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断的龙骨》 序章 老兵之死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words 1 灵魂的危机 位于不列颠岛的东方,从伦敦出发航行于风强浪大的北海上三天左右之后,即可看见两座岛屿。这两座岛屿恰好是一大一小,分别被命名为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两者合在一起便统称为索伦群岛。该处的城镇与索伦岛上唯一的港口相邻,另外其城市名与岛屿名称一样,直接被命名为索伦市。 艾尔温家在这座荒岛上建立了城镇,并且顺利地让港口蓬勃发展,因此于北欧声名大噪,而北海的所有贸易,也全都由艾尔温家所掌控。关于此家族重大转变的契机,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就是始于某位年迈老兵的死亡也说不定。 此事发生于一一九○年十月。 在四处满是积雪,寒冷到让人觉得冬天即将来临的某天早上。我在侍女亚丝米娜.波蒙特的陪伴之下,一大清早便离开了洋房,为的是想将一杯温热的蜂蜜酒,送去给值夜班的警卫艾德温.修亚来给他暖暖身子。 但是艾德温却没有站在原先值班位置的洋房正门前,而是趴倒在小索伦岛的黑色礁岩处。由于艾德温喜欢喝酒,有时甚至会在值夜班时喝下一加仑的啤酒,因此我起初还以为他只是醉倒在该处。但是当我走上前去伸手摇醒他时,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到四肢僵硬了。 艾德温在索伦群岛上没有任何亲人。他是个从年轻时就十分忠心服侍我父亲罗伦特.艾尔温一路到现在的随从,并且也能够从他与我父亲之间感受到一股超越身分的友情。所以丧礼的所有费用皆由我父亲代为支付。由于我从小就经常受到艾德温的照顾,因此对于他的过世感到十分哀伤,并且也去参加了他的葬礼。被安置于修道院丧事用礼拜堂内的他,有著一头沧桑的白发与消瘦的四肢,看起来远比日前露出笑容的他年迈多了。在昏暗的烛光照映之下,牧师拿起浸泡于圣水盘里的刷子,然后朝著艾德温洒下圣水。根据圣堂参议员表示,在寒冷的夜晚里经常会有人像这样忽然暴毙。 不过当棺木即将阖上,从云朵间洒落的月光照射在艾德温的身上时,其遗体忽然出现异状。他的脸颊变得很红润,嘴唇也彷佛涂上了血液般鲜红无比。当我反射性向后退开时,正好发现他的指甲也透出了鲜血的颜色。虽然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遗体,但我却能够清楚明白这不是死人该有的肤色。 艾尔温家骑士艾布.哈巴德在看见此情况之后,以惊恐的语气说了一句「这是恶魔的杰作」。甚至是为人刚毅的父亲,此刻脸色也微微发青。虽然负责主持葬礼的波尔副院长提醒艾布说「若是随口就将恶魔二字挂在嘴上的话,将会危及自身的灵魂」,但他似乎也不敢直视艾德温的异变,随即转过身去命人盖上棺木,甚至就连针对死者的祷告也简化许多。 印象中,艾德温在他那段漫长的人生之中,并非一直虔诚地信奉上帝。当然他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坏人。但不知是谁将他身上产生异变一事说了出去,总之这件事转眼间就传遍了索伦市内的大街小巷。甚至有人宣称艾德温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异变,是因为他在暗中亵渎上帝才会遭受如此惩罚。但是大多数的人都无法赞同这个意见,原因就在于艾德温是个众所皆知的好人。 因此另外一个传闻才更广为流传。 那就是―― 「难道这是即将发生大事的不祥预兆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words 1 灵魂的危机 位于不列颠岛的东方,从伦敦出发航行于风强浪大的北海上三天左右之后,即可看见两座岛屿。这两座岛屿恰好是一大一小,分别被命名为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两者合在一起便统称为索伦群岛。该处的城镇与索伦岛上唯一的港口相邻,另外其城市名与岛屿名称一样,直接被命名为索伦市。 艾尔温家在这座荒岛上建立了城镇,并且顺利地让港口蓬勃发展,因此于北欧声名大噪,而北海的所有贸易,也全都由艾尔温家所掌控。关于此家族重大转变的契机,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就是始于某位年迈老兵的死亡也说不定。 此事发生于一一九○年十月。 在四处满是积雪,寒冷到让人觉得冬天即将来临的某天早上。我在侍女亚丝米娜.波蒙特的陪伴之下,一大清早便离开了洋房,为的是想将一杯温热的蜂蜜酒,送去给值夜班的警卫艾德温.修亚来给他暖暖身子。 但是艾德温却没有站在原先值班位置的洋房正门前,而是趴倒在小索伦岛的黑色礁岩处。由于艾德温喜欢喝酒,有时甚至会在值夜班时喝下一加仑的啤酒,因此我起初还以为他只是醉倒在该处。但是当我走上前去伸手摇醒他时,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到四肢僵硬了。 艾德温在索伦群岛上没有任何亲人。他是个从年轻时就十分忠心服侍我父亲罗伦特.艾尔温一路到现在的随从,并且也能够从他与我父亲之间感受到一股超越身分的友情。所以丧礼的所有费用皆由我父亲代为支付。由于我从小就经常受到艾德温的照顾,因此对于他的过世感到十分哀伤,并且也去参加了他的葬礼。被安置于修道院丧事用礼拜堂内的他,有著一头沧桑的白发与消瘦的四肢,看起来远比日前露出笑容的他年迈多了。在昏暗的烛光照映之下,牧师拿起浸泡于圣水盘里的刷子,然后朝著艾德温洒下圣水。根据圣堂参议员表示,在寒冷的夜晚里经常会有人像这样忽然暴毙。 不过当棺木即将阖上,从云朵间洒落的月光照射在艾德温的身上时,其遗体忽然出现异状。他的脸颊变得很红润,嘴唇也彷佛涂上了血液般鲜红无比。当我反射性向后退开时,正好发现他的指甲也透出了鲜血的颜色。虽然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遗体,但我却能够清楚明白这不是死人该有的肤色。 艾尔温家骑士艾布.哈巴德在看见此情况之后,以惊恐的语气说了一句「这是恶魔的杰作」。甚至是为人刚毅的父亲,此刻脸色也微微发青。虽然负责主持葬礼的波尔副院长提醒艾布说「若是随口就将恶魔二字挂在嘴上的话,将会危及自身的灵魂」,但他似乎也不敢直视艾德温的异变,随即转过身去命人盖上棺木,甚至就连针对死者的祷告也简化许多。 印象中,艾德温在他那段漫长的人生之中,并非一直虔诚地信奉上帝。当然他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坏人。但不知是谁将他身上产生异变一事说了出去,总之这件事转眼间就传遍了索伦市内的大街小巷。甚至有人宣称艾德温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异变,是因为他在暗中亵渎上帝才会遭受如此惩罚。但是大多数的人都无法赞同这个意见,原因就在于艾德温是个众所皆知的好人。 因此另外一个传闻才更广为流传。 那就是―― 「难道这是即将发生大事的不祥预兆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words 1 灵魂的危机 位于不列颠岛的东方,从伦敦出发航行于风强浪大的北海上三天左右之后,即可看见两座岛屿。这两座岛屿恰好是一大一小,分别被命名为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两者合在一起便统称为索伦群岛。该处的城镇与索伦岛上唯一的港口相邻,另外其城市名与岛屿名称一样,直接被命名为索伦市。 艾尔温家在这座荒岛上建立了城镇,并且顺利地让港口蓬勃发展,因此于北欧声名大噪,而北海的所有贸易,也全都由艾尔温家所掌控。关于此家族重大转变的契机,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就是始于某位年迈老兵的死亡也说不定。 此事发生于一一九○年十月。 在四处满是积雪,寒冷到让人觉得冬天即将来临的某天早上。我在侍女亚丝米娜.波蒙特的陪伴之下,一大清早便离开了洋房,为的是想将一杯温热的蜂蜜酒,送去给值夜班的警卫艾德温.修亚来给他暖暖身子。 但是艾德温却没有站在原先值班位置的洋房正门前,而是趴倒在小索伦岛的黑色礁岩处。由于艾德温喜欢喝酒,有时甚至会在值夜班时喝下一加仑的啤酒,因此我起初还以为他只是醉倒在该处。但是当我走上前去伸手摇醒他时,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到四肢僵硬了。 艾德温在索伦群岛上没有任何亲人。他是个从年轻时就十分忠心服侍我父亲罗伦特.艾尔温一路到现在的随从,并且也能够从他与我父亲之间感受到一股超越身分的友情。所以丧礼的所有费用皆由我父亲代为支付。由于我从小就经常受到艾德温的照顾,因此对于他的过世感到十分哀伤,并且也去参加了他的葬礼。被安置于修道院丧事用礼拜堂内的他,有著一头沧桑的白发与消瘦的四肢,看起来远比日前露出笑容的他年迈多了。在昏暗的烛光照映之下,牧师拿起浸泡于圣水盘里的刷子,然后朝著艾德温洒下圣水。根据圣堂参议员表示,在寒冷的夜晚里经常会有人像这样忽然暴毙。 不过当棺木即将阖上,从云朵间洒落的月光照射在艾德温的身上时,其遗体忽然出现异状。他的脸颊变得很红润,嘴唇也彷佛涂上了血液般鲜红无比。当我反射性向后退开时,正好发现他的指甲也透出了鲜血的颜色。虽然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遗体,但我却能够清楚明白这不是死人该有的肤色。 艾尔温家骑士艾布.哈巴德在看见此情况之后,以惊恐的语气说了一句「这是恶魔的杰作」。甚至是为人刚毅的父亲,此刻脸色也微微发青。虽然负责主持葬礼的波尔副院长提醒艾布说「若是随口就将恶魔二字挂在嘴上的话,将会危及自身的灵魂」,但他似乎也不敢直视艾德温的异变,随即转过身去命人盖上棺木,甚至就连针对死者的祷告也简化许多。 印象中,艾德温在他那段漫长的人生之中,并非一直虔诚地信奉上帝。当然他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坏人。但不知是谁将他身上产生异变一事说了出去,总之这件事转眼间就传遍了索伦市内的大街小巷。甚至有人宣称艾德温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异变,是因为他在暗中亵渎上帝才会遭受如此惩罚。但是大多数的人都无法赞同这个意见,原因就在于艾德温是个众所皆知的好人。 因此另外一个传闻才更广为流传。 那就是―― 「难道这是即将发生大事的不祥预兆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words 1 灵魂的危机 位于不列颠岛的东方,从伦敦出发航行于风强浪大的北海上三天左右之后,即可看见两座岛屿。这两座岛屿恰好是一大一小,分别被命名为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两者合在一起便统称为索伦群岛。该处的城镇与索伦岛上唯一的港口相邻,另外其城市名与岛屿名称一样,直接被命名为索伦市。 艾尔温家在这座荒岛上建立了城镇,并且顺利地让港口蓬勃发展,因此于北欧声名大噪,而北海的所有贸易,也全都由艾尔温家所掌控。关于此家族重大转变的契机,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就是始于某位年迈老兵的死亡也说不定。 此事发生于一一九○年十月。 在四处满是积雪,寒冷到让人觉得冬天即将来临的某天早上。我在侍女亚丝米娜.波蒙特的陪伴之下,一大清早便离开了洋房,为的是想将一杯温热的蜂蜜酒,送去给值夜班的警卫艾德温.修亚来给他暖暖身子。 但是艾德温却没有站在原先值班位置的洋房正门前,而是趴倒在小索伦岛的黑色礁岩处。由于艾德温喜欢喝酒,有时甚至会在值夜班时喝下一加仑的啤酒,因此我起初还以为他只是醉倒在该处。但是当我走上前去伸手摇醒他时,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到四肢僵硬了。 艾德温在索伦群岛上没有任何亲人。他是个从年轻时就十分忠心服侍我父亲罗伦特.艾尔温一路到现在的随从,并且也能够从他与我父亲之间感受到一股超越身分的友情。所以丧礼的所有费用皆由我父亲代为支付。由于我从小就经常受到艾德温的照顾,因此对于他的过世感到十分哀伤,并且也去参加了他的葬礼。被安置于修道院丧事用礼拜堂内的他,有著一头沧桑的白发与消瘦的四肢,看起来远比日前露出笑容的他年迈多了。在昏暗的烛光照映之下,牧师拿起浸泡于圣水盘里的刷子,然后朝著艾德温洒下圣水。根据圣堂参议员表示,在寒冷的夜晚里经常会有人像这样忽然暴毙。 不过当棺木即将阖上,从云朵间洒落的月光照射在艾德温的身上时,其遗体忽然出现异状。他的脸颊变得很红润,嘴唇也彷佛涂上了血液般鲜红无比。当我反射性向后退开时,正好发现他的指甲也透出了鲜血的颜色。虽然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遗体,但我却能够清楚明白这不是死人该有的肤色。 艾尔温家骑士艾布.哈巴德在看见此情况之后,以惊恐的语气说了一句「这是恶魔的杰作」。甚至是为人刚毅的父亲,此刻脸色也微微发青。虽然负责主持葬礼的波尔副院长提醒艾布说「若是随口就将恶魔二字挂在嘴上的话,将会危及自身的灵魂」,但他似乎也不敢直视艾德温的异变,随即转过身去命人盖上棺木,甚至就连针对死者的祷告也简化许多。 印象中,艾德温在他那段漫长的人生之中,并非一直虔诚地信奉上帝。当然他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坏人。但不知是谁将他身上产生异变一事说了出去,总之这件事转眼间就传遍了索伦市内的大街小巷。甚至有人宣称艾德温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异变,是因为他在暗中亵渎上帝才会遭受如此惩罚。但是大多数的人都无法赞同这个意见,原因就在于艾德温是个众所皆知的好人。 因此另外一个传闻才更广为流传。 那就是―― 「难道这是即将发生大事的不祥预兆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words 1 灵魂的危机 位于不列颠岛的东方,从伦敦出发航行于风强浪大的北海上三天左右之后,即可看见两座岛屿。这两座岛屿恰好是一大一小,分别被命名为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两者合在一起便统称为索伦群岛。该处的城镇与索伦岛上唯一的港口相邻,另外其城市名与岛屿名称一样,直接被命名为索伦市。 艾尔温家在这座荒岛上建立了城镇,并且顺利地让港口蓬勃发展,因此于北欧声名大噪,而北海的所有贸易,也全都由艾尔温家所掌控。关于此家族重大转变的契机,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就是始于某位年迈老兵的死亡也说不定。 此事发生于一一九○年十月。 在四处满是积雪,寒冷到让人觉得冬天即将来临的某天早上。我在侍女亚丝米娜.波蒙特的陪伴之下,一大清早便离开了洋房,为的是想将一杯温热的蜂蜜酒,送去给值夜班的警卫艾德温.修亚来给他暖暖身子。 但是艾德温却没有站在原先值班位置的洋房正门前,而是趴倒在小索伦岛的黑色礁岩处。由于艾德温喜欢喝酒,有时甚至会在值夜班时喝下一加仑的啤酒,因此我起初还以为他只是醉倒在该处。但是当我走上前去伸手摇醒他时,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到四肢僵硬了。 艾德温在索伦群岛上没有任何亲人。他是个从年轻时就十分忠心服侍我父亲罗伦特.艾尔温一路到现在的随从,并且也能够从他与我父亲之间感受到一股超越身分的友情。所以丧礼的所有费用皆由我父亲代为支付。由于我从小就经常受到艾德温的照顾,因此对于他的过世感到十分哀伤,并且也去参加了他的葬礼。被安置于修道院丧事用礼拜堂内的他,有著一头沧桑的白发与消瘦的四肢,看起来远比日前露出笑容的他年迈多了。在昏暗的烛光照映之下,牧师拿起浸泡于圣水盘里的刷子,然后朝著艾德温洒下圣水。根据圣堂参议员表示,在寒冷的夜晚里经常会有人像这样忽然暴毙。 不过当棺木即将阖上,从云朵间洒落的月光照射在艾德温的身上时,其遗体忽然出现异状。他的脸颊变得很红润,嘴唇也彷佛涂上了血液般鲜红无比。当我反射性向后退开时,正好发现他的指甲也透出了鲜血的颜色。虽然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遗体,但我却能够清楚明白这不是死人该有的肤色。 艾尔温家骑士艾布.哈巴德在看见此情况之后,以惊恐的语气说了一句「这是恶魔的杰作」。甚至是为人刚毅的父亲,此刻脸色也微微发青。虽然负责主持葬礼的波尔副院长提醒艾布说「若是随口就将恶魔二字挂在嘴上的话,将会危及自身的灵魂」,但他似乎也不敢直视艾德温的异变,随即转过身去命人盖上棺木,甚至就连针对死者的祷告也简化许多。 印象中,艾德温在他那段漫长的人生之中,并非一直虔诚地信奉上帝。当然他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坏人。但不知是谁将他身上产生异变一事说了出去,总之这件事转眼间就传遍了索伦市内的大街小巷。甚至有人宣称艾德温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异变,是因为他在暗中亵渎上帝才会遭受如此惩罚。但是大多数的人都无法赞同这个意见,原因就在于艾德温是个众所皆知的好人。 因此另外一个传闻才更广为流传。 那就是―― 「难道这是即将发生大事的不祥预兆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words 1 灵魂的危机 位于不列颠岛的东方,从伦敦出发航行于风强浪大的北海上三天左右之后,即可看见两座岛屿。这两座岛屿恰好是一大一小,分别被命名为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两者合在一起便统称为索伦群岛。该处的城镇与索伦岛上唯一的港口相邻,另外其城市名与岛屿名称一样,直接被命名为索伦市。 艾尔温家在这座荒岛上建立了城镇,并且顺利地让港口蓬勃发展,因此于北欧声名大噪,而北海的所有贸易,也全都由艾尔温家所掌控。关于此家族重大转变的契机,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就是始于某位年迈老兵的死亡也说不定。 此事发生于一一九○年十月。 在四处满是积雪,寒冷到让人觉得冬天即将来临的某天早上。我在侍女亚丝米娜.波蒙特的陪伴之下,一大清早便离开了洋房,为的是想将一杯温热的蜂蜜酒,送去给值夜班的警卫艾德温.修亚来给他暖暖身子。 但是艾德温却没有站在原先值班位置的洋房正门前,而是趴倒在小索伦岛的黑色礁岩处。由于艾德温喜欢喝酒,有时甚至会在值夜班时喝下一加仑的啤酒,因此我起初还以为他只是醉倒在该处。但是当我走上前去伸手摇醒他时,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到四肢僵硬了。 艾德温在索伦群岛上没有任何亲人。他是个从年轻时就十分忠心服侍我父亲罗伦特.艾尔温一路到现在的随从,并且也能够从他与我父亲之间感受到一股超越身分的友情。所以丧礼的所有费用皆由我父亲代为支付。由于我从小就经常受到艾德温的照顾,因此对于他的过世感到十分哀伤,并且也去参加了他的葬礼。被安置于修道院丧事用礼拜堂内的他,有著一头沧桑的白发与消瘦的四肢,看起来远比日前露出笑容的他年迈多了。在昏暗的烛光照映之下,牧师拿起浸泡于圣水盘里的刷子,然后朝著艾德温洒下圣水。根据圣堂参议员表示,在寒冷的夜晚里经常会有人像这样忽然暴毙。 不过当棺木即将阖上,从云朵间洒落的月光照射在艾德温的身上时,其遗体忽然出现异状。他的脸颊变得很红润,嘴唇也彷佛涂上了血液般鲜红无比。当我反射性向后退开时,正好发现他的指甲也透出了鲜血的颜色。虽然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遗体,但我却能够清楚明白这不是死人该有的肤色。 艾尔温家骑士艾布.哈巴德在看见此情况之后,以惊恐的语气说了一句「这是恶魔的杰作」。甚至是为人刚毅的父亲,此刻脸色也微微发青。虽然负责主持葬礼的波尔副院长提醒艾布说「若是随口就将恶魔二字挂在嘴上的话,将会危及自身的灵魂」,但他似乎也不敢直视艾德温的异变,随即转过身去命人盖上棺木,甚至就连针对死者的祷告也简化许多。 印象中,艾德温在他那段漫长的人生之中,并非一直虔诚地信奉上帝。当然他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坏人。但不知是谁将他身上产生异变一事说了出去,总之这件事转眼间就传遍了索伦市内的大街小巷。甚至有人宣称艾德温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异变,是因为他在暗中亵渎上帝才会遭受如此惩罚。但是大多数的人都无法赞同这个意见,原因就在于艾德温是个众所皆知的好人。 因此另外一个传闻才更广为流传。 那就是―― 「难道这是即将发生大事的不祥预兆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words 1 灵魂的危机 位于不列颠岛的东方,从伦敦出发航行于风强浪大的北海上三天左右之后,即可看见两座岛屿。这两座岛屿恰好是一大一小,分别被命名为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两者合在一起便统称为索伦群岛。该处的城镇与索伦岛上唯一的港口相邻,另外其城市名与岛屿名称一样,直接被命名为索伦市。 艾尔温家在这座荒岛上建立了城镇,并且顺利地让港口蓬勃发展,因此于北欧声名大噪,而北海的所有贸易,也全都由艾尔温家所掌控。关于此家族重大转变的契机,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就是始于某位年迈老兵的死亡也说不定。 此事发生于一一九○年十月。 在四处满是积雪,寒冷到让人觉得冬天即将来临的某天早上。我在侍女亚丝米娜.波蒙特的陪伴之下,一大清早便离开了洋房,为的是想将一杯温热的蜂蜜酒,送去给值夜班的警卫艾德温.修亚来给他暖暖身子。 但是艾德温却没有站在原先值班位置的洋房正门前,而是趴倒在小索伦岛的黑色礁岩处。由于艾德温喜欢喝酒,有时甚至会在值夜班时喝下一加仑的啤酒,因此我起初还以为他只是醉倒在该处。但是当我走上前去伸手摇醒他时,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到四肢僵硬了。 艾德温在索伦群岛上没有任何亲人。他是个从年轻时就十分忠心服侍我父亲罗伦特.艾尔温一路到现在的随从,并且也能够从他与我父亲之间感受到一股超越身分的友情。所以丧礼的所有费用皆由我父亲代为支付。由于我从小就经常受到艾德温的照顾,因此对于他的过世感到十分哀伤,并且也去参加了他的葬礼。被安置于修道院丧事用礼拜堂内的他,有著一头沧桑的白发与消瘦的四肢,看起来远比日前露出笑容的他年迈多了。在昏暗的烛光照映之下,牧师拿起浸泡于圣水盘里的刷子,然后朝著艾德温洒下圣水。根据圣堂参议员表示,在寒冷的夜晚里经常会有人像这样忽然暴毙。 不过当棺木即将阖上,从云朵间洒落的月光照射在艾德温的身上时,其遗体忽然出现异状。他的脸颊变得很红润,嘴唇也彷佛涂上了血液般鲜红无比。当我反射性向后退开时,正好发现他的指甲也透出了鲜血的颜色。虽然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遗体,但我却能够清楚明白这不是死人该有的肤色。 艾尔温家骑士艾布.哈巴德在看见此情况之后,以惊恐的语气说了一句「这是恶魔的杰作」。甚至是为人刚毅的父亲,此刻脸色也微微发青。虽然负责主持葬礼的波尔副院长提醒艾布说「若是随口就将恶魔二字挂在嘴上的话,将会危及自身的灵魂」,但他似乎也不敢直视艾德温的异变,随即转过身去命人盖上棺木,甚至就连针对死者的祷告也简化许多。 印象中,艾德温在他那段漫长的人生之中,并非一直虔诚地信奉上帝。当然他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坏人。但不知是谁将他身上产生异变一事说了出去,总之这件事转眼间就传遍了索伦市内的大街小巷。甚至有人宣称艾德温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异变,是因为他在暗中亵渎上帝才会遭受如此惩罚。但是大多数的人都无法赞同这个意见,原因就在于艾德温是个众所皆知的好人。 因此另外一个传闻才更广为流传。 那就是―― 「难道这是即将发生大事的不祥预兆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words 1 灵魂的危机 位于不列颠岛的东方,从伦敦出发航行于风强浪大的北海上三天左右之后,即可看见两座岛屿。这两座岛屿恰好是一大一小,分别被命名为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两者合在一起便统称为索伦群岛。该处的城镇与索伦岛上唯一的港口相邻,另外其城市名与岛屿名称一样,直接被命名为索伦市。 艾尔温家在这座荒岛上建立了城镇,并且顺利地让港口蓬勃发展,因此于北欧声名大噪,而北海的所有贸易,也全都由艾尔温家所掌控。关于此家族重大转变的契机,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就是始于某位年迈老兵的死亡也说不定。 此事发生于一一九○年十月。 在四处满是积雪,寒冷到让人觉得冬天即将来临的某天早上。我在侍女亚丝米娜.波蒙特的陪伴之下,一大清早便离开了洋房,为的是想将一杯温热的蜂蜜酒,送去给值夜班的警卫艾德温.修亚来给他暖暖身子。 但是艾德温却没有站在原先值班位置的洋房正门前,而是趴倒在小索伦岛的黑色礁岩处。由于艾德温喜欢喝酒,有时甚至会在值夜班时喝下一加仑的啤酒,因此我起初还以为他只是醉倒在该处。但是当我走上前去伸手摇醒他时,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到四肢僵硬了。 艾德温在索伦群岛上没有任何亲人。他是个从年轻时就十分忠心服侍我父亲罗伦特.艾尔温一路到现在的随从,并且也能够从他与我父亲之间感受到一股超越身分的友情。所以丧礼的所有费用皆由我父亲代为支付。由于我从小就经常受到艾德温的照顾,因此对于他的过世感到十分哀伤,并且也去参加了他的葬礼。被安置于修道院丧事用礼拜堂内的他,有著一头沧桑的白发与消瘦的四肢,看起来远比日前露出笑容的他年迈多了。在昏暗的烛光照映之下,牧师拿起浸泡于圣水盘里的刷子,然后朝著艾德温洒下圣水。根据圣堂参议员表示,在寒冷的夜晚里经常会有人像这样忽然暴毙。 不过当棺木即将阖上,从云朵间洒落的月光照射在艾德温的身上时,其遗体忽然出现异状。他的脸颊变得很红润,嘴唇也彷佛涂上了血液般鲜红无比。当我反射性向后退开时,正好发现他的指甲也透出了鲜血的颜色。虽然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遗体,但我却能够清楚明白这不是死人该有的肤色。 艾尔温家骑士艾布.哈巴德在看见此情况之后,以惊恐的语气说了一句「这是恶魔的杰作」。甚至是为人刚毅的父亲,此刻脸色也微微发青。虽然负责主持葬礼的波尔副院长提醒艾布说「若是随口就将恶魔二字挂在嘴上的话,将会危及自身的灵魂」,但他似乎也不敢直视艾德温的异变,随即转过身去命人盖上棺木,甚至就连针对死者的祷告也简化许多。 印象中,艾德温在他那段漫长的人生之中,并非一直虔诚地信奉上帝。当然他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坏人。但不知是谁将他身上产生异变一事说了出去,总之这件事转眼间就传遍了索伦市内的大街小巷。甚至有人宣称艾德温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异变,是因为他在暗中亵渎上帝才会遭受如此惩罚。但是大多数的人都无法赞同这个意见,原因就在于艾德温是个众所皆知的好人。 因此另外一个传闻才更广为流传。 那就是―― 「难道这是即将发生大事的不祥预兆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words 1 灵魂的危机 位于不列颠岛的东方,从伦敦出发航行于风强浪大的北海上三天左右之后,即可看见两座岛屿。这两座岛屿恰好是一大一小,分别被命名为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两者合在一起便统称为索伦群岛。该处的城镇与索伦岛上唯一的港口相邻,另外其城市名与岛屿名称一样,直接被命名为索伦市。 艾尔温家在这座荒岛上建立了城镇,并且顺利地让港口蓬勃发展,因此于北欧声名大噪,而北海的所有贸易,也全都由艾尔温家所掌控。关于此家族重大转变的契机,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就是始于某位年迈老兵的死亡也说不定。 此事发生于一一九○年十月。 在四处满是积雪,寒冷到让人觉得冬天即将来临的某天早上。我在侍女亚丝米娜.波蒙特的陪伴之下,一大清早便离开了洋房,为的是想将一杯温热的蜂蜜酒,送去给值夜班的警卫艾德温.修亚来给他暖暖身子。 但是艾德温却没有站在原先值班位置的洋房正门前,而是趴倒在小索伦岛的黑色礁岩处。由于艾德温喜欢喝酒,有时甚至会在值夜班时喝下一加仑的啤酒,因此我起初还以为他只是醉倒在该处。但是当我走上前去伸手摇醒他时,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到四肢僵硬了。 艾德温在索伦群岛上没有任何亲人。他是个从年轻时就十分忠心服侍我父亲罗伦特.艾尔温一路到现在的随从,并且也能够从他与我父亲之间感受到一股超越身分的友情。所以丧礼的所有费用皆由我父亲代为支付。由于我从小就经常受到艾德温的照顾,因此对于他的过世感到十分哀伤,并且也去参加了他的葬礼。被安置于修道院丧事用礼拜堂内的他,有著一头沧桑的白发与消瘦的四肢,看起来远比日前露出笑容的他年迈多了。在昏暗的烛光照映之下,牧师拿起浸泡于圣水盘里的刷子,然后朝著艾德温洒下圣水。根据圣堂参议员表示,在寒冷的夜晚里经常会有人像这样忽然暴毙。 不过当棺木即将阖上,从云朵间洒落的月光照射在艾德温的身上时,其遗体忽然出现异状。他的脸颊变得很红润,嘴唇也彷佛涂上了血液般鲜红无比。当我反射性向后退开时,正好发现他的指甲也透出了鲜血的颜色。虽然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遗体,但我却能够清楚明白这不是死人该有的肤色。 艾尔温家骑士艾布.哈巴德在看见此情况之后,以惊恐的语气说了一句「这是恶魔的杰作」。甚至是为人刚毅的父亲,此刻脸色也微微发青。虽然负责主持葬礼的波尔副院长提醒艾布说「若是随口就将恶魔二字挂在嘴上的话,将会危及自身的灵魂」,但他似乎也不敢直视艾德温的异变,随即转过身去命人盖上棺木,甚至就连针对死者的祷告也简化许多。 印象中,艾德温在他那段漫长的人生之中,并非一直虔诚地信奉上帝。当然他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坏人。但不知是谁将他身上产生异变一事说了出去,总之这件事转眼间就传遍了索伦市内的大街小巷。甚至有人宣称艾德温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异变,是因为他在暗中亵渎上帝才会遭受如此惩罚。但是大多数的人都无法赞同这个意见,原因就在于艾德温是个众所皆知的好人。 因此另外一个传闻才更广为流传。 那就是―― 「难道这是即将发生大事的不祥预兆吗?」 第一章 来自东方 2 听说他们来自耶路撒冷 十一月的某个星期五,我从住处所在的小索伦岛搭船来到索伦岛的港口。因为我知道那些熟识的商人们在参加完香槟省普罗万市的大型市集之后。就会来到索伦市稍作停留。 虽然天候是一片晴空万里,不过这天风势偏强而导致气温较低。我为了避免毛线披肩被风吹跑而一边用手压住,一边东张西望寻找著是否有熟人在附近。不出我所料,港口这里果真十分热闹。索伦港内有五条朝著海洋所在方向延伸而去的栈桥。每一条栈桥边皆有船只停泊,拥挤到让人不禁感叹第六条栈桥为何此时偏偏正在维修中。 搬运工们则是完全没有将正在吹拂的寒风放在心上,全都赤裸著上半身急忙搬运著大型木材、橡木桶或是需要两名成年男子才能勉强搬起来的上锁木箱等各种货物 他们粗鲁的斥喝声中充满著喜悦,汗如雨下的胴体上则彷佛不断冒出热气。急性子的商人更是直接在地上铺块毯子,扯开嗓门喊著「这些全是刚送来的新鲜货喔」开始大声叫卖,能够看见其摊位上摆满了绢丝手套、缝上刺绣的帽子以及葡萄酒等各式商品。听说在没有生产葡萄的索伦,葡萄酒总是能卖个好价钱。 我打从出生就一直住在这座岛上。虽然我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外出也下会有任何问题,下过担任侍女的亚丝米娜却坚持要陪我一起出门。她此刻正伸手指从北侧数来的第二条栈桥…… 「阿米娜大小姐,他在那里。」 在大小船只来来住住的港口,有一艘十分眼熟且桅杆比其他人都大上一圈的柯克 船停泊著。至于站在栈桥上监督卸货状况的该船船长,正是来自卢贝克的商人汉斯.梅迪尔。 「我们走吧。」 在亚丝米娜开口回应之前,我已经穿梭在搬运工之间向前走去了。 虽然梅迪尔是个从诺夫哥罗德到雷克雅维克都游历过,因为喜欢冒险而跑遍全世界的商人,不过他的外表却显得又胖又迟钝,而且长相还比侍奉上帝的修道士看起来更加和蔼。明明他的年龄已将近五十岁,但他却总是表现得很有精神,感觉上即使再过二十年也不会退休。当汉斯发现我正朝著他挥手之后,便立刻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嗨,阿米娜,好久不见啊。」 他还是老样子说著一口流利的英语。事实上商人大多都是使用法语沟通,虽然汉斯原本的母语是低地萨克森语,不过他也听得懂英语。加上他平常与我说话时不会太过拘谨,因此跟他在一起时总是能让我感到十分自在。 「你好,我忽然像这样跑来有打扰到你吗?」 「不会啊,完全没那回事,毕竟你总是会来买饼乾,而且我也能与你聊天解解闷呀。你是来参观的吗?」 「对呀,因为我最喜欢如此热闹的港口了。」 「既然如此,今天肯定令你十分满意吧。虽然已有一段时间没见,不过令尊近来可好吗?」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开口回答。 「虽然爸爸的气色还不错,但是他最近很少离开小索伦岛,并且经常待在房间里。」 「这样啊。」 虽然和颜悦色的汉斯脸上忽然露出一张十分精明的表情,不过随即又恢复了原样。即便他是个看似亲切的胖胖先生,但是光靠这样的话,根本无法成为拥有私人船只的商人。 「毕竟领主大人也已经一把年纪,总是会有身体不适的时候。话说阿米娜你今年几岁了?」 「十六岁。」 「原来你已经这么大啦。不过反过来说,就是我已经老了呢。毕竟在这样的时代里,领主大人也有许多事情需要烦恼吧。」 「也对,但是我也没有那么担心啦。比起这个……」 我看了看他的商船,露出笑容开口说道。 「普罗万的大型市集感觉如何呢?有找到什么好东西吗?」 汉斯在听完我的询问之后,便浮夸地张开双手回答道。 「当然有啰!那里的威尼斯商人有卖一种很可口的甜点喔。里面加了许多的肉桂,相信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啊?听起来真是太迷人了!」 其实我最喜欢有肉桂味的甜点了。虽然价格偏高,但是尝起来除了甜到令人回味无穷之外,还会带有一股不可思议的香气。这东西与英格兰所有的食物都不 样,吃进嘴里时不禁会让人开始想像这些出入索伦岛的船只究竟是去了多远,然后在当地与不知来自何处的商人打交道,最后才终于从他们手中买到,这一切都带给人无限的遐想。 「阿米娜大小姐。」 在听见亚丝米娜轻声的呼唤之后,我便回头潮著她点头说道。 「我想买那个甜点,那就拜托你啰。」 「是。」 「你上船之后,去找一名手持长剑的男子,他会从船舱内拿来给你的。」 亚丝米娜依照汉斯的指示,沿著船板逐渐走上船。在目送她离去之后,我便兴奋地开口提问。 「你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吧?到时请务必将你在大型市集里遇到的趣事说给我听喔。」 语毕,汉斯却露出了一张十分内疚的苦笑回答。 「为了补充饮水与食物,我非得在后天出航不可,因为我想趁著降雪前再赚一笔,然后到卢贝克庆祝圣诞节。」 「但是应该很快就要下雪啰,你应该没办法前往太远的地方吧。 「我并没有想去太远的地方,就只是前往伦敦而已。因为听说施洛普郡今年羊毛的品质很好,虽然稍微晚了一步,但我想尽可能多收购一些。」 「伦敦?」 我听完之后不禁皱起眉头。 「你去那里不要紧吗?听说国王已不在那里,或许又会爆发战争也说不定喔?」 英国的王位之争从我出生前就一直持续著,在理查陛下就位之后才终于平息。但是理查王即位后,便立刻拨出一大笔资金成立十字军,并且为了要前往东方圣地而率军离开英国。所以英国目前又没有国王,难保到时会发生什么事情。 汉斯以笑声抹去了这股不安的气氛。 「即便是战争打得最激烈的时期,我都还曾潜入过伦敦以及布里斯托。所以你尽管放心吧,小妹妹。若是我回程有经过索伦的话,就会带礼物来送你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当真是好东西的话,我会自己花钱买的。」 我由于被人说成是小妹妹而感到有些不悦,因此撇过头去以闹别扭的语气如此回答。虽然汉斯看见我的反应不禁笑出声来,但是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情,然后露出十分严肃的表情开口说道。 「啊?对了,差点忘记说这件事。阿米娜,有访客想会见领主大人,虽然我是在香槟那里遇见他们,但对方表示有事情非得跟索伦岛的领主商量不可。」 「有人想见我的父亲吗?」 「没错,他们穿著一身巡礼者的打扮,不太透露关于自己的事情。虽然感觉上最好别对他们放松戒心,但是依照对方透露的讯息,似乎是来自耶路撒冷喔。」 汉斯歪著头说出了这句话。大概是他也有些不相信对方的说词吧。老实说我也抱持相同意见,因为我听说圣地耶路撒冷目前正遭到异教徒的猛攻。理查王之所以会率领十字军东征,也是基于这个理由。虽然巡礼者并没有全数死于非命,不过有人来自于该处一事终究还是十分诡异。 「不过终究得由领主大人来决定是否要会见他们。我就只是负责收钱带他们过来而已,若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去见见他们。」 「好的。」 自称来自耶路撒冷的男子们,这件事确实十分令人好奇 。既然他们想与父亲会面的话,我是可以帮忙带路。 「他们还在船上吗?」 「因为已经抵达目的地,所以我不能让他们待在船上。但是我有介绍他们去住赛蒙的旅馆,因此他们应该就在那里吧。」 「我知道了,总之对方是看似巡礼者的人对吧。」 「总共有两位,其中一人我记得是叫做法鲁克.菲兹乔。另一个跟班我虽然不知道叫做什么名字,但总之是个小鬼。」 由于感觉上亚丝米娜去买东西应该会耽搁一段时间,因此我便独自一人朝著赛蒙.多德的旅馆走去。 赛蒙.多德的旅馆位在城镇中央,正门恰好面朝渔市广场,这间旅馆不仅是当地人最常去的餐厅,也有提供让外地人在此过夜的服务。虽然这里也有其他旅馆营业,但无论是料理或房间,赛蒙的旅馆都拥有最顶级的水准,不过基于这点,印象中收费也不低,汉斯之所以会推荐赛蒙的旅馆,大概是因为来自耶路撒冷的法鲁克在花钱时不太手软吧。 城镇广场上的情况也跟海岸那边差不多,有许多商人都直接在地上铺了块老旧的毯子,并且在上面摆满商品之后便立刻开始叫卖。虽然港口附近的商人都是在贩售高价品,不过渔市广场这边则会贩卖价格低廉许多的商品。 「来自丹麦的商船已经进港啰,这里有许多新进的饭碗、桶子与汤匙喔。」 「这里有刚进口的粗布料,因为囤货很多,所以能算你便宜点喔。」 「这里有新进货的起司跟肉品,另外还有盐腌猪肉喔!」 商人们熟悉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广场上随处可见听令于父亲的士兵们在负责站岗,监视著现场是否有趁乱行窃的扒手,或是商品不知打哪来的非法商人。其中几名士兵有注意到我出现在此,但是他们并没有刻意出声打招呼,就只是稍稍地点头致意。 事实上我有些排斥走进赛蒙的旅馆。原因是赛蒙有别于其他士兵,见到我时总是会大献殷勤,并且不停地来招呼我。因为我是领主的女儿,所以接受他人款待也是工作之一。但是赛蒙的马屁却拍得有点太过头,明显露出一副只要对我好,希望到时就能够少缴点税金、出事时有人会偏里他等等的嘴脸。其中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他很聒噪。 我叹了一口气做好觉悟之后,便伸手摸向以橡树制成的沉重大门。不过与此同时,大门却从内侧被人给推了开来。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因此害我差点摔倒。 「啊、抱歉吓到你了。」 前方传来了一道爽朗的声音。等我抬头看去后,发现是一名披著斗篷的男子从旅馆里走了出来。 对方身上的灰色斗篷看起来十分有年代感。虽然我当初以为他是一名修道士,不过对方腰间上的长剑却证明是我猜错了。此人的身材十分高大,肤色黝黑,并且大概因为四处旅行的关系而显得有些灰头土脸。他拥有一头及肩的褐色长发",由于此人下巴处有道刚留下的刀伤,因此看起来十分有魄力,不过他那双茶色的眼眸却显得很温柔,莫名给人一股很亲切的感觉。虽然外表乍看之下大约是三十岁左右,但假如他本人自称是二十五或三十五岁,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我一眼便认出了此人的身分。 「你好,我是索伦群岛领土罗伦特.艾尔温的女儿,名字叫做阿米娜。若是我没有认错的话,你应该就是法鲁克.菲兹乔吧。」 男子稍稍瞄了我一眼之后,便立刻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然后弯下腰来向我打招呼。 「是的,我的名字叫做法鲁克.菲兹乔,刚好正想前去拜访领主大人。」 此时忽然有一只手从昏暗的旅馆里伸了出来,轻轻地拉了拉法鲁克的斗篷。 『师父,请务必要小心。』 是一道彷佛女孩子般,尚未变声的中性声音。而且这句话是以法语说的。 这另一道披上斗篷的身影就宛如施展了魔法般,幽幽地出现在法鲁克的身后。此人的身高比我更矮,很令人怀疑是否有达到四英尺(大约一百二十公分) 。由于他将帽兜盖得很低,因此让人无法看清楚他的长相。对喔,记得汉斯说过访客一共有两位。 虽然这名孩子说话时刻意把音量压低,不过我却听得十分清楚,他说的果然是法语。 『谁叫师父总是很容易相信女性或孩童。』 『完全没有那回事。』 『先不提师父遇见我的时候,难道你忘了土鲁斯那次吗?居然只因为对方说出自己是谁,你马上就相信对方了。』 法鲁克一脸尴尬地对著我如此说道。 「这小子是我的随从,姓名是巴葛,对于英语是一窍不通。」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听起来不像是英国、法国或西班牙的姓名,应该是来自于东方的某个未知国度吧。 大概是因为听见主人正在介绍自己吧,虽然这位随从往前跨出了一步,但却依然以帽兜遮住容貌,然后低著头开口说道。 『……尼可拉.巴葛。』 他会怀疑我也是理所当然,我为了让尼可拉卸下心防而露出微笑。 「这样啊,真是一位好年轻的随从呢。」 但是尼可拉却没有多看我一眼,转头便继续对著法鲁克说道。 『我想此人应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但未必是领主的女儿喔。』 「不好意思,请稍微等我一下。」 法鲁克叹了一口气之后,以法语对著尼可拉说道。 『看来你观察得不够仔细。』 法鲁克顿了一下之后便继续解释。 『刚才这位小姐报出姓名的时候,附近的士兵有扭头看过来。』 『我并没有看到士兵啊?』 『该名士兵目前正在向洋葱摊贩收取税金。』 法鲁克眼神坚定地看著尼可拉说道。 『但是这名士兵却默默地转身骓去。如果这位小姐是谎称自己是领主的女儿的话,该名士兵势必会前来警告,或是通知上司前来处理。不过该名士兵却没有做出其他动作,这就表示对方认可这位小姐正是领主的女儿阿米娜。』 以帽兜遮住脸的尼可拉,似乎十分不甘心地咬紧下唇。而法鲁克则是轻轻把手放在尼可拉的头上,然后小力地拍了一下。 『提高警觉并非是坏事,但是接下来就要多多观察与善用逻辑思考了。』 法鲁克并没有愚昧到直接相信我的说词,也并非早已得知我的长相,而是在转眼间就推敲出我的身分了。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人。而且他还有提到逻辑思考这四个字。难道说他是亚里斯多德的信徒吗? 法鲁克把视线从尼可拉移到我的身上,并且开口说道。 「不好意思耽搁您这么久。那么,因为我们有事想通知领主大人,所以先告辞了。」 由于我很想再跟这名男子聊天,因此便立刻出声叫住转身离去的法鲁克。 「吶,你很赶时间吗?? 法鲁克停下了脚步回答。 「是的。」 他一边摸著下巴一边点头表示肯定。 「此事十万火急。」 「这就有点麻烦了耶……」 当我小声地说出这句话后,法鲁克的眉头也稍微皱了一下。 「哎呀,难道领主大人目前不在府上吗?」 「不是的,而是父亲今日有安排其他事情,因此我不确定现在过去能否见著父亲。」 「无论要我等多久都可以。」 「问题不在这里,菲兹乔先生,你是初次来到索伦吗?其实有个规矩是访客非得在晚课钟声(约莫下午三点左右)敲响之前,离开 领主住处所在的小索伦岛不可。」 「虽然我很愿意遵循此处的规定,但是难保明天再通知的话就来不及了。」 虽然法鲁克轻描淡写地带过这句话,但是却给我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倘若汉斯所言属实的话,法鲁克明明才刚来到这座岛上不久,但却分秒必争地想与我父亲会面。感觉上这件事情肯定非比寻常,于是我便开口说道。 「其实也没有严令禁止。相信你目前就连稍作交谈的时间都不想浪费吧。若是你急著会见我的父亲,我很乐意帮你带路,快跟我来吧。」 法鲁克只简短地说了一句「感激不尽」,在这之后不知为何并没有多说什么。 经过一小段时间后,渔市广场上似乎送来了新商品。 「快来喔,是刚炸好的新鲜鲱鱼喔!」 一股浓郁的海香味扑鼻而来。虽然商人们从波罗的海运来的盐渍鲱鱼是很美味,但在索伦此地终究还是以刚钓上来的新鲜鲱鱼比较受欢迎,而且价格也更为亲民。想必今晚应该有许多户人家的餐桌上都会出现鲱鱼吧,毕竟今天是星期五,因此禁吃其他肉类。 「今天捕到的鲱鱼又多又肥喔,或许圣诞节期间就再也找不到这种上等货啰!」 广场上人满为患,令人不禁怀疑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五金行的老板娘正在大力推销自家的凉鞋,皮匠的妻子则是不断叫卖著自家的皮鞋。乾燥的路面因为人来人往而掀起阵阵沙尘。此时广场上的叫卖声与杀价声不绝于耳,热闹到彷佛暂时将刺骨的寒风给抵御在外似的。 没有固定摊位的商人们也看准时机群聚过来,大蒜商人与洋葱商人纷纷将装满自家商品的桶子给搬了出来。甚至就连卖韭菜与卖鸡的摊子也争相到场,现场可说是热闹非凡。 「大蒜在此!」 「洋葱在这边啊!」 商人们纷纷携带著自家商品前往渔市广场上的「老位子」,然后就这样扯开嗓门大声叫卖。但是不管现场多么混杂,大家依然不会侵犯到彼此的范围。虽然这是我在索伦非常喜欢的风景之一,但是现在却令我不禁有些困扰。我回头越过肩膀对法鲁克开口喊道。 「偏偏碰到这个时段,你们要小心别跟丢啰。」 此刻忽然传来一阵彷佛想打断我说话般的叫卖声。 「来喔!快来买好吃的苹果派喔!」 前往小索伦的最短路径,就是穿过广场走进纺织品大街。直接穿梭在这人山人海之中,在身上披了一件木棉披肩的人是搬运工的妻子,而穿著一身亚麻长袍的人则是修道院的厨师。虽然应该有不少人都认出我是领主的女儿,但是来抢购便宜鲱鱼的居民们基本上也没有余力让路给我通过。当我们终于走进纺织品大街之后,因为刚好看见旁边有位年迈的老乞丐,所以我便顺手给了对方一点银币。接著我回头望去,发现法鲁克正处之泰然地紧跟在后。 只要穿过纺织品大街,来往于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之间的码头便近在眼前了。我就这样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开口询问。 「菲兹乔先生,听说你是来自耶路撒冷对吧,请问这是真的吗?因为我曾听人提过那里的战事十分激烈。」 「不是的。」 法鲁克以十分简短但却非常清晰的口吻继续说道。 「这句话说得有点不太对。」 「所以你不是来自耶路撒冷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是非常抱歉,我没有先详细自我介绍就麻烦你来帮忙带路。」 虽然法鲁克应该很赶时间,但他依然停下脚步,并且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开口说道。 「我是来自的黎波里伯国,并且是隶属于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的骑士。」 面对这个陌生的名称,我不加思索地开口反问。 「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 「看来我们的名号尚未传入英国。虽然团员人数目前减少很多,但是每个人都身手不凡。」 先不提这个组织的名称,我就连的黎波里伯国都是首次耳闻。虽然我很想询问的黎波里是不是撒拉森人的国家,但是法鲁克似乎不愿浪费一分一秒,他在看向道路前方便催促地说了一句「只要继续直直往前走就对了吧」。 其实我对于国外来的事物都很感兴趣。 既然此人是来自遥远的东方,又是一位看起来充满自信又十分神秘的「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骑士」,这对我而言更是无可挑剔的迷人存在。 3 燕麦饼乾 「前往小索伦岛的唯一方式就只有从这里搭船过去。幸好马德克刚好是在索伦岛这边。」 在摇晃的小船上,我笑著对法鲁克等人如此说道。 索伦主要分成了两座岛屿。广场、港口、教会以及一般居民所在的索伦市都位于索伦岛上,而北方则有一座面积小上许多的小索伦岛。至于小索伦岛上就只有住著身为领主的艾尔温一家与其佣人们而已。当然我也一样住在小索伦岛的洋房里。 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之间就只相隔著一百五十码(大约一百三十七公尺)的海域。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此时的风浪不强,马德克一如往常那样小心翼翼地操控著船桨。 法鲁克站在船边,一边眺望著海洋一边说道。 「这片海域看起来挺危险呢,而且浅滩又多,如此看来,不是任何人都能担任此处的船夫呢。」 「是的。」 他观察得真仔细。因为不是每个来拜访小索伦岛的人都有办法注意到附近的浅滩。 「你说得没错,即使是驾驶这样的小船,除了马德克以外的人都很容易让船被海浪打到礁岩上,他是从自己的父亲那里继承衣钵,学会如何平安驾船穿过这片海域。」 不过刚才被我们提到名字的马德克,却完全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泰然自若地驾驶著小船继续前进。脸型消瘦且留有落腮胡的马德克,彷佛把此工作当成是上帝所赋予般一直非常尽忠职守。他那一心一意的态度,有时甚至给我一种十分崇高的感觉,不过说句老实话,偶尔我一人搭船时,由于马德克实在太过沉默寡言,因此不免令我感到有些尴尬。 索伦岛北边与小索伦岛南边,分别都有一座让小船停靠的栈桥。由于岸边的浅滩多到十分危险,因此即使是马德克也无法在栈桥以外脆地方靠岸。法鲁克交互看了看两座岛屿的栈桥之后便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但是只有一般通行船应该很不大便吧。倘若小船此刻停在对岸的话,我们就非得等他把船开过来不可了。」 「嗯,但是只要我们挥舞旗子,马德克便会立刻开船过来。基本上等待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当然若是遇到像现在这种赶时间的情况,就会有些麻烦了。」 此时,我忽然注意到一件事情。 「马德克,记得今天有人要来拜访父亲吧。既然你等在索伦岛这边,难道是访客已经离开了吗?」 只要我开口询问,马德克都一定会照实回答,虽然他的用字遣词都十分简短,不过却给人一种迫于无奈才勉强开口的感觉。 「没这回事,访客尚未离去。」 「这样啊,没想到他们会聊得那么久,话说亚丝米娜等等才会过来,希望她能够赶在敲钟之前回来。」 接著我回头向法鲁克解释说「亚丝米娜是我的侍女」。法鲁克听见之后,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说道。 「你的意思是因为船夫只工作到晚课钟声敲响之前,所以访客非得在此之前离开小索伦岛不可。至于理由则应该是太阳在那时已经西下的关系吧。」 我轻笑一声之后便开口解释。 「确实这也是原因之一。马德克只要 听见钟声,便会把小船绑在索伦岛的栈桥边,然后返回位于镇上的住处。不过就算晚上的照明十分充足,但终究无法通过这片海域。」 「何以见得?」 「因为从傍晚到隔天早晨的这段期间,此处的海水流速会变得很快。加上入夜之后会有大规模的退潮,导致小船很容易触礁。而且此情况在这个季节里尤其明显,即便是马德克这种老练的船夫也应付不来。到时船只就只会有如一片树叶般被冲入北海,要不然就是被打到礁岩上撞个粉碎,我没说错吧?马德克。」 「虽然我没有实际尝试过……」 沉默寡言的船夫在稍微停顿一下之后便继续说道。 「不过应当是如此吧。」 对于这道固若金汤的防线,我得意地开口解释。 「虽然每年总会有一、两名宵小之徒打算趁著黑夜溜进小索伦岛,但因为他们根本没搞清楚这片海域的状况,所以全都被冲走了。简单说来,小索伦岛在入夜之后就会被天然屏障所保护著。」 法鲁克用力地点了个头之后又开口问道。 「听来真是十分可靠呢,不过岛屿南侧以外的海岸呢?」 「岛屿西侧与北侧是断崖,东侧则充满暗礁,即便是维京人也不敢轻易接近。」 「原来如此,看来当真就像您说的那样,小岛周围有著十分坚固的天然屏障。」 虽然法鲁克嘴上是这么说,但是他看起来却没有完全信以为真,也不知是因为出自像我这种小姑娘之口而心存怀疑,或是他一定要亲眼确认过之后才有办法相信也说不定。不过这样的他却很有高手的风范。 此时我们一行人终于抵达小索伦岛的栈桥。马德克为了避免小船被浪潮冲走,迅速把绳索绑在栈桥上。 若想从栈桥前往领主的洋房,就得行经崎岖不平的岩岸。在潮湿的海风吹拂之下,这座岛上就连杂草都不易生长。若是拨用一部分入港税与市场税的话,确实是有办法从栈桥到洋房之间兴建一座罗马风的石阶走道。不过依照父亲的想法,似乎觉得与其耗费石材与资金替小索伦岛铺路,倒不如拿去兴建索伦岛还比较好,虽然这段路平时走起来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当仆人们以推车搬运谷物桶等货物时,听说是真的十分辛苦。 这栋洋房从索伦岛也能够直接看见。整座房子是以石头砌成,整体上是以沉重的灰色为主。虽然规模不足以容纳太多士兵而称不上是城堡,但是其周围依然有设置石制围墙,其实石造建筑在索伦境内是非常罕见。原因就在于索伦群岛的石头十分脆弱,不适合用来当成建材。城镇内绝大多数的建筑物,都是透过交易从波罗的海运来的木材所打造而成。至于使用贵重石材兴建而成的建筑物,就只有领主的洋房、要塞、修道院以及几座仓库与灯塔而已。 此时忽然吹来一阵强风。 由于我的披肩差点被风吹跑,因此我赶忙用手压住。不过背后却传来了一阵短促的惊呼声。 当我回头望去时,发现依然以帽兜盖住头部的尼可拉,正伸手追著某样东西。看来是刚才那阵强风把他手里的东西给吹跑了吧。法鲁克在嘴里念念有词,并且同样依然是法语。 『发生什么事?尼可拉。』 尼可拉先是瞄了一眼下风处,然后才开口回答。 『有东西被风吹走了。』 『什么东西?』 『没什么。』 『我可是有把一些贵重物品交给你保管,你到底弄丢什么东西?』 『那个……燕麦饼乾。』 我不禁当场喷笑出声。因为尼可拉一直都像个忠心的随从般紧跟在法鲁克的身后,所以我真的没想到他居然躲在身材高大的法鲁克后面在偷吃饼乾。 虽然我对此感到一阵好笑,但是法鲁克却显得十分无奈。 『你这小子还真贪吃耶,难道没办法稍微忍耐一下吗?』 『徒弟直言。其实我并不是因为贪吃才这么做的。当师父在船上吃面包的时候。我可是正在盘点上岸的行李,当我们抵达旅馆之后,师父也完全不肯听我劝阻就急忙出门。我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如实完成使命,才会趁著空档稍微吃点东西喔。』 『一位有尊严的骑士是不会边走边吃的!』 『师父肯定是在撒谎 倘若当真是那样的话,那我宁愿不当骑士。我可以过去捡一下吗?感觉上应该掉在那附近才对。』 『不行。』 『那块饼乾可是连一口都还没有吃过喔。』 『不行。』 由于尼可拉依然用帽兜遮住自己的容貌,因此我还是无法看见此刻的他究竟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带领法鲁克等人与父亲会面一事,比我想像中更加费时。 我的父亲名叫罗伦特.艾尔温,是听令于英国国王理查陛下,负责统治索伦群岛。当我将访客一事转告担任管家的罗斯艾亚.福拉之后,罗斯艾亚却像是感到十分困扰般皱起眉头说道。 「由于商讨租税一事比相想像中更花时间,因此前一批访客的会面尚未结束,还有市长也来到这里,依照会谈的顺序来看,实在赶不及于晚钟敲响前结束喔。」 「但是就这样赶对方回去也很不好意思,因为这位来自耶路撒冷……不对,是来自的黎波里伯国的骑士有急事想通知父亲。」 「嗯?就这样请阿米娜大小姐亲自带来的访客离开,再怎样也实在是说不过去。我这就去请示一下领主大人。」 罗斯艾亚已在艾尔温家服侍了很长一段时间,明明他都已经年迈到几乎称得上是老者,不过行事上却始终欠缺一股沉稳的感觉。虽然他以第一管家之姿手持象牙长杖,但却莫名令人觉得哪边有些格格不入。就像他现在正急急忙忙地想去请示我的父亲,可能是因为他那快速摆动细长四肢的走路姿势,才会给人这样的感觉吧。当他离去之后,我因为不知该带法鲁克他们去哪边等候通知,所以在迫于无奈之下,我先是说了一句「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然后就这样陪著他们一起站在挑高天花板的玄关大厅里。 值得庆幸的是罗斯艾亚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若是您不嫌弃与市长以及前来应徵的佣兵们同席的话,大人很乐意与您见面。」 「佣兵?」 法鲁克的眉头稍微皱了一下。 「请问此处的领主大人有在招募佣兵吗?」 「哎呀,您不知道吗?由于听说您是骑士,因此我还以为您是为此而来呢。」 我不禁感到一阵无奈,这完全是罗斯艾亚的疏忽,明明这是不该让外人听见的事情才对,法鲁克朝著我看了过来。明明我完全没有做出任何亏心事,但是不知为何说起话来时却像在辩解似的。 「其实父亲在十天前左右,忽然开始招募佣兵。当然我十分清楚你们并非是为了这件事才跑来这里。」 「既然确有此事的话,难道你们预计要去攻打哪里吗?」 「没那回事。」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事实上我并不希望来访索伦的商人们将这样的谣言流传出去,所以才会就连在港口时,也没有跟来自卢贝克的汉斯提起这件事。 「父亲并没有打算去做那种事,不过……」 「不过?」 「他似乎很担心有人会来侵略索伦。」 我说完这句话便陷入沉默。但是我总觉得法鲁克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 「原来如此……」 法鲁克伸手摸了摸下颚上的伤痕。 虽然他乍看之下并没有察觉出更进一步的事情,但我依然不能大意。 当我得知父亲决定募集 佣兵时,脑中便浮现出两种看法。 第一个看法是父亲在年老之后,心中开始出现一些杞人忧天的疑虑。虽然我并不清楚英国本土的局势,不过索伦是真的十分和平。此处有北海的大浪与礁岩守护著,并且我也未曾觉得目前岛上现有的骑士与士兵们会无法守住这里。既然父亲忽然开始徵兵。就表示他心中产生了某些非比寻常的想法,但是依照我目前的观察,父亲并没有任何发疯的徵兆。 至于另外一个看法,就是父亲接获了某些情报,得知有人打算入侵这里,但倘若此事当真的话,我实在不觉得有哪个正常人会故意选在这种暴风雪将至的季节里挑起战端。 这位来自东方的骑士,究竟对此抱有何种看法呢?但是我从他那张黝黑的面容上却解读不出任何讯息。 「嗯?」 他犹豫了一下之后便开口回答。 「虽然此事原本只想让领主大人一人知晓,不过这也是莫可奈何,总比继续拖延下去来得好。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领主大人目前人在作战会议室里。那个……」 罗斯艾亚开始东张西望环视四周,看来他还需要替其他访客带路吧。我见机不可失,立刻从旁开口提议。 「父亲在作战会议室里吗?那就由我来帮他带路吧。」 「阿米娜大小姐吗?不行,这可是属下该负责的工作。」 「不必放在心上,你赶紧去忙别的事情就好。」 我一边创一边迈开脚步。虽然罗斯艾亚急忙开口反对,但却没有进一步阻止我。这位骑士究竟想与父亲说些什么,其实我无论如何都想在场旁听。 不过这栋洋房的构造十分复杂,我便笑著对紧跟在后的法鲁克等人开口说道。 「这里很容易迷路,你们可要跟好喔,若是不小心跟丢会很麻烦的。」 一路上不断左弯右绕,在走到尽头时又登上类似暗门的阶梯。 『我已经搞不清楚目前是面朝哪个方位了。』 尼可拉如此小声咕哝著,法鲁克听见后便开口回答。 『是北方。』 『师父真厉窖。』 『我猜的。』 步上阶梯后,正前方便是作战会识室了,之所以会把会议室设置在这么难找的地方,根据父亲表示是为了以防外敌入侵。事实上这个房间是当年十分好战的曾祖父,为了拟定作战计画而设置的。虽然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上血腥味十足的房间,不过父亲在思考事情时经常会来到这里。我伸手敲了敲房门。 「我是阿米娜,已把想会见父亲的访客带过来了。」 当我如此说完之后―― 「进来吧。」 另一头传来了父亲低沉的嗓音。 当我推开房门之后,虽然室内摆设一如往常,但却能够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 作战会议室的墙上装饰著几十把剑、锤、枪以及棍棒等各种武器。有的是来自于苏格兰士兵,有的是来自于法国佣兵,有的则是来自于德国非贵族骑士。这些全是曾祖父征战一生所得来的战利品,而他将这些武器装饰在此房间内,是为了当作一种荣耀的象徵。所有武器总会经常拿去保养,并且涂上防止生锈的油而微微发出光芒。 房间中央则放了一张大长桌,父亲就坐在那里。 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并且微微地挺起胸膛。虽然父亲长得不高,但是身材却很精壮,他那颧骨较凸而显得很有霸气的脸庞,即使看在身为女儿的我眼中,也同样很像是一名强悍的战士。听说父亲年轻时似乎真的曾经征战过几次沙场。但是对我来说,就只认识在小索伦岛洋房内致力于开发索伦,行事十分务实的父亲。 父亲目不转睛地看著法鲁克与尼可拉,然后以很有威严却不至于傲慢的语气说道。 「欢迎二位来到索伦,听说你们来自遥远的东方是吧。我是此处的领土罗伦特.艾尔温。」 法鲁克恭敬地行礼之后,便以浑厚的嗓音开始自我介绍。 「很荣幸能够见到您,阁下。我的名字叫做法鲁克.菲兹乔,是来自的黎波里伯国的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旁边这位是我的随从,名字是尼可拉.巴葛。请原谅我像这样忽然上门打扰您。」 我这时才注意到。尼可拉已将自己的帽兜给摘了下来。 尼可拉拥有一头鲜艳到十分醒目的红色头发,以及一双淡灰色的眼睛。至于面容则与他的身高很相衬,看起来还留有一丝稚气,但是他的眼眸却显得有些冷漠,想必是因为他才这点年纪就已经历过许多波折吧,不过再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他是个长相俊俏且态度凛然的男孩子。只是此刻的他似乎因为站在领主的面前而感到有些紧张,所以目前是面无表情,不过这样的尼可拉对我来说,就只是一个刚才想偷吃饼乾,结果却被风吹跑而未能填饱肚皮的孩子,想必他当时应该不是露出如此平淡的表情吧。虽然此刻的他看起来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但是他平时的表情肯定不是这样才对。 父亲一脸讶异地开口说道。 「你的英语还真是标准呢。我听闻东方目前与异教徒打得是如火如荼,因此我实在有些难以相信你是来自于的黎波里伯国。 「阁下会怀疑也是在所难免。家父乃是当年追随诺曼第公爵前往耶路撒冷的十字军骑士,名字叫做基尔巴特。生于的黎波里的我在英国境内虽然没有领地,但是我记得父亲的兄弟在林肯郡应该拥有一处庄园才对。」 「林肯郡的菲兹乔家吗?这名字确实不陌生。不好意思,其实我并没有质疑你的意思,但是我对于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这个组织就确实十分陌生了。」 「关于这部分,就非得提到我的使命不可,到时还请阁下务必能提供协助。」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领主大人,属下罗斯艾亚已将波尼斯市长带到。哈巴德大人与其佣兵们也都在这里。」 父亲瞥了一眼法鲁克,然后露出十分遗憾的表情说道。 「虽然我对于你的使命很感兴趣,但是麻烦你稍微晚点再提,因为我还有许多工作得要处理。」 接著父亲便吩咐罗斯艾亚将所有的人都带进室内。 首先进来的人是波尼斯市长,坐在位子上的父亲露出十分严厉的眼神看著他。 紧接著走进来的人是服侍父亲的骑士艾布.哈巴德。艾布是目前听令于艾尔温家唯一一位见习骑士,即将年满十八岁。他一边听令于我的父亲,一边磨练自身剑术,在效忠于王室与艾尔温家的同时,也在等待著正式接任骑士的机会。 艾布先是在门口行礼,然后扯开嗓门说道。 「我已遵照阁下的指示,招募到几位实力坚强的人才了。」 当艾布发现我也站在房间里时,则是略显惊讶地微微睁开双眼。虽然我有一位亲生大哥,但是我也将艾布视为自己的兄长。虽然艾布总是温柔待我,但在父亲面前时就会一直维持著忠贞骑士的榜样。 接著又有五名男女走了进来。依序是身材高大的男子、体型矮小的男子、金发的男子、黑发的男子以及一名女性。至于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显得杀气腾腾,大概是因为我事先得知这群人都是佣兵所致吧。 但是父亲似乎事前并不知道人数有这么多,因此他略显讶异地瞪大双眼,并且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接著慢慢地从椅子上起身,以面对法鲁克当时那种极具威严的态度来迎接其他人。 虽然罗斯艾亚立刻转身离开房间,但由于父亲并没有特别吩咐我也要跟著离去,因此我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留在室内。毕竟我对父亲忽然招募佣兵一事, 以及来自东方的骑士都十分好奇。至于此时的作战会议室里,来回算算总共多达十一个人。 父亲稍稍露出苦笑说道。 「好久没有同时见到这么多名访客,如此看来就只能长话短说了。那么,首先从谁开始呢?」 语毕,父亲便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不过最后却将视线停留在我的身上。虽然父亲应该很怀疑我为何会站在这里,是他却彷佛死心般地没有多说什么。 接下来,父亲首先指定市长发言。 「波尼斯,就从你开始吧。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身为索伦市长的马丁.波尼斯,同时也是个已有一把年纪的裁缝师。 虽然波尼斯的眼神十分傲慢,但却拥有一双巧手,他所缝制的衣服既细腻又牢固,因而大受好评。由于索伦乃是商业之都,同时他对于身为裁缝师的自己能够当上市长一事感到十分光荣,因此莫名经常与我父亲针锋相对。事实上父亲相较于其他英国领主并没有特别强徵重税,也没有经常交付他特别麻烦的任务。虽然感觉上波尼斯根本没有必要表现得如此强硬,但大概是他认为假如自己毫无建树的话,市长的地位有可能会不保吧。 波尼斯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同时在场,因此刻意表现得十分强势,接著又装腔作势地开口说道。 「阁下,我会来这里只为了一件事情,就是想请教一下您之前托人传达的消息,虽然您吩咐要为公社成员备妥武器以防外患,但是为何要忽然如此宣布呢?」 我惊讶地瞪大双眼,因为我完全不知道有这样的消息。 「基于冬季期间的约定,我有招募到一些健康男子来担任士兵,确实我们公社曾宣誓过当城镇陷入危机时,一定会拿起武器共御外敌。倘若战事将至,相信也有人很愿意成为士兵。不过我们的敌人究竟是谁呢?更何况英国在这段期间终于出现一名国王了。」 「没错,拿起武器抵御外敌乃是你们神圣的权利,同时也是一种义务。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对此抱持疑虑呢?」 「您说我抱持疑虑?也对,您真是明察秋毫,我对此完全抱持质疑的态度。」 波尼斯市长彷佛正在对索伦市民演讲般,张开双臂大声说道。 「阁下,我听说王室要求您将统治索伦的特权缴交回去。虽然与其说是皇室,说精确点是身为国王亲弟的约翰殿下。请问真有此事吗?」 虽然父亲皱起眉头,但依然十分冷静地开口回答。 「虽然对方并没有要求我把所有特权都交还给王室,不过基本上全都属实。约翰殿下似乎觉得我们艾尔温家在索伦境内拥有太大的特权了。」 「因此阁下选择抗命是吗?」 「这是当然,我的权利乃是从祖先一路流传下来,可说是名正言顺。更何况约翰殿下也不是现任国王。」 波尼斯听见之后,说起话来显得更加理直气壮。 「我们索伦市民十分乐意接受阁下贤明的统治,但假如阁下打算率兵抵抗约翰殿下的远征……我们全体市民到时是否会同样欣然地卷入您与殿下的战斗,可能就有待商榷了。」 我此时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波尼斯至今并非只是单纯在扮演一名经常忤逆领主的市长。其实我也知道当理查陛下率领十字军离开英国之后,身为国王亲弟的约翰殿下便显得野心勃勃。说穿了就是英国直到现在并未摆脱内战的阴影。就算约翰殿下觉得现在正是强抢王位的大好时机也不足为奇。不过以上这些终究是英国本土的问题。虽然我一直以为战火不会延烧到索伦境内,但是波尼斯却抱持不同的想法。 我能够理解此处居民为何会感到不安。毕竟约翰殿下若是率军前来攻打父亲的话,索伦市势必会面临池鱼之殃。对于索伦的居民们而言,无论领主是艾尔温家或约翰殿下都没有什么分别。所以若是此时接获通知要大家备妥武器的话,也难怪波尼斯会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不过实际上他是当著领主的面,而且还是在领主的住处内直言不讳表示「倘若开战的话,我未必是站在你这边喔」,反倒不禁令我有些佩服他的勇气,原来如此,看来身为裁缝师的波尼斯确实有足够的胆识才能够当上市长。 父亲目不转睛看著波尼斯开口说道。 「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你这番话确实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奉劝你记住以下这件事,波尼斯。即便我是一名及格的领主,但新任领主却未必是如此。虽然我深爱索伦的子民们,但是我未曾说过会以同等的爱去包容叛徒。」 「呃……」 即便是波尼斯,在被父亲瞪了一眼之后也不敢继续吭声。不过父亲的表情立刻缓和下来。 「但是你放心,殿下不可能会率军攻打索伦。毕竟殿下于西敏市内尚未打稳根基,对于索伦也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能进行干预,因此就眼下看来,我与殿下不太可能会正面交锋。」 「既然如此……」 波尼斯在发现矛头指错人之后,似乎难掩心中的困惑。 「阁下为何要发出那样的指示呢?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等必定会拿起武器共御外敌。不过敌人究竟是谁?恕属下斗胆请教一下,倘若不是约翰殿下的话,究竟还有谁打算进犯索伦呢?」 父亲先是清了清嗓子,在瞥了一眼另外五位客人之后便开口说道。 「看来你的问题也连到同一件事情上。波尼斯,我来帮你介绍一下,艾布带来的这群人是我为了抵御外敌所聘请来的佣兵。」 「您说佣兵吗?」 波尼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反观父亲却是重重地点了个头。 「没错,面对即将到来的敌人,很遗憾光凭我方现有的兵力实在是略显不足。」 「阁下,请容属下再问一次,让您如此戒慎恐惧,并且即将进犯我们索伦境内的敌人到底是谁?」 自从父亲开始招募佣兵之后,我也曾经多次针对此事发问。但父亲有时是顾左右而言他,有时甚至硬是拒绝回答。不过父亲此刻当著市长与其他佣兵们的面前,语重心长地开口说道。 「好吧,此事终究还是非说不可,或许现在正是最恰当的时机。市长,还有在座的诸位佣兵,打算进犯索伦境内的敌人就是――」 父亲在环视过一遍所有人之后便说出答案。 「丹麦人。」 4 传说中的恶鬼们 作战会议室内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不过很快就消失了。我趁机瞄了一眼在座佣兵们的表情,有的人是咧嘴一笑,有的人是不悦地皱起眉头,有的人则是处之泰然。但是没有任何一人露出害怕的表情。 「丹麦人!?」 波尼斯市长露出不知该说是惊讶还是欣喜的复杂表情,接著便口沫横飞地大声喊道。 「恕属下直言,阁下,丹麦人的威胁已经是过去式了,难道您真心认为他们会像当年的维京人那样,开著龙头船来攻打索伦吗?」 丹麦人拥有过人的航海技术,能够驾船穿越任何大风大浪,不管多么狭窄的河道皆能逆流而上。当受害村落遭到袭击而准备反攻时,他们早已消失无踪……可说是一群传说中的恶鬼们。但是对于比我年长许多的波尼斯而言,这群人并不只是一则传说而已。虽然他笑著大声反驳,但是语气中却难掩惊恐。父亲听完之后便开口回答。 「市长,问题并不在于你是否相信。而是我确实接获消息说有丹麦人准备攻打此处,作且我也认为通知你们做好准备是身为领主的义务,因此我才会这么做。」 「但是,隔下……」 「我会誓死抗战到底,至于你们只要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即可。希望到时不会把无辜的人民卷入这场势必到来 的战争之中。」 「……遵命。」 虽然波尼斯看起来仍难以接受这样的说词,但他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至于他……真要说来是波尼斯到底有没有让索伦市民们做好战斗的准备,也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想他表面上虽然一直抱持质疑的态度,但终究还是会遵从领主的指示才对。 父亲稍微提高音量说道。 「很好!那么,麻烦你来介绍一下在场的诸位佣兵,艾布。市长,想说机会难得,你也来认识一下他们吧,不过丑话说前头,我尚未决定要雇用在场的所有人喔。」 艾布点头示意之后便向前跨出一步,接著他抬头挺胸,神色得意地开始介绍起自己所挑选出来的佣兵们。 「阁下,这边三位都曾经在我面前证明过自身卓越的实力。至少单就战力这部分来看,我很有信心举荐他们三人。但是在此之前我先报告一下,这位诺德鲁法大人并不是佣兵,而是一名骑士。他是在听闻此次消息之后,特地远从不莱梅赶过来的。而且他才刚搭船抵达索伦,便直接来此报名喔。」 确实艾布带来的五人之中,唯独其中一名男性的装扮较为华丽。比方说固定披风的扣环上镶有蓝宝石,剑柄则刻有类似藤蔓交错于上的雕饰。此人拥有一头金色的卷发与剽悍的面容,而他黑色的眼眸中则充满自信。虽然乍看之下还很年轻,但是有可能已经超过三十岁也说不定。即便他的身材比法鲁克更瘦,却依然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奸巧。 他先是向前跨出一步,接著一鞠躬之后便开口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叫做空拉特.诺德鲁法,是一名骑士。在听说大名鼎鼎的艾尔温家需要利刃抵御敌人之后,我便决定自告奋勇来略尽绵薄之力。另外我还带了三名随从过来。他们分别擅长剑术、枪术以及弩术。外加七位有助于战斗的成员,基本上我对于武术也略有自信,无论进犯贵宝地的敌人是谁,我发誓必定会奋战到底。」 「此事我已听属下提过,你就是来自不莱梅的骑士啊。」 「是的,我家在不莱梅南部拥有一块领地。」 「你是从哪学会英语的?」 「家母出生于英国境内,而且我也经常与英国的商人往来。」 语毕,空拉特便咧嘴一笑。既然他说自己与商人有所往来,就是想藉此暗指自己不光只是精通武术与马术啰。 「能有骑士前来助阵,著实是让人放心不少。话说索伦岛的名声能够传入德国骑士的耳里,真是让人备感荣幸呢。」 「岂敢岂敢,索伦的大名对我们来说早已是如雷贯耳了。」 其实我并没有不知世事到听不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骑士会挥剑从敌人的手中保护弱者……前题是要以报酬当作交换条件。空拉特.诺德鲁法骑士肯定听说索伦十分繁荣,觉得这里会提供优渥的报酬才前来帮忙。即使他有骑士的虚名,但说穿了终究只是一名佣兵。 反观父亲所要招募的对象,不必多言刚刚好就是佣兵。由于双方各取所需,因此父亲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很好,非常感谢你能前来助阵。」 「我等必定不会令您失望的。」 空拉特再次行礼之后,便重新回到队列里。接著艾布扯开嗓门大声说道。 「那么,接下来开始介绍佣兵。这位是来自威尔斯的伊戴尔.阿布.托马斯,他的弓术著实令人叹为观止呢。」 伊戴尔站在波尼斯与空拉特的中间。由于两旁分别是身材高大的市长与骑士,因此身材娇小且穿著粗布衣的伊戴尔便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不过伊戴尔在被喊到名字而向前跨出一步时,浑身却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他那蓝色的眼眸与领主四目相交,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胆怯的感觉。此人拥有一头凌乱的黑发,以及深邃的轮廓与偏薄的嘴唇,让他看起来莫名冷漠。感觉上与相传是重情义的威尔斯人有些相去甚远。另外他还拥有与身高呈现反比的厚实胸膛,而且手臂也充满肌肉极为粗壮。至于他的右手则配戴皮革手套,应该是经常拉弓的关系吧。乍看之下,他应该比空拉特年长才对。因为那一条条宛如年轮般的皱纹,就这样刻划在他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庞上。 「我叫做伊戴尔.阿布.托马斯,若是您愿意雇用我的话,我一定会如实完成使命。」 「原来你也会说英语啊。」 「因为我曾经在格洛斯特郡的庄园里待过。」 伊戴尔十分简短地开口回答著。 曾经住在庄园里的人,如今却以使弓高手的佣兵身分来到位于北海的索伦岛上,很明显是有其他内情。虽然首先他很可能是一名逃亡的奴隶,但也有可能是他犯过什么滔天大罪也说不定。 不过父亲只是「嗯」地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那么,你是只身来到这里的吗?」 「我有一位名叫希姆.阿布.托马斯的弟弟,虽然弓术比不上我,不过他拥有过人的眼力与头脑,我十分信赖他。」 伊戴尔停顿一下之后继续说道。 「因此,希望也能算他一份。」 父亲瞄了一眼艾布,当艾布点头示意之后,父亲便爽快地答应了。 「好吧,不过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说。虽然你表示自己拥有过人的弓术,不过实际上又是怎样呢?」 伊戴尔没有露出一丝得意的模样,彷佛在阐述事实般平淡地开口回答。 「就算是站在一百码以外的人,只要目标没有乱动,我能够直接一箭射穿对方的头颅。即使目标稍微左右移动,但在五十码之内我都可以百发百中。」 「不过这次的对手是丹麦人,你对站在船上的目标又是如何呢?」 「如果那群人比野兔更会跑的话,倒是会有点棘手吧。 父亲随即陷入沉思,大概是正在思考该如何活用这样的弓箭手吧。不过艾布却误以为父亲对于伊戴尔的身手抱持疑虑。 「阁下,恕属下说句话。」 接著他便继续说道。 「此人使用的长弓远比我们平常所看到的更加巨大,并且弓弦也更紧。我当时测试他的距离是八十码,但是伊戴尔轻轻松松便一箭射穿摆在此距离外的木桶,因此我相信他这番话并没有夸大。」 不过伊戴尔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却是首次流露出类似真性情的反应。 「没那回事,是那个木桶太大了!」 他抬起头来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再度低下头去陷入沉默。父亲比时眯起双眼、,并且露出满意的眼神看著伊戴尔。 「好吧,到时就期待你在战斗中能够大展身手啰。艾布,下一位。」 「是!」 不过艾布在介绍下一位佣兵时却显得有些犹豫。 依照剩下的成员来看,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莫可奈何。因为其中一位是女性,另一位是个显得十分不知所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子。还有一位则是依然将帽兜戴在头上的人,虽然我起初还以为是尚未把帽兜摘下来的尼可拉,不过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尼可拉此刻正站在法鲁克的身边,大概是因为现场众人都说著他听不懂的英语,所以露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换句话说,这位头戴帽兜的男子也是一名佣兵,但是身高却比尼可拉再矮上一截,简直就跟哪来的小孩子没两样。 「接下来是……」 艾布在稍微观望之后,便将视线固定在其中的女性身上。 「此人名叫哈儿.艾玛,她表示自己是马扎尔人。」 「你说她是马扎尔人?」 父亲错愕地如此问著。 「她是如此自称的吗?」 「是的,我想应该没错。虽然她听不太懂英语。」 包含现场的佣兵们以及市长在内,每个人都显得有些困惑。毕竟语言上难以沟通的话,当真有办法以佣兵的身分派上用场吗?即便是在索伦这里也很少能看见马扎尔人,更何况这名佣兵还是女性一事,简直就是前所未闻。 虽然艾玛听不懂英语,但是似乎明白喊到了自己的名字,因此她向前跨出一步。 「哈儿.艾玛。」 对于艾玛这个人,我不禁觉得是基于其他特殊理由才让她走进这里,这位女性身材高大,穿著一身缝制细腻的麻布衣,外面则是披了一件皮革斗篷。至于斗篷上并没有用胸针固定,而是在前面打了一个结。简单说来,她的打扮与彷佛来自遥远异国的名字恰恰相反,在索伦境里几乎是随处可见,感觉上应该是她于近期内在波尼斯市长的店里买来的吧。 虽然她拥有一头金发,但是身上却没有配戴任何饰品,甚至脸上还沾有些许灰尘而显得有些脏污。即便艾玛嘴上有擦口红,不过颜色却暗沉到近乎黑色,根本没能让她看起来更加迷人。而且当她自报姓名时,也漠不关心地露出一双彷佛正在眺望远方的眼神。 至于艾布在介绍时,语气听起来则莫名像是在辩解似的。 「老实说我完全没想到会有女性来应徵,加上语言不通的关系,我甚至还以为她是不是跑错地方了。但是阁下,虽然这么说应该很令人难以置信,但是当我们准备将她赶走时,却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就算我们所有人一起冲上前去压制,结果却被她逐一躲开,即便终于抓住她的身体,也被她轻轻松松给摔了出去。」 现场随即传来一阵窃笑声。应该是有人在嘲笑艾布等人太没用吧,但是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我知道艾布是父亲麾下骑士之中最勤于锻炼的人。若是连艾布都打不赢的话,就算换成其他人也会面临一样的下场吧。 「当然我们并没有对著一名女性拔刀相向。我愿意以自身的名誉做为担保,当时在场众人都是赤手空拳,不过以公正的角度来看,即使双方都拿出武器应战,我相信还是会产生一样的结果吧。」 由艾布主导接受佣兵报名的要塞就位于索伦岛上,虽然以往大多都是四到五名士兵驻守,不过在父亲下令加强防守之后,包含骑士应当有十人以上在场才对。换句话说艾玛只身面对如此人数的对手也没有落于下风。但是她果真听不懂英语,即使现场聊起了她的壮举,她的表情却依然没有变化。 「相传马扎尔人是来自东力的蛮族,今日在亲眼见识过她那惊人的身手之后,我完全能够相信她就是当年被称为罗马破坏者的后裔。,在我们提供伙食给她之后,她就没有继续大打出手了,至于她也似乎能够理解我们正在招募佣兵。」 即便自己被对方打得无力招架,艾布依然口沫横飞地解释著。感觉上他比起坦承自己打输一名女性的可耻事迹,反倒更担心父亲会拒绝雇用艾玛而留下遗憾。 我好奇地打量著父亲的反应,既然艾玛能够只身打倒艾布等人,想必是真的非常厉害吧。不过艾玛或许就连基督教都没有信奉,即便她实力坚强,但父亲当真愿意雇用这种来路不明的女性上战场吗? 纵使我想了这么多,父亲的决定却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既然她是特地来应徵的话,就让她参加吧。」 由于父亲不加思索就立刻答应,因此反倒是艾布感到十分讶异。 「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无妨,记得可要好好款待她喔。」 我稍微瞥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佣兵们,空拉特骑士却露出十分不满的表情。大概是因为他未曾想像过会与一名女性并肩作战吧。虽然弓术高手伊戴尔的表情也十分严肃,不过我总觉得他平时的表情就是这样。 父亲重新环视过一遍站在作战会议室内的所有人。 「艾布,你说佣兵一共有三位吧。」 「啊、是的,阁下,剩下的最后一位是……」 比起当初喊出艾玛的名字,此时的艾布显得更加难以启齿。因为现场只剩下一名看起来十分瘦弱的男子,以及一名头戴帽兜的孩子而已。 「关于第三位佣兵的聘雇,十分需要阁下您亲自作主。」 艾布在如此强调之后,这才终于开口说道。 「他的名字叫做史华德.纳吉尔……是一位撒拉森人。」 事实上父亲并没有艾布想像中那么吃惊,空拉特,伊戴尔以及法鲁克也显得十分平静,不过唯独波尼斯市长却错愕到瞪大双眼。 「撒拉森人!怎么会呢?」 史华德依然头戴帽兜,就这样一字一字地清楚说道。 「我还不习惯说英语,但是只要大人愿意雇用我,我就一定会为您带来胜利。」 他的声音沙哑到超乎想像,彷佛恶魔的呢喃般不禁令人背脊发凉。 原则上并非无人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倘若是一名老婆婆开口说话,也就不会让人感到这么匪夷所思了。不过史华德的身高很矮,甚至比身高四英尺(大约一百二十公分)左右的尼可拉更加矮小。正因为如此,他的声音才会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父亲放慢语调开口询问。 「你在战斗方面能帮上什么忙呢?另外你为何无礼地不愿露出真面目呢?」 现场陷入一阵沉默,当艾布显得有些焦虑不安时,史华德这才终于开口回答。 「我能够以魔法应战。另外请原谅我的无礼,因为当我还是新手时,不小心受到了诅咒。」 「所以你是魔法师啰?」 「没错,精确说来是炼金术师。」 不时会有自称是魔法师的人来访索伦岛。虽然绝大多数都是街头艺人,不过有些却是货真价实的魔法师,因此当史华德自称会使用魔法时,我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但是这位遮住面容的男子不仅自称是撒拉森人,又是一名魔法师,而且还身受诅咒,老实说真的很令人难以置信。 父亲不悦地皱起眉头说道 「像你这样不肯露出真面目的人,居然还想要我相信你是来自于撤拉森的魔法师吗?虽然我已经备妥酬金,但是并非不挑对象喔。」 相信艾布应该已经见识过史华懋的本事,但是他却不像之前推荐伊戴尔或艾玛当时那样,至今一直保持沉默。可能是因为他担心自己站在撒拉森人这边的话,或许会惹父亲生气也说不定。 虽然史华德并没有出现一丝动摇,但是他却慢慢地举起自己的右手。 「既然您如此坚持的话……」 接著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兜。 一张很符合他的身高,但与沙哑嗓音极不相称的可爱童颜就此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他的那头黑色卷发乱到简直跟鸟巢没两样,并且还拥有一双黑色眼睛。至于那身略黑的肌肤则是既柔嫩又有弹性,只是他此时却看似不太开心地咬紧下唇, 「身为基督教徒的领主啊,我实在不想让自己的诅咒暴露于他人面前,先前我已在那位男子面前展现过自身的力量了,您尽管询问他即可。」 语毕,史华德便以帽兜遮住面容。 虽然他的嗓音十分沙哑,但是论身高或长相,不管怎么看都只像是一名孩童而已,面对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父亲,艾布这才终于战战兢兢地开口说明。 「阁下,史华德带来了一尊巨大的青铜人偶,而且他还彷佛能够让人偶拥有生命般自由操控。」 「人偶?」 「是的,该人偶虽然身材高大但却身手敏捷,并且力大无穷到常人根本无法与之匹敌。虽然属下认为不该与能够操使 此等妖术之人有所往来,不过阁下您当初所说的指示,是只要有助于战斗之人就尽管带来,因此我便遵循指示把此人带来见您。」 「你说该名人偶身材很高大吗?」 「是的,其身高足足有十英尺(大约三公尺) ,当真是巨大无比。」 虽然以下这个疑问有点普通,不过索伦境内当真出现身材如此高大的存在,怎会完全没有引发讨论呢?倘若艾布所言属实的话,那就是史华德以十分巧妙的手法把青铜人偶给隐藏起来了。 「一派胡言!」 如此大喊出声之人正是波尼斯市长。 「你说他是撒拉森人?是一名魔法师?而且还能够操控青铜人偶?简直就是鬼扯,这家伙就只是一名小鬼!阁下,他肯定是因为毒药或疾病而伤到喉咙罢了,此人根本是个满脑子打著歪主意的江湖术士。难道您当真会被这种猴戏给唬住,然后答应让这名龌龊的骗子待在岛上吗?」 父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冷静点,市长。我不会只因为这名孩子的片面之词就立刻相信。」 「那么……」 「但是我愿意相信麾下骑士艾布的说词。既然他说自己曾经亲眼看过青铜巨人就是亲眼看过,他说人偶力大无穷就确实是力大无穷。至于此人是否真的名叫史华德,是否真的是撒拉森人,这些全都无关紧要。我目前所追求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能够击退敌人的战力。」 「这真是太荒唐了!」 波尼斯几乎以惊叫的方式吼出了这句话。 「索伦领主徵召来的佣兵,居然是一些与乞丐没两样的威尔斯人、无法以言语沟通的蛮族女以及自称是撒拉森人的小骗子!」 他在如此吼完之后,便立刻转身走向门口。 「阁下,恕属下先失陪了,因为属下可不想让自身灵魂暴露在这样的危险之中。」 现场没有任何人上前拦阻市长。最后波尼斯就这样一把将门甩上,刺耳的声响撼动了整间作战会议室。但是父亲对此却完全不以为意。 「……史华德,我已经明白你的实力,不过你的报酬得等到完事之后才能给付,我会依照你在战场上的表现来支付酬金。虽然我会为你准备每日的伙食,但由于青铜人偶无须进食,因此我只会提供一人份。当然我也会尊重你们的戒律,绝对不会提供猪肉及酒给你。若是对此有任何不满意的话,就尽快离开吧。」 虽然史华德没有多说什么,但也没有转身离去。 「以上就是你带来的所有佣兵吧。」 「是的,阁下。」 现场有四位佣兵,一位骑士与其属下总共有十人。父亲麾下则有四名骑士,还有一名见习骑士。 虽然也有招募到其他士兵,但是目前全副武装的成员就只有十五位,万一情况不利时,父亲应该也会亲赴战场吧,加上家中还有我的兄长亚当,总战力为三十七人,虽然以此阵容面对一般海盗应该是绰绰有余,不过父亲的表情却依然十分生硬。 接著父亲将视线固定在某人的身上,这名男子一直低著头,看起来就像是走错地方一样,露出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既然如此,这名男子又是谁啊?艾布。」 艾布惊讶地瞪大双眼。 「属下也不清楚,当初还以为是阁下的客人。」 或许艾布以为该名男子是法鲁克带来的人吧,不过对我来说,却以为是某位佣兵带来的人。 这名男子穿著一件红蓝相间的格子状上衣,以及缝线粗糙的短裤。整身服装看起来都老旧到有些褪色。至于他那看起来还算整齐的褐色头发,大概是近几日内有稍微理发过吧,他的外貌看起来十分年轻,大概是十五岁左右吧。虽然他现在是胆颤心惊倒表情生硬,但假如他立正站好挺直腰杆的话,或觉上应该会挺帅气的吧。 这名男子开口说道。 「拜见领主,很抱歉小的居然跑错地方与诸位大人同席,因为刚才的管家告诉我是来这个房间报到,不过看样子应当是其他房间才对。」 假如这位年轻人当真走错房问的话,问题应该是出在担任管家的罗斯艾亚身上才对。父亲似乎也抱持相同的看法,因此表情稍微缓和下来。 「如果你有事想找此岛领主的话,那你就没有走错房间。你是谁?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是。」 男子在得到允许之后,不再像先前那样战战兢兢,并且以清脆又莫名动人的嗓音进行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叫做伊沃德.沙姆斯,生于剑桥。平常巡回于英国各城镇间进行表演,以弹奏雷贝克琴以及歌唱维生。由于听闻索伦的领主大人正在寻找乌夫里克,因此我才会特地赶来这里。其实乌夫里克.沙姆斯是我的父亲,不过他在前年过世了。」 「喔?……乌夫里克啊。」 父亲像是感到十分怀念般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这样啊,他已经过世啦。他那动人的歌声真令人怀念。伊沃德,难道你也是吟游诗人吗?」 「是的,虽然我目前还比不上家父,不过依然有师承家父学习过大人您所寻找的各种诗歌。」 父亲满意地不断点头,看起来就像是很想立刻欣赏伊沃德所带来的表演,但是父亲的工作尚未结束。 「我明白了,欢迎你的到来。今晚你就直接住在这里吧。我这就派人替你在宿舍备妥房间。现在先稍微等我一下。」 伊沃德坦率地听从父亲的安排。 「是,领主大人,谢谢您的好意。」 父亲重新正襟危坐,环视过一遍在场所有的佣兵们。 「接受徵召的各位,希望你们能尽量别前往索伦岛。」 在稍微停顿一下之后,父亲紧接著继续说道。 「诸位佣兵与骑士大人,虽然我并非怀疑各位的勇气,但是为了公平起见,在签约之前先公布一些关于敌方的消息。来犯的丹麦人不仅十分强大,人数也相当惊人。至于其他相关消息,等到明天我再向各位宣布 待各位在听完所有内容之后,再决定是否要接受此委托即可,而我今晚则是会待在这里,思考该如何应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 接著父亲便举手示意请众人离去。 「今晚会帮各位备妥晚餐与过夜的房间,关于细节部分我已吩咐管家代为处理了。艾布,辛苦你了,你也一起退下吧。」 在场的佣兵们、骑上、听令于父亲的见习骑士以及吟游诗人,都纷纷从作战会议室走了出去。 从窗外射入室内的阳光逐渐转为红色。原先一直维持站姿与人说话的父亲,此时拉了张椅子慢慢地坐下来。 「让你久等了,来自东方的骑士大人。那么,你来找我究竟有何要事?」 5 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 明明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法鲁克的脸上却完全没有一丝倦意,反倒是尼可拉正拚命地压抑住想打哈欠的冲动,而且这些举动全被我看在眼里。由于刚才从头到尾的对话皆使用英语,因此他会感到无聊也是在所难免。 「记得你刚才有提到自己背负著某种使命,并且希望我能提供协助对吧。」 「是的,阁下。」 法鲁克将手放在胸前,再次朝著父亲鞠躬行礼。 「我为了追踪一名男子,一路从的黎波里伯国行经拜占庭帝国、威尼斯 法兰德斯以及香槟等各个地方。后来于布鲁日市听说这名男子似乎来到了索伦岛,因而才会来到此地。」 「你为了追踪一名男子旅居这么多地方吗?难道此人是你的仇敌吗?」 「是的……不过此人也奏非只是我 第二章 骑士与佣兵 8 英雄殒命 赞课的钟声(上午七点多)传进了我的耳里。 我为了确认天气而走出洋房,一阵东风拂过了我的脸颊。面对这令人发颤的冷冽寒风,我的心中不禁产生出一极即将发生坏事的不祥预感,此刻有一大片阴沉的乌云正笼罩著天空。 我一如往常享用完面包搭配蔬菜汤的早餐之后,亚丝米娜便对我开口说道。 「阿米娜大小姐,我碰到了一件怪事。」 亚丝米娜是所有仆人之中最为年轻,个性上也不会因为失败而感到气馁的女孩子。 虽然她脸上的些许雀斑有些醒目,不过长相却十分可爱,而且她这个人表情丰富,因此总是会带给旁人一种幸福的感觉。 虽然重要工作不太能够交给她处理,但是只要有她的陪伴,就会让人感到心头一暖。今天早上的她,就这样歪著小脑袋瓜对我说出这番话。 「是什么事呢?」 「其实是领主大人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起床喔。」 对于亚丝必娜而言。应当不会觉得这种事有什么重要吧。虽然父亲平常确实 都很早起,不过有些时侯终究会特别疲倦。比方说参加过大型宴会的隔天早上,有几次甚至到宣布弥撒结束的钟声(上午九点十分左右)都已经敲响,父亲也尚未走出自己的寝室。 虽然我起初是这么认为,但是一想到今早的冷冽东风,忽然令我感到一阵不安。 「是吗?我马上去看看。」 「大小姐您要亲自前往吗?」 亚丝米娜感到很惊讶,应该是因为她没想到我会决定这么做吧,她似乎觉得自己不该小题大作提起此事而显得十分愧疚。但是我现在没时间安慰她了。 自从母亲过世之后,艾尔温家的主钥匙便由我继承。虽然基本上是可以交给大嫂管理,但由于身为大哥的亚当一家人都住在索伦岛上,因此他们目前尚未要求我交出钥匙,当我待在家里的时候,总是会把这串主钥匙挂在腰间上。我随即朝著父亲的寝室走去。 但是当我抵达寝室时,钥匙却根本派不上用场。我敲了几下父亲寝室的房门却无人回应,橡木制的房门被我轻轻一推就打开来了。我不加思索地走进腹室内,来到了装有豪华帘幕的床铺边。不过看上去却似乎没有任何人睡过的痕迹。 我转过身来对亚丝米娜下令。 「你立刻去通知罗斯艾亚,拜托他召集所有仆人去寻找我的父亲。」 「遵、遵命。」 「另外也帮我把马修找过来。」 马修.希克森是唯一一位全天候负责这栋洋房安全的守卫。虽然过去是由艾德温.修亚担此重任,不过在他死后便由马修继任。虽然此人是个懒散的胖子,不过他至少有随身携带配剑。 在命令仆人负责搜索洋房内部之后,我便带著马修往栈桥的方向走去。户外的东风逐渐增强,冷冽到彷佛能够切开肌肤。负责驾驶渡船的马德克会在日落前回到索伦岛,并且返回自己的家中。等到日出时便会驾船来到小索伦岛。虽然目前四处都找寻不到父亲,但也有可能是他一大早就搭船前往索伦岛了。 能够看见渡船是停靠在小索伦岛这边。至于马德克本人,目前则是正待在栈桥边能够遮风避雨的小木屋里。当他看见我一大早急忙跑来这里之后,便露出一脸讶异的表情说道。 「大小姐早安,请问您是要搭船吗?」 「不是的,我有话想要问你。」 「有事想要问我吗?」 「请问我的父亲今早有来搭船前往索伦岛吗?」 马德克以十分简短的回答,当场粉碎了我的一丝希望。 「没有耶,阿米娜大小姐,我今天还没有载送过任何客人。」 既然如此,父亲果然还留在小索伦岛上的某处啰。 直到此刻,我才终于回想起父亲此时应当自恃在何处。为什么自己直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件事呢?父亲昨晚是待在作战会议室里,并且大概一直没有回到自己的寝室吧。想想我一开始应当先去作战会议室里看看才对。于是我立刻带著马修跑回洋房内。 此时能够看见管家罗斯艾亚在亚丝米娜的陪伴之下,一脸不安地站在洋房的玄关前,并且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说道。 「阿米娜大小姐,我们四处都找不著领主大人。」 「父亲在作战会议室里,你也跟我一起过来。」 我心急如焚到已经无心顾虑自己的形象。阵阵冷冽的束风,以及来自东方的骑士所提出的警告,这些事情令我焦虑到心跳变得极为剧烈。 我迅速奔上阶梯,并且推了推作战会议室的房门。此处的房门也同样没有上锁。 「阿米娜大小姐。」 罗斯艾亚继续说道。 「请您务必要提高警觉,阿米娜大小姐。」 「为何你要这么说呢?」 罗斯艾亚那张老脸上的鼻子抽动了几下,在嗅完气味之后便开口回答。 「……这里弥漫著一股血腥味。」 听见这句提醒之后,我也立刻注意到这股气味。现在已经没时间犹豫了,我随即一口气把会议室的门推了开来。 父亲果然就在作战会议室里。 他坐在椅子上,背对挂于后方的麻制壁毯。看起来与昨晚一模一样。 「父亲大人。」 我情不自禁地如此呼唤著。 父亲整个人躺靠在椅子上。 至于深深刺进父亲胸口里的那把长剑,。则是将他钉死在椅背上。 经过一小段时间之后,亚丝米娜似乎才勉强从自己的喉咙中挤出了惊叫声。 我的生父罗伦特.艾尔温曾经是一名冒险家,也是云游四海的英勇骑士,身为索伦领主的他同时也是北海统治者兼大商人,这样的英雄居然就此殒命了。 我派出三名使者前往索伦岛。 一位是派往修道院,为的是商讨葬礼事宜。另一位是赶往要塞通知我的大哥。最后一位则是前往赛蒙的旅馆,目的是为了通知来自医院兄弟会的该名骑士。 洋房内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无法接受我的父亲就这样忽然过世了。但就算如此,悲伤与恐惧仍一点一滴地侵蚀著所有人的内心。亚丝米娜一直在低声啜泣著,我则是紧咬双唇,完全说不出任何话来。等我回神时,双手已经紧握成拳到几乎毫无血色,虽然我打算张开自己的手掌,但是因为先前握得太过用力,双手根本不听使唤,所以我只能用自己的嘴巴,这这样依序含住指头并且拨开来。 整栋洋房笼罩在一片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默之中,率先赶来此处的人,就是我的大哥亚当.艾尔温。 依照大哥的模样,似乎是在接获通报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这里,因为他此刻只穿著一件袍子,完全没有多披一件斗篷在身上,他在看见父亲的遗体之后,便把一眼即可看穿的事情说了出口。 「看来父亲大人已经过世了。」 亚当比我大上两岁,他在小时候完全是个无药可救的胆小鬼。明明身为大哥的他不仅打架输给我,事后甚至还跑去跟母亲哭诉。这个人除了无法吃苦之外,思虑也不周全,并且还缺乏一颗尊敬他人的心。不过这样的他如今确实已经有所成长了。他那头黑色卷发以及黑色双眼都有一丝父亲的影子。他的身材十分魁梧,目前任职于艾尔温家的所有骑士没有一人长得比他高大,并且也变得更加勇敢 不过最后一句话只是我的希望罢了。 亚当在默哀一小段时间之后便开口说道。 「是谁做的?」 「不清楚,不过昨天有人来警告过父亲说要小心杀手。」 「你说什么?我完全没听说有人来警告过这件事 为什么没有派人来通知我?」 他大声抱怨完之后,便露出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在作战会议室内走来走去。 「可恶!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下子索伦根本成了绝佳的目标。」 亚当神情紧张地如此低语著。身为领主并且负责指挥守军与佣兵的父亲如今已经过世,此事对于打算入侵索伦的敌人而言可说是天赐良机。想必亚当应该也十分明白这点才对。 他重新抬起头来之后便开口说道。 「阿米娜,父亲的事情确实很令人难过,但是我非得赶紧回去坐镇不可。」 亚当此刻已是索伦岛上唯一的将领,因此他非处理不可的事情可说是多不胜数。 「这里交给我处理就好,你快去吧。」 「若是可以的话,我也很希望能派出索伦所有士兵来缉拿杀死父亲的杀手,但是很遗憾我没办法这么做。不过至少会把艾布调过来帮忙。」 我摇了摇头之后便开口说道。 「没关系,你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好。」 「我实在无法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亚当一脸愤怒地继续说道。 「更何况此凶手还是我们的杀父仇人!」 此时我才终于注意到。在父亲死后,就是由亚当来接任领主的位子。既然如此,我就非得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向他解释清楚不可。 「亚当,你先听我",杀死父亲大人的凶手,是来自东方的黎波里伯国的杀手。追捕该名杀手的骑士就是在昨天向父亲提及此事。」 亚当皱起眉头说道。 「的黎波里伯国?我完全没有听说过,那家伙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父亲大人选择相信此人,我也抱持相同意见。今早在发现父亲过世之后,我已派人前往通知该名骑士。由于此人知道杀手的真面目,因此我打算委托他帮忙追查杀死父亲大人的凶手。」 「就算那家伙所言不假,但是我们岂能拜托来自异国的男子帮忙调查杀害领主的凶手呢?索伦乃是艾尔温家的领地,因此维持法治也是我们的义务啊。」 「这部分我也知道,但是我们现在应当没有余力调派士兵调查此事件。因为我们还没有与那些佣兵正式签约,所以若是父亲的死讯传入他们的耳中,难保他们会直接逃离这里喔。」 倘若要我指出自家大哥的优点,那就是他对于追求权力的欲望并没有很强烈吧。亚当目不转睛地看著我,然后以极为冷淡的语气小声地说道。 「……你说得很正确,我明白了,阿米娜。,关于调查凶手一事就全权交给你处置。至于是否要任用异国骑士一事也由你来决定。至于士兵那边就校给我来处理。」 语毕,当亚当转身离去之际,却突然越过肩膀回头看了父亲一眼,虽然他似乎对著父亲的遗体喃喃自语,但是我却完全听不清楚他究竟说了什么。 9 其中一人 当罗斯艾亚带著法鲁克等人走进来时,亚当刚好已经离开这里了。 我步出作战会议室来到走廊上。法鲁克的脸上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紧张感。尾随在后的尼可拉,也没有露出感到无奈的表情,一直静静地背著与他身高差不多的行李。 法鲁克站在我的面前,简短地说了一句话。 「请节哀。」 光是听见这句话,我就马上明白他是不会安慰我或协助我。因为他非得去对抗自己的宿敌不可。家父的死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过程罢了。虽然自己早已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我还是感到有些哀伤,我先是偷偷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从嘴中把想说的话挤出来。 「很遗憾你所提出的警告并没有派上用场。既然我们艾尔温家的领地内发生杀人事件,制裁凶手便是艾尔温家的义务,但是我们目前无力调派兵力去追缉凶手,另外我也已经从正统继承人亚当那边取得许可……菲兹乔骑士,在此恳请你帮忙我们缉拿杀死父的凶手!」 我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不断颤抖。但是法鲁克却并未因此而点头答应。 「很荣幸您能如此器重我,但是我目前并未掌握到任何线索。倘若杀害令尊的凶手当真是暗杀骑士艾德里克,我必定会将他缉捕归案,并且也会让他为自己犯下的罪行出代价。不过纵然如此,我依然得要考虑其他的可能性。」 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冷静,但是内心果然非常动摇。直到被法鲁克点出之前,我未曾想过杀死父亲的犯人有可能并非暗杀骑士。不过―― 「家父是在夜里被人杀死。相信你也十分清楚任何人都无法摸黑溜进这座小索伦岛上。除非使用你之前所提及的那些异教法术以外,是绝对无法办到此事的。」 「阿米娜大人。」 法鲁克语重心长地开口向我解释。 「我会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如实相报,但是高谈阔论自己并不清楚的事情,此举也就有失诚信。」 这句话十分合情合理。我非得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可。即便自己的嗓音依然还在颤抖,但我依然努力透过意志力来克制自己。 「……我明白了。确实假如发现此事件并不是你的敌人所为,我也就没有理由向你寻求协助。为了确认这部分,我答应让你来调查家父的死因。」 「我必定会尽力而为。请问领主大人的遗体还在作战会议室里吗?」 「是的,你就凭自己的双眼去确认吧。」 我一把推开了作战会议室的门。 现场弥漫著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虽然我想说关上房门的这段期间,室内是否会产生变化,结果无论是父亲的遗体或是作战会议室内部,很遗憾都与先前没有任何差别。 在法鲁克看见家父遗体的瞬间,我发现他原先十分坚定的眼神中出现了些许变化。虽然只是一眨眼的时闭,但我却从法鲁克那无声的态度之中,感受到他正在为我的父亲哀悼。不过很快又变回原先那种严肃的神情并且开口说道。 「你们搜索过这整座岛了吗?是否发现凶手藏身在哪里呢?」 这个疑问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没有耶……我并未做出相关指示。」 「既然如此,我建议您立刻命人彻底搜查这整座岛屿,不仅是关于敌人的线索,而是只要发现有别于昨天的任何异状都要全数调查清楚。另外切勿忘记一件事情,那就是搜查时一定要结伴同行。毕竟若是不小心撞见凶手的话,一对一总是比较危险。」 「你的意思是凶手还待在这座岛上吗?」 「基本上应该是不太可能。不过无论多么老练的杀手,总是会有失手的时候。比方说或许对方因为遭受领主大人的反击而不小心负伤,或是被其他原因给绊住行动也说不定。不管怎么说,总是应该先调查看看。」 我点头表示同意。由于罗斯艾亚还待在现场,因此我便对他下达指示。 「你应该都听见了吧,立刻安排所有仆人以分组的方式进行搜查。另外若是撞见敌人的话,不必勉强展开攻医,而是大声呼救请人来帮忙。还有一旦发现任何可疑的事物都不许乱碰,要立刻前来通知我。」 「是,属下立刻照办。」 在罗斯艾亚准备离去时,法鲁克忽然叫住他。 「假如当真发现敌人的话,请与对方保持三码以上的距离。」 由于罗斯艾亚并不清楚敌人有可能是擅长东方魔法的暗杀骑士,因此应当无法理解法鲁克的警告到底有何用意,但是他在看到我点头补充一句「你就依照这个指示提醒其他人」之后,便恭敬地对我们鞠躬示意并且离去。 接著法鲁克重新 环视过一遍作战会议室的内部。 「那么,阿米娜大人请您等在这里就好。」 「没关系,我也想在一旁观摩。」 这并非是因为我对于海外事物具有高度的好奇心使然。而是来自异邦的骑士正不遗余力出面帮忙,身为领主女儿的我岂能因哀伤与恐惧就选择逃避。这是我个人的坚持。法鲁克似乎看穿这件事,所以并没有严格禁止我跟在他们的后面。 「谨遵您的吩咐。但是请您不要乱碰任何东西,因为那样很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的调查结果。」 接著他没有等我开口回应,就立刻以法语说道。 『开始上工了,尼可拉。』 尼可拉随即点头以对。 虽然我以为他们会先调查家父的遗体,不过两人在走进作战会议室内一步便伫立于原地,并且开始仔细观察昨天就已经来过的此房间各个角落。 作战会议室的出入口只有一处,房内的空间是呈现前后较深的长方形,房间中央放著一张长形桌子,桌子两端各有一张无椅背式长凳。而父亲所坐的椅子,则是位在房间的最深处,至于父亲的遗体就在那张椅子上,胸口上还插著一把长剑。 桌子上放有烛台以及索伦的地图。就连摆放在地图上的小石头,也与我昨晚离去前看到的摆置方式毫无差别。 长剑、短剑、战斧,战锤、棍棒以及长枪等兵器,则是以铁钩吊挂于左右两侧的墙壁上,房间内部的几扇窗户则是被打开来,阳光与海风一如往常地窜入室内。挂在墙上的麻制壁毯则是不断地随风飘动著。 『尼可拉,房间的长宽高大约是多少?』 『从入口处来观察的话,左右是七码,前后则是十六码,高度大约三码半左右。』 『与我评估的差不多。』 他们十分谨慎地跨出脚步。宛如庄严肃穆的修道士般几乎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而且视线也不会固定在同个位置上,像是为了避免看漏任何东西。 原则上我并没有妨疑他们工作的打算,但是我也跟在两人的背后走进了作战会议室内,并且在近距离之下瞻仰父亲离世的尊容。明明父亲昨天看起来是如比充满威严 但在逝世后竟显得如此年迈!而且我彷佛能从他那微微张开的嘴巴中听目痛苦的呻吟声。至于父亲那用力睁开的双眼,此时则已是黯淡无光了。当我勉强压抑住自己差点发出来的哽咽声时,却忽然感到一阵头昏,接著双腿发软地靠在桌子上。不过此时有个人从后方伸手扶住了差点跪倒在地的我。而那个人就是尼可拉。 尼可拉并没有开口关切,大概是因为觉得我听不懂法语吧。我当下努力振作起自己的精神,冷静下来之后,我原本正准备开口向尼可拉道谢,但是他却默默地重新回到法鲁克的身边。 法鲁克此时则是正在调查父亲的遗体。他先是摸了摸父亲的手臂、指头以及脖子,然后又摸了一下胸口上已经凝固的血迹。虽然可能这就是他的做法,或许此状况在东方十分常见,但是我说什么都不禁觉得像这样肆无忌惮乱摸死者的行为,根本就是一种亵渎。若是法鲁克的这种行为持续太久的话,我就会以死者儿女的身分出言制止他。 幸好法鲁克并没有继续伸手乱摸,而是对著尼可拉说道。 『似乎已经死了一段时间,推估是在早课钟声(大约是凌晨1点半左右) 敲响前后就已经过世了。』 『所以死者是在大半夜里遇害的吗?』 『昨晚恰好是满月,加上这个房间内的窗户全都被打开来,另外桌子上还放著烛台。你有看到蜡烛已经几乎烧光了吗?这表示无人将烛火吹熄,就这样放著让整根蜡烛完全烧尽。』 法鲁克稍稍远离父亲的遗体,然后歪著头开口说道。 『不过这件无袖罩袍还真是华丽呢,上面居然有以金线缝制而成的刺绣。边缘部分又是使用哪种动物的毛皮呢?』 『不是松鼠吗?』 『少在那边胡说,领主哪可能会使用松鼠皮……但是他为何要穿上这件衣服呢?』 反观尼可拉则是很认真地在观察地板。 『出血量看起来不多耶。』 『那是因为凶手没有把剑拔出来。看这边,地板上的血渍几乎都是沿著剑刃流下来的,而剑柄部分则完全没有被鲜血喷到。』 『难道凶手不考虑把剑拔出来再刺一次吗?虽然这么做会导致鲜血回溅到凶手的身上……』 『应该是因为凶手认为不需要再补一剑吧,而且死者看起来是当场丧命。』 他们看向刺在父亲胸口上的长剑。其剑柄看起交十分朴素,长度也比索伦骑士所使用的稍短一点。另外此剑越是靠近剑柄就越粗,并不是时下长剑应有的造型。 『这把剑果然是取自于这里。』 『应该吧,毕竟那边有个钩子并未挂上任何东西。』 我也跟著尼可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在挂有各种战利品的墙壁上,确实有一个并未挂上任何东西的钩子。法鲁克点头表示同意之后,便向我开口问道。 「阿米娜大人,您对这把剑有印象吗?」 他们似乎认为刺杀父亲的那把剑,就是取自于装饰在此房间墙壁上的战利品。但是我就只能以摇头来当作回应。 「我并不清楚,因为这房间里的长剑有太多把了。」 「所以您无法确定这把剑是否原先就放在这个房间里是吗?」 「我就只能回答应该有看过。不过平时负责清理此房间的仆人应该会知道。」 「那么,晚点再请那位仆人前来确认一下。」 接著法鲁克以浑厚的嗓音对尼可拉下达指示。 『我要使出追踪魔法,你先去做好准备。』 尼可拉点了点头之后,便小心翼翼地放下行李。 接著他从中取出一个造型奇特的提灯。该提灯的四周都以玻璃罩住,而且此玻璃就像是涂上一层煤炭般漆黑无比,这样的话,应该会挡住提灯内的烛光吧。紧接著尼可拉又取出了打火石,并且开始为提灯点火。正当我感到一阵纳闷时,法鲁克便开口解释。 「现在准备的是我们所擅长的魔术之一。虽然目前还不清楚暗杀骑士所使用的魔法本质究竟是什么,不过能够肯定他们的魔法会在死者身上留下某些痕迹。若要打个比方的话,就类似肉眼所看不见的污垢,至于我们所使用的魔法,就是需要隔著这些加工过的玻璃,用烛光把死者身上的那类污垢照亮出来。」 「这个魔法有名称吗?」 「我们单纯把它称为〈立方之暗光〉。」 尼可拉已经替提灯点火,但是果然不出我所料,提灯四周的黑色玻璃导致光源无法透出来。而法鲁克将提灯拿在手上之后,像是想拍掉什么东西般甩了三下。不过他的手指出乎意料是又长又美,完全不像是经常持剑的骑士,而且他挥动提灯的助作也十分俐落。 此时我忽然回想起以往那些自称是魔法师的江湖术士。这些骗子经常会在做出某些行为之前先大声咏唱咒语,完全就是为了勾起旁观者的好奇心才那样故弄玄虚。反观那些看起来当真是魔法师的少数人,则是完全不会在事前做出任何装神弄鬼的举动,而是随即展现出他们所擅长的魔法。像法鲁克也完全没有做出任何进行仪式般的举动,单纯只是在提灯上甩了甩手,然后再把那盏不透光的提灯拿到父亲的身边。 接下来的光景神奇到令人瞠目结舌。因为看起来真的像是正在施展魔法。 父亲的胸口彷佛被某种肉眼看不见的烛火照到般,开始浮现出奇怪的光芒。外观看起来就像是一片沾染在身上的绿色发光液体。法鲁克小声说道。 「 错不了的,这就是死于暗杀骑士之手的证据。」 「这些是暗杀骑士洒在家父身上的东西吗?」 「这句话有点不够贴切。他们的魔法之中,有一种能够让木棒变成毒蛇,然后再去攻击目标的法术。在这种情况下,杀死受害者的凶手就是毒蛇而非暗杀骑士。不过这种魔法毒蛇会在遗体留下魔法的痕迹……简单说来就跟死者身上喷洒出来的鲜血差不多。但是相较于一般回溅到凶手身上的鲜血,这些魔法痕迹则会残留在受害者的身上。」 在移开提灯之后,绿色污渍也就随之消失了。尼可拉压低音量说道。 『师父,既然是绿色的话……』 『嗯。』 照这么看来,他们似乎能够透过提灯显现出的发光颜色来判断魔法种类。法鲁克等人在看见父亲胸口上所发出的绿光之后,很明显露出十分恼怒的模样。法鲁克以勉强压抑住心中怒火的语气,继续下达其他指示。 『我要调查遗体四肢上的痕迹,把〈莱博之粉〉给我。』 『是。』 尼可拉紧接著拿出一个皮革袋子。这个袋子与他身上所穿的连帽斗篷看起来一样十分老旧。 『请用。』 皮革袋子里装著某种粉末,感觉上与充分研磨过的顶级面粉很相似。不对,这些颗粒看起来更加细腻。法鲁克将粉末倒在手掌上之后,便一把撒到父亲身上。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照在粉末上,令它发出徵徵的银色光芒。 刺在父亲胸口上的那把剑,其剑柄开始慢慢吸收这些银色粉未。虽然光是这点就已经令人感到很不可思议,但是当法鲁克轻吹一口气,让粉末飘散于半空中时,现场便立刻出现异象。该把长剑的剑柄上,忽然浮现出一个掌印。 「这是……」 我这次再也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 反观尼可拉则是十分冷静地观察掌印。 『上面有浮现出掌印。表示是凶手先握住了这把剑,然后再刺向领主……不过这种事应该一看就知道了吧?』 『你再仔细看一次。为了对抗暗杀骑士,我们可不能遗漏任何蛛丝马迹。你在观察过之后,要用脑袋去思考是否有掌握倒其他线索。』 尼可拉在法鲁克的催促之下,更加聚精会神地观察掌印,但是因为他似乎看不出任何其他异状,所以就这样不解地歪著头。一段时间之后,法鲁克以严肃的口吻说道。 『掌印是出现在剑柄的右侧,五根手指则是位在剑柄的左侧,这代表凶手是以右手握住这把长剑。』 『……对不起。』 『下次可别遗漏这个部分。』 接著法鲁克把银色粉末撒在地板上,然后当他与先前一样将手掌中的粉末吹飞于半空中之后,石制地板上便出现了好几双杂乱的脚印。 『就是这个。』 法鲁克直指地板上的其中一道足迹如此说著。尼可拉蹲下之后,便开始仔细观察那些脚印。 「右脚向前跨去,左脚则是用力踩著地板。右手持剑使出突刺的话,理所当然会呈现出这样的姿势。』 由于脚印的轮廓有些模糊,因此无法确定鞋子的大小以及形状,此时法鲁克像是忽然想起我也跟在旁边般,于是开始进行解释。 「只要时间没有经过太久,我们的魔法就能够以如此方式让现场的掌印与足迹显现出来。这些杂乱的足迹,应该是你们在发现领主大人的遗体后,慌慌张张走进来时所留下的。至于这边的足迹,则是杀害领主大人的凶手所留下来的。我们现在就开始追踪这些足迹。」 法鲁克与尼可拉接下来便逐步让凶手的足迹显现出来。 由于作战会议室门口处的足迹太多,因此两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辨识出凶手的足迹,不过阶梯处就只有显现出几个人的足迹,导致他们的调查陷入瓶颈。家中仆人们平时大多都是使用距离厨房较近的东侧楼梯,所以不太会行经这条西侧楼梯。因此除了昨天的佣兵们以外,就只剩下今早我们为了寻找父亲时所留下来的足迹。 我们依循凶手的足迹沿著走廊前进,然后就这样一路来到位在楼梯暗处的小门前。这个出入口几乎已经无人使用。别说是法鲁克,就连尼可拉也得稍稍弯腰才有办法穿过这个出入口 法鲁克仔细观察这扇已经被解锁的小门,然后凝神注视著显现于该处的足迹,接著他慢慢地抬起头来,以冷静的语气说道。 「我先来报告一下目前所掌握到的线索。首先凶手是穿过这扇小门进入洋房内部的。虽然昨晚的风势很强,但却恰逢满月之夜,并且应当没有下雨才对,因为我们今早在接获通知之后便即刻赶来,但是一路上无论是街道或建筑物都没有被雨淋湿的迹象。 虽然凶手是以某些方式把照明物拿在手上,但目前我们还不清楚这个照明物到底是什么。我认为这扇门当初应该是有上锁,不过基本上有无上锁都没有任何意义。由于这扇门十分老旧,已经腐蚀到几乎阁不紧了,因此对方只需透过短刀或细长坚硬的树枝,就能够轻易撬开这个铁锁。只不过依照目前的情形看来,铁锁并没有遭人强行破坏的迹象。」 这扇门若是没有找人来修理的话,可说是完全发挥不了任何效用。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光只有我,屋内所有人都十分清楚,但是大家却偏偏对此视若无睹。原因就在于小索伦岛在周围礁岩与潮汐的保护之下,所有人都缺乏警觉性。 「依照足迹来看,凶手是直直朝著作战会议室走去的。」 说出此话的法鲁克实际沿著凶手的足迹前进,最后在作战会议室前停下脚步。 「凶手在这里曾暂时停下脚步。感觉上应该是为了要窥视房间内的情况吧。当凶手确定过领主大人此时正待在房内之后,便把房门推了开来。」 法鲁克先是一把推开房门,接著稍微加大脚步问前走去。 「足迹显示凶手曾经在这里停下脚步。虽然这件事很令人讶异,不过凶手应该有向领主大人行礼。接著在经过一阵交谈之后,才从容不迫地走向墙壁。」 法鲁克此时也来到墙边,舵且站在挂有长剑、战斧、战锤等战利品的墙壁前。 「凶手走到这里之后便忽然改变态度。依照足迹能够明显看出,凶手是从这里开始向前跑去,换句话说,他此时已把武器握在手上了――既然凶手是从这面墙上取走长剑,他这时应该是剑一握在手中,就立刻加速冲往前去吧。反观领主大人则是以正面朝向凶手,虽然领主大人的足迹显得很凌乱,但却没有转过身去的迹象。想当然耳,他也应当有注意到凶手打算袭击自己。 由于遭人攻其不备,因此领主大人根本来不及应对。虽然领主大人有随身携带配剑,但是那把剑在室内不容易拔出来。纵使配剑的剑柄上留下了领主大人的掌印,不过领主大人最终还是未能成功拔剑应战。」 因为父亲过去是一名勇敢的战士兼冒险家,所以应该很擅长使剑才对。不过长期待在小索伦岛上的父亲,非得随时展现出身为领主的威严不可。换句话说,他的身手已经没有像以前那样灵活了。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父亲所使用的配剑乃是理查陛下亲手赠与,是一把装饰豪华却剑刃过长的长剑。假如父亲要上阵杀敌的话,肯定不会携带这把长剑,而是会选择一直以来使用十分得心应手的昔日配剑才对。 「领主大人向后退了几步,当他跌坐在椅子上之后,便被凶手从正面一剑刺入胸口。由于领主大人是不小心跌倒,因此致命一击才会略为偏上……至于这起凶案大约是发生在早课钟声敲响的那段期间。」 原来父亲过世时之所以会呈现出躺靠在椅子上的姿势,就只是一场巧合罢了。但是比起躺倒在地 板上,这副模样或许更能保有威严也说不定。 我点头回答道。 「我已经明白了。不过你的魔法还真是令人吃惊呢。」 接著我装模作样地抬起下巴,以强硬的语气说道。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是去逮捕暗杀骑士艾德里克啰。」 不过法鲁克却出乎我意料否定了这个说法。 「你误会了,阿米娜大人,刺杀领主大人的凶手并不是暗杀骑士。」 「但是你刚才明明有提到他啊!」 先前法鲁克在看见那种不祥的绿光之后,便说那是东方魔法所造成的。不过他此刻却打断了我的话,径自开口说道。 「我已经查明暗杀骑士所使用的魔法种类了,他此次使用的魔法叫做〈强加之信条〉,是一种很邪恶的魔法。」 「强加之信条……?! 「没错,虽然暗杀骑士所使出的每一种魔法都能够用来杀人,不过这个魔法乃是其中最为卑劣的招式。暗杀骑士使出此魔法的第一个步骤,就是要先取得想要操控之人的血液,然后再把这个血液涂抹于银制短剑上,并且浸泡于装有葡萄酒的铅制器皿里,完成之后,此人就会沦为暗杀骑士的爪牙……从此变成受人控制的可悲〈走狗〉。」 「意思是此人会遭到暗杀骑士控制吗?」 「没错,并且不光如此而已。」 法鲁克似乎就连解释这件事都令他感到作呕般,因此语气显得有些生硬。 「比方说骑士在下马之后,理所当然会去照顾自己的坐骑。修道士在听见钟声之后,自然而然会前往礼拜堂进行祷告。当时节进入秋零之后,农夫便会开始进行收成的准备 至于〈强加之信条〉的牺牲者,也就是所谓的〈走狗〉,将会运用自己的知识与力量,把杀死目标当作是自己的义务,并且在完成任务之后,就会完全忘记这件。」 这件事著实令人难以置信。要不是父亲的遗体就躺在眼前,否则我应该不会相信这种事情吧。 「居然存在著这种宛如恶魔般的邪术。」 「是的,虽然此魔法需要充分的准备以及广博的魔法知识,但是只要使用这个方法,暗杀骑士就不必亲自下手了。这个魔法在东方当地,就是为了让基督教徒们彼此互相残杀而研发出来的。」 法鲁克移开视线继续说道。 「艾德里克就是操控某人来杀死领主大人。至于究竟是谁遭到控制,我的心中已经有几名人选了。」 关于这个部分,我总觉得自己也心里有数。 「领主大人昨天曾说过『我今晚会待在这里,思考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这名〈走狗〉也知道这件事,正因为如此,此人从那扇小门侵入洋房之后并未前往领主大人的寝室,而是直接来到这间作战会议室。阿米娜大人,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仆人们是否都知道领主大人昨晚会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呢?」 虽然得要逐一询问所有仆人之后才能够确定,但是我觉得应该下太可能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家父在我面前并未提及此事。虽然担任管家的罗斯艾亚应该知道,不过除此之外,大概没有其他人知道才对。因为在入夜之后,仆人们都会回到宿舍里。」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没错。毕竟若是仆人们知道此事的话,应该会帮彻夜拟订计画的领主大人准备饮料或其他照明工具才对。但是桌子上却没有发现这类东西。至于管家知道此事却没有著手进行这类准备的话,很可能是领主大人要求他不必那么做,知此一来,我们所要调查的目标就只剩下八个人而已。」 我很清楚这八名嫌疑人的名字。 首先是我,阿米娜.艾尔温。 担任管家的罗斯艾亚.福拉。 见习骑士艾布.哈巴德当时也在场。 另外还有―― 来自萨克森的骑士空拉特.诺德鲁法。 来自威尔斯的弓箭手伊戴尔.阿布.托马斯 来自马扎尔的战士哈儿.艾玛。 来自撒拉森的魔法师史华德.纳吉尔。 来自英格兰的吟游诗人伊沃德.沙姆斯。 虽然马丁.波尼斯市长有可能也知道此事,不过因为他在会议结束前就先气得夺门而出,所以暂时不列入考量。 就是这里面的其中一人杀了父亲。 不过究竟是谁呢? 「现在就只能祈祷佣兵们在接获领主大人的死讯之后,没有选择离开这里。而被变成〈走狗〉的人即使已经杀死目标,依然无法摆脱魔法的控制。这对〈走狗〉而言也是一种诅咒,此魔法会不断侵蚀当事人的肉体,最快在半个月之内,应该说不出三个月就会死于非命。解救受此魔法诅咒的牺牲者,也是我们医院兄弟会的义务。」 直接下手杀害父亲的人究竟是谁?在逮到凶手时,我当真有办法抑制住自己的复仇心吗?我真的能够以艾尔温之名饶恕此人吗? 我对此完全没有一丁点把握。 10 歌颂诗篇 修道院那边派遣副院长波尔修道士来倒家中。此人在黑色的披肩底下穿著一套毫无染色过的修道服。他在熙笃会里又被称为「纯白修道士」。虽然我家住处旁有兴建一栋礼拜堂,而且约翰祭司也住在那里,不过关于葬礼以及婚礼的事宜,艾尔温家还是习惯委托修道院来处理。 波尔副院长为父亲进行了简短的祷告之后,便语重心长地开口说道。 「我们索伦修道院对于罗伦特.艾尔温大人突如其来的死讯,都打从心底感到十分惋惜。而且大人于生前也对我们修道院提供许多帮助。请大小姐不必担心,我们必定会将葬礼与埋葬等各项事宜处理得尽善尽美。在将大人安置于礼拜堂之后,修道士们便为大人歌颂诗篇。」 现在回想起来,即便父亲毕生造福了许多人,但却并未接受过临终的圣礼就过世了。换言之,若是想让父亲的灵魂得到救赎,势必需要更多的祈祷。 「拜托您了,修道士大人,请您帮父亲举办一场盛大的弥撒仪式吧。」 因为追求灵魂安稳的波尔副院长,对于修道院的会计事务也是同等重视,所以我便紧接著补充说道。 「艾尔温家到时将会对修道院提供更多的捐赠。」 在稍作讨论之后,我请修道院今晚就开始进行祈祷,而葬礼与埋葬的事宜则是等到明天再进行。父亲之后将会埋葬在修道院的墓园内。此埋葬地点对于并非身为圣职者的父亲来说,可说是极为优待了。虽然我接下来还得通知亚当关于葬礼的时程,但是相信他应该不会提出任何异议才对。 「那么,遗体就暂时先安置在这间礼拜堂内。毕竟非得先帮遗体涂抹香油不可。至于约翰祭司那边就由我来负责通知。等到棺木送来之后就直接运往修道院,并且开始进行前夜(守灵)仪式。」 语毕,波尔副院长便把年轻的修道士们找了过来,开始把父亲的遗体抬出去。此时我不经意地看了法鲁克一眼,发现他露出有些微妙的表情。大概是因为他还想调查父亲的遗体吧。不过他实在没有立场出言干涉负责办理葬礼的修道士们。 等到父亲的遗体被搬出去之后,血迹与血腥味却仍然残留于作战会议里。 教会告诫过我们,不能过度对亲人的离去感到哀伤。人终有一死,相信父亲在接受最终审判之后就会从土里重生,然后在重新拥有肉体时前去瞻仰上帝吧。 等修道士们都离去之后,我便开口向法鲁克提问。 「葬礼程序已经交由修道士们去处理了。那么你们接下来打算如何调查呢?」 法鲁克立刻回答。 「我们应该会再花一点时间来 搜查这座岛屿。不过这个时期的白天很短,因此也得把握时间去找这七个人问话才行。只要跟所有人聊过之后,再仔细琢磨其中的疑点,到时就能够查出被施加魔法变成〈走狗〉的人究竟是谁。」 「如果你想会见那些佣兵的话,我可以把他们找来这里喔。」 「没关系,毕竟他们都尚未与艾尔温家签约,所以有可能不愿配合。而且我也想亲眼去看看他们目前的状况。」 法鲁克留下一句「那我先告辞了」之后,随即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 当他听见我的呼唤时,一脸讶异地回过头来。 「有什么事吗?」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毕竟就算你们声称自己是来自东方的骑士,但我实在不觉得那些佣兵会愿意乖乖配合。不光如此,身为死者女儿的我当然有权利进行问话,所以这么做肯定能够更加接近真相。」 法鲁克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至于背著行李站在一旁的尼可拉,则是似乎因为听不懂刚才那番话而且不转睛地盯著我。 「但是……」 「我相信你们应该需要艾尔温家的协助,难道我有说错吗?」 面对神情十分犹豫的法鲁克,尼可拉先是扯了扯他的袖子,然后以法语开口问道。 『师父,难不成她也想一起来调查吗?』 『没错,这位小姐表示自己能够更容易去向其他人进行问话。』 『但是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啊。』 法鲁克叹了一口气之后出声回答道。 『虽然她说得很对,不过若是艾德里克已经发现我方的行动,陷于被动的我们将会非常危险。这种时候大多都是协助者会遭到袭击,你有自信能够保护好她吗?』 原来法鲁克是担心我的安危。但是尼可拉却以毫不在意的口吻说道。 『我想应该不要紧才对,就带她一起去调查吧,师父,既然本人觉得比起为死者哀悼,反倒宁愿起身去对抗犯人的话,我们就应该尊重对方的决定喔。』 这句话完全切中我此刻的心境。 『你有办法保护她吗?』 『……总之我会努力帮她保住小命的。』 虽然这句完全不可靠的发言令法鲁克皱起眉头,不过他在看向我之后却说出了这样的答覆。 「我明白了,就麻烦您也一起来帮忙。至于您的人身安全就交由尼可拉来负责,由于时间紧迫,因此我们赶紧出发吧。」 根据我的观察,尼可拉根本没有携带武器。感觉上最多就只有带一把短剑,更何况还只是一名孩童,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他们的用心。 我把后续事宜全权交由管家罗斯艾亚去处理。其实不管是搜查小索伦岛的指挥,或的负担是葬礼的准备等等,需要处理的事情可说是堆积如山。虽然给罗斯艾亚增添些过多负担令我十分过意不去,同时也觉得这么做有失公允,甚至与自己的原则有所抵触,但依然动摇不了我的决心。 在走到户外之后,能够看见位在索伦岛上的修道院。兴建于小山丘上的白色钟楼,发出了开始率行弥撒的钟声(上午八点二十分左右)。照这么看来,波尔副院长他们应该没能赶上弥撒吧。 在从洋房走往栈桥的这一小段路程上,我开口问道。 「你说过要去找那七个人问话吧,难道光凭这样就能够查出谁是〈走狗〉吗?」 「虽然不能说有十成的把握……」 法鲁克以坚定的口吻继续说道。 「但是目前也只能从这部分开始下手。因为我们无法透过魔法直接查出〈走狗〉的身分。」 「应该是〈走狗〉杀了我的父亲吧?如果对方撒谎的话该怎么办?」 「只要是人就会撒谎。即便使用圣遗物,也依然无法保证对方没有撒谎,但是这些人『不会因为杀死领主大人而撤谎』,原因就在于〈走狗〉会把这件事忘得一乾二净。」 总觉得这部分有点难以令人置信。 「你说〈走狗〉自忘记这件事……这句话是真的吗?」 法鲁克瞄了我一眼之后便开口回答。 「您会怀疑也是在所难免。我就在此打个比方好了,阿米娜大人,您昨天有施舍一些银币给乞丐吧,请问您还记得这件事吗?」 「咦?」 确实我只要在索伦市里看见有人行乞时,基本上都会尽量施舍一些东西给对方。毕竟拯救穷人也等于是救赎自己的灵魂,这也是身为领主家一员应尽的义务,不过我昨天真的有这么做吗?由于救济穷人对我而言可说是理所当然的行为,因此被人这么一问, 我对于自己的答案也没什么把握。 「若是我遇见有人在行乞的话,确实是会那么做啦。」 「您还记得地点是在哪里吗?」 「不记得了……」 「那么,您对于与我们见面前后所发生的事情有印象吗?」 这些事情我就能够回答了。 「我先是在港口与汉斯……」一位来自卢贝克的商人见面。由于他说有人想要会见我的父亲,因此我便前往赛蒙经营的旅馆。在那里结识你们之后,我便带著你们从渔市广场行经纺织品大街,再搭乘马德克所驾驶的渡船……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也还记得吧!」 法鲁克就这样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开口说道。 「由于阿米娜大人您似乎平常就乐善好施,因此每当您看见有人在行乞时,便会习惯性地拿钱去救济对方。基于这个原因,所以就算您试著回想昨天做过的事情,依然不会对施舍乞丐一事留下任何印象。〈强加之信条〉就跟这种情况很相似。倘若我们立刻就揪出〈走狗〉的身分,但是对方应该也会回答说『我对于杀死领主大人一事毫无印象』。事实上此人真的是一概不知。所以就算对方会为了要隐瞒其他事情而没有说实话,但也绝对不可能针对杀死领主大人一事撒谎。」 我们来到栈桥之后,却发现渡船不在这里。马德克为了载送修道士们,此时已把船停靠在索伦岛那边。我举起了放在一旁小木屋附近的旗子,藉此通知马德克把船划回小索伦岛。 其实我还有其他事情想询问法鲁克。 「有些事情我还是听不明白,你说暗杀骑士的魔法能够把人变成杀人犯,不过杀人犯也有不同的类型吧。有些人会基于一时冲动去杀人,有些人则是会在事前拟定邪恶的杀人计画,其他还有只要最后能够达成目的,就算被捕也无所谓的人,或是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奸巧之人……」 艾尔温家在索伦境内拥有审判权,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证过判决的过程,不过依然听过许多关于杀人犯的事情。只是我没想到这次居然会与自己有关。 「变成〈走狗〉的人会在浑然忘我的情况之下,毫无自我意识去动手杀人吗?」 法鲁克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在过了一小段时间之后才以低沉的语气说道。 「太过了解暗杀骑士的手法,只会令人大感不快。奉劝您还是别知道太多会比较好。」 「菲兹乔骑士,这对我而言是一场复仇之战。即便会令我感到不舒服,我仍然已经做好知晓这些事情的觉悟了。」 法鲁克在听见我态度强硬的回答之后,惊讶地微微瞪大双眼。 「……您说得很对,请原谅我的无礼,那么,我就以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所遇到的例子来解释给您听。」 「我先从简单的例子说明起。此事件是某位商人于安提阿犯下了杀人罪。案发经过为该名商人在大白天的市场上,当著众人的面前拔出短剑,然后一剑刺死自己的商业伙伴。接著他把染血的短剑收进剑鞘里 之后,便若无其事地准备开始做生意。 在这种情况下,成为〈走狗〉的商人在行凶时并未使出任何小手段。虽然我们圣安波罗修兄弟会在法庭上坚称此人是遭到控制才行凶的,不。过这名商人最后依然被处以极刑。此情况等于是一口气除掉了两名优秀的商人,而这也是暗杀骑士的委托者所想要的结果。」 我以沉默来催促法鲁克继续说下去。 「另外也有较为复杂的案例。此事件虽然行凶时间与地点并不明确,总之是某位族长的次子遭人杀害。案发原因是长子太过愚钝,次子却十分优秀,导致身为父亲的族长,迟迟无法决定由谁来继承家业。您只要记得与此事件有关的人物是长子、次子,另外还有身为长子母亲的大夫人,以及身为次子母亲的二夫人即可。 当时大家都知道大夫人想要杀死次子,不过次子也十分注意自身安全,就这样躲在由亲信与复杂门锁重重戒护的宅邸里,等待父亲做出决定的那天到来。 不过次子却在该栋宅邸的房间里被人砍死。次子的母亲……也就是二夫人大受打击而当场昏倒,并且接受十分细心的照顾。 根据兄弟会同伴调查过现场之后的报告指出,在〈金方之暗光〉的照映之下,遗体上浮现出绿光。表示次子是成了〈强加之信条〉的目标而惨遭杀害。由于房间内留有大量的鲜血,因此当时大家都认为被暗杀骑士所操控的〈走狗〉身上,应该有沾到死者的血液才对。但是现场四处都找不到沾有血液的衣服,即使运用兄弟会独有的魔法,调查还是陷入瓶颈。」 法鲁克说到这里便暂时陷入沉默,接著他故意转身背对我之后才继续说下去。 「最后发现〈走狗〉竟然就是二夫人,但是把唯一不会遭受怀疑的人物变成〈走狗〉,其实也算是十分合理的做法。」 「换句话说……是母亲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吗?」 「没错,二夫人在事前偷走了一把长剑,当她进入宅邸之后,便脱下衣服躲于暗处,并且看准时机斩杀自己的儿子,接著就在这栋没有其他人看守的宅邸里,使用大量的肥皀清洗掉回溅至自己身上的鲜血。」 「既然如此,二夫人因哀伤而昏倒一事都是假装的吧。」 「没这回事!」 法鲁克以坚定的语气出声否定。 「此话差矣!该名夫人对于亲生儿子之死是打从心底感到很悲伤。并且一如我先前所言,她完全忘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情,查出真相的同僚,终究还是非得向族长报告此事不可。那位母亲在得知是自己杀死儿子之后便当场崩溃,并且就这样失去理智,没多久便与世长辞了。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二夫人是因为得了失心疯而死,但是我的同僚却提出一份不同见解的报告。那就是〈强加之信条〉这个魔法会侵蚀当事人的肉体,若是未能尽早解除此诅咒的话,此人就会死于非命。 不过此事件并非到这里就结束了,虽然任谁都能够想像出是大夫人雇用暗杀骑士来行凶,但是她在目睹二夫人的死状之后,也从此活在恐惧之中。后来几乎是食不下咽。没日没夜地向上帝忏悔,希望能藉此获得救赎,不过她最终还是从塔上一跃而下,就此了结自己的性命。根据同僚的描述,与其说她是因为承受不住自己的罪行,反倒应该说她是对于自己与暗杀骑士有所牵连而心生恐惧。同时失去两位妻子与一名儿子的族长后来也不支病倒,没多久便离开人世了。」 法鲁克先是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 「此事件对于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而言是一场惨败。我们不仅无法阻止杀人计画,也未能拯救受到波及的人们,最后甚至无法处死该名暗杀骑士,不过我们也从多次的失败中学到了许多教训。 那就是〈走狗〉虽然遭人控制,但却并未失去思考能力。他们能够拟定杀人计画,依照状况挑选出最适合的行凶方式。并且还会想办法让人不会发现自己就是凶手。」 「就像二夫人当时之所以会赶紧洗掉回溅到身上的鲜血对吧。不过安提阿的事件却并非如此不是吗?该名商人完全没有打算隐藏自己的罪行,两者之间为何会出现这样的落差呢?」 「这部分是由暗杀骑士于施法之际所决定的。当他对著溶有受控制者之鲜血的葡萄酒下令说『你非得杀死该名男子不可』,或是吩咐说『你非得杀死该名男子不可,但是要想办法避免被人发现」,于是受控制者之间的行动就会出现变化。 另外我们也查出〈走狗〉不会再去委托其他人帮忙行凶。他们会把杀死目标当成是自己的义务,所以不会将此任务交给其他人去处理。」 「明明并非出于自愿,但却会自行想办法成为杀人犯……这次的事件又是怎样呢?难道受控制者也有想办法隐瞒自己的罪行吗?」 「这个可能性很高。」 法鲁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得知领主大人昨晚会待在作战会议室内的人,是〈走狗〉而非暗杀骑士。〈走狗〉就是利用这个消息来制定杀死领主大人的计画。 另外刺杀领主大人的那把刽并没有被拔出来。原因就在于那么做会让鲜血回溅到自己身上。〈走狗〉就是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才会把凶器留在现场的。换言之〈走狗〉是打算隐瞒自己的罪行。正确说来是暗杀骑士命令〈走狗〉不可暴露身分。」 暗杀骑士的魔法真的是卑劣到令人难以想像。也难怪法鲁克不时会露出愤怒的神情。 「此次事件的另一个特徵,就是〈走狗〉并未使用自己的武器,而是利用作战会议室内的长剑来行凶,一般来说,佣兵都会很注意自己的武器。如果他使用自己的武器来杀死领主大人的话。〈走狗〉自身就会察觉到『这把武器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使用过』。因为武器只要攻击过人就会受损。凶手应该是不想面临这种情况,才会利用作战会议室里的武器来行凶吧。」 「换句话说〈走狗〉并不觉得自己可能杀过人吗?」 「这是当然的,因为本人会完全忘记此事。不过我们认为若是个性粗心的人被变成〈走狗〉。其掩饰手法也会十分拙劣。这种时候,〈走狗〉或许会对自己产生疑虑也说不定。」 感觉上这下子已经十分清楚,对方是使用什么魔法来杀害父亲。既然如此―― 「我们该如何确定对方:不是〈走狗〉呢?」 法鲁克顿了一下才开口回答。 「……我已经掌握到一些线索,但是现在还不能全部告诉您。不过我还是先跟您透露一些浅而易见的事情,昨天一整晚有与他人一起共同行动,还有遭到囚禁的人都不是〈走狗〉。」 以上这些根本就是废话。 我的脸上稍稍露出不满的表情。法鲁克见状后,略显无奈地继续补充说明。 「另外为了施展〈强加之信条〉,暗杀骑士需要先取得对方的血液,而且在取得血液之后,非得趁早应用于魔法上不可。另外当魔法正式产生作用时,诅咒也会开始侵蚀受控制者的身体……虽然只是粗略估算,总之在三个月之内没有失血过的人便不是〈走狗〉。」 「取得血液?这种事情当真有办法做到吗?」 「当然可以,而且方法还非常容易,我在此先声明一下,暗杀骑士之中也有能够操控马蝇的人。他们可以驱使马蝇来叮咬目标,然后藉此取得对方的血液。」 如此一来,被马蝇叮咬过的人,有嫌疑……但是就算询问大家这三个月内是否曾被马蝇叮咬过,应该没有人能回答得出来吧! 「另外,可以确定尼可拉是清白的。原因就在于暗杀骑士要对著浴入血液的葡萄酒,亲口说出所要下达的指令。不过艾德里克就只 会说英语跟阿拉伯语,而尼可拉则是完全不会这两种语言。 至于我则是拥有许多手段能够破除暗杀骑士的魔法,比方说先前所提到的马蝇、毒蛇与蝎子等使魔,另外我也有护符能够防止它们接近。若是以正面交锋的方式来强抢血液,依照圣安波罗修兄弟会正规骑士与暗杀骑士历来短兵相交的结果来看,至今不曾出现过双方都安然存活的案例。因此只要我和艾德里克都还活在世上,就表示我们未曾过彼此。」 此时,我的脑中浮现出七位嫌疑人的容貌。 身为萨克森人的空拉特之前与父亲交谈时,说著一口流利的英语。而身为威尔斯人的伊戴尔也一样。虽然身为撒拉森人的史华德说起英语时不太流利,但他应该擅长阿拉伯语才对。 「……如此一来,身为马扎尔人的哈儿.艾玛应该不是凶手,因为她几乎听不懂英语。」 不过法鲁克却淡淡地开口说道。 「有可能是她假装听不懂,而且我们也不清楚她是否听得懂阿拉伯语。总之一切都要等调查过后才会明白。」 我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我的内心却有一个疑问,法鲁克究竟是否还记得晚上根本无法从索伦岛来到小索伦岛这件事呢? 马德克开始划船往我们所在的栈桥靠近。由于早上的海潮流速很快。因此他以十分谨慎的方式划动船桨。 突然之间,尼可拉像是发现什么般地冲了出去。他在接近岩岸之后, 便用手驱赶降落在岛上的海鸟。接著他看向脚边的地面,然后扯开嗓门大声喊道。 『师父,请看这个。』 法鲁克立刻跑了过去,我也随即紧跟在后。 我们看向尼可拉的脚边。岩岸的凹洞里有一些碎片,看起来像是某种物品被撞得粉碎。刚才的海鸟就是在啄食这个东西吗?感觉上像是某种食物。 『这是……饼乾。』 听见这句话之后,我立刻辨识出这是船员常吃的乾粮。 『没错,是我昨天被风吹走的那块饼乾。』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还想说跟在法鲁克背后的尼可拉非常安静,结果原来是他躲著打算偷吃饼乾。之后法鲁克还因为这件事开口斥责他。虽然我起先觉得只是小孩子对于饼乾掉到地上一事还耿耿于怀,不过他们却在思考著其他事情。 『这块饼乾被人践踏过。』 『嗯,正是如此。』 饼乾确实是整个碎掉了,但是很明显并非被海鸟啄食过所造成的。此状况一如他们所言,饼乾是被人或是其他高大的东西践踏过。虽然饼乾很可能是被风吹跑而碎成这样,但却似乎因为掉在岩岸的凹洞里才得以保存下来。 法鲁克小声说道。 『市长与其他佣兵比我们早一步骓开这里。由于当时是所有人一起离开,因此不可能有人能够独自跑到这种地方。』 法鲁克仔细观察碎掉的饼乾,然后以指尖把饼乾捏了起来。虽然我当初还以为他是打算慢慢把饼乾弄得更碎,结果没想到法鲁克居然直接尝了一口。 『师父,不可以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拿起来吃喔。』 法鲁克对于尼可拉的这番叮咛充耳不闻,忽然伸出手来并且开口说道。 『尼可拉,你还有这种饼乾吗?拿来给我。』 『咦?我的饼乾吗?』 『因为我没有这类饼乾。』 『这可是很贵重的食粮喔。』 『少说废话,快点交出来。』 在听见法鲁克语气强硬的命令之后,尼可拉百般无奈地伸手摸向自己腰间的小袋子。法鲁克在收下饼乾之后,先是把它拿在手上反覆端详好几眼,接著开口说道。 『这饼乾看起来是乾的,你昨天弄掉的饼乾也是这样吗?』 『那当然啰,若是弄湿的话,饼乾会软化的。就是基于这个原因,我才会把饼乾装在皮革袋子里。』 『瞧你保存得很小心嘛。』 法鲁克如此数落完尼可拉之后,就让手中的饼乾直接掉到地上。当我还在好奇他想做什么时,法鲁克以很慢的动作把饼乾踩碎。尼可拉见状之后,情不自禁地稍稍发出一声叹息。 待法鲁克把脚抬起来之后,被踩踏过的饼乾便碎成两半。 『你对此有何看法?』 『这饼乾已经不能吃了。』 『你不能只注意表面上的变化,自己伸手摸摸看。』 尼可拉一脸不满地遵照指示开始动作。他先是蹲下身子,然后把两边的饼乾分别拿在两只手上,接著便点了点头。 『啊?……我明白了,这边的饼乾摸起来湿湿的。』 尼可拉指著被海鸟啄过的饼乾如此说著,然后也跟法鲁克一样把饼乾碎片放在自己的舌尖上。 『……尝起来咸咸的。』 法鲁克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之后便开口说道。 『昨晚应该没有下雨。』 『是的。』 『海浪应该也打不到这里才对。』 虽然饼乾的位置确实挺接近岸边,但却没有靠近到会被浪涛喷溅到。 我扭头一看,发现马德克的小船已经抵达栈桥。由于我再也按捺不住,所以便开口提问。 「那块饼乾怎么了吗?难道产生的碎片当真如此重要吗?」 我知道他们目前在想些什么。肯定是在怀疑那块饼乾被〈走狗〉〉践踏过。不过就算真是这样,又能代表什么呢?毕竟那终究只是一个足迹,更何况我们在洋房里已亲眼看过几十双足迹不是吗? 「这个线索非常重要。」 法鲁克并没有想多加解释,就只是以斩钉截铁的语气如此说道。 「而且是现阶段最重要的线索,等晚一点我再向您说明。」 当我们坐上渡船后,法鲁克便开口向马德克提问。 「你今早已经载过一些乘客了吧,除了我们与修道士以外还有其他人吗?」 虽然马德克看起来并没有很想说话,不过还是开口回答。 「另外还有亚当少爷。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那么,这群乘客之中有谁曾经离开过通往洋房的道路吗?」 洋房与码头之间并非是石板路面,就只有一条简单把碎石子清掉所开辟而成的便道而已。至于饼乾落下的位置,则是距离这条便道足足有二十码(约十八公尺)。 「印象中应该是没有。」 「这样啊。」 马德克担任船夫已有很长一段时间,载送过我的父亲不下几千次。等到棺木运来之后,他也会帮忙运载我父亲的遗体 当小船停靠至索伦岛的栈桥边时,马德克难得主动开口说道。 「请节哀,阿米娜大小姐。感觉上今后应该很难再遇到如此优秀的领主大人了,像我这种人能为领主大人尽一份力,光是从事这样的工作就已让我心满意足了。」 我用力地咬紧牙根克制住自己。因为马德克这番诚心的感谢,深深地刺入了我那被仇恨所蒙蔽的内心。 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流泪,因为在此之前还有太多需要处理的事情了。 11 自杀者与异教徒 从索伦岛的码头走到城镇还有一段距离。这条便道就只是简单清掉路面上的碎石子所开辟而成,并且一路直通城镇,从这里能够看见位于纺织品大街上的木制房屋。我们走到一半时,法鲁克忽然停下脚步说道。 「阿米娜大人,在我们与佣兵们会面之前,能否请您稍微描述一下索伦群岛的地形吗?。虽然我是很想亲自探勘一番。不过很遗憾目前是分秒必争。」 由于法鲁克等人昨日才刚搭船 来到索伦,因此对于索伦群岛当然会感到非常陌生。 「没问题。」 我深吸了一口气。由于现在正值十一月,因此冰冷的海风中带有海潮的气味。并且这也是我出生至今一直十分熟悉的气味。 「索伦群岛是由北侧的小索伦岛,以及南侧的索伦岛所组成。至于能进出小索伦岛的地方,就只有刚才度过的那片一百五十码的海峡而已。原因在于小索伦岛的北侧与西侧皆是峭壁,东侧则因为暗礁的关系,导致船只无法通行。另外也无法从北海直接开船驶入这道海峡。理由是此处暗礁太多,所以船只根本无法通行。 索伦岛位在小索伦岛的南方,面积比小索伦岛大十倍以上。索伦岛的形状是越往北就越狭窄,基本上就像一个三角形。你们昨天进港的地方,就位在索伦岛的东南方,至于海港之所以会设于东南方,是因为那里有一条小河,恰好很适合开辟成港口。索伦市则是从该座港口延伸出来,从东南方沿著东侧海岸线一路向北扩张。至于索伦市的北侧,也就是现在所能看见的纺织品大街前方,兴建了一扇简易式的城门。由于城门与市街几乎融为一体,因此你们应该不会注意到这部分,不过索伦市依然有规定,若是有人入夜之后还接近海峡的话,就要接受惩罚。而且此处从以前就设有哨站。 至于城镇之所以没有继续往西个扩张,原因就在于西边与山丘相连,另外该处山顶设置一座要塞。一直以来都有派遣士兵与骑士驻守。至于另一头的山顶。 我指了指位在右手边的白色建筑物继续说道。 「如你们所见,那里兴建了一栋修道院,该修道院是属于熙笃会所有,周围开垦出小型农田与果树园。由于这座岛一直暴露在来自北海的海风之下,因此修道士们经常抱怨种植出来的蔬果品质不太理想。 除去要塞与修道院的话,索伦岛西侧几乎是一片无人开垦的荒地,我们有命人在那里放养绵羊与牛只。虽然那片土地上有野兽出没,不过至今尚未听说有人或家畜遭到袭击。 索伦岛能够停泊船只的地方就只有从东南方算起的东侧海岸线,至于西侧至南侧则全是断崖,完全无法让船只停靠,此岛的南侧有一小片森林,平时除了做为埋葬自杀者、异教徒以及外国人的墓地之外,就没有其他用途了。 虽然此处很繁荣,但终究只是一座小岛。即使是在这样的季节里,只要随著太阳升起时出门,应当能在日落之前绕完这整座岛屿一圈。」 关于索伦群岛的大小事,对我来说简直就跟自家后院般瞭若指掌。因为这里等同于我的全世界。加上向我打听索伦群岛的人,法鲁克并不是头一位。在我描述完索伦群岛的地形之后。 「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吗?」 便以这句话反问法鲁克。 对当事人而官十分陌生的地方,光是听人以口头叙述的方式来介绍,应该会感到很难理解·法鲁克暂时陷入沉思, 在经过一段时间后才以低沉的嗓音开口说道。 「依照阿米娜大人的说法来看,盯上索伦的敌人……」 不过法鲁克把话说到一半便沉默不语。 但是我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就是盯上索伦的敌人无论想从港口或其他海岸线入侵,就只能从东侧登陆而已。并且就算成功登上索伦岛,若是想往北边前进的话,就得要想办法度过一百五十码远的海峡,才能够抵达领主所在的洋房。如果以较为坏心眼的角度来解释,索伦市等同于艾尔温家的一道防线。想必这是初代领主罗巴特.艾尔温从受诅咒的丹麦人夺走这座岛之后,透过地形所制定出来的战略吧。 其实我也有事情想请教法鲁克。 「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情。」 「请说。」 「我无论如何都非得逮到这名凶手不可,并且把此人送上法庭……不过你们在这岛上,接下来是打算搜捕谁呢?」 他们的目标是自己的仇敌,也是背叛兄弟会的暗杀骑士。 即便杀死我父亲的凶手是遭人控制,但终究是被称为〈走狗〉的人。 虽然法鲁克一直强调自己想杀死暗杀骑士,不过他却依然把解除〈走狗〉身上的诅咒当成是自己的义务,正所谓逐二兔者,不得一兔。他究竟是打算追捕谁呢?当然我也会根据他的回答而改变态度。 「当然是〈走狗〉。」 法鲁克毫不犹豫地说出答案。 「毕竟你曾经说过想要拯救被魔法控制的人吧。」 「虽然这是最主要的理由,但不仅是如此而已。原因就在于只要逮到〈走狗〉 ,也就能够揪出暗杀骑士了。 暗杀骑士艾德里克还待在这座岛上的可能性很低,由于他已经透过〈强加之信条〉把人变成〈走狗〉,因此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座岛上。不对,倘若他在威尔斯或萨克森时就已经先把某人变成〈走狗〉的话,那他有可能根本没来过索伦岛,虽然对方有可能会为了确认暗杀是否顺利而故意留在此地,但是想要在索伦境内找出刻意隐藏身分的暗杀骑士,根本就有如大海捞针那般困难。不管怎么说,我方现在根本毫无线索。」 假使换成是在英国其他城镇或乡村的话,情况或许会不太一样。虽然我并不清楚其他地方的情况,不过曾听说过部分地区因为很少有外人出入,所以外地旅客总会特别引人侧目。但是索伦却并非如此。此地随时都有外人进出。确实艾德里克只要隐姓埋名的话,应该很难被人认出来。 「但是一旦找出〈走狗〉。情况就会完全不同。真要说来,施法者与受影响者之间就像是一块面包被切成两份,一定会存在著某种关联性。只要能够生擒〈走狗〉的话,我们就能够查出施法者的所在位置。原因是全想与暗杀骑士之间会有一条魔法丝线相互连结。虽然想发现这条丝线绝非易事,但是只要多花点时间仍然可以办到。」 「啊?只要那么做的话――」 「没错。找出〈走狗〉乃是逮捕暗黑骑士的最佳途径。但是我们非得抓紧时间不可。因为我们并不清楚〈走狗〉被施加魔法之后已经过了多久。假如是发生在好几周之前的话,难保〈走狗〉今天就要死于非命了。」 听法鲁克这么一说,目前确实没时间停下脚步,因此我无视通往城镇的道路,而是伸手指了指位在西侧的山丘。 「那我们就往这边走吧,直接穿过荒野是通往要塞的捷径。」 这片荒野中并没有任何正规道路存在。路旁的矮树丛不时地随著海风摇来晃去。于春季被各种小花点缀得五彩缤纷的山丘,在迎向冬季时则被染上荒凉单调的色彩。四处皆可看见裸露在外的黑色岩石,并且彷佛被利刃切开般产生裂痕。 在爬上山丘之后,即可看见一座要塞。虽然基本上没什么好顾虑的,不过还是由我带头走在前面。当我踏著杂草向前进时,背后传来了骑士与其随从的说话声。 『尼可拉,这是你第一次面对〈强加之信条〉吧。』 『是的,虽然之前已经听人提过了。』 『瞧你挺泰然自若的嘛。』 『因为我完全帮不上忙呀。』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自嘲,不过尼可拉的语气却很平淡,感觉上就只是把事实说出来罢了,法鲁克听见后开口反问。 『你为何会这么认为呢?』 『因为 目前又不知道敌人是谁,而且……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尼可拉说到这里便暂时陷入沉默,他似乎正在脑中整理自己的想法。 「我先强调以下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假设伊戴尔.阿布.托马斯是〈走狗〉的话,那他昨晚为了杀死领主大人,非得想办法渡海不可。如果伊戴 第三章 追掉 19 早课的钟声尚未响起 明明我直到去年都还没有搞清楚葬礼上所需遵守的礼法,但此刻却能十分顺利地完成父亲的前夜仪式。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先前已参加过艾德温.修亚的前夜仪式了。 葬礼会场内充满了祈祷的低语声,愤怒与复仇等情绪完全无法融入这里。我先用毛刷将圣水洒在父亲的遗体上,接著就屈膝跪在石制地板上开始祈祷。为了避免现场太过寒冷,周围设置了许多火把与篝火。从我脚下延伸出来的影子,就这样化成举起双手祈祷的姿势。至于现场就只有我与大哥,以及负责主持仪式的修道士而已。 依照礼法,葬礼上需要女性的哭泣声来为死者送行,因此我也非得放声哭泣不可。但是今晚的仪式却显得分外寂静。 相传修道士曾彻夜为死者进行祷告。感觉上亚当应该也会比照办理吧。 但是我却非得抓进时间离开礼拜堂不可。并不是因为我与法鲁克约好要见面的关系,事实上我很希望今晚能安安静静地与父亲道别。不过女性若是在丧礼中太出锋头的话,反而会给人留下坏印象。光是修道院愿意让我进入礼拜堂完成一系列的祈祷,就已经算是很给我面子了。因此我也不能太过得寸进尺。 我趁著最后的机会再度瞻仰著父亲的遗容。下次再见时,棺木应该就已经阖上了。希望父亲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来生再见了,父亲大人。 我推开木门走出礼拜堂。在明月的照映之下,从石柱与拱门所延伸出来的影子就洒落于漫长的走廊之上。虽然天空万里无云,但此刻户外却刮著强劲的北风。周围不断传来强风吹拂而过的呼啸声,并且还能够听见从远处传来的浪涛声。但是对我来说,反倒是修道士的祈祷声听起来莫名清晰。 此时,石柱后面出现了一道小小的人影。此人正是尼可拉,他眯起双眼站在该处。 大概是为了帮自己取暖,所以尼可拉是站在一根火把附近。他先是目不转睛地看著我,然后就默默地转过身去。大概是因为他觉得我们之间语言不通吧。事实上我并没有打算要故意隐瞒自己会说法语一事,并且也觉得自己之前都没有用法语跟他们交谈有任何不妥。我之所以迟迟没有与尼可拉攀谈,单纯只是因为找不到机会罢了,不过现在可说是个大好机会,于是我小声地以法语开口说道。 『谢谢你,尼可拉,你站在这里应该很冷吧?话说早课的钟声尚未响起吗?』 尼可拉听见之后便停下脚步。但是当他扭过头来看向我时,脸上却没有一丝讶异的神色,还以泰然自若的语气开口回答。 『由于负责敲钟的人还没有过来,因此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对。守卫有在门口大厅那里生火让人取暖,我们就先去那边等吧。』 『好的。』 我跟在尼可拉的背后向前走去。因为他完全没有开口找我聊天,所以我们就这样沉默地走在夜深人静的修道院里,最终来到已经生好火的大厅内。 放在三脚铁架上的篝火,发出红光不断燃烧著。在接近篝火之后,我总觉得包覆著全身的寒气正逐渐散去。虽然我先前曾开口关心过尼可拉,不过此刻我才注意到自己也浑身发冷。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之后便低下头去,能够看见我跟尼可拉的脚底下都延伸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我找了一张大厅内的长凳坐下。虽然我以手势邀请一直警戒著周围的尼可拉也坐下来休息,但是他却仍然站在原地。 在我表明自己也听得懂法语后,此刻的沉默莫名令人感到尴尬。当我将双手烤暖之后便开口说道。 『有发现任何异状吗?』 虽然尼可拉正在缓缓地搓著自己的双手,不过当他听见我提问之后,便停下动作开口回答。 『没有,不过这里十分易于防守,所以我也落得轻松。』 『易于防守?』 『因为这里的墙壁很高,也有地方能够监视接近的人。』 『是吗?那就拜托你啰。』 话题到此便宣告结束。 由于早课的钟声尚未敲响,因此我便放下已经烤暖的双手然后开口说道。 『……我是不是应该早点表明此事呢?』 尼可拉听见这句话之后,露出不解的表情出声反问。 『您是指什么呢?』 『就是我会说法语一事。事实上我完全听得懂你与菲兹乔骑士之间的对话,基于公平起见,我总觉得自己应该主动提起这件事。』 『啊?原来是这样呀。』 语毕,尼可拉露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将脸撇开了。 『我相信师父就算知道此事,也不会刻意改变自己的说话方式,他根本就不会把这事情放在心上。』 『说得也是,毕竟他给人一种十分高风亮节的感觉。』 尼可拉听见此话之后,却露出一副十分不以为然的模样。他明明只是一介随从,但在听见关于自家主人的赞美时,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把自己的想法表现在脸上。 『高风亮节吗……说得也是,或许是这样没错吧。』 『难道你不认同这句话吗?』 『确实师父至今是没有做过卑劣的行为啦。』 接著尼可拉以不悦的口吻继续解释。 『不过师父只是为人太过单纯,所以才会不懂该如何当一名小人罢了。』 『单纯?老实说我完全看不出来耶。』 这位年轻随从在听见我的感想之后,先是转过身去背对我,接著就像一位学生正在控诉自家老师的蛮不讲理般,扯开嗓门大声说道。 『说起师父他呀,即便鸡贩拿出了一只又肥又大的母鸡,但是就算对方开价二十旦尼尔,师父也会完全不疑有他地乖乖付钱喔!』 我讶异地瞪大双眼。 该怎么说呢?如果有人声称那只母鸡价值二十旦尼尔的话,我应该也会直接乖乖付钱吧。 『因为法鲁克是从遥远的东方来到这里的,所以才会不清楚一只鸡的市价多少吧?』 尼可拉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回答。 『问题是隔壁摊贩的兔子只卖五旦尼尔,而且我也在一旁提醒说这只鸡卖得太贵了,这种情况还不只碰到一两次而已。如果让他一个人独自踏上旅程的话,我完全无法想像出他是否有办法搭乘汉斯的商船前来索伦岛,或是来到索伦岛之后能否住进赛蒙的旅馆里,因为他整趟旅行下来肯定会被人海削了一大笔钱喔。』 尼可拉像是惊觉自己抱怨得太多而害羞地将脸撇开,然后又小声地开口说道。 『感觉上师父还住在东方国度时,应该是有人在帮他张罗这些事情才对。就算师父单纯只是没有去注意到这些事情,但他终究还是非得为了完成使命而避免发生这种情况不是吗?因此我觉得最适合师父这个人的生活方式,就是当个大少爷成天写诗作词,然后有时去参加枪术比赛,过著总是充满欢笑的生活。』 换言之,法鲁克就是为了杀死艾德里克,才会抛下昔日的安稳生活。至于他的身手则是在旅途中锻炼出来,感觉上法鲁克应该不像尼可拉所说的那样完全不懂人间疾苦。更何况我不觉得从的黎波里伯国这么远的地方,有那么容易能来到索伦岛。纵使有十个人踏上相同的旅途,最终究竟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呢? 而且法鲁克之所以踏上旅程,一切都是为了杀死暗杀骑士,如果单纯只是因为听令行事的话,这样的使命也未免太过沉重了吧。 『难道说……法鲁克与该名暗杀骑士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真要说来,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的所有骑士与暗杀骑士之间,几乎堪称是结下了一堆深仇大恨,更 何况他们原本互为同伴,也就更让人难以原谅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指法鲁克与艾德里克两人之间。』 暗杀骑上艾德里克操控某人杀死了我的父亲,不过法鲁克之前是以怎样的词形容这个人呢? 记得他当时是说「很遗憾此人的头发与眼睛颜色皆与我相同」。 尼可拉歪著头喃喃自语。 『这些事情适合从我嘴里说出来吗?算了,反正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想就算说出来应该也无所谓。』 『果然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当我发问之后,尼可拉就像是在闲话家常般地把真相直接说了出来。 『嗯,其实师父他……法鲁克.菲兹乔与艾德里克两人是亲兄弟。』 『咦!』 我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记得是师父比艾德里克年长一岁。虽然师父没有解释得很详细,不过他们以前似乎十分要好,但是艾德里克却成了暗杀骑士。师父当初是向兄弟会毛遂自荐,希望能由自己亲手杀死艾德里克,所以才会从东方来到这里。』 『意思是法鲁克为了杀死自己的亲弟弟才来到这里吗 ?』 尼可拉先是点头表示肯定,然后露出一脸苦笑说道。 『虽然我未曾见过师父的决心受到动摇,不过他有时会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明明被派来欧洲的兄弟会成员不光只有师父一人,若是这么做会令他很难过的话,他只要把任务交给其他骑士就好啦。所以说难听点,师父这个人就是太单纯了。』 我当初多少有察觉到,法鲁克是基于自己的理由才会追杀暗杀骑士。不过我真没想到他与杀害我父亲的仇敌竟然是亲兄弟。只是说,人之间像这样互相敌对,在英国境内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20 背信者之子 话说回来,尼可拉.巴葛真是一位奇特的少年呢。 明明他在稍早之前都还不知道我会说法语,但现在却立刻就对我放下心防,坦白说出关于自家主人的事情。 原则上以一名骑士的随从而言,他的年纪并不算太小。虽然他似乎懂得使用武器,但是感觉上却不太可靠。他的四肢显得十分瘦弱,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就是弱不禁风。至于他腰上的配剑则有依照自身的体型挑选得比较小把,不过相较于亚当所使用的长剑。简直就跟哪来的玩具没两样。但是说起他在作战会议室内所展现出的身手,以及在火光的照映之下,他的侧脸有时会显得十分成熟,在在都暗示著在他那还算不上太长的人生之中,绝对是经历过许多波折的。 『吶,尼可拉。』 我开口提问。 『你服侍法鲁克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吗?』 『咦。』 打从尼可拉抵达索伦岛直至现在,他的脸上总是不太有表情变化,更别说是露出惊讶或手足无措的模样了。但是此刻他却首次露出十分困惑的神情。 『您是在问我吗?』 『对呀,我想听听关于你的事情。』 尼可拉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会打听关于他的事情,虽然他很快就回复冷静,不过语气中却带有些许疑虑。 『为什么您会对我这种下人感到好奇呢?那个?不过既然您想知道的话,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基本上我并没有服侍师父多久,前后也只有一年多而已。』 『感觉上你应该不是从的黎波里伯国一路跟著法鲁克来到这里吧。』 因为尼可拉刚才曾说过「感觉上师父还住在东方国度时,应该是有人在帮他张罗这些事情才对」。这就代表他并不知道法鲁克在东方国度里,究竟是过著什么样的生活。 『是的。』 尼可拉点头表示肯定之后便继续解释。 『我与的黎波里伯国以及医院兄弟会都没有任何关系。』 『你与兄弟会也毫无关系吗?不过法鲁克说你是他的随从耶。』 『啊?因为这样解释起来比较简单,正确说来,我并不是师父的随从……那个?应该算是准备成为随从的人吗?基本上就只是帮师父搬运行李,另外还有帮忙添购日用品而已。』 『如果你只是一名搬运工的话,就不会把主人称作师父,或是拥有那么优秀的剑术了。』 当我露出微笑如此说完之后,尼可拉先是搔了搔头,接著就彷佛迫于无奈般地开口解释。 『我这套剑术是从家父那里学来的。家父还在世时,是一名在特鲁瓦小有名气的决斗士。』 我听说过所谓的决斗士。 有些审判会透过决斗这个手段来判断其真伪。比方说法鲁克要提告暗杀骑士的话,他就能够主张以决斗来进行。对于一名满嘴谎言且行事卑鄙的男子来说,即使拿起武器也只会使出卑劣的手段来应战。而上帝会保佑正义的一方,因此决斗乃是一场神圣的审判,唯独赢家所说的话才是真相。 但是就算如此,让一名强壮的男子与一位驼背的老人进行决斗又有失公平,所以不时会出现由当事人的亲戚来代为决斗的情况。 另外有些人也会花钱雇用毫无血缘关系之人来代为战斗。至于像这种藉由收取金钱来代替他人进行决斗的战士,就被人称为决斗士。这群人以自身性命与手中武器来当作赌注,透过战斗这种行为来赚取报酬。 虽然我听说过世上有这样的职业,但却没有亲眼见过。在我的印象之中,索伦境内未曾举办过决斗审判。 总之不管怎么说,决斗士并不属于骑士阶级。正常来说,就连想成为他人的随从都十分困难。尼可拉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问,于是他便一字一句地缓缓道来。 『在特鲁瓦的决斗士之中,家父拥有过人的实力。虽然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不过在剑术方面却是使得又快又巧妙,可说是所向披靡。虽然家父不常跟我提起往事,不过我想家父应该是从其他很远的地方来到特鲁瓦。原因就在于父亲的法语不太标准,巴葛这个姓氏在当地也不常见,总之因为家父找不到练剑的对象,所以就只能由我来陪他练习,虽然家父曾说过我若是不赶快长大的话,实在没办法担任他的练习对象,不过拜他所赐,反倒是我的剑术逐渐提升了。』 确实以一名成人的练习对象来说,尼可拉真的是太年幼了。 『你是在特鲁瓦认识法鲁克吗?』 『是的,因为当时发生了很多事情。』 『这样啊。照这么看来,你们也旅行过很多地方呢。』 『嗯,是可以这么说。』 尼可拉腰上的配剑,刻有我未曾见过的花纹。至于他斗篷上的别针,则是与丹麦商人所使用的很相似。巴葛这个姓氏确实一如尼可拉所言,听起来并不像是来自法国当地。就连许多欧洲商人聚集的索伦岛上,也不曾听闻过这种姓氏。 明明他还那么年轻,就已经随著一名骑士旅居欧洲各地了。 『虽然我认为自己明白了你们背负著沉重的使命,不过……』 我的说话声轻柔到彷佛化成音律般,一接触到挑高的天花板就消失无踪了。 『我还是有点羡慕你们。』 尼可拉不解地歪著头。 『是吗?』 『老实说我也明白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注视著篝火继续说道。 『即便这座岛上有著前往欧洲各处的管道,但由于家父已经过世,因此我变得哪里都去不了了。』 『领主大人过世之后,阿米娜大人就会失去自由吗?』 面对尼可拉这句直白到堪称十分天真的提问,我露出一脸微笑回答。 『嗯,你说对了。』 今晚对我而言 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体验,明明我甚至在面对担任侍女的亚丝米娜时,都不曾倾诉过自己的心声,但如今却对著一位昨天才刚结识的小随从侃侃而谈,并且对此没有感到一丝迟疑。难道是因为我们彼此是以法语在对话吗?若是用我的母语,也就是英文来聊天的话,我应该不太可能会说出自己心中的秘密吧。 我能够离开索伦岛的方法只有两种。 一是与人结婚。对于父亲来说,他是绝对不会错失任何能够让索伦更加繁荣的机会,其实我有一位名叫玛琪露妲的姊姊。父亲当时百般思索要将她嫁给谁才会为索伦带来最多的益处,最后终于决定要让格洛斯特伯爵的心腹来当女婿。 不过父亲此与并非是把姊姊卖给其他男人。而是父亲一边斟酌艾尔温家与索伦的利益,也一边打从心底希望玛琪露妲能够得到幸福所做出的选择。事实上玛琪露妲与她的丈夫年龄相仿,而且此人除了拥有广大的庄园与十足的潜力以外,更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优秀骑士。 玛琪露妲就这样离开索伦,嫁到了格洛斯特当地。我相信必定也有一些人会针对尚未出嫁的我来向父亲提亲,而父亲应该也在心中帮我决定出几位候选人了吧。 不过父亲如今已经过世了,现在是由亚当接掌艾尔温家。而亚当真的会仔细去盘算那些麻烦问题,替我挑选好结婚对象吗? 见习骑士艾布.哈巴德很担心亚当是否会让他升格为骑士。至于我也非得多花点心思去担心类似的问题不可。我相信亚当不会像父亲那样考虑得如此周全,因为他是个缺乏同理心的人。到时我大概会被他贱卖给其他男人吧。 但是那样或许还算幸福也说不定。倘若亚当根本没有替我挑选结婚对象的话,我到时就会以艾尔温家女主人的身分,与亚当的妻子争夺家产而终老一生吧。总而言之,我根本没有选择权,就只能由亚当来为我决定。 倘若我不愿接受这种情况的话,也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能走了。 『如果说我有选择权的话,就只能选择要出家去哪间女子修道院吧。』 语毕,我便在脸上露出了微笑。 由于索伦境内没有女子修道院,因此如果我要成为修女的话,就能够自己决定地点并且前往。但是做出这种决定的后果,就是一辈子都不许离开那个地方。听说假如并未拥有坚定的信仰,修道院的生活几乎与监狱无异。所以我实在不能把那里当成是可以让自己逃避的场所,能够让我幸福离开索伦的方法,已经在今早彻底消失了。 我之所以会说法语,原因就在于大部分的商人所使用的语言法文。我就这样以进入英国修道院根本无需学会的语言,在嘴里小声说道。 『我一直对于这片海洋的另一端抱有憧憬,所以……看到能够依照个人意愿而离开特鲁瓦的你,不禁令我感到有点羡慕。』 尼可拉默默地低下头去、熊熊燃烧的木材发出了一阵爆裂声响。 接著他开口说道。 『阿米娜大人的手边应该有一笔钱吧,您何不购买一艘船呢?』 『你的意思是要我买船逃出这里吗?』 『我是觉得这么做比起游泳会轻松许多啦。不好意思,虽然我懂 得不多,不过我知道光凭一个人根本无法驾驶大型船只。不过请容我纠正您一件事情,就是我并非是出于个人意愿而离开特鲁瓦。』 尼可拉抬起头来,露出一脸苦笑继续说道。 『其实我是被赶出来的,原因就在于家父被暗杀骑士杀死……因为这群来自东方的魔法师们,害我当时吃足了苦头呢。』 语毕,尼可拉便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打从一开始就觉得尼可拉是个奇怪的随从。 根据法鲁克.菲兹乔的形容,他一路的旅程与战斗都极为艰辛。但由于他已经成人,因此拥有能够熬过这些难关的体力与精神力,但是尼可拉却并非如此。他给我的感觉是年轻到还能够继续待在双亲的身边一阵子,至少以离乡背井的年纪来说,尼可拉真的有点太小了。 不过依照他的说词,我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令尊是被暗杀骑士他们杀死的吧?不对,真要说来是你为何会被人赶出特鲁瓦呢?』 『啊?这部分得花一段时间才能够解释清楚喔。 就在尼可拉准备继续说下去时,他忽然把视线向上移去。应该是他觉得早课的钟声准备要敲响了吧。不过钟楼那边并没有传来任何脚步声。因此他像是死心般眯起双眼。 然后缓缓地开口说道。 『其实决斗审判也有许多相关规定。这件事发生在去年,原因是特鲁瓦的教会与领主在互相争夺土地。虽然双方当初在土地的边境上搁置了岩石,不过祭司却忽然表示岩石被人移动过了,老实说这真的很给大家添麻烦。 家父在这场诉讼中受聘于领主那方。而且我们在事前已经确认教会方雇用了一位中看不中用的决斗士,因此我们对于这场决斗很有信心。』 不知是否因为很冷的关系,尼可拉稍微调整一下自己的位置。由于篝火位在他的背后,因此让人无法看清楚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决斗前一天,双方于法官面前发誓会进行一场公正的战斗。并且使用日晷约定好决斗开始的时间,之后两位决斗士就会分别被送往能够独处的地方,等待隔天早上即将面临的决斗。以上这些都是惯例。而家父往往都会提早抵达决斗地点,并且每次都会凯旋而归。 但是那天却不一样。父亲没有来到决斗地点。由于迟到乃是很严重的背信之举,更别提身为决斗士做出临阵脱逃的行为,因此那场诉讼自然是领主方败诉。至于违背誓言的父亲,虽然并没有被法官处以极刑,但还是被罚要斩下右手臂。虽然我记得这种情况一般来说都会被处以死罪,不过因为特鲁瓦当时即将举办祭典,所以法官才特地网开一面。』 犯人被处以砍下身体一部分的刑罚,基本上并不算罕见。虽然根据我父亲的方针,索伦这里会尽量课以罚金,不过像这种斩下手臂的刑罚,我也经看过好几次。 但是这类犯人大多都活不久,原因就在于当事人的家境很少会富裕到能够接受医生完整的治疗。 『父亲当时一边发著高烧,一边喊说他对于那场决斗的前后毫无印象。不管是相约当天早上要进行决斗,以及站在法官面前发誓的经过。并且还说等他回神时,发现自己独自一人待在森林的小木屋里,虽然父亲对此感到很疑惑,但是他根本不记得与人约好要进行决斗。 『听说喝了太多酒,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喔。』 语毕,我便立刻对于自己这番多余的发言感到后悔。虽然尼可拉的语调没有变化,不过口吻却冷漠倒像是在出言讽刺他人 『那些法官也是这么认为。不过家父于决斗前是滴酒不沾。倘若家父真的酗酒到神智不清的话,为什么小木屋内的陶杯以及家父身上都毫无一丝酒气呢?特鲁瓦那帮人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我的父亲就这样以背信者的身分死去了。不过父亲并非是被送去外国人的墓地,而是葬在天主教的墓地里,是唯一值得让我感谢的地方。 但是我却无法继续住在特鲁瓦。由于母亲在产下我之后就过世,父亲则是死得这么不光荣,因此背信者之子的我遭到当地人排挤。因为我在特鲁瓦内根本没有门路能够取得食物,所以后来终于明白自己在那里根本活不下去……当我准备离开特鲁瓦的当天,便恰巧遇见了师父。』 此时,门前的大厅内只剩下尼可拉的说话声,以及炭火燃烧的声音。 『师父在调查完父亲于决斗前一天待过的小木屋之后,结果从陶杯上发现有人施展过魔法的痕迹。那个魔法叫做〈忘川之 滴〉,能透过诅咒把开水变成令人暂时失去记忆的药水,师父说我的父亲就是因此才会忘记要与人进行决斗。虽然这件事很难让人立刻就相信,不过因为父亲忘记了决斗的承诺更令人难以置信,所以我决定相信师父的说词。接著我便帮师父带路,藉此揪出还潜藏于特鲁瓦内的暗杀骑士……』 『你最后有成功报仇雪恨吗?』 尼可拉摇了摇头开口回答。 『很遗憾在最后一刻被对方逃掉了。事实上暗杀骑士真的非常难缠,加上对方逃得很快。虽然我相信暗杀骑士的委托人一定是当初提告的祭司,不过因为我们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这部分的证据,所以我方可说是输得一败涂地。』 尼可拉瞄了我一眼,然后就继续补充说明。 『陷害我父亲的犯人并非是艾德里克,而是其他的暗杀骑士。意思是不会因为我们当初若是在特鲁瓦解决掉那家伙的话,领主大人就能够平安无事。』 事实上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我为了让他放心,一边挥手一边说道。 『换句话说,你的处境就跟我一样啰。』 不过尼可拉在听见这句话之后,便稍稍撇开视线回答道。 『我的父亲只是一名决斗士,不能与领主大人混为一谈。』 没这回事。 我认为关怀家人的心情应当是没有任何分别。 在我准备把以上这番话说出口之前,尼可拉却先以十分轻柔的声音开口说道。 『不过我好像能够理解阿米娜大人您的心情。』 『……真的吗?』 『大概吧。」 尼可拉点了点头之后,便继续开口解释。 『自从家父死后,我的人生几乎完全被打乱了,事实上我很想继续留在特鲁瓦,并且还有许多事情想向父亲学习。 但是人死无法复生。也没人可以保证战斗中会发生什么事情,就算双方当时正正当当地进行决斗。我的父亲也未必一定能够获胜。如今就是这样的时代,就算有人在没有受洗过就先死去也不足为奇。而我也已经微好这样的觉悟了。 但是父亲的死法令我难以接受。他是在被人蒙骗之后,于身败名裂的情况下死去。这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因此我还有一笔帐要跟暗杀骑士算清楚,而且无论如何我都非得要让对方为此付出代价不可!』 深夜来到修道院里时要保持肃静,更何况体拜堂内目前正在举行丧礼的仪式,尼可拉似乎完全忘了这件事,正扯开嗓门如此大声喊道,但是我却没有任何要制止他的意思,因为就像他说的那样,我也有一笔帐要跟暗杀骑士算清楚,并且一定要让他为父亲的死以及我的人生付出代价。 尼可拉似乎对于自己不禁展露出年轻气盛的一面而感到害羞,他先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对著我开口说道。 『关于阿米娜大人您此刻的感受,我唯一能够理解的就是如果想报仇的话,那就应该要付诸行动,只要能够达成此事,我以自身的性命以及父亲所留下来的这把剑发誓,我愿意为了您奋战到底。』 虽然我是艾尔温家的女儿,不过没有任何一位骑士是为我而战。他们全都是父亲的骑士,此刻则是大哥的骑士。 但是现在有一位嘴上不饶人的少年,发誓愿意为我而战,对我来说,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位属于自己的骑士,由于机会难得,因此我倒是有些希望他能够长得再高?一点就好了。 在不知不觉间,负责敲钟的男了似乎已经登上钟楼了。在这片让人感受到一丝脸红心跳的深夜里,开始传来阵阵的早课钟声。 21 冬季七夜 转眼间,夜空中覆盖了一层浓密的乌云。 天上的月光完全被遮蔽住,黑暗笼罩著整座城镇,令人看不清楚连接荒野的边境。在这片让人看不清楚陆地与海洋交界处的夜色之中,我们俩人压低斗篷的帽兜,然后加快脚步向前走去。虽然现场的照明完全仰赖尼可拉手中的提灯,不过因为灯光太过微弱,所以令我不禁觉得自己就快要被黑暗所吞噬。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之中,感觉上就连宵小也不敢轻易外出行窃吧。一股未知的恐惧令我感到双腿发软。此刻我唯一能依赖的人,就只有走在前方的尼可拉而已。 在提灯的照映下,前方忽然出现一面墙壁。我这才惊觉自己已经来到索伦的大街上了。尼可拉回过头来,以法语开口说道。 『因为我不认得路,所以接下来劳烦阿米娜大人您来带路。』 接著他便把提灯交到我的手上,让我感受到一阵温暖。 在入夜之后,隔开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之间的海潮,其流速猛烈到不禁令人感到害一阵阵的浪涛声,简直不输给大地震所产生的巨响。 此刻能够看见栈桥上有一道微弱的亮光。是法鲁克先一步来到这里,并且为了躲避强风而站在小木屋的旁边。他将提灯挂在屋檐上,等我们接近到能够看清楚对方的容貌时,他便鞠躬向我说道。 「很抱歉在这么晚的时间里约您过来,但我也是基于某些原因而不得不这么做。」 法鲁克改以法语向尼可拉提问。 『我交代的那件事呢?』 『完全一如师父所料。』 『嗯,果然没错。』 『啊,另外我先提醒一下师父您,其实阿米娜大人听得懂法语喔。」 『啊?这样呀。』 确实一如尼可拉所言,法鲁克在得知这件事之后,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变化。接著他转身以正面看向我说道。 「我之所以像这样邀请您来这里,是基于两个理由。首先是为了要将我今天所掌握到的线索告诉您。」 「难道你已经查出杀害家父的凶手是谁了吗?」 「很遗憾这部分我还无法确定,毕竟需要调查的对象太多了。」 「既然如此,有谁已经排除嫌疑了吗?」 法鲁克注视著我一阵子之后才开口回答。 「虽然您问了一个十分明智的问题,但是要我回答还有些稍嫌太早。直到时机成熟之前,我还不能把这些事告诉您。」 「为什么?」 「这是先人传承下来的经验。若是重复太多次欠缺证据的告发,将会让暗杀骑士有机可乘。」 对于他们的做法,我也不便多作评论,因此我便以沉默催促法鲁克继续把话说下去。 「虽然我这里掌握到一些小线索,不过今晚想告知您的只有一件事情。而且这件事非同小可。」 挂于屋檐下的提灯随风摇曳,而法鲁克的身影也随之晃动著。接著他以十分直白的方式说出了以下这句话。 「空拉特.诺德鲁法是一名盗贼。」 「……咦?」 「你说那位名叫空拉特的德国骑士。其实是一名匪徒吗?」 那位名叫空拉特的男子,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个很有素养的人,谁叫他的部下全都看起来像是地痞流氓,不过就算如此,我实在不觉得他是个就连灵魂都已经堕落的罪人。这个消息当真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你究竟是基于何种理由才这样指控他呢?」 我不禁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您会抱有疑虑也是在所难免。毕竟唯独这个真相,著实是让人作梦都想不到吧。阿米娜大人,您可有看见空拉特的房间里放置著一个手掌形状的小东西吗?」 我开始回溯自己的记忆。我在形同废墟的兵舍指挥官室里,被空拉特当成寝室的那里看见过哪些东西。 「嗯,就是那个很像是一节木头,外观既奇怪又粗劣的烛台。要不是上面放著已经烧尽的蜡烛,我甚至还看不 出那是烛台呢。」 「您的观察力著实令人钦佩。但是粗劣这个形容词,老实说有点不太恰当。」 法鲁克提高音量,彷佛为了避免被强风与浪涛盖过自己的声音般地开口说道。 「那东西叫做〈盗贼之蜡烛〉 ,相传是以未曾受洗就过世的婴孩手掌所制成。」 「……不会吧。」 「请不要误会,感觉上空拉特应该不会特地为了此物而去挖坟,真要说来,我甚至还怀疑他其实并不清楚此物是利用何种材料所制成的。虽然我听说来源是产婆偷卖死胎,或是盗墓者透过挖坟所取得,不过这些基本上并没有构成任何问题。 虽然此物叫做〈盗贼之蜡烛〉,不过使用何种蜡烛并没有任何影响,关键是在于烛台本身。虽然对于为人正当的持有者而言,它就跟一般的烛台毫无分别,不过拿在某些持有者的手中时,此物就会变成魔法道具。」 「魔法……难道与撒拉森有关!?」 既然空拉特拥有撒拉森的魔法道具,代表他就是暗杀骑士吧。看见我激动到不禁提高音量,法鲁克立刻开口安抚我。 「您误会了,那是来自日耳曼的一种魔法,听说魔女经常会使用这个东西。总而言之,与暗杀骑士的魔法没有关系。」 确实诅咒与魔法都存在于世上。并且就近在身边。但是我真没想到那位骑士居然会携带魔法道具。 「虽然这番话很难让人立刻就相信,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所以我想应该就是事实,那么,这是种什么样的魔法呢?」 法鲁克一边摸著下巴一边说道。 「在烛台上点燃蜡烛之后,持有者就能够暂时隐身。」 「隐身?」 「没错,可说是名副其面的〈盗贼之蜡烛〉。」 我在稍作思考之后便开口回应。 「盗贼……如果当真可以让人隐身的话,也就能够用来杀人啰。」 「  正是如此,不过我建议您先别急著下定论。其实〈盗贼之蜡烛〉除了能够让持有者暂时隐身之外,还有另一个奇妙的功用。那就是该烛台上的蜡烛,其烛火不会被风吹熄或被水浇熄。而且相传在烛火燃烧的期间,持有者都不能把烛台放下来,意思是直到蜡烛熄灭之前,其中一只手都非得握住烛台不可,不过我听说唯有一种方法能够让烛火熄灭。」 我叹了一口气之后便开口说道。 「肯定不是什么好方法吧。」 法鲁克此时别具深意地暂时陷入沉默。 「你快说吧。」 「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其实是唯有新鲜的母乳才能够把烛火熄灭。而且我已查过昨晚空拉特的部下们所聘请的娼妓之中,没有任何女性可以分泌母乳。」 我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脸颊正逐渐泛红。不过如果我表现得太明显,反而证明自己在脑中胡思乱想,因此我故作镇静地开口回应。 「这样啊。但既然〈盗贼之蜡烛〉是以婴孩的手掌所制成,这样反而让人觉得十分合情合理。」 法鲁克能够去找娼妓们问话的机会,应当就只有今晚而已。所以他才会吩咐尼可拉来担任我的护卫,独自一人去进行调查吗?确实尼可拉的年纪并不适合前往那种声色场所。 如此一来,我就能够理解法鲁克在上午与空拉特聊完之后,为何会特别在意蜡烛的事情了。不过―― 「虽然我们知道空拉特拥有能够让自己隐身的魔法道具,但是光凭这点依然不能指控他是小偷吧。」 今晚与法鲁克见面之后,此时他的表情才终于缓和下来。 「确实一如您说的。」 「那么……」 「但是您可有注意到,当空拉特得知来访者是我们之后,就连忙将桌上的某样东西藏在自己的手中吗?」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因为那个房间十分昏暗,所以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空拉特的脸上。 「事实上他掩饰得非常好,但偏偏我的眼力也特别优秀。而他在一瞬间藏进手中的东西就是……」 说到这里,我似乎明白答案是什么了。 「啊?我知道……是银制戒指吧。」 「是的。」 法鲁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拉特藏于手中的东西,就是镶有七宝器的银色戒指。他在看见我们开门的那瞬间,事实上是有办法将〈盗贼之蜡烛〉藏起来的,他却偏偏藏起了那枚戒指。就是因为他作贼心虚,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毕竟若是被人质疑那是偷来的东西,他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因此我才会询问府上的管家,确认您家中是否有遗失符合此物的东西。但是一如您看到的那样,艾尔温家并没有这样的戒指。虽然索伦的居民看起来都过得丰衣足食,但是有能力隐身的小偷会盯上的猎物就屈指可数了。既然不是领主的洋房,大概就是市长的住处,再不然就是……」 法鲁克看向我的背后开口说道。 『尼可拉,既然阿米娜大人听得懂法语,就由你来解释吧。』 『是。』 压低帽兜的尼可拉便开口说明。 『我趁著阿米娜大人您参加前夜仪式的期间,已经向修道士们确认过了。包含那枚银制戒指在内,索伦修道院里遗失了好几样财宝。而且直到我提问之前,修道士他们对此根本是浑然不觉。』 我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游侠骑士空拉特.诺德鲁法除了是一名小偷以外,甚至还凭藉著道具之力充当起魔法师。而且他盗窃的对象竟然还是修道院,难道他不担心死后会遭到上帝的制裁吗? 「真要说来,我并不觉得空拉特会浪费太多时间在偷盗上,毕竟他的手里握有〈盗贼之蜡烛〉。」 法鲁克像是想提醒般地如此说著。我能够明白他这句话里的含意,意思是空拉特昨晚是跑来修道院行窃,但就算如此,终究无法证明他没有时间去刺杀父亲。 「……我已经明白空拉特的情况了。但是不管怎么说……」 我在停顿一小段时间之后,终于把接下来的话从嘴里挤了出来。 「你始终一直在逃避最根本的问题,法鲁克。虽然我已经强调过许多次,但是没有人能够在夜里往返于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之间。你应该有听见这股浪涛声吧。」 在毫无星光的暗夜之中,我伸手指向波涛汹涌的大海说道。 「不管是使用撒拉森人或是日耳曼人的魔法,只要无法横渡这道海峡就只是空谈。」 大家之所以明白小索伦岛固若金汤,就是因为这激烈狂乱的浪潮。 但是我知道自己根本无法信心满满地说出这句话。没错,如果当真无人有办法在夜里横渡这道海峡的话,法鲁克也不会特地挑这个时间点约我过来。 法鲁克开口说道。 「我并没有在逃避任何问题。一如您的预料,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件事当成是需要克服的问题,因为我根本不相信这个海域,有阿米娜大人您或是马德克船夫所说的那样难以通过。」 没错,就算我如何强调小索伦岛周围的海域在入夜之后根本无法通行,但是法鲁克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如果他相信在入夜之后就不能横越这道海峡的话,应当就会认为〈走狗〉昨晚是在小索伦岛上。不过他所调查的人依序是待在要塞内的艾布、寄宿于兵舍内的空拉特,以及住在苦力大街上的伊戴尔的弟弟希姆。另外他之所以与住在小索伦岛上的伊沃德见面,则是因为我要准备参加前夜仪式,因此在回到小索伦岛上的期间才顺便与对方聊聊。 「为何你会不相信呢?」 法鲁克在听见我的提问之后,以十 分淡然的语气开口回答。 「因为上个月过世的艾德温.修亚,是担任府上的夜间警卫。」 「啊!」 「艾尔温家到了晚上也没有放松警戒。这就意味著即便世人相信『夜间无法横渡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之间的海峡』,不过至少艾尔温家本身并没有相信这件事。」 既然如此,法鲁克在踏足索伦之前,或是早在离开欧洲大陆之前,就已经认为有方法能够在晚上通过这道海峡吗? 「让我对于此事从强烈质疑改观成完全肯定的原因,就是那块燕麦饼乾。」 就是尼可拉昨天想私下偷吃,但却被风吹跑的那块饼乾吗?而且今早被人发现时,似乎曾经被人践踏过 「虽然一切都是始于尼可拉那不守规矩的行为,但却衍伸出对我们来说十分幸运的结果。我相信那块饼乾所代表的含意,阿米娜大人您也已经察觉出来了吧。」 「其实当初看你们如此执著于那片饼乾时,我是完全搞不懂你们在想些什么而感到很傻眼。但是后来我当然也有注意到,踩碎那片饼乾的人就是〈走狗〉 。」 「虽然我们从许多方面讨论过这件事,但是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或许即便没有这块饼乾,我们仍然会使用魔法查出入侵者所留下的足迹,不过那么做就只会浪费大量的时间与金钱吧。以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真的非常幸运。而且依照燕麦饼乾的位置与状态,能够显示出一道极为重要的线索。」 我们是在距离一般道路二十码的地方,发现那块被踩碎的燕麦饼乾。 「摸黑渡海的入侵者,没注意到那块饼乾而把它一脚踩碎。但是该处与码头通往洋房的道路之间有很长一段距离。意思是入侵者并非是从码头进入小索伦岛……并且不是搭乘船只,而是透过自己的双脚横渡这道海峡。」 此时刮起了一阵强风。 法鲁克抬头看著一片漆黑的天空,然后像是在喃喃自语般地小声说道。 「确实有方法能够横渡这道海峡,虽然此事很令人难以置信,但是目前没有任何其他理由能够解释这个状况了,我相信对于索伦而言。这件事应当也是岛上最重大的秘密。阿米娜大人您应该也不会愿意对我说出实话吧。所以我才决定靠自己去证明这件事。」 语毕,法鲁克拿起了提灯。 然后朝著不断激起浪涛声的大海走去,途中,他扭头越过肩膀望向后方,以十分温柔的语气用法文对尼可拉说道。 『那么,我这就出发了。』 『如果师父被海浪冲走的话,我也完全救不了您喔。』 面对尼可拉这番辛辣的发言,法鲁克先是默默地露出微笑,然后就继续朝著大海的方向走去。该处就是每年必定会夺去数名宵小的性命,阻隔在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之间的那道海峡。 如果是早上的话,我都会搭乘马德克所驾驶的联络船横渡这道海峡。但是法鲁克如今却朝著那片直线距离长达一百五十码,并且有著汹涌潮流的大海走去。至于他手中的提灯则似乎采用了透光度极高的玻璃,里面的蜡烛发出了明亮的光芒,但他只是远离我们几码的距离,就已经让人看不清楚那盏提灯所发出来的光芒。看在旁人的眼中,只会觉得这道人影是为了自杀,才会朝著那片死亡海域走去。 此时法鲁克停下脚步。原因是他已经走到岸边了。接著他稍微扭头看了我们一眼之后,就朝著大海纵身一跃。 此时我紧紧地握住拳头,用力到指甲几乎都快刺进肉里了。 明明我早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我依然感到 阵背脊发凉。法鲁克不可能会没有感到害怕。就连对法鲁克信心十足的尼可拉,现在应该也感到非常紧张才对。 下个瞬间,能够看见发光的提灯就漂浮在海面上。 这盏灯光逐渐远去。 以十分缓慢的速度朝著小索伦岛前进。 原先应当被天然屏障保护于其中的小索伦岛存在著一个秘密,此刻则被法鲁克揭穿了。 这道海峡原本就充满暗礁。即便马德克的小船吃水很浅,但只要一个不小心还是会搁浅。换句话说,只要海水退潮的话,这些暗礁就会露出海面。 不过就算水位因为退潮而变低,礁岩终究不会露出海面。海水依然会阻挡在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之间,绝对不会有道路相互连接。 我至今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现实却恰恰相反。法鲁克此时正走在海面上。 一年之中,北海在十一月至十二月这段期间曾出现最低潮位。至于造成此现象的理由无人知晓,有人说始作俑者是栖息于北方边境上的巨龙,也有人说这是异教的女神所造成的。不过潮位的差异可说是微乎其微,所以这条道路应当不曾只因为这样就出现了。 十一月的满月大约为期七天左右。,唯独这段期间,海洋于早课钟声敲响时就会迅速退潮。而在月光的照映下,这条道路便会显现于浪涛之中。 事实上我未曾亲眼看过这个景象。虽然曾从父亲的口中得知此事,不过今晚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条通道。小索伦岛的天然屏障,将会在这段冬季七夜暂时失效。虽然这是一条通道,不过也只有海水特别浅的地方能够看见一小块的礁岩,渡海者需要以跳跃的方式,才能够经由这些礁岩抵达对岸。这样的道路根本不适合行军。就只有少数人……真要说来是唯独拥有超凡勇气之人,才有办法利用此方法横渡海峡。 其实这条道路的存在就只有极少数人知情。应该就连负责驾驶联络船的马德克都不知道这件事。 知情者有我、亚当以及先前被杀的守卫、艾德温。他因为承蒙父亲的信赖,所以也知道此事。不过目前担任夜间警卫的马修,我就不确定他是否知情了。 至于是否有当地居民碰巧发现了这条道路,感觉上应该是不太可能。我实在不觉得有谁会在寒冬的深夜里跑来海岸边,而且还要碰巧在仅有七晚的这段期间,于早课钟声敲响时发现这条通道。索伦市过去在北侧设置一座城门,若是有人趁夜接近海峡就会遭受处罚。虽然此举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不过如今并没有刻意封闭北门。原因是父亲觉得特地派人驻守在那里,反而容易让人起疑。 事实上我的内心深处早已明白这件事。杀死父亲的〈走狗〉是利用这条道路来到小索伦岛,凶手并非原本就待在小索伦岛上,而是从索伦岛过来的。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踩碎那块燕麦饼乾。但是我却想要否定这个可能性。因为这条道路在一年之中,就只会存在七个晚上而已,我实在不愿承认刺客会看准这么短的期间而跑来下手。 但如今我却悔不当初。因为凶手前来暗杀父亲的时间,别说是七个晚上,根本就连一夜都嫌太长了。 法鲁克越过海峡之后,又重新走回出发点。 尼可拉小跑步来到岸边,然后就弯下腰来伸出自己的手。法鲁克也同样伸出手来,两人在紧紧握住彼此的手之后,法鲁克便一口气爬回岸上。接著尼可拉就开口说道。 『趁著黑夜走在海上的感觉如何呢?』 『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简直就像是行走在峭壁的边缘之上。』 两人的对话传入了我的耳里。 接著法鲁克手持提灯,慢慢地夹到了我的身边。 「阿米娜大人,一如您刚才所见,我已经证实小索伦岛昨晚是呈现能够让外人入侵的状态。」 「……你真是很有一套,居然能够发现这条道路。」 「虽然我从一开始就对此抱持疑虑,但是多亏您的一席话,才让我有十足的把握。」 「我的一席话?」 因为这条存在于海上的 密道,不必多说确实是索伦境内最重大的秘密之一,所以我应该没有透露过一丁点与此事有关的口风才对。法鲁克似乎觉得我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因此以像是在安慰人的口吻说道。 「是昨天我们搭乘渡船准备去会见领主时,阿米娜大人您说了以下这句话。内容是『入夜之后会有大规模的退潮,因此导致小船很容易触礁。而且此情况在这个季节里尤其明显』,由于上午时能够看见一些伸手就几乎能够触及的礁岩,因此我才会觉得等到入夜退潮之后,这种情况会更加显著。」 没想到法鲁克仅凭这点就看穿此事,虽然尼可拉曾说过法鲁克的个性其实很单纯,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个人高深莫测。 「艾德里克于上个月杀了艾德温,或许就是利用这条密道溜出小索伦岛也说不定。」 我认为这个猜测并不合理。但是根本轮不到我开口,法鲁克便自己否决了这个可能性。 「不过我认为这条密道并非随时都会出现。应该只有在满足某些特定条件之下才会浮现出来,依照我个人的推测,艾德里克在杀死艾德温之后,直到混入其他乘客里一起搭船离开以前,都一直潜伏在小索伦岛上。因为大家当初都以为艾德温是病殁,所以应该不会派人搜查小索伦岛才对。」 事已至此,我坦率地开口说道。 「菲兹乔骑士,恳请你不要将这个秘密公诸于世。」 「我明白了。」 法鲁克彷佛已经忘记刚才的惊险经历,重新站在我的面前,并且以一如往常的冷静语气说道。 「真要说来,就算得知『可以透过某种方法横渡海峡』,不过此事对我们而言根本没那么重要。只要能够让我们藉此明白,空拉特与伊戴尔也有可能是〈走狗〉就足够了。我愿意在此发誓,绝对不会轻易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 现在的天色已稍稍开始变亮。此时法鲁克忽然从正面与我四目相交。 「虽然我们揭穿了这个秘密,不过一切都是为了杀死暗杀骑士才这么做的。虽然我并不排斥凭自己的力量去解开这个谜团,但如果您一开始就说出真相的话,我们也就能够节省许多宝贵的时间了。阿米娜大人,我并没有要指责您不愿公开这个秘密的意思。不过……您应该还有其他事情瞒著我们吧。」 法鲁克究竟知道什么事情呢? 不可能会是那件事的,因为知情者屈指可数。更何况法鲁克完全没有接触过与那件事有关的任何迹象。 不过他此刻仅凭一己之力就找出了能够在夜里横渡海峡的方法,让我不得不承认继续保守秘密根本是无济于事。 我还是向他坦白一切吧。当我下定好决心之后,为了让自己能够说得更理直气壮而挺起胸膛。 「我明白了,虽然我并没有在怀疑你,不过我也愿意看在你优异的表现上而说出这个秘密。」 我看向位在远方的小索伦岛,但是照目前的情况看来,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至于原先应该出现在眼前的艾尔温家宅邸。则是完全没入黑暗之中,就连屋子的轮廓都看不清楚。 「位在我家西侧的高塔里,囚禁著一名受到诅咒的丹麦人。他因为遭受诅咒而拥有下死之身。已经被关在那里长达二十年了。此人的名字叫作托斯汀.达凯鲁森。外表看起来是二十岁左右,身材高?,另外唇色极为苍白。你们只要见过他就向明白我的意思了。」 「您说那位俘虏是……不死身吗?」 「没错,并且……」 在欣赏伊沃德所带来的诗歌之前,亚丝米娜曾向我报告过一件事情。内容是亚丝米娜忽然发现四塔的大门被人打开,于是她只身一人进入塔中查看,她原本就知道我有时私下与托斯汀见面,而她也是唯一协助我溜进西塔内的仆人。要不是她先注意到这件事,我肯定要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得知此事。 「我愿意以自己的名声来担保,此人昨晚还被关在西塔之中,不过今早当所有人都在搜查岛上是否有可疑人士时,我的仆人却发现了以下这件事。 那就是关押托斯汀的房间,该处的门锁在这二十年来都未曾被解开过……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有被打开来。不过就算门锁仍紧紧锁著,被关在里面的托斯汀却不知去向。受诅咒的丹麦人在昨天晚上,从大门深锁的牢房中消失无踪了!」 第四章 风暴之钟 22传闻终究是传闻 我在索伦岛上的别墅里小睡片刻之后便醒来了。 当天早上,索伦弥漫著一股不安的气氛。 领主过世一事已是人尽皆知了。 对于住在索伦岛上的居民而言,究竟有多少人是打从心底欢迎亚当成为下一任新领主呢?父亲总是深思熟虑地针对索伦的发展做出许多对策,并且还以十分巧妙的方式与市民自治组织互相较劲,藉此让赋予的权利与义务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但是亚当有办法继续维持这样的平衡吗? 修道院遭窃的消息,同样很快就传遍了整座岛上。这起窃案没有传出伤亡,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即便如此,偏偏最贵重的宝物却凭空消失了好几件。虽然不清楚究竟是谁把这个消息流传出去,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事实。信仰虔诚者认为此举乃是对于神之家的亵渎,至于拥有一定财产以上的居民们,则是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这位来路不明的窃贼的下一个目标。 对于受诅咒的丹麦人势必会来袭一事,一般大众尚不知情。不过卫兵们皆露出比平常更为紧张的表情站在瞭望台上,响应募兵的年轻人则是从一大早便前往要塞,除了士兵以外,也将大量的火把与木材送进要塞里。另外听说亚当已经与佣兵们正式签约了。 至于托斯汀.达凯鲁森从牢房里消失的消息并没有流传出去。原因是知道他在此的人并不多。除了来自东方的骑士以外,就只有我跟亚丝米娜知道这件事。 另外从早上就开始飘落的白雪,给索伦带来了更多的不安。 虽然降季的情况并不严重,不过细雪在强风的吹拂之下,让人几乎看不清楚十码(大约九公尺)以外的地方。当我早上来到港口时,来自卢贝克的商人汉斯.梅迪尔在发现我之后,便迅速地跑了过来,并且露出一副彷佛这场风雪是我所造成般的激动模样大声说道。 「快看,阿米娜,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早就开始降雪!虽然长年的航行经验让我对于天气十分敏感,不过直到昨天为止,根本没有出现任何会降雪的迹象。我总觉得这场雪有点不寻常。简直就像是想把我们困在岛上……明明我原本预计今天要开船前往伦敦,但是这下子根本办不到。而且我也不确定能否在圣诞节之前赶回卢贝克了。」 接著汉斯像是忽然想起般,对于我痛失父亲一事表示哀悼。 无论是所有船只都无法出航的港口,以及视野大受影响的城镇里,人们的言词间都充满了不安,就是基于这个原因,民众之间才会不断传出与父亲过世有关的不实传闻。 而且情况严重到甚至还谣传出是亚当谋害自己的父亲。 在稍微巡视过城镇之后,我没有回到小索伦岛,而是前往赛蒙.多德所经营的旅馆,即便是入夜后总会有许多人在此饮酒作乐的这里,到了早上也分外冷清,此时能够看见尼可拉独自一人霸占著一张大桌子。根据他的表示,他似乎正等著自己的早餐送上桌来。 『法鲁克呢?』 『师父在二楼的房间里保养自己的长剑。因为他说这里太过潮湿,所以担心武器生锈。需要我为您带路吗?不过我觉得只要稍等一下,师父很快就会下来了。』 听完尼可拉的建议后―― 『没关系,我自己上去找他。』 我仍然决定这么做。虽然我并没有想要打扰法鲁克的意思,但还是有些事情想私下与他聊聊。 这间旅馆一共有两层楼。事实上只要花得起住宿费,赛蒙甚至能够提供内附床铺的套房,而法鲁克就是住在这种套房里。想想他随身带著不能遭窃的魔法道具与秘药,理所当然对于房间的要求也会比较高。 然而法鲁克看见我跑去房间拜访他,也没有显得特别惊讶。 「您有事情想要告诉我吧。」 并且还立刻看出我的来意。 我首先提到城镇里开始流传关于父亲过世一事的不实传闻。 「很遗憾,想要平息这些流言应该会很困难。」 法鲁克目不转睛地看著自己手中那把从剑鞘里拔出来的长剑,继续说道。 「对于暗杀骑士与其所使用的魔法,我们医院兄弟会并没有将之当成是一种秘密。话虽如此,我们当然也不打算四处张扬。因为如果有人得知这世上存在著肯定有办法致人于死地的魔法师之后,势必会吸引一大堆愿意花上重金去聘请他们的人。虽然最终还是要交由阿米娜大人您来决定,不过我认为现阶段唯一能够平息传闻的方法,就是依照原定计画举行葬礼吧。」 法鲁克手中长剑的外观很奇怪。 此剑的剑刃微弯且偏宽,并且只有单边开锋,虽然看起来像是由一名菜鸟铁匠因为锻造失败而制成的长剑,但难道这就是来自东方的武器吗?法鲁克闭起单边眼睛仔细检查过长剑没有异状之后,便开始帮剑抹油进行保养。 我一边欣赏著他的作业, 边开口说道。 「传闻终究是传闻,虽然有所风险,但我并不打算插手。只是如果传进亚当的耳里,难保他会出现怎样的反应啦。」 我为了强调而继续说道。 「若是你能够尽快查明〈走狗〉的真面目,我们针对父亲过世一事可以公开的消息也就有跟著增加。」 「您的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毕竟做事想要兼具迅速与确实并不容易。话虽如此,我还是会尽力而为的。」 法鲁克把长剑保养好之后便摆置在墙边,然后重新看著我说道。 「您来找我应该还有其他事情吧?」 「嗯,我有一件事非得弄清楚不可,而且不能让第三者听见。」 「请问是什么事情呢?」 我心里虽然略感紧张,但还是直接开口询问。 「请问你与暗杀骑士艾德里克互为兄弟一事是真的吗?」 尼可拉说过他们并没有刻意要隐瞒这件事,但是我无论如何想确认清楚。 法鲁克露出苦笑说道。 「是尼可拉说的吧。这孩子还真是不擅长隐瞒事情呢。」 接著他一脸认真地点头表示肯定。 「嗯,没错,我与艾德里克.菲兹乔是亲兄弟,另外我也有告诉尼可拉,自己比艾德里克大上一岁。」 所以这件事情当真属实啰。 「既然如此,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就是你的亲人啰!菲兹乔骑士,你有义务要为此事负责!」 法鲁克听我说完这句话后不发一语,就只是一直注视著我。 一段时间之后,我因为承受不了他的目光而先将脸撇开了。没错,我明明早就知道他是为了追杀艾德里克才踏上这段漫长的旅途。 接著法鲁克终于开口说道。 「依照法律确实是如此,如果索伦依法做出这样的判决,我也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对不起,我不小心太激动了。」 「不会,请快别这么说。眼睁睁地看见至亲被杀,想要维持理性是相当困难的……不过阿米娜大人,若是您怀疑我因为身为艾德里克的大哥而在搜查时蓄意放水的话,那就真的是太冤枉我了。」 事实上我的确抱有这层担心。 这世上出现过不少兄弟阋墙的情况。比方说英国国王理查陛下与其胞弟约翰殿下就是最好的例子。但是也有同等数量的案例……不对,而是绝大多数的亲兄弟都十分关怀对方不是吗?就算暗杀骑士是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的宿敌,但在面临生死关头时,法鲁克当真有办法杀死艾德里克吗? 「你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你为了履行使命不惜大义灭亲吗?」 法鲁克听见之后,先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接著便开口缓缓道来 。 「为了让您明白我的觉悟,我就稍微说说自己的过去吧。」 「我们的父亲名叫基尔巴特,他同样也是医院兄弟会的骑士。话虽如此,但他与撤拉森魔法一事毫无瓜葛。其实兄弟会原先的使命,就是从贼寇的手中保护旅人与医治病患,而家父便是为此奉献自己的一生。虽然家父在兄弟会里的地位不高,不过似乎因为他的个性既公正又憨厚,所以十分得到同伴们的信赖。 在父亲的养育之下,我与艾德里克从小过著无忧无虑的生活。相较于热爱诗词与磨练剑术的我,艾德里克则是拥有强烈的求知欲。话虽如此,我们两人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疏远,反倒是会互相弥补彼此的不足之处。比方说我的拉丁语就是跟他学来的,至于他那优秀的剑术则是由我传授的。」 感觉上法鲁克并不是在说给我听,反而更像是在回忆过去。 「当我们都长大之后,我继承父亲的衣钵去讨伐盗贼。由于我得到上层的赏识,因此是以队长的身分率领成员们负责维持的黎波里周边的治安。我每个星期一都会出差前往的黎波里,然后在星期六回到家中休息。不过实际上我大多都会藉故提早返家,因此这个任务算是相当轻松。 而艾德里克则是开始钻研魔法。对于学习魔法的骑士而言,分成了以除掉暗杀骑士为使命的猎人,以及进一步去分析撒拉森魔法的研究学者。想当然耳,艾德里克成为了研究学者。虽然我并不清楚艾德里克当年所立下的功绩,不过记得他很快就飞黄腾达了。」 换句话说,法鲁克与艾德里克这对兄弟年纪轻轻都已经出人头地。想必他们两人都十分优秀吧。 「在某年接近尾声时,我一如往常地离开住处前往荒野巡视,但是当我周六返家时却接获恶耗。那就是家父基尔巴特与世长辞了。依照遗体上出现的特殊斑点来判断,很明显地是被撒拉森魔法杀死的。当时有一群撒拉森人以阿拉姆特这个要塞为摊点,而该种暗杀魔法正是这群人所使用的。并且家父当时刚好正在帮忙保护一名遭到阿拉姆特追杀的男子。 若是我没有因为四处打倒盗贼而志得意满,并且多多注意父亲身边安全的话,或许就能够保护他也说不定。我一想到这里便感到懊悔不已,最后还把这股怨气发泄在艾德里克的身上,我斥责他当时明明就在家不是吗?骂他不是应该很了解阿拉姆特的魔法吗?甚至责怪他为何没有保护父亲,就连替父亲报仇雪恨都办不到。」 法鲁克说到这里时,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 「在那之后,我就一直没机会与艾德里克交谈,原因是他后来从早到晚都埋首于研究之中,再也没有回到家里。而且之后我也与人结婚,因此比起花时间担心弟弟,我反而更挂念自己的家庭。」 「法鲁克,原来你已经结婚啦。」 由于法鲁克一直在外旅行,因此我还以为他没有结婚呢。法鲁克露出微笑开口回答。 「我曾经拥有过一位名叫摩妮卡的妻子,她是个既漂亮又美丽的女性,我完全配不上她。」 「既然你说是曾经拥有过,意思是……」 「这部分请您听我依序解释下去。」 我听见后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就立刻闭上嘴巴。 「经过几年之后,医院兄弟会当时为了讨伐暗杀骑士而制定出大规模的作战计画。我在确认暗杀骑士的名单时,赫然发现里面居然有艾德里克的名字。 我那时完全无法相信,认为这其中肯定是有所误会。不过与此同时,我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认为很可能是真有其事。我推测艾德里克是对于无法保护家父的魔法研究感到心灰意冷,然后在追求更加实用的魔法时,便从此沦为暗杀骑士了……」 「难道你就是在当时下定决心要杀死艾德里克吗?」 法鲁克摇了摇头,然后语重心长地开口回答。 「不是的,我反而是拜托上级把自己调离有可能需要负责杀死艾德里克的小队。只要我表示自己或许会对已堕落的弟弟手下留情,上级便会立刻把我安排去其他小队 原因是需要讨伐的暗杀骑士人数太多了。接著我便加入这项计画,虽然有同伴在途中倒下,但我依然亲手杀死了一名已经十分年迈的暗杀骑士……但偏偏这是我人生中第二个命运分水岭。 暗杀骑士都是在导师的指导之下学习魔法。由于如果魔法外流的话,两人都会一起遭到处死,因此师徒之间的情谊也会特别深厚。 我的同胞之中,也有人主张暗杀骑士之间的师徒情谊是基于其他理由才如此坚定。其中一项说法是因为学习魔法时都伴随著赔上性命的风险,所以当双方携手克服难关之后,便会产生出如战友般的坚定情谊。 不过,也有人肤浅地指称这群人都已经堕入邪道,因此肯定全都是一些令人忌讳的同性恋罢了。 总之不管事实为何,暗杀骑士对于导师被杀一事都会特别怀恨在心。至于我所杀死的该名目标,刚好就是艾德里克的导师。」 「你动手前知道这件事吗?」 法鲁克听见之后,先是开口否定然后便继续解释。 「老实说我完全不知情,但是艾德里克却不这么认为。也不知他是透过何种方式,得知我更换过自己所属的小队,大概是在我们兄弟会之中有内应吧。总之看在艾德里克的眼里,大概觉得我是故意针对他的导师吧 某天我在入夜后赶著回家时,艾德里克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其实我在见到他时,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甚至认为如果能说服他,就能避免他继续踏上暗杀骑士这条不归路。不过现实总是特别残酷,艾德里克根本不肯听我解释,并且还撂下这句话。他说自己为了替已死的导师报仇,也杀死了我最重要的人。 等我回家一看,摩妮卡 我的妻子已经被人一剑刺穿心脏了。」 也不知法鲁克痛失妻子后已经过了多久的时间。虽然乍看之下他大约是三十岁左右,不过此刻注视著地板聊起往事的他,简直就像是五十岁……不对,而是看起来更加苍老。 「我在那之后经历了许多事情,真的是经历了许多事情。但是我希望阿米娜大人您能够明白一件事情,我愿意以亡妻摩妮卡与倒下的同伴们,还有被艾德里克所杀死的无辜之人的灵魂发誓,我对于手刃此人绝不会有一丝犹豫。」 关于法鲁克的往事到此宣告结束。 我跟尼可拉都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虽然法鲁克是失去了自己的妻子,不过严格说来也失去了弟弟。换个角度来看,因为使命而离乡背井的法鲁克,或许也算是失去了自己的故乡,导致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他。 只是唯独以下这句话,我非得说出来不可。 「法鲁克,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的决心。」 法鲁克听见之后先是露出微笑,然后就伸手一边摸著自身下巴上的新伤痕一边说道。 「请别这么说……我也没想到自己有机会能跟人聊起这些往事。」 「你至今应该经历过许多场战斗吧。相信你除了下巴以外,身上各处大概也有留下许多伤痕吧。」 虽然我这句话的意思是在称赞法鲁克身经百战,但他不知为何却露出像是感到有些尴尬般的苦笑。 「啊?唯独下巴上的伤痕比较特殊。」 「特殊?」 「是的。 虽然尼可拉问起时,我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但其实这道伤痕是当我在普罗万饮酒时,等我回神时就已经留下了,我想应该是在不知不觉中被醉汉拿刀割伤的吧。明明我身上有许多光荣的负伤,但偏偏最醒目的伤痕却是这道,想想还真叫人汗颜呢。」 法鲁克像是想挥别那些沉重的往事般,在脸上露出微微一笑。 23 右手里拿著短剑 由于法鲁克表示他还需要花点时间准备,因此我便先一步来到楼下。虽然总觉得刚才聊得有点久,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 此时能够看见尼可拉享用早餐到一半而已。 我在尼可拉对侧的长凳上坐了下来。就在此时,他忽然开口提问。 『阿米娜大人,请问您打算如何处置空拉特呢?』 空拉特是一名游侠骑士,更是个不知死活地跑去修道院行窃的小偷。 这件事真叫人伤脑筋。修道院遭窃一事确实引发了人民的不安,但是―― 『我没办法告发他,而且亚当或许也会这么做。』 『意思是您还没有把此事告知新领主啰。』 桌上的凹槽里留有些许浓汤,尼可拉用面包吸光那些浓汤,然后喃喃自语地说道。 「师父早就猜到您不会告发空拉特,不过这是为什么呢……』 尼可拉把吸了浓汤的面包放进嘴里便陷入沉默,他发出一阵吞咽声之后,便忽然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啊?因为兵力会减少。』 正是如此。 虽然我对于战争一窍不通,但无论是托斯汀.达凯鲁森逃狱一事,还有索伦开始降雪等等情况,都令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即便空拉特是一名窃贼,但是目前说什么都不能失去他与他所率领的十名佣兵。虽然我相信有朝一日他必定会受倒制裁,但至少不是现在。 不过尼可拉接下来说出的结论,却与我内心的想法相去甚远。 『但是就算打赢了这场战争,空拉特等人依然无权抢夺这里……所以他才会想多赚一点吧。而且只要当成是稍微被人占点便宜,也就不必为此动怒吧。』 『瞧你说得那么轻松,被偷的可是修道院喔。』 『这种事应该没差吧,而且这样远比真的遭人掠夺好多了吧?』 尼可拉神情平淡地一边擦拭手指, 一边如此说著。这番发言令我感到有些困惑,由于索伦未曾被海盗袭击过,因此我也没听说过遭到掠夺会是什么情况。不过尼可拉似乎知道这件事。 我有些尴尬地开始观察四周,也不知是否因为降雪的关系,室内显得比以往更加昏暗。当我跟装扮华丽的赛蒙四目相交时,他刻意露出十分难过的表情来当作回应。说起赛蒙,他是一位身材高眺且偏瘦的男子,并且总会在脸上露出特别夸张的表情。至于稍远的地方坐著另外一桌客人,是三位打扮看似商人的男子,并且吃著与尼可拉一样的面包。现场的客人就只有这几位而已。 『师父还没有准备好吗?』 『因为是我忽然去拜访他,所以导致他准备得比较慢。』 『是吗?总之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吧。』 语毕,尼可拉便把最后一块面包放进嘴里。至于我为何会去拜访法鲁克。尼可拉则是完全没有过问。 确实一如尼可拉所言,法鲁克不久之后就从二楼走下来,他在下楼途中被赛蒙叫住,两人稍微小聊片刻,接著法鲁克便在尼可拉的身旁坐了下来。 「那么,虽然当著阿米娜大人的面前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得先填饱肚子才行。」 这番话让我不禁觉得自己打扰到法鲁克用餐,但是现在才离席又有点突兀,因此我便继续坐在原位上。 『修道院遭窃一事似乎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 尼可拉以法语开口报告。 『另外阿米娜大人不打算告发空拉特。』 这些事情似乎都在法鲁克的预料之内,因此他只是稍稍点了个头,然后就没有其他表示了。在等待餐点上桌的同时,法鲁克向我透露自己的搜查进度。 「哈儿.艾玛昨晚没有回到宿舍,旅馆老板也不清楚艾玛去了哪里。」 「你说艾玛吗?这就怪了。」 「就是说啊。」 艾玛除了不懂英语以外,又是一名女性。索伦境内应当没有任何地方,能够让一位语言不通的女性过夜吧,或许是她发生了什么事也说不定。话虽如此,但听说艾玛是一位就连艾布.哈巴德以及其他卫兵都打不赢的高强战士,所以应该不会被人掳走才对。 「由于她的行李都还放在房间里,因此应该还没离开岛上。」 「既然如此,到时应该会碰到她才对。」 「是的,不过还是尽快找到她会比较好。」 语毕,法鲁克忽然将目光移到我的脸上。 「……话说回来,依照旅馆老板的证词,艾玛不光是昨晚而已,就连前天晚上也没有回到旅馆里,就只有在白天时曾经出入过几次罢了。」 意思是父亲被杀当晚,她也不在旅馆里。我明白自己的表情变得很僵硬。也不知赛蒙是否有听见我们的谈话,他此刻从旁走了过来,并且以十分阴沉的语气开口说道。 「此事完全属实,阿米娜大小姐。虽然我基于工作不能挑选顾客,不过这位女性真的非常可疑。重点是她在夜间外出,就会让人很怀疑她是否有什么企图。您可听说过修道院遭窃一事?老实说我很怀疑犯人就是这位女性。毕竟基督徒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亵渎上帝的行为。天晓得这名女性是否接受过洗礼,虽然我很想尽早通知亚当大人这件事情,不过大人才刚当上领主没多久,想必目前应该公务繁忙吧,由于禀报这种无凭无据的事情只会给大人添麻烦,因此我现在可是伤透了脑筋。不过阿米娜大小姐您此时恰巧光临本店,令我不禁认为这是上帝的安排。总之因为这样,希望您能够体谅我绝无――」 因为我已经明白赛蒙所想表达的意思了,所以我便不耐烦地打断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艾玛当真是窃贼的话,我会提醒亚当不要怪罪你的。」 「啊!那就万事拜托了!明明您此刻应当已心力交瘁,真是谢谢您如此大人大量。」 语毕,赛蒙便深深地一鞠躬。 赛蒙会担心自己的旅馆遭到牵连也是无可厚非,而且我们也没有理由针对此事责怪他。但我说什么就是没办法喜欢赛蒙这个人。虽然他表示自己是基于职务的关系不能挑选顾客,不过这根本是一派胡言。因为我早已知道他经常把顾客轰出门去。而赛蒙之所以会让艾玛住在这里,肯定是因为她花钱不手软。像赛蒙这种有钱就尽量赚,但若是发现苗头不对就会立刻告密的行径,老实说根本称不上是正派。 「哎呀,这位贵宾的餐点还没送过来呢。我这就立刻命人去准备,请您再稍待片刻。」 语毕,赛蒙便赶忙朝著厨房走去。大概是他也知道自己并不受人欢迎吧。我在目送他离开之后,便重新回到原本的话题上。 「那么,今天就从搜寻哈儿.艾玛一事开始著手吗?」 「虽然我很想这么做,不过因为时间宝贵,所以就让尼可拉负责去调查艾玛的行踪。毕竟这位女性的外表较为引人注目,因此应该有人会认出她吧。」 我瞄了一眼尼可拉,发现他正心不在焉地看向旁边。感觉上完全没有把我们说的英文对话放在心上。 「我们就趁这段时间先回到小索伦岛上。因为俘虏托斯汀消失一事确实事关重大。虽然您表示此人从密闭的牢狱中消失不见,但在尚未调查过现场之前此事仍是未知数。我并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只不过或许周围存在著还没有被人发现的密道也说不定。」 不可能有那种事。因为那个房间原本只是士兵的休息室,所以不可能会开什么密道。虽然只要亲眼看过就会明白这个道理,但我还是先别急著提出反驳吧。 「之后再去拜访史华德.纳 吉尔。我先写信通知他了。另外也请人告知伊戴尔.阿布.托马斯来港口找我们。」 「是吗?接下来只要找到艾玛的话,就等于是见过所有的嫌疑人了。」 「我是希望能抓紧时间,」 法鲁克至此暂时陷入沉默, 一段时间后忽然开口提问。 「居民之间有流传出领主大人是被杀死的传闻吗?」 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的含意十分明显。如果领民们认为我的父亲是被人杀害的,应该会认为凶手就在小索伦岛上吧。原因是领民们不知道小索伦岛的天然屏障会在冬季的七天夜里失去效力。不过当晚待在小索伦岛上的人,除了吟游诗人伊沃德以外,就只剩下艾尔温家的仆人们而已。如果关于有人谋害了领主的消息流传出去,势 会导致整个索伦境内人心惶惶吧。 我回答问题的语气,软弱到就连自己都听得出来。 「目前还没有出现这样的传闻。」 不过这也仅限于我刚才巡视镇上时,并未有任何相关消息传入我的耳里而已。其实从昨天由公告人在镇上宣布父亲的死讯时,现场就有人怀疑这是一起杀人事件。或许是因为领民之间流传出一些凭空捏造的阴谋论,所以才不敢在我的面前提起也说不定。 「真是的,明明现在可是分秒必争啊。」 法鲁克再次如此喃喃自语。 「……不过现在得先用餐。」 就在此时, 一位少女端著面包与浓汤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并且在那边左顾右盼。虽然这位银发少女长得十分可爱,不过脸上的雀斑却很明显,而且眼神看起来像是没睡饱一样。法鲁克举手呼唤之后,少女便笑咪咪地将餐点放在桌子上。明明法鲁克的汤是装在碗里,但尼可拉却并未得到相同的待遇,想必这全都是赛蒙所指使的吧 「这是您的餐点!」 明明眼神看起来有些涣散,不过她的语气却显得很有精神。我总觉得之前没有看过这位女孩,难道她是赛蒙新雇用的店员吗?现场能够闻到刚烤好的面包香气,而且汤里不光只有洋葱跟高丽菜,另外还有添加鲱鱼肉片。 『从一早就吃鱼啊。』 尼可拉的浓汤里只有快煮烂的蔬菜而已,他见状后便如此喃喃自语。 『我的汤里 没有鱼肉,但是师父的那份却有鱼肉啊。』 法鲁克不发一语。由于尼可拉的语气里充满怨念,因此让我不禁笑了出来。 『应该是因为赛蒙刚好看见我才特地加的,我相信从下次开始,你那份也会添加好料的。』 『希望当真是如此啰。』 尼可拉露出一副只要继续盯著就能够据为己有般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著那片鲱鱼肉,由于特鲁瓦位在内陆,因此鲱鱼对尼可拉而且很罕见吧。要不然就是他还没有吃饱吧。 『吶,尼可拉。 『啊、是。』 『我有件事情想问你,难道说……』 正当我准备提问的下个瞬间―― 「糟糕!」 此时忽然传来一阵痛不欲生的惨叫声。 是法鲁克发出来的。他以右手抓住自己的喉咙。能够看见桌上有一块浸泡在汤里且咬了一口的面包,原本肤色黝黑的法鲁克,此刻脸色变得更加暗沉了。 『师父!』 尼可拉在发出惊呼的同时也从座位上起身。法鲁克则是继续以右手掐住自己的喉咙,并且把左手伸向腰际上的皮革袋子。此时能够看见他的手指痉孪到让人感到害怕。 法鲁克中毒了。 当我回神时,发现自己也站了起来。不过我该怎么做才好呢?在另一桌吃饭看似是商人的男子们惊觉到异状之后,也纷纷停止用餐了 法鲁克从嘴里挤出十分简短的一句话。 『快追。』 尼可拉纵身一跃,先是从身上抽出一把短剑,然后就大脚一蹬迅速冲向厨房。不久之后,传来了打翻锅碗等物的声响,在听见一阵没有意义的怒吼声之后,随之出现尖锐刺耳的声响。是金属互相敲击的声音。意思是下毒者仍在厨房里。 我扭头看去,发现法鲁克的脸色变得奇黑无比,就连我也明白死神已经离他不远了。就算我帮不上任何忙,依然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在绕过眼前的桌子之后,我便伸手轻拍法鲁克的背部 「法鲁克,你振作点!」 法鲁克就这样用不断颤抖的左手,无力地摸著腰间的皮革袋子。当我正打算帮忙而伸手过去时,法鲁克终于解开袋上的扣子。接著他便将手指伸进打开来的袋子里。 此时忽然传来一阵刺耳声响,能够看见有个人从厨房里摔了出来。此人背部著地当场掀起一片灰尘。虽然我起初以为跌倒的人是尼可拉,不过事实却并非如此。而是刚端菜给法鲁克的那名女服务生,她的右手中拿著一把发出寒光的短剑,接著她用力睁开双眼,露出彷佛恶魔般的狰狞表情? 少女撑起上半身之后,便开始迅速地环视四周,接著就将目光停留在痛苦挣扎的法鲁克身上,随后与我四目相交…… 这位杀手露出了一脸贼笑。我害怕到浑身发麻,她打算杀了我。 但是就在少女从地上起身之前,尼可拉已经跑来挡在我与该名少女之图。他把短剑伸向前方摆出架势,并且急促地开口问道。 『可以杀了她吗?』 法鲁克此时仍趴在桌子上,每当他深吸一口气,整个身体就会痛苦地猛烈颤抖。尼可拉在明白法鲁克无法回话后,便厉声喝道。 『我要杀了她!』 女服务生不敢小觑尼可拉。 「他已经没救了。」 少女丢下这句话之后便立刻转身。她先是用力蹬向木质地板,然后就彷佛纵身一跃般地跑向大门。 『啐!』 尼可拉慢了一拍才做出反应,但是他却没有追上前去,当女服务生伸手摸向大门的瞬间―― 大门却先打开来了。户外的光亮与风雪同时扫进室内。 一位头戴帽兜且涂上黑色口红的女性,背对著呈现白色的街景站在该处。哈儿.艾玛刚好回来了。 不知当她看见眼前的光景时是作何感想。此刻法鲁克趴倒在桌子上。尼可拉正手持短剑,而我应该是脸色苍白地愣在原地吧。至于女服务生则是朝著艾玛冲了过去? 『小心剑上有毒!』 也不知艾玛是否听懂尼可拉以法语喊出的这句话。 当女服务生使出刺击之后,换来的却是一阵剑戟碰撞声。我没看清楚艾玛是何时拔出武器的,但此刻她正握著一把短剑。 艾玛帽兜上的细雪随著动作逐渐落向地面。 在白雪落地之前,少女又接连发动攻势,她那比我更纤细的手臂,就这样一边发出划破大气的声响一边挥舞著短剑。她的动作真快。但是艾玛却面不改色地用短剑轻松挡下对方所有的攻击。看得出来根本是游刃有余。也难怪艾布与卫兵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虽然艾玛终究没有神乎其技到能够将目光从对手的身上移开,但她仍是一边以短剑抵挡攻击,一边开口向我提问。 「这个人是谁?」 艾玛以生疏的英语说出了这句话。我立刻大喊回应。 「她是杀人犯!别让她跑了!」 艾玛听见之后,似乎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当作回应,接著她架起短剑重新摆好架势。 女服务生迅速向后退开。应该是因为她明白自己无法从大门逃离此处吧,所以她将视线移向厨房。难道她是打算改从后门溜掉吗?不过尼可拉在将我跟法鲁克护在身后的同时,也直接挡在厨房入口的附近。由于 女服务生似乎觉得艾玛更加难缠,因此将剑尖对准了尼可拉。 艾玛稍稍向前跨出一步。但在下个瞬间,尼可拉却大吼出声。 『你别动,这家伙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尼可拉彷佛以此为信号般,随即朝著女服务生冲了过去。 女服务生在发出急促呼吸声的同时,也将手中的短剑用力地朝著前方刺了过去。尼可拉默默地挡开攻击。现场随之传来刺耳的声响。杀手没有一丝怯意,不断用短剑发动攻势。 尼可拉没有针对敌人的躯体展开攻击,他以最小动作躲开对方使出的全力刺击,然后朝著敌人握住短剑的那只手砍过去。以我的角度来看,尼可拉就只是稍稍扭动一下自己的手腕而已。不过当现场传出一阵尖叫声的同时,立刻有大量的鲜血飞溅出来。原因是尼可拉以短剑斩下了女服务生的手掌。 女服务生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然后改用左手握住短剑,不过她已经没办法继续攻击了。因为先一步拉近距离的尼可拉,早就把短剑刺在少女的胸口上,而且是深入到整个剑刃都刺进了体内。但是少女依然握著短剑,并不打算停止攻击。不过尼可拉接下来的举动却超出了我的想像。他放手将唯一的短剑留在敌人的身上,徒手朝著对方的下巴一拳揍过去。 杀手被揍得当场转了一圈,接著便以仰躺的姿势倒在地上。从她体内流出的鲜血就这样将地板染红了。 但是尼可拉所用的那柄短剑,短到根本不足以贯穿对方的身体。 倒在地上的少女被尼可拉踹了一脚,像个沙包般稍微动了一下,虽然她凶狠地瞪大双眼,但却已经失去原有的生气。尼可拉又踹了她两、三脚,不过他这么做并非是在侮辱死者,而是在确认少女是否真的死亡了。当尼可拉确认清楚之后,能够看见他终于放松了下来 『师父!』 尼可拉转过身来如此喊著,我也同样扭头看向法鲁克。原先不断大口喘气的法鲁克,此时却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难道已经死了吗?」 趴在桌上的法鲁克彷佛在回应这句话般,虚弱地慢慢呼出一口气。我立刻对著尼可拉大叫。 『法鲁克还活著,他还有呼吸!』 尼可拉以袖子擦掉回溅到自己脸上的血迹。 『看来有赶上解毒。』 『你不担心吗?』 『师父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死掉呢。』 虽然尼可拉嘴上是这么说,不过听得出来他是在逞强。原因是脸色苍白的尼可拉,此刻彷佛浑身放松般地呼出了一口气。 『果然是被人下毒了吗?』 尼可拉点了点头小声回答。 『没错,是我们太大意了……』 此时传来一股沙哑的声音回应这句话。 『就是说啊,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动手脚。』 是法鲁克。他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原先因为中毒而发黑的脸色,现在则是显得十分苍白。法鲁克在咳嗽两三次之后,便缓缓地开口说道。 『是我失算了。你会杀死她也是莫可奈何。』 『对手太难缠了,我没办法生擒她。』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法鲁克气若游丝地挤出这句话之后,尼可拉的表情便放松了许多。不过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很快就换回原先的扑克脸。接著尼可拉蹲在遗体的旁边,并且抽出自己的腰带,然后小心翼翼地透过腰带把少女的短剑缠起来。 「发、发生什么事了?你杀死她了吗?」 别桌的男子们以惊恐的语气如此提间。不过他们来得正好,我立刻对著一脸害怕的他们开口下令。 「你们都看见过程了吧。我是领主的妹妹阿米娜.艾尔温。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代替我前往山丘上的要塞一趟,向在该处执勤的艾布.哈巴德通报此事。通报内容是『法鲁克.菲兹乔骑士在赛蒙的旅馆内遭人袭击,请过来帮忙处理歹徒的遗体』。」 这群人点头答应之后,便立刻奔出旅馆,并且露出一副很庆幸能够远离凶案现场的模样。 话说艾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开这里了。她的身手高超到能够轻松挡下杀手的凶刃,但却像是不想惹祸上身般地赶在人群聚集之前便消失无踪,难道马扎尔人都是这样吗? 我来到遗体的旁边。 凶手看起来很年轻,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也可能比我还要年幼。不过当我就近观察后,发现她的身体消瘦到应该是三餐不继,就连被尼可拉一刀斩下手掌的那条毛臂,仔细一看更是纤细到令人感到有些讶异。 此时我不经意地瞄了厨房一眼。 那里躺著另外一具遗体。死者是身穿高档衣服但却已被鲜血染红的赛蒙.多德。能够看见他已被人一刀断喉了。 他已失去生气的眼睛一直注视著我,并且像是在厉声抗议般大大地张著嘴巴。 24 光滑的象牙 明明当我看见死在椅子上的父亲时都还能维持住意识,但我似乎在看见赛蒙的遗体之后便昏了过去。 「阿米娜大小姐。阿米娜大小姐!」 是艾布麾下的一名年轻士兵将我摇醒的。这位士兵的资历很浅,我只有见过他几次而已。他似乎担心会冒犯到我,因此只敢以指尖轻戳的方式将我叫醒。 身体真不舒服,总觉得头昏目眩。但我还是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赛蒙已经过世了。 士兵随即就去通报艾布。艾布在得知消息之后立刻跑过来,并且以单膝跪在我的身边。 「您没事吧?阿米娜大小姐。」 「我没事。赛蒙呢……?还有法鲁克人呢?」 我先是甩了甩自己的头,然后撑起上半身,艾布则是从后方帮忙扶著我的身体。 「赛蒙已经死了。至于菲兹乔大人,他表示已经不碍事了。」 明明法鲁克刚才差点死于非命,但如今却泰然自若地对著尼可拉下达指示。他们似乎正在调查袭击者的来历。此时我刚好看见尼可拉从仰躺的尸体上,将自己的短剑拔出来。而且他完全没有把随后流出的鲜血放在心上,顺手用袭击者的衣服来擦拭自己的短剑。 艾布开始向我解释。 「这名少女之前并未出现在索伦境内,因此她应该是从外地来的。另外根据菲兹乔大人的说法,这名少女所持有的物品在英国境内十分罕见。」 接著他小声向我提问。 「这起杀人事件是发生在索伦境内,请问让菲兹乔大人来调查当真没关系吗?」 这样确实是大有问题。虽然艾尔温家的义务就是要遵从索伦的法律,不过……我也压低音量开口回答。 「你就让他去调查吧,但是别让亚当知道这件事。」 「遵命。」 我在艾布的搀扶下站起身来。除了艾布以外,还有另外两名卫兵也来到了现场。虽说这两人都是士兵,但是他们似乎还不习惯城镇内发生这种杀人事件,因此两人都脸色苍白的看著地上那滩血迹。 「菲兹乔大人表示这名少女打算下毒杀他,当他命令随从去逮捕犯人之后,因为遭受反击才杀死对方是吗?」 「没错,我亲眼目睹整个过程。他们无须对赛蒙的死亡负责,而且杀死这名少女也是迫于无奈。艾布。如果可以的话……」 法鲁克等人确实是杀死了女服务生,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们将会遭到逮捕。但是现在已经没时间了。 「希望你别逮捕他们,我需要他们帮忙调查父亲死亡的真相。若是失去他们的话,只会让真凶逍遥法外。」 我知道这个请求根本是强人所难,不过艾布却出乎意 料地立刻答应我。 「属下明白,既然菲兹乔大人遭到袭击,就代表这全是杀害罗伦特大人的凶手所使出的奸计,而我当然不会让对方称心如意。」 「……谢谢你。」 在我不知不觉间,艾布已然成为一名十分可靠的男子了。我在道谢之后,便开始观察店内。四处都没有看见当初负责去通报士兵的商人们。 「记得赛蒙有一位妻子吧,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是的,她目前在屋内休息。」 接著艾布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 「虽然我记得她是一位泼妇,不过失去丈夫依然对她造成不小的打击。她在得知之后,彷佛惊呆般显得十分失魂落魄。」 赛蒙的妻子是个爱打扮的美女,并且比起赛蒙小上很多岁,在外有许多不好的传闻,不过我多少能够理解她的心情,虽然我也不喜欢赛蒙,但也没有讨厌到看见他如此惨死还能完全不以为意。 袭击者是因为觉得赛蒙会对下毒一事造成阻碍,所以才杀死他吧。 像这样杀人简直是不可原谅。人应有的死法是在向祭司告解之后,躺在床上与世长辞。 「等她心情平复之后,你再告诉她关于赛蒙的葬礼与弥撒仪式,艾尔温家都会一手包办。」 「属下谨遵大小姐的吩咐。」 我这么做能否多少让她的灵魂得到慰藉呢?虽然无人能够确定,但我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厉声喝道。 「不要碰那个东西。」 是法鲁克。此时有一名卫兵正准备拿起桌上那块吃剩的面包。该名卫兵被这么一吼,满脸不悦地开口反驳。 「你干么啦?这东西终究得拿去丢掉不是吗?。 「奉劝你不要小看那上面的毒药,那东西光是用手接触到。就有可能会危及性命喔。」 卫兵听见之后先是瞪大双眼,接著就迅速将手收回去。刚才亲眼见识过毒药效力的我,立刻明白法鲁克并没有夸大其辞。 「先用布裹住面包,然后再扔进火里烧掉。切记也不要闻到焚烧时所飘出的黑烟。那碗汤也一样,先用布吸乾之后就全都烧掉。」 卫兵们露出不安的表情看向艾布。艾布见状后, 一脸严肃地命令两人比照办理。 我瞄了一眼百般不愿开始动手清理桌上餐点的卫兵们,法鲁克此时忽然向我鞠躬道歉。 「很抱歉让您见笑了。」 「只要你有保住性命就好……难道这名少女就是暗杀骑士吗?」 「不是的,她并非是我正在追捕的艾德里克,请看看这个。」 在法鲁克的指示之下,尼可拉交出一把短剑。此短剑是以光滑的象牙所制成,不过剑鞘与剑柄都刻上了蛇的图案,令人不禁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袭击者的身上携带著此物。这是一种名为象牙短剑,是撒拉森人所特有的短剑。暗杀骑士都会把此物送给自己的徒弟。」 「徒弟?你说这名少女是暗杀骑士的徒弟吗?」 「眼下就只有这个可能性,虽然我不曾听闻暗杀骑士在欧洲收徒弟的先例,不过他们之前依然有收过女徒弟。另外暗杀骑士不太可能会以真面目现身,其徒弟也同样是如此。」 「所以她才会下毒杀人啰。要不是多亏有艾玛的帮忙,我们早就让她溜掉了。」 不过法鲁克却以十分谨慎的语气开口解释。 「我一直在思索这件事情,对方使用的毒药被称为〈艾米尔之霉〉 ,这是一种很强力的毒药,不过……」 虽然此物毒性极强,不过法鲁克依然还活著。因此对方的袭击宣告失败了。 「你却随身携带著解毒剂。」 「由于兄弟会有多名同伴都被〈艾米尔之霉〉害死了,因此所有成员都会随身携带解毒剂、暗杀骑士理所当然也知道这件事。」 「意思是明知你有解毒剂却执意下毒啰?难道是想恐吓你吗?」 「他们不会那么做,暗杀骑士每次出手都是抱著你死我亡的觉悟。」 法鲁克斩钉截铁地如此说完之后,以十分清晰的口吻缓缓道来。 「而且他们不会随意牺牲自己的徒弟。暗杀骑士培育徒弟的方式跟我们一样,由于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金钱,因此绝对不会让徒弟去白白送死……话虽如此,这名徒弟此次出手根本是九死一生,就算我因为来不及解毒而丧命,尼可拉也一定会杀了她。」 「既然如此,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不清楚。」 想想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法鲁克说自己不知道答案呢。 「虽然我仍有想到几种可能性,不过我相信终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总之现在非得赶紧展开行动不可。」 语毕,法鲁克便向前走去。 就在此时,尼可拉却拉住了法鲁克的袖子。 『请等一下,师父,难道你打算直接展开调查吗?』 法鲁克不悦地皱起眉头回答。 『没错,纵使徒弟已死,但是艾德里克却还活著。』 『这太勉强了 明明你都四肢无力到不断在发抖耶。』 因为我与法鲁克隔了一段距离,再加上赛蒙的旅馆内较为昏暗,所以直到尼可拉点出此事之前,我都没有注意到。 法鲁克的手指正不断地微微痉挛,双腿也同样一直在发抖。,而且他的脸色依然十分苍白。明明都已是十一月,他的额头却不停冒汗,虽然剧毒没有夺去法鲁克的性命,但依然对他的身体造成重创。 『师父想凭这样的身体走在路上吗?根本就只是个拖油瓶。请你交给我去处理就好,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看著抓住自己手臂的尼可拉·法鲁克露出微笑说道。 『你这个随从还真是毒舌耶。』 『这都怪师父你教导无方呀。」 『你还真敢说呢。不过确实如你所,我目前的状态实在是不方便走动。』 『就是说啊,我上去整理一下房间。』 但是法鲁克却摇了摇头,并且将手伸进装有解毒剂的皮革袋子里。 『现在已经没时间了。我还没有把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的秘术传授给你。』 法鲁克取出一个小玻璃瓶……这个瓶子小到在索伦岛上堪称是前所未见。有办法制作出如此精致的玻璃瓶,肯定就只有东方的撒拉森人吧。 「这叫做〈山老人秘药〉。只要喝下它就能够暂时忘却身上的痛楚与疲劳,甚至还能够奋勇杀敌一整晚喔。』 尼可拉露出嫌恶的表情开口反驳。 「我知道撒拉森魔法都很厉害,不过天底下哪可能存在著这么方便的秘药嘛。如果师父当真拥有这种东西的话,为何你之前都没有使用过呢?」 那是因为此物效力极强,副作用也十分严重。如果饮用太多的话,甚至可能会致命。还有它近似暗杀骑士的魔法,若是经常使用将会被兄弟会的成员盯上。你可记得不要四处张扬程。』 当法鲁克打开瓶盖之后,一股如花蜜般的浓郁香气便飘进了我的鼻腔里。 『但是只要药效一过,身体就会无法动弹,不过效力应该能维持一天。』 『意思是师父你打算在今天之内除掉艾德里克吗?』 『没错,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语毕,法鲁克先是微微一笑,然后便将秘药一饮而尽。 我不清楚〈山老人秘药〉是否真的能够让人暂时遗忘疼痛与疲倦,有可能是法鲁克为了安抚尼可拉才撒谎也说不定。 不过就算是谎话,法鲁克依然想尽全力去追查暗杀骑士的下落, 于是尼可拉也不再劝阻,他先是叹了一口气之后,便把放在地上的行李一肩扛起。 『居然存在著这么神奇的秘药,总之我们赶快出发吧。』 赛蒙的遗体被送去修道院等待举办葬礼。因为父亲是今天中午过后才要下葬,所以赛蒙的葬礼非得等到结束后才会举行。 另一方面,无人能够确定袭击者是否为基督教徒。至于她的遗体该何处理, 我相信艾布会想出好方法的。 说来真是不可思议。明明赛蒙的旅馆里鲜血四溅,但是等我来到大雪纷飞的渔市广场上之后,才突然有一股血腥味直冲脑门。 旅馆门口已经是人满为患。应该是大家看见卫兵们走进这里的关系。但是似乎无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在看见我从里面走出来之后,我能够听见有人大喊「快看,阿米娜大小姐也在这里喔」 相信赛蒙惨死一事很快就会传遍大街小巷。无名少女之死也同样会是如此,索伦市不能说完全没有发生过任何犯罪。年轻气盛的船员们经常会爆发冲突,有时甚至会闹出人命。不过甚少发生正经行商的商人惨遭杀害的命案,这两人的死讯想必会令索伦市的市民们更加恐慌吧。 聚集在门口的人群之中,有几位是我平时会轻松与之打招呼的熟面孔。不过我现在却想要掩人耳目般地把头压低,跟著法鲁克等人一起离开广场。相信这阵风雪应该能遮住我的身影才对。 途中,法鲁克忽然开口问道。 『听说哈儿.艾玛刚才有出现在旅馆里是吗?』 『是的,要是没有她出现的话,我相信该名袭击者早就逃到人街上,让情况变得更加棘手喔。』 『我当时没有看得很清楚,依你之见,艾玛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感觉上她的身手不凡。』 尼可拉像是十分佩服般地继续解释。 『虽然她的剑术相当优秀,不过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在面对袭击者时,根本没有被逼退半步,无论是谁在遭到攻击时都会后退,当对手后退时就会前进。但是艾玛只凭单手就挡住对方的攻击了。』 『依照你的说法……用身手不凡似乎还不足以形容呀。』 的确如此,应该说感觉这个人根本不知恐惧为何物。』 我们步行一段时间之后,尼可拉小声地开口说道。 『对不起,我应该留住艾玛才对。』 法鲁克不发一语地看著帽兜上累积著些许白雪的尼可拉,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纺织品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肯定是因为户外下著风雪,所以大家都待在家里工作吧,我们穿过北门,朝著码头快速走去。为的是要搭乘小船前往小索伦岛,前去解开俘虏消失之谜。 当我们抵达索伦岛的北端时,马德克一如往常等在航向小索伦岛的码头边,由于十一月已经冷到让人难以忍受,因此他站在小火堆边帮手取暖。虽然他在白雪纷飞之中有注意到我们的身影,但在接近到能够看清楚彼此相貌的距离时,他才难掩惊讶地开口说道。 「这不是阿米娜大小姐吗?您怎么会冒著风雪来到这里呢?」 「麻烦你送我们到对岸,能立刻出航吗?」 「遵命,属下马上准备。」 看样子今天似乎无人搭乘过联络船,因为小船仍旧用绳索系在栈桥边,只不过在这阵风雪之中,即便对岸竖起呼唤船只的旗帜,应该也根本看不见吧。在等待马德克解开绳索的期间,站在原地等待的我已被冷风吹得浑身发抖。 眼前的海峡不断掀起大浪,并且激起白色的浪花。昨晚出现在此的礁岩通道,此刻已经沉入海中消失无踪了。 待小船前进一段时间后,小索伦岛的轮廓才终于从白雪纷飞的另一端隐约浮现出来。 25 累积数千天的痕迹 小索伦鸟―― 这座小岛上只有艾尔温家的洋房,而在角落处则是耸立著一座高塔。 当丹麦人的威胁尚未成为传说之前,为了尽早发现海贼准备袭击索伦群岛,于是在此处兴建了一座瞭望塔。但是随著时代变迁,在索伦岛的要塞里兴建第一座瞭望塔之后,这座塔的使命便宣告结束。即便亡父预告丹麦人即将来袭,但依然没有安排任何兵在此看守。 这座塔如今不是用来监视海上的状况,而是被当成牢房来使用,并且里面只有关押一名俘虏。这件事甚至就连服侍艾尔温家的仆人们都几乎不知情。 托斯汀.达凯鲁森自从在泰瑟尔岛一役中败给家父之后,就一直被囚禁在这里。无论我们劝降了多少次他都全数拒绝,舍弃能够重获自由的机会,按照当事人的说法,他一直在等待著自己的主人前来迎接自己。 在父亲过世的当天晚上,托斯汀便从牢房中消失了。甚至让人怀疑他是解开门锁逃离现场的。根据侍女的证词,现场只剩下一间大门深锁的牢房,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我也亲自前往现场确认过。在听完吟游诗人伊沃德的演出之后,我趁著更衣前的空档,在亚丝米娜的陪同下前往西侧高塔查看。虽然没有怀疑她的意思,但在亲眼确认以前,我实在无法相信会发生这种事,不光只是托斯汀逃离牢房,甚至就连他从上锁的房间中逃出一事也令我难以置信。但是当我从牢门上的铁窗窥视过牢房的内部后,发现里面确实是空无一人。 人无法化成一阵烟凭空消失。虽然托斯汀不算是人类,他是个受诅咒的不死丹麦人,但是他依然不可能有办法穿墙逃出这间牢房才对! 渡船在强风的吹拂下大肆摇晃著,我的手指与耳朵彷佛被冻僵般冰冷无比,虽然法鲁克与尼可拉没有开口抱怨,但是从两人的脸色上不难看出,他们都已经冷到吃不消了。 不过我们进房之后,根本没空先去取暖。马修今天似乎是值早班,能看见他正蹲在大门前不断摩擦手掌替自己保暖。虽然他在看见我之后连忙站起身来,但我实在没心情开口纠正他了。明明领主被杀当时刚好是轮到他担任警卫,但是现在就已经松懈成这副德行,因此对他说再多也只是对牛弹琴。 「阿米娜大小姐,刚好现在……」 当马修把话说到一半,我便直接打断他开口下令。 「你去通知亚丝米娜,麻烦她准备三件晾乾的帽兜斗篷给我,菲兹乔骑士以及尼可拉。另外还要备妥三杯加了蜂蜜的热葡萄酒,然后拿到西边高塔来与我们会合。」 马修似乎因为没有遭到责骂而松了一口气,他在应允之后便准备走进屋子里,此时法鲁克忽然叫住他。 「你叫做马修.希克森吧。前天真是辛苦你了,由于杀害领主大人的凶手很难应付,因此无论你多么尽忠职守也很难提防吧。」 马修慱过身来,露出谄媚的笑容回答。 「能听见骑士大人这么说,我的心情著实轻松了不少。」 「前天晚上应该有下雨吧。」 「是啊,在冬季担任警卫真的很令人吃不消。」 法鲁克挥手跟他打完招呼之后,马修便转身离开了。 其实前天晚上的天气十分晴朗。虽然马修回答说自己当时正在工作,但事实上他当天果然没有认真执勤。有可能是他睡著了,或是他根本直接跷班了也说不定,看来法鲁克也很怀疑马修是否有尽忠职守。他在注意到我的目光之后,随即开口说道。 「〈走狗〉在抵达小索伦岛之后,应该是绕路溜进洋房,而不是从正门走进来才对。原因是不难想像会有警卫在此处看守。依照地形来看,若是对方从西侧绕路的话,正门这里根本无法察觉。e因此就算马修当时真的有好好担任警卫,我相信他还是无法察觉异状的。」 如果换成是艾德温来担任警卫的话,即便他很爱喝酒,也依然会不辞辛劳地巡视洋房周围,而非一直守在大门前。 我们来到了西边高塔前。 建造这座塔的石材是取自索伦岛上。由于索伦岛的岩石全都是黑色,因此这座塔也同样呈现黑色。但是趁著白天就近观察,却又隐约觉得它其实是接近红色。因为我总是等到晚上才会去见托斯汀,所以不曾在大白天里接近过这座塔。对于这座已经司空见惯的嘹望塔,此刻我才首次看清楚它的颜色。 虽然从塔的外侧能够看见各个窗子的排列杂乱无章,但其实这些窗户是沿著瞭望塔内部的螺旋阶梯而设置的。 「这座塔还真高耶。」 法鲁克抬头看著瞭望塔,首先说出了这句十分常见的感想。 「塔的高度有六十五英尺(约二十公尺) 。因为,这座塔原本是用来监视海上的状况,所以才建得特别高。」 「能够从这里看见关押俘虏的牢房窗户吗?」 「不行,得走到另外一边才看得见。」 但是因为周围建有一道不高的石墙,所以我们没办法直接走到对侧。非得先走出大门,然后再沿著石墙前进不可。 法鲁克小声说道。 「这座塔破损得真严重耶。」 有一部分的墙壁已经崩塌。橡木门上的铁片也生锈了。虽说这里早已被人遗忘而被当成监狱,但终究是艾尔温家的建筑物。被外人看见如此丢脸的一面,令我不禁羞愧到脸颊发烫,但我还是装出一脸平静地开口回答。 「此处已经无人使用,而且平时也禁止仆人接近这里,更别提让客人来到这座塔附近。」 「意思是无人会接近这座塔吗?」 「我想应该不会有人跑来这里才对。但是我也无法保证绝对不会有人接近此处。」 法鲁克听完便陷入沉思,在一阵强风吹过之后,他先是抬头仰望天际―― 「总之先进去里面看看吧。」 接著就说出了这句话。 橡木门并没有上锁,虽说阳光被白雪遮住,但我还是第一次在白天时由下往上观察这座西边高塔。 螺旋石阶不断向上延伸。在阳光的照映之下,能够看见飘散于半空中的灰尘。这座以石头砌成的瞭望塔,看起来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坚固。虽然光看外侧的墙壁就能够发现多处损坏,但是如今像这样抬头仰望,让人不禁觉得这座塔随时都有可能会崩塌下来。 我带头领著另外两人走上阶梯。但是没过多久,背后便传来了尼可拉的呼唤声。 『师父……』 虽然尼可拉应该是想关心法鲁克,但是法鲁克却没有回应。 我以往都是凭藉提灯的光源登上这座塔,不过这次光靠户外的阳光就足够了。话说这条螺旋阶梯究竟绕了几圈呢?不久之后,我们便抵达了原先囚禁托斯汀的房间。这扇铁门十分厚实,上面还设有一道生锈的铁锁。就算从门上的小铁窗仔细观察室内,依然不见受诅咒丹麦人的身影。 虽然托斯汀并没有宣誓,不过身为俘虏的他却逃离了牢房,就算是一种背叛的行径。如今重新看过。遍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之后,让我深刻体会到他是真的离开了,并且有一股寂寞的心情油然而生。虽然这么说有点自私,但是失去父亲的此刻。我不禁希望他能够继续待在这里。 我挪出一个位子,让紧跟在后的法鲁克来到门边。 「就是这间。」 「托斯汀.达凯鲁森从二十年前起就一直被关在这里吗?」 「是的。」 「就他一个人吗?」 「没错。」 法鲁克看了看室内之后,在嘴里小声说道。 「换作是一般人早就已经发疯了。看来受诅咒丹麦人的意志力也异于常人呢。」 我想应该不是这样,并非是受诅咒丹麦人的意志力都这么坚定,而是托斯汀特别坚强。此次因为一些突发状况,导致受诅咒的丹麦人比原先预估的时间更早获得解放。如果得要等上百年才有人前来相救的话,托斯汀当真有办法熬过如此漫长的岁月吗? 「那么,请您帮忙打开这扇门。」 对于这个要求,我只能以摇头来当作回应。 「家父的遗物里应该有这扇门的钥匙,但我并没有带在身上,而且……你看看这个钥匙孔。」 此处的铁锁与入口大门上的铁片一样,早就已经生锈了。 「就算现在当真有钥匙在手,我也很怀疑能否解开这个铁锁。」 法鲁克蹲了下来,开始仔细观察钥匙孔,接著立刻得出结论。 「这个锁布满了灰尘,至少最近没有人打开过这扇门。」 他重新站起身来,开始调查整扇铁门,尼可拉此时开口说道。 『你在做什么?师父,请小心脚步别从楼梯上摔下去啰。』 『尼可拉,你这小子还真是不懂得尊师重道。不过这也是个好机会,你就来思考看看如何在不打开门锁的情况下逃出这个房间吧。』 经过一小段时间后,尼可拉开口回答。 『我知道师父在想什么。你觉得对方是解下门的铰链,直接把整扇门拆下来对吧?』 法鲁克瞄了 眼随从说道。 『我并没有这么想,不过还是需要确认一下。』 『为什么呢?』 『因为铰链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而且这扇门看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至少二十年来应该都没有被打开过吧。』 法鲁克彷佛想把脸塞进门上铁窗的缝隙般,努力想看清楚房间的各个角落。 「地板上有个看似铁钉的东西。另外前方墙上似乎写著什么东西。」 「我觉得托斯汀应该不会写字。」 即便托斯汀是不死之身,但在这二十年来如果没有接受指导的话,终究还是不会写字。 「能够通往室外的手段。就只剩下那扇用来采光的窗子而已。不过那扇窗子看起来有点小。」 「那是为了避免开战时有箭矢射进来,才故意做得比较小。」 「原来如此。 」 法鲁克如此低语之后,便从铁门前退开来。 「阿米娜大人,我想再向您确认一下,请问那个房间里没有缺少任何东西吗?」 我走过法鲁克的身边,从门上的小铁窗窥视内部。不过这个房间里原本就没放置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墙上挂著一面画有家徽的三角旗,但是看起来已经残破不堪了。 另外还有过去让士兵们使用的长凳与桌子。但是我想这些物品应该都已经老旧到不堪使用,并且也没有被人挪动过的迹象。总之摆放在室内的东西就只有这些而已。 「嗯,没有缺少任何东西。」 「我知道了,谢谢您的回答。」 接下来换成尼可拉走到铁门前。因为他长得不够高,没办法直接看清楚里面,所以他伸手抓住铁格子,凭自己的臂力将身体往上提。当他把脸靠近铁窗之后,便开始仔细观察房间内部。 『除了采光较差以外,感觉上跟一般旅馆的房间没啥两样。虽然没有放置寝具,但既然受诅咒丹麦人都不会睡觉的话,也就不必摆放那些东西吧。』 『只是旅馆房间的门都不会上锁。』 『就算如此,但是师父有次尚未付清住宿费就先行离去,害我被当成人质给囚禁在房间里喔。』 面对尼可拉的抱怨,法鲁克没有多加理会。 『你还有注意到什么吗?』 『我看看喔……』 不知是否因为手酸的关系,尼可拉把话说到一半就 松手放开铁格子,然后站在地上拿衣服来回擦拭双手。 『因为铁窗的关系,所以视野遭到限制。不过前方的墙上似乎写著什么东西喔。』 法鲁克也说过相同的事情。由于他是以英语跟我说话,因此尼可拉才会没听见吧。 但是尼可拉对于此事却抱持著不同的看法。 『虽然这只是假设,但是俘虏或许没有离开这个房间也说不定。只要他将身体贴在墙边的话,就会很像是里面空无一人。』 虽然我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幼稚,但是法鲁克的感想却并非如此。 『你回答得很不错,其实以「有人从密室中凭空消失」的角度来思考,将会让事情变得很复杂。不过如果换成是 看似有人从密室中凭空消失,但其实当事人还在里面」的话,整件事就会变得很单纯。既然如此,你打算如何确认此事呢?尼可拉。』 『只要从窗户那头来进行确认就好。幸好此房间很接近塔顶。若是师父你觉得需要这么做的话,只需利用绳索垂吊下来即可。』 『你想要怎么做呢?』 『我认为值得一试。就算俘虏当真已经逃跑,但或许能够发现其他线索也说不定。而且……虽然那扇窗户确实很小,但我应该有办法钻进去才对。』 我听见后差点惊呼出声。这么做根本太危险了!今天除了下雪以外,感觉上风势也比以往强劲。如果绳索断掉而导致尼可拉从六十五英尺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会当场没命的。因为我相信托斯汀不会跟人玩躲猫猫,所以尼可拉无须冒险去做这种事情。 但是法鲁克却冷酷地点头同意。 『好,你去试试看吧。』 至于尼可拉的行李里,原本就放有一条绳索。 尼可拉似乎对于这种事情很有经验,因此他在表示过自己一个人没问题之后,便独自朝著塔顶跑去。 当我还在犹豫是否要出面阻止之前,窗户另一端就已经降下了一条绳索。虽然我当初觉得尼可拉会为了多加保险而将绳索绑住身体,不过从上面爬下来的他,就只是徒手抓住绳索而已。 『师父,我到了。』 尼可拉看起来完全不怕高,法鲁克也同样显得泰然自若。但是等我回神时,这才发现我已经用双手掩住自己的脸了,因为只要稍微手滑一下,尼可拉就会当场摔死。我紧张到心脏不停怦怦乱跳,我没有勇气再继续看下去了。 『尼可拉,已经够了,快点爬上去吧。』 我不禁以法语脱口喊出这句话。 『托斯汀应该不在房间里吧?你这样太危险了。』 但是尼可拉却稍稍皱起眉头抗议:。 『我什么事都还没做呀。虽然俘虏果然没有躲起来啦。』 尼可拉的说话声听起来有些颤抖。但他并不是基于害怕,应该只是因为天气太冷的关系。尼可拉身上唯一的御寒衣物,只有一件被雪染湿的斗篷而已。若是手被冻僵的话,他肯定会没命的。 『既然如此,你就赶快爬上去吧。』 『不行。嗯,这扇窗户果然足以让我爬进去。嘿咻。』 尼可拉伸手摸向采光用的窗子,不过下个瞬间他却忽然发出惊呼声。 『哇!好冰。』 接著他立刻将手收回去,我吓到发出无声的尖叫,且反射性地闭起双眼。 ……虽然尼可拉单手伸向窗户,不过另一只手仍紧紧抓住绳索。即便早就知道这件事,我还是被吓坏了。尼可拉先是把空出来的手透过摩擦斗篷来取暖,接著就再次摸向窗户。他这次先稳住身子,然后才把头部伸进窗子里。 『看起来有点勉强。』 法鲁克如此说著。窗户的深度理所当然等同于墙壁的厚度。而且为了能够承受敌人的炮火,因此建造时有特地把墙壁加厚。尼可拉此时整个人卡在窗户上,就这样一边扭动著身子一边说道。 『因为目前身上的衣服比较厚。若是换回平常的服装,我肯定能够轻松通过的。』 『你不要紧吧?』 『就只是短剑卡住了而已,我不要紧。』 法鲁克瞄了一眼正在努力钻过窗户的尼可拉之后,便对我开口问道。 「消失的俘虏有比尼可拉更瘦吗?」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并且开口回答。 「那怎么可能嘛!虽然他很年轻,但终究是成年人,即便他的身材称不上是魁梧,不过长得远比尼可拉高大多了。」 「最主要的关键不是身高,而是肩膀的宽度与腰围,您觉得呢?」 我开始回溯脑中的记忆,思量著托斯汀在提灯的照映之下,究竟是拥有怎样的身材。但结果除了记忆很模糊以外。也因为铁窗的关系而令人看不清楚,不过我唯一能够肯定的是―― 「他的身材绝对没有比尼可拉更瘦。」 法鲁克听见之后,像是想打马虎眼般地难得挤出一个假笑说道。 「我只是想确认清楚而已……不过这么一来,他就无法把那扇窗户当成逃脱口了。」 「我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法鲁克皱起眉头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并且将双手交叉于胸前,发出伤透脑筋的呻吟声,接著他把目光移至我的身上说道。 「……阿米娜大人,我就坦白告诉您,其实我怀疑该名俘虏是从那扇窗户逃走的。虽然对于一般人而言,实在不可能会把距离地面超过五十英尺的窗户当成是逃脱口,但偏偏托斯汀是一名受诅咒的丹麦人,倘若伊沃德的诗歌全都属实,他就是一名只有被人砍下脑袋才会死去的怪物。至于牢房的构造。如您之前所言,逃脱口就只有那扇窗户而已。以上就是我的想法。」 接著他将视线移向铁窗的另一端。能够看见尼可拉还正在努力钻出那扇窗户。 「不过那扇窗户并没有大到能够让成人通过,最多就只能把头伸出去而已。」 没错,托斯汀不可能有办法从那扇用来采光的窗户逃出此处。但是此房间的另一个出入口,也就是这扇铁门根本没有被人打开过的迹象。 「看来这件事比我想像中的更加复杂……」 就在此时传来一阵声响,同时尼可拉也进入了牢房内。由于他是以头部先进入窗户里,因此呈现头下脚上的姿势。不过因为这扇窗户原先是用来让士兵们确认外面的战况,所以位置比较低。尼可拉以双手稳住身形,有惊无险地从窗户上跳下来,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师父,前方那面墙壁很壮观喔……』 『这是什么意思?尼可拉,你发现什么了吗?』 他耸了耸肩开口回答。 『是用钉子刻划在墙壁上的痕迹。』 不过法鲁克的反应很快,立刻就猜出了正确答案。 『是数日子的痕迹吗?』 『没错。』 『所以图案是四条直线,然后中间有一条横杠吗?』 『是的。』 接著尼可拉皱起眉头,露出嫌恶的表情说道。 『这整面墙从上到下,完全填满了这个图案,应该是累积了数千天的痕迹吧 师父,我自认至今看过许多让人不舒服的东西,不过我总觉得自己今后的恶梦里应该会出现这个画面吧。』 法鲁克吩咐尼可拉搜索房间内有没有其他密道。虽然尼可拉以熟练的身手敲打墙壁与地板,不过最终仍是徒劳无功。更何况身为领主家一分子的我,也未曾听说过这座塔里设有隐藏通道。法鲁克对此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看来果真没有这类密道。」 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论。 当我们沿著楼梯走回去之后,亚丝米娜 第五章 仪式 34 究竟谁是〈走狗〉 地板上铺著黑白相间的瓷砖,暖炉里燃著红色的火焰。墙上不光只插著火把,另外还摆了无数的烛台,把大厅照亮到彷佛白天似的。 铺上桌布的长方形桌子上,摆放著青铜水壶、陶杯以及牛角杯,白鑞钵里装满了水梨与苹果。烤到很硬的面包被当成饭碗来使用,并且在吸饱用辛香料调味过的牛肉与羊肉的脂肪之后,变得稍微有点软。扁桃布丁与水梨派等甜点,则是大多都被来宾吃进了肚子里。 在击退受诅咒丹麦人的当天,父亲罗伦特的下葬仪式也跟著顺延一天,在小索伦岛的洋房里举办一场打赢战争的庆功宴。上座的餐桌比一般座位高上一阶,亚当以背对著墙壁的方式坐在该处的位子上,艾尔温家的骑士们则是坐在两侧的长凳上有说有笑。身为神圣罗马帝国骑士的空拉特,以及的黎波里伯国骑士法鲁克也获准坐于其中。 一般座位的餐桌上也摆满了烛台。身为见习骑士的艾布则是坐在这区,与民兵代表波尼斯市长对坐著。在此战中有立下功劳的士兵们也获准参加这场庆功宴。伊戴尔则是被分配至更低等的席位,与撒拉森人史泽德以及冯扎尔人艾玛一起坐在最角落的座位上。 以亚丝米娜为首的众位仆人们,皆在厨房与大厅两处之间忙进忙出。晚课的钟声早已敲响,宣告小索伦岛与索伦岛之间的渡船已经停驶。受邀参加这场宴会的宾客们,今晚都会留在这里过夜。仆人们此时应该正在忙著准备所有宾客的乾草床吧。 用餐至此告一段落,宴会的主食换成了葡萄酒、啤酒以及蜂蜜酒。亚当开心地对著伊沃德.沙姆斯下令。 「你来唱一曲我军此次大获全胜的诗歌吧。」 伊沃德恭敬地服从命令,开始歌颂著光荣的索伦领主亚当与其麾下的骑士们,是多么英勇地朝著受诅咒丹麦人展开突击的情境。诗歌中的他们是一群英雄,被形容得十分风光。不过当伊沃德歌唱到获胜的段落时,其中一句歌词是「罩衫没有一丝破损的他们,将闪闪发光的长剑举向天际」,感觉上应该是在讽刺这群骑士们根本未曾参与战斗吧,但是大厅内的骑士们依然对著这名吟游诗人报以热烈的掌声。看来他们完全沉浸在歌颂自己的荣耀之中,没有仔细聆听这些细节。 饮酒到脸颊发红的亚当,拿著酒杯从座位上起身,当他用力地清了清嗓子让所有宾客都安静下来之后,便扯开嗓门大声说道。 「英勇的诸位战士们!宴会才正要开始,今晚就让我们喝光酒窖里的美酒直到天亮吧!」 法鲁克很明显地就是在等待此刻的到来。他从长凳上起身,先是朝著亚当行礼之后,便以十分恭敬的语气开口说道。 「阁下,请原谅我打断这场值得欢庆的宴会,但我无论如何都非得趁著这个机会。向阁下您报告一件事情不可。」 亚当立刻脸色一沉,其实我完全能够明白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不管亚当如何虚张声势,但是法鲁克等人誓死抗敌,而亚当等人根本没有及时前来支援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因此亚当很害怕有人会指出这点。他为了掩饰心中的恐惧,便故意以更大声的音量开口回答。 「喔、菲兹乔大人,你是想要说什么吗?若是你能为大家带来关于东方的奇闻轶事,相信会让这场宴会更加热闹喔。」 「很遗憾我未能符合阁下的期望,因为我得趁著这个场合,解释清楚关于前任领主罗伦特大人的死因才行。」 亚当眉头深锁,露出了十分复杂的表情。虽然他因为没有被指责关于自己在战场的疏失一事而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应该不想在庆功宴上提到这种不吉利的话题吧。不过此事关乎父亲的死因,导致亚当不能装作没听见,所以他在脸上挤出笑容―― 「非得挑在此刻不可吗?」 然后说出了这句话。 法鲁克随即坚定地点头回应。 「是的,因为与这起事件有关的人此刻几乎都在现场。虽然我在令妹阿米娜大人的委托之下追查凶手,但是我本身又非得履行身为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骑士的义务不可;因此在所有嫌疑人的面前揭露真相,对我而言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亚当慢慢地坐回椅子上。虽然这个话题不适合出现在宴会中,但他应该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并不重视父亲,所以只能一脸苦涩地开口回答。 「……好吧,你直说无妨。」 「谢谢阁下。」 大厅内鸦雀无声,法鲁克以宏亮的嗓音开口宣布。 「那我就开始说了。」 位于大厅角落的出入口有些昏暗,尼可拉独自一人站在该处。我在注意到他之后便走了过去。 『尼可拉,你怎么会站在这里呢?难道不必去帮法鲁克吗?』 他就这样一边注视著法鲁克,一边开口回答。 『等到仪式开始之后,原则上要封锁现场的出入口,但偏偏现场没有其他卫兵。』 接著尼可拉像是恍然大悟般地开口提问。 『反倒是阿米娜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您不必继续待在上座的座位上吗?』 『这场宴会是属于亚当的,而负责聆听前任领主死因报告的人也应该是他。事实上我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大厅里。』 『……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待在角落吧。』 『嗯。』 虽然尼可拉继续注视著法鲁克,但他却忽然脑袋一歪,像是十分焦虑似地扭动著身体。 『你怎么了?』 『那个,请问师父在说些什么呢?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英语进行仪式,所以我有点在状况外。』 啊?对喔,毕竟尼可拉根本听不懂英语。 明明接下来将要揭开关于父亲死去的真相,但我却莫名地感到一阵轻松,并且在脸上露出了微笑。 『难道你不知道谁是〈走狗〉吗?』 尼可拉稍稍露出赌气的表情开口回答。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已经将嫌疑人压低至四名……不对,而是三名。是师父他太大胆了。我还是第一次对于语言不通一事感到这么焦虑呢。』 『是吗?那就由我来翻译给你听吧。』 尼可拉讶异地睁大双眼,接著他急忙开口说道。 『那个,我怎么能让您做这种事情嘛。』 『你不必放在心上。』 因为不管怎么说,这里已经没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了。 「企图杀害罗伦特大人的犯人,我打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此人的名字叫做艾德里克,跟我一样来自的黎波里伯国。艾德里克又被称为暗杀骑士,是个会收取报酬帮忙杀人的男子,而我就是为了追捕他才会来到索伦岛。」 「那你应该立刻去追捕这名男子不是吗?」 面对亚当的打岔,法鲁克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阁下,请您先耐心听我说……艾德里克擅长各种撒拉森人的可怕魔法。其中最卑劣的就是利用魔法来操控他人。艾德里克会透过马蝇去取得想要操控之人的血液,再用魔法来控制对方,进而指使此人去行凶,至于被魔法控制的人,将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杀死目标。 我现在就是要揭露杀死罗伦特大人的凶手,并且也是被艾德里克控制的受害者。同时,就是我等口中所说的〈走狗〉。」 大厅内陷入一阵哗然。 应该是大家难以相信这世上存在著这样的法术。但这也是莫可奈何,毕竟我当初的反应也是如此。,甚至还有骑士出言讽刺法鲁克,不过法鲁克无视众人的反应。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该说的事情上。 「罗伦特大人前晚在作战会议室内遭人杀害。我为了 追捕艾德里克,擅长各种追踪过程中所需的魔法。在这些魔法的帮助之下,我掌握到几条线索。 第一点是〈走狗〉从洋房西侧的后门潜入屋内。 第二点是〈走狗〉单独犯案。 第三点是〈走狗〉直直朝著作战会议室走去。 第四点是〈走狗〉透过吊挂于作战会议室墙上的长剑来当作凶器。 第五点是〈走狗〉以右手握住这把长剑来行凶。 第六点是〈走狗〉从作战会议室的入口开始,前进六步刺杀位在房间深处的罗伦特大人。 第七点是〈走狗〉听得懂英语跟阿拉伯语,原因是暗杀骑士透过上述语言来下咒。 根据其中几条线索,显示出〈走狗〉于前天的下午时分,正确说来是在晚课的钟声敲响之前,参加过作战会议室内的那场佣兵面试。原因是罗伦特大人表明自己当晚会待在作战会议室内一事,就只有在当时提过而已。如此一来,嫌疑人就只有骑士空拉特.诺德鲁法大人,身为佣兵的伊戴尔.阿布.托马斯、哈儿.艾玛以及史华德,纳吉尔、吟游诗人伊沃德.沙姆斯、见习骑士艾布.哈巴德大人以及令妹阿米娜.艾尔温大人而已。 虽然索伦市长马丁.波尼斯大人当初也有在作战会议室内,不过却在罗伦特大人说出自己当晚会留在作战会议室内过夜一事之前就已经离席。另外还要再加上一位当时并没有在场的嫌疑人,此人就是府上的管家罗斯艾亚.福拉大人。因为罗伦特大人曾经传唤过他,所以他也知道罗伦特大人会待在作战会议室里。」 现场的喧嚣声逐渐安静下来。先不提所有人是否相信暗杀骑士的魔法,但因为亚当、诸位骑士以及士兵们在得知自己并没有遭到怀疑,所以都慢慢冷静下来了。 法鲁克继续说道。 「我们确认过若是作战会议室的大门有关上,基本上说话声是不会被门外的人听见。另外我在先前也已经与这八个人确认过,没有任何人对外提及过此事。 虽然有可能因为其中有人没记清楚,不小心将此事告诉其他人,但是艾德里克在挑选负责刺杀罗伦特大人的〈走狗〉时,应当会挑选能够直接与罗伦特大人接触的人物才对,因此只要先前提到的八位嫌疑人没有不小心泄漏消息,事前不知道前任领主所在位置的人都不可能是〈走狗〉 基于上述考量,我认为〈走狗〉就在这八个人之中。」 「既然如此,答案就只有一个。」 亚当略显得意地说出这句话之后,便迅速将手向前一伸。 「凶手肯定是吟游诗人!」 能够看见遭到指认的伊沃德,其脸色瞬间刷白,包含吟游诗人在内,所有街头艺人的立场都很不利。无论发生任何事件,他们总是很容易遭人怀疑。但是亚当这次的指认不单单基于这样的偏见而已。 「家父是在半夜遇害。但在入夜之后,小索伦岛与索伦岛之间的海域就会变得浪潮汹涌,并且这件事对于岛上的居民而 是众所皆知。你刚才提到的八位嫌疑人之中,前天晚上待在小索伦岛上的人只有伊沃德、阿米娜以及罗斯艾亚。但是不管怎么说,你应该不可能会告发我的妹妹与管家吧?」 但是法鲁克却以坚定的态度否定了这个推论。 「阁下,其实最先排除嫌疑的人就是伊沃德。」 「什么?」 「原因是我们在小索伦岛的外围,也就是通往海峡的半路上发现〈走狗〉的足迹。该处有一块全麦饼乾被人踩碎了。这块饼乾是在前天下午,精确地说来是在作战会议室的那场面试开始之前就遗落于该处的。直到府上的管家罗斯艾尔.福拉大人于隔天早上下令搜查整座岛之前,都没有人接近过该处。至于饼乾遗落在那里,并且刚好被〈走狗〉踩碎一事,真可说是上帝为我们带来的好运,如果没有这条线索,此案件的搜查难度将会提升好几倍吧。 不过罗斯艾亚大人是个思虑深远的优秀管家。他以意有所指的方式警告我,未必只有凶手才会踩碎这片饼乾。换言之,他是在提醒我当晚还有其他人的行踪并未完全掌握。那就是难保罗伦特大人基于某种理由,溜出洋房亲自交到面朝海峡的那个地方。 虽然这个提醒十分言之有理,但是只要稍作观察与推敲,即可明白这个假设并不成立,原因是这块饼乾有沾到海水。只要透过触觉与味觉即可确认此事。不过这块饼乾在遗落当时还是乾的,而且海潮激起的浪花也无法喷溅到掉落地点。」 亚当似乎难以理解一块饼乾居然能够藏著这么多的线索,他露出十分讶异的表情说道。 「为何你能确定那块饼乾是在当天下午遗落的呢?」 「确实我应该先表明此事才对。因为遗失那块饼乾的人,就是我的助手尼可拉.巴葛。」 亚当冷哼一声,藉此催促法鲁克继续把话说下去。 「真要说来是因为罗伦特大人趁著半夜亲自前往那种地方的假设,基本上完全不可能成立。原因是罗伦特大人特别强调过当晚他会在作战会议室里过夜,根本就像是在暗中提醒在场的某人于半夜来拜访自己。虽然我不清楚此人是谁。不过很有可能是与伊沃德有事情想私下商量吧。」 不对,这个假设是错误的。但我没有开口打岔。父亲于当晚确实很可能与人有约,不过对象绝非是伊沃德。因为他在吃完晚餐之后,就与父亲在办公室里会面过了。 我认为法鲁克不可能会忘记这件事。换句话说,这很可能是计画之一。因此我决定保持沉默。 「总之基于这个推论,罗伦特大人不可能会离开作战会议室来到岛屿的角落,饼乾有沾到海水,更是进一步排除了罗伦特大人外出的可能性。原因是除了践踏者的脚底或衣服有沾到海水以外,没有其他理由能够解释这块饼乾为何会沾湿。若假设是罗伦特大人趁著大半夜接近海边,弄湿鞋底在返回洋房途中时不小心踩到饼乾……这根本太不合逻辑了。 同理可证,在小索伦岛上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会以沾湿的鞋底去踩碎饼乾。另外阁下先前提到我不会告发阿米娜大人与罗斯艾亚大人。本人在此严正否认,只要查明直相的话。无论对象是谁,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进行告发。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阿米娜大人与罗斯艾亚大人也基于相同的理由,都排除了涉案的可能性。」 即便我之前总是与法鲁克一起行动,但我依然明白自己有可能会是〈走狗〉。不过在确定伊沃德没有嫌疑之后,也就连带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因此法鲁克刚才那蕃发言并没有对我造成任何不安。 法鲁克紧接著补充说明一件事情。 「即便当晚有其他人暗中逃离小索伦岛,但这件事也足以证明并不是那个人踩到这块饼乾的。」 虽然法鲁克没有指名道姓,不过这番话应该是在指托斯汀.达凯鲁森吧。意思是父亲或当晚逃离小索伦岛的托斯汀,都没有踩到尼可拉所遗落的那块饼乾。 「换句话说,就只有趁夜从海边潜入小索伦岛上的人,才会留下这样的足迹。意思是当时待在索伦岛上的另外五人,其中一人就是杀害罗伦特大人的〈走狗〉。」 「这是不可能的!」 其中一名骑士起身大喊。 「索伦的天然屏障固若金汤,根本没有任何方法能够趁夜往来于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之间。只要你没有拿出能够趁夜穿过海峡的证据,你的言论就根本不足以采信。」 虽然这个质疑十分合理,但是法鲁克却不为所动。 「你的这种想法非常危险,几乎可说是一种陷阱。」 「你在胡说什么!?这是事实!」 法鲁克看著该名骑士说道。 「我们把小索伦岛 的天然屏障,假设成是一个上锁的房间就好。此时有个人在房间里惨遭杀害,并且房间内又没有其他人在场。在这种情况下去搜查犯人时,首先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依照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其他成员在破解这种密室之谜的例子来看,大多数的情况下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才成功找出其中的盲点或异想天开的作案手法。 不过此举对于特定出凶手一事根本毫无助益!原因是每次破解密室之谜,最后往往都是得出任谁都有办法犯案的结果,若是我花费一个月的时间找出能够趁夜越过海峡的方法,结果却是这五个人都有嫌疑时该怎么办?那么做根本只是在浪费时间。 因此这类『密室行凶』,绝大多数都是暗杀骑士用来拖延办案时间而已。这也是我们多年来得到的教训。若是发生难以解释的密室杀人事件时,直接把答案想成某种方法制造出密室的』就好。 反观小索伦岛的情况,依然能够假设出几种解决方法。比方说〈走狗〉是无人能及的游泳健将,海峡的潮流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或是〈走狗〉很擅长划船。也可能〈走狗〉是透过某过某种方式,得知索伦岛与小索伦岛之间有一条密道。要不然就是〈走狗〉学会了我们所不知的秘术,能够在水中呼吸或是翱翔于空中。总之只要假设成是透过其中一种方法,但却不必确定出答案是哪一个。就算是事后才知道渡海的方法也行……虽然你的想法乍看之下是很正确,但我们没必要特别去纠结这件事。」 事实上法鲁克已经证明过趁夜渡海的方法了。但他却没有提及这件事。应该是因为我曾经拜托过他,不要把这个秘密公布出来。 该名骑士不发一语,慢慢地坐回长凳上。 法鲁克在确认其他人没有提出异议之后,便继续缓缓道来。 「那么,我们就从剩下的五人之中,透过线索证明究竟谁是〈走狗〉。」 35 只剩下最后一人 剩下的五位嫌疑人,脸上分别露出截然不同的表情。 艾布似乎难掩心中的不悦。因为父亲应当有恩于他,同时他也透过这场战斗充分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他受伤的手臂已用木片固定,并且绑上了大量的绷带。想想在光荣负伤的当天,居然被人怀疑是杀死领主的凶手,想必艾布此刻的心情肯定十分不好受吧。 空拉特则是游刃有余地把牛角杯握在手中,露出一副姑且听听你想说什么的嘴脸。虽然我无法确定他是否是在虚张声势,但他明明至少有犯下前往修道院行窃的罪行。还是说正因为如此,他才确信有方法能够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吗? 虽然伊戴尔选择静观其变,但是眼神中却充满不安。或许是因为他无法打从心底去相信骑士与领主也说不定。虽然法鲁克并没有把罪过推到吟游诗人的身上,但是无法保证他对于威尔斯人也会这么做,他会抱持著这样的疑虑也是在所难免。 艾玛的脸上则是没有任何表情。明明都已经被人怀疑是杀人凶手,不过她应该是因为听不懂复杂的英语而搞不清楚状况吧。老实说她这样真的有点令人同情。至于她那张被海水清洗乾净而露出的美丽容貌,此时又被弄得脏兮兮的 难道她刚才没有等乾草换新,就直接倒头呼呼大睡吗? 至于史华德则是以帽兜盖住头部,让人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但是我总觉得他好像露出了一脸讪笑。因为史华德知道暗杀骑士的存在,所以他应该是想藉此见识看看法鲁克的能耐也说不定。但他难道不觉得自己有可能是凶手吗? 「首先就从能够轻松证明自身清白的人开始说起。」 语毕,法鲁克便环视一遍在场的佣兵以及士兵们。 接著便将目光固定在艾布的身上。 「艾布.哈巴德,基本上他根本毫无嫌疑,所以绝对不是〈走狗〉。」 艾布听见这番话之后别说是放松心情,我总觉得根本是火上加油。若是身分与场合允许的话,我看他应该会直接破口大骂了吧。 法鲁克对著亚当开口解释。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一直待在要塞里。在罗伦特大人的命令之下,要塞里一 整天,都有人在负责站哨。并且一如阁下所知,该要塞只有一个出入口,入夜后戒备森严,因此根本不可能有办法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溜出要塞。更何况前任领主在遇害当时,正是艾布与其他士兵们负责站哨。因为士兵们是在外侧站哨,所以待在要塞内的艾布才会没有嫌疑。」 我也同样早就知道艾布是清白的。 当我转述成法语之后,尼可拉听完也只是稍稍点了个头而已。 「接下来是这位。」 法鲁克指著坐在下座最角落处的史华德。 「关于史华德的嫌疑,就需要针对几件事来进行探讨,原因是他身为魔法师,或许可以使用魔法将不可能化为可能。比方说刚才有人提到入夜之后根本没有方法能够海峡抵达小索伦岛,不过依照史华德的情况来看,能够利用那尊青铜巨人越过海峡也说不定。如果那尊巨人能行走于水中的话,史华德只需让自己站在巨人高举的手掌上即可。 但是假如除去魔法这点来看的话,体格上最不可能是〈走狗〉的人就是他。因为他的外表与孩童无异,暗杀骑士会挑选这种人来担任〈走狗〉吗?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名有可能会利用意想不到的方法,直接破解咒语的魔法师喔?」 在提及外表时,史华德稍微弯下身子,虽然他已经利用唱兜遮住自己的外表了。不过他似乎希望能够藉此更加掩饰住自己。明明史华德在战场上能展现出如此高强的魔法,但是他却好像很羞于让人看见自己的长相。 「当然我不光只是基于这点就认为他毫无嫌疑。接下来我就针对实际情况来进行探讨。他的身形终究不适合担任杀手。况且刺杀罗伦特大人的长剑是吊挂在作战会议室内的墙壁上。我的助手尼可拉在实际测试过后,发现即使踮起脚尖,需要费上一番工夫才能够构到那把剑的位置。 假设史华德是〈走狗〉的话,势必得利用某种方式才能够取得长剑。但是他长得比尼可拉更矮。即便以魔法为前提,但我在此烦请进过作战会议室里的人回想一下,那个房间内可是摆满了各种武器,事实上用来刺杀领主大人的长剑下方,还挂著一把他更容易取得的短斧、既然如此,为何凶手偏偏要挑选长剑来当作凶器呢?原因是〈走狗〉比较擅长剑术,或是此武器位在更容易拿取的高度上。不过上述的两个条件,都无法套用在史华德的身上,而且令人根本想不透史华德为何要挑选根本构不到的长剑来当作凶器。即便假设他是故意这么做,但依然无法解释行凶时所跨出的步伐……」 法鲁克暂时陷入沉默,接著像是想确认所有人的表情般环视整个大厅之后 才继续把话说下去。 「不管我解释得再多,终究会有人以史华德是一名魔法师来穿凿附会,由于他都能够驱使那尊可怕的青铜巨人了,因此只要施展魔法将四肢变长,身高与步伐的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当然我知道这世上根本不存在这么方便的魔法,但是与其坚称没有这种魔法,我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理由能够证明他的清白……阁下,您知道撒拉森人有什么禁忌吗?」 亚当在被问到之后,一脸不悦地开口回答。 「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感兴趣。」 「那就请您稍微记住一下,他们都不能喝酒。话虽如此,也没有严格到所有撒拉森人都必须滴酒不沾。不过更令他们忌讳的就是猪肉。他们全面禁吃猪肉,而且执行得远比我们基督教徒于周五不得吃禽畜肉更加彻底。不对,是他们禁止接触与猪有关的东西。原因是猪对他们而言是种污秽的存在。」 我跟亚当一样,对于撒拉森人的戒律一无所知。不过听完这番话之后我便豁然开朗了。父亲在见到史华德时,曾答应过会提供一人份的面包,并且也提到会尊重对方的戒律,绝对不会提供猪肉与酒。 「反正我无法理解撒拉森人的想法,不过就算如此,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原因是我们会用猪油来保养刃器。」 就在此时,大厅内弥漫著一股微妙的气氛。我不解地歪过头去,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接著有人以略显尴尬的语气提出异议,此人正是艾布。 「菲兹乔大人,我们根本不会使用猪油来保养武器。」 似乎大家都期待有人能代为说出这句话。此时法鲁克露出一抹浅笑说道。 「没错,我们不会使用猪油来保养武器,比方说我所使用的油,就是在橄榄油里添加一些东方产的丁香油。虽然我不清楚索伦岛是用什么油来保养武器的,不过一看即可明白并非是使用容易变色发臭的猪油。 但偏偏有人不知道这件事。那就是从出生到现在,未曾接触过猪的人。来自撒拉森的史华德.纳吉尔听闻我们基督教徒都是用猪油保养武器的错误谣言,并且信以为真了。」 仔细一看,在此之前总是压低身子的史华德忽然抬起头来, 朝著法鲁克的方向看了过去。在帽兜的遮掩之下,我没办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不过我想他应该感到很错愕吧。法鲁克对史华德开口说道。 「没想到需要正确知识的魔法师,居然会被这种出人意表的谣言所迷惑呢。」 「你少在那边自鸣得意。你们究竟是使用哪种油来保养武器,全都与我无关!」 「不过就是因为这个误会,间接证明了你的清白。」 史华德在军用仓库时,曾经以「使用猪油来保养武器的一群人」这句话来数落过基督教徒,虽然我当初还以为是存在著这种魔法,但原来是他误以为基督教徒普遍都用这种方式来保养武器。 不过这下子我终于明白当我在先前的大战中,决定把镶上宝石的短剑送给讨要报酬的史华德时,他却宁愿只收下一枚银币的理由了。原来是他误以为我的短剑上涂有猪油呀。 法鲁克再次环视众人。 「〈走狗〉能够用各种方法来行凶,并且认为在各种方法之中,使用作战会议室里的长剑来当作凶器不会留下线索,所以才会以此做为选择。不过倘若史华德是〈走狗〉的话,他是絶对不会挑选长剑做为武器的。假设他一定得利用作战会议室里的武器来行凶的话,现场依然有槌子或棍棒可以使用。」 「法鲁克,你应该没有忘记一件事吧?」 亚当忽然插嘴说道。 「这位撒拉森人能够操控青铜巨人。如果改由巨人来行凶的话,就能够轻松取得长剑,并且以六步抵达作战会议室的深处了。」 法鲁克回以淡淡的笑容开口说道。 「阁下所言甚是,确实换成青铜巨人的话,情况又会不一样了。但是请您回想一下西侧后门的外观是什么样呢?」 没错,那扇门非常小。 即便是尼可拉都得要屈著身体才能通过。换作是青铜巨人的话,可是得将后门加大三倍才有办法通过吧。 「而且现场也没有留下那样的足迹,因此史华德也是清白的。」 「下一位是伊戴尔。」 语毕,法鲁克暂时闭上双眼,然后才继续进行说明。 「……他的身材也一样偏矮,但却没有矮到无法拿取长剑。虽然他擅长的是弓术,但依然能透过长剑来行凶,再说没有卫兵在旁监视他一整晚,因此没办法证明他是清白的。」 接著法鲁克忽然对著亚当开口说道。 「阁下,我在此想向您确认一件事情。」 亚当似乎感到有点不耐烦,因此他皱起眉头,以不悦的语气出声回应。 「干么?」 「前任领主罗伦特大人曾经答应过伊戴尔,会支付同等的报酬给其胞弟希姆,而且他们两人在战场上的表现有目共睹。请问阁下会履行罗伦特大人先前的约定,依照当初所说好的条件支付报酬吗?」 虽然亚当不懂得算计,但至少不是个吝啬鬼。因此他听完后随即点头回答。 「那当然啦,而且听说希姆受了点伤,我会依照他那名誉的负伤支付对等的酬金。」 「能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不过此事与案情有何关联呢?」 「有的,若是没能得到您的亲口答应,我会对伊戴尔感到有些愧疚。」 伊戴尔的表情立刻就僵住了。难道他知道法鲁克接下来想说什么吗?但是他却没有出声制止,就只是继续坐在长凳上,并且显得十分紧张。 「阁下,其实希姆.阿布.托马斯的脚上有旧伤,导致他没办法尽全力奔跑,原因是他们兄弟俩还住在格洛斯特当时,曾被诺曼人庄园领主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而遭受拷打。」 「什么?」 亚当露出犀利的眼神看向艾布。 「艾布,你知道这件事吗?」 负责审查佣兵背景的人是艾布。光明正大接受新主人质询的他,先是从座位起身然后再将手放在胸口上恭敬地行礼。 「是的,阁下,我确实知道此事。」 「你明知此事,却依然把他推荐给父亲是吗?」 「是的。」 艾布抬起头来继续解释。 「因为伊戴尔的弓术就是如此优秀。他所射出的箭矢除了比我们更远以外,又能够准确地命中目标。而且他表示还带了另外一人,能够协助他在战场上更快发现敌人,并且加快自己射箭的速度。我认为就算另一人的腿上有旧伤,应该还是能够从旁协助弓箭手才对,更何况希姆确实也十分勇敢地一同奋战,阁下,我能够很有自信地大声说出。自己当初将两人以佣兵的身分来举荐一事是很正确的选择。」 「哼, 原来如此。」 因为亚当没有亲眼看过伊戴尔等人是如何应战,所以很明显地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就不深究。但你为何要提及此事啊?」 「是的。」 法鲁克点了一下头之后继续说道。 「该名诺曼人庄园领主不光只针对希姆,也把伊戴尔抓去严刑拷打。这倒兄弟后来勉强脱身,现在才会像这样成为佣兵。其实希姆原本是一位牧羊人,不过因为腿伤的关系而无法继续从事该职业。另外他还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阁下。」 法鲁克彷佛在唤回当时的记忆般,抬头看向半空中说道。 「『我过去是一名身手矫健的牧羊人,大哥也是一位极为优秀的工匠。如今我们却再也不能从事原本的职业,并且也不能重返故乡,我可以明白他们为何不能重返故郷的理由,毕竟他们在逃狱当时,直接揍翻了该名庄园领主,若是再度返回旧地的话,肯定会遭到重惩吧。希姆往后不能继续当一名牧羊人,就是基于我刚才提到的理由,不过反观伊戴尔又是怎样呢?」 我当场看见伊戴尔喃喃自语说了一句话。虽然我没听见他说了什么,不过我想应该是「所以他才会问我在格洛斯特从事什么工作啊」这类的内容才对。 「他是一名铁匠,听说最擅长制作饰品,而他也同样不能再继续从事这份工作,就在我正准备询问原因时,很不巧受诅咒的丹麦人刚好在此时来袭,导致我们的对话被迫中断。但是就算我当时继续追问,他应该也不会回答我吧。 阁下,人要在战场中伪装自己是极为困难的。有些情况下更是事实胜于雄辩,当我们在广场上与敌人交战时,他爬上了屋顶 负责狙杀受诅咒的丹麦人。不过他却没有注意到脚边的敌人,导致他晚一步察觉有丹麦人沿著梯子爬上屋顶。面对该名近在眼前的敌人,您知道他是如何应敌的吗?」 我也有亲眼看到当时的场面。不过伊戴尔所做出的反应确实有点奇妙。 法鲁克加重语气把话说了出来。 「伊戴尔把左手中的长弓扔出去,然后再用左手拔出身上的配剑应战,由于长弓从屋顶上掉落至地面,因此导致他不得不从对自己有利的屋顶上爬下去。为何他没有用右手来拔剑呢?虽然我不清楚他惯用的是哪一只手,但就算是一名左撇子,依然需要充分的理由才会将主要武器的长弓扔出去,然后再用左手拔剑抗敌。 根据他在那瞬间做出的判断,能够让人正确地推敲出他为何无法继续从事铁匠的工作……一如阁下所知,拉弓时只需用到右手的食指、中指以及无名指。」 此时法鲁克看向伊戴尔,以平稳的语气开口说道。 「伊戴尔,亚当阁下已经答应过会支付报酬,而且你那高超的弓术已经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因此大可解下右手上的手套了。」 伊戴尔刚才应该都在思考著一件事情吧。 那就是任谁都会想减少支付给佣兵的酬金。只要佣兵一旦露出破绽,雇主就会以此为藉口来减少所需支付的报酬,因此伊戴尔才会绝口不提。 不过伊戴尔似乎已经微好觉悟,他摸向右手上的手套,然后慢慢地解下来。 大厅内随即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 伊戴尔的右手没有大拇指,能够看出是被人从关节部分给砍断了。 「由于刺杀罗伦特大人的凶器上,有明显留下右手的五根指头,因此伊戴尔是清白的。」 在尚未平息的骚动之中,法鲁克清楚地说出了这句话。 「接下来轮到骑士空拉特.诺德鲁怯。」 等伊戴尔重新戴好手套之后,法鲁克便重新继续原先的话题。 「他前天晚上住在被分配到的兵舍里。虽然乍看之下与艾布的情况很相似,但实际上却是截然不同,虽然佣兵们也有人在夜里站哨,但是兵舍里不只有一个出入口。而若是空拉特想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从后门溜出去,原则上也是能够办到的。」 空拉特的身分与前三人不同,是一名骑士。虽说他是无主的游侠骑士,不过因为拥有相同身分的人在遭受质疑,所以坐在上座的骑士们纷纷露出凶狠的眼神。但是没有任何人开口打断法鲁克的发言。对于长年与他们相处在一起的我来说,多少能够明白他们的想法。纵使空拉特拥有与他们一样的身分,但偏偏空拉特的手下们全都看起来很可疑,导致他们不愿出面帮忙袒护。 空拉特似乎察觉出现场的气氛,他先是悠然自得地放下牛角杯,然后挤出一脸假笑说道。 「菲兹乔骑士,我明白你是为了协助艾尔温家,但我还是奉劝你最好要谨言慎行喔。」 「感谢你的忠告。」 法鲁克冷漠地如此回应之后,先是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接著以较为轻松的口吻说道。 「阁下,请问您可知索伦修道院遭窃一事吗?」 因为这件事与父亲的命案几乎扯不上任何关系,所以亚当困惑地开口回答。 「嗯,我听说了。当时明明有许多修道士都还醒著,但却有好几件宝物在不知不觉中失窃了。」 「既然您已知道案发经过,事情就好办了。」 法鲁克以正眼看向空拉特。 空拉特一听见法鲁克提到了修道院,他的神情就不再像先前那样游刃有余,取而代之的是目露凶光。他在战场上也露出过相同的表情。 法鲁克伸手指向空拉特。 「我在此告发骑士空拉特.诺德鲁法,就是进入修道院行窃的犯人。就是他在前晚偷偷潜入修道院,偷走了以七宝器戒指为首的各种宝物。」 「你、你说什么!?」 喊出这句话的人不是空拉特,而是在场的骑士们。亚当也吓得目瞪口呆,露出一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模样。 「菲兹乔骑士,你想指控诺德鲁法骑士是一名小偷吗!?」 面对彷佛自己遭到指控般而冲上前去的该名骑士,法鲁克以平淡的口吻回答。 「是的。」 另一名骑士随即破口大骂。 「此等侮辱,很可能会演变成决斗喔。」 「若是空拉特想要这么做的话,我很乐意接受挑战。」 亚当此时似乎终于搞清楚眼前状况,于是他立刻举起手来制止其他骑士。 「所有人都冷静下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表示你对于这项指控很有自信吗?」 「根本无需所谓的自信……」 法鲁克完全没有露出一丝动摇,抬头挺胸地开口说道。 「我曾在他的房间里看见过那枚戒指。」 空拉特听见之后,这才终于首次提出辩驳。 「光是你一个人的说词依然不足采信。倘若跟之前一样有其他人证,比方说阿米娜大小姐也有看见的话,确实就得另当别论了。」 很遗憾地我没办法坚称自己看见了。虽然在造访兵舍当时,我有看见空拉特立刻把桌上东西扫到一旁,但是并没有发现他在隐藏什么东西。 空拉特见我不发一语之后,又重新露出一脸轻笑说道。 「即便你的随从坚称有看见,但依然不能当作证词喔。接下来要怎么处理呢?约好决斗的日子吗?」 现场原先是出现低沉的叹息声,紧接著又爆发出亢奋的欢呼声。明明今天才刚击退受诅咒的丹麦人,但是大家现在却期望战友之间展开决斗,做人再如何好勇斗狠也该有所限度。 法鲁克没有理会空拉特的挑衅,对著亚当露出比先前更加恭敬的态度说道。 「阁下,若是我提议现在立刻检查空拉特身上的物品,您会答应吗?」 亚当立刻开口回答。 「这太勉强了,毕竟只有你一人看见。确实一如诺德鲁法骑士所言,光凭这样的指控没有说服力。」 「阁下方才说过,小偷是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于修道院行窃吧。」 「没错。」 法鲁克暂时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如果我说空拉特能够施展让人隐身的魔法,阁下打算如何处置呢?在熟悉此等魔法之人来到索伦没过多久,立刻就发生这种躲过了所有监视的窃案。如此一来,您愿意针对空拉特进行调查吗?」 亚当错愕到哑口无一言。 我发现空拉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怯意。他知道自己的敌人很有一套,但他说什么都不能轻易承认自己的失败。对于一名骑士来说,比起以高强的身手强行掠夺,像这样透过隐身来动手行窃,根本就是败坏自己的声誉。 空拉特曾经说过自己是为了打响名号才来到索伦,不过到最后很有可能会抱头鼠窜地逃出这里吧。 亚当彷佛勉强从口中挤出声音般地回答。 「倘若此事当真的话,就需要进行调查了。」 「谢谢阁下。」 法鲁克先向亚当鞠躬道谢,接著就以正眼看向空拉特说道。 「你也听到了吧,立刻束手就擒。」 「你在胡说什么?我是无辜的。」 法鲁克厉声喝道。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才等到现在,就是在等你离开兵舍。看好了,这是你的东西。」 语毕,法鲁克先是蹲了下去,然后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样物品。 我不禁发出一声惊呼。那是我曾在空拉特的房间里看过的东西,是个宛如乾枯 手掌的装饰品,也是法鲁克曾说过的〈盗贼之蜡烛〉! 与受诅咒丹麦人的战斗结束之后,法鲁克立刻就来到小索伦岛了。印象中并没有前往其他地方。不过尼可拉倒是有暂时消失过一段时间…… 我扭头看著站在身旁的尼可拉,他在注意到我的视线之后,露出一副这点小事根本没什么好钦佩的淡然表情。 「阁下,这是源自于日耳曼的魔法物品,名称就叫做〈盗贼之蜡烛〉。相传此魔法烛台拿在外人手上毫无效果,但是当正统持有者将其握在手上时,就能够让当事人暂时隐身……至于此物,是我的助手从空拉特的房间里借出来的。」 「我没看过那个东西!法鲁克,你……!」 就在此时――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法鲁克从正面与空拉特四目相交。法鲁克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只是以十分难以言喻的真挚神情看著空拉特。 空拉特当场陷入沉默。 法鲁克取出蜡烛,利用桌上的烛台把火点好之后,便把它插在〈盗贼之蜡烛〉上。烛火在些许空气的流动之下,彷佛快熄灭般地不断摇曳著。 「如各位所见,这只是一盏普通的烛台。但如果空拉特是持有者的话,应该能够让他暂时隐身才对。我们就来试试看吧。」 法鲁克把〈盗贼之蜡烛〉交给空拉特,大厅内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待在原地静观其变。 空拉特也没有多做抵抗,直接伸出手接下该盏烛台。 接著他立即当场消失无踪。 「喔!」 「不会吧!」 大厅内陷入一片哗然。骑士们全都从座位上起身,亚当甚至震惊到不小心打翻了杯子,杯里的葡萄酒随即泼洒在桌布上。 每个人都注视著空拉特原先的所在位置。由于直到不久之前还一起对抗过受诅咒的丹麦人,因此令人难以相信他竟然能透过「让持有者隐身的烛台」来施展魔法。 冷静旁观眼前混乱的我,因为身旁有一阵微风吹来而扭头看向侧面。这才发现原先守在门前的尼可拉,已稍稍将房门打开来,当我心生怀疑而准备提问时,        忽然闻到一股蜡烛燃烧的气味。 尼可拉朝著空无一人的地方开口说道。 『希望你别放在心上,我相信师父只能这么做。』 空无一人的地方忽然发出声音,以法语说出了以下回应。 『因为是自己技不如人,所以我并没有怀恨在心,替我跟来自的黎波里的法鲁克打声招呼。』 等到蜡烛的气味消失之后,尼可拉便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轻轻把门关上。 「那么,我们重新回到主题上。」 法鲁克彷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般地如此说著。 「等等,法鲁克,空拉特去哪了!?」 亚当大吼出声。但是法鲁克却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开口回答。 「我想他应该就在这座岛上的某处吧。阁下,以我的立场来说,只想针对谁杀了伦特大人一事进行探讨。 「你在胡说什么!?指认空拉特是小偷的人可是你喔!」 「没错,他是一名小偷。话虽如此,依然无法证明他不是于前晚刺杀罗伦特大人的凶手,毕竟他还是有可能在前去修道院行窃之后,直接跑到小索伦岛上杀死罗伦特大人,直到天亮前才回到兵舍里。阁下,空拉特的嫌疑至此还未厘清喔。」 「但是……」 看著不知该优先处理哪件事情的亚当,法鲁克继续说道。 「然后我先前一直没有提起,但其实前晚有人看见了该名〈走狗〉。」 「什么!?」 亚当听见后气得面红耳赤,并且当场破口大骂。 「为何事到如今才提及此事?你先前说了那么一大串话根本毫无意义吧!」 「请阁下稍安勿躁。虽说有目击者,不过因为当时距离太远,所以此人未能辨识出对方的身分。该位目击者甚至表示自己就连凶手是男是女都无法确定,只有看见一道,手里拿著油灯或提灯的人影罢了!」 「究竟是谁在如此大半夜里看见了凶手啊!?」 法鲁克皱起眉头回答。 「真是非常对不起,恕我不能透露此人的身分。」 「喂,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阁下,请容我再强调一次。由于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骑士唯一的任务就是追捕暗杀骑士,因此我这次的使命是查明〈走狗〉的身分,阿米娜大人赋予我的唯一命令,就是揪出杀害罗伦特大人的凶手。至于是谁在前天晚上看见那道人影,请原谅我不能透露目击者的身分。」 我能够感受到自己紧张到手里冒出冷汗。亚当是否能接受这样的说词呢?如果法鲁克说出真相的话,托斯汀逃狱以及亚丝米娜担任内应等事情都将会曝光。   我相信亚当没有发现托斯汀已经逃狱了。倘若他得知这件事,势必会立刻派人追捕托斯汀,至于亚丝米娜则会被判处死刑吧。虽然我不懂亚丝米娜为何要这么做,但是我并不想眼睁睁地看著她被处以极刑。 就在亚当准备提出反论时―― 「话虽如此!」 法鲁克扯开嗓门大声说道。 「由于阁下依然有知晓一切真相的权利以及义务,因此等到整件事告一段落之后,我会将所有事情都说给阁下您一个人听,不知您意下如何?」 亚当不甘心地咬紧下唇回答。 「……若是你没有说出目击者的身分,也就无法证明此话不假啊。」 「关于这件事大可放心,其实阿米娜大人也听过那段证词了。」 「你说阿米娜吗?」 亚当直到现在才首次以正眼看著我。 就在此时,我以眼角余光看见亚丝米娜正偷偷摸摸地走进厨房。看见这幕光景,我便明白法鲁克的用意了。 托斯汀逃狱一事没办法永远隐瞒下去。成为领主的亚当在不久之后,应该就会针对这名被关押了二十年的受诅咒丹麦人做出处置。到时这件事势必会穿帮。 如此一来,亚丝米娜的罪行也将没办法隐瞒下去。等到亚当发现托斯汀逃狱之后,应该会立刻发现该把短剑也失窃了。到时就会产生家中有其他内应的疑虑,至于最可疑的人就只有亚丝米娜跟我而已。 换句话说,法鲁克是在帮忙拖延时间,让亚丝米娜有时间逃离这里。 看来他是真的对于追捕暗杀骑士以外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刚才他之所以将〈盗贼之蜡烛〉交给空拉特,很明显地就是为了协助他逃亡。 既然如此,我说什么都不能把亚丝米娜的事情给抖出来。 「没错,我有听过那段证词。」 非得想办法蒙混过去不可。 「不过我已将追查凶手一事全权交由法鲁克去处理。如果我说出他执意暂时不可透露的事情,就等于是违背了自己当初所做出的承诺。亚当,总之这件事晚点再提,并且由你来决定是否要让其他骑士以及领民们得。知此事。」 起初是亚当将调查父亲遇害一事全权交由我来处理虽然他看起来似乎尚未释怀,不过当他听见晚点就能够知道一切真相之后便愿意妥协了。 「……好吧,总之是有这么一位证人。不过证人无法确定自己所看见的人影是否为空拉特吧?」 「是的。」 法鲁克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 「那个人影并非空拉特。」 亚当此时勉强注意到法鲁克跟自己是在鸡同鸭讲。 「等等,照理来说就只是无法确定该道人影是否为空拉特,但却无法证明那道人影不是空 拉特吧?」 「恕我直言,那是因为阁下不知道〈盗贼之蜡烛〉的特性,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但是我却知道这件事。原来如此,难怪他会放走空拉特。 法鲁克闭口解释。 「〈盗贼之蜡烛〉上的烛火,不令被风吹灭或被水浇熄,而且在烛火燃烧的那段期间中,持有者没办法放下该物,只能等到蜡烛烧尽才可以松手。虽然根据传闻是唯有新鲜的母乳才能够浇熄蜡烛,但是依据我的调查,空拉特并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女性。 另外我再补充解释一件事情。空拉特所使用的蜡烛,是从名叫汉斯.梅迪尔的商人那里买来的。汉斯说过每根蜡烛都能烧上一整晚。而我昨天前去拜访空拉特时,亲眼看见〈盗贼之蜡烛〉上的蜡烛是整根已经烧尽了。」 在不知不觉间,大厅里的人全都不发一语,现场只剩下法鲁克的说话声而已。 「相信阁下您应该能明白我所想表达的意思,就是空拉特在前天晚上是一整晚都呈现隐身状态,既然任谁都看不见他的身影,那他肯定能够轻松杀死罗伦特大人。但是此事件中却有〈走狗〉的目击证人。无论目击者是看见了谁,但是唯独透过魔法隐身的空拉特不可能会被任何人看见。基于这个原因,空拉特也就没有嫌疑了。」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法鲁克当时为何会不断追问这件事了。 如果只有托斯汀一人看见〈走狗〉的话,法鲁克只会得出以下的结论。因为暗杀骑士没有办法针对不会流血的受诅咒丹麦人下咒,所以〈盗贼之蜡烛〉或许对于受诅咒的丹麦人也同样无法生效。 不过在法鲁克的追问之下,得知做为内应的亚丝米娜.波蒙特也看过那道人影,因此法鲁克才得出这样的结论吧。 法鲁克宛如一名正在咏唱圣经的祭司般,以十分庄严的语气开口说道。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名嫌疑人。哈儿.艾玛前天晚上没有返回宿舍。既然其他人都没有嫌疑,我们就能够得出一个结论。被暗杀骑士艾德里克以魔法操控,进而去杀害罗伦特大人的凶手就是她。」 36 父亲的怀里 仆人们此刻都拿著装酒的水壶,站在大厅的墙边旁观,但却忘了要帮宾客们继续倒酒。 当法鲁克说完这句话之后,大厅内随即弥漫著一股诡异的气氛。艾玛此时正坐在下座的角落座位上。原先坐在她周围饮酒的士兵们皆退到了一旁。他们一边交头接耳,一边露出带有杀气的眼神瞪著艾玛。反观艾玛则似乎听不太懂英语,就这样神情茫然地注视著空无一物的墙壁。 其中一名骑士忽然大叫出声。 「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毕竟马扎尔人是异教徒。她肯定是傻乎乎地被小人所利用,然后跑来杀死我们的前任领主!」 身为马扎尔人未必是异教徒,而且暗杀骑士所使用的是魔法而非骗术。但偏偏所有人都把这些事实拋诸脑后,导致这番言论产生惊人的回响。 「没错,凶手肯定是这个女人!」 「我早就觉得她很可疑了,明明是个女人却跑来当佣兵。」 士兵们在听见骑士们的说词之后,纷纷显得十分激动。甚至有人站起身来,伸手指著艾玛大喊。 「你这个魔女竟敢杀死罗伦特大人!」 有的人则是开口向亚当请愿。 「领主大人,请让这个女人接受制裁吧。」 先不提骑士们,士兵之中应该有一些人先前才与艾玛并肩作战过,但现场却没有任何人帮她说话。他们之所以能够在这场战争中存活下来,即使说都是多亏了有艾玛在也不为过。 但是我也并非不能理解他们的感受。哈儿.艾玛真的太强悍了。她能够挥舞比自己的身材更高大的战斧,甚至单枪匹马冲到敌船上,凭一己之力斩杀敌方的大将。肯定是士兵们对于她那高深莫测的实力感到恐惧, 连带对她的嫉妒而出现了这样的反应。 我因为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愣在原地。 原因是我也抱持著与法鲁克一样的看法。有可能是〈走狗〉的八位嫌疑人之中,就只剩下艾玛无法洗清嫌疑。不过她当真就是〈走狗〉吗? 是艾玛在当晚敲响早课钟声的时候,将父亲一剑刺死在椅子上。虽说她是遭到控制,但终究是她亲手杀死了我的父亲。 话虽如此,但我不知为何内心却没有一丝憎恨。当初在得知凶手也同样是一名牺牲者时,我没有自信在得知一切真相之后还能够保持冷静。我认为复仇心有可能会蒙蔽自己的理性。但我此刻却怎样都不觉得艾玛是杀父仇人。 大厅里充斥著叫骂声。唯独艾玛显得一脸平静,始终露出眺望远方的眼神。有的人对著艾玛破口大骂,有的人则是低下头去陷入沉默。现场应该没有任何人愿意帮马扎尔人说话吧。不过―― 「请等一下,菲兹乔骑士。」 就在此时,却有一人以颤抖的嗓音提出了异议。 此人正是艾布,他一边抱著用木片固定住的手臂, 一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你这番说词前后矛盾。刚才你明明有说过〈走狗〉听得懂英语,但是艾玛她听不懂英语啊。」 法鲁克摇了摇头,然后慢条斯理开口回答。 「我应当是说『听得懂英语或阿拉伯语』才对。或许她精通阿拉伯语,要不然就只是假装自己听不懂英语而已。既然已经确定其他人都没有嫌疑,那就表示她有吻合上述其中一个条件吧。」 虽然假装听得懂某种语言会很困难,但是假装听不懂某种语言却很容易。事实上艾玛曾以只字片语的英文与我交谈过,因此她或许十分精通英语也说不定。 我能够理解艾布鼓起勇气想帮艾玛辩驳的心情,因为艾玛本该被当成一名英雄受到世人的赞颂,如今却被冠上杀人犯的污名,这样的下场当真是太凄惨了。但是现场没有任何人愿意支持艾布。 法鲁克先向亚当鞠躬致敬,然后就开口说道。 「艾玛是受到暗杀骑士艾德里克所控制的可怜牺牲者,为了解除她身上的魔法,请稍微给我一点时间来处理。在这之后,我会完全服从阁下所做出的决定。」 换句话说,之后会交给领主来进行审判。亚当此时露出一副正合我意的模样点头应允。 「好吧!辛苦你了,菲兹乔骑士。若是没有你的帮忙,我肯定无法为家父报仇雪恨……来人啊,把那个女人抓起来!」 士兵们纷纷拔出剑蓄势待发。骑士们则是淡然地离开座位。直到此刻,艾玛才在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并且不解地歪著头。她犯下了杀死领主的重罪。即便是受人控制,但我想亚当还是会将她处死。我开始在心中默默祈祷著,希望艾玛被处以极刑时不会受到太多痛苦。 在我闭上双眼时,尼可拉忽然以十分急迫的语气开口说道。 『阿米娜大人,不好意思可以请您把刚才的对话翻译给我听吗?』 虽然我先前一直都有帮忙翻译,但是唯独法鲁克的结论还没告诉尼可拉。尼可拉露出近乎惊恐的眼神看著逐渐被包围的艾玛,以及完成任务的法鲁克。 于是我把法鲁克的指控翻译成法语告诉尼可拉,让他明白自己所服侍的骑士成功揭开其相了。 原先脸色就有些阴沉的尼可拉,此刻则是凝重到面无表情。 『艾玛是〈走狗〉?师父他当真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因为其他人都是清白的,所以唯一有嫌疑的人就只剩下她了。』 因此艾玛现在已经遭人团团包围。而她此刻也没有携带武器,倘若她进行抵抗的话,肯定会被当场杀死吧。 尼可拉小声地喃喃自语。 『不会吧,这是不可能的,难道师父执意要这么做吗?』 奇怪,尼可拉在说些什么?我因为有些在意而竖起耳朵聆听,而他则是自 自语地叨念著同一句话。 『毫不犹豫地去履行自己的义务……毫不犹豫地去履行自己的义务去履行……毫不犹豫地去履行自己的义务!师父,难道你是打算把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吗?』 ――等到那个时候,你要毫不犹豫地去履行自己的义务。 在与受诅咒丹麦人的大战结束之后,法鲁克曾经对尼可拉说过这句话。 我起初还以为这只是一般常见的叮咛。与「要对上帝心怀感激」、「要对君王心怀敬意」那类嘱咐差不多,提醒尼可拉要记得履行自己的义务。 但  是尼可拉此刻却彷佛这句话中藏有重大的秘密般,一直挂在嘴边不断地重复说著,原先低下头去的他,此时稍稍抬头看向法鲁克。 站在宴席上的法鲁克,也同样看著尼可拉。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交。 尼可拉彷佛终于把声音从喉咙中挤出来般,以十分沙哑的声音开口说道。 『师父,你到底要给我增添多少困扰才甘心嘛……』 接著他用力地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以生疏的英语大声喊道。 「住手!」 无论是士兵、骑士、佣兵、市民以及仆人们,直到刚才都没有注意到这位服伺东方骑士的随从吧。不过众人的视线此刻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阿米娜大人,拜托您将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全都翻译成英语。』 尼可拉似乎正注视著亚当,怔且在脸上露出了十分认真的表情。虽然我不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但是帮忙翻译这点小事根本不成问题。我在感到有些困惑的同时,也回了一句『好的 』。 不过他接下来所说出的内容,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 『尼可拉,你是认真的吗!?』 『诸您赶快帮忙翻译,如果要我透过威胁才能够增加说服力的话,我也愿意照办。』 尼可拉伸手摸向插在腰间的短剑。 他所说出的内容当真是太过惊世骇俗,假如他拿剑威胁我的话,就等于是犯下了滔天大罪,意思是他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当作担保。 老实说我完全无法想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紧张地吞下口水,就这样把尼可拉要我翻译的话语,对著大厅里所有的人放声说道。 「所有人统统退下!哈儿.艾玛不是〈走狗〉。杀害家父的真凶另有其人!」 亚当踹翻桌子站起身来吼道。 「阿米娜,你在胡说什么?菲兹乔可是接受你的委任之后才得出这样的结论喔。」 「这番话不是我说的,是尼可拉告诉我的,因为他不懂英语,所以才会委托我来担任翻译。」 「尼可拉?他是谁啊?」 我现在已经没有余力把这些话翻译给尼可拉听,我完全呈现脑袋放空的状态,将耳边听见的法语转损成英语说出口。 「艾玛不是〈走狗〉。阿米娜,原因是就像你当时看到的那样,暗杀骑士的魔法根本无法对艾玛产生效用。所以艾玛绝对不会受到〈强加之信条〉所控制。」 话虽如此,我根本没有亲眼见证过艾玛不会受到魔法的影响。虽然我很想针对此事去质问尼可拉,但他此时根本没有看著我。 「怎么啦?阿米娜,那个随从在说些什么?」 「咦,嗯……」 由于尼可拉说得很急促,因此我光是将内容翻译成英语就已经相当吃力了。 「过去这二十年来,岛上一直关押著一名受诅咒的丹麦人,他为了回到主人的身边,始终不肯接受前任领主的劝降。 不过他在前天逃出了小索伦岛。为何他偏偏要选在那天呢?原因很简单。他在前天造访的宾客之中发现了自己的主人。这位俘虏从塔上的小窗子看见了该名主人的身影。」 总觉得自己的嘴巴完全不受控制,明明我当初还拜托法鲁克帮忙隐瞒托斯汀逃狱一事,没想到最后却是由自己亲口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那个丹麦人逃狱了?」 不出我所料,亚当得知此事之后立刻脸色大变。但是尼可拉却伸手摸著腰间上的短剑,不许我拒绝翻译,而且他的嗓音也越来越大声。 「前任领主于前天接见法鲁克等人时,他是坐在椅子上。而在市长走进房间里时,他也同样是坐在椅子上,不过当佣兵们走进房间时,他却忽然从座位上起身。如此反常的举动,真的很令人匪夷所思。面对骑士与市长时都坐于椅子上的领主,在看见佣兵等人时却起身迎接。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就是前任领主在诸位佣兵之中,看见一位非得以礼相待不可的人物。」 父亲当时确实出现这样的反应。虽然我对此感到有些困惑,但却没有深入思考过这件事。不过现在想想这么说也没错。比起骑士与市长,父亲却以更为礼遇的方式去对待佣兵,我应该要注意到这件事情才对。 「而且关键就在于今天的这场战斗。」 尼可拉此刻说起话来不再是轻声细语,而是宏亮到传遍了整个大厅,至于他那几乎无人能听懂的语言,则是由我来代为翻译。 「究竟有谁能跟那群受诅咒的丹麦人打得不相上下呢?无论是骑士、士兵或佣兵都没有办法正面对抗丹麦人。大家光是保住小命就已经自顾不暇,命丧当场的人更是多不胜数,原因是那群受诅咒的丹麦人根本不怕受伤,并且还拥有一身怪力。直到史华德派出青铜巨人之后,大家才有办法与那群丹麦人分庭抗衡。 但是艾玛却不一样。她单枪匹马冲进受诅咒的丹麦人之中,然后以手中武器挡下敌人的攻击。明明其他为索伦而战的人们全都办不到这点,却唯独她能够做到此事。这又是为什么呢? 当龙头战舰来袭时,伊戴尔一箭就把某名丹麦人从船上射入海里,不过该名落海的丹麦人最后却重新爬回岸上参加战斗,换言之,这群人即使跌入海中也不会溺死。至少比起人类能够长时间在海里移动。身穿锁子甲的艾玛也曾经跌入海中,正常说来应该不可能生还。但是她却花了正常人早该窒息的时间,从海里爬回岸上,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一边直接将尼可拉所说的话翻成英文,一边在脑中思考著这些问题。为何唯独艾玛能与受诅咒的丹麦人打得不相上下呢? 为了说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得不重新喘口气。 「答案只有一个……因为她是受诅咒的丹麦人!」 大厅内出现一阵哗然,惊讶、害怕与质疑的声音此起彼落。 士兵们随即露出十分惊恐的表情。骑士们则是停下动作,现场起先是传出尼可拉的声音,接著则是我的声音。 「艾玛,我已经说出一切真相了,你把嘴唇上的口红擦掉吧!」 基本上我并没有使用太过艰涩的单字,也不知是艾玛能够理解我所想表达的意思。还是一如法鲁克先前所言,她根本就听得懂英语。原先对于这场骚动没什么反应的艾玛,先是扭头看著我跟尼可拉,然后微微翘起涂上暗红色口红的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你真是观察入微呢。」 「快点照做!」 「……好吧。」 艾玛伸手摸向还装有些许羊肉的盘子,她先是用手指沾了一点盘子里残留的油脂,然后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接著她扯起桌布的一角,擦了擦自己的嘴边。在场所有人都不发一语,默默地看著她的一举一动。 擦完嘴巴抬起头来的艾玛,她嘴唇的颜色是―― 「是紫色!」 「她是受诅咒的丹麦人!」 现场发出了近乎惨叫的喧嚷声。 尼可拉似乎稍稍冷静下来,他说话时的嗓音又变得小声多了。 「岛上俘虏口中的主人,还有前任领主以礼相待的受诅咒丹麦人……你就是伊沃德于诗歌中提到的『死者首领之子』吧。」 原先总是面无表情的艾玛,此刻却露出莫名愉快的神情说道。 「居然就连这部分都看穿了,亏我还以为能够再瞒久一点呢。」 她优雅地对著亚当鞠躬行礼。 「请原谅我之前报上假名。我的真正名字是芙蕾雅.劳斯德提尔,令尊过去对我有救命之恩。」 亚当根本没有余力开口回应,他先是彷佛在寻求解答般地左顾右盼,接著就将目光固定在法鲁克的身上大声喊道。 「法鲁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法鲁克在此之前都没有针对尼可拉所提出的反驳多做回应,只是默默地听著我翻译的内容,并且看著自称艾玛的女性,也不知法鲁克有没有听见亚当的提问,他目不转睛地注视著尼可拉开口说道。 「因为受诅咒的丹麦人不会流血,所以暗杀骑士的魔法不管用,不可能有办法把她变成〈走狗〉……原来如此,确实是非常合情合理。既然如此,你打算指控谁是〈走狗〉呢?尼可拉。」 当我把这段话翻 译成法语之后,尼可拉便用力咬紧牙根到彷佛快要出血般,接著他将手向前一指,扯开嗓门厉声吼道。 『法鲁克.菲兹乔,你就是这起事件的凶手。』 虽然在场多数的人都听不懂法语,不过依照尼可拉口中喊出的名字以及动作来看,任谁都明白他所指控的人就是法鲁克。大厅内的每一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著这对来东方的骑士与其随从。 接著由我代替尼可拉将他所想要表达的意思说出口来。 「法鲁克刚才的推论都很正确〈走狗〉确实是前天有出现在作战会议室内的其中一人,并且其他人都已经得到证明是清白的。因此嫌疑人只剩下最后两位,也就是尼可拉与法鲁克。」 「既然如此,犯人肯定是你。」 「不对,尼可拉没办法仅凭六步就从作战会议室的入口处抵达前任领主被杀的位置。重点是前任领主遇害当时,尼可拉正在与赛蒙旅馆里的服务生聊天。」 「但我不可能是〈走狗〉,因为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的成员是绝对不会遭到暗杀骑士控制的。」 尼可拉在听见这句话之后,从嘴里发出了激动的怒吼声,并且拔出腰际间的短剑。周围的其他人纷纷惊慌地退开。尼可拉将短剑向下一挥,以完全不像是少年的粗哑嗓音厉声喝道。 『说得没错!医院兄弟会的成员不会输给暗杀骑士,所以你不是兄弟会的骑士!你的名字也不是法鲁克。更不是我的师父!你是法鲁克的胞弟,杀死前任领主的真凶,头发与眼睛颜色皆与法鲁克相同之人。也就是暗杀骑士艾德里克.菲兹乔!』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不过我看见了。 我看见法鲁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以既慈祥又严肃的眼神,目不转睛看著这名年轻的徒弟。我曾经看过这样的眼神。没错,就是父亲传唤我去作战会议室的那天晚上。 当父亲称赞我是个聪明的女儿时,就是露出了这样的眼神。 我以英语大声说出尼可拉的告发。此时法鲁克的表情变得十分凶狠,任谁看见他那充满杀意与仇恨的神情,应该都会相信尼可拉的告发全都属实吧。法鲁克也像是想印证刚才的指控般,说出了以下这句话。 「我真是太小看你了。明明先前我随时都有机会下手,早知道就先一步除掉你了。尼可拉.巴葛,继承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意志的孩子啊,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啊?」 尼可拉将短剑刺向前方,虽然发音很生疏,但他却以英语亲口说出了答案。 「我要杀死你。」 法鲁克也拔出自己的配剑,正是那把造型独特的弯刀,然后他开口说道。 「区区随从也想打赢暗杀骑士?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法鲁克将弯刀以斜举的架势挡在身前。 「就让我来为你进行最后的训练!」 周围的人纷纷退至两旁。 尼可拉没有多说什么,立刻大脚一蹬,笔直地朝著前方冲去。 这场对决没有一丝空档能让在座的骑士与士兵们插手帮忙。 原本在庆祝成功抵御外敌的大厅里,此刻已变得鸦雀无声。 法鲁克一剑砍破了尼可拉的斗篷。 而尼可拉则是切入法鲁克的手臂内侧。即便有凶刃阻挡在前,他也毫不畏惧地迅速冲进法鲁克的怀里,乍看之下,彷佛一名孩子扑向父亲的怀里。不过尼可拉却将短剑深深地刺入法鲁克的左胸膛。 法鲁克立刻双腿一软,而尼可拉则宛如搀扶著法鲁克的身体般,跟著一起蹲坐在地。 法鲁克像是想捡起遗失的东西般,不断伸手摸著地板。但是他体内流出的鲜血已逐渐把地板染红,他的动作也随著时间变得越来越缓慢。 等到法鲁克的双手完全不动时,他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把尼可拉抱在怀里。 法鲁克的弯刀从手中滑落,就这样掉在大厅的地板上,发出一阵空虚的声响。 终章 迈向前方 37 折断的龙骨 时间来到隔天,当天的天气是十一月里难得放晴的好日子。 在圣歌与花朵的簇拥之下,索伦群岛前任领主罗伦特.艾尔温正式下葬于修道院的墓地里。 杀死前任领主的凶手,就是暗杀骑士艾德里克.菲兹乔。 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骑士尼可拉.巴葛顺利看穿假借大哥法鲁克之名、进而混入索伦行凶的暗杀骑士艾德里克的真面目,并且当著新任领主亚当.艾尔温的面前成功杀死艾德里克。亚当对尼可拉赞誉有加,并且赠予奖金以资鼓励。 基本上就以如此方式来当作是这起事件的结局。 虽然位在索伦岛东南方的河口可说是一座天然港口,不过西侧的海岸线却全是岩岸,导致一般船只无法接近。但是这样的地形里却漂著一艘船。是一艘十分细长的维京长船,也是属于丹麦人特有的船只。 从船上延伸出来的绳索,牢牢地部在附近的礁岩上.至于哈儿.艾玛……不对,是芙蕾雅.劳斯德提尔则是站在一旁。她的战斧与锁子甲已经全都搬进船里,接下来只要乘客一上船即可出航。虽然芙蕾雅的紫色嘴唇果然还是令人觉得有点害怕,但我仍然决定开口向她提问。 「托斯汀没有要跟你一起走吗?」 昨天那场骚动在落幕之后,大家才惊觉芙蕾雅已经离开大厅了。不过我的房间里却多出一封信,信上写著她想与我当面道别,希望我隔天能前往索伦西侧海岸赴约。 芙蕾雅开口回答。 「那位基督教徒少女因为托斯汀的关系而背负罪孽,所以我命令托斯汀在弥补完自己对该名少女的亏欠之前,都不许回到我的身边。」 此处所指的少女就是亚丝米娜,她也同样不知去向,不过她果然是跟托斯汀在一起。我在得知此事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由于两人都已经离开此地,因此导致我无法找机会询问亚丝米娜关于她为何不惜犯下重罪也要帮助托斯汀的理由。不过我想应该是她心中那股难以自拔的爱意促使她这么做吧。我并没有羡慕亚丝米娜,但却打从心底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 芙蕾雅为了避免让其他人发现自己是受诅咒的丹麦人,才会老是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并且假装语言不通,甚至经常露出一副眺望远方的神情,不过此刻她已经把脸上的脏污洗去,露出原有的白色肌肤。虽然她的肤色是雪白到毫无血色,但是正因为如此,站在太阳底下的她绝美到不像是这世上应有的存在。 只是我想请教的问题,不光只有托斯汀的事情而已。 「先父于遇害当天之所以强调自己会待在作战会议室里,就是因为想要跟你私下聊聊,但是你为何没去赴约呢?」 「因为我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当初警告先父危机将至的人也是你吧?那把黄金短剑就是你寄来的。」 「……这是我们当初做下的约定。毕竟罗伦特对我有救命之恩。纵使他不是刻意为之,不过多亏他以生者的衣物换掉我身上的死者衣物,我才顺利取回原有的理智。虽然我很想报答罗伦特,但是他的儿子似乎想要逮捕我。」 亚当已发出芙蕾雅与托斯汀的逮捕令。只是如果被他逮到的话,他应该不会做出与父亲一样的裁决,而是直接砍下两人的首级吧。明明父亲都将芙蕾雅尊称为索伦的守护者,但是她却不得不离开这里。 「你已经成功拯救索伦,光是这点就足够了。」 不过芙蕾雅听见这句话之后,却甩动她那头金色秀发摇了摇头。 「那群人只是暂时被逼退而已,他们势必会卷土重来的。」 「我明白,先父有说过他们都是不死之身,并且永远都会为了得到索伦岛而再度归来!」 亚当应该也知道受诅咒的丹麦人会再次来袭,他却将芙蕾雅也视为敌人,他的个性果然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根本称不上是英明之人。 我眺望著大海的另一端。看著受诅咒的丹麦人离去时,以及芙蕾雅此刻所要航向的那片海洋。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呢?既然你也同样是永生不死的话,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芙蕾雅也同样望向海洋,然后开口回答。 「我要解开族人的诅咒,赐予他们永远的安息。纵使需要花费上百年,我也一定会做到的。因为这是身为族长女儿的我应尽的义务。」 「……芙蕾碓,这个诅咒究竟是什么?先父曾说过罗巴特.艾尔温在侵占索伦岛时,赶跑了这里的受诅咒丹麦人。为何你们会受到诅咒呢?」 芙蕾稚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看著我。其眼神彷佛正在评估我的价值,毕竟她已经活了上百年。目前才年仅十六岁的我,看在她的眼中肯定只是个傻女孩吧。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芙蕾雅终于开口说道。 「你有足词的觉悟去了解就连罗伦符都不知道的事实吗?」 就像芙蕾雅对于族人有其应尽的义务,即便只有一部分,我也同样有义务去面对艾尔温家的过去,因此我坚定地点头表示肯定。 「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一阵强风吹过,北海的浪涛打至岸边,然后化成浪花散去,纵使过了百年都不曾改变过。 芙蕾雅对我开口说出了真相。 「我们原先是这座岛上的居民,不过族里的叛徒有天率领大军占领了这座岛。许多同伴惨遭杀害,这片土地也被夺去。生还者为了复仇,决定仰赖卢恩魔法。如今回想起来,大家当初根本不该那么做。」 「你们是为了复仇才特意让自己受到诅咒吗?」 「是的。」 「但是叛徒早已老死了不是吗?因此复仇应当算是完成了吧。」 虽然我说出了这番话,不过内心却多少察觉到一件事情。 这名丹麦人叛徒在赶跑自己的族人,成功占领索伦群岛之后,究竟在岛上做了什么事情。 此人肯定是利用奴隶在这里建设城镇,并且命人兴建港口,让此处成为北海的贸易中枢,以领主的身分君临索伦。 不过此人没有住在城镇里,而是彷佛想藏住自己般地在易守难攻的小索伦岛上兴建住处,并且为了掩饰自己是一名丹麦人的过去,冠上了其他的姓氏臣服于英国王室吧。 「还是你们要让对方絶子絶孙才肯罢休吗?」 「我会在此之前将整件事划下句点,毕竟叛徒的后代子孙是无辜的。对吧?阿米娜.罗伦特之女。」 有一道比较娇小的身影从草地的另一端走了过来。 此人当初是与另一人结伴同行来到索伦的,不过此刻只剩下一个人而已。 『其实我很想风光地送你离开喔。』 成功捉拿真凶的第一功臣尼可拉.巴葛听我说完这句话之后,稍稍地摇了摇头开口回答。 『没关系,我并不喜欢引人注目。』 尼可拉穿著附有帽兜的斗篷,并且把行李扛在身上。虽然整体打扮与他当初来到这里时几乎差不多,但是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腰带上多了一个皮革袋子。另外他身上的配剑不再是短剑,而是那把外型独特的弯刀。 尼可拉不经意地朝著城镇的方向看过去。 『谢谢您帮忙支出丧葬费,虽然我很想找机会修改一下墓碑……不过日后总是会有机会的。』 『你不必放在心上,反倒是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法鲁克被葬在郊外的外国人墓地里。不过尼可拉会感到很介意也是在所难免,因为墓碑――的名字是「艾德里克.菲兹乔」。 看著比想像中表现得更为坚强的尼可拉,我不禁开口提问。 『尼可拉,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法鲁克是凶手呢?若是完全没有起疑的话,应该无法当场进行告发吧。』 尼可拉低头说道。 『其实我从挺早之前就抱持疑虑了。基本上在得知凶器是作战会议室里的长剑当时吧。』 『……因此你从一开始就在怀疑他啰。』 『如果空拉特或伊戴尔是〈走狗〉的话,我相信他门还是会使用自己熟悉的武器才对。虽然师父说过使用自己的武器将会很容易留下线索,但是我认为使用不熟悉的武器犯案,反而会徒增更多风险。毕竟光是武器的长度相差了一根手指的距离,挥舞起来的感觉就会相差很多。 所以我认为〈走狗〉情愿冒此风险使用作战会议室里的长剑,或许就是因为此人惯用的武器太过特殊的关系吧。』 接著他将手放在腰间的配剑上。正是那把在索伦未曾见过,造型十分独特的弯刀。 『师父的武器是透过撒拉森人的技术所锻造而成,虽然不利于突刺,但却很适合用来斩切,其锋利度根本不是欧洲一般的长剑能够相提并论的。它所造成的伤口只要明眼一看,就能立刻辨识出两者的差异。』 我昨天已经见识过这把弯刀的锋利度。我们在港口时,法鲁克就是使用这把弯刀来保护我。 『另外当我们查明〈走狗〉不是一进门就袭击前任领主,而是先稍微交谈过一阵子之后才动手时,我就已经多少猜出凶手的身分了。我相信前任领主当晚在房间里等著某人来访,但如果前任领主所等待的访客与〈走狗〉是不同人的话。〈走狗〉又是如何进入作战会议室呢?若是伊戴尔或史华德来访的话,前任领主是绝对不曾开门的,即使对象换成空拉特,结果也肯定差不多,只会让前任领主提高警觉,如此一来。前任领主不可能会在没有拔剑的情况下被人杀死。 像这样在大半夜突然造访,并且能够让前任领主放下戒心的对象十分有限。我想应该就只有受邀前来的伊沃德、见习骑士艾布以及前来警告的法鲁克.菲兹乔而已。』 由于父亲并没有听说过〈强加之信条〉这类魔法的存在,因此才会误以为法鲁克是有急事想要商量,进而对他放下戒心也说不定。 『而且师父这个人又特别脱线。』 语毕,尼可拉露出一脸笑意。但是他就只有翘起嘴角,眼里却彷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师父曾说过,无论〈走狗〉是谁,都应当要以此人能够在半夜穿过海峡为前提来推断,如此一来,我们就不会把本该有嫌疑的人从名单中剔除。当然这个想法非常正确。 不过以实际情况来看,您觉得佣兵们会发现那条海上密道吗?那是唯独五感特别敏锐的人,凭著直觉才有可能会发现到的密道。像我就完全没有发现这件事。我相信除了师父以外,没有其他人能够找到那条密道。而且就我目前所知,唯独这个方法可以越过那片海域。』 照此看来,尼可拉一直都在怀疑法鲁克就是凶手。甚至听从法鲁克的命令前往四处打听情报,以及法鲁克在赛蒙的旅馆里遭人下毒当时。即便亲眼看见法鲁克英勇对抗那群受诅咒的丹麦人,尼可拉始终都抱持著这样的疑虑。 『你没跟法鲁克商量过这件事吗?如果法鲁克真是〈走狗〉的话,没有及时解开魔法可是会没命吧?』 『啊?关于这部分……』 尼可拉显得有些语塞。 『我也只是抱持著疑虑……真要说来,是我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话说回来,法鲁克本人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吗? 『……那个,你觉得法鲁克当时是抱持著怎样的打算呢?难道他当真没有发现艾玛是受诅咒的丹麦人吗?』 尼可拉听见我的提问之后,立刻开口回答。 『师父早就注意到了。毕竟就连我都有办法看穿的事情,师父怎么可能会没发现嘛。』 但是法鲁克昨晚差点害艾玛蒙上不白之冤耶。 『如果你当时没有提出反驳的话……』 『是我惊觉到自己该这么做。不过真要说来,是师父为了逼我提出反驳才那么做的。』 我到现在还有印象,当法鲁克指控艾玛是凶手时,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不过分别站在大厅头尾两侧的法鲁克与尼可拉,彼此有交换一下眼神。而且尼可拉当时甚至还脱口说出「师父,你到底要给我增添多少困扰才甘心嘛」这句话。 尼可拉就是在这之后才提出反驳。 『我想师父在发现自己是〈走狗〉时,就已经一心求死了。但是身为基督教徒的他不能自杀,也不能承认自己的失败而接受制裁。』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战斗还没有结束。』 尼可拉露出一副十分无奈的模样继续说道。 『今后应该还有其他暗杀骑士会来到欧洲,当然追捕他们的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的成员们也会过来。如果兄弟会骑士在此事件中落败的话,将会导致其他成员难以取得世人的信赖。唯独此情况说什么都不能发生。若是没有赌上性命守住「暗杀骑士无法战胜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成员」这个原则的话,将会害其他同伴暴露于危险之中。 师父为了处决失手的自己,并且让索伦这起事件以医院兄弟会获胜的方式落幕,就只能让自己冒充成暗杀骑士……想想师父也真是的,直到最后的最后还是一样给我添麻烦。 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与暗杀骑士之间的战斗,究竟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一想到他们所背负的沉重使命,我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你们是何时商量好要这么做的呢?你是自愿接下这样的重担吗?』 尼可拉听见我的提问之后,便露出一脸苦笑回答。 『我们根本没有进行过任何商量。』 『咦!?』 『从头到尾都是我觉得师父应该会这么做而临时想出来的。就像我曾在半夜跟服务生聊过天一事也全是谎话,老实说就连我都很佩服自己的临机应变能力呢。』 尼可拉看著自己的手掌,彷佛手里还留有当时的触感般继续说道。 『师父在最后开口称赞我,说我做得很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不过他其实很过分喔,完全不顾我的意愿,制造出只能点头接受的状况让我一脚踩去……想必今后我应该不会再遇到像师父这样过分的人了。』 此时忽然刮过一阵强风,风向随即改吹东风。 我让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开口提问。 『真正的艾德里克在哪里呢?』 尼可拉毫不掩饰地说出答案。 『啊?我想他应该已经死了吧。』 虽然尼可拉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不过艾德里克对我来说是杀父仇人,因此我不禁激动地大叫。 『怎么会呢!?』 著离开。如果艾德里克还活著的话,肯定不会让精心培育的徒弟去做这种事情。正因为师父已经死去,所以徒弟才抱著一死的觉悟前来挑战我们……我相信她那么做是为了报仇才对。』 那场袭击确实太不明智了。法鲁克也同样感到很讶异。他觉得明知目标身上有携带解毒剂却执意下毒的手法,完全不是暗杀骑士应有的作风。 因为法鲁克说过暗杀骑士与其徒弟之间有著很强烈的羁绊,所以那名少女才会无论如何都想亲手杀死法鲁克吧。 『倘若此事当真,艾德里克又是何时死去的呢?』 尼可拉在听见我的提问之后,像是十分伤脑筋似地皱起眉头。 『这我就不确定了……但我想应该是前往普罗万的市集当时吧。』 『这样的话未免太奇怪了吧,根本就是你们抵达索伦之前不是吗?」 看著听得一头雾水的我,尼可拉慢条斯理地开口解释。 『您听好啰,师父被施加了名为〈强加之信条〉的魔法,但是暗杀骑士施展此魔法的必要条件,就是取得师父的血液。虽然正常来说都会透过马蝇来盗取目标的鲜血,不过因为师父是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的骑士,所以一直都有配戴护身符来抵御暗杀骑士所操控的马蝇或蛇。』 没错,由于法鲁克确实曾经这么说过,坚称暗杀骑士无从取得他的鲜血,因此自己不可能会是〈走狗〉。 『不过艾德里克最终依然成功对师父施展这个魔法,所以方法就只剩下一种。』 『……直接抢夺。』 尼可拉点头肯定了我的说词,接著他看往起风的方向并且开口说道。 『虽然我不清楚事发经过,不过或许是艾德里克为了搞垮医院兄弟会,所以才会冒著生命危险前去挑战师父。也有可能是艾德里克暴露行踪被师父发现,最终陷入无路可退的窘境也说不定。总之艾德里克成功取得师父的鲜血,毕竟只要武器稍微削到师父一下就足够了。 不过师父曾说过医院兄弟会骑士与暗杀骑士交战时,绝对会打到一方倒下为止。由于师父武艺高超,因此对方不可能全身而退。虽然师父被人施加了魔法,但是艾德里克应该也性命垂危吧。』 如此一来,结局是来自东方的这对兄弟都死于非命了。 至于我的父亲,则是被一名死者透过魔法杀死了。 但是这样的解释依然说不通,因此我不禁以接近质疑的语气开口提问。 『既然他们两人交手过的话,法鲁克应该会记得自己被艾德里克夺去鲜血才对呀。』 尼可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阿米娜大人,您还记得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尼可拉的父亲是因为忘记要与人决斗,所以才被处以极刑。我居然都忘记了。 『是〈忘川之滴〉。』 『您有发现师父的下巴有一道新伤痕吧。虽然那是在普罗万市集弄伤的,但是无论我如何询问师父,他都完全不记得是何时弄伤的。』 接著尼可拉看向一旁,以前所未见的凶狠口吻喃喃自语。 『哈哈,看来我还是太嫩了。明明我都已经知道老爸是被哪种魔法害死的,如今又让对方以相同的方法得手……这叫我该如何去面对师父啊!』 此时能够听见六时课的钟声已经响起。 岸边传来了芙蕾雅的呼唤声。 『差不多该启航了,相信你在这座岛上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吧。』 尼可拉先是朝著芙蕾雅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向我笑著说道。 『那么,阿米娜大人,我差不多该告辞了。』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我想想喔,首先应该是去泰瑟尔岛一趟吧。依照您的说法,泰瑟尔岛修道院的袭击者与艾德里克的雇主应该是同一人才对。』 在阳光的照映之下,我重新仔细打量尼可拉,依然能够从他的脸庞上感受到些许稚气。 但是尼可拉并非圣安波罗修医院兄弟会的骑士,甚至根本不是他们的成员之一。依照他原先的命运,根本与这场从东方圣地逃往欧洲的根绝魔法之战扯不上任何关系。法鲁克.菲兹乔如今已经过世,他应当能够置身事外踏上不同的人生才对,但他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做。 虽然昨天死了许多人,但我仍然不想眼睁睁看著尼可拉死于非命。 『想必你是为了继承法鲁克的遗志,才会决定这么做吧。』 尼可拉听完这句话之后,却是一脸不满地开口回答。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的理由。』 『所以你也想替父亲报仇是吗?』 『当然这也只是其中一部分的理由。』 语毕,尼可拉便默默地看著我,在他那双淡灰色眼睛的注视之下,令我不禁把脸撇开。 经过一小段时间之后,尼可拉以略显失望的语气开口提问。 『阿米娜大人,难道您已经忘了吗?』 我在听见这句话之后,便随即明白他并没有忘记那天晚上的誓言。明明如今都已经查出〈走狗〉的身分,并且几乎能够肯定艾德里克已经死去,他大可当成自己成功履行了当时的誓言呀。 我摇了摇头缓缓道来。 『没那回事,我到现在依然记得很清楚 你当时曾经发誓要为我而战。』 尼可拉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没错,我愿意以自己与父亲的配剑起誓。』 『尼可拉。』 语毕,我便取下手上的戒指。这是一枚镶有紫水晶的金戒指。其实我至今不曾配戴过这枚戒指出门,今日完全是为了此时才带在身上。 『希望你能收下这枚戒指。这不仅是为了感谢你帮忙查明家父被杀害的真相,也是答谢你为了我以及艾尔温家而战的报酬之一……更是我们相约于日后重逢的信物。』 当我再次稍稍将手向前伸去后,尼可拉才终于收下了这枚戒指。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啰。但是您为何想要再见到我呢?记得您曾说过会去加入女子修道院吧。』 『我原先是有此打算啦。』 我微微阖起双眼,开始回想昨日发生的种种事情。无论是命令佣兵们与敌人战斗或是将尼可拉的发言翻译成英语说给其他人听,以及明确了解到亚当.艾尔温是个多么不可靠的大哥。 我缓缓抬起头来,露出笑容说道。 『不过因为还有许多世俗杂务需要我去处理,所以直到亚当能够独当一面之前,我实在没办法加入侍奉上帝的行列。』 即便这个结果会害我一辈子都被关在索伦境内。不过相较于经常面临生死决斗的尼可拉,我的觉悟根本不值一提。 『这个决定不错喔。』 尼可拉出含赞同了我的决定。 『对索伦图谋不轨的某人,唆使了暗杀骑士与受诅咒丹麦人来到这里,换句话说,整件事未必到此完全落幕。倘若您发现周围出现任何有可能是暗杀骑士的踪迹时,请务必通知我一声,我一定会立刻赶来的。』 毕竟尼可拉是第一位专属于我的骑士,所以我也很希望能那么做,不过―― 『不过你今后会去对抗暗杀骑士吧,虽然我是能拜托商人们前去通知你,但是如果直接说出你的名字,很容易让敌人发现你的行踪喔。』 尼可拉听见之后,歪著头开口说道。 『您说得对……,既然如此,就来决定一个暗号吧。一旦我在欧洲某处听见这个暗号,无论身在何方都会重新回到索伦。』 『这是个好主意。』 『但是与兄弟会以及暗杀骑士有关的词汇都不妥。阿米娜大人,您有 什么好点子吗?』 被尼可拉这么一问,我忽然回想起这三天以来发生的各种事情。无论是与法鲁克以及尼可拉结识当时、父亲的死、被仇恨所蒙蔽的内心、与尼可拉在修道院附近的篝火旁聊了一晚,对抗受诅咒的丹麦人以及庆功宴上所发生的事情等等。 每一件事皆与东方的来访者密不可分,实在是让人联想不到任何与他们无关的事情。 『燃烧的船。』 『船?啊,是受诅咒丹麦人的维京长船吧。』 我此时忽然回想起那艘被烧毁之后,当场断成两截逐渐下沉的船只,这件事令我反射性地联想出一句话。 『折断的龙骨……尼可拉,当你在欧洲某处听见这句话时,就要赶紧回到索伦怪。』 后记 我深深陶醉于推理小说的多样性。在各式各样的流派中最令我震惊的,应该说是特殊的背景设定。它就像捉摸不定的曲线球。 西泽保彦的《死了七次的男人》中同一时间段不断重复,山口雅也的《活尸之死》中死者昂首阔步。有天使注视的《天使的杀人》,以冥府为舞台的《死去的侦探》辻真先。兰德尔·加勒特的《魔术师太多》中魔法横溢。这些书中引入了与日常世界不同的逻辑,遵守特殊的逻辑构建了推理小说。如果这都能做到,还有什么不能的呢?为此所鼓舞,我在2001年左右,开始参考以前的资料创作长篇小说。 要写一本特殊背景设定的推理小说,该选择什么素材呢?当时的我,选择了稍微了解一些的剑与魔法的世界,并将其公布在网络上。我一点点书写着小说漫长的“问题篇”,只把写好的部分提供给读者。就这样,我和当时数量稀少但非常重要的读者们玩起了推理游戏。 最终完成的小说虽说尚显稚拙,但我却因为那部作品而确信了很多事。比如,特殊设定容易凸显出“与读者的智力游戏”这一推理小说本来的魅力。由于在要解开的谜团上加上了应该考虑的规则,论点就更容易看清楚。 不过,我没能给当时的读者们奉上“解决篇”。正确地说,是在公开之后几天就不得不全部撤回了。 因为我决定作为职业作家出道。 随着时间流逝,我已与数家出版社合作过。某天,与编辑的对话谈到了我作为业余作家时的习作。我深感怀念地谈起了以剑与魔法的世界为舞台的特殊设定推理小说。说如果有机会,自己想要把“解决篇”献给大家,并且也有些想要重写的地方。我当时说,实际上这还是很难实现。 机遇在不经意间降临了。在mystery·frontier的七周年纪念企划时,主办方向我提出能不能随便写点什么。我就想起了那本特殊设定的推理小说。最开始是半开玩笑的,但谈了几次后,便决定要干。也算是弄假成真。 然而一开始重写,却发现出乎意料地困难。以前我写的是完全以异世界为舞台的幻想中的推理小说。我的读者现在看到这样的书会高兴吗?选择幻想类是因为,这样似乎可以给故事设定比推理小说更为纯粹的规则。可能这作为智力游戏也确实引起了人们的兴趣。但不可否认的是,规则设定太完美,就降低了小说阅读的趣味性…… 考虑再三,我将舞台从异世界拉回了十二世纪末的欧洲。为什么是这个时代呢?因为这是狮心王查理的时代,是萨拉丁的时代。之后的英格兰由无地王约翰统治。根据传说,这个时期,罗宾汉就在舍伍德的森林里。 我深深陶醉于推理小说的多样性。在各式各样的流派中最令我震惊的,应该说是特殊的背景设定。它就像捉摸不定的曲线球。 西泽保彦的《死了七次的男人》中同一时间段不断重复,山口雅也的《活尸之死》中死者昂首阔步。有天使注视的《天使的杀人》,以冥府为舞台的《死去的侦探》辻真先。兰德尔·加勒特的《魔术师太多》中魔法横溢。这些书中引入了与日常世界不同的逻辑,遵守特殊的逻辑构建了推理小说。如果这都能做到,还有什么不能的呢?为此所鼓舞,我在2001年左右,开始参考以前的资料创作长篇小说。 要写一本特殊背景设定的推理小说,该选择什么素材呢?当时的我,选择了稍微了解一些的剑与魔法的世界,并将其公布在网络上。我一点点书写着小说漫长的“问题篇”,只把写好的部分提供给读者。就这样,我和当时数量稀少但非常重要的读者们玩起了推理游戏。 最终完成的小说虽说尚显稚拙,但我却因为那部作品而确信了很多事。比如,特殊设定容易凸显出“与读者的智力游戏”这一推理小说本来的魅力。由于在要解开的谜团上加上了应该考虑的规则,论点就更容易看清楚。 不过,我没能给当时的读者们奉上“解决篇”。正确地说,是在公开之后几天就不得不全部撤回了。 因为我决定作为职业作家出道。 随着时间流逝,我已与数家出版社合作过。某天,与编辑的对话谈到了我作为业余作家时的习作。我深感怀念地谈起了以剑与魔法的世界为舞台的特殊设定推理小说。说如果有机会,自己想要把“解决篇”献给大家,并且也有些想要重写的地方。我当时说,实际上这还是很难实现。 机遇在不经意间降临了。在mystery·frontier的七周年纪念企划时,主办方向我提出能不能随便写点什么。我就想起了那本特殊设定的推理小说。最开始是半开玩笑的,但谈了几次后,便决定要干。也算是弄假成真。 然而一开始重写,却发现出乎意料地困难。以前我写的是完全以异世界为舞台的幻想中的推理小说。我的读者现在看到这样的书会高兴吗?选择幻想类是因为,这样似乎可以给故事设定比推理小说更为纯粹的规则。可能这作为智力游戏也确实引起了人们的兴趣。但不可否认的是,规则设定太完美,就降低了小说阅读的趣味性…… 考虑再三,我将舞台从异世界拉回了十二世纪末的欧洲。为什么是这个时代呢?因为这是狮心王查理的时代,是萨拉丁的时代。之后的英格兰由无地王约翰统治。根据传说,这个时期,罗宾汉就在舍伍德的森林里。 我深深陶醉于推理小说的多样性。在各式各样的流派中最令我震惊的,应该说是特殊的背景设定。它就像捉摸不定的曲线球。 西泽保彦的《死了七次的男人》中同一时间段不断重复,山口雅也的《活尸之死》中死者昂首阔步。有天使注视的《天使的杀人》,以冥府为舞台的《死去的侦探》辻真先。兰德尔·加勒特的《魔术师太多》中魔法横溢。这些书中引入了与日常世界不同的逻辑,遵守特殊的逻辑构建了推理小说。如果这都能做到,还有什么不能的呢?为此所鼓舞,我在2001年左右,开始参考以前的资料创作长篇小说。 要写一本特殊背景设定的推理小说,该选择什么素材呢?当时的我,选择了稍微了解一些的剑与魔法的世界,并将其公布在网络上。我一点点书写着小说漫长的“问题篇”,只把写好的部分提供给读者。就这样,我和当时数量稀少但非常重要的读者们玩起了推理游戏。 最终完成的小说虽说尚显稚拙,但我却因为那部作品而确信了很多事。比如,特殊设定容易凸显出“与读者的智力游戏”这一推理小说本来的魅力。由于在要解开的谜团上加上了应该考虑的规则,论点就更容易看清楚。 不过,我没能给当时的读者们奉上“解决篇”。正确地说,是在公开之后几天就不得不全部撤回了。 因为我决定作为职业作家出道。 随着时间流逝,我已与数家出版社合作过。某天,与编辑的对话谈到了我作为业余作家时的习作。我深感怀念地谈起了以剑与魔法的世界为舞台的特殊设定推理小说。说如果有机会,自己想要把“解决篇”献给大家,并且也有些想要重写的地方。我当时说,实际上这还是很难实现。 机遇在不经意间降临了。在mystery·frontier的七周年纪念企划时,主办方向我提出能不能随便写点什么。我就想起了那本特殊设定的推理小说。最开始是半开玩笑的,但谈了几次后,便决定要干。也算是弄假成真。 然而一开始重写,却发现出乎意料地困难。以前我写的是完全以异世界为舞台的幻想中的推理小说。我的读者现在看到这样的书会高兴吗?选择幻想类是因为,这样似乎可以给故事设定比推理小说更为纯粹的规则。可能这作为智力游戏也确实引起了人们的兴趣。但不可否认的是,规则设定太完美,就降低了小说阅读的趣味性…… 考虑再三,我将舞台从异世界拉回了十二世纪末的欧洲。为什么是这个时代呢?因为这是狮心王查理的时代,是萨拉丁的时代。之后的英格兰由无地王约翰统治。根据传说,这个时期,罗宾汉就在舍伍德的森林里。 我深深陶醉于推理小说的多样性。在各式各样的流派中最令我震惊的,应该说是特殊的背景设定。它就像捉摸不定的曲线球。 西泽保彦的《死了七次的男人》中同一时间段不断重复,山口雅也的《活尸之死》中死者昂首阔步。有天使注视的《天使的杀人》,以冥府为舞台的《死去的侦探》辻真先。兰德尔·加勒特的《魔术师太多》中魔法横溢。这些书中引入了与日常世界不同的逻辑,遵守特殊的逻辑构建了推理小说。如果这都能做到,还有什么不能的呢?为此所鼓舞,我在2001年左右,开始参考以前的资料创作长篇小说。 要写一本特殊背景设定的推理小说,该选择什么素材呢?当时的我,选择了稍微了解一些的剑与魔法的世界,并将其公布在网络上。我一点点书写着小说漫长的“问题篇”,只把写好的部分提供给读者。就这样,我和当时数量稀少但非常重要的读者们玩起了推理游戏。 最终完成的小说虽说尚显稚拙,但我却因为那部作品而确信了很多事。比如,特殊设定容易凸显出“与读者的智力游戏”这一推理小说本来的魅力。由于在要解开的谜团上加上了应该考虑的规则,论点就更容易看清楚。 不过,我没能给当时的读者们奉上“解决篇”。正确地说,是在公开之后几天就不得不全部撤回了。 因为我决定作为职业作家出道。 随着时间流逝,我已与数家出版社合作过。某天,与编辑的对话谈到了我作为业余作家时的习作。我深感怀念地谈起了以剑与魔法的世界为舞台的特殊设定推理小说。说如果有机会,自己想要把“解决篇”献给大家,并且也有些想要重写的地方。我当时说,实际上这还是很难实现。 机遇在不经意间降临了。在mystery·frontier的七周年纪念企划时,主办方向我提出能不能随便写点什么。我就想起了那本特殊设定的推理小说。最开始是半开玩笑的,但谈了几次后,便决定要干。也算是弄假成真。 然而一开始重写,却发现出乎意料地困难。以前我写的是完全以异世界为舞台的幻想中的推理小说。我的读者现在看到这样的书会高兴吗?选择幻想类是因为,这样似乎可以给故事设定比推理小说更为纯粹的规则。可能这作为智力游戏也确实引起了人们的兴趣。但不可否认的是,规则设定太完美,就降低了小说阅读的趣味性…… 考虑再三,我将舞台从异世界拉回了十二世纪末的欧洲。为什么是这个时代呢?因为这是狮心王查理的时代,是萨拉丁的时代。之后的英格兰由无地王约翰统治。根据传说,这个时期,罗宾汉就在舍伍德的森林里。 我深深陶醉于推理小说的多样性。在各式各样的流派中最令我震惊的,应该说是特殊的背景设定。它就像捉摸不定的曲线球。 西泽保彦的《死了七次的男人》中同一时间段不断重复,山口雅也的《活尸之死》中死者昂首阔步。有天使注视的《天使的杀人》,以冥府为舞台的《死去的侦探》辻真先。兰德尔·加勒特的《魔术师太多》中魔法横溢。这些书中引入了与日常世界不同的逻辑,遵守特殊的逻辑构建了推理小说。如果这都能做到,还有什么不能的呢?为此所鼓舞,我在2001年左右,开始参考以前的资料创作长篇小说。 要写一本特殊背景设定的推理小说,该选择什么素材呢?当时的我,选择了稍微了解一些的剑与魔法的世界,并将其公布在网络上。我一点点书写着小说漫长的“问题篇”,只把写好的部分提供给读者。就这样,我和当时数量稀少但非常重要的读者们玩起了推理游戏。 最终完成的小说虽说尚显稚拙,但我却因为那部作品而确信了很多事。比如,特殊设定容易凸显出“与读者的智力游戏”这一推理小说本来的魅力。由于在要解开的谜团上加上了应该考虑的规则,论点就更容易看清楚。 不过,我没能给当时的读者们奉上“解决篇”。正确地说,是在公开之后几天就不得不全部撤回了。 因为我决定作为职业作家出道。 随着时间流逝,我已与数家出版社合作过。某天,与编辑的对话谈到了我作为业余作家时的习作。我深感怀念地谈起了以剑与魔法的世界为舞台的特殊设定推理小说。说如果有机会,自己想要把“解决篇”献给大家,并且也有些想要重写的地方。我当时说,实际上这还是很难实现。 机遇在不经意间降临了。在mystery·frontier的七周年纪念企划时,主办方向我提出能不能随便写点什么。我就想起了那本特殊设定的推理小说。最开始是半开玩笑的,但谈了几次后,便决定要干。也算是弄假成真。 然而一开始重写,却发现出乎意料地困难。以前我写的是完全以异世界为舞台的幻想中的推理小说。我的读者现在看到这样的书会高兴吗?选择幻想类是因为,这样似乎可以给故事设定比推理小说更为纯粹的规则。可能这作为智力游戏也确实引起了人们的兴趣。但不可否认的是,规则设定太完美,就降低了小说阅读的趣味性…… 考虑再三,我将舞台从异世界拉回了十二世纪末的欧洲。为什么是这个时代呢?因为这是狮心王查理的时代,是萨拉丁的时代。之后的英格兰由无地王约翰统治。根据传说,这个时期,罗宾汉就在舍伍德的森林里。 我深深陶醉于推理小说的多样性。在各式各样的流派中最令我震惊的,应该说是特殊的背景设定。它就像捉摸不定的曲线球。 西泽保彦的《死了七次的男人》中同一时间段不断重复,山口雅也的《活尸之死》中死者昂首阔步。有天使注视的《天使的杀人》,以冥府为舞台的《死去的侦探》辻真先。兰德尔·加勒特的《魔术师太多》中魔法横溢。这些书中引入了与日常世界不同的逻辑,遵守特殊的逻辑构建了推理小说。如果这都能做到,还有什么不能的呢?为此所鼓舞,我在2001年左右,开始参考以前的资料创作长篇小说。 要写一本特殊背景设定的推理小说,该选择什么素材呢?当时的我,选择了稍微了解一些的剑与魔法的世界,并将其公布在网络上。我一点点书写着小说漫长的“问题篇”,只把写好的部分提供给读者。就这样,我和当时数量稀少但非常重要的读者们玩起了推理游戏。 最终完成的小说虽说尚显稚拙,但我却因为那部作品而确信了很多事。比如,特殊设定容易凸显出“与读者的智力游戏”这一推理小说本来的魅力。由于在要解开的谜团上加上了应该考虑的规则,论点就更容易看清楚。 不过,我没能给当时的读者们奉上“解决篇”。正确地说,是在公开之后几天就不得不全部撤回了。 因为我决定作为职业作家出道。 随着时间流逝,我已与数家出版社合作过。某天,与编辑的对话谈到了我作为业余作家时的习作。我深感怀念地谈起了以剑与魔法的世界为舞台的特殊设定推理小说。说如果有机会,自己想要把“解决篇”献给大家,并且也有些想要重写的地方。我当时说,实际上这还是很难实现。 机遇在不经意间降临了。在mystery·frontier的七周年纪念企划时,主办方向我提出能不能随便写点什么。我就想起了那本特殊设定的推理小说。最开始是半开玩笑的,但谈了几次后,便决定要干。也算是弄假成真。 然而一开始重写,却发现出乎意料地困难。以前我写的是完全以异世界为舞台的幻想中的推理小说。我的读者现在看到这样的书会高兴吗?选择幻想类是因为,这样似乎可以给故事设定比推理小说更为纯粹的规则。可能这作为智力游戏也确实引起了人们的兴趣。但不可否认的是,规则设定太完美,就降低了小说阅读的趣味性…… 考虑再三,我将舞台从异世界拉回了十二世纪末的欧洲。为什么是这个时代呢?因为这是狮心王查理的时代,是萨拉丁的时代。之后的英格兰由无地王约翰统治。根据传说,这个时期,罗宾汉就在舍伍德的森林里。 我深深陶醉于推理小说的多样性。在各式各样的流派中最令我震惊的,应该说是特殊的背景设定。它就像捉摸不定的曲线球。 西泽保彦的《死了七次的男人》中同一时间段不断重复,山口雅也的《活尸之死》中死者昂首阔步。有天使注视的《天使的杀人》,以冥府为舞台的《死去的侦探》辻真先。兰德尔·加勒特的《魔术师太多》中魔法横溢。这些书中引入了与日常世界不同的逻辑,遵守特殊的逻辑构建了推理小说。如果这都能做到,还有什么不能的呢?为此所鼓舞,我在2001年左右,开始参考以前的资料创作长篇小说。 要写一本特殊背景设定的推理小说,该选择什么素材呢?当时的我,选择了稍微了解一些的剑与魔法的世界,并将其公布在网络上。我一点点书写着小说漫长的“问题篇”,只把写好的部分提供给读者。就这样,我和当时数量稀少但非常重要的读者们玩起了推理游戏。 最终完成的小说虽说尚显稚拙,但我却因为那部作品而确信了很多事。比如,特殊设定容易凸显出“与读者的智力游戏”这一推理小说本来的魅力。由于在要解开的谜团上加上了应该考虑的规则,论点就更容易看清楚。 不过,我没能给当时的读者们奉上“解决篇”。正确地说,是在公开之后几天就不得不全部撤回了。 因为我决定作为职业作家出道。 随着时间流逝,我已与数家出版社合作过。某天,与编辑的对话谈到了我作为业余作家时的习作。我深感怀念地谈起了以剑与魔法的世界为舞台的特殊设定推理小说。说如果有机会,自己想要把“解决篇”献给大家,并且也有些想要重写的地方。我当时说,实际上这还是很难实现。 机遇在不经意间降临了。在mystery·frontier的七周年纪念企划时,主办方向我提出能不能随便写点什么。我就想起了那本特殊设定的推理小说。最开始是半开玩笑的,但谈了几次后,便决定要干。也算是弄假成真。 然而一开始重写,却发现出乎意料地困难。以前我写的是完全以异世界为舞台的幻想中的推理小说。我的读者现在看到这样的书会高兴吗?选择幻想类是因为,这样似乎可以给故事设定比推理小说更为纯粹的规则。可能这作为智力游戏也确实引起了人们的兴趣。但不可否认的是,规则设定太完美,就降低了小说阅读的趣味性…… 考虑再三,我将舞台从异世界拉回了十二世纪末的欧洲。为什么是这个时代呢?因为这是狮心王查理的时代,是萨拉丁的时代。之后的英格兰由无地王约翰统治。根据传说,这个时期,罗宾汉就在舍伍德的森林里。 我深深陶醉于推理小说的多样性。在各式各样的流派中最令我震惊的,应该说是特殊的背景设定。它就像捉摸不定的曲线球。 西泽保彦的《死了七次的男人》中同一时间段不断重复,山口雅也的《活尸之死》中死者昂首阔步。有天使注视的《天使的杀人》,以冥府为舞台的《死去的侦探》辻真先。兰德尔·加勒特的《魔术师太多》中魔法横溢。这些书中引入了与日常世界不同的逻辑,遵守特殊的逻辑构建了推理小说。如果这都能做到,还有什么不能的呢?为此所鼓舞,我在2001年左右,开始参考以前的资料创作长篇小说。 要写一本特殊背景设定的推理小说,该选择什么素材呢?当时的我,选择了稍微了解一些的剑与魔法的世界,并将其公布在网络上。我一点点书写着小说漫长的“问题篇”,只把写好的部分提供给读者。就这样,我和当时数量稀少但非常重要的读者们玩起了推理游戏。 最终完成的小说虽说尚显稚拙,但我却因为那部作品而确信了很多事。比如,特殊设定容易凸显出“与读者的智力游戏”这一推理小说本来的魅力。由于在要解开的谜团上加上了应该考虑的规则,论点就更容易看清楚。 不过,我没能给当时的读者们奉上“解决篇”。正确地说,是在公开之后几天就不得不全部撤回了。 因为我决定作为职业作家出道。 随着时间流逝,我已与数家出版社合作过。某天,与编辑的对话谈到了我作为业余作家时的习作。我深感怀念地谈起了以剑与魔法的世界为舞台的特殊设定推理小说。说如果有机会,自己想要把“解决篇”献给大家,并且也有些想要重写的地方。我当时说,实际上这还是很难实现。 机遇在不经意间降临了。在mystery·frontier的七周年纪念企划时,主办方向我提出能不能随便写点什么。我就想起了那本特殊设定的推理小说。最开始是半开玩笑的,但谈了几次后,便决定要干。也算是弄假成真。 然而一开始重写,却发现出乎意料地困难。以前我写的是完全以异世界为舞台的幻想中的推理小说。我的读者现在看到这样的书会高兴吗?选择幻想类是因为,这样似乎可以给故事设定比推理小说更为纯粹的规则。可能这作为智力游戏也确实引起了人们的兴趣。但不可否认的是,规则设定太完美,就降低了小说阅读的趣味性…… 考虑再三,我将舞台从异世界拉回了十二世纪末的欧洲。为什么是这个时代呢?因为这是狮心王查理的时代,是萨拉丁的时代。之后的英格兰由无地王约翰统治。根据传说,这个时期,罗宾汉就在舍伍德的森林里。 我深深陶醉于推理小说的多样性。在各式各样的流派中最令我震惊的,应该说是特殊的背景设定。它就像捉摸不定的曲线球。 西泽保彦的《死了七次的男人》中同一时间段不断重复,山口雅也的《活尸之死》中死者昂首阔步。有天使注视的《天使的杀人》,以冥府为舞台的《死去的侦探》辻真先。兰德尔·加勒特的《魔术师太多》中魔法横溢。这些书中引入了与日常世界不同的逻辑,遵守特殊的逻辑构建了推理小说。如果这都能做到,还有什么不能的呢?为此所鼓舞,我在2001年左右,开始参考以前的资料创作长篇小说。 要写一本特殊背景设定的推理小说,该选择什么素材呢?当时的我,选择了稍微了解一些的剑与魔法的世界,并将其公布在网络上。我一点点书写着小说漫长的“问题篇”,只把写好的部分提供给读者。就这样,我和当时数量稀少但非常重要的读者们玩起了推理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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