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婚少女》 第1章 艳.遇 在这一天,叶珍藏终于和赵多宝离了婚。 她将暗红的离婚证书放进双肩背包,在民政局门口,那个男人似乎想向她说一声对不起,然而不远处已经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在呼唤他。 叶珍藏头也未回,倔强地抬着下巴,直接奔向机场。 其实,说“终于”离婚,从赵多宝向叶珍藏提出分手,到办好离婚手续,前后不过一个星期。 在出租车上,叶珍藏一直精神恍惚,眼泪并没有流下,但是眼睛酸涩发胀,像错滴了福尔马林。 到达机场后,叶珍藏告诉工作人员,需要买一张去西雅图的机票,售票小哥亲切地回答:“很抱歉,经济舱和商务舱的票都没有了,现在只剩头等舱的票,是否需要?” 叶珍藏摸摸钱包,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坐在候机室里,看见巨幅落地玻璃窗外,青灰色的天空中突然飘起小雨,夏风吹起,雨丝落在玻璃上,星星点点,纷乱迷离。 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旁边有人递过来一张淡蓝色格子手帕,叶珍藏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情绪低落的道了谢,恍恍惚惚的,直到坐上飞机。 一路还是流泪,3万英尺的高空装不满叶珍藏的委屈,不知道的人,可能以为叶珍藏遭受了*失财骨肉分离之类的人生大祸。 其实叶珍藏只是办了个工本费9元,照相费60元的离婚手续而已。 她哭得我行我素,不管不顾,但是决定,从下飞机那一刻开始不再流一滴眼泪,而是纵情享受人生。 到达西雅图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的士井然有序地排队待客,叶珍藏没有提前做过功课,只凭着一股“我不要再和那对傻逼呆在一个城市”的蛮念来到这里,连去哪里都不知道,此时被夜风一吹,不禁有点懵圈。 跟着队伍茫然地往前挪动,一辆黑色宝马suv停在叶珍藏旁边,车窗降下,一个男人侧身看着叶珍藏,一手抵着椅背,一手扶着方向盘,“小姐,去哪里?我送你。” 如果按照叶珍藏平时的性格,一定是拒绝的,然而此时的叶珍藏正需要一次冒险。 坐进车里之后,叶珍藏打量了一下坐在驾驶位的男人,深刻的五官,并不热络甚至稍嫌冷峻的神情,手腕上一块价值至少百万以上的豪表,令叶珍藏打消了可能被劫财的疑虑。 “去哪?”男人又问,声音低沉。 “随便。”叶珍藏已经脱下悲伤的外衣,咯咯一笑。 车子并未熄火,直接滑进夜色。 “你不怕我是坏人,把你卖了?”不知是否受叶珍藏笑意的感染,男人冷峻的表情有一丝松动,眼睛盯着前方的路况,像是开起了玩笑。 叶珍藏微微扭头,看着男人的侧颜,他有白白净净的耳垂,像唐僧肉。 她忽然轻佻地抬起手去触摸,指下冰凉,似乎带着青草的清香,叶珍藏吃吃的笑着说:“怎么会?就算你是坏人,也是一个帅得要命的坏人,我巴不得被你卖了,只要买主是你。” 他趁势捉住她的手,车子平稳地开着,眼睛仍然盯着前方,拇指却在叶珍藏手背上滑动,轻声说:“调戏我?” “喜欢吗?”叶珍藏索性腻了过去,像鸟儿觅食一样啄住他的耳垂。 那一点冰凉瞬间变得炙热。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叶珍藏喜欢他的下巴线条绷得越来越紧,那说明男人已经情动。 “你可以叫我巧克力小姐。” “巧克力小姐?”他笑了,从善如流:“喜欢我的人很多,但是敢调戏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新鲜感可不可以为我加分?”叶珍藏使尽浑身解数勾引他,将准备施展在赵多宝身上的功夫全部使了出来。 “不用加分,你已经是满分。”男人咬牙切齿地说,车速明显的快了起来。 车子在一栋星级酒店门口停下,下车前,他问叶珍藏,“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哭吗?” “你怎么知道我哭了?” “你手里还攥着我的手帕。” 叶珍藏低头,果然,那张淡蓝色的格子手帕静静躺在她的手心,有鼻涕有眼泪,已经潮湿得可以滴水。 哪怕她刚才抱着他亲吻,也没有松开这张帕子,像攥着救命稻草。 叶珍藏沉默了。 “对不起,我实在很好奇,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你从上机之前一直哭到下机?” “我……刚刚离婚了。” 男人点点头,不再追问,这让叶珍藏如释重负。 “你呢,结了还是离了?”以他的年纪和相貌不像没人要的男人。 他微微一愣,“没有结也没有离。” 叶珍藏噗嗤一声笑了,对他的好感度一下升级到满格。 “离过婚的女人,是不是该减分?” “不,真正等待你的那个人应该庆幸,他还能遇到你,还有机会可以追你。” 叶珍藏真心的笑了,看来这是一个很会哄女人开心的男人。 而叶珍藏此时正需要一个这样的男人。 他把车交给酒店的泊车小弟,熟门熟路的牵着叶珍藏进了电梯。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人,他掌心的温度却莫明令叶珍藏觉得安心。 电梯里的镜面玻璃映出一对面颊微红,眼神炙热的男女。 当他们的眼神在玻璃里交汇,说不清谁先主动,他们吻在了一起。 犹如*,飞蛾扑火,老房子着火,刚进房间,他反手关上房门,将叶珍藏抵在门背后深.吻,他们争相剥除彼此身上的衣物。 来不及把房卡□□卡槽,黑暗之中,他们喘息剧烈,眼睛像隐在暗处的兽类闪闪发光。 他的强悍出乎叶珍藏的意料,原本还有的一丝丝犹豫荡然无存。 当他把叶珍藏压在床上,进入,叶珍藏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 第2章 艳.遇 他仿佛也吓了一跳,摸索着去开了灯,在一片昏黄中重新抱住叶珍藏,温柔凝视,微带些喘息,“嗨,小家伙……” 叶珍藏明白他的疑惑,像一只慵懒的猫不愿睁开眼睛,往他怀里缩:“嗯哼?” “你不是说离婚了吗?怎么还是……?” 是啊,叶珍藏离婚了却还是个处。 因为叶珍藏得了一种病,只要男人碰她,她就全身过敏,起红斑发哮喘,婚前就是这样,赵多宝说他不在乎,说他娶叶珍藏并不是为了上她而是真正的爱她,结果,他们结婚不到半年,他就去找了一个可以和他共赴巫山的女人。 其实叶珍藏一直都没有放弃过治疗,当医生告诉叶珍藏可以试着和伴侣接触时,叶珍藏欣喜若狂,做了很多功课,准备择一个黄道吉日将自己送出去,结果当叶珍藏做好了烛光晚餐,赵多宝却在烛光里对叶珍藏说我们离婚吧! “可怜的小家伙!”男人细细密密的吻不断落在叶珍藏的眼皮上,痒痒的,叶珍藏忍不住掀开一条眼缝看他。 灯光下,他也许并不十分英俊,但有一张极具男人味的脸,而此刻他唇角上扬,仿佛有着按耐不住的新鲜的喜悦。 他的神情取悦了叶珍藏,她忍不住问:“这件事加分还是减分?” “傻瓜,不要再问这个傻问题,你的出现就是满分,无法再增多一分,也永远无法减少一分。” 这个答案让叶珍藏满意地笑了,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他。 完事之后,当叶珍藏站在洗手间,被镜子里面的女人吓了一跳,蓬头垢面,嘴唇红肿,大概哭了太久的原因,眼睛已经肿得只剩一条缝——这样一个丑女人,连叶珍藏自己都嫌弃,那个男人是如何下得了嘴? 因为有了这个男人的出现,在西雅图的时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以打发,而是充满浪漫。 他叫她巧克力小姐,她叫他红酒先生。 巧克力配红酒,天长地久! 当她们干杯的时候,总是喜欢用这句话作祝福语。 然后各自会心微笑。 他非常忙碌,叶珍藏暗自猜测,他可能是某公司高管,出来公干的,开的车只是普通款宝马,衣着整洁但并不奢华,只有手腕上那只表可算名贵。白天他总是不停的开会、应酬,中午有时间就会带叶珍藏出去吃饭,傍晚他们赤脚在海边散步,晚上则脱得像巨婴躺在酒店房间颠鸾倒凤。 叶珍藏问过他的唯一一个私密问题,是关于他的年龄,他回答说三十一岁。 比叶珍藏足足大了九岁,却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叶珍藏常常被他折腾得要搬到客厅睡沙发。 “我晚上保证不再动你。”他总是这样对叶珍藏说,幼稚地竖着三根手指头。 然而每次睡到半夜,或者清晨,叶珍藏都要被他闹醒。 在西雅图看完五个日落之后的第二天凌晨,叶珍藏站在酒店阳台上,望向外面洁白的沙滩。 海浪翻卷,不知名的阔叶树随风摇曳,天地间是一片浑沌初开的微白,一切似乎刚刚睡去又似乎懵然醒来。 叶珍藏想,该回去了。 允许自己放纵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日子还会继续,也必须继续。一次离婚改变不了什么,正如一次艳遇也改变不了人生的轨迹。 叶珍藏回过头,落地玻璃窗内,红酒先生刚刚才折腾完一次,倦极睡去。 屋内四角亮着暖黄色的夜灯,纯白的大领浴袍之下,露出他精壮的上半身。 他平时严肃紧蹙的眉头,此刻微微的舒展开,整个人显得简单而纯粹,像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 叶珍藏走去窗前,在玻璃上静静描画他的眉眼,想记住他的样子。 他似有所动,突然睁开了眼睛,隔着玻璃窗,他们遥遥相望。 这一刻,叶珍藏仿佛和他有了相恋多年的爱人之间才有的默契和缱绻。 他朝叶珍藏招了招手。 叶珍藏笑着走进去,像猫一样钻进他怀里,然后像只八爪章鱼一样伸出四肢缠得他喘不过气。 他亲昵地纵容叶珍藏,用脸颊轻轻蹭着叶珍藏的发顶,与她十指交握,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我下午的飞机回s市,你跟我一起走。” 叶珍藏动了动嘴唇,说出的话却只有一个字:“好。”然后闭上眼睛。 一起吃完在西雅图的最后一顿午餐,他说要去视察工厂,叶珍藏则回酒店房间收拾简单的行李。 机票是趁他不在早已定好的。 叶珍藏写了一张纸条:感谢上帝,让我在最失意的时刻遇到这么好的你。 然后把她这些天的花费连同纸条一起留给他。 他不缺这几个钱,叶珍藏知道。 她只是想要一段干净的艳遇。 第3章 夺房 回到s市的时候,大约晚上九点多钟。 这座永远嘈杂永远热气腾腾的城市,叶珍藏是那么熟悉。 顺利地打的士回家,试图打开家里的大门时,那把用惯的钥匙却怎么也扭不开了。 难道这把钥匙也在闹脾气? 叶珍藏嘀咕着掏出手机,从门缝里找到小贴纸广告,打给开锁的人。 这时门从里面开了,赵多宝站在门口。 门外的叶珍藏和门内的他同样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离婚七天后的第一次见面,叶珍藏的前夫这样问叶珍藏。 而这恰恰也是叶珍藏想问他的话。 这套房是结婚之前,叶珍藏用父母的钱全款买的,这一点,他们双方都很清楚,所以离婚的时候,他们把其他财产做了分配,关于这套房子,叶珍藏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来打这个主意,更想不到他趁她不在直接换了门锁,雀占鸠巢。 这时门内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老公,谁来了?” “噢,是旁边的邻居。”赵多宝扭头朝内喊了一声,然后回头冲叶珍藏着急地说:“珍藏,你快走,趁她还没有看见你,你快走。” 叶珍藏快要被气笑了:“赵多宝,这是我的房子我为什么要走?” “珍藏,算我求你,以后再跟你解释,现在还是先避一下好吗?这个时间邻居们都没睡,吵起来多难看。” 这倒是。如果这一晚对他来说很重要,成人之美也未尝不可,叶珍藏并非不讲理的人。 可是,他,凭什么不经同意换掉她的门锁? 叶珍藏拨开他,拖着箱子大刺刺地朝屋里走去。 一个女人穿着性.感的红色纱质睡衣,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 见到有人突然闯入,她尖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面膜纸掉到叶珍藏在宜家花八千九百九十九块买来的白色布艺沙发上。 站在客厅正中间,叶珍藏抱着胸冷冷的说:“不管你是谁,这是我的家!我刚刚回来,需要休息,请你们出去。” 叶珍藏知道她就是那个三儿,不过从未正面相见,也便佯作不识。 那个女人光脚跳下地板,蹿到了赵多宝的怀里,小鸟依人,瑟瑟发抖:“老公,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进来?” 叶珍藏嘴角的冷笑越发明显,明明是她的房子,却搞得好像她是擅自闯入者,一个两个的问她怎么会进来——她才是想问他们怎么进来的那一个好吗? 赵多宝尴尬地安抚着怀中的女人,皱着眉头说,“叶珍藏,你不要像只母老虎一样好不好?敏敏怀孕了,你别吓到她。” 那你们突然出现在我家里,有没考虑过会吓到我? “请你们出去!立刻!”叶珍藏不想多言。 然而,叫敏敏的女人已经回过了神,一把推开赵多宝,轻蔑的用鼻孔对着叶珍藏,“叶珍藏,请你搞搞清楚,这房子到底是谁的?” “需要怎样弄清楚?房产证上叶珍藏三个大字难道是假的?” “你真卑鄙!”敏敏大叫起来:“婚都离了,还不把房产证改成我们家赵多宝的名字!” 叶珍藏已经无语到做不出表情:“请问我为什么要改?这是我婚前全款买的房子。” “你们结婚了就是婚后财产。” 叶珍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两个法盲:“且不说这房子是婚前财产,我和赵多宝婚姻关系才维持半年,他就想拿到我一套市值150万的房子,就算是包小白脸也没这么贵吧!”叶珍藏也来火了。 “你是过错方!就算赔给我们赵多宝一套房子,都不够补偿他的精神损失。”敏敏振振有词。 “出轨的是你们,现在说我是过错方?”叶珍藏简直惊讶她说这句话的勇气。 赵多宝尴尬地拉拉她的胳膊,劝道:“算了敏敏,那件事情就别说了,给她留点面子。” “我偏要说!”敏敏摆开赵多宝的手,用手指着叶珍藏的鼻子:“你自己不能人道,身为女人,连上床都不会,难道不该给赵多宝一些补偿吗?” “我不能人道,哈哈!谁说我不能人道,”叶珍藏笑了,然后倏然把笑意一收,“不是我不能人道是赵多宝没用,一离开他,我马上就有了别的男人,要不要去医院验一下?” 赵多宝知道叶珍藏的怪毛病,可能以为她这样说只是为了面子,忍不住道:“珍藏,你就别嘴硬了,你家里那么有钱,你自己能力也不错,结婚以来,我自认没亏待过你,你就把房子留给我吧!什么也别说了,算我对不起你。” 叶珍藏看着这屋里的一男一女,愤怒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情绪,她感觉智商已经被他们拉到了同频段,再说下去,智商只会越来越不够用。 再不多说,叶珍藏走过去门口拿起对讲机,直接叫楼下保安上来。 同时拨打了110。 做完这一切,叶珍藏才冷眼看着赵多宝:“既然你想要这套房子,为什么离婚之前不光明正大的跟我说?先骗着我把离婚证拿了,又回头来强占我的房,赵多宝,以前真是小看了你,不是小看了你就是小看了你身边这位军师。” 在叶珍藏打电话的时候,那对男女还一副笃定的面孔,好像叶珍藏奈何他们不得,等着看她的笑话。 叶珍藏暂时不理他们,拖着箱子进了主卧,发现房间里面一片狼藉,地板上散落着赵多宝的臭袜子、女士的长丝袜,以及果皮,甚至用过的避.孕.套。 叶珍藏简直鼻子都要气歪了,怀.孕了还这么生猛?赵多宝以前就是这样乱丢乱扔的德性,屡教不改,现在看来这位狗头军师跟他也是一路货色,半斤八两,如果这俩人拚在一起过日子……叶珍藏也是呵呵,不过这不关叶珍藏的事,用不着她咸吃萝卜淡操心。 保安王叔很快就上来了,叶珍藏结婚之前就住在这里,他跟叶珍藏很熟。 “王叔,这两个人从今往后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请你帮我把他们赶走,并且以后不要再让他们上来。” 王叔犹在迟疑,他知道叶珍藏和赵多宝是夫妻。 叶珍藏指指赵多宝:“我和他上周已经离婚,因为他搞大了旁边那个小三的肚子。” 王叔一听,赶紧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已经离婚了,他前天叫人来开锁,我以为……就没有阻止他……” 叶珍藏摇摇头,表示不关他的事。 然后王叔拿出别在腰间的电棍,撸起袖子道:“是要我赶还是你们自己走?” 敏敏翻了个白眼,抱着一对睡衣下若隐若现的大胸:“保安大爷你别听风就是雨,明明是这个女人瞎说,事情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她才是过错方,房子现在已经是我们家赵多宝的了。你搞搞清楚,不然我投诉管理处分分钟让你走人。” 王叔脖子一梗:“我只知道物业处登记的业主是叶小姐,她不同意,你们就只能出去。” 叶珍藏倒了一杯茶递给王叔,请他坐下,“王叔您别着急,先坐着喝杯水,一会儿警察会过来,我让您上来主要是帮我看着点,别让他们仗着人多拿我屋里头的东西。” 赵多宝脸色发青:“叶珍藏你不要欺人太甚!” 敏敏气得直跺脚:“谁稀罕你的破东西!” 叶珍藏给自己也泡了杯花茶,悠悠然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看也不看那两个人一眼:“不稀罕吗?你脸上贴的面膜是我的,脚上涂的指甲油是我的!你身上穿的睡衣,新的,也是我的!” 那件睡衣,是我,准备穿给赵多宝看的。 第4章 心酸 怕这两人再来骚扰,叶珍藏坚持让110留下了案底,登记理由是他们擅闯民宅。 赵多宝辩称跟叶珍藏是夫妻关系,不存在擅闯。 叶珍藏把三本证件逐一摆在警察叔叔面前,房产证结婚证离婚证,房产证拿到的时间是在结婚之前半年,而离婚证拿到的时间是结婚之后又半年。 送走一干人等,打扫完卫生,已经是凌晨。 想到那两个人曾经在她的卧室里亲热,就一阵反胃。 在换掉那张大床之前,叶珍藏决定直接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一百二十平米的三居室终于清静下来,空荡荡的,无一处不在嘲笑她的失败。 这没什么——谁的生命之中不曾遇到个把渣男。 肚子饿得咕咕叫。 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红酒先生,这个时候他应该刚下飞机。 如果时间回到前天,叶珍藏会让他陪她去吃海鲜,吃烤生蚝,放很多蒜蓉很多辣椒,烤的滋滋冒水,吃螃蟹,一锤下去,肥美的肉和膏乖乖跑出来。 红酒先生自己晚上是不吃东西的,他会揉揉叶珍藏的头发,一本正经地说:“晚上10点以后不要吃东西,不健康。”实在拗不过就会陪她去,自己只在一边喝杯冰柠水。 黑暗中,叶珍藏涩笑,西雅图的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 对她来说,那个男人再好,在上他车的那刻就注定了只是段没有结果的艳.遇。 叶珍藏爬起来,打开灯,在抽屉里找到一包发潮的薯片。 * 早上还在睡觉,听到咚咚咚的门铃声。 她睡眼惺忪地去开门,一位有几分眼熟的阿姨站在门口,手上托着一盘饺子。 她笑眉笑眼地对叶珍藏说:“小叶,刚起床吧?一定还没吃早餐,快来尝尝阿姨亲手包的饺子……” 叶珍藏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还在疑惑的时候,这位阿姨已经推开堵在门口的叶珍藏,端着饺子进了门。 “阿姨,请问您是?” “我是住在你楼下1208室的钱阿姨啊,我们在电梯里见过的,你不记得啦?”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叶珍藏客气地问。 钱阿姨笑眯眯地开始打量房子里的装修摆设,眼里透出满意之色,然后拉着叶珍藏往餐桌边按:“小叶,快坐下,趁热吃!” “钱阿姨,有什么事情您就直说吧,谢谢您的早餐,不过我还没刷牙。”看着那盘凉透的饺子,叶珍藏心生警惕。 钱阿姨在叶珍藏身边坐下,惋惜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嘴里不住地啧啧连声。 开始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后来渐渐听清了她自带伴奏的喃喃自语: “这么好的姑娘,啧啧!怎么就离婚了呢!啧啧啧!” “长得还挺俊的,啧啧!……真可惜,啧啧啧!” 叶珍藏顿时满头黑线。 王叔那个人什么都好,缺点就是嘴巴大,经过昨晚,她离婚的事情想必整个小区早起跳广场舞的大爷阿姨们都知道了。 “这年头离婚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小叶你要想开点。” 叶珍藏其实想的很开。一边点头,一边给她倒了杯水。 “既然离了婚,早离比晚离好,趁还年轻,赶紧再找一个。” 叶珍藏哭笑不得,这份比亲妈还积极的热情令她招架不住。 罔顾叶珍藏笑得僵硬的嘴角,钱阿姨继续语重心长地说:“听说你前夫昨天又来纠缠你了,还差点占了你的房子?如果不赶紧找个男人,我看,他还会来欺负你。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找男人不就是图个安稳吗?听阿姨的,小叶,赶紧找个男人做靠山,看谁还敢来!” 其实找不找老公,叶珍藏也不会被欺负到哪里去。 心里不以为然,还是诚恳地向钱阿姨表达了谢意。 叶珍藏以为这场热心的安慰就此告一段落,然而她太天真,钱阿姨接着说:“是这样的,阿姨也不跟你兜圈子,我有个侄儿,是个公务员,一米七的大个子,人长得挺帅,比你大十岁——年龄大点会照顾人,而且最重要的人家还是初婚呢。” 叶珍藏顿时明白了钱阿姨此行的目的,不由有些纳闷,条件“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会上赶着介绍给她呢! 秦阿姨顿了顿,期期艾艾地说,“他什么都好,就是腿脚有些不方便……” 叶珍藏:“……” “不过,我侄儿他可是初婚呢!”钱阿姨着急地拍了拍叶珍藏的手背:“腿脚不好又不影响生活!这年头公务员多吃香啊!一般的姑娘他还看不上眼呢,要不是你有这套房子,我还真不敢把你介绍给他,怕招他埋怨。” 叶珍藏笑得露出后槽牙:“钱阿姨,谢谢你啊!我这婚刚离,暂时还不想考虑结婚的事儿。” 然后端起桌上那盘味道极具个性的饺子:“对了钱阿姨,我不吃少县小吃家的饺子,尤其是韭菜陷儿的。这个还是麻烦您拿回去自己吃吧。” 钱阿姨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就又恢复了居委会大妈式的执着:“小叶啊,我说的这事儿你得赶紧考虑考虑,我们家侄儿可抢手了,一般人我可不乱介绍,你们要结婚也方便,这房子是现成的,他拎包搬过来就行了,我呢就住你们楼下,平时还可以照顾你们小两口的生活,他工作稳定,能帮你一起分担月供,不过你得在房产证上加上他的名字,我都想好了,你们到时候就在我那儿吃饭,费用绝不会多收你们一分……” 叶珍藏想象着跟他口中的侄儿成为“小两口”的场景,不禁一阵恶寒,连敷衍都难以为继。 虽然才22岁,但她已经沦为失婚人士一枚,是社会关心的对象,问题人士结婚的首选,而且之所以能成为首选,只不过是因为她有一套房子而已。 嗯,这现状可真令人心酸。 第5章 毕婚 叶珍藏算是毕婚族。 自从大一那年,叶珍藏装疯卖傻地偷抱了暗恋的男生,发现自己近男身就起红斑发哮喘这一奇葩毛病且很难治愈之后,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恰逢父母离婚,然后叶珍藏就颓废了二年半,不敢跟男人接触,只能沉浸在言情小说的世界里,对着各色纸男意淫。 毕业前夕,有个高大斯文的男生把叶珍藏堵在校门口,戴着黑框眼镜,拿着一支半残的玫瑰,磕磕巴巴向叶珍藏表白。那个男生就是赵多宝。 叶珍藏那时非常惊讶,因为叶珍藏不住校,除了重要的专业课,平时鲜少出现在校园,别说外系的,连本班都有同学不认识她。 而且,他之前,从未有人向叶珍藏表白过。 叶珍藏既喜且惊,同时坦诚了自己身上几乎可以等同于“性冷淡”的可怕毛病。 赵多宝慎重考虑了一夜之后,表示自己完全不在乎。于是,叶珍藏感动于他的真爱,一毕业就和他结了婚,前后不过两个月。 家里人全都不同意叶珍藏这场过于仓促的婚事,阻拦的理由有三:首先,叶珍藏和他认识的时间太短;其次,叶珍藏对这个男人不够了解;最后,据他们调查赵多宝曾有一个亲密的女朋友,且刚刚分手。 综上,叶珍藏和赵飞宝不合适。就算叶珍藏急着要男人,也得等谈个一年半载的恋爱之后再结婚。 而叶珍藏结婚的理由只有一个——像她这样罹患奇症的女人,有个男人肯包容她将就她,就已经够幸运了,还有什么好挑的呢! 为此叶珍藏与家人闹翻。 母亲声称在她离婚之前不再与她往来。 父亲忙着和新婚小妻子腻歪,也顺势扔下与母亲一样的狠话。 大概赵多宝也觉得跟叶珍藏结婚是吃了大亏,所以结婚的这半年,除了头一个星期处于观察期,在他确信叶珍藏只是只黔驴而不是奥特曼之后,就把家务事全部扔给叶珍藏,吃喝住费用全部叶珍藏掏,他只需要白天去银行从事一种名为理财顾问实为拉别人办信用卡的工作,每个月拿税前3000多块钱的工资——当然这份收入全部都装进他自己的腰包,然后晚上回家看电视玩游戏到很晚,把臭袜子和吃过的香蕉皮扔得家里到处都是。 叶珍藏床下所做一切不过是在补偿床上不给能他的。 他享受得心安理得。 而叶珍藏,路是她自己选的,虽然说不上甘之如饴,但是也只能心甘情愿。 婚后,叶珍藏不想踩着高跟鞋挤破头出去找工作,一直在家里尝试写网络小说。 鉴于她大学期间阅览了太多的言情读物,驾驭起包括霸道总裁爱上我、腹黑妈咪带球跑、带着系统谈恋爱在内的多种热门题材,虽说不上游刃有余,但也信手拈来,是以开启职业网络写手模式之后,每个月也有2000多块钱的进账。 因为房子没有贷款,这2000多块钱用来应付每月的生活开支,加上物业管理费,水电费,网络费等一应杂费,虽然没得剩下,倒也勉强应付得过去。 只是有一点有些难受,婚后,叶珍藏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逛淘宝和1号店,为此,那家叶珍藏经常光顾的淘宝店主,曾经亲自发来旺旺:“亲,我来到我的旺店,看着你买过的宝贝,想象着没有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聊天的画面,我会带着笑脸和你寒暄……我多么的想和你再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叶珍藏那时对着屏幕感动得泪流满面。 第6章 极品 做出重新找工作的决定,几乎是在同意与赵多宝离婚的同时。 那天他欢天喜地去找小三汇报这个喜讯,叶珍藏坐在客厅里独自涂一瓶樱粉色的指甲油。 很少女的颜色,淘宝上销量过万,九块九还包邮。叶珍藏就想,这么漂亮的颜色涂出来给谁看呢?以前涂了赵多宝也不会看,但至少还有个假想的人,现在赵多宝走了,不仅涂的甲油没人看,哪天叶珍藏突然发病死在家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叶珍藏突然觉得这么漂亮的甲油不能白涂,她不能再宅下去,她要随便找家公司上班哪怕不涂给男人看也可以涂给女人看。 送走钱阿姨的当天下午,叶珍藏就去了一家广告公司面试。 那是家享誉国际的4a级广告公司,求职信是叶珍藏在西雅图度假的时候窝在酒店里发出的,很快就收到了回复,约定的面试时间正是今天。因为叶珍藏在大学学的是广告营销,专业对口,所以对于那个“广告营销专员”的职位,叶珍藏信心满满,势在必得。 从那家公司面试完后,感觉颇为良好,思忖着存款余额足够她撑到工资到手,所以叶珍藏顺便在楼下吃了哈根达斯冰淇淋,满记港式甜品,又到万象广场买了两身像样的职业装,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家。 进了小区,远远看见王叔正在楼下大堂门口等她,而站在他旁边的,赫然又是赵多宝。 这次他一人前来。 “叶小姐,赵先生来找你,这次我可没放他上去!”王叔正义凛然的扶着腰间的电棍。 “谢谢你王叔。”叶珍藏微笑着从袋子里拿出顺便买的一盒安溪铁观音递给他,“这个您拿去喝。” 王叔推辞不过,道了谢,站远一点让她们说话,两眼仍然警惕地盯着这边,是个保护叶珍藏的意思。 叶珍藏示意赵多宝走到大堂稍僻静的地方:“说吧,你来,这次又想要干什么?” 好久没穿高跟鞋了,今天穿了一下午,脚疼得钻心,叶珍藏的耐心也所剩无几。 离婚后与这位前夫的见面,像一场大病之后增生的肿瘤,虽不痛不痒,但显然不令人愉快。叶珍藏希望能尽快结束。 “珍藏,”赵多宝埋怨的看着她,皱眉,“你去哪儿了?我专门请了假,在这等了你一下午,全勤奖都飞了。” 叶珍藏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是希望叶珍藏把全勤奖补给他?还是希望叶珍藏觉得他重视她? 叶珍藏不置一词,只是将购物袋放在旁边供来访客人休息的沙发上,然后低头揉着发红的指尖,等他说重点。 “你到底去哪儿了?”他不知死活地又问。 叶珍藏爆发了:“我去哪与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你到底搞没搞清楚我跟你已经离婚了!换言之,我们现在是两个互不相关的人,昨天你还带着现任女友撬门溜锁企图抢占我的房子,难道这会儿你得了健忘症吗?” 赵多宝身材高瘦,闻言垮下肩膀,像是矮了一大截,黑框眼镜从鼻梁滑下,显出几分滑稽:“珍藏,我们不是抢占。把那套房子给我,对你来说没什么损失,对我来说却非常重要。能不能……行行好把房子给我算了?” 叶珍藏冷冷地看着赵多宝。 给我算了?说得多轻松,跟以前让叶珍藏把最后一根香蕉给他吃算了一样。 难道她背后散发着圣光,一看就像救苦救难的人?或者这半年把他伺候爽了,以为她收起了爪子就是软体动物? 看来,昨天是来硬的,今天狗头军师让他来软的了。可惜叶珍藏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叶珍藏不说话,赵多宝肩膀越发垮的厉害:“敏敏——就是我女朋友,她怀孕了,没有房子住,难道你忍心让我们一家三口流落街头吗?” 叶珍藏忍不住抚额,笑得心底泛苦,奇怪他怎么可以把一个旧笑话讲得这么认真? “毕业出来自己找房子住的同学大把,你们既然想要孩子,就该做好一切心理准备。” 赵多宝急忙说:“反正你家里有的是钱,你妈妈不是说,在我们离婚之前不会来找你吗?现在我们离婚了,你正好可以去找她,她一定会帮你的。” 这就是所谓的“我弱我有理”吗?叶珍藏家有点小钱,但还不至于有的是钱。 突然想起了《渔夫与金鱼》的故事,他像那个懦弱的渔夫,那个叫敏敏的女孩,像贪婪的渔妇。 “赵多宝,”叶珍藏换了一种神情看着他,认真的说,“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会追我,而不是别人?” 他犹豫了,推了推镜框,眼神飘忽。 “告诉我真话,我可能会考虑房子的事。但如果有半句假话,别说房子,你把那一万块钱也还给我。” 那一万块钱是因为结婚的时候他自费给自己买了一张床,后嫌书房离得太远,玩电脑不方便,又给自己在他的卧室添了一张书桌。协商离婚时他要把家里唯一跟他钱包有关的这两样东西搬走,逢着那天下雨,常年蹲守楼下的搬家小三轮车一辆都找不到,没办法叶珍藏咬咬牙,把这两样东西折成现金合个整数分给了他。 赵多宝听说房子有戏,眼睛一亮:“当初敏敏嫌我家太穷,想和我分手,那天我们正好站在这个小区入口,看见你妈妈开着一辆宝马车送你回来……” 是的,叶珍藏记得大半年前,这边房子刚刚装修好,叶珍藏闹着搬出来独住,老妈送她到小区入口,她坚持自己走进去,老妈于是问她什么时候能交个男朋友,也好让她不必担心她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的安全问题。 记得当时,叶珍藏的回答是:“没有人肯要我啊。” 赵飞宝说,“你说没人肯要你,所以,敏敏让我去追你,她说你一定很好追。如果追到你,我就会有一个有钱的岳母作靠山,还可以得到一套现成的房子。等我得到想要的,她就可以和我在一起了。” 可惜,没等得到那些,这两人就闹出人命,不得不提前和叶珍藏离婚,而且生怕叶珍藏不肯离,来了个先离婚后占房。 叶珍藏叹了一口气,终于相信了天上不会掉馅饼,要掉也是掉砖头这一事实。 她妈虽然开着宝马,但宝马3系跟7系或suv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好吗? 赵多宝最大的优点是坦白,最大的缺点是过于坦白。这么一个简单到近乎弱智的男人,她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的?还心甘情愿伺候了他半年。 还好没有继续和他过下去,不然近墨者黑,迟早叶珍藏也得变成弱智。叶珍藏应该感谢他,捅了她一刀,但给她留了条命。 妈妈当初用断绝母女关系阻止她和赵多宝在一起是对的,叶珍藏悔不当初。 “如果我妈在这里,她一定先杀了你,然后再杀了我。”她咬牙切齿地说。 “no!顺序反了!”一个女人高昂的声音乱入:“我会先杀你,再杀他!” 第7章 揍狗 叶珍藏和赵多宝同时一惊,抬头看去,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正昂首挺胸地从门厅处走进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嗒嗒有声。 她穿件烟灰色真丝旗袍,戴着钻石耳钉,一头短短的粟色卷发,拿香家新款包包,气势汹汹,走路时如入无人之境,正是叶珍藏老妈秦玉珠女士。 在她后面,紧跟着一个年轻男孩。 那男孩二十出头,颜值很高,造型看上去颇具文化气息,上身是件简单的白色棉t恤,印着中国龙图案,下身复杂的牛仔灯笼裤,裤子侧边突兀地开了个大叉,里面看得见黑色紧腿秋裤,无形中给人一种性.感中尚有一点保守的冲突感,再加上走动间叮当作响的金属腰带,一只耳朵上闪闪发光的耳钉……此男在时尚潮流界的先锋地位突显无疑。 不知情的人,一定会以为此男是叶珍藏老娘找的小白脸,但很可惜,这张脸叶珍藏已经整整看了二十二年——正是叶珍藏的发小兼前暗恋对象陆慎言。 嗒嗒的高跟鞋声音在叶珍藏身前戛然而止,叶珍藏不敢看老妈,赶紧低下头。 秦玉珠端详了叶珍藏片刻,然后,“啪”地一声脆响,叶珍藏脸上挨了一巴掌。 好……舒爽! 真的。 这些天来的委屈,像快要憋疯的狗突然找到了出口,叶珍藏想让她再打几下,惩罚自己当初的荒唐和冲动,更想扑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所有情绪化成眼泪,在叶珍藏脸上恣意奔突。 “秦玉珠,你女儿被人甩了,你还打得下手?” 秦女士也红了眼眶,狠点叶珍藏额头:“该打!结婚不经我同意,离婚也擅作主张,你眼里还有没有你老娘?给我等着,回头再找你算账!” 然后霍然转头,狠狠盯着一旁呆住的赵多宝,一字一字从齿缝里往外蹦:“赵多宝!你猴赛雷!” “我女儿在我身边如珠如宝,到你身边就成了狗尾巴草?” “在我身边十指不沾阳春水,结了婚为你拖地做饭洗衣,挣那几个小钱全贴你身上,就这,你还敢玩婚.外恋搞大小三的肚子提离婚?” “妈,小声点行不行!”秦玉珠实在太彪悍,叶珍藏不得不提醒她注意影响。 她瞪叶珍藏一眼,叶珍藏立刻收声。 赵多宝吓得缩着肩膀不敢说话。 陆慎言那家伙嘴贱,凉凉地替赵多宝说:“秦阿姨,谁让您不早点出现呢?人家本以为找着个有钱岳母当靠山,结果靠山说不来就不来了,撇下他天天吃糠咽菜,还得去菜市场门口摆摊设点拉人开信用卡,他受得了么?小三肚子都大了,不离婚还能怎么办?” 谁吃糠咽菜啊?叶珍藏恼了,偷睨陆慎言:“能不能积点口德?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陆慎言不轻不重地一巴掌抽在叶珍藏头上,“死丫头,听话能不能听重点?” 卧槽!为什么半年没见都用巴掌招呼她? 看叶珍藏瞪他,陆慎言又补一刀:“还敢瞪我?就会窝里横。叔叔阿姨从小把你捧在掌心,就是为把你养出一身肥膘供人宰来吃的吗?” 果然,叶珍藏瞥见老妈的眼圈又红了。 这厮还是这么贱,从小就知道怎么讨好秦玉珠。 最不可忍受的是,一边讨好她妈,还一边骂她是猪! “慎言,别说了。他赵多宝怎么欺负的叶珍藏,你怎么帮阿姨还回去。”叶珍藏妈恨恨地说:“给他上点干货。” “诶!”陆慎言这个干儿子太知道秦玉珠心意了,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一声,卷起袖子,拉着赵多宝的衣领就是一顿猛揍。 赵多宝文质彬彬,一手提不起二两肉,怎么可能是陆慎言这个混世魔王的对手? 未了,在赵多宝的惨叫声里陆慎言揉着拳头说:“叫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后还敢出现,看陆爷怎么花式揍狗。” 叶珍藏一直没吭声,算是默许了陆慎言的暴力。 王叔接收到叶珍藏的示意,拿着那包茶叶嗅来嗅去,很有眼色地装作没看见。 这边刚揍完人,眼一抬,就见钱阿姨领着一个人急步走进大厅,看见叶珍藏,远远冲叶珍藏招手笑:“诶唷,小叶呀,太好了,你在这儿,省得我上一趟楼了,这不,我家侄儿今天刚好有时间,我带他来看看你。” 叶珍藏心里一咯噔,知道要糟。 第8章 想念 钱阿姨笑得见牙不见眼,走过来一看赵多宝也在,正在满地找眼镜,表情还哭唧唧的,钱阿姨一指头差点将他刚戴上的眼镜片戳破:“这不是当代陈世美小赵吗?怎么还有脸回来!是个男人就滚远点,好马不吃回头草,离就离个痛快离个干净儿,别跟老娘们似的。” 叶珍藏溜了钱阿姨旁边那人一眼,果然是一米七的大个儿,长得跟老年版黄渤似的,一边肩膀高一边肩膀低,正矜持地打量着她。 叶珍藏:“……” 钱阿姨数落完赵多宝,转头看叶珍藏,表情从咆哮帝转为微笑姐只用了一秒钟,“小叶啊,咱别怕!以后阿姨和侄儿给你作主。有他在,你再也不用担心这姓赵的。soeasy!” 叶珍藏:“……” 她妈这才回过味来,无法置信地看着她。 叶珍藏不敢回视。 陆慎言眼角抽搐:“叶珍藏!你还真是行!你干脆改行收破烂得了,每天拿个棒槌举个盆,满大街吆喝,收男人咯,三毛钱一斤……” 钱阿姨不高兴了:“你这小伙子谁啊?怎么说话呢?谁是破烂?” “珍藏,你们怎么全站在这里?”这边正乱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叶珍藏头大了。 这半年来对叶珍藏不理不睬不管不问任她自生自灭的人,怎么跟商量好了似的这会儿全来了。 叶远堂同志大步流星走过来,虽然早过不惑之年,但脊背挺直,衣着讲究,看上去还是高大伟岸,风度翩翩的帅大叔一枚。 叶珍藏往他身后看了看,还好,他一个人来的。 叫了声“爸”,继续耷拉着脑袋。陆慎言那家伙紧跟着狗腿地叫了声叶叔叔。 叶远堂同志对秦玉珠女士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眼风一扫,见赵多宝窝窝囊囊立在旁边,便是眉头一皱。 其实赵多宝全身并未见血,只是衣服皱了一点头发乱了一点,整个人看上去更欠揍了一点。 陆慎言从小就会揍人,被他揍了一般人还看不出被揍过。 老叶又看向珍藏妈,珍藏妈默契地点点头,意思是就是这小子。 从叶珍藏告诉老叶有赵多宝这么个人,到今天,他只在叶珍藏结婚前跟赵多宝聊过一个多钟头,看来,他都忘了女婿长啥样了。 他二话不说,上前揪起赵多宝,冲他肚子揍了三拳。 第一拳,他说,欺负我女儿,该揍。 第二拳,他说,答应我好好照顾她的,没做到,该揍。 第三拳,他说,我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该揍。 第三拳打得最用力,赵多宝大声惨叫,痛得蜷成一团。 叶珍藏明明想笑,心里却酸酸的:“老爸!是你没尽到责任为什么要揍人家?” 叶远堂一皱眉:“不揍他难道揍我自己吗?” 还真是奸商,绝不蚀本,本性表露无遗。 然而,高高大大的奸商叶远堂,看着地上摊成泥状的赵多宝,突然红了眼眶。 他说:“揍了他又有什么用?我女儿还是被人欺负了。” 叶珍藏突然泪如雨下。 妈妈走过来抱着叶珍藏,叶珍藏抱着老爸。 叶珍藏知道老爸还爱她。尽管他抛弃了妈妈,尽管她还没有原谅他。 他们这边动静这么大,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已经围了许多邻居。 钱阿姨拽着她侄子的袖子,上来打哈哈:“这是小叶的爸爸妈妈吧?你们好,我是住在小叶楼下的钱阿姨,这是我家侄儿小张……” 老叶扫了她侄儿一眼,浓眉一竖,把钱阿姨吓得退了回去。 “赵多宝,”叶珍藏擦擦眼泪对地上的男人说:“看在你孩子的份上,房子我可以分你。” 赵多宝顿时来了精神,可怜巴巴地看着叶珍藏。 那个嫌弃她洗的衬衫不够白的颐指气使的男人哪里去了? 如果细看,他的眼角,还挂着一丝得意,仿佛在说:看,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你一定还深深地爱着我…… 叶珍藏强忍反感,深吸一口气,说:“买房子的钱是我爸我妈付的,这钱不能给你。不过我和你结婚这半年来房子升值了,明天把房子挂到中介,卖出来多的钱,你拿回去买奶粉吧。”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我有个条件,唯一的条件。” 叶珍藏盯着赵多宝,一字一句:“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见你,当然,还有她。” 赵多宝愣住了。 从他镜片的反光里,叶珍藏看见绝决的自己。 她愿意留钱给赵多宝,不是因为他需要,正如她留钱给红酒先生,不是因为他不需要。 说到底,叶珍藏只是为了她自己。 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叶珍藏果然再没看过赵多宝。 晚上九点才吃到晚饭。 秦玉珠女士亲手下厨,一边炒菜,一边对叶珍藏房子里的一切从头挑到尾,诸如沙发套一定超过一个月没洗了,洗衣机槽用后没有及时清理…… 叶珍藏知道她挑剔的个性,随她去。 饭后,老叶和陆慎言在客厅坐着喝茶,叶珍藏给他们端完水果,去看厨房忙着洗碗的老妈。 “老妈,你也好久没见他了吧?”叶珍藏拐一拐秦玉珠的胳膊。 “谁稀罕见他?”秦玉珠闷头收拾厨房,耳朵却一直竖着。 老叶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机响了,他将电视机音量按了静音,对着手机那端温声细语:“好啦……我知道!别等我,事情处理完我马上回去……你早点睡……记得把门窗关好……” 老妈的手依然忙碌不停,脸色却渐渐暗淡下去。 “他们……有孩子了吗?”叶珍藏不忍心看秦玉珠,装作不经意地问。 “孩子?他们也配!就算生了也没□□!”老妈抬头,慈祥地摸摸叶珍藏的脸:“还好,珍藏,妈妈有你。” 叶珍藏:“……”可以不要弄她一脸洗洁精吗? 第二天,叶珍藏搬回秦玉珠那边住,一切似乎回到了婚前的状态。 每天吃喝拉撒睡,码字,上网看电影追美剧刷动漫新番。 去那家广告公司上班的事情秦玉珠和老叶都不同意,用老叶的话说:“有那闲心帮别人做事,还不如过来帮帮你老子。” 老叶开的也是一家广告公司,规模不算大,这些年经营得挺稳定。 他的提议换叶珍藏没同意,因为不知道他那边那位小娇妻会不会介意,不想惹麻烦。 嘉遇小区的房子挂去中介,为了尽快了结和赵多宝的烦心后事,一周之后以低于市价五万成交。 增值了十二万,叶珍藏扣除杂费后悉数转账给了赵多宝。 陆慎言骂叶珍藏神经病,还不如把这些钱拿去捐给残疾儿童。 叶珍藏知道便宜了那对男女。 可叶珍藏,还是想感谢他。感谢他半年多来的陪伴——在叶珍藏父母离婚没有男人爱只知道宅在家里码字颓废到生无可恋的时候。 大一那年,父亲突然对母亲提出离婚,叶珍藏知道消息,和他们办好手续,是同一天。 他们只在民政局前给叶珍藏打了一个电话,正在上课的叶珍藏,直接懵了,没有一点预兆和防备。 父亲很快另组家庭,母亲秦玉珠表面无所谓,但从那以后脾气特别大,像变了一个人。 有一段时间,叶珍藏无比依赖陆慎言,从睁开眼睛开始,到吃饭,泡图书馆,上课,陪他打游戏,直到晚上睡觉前,叶珍藏都粘着他。 可是,他身边女孩子不断,桃花旺得遮天蔽日,根本无暇顾叶珍藏。再后来叶珍藏突然发现自己对他过敏,只好离他远远的。 那个时候,叶珍藏还有个爱好,从十二岁开始一直陪伴着叶珍藏,就是滑真冰,可就连这个爱好,也因为大二那年脚腕受伤而不得不放弃。 也就是受伤后养病在家的时间,叶珍藏开始接触网络小说,并一发不可收拾,直接因为日以继夜地看小说导致在学校里神出鬼没,没交到一个朋友。 那段时间叶珍藏觉得人生一片惨淡,那种糟心的状态从大一一直持续到了大四。 大四快要结束,赵多宝出现了,叶珍藏那时其实挺高兴的。 尽管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爱他,但每天晚上拖地时总会说一句“抬脚”,突然沙发上那个位置空了,心里总会难受,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特别傻逼。 拿离婚证,过程其实很简单,简单到像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没品过味来整个过程就完成了,也不知到底人参果吃没吃,离也离得意犹未尽。 给他这笔钱,叶珍藏好像才接受了这段婚姻以莫名其妙开始,以突如其来结束,才可以安然将那个人从心里彻底摘除。最起码,有一天回想起来,她不会有遗憾。 只是这十二万块钱别人并不领情。 某天叶珍藏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质问叶珍藏为什么卖掉房子的钱比市价低了五万。 “你说过把多卖的钱全给叶珍藏家赵多宝的,说话是放屁啊?”她其中一句这样说。 叶珍藏没回。 搬回家后,陈玉珠和她的感情倒加深了,两个离过婚的女人,时常在深夜聊天。 她对叶珍藏说,爱情永远是急功近利的,这个功和利,也许只是一具年轻的肉.体,也许只是一套房子一笔钱。你给不了的时候爱就会消失。 “还好,珍藏,你的爱情退散时间比我预计的快。你现在抽身一切都来得及。” 她有过爱情吗?想起往事,叶珍藏只觉得可笑。 母女俩笑完了之后,秦玉珠会说:“祝愿全天下的小三都去死。” 是啊,她们母女的婚姻,都是死于“小三”。 日子像流水,一天一天正常地过着。 不正常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叶珍藏开始想念在西雅图的时光,想念西雅图的那个男人。 明明跟自己说好,那六天只是一场放纵。过去了,就绝口不提,绝不想起。 明明说好的。可是时间越久,叶珍藏越想念。 咖啡,牡蛎,牛排,沙滩,巧克力,红酒。 甚至酒店里层层叠叠的欧式窗帘和水晶台灯。 叶珍藏有些后悔没有留下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也没有给他留下自己的。 原本以为她可以潇洒不羁,可以来一场成年人绝不拖泥带水的艳遇。 可是她比想像中没用,对待感情,她远没有那么洒脱。 那个男人捉着她的手指,轻声说“调戏我”,他牵着叶珍藏漫步沙滩,他声音低醇地说巧克力配红酒天长地久,他肌肤灼热呼吸缠绵,亲昵地叫她小家伙,他说跟我一起回s市。 第9章 烧烤 叶珍藏竟然开始想念那个男人。 这种想念,一开始像门缝里透过的细风,只在午夜梦回时一闪而过,几乎察觉不到它的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竟逐渐变得频繁起来,时常在她心里大摇大摆地穿堂而过。 叶珍藏知道那个男人一定在s市,有时候叶珍藏会无所事事地在街头闲逛,或去cbd那类他可能出没的地方走走,她心里有淡淡的企盼,或许缘分会再给她们一次邂逅,可是s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叶珍藏从未遇见过他。 从未。 城市那么大,没有人能看到尽头。 他会偶尔想起她吗?会否有一丝惆怅?是否埋怨她的不告而别?或者已将她完全遗忘? 不得而知。 他是那样一个成熟理智的男人,他能完全掌控自己的情绪,所以,他一定早忘了她。 不像她,控制不了自己。 叶珍藏嘲笑自己没出息。 或许,她和他的缘分,只堪堪够一场六天的艳遇。 秦玉珠怕叶珍藏太宅太闷,时不时地给她安排一场相亲,推托不过,叶珍藏也会去看看。 但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尽人意之处,令叶珍藏意兴阑珊。 二十二岁,叶珍藏失婚了,但还是少女一枚,干嘛要着急嫁人! 陆慎言倒是不断放言要追叶珍藏,把“做我女朋友吧”这句话挂在嘴边。 叶珍藏要么笑笑,当没听见,要么一巴掌把他拍飞。 这个花丛浪子认识她二十二年,从来没爱过她,怎么可能等她成了失婚少女之后,才突然对她来电? 五个月后,已是冬天。 在对秦玉珠安排的相亲游戏彻底腻烦并且搜肠刮肚再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之后,叶珍藏犹豫再三,还是去了叶远堂的广告公司上班。 老叶的锐意传媒在业内有些名气,曾连续五年广告收入居全市前十。 初进公司,老叶给了叶珍藏一个“广告文案策划”的普通职位,她工作起来还算顺手。 老叶老怀大慰,经常流露出“世界那么大老子想去看看这个摊子就交给你了”的天真想法,当然遭到叶珍藏无情拒绝。 她懂,做个小策划跟做个好老板,根本是两码事好吗! 何况就这么马放南山,让他去跟小娇妻甜蜜环游世界太便宜他了。 她还是趁老叶年富力强,做个悠哉游哉的米虫比较自在。哪天老叶真不想干了,把广告公司卖掉,把钱分分,只要不天天去周游英法美天天去万象广场败家的话,应该也够叶珍藏平安喜乐一生了。 她没什么大志向,这样就很好。 这天下午陆慎言过来接叶珍藏下班,一起去吃烧烤。 她仗着老板女儿的身份,厚着脸皮早退了两小时。 陆慎言和叶珍藏一样,毕业后在他老爸的公司挂了个闲职,比叶珍藏更加懒散随性。 下雪了,外面很冷,空气凉而稀薄。 叶珍藏穿着臃肿的白色羽绒服,戴着一顶红色的线帽。 陆慎言只穿件皮质机车夹克,头发染成红色,两鬓铲青,只头顶有一束拱得高高的,像个道士。 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耳朵上的那只耳钉,竟然换成了海星状的耳坠。 叶珍藏忍不住吐槽他是非主流,吐槽他太娘。 他皮靴在雪地上走得嚓嚓响,笑嘻嘻地说:“叶珍藏,你怎么跟七老八十了似的,这么啰嗦?潮流你懂?欢型你懂?看看你那顶帽子,还是毛线织的,唉唷喂,土不土啊你?” “是啊,”叶珍藏没好气,“我一失婚少女,跟你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诶嘿,我最喜欢失婚少女了,你觉不觉得,失婚少女这四个字,性感中夹杂着一丢丢甜美,有种违和的诱惑?”他作势来搂叶珍藏,色眯眯地吞口水。 叶珍藏大叫一声“变态”,赶紧跑开。 上个月无意中被他搂了肩膀,结果叶珍藏老毛病又犯了,直接因哮喘发作进了急救室。这家伙,明明叶珍藏这奇葩毛病都治好了的——他简直是她的克星。 “少女别跑!”他随手搓了雪球扔叶珍藏。 “壮士不约,我们不约!”叶珍藏不甘示弱地还击。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是他手机响了。 这铃声……叶珍藏该骂他幼稚还是夸他脱俗? “裴蓁蓁,又怎么啦?” “你知道今天打了多少个电话给我吗?三十八个!卧槽!还让不让人活了?干脆让你哥安排个专属接线生给你得了,不仅白天随时待命,还可以深夜陪聊成人话题,哥哥我可伺候不了你。” “什么?我关心你所以数你一共多少通电话?拜托!手机有显示的好吗?我长了眼会看。” “不去!那款游戏我早就玩过了。再说这会儿我正跟朋友准备去吃烧烤呢。” “cosa做广告的那款游戏吗?什么版本?账号什么级别?” “那好吧,不过先说好去了只玩一个小时就走,到时候别拉着我……” 这家伙,在女孩子面前姿态一直摆得挺高。叶珍藏对他投以鄙视的眼神。 挂断电话,陆慎言拉着叶珍藏一起去那位朋友家。 “那就是个疯丫头片子,缠人得要死。要不是为了她手上的新游戏,打死我也不去她家。” “可是我只想吃烧烤!”叶珍藏不情愿地说。 “你放心,那丫头住在山上,房子可大了,还有个大院子,不仅可以烧烤,开趴都行。” “不想去。我又不认识她。” “是朋友就帮我一次,给我当挡箭牌。我怕那丫头缠着我不让走……” 叶珍藏知道他视游戏如命,只好妥协。 他们坐出租车过去,陆慎言向司机报的地址是东明山别墅区。 那边住的人非富即贵,一栋房子就上亿。 叶珍藏砸嘴,奇怪陆慎言什么时候交上这么高大上的朋友。他爸老陆和老叶差不多身家,在s市只能算较为殷实的中产阶段,与住东明山的人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那阵儿你不是结婚了吗?我感到极度空虚寂寞冷,就,就天天上网泡游戏,然后认识的她。”陆慎言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你结婚那天,我跟这疯丫头在游戏里也结了婚,最近才面基了,结果她这么疯!是真疯,谁受得了!” 叶珍藏不禁笑了:“陆慎言,你泡妞就泡妞,跟我结不结婚可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就算我不结婚也阻止不了你在泡妞大道上血淋淋的杀戮步伐。想不到你现在也是已婚人士了,可要对别人负责啊。” “切!”他满面怅然,只差迎风流泪,“早知道她这么疯,就不该面基,现在可好,游戏里少了个温柔体贴的老婆,现实里多了个鼻涕虫一样粘人的疯子。” 叶珍藏哈哈大笑。 那栋房子位于山顶,富人中的富人住的,除了有一大片欧式风格的草坪,果然也有非常适合烧烤的场地,吃完了顺便可以在恒温泳池里游个泳,洗涮一身的孜然味。 陆慎言口中的疯丫头裴蓁蓁并非叶珍藏想像中张牙舞爪的形象,而是一个瘦弱、脸色苍白的女孩。 当叶珍藏听说裴蓁蓁已经二十岁时,不禁吓了一跳,因为她看上去最多十六岁,才刚刚发育的样子。 裴蓁蓁一见他们就兴高采烈地扑上来,吊着陆慎言的脖子叫“老公”,扭头看叶珍藏的眼神充满戒备。 叶珍藏明白,这又是个被陆慎言颜值所骗的单蠢女孩。 “嗨,我从小跟他一个小区长大,当他是兄弟来着。”不想当人肉炮灰的叶珍藏,赶紧这样向人家解释。 蓁蓁这才释然,叫叶珍藏叶姐姐。 “家里就你一个人吗?”叶珍藏忍不住问。房子太大,看着怪冷清的。 “不,我还有一个哥哥!” 第10章 留宿 裴蓁蓁抬起下巴骄傲地对叶珍藏说:“我哥他是s市最年轻的行业协会会长,全国十大杰出青年,他有很多钱,但他是个工作狂,他很忙,也不关心我。” 说到后面,裴蓁蓁的骄傲变成了控诉。 叶珍藏失笑,看得出这是个被宠坏的小公举。 有个能干的哥哥,是小公举的标配啊,当然还少不了富可敌国的老爸和老妈。 不过小公举却说父母早在她五岁的时候双双车祸去世。好吧,离奇的身世、传奇性的故事,也是有钱人的标配。 “那你怎么长大的?五岁应该还在喝奶粉吧?” 蓁蓁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说话的陆慎言:“你才五岁喝奶粉,你全家五岁喝奶粉!我有哥哥照顾,他是全能选手,什么都难不倒他。” “哦,你哥哥是蜘蛛侠,一边给你泡奶粉,一边还能赚钱买这么大的房子。这房子每年的管理费都够买一套不错的公寓了吧?” 陆慎言这家伙变相骂人家哥哥不是人,纯真的小公举居然没听出来。 裴蓁蓁个子小,却似有使不完的精力,走路是用“跳”的,不用“走”的,一边招呼叶珍藏们吃零食水果,一边吩咐家里的佣人很快准备好烧烤的食材和器具。 三个人的烧烤,叶珍藏义不容辞地承担起吃货的角色担当,看那俩人挤在一起,打打闹闹,一个负责翻面,一个负责往鸡翅膀和茄子上刷油撒辣椒面。 年轻真好,尽管叶珍藏也不老,但心态上总觉得跟他们隔了一辈儿。 仔细听,那两人几乎头挤头,对话是这样的: “你刷油也太仔细了吧?跟画工笔画似的……” “刷不到的地方会烤焦啊……” “诶,哪个是胡椒粉?” “这个就是,放你面前都看不见,眼瘸啊?” “你才眼瘸,你明明拿的是盐好吗?……” “不如我们叫张姐来帮忙……” “不行,让她帮忙还不如去山下找家烧烤店了……” 叶珍藏实在听不下去了,走过去,豪迈地拍开他们,挥手之间,孜然与辣椒齐飞,细盐共胡椒一色,姿态娴熟潇洒,颇具大厨风范,引得裴蓁蓁连连惊呼:“叶姐姐你猴赛雷!” “姐姐我是闪婚又闪离过的人,生活底蕴自然丰厚!”半年前叶珍藏也跟他俩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 “什么叫闪婚闪离?”裴蓁蓁眨巴着大眼睛。 “吃你的鸡翅膀吧!”陆慎言拍她的头。 叶珍藏笑了笑没吭声。 吃完,现场留给佣人收拾。 陆慎言急不可待地回客厅开了游戏。 那里有一面3d曲面高清电视墙,最少有128英寸,叶珍藏曾经在某时尚杂志上看过介绍,售价大概三十多万元人民币,够普通人吃喝小半辈子了,玩起游戏来自然没的说,爽得陆慎言不要不要的。 叶珍藏对游戏没什么兴趣,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在地毯上,打开手机上的码字软件。 在老叶的公司上班虽然清闲,但码字的时间还是少了很多。上篇文完结后,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开新的文章了。 叶珍藏一边构思故事大纲,一边等陆慎言结束。 叶珍藏想写一个故事,男主以红酒先生为原型。 在小说里,叶珍藏要给巧克力小姐一个浪漫完美的结局。 时间过得很快,那两个人在游戏里厮杀激烈,仿佛要玩到地老天荒。 “老公,我在二十一区,被人围攻,快来救我。” “老婆你先顶着,我杀完这边马上就来!” “顶你个肺啊,你老婆被人欺负还坐得住,是不是男人你?还不快过来……” …… 叶珍藏怕这里太晚叫不到出租车,催了几次,陆慎言都随口敷衍她:“快了快了,再等一会儿。” 到第六次,叶珍藏看看客厅里的壁钟,已是半夜十一点。 于是干脆放弃。好在明天周六,不用上班。 打了电话给秦玉珠,说要在朋友家留宿。 自从叶珍藏的身份由单身变为失婚之后,秦玉珠对她的晚归就放得很宽松,好几次含蓄暗示叶珍藏可以不必那么准时回家,上个月还帮她下载了一个陌陌的app。 盼了半年,终于盼到叶珍藏的一次不归,秦女士兴高采烈迫不及待地答应了,甚至没问她朋友是谁,惟恐惊吓了她。 叶珍藏懒得解释。 听说这家主人出差国外了,屋子里的人员构成叶珍藏已了解清楚,除了裴蓁蓁,就一个管家,一个佣人,一个厨子,一个司机。叶珍藏问裴蓁蓁有没有房间可以休息,等他们结束了再叫她。 裴蓁蓁顾不上理叶珍藏,手指灵活操作着,随口说:“你上二楼,除了左边第一间房,其它房间随便选。张妈,给我朋友准备一下,她今晚在这里睡。” “去吧去吧,去睡一会儿,回头走的时候我叫你。”陆慎言眼也没抬,盯着游戏屏幕恬不知耻地说。 “你去死!”叶珍藏恨恨地踢了他一脚。说好的一小时呢?说好的很快很快马上就好呢?说好的人家缠着你脱不干身呢?明明是你自己舍不得走好吗! 叶珍藏真的困了,眼睛有些睁不开,拖着脚步上了二楼,左边第一间房跳过不选,叶珍藏推开旁边的那一间。 里面陈设意料之中的豪华,用品一应俱全。 洗完澡,叶珍藏穿着张妈送过来的一条蓁蓁的粉色睡裙。 蓁蓁身量瘦小,睡裙穿在叶珍藏身上被绷得紧紧的。叶珍藏瞥了一眼浴室镜中的自己,做了个喷鼻血的表情,可惜没男人欣赏。 男人…… 不期然地,叶珍藏又想起了红酒先生。 一夜出乎意料的好梦。 早上,被楼下扫雪、铲雪的声音惊醒。铁锹类的物件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叶珍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天已大亮。 没人来叫她,那两个家伙想必玩了通宵。 她还没睡好,起床气很大,光着脚下地,幸好中央空调里暖气很足,柚木地板并不冰凉。 拉开落地窗,走上阳台,冷空气扑面而来。 外面是一片银装素裹,雪下了一夜,刚刚停歇。管家大叔正在用铁锹铲出一条人行通道。 “喂!”叶珍藏冲阳台下挥手,大叫:“管家大叔,能不能让人多睡一会儿?反正也没什么人会来啊……” 管家抬起头看向这边,放下工具,恭谨地鞠了一躬。 不用这么客气吧?叶珍藏暗想。仔细一看,发现管家鞠躬居然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隔壁阳台。 叶珍藏诧异地转头—— 第11章 重逢 有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紧邻的阳台上,穿着一件银灰色的睡袍,脚下是家常的黑色拖鞋,头发微微凌乱,晨风吹起他额发,露出宽阔额头,他双手扶在雕花栏杆上,似乎也刚被吵醒…… 叶珍藏愣在那里,觉得脑子倏然一片空白,微张着嘴,忘记了呼吸。 这个男人…… 他也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叶珍藏,眯起眼睛,表情似是微微有些愣怔。 好像是记不起来,又好像是无法置信。 叶珍藏心跳如擂。 “是你!”他终于率先说。 他认出了叶珍藏,并没有忘记她。一如她没有忘记他。 叶珍藏的眼眶莫名其妙地发热。 她们对望着彼此,在早晨清冷的空气里。 其实叶珍藏昨晚梦中都想念过他,可是当他活生生站在她的眼前,理智这种神奇的东西却重新回归叶珍藏的身体,命令她不要表现得太过急切,像个久旷单身狗。 他向叶珍藏走来,眼底漾开笑意,像是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令叶珍藏快要融化。 隔着一堵半人高的西式雕花阳台,他问:“嗨,巧克力小姐!是你吗?”声音低醇,带着晨起的微哑。 他的短发看起来长了一点,有几络斜垂在眉端,跟记忆中的面孔比起来,似乎年轻了许多。 叶珍藏穿着单薄的睡裙站在原地,呆呆点头,眼眶更热了。 突然,他长腿一抬,就这么跨了过来。 这个动作与他优雅沉稳的形象不符,叶珍藏目瞪口呆,他已经大步而来,在叶珍藏面前站定,毫不迟疑地牵起她的手。 那掌心,仍然干燥有力,令人安心。 重新闻到他身上淡淡青草的气息,这一刻,叶珍藏本就飘忽的自制力荡然无存。 他只稍稍用力,叶珍藏就扑进了他怀里。 比第一次在西雅图时更加激烈,没有人再多说一个字,他们急切寻找彼此的嘴唇,像磁铁的n极寻找s极。 他们像风一样从室外刮进室内,甚至连玻璃门也忘了拉上。 他用力地拥抱着叶珍藏,叶珍藏也回抱他,不留一丝缝隙。他口腔里都是叶珍藏喜欢的味道,她迫不及待地青涩吸.吮。 他还是那么强悍而急切,手唇忙碌,却不发一言,直到进入她时,才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 那眼底的赞叹和着迷令叶珍藏虚荣心满足极了。 “小东西,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抽时间问她。 其实叶珍藏也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 “真名叫什么?手机号是多少?微信号?微博?你找我过吗?想我吗?” 可是此时此刻,这样奇妙的重逢,这样美妙的温存,令叶珍藏觉得所有问题都太过庸俗,破坏气氛。 “嘘!”叶珍藏抗议地扭了扭。 他脸色顿变,下巴绷紧了起来,动作加快。 “咚咚咚!”突然响起敲门声。 他闷哼一声,爆发。 “珍藏,你在这里吗?”是陆慎言来叫叶珍藏了。 叶珍藏在眩晕里沉迷,隔了好久,门外叫第三次,她才神魂归位,应了一声。 “快起床,蓁蓁的蜘蛛侠哥哥回来了,我们最好赶紧回去。”他的声音刻意压低。 叶珍藏看了身上的男人一眼,他吻叶珍藏的眉心,含笑点头。 他果然是那个“不是人”的哥哥。 “知道了!给我五分钟。”叶珍藏冲外喊。 “快点,我在楼下等你。”陆慎言答。 待脚步声远去,叶珍藏轻声催促身边的男人:“快,你先回房间去。” 他摇摇头,将头在她胸口埋得更深。浓密粗硬的发碴扎得叶珍藏痒痒的。 “别走。”他低喃。 “好,我不走。但我们先得……”叶珍藏的脸后知后觉开始发烧。 总不能让别人看到她第一天留宿就把男主人睡了。 “那好。”他下床,拣起浴袍披上。 体温骤离,未关的玻璃门灌进来一阵冷风,叶珍藏赶紧拉上被子盖住自己。 他去洗手间拧了毛巾要帮她擦拭,被她红着脸一把夺了,虚张声势地不耐烦:“还不快点过去……” 他站在床边了然地笑了笑。 第12章 标配 叶珍藏斜觑着他,眉目英挺,高大健壮,那嘴角噙笑的样子,帅极了,她仿佛听见心里有一排小人儿吹起口哨跳起草裙舞,心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甜。 忽然就想起了那些相亲的男人,左也不顺眼,右也不如意,原来,她是照着他的样子在挑人,如果他们都长成这样,她一准早投降了。 想必叶珍藏花痴的目光也取悦了他,他笑意加深,转身往门口走去。 “喂!”叶珍藏轻叫他,指指阳台。 裴至微一迟疑,显然觉得身为男主人在自己家里翻阳台完全没有必要,但在叶珍藏的瞪视下,还是无奈地往阳台而去。 “等我,我们一起下楼。”迈过栏杆前他回头说。 “那要看有没有默契了。”叶珍藏靠在床头,咬着手指作妖.媚状。 她尽量快地收拾自己,刚打开房间门,探出脑袋,几乎同时听见隔壁门响,他走了出来。 哈,果然默契。 叶珍藏打开门走出去,按捺着心底蓬勃的喜悦打量他,他穿着黑色西裤,浅紫色的竖条纹衬衣,许是因为在家里,衬衣的纽扣散漫地解开了两粒,露出一截麦色的锁骨,整个人挺拔颀长,像从偶像剧中走出来的。 他看着叶珍藏,眼神温柔,嘴角带笑,叶珍藏突然想起,她脸上一定还带着做完坏事后的红晕。 不由羞恼地瞪了他一眼,龇了龇牙。 他的笑意更深了,然后直接走近叶珍藏,捏了捏她的手,叶珍藏吓了一跳,甩开,左顾右盼。 在叶珍藏抗议前,他笑着率先走下楼梯。 叶珍藏用力搓了搓脸颊,跟在后面。 映入眼帘的是他笔挺高大的背影,颈后有一撮微微蜷曲的软发,重新离他这样近,一切幻想和相念都有了新的可能,叶珍藏的心突然变得柔软、甜蜜得不可思议。 和他一前一后还未走到楼下,远远看见餐桌边,陆慎言和两个女孩坐在一起说笑。 听见脚步声,那两个女孩一起奔了过来。 “哥哥!”裴蓁蓁兴奋地挽起他左边的手臂,“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今天厨房没有做你爱喝的粥。”另一个女孩也抱着他的右边臂膀,亲昵地抱怨。 “昨天半夜才下飞机。”他一边回答,一边回头看了叶珍藏一眼。 裴蓁蓁这才注意到随后下楼梯的叶珍藏,拍了拍手,叫道:“啊,哥,我交了两个新朋友,忘了给你介绍。” 她像拉纤一样前倾着身体拽着她哥,迎向从餐桌边走过来的陆慎言:“这是陆慎言,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她连用了两个最好。 然后随手向叶珍藏一指:“这是陆慎言的朋友叶……姐姐。”一定是忘了叶珍藏的名字。 她哥没有理陆慎言,而是先把手伸向叶珍藏,目光意味深长,声音醇厚悦耳:“叶小姐,你好,我是裴至。” 这是他第一次用真名作自叶珍藏介绍。 原来,他叫裴至。 叶珍藏在心底暗念这二个字,评价是:真好听。 她永远不会告诉他,曾经在想他的夜晚,恶作剧地给他取名叫二狗、黑牛、狗蛋…… 陆慎言撞了撞叶珍藏的肩,叶珍藏才回神,赶紧伸手与他相握:“你好,我是叶珍藏。” 叶珍藏感到,他的手,在略微用力。 陆慎言这家伙此时竟然少见地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拘谨地伸出手,说:“你好,裴先生。” 裴至放开叶珍藏,手掌只与陆慎言轻轻一碰就别开了,注视着陆慎言的目光,似有一抹审视,温和地说:“蓁蓁很任性,有些小脾气,小陆你要多担待。” 陆慎言这家伙竟然红了脸,挠挠头,说,“好的。我会的。” 蓁蓁拉着裴至的袖子摇了摇,不耐烦地撅嘴:“哥!要不要这么难受啊?你这做派能不能改一改!在家里还握什么手,搞得跟接见外宾似的。” 然后拉拉一直站在她旁边的女孩,对叶珍藏和陆慎言介绍说:“这是赵欣然,我哥的未婚妻。” …… 隔了几秒,叶珍藏脑子才反应过来这个称谓是什么意思。 是的,在西雅图,叶珍藏问过他有没有老婆,他说没有。 他没有老婆,但有未婚妻。 叶珍藏翘着的嘴角不知不觉垂下去,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有一种猝不及防的狼狈,耳中听得陆慎言在向那个女孩打招呼,叶珍藏只好仓促地说:“你好。” “欢迎叶小姐来叶珍藏们家做客。”赵欣然温柔地对叶珍藏说。 她穿着一件珍珠色的宽松羊毛衫,束着清爽的马尾,略施脂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看上去清纯漂亮,很家居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幸福的小女人。 她真傻,裴至那么优秀的男人,没有老婆,怎么可能没有一个小言男主标配的未婚妻呢! 第13章 早餐 蓁蓁热情地邀请叶珍藏和陆慎言吃早餐,非吃不可的那种。 餐桌上,蓁蓁一直很活跃,叽叽喳喳不停:“哥,是你昨晚抱我回房的吗?” “是的,我回来看见你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就没叫醒你。” “那你这次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在你房间的梳妆台上,吃完早餐再去看。” …… 看得出来,他们兄妹的感情很好。 而裴至的未婚妻,时不时也加入他们的话题中说笑几句,态度自然,偶尔给裴至倒咖啡,给裴蓁蓁剥鸡蛋,看得出来,三人之间有着历经时光打磨过的亲昵。 这时,叶珍藏发现,他们三人用着一模一样的勺子,银质的,雕刻着繁复的西式花纹。 而叶珍藏和陆慎言用的,显然是客用勺,柄身光滑锃亮,虽然也很精美,但少了一些爱心漫润的温情——终究是供客人临时一用而已。 随着岁月的流逝,不难想像,那三把一模一样的银质勺子以后还会变为四把,五把,给他们的熊孩子。 这才是生活里厚重黏稠的默契。 在这样的默契面前,叶珍藏与裴至相约同时下楼显得多么幼稚。 她失魂落魄,食不知味。 刚刚走下楼梯时的甜蜜和柔软心情,早已不翼而飞。 就在半个小时前,她与一个男人在房间偷.情。 而此时,她与他和他的未婚妻同桌而食。 多么可怕的事情。 叶珍藏冷汗滴下,如坐针毡。 忍不住看向裴至,他也留意着她,表情似乎想对她传达些什么,可是叶珍藏内心惶然,无法准确接收他的意思。 她开始有一丝埋怨。 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他有未婚妻,为什么还能这样谈笑风生,若无其事? 而更多的则是自嘲。 叶珍藏,你究竟在自作多情地期待着什么?期待这个男人和你来一场真正的恋爱吗? 从你在西雅图上车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你们只能是一段轻浮的、上不得台面的关系。 你以为他对你的好,是唯一的吗?那只是男性的教养使然而已。看,他对他妹妹和未婚妻,一样温柔。 是的,你们刚刚才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床战,那是因为你是一个送上门的、随便的女人,不吃白不吃。仅此而已。 如果仅仅因为他记得你而沾沾自喜,生出非份之想,那你是多么可悲,可笑! 叶珍藏不想把自己想得多么不堪。 一夜情并不丢人。当时叶珍藏并不知道他有未婚妻。 也并不后悔。叶珍藏有享受到他给她带来的愉悦。 丢人的是,她居然幻想着将一夜情代入现实。 今天的重逢烧昏了叶珍藏的头脑,原本该是一段简单洒脱的关系,差点因为她的愚蠢妄想和自为以是而变得复杂。 裴蓁蓁姑嫂二人有说有笑,裴至的话并不多,但很注意照顾她们的情绪,加上裴蓁蓁的话题时不时扯上陆慎言,那货本就是个嘴巴能跑火车的,有了他的加入,餐桌的氛围可以算得上轻松融洽。 只有叶珍藏,坐在那里,强作镇定,魂不守舍,将面前的水晶蒸饺往嘴里塞了一个又一个。 她感觉到裴至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在注视着她,但是叶珍藏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给他一个回视。 以叶珍藏的道行,还做不到像他那样若无其事。 这时,不知说到什么,蓁蓁说:“你们都想不到吧,叶姐姐还这么年轻,就已经闪婚闪离了呢,厉害吧?” 叶珍藏筷子一顿,脸上发烧。 这有什么厉害的。 这孩子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她不是不明白闪婚闪离是什么意思吗?一定是陆慎言这家伙解释给她听的。叶珍藏忍住骂陆慎言的冲动,因为此时满桌的人都看着她。 “真的吗?叶小姐?”赵欣然惊奇地问,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叶珍藏像看动物园的猴子。然后她又教养很好地解释:“哦,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好奇,觉得这样很酷呢。” 叶珍藏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这样尴尬,遗传自秦玉珠女士的坚强的自尊心开始发挥作用。 她放下筷子,从容地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巴,然后笑笑说:“是啊。这年头,不离次婚感觉都对不起自己似的。不经过前任,怎么知道现任的好呢?是吧,陆慎言?” 第14章 早餐 她放下筷子,从容地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巴,然后笑笑说:“是啊。这年头,不离次婚感觉都对不起自己似的。不经过前任,怎么知道现任的好呢?是吧,陆慎言?” “啊?”陆慎言从粥碗里抬起头,一脸茫然。 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叶珍藏暗骂,然后笑得更灿烂,拍了拍他的狗头:“离了之后,我才知道陆慎言是最适合我的人。” 陆慎言最初是有点发懵的,但是二十多年的默契让他很快做出反应,也笑眯眯地揉揉叶珍藏头发:“我真庆幸,还能等到你,还有机会可以继续追你。” 叶珍藏与他相视而笑,恍惚间觉得这句话那么熟悉,突然反应过来,与这句相似的话,在她与裴至初遇的那天,他也曾经对她说过的啊。 叶珍藏情不自禁地看向裴至,他也正看着她,那眼神黝黑,深不可测,唇线,紧紧抿了起来。 她不敢再看,收回目光,发现陆慎言笑得一脸yin..jian。 多年的相处,叶珍藏当然明白他这是在高兴呢,因为叶珍藏无意中帮他摆脱了一个天真少女。 果然,裴蓁蓁脸色大变,呼地站了起来,带翻桌上的一碗热汤,狠狠斜睨叶珍藏:“你说什么呢?不是说他是你兄弟吗?” 叶珍藏耸耸肩,用一种特别无所谓的语调说:“我有胸~~~~他有弟,不是兄弟是什么?现在好兄弟变好情..人的梗蛮流行的啊。” 随后叶珍藏站起身,夸张地摸摸肚子:“吃得太饱了,蓁蓁,你们家早餐真丰盛,这一桌菜都够我吃一个月的了。裴先生,谢谢你的款待。” 裴至坐着一动未动。 陆慎言也站起来,认真地朝裴至道谢,然后去客厅沙发上拿叶珍藏的双肩背包和羽绒服。 他们手牵手离开裴家,身后传来碗盘摔碎的声音和蓁蓁的哭骂声。 没有太阳,天空灰沉。 雪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起来。 天气似乎比昨天更冷。 山顶根本打不到车,简直人迹罕至。陆慎言莫名其妙兴致很高,拉着叶珍藏要徒步走下山去。 “你干嘛对那个裴至那么狗腿啊?”叶珍藏佯装好奇。这确实不符合陆慎言平日嚣张得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的的个性。 “你真的不认识裴至吗?” “为什么要认识他?”叶珍藏心里一紧。 他送给叶珍藏一个看白痴的表情,“你是有多缺心眼?不觉得他很面熟吗?” 叶珍藏是觉得他很面熟,那是因为他们在西雅图见过。可是难道陆慎言也觉得面熟吗?叶珍藏纳闷。 “电视报纸杂志新良财经,你从来不看的吗?叶珍藏,你确定自己不是外星人?” 叶珍藏傻眼了,裴至,裴至,喃喃地念了几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名字真的有些耳熟啊,“所以他是……?” “猪!”陆慎言敲了敲叶珍藏的头,用“这段朽木已不可雕只适合长蘑菇”的表情看着她,说了一个词“青木集团”。 叶珍藏恍然大悟…… 青木集团,全国的明星企业,s市的gdp支柱。裴至是青木的*oss。 叶珍藏知道他是个经济状况不错的男人,但万万没想到他如此有钱。 他离叶珍藏真的很近,只要叶珍藏稍微用点心,就会轻易发现他的踪影,也许是杂志上的一段采访,也许是新闻里的一则报道,也许是广场大屏幕上一具闪过的身影。 可惜,叶珍藏只顾着埋头码字,虚构别人的爱情故事,竟从来不看时事新闻财经消息,半年了都没有发现那个寻寻觅觅的“他”竟是这样一个大人物。 “他可是我的偶像,”陆慎言把叶珍藏的手捂进夹克口袋,“十五岁时就没有了父母,独自撑起青木集团,而且从一年只有几千万销售额发展到今天这么壮大。我之前一直不知道,原来裴蓁蓁是他的妹妹。” “现在知道也不晚,追她还来得及。你没听见我们走的时候,她气得碗都摔了。” “来不及了,我都当着她的面向你表白过了。以后你要对我负责啊。”陆慎言侧头笑着,嘴里哈着白气,鼻尖冻得通红。细小的雪花撒在他眉间发顶,那束拱起来的头发从道士髻变成了哈根达斯雪球。 叶珍藏利用了他为自己解围,他知道,但并不介意。这让叶珍藏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她把头上的红帽子摘下来,拂拂陆慎言头顶,兜头盖脸地给他套在头上。 他手忙脚乱扒拉出眼睛,“卧槽,这么土的帽子干嘛给我带?发型全毁了。” “为了装逼,你都快要冻成傻逼了,反正我穿得多,帽子借你戴。” “谁告诉你我冷了?” “咦,鼻涕都快出来,还说……”叶珍藏嫌弃地从他兜里抽出手。 他真的摸了摸鼻子,知道叶珍藏拿他开涮,却作势摸出一把鼻涕,想擦在叶珍藏身上,叶珍藏赶紧跑开。 “喂,我不是最适合你的人吗?鼻涕也是最适合你的鼻涕啊……”陆慎言委屈地喊。 “去死。”叶珍藏笑:“那么假的话你也信!” “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他站在雪地里,问。旁边有一株矮矮的树,枝杈伸出来像他头上长的角。 “有啊,我从小就暗恋你,喜欢你十八年,你不知道而已。”叶珍藏搓了雪球扔他,没中,击中他头上的角,雪噗噗地掉进他后脖领,冰得他像只袋鼠一样跳起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她鼓起勇气准备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对男人过敏,是不是可笑? 咦,叶珍藏突然想起,今天早晨和裴至在一起,竟然没有过敏呢。 究竟是叶珍藏的病不药而愈了,还是和裴至在一起能防过敏? 叶珍藏站在雪地里发怔,但很快被陆慎言一个雪球砸醒,于是耸耸肩:“说不说都一样,你身边那么多烂桃花,不差我这一朵。” “现在说也一样!baby,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就让我们来谈一场石破天惊惊天动地地动山摇的恋爱吧!” “打住!现在你这一款小鲜肉已经不是我的菜了。” “太花心了吧?这样移情别恋始乱终弃真的好吗?” “这都什么形容词啊?照你这么说,被你弃的女孩多的去了,从小学到大学,十期花花公子都排不满。” “那现在你的菜是什么?” “我喜欢成熟稳重型,你这类型还是比较配裴蓁蓁。” “成熟稳重型?像裴至那样的吗?”他立马高声问。 “裴至啊,熟透了,熟过了,哈哈!再说他都有未婚妻了,轮不到我。”叶珍藏强作笑脸。 “可是我觉得他看你的目光似乎有点不一样……” 叶珍藏呼吸一窒,不自然地说:“是你泡了人家的妹妹,心里有鬼,所以看他什么都怪怪的吧?” “我哪有泡他妹妹?” “都跟人家在网上结婚了,老公老婆叫得腻死人,还说没有?” 他咬牙,忍不住又捏了雪球丢她。叶珍藏比他更狠地回击。 两个人在下山的路上你来我往,玩得兴起。 雪越下越大了。 这时,一辆黑色路虎从山上下来。 叶珍藏一个雪球扔偏,正好远远地砸在人家挡风玻璃上。 糟了,住这一片的都是老有钱的主儿,不会找他们麻烦吧? 叶珍藏和陆慎言对视一眼,心情忐忑。 车果然在他们旁边停下。 玻璃窗降下,却是裴至的脸出现在窗内。 他还是穿着那件浅紫色条纹衬衣,只是加了条深紫色的领带,外面一件黑色的外套,恢复了冷峻的气息。 “上车吧,路太滑,我送你们下山。”他淡淡地说。 “那正好,裴先生,谢谢你。”陆慎言嘻嘻笑着,跑上前拉开了后车门。 “不用了,我们还是……”叶珍藏下意识地想拒绝同车的尴尬。 “上去啊,”陆慎言站在车门边催促,“你还真想走下山啊?累死了。” “我……”叶珍藏犹豫着,裴至在车内看着她。 雪下得太大,大到这么近,叶珍藏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心一横,上车就上车,弄得跟她怕他似的。 不就是你有了未婚妻吗?我也有男朋友啊! 第15章 下山 车上暖气开的很足,一坐进去,陆慎言就动手摘头上的帽子。 “哎哟喂,疼死我了。”他一边歪着脑袋拉扯,一边吱哇低叫。 原来是海星耳坠挂住了帽子的线圈。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叶珍藏实在看不过眼,凑过去帮他,狠狠将他的头按在她肩膀上,取下耳坠,摘下帽子,再将耳坠与帽子分离,把耳坠抛还给他。 “还是我女朋友对我好!”他人来疯,倒饬好自己就笑嘻嘻地揽叶珍藏的肩膀。 叶珍藏可不敢让这个克星碰,不然一会儿身上起红疹子可有好受的。 不让揽这家伙偏要揽,正打闹间,一抬眼,视线与倒视镜里一双沉郁的眼相撞。 叶珍藏有些讪然。 略显刻意的打闹,在他这样成熟的男人眼里,想必是一眼看穿的小把戏吧! 顿时,叶珍藏失去了装模作样的兴致,懒得再理陆慎言,将头靠在车窗上发呆。 陆慎言见叶珍藏怏怏的,以为是昨天没有休息好,起了内疚之心,大方地拍了拍肩膀,说:“来,哥哥的肩膀随便用。” 叶珍藏摇摇头。 那家伙硬是把她的头往他肩膀上掰压。 他平时虽然贱,但今天却贱出了新高度。叶珍藏懒得拉拉扯扯,只好从了。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 有一种跟裴至身上相同的青草气息在空气里隐约浮动。 叶珍藏歪着脑袋,看车窗外雪花大朵大朵的飘下,白得耀眼,突然想起西雅图的阳光,也是这般射得人睁不开眼睛。 “裴先生,你是去公司吗?”陆慎言突然问。 叶珍藏听见前面裴至“嗯”了一声。 “那在这边把我们放下好了,我们坐地铁回去。”原来已经到了山下。 “没关系,你——你们住哪里?我送你们。” “那怎么好意思呢!您的时间比较重要!” “没关系!”裴至不容置疑地说:“住哪?” 他的语气并不重,但自有一股不容人辩驳的沉稳。 陆慎言不敢再推辞,直接报了叶珍藏家的地址。 车子平稳地往前开着,叶珍藏忍不住偷看裴至。 从她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握在方向盘上的一双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 她突然想起了,当这双手游走在她的皮肤上是怎样的感受。 叶珍藏挪动身体变换角度,偷看他的耳朵——还是那样白白净净的,像唐僧肉。 车子忽然重重颠簸了一下,叶珍藏没防备,头一下从陆慎言肩头滑开,于是顺势坐起,将身体摆正。 车子稳稳地停在小区外,裴至停车,拉住手刹,转头问:“是这里吗?” “是的,谢谢裴先生。”陆慎言前所未有的懂礼貌,只是嘴巴有点多,“就是这里,6栋18楼,裴先生有没有时间上去喝杯茶?” 裴至的目光落到叶珍藏身上,叶珍藏赶紧笑着说:“谢谢裴先生送我们回来,您时间宝贵日理万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就不耽误您了。” 叶珍藏知道她的语气是多么客气和疏远,甚至很贱,与两个小时之前的温柔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只是想向他传达:请放心,下了床,我不会纠缠你。 她强迫自己平视着他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笑着,带着一份自以为刚好的距离。 第16章 斗三 裴至的眼神晦暗不明,良久,哼了一声,转头:“小陆,蓁蓁被我宠坏了,如果她的感情对你造成困扰,我感到很抱歉,小时候我没有照顾好她,她身体不太好,希望你拒绝她的时候能委婉一点,尽量不要太刺激她。” 他话说得很客气,一点不像他这样身份的人那么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陆慎言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然后,裴至忽然又转头看着叶珍藏。 他人坐在前排,还是那样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放在方向盘上,黑西装上一粒蓝宝石袖扣幽幽闪光。 叶珍藏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心却开始咚咚的跳起来。 这时陆慎言身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幼稚的歌声在车内回荡。 叶珍藏松了口气,裴至的目光像海,波澜莫测,当他这样望着她,叶珍藏自觉无所遁形,倍感压力。 可是随即,陆慎言的话却让叶珍藏的心又提了起来:“什么,秦阿姨,你跟她打起来了?” 叶珍藏惊吓地看向陆慎言,听他对着手机说:“好,珍藏正好和我在一起,我们马上过来,您就在万象广场等着,别着急。” 挂断电话,陆慎言拉着叶珍藏赶紧下车,“你妈跟你后妈打起来了。” 这家伙,什么跟什么!她只有一个妈! 叶珍藏呸了他一声。同时郁闷,她妈跟人打架为什么接电话的是陆慎言而不是她叶珍藏?难道她是充话费送的么。 不过,他的意思叶珍藏是听明白了,“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秦玉珠和那个女人打架会吃亏?她不揍别人就算不错了。 “出什么事了?”裴至出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叶珍藏忙说,“那什么,裴先生,您先忙,后会有期。” 不是有期,是无期。 自然而然地,叶珍藏用了敬语。 原本他就该是站在神坛上供她们这等凡人仰望的人,用敬语并不奇怪,叶珍藏很自觉地从内心和他拉开了距离。 “上车!”裴至看着他们,又是不容置喙的语气,此时这语气更是加重了几分,变得严肃:“万象广场哪家店?我送你们过去。” 叶珍藏还在犹豫,陆慎言已经关上车门,着急地说:“那麻烦裴先生了,事情有点紧急,就不跟您客气了。” 裴至点点头,回过身直接松手刹,踩油门,车重新启动,调头而去。 万象广场在本市一共六家,秦玉珠在书城路那家,离他们很近。 赶到的时候,用不着人指路,已经看见一楼珠宝专柜那边围了一圈人。 拨开人群,秦玉珠威风凛凛地站在中间,一身优雅的蓝色旗袍被她穿成了战袍,黑色披肩掉落在地,六寸高跟鞋下踩着一个女人,不用看脸,一定是叶远堂的小娇妻无疑。 “慎言,珍藏,你们来得正好!”秦玉珠悍然冲他们喊道:“这个贱三,抢走我不要的老男人也便罢了,连我喜欢的项链也敢抢。老娘不要的可以扔给他,我想要的,哼,她休想。” 叶珍藏无语。 其实她说的全是反话,老男人是她想要的,珠宝,才是她不在乎的。 陆慎言此时化身风一样的男子,赶紧过去拉开她,为她拾起披肩。 叶珍藏看见地上的女人慢慢坐起来,妆全花了,脸上赫然几道血痕指印,狼狈不堪。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却无人对她同情。 叶珍藏有些不忍,走过去想扶她起来,她却一把甩开叶珍藏,坚持坐在地上。 “别拉了!”有人贴着叶珍藏身后说话,叶珍藏回头,是裴至。 他并未离开,停好车就过来了。 “你父亲不到,她不会起来。”裴至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叶珍藏奇怪。 围观的人很多,他的手很自然地轻扶着叶珍藏的腰,像他们在西雅图散步时一样自然,叶珍藏不由自主靠近他,离得这么近,他身上淡淡的香气盈满鼻间,瞬间让叶珍藏忘了想问的话。 “这样可怜的样子不给你父亲看一眼,就浪费了。” 叶珍藏懂了,忍不住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些?”有很多女人对他玩过这样的把戏吗? “我手下的员工也常常这样邀功请赏。事虽不同,道理却一样。”仿佛知道叶珍藏在想什么,他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 第17章 赔偿 “我手下的员工也常常这样邀功请赏。事虽不同,道理却一样。”仿佛知道叶珍藏在想什么,他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 “哦。”叶珍藏扭开脸。心下后悔,问得真多余。他跟多少女人发生过什么样的事,与她何干,她有什么立场过问。 那边,陆慎言和秦玉珠站在一起,像给中场休息的拳击选手松骨一样帮她捏着肩膀,不知说了什么,竟把秦玉珠逗笑了。 叶珍藏嫌这事儿太丢人,反正受欺负的是别人,就乐得让陆慎言全权代替她的角色。 何况,裴至站在身边陪着她,叶珍藏贪恋着他身上的味道,也许过了今天,今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或者,见了面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见面争如不见。 不一会儿,叶远堂匆匆赶了过来。 看见地上坐着的小娇妻,他眉头心疼地竖了起来,看也未看一旁头发蓬乱的秦玉珠一眼,上前扶起人抱在胸前,温言软语安抚。 果然,小娇妻像见到了救星般哭得梨花带雨,一句话都不用说,那副凄惨的样子,就把秦玉珠的恶行夸大了十倍。 待那小娇妻嘤嘤声弱了,老叶才低喝秦玉珠:“丢不丢人?为了一串项链,至于吗?” 秦玉珠早在他抱着那女人的时候,就已经面色惨淡,只剩一付虚张声势的壳:“我就是想要那条项链,怎么样?叶远堂,我凭什么要让着她?” “远堂,明明是我先看上的……”小娇妻委屈地将头往老叶怀里埋得更深。 叶远堂安抚地拍拍她的背,“我知道我知道,她就是喜欢无理取闹。” “叶远堂!”秦玉珠气得脸色铁青:“你什么意思!” “闹够了没有?”叶远堂不耐烦地皱眉:“几十岁的人了,也不嫌丢人!你要项链就给你好了!” 再次拍了拍怀中人,低声安慰:“咱们再去买更好的!” 叶珍藏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抱住秦玉珠,为她抚平头发,抻直衣角:“老妈,你也真是的,跟她较个什么真?” “对!”正宫太后秦玉珠反应过来,眨去眼中湿意,抬着下巴轻蔑地说:“我跟这种人较什么劲!多脏的字眼骂她都嫌干净。再怎么神气,也不过就是个小三而已!就算有男人护着,想打她,老娘随时都可以理直气壮的打,在老娘面前她这辈子别想抬头。” “就是,打了也活该!”旁边有围观群众附和。 民声鼎沸,老叶的脸上浮现尴尬之色。 叶珍藏有些黯然。 花开了,终会凋谢,爱情来了,终会消失。在叶珍藏小时候,叶远堂和秦玉珠也是曾举案齐眉相亲相爱过的。 有商场管理处的人过来商量赔偿的事宜——秦玉珠用凳子砸坏了人家的珠宝展示柜。 “什么,一个玻璃柜竟然要6万块?”秦玉珠低呼。 然后气势汹汹的对那位防损人员说:“这是讹诈,把你们经理叫来。” 很快,商场经理匆匆赶来,解释说,珠宝展示柜不同于普通的玻璃柜,是专门定制而成,确实贵一些,同时出具了展示柜的订购票据。 无法,秦玉珠对叶远堂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去交钱啊!” 叶远堂还未出声,小娇妻不乐意了:“是你自己砸坏了东西,凭什么要我们家老叶掏钱?砸的时候痛快,这会儿掏钱怎么不痛快了?” 秦玉珠凶巴巴地说:“好端端的我会手痒砸这个柜子?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贱人!没有你,我至于出这个丑吗?你以为我不心疼?老叶现在的钱,哪一分不是当初我陪他打天下打出来的?” “钱你自然是心疼的!不心疼就不会让你女儿去老叶那里上班了。离都离了,还扒着老叶不放,离婚的时候该给你的都给你了,还不满足,竟然还让你女儿来占便宜!”小娇妻这会儿有了老叶撑腰,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这下,不光是秦玉珠,连叶珍藏也气得黑了脸。 去叶远堂的公司上班,是老叶自己来求叶珍藏的,她还不想去呢!没想到在别人嘴里却被说得这么不堪。 这时,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裴至,走上前去,轻声对那位商场经理说了几句什么,那经理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不住点着头,对裴至鞠了一躬,转身高声对周围的人说:“没事了,请各位客人都散了吧!为表示对惊扰大家的歉意,今天本商场四楼水果吧里的饮料,全都七折优惠,欢迎大家前往品尝。” 然后带着他的人疏散人群,离去。 第18章 广告 叶珍藏惊讶,不知道裴至施了什么法术,竟然让人这么听话。 六万可不是一笔小数,难道就这样放过了她家的钱包君吗? 没有热闹可看,人群很快就散了,只有几个柜台小姐,一边收拾着现场,一边意犹未尽地留意着他们。 叶珍藏注意到,她们看的最多的还是裴至。 的确,裴至往那一站,自有一种沉稳内敛的王者之气,很能镇场,气质和风度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 有两个促销员大概认出了他,先是互相嘀嘀咕咕,后是推推搡搡,然后举着手机接近他,似想合影之类。 “走吧,有什么事回家再慢慢说!” 裴至沉稳地走向叶珍藏,同时对叶远堂和秦玉珠示意。 他的语调,似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令人信服。 叶远堂也是在公司里发号惯了施令的人,此时仅微微一愣,就顺从地携着小娇妻随裴至往外走。 一出商场之外,冷空气扑面而来。 “珍藏,这位是……?”叶远堂忍不住问叶珍藏。 “他叫裴至,是……”叶珍藏有些不情愿的介绍,话未说完,就被叶远堂激动地打断:“是青木集团的裴先生吗?” “叶伯父你好!”裴至客气地伸出手。 与人握手还真是他的习惯呢! 他叫老叶“伯父”,自然是以叶珍藏朋友的身份称呼的,这让叶珍藏心里莫名泛上一点点暖意。 叶远堂上前一步,双手握住裴至的手猛地摇了摇:“裴董你好,久仰大名,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更没想到你果然这么年轻,真是幸会幸会!” 叶远堂你会不会太肉麻了一点?珍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有些发烧。 没想到老叶也有这么谄媚的时候。在叶珍藏心里,他一直是无所不能的父亲形象。 “叶伯父客气了。”裴至礼貌地寒暄着。 “难怪刚才就看着非常眼熟,”老叶转头对叶珍藏埋怨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认识的裴董,不早介绍一下。” 叶珍藏刚想说点什么,老叶已很快转过头去,显然并不期待叶珍藏的回答——叶珍藏身边有几个什么朋友他很清楚,她跟裴至这样的人物能有什么交情?就算认识也就是江边的石头子儿跟奔腾的江水的关系。 “裴董,打碎了您的柜子,是一定要赔的,或者我再定制一个一模一样的给您送过去?我开了家小公司叫锐意传媒,这是我的名片。”说着,老叶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张名片双手递过去。 “不用了,都是小事情,请叶伯父不要放在心上。”裴至收下名片,但拒绝了老叶的提议,低沉的嗓音不轻不重,却掷地有声。 叶珍藏一愣,这才明白过来,s市有六家万象广场,全国有一百八十多家,竟然全都是裴至的产业,难怪他一句话就能让经理点头哈腰,免了他们的赔偿。 立在一旁的秦玉珠突然接口道:“裴董,那怎么好意思呢?您看这样行不行,我知道万象广场春季时装秀马上就要开始了,今年的广告合作商还未确定,为了表示歉意,我们锐意愿意免费做这季秀的全部广告,您愿意给我们这个机会吗?” 第19章 谈谈 叶珍藏一愣,这才明白过来,s市有六家万象广场,全国有一百八十多家,竟然全都是裴至的产业,难怪他一句话就能让经理点头哈腰,免了他们的赔偿。 立在一旁的秦玉珠突然接口道:“裴董,那怎么好意思呢?您看这样行不行,我知道万象广场春季时装秀马上就要开始了,今年的广告合作商还未确定,为了表示歉意,我们锐意愿意免费做这季秀的全部广告,您愿意给我们这个机会吗?”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秦玉珠这算盘珠子真是打得啪啪响。 万象广场的广告合作方太多人抢破头了,不光本市,国际国内所有顶尖广告商都想抱上这个粗大腿,只要能傍上万象广场,与青木集团的其它合作也有机会展开,那意味着很快就可以名利双收。锐意广告年年都出过策划案,但是,每次还没等递上去就被万象的项目经理pass在门外。 春季秀虽然秦玉珠说的是免费给他们做,但这个秀规模只需要做到本市,费用不会太高,只要有机会进入万象合作单位白名单,还愁以后没有机会赚钱吗? 老叶情不自禁佩服地看了秦玉珠一眼,恨不得给她当场点128个赞。 “叶伯父,伯母,请你们准备一套策划方案,拿给我的助理andy,我会让他优先安排。” “优先”这两个字刺激得叶远堂和秦玉珠跟打了鸡血似的,差点没把老脸笑破,恭维之声不绝于耳。果然是老夫老妻,跟说相声似的,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 陆慎言满脸懵懂,犹不明白话题怎么会跑偏得这么厉害,不是在讨论赔偿玻璃柜的事情吗,怎么一转眼谈起广告来了? 小娇妻则看着叶秦二人瞬间夫妻档合体险些咬破了嘴唇,旧痕又添新伤。 叶珍藏被那些肉麻的恭维激起一身鸡皮,怕那二人鸡血溅她一身,默不做声地往后退了几步。 本以为没人注意她的小动作,哪知一直陪着叶秦寒暄的裴至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叶小姐,有件事情可以跟你谈谈吗?” “啊?”叶珍藏吃了一惊。 “伯父伯母,我想和叶小姐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当然,当然。”秦玉珠和叶远堂拼命对他笑,脸上表情写着“您尽管借,想借几步都行”。 叶珍藏和裴至之间身份差距实在太大,像外国皇室贵族跟长安街绸缎庄姑娘似的,以至于他俩压根儿没把他们往有私情方面想。 只有陆慎言朝叶珍藏挤了挤眼睛,似是说“我就说他对你有点不一般吧”,叶珍藏夸张地冲他挥了挥拳头。 裴至的车就嚣张的横停在万象广场前面人行区。 他们坐在车里,旁边是广场上一处喷水池,没有水喷出来,池子里装满未融的雪。 叶珍藏一上车就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裴至坐在驾驶位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又把暖气开到最大,车子刚刚启动,还不是很热。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西装,身姿依然笔挺。 叶珍藏擦完鼻涕把纸巾捏在手心里,想了想,问:“扔哪儿?” 裴至看了她一眼,拿出一只车载垃圾桶。 整理好自己,珍藏坐在车窗前,努力保持一种自然而稍带拘谨的姿势,力图使站在广场门廊上的那群目光炯炯的人相信她和裴至完全不熟,他真的只是请她帮一个小忙而已。 “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裴至突然说。 “噢。”原来是浪费演技。叶珍藏松了口气,身体松懈下来。 然而她突然意识到,旁边的男人才是最该担心的,脊背不由重新僵硬。 转头看向裴至,他并末看她,而是盯着车子前方,似乎思考着什么,表情有些严肃,侧颜下颚的线条流畅,透着天生的犀利和冷峻,可是叶珍藏却想起了他在沙滩上笑起来的样子,那样柔和宠溺的景致,令人痴迷。 “你什么时候从那个小区搬走的?”他终于扭头,问的却是个有些莫名的问题。 “哪个小区?”叶珍藏眨眨眼,回神,“哦,从西雅图回来之后,我才搬回我妈这边的。” 她低下头,手掌拢在嘴边哈气,尽量装作轻松的样子。 “你以前是不是住在学府路嘉遇小区?” “你怎么知道?”叶珍藏惊讶地望向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告诉过他这件事。 “西雅图你不告而别,回来之后,我按照你之前对我描述过的,找到那个小区,但是你已经搬家了。”他说。 叶珍藏呆住了,忘记了做作地往手心里哈气。 记起来了,有一次叶珍藏开玩笑说她住的小区叫“甲鱼小区”,楼上楼下都是“王八”,有老王八有小王八,还有些王八蛋在肚子里…… 叶珍藏不敢相信,只凭对他形容过的只言片语,他竟去原来的小区找过她。 两人沉默了。片刻,裴至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叶珍藏回过神。 “她是我很尊敬的一个长辈的女儿。” “你说谁?”明知故问。 “赵欣然,我的未婚妻。” “哦,”叶珍藏装作无所谓的点点头,将视线投向车窗外:“她长得很漂亮。” “欣然她……”裴至顿了顿,似在考虑用词:“她是个单纯的女孩,我们很小就认识,因为工作太忙的原因,我年纪越来越大,身边一直没有碰到合适的女人,欣然的父亲在我和蓁蓁很小的时候对我们很照顾,我有今天的成就,她父亲给我很多支持,有一阵子她父亲身体不太好,提出希望我能照顾欣然,和欣然订婚,你当时……我找不到你,所以没有拒绝。” 他徐徐说着,叶珍藏听得认真。 眼前浮现出那三只一模一样的银质勺子,繁复的西式花纹。 “其实不用说这些的。请放心,裴先生,我不会对您有什么非份之想,更不会影响您的正常生活。”叶珍藏打断他的话,语气显得格外诚恳。她犯了尴尬症,不想听见他接下来要说的诸如“希望你明白在西雅图是个意外,今天早上也是个意外,让我们一起忘记它吧”之类的话。 裴至敛了眉色,顿住了。 铅灰色的天空,又开始飞起了细雪。 车内光线并不太好,这让叶珍藏敢于直视他的眼睛,自觉内心坚硬,勇气可嘉:“说实话您是位非常不错的男人,帅气温柔多金,能跟您……我感到很开心,也很庆幸。但是,您也看到了,我现在有了要好的男朋友,我很珍惜和他的感情,不想伤害他。想必对您的未婚妻您也是同样的心意。” “我没那么死板,都是成年人,不会把肉身看得跟金身似的矜贵,西雅图的事……当然还有今天早上,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也完全不会在意。请您不要再放在心上。” 叶珍藏结束了发言,自认还算面面俱到。声明自己绝对不会影响他的生活,顺便恭维了他,一并表明自己的立场。 虽然他才开了一个头就被她打断,但是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处理这些事想必只会比她更加爽快干脆,利落漂亮。 但是,这些话由她说出来才比较*,不是吗? 叶珍藏笑得露出满嘴后槽牙,看着他的目光晶莹清澈,而裴至,淡色薄唇紧抿,神情变得莫测高深。 “你真的……完全不在意吗?”裴至问。声音听起来有些冰冷。 叶珍藏干笑了起来:“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啦,您一眼认出了我,并没有忘记我,甚至还去我家找过我,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很受用——算不算是对我的赞美?” 裴至没说话,叶珍藏的笑声在车内回旋,越笑越干,终于停下。车里的气氛变得有些低沉。 他的反应让叶珍藏有些摸不着头脑,笑久没人配合也会很累的好吗? 叶珍藏望了一眼窗外,不知道为了什么事,秦玉珠和小娇妻好像又吵了起来,叶远堂和陆慎言忙着在一边拉架。 “啊!”叶珍藏低呼一声,“那两个人怎么又吵起来了?” 然后作出急匆匆想下去劝架的样子,一回头,发现裴至用一种很沉重的眼神看着叶珍藏,青灰的光线下,他深邃俊朗的容颜显出一种疏远和陌生。 叶珍藏敏锐的感知到他情绪的变化——他很不高兴。 第20章 名片 叶珍藏有些莫名,或许她的话刺痛了他某根男性尊严的神经? 她反复回想着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毕竟他这样的大人物,身边多少人精日日捧着他,而叶珍藏在家里宅久了,说话肯定有不周到的地方。 思来想去,她灵机一动,对裴至妖媚一笑,伸出三根手指,在自己嘴唇上印了一个吻,然后飞快的欠身,把手指印在裴至脸上。 “裴先生,其实您那方向的技术非常不错,如果不是您有了未婚妻我有了男朋友,我还真舍不得您。”叶珍藏说着,拿起手机,点开美颜相机app,趁他愕然,不由分说地揽过他的脖子,咔嚓就是一张,然后笑眯眯的对裴至摇着手机做心满意足状:“我一定把您的照片供奉起来,每天三炷高香,保佑我的男朋友和您一样威猛。” 这下,这位大人物的尊严总被伺候爽了吧,叶珍藏暗想。如果还不爽,那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帮到这儿了。 “那什么,裴先生,我妈他们大概又吵起来了,我得去劝个架。您先忙,今天真的太麻烦您了,改天请您喝茶。”叶珍藏急急忙忙说完,拉开车门就往下走。 “叶珍藏。”他叫她的名字。 叶珍藏不由自主地回望他,已经伸出去的双脚僵在那里。 他看上去目光复杂,欲言又止,叶珍藏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心里隐隐约约荡漾起一点期待。 “既然这样,我祝福你和小陆,希望……希望你能幸福。我妹妹身体不好,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小陆,请你转告他,既然他喜欢的人是你,以后就不要再靠近蓁蓁,给她希望。” 叶珍藏心里那点微弱的小火苗,“哧”的一声被浇灭了。 “好的,我会转告的。”叶珍藏大方的说。 “还有……”他踌躇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早上……家里没有准备,我没做措施,你记得去医院买药……” 叶珍藏明白了,心里顿时涌起说不出的滋味,淡淡地说:“不用去医院,药店就可以买了。我会吃的,或者你要不放心的话,也可以现在去买了看着我吃下去。” “不用了。” 他拉开车里隐藏的一个小抽斗,拿出一张卡片递给叶珍藏,“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谢谢!裴先生,再见!”叶珍藏接过名片,潇洒的笑着跳下了车,路虎车门发出“呯”的一声响,隔着降下的车窗叶珍藏向他伸出手,他也欠身伸出手来,两人像结束一场重要的会谈,郑重地握了握。 她的帽子给了陆慎言,雪花直接砸在头上,透心彻骨的凉,并且生出痛意。 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心酸,总觉得像被人甩了一样。 叶珍藏快步跑向百货商场门廊,努力挺直脊背,心里想,这么臃肿的羽绒服,从背后看起来一定像只狗熊一样丑陋。 有那么几秒叶珍藏真想换上陆慎言的机车夹克,哪怕冻死也没关系。 跑到叶远堂身边,叶珍藏装作不经意地回头,发现那辆路虎早已扬长而去。 “裴董怎么走了?”叶远堂张望着问。 “不走留下看你们吵架吗?”叶珍藏没好气的说。 因为免费给万象广场做广告的事,秦玉珠与小娇妻争得不可开交,小娇妻认为秦玉珠拿叶远堂的钱不当钱,为女儿接近男人铺路。秦玉珠认为只有龌龊人才有龌龊想法,只有小三才会认为什么事都能与勾引男人扯上关系。 “你脑子里那点知识还是胎教时学的吧?不懂做生意就不要暴露智商瞎比比。” “那你呢?全世界的丑都被你承包了……” 俩人你来我往,说着说着又有打起来的趋势,秦玉珠薅住小娇妻的头发,小娇妻扭住秦玉珠的手腕。 叶远堂拉架,被秦玉珠吼一句:“滚远一点,老娘只想骂人不想骂你!” “够了!”叶珍藏嘶吼一声,凭音量将他们镇住,打了劈叉的尾音把雪花惊得一抖。 “人家广告给不给我们做还八字没一撇的事呢!你们倒先争上了。你们觉得我像那种凭胸上位的人吗?” 众人闻言看了看叶珍藏的胸,再看看叶珍藏的脸,连小娇妻都缓缓摇了摇头。 叶珍藏气馁。觉得他们的目光伤害值简直超过一万点。 还是秦玉珠有了点亲妈的自觉,放开小娇妻的头发,过来摸摸叶珍藏:“女儿,咱们不靠身材吃饭,b杯不丢人!咱们靠智商吃饭。” “可她的智商已经被她当饭吃了啊。”陆慎言说。 叶珍藏:“……” 还让不让人安静地活到明天?早知道人间这么累,叶珍藏觉得她就不该下凡。 老叶开的是辆奥迪低配,小娇妻临上车前,格外浮夸地哼了一声,脸上被挠出的红痕倒像是光荣的战利品。 秦玉珠的白色宝马3系由陆慎言开过来,叶珍藏扶着她走过去时,她说:“叶远堂,答应给人裴总的策划案你尽快搞定,这事是大头,你别尽顾着跟她腻歪拎不清轻重。”一手按着腰:“女儿,你扶紧我,刚才闪到腰了。” 脸上只差写着“求心疼求安慰”几个大字。 叶珍藏赶紧答应,看看叶远堂,他却跟没听见一样,油门一踩就带着小娇妻呼啸而去。 坐进车里,还好有陆慎言安慰秦玉珠受伤的心灵,:“阿姨,我请你去按摩吧,顺便做个美甲,你刚才实在太英勇了,连指甲都壮烈了。” 秦玉珠心疼地看了看劈开的法式指甲,恨恨地说:“那个贱三给我当心点,下次别让我再看到她,敢跟我抢东西,见一次打一次。” 叶珍藏撇撇嘴,陆慎言边开车边说:“对,打得好,下次咱把指甲包起来打。” 秦玉珠偷偷问叶珍藏:“我刚才表现怎么样?” “low爆了!”叶珍藏翻了个白眼:“知道你是正宫,可你离都离了,当初故作大方,这会儿捻酸吃醋,该痛哭流涕的时候故作坚强,该云淡风轻的时候歇斯底里,完全是本末倒置了啊。现在闹这场算怎么回事,还有用吗?坐进叶远堂车里的,还不是别人。” 秦玉珠叹了口气,靠在座椅背上,默不作声。 “本来老爸对你还有些愧疚,现在倒好,你自己把他那几分所剩不多的良心就这么糟蹋了……” 秦玉珠呆怔了片刻,伤心地说:“我知道她就是来故意显摆的。六家万象广场,就单单挑离我们家最近的这间店逛。我当时正在照镜子,没想到她就站在我身后,戴着条项链乐不滋滋的,笑成那样眼角却一条皱纹也没有。看着她我就生气啊,不就是个小前台吗,几天前还在我面前把老板娘叫得跟亲娘似的甜,这一转眼就学会人模狗样儿浪三浪四了,她拿的那张卡里的钱,还不是我跟老叶当初拼死拼活赚来的……” 叶珍藏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秦女士,我必须纠正你两点,第一,不是几天前,是三年前,你跟老叶离婚已经三年多了。第二,她拿的那张卡,是老叶的钱,你的钱当初离婚的时候就已经交割清楚了,你住的房子开的车子才是你当初拼死拼活赚的。” 秦玉珠更伤心了,惆怅地说:“我宁愿跟她交换,我年轻貌美,跟老叶过,她人老珠黄,跟房子和车子过。” “那我跟谁过?” “当然是跟你未来的老公过。”秦玉珠用看智障儿童的目光看叶珍藏。 陆慎言兴灾乐祸地接口说:“实在没人要,跟我过也行。” “切!”叶珍藏和秦玉珠一起表示不屑。 有一段时间秦玉珠也曾经想过撮合叶珍藏和陆慎言,可惜神女襄王均无梦,落花流水皆无情,她也只好作罢。 “你定情信物都已经给我了,难道想反悔吗?”陆慎言对着后视镜挤眼睛。 “什么定情信物?”叶珍藏不信。 陆慎言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在机车夹克里掏呀掏,最后掏出一顶小红帽。 “当当当当!怕我冷,宁愿自己受冻,巴巴的给我带上,这还不是定情信物吗?” “切!”叶珍藏和秦玉珠再次异口同声。 “老妈,我看着像没人要的吗?”叶珍藏对着后视镜抿了抿嘴,做了个玛丽莲梦露式的陶醉表情。 “裴至是不是对你有兴趣?”秦玉珠突然问。 叶珍藏心里咯噔一下,若无其事的说:“你想多了。人家只是对陆慎言感兴趣。” “什么?”秦玉珠和陆慎言大惊,陆慎言一脚刹车踩下去,车身猛地一颤。 “陆慎言泡了人家的妹妹,人家就这一个亲妹子,特意把我叫去做思想工作,让我转告陆慎言,对人家姑娘没兴趣就滚远一点。” “专程叫你过去就是说这个吗?”秦玉珠和陆慎言均是一脸“脱裤看这”的表情。 “不然呢?请我喝咖啡看电影问我约不约吗?”叶珍藏面不改色心不跳,用格外轻松的语调说着——本来也是大实话。 “我说呢!裴至再饥不择食也不可能对你有兴趣。”秦玉珠倒似乎像是松了一口气:“他那样的男人,太优秀,嫁给他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人家吃惯了大鱼大肉,想吃口小白菜,也轮不到你,每天不知多少小前台排着队往他身上扑。”想了想,她又说:“嗯,除非他想吃腌白菜,离过婚脱了水的。” 这是亲妈吗?叶珍藏有点心酸。 拍拍陆慎言的肩,叶珍藏善良地提醒:“小陆同志,话我可是给你带到了,听不听在你,别惹恼了人家,随便派个保镖伸根小指头,就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当然如果你爱人家姑娘就应该大胆的去表白,看裴至对他妹妹这么关心,你和叔叔阿姨以及你七大姑八大姨的下半辈子生计他都会全部包圆的。” “然而我已经有了你。”陆慎言贱贱地对着后视镜挑挑眉:“裴至要对付的话,就先对付你吧,是你先招惹的我,我是无辜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叶珍藏的心突然一沉。 回到家里,叶珍藏将裴至的名片小心翼翼放进抽屉最深处。哪天流落街头,说不定凭着这张名片,还能混顿饱饭吃,不过在那之前,叶珍藏不会再和他联系。 她身上有秦玉珠的基因,在感情方面绝不拖泥带水。 第21章 送标 周一早上八点,叶珍藏准时到锐意上班。 这一点叶珍藏比陆慎言做得好多了,虽然身为老板的女儿,上班经常干些逛微博摸鱼发呆写小说的勾当,但是表面功夫还算做得不错,上班下班尽量准时准点,不交给她案子最好,如果有任务下来,她也一定会中规中距的完成。 当然为了逞口腹之欲偶尔和陆慎言那厮赶在下班人潮高峰前溜出去吃个饭看场电影也是有的,比如前天去吃烧烤。 在格子间里坐下,豆浆刚解开塑料袋,插上吸管,老叶就站在办公室门口朝叶珍藏招手。 叶珍藏将豆浆和包子用一个文件夹挡住,走进他办公室。 不出所料,开口就问那晚裴至叫叶珍藏去车上谈话的事情,神色间带着对于叶珍藏能和裴至上演一出灰姑娘与王子的经典剧目抱着既无望又期盼既不敢想又随便想了想的纠结,叶珍藏边往嘴里塞包子,边将在裴蓁蓁家认识裴至的过程以及裴至看上陆慎言的事又说了一遍。 “女儿啊!”老叶看着叶珍藏,特别理解特别怜惜地说,“裴至没有看上你,爸爸不怪你,毕竟长得不漂亮不是你的错……” “对,是你的错,你和秦玉珠的错。”叶珍藏含着吸管稀稀溜溜的喝豆浆。 “也不是我们的错,是裴至的错。错在他太优秀,太出色了。”老叶露出一脸淘宝店主遥想马云的表情:“十五岁就接掌青木集团,当初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谁知道他不仅坐稳这个位子,还把青木发展到今天,知道你十五岁在做什么吗?白天和同学去看了恐怖电影晚上回家还吓得尿床呢!如果不是早过了追星的年纪,我真想做他的脑缠粉。” 叶珍藏一阵恶寒,嘴里的豆浆都变得没那么香了。 从周六见到裴至以来,身边每个人都在念叨裴至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叶珍藏特别小人地想踩他几脚:“说得他跟外星人似的,还不是靠着他未来老丈人。” “你是说赵家吗?不不不,你错了,当时他父母离世时裴至才15岁,说年轻都算不上,得说年幼才对,那个时候赵家确实有支持过他,大部分是精神上的,这些年来全都是他自己在打拼,听说赵老板身体不好,现在反过来是他在照顾赵家人了,这些事商业圈有目共睹,谁提到他都得翘大拇指,说他是个商业奇才。” 不知怎么叶珍藏就看不惯老叶这么维护他:“商业奇才?哼哼。如果不是他父亲给他留下那么好的基业作基础,他再奇才也没有施展拳脚的地方吧?全世界有奇才的人多了去了,也就是他运气好一点而已。” “创业难守业更难,你以为一个15岁的少年,将青木集团守住容易吗?就说你,如果把锐意交给你,你能守住吗?” 叶珍藏顿时哑然,闭嘴。 老叶语气一转,语重心长地说:“锐意虽说目前业务量比较稳定,但都是一些小单,小打小闹,糊个口是没问题,再想做大做强却上不了台阶,这一直是我跟你妈的遗憾。这次能认识裴至,对于锐意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能与青木集团合作,赚钱是其次,能站上新的台阶,坐上全市广告业第一把交椅,打开国内局面,进而走向国际市场,这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如果真能这样,我跟你妈这辈子也算值了。” “哦哦,好啊好啊!这么有雄心壮志,我为你们点108个赞,祝你们早日走上巅峰成为人生赢家。”吃完最后一口包子,叶珍藏将空的豆浆杯和塑料袋一起扔进垃圾桶,接过老叶递来的纸巾擦嘴。 “青木集团旗下产业很多,包话酒店百货、能源房地产、跨境互联网,几乎赚钱的行业都有涉及,控股4家上市公司,去年还开设了同名的商业银行,其中房地产、连锁百货是裴至父亲原本就经营的,其它都是裴至近几年才发展起来的,如果要做,我们可以先做最有把握的部分。本市六家万象广场即将举办的春季秀,是一个切入青木集团的好机会,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即使免费做也在所不惜,……” 老叶还在对青木集团的产业如数家珍,慷慨激昂地展望未来,叶珍藏不客气地打断他,拱拱手:“叶大总裁叶大董事,女儿先预祝您马到成功功成名就就地取财财源广进。话先说在前面,如果您想走后门,不如去找陆慎言走走裙带关系更靠谱。我也就是那天跟着陆慎言去玩才知道的裴至这个人,前后说过的话加起来不比您跟他说的话多。如果您要商量公司发展大计,建议您去找一下外面周总监和李经理。我还有个小文案没写完,没别的事我先告退。” “还用你说,早上我已经和他们研究过这件事了,他们已经有了初步的思路,等下周总监会给你们下任务,尽快写出一套完整完善完美的策划方案来。” “所以您一大早急巴巴地叫我进来是?”叶珍藏疑惑。 “方案写出来以后,需要有人送到青木集团去,我觉得这个任务由你完成比较合适。” 叶珍藏有点发晕,那天那么潇洒地说不会再打扰他,一转脸又去求他办事,他会不会认为她这是变相地索取炮资? 何况,何况这几天,他并没有联系叶珍藏。以裴至可以找到“甲鱼小区”的能力,通过裴蓁蓁和陆慎言找到叶珍藏的手机号并不难。 “可是凭我这张脸完全刷不了他的好感度啊。”叶珍藏哀求。 “刷不了好感度就刷个脸熟。” “天气这么冷让我跑腿想冻死我啊?没见过这么当亲爹的。”叶珍藏哀怨。 “你跟着陆慎言那小子从城东跑到城西吃小龙虾吃烧烤也没见你冻死。” 老叶见叶珍藏一时无言,放软了音调,说:“其实我就是提前跟你这么一商量,毕竟打入青木集团可是我这下半辈子的头等大事,事无巨细得提前安排好。就算让你去送文件,也别指望能与他擦出什么火花,你只有百分之一的机率能遇见裴至本尊。” “好吧。”叶珍藏咬牙点头,冲着老叶下半辈子的头等大事,也冲着那百分之一。“不过,别指望我这几天加班,秦玉珠那天闪到腰,下班我得回去照顾她。” 为赶这个方案的进度,全公司的人肯定有一番加班加点的恶战。 老叶赶紧说:“那是那是,你好好照顾你妈。但是文案做完了,你得拿给你妈帮着把把关,这方面她在行。” “怎么不拿去给你家小前台把关?”叶珍藏露出兴灾乐祸的嘴脸。 “她?除了刷手机看韩剧,每天最关心的就是穿什么衣服拿什么包,哪有你妈一半能干。”老叶讪讪地说。“不过回去你可别告诉她我这么夸她,不然准把她乐得脊椎也一块儿闪了。” “我可不敢保证我妈肯帮你,她最近交了个小男朋友。”叶珍藏故意说。 “那敢情好,帮我恭喜她。省得她更年期发作给大家找不痛快。” 叶珍藏彻底无语,原本还以为老叶最起码会神色一变吃个小醋什么的呢。 男人宁愿爱一个年轻貌美的草包,也不愿爱能干色衰的发妻。 “——比起你年轻时的美貌,我更爱你饱经风霜的容颜。”去他的杜拉斯。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走出办公室,有同事打趣:“叶总又有什么重要指示?” “还不是问我周末去哪里玩了,有没有吃早餐之类。就我这德性,他能有什么重要指示?”叶珍藏摊摊手。 这是叶珍藏进锐意时秦玉珠对她耳提命名过的,在办公室里一定要扮成一只混吃等死的猪,凡事不争不抢,有了功劳让给别人,让她们相信叶珍藏进公司只是为了做一只安静的米虫,绝不会威胁他们的饭碗,这样他们才会接纳叶珍藏,她也才能开心。叶珍藏当然从命了,她的兴趣本身就不在这里,写写网络言情小说才是叶珍藏的本命。 “反正公司迟早都是你的,犯不着这么早就开始忙忙碌碌,累的要死要活,要累也让叶远堂累去。”秦玉珠这样对叶珍藏说。 三天之后,一本足有新华字典厚的策划文案就加班加点地完成了。叶珍藏翻开前面几页公司介绍,发现事无巨细,连某员工去客户公司开会时捡到一只皮夹毅然交还这种事也写了进去。由此叶珍藏也相信了老叶下半辈子的头等大事确实是与青木合作而不是与小娇妻生儿子。 青木集团位于cbd中心区的最中心位置,属于s市的地标性建筑,叶珍藏曾数次经过这栋大厦的楼下,在今天之前,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要与它发生任何关系。 走进大厅,叶珍藏浏览着铭牌,发现五十层以下都是租给其他公司办公的,青木集团自己占据了五十层以上的所有楼层。 青木集团的接待台设在气派的水幕墙前面,叶珍藏通过前台小姐的转接,与裴至的助理andy通了电话,他抱歉地说正在开会,让叶珍藏将方案直接拿给负责万达广场的项目经理。 叶珍藏顺利的上到56楼,将策划方案交给了刘姓经理,一路并没有遇见1%以外的那个可能性。 刘经理用眼皮夹了叶珍藏一眼,就很敷衍的将密封文件袋放进了旁边的柜子里,丝毫没有表现出对文件袋上“锐意”两个字的青眼有加。 叶珍藏仿佛有些嗒然若失,又觉得这在意料之中。 对于裴至来说,叶珍藏只是一朵再普通不过的小浪花,经过车里的那番谈话,他没有必要再对叶珍藏表现出任何异常的关怀。 所以人家说的“优先”二字,只是客套话而已,老叶居然信了。 “我们锐意广告这次服务是全程免费的。”叶珍藏不死心的加了一句。 “知道了,在方案里有注明吧?”对方明显兴趣缺缺,看来愿意免费给青木做广告的绝对不止老叶。 “有,有注明。” 在刘经理的办公桌前踌躇了片刻,叶珍藏正准备离开,门口传来敲门声和一道妩媚的女音:“请问是刘经理吗?” 叶珍藏看见一个高挑的女人,穿着干练的白色衬衣和鱼尾裙,大红嘴唇,似有几分面熟。 第22章 泼水 接收到叶珍藏的注视,高挑女人的目光从叶珍藏脸上滑过,毫无停顿的径直去跟刘经理寒暄。这样出色的美女,待遇自然跟叶珍藏是不同的,刘经理站起来,面带笑容同她握手。 叶珍藏按了下行键,站在电梯门口等待,美女交完方案已经出来了,脚下银色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悦耳的敲击声。 “你现在在哪家公司做?”原来她也认出了叶珍藏。 她是叶珍藏从西雅图回来之后应聘过的那家4a广告公司的部门经理,如果名字没记错应该叫徐露,英文名rubby,当时面试叶珍藏的就是她,后来她亲自给叶珍藏打过一个电话,通知叶珍藏去上班,叶珍藏婉言回拒了。 “在锐意广告。”叶珍藏答。 “锐意?”她皱了皱眉,似乎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名字,未果,“比四方好吗?”她问。 叶珍藏打消想告诉她锐意是自己老爸开的的想法,笑笑没有说话。 “真搞不懂你,放着国际公司不进,跑去那种不知名的小破公司上班,混多久都混不出什么名堂。这次你也是来交竞标方案的吗?” “对。”叶珍藏点点头。 “就算交了方案,也是给我们公司当分母,当陪衬。青木集团怎么可能选择你们这样的小公司合作?” 叶珍藏沉默。这话说得对。她倒无所谓,叶远堂该伤心了。 徐露看出叶珍藏心情不太好,连落井下石的*都没有了,撇撇嘴,大方地说:“算了,那次面试你给我留下的印象还不错,下次我们公司招聘,我叫助理打电话给你,你可以再来试试。” 那次面试,有一道考题是让叶珍藏在三分钟内,为他们公司代理的一款全球限量供应高智能科技睡椅写一句广告词,当时叶珍藏不假思索,豪放不羁地挥斥方遒,:“这椅子,睡它绝对比睡男人舒服。” 面试官回味良久,神色微妙。 想必这是徐露对叶珍藏印象深刻的原因。 叶珍藏正想说不用打电话了我不会去的,“叮”的一声电梯来了。 电梯里,叶珍藏觉得徐露对自己还不错,两个人不说话有点尴尬,没话找话地问:“这次怎么亲自来送方案?助理不在吗?” “干嘛让她来?我是特意亲自过来看我偶像的。”徐露坦然地说。 “哦,哪个偶像?”女人对八卦的兴趣与生俱来。 徐璐神秘一笑,目光在叶珍藏脸上略略逡巡,然后现出一种“此女不足为惧”的放心表情:“我正好缺个帮手,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要我做什么?” 她伸手在精巧的lv包里掏啊掏,掏出一瓶矿泉水:“等一下听我指令,把这支水泼在我身上就行了。” “这不好吧?”叶珍藏望望她身上的白色丝质衬衣和修身小西装,狐疑地说:“就算苦肉计,这牺牲也太大了,今天外面可是零下十三度。” “放心吧。”她胸有成竹:“大厦有暖气,出门有帅哥。冻死不要你出钱。” 虽然在写小说的时候,叶珍藏经常设计这样那样的狗血桥段,但实在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有人这样豁得出去,尤其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女神级美女,都市白骨精。 “前怕狼后怕虎根本成不了大事,每一个成功者的背后都有一次孤注一掷。”她像在念一段现代诗。 “道理我都懂,但是……”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样说可能太粗俗,在我眼里,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所有出来捞生活的女孩都不该是好鸟,好鸟吃不到好食……好吧,这么说似乎也没高大上到哪里去,你是做文案的,给我贡献个优雅的说法?” 叶珍藏试探着说:“心机婊上位记?” 徐露深深看了叶珍藏一眼,说:“你什么时候辞职?到我们公司来,我和你好好聊聊人生。” 过了一会,她回到主题:“道理虽然粗俗,但懂的人多,做的人少,这就是loser和成功者的区别,也就是为什么你是求职者我是面试官的区别。” 她自信满满女王般的样子刺激了叶珍藏一颗被言情小说浸淫已久渴望实贱的心:“好的,我帮你。” 为了让演戏效果更加逼真,她们商量着去负一楼7-11便利店将细瓶口的怡宝水换成了粗瓶口的依云水。 叶珍藏强烈建议徐露将长卷发用白玫瑰茎缠住,必要的时候随手一扯,便可营造发丝迎风起舞,花香盈鼻的浪漫场景。 建议她提前在眼睛里滴上珍视明,以便随时保持麋鹿般湿漉漉的纯情迷惑。 建议她倒在目标怀里时一定要保持45度角仰望天空,这样看上去会特别无辜,脸颊特别像锥子。 徐露无情地嘲笑叶珍藏老土,说明媚忧伤那套早就过时了,说往眼里滴珍视明那不就是找(眼)屎吗?还说叶珍藏不是小说就是肥皂韩剧看得太多。 徐露特别傲然地说:“我只要拥有一样大杀器就行了,那就是……胸器。” 叶珍藏……看了看她胸部,竟无言以对。 她潜伏在大得堪比操场的大厅一根柱子后面,柱子四周围了一圈一人高的滴水观音,有一盆正好挡在叶珍藏身前。 徐露站在接待台那里,假装浏览杂志。 只待她的目标人物出现,她朝这边迎上来,叶珍藏将依云水泼过去,然后丝质衬衣之下,她一对美胸若隐若现,趁势倒在目标人物的怀里,娇慵且无力,美人盼英雄。 第23章 碰瓷 只待她的目标人物出现,她朝这边迎上来,叶珍藏将依云水泼过去,然后丝质衬衣之下,徐露一对美胸若隐若现,趁势倒在目标人物的怀里,娇慵且无力,美人盼英雄。 这样的烂俗桥段在叶珍藏写的小说里演绎过多次,在网文界亦已过时,并不新鲜,可是在现实生活中有勇气付诸实施的人,如徐露所说,恐怕不多。 叶珍藏不愧是写网文的,连细节都已帮她想好,台词早已烂熟于胸,只是突然了解到一个事实,那就是,配角这样举着一瓶水站在柱子后面,原来好傻啊…… “你确定他会在这个时间走这条路线吗?”叶珍藏问徐露。 “确定。我同学是他办公室倒茶水的助理。”她答。 “这样会不会太假了,他发现了怎么办?” “假不假看怎么想了,如果他喜欢我,再假他也愿意相信是真的,如果他不喜欢我,假不假的他也不在乎,我还希望他能咬我一口正好去他家里躺着养养伤呢。” 有那么一瞬间,叶珍藏曾经怀疑过,她的偶像是不是裴至,但是很快又嘲笑自己,你以为每个人的偶像都是裴至吗?你以为你心里想的是这个人其他人心里也一定想的是他吗? 叶珍藏甚至连问徐露一句等的人是谁的勇气都没有。 这时,徐露眼睛猛地一亮,像突然看见了金卡,远远朝叶珍藏丢了个眼色,叶珍藏点头表示会意——目标人物出现。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朝叶珍藏藏身的方向走来,显然不止一个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徐露也越来越近……走你! 叶珍藏手一扬,时机刚好,一气呵成。 “哎呦,谁这么缺德呀!”徐露惊呼一声,往旁边斜退几步,倒在一个男人身上。 做完缺德事之后就没叶珍藏什么事了,她站在滴水观音后面,露出一颗脑袋看热闹,心里想,能当上国际性广告公司部门经理,徐露果然是演技派,那小样儿,那配音,还真挺逼真的。 叶珍藏踮起脚尖像看戏一样看过去,心想不知哪个男人这么好运?于是,她又一次看见了裴至。 徐露的偶像真的是他。 百分之一的机会,原来在于人为。 裴至在十几个工作人员的簇拥下,本来和旁边一个老外亲切交谈着什么,被突然出现的徐露打断了。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浅蓝色衬衣,考究的银色花纹领带,肩线平直,气宇轩昂,头发经过精心打理,根根竖起,仿佛刚从某场商务谈判上凯旋归来。 也许他的五官并不如明星那么帅,但没有一个人敢否认他的魅力。 徐露扑在裴至身上的时间仅有一秒钟,马上就被裴至身后一个高高大大国字脸的男人拉开了。 叶珍藏泼的角度很准确,徐露的前胸全都湿透,完美形状若隐若现。 可是裴至并没有多看她一眼,仅微皱了眉头,很谨慎地向老外说了声“sorry!”,便继续往前走去。 “董事长,您没事吧?”身后的人问他。 “嗯。”他简单地应了一声。 一切都实施得很好,只是没有预料中英雄惜美人的画面。 裴至神情淡漠,显然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哪怕对方是一位不折不扣极需帮助的美女。 可也正是这个男人,却在西雅图那个陌生的国家向叶珍藏搭讪,主动询问是否要送她一程。 叶珍藏突然有些困惑,这是同一个男人吗? 这时,已经走过柱子的裴至,突然像感应到了什么,回首向叶珍藏的方向看来。 叶珍藏避之不及,被他逮个正着,毫无防备地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一如叶珍藏脑海中无数次回想的深邃冷峻,这样远远的望过来,像一张网,罩向叶珍藏,她的心一下就漏跳了两拍。 裴至停下脚步,转身,似乎就要向叶珍藏走来。叶珍藏回过神,慌忙逃开那目光,看向另一边的徐露。 徐露的出征史上大概从来没有遭逢过这样的冷遇,一时措手不及,正自懊恼地抖着衬衣上的水,突然注意到裴至回转的动作,表情一喜,矜持地挺了挺胸,撅了撅红唇。 叶珍藏的眼角余光告诉自己,裴至真的向这边走来了,她开始心慌,想,这样站在盆栽后面的样子一定很像傻瓜,让他看见一只灰熊般的背影也就算了,现在还让他看见灰熊一般的正面,这……不大好吧? 于是,叶珍藏鬼使神差地跑向徐露,浮夸地一迭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没看见你走过来,把水泼到你身上了,没事吧?” 徐露会意,瑟缩了一下:“这么冷的天,你把我衣服泼湿了,叫我怎么办?” 一种熟悉的青草气息靠近了叶珍藏,她听见裴至的声音:“叶珍藏,你在等我?” 广场那场谈话之后,他没有叫叶珍藏叶小姐或者小叶,而是连名带姓的叫她叶珍藏。 这让叶珍藏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别样的熨贴。 似乎不能多一分“珍藏”、“巧克力小姐”式的熟悉,却也不愿再多一分“叶小姐”式的陌生。 仿佛暗藏着一种刚刚好的距离。 她的名字曾经无数次被人叫过,但是这样连名带姓从他嘴里吐出来,入耳,叶珍藏竟觉格外喜欢。 “我……没有等你。”真的没等,必须否认。 “找我有事?”裴至没有纠结这个问题,扫了徐露一眼,直接问。 好吧,一看她们这样子就知道是俩来碰瓷的,尤其是她,表演痕迹太重。难怪裴至误会了。 “我是代表锐意过来交万象广场春季秀策划方案的。”叶珍藏说。 “哦。我知道了。”裴至表示了解的点点头,目光淡淡扫了徐露一眼,然后吩咐旁边大概是助理的男人:“去给这位女士找件衣服。” 那助理答应一声走开了。 “谢谢你了,裴先生。”徐露妩媚的看着他,用手一撩长卷发,同时干脆脱去了黑色的小西装外套,一对儿胸器简直夺人眼球,杀气腾腾。 尽管整栋大厦都开着暖气,但是仅着一件淋湿的衬衣……不得不说徐露勇气可嘉。 裴至却并没有多看一眼,目光收回到叶珍藏身上,稍稍打量她:“怎么穿的这么少?” 交完方案之后,叶珍藏顺便要去赴一个相亲饭局,所以今天出来时特意穿了一件白色的紧身羊毛衫,黑色的半身裙,假透肉的裤袜,嘴上还涂了淡色的口红。 他这样问,让叶珍藏觉得很有几分不自在,好像跟他之间特别熟悉似的,旁边的徐露果然露出异样的神情。 “其实我穿得挺多挺厚的,这袜子有两层。”她抬起腿,用力拉了拉腿上的袜子给裴至看,表示丝袜里头还夹了一层肉色的绒里,看上去很薄,实则很厚。 女人嘛,叶珍藏一边尴尬,一边虚荣心作祟,有点小得意。 裴至显然并不认为那层薄绒里能起到多少保暖作用,见叶珍藏手里也没拿衣服,直接吩咐:“小李,到二楼去给叶小姐买件厚的外套,”他说了一家店的英文名字,然后看着叶珍藏:“就买粉色的。” 青木大厦的一至三楼,设有很多国际品牌服装店,叶珍藏刚才去买水的时候无意中看了几眼,随便一件衣服都是上万,他说的那间店衣服想必也便宜不到哪去。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冷。”叶珍藏赶紧推辞。 那个小李说了声“好的董事长”就走了。 “裴先生,我,我倒真有点冷呢,方不方便去你办公室喝杯咖啡?”徐露瞪了叶珍藏一眼,然后笑着问裴至。 叶珍藏知道那一眼什么意思,是在怪叶珍藏没有提前告诉她认识裴至的事,可是叶珍藏哪知道她的偶像就是裴至呢!再说,就算知道,叶珍藏也没把握裴至再次见到她会不会当她是路人。 裴至没有直接与徐露对话,而是低声对身边的人吩咐:“给那位小姐安排一间休息室!” 徐露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因为裴至说的“休息室”很显然就是休息室本身,并不含任何歧义。并且他明显不欲多言,一幅“能安排间休息室给你都是看珍藏的面子你就不要再作妖了”的样子,男人对她有没有兴趣,她一眼便知。 叶珍藏却是终于知道为什么古代的王孙贵族身边都要配好几个跑腿的小厮了,看,就这么一会儿,一个人去给徐露拿衣服,一个人去给她买衣服,还要一个人站在身边随时听候老板吩咐,不用说,像裴至这样的人,贴身保镖肯定也是要配两个的。 叶珍藏悄悄往他身后看,果然看见有个高高大大国字脸的男人垂着手笔直站着,只不过不是两个,是一个,也没有像电视上穿黑西装戴黑墨镜那么夸张,而是普通上班族的打扮。 “你要跟我一起吗?”徐露朝叶珍藏眨眨眼睛,暗示她跟着去。 “不了,等一下我还约了朋友。”叶珍藏说。 徐露失望地垂下手。 “是约了小陆吗?”裴至仿佛不经意地问。 第24章 相亲 “啊?哦,是的。”叶珍藏总不能一边说陆慎言是她的心上人,一边说她准备去相亲。 “好的,祝你们愉快。”他点点头,“我约了人谈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转身而去。 一会儿,有人帮徐露拿了一件厚厚的花色披肩过来,而叶珍藏,裴至那个叫小李的助理为叶珍藏送来一件粉色的大衣,腰间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为什么我的披肩是前台那里给客人预备的,而你的是新买的?”徐露抱怨。 “你突然撞上去,可能人家怕你讹他吧!”叶珍藏心不在焉地说。 手中的衣服让叶珍藏纠结,不知该不该收下。 “那你呢?你手上这件衣服少说也要上万块,你才是讹他的那个。”徐露不服气。 “我的一个朋友是裴先生妹妹的朋友。”叶珍藏解释。 徐露总算有些释然,仿佛对她女性的魅力重拾信心,“我说呢!”她顿了顿,戒备的看着叶珍藏,“难怪以你们锐意这家听都没听说过的小公司,居然会收到万象广场的招标书,我可警告你,大家凭本事吃饭,不能走后门攀关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叶珍藏失笑,要说偷鸡摸狗,不知道徐露刚才碰瓷的行为算不算?“你还上去休息吗?”叶珍藏问她。 她下巴一翘,披肩一裹:“去啊,当然要去!去了还有机会,不去心机全部白费。” * 走出青木大厦,叶珍藏手上拿着那件粉色的大衣。 无论这件衣服值多少钱,相信对于裴至来说都不值一提。但是对于叶珍藏来说却是能不能接受的问题——尤其在她们之间说得那么清楚之后。 先不管它吧,大不了托陆慎言拿去还给他妹妹,反正这么嫩的粉色,也只适合裴蓁蓁那样的小公主,如果让叶珍藏自己去挑,一定会挑件驼色。 外面的天气潮湿阴冷,被裴至说中,叶珍藏此时正缺一件御寒的外衣,否则要了美丽,会被冻成美丽的傻逼。 约好的相亲地点离青木大厦不远,本就是计划送完文件之后直接过去的。 据说对方是个年方三十二岁的公务员,市里某个领导的副秘书长,叫郁思文。 秦玉珠是这样跟叶珍藏说的:“珍藏,以你的条件,想重新开始,找个头婚的年轻人,固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时间长了,生活中磕磕碰碰的时候,男人难免会拿你上次的婚姻出来说事。这个郁思文,虽然年纪是大了点,又是丧偶,但是年纪大点会疼人,失去过爱人会更懂得珍惜你。何况他算是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家世很好,年纪轻轻做到现在的位置,少有的踏实能干,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我已经偷偷去看过他一次,挺稳重低调的一个人,长得也很不错。你妈也算给你介绍过不少人了,属这个人我最满意。” 她这样诚心推荐,捡到宝一样,叶珍藏也不好拒绝得太狠,何况,知道裴至有了未婚妻之后,叶珍藏也很想找个男人认真谈个恋爱。 街道两旁都是未融化的积雪,快过圣诞节了,有些商家已经提前开始装点橱窗。 出了青木大厦,过红绿灯,往前走500米,过马路,再折身回走100米,就看见了那个叫“小国宴”的金色招牌。 据说这个地方是近来s市最火的餐厅。 叶珍藏漫不经心的走着,脑中不断回味着刚才在大厅里遇见裴至的种种。 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他的每一句话…… 这个郁思文再好,世间哪会还有一个像裴至那样出色的男人? 这时,叶珍藏看见路边的玻璃橱窗里,映出一道男人的侧影。 他虽坐着,仍可看出身量颇高,穿着与裴至一样笔挺的暗色黑装,浅色衬衣,没绑领带,高挺的鼻梁,优雅的身形,与裴至最大的不同是头发,裴至的头发微硬,根根直竖,而他的头发柔软,服贴本份地伏在头顶。 如果今天相亲的男人长得像他这样,叶珍藏想,她一定认真谈一场恋爱。 这时,那个男人从桌面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放至耳畔。 叶珍藏的手机在包里响了起来,拿出来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按了接听键,话筒里传来声音:“请问是小叶吗?我是郁思文,你到哪里了?” 叶珍藏一边听,一边看着橱窗里那个男人的口型,愣住了。 “你,是不是在打电话?”叶珍藏问。 “是啊。”他笑了,笑声沉沉,大概觉得这个问题很白痴。 “你,穿碳黑色西装,浅灰色衬衣对吗?”叶珍藏又问。 “是啊。”他意识到什么,开始左右张望。 然后,他隔着玻璃,看见了站在街面上的叶珍藏,微怔,然后朝叶珍藏微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为什么不绑领带呢?”叶珍藏看着他怔怔地问。 “下班了,这种场合绑领带觉得太正式,跟见领导似的。”他拿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领带朝叶珍藏摇了摇,笑的温和又儒雅:“我喜欢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其实走近了看他的五官与裴至没有半分相像。 郁思文任凭叶珍藏的目光一直打量着他,不紧不慢为叶珍藏拉开椅子,脱下粉色的外套放在椅背上,又招手叫来服务生,征求叶珍藏的意见之后给叶珍藏上了一杯柠檬水,做完这一切,才笑着说:“我看上去很老气吧?” “哦,不,不老气。”叶珍藏说的是实话,他的长相与年龄相符合,气质却显得比他这个年龄的人更沉稳、严谨。 “你看上去太年轻,不,应该说太小了,介绍人说你二十二岁,我看你更像是个刚刚大一的学生。” “你是在变相说我幼稚吗?” “如果这样是幼稚,那我愿意再幼稚一点,回到幼儿园去也行。” 叶珍藏被他逗乐了。他也笑了起来,眼角堆起不多不少两条鱼尾纹。注意到叶珍藏的目光,他很自然的摸了摸眼角。 “说真的,你可以叫我叔叔了。介绍人告诉我你的年龄,我最初有些犹豫,但是想一想,能和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吃顿饭是我的荣幸,说不定运气好,刚好碰到个喜欢大叔型的呢!” 叶珍藏再次被逗乐了。 他和裴至的年龄其实差不多大,这类男人的面相,好像都不能用年轻或年老来形容,他们不再是毛头小伙子,却自有一股沉淀下来的韵味,自信,从容,或许裴至比他多了几分霸气与压迫感,而他比裴至多了几分亲切与随和。 敢这样一再拿自己的年龄开玩笑,声音不疾不徐,语调不高不低,象山间溪流缓缓流过,正是一个身居高位,但心态平和的男人才有的气度。 叶珍藏永远不会叫裴至叔叔,但对着他却轻易的开玩笑,头一偏:“周蜀黍。” 他笑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没说话,但珍藏确定他心里在说:“调皮鬼……” 这个时间吃饭尚早,正好可以聊聊天。有了刚才那声周蜀黍垫底,叶珍藏和他之间的气氛一下轻松起来。 “你平时穿工衣吗?是什么样的?”叶珍藏问。 第25章 相亲 “你平时穿工衣吗?是什么样的?”叶珍藏问。 “没有固定的,一般就是身上这种,西装衬衫,比较沉闷。”他问:“我可以脱去外套吗?” 餐厅里面暖气开的很足,“当然。”叶珍藏赶紧说。其实她很喜欢男士这种凡事尊重女性的绅士风度。 郁思文脱去外套,不着痕迹地轻抖整齐,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里面穿着的浅灰色衬衣露出来,他解开袖扣,闲适的卷起袖边,动作优雅从容。 叶珍藏看得有些入神,她相信这男人即便穿着千篇一律的工作服,也会自有一种气韵。 “听说做你们这行平时挺*的?” “你的印象应该还停留在以前,现在谁还敢拿自己的事业和前途开玩笑?*的人不是没有,但如果想做得长久,就得学会控制自己的*。我们这一代人生活条件都好了,观念也变了,犯不着铤而走险。” 叶珍藏挑了挑眉,深以为然。 就像叶珍藏对裴至。她并不缺衣少食,她胸无大志,她小富即安,没必要费尽心思攀高枝,更何况裴至身边早已有了一个她。像现在这样,找个简单合适的人谈场舒服的恋爱,似乎更长久安心。 “对了,刚才你对我衣服的形容很奇怪,‘碳黑、浅灰’,一般人常说的就是黑、灰这两个字吧?” “哦,那个,”叶珍藏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眉端,“我平时喜欢在网上瞎写一些东西,所以会说一些很具体的不太口头化的形容词,听起来会有点怪。” “是吗?那正好。”他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叶珍藏,笑着说:“这可不是*来的,是我一个同学送给我的,但是我完全用不上,今天借花献佛,看看你喜不喜欢?” 送个礼物还送得这么水到渠成,果然符合公务员的作风,要换成陆慎言,还没等叶珍藏还没坐下就掏出来献宝了。叶珍藏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整套某网络大神写的言情小说,不由脱口而出:“哇塞,你怎么会有这个?” 郁思文看出叶珍藏的惊喜,也显得很高兴:“我一个老同学,大学毕业后改行做了图书编辑,现在是某图书公司的主编,这是他们公司发行的书,送了我一套,我平时又不看这个,正愁没地方搁呢,听介绍人说,你有这个爱好,就顺便拿来送给你。” “太喜欢了,很给力。”叶珍藏忍不住给他点赞,“不好意思,我今天没带礼物出来。” 相亲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合心意的礼物,之前有人送过香薰蜡烛、音乐盒之类,一看就是千篇一律见到哪个女人都随手可送的,毫无诚意的那种。 “给我礼物就不用了,让你陪着我这个大叔吃顿饭,就算是补偿吧!”郁思文语带促狭地说。 叶珍藏闻言不信,啧啧两声,“说得跟你平时没跟女孩子吃过饭似的。”不说他现在的权力地位在是s市排得上号的人物,就算凭他的外形,走出来大把女人抢到打跌。 “那不一样,平日要么是家里亲戚,要么是工作上的关系,吃饭的心情不同。” “以面相来看,你应该女性缘不错啊。” “是吗,你也觉得我不错吗?” “必须不错。我的审美从不标新立异,一向随大流。” 郁思文笑了笑,没说话,低头喝茶。 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手指,捏着白色骨瓷杯,普洱茶热气袅袅。 餐厅里放着一首很老的英文歌,blue乐队的《onelove》,节奏轻快,他们在唱:“生活的转变看起来很是有趣……” 郁思文突然抬头,缓缓地问:“那要不要和我相处看看?” 叶珍藏端着方形琉璃杯,柠檬水微酸的味道在唇齿之间流淌,她想起了刚才在青木大厦裴至和她互相道别,他的语气礼貌,身影是那么平静。于是微微一笑:“好啊。” 郁思文笑得很开心,又露出那两条浅浅的鱼尾纹,“好,从现在开始,我得要重新定义一下我的身份——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身上又是那种持重的气质,偏偏说的话却在对她耍宝,珍藏不禁咯地笑了。 “其实刚才我已经看到你了,在通电话之前。” “是吗?在哪里?”叶珍藏好奇。 “你在街对面的人行道走,穿着粉色的外套,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他露出一丝迷茫的神情,然后笑了下,抿紧嘴唇,似是不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随后,他嗓音变得有些低哑:“我妻子五年前因车祸去世了,她是我高中同桌,其实读书时没什么感觉,后来在工作中遇见,觉得互相知根知底的,条件相当,就结婚了。你知道,我的职业需要一段稳定的婚姻关系。我和她结婚才一年……她去世后,我痛苦过一段时间,毕竟是朝夕相处的人……” 他说的很坦诚,其实这种感觉,叶珍藏懂。就像叶珍藏跟赵多宝。 不一定需要多深的感情,不一定需要多长久的陪伴,甚至也许他和你说过的话都寥寥,可是,人是受感情支配的动物,分开了,人们多少还是会怀念,不管会怀念一瞬,还是一年,或者更久,总是会痛苦和不习惯。 郁思文注视着叶珍藏,“这五年,我一直没找,并不是想为她守,也不是放不下,只是忙于工作,这方面心思就淡了,说白了,也是一直没有遇见能让我动心的人。” 他喝了一口茶,抬头无声地笑:“介绍人给我看过一张你的照片,刚才,你走在对街,我只看到你的侧面,没有认出是你,当时我就想,如果,如果今天来相亲的女孩长得像那样,我一定把她娶回家去……” 他目光柔和,几乎和头顶暖黄的灯光融成一片。 叶珍藏有点不自在。好吧,她见识浅,除了那年的赵多宝,还从没被这样直接表白过。 郁思文看出了她的不自在,马上移开目光看看窗外,见天色渐暗,于是将桌上的点餐本递给叶珍藏:“看看想吃点什么?” 叶珍藏拿过点餐本,认真地选了半天,朝他龇牙:“该怎么宰你一顿好呢?” “欢迎来宰,本人肉多!点得越多越给面子。”他呵呵笑了。 听说这男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概也许可能不会太在乎钞票,叶珍藏没有点很多,却点了三样看上去最有食欲,当然价格也不菲的。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喧哗声,叶珍藏不经意地侧头看向那边。 迎宾小姐分列门侧,一堆人正走进来,中间一人,被簇拥着,身姿笔挺,眉目冷肃,又是……裴至。 高中的时候叶珍藏有一个语文老师,人长得胖胖的,齐耳短发,很喜欢叶珍藏,总是把叶珍藏的作文拿到班上讲解示范,还帮她寄去杂志报刊,在市晚报上发表过诸如“母亲的背影”、“楼下的栀子花开了”之类的豆腐块文章。 就是这么一个老师叶珍藏却格外怕她,因为只要叶珍藏在她课堂上搞点小动作,偷偷看小说、打瞌睡、吃辣条,无一例外都会被她的火眼金睛发现,就跟整天啥事不干净盯着她了似的。 现在裴至也给叶珍藏这种感觉。 他这样的人物,一天能让叶珍藏遇见两次,也算是无巧不成书了。 看样子他是往楼上包厢去的,进门就有一道楼梯直接通往2楼,叶珍藏拿□□餐本挡住脸,暗自祈祷他不会看见叶珍藏。 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了…… 越来越近…… 叶珍藏听见对面郁思文站起来的声音……心提了起来…… “你好,裴先生。”郁思文不卑不亢地打招呼。 “你好,郁秘书,好久不见。”裴至声音低沉客气。 卧槽!这俩货居然认识。叶珍藏心里一阵发慌,这也太巧了吧?跟演电视剧似的。 其实也不奇怪。这里离青木大厦这么近,裴至来这里吃饭很正常,而s市是他的大本营,本地有点头脸的人想必或多或少都跟他有些渊源,郁思文是某大领导身边的红人,他俩互相认识也很正常。 “郁老近来身体可好?” “多谢关心,家父身体尚好。上次还听家父提起裴先生,说你和西雅图那边签订的合作订单很为国人争气。” “过奖了,请帮我代为问候郁老。” 裴至问候的人是“郁老”,叶珍藏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不是郁思文的领导,而是郁思文的父亲。 他俩简短的寒暄完毕,然后,隔着点餐本,叶珍藏感觉有目光落在她身上。 心跳顿时快了起来,脸开始发烧。 “珍藏!”郁思文叫叶珍藏,晕,居然叫的这么亲热。 叶珍藏不得不放下点餐本,直腰抬头。几秒钟之内,她已迅速武装好自己。 所谓输人不输阵,叶珍藏越惊慌,裴至越是认定她撒谎,叶珍藏越淡定,说不定他会认为她有什么苦衷。 叶珍藏咧嘴一笑,单边一个小梨涡一闪,后槽牙隐现。 清晰的、不出意外的的看见,裴至脸上露出一抹诧异。 “裴先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叶珍藏。” “珍藏,这是青木集团的董事长裴至先生。” 郁思文声音温和,但面上有淡淡的喜悦之色。 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这个郁思文,是有多缺女朋友!就跟姜蒜醋齐了就缺大闸蟹一样,好容易抓到一只,如此迫不及待向别人显摆。 第26章 吃蟹 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这个郁思文,是有多缺女朋友!就跟姜蒜醋齐了就缺大闸蟹一样,好容易抓到一只,如此迫不及待向别人显摆。 本打算下次有机会还可以解释一下,比如陆慎言爽约了巧遇旧友于是顺便坐下一叙之类…… 总不可能半小时内叶珍藏就甩了陆慎言或被陆慎言甩了然后又交了新男朋友。 叶珍藏强作淡定,实则蛋疼。 没敢看裴至的眼睛,目光落在他浅蓝衬衣的第二粒纽扣处,面不改色伸手与他相握:“你好,裴先生。” 爱, “你好。”几秒后,裴至的手伸向叶珍藏。 他的掌心依旧温暖,指尖尚带着一丝室外的寒意,身上散发着叶珍藏熟悉的淡香。 叶珍藏脑内万匹神兽奔腾,恍惚觉得他们相握的时间,超出了陌生人初识的礼仪。 她主动抽了抽手,裴至终于放开了她。 “裴先生,你们以前认识吗?”郁思文观察力很敏锐,觉出异样,问。 “对,我们也是很熟的朋友。”裴至含笑说。 叶珍藏的脸更更热了,的确是很熟……不知是否叶珍藏做贼心虚,总觉得他“熟”字发音略重,意有所指。 郁思文:“哦,这样啊!我们俩是刚刚才确定的恋爱关系,珍藏的许多朋友我都来不及认识。” 叶珍藏:“……”要不要这么坦白?! 裴至露出恍然的神色:“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以后有机会可以多走动。” 郁思文:“一定!一定!” “那你们慢慢享用,”裴至深深看叶珍藏一眼,“我不打扰了。” 叶珍藏像韩国小媳妇一样,低眉顺眼,点头哈腰,“裴先生慢走!” 终于重新在座位上坐下,点好的菜也陆续上来了,叶珍藏松了口气。 郁思文呵呵笑着说:“看来你与裴先生认识挺久了吧?” “不久不久,”叶珍藏连连摆手,“我的好朋友陆慎言跟他的妹妹裴蓁蓁是好朋友。” “我是觉得……”郁思文顿了顿,若有所思,没把话说完,而叶珍藏也此刻也没心思听他说些什么。 菜已上齐,郁思文帮叶珍藏把柠檬水挪远一点,伸手拿起一只蟹,放进叶珍藏的盘子里。 看到这只大闸蟹,叶珍藏瞬间没了食欲,总觉得像在吃自己一样。 郁思文见叶珍藏一动不动面带难色,笑着问:“需要我帮忙吗?” 虽然是一句问话,他却已动手将叶珍藏面前的蟹拿到他盘子里去,熟练地打开蟹壳,摘下蟹脚,用桌上奇奇怪怪看不太懂的工具,把蟹脚里的肉剔出来。 叶珍藏顿时觉得他像一位手术台上的医生,特别优雅得体,特别冷静残酷地解剖了一只蟹,而蟹壳丝毫没有破损,看上去仿佛立刻能站起来在桌上走一圈。 不像在西雅图,服务生直接将一大桶海鲜倒在桌面上,拿起锤子敲就行,怎么爽怎么来。 郁思文弄完后迟疑了一下,叶珍藏顿时有些担心他会像韩剧里的人物,用手托着蟹肉往叶珍藏嘴边送,同时说“啊……” 还好,他没有,可能也觉得那样太羞耻y,只是将他面前装蟹肉的盘子与叶珍藏的盘子掉了一个个。 叶珍藏边吃着蟹肉,边发出感叹:“这只蟹真是死得其所呀!你是最好的入殓师,我是最好的火葬场。” 哦哦,说错了,是她的肚子是最好的火葬场。 郁思文顿时笑了起来,也拿了一只蟹装在自己的盘子里:“很简单的,你要不要学学看。” “好啊!”叶珍藏兴致勃勃。 为了更好的学习师傅的本领,她们又点了一盘蟹。 尽管叶珍藏已吃得很撑,最后郁思文还是为她叫了一盅瑶柱粥:“蟹性寒凉,喝点热粥,不然小心晚上闹肚子。” “不行不行!再吃我肚子要爆了。”叶珍藏连连摇头。 他也不勉强,自己端过粥慢慢喝,喝的速度像他说话的语调一样,悠然,从容。 叶珍藏被他那样子又吊出点食欲来,盯着他的手一上一下。 他笑着问:“要不要也来一点?” 叶珍藏点点头。 他招手叫服务员,又帮叶珍藏上了一份,不知不觉那碗粥也被叶珍藏喝个精光。 一顿饭吃了二个多小时,出乎意料的轻松和开心,简直让叶珍藏忘乎所以,所以在洗手间门口突然看到裴至的时候,叶珍藏吓了一跳。 “和他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他颀长身形就立在走廊里,语气有些生硬。 叶珍藏还没有从乍然在此地见到他的惊吓中回神,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整整聊了两个多小时!聊到连上洗手间的时间都没有?”声音里有淡淡讥诮。 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同珍藏说话。 莫非他一直站在这里等她上厕所?叶珍藏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并且嘴快地问了出来。 裴至深深地看了她片刻,表情有些无语:“我的助手在二楼可以看见你们。” 然后打算等叶珍藏上厕所的时候通知他,谁知一等就等了两个小时,所以他现在生气了。 叶珍藏脑补完这些,顿时有些自责:“对不起,我小时候嘴谗偷喝过我爸的汇仁肾宝,肾功能实在太好了。” 他:“……” 接着叶珍藏实在有些难为情:“我一般不急,但是急起来也特别急,比如……现在。” 裴至看着叶珍藏,沉默地侧身,让路。 叶珍藏赶紧从他身前快步走进女厕,更加自责了。 在里面用时稍久,出来的时候心情忐忑,一看,裴至竟还在外面。 这是要过堂提审吗?为什么叶珍藏奇怪的有一种偷汉子被抓包的熊媳妇心理。 “你在这里……不怕遇见熟人……或记者什么的?”叶珍藏主动问他:“为什么不让助理等?” 问完了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裴至可能是怕她不肯跟助理去见他,才会亲自等在这里。 他直接了当地问叶珍藏:“你跟小陆分手了?” “……嗯。” “现在在跟郁思文谈恋爱?” “……嗯。” 第27章 博弈 他直接了当地问叶珍藏:“你跟小陆分手了?” “……嗯。” “现在在跟郁思文谈恋爱?” “……嗯。” 他一时沉默了,叶珍藏觉得他可能在回忆她说“很珍惜与陆慎言的感情”是在几天前。片刻,他问:“你喜欢郁思文?” “……嗯。” 裴至被叶珍藏看似轻慢的态度激怒了,语气多了几分严厉:“说整话!你的伶牙俐齿哪去了?在别人面前喜笑言开,在我面前惜字如金?” 她伶牙俐齿吗?怎么从来没人给过她这么高的评价。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裴至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同叶珍藏说过话。 他对叶珍藏宠溺过,温和过,绅士过,但从未如同此刻般严肃。可以想象,当他用这样的语气跟下属说话,所有人都会屈服,这就叫所谓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吧!他并不暴跳如雷,只是眉目冷肃,可让你觉得有一种不可触摸的距离感。 不知为什么,叶珍藏心里也叛逆地涌起不满:“对,我喜欢郁思文,因为他适合我。” 她顶嘴,因为她并不是他的下属。 “难道我不适合你?”裴至骤然靠近叶珍藏,微拧着眉:“还是你讨厌我?” 叶珍藏被他突然的靠近逼得贴向墙壁。 讨厌他吗?叶珍藏下意识地问自己,然后一秒之内得出答案——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讨厌红酒先生! 叶珍藏仰头看他,察觉到他正用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姿势把她半圈进怀里,早就知道他比她高很多,但从没有此刻这样感觉压迫。 “我,我们不是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吗,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谈不上讨不讨厌。”叶珍藏听见自己声音坚硬,语调软弱。 裴至竟然冷笑,居高临下地俯视叶珍藏:“那么,你说说,郁思文为什么适合你?” 他一定喝酒了,白的。 靠得那么近,他满身的酒味,混杂着好闻的青草香,弄得叶珍藏头晕。 也许因为叶珍藏和他单独相处的时间大多数都在床上,这种香味几乎带着某种暧昧的暗示,叶珍藏本能的开始脸热心跳起来。 “他哪方面都合适。尤其,他是单身。” “我跟赵欣然还没有结婚,结婚之前我是自由的。” “但你们订婚了,跟结婚有什么区别?”叶珍藏仰头瞪他。 他的酒气吹在叶珍藏脸上,不知是什么酒,闻上去醇醇醉醉,“结婚都可以离婚,何况只是订婚。” 叶珍藏忽然想笑。 结婚、离婚,对于男人来说究竟算什么?兴之所至,随心所欲?叶远堂是这样,赵多宝是这样,连裴至也是这样。 女人算什么?冷的时候是暖手宝,累的时候是小板凳,穷的时候可能是钱包。用的时间多久,完全取决于男人还需要你多久。 叶珍藏突然间秦玉珠附体,尖锐冷淡地说:“裴先生,你不是这么玩儿不起吧?西雅图只是一场成.人游戏而已,大家好聚好散,犯不着这么认真吧?” 这话说的有点重,裴至神情闪过一丝狼狈,一时沉默。 叶珍藏继续不依不饶:“我这人就爱交朋友,跟谁谈恋爱都跟您没关心,那不是您该关心的。” “我会把那件衣服放在收银台那里,一会麻烦让您的助手去取一下。万象广场的标书今天送到您公司了,但请您千万不要额外关照——如果是我自作多情请您就左耳进右耳出当没听见好了。” 这时,有位男士经过,通往洗手间的过道大概能容两个成年男子并行,他们两人站在墙边,堵了大半个通道。 不知道裴至在想什么,那位男士站在他身后等着他让开,他竟似浑然不觉。 叶珍藏鬼使神差地伸手揽了一下裴至的腰,把他朝自己这边拉了一下,然后,他们身体的中间部位很自然地撞了一下,看上去……很像她这个色女在占他便宜,且用的是个算得上下流的动作。 等叶珍藏回过味来,不由红了耳根,有些尴尬。 裴至倒看上去表情并无变化,只是低问:“为什么?” 叶珍藏正在懊恼自己轻浮的动作,以为他问的是那件外套,不经大脑地说:“如果就这么接受你给的东西,总有种被你嫖了的感觉。” 晕,那个字眼也太暴露她的撸女本性了!尽管不能和他在一起,也不该给他留下如此粗俗的印象吧! 话一出口叶珍藏就后悔了。 转身,手却被拉住,回头,裴至正看着她,眼神黑而凝,像狂风骤雨来临前的宁静。 “既然他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叶珍藏愕然看他,在这一瞬间,以为自己心生错觉,她竟然看见,裴至的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他身上一丝不苟的穿着套装,领带齐整,短发根根抖擞,头顶一盏暖黄的射灯,光线缕缕倾洒,衬得他五官立体深邃,像是韩剧里经常能看到的长腿欧巴,玉树临风。 这样出色的男人,痛楚?为了她叶珍藏?怎么可能? 叶珍藏无法相信,觉得自己想法太可笑。 在叶珍藏的想像中,裴至所处的那个世界应该是流光溢彩精彩绝伦的,而她,她的世界是单色的,他们之间那场偶然的交集,算得了什么呢?他们相处的时间加起来才有多久,能谈得上多深刻的感情?也许由她提出结束,作为男人会有一丝遗憾或惆怅,但再怎么往自己脸上贴金,叶珍藏也不至于把裴至往“痛楚”这两个字上想。 “看到你和小陆感情那么好,我以为自己没有希望了,可是既然你和小陆没有在一起,为什么郁思文可以,我就不可以?” 裴至那认真的神情,让叶珍藏心里一软,身上的尖刺慢慢平复了下去。 “他是我妈介绍的……”叶珍藏脑子懵懵的,不远处传来郁思文的声音:“珍藏!” 郁思文正从转角处走来,步伐从容。 叶珍藏想挣开裴至的手,裴至却反而把她的手使劲一捏,带着戾气,低声说:“听着,不管你们怎么认识的,既然你没跟青梅竹马在一起,就只能和我好!” 凭,凭什么?!珍藏瞪着那人,可是郁思文已经走过来了,“裴先生,你也在……”他自然地与裴至打招呼,似乎什么也没看见。 裴至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手劲微松,珍藏恨恨挣开。 郁思文不着痕迹地把珍藏往他身边托了一把,含笑对她说:“这么久,我以为你不舒服。” 叶珍藏觉得面上发热,郁思文不可能什么都没察觉,但两个老男人面上却都是一派云淡风轻,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她尴尬症犯了,赶紧说:“刚好遇见裴先生就多聊了两句,你需要上厕所吗?不需要我们这就回去吧!” 没等郁思文作出表示,叶珍藏也没敢看裴至一眼,对着空气说了声:“裴先生,再见!” 然后急匆匆向大厅走去,那姿势,不知道的人一定想对她说:“姑娘,走错了,厕所在后面。” 叶珍藏脚下穿了一双银色的及踝雪地靴,平跟的,平时走起路来如履平地虎虎生风,可是,一开始健步如飞的她,过了转角之后,渐渐却越走越慢,脑子里乱糟糟的,不断的闪回裴至脸上那丝类似挫败、痛楚的神情,想着裴至问她,“为什么郁思文可以我不可以”……叶珍藏开始后悔,后悔自己那句“玩不起”是否说得太过尖锐。 回到餐桌上,郁思文问:“再坐坐吗?” 叶珍藏摇摇头,无心再聊天,拿了衣服和包包示意去收银台买单。 她从包里拿出皮夹,准备好现金,aa制是相亲多次保留下来的纪律和习惯。 “两位,裴先生已经买过单了。”收银小姐亲切地说。 叶珍藏和郁思文对看一眼,郁无奈地耸肩:“裴先生总是那么客气。”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这人情要记就记在郁思文头上吧。 叶珍藏说,“早知道再点两盘大闸蟹,一盘吃,一盘玩。” 让收银员给她拿了一个装食品的包装袋,把粉色大衣装了进去,叮嘱她:“裴先生出来麻烦你转交给他,他知道的。” 想了想,对郁思文解释:“这是裴先生妹妹的衣服,我忘带外套借来穿穿的,现在刚好碰到,就顺便请他代还。” 郁思文点点头,仍然是一脸温和,并未追问。 走出小国宴,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簌簌的下起雪来,空气中寒意袭人,没有了外套,风一下吹透了毛衣,叶珍藏环抱着双手快步往前走,不防脚下一滑,踩在一堆冰上,整个人向后倒去。 郁思文就站在后面,及时抱住了叶珍藏,又迅速地放开手。 “小心点,地上很滑。”郁思文的声音像流水一样悠缓,他臂弯里挽着的一件男式大衣顺势披在叶珍藏身上。 “我走路总是不看路的。”叶珍藏不好意思地低声说。 “我知道,刚才你在对街走路的时候就差点被石头绊住。”他笑笑。 ……难道他不是被对街长相清纯身段妖娆的她吸引,而是被一个差点绊了一跤的傻姑娘吸引吗? 别的姑娘被一见钟情是因为长得好看,她是因为好笑? 这叫叶珍藏不能接受。 正想问个清楚明白,脚下又一个趔趄,郁思文再次扶住叶珍藏,极其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叶珍藏微微一怔,心里别扭,下意识地甩了甩手。 男人温和地使力,并不显霸道,却有一种难以拒绝的坚持:“太滑了,小心真摔着。” 叶珍藏便只好不再吭声——强硬拒绝显得有些不知好歹,而且显得人家心思多龌龊似的。一 冷空气吹在脸上,刺疼刺疼的,郁思文的掌心却有一层细汗,弄得叶珍藏也紧张起来。 “我的车停在对面。”男人一边低头看路,一边笑,连眼角两条鱼尾纹里都藏着笑意。 过马路了,叶珍藏被郁思文一路牵着前行,不经意转头,发现斑马线前等候信号灯的第一辆车是部眼熟的路虎,叶珍藏下意识抬眼看向驾驶位,坐在那里的男人有些脸熟,是裴至身边高大方脸的年轻男子,而裴至,是否也坐在车内?。 他们中间,隔着霓虹反光的车玻璃,隔着搓棉扯絮似的雪片,隔着郁思文。叶珍藏看不清车内的人,是否有个眉目冷肃的男人正看着他们? “冷吗?”郁思文问。 “嗯。”叶珍藏怔怔地答。 那是条并不算宽的双向两车道马路,很快走完。 信号灯周期也很短,叶珍藏回头的时候,看见那辆路虎油门加得很猛,发出一声咆哮,很快就转过街角不见了。 第28章 中标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 郁思文将车停在小区停车场,一直将叶珍藏送进电梯,才微笑道别。 刚刚将钥匙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陆慎言的脸和拱起的头发占据了半扇门。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相亲不是一向速战速决的吗?”他用一种哈士奇渴求晚归主人爱抚的眼神看着叶珍藏。 叶珍藏只好摸了摸他的狗头,将钥匙和包包扔到他身上,换上拖鞋往里走,一头栽倒在沙发上,还没说话,先打了一个大闸蟹味儿的嗝。 “什么怪味儿啊!?”陆慎言帮叶嗯,珍藏挂好包包,一直跟在屁股后面,做作地伸长脖子嗅了嗅:“知道了,绑过大闸蟹的草绳,挺好,还蘸了醋。” “起来起来,叶珍藏你压着我遥控器了。”秦玉珠在旁边作心无旁骛看电视状,其实眼角一直瞟着叶珍藏,耳朵也支楞的老长。 叶珍藏不情不愿地挪了个窝,陆慎言用牙签从茶几上插了一块火龙果,递给叶珍藏:“快压一下你满嘴的草绳味。” “吃不下。”叶珍藏摇摇头,目光发直,比了个手势,“堆到喉咙口了。” 这话一说,秦玉珠唰地扭头,也不用眼角瞟了,改成直视,且瞪大眼,双目炯炯:“这么说是郁思文令你食欲大增?” “差不多吧!”叶珍藏摸摸肚子,想起了最后一碗瑶柱粥。 “我就说嘛,”秦玉珠开心地拍桌,注射过玻尿酸的眼角差点被她笑到破功,“这孩子不错,今晚s市晚间新闻上我还看见他了,一看面相就前途无量,以后你成了什么什么夫人,我就是什么什么夫人她妈。” 越想越满意,越想越美:“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找个上电视的女婿。” 陆慎言不屑:“阿姨,咱能别学小前台眼皮子那么浅么?上电视还不容易?我现在上大街上跑一圈,立马能上电视,你信不信?” 秦玉珠不信,“跑一圈就能上电视?” “我借别人的钱包拿上跑一圈呗,要不脱了衣服跑也行,保证上电视。” 珍藏和秦玉珠:“……” 陆慎言自己吧唧吃了块火龙果,特别认真地问:“叶珍藏,我问你,你眼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瞎的呀?” 叶珍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摊着四肢看电视上正在热播的“甄嬛传”,没搭理他。 他头一扭又问秦玉珠:“阿姨,刚才说那男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郁思文!”秦玉珠得意洋洋:“听着就文质彬彬一派斯文吧?” “阿姨,斯文败类这词你听说过吗?” 秦玉珠的脸顿时黑了:“你小子嘴里还能不能有句人话了?” 掠过秦玉珠,陆慎言又嚼着火龙果凑近叶珍藏,问:“那人多大年纪?” “32岁。” “哟喂,您牙口可真好,放着我这块小鲜肉不吃去吃过期肉,能啃得动吗?不怕崩了牙?” 秦玉珠的脸更黑了。 叶珍藏倒是认真想了想,说:“我这腌白菜配过期肉,听上去还蛮不错,棒子国特流行这种吃法。” “人家32岁正当黄金盛年,正是男人做事业的大好时间,你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懂什么?”秦玉珠算是听不下去了,捞起陆慎言的后脖领往门外推:“行了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这屋里头孤儿寡母的,不适合你呆太久,雄性荷尔蒙熏得人头晕。” “叶珍藏,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吗?我年方二三芳华正茂,一束梨花压海棠,玉树临风胜潘安……” 剩下的声音终于被直接关在了门外。 趁秦玉珠还没从门口走过来,叶珍藏怕她盘问起来没完没了,赶紧站起来往房间里溜。 “你们俩准备交往了吗?”秦玉珠赶着问。 “可以试试看。不过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他条件那么好,说不定交往一个月就腻了,甩了我也有可能。” 最后一个字说完叶珍藏已经成功的逃进了房间。 “叶珍藏,你给老娘出来!”秦玉珠在外面咚咚咚的敲门,“把今天晚上所有细节给我交代清楚,包括在哪吃的饭用什么牌子的牙签大闸蟹几斤重的!” “想知道你就自己相个亲去。” 叶珍藏丢出去一句话,成功让她收声。 身边终于安静下来,叶珍藏不想现在就去冲凉,家里就一个洗手间,免得碰到秦玉珠又脱不开身,于是打开电脑,进入她写网络小说的网站。 新的小说叶珍藏才开了一个头,因为更新的时间不固定,字数还少,点击进来的都是老读者,留言的人不多。 叶珍藏浏览了一圈,心情倒很平静,没有以前跟赵多宝住一起时靠写网络小说混饭吃时的那种患得患失,只是想安静地写个自己喜欢的故事,让红酒先生和巧克力小姐谈一段美好的恋爱。 以前叶珍藏习惯在word文档里写好草稿再发表,今天叶珍藏发懒,直接在网站后台在线更新。 “就在一个小时前,巧克力小姐遇见了红酒先生,他酷帅狂霸拽的对她说,想取消婚约和她在一起,看来红酒先生对巧克力小姐是真爱呀!很可惜,他碰上的人是她。她是什么人?傲娇又美丽的女人!她当场义正言辞的,用格外激烈的态度拒绝了他。在那一分钟,她□□般的面孔,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圣光……” 手机传来短信息的声音,打断了叶珍藏的思路,拿起来一看,是郁思文。 “到家了吧?[笑脸]” “到了!谢谢!晚安![月亮]” 那头很敏感,意识到叶珍藏不欲多谈,也很快发来简单的“晚安”两个字。 视线再次回到电脑上,才发现刚才不知怎么的,无意中碰到了“发表”按钮,叶珍藏那加上标点符号勉强超过100字的小短篇居然作为独立章节发表了出去。 卧槽!叶珍藏赶紧刷新页面,发现文下已经有了几条留言。 “短小君你好!短小君再见!负分拿走不谢!” “英雄,干得漂亮!” “女主做的一手好shi。” “作者你确认女主脸上是圣光不是泪光?” …… 叶珍藏被自己的失误搞得兴致全无,索性关了网页。 拉开窗帘,雪花纷纷扬扬,融入夜色,寂寂动人。 叶珍藏望得出了神。 为什么当时那么尖锐失态?原因只有叶珍藏自己知道。 她该拿什么回应裴至?她做不了他的暖手宝,做不了他的小板凳,更做不了他的钱包,就算那人此时的感情是真的,又能真多久?叶珍藏拒绝陪那个男人玩飞蛾扑火的游戏……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但是,想起她说他玩不起时那个男人狼狈的神情,心里却涌起一种难以言表的惆怅。 真正玩不起的人是她。 叶珍藏怕自己只是那个男人的乍见之欢,而非他的久处不厌。 已经鲁莽过一次,失败过一次,怎能再糊涂第二次? 这一次她说了那么难听的话,那人一定不会再找她了吧?《廊桥遗梦》里面的男女主人公如果大吵一架,睚眦欲裂地分手,想必也就没有多年后小酒馆里的怀念了。她今晚把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美好回忆也搞砸了吧? 可是,那人最后竟又说了:“既然你没跟青梅竹马在一起,就只能和我好!”珍藏反复揣测着话中的意味,又思及当时她和裴至的纠缠被郁思文尽收眼底,不知这个相亲对象会怎么看她,一时心里烦乱,像一窗之外的雪。 既然他已经有了未婚妻,命运为什么又要安排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偶遇? * 万象广场那边第一轮投标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作为3家受邀去现场讲标的入围公司之一,叶远堂表现出了极大的亢奋之情,经过深思熟虑反复筛选,他派出了他自己,周总监,叶珍藏,3个人组成的豪华首发阵容,他负责压阵,周经理负责讲标,叶珍藏负责继续刷脸熟。 看着老叶满嘴后槽牙,叶珍藏不禁感叹遗传的神奇,他笑起来简直和自己一模一样,不,是叶珍藏和他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后槽牙已经缺了半颗。 不管事儿成不成,就冲着老叶这笑,叶珍藏也得同意跟他跑一趟。 星期四早上十点,叶珍藏三人准时出现在青木集团三十八楼万象广场项目部会议室。 叶珍藏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的徐露,她还是涂着鲜艳的红唇,丝质衬衣配黑西装,不过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圈。 看到叶珍藏进去时,徐露的脸突然绷紧,嘴唇动了动,叶珍藏猜是一个“切”字的发音——她大概没想到珍藏的小公司居然能入围。 其他两家入围的都是在s市赫赫有名的广告公司,占据了会议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老叶带着他们在靠后的地方坐下,周总监为人有些娘炮,一边涂护手霜搽润唇膏,一边捏着嗓子向叶远堂介绍那两家公司的情况,叶远堂看上去倒是面无惧色胸有成竹:“怕他作甚!我有令牌在手!” 叶珍藏知道他所说的“令牌”是裴至答应过的“优先”两字,心里想,就算是“优先”,那也是要在半斤对八两的情况下,如果一个一斤,一个才一两,那怎么优先?何况,叶珍藏已经说过让裴至不要照顾,令牌早就失效了。 万象广场方参加会议的,是项目部刘经理带的三个人和另外一个李姓副总。 那李副总进来后巡视会议室一圈,突然客气地走到老叶面前:“叶总,请前面坐。” 刘经理竟然也亲自走过来拉开一张椅子,笑出一脸亲切:“还是前面听得比较清楚,叶总,您坐这里吧。” 老叶受宠若惊,弯腰迭声道谢,过去坐了,周总监带着叶珍藏也跟着前移了几个位置。 这份热情让三人面面相觑,周总监低声说:“越是大公司的人,越是礼貌客气,真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啊。” 国际4a级广告公司确实与锐意这种市级小广告公司不可并论,人家ppt一亮出来,遍布全球的服务案例就闪瞎了叶珍藏三人的眼睛,对于这场春季秀,看得出他们很重视,准备非常充分,给出相当多精彩的创意。 上几界的秀都是与徐璐所在的奥特国际合作的,而另外一家公司,也曾与青木集团在其他项目上有过合作,这一次,看来这两家都是势在必得。 轮到锐意开讲,周总监清咳一声,兰花指掩嘴,几乎自暴自弃地,照本宣科地念了一遍标书内容。 中途叶珍藏开始拿手机刷微博,听别人家公司讲标多少还能学到点东西,自家的标书内容叶珍藏都能背下来了,不听也罢,反正也没什么希望选上。 各家讲完,万象项目部的人留下当场投票,老叶他们退出到另外一间休息室等候结果。 “徐经理,你怎么看上去瘦了很多?”叶珍藏忍不住低声问徐露。 “为了这次的方案,我可谓是鞠躬尽瘁瘦而后已,就怕被某些人走了后门。”说着,她连打三个喷嚏。 叶珍藏明白了,其实就是上次淋水之后回去感冒了。 还没扯上两句闲篇,结果就出来了。 刘经理推门而入,宣布:“感谢各位对万象广场的支持,考虑到本土公司可能会更能把握市场,经过项目组成员慎重投票,下年度万象广场春季秀中标公司是锐意广告。” 在场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叶率先反应过来,带着周总监乐颠颠地上前去跟人握手,徐露用胸顶开叶珍藏,恨恨地丢出了一句:“哼,还真是水浅王八多。” 叶珍藏不太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不过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下联:“到处是大哥!” 第29章 泼漆 老叶他们去刘经理办公室商谈合作细节,叶珍藏留在休息室等他们。 休息室里有一处玻璃展示柜,陈列着青木集团的企业介绍、获奖资料之类,叶珍藏随手拿出一本刊物,翻开,不由被扉页上一张占据半幅版面的照片吸引了。 裴至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后面,目光坚定,对着镜头表情严肃,一股青年企业家的精英气质。 叶珍藏的手指缓缓在他极短的头发、硬朗的轮廓上抚过,感觉这个男人既熟悉又陌生,明明曾与他同枕而眠,牵手漫步,却又觉得他是那么的遥远。 她知道中标的事一定是裴至提前指示的。她不会存有“也许人家就是看中了我们的本土文化优势”这种幻想,时装秀本就是件“洋”事,又怎么会特意往“土”上靠?就算真的需要本土广告公司,也轮不到锐意。 可是既然事已至此,叶珍藏也犯不上矫情地跑去他面前唱:“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或者满脸圣洁的说:“呸!钱是王八蛋,我才不稀罕!” 以前每当有人叫叶珍藏“美女”,叶珍藏总觉得受宠若惊,受之有愧,非得解释“我虽然长相过得去吧但真的算不上美女”才能心安,后来渐渐明白,其实人家也就是随口一说,大众称谓而已,见个大妈也会这样叫,最多遇到有人稍微认真点说“美女你挺漂亮的”,叶珍藏也稍微认真点回声“谢谢啊你也挺帅”,就行了,本质还是一样,一种习惯性作派而已,认真你就输了。 裴至他有钱有势,愿意照拂一下旧情人,可能只是身为男人的风度,有机会说声“谢谢”就行了。 何况他集团下业务这么多,万象广场只是其中一个子公司,就算锐意接下这笔业务,与他本人也不会有什么机会有交集。 叶珍藏看了一下那本刊物的日期,照片应该拍摄于三年前或更早,那时,他应该才二十八岁左右。 二十八岁,在那样的年纪,管着这么大一个摊子,还几经发展壮大,难怪老叶说他是商业奇才。 跟他差不多身家的企业家们,年纪都在五十开外了,并且绝大多数是家族企业,身后有许多人在抱团支持,只有他是单枪匹马。 不知为什么,看着那张照片,珍藏的心里,泛起一丝心疼。 她逐页往下翻,在封底,有一版关于裴至的介绍,援引了一则商业报刊的采访,多次提到“奇才”等赞美之词,其中有几个字引起了她的好奇心:苦行僧。 采访中说,裴至接手青木于15岁,成名时不过18岁,因为“一夜之间成功收购六十余家某连锁酒店”而在商界斩头露角,一战成名,为人低调神秘,从不追求华服美车,有跟拍记者记录他工作日常,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除了必要的应酬,没有娱乐活动,没有任何绯闻,一直单身,而且为人非常自狂,鲜少与人结交…… 那时,他还未与赵欣然订婚。“苦行僧”吗?叶珍藏怔住了…… 二个多小时后,老叶那边终于谈妥。 已是中午,正逢员工下班吃午餐。老叶兴致勃勃要去员工餐厅体验青木集团企业文化,周总监和珍藏只好陪着他随员工一起挤电梯,排队,吃饭…… 直到出了青木大厦,叶珍藏并未再碰见裴至。 没有人为,哪来那么多的百分之一。 走出青木大厦气派的大门,外面是冬日里难得的薄阳天。 站在台阶上,叶远堂神清气爽地做了一个扩胸运动,两手叉腰,踌躇满志地说:“从今天开始,我叶远堂要展开事业的第二春了。青木,我们来了!” “我们来了!”周总监配合的做了个董存瑞的造型,屁股一夹脚后跟一并,然后飞了叶珍藏一眼,示意叶珍藏跟上节奏。 “来了来了!”叶珍藏懒得跟这两个老男人一起幼稚,只是懒洋洋的跟着应和了一声。 周总监意犹未尽,心中的喜悦之情无处抒发,竟转身将叶珍藏抱了个满怀,一边抱得密不透风一边嘴里耶耶有声,两只起码43码的大脚轮流跺来跺去。 叶珍藏吓了一跳,因为身体过敏的难言之隐,她一向很注意不与异性亲密接触,赶紧拼命将周总监推开。 这个娘炮,抱得还挺紧,珍藏推了几把没推开,怒了,真想把他的炮根踢断。 好容易掐着他腰上的肉才推开了,还未站稳,一桶油漆兜头兜脑泼了叶珍藏一身。 一!桶!油!漆! 卧槽!叶珍藏顿时成了一个油漆人,还是蓝色的,无毒无味的那种。 叶珍藏仿佛听见一道男声,和着姚明投篮的身影深情旁白:“中国骄傲,精彩看我,嘉宝莉漆!” 她飞快地用袖子擦了擦脸,好歹露出一双眼睛,这才看清了拎着油漆桶站在眼前的娇小身影,气急:“裴蓁蓁你干什么?!!” 一吼就有油漆流进嘴里,叶珍藏简直想掐死她的心都有。 就算你犯病,能不能等到晚上啊!青天白日,人来人往的…… 谁来帮她掐死这姑娘?来个人把她自己掐死也行!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怎么上来就泼人油漆呢!还有没有大人管了!”旁边两个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老叶赶紧过来帮珍藏在脸上胡乱呼噜一气,油漆没擦掉,反而粘了叶珍藏一脸白色纸巾,远看跟长了毛似的。 周总监大概嫌叶珍藏模样太脏,直接夹着屁股跑过去扭住裴蓁蓁的手,用劈叉的嗓音狂叫:“快来人呀,我抓住凶手了,凶手在这儿!” 正是中午休息时间,青木大厦门前人来人往,马上有路人围了上来,拿手机咔嚓咔嚓拍照,嘴里还嘀咕不停,细听他们是这样说的:“这是拍科幻片蓝血人吧?棒呆!好兴奋!好开心!” 裴蓁蓁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既不哭也不闹,就是恨恨地瞪着叶珍藏:“竟然敢抢我老公!要不是为了跑去买油漆,四个小时前你走进大厦时我就泼你了,精神力已经治不了你了,只能用物质力了。” 叶珍藏无言地看着这位游戏中毒的少女,感觉跟她沟通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满手油漆地伸进包里掏手机,摁了3号呼叫键,咆哮:“陆慎言,你个混蛋,赶紧过来把你老婆带走!然后你们这对狗男女都给我去死去死去死!” 老叶恍然大悟:“原来这是陆慎言那小子的熊媳妇儿啊!他俩熊起来还真挺配!” 裴蓁蓁被扭着双手,听见叶珍藏叫陆慎言过来,顿时安静了,一付“老公终于要来了呵呵求领走”的乖模样,不过看珍藏的眼神还是有些气愤。 叶珍藏觉得她快疯了:“现在被泼油漆的人是我好吗?你在气什么!” “我气的是没有买到红色油漆!蓝漆不够炫酷!” 叶珍藏:“……”崩溃! 这里是中心商务区,每条街都有j察叔叔的巡逻车。 在叶珍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越来越多人围观的时候,终于,有j察叔叔和青木大厦的保安小哥挤进人群,开始问话。 老叶和周总监坚决表示,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否则不足以平民愤。 j察叔叔问清缘由,也对这起恶劣的人身报复事件表示出极大的愤慨:“小年轻都这样谈恋爱那还得了?!那我们j察不得忙死了?!” 在这群情激愤的关键时刻,裴蓁蓁咬牙说了五个字:“我哥是裴至!” 老叶和周总监大惊失色,一齐扭头看向叶珍藏求证,叶珍藏只好点点头。 当着叔叔和小哥的面儿,裴蓁蓁淡定掏出贴满碎钻的金色手机,对那端言简意赅的说:“哥,我在你公司楼下,泼了别人一身油漆,j察叔叔要把我带走喝茶!” 她刚挂断电话,保安小哥身上的对讲机就响了,小哥接通后,由满脸正义秒变神态谄媚,一迭声地答应说:“好!好!好!” 一看这态势,j察叔叔也是见多识广的人,见叶珍藏并没有要求立刻执.法,便站在一边先观察观察情况。 很快,andy带着几个人拨开人群,一看裴蓁蓁被扭着胳膊,再一看叶珍藏这蓝血人造型,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带的人一拨儿去跟j察叔叔解释周旋。 一拨儿去拉开周总监解放裴蓁蓁。 如果一个姑娘被人偷看洗澡,先遮哪个部位?当然是脸。这是一个很旧的脑筋急转弯,答案叶珍藏当然知道。反正这会儿脸已经被油漆遮住,站在人群里被当猴子围观的叶珍藏渐渐也麻木了些。 她以为andy肯定没有认出她,站在那里尚算淡定,谁知andy转脸走过来抱歉地对她说:“叶小姐,真是对不起!” 叶珍藏:“……”说好的油漆遮脸呢!难道是因为脸太大没遮住? “裴先生正在开会,马上会下来。”andy紧接着说。 一听裴至要来,叶珍藏吓了一跳,整个人更加不好了。 “油漆不好清洗,叶小姐,不如我们先去医院,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叶珍藏赶紧点头同意。只要能离开这里,去哪都行。 j察叔叔问叶珍藏:“这位小姐,还需要带你们一起回所里做个笔录吗?” 如果没人能认出她是叶珍藏的话,她就去。 但这时……珍藏只好摆手,特别和气地说:“麻烦你们了,我没什么事,去医院把油漆洗掉就行。” 这时围观人群让出了一条通道,叶珍藏透过蓝色的睫毛缝一看,之前见过的裴至身边那个高高大大的正方脸男人走了进来,伸开胳膊引导人群给后面的人让路,后面那个挺拔的男人……是裴至。 叶珍藏立刻有一种想让裴蓁蓁把剩下的油漆全部往她脸上泼的冲动。 裴至看了看裴蓁蓁,确定她没事,然后视线转向受害人,也就是叶珍藏。 他先是微微一愣,眉头皱了起来,然后大踏步走向她。 叶珍藏竦然惊觉,自从西雅图回来之后,叶珍藏每见他一次就怵他一分,也许就是人家常说的财势压人吧。有那么一瞬间,叶珍藏以为这个朝她大步而来的面色黑得可以拧出一盆墨汁的男人要打她,吓得当场倒退三步。 谁知那人边走边脱下身上的西装,走近了,将西装直接盖在叶珍藏头上,把叶珍藏露出来的脸转向他的怀里。 这一刻叶珍藏感动得快哭了,终于有人想起她的脸了吗?哪怕它沾满了油漆! 就冲这,叶珍藏当即决定原谅裴蓁蓁,只因她是裴至的妹妹。 事情本来快要结束了,因为裴至的现身,场面反而重新混乱起来,围观的人争相拿出手机对着裴至拍照,但是与对待影视明星不同,他们虽然表情狂热眼神崇拜,但明显更加克制理性,含着尊敬。 叶珍藏庆幸身上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这时旁观,感觉在cbd中心区这些白领精英们的心中,裴至是个神一样的存在。 第30章 清洗 叶珍藏和裴蓁蓁被分开安排坐了不同的车。 裴至和珍藏坐了一辆车,可能是他刚才下来得太急,会议中断,还有些事情没有交代完,上车之后就电话不停。 刚挂断,他转头看向叶珍藏,却欲言又止,因为又有电话进来。 这次应该是裴蓁蓁,叶珍藏听见他变了一种有些无奈的语气。 “听话!你先回去!在家里好好反省一下。” “不行!你赶紧让刘叔送你回去,我去医院就行了。” “……” “好吧。不过如果你去了医院再不听话,一定关你一个月禁闭。” 听得出来,他很溺爱他妹妹,语气里只有无奈,责备的成份很少。 叶珍藏一直扭脸对着窗外,实在不忍心让自己恐怖的脸落入他眼里——那不仅是对裴至眼睛的伤害,也是对她自己心灵的伤害。 这事儿可以和小学时做广播体操不认真被校长拉到升旗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罚站,并列为叶珍藏人生两大最羞耻的事。 “对不起,我代蓁蓁向你道歉。”裴至挂断电话,沉吟着说。 “嗯。”叶珍藏哼了一声,继续僵硬地背对着他。 “我平时没时间陪她,她经常一个人,从小玩电脑玩游戏多,跟人实际交往的少,所以做起事来不知道分寸。” “……没事,算我自作自受吧。那天我不该骗她说陆慎言是我男朋友。” 话一出口,叶珍藏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打自招,心里更加忐忑。 裴至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那郁思文呢?也是骗我的吗?” “……没有,我和郁思文真的在交往。” 裴至不再说话了。 叶珍藏眼睛对着窗外,却没有看风景。玻璃窗上有他的影子,轮廓分明。 这时,叶珍藏脸上的油漆有一部分开始干了,象敷了一层海藻面膜,鼻翼那里结了壳,痒痒的。 叶珍藏忍不住用手去挠,挠完了鼻子又挠额头。 裴至捉住她的手:“别乱动,小心抓伤,一会儿到医院请医生清洗一下就好了。” 叶珍藏没理他,另一手没停,心想,难受的又不是你。背后却一暖,下一秒,她被拥入了一具熟悉的怀里。 裴至将珍藏乱动的手握得紧紧的,下巴抵在她头顶。他的怀抱又宽又大,将叶珍藏整个人包了进去。 淡淡青草的味瞬间淹没了叶珍藏,脸上似乎没那么痒了。 莫名其妙被泼油漆,又被围观二十多分钟,叶珍藏心里多少有几分脆弱和委屈,其实很想就这么将头埋进他怀里,纠结着,矫情着,贪恋着,叶珍藏说:“小心你的衣服!”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那我下狠手了啊?”话音一落,叶珍藏使劲将脸在他白色衬衫上滚来滚去。 “要不要后背再来一点?” “什么意思?” “索性来幅完整的印象派画作。” “可以卖钱吗?” “如果是裴太太的真迹,当然可以。” “……” 裴太……裴太……这个称呼永远不会属于她。 叶珍藏突然就黯然。 去了医院,早有几个医生等在门口,问明情况,那几个医生明显松了口气,额头上大写的“大惊小怪”四个大字明晃晃的。 裴至等在外面,叶珍藏被一个中年女医生拉进房间,用不明液体洗头洗脸,直至擦完全身。 问明叶珍藏有过敏史,医生让她留院观察二小时,如果没有其它过敏反应才可出院。 叶珍藏形容枯槁地躺在病床上,本来原谅了裴蓁蓁的,但是一番折腾下来,觉得脸重新被丢了一次,简直生无可恋,于是决定重新开始恨她。 裴蓁蓁坚持跟到了医院,并不是她良心发现想要照顾叶珍藏,而是因为她笃定陆慎言肯定会来,所以她要守株待兔。 在她守着“株”的时候,已经向全楼层的病友宣称叶珍藏这只“猪”就是那个抢她老公的小三,所以才会被泼油漆。 直到叶珍藏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后,陆慎言这只“兔子”才急急忙忙的出现。 据兔子解释,叶珍藏在电话里没有说明位置,他怕挨骂不敢再打电话问,于是根据叶珍藏的手机gps定位,先是去了青木大厦,扑了个空,然后才赶到的医院。 珍藏有气无力地摇手:“陆慎言,赶紧带着你的熊媳妇儿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 “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啊?”陆慎言一付理直气壮的样子,尽管从进门到现在他连杯水都没给叶珍藏倒过。 说起谁来照顾她,叶珍藏更生气了。 在青木大厦门口,她亲爹叶远堂一看见裴至,马上就换了一幅面孔,不仅表示出对裴蓁蓁泼漆行为的充分理解,而且一脸“多大个事呢还值当董事长您亲自跑一趟,一桶油漆够泼么不够我再去买一桶,这是我亲闺女我说了算”的谄媚嘴脸。 有多丢人叶珍藏就不说了。 临上车,老叶还扒着车门说:“既然裴董您亲自送她去医院,我就不跟去添乱了,不用全身检查什么的那么麻烦,她皮糙肉厚的,随便洗洗干净就得了。” 这还是她亲爹吗?看来他是准备跟小娇妻再生一个儿子完全不在乎她了是吧! 这间病房是个套间,洗手间厨房一应俱全,除了叶珍藏躺着的这间房,另外还有一个房间供陪床家属休息用。 裴蓁蓁和她的司机刘叔正在那间房里面接受裴至的思想教育,听见陆慎言说话的声音,裴蓁蓁几步冲出来,尖叫:“陆慎言,你终于出现了!你讨厌!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她一边说话一边奔过来拉陆慎言的袖子,神情委屈,像个弄丢了糖的孩子。这样直白的问话,也确实是只有小孩子才能问出来,不在乎自尊,不在乎姿态高低,单纯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裴蓁蓁,你给我听好了,”陆慎言却看着这小姑娘,神情前所未有的正经:“我和你只是随机匹配的队友,和珍藏才是合作已久的伙伴。如果你再做这样丧心病狂幼稚无比的事伤害她,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随时舍弃,她才是你的不离不弃?你和我组队时说声想抽烟就可以随意退出,和她组队就算想拉肚子也全程憋着玩完那局?” 陆慎言想了想,坚定地点了点头。 小丫头片子哭了,但是手指却还揪着陆慎言的衣角不放:“陆慎言你真以为我稀罕你吗?你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花心又没钱,你就是个爱穿着秋裤耍帅的一无是处的混蛋!你哪来这么大的信心敢和我离婚?” “别的我都认,不过说我长得丑这点你也太没谱了,简直满嘴跑火车,长眼睛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你其它话都是瞎话……” “我作证裴蓁蓁说的话是真的。”叶珍藏忍不住插嘴。 他们一起看向她,叶珍藏受不了他们琼瑶式的小眼神,赶紧说:“陆慎言你是半夜两点出生的,丑时,还不丑?” 陆慎言:“……”默了。他从小最恨叶珍藏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这个秘密。 “看,陆慎言,连老天爷都说你丑!”裴蓁蓁上前抱住陆慎言的腰,把头塞进他怀里:“你就从了我吧?别离开我,我不嫌你丑!” 陆慎言一脸哔了狗的表情,内心咆哮:我明明不丑好吧,怎么到了这两个女人嘴里就黑白颠倒了! 最后叶珍藏直接把这两人轰了出去,太肉麻了!受不了!“你俩有话说有屁放有爱做的事都出去解决完了再来,满屋子荷尔蒙味快喘不过气了。” 两人终究有点不好意思,交换个眼色,正准备出去,裴至从小房间走出来问:“裴蓁蓁你去哪里?” 他手里还拿着手机,看来刚结束一通电话。 “哥,我和他出去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人生。”裴蓁蓁头也不回,拽着陆慎言的袖子往外拖。 陆慎言扒开她手对裴至半鞠了个躬,表情很勉强,对谈人生这件事非常不感兴趣的样子:“我们在这里打扰珍藏休息,我和她出去把话说清楚了马上过来,麻烦裴先生帮我照顾一下珍藏。” 裴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对裴蓁蓁叮嘱道:“不许耍脾气。刘叔会跟着你。” “知道了!” 叫刘叔的司机也随后跟了出去。 随着房间门“啪嗒”一声响,他们都出去了,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叶珍藏下意识的看向裴至,他也正好向叶珍藏看来,目光在空气中轻轻一碰,叶珍藏若无其事的转开视线。 两个曾经那么亲密的男女,现在又共处一个房间,不管叶珍藏承不承认,气氛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第31章 过敏 两个曾经那么亲密的男女,现在又共处一个房间,不管叶珍藏承不承认,气氛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珍藏没事找事地从枕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对着自己惨不忍睹还泛着蓝光的脸拍了张照片,传到朋友圈,配的文字是这样的:“姐今天cosy蓝妹妹,像吗?” 裴至走到叶珍藏床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问叶珍藏在干什么。 “朋友圈啊!” “什么朋友圈?” 叶珍藏突然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可能从没玩过这些:“你不玩微信吗?” “不玩。”裴至理所当然的说。听在叶珍藏耳朵里,那语气好像玩微信的都是些跟他妹妹一样的网瘾少女一样。 “你不想了解一下你身边人的私生活吗?” “不想了解。我了解他们的工作状态就行了。” “比如andy告诉你,他下班后就完成某份报告,但实际上他却跑去泡吧了,并且在朋友圈发图直播。这些你真的不想知道?” “不想,只需要他第二天早上把报告放在我桌上就行了。” “……”珍藏无语。片刻,又问:“那,你跟你未婚妻难道也从来不发微信?还是说你们平时只用短信?”状似无意的开玩笑,心里也很好奇。 “欣然每天都会去东明山一趟,有事我会当面跟她交待,急事她会打电话给我。” “好吧,”珍藏挫败。 “不过我倒想了解你的私生活。”裴至紧接着说。 这是……几个意思?叶珍藏没说话,感觉耳根一点点热起来。 裴至掏出手机,问,“怎么玩微信?” 叶珍藏没吭声,看着窗外。 他自己在手机上捣腾起来。 “是这个吗?” 叶珍藏看了看那两个白色气泡的图标,点点头。 “微信号是你的手机号码吗?” 他果然知道她的手机号码。 过了一会儿,手机传来提示音,是他加了叶珍藏,验证申请的理由是:我是裴至,请重新认识。 心突然有些慌乱起来,珍藏随手点了通过。 裴至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头发还冒着湿气,身上换了一件紫色细格衬衣,外面套着一件浅灰色羊毛衫,腿上是条深灰色的裤子,因为坐着的关系,臀部紧绷,线条流畅,双腿闲适的交叠着,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年轻,而且……性.感。 看来在叶珍藏被医生捉去清洗油漆的时间里,他也在病房附设的浴室里洗了个澡。 叶珍藏很少看他穿的这么休闲,不知道是他身边的谁给他买的衬衣,这么衬他,真想给那个人的品位打满分。 她假装低头玩着手机,眼角却偷瞟着他,这个男人从发梢到脚尖都充满男人味,是的,在这独处的空间里,和这个男人有过亲密关系的叶珍藏,忍不住开始意荡神驰,意y他衣服下的样子,精壮结实的胸肌,结实有力的臀,甚至他的脚趾,那圆润的,整齐的,曾和她一起赤足而行的…… 有提示音响起来,叶珍藏赶紧收敛心神,一看,从来没有玩过微信的他,居然这么快知道怎么回复她的朋友圈,就回在刚发的蓝妹妹那条下面:“如果说你今天很丑,你会不会生气?” “必须会!” “说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很色,你会不会生气?” 叶珍藏吸了口气,耳根子更热,“肯定会!” “说你现在很性.感呢,会生气吗?” 性.感?她吗?在她被酒精暴力揉搓之后? 叶珍藏不相信,摸摸自己的脸颊,再低头看看衣服,她穿着一件医院常用的竖条纹病号服,没有穿x.罩,半躺半靠在床头,第二颗扣子和第三颗扣子之间豁出一条缝隙,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大半内容……卧了个槽! 那人眼睛明明盯在手机屏幕上,怎么观察得比她自己还清楚?耍个流氓耍得这么认真! 叶珍藏赶紧拉起旁边的被子盖住胸口,手指飞快地按动,“色.魔!不会!” 第一个词是在给他定性,第二个词是说她不会生气。 原谅她这颗被油漆虐得又冷又脆的心吧,此时跟街上被冻得结了冰的树杈似的,一碰就碎,一掰就折,好容易碰到个人说句暖(shua)心(jian)的话,让她得瑟一会儿吧! 随手刷新,珍藏发现朋友圈已经有了几条回复,仔细一看,他们是这样说的: “你一直在那回复什么会啊不会的?” “只知道林妹妹,蓝妹妹是什么鬼?” 叶珍藏朋友圈里的人其实不多,几个认识但说不上熟悉的同学,一些锐意的同事,还有几个码字圈里熟悉的作者。 他们看不到裴至说的话,只看得到叶珍藏的回复,纷纷觉得那几句回复透着古怪。 叶珍藏突然起了吓唬裴至的心思,转到私聊,说:“你刚才说的话全部被别人看见了,现在大家都在转发朋友圈,说不定明天新闻头条就是你:富商裴至微信公然撩.骚。” 他回复得不快,叶珍藏瞟了一眼他的手机,发现他用的是手写输入法,哼,老男人,好挫。 一会儿,他的回复来了:“我跟微信的马老板挺熟的,正在合作开发一款新的软件,我给他打一个电话,这些信息都会消失。同时你那些朋友的微信号会被销掉,你有特别好的朋友可以先通知下。” 叶珍藏顿时愣住了,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赶紧回道:“我开玩笑的,没加你微信的人看不到你说的话!” 那边这次回得很快:“我也开玩笑的。” 我去!居然还发了个大笑的表情过来。 忍不住拿了个枕头丢他,裴至长长的手臂一展,准确地接住了,轮廓鲜明的脸庞上扬起笑容,令病房的白炽灯至少亮了十度。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暧昧的味道。 自重逢以来,他们每一次见面好像都不算愉快,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似乎有一些久违而熟悉的东西慢慢回来。 叶珍藏明明抗拒这种感觉,但是又不由自主地留恋。 人的心真的很难控制。 裴至凝视着叶珍藏,眼神温柔,短发带着湿气搭在头顶,此刻的他,不锐利,不精英,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帅”字,这样的一个极品男人,叶珍藏实在很难强硬,很难对他说:“裴先生我不需要照顾请你走开。” 他轻轻拖动椅子,靠近叶珍藏,拉起珍藏的手腕看了看,拇指在她手背摩挲,轻声说:“有没有过敏?” 就如同他在西雅图对她说“调戏我?”一样。 叶珍藏的心跳得很快,正想回答,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裴至缓缓放开她手腕,语气有一丝不悦地说:“进来。” 门开了,一张漂亮的脸出现在门口,依然是很休闲舒适的打扮,只外面披了件驼色范思哲新款大衣,竟然是赵欣然。 她……怎么会来……叶珍藏愣住了,笑容凝固。 赵欣然见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且裴至坐的椅子离病床很近,她当然知道,裴至是最不喜与陌生人接近的,心里,不由滑过一丝异样。 “阿至,”她这样叫着裴至,微笑着走进房间,将手里提的纸袋放在床尾,“你和蓁蓁没什么事吧?” “没事。你怎么来了?”裴至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平静地问。 “刘叔在电话里说蓁蓁闹了点事,说得不是很清楚,我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 叶珍藏心想,她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我好吗?好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没缺胳膊少腿,只是舍了点面子。 所以…… 所以她到底在脆弱什么?暧昧什么?为什么还要被他吸引? 所以她没事了他们两个人最好赶紧离开。 所以为什么要让三个人在同一个空间里狭路相逢?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家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赵欣然好像这时才看见了叶珍藏,对她笑笑:“叶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蓁蓁不懂事,请你多担待。”她温柔大气地说。 “没什么大事,现在已经好了。”珍藏也努力让自己显得大度。 赵欣然的目光重新回到裴至身上,当着叶珍藏的面,走过去,弯腰,很自然地为裴至整了整衬衫衣领,又捋了捋他的头发,“这套衣服穿着还不错。刘叔电话里问我买什么衣服,这附近我只知道这个牌子,前两天刚逛过,就大概跟他说了颜色和款式,怕他买得不合适,另外还带了一套过来……” 裴至不自在地偏了偏头,眼底闪过一丝尴尬,躲开赵欣然的手,椅子也往后滑了两步。 叶珍藏垂下眼睛,假装玩着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我是裴至,请重新认识。以上是打招呼的内容。你已添加了裴至,现在可以聊天了。 可是,还能和他聊些什么? 不知从哪个部位开始的,身上,似乎开始刺痒起来。 “欣然,你先回去。”裴至说。 “不一起走吗?叶小姐看上去没什么事了。” “医生让她再观察一下。” “不!”叶珍藏赶紧抬头摆手:“不用了,我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们先走吧。我刚给我妈打过电话,她一会儿来接我。” 她说得这么肯定,他们没有什么理由再留在这里。 赵欣然看着裴至,裴至看着叶珍藏。 “咚咚!”又响起敲门声,应该是秦玉珠,叶珍藏如蒙大赦,赶紧扬声说:“进来。” 门开了,竟是郁思文站在门外,沉稳温和的微笑:“珍藏!” 叶珍藏已经顾不得去想他怎么会出现的问题,病急乱投医地对门外的男人笑得一脸甜蜜:“郁思文,你来了啊?” 感觉裴至正看着她,叶珍藏表面笑得严丝合缝,实则口不择言,假装埋怨:“怎么才来?我正想你呢!” 这一瞬间,她清晰地看见裴至脸上微微变色,明明该暗爽的,心里却有钝钝的酸意泛上来。 可是有什么可泛酸的?这个从门边大踏步走进来的颀长的气质温和儒雅的男人,难道不够优秀吗?难道配不上你叶珍藏吗? 有这么一个并不逊色于裴至的男人来救场,你就偷笑吧!珍藏将自己所有的幻想和后路堵住,一次性的,不再迟疑。 郁思文和裴至、赵欣然打了招呼,简短寒暄,然后将带来的纸袋放在叶珍藏床头柜上,弯腰仔细看了看叶珍藏,也许是那句“我正想你呢”起了作用,郁思文抬手摸摸她的头顶,眼底满是心疼,说:“秦阿姨正在美容院做指甲,过不来,打电话让我来接你。怎么样,油漆洗干净了吗?跟个蓝妹妹似的。” 蓝妹妹是蓝精灵里的一个角色,其实只是沾了个“蓝”字,跟叶珍藏现在的样子没关点关系。没想到郁思文竟也知道蓝妹妹。 叶珍藏状似甜蜜和郁思文有问有答,无意一瞥,见赵欣然正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她。 叶珍藏想了想,才明白了。 先是闪婚闪离,然后那天说喜欢的是陆慎言,现在又和郁思文这样……难怪赵欣然的眼神会这么奇怪。 “我们走吧,阿至,叶小姐有她男朋友照顾,应该没事的,不放心的话叫andy他们留一个人下来好了。”赵欣然将手□□裴至的臂弯,很自然地摇晃了一下。 那是一种典型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模样,他们看上去那么登对,俊男美女,微微刺痛叶珍藏的眼睛。 这时,郁思文轻呼了一声,他举起珍藏的手腕:“珍藏,你可能过敏了。” 裴至闻言立刻走到床边,叶珍藏的手腕被郁思文握着,白炽灯下,男人麦色手指骨节分明,女孩纤细的手腕白皙细腻,一团团的红疙瘩触目惊心。 第32章 涂药 在叶珍藏小时候,老叶和秦玉珠还需要亲自动手做广告。那个时候有些广告不能打印,要用手拿着油漆刷子刷到广告布上去,有一次小珍藏没人带,就被他们带去了制作现场,大人在忙碌,她站在油漆桶边玩得起劲,一不小心栽进了油漆桶里面。 当时叶秦二人吓得够呛,但那时他们忙着赶合同期,也没顾上送医院,只是拿酒精将小珍藏从上到下擦洗了一遍。第二天珍藏照样活蹦乱跳。 所以,按说她对油漆是不过敏的。 那她现在这身疙瘩……突然,珍藏想起了在青木大厦门口,周总监给她的那个拥抱——难道是因为男人才过敏?周总监知道了估计得生气,因为他讨厌别人说他是男人。 裴至按了床边的呼叫铃,医生进来,先拉起叶珍藏的袖子看了看胳膊,然后请亲友先出去等着,一检查,果然是全身过敏,叶珍藏身上鼓起大片大片的红疙瘩,看上去很恐怖。 打针,开药,吃药,又是一顿忙碌。 郁思文全程忙前忙后,作为男朋友,真的很称职,很尽心。 裴至留了下来。在旁人眼里,他只是很像诚心为做错事情的妹妹买单的哥哥。 赵欣然也跟着坐在裴至旁边,陪他等,偶尔跟他说几句什么,裴至表情淡淡,但耐心回答。 珍藏虽然不停地跟郁思文说着话,但四人同在一个空间,想不注意另外两人都难,他们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交汇,肢体接触,都尽收眼底。 这里并不需要他们,要秀恩爱不能回家去秀? 这么想着的时候,叶珍藏对郁思文笑得更甜,嘴角都发酸了。 郁思文拿水给叶珍藏喝,又削了苹果给她吃,尽管叶珍藏从不吃苹果,但他递过来的东西叶珍藏照单全收。 不愧是领导身边的人,郁思文极会调节气氛,偶尔陪自己聊几句无关话题,再跟裴至说几句无关痛痒的经济发展、局势大观,病房里奇怪的四个人看上去竟也其乐融融。 身上也越来越痒。 全身过敏的事情叶珍藏已经经历过好几次,那些疙瘩一时半会不会消下去,虽然并不担心,但痒起来也是要人的命。 她一只手打着点滴,另一只手开始在身上摸来摸去。医生嘱咐不能乱抓,但痒得抓心挠肺的,叶珍藏忍不住用指腹摩擦止痒。 要是换成秦玉珠在这里,珍藏早就把手伸进衣服里去摸个痛快了,但此时屋里的几个人……叶珍藏只好强忍着,实在忍不住了,才隔着衣服抓几下。 “再忍忍,抓伤了会留疤。”郁思文止住叶珍藏的手。 道理她都懂,但是,这不是忍不住了吗? 手被郁思文按住了,珍藏象牛蹭树似的,整个人在床单上蹭来蹭去。还要顾忌形象,动作幅度不能太大,直把她憋的满脸通红。 这时裴至的手机响了,他站起来,走到窗边,说了几句什么,挂断电话之后,整个人显得有些严肃,“叶小姐,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叶珍藏一愣:“什么事?”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着脸,特别正经的对郁思文和赵欣然说:“麻烦你们回避一下。” 那凝重的表情,叶珍藏都开始怀疑刚才他接的电话是不是医生告诉他叶珍藏其实不是简单的过敏而是得了不治之症。 郁、赵二人明显脸上打着跟叶珍藏一样的问号,但是当裴至严肃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抗拒他的命令,二人只好配合地推门出去了。 临出门,郁思文意味深长地对叶珍藏说:“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 跟怕她被裴至吃了似的。 其实早就被吃了。叶珍藏默默地想。 听到门锁碰上的声音,裴至走过去将门反锁,然后走到床头,拿起矮柜上医生开的几罐药仔细看,轻声说:“把衣服脱了。” 叶珍藏一惊,双手抱胸,眼神戒备:“你想干嘛?” “还能干嘛?”裴至面无表情:“放心,我不爱吃排骨,还是起疹子的。” 排骨?这简直是对女性最恶毒的攻击!珍藏老脸一红,恼羞成怒,不过脑地反击:“不爱吃不也吃得挺欢?一个晚上三次不怕撑死。” 说完了,才惊觉这话大大不妥,心里懊悔不已。 床一震,是裴至拿着一管药膏坐了下来。 叶珍藏再笨这时也已经知道他清场是想为她涂药止痒了。 没错,他是这里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但是,也是最不适合的人。 见叶珍藏迟迟不动,裴至慢条斯理地拧开药膏,研究了一下,用白色盖子上的尖儿戳开了药膏管:“十分钟之内涂好,或者一个小时涂好,你觉得哪种比较好?” 一个小时?外面的人还以为她们关在房间里做什么勾当呢! 叶珍藏想了想,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将后背的衣服掀起来,视死如归,语气糟糕:“那麻烦你快点。” 药膏冰冰凉凉的,涂在身上很舒服,痒意被压下去了很多。 可当男人温热的指尖爬上来,后背似乎有了另一种难耐的痕迹。 “翻过来!”涂完了后背,他说。 “……前面不痒,谢谢!” “是你自己翻过来还是要我动手?” 卧槽!我……我不痒了还不行吗? 叶珍藏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把整张脸埋在枕头里,胳膊把头和枕头一起蒙住。 奈何耳边还是传来他不疾不徐的声音:“又不是没看过。” 是的,明明两个人之间什么事情都做过,但是……!可是……!此一时彼一时,能一样吗? 裴至站起身,将悬在珍藏头顶的吊瓶从左边杆子换到右边的杆子,语调波澜不兴地说:“已经过去3分钟了,你打算和我单独呆多久?” 这下,叶珍藏不得不随着他的动作而动,像烤鱼一样翻了一个面。 “不用你涂!”她还在逞强。 裴至也不说话,坐在床边,面带沉郁,直接掀衣服。 珍藏顿时就恼了。 站在病房门外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女朋友,另一个是她的男朋友,而病房里面的他们,却在做着只有男女朋友之间才能做的事,这画面太美,太贱。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不由分说,夺过裴至手上的药膏就掷到了地上。 那是一只细长的软皮药膏,没滚两步,就停在了裴至脚边。 裴至静默了,病房之中的空气似乎突然凝结。片刻,他俯身拾起药膏,捏住珍藏活动的那只手,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缓缓压至她脸侧,居高临下俯视她,面无表情,但眼底强悍的意味昭然若揭:“不用我涂,你希望谁来涂?” 他灼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颊,身上青草的香味立刻淹没了她。 “前面我自己可以。”嘴硬。其实任何女人被这样一个出色的男人用这样的姿势压制住,心都会软弱下去。 “不要挑战我!我说过让你和他分手。”裴至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凭什么?我们感情很好。”瞪着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屈服。他就像一颗洋葱,看上去漂亮,可每次只要接近就会被刺痛,心要发酸,流泪。 “你是我的。”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一直都是。”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跟菜市场上指着黄花鱼的主妇一样,跟小说里压着女主的霸道总裁一样。 珍藏反驳道:“我不是!”顿了顿,“我谁的也不是。”你也不是我的。 她与他对峙,裴至眼如深海,潮涌着大团浓烈但意味不明的光芒,她内心惴惴,觉得自己的影子倒映其中,如颠簸小舟,仿佛倾刻会被吞没。这令她不得不转脸避开了他的眼睛。 裴至不再说话,只是开始动手。 她试着挣扎,男人竟是如此强悍的物种,他故意不轻不重像是逗弄。 叶珍藏无法,不想跟他纠缠,但又不想闹得太难看,何况他是好意,只好恨恨地扭开头。 ——双眼紧闭,满面潮红,像提前进入高.潮。 那微温的手指,一粒粒解开她的钮扣。 “等等!”叶珍藏突然打断他。 这操蛋的气氛,太暧昧,暧昧到她无法忍受。她宁愿表现得像面对普通朋友一样爽快。 干脆直接将衣服从下往上撸过胸口:“来吧!” 然后双手揪紧床单,腿一并,头一偏,跟□□一样英勇。 房间里有空调轻微的嗡嗡声,还夹杂着某些仪器运转的声音。 男人的呼吸声也蓦然清晰了起来。 从肩膀的部分涂起,他的手指逐渐向中间靠拢。 没被涂到的地方,突然格外的异样起来。 他似乎了然叶珍藏的感觉,偏偏避开了最痒的地方,手指下移…… “麻烦快点!”叶珍藏听见自己声音微微颤抖。 在床上,叶珍藏了解他,正如他了解叶珍藏。 叶珍藏疑心他发出了一声轻笑,顿时恼了,眼还是闭着,手一挥,衣服往下拉。 手被止住,他沾着药膏的手指开始朝中间爬行,在快到顶端的地方逗留。 叶珍藏咬着下唇,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刚才他对着赵欣然低声说话的样子,那样喝了她端过去的水,那样温和的神情……叶珍藏承认自己嫉妒了,嫉妒赵欣然可以对他那样好,嫉妒她样样比她强,长得比她好,家世比她好,和裴至的情份比她深,而她甚至还是个见鬼的二婚…… 这一瞬的想法很是微妙。心里,竟掠过酸楚。 像是太过自卑的爆发,鬼使神差地,叶珍藏突然朝裴至下面摸了一把。 那里果然…… 叶珍藏收回手,故意也轻笑了一声,真是解气。 然后,叶珍藏挑衅地望向裴至,这一瞬间,珍藏怔住了。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叶珍藏看不懂的表情,并没有她所以为的尴尬,或者满含欲.望,或者高高在上面带嘲笑。 那里只有一种淡淡的近似痛楚的神情。 这是叶珍藏第二次在他脸上看见这种神情。 他这样的男人,叶珍藏见过他待客时的彬彬有礼,在西雅图和叶珍藏相处时的温和宠溺,在工作上的强悍严肃,面对陌生人群的冷漠疏离,可是,他此时的神情,那么让人心疼。 这一刻,叶珍藏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骤然柔软了下来。 病房楼层不高,但很安静。 医院四周开阔,冬日的薄阳已经微微西斜,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暖黄,清淡。 裴至并没有看叶珍藏,那种类似痛楚的神情也只是一闪而过,在叶珍藏带着些许震惊的目光里,他不急不徐将药膏涂满叶珍藏上半身,然后,俯身,叶珍藏胸口一热,他已很快抬起头。 “不要跟郁思文在一起,他不适合你。”他帮叶珍藏轻轻拉下病号服。 “为什么?”叶珍藏还失神在他刚才突然俯身的动作里,难怪他留下那里不搽药膏…… “他的家庭太复杂,你会很辛苦。” “他是我妈的好朋友介绍的,对双方家庭了解,应该没问题。”他肯这样跟她讲道理,那她也正常回答。 “你才认识他多久?和他接触几次?”裴至声音变冷。 “不需要接触很久,合适就行。他是公务员,他需要一份稳定的感情,刚好我也需要。”刚刚柔软下去的心变得微硬。 你有你的美娇娘,何必来管我跟别人合不合适。 裴至哼了一声,冷不防拉下叶珍藏的病号裤。 那裤子松松垮垮的,腰带就是个摆设,一下就被褪到了膝弯下,叶珍藏身下一凉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气急败坏地和他的手角力:“我不痒了,请你放手。” 他不理叶珍藏,强硬地用力,仿佛在发泄着什么。 “我真的好了……”珍藏简直是在求他了。 他根本没听见似的,“你们在一起过了吗?你就这么笃定?” 他的态度激怒了叶珍藏,只想刺伤他,恨恨地说:“在一起又怎样?只要我们愿意,随时都可以。” 裴至脸色顿变。 叶珍藏想,她大概真激怒了他。 他紧抿着嘴唇,不再发言,面色黑得吓人。这么一分神,珍藏手就就松了,病号裤跟剥葱似的被他剥下。 “腿打开。”裴至声音不带起伏地说。 第33章 角力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叶珍藏再忍不住了,猛地坐起身,伸手夺他手中药膏,吊瓶被她的动作带得剧烈晃动。 只是过敏,只是打吊瓶,又没有瘫痪残废,搽药她自己也可以完成。 裴至当然不会被她如愿,不动声色拿开药膏,看了吊瓶一眼,目光冷冷回到珍藏身上,眼神透着陌生。 叶珍藏恨极回视。 半晌,裴至突然俯身,叶珍藏下意识往后仰去,头咚的磕在床架上。 他将叶珍藏圈在床与他的胸膛之间,一只手扶在她脑后被磕到的地方,一手握着她的腰,固定她,贴着她耳垂问:“慌什么?只是涂药而已。你怕被郁思文看见?还是欲擒故纵,就想勾引我做些你脑子里的事?” “你!我没有欲擒故纵!”珍藏气急,脸上热如火烧,只觉他的呼吸吹进耳朵里,痒得要命。 “那为什么刚才我清场的时候你不反对?为什么不穿内.衣?你明知道我们单独相处会出什么事!” “你刚才说随时都可以和别人在一起,你就这么缺男人,这么急不可待?” 他一句接一句的逼问,振振有词,丝毫不给她思考的机会。珍藏气结,真不知这男人脑子是不是被陨石砸过,要不怎会产生这么奇葩的脑回路,可她竟……无言以对。 “最重要的,你明知道,女人越反抗男人越会想要征服,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对吗?” 最后“对吗”两个字,已经被渡进了她的嘴里。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惩罚般的在她唇.瓣肆虐,吞进又吐出。 她头一次这么恨一个人,心里潮涌的委屈无处发泄,狠狠向他舌尖咬去。 铁锈的味道渐渐在唇.齿间蔓延,越来越浓,他却依然故我。 像一场雄兽与雌兽的角力,谁先放开谁就输。但,注定输的那个永远是女人。 终究是珍藏先心软,先不忍,先投降。 她闭上眼睛,松了齿关。放过他,心底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而当男人察觉到她的松懈,却没有再进一步,他竟也放过了她。 珍藏一直闭着眼,并没看他,但心里惊讶——也许男人要的,真的是对女人的征服而已。 接下来,他从从容容的抬起叶珍藏的腿,将那两条雪白纤细的腿上所有红痕一一涂药,像一个离退休老干部,闲极无聊用一整天的时间来侍弄花草。最后,他有条不紊地给叶珍藏套回病号裤,又将上衣褶皱拉平,叮嘱:“回家后记得把衣服脱了再睡,免得磨到,会更痒。” 然后他利落转身,去了洗手间洗手。 整个过程珍藏虽然都闭着眼,但脸上已经红的可以滴血,尤其是当男人的手握着她的腿,涂向根部……那灼热的目光……她愿意选择狗带。 裴至出来的时候,拿着一条蓝色的毛巾擦手,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对她说:“叶珍藏,我再说一次,不要跟郁思文在一起!”顿了顿,“不要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他的话令叶珍藏从无限郁闷里回神,躺在床上,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睁开眼,见他英气的脸颊上还滴着未干的水珠,想必刚才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又不是用脸涂药,干嘛洗脸? 他本来个子就高,珍藏这样躺在床上从下往上仰视着他,更觉得他神情不可一世。 见叶珍藏没有吱声,他神情稍稍放缓,抖开被子,将珍藏连脚带身体盖好,然后低声说:“我会处理好我的事情。你,只要乖乖等我就好。记住我的话。” “裴至!”叶珍藏深呼吸了一口,叫住他。 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出了声。 “不用为我处理任何事,因为我要的你给不了。”叶珍藏面色平静地说。 “你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他俯下身,深邃的眼睛俯视着她。 他脸上,有一滴水珠滴下,正巧滴在叶珍藏的眼睛旁边。 “我知道你很有钱,但是,唯独我要的那一样,你给不了。” “郁思文有的,我都有,甚至比他更多。” “你拥有的很多,只是我要的,你恰好没有。” 那是什么?你要的,究竟是什么? 裴至没问,半晌,抿着嘴唇,大踏步走出了病房。 门再次响起的时候,郁思文是和andy一起进来的。 “叶小姐,这是您的衣服。”andy将纸袋放在床头柜,再将订在袋子上的一张名片指给叶珍藏看:“如果款式不合心意,您随时可以致电这个号码,请他们多带一些款式过来挑选。” 裴蓁蓁弄脏了她的衣服,赔给她一套,也很正常。珍藏淡淡说:“不用了。我有衣服。” 郁思文走过去打开了窗子,随意地道:“我们带了衣服过来,麻烦你将衣服拿回去,替我们谢谢裴先生。” andy不好再坚持,给裴至打了个电话,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andy收了线,拿起了纸袋,交待道:“叶小姐,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需要帮忙随时叫我。” 珍藏摇头:“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要走了。” “是裴先生交待的。”andy不再多言,谨慎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不管怎样,这一番病房风波算是过去了。叶珍藏松了口气。 郁思文拿起桌上的苹果,问她要不要再吃一个,珍藏迟疑一秒,点点头,不管做什么都好,只要可以掩饰心虚。 于是,郁思文坐在叶珍藏身边,均匀的苹果皮从他修长的指间一点点垂下。 “以后,如果要搽药,叫我就行了。”他低着头,没有看她,却突然说。 “什么?”叶珍藏微微一愣,这才惊觉房间里到处充溢着那种药膏的味道,清清凉凉,透着一点苦味。 顿时面红耳赤,叶珍藏不自然地喃喃地道:“刚才手臂上痒的厉害,我,我自己涂了一点药膏。” 郁思文并未追问,只是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温和地看着她的眼睛:“裴至那个人,是个成功的商人,你,是个只会守着自己圈子的小女人。” 言下之意,裴至和她并不是一路人。 这跟刚才裴至说郁思文不适合她,是一样的意思。珍藏心里不禁滋味难言。 他一定知道了什么,才这会这样说。这令叶珍藏难堪。 其实,有过亲密关系的男女之间,每一个眼神交汇,每一种不经意的神态,都会透露出那么一点点的暧昧,聪明敏锐练达如郁思文,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第34章 微信 叶珍藏慢慢地咬着那颗苹果,在她看来,天底下最难吃的水果就是苹果了,可是,谁都知道苹果富含多种维生素c,是水果之王,吃了对身体确实很好。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适合你的,却不一定是你喜欢的。 想一想,刚刚和赵多宝离婚时,在别人眼中,她叶珍藏只配得上大龄残疾男士,而郁思文,条件比那些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他是二代,但不清高,他手握实权,却很低调。 难道还不知足吗?还要得陇望蜀吗?她不是特别容易满足的人吗!一向自诩为小富即安,有饭吃有床睡有字码就可以了。 可是,适合和喜欢,真的是两码事,叶珍藏没法骗自己。 算上今天,这只是她与郁思文的第二次见面,叶珍藏对这个男人不讨厌,甚至感觉和他相处很舒服,但却谈不上爱情。 对叶珍藏来说,只是她恰好需要,而他恰好在。 这样对于郁思文,何其不公。 “对不起!我……” 她想说,她和他不合适,可是郁思文打断了她,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手:“不要说对不起!你肯试着和我相处,我已经很高兴。你听过徐志摩的那首诗吗?” 没等珍藏回答,郁思文先笑了起来,“你是文化人,一定听过。” 他刻意把“人”字念成了“银”,带着轻松调侃的意味,然后,他徐徐给叶珍藏念了两句:“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都淡了,看着看着就累了,星光也暗了……” 只念了两句他就停了下来,叶珍藏也默不作声。 徐志摩的名句,后面的句子珍藏当然知道:听着听着就醒了,开始埋怨了,回头发现你不见了,突然我乱了…… 他坐在床边,气质内敛,语气和缓,“很多时候我们总以为有些人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其实等你像我这样走了很长一段路,回头再看,许多人许多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过不去的只是当时那道坎而已。真正能陪在身边走完全程的,只有最适合的那个人。” 很久很久以后,叶珍藏每次想起郁思文,都会想起他坐在她的床边,用这种温和的神态,给她念诗。 可是,徐志摩还有另外一首名诗: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这一刻,专写爱情小说的伪作家叶珍藏迷茫了。 * 晚上,叶珍藏真空穿件大t恤,满身红疙瘩坐在电脑前,打开网页,更新。 首先来了一段小剧场: “红酒先生有个亲妹子,熊孩子一个,熊到什么程度呢?她居然当众泼了巧克力小姐一身绿漆。巧克力小姐当然很生气啊,毫不犹豫就扇了她左脸一巴掌,红酒妹妹当场哭了,说,你让我这样怎么见人啊?巧克力小姐会心一笑,又给她右脸来了一个巴掌。这下那熊孩子爽了,咧着嘴说,谢谢姐姐,这下对称了。” “后来,红酒先生亲自送巧克力小姐去医院清洗油漆,一路上特别温柔小心,在医院病床上,他们按捺不住,啪啪了一半,什么,你问作者君为什么会只啪啪一半?红酒虽好,可是不能贪杯哦!” 嗯,以上是小剧场,目的是让她自己yy发泄一下。 发泄完毕,才平静地花了一小时更新正文。伸了个懒腰,刚好秦玉珠端水果来,叶珍藏边吃火龙果边和秦玉珠一起敷面膜,回到电脑前一刷新,读者有回复了。 “我去!这什么鬼,女主真够矫情的。换成我,早就按倒红酒君直接啪啪啪坐拥高富帅走上人生颠疯了。” “有酒只须醉,有花尽管折!女主这弯弯绕绕的累不累啊?是缺小雨伞吗?丢个地址过来,姐这就到楼下某通快递寄过去。” “我爱上了男二那只斯文败类,求来一打!” “红酒先生也是醉,请跟末婚妻扯清楚了再来招惹女主行吗?” 叶珍藏想了想,退出登录,披上马甲在第一条留言下回复:“说得对!这样的男人就该让他没有小jj。” 躺在床上,很久不能入眠,不仅因为全身痒得要命,也因为脑子里时不时就轮流浮现出裴至和郁思文的样子。 裴至对她说,不要和郁思文在一起,不要把事情变得更复杂。 他说,他的事情会解决, 叶珍藏不知道他会怎么解决他的事? 她拿出手机,里面有一张她和裴至在万象广场前面拍的照片,照片中的他,是一付被珍藏偷袭之后的愕然表情,拍得有点糊了,她凝视着那张照片上的人,很久。 手机传来微信的提示音,珍藏的心猛地一跳。 点开图标一看,原来是郁思文:“睡了吗?好点没有?” 她回:“准备睡了,好多了,今天谢谢你。” “跟我还用客气吗?” 有点窘,其实跟他……还真没到不用客气的程度。 他马上又发了一条过来:“早点睡,明天下班后去看你。如果真的没事了,我们可以去看场电影。” 她只好回:“好的。晚安。” 手机陷入沉寂。 画面暗了,就快要自动锁屏,她无意识地将屏幕划亮,总是不甘心让它就这样暗淡下去。 划了三下,或者五下?有微信消息进来,她点开,是裴至。 “好点了吗?” “没事了。” “你腿间还有些地方没涂到,自己再涂一下。” “……”窘。 “为什么不穿我送的衣服?这样让我很没面子。” ……顿时感觉手机对面的他换了一种画风,像个打架输了的不服气的男孩子。回:“我有衣服,不需要。” “为什么我买的就不可以?”他总是执着于这个问题。 珍藏想了想,回:“别人是我男朋友。” 这次,那边很久没有回复,手机屏幕彻底变黑了,珍藏躺在黑暗中,将手机放在胸口,看着窗帘后面露出的一角夜空。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一震,提示音在安静的房间响得特别突兀,她手忙脚乱地拿起来,点开,一行字:“和他尽快说清楚!” “不!”她回了一个字,想一想,觉得应该说得更清楚,又回:“我们是不可能的。赵小姐很好,郁先生也不错,我不想改变。” 他回:“我会尽快和欣然解除婚约。” 她被这行字吓了一跳,手指快速的按键,“如果是因为我的出现和存在,很抱歉,我会尽快走开。” 隔了很久,没有回答,她看到那边的状态一直是正在输入状态。 良久,才过来一行字:“晚了,早点休息。” * 因为接下了万象广场的案子,秦玉珠不放心,早上开着她的白色小宝马和珍藏一起上班。 用她的话说,公司即使没有她份了,也有珍藏的一份。就算为了女儿,这一场仗也必须打赢。 珍藏对怎么发展壮大公司业务兴趣缺缺,更因为这件事或多或少与裴至有关系,避之唯恐不及。 公司里忽然多了很多吃的喝的,红酒、咖啡、蛋糕,是叶远堂和秦玉珠商量后,为了刺激大家的创作灵感,不限量供应,为了回报这些咖啡和红酒,大家纷纷作出一派繁忙热火朝天的样子。 只有叶珍藏,坐在办公室最后面一个格子间里,偷偷躲着刷微博,写小说,分配给她的任务,比如查查资料,找找图片,她懒洋洋地完成。 正把鼠标滚轮拨得欢快,突然,微博上有个热搜词条冻了她的视线:裴至。 他一向低调,怎么上了热搜头条? 点开看,#男神就在我楼下#话题被刷爆了,配的图正是昨天在青木大厦楼下拍的,围观者有人上传到网上,很快被顶上了热搜。 底下留言乱纷纷的。 “来不及了,快赞我!我要给至尊宝看到。” “至尊宝,憋缩话,吻我!” “最讨厌裴至这样长得帅还有钱的男人哼!” “至尊宝帅破天际,求别逼我去韩国!” “求问他身上的衬衣是什么牌子,我要去给老公买一件a货。” 她睁大眼仔细看,九宫格图片有八张都是裴至的单人照,只有一张照片是裴至将被油漆泼成蓝色印第安人的我按进怀里。 评论里一水儿都在感慨着男神如何英俊有魅力,却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傻逼一样的女人。 即使有寥寥几个,评论也是这样的:“那个女孩好幸运!我宁愿被泼漆的人是我。” “那女人显然是个心机婊,放开至尊宝,让我来!” 她将裴至的照片另存在电脑上,放大了,一张张仔细地看,他站在人群前,姿势淡定优雅,眉眼沉稳从容,旁边是众人崇拜、惊叹的表情作背景。 而她,像只蠢头蠢脑的雕像,平凡,可笑。 中午,秦玉珠打算叫上老叶,一家三口人去外面吃个饭。 很久没一起在外面吃饭了,老叶似乎也有些怀念。 站在电梯口等待时,老叶的小娇妻左手拿着新买的包,右手拎着爱心便当,姗姗从电梯里出来,“远堂,等急了吧?我今天专门为你去菜市场买了条鱼,跑了好远的路,新鞋子把我脚都磨出泡了,你看,疼死我了……” 珍藏还是第一次见她送便当过来。 一定是小娇妻以前做前台时,有交好的同事告诉她秦玉珠来公司了,她这是专程来示威呢。 秦玉珠冷哼一声,目不斜视挽着珍藏走进电梯。 珍藏看见,老妈的手指在开门键那里,停顿了三秒。 可是,叶远堂只是向她们投过来一道抱歉加尴尬的目光,就搂着小娇妻转身走了。 她抱住秦玉珠的肩,若无其事地说:“老妈,我们去吃张大妈水煮鱼吧?” “不好,太辣!” “不行,我就要吃那个……” 她假装撒娇,像个还未长大的小女儿。 心里却茫茫然,总好像踩在半空里,失重的感觉。 秦玉珠和老叶从高中时就是校友,大学开始谈恋爱,做了二十年的夫妻,可是,老叶说翻脸就翻脸,说离婚就离婚。她亲眼见证男人无情起来有多么可怕。 而她和裴至,只做了61天的炮.友,算得了什么? 张大妈鱼庄离她们公司很近,价格公道,公司同事常常中午结伴过来aa制吃饭。 珍藏和秦玉珠坐着吃鱼,同事们在邻桌,向她打趣:“珍藏,看见微博热搜没?你好幸运啊,能被裴至抱抱。” “我去!都那样了你也认得出来?”珍藏大气磅礴的将一根鱼刺呸出老远。 “哈哈,周总监回公司就把事儿添油加醋说了,那照片,那挫样,一看就是你没跑。” “我的造型美吗?跟裴至很配吧?”她故意眨着眼睛凹个造型。 “造型我给满分。”同事a说。 “搭配度也给满分。做为搞笑道具,你成功地把至尊宝衬得更加高大浪。”同事b说。 他们笑成一团。秦玉珠也忍不住笑了。 珍藏,当然也跟着笑。 搞笑道具,也许。 吃完饭,秦玉珠靠在凳子上剔牙,突然说:“女儿,我交了个男朋友。” “啊?”珍藏以为自己听错。 “这年头,谁离了谁活不下去?我想通了,你妈气质高雅,能干持家,里外都是一把手,只要我松口,排队追我的人可以从这里排到他叶远堂家门口去,老娘何必守着一棵枯树吊死?”她冷笑着,望向窗外。 我顺着她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诚恳地说:“高雅的秦女士,咱能不当众剔牙吗?” “在大排档吃东西图的就是个自在,就得这个范儿,你懂什么?这就是生活!”秦玉珠翻白眼,凛然掷了牙签,喝茶漱口,起身走人。 第35章 表白 是啊,可不就是生活,没人离了谁过不下去。 昨天晚上快天亮才睡着,一大天都浑浑沌沌的,到了下午3点钟,郁思文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他办完事了,下午时间空闲,问珍藏可不可以摸鱼出去看电影。 珍藏现在的心思连自己都没有弄清楚,就算裴至不说,她也不想让事情越来越复杂,于是装作工作特别认真的样子告诉郁思文,最近公司全体员工正在赶一个大案子,太忙了,走不开。 秦玉珠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指导员工修广告图,顺便把她的电话偷听了一耳朵,二话不说蹬噔噔的走过去,一把抢走她手机,脸上肉毒杆菌快要笑爆:“是小郁吗?你好你好,我是珍藏的妈妈……下午没什么事啊,你们出去玩吧……就应该趁年轻多出去玩玩的……去吧去吧,今天天气好,看场电影吃个饭,再去东明山附近兜兜风……” 珍藏几乎是被秦玉珠赶出了公司。 站在楼下等郁思文的车,看看天色,真不知秦玉珠是不是和她生活在一个次元,天气哪里好了?没有下雪,但也没有出太阳,风干冷干冷的。 她紧了紧围巾,看着街对面商店里红红绿绿的圣诞装饰品,意识到马上就是圣诞节了。 有个戴墨镜的男人一步三晃地走上台阶,珍藏叫住他:“陆慎言,你来干嘛?” 秋裤男神陆慎言看清她后的第一件反应就是紧张地扶了扶墨镜,然后才一摇三摆地晃过来,新款耳钉闪亮动人:“亲自过来慰问慰问你啊,过敏好些没?” “昨天惨遭酒精洗澡的时候你怎么跑那么快?现在早没事了。不过,看到你大阴天的还戴着眼镜,有个地方突然疼起来了。” “哪疼?”他明知她一定没好话,满脸戒备,问得迟疑。 “蛋疼。”珍藏大笑。 “你有蛋吗?”陆慎言怪叫,伸手扯她围巾。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不制止我的粗俗,反而拿语言刺激我更加粗俗?” “我巴不得你粗俗粗鄙粗糙,最好没人要,正好我拣漏。” “再没人要也轮不到你……” 正贫着,不远处车道上“嘀嘀”两声喇叭响。 珍藏侧头,便看见了郁思文的奥迪a6。 “粗俗粗鄙什么的,你还是去找裴蓁蓁吧,我得变身高雅高贵高大浪了。” 陆慎言觑了车内的郁思文一眼,愤愤不平:“都什么人啊你也看得下去,颜值欠费很久了吧!广大妇女们看了不会发生流产什么的不幸事件吗?” 郁思文已经下车,替珍藏拉开另一侧车门。 趁陆慎言不防备,珍藏一把薅下陆慎言的墨镜,果不其然,墨镜下的眼睛一圈青黑,显然是被某暴力萝莉揍了。 珍藏哈哈大笑,扬长而去,顺便丢给陆慎言一句话:“你这样子才是人见心慌鬼见发愁吧?为了补偿你,今天我司红酒咖啡免费供应,管够,你自己上楼找秦玉珠贫去吧。” 车内,郁思文俯身替珍藏系上安全带,问:“冷吗?” “不冷。” 他把暖气开得更足,发动汽车。 今天他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里面黑色西装,暗红色隐纹领带,还用了香水。 这男人的颜值也许比不上陆慎言和裴至,但也是属于相当顺眼的那一类男人,且另有一种温雅风度,哪有陆慎言说的那么夸张。 “怎么穿的这么正式?”珍藏问。 “有个堂妹今天结婚,本来应该去喝喜酒的,但中午已经一起吃过饭了,晚上正好省下时间陪女朋友。”他说。 “其实不用专门陪我的……”珍藏顿时感觉到压力,也许是心虚。 “不是我陪你,是想让你陪我。” 红灯了,车子稳稳地滑停在斑马线前,郁思文侧头看向珍藏,表情似笑非笑。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看我,也不要对我这样好。 珍藏在心里暗暗的叫,装作对他的视线没感觉的样子,直视前方。他这样让她很有负担,也许她该向他坦诚,并没有爱上他。 直到那目光灼热似水浓烈得快要滴出,珍藏终于撑不住地垂下眼帘,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她的手下意识地抽动,心里涌上难以言喻的排斥感。 这时,并排停在他们稍前面一点的一辆车,竟然降下车窗,向这边做出打招呼的手势。 郁思文也降下车窗,朝窗外微微欠身,“大伯!” 那边后座车窗已经降下来,座位上的人看上去五十开外,花白头发,满脸威严:“思文,是去豆豆那边么?” “大伯,我和朋友还有事,中午已经见过豆豆,晚上我就不过去了。” “那怎么行?胡闹!”老者视线在珍藏身上微微一绕,留意到郁思文的手搭在女孩手背上,微微颔首,“带着女朋友去吧,一定要去!” 郁思文稍一犹豫,扭头问珍藏,“陪我一起去,好吗?” 他们一起看着她,尤其是老者的目光,很有威仪,珍藏顶着十级台风的压力,尴尬地说:“对不起,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有什么事今天都先推掉!今天是豆豆的大日子,你们可不能缺席。”绿灯亮了,老者命令式地说完,前头司机油门一踩,率先离去。 “你一个人去吧,”珍藏劝郁思文:“我不习惯人多的场合。”这倒是真,对于宅女叶珍藏来说,除了吃东西和购买必需品,其它时间呆在外面能免则免,尤其人多的场合,只觉闹得头晕。 “那我也不去了,留下来让你陪我。”郁思文一抿唇,发动车子。 珍藏哭笑不得,这话说的,一点不像大叔该说的话。 “郁思文,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她仔细考虑着措辞。 郁思文专心开车,过了几秒,才说:“你说。” “我可能现在还没有喜欢上你。”她平生还是第一次正面拒绝别人,所以用词尽量温和。 “我知道。没关系。” “以后也可能很难喜欢上……”她急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 “你看,你每一句话的用词都有可能两个字,那说明你自己也不确定,不是吗?” 那男人并没有看她,只是专心开车,语气还是温和,“这样吧,我们可以试着交往三个月,三个月后,你确定了答案再作决定。” “其实你配得上更好的女人,这样对你不公平。”珍藏说不感动是假,平凡如她,他完全可以找到比她好百倍的女人。所以?所以她只有更加坚决才对得起他的好:“我不想耽误你。” “好女孩有很多,但是我现在心里想的只有你一个。”郁思文大方地说。 珍藏哑口无言,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只觉烦乱。 是的,她是个自私的女人。 她明知道和裴至不可能,却心存妄念。 她明知道心里想着别人就不该和郁思文在一起,却无法坚定拒绝。 因为她明知道不可能得到裴至,但是错过郁思文,却再无可能找到比郁更好的人。 他丧偶,她离婚。他工作稳定脾气温和,她不求上进性格急燥。他不会像老叶那样去找小三——至少不会公然找小三,也不会离婚,他甚至对她一见钟情!一切都那么完美,像是为她度身订制。 可是,为什么,她心心念念的人,却是遥远得像星星一样的裴至? 好吧,她俗气,她是个自私的大烂人,但至少要自私得坦荡。 “郁思文,我心里有人了,你也不介意吗?”她把心一横。 郁思文没有问是谁,心里有数,“当然介意。但是你没有选择和他在一起不是吗?既然这样,我还有机会。” “我不想骗你,坦白说,我觉得你很好,也很适合我,但……” “不要随便发好人卡。”郁思文打断他,简单快速说:“觉得我好,就试着接受我。” 这个男人一向温和有教养,很少有这样直接打断别人话头、几乎咄咄逼人的时候。 车前风景快速倒退,珍藏看看郁意态坚决的侧脸,一时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一会儿,听见他说:“我们试着交往三个月,三个月内,如果觉得彼此不合适,随都可以提出终止,说不定到时候你还是嫌弃我,也说不定我会先走开。怎么样?” 他扭头,挑衅地看向她,还是似笑非笑,露出眼角两条淡淡的装饰性的鱼尾纹,徒增熟男韵味。 珍藏斟酌着,良久,下了决心,三个月就三个月吧,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期限,于是点点头。 郁思文轻笑出声,爽快,也带着几分他从小到大成长环境里带出来的难以察觉的狡黠。 “现在可以陪我去参加堂妹婚礼了吗?”他笑问。 “一定会有很多你家里的亲戚吧?”珍藏思忖着,如果三个月后不适合,会不会向家人不好交待? 郁思文明白这女人的担心,眼望前方,却准确伸手握住她的手,“你这脑瓜一天到晚想这么多干嘛?比我还爱操心。” 珍藏颇不自在地抽回手。天知道,她其实是最不爱操心的一个人。 “三个月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大叔有大叔的魅力,说不定到时你会爱上我,非我不嫁。”郁思文收回的手顺势放在档杆上,沉稳地开车。 珍藏捧场地笑了笑,却并没有因对他的坦白而轻松,相反,郁思文的大度让她心情更加沉重。 无论是否出自她本意,事情似乎真的越来越复杂了。 而她此时完全预料不到,在郁思文堂妹的婚礼上会再次遇见裴至。 时间尚早,珍藏和郁思文先是去商场闲逛了一圈,珍藏的帽子给了陆慎言,所以重新买了顶帽子,郁思文帮她选了顶橙色针织尖顶帽,她坚持自己付钱,并不贵,郁思文没有勉强。 消磨到时间差不多了,二人才往婚礼那边去。 到了婚礼现场,珍藏看到主家名字,才知道方才偶遇的那位老者也就是郁思文的大伯是谁,还有他的二伯也就是新娘豆豆的父亲,都是有名的人物。 “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珍藏忍不住抱怨。 “怕吓跑你。”郁思文一本正经。 “那我该包多少钱的红包?” “我包得够大了,十个你也吃不完。”在大红宾客名册上签完名,郁思文将签字笔递给她。 她小心地在他的名字后面写下自己的名字。趁他和别人寒暄,递了个在逛商场时暗自备好的六百块钱红包出去——郁思文包多少是他的情份,她包多少是她的心意,没必要因为主家身份高就多包,当然如果主家是另一番家境也没必要少包。 这是一场中西合璧的婚礼,装饰豪华的挑高四壁不间断播放着新郎新娘的婚妙照片及长辈的祝福。大似足球场的宴会厅中间摆了大约三百围左右的样子,四周摆设着一圈西式自助点心,有各类红酒香槟糕点可供自取。走进会场,珍藏随着郁思文穿过人群,耳畔不断有人向郁打招呼:“郁秘书好……” 郁游刃有余地周旋,脚下不怎么停顿地往前走,在礼仪台下,好几位长者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其中就有在路上见过的那位老者。 “一起过去好吗?介绍我家里人给你认识。”郁思文问。 “不要不要!”珍藏连连摆手:“那样很不自在,你自己去,别管我,我去那边找点东西喝。” 她可不想再把他的家人牵扯进来,让事情变得更难收拾。 他当然猜出她心里所想,体贴地说:“让我表妹陪你?你们年纪差不多,应该能有话说。” “不用,真的不用,我喜欢一个人呆着。”珍藏赶紧挥挥手。 婚礼还未正式开始,三三两两的人聚在自助区闲聊。 她无聊地溜达到角落,在公司已经喝了不少东西,看来看去,取了一份龟苓膏,漫不经心地往嘴里叉。 * 裴至是和新娘的父亲郁战臣一起参加完青木科技园新区落成仪式后直接驱车过来的。 郁思文带着叶珍藏走进大厅时,裴至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孩。 她穿着一件豆绿色半高领毛衣,黑色短裙,灰色大衣,马尾,素颜,皮肤白得耀眼,脸上永远带着一种神游天外漫不经心的神情。 她完全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竟然还和郁思文在一起,且一起来参加郁家的婚宴,这令裴至的眉端笼上一层寒气。 郁思文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她摇摇头,拒绝了。她总是这样子,不会乖乖顺男人的意,自以为是地想东想西,令人恨得咬牙。 “阿至,陪我到那边去喝点东西吧!”赵欣然把手□□他臂弯,望着他笑得一脸灿烂。 赵欣然今天穿了一条藕色的曳地连衣裙,大v领,平时她很少打扮得这么性感,裴至再次皱了皱眉,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让andy陪你,我要出去一下。” “好的,我会照顾自己,别担心。”赵欣然甜甜一笑。 看,这样乖顺的女人不是更让人省心?不像某块坚硬得溶不化放嘴里硌牙的巧克力。 大厅很大,裴至从这一头横穿到那头,一旦他身边没有赵欣然陪同,就不断有女人有意无意地拦住他的脚步,这也是他愿意带赵欣然出席正式场合的主要原因。等他终于趟过人群走到门口——那个小女人已经不见了。 * 珍藏是因为看见郁思文带着两位长者模样的人朝她这边走过来,才吓得逃进洗手间的。 好在洗手间的味道比她家的客厅还要芬芳怡人,她百无聊赖地坐在马桶盖上,逛了半天微博,朋友圈也刷了个遍,这才懒洋洋地起身往外走。 “叶小姐,真巧,你也来参加豆豆的婚宴?” 她正对着镜子抿头顶乱蓬蓬的碎发,珍藏听见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抬头,竟然是赵欣然。 赵欣然都来了,裴至还会远吗? 真是冤家路窄,越是不想碰到,越是哪儿哪儿都能见到。 珍藏只好打起笑脸,淡淡地说:“你好,赵小姐,是挺巧。” “噢,你是和郁先生一起来的吧?差点忘了,豆豆是郁先生的堂妹。”赵欣然从精致的手拿包里掏出一管口红,对着镜子慢慢补妆,用变形的口型问她:“怎么样,你身体没事了吧?” 珍藏和她不熟,而且总觉尴尬,实在无心寒暄,心里已经开始计划着跟郁思文打个招呼自己提前先走,敷衍道:“已经好了,多谢赵小姐关心。”她注意到,赵欣然穿的裙子华丽妖娆,很漂亮。 “不用那么客气,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欣然,或者跟蓁蓁一样,叫我欣然姐。” “好的,赵小姐。”潜意识里对跟她熟谙起来是拒绝的。正欲离开,听见赵欣然又问:“你用的什么牌子的粉底?” 珍藏摸摸脸颊,“我不太用粉底,有时候会用bb霜,不过我妈有一款波比布朗的粉底她用着很赞。” “真好,真羡慕你,离过一次婚皮肤还那么好。”赵欣然对着镜子里的她似笑非笑。 皮肤好跟离不离婚有什么关系?真是奇怪。珍藏淡淡一笑,抬脚往门口走。 哪知赵欣然紧接着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难怪我们家阿至都喜欢你。” 她的心顿时猛跳,失了频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三秒钟后,她反应过来,反问:“是吗?怎么会?” 佯作镇定的叶珍藏反而停住脚步,不慌不忙地对着镜子整理裙子,“裴先生开玩笑的吧!” “阿至对我说,你们在西雅图相处得很愉快?”赵欣然不再说些兜兜转转不着边际的话,而是霍然转过身,靠在洗手台挑眉看珍藏,语气高高在上,带着悲悯。 叶珍藏清晰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一寸寸变白,笑得慌乱拖沓。 她忘了自己已经洗过一次手,重新打开锃亮的水龙头,按了一大坨洗手液,伸手慢慢冲水,尽量语速平缓地说:“是的,那个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裴至先生。” 珍藏当然不傻,话是模棱两可的话,不知道裴至对她怎么说的,又说了多少,犹在提防赵欣然的试探。 “阿至平时工作很辛苦,偶尔会在外面放松一下,回来后什么都会跟我说。”赵欣然用一种了然的神情盯着她,语气矜傲:“我和阿至在一起这么多年,互相之间亲密到没有秘密。男人嘛,都是这样,你抓得越紧,他跑得越快,还不如放开他,他在外面玩腻了吃饱了自然会回来。” 珍藏的心在缓缓下沉,但她是谁?秦玉珠的女儿。她老娘总是告诉她,输人不输阵。 她利落地关掉水龙头,抬头正视她的眼睛,顺手拿纸巾擦手,动作带风语气彪悍:“这么说原来赵小姐是在纵马吃草?” “不是有句话说吗,马不吃夜草不肥,我们家阿至这样又成功又帅的男人,多少女人惦记,跟苍蝇似的,我赶走一个,能赶走一群吗?”赵欣然哧笑。 珍藏毫不示弱地回击:“你就不怕自己家的马吃饱了,把别人家的草地毁了吗?我劝赵小姐,还是要注意环保,不要破坏生态平衡。” 她说了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胡言乱语,撑场子而已。 看得出来,对方也并不经常吵架,珍藏察觉到她捏着化妆包的手一直轻轻发抖,抖了足有半分钟,对方想到一句话回击她:“如果那草地本来就是二手的,已经被人啃过一茬,而且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啃,那也怨不得别人家的马儿惦记了……” 珍藏错了!谁说赵欣然不经常吵架?看,她说的话句句直击要害。她在说她是离过婚的,而且男女关系混乱。 倒是珍藏,无法更有力地反击,只能在足足瞪了赵欣然一分钟之后,外强内干地说:“管好你家那匹种马吧!” 然后故作从容实则虚张声势地撂下凌厉的两个字:“再见!” 丢掉纸巾,抬着下巴走出洗手间。 去他大爷的!裴至居然把西雅图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赵欣然,这些天来流连心间的那一点点绮念,全都成了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如此愚蠢,如此可笑,她竟是裴至和赵欣然夫妻枕边的笑料谈资! 这真令她愤怒和恶心,更多的却是心底里一大片地方隐隐作痛。 她咬牙切齿地沿着走廊往前走,脚下穿的是一双黑色高跟鞋,三十七码,秦玉珠比她的脚大一码,赶她出来时却非要用这双鞋换走她的三十六码平底鞋,说什么女孩子还是穿高跟鞋好看,现在,她穿着这双脚后跟直掉的高跟鞋噔噔噔地剁着地毯,走出鬼子屠村的气势。 洗手间和大厅之间有一道走廊,中间连着几级台阶,她剁起脚来连台阶都害怕,冷不防脚下一崴,眼看就要跌个狗□□——结果,结果就真的毫无悬念地跌了个狗□□。 今天真是衰神附体,正当珍藏觉得世界末日恐怕也不过如此了的时候,便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青草香味,抬头,裴至轮廓分明的脸映入眼帘。 他背着光,在他身后,是灯火通明人影绰绰的宴会大厅。 ** 有时候人生的讽刺是你以为自己摔了个狗□□已经够倒霉了,然而却还有更糟糕的境地等着你,比如见到你此时最不愿见到的人。 “没事吧?” 裴至蹲下身,一只手伸向珍藏。 珍藏狼狈地趴在地上,四肢着地的样子想必难看之极。 而反观裴至,西装革履,神清气爽,眉目端凝。 原来从来狼狈的只是她一个。 他的手依然伸在眼前。 珍藏看着眼前的这只手,第一次见到这只手,是在西雅图他的车上,手指修长,指甲整洁,手腕上戴一只百达翡丽的黑色腕表。 当时她想,这样优雅的一只手,手的主人一定是个不错的男人。 首先他一定不会劫财。 却忘了,不一定是劫财,人家城里人太会玩,玩的东西她不懂。 见珍藏迟迟未动,裴至倾身扶她。 她一把推开,忍着脚下的巨痛不顾形象爬坐起身。 裴至看出她伤得不轻,再次伸手搀她,却被她再次一把推开。 裴至看着地上莫名其妙犯倔的女人——这性子,还真是从不肯乖乖顺从男人,简直令人生气。 他不再多言,直接将女人膝弯一捞,凌空抱起,一言不发地走进宴会大厅。 大厅角落靠墙有一排深色的沙发,供喜欢安静的客人休息,此时人不多,他不理女人的挣扎,直接走过去将女人放在沙发上。 “扭到了吗?”裴至蹲下身子,低头看她的脚,动手除下她的高跟鞋。 珍藏这时也稍稍安静了,只冷眼瞧他。 他脱了鞋,伸手覆上珍藏的脚腕,抬眼试探着问她疼不疼。 疼吗?当然很疼,她大二前爱好滑冰,运动时脚踝骨折过,算是旧伤了,只是此时最疼的却不是脚,而是心。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脸,英俊,眼带关切。 假的吗?还是做惯了游戏,自己都入戏太深? 珍藏突然一脚蹬在他胸口,对他曾有的思念、爱慕、期待、愤怒,全都集中在这一脚。 去他m的被啃过一茬的草地! 其实这一脚蹬得当然并不重,裴至在她心里积威仍在,只是裴至猝不及防,被她踢得向后仰了一下,本能地往地毯上撑了一把。 这一刻,裴至脸上表情瞬间变幻数次,不见得多狼狈,但目光显然带着隐忍。 他们身后是一排中式屏风,与大厅喧闹的人群隔开,旁边坐着两对情侣在窃窃私语,早被这番动静吸引得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 珍藏所坐的位置刚好挨着屏风,二米高的屏风遮住了头顶射过来的光线,在这片阴影里,她不争气,眼眶竟渐渐发红,湿润,有眼泪流下来。 她很快为自己的不争气而羞愧。哭什么?这是弱者的表现,是想要得到却又偏偏得不到的不甘,是小时候同桌拿了满分而自己却不及格的难看! 这样的眼泪,何其可悲又丢脸!她鄙视自己,在下一秒,假作揉揉鼻子,顺势揩去泪水,命令自己将眼底残余雾气散去。 长安街绸缎庄姑娘不是本来就想跟英国皇室贵族说个清楚吗?现在正好用不着多此一举,各自走开,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岂不干净漂亮? 不远处,两对情侣渐渐都停了耳语,悄悄地看着半蹲在地上的裴至。珍藏不想明天再上一次热搜,毫无预兆地站起身,刚走一步,脚下便传来钻心的疼。 她刻意隐藏在黑暗中的眼泪,裴至其实看见了。 一定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才会这么反常,然而她那么倔,那么要强,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恨恼,生生堵住他所有关切的询问。 他只能站起身及时扶住差点再次摔倒的她,手臂有力,不容反抗。 掏出手机报了个房间号,吩咐andy送扭伤药过去,然后,他不发一言,再次将珍藏凌空抱起。 “你放下我!” “还想再上一次头条吗?”他低语,抱着她往外走。 珍藏在他臂弯里冷笑:“裴先生,放下我,退后十步,大家都可以不必上头条。” 裴至额角青筋隐现,第一次有女人敢拿他撒气,也是第一次知道女人生气时真是天下最难对付的怪物。 他不理会她的挣扎,只是加快了步伐,就这样抱着她上了电梯,按了某个楼层。 “到底带我去哪里?”珍藏质问。 裴至目不斜视,不答。 挣扎无果,珍藏冷哼,倒想看他有什么招数。 好在沿路并没有遇到什么人,此时的电梯也是空荡荡的。 电梯壁有着可以当镜子照的清晰度,镜中的她和他,明明是这样亲密的姿势,却各自望着一个方向,眼神毫无交集,像两头斗气的蛮驴。 这时,电梯在某个楼层停下,有几个人涌进来。 裴至抱着珍藏退到角落。 珍藏不愿去猜测这些人见到裴至怀里抱着一个女人时是怎样惊讶的表情,她不想让自己再当一次新闻里可笑的道具,情急之下,她伸出大衣袖子帮他遮住口鼻。 裴至微微一动,似要摆脱,珍藏索性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埋入他的肩颈之间。 “别动!”语气里有一丝难得的乞求。 裴至僵住了,果然便一动不动。 珍藏放下心来,男人身上好闻的青草香味立刻淹没了她。 微微侧头,嘴唇无意间蹭过他的耳朵边缘,那是唐僧一样白净的厚软的耳朵,似散发着某种诱人的魔力。是不是越坏的男人越性.感,越性.感的男人就越坏?女人该怎样惩罚这样的男人? 大衣的袖子遮挡着他们俩的脸,电梯里刚刚涌进来的人群开始时对他们这样横抱的姿势很好奇,不久就顾自大声谈笑起来,不再注意,珍藏突然偷偷衔了上去,一点一点的,将那片唐僧肉拖进嘴里。 眼睛,却睨向男人的表情。 裴至果然下颌绷紧,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胸膛起伏,呼吸渐疾,抱着她的双臂也僵硬了起来。 她开始用舌尖轻.tian,故意用呼吸软软地吹着他的耳廓。 时间那么短,又那么长,终于,电梯“叮”地一响,门开了,那群人下去了,裴至抱着她大步走出。 原来大厅里的电梯可以直升楼上的酒店套房,那群人转眼间不知散去了哪个房间,只余隐约的笑声,安静下来的走廊里,裴至呼吸急促。 在一间房间前停下,他放下珍藏,一手紧揽着她的腰,一手拿出门卡,她看见他嘴唇紧抿,手势急切。 刷了三次,本应十分灵敏的门,竟都没开。 腰上的手突然收紧,他把她裹进怀里,迫不及待的唇热.热地压了上去。 太多次这样的缠.绵,彼此的感觉是那么熟悉。 站在房间门口,珍藏回应着他,主动用舌尖顶开他的牙齿,逐条纹理地探索,像个已经准备好陷阱的猎人。 嘀一声,不知那张卡触到哪里,门终于开了。裴至早被那在电梯里蠢蠢欲动的小舌引得性起,多日来的患得患失如同最好的催.青剂,他心急地撞开门,唇连着唇地挤进去,黑暗里一声暗响,是门复被撞上的声音。 他放下她,反手将门卡插上卡槽,灯光亮了,两个人的脸瞬间变得清晰。 将她受伤的那只脚捞起吊在他腰上,裴至喘.息着低问:“痛吗?” 珍藏轻哼了一声,微微摇头。 坏情绪似乎消失了,恨恼也不翼而飞了,女人天生有折磨男人的本事,那样绵软的小女孩的模样,透着娇憨劲,裴至仿佛突然置身天堂,所有的情绪化为一颗酥透了的心。 他重新开始wen她,将人压在门板上,托着她的头,热.切,缠.绵,唇从柔.软的唇瓣滑向全身。 她弓起身子,开始喘.息,猫咪一样呜咽的声音像羽毛般扫在裴至的耳膜心尖。 他难.耐地将她两条纤细小腿都挂在身上,裙子撩至腰间, 她的腰紧紧贴着他的,柔.软的胸.脯就抵在他胸口,而他,身体躁热如火,早已起了变化。 他用男人最坚硬的部分去感受女人最柔软的部分,他的手指轻易滑进她的毛衣,缓缓向上攀爬。 珍藏眯起眼看他,灯光下,他的容颜成熟、俊朗,比起他的动作,这个人人奉若神明的男人眼底的沉迷更令人心动。 珍藏不由自主地抚上他胸口,感受那里的热力贲张,光.滑结.实。 他的重量有一半压在她身上,那是一种舒服的、熨贴的重量,令她想要喟叹,令她差点忘了自己勾.引他的本意是惩罚。 直到,裴至突然问:“踢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性.感极了,却让珍藏从迷醉中回神。 “今天跟谁见面了?听说了什么?”他又问。 是的,这个男人在为她着迷,但仍不失理智。她差点忘了他并不是普通男人,而是裴至。 珍藏将身体微微后倾,拉开一点距离,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只是轻笑,在他脸上画圈圈:“能不能先去洗澡……” “洗澡”这个词里的暧昧含义不言而喻。 裴至凝视她良久,不确定地低语:““可以吗?你真的没事?” 他眼神很深,像深涧,而她模糊的影子就倒映在黝黑的涧底。他宽阔白净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那层薄汗在灯光下闪着某种熠熠光泽,令珍藏的心蓦地软了。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突然懊恼,脑中倏然空白。 是的,在电梯里主动吻他时,她居然想报复他和赵欣然。 她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被无数荒谬的报复念头塞满大脑。 可是她凭什么报复他们?不管赵欣然说了什么,都是她该承受的。因为在西雅图确是她先勾.引的裴至。 可笑的念头呼啸而来,又顷刻呼啸而去,珍藏还是被裴至抵在门后的姿势,她的腿甚至还缠在男人腰上,可她却怔住那里,再没有理由继续。 她的失神令人心疼。裴至终于忍不住端起她的下巴,正色,语速很快但无比清晰:“听着小家伙,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要听好。在西雅图的时候我和欣然并未订婚,回国之后我找了你很久,但你消失了。欣然的父亲对我来说是位很重要的长辈,在我刚接手青木时帮过我很多,两个月前他病危,为了让他安心我才和欣然订了婚,并且他们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能找到你,随时可以解除婚约。欣然对我家那么熟悉是因为她一直和蓁蓁感情很好,我也把她当家人看待。现在我把所有能想到的你生气的原因都解释给你听了,所以,小家伙,收起你那些道德逻辑,跟郁思文说清楚,安心把自己交给我,能做到吗?” 原来……是这样。 许多男人做人做事是极不喜欢向身边人解释的,裴至显然就是这样的男人,但这个男人竟肯拉下身架向她解释了这么多,珍藏不得不为之动容。 一切都有了答案,可是,如同裴至所问,她能做到相信他,把自己全心全意交给他吗?珍藏在这一分钟急切而惶惑地问着自己。答案是恐怕还不能。 对于婚姻珍藏只相信适合与不适合,而不相信所谓的爱情。 她对男人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叶远堂、陆慎言和赵多宝,一个等同于背叛,一个等同于花心,另一个等同于欺骗。难道天下间还有另一种男人叫做裴至?她不敢下注去赌。她和他之间何止横亘着一个赵欣然的问题,原本就是绸缎庄姑娘和皇室贵族的问题,就算没有赵欣然还会有李欣然张欣然。她作为一个写不入流小说的伪言情专家,对于杜撰灰姑娘嫁入豪门然后幸福过一辈子的故事乐此不疲,可是,在现实里,她不相信。 “你爱我吗?”她问。 “爱。”裴至毫不迟疑。 “可以爱我多久?” “很久,你想要多久就有多久。”他说得深情。 “为什么爱我?” “……”他却迟疑了。 “我不聪明不漂亮不温柔,即便这些优点我全都有,随着时间流逝也会消失,更何况我没有。” “不,做我的女人,只需要一个优点,那就是我喜欢。” 珍藏被这句话逗得笑了,眼泪却要流出来,“然后呢?说很久太简单,许一个期限太容易,谁都是抱着天长地久的想法开始,但是现实总是会让人措手不及,总是会让感情以始料未及的方式结束。你现在喜欢我爱我,我相信这一刻的感情这是真的,可是,又能真多久?” 她吸吸鼻子,“我并不是一个只求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的人,并不是一个在感情上洒脱的女人,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我不认为我还能输得起。” 遇见一个并不如何深爱的赵多宝,她已难受许久,倘若遇上裴至这样令人着迷的男人,一旦深陷,再想走出来……后果她不敢想象。 裴至深深看着她,被她的话震动,看了她好一会儿,他才一字一字道:“你是输不起,我是没输过。从十五岁接手父亲留下的生意到现在,你是我唯一爱过的女孩,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浪费在男.欢.女.爱的事情上,对于我来说,只有喜欢或不喜欢,只要喜欢了我就会一辈子对她好到底。我相信不会输。” 这样令人敬畏的男人却说着这样真挚的情话,那说话的神情真可令世间所有的女人沉醉,这些女人里当然包括珍藏,她听得惶惶然,听得想流眼泪。 他说她是唯一爱过的女孩,且会一辈子对她好,能相信他吗?能吗?能吗? 心底的小人激烈作着斗争,明明心底想着不能,也不该,即便他是裴至!可人却像被施了魔法,动弹不得,周遭一切都消失了,眼里只剩了他此时的薄汗和深情。 这之后的很多个深夜,珍藏都躺在床上反复回忆,回忆裴至澄澈深湛的眼,回忆裴至此时的如许深情,回忆他们之间这场相识以来最为坦诚的对话。 如果不是电话响起,她会不会已经软弱地扑进他怀里? 然而,如果永远是如果,如果缘份差了一厘,故事就谬以千里。 那个电话是她老妈秦玉珠打来的,响的时候,像惊扰了一个幻梦,珍藏手忙脚乱地从随身小包里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秦玉珠这些年来怨怼的脸突然就浮现在她的眼前。 当年,叶远堂是否也曾经对秦玉珠说过这样深情的话语?是否也曾经对秦玉珠这样温柔的凝视? 铃声在安静的房间响了很久,直到戛然而止。 身后的门铃也开始响了,裴至将她换了方向,打开门,是andy送扭伤药过来。 等手机铃声和门铃声响罢,珍藏心底那点投降的心思不知不觉已荡然无存。 “谁的电话?不想接吗?” “我妈的电话,啰嗦,嫌她烦。” 裴至只以为她发小女孩脾气,伸指将她散落的碎丝别至耳后,又轻轻摩挲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这样的男人,叶珍藏该如何说出拒绝两个字?对他,她实在没有下午拒绝郁思文的勇气。 可是必须要拒绝。 “如果我妈知道我现在和你这样貌美如花楚楚动人的男人在一起,她说不定巴不得我马上把你扑倒。” 叶珍藏朝裴至眨眨眼睛,搭在他胸口的手开始软软滑动,摸到他衬衣下的某个凸.点,玩心大起地来回拨.弄。 裴至被这过于明目张胆的撩.拨弄得深深吸气,目光黯沉,以为珍藏已经被他说服,为他妥协。 他吻她的额头,一次,二次,三次,然后将她抱起,放在床上,脱去西装,动手解开领结:“我们有半个小时时间,虽然不够用,不过等一会儿婚宴结束可以继续。” 珍藏躺在床上,撑着头看着他笑。 他的身体有着平时被衣服掩盖的强壮,如果说他平时的气质属于偏静偏冷的那一类,那他现在只需脱去西装,悍然的那一面就拨乱暴露了出来,属于男人的阳刚味十足。 看上去真是美味极了。 裴先生被色女珍藏看得竟然有些羞赧,背过身去解钮扣,衬衣下摆露出两瓣结实的弧形。 珍藏坐起身,静静地从身后抱住他精壮的腰身,脸颊贴着那方光滑的皮.肤。 裴至以为她着急了,笑着快速解决烦人的衬衣,转过身,却被珍藏捧住了脸。 她和他鼻息相抵,用嘴.唇磨.蹭他的唇.瓣。她沉醉于这种无言的亲密,比直接的性.事更让她着迷。 是最后一次了吧?就让她放肆地亲最后一次。 裴至被她突发的孩子气逗笑了,她的唇瓣形状其实略嫌丰厚,但很软,裴至觉得像是被羽毛拂过一样,全身泛开痒丝丝的麻,心.痒难.耐。 搂住那盈盈一握的小腰:“乖,要不要一起……?” “不要!想得美!”珍藏咭咭笑,牵起他厚厚的耳垂往浴室推。 等他去了浴室,她轻轻拉开房间门,飞快地跑了出去。 扭伤的脚钻心的疼,但更疼的是她的心。 第36章 红裙 十分钟后,珍藏已经坐在出租车里。 起风了,风里夹杂着雪粒细碎地敲打车窗,真是一个多雪的冬天。 大幅广告牌里某个以美.艳和情.史著称的香港女星正在推销一款床垫,路上的行人紧裹着衣领匆匆而过,表情呆滞空洞。 久蓄的眼泪,不知不觉还是掉了下来,温热的眼泪滴落在冰凉的手背上,慢慢淌成小溪,隐没在灰色大衣的缝隙里。想着留在房间里那个正满怀情.意与期待洗澡的男人,珍藏的心像被割裂一般的疼,内心的沮丧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几乎让她无法承受,只能化为最悲伤却最无用的泪水。 错与对,往往只在一念之间,人生经常要面临选择。她不知道她的选择正确对否,她只是不想做扑火的蛾。也许是爱的太深,也许是爱的不够,归根结底,她只是个太自私的女人而已。 这时,出租车竟途经青木大厦,大厦顶部的高清电视屏幕,正在循环打出大红色的“热烈祝贺青木集团高新科技园区落成”几排大字。 司机机傅也看到了,笑着说:“青木集团越来越牛了,我买的那支他下面的怡木通股票,一直涨的很稳,大盘股嘛,就是这样,也不指望他一夜翻几倍,就这样慢慢涨下去就知足了……” 那是个十分健谈的中年师傅,一路在念叨着他的股经,就这样,窗外雪粒敲打车窗的声音,和着司机师傅的唠叨声,珍藏慢慢收住了眼泪,淡去了悲伤。乱世佳人中郝思嘉最后说什么来着?世界上唯有土地与明天同在。 没有她的人生,裴至也会过得很好,不是吗? 很久才想起来应该给郁思文去一个电话,电话接通,没等他发问,珍藏直接说扭伤脚先回家了,那边着急地问她有没有事,珍藏实在无力再应对他的关切,随便敷衍几句就挂了电话。 紧接着秦玉珠的电话又进来了,正好她想避开裴至可能会打进来的电话,赶紧接起来放在耳边,秦玉珠说她和男朋友去郊区散心,今天要晚点回家。 “我未来继父长得怎么样?性格如何?养不养得起我们娘儿俩?”珍藏在车上夸张地和秦玉珠聊天,拖延时间,脑子里却全是裴至从浴室出来后失望的表情。 一直有电话进线的提示音。 她拉着秦玉珠不放,一直讲话,像抓着救命稻草。 直到电话不再进来,秦玉珠也开始不耐烦,她才收线, 点开看,果然有七八个未接来电都是裴至打来的。也许他会担心她突然失踪遇到危险? 手机在掌中按亮,灭掉,按亮,又灭掉,珍藏终于鼓起勇气给裴至发了一条微信,“我认真考虑过了,我们不合适,祝你幸福。” 想了想,关机。 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电脑,从收藏夹里点开123言情文学网,她的故事下面又多了几条留言,大部分留言的关键词是:无病□□!矫情!作!装逼! 说得好像挺有道理。她披上马甲,也给自己留了一条零分留言:装逼是装逼者的墓志铭! 然后换作者id登录,趁着正是感情丰沛之时,开始在后台在线更新。 “红酒先生符合每个女孩子对白马王子的幻想,英俊多金,对别人冷淡,唯独对巧克力小姐热情,真是萌萌哒么么扎!可惜,婚姻讲究匹配与否,讲究适合与否,因为他太优秀了,对巧克力小姐来说,可能就是场劫数。 越优秀的男人,越没有安全感,出轨的概率也越高。就算他不打女人的主意,别的女人也会打他的主意,为了未雨绸缪,防微杜渐,巧克力小姐今天又傲娇地拒绝了红酒先生,想必红酒先生这会儿正躲在浴室里偷偷哭泣呢……” 可以预想,新章下面又会是一片骂声。骂吧,她不在乎。真要有一天当了弃妇,可不是谁骂几句就能回头的。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近十点。 她用了一分钟回味晚上做的梦,梦中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身影模糊,却有着一双冷清锋利的眼睛,他说,叶珍藏,你心真狠…… 她努力想跟着那人走,想解释,可是最后也没能跟上那人的脚步,直到醒来。 一分钟后她开始意识到时间问题,今天还得上班呢。 她懊恼地看向床头柜,手机闹钟居然都没把她闹醒吗? “醒了?是不是找手机?”秦玉珠进来帮她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来,又拉开衣柜帮她找衣服。 “老妈,你拿了啊?”珍藏坐起来揉眼睛,打哈欠。 “拿啦,我还看了呢。”秦玉珠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怎么不叫醒我?”叶珍藏还迷糊着,没怎么在意她下半句话。 “干嘛叫醒你?放心睡!有妈罩着呢。妈这几天在锐意免费帮忙,我女儿多睡一会儿怎么了?谁敢说你?” 叶珍藏:“……”好吧。 “对了,你跟谁说不合适?祝谁幸福呢?” 啊?第二声。噢!第四声。叶珍藏傻眼,被秦玉珠看见微信了。 看她坐在床上傻呆呆的样儿,秦玉珠走过去,帮她把今天要穿的毛衣袜子内衣有条不紊逐一放在床上,敲敲她脑门,“原来裴至在追你啊?” 叶珍藏:“……”懵圈。还有没有*了?有一种偷窥叫妈妈觉得光明正大。 “女儿啊,我跟你说,你这事儿干得漂亮!不悔是我秦玉珠的种,能充分认清外部形势,并对自己有清醒认识,老妈给你点赞。能毫不拖泥带水地拒绝裴至这样的男人,嗯,是块做大事的料。”秦玉珠对着她笑眯眯伸大拇指。 做大事?也许!如果吃饭睡觉玩游戏是大事的话。 珍藏迅速回想微信上的内容,还好,那人说她腿间没抹药的那条微信当时觉得太窘,就眼不见心不窘地以掩耳盗铃之心态删除了。其他应该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微信来往。 放下心后她下地穿鞋,摸摸昨天扭伤的脚腕,只是肿起来一大片,没伤到骨头,已经不太疼了。 踢踏着拖鞋去刷牙洗脸,秦玉珠跟在屁.股后面唠叨不停:“裴至那种男人,已经有了未婚妻,找你就是图个新鲜。还是郁思文那小伙子真诚,各方面靠谱,更适合你……说起来,我女儿还是有人追的啊,我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这一天了……” 叶珍藏:“……”还让不让人好好刷牙了?! * 回到公司已经是近中午,老叶把她拉进办公室。 “怎么才来?” “起床晚了,要不你扣我工资好了!”珍藏懒洋洋地坐在转椅上做扭腰运动。 “在公司不能搞特殊化,该扣就得扣,别让人家说闲话。” 谁敢说闲话?还不就是那位小娇妻呗。 老叶喝了口浓茶,又说:“不过老爸会补偿你的。最近有没有喜欢的东西?老爸买给你。” 珍藏想了想,“没什么想买的。” “要不给你换部手机?现在的女孩子,哪个不是拿着最新款,连小谢都……” 珍藏低头看看拿着的手机,确实不是最新款,不过她一向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对她来说最好的奖励就是放她一天假,让她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躺着坐着歪着玩一天ipad码一天字。 “要不你去趟香港,费用老爸全包,圣诞节快到了,那边现在很多优惠折扣。” “行了,老爸,你自己的零花钱都快不够用了,哪还顾得上我?”珍藏一只手撑着脑袋,拉了头发在手里把玩,屁.股还在转啊转。 “谁说的?我亲闺女不顾顾谁?”顿了顿,老叶又低声说:“小谢那人跟你妈不同,头脑简单,有得吃有得喝就行,哪管得着我这么多。谁是这世上跟我最亲的人,我老爸还能分不清楚?哪天我走了,什么还不都是留给你的,要不然你妈也不会这么殷勤来帮忙了。” 珍藏看那位小谢可不像他说的这么简单,不过,他的家事,她不予置评。 敲敲桌子,丢过去个白眼,“叶总,请不要企图在我们三个女人之间玩弄你并不算高的情商好吗?” 老叶咳嗽一声,机灵地转移话题,“对了,听你妈说,你和市里郁秘书在谈恋爱?” “八字连半撇都没有,还只是个起手,你们着什么急?”珍藏烦躁地拿起一支笔,在一张废掉的图纸上画来画去,发出单调刺耳的敲击声。 “好好把握机会,我打听过了,郁思文这个人口碑不错。” “不用你操心。”珍藏不耐烦地说。 老叶讪讪地住了口。自从他再婚后,在珍藏个人问题的事情上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他不再多言,递给珍藏一叠资料,“修改后的方案,帮我拿到青木大厦找刘经理签个字,一份留在他们那存档,一份拿回来。” “我不去!以后青木集团那边的事儿,包括跑腿,统统别找我。” “为什么?”老叶很惊讶的望着她。 “我跟那儿八字犯冲,好端端的被人泼了一身油漆,心理阴影面积大到无法测量,再也不想去了。” “好吧!我派小张去送。”老叶妥协。 “还有,这次我把裴家两兄妹可得罪惨了,这个案子做完以后,你也别贪心,别想着再接青木集团其他的业务,有了服务过青木集团的这份儿资历,再揽别的活儿也容易。” “那可不行,好不容易抱上这棵大树,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业务上的事你就别管了,老爸自有分寸,我看裴至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 他如果真是公私分明,就轮不到你接下这个业务了。珍藏在心里暗暗腹诽。 老叶又交给她另一桩任务,“这几天你去万象广场守着现场,拍些照片,看看办公室需要什么数据,实时配合,今天已经开始做春季秀推广设计图,还过几天就要开始布置了,你帮我盯着点。” 这活儿她能干,正好不必守在办公室里,在外面多自由自在,逛街逛累了找家星巴克坐下来,喝喝咖啡码码字,别提多美。 她领命而去。 ----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份美差。在s市的6家万象广场轮流喝下午茶的滋味的确不错。 需要她做的都是些小事,比如拍拍照片,量个尺寸,找商场经理咨询需要把哪些品牌商做进促销方案,然后,她的时间就可以自由支配了。 有时候坐在室外,冬日的暖阳下,看着万象广场人来人往,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禁不住会出神。原本和她毫无关系的地方,因为它的主人是裴至,竟有了一丝亲切感。 每当看到一些昂贵的物件被人买走,她竟然会开心的想,恭喜裴至,又有一笔进账——真是可笑,他有没有钱进账又关她什么事呢!反正轮不到她花。 有一次,一个顾客将喝过后的塑料饮料瓶随手扔在广场空地上,保洁阿姨一时没顾上捡,她远远看着那个瓶子在人们脚下被踢来踢去,竟然从咖啡馆走出去,将空瓶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站在垃圾桶旁边,冷风拂过她光luo的脖子,她突然意识到,她像条被主人遗忘的狗,竟然不忘帮他看家。 可明明是她先离开的不是吗? 那天在出租车上给裴至发了那条报平安的短信后,她的手机上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名字——他是一个骄傲的男人,显然她已经触碰到了他骄傲的底线。他肯用在她身上的耐心,也许仅有那七、八个电话的时间而已。 一开始她是害怕他打来电话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害怕竟渐渐的转变为了暗暗的期待,转变为了嗒然若失。女人,何其奇怪。 这一天,她坐在星巴克的橱窗旁边喝拿铁,接到赵欣然的电话。 其实在手机响起之前她已经远远的看见那个女人了。 她穿着一条艳丽复古的红色长裙,繁复的头饰,化了显眼的妆,站在万象广场的喷水池前,高挑俏丽,非常醒目,想不看到都难。 她站在车道边,脚旁地上放着好几个购物袋,可能在等人来接。 是在等裴至吗?珍藏暗自猜测。 然后她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珍藏本来不想接的,既然选择和裴至没有下文,那她跟赵欣然之间的所有对话都没有意义,何况婚宴那天她们之间的对话显然并不愉快。 可是这一刻,珍藏突然想听见她的声音,她是离裴至最近的声音,她想听。 也许运气好的话还能从话筒里听见裴至的只言片语。 “叶小姐,我是赵欣然,有没有兴趣出来喝杯咖啡?”赵欣然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傲慢。 “赵小姐你好,对不起,我正在工作,恐怕没时间。”珍藏拒绝,声音很平静。不是没时间,是没兴趣。 她承认她是个小心眼的女人,裴至都不想伺候,哪来的情绪伺候她。 她抿了一口拿铁,远远看见喷水池旁的女人表情变得微愠。 “那好叶小姐,我们长话短说。”赵欣然的语气骤然变得有些尖锐,“你以为你真能从我身边抢走阿至吗?” “我没有这样以为,也不会这样做。”珍藏坦率地说,语调波澜不兴。 “实话告诉你,这么多年来,阿至心里一直装着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不是我,当然更不可能是你。但除了那个女孩,他唯一允许陪在身边的人,只有可能是我。” “我不知道你特别在哪里,是怎么引起了阿至的注意,不过,天下男人都一样,做事业累了,找个女人调剂一下生活,很正常。做为未来的裴太,我很能够理解他。只不过,你可要考虑清楚,哪怕他现在对你有兴趣,明天,或者后天,他肯定会甩了你,你比我多的不过是那点新鲜劲而已,我和阿至可算是青梅竹马,比你跟他的感情多的可不是一点半点。你想想,到时候从高台上摔下来你的嘴脸会有多难看?” 这些道理不用她教,珍藏都知道,而不知道的是,原来裴至心里竟然还有一个深爱的女孩。她,果然不是唯一。想起他说过“你是我唯一喜欢的女人……”,珍藏心里微微一酸,男人激.情时说的话果然不可信。 她因为这个消息而震惊,同时心里竟然嫉妒她说的那个女孩。 赵欣然像是怕她挂断电话,紧接着说:“我说这些,说到底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还离过一次婚,阿至凭什么喜欢你一个二婚的女人?” 本想心平气和的她,被赵欣然的长篇大论咄咄逼人激怒了:“赵小姐,如果真的像你说的,你对裴先生既然这么有把握,就不会把自己打扮成一只花孔雀了。” 还记得第一次在裴至的别墅里见到赵欣然,她穿着家常的毛衣,一副小女人的打扮,而最近两次见到她,都是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样子,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担心、害怕,她在恐慌,她有了压力,她像一只刺猬,衣服装扮就是她的防御。突然,珍藏心里涌起一丝愧疚,终究是因为她的出现才会让赵欣然改变,幸福祥和的小女人是不会满身尖刺的。 赵欣然脸色骤变,咬牙向四周望,终于看见了橱窗里的叶珍藏。 “你不是说你正在工作吗?”她笔直地盯着珍藏,像在指责她是个专业骗子。 “没错,万象广场现在就是我工作的地方。” “你接近阿至,就是为了拉生意做业务?”她恍然大悟,语气更加激烈不屑:“做业务能赚多少钱?我给你。” 用钱砸她吗?还真是烂俗的台词,她在码字写文的时候都用烂了好吗? “你放心,赵小姐,我有自知之明,不用你来教,我知道该怎么做。请放心做你的裴太太吧!我不会和你抢裴先生的。”她诚恳地说。 “你让我怎么放心?阿至已经和我解除婚约,连我爸的病都不顾了……”那头几乎已气急败坏。 什么?珍藏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本来想结束这通没有营养的电话,正在低头呷咖啡的她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远远的,一阵冬日的寒风从休闲广场上刮过,下午空旷的广场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风掀起赵欣然的红裙,大大的裙摆像一团鲜红的血,长发狂乱地披散在她脸上,她的目光从长发的间隙凄厉地朝她的方向射来。 珍藏的心蓦地一紧,像被人狠狠揪住。 这时,一辆车缓缓停在她旁边,有个男人从车上下来,帮赵欣然提起脚边的购物袋放进后尾车厢,人是珍藏曾经见过的,裴家的司机刘叔,她看向车后座,裴蓁蓁坐在里面,车内并未出现她想看见的那道身影。 赵欣然在电话那头又说了一句什么,风太大,她只听见话筒呜呜的声音。 正想再问个清楚,那头已挂断。 冷风还在刮着,薄薄的太阳暂时隐进了云层。 休闲广场上的赵欣然长裙血红,长发飞舞,目光怨毒,笔直盯着珍藏的方向看了好久。 隔了这么远,珍藏感觉到了那目光带来的森森凉意,她暗暗心惊,可她,却只能抬着下巴,毫不示弱地隔着玻璃窗与那红裙女子遥遥对视。 刘叔帮赵欣然拉开一侧的车门,她终于掠掠长发,不再看珍藏,优雅坐进车内,与裴蓁蓁若无其事地谈笑。 那辆车早已在寒风中绝尘而去,珍藏的咖啡渐渐凉透。 一切似乎又有变化,本已强制平静下来的心,再起波澜。 第37章 忽视 “阿至已经和我解除婚约,连我爸的病都不顾了……” “阿至心里一直装着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不是我,当然更不可能是你。”…… 当珍藏坐在公交车里,在公司办公桌后,在家里沙发上,在电脑前,这几句话总是一遍遍在她耳畔回响。 他真的解除了婚约?他心里真的另有一个深爱的白玫瑰? 她试着在网上搜索这些消息,但不知为什么,完全无人报道,他本低调,除了一些出席正式场合的宣传照片,媒体对他的私人感情报道甚少。 也许消息已经被他封锁了?或者他只是低调处理,解决婚约这类事情没有对外公布?也或许,是赵欣然骗她? 她把手机随时踹在兜里抱在胸前,每五分钟拿起来看一次,然而裴至并未来电。 但她惶惶不可终日,总觉得很多事情与她有关,总觉得她和裴至之间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而她明白,就此结束才是最正确的方式。 所以当郁思文给她来电话时,她几乎像是抱住救命稻草一般,答应了郁思文的约会。 他们去看电影,去听音乐会,去逛商场,所有男女朋友约会做的事情,叶珍藏都试着去做。她允许郁思文牵她的手,但是当他揽她的肩膀,试着想亲吻她,她都会不知不觉的避开,她试过接受,但,真的做不到。至少,暂时不能做到。 郁思文真是一个斯文温和的男人,面对一个离婚女人如此的矫情,他竟然理解的说,“每个人开始一段新的关系都会不太适应,你只是需要时间。” 所谓君子端方,温润如水,大抵就说的是他吧。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他这样温柔的对她,她就像一块发酵的面包,表面上看上去又大又蓬松,而内里却又渺小又惶恐,实际上只是小小的丑陋的一坨面团。 离那天从酒店跑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周,没有裴至的任何消息,连他的微信,也还是那个灰灰的系统分配的头像,像是从未存在过这个人。 有一次,珍藏问周总监,如果一个男人正在兴致勃勃的时候被女人放了鸽子,他会怎么想? 周总监正在涂润唇膏,上下咂磨着两片嘴片,小心地对着镜子抠掉了一块死皮,才慢悠悠地说:“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是这男人从此阳.痿,还有一个可能是他恨死了那个女人,因为再没有比这种事更能打击男性的自尊。” 叶珍藏:“……”好吧,她宁愿是第二种,裴至恨她,好过阳.萎。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开始相信,裴至已经忘了她。 这次是真的忘了,西雅图那段回忆之所以彼此都记得,是因为那是段美好的回忆,而现在,她一再不知好歹地拒绝,换成哪个男人都会选择忘诸脑后。 圣诞节近在眼前,万象广场的春季秀被冠以“万象更青,木秀于春”这个主题,蕴含了万象和青木几个字,开展得如火如荼。 场外宣传以及pop(售点广告)已经全部到位,老叶这次是下了血本,几家万象广场全部被他打扮得花花绿绿,远远看去,像打扮齐整的翠花,只等客官一声吆喝,就可以上酸菜。 珍藏无聊地在万象广场闲逛,书城路这家店离她家最近,她来这家店的次数也最勤。 走到二楼电梯口附近,正看见刘经理带着几个人在巡视现场广告布置情况。 珍藏职责所在,赶紧上前打招呼:“刘经理,你好!” 刘经理打量她几眼,她赶紧自我介绍:“我是锐意广告负责现场的,您叫我小叶就行了。” “小叶,你来得正好!”刘经理指着中庭悬吊布招对她说:“这个布招要换掉,不够气派,要从穹顶一直扯到底,还有颜色,颜色太艳档次就下去了,跟我们万象广场的高端定位不配……” 珍藏掏出随身的小本子,本来是用来记录她随时冒出的写作灵感的,这下派上用场了,赶紧装作认真记录的样子频频点头,“是是,您说的对,我们马上改……” 没办法,他是甲方,他朝南坐,珍藏他们是乙方,朝北坐,一切都得听他的。 跟着他一路往楼上走,他随时指点:“柜台上的广告标志太大,这里不是两元店,用毛笔把‘清仓’‘亏本’写得满眼都是,也不是比脸大,谁脸大谁好看,这得含蓄,含蓄你们知道伐?高贵你们知道伐?……” 越听越冒汗,他不愧是大衙门里出来的人,见多识广,哪怕不是专业广告人,但珍藏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老叶洗脚上田的农非广告风用于高档商场确实略感突兀。 但如果完全按照他说的去整改,老叶估计得又要添上一大笔钱。 “刘经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您说得太对了,大公司做事的人就是不一样……”珍藏边擦汗边大拍他的马屁,然后话锋一转:“对了,裴董最近在忙什么?” “裴董?哪个裴董?你是说我们集团董事长吗?”刘经理停下脚看着珍藏。 “对啊,上星期还跟他一起吃过饭,有几天没见着他了……”珍藏也是豁出去了,吹牛又不上税。反正,裴至高高在上,也管不了她这小小的狐假虎威。 “哦,难怪上次董事长亲自打招呼选了你们锐意,原来是你跟我们董事长很熟。”刘经理上上上下将珍藏打量一番,露出狐疑之色:“董事长跟你熟还是跟你们公司其他人?难不成你是董事长家的亲戚?” 显然她的姿色不具让人想象连翩的说服力。 珍藏只是抿唇垂眼,微笑不语,故作神秘。——这逼装的,谁见了都得给满分。 这时,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四楼,四楼除了零售店,还有电影院、游乐场、滑冰场等娱乐设施,而她们正行至真冰溜冰场的栏杆旁边。 “啊!董事长!”刘经理突然对着不远处惊喜地喊了一声。 珍藏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赫然转头,便看到了裴至。 滑冰场旁有家开放式星巴克,裴至正独自坐在那里,手边放着电脑和咖啡。 商场内有很足的暖气,他仅穿着一件白衬衣,头发好像又长了,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一丝颓废,很疲倦的样子。 刘经理的叫声并未引起他的回头,正在沉思的他,恍似未闻。 “你不是说很久没看到董事长了吗?”刘经理不敢再打扰他,转而问向珍藏,神情充满着对与最高领导来一场不期而遇的殷切期待。 叶珍藏:“……” 她这人吧,从小就不能撒谎,一撒谎准被拆穿。小时候和同学炫耀秦玉珠的化妆品,偷拿了香水准备出门,被秦玉珠抓包之后,一急就仰脖子把那香水喝了。 这时候她也有一种把舌头嚼巴嚼巴吞进去的冲动。 脑子快速一转,叶珍藏中指抵唇,作了个“嘘”的动作,神秘兮兮地说:“刘经理,我看裴董正在思考要事,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吧……” 话音刚落,就见裴至抬起头来,神情散漫,目光微扫,然后……便看见了这边的叶珍藏一行。 “快,小叶,董事长看见我们了,快去打个招呼……” 不等叶珍藏反应,刘经理已经快步走过去,头在前臀在后,双手伸得老长:“董事长您好,我是万象推广部的刘宗雄……” 裴至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看叶珍藏一眼,而是轻声与刘经理说着什么。 叶珍藏拿着个小本子站在不远处,突然觉得自己又蠢成了一具雕像。 过了一会,刘经理向这边看来,可能是在说他和锐意广告的人正一起在巡场什么的,然后刘经理朝她招了招手:“小叶!” 裴至这才状似不经意地眼风轻扫,看向了叶珍藏的方向。 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在刘经理的殷殷注视下摇摇爪子:“裴董您好,好久不见啦,喝咖啡呢?记得您以前喜欢拿铁的,现在也是吗……” 裴至面上并无特别的表情,跟不认识她似的,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就移开视线,问起了刘经理春季秀的准备事宜。 叶珍藏仿佛看见刘经理头顶升起硕大的隐形问号,但向最高领导当面汇报工作的机会难得,他自然是顾不上理会叶珍藏的,一个劲儿对着裴至喋喋不休。 叶珍藏尴尬地站在一旁,手脚没处放。旁听了一会儿,渐渐觉得刘经理汇报的都是琐事,连她都听得不耐烦了,裴至恐怕也听不下去。 然而每次刘经理刚刚停下咽口水,裴至就会提出某个问题,刘经理赶紧又跟打了鸡血似的开始长篇大论。 中间裴至还用英文接了一个冗长的电话。 叶珍藏脚都站得发麻了,裴至接完电话却示意刘经理接着讲,一直是饶有兴趣的样子,侧耳倾听,偶尔悠闲地抿一口咖啡。 终于,刘经理说声抱歉,走开去接听一个电话。 露天咖啡桌紧挨着走廊与真冰溜冰场,与溜冰场用半人高的绿色植物隔开,与通道却只隔着一道栏杆,叶珍藏就站在通道上,裴至一只手肘闲闲地搁在栏杆上,另一只手搁在桌上,像没看见她一样,他甚至把收回的目光放在了桌面的那部电脑上,把她当隐形人,珍藏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刘经理不久回来了,擦着脑门上的汗连声道歉,说办公室有急事等他回去处理。 裴至点点头,淡淡加了一句:“今年的春季秀出的创意跟以往都不同,这个秀场布置得很特别。” 因为他一句话,老叶又省了一大笔钱,也省了公司十几号人的通宵加班。 刘经理马上懂了,恭敬地点头,给叶珍藏使了个眼色,向裴至告退。 叶珍藏和刘经理一起离开。 裴至并未挽留,也未多看她一眼。 叶珍藏和刘经理分开后,在楼下溜达了一圈,总觉得心有不甘,犹豫着,觉得是否应该向裴至道个谢。 她跟老驴拉磨似的,焦虑地在一楼从首饰专柜区到化妆品专柜区转悠了半天,被各种品牌的香水熏了个透,大半小时后,她又重新回到了老地方。 然而,那张桌子已经空了,裴至走了。 叶珍藏望着那张空的桌子,出神许久。 第38章 往事 两天后,叶珍藏又在那个地方见到了裴至。 那天下午,叶珍藏趴在四楼栏杆上,看着溜冰场上的孩子们穿着漂亮的滑冰服在冰面上窜来窜去。 有两个□□岁的女孩子,很轻松地做出了一周跳的难度动作,珍藏忍不住跟着围观的人群一起喝了一声采。 十年了,这间真冰滑冰场一点儿没变,保养维护得很好。这里的老板是某届世界花样滑冰单人冠军,退役后她本人在这里任职总监,偶尔也兼做教练。 十年前,珍藏也常常在这里混。一开始是纯打发时间,那时秦玉珠和老叶忙着创业,顾不上管她,又不放心让她随便跑出去疯玩,见她喜欢这里,反正离家近,就每逢周末或加班都把她丢过来,跟收银员打声招呼,帮忙盯着她别乱跑就行,秦玉珠下班了再把她接回家去。 现在的孩子比她那个时候可幸福多了,有专门的教练手把手地教。叶珍藏那时候一直是自己单练,在冰上摔着摔着,就可以自己随便跑着玩耍了,直线步圆形步斜线步蛇形步,无师自通,有一次恰好被那位前世界冠军教练看见,觉得她形体不错,免费指点了几次,她就更得了趣味了。 秦玉珠听说这事儿后,专门花钱请了一位教练教她,但是想成为专业运动员哪有那么容易,除了需要天分,更需要刻苦的练习,而叶珍藏是个对什么都有点漫不经心,做事全凭一时性起的人,哪儿吃得了那份苦,跟着教练学了几年之后一直没成什么气候,最好的年纪一过,秦玉珠“滑冰皇后她妈”的梦也只好认命地碎了。但“滑冰”作为珍藏的兴趣爱好,一直保持到她上大学,直到大二那年脚踝骨折,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滑冰,才很少来了。 这时看着冰面上那些孩子们翩迁起舞,不由心生羡慕。 十年了,这里的变化不大,而她的变化却那么大,由不识愁滋味的小姑娘,变成了失婚的半熟女,而秦玉珠和老叶也离了婚。 室外是零下10度,商场内温暖如春,珍藏手里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身上穿了一条黑色的套头紧身裙,脸上难得地搽了bb霜,嘴唇涂了一层护唇膏,又涂了一层粉色的唇彩,指甲上还涂了从淘宝上买的那瓶樱粉色的指甲油。 认识叶珍藏的人,一看就知道她在等人,等约会的人。 是的,从那天在这里见到裴至之后,珍藏每天有事没事都会来这里转一圈,看一看,尽管她并不承认她在暗自期待,期待和裴至来一场不期而遇。 在那里站了一个小时,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叶珍藏看看表,再过十分钟,她就得回家了,秦玉珠的男朋友今天会过家里来吃饭,她得按秦玉珠提前列好的单子把菜买好。 她从手机上抬起头,又看了一眼星巴克那边,那张桌子空荡荡的,一直没人,她的目光却忍不住一再流连。 在收回目光的刹那,却见室内通往露天座位的门被推开了,一道熟悉的人影走出来,旁边跟着andy。 正是裴至。 珍藏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有句歌词里唱过,早一秒不会遇到,晚一秒就会走掉,遇上你,刚刚好。 他低头和andy交代着什么,andy频频点头,不时低声作答。 然后他从容地坐在了那张桌子上,andy帮他打开电脑,又弯腰对着电脑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就转身进去室内了。 叶珍藏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打量那个男人。 他仿佛刚从某个宴会上回来,一改平时低调的着装,穿着一套定制款的深紫色阿玛尼西装,里面是浅色衬衣,考究的与外套同色的领结,坐下之前他随手脱掉了外套,里面还有一件同色系的马甲,整个人看上去不像充满铜臭味的商人,倒更像一位豪门贵公子,高贵,优雅,帅得令人挪不开眼。 他坐下之后,马上单手解开了领结,随手放在桌面上,衬衣也解开第一颗纽扣,眉眼之间,几乎立刻染上了颓色,那是一种属于贵族的优雅的颓废感,令看见的人无端有些心疼。 漂亮的女侍应生给他端来咖啡,他并未抬头,只简短道谢,那位女侍应生站在一旁呆呆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舍得走开。 呷了一口咖啡之后,他的视线望向冰场,默然看了片刻,咖啡微凉了,他才开始对着电脑工作。 珍藏和他隔了大约三米左右的距离,靠着栏杆站着。这样和他不远不近,她的心奇异地安静下来,等待的焦虑消失了,只觉看着他就是一种美好。 其实叶珍藏身边没有人穿阿玛尼,但她经常写霸道总裁小说,男主角总少不了一件这个牌子的衣服用来提高逼格。办公室那位娘炮周总监倒是对这些国际大牌如数家珍,非常热衷,他认为整间锐意唯一能听懂他的时尚的只有叶珍藏,常常向她普及那些大牌知识,叶珍藏只当做素材收集,随便听一耳朵,她总是体会不出,那些牌子到底值钱在哪里,这时,看见裴至身上的衣服,才体会到人衣一体,是件多么令人赏心悦目的事。 这时,滑冰场上的一阵小小喧闹吸引了叶珍藏的注意。 有个年纪40多岁的大叔正在练习燕式旋转,他基本功很好,尽管不再年轻,但姿势形体都堪称优美,只是这个动作确实有些难度,他练习多次总不满意,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从旁观望许久,情不自禁出言指点,那大叔便逗他说让他作个示范,结果这个小孩果然是纸上谈兵的高手,说起来头头是道,一旦做起动作,就把自己重重摔在了冰上,旁边围观的好几个小孩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这样的事情叶珍藏小时候也干过,看着那个小男孩面红耳赤狼狈的样子,叶珍藏不由轻笑出声。 笑完了,一转头,竟发现裴至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对视,刹那间,珍藏竟有些恍惚。 咖啡淡淡的香味飘过来,冰面上的冷气徐徐升腾。走廊上购物的人来来往往,冰场上的孩子们不时发出笑声。 他并没有先开口说话,珍藏犹豫了片刻,向他走去。 “嗨,裴……裴至!”珍藏选择了这样的称呼,是一种对他们关系亲密程度的定位。她想,如果他懂,就会选择一种适合的态度对待她。 然而,裴至只是点点头,波澜不兴地答:“你好。” 没有听到她想听到的,没有称呼。甚至,她怀疑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光芒叫做“冷淡”。 这一刻,珍藏的心底掠过一阵隐隐的失望。 然后,是沉默,两人都再无话说。 “你在等人吗?”终于,裴至悠闲的端起咖啡,呷了一口,随意问。 “哦,不,我在这里工作,我得盯着现场广告执行情况……” 这一次,裴至的脸上闪过明白无误的讥色。然后,扭过脸去看着电脑,明显流露出不想继续与她交谈的意思。 珍藏只好咬着牙说:“那您先忙,不打扰了。” 他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没有再看她一眼。 卧槽!装什么逼呀!你这b装的我给零分! 珍藏的后槽牙磨了又磨,却只能转身走开,一步两步三步,离他越来越远,走过了冰场,走过了转角…… 她暗想,只要他开口叫她一声,她会立马飞奔到他身边,可惜,他没有叫住她,没有叫她小家伙,没有告诉她解除婚约的事,没有做出任何一丁点暗示——她希望的画面一个都没有出现。 他对她冷漠如路人,甚至在嘲笑她在这里等他的傻样。是的,他肯定知道,她傻傻的化了妆,涂了指甲油涂了唇彩,傻傻的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他。 这次她穿着很漂亮的裙子,有腰有屁.股,不再笨得像头熊,可是她想做的却并不是离去,并不是给他看她的背影。 既然这不是她想要的,为什么不回头?最起码,她应该给他和自己一个完整的交代,而不是像上次在酒店一样当一个逃兵。 珍藏一直是个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姑娘,但是认定想做的事情很少犹豫。比如滑冰,比如写小说。比如结婚,比如离婚。比如以前拒绝裴至。比如现在想见裴至。 她突然飞快地转身,飞快地向他那边奔去。 她奔进星巴克,那还是她第一次走进这间店,在前台那里给自己买了一杯拿铁,然后径直朝露天咖啡桌走去。 当她喘着气再次出现在裴至面前,裴至似被吓了一跳,眯起眼睛,眼神先是讶异,然后由讶异慢慢罩上一层意味不明的光芒:“还有事吗?” “我想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对锐意工作的认可。”真是莫名其妙的开场白,可是他那样的眼神,让珍藏将涌到喉口的话吞了回去,除了以工作开头,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 “哦,不用谢我,你们确实很用心。”他冷淡的说,没有请她坐下。 “我可以坐下吗?”她只好自己问出口。侍者将她的咖啡送了过来。 裴至不置可否。 看她僵僵地站着,片刻,他终于轻轻点头。 珍藏赶紧自己拉开椅子坐下。 “你常常来这里喝咖啡吗?”她问。 “嗯。四年前常常来,后来有一段时间来得少了,最近半年又开始来。”裴至合上电脑屏幕。还好,他不是没有风度的男人,没有边跟她说话边对着电脑工作。 四年前?珍藏想了想,那时她刚上大学,各种不适应,然后父母开始昏天暗地的吵架,她那段时间倒是每周有四五个晚上消磨在这里。 她偏了偏头,在他们坐的位子和冰场之间放着一排绿色植物,她从来不知道,从这个位置看出去原来可以将整个冰场看得清清楚楚,从冰场看这边却只能看见一排木质栅栏和植物。 裴至顺着珍藏的视线,目光也投向了冰场,缓缓地说:“十年前,我常常坐在这个位置上喝咖啡,经常看见一个穿粉红色裙子的女孩在这里滑冰。” “粉红色裙子啊,我小时候也有一条,”珍藏忍不住有些兴奋地在身上比划,“短短的,这里还印着一颗白色的心……” 他转眸,深深地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下,眼里涌动着某些珍藏看不懂的情绪。 “不过那条裙子现在已经很旧了,褪了色,丢在衣柜角落里,一直没舍得扔。” 说起滑冰的事情,珍藏有了话题,话开始多了起来,“我小时候很喜欢滑冰,大概从十二岁开始来这里玩儿吧,有一次我做一个跳接旋转的动作,没站稳摔倒了,哪,就摔在差不多这个位置,”她指指绿色植物前面的一块冰面,“当时有个人坐在这里喝咖啡,一点都不懂艺术,看我摔倒就笑出了声,我当时是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否则真想站起来,把他也拉出来走两步。”说到这里,她笑了,“当时觉得这边有家开放式咖啡馆超级讨厌,被人围观很不自在……” 裴至竟也露出笑意,薄唇微弯,眉眼都跟着变得柔和了,商场璀璨的灯光之下,看起来格外的迷人。 珍藏说得更起劲了,“那个时候我最喜欢的运动员是浅田真央,那曲《人生的旋转木马》让我整个青春期都在迷恋她,整天听久石让这首歌听得不要不要的……” 说起来这家咖啡馆也开了好多年啊。 “还有一次,我跟教练吵架了,也算不上吵架,就是跟她顶嘴,我记得,当时一生气,我一个人跑到这边练习,一边练习一边哭,也是站在这个位置,揪掉了盆栽的好几片叶子,有个人坐在这边,对,就是我们坐的这张桌子上,还教训我来着,说让我不要破坏公物……” 想起为那件事生气的理由,珍藏不禁笑了,当时她已经15岁了,教练非要她穿滑冰服的时候脱掉内.衣内.裤,说专业运动员都是不穿的,要不然做动作的时候露出内衣的边角和形状来很难看。她身体发育得晚,但当时也已经初具规模,让她直接在薄薄的衣下露出两只尖尖,还不穿小裤裤,自然是死活都不肯的,结果为这事跟教练闹脾气……她坚持,不穿内衣的是专业运动员,她做业余的不就行了吗…… 裴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看她回忆起往事渐渐地微笑,左唇边漾起一个浅浅的梨涡,额头光洁白净,发顶一圈毛茸茸的碎发在灯下闪着金光,整个人有一种漫不经心的生动和灵性。 和许多年前的她,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第39章 叙情 初见她的那一年,她十二,他二十一。 她在那年开始滑冰。他在那年开始喝最苦的咖啡。 十年过去,裴至仍然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巡完了店,信步走进这里,就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那时的木制咖啡桌还很新,那时他还允许andy坐在对面陪他。 那天似乎签定了一份重要的合同,什么合同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心情不错。 绿萝肥厚的叶片在眼前招摇,他忽然想不起已经多久没有仔细看过这些景致,近在咫尺,他却总无闲暇亲近。拈了一片在指间,体味那种薄膜下的生意盎然,绿血脉动,转眸,便无意中看见,一对父母正陪着女儿滑冰,两个大人,各握了小女孩的一只小手,陪着她在冰场慢慢走,走了好几圈,每次经过他旁边,他都能听见小女孩嘴里小声的说着,“我怕,我怕,爸爸,千万别松手……” 爸爸说:“你都十二岁了,还这么胆小?陆慎言那小子都已经开始通宵泡网吧了……” 妈妈说:“女孩子胆小一点有什么不好的?难道要她天天跟着陆慎言要不就满世界乱窜要不就沉迷游戏你才高兴?” 爸爸:“我也没说什么嘛,你看你,上来就上纲上线……我就是这么一说……” 妈妈:“我看你就是不耐烦陪女儿……” …… 夫妻俩家常式的拌着嘴,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看着脚底,组成个温馨的“人”字型。 突然的,他就想起了自己去世的父母。 他从小在国外求学,很独立,其实父母在世的时候并没有多么依赖他们,但是当世界上与自己有着最亲的血缘关系的两个人突然去了,当意识到从此以后把自己带到这世界上来的两个消失了,想起他们,心里还是不免难过。 裴至十五岁前一直专于念书,父母去世后,他回国接手了父亲的事业。国内商场里的竞争很激烈,大大小小的陷阱、倾轧、尔虞我诈,一不留神可能就万劫不复,比电视里演的情节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那时还算是半大的孩子,挣扎得比任何人都辛苦。 别人都说他是商业天才,其实,有谁知道,天才的他那时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压抑得满嘴起燎泡,有太多的东西要学习,要考虑,要谋划。 二十一岁时,他站稳了脚跟,刚刚可以有一点闲暇时间,允许自己每周有一个下午,来这边独自喝杯咖啡,在好几年中,那些下午都是他最奢侈的时光。 也许是因为那天对父母的思念让他记住了这个小姑娘。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从第一次见到她到现在已经十年了,他看着她从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到初识□□开始咬着嘴唇想心事,到可能受了伤遇到了因难,滑着冰就开始掉眼泪…… 而他也在商界里一次次摸爬滚打的历练中变得越来越自信,越来越成功,赚到了越来越多的钱。 他们有着迥然不同的世界,唯一的交集便是在这里。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时候,她陪伴了他最美好的十年。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让andy作陪,只想自己独自安静地坐一会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坐下来,他都下意识地用眼睛先搜寻那道小小的身影,她在,他就会坐久一点,她不在,他就喝完咖啡匆匆离去。 渐渐的,每当他有不开心的事,烦恼的事,甚至后来每次拿下一个重要的订单,签下一个重要的合同,他都会来这里小坐。 看着这么个小姑娘旁若无人地滑冰,优美的身体在冰上恣意翱翔,其实他由衷地羡慕,希望自己也可以拥有那样轻松得仿佛可以飞起来的美好时光。 “那次你为什么和教练顶嘴,还哭得那么厉害?”裴至问。 珍藏窘了,这个问题好像不太好回答。总不能告诉他说是因为不想光着身子穿滑冰服。 “我突然挺讨厌那个教练。”珍藏只好说。那个教练姓张,是个身材特别棒的哈尔滨老姑娘,当年对她挺不错的,但愿听见这句话不会跳出来掐她。 “三年前,你怎么突然不来了呢?”他又问。 “我那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腕……” 等等!他怎么知道她当时哭得厉害? 他怎么知道她三年没有来过了? 珍藏在这一刻忽然灵光乍现,无法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又张,“你……是你……” 居然是你!原来是你! 你就是那个坐在这里嘲笑过我的人。 你就是那个倾听过我伤心哭泣的人。 于是,你在去西雅图的机场就认出了我,递给我蓝色手帕。 于是,对陌生人警惕绝无可能跟人搭讪的你,问我要不要上车。 于是,性格并不open的你和我发生了一夜情。 于是,你给我买衣服要买粉红色…… 于是,你总是叫我小家伙…… …… 珍藏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心潮澎湃,难以自抑,在她浑然不知,青涩懵懂的那些岁月里,竟然有一个人一直默默注视着她…… 原来赵欣然说的那朵“白玫瑰”就是她。他们之间的缘分竟是这样悠长。 珍藏睁大眼睛,仔细地观察这张深邃俊朗的容颜,试图寻找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然而并没有,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发现,她完全不记得他,只是觉得,此刻的裴至眼神深不可测,湛澈幽黑,像是要吞没了她。 ———— 万象广场的百货商场旁边就是万象酒店,这段路只有几百米,那么近却又那么远,他们像一阵风似的,刮出咖啡馆,刮下电梯,刮去酒店前台,再刮进房间。 一路上他们手牵着手,仿佛第一次相识,仿佛第一次恋爱,仿佛找到失散多年的另外一个青春的自己,彼此的嘴角都带着微笑,隐秘的,难以和外人分享的,不足和外人道的。仿佛十六七岁的少年,逃了课,去赴一场美好的约会。 qing.欲来势汹汹,势不可挡,两个人面对面地chuan.息,能听见彼此的心跳隔着衣衫互相撞击,能感受到彼此皮肤下的血液汹涌奔流。 裴至急切的对着那张涂了唇彩的小嘴覆上去,将那一点粉色席卷入腹,他化尽全身的力气亲吻这个女人,恨不得将她揉碎了,磨成粉,融化水,然后与他成为一体,然后就可以不用担心她再次不告而别。 叶珍藏被他抱得太紧,紧到快要融化,整个人绷得像张拉满的弓,紧张得颤.抖,比第一次和他在一起还要羞涩,却又感觉整个人往外突突地冒着热气,体温高得像个高烧不退的病人,身体越来越软,她不得不紧扣着裴至的脖子,挂在他高大的身体上。 裴至干脆将她整个人腾空托起,珍藏唯一能做的就是提起双腿夹着他精壮的腰身,全心依附他,把自己交给他,不再顾虑,不再惶恐,不再逃避。唯一的念头只有对接下来的狂风骤雨的满心期待。 裴至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前所未有的柔顺与皈依,稍稍放缓了动作,从容亲吻她的脖子、锁骨,一只手反探到她的裙底,隔着衣料缓缓抚触那片柔车欠。 那无骨之地,令裴至快要发疯。 酒店为了让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房间进门就有一张放包和杂物的窄条桌,床铺近在咫尺,可裴至已经等不及,就近将珍藏抵在桌子上,动作太猛,珍藏皱眉轻呼一声:“痛。”然后又是小小的抗议的一声:“硬。” 她总是那么要强,而这糯糯的尾音,有着从未在裴至面前展现过的的小小柔弱。 这小女人的样子,分明带着在心爱的男人面前特有的娇意。 这份可爱软萌,令裴至喜欢得心都揪成了一团。 “哪里硬?”他伏在她耳边,低声说着自己都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说出口的青话。 那火勺热吐息热热吹在耳朵上,似蝶翼颤拂,珍藏不说话,只闭着眼睛,小狗一样凭感觉咬了下去——那里是他的颈动脉,对应着他的生命。 微微的痛意,是更刺激的药。 裴至抱起她,大步走去将她放在软床上,短暂离开,很快回来,不悦地皱着眉,“下次我得让下面所有酒店给客人准备好一点的雨伞。” 看着他帅气的脸上一脸郁卒,珍藏忍不住笑了,但很快,她领教到这句话的含义。 等待了太久,裴至更是已经几次被珍藏撩.拨,这次再无顾忌,在冲进去的瞬间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竟有了身寸意。 两个人从下午一直折腾到晚上,并不觉饿,两部手机轮流响了无数次,却没人想到接听。 深色窗帘拉得很严,不知道天黑了没有,黑了多久。 中场休息,那电话实在响得令人烦躁,珍藏闭着眼捏他的腰,让他起身去看看。 他不甘不愿地起身去了,拿起外套口袋的电话,无非是andy和他的那几位秘书,他翻了一会儿,回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回给andy,报个平安,让他非急事不要打扰。另一个是回给裴蓁蓁,温言说他今天晚上不回去,那头不知说了几句什么,他低嗯了两声,叮嘱她不要玩游戏太晚,就挂了。 珍藏累得腰快要断了,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大半个身体,半眯着眼看他,他修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大都是极快地翻阅,只在一个来电上犹豫了几秒,但终究还是略过,翻了下去。 打完那两个电话,手机扔回桌面,裴至迫不及待折回来,把她抱回怀里,继续温存,那电话果然未再响起。 房间里只开了两盏床头灯,在一片暖黄里,他一只胳膊肘曲在她头顶,一只手缓缓摩挲她的头发、脸颊。 “今天是不是专程在那里等我?” 珍藏迷迷登登的哼哼,“并没有。” “说谎!你今天还化了妆。”裴至举起她涂了甲油的白嫩手指放进齿间。 “哪有哪有,我那是为了工作。”珍藏咭咭一笑,滚进他怀里。 “说谎的人必须得到惩罚。” 他一个翻身,将珍藏转到上面。 “啊~”珍藏惊叫,她现在手脚摊软玩不了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啊喂!这时放在她随身小包里的手机也响了。 “要接吗?”裴至的双手着迷地在她胸口流连,呼吸重又涩重。 “接吧。”珍藏这才突然想起,晚上秦玉珠还约了男朋友回家吃饭,让她买的菜这会儿连影子都没有。 裴至起身,帮她从包里掏出手机递给她。 珍藏靠在裴至怀里接电话,果然是秦玉珠,刚按了接听键,秦女士的声音就从话筒里劈头盖脸地传出来,“死丫头你在哪儿呢?让你买菜,你跑去种菜了?就是种菜这会儿也该摘回来了吧!” “我……”珍藏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不过脑地说,“我和郁思文在一起呢!” 话一出口,她迅速抬头看了裴至一眼,裴至脸上并无表情,手仍旧在她身上不紧不慢的游走。 听说她和郁思文在一起,秦玉珠的态度立马软了下来,“行,你们慢慢玩,反正没你买菜我们也不会饿死,不用急着回来。” 说完,像是怕打扰了她,迅速挂断了电话。 珍藏翻了翻手机,有八个未接来电,除了秦玉珠的以外,一个是公司的座机号码,大概是工作上的事情,一个是陆慎言打来的,估计就是找她随便哈拉一下,还有三个电话,都是郁思文打来的。 她迅速看完,聪明的没有回任何一个电话,直接返回主屏幕,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9点多。 手机被一只大手拿走,她重新被翻了个身,骑坐在裴至身上。 第40章 亲.密 这一次裴至要得比前几次都要凶猛。 珍藏知道是为什么,咬着嘴唇强忍,服从他的指挥,坐在船上任狂风暴雨颠簸。 直到最后珍藏终于在眼泪中爆发了,他的态度才算温和下来,换了姿势,仍是正面对着她,捧了她的脸轻口勿,让她慢慢从浪尖回复平静。 两人身上均被汗水漫得湿漉漉的,珍藏这次真的被折腾得奄奄一息了,暗恨自己扯个什么谎不好,偏扯上郁思文。 她这才知道男人在某些事情上也都是小心眼的。 她酸痛得动弹不得,任裴至抱她去冲凉,进了浴室才想起来这也是个危险之地,方才就在这里走火过,赶紧忍着疼将裴至往外推,裴至失笑:“你以为我真的金木仓不倒吗?” 那可不一定——男人们疯起来,连他们自己都害怕。 直到两个人重新清清爽爽躺回床上,裴至这才不急不徐地说:“跟郁思文说清楚吧。” 珍藏正昏昏欲睡,被这句话顿时扰得醒了一半。 分手,自然是要分的。只是想起那个温雅的男人坐在床边为她念诗的样子,便有些不忍。 “嗯。”她闭着眼,懒懒地应了一声。 “明天就说,”裴至怕她睡意朦胧没听清,俯身,两肘撑在她脸侧,凝神看她:“我不想你和他呆在一起,多一分钟也不想。” 裴至想起那个雪夜,他坐在车内,斑马线上,那个男人堂而皇之地牵着本该属于他的女人的手,两个人看上去竟是那么般配,那男人满脸的笑意,在纷扬的雪花中刺得他的心缩成一团,那份痛意此刻似乎又浮了上来。 “嗯。”偏这女人仍是懒洋洋的,跟平时一样漫不经心。 “听见没有?明天!”他薄怒,轻拍她脸颊。 “知道了!吃醋的男人真可怕!”珍藏睁了一只眼,伸手去揪他脸侧的唐僧肉。 突然想起来,问:“怎么每次和你在一起都跟饿了多少年似的,你……你平时跟她……很少吗?”在西雅图也是这样,她还以为是所有男人都贪新鲜。 裴至愣了愣才明白她说的意思,从她身上翻到旁边去。 这下轮到珍藏好奇了,她学着裴至,翻个身,两肘撑在他脸侧,盯着他的眼睛,“快说快说,我没那么小气,你跟她本就订了婚,我不会吃醋。” 裴至闭上眼睛,珍藏揪他的双眼皮儿。 被她弄得没法子,裴至只好含糊地说:“我和她没做过。” 珍藏傻眼了,怎么会? 再问就不肯开口了。被逼急了,才简单地说:“太忙了,心思全放在工作上,哪有那份闲情逸致。再说我一直当她是家里人。” 这是正常生理需求,怎么会是闲情逸致呢? 珍藏暗想,这人从15岁开始就端着一张脸,成天装成小大人跟身边的人打交道,确实也不容易,就是想了,估计身边也没适合的人敢带他使坏。 “那她也不想?没有对你暗示一下?”珍藏不依不饶,揪着他的耳朵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个问题裴至耳朵被揪红了也拒绝回答。 珍藏心里跟明镜似的,27岁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天天和喜欢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可能不心思思。 “她长得那么漂亮,你真的没想过?”他越是不说,珍藏越想逗他,凑近他耳朵:“那你想的时候怎么办?偷偷告诉我,是不是五指姑娘……对着哪个明星的照片……认识苍老师吗……嗯……?” 裴至直接把珍藏按在怀里上上下下禽兽了几把,才贴着她耳朵说了句话。 珍藏一听,脸噌的红了,拧他:“你……变.态,我那时候才多大呀!……” “十七岁吧,都是灌汤包了……” 裴至你够了!友尽!每次她以为能调.戏他一把的时候都被反调.戏,还能不能好好玩了? 嘴上讨不着便宜,珍藏直接上手。 最后,她在裴至结实的胸口画圈圈:“为什么你总喜欢那种……那种姿势?” “哪种?” “就是……”珍藏把脸埋进他胸膛,就是面对面的方式,无论什么体.位,他总喜欢面对面。 小说里的男人不是都喜欢背入式什么的么……难道小说里都是骗人的?那她下次写网文的时候再不能用这招欺骗蠢洁的小姑娘们了。 裴至低低地笑了,用脸颊摩挲她发顶,耳语:“我就想随时看着你,随时可以吻你。” 原来是这样。珍藏傻笑,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昏昏欲睡。 可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是提醒她不能就这样睡去,她闭着眼睛咕咕哝哝的小声嗔怨:“怎么办?我又累又困又饿,还必须得回家,这么多事情让我怎么同时完成?” 裴至看她娇憨的样子,一下又有了反应,用鼻尖和嘴唇轻触她的额头,不敢再撩拨她,低声道:“你只要好好睡觉就好了,其他的有我呢!” “那好,我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叶珍藏实在管不了那么多,沉沉睡去。 朦胧中,裴至坐在床边打了个电话,仿佛打给安迪,让他安排人送餐。不一会儿有人敲门,裴至起身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带进来一股食物的香气。 将珍藏半抱在怀里,裴至看着那张酡红的小脸,跟搽了胭脂的小白猫儿一样,不觉失笑,“小家伙,喝点粥再睡。” “不要,喝粥和睡觉,我选睡觉。” 不一会,燕窝粥的香味更浓,一阵阵往鼻子里钻,裴至说,“张嘴。” 珍藏听话的张开嘴,有勺子抵在唇间,香喷喷的粥液滑进嘴里。 “唔……太好了……幸福死了……”珍藏在胸臆间喟叹,没有力气把这句话说出声,原来被人宠着爱着的感觉是这样的甜。 她脸上小猫舔食般满足的神情,彻底令裴至低笑出声。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女孩子这样软萌的样子。妹妹裴蓁蓁其实从小不是个省心的小孩,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正是他最忙的时候,被她缠得多了只觉得烦,烦完了再内疚,内疚完了再烦,在他印象里的女孩子最后只剩了一张每天发着脾气摔东西的脸。后来有了张妈和刘叔,干脆将照顾蓁蓁的事全都交给她们,十天半个月见不着面都是有的,再后来,他有时间关心裴蓁蓁了,蓁蓁却已不再需要他,他的地位还比不上一款新游戏。 赵欣然就更不可能了,她省心,懂事,像家人一样,但终究只能归算为一份亲情。 他还从来没有过这种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狂喜,想疼,想宠,心里满满都是想把这具小身体融进骨血的强烈占.有欲。 珍藏吃了一半,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睁了一只眼睨他:“还让不让人好好吃东西了?” 裴至特别无辜地把放在她胸口的手举了举,“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互不不妨碍……” 到后来她的衣服也是他穿的,要不是珍藏脸皮薄,恐怕裴至都要把她抱上车去。 刚上车,珍藏就歪在副驾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自己的左手一直被人攥在手心里,一切让她只觉心安。 车子直接停进小区停车场,珍藏梦游一样被裴至半抱半牵出车,裴至想将她送到家门口才放心,珍藏被车库里的冷风一吹,脑子有了一丝清明,忽然想到秦玉珠对与裴至这样的男人谈恋爱一直是持不赞成的态度。 也许她该好好跟秦玉珠打个预防针之后再让她见到裴至,不然以秦玉珠的脾气,可能会闹得很尴尬。 于是说,“我家就在电梯口,自己上去就行了,太晚了,你刚才也没吃什么东西,赶紧回去再吃点。” 裴至只好揉揉她的头发,顺手将她的头往前一带,轻轻的吻逐一掉落到她的额头鼻尖嘴唇下巴。 珍藏心里暖暖的,推开他,踮起脚尖,也口勿了口勿他的下巴。 裴至又将她的毛衣领口拉高,遮掩住他留下的触目惊心的痕迹,然后才将珍藏的羽绒服和小包包递给她,送进电梯。 回到家里,秦玉珠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回来了?” “嗯。”珍藏换好拖鞋,心虚地走进去,强打精神,不敢再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你男朋友走了吗?” “见了面记得叫人家一声周叔叔,没大没小的。”秦玉珠让让位子,示意珍藏坐她旁边,问她要不要喝水。 珍藏不敢坐得离秦玉珠太近,总觉得自己身上都是裴至的味道,只远远地在单人沙发上坐了,打算聊几句就回房。 “今天和小郁约会怎么样?”秦玉珠果然一开口就问这件事。“前面他还打电话过来问你回家了没有?我说你们俩不是在一块吗?他说你和她走散了,打个电话回来问问,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珍藏暗暗思忖,原来郁思文帮她圆谎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妥帖的人,每一件事都做得刚刚好,让你舒服却不觉得太过,像一杯恒温的水。他打来的电话从来不会超过3个,实在担心了,宁愿打电话找秦玉珠问一下情况。 对他,珍藏不得不心生愧疚。 “就是不小心走散了呗,我站在原地等他,他很快就找过来了。”珍藏心不在焉地敷衍秦玉珠,站起身回房。 “不吃块水果吗?”秦玉珠在身后问。 “不吃了。有点累,先去睡了,别打扰我。” “等等!”秦玉珠突然叫住珍藏。 珍藏回头,秦玉珠从沙发上站起来,嘴里“啧啧”有声,施施然走近她,替她整了整衣领,又摸了摸她的脖子,用夸张的怜惜语气说,“想不到啊,小郁看上去那么斯文,也有这么生猛的时候,进展很快嘛……” 珍藏情知不妙,可能露馅了,干脆说,“你怎么知道是郁思文弄的,就不能是别人吗?你女儿在男人界可是抢手货……” “女儿啊,你抢手我是知道的,不过,咱能稍微谦虚点吗?别人能有小郁条件这么好?妈倒不是看上他的钱和地位,妈是真心觉得他人好,每次跟他通电话,他那些话说的,滴水不漏,听得人心里真舒服,不愧人家几代人都是guan.场上的,我和你爸都打听过了,他前边那个走了也有好几年了,人家愣是在男女关系上挑不出一星半点的错儿,他那样的身份,做到这样不容易啊,你妈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连妈都对他有信心,你可要好好把握!” 珍藏听不下去了,扭身往房间走,一边走一边说,“天下好男人又不止他一个。” 秦玉珠以为她在害羞,在后头握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今天干的漂亮!明天继续努力!” 珍藏:“……” 回到房间把自己扔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干脆爬起来,打开电脑,把今天的神转折更新进小说。 李碧华的《青蛇传》里,白蛇说,“我只要一个平凡的男人,平凡的爱与关心,嘘寒问暖,眉目传情,一种最原始的感动。” 裴至并不平凡,却也给了她最原始的感动。 也许感情是一场赌博,就像买彩票一样,有人赢有人输,秦玉珠输了,并不代表她也会输。 一杯醇香美酒放在她的面前,她没有必要因为担心总有一天它会坏掉而一直杞人忧天。 现在知道了裴至对她竟有那么多年的陪伴和等待,这份感情不再像被飞鸟衔在嘴里的种子,而是有了实实在在的土壤,也许,真的可以开出一朵幸福的花来? 隐隐的不安只是一闪而逝,不管怎样,此刻,甜蜜和快乐充斥了她的内心,即便输,她也愿意一搏。 第41章 零食 早上刚出门准备去挤地铁,裴至的微信到了:“几点上班?” “八点到公司打卡,七点半出门。” “我让司机小高在小区门口等你,他电话是136***,车牌号**。” 啊,恋爱已经开始了!好害羞,人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珍藏脸上早已荡漾开了笑容,两只嘴角跟刚化好妆的小丑似的往上翘,并不是多么高兴不用挤地铁,而是单纯喜欢着这种恋爱的感觉——恋着多喜欢。 一部车对于裴至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她没必要矫情。 走到小区门口,果然远远便见有辆奔驰商务车停在路边,看见她,小高走下车帮她打开了车门。 小高就是常常跟在裴至身后的那个方脸的大块头,第一眼看上去有些冷酷,“没事别找我说话”一行字就刻在额头上,走近了看其实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五六岁,笑起来还有些孩子气。 “叶小姐,现在去您公司吗?” “是的,麻烦你。”叶珍藏坐在驾驶位后面,双腿并拢,包包放膝上——第一次走进裴至贴身团队圈子,叶珍藏尚有些拘谨。 小高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座的女孩,大衣拿在手里,里面豆绿色毛衣,牛仔裤,雪地靴,马尾,简单得像他老家邻居二妞。 其实小高平时只负责保护裴至的人身安全,跟裴至如影随形,很少被他派出来接人,尤其是女人,这还是头一遭。 能出现在裴至身边的女人并不多,并不像外间臆想网络疯传的,富家阔佬都是天天逛后花园,身边明星名媛外围女如过江之鲫。小高刚刚被裴至选中做贴身保镖时,也曾抱持着一颗“耶哈要跟女神见面了要扒开女神真面目了”的呯呯乱跳的少男之心,可惜,凸肚秃顶的男客户常有,而胸大貌美的女神一个都没有。第一个月,他以为是裴先生太忙,第二个月,他想裴先生真的很忙。第三个月,他摩拳擦掌,心想就算是再忙也该吃吃荤了吧?结果他失望了,裴先生还是很忙……到现在跟了裴至三年多,他已经彻底习惯,裴至确实如媒体所说,过得如同“苦行僧”。 他最常见到的女人,除了客户,也不过赵小姐一人,这位叶小姐是他见到的第二个,而且,看得出来,老板挺重视这位的。 一路有些堵车,小高实在忍不住了,握着方向盘小声嘀咕了一句:“堵成这样,也是醉了。” 叶珍藏看看手机上的时间,随口接话:“简直醉得不醒人事好吗?” 说一出口,两人在后视镜里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这36k纯网络用语一听就知道对方是同道中人,只有天天泡在网上的网diao才会这付腔调。 两人顿时有了共同语言,珍藏随口聊起网上正流行的热搜段子和几个当红高v大咖,小高腼腆地带着点小激动回应,很快开始熟悉起来。 因为还没想好怎么向老叶和秦玉珠公开与裴至的事,珍藏只让小高把车远远地停在街口,临下车小高递给她一大包东西,说是老板让他大清早去采购的,珍藏打开一看,嗬,跟小超市似的,牛肉干彩虹梅糖吸吸乐,连咪咪虾条都来了好几包。 “也不知道叶小姐喜欢吃什么,下次您给我开张单子可以吗?”为买这包零食小高也是蛮拚的,从不吃零食且从未留意过女人喜欢吃什么的他,不知死了不知多少脑细胞。 “可以,不过你先得告诉我,裴先生以前是不是也为别人买过这些?”要不然怎么会想得这么周到,简直男友力max。 “保证没有。”小高竟也学裴至在耳边举起三根手指头,力证老板清白。 珍藏提着这包零食,走路带风地拐进kfc买了份早餐才到公司,突然想起,不对啊,买零食都想到了怎么就不多买份早餐呢?看来裴至还有调.教空间啊。 在公司自然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的,婚都离了一茬,却是第一次真正恋爱,这份新鲜的喜悦无处分享,她一会去倒杯水,一会骚扰一下同事,像回到荷尔蒙顶峰时期的高中时代。 想起裴至昨晚说的话,还是发了个短信给郁思文,“有时间见面吗?有件事想跟你谈谈。” 如果只是在电话里单方向通知,似乎太不尊重他。郁思文是个好男人,当初是她同意开始的,冒冒然将他拖下水,现在自己上岸了,该怎么对水里的他说清楚呢? 她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尽快跟他分手。对他,珍藏始终心存内疚。 平时她的信息几乎是秒回的郁思文,这次直到中午才回:“好的。忙完给你电话。” 也只好等他忙完再说了。正想打个电话给裴至,裴至的微信就来了:“中午吃什么?” 叶珍藏心里一甜:“还没想好,有爱心推荐吗?” “有!到我这边来。下午可以请假吗?” “请假理由是什么?” “陪男朋友。” 简单的四个字,简直从手机这头甜到那头。 裴至正在办公室听分公司总经理的述职报告,单手撑着头,另一手拿着手机,手指在九宫格键盘上不算特别熟练的敲击,其实是想回“陪老公”三个字的,想了想,还是怕进展太快了,会吓到她。 他极少用短信微信这类通讯工具,这时也不得不耐下性子陪小姑娘玩微信游戏。 人生头一次,哄一种叫做“女朋友”的生物:“我知道这边有间私房菜不错。” 那边回:“我想吃火锅!” 中午吃火锅?裴至不想吃得满身涮羊肉味,不过,此时此刻什么也抵不过女朋友的一个想字,必须陪啊:“好!” 叶珍藏是中午11点多被小高接到青木大厦的。 出来的时候不用找借口请假,直接跟老叶说下午去万象广场。 她特意提前一点时间出来,就怕碰到青木大厦的员工下班。 裴至让她在前台等一会,他临时有急事出去一趟,很快会回来。 等得并不久,她由小高陪着刚在前台水幕墙前面站了一会儿,远远就看见几个人陪着裴至从大厦门口进来了。 高大英俊帅气耀眼,简直世间所有美好的形容词放在这个男人身上都不为过。 宽敞气派的大厅里,沿路不停有青木集团的人向裴至问好,他边大步走着,边听一旁的秘书低声说着什么。 然后目光就向前台这边扫来。 似乎是一种心灵感应,裴至一眼就看见了叶珍藏。 她穿了一件粉色的茧形大衣,浅蓝小脚牛仔裤,清爽的马尾,脸上皮肤白得耀眼,俏生生站在那里,一如他记忆中在冰场上翩迁起舞的小姑娘,灵气逼人,带着他曾经期待过却以为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专为他而发出的甜美笑容,隔了这么远,他却确定闻见了她身上清甜的气息。 很多时候,人生就是这样精彩,在你失望的时候,让你得到,但愿不会在他得到的时候让他失去。 昨晚他几乎一晚未眠,今天却依然精神抖擞如同回到少年,他觉得有了这个叫叶珍藏女人他的人生才圆满了,从现在开始,才进入他的人生巅峰。 裴至径直走过去,珍藏笑着问他,“事办完了吗?” 他知道周围有很多人都盯着他,强忍着想把手放在她头顶触摸的冲动,“办完了。不过得先回趟办公室。” “那我在这里等你?” “不,跟我一起来。” 他们进了专用电梯,跟他们一起进去的还有他的两个随行秘书以及小高,其他人都坐另一部员工电梯上去。 两个随行秘书都是第一次看见叶珍藏,总觉得老板对这个女孩的态度很不一般,但能贴身呆在裴至身边的,自然都是人精,老板既然没有介绍,他们自不敢多看多问,只盯着电梯爬行的数字变化,目不斜视。 裴至和叶珍藏站在电梯最里面,目光都颇有默契地看着前方,但是不一会儿,珍藏感觉自己的手指尾被伸过来的一根手指头勾住了,情不自禁的微笑便从小梨涡里漾开。 电梯直升顶楼,两人一前一后隔了一臂的距离走出电梯。 电梯口有一众人等着,可能中午都未下班,等着裴至回来。 叶珍藏在心里暗暗咋舌,四家上市公司主席,派头果然不一样,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多许多。 她只好站在不远处等他,被各色目光当成只国宝偷看。 裴至转头对她说:“你先进办公室等我。” 马上有个三十多岁穿职业套装的女人将她带去了裴至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装修风格跟裴至的为人一样,只能用“低调”二字形容,处处透着简洁冷肃的男性办公风格。 她还想仔细看个究竟,暗色橡木门被推开,裴至进来了。 “原来你的办公室是这样的啊……” 她刚刚说了一句话,嘴唇就被热热的堵住了。 虽然只分开了一个晚上,两人却都似乎都思念了许久,急于确定昨天晚上的转折并非梦境。 裴至将她抵在门上,一点点品尝她的味道,像吃葡萄,慢慢的剥了皮,从容的吮里面的汁。 直到珍藏快要窒息了,才不得不轻轻推开裴至。 “等我一会儿,我还有两封邮件处理完就可以去吃饭了。”裴至恋恋不舍的在她额头印一个吻,鼻尖又印一下,将珍藏牵至办公桌旁,帮她脱下外套挂起来。 其实有沙发,但他将珍藏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坐下,才开始对着电脑工作。 珍藏用指尖揩了揩嘴唇,又用手背轻拍脸颊,只觉浑身燥热不已——这样的热情,还有点不习惯呢。 重新抬眼时,裴至正全神贯注回复邮件,时而蹙眉,时而展眉,更多时只是专注地凝神,珍藏怎么看都觉得这位工作状态下的男人是个大写的帅字,简直帅破天际。 他今天的西装里面居然穿了件淡粉色的衬衣,把他衬得很年轻,与她身上的粉色大衣不谋而合,像情侣装。 大约她的目光过于灼灼,裴至从电脑前抬起痕迹很深的双眼皮看了她一眼。 珍藏赶紧移开目光,命令自己不要太花痴,不能打扰他工作。 重新打量他的办公室,无意中看见他办公桌的一沓文件下面压了一本书,那粉色的封皮似乎与整间办公室的色调有些违和,于是欠身拿了来看。 竟然是本“恋爱指南——1001种说爱你的方式”。 这书是裴至半年前买的。半年前,珍藏从西雅图留了张纸条给他就溜了,说什么——感谢上帝,让我在最失意的时刻遇到这么好的你。既然他这么好,为什么还要跑呢?他从来相信凡事成功都有方法,失败就是方法不对。 于是回国后,一边着人寻她,一边让andy给他买了一堆谈恋爱的书,他觉得这些书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女人都喜欢这些在他看来极其无聊的东西吗?他一度怀疑会不会是andy欺负他没谈过恋爱,故意买些没用的书回来驴他的。 不过,当他抬眼看见那个女人捧着那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就知道andy确实没骗他了。 电脑关机的声音拽女人回了神,裴至笑着冲她拍了拍自己膝盖。 珍藏走过去坐在他腿上,脑袋搁在他的肩头,手里还捧着那本书舍不得放下。 “你也看这种学术型的书啊?” 他……想看,可实在看不下去,翻了几页,感觉只有女人才看得懂。 “你还需要学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早上给我买零食不就做得棒棒哒? 然后,珍藏的手翻到其中一页,就见上面用蓝色的笔做了个记号:说爱你的第二百零七招:买零食! 裴至犹未察觉,得意地答:“我看起来像不懂女人吗?男人对这些根本无师自通。”恋爱应该很简单,不就是用尽全身力气想着方儿的对她好吗? 他想得是没错,然而,珍藏看了看书上做的记号,再看他的时候,已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过,男人是需要鼓励的,拥有阅遍千本言情小说经验的叶珍藏并不拆穿,只是娇羞一笑,给了他一个“啊哈我家男人什么都棒”的眼神,往他怀里更深地窝了窝。 她的额角软软碰触着裴至的下颌,裴至忍不住用下巴磨蹭,她看书,他看他。 手像长了触角,很自然地从她豆绿色毛衣下摆伸进去滑动,自发找到最软腻的一处。 珍藏被他闹得痒痒,咯地一笑一躲。 “刚才为什么看我?” “看你帅啊。”珍藏特别坦率,仰脸亲了他一下。 这下跟惹了炮仗似的,一下把裴至点燃了,刚刚在大堂看见她第一眼时就涌起的热意,刚刚把她抵在门后没有释放完毕的热意,全都再次席卷了上来。 书不知什么时候从手里滑落在地。珍藏被他跟揉面团似的上下.其手,嘴唇被吮得发痛。 感觉到裴至身体的蓄.势待发,珍藏才找回一丝清明,身下还肿着呢,可不能任他上演“那天女神来我办公室后.avi”…… 赶紧抬手撑住他的胸口:“好饿……”声音里的微哑酥软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裴至眷恋地啄着她的锁骨放开她:“我也饿,好吧,先让你吃饱,我再吃你,肉多。” 两人真的去吃了火锅,鸳鸯锅,裴至吃清淡的,珍藏本来是打定主意要吃麻辣的,奈何嘴唇疼得要命,只得也随了裴至。 吃完饭后,裴至亲自开车,珍藏以为他要带自己去玩,好奇地问:“我们去哪?” 裴至答:“医院。” 第42章 病房 裴至能走到今天,可以说百分之九十的原因都在他自己身上,他的天分他的努力他的运气,靠自己拼出来的一片天下,剩下百分之十的原因,林林总总,但这世上总会有一些心存善念或恶念的人,或帮他或害他,总是推着他前行。在帮助过他的那些人里面,赵欣然的父亲赵子维应该算最让他感激的一个。 父母因车祸去世得太过突然,一句遗言都未及交代,那时他15岁,坐在偌大的办公桌后,对着与他等身的天书一样的商业合同和财务报表束手无策。万幸的是,尽管底下想占便宜想浑水摸鱼的人蠢蠢欲动,但公司资金情况良好,公司惯性向前正常运转,给他留下了学习和摸索的时间。 赵子维是他父亲的老友,在那段时间里,不仅在工作上给他不少指点,在生活上,常常将哭闹着要妈妈的裴蓁蓁接回家去玩,让赵欣然陪着,一陪就是一两个星期,算是帮裴至解除后顾之忧。 在那一年里,裴至遍尝人情冷暖,赵子维给他的帮助就显得弥足珍贵。 所以,当赵子维病重,提出希望他与赵欣然订婚的时候,裴至才无法拒绝。况且,他们父女知道他多年来一直在寻找珍藏的事,竟并不介意,主动提出如能找回珍藏,赵欣然会自动退出。 因为顾虑赵子维的病情,重遇珍藏后,关于解除婚约的事裴至一直未提,前几天珍藏闹别扭,恰逢赵父病情好转,裴至就提了这事。 今天带珍藏来医院,一是视赵子维为尊敬的长辈,想将珍藏带过来给他看看,二是正式将婚约解除。当初订婚时只简单宴请了两家至亲,多是赵家的人,这次解除婚约,裴至也不想张扬,当面说清楚就算完成了仪式,至于赵家的人,由他们自行解释。 但到达医院之后,赵父的精神看上去很差,陪着裴至说了两句话就睡着了。 裴至不想委屈珍藏,哪怕多顶着“别人未婚夫”的头衔一天,都似是占用了幸福的时间。 他将赵欣然和叶珍藏一起叫到病房外间的待客室,对面前的两个姑娘平静地说:“欣然,珍藏就是我跟你说起过的,我一直在找的那个女孩。” 他那么郑重其事的神情,令赵欣然从看到他们两人一起走进病房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苍白着的脸,霎时变得毫无血色。 其实赵欣然曾经猜测过,叶珍藏会否就是裴至多年寻找的女孩,只是没想到答案来得这么快。 而叶珍藏,被裴至这番话也弄得措手不及,她看到过也品尝过被伤害的滋味,出于本心,她并不愿见到此情此景——然而实际上这就是这么一个错位的故事,裴至做的并没有错,三人对六面说清楚是最好的选择。 她以为赵欣然会哭,会流泪,她已提前在心底叹息和尴尬,没想到由裴至开的头,抢着把话说下去的人,却正是赵欣然。 “啊!原来是这样……是这样!那,那我恭喜你们。我和阿至当时订婚的时候就说好了,如果他能找回你,我就退出。现在他总算如愿以偿。” 赵欣然不看裴至,只是看上去很诚恳地对珍藏说:“叶小姐,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你就是阿至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先前对你说过的话,我向你道歉……” 如果她的态度再强硬一点嚣张一点,或许珍藏会针锋相对,然而她竟是这样软弱和干脆的姿态,珍藏始料未及,“不,不需要道歉。该道歉的是我。” 裴至所表现出来的是男人正常的反应,他并不尴尬,因为今天的事在订婚之前他就已经言明,当然,他也猜到了赵子维父女俩那时一定以为他不可能找到珍藏。 他不是不知道赵欣然对他有很深的感情,只是,感情的事本不可勉强,他不愿再让珍藏多受委屈,该说清楚的他会说清楚,该摆正的身份,他也会正式纠正。 会陪他走过一生的裴太太是谁,他会清清楚楚的告诉所有人。 赵欣然的态度会转变得这么快,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前几天他提分手,欣然还哭着求了他很久。 女人心,是天下最难摸透的东西,他不想费神去猜测,他只做该做的。 “阿至,我能厚着脸皮求你一件事吗?”赵欣然对珍藏说完了那番话,转头对裴至说。 “你说。” “我爸的病这次很严重,医生已下过一次病危通知书了,这你也是知道的。爸一直很希望我们能在一起,解除婚约的事能不能晚一点再对外公布?至少等他身体好一点。”顿了顿,她又急切地加了一句话:“你放心,我们的事你已经说得很清楚,我答应你,婚约已经解除,我只是希望能对外晚一点公布。我不希望某天我爸看新闻的时候突然听到这个消息……” 裴至看了看叶珍藏,珍藏转开眼睛,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她不打算发表意见。 “好,我会的。”面对赵欣然这样的请求,裴至也无法硬起心肠。 “医生说,过完年天气暖和了他就会好起来。” “要不要到南方去养一阵子?” “不用了,他不会去的,他那固执性子,你还不了解吗?” “那就去a市温泉,我来安排。” “……好。”赵欣然道谢,低声说:“你放心,不会耽误你们很久,最多也就是两三个月的时间。” 从病房出来,裴至去与赵子维的主治医生交谈。 珍藏坐在走廊里一排椅子上等他。透过走廊的玻璃栏杆,可以看见下面一层层回形过道。 过道上人来人往,她每天行走在大街上,看到的都是笑脸居多,可在这里,却有那么多人在生病,在愁苦。 生老病死,从来无法控制,一如幸福,会否如期降临,也无人能答。 面对赵欣然近似卑微的请求,如果换成她,也不会做得比裴至更好,她也一样无法拒绝——所以,她无法责怪裴至。 可她的幸福,是否真的会在三个月后的春天? * 因为下午没什么大事,郁思文中午喝了点酒,不多,微醺而已。 走出门,冷风一吹,心头清明了些,想起那女孩发过来的短信,只觉怅然。 年底了,其实他工作上的事情很多很忙,尤其他的工作性质,每天得围着领导打转,堆在文山会海里,可是再累,只要想到珍藏,想到那个他喜欢着的女孩,心里就会有一丝暖意。 到昨天,年底总结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只需要应应酬、喝喝酒、维护上上下下的关系就可以了,他总算是松了口气,可以有多一些时间陪她。 然而,早上她短信里一句“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不多的几个字,让他的心倏然提到了胸口,他感觉到了字里行间的危险气息。 他对她可算是一见钟情。当时母亲拿过来一大叠照片,她的照片也在其中,他随手翻了翻,只是觉得秀气,大大的眼睛,一边嘴角有浅浅的梨涡,笑得简简单单,就随手一指。 他不想找圈子里的女孩,某部长家的闺女,某厅长家的千金,从小看到大,腻。 年龄到了他这份上,如果想往上走,组.织上需要他有一个稳定的家庭,于是,他答应见一面。 可是,就是这么奇怪,只因为从小国宴的玻璃窗往外看了一眼,本来无可无不可的人,从此就心心念念。 开了车,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绕,心里无端泛起空虚。 那个女孩答应跟他交往,但心里已经有人了,是谁,他也猜出来了,只是总不肯认输。那个男人,并不是适合她的人。 车里一直弥漫着那个女孩的气息,她不用香水,是她衣上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 副驾驶一直没有让别人坐过,他神经质地往右边看了看,仿佛那个女孩还坐在那里,一逗就笑,满口白牙,更多的时候是漫不经心地靠在车窗上,留给他一个睫毛长长的侧影。 是要分手吗?他知道,她想要跟他谈的无非就是这句话。 然而,他不想分手。舍不得,放不下,不甘心。 他想牵着她的手,想把她抱在怀里,捂在胸口,想让这样一个女孩能陪着他一直往前走。 有一天他会有很辉煌的前程,会实现他和他父辈的愿望。这一点他从不怀疑。 可那样的旅途太漫长,太单调乏味,他多想陪在他身边的是这个姑娘,这样,他可以在酒醉后的夜晚,在走累了的路上,能打开那个姑娘的怀抱,在她怀里美美地睡上一觉。 他一心想的,是和她一起过一辈子,可是她一心想的,却是如何跟他分手。 他几乎没有输过,这一次,他也不想输。 手机响了,是他的私人手机。陌生的号码,他接起来,传来一道柔美的女声:“请问是郁秘书吗?” “是我。你是哪位?” “我叫赵欣然。” 赵欣然?郁思文在脑海中迅速搜索这个名字,想起来了,裴至的女朋友,在珍藏的病房里见过她一次。 车子经过一家咖啡馆,他和珍藏来过一次,有那个女孩喜欢的拿铁和慕思蛋糕,或许他可以一个人进去坐坐。 郁思文从容地将车调头,把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问:“请问赵小姐有事吗?” “是这样的,您认识裴至先生吧,我是他的女朋友,上次在医院我们见过一面。有点事,想和您见面谈谈,不知您方便吗?” “不方便。”他语气客气,但说得直截了当:“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你要说的事情,我不会同意。” 那边沉默许久,说:“除非您不爱您的女朋友,否则,您会愿意跟我谈的。” “我爱不爱她,跟和你谈不谈没关系。同样,你和裴至的事,我也没兴趣插手。”挂断电话前,他又加了一句话:“不过,如果你敢对她做出什么乱七八遭的事,我不会放过你。” *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仪器滴滴的声音。 没有风,甚至空气似乎也是静止的。 不,不是静止,而是没有空气,赵欣然快要窒息。那两个人刚刚离开,带走了她的空气。 那边叫郁思文的男人已经挂断了电话,赵欣然颓然坐在病床前,任由手机慢慢滑落在地。 她不是喜欢玩手段,玩心机的女人,给她一份幸福,她就安守着那份幸福。二十七年来,她过得太顺畅,直到有人要将她的幸福抢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多么的无力。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是主角,全世界的女人都在羡慕她有裴至这样的好老公,她每天醒来都可以预见她完美完满的一生。 当裴至跟她说要解除婚约时,她伤心失望,但并不绝望,因为她相信裴至最终还是会回到她的身边。 然而就在刚才,裴至告诉她“珍藏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一直在找的那个女孩。”她就知道了,她已从主角变成了配角,她成了全世界的笑柄。 而,事到临头,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去找了叶珍藏,也致电给了郁思文,她像陷入蜘蛛网里的飞虫,徒劳的挣扎,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睚眦俱裂,面目可憎,可是这种一夕之间失去一切的痛苦,该怎么承受?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做,才能重新得到幸福?她甚至想呼唤魔鬼的出现,只要时间能重新回到几个月前,她愿意拿一切去交换。 她侧头,看看病床上安睡的父亲,多年的病痛已将他折磨得双颊凹陷,面目全非,这次,连父亲也不再能保护她。 第43章 贫嘴 珍藏没想到,裴至会带她到医院来。 更没想到,他带她看望的病人是赵欣然的父亲。 裴至竟是这样直接的作风,到现在她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从医院里出来,她忍不住埋怨裴至:“我说你们男人,怎么这么绝情?就算要解除婚约,就不能做得好看点?” 裴至抓住她张牙舞爪的手,握在手心里,微笑不语。 珍藏突然就明白了,这个男人是不想让她受委屈。即使解除婚约的事暂时不能对外界公布,最起码,他想让她在他身边能呆的舒服点。 外面的风很大,吹得珍藏的马尾飞舞起来,手心却是暖的,不得不说,心也是甜的,尽管有着对那个女人的歉意。 在这份爱情里,她和赵欣然究竟谁先到,谁后到,已经是一笔糊涂账,缘分就是这么奇怪,没有人能够左右。它似乎故意在逗弄着红尘间的男男女女,把时间线绕乱,然后看着他们互相寻找,找对了的人牵手而笑,找错了的人只能徒留叹息。 “我们以后对赵欣然好一点。” “嗯!” 想了想,珍藏觉得赵欣然不一定能接受她的好意,而她也不擅长处理这么复杂的关系:“不是我们,是你要对他好一点。” 裴至又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风太大,他索性握着珍藏的腰把她裹进怀里。 “是对妹妹的那种好哦……”叶珍藏又不放心地抬头对着他深如静潭的眼睛补充。 “知道了!“裴至看她纠结的样子,像小朋友终于想通了,愿意和其它人分享糖果,却又小心翼翼地叮嘱:只能咬一点点哦……他失笑:“把她当干妹妹?” “不行,干兄干妹好结亲,电影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珍藏马上否定,认真考虑了一分钟之后说:“你就把她当成堂妹或表妹吧,不出三服的那种,这样,近.亲就不能有非分之想了……” “……”裴至对女人的思维无言以对。“是不是写小说的人都会想太多?我之前没当她是喜欢的人,以后更不会。她以后会有新的感情,不可能非我不嫁,之前她也有过男朋友。除了在小说电视里,世间哪有那么多情圣。” “哦?她男朋友长什么样?”珍藏好奇。 “只偶尔见过一次。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其它没留意。”裴至不愿多谈这个话题。 也不奇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人怎么可能一直单身。珍藏暗自祈祷赵欣然能尽快走出这场错误。 “你刚去跟医生谈了?赵伯伯的病怎么样?” 裴至顿了顿,答:“医生说他情况不错,已经好转。” 就是因为情况不错,他才有些疑心。医生反馈的情况,与他刚才在病房里看见的赵子维,显然不太一样。 距离上次见他,不过短短半月,医生说他病情好转,但赵子维刚才竟话也没说两句就睡了,或者他可以理解为这是在逃避? 他眯起眼睛沉思的表睛看在珍藏眼里,以为他在担心,安慰地反握他的手:“会好的。只需要等到春天。” 他们走在去往停车场的路上,路边有高大的梧桐,街道被各种颜色的车挤占,“绝味”鸭脖的的门口排了一溜长队,老伯从黑漆麻乌的废油桶里掏出烤得喷香的红薯,谁家的广告显示屏坏了,一溜红字不断闪来闪去,那红光在珍藏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折射出璀璨而细碎的光。 裴至揉了揉她的头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话却还是那么简单:“嗯。” “我想吃烤红薯!” “刚才没见那老伯在擤鼻涕吗?” “……” 擤……鼻涕!这种粗俗的词真的是从男神裴至嘴里说出来的吗?简直要开始怀疑人生。 坐上车,裴至边给珍藏扣上安全带,边问:“你郁思文说了没有?怎么跟说的?” “我一早给他发了信息,说要跟他面谈,他回忙完了再给我电话。”珍藏赶紧跟领导汇报进度。 裴至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沉稳地点着火,车子箭一般向前驶去。 珍藏有点不安地看着裴至的侧脸——他那边处理得干净利落,她倒是拖泥带水。 裴至本不想多说,被她看久了,只得抿唇答道:“尽早跟他说清楚,对大家都好,发短信发邮件都可以,不一定要见面。” “我觉得还是面谈比较好,他人挺不错的,现在是我有错在先,总该有个做错事的态度。” “他怎么就不错了?” 珍藏从这话里听出浓浓的醋味儿,咯地一笑,“他的好只有一丢丢,”她用两根手指比了个距离,然后再换一个夸张的距离:“裴先生的好有这么多。” “那就现在给他打电话,先在电话里把事情告诉他,以后再找时间出来详谈。” 裴至这作风,真正是雷厉风行,珍藏被他步步紧逼,但从心底不想用这么轻慢的态度对待郁思文。 对于裴至来说,郁思文只是一个情敌,而对珍藏来说,他却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正不知该如何对裴至解释她的想法,手机恰好响了。 珍藏看见屏幕上“陆小狗”三个字,突然觉得陆慎言也有可爱的时候,迫不及待地接了起来:“什么事?” “嘿,这话说的,跟没事就不能找你似的。昨天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后来怎么又没回给我?” “我忙着呢,哪有空跟你闲扯蛋?” 裴至淡淡的扫了珍藏一眼,微微拧眉,是个对后面三个字表示刺耳的意思。 珍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刚才还说过擤鼻涕呢! “你在忙什么呢?”那头陆慎言估计正躺在沙发上玩游戏,发出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一听就心不在焉。 “忙着谈恋爱呢!” “跟郁思文?” 车内非常安静,那头陆慎言说话的声音,裴至一定能听见。 珍藏犹豫了一秒钟,回避说:“请问,本女神跟谁谈恋爱跟您有几毛线关系?”主要是陆慎言跟秦玉珠一直关系很好,她怕告诉陆慎言他会说漏了嘴。 就见裴至的眉毛由微拧变为深拧,不再看她,专心开车,给她一个冷峻的侧颜,是个生气的意思。 陆慎言在那头说:“放着我这块小鲜肉不啃,跟那个老男人有什么好谈恋爱的?你还来真的呀?他都三十多了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裴至的侧脸更黑了,简直黑过包公——他也已经三十多岁了呢! 珍藏赶紧聪明地换个话题,“你在干嘛呢?窝家里打游戏比谈恋爱舒服?”她本想问他怎么没出去和裴蓁蓁约会,想了想,没敢提,姑娘的亲哥正坐在她旁边呢! “如果一定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约会,我希望那个约会的对象是你!”那边陆慎言又在乱开玩笑,最后两个字尾音还微微紧绷着上挑,裴至听不出来,但叶珍藏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是游戏打到关键处了。 好吧,这边开车的司机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看了,陆慎言今天句句话都跟裴至有仇似的。 可是越看裴至正儿八经吃醋的样子,珍藏越觉得有点小愉悦从心底冒出来,本想赶紧结束的电话,也不着急了,“这辈子等我是等不到了,我教你个法子谈恋爱,你把左腿的腿毛剃了,右边的留着,这样晚上躺床上,保证女朋友的感觉就来了。”说完想象一下那场景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裴至继续绷着脸。 “那多没劲,我又不演默剧……”那头陆慎言也笑了,含含糊糊地跟她贫。 “那好办,你不是老嫌人家10086给你发天气预报短信太烦人吗?你把10086在手机里存成芙蓉,美美,兽兽,回忆专用小马甲,保证每天都有美女主动关心你…… 珍藏和陆慎言从小贫惯了的,一贫起来你来我往可以贫好几个小时,顾忌着裴至在身边,珍藏胆子暂时不够肥,侃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挂断前,陆慎言还不忘叮嘱她:“我可跟你说句认真的,不吃那盘儿菜就别揭人家的锅盖,你跟郁思文不合适,赶紧的跟人分了,人年纪一大把,别耽误人家传宗接代……” “事儿妈!打你的游戏吧!” 珍藏刚把手机收进包包,裴至就冷着嗓子开腔问:“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珍藏骄傲挺.胸:“我可是123言情文学网坐拥500多粉丝的的小透明级别作家,这些段子,必须是一名合格写手的必备神器,跟读者卖萌唠嗑的时候得要信手拈来……” “以后不能这么跟男人说话,谁都不行。说话就好好说。” 好一付家长式的口气!这才刚开始呢,就管上了?还真把她当小孩子了?珍藏深吸了一口气,龇牙撸袖子——然后,然后狗腿地笑着点了点头,顺毛:“别生气了。” 裴至神情稍缓,又问了几句她写网文的事,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裴至帅帅的坐在她旁边,珍藏心里就痒痒的,跟见了漂亮小孩就忍不住要揪人家头发扯人家蝴蝶结一样,她扑上去卷裴至裤脚,翻他的衣袖。 裴至由着她动手动脚,刚才的不快似乎消散了一点,“你做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穿秋衣秋裤,看你的秋衣是不是扎在秋裤里面?”凭什么他可以这么帅?难道天气对每个人不是公平的吗?只有长得丑的人才觉得冷,帅的人就可以只穿一件衣服? 裴至:“……” 摸着摸着就变了味,手就停在某处上了瘾。 那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了变化。 珍藏的手本来只是路过,后来觉得不对劲,就返回去确定了一下,然后就确定了一次还想确定一次。心里就想,男人真是奇怪,这样坐着不难受吗…… 裴至开着车,也不阻止,他一向表情无多,这会儿珍藏也看不出他是在享受,还是忍耐? 这么禽兽了一会儿,珍藏突然想起来,某部经典电影里,男女主角骑在摩托车上,就是因为在车上忘我亲热,车子撞上大树,出了车祸,后来变为了吸血鬼……好日子才刚开始呢,她可不想这么早做什么吸血鬼,于是赶紧收了手。 车子继续平稳前进,裴至扭头扫了她一眼,珍藏猜测那眼神似乎是个询问的意思,于是解释道:“我是怕影响你开车……” 裴至没再说什么,珍藏觉得自己很懂事,萌萌哒,大叔也不表扬表扬她? 她正鼓捣着车上的那堆音乐碟片,很快,感觉到车停了。珍藏抬头一看,车停在某个地下车库的角落里,对着一面墙。 裴至将空调温度调低了几度,灭了车灯,椅子也旋扭到合适的角度,然后开始有条不紊的脱.衣服。 “裴先生,您这是?”珍藏疑惑地问。 裴至挑了挑眉:“来吧,现在不怕影响开车了……” 珍藏:“……”摔!装什么纯情!买什么恋爱指南!这尼玛哪用教啊,男人耍流.氓都是无师自通的! 她开始以为他只是想拉着她亲热一下,谁知道他越来越过火,在前面施展不开,也不知怎么的就把她弄到了后座上。等珍藏终于从迷糊中明白过来这个男人想要的不止浅尝辄止,顿时就慌了,“别!不要在这里……” 裴至并不答话,但感觉得出来,他很激动。 想不到冷峻自制如裴至,也有这么疯的时候。 第44章 已替换 她在小说里写过车震没错,好吧,承认写的时候偷偷向往过也没什么丢人的,但是……对于有一天自己身体力行这件事,她还有点欠准备…… 叶公好龙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吧? 但真龙又岂是愚蠢的人类所能拒绝的? 浅蓝牛仔裤的裤扣一碰就解开了,裴至捞住珍藏的细腰一提,跟剥葱似的,顺顺溜溜就让叶珍藏现了原形。 “说,我老了吗?”在即将到达顶峰的时候,裴至在地下室的幽光中盯着她的眼睛问。 珍藏正处在眩晕上升通道中,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两个字说得无比艰难:“不老……” 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如果您旁边有大拇指图标,我一定手动给您点赞——他这是在变相报复她跟陆慎言俩人电话里讨论三十多岁的男人老呢。男人小气起来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小!心!眼! “喜欢吗?” “喜欢!”小说里说这个时候要乖乖的。 “喜欢谁?它还是我?” “哪个它?哦!都,都喜欢。” 半明半昧的停车场角落,车内光线暗淡,裴至的掌心潮湿细腻,像长了苔藓,珍藏被他弄得出了汗,他爱听什么她就说什么。 陌生的环境总是格外刺激,时间虽然不长,但两个人都淋漓尽致。 珍藏的内衣被裴至拉坏了,正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烦恼还能不能救一下场,裴至整理好自己,将那件坏的内衣拿走,“别穿了,勒得慌。” “不穿才慌,感觉怪怪的不习惯……” “不是勒得你心慌,是勒得我心慌。” 叶珍藏:“……”今天出来约会,她特意穿了件很紧的内.衣,硬是把b勒成了c。还好车内很黑,某人看不见她老脸通红。 冬天穿的衣服多,外面加个外套,不穿内.衣出去应该也看不出什么。 两人在后座上短暂休息,裴至半躺在沙发上,大长腿一大半踏在车垫上,珍藏则躺在他身上,把他当人肉沙发,和他重叠在一起。 车内有真皮的膻味,有裴至身上淡淡的青草香,也有j情过后特殊的味道,这一切,凝成一团暧昧的浓雾,笼罩着两人,感觉很舒服,有一种特殊的亲密感,令人很久不愿动弹。 珍藏的头顶着裴至的下巴,脸贴在他胸膛上,听着男人强劲的心跳跟鼓点似的,吵得她的心也跟着跳得又急又快。 她隐约觉得这人技术似乎比之前在西雅图高了。除了第一次,珍藏和他在一起都是和谐的,几乎每次都能享受到最高的快乐,那个时候两个人都并不熟练,经常在酒店彻夜研究。 直到现在,她也有些难以相信,白天看上去那么正襟危坐冷峻贵气的男人,在人后竟如此生猛狂放。 她想着男人真是拥有谜之两面性,不禁暗挫挫地笑了。 那人跟全身都长了眼睛似的,低声问:“笑什么呢?” “笑你是当年的三毛、哪吒、金刚葫芦娃……” 裴至不懂这又是什么段子,不过不妨碍知道她在取笑他,帮她拉开绑着马尾的皮筋,徐徐顺着她头发,“是谁先撩我的?嗯?” “我哪有撩你?” “一见面儿你就笑得很有内涵,在电梯里勾我的手指,在办公室里一直盯着我看,刚才又动手.动脚……” 明明是他先勾的手指,他不看她怎知她看他,她动手动脚他明明没拒绝……心好累。珍藏干脆伸手捂他的嘴,他顺势亲吻她的掌心。 珍藏觉得他的心跳震得耳朵疼,就往他上面蹭了蹭,头塞进他肩窝,嘴唇对着他下巴颌儿。 他的手正好方便搭在她胸口,隔了一层薄毛衣,不急不缓地揉.捏。她被捏得实在心慌,拍了两下也拍不走,就想刺激刺激他,说:“我哪知道你这么不经撩的,问题明明出在你自己身上,见到女人就起立。你看,这会儿我再怎么撩,你都没动静了吧?” 裴至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把着她的腰将她挪了个位置,然后往身上一按。 珍藏反应过来是什么,吓得赶紧爬了起来,“诶诶,我们快走吧,这里老不安全了,小心一会有人过来巡视……” 说什么来什么,裴至刚刚被珍藏拉起来在驾驶位上坐好,就真的有两个年纪轻轻的保安探头探脑的朝车子这边过来了。 裴至降下车窗。 “先生,这里是高档住宅区……” 裴至从车里拿出一张卡,递给其中一人。 那是这栋大厦的业主卡,卡面镀了一层24k黄金,是当初售楼时特别为vip客户订制,代表他至少拥有这里一个整层的单位。 两个保安看明白了,赶紧将卡双手递还给裴至:“不好意思,先生,我们也是职责所在,刚才在监控室里发现这边有异常动静……” 珍藏端坐在副驾上,摆出一脸“我们其实什么都没干信不信由你”的样子,看上去又老练又正经,实则又羞愧又懊恼,只差把脸捂起来了。 裴至倒毫无异色,缓缓升起车窗,悠悠然说:“你们记着我车牌,下次再看到什么就不用过来了。” 珍藏:“……”#论脸皮厚的重要性#,以及,#论男人的两面性#。 等车出了地下室,珍藏问:“你怎么会有他们的卡?” “这个小区是青木集团前几年开发的,我看位置不错,自己留了一层单位在手里。” 珍藏马上去他刚刚拿卡的那小盒子里翻,裴至问她找什么,她关上盒子,失望地说:“我还以为你这里还有很多卡呢,怎么就这一张?” 裴至笑了,拍拍她脑袋,“这张卡够养你我一辈子了。如果你想看卡,我保险箱里还有一些。” “那你怎么刚好停在这里,这么巧你带着这张卡?” 问完之后,珍藏才反应过来,裴至是早有预谋的,想必下午出来时就计划好带她上这里,只是没想到等不及上楼而已——这个腹黑男!心机凯! 晚餐两人是去裴至提议的私房菜馆吃的,味道自然很棒。 从私房菜馆出来后,两个人不约而同选择了去游车河。 甜蜜到极致,是不愿意有任何东西分心的,哪怕是一部电影一场音乐会。 车子缓缓驶上滨海路,经过滨海万象时,珍藏让裴至停在路边。 “你去买!” 让他去买那个,裴至确实有点头疼,“今天别买了,明天让andy派人送过来。” “不行!”珍藏坚持。吃饭的时候是在一间雅室,她脱掉大衣,毛衣下就现出形状,被这个人一顿饭闹下来,差点在雅室里擦枪走火。 要讲起内涵段子,珍藏可以成套的往外蹦,写颜色小说,她可以达到时速两千字。可真要像裴至那样光明正大地耍流氓,她就是个大字的怂字。 “我保证今天再不乱动。”裴至又举起三根手指比在脸侧。 卖萌是吧?总裁卖萌就了不起?珍藏不上当:“不行!去买!你一个人去买!”语气层层递进。 裴至知道他闹得有点过,只好摸出付墨镜戴上,真的一个人上去了。 大约十来分钟,裴至回来了,拿了一只大袋子。 这点时间,也就够他上下一趟电梯的,真不知他买了什么回来。 珍藏打开,满满一大袋的粉、红、黑,颜色倒煞是好看,捞起来一看,全是t.字裤透.视装——还不如不穿。 这真的是位三十一岁的熟男?珍藏简直有一种想查户口本的冲动。还好他们是在裴至这个年纪的时候重逢,要换在裴至更年轻的时候,珍藏简直不敢想像。 “这些让我怎么穿?” “没让你现在穿。改天在家里穿给我看。”裴至倒是坦白。 见她脸色不妙,一路上裴至倒也再没有对她乱来。车子在宽阔的滨海路上缓缓前行,保持八十迈的时速,车窗降下来,远处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徐徐灌入,前后方汽车尾灯串成直线,他们置身其中,只觉悠然。 裴至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捉着珍藏温软的小手,一路握在掌心。 命运真是很奇妙的,一年前,俩人谁都没有想到过会有今天这样的甜蜜,兜兜转转,竟还是将他们安排在一起。 “冷吗?要不要关上窗?” “不,挺好,我喜欢。” 两人心有灵犀相视而笑,裴至将她手拉到唇边,在海风中充满爱意地反复摩擦,吻去手背上丝丝凉意。 “明天我要去趟新加坡。” “去多久?” “最多一周,很快回来。” 珍藏没想到才甜蜜一天就要分离,抽回他唇边的手,眼里有一丝失落。 裴至又将手拖回唇边:“不高兴了?跟我一起去?” 珍藏犹豫,“还是不去了。我没理由跟我家秦太后请假。” “这阵子忙完,我去你家专程拜访。” “等你回来再说吧。”或者等明年开春,赵父病愈?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赵欣然,想起她在风中似血长裙,心里总会涌起丝丝不安。 “不跟我去新加坡也好,在那边恐怕没时间陪你。你留下把郁思文的事情处理好。” “嗯。”珍藏点点头。 “现在打给他,先约个时间。” 珍藏在他威慑下,只得拨通了郁思文的号码,那边很快接通了,语气急促而抱歉:“对不起珍藏,年底单位的事情很忙,恐怕得过几天才能见面了。” “有件事想和你说,就耽误你一个小时……” “那好,我空了给你电话。” 那边也不多话,很快挂了。 珍藏放下手机,摊手,这可不怪她,她尽力了。 裴至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车灯如珠如带,面色不郁。珍藏不懂,可他明白,这明摆着是郁思文有意拖延时间,他是在衙门里办事的人,年底再忙到这个时候也该差不多了。 不过令他心感不悦的不是郁思文——他再不愿意分手,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裴至有些头疼的是珍藏的态度,刚才她听见电话那头郁思文说没空时如释重负的表情,他悉数看在眼里,显然,她对郁思文虽谈不上爱,起码是有好感或者不反感的。这让他心里不舒服。 “珍藏,我不想让别人说我们脚踩两船,我能做的已经做了,你那边该怎么做,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知道。” 他不动声色地施压,果然,珍藏脸现愧色,轻轻点了点头。 因为明天他要出差,晚上十点多钟,裴至将珍藏送回家。 这次,他坚持将珍藏送上电梯,一直送到家门口。 “回去吧!” “两点休息!” 话虽这样说着,脚却似生了根,没人愿意先动。爱情面前人人不能免俗,哪怕是平时雷厉风行干脆果断的裴至。 叶珍藏忽然想起什么,抓住裴至的手飞快在胸口蹭了一下,咯咯笑说:“祝你这次出差逢胸化吉,吉人天相。” 裴至只信事在人为,不过被这一撩,哪能罢手,顺势将她揽在怀里,牵唇一笑,低声道:“小家伙,胆儿挺肥,又撩我?这可是在你家门口……” “天地良心,逢胸化吉明明是句美好的祝福好吗?我是一片冰心在玉壶,还请裴先生勿生小人之心……” 珍藏腰往后撤,边笑边躲,女孩子的娇笑声在走廊轻轻回响…… 忽觉眉心生凉,眼角一道黑影一闪,珍藏一声惊叫,自动跳到裴至怀里。 裴至回头,见一具娇小身影站消防楼梯间门口,竟是他妹妹裴蓁蓁,冷冷盯着他们。 第45章 已替换 “蓁蓁,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饶是裴至,也忍不住眉心一跳,大踏步走过去。 裴蓁蓁仅穿着件粗针中长毛衣,头发披散,本就苍白的一张小脸,可能是因为冷,更是没有一点血色,瘦瘦的一个人,目光却浓烈,只怨恨地盯着裴至身后的叶珍藏。 “陆慎言住在哪里?他不肯接我电话。”半晌,她幽幽地问。 叶珍藏被这突然出现的姑娘吓得出了一背的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小公举独自等在她家门口,竟然是为了陆慎言,也不知她等了多久。 “他住在这个小区七栋1901室。”珍藏惊魂未定,但毫不犹豫地出卖了陆慎言——就冲人家女孩子这份痴情,陆慎言也该给人家一个妥善交待。反正从小到大以各种方式找到他家门上去的姑娘多得去了。 裴至浓眉深拧,试了试裴蓁蓁的额头,一片冰凉,忍不住语气严厉起来,“刘叔呢?谁准你来的?”脱下外套披在妹妹身上。 裴蓁蓁没有感受到裴至对她的关心,她只看见从小到大疼她爱她的哥哥,现在为了一个外人却对她凶巴巴的。 她不理裴至,只狠狠盯牢叶珍藏,一字一字地说:“叶珍藏,我知道,我哥为了你跟欣然姐分手了。你真贱,既做了我和陆慎言之间的小三,又做我哥和嫂子的小三,手上还吊着个姓郁的,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坏呢?为什么要毁掉我好好的家?” * 珍藏和裴至的第一天约会,以甜蜜开始,以难堪结束。 尽管她诚恳地向裴蓁蓁澄清了和陆慎言之间的关系只是发小,和郁思文也并非她想的那样,但总有一种无力感。裴蓁蓁最后送给了她一句话作结尾:“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临走,裴蓁蓁在裴至的身旁回头,死死地盯着她,直到电梯关闭。仿佛童话里的小恶魔,先用目光对她作个记号,心里默念咒语,然后晚上就要来对付她。 裴至当着珍藏的面,狠狠批评了裴蓁蓁,珍藏当时自然也大方地表示并不介意,“小孩子嘛……” 然而,郁思文的诗,赵欣然的红裙,裴蓁蓁的目光,总令珍藏心生不安,像艳阳上空飘着的阴云,甜蜜的心情打了折扣。 回到家,秦玉珠照例是一番盘问,珍藏依然拿郁思文当挡箭牌,把今天约会的流程说了个遍,略掉去医院看赵父这个环节不提,其他都照直了说,只是将男主角从裴至换成了郁思文。 打开电脑,这两天文章下面留言的读者渐渐多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喜欢甜蜜的东西,这两天的进展,令许多读者都喊着发糖了发糖了,要一直甜下去啊! 可是生活总是未知的,总是五味俱全的,她和裴至能一直甜下去吗? 接下来的几天,裴至出差一周,春季秀进入倒计时,珍藏和他分头忙碌,他是大忙,珍藏是小忙。 他不管时间再紧,每天至少会有一个电话打来,也许是饭后,也许是睡前。 “在做什么?” “看他们搭t台弄灯光,你呢?” “上午开会,现在吃完饭,一会儿要去园区考察。” “他们把你当超人用啊?”珍藏不满,心疼。 “不是他们把我当超人,是我自己要努力工作。” “赚那么多钱干什么?你现在赚的钱都够花几辈子了吧?” “养你这样要求不高的小家伙,确实够养好几打的。不过男人跟女人不一样,男人工作是为了证明自己。” “那你一定很喜欢现在的工作。” “并不,我现在的大部分生意都是接手自我父亲,其实我自己更喜欢做金融方面的事。” “金融?就是炒股吗?” 他沉沉地笑了:“不全是,但包括。” “可我不想要一个这么忙的男朋友,都没时间陪我。不如你去炒股吧!炒股只需要坐在家里,有一间工作室就可以了。我不喜欢太大的房子,因为会觉得太空荡,我喜欢想你的时候随时可以看见你,我只需要一间三居室,一间卧室,两间办公室,你一间用来炒股,我一间用来码字,还有一间……” “还有一间……”少儿不宜。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很奇怪,说着说着,就会往带颜色的话题上一去不返,所以每次电话结束叶珍藏都是耳根通红的状态。 有一次被老叶看见,奇怪地问她:“珍藏,你跟谁打电话呢?” “没什么,一个朋友。”珍藏赶紧搓搓耳朵根儿。 老叶若有所悟,笑:“是小郁吧?进展不错嘛。” “谁说是郁思文?我跟他之间没什么的,其实没怎么认真交往,可能……可能会分手……”她试探地往老叶脸上看去。 “分手?是小郁提出来的?”老叶一怔,表情变得有几分严肃。 “没有,暂时还没有。”珍藏担心他和秦玉珠会直接找郁思文对质,赶紧先否认,想了想,又说:“我只是觉得还会有更好的男人等着我,不一定非要跟郁思文……” 老叶一口打断她,语重心长:“珍藏,不是老爸打击你,也不是咱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想再找像小郁这样的男人肯定找不到。” 珍藏佯作生气:“老爸你是不是把你女儿看扁了?我这年纪如花似玉,长得跟你一样英俊潇洒,人见人爱,怎么就找不到比郁思文好的男人了?” “那你说说,你认为什么样的男人比郁思文好?” “比如说……像裴至那样的?”她继续试探。 “裴至?别说裴至看不上咱,就算他看得上咱,他也不会好过郁思文,毕竟他都有未婚妻了,怎么可能再和你在一起?” “你结了婚都能离,他就不能退婚吗?” “所以你老爸这辈子对不住你妈,不是个好男人。他如果真退了婚,也和我一样。” “那你现在不一样把日子过得理直气壮的?” “那就等他退了婚再说——我们谈的不是小郁吗?怎么一直说裴至干嘛?说得跟他真看上你了似的。” “裴至不是你偶像吗?”珍藏不死心。 “可你要找的不是偶像,是过日子的人。” …… 他们讨论的毕竟是假设的事情,老叶的观点说服不了正在热恋之中的叶珍藏,但老叶的强硬,也令珍藏一时不知道怎么向他坦白。数次试探,秦玉珠与老叶的态度大同小异。 郁思文说他忙完会给她电话,裴至出差需要一个星期,所以前三天她倒不着急,到第四天的时候,裴至再次问到这件事,珍藏坐不住了,她不能再拖,于是又给郁思文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郁还是那种温和而抱歉的口吻,说最近特别忙,忙完一定会给她电话。珍藏再愚钝也知道他反常了,以前,他再忙也会约她见面。 裴至回来的前一天,珍藏索性直接去了郁思文的单位。 那是一幢陈旧威严的大楼,珍藏在站得笔直的警.卫旁边给郁打电话:“你在办公室吗?我在你楼下,能不能抽时间出来一趟?我说几句话就走。” 郁思文在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用一种近似受伤的语气说:“这么着急吗?” “我……”珍藏语塞,但仍坚持:“你能下来吗?” “在电话里说可以吗?” “如果方便,还是见面比较好。”珍藏一方面还想当面拜托他暂时帮她瞒着秦玉珠。 “可我正在邻县出差,下来慰.问基.层工作,年底了,都是些杂事,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如果你确实有急事需要帮忙,我让人下去找你……” “那,还是不用了,等你回来吧。什么时候回来?……” 郁思文站在楼内某间窗前,在他的视线里,可以看见警卫岗被晒得褪了颜色的遮阳伞,伞边,站着穿驼色大衣的纤细身影。 电话挂断了,他看着那具身影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终于走开,转过街角,消失在他的视野。 回到宽大的办公桌前,电脑桌面背景用的是叶珍藏相亲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正对着他简简单单的笑。鼠标无意识的轻轻挪动着,滑过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小梨涡,略显丰厚的嘴唇。 他还是拒绝了与她见面,如同他猜想的,那个姑娘坚持见面才说出分手两个字。如果她不是这样一个好姑娘,也就不是他想要的女孩了。 ** 隔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冬阳高照。对珍藏来说,今天有两桩喜事,一件自然是裴至要回来,另一件事,原定于在首城召开的“网络文学大神见面会”竟然改在她们这个城市召开,时间就是今天。 她身上穿了一件蓝色盘扣夹棉旗袍,长发用簪子挽起来,看上去颇像个文艺女青年,站在人潮涌动的见面会入场口,她给裴至打电话。 “什么,你今天回不来?”她心里不禁有些失望,有些埋怨,但不想让情绪影响裴至,强作笑颜,“太好了,今天来的全是我偶像,我泡帅哥的技能很久不用,都退化了,今天是时候亮出来走两步了。” “哪个大神比我还帅?”裴至在那头大言不惭。 “我现在就去找,找到了再告诉你。” “比我帅的没我有钱,比我有钱的没我帅,两样都比我强的一定是骗子。所以你还是认命吧,乖乖待在我身边!” “别急着吹牛,啊,看到了,我家六叔在那边,啧,帅得人神共愤我见犹怜……” 此时珍藏已经进场,对着一个被粉丝围拥的中年胖纸说着违心的话。 “你确定他比我帅吗?”身旁突然有人离得很近地问她。 珍藏拿着手机诧然回头,一周不见的裴至正笑望着她。 他穿着牛仔裤,长袖格纹t恤,身段挺拔修长,双腿结实有力,帅且休闲,站在那里像个在读研究生。 珍藏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欢呼一声“欧巴”,直接跳到他身上,双腿圈住他的腰,迫不及待把头闷进他颈间,蹭了又蹭。 “嗨,女士,你的旗袍还好吗?”裴至悄悄问珍藏。 她这才意识到今天扮演的是一枚文青,不好意思地下了地,拖着裴至的手往前疾走,直到周围换了一群人,才放慢脚步。 裴至今天的这身打扮珍藏特别满意,与他在人堆里携手徜徉,逐间展览摊位闲逛,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也算弥补了她大学期间空窗的遗憾。 “这里面有你喜欢的作家吗?” “没有。我不大看小说,不过集团有做电影投资,上个月马大刚导演拿了同名小说改编的剧本过来找我,据说在网络上连载时人气很高,那位作家有跟他一起来,一开口就是‘卧槽’‘我去’,说话跟你差不多。” 卧槽!马大刚啊,就是那个大导演马大刚?两颗门牙中间可以塞花生米那个?珍藏兴奋得倒退着走,两只手拉着裴至,眼睛一刻也不想离开他英俊的脸庞,“可以请他拍我写的小说吗?” “也许可以,不过你知道的,这些大导演都很有个性,要请他们拍片子,钱并不一定管用。” “那怎样才可以做到?” “真想拍?那得看你舍得下多大本钱?先收买我,我或许可以尽力一试。” 男人的邪恶深藏不露,说着这样不要脸的话,脸上却笑得霁月风光。 珍藏靠过去他肩上,神情特别娇羞,手指在他掌心画圈圈,“老板,求潜.规则,求上位,一条龙?桑拿浴?我都ok的。” 第46章 已替换 他就势揽珍藏的腰,附耳低低说了一句话:“别的服务你随意,我只单独点一样……” 珍藏细听,然后大窘,“那,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裴至恢复了正人君子的样子,姿态闲雅迈步往前:“算了,既然没诚意,我去看看别的姑娘有没有想上位的。” “什么,你还想看别人?”珍藏怒,跟上去捏他胳膊上的腱子肉。 “那就……一分钟?”眼睛随意看着前方,顺手接过一张递过来的宣传彩页。 “不行!想看自己去看岛国片。” “有真人版不看去看岛国片?我从不做亏本的生意,而且听说看多了岛国片后男人就……” 他重又附耳过去,声音越说越低,说完了,若无其事走去展台上拿起一本书翻看,展台内穿着动漫服装的小妹妹赶紧递上一只印字汽球,他摇摇头,走开了。 珍藏只好跟上去又揪他腰上痒痒肉,却跟揪包了绒布的铁块似的硬得硌手,龇牙:“快招,听谁说的?你的狐朋狗友是谁?谁是潜伏在你身边的危险份子?岛国片你看过多少……从实招来,有珍藏版的片子一定要全部上缴……” 这场大神见面会可谓是网文圈乃至文化圈的盛事,规模很大,来自全国各地的粉丝都有,媒体也来了不少,但裴至平时为人低调,媒体见过他真人的不多,是以他们身边人来人往,光天化日之下,两人竟道貌岸然地一路调.情。 一周不见,如隔三年,如若不是珍藏坚持偶像们齐聚一堂的机会难得,裴至早将她裹挟而去。 这次叶珍藏是有备而来,将自己已经完结的五本小说全部打印成册,看到喜欢的作者,就上前请人家帮她签名。 有读者看见,好奇地拿了她的作品翻阅,问她:“这是你写的吗?这真的是你写的吗?” 叶珍藏连声称是,亮出临时印的卖萌小卡片,殷勤邀请那读者关注她的晋.江作者专栏和微博。 然后回头得意洋洋地对裴至说:“你不觉得这很像是在路边摆摊兜售唐伯虎真迹的摊主经常听到的话吗?越是值得怀疑的东西越是真迹,越是上品,你想啊,粗制滥造歪瓜裂枣的东西,他们用得着怀疑吗?这说明我写的东西一眼看上去就很像真迹,啊哈哈哈……” 裴至就这么见她一路上见了喜欢的作者就扑上去叫“大大”,遇见粉丝就恨不能别人叫她声“大大”,内心是高兴得瑟的,表面是谦虚矜持的,小脸绷得那叫个辛苦,不禁一脸异色。 恰好有个小读者竟然认识珍藏的笔名,瞪大眼怀疑地问她:你真的是那谁吗?” 珍藏大喜过望:“我就是啊,来来,我给你签个名,我这有笔,纸也有……” 裴至:“……” 小真空(特指不出名的作者)的世界他当然不懂。他只是突然发现,他的姑娘看上去挺有灵气,其实肚子里全是傻气。 这时,不远处有一个脑后扎着小辫的中年男人突然快步迎过来:“裴董!您好!” 裴至眉头微蹙,不喜有人在此时打扰他和珍藏,但还是礼貌地伸手相握:“您好,马导。” 珍藏正在数小册上有了几位大神的签名,抬眼一看,卧槽,这不正是刚才谈到的马大刚导演吗,大!人!物!啊,顿时兴奋得双眼冒星星,偷偷在背后使劲掐了几把裴至的腰。 “裴董,我一直在门口等您,没想到您早就进来了。” 裴至被掐得腰一挺,面上笑得云淡风清,“马导有事?” “是这样的,上次我们聊到的那个剧本,有些地方可能还没聊透,听说这次见面会是由您主办,并且把场地特意改到这里的,刚好我和编剧受邀过来演讲,您的秘书说您也许会来,所以想在这里跟您再聊几句,不会耽误您很长时间。” 马大刚四十多岁,成名已久,在娱乐界的地位自不用说,国内所有导演大奖都拿到过,对裴至态度却如此尊敬,这瞬间让站在裴至旁边的珍藏有些不自在起来,恨不能代替裴至撅起屁.股说一句:“您千万别客气。” 这让她一时忽略了原来这场见面会是由青木集团主办,而且是裴至要求把场地安排在这里的。 见裴至并未反对,马大刚朝身后招招手,一位年轻男士和一位漂亮妖娆的女人一起走了过来。 年轻男人个子不高,圆脸,黑框眼镜,中式对襟衬衣,珍藏仔细辨认,对,应该没错,她在网上看过他的照片,正是她的偶像——网络大神级写手深绿,成名作《我就是草泥马》被她翻来覆去看过多遍。 当那个漂亮女人摘下墨镜,珍藏定晴一看,原来竟是当红明星章彬彬。 女人对女人的敌意大概是天生的,章彬彬上来就挑衅地扫了珍藏一眼,然后大方和裴至握手,轻挽耳边卷发,声音一如传说中的娇嗲:“裴董您好,幸会,百闻不如见面,您可比跟我合作过的那些男演员帅多了。” 马大刚和深绿捧场地笑了起来,连声称是。 裴至将侧后方的珍藏往前托了一把,含笑介绍:“这位是叶珍藏小姐,她是广告界新星,也是出色的网络写手,对编剧很有兴趣。”随后转头对珍藏笑说:“他们几位都是大名鼎鼎,就不用为你介绍了吧?” 她这个不起眼的无名小足,哪里配得起“出色”“新星”这些字眼,裴至真会吹牛,珍藏只觉脸上臊得慌,但再臊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抢上一步,弯腰,双手齐伸,怀着景仰的心情先是跟马大刚握了握手:“马导您好,见到您真高兴,我看过您导演的所有的电影,最喜欢《东方西方》。” 马大刚对她微笑点头,算得上平易近人。 然后她迫不及待地又一把握住了深蓝的手:“大神你好,我特别喜欢你,请问你的《光明颂》什么填坑?” 深蓝一愣,扶扶镜框略微腼腆的笑了,“那个……那个……我去!你还是忘了它吧!” 她的目光太过闪亮,裴至不动声色的轻扶她的腰,珍藏只好略带遗憾地退回他身旁,至于章彬彬,她对她怀有敌意,那她也不待见她。 章彬彬见珍□□独对她没有任何表示,面上闪过一丝不悦。 几人见裴至对珍藏隆重介绍,都有意无意好奇地打量她,但她看上去实在就是个平凡的小姑娘,从衣着到外貌,完全没有值得他们给予更多关注的地方,很快就都把注意力集中回裴至身上。 “裴董,这里人太多了,吵得我头疼。”章彬彬扶了扶额。 “或者我们另外找个地方坐下来聊?”马导提议。 “不了,我这次来是想听听文化界新生代作家们的新想法,关于剧本还是下次去我办公室详细再……” 珍藏悄悄后撤一步,在后面垂着眼睛又开始使劲捏裴至的腰。 “……在这里聊聊也可以,”裴至会意,略微清了清嗓子,“你们的想法我已大致明白,改编热门ip作品是个省钱省力的新趋势,投资方案我已看过,我本人基本同意,但是还要看看其他董事的意见。” 一听裴至说基本同意,三个人的表情明显松快下来,马导笑着说:“彬彬是一线女演员,她看过剧本之后对这部戏很有兴趣,加上她,整个班子主要成员差不多齐了,我们已经有了最好的团队,我这个导演,加上好作者兼编剧,好演员,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就凭我们仨的号召力,回本绝对没问题,裴董您就等着数钱吧!” 章彬彬大胆走近裴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生生将珍藏逼退几步,身体恰好挡住珍藏的视线,一手叉腰,一手托脸,将长腿大胸的好身材完整地亮了个相,娇声问:“裴董,您看我演这戏的女一号合适吗?” 裴至轻咳一声,“具体的角色选择和操作,马导,你们可以跟叶小姐多沟通,她是我们集团电影投资分公司的接洽人。” 什么?几人都诧异地看向珍藏,毕竟这是个太过年轻的女孩,恐怕才刚刚大学毕业,青木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位置给她坐? 珍藏也吓了一跳,裴至脸上是笑吟吟,眼底却透着一抹促狭,——他话已出口,这个时候不能拆台,装逼嘛,谁不会?何况还是在一个想打裴至主意的女人面前装逼,一定特别有成就感。 珍藏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声音下沉一个八度:“非常荣幸能有机会与各位合作。” 这样一来,裴至给她安排扮演的角色就类似于制片人了,有权改动剧本的情节,有权决定导演和演员,尽管对珍藏的专业性心存疑虑,章彬彬还是不情不愿地伸出手与她相握:“以后还请叶小姐多关照。”算是个相当谨慎能屈能伸的明星,这么出名是有原因的。 “哪里哪里,章小姐客气了。”珍藏装模作样,人模狗样。 本来想跟马大刚和深蓝两位偶像求个合影签名什么的,为了维持逼格,她也只好作罢。 与他们分开之后,珍藏特别兴奋地走在裴至旁边,“你真的打算拍这部电影吗?” “不一定,递到我手上来的剧本很多,还可以再挑一挑。” 珍藏一听,双手揪住他衣领,拧着眉毛说:“不行,一定要拍我偶像的剧本。” 裴至个高,夹着她的脖子将她拖至胸前,旁若无人的低头,几乎唇抵唇:“一分钟?” “先告诉我为什么不拍这片?”其实珍藏已经快要被他热热的气息融化,不由自主地就踮起脚尖,想要更接近那两片热力之源。 他挑眉,气定神闲,薄唇微牵:“班子是不错,剧本不算最好。不过我是生意人,只要有钱挣,何乐不为?多拍一部未尝不可。所以……一分钟,嗯?” 这人耍流氓的样子……简直帅得凶残!珍藏已被催眠,问她答应了没有?不知道! “那如果到时候接洽的人不是我,他们问起来怎么办?”稍稍回神之后,她还不忘这个问题。 “一部片子从筹备到开拍没有那么快,到时候你是老板娘,想怎么关照她都行。” 老板娘……?裴太?捂脸,想想都有点……小兴奋呢! 不久前,她坐在裴至的车上,用油漆将他的衬衣滚出一幅画,那时他说裴太的真迹很值钱,她只觉得裴太这个称呼遥不可及,可现在,却觉得似乎触手可及。 是的,此时的她,幸福地走在裴至身边,又怎能想到预料得到,再见章彬彬是以何模样?也只有命运才能给出答案了。 大神见面会设置了许多展位,各路大神将自己的书、个人志以及周边摆满了展台,有卖萌的,有卖颜值的,有卖口才的,都抡开膀子使用各种姿势圈粉。舞台那边的演讲和问答会快要开始了,媒体人渐多,他们不敢再手牵手,但仍亲昵地肩并肩。 沿着人字型玻璃天花的斜顶洒下来一层淡淡的白日光,他们手里各自拿了一杯热柠茶,就这样在暖和的白花里走过不算宽的走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 * 郁思文今天是被大学同学邀请过来的。 这位女同学在北.京一间叫作魔力的图书编辑部工作,网络文学大神见面会改在s市举行,她难得来一趟,时间紧,就试探着问他有没有时间过来现场叙叙同学情。 郁思文倒从不摆架子,他本来下午还有些事忙,听说是网络大神见面会,不期然就想起了那小姑娘。她,知道吗?会去吗? 他掏出手机,对着屏幕上“丫头”二个字犹豫良久,终于还是收起手机。 如他去,缘分是否可以让他见她一面?远远见一面即可。 如她未去,他可以代她去看一场她一定会喜欢的盛会,然后,讲给她听。 女同学姓李,看见他很惊喜,连声说想不到他这个大忙人会来,身为主编,同学颇忙,但仍不住跟他絮絮讲述这些年同学们前程奔得如何了,谁谁离了又结了——不外一些人生琐事。 他坐在展位后面的一张圆形接待桌旁,手边一杯速溶咖啡已经凉透,他搭着长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眼却在搜寻,人群中,是否会出现那张清秀的脸? 第47章 已替换 “啊,魔力图书在那边,有好几个我喜欢的大神都是他们家出的书。”珍藏拉着裴至兴冲冲的往展台挤。 “默大!默大!我们要给你生猴子。” 一群女生在那里围着一个瘦瘦的长相清秀的男生欢呼。 “是淡默!写《今夜与你相随》的那个。”珍藏兴奋地以手拢嘴,跟着那帮小女生一起尖叫起来:“淡默,我要给你生猴子!” 郁思文正坐在那里有些无聊,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蓦然抬眸,便看见了叶珍藏。 丫头穿着一件蓝色旗袍,脑后挽了个发髻,平时简单清爽的女孩,看上去竟有了几分婉约的女人味,一向漫不经心神游天外的表情,此刻换作了少女的兴奋雀跃。 她并不特别漂亮,在他母亲提供的备选名单中,只能算作普通,可就是这么普通的一个姑娘,却令他开始羡慕裴至。他见过的人太多,识人自有一套,与这个丫头见面数次,他已很了解她。她安于现状,就算你把她带到天上去摘星星,她也只会笑着对你说一声真美,但如果有一天,你带着她陪你去流浪,她也会说声很棒。 他听见那丫头喊着要给一个叫淡漠的作家生猴子。 然后旁边伸过去一只修长的,戴着男士腕表的手,拉住了她,拧眉低语。 尖叫的都是女生,声音尖利,唯有那道男声低沉醇厚,郁思文凝神,恰好能听清,男人说:“不行,只能回家给我生猴子。” 郁思文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扯了一把,酸吗?酸。再看向丫头,丫头面带红晕,那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小女儿情态,那是恋爱中的女人独有的表情,这种表情或许可以称作幸福。 有一种段子,叫带着男友来分手。 有一种难受,叫无可奈何。 可是他不甘心,就这么输,他不甘心,他有一腔深情,未及付出,他有一身的好,无人看到。 可是她已经这么幸福了,他的好,她并不稀罕。 郁思文悄然起身向后走,他宁愿避开这一幕。 明知分手这两个字由他提出来,那丫头会轻松一点,但他不想。遇事回避从来不是他的处事风格,然而为了这个丫头,他亲手破开了自己的底线。 爱情就是这么令人软弱。他不认为裴至会为了丫头而和赵家取消婚约,也许迷路的小姑娘迟早还是会找到他这里。他想,他和丫头需要的只是多一点时间。 叶珍藏看见魔力杂志的几位编辑也在旁边,踌躇了一会儿,壮着胆子靠过去,将自己打印成册的小说递给其中一位编辑,谦虚地请她指正。 那编辑接过去之后,看了前面两章,笑吟吟地又递给了旁边的一位短发女士:“李主编,你看看,晋.江的,文笔还行,有点意思。” 李主编接过书,粗略扫了几眼,随手还给叶珍藏,略带不屑地说:“妹子,你这写的不是通俗小说,是粗俗小说。” 裴至面上声色未动,却把珍藏的书抽回来,语气不善,倒还客气,“请问哪里写得粗俗?” 李主编平时指点文山惯了,见过的小作者或者小写手不知凡几,哪曾被人这么当面顶撞过,当下眼皮一抬,就要说出更锋利的话,却见面前的男人眉目深邃,气宇不凡,贵气十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一时被噎住了。 叶珍藏倒挺高兴,用胳膊轻轻拐了拐裴至,小声说:“别生气,文人相轻你听说过吗?我被这位主编相轻了,我也成了正儿八经的文人,啊哈哈哈……” 裴至:“……”文人的世界他是不懂,不过他觉得这女人显然脑补太多了。 这李主编看着眼前的男人,马上想起了身后另一个出色的男人,扭头,喊了一声,“哎,思文,我这边马上就可以走了,你再等我五分钟啊!” 郁思文指间拿了本书,背向而立,闻言,脊背一僵。 正犹豫着是否要回头,便听见身后裴至的声音,“郁秘书!” * 叶珍藏一个人站在展位旁边,大神演讲已经开始了,粉丝们几乎全部都跑到舞台下边去,展位旁边空荡荡的。因为郁思文的隆重推荐,李主编正重新拿着她的小册子认真地翻看。 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两个高大挺拔的男子,俱是三十出头,男人风华正茂的好时节,一个温雅,一个冷峻,正相对而谈。 这样远远旁观,珍藏发现,两人身上都有着近距离相处时没有察觉的威严感,就像头狼争地盘时会散发出来的气场。 “……这篇文章文笔尚算过得去,但是,开篇三章太过平淡,矛盾冲突不够激烈,换言之,就是没能在开篇就吸引住读者,还有,情节设计过于局限,一看就是三流言情小说的套路……” 李主编看在郁思文的面子上,极认真地点评,叶珍藏却心不在焉,一边含糊地点头,一边不断用眼角余光扫视着那边的两个男人。 不同于她的心情忐忑,他们很平静,甚至有说有笑。 有两个高中女生本来手牵手奔去舞台那边听演讲的,看见这两个赏心悦目的男人,不由停下脚步,满脸诡异的笑容,窃窃私语,不用猜,珍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们在说什么:看呐,两个长腿阿加xi,基情四射哇! “……再说说你这个笔名,太俗气,叫什么拿铁拌饭,拗口,小家子气,不利于口头传播,哪怕叫拿铁泡饭,也比拌饭强,好歹咖啡多饭少……” “您说的是,说的很对,回去我就改……” 听出女孩答得心不在焉,李主编抬头,顺着女孩的目光也看向了不远处的两个男人,不由内心发出感叹,三十岁的男人和三十岁的女人真是是截然不同的,像是分水岭,男人从这个时候开始怒放,而女人从这个时候开始凋谢。 大约五六分钟后,两个男人并肩走了过来,俩人俱是笑得莫测高深其乐融融。想从他们脸上看出点什么,显然是白费力气。 珍藏忽然觉得那笑很刺眼,很可恶——很像两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郁思文径自走到珍藏面前,说话语速仍是那么不紧不慢,熨贴入骨:“珍藏,李主编是我的老同学,上次送给你的那套书,就是经她手出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她开口。” 李主编笑出一脸中年苹果肌,“大领导,拿我的书作人情,知会我了么?”她本想说“拿我的书泡妞”的,想想似乎不妥,临时又改了口。 珍藏知道已经把事情说开,大方地说:“郁思文,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顿了顿,还是有些难以启齿:“我妈那边,因为现在还不太方便公开,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暂时先瞒着她?” 郁思文点点头,“没问题。”又深深地看着她,加了一句:“希望你好好的。” 暖白的阳光斜映在他眼底,珍藏想起他坐在床边为她念诗的样子,由衷地说:“你真的很好,以后,一定会遇见更合适的人。”多俗气的台词,大概每一个先走开的人都会对留在原地的人这样说。这张好人卡,终究还是发给了他。 “说不定有一天,你还会回来找我呢?”郁思文半开玩笑半认真,“到时候,千万别有顾虑,如果我还单着的话。” 珍藏笑了,他这么好,多少女人抢都来不及,怎么会一直单着? 等他们寒暄够了,裴至才走近,对李主编和郁思文客气地点点头,牵起珍藏的手,沉稳地说:“我们先走一步!” 待他们离开,李主编忍不住问:“思文,那个男人是谁啊?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裴至。” “裴……裴至?”李主编正拿了纸杯喝水,差点没喷出来,“你是说那个青木集团的老板裴至?” 怎么有男人可以做到财富和长相成正比,和年龄成反比?有钱人不都应该长得像马天猫刘奶茶那样吗? * 珍藏想不到,她为难了这么久的一道难题,今天无意之中就轻松解决了。 她也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长舒一口气。 总有一天,身边的石头都会逐一清理完,比如秦玉珠和老叶,比如他那边的赵欣然和裴蓁蓁。 到时候,这个男人从头发梢到头发屑就全都是她一个人的人。 裴至一路不发一言,只是牵着她往前走,此时看了眼笑得一脸荡漾的叶珍藏,“干嘛斜着眼看我?” “我斜视不行吗?” 裴至轻声笑了,“你怎么样都行,斜眼,歪鼻子,流口水,都行!” 这不是神.经病人的症状吗?“你在骂我神.经病?”珍藏停住脚步,鼓起眼睛。 “没有,你都这样了我还会喜欢你,分明在夸你是女神。”经病。 珍藏一时没听出来,咯咯笑了,然后忍不住问:“你们俩说了些什么?” 裴至淡淡一笑,“他很爱护你。” “没有骂你或者骂我吗?” “怎么会?又不是三岁小孩。你想太多。”裴至头疼地拍拍她的头。 珍藏暗想,成熟男人之间解决事情的方式,她的确不懂。她脑补了“发射脑电波”“眼神对撕”之类的软暴力场景,还是忍不住又问:“他还说了什么?说重点。” “没了,这就是重点。” 站了那么半天,两人嘴巴一直在动,肯定不止说了这么几句话,可是,无论她怎么逼问,裴至就是不肯多说,珍藏有一种“上学时明知道前排两个女生背着她在商量坏事但她一凑过去马上停下来就是不肯让她参与”的抓狂感,简单想揍人。 末了,裴至一句话就让她熄了火:“你这么关心他?” 她马上狗腿地抱着裴至的胳膊摇了摇尾巴:“没有没有,我只是关心,主要是关心你。” 裴至顺手摸了摸叶珍藏的头,“想出版吗?我给你安排。” “不,我可不想有一段靠潜规则上位的黑历史,我要凭自己的努力走上人生巅峰,做人生赢家。”叶珍藏抱着怀中的小册子,握拳。 “让我想想,三年前我买过一家杂志社,如果你将来想出版,可以挂在这家杂志社名下。” “啊?” “不过自从买下来之后,一直赔钱,一直在拉低我们集团的整体盈利率。”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买?” “当时我一直单身,那家杂志胡乱造谣,说我是……”下面的话裴至打住。 “说你是gay?” 这次换裴至抿住嘴,没出声。珍藏哈哈大笑:“他们说你是一号还是零号?” 裴至无奈:“哪来这么多问题?” 年轻帅气有钱有本事,那些八卦杂声不意y他意y谁?想到不知多少男人女人在惦记着身边的这个极品男人,珍藏不禁得意,嘴角不知不觉翘得高高的。 裴至一低头,便见珍藏笑得梨涡深深,表情不知神游到哪去了。他不知道那位郁秘书喜欢她哪里,他只知道他喜欢极了她现在的样子,简单,清撤,却又迷蒙带着点未知。 他拉着珍藏越走越快,珍藏忍不住问,“我们去哪儿?” 裴至答:“去验证一下我是不是gay,还有,未免你反悔,尽快让你兑现承诺。” “什么承诺?” “让我看一分钟!” …… 第48章 晚会已替换 万象广场的第一场春季秀选在了圣诞节当天。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一个小插曲,是珍藏在春季秀现场见到了赵欣然。 那天赵欣然穿着一套桃红色的香奈儿套装裙,高贵典雅,很有春天的感觉,周边是一堆黑白灰的羽绒服,把她在人群里衬得十分扎眼。 模特正在台上走秀,珍藏站在t台的这一边,一抬眼,便看见她就站在t台的另一边。 隔着模特来来回回移动的光.裸的大腿,赵欣然看过来的目光若有所思,显然,她也一早就看见了珍藏,捕捉到珍藏的视线,远远的,她对珍藏笑了笑。 珍藏当然也大方地回以一笑,目光稍转,赫然发现,陪在赵欣然身边的,竟然是小高,这让珍藏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小高是裴至身边最贴身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小高代表着裴至。但珍藏很快也就说服自己释然,一顿大餐,她吃了主食,难道连开胃沙拉和甜品也不肯留给人家吗?做人不要太贪心,这是她一直告诫自己的。 珍藏略为踌躇,终究还是打消了过去打个招呼的念头。无论如何,她和她不可能成为朋友,她对赵欣然怀有抱歉之心,但也仅止于此,而赵欣然对自己是否还是心存怨恨,珍藏不想知道,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 珍藏收回视线,装作专心看走秀,眼角余光却突然看见,万象项目部的刘经理走到赵欣然身边,附耳与她低语了几句什么,赵欣然的目光似有若无的向珍藏飘来,很快收回,轻声交代几句,刘经理匆匆离去。 珍藏心里警铃大作,担心赵欣然对锐意使坏。只有女人才懂女人,女人是一种即使自己不要的耳环被人捡了去戴心里都不爽的生物,何况是不小心弄丢的最心爱的钻戒,应该更加不会善罢甘休才对。既便上次在医院城当着裴至的面,赵欣然表现得再平静大方,珍藏始终心有不安。 如果她敢对这场锐意忙活了大半个月的秀使坏,珍藏暗想,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然而直到整场秀结束,主持人和主创、赞助商家出来谢幕,人群逐渐散去,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终究还是珍藏想太多了,她为自己的疑心生暗鬼而汗颜。 所以在赵欣然主动向她走来,客气地打招呼时,她几乎有些夸张地迎上去。 “秀办得不错,辛苦了!”她对珍藏说。 这种淡淡的“主人”式的口吻……珍藏真想立正敬礼,说声“为人民服务不辛苦,谢谢领导关心”,出口的却是:“谢谢,这是我们公司份内事。还有许多地方做得不足,有机会一定改进。” 赵欣然微微一笑,平静地和珍藏略为寒暄,像个泛泛之交的老友。并不刻意亲密讨好,也未出言挖苦刻薄。甚至没有提到裴至。 她的表现如此平静大气,与此前在广场上身穿红裙的那个凌厉的女人大相径庭,像变了个人,这着实出乎珍藏意料。 陪在她身后的小高在她和珍藏告别之后,特意落后几步,有些腼腆地向珍藏解释:“赵小姐早上说要买些圣诞礼物布置东明山别墅,刘叔陪蓁蓁小姐出去了,裴先生这几天一直在公司忙,我闲着也没什么事,就来帮着赵小姐提提东西。” 布置东明山别墅?珍藏微微一愣,显然,尽管赵欣然和裴至不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但她仍然生活在裴至的身边,帮他打理家事…… 想起那天在医院,裴至里外的衣物都是她亲自在张罗,珍藏再想得开,心里也不里滑过一丝异样。 裴至这两天确实很忙,手上一家网络公司想赶年前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连珍藏都有两天没着他了,这她是知道的。因此,珍藏点了点头,笑说:“嗯,知道了。谢谢你。” 小高虽然外表高大结实,但内里是个腼腆的人,他能主动出来帮赵欣然的忙,可以看出,赵很得人心。 这一刻,珍藏突然意识到,她和裴至在一起了,但远未真正走入他的生活。 她看着赵欣然离去的背影,身形窈窕,有着她这辈子都无法修炼的高贵和名媛气质。 女人都希望男人所有的一切属于自己,不容侵犯,她也不例外。 然而,出于某种原因,她却似乎无法理直气壮地要求赵欣然离开。 * 圣诞过后没几天就是元旦节了。 春季秀已经圆满落幕,时近年底,青木集团组织了一场内部元旦晚会,除了集团的人,也邀请了一些合作公司参加,锐意今年成为被邀请的合作单位之一。 青木集团太大,人很多,有不少在各行各业包括娱乐圈里非常活跃的男神级别的人物,集团晚宴,这些人应该都会去。 因为分给锐意的名额有限,公司里几个小姑娘在那里争来抢去,谁都想去泡男神,泡不着开开眼界也好。老叶问珍藏,“你想去吗?” 那天一定很嘈杂,珍藏其实更愿意在家呆着看小说。 她特意致电裴至:“你们集团的元旦晚会你会参加吗?” “会,不过走个过场就得走。”那话那端,他的声音透出淡淡的疲惫。 珍藏顿时有些心疼。这几天他们只见过两次面,还都是裴至接她去他公司附近约的餐叙。 “那我也去。”珍藏想见到他,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他一眼。 裴至在那边稍稍沉吟:“还是别去了,人太多,很乱。” 珍藏不想为这点小事与他争执,让他在忙碌中伤神,便佯装答应了。 到了晚上,珍藏在家里随便换了一套白色针织裙配过膝长靴,化了个淡妆,想了想,为示尊重,换上了大红色的唇膏。 “老妈,你确定不去吗?”临出门,珍藏挽着大衣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秦玉珠。 “她去,我去干什么?添堵吗?”秦玉珠哼了一声,拿着遥控器无聊的换台。 她口中说的那个“她”,自然是指老叶的小娇妻了。 “怕什么?你现在不也名花有主,有了棒棒哒男朋友吗?听说青木集团请了明星表演嘉宾,去看现场比在家里看电视强。”珍藏劝道。 “我会怕她?老娘身边随便拎个男人都比她那男人强多了,只是没什么兴趣而已。” 珍藏不再多劝。小娇妻如果看见了秦玉珠,那必须和老叶表演花式秀恩爱,去了的确是给自己添堵,给她人助兴,总不可能见一次撕一次。 秦玉珠起身,帮她把耳朵上的一对玫瑰形耳环正了正,道:“你去吧!好好玩,年轻人就是贪热闹,小郁没时间陪你去吗?我听说晚宴都是带家属的。” 珍藏心一慌,掩饰道:“年底了,他那么忙,哪有时间陪我。再说他现在也不是我家属。” “什么时候带他到家里来坐坐?或者春节直接来家里拜年也行。” 珍藏赶紧往外逃走,“真啰嗦,快去看电视吧。” 在门边,珍藏边换鞋边回头,只见秦玉珠怏怏走回沙发坐下,拿起桌上的一只发夹戴上,又拆开一盒面膜小心翼翼往脸上敷。 她慢慢地做着这些,穿着一套珠灰色的家居服,电视光影在她脸上映射变幻,陪着她的只有电视和瓜子。 不知怎么的,珍藏突然觉出了些落寞的意味,便问:“你的男朋友呢?怎么不陪你?” “今天有点累。”秦玉珠说得心不在焉,从面膜纸下掀起眼皮,见珍藏还杵在门边,面膜纸盖在嘴上模糊地催道:“快下去啊,不是说你爸在楼下等你吗?” “那你记着早点睡。” 小区外停着一辆七座商务车,除了老叶和小娇妻,还有公司里的几个女同事。 珍藏坐上去一看,嚯,跟选美似的,满车的美女差点亮瞎人眼。 平时看上去中规中矩的上班族,今天全都穿着正儿八经的晚礼服,露肩露胸露背,一点不吝啬,半点不含糊,跟要走红毯似的。 小娇妻坐在副驾驶位上,摆出老板娘的款,身上穿了一条大红抹胸裙,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珍藏一下。 倒是老叶边踩油门边问她:“珍藏,怎么不化个妆穿漂亮点?” “是啊,你怎么穿这么多啊?”同事们也纷纷问。 珍藏正色:“少女们,你们知道今天多少度吗?零下十度啊。” “哈哈哈!你不会以为晚会是露天的吧?穿那么多等一会儿热死你。” “等下冷了你们可千万别装,记得找我借衣服。” 事实证明,珍藏确实是穿太多了,也确实后悔了。 她以为内部晚宴就跟锐意每年的尾牙似的,找家餐厅吃顿好的,饭后拉去钱柜包个房间就齐活儿了,哪曾想到会是如此正式盛大的晚宴,这也好意思说是内部? 地点是在东滨路万象国际酒店,厚实的红毯从人行道沿着楼梯一直铺至二楼,栏杆上缠满花球,金色豪华雕花大门敞开着,老远就可以听见里面觥筹交错,细语喧哗,管弦乐队现场表演的声音悠扬悦耳。 第49章 离宴已替换 珍藏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正式的场合。 红毯尽头,设有一面大型签名墙,摄像机全程跟拍,走在红毯上像到了奥斯卡颁奖典礼似的。 刚才出门的时候,她以为穿越季节的是别人,到了晚宴现场,才知道穿越季节的是她,整个现场就她一人穿得最多。 相比红毯上搔首弄姿姿色撩人的各色美女,她跟刚刚返城的乡村女教师似的,颇不自在地随着人群签完名,走进大厅。 可容纳几千人的宴会大厅一眼望去全是人影,女士们从分公司小前台到被公司力捧的大明星,一律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穿的礼裙颜色都是水粉画颜料盒排在最左边的那些颜色,走近人群,香风阵阵,人堆里走一趟就什么香味都有了,根本不用另搽香水。男士们则是清一色西装笔挺,或领结或领带,哪怕出了门就是个快递小子,这会儿也像个地产小开,从头发光泽度可以看出,最近超市发型屋各类头发造型产品一定畅销。 女孩们似乎都有了一次扮演童话人物的机会,不用穿平时紧得快要绷开两颗扣子的衬衣,直接想露哪里就露哪里,每个人的表情都写着畅快淋漓四个大字。 珍藏同来的几位女同事除了在最开始入场的十分钟里有些局促不安,很快便满心热忱,积极投身到结识各路精英男的伟大事业中去,像鱼儿游进大海,倏然没了影子。 老叶在旁边怂恿她:“珍藏,等会儿有跳舞的机会,既然小郁没来,抓紧时间去找个男伴。” 有了裴至,珍藏对其它男人自然兴致缺缺,敷衍老叶几句,但就是不走开,哪怕小娇.妻的目光快把她瞪到融化。 换平时,珍藏也犯不着跟自己的心情过不去,但今天不知怎么的,一想到秦玉珠一个人留在家里,她就不想让小娇妻太痛快。 趁小娇妻走开去取喝的,老叶悄悄问她:“今天你妈……还好吗?” “我妈每天都很好。” “今天是我和你妈的结婚纪念日。”老叶有些尴尬地说。 珍藏微愣,不悦:“老爸,几个意思?你都有新的结婚纪念日了,干嘛还记着旧的?关键是记得又能怎么样?我妈今天去跟男朋友看电影去了,出门的时候挺开心的。” 老叶欲言又止,小娇妻拿着香槟过来了,他只好闭嘴。 不知为什么,珍藏此刻特别不想看见老叶。 于是走开,也取了一杯香槟在指间,漫不经心的品啜,看着四面墙上巨幅背投和led屏幕不断循环播放着青木集团今年以来的大事件,有一张照片是裴至出席某国际大型商务会议时拍的,隔了几张,屏幕上出现了s市万象广场春季秀的场景,居然有珍藏一个小小的镜头赫然列在其中,万众瞩目的他,和模糊渺小的她,似是有了某种隐秘的联系,看着看着,珍□□自微笑起来。 裴至一直没有现身,她暗暗揣测,低调如他,应该不会走红毯。果然,直到晚宴正式开始前五分钟,她终于看见由青木高层专用通道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少顷,裴至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迈步而来。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银色领带,袖扣在灯光下熠熠闪光,胸口一方素色手帕,整个人高大英俊,如国王巡视领土,神采奕奕,尽管用这样低调的方式出场,仍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男人女人仰慕的目光投向他。 当然也包括珍藏。从他出现,珍藏的目光一秒钟也不想离开那张脸,奈何中间总有人隔着他们。 五分钟后,晚会正式开始,主持人隆重介绍过后,裴至登台演讲。 大型液晶电子屏幕将站在演讲台后的他每一个细节放大,神情稍带着几分严肃,短发根根竖起,轮廓硬朗深邃,眉目鲜明,从屏幕看去,更加凸显王者之气。 整整二十分钟的演讲,他全程脱稿,侃侃而谈,回顾了青木集团本年度所取得的成绩,总结了这一年的几大教训,指出尚有提升空间的几处商战实例,并用最后五分钟展望了来年的发展战略和重点。 珍藏认真凝听,她从来不知道,他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出来竟是这样悦耳。 他是那么年轻,沉稳,大气磅礴,珍藏仿佛听见大厅里一地少女心碎裂的声音。 她站在大厅靠中段的位置,身边不断有人窃窃私语,频频感叹着他的地位,他的英俊,他的经商天份。 这一刻,珍藏心里骄傲的花朵开得铺天盖地,如此优秀的男人竟然属于她。 同时,心里升起淡淡的不真实感。 她暗自心想,他人后的好,只有我知道,你们这些凡人,只能看见他长得帅,可他的胸肌你们见过吗?他的大长腿你们摸过吗?他的臀部有个窝你们了解吗?还有……生猛的时候你们这辈子都没机会体验吧? 站在人群之中,她悄然一遍遍回忆那些强壮的、炙热的场景,直到不真实的感觉渐渐消弭,幸福的感觉逐渐真实。 看着台上玉树临风的男人,耳中听到的溢美之词简直像是在表场她自己,心已瓢飘然。 裴至致辞完毕之后,接下来又有几位集团负责人及分公司负责人讲话,她不再关注,眸光只是随着那具身影而转动。 裴至回到台下,一直与几位高层低声交谈,身边有人递去一瓶水,珍藏随意一瞥,竟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又是赵欣然。 心猛的揪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珍藏闭了闭眼,重新看去,没错,是她。 她穿着一袭华丽的粉色晚礼服长裙,耳上颈间全套钻饰闪闪发光,头顶还戴了一个小巧的后冠,正立在裴至身边,与同去的几位女眷言笑晏晏。 今晚,她像真正的皇后,而叶珍藏,是返城乡村女教师。 难怪裴至不让她来,原来已有佳人陪伴。 珍藏像被人从高处狠狠掼下来,体温降到了零度,血压却飙升至最高,像坐了一趟过山车,失重的感觉灭顶。 默默地看着远处登对的璧人,一时心情复杂难言,不知该不该还留在那里。 领导讲话结束后,是颁奖环节。 第一个奖项是年度最佳员工奖,从下属集团和分公司各选出一名优秀员工,共十人一字型排开站在台上。 主持人字正腔圆地逐一念出颁奖人的名字:“有请集团主席裴至先生携未婚妻赵欣然女士,集团总经理……” 身材高挑的礼仪小姐将裴至和赵欣然引领至台边,赵欣然姿态端庄娴雅,紧挎着裴至的右臂,他们就要跨上台阶走上舞台…… 他们即将以未婚夫妻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接受羡慕和赞美…… 珍藏摸出了手机,不假思索的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这是他的私人号码,平时手机都会放在他的西装贴身内袋,珍藏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男人,其实,她并没有把握此刻的他会接听。 手机没有设置等待接听音乐,只有单调的铃声在耳膜上敲击。 在走上台阶颁奖的那一瞬间,裴至身形一顿,他放开了赵欣然的胳膊,手向西装内袋探去,他,竟然接了。 他刚才通过扩音筒传出来的悦耳的声音,此刻就清晰真实地响在珍藏的耳畔。“喂,珍藏?” “你今天很帅!”珍藏故意说。 台上的男人目光朝台下扫来,当然,他看不见淹没在人堆里的她。 “十分钟后到停车场等我。”他简单的交代。主持人和等待颁奖的员工都齐齐看着他,他的后面,等候和他一起颁奖的集团领导排着队。 “快去和她一起颁奖吧!”珍藏也简单的说。其实这样的时刻,他肯接她电话,这已足够。 但敏感如裴至,却显然将这句话理解为“不开心”,他停顿了两秒钟,也再次简单地说道:“五分钟后,停车场。”挂断了电话。 珍藏的手机从耳畔滑落,周围一片嘈杂,舞台上面像被人按了暂停键,获奖员工,主持人,激扬的音乐都在等待,珍藏也在等待。五分钟?他能结束颁奖吗?毕竟是这样重要的场合,她不知道他会为她做什么?不知道她的一句话能改变什么?她像一个恶作剧的小孩,躲在暗处,把鞭炮丢进别人羽绒服的帽领里,或许鞭炮会响,炸得羽绒乱飞,或许是个哑炮,扔了等于白扔。对此她既期待又害怕。 裴至在众人的目光里转身,向身后的一位集团高层交代了一句什么,然后就这么大踏步走下台阶。 赵欣然见状,迟疑片刻,也急匆匆地跟着他走下台去。 音乐还在继续,人群有几分愕然,起了细微的喧哗,裴至身后的那位领导,已经及时代替了裴至的位置,第一个上台,如常进行颁奖,这个小插曲很快被主持人插科打诨一带而过,像没有发生一样。 珍藏一直呆到颁奖环节结束,由一组绚丽的开场灯光秀切入,嘉宾表演开始了才离开。 她挤出人群,走下宴会厅的台阶,深吸了一口室外清冽的空气,向露天停车场走去。 在入口处,与迎面而来的赵欣然打了个照面,明明暗暗的彩灯下,看得出来她刚哭过,双目恻然,但发顶精致的后冠仍然在夜色里闪闪发光。 她没有与珍藏打招呼,只是冰冷地盯视了她几秒,直接擦身而过。 珍藏无暇去体会那目光中的含义,因为裴至已大步向她迎过来,一杆灯光从他头顶洒下,高大的影子全然笼罩了她的影子,“不高兴了?”他问。 此刻,男人眼底一片幽谧,语气透着担心,像个恋爱中的普通男人,已为她走下神坛。 第50章 补偿已.替.换 “因为她,才不让我过来吗?”珍藏仰头看着他问。 裴至并未否认,只道:“我不知道会安排和她一起颁奖。” 那是集团的惯例,青木一向注重企业人文情怀,所有活动都鼓励家属参与,今年是集团主席裴至订婚的第一年,行政部自然给未来主席夫人赵欣然发了邀请函,安排颁奖时主持人按照流程想当然的擅自作了安排。 裴至肯为她中途离场,做到这个份上,珍藏心里其实早已原谅他。 “你刚才骂她了?” “没有,我不会骂女人。” 那她怎么会哭了?珍藏想问,但没问出口,有些事最好假装不知。写小说的她自然明白,当女人没有别的筹码,只剩下眼泪,并不是一件值得妒忌的事情。 裴至看着她纠结的表情,却说:“我只是告诉她为什么退出颁奖。还有,建议她以后不要以我未婚妻的身份参加任何公开活动。” “谁要你解释!”珍藏作势白了他一眼,就有一点点的笑意从嘴角梨涡里溢了出去。 露天停车场周围是一圈高大的梧桐树,树身挂满彩灯,灯光闪烁,映在她脸上,只见眸光带水,嘴唇鲜艳,哪里还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两人已有多日未见,这一刻,小小误会解开,只剩思念潮涌。 裴至忍不住抬手去触摸那张小脸,眼前的女孩满脸素净,惟有丰厚的嘴唇像暗夜里汁水丰沛的花朵,诱人采撷。 裴至手一伸,将珍藏圈进他怀里,珍藏以脸蹭开他西装衣领,深埋进他胸口,闷闷地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生气,更不该把你从宴会上叫出来。” 这样的软声软气,裴至的心顿时化成一滩水,没了形状。其实他不介意她为他生气,他愿意满足她用各种小女孩的方式表达对他的在乎和重视。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裴至的手拥着她的腰,声音低沉沙哑。 他从胸口把那张花般红唇像端一碗可口的面条一样端进掌间,深深凝视,印上去,细吞慢咽。 所有不愉快抛诸脑后,珍藏被他吻得晕晕乎乎的,什么时候坐上车,又什么时候到了他的办公室,竟然一概不知。 直到站在空无一人的董事办门口,关了空调后的过道冷风嗖嗖,珍藏才稍稍清醒,奇怪的问:“我们为什么还要到办公室来?” “还有一点事没做完,你在这里等等我。”裴至低头抱歉的吻吻她的发丝。 珍藏乖乖点头。 她无意中曾见过他的日程安排,密密麻麻的会议,一个接一个的约见,批阅不完的文件,令人眼晕。总之老板并不好当,并不是像言情小说里只需要酷帅狂霸拽就行动不动就可以说“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给我滚蛋”。 不过再忙碌,也不妨碍每次见到他都是神采奕奕的样子,他把疲惫劳累掩藏得很好,永远思路清晰,看问题一针见血,冷峻犀利,绅士有礼,外人永远见不到老虎打盹的时候,谁也别想糊弄他。 世界上有太多人,越成功,越高调喧嚣,只有他,走的越高,却越平和低调。 大多数人只见到他站在演讲台上的威风八面,却看不见他此时的加班加点。 珍藏杵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电脑前这个认真的男人。 他的办公室里开了独立空调,暖洋洋的,有些窒闷。从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晕车还是晕人,本来并未放在心上,以为一会儿就好了,哪知道在办公室坐了一会之后,胃里越来越翻涌,有些想吐。珍藏瞥了瞥裴至,他正专注地工作,她蹑手蹑脚地去了洗手间,对着洗手盆干呕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 回到办公室刚坐下,翻涌的感觉又来了,她只好又去了洗手间,这么来回折腾两趟,裴至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从电脑上转眸,关心的问:“怎么不舒服吗?” 珍藏知道他办公室内还有一间休息室,捂着肚子说,“没有,是你工作的样子太帅,我大概是中了你的毒,得进去躺一会儿,你事情弄完了叫醒我。” 裴至笑了,眸色意味深长:“或者我带去酒店再弄。” 两个人只要回了酒店,就不可能再坐下来认真办公,关于这一点俩人其实心照不宣。 所以珍藏赶紧摆摆手:“不要,还是这里弄完吧。我大概是有点晕车,躺一会儿就好了。” 裴至揉了揉额角,神色间闪过一丝犹豫,但手上工作确实很急,只好道:“那你先躺一会儿,再等我半个小时。”起身,帮她开了休息室的门,将她安顿在软床上,吻吻她额头,又去忙了。 待裴至忙完,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他匆匆关上电脑,长舒一口气,略微晃动酸痛的颈椎,然后便起身迫不及待的朝休息室走去。 床上的人把自己裹成了蚕蛹,独独留了一张粉中透红的脸在外面,睡得香甜。 裴至站在门口,眼底不知不觉就含了笑意,忙得昏天暗地之后,有一个又娇又软的女人躺在床上等他,这是一种全然陌生的体验。 他远远欣赏了一会蚕蛹的样子,才坐过去床边,一时拿不准是否该叫醒她,还是让她继续睡一会儿。 她的手指软软的搭了几根在被口,小指尾端松松懒懒的翘起,像她的人,松得简单,懒得纯粹,但他也见过她狠心的样子,嘲笑他玩不起,丢句不合适转身就走。 被口往上是她的小脸,双眸静静的垂着,一弯美好的弧形,搭下的睫毛长长,像敛了翅膀的蝶,他忍不住仔细端详,她漂亮吗?并不算,他见过的漂亮女人太多,眼前的这张脸,双眉略淡,嘴唇过丰,白是极白的,眼睛黑白分明,只能算秀气的一张脸,他怎么就这么喜欢呢?从十年前那个摔倒在冰面上咧着嘴想哭不敢哭的小女孩,到身材慢慢有了起伏变得妙曼的小姑娘,一天天一年年,他看着她长大,每次去那里喝咖啡,都像去赴一场约会。那个翩然灵动双腿纤长的姑娘,真的就是眼前躺在他床上睡得香甜的女孩吗?两张脸渐渐重合在一起,她们……竟然是一个人,他感到神奇,为她着迷。而着迷,比喜欢更可怕。 看着看着,心头就骤然腾起了一把火,空气似乎突然热得难以忍受,他下意识地扯开衬衣的扣子,手,伸去勾起了那几根蚕宝宝般的手指头。 触手竟是冰凉的。他微微皱眉,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她的脚丫,仍然一片冰凉。 珍藏是在他握住她脚的时候醒的,睡着之前,她一直在回想今天晚上晚会上的事,她想,当时怎么会那么任性呢? 虽然向裴至道了歉,可是安静下来之后,心里越想越不安。小时候,她因为不想让老叶和秦玉珠去公司上班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就想尽一切绝招耍赖,生病,牙疼,肚子疼,有一次因为她撒谎,害老叶丢了一个大单,被秦玉珠一顿痛骂,罚她自己洗了一个礼拜的袜子,这么大了,她怎么智商又倒还回去了呢! 是忌妒,是不安,追根到底,是不信任。 对裴至不信任,对自己不自信。 而这个男人,由着她胡闹,由始至终没有说过她一个错字。 在梦中迷迷糊糊的,总是会出现一对璧人的身影,她逃不开,躲不过,像中了魔咒,睡得并不安稳,直到脚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包住,揉.捏,片刻,似乎偎进了一片更加温暖的地方,珍藏蓦然惊醒,睁开眼睛,便看见裴至把她的脚放在小.腹上,手探向她的额头。 “几点了?晚会怎么样了?结束了吗?”她乍醒的嗓音听起来嗡嗡的,带着迷糊和不安。 裴至却答非所问:“醒了?不烫啊!”蹙着眉,手从额头顺势又滑至她颈间,在动脉上探了探,体温正常,只是手脚冰凉。 “晚会还顺利吧?”珍藏又追问。 裴至这才随意“嗯”了一声,灯光下眉眼深深:“担心了?怎么补偿我?” 这人,一看就不怀好意。不过她倒不介意“补偿”的事。“嗯,好热!”她故意踢开被子,用气音小小声说话。 心里暗自懊恼,多希望现在穿的是一条性.感抹胸丝质长裙,吊带的那种,骄傲地踢开被子,像礼物一样呈现在他面前,只待他拆开带子便有惊喜。 可惜,只有一条普通针织裙已经够遗憾了,里面还只有两只并不起眼的b罩杯——这可真够让人泄气的,就跟他付了一百块大钞本可以买到一块德国进口巧克力,她却只能卖给他一包国产大白兔奶糖一样,简直令人沮丧。 不过付一百块的老板显然并不认为蚀本,当她掀开被子,缓缓含起中指,饧起眼风,抬腿蹬在他胸口,脚尖旋磨打圈,并且说“好热,就是脚冷,给我捂捂”的时候,这位老板眸色顿时就黯了,听话地握了她的脚,从脚踝开始揉.弄——猪蹄也吃,生冷不忌,这是饿了几天之后有些饥不择食啊。 好在珍藏穿的袜子尚可加分,印了可爱兔子的花边棉袜,在男人掌中徐徐变幻形状。 她当然知道他喜欢什么,在西雅图的时候,他可以握着她的脚爆发。 裴至垂眸,袜子什么的都是浮云,他直接动手轻轻脱了,眼前现出一双小巧的小脚丫,大小刚好跟他的手掌差不多,从脚趾尖到脚后跟都是白白嫩嫩的,五粒小脚趾胖乎乎的,微微上翘,乖巧的依次排列出漂亮的弧形,指甲是干净健康的淡粉色,肉不见骨,肥而不腻,一看就觉得口舌生津,简直想咬上一口才觉过瘾。 所以他真的忍不住下了嘴,且一发不可收拾,一鼓作气,从脚趾开始往上进攻,玉色长河,挪威森林,然后…… ……然后他就愣住了。 看着床单和白裙上那一滩暗渍,裴至震惊,然后,秒悟,然后,哭笑不得。 第51章 裴宅可以买,伪.防盗 发觉裴至没了动静,珍藏疑惑的睁开眼睛,顺着男人的目光欠身一看…… 卧槽,居然是来了大姨妈。这简直可以和紧要关头没有小雨伞并列为床上两大最尴尬事件。 珍藏与大姨妈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时间比同龄人晚,15岁才来,那天她以为自己得了遗传病,哭唧唧的跑去找秦玉珠:“老妈都怪你,把病遗传给我了。” 老叶那时候也在旁边,听完整件事一脸窘相,摸摸鼻子走开了。后来弄明白之后她好多天见到老叶都不自在。 再以后,她就开始了与大姨妈每月一次的相爱相杀,多的时候一个星期,少的时候三天,对方行踪不定,跟段誉的六脉神剑似的,飘忽轻灵无法控制,无法预知,刚才她头痛呕吐肚子痛,原来就是大姨妈这极品亲戚来看她。 男人看看白色裙子上那几团红色,忽然瞧着她似笑非笑:“难怪!” “难怪什么?”珍藏试图用凶巴巴的眼神掩饰尴尬,就跟放.屁的时候大声咳嗽一样。 难怪今天晚上情绪起伏那么大,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道歉,一会儿又主动上福利——不过这话,裴至聪明的没说出口。 先前还没感觉,现在只觉得下面来势汹涌,简直势不可挡势如破竹。 可怕的是,她还没带卫生巾,且鬼使神差穿了条白色的连衣裙。 珍藏掀起裙子,又看看床单,不止裙子,连裴至临时休息的床单上面都红红的湿了一片,动来动去的这当口,能感觉血块一团一团地往外奔腾。 怎么办?这可是裴至的办公室。 她这边心慌意乱,一抬头,便见裴至似乎比她更紧张。 “需要我做什么?”他拿起旁边的纸巾盒放在珍藏手边,咳嗽两声,“有没有带那个?” “哪个?”见他紧张,珍藏反而奇异地镇定下来,起了逗他之心。 “电视上播的那个,”裴至用手比划了一下:“弹力贴身……” 裴至十五岁之前一直呆在国外,那时只顾认真念书,还没开窍,等开窍的时候又一心扑在事业上,家里唯一的女性是妹妹裴蓁蓁,而蓁蓁的事一向由张妈打理得妥妥帖帖,所以,对于女.性这些私.密生.理现象的认知,不夸张地说,他还处于初中生水平。 “问你电视你说从来不看,原来不是不看,是拣重点看!”珍藏白了他一眼,一边收拾自己,一边起身,看着床单上一大片殷红,不禁面带难色。 裴至返回办公室,进来的时候手上拿了把剪刀,颀长的身体弯下,对着床单上那块刺眼的红色咔嚓咔嚓就是两下,在珍藏的目瞪口呆之下,他发现床垫上也染上了,又把床垫也一并咔嚓了。 他做这些的时候干净利落,修长手指本应拿着签字笔,此时做起这些竟也毫不含糊,我:“……”欧巴,其实我们可以斯文一点把床单丢到垃圾桶的好吗? 他在紧张,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面对一个男人此地表现出来的小小无措,珍藏心里泛上丝丝甜意。 裴至提议由他去楼下买大姨妈的口粮,珍藏不愿意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尽管肚子还痛着,还是和他一起下楼。 身上披了一件他的西装外套,他个子高,西装刚好遮住珍藏的臀部。 在超市他们找到日用品区,面对整排货架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姨妈巾,身边的男人再一次震惊了,然后问了她一句话,“你说,当年创造人类的女娲娘娘也会来这个吗?” 果然是裴至,连提出的问题都这么清奇,珍藏对着货架一路挑过去,瞟了他一眼:“你猜!” “一定会,不然怎么会想出这么古怪的折磨女人的功能。”裴至想了想,又问,“那女娲娘娘来这个的时候用什么呢?” 珍藏想象了一下女神仙一边走路一边沿路撒红雨的情景,不禁一阵恶寒,抛给了裴至一个直达后脑勺的白眼。 “可能是用树叶!”裴至双手插兜,跟在她旁边亦步亦趋,兀在思考这个难题,考虑过后谨慎地答。 珍藏:“……” “你不是在国外念的书吗,怎么这么懂中国文化?对于意y中式古风女神仙这件事,请问裴先生怎么突然这么热衷?” 这次换裴至摸鼻子。 然后,在她挑选了几包惯用的牌子之后,裴先生又发现了新玩意儿,那是被拆开了的卫生棉条,商家特意拿了样品用于展示,裴先生不动声色地盯着那根像小耗子一样的绳子瞧,虽然没有问出口,但珍藏离得近,不难发现他眼底的疑惑。 旁边有女生经过,不断看着她们俩,甚至远远驻足,毕竟像裴至这样引人注目的男人,一直盯着卫生棉条研究的画面太美,很多人都想看醉。“走啦!”珍藏赶紧把挑好的姨妈巾一股脑丢进推车里,用头顶着裴至的背离开。 收银台那里站的是个小姑娘,估计站了大半天了正浑浑噩噩的,一抬头,见眼前站着裴至这么一位养眼的大帅哥,顿时跟搽了清凉油似的来了精神,一眨不眨地盯着裴至,几乎快痴过去,手却机械性的做着流水作业,不断拿卫生巾的条码在机器上刷,“嘀”完了,小姑娘低头一看,全是各种型号的卫生巾,有23cm有29cm还有加长49cm的,顿时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惊讶地猛抬头看向裴至。 裴至略感尴尬的朝后面的珍藏看了一眼,长臂一展,在珍藏细腰上轻揽,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我不是变.态,这是给我女朋友用的。 其实珍藏才是那个故意使坏的,明知道人家小姑娘会用带颜色的眼光看他,故意站得离他远了两三步。 回到车上,裴至开了车灯,竟然把那包东西拿来出研究,跟看医嘱和药品用量一样,珍藏大窘,抢过来丢到后座,拧他肉肉耳垂:“有什么好看的?” 裴至一本正经,无辜摊手:“研究清楚以后就不用你亲自来买了。” …… 然后他又加了一句:“对了那个跟只小老鼠一样带尾巴的是什么?” 珍藏:“……”不!用!你!懂!好吗亲爱的?! 这一刻,他是至尊宝却变为了凡人。他是真正爱她的吧?从他的眼底流露出的宠溺,在车灯下像一望无垠的牧场,只为她开放,只许她奔驰。 妥善照顾好极品亲戚大姨妈之后,他们有三个去处可以选择,第一,去酒店。第二,去裴至的某处行馆。第三,去裴至东明山那套别墅。 行馆裴至自己也极少去,如果在s市,他一般都是回家。珍藏考虑片刻,决定去别墅。 既然决定在一起,她不想再游离于他的生活边缘。 裴至对她的决定虽感意外,但看得出是高兴的。 “蓁蓁这几天都很晚回来。”他说。语含安慰。 “没关系,或许熟悉之后我和她可以做朋友。”珍藏笑答。 果然,他家里只有张妈、管家在,司机刘叔陪蓁蓁出去了。 看见珍藏,几个佣人脸上都现出一种“十分诧异但极力掩饰”的古怪神色。 这还是裴至第一次带除了赵欣然之外的女人回家,距离这个女人第一次来并不久,别墅里所有人都记得那次她的身份是“蓁蓁朋友的朋友”,而这次,看老板的神情,显然身份大有不同。 而珍藏,这些人都是赵欣然的旧部——她这样下了定义。不过她暂时没有宅斗的打算。一来她不擅长写宅斗文,太烧脑,不然现在宅斗文那么火,她早不用苦哈哈写现代言情了,二来没必要,用钱请来的人,只需要用钱管理就行,最简单不过。 她特别理直气壮地吩咐张妈给她拿双拖鞋,不要绒的,要有很多毛毛的那种。裴至加了一句:“再冲杯姜糖水,炖盅燕窝。” 其实她不想吃黏乎乎的燕窝,不过更不想错过第一次以未来女主人身份在裴宅装逼立威的机会。 “把温度调高一度吧,有点冷,一度就好了。”她又温和地笑着对一旁的管家说了句。 一度……?管家什么也没说,鞠躬照办。 进了裴至卧室,珍藏才松了口气,这么装逼但愿不会被雷劈。只此一次,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她本不是这么作的人,秦玉珠教过她,关键时刻,该出手时就出手,不出手会悔成狗。 还好,裴至家人口简单,只有一个妹妹,不用担心怎样讨好公公婆婆,家里的亲戚也不多,最亲的姑姑在英国,极少回来——没有比这家庭结构更简单的豪门了。 姜糖水冲得快,在房间门口遇见张妈,裴至就自己接了过来,这时一手拿了蓁蓁的暖宝宝,一手端着糖水进来,抬眼便见珍藏笑得一脸荡漾。 “怎么了?拣到什么?” “拣到一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金猴子。”金猴子,俗称至尊宝是也。 等裴至过来,她忍不住笑嘻嘻地去摸裴至的耳朵,得意之情无以言表,只能毛手毛脚。 裴至任她闹,帮她把那只手掌大的暖宝宝放在小腹上,糖水放在床头柜,“喜欢现在喝还是晾一会儿?” “晾一会儿吧。”她坐起来趴在他肩上,对着那耳朵吹气,煞有介事地说:“诶,你这耳朵一看就很有福气,将来一定子孙满堂,福泽绵延。” 那两片厚软温度马上就升高了。裴至已经换了家居服,慢条斯理地将袖子挽了挽,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摸骨的?” “我无师自通慧根深埋。倒是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换的家居服?干嘛不当着我面儿换?”珍藏不客气地将厚软咬进齿间,示威地用力。 “怕你这个色.女扑过来,我招架不住。”他被咬得有些动容,反手将珍藏捞进怀里,自己也坐到床上。 珍藏躺在他怀里,仰头打量室灯下他鲜明的眉眼,两道英挺的浓眉,越看越喜欢,用手指在他脸上画圈圈,坏笑,“这位老板,这么害羞?看得着吃不着,该怎么办呢?” 裴至反问:“你觉得呢?” 珍藏握着他的手细细把玩,然后对着上面吹了吹气:“五指姑娘,只能麻烦您再辛苦一次了。” 裴至的手指白净颀长,干净得像某种食物,不用水洗就可以放进嘴里,珍藏想像着它是怎样握着裴宝宝,不由心猿意马起来,瞟了他一眼,伸出舌.尖对他中.指轻轻一舔,然后含进嘴里。——反正今天很安全,裴对无法对她怎样。 裴至无奈地看着她,声音里含着叹息,微哑:“别惹我。” 可她就想惹他,看着这个平时一本正经的男人无可奈何,别有趣味。 裴至低头,便见她仰躺在他怀里,斜觑着他,目如浸水,白净的小脸在室灯下呈现出细腻光泽,脸部线条有一种柔媚而纯净的矛盾气质,微丰唇内,正徐徐吞.吐他的指腹…… 第52章 套餐可以买,伪.防盗 “老板,您想要哪种套餐服务,下半生一百块钱,上半生不要钱。” 裴至:“……”他只想静静。被逼出了一身汗,也只能摸本书出来看,拍拍她的脸,意思是“乖啊别乱动。” 珍藏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上下其手动得更起劲。 裴至忍不住放下书,看着她咬牙:“小家伙,欺软怕硬是吧?” “老板……”尾音山路十八弯:“一百块都不给我……” 腿撂上去,在他腿上轻轻滑动。 裴至无奈地揉揉额心,将那腿按住,放平,并拢,语气沉哑,“别乱动,小心。” 小心什么?怕她唱血染的风采?他越这样紧张,珍藏越是笑得不怀好意:“老板怕什么呀?嗯?” 裴至抿着唇,不说话,靠在床头拿起手机,单手在屏幕上按了几下。 珍藏好奇了,这个时候不信他能有心情玩手机,偷眼一看,原来他在查阅:女生来大姨妈时的注意事项…… 他查阅的词条下面,配了几张图,有一张图下的字是“男人看女人来大姨妈时的样子”,一个美女躺在床上睡态安详,而另外有一张图下的字是“女人实际内心里大姨妈时的样子”,配了一条大鲨鱼在流血,痛得在地上翻来滚去…… 这图也太可怕了吧,别说男人,就是女人看了也会有心理阴影。珍藏捂住他的手机,睨着他,将他的手指重新放回唇间,轻轻的舔。不仅舔,还咬。 裴至忍不住轻轻咝了一声,珍藏眼尖,就见他真丝家居服下某个部位明显跳了一跳。 那可不更来劲儿了,正准备再使使坏,就听裴至道:“别咬伤了,得狂犬病怎么办?” 珍藏飞了他一眼,又咬他一口,“你才是小狗呢,你就比小狗少了一条腿。” 裴至被她弄得实在没办法,狠声道:“好,找不痛快是吧?记着是你先骚扰我的。” 说着一翻身,半压住她,手就伸进她衣领里去,先一把握了最软的地方捏.揉。 珍藏咯咯笑着躲:“咦咦,狗爪子往哪伸呢?” 正闹着,响起敲门声,张妈在外面说:“小姐的燕窝好了,需要现在端进来吗?” 珍藏想坐起来,裴至却将她按在怀里不让动,只调整了一下坐姿,吩咐道:“进来。” 家里本就有给裴蓁蓁准备好的燕窝,现成的,那张妈托着盘子,眼角隐约看见床上偎躺了两个人,也不敢多看,垂着眼皮端过去床侧放了,又敛声问:“先生,您的牛奶是现在拿上来还是晚一点?” 裴至有晚上喝牛奶的习惯,一般临睡前才喝,不过,张妈看今天这阵势,老板一会儿夜间节目丰富,恐怕不方便叫她,还是先问一声的好。 裴至看着珍藏低声问:“晚上能不能别走?” 张妈年纪五十出头,珍藏还是第一次在长辈出前这么放肆,正脸上有些发烫,听裴至这么问,赶紧道:“不行,我妈今天……” 想起临走时秦玉珠落寞的身影,声音顿时低了几度:“她今天不太舒服,我一会儿就要回去。” 裴至对张妈挥了挥手,张妈听得明白,赶紧退了出去。 下了楼,管家正等在楼梯口,张妈拍拍胸口,“吓死我了,头一次见裴先生领女孩子回家来,还……”说着欲言又止。 管家倒是没说话,只拿眼睛巴巴瞅着她,张妈从那双鼓突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对这个话题的期待,顿受鼓舞,本来不敢说的话也顺嘴说了:“那女孩就躺在裴先生怀里,俩人躺床上可亲热了,唉哟我来了这么多年,裴先生也不是这样的人哪,他对赵小姐都没这样过,一直冷冷淡淡的,说话儿也一本正经,不像未婚夫妻的样,你说现在赵小姐该怎么办?……” 管家听明白了重点内容,清了清嗓子,恢复了一家之管理员的身份,板着脸严肃地说:“别操闲心,做好你的本分就行了,能让先生带回来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姑娘。小心伺候吧!别乱嚼舌根子。” 张妈撇撇嘴,甩手去厨房了,心想,要不是你用老眼神儿一直看着我,我敢跟你嚼舌根子吗? 怎么有一种用完就扔拔吊无情的感觉…… 房间里裴至看着珍藏把糖水喝了一半,燕窝也吃了一半,去浴室拿了条干净的毛巾过来给她擦擦额汗。 珍藏被伺候得神清气爽,长舒一口气,发出了“世界如此和平我该就此睡去”的叹息。 裴至把她头发撩到耳后,诱.哄:“要不要给你妈妈打个电话,今天别回去了?” 秦玉珠一向开明,不会管她门禁,上次她也在这里留宿过的。珍藏倒不担心别的,只是想起老叶说今天是他们俩的结婚纪念日,再想想出门时秦玉珠的神情,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犹豫片刻,美.男软床终究敌不过母女情深,正待拒绝裴至,秦玉珠的电话倒先进来了:“女儿你在哪儿呢?妈妈今天晚上有约会,会很晚回家。” “是跟周叔叔吗?”珍藏听秦玉珠提起过。 “对,是周叔叔。” “那我今天可以在朋友家住吗?”珍藏瞟了一旁侧着耳朵的裴至一眼,把脚蹬在他大腿上,小指头肚动来动去。 裴至被她意味深长地一瞟,眼角含露,顿时就觉得全身哪儿哪儿都软了,就一个地方硬了,他最喜欢的就是她一双脚,情不自禁握在掌中抚摸过去。 “是和郁思文在一起吗?”那头秦玉珠叮嘱:“我倒不反对你们提前开始适应,不过要注意安全,你得提醒他做好措施……” “知道了!知道了!”珍藏赶紧打断她的话,谁摊上这么个丈母娘也是醉了。 裴至脸色不怎么好看,“郁思文”三字像根刺,伤不到肉,但听着总归不舒服。 “对了,你今晚也不用赶着回家,反正家里也没人等你……”珍藏暗示秦玉珠也可以做点“需要做好措施”的事,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匆匆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珍藏像头小猪一样拱进裴至怀里,滚来滚去,甜蜜蜜地说:“满意了吧?一晚上时间都是你的。” 裴至苦笑:“是你有一晚上的时间欺负我了吧?” 珍藏无赖一笑,躺平摊在床上:“来吧,咱俩谁欺负谁都一样,我都ok的。” 裴至定力再好,也忍不住心浮气躁了:“小家伙,不来点狠的今晚上是没法过了。”说完,迅速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褪干净,三下五除二把珍藏也剥得只剩下小裤裤。 小裤裤上,还有一朵暗色的印迹,男人本就是嗜血的动物,裴至的目光一下就更深了。 “喂,你干嘛?”难道他来真的?这下轮到珍藏害怕了。b杯少女第一个念头是去关了灯。 “做你想做的事。”开灯。 “我什么事也没想啊。”关灯。 “没想你用脚蹬我?”开灯。 “是脚自己想蹬的,不关我的事。不信你问它……裴至你再开灯信不信我立刻回家!” 过了一会儿,珍藏在黑暗里软了声音:“诶,让你问它又没让你吻它……” 湿润的嘴唇一路缠绵盘旋,蜿蜒而上,久久才轮到嘴唇,珍藏喘.息着,软软贴着他唇片问,“裴先生你是不是想……嗯……碧血洗银枪?” 房间里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遮光,黑黑暗暗,完全看不清裴先生的脸,珍藏能感觉他稍稍离自己远了点,但干净而温热的呼吸仍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脸颊,“我刚才查过了,这样对女孩子不好。” 顿了顿,他重新低头,把她的嘴唇纳入自己唇间,模模糊糊地道,“咱们还有一辈子,不急。” 珍藏的一颗心像被暖暖的热水泡着,手脚也不凉了,小肚子也不隐痛了,全心全意地配合他予取予求。 “要不要……我帮你?”珍藏哼哼唧唧。这种自己挖坑自己填的坑爹感是怎么回事? 裴至沉沉地笑,温柔地引导她的嘴唇去往他想要的位置。 珍藏亲他胸口,亲他肚脐,然后……不乐意了:“诶,我只说用手帮你,没说用嘴。” “那用……”裴至对着她耳朵说悄悄话。 “你确定……可以?”珍藏心口不一,嘴上犹豫,心里倒是跃跃欲试,多年小黄.书不是白看的。 ……没想到真的可以,裴宝宝表现得很兴奋。 良久良久,裴至叹道:“玩够了没有?小家伙,你这是想把我榨干啊?” 珍藏狡黠一笑,继续埋头苦干:“那就榨干吧,不然留一点在里面做种啊?” 等到珍藏终于愿意把灯开了,裴至去洗手间收拾了自己,走过去购物袋里翻了一下,问珍藏:“换哪一种?” 珍藏累得手脚发软,闭着眼睛教他:“晚上要用最长的。” 裴至仔细看了一会儿,拣出一包45厘米的,拆了包装,拿出一个面包,想起忘了在超市一并买小裤.裤了。他去柜子里拿出上次给珍藏买的那一大袋性.感睡衣,可惜里面的小裤裤不是t字形就是全透明,连根手指头也遮不住。裴至无奈,问珍藏:“穿我的可以吗?” 珍藏趴在床上随便哼了几声,“你帮我垫上。” 怕他不会,一回头,就见裴至拿着那个大面包朝她走过来,拆开,撕掉封底,就要朝她腿间伸手,珍藏吓了一跳:“你干嘛?” “帮你垫上啊!” ——他以为是直接拿有粘条的一面往腿间放……珍藏顿时窘得不行,一把夺过来。 难怪他一直满脸“做女人真是太可怜了”的同情表情。 裴至人高腿长但腰细,男式内裤其实穿着比女式的还舒服,如果前面没有加缝的那片布料,还有下面那部分再窄一点就完美了——这是珍藏穿上那条价值人民币四位数的男式内裤后的穿后感。 裴至帮她将洗完澡后的湿发吹干,她散着头发,额头光洁,套着他的一件白t恤,里面没穿内衣,像个高中生。 这是一个从容的夜晚,如同在西雅图时的夜般宁静。 珍藏躺在裴至怀里聊天,窗外是沉睡的夜,怀中是幸福的人。关了灯,空气像海,他们的声音像舟,随波漂流。 “叫你声黑牛你敢答应吗?” “……为什么要答应?” “从西雅图回来后找不到你,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就给你取了许多好听易记又有个性的名字,比如黑牛,二狗,狗蛋,铜锁……” 裴至:“……”确定这些名字都既好听又有个性? “上次从这里离开,你在万象广场喷水池旁边说祝我幸福,是真的打算让我和陆慎言在一起吗?还有,在酒店被我放了鸽子之后,对我那么冷淡,真的打算放手?” “嗯。”裴至在黑暗中的声音依旧清明:“我没想过强迫你。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 珍藏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低声咕哝:“你只要不辜负我,就没机会强迫我。” 裴至笑了笑,静默片刻,问,“你想像中对你好是怎样的?” 珍藏认真地说,“我吃香蕉你吃皮,我吃鸡蛋你吃壳,我磕瓜子你也吃壳……” 裴至这次真的笑了,厚实的胸膛轻轻震动:“能选择不吃吗?好吃的东西其实都没皮,我赚的钱足够让你吃世界上任何好吃的东西。” “不行,非吃不可,敢不愿意就让你吃榴莲皮……” 裴至:“……”投降还不行吗?! 安静一会儿,珍藏又絮絮地说,“你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像你这样不在乎钱,想什么就吃什么?有一段时间我全职在网上码字挣钱养家,那个时候真觉得花钱像拉屎一样容易,赚钱像□□一样难。 裴至终于知道了怀里抱着个网吊是什么感受,低斥道:“女孩子说话能文雅一点吗?” “能。”珍藏很快接口:“本来想说你赚钱像拉屎一样容易的,那我收回吧。” 裴至:“……”服气吗?服。 珍藏已然进入迷糊之中,“如果有一天我有很多钱,我要想让周杰伦给我当面弹琴唱歌,唱歌得把舌头撸直了唱,弹琴只能用两个黑键。我还要逼着周星驰染头发,让他回复年轻时的样子,当着我面儿讲荤段子逗我笑……” 裴至紧紧搂着这快要睡着的姑娘,轻轻顺着她半干的发,鼻息间全是她香馥的味道。 你想要的我都想给你,只要我能做到。 窗外的夜色,连空气都要甜到沉睡,这张白色的大床,床头柜,所有家具都在倾听这天真甜蜜的呓语。 珍藏肚子上抱着暖水袋,头枕在裴至宽厚的肩头,全身暖烘烘的,真是有史以来最舒服的姨妈日。 在睡着之前,她模模糊糊地想,这一刻一定不是他们爱的巅峰,一定不是,他们还会更爱,更爱的感觉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她会用尽全力,边走边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一定要坚持走下去。这一次,她要试着相信爱情,她不要有一天像秦玉珠那样任性地放手之后再后悔不迭。她一定会比秦玉珠幸福。 想到“困难”,珍藏突然想起了裴蓁蓁。如果那位网瘾少女知道她夜宿她哥哥房里,不知会怎么想她?一定会咒骂她太随便吧? 思及此,珍藏在床上滚了几滚,强忍睡意,挣扎着起身。 “去哪?洗手间?”裴至本来就担心着旁边“血灾”的女人,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一度脑中还浮现出手机上搜出来的那张翻来滚去血肉模糊的鲨鱼图片。 “我去客房睡。蓁蓁回来看到我们这样不好。” 裴至安慰她说没关系,迟早会看到的,她迟早得接受。但叶珍藏思来想去,在裴先生温暖的肉垫床和客房冰冷的席梦思之间徘徊又徘徊,最终决定,“我找机会跟她长谈一次,现在先不刺激她。” “再说你明天还要早起,我睡相不好,你跟我在一块儿肯定睡不踏实。” 裴至拗不过她,只好将她送到隔壁房间,陪她睡着了才回房。 大姨妈做客的日子一晚上总要醒好几次,不过,今天半夜醒来却不是因为大姨妈,而是被一阵古怪的寒意惊醒。 珍藏睁开眼睛,便见床前坐着一个人,手上寒光闪闪。 她悚然一惊,一声惊呼被人生生捂住。 第53章 穆念慈可以买,伪.防盗 作为一名坐拥500名粉丝的未来大神级网络写手,叶珍藏最喜欢的情节就是洒狗血,最好整篇文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狗血泼完一盆又一盆,比如在医院抱错孩子,失忆,车祸,白血病,下春.药如此种种,狗血元素越多,订阅率就越高。 是不是因为写的时候造孽太多,所以这么*的一幕才会被她遇到?在实际生活中碰到如此惊悚的一幕,叶珍藏不禁悔不当初, 当初泼了她一桶油漆已经够奇葩,没想到这位游戏少女玩上了瘾,此刻手上居然拿着一把菜刀指着她。 难道要让她不仅下面流血,上面流血?也是哔了狗了。 当看清黑暗中坐在床边的人是裴蓁蓁,以及她手上寒光闪闪的竟是一把菜刀之后,珍藏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乱动,被捂着的嘴发出模糊的不清的声音:“蓁蓁,有,有话好好说。” 大概是她大力动来动去的嘴巴令游戏少女不悦,再加上手酸,压在嘴上的那双小手稍微松了点劲,珍藏急切地发声劝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蓁蓁,你泼我一桶油漆我可以洗掉,你给我身上来一刀,我的命可就回不来了,你,你好好想想清楚,你这么年轻漂亮,哥哥那么有钱,还有男神陆慎言在等着你……。” 叶珍藏属于越紧张话越多的那一型,她不提陆慎言还好,一提陆慎言,那把刀就从半空中降落到了她的脖子上。 卧槽!眼看要糟!珍藏吓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只下面更加汹涌澎湃,涌出一大团。 良久,像是看够了她的傻样,裴蓁蓁才在黑暗中幽幽地说:“叶珍藏,你胆儿挺肥,砸场子都找上门来了!” 天地良心,她上门来明明是因为爱情。 “听我说,蓁蓁,你冷静一下,刀,刀剑无眼,你先把菜刀拿开。” 裴蓁蓁反而把刀往前送了送,咬牙:“我偏不拿开,除非你告诉我陆慎言在哪儿。” 珍藏顿时略为松了口气,原来还是为了陆慎言那货,“上次不是把他家地址告诉你了吗?” “我找过去了,可他被我揍了一顿又跑了。” 叶珍藏:“……”停了几秒,心下叹息,谁被揍不跑?道:“你下次试试不揍他,也许他不会跑。” 裴蓁蓁恨恨道:“少啰嗦,我和他之间不是揍不揍的问题,是你总横在中间捣乱的问题!” 又关她事?她最近已经尽量避免见陆慎言了。 裴蓁蓁狠狠地说完,手上一紧,叶珍藏顿时觉得脖子上一片凉意,微痛,好像破皮了。 感觉有液体顺着脖子蜿蜒而下……她脑子里顿时浮现出秦玉珠叶远堂还有裴至站在一具无头女尸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凄然画面,以及由晋.江总裁管三叔亲自拟定在论坛和首页飘黑的贴子:【讣告】晋.江作者拿铁拌饭于某富商家中留宿时遭遇歹徒割头不幸身故……她的编辑鸾哥儿蹲在墙角画圈圈:拿铁你就算是死,也得给我更新完红酒先生再死啊摔…… 画面太美!尽管她想出名,但绝不是以生命去换取。 她只能一边祈祷裴蓁蓁不会真的得了失心疯,一边祈祷这把刀不要太锋利,最好是生锈n年的。 不容再想,她抖着嗓子说:“我也好、好多天没见到他了,你先放开我,我试试和他联系。” 裴蓁蓁迟疑了一下,菜刀又往前送了一寸:“你别耍花枪,如果不能给我把他找回来,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不仅在你脸上划上十七、八把刀,还要捉一堆蚂蚁在你脸上爬来爬去,马夫人你知道吧?她的下场你掂量掂量!” 这是玩完游戏又迷上金庸剧了。 叶珍藏不敢去想被菜刀划个十七.八刀是什么惨状,更不敢去深思在这城市的水泥森林里去哪里捉一堆蚂蚁,就算上淘.宝买,等邮回来不是她死了就是蚂蚁死了——这当儿哪敢想这些,当下连头也不敢点,只连连哼了几声。 暴力萝莉恐怖少女裴蓁蓁收了刀,开了灯。 灯光下,叶珍藏脸色煞白,用手一摸脖子,卧槽!这姑娘真能狠下心,果然出血了,这放在古代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李莫愁啊。 她下意识地往隔壁看了一眼,心里狂喊:裴至啊裴至,快来看看你亲妹子,你平时咋没记着给她吃药呢! 李莫愁姑娘看穿了她的心思,甩甩手中的菜刀,得意地说:“别指望我哥来救你,他的门我给反锁了。” 那菜刀,在灯光下雪白铮亮,一个锈点子没有。 ——也不是没有好处,一刀下来,她绝对没命,纯天然无痛苦。 真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叶珍藏只好听话地拿出手机,一看时间,正是午夜12点,行凶好时间。 陆慎言倒是争气,很快接通了。 “陆慎言,你在哪儿呢?”珍藏带着哭腔,心里把这货骂了一万遍。 “怎么啦?想我想哭啦?这大半夜的,做什么春.梦呢!”那头是一贯的吊儿郎当腔调。 “想你个头!快告诉我,你在哪?”珍藏想吼不敢吼。 陆慎言不疑有它,直接报了个地址。那是陆一个哥们家,珍藏也知道的。 珍藏看了裴蓁蓁一眼,重复了一遍,“你给我待在那别动,我找你有事。” “现在吗?大半夜的,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你待着就行!” 挂断电话,裴蓁蓁的脸色早就黑成一片,菜刀又挥了过来,“他为什么用这么亲热的语气跟你说话?” 因为我们是发小儿啊!珍藏被那神出鬼没不讲逻辑的菜刀吓得面如土色,差点血崩,就听一道男声喝道:“裴蓁蓁你在做什么?” 珍藏的脸正对着阳台,就见裴至如同天神,从阳台上推开玻璃门,迈着长腿大步而来,面色铁青,沉声道:“把刀放下!” 裴蓁蓁对她哥还是挺怵的,略一犹豫,裴至已大步上前,一把夺下她手中的菜刀,又返身走去阳台上,把刀朝院子里扔了出去,随后才返身进来,查看珍藏的伤口。 那血痕,虽不算深,但在灯光下触目惊心,血已染红了珍藏穿着的他那件白体恤,顿时心跳加快,心痛难言,如果他再迟来一步…… “再忍忍!”他摸摸珍藏煞白的小脸,声音涩极。 珍藏无言,哭都忘了,疼,也实在被吓得不轻。 裴至拿起床头柜上的内线电话打给张妈,让她带消□□水和止血纱布上来,然后把管家、刘叔、小高一并叫了过来。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看呆若木鸡的裴蓁蓁一眼,捡起地上掉落的被子,将珍藏裹紧,狠狠抱了抱。 裴蓁蓁这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份了,忍不住试探着,讪讪地跟裴至搭话:“哥,哥你怎么过来的?” 裴至沉着脸,没理她。 张妈很快就拿着东西上来了,进门一见这阵势,吓了一跳,哪敢多问,赶紧动手给珍藏上药。裴至见张妈来了,才回房拿了件自己的西装外套过来给珍藏披上,管家和刘叔这时也上来了,站在门外不敢进来。 裴至一直不发一言,卧室里很安静,只有张妈上药时发出的悉悉簌簌的声音。 待上好药,裴至冷冷道:“都出来!” 裴蓁蓁瞪了叶珍藏一眼,跺着脚走出房去,边走边说:“哥,你知不知道她多过份,跑到我家来勾.引你,还当着我的面儿跟陆慎言调.情……” 房门被张妈轻轻带上,但没关严,珍藏从那缝隙里听见清晰的啪啪两声脆响。 一时特别安静,连根针都听得见,许久,才听见裴蓁蓁呜呜的哭声,“哥你竟敢打我,你从来都没打过我,为了个外人你竟然对妹妹动手,你连乔峰都不如,乔峰还知道保护阿紫呢。” 都什么跟什么! 珍藏默默听着,心里实在难以同情。她连劝的力气也没有了,谁半夜醒来遇到这种事都得吓得尿.裤子,当然她尿的是别的。 然后就听裴至冷着嗓子道:“你们都听好了,如果再任着裴蓁蓁无法无天,你们也卷铺盖走人吧!” 确实该教训教训。倒并不仅是因为今天晚上吓着了她,而是深觉裴蓁蓁不能再这样任性下去,游戏与现实本就不一样,把游戏里的那一套暴力逻辑搬到现实生活中来,总有一天她会犯下大错。 房门外,裴蓁蓁倒在张妈怀里哭得抽抽搭搭,刘叔跟管家都垂头不敢作声。 裴至冷冷又加了一句,“叶小姐以后会是裴太太。以后你们见到她就跟见到我一样。” 裴蓁蓁突然无法置信地抬起泪眼,咬牙,朝床上的叶珍藏冲过去,“我打死你,你自己犯.贱还惹得我哥打我,我哥从来没打过我……” 她冲得太急,众人没防备,竟被她真的冲进去了,眼看她的手要碰到珍藏,珍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捏住她手腕,不客气地喝道:“裴蓁蓁你冷静点!不是谁都要当你是小公举的!” 其实裴蓁蓁个子不高,很瘦,只是爆发力强,珍藏轻易便制住了她。 那根纤细的手腕捏在手里,像根麻杆儿一样,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珍藏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裴至总不舍得责备她,也明白了为什么陆慎言被她一打就跑——这样的小人儿,谁忍心真的骂她,更别提回手打她。 一怔之下,她放了手,哪知裴蓁蓁反手就一耳光抽过去。 这一巴掌打的有点偏,但力度不小,珍藏太阳穴那里瞬间就红了起来,在雪白的皮肤上分外刺眼。 裴至这时已经走进来,脸黑得滴墨,捏住裴蓁蓁的手腕,一直把她拖到旁边一间房里,呯的一声,房门关上的巨响之后,珍藏听见他大声吩咐管家,“把门给我锁好,把阳台封上,没有我的吩咐不许给她开门!如果她走出这间房门半步,我唯你们是问。” 十分钟之后,一切才重归平静。 珍藏重新被裴至抱回了他的房间。房门外仍然隐隐传来裴蓁蓁砸东西的声音和哭叫声,“叶珍藏,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骂声像怨咒,令人心惊。 房间内,两人紧紧相拥,裴至的脸紧贴着珍藏挨打的太阳穴,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珍藏仍惊魂未定,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这是她第二次来裴宅,闹成这样,实在非她所愿,何况,说白了裴蓁蓁以后是她的小姑子,关系闹得这样僵真的好吗? 裴至显然心情很不好,珍藏察觉他在微微发抖。 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珍藏顿觉不忍,一个是他妹妹,一个是她,真正最难过的人,是裴至吧 想了想,她闷闷地说:“要不要我去劝劝蓁蓁?” 裴至紧了紧手臂,安抚地给她顺了顺头发,“别管她,是我以前对她管得太少,正好借这个机会给她点教训,让她好好反省。” 珍藏轻轻点头。 保持抱着她的姿势,裴至沉默了几秒钟,深深叹息,沉重地说:“这次她实在闹得太过分。上次泼油漆之后,我就该好好的惩罚她的。如果她刚才冲动起来,真的出了事,我该怎么办……你们俩是我最重要的女人……” 珍藏反手摸摸他的鬓角,抱紧他的腰,安慰他,“她只是不知道该怎样正确表达感情。上学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吗?” “她很聪明,成绩很好,但没怎么上过公众学校,去学校她总是说不高兴,国内初中一年级还没读完她就不去了。”裴至头痛地揉着额角,“后来我给她请了数位家庭教师,在家里单独教学,我以为这样她会比较开心,结果她把所有老师全部赶走。怕我骂她,她自己在几年里把初中到高中所有的书全部看完,我拿了高考的试卷给她做,她竟得了高分。” 珍藏无语,半晌,道:“或许你可以为她请一位心理辅导医生?” 裴至沉默几秒,“我先让欣然劝劝她,她从小跟欣然最合得来,情同姐妹。” 对于这个提议,叶珍藏当然心里很膈应,但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毕竟,跟裴蓁蓁的心理健康问题相比,她那点小小的醋意,显得多么不合时宜。 那就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试试解开裴蓁蓁的心结,“蓁蓁的电话是多少?” 裴至把蓁蓁的电话告诉珍藏,她存进手机,然后开始编辑一条短信,“蓁蓁,我是叶珍藏。我想你对我有些误会,我和陆慎言之间只是发小的关系,我们是好朋友,就像……”她努力想象着在裴蓁蓁的世界能引起共鸣的形容词,一时想不到其它的,只好将就着打个方:“就像郭靖跟穆念慈一样。你觉得郭靖跟穆念慈,他们会谈恋爱会结婚吗?你喜欢陆慎言,就应该多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想想,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可不可以成为他喜欢的那一类姑娘?” 点了发送,才突然意识到,从小到大陆慎言喜欢的姑娘都是肤白貌美大胸长腿啊!这么一想,觉得裴蓁蓁怪可怜的——她都是按陆慎言喜欢的类型反着长的。 回复的短信很快来了,裴蓁蓁第一句话是:“不用你假好心。”然后她在那一头用尽她二十岁的智商所有能想到的恶毒词汇咒骂珍藏,洋洋洒洒陆陆续续五条短信都没装完。 裴至要看,珍藏没给。 也许能解开他心结的只有时间,或者陆慎言。而这两样,都不是珍藏所能左右的。 这时,握在手心里的电话乍然响起,跟午夜凶铃似的。 珍藏下意识地以为是裴蓁蓁打来骂她的,结果一看屏幕上的名字,竟然是秦玉珠。 时间已是半夜一点,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与周叔叔在甜蜜吗?怎么会打来? 第54章 奇葩可以买,伪.防盗二更 秦玉珠的声音呜呜咽咽地传过来:“珍藏,怎么办,你爸和你周叔叔打起来了!” 珍藏坐着裴至的车赶到现场的时候,这场发生在两个成年老男人之间的斗殴事件已经结束。 看上去颇为惨烈,两个老男人都挂了彩。 珍藏先赶紧看看叶远堂,鼻子被打破了,血糊了一脸。 周叔叔身上的夹克被扯得七扭八歪,颧骨部位连带着眼睛都肿了起来。 看来是势均力敌,谁也没占着便宜。 之前几次都错过了,珍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周叔叔,个子比叶远堂稍矮,但身板挺直,一看就满脸正气。 秦玉珠打发走了小区保安,才过来对珍藏道:“要不是打不通陆慎言的电话,我也不会这么晚把你叫出来了。” 珍藏是把裴至留在不远处的车内自己单独过来的,见秦玉珠神情还算镇定,埋怨道:“怎么回事,打个架还专门挑大晚上的打?” “我和你周叔叔看完电影回来,谁知道你爸居然守在门口……” “都叫你不要回来了,你偏要赶回来!” 秦玉珠瞪了珍藏一眼,意思是:“老娘是那种随便的人吗?” 珍藏也回瞪一眼,意思是:“你就应该随便,即使不是人也无所谓。” 秦玉珠不再理珍藏,用夸张的广场舞姿势摇曳多姿地走到周叔叔旁边,给他拉整衣领,掸掸灰尘,高声说:“老周啊,上家里坐坐去,别理那个老神.经病!” 叶珍藏正给老叶擦脸上的鼻血,老叶头一犟,“你说谁老神.经病呢?看电影就看电影吧,还学人家年轻人看午夜场,作不死你,要不是怕你带坏了女儿我才懒得管你!” 珍藏停了手,幽幽地说:“老爸,我成年了,不怕带坏!” 周叔叔倒是个极有风度的磊落男人,这时说道:“老叶,不是我说你,玉珠和我什么时候看电影都不关你的事,你也别扯东扯西,说白了你就是不想看见玉珠和我在一起!你一大老爷们儿,抛下陪了自己几十年的发妻不管,去找个小三儿,自己在外头风流快活了,现在还回过头来管着前妻不放,这是爷们儿做的事吗?” 说完这段话,周叔叔也不再多言,拍拍秦玉珠的手背,“玉珠,时间太晚,我就不上去了,你早点休息。” 周叔叔说完,对珍藏点点头:“好好照顾你妈妈!”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朝旁边一辆本田走去,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里。 珍藏暗暗点赞,不说别的,就这风度,就这几句话,叶远堂就落了下乘。 老叶倒振振有词:“我是为你妈负责,那什么老周年纪那么大了!” 珍藏不服:“人家比你还年轻两岁好吗?” “长得那么猥琐!” “人家1米76的个子,当兵出身,身板挺直,哪里猥琐了?” 老叶争不过珍藏,悻悻地说,“总之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这次是秦玉珠忍不住冷笑:“那谁是好东西?你吗?” 老叶脸色铁青,“我是为你好,还有叶珍藏,有你这么跟爸爸说话的吗?你帮外不帮里?” 珍藏干脆躲到一边玩手机,其实是在给不远处的裴至发短信,咕哝道:“我只是帮理不帮亲。” 还是秦玉珠一挥手,不耐烦地说:“叶远堂,你放一晚上屁还没放够?早点放完,早点放我们娘儿俩回去休息。” 叶远堂走上前几步,声音竟有些忸捏:“你们……” “没有!”秦玉珠快速地回。顿了几秒钟,冷笑:“不过那是迟早的事。” “还有,”秦玉珠突然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在老叶脸上,“我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老叶脸上的鼻血刚止住,又被扇得淌了下来。 秦玉珠揉着手腕,酣畅淋漓志得意满趾高气扬地说:“当初你要离就离,要分就分,我从未说过骂过你一句,因为变心的男人不值得。今天这巴掌,是赏给你多管闲事的。” 冷风飒飒,树影摇动,老叶在路灯下不发一言,任鼻血横流。良久,他侧身让路,珍藏搀扶着秦玉珠离去,临走塞给老叶一包纸巾。 进了小区,珍藏回头一看,老叶仍站在树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一个背影的轮廓,依然高大,却已微显佝偻。 珍藏暗自叹息。男人啊,到底在想什么?想必老叶是从晚会上丢下小娇.妻独自偷跑过来的,想当初他要离婚的时候那么坚决,跪求放过,仿佛只有离了才能喘气,否则就要窒息,现在却又杀回来这么一招回马枪? 但愿她的裴至不会这般令人糟心。 刚想说什么,侧头一看,发现秦玉珠眼底竟隐有笑意。她畅快地说:“读书的时候,老娘最大的愿望就是老叶为我打场架,没想到到老了倒实现了。” 珍藏无语:“实现了又怎么样呢?打完架他照样回另一个家去睡觉。”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他不要孩子就行。” 珍藏真想大力摇醒秦玉珠——小娇妻年轻,土地肥沃,老叶随便耕一耕,撒把种子,迟早会有收获的啊!怎么可能不要孩子? 可看着这个似乎收到了结婚纪念礼物一样高兴的女人,这句话珍藏终究没忍心说出口。 “老妈,你是不是该认真考虑考虑周叔叔?我觉得他看上去挺靠谱的。”珍藏认真建议。 秦玉珠慈祥地摸摸珍藏的头:“我觉得郁思文也挺靠谱的。” 珍藏:“……”转移话题能不能有点技术含量? 回到家里,珍藏给裴至发微信道晚安,想了想,问:“吃一个碗,占一个碗,是什么行为?” 裴至自是意识到她说的是谁,回得含蓄:“吃不饱的行为。” “你会这样吗?” “会。”裴至发来一个字,隔了几秒,在珍藏发飙之前,又发来一行字:“如果你不让我吃饱的话……” 珍藏:“……”他总有办法把话题往某方面扯。 至少,此刻,她是幸福着的。 珍藏在自己的小床上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倒头就睡。这一晚上可真够闹腾的,睡个觉竟换了三张床,且分别经历了被菜刀架脖、看老男人吵架之奇葩事件,也是微醺。 临出门时裴至给她找了条围巾戴上,秦玉珠沉浸在收到纪念礼物的窃喜当中,竟没有发现她脖子上的伤口,免了一场唠叨。 第二天到公司自然是迟到了,叶远堂竟然也罕见地还没到。不用说,昨天回去之后小娇.妻少不了演一场哭哭啼啼的大戏,能起得来才怪。 最近因为成功举办了万象广场那场春季秀,公司业务量大增,即便老板人没来,大家倒也各司其职,一派忙碌。 珍藏的办公桌面上堆放着几份需要做的广告文案,她拿起来一看,乐了,两份都是s市最新开发的楼盘广告——楼盘啊,广告市场的大土壕,谁都想抱的金大腿。 这几年s市的房价跟花腔女高音似的,直接往上飙了好几个8度,但城内的土地越来越少,开发商们拿着钱没处花,只能往郊区和邻市发展,她桌面上搁的这两份楼盘广告,竟都是s城最豪华地段的楼盘,看来锐意最近在广告界风头无两,老叶靠上青木集团这棵大树之后,真是要赚翻了。 当下,珍藏谨遵“把意念沉潜得下,何理不可得,把志气奋发得起,何事不可做”的司训,以前所未有的端正态度投入工作之中——没办法,有个男神做男朋友,压力实在太大,裴至那么优秀,她也不能太渣,即便暂时优秀不了,也必须行走在去往优秀的道路上不是? 捧着脑袋冥思苦想半天,珍藏终于为两个楼盘分别想出了如下广告语。 香.艳风:大房也渴望宠爱! 正经风:矗立中央,见证骄傲! 第一句中“大房”一词两喻,既说的是房子大,也说的是老婆大。至于买房的真是老婆还是二.奶,那就不一定了,不想当大房的二.奶不是好二.奶,哪个二.奶都有一颗想当大房的心,有本事的,自会鼓捣着有钱男人掏钱夹买单。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句广告语,广告如拳头,必须系列出击,单凭一句广告语,如同一根手指的力量,当然是掏不出钱夹的。 此外,珍藏还精心准备了逗逼风“买房如孵蛋,中心之地孵金蛋“”等数种风格供客户挑选。 连同宣传片都一并帮他们找好了脑洞:走诙谐幽默风,剪辑最近大热或经典的影视剧片断,找网络当红的某工作室给楼盘详情解说配音——那工作室有个cv扮演周星驰简直不能再象。 做完这些,珍藏活动一下筋骨,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陆慎言不会还呆在同学家乖乖等她吧? 实际上陆慎言确实一直呆在同学家,只不过不是因为答应了叶珍藏,而是因为他反正也要呆在那里打游戏的。 接到珍藏电话,他右耳与肩膀之间夹着手机,手指还在键盘上灵活地操作着,旁边桌子上摆满牛肉干和话梅糖,:“啥事啊?想我了?大白天的想我不好吧?” 珍藏听见那边有人喊了一句“卧槽,快捡,快捡起来!好东西!”就知道他一定忘了昨天晚上她打过电话的事了。 忘了就忘了吧。想了想,又道:“陆慎言,跟你说个事儿,你能不能停一会儿?” 陆慎言让她足足等了八十秒,掐着珍藏暴走的点离开电脑:“怎么了?这么严肃,急着向我求婚啊?” “跟你说裴蓁蓁的事儿,你为什么躲着人家?” “不躲能行吗?她……”陆慎言摸摸鼻子,觉得一个大男人被女人打终究说出来不太好听:“追我的姑娘太多了,她且排着呢。” “你怕她打你?” “就她那齐我大腿的个儿,那小麻杆儿胳膊?能打我?我就是让着她罢了。” “你干嘛要让着她,是不是心里其实喜欢他?” “除非我不要命了!”陆慎言用膝盖踢了踢阳台栏杆。 “那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呗,什么时候变这么客气?” 珍藏将手机从右边挪到左边,点开晋.江网站,浏览最近的网友留言,很好,评论区一片祥和,还有人给她送礼物扔催更新的地雷,有个叫浅色黑石的妹纸更是看一章扔一个雷——果然都是帮爱吃糖的小舔甜。 她关了网页,正色对手机那头道:“如果你喜欢裴蓁蓁,麻烦你对人家好一点,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她,也麻烦你痛痛快快跟人家讲清楚,不要跟幼稚园小盆友一样玩躲猫猫。” 陆慎言将脚踏在阳台栏杆上,眯起眼睛,“首先,我已经跟裴蓁蓁说的很清楚,我不喜欢她,第二,不是我爱躲猫猫,那丫头就爱死缠烂打,我不跑就只能等被她缠死,什么事也干不了。第三,”陆慎言耙耙道士头,对着拳头哈了口气:“你为什么对裴蓁蓁的事这么关心,你跟她什么关系?” 珍藏被他问住了,否认:“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就是看不惯你这样,不行吗?” “我是没问题,显然你有问题,以前我身边那么多女人,比裴蓁蓁漂亮的姑娘多了去,也没见你这么紧张过。你干嘛单单嫉妒她?” “谁嫉妒!你少往脸上贴金。”珍藏在这边呸了一声,“实话跟你说吧!我被裴蓁蓁烦得没办法了,她找了我好几次,硬说是因为我你才不喜欢她。” “她没说错啊!我确实喜欢的人是你呀!”陆慎言叨出一支烟,点燃,对着阳台上一盆不知名的植物笑了笑。 叶珍藏听见他油腔滑调的就头疼,“你能不能正经一点?跟你说正事呢!算我求你,喜欢或不喜欢都好好跟她说清楚,那丫头其实还,还不错,人聪明,家里有钱,对你还痴情,最好你能发发善心收了她。” “她那性格你也知道,又固执又冲动,泼你一桶油漆的事儿你这么快就忘了?说不定哪天拿把刀架你脖子上她也干得出来。” 珍藏翻了个白眼,彻底服了!——这货倒是了解人家,要不人家怎么单单喜欢你呢! 那头陆慎言继续说,“如果她放轻松一点,我是不介意跟她处处,她那样儿跟要吃人似的,别说人,鬼见了她都得吓跑。” 珍藏没办法,陆慎言真不喜欢也不能把瓜强扭下来塞给他,只好一再叮嘱,遇到裴蓁蓁好好跟她讲,做通思想工作,算是为人.民安全社.会稳.定做贡献,这才挂了电话。 陆慎言的电话刚放下,烟还没抽完,一回头,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这小姑奶奶,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第55章 出差可以买,伪.防盗 “抽jb的烟啊!一只小手气势汹汹地伸过来,陆慎言唇间一松,烟没了。 “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他人已呆若木鸡,半晌,结结巴巴地问。 “我昨天拿刀架在叶珍藏脖子上,逼她给你打电话问的。”裴蓁蓁满不在乎地说。 陆慎言这才想起,昨天玩游戏到半夜确实接过叶珍藏的一个电话,顿时紧张:“你把她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你以为我傻?杀了她我去坐牢,让你们俩双宿双飞?”裴蓁蓁嗤之以鼻。她穿的衣服很少,瘦弱的肩膀在阳台冷风里瑟瑟发抖。 陆慎言已经不想去挑她的语病,把人都杀了又怎么和他双宿双飞,着急地问:“那你伤着她没有?” 裴蓁蓁白了他一眼,撇嘴,“这么紧张干什么?给她放了点血而已。” 陆慎言这时已看清她半边脸颊上的浮肿,“你哥打你了?” “要不是我哥在,就不只是给她放点血那么简单了!”裴蓁蓁依然满不在乎。 既然裴至在,想必事情不会太糟,陆慎言勉强放下心来,转而,胸臆间升腾起怒气,“裴蓁蓁,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珍藏可以告你恶意伤人,你一样要坐牢的!” “切!”裴蓁蓁笑嘻嘻的,“她那么喜欢我哥,又怎会去告我?除非她不想嫁给我哥。” 她倒看得明白。陆慎言无语,作出凶恶的样子警告她:“如果你再敢这样任性,就算你哥不管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你怎样不放过我?”裴蓁蓁完全不怕,轻笑着凑近他,歪着脑袋。 陆慎言厌恶地把她一把推开,手下接触到的小身板,瘦弱,像件脆的瓷器。 裴蓁蓁不以为意,倒退几步,盯着他瞧,半晌,笑起来:“你真怂,既喜欢我,又放不下她。” 陆慎言大笑两声,一脸痞相:“您哪只眼看见我喜欢你?” “因为你怂啊,心上两个人,加起来不就是个怂字儿吗?”裴蓁蓁自有她的逻辑。 陆慎言哭笑不得,拿这姑奶奶没办法,干脆直接说:“我不喜欢你!” “你喜欢我!” “不喜欢!” “喜欢喜欢喜欢!”裴蓁蓁恨恨地跺脚。 陆慎言一口气憋得快要爆炸:“你这个颠婆!” * 珍藏挂断陆慎言的电话,有同事递话过来:“周总监有请。” 推开总监办公室的门,扑面而来一阵香风,再一看,办公桌后坐着个□□领结穿白色紧身西装的伪英俊男纸,珍藏就不禁用杰伦腔笑了:“诶哟不错嘛,这是又换香水了?” 接下万象春季秀的单子时,老叶本是准备自掏腰包做的,后来青木集团还是按正常程序结了款,老叶只道是青木财大气粗,珍藏却是猜到原因的,如果不是裴至吩咐下去,谁跟钱有仇? 所以昨天拿到春季秀的提成,今天周总监就全身都鸟枪换炮了。 周总监甩了个兰花指:“别提了,我之前用kenzo风之恋,我男朋友居然说我很街,很村,昨天换了这款范思哲,他又说我太直,太冲,哼哼,爱我的时候叫人家小舔甜,不爱了什么都是shi!明天我就跟那j人分手,别拦我!” 珍藏揉揉耳朵,特别真诚地建议:“不然你明天往身上喷点清水,告诉他说是宝格丽新出的,名字叫无香之水,问他能闻到味儿不,闻出来就还是你的小舔甜,闻不出来就让他滚蛋!” 对于珍藏的建议,周总监眼睛一亮,用金星姐姐的招牌手势表示赞同,两根食指左右一滑:“完美!” 哈拉了半个小时之后才进入正题,周总监正色:“对了,老叶不在,a市有笔款子你过去结一下呗。” 珍藏拿了他桌上刚出炉的新版公司宣传册翻看,“着什么急?老叶下午不就过来了么。” “刚给老叶打过电话了,小谢接的,说是老叶昨天晚上回去喝得酩酊大醉,到现在还没醒过神呢!那边又催得很急,我这儿手上好几个单子走不开,不然哪敢劳驾小主你出马。” 珍藏恰好看完公司介绍里浓墨重彩地提到与青木集团合作的那一页,将宣传册合上,她叹气摇头——酩酊大醉?老叶和秦玉珠两个人加起来超过一百岁了,还在玩什么把戏?她倒真心宁愿两人分开好好过自己的。 她拿起手机,决定对老叶表示一下慰问。 拨号,电话通了,“老爸,昨儿晚上回去没事吧?您家那位把事儿整大发了?” “她哪会!”老叶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宿醉后的疲惫。 “远堂,谁的电话?来,快把这碗醒酒汤喝了。”那边夹杂着小娇.妻的声音。 珍藏恶心得赶紧把电话挂了——作!什么时候喝汤不好,偏要等老叶接电话的时候喝? 没办法,珍藏只好将与裴至腻歪的心思先放到一边,工作为先,收拾收拾就去了a市。打电话给裴至的时候,裴至那边背景很安静,像是在会场上。 珍藏不自觉地将声音放轻了:“在干嘛呢?” “正在开会!”裴至说了一个s省老百.姓耳熟能详的名字,“陪同视察完了正在部署明年的计划。” “那你快去开会吧!”珍藏被那个名字吓了一跳,心里暗暗埋怨他,这么重要的会议为什么还接听她电话。“就是告诉你一声,我现在去a市出差。” “去a市?你一个人吗?”裴至那边响起了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他起身走到了外面。 “对,其它人都走不开。” “为什么让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去出差?你颈上的伤还没好。”裴至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赞同,“你现在在哪里?我让小高去找你,送你过去。” “不用啊,我都已经在长途汽车上了。”珍藏着急催他,“赶紧回去开会吧,别管我,我明天就回了。” 结果去了a市,事情办得并不顺利,一住就是三天,颈上伤口结了痂,连大姨妈都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事情还没办完。 其实是件很简单的的事儿,上半年接的活,给一个楼盘做全案广告推广,现在楼盘已经全部售罄,进度款却只结算到了百分之四十,剩下的六成,对方以各种借口推诿,这一次被老叶逼得没办法了,本来松了口,结果一看锐意派来的人居然是个小丫头片子,对方马上翻脸,给出的理由是:锐意做的广告效果差,本应四个月卖完的房子用了八个月才卖完,拖了一倍的时间,所以他们要扣除一半的广告款,也即,尾款他们只愿意再付锐意百分之十。 简直是放.屁!珍藏当场就拍了桌子,这几天赶过来一直陪着她的小高,一见珍藏发力,立马就撸袖子薅住了对方一个经理的衣领。 在这当口上,偏偏老叶来了个电话,开口就是让珍藏不要意气用事,碰上问题,请他们下面的人吃顿饭唱唱歌,什么事都能解决,实在解决不了,就先拖着,等老叶自己过去再说。 老叶自那天醉酒之后,又感冒上了,到底年纪大了,折腾一宿哪哪都不得劲。 珍藏想起那天晚上路灯下那个略微佝偻的背影,心软了,只好拉下了小高的拳头,重新赔上笑脸,约对方经理晚上一起吃饭。 其实她知道,就算老叶亲自过来,也无非就是硬撑着身体陪几场酒,既然对方摆明了耍无赖,这款不一定能要得回来。 吃饭的地方是对方策划部李姓经理亲自挑选的,在a市最好的酒楼,对方一共来了六个人,加上珍藏和小高,在包间里刚好坐了一桌。 珍藏算半个文人,本就对于这些酒桌上的事完全没有经验,去了,站那儿说了一句开场白:请大家别客气,吃好喝好,喝好吃好!然后就再挤不出什么话来,只等着饭后买单。 小高倒是能喝两盅酒,但要说场面上的话他也是个闷口罐子,如果对方来敬酒,他二话不说,来者不拒,仰脖就见底,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对方渐渐兴致也就下来了,自己人跟自己人有什么好喝的?那李经理笑道,“听说锐意最近抱上了青木集团的大腿,是不是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看不上我们这些老关系了?”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珍藏从冬笋猪骨汤里抬头,赶紧陪笑脸。 “那你们公司其它人都没空吗?怎么就派你过来?” “啊,我是小叶,叶远堂是老叶,正是因为对你们公司的重视,我爸才派我来的。” 那李经理见珍藏边说话,手中还拿着一只汤匙,手指细长白净,极年轻的一张小脸,被包间里过热的空调焗得粉中透红,眼珠黑漆漆的,唇是略为丰厚了点,但唇线分明,沾了点汤汁,更显得饱满鲜美,诱人品尝。 要不怎么说酒色乃杀人刀呢!这李经理在灯下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心尖像是被人捏了一把,骤然腾起一把邪火,笑道:“叶总也是,心真大,自己女儿也不能就这么大老远的单独派过来吧,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好几天,叫我们看了都不落忍。” 珍藏初出社会,对他眼中深意一无所觉,兀自低眉顺眼陪小心:“那就麻烦李经理尽快签字放款吧,我也好早点回去交差。” “急什么,就算不是为了款子的事儿,我们a市有好几处景点,也是值得小叶去好好玩玩的,不如明天让我尽尽地主之谊,陪你去六门峡谷漂流?或者去泡泡温泉?我来做东。” 这语气中明目张胆的轻浮,珍藏饶是从未经历过这些污秽事,这时也察觉了。心里那叫个气,偏偏小高这时出去了,当下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波澜不显地笑道:“李经理是不知道,我家两个孩子等着我回去哄,女儿还小,刚学会走路,儿子都打酱油了,天天在家等着我辅导作业呢,诶哟,那两个孩子真叫人头疼,皮得不行,李经理,看您也是一表人才,想必早被人抢回家了吧?有孩子吗?多大了?” 李经理也不是吃素的,一眼看穿珍藏不像生过孩子,何况她还说得夸张,一张嘴就蹦出来俩,当下呵呵一笑,虽未笑出“一表人才”的帅气,却笑出了点意境:“小叶这么年轻,看上去不像啊,恐怕连老公都没有吧?” “她当然有老公!”从门口传来一道威严男声。 珍藏偏头一看,喜出望外,竟是裴至来了。 几天不见,两人视线在空中一撞,千般滋味尽在其中。 跟在身后的小高帮裴至宽去外套,又帮他拉开椅子,裴至从容地在珍藏身边坐下,珍藏这才发现,他俊美深邃的脸上竟带了一幅黑框眼镜——禁.欲系,这才是真正的一表人才! “你怎么来了?”珍藏心里高兴,却又忍不住小声抱怨:“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裴至在桌下将珍藏的手握在掌中,徐徐往桌上几人面上扫了一眼,视线回到李经理脸上,微微一笑,“我就是小叶的老公。” 他这架势一进来就把整桌人都唬住了,见凶神恶煞的小高对他毕恭毕敬,心里哪有不明白的,这人来头绝对不简单,当下都噤了声,有埋头装作吃菜的,有装作玩手机的,还有两个女人从裴至推门进来那一刻开始就盯着裴至看,眼珠都不带转一下的,只差流口水。 只有那李经理,邪火上头,见珍藏果然是有老公的,且那气势那颜值,比他高了不是一点半点,不禁就有些恼羞成怒,“怎么现在要账还流行打亲情牌?不是父女档就是夫妻档啊!回去跟你们叶总说去,不是我不给他面子,活儿没干漂亮,还耽误了我们的资金回笼时间,你们知道一套房子多少钱吗?六百多套房,光利息都比他那点广告费多的去了,如果真要认起真来,这点广告费都不够赔的,也就是看在老关系的面子上,我们不追究罢了,现在眼跟前就两个法子,一,你们当时做的那些烂广告都还在呢,你们拆吧拆吧都拿回去,当废铁卖。第二,我们仁至义尽,再给你们结百分之十,也就是十万块钱,开完支票两清,你们自己掂量吧!” 在他说话的过程之中,裴至一直微笑侧耳倾听,并不打断,手还在桌子底下轻轻摩挲着珍藏柔软的手心,五根手指逐一捏.弄。 第56章 酒吧 珍藏一听就忍不住急了,“李经理,这是逗我们玩呢吧!广告做都做了还能拆回去?那你们房子卖完了能退回去吗?” 那位李经理摊摊手,耸耸肩,摆出一副“爱拆不拆钱爱拿不拿”的嘴脸。 裴至安抚地拍了拍珍藏的手,对那李经理淡淡地说:“两家当时签定的合同我看过了,在合同里并没有明确规定广告出街后楼盘售罄的时间,也就是说房子销售的快慢,跟广告效果并不是唯一的因果关系,我也了解到,你们这个楼盘为什么销售时间拖长,主要是因为银行那边的关系没有走通,到现在大约还有四百多客户的贷款还没有放下来。” 他说到这里,整桌的人都齐齐望着他,那位李经理更是眼珠都快瞪下来了,所有人都在心底猜测他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们内部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裴至微微一笑,“这样,你们的贷款银行是健商银行吧?健商银行a市分行是马行长分管的,我跟他不太熟,不过我可以给总行的萧行长打一个电话,帮你们协商一下这件事。” 打个电话协商?说起来容易!如果真这么简单,那他们这么大一家做房地产开发的公司,算是a市的地头蛇了,也不会拖了这么久都没办下来。 尽管被他的派头镇住,所有人还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裴至当场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肖行长吗?” 那边显然手机里面存了他的号码,珍藏坐得近,听见那头的人立刻打着哈哈说:“裴董啊?今天是哪阵风把你这尊财神的电话吹过来了?我这可是受宠若惊啊!” 裴至也不多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件事想请肖行帮忙。” “裴董你请说,我一定尽力。” “我在a市有个朋友,有几百套商品房的贷款压在这边马行长手里,肖行能不能明天过问一下情况,如果不是原则上的大问题,可否尽量通融,年前把款子给放下来?” 那边很快接口说,“没问题,我现在就打电话问,不知是哪家公司?” “哪家公司……”裴至扫了一眼李经理。 那李经理已经被惊得五识丧失了四识,只剩耳朵的功能还在。旁边有同事帮他作答,赶紧说了公司的名字。 裴至把公司名报过去之后,又寒暄了两句,收线。 如果是旁人打这样一个电话,说不定在座的人会以为碰到了骗子,但裴至的气场,早已让他们折服,原本还有些怀疑,在听完这通电话后已信了九成。 “小叶,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你先生?”有个财务部的女同志出来打圆场。如贷款能放下来,那他们年底的奖金就有着落了。 裴至并非影视明星,从来不喜欢刷脸熟,他低调惯了,除了经常关注财经消息的人以外,不认识他并不出奇,何况他今天还戴了一副眼镜。 珍藏有些犹豫,裴至倒笑了笑:“我姓裴。”是个大丈夫坐不更名行不改姓的意思。 裴?这个姓并不多见,但一时也没人敢往青木集团大老板裴至身上想。 不多时,裴至的手机响了,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好……我让他们明天拿齐资料过去……没问题……就这样,谢谢肖行。” 挂断电话,裴至简单吩咐道:“明天让财务部带齐五证直接上健商银行找马行长,那边会给你们安排。” 众人这时才如梦初醒,纷纷招呼着“裴先生赶紧吃点菜”“裴先生敬您一杯”,气氛顿时跟刚结了儿女亲家似的,格外热烈起来,之前的不愉快似乎完全没有发生过。 裴至这时却拉着珍藏的手站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蔫头耷脑笑得极不自然的李经理一眼,告辞而去。 出了饭店,外面的空气干而冷冽,裴至的掌心却干燥而温暖。 这是个美好的冬夜,不同于s市的繁华和车水马龙,空中像是飘荡着一股腊梅花清冽的香气,街道两旁的临时停车位空荡荡的,马路显得宽敞而寂静,偶尔一辆车呼啸而过,零星的路人埋头靠路边快步走着,对车声充耳不闻。 小高自动进入隐身模式,开着裴至的车远远跟着。珍藏挽着裴至的臂弯,二人呼吸着新鲜空气,在街头漫步。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们的合同了?”珍藏忍不住问,声音透着打完一场胜仗后的小小兴奋。 “我没看过,吓唬吓唬他们。” 珍藏傻眼,裴至接着道:“谁那么笨会把房子的售完时间签进合同?”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她还是太年轻,被别人一诈就晕头了。 裴至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帮她裹紧围巾和大衣,“女人不用太聪明,接着笨你的,做个笨并快乐着的小女人就行了。” 珍藏的笑容像蘸了糖:“那你怎么知道他们公司贷款有问题,没钱付我们广告费?” “来解救你这只被困的小猫,当然得提前了解情况。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做功课的时候你看不见而已。” 珍藏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亲爱哒,真乃神人也。有没有什么是你解决不了的?” “当然也有,不过我不会告诉你。”裴至揉揉她的头发:“有我在,你只管做梦就行了,我负责帮你实现。” 珍藏的一颗心顿时像开在某处深巷里的腊梅花瓣一样柔软,回味着他在众人面前那句“我就是她老公”,觉得世间再没有比“老公”这个词更令人安心的了。 空荡荡的街道,淡淡的花香,加上男人的诺言,连同他帅气的脸庞和体温,这一刻,这一切,对珍藏来说就是一个完整而幸福的世界。 时间尚早,珍藏提议,既然来了,不防去体验体验a市的夜生活。 街上路人寥寥,哪有人会过什么夜生活?裴至本来还疑惑着,结果被珍藏拉进一间隐藏在路边的半地下室酒吧之后,才知道有一种夜生活叫哪个城市都有。 暧.昧霓虹灯下,年轻得可怕的男孩女孩们激烈扭动,跟全身每一寸关节过不去,音乐声震耳欲聋,空气里充斥着烟酒和多巴胺的味道。 小高自行在另一个角落找位子坐下,有穿亮蓝色套装短裙的小妞过来问裴至喝什么,顺便趁珍藏不注意撩开裙底冲裴至抛了个媚眼。 裴至视而不见,对着酒水单随意看了看,点了名字最熟悉的一种酒,等小.妞送上来之后尝了一口,珍藏也要喝,被他一把盖住了杯口:“假的,别喝。” “可是我口渴。” 裴至给她重新叫了杯矿泉水,自己先尝了尝,没有异味,才递到珍藏面前。 珍藏偷偷对裴至龇了龇牙——哪里的酒吧都是这样,好酒很少是真的,就算被发现是假,酒促小.妞抛抛媚眼动动小.嘴,几句好话一说,也没人较这个真。都像他这样谨小慎微,酒吧都得关门。 他对这种场合显然很不适应,从进来开始,眉头一直拧着,不仅手边的酒没动过,连眼睛也只盯在身前几寸之地,对舞台上一对穿着印第安人式遮裆短裙像原始森林里的蟒蛇般扭来扭去的姐妹花视若无睹。 时间还早,过了晚十二点,还会有更劲爆的节目。 珍藏虽然也不常泡吧,但毕竟是年轻人,多少被陆慎言或同学拉着来过几次,见裴至的样子跟唐僧进了盘丝洞似的,不由好笑。 “你之前有没有泡过吧?”她贴着裴至的耳朵大声说话。 “有,但很少。我不喜欢太吵闹。”裴至也对着她耳朵大声答。 从裴至走进来开始,一路就有无数色.女或明目张胆或藏头露尾地盯着他看。珍藏突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陪你去。”裴至也站起身。 “你在这里占着位置,不然酒保会把东西收起。我自己去,马上回来。” “位置不要了,或者让小高看着。”裴至还是不放心,这里满眼就是一个乱字。 珍藏哪里肯听,找尽借口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自己躲在不远处偷看。 果然,马上有个穿得很暴露的高个子女人走过去和他搭讪,胸怀伟大,至少d杯,裴至开始时面无表情,后来眉头深蹙,明显表现出不悦,口型开合,珍藏猜出是“走开”二字。 如果换个环境,裴至光是那付表情就足以把人吓跑了,他严肃起来,只用一个眼风,全办公室的人都hold不住。可惜现在是在酒吧,迷乱光线淡化了他的凌厉,那女人像是怕珍藏回去太快或者别的女人来抢,不吝本钱地用两只大.奶在他脸上揉啊揉,从左边换到右边。 感觉裴至囧得快要爆裂了,小高先看不下去,从暗处离座向他走去。 珍藏偷笑,赶忙跑出来解围。 “这是我老公,麻烦让开。”她叉起腰,凶巴巴地双手抱胸。 那女人显然是个欢.场老手,白了她一眼,咧嘴狂放一笑:“怎么证明他是你老公?” 这还需要证明?珍藏“啵”地在裴至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挑衅地说:“怎么样,够不够证明?” 那女人嘻嘻一笑,竟然也凑过去,试图在裴至脸上来一口。 裴至头一偏,手一扬,那女人亲在油腻的酒水单上。 “滚开!”裴至终于忍不住发飚。 女人意犹未尽地朝裴至舔舔嘴唇,见裴至看也不看她一眼才不甘地离开。 “滋味怎么样?爽吧?”珍藏坐下挤眉弄眼,这可是很多男人求之不得的。而且她敢打赌,裴至身边的那圈女性职员、客户,敢朝他暗示的有,这么狂放的,应该没有,不是不想,是不敢。 裴至尴尬地擦汗:“如果没有狐臭的话……” 珍藏一愣,笑到直不起腰。 在酒吧呆了不到半小时,二人就出来了。 珍藏还想换个地方玩,裴至不再任她,直接把她塞进车里拉回了酒店。 第57章 正餐可以买,伪.防盗二更 俩人已经多久没在一起了?元旦晚会前几天裴至一直忙,那天晚上见了面正要约一发,珍藏又来了大姨妈,然后赶上她出差——中间虽然用别的方式帮过裴至,但终究不是正餐。 裴至这一顿折腾,真是快要了珍藏小命。 男人总希望在床上证明自己,从尺寸到持.久性到速度,就像是给老师交考卷的学生似的,总是期待从女人处得到一百分的小红花。 珍藏今晚上直接给了裴至大朋友四朵小红花。 为防止给出第五朵,珍藏强按着裴至的手,躺在他怀里东扯西拉。 “不是说来不了吗? 他的声音如同低音琴弦,尤带着一丝j情过后的慵懒:“如果不过来,别说指望你逮老鼠,连猫都得丢了。” 珍藏扬了扬嘴角,得意得眉眼弯弯:“我才不怕,反正有你这只老虎撑腰。”男人甭管长的再帅,真正的魅力还得体现在实力上,有实力的男人才能给女人安全感。一如她,现在心里就有满得快要溢出的安全感。 裴至垂眼看她,披散着长发,小脸瓷白中泛着淡淡潮红,唇角凹线分明,不由想起酒席间那个叫什么李经理的男人说的那番话,终究有些不舒坦,叹道:“你这个小活宝,一旦老虎不在身边,总是招人惦记。” 珍藏赶紧澄清:“没有,真的,从小到大都没人追过我,除了……赵多宝,那还是个假冒伪劣的。” 大学四年,除了赵多宝,几乎没有男生主动找叶珍藏搭讪,仅有一次,叶珍藏在图书馆里,怀里抱着几本书,有个男生过来对她说,“同学,请问你有时间简史吗?” 叶珍藏用看神经病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番,同情那男生长得还不错但头脑竟然不正常,“下午还有课呢,哪有时间去捡.屎啊!” 那男生默默看了叶珍藏片刻,神情微妙地走开了,过了许久,叶珍藏某天突然灵光乍现同,反应过来,人家问的是她怀里那本书的名字《时间简史》,于是叶珍藏疑心那男生是否在向她搭讪,特意找个机会在他面前晃了三圈,那男生愣是没再搭理她……叶珍藏只好作罢。 还有一次,在阶梯教室上某知名教授的大课,有个男生坐在她旁边,问她,“同学,请问你是哪个系的?我姓汪,是计算机系。”叶珍藏一听,大喜,急问:“是小狗汪汪的汪吗?狗学长,可以帮我个忙吗?我的□□号被盗了,你可不可以帮我反盗回来?” 那位狗学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和别人换了个位置,就没有然后了。尽管她后来追问了好几遍,“行吗,狗学长?狗学长,行吗?”…… 裴至被她逗笑了,沉默了一会儿,却说:“赵多宝……他真幸运,比我早接近你。” “你介意了?”珍藏仰头,目不转睛盯着裴至。 裴至的嘴唇轻落在她额头,“没有,我只是觉得心疼,那个时候你最需要人陪,我却不在身边。” “所以,嘉遇小区那边房子卖掉的时候,我把升值的那部分钱留给他了。是不是很白痴?明明他骗了我,我却纵容他。” 裴至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有些陪伴,不是钱能买到的。” 她那时的凄惶和孤独,他竟能懂。珍藏抱紧他的腰,将头埋进他胸膛,他独有的青草香味包围着她,半年前那场闪婚,已恍如隔世。 她对婚姻的不信任,只愿他能改变,她在感情上的缺失,只愿他能填补。 裴至默默紧了紧臂弯,心头却泛起涩意。 赵多宝,那个男人所谓的陪伴并非出于本心,而是赤果果的欺骗,当他提出离婚,提出抢房,怀中的小女人,是以怎样受伤的心情面对……贪心的坏人,应该得到惩罚。 裴至认真地抬起珍藏的下巴,眸色深湛:“小活宝,能不能别去上班了?” 珍藏不假思索,点头:“可以,等我们真正在一起了,我在家里收拾房子,做饭,等你去上班了,我就在家里写小说,写的故事拿给我们的孩子看,如果哪个熊孩子敢撕了我的手稿,我就狠狠揍他的屁.股……” 裴至沉沉的笑了,“快了。” 珍藏心有灵犀地笑了,双手交握。 “我忙起来就没时间见你会不会怪我?” “一点点,”珍藏手指在他浅麦色的胸口画圈,缓缓说:“我不需要你那么钱,钱不在多,够用就好。” “真想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我想每天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看见你,那样我心情会好,只有你能令我开心。” “裴蓁蓁呢?” 说到这里裴至的眉头皱了起来,将蓁蓁关在房间里,她竟能自己撬开锁跑出去。想起那把菜刀,裴至心情沉重。 “你在酒桌上说什么来着?有儿子有女儿,还特别调皮?”他转移话题。 珍藏没想到他连这个也听见了,顿时脸臊得跟块红布似的,半晌,才闷闷地说,“就是吓唬吓唬那个人而已,你以后也可以生两个孩子,名字特别好取,儿子叫裴尊,女儿叫裴宝。这样,一家子至尊宝就齐活儿了。” 裴至笑得胸口微震:“好名字!我拭目以待!” 珍藏抓住他滑下去的手,警惕地说:“你干嘛?” 裴至一本正经:“为至尊宝一家快点见面努力!” 珍藏气结:裴先生,有个词叫过犹不及,我是不会给你第五朵小红花的! 第二天下午,裴至带珍藏去泡温泉,那家房地产公司财务部的人亲自将广告尾款支票送到了酒店。 因珍藏和裴至不在,是小高接的支票,听小高后来转述,那人很兴奋地告诉他,四百多套房子的贷款已经进入特殊审批通道,年前应该就可放下来,还说了一堆话感谢裴先生要请他们吃饭云云。 回s市后,没过几天,珍藏无意中听老叶提起,说是那位李经理莫名其妙地被炒了鱿鱼。 说这话的时候,老叶鼻子嗡嗡的,一说话就咳个不停,一个星期了,感冒竟然还没好。 如果是以前,秦玉珠一定“早姜汤、晚泡脚”地伺候得好好的,她们一家三口向来连感冒药都极少吃——至于在小娇妻家,两人是怎样过日子的,就不得而知了。 珍藏问:“老爸,你家那位怎么照顾你的啊?这都多久了,感冒还没好。” 老叶擦鼻子用过的纸巾已经堆了大半纸篓,眼睛红得睁不开,虚眯着,一页页看财务报表:“她自己逛街的时候都不够用,哪有时间管我。” 珍藏心一拧,毕竟是自己父亲,正想提个醒,身后已经有人凉凉地出声,“不就是感冒吗?有情饮水饱,一场小感冒算什么。” 秦玉珠推门走进来,将一个保温杯放在珍藏面前,抬抬下巴,“珍藏,把这银贝雪梨汤喝了,天天跟你爸混在一起,迟早得被他传染上感冒。” 那杯子看上去不小,装个两人份刚好。珍藏正口渴,老叶也伸长了脖子,结果打开保温桶一看,勉强就够珍藏一人喝的。 老叶讪讪地把脖子缩回去,珍藏只好递给他一个同情的笑,乐不滋儿地仰脖子就喝。 秦玉珠盯着她喝光最后一滴,才转眼问老叶,“急着叫我过来做什么?” 老叶指指沙发让她坐,“你知道咱们公司a市那楼盘的尾款这次是谁帮着结回来的吗?” 秦玉珠狐疑地挑眉:“不是珍藏么?” 老叶神秘一笑,“是裴至!” 秦玉珠看向珍藏,珍藏只好点点头,“恰好在那边遇到他,我一个人搞不定,就拜托他帮忙。没想到他那么热心,二话不说就给那边一个什么银行行长打了招呼,帮那边搞定房子放贷款的事,那边就把钱给我们了。” 秦玉珠哼了一声,“不会是他追你追到a市去了吧?” 珍藏就知道瞒不过秦玉珠,所以当她面儿都没敢提裴至的名字,这下看瞒不住,索性也不瞒了,直接说:“妈,我觉得裴至不错,如果他真心对我好,我能嫁高富帅,你们不是倍儿有面子吗?” 秦玉珠嚯地站起来,走过去连弹了珍藏五个爆栗子,痛心疾首地说,“你以为灰姑娘是那么好当的?豪门少奶奶是那么好当?你脑子能不能正常一点?不是找个赵多宝那样的,吃碗麻辣烫连汤都得喝掉,就是找个裴至这样的,拿鱼翅燕窝漱口,你就不能找个安生过日子的?我养你这么大不求你大富大贵,你健健康康和和美美,找个能陪你到老的男人就这么难吗?做生意的男人都不可信,跟你渣爹叶远堂似的,诱惑太多了,小前台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一茬,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你找个郁思文,就算他哪天生了花花肠子,起码你在他老婆的位置上坐得稳当牢固。”连珠带炮地说完,秦玉珠瞪着珍藏,加重语气:“你听明白没?” 珍藏揪出张纸巾擦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豁出去了:“没试过怎么知道?因噎废食?逼自己削足适履?” 老叶杵在一旁,被秦玉珠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珍藏以为他要为自己被贴上了“渣爹”的标签而奋起辩论,结果他憋了半天,说:“叶珍藏,那些成语是这么用的吗?亏你还是一文案,都跟你这样用词,锐意要关门大吉了。” 珍藏撇嘴,每次都是这样,说不过秦玉珠就拿她撒气。 “哟,这么热闹,三个人说什么呢?”门被推开了,又有人不请自来,这次进来的是一阵小风儿似的小娇.妻,每次只要秦玉珠前脚到,她后脚也一定必到,除非她人在香港或者回了乡下娘家,哪怕指甲只做了一半,也会秃着半只手赶过来。 一见是她,秦玉珠冷哼一声,马上双手抱胸,进入一级战斗准备状态。 小娇.妻将手上一只杯子交给老叶,明明对着老叶说话,眼睛却是瞧着秦玉珠:“远堂,我为你煲了龙骨汤,快尝尝味道怎么样,人家足足煲了一个下午,守在旁边脚都不敢动一下。” 珍藏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煲个汤还不敢动脚,傻子吧? 老叶怕又出妖蛾子,赶紧拧开杯盖喝了一口,脸一苦,想吞又怕吞的,半晌,终于还是把那汤吐在旁边垃圾桶里:“小谢啊,你是不是盐搁得有点多?咸的发齁。” 小娇.妻顿时委屈了:“哪有,我明明一点点尝着放的,放一点尝一口,我觉得味道正好啊。”眼一斜,看见珍藏手边放着的杯子,脸色就变了,“我说今天怎么这么遭人嫌弃呢,原来有人给你送更好的汤来。远堂,连你也欺负我……” 说着眼圈一红,就要哭,秦玉珠冷笑道:“睁开狗眼看清楚,这是我给女儿带的梨水,关叶远堂什么事?” “你别装清高了,这么大个杯子,只给女儿带不给前夫带,谁信呢!你有事没事就往公司跑,一直对我们远堂不死心,暗送秋波,以为我不知道吗?……” 秦玉珠脸色顿变,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几步上前,当着叶远堂的面就是一巴掌甩在小娇妻脸上:“谢洁兰,你这张嘴他.妈就是个谢贱烂!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暗送秋波了?我秦玉珠做事光明磊落,他是我孩子他爹,这辈子我跟他是脱不了关系了,但也就是这点关系,你想怎么样?当初你撬我墙角的时候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有老婆有孩子的!” 她动作太快,叶远堂想拦,还是晚了一步,小娇妻被她扇得不轻,那脸霎时就一边高一边低了,再被秦玉珠连珠带炮一顿骂,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你有孩子有不起啊?你以为就你能生?我也能!我生个儿子气死你!”转头扑进老叶怀里,号啕:“远堂,我怀孕了!” 第58章 狼狈 结婚这种事吧,有人说过,像口香糖,嚼到最后,味道都一样,能嚼多久,得看牙口。 上次见老叶为了秦玉珠大打出手,珍藏还以为老叶嚼完了小娇.妻那片口香糖,没味儿了,又想通了回过头来打算把秦玉珠这片口香糖重新嚼一遍,哪知,小娇.妻先下手为强,又给自己加了点糖,还是注心的。 叶远堂那天将秦玉珠叫过去,本是为了商量正事,他想将公司全部资产拿去找银行抵押贷款。 进入青木集团合作公司白名单后,锐意的广告业务量陡然大增,但是做广告这行有个行规,只要是大单,几乎都是要先垫资,然后逐步再拿进度款。当初离婚的时候,老叶和秦玉珠是这么分家的:现金和房子、车子给秦玉珠,公司归老叶,秦玉珠每年还能拿一笔公司分红。 本来老叶婚内出轨,就算让他净身出户也不为过,但彼时秦玉珠不争馒头争口气,咬着牙和他几乎是平分了家产,之后老叶为了安抚秦玉珠,答应以后会将公司留给叶珍藏。 以上是他们俩当时离婚时全部书面以及口头协议内容。既然公司是准备留给珍藏的,且秦玉珠也有少量股份,老叶遇上大的决策都会主动找秦玉珠商量,这次拿公司去做抵押贷款也不例外。 在正常的情况下,秦玉珠不一定会同意这样做,毕竟锐意已经进入平稳发展期,将全部资产拿去做抵押太过冒进,但,现在无疑已经是非正常情况。 从听见小娇妻怀孕的那一刻开始,秦玉珠便脸色发白,珍藏离得近,见她双手捏成拳,微颤不停,珍藏只好握住了她的双手。秦玉珠体内饱受刺激永不服输的轴劲儿又犯了,当即拍板同意贷款——反正他叶远堂都快有儿子了,公司最后是谁的还不知道呢!不如赌大一点,至于输赢,赌了再说。 在她拍板之后,小娇.妻也弱弱地开腔了:“远堂,这件事我不同意。把公司都拿去抵押了,万一款子收不回来,你让我跟肚子里的孩子吃什么喝什么呀?她是无所谓,反正这公司也不是她的,远堂,你可要好好想想清楚。” 小娇.妻这人有两个特点,一个特点是甭管什么事,只要秦玉珠主张的,她绝不同意,只要秦玉珠反对的,她绝对双手双脚赞成,还有一个特点是甭管事情她懂不懂,反正只要她在场,就必须发表意见,不刷出存在感绝不罢休。 秦玉珠自然大怒:“你一个小前台懂什么?我们说话哪有你置喙的余地!还不快给我们冲杯绿茶过来!” 两个人都是:你这样,那我就非那样,反正叶远堂,你必须听!我!的! 珍藏被吵得头都胀大一倍,不得不代表第三方举手发表意见:“老爸,我觉得这事你得慎重。做生意不比atm机取款,24小时营业,随到随取。你把筹码全推出去赌,万一施工、收款,或者任何一个环节跟不上,你这些年的心血可就全没了。” 叶远堂见珍藏一黄口小儿都开始指手划脚,难得地拍案而起,怒目圆瞪:“你们三个娘们都给我闭嘴!头发长,见识短!现在谁不是在玩资本?你们以为外头那些做生意的大老板钱都是天上掉的大风刮的?还不都是圈银行的钱!” “现在这么多好机会摆在眼前,别人求都求不到,我眼不瞎手不残,有钱不捡当脑瘸?只要能抱紧青木集团这个金大.腿,能出什么事?那些炒股票玩杠杆的都敢空手套白狼,我叶远堂有什么不敢的?不是吹,只要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整个广告界。” 老叶说完,傲然环视全场,表情明确写着“此处应有掌声”几个大字。 秦玉珠在大事大非的问题上其实与老叶一直是有默契的,闻言,心下认同,别开眼默不作声。 珍藏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要抱的金大.腿是青木集团,换言之是裴至,这个大.腿……应该还是可以抱的。 这个时候,她又怎会想到,大腿都是会动的,当有一天,大腿走开,锐意又该当如何? 只有小娇.妻呼应了老叶急切的情感需求,娇娇地摇着他的胳膊说:“远堂,你真酷,我就喜欢你这种血性,到时候你一定可以超过裴青木,超过马天猫,超过王万达,到时候我生个儿子就叫叶撕葱,绝对不允许别人乱叫你们俩老公……嗯,我这次支持你的决定。” 珍藏和秦玉珠:“……”还叶撕葱,你怎么不上天呢! 从老叶的办公室出来,珍藏见秦玉珠脸色不好,提前翘班送她回去休息,老叶自然也是千呵万护的送小娇妻出门。 本来是珍藏她们先走出去的,秦玉珠特意站在入口处和新来的前台小妹聊了一会儿天,直到小娇妻挽着老叶出来,秦玉珠才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句,“小江,好好干啊!你这个职位可是前途无量啊!” 那小江没看见从后面走过来的小娇妻,笑着说,“秦姐,看您说的,我一个做前台的,也没读过多少书,有什么前途无量的? 秦玉珠笑得云淡风轻含意深远,“前途可大着呢!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关键是有手段撬个好老公。” 小江顺杆往上爬,“我可不像那些靠脸吃饭的……”话说到一半,察觉到点什么,回头一看,老板的现任老婆前前任小前台,正狠狠地瞪着她,当下吓得吐了吐舌头,赶紧坐回座位上。 秦玉珠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旁边的珍藏一拉,昂首挺胸走进电梯。 珍藏侧头,看见老叶拉了拉小娇妻的胳膊,意思是示意她搭下一趟电梯再走,小娇妻却挺了挺肚子,像是得了护身符,有恃无恐,硬是快走几步,拉着老叶和珍藏她们挤上同一趟电梯。 四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以谈正事作掩护还好,此刻挤在同一个狭小空间里好不尴尬,偏偏小娇.妻还故意显摆,不时跟老叶亲昵耳语,搔首弄姿,扬起半边浮肿的脸,不时朝秦玉珠瞥上两眼,眼底明明白白闪烁着“你打我啊打完了他还是我老公还得陪我睡觉”的得意。秦玉珠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可是身体僵硬,作为女儿,珍藏几乎可以清晰地听见她心底的咆哮声。 本来他俩离婚了这么久,珍藏早放弃了掺合他们之间的事,逢着小娇.妻挑衅,珍藏能让则让,一来免得老叶两头为难,二来免得外人以为她们母女俩合起来欺负人,且实际上以秦玉珠一个人的战斗力通常已足够应付任何场面。 但今天那头肚子里加了一道法码,秦玉珠显然落了下风,为了不让秦玉珠憋出内伤,珍藏指着电梯里人影说,“老妈,你看。” 四人都朝珍藏指的方向看去——镜子里,小娇.妻蓬头散发,一边脸高一边脸低,那暗金色电梯壁很清晰,镜面稍微有一点扭曲,把小娇妻衬得形容可怖,像个小丑。 秦玉珠一看,噗嗤一声,哈哈大笑,“长得还不如小江呢。” 小娇.妻自然也看见了,仗着肚子里有货,秦玉珠不敢对她下手,她自己没胆子打,竟然拉起老叶的手往秦玉珠身上招呼,嘴一扁带着哭腔说,“她动不动就打我笑我奚落我,凭什么?远堂你帮我打回去……” 大概没料到她来真的,老叶的手真被她拉起来,朝秦玉珠肩膀上招呼过去。 男人手大,在老叶还没反应过来时,指头已经扫到了秦玉珠耳朵上一粒镶红宝石的吊坠,坠子拉疼了耳朵,秦玉珠头猛地往下一偏,咝了一声。 摸摸耳垂,秦玉珠一看,手指肚上竟见了血…… 老叶赶紧说:“玉珠,我不是故意的……” 秦玉珠已嚯然转身,像炸了毛的老虎,扬手就是一巴掌又要往小娇妻脸上招呼,老叶这下抢先一步,身子一侧,挡在小娇妻身前,秦玉珠的那一下落在了老叶的背上,等老叶回过身,秦玉珠已经气红了眼,一不做二不休,又是一声脆响,这次直接扇在老叶脸上:“叶远堂,敢拦我,你有种!” 秦玉珠出手如电,又狠又准,老叶毫无防备,竟被打个正着,其它几人全都愣在当场。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一楼,珍藏干笑着搓了搓老叶的手臂,权当安慰,“爸,老妈她是在表扬你,你本来就有种嘛,我是一粒种,现在又多播了一粒种!” 说完,赶紧拉着秦玉珠离开。 冷不防,背后伸出来一双手,一把薅住了秦玉珠的短发,“你这女人也太嚣张了,谁都敢打,就不信你敢打我这个孕妇,有本事你往我肚子上招呼……” 秦玉珠被拉得向后仰去,反手一抓,却被人拉住了两只胳膊,叶远堂陪笑:“玉珠,别冲动,她现在有了孩子,你暂时别跟她计较……” 他人高力大,这一抓,秦玉珠试了试抽手,竟动弹不得。 “放手!”秦玉珠冷冷道。 叶远堂哪里肯放,一边示意小娇.妻往身后藏,一边继续陪笑脸,声音却带上几分强硬:“玉珠,看在我们过去的情份儿上,你要打打我……” 过去的情份?秦玉珠眯了眯眼睛,电梯外的过道里穿堂风阵阵吹过,吹翻了头发,吹进了眼睛,这个男人,如此陌生,早已不是当年连夜骑着自行车给她送一碗肉汤的男孩,也不是为了赶施工进度和她一起站在高梯上拿着电钻满脸灰尘的男人,为何她还看不透! 小娇.妻见秦玉珠吃瘪,从未如此扬眉吐气的她,自以为有叶远堂保护,又伸手向秦玉珠脸上抓去——秦玉珠被老叶制着双手,她一抓竟得了手,霎时秦玉珠脸上出现两道刺眼的血痕。 珍藏再忍不住,上前去拉小娇.妻,却在此时,秦玉珠一脚穿过叶远堂腋下向小娇.妻身上蹬去。 一切在小娇.妻倒地后静止。有人围观,窃窃私语,但秦玉珠满耳只余了小娇.妻的呻.吟:“远堂,是她,是她故意踢我的……” 珍藏愣了几秒,赶紧拨打了120急救电话,等她放下手机,恰好看见叶远堂给了秦玉珠一耳光:“你就这么容不下这个孩子?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讨厌你这么好强!” 秦玉珠抚着脸怔住,她是好强,她赢了一切,却输了他。 小娇.妻年轻,孩子终究保住了。 在医院里,叶秦二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出了医院,秦玉珠闷头疾走,珍藏赶上去,发现她终于红了眼眶。 珍藏张了张嘴,想不出什么词来劝解,她却不用劝,自己擦去了眼泪,在医院转角靠墙站住,面前是人来人往的车辆,她怔怔喃喃:“他为我打了一次架,我却为他打了这么多年的架,他答应我不会再要孩子,现在却为了孩子打我。” 珍藏只好劝:“既然跟别人结了婚,要小孩也很正常,就算他不要,小谢也不可能能不要。” 秦玉珠却不理她的话,目光放空,陷入回忆:“在你小的时候,我怀你特别不容易,吃了好多中药才怀上,生你也不容易,差点大出血,养你更不容易,你小时候不是哭就是闹,还得过一次严重的肺炎,差点没把我们吓死,后来,老叶说,夫妻本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因为有了孩子,三个人才紧紧连在了一起,离婚的时候,他答应我,只有我们3个人是连在一起的,他就是跟那个小贱.人结婚,也不会要小孩。” 那你就信了吗?珍藏忍不住叹息。 秦玉珠平时根本不是这么容易轻信别人的人,大概,在自己爱的男人面前女人都是盲目的,弱智的,即便明知是谎言,也帮着对方一起骗自己。 珍藏能说什么呢?面对一向强悍此时却如此软弱的秦玉珠,她只能笑着从包里拿出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擦擦脸上的血。老爸要生随他,你不是还有我呢吗?以后不要再对小谢动手了,她现在怀孕,这次没出事是万幸,下次一定要小心。” 秦玉珠接过纸巾,转身对着旁边一家商店里的橱窗玻璃,轻轻印着耳朵,又印了印脸颊,突然停住了动作,玻璃——玻璃里女人是她吗? 一向高雅整洁一丝不苟的她,此时却头发蓬乱,衣裙脏污,脸颊带有被抓伤的血丝,比电梯镜里的谢洁兰还像小丑…… 珍藏也看见了玻璃中的人影,正想开解开解,秦玉珠已轻声道:“珍藏,以我为鉴,找男人,坐享其成的不行,同甘共苦的不行,有老婆有未婚妻的更不行。” 她决绝地说:“所以,你和裴至,我绝不同意。”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珍藏有一种裴至当了炮灰的感觉。 手心一震,是手机响了,她看着屏幕上的“裴至”二字,看了一眼秦玉珠,竟不敢接起。 第59章 睡衣 他最近一直在美国出差,这个时间,正是美国的凌晨,想必他刚刚忙完。 对他的想念,终究让珍藏犹豫几秒后接起了电话。 “忙吗?”裴至在电话里问。 “不忙。”珍藏简短地回。 她没有如同往常那样热情地问长问短,裴至在那端敏.感地问:”有事?“ “嗯。”珍藏看了秦玉珠一眼,继续简短地回答。 “……那我晚点再打给你?” “好的。” 珍藏挂断电话,心下怅然,短短几句话,像地下.党接头暗号,哪能一解相思? 秦玉珠毕竟是秦玉珠,神情已恢复了正常,睨了珍藏一眼:“谁来的电话?” “陆,陆慎言。”珍藏支支吾吾。 “是裴至吧?”秦玉珠一语道破,“嗯嗯啊啊的,你跟小陆说话什么时候是这样?” 也许此时跟她提起裴至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珍藏心下犹豫,但他们总不能永远躲躲藏藏,总有一天会让秦玉珠知道,既然她现在问起,珍藏心一横,含蓄地承认:“他对我有好感,我也觉得他不错。” 秦玉珠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叶珍藏,你给我听好!裴至是有未婚妻的,我绝不会让我的女儿去做小三!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妈,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他和未婚妻分手了,过完春节就会对外公布。”珍藏争辩道。 “他分不分手是他的事,但我不希望那是因为你的介入!” 珍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其实他很早就认识我,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喜欢滑冰吗?他十年前在冰场上就已经喜欢我了……” 秦玉珠断然打断:“不管什么时候认识你,他现在已经有了未婚妻,这才是事实。” 珍藏一时哑口。在她眼中浪漫的爱情故事,在秦玉珠,或者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却始终只认定“他先已订婚”这个事实。 “现在是什么社会?他只是订婚而已,你不是一向最开明的吗?” “没错,我是开明,叶珍藏,你可以婚前上.床,可以交一打男朋友,只要你记得保护自己就行。但,惟有一件事情,在我秦玉珠眼皮底下绝对不可能发生,我绝对不会妥协,那就是我女儿绝对不能当小三!” 她口吻尖锐,每一句话都是带着“绝对”二字,不留余地。 “秦玉珠,你能讲点道理吗?他已经解除婚约,你能不能不要草木皆兵,把所有男人都当作阶级敌人?”她口中的“小三”二字着实刺激了珍藏,她不由提高了声音顶撞。 秦玉珠轻篾地说:“解除婚约?那他和叶远堂有什么分别?也不过是个渣男而已!” 渣男?珍藏气极。她不能容忍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词汇谈论裴至,事情,本就不是她以为的那样简单。 她鼓起眼睛,秦玉珠也强悍地回瞪着她。 娘儿俩站在街角,旁边有摆水果摊的,有卖羊肉串的,在橘子和孜然的香味里,珍藏仰起和秦玉珠同样要强的下巴,坚决地说:“我喜欢他!我一定要嫁给他。” 秦玉珠讽刺地说:“即使,和谢洁兰一样,你也要嫁吗?” 她竟把她和小娇妻相提并论,珍藏忍无可忍,口不择言:“秦玉珠,你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男人,就要让我也得不到?你知不知道,你的样子有多可怜?” 话甫一出口,珍藏才意识到有多伤人,她后悔不迭,但悔之晚矣。 秦玉珠猛地睁大了眼睛,狠狠地盯着她,然后,目光渐软,直至变得一片苍凉。 珍藏上前紧紧抱住她:“对不起,我乱说的。” 秦玉珠缓缓拉开珍藏,疾行而去。 珍藏预料到秦玉珠可能会反对,却未料到她的态度竟是如此激烈,也许,是她选择了最不合适的时机,也许,任何一段感情本就不可能一帆风顺。 回到家里,秦玉珠已在厨房做饭,笃笃的切菜声,听起来似乎一切如常。 珍藏去厨房看了看,没话找话地同她搭讪,秦玉珠竟是冷着脸,对她不理睬,摆出冷战的姿态。 珍藏讪然,回到自己房间,看看手机日历,大后天就是春节了,至时,一切都会有转机吧? 到了晚上,接到裴至的电话时,珍藏已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个小时。 “睡了?”他沉沉地问。声音仍然透着淡淡的疲惫,珍藏能想像他轻轻捏着眉尖,对着手机微微含笑的样子。 他的疲惫,只愿意在她面前展现。 “嗯。”她在黑暗里轻轻地答。 “想我了吗?” “不想。而且很烦,这么晚打过来,扰人清梦。”她装作生气,其实只是想他哄。 “对不起,别生气,等我忙完这阵子,一定好好补偿你。” “还是在忙在美国上市的事吗?” “嗯,有点麻烦,原来的方案没有通过,要推倒重来。” 她听见那端咖啡轻轻放回盘子的轻响,埋怨:“这么晚,还喝咖啡,有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现在正是这边办公的时间,有些事要现在办完。”他温和地答,然后说一些珍藏听不懂的公事,一点没有不耐烦。 “如果告诉你,我一句也没听懂,你会不会笑我?” “怎么会?”他轻轻笑起来,“要找听得懂的人,这边好几个助理和执行高管,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多了解我,你现在是领导,我得每天向你汇报工作,免得领导误会我在偷懒。”他好脾气地开玩笑。 每次当这个男人将她抬得这么高,她都特别受用。 “如果……以后接触多了,你发现我什么都不懂,浅薄又俗气,怎么办?” 他在那边浅笑:“你现在也不见得多么高贵脱俗。” “可禁不住我长得美啊,如果万一哪天我老了,不美了,你还会爱我吗?” “我大你九岁,你老的时候我都老得快走不动路了,到时候你别嫌弃我就好。” “男人和女人不同,不要转移话题,告诉我,如果我四十岁,五十岁,满脸皱纹,你会不会嫌弃我?” “必须不会。到时候你是裴尊裴宝的母亲,孩子会是我们之间最坚韧的纽带,我怎会嫌弃?” 珍藏心里顿时泛起异样,秦玉珠、叶远堂和小娇.妻的身影纷纷浮上眼前,孩子……对于男人来说,可以有很多个,可以是“至尊宝”,也可以是“至上励合”。 他的话,竟这么巧,在今天这样的夜晚说出,珍藏心里莫名涌起不祥的阴影。 “真希望你现在在我身边,”他尚在那边语带无奈地倾诉:“如果让我看你一眼,说不定工作效率高一倍,省掉想你的时间,我可以做很多事……” “那我开视频,让你看一眼,这样你是不是可以少加一会班?” “好!”他高兴。 视频中,他在办公室里,身后是简洁沉肃的颜色作背景,看着镜头中的男人,简直英俊得像在看电影。 一会儿,他提出要求:“镜头往下移一点!” 珍藏身上穿着一套印着小熊的睡衣,很可爱,里面真空。“不要!”她知道他想看什么,咯咯一笑,对那端做个妩媚的笑脸,“欧巴,我要睡了,我会在梦里等你。” 这样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和他分手,怎么可能? 珍藏起身,走至窗边,望向窗外的景致,发现窗外还是阴冷的冬,深灰色的天幕没有星星,路灯下,雾霾淡笼着楼下光秃秃的树杈。 但是春天终究会来,这是谁也无法阻挡的,不是吗? 锐意放了年假,珍藏在春节前两天去了一趟医院。 站在那间病房门口,珍藏没有勇气进去,只在护士进去换药的时候,从门缝里往里看了一眼。 赵父闭眼躺在床上,手臂上插着针管,仅看面色似乎比上次来时稍显红润。 她略为放心,小.护.士从里面换完药出来时,被她拉住:“请问,里面那位病人的病情好了些吗?” “你是?”小.护.士怀疑地看着她。 “噢,我,我是病人他女儿的朋友,今天本是来探望的,看见他在休息,就不进去打扰了。”珍藏举起手中带来的白色保温桶,里面装着煲了一个下午的桂圆老鸭汤,朝她笑得一脸无害。 单纯的小.护.士熄了眼中怀疑,公式化地说:“病人比以前好多了,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这真是个好消息。 为了再次确定,她又去了一趟医生办,找到赵父的主治医师,那医生面露狐疑之色,问她是谁,她照样答了,然后那医生公式公办地回答:“很抱歉,非直系亲属,我们不方便透露病人病情。” 珍藏看看四下无人,掏出早已备好的红包递过去:“我只是关心赵先生的病情。您只需要告诉我是好还是不好。” 戴眼镜的瘦医生犹豫几秒,很快收下红包,简单地说:“比上个月有好转。” 珍藏终于放下心来了,笑着说:“那就好。如果有病情什么变化,请通知我。麻烦了。” 从医生办出来,她再次找到那个小护士,将手中的汤托她转交。 一切都很正常,他会如期好起来的。 而她当时并不知道,就在她看望赵父的时候,赵欣然却将秦玉珠堵在了小区美发店门口。 第60章 冷战 珍藏从医院回到家里的时候是晚上六点,一向强壮如牛极少生病的秦玉珠,竟没做饭,破天慌躺在床上。 珍藏走进她房间,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散的喜悦,哼着歌问她:“吃饭了吗?” 秦玉珠在床上微微动了动,睁开眼见是她,又把眼阖上。 珍藏心下奇怪,过去摸摸她的头,很烫。原来是病了。 母女俩都有小毛小病不去医院的习惯,感冒扛一扛就好,温度太高就随便吞两粒药。珍藏去拿来药箱,看了看,拣出几粒常备的感冒药,又倒了杯水:“妈,吃点药再睡。” 秦玉珠不答,手一挥,水连同药丸一起打翻在床侧。 珍藏的心顿时一沉,赶紧将床上的水渍抖掉,半晌,才问:“怎么了?跟周叔叔吵架了?” 秦玉珠哼了一声,犹带着嗡嗡的鼻音,像是哭过:“叶珍藏,你真把老娘的脸都丢尽了。老娘天天追着小三骂,现在倒好,被人家正室找上门来。” 珍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浑身的血液像是烧了起来,忍着一口气问:“她说什么了?” “还用说什么?人家什么也没说!” “一句话都没说?” “就约我坐着喝了杯茶,我这么大年纪,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那人确实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不敢明目张胆地示威挑衅,她只敢坐着喝一杯茶,却把什么意思都传达给了秦玉珠。 珍藏在原地站了半晌,重新给秦玉珠倒了一杯水,拿了两粒药丸,放在床头柜上:“一会儿把感冒药喝了。水还烫着,小心点。” 去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有秦玉珠早上买好的菜,珍藏随便找了两样出来,加上中午煲的老鸭汤还有剩的,简单地凑出了晚餐,跟秦玉珠打声招呼,就出了门。 打辆车,直接又去了医院。 那间病房门口,珍藏一眼便看见一个很是眼熟的白色保温桶被人扔翻在地,几块老鸭肉可怜兮兮的被人踩扁了——正是几个小时前,她拿过去的那个保温桶,煲了几个小时的汤,洒了一地。 珍藏心头火起,蹬蹬蹬几步走进房间,赵欣然果然在里面,正坐在床边和赵父说话。 听见动静,赵欣然和床上的赵父一起向门口看来。珍藏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赵小姐,请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赵欣然并不意外,回头,低声对赵父说了句什么,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这层楼仅有几间vip病房,几乎每间病房门口都摆着大大小小的花篮,只有赵父的门口显得冷清,大约是病得久了,看望的人也少了。 此时正是吃晚饭的时间,不时有人提着保温桶或超市塑料袋出入经过,走廊里飘荡着药水刺鼻的气味。 珍藏的目光从滚至脚边的一块老鸭肉上收回,不动声色地说“赵小姐,你今天去找过我母亲?” 赵欣然很镇定,掠了掠头发,淡笑:“我想叶小姐误会了,我今天只是恰巧经过,看见秦女士,就约她去茶室坐了坐,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她语气依旧矜傲,显然对珍藏的到来有所准备。 珍藏不想跟她打太极:“这里没有别人,我想不必绕弯子,关于我们三人之间的事情,他……他那天已经说得很清楚,如果伤害了你,我很抱歉,如果你觉得委屈,我愿意用其它方式给你补偿。” “我有什么委屈的?”赵欣然晒笑,“而且,你又拿什么补偿我?你有的,我什么没有?” 珍藏一顿,她有的,赵欣然都有,只有一个裴至,赵欣然没有,她却不可能给。的确,她无法补偿。 赵欣然冷眼看着叶珍藏,她外面穿着米白色的短大衣,里面灰色高领毛衣,牛仔裤,及踝靴,普通的路人打扮,半条马路上的女孩子都穿成这样,可是,细看,加上黑色马尾,白暂的小脸,微丰红唇,竟另有一种清爽轻灵的意味。 她自认长得不比她差,却终究少了这份灵动。 珍藏想了想,再次开口,心平气和地说:“所以,赵小姐什么都不缺,条件这么好,真没必要硬要吊在一棵树上。坦白讲,我并不认为欠你什么,也无需补偿。你和他当时是怎样订的婚,你应该清楚,无需我多说。他由始至终就没有喜欢过你,这一点,你应该心知肚明。” 赵欣然原本平静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裂缝,那场订婚本是她骗来的,她装得再镇定,只需这一句就可以将她打回原形。 珍藏看出了她的难堪,只是点到即止:“既然你不需要我的补偿,那便当我没说过。我不知道你和我母亲见面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裴至。希望你不要再做无谓的事。” 赵欣然垂下眼睛,将胸.前的粟色长发理了理,不冷不淡地说:“叶小姐,你误会了,我没有做任何无谓的事。今天确实只是巧遇。” 她仍不肯认,不过没关系,珍藏已将该说的话说到。 她既镇定,珍藏也平静下来,不紧不慢地说:“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他,不过最好不要有下次,我知道你父亲的医药费一直是他在负担,如果他知道你的所作所为……” 剩下的话珍藏没说完,赵欣然应该懂。这件事她是听小高说的,赵父病后,赵家的生意江河日下,赵欣然完全不懂经营,最近几年都是裴至在照顾他们。 果然赵欣然变了脸色,抬眼看了珍藏一会儿,忽然冷笑了一声,傲然说:“叶小姐,你到底了解阿至多少?你以为,他会为了你,停掉我父亲的治疗费?幼稚!” 这句话本身就是拿来吓唬她的,珍藏从未想过真的这么做,不过,她这样傲慢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珍藏,珍藏回她以一声更为夸张的冷笑,“你可以试试看!” 然后,珍藏转身,狠狠踢了一脚不远处的保温桶,在巨大的撞击声里大踏步走出她的视线。 第二天,珍藏在办公室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陆慎言。 这家伙,头发又换了一种颜色,耳钉也换了样,穿了一套骚包的单粒扣暗蓝色休闲西装,外面加件白色夹克,一进锐意,沿路就不断有女同事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丽丽,想我了吗?沙沙,你今天口红颜色特别靓……”说个不停,并随手放出飞吻,今天却是反常,和打招呼的人只随便点头,神情少见的正经。 别看他人不着调,为人处事还是有一套,先是去老叶和周总监办公室拜了山头,然后才双手插着兜,朝珍藏走来。 “咦,今天换风格了?这是拜在哪个门派门下了?这套贱法耍得不错,难不成刚从蓝翔技校回来?”珍藏放下手中正在看的广告图册,从办公桌后抬起头调侃。 她坐在最后一排,身后有扇门,与阳台相连,陆慎言拉开门,朝她偏偏头,示意她跟上,然后一言不发率先走了出去。 不得不说,那一本正经的小样还挺有看头的。 珍藏跟了出去,陆慎言回身,往后靠在栏杆上,直入主题,问:“你跟裴至好了?” 珍藏一愣,明白这是秦玉珠搬的说客来了。 顿时就逆反了:“好了怎么了?你少管我的事。” 他被她若无其事的回答激怒了,“你疯了?他都有未婚妻了。” 又是这句话。珍藏不耐烦地说:“他跟未婚妻已经分手了!” “因为你?” “对!”珍藏不知从何解释,索性承认事实。 看见她回答的这么理所当然,陆慎言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叶珍藏你到底在想什么?脑子进水了?他跟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比那个什么斯文禽.兽还不靠谱,你以为你是卡米拉?麻烦你把自己的斤两称一称。” “我有多少斤两自己当然知道,用不着你提醒。你不要什么都不知道,就妄加猜测。”他的直接令珍藏羞恼,原本的解释冲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他很早前就认识你嘛,可就算他十年前喜欢你,那也是喜欢十年前的你,他对你了解多少?有我对你了解吗?” 陆慎言的话让珍藏有些愣怔,心里泛起了波澜,但这段时间和裴至相处的点点滴滴迅速让她坚定,他们之间的感情又岂是外人能够明白。 “不懂就不要乱说。”珍藏不想再与他辩论,瞪了他一眼,旋身往办公室走。 “你是看上他的钱吗?”陆慎言用失望的语气在背后追问。 珍藏扭头,“如果我喜欢钱,当初就不会和赵多宝结婚。有这样的想法,你才是和别的男人一样庸俗。” 他突然冲过来,用背把门抵上,望着她:“叶珍藏,我在你心里,真的比不上他们?”他们,指的是郁思文和裴至。 他的话让珍藏失笑,认真看了看他,如同习惯的那样,伸手摸摸他道士头:“你是我最好且唯一的朋友,没有可比性。” 陆慎言头一偏,躲开珍藏的手,受伤地说“只是朋友?一点爱情都没有?” 珍藏仔细看着他的眼睛,清澈澄明,却看不出他有多少认真的成份,想了想,说:“以前爱过,不过,我现在长大了,你也会长大的。” 以前爱过,到底是什么时候呢?陆慎言走出锐意的办公楼,摸出一支烟,靠着路边一棵梧桐树吸了两口。 是在幼儿园,她不肯呆在小班,非要跟着他去中班,哭得连老师也无奈默许的时候? 是在小学,她被同桌的小男孩揪散了小辫子,披着头发去找他,他躲在厕所旁边给她胡乱揪个马尾的时候? 是在初中,她上课回答问题,被后面的男生勾走了椅子摔个屁墩,他撸起袖子跟那男生干了一架的时候? 是在高中,她帮班上的女生给他递情书,不情不愿地说“一封情书换一盒巧克力,我课桌里的巧克力都可以开商店了”的时候? 还是在大学里,她父母离婚,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就连打瞌睡也要蜷缩在他旁边的时候? 他都忘了,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哭鼻子,也不再整天围着他转的。 烟抽完,不远处传来羊肉串的香味,他双手插蔸一摇三摆地走过去,对那个戴顶六角帽留了长胡须的假冒新.疆哥们儿说:“给我来十串!多放辣椒!” “好呐!”那哥们儿用指甲缝里一圈黑灰的手掂起一瓶红色粉末,洒了一通:“够吗?” “不够,可劲儿放!我四川滴,放少了下次我绕着你走。” “放心吧您呐。” 烧烤摊旁,伪四川和伪新疆笑得一脸欢畅,伪四川被辣得涕泗横流。 * 自赵欣然找了秦玉珠之后,叶珍藏与秦玉珠彻底陷入冷战。 她依然妥帖细微地照顾珍藏的生活,但却不和她说话,以此表明坚决的立场。 珍藏试过很办法,比如半夜抱着枕头跑到秦玉珠床上,像小时候一样挤入她的被窝,在她耳边讲自己和裴至之间大大小小的事,秦玉珠的态度却没有丝毫软化。 “老妈,他真的对我很好!”珍藏无奈。 “年轻的时候,你爸爸骑一个晚上的自行车,从他的县城穿到我的县城,大冬天的,整整七个小时,只为给我送一碗肉汤,他对我不好吗?” 她的态度甚至比当初反对珍藏嫁给赵多宝时还要坚决。 珍藏搞不懂她的逻辑,只能理解为,她已经被小娇.妻刺激得陷入怪圈,走火入魔,无法自拔。 无法说服她,珍藏当然也不会妥协。 这个时候,她无比相信世间另有一类男人叫做裴至。 第61章 旧情 春节很快来临,裴至却一直忙于公司在美上市的事,与珍藏聚少离多。 “这么忽视我,小心我移情别恋。”珍藏在电话中抱怨。 他在遥远的美国浅笑,“爱上我,你会发现除了我无人可恋。我尽快把所有事情忙完,腾出三月,你想去哪里都可以陪你。” 为什么腾出三月?难道,他想向她求婚?珍藏甜蜜的猜测,与秦玉珠的冷战、与陆慎言的疏远,似乎都可以先放至一边。 大年二十九晚上,珍藏和秦女士两个人在家里过年。 秦家的人丁不旺,外公外婆早已去世,秦玉珠是独生女,到珍藏这儿也是,老叶搬走后,每次过年家里都极冷清。 或许,小娇.妻生个弟弟出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也许因为大过年的原因,秦玉珠的态度稍微缓和,偶尔和珍藏说几句话。 娘儿俩正包着饺子,珍藏忽然接到医院的电话。 “叶小姐,赵先生病情突然恶化,正在急救,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是那位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迫。 珍藏心里咯噔一下,忙问:“有生命危险吗?” “现在还不好说,初步来看只是心律出了问题,我要进急救室了,再见。”那边只是依约通知珍藏,很快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珍藏略为踌躇,如果赵父病情恶化,如果对外公布解除婚约的事一直拖延下去,她和裴至该怎么办?难道她要一辈子做藏在黑暗里的那个人?秦女士就更不可能同意她和裴至的事了,除非杀了她。 想着,背心发凉,拿起包就往外跑,秦玉珠在她身后追过来问,“出什么事了,大过年的往外跑?” 珍藏匆匆回答:“赵欣然的父亲病重,我得去看看。” 秦玉珠一把拉住她,“你去算什么?又帮不上什么忙,万一人家翘了辫子,搞不好迁怒在你身上。” “不,我要去看看。” 秦玉珠拿她没办法,气极,却又担心她的安全,只好说:“我陪你去!” “你还是别去了。”珍藏不想让秦玉珠见了赵欣然再受什么刺激,去了那里,谁知道赵欣然会说出什么话,以秦玉珠的性子,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秦玉珠不语,已经拿包换鞋跟了出来。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正看见赵欣然待在急救室门外,旁边裴蓁蓁刘叔都在。 顾虑到秦玉珠,珍藏没有走拢去,只是拉了秦玉珠在角落一张铁艺长椅上坐下,恰好那个面熟的小.护.士端着药盘过来,珍藏拉住她,问,“请问赵先生出什么事了?” 小.护.士对她有印象,不太高兴地回答说:“大过年的,不知道两父女吵什么架?本来这几天病人都好多了,这一架吵下来……” 这一层vip病房住的人非富即贵,可能意识到自己话语中太多抱怨,小.护.士话没说完,就急匆匆地端着药盘走了。 原来是吵架引起的,偏偏时间选在大年夜晚上…… 珍藏和秦玉珠对视一眼,这时她手中的手机响了,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裴至,珍藏接起来放在耳边:“喂?”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像是透着难得的轻松。 “我,在医院。”珍藏略一犹豫。 “怎么会在医院?哪里不舒服?”裴至的声线收紧。 “没有,是赵欣然的父亲进了急救室。” “哦,”裴至略一沉吟,很快说道:“好,我马上过来!” “你回来了?”珍藏的声音不由带上几分惊喜。 “嗯,我答应蓁蓁回家过年,而且,我想你了。”裴至顿了顿:“我很快就到!” 他是在赵父从急救室被推回病房之后赶到的。 珍藏和秦玉珠那时换了张长椅坐着,在离赵父病房不远的一处凹角,长椅还是铁艺的,往身上蔓延着金属特有的寒意。珍藏正安抚一直想拉着她离开的秦玉珠,远远便看着裴至阔步而来,小高和安迪陪着他,明亮的白炽灯下身形颀长,走路姿势笔直而沉稳,还是一身普通低调的衣衫,却掩不住冷峻清贵之气。进病房后,先是向医生询问了赵父的病情,得知已无大碍,又向赵欣然裴蓁蓁问了几句情况。 病房里,裴蓁蓁抱着他的左臂,仰头急急说着发生的事,不时拍拍胸口,显然受了惊吓,赵欣然则扶着他的右臂,将头抵在他肩头,一付急需怜爱的柔弱神情。 而裴至,低声安慰,远远看去,他眼角眉稍一派柔和。 “哼,看见没有?人家才是一家人!”秦玉珠看不下去了,拉着珍藏就走。 “他们本就是一起长大的,安慰一下又没什么,谁碰上这种事都会这样做。”珍藏不依,站在原地为裴至辩解。其实,心里难免有些不悦。 小高这时从病房走出来,四顾张望,看见珍藏和秦玉珠,向她们快步走过来,“叶小姐,裴先生请你进去。” 珍藏点点头,拽着冷着脸的秦玉珠往里走。秦玉珠嘴里咕咕哝哝:“死丫头,要不是怕你被人泼硫酸,我才不跟着来受这份罪。” 一进门,原本站在赵父病床旁的裴至马上向她看来,微微攒着的眉头立时舒展,眸光温柔。 这种温柔,与方才的柔和,是不同的吧? 多天未见,珍藏也是心里猛然跳了跳,有种想马上扑进他怀里的冲动。 而赵欣然,乍然见她进来,微微一愣,不仅没有放开放在裴至臂弯里的手,反而示威似的更加紧了紧,望向她的眸光微闪。 珍藏只看裴至,对臂弯里的那双手佯作未见。 裴至转眸看见秦玉珠,上前迎了几步,赵欣然的手自然被迫放开:“伯母您好,请这边坐。” 秦玉珠心里虽然不满,但裴至毕竟不是普通人物,面上还是客气地道了谢,在沙发上坐下,抄着手睨了珍藏一眼,意思是:倒要看看他怎么办! 珍藏抿了抿唇。 二人在这病房里出现,显然不受欢迎,赵欣然别过脸去,裴蓁蓁则重重地哼了一声。 刘叔和小高,还有病房里一个负责照顾赵父起居的护工,先后识趣地退了出去。 病房里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五人的呼吸声,伴随着监护仪器运转的声音。 这时,赵父的眼皮掀动,竟已醒了过来。 “爸,你醒了?”赵欣然赶紧按了呼叫按钮,医生很快赶来,进行检查记录。 裴至和珍藏给医护人员让路,不约而同退至同一个角落,裴至低头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小脸,长而翘的睫毛,他的视线在她唇上停留了三秒,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心,又很快放开。 珍藏手心一暖一凉,熟悉而清冽的青草香味就在身畔,本来紧张不安的心,顿时放松下来。 数分钟之后,医生抬头笑着对裴至说,“暂时没什么事了,一定要静养,千万不能受任何刺激。” 裴至点点头。珍藏却似乎在这句话里闻到了熟悉的狗血小说台词的味道——一般在“千万不能受任何刺激”这句话之后,病人都会大受刺激…… 珍藏暗自腹诽,一会儿不会上演一场“借病逼婚”吧? 那眼镜瘦医生经过珍藏身边,目光朝珍藏扫了扫,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珍藏回以颔首轻笑,表示“收到”,赵父的病应已没什么大事。 待医生出去,裴至走近病床,微微弯下腰,轻声说道:“赵叔,是欣然不懂事,你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赵父嘴唇翕动,说话断断续续,竟然还甚清晰,可他说的第一句竟是:“阿至,你和欣然什么时候把事办了?我也好了一桩心事。” ——果然,狗血“逼婚”开始的节奏。 裴至稍一迟疑,英挺的眉微微锁起:“赵叔,安心养病,先别想太多。” “你别瞒着我,欣然都告诉我了,我看着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们两个人很般配,我不会看错。” 这位老人显然并不知道病房里还另有两位不速之客,继续衰弱地说道:“你跟那个女孩,不过是年少时的执念,过日子,还是欣然最合适你。” 病房安静,他的声音虽小,却每个人都能听清。 秦玉珠斜睨珍藏一眼,珍藏扭脸。 执念?只是执念吗?珍藏在心里品味着这个词。 然后,迅速坚定自己——去他的执念,就算是,只要能执念一辈子,又有何妨? 珍藏继续腹诽,作为一个刚从急救室出来的病人,他的话会不会太多了点?中气会不会太足了点? 珍藏都可以为他写完接下来的台词了,不外乎是”我一口气撑到现在,就是为了看到你们结婚的那一天,如果你们不能在一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之类。 果然,那位老人颤.抖着嘴唇,说出的话跟珍藏的设想相差不出五个字。 操.蛋!珍藏鄙夷,大叔恐怕你不懂,现在的读者都很挑的,这种九十年代的台词已经不时兴了,能不能换个新鲜点的? 即便你说到如来佛手掌心外边去,你也不能把女儿硬塞给别人吧?你说合适就合适? 珍藏心里升起厌恶之意。 她瞥了眼裴至,他看不出表情——这么老套的逼婚方法,裴至怎么可能妥协? 赵欣然听了老父这番话,配合地开始嘤嘤啜泣,低垂螓首,我见犹怜,裴蓁蓁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裴至一时没有答话,片刻,声音浅淡如常:“赵叔,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先把病养好,我改天再来看你。” 很好,至少她的裴至是活在九十年代台词里的二十一世纪男主,不过,对方不可能这么轻易退让,珍藏竖起耳朵,等着这位父亲放大招,心里与他同步念出下一句台词:“阿至,如果你们不能结婚,我死不瞑目。” 一字不差啊摔! 珍藏心里忍不住千匹神兽奔腾——也不怕你女儿嫁给不喜欢她的人之后一辈子只能用右手么?在病床上躺这么久,这点事还想不明白? 早就设想过他们父女不会甘心把裴至拱手让人,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春天还没到天气还没暖呢,就逼着裴至提前做决断, 裴至没有正面回答,直起身,简短地说,“赵叔您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聊。” 他的语气一旦干脆起来,自有上位者不容拒绝的意味。 赵父的情绪却激烈起来,瘦得几可见骨的手腕青筋爆起:“阿至,你现在从这里走出去,我马上就拔掉针管。” 珍藏:“……”心中咆哮:拔下针管就拔掉针管,威胁谁呢!您倒是拔一个试试? 在这个当口,她甚至坏心的希望裴至甩手就走,不信有人不惜命。 她紧盯裴至,心里一排小人在狂喊:“欧巴,顶住!别怂!” 裴至抚了抚额心,声音里已隐有不悦,“赵叔,当时说好的,我找回喜欢的人,欣然会退出。” “你,就一点不念旧情吗?” 裴至斟酌着说,“旧情自然不会忘,只是换一种方式,即使不和欣然结婚,我也会好好照顾你们。” 赵父不说话,身体却在床上开始挣扎,看那意思,真是想去拔针管。 赵欣然手忙脚乱地按住他的手,裴蓁蓁嚯地站了起来,扭头冲珍藏嚷道,“你这个贱.人,本来我们好好一家人,就因为你,吵来吵去,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看笑话?你很得意吧?” 第62章 图报 如此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如果是电视,珍藏一定马上换台,如果是小说,她一定负分送上点x不谢。 可惜,事情出在自己身上,就有些滋味难言了。 毕竟被人当面骂“贱.人”,还是当着自己老妈的面,可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了的。 珍藏看着裴蓁蓁,正想说点什么,秦女士先腾地站了起来,所谓女儿可忍,娘不可忍,她板着脸几步上前一拉珍藏胳膊:“我们走!” 几乎同时,裴至低斥道:“蓁蓁,别胡闹!快向珍藏道歉!” 裴蓁蓁跳起来:“道屁歉啊,我哪句话说错了?” 裴至的脸色已经很难看,掏出手机打给在外面的刘叔,“进来,把蓁蓁先送去家去。” “我不回!”裴蓁蓁暴走,“我走了,你们合起来欺负欣然姐,我偏不回。” 赵欣然的呜咽声就适时地响亮了一些。 珍藏不知道这位游戏少女究竟是从哪个角度看到她会欺负赵欣然的?她仔细看了赵欣然一眼,赵欣然今天穿着一件大红的灯笼袖羊毛衫,碎钻胸针,黑色及膝短裙,妆容精致,即使经历了与赵父吵架、赵父急救,以及还哭了这一会儿,连眼线都没晕,也不知道是用的化妆品太贵,防水性能好,还是流的泪太少,只够打湿眼角。 珍藏忍不住笑了笑,对裴蓁蓁说:“如果这里没有人表演笑话,我又怎么能看得到笑话呢?” 说完,她看了裴至一眼,裴至也正看着她,目光复杂。 他……也是为难的吧? 珍藏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拉起秦玉珠,转头往外走。 裴蓁蓁却不放过她,跳过来将她拉住:“小贱.人,不说清楚别想走。如果赵叔出了什么事,你就是刽子手。” 又是一句“贱.人”!掌脸圣手秦玉珠哪里还忍得住,旋身,一巴掌甩过去:“当着长辈的面怎么说话呢?有没有大人教过你?” 秦女士打脸那是高手,实实在在,响响亮亮,绝不短斤少两。 裴蓁蓁当场捂着脸懵圈了。还真没什么人太认真教过裴蓁蓁礼仪家教,长这么大,大概只有她拿着菜刀吓珍藏那回被她哥打过一巴掌,平时谁不是宠着她惯着她,秦玉珠这一手,于她可是人生头一遭,小脸立时肿了起来。 秦女士知道裴至追自己家女儿,刚才裴至看向珍藏的眼神,她也看在眼里,此时多少有点摆丈母娘的谱,要不然当着裴至的面也不敢如此放肆。既然打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转头向裴至淡淡道:“裴董,得罪了!你不会怪我吧?” 裴至眸光一闪,脸上看不出喜怒。 要说裴至很高兴,那是假的。 他为人一向护短,何况这些年忙于生意,对裴蓁蓁疏于管教,除了后悔,更有内疚,这种内疚转化为了加倍的.宠.溺之情,令他对蓁蓁几乎百依百顺,很少说重话。男人的.宠.溺跟女人是不同的,宠.起来几乎毫无原则。 所以对于秦玉珠扇在蓁蓁脸上这一巴掌——珍藏看了看他的脸色,看不出好,也看不出坏,一惯的波澜不显,但她已读出了不悦的成份。 裴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倒是躺在病床上的赵父颤颤巍巍开了口:“没家教的恐怕不是蓁蓁,是你女儿吧?” 说完这句话,赵父长喘了两口气,才把话接着说完:“抢别人未婚夫这种事,算什么家教?” ——带秦玉珠出来果然是个天大的错误!珍藏不愿裴至为难,但病床上这位老人无礼的话语直指她老妈秦玉珠,这已逼近她的底线不容她退缩。 她不敢看秦玉珠如同番茄酱般的表情,只能下意识地抬起下巴作出反击:“说到家教,我倒想请问,病情一直稳定向好的人,知道裴至今天要回国,故意合起来演这一出戏,是什么家教?当初骗婚在先,现在出尔反尔在后,又是什么家教?我的家教再不好,这些道理还是懂的。” 赵欣然猛地抬起头,目如利箭,狠狠盯向珍藏——眼线这次真的有点花了。 赵父气得簌簌发抖——抖有什么用?倒是拔一个针管啊! 这时,病房门微响,有人推开了一条门缝,是刘叔进来接蓁蓁,蓁蓁直接不耐烦地丢了两个字给他:“出去!” 刘叔从门缝里看了老板一眼,赶紧带上门无声无息地出去了。 小高像尊铁塔似的抱胸站在不远处,见他这么快出来,奇怪地看着他,刘叔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们下人夹在中间难做啊。不过,看来今天老板日子也不太好过。” “吵起来了?”小高朝病房方向看了看。 “不清楚,不过看着够呛。新欢旧爱,难以取舍啊。”刘叔在空地上倒退一步,两手一摊,站丁字步造型,拖了句京腔:“这叫朕如何是好啊~~~~”一个啊字余音袅袅,百转千回,缠绵悱恻。 “这倒是,终于看到wuli老板为感情的事发愁了。”小高也慨叹:“#有生之年系列#”。 两人集体陷入沉默,俱是想起了这些年老板过的“苦行僧”似的日子,恍惚间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 小高幽幽地说:“我押一车黄瓜,老板会选叶小姐。老板和叶小姐在一起之后才有了一点人味。” “为什么要押黄瓜?”刘叔纳闷儿。网络的世界他不懂。 “你押茄子也行。”小高觉得跟他交流起来有点困难。 刘叔想了想,认真地说:“那我押一根擀面杖吧,我猜老板会选赵小姐。老板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当初赵先生有恩于老板,老板不会一点情面不给。再说,蓁蓁离不开赵小姐,不为别的,就算为了蓁蓁,老板也会选赵小姐。女人嘛,灯一关,谁不是西施貂蝉饭冰冰?□□,咱老板就不是为这些情呀爱呀要死要活的人。” 正说着,病房门开了,裴至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串女将鱼贯而出,珍藏、蓁蓁、赵欣然,还有个丈母娘。 * 大年夜下的医院出奇地安静,隐约可以听见远处鞭炮和烟花在天空爆.炸的闷响,正是吃年夜饭的时候,走廊一个人影没有,连值班护士都不知躲去哪里闲聊躲懒了。 裴至示意护工进去照顾赵子维,待她关上了门之后,他才沉稳地开口,先为今天的失礼向秦玉珠道歉,秦女士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头疼地看着面前的三个女人,这种男老师找女学生谈话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裴蓁蓁,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这么大了说话一点礼貌都没有。” “赵欣然,让你好好照顾你父亲,为什么要惹他生气?”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那个小女人身上:“叶珍藏,这里是医院,是病人休息的地方,有什么事不能出来说?” 珍藏身形一僵。 是的,他最后才对她训斥。如果这是她们三个人与他亲密程度的排序,她不介意他责骂她,但为他居然把自己排至最后而感到难过。 于是,珍藏领先另外两人,硬着嗓子高声说:“裴至,我不信你不知道赵欣然是故意的,医生一直有向你汇报她父亲的病情,明明眼看要好起来,她却故意这个时候和父亲吵架,而且偏等今天你会回国吃年夜饭的时候……”还心机地化了浓妆。 她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她,包括不远处的刘叔和小高。 哪怕是裴蓁蓁,也很少敢这样高声和裴至顶撞。 赵欣然微微撇嘴,垂下眼睛。 裴至的面色有些沉郁。他知道赵欣然今天闹的这出是故意的吗?当然知道。 但知道是一回事,当场揭穿甚至撕破脸,又是一回事。 有人在酒桌上一边把现金以光速塞进皮包里,一边愤怒地说:“送这些干什么都是好兄弟再这么做就生分了”。 有人说“放心你用我这套方案铁定能通过审核通不过我在华尔街果奔”,然后方案被打回后照样笑嘻嘻地出现在他办公室里,拿出另一套方案说一样的话只不过把在华尔街果奔换成在地安门广场跳脱衣舞。 所以很多事知道是一回事,但不能拆穿。 而赵欣然父女今天更令他反感,这叫挟恩图报。 这些年,他对他们父女俩好,一方面是因为当年的支持之恩,一方面,也是做给外面的人看。 在外人,包括刘叔小高他们的眼里,他得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商人,不然谁会死心塌地跟他?谁肯放心把好几个亿的生意交给他? 当然,实质上他也确实是个不错的男人。他的好,需要一个窗口供外人窥探,不得不说,这些年,赵家父女,多少充当了这个窗口的角色。 所以,他可以在元旦晚会上中途退场,只为哄珍藏高兴,却不能在赵子维甫从急救室出来之际撕破脸。 他早已不是涉世未深的毛头小伙,做事只图一时痛快,顾前不顾后。 他看着眼前气愤的小女人……毕竟还是个跟蓁蓁差不多大的孩子。 珍藏的马尾垂了几络在脸侧,裴至看了那垂发一会儿,才沉着脸说:“赵叔进了急救室是事实,我希望尊重病人。” 珍藏这段时间被他.宠.坏了,他给了她一种“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容忍 ”的假像。瞥了秦玉珠一眼,珍藏继续高声说:“说到不尊重病人,是赵欣然不尊重在先。跟病人大吵,难道不是事实吗?” 这个女人!裴至下颌收紧,唇线紧抿,可看看她紧握在身侧的拳头,却也没有阻止她。 秦玉珠这时凉凉地插了一句:“女儿,你别说了,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珍藏看了看裴至,他俊美的脸上,神情是久已未见的严肃,她噎了一下,知道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他,可是,秦玉珠因她而被羞辱,难道她该忍受吗?难道裴至不该当场站出来指出吗? 秦玉珠拉拉她的胳膊,示意她离开,她垂下头,犹豫着,却似已没有留下的理由。 她跟着秦玉珠走,忍不住,回头对裴至轻声说:“你今天回来,跟本不是因为我,对吗?” 裴至看着她,神色莫测。 裴蓁蓁却兴灾乐祸喊了一声:“从我哥十五岁开始,我们两家每年都在一起过年,你有异议吗? 真是……神补刀。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珍藏向裴至身后那个人看去。 赵欣然站在他身后,明亮白炽灯下是一抹清淡的神色,她甚至又开始把摆弄她胸.前的长发,像是在提醒我那天她说话,“你对阿至的了解究竟有多少?你以为他会为了你不顾我们?幼稚!” 这付模样,不言不语,却其实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挑衅。 然后,珍藏定住,说了一句话:“赵欣然,你真无耻!” 是的,她加诸在秦玉珠身上的侮辱,她要讨回。 赵欣然骤然抬头,脸上激涌起红潮,咬牙,却看了裴至和裴蓁蓁一眼,不仅把回击咽了下去,并且娇怯地咬了咬唇,低头,是个委屈的小模样。 裴蓁蓁跳脚想帮她骂,却被裴至严厉地一瞥,只好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珍藏看到了裴至那道约束的目光,可是不够,那目光更像是一种形势,她想要他大骂赵欣然,想要他追上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她可以骄傲地对秦玉珠说:”看,我说过的,裴至爱我。” 然而,她失望了,裴至仍站在原地,保持着挺立而沉默的姿势。 她期待着,心里有一排小人在暗暗喊着:“裴至,快追上来……” 却只能在身后人各种复杂的目光中走进电梯。 在下降的电梯里,她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木然看着液晶面板上变幻的数字。也许她表面上没输,实际上却没赢。 秦玉珠没有说话,只用一种“看吧,被我说中了吧!”的眼神冷睨着她。 这时,电梯中途停下,一位年迈的老太太推着一辆轮椅走了进来。 轮椅上坐着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看上去,像是一对母女。 “是到一楼吗?”珍藏木然问。 “我们到二楼。麻烦。”那位母亲答。 二楼出去后有个大露台,看来应该是母亲推着女儿出去散心。 珍藏和秦玉珠无话,听着那对母女絮絮叨叨聊天。 母亲埋怨:“你病了这么久,他都没来看你一眼,给你钱又有什么用。” 女儿回答:“他忙嘛。” “忙什么?再忙也应该来看看你。你都流了第几个了?这个已经是自然流掉的,下次能不能怀上还是问题。你现在还有我这个几十岁的人照顾你,等你老了,我走了,看看有谁守在你身边!别指望你那个男人,他家里那个大婆恐怕都没这待遇,他的精力全花在外头那些小妖精身上,再过几年你面儿都见不着他的……” 女儿看了我和秦玉珠一眼,忙打断她母亲的话:“妈,你能不能别说了,他不是所有费用全都出了吗?忙完他自然会来的……” “那你就还在这医院住着,住上一年,二年,看看他会不会来……” 二楼到了,这对母女出了电梯。 秦玉珠冷哼了一声。珍藏的心情降到谷底。 第63章 龙虾 爱情到底是什么鬼?度娘一搜,似是而非的答案有成千上万条,微博点开,排前三的肯定也有一条是关于爱情,单身狗们不是被饭冰冰的“我们”虐残,就是被“周天王喜得小公举”追杀。 裴至爱她吗?当然爱!珍藏可以毫不犹豫地替他作答。就如同她也爱他。 在裴至心里她是唯一的爱吗?……这个问题,珍藏却无法回答。 也许是这段时间太过幸福,太过甜蜜,珍藏竟忽略了感情本就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忽略了一直被两人踩在脚下的阴影。 在裴至的世界里,除了爱情,显然还有很多其它的东西,比如亲情、事业。 跟这些比起来,她究竟在他心里能占多少比重?此刻的珍藏突然没有信心去答。 刚刚走出医院外,珍藏接到裴至的电话。 一路想了太多,此时面对电话那端的他,珍藏早已没有了期待之情。一个电话,又怎能比得上一个追上来的拥抱? 电话里,裴至的声音满是无奈:“珍藏,这不是一件非此即彼的事情,他们是他们,是亲情和道德,你是你,是爱情!没有必要这么对立。” 没必要?也许! 她干了件蠢事,确如裴至所言,她不该让她的爱情和别人的感情对立着摆放在裴至眼前,让他选择。 如果是赵多宝,他一定会选择爱情,因为他大不了不去商场门口摆办信用卡摊位,而去改行卖保险。而他不同,他是裴至,他毕竟不是普通的男人。 可惜,爱情面前,人人不能免俗,在每个女人心里,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都希望自己能排在第一位。要不然,为什么会有“媳妇和妈同时掉进水里,该先救谁”这样的难题? 这样想的时候,珍藏心里一痛,仅仅因为他刚才没有追着她出来,而是选择了留在原地,她竟已不敢拿自己的爱去和别人比——因为怕输。 她在病房里骂人的勇气,早已消失,只余心酸,她深吸口气,轻轻地问:“只想对我说这个吗?” 那边沉默着,声音有一丝疲累:“珍藏,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欣然是过去的事,无论她做些什么,我都不会给她机会。但她毕竟不是不相干的人,你完全没必要针对她。” 珍藏苦笑,她不针对别人,别人就不对针对她吗? 她终于问了一句久藏于心的话:“一直想问你,如果找不到我,你真的准备和赵欣然过一辈子?你真的准备和她结婚?也就是说,她对你来说也是可以成为爱情的,对吗? 裴至微微愣住了,大概,他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珍藏咬唇,挂断电话,追着秦玉珠疾走而去。 冷清的街道上,屡禁不止的鞭炮声声炸响,烟花满天,硫磺和硝酸钾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季节的春天近了,然而她的春天却似乎骤然推远。 * 如果要形容一下裴至,他于珍藏来说,像是一盘太过名贵的澳洲大龙虾,明知道吃下去消化不了,但是她仍禁不住诱.惑——所谓身不由已,大抵如此。 回到家里,娘儿俩吃了一顿索然无味的饺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骤然发觉赵本山已满头花白,新亮相的赵家班成员抖着并不好笑的包袱,只觉生硬。 秦玉珠坐在沙发上,和姐妹淘互发短信,周叔叔打电话来,秦玉珠竟笑得一脸甜蜜,一个电话接了半个小时——自叶远堂有了幺子,秦叶二人像回到了刚离婚那阵,陷入冷战,如同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除了接到几个大学同学和锐意同事的问候短信,珍藏所有通讯工具集体沉默,只差领取“五保户”补贴。 就连陆慎言的电话也比往年来的迟。 “在哪过年呢?” “在家呢!” “没和他一起吗?” 他说的那个他自然是指裴至。“没有,他在忙。”珍藏苦涩地答。 “这么惨?那我过来吧!” 他家和她一个小区,过来很方便,在这个格外无聊的晚上,她答应了:“别上来了,我下去,雕像旁边见。” 下去的时候,他正在小区石狮子雕像旁边跺着双脚,指间一点猩红微闪。 “你们吵架了?”他将烟头在垃圾桶上嵌灭,摇晃着过来问。 “没有,你别乱猜!”珍藏否认,不想让这个前两天还劝过她的家伙看笑话。 “别骗我了,裴蓁蓁都告诉我了。”他搓了搓手,“走,哥带你去放烟花。” 珍藏跟着他往小区门口卖烟花的小超市里走,忍不住问他:“裴蓁蓁说什么了?” 他没答,一径往前走,超市门口摆着小摊,摊前拉着一条横幅,“烟花销售定点单位”,买烟花的人很多,他挤进去,不一会儿,提了两个大塑料袋挤出来。 俩人回到石狮子雕像旁,将塑料袋里的火树银花、蹿天猴、倍儿响全部掏出来,一溜儿排到地上,小区里的一堆孩子马上全围了过来,陆慎言兴致勃勃的和他们一起点烟花,不时发出兴奋的笑声,珍藏坐在旁边的休闲椅上,看着他们热闹,心里想的却是,裴至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他也会这样带着赵欣然和裴蓁蓁放烟花吗? 走到现在,裴至于她已然不只是大龙虾会吃坏肚子的问题,而是像吸了.毒,上了瘾。 珍藏掏出手机看看屏幕,已近午夜12点,连10086都发来了贺新年的短信,却没有出现裴至的名字,有一条是来自郁思文,普通的问候,只有手打的4个字,“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珍藏也简简单单的回。 这是个干脆利落的男人,从那天大神见面会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联系她。 陆慎言将打火机交给其中的一个大孩子,叮嘱他们注意安全,然后,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一摇三摆的走过来,在珍藏旁边坐下。 “你知道对裴蓁蓁来说,最重要的人是谁吗?”他仰头看了一会儿夜空中那些散开的烟花,忽然问。 “以前是他哥,现在是你。”珍藏也仰着头看,落了满脸硝灰。 陆慎言苦恼地扒了扒头发,显然并不觉得这是件令人高兴的事,顿了顿,才又道:“还有一个人,在她心里跟他哥同样重要。” 珍藏心里已经猜到是谁,沉默地看着一条接一条白线冲上夜空,然后呯地炸响。 “裴蓁蓁经常跟我说,她小时候相当于是赵欣然带大的,对她来说,赵欣然既是姐姐也是嫂子,还相当于半个妈。她那么任性的小公主,不管人还是东西,只要她认定的,就绝不会撒手。裴至就这一个亲妹妹,如果裴蓁蓁犯起混来,你想,他是选你还是选裴蓁蓁?” “亲情是亲情,爱情是爱情,没得可比性。”珍藏笑了笑,甚至用了裴至对她说过的话来回击。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 陆慎言瞥了她一眼,她下巴仰起的弧线流畅美好,脸上被烟花映出变幻的颜色。 然后珍藏反答为问:“倒是你,既然知道裴蓁蓁认定的东西就不会撒手,倒不如做做好事,把裴蓁蓁收了吧!”她开玩笑地扭头去看陆慎言。 “你这不是见色忘义吗?”陆慎言不满的拍了拍木头椅背,“你不喜欢我就算了,还要用我去交换爱情?” “我本来就很无辜。”珍藏不满地说:“你每次都拿我当挡箭牌,害裴蓁蓁误会。不然她不会这样恨我。” “没有拿你当挡箭牌,我说的都是事实。”陆慎言的眼睛在烟花下明明灭灭,看不清他眼中内容。 这时,他手中电话响了,他看看名字,不耐烦地掐断。不一会儿,又响,他看了珍藏一眼,接起来,又快又清晰地说:“裴蓁蓁,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我郑重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叶珍藏,不是你。请你不要再骚扰我,更不要骚扰她。” 说完,他不待对方反应,直接掐断了电话。 珍藏:“……” 今天是撞了什么邪?个个都像在给她和裴至制造障碍,她无语,气愤,叉腰,瞪着陆慎言,“你故意的是不是?” 这货摊摊手,又耸耸肩,跟洋鬼子上身似的,肢体语言的意思是:喜欢谁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手心握着的手机一震,有电话来,正是裴蓁蓁。珍藏叹了口气,用手指点了点陆慎言,无奈接起:“喂?” “叶珍藏,陆慎言是不是在你旁边?” 这两个人,完全心有灵犀,天生一对。丘比特那老小子去哪里浪了?竟还没给他们凑成对。 珍藏只好说:“是的。” “我就知道,若不是你对他说了什么,他不会这样对我说话。叶珍藏,告诉我,怎么样你才能放过他?”小丫头在那边用轻篾的口吻说:“给你钱?” 珍藏啼笑皆非,看来有钱人的思路都一样,她答:“如果可以的话,陆慎言送给你,不要钱,只可惜他不是我的所有物。” 手机传来的呼吸声加重,珍藏瞥了路慎言一眼,认真建议:“蓁蓁,我跟你哥好,你跟陆慎言好,不是皆大欢喜吗?这笔账这么好算,你怎会算不明白?” 陆慎言在一旁气结,抓耳挠腮,作势要砍珍藏的脑袋。 那头却清脆地说:“你想跟我哥好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哥现在正抱着欣然姐呢!” 珍藏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小丫头似被她的沉默取悦了,咯咯笑着说,“欣然姐刚才自杀了!” 第64章 烦躁 赵欣然自杀是真的,但说她想死,当然是假的。 叶珍藏从医院走后,她注意到裴至静默了几分钟,然后走开去,站在窗边给那个女人去了一个电话。 只是一个电话而已,他毕竟留了下来,留在了她的阵营,不是吗? 她的,和父亲、蓁蓁组成的阵营。 父亲说,裴至对叶珍藏只是执念,这句话,她深以为然。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即便裴至现在爱了她,也终有一天会分手,而她,要做的是用自己的方式让他意识到,她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这辈子,她不会对裴至放手,没有裴至,意味着她将失去整个世界。 所以,她走到父亲的床边,支开了护工,替父亲掖了掖被角,然后轻而清晰地说:“爸,阿至说,他一定要跟我解除婚约。” 果然,她看见父亲情绪激动起来,眼睛圆睁,满是针眼的枯瘦手臂簌簌痉挛。 她给他调了调输液管滴水的速度,继续缓缓说:“刚才你都看见了吧?那个叫叶珍藏的女人,很坏,坏透了,跟着阿至不外乎是为了钱,一家人都是。 “爸,你知道的,我们家生意现在都是阿至在帮忙打理,没有阿至,生意肯定会垮,你一辈子的心血就毁了。这个坏女人跟阿至在一起,怎么能容得下我们?迟早我们都要被赶出去。” 然后……一片混乱,赵父被重新推进了急救室。 她慢慢去洗手间补了个妆,特意多搽了点腮红,才回到急救室外,一抬眼,看见裴至长身玉立于窗边,清隽的脸上隐隐有着担忧之色,长腿,宽肩,窄腰,全身都是男人味。 她低下头,抠了抠上午刚做的水晶指甲,有朵花没画好,左右不对称。她想,在生意场上裴至雷霆铁血,手段狠辣,但,他终究是个内心柔.软的男人。 他对她和父亲,始终有着一份感激。 这份感激的份量当然不够。他一定会让她衣食无虞,这一点她从不怀疑,但如果让他在那个女人与这份感激之情中二选一,他会选哪一边——答案她已知晓,那天他带着那个女人出现在医院,亲口说出“解除婚约”,已说明了一切。 所以,她还需要一个法码。 如果说裴至有“阿克琉斯之踵”,那这块软骨,一定是裴蓁蓁——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她和父亲,再加上裴蓁蓁,法码够吗? 她瞥了裴至一眼,心里竟还是没有分毫把握!因为裴至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她亲眼看见方才那个女人走进病房后,他偷偷捏了捏她的手心——这样亲昵而急切的举止,很难想像竟发生在冷峻自制的裴至身上,这个男人,她认识了他二十多年,少年老成,深不可测,竟会做出这样孩子气的动作。而她,枉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身为他的未婚妻半年,竟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连一个真心实意的拥抱都吝于给她。 想到这里,她的心,骤然一痛。 她瞥了坐在旁边的裴蓁蓁一眼,蓁蓁正焦虑地嚼着一片口香糖,已忘了滋味,只是机械式的重复着咀嚼的动作——这傻丫头,她紧张了,她对她父亲的担心比她这个女儿还真。 “蓁蓁,如果我父亲出了什么事,你哥又和我分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哽咽着对裴蓁蓁说。至少这一刻,她的眼泪,也是真的。 她对于裴蓁蓁来说意味着什么,蓁蓁对她有多深的感情,她当然很清楚。 “欣然姐,你别伤心,我不会让那个女人得逞的。”蓁蓁安慰她。 “没用的,你哥已经被她完全迷住了,还有你的陆慎言,有她在,小陆永不可能爱上你。”她泪水滴落进胸.前粟色的卷发间,“你说,这世上为什么横刀夺爱的女人可以获得幸福,得到男人的喜欢,而我们付出真爱,却只能在这里伤心?你这么善良,真性情,小陆却宁愿喜欢那个脚踩几条船的女人!我们俩个人多可怜,竟被那样的女人欺负。” 蓁蓁最听不得“欺负”二字,从小到大,何曾有人欺负过她?从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何况,欺负赵欣然比欺负她自己还不能忍受。 蓁蓁咬牙切齿地说:“欣然姐,我哥身边,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她休想进我家的门。” 赵欣然叹了口气,低声说:“但是阿至喜欢,你又能怎么样?在你哥心里,那个女人才是最重要的。” 蓁蓁呸了一声,“我是我哥这世上唯一亲人,谁重要?她算什么,长得没欣然姐漂亮,脾气还差,刚才居然敢跟我哥顶嘴,我才不信我哥看她比我重要。” 赵欣然低低一叹,用一种同情的眸光看着蓁蓁,摇头,然后说:“蓁蓁,你别不信,你哥,喜欢叶珍藏,很喜欢,比喜欢你还喜欢。” “我去问问我哥!”蓁蓁腾在站起身,向裴至走去。 赵欣然抿了抿唇,远远看着裴至被蓁蓁纠.缠,冷峻的眉眼染上无奈,沉稳而内敛的气场有了波动。 他再强大,终还是有软肋的。而她,却掌握着他的软肋。想到这里,她的唇角,挑起一丝苍凉而隐秘的笑意。 忽然,裴至的目光冷冷地向她扫来……她的笑僵在脸上,心跳蓦地一滞。 手,摸了摸小包里的安眠药。在这场爱情守卫战里,她没有退路。 * 刘叔正在跟小高要赢的那车黄瓜,并且为支付宝付款方便还是微信付款方便而起了小小的争执,突然瞥见护工煞白着脸急匆匆地从病房里跑出去,片刻又带着几个医生跑进了病房,他意识到不妙,黄瓜也不要了,急步过去一问才知道赵小姐自杀了。 刘叔跑来告诉裴至赵欣然自杀的消息时,裴至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了裴蓁蓁。 她突然跑过来,让他在她和叶珍藏之间二选一,这真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话题,可是她竟纠缠着不放——女人真是天下最难懂的怪物,为什么一定要比来比去,自己给自己出难题 赵欣然会自杀,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走进病房,赵父已经再次从急救室推出来,正闭眼躺在床上,折腾了两次,他应该不会很快醒过来。 而他现在躺着的这张床,正是赵欣然躺着自杀的那张。 她父亲在急救,而她躺在父亲的病床上吞下了整瓶安眠药。 “我以为赵小姐太累了在休息,就没去叫醒她,没想到赵小姐竟然……还好蓁蓁小姐让我进来叫她,不然的话……”护工吓坏了,喋喋不休地对每个进来的人解释着。 听在耳中,裴至只觉得烦躁。 他看了小高一眼,小高会意,过去吩咐护工先出去了。 他负手而立,凝视着病床上赵子维沉睡的容颜,一时陷入深思。 门口传来响动,因为发现得早,赵欣然并无大碍,洗完胃之后就被送去了隔壁病房。 ——自然是并无大碍的。在医院自杀,恐怕也只有女人的脑洞才想得出来,也只有愚蠢的男人才会相信。 他犹豫片刻,还是过去隔壁病房看了看。进去的时候,赵欣然躺在雪白的床单上,憔悴苍白的一张脸,原本在他印象中温柔娴静的神情,不知何时,变得面目全非。 眼皮轻动,因为抢救及时,药物对神经的抑制作用不大,她已清醒。 “阿至”,她翕动嘴唇,哀哀地看向他,“可以,可以抱抱我吗?” 可以抱抱她吗?不是不可以,而是不愿意。她在他身边也算多年,但竟不知道,他顶讨厌这样近似要挟的请求。 “你好好休息吧。不要再做傻事。”他只沉声说。 随后赶来的裴蓁蓁已经哭了一通,此时对他的无动于衷极其不满:“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绝情?就算是陌生人,你抱一下也不会怀孕吧?” “你先出去!”他头疼地喝住了裴蓁蓁。 蓁蓁斜眼看他,不动,他只好抚抚额心,说:“大人的事情,你少管。我有话对欣然说。” 蓁蓁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门刚关上,裴至的腰间一紧。 *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蓁蓁瞥见,赵欣然抱住了裴至。 她站在门外偷笑,这么高兴的事情,她得第一时间告诉陆慎言。 * “欣然,不要让我讨厌你!”蓁蓁出去后,这是他对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出来的赵欣然说的第一句话。 他淡淡地说:“不要提前消费我对你和赵叔的好。” 赵欣然抱着裴至的手臂僵住,是的,这个男人,一眼看穿了她的企图,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可是,他又可曾看穿她眼中的爱恋,看穿她的难过,看穿她用生命换爱的可悲。她就从来没有看懂过他,他一直是这样冷静睿智,对待不爱的人,连敷衍的安慰都不肯施舍。 她抬头,直视了他的眼睛,嗓子疼得嘶哑:“阿至,就算我自杀是故意的,但我的疼痛总是真的吧?我愿意为了你冒险,也是真的吧?我爱你,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你,我,不能失去你。” 裴至心平气和地低头看她,“那你就把这个习惯改一改!再想一想,你是愿意安安静静陪在蓁蓁身边,还是逼我把你赶走!” 裴至不轻不重地掀开她的手臂,大踏步走出病房。裴蓁蓁像一发蹿天猴一样冲进他怀里,高兴的摇着他的胳膊,“哥,你跟欣然姐和好了对不对?” 裴至给她拢了拢头发,命令她将嘴里的口香糖吐掉:“先回家,这里有护工照料。” “我不,我要看着欣然姐。” 对这个妹妹,他总是没有办法。只好吩咐刘叔让张妈给她送件厚衣服过来,他才离去。 坐上车,小高问他去哪里?他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再看看腕表,已是凌晨。 “董事长,要不要先回去东明山休息一下?”小高看看后视镜,裴至眼里红血丝清晰可见,为了赶回来过春节,他已连续几天没睡一个好觉,没想到,回来接二连三的事不比工作省心。 裴至揉了揉额心,片刻,说了一个地址。 第65章 输赢可以买,伪.防盗 他让小高在门口等着,自己信步走进小区。 门口年轻的保安大概忙着给老家人民发拜年短信,对着手机屏幕笑得见牙不见眼,随口问他去哪里,他答了门牌号,保安打量他两眼,不再多问,直接放行。 已是十多年前落成的小区,保养得倒还好,七八栋小高层参差矗立在夜色之中,泳池、简易健身器材、一小片竹林,几处雕像,到处张灯结彩,洋溢着新年的气氛。他缓缓走过这些地方,一栋栋找过去,终于在她家所在的那栋楼下驻足。——尽管有些疲惫,却了无睡意,没打算多呆,只是时差有些倒不过来,过来走走。 凌晨三点多钟,小区里已逐渐安静,地上满是烟花的残骸碎屑,看来保洁员都已回家休息过年。这么晚了,她早已睡了吧? * 珍藏其实没有睡。此时的她,正穿着一套简单的休闲运动服站在小区门口的超市里,问老板:“老板,你这里有酒么?” 老板正在看电视,直播看的是央视春晚,这会儿看的是重播的芒果台春晚,他从对某超女冠军越整越丑的感慨里回神,随意问:“要红的还是白的?” 珍藏想了想,问:“有香槟吗?” 白的太辣,红的太苦,也许辣和苦只是初味,紧接着就是回甘香醇,但珍藏,并不是特别有耐性的人。 最后她在货架上找到了一支金色的香槟酒,上面印着古代仕女图案,瓶颈是女子的溜肩,她仔细看了看上面标的酒精度数,11度——很好,怡人的微醺。 买完单,她站在收银台旁边立马豪气干云地仰脖干了一支,口感出乎意料的好,甜而微辣,带着细小气泡。她打了个隔儿,又买了两支装袋打包,这才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小区门口停着一部路虎,高大的外形,在一众车辆中格外显眼。她多看了两眼,车牌号码用布套套着,看不清。她自嘲地撇嘴,那人现在正温香软玉在怀,来这里作甚?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拐进小区,小保安冲她笑:“咦,买了酒招待朋友啊?” “没有,自己喝的。” “刚才有个男的去你家了,不是买来招待他的吗?” 珍藏心一跳,“什么男的?长什么样?” “高高瘦瘦的,长得很帅,像李易峰,不,像王凯!”小保安笑嘻嘻的答。 珍藏的心咚咚狂跳起来,顾不上多言,步子加快。 如果是他,这么晚,不可能上她家里去,一定在下面等她。她急匆匆地往前赶,酒意钝钝地上来了一点,夜风拂过脸颊,只觉凉爽。 离楼栋还有几米远,她放慢了脚步,如果真是他,她该怎么面对?在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在知道他抱过别人之后! 人就是这么奇怪,她以前早知赵多宝和别的女人好过,结婚半年,却从未想起问一句他以前的事,而现在,只是从别人嘴里得知裴至和别人有过拥抱,却如此介怀——一切区别只在于爱和不爱。 她脚步迟疑,然而不待她想出答案,已一眼看清,楼栋前面的空地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 她真是傻了,怎么可能有人长得既像李易峰又像王凯?明明一个脸长一个脸小好吗?小保安明显逗她玩呢……操蛋! 没滋没味地低头往里走,安静的夜里,除了远处隐约传来的鞭炮声,只有塑料袋里两支酒瓶碰撞发出的脆响。 刚踏上大堂台阶,冷不防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将她一把拉进黑暗里。 “啊!~”她吓得魂飞魄散,当年体育课上老师教的女子防身术霎时浮现在脑中。 回肘捣你腹,后仰磕你头,走你个王.八蛋! 身后的人闷哼一声,待他手一松,珍藏扬起手中酒瓶,回身就砸…… 手腕被一双有力的手捏住,那人捂住她嘴,附身在她耳畔说:“别喊,是我。” 声音低而醇厚,那么熟悉……珍藏唬了一跳,停止挣扎,青草香味立时袭上鼻端。 她瞪大了眼睛,到处都是红灯笼和彩灯,虽然在暗角,但不难看清,真的是裴至。 “你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做这样孩子气的事? 裴至放开他,揉着被撞得疑似碎裂的下巴,苦笑:“小家伙,哪天遇到劫匪,我不担心你,比较担心贼。” 乍惊,乍喜,那些气恼,暂时被抛在了脑后。 珍藏回魂,拍了他一掌,旋即腰间一紧,便毫无防备地被拉进一具坚.硬的怀抱里,脸被捧住了,唇热腾腾的压下来。 他灵活的舌在她唇间火.热探索,恣意徜徉,如入无人之境,破开齿关,扫荡每一处敏.感的角落。 他的手从她穿着的运动服衣领里直接探进去,握住了一只圆.润,反复蹂.躏。 直到,拉链被拉开,夜风侵入,珍藏感觉到一丝凉意,才骤然回神。 在他给出解释之前,她轻易就意.乱.情.迷,轻易就迷失在他的温.柔陷.阱之中。 她身体一僵,气息不稳地推开他。 他急促地低喘着,片刻,才低笑问:“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买了什么东西?” 珍藏扭头,看向不远处一株光秃秃的冬树,极力平静呼吸,几秒钟之后,她的视线才重新回到他脸上,心平气和的问他:“赵欣然今天在医院自杀了?” “嗯!”裴至的语气竟是漫不经心。 “为什么?” “可能是太过担心她父亲的病情。” “撒谎!”珍藏的声音提高了8度,语气变得尖锐:“是因为你吧?” 裴至沉默片刻,空气之中残留的暧昧已涤荡一空,他答:“珍藏,不要因为别人而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可是已经影响了,你抱了她,不是吗?”或者不止拥抱? 黑暗中,珍藏瞪着他,期待着他的否认。 “欣然就像我的家人一样,你……” 他,没有否认。 珍藏退后一步,大声地质问,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颤抖:“裴至,你明知道,她不是你的家人!不要拿这句话来敷衍我!”然后,她的音调仍旧高亢,却变得犹疑,“或者,你想左拥右抱?” “珍藏,你能不能成熟一点?”裴至明显不悦。 可他,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怎样才叫成熟?是默许,然后忍受? 爱情竟是这样脆弱的东西,累积了再多的快乐,只因一场争执,一次怀疑,就可以令所有的信心大打折扣。 秦玉珠曾经说,她所有的脑细胞加起来还比不上他一个脑褶子。说的没错,珍藏不想跟他玩捉迷藏的游戏,索性直接说:“裴至,如果我说我他.妈.的讨厌赵欣然,再也不想看见她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做?” 黑暗之中珍藏看不清他的眼睛,他沉默片刻,嗓音微微低哑:“你想让我怎么做?” “给她一笔钱,让他们父女离开!去国外,或者去任何适合她父亲养病的地方。” 钱!又是钱!前两个小时她还在唾弃裴蓁蓁用钱让她离开,此时她自己竟也变得这么可笑。 而只有此时,她才能理解赵欣然和裴蓁蓁提出给钱让她走人的心情,是多么无可奈何,多么软弱无力。 她心里清楚,还有一个人,是她永不可能打败的,“我会尽量和蓁蓁搞好关系,我答应你一定做到!” “一定要这样吗?” “对!”她坚决而不容商榷。 她不愿有人将她完美的爱情敲碎哪怕一个小角,不愿她甜美的爱情蛋糕沾染上半粒沙尘。也许她面目可憎,也许她形如妒妇,也许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会因此而讨厌她,但她只能这样快刀斩乱麻地逼他作出选择。 “你是对我没信心吗?” 他的语气,竟略带失望,这令珍藏心如刀割,比训斥更令她难过,心,酸不可言,可她只能背水一战:“我是对自己没信心,对爱情没信心。” 她不敢看他,哪怕他隐在黑暗之中面目模糊。她看着他身后一簇闪烁的彩灯,仿佛喃喃自语,“我很贪心,既然爱了,我希望能拥有你的全部,我也会给你我的全部!我没有勇气像她那样自杀,如果爱情,需要两个人用生命来争抢,那我宁愿退出。” 也许是她语气之中的萧索令他动容,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低声说:“不用争抢,我不是商品,谁自杀都没用,改变不了任何事。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你要做的事情,只是相信我!” “那么,你愿意让她离开吗?”珍藏回握住他的手,努力地微笑看他。 “好!”他终于答。 冬夜的寒风吹在脸上,是彻骨的凉意,她手中还拎着装有两只酒瓶的塑料袋,傻傻地睁大眼,望向他的眼睛,可是,黑暗之中,那里面深不可测,又岂是她能看清? 但他终究给了她正面的答案。即便他们拥抱,她还是赢了这一回合,不是吗? “那现在可不可以陪我?”裴至终于隐约露出笑意。 她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扑进他怀里,深嗅他身上的气息,感受他温柔的肌理,因为小别,因为庆幸,因为不确定。 第66章 出走可以买,伪.防盗 俩人手牵手走出小区,小保安坐在保安室里还在玩着手机,抬眼见是他们,朝珍藏露出了然的笑意,“我说像王凯没错吧?” 珍藏回以一笑,将手中的香槟递给他,露出后槽牙:“新年礼物,送给你!祝大家都好运。” 小高坐在车里,远远见到二人,下来开了车门。 上了车,因为有小高在前面,珍藏刻意坐得离他远了一点,裴至瞧了瞧她,轻拍大.腿,示意她坐上去,珍藏白了他一眼,他微一挑眉,厚着脸皮主动坐近她,长臂一展将她揽入怀里。 珍藏喜欢极了他身上的味道,忍不住在他宽厚的肩窝里蹭了蹭,还是怕他胡来,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他面露笑意,也不看她,目视前方,却拉着她的手,放至身上某个硬邦邦的位置。 珍藏的脸腾地热了起来。 小高专心开车,心无旁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后视镜竟然调了角度,还自作主张打开了音乐,一首欧美乡村摇滚乐回响在车内。 珍藏: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裴至:有眼力,有前途。 小高:董事长,作为一名热血方刚的青年,我的心理阴影面积已大到不可求证。看在小的这么机灵的份上,回去是不是可以考虑涨涨工资了? 裴至:no!我该考虑的是换部带隔断的车…… 珍藏扭脸看向窗外,许是酒意上头,脸颊燥热,手却舍不得离开那条宝贝,像着了魔,不受控制地顺着形状缓缓游.走,在顶端徘徊旋磨…… 感觉到紧挨着的那具身体越来越滚烫,气息逐渐加重,她偷偷回头瞥了他一眼,这人,面上竟还能保持一派正襟危坐气定神闲若无其事,要不是她手心那条命脉勃然跳动,简直怀疑他在参加现场音乐演奏会…… 她附耳过去,给他下了两个字的评语:禽.兽! 裴至在车内半明半昧的光线里微微掀眉,不由分说将她拉到了自己膝上,一手往上探进她衣内,捉住一只小兔子,一手往下滑进她运动裤中……半晌,附在她耳畔浅笑:“湿了!”然后也给她下了两个字的评语:“色.女!” 车子很快停在万象国际酒店前,房间是现成的,青木集团设有长期为vip客人准备的总统套间。 小高目送两人上了电梯,擦擦额头热汗,自觉单身狗的身心已受到一万点的伤害,看来不仅需要涨工资,还得申请工伤啊,还有,回去之后一定记得找刘叔讨回输掉的那车黄瓜。 “先生,麻烦在这里签个字。”是前台服务小姐在叫他。 小高在住房经手人那一栏签完名,随手将签字笔递还给前台小姐……等等!他瞪大眼睛,视线落在某处,那是什么?3、36e……黑色的酒店制服前面鼓鼓囊囊被顶起一大团,扣子崩得快要裂开……他视线缓缓向上,心里默念,不要是恐龙不要是恐龙,然后,他看见了36e上方一张萝莉小脸,正对他展颜一笑,“谢谢您高先生!” 小高捂了捂心脏所在,鼓起勇气,清清嗓子,四方脸上扬起笑容,“小,小姐,我们是一个集团的,都是同事,今晚上咱集团还有一间房空着,怪浪费的,你什么时候下班,要,要不要一起上去聊聊人生听听故事?” 萝莉服务员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听什么故事?” 小高想了想:“西天取精的故事。” 就在小高撩妹的这一会儿时间,裴至已经将珍藏放在酒店大床上,直接褪下她的运动裤冲了进去。 珍藏闷哼一声,咬住下唇,双眸迷蒙了起来——那里虽早已湿泞,他尽.根而.入,过于满.胀的感觉还是让她难以承受。 裴至身上衣衫依然完好,整齐得可以出席宴会,最脆弱的地方却正被极致的柔.软抚慰包裹,感觉全身酥.麻,神经未梢都在颤.抖,直到每一秒美好享受完毕,才长舒一口气,开始缓缓挺.进,追寻下一秒的快乐。 做到一半,他将珍藏上面的运动服也完全脱掉,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只精美的长型蓝色首饰盒,将一串物件放置在珍藏颈间。 珍藏被突然而至的冰凉惊得睁开眼,低头,便看见了一条由许多钻石和祖母绿宝石组合镶嵌而成的网状项链,华贵璀璨,中间最大的一粒钻石一眼看去不少于20克拉…… “小家伙,新年快乐。”他黑幽深邃的眸子锁住她,声音暗哑。 奢华名贵blingbling的东西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尽管珍藏并没有合适的衣服搭配。 正想将项链拿下细看,裴至按住了她的手,“戴着,别动。”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将项链摆了个造型,闪的钻,绿的宝石,胸.前粉色的两粒樱果,衬着她雪白细腻的皮肤,组合成一幅人间艳景……他开始把持不住的猛力冲刺,撞得她逸出破碎呻.吟,撞得两人都进入高.潮。 第二天,珍藏在他怀里悠悠醒来,全身骨头像是快要散架,裴至还睡着,长长的睫毛无辜安静地低垂,跟昨天晚上疯.狂的男人判若两人。 她凝视他的睡颜,他还是他,与她电梯里勾手指滨海路游车河去a市帮她解围的那个他,她的心却已有了变化,不安如杂草渐生。现在她早已做不到与赵多宝离婚时的干脆洒脱,与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相爱,远比她想象的辛苦,而她早已抽身不能。 那串名贵的项链就放在枕边,在酒店的壁灯下散发着夺目耀眼的光泽,珍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感受珠宝耀眼光芒之下冰冷的触感。 曾经有人说过,男人对女人付出的越多,投入的感情就越多,分手的时候就越舍不得。 如果是这样,那就让礼物神马的来得更猛烈些吧! 突然想起,昨天半夜从家里来出找酒喝,找着找着就找到酒店里来了,竟忘记跟秦玉珠说一声。 她懊恼,赶紧轻轻溜下床,从胡乱扔在地毯上的裤兜里摸出手机,发现手机早已没电,她找出酒店应急充电器,重新开机,去洗手间打了个电话给秦女士,那头秦女士很快接了,声音很平静:“先回来吧,有事跟你说。” 走回房间,裴至已经醒来,珍藏难免又被抓回床上缠.绵。 送她回到家的时候已是中午,珍藏用钥匙开门走进去,一眼见客厅中间堆着两个行礼箱,秦女士正在拖地,见她进来,扫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淡淡地说:“东西帮你清好了,你走吧。” 珍藏心一沉,有些讪讪的,走过去从后面抱住秦玉珠的腰,将脸贴在她背上,撒娇:“老妈,对不起,昨天晚上我没跟你说一声就……” 秦玉珠打断她的话:“你走吧!” “你说什么奇怪的话,让我走去哪?” 嘉遇小区的房子早已卖掉。 秦玉珠不咸不淡拂开她,直起腰身,走开去生活阳台上清洗拖把,和着水龙头的水声,从小阳台上轻飘飘的传来一句话,“跟了裴至,做二.奶也好小三也罢,吃喝住总是少不了你的。” 珍藏脸上挂不住,跟着去了小阳台,“秦女士你说什么呢!这是我家,我哪儿也不去!” 秦玉珠关了水龙头,将拖把拧干晾在栏杆上,这才转过身,脸上是淡淡的自嘲,“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你要跟赵多宝我管不了,你要跟裴至我一样管不了。” 珍藏倚在阳台门边,双手插在运动服的口袋里,本想伸手抱一抱秦玉珠,手一抽,却将口袋里的蓝色首饰盒带了出来,盒子跌到地上,那串项链露出一角。 秦玉珠蹲下.身,捡起,看了看,还给她,“叶珍藏,你长这么大,我没有少过你吃没有少过你穿,你眼皮子怎么就那么浅呢!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满足你的虚荣?” 她的语气让珍藏羞恼,她将她与裴至的感情归入庸俗肤浅的那一类让她气愤,珍藏口不择言地说:“秦玉珠,我喜欢的是他的人,不是这些东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他会和我结婚,你也会看到!” 秦玉珠脸上露出“世上所有小三都是这么说的”嘲讽之色,淡淡说:“我和周叔叔三八节结婚,希望到时候你能带着你老公参加。” “所以,你是怕到时候丢你的脸,才这么着急赶我出去?”珍藏一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 说完,她扭头,飞奔出门! 站在小区门口,珍藏握着那个首饰盒,仰头看看天空,叹了口气。 大年初一,她跟裴至干了一炮,然后被老妈赶出家门,所谓乐极生悲不过如此!人生啊,还真是操.蛋! 第67章 讨好可以买,伪.防盗 珍藏摸摸口袋,只有一把买酒找剩的零钱,嗯哼,够买一杯奶茶。 她去那家超市买了一杯热的珍珠红豆奶,一路往附近最热闹的书城路逛过去。街上人潮涌动,她在人堆里挤来挤去,看到联通搭的促销展台,壮胆上台回答了嗓音宏亮的主持人几个小儿科问题,得到一包洗衣粉作为奖品。 看到有人摆射箭摊,免费射出三箭,只要能中一箭,就可以得到一只小公仔,如一箭不中,则需要填写他们公司的调查问卷——她好运附身,竟然中了一箭。 如此一番逛下来,到吃晚饭时间,她已收获洗衣粉一包,公仔一个,美容试用卡一份,鼠标垫一张,见旁边有个妈妈正不顾怀里孩子哇哇大叫想挤进人群领一张什么优惠券,她索性将所有礼品全塞在了孩子怀里。 许多年前,秦玉珠也曾这样抱着她挤在这条街上逛。 夜幕降临,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她掏出手机,本想打给叶远堂,想了想,还是打给了陆慎言。 “什么,你要借钱?”那头传来哗哗洗麻将的声音。 “别废话了,借不借?” “不借!” “你说什么?!”叶珍藏单手叉腰,眉毛一竖,那头紧接着笑嘻嘻道:“咱俩谁跟谁,说借不是太生分了吗?你过来拿还是我给你送过去?要不然微信红包转给你?” “你约裴蓁蓁一起过来找我,我在书城路。” “干嘛要约她?”陆慎言怪叫起来。 “你别管那么多,来就行了!” 为什么要约裴蓁蓁,自然是为了实现对裴至的承诺。 他答应她,让赵欣然走,她答应他,一定会和裴蓁蓁搞好关系。 她说想要得到他的全部,也会给他自己的全部,所以现在她连老妈都不要了。 挂断电话,刚好裴至的电话也到了。 “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 “有没有和伯母出去拜年?” “当然有,我妈带我去了她好几个姐妹家拜年,忙到现在。”珍藏下意识的不想告诉他被秦玉珠赶出来的事。 “晚上要陪长辈吃饭吗?看来没人陪我了。”他故意委屈地说。 “我是没时间陪你,不过不是为了陪妈妈,而是为了陪蓁蓁。” “蓁蓁?”他诧异地问,“你怎么会她在一起?” “为了讨好你,我要和她搞好关系啊!”珍藏咯咯笑说。 “她脾气不好,其实不用刻意和她走太近。”裴至低了声音,语带暧.昧,“要讨好我,你知道用哪种姿势……不,方式的。” 那语气之中一如既往的亲昵,冲淡了她的不快。 半个小时之后,陆慎言和裴蓁蓁两人先后赶到。 因为过年的原因,陆慎言全身打扮得喜气洋洋,红色棒球夹克,黑色牛仔裤,牛仔裤的裤.裆垮至腿弯,裤管则翻卷至脚踝之上,露出里面一截红色的秋裤。 珍藏对他的穿着品位嗤之以鼻,裴蓁蓁却老远三步并作两步飞扑到他身上,吊着他的脖子就夸:“老公今天帅翻天,爱死你的红秋裤了!” 说着吧唧就是一口亲在他脸颊上:“就猜到老公今天穿红色,我也穿了红,和你刚好般配。”她身上穿着一件短短的小红袄。 陆慎言嫌弃地甩开她,瞥了珍藏一眼,颇不自在地用袖子擦了擦口水印。 裴蓁蓁这才拿眼角扫了扫珍藏,哼了一声,别开脸,倒没说别的,大概陆慎言已经跟她说了,是珍藏约她过来的。 “走吧!请你们吃火锅!”兜里一个子儿都没有的叶珍藏大方地挥了挥手。 正是饭点,又是过年,各家饭店都人满为患,三人换了四五家店才找到位置。 裴蓁蓁对珍藏一直面带防备,觉得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约她出来吃饭不是为了接近陆慎言就是为了接近她哥。 珍藏的注意力却一直只放在火锅里的羊肉卷和鱿鱼须上,偶尔听蓁蓁和陆慎言热火朝天地聊游戏。 饭毕,珍藏慢吞吞的拿着纸巾擦嘴.巴,对面坐着的两人也停下了筷子,裴蓁蓁说太辣了,让陆慎言给他拿一罐椰子汁,椰子汁上来了,又让路慎言帮她打开,插好吸管,陆慎言是小孩子心性,刚才还一脸嫌恶,这会儿,裴蓁蓁的所有要求都照办,裴蓁蓁自然满嘴“谢谢老公”,然后还他吧唧一个颊吻。 珍藏看得有趣,直率地问,“你们俩都好到这份上了,怎么还没搞成?” 陆慎言马上推开裴蓁蓁,连椅子都往旁边挪了挪,结结巴巴地说,“好到哪份上了,外国人见面还亲个吻呢!我为她服务,她亲我是礼貌。” 裴蓁蓁将椰子汁啪的往桌上一放,伸手去揪陆慎言的耳朵,“你叫我老婆也是礼貌吗?” “那只是在游戏里。” “现实里你也叫过。” “那……那是一时心血来潮,鬼迷心窍,鬼使神差,稀里糊涂……” 他每说一个词,裴蓁蓁手下的力量就加多一分,他的耳朵也就跟着往上抬一分,到最后终于不耐烦地一把掀开了她。 珍藏喝了口菊花茶,好整以暇地看戏。 没想到战火很快烧到她身上,裴蓁蓁恨恨问,“你不叫我老婆,你想叫谁老婆?” 陆慎言眼珠一转,朝珍藏一瞟。 她见势不妙,赶紧说:“先别吵,今天叫你们出来就是想让你俩掏心掏肺地聊一聊。” 裴蓁蓁:“他根本没心没肺,怎么掏?” 珍藏说:“没心没肺不至于,只不过他心小了点肺活量也小。你往你前方3点钟方向看,是不是有个姑娘?” 裴蓁蓁被她说得一愣,她的前方3点钟在珍藏背后,珍藏似乎不用回头就知道,那里一定坐着一个美女,“是不是高个子?大胸长腿?直直的头发?” 裴蓁蓁被她说得再次一愣,疑惑地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在我们吃火锅的一个半小时里,陆慎言偷看了那个方向不少于25次,而他喜欢的女人全都是一个模子的。” 裴蓁蓁松了一口气,“你就个子不高胸不大!” 珍藏:“……” 裴蓁蓁得意一笑:“最少我还占了一样,看,我头发直直长长的。” 在她得意得像只气球时,陆慎言只用一句话就将气球戳破:“你脱光了站在面前大爷我都没兴趣。” “陆慎言!”珍藏和裴蓁蓁一起大吼出声! 这句话对女孩子的杀伤力太大,珍藏也听不下去了,帮着裴蓁蓁骂他:“你别以为有人喜欢你就了不起,就可以随意伤害别人的自尊,就以为可以高人一等,有一天别人不喜欢你了其实你狗屁不是。” “说的好!”裴蓁蓁给珍藏点赞。 陆慎言正想不服气地反击,被珍藏以凌厉的眼神压制了下去。 ——这正是修复她跟裴蓁蓁关系的关键时刻,陆慎言就当一次炮灰吧! “还有,我根本不是你喜欢的模子,所以以后不要再拿我当挡箭牌!”她鼓着眼睛义正言辞疾言厉色。 陆慎言竟然配合地说,“好,以后我不会再拿你当挡箭牌,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感觉裴蓁蓁看向她的眼神已经由充满敌意转为充满敬意,大概她从未见陆慎言如此听话服软过,珍藏继续给予陆慎言会心一击:“以后,咱们是兄弟不是胸弟,各自嫁娶,各安天命。” 然后在陆慎言越来越难看的面色里,她得意地以茶代酒,朝蓁蓁举杯:“来,我们走一个!” 蓁蓁拿起椰汁罐,与她一碰——正在这握手言欢普天同庆之际,裴蓁蓁的手机响了,珍藏的茶喝了,蓁蓁的椰汁却放在了一边,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她用欢快的语调接起手机:“欣然姐?” “什么!”她脸色大变:“我哥要把你和赵叔赶去海南?” 珍藏犹拿着空杯的手停在半空。 “欣然姐你等着,我绝对不会让你走的!” 裴蓁蓁挂断电话,很快又拨了一个号码,“哥,你要赶欣然姐走吗?” “我不要她走!我要家里有你有她,要你们都在!” “好,如果你一定要赶她走,那我现在就去让车撞死,反正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家了,我要跟爸爸妈妈一样让车撞死,去那边找他们!” * 裴至正陪几个客人坐在东明山别墅客厅沙发上,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张妈在一边倒茶,隐约听见了一点内容,也顾不得有客人在,急忙劝道,“先生,蓁蓁小姐性子倔,她可不是说着玩的,您,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自己妹妹的性格,裴至哪有不清楚的? 待小高送他赶到的时候,正看见书城路十字路口,车流汹涌,裴蓁蓁穿着一身红色的小短袄决然站在车流中间…… 他的父母也是死于车祸,那时他才15岁,并未亲见,但每每想像车轮碾压.在身上的那种疼痛,都会令他半夜惊醒,这次,妹妹知道他最怕的是什么,所以她专程选择这种方式…… 小高陪在一旁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车辆无眼,万一遇到哪个新手或醉汉开车,那可不是吓唬人还是真想死的问题了……他转头一看旁边,更是吓了一跳,裴至脸色惨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他从未见过裴至这样紧张过。 “董事长……”小高扶了他一把,裴至却已推开他,大步朝车流中走去。 小高只得紧跟着,举起手,不断在车流中示意各方向车辆慢行。 刚刚淌过车河,走近,就听到叶小姐的声音:“裴蓁蓁,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只知道自己要这样要那样,要你喜欢的人全都围着你打转,却没想过你喜欢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小时候的玩具,也不是游戏里的道具——你让想它出现在什么地方就出现在什么地方。陆慎言不喜欢你,你偏要勉强,你哥不喜欢赵欣然,你偏要他喜欢。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对你身边的人很不公平?” 然后,小高便惊愕地看见裴至对着叶小姐扬起手掌…… 第68章 走丢可购买,已替换 珍藏瞠目看着这个突然冲过来朝她举起手掌的男人,惊讶、愕然,继而不解、委屈,然后被难过和失望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他朝她扬起了手掌,却终究没有落下。 然而,有区别吗? 她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他瞳孔急剧收缩,脸上是一抹震惊、失望和责备的神情,他扬起的手掌离得她很远,却似有着一座大山般的重量,沉沉罩在她的头顶。 车来车往,人声鼎沸,因为这场闹剧,交警的呵斥声,司机的叫骂声,汽车喇叭的鸣响,乱成一团。 这时,一辆车突然横冲直撞而来,裴蓁蓁吓得闭上眼,蹲在地上凄厉地发出尖叫…… 裴至放下手掌不再看她,转身疾步向蓁蓁走去。 她怔怔转眸,也看向那边,陆慎言劝说无用,直接打横抱起裴蓁蓁,由小高护送着向路边退去。 裴至紧跟着撤退,甚至没有回头看看仍在车流中的她一眼。 “裴至!”她叫他。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小,也许是车流的声音太大,裴至恍如未闻,竟未回头。 “我不是在骂蓁蓁,只是激将法而已!”她强压着自尊心,坚持解释,然而声音却逐渐低弱至无,被车声淹没。 “哎!你这姑娘,赶快让开,还在路中间站着干什么?”交警呵斥着她。 车海里,她的脚步迟疑,该跟着过去吗?过去了该说什么?不跟过去吗?她又该去哪里? 这时,已经行至路边的裴至,忽然回头望了望她。 裴至!裴至!她看着他的方向,心里有着不自知的软弱。 不知是否有所感应,他竟返身向她走来,一言不发,牵起她的手,穿过车流。 空气里满是灰尘的味道,她仍然穿着昨天晚上那套单薄的运动服,冷风里双手冰凉,而他的掌心温热。 她落后他半步,看着他颈后那一撮微微卷曲的短发,眼眶发热,眼泪就要冲出来,沉默着,心里却喊:裴至,不要放开我的手,不要将蓁蓁自杀的原因归咎于我…… 然而,走过车流,行至马路边,她的手心遽然一凉,裴至已放开她,仍是没有看她一眼,直接朝裴蓁蓁那边而去。 那个走开的背影,依然高大笔挺,她只觉自己犹如掉入凉水里的胖大海,外形逐渐虚空胀大,内心却逐渐缩小成核。 人群中,裴蓁蓁拉着过去的裴至又哭又闹,不用猜,一定是在吵着让裴至将赵欣然留下。 就连陆慎言那个王.八蛋,也只顾着安慰裴蓁蓁,没人看她一眼。 珍藏用冰凉的手指擦了擦眼角鼻尖,颓然转身。 顺着街心,一路向前,转过书城路,四方路,人越多的地方她越往里面挤,这样,视线就有了着落,心也不至于太荒芜。 不知道走了多久,商场和街道上人流越来越稀少,毕竟是大年初一,该是合家团圆的时候。 逛至某间婴童用品店外,她竟然看见了老叶和小娇.妻。 他们相携从明亮的店内走出来,亲热地说着什么,说得那么入神,笑的那么开心,以至于珍藏就站在路边,老叶竟然没有看见,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随风飘过来这样几句对话,“你怎么净看男孩子的衣服?”“我猜一定是个儿子。” “还在肚子里呢,你怎么知道是男是女?” “必须是儿子,我叶远堂最近顺风顺水,要什么来什么,就差个儿子继承衣钵了!” …… 珍藏自嘲地笑了笑,打住了准备向叶远堂开口要钱的念头。 刚才裴蓁蓁闹得太突然,陆慎言买了饭店的单,却忘了借给她钱,屋漏偏遇连阴雨,早上在酒店用应急充电器充的那点电早已用尽,手机已自动关机。 她双手插兜,站在一家电影院外面,眯起眼睛,仰头看天,天气还真tmd冷,好像又要下雪,身上却连买杯热饮的钱都没有了。 大不了回去求一求秦玉珠!她总会收留她。 她在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然而想到秦玉珠,本一直故作平静的心,却再也克制不住地拧得生疼起来。 眼眶,酸涩,再怎么眨眼,再怎么望天,还是有眼泪掉下——真是操.蛋,跟裴至再亲热,有事的时候,这世上还是只得一个秦玉珠是不变的港湾。 没象牙,如果这样回去,秦玉珠必然会接纳她。可会怎样取笑?又会怎样为她心痛? 而如果就这样回去,她和裴至将再无可能…… 也许,她最不该找的人,就是秦玉珠。 ——是的,直到此时,她,仍然想着裴至,想着那个说会一辈子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受委屈的男人。心里坚硬的核,走得越久,越有软化的迹象。 呵呵,真是哔了狗!这样轻贱地想着他的她,眼泪似乎掉得更凶了呢! “嗨,珍藏!”突然有人叫她。 她赶紧眨掉泪水,回头,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笑容如同月光,一如既往的温煦。 竟是许久未见的郁思文。 上次见他,还是在大神见面会上,那时,她和裴至牵手相偎,而现在,她只身一人,眼眶泛红,如此狼狈的一幕,竟被他看了去。 郁思文其实看着她有一会儿了,只是一直未敢走近。她孑然一人,在这样寒冷的夜里,穿着单薄的运动服,鼻尖冻得通红,远远看去,只是一个侧影,却能感觉到她的惶惑和伤心。 于是,他隐约猜出了什么。 待到她情绪稍稍平静,郁思文才开口向她打了招呼,假装并未看见她红而湿润的眼睛。 “在等人吗?”郁思文为她的孤身一人找了个绝妙的借口。 她微愣,点了点头。 其实珍藏想的却是,或许可以先找这个男人借点钱,以解燃眉之急。他该不会怀恨在心,不愿借吧? 这时,一个娇俏的小姑娘突然跑过来,欢快地在郁思文口袋里摸来摸去,摸出一个皮夹,抽出一张纸钞,得意地朝他歪头一笑,又很快跑向了不远处售卖爆米花的柜台。 原来,他约了小女朋友看电影。有了新的感情,该是不会对她心怀怨意了。珍藏微微释然,继而想,如果此时找他借钱,不知道他的小女朋友会不会误会? 寒风钻进裤管,已让她无法再顾及其他,珍藏揉了揉鼻子,期期艾艾地说,“郁先生……” “还是直接叫我郁思文吧。”他爽朗地笑,眼角漾起不多不少两条鱼尾纹,更添成熟男人的魅力。 “郁思文,我朋友有事来不了了,出来得太急,我没带钱包,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是要打的士吗?我车在那边,送你回去?” “不,不用!你女朋友在那边,不太方便吧?” 他笑得竟有一丝狡黠:“那是我妹妹……” 又是妹妹!珍藏现在简直罹患妹妹恐惧症。 “堂妹!”他耐心解释,“让我来陪她看电影,其实只是找个人买单而已,我们家里过年亲戚太多,我趁机出来透透气。” “哦!”珍藏其实无心听他解释,只随便点点头。 “让她一个去看电影好了,我送你回家,然后过来接她就好。” 珍藏听着,脑子有些打结,不知道怎么圆谎才能让他掏钱出借,瞪着他,过了几秒钟,才说,“可不可以别问那么多,方便的话,借给我五百块,我有你微信,明天就转账给你。” 郁思文看着她,神色微妙,片刻,直接问:“是需要找住的地方吗? 不待她答话,他接着笑说:“带身份证了没有?住酒店需要证件。” 她傻傻张了张嘴,他似乎早有预料,“你一个女孩子去住酒店不□□全,还是我带你去吧。” 这个男人总是这么体贴,体贴得让人无法拒绝,何况,今天,是这么一个令人凄惶的夜晚。 * 裴蓁蓁的这一场吵闹,是以裴至的妥协而收尾。 他知道珍藏一定会不高兴,然而裴蓁蓁太知道他害怕什么,当妹妹以自杀相挟,他无法做到像对赵欣然那样无动于衷。 避开裴蓁蓁,他掏出手机,亲自给赵欣然去了一个电话,通知她暂时不用走,可以留在s市,“但是,”他在电话里用冰冷森然的语气说,“赵欣然,不要挑战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还有,你应该做好准备了吧?我,已经开始讨厌你。” “阿至,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想听那端哀哀的解释,有些烦躁地掐掉了电话。 做完这些,他才回头,马路牙子边,那个女人刚刚所站的位置,空荡荡的,只有冷风吹卷着地面。 “珍藏呢?”陆慎言也发现了叶珍藏的不知所踪。 裴至的眼皮跳了跳。 裴蓁蓁早已破涕为笑,珍藏却不见了!想起他刚才惊怒之下对她扬起手掌,她脸上受伤的神情,裴至的心顿时揪紧。 打她手机,关机,再打,还是传来冷冰冰的程式化的女音。 这个女人! 有人认出了裴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小高协调完了交警,过来请他离开。 他不得不坐上车,心里开始慌乱了起来。 陆慎言坐进车里,与珍藏的母亲通电话,听着他与那边的对话,裴至的面色越来越沉,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紧。 她,竟然中午就离家出来了,却在电话里咯咯笑着对他说,“下午在忙着拜年……” “难怪!”陆慎言挂断电话,语带担忧:“她突然找我借钱,一定是什么也没带就跑出来,可我刚才忘了把钱给她……” 裴至只觉得头痛欲裂,心,更是隐隐作痛。那个女人宁愿找别人开口借钱,却不愿意向他这个男朋友坦白求助……他究竟有多失败。 他沉声吩咐小高,“顺着这条路往前找找看,应该没走远。” 四通八达都是路,四面八方都是人,逐条街遍寻不得,裴至只好操起手机致电:“是丁局长吗?我是裴至……新年好!不好意思,要打扰你,是这样,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对,现在……在书城路走丢……” 拿到酒店监控,已经是初二的中午。裴至一夜未睡。 房间登记人是郁思文。监控显示,初一晚上十点半,郁思文带着叶珍藏进了楚天国际酒店的1609房,大约十分钟后,客房服务生送进去了两支红酒,然后,直到他看到这段监控录像,二人还没有从房间出来。 第69章 考虑可以买,伪.防盗 昨晚郁思文只是在沙发上断断续续地打了几个盹,没想到最后一个盹打的时间有点长,醒来的时候竟已近中午。 他的视线落在茶几上,两支红酒被喝得点滴不剩,那个傻丫头,一点防人之心都无,竟敢和男人单独在酒店房间里喝酒,甚至喝到半醉,倒床睡去。 对他如此信任,究竟是该庆幸,还是该对自己在她面前完全没有性别魅力难过? 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之心的吧!喝到最后,那个傻丫头也未对自己提及半分裴至的不是,她讲她自己,讲她父母,甚至讲她的朋友陆慎言,却独独不提裴至,然而他心知,伤到她的人,其实正是那个她绝口不提的人。 房间是套间,他睡在外间沙发上,那个傻丫头睡在里间床上。 他轻手轻脚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终究,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推了推房门,房门是虚掩的,他想起那个经典笑话,半夜推女人房门的男人是禽.兽,而不推的男人则禽.兽不如。 他,昨晚岂不是禽.兽不如? 自嘲着,笑了笑,摇头。 房间里,昨晚为她拧开的那盏壁灯仍然亮着,床上的小女人仍在酣睡。 略一犹豫,他还是走进去,为她将滑落的被角盖上,她身上运动服脱了,被单下露出白色的贴身薄毛衣,雪白的颜色,衬得一张小脸熏然酡红。 郁思文不敢再看,大概是屋子里暖气开得太足,傻丫头翻了个身,竟从被中抽出了手臂,压住被子,露出上身一段柔和的曲线。 郁思文的心跳,犹如搁浅,突突跳动。 睡梦中出现过的面孔,此刻却带着如此真实的呼吸,铺陈在他眼前。 她的马尾睡得凌乱,碎发软软地搭在脸上,皮肤粉白,浅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时间似乎静止,他只是这样看着他,却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一点一点地靠近,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经落在了那张带着牛奶般色泽的脸颊上。 她的睫毛微颤,似要醒来。 然而,神智似乎已不受控制,因为那张微丰红.唇,近在咫尺,微微地翕合着,吹出细软香馥的气息,残留着红酒的香味,似在发出无言邀请。 她的脸颊触感是如此光.滑柔.嫩,她的身上散发着年轻女孩子独有的馨.香,他贪心地想要在她醒来之前品尝那张红.唇,眼看就要触及—— “叮冬!”门口响起门铃声。 * 裴至独自站在门外,空荡荡的走廊里铺了很厚的地毯,单调的门铃声隔着门板透出来,再被地毯吸走,无端生出几分寂然。 似乎过了几个小时那么久,裴至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门开了,郁思文站在门内,见到是他,并未惊诧,神色之中是一抹了然。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郁思文一眼——身上的西装和衬衣未见凌乱,只是有些许褶皱。 但是,他仍然忍不住挥了一拳过去。 这个男人和自己的女人共处一室整晚,无论有没有发生什么,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 郁思文并未避让,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一拳,面露苦笑,擦擦嘴角沁出的血丝,一言不发侧身让开。 毕竟都是成熟的男人,郁思文既未还手,他也便暂不继续。 他阔步走进室内,森然环视房间,视线从沙发上凌乱的被子,茶几上空的酒瓶和酒杯上一一扫过…… 抿紧嘴唇,他继续往里间走,门是虚掩的,推开,女人躺在床上,兀自睡得无知无识。 郁思文跟了过来,就站在他身后两步远,不紧不慢地,带着讥诮地说:“裴董,你放心,完璧归赵!” 裴至恍若未闻,回身,陡然揪起了郁思文的衣领,逼近他的眼睛,压低声音,缓缓说:“郁秘书明知道她是我的女人,却带她来这里……”顿了顿,他冷笑:“还喝了酒,你这么做,未免太司马昭之心!” 他从不喜欢武力,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武力是最直接的发泄方式,比如此时,他很想把郁思文揍成肉饼。 郁思文的个子也高,不过比起裴至还是矮了那么一点,在裴至凌厉的眼神之下,郁思文竟然毫无愧色,“昨晚谁碰到那样的她,都会给她找个住的地方,不过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完璧归赵,就连我,下次,也不能保证!”他笑了笑,“你也知道,珍藏是个漂亮讨人喜欢的姑娘。” 裴至身体一僵,昨晚那样的她……是怎样的……懊恼,自责,心痛,种种情绪,让他的心绞成一团,手却越攥越紧,声音也越来越冷,“郁秘书要对付我,阻止青木集团在美上市,也大可不必把她牵扯进来!” “你错了!”郁思文被他勒得喉咙生疼,呼吸困难,却还是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与裴董事长无缘无仇,就算要对付你,也只可能是为了她,谈不上牵扯谁。记住,你如对她不好,我随时会把她要回来。” 他竟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毫不遮掩!裴至看着他,徐徐绽开冷笑:“郁秘书放心,我不会给你机会!” 这时,大概是被他们的交谈声惊扰,床上的女人轻.吟一声,微微蹭动,许是太热,许是酒后头痛,她看上去有些难受,突然,她做了一个动作—— 熟练地伸手进后背衣内,拨动一下,再转至胸.前摸索,很快从衣内掏出件粉色的蕾丝物件,抛至床下,然后继续睡去…… 整套动作流畅之极,一气呵成。 站在门口的两个男人已然石化。 郁思文摸了摸鼻子,别过脸,裴至却是脸色黑得快要滴下墨汁来。 * 这一觉珍藏睡得很沉,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搁在她胸.前的男人的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男……男人! 她迷蒙睡眼瞬间瞠大,灌进满满惊愕,昨晚的一切倏然闪回…… 进了房间后,她让郁思文帮忙叫支酒,郁思文笑说可以陪她喝一点再走,他的为人珍藏是信得过的,于是两人边喝边聊,一人见底了一瓶红酒,然后她走回房间倒头就睡…… 大概昨晚悲伤郁闷的情绪太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她竟和一个男人关在酒店房间里喝得半醉,此刻还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她后知后觉地悚然,她这心可真够大的!懊恼席卷而来,悔得几乎要咬断舌.头,心念电转,却竟不敢轻举妄动,悄悄抬头,入眼,是一张英俊而冷漠的脸—— 竟是裴至。怎么……会是他?郁思文呢?她几乎以为自己仍在梦中。无论如何,提起的一颗心放了下去,如果抱着她的人是郁思文,该有多尴尬?她可以一头撞死了。 她平息了呯呯乱跳的心,重新看向裴至,他睡着了,在她身边和衣而卧,手臂还紧紧地圈着她,像是怕她偷偷溜走。 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睡颜看上去疲累之极,他是否也很辛苦,一如她的心情? 昨天晚上他向她举起的巴掌,隔着车流投向她的漠然眼神,一切都回到脑中。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她曾经纠结过的种种心结,她以为,他十年前就喜欢她,爱她,这份绵长的爱意和缘分足以帮她渡过任何难关,扫清一切阻碍,却不知,才短短数月,她和裴至之间这条爱情路却已是泥泞难行。 她怔怔地看着他,直到,她的视线落入一双黝黑如深潭的眸中。 “醒了?”他的声音暗哑。 她勉强点点头,沉默地坐起身。 他也坐起来,微微活动被她枕得酸麻的双臂,低声说:“怎么没跟我说从家里出来的事?” 他的声音里,似有责备,“没来得及跟你说。”她吸了口气,声音消沉。 “所以,宁愿跟郁思文来酒店开房,也不愿意给我打个电话吗?” 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可是珍藏听出了不悦,“开房”这两个早被妖魔化的字眼,此刻听来更是刺耳,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涌起的还是自责:“昨天手机没电了。” “不能借他的电话打吗?” “我……”那个时候,自尊心又怎能允许她打他的电话? “那么晚,怎么会那么巧遇见他?” 他不动声色,却一声接一声审问,这令珍藏有了一丝狼狈,抬头,大声质问:“裴至,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和他约好的吗?” 裴至看着她,良久,终于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叹了口气:“你是无心,可他却是有意。小家伙,我只是担心你……” 珍藏推开他,依然不快:“郁思文是很好的人。” 裴于半靠在床头,沉默片刻,声音冷诮:“好到你可以放心和他单独喝得半醉?” 珍藏瞪着他,理屈词穷,这个事实令她无从反驳,但为什么心里的委屈却汹涌不止? 她为什么喝酒?别人朝她泼油漆,拿菜刀架在她脖子上,她却还要对着别人笑,还要拿她最好的朋友讨好别人,都是为了谁? “好了,我知道你们……没什么,但最好不要有下次。去洗把脸,跟我回家。” 回家?回哪个家?她曾对他说——“我希望能拥有你的全部,我也会给你我的全部!”现在,她连秦玉珠也不要了,他呢! “赵欣然留下来了吗?她是不是不走了?”珍藏问。 裴至面上飞快闪出一丝狼狈,很快说:“给我一点时间……” “不用了!”珍藏打断他,缓缓说:“她不用走。她本来就不用走!我才是闯入者,令大家都不开心,令你左右为难。” “并没有!”他展开手臂,再次将她圈入怀中,轻吻着她的发顶:“你想太多了。我欢迎你的闯入,没有你,我仍是一个无趣苦闷的人。” 可他的世界太拥挤,而她太贪心,对于闯入者,他慷慨地给予了一个角落,而她,想要的却是全部。 在他散发出的熟悉好闻的青草香味里,在他依旧缱绻的怀抱中,珍藏终于说:“我们……要不要继续在一起,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她终于说了这句话。可是连“分手”二字都说不出口,心痛得难以成言。 第70章 石头已替换。可购买 他深深地看着她,良久,徐徐说:“叶珍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推开他坐起身,刚开了个头,眼圈已泛红:“既然大家都爱得这么难受,为什么不让大家轻松一点?你回到原来的轨道,赵欣然、裴蓁蓁,都陪在你身边,你全力冲刺事业,不用为了这些糟心的事情分心,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然后你也回到郁思文身边?” “裴至!”珍藏双手捏成拳,低吼道:“不要把帽子往我头上扣!你明知道这不关郁思文的事!” “那就不要跟我提分手!”他同样提高了声音,脸色很不好看,“永远不要!” “好,我不提!”泪水不听话地盈满眼眶,她狠狠地瞪着他,瞪得不让泪水滑落:“那你告诉我,你的赵欣然怎么办?你的裴蓁蓁怎么办?她们现在与我,水火不容,你又打算拿我怎么办?” “只要你相信我,一切都好办!”他断然说。 “你要今天安抚我,明天安慰他们,两边讨好吗?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得慌!” 裴至看着她,脸上有了心疼的表情,伸出修长手指,想替她擦去泪水,还未碰到眼角,她眼一眨,一大颗泪水滴落在她的白毛衣上。 他声音不由自主放软:“傻瓜,我不用两边讨好,你也不用,不用陪蓁蓁吃饭,不用理会赵欣然,开开心心呆在我身边就好,其它的事情,有我在。” 他抚在脸上的指尖温热,温度却到达不了她的内心。她平常不是这么爱哭的人,甚至大多数时候都可以算得上坚强,可是在爱的人面前,女人的泪水就是这么不值钱。她瞧着他问:“那你打算让我住哪?回哪个家?” “当然是和我一起回东明山别墅。” “我每天和蓁蓁朝夕相见,你不怕她再拿菜刀杀了我吗?或者,哪天我心情不好,也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裴至沉默了。 珍藏转眸盯着桌上的台灯,黯然说:“再或者,我住在你的别馆,被你金屋藏娇,像一个二.奶或者小三一样,每天等待着你的临幸?” “珍藏!”他动容,紧紧将她抱入怀中,摩挲着她的背,良久,声如叹息:“对不起!” 这三个字,由这个被很多人视若天神的男人嘴里说出,是多么难得,可是此刻,面对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难题,这三个字却又显得多么的无力。 “裴至,分手吧。太累了。我不想跟其它女人争宠,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每天把自己搞得像苦情戏女主角似的,这是她最讨厌的角色设定。 “对你来说,我就这么容易被放弃?这段感情就这么不值得珍惜?”他抬起她的下巴,看进她的眼睛,声音带上一丝怒气。 他的眸色幽湛,她的心痛倒映其间。终究,她抬手轻抚他青色胡茬:“可是你也一样很累,既然这样,我放过你。” “不要你放过!”他抬着她下巴的手骤然用力,改抬为捏,阴沉着脸,语气悍然:“要放,也是我先放。” 她苦笑,垂下眼睫,他们兄妹俩还真像,喜欢的东西不管别人愿不愿意都要抓在手里,“我已经决定了。” 她语气之中的坚决,令裴至心慌,口不择言:“已经决定?在你和别人的男人共度一晚之后?还是说,我以为你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是我想错了?”裴至一手仍然捏着她的下巴,固定住她,另一只手,却突然抚上她未着内.衣的胸.前,拇指指腹刮过其中一只的尖端。 “你!”珍藏倏然抬头,气结:“裴至,何必血口喷人,何必要让大家结束得这么难看?告诉你,我和郁思文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吗?”他的语气隐含一丝戾气,凑近她,逼问:“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这么坚决的要分手?昨天那一巴掌我已经向你道歉,我们之间并没有了不得的症结,除了,昨晚!” 珍藏未料到他会倒打一耙,一时瞠目结舌,觉得眼前的裴至像变了一个人,他的温和他的彬彬有礼他的温柔,全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只有陌生。 突然胸.前传来剧痛,是他抓着她胸.前柔.软猛然用力,珍藏几乎听见了b杯里的腺体在惨叫,她扬起一掌,“裴至,你混蛋!” 她老娘秦玉珠是扇人巴掌的老手,她却显然没有得到真传,扇过去不仅不疼,响声都有限,裴至不闪不避,英挺的眉连褶子也没有打一个。 “我是混蛋,他是好人,我倒要检查一下,不然我裴至被人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珍藏愤怒,继而心慌,心惊,几乎在几秒钟之间,她全身上下被剥个精.光,不,还有毛衣,套头毛衣变得名副其实,套在她头上,完全遮住她的脸。 她看不见他,却能清晰感觉他的手在她全身游走,牙齿咬往他所熟知的她的一切敏.感地方,磨扯,啃噬。 “裴至,你,你疯了?放开我……啊!”她努力摆脱他的桎梏,却在挣扎中,身下猛痛,被他强悍地闯入。 裴至猛力冲撞,汗水滴落在她小巧的胸上,不想看她那双受伤的、指控的眼睛,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色毛衣上出现两团小小的泅湿。 那泅湿逐渐加大,她不再挣扎,只剩无声抗议。 房间里过于安静,皮肤相击的声音可耻地清晰,连空调的嗡嗡声都吝于给他,床垫质量好得令人难以忍受,可他只能机械式地动作,故作蛮横,故作强势,以此掩饰自己的心慌和不知所措。 他想让她发出声音,想得到她的回应,可无论再怎么努力,她却干燥异常…… 他捏住她,动作幅度越来越大,终于,她泌出一股湿意,呜咽出声,骂:“裴至,你特么的变.态!” 他却在此时颓然翻身,仰躺到床的另一侧。 他竟没有释放!他的侵入只是为了令她屈服。 也许,他跟她一样,有着无奈和不舍,却不知如何表达…… 愤怒和屈辱的心情,在这突然的静止中,一点点消散,心疼和难过,摇摇晃晃地重新占领心头。 如果是小说行文至此,女主心软,无异于男人阳.痿,读者一定在文下大喊,抽死他!换男主!强x女主的男人不能要! 可是,事不临头,又怎知其间的心意纠缠和难过? 珍藏待耳畔的喘息声稍静,才缓缓扯开头上毛衣——闷了一头汗,这毛衣简直可以充当幽闭症患者的杀人工具。 她沉默地下床,去浴室冲洗,少顷,他也跟了过来。 她不想说话,将门关上,他亦不言,抵着门挤进来,将她抱至花洒下。 温热水流犹如幕帘,冲刷着他们,冲刷着她身上触目惊心的斑斑红痕,珍藏全身绷得紧紧的,蓦地,肩窝一沉,是他的头,靠在了她身上。 “不要放弃我!至少,不要这么快就决定。”他有些艰难的声音从肩窝闷闷传来:“蓁蓁患有继发性心脏病……父母去世后,我只顾着接手青木,没有照顾好她,她的病都是因为我的疏忽造成。她五岁那年,保姆看我们年纪小,趁乱偷懒出去玩,她一个人被关在家里两天,我回家的时候,她声带哭得充血,手上被开水烫出燎泡,从那以后,心脏就出了问题,我知道,她性格有很多缺陷,你不必理她,不要计较,给她一些时间,也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处理好她的事。” 珍藏的心咯噔一跳,明白了他这样无底线.宠.爱裴蓁蓁的原因,明白了他的犹豫,想起裴蓁蓁过于瘦小的身体,她不禁恻然,对那个小女孩的怨怪和憎恶,也淡了几分。 “如果你不愿和她住在一起,我还有很多套房,你可以选一套喜欢的,那套别墅留给蓁蓁做嫁妆,我们另外安家……” 如果说,到上一秒为止,珍藏还对与裴至的以后存有一丝幻想,那么这一刻,她知道,她和他之间的问题几乎无解。 如果因为赵欣然,因为裴蓁蓁,因为这些局外人而与他分手,她心里一万个舍不得,他爱她,她也爱他,为什么要因为他人而轻易离开?凭什么便宜赵欣然? 然而此刻,裴蓁蓁的病成为一块绕不开搬不走的大石头,她永不可能逼他离开裴蓁蓁,而有赵欣然在,裴蓁蓁永不可能站在她这边。 于是,几乎注定了她永远要过这种纠结的日子!然后,逼着裴至也这样纠结,直到,双方厌倦。 不期然的,她想起了裴蓁蓁歇斯底里的面孔,想起赵欣然凛冽的红裙,想起东明山别墅里那三把精致的勺子,这一切织成一张蛛网,缠得她喘不过气。 他将她翻转过身,赤.果的身体正面相抵,他拨开她脸上湿发,在水丝中吻上她的红唇。 她闭上眼,在沉默中启唇任他肆虐。 她的手抵在他胸口,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挣脱出他的怀抱,带着仅剩的一丝骄傲离开,那样多潇洒!可是她犹豫着,犹豫着,这一秒钟,心里百般纠结。 对一个自己分明很爱很爱的男人说分手,是如此艰难,需要成吨的勇气,但是接着走下去,却又难以为继。 心里倒数三秒,3,2,1! 她终究毅然推开他,眼泪已经被水冲净,可以绽放微笑:“裴至,分开吧!” * 她的口袋里,还装着他送的那条项链,全身唯一的财物。 临走时她要还给他,他拒绝,珍藏明白他的意思,但分手就是分手,不愿再多牵绊,牵绊只是痛苦的延续。 那就留着做个纪念吧!他如是说。 分手之后,被发好人卡的一方,自然会收到或多或少的补偿,真是奇怪,明明被发好人卡的是裴至,在心理上,他却总似占着优势,她却总似是输的一方。 那就留着做个纪念吧!与裴至这样的男人相爱过,毕竟是值得骄傲的,值得刻骨铭心的。 她拒绝了裴至的其它安排,摇了摇充好电的手机,笑得没心没肺,说:“放心,地球离了你仍会转,我不会饿死,也不会冻死。” 说来也巧,在裴至离开后的一个小时,她整理好自己,出了酒店,在酒店下面,竟碰到了一个很久未见的人,赵多宝。 他看上去很落魄,当然以前也未曾风光过,只不过以前,她怎么样也会将他打扮得像个人样,而现在,他顶多算半个人样。 他头发油腻,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衣,外面是一件不知多久没洗了的黑西装,当然少不了一条每个办信用卡的业务员都有一条的红领带,领带上泛着油渍。 “珍藏!”他看见她,老远喜出忘外地叫。 珍藏对他实在已无任何感觉,再加上心情沮丧,更加不愿多搭理他,埋头只顾往前走。 他竟然赶了上来,腆着脸说:“珍藏,新年好!” 好个毛线!这真是一个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新年! 见她不理,他竟然毫不气馁,一直跟着她,“珍藏,你去哪里呀?现在去咱妈妈家吗?” 珍藏大怒,一腔无名之火窜起:“谁特么是咱妈?我去哪关你什么事?你的敏敏呢?不怕她过来找你吗?” 听她提到敏敏,赵多宝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以为她在吃醋,悠悠然托了托眼镜,解释,“我和她分手了!” 这才几个月就分手了?当初不是爱得要死要活的吗?好像当初她不放过他们,他们就会当场殉情似的。 他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的!” “你怎么知道?现在还没生吧!” “她自己承认的,那个奸夫找上门来了,是个卖保险的,比我还穷!敏敏愿意跟我在一起,只是看上了我的钱,不,是,是你的钱!”他脸上终于露出难得的羞赧之色。 珍藏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不可抑制! 这真是大快人心,忙活半天,原来不是他的种,果然狗血洒在别人身上,才叫狗血,洒在自己身上,那叫虐心。 “珍藏,我错了,你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吧!”他竟然敢厚着脸皮这样对她说。 “哦,连我不能人道也不介意了吗?”她停了笑,故意问。 “不介意!和你在一起,最起码有人帮我洗衣服,吃住都不用操心……” 原来还惦记着身边有人伺候呢! 她应该生气的,可是笑过之后,却浑身无力,忽然觉得这些都没有意义,跟他生气没有意义,跟老叶生气没有意义,做什么事都没有意义,这个世界没有了裴至,所有的事情都意兴阑珊。 “当初我给你的那笔钱还剩多少?”她定住脚步,问他。 他支支吾吾地说,“都,都还在呢。” “想重新和我在一起得拿出点诚意来,先把钱还给我!” 他大喜,以为可以复合,从斜挎在身上的黑色包包里往外掏啊掏,先是掏出了一把信用卡资料,又掏出了几张快餐宣传单,最后才掏出一张□□,献宝一样递给她,谄媚地说:“密码是我的生日。” 这个男人多么自私,想到的永远是自己,就算和敏敏再好,生日密码都是自己的,而且还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对他的生日熟记于心。 不过她……还真记得他的生日,但这个时候当然只能装失忆,故作迷茫地问:“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一愣,讪讪地报了一串数字。 她接过卡,转身就朝路边一家atm柜员机走去,当场插卡,验证,因为当天限额只能取两万,她直接全部取出,然后直接把赵多宝的密码改掉。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转身,赵多宝愣愣的看着她,“珍藏,你取这么多现金出来干什么?” 有钱在手,珍藏说话底气十足:“赵多宝,当初我给你的钱是给你买奶粉的,现在既然你不需要买奶粉了,这些钱我当然收回。” 他终于品过味来,“你不是说给你钱就能和你在一起吗?” “那你倒是给我钱啊!”她笃定他拿不出钱来。 赵多宝急了,大冬天的出了一脑门的汗,眼镜又从鼻子上滑下,“刚才不是给你了吗?” “那难道不是我的钱吗?” 论口才他一向争不过我,急得团团转,半晌,犹犹豫豫地说:“实话告诉你,你给我的那笔钱被我和敏敏用得差不多了,只剩3万,其他钱,是有人补上,叫我现在来这边找你,还给你的。” “谁?”她警觉。 “一个叫安迪的男人。” 她的心一滞,听他兀自说:“这个人,这段时间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害得我连工作都丢了,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刚才他打电话给我,说不把钱还给你,就让我永远找不到工作!我就奇怪了,他怎么知道我拿了你的钱?” 珍藏心里极不是滋味,只能把一腔火气全发泄在他身上,凶巴巴地朝他吼道:“所以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就是一份长期工作?你未免太瞧得起我,我连自己都没住的地方了。” “怎么可能?你爸妈不是条件挺好的吗?就你一个女儿,怎么会亏了你?” 人家都就快要有儿子了。珍藏不欲与他多说,瞪了他几秒,转身就走。 “我失恋了,又丢了工作,现在吃住都成问题,你就这么狠心吗?”赵多宝在后面追上来问。 珍藏停住脚步。 他面露喜色,以为她像以前那样心软,以为她回心转意,赶上前几步,竟然伸手想拉她的胳膊,“反正我们现在都没有住的地方,你租了房子,一个人也是住两个人也是住,我们又不是没有在一起过,不如……” 珍藏只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想吐,吐口水的吐! “赵多宝,我给过你机会,有人用那十几万块钱可以成就一番事业,而你,就算再给你十万,也只够你挥霍一阵,拎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真情假意,欺软怕硬,给你再多钱也是枉然!” “不要把心思花在投机取巧上,不是每次守着猪都能等到傻兔子,像你这种智商,也就只能遇到一个同样弱智的我,而且,遇到我的机会也只有一次!劝你还是安安心心踏踏实实找份不用脑细胞的工作吧!” “你把钱全部拿走了,我怎么办?”赵多宝表情哭唧唧的。 “那是你自己的事!” “那个男人说补足的钱要我工作后还给他,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还得上这么一大笔钱……” “那也是你的事!” 赵多宝的样子,好像要跪下来求她,珍藏懒得再看,转身就走。 过了很久,赵多宝后面带着哭腔大喊,“叶珍藏,如果那个叫安迪的问起来,你可一定要帮我说说情,让他不要再找我麻烦……” 算了,何必跟他计较,这样的男人,不值得。珍藏停住脚步,从手中那摞红钞里抽出两张,扔在地上,给他一个同情的笑:“拿去吧,算姐请你吃饭。” 失恋是没有国界的,她与他,这一刻,竟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71章 念 “董事长,andy刚才打电话来,说美国那边有些事情需要讨论,问您要不要去趟公司,蓁蓁小姐也打电话来,说在家里包了饺子,让您回别墅吃饭……” 从酒店出来,裴至刚坐上车,小高就逐条向他汇报。 他揉了揉额心,倦声道:“去公司!” 小高答应一声,发动汽车。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答案。跟着裴至的这几年,裴至永远是把公司的事放在第一位的。 小高一边开车,一边偷空从后视镜里仔细观察老板,竟发现他脸颊上有一道红痕,像是抓伤或被抽巴掌时的刮伤…… 小高内心的八卦因子马上激活,这一趟上酒店房间捉奸,不知道老板是输是赢? 他本来以为捉奸这种事,就应该是带上一帮人,闯进房间,拍照的拍照,吊打的吊打,当然老板不需要一帮人,只需要他小高一人在场就行了,谁知道老板却将他留在了大堂,独自上去,出于自身职责所在,为了对老板安全的负责,他认真将郁思文的体格与老板的体格做了一番比较,最后还是听从老板吩咐留在了大堂。 肯定是老板怕真的被绿云罩顶,被他看见了会没面子。 他琢磨着,上去之后,打打架,谈谈判,怎么着也得个把小时,谁知道也就十来分钟,那个叫什么郁秘书的男人就下来了,他特意看了看那男人的脸色,一脸垂头丧气萎靡不振无精打采…… 于是他以为老板出来一定是佳人在怀趾高气昂满面春风,谁知道,老板这脸色不比郁秘书好到哪里去,脸上居然还挂了彩…… 这他就不懂了,赢了还不高兴?不过,老板的世界,他从来就没懂过。 看不出来,叶小姐还是挺厉害的一角儿,同时伤了两个男人的心。 他同情地又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裴至,等等,他看见了什么?裴至一如往常,笔直地坐在后座,双眸看着窗外,神情漠然,可为什么他觉得老板的脸上竟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悲伤…… 喂,老板,只是被女人打了一巴掌而已,能有多疼呢,不至于要哭吧?! 为了在纽交所上市的事,集团高层和骨干都只休息了一天,大年初二就已开始忙碌。 会前,andy征求裴至的意见,有几份关键资料卡在s市这边,年后是否按原计划进行疏通活动? 说的是卡在s市,实际上,问题的症结在哪里,伸手卡他们的人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裴至一改以往温和的官.交策略,强硬地指示andy,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尽快让资料过关。 andy小心翼翼地看了裴至一眼,“扳倒他倒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他身后的郁家,根深叶茂,各路关系盘根错节,跟京里也说得上话……” 裴至沉默片刻,漠然说:“人无完人,就不信他没有痛脚。” andy闭上嘴.巴,跟了裴至多年,他知道老板已经动气。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裴至脸上看到这种绝然的神色了,距离上次,已经快十年了吧? 裴至走进大型会议室时,二十多人已经在安静地等待。 他如同往常一样,沉稳地坐在圆桌最前端,示意会议开始。 至中途,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察觉到老板似乎与以往有那么一丢丢不同,他依然在聆听,却偶尔神游天外,他仍然会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却明显神思不属,他提出的问题仍然尖锐,却保持同一个姿势,盯着桌上的一盆盆景超过了3分钟…… 裴至一向治下颇严,在座的人哪怕超过半数年纪都在四十岁以上,心里感觉裴至今天表现诡异,却只敢彼此用眼神交流打探,无人敢交头接耳。 他们看着裴至数次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似乎无意识地划来划去,显然,老板在等待某个电话,可直到会议结束,那部电话却一直都未响起…… 在andy宣布散会的那一刻,裴至的手机,终于有了动静,众人悬着的一颗心被高高提起,是老板等的电话终于来了吗? 他们用眼角余光看见裴至迅速拿起电话,却在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号码的那一秒,眼中神采暗淡下去,接起,简单的“嗯!嗯!”两声,便即挂断。 显然,那并非他所等待的人。 待裴至走出会议室,三名女高管终于忍不住开始互相出言打听,其他那些平时最不爱打听八卦的人,也经不住缓住离开的脚步,竖起耳朵。 “董事长是跟未婚妻吵架了吗?” “不是吧?赵小姐一向性情温柔,而且很听董事长的话,不像是敢跟董事长吵架的人。” “难道董事长新交了女朋友?” “更不可能了,董事长的为人,外面的人不清楚我们还不知道吗?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听说他传过绯闻?绝对算是有钱人中的异类了。” “就是!就算母猪上树,我也不相信董事长会劈腿。” “为什么我看到董事长的表情,觉得好心疼?” “是啊!我也母性泛滥了,那么帅的人,配上那种淡淡的伤心神情……” “看着他那张脸,我的少女心快要爆炸了!” 旁边一直竖着耳朵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高管重重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amy,以你的年纪,还有少女心是不是有点奇怪?师奶心还差不多……” andy收拾好东西,紧赶几步,追着裴至进了办公室。 他看了看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的裴至,拿在手中的资料紧了紧,咽下要说的公事,劝道:“董事长,是不是先回东明山休息一下?蓁蓁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没接,她打到我这边来了……” “知道了!”裴至低声答。 为了赶回国过春节,在美国他一直压缩工作时间,工作量很大,回来之后先是大年夜晚赵子维生病,赵欣然自杀,然后初一晚和珍藏在一起更是劳动强度超大,初二晚为了找珍藏一.夜未睡,到现在,就算裴至是铁人,也有些扛不住。 可是,想到东明山的那个家,裴至只觉头疼。 “赵多宝把钱送过去了吗?”他问。 “送了,他去的时候刚好赶上叶小姐从酒店出来。” “她的房子找好了吗?” “还没这么快。”andy瞧着裴至的表情,斟酌着说,“我怕做得太明显,叶小姐会误会董事长的好意,就安排了一个中介打电话给她,带她看看房,多比较几处,她挑一处喜欢的,租金不敢放太低,只比市价低一点……” “嗯。”裴至淡淡应了一声:“今天晚上务必安排好。” 他的声音那么消沉,有着andy从未听过的疲累,仿佛斗志全消,andy瞧着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男人,不禁担心地说:“董事长……要保重身体。放心,叶小姐那边我会安排好的……” 良久,andy以为他盹着了,正准备退出去,冷不防却听裴至问:“她中午吃饭了吗?” “吃了。” “吃了什么?” “在华神火锅店吃的,叫了一个鸳鸯锅,买单的时候花了二百二十块钱。” “她一个人?还是和赵多宝?” “她自己一个人。”安迪擦了把汗,那姑娘,又是羊肉又是牛肉,热热闹闹叫了一大桌子,一个人吃完了大半,比他家里那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儿子还能吃,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实时发了照片过来,那画面……也是美不胜收。 回到东明山别墅,蓁蓁蹦蹦跳跳地迎上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和欣然姐包了饺子,我包了你喜欢的青瓜虾仁馅,欣然姐包了你喜欢的瑶柱馅,你快来尝尝,谁的馅儿最好吃!……” 她絮絮叨叨的,小脸上全是满足。 裴至往厅内瞥了一眼,赵欣然穿着一件红色毛衣,和张妈一人系了一条围裙,正站在餐桌旁,接收到他的目光,急切绞住,满脸局促和哀恳,“阿至……” 他移开目光,往楼上走去,“你们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哥哥你骗人,我问过andy叔叔了,他说你连午饭都没吃过!”蓁蓁拉着他的衣角不放。 “我先上楼休息一下!”他拗不过她,只好答。 他走进房间,单手拉开领带,随手丢在沙发上,又解开衬衣的扣子,视线,不期然落在床头柜一包物件上。 那是珍藏上次落在这里的卫生棉。 他没有吩咐,张妈不敢乱动他的东西,这包物件就这么一直留在了他的床头。 他缓缓走过去,拿起来握在掌中,抽出一包,慢慢一点点撕开包装,展开,嗅了嗅上面的味道。 在这个房间里,他曾问她:“你想像中对你好是怎样的?” 她曾答:“我吃香蕉你吃皮,我吃鸡蛋你吃壳,我磕瓜子你也吃壳……” 他笑笑,多么简单的要求……他竟不能做到。 赵欣然端着一盘饺子,惴惴不安地推了推裴至的房门,门没锁,她轻轻叫了一声,“阿至……” 没有人应,她大着胆子走进去,一看,裴至坐在沙发上,闭着双眼,已经睡着了,双掌合十搁在胸.前,掌中还握着一条白色的东西。 她觉得异样,仔细一瞧,那竟是一条女人用的卫生棉条。 是谁的?不言自明。 赵欣然看明白了,心,蓦地一痛。 已经爱到这么深了吗?爱到握着留有那个女人气息的东西才能入睡。 趁他睡着,她贪心地看着这张英俊的面孔,室内落地灯淡黄.色的光线晕在他脸上,更添深邃,却连睡梦中都微蹙着眉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落寞。 在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她已经伸指,抚向了他眉间浅浅的川字。 他双眸突然睁开,眼底骤然射出的冷厉吓得她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一个不稳,手中的那盘饺子掉落在地。 “你来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裴至盯着她,冷冷地问。 “我,蓁蓁让我来给你送饺子……”她心虚地答。 裴至的视线从地毯上滚落的饺子上扫过,再回到赵欣然身上,脸色阴沉,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欣然,不是每件事拿蓁蓁当挡箭牌都管用的。” “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向蓁蓁求助,想要留下,我只是走之前打电话向她道别……” 裴至看着她,良久,闭上眼,意兴阑珊地说了两个字:“出去!” 晚饭裴至终究还是没有吃,十点钟,他被胃疼弄醒。 去客厅倒水喝,看见蓁蓁正盘着腿坐在电视机前打游戏,游戏里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她不时兴奋得手舞足蹈。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慢慢走过去,站着看了一会儿游戏里古装仗剑美女,突然摸了摸蓁蓁的头发,说:“蓁蓁,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走上楼梯的时候,他贴身装着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的心跳了跳,拿出来,一看,屏幕上闪动着心里念着的那个名字。 是她的微信:“谢谢你让赵多宝送钱,已安顿好,勿念。” 他回拨了过去,铃声响了很久,一个醇美的女声在唱:“雨都停了,这片天灰什么呢,我还记得,你说我们要快乐……”直到听到“给我一个理由忘记,那么爱我的你”,他以为她不会接起,却听到了她的声音,在那边说:“喂……” 他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听着那端轻浅的呼吸声。 “裴至?”她在那边催促。 他快要说出的“小家伙”临出口换了一声:“珍藏……”声音不由自主放轻,怕吓跑了她。 她很快说:“我找到房子住下了。” 她的意思,他听懂了,意思是她很好,不要再打扰她。 “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他只好说。 “会的。谢谢。再见。”她极快地说完,语气,竟有几分轻快。 两个人却都没有马上挂断电话,几秒钟之后,他听到“嘟嘟”的断线声。 第72章 大神已替换。可购买 挂断电话,珍藏站在屋子中间沉默了一会儿。 她的故作轻松,是否可以让他好过一点? 毕竟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原来,分手这件事,她已可以处理得这么好。 他曾说过,永远不会勉强她,他果然做到了。 究竟是爱得不够深,还是他高傲的性格使然,她已不愿去多想。 房子是间一居室的公寓,房间连着客厅,有个小厨房,落地窗外是小阳台,简单干净,算得上精巧,家私家电齐全,拎包入住,最适合此时的她。 下午跟着中介看了好几处房,她独独看中这间,一个人住刚好,房租二千,加上水电网络一应管理杂费,控制在二千五以内。 公寓位于一个高档社区中间,仅有的几户小户型,中心地段,去哪里都方便,有点闹中取静的惬意。再加上保全措施很好,她单身住着不会担心安全问题。 从赵多宝那里拿回的十二万,足可以应付一段时间。 年后,老叶那里她是不打算再去上班了。不伦不类,不尴不尬,弄得大家心情都不好,不划算不是? 秦玉珠那里,她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秦女士估计得气得玻尿酸爆裂光子嫩肤回到术后第一天效果。且她可以想像从秦玉珠嘴里蹦出的对“裴至这种男人”的嘲笑将会数以吨计。别的尚可忍受,独独对裴至的怨责,却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思及秦玉珠三八节结婚,珍藏的心黯然,至时避无可避,她还是得独自回去面对了。 离一次婚,分一次手,想不到一次比一次处境难过。 非要和赵多宝在一起时,她闹得父母不相往来,非要和裴至在一起,几乎也是。, 和赵多宝分了,父母闻讯赶来安慰,这次却连安慰的人都没有了。 叶远堂老来得子,秦玉珠也即将再嫁,连陆慎言那小子……想想裴蓁蓁自杀那晚,陆慎言着急得眼里再无他人的样子,想必他已是泥足深陷而不自知。 这次,可是真剩自己一人了。 也罢,从头来过,未尝不可。 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她忙于找房,定下来后又办交接手续,再加上中午实在吃得太饱,晚饭竟忘了吃。 这会肚子倒咕咕叫起来。 她将那条贵重的项链和剩下的钱放好,拿了点零钱准备出去找吃的。 “丁冬!”隐约听到有门铃声。 她从猫眼里往外一看,有个穿送餐工衣的小伙子正站在对门,手上提着外卖纸袋。 真是瞌睡遇上枕头,正好,她也不用大半夜往外跑找吃了的。 赶紧打开门,正好,对在的门也开了,门内人与她打了个照面儿。 珍藏也没细看,直接冲那送餐小哥叫了一声,“你好,可以给我一张送餐单吗?” “不行!” 说话的,不是送餐小哥,而是对面的邻居。 这么不客气?她好像没有得罪别人吧?珍藏以为那人不是对她说话,抬眼瞧了瞧,正对上那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话正是对她说的。 不由有些不悦:我找人要张送餐单不碍你什么事吧? 她初来乍到,只好耐下性子,好言好语:“你好,我只是想要个电话好订餐。” “我说,不!可!以!”那人竟然一把拨开送餐小哥,直接挑衅地看着她。 且还摆了个斜倚门框抱胸而站的慵懒迷人邪魅狂狷富二代姿势。 珍藏也是醉了,只是要个快餐单而已,什么仇什么恨! 她仔细看了看那人,年轻男人,高瘦,白净,头发凌乱,也不知是刚睡醒还是一直就这付样儿,最古怪的是,这么一个大男人,身上竟然穿着一套黑白色连体卡通熊猫睡衣…… 难道这人精神状况异常? 这个念头有些惊悚。珍藏心下一抖,索性不再理他,再次微笑向送餐小哥开口要餐单。 哪知,那位小哥竟似挺怕那人,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纸袋递给那人,一溜烟地跑了。 珍藏:“……” 那人则继续保持自以为魅惑的姿势,露出得逞的笑意看着她。 虽然心里发憷,但眼看到嘴的食物飞了,珍藏摸了摸肚子,还是忍不住没好气地问这位邻居:“先生,我找他要张快餐单不关你什么事吧?” “当然关我的事,他是我叫过来的,只能为我服务。你要问他什么事情,另外再打电话。”他竟似专等着她问话似的,极快地答。 “这么说,他为你送餐,连话也不能说?” “理论上如此,他接到我的电话,答应送餐,我们就形成了简单的契约关系,他应该全程为我服务到底。” 什么鬼逻辑!欺负她没叫过外卖吗?!好吧,你承包了他送餐路上的吃喝拉撒!最好他上厕所要你给他送厕纸。 珍藏翻了个白眼,算了,跟个精神异常的人较什么劲,大不了她下楼跑一趟。 她走出去,关上门,忍不住又瞟了一眼那人手上提着的食袋,白底黑字,写着简单的“程氏私厨”几个字,不像一般的餐饮店送餐盒只是个塑料袋,且颜色花花绿绿,这倒像是高档专业订餐,挺高大上的样子,隔着袋子,有葱烧排骨的香味飘出来——不知道地址在楼下哪里? “想吃吗?”那人摇了摇食盒。 珍藏哼了一声,拿着钥匙往外走。 那人说:“你进来,我把电话抄给你!” 珍藏脚步一滞,原来碰上个用这招泡妹子的。 行吧,只要不是神.经病就成,想泡她也要看泡不泡得上。 她转身,挑了那人一眼,那人侧身,让开门,甩头,“进来自已拿啊!等着我给你送?” 珍藏走过去,也不往里进,就站门口,眼睛随意往他家里瞟了一眼……这一看,差点把她眼睛闪瞎。 那屋子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很开阔,没有隔房间,直接就是一个大厅,其中一个角落摆着床垫、软枕,一个角落靠墙两排书架,一个角落看上去是影音设施,许是为了音响效果好,放了些简单的装饰架子作隔断,其它地方,摆放了很多运动器材。 在书架的角落,有个奇怪的装置吸引了珍藏的目光。 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惊奇地看着那个类似书桌的装置。 桌子上摆放着手提电脑,椅子与桌子相连,椅背很高很厚,连带着按摩、耳机设施…… 卧槽!这款设备珍藏只在杂志上看见过介绍,专为作家设计,写字累了,可以按摩肩颈,有机器按摩眼睛,可以听音乐,可以看电影,可以直接用语音操作,做一个作家需要的任何事。 她的目光移到电脑上,界面是一部还未完成的小说……文稿名是“魂淡人生”,署名“东狼”。 东狼!超级大神!她无法置信地伸手想按一下鼠标,以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刚伸出手,却听到一声喝止:“别动。” 她回头,见那男人已经从食袋里拿出吃食,在餐桌上一字排开,抽开筷子大嚼起来,一边吃,一边远远地看着她。动作倒还算优雅。 “你,你是东狼吗?”她忍不住问。 “正是在下。”东狼旁若无人地往嘴里塞排骨。 珍藏恋恋不舍地摸了摸那套桌椅,走过去,再次问:“你真是东狼?” 东狼凌乱的长发垂到了碗里,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 珍藏心里已经信了八成,顿时原谅了他的无礼、莫名其妙、神经质,小心肝乱跳,这可是真正的大神。网文界,不,新生代文学界泰斗式的人物。 “你看着我干什么?”东狼从碗里抬起头,“警告你,不要看我是大神就爱上我。” 珍藏:“……” 爱上你是不会,不过大.腿还是可以抱一抱的。 “你一个人住这里?” “对!”东狼咀嚼着芥兰,像某种食草动物:“警告你,不要看我独身就乱打主意。” “啊?哈!不会不会!”珍藏打个哈哈,看他那件熊猫装本应是连脚的,脚上却破了个大洞,忙说:“大神,您的睡衣破了,需要我帮你简单缝一下吗?大家都是邻居,互帮互助什么的……” 东狼瞄了瞄自己,给了珍藏一个看弱智的眼神:“缝好了我怎么抠脚?你怎么跟设计这衣服的厂家一样弱智?” 珍藏:“……”有个笑话,是说唐僧每天晚上将孙悟空虎皮裙后面的破洞缝好,后来有一次孙悟空终于爆发了:“师傅,你把洞缝上,让我的尾巴往哪放?” “电话在这里,拿走吧。”东狼递给她一张纸条。 珍藏讪讪地接过来,犹豫着是否先走,反正跟大神是邻居了,大.腿容后再抱,哪知对方又接了一句:“打过去,他们也不会给你送。” “为什么?” “这家私厨只接会员订餐,入会费一年五十万。” 也许大神都是有怪癖的,比如,说话吞一半吐一半。 珍藏正准备抬脚离开,东狼又说:“不过你可以留下来,陪我吃完这顿饭,算我请你!但是警告你,不许看我人好,就缠着我!” “不会不会你放心!”珍藏赶紧答。 “为什么不会?难道我没有魅力吗?”他声音一沉,骄矜地问。 “你……太有魅力了,简直令人高山仰止,所以我不敢喜欢你不敢爱上你不敢缠着你,请你放233个心!” 东狼这才高兴了,在袋子里扒了扒,然后把自己的筷子递给珍藏,斜眼看着她:“就用我的筷子吧!他们知道我是一个人,只送了一双筷子来!” 珍藏在他眼里那种“你不用我的筷子就是嫌弃我嫌弃我就请自动狗带”压力下,默默的接过筷子,想了想,还是去厨房洗了几遍,才坐回餐桌开吃。 一顿饭吃下来,珍藏已经对这位大神的性格了解得七七八八,他一会儿是高岭之花,一会儿是抠脚大汉,一会儿自傲,一会儿又怕她不搭理他,简而言之,这是一位擅长精分的寂寞的急需人类(无论男女)滋润的独身男人! 当他听说珍藏也是写文的,当即一拍大.腿,长发一甩,“现在有个网络文学大赛,你现在参加还来得及!” 珍藏吓了一跳:“参赛?我不行的。我身上这点肉,几斤几两重我还是知道的!” “我也知道,不就是b吗?”东狼斜着打量她前.胸一眼,不屑:“别啰嗦,让你参赛你就参赛!” “是不是可以保证得奖?”珍藏讨好地露出后槽牙。 “警告你,不要因为我是评委就妄想走后门!” 珍藏:“……”所以,这位动不动就警告她的大神,摆出一付非要让她参赛不可并且“你一定会赢”的样子的原因是?再说,他的“后门”……呸,她还不乐意走呢! “我看你骨骼清奇,埋有慧根,一定会得冠军!”东狼拿牙签剔牙,翘着二郎腿说。 这一聊,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深夜。 珍藏从东狼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2点多钟。 所有不愉快暂时被抛在了脑后,此刻,她脑子里全是东狼带给她的新奇感,还有准备参加网络文学大赛的兴奋。 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如能在比赛中崭露头角,秦玉珠是否会原谅她在感情上的一再失败? 正满面春风地掏出钥匙开门,冷不防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这么高兴?” 如此熟悉的声音…… 珍藏霍然扭头,见裴至正双手插兜,站在墙边。 “这,这么晚,你怎么会来……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不来,又怎么知道分手了你会这么高兴?又怎么知道这么快你就另寻新欢?” 第73章 参赛已替换。可购买 爱情甜蜜的时候,像新鲜上架的水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引人垂涎,爱情败坏的时候,像过期的蛋糕,单只是放着,也嫌占地方碍眼。 裴至现在对她,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仅仅几天前,两人尚在电话里浓情蜜意,几个小时前分手,几个小时后的现在,他已用如此生硬的语气对她兴师问罪。 有人说,男女分手之后不可能做朋友,这句话珍藏半信半疑,不过,她和裴至总不可能做仇人。 他如此质问,珍藏尽管心下不悦,但第一反应仍是耐心解释,“是这样,我对面的邻居是一位文学大神,我跟他聊的是工作。”的确是工作,如果不回老叶那里上班,可能在一段时间之内,她都会回到老本行,继续以码字为生。 “什么工作?需要半夜三更的聊?” 深夜的走廊,光线并不明亮,珍藏只看得到裴至一个轮廓,五官模糊,神情不甚清晰。 “也不是故意半夜三更,只是碰巧遇到,顺便聊了一会儿。” 他似是牵了牵嘴角,声音带着冷嘲:“文学大神,想必跟他有很多话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工作?我不能给你吗?” “那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 “裴至!”珍藏实在忍不住,低叫一声,“有什么不同?难道在你眼里,我的工作就是这么不值得尊重这么轻.贱?我的工作一定要别人给吗?在你眼里,只要和男人在一起,就是为了男.女之事?” 以前,他曾经对她说过,让她不要工作,专心照顾他和她的家,那个时候,她满心欢喜,满口应承,一腔憧憬,因为,彼时,她是他怀里自以为占据他整个身心也被他占据了整个身心的的小女人,可惜,此一时彼一时,心情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她的态度控制不住,开始激烈,而裴至竟也分毫不让,“是啊,你不知道,我就是这样庸俗浅薄的人吗?我是一个商人,看问题一向都是如此急功近利。” 这样激烈尖锐的语气,令珍藏一时哑然。 片刻,她压低了声音,用商量的口吻说:“够了,裴至,我们可以不要吵架吗?” 深更半夜,她不想把别人吵醒,引来不必要的围观。 他隔了几步远,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低了嗓音,说:“吵架,也比从此以后,再也不说话,再也没有关系好。” 他神情隐藏在午夜昏暗的廊灯里,声音微微暗哑,充满了难以名状的伤感。 珍藏的心,顿时像被虫子蛰了一下,涩涩麻麻地疼。 这时,安静的走廊里传来电梯门打开时的叮咚声,随着脚步声响起,小高左右手提着两大袋东西,朝这边过来,远远看见珍藏和裴至遥遥对立的样子,察觉到气氛不对,稍一犹豫,还是向珍藏走去,“叶小姐,这是董事长为你准备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珍藏一愣,刚要出声拒绝,小高背对裴至而站,压低了声音,用唇语加气音说:“叶小姐,董事长今天心情不好,一天都没吃东西……” “高志杰!”裴至冷声道:“你给我把东西放下快点下去!” 小高麻溜儿应承一声,给珍藏使了个眼色,推开她还没来得及拔出钥匙的门,将东西放在门内,转身按原路退了出去。 裴至一天没吃东西,想必是因为分手的事情,而她,方才从对门走出来时,却是一脸兴高采烈,难怪他会生气,想到这里,珍藏的心情软得像沙子渗了水,低头,顾自走了进去,身后的门,自然为他洞开着。 她换了一双在楼下24小时便利店临时买的硬底拖鞋,又拿起电水壶接了水放在壶座上,做完这一些,她抬眼一瞧,才发现裴至并没有跟进来。 难道大半夜的来这里,就是为了刺激她两句就走吗? 试探着,她走回门边往外看,却刚好看见裴至朝电梯走去的背影。 朱自清说,背影是最能体现出一个人真实情感的,脸是前台,风光,供人观看,背影是后台,脆弱,最不设防。 他还是双手插兜的姿势,可是,这一刻,珍藏不仅看见了那具背影的笔直颀长,沉稳从容,还看见了那里隐藏的落寞和萧索。 她站在门边,听着不远处电梯到达,打开,关闭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再无声息,才转身,关上门,视线扫及地上那两个大袋子,蹲下.身,打开来看,里面有床品套件,毛茸茸的粉色拖鞋,牙膏牙刷,还有好几套某品牌从内到外新款的衣服,甚至还有一部手提电脑…… 原来,他这么晚过来,是知道她还未来得及采购这些,特意送来。 胸口,隐隐发痛。 既然分手了,还对她这么好做什么呢? 再回头,只是如同注射麻醉剂,明知道迟早会有一刀砍下,却用麻药欺骗自己,延缓疼痛而已。 这一刻,珍藏蹲在地上,心里的小人在狂喊:不要对我好,我也不会对你好,就这样结束吧!用最快的速度,用最短的伤痛,结束!无论你再做什么,我也不会再发短信感谢! 整个春节假期,珍藏都闷在蜗居写文,尽量让自己充实忙碌,无暇分神去想裴至,可是每到夜晚,没有秦玉珠的唠叨,没有裴至的臂弯,独自躺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上,思念还是如潮水,总是淹没每一个梦境。 生活像是从繁华中落幕,又回归到了以前写文离群索居的日子。 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经历过了那些世间最美好的,再回到简单的生活,倍觉难熬。 早就知道的,裴至这样的男人,如同罂.粟,爱上容易,戒掉难,不是吗? 幸运的是,对门住着一位寂寞如雪的大神,时不时来骚扰同样寂寞的她。 东狼也有写文任务,仅珍藏知道的,他同时在两家国内顶尖杂志设有专栏,手头有三部已经签订合同的连载小说,还要参加漫画和剧本的改编。 他早已经过了靠数量求生的状态,所有编辑的催稿,他老人家一不高兴就置之不理甚至倒把别人大骂一顿。他似乎很少有睡觉的时候,经常晨昏颠倒,彻夜不眠,有大把的时间跟珍藏唠嗑——对珍藏来说是唠嗑,对东狼来说可能是舒缓神经或者获取灵感。 他在家里的时候,身上总是穿着一套动物睡衣,除了那天珍藏见过的熊猫睡衣,还有老虎睡衣,甚至灰太狼睡衣,逐渐的,珍藏也从一扭头猛然看见一只动物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惊悚里习惯。 到后来,他干脆以他的房子更大为由,把珍藏的电脑拎到了他家,在他看碟的时候,听音乐的时候,运动的时候,随时跟她聊天说话。 珍藏对他的打断偶有抱怨,他竟笑:“有我这个大神在旁边,随便指点指点,都比你吭吭哧哧抱着电脑写上几年强。” “那你倒是教啊?” “我跟你聊天,不就是在言传身教吗?你是不是榆木脑袋,这么不开窍!” 珍藏表示不服:“你每天就是聊饭冰冰的脸小但是屁.股大,孙小俪的下巴上有一颗痣,一看就x欲强,这是什么言传身教?” “我跟你聊的都是一些成功的女人,成功,你懂吗?你有没有研究过她们为什么会成功?”这位大神一边坐在那张高端订制科技椅上被按摩得摇头晃脑,一边强词夺理,振振有词:“成功是因为她们抓住了市场定位!说回写文,你的文到底是写给谁看的?读者年龄?性别?思维方式?开始动笔以前,你有没有想清楚,你的读者群体他们需要什么?情感诉求是什么?你在文中给到他们了吗?” 珍藏:“……”不得不承认,他正经起来还真能说出点门道。 初五晚上,在和东狼讨论完她新书的剧情后,已经是午夜11点,珍藏把电脑拎回了自己这边,敲完大纲最后一个字,一转眸,发现东狼的视线停留在她的锁骨上,她奇怪地伸手挠了挠,难道有什么粘在上面吗?或者是墨水?她和东狼都有先用钢笔手写大纲再往电脑上敲的习惯。 东狼有些不自在地转开视线,突然说,“今天晚上我打算出去找个女人睡.觉,你要找男人睡.觉吗?” 珍藏瀑布汗:“不用,我内分泌正常谢谢。” “可是搬来后你瘦了,看上去有点营养不.良。” 的确,这段时间她生活不规律,心情不好,吃得少睡得更少:“我只是需要你帮我在陈氏私厨叫几次鸡汤补充营养即可,不用找男人睡觉谢谢!” “你不是跟男朋友分手了吗?就没有正常的需求?” 原来那天晚上走廊里的一幕他看见了。珍藏稍微想象了一下这位作家收入排行榜前三的文学大咖猥琐地透过猫眼窥视她和裴至吵架的画面,画面略美。 “我的需求都很正常,不正常的需求暂时没有,谢谢!” “好吧!”他耸耸肩,施施然地回他自己那边去,少顷,换了一套衣服过来,休闲西装,纯色衬衣,看上去竟也风姿卓然。 “我帅吗?” “帅!” “比你ex如何?” “只差一点点。”任何男人在珍藏眼里,当然都比不上裴至,只差一点已是最高评价。 尽管他用“不夸他最帅就在初赛时把她刷下”相威胁,珍藏也不肯改口。 他气愤离去。一个小时后,他更加气愤地再次敲响了珍藏的门,走进来随手将西装一脱,摔在沙发上,“也是哔了狗了,妈妈桑什么眼光?说好的赛貂蝉比西施呢?一上来个个长得连你都不如!” 珍藏:“……”她才是哔了狗了,这样拉她躺枪真的好吗? 东狼气愤得连衬衣也一把脱了,狠狠掼在沙发上,“害老子白收拾了半天,见投资商也没穿得这么整齐过,怎么着也得给我安排个美美露露级别的吧!上来一堆芙蓉凤姐算怎么回事?老子不是谁都能嫖的!老子的便宜也不是谁都能占的!” 珍藏大笑。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她以为是送夜宵的,笑着奔过去开了门,门开处,竟是裴至的脸出现在门外。 “你……”她的笑意僵在脸上,变得愕然。他似乎喝了酒,身上冒着淡淡的酒气。 “怎么,看见我不高兴了吗?”裴至看着门内的小女人,穿着一套上下两件式家居服,白净的一张小脸,长发披散在肩上,一见他,便收敛了笑意,那嘴角下沉的速度,竟是那么刺目。 “不,不是!”珍藏不自然地答,想起东狼还在家里,一撤身…… 裴至以为她要关门,抢步,直接把她压.在了墙上。 她的后脑勺被撞了一下,有些痛,但随之,唇上的痛更加尖锐地泛起。 他几乎在撕.咬着她的唇.瓣,衔起来,拉长,弹回去,一下下地折.磨。 她摆动着头部挣扎,他捏住她双颊,不让她说话,语气阴沉:“跑什么?怕我吃了你?这么讨厌我?” “你……放开……”她发出模糊的声音,只觉得裴至身体沉重得不像话,捏着她的手指力气大得不像话。 看着被他捏成小鸟状的扁扁红唇,他眸色变深,全部含了进去,吞.咽,侵.入,搅.拌,口沫交换! 待他终于稍稍松劲,珍藏将他一把推开,眼睛已经湿润:“裴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有没有尊重过我?” “尊重你就是听之任之,你说要走就走,你说要分就分吗?那你有没有尊重过我的感受?既然你爱得这么浅,离开我,转身就能笑得这么开心,为什么一开始要让我尝到爱的滋味?”他竟低声嘶吼。 他口吻中带着压抑的痛苦,这种带着酒意的发泄,听上去令人心碎,珍藏的心蓦地抽痛,但东狼还在房间,她无法说出任何话语稍加安慰。 裴至终于察觉到珍藏脸色有异,一扭头,赫然看见客厅中间站着一个赤膊男人。 “他是谁?”裴至的脸色,黑得可怕。 “他,他就是住在对门的东狼先生。”珍藏尴尬地答,语气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战战兢兢。 东狼竟然一声不吭好整以暇地看完她和裴至的整出闹剧,笑嘻嘻地说:“这位先生看着面熟,是青木集团的裴至裴先生吧?” 裴至阴沉着脸,赤红着眼睛,指着东狼狠狠问珍藏:“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没穿衣服? 不待珍藏说话,东狼抢着答:“事情是这样的,我刚刚准备到楼下会所找个小妞泄火,哪知那里的妞没一个长得好的,看来看去还是珍藏漂亮,所以就回来了,然后……” 这都什么跟什么!越描越黑,越解释越糟糕!珍藏对这位大神的语言表达能力也是大写的服! 裴至的脸色黑如锅底,拳头已经捏了起来,眼看就要冲过去…… 珍藏赶紧朝东狼喊道:“你先出去!” 东狼无辜摊手:“我还没说完话呢……” “快出去!”珍藏朝他猛使眼色,冲到沙发旁,拿起他的衣服,直接摔在走廊上。 他这才悻悻地往门外走去,行至裴至旁边,他还不甘心,竟伸手去拍裴至的肩膀,珍藏心知不妙,她知道裴至一直有练跆拳道防身,东狼虽经常运动,不算是弱鸡,但毕竟只是一介文人…… 就见裴至脚下一动,手肘一拐,东狼肚子上挨了一击,脚下被绊,差点摔个狗吃shi。 裴至赶过去,东狼身上还光溜着,无处着手,裴至干脆掐往他喉咙,怒声道:“管你是谁,离我的女人远点!” 东狼跌倒在地上,竟然丝毫不显狼狈,仍是笑嘻嘻:“裴先生,我都听到了,珍藏现在不是你的女人,至于明天是谁的女人,还不一定呢……” 珍藏从未见裴至这么失态过,他再次扬起了拳头…… 她赶快冲过去拦在东狼面前,是个护卫的姿势,对裴至低吼道:“够了,裴至!你还要让我闹多少笑话?”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和谁交往,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以为我们分手之后,我还需要为你守身如玉?” “你,也给我走!” 说完,珍藏冲回屋内,当着两人的面,将门呯地一声关上。 她没有勇气留下看裴至的表情……该是多失望?该有多心痛? * 初六那天珍藏接到陆慎言的电话,说是要去瑞士。 “去那里干什么?泡了个瑞士妞吗?还是为了躲开裴蓁蓁?” “去那里蹦极。” 珍藏明白过来。瑞士有韦尔扎斯卡大坝,世界排名第三高的蹦极地,珍藏和陆慎言有一次一起看《黄金眼》,见过那个蹦极场面,他曾开玩笑地说,如果有一天女朋友太多,不知道选哪个,去那里往下一蹦,心里最想的是谁,就知道答案了。 “你小心,万一绳索断了,一命呜呼,即使你知道了答案也实现不了。”珍藏跟他开玩笑。 “就算一命呜呼,还有你陪我!”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陪你?”珍藏被他说糊涂了。 “我是说还有你的帽子陪我!” 帽子?什么帽子?珍藏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那天从裴家东明山别墅出来时,下了雪,她替他戴在头上的那顶红色的线帽。 “我老妈还好吗?”珍藏转口问。 “昨天我刚去给她拜了年,看上去还不错。”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秦玉珠让人看出来她过的不好就不叫秦玉珠了。 “你,和裴至住在一起吗?”陆慎言问她。 “……对。”看来裴蓁蓁还不知道她和裴至分手的事,否则早告诉陆慎言了。正好,她也不希望让陆慎言知道,然后告诉秦玉珠。 “如果在蹦极的时候做了决定,我……”陆慎言在电话那端迟疑几秒钟,说道:“我一定要试一试。” 珍藏明白他的意思,如果知道了心底里最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他无论如何会试着表白。这个傻小子,女人缘太好,追他的人太多,所以迷了眼——是时候该让他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了。 “好吧,祝你好运!”她笑着祝福。 此时,珍藏已经能猜出陆慎言蹦极后的答案,他怀里揣着她的红帽子,心里想的那个人却一定是裴蓁蓁。 但她并未猜到的是,她竟一语成谶,陆慎言会在那次蹦极中失事。 初八,锐意公司开工,珍藏接到老叶的电话,催她回去上班,电话中,老叶埋怨她为什么都不曾给他打一个拜年电话,珍藏苦笑,她的电话,打过去不会煞风景吗?不会影响他顺风顺水的好心情吗?就算她未想起他,那他呢,想必也忘了她这个女儿,还有女儿的妈吧! 珍藏直接告诉他,不准备再回去上班,只想尽全力写文。 “你写的那些都是不入流的情情爱爱的东西,能赚多少钱?能写一辈子吗?你年纪不小了,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老叶在那头劝。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还是全心照顾你的美.妻娇儿吧。” 她打断老叶的话,不想再听他干巴巴的关心,直接不耐烦地挂断电话。 * 珍藏的新文《甘心情愿》篇幅不长,仅二十万字,也许是因为有大神指点,完成得飞快。 在电脑上点击完提交参赛的按钮,她如释重负。 “放心,我东狼指点出来的人连初赛都过不了,那还混个屁啊!东郎一边在跑步机上跑步,一边拿毛巾擦着汗对她说。 她点点头,也对。 “你跟裴至分手的原因是什么?性.冷淡吗?”东狼突然问。 珍藏已经习惯了这位大咖各种心血来潮的奇怪言论,同时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早已从神坛上跌下,闻言没好气地说,“东狼大神,您少操点闲心吧!您的专栏今天再不写杂志就要开天窗了。” “肯定是性.冷淡,要不然,像我这样英俊健美风趣幽默360度无死角的男人,天天在你面前晃,你都不多看一眼,这不科学。”他一边说一边弯起胳膊秀了一把肱二头肌。 珍藏翻了个白眼,回到自己的房间。 分手的原因?她爱裴至,裴至也爱她,没有性冷淡,他们x生活费和谐,几乎每次双方都能得到最大的快乐,可是他们还是分了手,原因与他们自己无关,竟只是因为旁人。 * 冗长的的春假终于结束,《甘心情愿》如愿通过初选,复赛,一路冲进决赛。 这部小说和她以往写的那些反响平平的小说相比,有两处大的进步,一个进步是感染力的进步,她经历过了一场真实的爱情,体验过和幻想过,写出来的东西果然是不一样的,更有真情实感,更能引起共鸣,第二个进步当然是大神东狼带给她的,他对她小说的结构,矛盾冲突的设立,起了很大的指导作用。 只要进入决赛,就可以与国内最大的ip运营集团签约,有机会改编成影视,也即意味着很可能会火。她五年之内的作品合约全都签给了晋.江文.学城网,跟编辑鸾鸾沟通后,编辑答应会由晋.江出面签约。 珍藏表达了对获奖结果的担忧,编辑鸾鸾是个萌妹子,安慰她:“以你的水平,能进入决赛就已是胜利,至于能否得奖,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命里八斗,莫求一升。” 珍藏:“……”这是在安慰么?怎么听着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是,主办方竟然为这次大赛的决赛举行了现场颁奖大会,以往的网络文学大赛,通常都是直接在网上完成整个比赛过程,没想到这一次却与三次元接轨。 而且举行颁奖典礼的地点,就定在本市,珍藏一向不喜这种热闹,本想托病不去,但全国各地都有作者千里迢迢赶来参加,她就在本市,避无可避,不去参加说不过去。 颁奖典礼那天,在东狼的强烈建议之下,珍藏破天荒头一次穿上了件正儿八经的晚礼服裙,并且专程去沙龙打理了头发,化了妆。 “这次大赛是你展露头角的好机会,也是结识各路编辑、大神的好机会!” “为什么要结识他们?不是凭作品说话吗?” 东狼给了她一个“说你幼稚你还不服气儿”的眼神,“写文的人不知凡几,你不会以为,你现在的水平可以上天了吧?想在人堆儿里让人找到你,作品固然要好,刷脸熟也是条捷径。你长得不错,应该借这次机会,懂得突出优势,运作自己,你的专业不是广告营销吗?个人形象包装这一套,你应该比我拿手才对!” 东狼的话让珍藏无言以对,现在的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也没有退路,想要成功,不能再随自己散漫的性子行事。 东狼看着穿礼裙的她,邪魅一笑,“你用脸参赛的获奖可能,比用作品参赛的可能性大。” 珍藏瞪了他一眼,他耸耸肩,”你知道的,宅在家里写文的大多数都是丑女,*丝,咱们两个人,可以算作这一行的金童玉女了。” 珍藏思及那次在大神见面会上,曾经见过的所谓人气美女帅哥作家,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这话倒不假。 “没想到,你化完妆像变了个人,”东狼故意夸张地围着她转了一圈:“今天这么漂亮,你ex见到,一定后悔得吐血!” 裴至吗?从初五那天晚上将他关在门外之后,这么久,他竟再未出现。 也许,他真的从她生活中消失了。 长痛不如短痛,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只是想不到,缘分是个奇怪的东西,在颁奖礼上,珍藏竟又一次见到了裴至。 彼时,他在台上作为主办方特邀嘉宾发言,而她,作为参赛者之一,与若干个作者一起坐在台下。 总是这样,他高高在上,她在远处仰望。 他仍然精神抖擞,英俊,气宇不凡,但珍藏一眼看出,他明显瘦了,短发变长,有几缕搭在额前。 幸好人多,她刻意往前排的人后面隐了隐,他,大概没有看见她。 月余未见,她几乎贪婪地在人后盯着那个男人,他穿着深蓝色的订制西装,浅色条纹衬衣,同色系渐变领带,整个人看上去其实很冷漠,仍是脱稿,寥寥数语,就结束了发言,目光,清淡无波。 也许是她的错觉,之前的他,虽然也冷,但那种冷峻,分明只是刻意营造的与人群的一种距离感,而现在这种冷,竟似从心底泛出,仿佛对周遭一切失去热情。 心,悄悄地酸了。 他发言完毕,主持人疾步走上台去,用近似亢奋的高八度声音说:“各位同仁,让我们再次用热烈的掌声,感谢青木集团裴至裴先生的拨冗莅临,以及对行业的指导……” 网络作者群体本就与传统的严肃文学群体有些不同,颁奖典礼的氛围非常活泼热络,在他发言过程中,不断有女性读者粉丝欢呼。 主持人语音刚落,有个女作者站起来高喊:“裴先生,冒昧请教一个问题,请问需要具备什么条件才能被青木集团旗下电影公司选中做主角?” 她的直白和大胆让现场哄笑起来。 其实裴至的气场很具压迫性,很少有人敢跟他开玩笑。 那女作者恰好离珍藏不远,珍藏听到女作者不甘心地放低声音,对周边的人说:“我够迂回的啦,要不是他看上去太严肃,其实我最想问的是要具备什么条件才能做他女朋友……” “每部戏主角的形象气质都不同,公司会根据不同剧本来挑人。”裴至简短作答,表情波澜不惊。 “裴先生,人人都说高处不胜寒,请问以您现在所处的位置,您觉得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现场,竟像开起了新闻发布会。裴至的回复鼓励了其它人,又有个男作者高声提问。 “最开心的事是身边常有非常多的美女可供养眼。”他竟这样答,出乎珍藏意料,也许,他是想展现幽默亲和的一面。 “那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呢?” “最痛苦的事是美女太多,简直眼花缭乱。” 全场爆发出一阵笑声,没有人料到裴至会有这样亲切的一面,形象一下从高冷变得萌萌哒。 “那您天天跟那么多美女接触,能把持得住吗?” “这个……”裴至停顿了一下,低醇磁性的声音经过话筒放大之后格外性感:“一试便知,可以请一位美女作家上来站在我身边,我试着回答大家任何提问。 哇咧!简直霸气全开。现场完全失控,几乎陷入尖叫海洋。 主持人呆呆地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裴至视线缓缓环视全场,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是那位吧,穿绿色长裙的女士。”他遥遥示意一个方向。 他指向的,是珍藏。 珍藏呆呆地坐在那里,前面的人移开了脑袋,回头笑望着她,她的目光,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遥遥与裴至对上。 他的眼睛,似乎含着笑意。 而她的心,却突然碎了。他竟会用这样的方式,向她靠近。 在起哄声中,她缓缓站起身。 今天的她,真的很漂亮,繁复的公主式盘发,绿色低胸曳地长裙,化了精致的妆,站在一群作者中,足以担当裴至口中所谓的“美女作家试验品”。 第74章 灰心 从台下走到台上如同淌过一条暗流涌动的长河。 而那个男人,正站在河岸彼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珍藏缓缓走至台上。 “这位女士,请站到这边来,离我近一点,不介意吧?”裴至微挑眉端,将手递给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此时,他们是全场的视线焦点,除了点头,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当她搭上那个俊挺不凡的男人伸过来的手,场上再次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此时,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一米高半臂宽的报告台,台面铺着垂地的暗红色金丝绒台布,台上装饰着新鲜插花盆景。 主持人不知何时已经下去了,偌大的台上只有他们两人,四角投影屏幕实时反映出他们胸部以上的镜头。 “限三个问题,背诗经除外。”男人沉稳幽默地开口。 台下响起一阵轻笑。以他的身份,大家的问题自然不会太放肆。 为了做到对裴至的干扰,当好道具,珍藏站得离他很近。 她一向不喜出风头,此时着了盛装站在台上,众目睽睽,只觉如芒刺在背。 裴至仿佛感应到了她心中所想,牵着她的那只手,在台布的遮掩下,一直未放开。 他身上淡淡的青草气息又一次包围了她,这味道如此熟悉,甚至在珍藏心里有着特殊的暗示作用,暗示着某些亲.昵,暧.昧,辗.转,吮.吸…… 她望向他,依旧是波澜不惊的侧脸,深邃的轮廓,微冷的眸光,沉稳的语调。他的手心,坚定有力,没有一点松动。 犹如当初在西雅图,他拉着她,电梯里,房间里,沙滩上…… 从观众席和投影中完全看不到,此时的裴至,正牵着她这个平凡姑娘的手。 作者们问得踊跃,裴至答得正经,问了什么?答了什么?珍藏完全没有去听。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问题,珍藏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拉她回神。 作者问:“裴至先生,听说您的未婚妻与您是青梅竹马的世交,这在当今浮躁的名人圈中非常难得,请问您计划何时迎娶赵欣然小姐? 青梅竹马……何时迎娶…… 心中那一点缠.绕的旖旎,瞬间被这几个词击碎。珍藏的眼睛,空茫茫地盯着台下,只觉身处暗夜中波涛激涌的大海,四面是人,却又四下无人。 终于,要在世人之前,面对这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手上一动,是裴至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他很快答:“青木集团正忙着在纽交所上市,现阶段以工作为主,暂时没有个人打算。” 他没有直面这个问题,而是用商人的圆滑,巧妙地避开。 珍藏的心,悬起了,又放下了。有那么一秒,她,在期待,在奢望。 期待他直接告诉世人,他已和赵欣然解除婚约,奢望他牵起她的手举高,告诉所有人,他准备和身边的她一起携手共度。 然,他终究是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这样“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煽情,终究只能存在于小说之中。 某种东西在她心中潮涌而来,又呼啸而去。所有经过爱情粉饰的美好和浪漫,像雪娃娃,经不起一场众目睽睽的晾晒。 这一次,真正只剩了她一人,像离岸的鱼。 她垂下眼睛,镜头之下,垂地的台布之后,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还紧紧被握在他宽大的掌中,此时看着,却更像一场可笑的苟且。 她木然地想把手抽回,裴至却紧握不放。珍藏发了狠,坚决地,用两只手,将他的手指一只一只掰开。 提问回答完毕,主持人大步走上台来,珍藏此时已觉在台上的每一秒都是煎熬,率先向台下走去。 主持人却让她留步,拉着她重新走回裴至身边,笑问:“这位作者,请问你站在英俊的裴先生旁边,是什么感觉?” 珍藏脑子里乱纷纷的,一时没有回答。 主持人以为她太紧张,很快为她解围,“看来,裴先生通过了这位美丽女士的考验,我们这位年轻的作者却已经激动得快要晕倒了。” 台下响起哄笑。 追光将珍藏的脸色映得煞白,她,也牵着嘴角,随着众人笑了笑。 在他的生命里,她终究逃不脱小丑、道具的角色。 在主持人再次热情洋溢的感谢声中,裴至绅士地扶着珍藏的腰往台下走。 珍藏的脊背挺得笔直,脚上穿着一双8厘米的高跟,在台阶处,脚下一崴,裴至适时地扶住她。 此时他们已经脱离了追光的范围,处在一片短暂的黑暗里,珍藏一抖肩,甩开裴至,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说:“谢谢你,裴先生。” 裴至身体一僵,从台上残留的一丝笑意窒在脸上。她语气中前所未有的冰冷,令他扶在她腰上的手,下意识地徐徐放开。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经过评委席,珍藏不经意看见东狼朝她挤了挤眼睛,她回以苦笑。 裴至发言完毕,竟未马上离开,而是在嘉宾席留了下来,那么忙的人,似乎准备参加完这场小众比赛的全程。 但此时,裴至是留是走,珍藏再未多看一眼。 现场评选结果揭示,《甘心情愿》获得二等奖。 虽未摘得桂冠,但是对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叶珍藏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肯定。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虽是二等奖,仍然获得不少评委和粉丝的热情关注。 珍藏的颜值在一众女作家中无疑算是出众的,这为她以后进行作品签售、各种渠道的圈粉,都会产生附加效应。 所以在接下来的酒店中庭冷餐会中,许多出版圈,甚至影视圈的人,都看中她的潜力,前来有意无意地搭讪。一群人围着她,倒比另外一头获得一等奖的作者还热闹。 珍藏是头一次获得这样的关注,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好在东狼一直陪在她身边,她才不至于乱了阵脚。 “这不是青木集团电影投资分公司的接洽人吗?怎么又成了作家?”一道有些尖刻的女声传来。 珍藏一抬头,就看见了章彬彬和她的助理。 随着去年几部网文改编的影视剧热播,大ip改编影视成为热门,所以这次的文学大赛,也有一些导演和演员过来提前码盘子,寻找好的资源。 章彬彬就是其中一个。 围在珍藏旁边的几个圈内人,纷纷与章彬彬打招呼。 章彬彬风.情万种地走过来,将珍藏上下一番打量,“方才在台上就看着眼熟,差点没认出是你,没想到打扮打扮,竟还看得入眼。难怪裴先生上次将你当宝似的。” 周围的人听出她话中有话,又听提到裴至,俱是竖起耳朵,是看戏的打算。 “什么时候青木集团这么落魄了,电影投资分公司的接洽人,竟然需要靠卖字为生?还是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故事?” 上次是她骗了章彬彬,珍藏终究有些理亏,只淡淡道:“我做什么事,不需要向章小姐一一解释吧?” “怎么,还想隐瞒吗?我后来找人打听过了,青木集团影视分公司根本就没有你这号人。” 珍藏眼睫一颤,当时,她也担心过这个问题,裴至是怎样说的?“一部片子从筹备到开拍没有那么快,到时候你是老板娘,想怎么关照她都行。”言犹在耳,却已物是人非,青木集团的老板娘,恐怕她今生无缘。 章彬彬傲慢地睁着美丽的大眼睛,还在为上次珍藏对她的忽略而耿耿于怀。 “说白了,上次不过是裴先生抬举你,看样子,裴先生早就将你甩了吧?” 章彬彬说话的声音,不仅娇媚好听,而且响亮,旁边已经有人不断朝他们这边张望。 东狼将珍藏的肩膀一揽,笑嘻嘻地说,“章小姐,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好像有点误会,珍藏是我的女朋友,怎么会跟裴先生扯在一起?” 东狼是作家里的大咖,大咖中的帅哥,章彬彬当然认识他,轻笑:“东狼先生,您是从什么时候和叶小姐在一起的?如果是四个月前就在一起了,我冒昧劝您一句,还是好好考察一下叶小姐的人品,别被戴了绿帽子还不自知。” 东狼低头摸了摸珍藏的头发,仍是笑嘻嘻:“我倒是要冒昧地劝章小姐一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自己的事情不要管得太宽。” 章彬彬在娱乐圈混久了,也不是吃素的,仍是傲慢一笑,睨着珍藏:“原来东狼先生跟叶小姐关系这么亲.密,不知道的人,说不定会以为这次叶小姐的作品能得奖,是多亏了东狼先生关照呢!” 她这话一出,不仅是对珍藏的侮辱,也是往东狼头上扣shi盆子。珍藏手里正拿着一盘食物,闻言也不多说,直接将盘子扣在了章彬彬头上,在章彬彬的尖叫和她助理的跳脚中,拍了拍手,平静地说:“喜欢乱给别人扣帽子的人,也该尝尝被别人扣盘子的滋味!” 章彬彬漂亮的脸蛋被粘了一脸的沙拉酱,斜肩礼服裙则落满了火龙果和寿司,她扎煞着双手,气得表情移位,捏着拳头低吼道:“叶……姓叶的,你给我记着,敢得罪我,我让你在这行写死都出不了头。”她自己是珍惜形象不屑对珍藏动手的,给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会意,也将手中的盘子朝珍藏扬起…… 珍藏往后一避,却正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助理的手明明扬得高高的,却又缩了回去,看着珍藏身后那人,反而堆起了笑:“裴,裴先生!” 裴至不动声色站在那里,身后是小高和andy,以及颁奖礼主办方的一堆领导。 章彬彬赶紧从助理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脸,狼狈地笑道:“裴先生,您还没走呀,刚才我到后台没看见您。” 裴至冷冷瞥了章彬彬一眼,“章小姐,何时我青木集团的人事任免要经过你的同意?” “不是,裴先生您误会了,我只是想更了解您公司的情况,就稍微打听了一下叶小姐……” “影视投资接洽人的职位,是叶小姐主动拒绝了,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来。倒是章小姐,”裴至顿了顿,仍是漠然的一张脸,眼神却锋利:“这么喜欢八卦他人*,形象堪忧,以后青木集团所有影视作品,凡有章小姐参与的,都要慎重考虑。马大刚导演那部戏,我会建议他换人!” 裴至在大众心目中的形象一向算是温和有礼,且刚才他在台上又是那样萌哒哒的模样,未料此时他话锋一变,对章彬彬竟是完全不留余地,旁观众人一时都噤了声,完全沉静下来,更远一点的人群也不知这边发生何事,见这边突然安静,也面面相觑,瞧向他们这边,跟着安静,不过片刻,偌大一个酒店中庭冷餐会现场,竟连喘气儿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章彬彬面色发青,极是难堪,虽然不知道裴至和这个姓叶的女孩子是什么关系,但心里已经明白,裴至今天是一定要给这女孩撑腰的了,勉强笑道:“对不起裴先生,我不知道叶小姐……” 与马大刚导演的那部戏早已谈妥,为此,几个广告商看中她这一部戏上映之后的名气,提前与她签订了广告合约,如果她被换下,将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可能面临毁约成为被告。 她话说了一半,见裴至铁板一样水泼不进的面孔,只好转向叶珍藏,笑得比哭还难看:“叶小姐,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刚才得罪了,我向你道歉!” 这时裴至已经再不多说,由一堆人簇拥着,迈步向前行去,却又在人丛里突然回头,对珍藏沉声道:“叶小姐,不走吗?” 留下,确实没什么意思,珍藏对东狼点了点头,没有理会章彬彬,跟在裴至身后离开。 到了酒店外面,裴至定住,大赛主办方领导纷纷和裴至寒暄告别,一再对他的到来表示感谢。 裴至心不在焉地敷衍,瞥见珍藏向酒店另外一侧行去。 应付完那群人,他坐上车,小高知道他的意思,不用吩咐,车子缓缓向路边等出租的珍藏驶去。 裴至降下后车窗,珍藏连眼角都未瞧他,笔直站在初春的寒风里。 她身上穿着抹胸礼服裙,露出优美的锁骨和前胸一段沟壑,繁复盘发下,是光洁的额头和饱.满红.唇,脸上的表情,有着一种沉淀的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样子,给他一种离他很远的错觉,裴至的心蓦地一抽。 他下了车,站在珍藏身前,欲言又止,她如此的冰冷和漠视,令裴至说出口的话变了味,几乎是命令:“上车,我送你。” 珍藏抿唇不语。 他看着夜风拂起她的裙角和鬓发,语气转为浓烈,带着讥诮:“某人为了你,还在和我打擂台,你却已经转身和别人调笑,几个大男人被你耍得团团转,是不是很好玩?” 珍藏的眼神,终于落在他面上,淡淡地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裴至,别以为刚才的事我会感激你。” 第二句是:“你和谁打擂台,不关我的事。以后请不要再来招惹我,无论以什么理由,永远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