何地…… 准儿大受刺激,浑身发抖,失控的高声尖叫起来。 许植迅速放开向小园,并立即用衣服将她□□在外的身子遮住。 他转过头去,只见准儿愤怒而仓惶的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衣衫凌乱的二人,她那原本明净如秋天的水波一般的眼睛,装满了绝望,下一秒又转为深深的不齿。 她像一阵旋风般冲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你这个贱人,荒郊野外就迫不及待的脱衣服,你他妈的是欠.操还是没见过男人?!” 向小园被这巴掌扇得偏过头去,她捂着火辣的脸颊,简直来不及反应。 魏新准带刺的话语深深惊醒了她,她奋力拉着许植的外套去遮蔽身子,羞愧得无地自容。 许植一把将向小园护到身后。 准儿见许植对向小园这般明显的袒护,一股熊熊妒火直冲大脑,她再次扑过去,没头没脑的撕扯向小园的衣服,嘴里疯狂的大喊:“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你不要脸!你是贱货烂□□!你自己的男人被别人抢了你就来抢我的阿树!他是我的阿树啊,他是我十岁起就爱上的男人啊,谁说我要让给你!我不让了,你还给我……” 向小园出于本能的推了她一把。准儿被推得后退几步,又立即扑上前去,失控的大骂:“不要脸的烂biao子你居然还敢还手?” 许植愠怒的上前,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将准儿一把提起来,丢了出去,嘴里毫不留情的狠狠骂到:“你又发什么神经!” 准儿被许植抛得一个踉跄跌坐到地上。 许植居然为了她如此粗暴的对待自己?许植居然与她联手欺负自己?这是魏新准始料未及的。她呆滞的坐在尖锐的石块儿上,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只傻傻的,不敢置信的看着许植。 过了好久,她才如梦初醒般,双泪横流,她望着许植小声的,卑微的说:“连你也说我有神经病!我生病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呀!” 下一秒,她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嘴里碎碎念道,“我为什么要活着,毫无意义,我活得那么累,你也找到了你的幸福,我伪装得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吗?我还有什么必要继续活下去……” 准儿缓缓向江边走去,她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像深秋的裸树上挂着的最后一片黄叶,枯黄孤单凄凉,只需一阵微不足道的寒风,就能将她吹到天际去。 许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准儿,别胡闹了。” 准儿充耳不闻,脚下越发急切。 许植喊:“魏新准,你给我回来!”他追了过去。 谁知许植越是追赶,准儿越往前跑,到最后几乎是狂奔起来。突然,她脚下被凌乱的鹅卵石一拌,她就向一只轻盈的飞燕凌空向前扑去。许植快步赶上,却也只撕烂她一片衣角。 准儿重重的摔倒在巨大又坚硬的鹅卵石堆里,她的头恰好碰到一块突兀嶙峋的尖石,片刻间,血水淙淙的流出。 许植疯狂的扑上前去,喊了两声没反应,才发现她已经昏死过去。魏新川等人闻讯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魏新川心痛得无以复加,她激动差点失声:“准儿怎么了?!流了这么多血!” 许植冷静的吩咐:“她撞到头部,昏了过去。打电话叫就近的医院准备急救伤者,小毅,你去把车尽量开过来一点。准儿伤在头部,怕是不能剧烈移动。大魏,你去把急救箱里的绷带拿过来,我先简单替她包扎。” 众人慌乱成一锅粥。 然后许植小心翼翼的抱起那片弱不禁风的身子,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曾经那珠圆玉润的娇俏的身子,如今已是枯瘦如柴。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要说不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 许植轻声唤她:“准儿,准儿,”他轻轻为她拨开额前被血水和汗水凝结成团的发:“你这又是干什么?!” 小毅将车开到岸边时,许植已将准儿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许植抱着昏迷不醒的准儿疾步经过向小园身边时,他看到向小园看自己那忧心忡忡的眼睛。 向小园突然伸手拦住他:“我不想你走。” 许植急切的说:“准儿怕是有颅内伤。” 向小园再一次说:“我不想你走。”她的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决绝。 许植心急,却仍耐心解释:“我只是送她去医院。” 向小园问:“你一定要亲自去吗?”许植看了她一眼,向小园加了一句,“其他人也可以送的,大魏,小毅,他们都可以!” 许植的浓眉皱成一个川字:“小园,你不要任性。” 她怕旧事重演,她怕再生变故,她怕他一去不还。 就像当年的汤宋。 她在他面前,患得患失,如履薄冰。有过谨言慎行,有过战战兢兢。打过脸,扑过火,伏过低……可她就是没有任过性。 从来没有。 只因他是许植,是她今生唯一一回,奋不顾身去爱慕的人。 向小园默了默,终是退让,轻声说:“那,我一起去吗?” 许植看了一眼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她衣不遮体,只粗粗裹了件外套,她尾椎之处,有一片树叶刺青,她此时满脸的不安。 许植终是心有不忍,他想搂住她,给予安抚,但他腾不出手来。 时间紧迫,他只是言简意赅的对向小园说:“不用,你只管等我消息。” 然后他急切的抱着准儿,迅速上了车。 其他几人也跟了上去,车子立即启动,呼啸而去。 他就这么抱着她走了,他只是说了句,等我消息。 原本喧嚣吵闹的江边,如今只剩下向小园、生歌、思元和另外一名开了车来的钓友。 向小园依然半裸着呆立在原地,她紧紧抓着肩上的许植的外套,她有些回不过神来,依稀仿佛,上一秒她还软弱无力的靠在许植的怀里,接受他动人心魄的吻。 四周静得可怕,清冷的河风如一把刀片,阵阵刮在她□□在外的腿上。有一瞬间她无法动弹,无法思考,无法顾及她脸上火辣的五指印。 她就这么站着,像个丢了魂魄的木偶。 钓友在远处招手,他扬长声音吆喝着:“喂!上车走了。” 思元已经率先走了过去。 生歌默默的为向小园披上一件风衣,她什么也没问,只轻声说:“小园,我们走吧。” 那一刻,向小园多么感激生歌是个玲珑剔透的好姑娘。 向小园上车之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在那焦炭燃尽的地方,曾有那么转瞬即逝的片刻,她还以为她真的收获了暂新的爱情。 江边又恢复往常,一位孤单的老者背着渔具踏着露水,早早赶来占个好位置,停泊了一夜的渡船一声长鸣,缓缓朝江心驶去。 一轮崭新的红日,在宽阔的江面,精神抖擞的腾空升起。 第55章 我永远得不到救赎 许植众人将准儿送到就近的医院,医生对病患进行了简单的伤口消毒处理,就劝他们赶紧转到三甲医院去,她有明显的颅内出血症状。 准儿转入了全市最好的医院,经过几小时的手术治疗,出血基本控制下来。当天下午,准儿就缓缓苏醒,除了感觉轻微头痛,其余并无大碍,只是还需要留院观察一周。 准儿没事,大家都很高兴。 不知是否因为医院的环境和气氛,准儿性格越来越沉默,她常常望着窗外发呆,一看就是几小时。 有时又狂躁不安,脾气暴躁,药稍微带了苦味就发脾气将所有能扔的东西全扔到地上。 许植将一切工作上的事都交给下面人去处理,他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三天后的早上,准儿的主治医生走过来问:“谁是魏新准的家属。” 许植和魏新川都站了起来。 医生看了他俩一眼,说了声,你们跟我过来。 医生说:“魏新准的头部外伤没有大碍,颅内出血也基本不会出现后遗症。我们对她做了全面检查,发现一些端异。你们是她什么人?” 许植抢在魏新川之前说:“我是她……”他想到另一个女人,未婚夫三个字始终没有说出口。 魏新川看了他一眼,才缓缓说:“我是她亲姐姐。” 医生对许植说:“你对魏新准的身体,了解多少?” 许植说:“什么意思?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医生接下来的话让许植如遭晴天霹雳,医生说:“魏新准曾经做过子/宫切除术,根据她的伤口,我们判断她后来又进行过子/宫移植术。不过这项手术到目前为止还不成熟,国内医院几乎没有开展这项手术,我们猜测她是去瑞典做的。”医生说到这里,端详了许植一番。 许植整个人都惊呆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医生,半晌不能做任何反应。 医生继续说:“因为这是医学史上一项全新的领域,即便是目前子/宫移技术最先进的瑞典,也不能保证其安全稳定性。我们也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反正后来她还是切除了移植过来的子/宫,包括卵巢。” 魏新川淡淡的说:“是因为宫内感染。” 医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继续说:“其实这项手术根本没有必要,其风险性是不可预估的,且为了避免排异,捐献者最好是被捐者的血亲,所以捐献器官非常不好找。我不知道病患为何执意如此,如果我当时在场,是绝对会坚决阻止的,这无疑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在开玩笑。由于病人卵巢也一并切除,她必须长期依靠雌性激素。你们应该知道,卵巢是女人最主要的生殖内分泌腺,生产各类激素和蛋白质。一个女人,特别是像魏新准这样的年轻女人,如果没有子/宫和卵巢,除了不能怀孕,更会给她的身体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许植颤抖着声音问:“具体有哪些伤害?” 医生说:“那就太多了。简单来说,更年期提前,骨质疏松,心血管疾病,性生活障碍,甚至是寿命减短,等等。当然,我们更不能忽视病人心理上的创伤,失去子/宫和卵巢的女人会极度自卑敏感和焦躁。就魏新准目前的状况来看,我们判断她有中度抑郁症,糖尿病和轻度躁狂症。我们准备给予服用镇定抗抑郁的药物,采取保守治疗,这需要你们家属的全力配合。三个月后如果没有好转,我个人建议将她送往专科医院,进行专业的精神治疗。”最后毫无特例又嘱咐一些忌烟忌酒饮食清淡避免剧烈运动之类的常规禁忌。 许植忘了那天医生介绍完一系列有关子/宫卵巢卵泡的科普后,他是如何反应,而这所有的女人的象征,准儿都失去了。 他甚至想不起他是如何走出医生办公室。他像一具毫无灵魂的干尸,只是条件反射的移动脚步。 他突然想起那天凌晨里,准儿歇斯底里的指着自己咆哮,她说她不是精神病,她说如果是,她都是因为他…… 许植望着身边的魏新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魏新川眼圈早已泛红,她紧紧捏着自己胸口的衣物,她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病床上那个死气沉沉的女人,才二十七岁,是她最亲最爱的小妹妹,她曾经的笑容那么天真无邪,朝气蓬勃,她人生的每一天都阳光绚烂又诗情画意,她的理想是当一名儿科医生,她是一切美好的代名词,是自己生命的重铸。她曾发誓,要守护她一辈子不受丝毫伤害。 魏新川点了点头,哑声说:“对,我知道。” 许植从不打女人。 或许是愤怒至致,或许他没当面前的人是女人,他跳起来就给了她一拳,他的声音在空荡幽静的走廊响彻天际:“那你他妈不早说!” 魏新川被许植一拳打得急速倒退几步,直到抵到墙才停住,她的口腔壁顿时充满铁腥味。 她狠狠的擦去嘴角的血渍,一双通红的眼睛如鹰瞵鹗视,她死死瞪着眼前的男人。 她突然大步冲上前去,用尽全力还了许植一拳,嘴里咆哮到:“妈的还不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个人渣!你他妈的搞了我妹妹,你就跑到国外留什么狗屁学!你要走你就别动她啊!我妹妹那时才16岁!我.操.你妈你怎么下得去手!老子就该报警抓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枉你身为律师,你他妈的就是一衣冠禽兽!可怜我妹妹,发现怀孕后怕被退学,吓得不敢告诉任何人,一个人偷偷跑去小诊所做人流,他妈的丧尽天良的黑诊所,他们害得我妹妹大出血差点死在手术台啊你知道吗!”魏新准每骂一句就是一拳,到最后发泄般的毫无章法,一拳接一拳,凌乱的狠狠锤在许植身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等我们将她送到医院已经晚了,不得已,她被切除了子/宫!她跟我说,姐,一个女人没有子/宫,跟阉割后的太监有什么区别,她整日都活在深深的自卑当中,不可自拔。当她听说可以做子/宫移植,她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千里迢迢跑到国外去做那狗屁的子/宫移植手术!你他妈知不知道,那时我们全家都快崩溃了!我妹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这个罪魁祸首他妈的又在哪里逍遥?!”打到这里,魏新川已是全无力气,瘫坐在地上,蓬头垢面,双泪横流,哪还有半点外企高管的风采,她声音也完全嘶哑,一瞬间竟憔悴了十岁有余。 “哪知移植过来的子/宫也只维持了三个月,最后还是因为各种并发症,不得不进行二次切除,由于凝血,感染严重,这次连同卵巢一并切掉了!她那时还不到二十啊!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没有子/宫没有卵巢,你要她怎么活?她开始嫌弃自己身体,嫌弃自己的生命,她整天都在想办法自杀。是我父母轮流看守着她,整整熬过一年。” 魏新川回忆到这里,痛苦不堪的闭上了眼。停顿半晌,才继续说:“直到后来她渐渐接触到女同的圈子,她整个人都变了。我那个傻妹妹,为了让你彻底放弃她,为了不耽误你的人生,她不惜伪装成同性恋!她装得那么逼真,那么投入,有段时间连我都要信以为真了!但是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妹妹,我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想法?你回国那天,她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根本放不下你!但是她有什么办法,一个连自己都嫌弃的残破的身体,如何配得上她心中高高在上的阿树?于是我那个愚蠢的妹妹,就在你面前变本加厉的鬼混,和各色女同鬼混!尽管她心里那么爱你,但比起你能得到一个正常的家庭,你的误解又算得了什么。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当年你对我父亲承诺会娶她时,她欣喜若狂的模样?!你他妈的是瞎了吗?!你还一天到晚和其他女人厮混,你这是在我妹妹心尖上插刀子!那天在江边,我想一定是你做了什么刺激到她,令她失控,不然那个傻瓜一定会很好的瞒着你,瞒一辈子!” 许植从魏新川打在自己身上的第一拳起,就放弃了还手反抗,也是在她的第一句起,他就彻底失去了行为能力。他任她发疯般的厮打。 魏新川的话是一剂猛药,铿锵有力,带着憎恨,源源不绝的传进他的大脑。他跌坐到地上,眼角充血,头发一簇簇被扯掉,暴露在外的皮肤遍布抓痕。但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他浑身突然开始止不住的发抖,他看着魏新川,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像是看了一个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恐怖电影,而自己就身在其中。 魏新川短短一席概述,表达不出准儿绵绵深情的毫厘;他这一辈子所经历的痛,及不上准儿这几年熬过的十万分之一。 甚至在今天早上,准儿情绪稳定一些了,还笑着问许植:“小园姐会不会还在生气,她怎么不来看我了。”准儿神情真挚的推他:“阿树,你去接她嘛,你去接她嘛!” 许植将手指深深□□发根,带着痛苦与绝望的对魏新川说:“这些,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魏新川无力的靠在墙边,他目光充满仇视,一字一顿的说:“你以为我不想说?你他妈还天真的以为我会在乎你的感受?你以为你真是我亲兄弟?老子今天不妨告诉你,许植,老子这几年,没有哪一刻不想杀了你!要不是准儿拿性命做威胁,不让我泄露半句,你他妈还能和那姓向的傻娘们逍遥?事到如今,你要么乖乖娶了我妹妹,用你下半辈子好好补偿她,要么你和向小园就给我们全家做陪葬!” …… 许植走进准儿的病房时,她还在熟睡。 许植在她床边坐下,望着她宁静的睡颜出神。许植这才明白,她为什么每天都会化浓妆。她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如果不是胭脂粉黛的遮掩,她的脸就像鬼一样苍白无色。 许植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额头,准儿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尽管她皮肤不再光泽白皙,但她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初,不曾改变。 许植说:“魏新准,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傻的女人。” 当天晚上,许植和魏新川两人,穿着昂贵的服装,坐在医院门口的大马路上,一人举了一瓶五粮液,又哭又笑,疯疯癫癫,吵吵嚷嚷。哪里像拥有身份地位的成功人士,倒像两个可笑可怜的背井离乡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最后两人都喝得一塌糊涂,栽倒在路边不省人事。 许植躺在地上,他突然看见倒在身旁的魏新川,那双鬓间的几根晶莹的白发。许植说:“大魏,当年为准儿捐献子.宫的人,是你吧。” 魏新川没作回答,只沉声说:“哥们,其实我早不怪你了。人各有命,我的妹妹我自会看护好,你只管走你想走的路去吧。” 许植望着头顶的那长了毛的月亮,沉默了好久,这才喃喃自语:“我永远都不该得到救赎。” ctg 第56章 忘了我 之后的几个月里,生活又恢复了常态,向小园和生歌依旧喜欢跑到思元家去蹭饭,思元做红烧肉的手艺仍旧登峰造极。 生歌老爱打听向小园和邱怀安的事,尽管只是邱怀安一厢情愿的送饭递咖啡,但生歌却坚信这就是办公室恋情的开端,她觉得无比浪漫。 准儿再没来过,思元说她们彻底分手了,说这话时,她表情平静,甚至面带微笑。生歌说,思元你想哭就哭吧,我们不会笑你。 思元不咸不淡的絮絮叨叨:“没什么好难过的,她本就不属于这个圈子。拉拉之间的恋爱原本就没人奢望会长久。如今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比她还高兴。我和她现在的关系也不错,就像我和你们一样,” 她一脸神秘的凑到两人跟前,“我和准儿现在是好哥们,她还说改天约我喝下午茶,还说想吃我做的红烧肉呢,我们每天都有微信联系。” 说着,她拿出手机,翻给两人看,可是那深不见血的伤口,谁忍心去撕开看呢。 许植一直没有音讯。 后来有一天,向小园在大街上又碰到汤大妈,她看似老了十岁,仅仅六十出头,头发却在一夜之间全白了。汤大妈一手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一手推着婴儿车,车里坐了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小女孩嘴里叼着安抚奶嘴,车把手的位置吊着一口袋蔬菜。 他们狭路相逢,避无从避。 汤大妈也看到了小园,她看她的表情很不自然,既有埋怨,又有愧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后还是向小园走上前,喊了声“汤阿姨”然后主动要求帮她提了菜。 两人无言的走了一段,小男孩老是偷瞟向小园。她索性蹲在他面前,和煦的问:“小萌,我是小园阿姨,你是不是还记得我呢?你小时候就爱缠着我要我包里的维c片儿吃!” 小萌狠狠的盯着她:“我知道你!你是抢来我爸爸的坏女人!你害得我爸爸被警察抓了!” 向小园愣住了。 汤大妈赶紧拉过孙子,训斥道:“小孩家家懂什么!给我闭嘴!”然后一脸尴尬的对向小园解释,“这孩子被他妈教得好坏不分,他有时候也说我的坏话。小园,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向小园苦笑,缓缓摇头。 斟酌好久,她才问出:“汤宋……他还好吗?” 汤大妈提到儿子,眼圈一红,说:“怎么能好呢,上次我跟他爸去看他,瘦的皮包骨头了,一米八的大个头,还不到120斤。虽然减了刑,但最迟也要下半年才能出来。工作也没了,连芳洲那贱妇也是没有一天安分,成天跟一群吸.毒犯鬼混。十天半个月不回家看孩子,一旦回来也只是闹着离婚!要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我早就揭发她了……宋宋这辈子可以说就这么毁了。”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哽咽起来。 向小园心里也觉得感慨,遥想当年,汤宋初出学府,何等凌云壮志,义薄云天。如今落得个阶下囚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感慨。 向小园也感到挺感伤,问:“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吗?要不要……我去看看他。” 汤大妈连连摆手:“不需要不需要,孩子,你很好,是我们家没福气。你也别去里面看望宋宋,他自尊心受不了,也不会见你。就这样慢慢忘了你也好,省的他日夜牵挂,又做出傻事来。以后就当从来不认识,咱们两不相欠吧。”说着,她拉着孙子的手,推着小孙女,头也不回,疾步走了。 向小园突然回想起,当年那个耄耋之年的老神医的话,他说汤宋不会无后,汤宋是儿女双全的命。 谁知,他猜中了开头,猜不中结局。 从那以后,她再没见过汤宋一家人。两年之后,从旁人嘴里得出,他们举家搬迁,到了别的城市。 还是没有许植的消息。其实向小园只要稍加打听,或是亲自打个电话,就能得知他的近况,但是她没有,她的自尊心不允许。 事实上,她也见过他,在央视的一个法制节目上,他作为特邀嘉宾。 电视里许植刚巧在从容不迫的讲话,他在镜头前,举手投足表现得稳重得体。 然后向小园面无表情的抬手换了一个节目。 但是那天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她将所有的频道转了一圈后,又停在最初的法制节目上,电视里,栏目主持人老是晃来晃去,经常将许植遮挡住。 向小园只看到他放在桌面上十指交握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他甚至还做了个屈指敲击桌面的小动作,就像他平时爱做的那样。 后来,许植正视镜头又开始发言的瞬间,向小园“啪”的将电视关掉了。 邱怀安对向小园简直有点殷勤过头了,尽管向小园一再表示没有必要,但他仍然坚持在她加班的深夜,送她回家。 他送她的方式也谦和一如他本人,他知道她暂且不愿意和自己有过多来往,他就这么远远的跟在她后面,默默的走,像个顺路的陌生人,没有交流没有接触。有时他甚至不让她知道。 看她平安到家了,他又转身离开。 向母开始以死相逼,一到周末,她就为向小园安排一场又一场别开生面的相亲活动。有时一个下午居然要见三个男人。 那段时间,向小园特别恐惧周末。 相过亲才发觉,邱怀安是那么的顺眼。 有时她甚至会想,要不就和邱怀安交往看看吧,自己年纪也老大不小了,爸妈也逼急了,安排见面的男人越发奇形怪状了,上次一个年近五十的暴发户居然都入了母亲的法眼了,简直恨不得将向小园跳楼大甩卖了。 加上生歌也时不时的推波助澜,生歌说,婚姻就是两个人平淡如水的过日子,有多少人结婚后还能心旷神怡的谈情说爱呢,平实的感情才能历久弥新。 向小园取笑她:“哟,说得经验十足,像你结过婚似的,敢问我的黛玉妹妹,找到下半辈子与之携手的良人才子了吗?” 生歌就会无限惆怅的望着天,幽幽的说:“才子心盲,良人驰远,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嫁人了。” 向小园是处女座,出生在夏末。 向母经常唠叨,夏天出生的孩子,憨实,不如冬天出生的孩子机敏。她经常痛心疾首的称向小园是大愚若智,且越大越愚。 向小园27岁生日那天,她正好加班,顺水便推了生歌提议的生日趴。 当天她笼统收到来自四个人的生日祝福,一个是亲爱的母亲,还有生歌与思元。最后一个,令她万万意想不到的,竟是许植。 许植的电话是晚上十点后打来的,那时向小园刚要上床睡觉。手机响了。 向小园是个长情的人,写好的备注,便不去改了。她盯着手机上“我的树”三个字,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是四个月以来,他首次联系她。 犹豫一阵,她还是接了。 电话接通后,还没说话,双方就陷入僵持。向小园知道他就在那边,她清晰的听见他呼吸的气流。 过了半个世纪,他终于开口:“最近好吗?” 向小园说:“好。” 许植问:“最近忙些什么?” 向小园说:“相亲。” 许植问:“有遇到合适的吗?” 向小园说:“暂时没有。” 沉默半晌,许植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下个礼拜,我要结婚了。” 他对她说,我要结婚了。 但上一次分别时,他对她说的是,等我消息。 向小园那时的反应多快啊,她在他说出那话的一霎那间,就轻快的“噢”了一声,她笑嘻嘻的问,“是和准儿吗?” 许植说:“是。” 她感到胸口闷热,但四肢却冰冷。 她夸张的笑了两声:“哈,准儿太不讲义气了啊!好歹姐妹一场,结婚也没给我们发请帖。” 许植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 向小园继续说:“你们是知道我这个月穷呢?为我节约礼钱!说真的我最怕红色炸弹了。” 许植:“嗯” 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向小园喊了一声:“阿树。”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她声音里的颤抖。 许植“嗯”了一声。他的声音低低沉沉,无波无澜,但仍旧是好听的。 向小园终于问出:“你还是,选择她吗?” 许植说:“是。” 向小园又问:“既然你这么爱她,为什么当初要来招惹我呢?” 许植的声音,始终冰冷,冰冷得陌生,陌生到麻木不仁。许植说:“感到有趣。” 向小园连嘴唇都开始颤抖,她却不肯罢休,她轻声询问:“那,从前你和我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许植说:“没什么感觉。” 向小园不信:“真的?” 许植说:“真的。” 向小园说:“你说过,和我在一起,你感到很快乐。” 许植说:“是吗?也仅仅是快乐吧。” 向小园似要与自尊面子这种东西死磕到底,她不屈不挠的替他回忆:“可那时你还说,不会弃我于不顾。” 许植说:“我对每一个女人都这么说。” 向小园又问:“真的?” 许植说:“真的。” 向小园捂住嘴无声的大口呼吸,她闭了闭眼,有热泪滚落而下。她顾不上它,她任由它崩塌。 眼泪流出,必定会带上鼻涕。向小园却不敢发出拧鼻涕拧的声响,她要让自己听上去若无其事,没有一丝起伏。 好在她此刻涕泗流涟的狼狈模样,并无人看见。 向小园问:“我就不曾……有点特别?”她又夸张做作的加了一句儿化音,“一点点儿。” 许植说:“没有。” 向小园笑着说:“我不信。” 许植说:“如果有,为什么我娶的是别人,而不是你。” 似恍然大悟,似喃喃自语,向小园说:“对呀,看来你现在说的倒是实话了。” 许植说:“正是。” “可是阿树,”她怔怔的说,“那天你临走前说,让我等你。” 许植说:“是吗?我都忘了。” 向小园连忙说:“呵呵,忘了就算了。啊,我还有一个问题!” 许植说:“你的问题太多了。” 新的一轮眼泪淙淙的流,我们必须为向小园鼓掌,因为到了这时,向小园还能发出类似耍赖的声音,她说:“阿树,你就让我统统问出来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许植的态度终于有了一丝波澜,许植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你问吧。” 向小园问:“你要结婚的事,为什么不早说,拖了三个月才告诉我?” 许植说:“关系没到那一步,没必要说。” 许植的话语寸寸锋利,向小园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人有时候固执起来,明知愚蠢,却偏要勇往直前。她哪会不知道那些答案,她却作死的不愿就此终结,她想,痛就痛个爽快吧。了清了,痛够了,明天才是新的一天。 如果还有明天的话。 向小园的眼睛在流泪,她的声音却在笑,这让她看上去滑稽又狼狈。向小园说:“阿树,今天是我生日。” 许植顿了一秒,不带丝毫感□□彩的说:“生日快乐。” 然后向小园咬咬牙,做出了这辈子做得最死皮赖脸的举动,向小园说:“你上回说,在纽约给我带了个礼物,就当我的生日礼物吧!” 半晌后,许植说:“我不想给了。” 向小园的伪装,终于不那么圆满,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为什么?” 许植说:“太贵重,舍不得。” 向小园问:“那,你能告诉我,那礼物到底是什么吗” 许植的声音始终不咸不淡,许植说:“一个男人要讨女人欢心,无非是送些珠宝首饰的俗物。” 向小园“哦”了一声,喃喃自语道:“那是挺值钱的。” 向小园终于说不出话来。她将手机移开了些,她捂着嘴大口大口的出气,像一条干涸的沙漠上,濒临将死的鱼。 当她重新将手机放回耳旁,恰好听到许植用不急不缓,毫无波澜的声音在问:“你要问的,全都问完了吗?” 向小园说:“我的问完了,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许植说:“没有。” 向小园说:“连一句抱歉都不说?” 许植说:“成人间的游戏,你情我愿,各得其所。没什么好抱歉的。” 向小园说:“嗯,那你真是个混蛋了。” 许植说:“是。” 两人还零零散散说了几句,她不是要纠缠,她只是想求得一个结果。 旁人骂她自我作践也好,怨她固执掘强也罢,她只是不能轻易放手她的爱情。 是的,爱情。 这个在当今社会里说出来都好笑又滥贱的字眼。但是如果你当时在场,看见她那副模样,你就会深信不疑,十分明显啊,她多爱他! 最后向小园率先说了再见。 说再见时,她还在笑,她一边凶猛的落泪一边笑,她瘦弱的小身板一直颤抖个不停,今天这场通话她一直在笑,一直到挂上电话好久,那笑容似有惯性,一直僵硬的挂在脸上,怎么都松懈不下来。 直到脑海里有个温柔的声音在说----向小园,你别笑了吧,可以不笑的。 但她就是忍不住。笑,是她那时唯一拿得出手的武器,如果不这样笑着,她将无地自容。 健身房内,许植大汗淋漓的奋力做着杠铃深蹲,做了一组又一组,接二连三,他不让自己有丝毫松懈,丝毫停歇。直到,他筋疲力尽,再无一丝力气,瘫倒在地板之上,连一个指头都抬不起来为止。 汗水将他体内的水分抽干,也将他的思维抽干。他终于无暇去想那些事,那个人。 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忘了他这个混蛋吧。 但愿如此。 ctg 第57章 你的喜烟 挂上许植的电话,向小园本以为这辈子,再不会听到关于他只字片语,却不想,仅在一周之后,许植要和魏新准结婚的消息,向小园又听到一回。 这次是从思元那里得来。 思元收到了准儿的请帖。 思元大喇喇的问向小园:“小园你收到请帖了吗,制作可精良了,还有喜糖,那巧克力贼好吃!”说着,她从兜里摸出一颗递给向小园。她另一只手捏着一包烟,夸张的弹了弹烟盒,嘴里啧啧有声,“果然是富二代,喜烟都用南京九五之尊!这烟味道不错!” 向小园把糖还了回去,指着那烟:“给我一根。” 思元看了她一眼,抖出一根来,给她。 向小园生平的第一根烟,就在呛呛咳咳间灰飞烟灭,抽完后呛得眼泪横流。 向小园拧着鼻涕问思元:“那婚礼,你真要去?” 思元那时撅着屁股蹲在地上一阵翻箱倒柜,闻之,她忙里偷闲的抬起头:“我亲爱的结婚我为什么不去?我还想去当伴郎呢,可惜那些伴娘都嫌我胸部比她们大,不待见我,我只好做罢。” 向小园这时说:“再给我一根。” 思元一脸惊恐:“别介!姐姐,我都舍不得抽!”她瞟了向小园一眼,后者面无表情,但那双白皙的手就这么固执的伸展在她面前。思元嘴里喊着,罢了罢了,终是掏了一根,不情不愿的递给她,“味道真不错吧?” 第二根烟没那么呛喉了,但也没有思元说的什么好味道。 向小园极不熟练的吐了口烟,皱着眉问:“你在这儿找什么呢?” 思元头也不抬:“存折!我的老窖。” 向小园问:“你拿钱干嘛?” 思元瞪大眼睛:“大姐,您世外桃源来的?您真不知道吃酒要送礼金吗?” 向小园将烟蒂抵在烟灰缸底部熄灭,走过去一瞅:“你这也太夸张了!你准备送多少?” 思元拍了拍存折上的灰,得意洋洋的说:“身为娘家人,送少了让婆家小瞧我们准儿!我多送点,让她以后在公婆面前抬得起头!” 过了会儿,向小园又找思元要烟,思元大眼睛一瞪,赶紧塞了一根进自己嘴里,叼着烟喊:“姑奶奶,您要练手势我下楼给您买包玉溪得了!我这烟多贵呀,我自己都舍不得抽呢,全给你了我吃不吃亏啊我!”细长的香烟随着她的埋怨,在唇齿间上下摆动。 向小园看都不看她一眼,摊着手掌,不管不顾。 那天晚上向小园将思元整包喜烟都抽了。 点燃了吸进去时,肺部像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感觉挺奇妙,吞云吐雾间,似夹带了尘世所有的悲欢离合。从前只听过酒喝多了会醉,那天她烟抽多了,也感觉晕晕乎乎,天旋地转。心里真他妈的恶心。 她跌跌撞撞的冲进厕所,趴在马桶上一阵翻江倒海的狂吐。 原来抽烟也能醉人,向小园借着醉意话就挺多,俩人絮絮叨叨的谈起小时候的理想和如今的现状。 向小园说:“我小时候,幼儿园老师问大家的长大了想做什么。我当时说想当一名老师,现在却只是个小会计!” 思元说:“我妈当年非逼我报财会专业,其实我的梦想是当一个厨子!从小到大,从未改变!” 无论小时候的梦想是平淡还是炙热,她们都讨论的面红耳赤。思元终于不再提魏新准,向小园也不提许植。 末了,向小园说:“幼儿园那次,全班长得漂亮的女孩都说自己想当老师,于是我也只好跟着说。其实我真正的梦想与当时说的有一字之差,我的梦想是当一名老婆。” 思元笑得前仰后合。 晚上思元将向小园送回家后,守着她洗了澡上了床,自己才转身离去。 思元前脚一走,向小园立即翻身坐起,她在床上呆坐了半晌,然后一弹而起。她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擦了点粉底还刷了睫毛膏,然后从衣柜里取下一件熨烫整齐的男式夹克,匆匆融入滚滚暮色之中。 许植疾步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他已将最近一个月的工作移交下属。他准备后天婚礼之后,带准儿去纽约会见一位朋友,他是当地最著名的心理医生。 魏新准的病情已有了起色,这几天她日渐好转,又恢复往日嘻嘻哈哈的俏皮性子。 准儿说她原本老放心不下思元,她说思元看着没心没肺,其实是个认死扣的死心眼。可是后来,思元一片热诚的为她挑选婚纱,她也就放心了。原来拉拉之间,做不成情人还能做闺蜜。许植这样的直男癌是不会懂得拉拉之间的情感,不懂就没有话语权。 许植今天接待了几个远道而来为他庆婚的大学同学吃饭,完了又去唱歌。 回到家已接近凌晨。 刚走近家门,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子,在门口蜷缩成一团。她的脑袋埋在双膝,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十一月的夜风中,她抱着双腿,身躯微微的发抖。她的脚边平放着一个袋子,像是极宝贵的物件,她已经睡着,仍用一只手轻轻护着。 在认识向小园之前,许植跟大多三十来岁的男人一样,冷静而自持。于花前月下,于儿女情长,他一直不如女人看得重要。他的人生里,爱情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除此之外,他还有责任,事业,亲友,为实现自我价值而为之奋斗的激情。他理智而有序的生存,他以为这就是最有意义的人生。 直到某一天他认识了向小园这个女人。这时候他回想起来,才坦然承认,自己从前的岁月是多么暗淡无光,自己曾经的快乐是多么单薄单调。 奈何现世报总会来临,8年前那次冲动后的结果,犹如一场姗姗迟来的蝴蝶效应。他在飓风骇浪面前,他选择一己承担自己一手酿造的恶果。 隐忍一直是许植最擅长的态度。那些风花雪月的情爱,他自信终能潇洒的放下。直到他再次见到她。 那个时候,时隔三个月再次见到向小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前世,那些痴迷的岁月、那些仿若重拾青春的过往、那些在内心最深处不能示人的伤痕,都像潮水般无法阻挡地涌现在面前。他感到窒息。 他万没想到,向小园会自动出现在他家门口。 印象之中,她一直就是中国最传统那类女性,秉着克制,矜持和含蓄。认识的这一年来,她主动联系自己的次数微乎其微,就算是这几个月的刻意冷落,她也没有任何举措,更别提主动找上家门。 她就像砂砾中的黄金,如果你将其单独取出,她金光四射,夺目绚烂;若你无视之,她就与世无争,心甘情愿的当那沧海一粟。 不乖张,不索取,不贪得无厌,不死缠烂打。 默了两秒,许植在她身边蹲下:“小园,向小园!” 喊了好几声,向小园才缓缓抬起头,她看到是他,迷迷糊糊间冲他一笑,说:“你回来了?” 那自然的语态,就好像她是一个等待晚归的丈夫的妻子,不小心睡着了。 许植问:“你怎么来了?” 向小园说:“你搁我那儿的外套,我给你送过来。” 许植的语音语调里有责备,也有深深的莫可奈何:“一件外套什么时候给我都成。现在都几点了,你一个女孩家,要树立起最基本的自我保护意识!” 向小园将那个装衣服的袋子递过去,将脸转向一边,轻描淡写的说:“以后恐怕不方便了。” 许植没有接话。 这时他又闻到一股烟味,他立即皱起浓眉:“你抽烟了?” 向小园说:“嗯,抽了几根。” 许植面有不悦:“赶时髦吗?谁给你的烟!” 向小园苦笑:“你的喜烟!思元说是好烟,我一时贪嘴,多抽了几根,头到现在还在痛。”说到这里,她几欲起身,却忘了蹲了几小时脚已麻木得没有知觉。站起的瞬间一个狼狈的踉跄,差点跌坐下去,幸而许植眼疾手快捉住她的手臂。 向小园站稳后,不留痕迹的移开他的手,说:“我先回去了。”右手扶着墙,她慢慢的往前走。 三个月不见,她更瘦了,刚才许植捉她手臂时感到手下的胳膊骨瘦如柴。 许植那面无表情的脸,终是柔和下来。他轻叹口气,说了声:“进来喝杯热水吧。”说着,打开了门。 向小园笑着问:“新房都布置好了吗?” 许植会意,许植说:“这里不做新房。” 是了,要娶魏新准那样的初恋女神,必是要准备更大更奢侈的新房了。 许植说:“我会煮咖啡,进来尝尝吧。” 向小园犹豫着,许植也不催促,耐心的看着她。 最终她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许植开灯后,辉煌的光芒将屋内衬托得较首次来时更为豪华。向小园环视四周,笑着说:“还是这么干净,新娘子来时也吃了一惊吧!” 许植直径走向吧台,冲洗器具,倒出咖啡豆加以打磨,他认真做着手上的工作,目不斜视,一个声音轻飘飘传进向小园耳里:“这里只有你来过。” 这里只有你来过。 这句话在向小园那颗容易满足又不堪重负的心上,轻轻的刷过。她感到足够,又感到难过。 很快,空中开始弥漫着浓郁而醇厚的咖啡香。 许植将现磨的咖啡推到向小园面前,她没接。不等她开口,许植无奈的笑着摇头,又加了几勺砂糖和奶精。 向小园将热气缭绕的咖啡杯捧在手心里,这才感觉好多了。 手里搅动着咖啡,向小园靠在吧台上,面容轻松的问:“新娘子的身体没大碍了吧?我们都担心她摔出个脑震荡什么的。” 许植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向小园“哦”了一声,尽管二人都表现得十分自然,但气氛始终有些尴尬,向小园没话找话的本市显然不那么高明,她夸张的说:“准儿那厮潜伏得够深啊!我们都以为她真是拉拉呢!她喜欢你早说啊!还跳河,”说到这里她笑出声,“她以为自己在演苦情剧呢?” 谈及魏新准她话语轻快,但是吐出那两个字时她的牙齿差点弹到舌头。 许植的目光在她脸上匆匆瞥过。 向小园的表情越来越浮夸,她又指着许植,作出揶揄的笑:“你这老男人魅力也不小,能从我们思元手中抢到女人,你是第一个呢!我们思元当年在学校,那是大名鼎鼎的风流人物!她是校女篮队长!好多校外的女生都跑来一睹她的风采!别人提起思元,都是说,喏,篮球场上最帅的女人,就是思元了。”说完,她自觉这话题无聊,心里尴尬。 许植似找不到重点,许植温和的问:“那别人怎么形容你呢?” 向小园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顿了顿,方才难为情的捂住脸颊:“我呀,我那时又矮又丑,脸上长满青春痘。默默无闻,毫无存在感。别人提起我,只是说,那个场边上负责抱衣服的人,就是那向什么园了。” 许植露出淡淡的笑意,他好看的眼睛弯弯的,亮晶晶的,笑过后,他看着她真挚的说:“其实,你比你想象中优秀得多。” 这个赞扬,犹如上级领导对下级小兵的鼓励一样,敷衍又随意,却让向小园控制不住的面热耳烫。她躲过他的眼睛。 碍于二人的此刻的处境,向小园如坐针毡,正思索着是不是该告辞。 许植突然问:“要不要去看看天狼星?” 那时在江边钓鱼,寂静的夜里,她坐在他身边。百无聊赖时,他就给她讲解一些简单的天文趣事。 他说道:“天狼星是天空最亮的一颗恒星,用我家那台天文望远镜看天狼星,特别漂亮。” 向小园那时十分向往,说:“真想去看看。” 那个时候,许植的笑纹,那么倜傥风流,他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向小园惊愕的看着他,原来他还记得。 但转念又想,这个男人天生好记性,记得一段对话,并不奇怪。 许植的天文望远镜放在主卧的露台上,诺大一个。 此时再次经过他的卧室,向小园情不自禁的向那张大床看去,当时被他压在身下的脸红心跳还历历在目。如今床单早已换了颜色,唯一不变的是,依旧整洁。 许植率先过去,将望远镜调试好角度,然后招呼向小园去看。 向小园眯了一只眼凑过去,眼底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她说:“什么都看不到呀。” 许植说:“怎么可能。”然后他也贴了过去。 那时向小园踩在木凳上,恰好只比许植矮了一拳左右。 他双手绕过向小园的身子,轻微的调动望远镜。 他的双臂将她包围其中。他微微弯着腰,眉宇专注。 即使向小园尽可能的退让,两人的躯体还是不可避免的有着微弱的接触。他的脸温热,她的皮肤冰冷。 他怀里的味道那么熟悉,那么勾魂。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简直比之前抽的南京九五之尊还要醉人。 她贪婪被他圈在怀里的感觉,心下不禁有些怅然。就好像那些心照不宣的美丽的过往就在昨天,她仍旧是令他感到愉快的女人,就好像,他刚刚才说过:“我不会弃你于不顾。” 许植的声音仍在耳边淙淙流淌,许植兀自说到:“天狼星很好找,几乎在地球的任何位置都能看见。现在看是白色的,但是很久以前记载它是红色的。天狼星是一颗双星,和地球相距8.7光年。就在这里,你来看看,很漂亮。” 那个亮字还没结束,许植转过脸来,向小园恰巧也紧张兮兮的凑了过去,他的唇刚好划过她的脸颊,就像一个不约而合又恰逢其时的亲吻。向小园感到尴尬又慌张。 许植似没察觉,神态自若的抬了抬手:“你再试试,现在应该能看到了。就在中间,最亮的那颗。”说完,他退后两步,靠在墙上,兀自点了一根烟,无言的看向头顶的墨黑的苍穹。 那一刻她实在太紧张了,她脸颊之上还留有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她缩了缩脖子,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双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次凑上前去,过了好一会儿,她不得不弱弱的问:“怎么……还是漆黑一片?” 许植轻咳一声,无奈的说:“能用睁开的那只眼对着望远镜吗?” ctg 第58章 玩玩可以,娶之不甘 刚才那个轻轻刷过的算不得亲吻的吻,实在让她太紧张了,许植不咸不淡的这么一提点,她感到耳根简直要焚烧起来。 向小园再次凑近去看,果然看见了,依旧只是个白色的小光点,边缘发出蓝色的光芒,果真相当璀璨漂亮。 咖啡喝过了,天狼星也看了,似乎再没有逗留的理由。向小园对汤宋笑了笑,说:“我回去了,祝你……祝你幸福。” 她那时的笑,真挚而苦涩,浩瀚苍穹,繁星亿万,不及她眼眶中那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许植几乎不忍直视,他将手上的烟蒂在烟灰缸里熄灭,站直身子说:“我送你。”默了默,他又加了句:“以后你别抽烟了。” 向小园这一生,很少发一回脾气,对许植那更是从未有过。 但那个时候,向小园突然气得发抖了。就好像一个忍辱负重的人,诚惶诚恐的走完一生之久,突然被一件旁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触碰到情绪胀满的临界点,她立即不受控制的放纵自己的情感,瞬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抬高声音,愤怒的喊到:“你管我抽不抽烟!你管好你自己和你老婆就行了!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是死是活!” 她激动得脸色潮红,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仿佛许植说了多么亵渎她的话,其实那时她不过是需要一个发泄口。 喊完之后又觉得乏力,虚脱。她喃喃的,像是自语,“我最恨你这个样子,最恨你欲擒故纵若即若离!最恨你虚情假意的关心……你明明都不喜欢我!”开始义愤填膺的指责,说到后来,只剩下诉说不净的委屈。 那时,许植惊讶的看着她,他没有说,不,其实我喜欢你的;也没有说,对,我从没喜欢过你。他只是深深的看着他,不躲也不避。而他深邃如潭的眼睛里,有情绪在闪动,有千言万语要喷薄而出。 她心里掩埋着有多少委屈与愤怒啊,像一座火山,剧烈震动之后急需喷发。 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索性将满腹的痛恨全部倾泻而出:“许植,我向小园虽然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可是我也能活得无牵无挂。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是你先来撩拨我,对我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给我一些是是而非的承诺。你心情好,就对我勾勾手指,过两天又不理不睬。你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是水到渠成还是镜花水月,一切都要我一个人去猜测。是,你条件优秀,你可以左右逢源,可以精挑万选。你既然喜欢魏新准你一开始就该坚定立场啊!你为什么要来抱我,为什么又要亲我!到了最后,你又不管我。你走之前让我等你,我一直在等你啊,等到最后,你对我说,你要和她结婚了!” 她的音量,越到最后,越是低微;越是低微,越是无奈。 她从未如此对他剖析过自己内心的怨恨。 她的眼神坚定而倔强,涣涣流淌着爱意,与恨意。他竟不知该做何反应,他深深为她的控诉而感到震撼。他突然笨拙起来,他的手伸出去又缓缓放下,他强装镇定的外表之下,内心已如缺了口的河堤。 面对向小园的声嘶力竭的控诉,他无言以对。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口拙,他的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毫无底气,他嗫嚅着又重复了一次:“抽烟,对身体不好。” 在向小园如此声嘶力竭的控诉之后,他只说出了这七个字,仿佛向小园此时的痛哭流涕,是因为他不让她吸烟。 而他说出的话,他自己都觉得干瘪得毫无意义,于是他不得不加上一句:“我没有不管你。”这句话多像情人之间的呢喃,三分无奈,三分疼爱,三分宠溺。 向小园的眼泪如开春后的溪水,淙淙而下。她质问:“可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她。” 许植说:“那是因为……”他欲言又止。 他不屑背后论人,那个人还是为自己牺牲一生的准儿。更何况,大局已定,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只会让眼前这个女人更加欲断难断。 向小园看着他,露出期翼。 下一秒,许植挥挥手,似挥去掌心最后一寸不舍。许植说了一句:“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很晚了,我马上送你回去。” 向小园固执的一动不动。 许植的话她似没听见。她知道,她踏出这一步,这一辈子,她再不能见他。 衣已归还,君已另娶。她还有什么理由,堂而皇之的喊他一声,阿树。 “等一下,”她低着头,小声而坚定的喊。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句话还来不及在心上斟酌过滤,便脱口而出。她说:“你能再抱我一下吗?” 打脸这种事,每个女人在一生中至少都会做上一回。 尽管那时向小园已经27岁,但一个女人情到浓时的盲目,17岁和47岁又有什么差别。 说出这样一句话,她堵上了27年的尊严。她抛开了身为女人该有的矜持,也忘却他有妇之夫的身份。 许植似没听到,依旧往前迈步。只是,他走得很慢,很慢。 她又说:“我答应你,以后再不抽烟了。”她晶莹洁白的脸颊上,还挂着来不及弹下的泪珠。她极轻极轻的说,“只抱一下,最后一次。” 她几乎将自己埋进尘埃里,她不怕卑微,她就怕失去希望。 下一刻,许植嘴里骂道:“你这个蠢笨的女人!”他突然调转头来,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使劲扯进怀中。 他紧紧的勒住她。这是刚才在门外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想做的事。他将她的头用力按在自己胸膛上,几乎用了最大的力气,仿佛想把她嵌进体肤之中。 向小园感到疼痛又难以呼吸,从没任何时候,让她的身心如此辛苦,又如此满足。 她也紧紧的抱着他的腰,她的泪将他整片胸襟弄湿。她准备了半年的爱,累积了半年的恨,都在此时,随着许植的一个拥抱而终得圆满。 关于埋怨的话,她再说不出一个字来,那一刻,她了无憾事。 事后向小园将此事讲给生歌听,生歌听了,哀伤的替她那日的行径下了一些定义,生歌说:“小园,你只是在寻求心死,寻求一个彻底了断。你就是为求得不愧于自己的选择,予自己一个交代。为心中的执念画上一个句号。” 然后向小园竟笑了起来,她大方的说:“你想多了,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正派的理由,我去找他,就是想再抱一抱他,一秒也是好的,仅此而已。” 是的,她只是想最后抱他一下。 恬不知耻也好,自我作践也罢;绿茶婊也好,不自爱也罢!无人理解也好,万人唾弃也罢!她闭着双眼,睫毛微微轻颤,她喃喃的低语:“阿树,阿树。明天我不管,此刻只有我一个。” 他没作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他将她抱得更紧。 向小园哽咽出声:“只有我一个,好不好?” 许植轻轻摩挲她柔顺的头发,发丝里带着她惯有的香气,私下里,他很喜欢那个味道。 那时,他们站在深夜万丈高楼的阳台之上,背后是一望无垠浓墨渲染的子夜,亿万星辰,却等不来一颗流星让他们给予重托,他们彼此相拥,只因了无生望。 她请求,只有我一个。 一滴晶莹的泪,顺着之前的痕迹,流进她红润的嘴里,他轻柔的替她擦拭干净。终于,他缓缓附下身。 下一秒,两片凉如浸泉的唇,悄无声息的落在向小园光洁的眉心之上,轻如鹅毛。 向小园瞪大双眼,惊愕的看着他,她的眼睛明亮如头顶的天狼星。 她身上那熟悉的香气,始终在他鼻息萦绕。清淡方雅,蛊惑人心。许植的脸越来越近,她在心里默默祈祷,要么时间彻底停止,要么冰川时代就此到来。 她宁愿变成一块冰雕,被深深掩埋在岩层之中,几十万年后破土而出时,他还在身边,他们相依相偎,完好无损,绝不分离。 那些离经叛道的事,就让她任性的做一回吧,毕竟她这一生也没有过第二次。然后她轻轻的,缓缓的,闭上双眼。 许植却在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低头狠狠辗压她的双唇之前,一把推开了她。向小园诧异的睁开眼。 许植没有看她,他始终低着头。最后,他匆匆说了句:“你该走了。”然后侧过身去。 这四个字犹如铜柄铁锤,毫不留情的将向小园佯装的勇气敲了个粉碎。 向小园却没有动弹,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幽幽的开口:“许植,至始至终,你有没有爱过我?” 许植,你有没有爱过我,在烤肉店热浪翻腾的炭火中;在科目二农房改造的旅店下;在度假村潇木婆娑的森林边;在长江畔芒寒色正的星光里……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瞬间,她终于问出了这个萦绕在内心几百个日夜的问题。她急需要知道,这刻骨铭心的爱情,是不是她一厢情愿的独角戏。 许植迈开的脚步停顿下来,他半侧过头,他苦笑:“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向小园不屈不饶的追上去问:“阿树,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然决定娶她!” 许植并没回头,淡淡的丢下一句:“请你莫要再问了。” 她羞愤无比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这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我走的每一步都要先考虑别人的感受,别人高兴我就高兴,别人不高兴我就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但是!谁考虑过我的感受?许植,你在我最潦倒的时候,费尽心机让我爱上你,在我最充满希望的时候又转身迎娶别人。你就只为了看我对人生绝望的样子吗?你觉得很有趣吗?好,你要走可以!我别的什么都不要,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 许植没有出声。 紧接着,她抬起头,说出了潜伏在心里三个月来的疑问:“许植,是不是因为我离过婚?如果早在几年前遇见我,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他的表情终于带上一丝痛苦。 向小园不死心,追上前去问:“到底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啊!你也像其他男人一样,认定离过婚的女人就有污点!玩玩可以,娶之不甘,是不是!” 许植突然转过身,厉声训斥:“向小园,你他妈的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吼,向小园彻底僵住。 半晌后,许植叹了口气。他默默的伸出手,将她散开的乱发别到耳后,再替她整理好褶皱的衣领。 他举止轻柔,目光虔诚,他认真看着她,他的声音,浑厚而有磁性,像所有乐器的低声部。他缓缓而真挚的说:“一个女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爱惜自己,不能轻贱自己。不要打着爱情的旗号,盲目的去做自伤自残的事,说自我否定的话。你该积极善待你的未来。”他看进她的眼睛更深处,“向小园,我从不后悔在你26岁才认识你,无论是你人生的任何阶段,少年时代,还是离婚之后,你在我心里都是白璧无瑕的。” 向小园怔怔的看着他,不再有任何反应。 许植替她拭去满脸的泪水,他粗糙的拇指划过她皎白的脸庞,悲悯仁爱,不带一丝淫.欲。 下一秒,许植直起身子,坚定的说:“走,我送你回去。”然后他率先走在前面。 车上一路无言。 到了向小园的楼下,许植说:“你先上去,我抽根烟就走。”就像以往一样。 向小园对他报以微笑,挥挥手,头也不回,毅然走进电梯里。 电梯缓缓上行。 她背靠在电梯壁上,泣不成声。 后来,许植的话一直伴随了向小园今后的整个峥嵘岁月,直到她垂垂老去。 那一年,他风华正茂,磊落不羁。或有怦然心动的起始,却没有心旷神怡的结局,他只是对她说了一句话,瞬时,她就顿悟了爱情。 他说:向小园,你在我心里白璧无瑕。 与许植这种铁石心肠的男人交手,是向小园这样循规蹈矩的女人此生从未遭遇的。正因为是第一次经历,所以全神贯注的投入,特别富有激情。奋不顾身的拉开帷幕,哪管得上如何收拾曲终人散的残局。 那一场爱情,无波无澜,平实无奇,犹如一个没有高.潮的三流故事。她在27岁韶华,茕茕孑立,将之娓娓道来。尽管看客觉之寡淡无味,但于她而言,铭心刻骨,无论少了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她都将永世追悔无及。 无论如何,感谢你,在我青春末尾,给我上了一堂关于爱与被爱的,弥足珍贵的一课。感谢你,在我快要自暴自弃的时候,干净利落的挖却我心头的那颗隐患,不至使其痣成朱砂。 当第二天的红日从东边隆重的升起,向小园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出门上班。她第一个到达公司,她为自己泡了一杯菊花茶。她热情的与每一位随后而来的同事打招呼,有同事问,小园你吃了,吗,来尝尝我的春卷吧。向小园高兴的说好的,然后饶有兴致的跑过去用两根手指去拈。 坐在电脑前的那一刻,她全身的细胞没有夸张的沸腾和叫嚣。她平静的抬头望去,前方依旧有一条叫人憧憬的大道。 我们管那种感觉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ctg 第59章 她纵身跳了下去 思元死了。 思元从长江大桥上纵身跳了下去。三天后,她的尸体才在长江下游找到,由一个拾荒老者最先发现,尸身已被江水浸泡得高度腐烂变形。 许植和魏新准的婚礼,思元和生歌去了,婚礼办得低调而奢华。人不多,都是一些双方的至亲。菜品精致丰盛,思元狼吞虎咽,吃得挺开心。 新人开始轮番敬酒,轮到思元她们一桌时,思元盯着准儿,那瞬间,她的目光里饱含了千言万语。只一晃而过,她又恢复吊儿郎当的脾性,思元用略带调戏的语气说:“这个新娘子是我见过最美的。” 魏新准在英俊伟岸的许植面前显得娇憨俏丽,她挽着许植的手臂,笑靥如花。 准儿说:“元元,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好的归属!成家生子。”然后她不顾许植的阻拦,执意将手中的凉白开换成真酒,一饮而尽。 思元也干了。 思元喝酒上脸,她的脸红了,眼睛也红了,她伸手轻轻拽了拽魏新准,她问了一句:“准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拉拉?” 准儿羞赧的瞟了许植一眼,嗔怪的说:“当然不是了,还不都要怪阿树啦!”过后,她认真的加上一句,“不过,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乐,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迁就,思元。” 思元大喇喇的摆手:“我对世间所有美女都是迁就的!这是一种最起码的风度!” 下午休息的时候,伴娘急匆匆的找到魏新准,递给她一个红包。 红包有鲜红的外壳,烫金大字写着新婚快乐,没有署名。 红包的外观并无特别,花两元钱在外面小烟摊随处可买。 准儿打开红包,里面是一本存折,一排由准儿生日组成的阿拉伯数字标明是存折密码,仔细一数,里面竟有存款20万。 许植皱着眉问:“谁这么大手笔?” 准儿看着那排数字出神,思元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她怎会不认得。 二十万,几乎是思元的全部家当。 准儿抓着伴娘的手急切的问:“送这个红包的人呢?” 伴娘说:“她已经走了。” 思元从婚礼上出来,拉着生歌说了好一会儿话---以后找男朋友要找个脾气好的啦,不然会被欺负啦,最好烧得一手好菜啦,不要老想着去我家蹭饭啦;盯紧向小园啦,其实她没表面上那么满不在乎啦,别让她做傻事啦;我家的金鱼你喜欢就送你啦,你不要我就倒下水道放生啦……吧啦吧啦絮絮叨叨,天南地北一通胡诌。 思元喝多了就爱神神叨叨,生歌不疑有他,将她送到小区楼下就打车走了。 思元回家换了身衣服,然后转身上了辆出租车,直径来到离主城半小时车程的大桥边。 这座壮丽的城市被两江环绕,几乎百米一桥。所以又被誉为“桥之都”,随处可见横卧两岸气势磅礴的各式大桥。 下车时司机探出头来喊:“美女,找你钱!” 思元笑了笑,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叫她美女,就冲这称谓,她摆摆手,说:“哥们,不用找了。” 这时向小园刚好打来电话,思元接了起来。 “元儿,婚礼结束了没有,你在哪呢?家里有菜吗?没有我买点上去,今晚又烧红烧肉呀!我还买了几罐啤酒,一会儿叫生歌也过来!喂,你在听吗?元儿?元儿帅?” 思元默默的听向小园说完,她在心里说:“小园,愿你快乐。”然后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 又过了几分钟,准儿来电,这次思元直接将手机抛下了桥。 长江大桥离江面的垂直距离保守估计有五六十米。手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落入水中,瞬间被汹涌的波涛吞没。 如果人落进去,会不会毫无差别。 思元坐在栏杆上抽了根烟,那轮缓缓下沉的火红的夕阳像就在眼皮底下一样,金子般的光辉洒满一江,美丽得很。 她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她和准儿就在这桥上骑双人自行车,准儿撒娇偷懒,只顾悠哉的坐在车上看风景,嘴上娇滴滴的说,老公加油老公真棒。思元蹬得满头大汗,咧着嘴大喊,遵命老婆。身边的女人冲她粲然一笑,思元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那时天空碧蓝,风轻云淡,阳光正好。 一根烟燃尽,思元在栏杆上站了起来。 刚好一位骑车的陌生男子经过,男子立即大声警告:“喂,那位美女,快下来,那里危险。哎哎……你……你要干嘛……喂……” 思元回头看了他一眼,对男子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了下去。 陌路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位女孩,短发俏丽,眉清目秀,大眼睛,浅浅的双眼皮儿,穿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小腿洁白修长,她迎风矗立在夕阳之下,像迎风起舞的精灵。 她只回头看过他一眼,只消一眼,惊鸿一瞥,一眼万年。 她的刹那芳华,他将永世难忘。 如此风骨的女子,一言不发的就从自己眼前跳进长江里,香消玉损。 那是思元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穿裙子,她希望下辈子自己能做一个正常的女人。因为这辈子,她活得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陌路男人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慌忙抛下自行车,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滚滚江水之中,起初还能见到一片黑影在浑黄的水面浮浮沉沉,一两分钟后,就被彻底吞噬,再不见踪影。 他这才回神,嘴里啊啊大叫,浑身发抖的摸出手机来报警。 打捞队来了,专业潜水救生员也来了,附近的渔船也自发赶来帮忙,江边警笛骤响。 但是始终一无所获。 三天后,思元的母亲跪在女儿的尸体旁边哭得几欲晕死,她几番情绪激动过度,欲冲入长江,幸而被亲人拦下。思元早年丧父,思元与母亲长年相依为命。如今思元也走了,剩下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母,彻底失去了生存的渴望。 其母三番五次的发出尖锐的哀嚎声,统统吞没在长江畔滚滚波涛与渡轮的汽笛声里。那场景悲凉之极,令在场众人无不抹泪。 生歌伏在向小园怀里,两人也是泣不成声,几乎不能站立。 生歌不停的哭喊,思元临终前那些话,她该警惕的,她为什么没有听出那是遗言,生歌自责得不能自已。 向小园这才明白,以前那些我爱你你不爱我,附庸风雅的惆怅,与丧失亲人之痛比较起来,浅薄得简直不堪一击。 她甚至不敢闭眼,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出现思元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和她英气爽朗的笑容。 犹记得高中住校那会儿。大家都知道思元是同性恋,同一寝室的女生都防着她,仿若被她看去一眼,就是被占了莫大的便宜。 而旁人看她的目光不是鄙夷就是好奇。那些曾经对她甜言蜜语山盟海誓的女人,也仅仅将她当成一个可以带出去在朋友面前炫耀的玉面潘安,却每每在与她赤果相对时吓得折慌而逃。 放荡不羁只是思元的外表,没人看得见她的内心,她的内心孤独敏感脆弱,并且不堪一击。 魏新准面容呆滞,迎风伫立在土坡高处,茕茕孑立。思元尸身之上穿戴的裙子,正是魏新准留在她家忘了取走的那件。 向小园那时候抬起眼,恰好看到准儿站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她消瘦的双肩不停的起伏,她脸上隐约似有泪痕。向小园突然控制不住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生歌抬起一双泪目惊愕的问:“小园?” 向小园没说话,她轻轻的将不能站立的生歌安顿在一个大块的鹅卵石上坐下。然后她大步走到准儿面前:“我要是你,我就没脸出现了。”向小园面无表情的说。 不等准儿开口,生歌突然发了狂一般冲过来,那个娇弱如林黛玉的生歌,那个连脏话都不会骂的生歌,竟抬起手就是一巴掌,“这巴掌是思元的!”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再反手又是一巴掌,“这巴掌是小园的!” 准儿被打得一个酿跄,瞬间跌坐到地上。她没做任何反抗,她嘴上不停不停的低喃:“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说对不起,她再说不出任何话来。她的手指深深扣紧沙地里。 向小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你给我的那一巴掌我不去计较。但是,你欠思元的,欠思元母亲的,你下了地狱都无以偿还!” 一颗颗晶莹的泪,源源不断的滴落到石缝间的杂草上。她竟也是如此悲伤。 生歌骂道:“你现在假惺惺的哭什么!” 准儿再没说话,爬在凌乱的石块上始终没抬过头。 向小园没再说什么,扶着生歌走远了。 没人知道,她这辈子最愉快的一段日子,是思元给的。思元思元,叫她如何不悲伤。 依稀记得,和思元第一次见面,魏新准就是穿着这件黑色的连衣裙。 那天思元在财经学院的花坛前背光而坐,那时魏新准觉得这个假小子正襟危坐的偷瞄自己的模样那么可爱。 那时还是初秋,阳光清亮,秋风正爽。 生歌毕业后分配到财经学院当了个教书匠,那天全国统一的职称考试恰好安排生歌监考,思元就坐在教学大楼的花坛前等她。 正百无聊赖时,一个身着纯色黑裙的女人走进思元眼底。思元会注意到她,首先是因为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又黑又长,发质极好,如一匹发亮的黑缎,披在她纤瘦的后背。思元对长发的女人有别样的好感,于是她多看了她几眼,那个女人干净的脸庞苍白得毫无血色。 不过她很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目光纯净,充满灵性。 其他待考学员都在抓紧最后时机拼命背书,只有她例外。她漫不经心的将参考书一页页撕下来,一会儿折只天鹅,一会儿折架飞机,像个无辜烂漫的孩童。 她的飞机划破长空,恰好停到思元脚边,她天真无邪的甩着长发跑过来,思元已经捡起来递给她,她抿着嘴接过,也不说话,只是狡黠的冲思元笑,那娇憨可爱模样思元一辈子都忘不了。 到考生进考场的时间,那长发女孩跑进去,又噔噔的跑出来,将她的包不管不顾的往思元怀里一塞,说了句:“你帮我看着包。”然后又跑进教室。 思元当时就哭笑不得,思元心想,这女人多傻气啊,她怎么就认定,自己不会贪图她的包呢。还有她跟她说话的声音,实在是悦耳动听。 思元神使鬼差的当真坐在门口替她守着包,一动不动。 那家伙进考场不过半小时就出来了,思元问,你题都做完了吗?她只是笑,也不答话,她一把夺回自己的包,转身就走,谢谢也没一句。 思元“哎”了一声叫住她。她回过头,发出银铃般的欢笑,丢了一只纸飞机过来,又恰到好处的飞到思元脚边。等思元回过神来,她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思元在心里感慨,那女孩最后看自己的那一瞥,那傲慢无礼的小表情,如何能骄傲得那么可爱。 思元将纸飞机小心翼翼的展开,几排字迹工整的会计分录下面,写着一串小巧娟秀的电话号码,最后是她的名字。那时思元终于欣喜若狂的知道,她叫准儿。 思元是个较为主动的人,准儿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一来二往,顺理成章的就走到了一起。 准儿那时喜欢网游,思元就陪她一起。她们在网吧通宵玩游戏,所有的游戏里,她是老婆,思元都挣着做老公。她俩的网名,准儿叫“国色天香的猫”,思元叫“特立独行的猪”。 魏新准胃口不好,思元就用晚上下班时间,去厨师培训班学习,后来她做出的红烧肉堪比星级大厨。 晚上魏新准睡不着时,思元会给她讲故事。 思元说:“看过宝妻的《我把爱情煲成汤》吗,里面提到大海有七个女儿,个个都漂亮。男主表扬女二,说她像大海的小女儿。准儿,我觉得你像大海的大女儿。”魏新准就兴奋起来,魏新准问,“大女儿是不是最漂亮的?”思元说:“或许吧。不过大女儿是个智障。哈哈哈……” 思元从不乱花钱,她的工资几乎都存起来,魏新准就笑她是个守财奴,存那么多钱不花干什么呢。思元当时的回答她至今记忆犹新,思元嬉皮笑脸的说:存起来将来给我宝贝准儿做嫁妆…… 她想起思元最后问她那句话,准儿,你到底是不是拉拉。 尘世间最凄凉的意境,莫过于,我在扬子江畔,你却在忘川河旁。三生之石有无你的名姓,孟婆之汤能否抚愈你前世的灼伤,愿来年彼岸花谢,一葬我徒具形骸的过往。 抱歉,亲爱的,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遇到一个人,那个人,恰好是你而已。 ctg 第60章 她将暗恋他当作一生的事业 思元的死,让准儿大受刺激,她开始绝食,靠医院输液维持生命。后来情况好一些,她开始主动食用一些流食,但她依然拒绝与人交流。 她那干涸的唇裂开无数口子,血迹斑斑,嵌在毫无血色的脸上,十分吓人。 她常常盯着窗外发呆,不知在看什么,树还是鸟,天还是人。 她在夜里也极少睡觉,她经常一个人坐在床上,自言自语,但没人听懂她说的什么。最后许植不得不将她送进精神专科医院,接受系统而专业的治疗。 治疗过程中,她逃出去过一次,她去到思元的家,恰巧向小园和生歌都在。她将思元留给她的二十万存折,和一张银.行卡递到思元母亲手上。然后那位愤怒的母亲,将她送来的东西统统砸到她脸上,这位年过半年的老人声嘶力竭的冲她吼:“你个侩子手!我只要我的女儿!你还我的女儿!”她用扫帚将准儿赶了出去。 准儿跌坐在地上,不声不响,也无任何表情。向小园走了过来拾起地上的存在,冰冷的说:“思元的钱,我们自然要留下。至于其他,带着你的罪孽和良心,有多远滚多远。” 从那以后,魏新准再没出现过。 一年之后,魏新川被外派到荣鼎集团在伦敦的总部,她走的时候公司举办了一个盛大的欢送大会。 高层领导轮流发言,赞许魏总在职时的敬岗爱业与此刻大家对魏总的依依不舍之情。 许植坐在她身旁,若无其事的与之谈笑风生。 那天艳阳高照,向小园远远的坐在人群之后,毫无存在感。 大会结束之后,向小园就欲离去。魏新川却大步向她走来。 她走到向小园身边,使劲拍了拍向小园的肩,像是鼓励,像是愧疚。她涵养有佳的对向小园笑,那是她第一次心无城府的对她笑,她笑起来又英气又亮丽,熠熠生辉,和准儿有六七分相像。 向小园轻轻拂开她搭在肩上的手,什么也没说,甚至挤不出一个敷衍的笑。 去机场的车已在楼下等候。 那时魏新川穿着得体的女士西装,她挥手向大家执意,她全身都散发着浑然天成的领袖气质。她转身上车之时,许植和这个相交十多年的知己没有过多的交流,他自然的与之拥抱,他抱着她说:“机场我就不去了,我不擅长那种场景。不要麻痹大意,8800公里而已,我随时过去找你喝酒。” 魏新川爽朗的大笑,然后转身踏上新的征程。 人群疏散时,向小园下意识回过头,人潮攒动之中,恰见他也向这边看来。他对她微笑,她礼貌的点头回应,他们谁都没想过走近彼此,他们之间隔着密密麻麻的人头,那是永远跨不过的沟壑。她在心里想,如果他和魏新准真爱无敌白头到老,她尽量做到不去恨他。 她手里紧紧的握着手机,手机里有个电话号码,备注是“我的树”。她是个懒惰之人,写了,便不去改。 下一刻,两人心照不宣的转身离去。 当她奋不顾身盲目的去爱一个人时,她的目光充满狭隘,于是她退后一步,静静审视,事情的走向这才变得明朗起来。 那一年接二连三的阴霾之中总算有点喜事---生歌结婚了,新郎是邱怀安。 原来她口中称呼的表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的亲戚。 两人因是邻居,从小一个院子长大,可谓真正的青梅竹马。 生歌从情窦初开时,就将一颗少女的芳心牢牢系在儒雅的邱怀安身上,奈何她隐藏太深,导致邱怀安真将她当做妹妹看待。 长大之后,阴差阳错的,她最好的朋友进了邱怀安所在的公司。邱怀安有次在年夜饭上,无意中提到公司财务部有个挺漂亮的女孩叫向小园,生歌立即跳起来,指着自己激动的说那是我闺蜜,最铁的那种。 然后她不怀好意的指着他:“表哥,你是不是对我家小园动心了呀。” 邱怀安笑道:“是有那么点意思。” 尽管他当时的话风轻云淡,生歌的心却如遭重击。 她丝毫没表现出来,积极的帮邱怀安出谋划策,势必帮他追到向小园。 她把邱怀安的事当做自己的终生大事一般积极认真去对待,当向小园冷落他或忽视他时,她比邱怀安本人还难过。当向小园被她缠得莫可奈何敷衍的说一句“好吧好吧我尽量多留意他吧”的时候,生歌的心简直高兴得飞起,但下一秒,又狠狠的跌落,摔成碎片。 她就这么默默的为心尖上的男人付出,她甚至想过这种状况可能会延续一辈子。只要邱怀安的人生是圆满的,她就能圆满。邱怀安结婚以后,她终生不嫁。 成全是一种最无私情怀,没有大无畏的成全,怎可轻言暗恋。她将暗恋他当做一生的事业。 后来有一天夜里,邱怀安饶有兴致的对生歌说:“生歌,还记得小时候我经常和隔壁的王虎打架吗?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生歌摇头。 “那是因为,他总是打你的主意。”他望着她的眼睛咄咄逼人。 刹那间,生歌的心,差点停止跳动。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她朝思暮想了二十年的男人,她的思维却一时反应不过来,她不敢妄加揣测这句话的意思。或许仅仅是单纯的缅怀童年,因为下一秒他又无限感慨的说,“一眨眼啊,我的小生歌都二十八了。” 生歌有一瞬间的惆怅,是啊,红颜易逝,自己都二十八了,待字闺中的老姑娘,世人称之的剩女。表哥却还是人中龙凤,她哪里还敢奢望。 邱怀安看着眼前这个言语不多的傻姑娘,他们相识了二十八年,关于她的记忆从一只奶瓶开始,无论自己人生的哪个片段,她似乎都在自己身旁。 甚至他们拍高中毕业照时,她都“恰好”背着书包经过,那个模糊的熟悉的身影,一直停留在照片的角落里。也一直伫足在他生命的视野中。 她默默付出,默默的为自己做任何事,她真是个傻得叫人心疼的女人。 邱怀安深情款款的说:“要不,咱俩试试吧。” …… 一个月后,邱怀安向生歌求婚。生歌难为情的说:“表哥,会不会太快了点呀!” 邱怀安夸张的喊:“天啊,这还快?谁家的恋爱能谈二十八年!” 生歌骂道:“你尽胡诌!”但她的笑容,那般生动。 然后邱怀安拿出当年得奖的那两张北欧深度游的旅行劵,说,这个终于可以用出去了。 生歌一脸担心:“你确定还没过期吗?” 邱怀安坏笑:“还没呢,下个月过期。我们赶紧的,正好赶上去北欧渡蜜月。你以为呢,要不是北欧游的奖品快到期了,谁愿意娶你这么个小丫头!” 生歌:“……” 从小到大,生歌都是人群中最婉约最善良的那个。无论在童话里还是现实中,最善良的姑娘,到最后果然都能得到最纯粹的幸福。 生歌结婚的时候,邀请向小园去作伴娘。向小园犹豫了,毕竟一个有过失败婚姻的女人做伴娘,是不吉利的。生歌却不管那些,生歌说:“向小园你居然是那种拘泥迂腐的女人!”邱怀安也不介意,于是向小园只好欣然接受。 陪生歌做头发的时候,向小园剪了个短发。 每个女人都曾幻想过要剪一回利落帅气的短发,但真正付之行动的却是少数。就像人生中的许多想法,勇敢去做了,无论成败都是收获,倘若不去做,永远只是纸上谈兵的理想。 向小园笑靥如花的站在生歌面前,转了个圈:“生歌,怎么样?” 生歌惊讶的看着向小园,夸张的称赞:“天啊,小园,原本我还在想长得像刘亦菲的美女剪了头发多可惜,没想到美女就是美女,变成短发就成迅哥儿啊!” 向小园笑起来:“你就贫吧!”但没了一头津津绊绊的长发,她的心情也为之清爽起来。 婚礼的当天大家实在太hi了,尤其是伴娘,喝得酩酊大醉。 晚上唱歌的时候,向小园跳到桌子上去,将头上的假发一把扯下来,随手抛了出去:“去你妈的占尽风情!哈哈哈!”然后她露出一个靓丽灵动的短发形象,大家先是吓了一跳,而后满眼皆是惊艳。 “元儿,我们家生歌终于找到她的才子良人了。” “元儿,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ctg 第61章 问道 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独自在武夷山的深山老林里艰难的穿行。他背上背着巨大的行囊。 这里本不属于专供游客行走的景区,这个男人却坚持往之深处走了两个小时。四周已然是遮天蔽日的苍松翠柏,且荒无人烟。 不知又往里走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一处半山腰的开阔地。 远处可见几亩薄田,许植小心翼翼的从田埂走过,看着田里不知名的菜苗,心里才踏实下来:总算见着人烟了,不然恐怕是走错了方向,那样的话,今天只得在山里过夜了。 抬眼之间,冷不丁看见最高的那块田里,一个女人背对着许植,佝偻在田间给蔬菜淋粪,她头顶光亮突兀,身着宽腰阔袖的粗布海清,可见是位比丘尼。看她身形,年纪应该不大。 许植走上前去,礼貌的询问:“这位尼师,请问云水庵离这还有多远?” 那比丘尼头也不抬,一字一句,发音清晰,用词却是老气横秋:“此身已是含元殿,又向何处问长安。施主,这里便是云水庵了。” 许植抬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那片竹林旁有一排土砌的房屋,占地不大,仅三间房。四周清泉淙淙,小桥栅栏,与世隔绝。古朴的土屋隐秘在烟雾缭绕的参天古树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恰好这时,那位田边劳作的比丘尼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许植这才发现,她不仅年轻,而且挺漂亮。 比丘尼是不施粉黛的。但素面朝天且已剃度的形象也遮掩不住此人绝色的五官。 许植已是累极,走上前去,默不作声的坐在比丘尼面前的田根上歇脚。 这个年轻的比丘尼手边的大粪臭不可闻,她淋菜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有秽物飞溅至她粗糙的布鞋上,她似没看见,依旧心无旁骛的劳作。 淋完粪,她又去离她几步之遥的一方简易的水井挑水。满满两桶水,压在她弱不禁风的肩头上,摇晃得厉害。 许植将背上包袱解下,放于土面。走上前去,对她说:“尼师,我来帮你吧。” 比丘尼行了一个单掌礼,说了句:“阿弥陀佛,多谢这位施主。这点小事还在贫尼能力范围之内。”然后她艰难的挑着水桶,一步一滑的向尼姑庵走去。 许植坐在田埂上,听头顶喳喳鸟叫,看山尖薄云飘游,如此果然是个令人心静的世外桃源。 不大一会儿,刚才那位比丘尼又缓步行至而来。 她走到许植面前,恭敬的行了个合十礼,说道:“阿弥陀佛,师父说这位施主既能上山便是有缘,请问施主,要不要食些斋饭。” 许植的回答有些文不对题,许植看着比丘尼说:“尼师,我能否皈依佛门净土?” 那位比丘尼庄严宝相的说:“心中有佛处处净土,何须苦觅执著。” 许植说:“若我执意如此呢。” 比丘尼道:“那么施主以为,何为净土?” 许植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毕恭毕敬的回答:“佛门清净,檀香袅袅,木鱼声声,闲暇洒扫庭院,一生青灯黄卷。是我心中的净土。” 那比丘尼言:“一念生,一魔起,驻心为安。你寻求的不是脱俗,而是脱劳役。不修世间法,怎能见如来。大隐隐于市,以出世之心,营入世之生,方为大慈悲。望施主三思,阿弥陀佛!” 许植摇头道:“我不想成佛,只想找片净土,虽说大隐隐于市,恐怕我无法做到在喧嚣的尘世,维持心中一方纯净。” 比丘尼道:“所谓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你没有看破红尘,而只是想寻净土,如此没必要遁入空门。”她停了停,虚怀若谷的向四面环视一番,继续说,“如今佛门污浊甚于俗界,施主切莫才出俗界,又入虎穴。袈裟未披愁多事,披上袈裟事更多。” 许植望着眼前那座更高的青山,淡淡的说:“尼师说的对,我不是寻求脱俗,只想寻求脱劳役,世间太苦,我只想逃避。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心不够诚?我只想得到佛家庇佑,得一隅安身之所。” 比丘尼道:“爱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一不生净土。想要清净,离群索居即可。少和不喜欢的人来往,多和交谈甚欢的人接触。” 许植却说:“我有位魏姓的朋友,就是在尘世中遇到过不去的坎,遁入空门了。”言此,他盯着她的眼睛。 比丘尼道:“佛法要求我们学修者,不但要自我解脱,更要将功德回向给众生,知恩图报,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提倡的是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真精神,切不可在穷途末路,心灰意冷之余,就到佛门中找一条苟安偷生之路。此番道理,想来施主那位朋友,定是明白的。” 许植望着她:“不知她是否又看破了红尘。” 比丘尼问:“施主又以为,什么是看破红尘?” 许植答:“不因失利而失望,不因成功而狂热。如同隐遁之士厌倦官场尔虞我诈的富贵生涯,向往山林的田园生活。所以,我以为看破红尘就是从纸醉金迷的繁华,退还到自由、简朴、自然的山野环境中生活,淡泊周遭一切俗事。” 比丘尼道:“佛法所谓的六尘,是指身心所处的环境。繁华的富贵生涯,固然是属于六尘,但隐退自然的生涯,也没有离开六尘。所以真正的佛法是没有看破红尘一说的。” 许植将比丘尼的话在中心消化一番,那比丘尼颇有涵养,微笑着站在原地不动,面怀悲悯,只等他在这空灵幽静的密林中慢慢领悟。 过了会儿,许植抬头问:“尼师,为何我经常会觉得,心里很苦。” 比丘尼道:“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若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 许植疑惑的问:“您是让我,彻底放下动心之事吗?” 比丘尼宽厚一笑,细语念到:“若无世间爱念者,则无忧苦尘劳患。一切忧苦消灭尽,犹如莲华不著水。施主是聪慧绝顶之人,必能领悟贫尼的意思。” 许植想了想,问道:“尼师,我那位姓魏的朋友如今何在,劳烦尼师帮忙转问一句,前后不过两年,她是不是就把山下的亲人给忘了。” 比丘尼轻叹一口气,说道:“忘记并不等于从未存在,一切自在来源于选择,而不是刻意。不如放手,放下的越多,越觉得拥有的更多。” 许植问:“尼师出家之前,就没遇到过动心之人?” 比丘尼缓缓摇头,道:“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许植却深不以为然:“尼师未免太过消极,违心扭曲了,佛法自然,怎会不容于世间情爱呢。” 比丘尼道:“佛说,要遗忘。” 许植问:“倘若深爱过,如何遗忘?” 比丘尼道:“看得淡一点,伤得少一点,时间过了,爱情淡了,也就散了。时间只会让深的东西越来越深,让浅的东西越来越浅。” 许植说:“我做不到遗忘。我从前辜负了两位好姑娘,自今我仍弄不明白,她们于我,谁是劫难谁是姻缘。” 比丘尼道:“缘起缘灭,缘聚缘散,虽说皆是天意,但命由己造,命只在你手里。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劫是缘。” 许植又陷入了沉思。 比丘尼忽然说:“施主,佛门只有粗茶淡饭,恐不合施主脾胃。不如趁天色未晚,早早下山。贫尼这就告辞了。” 许植脱口而出:“准儿,等一下!” 比丘尼停下脚步,依旧背对着他,声音毫无波澜:“阿弥陀佛,贫尼法号莫枉。施主,速速下山去吧。” 许植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内心泛起涟漪,不由得湿了眼眶:“还请尼师明示,往后是否能再相见。” 那比丘尼道:“佛在,我在。佛无处不在,我无处不在。施主何必拘泥与此,而施主要寻的那位朋友,早已不在尘世。往后,施主不必翻山越岭来寻她了。阿弥陀佛。” 比丘尼说完,行了个礼,大步朝尼姑庵走去,顷刻间,便消失在那简陋粗糙的泥胚房里。 ctg 第62章 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你 思元的老母亲,在思元过世的前三个月,整宿整宿的啼哭。扰的居民不断投诉。思元刚走那会儿,魏新准去看过老人,被她拿扫帚毫不留情的撵了出来。 没过多久,老人的眼睛就瞎了。 她已退休,也再没什么至亲,向小园无奈,只得将她送进一个条件尚好的养老院,有专人进行照料。政府每个月也会给予一些补贴,虽然微不足道,总比没有好。 但那颗在黑暗中的心,除了不能视物的寂寞,更有了无生趣的绝望。人生与她,不过是等死,再无任何精彩的盼头。 外人却爱莫能助。她时常蓬乱着头发坐在养老院的大门前晒太阳,怀里抱着一个手机,里面录着思元唱的好几首歌。她的女儿思元天生一副好嗓子。她今年才55不到,却沧桑憔悴得仿若濒临入土。 好在还有向小园和生歌两人时常去探望她,和她说说话。她们谁有空谁就去,大多数时候两人相约同去。 但去了也不能让老人的心里更加欢愉。 这天向小园又与生歌相邀同去看望思元的妈妈,一开始老人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殷勤的摆出凳子和糖果让两个后辈吃,然后向小园和生歌天南地北的讲些趣事给老人听,往往说不到几句,老人就开始抹泪。大量的浑浊的眼泪从她空洞的双目中滚落而下,老人思及女儿,总是忍不住激动起来:“我可怜的元儿,她死得好惨!” 惹得大家都情不自禁的跟着掉眼泪。 向小园突然想起自上个月底就开始风雨无阻的出现在自家小区门前的身影。有的人,用死来铭志对爱情的渴望;有的人,用来去自如来表明对爱情的满不在乎;有的人在男欢女爱中左右逢源;有的人家破人亡,到老无人相送。 向小园咬着牙说:“阿姨,人在做天在看,那些侩子手会得到报应的。” 那天晚上,向小园有个应酬,她在饭桌之上喝了些酒,出来也就没有开车。那时候各种打车软件已经盛行,向小园觉得方便,也在手机上下载了一个,那天刚好派上用场。 平安到达小区大门,向小园从车上下来,对司机说了声谢谢。 一转身,她就看到那个隐匿在树影之下的高大身影,斜靠在树干上,指尖的火光忽隐忽灭。 他果然又来了,向小园不动声色的嗤鼻。 自上个月月底第一次出现起,他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向小园的住所小区。他就那样站在小区门外的棵槐树底下,抽烟。无论向小园回来得有多晚,都能看见他,倒是一派虔诚至致,风雨无阻的架势。 但他从未上前与她说过话。 他不说话,向小园更无可能主动开口。她每每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经过,她甚至能感受到尾随在背后的那道炽热的目光。 向小园搞不懂他的心思,也无暇再去猜测,她每回用余光发现他后,就目不斜视的上楼回家,他们就像两个陌生人。 但她心里感到很兴奋,他来了,表明他和那个女人过得并不好。知道他们过得不好,她就抑制不住的狂喜。 但今天,向小园从他身边经过之时,那男人站直了身子,第一次开了口:“刚才那个别克是谁?”他问。 向小园本已从他身边匆匆走过,听闻此话,她甩动着手里的包,又倒退回来。 向小园先是好奇的将他打量一番,然后对他展露了一个极其迷人的笑容,伸出青葱白皙的手指,在他眼前掰着数道:“陌路人,同事,追求者,暧昧者,男友,还是老公……你猜呢?” 那是她两年来首次正眼看他,他丝毫没变,岁月对他仿佛格外眷顾。相反,他理了一个寸头,原本就刚毅的脸型,显得较从前更为精神。 他眉头轻蹙。 向小园当然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最讨厌哪类女人。她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凑近他:“这位先生开的什么车?要不下次换你送我?”她亮晶晶的眸子诱人的闪动,她嘴里有淡淡的酒味。 许植那道好看的浓眉彻底锁成一个川字,他腮帮紧了一紧,但终是没有言语。 如今他如此隐忍老实,向小园倒感到无趣,嘻嘻哈哈的说笑几声,晃动着手中的包,脚下步子轻快,一蹦一跳,兀自上了楼,嘴里似乎还哼了支小调。 他无声的目送她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她变化挺大,化了淡妆,剪了头发。 她仍是她,她亦不是她。 两年时间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她是涅槃重生的凰,是寒彻方开的春。看到她仍旧生机盎然的生活着,他感到欣慰;但她对自己笑得太过自在,又让他感到懊恼。 他不畏她高筑的戒备,不怯她挖苦他出尔反尔恬不知耻,他只怕他已失去了重新追求她的权利。 是的,那个男人,就是许植。 一个月前,许植与一次晚归后,突然发疯般的想见她,这个想法来得陡然而迅猛,他差点招架不住。 神使鬼差的,他驱车前来。他只是来看看她,搬家与否,结婚与否,过得好与不好。他告诉自己,要是她此时生活安定,他就远远的看一眼,并不去打扰。 那天晚上他如愿以偿看见了她,让他激动的是,她一个人。 从前她那头又黑又亮的头发剪短了,如今一头乱乱的短发,发梢卷卷曲曲,更显得一双大眼睛充满灵气,让人眼前一亮。初见她的人不禁要猜测,这个女人一定敢说敢做,富有朝气。就是那种,除了漂亮以外,还有一种精神在里面。短发的她较之以前的长发,多了几份张弛有度的自我。 当他一旦发现她并没有结婚,似乎也没有男友,他的心,又蠢蠢欲动。是的,他并不满于现状。 但每晚的等待,丝毫解不了他的相思之苦。每看她一眼,将她揽入怀中的欲.望就炙热一分。 生歌过生日那天,向小园很高兴,多喝了点。她坚持拒绝邱怀安相送,她说:“你去顾好你老婆,我一个人没问题。”然后她叫了个打车软件,独自回家。 回到家已是12点多,果然看到那个男人仍在那颗槐树下等着。 她突然感到心情舒爽。 向小园哼着歌,柳腰款摆的从许植身边经过之时,她大方的冲他娇媚一笑,许植心中欢喜,回以礼貌的颔首。这番眉来眼去,向小园笑意更深,竟走上前拽住他的领带,轻轻将他的头拉低,然后“啵”的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向小园这一大胆的举动,许植丝毫没有料到。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嘴里的酒气比上次更浓。 末了,她笑意渐浓,摸了摸他的脸,兀自赞许:“这位帅哥长得这么好看杵在这里不是引人犯罪么?”她的眼睛波光潋滟,像秋天涟漪层层的湖泊。 许植稍低下眉眼,就看到她穿着紧身的职业装,里面的衬衫似乎小了一号,将胸前的浑.圆涨的呼之欲出,仿佛仅用一根手指轻轻一撩拨,那些不堪重负的纽扣就会纷纷弹开。 许植黑着脸,厉声道:“怎么又喝酒!还穿成这样!” 向小园低头看了看,无辜的问:“穿成哪样啊?职业装而已!要工作要吃饭肯定就会有应酬!这年头酒桌之上不喝酒装清纯啊?还是帅哥你喜欢清纯型的?”顿了顿,她扑哧笑出声,“那就没办法了!再见,帅哥!” 说完,她拍了拍他的胸,不等许植再说什么,她摇摇摆摆的上了楼。 许植望着那东倒西歪的小身影,心里阵阵剧痛。她说应酬,有人灌她酒吗?有人替她挡吗?如今她能在工作上独当一面,他感到欣慰,同时也感到心酸。 向小园也的确是努力的,她终于在28岁那年通过了注会的全科考试,来不及松懈,她毅然辞去了荣鼎的工作,进了一家本市颇具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 从前在荣鼎时,接触的公司比较单一。现在进了事务所,外资、港资、民营、商业、制造业、都能涉及。且事务所有经验丰富的会计师带队审计,可以学到很多业务知识,又不需要承担审计风险。 她的日常比以前更忙碌,但心里也更充实。 现在的日子,工作学习看书,闲暇之余邀揽生歌短途旅行,无牵无挂,没病没灾。尽管没有男人,似乎也不错。 唯一让她头疼的,是母上大人安排的相亲越发频繁了。 向小园对这项无聊无趣无意义的活动,真是厌烦又麻木。直到她遇到了老胡。 老胡的本名叫胡文杰,向小园喊他老胡。 老胡是向小园那伟大的母亲,通过n层七倒八拐的关系认识的偏成熟的男人。 老胡三十有八,医学硕士,丧偶,有一幼子,中等身材,白手起家,现开了几家连锁门诊,四套房三间门面一辆车,衣食无忧。简直就是杂志右下角征婚男人的标配。 第一次相见,他的形象与向小园心里设想的大相径庭。眉眼平淡,相貌朴实,有几根白发,也有一点肚腩。 点餐时他会和煦的率先遵循向小园的意见,然后对服务员说:“我要一份跟她一样的,谢谢。”而他对向小园一直礼貌的微笑,他说“你对我有什么不了解的都可以问,我希望我们的相处是以结婚为前提的。” 向小园问:“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老胡果然一本正经的将向小园打量一番,然后得出评论:“你很适合做妻子。” 向小园问:“你的择偶标准是怎样的?” 老胡想了想说:“性格不古怪就成。” 向小园笑了一下,说:“你这个人选媳妇比选晚饭还随心所欲啊。”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老胡笑了好久。仿佛向小园果真是个古灵精乖的女孩,而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刚才讲了一个令人捧腹的笑话。 从那以后,他每顿饭都力求和向小园吃一模一样的。 第一次接触,向小园对他没有特别的好感,也没有特别的厌恶。 向小园的母上却觉得这个男人当自己女婿是万里挑一。经不起母亲日夜的口水摧残,向小园最终妥协,与老胡有了第二次共度晚餐。 第二次接触呢,向小园发现他是个不甚健谈,但见多识广的男人。不装酷耍帅,不摆谱铺张,不花言巧语,也不说黄段子。老实巴交,成熟稳重。毕竟年龄摆在那里。 当天晚上他送向小园回家时,他们的交流也像长者与小辈那样,不咸不淡、事无巨细,他徐徐叮嘱她一切生活起居。 经常相亲的人,有句口头禅叫作“感觉一般般,先交往看看。” 于是向小园就抱着这样的心态,与老胡吃了第三次饭。 老胡是个不爱花里胡哨的男人,他们的每次晚饭都选在一家毫无特点的西餐厅,既不多么昂贵,也不怎么寒碜。 两人的第四餐时,老胡不是单独前来。他怀里竟抱着一个孩子。 老胡满脸歉意说:“保姆请假回老家去了,孩子没人照看,只好一同带了过来,真是很抱歉。我父母过世得早……你看,哪有约会还带着小孩的!” 老胡的表情是诚恳的,向小园微笑着说:“没关系,你儿子非常可爱,他长得像妈妈吧。” 提到过世的前妻,老胡怔了怔,低声说:“是的。他长得像他妈。” 那小家伙长得较一般同龄孩子瘦小,显得一双眼睛格外大,看着可怜。没妈的娃总能唤醒女性那生就的母爱。 向小园丝毫不排斥那孩子,甚至还伸手去抱了抱,只是孩子认生,刚抱上手就哭闹起来。 老胡赶紧拿出奶瓶,手脚伶俐的给孩子冲奶粉。他像天下所有母亲那样,用一个巨大无比的背包,将孩子出门在外一切所需的东西装得井井有条。他从一堆尿不湿、奶粉盒与婴孩衣裤里,直径取出了一个中型保温瓶。 孩子吃过,又拉了,拉完,又闹觉。 那个约会可以说是一团糟糕。老胡那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抱歉,抱歉。 但向小园却感到,老胡这个细致的男人挺不容易。她对老胡多了几分同情几分钦佩,虽说都不是爱意,但好歹是两种情愫。比之从前的毫无感觉,总是有些进展的。 老胡坚持送向小园回家,向小园没有拒绝。 刚到小区大门,还没下车,向小园一眼就瞟到了伫立在树下的身影,他指尖的火光太过刺眼。 老胡的儿子一上车就睡着了,到车停之时他却又醒了,哭哭啼啼要下车嘘嘘。 老胡正好在接一个重要的电话,于是向小园担负起带孩子去嘘嘘的重任。 她从老胡手上接过一张干净的尿不湿,然后将孩子抱到树丛下,将尿不湿摊在地上。一边手忙脚乱的替孩子脱裤子,一边抵御着背后那道目光,如芒刺背。 许植走上前来,问:“这是谁的孩子?” 向小园费力的替孩子脱着裤子,嘴上极其自然的丢了句:“废话,当然是我的。” 顿时,许植差点失控,喝道:“别胡说!”尽管他对自己的判定如此自信,但声音还是禁不住带着颤抖。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倒转回来。 他仔细打量孩子的脸,终于得出结论:“他长得一点都不像你。” 向小园说:“我儿子随他爸,不行吗?” 许植看着她,拳头紧了又紧。 恰巧这时,小孩被眼前的怪叔叔吓了一跳,扁着嘴就要哭。 向小园亲亲孩子的额头,说:“宝贝不怕啊!”孩子没给她留丝毫情面,躲着她的脸,哭得更凶。 孩子拼命挣扎下,她实在解不开他复杂的裤头,最后随着孩子一声尖锐的啼哭,湿热的尿液全部撒进裤子里。 向小园将气全撒在身后的男人身上,她愤愤的瞪了许植一眼,一把将他推开,快速将孩子抱回老胡的车上。 在老胡面前,她无比愧疚,她那表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天恰好停电,没有路灯照明,四周黑灯瞎火的老胡根本没注意到还有其他人。老胡宽厚的笑着说没事,老胡安慰她,你还是个小姑娘,难为你了。 然后老胡熟练的替孩子换了脏裤子,他要送向小园上楼,孩子却在这时闹腾起来。老胡无奈,照例对向小园一番叮嘱,将孩子绑在婴儿座椅上,便开车离去。 老胡的车都开远了,向小园仍站在原地挥手,并不轻不重的喊了一声:“老公,慢点开啊!” 直到那车灯彻底消失在黑夜里,再也看不见,向小园才轻快的往家走。经过伫立在树下的身影,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将下巴抬得高高的。 向小园独自往小区内走,四周静悄悄又阴森森的,空无一人。好在头顶有一盘月亮,朦胧的月光透过树梢,斑斑点点的照在路面,勉强能视物。 那个男人熄灭了火光,跟在向小园身后,他的皮鞋踩在干枯的黄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向小园走了两步,突然回头,撩了撩卷曲的发梢,笑嘻嘻的问道:“这位帅哥总跟我干嘛呢!” ctg 第63章 别让我看不起你 许植答非所问:“那小鬼的父亲是谁?” 感谢打车软件随机召唤出来的五花八门的汽车,让向小园可以脱口而出一串牌子将眼前这个自大的男人气的够呛:“别克,雪铁龙,牧马人,帕萨特,啊,或许是雷克萨斯,”向小园摊手,“谁记得住呢?” 向小园那满不在乎的态度简直要把许植逼疯,现在轮到他被气得咬着牙警告:“向!小!园!” 向小园娇媚的扬着小下巴:“有何指教?” “不要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许植在此事上一向保守,他紧抿着唇,宣示着自己此刻的盛怒。黑夜中,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喷薄着来自地狱的肃杀之气。 他一步步向她逼近,他的皮鞋一步步踩在干枯的黄叶之上,咔嚓作响。将气氛渲染得紧张异常。 向小园嘴里自顾调侃道:“我儿子有一个爸爸,还是很多爸爸,有什么区别吗?看不出这位帅哥还是个保守的男人呢!” “收回刚才的话。”许植冷声说。他将向小园逼到一颗树旁,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他的面容毫无温度,他乖戾的模样,是向小园从未见过的。 向小园却哪里怕他,她巧笑依然:“哪句?” 许植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如今却被她轻易激怒,这是已经超出他的掌控。他剧烈的起伏胸膛,一双俊目死盯着她,似要看穿她的内心,看透她的灵魂。 她感觉他的气息十分危险,严重威胁到自身的安危。于是她不轻不重的推了他一把,嗔怪道:“不陪你玩了,帅哥,借过!” 许植非但没让,反而伸出一只手撑在树干上,恰好拦住了向小园的去路。向小园瞥了他一眼,扭头朝另一边走,许植如法炮制,用另一只手同样拦下她的去路。 现在,她再次被圈进了他的世界。他的气息,清冽而带着淡淡烟草香,从始至终,丝毫没有改变。 向小园索性直视他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笑着问他:“帅哥,你想干嘛?” 许植的眉头锁得更紧,一张冷冰冰的俊脸,如千年寒冰。 向小园的眼睛亮得像黑暗之中的猫:“你每天都来这里等我,是不是想打我主意呀?” 许植只是看着她。 向小园扬着下巴,揶揄道:“等在这儿又不说话又不作为,这么矫情的行为,不像许先生的作风呀!” 许植终于开口,似在解释,似在回忆,他的神情十分痛楚,他说:“小园,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些荒唐的事。我愧对于准儿,也愧对于你……” 向小园摆摆手,打断他痛楚的回忆:“唉!我说!搞得那么煽情做什么呢!许先生曾经不是洒脱得很吗?什么时候当起文青了?成.人间的游戏,你情我愿,有什么好抱歉的?” 这话曾经许植说过,那时他急于在她心里,扮演一个混蛋。 此时许植却被自己当年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向小园话音刚落,一阵瓦声瓦气的猫叫在二人头顶响起,与此同时一只肥猫从他们所站立的那颗树的树冠跳窜下来,脚刚一沾地就一溜烟儿跑进草丛里。 向小园在猫窜出来的那瞬间就吓得一声尖叫,许植下意识的将她护在怀里。 向小园缩在许植怀里,背上的冷汗还未退却,嘴里却已经开始逞能。她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其实说穿了,不就是男欢女爱的事吗?” 许植清冽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小园,我那些话,你还记得?” 向小园一团天真的作回忆状:“我记得的话多着呢!帅哥,你是问哪一句?啊!是不是那句……”她的目光越来越放肆,她的唇由远及近,却始终不曾触及,“有没有人,主动亲过你。”最后那个“你”字,含糊不清,融化在两人嘴里。 话音未落,向小园已主动吻了上去。 许植下意识的偏了一下头,向小园嘴角带着个性感的笑纹,不依不饶的吊着他的脖子,追过去吻得更深沉。 其实许植也只是象征性的让了一让,下一秒,他就伫立在原地,任她胡作非为。那不能算是顺从,更不能算抗拒,他只是,无知道该不该回应。 毕竟他身上的罪孽如此沉重,他肩上的枷锁永世无法解脱。但他又无法拒绝她的吻。这样的情形,这样的温香软玉,在他梦里徘徊了千百回。 许植的唇,依然如旧,清凉又异常柔软,软得跟他刚毅的形象丝毫不沾边。 她像一条顽劣的小鱼,她轻轻的吮他的上嘴唇,将他的上唇舔得湿漉漉的;又轻轻的啃他的下嘴唇,将他的下唇咬噬得麻酥酥的。 最后她不得不离开他的嘴,因为她差点就要沦陷其中。 于是她转移了阵地,她又开始对许植的耳根发起攻势,就像曾经他对她一样。许植浑身一僵,有些抗拒。 原来这里他也会觉得敏感!向小园坏笑着,缠着他,一口将他厚实的耳垂含进嘴里。 许植终于不是那么不为所动,他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已轻轻搂过她的腰,且下意识的向自己身上施加压力。 但是很快向小园就受不了这个姿势了,因为他高出她太多,她要够上他的耳朵,必须使尽全力踮起脚尖,那样太累。 于是她又将视线放在他轻微滚动的喉结之上,她仰起头,顽劣的用整齐小巧的贝齿,在他颈项之上轻轻撕咬,她又不怀好意的在他喉结之上肆意吮.吸,轻.舔,时轻时重,缠绵又舒缓。直到她听到一个沉闷之声从许植喉咙里溢出,她才坏笑着放开他,满心的成就感。 许植一双深邃如潭的眼睛,眼尾朝下,此刻已变得深沉如墨。他终于说话,他的声音嘶哑得吓人:“天晚了,你快回家,我走了。” 她如此卖力,他开口竟是这样一句,向小园有些惊讶和挫败。 许植说完,果然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向小园突然拉住他。 前面说过,那天停电。感谢那个一团漆黑的夜的配合,使得无人看见,她举止倒是奔放,但她还是没能控制住酡红的双颊和耳根。 她紧紧拽住他的手,不让他走,她此刻在想什么,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向小园将他拉近身边,一把抱住他,一双柔腻的小手就那么不安分,开始上上下下不规矩起来。 许植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最终只喊出一句:“小园。” 只叫了一声名字,带着无穷无尽的爱怜,他再说不出下文,他像个初尝情窦的三好学生,抱着热情又美丽的班花。在这个心爱的女孩面前,他想要一探究竟,心中又带着矛盾与克制;他有充分的理智,但更多的仍是渴望。 向小园又开始细细碎碎的吻他,撩.拨他。就像一场万蚁噬心之刑。 当他的皮带扣一颗颗松开之时,他一手按住那只不停捣乱不停撩拨的柔荑。 向小园用迷离的目光无言的询问:“怎么了?” 恰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喝到:“谁在那边!”紧接着,一束强光射进树林,照到两人脸上,“喂,你们干嘛呢?!” 许植赶紧用身子挡住了向小园的脸。 向小园觉得有趣,倚在他怀里调皮的笑,一双小手也极不安分。 许植轻声训道:“别闹了!” 他眯着眼睛望过去,透过那人手电筒末端的光,依稀得见,那是小区一名保安。 那保安已上了点年纪,声音却异常洪亮,见树林里的异常只是一对按耐不住欲.望的青年男女,他兀自丢下一句:“我说你们还是分一分场合吧!现在的小年轻!肝火就是旺盛!”说完,他悠然离去。 许植望着怀里的女人,月光之下,一颗颗薄汗点缀在她洁白的额上,她脸庞圣洁,如月下女神。 许植说:“这儿不行。” 向小园有些发懵,不知他所谓的这儿不行,是指这里不能碰,还是不能在这里碰。毕竟我中华五千年文明的语言是那么的博大精深。 好在他没让她多想。下一刻,许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低沉而果断的说了声:“去我车里。” 向小园没出声,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半眯着小猫一样的眼睛,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她倚在他怀里,嘴角隐隐露出意外深长的笑容。 向小园问:“你的车停哪呢?” 许植说:“大门口。”说话间,他脚下的步子不停。 向小园青葱的玉指往右边一抬:“走右边吧,右边有路灯亮一些,这边停电了太黑我好怕。” 她撒娇的声音那么动听,许植咧嘴一笑,自然依她。 许植的大奔停靠隐蔽,内部宽敞,两人狭路相逢,真枪实弹的下了一盘军棋,许植执白子,向小园执黑子。(锁文的特么的都给我看好了,是下军旗!你们这群欲盖弥彰的人,一天到晚脑袋在想些什么龌龊事)奈何实力悬殊过大,白子几乎一招制敌。其中省略无数攻略筹谋,明枪暗箭,只表二人简单交流如下: 五分钟后。 许植讥笑:“这么快?还有没有点出息!” 向小园怒道:“再战!” 十分钟后。 许植叹了口气,但笑不语。 向小园恼羞成怒:“再战!” 半小时后。 许植一言不发,越挫越勇,势如破竹。 向小园开始打焉:“要求休战!” 许植充耳不闻。 向小园打滚撒赖:“暂停!中场休息!” 许植置若罔闻,武力制之。 四十分钟后。 向小园哭丧着脸:“白旗!白旗!” 许植面不改色,只当不闻。 向小园不得不放大招:“救命啊!”黑子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 事后,许植将向小园抱在怀里,动情的喊:“小笨蛋,我心里真高兴,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接受我。” 向小园这时,却像突然变了个人。她不动声色的拍开他的手,撑起身子说:“放手。” 许植看着她,她的脸上挂着笑,但那笑意丝毫没延伸进眼里,她的眼睛,冷若冰霜,像极地里搁置已久的一把至阴至寒的利器。 向小园这脸翻得比书还快,许植有些回不过神。许植问:“宝贝,怎么了?” 向小园那时背对着他,他看不清她的脸,她只是沉默,手指飞速的扣着内衣。 许植闹不明白,仿佛刚才在他身下婉.转迎合的另有其人。他一把按住她的手,问道:“你什么意思?” 向小园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说:“当年就想做的事,如愿以偿罢了。”末了,似怕他不相信,加上一句,“你知道,我们处女座都有强迫症。现在请你放手,我要下车。” “口是心非的女人!”许植哭笑不得的要将她拥入怀里,向小园不留余地的推开他。许植无奈的说:“好了,别闹情绪了。要怎样你才消气呢?” 这时,向小园已穿上了衣服,她一边仔细整理领口的褶皱,一边不带温度的说:“随你怎么想。” 双眉轻蹙,狠狠的盯了她半晌。最终,态度还是软了下来,轻言细语的哄她:“今日之事,我会对你负责……” 向小园听到这里,不得不抬起头打断他,她认真的看着他说:“打住!你听好了,许先生,我只是睡.了.你。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事情罢了。千万别太认真!我就怕你认真!” 说完,她开始穿鞋袜。 许植面无表情,但他双目之中有惊涛骇浪肆意翻腾。顿了顿,他还是强压下怒火,废然道:“以前是我处理不当,小园……” 向小园翻了个白眼,干脆对他不理不睬。 她一次次激怒他,他也一次次调整心绪,他对她有愧,所以他待她特别的迁就。 最后,许植无奈的问:“小园,你还爱我的吧。” 此话一出,向小园果然有所反应。她立即转过头瞪着他,突然她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个带着强大的自信又是是而非的疑问句,让向小园哈哈大笑,她笑得夸张而造作,笑得眼泪都快出来,笑得许植太阳穴的青筋不断暴起。向小园指向他脸的手不停的打颤:“两年不见,许先生……许先生的风趣尤胜当年啊!” 许植几乎要恼羞成怒:“别笑了!”过了半晌,他虔诚的说:“小园,我当时那样对你,是迫不得已……” 向小园再次打断他:“那又怎样呢?过程可以忽略不计,我只重视结果。这句话,是你教我的。” 向小园好不容易停住笑,抓起身边的包就要推门下车。她仍是优雅大方的,她转过头来说拜拜的脸颊上,余笑渐变成讥讽:“你今天表现不错。” 许植突然感到万念俱灰。他的脸上,再没有万年不变的沉着与从容,他开始慌乱,他低声问道:“小园,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既然你根本没有原谅我,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让我得逞。” 向小园伸出右手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你错了,是我得逞。许先生又高又帅,自然是我占了便宜。”说完她推开门就要下车。 却不想,许植一把捉住她放在车门上的手:“别走!” 向小园果然回头,看了他一番,然后又换上那副笑嘻嘻的脸色,她伸出一根芊芊玉指,在他胸前点了点:“不走干嘛?难道我需要给钱吗?虽然你表现俱佳,但也不要漫天要价哟!” 许植忍无可忍,咬着牙叫道:“向!小!园!”他胸膛剧烈起伏,表示他一在盛怒边缘。 向小园一本正经的伸出五个指头:“500!不能再多!” 许植彻底被她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激怒,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捏上了她的两腮。 许植在盛怒之下,手下力道不轻。那一瞬间,向小园痛得快飙出泪来。出于条件反射,她拼命捶打眼前这个怒不可遏的男人,嘴里含糊不清的骂着什么,依稀能听见她骂的是:“放开我,你这个死变态!” 许植突然怒极反笑,他“啊”了一声,弯下身,凑近她的脸:“时隔两年,再次听到这个词还真是亲切!” 向小园唔唔的喊叫,下一秒,她的声音被他吞进嘴里。 没有温存没有酝酿,一上来就是狂风骤雨般的掠.夺。 这两年来,他对她的思念有多深刻,此时他的吻就有多炽热;他对她的愧疚有多浓稠,此时他的吻就有多狂乱;他对她刚才毫不留情的话有多愤怒,此时他的吻就有多粗暴! 他不眠不休的想了她整整两年,700多个子夜!他这一生,从未如此不计后果的迷恋过一个女人。他身上背负的沉重的枷锁也抵挡不住他对她的心之向往。 可她偏要自作聪明的曲解!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对她奋力的抵抗似若无睹,他似要抽空她每一寸呼吸,来惩罚她心口不一的谎言。 一开始,许植的侵.犯让向小园怒极攻心,她奋力反抗,奈何力量悬殊过大。她唯一能算得上威胁的就是自己的指甲,于是她不管不顾的朝许植身上乱抓乱挠,将许植的脸、脖子和后背挠得稀烂。 尽管如此,许植也不为所动,嗜血的疼痛让他热血澎湃,他的嘴没离开她分毫,甚至他的舌探得更深,搅得她羞愤难挡,心神不宁。 她恨不得一口将他那舌头咬掉,念头刚起,就被许植识破。他空出一只手,力道不轻的捏住她的下颌,使她无论如何闭不上嘴,使他的进攻更加轻松无所阻碍。他的灵蛇在她口腔之中肆意攫取,所向披靡。 她越是挣扎,他下手越是重。到最后,徒劳无功的向小园索性放弃一切反抗,一动不动仍他肆意妄为。 奇怪的是,当她停止挣扎,他的吻,却逐渐温柔起来。就像夏夜里洒在江面的月光,细细碎碎,清波荡漾。 随着他时深时浅,若急若缓的吻,他逐渐再次动情,时不时抽个空,低低的深情的唤她:“小笨蛋,这两年,我真想你。想得我无法控制。”就好像,他们俩真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说完,不给她丝毫逃离的机会,他又追上她的舌尖。香津浓滑,她几乎被他痴缠得不能呼吸。 他的声音似带了咒,他的唇齿似有个蛊,向小园情不自禁的,就要为之深陷。两年前那些美好的岁月,历久弥新,重重叠叠在她脑中记忆的海面上弥漫开来。 他趁她呼吸间,自语道:“从前我就经常幻想,我们在水边盖一栋木屋,养一只大狗,喂一匹枣红色的马,我们白天划船钓鱼,马就在岸边吃草。晚上躺在水边看星星,”他轻啄她的红唇,喃喃的问,“这样,你喜不喜欢?” 她那时,差点落泪。 她尘封湖底的心悸,又要重新启动。她仅存的意识,在迷迷糊糊间劝道----随了我的心,遂了他的意。无论他的话是意乱情迷,还是情难自已,那些心底的仇恨,放下吧。 许植见她温顺起来,心里高兴,抵着她的额,轻轻的咬她的鼻尖,声音也为之柔软:“费这么大劲干什么?又抓又挠的像只小野猫!最后还不是乖乖的了。”说到这里,他笑出声,半是溺爱,半是责备:“从哪学的这些话?你幼不幼稚!” 那句揶揄令向小园恼羞成怒,她只感到自己瞬间从天堂跌落现实,她抓住机会,乘其不备一把将眼前的男人推远,抬手就是一耳光。 许植左脸挨了个结结实实,火辣辣的刺痛,这个女人下手果真毫不留情。 许植痛得嗤牙咧嘴,摸着脸颊骂道:“粗鲁的女人!” 向小园伺机推开他,跳下车去。她迅速扣好刚才又被他解开的纽扣,大步往前走。 许植随后追上来说:“那个小孩不是你的!哪有母亲不会解小孩的裤头!” 向小园怒道:“那又怎样,我爱上那男人了!我甘愿去给他儿子当后妈。与你无关。” 向小园说,她脚下步子并不停。 许植冷声道:“莫要说这些蠢话!” 向小园冷笑:“是,旁人都是愚蠢的,就你高明!就因为在你和别人结婚的两年里,我没有痛不欲生的在等待中死去,居然还幸福快乐的结婚养子,和你心里的剧本完全不一样,所以你就恼羞成怒!你以为人人都该甘之如饴的被你玩弄于鼓掌,为你至死不渝?许植,你就是个自大狂!如今你又来跟我说什么喂狗养马,划船钓鱼。怎么,你这是在暗示我,要包养我吗?” 许植这样骄傲一个男人,他做事从来不屑解释一二。但在那时,那句话却那么迫不及待,几乎是冲口而出:“不是的,我已经离婚了。” 我已经离婚了,他说。 本来,她想要实施的计划,随着他流露出的思念和真情,她已渐渐心软,逞过口舌之快,报过当年背叛之仇,她已准备就此罢了。 但他又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他已经离婚了。她突然想起了思元,想起思元被江水浸泡得肿胀的尸体;她又想起思元的母亲,那个年过半百,却苍老枯萎双目失明的孤寡老妇。如此悲壮的牺牲,只为成全旁人一桩婚姻。 而这桩思元用生命托举出的婚姻,仅仅两年之后就在他的谈笑之间潇洒挥去。那一刻,向小园替思元不值,替思元叫屈! 那句话一出,向小园瞬间僵直,动弹不得。她又诧异又气愤,她不敢置信的回过头看着他,她双手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但奇怪的是,她越是愤怒,她的声音越是平静:“你以为玩弄女人不需要代价吗?许先生别着急,很快我就会送你一个,”她凑近她,声音冰冷犹如伏地之魔,“莫大的惊喜!” 许植叹了口气,他放低了姿态:“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肯消气?” 向小园咬着牙说:“除非你让思元,死而复生!” 在此之前,无论向小园是佯装放荡姿态去勾引他,还是故意说些刻薄话去激怒他,他都没有真正的在意,因为他了解她,她说谎时,过不了她那对清澈的眼睛。 他认为她只是耍女生脾气,玩一些优质低劣的手段以致对他加以报复,他虔诚之至的待她,哪怕三年五年,他等得,他加倍补偿她,她总会原谅他,她总会高兴起来。 但此刻,向小园说那话时,双眼的恨意简直是喷薄而出。许植这才有了明显的恐惧与慌乱。 向小园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说过,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但你们欠思元一条命,如果你和魏新准真过了一辈子,也就罢了,如若不然,定让你二人付出代价!”向小园说得义愤填膺,这是她首次直面许植,如此不敬。 许植惊愕的看着她,她满目的煞气翻腾喷涌,这样的向小园,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竟说不出话来。 那些恨意,向小园憋在整整两年,从她再次看到许植第一眼起,它们就在她心底铮铮有声的咆哮,形成咒怨。 她那逐渐失控的神情令许植恐慌,许植再沉不住气,喊出:“小园,当初我离开你和准儿结婚是有缘由的……” 向小园大喊一声:“许植!”为了打断他的解释,喊出那个名字,她用尽了全身力气,过后,她的身体似被掏空,软绵绵的空虚乏力。她有气无力的说,“别让我看不起你!”她艰难的,又似在请求,“现在,请你让开!” 最终,许植伸出的手缓缓垂下。 ctg 第64章 那个小辈倒是有点担当 深夜,一个娇小的身影毅然走进公.安.局。灯光之下,她披头散发,目光涣散,下颌角有淤青,依稀看得清,是手指印。 “我要报案,我刚才遭到强.jian。” “有证据吗?” “有,对方精ye还在我体内。” “知道对方是谁吗?” “知道。大生律所主任,许植。” 值班干警一跳而起:“什么?!大生的许主任?!你不是搞错了吧?!” …… 这个计划早在他一个月前出现的第一天起就在她脑海里酝酿,逐渐成形。当她按照自己的心中所想一步步实施,走到今天,她箭在弦上之时,他那番归隐田园的畅想令她心软,她本要隐忍不发。直到最后,他说出那句“我已经离婚”的话来,最终坚定了她替思元讨回公道的决心。 许植啊许植,你和魏新准不是真爱无敌吗?你们肆意玩弄旁人感情,你们致‘仁义’于何地!致‘德性’于何地!你们所谓的爱情就仅仅维持了他妈的两年!可笑不可笑?既然你们的真爱如此肤浅,那思元不就白死了吗!思元的母亲不是白瞎了吗? 公.安.局高度重视,立马立案。 鉴于犯罪嫌疑人的政.协.wei员身份,公.安机.关上报市.政协,请求准许逮捕。 一周之后,大生律师事务所许植在本市被捕,由于他公众人物的身份,各路记者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一小时之后,各大新闻头条纷纷出台---大生律师事务所创始人许植许律师涉嫌强.jian妇女,现已被捕。 之后就是取证,调取监控录像,到司法鉴定中心提取dna对比。 此案疑点重重,老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持观望状态。尽管此事对人们的生活无关痛痒,但广大群众还是希望消息属实,毕竟现在的人心都太过浮躁,而渴望寻求刺激。那几天,“许植”和“大生律师事务所”都成了搜索热点。 受害人体内的精.ye,脸上的淤青,犯罪现场的摄像头录像,还有犯罪嫌疑人脸上与脖子上还未愈合的抓痕。一切的证据都对许植十分不利。 有一次向小园在公安大厅遇见许植,许植身后紧跟着几名干警,尽管大家对许植身份顾忌没用手铐,但明眼看得出,他此刻受制于人。 他远远的就看见了向小园,从他看见她的第一眼起,他的视线就再没移开过。 向小园走近,许植莫可奈何的苦笑:“我本来以为你原谅我了。原来你这么恨我。那天我抱着你,你故意让我走右边的路,是因为早知道那里有监控摄像头,是吗?” 她多么渴望,像无数个夜晚心中模拟的那样,痛快的唾弃他一声:“你罪有应得!”但她始终没有。 她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什么都没说。 两个月之后,庄严肃穆的法庭之上。 身穿黑袍红领的法.官宝相庄严,不轻不重的敲击法槌:“现在开庭。传被告人许植上庭。” 然后按照惯例,核实被告人身份。身份核实完毕后,公.诉人宣读公.诉词。 被告席上,许植英挺依然,令人唾弃的身份丝毫不影响他的踌躇满志,他平视前方,不因手上冰冷的手.铐而胆怯,不因旁听席上细微的交头接耳而羞愤。他始终就这么伫立着,没有傲慢的态度,也没有自惭的低头。 向小园坐在公.诉人身旁,一直面无表情的盯着桌面。仿佛她才是那个罪大恶极之徒。这两个月来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变得越发不可收拾。她的心情并无丝毫高兴,反而沉闷不堪。 这段时间不停有记者前来对她进行骚.扰,她请了一个月假,在家闭门不出。 很快,向小园的亲友都得知此事,大家纷纷对她出于关心慰问。特别是向小园的双亲,后怕不已,多次前来要将女儿带回家里去住。 老胡也知道了,老胡非但没对她退避三舍,反而更加心痛她。坚定的站在她这边,说坏人必须绳之以法。 生歌的反应跟向小园想的一样,她先是心疼向小园的遭遇,惊讶许植的行为。然后,这个善良胆小的女人,露出了她为数不多的憎恨的神情,生歌说:“真是苍天有眼,报应不爽!让坏人蹲大狱去!可恨魏新准还逍遥法外!我明天就去告诉阿姨,她女儿的仇人,老天替她们收拾了!”最后,生歌悲伤的流泪,“可是无论如何,思元终是不能回来。” 是的,事情的真相,向小园守口如瓶,没对任何人说。 她曾经偷偷去咨询过律师,强jian罪一旦成立会判多少年。那律师说看情节是否恶劣,一般来说至少五年。 五年……五年之后,什么都变了,什么都没了。 法庭之上。 法官问:“被告人对公诉人指控的罪名有无异议。” 许植沉默。 法官连问三次,他始终闭口不答。 法官说:“请公诉人向法庭举证。” 公诉人举示了照片、鉴定报告等物证,并交由法警将此等证据传递给被告人及辩护律师查看。法官随后发问:“被告人对此等证据有无异议?” 许植仍是不答。 许植的辩护律师依法官所言将证据接过,仔细看了。 接下来就是言辞激烈的控辩双方质证及辩论。 中场休息十分钟的时候,向小园去解手。经过被告席前,许植语气不轻的开口:“你这回也太不知轻重了!” 向小园怒视他。 许植的声音又轻柔几分:“罢了,事已至此,你也别害怕。待会儿法官无论问你什么,你只管沉默,我定会护你周全。” 向小园冷冷的说:“许先生还是先自保吧。” 许植动了薄怒:“你难道不知道我国刑法有种罪名叫诬告陷害罪吗!法律不讲情面,你会坐牢的!” 向小园面无表情瞟了一眼对方手上锃亮的手.铐,这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依然狂妄自大!向小园轻蔑的说:“是吗?”然后她转身离开。 许植的律师只有三十岁出头,尽管年轻,却在大生所专门负责此类刑事案件。所谓术业有专攻,他算得上此领域出类拔萃的人才。 双方辩论之时,许植的辩护律师着重从以下两个方面为他进行无罪辩护: 1.控方并无充分证据证明在被告人与被害人发生xing关系时,被告人曾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 2.被告人与被害人曾是非常亲密的恋人关系,后来因故分手,被害人一直对被告人怀恨在心。 最后他得出结局:“被告人并没对受害人进行强迫发生xing.行为,而单就取证照片上脸上的指痕来看,并不能说明我的当事人采取过暴力途径。” 辩护律师指出部分证据存在重大瑕疵,仍需考证。最后,法官宣布休庭,择日开庭。 这次基层法院开庭,受害人与被告人,皆未语半句。 各区法院的法官大多是许植的同学或旧友。这次审理为了避嫌,出庭的法官与许植仅是点头之交。宣布休庭后,法官走下来对许植说:“许主任委屈你了。”然后他吩咐干警,一会儿走出去时用衣物将许植的手铐遮一遮。 许植刚踏出法院,一波情绪高涨的记者纷纷涌上前,就这次的案件进行询问。许植统统闭口不答,他只是微笑的,从容的说:“谢谢大家的关心,请大家相信,法律自会给出一个公正的交代。”然后他大步跨进警车。 就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还算顺利,局势看似偏向对方,但其实证据片面,没有证人证词,公诉人提供的照片监控录像太过单一也不能客观有效的说明什么。一切还尚在他掌控之中。不出意外的话,许植将因为证据不足于下次开庭当庭释放,而向小园那个傻女人,他自然会想办法替她开脱罪名,顶多适当罚款,再拘留15日。 想到那个傻女人,许植是又好气又好笑,此事给他带来的名誉损失是不可估量的。但他就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末了,许植想,经过此次教训,她再大的怒气,也该消了吧。 媒体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 那段时间,大生律所的主任律师许植成了全市的热门话题。他的学历,他的成就,他的慈善事业,他的家世背景,他的婚姻状况,关于他的任何话题都能成为当日的头条。 当然人们对他之前对社会的正面影响与卓越的功绩并不关心,人们更在意的是他难堪的一面。比如说,他有过婚史。他的前妻竟是同.性恋,早些年游戏于本市同人圈,两年前与一位跳桥轻生的女性之死有莫大关联。又比如说,他与前妻已于两年之前协议离婚,前妻剃度归隐佛门。 世界上几乎没有媒体想挖而挖不出的人物关系与私密消息。有谣言称许植是某名门之后,其父在北方权势极大,富甲一方。更有谣言称许植与前妻青梅竹马,但许植强.jian了那时还未成年的前妻,使其怀孕不幸在人流之时切除子宫。前几年更是在国外做过子宫移植术,可惜并未成功。 看了这些话,生歌默默的关掉电脑,对向小园说:“谣言真是可怕!居然说魏新准切除过子宫?你说好不好笑!” 向小园后背一僵。她突然想起准儿小腹上狰狞的疤痕。 生歌又说:“哈哈,这都是报应,看到现在媒体这么黑她,我心里真是爽。不过她真的出家当尼姑了吗?”生歌搂过向小园的胳膊,“该不是许植又劈腿,她气不过,干脆剃光头了吧?”说到这里,她兀自笑起来。 生歌从冰箱理拿了两支雪糕,一支递给向小园。她舔着雪糕,一面笑眯眯的继续揣测:“不过小园,你说许植当年强.jian了少女时代的魏新准,这话可信吗?我倒觉得可信度很高,你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瞧,他这不是又来侵.犯你吗!”说到此处,生歌才察觉向小园脸色不对,她放下手里的雪糕,喃喃的问,“你怎么了小园,是不是我的话让你想起受害那天晚上,你难受了?我只是太开心了,看到那对狗男女被人戳脊梁骨我就开心!” 向小园却像突然转醒,她一把抓住生歌的手,急迫的问道:“生歌,你家怀安有大魏的电话吗?” 生歌被向小园激动的神情吓了一跳,喃喃的说:“哪个大魏?我不清楚,你很急的话打电话去问怀安好了。” 向小园连忙给邱怀安去了个电话:“喂,怀安吗?我是小园,嗯对。我没事,谢谢你。对了,你有魏新川的电话吗?” 对方说:“我和她关系一般,没有她的电话,但是有邮箱。” 向小园一跳而起:“请你给我好吗!马上!” …… 某小区私家车内强.jian妇女一案继续开庭。 公诉人,受害人,被告人,以及被告辩护律师共同参加庭审。除此之外,经过受害人同意,旁听席上还有受害人亲友以及各报媒体。 庭审中,当庭播放了案发当晚被告人将受害人横抱入一辆奔驰越野车内的监控录像。被告辩护律师指出:“由此录像不难看出,受害人当时并未做出挣扎反抗的举动。” 紧接着,许植的律师又请出一位身穿制服的保安模样的中老年人,当庭对质。 那保安在法庭威严的气氛下,吓得双腿打颤。 许植的律师温言宽慰:“大爷您别怕,把你当晚看见的听见的,照实说出来就行了。” 那保安这才唯唯诺诺的说:“那天晚上,我在我们小区北区巡逻,隐隐约约听见树林子里有动静。那天北区刚好停电,我以为是小偷,就壮着胆子走上去瞧个究竟。然后就看见了一男一女,在树下亲……亲嘴……那女的嬉皮笑脸的,好像挺高兴……” 这时公诉人提问:“你怎么知道她很高兴,你看见了吗?” 保安缩了缩脖子,他的声音颤抖着,但依旧洪亮:“不是,我没看见,当时我用手电筒一照,那男的赶紧将女的挡住了,但是我听见笑声了,我绝对没记错,那女的就是在笑。” 许植的律师问:“大爷,您来认认,您那天晚上看见的,是这位先生,和那位女士吗?” 保安抬头认真的看了许植一眼,又低下头:“那女的我没看见脸,不过那男的就是他!”他弱弱的指了指许植。 许植的律师对保安点了点头说:“谢谢您愿意出庭作证,”然后他转身对法官说,“法官,我的证人证词,都能明确一点,当天晚上,向女士和我的当事人在一起时是情侣关系,是愉快的,是自愿的。当然,”他了然一笑,“极有可能是后来我的当事人因为一些私事,惹恼了向女士,大家都知道,女孩子嘛,总是情绪化而冲动的,为了还击,不知轻重的就说我的当事人犯了强。jian罪,可以想象这其实只是一桩旷男怨女的打情骂俏。” 许植全程面无表情,目视前方。事情的一切进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有十成的把握将两人的处罚都降到几乎为零。 在这次审理中,连旁观席上最不懂法的人都不难看出,事情的风向有所转变。 许植偏头看了向小园一眼,正巧后者也看着他。她的目光痴痴然,带着许许多多的疑问。她那时在问他:“阿树,当年魏新准因你失去子宫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植却哪里知道她眼神的含义,他只看出了浓郁的忧患与痛楚,于是他不由分说,遥遥的给予她一个宽慰安抚的笑容。 法官对向小园说:“请问受害人对被告方辩护律师提出的观点有无异议。” 一连问了三遍,她都呆呆的看着桌面。法官终于失去了耐心,庭审按照流程进入下一个环节。 就在这时,向小园突然站了起来:“法官,我要申请撤诉。我不告他了。” 一时间,满庭哗然。 旁听席中交头接耳之声逐渐响起,身边的公诉人皱起了眉头。法官举起法槌奋力敲响:“肃静!肃静!”然后他庄严肃穆的看着向小园,说:“本案由公诉人提起公诉,并非自诉案件,受害人无权撤诉。” 向小园说:“那,如果我原谅他呢。” 法官说:“你的原谅只属于量刑情节,与本案定性无关。” 向小园沉默了,但她并没坐下去,她依旧直挺挺的站在位置上,她低着头,她那毅然决然的表情,突然让许植极为不安。他拼命的给向小园眼神暗示,让她坐下。但她纹丝不动。 许植不由得急得开口:“向小园你想干什么!” 法官敲着法槌,喝到:“请被告人遵守法庭纪律!未经允许不得发言!” 无视躁动的旁人,无视许植投来的阻止的目光,向小园面无表情的说:“对不起,法官大人。我撒谎了。许植根本没有强。jian我。当时是我自愿的!!” 许植急得脱口而出:“你给我闭嘴!别说话!” 满庭的议论更大了,几乎到了失控的地步。法官手中的法槌的作用微乎其微,法官在话筒里提高嗓门说到:“肃静!请法警维持法庭次序!” 身穿制服的法警从四方走出,对旁听人员喝道:“静止喧哗,否则强制带离法庭!” 喧哗声这才逐渐减弱。 最后,法官看着向小园说:“请受害人谨言慎行。如果你所言属实,你将涉嫌诬告陷害,并承担相应法律责任。这不是儿戏。” 公诉人说:“审判长,公诉人建议休庭核实。” 法官点点头:“休庭半小时。” 那时,向小园突然抬起头看了许植一眼,一眼万年。她用更大更坚定的声音说:“没人逼迫我!是我想陷害许植!我对他怀恨在心,因为他间接害死了我的好姐妹。是我想让他坐牢!” “向!小!园!你给我闭嘴!”这时,许植突然怒吼,他从未如此失控,就算是他在一个跨国董事长面前,从大生律所豪华的主任办公室被公。安。局用手铐扣走,就算是他在媒体不断曝光的闪光灯前,就算是他被竞争者在背后趁机陷害,名誉一败涂地的时候,他都不曾如此惊惶! 他一直都是成竹在胸,他知道事情的走向,他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这个时候,他害怕了。法理不留情,这个愚蠢的女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她如此行径的后果! 那天的后来,在法官手中代表正义的法槌最后敲定的前一刻,许植终于在此次法庭之上第一次开了口,他沉重的对法官说:“法官,我对公诉人的指控没有任何异议!”一时间,全场哗然,许植的律师惊恐的喊:“主任,你说什么……”许植抬手打断他。 紧接着,许植轻声,但清晰的说:“那天晚上,是我强.jian了向小园。” 全场顿时又鸦雀无声。 向小园惊慌失措的喊:“撒谎!你撒谎!许植,你以为这样就能抚慰思元的在天之灵吗?!” 许植无奈的苦笑:“向小园,旁人与我何干。我看到的只是你而已。” 他深情的看着她,从未有哪一刻,让向小园如此清晰的看见他的爱,同时,从未有哪一刻,让她如此惧怕他的爱。 向小园哭了,她哭着喊:“许植,你说我蠢,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比我更蠢!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一直哭喊,反复的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最后法官不得不因受害人情绪过度激动,令法警将她带离法庭休息。 一小时后,法庭经过合议,当庭宣判:被告人犯强。jian罪,罪名成立,鉴于得到受害人的谅解,酌情从轻处理。判有期徒刑三年。 …… 许植这个男人啊,并不讨喜。 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恬不知耻,又爱胡说八道。 他喜欢掌握万事主控权,他处事隐忍内敛不多解释。他与向小园的交流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玩笑,他喜欢逗弄她,欺负她,他很少有正儿八经的口气,他从不提爱字,从不做三个月之后的承诺。 他欲擒故纵,若即若离;他的亲近彬彬有礼,点到即止。她恨他是浪人,又怨他是个君子。 最后的背叛,他本可以说清始末缘由,如果他解释了,她会同情,会唏嘘,会不甘,会让他成为她心底永远的阳春白雪或是朱砂一痣。只一样,她绝不会恨他。 但他只字不提。 若不是大魏远在大洋彼岸的邮件,向小园恐怕这辈子都不知道那些叫人辛酸又无奈的往事。 先不说他到底爱谁,向小园还是魏新准。只说他能在准儿濒临崩溃之时毫无二话迎娶一个分手7年没有子宫的女人;又能在向小园闯下弥天大祸之后站出来一己承担,替她顶罪。试问,又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呢。 谁不知道爱情甜蜜,但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更多别的精神在支撑。 向小园虚脱乏力的走出法院大门时,许植正好被武警押着上了辆警车。他经过她的身边,深切的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话,就被武警推了一把,迅速消失在视线范围。 他那双深邃如潭,眼尾朝下的眼睛,温柔和煦,没有一丝责备。他那时说:“别害怕。” 向小园不忍再看,转过了脸去。 生歌追上了扶着她,生歌叽叽喳喳的赞许道:“小园,你这招以退为进,引蛇出洞耍得真是太秒了!本来我都不抱任何希望了!看来这个世界果然善恶有报的!小园,你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当时我真为你捏了一把汗呢!哈哈,许植居然上当,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承认强。jian会有牢狱之灾吧!” 向小园苦笑一番,向小园反问:“你觉得呢?” 生歌哑口无言。 过了好久,生歌问:“小园,你还恨他吗?” 向小园没有作答。她那时正将车钥匙往钥匙孔里插,塞了老半天都塞不进去。 向小园的父母双亲坐在后排,向母在这时说了一句:“什么爱不爱恨不恨的,你们这些小鬼就是思想太复杂。以前小园和那个许植偷偷摸摸的来往时,我就不看好他!那个男人一看就是家里留不住的!小园,好好的跟老*平顺顺过一辈子才是正经事!” 生歌吐了吐舌头。 这时,向小园的父亲说了一句:“那个小辈倒是有点担当。” 向母力道不轻的拍了丈夫一下,又瞪了他一眼。 向小园什么都没说,车子平稳的向前驶去。 ctg 第65章 是出人命了 放寒假时,生歌利用人民教师的优势,准备去美国玩一圈。刚好向小园有半个月年假,于是那几天,她一直缠着要向小园陪她一起去。 护照和签证都办妥后,老胡在这个时候向她求婚了。 倒是老胡这个老实的男人,稳重踏实。 他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儿子,他对是否再生孩子兴趣索然,不会在生育之事上给向小园压力。他前妻死于一场交通事故,他也没有任何前任藕断丝连交缠不清的麻烦。 可见,老胡的确是个适合宁静生活,过那种“这一辈子就这样吧”的男人。而这也正是向小园所看中的。 第五次饭局之上,老胡就向她求婚了。 尽管他们只见过寥寥五次面,但双方家庭背景知根知底,且都是抱着结婚为目的的相亲,所以向小园也不觉着多么惊愕。 那天向小园点了一份宫保鸡丁套餐。老胡终于高兴的说:“其实我更喜欢吃中餐的,没有米饭,我吃不饱。” 向小园惊讶的问:“那你之前怎么不吃。” 老胡没有回答向小园的问题。老胡接下来的话前文不搭后语,老胡说:“马上春节了,过了春节我们就将婚礼办了吧。” 没有深情表白,也没有钻戒,甚至没说一句甜言蜜语。仅一句安排,这就算是求婚了。 向小园看着他,向小园心想你找人结婚果然跟点餐一样随便。 但他目光真诚。 向小园没有立即答复,她平静的说:“我会考虑。” 曾经生歌问起,那个跟你相亲吃饭的,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向小园想了半天,说,就是一个微信红包都没用过的,墨守陈规的中年男人。 生歌护短,生歌相当嗤之以鼻,觉得以她家向小园的才貌,哪是那样的男人配得上的。 但就是这么一个微信红包都不会用的男人,居然懂得给向小园制造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浪漫惊喜。 在他求婚的第二天晚上,老胡打电话告诉向小园,他在向小园楼下的信箱里,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她能嫁给他。 向小园好奇的打开信箱,里面有一张山顶别墅的广告宣传单,用唯美浪漫的语言文字描述着该别墅区的优势。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交通违章罚单,向小园于去年终于独立开车上路,从此之后,阴魂不散的罚单总是出其不意的找上门来。 向小园将两张纸粗粗卷好,准备丢进垃圾桶。 突然,她的视线被信箱更深处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吸引。向小园将之取出一看,居然是一颗钻戒! 那钻戒做工精美别致,小巧典雅的白金戒身,尖端有一颗晶莹剔透的钻石。钻石被优雅的托起,底部的镂空设计使光线能够更好的穿透钻石,释放出各个反射面,故而异常耀眼夺目。 如此美丽的钻戒,却没有装在隆重的首饰盒里,只用一根红线粗鄙的套着。倒显得朴质不奢,果然是附和老胡那个老古董的脾性。 只是恰好被丢在信箱深处一个结满蜘蛛网的角落。不幸沾缠上些许蜘蛛网。向小园回家用擦眼镜的布将之擦拭了很久,才使得它重新绽放典雅圣洁的光彩。 向小园在电话里问老胡:“怎么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老胡说:“求婚自然不能寒碜的,这个道理我还是懂。不然你们小姑娘又该不高兴了。” 向小园说:“我可不是小姑娘了。” 老胡笑着说:“你在我眼里,可不就是个小姑娘吗?” 这句话总算让向小园笑了出来。是的,比起贵重的钻戒来,她觉得这句算不得甜言蜜语的朴实而自然的喟叹,更为打动她的心。 向小园说:“我下礼拜会和生歌出国玩一段时间,散散心。” 老胡的话倒是少有的趁热打铁,老胡说:“嗯,你出去好好玩一下,放轻松。婚礼的事,不需要你操心,都交给我。” 向小园慎重其事的答应:“嗯。” 挂了电话,向小园心想,这个男人除了年龄稍长又有孩子,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挑剔的。那个孩子还小,只要自己倾心对他,总是能养得熟的吧。那就这样吧,最坏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下一个男人说不定更糟糕呢。 向小园百无聊赖的将那个钻戒举在灯下看了看,然后试戴了一次,大小将将好。 当年和汤宋结婚时,一穷二白,既没婚礼也没礼金,更不要说,一枚像样的钻戒了。那时自己还年轻,心里总觉得,收到男人的求婚钻戒,该是多么浪漫而值得炫耀的事啊。 如今果真收到,心里却无比的淡然,原来这种感觉也不过如此。 出国的前一天,向小园独自来到思元的墓前。 她摆上香烛供果,最后将印有大生律所主任因强.奸罪入狱的报纸,用火点燃烧了去。 片刻后燃尽成灰。园陵山地,山风呼呼的刮来。将无数灰褐色带着火星的纸灰卷入半空,飘得漫山都是。 向小园对着思元的照片说:“元儿,我替你报仇了。准儿也出家了。你妈妈我和生歌会照顾,生歌和怀安结婚了,过得很幸福。我也找到了那个适合过日子的男人。你现在可得到安息了。” 她继续絮絮叨叨的念:“元儿,我剪了短发,她们都说很精神。以前你就说我剪短发一定好看,看来你的眼光是对的。”向小园又点燃一支烟,竖立在台阶上。两年风雨,她的墓碑已称不得新坟。她用一只小扫帚轻轻扫开掉落的枯叶和斑驳的苔藓,嘴里一直和照片上那个英气十足的女孩说话,就像她依然鲜活如初,她只是与她闲话家常,“元儿,我和生歌马上要去美国旅游了,就像我们仨姐妹曾经约定的那样,我们会带上你一起去的!你高不高兴呢?” 石阶上的香烟已燃到低端,烟灰突然断裂、倒塌。像是在点头。 向小园怔怔的看着那燃尽的烟,痴痴的问:“可是元儿,为什么我的心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生歌和向小园俩姐妹第一次携手去那么远的地方旅行,俩人兴致都挺高。 飞机上,生歌注意到向小园无名指上的戒指,生歌一脸惋惜:“你真要嫁给那个中年人?” 向小园说:“别胡说,哪里算中年了!”她望着机窗外层层叠叠又厚实的白云,思绪弥漫,“老胡没什么不好。” 生歌说:“可是你不爱他!” 向小园说:“不爱不好吗?不爱反而省心。” 生歌终于放弃这个话题,她看着钻戒,真诚的说:“这个戒指倒是很精致,看得出老胡是个做事用心之人。”。 旧金山国际机场下飞机的那一霎那起,异国没有雾霾的新鲜空气使人心情爽朗。十多个小时飞机的疲惫之行似乎在那一瞬之间,消失在眼前碧蓝高远的天空之中。 抵达旧金山的当天,两人就观阅了鼎鼎大名的九曲花街和金门大桥和卡梅尔小镇。晚餐在唐人街吃的著名的岭南小馆,听闻奥巴马的两位千金曾在那里就餐。他家的招牌菜椒盐蟹特别有滋有味。 开动之前,向小园在旁边的位置留了个空碗,倒了杯酒,说了一声:“元儿,咱们仨可算一起出国玩了。” 生歌立即红了眼圈。 之后的小半个月里,圣塔莫尼卡海滩,黄石公园,诺里斯间歇泉盆地,华盛顿纪念碑,白宫,美国国会图书馆……两人走走停停,无计划无规律,随心所欲的将这些著名的旅游景点玩了个遍。 旅游总是令人愉悦又倦怠的。等十多天之后,两人终于转辗来到波士顿。那是美国最古老最具文化价值的城市之一。 波士顿的剑桥城有举世瞩目的哈弗大学和麻省理工。到世界最顶尖学府去走走,呼吸呼吸那里的空气,与金发碧眼的天之骄子们共进午餐,那是向小园从小到大的夙愿。 等俩人拖着一身疲倦,马不停蹄的到达纽约,这趟美帝之行也接近尾声。向小园想去看看自由女神像和大都会艺术博。 生歌已是累得筋疲力尽,赖在酒店里不愿出门,她宁可在房间里处理这几日来的照片。 于是那天,向小园独自出了门。 旁晚的时候,向小园啃着汉堡,喝着可乐,走在时报广场上。半个月前初来咋到时的拘谨和新鲜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个快节奏城市的麻木与倦怠。这座号称世界最大的城市,除了稍显繁华,街上人种各异,其余的与国内各大城市也并无多大差池。 时报广场的街头,华人虽是不少,但每当看到一位与自己种族相同的人,还是会情不自禁的侧目的。 迎面走来的那个黑瘦的男人越发眼熟,向小园咬着吸管想,到底是哪里见过的呢。那人似乎也看到了向小园,一脸的惊愕。 然后他跨步向她走来。 向小园灵光一闪:这不是当年有过几面之缘的许植的司机小毅吗! 眼见他向自己走来,向小园心惊肉跳,来不及多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拐进旁边一家珠宝店里,躲了起来。 她为什么要躲着他,向小园也说不清楚,她只是下意识的要避开所有认识许植的人。 向小园混在购买首饰的人群中,佯装观赏戒指,左手端着可乐,右手手指漫无目的的在玻璃柜面上游走,眼睛却瞟向大门。几分钟后,确定小毅没有跟来,向小园这才站起身子。吁出一口气来。 她正要转身离去,这时,一位金发碧眼的售货员试探着,用英文问了一句:“你是那位驾照考了七次都不合格的中国女士吗?” 向小园惊愕的望着她,她确定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个口音纯真,地地道道的美国女郎。难道她考科目二的光辉战绩已经漂洋过海传到这么远了? 向小园同样用英文,诧异的问:“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售货员又惊又喜,爽朗的笑起来:“您手上的这颗钻戒,是两年前我们店周年庆时特制的,全球就此一枚!当年还是我卖出去的!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它,真是太巧了,太不可思议了。” 向小园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怔怔的问:“两年前卖出去的?” 美丽热情的售货员笑着说:“是呢。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是个东方帅哥买去的,我给他讲这个戒指的寓意是生死不离。他立即就刷卡买下了。那个东方帅哥,笑起来右边有个酒窝,非常潇洒,非常迷人,因为这颗戒指的售价是我们店有史以来最高的,我到现在都对买主印象深刻。” 向小园简直说不出话来。 售货员没注意到向小园的反常,她兀自沉浸在回忆里:“我当时还开玩笑的问他,这么昂贵的戒指,是不是买来当作求婚礼物。” 向小园不声不响,一动不动。她面容麻木冷静,内心却如万马奔腾,数以万计的铁蹄纷纷踩踏在她心上,疼痛得难以呼吸。她不知作何反应,不知有何感想,她像在瞬间被抽空了灵魂与思绪,大脑空洞得只剩下一个触碰不得的名。 过了好久,她才痴痴的问:“那位先生,怎么回答您的问题的?” 售货员笑容可掬的回忆:“他毫不掩饰的说是的。他说,他爱上了一位手指白皙的姑娘。她戴上这个戒指,一定很好看。这位女士,您的手佩戴这枚戒指,果然很好看呐。”售货员向她竖起大拇指。 然后售货员自顾沉浸在当时的情节里走不出来,她喋喋不休的言语,说当时那位先生谈及你来十分健谈,并讲述了你驾照考了七次都通不过的趣事。 “噢,那位先生真是又幽默又风趣!他一定是位合格的好丈夫!”金发碧眼的售货员说到此时,冷不丁一抬头,才发现面前的女人表情不对劲。 她紧紧捂着嘴,大口呼吸,似悲痛难忍,却没有一滴眼泪。 ………… “小笨蛋,刚才我给你买了一件礼物。” “真的吗?是什么?” “先不告诉你,等我回来。” “你觉得我会喜欢那个礼物吗?” “你肯定会的。” ………… “你上回说,在纽约给我带了个礼物,给我吧,就当我的生日礼物!” “我不想给了。” “为什么?” “太贵重,舍不得。” “那,你能告诉我,那礼物到底是什么吗” “一个男人要讨女人欢心,无非是送些珠宝首饰的俗物。” “哦,那是挺值钱的。” ………… 大笑无声,大悟无言,大悲无泪。 寂静的医院里,老胡背着手疾步走来走去,他的脸上写满焦急与期盼。 这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震彻天际。 产房门开了,一名护士怀抱一个肉嘟嘟的新生儿走出来。 老胡瞬间扑上去,忐忑的看着护士。 “是个女孩,母女平安。” 老胡激动得胡言乱语,颤抖着双手接过孩子,他那样小心翼翼,唯恐弄痛了这娇嫩幼小的肉团团。他那刚满20个月的儿子也凑过来,一脸好奇的看望他的小妹妹。 老胡抱着女儿,来到向小园床边,说:“老婆,你辛苦了。给咱们女儿取个名字吧。” 向小园虚弱的躺在产床上,满脸透着母性的光辉。她将老胡的手捉过来,轻轻写下两个字:净植。 老胡是个粗人,老胡追问:“老婆,啥意思啊?” 园中许一树,亭亭而净植。 春取满庭绿,秋得遍地朱。 向小园微笑着摇头,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解释。 一行清泪落下,那新生的女婴突然张大嘴,哇哇的啼哭。 ………… 楼下新添了孩子,那小孩劲可真大,每晚都哇哇的哭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向小园从梦中惊醒,轻轻抹去脸庞冰凉的泪痕。 原来是个梦啊,梦里她嫁给了老胡,还生了一个女儿。圆满又和顺。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她仔细的回忆那个梦境,然后不停的问自己,这是她想要的人生吗,真的吗? 当天晚上,向小园就给老胡去了个电话,她在电话里有些难以启齿:“对不起,实在很抱歉老胡,我,我恐怕不能和你结婚。” 好在老胡这样的男人也不会做过多的纠缠。老胡迟疑了一番,说:“这样啊,真可惜了。” 向小园感到愧疚,没话找话来说:“对了,上次你说有惊喜放在我家信箱里,到底是什么呀?” 老胡说:“怎么你没看见吗?我在那片地买了栋联排别墅。本来想着,如果你嫁给我,就将产权写你的名字。” 向小园笑了笑,说:“哦,那真是挺可惜。” 挂上电话,她下楼买菜做饭,三菜一汤,还倒了点红酒。那天她心情格外的好,又轻松,又晴朗。这种感觉,多久不曾有了。 一年半之后,许植出来了。 这个消息是魏新川带给她的。 魏新川回国后,找到向小园,说:“许植下午出来,他家钥匙放我这的。我今天没空,你赶在他回来之前去给他打扫一下灰尘吧。”说完,一把明晃晃的钥匙曾抛物线,在空中闪闪发光,向小园来不及多想,赶紧接住。 她突然站起身子,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出一把半锈的钥匙。然后,她举着钥匙扑到柜子前,一把钥匙对一把锁,她却开得异常吃力,她双手不停的颤抖,钥匙怎么都插不进钥匙孔里。 最后终于将柜子打开,她伸过手去将任何挡在前头的实物统统刨到地上。直到她终于握住那颗光华灼灼的戒指。 “对了,”魏新川叫住她,“有件事还是告诉你吧,不然我这辈子都对你有愧。还记得那年去江边钓鱼吗?本来许植那时回国要向你求婚的,是我从中作梗,非逼他陪我去钓鱼。” 向小园问:“说完了吗?” 魏新川耸耸肩。 向小园拔腿就跑。穿过自家再熟悉不过的客厅,她被玻璃茶几撞到膝盖,来不及顾及疼痛,她倒退几步,又撞到了饭桌,最后连门也与她作对。她竟忘了自家门的反锁旋钮到底该往哪边拧。她先往左边拧两圈,不能将门打开,又颤抖着手焦急的往右拧两圈,门更是纹丝不动。最后她又往左拧,门终于开了,她像一股旋风冲了出去。 电梯停在一楼迟迟不肯上来,她连滚带爬的冲进楼梯口。 跑出小区,刚来过来一辆空的士。向小园拽开门坐进去,说了三次才将那个地名说清。 向小园大口大口的喘气,她胸口似压着一块巨石,不知是欢喜还是激动,反正沉甸甸的。。 司机时不时从后视镜瞟她一眼,这个女人浑身都在颤抖。好在这司机不多言语,什么也没问。又或许他问过,向小园根本不能听到。她嘴里毫无意识的马不停蹄的催促司机,快点开。 许植有洁癖。 如今一年半的高墙生涯,将是他终生洗不去的污点,律师生涯已毁,倾心半生的律师事务所也转交他人,他什么都没了。若是回到家看到灰尘蛛网的萧条模样,他该是怎样的颓废和沮丧。 她多怕他一时之间,丧失了活着的动力。 师傅紧张的问:“是出人命了吗?” 向小园也不解释,不停的催促:“快快快!”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他的小区门口,这个时候,漫无边际的喜悦与感慨,就像这座城市冬天的雾霾,从四面八方逆流而来,几乎将她淹没。 踏进房间,房间干净如故。 她扶着墙换好鞋,跌跌撞撞踏进房间,这时,她就看见了他。 许植俊逸的侧身映入她的眼帘,他端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张报纸,正在神态自若的喝茶。电视里在播放世界杯锦标赛。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颤抖着嗓音,轻轻的,轻轻的,唤了声:“阿树……”她生怕这是梦,她生怕将他吓跑了。 许植慢悠悠的转过头来:“昂?” 她曾经在脑中幻想过无数再次重逢的情景。他崔头丧气,蓬头垢面,满身鞭痕。他看她的目光要么温柔多情,要么自惭形秽。哪里会是这么个仗贱天涯的痞样子。他还使计让她主动投怀送抱?! 向小园也不说话,深深的喘气,喘了大约有一分钟之久。这时,她透着模糊的泪目,突然她低下头,左右寻找。 许植问:“你找什么?” 向小园也不回答。 这时,她看到茶几上那个茶杯,她伸出剧烈抖动的右手去抓茶杯,好在由于太过激动,手上精准度略有差池,茶杯没抓过,抓到了一手的瓜子,向小园奋力向许植的脸掷去。 她一声不响的出手,又快又狠,饶是许植反应神速,也被扔了一脸。 许植说:“又闹什么?”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个“么”字还在他口中萦绕,冷不丁向小园已经猛烈的撞上来。许植被扑得向后退了几步才稳住。 向小园将他死死的捆住,死死的,用尽她生平最大的力气!紧到他们之间没留一点空隙。 他反手抱住她,嘴里仍是吊儿郎当的模样:“思念成疾?” 她终于张大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许植抱着她,看她哭得如此悲凉,仿佛死了至亲那般惊天动地。许植惊愕的问:“怎么哭了?” 向小园喊:“许植!你这个混蛋!死变态!你那时为什么要逞英雄!你就不怕你进去的这几年里我嫁给别人了吗?” 不等话音落下,向小园猛的将他的脖子拼命往下吊,然后一口咬上他的嘴。 没错,是咬,很快,血锈气息弥漫了两人的口腔。 那个算不得吻的吻终了后,向小园就像虚脱一般,瞬时瘫软下来,再抽不住一丝一厘的力气。 许植抱着她,淡笑不语。 这时他发现她脖子上露出一小截红线,他伸手拉扯出来,随着红线越露越多,末端竟套着一枚钻戒。 许植笑盈盈的将红线从她脖子上取下,捉过她的手,就要为她戴上钻戒:“你还想嫁谁!” 向小园将手指一缩,扬起头问:“你说,你爱不爱我?你不说我就不接受!” 许植瞪大眼睛说:“你屁股上还有我的印记,你还敢说不要!” 向小园笑靥如花的在他大腿上做着诸如掐,拧之类的动作。 许植痛得呲牙咧嘴。 向小园笑着诓他:“就把当年买钻戒的时候,你对售货员说那句话,再对我再说一遍。” 许植做回忆状:“我要娶一个驾考七次通不过的笨蛋。” 向小园怒道:“不是这句!” 许植低低的笑出声,这才说:“我爱上了一个手指白皙的姑娘,她戴上这个戒指,一定很好看。” 向小园痴痴的问:“我就是那个手指白皙的姑娘吗?” 许植说:“是的。” 他将那颗光华灼灼的钻戒,慎重其事的套上她的无名指。它的寓意是生死不离。 ctg 《占尽风情向小园》 全篇截稿于重庆新牌坊 2015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