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冰风 雪妖精与白色死神》 白魔战场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方俱灭 录入:[emailprotected] 修图:肾亏 整片大地都被白色覆盖住了。 无论是湿地、沼泽还是道路都盖上了一层白雪,纯白的山丘和平原看起来就像风暴中的怒海瞬间被冻结。 凛冬女王为了迎接她的伴侣,正用冰雪装扮着自己。树冰森林既是她的神殿也是迷宫,将鲁莽踏进的人诱向死亡深渊。爱好寂静的冬之女王不喜欢嘈杂的无礼之徒。她严寒的气息会封锁他们的去路,企图吹散闯入这片大地的人的意志、体力甚至是生命烛火。 新雪表面只剩下由东往西的足迹。不知在追求什么,脚印数量越往西越少,终至消失。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的他们,将会长眠在柔软的雪被之下吧。 白日将尽、长夜造访。 云层后的天空中不见繁星也没有明月。本来一片洁白的世界被盖上黑夜的帷幕。动物们都躲藏起来,免得打扰黑暗魔王和凛冬女王相逢,也像是要避开这恐怖的约会。 可是,此时却有闪光迸发。柯拉森林已经成了不怕女王和魔王的士兵们的战场。枪口喷出火焰短暂地划破黑暗时,才让人想起这里是白魔森林。 白与黑激烈地交织在一起,枪声如雷鸣响彻四周。 「呜!没子弹了。」 柯露卡?萨莱尼快速地转开螺丝,将莫辛那干m一八九一/三○的瞄准镜拆了下来,再拉开枪机拉柄插进装了五发子弹的弹夹。 紧接着她单膝跪下举起枪,试图将准星、照门对上穿着雪地用吉利服的敌人。 可是不断抖动的身体、跳得快爆开的心脏和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双手,让她迟迟做不出这个动作,她只能一边以枪口追着躲藏的敌人一边祈祷。 快、快瞄准啊! 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定生死了。 啊,讨厌啦! 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敌人消失在树干另一侧。她慢了一拍的子弹连树都没打中。她心想要是席摩?海赫的话就打到了。换做是他就可以轻松收拾这种敌人,可惜她不是海赫。 「啊!」 子弹撕裂空气擦过她耳际。现在换柯露卡逃命了。她拖着沉重的双腿以z字形移动躲进树影里。 「啊哈哈哈哈哈!妈妈你看,这家伙根本是个大菜鸟嘛!」 闪光中浮出的敌影有两个。 一个因战斗而亢奋的不断大笑、尖叫,仿佛是威胁逃命中的柯露卡般嗓喋不休。 另一个则冷静沉着地竖起耳朵注意猎物的气息,缓慢而确实地将之逼向绝路。 「不过被封了个『雪妖精』的称号就嚣张起来,不觉得该惩罚一下吗?」 「要用照明弹了,米夏!快准备。」 另外一人一边架起枪将小小的枪口对准夜空,同时语气冷静地命令着。 「了解,妈妈。」 火光被打上天,青白色的光芒扩散开来,闪亮的白雪和黑影形成强烈对比笼罩整个白魔森林。因为光源逐渐下降树影像随风摇曳的小麦般垂下头去。不过当所有影子都朝着同方向倾斜时,只有一个往不同的方向移动。 「抓到了!」 「惨了!」 柯露卡吓得寒毛直竖。她整个人暴露在照明弹的光芒下,慌慌张张地跳进雪中。 子弹擦过柯露卡,不只在树干上打出洞还整个炸开,整颗树发出一声巨响后倒下。木屑飞溅四射。 柯露卡像窜逃中的动物从树影中退向森林的另一方。 「她逃哪去了!?」 「那边,往后面去了!」 照明弹很快地落在雪原上,融化了周围的雪沉了下去。 柯露卡扑向夜幕的下摆努力躲在底下。 「又不是我要自称什么『雪妖精』的!」 干嘛要为了那个受罚啊?她嘀嘀咕咕的抱怨。 「这些家伙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特别是那个年轻的米夏,完全不掩饰自己超乎常理的凶暴性情。使得她的行动完全无法预测。如果她是为了挑起柯露卡的恐惧而这么做的话,可真是个不得了的战术家。因为现在柯露卡真的陷入恐慌只能四处逃窜。 紧靠在树后等缓过气之后,就踩着积雪挣扎逃命。可是当她重复这些动作时,敌方像盯上猎物的猎人一样确实缩短与她之间距离。 那些家伙有两下子! 搞不好我是笨蛋才会想挑战她们。体认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我太弱、实在太弱了。不过,再怎么后悔对方也不会放过自己。况且我也杀了不少敌人,而且再怎么说这是战争啊。 照明弹燃烧殆尽,森林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四周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子弹仿佛抓住了这个机会飞了过来,拿来当掩蔽物的树干立刻爆开。 「哇啊!」 子弹碎片擦过柯露卡的身体、剌进皮肤。柯露卡只好伸出双手摸索,用爬行的方式笨拙地在森林中逃窜。 完全不顾什么尊严、还是形象的她只顾着在地上爬。为了能远离敌人,哪怕是一公尺甚至是一公分也好。 「妈妈,你觉得有没有中啊?」 「她没事我反而比较高兴呢。要是这么简单就挂掉了,那就枉费我的期待啦。她可得再拚命一点逃才行啊。」 寂静的森林里,踏雪的脚步声和嘲弄的话语声步步进逼。柯露卡的臼齿在屈辱和恐惧感作祟下不断摩擦作响。 「躲在哪里呀?」 「躲在哪呢?快出来吧。一直躲着不好玩啦?」 既然听得到她们的脚步声,那她们也应该听得到我爬行的声音吧。不能再动了。两腿僵硬、使不上力了。 「不会折磨你的,快出来吧!」 「对对对!我们会先打你的手脚再把一堆子弹轰进你的脸,就像那时候对付那小鬼一样,嘿嘿嘿嘿嘿!」 柯露卡拚命地忍住涌上喉头的哀号,同时用手捣住嘴以避免喘气声被听到。 不要被找到、不要被找到—— 她躺在雪堆里忍耐着,因为害怕和寒冷而颤抖。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方俱灭 录入:[emailprotected] 修图:肾亏 整片大地都被白色覆盖住了。 无论是湿地、沼泽还是道路都盖上了一层白雪,纯白的山丘和平原看起来就像风暴中的怒海瞬间被冻结。 凛冬女王为了迎接她的伴侣,正用冰雪装扮着自己。树冰森林既是她的神殿也是迷宫,将鲁莽踏进的人诱向死亡深渊。爱好寂静的冬之女王不喜欢嘈杂的无礼之徒。她严寒的气息会封锁他们的去路,企图吹散闯入这片大地的人的意志、体力甚至是生命烛火。 新雪表面只剩下由东往西的足迹。不知在追求什么,脚印数量越往西越少,终至消失。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的他们,将会长眠在柔软的雪被之下吧。 白日将尽、长夜造访。 云层后的天空中不见繁星也没有明月。本来一片洁白的世界被盖上黑夜的帷幕。动物们都躲藏起来,免得打扰黑暗魔王和凛冬女王相逢,也像是要避开这恐怖的约会。 可是,此时却有闪光迸发。柯拉森林已经成了不怕女王和魔王的士兵们的战场。枪口喷出火焰短暂地划破黑暗时,才让人想起这里是白魔森林。 白与黑激烈地交织在一起,枪声如雷鸣响彻四周。 「呜!没子弹了。」 柯露卡?萨莱尼快速地转开螺丝,将莫辛那干m一八九一/三○的瞄准镜拆了下来,再拉开枪机拉柄插进装了五发子弹的弹夹。 紧接着她单膝跪下举起枪,试图将准星、照门对上穿着雪地用吉利服的敌人。 可是不断抖动的身体、跳得快爆开的心脏和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双手,让她迟迟做不出这个动作,她只能一边以枪口追着躲藏的敌人一边祈祷。 快、快瞄准啊! 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定生死了。 啊,讨厌啦! 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敌人消失在树干另一侧。她慢了一拍的子弹连树都没打中。她心想要是席摩?海赫的话就打到了。换做是他就可以轻松收拾这种敌人,可惜她不是海赫。 「啊!」 子弹撕裂空气擦过她耳际。现在换柯露卡逃命了。她拖着沉重的双腿以z字形移动躲进树影里。 「啊哈哈哈哈哈!妈妈你看,这家伙根本是个大菜鸟嘛!」 闪光中浮出的敌影有两个。 一个因战斗而亢奋的不断大笑、尖叫,仿佛是威胁逃命中的柯露卡般嗓喋不休。 另一个则冷静沉着地竖起耳朵注意猎物的气息,缓慢而确实地将之逼向绝路。 「不过被封了个『雪妖精』的称号就嚣张起来,不觉得该惩罚一下吗?」 「要用照明弹了,米夏!快准备。」 另外一人一边架起枪将小小的枪口对准夜空,同时语气冷静地命令着。 「了解,妈妈。」 火光被打上天,青白色的光芒扩散开来,闪亮的白雪和黑影形成强烈对比笼罩整个白魔森林。因为光源逐渐下降树影像随风摇曳的小麦般垂下头去。不过当所有影子都朝着同方向倾斜时,只有一个往不同的方向移动。 「抓到了!」 「惨了!」 柯露卡吓得寒毛直竖。她整个人暴露在照明弹的光芒下,慌慌张张地跳进雪中。 子弹擦过柯露卡,不只在树干上打出洞还整个炸开,整颗树发出一声巨响后倒下。木屑飞溅四射。 柯露卡像窜逃中的动物从树影中退向森林的另一方。 「她逃哪去了!?」 「那边,往后面去了!」 照明弹很快地落在雪原上,融化了周围的雪沉了下去。 柯露卡扑向夜幕的下摆努力躲在底下。 「又不是我要自称什么『雪妖精』的!」 干嘛要为了那个受罚啊?她嘀嘀咕咕的抱怨。 「这些家伙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特别是那个年轻的米夏,完全不掩饰自己超乎常理的凶暴性情。使得她的行动完全无法预测。如果她是为了挑起柯露卡的恐惧而这么做的话,可真是个不得了的战术家。因为现在柯露卡真的陷入恐慌只能四处逃窜。 紧靠在树后等缓过气之后,就踩着积雪挣扎逃命。可是当她重复这些动作时,敌方像盯上猎物的猎人一样确实缩短与她之间距离。 那些家伙有两下子! 搞不好我是笨蛋才会想挑战她们。体认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我太弱、实在太弱了。不过,再怎么后悔对方也不会放过自己。况且我也杀了不少敌人,而且再怎么说这是战争啊。 照明弹燃烧殆尽,森林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四周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子弹仿佛抓住了这个机会飞了过来,拿来当掩蔽物的树干立刻爆开。 「哇啊!」 子弹碎片擦过柯露卡的身体、剌进皮肤。柯露卡只好伸出双手摸索,用爬行的方式笨拙地在森林中逃窜。 完全不顾什么尊严、还是形象的她只顾着在地上爬。为了能远离敌人,哪怕是一公尺甚至是一公分也好。 「妈妈,你觉得有没有中啊?」 「她没事我反而比较高兴呢。要是这么简单就挂掉了,那就枉费我的期待啦。她可得再拚命一点逃才行啊。」 寂静的森林里,踏雪的脚步声和嘲弄的话语声步步进逼。柯露卡的臼齿在屈辱和恐惧感作祟下不断摩擦作响。 「躲在哪里呀?」 「躲在哪呢?快出来吧。一直躲着不好玩啦?」 既然听得到她们的脚步声,那她们也应该听得到我爬行的声音吧。不能再动了。两腿僵硬、使不上力了。 「不会折磨你的,快出来吧!」 「对对对!我们会先打你的手脚再把一堆子弹轰进你的脸,就像那时候对付那小鬼一样,嘿嘿嘿嘿嘿!」 柯露卡拚命地忍住涌上喉头的哀号,同时用手捣住嘴以避免喘气声被听到。 不要被找到、不要被找到—— 她躺在雪堆里忍耐着,因为害怕和寒冷而颤抖。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方俱灭 录入:[emailprotected] 修图:肾亏 整片大地都被白色覆盖住了。 无论是湿地、沼泽还是道路都盖上了一层白雪,纯白的山丘和平原看起来就像风暴中的怒海瞬间被冻结。 凛冬女王为了迎接她的伴侣,正用冰雪装扮着自己。树冰森林既是她的神殿也是迷宫,将鲁莽踏进的人诱向死亡深渊。爱好寂静的冬之女王不喜欢嘈杂的无礼之徒。她严寒的气息会封锁他们的去路,企图吹散闯入这片大地的人的意志、体力甚至是生命烛火。 新雪表面只剩下由东往西的足迹。不知在追求什么,脚印数量越往西越少,终至消失。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的他们,将会长眠在柔软的雪被之下吧。 白日将尽、长夜造访。 云层后的天空中不见繁星也没有明月。本来一片洁白的世界被盖上黑夜的帷幕。动物们都躲藏起来,免得打扰黑暗魔王和凛冬女王相逢,也像是要避开这恐怖的约会。 可是,此时却有闪光迸发。柯拉森林已经成了不怕女王和魔王的士兵们的战场。枪口喷出火焰短暂地划破黑暗时,才让人想起这里是白魔森林。 白与黑激烈地交织在一起,枪声如雷鸣响彻四周。 「呜!没子弹了。」 柯露卡?萨莱尼快速地转开螺丝,将莫辛那干m一八九一/三○的瞄准镜拆了下来,再拉开枪机拉柄插进装了五发子弹的弹夹。 紧接着她单膝跪下举起枪,试图将准星、照门对上穿着雪地用吉利服的敌人。 可是不断抖动的身体、跳得快爆开的心脏和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双手,让她迟迟做不出这个动作,她只能一边以枪口追着躲藏的敌人一边祈祷。 快、快瞄准啊! 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定生死了。 啊,讨厌啦! 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敌人消失在树干另一侧。她慢了一拍的子弹连树都没打中。她心想要是席摩?海赫的话就打到了。换做是他就可以轻松收拾这种敌人,可惜她不是海赫。 「啊!」 子弹撕裂空气擦过她耳际。现在换柯露卡逃命了。她拖着沉重的双腿以z字形移动躲进树影里。 「啊哈哈哈哈哈!妈妈你看,这家伙根本是个大菜鸟嘛!」 闪光中浮出的敌影有两个。 一个因战斗而亢奋的不断大笑、尖叫,仿佛是威胁逃命中的柯露卡般嗓喋不休。 另一个则冷静沉着地竖起耳朵注意猎物的气息,缓慢而确实地将之逼向绝路。 「不过被封了个『雪妖精』的称号就嚣张起来,不觉得该惩罚一下吗?」 「要用照明弹了,米夏!快准备。」 另外一人一边架起枪将小小的枪口对准夜空,同时语气冷静地命令着。 「了解,妈妈。」 火光被打上天,青白色的光芒扩散开来,闪亮的白雪和黑影形成强烈对比笼罩整个白魔森林。因为光源逐渐下降树影像随风摇曳的小麦般垂下头去。不过当所有影子都朝着同方向倾斜时,只有一个往不同的方向移动。 「抓到了!」 「惨了!」 柯露卡吓得寒毛直竖。她整个人暴露在照明弹的光芒下,慌慌张张地跳进雪中。 子弹擦过柯露卡,不只在树干上打出洞还整个炸开,整颗树发出一声巨响后倒下。木屑飞溅四射。 柯露卡像窜逃中的动物从树影中退向森林的另一方。 「她逃哪去了!?」 「那边,往后面去了!」 照明弹很快地落在雪原上,融化了周围的雪沉了下去。 柯露卡扑向夜幕的下摆努力躲在底下。 「又不是我要自称什么『雪妖精』的!」 干嘛要为了那个受罚啊?她嘀嘀咕咕的抱怨。 「这些家伙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特别是那个年轻的米夏,完全不掩饰自己超乎常理的凶暴性情。使得她的行动完全无法预测。如果她是为了挑起柯露卡的恐惧而这么做的话,可真是个不得了的战术家。因为现在柯露卡真的陷入恐慌只能四处逃窜。 紧靠在树后等缓过气之后,就踩着积雪挣扎逃命。可是当她重复这些动作时,敌方像盯上猎物的猎人一样确实缩短与她之间距离。 那些家伙有两下子! 搞不好我是笨蛋才会想挑战她们。体认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我太弱、实在太弱了。不过,再怎么后悔对方也不会放过自己。况且我也杀了不少敌人,而且再怎么说这是战争啊。 照明弹燃烧殆尽,森林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四周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子弹仿佛抓住了这个机会飞了过来,拿来当掩蔽物的树干立刻爆开。 「哇啊!」 子弹碎片擦过柯露卡的身体、剌进皮肤。柯露卡只好伸出双手摸索,用爬行的方式笨拙地在森林中逃窜。 完全不顾什么尊严、还是形象的她只顾着在地上爬。为了能远离敌人,哪怕是一公尺甚至是一公分也好。 「妈妈,你觉得有没有中啊?」 「她没事我反而比较高兴呢。要是这么简单就挂掉了,那就枉费我的期待啦。她可得再拚命一点逃才行啊。」 寂静的森林里,踏雪的脚步声和嘲弄的话语声步步进逼。柯露卡的臼齿在屈辱和恐惧感作祟下不断摩擦作响。 「躲在哪里呀?」 「躲在哪呢?快出来吧。一直躲着不好玩啦?」 既然听得到她们的脚步声,那她们也应该听得到我爬行的声音吧。不能再动了。两腿僵硬、使不上力了。 「不会折磨你的,快出来吧!」 「对对对!我们会先打你的手脚再把一堆子弹轰进你的脸,就像那时候对付那小鬼一样,嘿嘿嘿嘿嘿!」 柯露卡拚命地忍住涌上喉头的哀号,同时用手捣住嘴以避免喘气声被听到。 不要被找到、不要被找到—— 她躺在雪堆里忍耐着,因为害怕和寒冷而颤抖。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方俱灭 录入:[emailprotected] 修图:肾亏 整片大地都被白色覆盖住了。 无论是湿地、沼泽还是道路都盖上了一层白雪,纯白的山丘和平原看起来就像风暴中的怒海瞬间被冻结。 凛冬女王为了迎接她的伴侣,正用冰雪装扮着自己。树冰森林既是她的神殿也是迷宫,将鲁莽踏进的人诱向死亡深渊。爱好寂静的冬之女王不喜欢嘈杂的无礼之徒。她严寒的气息会封锁他们的去路,企图吹散闯入这片大地的人的意志、体力甚至是生命烛火。 新雪表面只剩下由东往西的足迹。不知在追求什么,脚印数量越往西越少,终至消失。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的他们,将会长眠在柔软的雪被之下吧。 白日将尽、长夜造访。 云层后的天空中不见繁星也没有明月。本来一片洁白的世界被盖上黑夜的帷幕。动物们都躲藏起来,免得打扰黑暗魔王和凛冬女王相逢,也像是要避开这恐怖的约会。 可是,此时却有闪光迸发。柯拉森林已经成了不怕女王和魔王的士兵们的战场。枪口喷出火焰短暂地划破黑暗时,才让人想起这里是白魔森林。 白与黑激烈地交织在一起,枪声如雷鸣响彻四周。 「呜!没子弹了。」 柯露卡?萨莱尼快速地转开螺丝,将莫辛那干m一八九一/三○的瞄准镜拆了下来,再拉开枪机拉柄插进装了五发子弹的弹夹。 紧接着她单膝跪下举起枪,试图将准星、照门对上穿着雪地用吉利服的敌人。 可是不断抖动的身体、跳得快爆开的心脏和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双手,让她迟迟做不出这个动作,她只能一边以枪口追着躲藏的敌人一边祈祷。 快、快瞄准啊! 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定生死了。 啊,讨厌啦! 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敌人消失在树干另一侧。她慢了一拍的子弹连树都没打中。她心想要是席摩?海赫的话就打到了。换做是他就可以轻松收拾这种敌人,可惜她不是海赫。 「啊!」 子弹撕裂空气擦过她耳际。现在换柯露卡逃命了。她拖着沉重的双腿以z字形移动躲进树影里。 「啊哈哈哈哈哈!妈妈你看,这家伙根本是个大菜鸟嘛!」 闪光中浮出的敌影有两个。 一个因战斗而亢奋的不断大笑、尖叫,仿佛是威胁逃命中的柯露卡般嗓喋不休。 另一个则冷静沉着地竖起耳朵注意猎物的气息,缓慢而确实地将之逼向绝路。 「不过被封了个『雪妖精』的称号就嚣张起来,不觉得该惩罚一下吗?」 「要用照明弹了,米夏!快准备。」 另外一人一边架起枪将小小的枪口对准夜空,同时语气冷静地命令着。 「了解,妈妈。」 火光被打上天,青白色的光芒扩散开来,闪亮的白雪和黑影形成强烈对比笼罩整个白魔森林。因为光源逐渐下降树影像随风摇曳的小麦般垂下头去。不过当所有影子都朝着同方向倾斜时,只有一个往不同的方向移动。 「抓到了!」 「惨了!」 柯露卡吓得寒毛直竖。她整个人暴露在照明弹的光芒下,慌慌张张地跳进雪中。 子弹擦过柯露卡,不只在树干上打出洞还整个炸开,整颗树发出一声巨响后倒下。木屑飞溅四射。 柯露卡像窜逃中的动物从树影中退向森林的另一方。 「她逃哪去了!?」 「那边,往后面去了!」 照明弹很快地落在雪原上,融化了周围的雪沉了下去。 柯露卡扑向夜幕的下摆努力躲在底下。 「又不是我要自称什么『雪妖精』的!」 干嘛要为了那个受罚啊?她嘀嘀咕咕的抱怨。 「这些家伙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特别是那个年轻的米夏,完全不掩饰自己超乎常理的凶暴性情。使得她的行动完全无法预测。如果她是为了挑起柯露卡的恐惧而这么做的话,可真是个不得了的战术家。因为现在柯露卡真的陷入恐慌只能四处逃窜。 紧靠在树后等缓过气之后,就踩着积雪挣扎逃命。可是当她重复这些动作时,敌方像盯上猎物的猎人一样确实缩短与她之间距离。 那些家伙有两下子! 搞不好我是笨蛋才会想挑战她们。体认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我太弱、实在太弱了。不过,再怎么后悔对方也不会放过自己。况且我也杀了不少敌人,而且再怎么说这是战争啊。 照明弹燃烧殆尽,森林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四周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子弹仿佛抓住了这个机会飞了过来,拿来当掩蔽物的树干立刻爆开。 「哇啊!」 子弹碎片擦过柯露卡的身体、剌进皮肤。柯露卡只好伸出双手摸索,用爬行的方式笨拙地在森林中逃窜。 完全不顾什么尊严、还是形象的她只顾着在地上爬。为了能远离敌人,哪怕是一公尺甚至是一公分也好。 「妈妈,你觉得有没有中啊?」 「她没事我反而比较高兴呢。要是这么简单就挂掉了,那就枉费我的期待啦。她可得再拚命一点逃才行啊。」 寂静的森林里,踏雪的脚步声和嘲弄的话语声步步进逼。柯露卡的臼齿在屈辱和恐惧感作祟下不断摩擦作响。 「躲在哪里呀?」 「躲在哪呢?快出来吧。一直躲着不好玩啦?」 既然听得到她们的脚步声,那她们也应该听得到我爬行的声音吧。不能再动了。两腿僵硬、使不上力了。 「不会折磨你的,快出来吧!」 「对对对!我们会先打你的手脚再把一堆子弹轰进你的脸,就像那时候对付那小鬼一样,嘿嘿嘿嘿嘿!」 柯露卡拚命地忍住涌上喉头的哀号,同时用手捣住嘴以避免喘气声被听到。 不要被找到、不要被找到—— 她躺在雪堆里忍耐着,因为害怕和寒冷而颤抖。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方俱灭 录入:[emailprotected] 修图:肾亏 整片大地都被白色覆盖住了。 无论是湿地、沼泽还是道路都盖上了一层白雪,纯白的山丘和平原看起来就像风暴中的怒海瞬间被冻结。 凛冬女王为了迎接她的伴侣,正用冰雪装扮着自己。树冰森林既是她的神殿也是迷宫,将鲁莽踏进的人诱向死亡深渊。爱好寂静的冬之女王不喜欢嘈杂的无礼之徒。她严寒的气息会封锁他们的去路,企图吹散闯入这片大地的人的意志、体力甚至是生命烛火。 新雪表面只剩下由东往西的足迹。不知在追求什么,脚印数量越往西越少,终至消失。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的他们,将会长眠在柔软的雪被之下吧。 白日将尽、长夜造访。 云层后的天空中不见繁星也没有明月。本来一片洁白的世界被盖上黑夜的帷幕。动物们都躲藏起来,免得打扰黑暗魔王和凛冬女王相逢,也像是要避开这恐怖的约会。 可是,此时却有闪光迸发。柯拉森林已经成了不怕女王和魔王的士兵们的战场。枪口喷出火焰短暂地划破黑暗时,才让人想起这里是白魔森林。 白与黑激烈地交织在一起,枪声如雷鸣响彻四周。 「呜!没子弹了。」 柯露卡?萨莱尼快速地转开螺丝,将莫辛那干m一八九一/三○的瞄准镜拆了下来,再拉开枪机拉柄插进装了五发子弹的弹夹。 紧接着她单膝跪下举起枪,试图将准星、照门对上穿着雪地用吉利服的敌人。 可是不断抖动的身体、跳得快爆开的心脏和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双手,让她迟迟做不出这个动作,她只能一边以枪口追着躲藏的敌人一边祈祷。 快、快瞄准啊! 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定生死了。 啊,讨厌啦! 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敌人消失在树干另一侧。她慢了一拍的子弹连树都没打中。她心想要是席摩?海赫的话就打到了。换做是他就可以轻松收拾这种敌人,可惜她不是海赫。 「啊!」 子弹撕裂空气擦过她耳际。现在换柯露卡逃命了。她拖着沉重的双腿以z字形移动躲进树影里。 「啊哈哈哈哈哈!妈妈你看,这家伙根本是个大菜鸟嘛!」 闪光中浮出的敌影有两个。 一个因战斗而亢奋的不断大笑、尖叫,仿佛是威胁逃命中的柯露卡般嗓喋不休。 另一个则冷静沉着地竖起耳朵注意猎物的气息,缓慢而确实地将之逼向绝路。 「不过被封了个『雪妖精』的称号就嚣张起来,不觉得该惩罚一下吗?」 「要用照明弹了,米夏!快准备。」 另外一人一边架起枪将小小的枪口对准夜空,同时语气冷静地命令着。 「了解,妈妈。」 火光被打上天,青白色的光芒扩散开来,闪亮的白雪和黑影形成强烈对比笼罩整个白魔森林。因为光源逐渐下降树影像随风摇曳的小麦般垂下头去。不过当所有影子都朝着同方向倾斜时,只有一个往不同的方向移动。 「抓到了!」 「惨了!」 柯露卡吓得寒毛直竖。她整个人暴露在照明弹的光芒下,慌慌张张地跳进雪中。 子弹擦过柯露卡,不只在树干上打出洞还整个炸开,整颗树发出一声巨响后倒下。木屑飞溅四射。 柯露卡像窜逃中的动物从树影中退向森林的另一方。 「她逃哪去了!?」 「那边,往后面去了!」 照明弹很快地落在雪原上,融化了周围的雪沉了下去。 柯露卡扑向夜幕的下摆努力躲在底下。 「又不是我要自称什么『雪妖精』的!」 干嘛要为了那个受罚啊?她嘀嘀咕咕的抱怨。 「这些家伙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特别是那个年轻的米夏,完全不掩饰自己超乎常理的凶暴性情。使得她的行动完全无法预测。如果她是为了挑起柯露卡的恐惧而这么做的话,可真是个不得了的战术家。因为现在柯露卡真的陷入恐慌只能四处逃窜。 紧靠在树后等缓过气之后,就踩着积雪挣扎逃命。可是当她重复这些动作时,敌方像盯上猎物的猎人一样确实缩短与她之间距离。 那些家伙有两下子! 搞不好我是笨蛋才会想挑战她们。体认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我太弱、实在太弱了。不过,再怎么后悔对方也不会放过自己。况且我也杀了不少敌人,而且再怎么说这是战争啊。 照明弹燃烧殆尽,森林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四周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子弹仿佛抓住了这个机会飞了过来,拿来当掩蔽物的树干立刻爆开。 「哇啊!」 子弹碎片擦过柯露卡的身体、剌进皮肤。柯露卡只好伸出双手摸索,用爬行的方式笨拙地在森林中逃窜。 完全不顾什么尊严、还是形象的她只顾着在地上爬。为了能远离敌人,哪怕是一公尺甚至是一公分也好。 「妈妈,你觉得有没有中啊?」 「她没事我反而比较高兴呢。要是这么简单就挂掉了,那就枉费我的期待啦。她可得再拚命一点逃才行啊。」 寂静的森林里,踏雪的脚步声和嘲弄的话语声步步进逼。柯露卡的臼齿在屈辱和恐惧感作祟下不断摩擦作响。 「躲在哪里呀?」 「躲在哪呢?快出来吧。一直躲着不好玩啦?」 既然听得到她们的脚步声,那她们也应该听得到我爬行的声音吧。不能再动了。两腿僵硬、使不上力了。 「不会折磨你的,快出来吧!」 「对对对!我们会先打你的手脚再把一堆子弹轰进你的脸,就像那时候对付那小鬼一样,嘿嘿嘿嘿嘿!」 柯露卡拚命地忍住涌上喉头的哀号,同时用手捣住嘴以避免喘气声被听到。 不要被找到、不要被找到—— 她躺在雪堆里忍耐着,因为害怕和寒冷而颤抖。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方俱灭 录入:[emailprotected] 修图:肾亏 整片大地都被白色覆盖住了。 无论是湿地、沼泽还是道路都盖上了一层白雪,纯白的山丘和平原看起来就像风暴中的怒海瞬间被冻结。 凛冬女王为了迎接她的伴侣,正用冰雪装扮着自己。树冰森林既是她的神殿也是迷宫,将鲁莽踏进的人诱向死亡深渊。爱好寂静的冬之女王不喜欢嘈杂的无礼之徒。她严寒的气息会封锁他们的去路,企图吹散闯入这片大地的人的意志、体力甚至是生命烛火。 新雪表面只剩下由东往西的足迹。不知在追求什么,脚印数量越往西越少,终至消失。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的他们,将会长眠在柔软的雪被之下吧。 白日将尽、长夜造访。 云层后的天空中不见繁星也没有明月。本来一片洁白的世界被盖上黑夜的帷幕。动物们都躲藏起来,免得打扰黑暗魔王和凛冬女王相逢,也像是要避开这恐怖的约会。 可是,此时却有闪光迸发。柯拉森林已经成了不怕女王和魔王的士兵们的战场。枪口喷出火焰短暂地划破黑暗时,才让人想起这里是白魔森林。 白与黑激烈地交织在一起,枪声如雷鸣响彻四周。 「呜!没子弹了。」 柯露卡?萨莱尼快速地转开螺丝,将莫辛那干m一八九一/三○的瞄准镜拆了下来,再拉开枪机拉柄插进装了五发子弹的弹夹。 紧接着她单膝跪下举起枪,试图将准星、照门对上穿着雪地用吉利服的敌人。 可是不断抖动的身体、跳得快爆开的心脏和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双手,让她迟迟做不出这个动作,她只能一边以枪口追着躲藏的敌人一边祈祷。 快、快瞄准啊! 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定生死了。 啊,讨厌啦! 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敌人消失在树干另一侧。她慢了一拍的子弹连树都没打中。她心想要是席摩?海赫的话就打到了。换做是他就可以轻松收拾这种敌人,可惜她不是海赫。 「啊!」 子弹撕裂空气擦过她耳际。现在换柯露卡逃命了。她拖着沉重的双腿以z字形移动躲进树影里。 「啊哈哈哈哈哈!妈妈你看,这家伙根本是个大菜鸟嘛!」 闪光中浮出的敌影有两个。 一个因战斗而亢奋的不断大笑、尖叫,仿佛是威胁逃命中的柯露卡般嗓喋不休。 另一个则冷静沉着地竖起耳朵注意猎物的气息,缓慢而确实地将之逼向绝路。 「不过被封了个『雪妖精』的称号就嚣张起来,不觉得该惩罚一下吗?」 「要用照明弹了,米夏!快准备。」 另外一人一边架起枪将小小的枪口对准夜空,同时语气冷静地命令着。 「了解,妈妈。」 火光被打上天,青白色的光芒扩散开来,闪亮的白雪和黑影形成强烈对比笼罩整个白魔森林。因为光源逐渐下降树影像随风摇曳的小麦般垂下头去。不过当所有影子都朝着同方向倾斜时,只有一个往不同的方向移动。 「抓到了!」 「惨了!」 柯露卡吓得寒毛直竖。她整个人暴露在照明弹的光芒下,慌慌张张地跳进雪中。 子弹擦过柯露卡,不只在树干上打出洞还整个炸开,整颗树发出一声巨响后倒下。木屑飞溅四射。 柯露卡像窜逃中的动物从树影中退向森林的另一方。 「她逃哪去了!?」 「那边,往后面去了!」 照明弹很快地落在雪原上,融化了周围的雪沉了下去。 柯露卡扑向夜幕的下摆努力躲在底下。 「又不是我要自称什么『雪妖精』的!」 干嘛要为了那个受罚啊?她嘀嘀咕咕的抱怨。 「这些家伙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特别是那个年轻的米夏,完全不掩饰自己超乎常理的凶暴性情。使得她的行动完全无法预测。如果她是为了挑起柯露卡的恐惧而这么做的话,可真是个不得了的战术家。因为现在柯露卡真的陷入恐慌只能四处逃窜。 紧靠在树后等缓过气之后,就踩着积雪挣扎逃命。可是当她重复这些动作时,敌方像盯上猎物的猎人一样确实缩短与她之间距离。 那些家伙有两下子! 搞不好我是笨蛋才会想挑战她们。体认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我太弱、实在太弱了。不过,再怎么后悔对方也不会放过自己。况且我也杀了不少敌人,而且再怎么说这是战争啊。 照明弹燃烧殆尽,森林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四周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子弹仿佛抓住了这个机会飞了过来,拿来当掩蔽物的树干立刻爆开。 「哇啊!」 子弹碎片擦过柯露卡的身体、剌进皮肤。柯露卡只好伸出双手摸索,用爬行的方式笨拙地在森林中逃窜。 完全不顾什么尊严、还是形象的她只顾着在地上爬。为了能远离敌人,哪怕是一公尺甚至是一公分也好。 「妈妈,你觉得有没有中啊?」 「她没事我反而比较高兴呢。要是这么简单就挂掉了,那就枉费我的期待啦。她可得再拚命一点逃才行啊。」 寂静的森林里,踏雪的脚步声和嘲弄的话语声步步进逼。柯露卡的臼齿在屈辱和恐惧感作祟下不断摩擦作响。 「躲在哪里呀?」 「躲在哪呢?快出来吧。一直躲着不好玩啦?」 既然听得到她们的脚步声,那她们也应该听得到我爬行的声音吧。不能再动了。两腿僵硬、使不上力了。 「不会折磨你的,快出来吧!」 「对对对!我们会先打你的手脚再把一堆子弹轰进你的脸,就像那时候对付那小鬼一样,嘿嘿嘿嘿嘿!」 柯露卡拚命地忍住涌上喉头的哀号,同时用手捣住嘴以避免喘气声被听到。 不要被找到、不要被找到—— 她躺在雪堆里忍耐着,因为害怕和寒冷而颤抖。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方俱灭 录入:[emailprotected] 修图:肾亏 整片大地都被白色覆盖住了。 无论是湿地、沼泽还是道路都盖上了一层白雪,纯白的山丘和平原看起来就像风暴中的怒海瞬间被冻结。 凛冬女王为了迎接她的伴侣,正用冰雪装扮着自己。树冰森林既是她的神殿也是迷宫,将鲁莽踏进的人诱向死亡深渊。爱好寂静的冬之女王不喜欢嘈杂的无礼之徒。她严寒的气息会封锁他们的去路,企图吹散闯入这片大地的人的意志、体力甚至是生命烛火。 新雪表面只剩下由东往西的足迹。不知在追求什么,脚印数量越往西越少,终至消失。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的他们,将会长眠在柔软的雪被之下吧。 白日将尽、长夜造访。 云层后的天空中不见繁星也没有明月。本来一片洁白的世界被盖上黑夜的帷幕。动物们都躲藏起来,免得打扰黑暗魔王和凛冬女王相逢,也像是要避开这恐怖的约会。 可是,此时却有闪光迸发。柯拉森林已经成了不怕女王和魔王的士兵们的战场。枪口喷出火焰短暂地划破黑暗时,才让人想起这里是白魔森林。 白与黑激烈地交织在一起,枪声如雷鸣响彻四周。 「呜!没子弹了。」 柯露卡?萨莱尼快速地转开螺丝,将莫辛那干m一八九一/三○的瞄准镜拆了下来,再拉开枪机拉柄插进装了五发子弹的弹夹。 紧接着她单膝跪下举起枪,试图将准星、照门对上穿着雪地用吉利服的敌人。 可是不断抖动的身体、跳得快爆开的心脏和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双手,让她迟迟做不出这个动作,她只能一边以枪口追着躲藏的敌人一边祈祷。 快、快瞄准啊! 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定生死了。 啊,讨厌啦! 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敌人消失在树干另一侧。她慢了一拍的子弹连树都没打中。她心想要是席摩?海赫的话就打到了。换做是他就可以轻松收拾这种敌人,可惜她不是海赫。 「啊!」 子弹撕裂空气擦过她耳际。现在换柯露卡逃命了。她拖着沉重的双腿以z字形移动躲进树影里。 「啊哈哈哈哈哈!妈妈你看,这家伙根本是个大菜鸟嘛!」 闪光中浮出的敌影有两个。 一个因战斗而亢奋的不断大笑、尖叫,仿佛是威胁逃命中的柯露卡般嗓喋不休。 另一个则冷静沉着地竖起耳朵注意猎物的气息,缓慢而确实地将之逼向绝路。 「不过被封了个『雪妖精』的称号就嚣张起来,不觉得该惩罚一下吗?」 「要用照明弹了,米夏!快准备。」 另外一人一边架起枪将小小的枪口对准夜空,同时语气冷静地命令着。 「了解,妈妈。」 火光被打上天,青白色的光芒扩散开来,闪亮的白雪和黑影形成强烈对比笼罩整个白魔森林。因为光源逐渐下降树影像随风摇曳的小麦般垂下头去。不过当所有影子都朝着同方向倾斜时,只有一个往不同的方向移动。 「抓到了!」 「惨了!」 柯露卡吓得寒毛直竖。她整个人暴露在照明弹的光芒下,慌慌张张地跳进雪中。 子弹擦过柯露卡,不只在树干上打出洞还整个炸开,整颗树发出一声巨响后倒下。木屑飞溅四射。 柯露卡像窜逃中的动物从树影中退向森林的另一方。 「她逃哪去了!?」 「那边,往后面去了!」 照明弹很快地落在雪原上,融化了周围的雪沉了下去。 柯露卡扑向夜幕的下摆努力躲在底下。 「又不是我要自称什么『雪妖精』的!」 干嘛要为了那个受罚啊?她嘀嘀咕咕的抱怨。 「这些家伙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特别是那个年轻的米夏,完全不掩饰自己超乎常理的凶暴性情。使得她的行动完全无法预测。如果她是为了挑起柯露卡的恐惧而这么做的话,可真是个不得了的战术家。因为现在柯露卡真的陷入恐慌只能四处逃窜。 紧靠在树后等缓过气之后,就踩着积雪挣扎逃命。可是当她重复这些动作时,敌方像盯上猎物的猎人一样确实缩短与她之间距离。 那些家伙有两下子! 搞不好我是笨蛋才会想挑战她们。体认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我太弱、实在太弱了。不过,再怎么后悔对方也不会放过自己。况且我也杀了不少敌人,而且再怎么说这是战争啊。 照明弹燃烧殆尽,森林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四周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子弹仿佛抓住了这个机会飞了过来,拿来当掩蔽物的树干立刻爆开。 「哇啊!」 子弹碎片擦过柯露卡的身体、剌进皮肤。柯露卡只好伸出双手摸索,用爬行的方式笨拙地在森林中逃窜。 完全不顾什么尊严、还是形象的她只顾着在地上爬。为了能远离敌人,哪怕是一公尺甚至是一公分也好。 「妈妈,你觉得有没有中啊?」 「她没事我反而比较高兴呢。要是这么简单就挂掉了,那就枉费我的期待啦。她可得再拚命一点逃才行啊。」 寂静的森林里,踏雪的脚步声和嘲弄的话语声步步进逼。柯露卡的臼齿在屈辱和恐惧感作祟下不断摩擦作响。 「躲在哪里呀?」 「躲在哪呢?快出来吧。一直躲着不好玩啦?」 既然听得到她们的脚步声,那她们也应该听得到我爬行的声音吧。不能再动了。两腿僵硬、使不上力了。 「不会折磨你的,快出来吧!」 「对对对!我们会先打你的手脚再把一堆子弹轰进你的脸,就像那时候对付那小鬼一样,嘿嘿嘿嘿嘿!」 柯露卡拚命地忍住涌上喉头的哀号,同时用手捣住嘴以避免喘气声被听到。 不要被找到、不要被找到—— 她躺在雪堆里忍耐着,因为害怕和寒冷而颤抖。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方俱灭 录入:[emailprotected] 修图:肾亏 整片大地都被白色覆盖住了。 无论是湿地、沼泽还是道路都盖上了一层白雪,纯白的山丘和平原看起来就像风暴中的怒海瞬间被冻结。 凛冬女王为了迎接她的伴侣,正用冰雪装扮着自己。树冰森林既是她的神殿也是迷宫,将鲁莽踏进的人诱向死亡深渊。爱好寂静的冬之女王不喜欢嘈杂的无礼之徒。她严寒的气息会封锁他们的去路,企图吹散闯入这片大地的人的意志、体力甚至是生命烛火。 新雪表面只剩下由东往西的足迹。不知在追求什么,脚印数量越往西越少,终至消失。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的他们,将会长眠在柔软的雪被之下吧。 白日将尽、长夜造访。 云层后的天空中不见繁星也没有明月。本来一片洁白的世界被盖上黑夜的帷幕。动物们都躲藏起来,免得打扰黑暗魔王和凛冬女王相逢,也像是要避开这恐怖的约会。 可是,此时却有闪光迸发。柯拉森林已经成了不怕女王和魔王的士兵们的战场。枪口喷出火焰短暂地划破黑暗时,才让人想起这里是白魔森林。 白与黑激烈地交织在一起,枪声如雷鸣响彻四周。 「呜!没子弹了。」 柯露卡?萨莱尼快速地转开螺丝,将莫辛那干m一八九一/三○的瞄准镜拆了下来,再拉开枪机拉柄插进装了五发子弹的弹夹。 紧接着她单膝跪下举起枪,试图将准星、照门对上穿着雪地用吉利服的敌人。 可是不断抖动的身体、跳得快爆开的心脏和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双手,让她迟迟做不出这个动作,她只能一边以枪口追着躲藏的敌人一边祈祷。 快、快瞄准啊! 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定生死了。 啊,讨厌啦! 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敌人消失在树干另一侧。她慢了一拍的子弹连树都没打中。她心想要是席摩?海赫的话就打到了。换做是他就可以轻松收拾这种敌人,可惜她不是海赫。 「啊!」 子弹撕裂空气擦过她耳际。现在换柯露卡逃命了。她拖着沉重的双腿以z字形移动躲进树影里。 「啊哈哈哈哈哈!妈妈你看,这家伙根本是个大菜鸟嘛!」 闪光中浮出的敌影有两个。 一个因战斗而亢奋的不断大笑、尖叫,仿佛是威胁逃命中的柯露卡般嗓喋不休。 另一个则冷静沉着地竖起耳朵注意猎物的气息,缓慢而确实地将之逼向绝路。 「不过被封了个『雪妖精』的称号就嚣张起来,不觉得该惩罚一下吗?」 「要用照明弹了,米夏!快准备。」 另外一人一边架起枪将小小的枪口对准夜空,同时语气冷静地命令着。 「了解,妈妈。」 火光被打上天,青白色的光芒扩散开来,闪亮的白雪和黑影形成强烈对比笼罩整个白魔森林。因为光源逐渐下降树影像随风摇曳的小麦般垂下头去。不过当所有影子都朝着同方向倾斜时,只有一个往不同的方向移动。 「抓到了!」 「惨了!」 柯露卡吓得寒毛直竖。她整个人暴露在照明弹的光芒下,慌慌张张地跳进雪中。 子弹擦过柯露卡,不只在树干上打出洞还整个炸开,整颗树发出一声巨响后倒下。木屑飞溅四射。 柯露卡像窜逃中的动物从树影中退向森林的另一方。 「她逃哪去了!?」 「那边,往后面去了!」 照明弹很快地落在雪原上,融化了周围的雪沉了下去。 柯露卡扑向夜幕的下摆努力躲在底下。 「又不是我要自称什么『雪妖精』的!」 干嘛要为了那个受罚啊?她嘀嘀咕咕的抱怨。 「这些家伙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特别是那个年轻的米夏,完全不掩饰自己超乎常理的凶暴性情。使得她的行动完全无法预测。如果她是为了挑起柯露卡的恐惧而这么做的话,可真是个不得了的战术家。因为现在柯露卡真的陷入恐慌只能四处逃窜。 紧靠在树后等缓过气之后,就踩着积雪挣扎逃命。可是当她重复这些动作时,敌方像盯上猎物的猎人一样确实缩短与她之间距离。 那些家伙有两下子! 搞不好我是笨蛋才会想挑战她们。体认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我太弱、实在太弱了。不过,再怎么后悔对方也不会放过自己。况且我也杀了不少敌人,而且再怎么说这是战争啊。 照明弹燃烧殆尽,森林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四周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子弹仿佛抓住了这个机会飞了过来,拿来当掩蔽物的树干立刻爆开。 「哇啊!」 子弹碎片擦过柯露卡的身体、剌进皮肤。柯露卡只好伸出双手摸索,用爬行的方式笨拙地在森林中逃窜。 完全不顾什么尊严、还是形象的她只顾着在地上爬。为了能远离敌人,哪怕是一公尺甚至是一公分也好。 「妈妈,你觉得有没有中啊?」 「她没事我反而比较高兴呢。要是这么简单就挂掉了,那就枉费我的期待啦。她可得再拚命一点逃才行啊。」 寂静的森林里,踏雪的脚步声和嘲弄的话语声步步进逼。柯露卡的臼齿在屈辱和恐惧感作祟下不断摩擦作响。 「躲在哪里呀?」 「躲在哪呢?快出来吧。一直躲着不好玩啦?」 既然听得到她们的脚步声,那她们也应该听得到我爬行的声音吧。不能再动了。两腿僵硬、使不上力了。 「不会折磨你的,快出来吧!」 「对对对!我们会先打你的手脚再把一堆子弹轰进你的脸,就像那时候对付那小鬼一样,嘿嘿嘿嘿嘿!」 柯露卡拚命地忍住涌上喉头的哀号,同时用手捣住嘴以避免喘气声被听到。 不要被找到、不要被找到—— 她躺在雪堆里忍耐着,因为害怕和寒冷而颤抖。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方俱灭 录入:[emailprotected] 修图:肾亏 整片大地都被白色覆盖住了。 无论是湿地、沼泽还是道路都盖上了一层白雪,纯白的山丘和平原看起来就像风暴中的怒海瞬间被冻结。 凛冬女王为了迎接她的伴侣,正用冰雪装扮着自己。树冰森林既是她的神殿也是迷宫,将鲁莽踏进的人诱向死亡深渊。爱好寂静的冬之女王不喜欢嘈杂的无礼之徒。她严寒的气息会封锁他们的去路,企图吹散闯入这片大地的人的意志、体力甚至是生命烛火。 新雪表面只剩下由东往西的足迹。不知在追求什么,脚印数量越往西越少,终至消失。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的他们,将会长眠在柔软的雪被之下吧。 白日将尽、长夜造访。 云层后的天空中不见繁星也没有明月。本来一片洁白的世界被盖上黑夜的帷幕。动物们都躲藏起来,免得打扰黑暗魔王和凛冬女王相逢,也像是要避开这恐怖的约会。 可是,此时却有闪光迸发。柯拉森林已经成了不怕女王和魔王的士兵们的战场。枪口喷出火焰短暂地划破黑暗时,才让人想起这里是白魔森林。 白与黑激烈地交织在一起,枪声如雷鸣响彻四周。 「呜!没子弹了。」 柯露卡?萨莱尼快速地转开螺丝,将莫辛那干m一八九一/三○的瞄准镜拆了下来,再拉开枪机拉柄插进装了五发子弹的弹夹。 紧接着她单膝跪下举起枪,试图将准星、照门对上穿着雪地用吉利服的敌人。 可是不断抖动的身体、跳得快爆开的心脏和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双手,让她迟迟做不出这个动作,她只能一边以枪口追着躲藏的敌人一边祈祷。 快、快瞄准啊! 不到一秒的时间就定生死了。 啊,讨厌啦! 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敌人消失在树干另一侧。她慢了一拍的子弹连树都没打中。她心想要是席摩?海赫的话就打到了。换做是他就可以轻松收拾这种敌人,可惜她不是海赫。 「啊!」 子弹撕裂空气擦过她耳际。现在换柯露卡逃命了。她拖着沉重的双腿以z字形移动躲进树影里。 「啊哈哈哈哈哈!妈妈你看,这家伙根本是个大菜鸟嘛!」 闪光中浮出的敌影有两个。 一个因战斗而亢奋的不断大笑、尖叫,仿佛是威胁逃命中的柯露卡般嗓喋不休。 另一个则冷静沉着地竖起耳朵注意猎物的气息,缓慢而确实地将之逼向绝路。 「不过被封了个『雪妖精』的称号就嚣张起来,不觉得该惩罚一下吗?」 「要用照明弹了,米夏!快准备。」 另外一人一边架起枪将小小的枪口对准夜空,同时语气冷静地命令着。 「了解,妈妈。」 火光被打上天,青白色的光芒扩散开来,闪亮的白雪和黑影形成强烈对比笼罩整个白魔森林。因为光源逐渐下降树影像随风摇曳的小麦般垂下头去。不过当所有影子都朝着同方向倾斜时,只有一个往不同的方向移动。 「抓到了!」 「惨了!」 柯露卡吓得寒毛直竖。她整个人暴露在照明弹的光芒下,慌慌张张地跳进雪中。 子弹擦过柯露卡,不只在树干上打出洞还整个炸开,整颗树发出一声巨响后倒下。木屑飞溅四射。 柯露卡像窜逃中的动物从树影中退向森林的另一方。 「她逃哪去了!?」 「那边,往后面去了!」 照明弹很快地落在雪原上,融化了周围的雪沉了下去。 柯露卡扑向夜幕的下摆努力躲在底下。 「又不是我要自称什么『雪妖精』的!」 干嘛要为了那个受罚啊?她嘀嘀咕咕的抱怨。 「这些家伙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特别是那个年轻的米夏,完全不掩饰自己超乎常理的凶暴性情。使得她的行动完全无法预测。如果她是为了挑起柯露卡的恐惧而这么做的话,可真是个不得了的战术家。因为现在柯露卡真的陷入恐慌只能四处逃窜。 紧靠在树后等缓过气之后,就踩着积雪挣扎逃命。可是当她重复这些动作时,敌方像盯上猎物的猎人一样确实缩短与她之间距离。 那些家伙有两下子! 搞不好我是笨蛋才会想挑战她们。体认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我太弱、实在太弱了。不过,再怎么后悔对方也不会放过自己。况且我也杀了不少敌人,而且再怎么说这是战争啊。 照明弹燃烧殆尽,森林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四周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子弹仿佛抓住了这个机会飞了过来,拿来当掩蔽物的树干立刻爆开。 「哇啊!」 子弹碎片擦过柯露卡的身体、剌进皮肤。柯露卡只好伸出双手摸索,用爬行的方式笨拙地在森林中逃窜。 完全不顾什么尊严、还是形象的她只顾着在地上爬。为了能远离敌人,哪怕是一公尺甚至是一公分也好。 「妈妈,你觉得有没有中啊?」 「她没事我反而比较高兴呢。要是这么简单就挂掉了,那就枉费我的期待啦。她可得再拚命一点逃才行啊。」 寂静的森林里,踏雪的脚步声和嘲弄的话语声步步进逼。柯露卡的臼齿在屈辱和恐惧感作祟下不断摩擦作响。 「躲在哪里呀?」 「躲在哪呢?快出来吧。一直躲着不好玩啦?」 既然听得到她们的脚步声,那她们也应该听得到我爬行的声音吧。不能再动了。两腿僵硬、使不上力了。 「不会折磨你的,快出来吧!」 「对对对!我们会先打你的手脚再把一堆子弹轰进你的脸,就像那时候对付那小鬼一样,嘿嘿嘿嘿嘿!」 柯露卡拚命地忍住涌上喉头的哀号,同时用手捣住嘴以避免喘气声被听到。 不要被找到、不要被找到—— 她躺在雪堆里忍耐着,因为害怕和寒冷而颤抖。 雪妖精为何会拿起枪 柯露卡?萨莱尼有许多东西能引以为傲,其中一个就是她那银白色的长发。 她穿着雪鞋奔驰在白雪里,一头迎风飞舞的白发像精心擦拭的银器般闪闪发光。那模样连沉默寡言的祖父看了都赞美不已,说她像是雪中的妖精。 她的祖父是猎人,常常带着她一起去打猎。 祖父本领高强,不用散弹枪只要一发子弹就能打下王绒鸭。她对祖父的本领引以为傲,认为在这萨米地方,甚至放眼全斯欧密共和国也无人能出其右。 王绒鸭的羽毛价值不斐,要打下鸭子又不损其价值就只能瞄准头部。要瞄准那在天上飞时移动迅速、在地上又会左右摆动的目标。而且还得从不会被胆小鸟群注意到的远距离攻击,光是这些就足以想像他有多厉害了。 不过,她的祖父曾说: 「不要把我捧得太高啊!柯露卡。这种程度对咱们萨米人,甚至是对全斯欧密的猎人来说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原来萨米的猎人们都这么厉害!柯露卡马上信以为真、大为吃惊。不过同时也噘起嘴对祖父的谦虚表示不满。 「你果然是雪妖精、是冬之女王的眷属。」 「冬之女王?」 「对啊。冬之女王最喜欢有自信跟炫耀自己真本领的人了。她总是煽动、唆使男人做些鲁莽的挑战,就像你爸爸一样。」 柯鲁卡不明白为何爷爷像是对自己发怒一般地说着,她一时手足无措。祖父看了连忙恢复温柔的语气对柯鲁卡道歉。 「对不起,你还小我不该对你说这些。」 柯露卡虽然年幼却也感受到祖父话中的惆怅,立刻将刚才的不愉快抛诸脑后。 「爷爷,爸爸在女王那里吗?」 「嗯~应该是吧。搞不好他在妖精的国度里过得很快乐呢。」 「这样啊……」柯露卡回应了苦笑中的祖父。为了要排除侵蚀着祖父的寂寥感,柯露卡提出了一个好点子。 「爷爷,你教我用枪好吗?」 「你为什么会想玩那种东西啊?女孩子就要像个女孩子,玩洋娃娃之类的才对。不然,下次我买一个给你吧。」 「我才不要什么洋娃娃、枪比较好啦。要是我变成用枪的高手四处炫耀的话,冬之女王一定就会来找我、带我走对不对?到时候我就可以拜托她让我去找爸爸了。」 「没那个必要!那种事你妈妈去做就够了!」 对父亲失踪后不久也销声匿迹的母亲,祖父只对柯露卡说:「她去找爸爸了。」 「我也要去,我要把爸爸跟妈妈带回来。」 「没那个必要!爸爸的事就交给妈妈就行了。那女人一定可以解决的。你不要担心,她可是想杀都杀不死的。」 第一次听到这种话的柯露卡,碧眼为之一亮。 「妈妈有这么厉害喔?」 「对啊。你妈妈可是个女魔……不、女中豪杰,简直让人以为她是雪之女王啊。」 祖父说柯露卡的母亲虽然不是萨米人,不过和丈夫一起狩猎时总是能打下各种猎物,展现出连当地猎人都赞叹不已的本领。在他们夫妻手下,别说是王绒鸭,连驼鹿或是驯鹿也是手到擒来。 「他们实在很厉害,总是打一大堆猎物回来。」 「决定了!我也要变得跟妈妈一样!」 「不行!只有那个绝对不行!」 「为什么?」 寡言的祖父在说了声:「你还太小了!」之后就不肯再告诉她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像是做为交换,他答应教柯露卡用枪。但要她对着萨米诸神起誓,只有在自己目光所及之处才能拿枪。之后祖父终于准她练枪。 不知是因为血统还是良师的教导,柯露卡很快就成为了射击高手。 跟祖父一同打猎总是能陆续猎到驼鹿跟王绒鸭。 「爷爷是萨米第一、我是第二!」 越来越美的柯露卡变得更加自傲。她像小时候那样不断地和周围的人比试、胜过他们。也一直保持着骄傲的态度,希望让冬之女王能注意到她。 当然她也很清楚,这样的举动会让其他人都把她当成骄傲又古怪的女孩。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当其他女孩子都还在谈论花、剌绣或是恋爱时,自己却和男孩们混在一起,较量狩猎或是射击的技巧。 很快的其他人开始这么批评她。 「柯露卡像男孩子一样。」 「她很嚣张。」 其他女孩看到男孩子气的她就在背地里损她。她们正处于性征开始明显差异的年纪,对柯露卡不让须眉的本领是既羡慕又反感。而柯露卡的美貌和秀发更招来许多无谓的嫉妒。 小时候的决心,似乎会对长大后的思考或行动留下深刻的影响。柯露卡将纤细的自己隐藏起来,装出一副争强好胜的样子,在少数理解她的人和众多敌人的环绕下长大。 亭亭玉立的柯露卡站在镜子前注视着自己。 白银似的长发是她的骄傲,得到祖父夸奖、众人称道。觉得这头长发碍事还是头一遭。她一边惋惜地梳着头发、一边盯着镜子,对面的十七岁美少女也看着她。 虽然是自吹自擂,但柯露卡从各个角度看都很漂亮。细长的眉毛、眼睫、双眼皮及瘦尖的下巴、染上淡淡粉红色的双颊和樱桃般的红唇。 这种程度的美貌或许只要一个微笑,就能迷倒所有的男人。现在她能理解祖父为何说她是「雪妖精、是冬之女王的眷属。」但想要假扮成男人的话,就得在外观上下点功夫了。 大约五年前开始成长、有着美丽曲线的胸部得用绷带紧紧缠起,水蛇般的细腰腰只要穿厚点应该就能蒙混过去。唯独头发,不能再留这么长。 过去柯露卡和祖父一起沿着白海追踪猎物时,曾经有一阵可怕的哀号、苦闷的吼叫,乘着风钻进她耳中。 少女浑身颤抖的理由却不是因为严寒。她问道: 「爷、爷爷,那是什么?那里是地狱吗?」 柯露卡所指的白海彼方,依稀可见纽沃斯连邦所建的灰色建筑物。柯露卡听到的嚎叫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这是柯露卡展现出天赋才能的一刻。 祖父发现她拥有「能见常人所不能见、听常人所不能听」的灵媒体质,不禁为之瞠目。然而他哼了一声,似乎是为了孙女第一次听到的却是这种鸟事而觉得不值。 「照维纳亚的家伙的说法,那里好像是劳动者的乐园。」 「那为什么会有那么痛苦的叫声呢?」 「柯露卡你要记好了。这世界上有些人嘴上说的跟手上做的是两回事。有一堆骗子会跟你约定,承诺给你幸福这类不可能办到的事,让你做一场美梦,但实际上只会带给你痛苦。你要学会分辨这种人的智慧才行。」 柯露卡不安了起来。她对于自己是否能具备那样的智慧一点信心都没有。 「很简单。那种人大都会叫别人不可以做某些事而自己却去做,然后再找一堆理由解释。他们都很擅长说谎,所以不要从话语去判断,要观察他们的所作所为。」 「你是说像奶奶那样,叫我不可以偷吃蜂蜜可是自己却偷偷吃,那样子吗?」 祖父这下露出了困扰的表情。要是认同了柯露卡的话,那绝大多数的大人都算是坏人了。 「……呃,这个嘛,有些人特别过分啦。像奶奶那样算普通啦。」 「我懂了。可是为什么神会造出那样的人呢?」 「造出他们的不是神,应该是恶魔吧。」 在那之后,柯露卡就深信国境的另一侧是恶魔之国。 当然长大之 后的她,已不再觉得国境另一侧是童话中的恶魔国度,不过那天听到的哀号与悲鸣依然回荡在她耳边。也就是说,她重新认识到国境对面不是地狱,而是一个能若无其事地折磨他人,由人所统治的国家。 祖父总是对她这么说: 「我一直在后悔,当你展现出灵媒才能时,应该带你去别的地方才对。应该要让你感受到、看到更美好的东西才对。可是你却感受到了恐惧,这份感觉今后可能会束缚你的人生吧!」 祖父担心的事果然成真了。当邻国维纳亚打算并吞斯欧密时,柯露卡恐惧不已。所以她决定要挺身而出、奋战到底。 她的好友都劝她不用扮成男性也一样能战斗。事实上还有一条参战的路。那就是成为女性国防支援人员,负责担任传令或后方工作。例如制造防寒用的毛衣、治疗用的绷带或是在军工厂协助制造武器。其中一位有绝对音感、弹得一手好康特勒琴的朋友,就因为防空部门的听音手不足而志愿从军。 的确,只要是能帮助战争进行的行为都算是战斗。尽管如此柯露卡还是希望拿起枪参战。因为她的绝活就是射击。 她已经有本事在两百公尺外一枪打落王绒鸭。祖父过世之后,萨米地区的第一把交椅就是她。而萨米第一就是斯欧密第一,所以她当然有义务要上战场战斗。 既然不会绑绷带也不会织毛衣。那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高超的射击本领去教教那些旁若无人的毛子(注:斯欧密人对维纳亚军士兵的蔑称。)。让他们明白挑错找碴的对象,然后把他们轰出国境。 「头发再留就好。」 柯露卡下定决心抓起了梳妆台上的剪刀。 咖嚓的一声和断发触感,深深地刻进她的灵魂。 看着剪下的发束,虽然不舍却有些自豪。 * * 「克鲁克·萨莱尼,十七岁没错吧?」 「是的,克鲁克·萨莱尼,十七岁。」柯露卡使劲从丹田挤出低沉的嗓音,免得被发现是女儿。 斯欧密共和国的征兵年龄是十七岁,服役期间是三百五十天。退伍后到六十岁为止要以后备役的身分备战。 脖子周围空荡荡的让人感觉特别冷,她只好翻起领子。头发剪短后露出的后颈自己看来倒有几分魅力。 她探出上半身要求对方订正资料。 「我的姓是萨莱尼,只有一个a……」 自从四代前的祖先拼错名字硬是不肯承认之后,他们家的姓氏就变成这样了。所以她很习惯到处纠正别人。 事务官「啊?」了一声皱起眉头改了过来。 「好了,拿着这个到隔壁去。」 募兵站的负责人只瞥了柯露卡一眼就把文件交给她。从这一刻起,柯露卡就成了斯欧密共和国国防军的小兵。 过程比想像中还简单让她有点失望。要说她做的事就只有把出生证明上的性别和名字刮一刮,再把名字改成男性的而已,实在没什么技术性。幸好她选择了离首都较近的拉多加·卡雷利亚管区的募兵所而不是熟人很多的萨米。她本来还想了许多被问到身为萨米人却要从军的借口,不过通通都没有派上用场。其实,只要看看四周就知道为什么不会被详细询问了。因为募兵站里塞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男人。 「请问制服要去哪里领?」 柯露卡问事务官。不过那男人连头都没抬,一边忙着写文件一边应道: 「现在没有那么多衣服可以发给每个人。下一个!」 柯露卡穿的是爷爷生前的衣服。 这身装扮穿去打猎是绰绰有余,可是既然要去打仗她还是想穿军服。倒不如说穿了军服才会有自己从军、够格当个军人的感觉。 募兵站里挤满了人,大家的气息都混在一起令她作呕。不过唯独这件事非问个清楚不可,所以她硬是抵抗着人潮一边大喊: 「那、人家……不对,难道我就穿这样下部队吗?」 「混帐!你们这些还没受训的菜鸟哪能上战场要先去新兵训练啦。到时候会发给你们国防军的徽章,总之先把它别在显眼的地方。必需品晚点就会分批发给你们啦。」 就这样,柯露卡搭上货运列车去接受最基本的训练。 接着来谈谈麻烦的邻居 不管是公寓还是独栋的住宅,没有比和邻居相处更麻烦的事。 如果邻居是有常识的好人,那自己就能过过好日子。不过要是邻人的性格扭曲、充满被害妄想甚至会给附近的人惹麻烦的话,那就悲剧了。安稳的日子可说求之不可得。 如果隔壁住了这样的人就只能考虑搬家吧!而且还得祈祷新的住处不会有同样的住户。 可是,国家就没这么简单了。 就算想要搬家,世界地图上也没有空着的土地。找不到一片土地是可以搬过去却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的地方。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搬过去,那就只能强硬的把原本住在那里的人赶走,于是正义就不复存在。就算硬挤出一个理由,也只有亲近自己的人会接受。如此一来,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永无宁日。 也就是说,自己变成那个「麻烦的邻居」了。 无法厚颜无耻的正常人,即使遇到「麻烦的邻居」也会忍耐、继续住下去。顶多是在心里感叹着:「唉,好想搬家啊。」 现在,有个年轻小国才刚刚一偿宿愿、成功的独立,却因为旁若无人的邻国前来惹事生非而烦恼不已。 那个在革命成功后所建立的独裁政体下恢复安定的超级大国露出了獠牙,打着革命理论和价值观当理由,试图取回自己在内乱期间所失去的版图。 简单比喻的话就类似这样的要求: 「你把门窗关紧紧,好像把我当小偷一样,我很不舒服耶。不准锁门,锁头也给我拆掉!」 或是「我很在意隔壁传来的声音,把面向玄关和墙壁的房间都让给我!相对的,阳台就给你吧。虽然会刮北风,不过视野很好喔。怎样,我很大方吧?」 说穿了就是歪理,只能算是流氓、强盗之流的逻辑。以现在的常识考量,这种要求根本就不能答应。可是当时的世界受弱肉强食的规则所支配,弱者只能接受强者的要求,不然就会被杀……不,甚至是被消灭吧。 就像现代社会有警察和法院,当时世界上也有个叫「国际联盟」的仲裁机关。 然而,在他们的管理之下「有力量讲话才大声」这一点却没变。不管多少个小国抗议,只要大国无视就无计可施。 粗暴的邻居想尽办法不断地威胁。虽然摆着和平交涉的面孔,却无耻地在大衣里藏着机枪。看看四周,已经有许多邻居受到同样的威胁而失去了住处和自由。 就像威洛共和国还有普欧拉共和国。 要是把面向玄关的房间让出去,而换没办法住人的阳台,当下或许能避免发生冲突吧。当下,对!只是当下。不过一旦让步,对方接下来一定会继续要求把客厅、厕所,甚至是厨房都交出来。到时候不仅是生活空闲而受压缩,连晚餐的菜色、打扫的方法或是讲话都要受制于邻居。 谁能受得了这样的生活? 小国的人民认为他们受不了,所以选择拒绝,并且决定在毫无援助的情况下起身奋战。而且他们认为自已和其他国家不一样。既使战败的命运等在前方,但他们依旧选择教育邻居、告诉对方,如果想从自己身上满足无理的要求,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小国的名字是斯欧密共和国。独立时,人口不过才三百二十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产业。就只是一个有湖、有森林的蕞尔小国。 这样的国家动员全体国民,在国内搜集各种战斗用的物资,拨出将近一成的人口——三十万的士兵守在国境上。 大国的名字则是纽沃斯连邦,通常被称作维纳亚。是个人口超过两亿的大国。他们已在离国境不远处集结了一百五十万的红军士兵和为数庞大的战车、大炮,物资也叠成一座座的高塔。只要领导人朱加什维利挥一挥帽子,大军就会如河水溃堤般西进,淹没对手。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咱们可别冲过头,跑到更西边的鲁欧茨王国去了。」 红军甚至还流行起这样的玩笑话。 「像斯欧密这样的小国怎么可能打得赢维纳亚。」 「真可怜啊。」 仗都还没开始打就开始预测结果的联盟各国,基于同情对纽沃斯联邦发出抗议之声。但是,这对斯欧密来说一点屁用都没有。 现在他们需要的是友军和愿意赌上性命陪他们一同奋战的盟友。只是没人想站在必败的一方,笨到波及自己。 找遍全世界也不会有愿意替人流血的正义使者。自己觉得重要的事物就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守护,这就是现实。 包括首都在内的斯欧密主要都市,都遭到了维纳亚空军的轰炸。 斯欧密代表在国际联盟会场上大力批判维纳亚的轰炸行为。 然而,维纳亚外交部长斯克雅宾竟然大言不惭地说: 「我们只不过是为了拯救受到反动政治家和资本家欺压的斯欧密民众,对他们空投面包罢了。」竟然将破坏建筑物的轰炸、夺取人命的惨剧硬说是空投面包? 自此之后,人们就将维纳亚的轰炸机戏称为「斯克雅宾的面包篮」。同时也了解到,维纳亚人全都是些没理性的禽兽。 时间是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维纳亚政府在单方面宣称斯欧密军炮击位于曼尼拉村的维纳亚军阵地后便撕毁了中立条约,接着就以此为由在同月三十日宣战。数以百万计的维纳亚军兵如雪崩般从国境进攻斯欧密。 一场被后世称为「冬季战争」、奇迹般的战争就此揭开序幕。 不管是公寓还是独栋的住宅,没有比和邻居相处更麻烦的事。 如果邻居是有常识的好人,那自己就能过过好日子。不过要是邻人的性格扭曲、充满被害妄想甚至会给附近的人惹麻烦的话,那就悲剧了。安稳的日子可说求之不可得。 如果隔壁住了这样的人就只能考虑搬家吧!而且还得祈祷新的住处不会有同样的住户。 可是,国家就没这么简单了。 就算想要搬家,世界地图上也没有空着的土地。找不到一片土地是可以搬过去却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的地方。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搬过去,那就只能强硬的把原本住在那里的人赶走,于是正义就不复存在。就算硬挤出一个理由,也只有亲近自己的人会接受。如此一来,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永无宁日。 也就是说,自己变成那个「麻烦的邻居」了。 无法厚颜无耻的正常人,即使遇到「麻烦的邻居」也会忍耐、继续住下去。顶多是在心里感叹着:「唉,好想搬家啊。」 现在,有个年轻小国才刚刚一偿宿愿、成功的独立,却因为旁若无人的邻国前来惹事生非而烦恼不已。 那个在革命成功后所建立的独裁政体下恢复安定的超级大国露出了獠牙,打着革命理论和价值观当理由,试图取回自己在内乱期间所失去的版图。 简单比喻的话就类似这样的要求: 「你把门窗关紧紧,好像把我当小偷一样,我很不舒服耶。不准锁门,锁头也给我拆掉!」 或是「我很在意隔壁传来的声音,把面向玄关和墙壁的房间都让给我!相对的,阳台就给你吧。虽然会刮北风,不过视野很好喔。怎样,我很大方吧?」 说穿了就是歪理,只能算是流氓、强盗之流的逻辑。以现在的常识考量,这种要求根本就不能答应。可是当时的世界受弱肉强食的规则所支配,弱者只能接受强者的要求,不然就会被杀……不,甚至是被消灭吧。 就像现代社会有警察和法院,当时世界上也有个叫「国际联盟」的仲裁机关。 然而,在他们的管理之下「有力量讲话才大声」这一点却没变。不管多少个小国抗议,只要大国无视就无计可施。 粗暴的邻居想尽办法不断地威胁。虽然摆着和平交涉的面孔,却无耻地在大衣里藏着机枪。看看四周,已经有许多邻居受到同样的威胁而失去了住处和自由。 就像威洛共和国还有普欧拉共和国。 要是把面向玄关的房间让出去,而换没办法住人的阳台,当下或许能避免发生冲突吧。当下,对!只是当下。不过一旦让步,对方接下来一定会继续要求把客厅、厕所,甚至是厨房都交出来。到时候不仅是生活空闲而受压缩,连晚餐的菜色、打扫的方法或是讲话都要受制于邻居。 谁能受得了这样的生活? 小国的人民认为他们受不了,所以选择拒绝,并且决定在毫无援助的情况下起身奋战。而且他们认为自已和其他国家不一样。既使战败的命运等在前方,但他们依旧选择教育邻居、告诉对方,如果想从自己身上满足无理的要求,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小国的名字是斯欧密共和国。独立时,人口不过才三百二十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产业。就只是一个有湖、有森林的蕞尔小国。 这样的国家动员全体国民,在国内搜集各种战斗用的物资,拨出将近一成的人口——三十万的士兵守在国境上。 大国的名字则是纽沃斯连邦,通常被称作维纳亚。是个人口超过两亿的大国。他们已在离国境不远处集结了一百五十万的红军士兵和为数庞大的战车、大炮,物资也叠成一座座的高塔。只要领导人朱加什维利挥一挥帽子,大军就会如河水溃堤般西进,淹没对手。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咱们可别冲过头,跑到更西边的鲁欧茨王国去了。」 红军甚至还流行起这样的玩笑话。 「像斯欧密这样的小国怎么可能打得赢维纳亚。」 「真可怜啊。」 仗都还没开始打就开始预测结果的联盟各国,基于同情对纽沃斯联邦发出抗议之声。但是,这对斯欧密来说一点屁用都没有。 现在他们需要的是友军和愿意赌上性命陪他们一同奋战的盟友。只是没人想站在必败的一方,笨到波及自己。 找遍全世界也不会有愿意替人流血的正义使者。自己觉得重要的事物就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守护,这就是现实。 包括首都在内的斯欧密主要都市,都遭到了维纳亚空军的轰炸。 斯欧密代表在国际联盟会场上大力批判维纳亚的轰炸行为。 然而,维纳亚外交部长斯克雅宾竟然大言不惭地说: 「我们只不过是为了拯救受到反动政治家和资本家欺压的斯欧密民众,对他们空投面包罢了。」竟然将破坏建筑物的轰炸、夺取人命的惨剧硬说是空投面包? 自此之后,人们就将维纳亚的轰炸机戏称为「斯克雅宾的面包篮」。同时也了解到,维纳亚人全都是些没理性的禽兽。 时间是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维纳亚政府在单方面宣称斯欧密军炮击位于曼尼拉村的维纳亚军阵地后便撕毁了中立条约,接着就以此为由在同月三十日宣战。数以百万计的维纳亚军兵如雪崩般从国境进攻斯欧密。 一场被后世称为「冬季战争」、奇迹般的战争就此揭开序幕。 不管是公寓还是独栋的住宅,没有比和邻居相处更麻烦的事。 如果邻居是有常识的好人,那自己就能过过好日子。不过要是邻人的性格扭曲、充满被害妄想甚至会给附近的人惹麻烦的话,那就悲剧了。安稳的日子可说求之不可得。 如果隔壁住了这样的人就只能考虑搬家吧!而且还得祈祷新的住处不会有同样的住户。 可是,国家就没这么简单了。 就算想要搬家,世界地图上也没有空着的土地。找不到一片土地是可以搬过去却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的地方。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搬过去,那就只能强硬的把原本住在那里的人赶走,于是正义就不复存在。就算硬挤出一个理由,也只有亲近自己的人会接受。如此一来,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永无宁日。 也就是说,自己变成那个「麻烦的邻居」了。 无法厚颜无耻的正常人,即使遇到「麻烦的邻居」也会忍耐、继续住下去。顶多是在心里感叹着:「唉,好想搬家啊。」 现在,有个年轻小国才刚刚一偿宿愿、成功的独立,却因为旁若无人的邻国前来惹事生非而烦恼不已。 那个在革命成功后所建立的独裁政体下恢复安定的超级大国露出了獠牙,打着革命理论和价值观当理由,试图取回自己在内乱期间所失去的版图。 简单比喻的话就类似这样的要求: 「你把门窗关紧紧,好像把我当小偷一样,我很不舒服耶。不准锁门,锁头也给我拆掉!」 或是「我很在意隔壁传来的声音,把面向玄关和墙壁的房间都让给我!相对的,阳台就给你吧。虽然会刮北风,不过视野很好喔。怎样,我很大方吧?」 说穿了就是歪理,只能算是流氓、强盗之流的逻辑。以现在的常识考量,这种要求根本就不能答应。可是当时的世界受弱肉强食的规则所支配,弱者只能接受强者的要求,不然就会被杀……不,甚至是被消灭吧。 就像现代社会有警察和法院,当时世界上也有个叫「国际联盟」的仲裁机关。 然而,在他们的管理之下「有力量讲话才大声」这一点却没变。不管多少个小国抗议,只要大国无视就无计可施。 粗暴的邻居想尽办法不断地威胁。虽然摆着和平交涉的面孔,却无耻地在大衣里藏着机枪。看看四周,已经有许多邻居受到同样的威胁而失去了住处和自由。 就像威洛共和国还有普欧拉共和国。 要是把面向玄关的房间让出去,而换没办法住人的阳台,当下或许能避免发生冲突吧。当下,对!只是当下。不过一旦让步,对方接下来一定会继续要求把客厅、厕所,甚至是厨房都交出来。到时候不仅是生活空闲而受压缩,连晚餐的菜色、打扫的方法或是讲话都要受制于邻居。 谁能受得了这样的生活? 小国的人民认为他们受不了,所以选择拒绝,并且决定在毫无援助的情况下起身奋战。而且他们认为自已和其他国家不一样。既使战败的命运等在前方,但他们依旧选择教育邻居、告诉对方,如果想从自己身上满足无理的要求,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小国的名字是斯欧密共和国。独立时,人口不过才三百二十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产业。就只是一个有湖、有森林的蕞尔小国。 这样的国家动员全体国民,在国内搜集各种战斗用的物资,拨出将近一成的人口——三十万的士兵守在国境上。 大国的名字则是纽沃斯连邦,通常被称作维纳亚。是个人口超过两亿的大国。他们已在离国境不远处集结了一百五十万的红军士兵和为数庞大的战车、大炮,物资也叠成一座座的高塔。只要领导人朱加什维利挥一挥帽子,大军就会如河水溃堤般西进,淹没对手。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咱们可别冲过头,跑到更西边的鲁欧茨王国去了。」 红军甚至还流行起这样的玩笑话。 「像斯欧密这样的小国怎么可能打得赢维纳亚。」 「真可怜啊。」 仗都还没开始打就开始预测结果的联盟各国,基于同情对纽沃斯联邦发出抗议之声。但是,这对斯欧密来说一点屁用都没有。 现在他们需要的是友军和愿意赌上性命陪他们一同奋战的盟友。只是没人想站在必败的一方,笨到波及自己。 找遍全世界也不会有愿意替人流血的正义使者。自己觉得重要的事物就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守护,这就是现实。 包括首都在内的斯欧密主要都市,都遭到了维纳亚空军的轰炸。 斯欧密代表在国际联盟会场上大力批判维纳亚的轰炸行为。 然而,维纳亚外交部长斯克雅宾竟然大言不惭地说: 「我们只不过是为了拯救受到反动政治家和资本家欺压的斯欧密民众,对他们空投面包罢了。」竟然将破坏建筑物的轰炸、夺取人命的惨剧硬说是空投面包? 自此之后,人们就将维纳亚的轰炸机戏称为「斯克雅宾的面包篮」。同时也了解到,维纳亚人全都是些没理性的禽兽。 时间是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维纳亚政府在单方面宣称斯欧密军炮击位于曼尼拉村的维纳亚军阵地后便撕毁了中立条约,接着就以此为由在同月三十日宣战。数以百万计的维纳亚军兵如雪崩般从国境进攻斯欧密。 一场被后世称为「冬季战争」、奇迹般的战争就此揭开序幕。 不管是公寓还是独栋的住宅,没有比和邻居相处更麻烦的事。 如果邻居是有常识的好人,那自己就能过过好日子。不过要是邻人的性格扭曲、充满被害妄想甚至会给附近的人惹麻烦的话,那就悲剧了。安稳的日子可说求之不可得。 如果隔壁住了这样的人就只能考虑搬家吧!而且还得祈祷新的住处不会有同样的住户。 可是,国家就没这么简单了。 就算想要搬家,世界地图上也没有空着的土地。找不到一片土地是可以搬过去却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的地方。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搬过去,那就只能强硬的把原本住在那里的人赶走,于是正义就不复存在。就算硬挤出一个理由,也只有亲近自己的人会接受。如此一来,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永无宁日。 也就是说,自己变成那个「麻烦的邻居」了。 无法厚颜无耻的正常人,即使遇到「麻烦的邻居」也会忍耐、继续住下去。顶多是在心里感叹着:「唉,好想搬家啊。」 现在,有个年轻小国才刚刚一偿宿愿、成功的独立,却因为旁若无人的邻国前来惹事生非而烦恼不已。 那个在革命成功后所建立的独裁政体下恢复安定的超级大国露出了獠牙,打着革命理论和价值观当理由,试图取回自己在内乱期间所失去的版图。 简单比喻的话就类似这样的要求: 「你把门窗关紧紧,好像把我当小偷一样,我很不舒服耶。不准锁门,锁头也给我拆掉!」 或是「我很在意隔壁传来的声音,把面向玄关和墙壁的房间都让给我!相对的,阳台就给你吧。虽然会刮北风,不过视野很好喔。怎样,我很大方吧?」 说穿了就是歪理,只能算是流氓、强盗之流的逻辑。以现在的常识考量,这种要求根本就不能答应。可是当时的世界受弱肉强食的规则所支配,弱者只能接受强者的要求,不然就会被杀……不,甚至是被消灭吧。 就像现代社会有警察和法院,当时世界上也有个叫「国际联盟」的仲裁机关。 然而,在他们的管理之下「有力量讲话才大声」这一点却没变。不管多少个小国抗议,只要大国无视就无计可施。 粗暴的邻居想尽办法不断地威胁。虽然摆着和平交涉的面孔,却无耻地在大衣里藏着机枪。看看四周,已经有许多邻居受到同样的威胁而失去了住处和自由。 就像威洛共和国还有普欧拉共和国。 要是把面向玄关的房间让出去,而换没办法住人的阳台,当下或许能避免发生冲突吧。当下,对!只是当下。不过一旦让步,对方接下来一定会继续要求把客厅、厕所,甚至是厨房都交出来。到时候不仅是生活空闲而受压缩,连晚餐的菜色、打扫的方法或是讲话都要受制于邻居。 谁能受得了这样的生活? 小国的人民认为他们受不了,所以选择拒绝,并且决定在毫无援助的情况下起身奋战。而且他们认为自已和其他国家不一样。既使战败的命运等在前方,但他们依旧选择教育邻居、告诉对方,如果想从自己身上满足无理的要求,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小国的名字是斯欧密共和国。独立时,人口不过才三百二十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产业。就只是一个有湖、有森林的蕞尔小国。 这样的国家动员全体国民,在国内搜集各种战斗用的物资,拨出将近一成的人口——三十万的士兵守在国境上。 大国的名字则是纽沃斯连邦,通常被称作维纳亚。是个人口超过两亿的大国。他们已在离国境不远处集结了一百五十万的红军士兵和为数庞大的战车、大炮,物资也叠成一座座的高塔。只要领导人朱加什维利挥一挥帽子,大军就会如河水溃堤般西进,淹没对手。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咱们可别冲过头,跑到更西边的鲁欧茨王国去了。」 红军甚至还流行起这样的玩笑话。 「像斯欧密这样的小国怎么可能打得赢维纳亚。」 「真可怜啊。」 仗都还没开始打就开始预测结果的联盟各国,基于同情对纽沃斯联邦发出抗议之声。但是,这对斯欧密来说一点屁用都没有。 现在他们需要的是友军和愿意赌上性命陪他们一同奋战的盟友。只是没人想站在必败的一方,笨到波及自己。 找遍全世界也不会有愿意替人流血的正义使者。自己觉得重要的事物就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守护,这就是现实。 包括首都在内的斯欧密主要都市,都遭到了维纳亚空军的轰炸。 斯欧密代表在国际联盟会场上大力批判维纳亚的轰炸行为。 然而,维纳亚外交部长斯克雅宾竟然大言不惭地说: 「我们只不过是为了拯救受到反动政治家和资本家欺压的斯欧密民众,对他们空投面包罢了。」竟然将破坏建筑物的轰炸、夺取人命的惨剧硬说是空投面包? 自此之后,人们就将维纳亚的轰炸机戏称为「斯克雅宾的面包篮」。同时也了解到,维纳亚人全都是些没理性的禽兽。 时间是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维纳亚政府在单方面宣称斯欧密军炮击位于曼尼拉村的维纳亚军阵地后便撕毁了中立条约,接着就以此为由在同月三十日宣战。数以百万计的维纳亚军兵如雪崩般从国境进攻斯欧密。 一场被后世称为「冬季战争」、奇迹般的战争就此揭开序幕。 不管是公寓还是独栋的住宅,没有比和邻居相处更麻烦的事。 如果邻居是有常识的好人,那自己就能过过好日子。不过要是邻人的性格扭曲、充满被害妄想甚至会给附近的人惹麻烦的话,那就悲剧了。安稳的日子可说求之不可得。 如果隔壁住了这样的人就只能考虑搬家吧!而且还得祈祷新的住处不会有同样的住户。 可是,国家就没这么简单了。 就算想要搬家,世界地图上也没有空着的土地。找不到一片土地是可以搬过去却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的地方。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搬过去,那就只能强硬的把原本住在那里的人赶走,于是正义就不复存在。就算硬挤出一个理由,也只有亲近自己的人会接受。如此一来,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永无宁日。 也就是说,自己变成那个「麻烦的邻居」了。 无法厚颜无耻的正常人,即使遇到「麻烦的邻居」也会忍耐、继续住下去。顶多是在心里感叹着:「唉,好想搬家啊。」 现在,有个年轻小国才刚刚一偿宿愿、成功的独立,却因为旁若无人的邻国前来惹事生非而烦恼不已。 那个在革命成功后所建立的独裁政体下恢复安定的超级大国露出了獠牙,打着革命理论和价值观当理由,试图取回自己在内乱期间所失去的版图。 简单比喻的话就类似这样的要求: 「你把门窗关紧紧,好像把我当小偷一样,我很不舒服耶。不准锁门,锁头也给我拆掉!」 或是「我很在意隔壁传来的声音,把面向玄关和墙壁的房间都让给我!相对的,阳台就给你吧。虽然会刮北风,不过视野很好喔。怎样,我很大方吧?」 说穿了就是歪理,只能算是流氓、强盗之流的逻辑。以现在的常识考量,这种要求根本就不能答应。可是当时的世界受弱肉强食的规则所支配,弱者只能接受强者的要求,不然就会被杀……不,甚至是被消灭吧。 就像现代社会有警察和法院,当时世界上也有个叫「国际联盟」的仲裁机关。 然而,在他们的管理之下「有力量讲话才大声」这一点却没变。不管多少个小国抗议,只要大国无视就无计可施。 粗暴的邻居想尽办法不断地威胁。虽然摆着和平交涉的面孔,却无耻地在大衣里藏着机枪。看看四周,已经有许多邻居受到同样的威胁而失去了住处和自由。 就像威洛共和国还有普欧拉共和国。 要是把面向玄关的房间让出去,而换没办法住人的阳台,当下或许能避免发生冲突吧。当下,对!只是当下。不过一旦让步,对方接下来一定会继续要求把客厅、厕所,甚至是厨房都交出来。到时候不仅是生活空闲而受压缩,连晚餐的菜色、打扫的方法或是讲话都要受制于邻居。 谁能受得了这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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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邻居是有常识的好人,那自己就能过过好日子。不过要是邻人的性格扭曲、充满被害妄想甚至会给附近的人惹麻烦的话,那就悲剧了。安稳的日子可说求之不可得。 如果隔壁住了这样的人就只能考虑搬家吧!而且还得祈祷新的住处不会有同样的住户。 可是,国家就没这么简单了。 就算想要搬家,世界地图上也没有空着的土地。找不到一片土地是可以搬过去却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的地方。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搬过去,那就只能强硬的把原本住在那里的人赶走,于是正义就不复存在。就算硬挤出一个理由,也只有亲近自己的人会接受。如此一来,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永无宁日。 也就是说,自己变成那个「麻烦的邻居」了。 无法厚颜无耻的正常人,即使遇到「麻烦的邻居」也会忍耐、继续住下去。顶多是在心里感叹着:「唉,好想搬家啊。」 现在,有个年轻小国才刚刚一偿宿愿、成功的独立,却因为旁若无人的邻国前来惹事生非而烦恼不已。 那个在革命成功后所建立的独裁政体下恢复安定的超级大国露出了獠牙,打着革命理论和价值观当理由,试图取回自己在内乱期间所失去的版图。 简单比喻的话就类似这样的要求: 「你把门窗关紧紧,好像把我当小偷一样,我很不舒服耶。不准锁门,锁头也给我拆掉!」 或是「我很在意隔壁传来的声音,把面向玄关和墙壁的房间都让给我!相对的,阳台就给你吧。虽然会刮北风,不过视野很好喔。怎样,我很大方吧?」 说穿了就是歪理,只能算是流氓、强盗之流的逻辑。以现在的常识考量,这种要求根本就不能答应。可是当时的世界受弱肉强食的规则所支配,弱者只能接受强者的要求,不然就会被杀……不,甚至是被消灭吧。 就像现代社会有警察和法院,当时世界上也有个叫「国际联盟」的仲裁机关。 然而,在他们的管理之下「有力量讲话才大声」这一点却没变。不管多少个小国抗议,只要大国无视就无计可施。 粗暴的邻居想尽办法不断地威胁。虽然摆着和平交涉的面孔,却无耻地在大衣里藏着机枪。看看四周,已经有许多邻居受到同样的威胁而失去了住处和自由。 就像威洛共和国还有普欧拉共和国。 要是把面向玄关的房间让出去,而换没办法住人的阳台,当下或许能避免发生冲突吧。当下,对!只是当下。不过一旦让步,对方接下来一定会继续要求把客厅、厕所,甚至是厨房都交出来。到时候不仅是生活空闲而受压缩,连晚餐的菜色、打扫的方法或是讲话都要受制于邻居。 谁能受得了这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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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邻居是有常识的好人,那自己就能过过好日子。不过要是邻人的性格扭曲、充满被害妄想甚至会给附近的人惹麻烦的话,那就悲剧了。安稳的日子可说求之不可得。 如果隔壁住了这样的人就只能考虑搬家吧!而且还得祈祷新的住处不会有同样的住户。 可是,国家就没这么简单了。 就算想要搬家,世界地图上也没有空着的土地。找不到一片土地是可以搬过去却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的地方。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搬过去,那就只能强硬的把原本住在那里的人赶走,于是正义就不复存在。就算硬挤出一个理由,也只有亲近自己的人会接受。如此一来,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永无宁日。 也就是说,自己变成那个「麻烦的邻居」了。 无法厚颜无耻的正常人,即使遇到「麻烦的邻居」也会忍耐、继续住下去。顶多是在心里感叹着:「唉,好想搬家啊。」 现在,有个年轻小国才刚刚一偿宿愿、成功的独立,却因为旁若无人的邻国前来惹事生非而烦恼不已。 那个在革命成功后所建立的独裁政体下恢复安定的超级大国露出了獠牙,打着革命理论和价值观当理由,试图取回自己在内乱期间所失去的版图。 简单比喻的话就类似这样的要求: 「你把门窗关紧紧,好像把我当小偷一样,我很不舒服耶。不准锁门,锁头也给我拆掉!」 或是「我很在意隔壁传来的声音,把面向玄关和墙壁的房间都让给我!相对的,阳台就给你吧。虽然会刮北风,不过视野很好喔。怎样,我很大方吧?」 说穿了就是歪理,只能算是流氓、强盗之流的逻辑。以现在的常识考量,这种要求根本就不能答应。可是当时的世界受弱肉强食的规则所支配,弱者只能接受强者的要求,不然就会被杀……不,甚至是被消灭吧。 就像现代社会有警察和法院,当时世界上也有个叫「国际联盟」的仲裁机关。 然而,在他们的管理之下「有力量讲话才大声」这一点却没变。不管多少个小国抗议,只要大国无视就无计可施。 粗暴的邻居想尽办法不断地威胁。虽然摆着和平交涉的面孔,却无耻地在大衣里藏着机枪。看看四周,已经有许多邻居受到同样的威胁而失去了住处和自由。 就像威洛共和国还有普欧拉共和国。 要是把面向玄关的房间让出去,而换没办法住人的阳台,当下或许能避免发生冲突吧。当下,对!只是当下。不过一旦让步,对方接下来一定会继续要求把客厅、厕所,甚至是厨房都交出来。到时候不仅是生活空闲而受压缩,连晚餐的菜色、打扫的方法或是讲话都要受制于邻居。 谁能受得了这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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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邻居是有常识的好人,那自己就能过过好日子。不过要是邻人的性格扭曲、充满被害妄想甚至会给附近的人惹麻烦的话,那就悲剧了。安稳的日子可说求之不可得。 如果隔壁住了这样的人就只能考虑搬家吧!而且还得祈祷新的住处不会有同样的住户。 可是,国家就没这么简单了。 就算想要搬家,世界地图上也没有空着的土地。找不到一片土地是可以搬过去却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的地方。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搬过去,那就只能强硬的把原本住在那里的人赶走,于是正义就不复存在。就算硬挤出一个理由,也只有亲近自己的人会接受。如此一来,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永无宁日。 也就是说,自己变成那个「麻烦的邻居」了。 无法厚颜无耻的正常人,即使遇到「麻烦的邻居」也会忍耐、继续住下去。顶多是在心里感叹着:「唉,好想搬家啊。」 现在,有个年轻小国才刚刚一偿宿愿、成功的独立,却因为旁若无人的邻国前来惹事生非而烦恼不已。 那个在革命成功后所建立的独裁政体下恢复安定的超级大国露出了獠牙,打着革命理论和价值观当理由,试图取回自己在内乱期间所失去的版图。 简单比喻的话就类似这样的要求: 「你把门窗关紧紧,好像把我当小偷一样,我很不舒服耶。不准锁门,锁头也给我拆掉!」 或是「我很在意隔壁传来的声音,把面向玄关和墙壁的房间都让给我!相对的,阳台就给你吧。虽然会刮北风,不过视野很好喔。怎样,我很大方吧?」 说穿了就是歪理,只能算是流氓、强盗之流的逻辑。以现在的常识考量,这种要求根本就不能答应。可是当时的世界受弱肉强食的规则所支配,弱者只能接受强者的要求,不然就会被杀……不,甚至是被消灭吧。 就像现代社会有警察和法院,当时世界上也有个叫「国际联盟」的仲裁机关。 然而,在他们的管理之下「有力量讲话才大声」这一点却没变。不管多少个小国抗议,只要大国无视就无计可施。 粗暴的邻居想尽办法不断地威胁。虽然摆着和平交涉的面孔,却无耻地在大衣里藏着机枪。看看四周,已经有许多邻居受到同样的威胁而失去了住处和自由。 就像威洛共和国还有普欧拉共和国。 要是把面向玄关的房间让出去,而换没办法住人的阳台,当下或许能避免发生冲突吧。当下,对!只是当下。不过一旦让步,对方接下来一定会继续要求把客厅、厕所,甚至是厨房都交出来。到时候不仅是生活空闲而受压缩,连晚餐的菜色、打扫的方法或是讲话都要受制于邻居。 谁能受得了这样的生活? 小国的人民认为他们受不了,所以选择拒绝,并且决定在毫无援助的情况下起身奋战。而且他们认为自已和其他国家不一样。既使战败的命运等在前方,但他们依旧选择教育邻居、告诉对方,如果想从自己身上满足无理的要求,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小国的名字是斯欧密共和国。独立时,人口不过才三百二十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产业。就只是一个有湖、有森林的蕞尔小国。 这样的国家动员全体国民,在国内搜集各种战斗用的物资,拨出将近一成的人口——三十万的士兵守在国境上。 大国的名字则是纽沃斯连邦,通常被称作维纳亚。是个人口超过两亿的大国。他们已在离国境不远处集结了一百五十万的红军士兵和为数庞大的战车、大炮,物资也叠成一座座的高塔。只要领导人朱加什维利挥一挥帽子,大军就会如河水溃堤般西进,淹没对手。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咱们可别冲过头,跑到更西边的鲁欧茨王国去了。」 红军甚至还流行起这样的玩笑话。 「像斯欧密这样的小国怎么可能打得赢维纳亚。」 「真可怜啊。」 仗都还没开始打就开始预测结果的联盟各国,基于同情对纽沃斯联邦发出抗议之声。但是,这对斯欧密来说一点屁用都没有。 现在他们需要的是友军和愿意赌上性命陪他们一同奋战的盟友。只是没人想站在必败的一方,笨到波及自己。 找遍全世界也不会有愿意替人流血的正义使者。自己觉得重要的事物就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守护,这就是现实。 包括首都在内的斯欧密主要都市,都遭到了维纳亚空军的轰炸。 斯欧密代表在国际联盟会场上大力批判维纳亚的轰炸行为。 然而,维纳亚外交部长斯克雅宾竟然大言不惭地说: 「我们只不过是为了拯救受到反动政治家和资本家欺压的斯欧密民众,对他们空投面包罢了。」竟然将破坏建筑物的轰炸、夺取人命的惨剧硬说是空投面包? 自此之后,人们就将维纳亚的轰炸机戏称为「斯克雅宾的面包篮」。同时也了解到,维纳亚人全都是些没理性的禽兽。 时间是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维纳亚政府在单方面宣称斯欧密军炮击位于曼尼拉村的维纳亚军阵地后便撕毁了中立条约,接着就以此为由在同月三十日宣战。数以百万计的维纳亚军兵如雪崩般从国境进攻斯欧密。 一场被后世称为「冬季战争」、奇迹般的战争就此揭开序幕。 不管是公寓还是独栋的住宅,没有比和邻居相处更麻烦的事。 如果邻居是有常识的好人,那自己就能过过好日子。不过要是邻人的性格扭曲、充满被害妄想甚至会给附近的人惹麻烦的话,那就悲剧了。安稳的日子可说求之不可得。 如果隔壁住了这样的人就只能考虑搬家吧!而且还得祈祷新的住处不会有同样的住户。 可是,国家就没这么简单了。 就算想要搬家,世界地图上也没有空着的土地。找不到一片土地是可以搬过去却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的地方。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搬过去,那就只能强硬的把原本住在那里的人赶走,于是正义就不复存在。就算硬挤出一个理由,也只有亲近自己的人会接受。如此一来,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永无宁日。 也就是说,自己变成那个「麻烦的邻居」了。 无法厚颜无耻的正常人,即使遇到「麻烦的邻居」也会忍耐、继续住下去。顶多是在心里感叹着:「唉,好想搬家啊。」 现在,有个年轻小国才刚刚一偿宿愿、成功的独立,却因为旁若无人的邻国前来惹事生非而烦恼不已。 那个在革命成功后所建立的独裁政体下恢复安定的超级大国露出了獠牙,打着革命理论和价值观当理由,试图取回自己在内乱期间所失去的版图。 简单比喻的话就类似这样的要求: 「你把门窗关紧紧,好像把我当小偷一样,我很不舒服耶。不准锁门,锁头也给我拆掉!」 或是「我很在意隔壁传来的声音,把面向玄关和墙壁的房间都让给我!相对的,阳台就给你吧。虽然会刮北风,不过视野很好喔。怎样,我很大方吧?」 说穿了就是歪理,只能算是流氓、强盗之流的逻辑。以现在的常识考量,这种要求根本就不能答应。可是当时的世界受弱肉强食的规则所支配,弱者只能接受强者的要求,不然就会被杀……不,甚至是被消灭吧。 就像现代社会有警察和法院,当时世界上也有个叫「国际联盟」的仲裁机关。 然而,在他们的管理之下「有力量讲话才大声」这一点却没变。不管多少个小国抗议,只要大国无视就无计可施。 粗暴的邻居想尽办法不断地威胁。虽然摆着和平交涉的面孔,却无耻地在大衣里藏着机枪。看看四周,已经有许多邻居受到同样的威胁而失去了住处和自由。 就像威洛共和国还有普欧拉共和国。 要是把面向玄关的房间让出去,而换没办法住人的阳台,当下或许能避免发生冲突吧。当下,对!只是当下。不过一旦让步,对方接下来一定会继续要求把客厅、厕所,甚至是厨房都交出来。到时候不仅是生活空闲而受压缩,连晚餐的菜色、打扫的方法或是讲话都要受制于邻居。 谁能受得了这样的生活? 小国的人民认为他们受不了,所以选择拒绝,并且决定在毫无援助的情况下起身奋战。而且他们认为自已和其他国家不一样。既使战败的命运等在前方,但他们依旧选择教育邻居、告诉对方,如果想从自己身上满足无理的要求,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小国的名字是斯欧密共和国。独立时,人口不过才三百二十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产业。就只是一个有湖、有森林的蕞尔小国。 这样的国家动员全体国民,在国内搜集各种战斗用的物资,拨出将近一成的人口——三十万的士兵守在国境上。 大国的名字则是纽沃斯连邦,通常被称作维纳亚。是个人口超过两亿的大国。他们已在离国境不远处集结了一百五十万的红军士兵和为数庞大的战车、大炮,物资也叠成一座座的高塔。只要领导人朱加什维利挥一挥帽子,大军就会如河水溃堤般西进,淹没对手。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咱们可别冲过头,跑到更西边的鲁欧茨王国去了。」 红军甚至还流行起这样的玩笑话。 「像斯欧密这样的小国怎么可能打得赢维纳亚。」 「真可怜啊。」 仗都还没开始打就开始预测结果的联盟各国,基于同情对纽沃斯联邦发出抗议之声。但是,这对斯欧密来说一点屁用都没有。 现在他们需要的是友军和愿意赌上性命陪他们一同奋战的盟友。只是没人想站在必败的一方,笨到波及自己。 找遍全世界也不会有愿意替人流血的正义使者。自己觉得重要的事物就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守护,这就是现实。 包括首都在内的斯欧密主要都市,都遭到了维纳亚空军的轰炸。 斯欧密代表在国际联盟会场上大力批判维纳亚的轰炸行为。 然而,维纳亚外交部长斯克雅宾竟然大言不惭地说: 「我们只不过是为了拯救受到反动政治家和资本家欺压的斯欧密民众,对他们空投面包罢了。」竟然将破坏建筑物的轰炸、夺取人命的惨剧硬说是空投面包? 自此之后,人们就将维纳亚的轰炸机戏称为「斯克雅宾的面包篮」。同时也了解到,维纳亚人全都是些没理性的禽兽。 时间是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维纳亚政府在单方面宣称斯欧密军炮击位于曼尼拉村的维纳亚军阵地后便撕毁了中立条约,接着就以此为由在同月三十日宣战。数以百万计的维纳亚军兵如雪崩般从国境进攻斯欧密。 一场被后世称为「冬季战争」、奇迹般的战争就此揭开序幕。 第三十四步兵旅二营六连与面包店老板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四日(一)。 从前天就开始下的大雪将大地染白。 沉重的铅灰色天空下,载着柯露卡等人的列车发出金属碰撞声后停在洛摩拉车站。列车门一打开,新兵们纷纷下车踩在被雪覆盖的大地。 货运列车不能再继续往东前进。因为装甲列车正在前方和敌人交战,货运列车在那里只会碍手碍脚。 因此柯露卡等人穿上滑雪板。穿着毛衣和全新迷彩服的新兵们,拖着载运补给品的雪橇迎着强风在往斯欧湖的国道上向东前进了十公里,接着再爬上标高一百八十二公尺的柯拉山后,一个南北狭长、蜿蜒在山谷间的湖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是柯拉湖!」 新兵们将来自远东岛国的竹制雪杖往雪中一插,暂时停下脚步欣赏这美丽的景色。 斯欧密是个森林与湖的国度。有超过两万个湖泊散布在全国各地,本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景观。不过从山顶俯瞰的光景对他们来说仍然独特。 如果摊开斯欧密的地图,注意看拉多加湖以北的区域就会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不管是河还是湖,大体上都呈现南北狭长的形状。像是在一片立着的玻璃上喷水,再用没拧干的抹布往一个方向擦,水痕都是同一个方向。 柯拉湖也不脱这惯例呈南北走向。南端化为一条河,蜿蜒在冰封的森林中并向东南方延伸。在河口附近有为东西向横切而过的国道所架设的桥梁,再往南一公里则有铁路用的铁桥。 大军想要西进不是经由国道就是要利用铁路。因此维纳亚的军队必定会通过此处。斯欧密军为了阻止敌人,以包围这两座桥西侧的形式布置防御阵地。 最外层是三排带刺铁网与用乱石堆成的对战车路障,其次是二十公尺宽的对战车壕沟或斜坡,内层再设置二十公尺宽的两排带刺铁网,最里面才是斯欧密军的防御阵地。 到达斯欧密军阵地的柯露卡一行人,受命前往的是第三十四旅哈特曼少校率领的二营。 柯露卡会被派到六连完全是偶然。新兵排好队后,就从最前面依照「你是四连,下一个五连……」的顺序分派出去,她刚好是第六个。 维纳亚军在十一月三十日开战后立刻突破了斯欧密的国境,现在已经推进了二十公里。 其中第八军正往拉多加?卡雷利亚方向前进,司令官是伊凡.哈伐洛夫。他将麾下的部队分为三部各自展开。 第一百六十八、第十八狙击师沿拉多加湖北岸西进。 第七十五、第一百三十九狙击师则绕过斯欧湖北侧往杜娃湖前进。 第五十六狙击师则是在烧毁希斯拉村、进入斯威拉帝之后向柯拉地区出发。 斯欧密军第三十四旅二营六连的士兵,自开战后就一直避免和敌人正面交锋,进行拖延作战——一边破坏敌方进军路线上的设施、一边后退。不久前他们才退到柯拉湖防线开始准备战斗。斯欧密军阵地为了挖壕沟、加强路障,拿着圆锄和十字镐在白雪霭霭的大地上到处挖掘。 指挥官正对着士兵们吼道: 「总之反战车炮正面先放一门、北边放两门、南边放一门!我们的炮可没有多到可以固定好、放着用,总之为了之后方便移动使用,就先用掩体盖起来!还有,空荡荡啥都不摆就太寂寞啦,插个树干什么的伪装一下,让它远看起来像门炮!」 「机枪呢?」 「一样。多准备几个枪座以便根据敌人的位置做调整!」 看着这副光景,柯露卡不禁疑惑起来。 「敌人都已经快到了,为什么现在还在做这些准备啊!?」 当初的计划不是要在斯欧湖前挡住敌人的吗?结果因为动作太慢只好退到柯拉才迎击。 这里本来是等最前方的防御线挡不住、退下来之后进行拖延战使用的阵地,装备没有充足到足以防御敌人的攻击。这里甚至连给人睡觉的兵舍都没有。 旁边的新兵回答了柯露卡的嘀咕。 「准备当然越充分越好啊。壕沟也要再挖深一点。」 「是没错啦!可是这准备也太糟了吧?明明维纳亚都要打来了。」 「知道是知道,可是大家都以为可以在最后关头用外交途径解决嘛。」 「拜托。毛子才不会那么理性的跟你谈。你以为有多少人被空投的『面包』害死啊?」 边走边聊的新兵队伍就这样穿梭在作业中的士兵之间,并在遇见监督作业的士官或军官时就问:「请问连长在哪里?」 「那边。」 「不对,是那里。」 每问一次就被指向不同的方向,等到大家开始觉得累的时候才终于找到了指挥官。 「报告,赛波.萨伯莱尼等十员报到。」 站在他们面前的连长是个高约一百九十公分、长相硬派的男人。 这男人回了礼说:「收到了。」之后开始自我介绍。 「本大人是亚涅?艾德华?尤帝莱宁后备中尉。」 知道连长是后备役而不是现役军人的柯露卡不禁有点失望。她认为既然要接受指挥,最好是由受过专业训练的现役军人来指挥自己。 「后备」听起来给人一种兼职的感觉。当老师的后备指挥官、当邮差的后备士官。她虽然不是瞧不起他们,却觉得他们不够资格指挥自己这个斯欧密最强的枪手。 这位自称「本大人」的尤帝莱宁后备中尉,也给人一种面包店老板的印象。 说好听点是豪放磊落,但其实也就是在店里烤着硬梆梆的面包,同时还对徒弟们扯些烤箱的火侯还是面糊的揉法之类的大道理吧。 如果是烤面包还没差,不过她觉得战争可不能这样打。 话虽如此,身为一个士兵是不能挑三拣四。她得在这个指挥官——「尤帝莱宁大人」的麾下战斗。柯露卡开始思考,要如何快速的摸清尤帝莱宁连长的为人,并且让他认同自己的实力。这会比抱怨来的更有建设性。 尤帝莱宁要排长们集合并将补充兵分发到他们的队上,再指定柯露卡和另一个年轻人赛波(很年轻,大概是跟柯露卡用类似的手法、谎报年龄入伍)当他的侍从。 「请问侍从是什么?」 柯露卡小声问道,隔壁的少年则回答:「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 连长似乎听到了这番对话,开口解释。 「简单来说侍从就是本大人的……怎么说呢……就是帮我打杂的啦。」 「咦?」 「打杂的?」柯露卡只应了这么一声。 倒是少年立刻理解并露出强烈的不满。 「怎么这样!竟然叫我们打杂?」 「喂,不满意吗?侍从也是很伟大的工作耶。你们要帮本大人打点杂事,让大爷我不用去操心那些……像是泡咖啡、折衬衫之类的琐事。如此一来本人这聪明的脑袋,就可以专心去想要怎么对付敌人。而且之前干侍从的老兵也上场战斗了。如何?你不觉得这职位还满重要的吗?」 「可是,我来这里是想打仗的耶。」 尤帝莱宁抓了抓脸。 「我想也是啦,不然怎么会跑来这里。」 「连长,请给我战斗任务!」 「可是你们这些才刚新训出来的菜鸟,有办法在开枪时搞清楚敌军、我军吗?我看到时候本大人会担心得睡不着觉啊。拜托你们可别对自己人的后脑勺开枪。现在不是在演喜剧、拍搞笑片。吐槽一下就可以了事的。」 「办得到!」 赛波挺胸回答,柯露卡也连忙跟着点头。 「是喔,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咱们就来试试看吧。打 得到那个靶子吗?」 尤帝莱宁指着阵地前方约一百公尺外的白桦树林。 「靶子在哪里啊?」 「随便一根都可以啦。从这边把桦树枝打一根下来瞧瞧。办得到的话我就考虑考虑。」 尤帝莱宁并没有问他们会不会用枪。 问斯欧密的男人会不会用枪?就像问远东某岛国的人会不会用筷子一样,会是理所当然。但是要说有点本事的话,最少要能打下一百公尺外的树枝。 少年面对这难题也不由得屏息。一百公尺外还能用肉眼看得清楚的树枝都太粗了,就算打得到也一定打不断。 可是,柯露卡趴下的速度比回话还快,立刻摆出卧射姿势。 她脱掉手套,架起仿莫辛那干步枪制成的ml一八\三〇步枪,并选了一个适当的目标。 在附近作业的士兵们见状全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因为没人料到居然有新兵敢挑战尤帝莱宁的难题。 起初他们都认为是鲁莽的挑战而等着看笑话。 不过随著作业的停止周围陷入一片寂静,逐渐紧绷的气氛仿佛一阵冷风爬上众人背脊,让他们都跟着紧张起来。 柯露卡轻扣扳机、舔了舔嘴唇。接着,逐渐扣紧扳机,并在对准的那一瞬间扣下。 莫辛那干步枪和ml一八\三〇步枪决定性的差异就在准度。民用枪械制造公司(sako)的手艺比原厂更精致。再加上她拿到的这一把品质比较好,着弹点的集中率也比较高。 瞬间,一发子弹消耗掉了。百公尺外的桦树上,一根树枝随着积雪一起落地。 众人哗然。 柯露卡起身后,动作流畅地拉开拉柄、退出弹壳,再立正报告:「打下来了。」 「哈哈哈,挺有两下子的嘛!射击跟谁学的啊?」 尤帝莱宁高兴地笑了起来。 「向祖父学的。祖父曾经是萨米第一的猎人。现在第一就轮到我了。」 这不过是小菜一碟,只要是斯欧密人应该都了解吧? 柯露卡的话语里带着如此含意。 连长仔细打量她的长相和身材后出声: 「喂,新兵。叫什么名字?」 「报告连长。克鲁克.萨莱尼!」 「你长得可真漂亮啊!跟个女人似的当男人太浪费了。故乡有没有爱人啊?如果你死了会不会有一堆姑娘哭到附近淹水啊?我羡慕归羡慕,不过不会生气的,老实讲有没有啊?」 「没有。祖父也已经过世了。」 「这样啊。那你就不用当侍从啦。有个地方正好适合自豪的你,跟我来。」 尤帝莱宁对柯露卡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报、报告连长,那我呢?」 赛波的呼喊中充满了「不要丢下我啊!」的哀怨。 「萨伯莱尼二兵,你也一枪打下那边的树枝啊,如果办不到的话就当我的侍从。」 连长下完令就带着柯露卡离开了建设中的阵地。 离阵地不远处的山坡有群士兵正在搭建小木屋。这些木屋和普通的房子不太一样,有一半左右是埋在地底下。 「喂,卡拉夫!卡拉夫上士在哪?」 一个别了上士军章的男人,将锯子一丢后像弹簧般跳了出来站在连长面前。 「有!连长有何贵干?」 「我带了个厉害的补充兵来,就交给你啦。列年少尉那边我会通知他。」 「了解。」 似乎是对连长亲自带来的新兵有兴趣半埋在雪里、挥着铲子的士兵们听到声音后也纷纷都抬起头来。 「大家听好啦!这个新兵对自己的本事挺有自信,自称是萨米第一枪手。」 「也是全斯欧密第一。」 众人听了柯露卡的补充说明,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全都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虽然对老兵们的反应感到不爽,但柯露卡还是忍下了回嘴的冲动。毕竟男人在她夸耀实力时嗤之以鼻的状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要让这些家伙闭嘴,就只能展现实力了。她之前都这么做,今后也只需如此。 士兵们似乎也感觉到柯露卡的态度有异而停下笑声。 本来以为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吹牛皮,可是看她被嘲笑后也不生气,看样子是有匹配豪语的实力。因为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不会在乎别人的一点挖苦。 此时连长在一旁追加说明: 「你们听了可别吓一跳,这个新兵可是一发就把百公尺外的桦树枝给打下来啦。」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带他来。还有克鲁克?萨莱尼二兵,你可别在这里被打断鼻梁就失去自信啰。」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本部排里的可都是些身怀绝技、留在原单位太可惜的高手。例如……你看那个人。」 连长指指在一旁没一起聊天、默默地挖壕沟的小个子。 柯露卡虽然不是外貌协会的一员,可是那名士兵的长相不管再怎么看都跟端正、帅气等字眼完全无缘。 等到她成为一个成熟的女性时也许会觉得这张脸「有独特的风味」吧,可是还是少女的柯露卡评断男性的标准终究还是「帅不帅」这一点。 如果单从这一点来判断,这个身高不到一百六十公分的男人完全不是柯露卡的菜。 「那家伙是席摩?海赫兵长(注:兵长是陆军士兵的阶级名称。此阶级高于上等兵、低于下士。台湾陆军无此阶级。)。在许多射击大赛都出场过,拿了一堆奖牌。他是这个旅、不,也许是第四军的头号射手。」 那名士兵听到了赞赏却皱眉露出不快的样子。 他的年龄大约三十岁左右吧?既然阶级是兵长应该也在军中待过一阵子了。就算对方是个兼差的后备役中尉,被长官夸奖了还摆臭脸这点可是违反了柯露卡的美学。 「喂,海赫你可别输给新来的啊。他要是习惯了可是大有可为喔。」 「如果他比我还厉害的话我就轻松了,那才是帮了大忙。」 他只应了这么一句就又继续工作,态度真够冷淡。 「还是老样子安静又谦虚啊。太谦虚也是种缺点。」 尤帝莱宁连长接着又陆续介绍了负责使用贵重的反战车步枪的雅各兵长,以及其他拥有独特技能的人们,最后低头看了看柯露卡,耸耸肩哼了一声。 「本大人喜欢有气势的家伙,你要是女人的话我都想娶了。不过有气魄也要有实力才行。你虽然露了一手让我刮目相看,不过实战跟打树枝又是两码子事了,毕竟树枝是不会还击的。」 「了解。」 「总之先想怎么活下去。发挥你的好眼力是之后的事,懂吗?」 尤帝莱宁说完这些话后,拍了拍柯露卡细瘦的肩膀。 虽然两人没说几句话,但柯露卡对连长的评价已经大幅提升到「还满有识人之明的嘛」。毕竟能看出她有好眼力的人怎么会是泛泛之辈呢? 「卡拉夫上士交给你了。」 卡拉夫上士回道:「了解。」同时举手敬礼。 「好,就这样定了。」 尤帝莱宁交代完后便转头朝向柯露卡。 「就这样啦,今天起你就在这个直属于我的本部排里打仗。从怎么吃饭到怎么拉屎,都给我去问上士,懂了吗?」 他把话说完后潇洒地离去,从背影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感觉自己被夸赞的柯露卡心情十分高兴,开始觉得自己待在这样一个直爽的长官麾下也不错。简单来说,她就是个单纯的姑娘。 好,该来工作……不对,是任务。柯露卡转过身去请求任务。 只见士兵们都各自回去挖壕沟,他们认真工作的态度好像当柯露卡不存在似的。大概是知道大敌当前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吧。她感觉每个人都在拚命工作,那么自己该做些什么呢? 「呃……上士,请问我应该要做什么?」 卡拉夫上士闻言,交给她一个锡桶说道: 「第一件工作,去打我们的饭来。」 「真不敢相信!上士都只叫人家……叫我打杂!结果还是做杂工嘛!」 柯露卡在前往负责补给的帐篷打饭的路上,遇到也在跑腿的赛波时立刻对他大吐苦水。 不过,赛波立刻指责她的抱怨实在太奢侈。 「大家都很紧张,没力气注意我们这些新兵。所以我们可不能一直去问东问西,要自己找事做才行啊。」 「这我也知道啊。」 「再说,克鲁克你已经很好命了。敌人来的时候你就可以战斗啦。我这样跟以前当童子军的时候根本没什么两样。」 斯欧密的国防基本上是由民间防卫队的义勇军组成。防卫队中虽然也有由未满十七岁的少年所组成的组织,不过他们都是担任事务员或是传令之类的后勤工作。 有些人不满足于这类工作而谎报年龄从军,看样子赛波也是其中一个。 赛波看着手中的枪忍不住发出叹息,接着对枪上的积雪皱了皱眉头。握住拉柄将枪栓抽了出来,「呼、呼」地将积雪吹掉。 「我要是也像克鲁克一样,多练一下用这家伙的本事就好了。」 赛波成长在萨玻林纳市的商人家庭,拿枪的机会比农家子弟少多了。柯露卡虽然同情他,不过这不是短时间就能办到的。 射击这档子事,大部分的人只要抓到诀窍就可以达到相当的水准,可足在抓到诀窍之前需要历经长时间的练习。 「现在开始也还不晚,多练习吧。」 「知道啦。可是你的口气跟个老妈子一样,让人不爽。」 对母亲的爱开始觉得厌烦的少年,怨恨地瞪着柯露卡。或许是因为柯露卡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像母亲的关系吧。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你喔,就是这样才会让人想说你几句啦,知不知道?」 不过赛波举手捂住耳朵当作没听到,就这样一路逃回连长室。 「真是的,所以才说你是小鬼啊。」 「喔?你不也差不多吗?」 转头一看,从伙房里走出一位身材壮硕、负责膳食的下士。 「是,我还菜得很,不足之处还请多多指教。」 「原来如此,真谦虚啊。」 「我是在大人堆里被教节大的。」 因为她从小就跟着成年猎人们一起劳动。即使不甘愿也能体会到大人的可靠之处,能理解自己有所不足的地方。 柯露卡虽然争强好胜,却没有变得爱吹牛皮。这是因为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知道要对精通射击以外的各种领域或是经验丰富的人抱持敬意。 也因为如此,树敌众多的柯露卡还是有朋友。思薇、阿妮塔、艾萝…………她的朋友们都各有专长,柯露卡在孩子堆里也有一席之地。 柯露卡爱用的手套也是擅长缝纫的思薇做来送她的。内衬是用柯露卡打到的兽皮,表面有雪结晶的剌绣,相当的精致。虽然是连指手套,右手的食指却独立出来,指尖还可以外露,避免妨碍射击时精细的扳机操作。 管炊事的下士在柯露卡面前放了一个桶子和箱子,叫她拿走。 桶子里装满了水煮的黑香肠,还有罐头和硬得像石头的饼干。这些就是他们的食物。 柯露卡拎着堆得像小山的粮食摇摇晃晃地走着,努力不让食物掉落。可是当她回到作业现场时,别说是卡拉夫上士,所有班兵都不见了。 「咦?」 大家是都去上厕所了吗?她再四处张望了好几次确认周围都没有人。 好机会! 柯露卡将桶子往弹药箱上一放,抱着行李跳进施工中的战壕。 她藏身在黑暗中,一边注意着四周一边脱去上衣,再将内衣底下缠绕的绷带给解开。 少女光滑的肌肤暴露在冷风下立刻起了鸡皮疙瘩,不过柯露卡不在意冷得发抖,反倒是放松了紧绷的肩颈,并因为难得的解放感而喘了一口大气。 「早就想换了!」 在男人堆里实在找不到机会独处。自从开始接受新兵训练,柯露卡就养成了找机会保持自身清洁的习惯。 她迅速将身体擦一擦,用新的绷带将胸部缠好。 此时,突然来了一声:「是谁在那里!」让柯露卡不由得发出尖叫。 「呀~啊啊啊!」 她一转头发现一脸惊讶的海赫兵长就站在那儿。 「你、你看到了?」 海赫兵长面对柯露卡剌人的视线若无其事地回道: 「你要摸鱼摸到什么时候新兵?作业已经开始了。」 似乎是很惊险地逃过一劫。也许是因为躲在黑暗中帮了她一个忙吧。柯露卡松了口气,连忙将上衣的钮扣扣上。 「呃,是。」 她匆匆检查衣服是否整齐后就冲了出去。外头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队员们已经再度开始作业。他们刚才似乎是运来了砍下的树干,现在正在剥树皮。 接下来要将这些树干放在战壕上,再盖上土堆,作为抵御炮击的掩体。 她向在旁监督的卡拉夫上士报告自己送来了午餐。 「喔,很好!饭来啦,轮班吃!」 几个士兵对着还冒着蒸气的黑香肠狼吞虎咽起来。 这期间柯露卡抓起插在地上的铲子,继续拓宽壕沟的作业。 柔软的雪层挖完了就轮到硬土,才挖没多久手就变得重如铅块,腰和腿也开始累了。可是才做这么点小事就喊累的话,就失去来到战场的意义。她只好加把劲继续挖松硬土,抬起沉重的砂土往壕沟外丢。 此时,突然有人叫住她。 转头一看,卡拉夫上士正摆张臭脸站在那里。 「你在做啥?」 「我?我在挖壕沟啊。」 柯露卡感觉到指责的气氛不由得瑟缩。 等卡拉夫上士开始将雪地上的黑土一点一点地捡起来,柯露卡才理解他想说什么。 「啊!」 周围的大地或树木都覆盖在一层白雪底下,可是往外丢而掉在雪上的土,使得柯露卡挖过的那一带变得非常显眼。 柯露卡找理由解释。 「报告上士,就算不清理它们也会被雪盖住,马上就看不到了。」 降雪不断,一个不小心就会堆在头或肩膀上。就算稍微弄脏地面,应该很快就看不出来了。 可是卡拉夫上士仍然面露不快,一边清理土块一边低声问道: 「战争已经开始了,新兵。要是这个瞬间敌人来了怎么办?」 这下柯露卡再也找不到理由。要是现在遭到敌人袭击,这个显眼的战壕一定会被集中攻击吧。 「……」 「用用脑子、多动点手脚让敌人看不到壕沟,这可是攸关性命啊。」 『要仔细想想猎物会怎么行动,再做好准备。』 上士说的话和爷爷的教诲微妙地重叠在一起。也许是因为如此,柯露卡不再回嘴而应了声:「是。」就回头去挖壕沟。 「请问土该丢到哪里?」 「新训没有教吗?挖出来的土要平整地堆在靠敌方的那一侧,上面再盖上雪。」 「对耶,用雪盖起来就好了。」 差点忘记的柯露卡吐了吐舌头,再度举起铲子铲土。 死斗开始,「开枪」这回事 纽沃斯连邦,也就是维纳亚军第五十六狙击师的先锋部队到达柯拉河的东岸是十二月七日(四)的事。 维纳亚军的先发部队以战车带头、步兵随后的队形,沿着国道向西进通过柯拉河上的桥。 「敌人来了!终于来啦!」 在前哨阵地打来警告电话的同时,敌方的炮弹和空袭也刚好开始扑向斯欧密的阵地。 炮弹划过空气的声音切削着士兵们的神经,爆炸声憾动地面在肚子里回响。森林中的树劈哩啪啦地倒下,木屑像施工般喷了满地。 随着爆破的火焰,吹上天的雪和土像冰雹般倾泻而下,雪地瞬间染黑。柯露卡费尽心血保持纯白的战壕也被弄得黑白相间。 暴风吹拂着柯露卡沾满泥土的伪装服。她一边按住帽子免得被吹跑,一边在狭窄的壕沟里追着卡拉夫上士的背影跑。 「终于来了,看我怎么对付他们!」 「真勇猛啊!克鲁克。」 「那当然啦,斯欧密第一的猎人就在这呢,包在我身上!」 柯露卡的豪语在轰炸的暴风中依然清楚响亮。小时候那些不合理的思考方式,像是「只要我一直夸耀自己的本事,冬之女王就会来找我」之类的想法虽然已经淡忘。可是养成的习惯已经根深蒂固地留了下来,成为她个性的一部分。 她的口气颇受士兵欢迎,让在炮击的暴力与破坏下胆寒的众人,重新振作起抗战精神。 「好,咱们就给毛子一些颜色瞧瞧!」 「喔喔!」 为了减低遭到炮击时的伤害,壕沟不会挖成直线。每隔一段适当的距离就会有个转折。所以在里 面奔跑也常常需要转弯。 在柯露卡跑过不知第几个转角时,炮弹打进了壕沟内。 跑在她背后的士兵被炸飞了,伙伴们连忙将他救走。 小队的成员们在壕沟内炮火的暴风下奔跑着。 右转、左转再右转。柯露卡喊着: 「感觉好像老鼠喔!」 也许是面对战斗而兴奋起来,喊叫声还走了音。她从刚才就忘了要压低说话的口气,不过战场上的亢奋让大家都忘了这点小事。 「老鼠都跑得比你快!快跑!」 被背后的士兵一激,柯露卡将身体压低到手都快碰到地面的高度,往前猛冲。 她就位之后想将头探出矮墙去看看敌人的动静,却被海赫兵长一把拉倒、把她的头往下按。海赫兵长自己也为了躲避暴风和碎片而趴下一正好趴在柯露卡的背上。 「别抬头!」 他在她耳边怒吼。被这么一折腾的柯露卡一肚子火,可是头被压住让她无从发泄。 「你们晓得吗?子弹跟炮弹最讨厌没礼貌的家伙了!所以给我把头低下去、额头给我贴到地上去!隆重地恭迎它!这样它们就会自己闪开啦!五体投地的话更棒!」 尤帝莱宁似乎相信子弹和炮弹讨厌他,抬头挺胸、堂而皇之地站着大声警告众人低下头去。 积雪在炮弹的集中攻击下飞散,处处可见暴露出来的土地。由于维纳亚军执着的炮击,柯拉森林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六连成员所躲藏的壕沟也不成原形。边缘溃散、飞散的砂土填满底部。 被炮击炸飞的倒楣士兵由伙伴急救送往后方阵地。 不过大部分的人下半身都埋在砂土中忍耐着,等待这阵狂乱的钢铁风暴过去。 「来了!」 炮击突然停止,爆炸声一停四周立刻安静下来。 附近充斥着火药的剌鼻味,搔着喉头让人反胃。 斯欧密士兵指着满是烟尘的视野中被风吹出的缺口,柯拉河依稀可见。 「维纳亚士兵渡河了!」 「全员,射击预备!」 斯欧密军各自将枪指向敌人。 「噗啊!」 被压在地上的柯露卡终于得到解脱,抬起沾满泥巴和土的脸。不过她接下来就被吸入的烟和尘埃 呛得猛咳。 她喘了好一阵子才将呼吸调匀。 终于缓过气来的柯露卡发声对海赫抗议。 「兵长!你、你是想闷死我吗?」 可是海赫兵长没理会她的抗议,将枪上的土拍一拍后就往壕沟的矮墙一靠、架起枪。他惊人的集中力已经全放在敌人身上。 觉得自己遭到无视的柯露卡对海赫兵长的评价降到最低。 「呋!讨厌的家伙。」 可是大敌当前。一看四周,其他的士兵们也都屏气凝神盯着柯拉河的方向。 战车和步兵成群渡桥、朝阵地靠近,像是黑色蚁群要淹没白色大地。 柯露卡将弧形座表尺调到三百公尺处,在海赫兵长身旁架起枪。 带着尖帽、成群维纳亚士兵出现在视野中。但因为他们的脚深陷进雪中而只能缓步移动。 「开火!」 在列车少尉的号令下,对维纳亚军的攻击开始了。 机枪规律地喷出火焰,一个接一个地扫倒维纳亚士兵,同时打得白色大地溅起雪花。 柯露卡也随便选了一个敌兵,将准星和照门对准他。 这个陌生人——不对,是敌人——正踩着雪地往前进。 他手拿着枪大喊着「呜啦」的口号,为了杀死柯露卡、夺走她的朋友、财产和粮食往前冲。 柯露卡被这股气势吓倒了。她生来是头一回面对如此敌意,那分感觉直直钻进她体内深处,让她双脚颤抖。 原来,这就是恐惧。 可是她不能逃。她咬紧牙关、下腹使力,忍痛似的举起枪。 敌人在雪地上奔跑、头部激烈地上下摆动着。她不去管那摆动,只等敌人的头出现在瞄准线上,然后在那个瞬间扣下扳机。 心跳猛烈撞击胸腔,让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准星前方敌人激动的表情离自己越来越近。当柯露卡看到对方战意高涨的眼神时,她扣扳机的手指突然没办法使力了。 「怎么啦新兵?还不快开枪!」 尤帝莱宁连长的喝斥让她回过神来。她双眼一闭扣下扳机,眼睛再睁开时刚好看到她所瞄准的敌 人头上喷出血花并向后倒下。 她心头为之一凛。 「哈、啊……打到了?」 她虽然已经杀死无数猎物,却是头一次对人开枪。不只手脚,连牙齿都抖得不住作响。 「才干掉一个你是在发什么楞?新兵!快打、继续打、用力打!」 尤帝莱宁连长冷不防地出现在她背后,露出无畏的表情对她大吼着。 「是!」 她连忙打起精神拉拉柄、退壳、上弹,接着再度架枪瞄准敌人。 此时她感觉到体内逐渐充满一种像是麻痹的感觉。 当她将手指放上扳机时那感觉更加高昂。 在扣下扳机的瞬间达到最高点,敌人则应声倒下。 她全神贯注的重复这些动作,直到五发子弹打完为止。 「没问题,我做得到、做得到。就跟打猎一样。」 柯露卡一边装子弹一边对自己这么说着。 虽然直到上战场的前一刻,她都还在怀疑自己能不能对人开枪。但当她真的做了之后,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可是……明明是这样。 「那为什么手却在发抖?」 她的手指在颤抖,没办法好好装子弹。子弹从桥夹上松脱掉了一地。 「冷静、我要冷静。」 她深呼吸一口,拿出新的弹夹抵在弹仓上把子弹压进去。 「好。」 这时她比较放松了,开始注意到旁边有个人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操枪射击。 是海赫兵长。 他厉害之处不只装弹,连架枪和射击的动作都很流畅,没有任何不必要的动作。 「他、他真的有好好瞄准才打吗?」 他拉动拉柄、上弹、举枪再射击的动作快得惊人,快到看起来像随便扣扳机而已。一瞬间弹仓里的子弹就打完了。 「呃,兵长?」 海赫嫌答话会浪费时间无视柯露卡的搭话,持续地将桥夹上的子弹押进弹仓。 看着他这模样的柯露卡不禁全身汗毛直竖。 顺着他的枪口看去,敌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不只是海赫兵长。整个排……不,整个连的士兵所发射的子弹几乎都准确地击中敌人,使白色雪原瞬间被鲜血染红。不过海赫兵长的准度和速度更是出类拔萃。他一枪就击穿敌兵的眉心,连受苦的时间都不给就打倒对方,本领之高让柯露卡瞪大眼赞叹不已。 「骗人的吧……」 猎人打猎都要求一枪毙命,很少有需要连续射击的状况。这般猛烈的连射,让她震惊的不只是速度之快,还有射程之远。 「这就是老兵的本领……不、不只这样。」 海赫那如机械般的准确与速度很明显超越了祖父。她原本对于祖父是全斯欧密第一神射手一事深信不疑,但明明身旁就有这么一号人物,竟还敢夸口自己是斯欧密第一,这让她顿时自觉惭愧。尤帝莱宁连长对低下头的柯露卡揶揄道: 「怎么啦新兵?已经丧失信心了吗?」 「呜!才、才没有!正要开始啦!」 柯露卡嘴硬的顶回去之后,静下心来重新架起枪朝着敌人开火。被连长揶揄的不快算是压下了丢脸的感觉。 我是最厉害的! 不是最强的不行! 维纳亚士兵在柯露卡的射击下倒地。 虽然有人发动零星的反击,可是他们在长跑后气喘吁吁的状态下根本无法准确射击。而且连藏身之处都没有。 只要冷静下来猫准他们,这些靶子比王绒鸭还要好打。 可是以自己开完一枪就得将枪放下、拉拉柄再举枪瞄准的做法是不可能快过海赫兵长的速度。也许要像他一样在维持瞄准姿势的状态下拉拉柄、上弹会比较好。 「现在不是第一的话,只要将来当上第一就行了!等着瞧!」 事情一向如此。 在夸下海口的同时,心中总是充满着不安。当见识过对手的本事后,心想:「啊,也许赢不了吧!」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但要是就这样认输的话,自己就成了骗子。为了不要成为骗子,柯露卡也就只能一直努力下去。 柯露卡决定偷学海赫的技术。 幸好维纳亚士兵都很蠢。明知道我方已经严阵以待、知道会挨打还是要跑过来。简直就是为了挨子弹才过来一样。 机枪喷出火焰,斯欧密军无情的交叉射击彻底笼罩了敌军。 红铜色的曳光弹像是淋浴般直接洒在对手头上。 溃散的维纳亚军大叫着:「不行了!」转身慌忙逃走。 背后留下的是无数的战死者和一息尚存的人。 「赢啦!」 斯欧密士兵们高声欢呼。 「赢了!」 柯露卡也高兴地振臂高呼。然而,海赫兵长锐利的眼神还是直直盯着敌人的方向。他知道这胜利只是一时的。 事实上,此时履带的金属摩擦声正步步逼近。那是t二六型轻战车和t三七型战车。 战车用主炮破坏妨碍战车行进的障碍物。此障碍物是以大小约六十公分宽两百公分长的石块(半埋在土中)排成西洋棋盘式的方格。战车兵则是将地雷挖出来后,再穿过阻碍战车的陷坑。至此,它们终于来到了战场之上。 「是战车!」 维纳亚的战车群中甚至还有会喷火的kht二六型化学战车。 火焰仿佛蛇信一般在炮口进进出出。敌人披着子弹打不穿的装甲,伸出长长的舌头舔向斯欧密军的防御阵地。 被烧成火人的士兵在雪地痛苦翻滚,再被炮击或战车机枪一个个扫倒。履带进逼仿佛要碾过逃得慢的人。斯欧密军的阵地似乎就要惨遭蹂躏。 不过当波佛斯三七厘米的反战车炮拉出来对准战车侧面时,情势就瞬间逆转了。 「放!」 炮弹朝战车队齐射。 「雅各兵长!」 状汗架起英格兰帝的伯斯公司制的十四厘米pst kiv\三七反坦克步枪,对着五十公尺外正想转弯的t二六战车那十五厘米厚的侧面装甲一阵连射。子弹在装甲板上乒乒乓乓的开洞。 正中化学战车的燃料槽后,战车爆炸起火燃烧,浑身着火的战车兵从车内掉到雪原上。 中弹的t二六陆陆续续在柯露卡面前抛锚。 趁着战车的注意力被反战车炮吸引,卡拉夫上士和威尔卡拉兵长一起压低身子接近战车后方,将圆木插进履带和轮子之间停下它的动作。 于是战车兵们慌张地重复操作战车前进、后退。木椿的树皮剥落、木屑飞散,可是战车不管前进或后退的距离都只有几十公分。停摆的战车就不过是具巨大的棺材。 卡拉夫上士和威尔卡拉兵长的下一步,是将涂了大量柏油代替黏胶的捆装炸药黏在战车后端,之后按着钢盔逃开。 猛烈的爆炸撬开了战车的装甲,逃出来的战车兵也在枪弹下全数阵亡。 大多数敌方的战车就这样化为废铁,剩下的也失去战意争先恐后地撤退。 维纳亚的巨象遭到想踩扁的蚁群迎头痛击,狼狈地逃了回去。 大胆的夜袭 十二月八日(二)。 「敌人今天怎么不进攻呢。」 一手拿着装了咖啡的饭盒盖,卡拉夫上士问监视着东方的列年少尉。 「大概,是在等部队集合完毕吧。」 「集合部队……吗?」 柯露卡一边将咖啡倒进少尉手上的锡杯一边问着。 因为身为新兵,柯露卡常常被叫去打杂。在这方面,她和被任命为连长侍从的赛波立场其实差不多。 今天她也照例一手拿着冒出蒸气的饭盒,为长官和老兵们倒咖啡。 她还以为自己也要抓着铲子,去做修壕沟或砍柴之类的粗活。不过卡拉夫上士说:「你就负责帮大家倒咖啡。」 列年少尉也没有无视柯露卡的存在,爽快地回答她提出来的问题。 「到一个师这种规模,要集合所有战力也得花个一、两天吧。况且这附近道路状况差、天气又烂。再加上我们装了不少的地雷跟炸弹,敌方处理起来会很辛苦的。可以抵御风雪的屋子又全被咱们烧了,阵地跟营舍要从头盖起可没那么简单。」 列年以敌方第五十六狙击师这个由第三十七、一百八十七、两百一十三共三个旅加上战车、炮兵及后勤部队等合计约一万五千人的大部队为基准,说明着自己的预测。 「我们趁这个时候去探探敌人的样子如何?」 天性直率的柯露卡将脑中闪过的念头当成妙策献上。 「斥侯吗?……的确有这个必要。不过新兵啊,那是我们军官要考虑的事。你们不要想太多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了解。」 「喂,服务生,也给我来点。」 柯露卡应了一声,为少尉身旁的欧塔拉下士倒咖啡。 虽然被叫做服务生令人不满,但这个是她现在的任务。下士看着她不甚愉快的表情,很讶异他竟然没有回嘴。 「很干脆嘛,萨米第一的猎人。」 「射击我是不会让步的,但其他方面我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新兵所以要忍耐。」 「明白自己立场的意思吗?」 「是的。」 列年听了点头称许:「不错的想法。」 「而且说真的老爹大概快说出跟你同样的话了。结果应该会如你所愿吧。」 「到时候我也想参加。」 「志愿吗?好吧!我会记着的,就当做你是个好孩子的奖励。」 柯露卡点头微笑。 「少尉……这种事应该由我们去啊。」 「真卑鄙啊,我们才适合去!」老兵们一个接一个嚷着。 「这种事先讲先赢啊。」 「这个嚣张的小鬼!不能助长年轻人的气焰啊少尉!」 「听起来真有精神啊,这群乌合之众!饭吃完了没?屎位完了没?」 说人人到,连长尤帝莱宁走了过来。 他看列年等人正在休息,说了声:「正好。」 就要赛波去集合各排排长。 「有好消息跟有趣的消息要告诉你们。先说好消息,部队要改编了。第三十四、第三十五步兵旅、第十二野战炮兵旅营加上第二十三工兵连要合并成特提宁战斗团。」 「也就是说团长是特提宁中校啰?」 「没错。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会好好使唤我们吧。」 少尉们纷纷点头表示肯定。不过听到连长接下来所说的话,大家惊讶不已。 「可是呢,第三十四和第三十五步兵旅的第一营都要抽出来,调去防卫拉多加湖北岸的奇提拉,这就是有趣的地方。」 「什么?」 军官们起了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赫斯卡宁少将有什么打算吗?」 「赫斯卡宁少将被解职了,继任的是海格伦特少将。海格伦特大概是在盘算著作战计划,要打垮组成了第四军团,嚣张不已的毛子吧。」 「可是,难不成他认为只靠四个营再多一点人就能挡住一个师吗?」 「当然啦,是我们就办得到。简单吧?」 以排长为首的士兵们都露出「你说得简单。」的表情,完全不能接受。 尤帝莱宁发现自己没有多少支持者连忙转换话题,向柯露卡举起自己的杯子说:「那位新兵,可不可以给我来杯像泥浆一样的咖啡啊?」 「连声谢谢都没有还说是泥桨?」 虽然她决定大部分的事都要忍耐,可是自己泡的咖啡被说成泥浆。泡咖啡技术遭到嘲笑的柯露卡将反感注入视线射向连长。 如果是软弱一点的人可能会当场死亡吧。不过尤帝莱宁毫不在意这眼神,啜了一大口自称是泥浆的咖啡。 「本大人最喜欢这泥浆般的咖啡了,浓得我神清气爽不禁想动一动身子骨啊。」 看他一副喝得很高兴的样子,看来刚才那句话真的没什么恶意。柯露卡濒临爆发的怒气一眨眼就消失无踪。 「克鲁克,我们办得到吧?」 「连长说的是这场战争……的话。没错,很简单。反正只要瞄准敌人、开枪然后不要被打到就好了。」 「你们瞧,人家多懂事啊。」尤帝莱宁看向周围的人。 「再说,能不能赢这种事是上头的大人物要想的,我们只要默默做好自己的本分。你说是吧!列年少尉?」 列年少尉露出苦笑。对自己刚刚才说过的话完全无法反驳。 「没问题!我们会赢的。」 柯露卡微笑着说。 那是让所有人都不由得脸红的微笑。 老兵们猛甩着头,仿佛要把自己摇醒。 柯露卡听到有人喃喃自语:「这家伙是男的、这家伙是男的。」不禁苦笑。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不知何时出现的海赫兵长突然出声。 没想到这个沉默寡言,老是摆张臭脸待在角落的人会发问,柯露卡觉得稀奇的同时一边回答: 「柯拉天上的风之精灵说没问题,我们办得到。」 「风的话?难道你是灵媒?」 「不,我是猎人。不过祖父说过我有那个才能。」 「唔……这样啊。」 「风是这么对我说:『连长想出的好点子,只要照他说的做就没问题。』当然,要是我能参加就更好了。所以我才志愿参加连长的作战。」 听完话的尤帝莱宁高兴地点头。 「喂喂喂,这家伙似乎真的有通灵能力呢!我都还没对别人说,你就知道我定好了痛打敌人的计画啦?也好,既然萨米的灵媒大人都说出了胜利的预言。本大人就可以自信满满地宣布,我整晚边睡边想出来的计划啦!小子们!耳朵通通给我凑过来。」 他摊开地图排长们脑袋凑了过去。 尤帝莱宁是比柯露卡的想像中还要大胆、积极的人。 这个计划出自一位后备军官真是令人难以想像。而且,计划经由哈特曼营长提交给特提宁团长,已经获得团长采纳。 在这次作战中,斥侯不只要刺探敌情还肩负许多任务。每个行动背后都包含许多用意,能够配合敌人行动展开各种作战。 「看到敌人就打,要卑鄙、恶劣、冷血。有效地痛击敌人、痛击再痛击,让他们一刻都不能动弹。你们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哇!面包店老板还真是明理。」 受命参加作战的柯露卡高兴着说:「可以收拾敌人啦。」 不经意听到她的话,卡拉夫疑惑地皱眉,嗯了一声: 「谁是面包店老板?」 「连长大人啊。他是后备军人、看起来也像,不觉得就 是有那种感觉吗?」 「……呃,要说像也是没错啦。」 「对吧?」 「无知真是幸福啊,新兵。」 卡拉夫上士拍拍她的肩膀,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柯露卡以疑惑的表情看着周围,可是以威尔卡拉兵长为首的老兵们,通通都只是微笑着却什么都不告诉她。 「哈哈哈!『摩洛哥的恐怖』竟然是面包店老板……」 听到的这句话的柯露卡,无法理解「摩洛哥」跟「恐怖」这两个词组合起来的含意,只能歪着头感到疑惑。 背着巨大的反战车步枪,雅各兵长脸上的笑容似乎别有深意。柯露卡只得抓着他问: 「雅各兵长!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的话就跟我讲啊!」 「不要,不跟你讲比较好玩。」 「哪有这样的!」 当他们聊天时连长快步走来。 这次作战有一支部队要往南移动。准备工作需要到处沟通,因此身为提案人的尤帝莱宁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很好,你们就好好地大闹一场吧!不过全部都要给我回来,不然我就得重写圣诞节晚会的参加者名单。本大人最讨厌拒绝参加宴会的客人,比跟维纳亚人同桌吃饭更讨厌。我的条件就只有这个,听懂了吗?」 「是,老爹!」 尤帝莱宁连长一声令下,卡拉夫带领的部队便穿上滑雪板开始前进。柯露卡也将雪杖往地上一插往前滑去。 斥侯队在柯拉河下游的五公里处渡河,再从森林里静静地北上,无声无息地接近维纳亚部队的侧面。 柯露卡等人发现维纳亚第五十六狙击师的营地,时间是十二月八日的晚上八点左右。维纳亚军在 坷拉河的东岸,南进程度在预料之外。 厚厚的云层覆盖天空降下的大片雪花,四周一片漆黑。夜幕中的维纳亚军在篝火的亮光下吃着晚餐。才刚抵达柯拉的第二百一十三旅,即使先锋部队已经遭到痛击还是如此散漫。 「海特维奇,你不觉得这状况不太妙吗?」 第二百一十三旅战车连二排排长罗萨诺夫?瑟墨?维西宁少尉一边监督战车的备,同时向一排排长基希金.尼可莱.海特维奇少尉搭话。 「你说这股『普欧拉感』吗?没关系啦,比敏感过度好多了。」 「普欧拉感」指的是士兵们认为战斗能轻松取胜的气氛。 每个人都认为,这场战争能像普欧拉解放战争那样轻松的获得胜利。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阻拦他们前进的,不是斯欧密军的反击而是没有铺设的道路、富含水分的积雪以及河川沼泽等等的自然环境。 井被填满、避寒用的房舍被烧毁、桥也被拆除或是破坏,再加上到处都埋了地雷。反过来说,敌人的抵抗也不过是这种程度,所以大家都认为这场战争能赢得轻松愉快。 在维西宁看来这股风潮已经不只存在于士兵之中,甚至扩散到军官、将军层级了。 「太没戒心的话,本来能赢的仗也会输的。」 「你还是老样子爱担心呢,维西宁。不过你每次说的时候,多半都会发生坏事。说起来,你也曾经预言这场战争会发生。现在你会这么紧张果然是有理由的吗?」 「如果我是敌人就会在今晚发动夜袭。我方大军初到战场,部队也还没集合完毕。士兵们忙着基础建设,加上敌方又比较清楚地形。再加上这普欧拉感……能招致混乱的条件都凑齐了不是吗?」 「可是敌人只有两个旅啊。这个时候他们不是该加强守备吗?用那么丁点人对我们发动攻击,是完全没有军学常识,不可能的。」 「如果要这样说,那倾全力也只有三十万士兵的斯欧密,竟然尝试抵抗能轻易动员一百五十万大军的我国,这件事不是更没常识?」 「谁叫他们在外交场上采取强硬态度,如今是骑虎难下啊。做做样子就会投降了。」 「真的是那样就好了。」 维西宁不打算继续阐述自己的看法,因为太过强调危险、主张谨慎的论点可能会被当成胆小鬼或是失败主义者。 「战争是比数量的啊,维西宁。这场战争打从开始就注定是我们会赢了。」 「要是仗着数量多还打输的话,那可就成笑柄啦。」 「所以你才担心这一股普欧拉感吗?没问题的,政治委员阁下正为了这个在拚命呢。不过想要振奋士气,进行的演说却有些无聊呢。」 「海特维奇同志,太多嘴可是会被盯上喔。」 「维西宁同志,你会帮我隐瞒吧?」 「我知道。相对的,我说过的话你就当是杞人忧天吧。」 公开预言失败、预告危险和揶揄政治委员都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因为可能被当成批判共产党的领导阶层。 革命后的维纳亚在一九三〇年代,进入了被称为大肃清的恐怖统治时期。曾经领导维纳亚革命的人纷纷被逮捕,在莫斯科瓦的审判中沦为笑柄最后遭到处决。 肃清的矛头不只对着共产党和政府,连红军也被波及。 三位元帅、十五位陆军司令中的十三位、八十五位军团司令官中有五十七人、一百九十五位师团司令官中有一百一十人。总计有半数的高阶军官遭到枪决。 他们的罪状不外乎是意图谋反、间谍罪或是叛国。其实真正的原因,是独裁者朱加什维利想要排除所有可能凌驾于自己之上的能人。这个举动导致维纳亚面临了政治、军事各方面的人才枯竭。 这场大肃清——特别是被人称为「红色拿破仑」的名将杜哈契夫斯基的死,对维西宁造成了很大的冲击。连如此忠心为国的将才一旦被朱加什维利怀疑,最后也要落得在群众的谩骂声中被枪决的下场。 自己尊敬的将军、军官接连丧命,让维西宁恐惧不已。 他不断梦见自己在人民法庭中,被素昧平生的人怒吼包围,被迫承认不知情的罪名而被告发、处决。他觉得这样下去,自己也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杀掉。 要在这恐怖的世道中活下去就要变得不起眼。他认为当个大家心目中没本事也没害处的普通人,就是最好的处世之道。 从此之后,他就非常注意自己在各种场合的言论。虽然有时候会医为担心而说溜嘴,这时他不禁要感谢海特维奇那大而化之的性格。 「瞧我都忘了。维西宁,我们说到哪了?」 「说到库希金下级政治委员真是努力啊。」 「说的没错,他真是努力啊。」 在他们眼前,连上的库希金下级政治委员正以豪迈的演说鼓舞士气。政治委员都有种倾向,认为只要自己声嘶力竭地呐喊,就能为战争带来胜利。库希金也是其中之一。 「各位同胞们,斯欧密士兵就像稻草人一样不堪一击!这些甘于被资本家榨取的从属主义者,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气魄!我们只要跟随伟大的朱加什维利同志挥下的帽子前进,光荣的胜利就在我们的手中!」 虽然雪不停地下,士兵们却被迫一动也不动地站到演讲结束。要是听讲的态度不佳,可能被视为反革命分子而遭到处刑。他们不得不假装听的很认真,对四周的警戒就没这么注意了。 「好,让我来……」 柯露卡趁着夜色的掩护接近维纳亚军营地,一边夹着枪一边环视整个营地。就像狩猎时接近猎物一样,无声无息地接近敌人是她的看家本领。 抓着kp三一冲锋枪的卡拉夫上士等老兵,也缓慢、安静地逼近敌阵。 柯露卡接近到了有把握必中的距离后架起了枪。不过卡拉夫上士却拦下她。 「慢着,新兵!」 「咦?可是我的话一枪就……」 「如果只打一头猎物那可以按你的方法来。可是现在猎物有一群,要扰乱一群猎物时可得再靠近点才行。咱们要把他们全宰了。」 聪明的猎人是不会把兽群全杀光的,要是这样以后就没有猎物,将来也生活不下去。所以卡拉夫所说的是柯露卡从没想过的事。 会意之后的柯露卡点了点头应了声:「是。」之后跟在上士后头。可是接下来的行动却大出柯露卡的意料之外。 「咦、咦?靠这么近都没关系吗?」 上士们接近的程度让柯露卡觉得未免大胆过头。在这种距离,鹿之类的野生动物早就感受到人类的气息而逃之夭夭。 柯露卡不禁纳闷,人类真的有这么迟钝吗? 政治委员仍然在升着火的铁桶旁演说,委员大概是觉得士兵应该受冻,而烤火取暖是他的特权吧。不过也因为如此,他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被柯露卡看得一清二楚。 在卡拉夫上士的指挥下,士兵们静悄悄地往四周散开。 「好了克鲁克,你可以开枪秀一下你自傲的本事。」 柯露卡将枪靠在旁边的树干上,静静地地将食指从手套中拔出,滑上扳机。 他缓缓瞄准那因演说而浑身动个不停的政治委员,他为了鼓舞士兵不停地手舞足蹈,很难找到对头部下手的时机。 紧贴脸颊的枪不知何时因吐气中的水分而冻成一片白色。柯露卡完全不在乎,只等着目标的要害出现在瞄准线上。她听不到周围的杂音也感觉不到冷风或是枪的重量。 她舔了一下嘴唇、手指扣住扳机。 突然,耳边鸣起一声枪响。 她被不是自己的枪声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维纳亚哨兵正喷出鲜血颓然倒下。 海赫兵长对她说: 「连别人跟你说话都听不到,真是不得了的注意力。可是在战场上这可是会要命的。对周遭环境要多注意一点一懂吗?新兵!」 射杀哨兵的是海赫兵长。 兵长以流畅的动作将子弹上膛,再将枪口对准因讶异而停下动作,正在问:「是谁打扰我演说?」的政治委员。开枪的速度快到令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进行瞄准这个动作。 政治委员当场脑袋开花。 一切都在发生在一瞬间。 「好厉害!」 柯露卡发出赞叹。 维纳亚士兵们像小蜘蛛一样四散逃散。朝着自认枪声传来的方向射出所有的子弹。 枪击战在黑夜中开始,枪口此起彼落地喷出火焰。 散布在四周的斯欧密士兵除了从四面八方射击,还进行打带跑战术。让维纳亚军误以为陷入大部队的包围。 「哼!我也可以!」 柯露卡不甘落于人后。 开了枪就移动、移动后再射击。 她喘着气跟在海赫兵长身后就像从前跟着祖父一样。彻底模仿他的行动和射击姿势。 光是抱着沉重的枪在雪地里奔跑就是件辛苦的事。气息也越来越不顺、防寒衣下挥汗如雨。即使如此,海赫在雪中仍以惊人的高速奔驰,当然柯露卡也不肯认输。 「呀啊!」 她突然和敌兵打了个照面。对方也没料到会遇到斯欧密士兵而惊讶不已。可是他的枪口却偶然地指着柯露卡。 要被打中了! 没时间瞄准,她单膝一跪将朝下的枪口往上举。明明是一瞬间,现在却久得像是永恒。要赶上啊——维纳亚士兵腹部挨了一枪向后栽倒。 柯露卡大大的喘了一口气,紧抓着收缩发疼的心脏位置。 「好、好险。」 喘气后眼泪也跟着流下。 远眺四周,发现维纳亚士兵正在森林外,朝着任何疑似敌人的目标用机枪乱射一气。飞来的子弹打中树干,树枝上的积雪接连掉落。 「在那边!」 一个维纳亚士兵把积雪掉落的声音误以为敌人,于是其他士兵们也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猛烈射击。可是那个位置跟柯露卡等人的藏身处方向完全不同。 「那些人……到底是在打哪里啊?」 缩着脖子的柯露卡忍不住朝海赫兵长问道。 不过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个无趣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回答呢? 正如她所想,海赫兵长没有回答她只顾着巧妙地操作着拉柄上弹、射击。 往敌方弹药库丢了土制汽油弹(别名「斯克雅宾鸡尾酒」)的卡拉夫上士正好回来,代替海赫兵长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们打哪里?一定是在朝着后天的方向发射啦!」 海赫兵长接着瞄准的是一个指挥官模样、正大叫着:「别开枪!停火、停火!」试图让士兵冷静下来的人。他站起来好让众人可以看见,正是海赫绝佳的猎物。 政治委员、连长相继中枪身亡。维纳亚士兵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边!」 「那里!」 尽管不知是谁出的声,大家也盲目的跟从。 海赫兵长的枪声,混在维纳亚士兵的乱射声中完全没有引起注意。他用的是莫辛那干的仿制枪,枪声和维纳亚的武器几乎一模一样难以分辨。 在维纳亚士兵眼中,不管是披着白雪的森林或是黑夜都像是攻过来的敌人,没人能阻止这股恐慌蔓延。士兵将落雪当成敌人不断叫着:「在那里!敌人在那里!」而一味地浪费弹药。 此时,弹药库发生了爆炸冲击震撼整个大地。 「时机差不多了。」 威尔卡拉兵长听到卡拉夫上士这么说之后,拍了拍柯露卡的肩膀。 「要撤退了,可别被丢下啊。」 「射击、射击!」 卡拉夫上士像是宣示「我们在这边」似的连续开枪。终于,维纳亚士兵明白敌人所在的位置,反击的枪弹朝柯露卡等人来袭。 「好,走了!」 柯露卡反覆以精准的射击干掉敌兵后,一边和上士等人一起后退。 燃料起火、弹药灿炸,维纳亚士兵士的混乱达到了顶点。 士兵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还呼叫了战车队,连瞄准的时间都不给就催促他们开炮。 「维西宁少尉,在那里!那里有斯欧密士兵!」 坐在战车上的维西宁,对猛指着某个方向的士兵装傻回应:「真的吗?我看不太清楚耶。」 因为没有秩序地往前冲只会助长混乱、扩大伤害。 想反击也是暂时后退、重整旗鼓之后的事。可是对现在的维纳亚军来说,撤退或后退这个行动是非常困难的。 撤退的话之后就会遭到审问与调查。想让政治委员们接受「撤退」这种行为,要很努力的解释而实际上是难如登天。即使后退这个决定在战术上是正确的判断,政治委员也不会轻易认同。 就算是基于合理的判断所做的撤退,也会被当成因为胆怯而逃跑甚至是叛乱行为。士兵、指挥官会遭到处刑。就算是连敌人在哪都看不到的状态下,士兵仍然只会进行反击这个行动。 「真的在那里啊,从那边砰、砰地打过来了,请快点解决掉他们吧!」 可是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也只有夜幕下的森林,完全没看到敌人的身影。只看得到不知是来自哪一方的枪口焰。 不过维西宁自觉有必要缓和友军的慌乱,有点无可奈何地下令: 「那穆拉雪夫伍长,先往森林里轰个几发再慢慢前进,随便用机枪扫……」 然而,看到kht二六式化学战车从他身后向前冲去时,他脸色为之一 变。 「笨蛋!快停下!」 他对着通讯机怒吼却传不到没有通讯装备的化学战车里。化学战车很快地喷出火焰,将可能藏人的树烧成火把。 维纳亚士兵开始欢呼:「上啊!把斯欧密的家伙都烤熟!」可是他们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完全暴露出来了。 待在亮处是看不清暗处的。更何况是待在强力光源的旁边,更不可能看清躲在黑影中的人。这么一来,维纳亚士兵完全看不到躲在森林暗处的柯露卡等人,反而变成更明显的标的物。 「敌人在哪里?到底是从哪里打过来的?」 举着机枪朝森林不断射出曳光弹的士兵,纷纷发出呻吟并扣着扳机倒下。死后枪口还对着自己人发弹,更让其他士兵陷入恐惧的深渊。 延烧的卡车爆炸,仿佛撕裂耳朵的冲击猛烈敲打着士兵们。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要待在哪里才安全啊?」 「到战车旁边的话应该就没事了!」 几个维纳亚士兵,为了躲到第三连的t二六型战车后方而冲了过去。可是那边却躺着遭到狙击从舱口掉下来,排长布哈林少尉的遗体。 士兵们对毫无动静的战车起了疑心,往车内一看,发现战车兵脸压在窥视孔死在车内。 「呜!」 「是、是谁说呆在战车旁边就没事的?」 海赫兵长早已架好枪,待在能俯视维纳亚营地的位置,静静地放下枪拉开拉杆排出滚烫的弹壳。掉在雪地上的小金属筒缓缓地以自身温度融化积雪往下沉去。 黎明的枪声——得与失 雪连续下了两周,厚度已经超过一公尺。 下在斯欧密阵地的不只有雪还有维纳亚军发射的炮弹。黑烟和狂舞的烈焰卷起雪和大量砂土。 多到让人觉得没有尽头的炮击,使得树木全都被轰倒。本来蓊郁的柯拉山丘,变得像是开阔的垦荒地一样。 原本挖到能够藏头的壕沟,在飞溅的沙土埋填下变得要屈膝弯腰才能勉强躲藏。 发下豪语说维纳亚士兵不足为惧的老兵,还没看到敌人就因炮击而倒下。 不甘心地说:「我还没打够!」 还能喊痛的人已经算幸福了,许多士兵都遭到炮弹的碎片夺去性命或四肢。还没理解自己发生什么事,一身迷彩服就染上了硝烟、泥土、血的黑和红而被送往后方。 像这样被炮击凌虐神经和肉体之后,再面对由t三七、一六战车队带头,随后是排山倒海而来的维纳亚士兵,这已经成了这两、三天的例行公事。 维纳亚军烦人的攻势,多少让斯欧密士兵有逃跑的念头。 可是他们依旧待在壕沟里忍受炮击。因为他们知道想逃也无路可逃。 与其四处逃窜、最后被逼到绝境才进行困兽之斗。不如据守在这个为了击退敌人而准备的柯拉阵地还比较有利。 「炮击停了!」 「各就各位!」 连上士官的号令声在四处响起,士兵们各就各位。 不久,棱线的另一端就出现足以盖住雪地的维纳亚士兵。 「开火!」 柯露卡在卡拉夫上士的口令下架好枪,不断朝敌人发射。 她弹无虚发一枪放倒一个人。 可是不管怎么打,敌人还是不断地出现。双方的距离从四百公尺缩小到三百、两百公尺。这波涌上来的人海,不管柯露卡发射多少子弹也阻挡不了,转眼间敌人就到了面前。 已经到了双方能看清彼此表情的距离,维纳亚士兵开始投出手榴弹。可是全副心神都放在瞄准的柯露卡,连手榴弹滚到脚边都没发觉。 将她从壕沟里拖出来的有时是海赫兵长、有时是卡拉夫上士。他们会将手榴弹踢进壕沟中随处可见的小洞里,再一把抓住柯露卡的后颈将她像小猫般提起。 「怎、怎么了?」 「走啦!」 柯露卡常被他们拎着跑。 正当柯露卡纳闷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爆炸就吞没了她至今守护的壕沟。而提着刺刀的敌人已经从对面冲了上来。 「自己跑!」 「啊、是。」 柯露卡连忙追着海赫的背影撤退。 六连的士兵跳进后方的战壕,朝着自己先前所在的壕沟位置投掷手榴弹、开枪干掉维纳亚士兵。海赫则用擅长的连续射击不断地制造尸体。 柯露卡无法像他那样流畅地上弹,气得呀呀乱叫。 海赫似乎对她尖锐的叫声感到不耐。低声的说: 「力量放松。」 「哈啊?」 在枪声和爆炸声交织的喧嚣中,这句话竟不可思议地传进柯露卡耳中。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放轻松。」 「喔……咦?」 柯露卡这才注意到,握着拉柄的手僵硬的抖动着。 她将手握紧再放开了几次,试着放松后再拉动拉柄。这次子弹顺利依她的意思上膛了。 「小子们听好啦!把咱们的阵地抢回来,因为我把还没看完的小说放在那里了!」 「是!」 在尤帝莱宁的号令下,穿着白色伪装服的六连士兵们一起往前冲。 柯露卡也混在人群中跑在雪地上。这回换成维纳亚士兵被他们的气势所震慑,丢下才刚占领的阵地逃跑了。 还在战场上缓缓前进的战车就用反战车炮击破。 没有注意到步兵已经逃走的战车,也遭到从死角丢来的炸弹和汽油弹攻击。 海赫举枪瞄准逃跑中的敌人。 在他精准的射击下每一枪都有一个人倒下。 不能只顾着欣赏,柯露卡也开始瞄准逃窜的敌人射击。 即使周围的友军已经因为打不中而停手,海赫依旧不停地开枪。柯露卡也轻舔嘴唇、扣下扳机。不知不觉只剩他们两人还在射击,只有他们的枪声在四周回响。 众人的视线全落在持续开枪的海赫和柯露卡身上。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好厉害。」 海赫瞄了一眼跟在自己身旁的新兵,不过全神贯注的柯露卡完全没发现。 她眼中就只有照门、准星和对准逃走的敌人。一旦开始专注于射击,柯露卡连自己的存在都不在心上。 与敌方的距离已经超过四百公尺,柯露卡才终于放下了枪。就算是她,也没办法在这么远的距离击中敌方的头部了。如果是不动的目标还好,要用标准瞄具打移动中的目标很不容易。 可是海赫仍然在射击。他直到敌人消失在棱线的另一端才住手,而不是因为射不中。 以敬畏的眼神看着海赫的柯露卡,这才注意到自己也成为注目的焦点。 「怎、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果然不是只会吹牛皮而已。」 卡拉夫上士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大家似乎认同了柯露卡的实力,从此再也没人叫她新兵。 但因为身边有个实力远超过她的人,让她一点自傲的感觉都没有。 敌方退去的战场上遗留许多遗体和战车的残骸。 斯欧密的士兵回收了装在战车上的机枪、弹药还有大炮。对弹药不足的斯欧密军来说,从敌人那边获取的物资真是帮了大忙。维纳亚军拼死拼活搬来的炮弹与弹药,现在却被敌人作为击退自己之用。这样的结果真是让人笑不出来。 敌人也正试图回收战场上的武器。敌方的牵引车队正在子弹勉强可及的远处,试着将中了地雷而停摆的战车拖回去。 「别再来了,快滚回家去!」 向敌人破口大骂的柯露卡,等到四周恢复一片寂静看到防御线上的维纳亚士兵尸体时,不禁:「呜!」地发出呻吟声。 这些尸体有一部分是她干的。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恨我们?为什么要来杀我们?」 双方明明素昧平生,为什么他们会抱着这么深的恨意?带着如此重的杀意前来? 她对这些反覆鲁莽突击的维纳亚军,敌意逐渐高涨。 未经同意就闯进别人家里杀人劫财的强盗,用子弹招待是刚刚好而已。 「好,我知道了。我要杀了你们,要恨就恨吧。」 柯露卡的枪口瞄准了在远处作业的敌方工兵,扣下扳机。 操纵牵引车的士兵在意外的狙击下喷血倒地。 其他敌人立刻散逃。 只有刚才还是敌军的物体留了下来,逐渐被雪覆盖。柯露卡感受到身为士兵的悲哀。 雪下个不停,若无其事地将掩盖遗体。在它下方和更下方还躺着无数维纳亚士兵的尸体。 ** 十二月十三日(三)六点三十分。 冬季的斯欧密,太阳差不多要等到九点十五分左右才会出来。六点还算是晚上,天色接下来才要开始缓缓变亮。 在雪上爬行的柯露卡,一边留心敌方的狙击手一边抱怨。 「为什么我得做这种事啊。」 「因为你起得早吧。听说你昨天把站哨的工作推给赛波了。」 跟在后头的雅各兵长嘟囔着责备柯露卡。 「因为我莫名其妙的清醒,睡不着嘛。所以想 练习一下射击的说……」 从床上起来的柯露卡是想练习海赫所说的:「放松拉拉杆的动作让操作更迅速。」当然是有一点进步,而这些努力都是为了追上兵长。 「那不是正好吗?闭嘴专心做事啦。」 「可是,这种工作……」 他们正在做的事,简单来说就是摸黑搜刮尸体。 一般人不会想做这种事。而且萨米文化信仰精灵,柯露卡相信灵魂的存在。对这种亵渎死者的举动难免要抱怨。 抱怨归抱怨任务还是要执行。她只能对着那些肉眼不可见的存在说:「我只是奉命行事,自己并不喜欢这样,原谅我吧。」 「斯欧密共和国的生产力跟维纳亚比起来差多了,枪枝跟弹药都严重不足。然后你看,这些遗体 每具都还有没用到的武器跟弹药,难道你不觉得很可惜吗?想杀敌想到晚上睡不着的你,正好适合这个工作。至少比你练枪有意义,不是吗?」 柯露卡想对如此命令他的面包店老爹,脸上招呼几拳再踢他的屁股一脚。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尸体身上搜刮武器和弹药。 回收的弹药和武器都堆在雅各兵长用绳子绑着的雪橇上。不久,雪橇就堆满了沉甸甸的枪械和闪着金属光泽的子弹。 「天差不多开始亮了,回去吧。」 「好。」 她在雅各兵长的指示下停止作业,以匍匐前进的姿势准备改变方向。然而,在她视线扫过东方时却感觉到有物体移动。 「安静。」 雅各兵长以装死回应柯露卡这句话。 眼力出众的柯露卡,能从辽阔的视野中感觉到猎物的存在。反覆确认异样感,然后仔细观察就能找到猎物。 柯露卡保持姿势趴在尸体之间,架起枪。 想在新雪上摆出卧射的姿势并不容易,就算把手肘撑在地上也会陷入雪中。所以在狩猎时多半会采跪姿。倘若真的要卧射,也会将滑雪板垫在身子下。 很不巧的她没带滑雪板。柯露卡别无选择,只好将手肘架在维纳亚士兵的尸体上。 心想:「既然他们已经受到死这个终极的报应,就不应该再遭到其他惩罚了吧。」 所以柯露卡在心里默念着:「对不起……」祈求他的安息和宽恕。 她紧盯着东方。 不久,敌人的身影就出现在白雪和树木之间,手上拿着装了瞄准镜的莫辛那干步枪。 「是维纳亚的狙击兵。」 似乎是因为这里离斯欧密阵地还很远,天色又暗所以敌人才疏忽了。 对方所在的位置离柯露卡约有三百公尺、离斯欧密阵地更有五百公尺远。即使是受过训练的狙击手,会因此大意也是正常的。 「不对,只有在安全的地方也不放松的胆小鬼才能活下来。」 那狙击手缓缓地趴下拿起望远镜看向某处,再慢慢起身移动到别处重复着这个动作。也许是在开始工作之前要确认地形。仔细一看那个狙击手正把观察的结果写下来。 「他在写什么啊?」 听说维纳亚有专门培养狙击手的机构。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被称为狙击手呢?既然是狙击手,那一定有些本事。柯露卡突然对敌人的程度感起兴趣来。 「好。」 她估算距离约是三百二十公尺,藉此调整弧形座表尺。 「我办得到。」 接着她放下枪,测量周围的风向。 「克鲁克,别做傻事。你怎么赢得了专业的狙击手。」 「没问题……不动就不会被发现。」 四周都是尸体,敌人要找出柯露卡,就像在森林里找一片树叶一样并非易事。从这里射击的话大概有两次机会。柯露卡有自信两发一定能胜利。 她将尸体翻个面,摆成拿枪指向敌人的样子。维纳亚士兵造型独特的尖帽当然拿掉了。 要是柯露卡和这具尸体躺在一起的话,敌方狙击手应该搞不清楚谁是敌人才对。而她就是想要利用这个破绽。 柯露卡先检查枪有无异常。枪身冷、子弹也冷。风很稳定,风向是造成近来暖冬的南风。从她的位置看去是由右往左方吹,于是她将瞄准点向右移。 狙击手下次举起望远镜时就是她的机会了。 柯露卡驾着枪、扣着扳机静静地等待着。 「!」 敌人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似地转过头。柯露卡也吓了一跳手指放开扳机。 「……被发现了?」 狙击手四处张望,探测周围的气息。 不妙、好像不太妙。 不过维纳亚士兵接着就露出安心的样子,让他吃惊的似乎是他的同伴。第二个敌人比第一个更慎重,没做出被柯露卡查觉的动作。不过他出声呼叫同僚还是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要是误以为敌人只有一个就发动攻击的话,这就会成为她这辈子第一也是最后一次的经验了。柯露卡向守护精灵献上一吻感谢自己的好运。 「可是怎么办呢,想打道个另一个会来碍事……」 要等其中一个离开吗?还是把两个人一起收拾掉? 她转头看雅各兵长,不过他抱着枪动也不动,似乎没办法对这场战斗有什么帮助。当然一起逃走也是一个选择,可是柯露卡还是决定要战斗让这两个狙击手走掉的话,那下次可能就是自己或连上的某人被瞄准。 「我是柯露卡,萨米的猎人,继承萨莱尼之名的人。」 柯露卡低吟振奋自己的勇气。接着她再度将准星和照门对上远方敌人的身影。 『在不确定会打中的时候,可不能像赌博下注一样乱扣扳机。只有确定会中才能开枪。』 她遵照祖父的教诲,一个呼吸之后才将手指放回扳机。 狙击手的望远镜还放在眼前。周围的杂音、凛冽的寒风和各种感觉一起慢慢消失,柯露卡逐渐化为枪的一部分。 自己跟木头、金属一样不过是枪的一个有机零件,是为了支撑枪、锁定目标和扣下扳机而存在。 将子弹发射时的速度、距离、气温、湿度、风向还有仰角全都列入计算,静待目标和弹道交会的那一瞬间。 柯露卡舔了一下嘴唇,在注意力集中到最高点时缓缓扣下扳机。 击发的声音响彻雪原,同时她卧倒在雪中。 本来想模仿海赫兵长,在架着枪的姿势下拉拉柄上弹,不过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没有充分练习的动作,突然想做也不会顺利的。 祖父曾说,平常练习的表现到了真正狩猎时只能发挥六成。所以练习的时候就要再多六成,临战才能发挥出千成的实力。 柯露卡是笃定之后才发动攻击的。所以她一开枪就立刻躺进尸堆中躲起来。 从尸体之间的缝隙看去,第一发确实准确地命中其中一个狙击手。 另一个人连忙跳进雪中,打量着这里的情况。 狙击手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匹受了伤的狼一样,动也不动地等着我方露出破绽。感觉上是个难缠的敌人。 「雅各兵长,你不要动喔。」 「谁会动啊,就算你被打中了我也不会动的。」 柯露卡开始思考如何对付剩下的敌人。 躲起来的状态想要狙击敌人是不可能的。想瞄准就必须起身,如此一来就会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发现敌人、瞄准射击,虽然只是一瞬间,如果对手的动作比较快,那死的就是柯露卡了。 「怎么办才好呢?」 柯露卡看手上的仿制莫辛那干思索着。敌人用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枪。她知道正牌的莫辛那干步枪在准 度上有一点问题,可是狙攀用的不能是餐品。因此胜负的关灵书己的本事。 「要怎样才能比敌人更占优势呢?」 没办法让自己占优势的话,就只能让敌人陷入不利的状况。该怎么做? 「对了,让他白开一枪就好了。」 总之让对手先开一枪就行了。想发射下一发必须要经退壳、填弹、架枪、瞄准、射击五个动作。同时间柯露卡只需要架枪、瞄准跟射击这三个动作。 「恩!这样就行了……雅各兵长请你帮个忙。」 『才不要,为什么找我?」 雅各和尸体躺在一起仰望逐渐亮起来的天空。 「别说这种话啦。就快早上了,天一亮就没办法动了喔。你要躺在这里一整天吗?」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雅各无奈地说: 「……知道了,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把那边的尸体随便动一下,引诱敌人开枪。」 「你是叫我法摸维纳亚士兵的尸体吗?」 「你会怕吗?没关系的,要是有幽灵还诅咒什么的就由我来继承吧。」 「你这句话真让人不爽。要引诱对方先开枪是吧?」 「没错。当然兵长要躲好要是被打中就不妙了。」 「我也不想中枪。」 柯露卡将子弹上膛静静地调整呼吸,等待雅各兵长的行动。 雅各兵长从后方接近一具尸体,缓缓地将尸体手上的枪指向敌人的方位。 下一秒,尸体的头突然就开了一个拳头大的洞,肉屑和碎骨喷向四周。 「哇啊啊啊!」 柯露卡起身和兵长的惨叫在同一时刻。 她架起枪。 远方的敌狙击手已放下枪正在退弹壳,似乎打算开下一枪。 而柯露卡已经将准星和照门重叠,对准了敌人。 敌人装好子弹正要架起枪。不妙!他的动作比想像中还快而且正确,柯露卡感到背上一阵恶寒。 「没问题,他的速度没有比海赫兵长快。」 她知道有人的动作更快,相较之下这个敌人就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的手指滑上扳机。 此时南方吹来一阵强风。 现在开枪的话子弹会被风吹歪,是该等风停下来还是要把瞄准点往上风处移? 柯露卡在短暂的犹豫后决定赌一把,保持架枪的姿势等这阵风停下。 敌人的枪口发出一阵闪光,白色的光弹如山一般的曲线飞来。不过子弹被风一吹,擦过柯露卡的太阳穴飞向她背后。 风停的瞬间敌方枪声传进她耳里,同时柯露卡扣下扳机。 她的子弹划出抛物线准确飞向敌人的眉心。 柯露卡和雅各兵长回到阵地时,已经是吃完早餐的时间了。 他们想向列年排长报告却找不到人,猜想他大概是在老爹那吧。从窗外往里头看,果然列年和其他干部一边吃早餐一边开着会。 敲门、出声也没人回应。战战兢兢入内同时连长心情不错地说: 「刚才收到营本部的通知,敌人有两个营从咱们之前渡河的地点推进到柯拉这一侧了。他们大概是想绕到咱们背后,不过这正中我的下怀。第四连和第五连照预定计划伏击了敌人。包围、歼灭敌人的作战也快开始了。」 先前的夜袭除了造成敌方混乱之外,也隐含了让敌方发现渡河地点,将他们诱导过去的用意。我方也省下监视的功夫及早掌握敌人的动向。 「可是为什么我们六连却要留守啊?这不是老爹你的计划吗?」 「这个嘛,八号那天扰乱敌人的工作给咱们做去了,要是连歼灭敌人的功劳也抢。我看萨洛(四连连长)跟托维艾宁(五连连长)会恨死我吧。也要让其他人表现一下啊。」 说到这,尤帝莱宁连长大笑起来。 地图上其中一支维纳亚的迂回部队,在渡河地点以北两公里处被我方部队包围了。营方面也提到,敌军方阵的其中一角已经被拉长成细细的箭头四散而去,这代表敌军正在逃走。他们已经被打的溃不成军。 「相对的,我已经取得攻击柯拉河东岸敌方阵地的许可,这就叫做有失必有得嘛。所以明天咱们要动手啦。」 「咦?」 以列年为首的排长们听完这话不禁愕然。 「只有我们上吗?」 「你脑袋有没有问题啊?」大家一副想要确认连长精神状态的样子。 可是尤帝莱宁连长毫不在意地说一声:「没错。」之后看到众人负面的回应,突然很感动的大叫了起来。 「难道是不满?这样还不满足吗?我的部下真是一群勇者啊!抱歉,是本大人错了,我实在太小看你们了!」 爱伦柯少尉以受不了的口气说:「对手可是一整个师耶。」 「那又怎么样?参加铁定会赢的作战一点都不有趣。扫荡那些中了陷阱、慌慌张张的敌兵,这种?麻烦又费劲的事交给友军去做就好了。咱们就从敌人想都没想过的正前方发动攻击。你们知道吗?塔威拉战斗团把红军的第一百三十九狙击师吃得死死的,一副马上就能歼灭他们的样子。对咱们这个连 来说一个师根本不算什么……怎么?克鲁克,杵在那干啥?」 尤帝莱宁终于注意到了柯露卡的存在,转过头来催她:「别站着发呆,有话快说。」 柯露卡一边小声抱怨:「明明是你不给我机会讲的……」还是赶快敬了礼,详细报告她打倒维纳亚狙击手的经过。 尤帝莱宁一听,就夸张地露出惊讶的模样:「什么!两个狙击手?怎么可能!」一副凭你怎么可能干掉狙击兵的态度。 最后甚至说:「你是不是把熊还是啥的当成狙击手了?」 「不,我不会把卡拉夫上士当成敌人打的。(注:斯欧密语中的「熊」和「卡拉夫」同音。)」 她故意订正并表达不是开玩笑。接着她拿出做为证据的两把装了瞄准镜的莫辛那干、敌人画的射击图、地图简图还有敌人的名牌。最后加上雅各兵长的证词。 「吓死我了。看来真的是这样。」连长也只好承认柯露卡的战果。 柯露卡在记事簿上写下「战果二」。 然而尤里宁对此事的评价,却只是敌人笨加上钟气好。 这柯露卡颇不愉快。本来以为连长必定会大大夸奖,这下她失望了。 这家伙果然还是个做面包的,而且誉疋那种不老实承认徒弟手艺进步的那种人。 尤帝莱宁在柯露卡心中的评价再度开始下滑,而且幅度因为他下一句话而大大增加。 「喂,海赫。克鲁克缴获两支有瞄准镜的狙击枪。:一把我要了,另一把你要用吗?」 等一下,不是应该我用才对吗?是我拿到的耶!柯露卡忍不住就要大叫出来。 「不,我习惯用自己的枪。』 幸好海赫兵长摇了摇头,他似乎对自已用惯的枪有感情的样子。 他对枪的特性一清二楚,才能凭感觉如此快速的装填并且射击。 海赫兵长正是靠那把枪纵横沙场,以令人赞叹的气势打倒敌兵。 每当柯露卡看到他,心中就会燃起焦虑和怒气。自己输给他了。要弥补这差距固然需要加强练习,但好的武器也是必要的。 对嘛,兵长的战绩这么好,是他经过长年的训练而且惯用那把枪,如果是我就该要用更好的枪。柯露卡并没有那么执着于原来的枪,对换枪不会有所疑惑。 她猛盯着那把无主的狙击枪。 看着她这副德性的尤帝莱宁发出:「呜……」的一 声。 可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不情不愿地将枪递给柯露卡。 「太好了!」 柯露卡兴奋地抓住枪可是尤帝莱宁却没有放开手。在这段角力中柯露卡看到他的眼神。 那是一双根本不会让人联想到面包店老板,而是看透了无数生死的眼神。 「克鲁克,你知不知道拿起这把枪代表什么吗?」 「知道啊,就碰碰碰的打敌人啊。」 「不,你根本就不明白。拿起这把枪就代表你已经从一个打鸭子、鹿或是熊的猎人变成了猎杀人的狙击手。」 「那有什么问题吗?这是战争,开枪杀敌有什么不对?」 「当然有问题、问题可大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话说回来,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啊?」 「请不要问我啊,莫名其妙。」 「我有很多事要担心啊。像是你会不会因为打败了敌方狙击手就自信过度,或是你能不能撑得住这次任务之类的。这些有的没的都令人担心啊。你这回能活下来只不过是偶然的好运而已。」 「哼,你就是不肯承认我的实力。」 「当然啦,笨蛋!」 这时柯露卡才注意到,老爹会这样不时打压自己,其实是出于双亲担心子女的心态。 老爹把海赫兵长视为不会自满的大人来信赖,可是担心柯露卡这孩子,拿到了狙击枪这个昂贵的玩具后,会做出轻率的行动而受伤。 「没问题的,连长。」 「希望是这样。至少别失去你的优点,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吧。毕竟咱们可是在打仗,每个人都失去了一些东西。也许是手、是脚甚至是性命。要是觉得只有你能全身而退这才不正常……」 说完这既像讽剌又像失望的话之后,尤帝莱宁终于放开手。 「至少晚上要睡觉。让自己像睡着了一样努力吧!这样会稍微好过点。」 「是。我会照做。」 柯露卡拿到了配备新式瞄准镜的莫辛那干步枪。可是于此同时,她却觉得自已失去了某样连长给他的事物。 白色死神——袭摩?海赫后备兵长 十二月四日(四)。 这一天尤帝莱宁率领的六连,对柯拉河东岸的维纳亚阵地发动奇袭。 柯露卡对准维纳亚士兵扣下扳机。 后座力透过枪托撞击她的肩膀,但她不去抵抗这股力道直接起身,一边上弹、一边在盖满积雪的森林里跑向下一个掩蔽物。 带着杀气朝柯露卡飞来的子弹被树干挡住。 她一边等气喘吁吁的赛波追上她,一边将枪口指向转身逃跑的敌兵,制造(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透过瞄准镜,她能清楚看到敌兵死前的表情。他们头颅破碎时的模样,不相信自己被击中的神情,都深深烙印在她眼底。 「我说,尤帝莱宁连长真的不是面包店的老板吗?」 和海赫兵长同样成为狙击手,被允许在战区里自由行动的柯露卡,一边狙击着进行零星抵抗的敌兵,一边向作为脚缭的少年赛波问着。 没错,赛波是一副脚缭。由担心柯露卡的连长挂在她身上;避免她因为莫名的自信而冲过头。当然赛波本人并不知情,还因为从侍从的工作中解脱而欢欣不已。不过当连长对柯露卡说:「好好照顾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懂了。 「那个……克鲁克,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个死老头是面包师傅啊?」 「因为他就给人那种感觉嘛。既然是后备役就代表他不是职业军人吧?那、那个缜密的作战计划是怎么回事?如果是超资深或经验老道的职业军人所想出的计划,那我还相信。难道揉面檲揉久了连那种事也办的到吗?」 从八号开始的夜袭、诱敌、包围歼灭作战到今天的突击,整个作战可说一气呵成。维纳亚军的前哨部队根本没想到,敌人会从自军派出迂回部队进行攻击的路径来袭。对尤帝莱宁这一连的攻击根本连挡都挡不住,马上就丢下阵地逃之夭夭。 虽然最后没能击退敌方整个师,还是占领了他们在柯拉河东岸的前哨阵地,获得丰硕的战果。其中还包括击破五台战车、缴获两门反战车炮及三挺机枪。 「好,把敌人清干净后就在这里设前哨基地吧。」 这些巧妙的安排,让柯露卡感觉尤帝莱宁老爹不是个简单人物。 「克鲁克,你没有在新闻还是广播里听过『摩洛哥的恐怖』吗?连长是后备役,是因为他在非洲的外籍部队……」 他说到这里,有个兵长突然从后面一把勒住赛波的脖子,把他拖走。 「赛波跟我过来一下。」 「怎,怎么了?威尔卡拉兵长。」 「你不觉得谈论他人的过去没什么意思吗?」 「咦,可是……」 威尔卡拉兵长对着赛波耳边低语。 「听好了赛波。克鲁克那家伙是个乡巴佬,不知道老爹是个在外籍部队里活跃的超强老兵,所以才会老是瞧不起他。毕竟老爹看起来也真有三分像是个卖面包的。可是那家伙是咱们连上的开心果;老爹跟我都很中意他那嚣张的口气。我担心他要是知道老爹是高手中的高手,搞不好会变得很胆小啊。」 「我实在没办法想像胆小的克鲁克耶!」 「可是这是赌博啊。实际上,那家伙看到海赫打倒一堆敌人后就不再说:『我是第一。』了不是吗?看他追着海赫后头跑的模样,那不甘心的眼神真叫人心痛啊。」 「因为双方实力差太多了。」威尔卡拉兵长这么说着。 「可是克鲁克也很拚命啊。」 「这个我们都认同啊,看他勇于挑战自己之上的人,是多么有干劲啊!我的意思是,至少不要让他太在意连长的事,懂了吗?」 骗人!你们只是想看好戏而已。 这一点,赛波光看气氛也知道。可是破坏大家找乐子比破坏作战计划更可怕。要是被老兵盯上的话,他这个菜鸟新兵就完蛋了。 赛波只得答应:「是、是。」 「那这件事就拜托你啦。你要好好保护克鲁克,懂吗?」 威尔卡拉兵长拍了拍赛波的背就走了。等在一旁的柯露卡立刻前来逼问他。 「所以『摩洛哥的恐怖』到底是什么啊?」 「就、就咱们老爹好像……好像去摩洛哥学过做面包啊。那个时候,外籍部队的高手们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恐怖老爹。战术什么的,大概是那个时候学到诀窍的吧。」 这当然是骗人的。可是这番谎话微妙地和柯露卡的感觉对上,倒也让她相信了。 「喔,是这样啊。」 而这个误会让她觉得尤帝莱宁连长不是个浑蛋,而是个能够充分活用所见所闻、具有弹性的人。不能得到如此人物的认可,柯露卡感到相当悔恨。 「不行,我不拼不行!然后我就……」 柯露卡的视线投向在这场攻击中,战果辉煌的海赫兵长。 以尤帝莱宁的作战成功为契机,特提宁战斗团开始转守为攻。 第三十四旅二营以伏击和包围,彻底粉碎了企图从柯拉河下流绕到斯欧密军背后的两个营。还包围了一个连逼得他们投降。得到了丰硕战果。 斥侯部队还发现敌方两个营,正沿着柯拉湖东岸北上,想从北边绕到维纳亚军的后方。特提宁中校把部队改编后向北方移动准备击垮对方。 积极的调动部队使阵地的正面防御完全放空,这个战术充满赌博的意味。不过,正在等待迂回作战成功的维纳亚军,动作也变得迟钝,使斯欧密军得以击退北进的敌军后,在敌方还没发现时迅速的回防阵地。 作战屡次失败,维纳亚第五十六狙击师失去大量的将士和物资,不得不重新整编部队。 在第二百一十三狙击旅的巴布罗耶维奇上尉叫住维西宁。 「维西宁少尉,现在有台化学战车,原有配置的单位被消灭了,你的排能不能接收它呢?一样都是t二六的车体,一起行动应该不成问题吧?」 「报告上尉,可是我的排已经满编了。」 「没关系啦,难得的战力怎么可以落到别队去。再说,很快就要出现欠员了。」 「要发动攻击吗?」 「要派一个狙击营绕到敌人背后去。你们会参加吧?」 「还要再派?才刚失败……」 「对,再一次。师长大概很中意迂回作战吧。」 巴布罗耶维奇上尉瞄了─眼手表。告诉他:「还有二十分钟,快去准备。」 「请等一下,这么快?现在不是还在重新编队吗?」 「战争可没有暂停啊。而且再编队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了解。可是这样感觉起来,好像是被女人甩了却死缠烂打的男人耶。」 「别这么说。战争就只有突破、包围和迂回这三种战术。我们明白对方正面的防备非常严密.那试着绕到背后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迁回的路径上,对方也埋伏了不是吗。」 他本来想建议要迂回的话,不如走会出乎敌方意料的路线,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看来师团司令部讨厌花时间的作战,就算说了也不会被接纳吧。 「敌人还以为击退了我军所以开始懈怠,现在搞不好已经回到正面的阵地了。你们就攻击这个破绽。顺利的话还可以击垮敌军的守备。」 这乐观的发言让维西宁偷偷叹了口气,因为制定作战需要的是面对现实,但是上层把现实和乐观的推测搞反了。 这小小的叹息在严冬下也立刻化为一缕白烟,让上司马上发现了属下的心情。 「你似乎不觉得有趣呢。」 「不,我了解。立刻出击。」 维西宁少尉向长官行了个可作为范本的敬礼动作。 就这样,第五十 六狙击师司令官再度派遣的迂回部队出发了。 这是十二月十九日(二)的事。 这时,柯露卡正和欧塔拉下士以及海赫兵长,潜伏在维纳亚军可能经过的森林中。维纳亚军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个性,完全被特提宁中校看穿了。 为此,他派出了许多斥侯到柯拉战线南部。他们就像寻找猎物的狼群般躲在林子里、趴在地上等待机会。 在道路上装设置地雷,在树木间拉起高度等同战车炮塔的钢缆做为障碍。再砍倒树、堆起巨石等妨碍敌人行军的工事。 「那条小溪以北是五连躲的地方,别误击了。刚才出现的是敌人随你怎么打都行。」欧塔拉下士传来了敌方出没的状况。 埋伏在四周的斯欧密高手,开始对维纳亚军施以枪弹的洗礼。如同蜂群袭击迟钝的大熊,从四面八方折磨敌人。 维纳亚军无法忽视这波攻势,加上士兵畏却不敢进入森林。只好以战车炮攻击可能有斯欧密士兵躲藏的地点。 随便乱轰的炮弹只是看起来威力大,但只能炸倒树木、震落积雪。只要运气不是太差通常是不会中大奖的。 「可不可以从树上攻击啊?」 柯露卡思索在树上瞄准会不会比较方便。 却被海赫兵长一句:「别这么做。」给拦了下来。 「为什么不能?」 「也许瞄准会比较方便,可是一旦被发现就逃不掉了。」 他讲完之后,又说:「来这边。」叫柯露卡跟他走。 那里是森林的最深处。 「在这边打。」 「可是敌人又不会过来。」 「所以要引诱他们。」 海赫兵长简短地指示完,就朝森林边缘前进。 「兵长等等,你去哪啊?」 「你不用跟过来也行。」 「不行啦,我要跟你一起去。」 「可别失手被打中啊。」 「嘛!这就要看运气啰。」 柯露卡在离兵长稍远处卧倒,等着维纳亚部队接近。 「那接下来怎么办?」 「你看好。」 海赫举起冲锋枪对较近的敌人一阵快速扫射,威吓连级以上部队一定会有的政治委员,还击毙了部队指挥官。 「一下子就三个人……」 柯露卡一边数着他的战果、一边感叹距又拉开了。自己也连忙瞄准维纳亚军官射击。 「好,后退了。」 一被敌人发现海赫立刻转头逃进森林深处,柯露卡也连忙跟上。就定位后就背靠着树坐下。 不久,近百人的维纳亚士兵畏畏缩缩地提着枪,在政治委员的怒喝威胁下,从她的背后慢慢地走进森林。 「敌人不是只有一、两个吗?你们这群胆小鬼干什么!快走!为纳乌莫夫上尉报仇啊!」 对生活圈跨国境,包含维纳亚和鲁欧茨的萨米人来说,除了自己的语言,对维纳亚和鲁欧茨的语言也有某个程度的7解。所以柯露卡也会说一点简单的维纳亚语。祖父虽然不肯清楚的告诉她,不过她的母亲似乎是维纳亚人, 「我们有八十个人还怕什么?快前进、前进啊!」 政治委员对空鸣枪威胁着士兵。失去指挥官的维纳亚军队里对就没人能阻止激昂的政治委员。因此明知森林充满危险士兵们也只能迈步向前。 「哇,好可怜啊。」 「你觉得他们可怜吗?」 「嗯,因为他们就要被我们歼灭了。我们不可怜他们还有谁会可怜?」 柯露卡嘻笑着举起狙击枪,望进瞄准镜。t字型时瞄准线尖端正指着敌兵的头部。 「兵长,你先请……」 「……嗯」 海赫虽然略显讶异遗是回应她的话开了第一枪。 海赫先射杀带头的敌兵,柯露卡接着打反应最快的敌兵。两人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如此默契。 遭到奇袭的维纳葫军连忙散开躲到树后。虽然有勇敢的人开枪反击,不过海赫和柯露卡精准的射击,让他们一个个安静下来。 维纳亚士兵的数量在两人的狙击下锐减,没有带头反击的勇者,其他人就只敢趴在地上发抖祈祷不要被发现。 海赫不只精通步枪,也擅长用冲锋枪。 两个人用毒辣的方式攻击,海赫绕到敌军的侧面以冲锋枪牵制想逃的人,再由柯露卡射杀动弹不了的敌人。 柯露卡也积极地练习保持射击姿势上弹的技巧。虽然还不及海赫却也慢慢地在进步。 「哼哼,嘻嘻嘻嘻。」 柯露卡像是陶醉其中般的装填子弹、扣下扳机。 海赫似乎有点在意她的样子,讶异地歪了一下头。随后又轻轻地摇了摇头、继续开枪击今天的第十九个牺牲者。如东将冲锋枪的击杀数量也算进去应该超过五十人了吧。不过这雨者必须分清楚。 「怎么了,你们这些家伙!还不快站起来!到底是怎么啦!」 维纳亚的政治委员连续地对空鸣枪,向脚软的部下们怒吼、威胁他们赶快前进。 「不要,是死神!死神在这森林里!」 一个残存的士兵开始大喊着:「白色死神在这里啊!」向后方逃去。 政治委员举起手枪瞄准他的背,扣下扳机后大骂一声:「没胆的失败主义者!」。 接着他怒视四周。 「怎么了?谁允许你们睡的!部队给我起床!前进攻击敌人!」 政治委员将手枪瞄准趴在附近的士兵背部,骂着:「装什么死!看我怎么对付你这个懦夫!儆百似地扣下了扳机。 可是这个维纳亚士兵很能忍,不管挨了几发子弹都不吭一声、也不喊痛。 他当然不怕死。因为他已经死了。 政治委员一边叫着:「快站起来!」「谁准你死的?」一边对尸体猛开枪。 当他对身旁的所有尸体都开过枪才发现,只剩他一个人还活着。 森林回归一片寂静。 只有冷风静静拂过。 政治委员强烈地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枝头上的雪哗啦啦掉在地上。 政治委员像弹簧似地转过身扣下手枪的扳机。数发子弹射进雪堆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妈的。哈、哈啊。」 恐惧的心让一切对他来说都像是敌人。 不管是落雪声还是风的细语,什么都像是敌人。神经质的枪口到处乱指看到什么就打什么。 「嘻嘻嘻嘻嘻~」 柯露卡喉头响起的笑声回荡在雪地的森林之中。她并没有很仔细猫准,像是追着政治委员跑一样扣着扳机。 手枪的子弹终于用尽,只能发出喀喀的响声。 他慌忙拿出新的弹匣想要装上。可是双手猛抖迟迟装不进去。 「哈、哈、哈……该、该死!」 穿着白色伪装服的柯露卡,一声不响的出现在政治委员面前。 手中的莫辛那干直指政治委员的眉心。 「呜!你、你是?」 政治委员终于装上子弹将手枪指向柯露卡。不过柯露卡的枪口立刻喷出火焰,把政治委员手中的枪被打飞出去。 他连忙伸手想捡枪,可是柯露卡迅速地拉动拉柄装上下一发子弹。在政治委员抓到手枪前,她的枪口再度瞄准他的眉心。 被突如其来的冰冷枪口抵着头的政治委员。 他缓缓退后举起颤抖的双手。 「嗯,该怎么好呢?喂!你希望我怎么对付你?希望我打你哪里呢?」 柯露卡确实瞄准后 ,像是玩弄般询问着猎物。 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在猎物面前舔着舌头的猛兽。 「身为光荣的纽沃斯特连邦共产党员,您希望怎样的死法呢?」 政治委员终于察觉对方在问自已话,额头上冷汗直冒的他连忙回答: 「等……等一下,别开枪!」 「请问您的尊姓大名?」 「伊、伊格里上级政治委员。我投降;拜托别杀我!」 「唉呀,会投降的人不都是心怀失败主义的叛徒吗?」 「当、当个俘虏活下去也是一种战斗。」 「要是士兵听到这句话定会很高兴的,为什么不对他们说这么呢?为什么你不说逃走也没关系?被俘虏也没关系呢?」 「不要把那些人和我们相提并论!我们可是要引领劳动者的人们。」 「喔!那就不平等啰?」 「这、以人类来说是平等的。可是组织里有指导者和受教者的立场差异,分工不同啊。」 「简单来说就是贵族与奴隶嘛!」 「这个跟那个是两码子事,我们的关系是基于共产主义,你的解释不太对。你是被资本主义毒害,才会做出这种反动主义式的批判!」 「真会讲。嘿,你们的国家是属于工人的吗?」 「没、没错,我们纽沃斯连邦是属于劳动者的国家,有兴趣吗?我们来谈谈怎么样?对了,要不要助我们一臂之力啊?我国总是把劳动者的生活放在第一顺位喔。人会被当作人看待,非常受到重视喔。你……不对,你是女性吧?我国对女性可是非常优待的。长久以来迫害女性的各种障碍都已经废除了。要是生了孩子的话,就能优先得到各种物资的配给还有育儿福利可以让您过着相当优渥的生活喔。」 「就最重视人民的结果? 「柯露卡环视周围堆积成山的死尸。」 「这,这是战争,是没办法的事啊。说到底,这些人还不是你杀的?」 「这里面大概有……十五个人是我杀的吧。而且是你让我做出这种事的。这里是哪里?是斯欧密的国土!是谁随随便便就闯进别人的家里?就是你们、是你害得我不得不杀人。」 柯露卡不带怒意的语气机潆地说着,但这比猛烈地吐露憎恨更可怕。 伊格里拼了老命回应, 「这是一场将劳动者从资本家和地主魔掌解放的战争!绝对是正当、善良的!革命推广到全世界才是正义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戴上看不见的手铐、被关在笼子里叫做解放了?反正字典大概世被你们改写了吧。拜托不要只把对自己有利的正义套在别人头上。」 「我们是为了将你从资本家的枷锁中解放……」 「取而代之的是套上你们的枷锁不是吗?」 「那是你理解上的问题!」 「如果这战争是正当的,为什么你需要拿枪指着士兵要他们打仗?我都看到了,你差不多亲手杀了十个自己人。」 「因、因为他们是失败主义的叛国者……」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做他们才会战斗?因为你不相信,也知道士兵不相信你所以才要威胁他们!」 柯露卡的语气逐渐带上了怒气。她一边说一边走向伊格里,并将枪顶住他的眉间。 满头大汗的伊格里拚命辩驳。 「这、这些人接受革命的恩惠时间还很短。要是没有适当的指导,没办法做出正确的思考和行动啊。所以我们有必要指挥他们!」 「我们可不一样。我们重视自己的国家深爱自己家人、朋友和故乡。这种自然的感情不需要人家教,自然就会出现。所以我们不需要别人强迫或威胁,自己也会选择战斗 伊格里感觉到顶住头的枪口使了劲,恐惧袭上心头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也、也就是说您是个爱国者嘛!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啦!我们没有想要夺走你们的国家,是为了支援真正属于劳动者的政府……」 「麻烦你不要用爱国者道种字眼。我只要保护自己的家乡和朋友而已。」 柯露卡的眼神比枪更让伊格里紧张。 「啊啊,不要开枪!你,您是被骗了。」 「那你说我是被谁给骗了?」 「资、资本家和资本义者……」 「那个骗了我的资本家到底在哪里啊?」 「资,资本家就是资本家嘛!』 「我在问你那是谁在哪里啊?我可不认识名叫资本家的人!」 「您、您没有正确的理解……对,是您的知识还不够,所以才会觉得这个矛盾的世界是对的,不像我们一样看得清楚。啊啊,不要开枪!学了你就会懂、就会懂了!」 跪在地上的伊格里像个罪犯一样,对柯露卡合掌求饶,也许是察觉到她眼中逐渐高涨的杀意。此时,他也看到了举枪的敌人手套上绣的雪结晶。 「再努力一点说服我啊!我看到的现实就只有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把强迫当做指导,拿着枪,指著名为劳动者的可怜奴隶逼他们去打仗。」 「我就说了这是错误的看法、是片面的理解。只要好好学习您一定也能懂的!」 「不要,我才不想去懂你们的歪理。那跟天主教徒说我们萨米的信仰是异端,迫害我们的理由根本一模一样!」 柯露卡从维纳亚语换回斯欧密语。字里行间的力道放松转而将力量注入食指,仿佛要藉此打散所有感情。 就在这时,海赫从旁而来的攻击夺走了她的意识,柯露卡倒在雪地上。 上级政治委员愕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柯露卡和站在一旁的海赫。 海赫指了指柯露卡,说道:「休息一下吧。」 接着转头告诉呆若木鸡的伊格里: 「别动!有抵抗的举动我就开枪。」 可是伊格里仍然是一脸状况外的表情。 他只知道,这个小个子就是射杀五十几个维纳亚士兵的「死神」。当他手上的枪指向自己时,伊格里闭起眼、举起双手。 「拜、拜托别杀我。」 「我不会杀你。拿枪逼对方说出自己的主张然后射杀他,这会成为她一辈子的伤痕。我不想让她做出这种无耻的事。」? 伊格里听不懂海赫说的斯欧密语,只能不断猜想对方为什么不杀他。 如果他听得懂恐怕会相当愤慨。因为海赫刚才那番话,也是强烈地讽剌他们这些政治委员,逼迫士兵听自己的演说,又用「态度太差」或「不服从」等等随便的理由而杀人。 当然。这群厚脸皮的家伙或许对讽剌无感也说不定。 海赫看对方似乎听不懂,也只能耸耸肩。接着他捡起掉在政治委员身旁的手枪,再搜他的身,将能当做武器的东西全收走。 「在你看不到我们之前不准动,这样就能活命。」 海赫扛起柯露卡转身离去。 伊格里举着双手四处张望。虽然自己的武器被夺走可是周围还躺着许多维纳亚士兵,他们的武器散落在四周。 只要伸手一抓就能攻击。 等斯欧密狙击手一走远,伊格里立刻扑向地上的莫辛那干步枪,跪着捡起枪以抖个不停的手拉拉柄、举枪——正当要扣下扳机的瞬间,枪声却先响起。 「死定了!」恐惧和冲击让他脖子一缩。 他闭起眼、僵着身子面对死亡的造访。 可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不痛也不痒,只有寒气渗进他的外套急速冷却他的油汗。 『……怎、怎么了?』 他战战兢兢地睁眼一看,只见斯欧密士兵的枪口朝着这里 。 穿着白色吉利服的矮个子扛着女兵缓缓地后退,持续拉开与伊格里之间的距离,等他觉得够远了才再度转过身去。 「这个浑蛋!」 伊格里试用颤抖的双手架起枪,可是他捡来的莫辛那干的扳机已经被打飞了。 「啊、啊啊、啊啊啊!」 恐惧紧抓着他的灵魂让他浑身颤抖。政治委员的惨叫声响彻白色森林。 ** 维纳亚军的迂回作战失败了。 以常识来说,遭到伏击而无法突破时就只能中断作战、尽快撤退。硬要前进就只会陷得更深,让整个部队都面临危机。 可是,维纳亚军却少有指挥官能做出这种有常识的判断。因为他们就算有常识,在进入实践阶段时还是得考虑政战官的存在。 不过这次,基于常识做出的选择不知为何被采用了。平常必定会说:「怎么能撤退,你这胆小鬼!」还会拔枪相逼的政治委员,很不可思议的同意撤退。 「伊格里上级政治委员,你会失去负责的部队,并不是因为指挥官的怠慢或士兵的胆怯,而是因为遇上了极为优秀的敌方狙击手?」 政战官对只有政治委员自己逃回来的报告内容嗤之以鼻。 保持立正的政治委员大声的回答:「正是如此,列留申科政战官!」 「不然,一、两个敌人怎么可能在不到一个钟头的时间,就歼灭了八十三个士兵。」 「敌方真的凭那么少的人数以寡击众吗?」 「这是事实,同志。我能活着只能说多亏了党的指导,否则我是不可能活下来的。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必须回来报告强敌的存在。而士兵们也赞同我的意见,帮我挡住敌人希望我回来报告。他们催促着我,尽管我牵挂着他们还是赶了回来。」 列留申科面露苦涩的表情低语: 「真是群优秀的士兵,让人想将他们列在党的指导刊物上。」 「想必他们也倍感光荣吧!不过他们都是谦虚的人,恐怕会加以婉拒吧。」 「这就更让人赞叹了,失去他们真让人扼腕。不过如此强敌,其存在绝不能公诸于世。你没有告诉任何人吧?」 「是的。要是说出来的话,本来就胆小的士兵们会更加萎靡吧。因为现在是对着同志,我才敢报告。」 「女的还不清楚,不过你所看到的矮个子男人,应该就是被称为『白色死神』的敌兵吧。他似乎?出没在柯拉地区,让我军兵士陷入苦战。我本来还不太相信,不过事态发展都已经至此,不能再继续坐视不理了。」 「这股怯弱的风潮竟然在军中蔓延,甚至还帮敌人取这样的一个外号。这真的好吗?」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现在,也不能说这只是士兵们的妄想了。」 「的确。斯欧密士兵几乎全都是些乡下人,不过其中也有优秀的敌人。可是恐惧蔓延到这种程度『白色死神』的影响实在是难以估计……」 「我们绝不能陷入失败主义和悲观主义的思路,可是也同样不能轻敌。碰上强悍的敌人就应该要适当评估、思考对策,」 「虽说是现实,这还是让人难以接受啊!同志。这些连自己正遭受资本主义欺压都不知道的敌兵,竟然比接受了党的薰陶的我军还优秀……」 「因为无知所以坚强啊,伊格里同志。」 「您是说敌兵是因为无知所以勇敢奋战?」 「他们就是如此纯朴啊。仔细想想,斯欧密没有什么大规模的产业、也没有必须对抗的大地主。他们不自觉受到压榨,自然看不到真正该反抗的敌人。」 「那我们就告诉敌人他们遭到欺骗了。请准备空投传单、扩音器还有能在斯欧密演说的人。」 「就这么办吧。虽然不能期待可以一举扭转情势,至少能削弱敌人的力量吧。」 「我立刻去准备。」 伊格里转身要离开政战官的营帐。不过在他要出门时又被叫住于是再度转身。 「另外,关于你看到的那个『白色死神』……」 「请问?」 「不能这样放着不管。你既然见过他应该有些想法,对策就交给你负责。」 伊格里稍微思索了一下之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么,请准备本领高强的狙击手,越多越好。」 「本事好的狙击手,不管哪条战线都很需要。」 「不过,最需要的就是这柯拉战线。」 伊格里诚挚地注视着政战官,像是诉说没有这些资源他就办不到。被这份气魄震慑的列留申科过了一阵子,接受了这个要求。 「好吧,我知道了。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我会向上面反应。相对的你一定要成功啊。」 「当然。」 「好,你就下去准备吧。」 伊格里以坚毅的表情点头后出了营帐,独自凝视着西方的天空。 「『白色死绅』和女狙击手……」 策士维西宁 维纳亚军第五十六狙击师,多次正面攻击和迂回作战都失败了。在损害回复前不得不停止积极的行动。 战斗的主导权移转到斯欧密这一方,特提宁战斗团就在十二月二十日(三)早上。对柯拉河对岸的维纳亚军发动全面攻势。 听起来虽然充满气势,可是他们仅由四个营约三千人的数量,对多达五倍人数的敌军发动攻击。从战争以多为胜的原则来看自然是相当冒险的作战,甚至超越勇敢算是鲁莽了。不过特提宁中校似乎相信毅然地发动攻击,让对方无法重整旗鼓才能弥补兵力上的劣势。 北方的塔尔威拉战斗团以漂亮的战术,瞬间击溃维纳亚军的第一百三十九狙击师,还顺手痛击了邻近的第七十五狙击师。也许是功名心促使他这么做的吧。 从弹药、战力的储备状况来说,一味承受对方的攻势,总有一天会陷入缺乏资源的窘境。这次作战也可以解释为「在战力还充分的状态下一决胜负」的背水之策。 不管怎么说,靠着固守阵地才能和敌人抗衡的斯欧密军,要离开阵地主动出击的这个作战,本身就是吉凶难卜的大胆豪赌。 计划是派遣两只迂回部队,分别从北方的柯拉湖和南方的柯拉河进军,绕到维纳亚军背后加以包围、夹击,正好和维纳亚军的作战相反。虽然敌人的作战失败了,但是善于在雪中活动的斯欧密人,能靠着滑雪板快速迂回到敌人后方吧。 因此,特提宁中校要北侧的迂回部队肩负包围敌人、占领离前线三公里处的那陶亚,切断敌方补给线,这样的积极战术对士兵来说负担很重。 连天候也与他们为敌。斯欧密本来比往年暖和的天气,从这天开始像变了脸一样,气温骤降到零下二十五度,严重妨碍了行军。其中一支负责包围的营,发动攻击时比预定的位置偏西了一点五公里,也就是在敌阵侧面而不是后方。 虽然这些都是在战场上稀松平常的意外,不过加起来就造成斯欧密军的攻击以失败收场。 ** 在纯白的雪原上,维纳亚军第五十六狙击师二百一十三旅战车连二排以多出一辆,共四辆轻战车的数量,拖着履带痕缓缓前进。 他们偏离了道路也没有步兵伴随,看起来就像迷途的小熊在寻找母亲的样子。 不久,一辆战车发出了「噗哧。」一声而停了下来。其他三辆则慢了一拍后也跟着停下,周围突然变得静悄悄。 战车兵全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抱着头叹气。 受引擎废热而膨胀的零件「暴露在冷空气下就开始收缩。车体由铆钉接合的部位不断地发出收缩声。 「畜生!又给我停了!这只便秘的牛看我不打穿你屁眼才怪!」 维西宁听到驾驶穆拉夫伍长的脏话厌烦了起来。毕竟这已经是第六次了他已经经可以猜到穆拉雪夫伍长接下来会说什么。 「少尉,我们差不多该丢下那家伙了吧?」 果然如他所料。 他们乘垩的t二六,虽然是—九三三年的新款车型却老出毛病,全靠着勤奋的维修才勉强维持部队该有的行动力。 可是这辆阴错阳差被塞到他队上的战车,却把大家的努力都给毁了。道辆战车在行军中老是因为不明原因停摆,造成他们无法罾队一起行动。 这辆战车是kht二六化学战车,是将有雨座炮塔的一九三一年型t二六欢尊拆掉一个座炮塔,换上m一九三三火焰发射器改造而成。 火锻发射器的射程是四十至五十公尺。明明两种战车的武器型态和战斗距离都不一样。仅因为车体相同这种理由,就将这台孤儿战车硬塞维西宁的队上。 这类问题在战争初期可说是层出不穷。 射程短的kht二六战车莫名其妙被推到最前线,结果不是无法和步兵协同作战,就是成了敌方反战车炮的靶子。 现在又把残存的化学战车,塞到t二六战车排一起行动这种蠢事。结果造成维西宁的排被拖累,跟不上营的行动而被孤立在敌方势力范围中。 「不过,也许这样就不用参加这场注定失败的作战了。」 维西宁低声、扶额说着被检举可能会被枪毙的心声,同时安抚着穆拉雪夫伍长。 「唉,别那么说。要是被敌人击破就算了,可是不能能用故障当理由丢下友军啊。」 「可是少尉,咱们搞不好都快完蛋了。剩下的燃料已经让人很不放心,加上今天又冷得不像话,要是停下来,散热器的水跟机油就要结冻了,电池也很不妙。」 「都就快把它修好吧。要丢下它也等回队上再说。 「话是这么么说但它是累犯啊!都第六次了。」 「几次都一样。总之快去帮忙看看。」 「是……」 穆彼雪夫伍长下了战车,跑到停摆的化学战车旁和战车兵一起检查引擎。 铿、锵的金属敲击声不断响起,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手法在修理战车。 「喂喂,可琅太粗鲁把它弄坏啊,破归破那台还是新车啊!」 维西宁如此说道。而装填手巴利西耶闻言回问: 「那是跟咱们的t二六相比的意思吗?」 「是啊。既然要用还是想用最新的。战车跟老婆都一样是新的好。」 「旧的也别有风味喔,少尉同志。」 结婚十年的巴利西耶这番话,听在婚后不到两年的维西宁耳中别有分量。 维西宁叹了一声,摊开地圆确定他们之前走的路径和接下来要去的方向。 不过薄手套让他的双手冻得不听使唤。 他只得不断呵气温暖双手,同时说道: 「继续跟着本队后头走的话就能绕到敌人背后去。不过,敌军会埋伏在这条路上吧!」 「真的吗?」 「间接告知渡河路线引诱我们渡河绕到敌人背后,这就是对方的用意。再说营地现在可能已经遭到攻击。敌人的指挥官还满有两下子的。」 「这样没问题吗?」 「当然有啊。」 就在此时,从森林的另一侧传来雷鸣般的炮声,枪声也乘风而来。 「敌袭吗?」 在外面的穆拉雪夫,连滚带爬地跳进战车。 「是斯欧密军的袭击吗?」 「别紧张,离这里有段距离,没事的。」 他们还是发动引擎、注意四周不过没有看到事物靠近的迹象。 维西宁打开了无线电试着接收情报。虽然他们被禁止发讯号不过可以接收。可是无线电中却是一片死寂。 「该不会是阵地被敌军摆平了吧?」 「巴利西耶你这是什么意思?」 「排长刚才说阵地可能会被攻击……」 「排长?」 「冷静点。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不是吗?」 前进会被敌人伏击、后退也会卷进敌人的攻势中。巴利西耶颤抖着问: 「呃、那个,不能就这么逃走吗?」 「阵前逃亡可是要枪毙的。」 「唉……」 维西宁指着地图,决定了队伍前进的方向。 「好。全员就战斗位置,咱们就这么朝北方前进!」 士兵们立刻各自回到车上的位子。化学战车经过穆拉雪夫的修理后,引擎也发动起来开始喷出黑烟。 「引擎状况不好,没办法开快。」? 「浚关系,能动就好。总之快走吧!前进。」 **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醒的柯露卡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感到楠当疑惑。 闻 到消毒水的气味和伤患的哀嚎,就知道自己在柯拉阵地的医护所里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她还想得起一些,自己脱轨的行为。 现在的心情就像酒醒后想起喝醉时的荒唐行径一样,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或时光倒流。 窗外的景色还相当明亮,现在应该刚过中午吧。 没有隔间的病房里,暖炉上的茶壶正冒着烟。 脸颊上有冰冷的触感,也评是枕头湿了吧。 「好痛!」 当她稍微抬起头的瞬间,整个左脸发出剧痛。柯露卡不由得伸手去摸,却又不小心碰到肿起来的下巴,痛得她呻吟不断。 她发现贴在脸颊上的是冰袋,连忙捡起来敷在脸上 「我记得……本来是在战斗中啊。」 她试着回想发生的事,还记得自己拿枪,指着一个叫伊格里的维纳亚政治委员对他畅所欲言。最后想要射杀他的时候,那一瞬间她好像听到风切声接着记忆就中止了。 「那个时候……」 想到这里,一阵寒气沿着背脊往上爬。 自己也许是被子弹打中了少女的脸可是要以生命来维护的。 被打中脸还不如打在眉心。人生就此结束的话既不会感觉到死亡的恐惧也不用在余生中不断怨恨伤痕的痛苦和丑陋。 柯露卡按着脸颊起身四处寻找镜子。她想要确认受伤的原因和伤势。 运气不错她很快就找到了。镜子就放在隔了一张床的伤患床头柜上光是伸手似乎构不到,她只好下床赤脚走过冰冷的地板 对着等特后送的伤患,说了声:「借一下喔。」后看着镜子。 确认后发现右脸没有任何伤痕。 镜中是自己正露出笨拙微笑的脸。 问题在于正痛着的左半边。她缓缓地放下冰袋,不安地瞄向脸颊上的伤痕——然后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唉……」 那是放心的叹息。 冰袋底下的不是弹孔。皮肤既没有开洞也没有破皮只是肿成了紫色。这样应该会不留痕迹地痊愈吧。松了一口气的柯露卡将冰袋盖回肿痛的脸颊。 「可是,怎么会这样?」 是撞到什么了吗?不,她不记得有这回事。难道是被敌人……?也许自已是被敌人打昏过去了。说真的,她对这张肿起来的模样有印象。 那是她十四岁的时候。忘了祖父的教导,没有确认取出子弹就把枪拿进屋内,结果被祖父狠狠揍了一顿。 当然她是不小心的。可是柯露卡越说自己是不小心,祖父就打得越凶。 「如果有必要、故意的还没关系。可是『不小心』是天大的罪。柯露卡,我要你给我牢牢记在心里,知道吗?要是忘了,死的可能就会是你或你深爱的丈夫。不,搞不好会是你的孩子!到时候怎么办!」 现在柯露卡发肿的左脸,和那时被打的样子非常相似。 自己再怎么想也没用,和她一起行动的海赫兵长应该会知道吧。 待会再问他好了。 柯露卡将镜子放回原处、回到床边,穿上靴子准备出去。医务所的床是给伤兵用的,她这个轻伤患者可不能霸占着。 「克鲁克二兵!你醒啦?」 穿完靴子时医务兵叫住她。他的衣服血迹斑斑,似乎是刚处理完重伤患的样子。 「啊,是,我没事了。」 「那就好。睡了一整天应该休息得充分了吧?」 「我睡了一整天?」 柯露卡难以置信地望向墙上的时钟。 时针指着下午两点。她拿枪指着敌方政治委员是日落时分(约下午三点)的事,那她真的睡了将近二十四小时。 「不管怎么摇、怎么拍都叫不醒你。海赫说你好像睡眠不足,拜托我们让你继续睡。我知道你很拚命,可是不偶尔偷懒一下的话身体可是吃不消的。要是睡不着的话可要找军医谈谈。」 「嗯,好。」 「稍微坐起来一点,我看看你的伤。」 卫生兵让柯露卡坐在床上,看了她的下颚后苦笑起来。 「唉呀,真是糟蹋了一张帅脸。被敌人打的吗?不过颊骨没有什么异常,别担心。虽然肿成紫色的看起来很不得了,不过只要过一阵子就会好了。到时候你还是可以靠笑容迷倒少女的啦。内出血的部分会先变成黑色,再慢慢转成褐色、黄色然后消失。看到变色你搞不好会吓一跳,不过那是正常的。」 光是笑一下就会迷倒人那也很伤脑筋耶!还是男生都喜欢这样啊?柯露卡心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回应:「是的。」 「好,那你可以回去了,军医那边我会通知他。还有,记得跟海赫道谢啊。就是他把你从战场扛回来的,你在睡的时候他还来看了你好几次。 「非常感谢」 柯露卡发觉很有必要去找海赫兵长。 医护所里有暖炉所以不觉得冷,可是柯露卡一出来就暴露在猛烈的寒气下,不由得「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哀号起来。 「搞、搞什么,冷成这样!」 即使是住在极北的萨米人,面对零下二十五度的低温还是会冻僵的。 吐出白雾的柯露卡将冰袋丢掉,从屋外的枪架上拿起自己的枪。再翻起外套的领子一边发抖一边套上吉利服的斗篷。 一「不过这样就不用冰敷了,也不赖。」 她双手压着防寒斗篷走向二营六连的驻地! 不过一进战壤,她就发觉气氛不太一样。平常这里应该有一堆人忙着修理战壕、搬运弹药或是监视敌军。今天却非常的冷清,站哨的士兵也没几个。军械士抱着高到快垮掉的炸药箱,出声叫她: 「嘿!克鲁克,变帅不少嘛。来的正好,快来帮忙。」 「我本来就很帅啦!」 她一边顶回去,一边接过两、三个箱子。 「之前有时候会觉得你看起来像个女的。不过现在就不会搞错了,是个好男人。」 「是、是这样子吗?我本来就是男的啦——」 本来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看来发自内在的美还是遮掩不住,魅力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魅惑着男人。 莫非我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不过看了她的肿脸而跟她搭话的老兵也没几个。 「今天怎么没人!是有什么作战吗?」 「啊?现在应该是总攻击吧。」 「咦!总攻击?都这么冷了。」 「总不能说今天太冷所以就休兵吧。」 「那直属排都没人了吗?』 「不会,各排应该都有一个班留守才对。你那里除了卡拉夫上士,应该还有几个人吧。」 「这样啊,太好了。」 柯露卡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被丢下就放心了。随后她在烤着火的人群中发现了卡拉夫上士,向他?敬礼并报告归队。 「报告,二兵克鲁克?萨莱尼归队……上士,你这样子是怎么回事啊?」 「没有啦,就天气很冷嘛?」 卡拉夫上士变得像颗球一样。虽然他本来就壮得像一头熊,可是今天身体却变得更粗,手脚也变得又粗又短,想要回礼连手都抬不起来。为了做出一点像敬礼的动作,他还得把头往手那边靠过去。仔细一看,他穿了一堆衣服。白色迷彩服的钮扣像是快要弹开了一样。 「穿好多。」 「我、我怕冷嘛。」 要是以为住在寒带的人就不怕冷那就错了。因为他们的防寒设备和暖气相当发达,有些人反而比生活在热带的人更怕冷。 「那 也穿太多了吧!到时候动不了我可不管喔?这样能举枪吗?」 「应该没问题,敌人才没那个本事现在来找麻烦咧。」 「听说大家去突击敌方阵地了。」 「嗯&老爹出击的时候兴奋得跟什么一样。」 「真是个有精神的中年大叔啊。可是这么冷没问题吗?」 「没想到会这么冷。温度太低连地形都改变了。本来可以把人逼到湖边,现在反而会让对方跑掉。而且湖面上要是结冰又积雪可能会被误认为平原而搞错路,那就糟了……话说回来克鲁克,你的脸还真惨。」 「别说出来啦。」 垂头丧气的柯露卡连忙按住脸颊。虽然是男装,可是被说脸很惨还是伤到了她的少女心。 「克鲁克,虽然赶了一点,不过你跟雅各兵长站下一班哨。十分钟后。」 「是。」 留守的人数还不满一个排。在这么寒冷的天气状况下,他们都躲在壕沟中警戒着东方。 柯露卡举手烤了十分钟的火,依依不舍地戴上手套往哨所前进。赛波和威尔卡拉兵长面朝东方站在那里。雅各兵长也已经到了。 「喔,克鲁克,你还活着啊。」 _『是啊,虽然吃了点苦头。有什么事要交接吗?」 赛波和威尔卡拉兵长回答时都冷得直打哆嗦。 「目前没有异状、没有敌人。」 「我也没有事要交代。」 可是柯露卡却瞪大了眼,问道: 「那、那台战车是怎么回事?」 「残骸吧?」 「可是它往这边过来了。」 「什么!在哪?你眼力是很好没错啦,没看错吧?怎么会有敌方战车冒出来……」 威尔卡兵长转身拿出望远镜,看向柯露卡指的方向。 「糟糕!真的是敌方战车,杀过来了。」 柯露卡立刻转身大喊:「敌袭!」六连的十几个成员立刻奔向岗位。可是这样的人数要守住平常将近两百人防守的范围实在太勉强了平常站好几个人的位置现在得由一个人守着,这件事为柯露卡带来一份天气之外的寒意。 卡拉夫上士正拚命的想把望远镜放在眼前。 「唔、喔、嘿呀!」 「谁叫你穿这么多啦!」 柯露卡冲上去拿走望远镜,对准敌人的方向后放在他眼前。 「喔,克鲁克,谢啦。就是这样、再往左点,不对,稍微往右……有了,真的是战车。数量…… 「一、、二、三……四?」 卡拉夫疑惑了起来。 「只有四台轻战车?」 一个排的战车竟然突击斯欧密军阵地的正面,一般来说根本是自杀行为。尽管对柯露卡等人来说仍然相当有威胁,可是数量还是太少了。 「敌人是知道我们现在守备空虚才来的吗?」 卡拉夫要众人不要大意。 「有没有敌人躲在别的地方?步兵呢?」 平常满坑满谷的步兵现在一个都看不到。监视东方的士兵也回报没有看到敌人。 「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先别出手。可能是来调查我方兵力的。」 「嗯,有可能是强行侦查。」 放着头上正在进行的对话不管,柯露卡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敌方的战车。战车在路障外不远处停了下来,似乎也在窥探我方的状况。 「克鲁克,距离多少?」 「大约三百五十二。」 虽然谦虚地说了个大约,不过柯露卡目测距离的误差已经极小,在这个距离之下顶多只差五十公分左右吧。 「卡拉夫上士,拜托炮兵队一口气收拾他们吧。」 抓着反战车步枪的雅各,一边架着枪一边问卡拉夫。因为反战车步枪要打穿t二六的正面装甲,需要在五十公尺内的距离。而且不可能一枪就击倒战车,要连续打好几发才行。凭雅各一人顶多击破一辆战车。 「不行,反战车炮的弹药不太够,上头交代要节省。这次得在没有炮的状况下解决。」 「慢着,那要怎么打?只靠我们想办法吗?」 「没关系,敌方没有步兵陪同,只要把战车引过来,再用捆装炸弹或是汽油弹应该就能对付。雅各麻烦你从侧面上。」 「是。」 「饶了我吧!」 柯露卡一边叫着,一边盯着前方孤拎拎的战车队。 车队一出森林,维西宁就对眼前的景象会心一笑。 「瞧,是敌人。」 「这、这哪里啊?」 不出所料部下们一阵骚动。四周散落着遭击毁的t二六、t二八的残骸,周围还躺着许多像是维纳亚士兵的尸体。 「少尉,我方全灭了!」 「不,那不是我们旅的人,别紧张。」 战车的残骸上都积满了白雪、主炮也被拆掉了。这代表它们不是这两天才变成残骸的。 「那、这是哪里啊?」 维西宁向部下们宣告。 「老实说,这里是斯欧密阵地的正前方。」 「什么?」 他们到了敌军的正面。 「咱们快逃吧!」 「为什么?」 「不可能打赢的啊!」 「阵前逃亡可是要枪毙的。 「那我们去跟本队会合吧!」 「他们在河的另一边,而且现在可能被全灭了!」 「那、那要怎么办?」 「我们接下来要发动攻击,搞出一点可以交差的战果然后就开溜。」 「那不是会碰上敌人的反击?……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我倒不觉得会那么糟。」 「这不是觉不觉得的问题吧!?」 「不然换个想法,反正横竖都要死那不如拚了。说真的,咱们能活下来的机会很大。拜托你们也做好心理准备吧。」 「了、了解。」 「二排接下来以密集株双四敌阵地发动攻击,视时机撤退。万一战车受创无法行动,就呼叫队友?来接应!知道吗?」 二排的t二六战车引擎发出怒吼,向柯露卡等人防守的阵地发动攻击。 「来了!他们只有四台战车竟然冲过来?」 卡拉夫上±这么一喊,所有成员全把头低下躲在战壕里。t二六极速虽有三十公里,不过在雪上的速度就只比双腿快一点、比冲剌的马还慢。 慢归慢,但是一台装了钢板和四十六口径四十五厘米战车炮的战车,一边发射炮弹一边冲上来时,斯欧密士兵也只能逃或躲起来。 钢铁风暴在战壕内肆虐,士兵们得紧抓着头盔免得被风吹跑。 一发炮弹在卡拉夫上士身旁爆炸,暴风把他吹进战壕里。不过层层的防寒衣保护了他连块皮都没破。柯露卡也靠着他这块盾牌免于受爆炸所害。 「该死,这些家伙真是乱来!」 「上士,你好重!」 敌方辗过木桩和铁网构成的路障直冲过来。 斯欧密士兵们虽然猛烈的射击,可是对战车完全不起作用。既然没有反战车炮的支援,就只剩下用炸弹或是汽油弹发动近身战,可是面对敌方数台战车组成互相支援的队型,想要靠近也非易事。 「距离剩两百了!」 「上士,现在不是节约炮弹的时候!快请求炮兵队支援吧!」 「不行,再等一下!」 战车已经冲到眼前,战车机枪的扫射也来到附近。 化学战车喷出的火焰横扫整个阵地,转眼间斯欧密阵地就陷入火海之中。幸 好留下来的士兵不多,受害的只有树木和装备。 说是趴着,不姐说是在战壕里滚来滚去的卡拉夫上士,将捆装炸弹交给柯露卡。炸弹表面涂满了黏答答的黑色物体充当黏胶。 「克鲁克,当战车跨过壕沟时把这个黏在战车下面!」 「啊,是!」 黑色的黏液似乎是柏油。炸弹就是靠这个黏在战车上的吧。可是柯露卡不想弄脏朋友送的手套,犹豫着不敢伸出手。 「怎么,怕了吗?」 「才没有,只是觉得有点脏而已……倒是上士你没问题吗?手举得起来吗?」 「没问题啦,我做给你看。」 「那就上吧。」 柯露卡把手套脱了放在一旁才接过炸弹。 之前,让维纳亚军吃尽苦头的斯欧密阵地,今天却阻挡不了维西宁一行人。 没有反战车炮的攻击,斯欧密士兵攻击也很零散。 虽然有零星的子弹飞来却不会对战车构成威胁。 他本来想随便打一打就找个时机开溜,再报告自己曾经和敌人搏命。但是敌人的抵抗却比想像中更弱,所以越来越逼近敌阵。 「少尉,敌人的反击异常的微弱,这样的话想要压制这里也不是不可能啊!』 「我就说吧?」 「少尉大人英明!」 「冲啊、冲啊!消灭敌人!」 「万岁!从来没人能靠近的斯欧密阵地,我们第一个拿下啦!这下咱们就是英雄了!」 得意起来盼乘员们开始发出不下引擎噪音的吼声。 维西宁也跟着喊了几声:「冲啊。」不过他的脑子里,却为了盘算掉头离开的适当时机而忙得不可开交。 维西宁等人终于辗过壕沟冲进了斯欧密阵地。可是,维西宁没有注意到当他们越过战壤时,躲在里面的斯欧密士兵跑到了战车底下。 「好,贴得牢牢的!克鲁克,你呢?』 卡拉夫上士用从战车下滚过去的惊险动作,弥补了手抬不起来的问题。 柯露卡虽然也跟着冲上去拚得一双手黑漆漆,但是成果却不甚理想。她沮丧的低着头。 「对不起,我离战车比想像中还要远,虽然追上去了可是只有稍微黏到一下,不晓得炸弹会不会掉下去。」 两人躲进战壕转弯处后方。没多久,连续两声爆炸响起,沙土甚至喷到了两人躲的位置。 一阵冲击自正下方将维西宁所乘坐的战车往上顶。 战车虽然有正面二十厘米、侧面十五厘米的装甲保护,但是底部却几乎没有装甲,一旦被黏上炸弹就会造成致命的后果。t二六战车受到冲击后,往上弹了一下车子就停了。 「排长,动不了了!」 穆拉雪夫虽然猛力操作拉杆和排档,可是车子却全无反应。更糟的是车内开始弥漫剌鼻的黑烟。 「弃车!去搭别一台车!」 「可是排长,巴利西耶他……」 炮手巴利西耶已经奄奄一息。 「穆拉雪夫,他已经不行了!快点!」 维西宁跳下战车就往最近的战壕飞扑而去下一个瞬间火就延烧到战车的燃料槽。车体转眼间喷出黑烟、烈焰冲天。 「危险!」 维西宁少尉拉着穆拉雪夫伍长,躲过袭来的子弹。 斯欧密士兵投掷的手榴弹在四处爆炸,空气乱流激烈拍打维西宁的身体。 化学战车的侧面被开了无数个小洞,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工厂里上铆钉似的。刚才还竭尽所能将四周化为火海的化学战车,现在也燃烧了起来,乘员们浑身着火跳了出来。 他们立刻冲上去灭火,可是化学战车的燃料,并不是在雪地上打滚或是拍打就会熄灭。着火的化学战车兵很快就失去意识。即使如此,他们遗是救了一个没有沾到太多燃料的人。 「穆拉雪夫,二号车没事吗?」 「是,似乎没问题!』 虽然二号车好像也被装了炸弹,不过爆炸只造成部分装甲板脱落,震得车内乘员头昏眼花但没有妨碍到行动。它的车载机枪正为了阻止斯欧密士兵靠近而不断扫射。 维西宁张望一下四周,确认情况之后大叫: 「好,撤退!快上车。」 此时他正好瞥见一双手套放在战壕旁,双手冷得不得了的他连忙抢过来。 维西宁跳上正在扫射敌军的二号车,用手枪握把敲舱门打信号。、化学战车的生还者则抓住三号车。两辆残存的战车喷着烟开始撤退,和敌方的距离快速拉开。斯欧密士兵并没有追上来,看来能够平安逃掉。 维西宁松了一口气,在炮塔后方坐下以避开敌军视线。 将手伸进刚摸来的手套中,他为了有点太小的尺寸而皱眉。不过内衬是由毛皮制成,所以遛可以挤一挤,迟早会合手的吧。 「少尉,那是战利品吗?」 「这是第一个冲进敌阵的纪念品啊。」 「有雪剌绣的手套,这么可爱的东西是谁在用的啊?」 「这东西不错,既软又暖和还没有野兽的臭味。制作者本事大概很好,一定不便宜!」 「真不错。话说回来,排长不觉得他们的人数太少了吗?」 「又去伏击本队又去袭击营地,留守的人当然少啦。」 穆拉雪夫听完维西宁的话不禁瞪大眼。 「排长,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才把我们带来这……」 「怎么可能。听好了,我们是拼命抄近路想追上本队,结果遇上了敌人后交战。虽然一时占领了敌方的阵地可是敌众我寡,又失去了许多部下的状况下不得不撤退。事实就是这样,懂吗,伍长?」 穆拉雪夫伍长没有马上应声。眯着眼,仔细思考了一下话中含意后才点头。 「就是这样啰。」 维西宁没有吭声,沉默就是答案。 维纳亚 最凶恶的女狙击手 维西宁和部下们一回到营地就被奉为英雄。 迎接他们归来是第五十六狙击师全军列队的大阵仗。 即便是维西宁,也掩饰不了此刻内心的疑惑。严格说起来,他们做的事不过就是冲进敌阵,然后在敌人还没组织起正式反击就逃回来, 在他看来,就算有功顶多只是几句长官的褒奖,能拿个倒数第二阶的勋章就差不多了。受到如此盛大的喝采,完全超出他的预期。 在淹没道路的人海中,两辆战车比步行还慢的缓缓前进。成群的士兵伸手触摸战车装甲,仿佛到了勇闯敌阵又安然归来的战车,就能够得到某种庇佑。本来冰冷的装甲也变得温暖。 「巴布罗耶维奇上尉,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失去搭乘车辆的维西宁和穆拉雪夫,一起跨坐在二号车上。 巴布罗耶维奇分开人墙走了过来大摇大摆地爬上战车后,用一副自己也参加了战斗的神情对士兵们挥起手来。 「我们第五十六狙击师在你的奋战下得救了。」 「……请问这是?」 「你们不在时我们受到敌人的总攻击,情势可说非常危急,不过你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向敌阵中心发动突击甚至将其占领。敌人感到受威胁于是中止攻击撤退了。你们的勇气成为士兵们的楷模,是祖国的英雄呢。」 「这是我的光荣,不过会不会太过夸大了呢?」 「考虑到我军的现状,只褒奖各位的壮举还远远不够。必需要彻底地称颂你们,让士兵们羡慕你们,把你们当作榜样才行。这些都是为了鼓舞士兵,让大家勇气十足的必要措施。」 也就是因为情势不妙所以需要英雄。维西宁不禁在内心的深处咋舌。 如此一来他保持低调、伪装平凡的求生之道就要泡汤了。 「不,现在放弃还太早。」 既然自己平常就被当成一个没什么用处、也没什么害处的人。那被捧成英雄也不见得会被当一回事。只要装成一个,纯粹靠幸运偶然立战功的平庸军官,就能降低被盯上的危险。 「原来如此……要做模范是吗?」 对于维西宁的结论,巴布罗耶维奇上尉大大地肯定。 「就是这样,所以你们现在可以嚣张一下。来,快向士兵们挥手。」 维西宁少尉听从巴布罗耶维奇的建议,对着迎接他们的士兵挤出生硬的笑脸并挥手致意。 二排被带到二百一十三旅的指挥所。 维西宁和部下们在一群将军和政战官的面前排成一列。 巴布罗耶维奇上尉骄傲地向长官们介绍自己的属下。 「我向各位介绍纽沃斯联邦新诞生的英雄。二百一十三狙击兵旅,战车连二排排长维西宁少尉……更正,是中尉。」 听到这句话维西宁才知道自己升官了。不只是他,二排的人全都升了一级。 在众军官的鼓掌下,维西宁和师长、旅长僵硬地握过手,甚至接受了军团政治指导局的局长列留申科政战官的夸奖。 「我先在这里赞美你的壮举。唯一遗憾的是,因为过于仓促无法将勋章和奖状亲手交给你,不过我保证你一定会拿到的。到时候你就不是在这里受勋而是在莫斯科瓦。你面前的也不会是我而是朱加什维利同志了。」 「非常谢谢你,阁下。可是我也失去了优秀的部下,实在遗憾不已。」 「包括巴利西耶同志在内的三员士兵,我保证会得到和功绩相符的褒奖。连升两级也是当然的。」 「非常感谢。我在这里代他们表达谢意。」 「不过现在是属于活人的时间,因此我们嘉奖你们的壮举。当然哀悼失去的部下是在所难免,不过希望你暂时放下哀伤,说说你的壮举,究竟敌阵的状况是如何呢?」 负责报导的人围了上来为维西宁和列留申科合照。记者们抓着笔记本、竖起耳朵深怕听漏了他的?武勋。维西宁意识到这点,同时开口说: 「的确是坚强的对手。不过并不是赢不了的……这样可以吧?」 「对了,我们就是想听这种话,就是这种能让大家闻言奋起的话。继续说、继续说。敌方陷入疲惫了吗?」 「是。也许是因为我方猛烈的炮击。敌阵的壕沟垮了,士兵也少的可怜反击的子弹不多。不过他们的士气还是相当旺盛,有两辆战车在他们的近身肉搏之下被击破。希望有强烈的一击能粉碎他们的战意。」 「虽然你这么说……不过这不好办啊。」 「不,这是可能的。」 这句话让众人的视线从主角身上,转到站在一旁的政治委员群。 发言的是伊格里上级政治委员。他在前线虽能以政治委员的身分呼风唤雨,但在这个场合中不过是个观众,理应没有他说话的份。 因此师长和政战官们都对他投以『这家伙怎么搞的?』的眼神,可是他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要击垮敌方的战意是有可能的,同志阁下。」 「这话怎么说?」 「敌人很勇敢而且有一部分还相当优秀。有一个敌人让我军的将士都很害怕。」 「你说的,难不成就是那『白色死神』吗?」 「正是。只要能够打倒那个男人,就能如维西宁少尉所说——击垮敌人的战意。」 「可是他是个神出鬼没的家伙不知道在这广大的柯拉战线的哪个地方。因此我们难得召集了优秀的狙击手,却不知道该投入那个战区。」 维纳亚在所有战区都饱受狙击之苦,无法说出哪个区域是『白色死神』下的手。斯欧密军用枪的高手如云,几乎所有战线都因狙击造成严重损害。 所以维纳亚人才会觉得,所有被害者的身后都是『白色死神』而对这个名号越来越恐惧。可以说『白色死神』这个称号并不是指某一个人,而是泛指所有的斯欧密枪手。 「之前是如此,可是现在多亏了少尉,这个问题现在能够解决了。」 伊格里从列留申科转向维西宁。 「少尉,那双手套是怎么来的?我记得那应该不是我军的配给品……」 「这是从敌方缴获的。刚好手很冷我就拿来用了。很可爱吧?」 他一句话逗得将军们全笑了起来,瞬间化解了现场的紧张气氛。手背上绣了雪结晶的妖精图案,这种的手套适合少女的手但戴在男人粗糙的手上实在不太搭调。 「唉,难得占领了敌阵,我也很后悔没能拿到敌方军力配置之类的机密文书。可是当时没那个空闲,光是抓起这个逃命就很辛苦了。」 维西宁巧妙的言词缓和了伊格里弄僵的气氛,将军和高级军官们也都大笑起来。可是伊格里认真的表情却丝毫未变。 「这倒不见得少尉这手套能告诉我们重要的讯息。」 「此话怎讲?」 「你认为这是斯欧密常见的产品吗?」 「我想不是。应该是为了某人而特制的手工制品吧。」 「是否能让我看一下?请不用担心,我不会抢走的。」 「伊格里,我理解你的发言的重要性,不过你也该看一下场合。难道就不能晚点说吗?还有,他已经是中尉了。」 伊格里对列留申科这近乎斥责的提醒,也只是说:「马上就好。」丝毫不肯停下。 维西宁将手套脱了下来交给伊格里。 伊格里试着戴上它再看看缝线,翻过来仔细检查做工,就发现了绣在内侧的斯欧密语「给亲爱的柯露卡」。 「叫一个精通斯欧密语的士兵来。」伊格里要师团中的翻译兵确认里面写了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您该不会说这 手套的主人就是白色死神吧?」 「当然不是本人,不过戴着这手套的少女曾经和白色死神一起行动。我在九死一生的绝境看到少女和手套上的雪妖精,一起烙印在眼里无法消退啊。」 「您平安度过了生死危机呢,真是厉害。」 维西宁跟着恭维他。被讨厌的人搭话时的队应方法有几种,其中之一就是说些好话让对话的程度不至于加深。他决定采取这种做法。 「这多亏了党的指导和士兵们的牺牲。」 「这双手套的主人是位少女吗?」 「是啊。很年轻,一头短发,是个美得让人为之一凛的姑娘。」 「原来如此。真是名符其实的『雪妖精』呢。」 一听到这句话,伊格里立刻露出不快的样子。 「少尉,你不该这样称呼她。绰号这种东西,形象会一直膨胀让士兵们陷入恐惧。」 「说出雪妖精的的确是我,不过政治委员阁下也是共犯吧。」 对维西宁的指责伊格里不禁愕然的看看四周,政战官们也以责难的视线点头同意维西宁的意见。维西宁像是要搭救词穷的伊格里,接着说: 「不过我能从如此强敌的老巢全身而退,看来运气相当好呢。」 维西宁故做姿态地抖了一抖,露出惊魂未定的样子。事实上比起素未谋面的敌人,他反而比较害怕正把话题带往坏方向的政治委员。 维西宁觉得再听下去,似乎会被这家伙卷入麻烦,连忙转向等在一旁的列留申科和记者们。 可是不管他再怎么想拉开距离—— 「少尉!不、中尉!还请有着英雄称号的你助我一臂之力!也许就能打倒那个被称为『白色死神』那个让我军闻风丧胆的敌人!」 ——伊格里却不肯放过他。 斯欧密军二十号的攻击以失败收场。 六连的成员们将大量伤患和死者放在雪橇上,拖着因为徒劳的战事而疲惫的双脚,回到了柯拉西岸的阵地。 「各位高兴一点吧!听哈特曼少校的口气似乎有机会打雪耻战。大后天二十三号要再发动一次攻击。所有人好好准备收拾敌人好过圣诞吧!」 尤帝莱宁这么交代完就宣布解散。 说到士兵该做的,不外乎保养武器、吃饱、保持身体健康还有活下去。听起来简单可是在现在却颇难做到。身处炮弹和雪一起狂落的环境下,大家不管是吃东西还是保养装备都只能适度,因为随时要躲进壕沟里。 士兵们不爽的表情让人连想搭话都怕。柯露卡看了海赫紧皱的眉头和比平常更严峻的视线后,别说道谢,连出现在他的眼前都不敢。 「留守组报告一下。没事吧?」 尤帝莱宁询问向负责留守的卡拉夫上士,看到壕沟上的战车便一屁股坐下去。不愧是连长即使是这种状况也不忘以炮塔为盾,坐在维纳亚军看不到的方向。 「连长,都看到这台战车你还问我有没有事,要我怎么回答啊。」 「啊?这么说来,本来没这玩意呢。你们是怎么把这大家伙运来的啊?」 「看到这个不该讲这种话。 吧?您不认为是有敌人攻过来了吗?」 「什么,本大人不在的时候有敌人杀过来?」 「是的,就是这样」 「那真是辛苦啦。敌人都收拾掉了吧?还有什么事吗?」 如此过份的反应终于让卡拉夫受不了。他自暴自弃地回答: 「没事了!虽然当时状况危急不过都过去了,请您不必担心。总共八员战死、三员烧伤还有克鲁克的手套被抢了。 「你说什么?那个克鲁克带来向我们炫耀,他马子送的礼物被抢走了?真他妈的太过分了!我本来还在打那东西的主意。真不得了,这可是自开战以来第一桩惨事啊!」 「最感伤的是那个喔?」让卡拉夫无言以对。击破两辆战车的战果也不想说了。 「好吧,我知道了。我很累现在要去睡了,还会悔恨地哭湿一片枕头。这期间就交给你除非有敌人打过来,否则不要叫醒我,就算真的有人打过来了也别叫醒我。只有那个抢走手套的家伙来的时候再叫我,我要去抢回来。还有克鲁克,你那个爱人要是有漂亮的姊姊或朋友的话要介绍给我。完毕!」 就这样,以尤帝莱宁为首的出击人员全都去休息了。这段时间,留守的柯露卡等人继续负责警戒。 「果然只靠四个营就想消灭一个师根本就不可能嘛。」 赛波一边对柯露卡抱怨、一边粗暴地用铲子将壕沟底的雪挖出来。相较于举双手赞成攻击的柯露卡,赛波打从一开始就怀疑这个作战是否真的能成功。他对后天的攻击计划也持反对的态度。 「不要跟我讲话啦,会被敌人发现的。」 柯露卡钻进废弃的战车以装甲板上开的洞当枪眼,监视着柯拉东岸。此刻她正拿着望远镜看着维纳亚阵地。 因为朋友相赠的手套遗失,她只好将配给的手套好几双叠起来用。虽然勉强能保暖可是手感却不好。手感变钝难以拿捏扣扳机的力道。 「克鲁克可真好命,只要架着枪盯着敌人那边看就好了。我可是要到处挖土耶。」 除了雪,战壤还堆满了因为炮击而漫天飞舞的砂土。要是不挖出来战壕就会变得越来越浅,想躲还得屈着身子。现在有些战壕只能用爬的通行了。 挖战壕,维纳亚军用炮击填满战壕、再挖、再填。开战还不到两星期,这早已是例行公事。 柯露卡刚开始挖战壕时,还因为弄黑了地面而被骂,现在阵地周围已经变得黑白相间,根本没有人在意黑土该丢哪。 「站哨也很辛苦耶。不然谁要去警戒维纳亚的阵地啊?」 「那边不就有人在看吗?」 「那是看有没有敌袭的哨吧?我是在看有没有维纳亚的狙击手!」 柯露卡将枪一放转过身来。 「而且虽然你说攻击很乱来,可是塔威拉战斗团不就打败了两个师吗?好像还拿到了一堆武器和弹药啊。」 「跟别人比有什么用啊。我们跟塔威拉战斗团的战力差太多了吧?人家是第十六步兵旅加三个营,实际上是将近两个旅耶。我们虽然也是两个旅却被抽走两个营,实际上只有四个营。这样哪能相提并论?」 也许是因为担任连长的侍从,赛波对其他战线的动向也很清楚。只在战场上开枪的柯露卡,在这方面根本不是对手。 「喂喂,两位。争论也该适可而止啦。我看连维纳亚阵地都听到你们的声音了。赛波,你别打扰克鲁克工作……」 赛波对着沿战壕走来的列年少尉大喊: 「列年少尉请小心,那边土还没挖完,站起来的话会被对岸看到头的!」 「唉呀。」 列年听了赛波的警告后就单膝跪下。也许是劲道太大,膝盖着地后他就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您没事吧?」 没有回应。赛波靠过去轻轻一碰列年,少尉就颓然往地上一倒。 ** 「列年少尉被打死了?」 「是维纳亚的狙击手!」 六连的士兵凑了过来。柯露卡迅速架起枪朝着子弹可能射来的方位寻找敌人。可是对方不是个会四处乱跑暴露行踪的笨蛋,想必躲在某处观察情况。 「从哪边打过来的?」 尤帝莱宁提着狙击步枪的和几个部下赶到,向柯露卡问道。 「我、我不知道。」 「你不是在站哨吗?」 「视线刚好转开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都是我跟克鲁克讲话……」 瘫坐在列年身边抱着头的赛波,以颤抖的声音说明事情经过。 「才刚被少尉念了而已!都是我,都是我害的。」 「是我自己把头转开的!」 尤帝莱宁在两个新兵面前叹了口气。 「该死!总之克鲁克你继续盯哨,脸不要离枪眼太近。那台战车残骸现在很显眼。对方是狙击手的话,一开始应该会观察有没有人躲在里面。你刚才没被发现是因为那台战车实在太明显了,对方不觉得里面会有人躲着。你要是开枪就会有一堆子弹飞过来的!」 「是,我了解了。」 柯露卡压抑不了失去少尉的震惊,回应尤帝莱宁的话也是些微颤抖着。 「注意了柯露卡把眼睛给我睁大点,一定要找到对方的狙击手,懂吗?你的专长就是眼力好,全靠你了!」 「是!」 柯露卡架起了枪看向维纳亚阵地。在她背后,列年的遗体正被运走。众人散去后四周又恢复一片寂静,只剩下赛波的啜泣声。 柯露卡持续注意敌阵,直到夕阳西下看不见对岸为止。可是她还是没能找到狙击手。 到了晚上维纳亚阵地不断发射照明弹,想必是为了戒备斯欧密军的突击。敌阵和周围都笼罩在光芒中。 照明弹像烟火一样发射上天,再藉由降落伞缓缓落下。由于它由上往下掉,使得照亮的事物不管是人还是静物,看起来都拖着一道会移动的长黑影。动作明显的敌人还容易发现,可是想要看到躲在壕沟里的敌人就很困难。 要说柯露卡能做到的事,就是监视雪原上有没有敌人吧。即使如此,她还是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敌方的动作,恨不得能不眨眼。 「克鲁克,今天就到这里吧。」 连上的传令官亚荷宁士官长。来到她藏身的战车传达了连长的命令。 「还有去找卡拉夫报告,知道吗?」 柯露卡放下枪,一边揉揉冻僵的肌肉,一边问: 「卡拉夫上士?」 「对。」 柯露卡沮丧地回到自己的床位。 枪不能拿进屋内。因为从低温的室外拿进温、湿度较高的室内,会使水气凝结而造成运作不良。所以枪枝的保养都在户外进行,再盖起来放在室外的枪架。 她分配到的床位在一个像地窖般的壕沟里,简陋的床是用弹药箱和装手榴弹的箱子堆起来,再盖上布就完成了。 「我回来了。」 伙伴们以忧郁的视线迎接她。这并不是战争中头一次出现牺牲者。相识的兵士都一个个战死或负伤消失在战线上。所以列年的死应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才对。 可是对士兵来说,军官毕竟是意义特别的存在。军官能将渺小的散兵集合成战力并加以指挥,告?诉他们应该前进的方向。并且,让一个人的血汗流得有意义,成为迈向胜利的基础。军官还会把每个人的贡献告诉大家、告诉亲人。 所以士兵们会听从指挥而战,指挥官背负众人的期望。逝去人对士兵来说像是失去曾经流过的血汗一样。 ** 「在目标战区中击杀一员军官。另外在回程中发现了敌人的斥侯,击杀了两员。」 伊格里上级政治委员对狙击手赛尼洛夫的报告鼓掌称许。 「我这边是干掉五个兵。里面好像有个是士官,可是我没有去确认所以不用算在帐上。」 站在赛尼洛夫身旁的两位女性狙击手,态度轻佻地报告战果。成果也无可挑剔,伊格里堆起满面笑容称赞他们。 「太棒了!不愧是人称『红色卡斯巴尔』的娜塔莉亚。」 不过女子挥手制止他。 「那不过是宣传而已。」 「你在批判党的方针吗?」 「我也就这么点本事,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连在内战时如此活跃的你都如此灵,那我们就什么都不敢说了。你说是吧!维西宁中尉。」 「是啊。我也没想到两位竟然如此美丽。」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被找来的维西宁,对娜塔利亚上士和米夏兵长这对搭档的战果,发自内心地赞美而不是附和。 娜塔利亚是被共产党取名为『红色卡斯巴尔』的女性狙击手。这位女战士,在一九一七到一九二三年的维纳亚内乱末期突然出现、声名大噪。 她的女儿米夏虽然名声有所不及,不过传闻其狙击实力可能更在母亲之上。既然娜塔利亚被称为『红色卡斯巴尔』她女儿被认为迟早也会封为『红色马克斯』。 娜塔利亚看起来像是二十五岁但实际的年龄不详。维西宁看了文件一眼,才发现伊格里手上文件的年龄栏竟然被涂黑了,不知是何人所为。 母女两人站在一起还比较像是姊妹。娜塔利亚留着淡蜂蜜色的短发,米夏则将头发编成辫子。 「在这里要交代各位别看到敌人就打,请你们确实地以军官为目标。如此一来,焦急的敌人就会派白色死神或雪妖精出马了!」 「是哪个都没差啦,一起收拾掉就好了。」 即使面对长官娜塔利亚的态度仍然无礼。久经沙场的老兵常常瞧不起空降的军官,此时伊格里成了她轻视的对象。 「不,我并不是要让狙击手去对付狙击手。因为那样就变成输赢参半的局面了。」 「伊格里长官不信任我们的实力吗?」 连比较认真的赛尼洛夫伍长也遮掩不住对伊格里的不满之情。对技术自豪又无比大胆,也许狙击手都是这样的人物吧。 「怎么会。你胸前的勋章,不就代表了你的实力吗?这我一点都不怀疑。可是战争不是运动,不需要堂堂正正的竞争。像你这样优秀的狙击手可不多,所以我希望能用确实打倒敌人的方法。」 「请问是什么样的作战?」 「我希望各位在特定的区域行动。如此一来,对方的狙击手应该会过来对付你们,然后我们用战车来消灭他们。」 这时伊格里指了指一旁的维西宁。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先前得到『纽沃斯联邦英雄」称号的战车队长维西宁中尉。」 「喔,是英雄大人耶?」 刚才还一脸无聊,没有加入谈话的米夏抬起头来。 「你也是名人啊。」 「妈妈才是啦。」 「不是姊姊?」 两位女性同时对维西宁投以欢喜的视线。她们艳丽的眼神立刻让维西宁为之倾倒。 「中尉,你觉得这个作战如何?」 「我认为派战车对付狙击手这个想法很新颖。虽然有点像大人欺负孩子一样……有点过份。不过要赢得轻松又确实,这也是当然的。」 「对!就是这样维西宁同志。我认为战争就该下达稳操胜券的作战命令,而且要赢得轻松。」 「赢得轻松。」这句话让赛尼洛夫伍长沉默了。 毕竟这对士兵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因为实际状况都刚好相反,指挥官坐视士兵的辛劳自己却想轻松夺得战功。 不过娜塔利亚却嗤之以鼻。 「咱们可是听说能和敌方高手过招,才大老远的跑来这里。结果要靠战车来了结敌人?别开玩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要回去了。原来待的地方还会放手让我做,那还比较有意思。」 也许是从没被这种态度顶撞过,伊格里不禁瞪大了眼。 一般来说,士兵都很怕政治委员,连说话都戒慎恐惧。现在伊格里反倒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如果她说不想战斗的话就简单了。只要扣上胆怯和叛国的罪名送去处刑就好 了。但是这个女人却抱怨不能和强敌一战。他不知道该是要夸奖她勇敢,还是惩罚她的不合作才好。 「你、你们是要反抗我吗?」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让我们上场,就没有战车出场的机会。」 「你不服从我的命令?」 「伊格里阁下您是不是搞错了?咱们的上司是第七十五狙击师的达什柯夫少校。我们可是忠实执?行达什夫少校的命令,专程前来收拾斯欧密的狙击手,轮不到你对我们说三道四。你就少说几句,从背后枪杀胆小鬼就好了。还是你杀的都是不顺你意的人啊?」 「你这是什么口气?要是抗命的话……」 「怎么会。我觉得你对狙击手之间的战斗有些误解才跟你解释。而且这次的敌人很优秀,我不希望在战斗的时候绑手绑脚。要是一念之差使得友军……特别是伟大的政治委员被干掉就糟了。说起来敌方用的子弹好像跟我们一样。到时候是谁开的枪都搞不清楚了。」 娜塔利亚露出妖艳的微笑。 现场的气氛骤变。 众人头上仿佛吊了一把大刀,弥漫着剑拔弩张的压迫感。 「你!这、这是在威胁我吗?」 「怎么会。听起来我像在威胁你吗?」 娜塔利亚别有所指地看了伊格里一眼,舌尖轻舔水润的双唇。 显得无聊的米夏从背后对娜塔利亚附耳低语。伊格里还以为米夏是在劝解,可是她嘴唇看起来就像在说:「这种人干脆就毙了吧。」让他后背一震。 这么说来,娜塔利亚所属的第七十五狙击师里,政战官的死伤率高得异常。据说是敌方优秀的狙击手造成的,私底下也有人说可能是自己人干的。 维纳亚内乱勉强画下休止符是十六年前的事,当时娜塔利亚应该才十几岁而已。 这女人从那时起就像野兽般徘栖在黑暗中,潜伏在森林里以凶猛的眼神等待着敌人。从瓦砾的缝隙中,冷酷地狙杀强大的敌人和无能的友军。她是天生的杀手,不管对象是谁都不会犹豫。 「难、难道,你们该不会……」 此时赛尼洛夫伍长介入了谈话。 「伊格里政治委员阁下,娜塔利亚上士可能忙于执行上级的命令,您的计划就请交给我负责吧。」 娜塔利亚一听他这么说,表情立刻变得十分高兴。 「这样啊,那就这么办吧。我们就在附近随便闲晃,在不出锋头的状况下打打敌兵就好。这样伊格里政治委员阁下就没有意见了吧?」 绷紧的气氛缓和,伊格里终于能擦擦满额头的冷汗。 他将手帕摺起来,脑中浮现应该现在就将这两人送去处刑的念头。 可是鉴于她们之前的战功,再加上是向别的师团调来的狙击兵,想要这样做并不容易。更重要的是,赛尼洛夫伍长现在正紧盯着他想要得到答案。伊格里选择先回应他。 「喔……嗯,麻烦你了,伍长。」 「了解。」 赛尼洛夫伍长规规矩矩地向伊格里敬礼。 维西宁内心对娜塔利亚大胆言行喝采。因为被盯上的话可能会惨遭处刑也说不定,尽管如此却能以若无其事的态度面对政治委员。光这一件他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就值得请她喝一杯。 另外他对米夏称娜塔利亚为「妈妈」这件事也很感兴趣。 米夏如外表所见是十六、七岁的话,母亲差不多三十岁到四十岁才对。可是娜塔利亚再怎么看都只有二十几岁。还有她在内乱时活跃的传闻也很令人在意。以她看起来的年龄推算,她身为士兵在战场上活跃的时候也许连十岁都还不到。 「事情谈完了的话我就要去休息啰,明天可要早起。」 说完就走的两人脚程意外的快,维西宁直到出了营地司令部才追上她们。 「娜塔利亚上士!」 「怎么啦,英雄大人?」 在这呼气都会冻成白雾的寒气中,两人是想要尽快回去取暖吧。两人虽然转过头看他但是脚步却没停下。 维西宁想跟着她们还得小跑步才行。 「说起名人你可是前辈啊,红色卡斯巴尔。」 「请别这样。那不过是宣传用的假象罢了。待遇没有跟着变好,战果也被灌了水。再说卡斯巴尔的典故,不是来自萨克莎共和国的歌剧吗?自己的国家没有就硬找个外国名字充数,又不是什么都涂成红色就好。你也不是不知道红色拿破伦的下场。」 「别提那个名字!」 维西宁警告她别提杜哈契夫斯基的名字后才继续说道: 「卡斯巴尔是『魔弹射手』里猎人的名字吧?他把灵魂卖给恶魔得到了百发百中的魔弹。可以的话,要不要聊聊啊?毕竟这阵子我们会一起工作,我对你们也有兴趣,没关系吧?」 「兴趣……是哪一种啊?」 「对你们在伊格里面前,仍能畅所欲言的那份大胆与勇气。另外,你们真的是母女?」 娜塔利亚听了之后,露出冶黯的笑容:「你真的只对那些事有兴趣而已吗?嘻嘻。」米夏绕到他左边拉住他的袖子,甜甜的问道: 「英雄先生,你被表扬的时候有拿到很多好东西吧?里面有没有甜甜的糖果、好吃的罐头还是让人通体畅快的伏特加呢?」 「呃,也不是没有……」 母女俩互看一眼、露出笑容。 「要是你愿意端出这些东西的话,我们也很乐意让你招待喔。硬梆梆的黑面包跟混了防冻液的酒精之类的鬼东西早就吃腻了。我们也讨厌大通铺。要是英雄大人愿意邀请我们到的专用营帐去的话,今晚就好好乐一乐吧。」 娜塔利亚伸手圈住维西宁的右手,米夏则抓住他的左手。 维西宁面对这突发状况显得狼狈不堪。 「呃,上士,你、你不是结婚了吗?而且你女儿也在看耶。」 「这里可是何时会死都不知道战场,别说那种不解风情的话啦。再说米夏也一起来的话就没什么好害羞的啦。」 「什么?一起!」 「对啊,奇妙的是,我跟这丫头对男性的品味都一样呢。走吧,中尉的帐篷在哪呢?我想先来点伏特加暖暖身子。』 「伏特加……我也想喝呢。」 被两人气势压倒的维西宁,就像个被秘密警察逮捕的反动分子一样给带走了。当然,等着他的是个不得安宁的夜晚。 隔天,维西宁率领自己的战车排出发。 虽说他成了纽沃斯连邦的英雄,但对战车的损耗仍旧束手无策。排上还是只有不到满编的两辆战车。相对的,他在伊格里的安排下,暂时脱离二百一十三狙击兵旅单独执行任务。 说是任务,其实就是把三名狙击手送到战场的计程车,然后在名为『白色死神』的敌方狙击手出现时用战车炮收拾他。这就是伊格里的作战计划。 让受寒风吹抚的脸恢复光泽的母女,坐在维西宁新的一号车上。赛尼洛夫伍长则坐在二号车上随着车体摇晃。 「娜塔利亚……虽说你想自由行动,不过你打算去哪个战区?」 黑眼圈的维西宁打开舱盖,询问两位穿着白色迷彩服的女兵。 「今天我想先拜见赛尼洛夫伍长的本事。当然,我不会抢他的功劳啦。要是没有意外的话,我就只在后头看着,等明天再随心所欲。」 「没问题吗?」 「你担心人家吗?那跟人家结婚不就好了!」 米夏一边说、一边抱住维西宁的脖子。 「喂!都说我有老婆了,你要我讲几次才懂啊!」 「啧,真是死脑筋。那就别对人家这么好 啊~」 「正常来说都会担心啊。」 「放心吧,咱们也没打算被轻松干掉,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 「啊!妈妈都已经是太太了,还对人家的维西宁放电。」 「嘿嘿!小丫头闪边去,玩火是大人做的事。」 娜塔利亚说完,就将冰冷的嘴唇贴在维西宁滚烫的脸颊上。虽然这在维纳亚只是亲切的招呼,但是挑逗意味却很露骨。 「呜……」 两人看着红了一张脸的维西宁,吃吃的笑着。 「哇!维西宁脸红了。」 「呵呵!这就是我的魅力啊。」 「维西宁你听,这个欧巴桑在胡说什么嘛!人家水嫩嫩的比较好啦。」 被两人玩弄于股掌的维西宁只能屈辱地呻吟。 到了指定地点后赛尼洛夫先下了车,娜塔莉亚和米夏也接着下车。赛尼洛夫是徒步行动,另外两人穿好放在战车上的滑雪板,将雪杖插在地上。 「赛尼洛夫,你打算怎么办?」 「报告上士。」 维西宁看着三人对中央的地图上指指点点的讨论着,有一股插不上嘴的疏离感。 「少尉……抱歉、中尉大人。」 穆拉雪夫虽然升为下士,不过还是担任维西宁的驾驶。这台新一号车,本来是由乌拉诺夫下士担任驾驶。不过因为他升为车长,而原车长尼可拉耶夫也被调到人员不足的部队去,最后射击手就由升为伍长的契丁科留任。 「怎么啦?穆拉雪夫下士。」 「昨晚很尽兴吧。」 「别说了。」 「母女通吃耶!太让人羡慕啦。故乡的太太知道了会怎么想咧?」 「我说,你真的以为我跟她们昨晚有搞什么吗?」 「不然咧?」 「看就知道了吧!我被她们耍了一整晚。害我难得配给到的零食和酒全都没了。」 「是喔……」 「不过,这代表咱们也有机会吧?好歹我们也是英雄啊。」 「相信可能性是一件好事。」 「我喜欢那个叫米夏的姑娘,我想去搭讪。」 米夏的外表看起来温柔可人,维西宁并不意外穆拉雪夫会这么说。不过他已经知道米夏的真面目,正在考虑如何向穆拉雪夫说明个性和外表完全是两回事。果然只有实话实说才能解开误会。 「其实米夏在很多方面都不得了。别的不提,她一个人干掉了两瓶伏特加。而且现在的主狙击手好像也是她,听说她杀人的手法都很残忍。她还很高兴地跟我聊敌人中弹后痛苦挣扎、死去的样子,听得我汗毛直竖。」 「喔!明明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还以为把酒喝光的是妈妈呢。」 「跟她比起来妈妈还算好的了,才喝了一瓶。」 「一瓶!没想到母女俩都是酒国英雄……」 「就是这样。我不会阻止你用酒跟零食去钓她们,不过最好先有心理准备。」 「不不不!要是这样的话,那两位还是交给中尉,我没兴趣了。不过还是请你注意一下周围的目光,大家都在想像些糟糕的事情,晚上都睡不着啊。」 「抱、抱歉。」 「麻烦啰,不然我们只好把中尉的帐篷移到阵地外了。」 身为士官的穆拉雪夫向排长反映了大家的抱怨后,就望向窥视孔外对搭讪这事完全失去了兴趣。刚好三人的身影正要消失在森林中。米夏离去时还挥了挥手,看起来就像个楚楚可怜的少女。光是这就引起了属下们的羡慕之情。维西宁集众人仿佛能杀人的视线于一身,对米夏挥手时的脸色不由得扭曲起来。 ** 斯欧密军第三十四步兵旅二营六连阵地里,二排排长利卡宁被击倒是在午前时分。他在营地里巡视时遭到狙击。医务兵虽然马上赶来却救不了胸口中弹、口吐鲜血的利卡宁少尉。 「听说这次是利卡宁少尉?」 「被狙击吗?」 「可恶!到底怎么回事?」 整个六连都动摇起来了。尤帝莱宁立刻以电话向哈特曼营长报告,并且请求请求递补缺员。但只得到士官人手不足,继任者由连上自己想办法的回应。 「士官也没有多到哪去,又不是随便拉个人上来就行。话说回来,没有指挥官明天的作战也不能执行。好吧!柯斯提,暂时由你指挥二排。」 尤帝莱宁指派连上的年轻士官担任排长。柯斯提很清楚连上在明天作战中的任务,又了解排里弟兄们的状况,应该能够掌握部下吧。 「我吗?」 「没错。不过你要小心不要太兴奋,做出引人注目的事。头放低,躲在壕沟里别露出身子。也别到处嚷嚷、摆派头,要低调到让人搞不清楚你在哪最好。懂吗?」 「了解。」 也许是被任命为排长而感到高兴,柯斯提中士兴奋地前往自己指挥的排。 「才跟他说要低调……」 「他还年轻容易兴奋。」 「希望他自重一点。」 「要我上吗?」 待在房间一角的海赫如此提议,不过尤帝莱宁却摇了摇头。 「不,明天就要进攻了,不能把宝贵的战力分出去。只要作战成功情势就会改变。」 只要成功击溃敌人,对方就不得不撤退。无论敌方狙击手如何优秀,部队撤退的话就没办法狙击我方。尤帝莱宁基于这个想法决定之后再对付狙击手。 十二月二十三日(六)的早上。 六连参加对维纳亚军的再攻击。作战内容和上一回几乎相同,众人都认为这次能避免上次犯下的错误,可是战斗的结果也和上次一样。斯欧密军虽然对敌营发动猛烈的攻击却没能得到理想的战果,战斗在当天午夜结束。 事情是发生在回程途中。 「医务兵!医务兵!哈奇宁兵长中弹、科威洛下士也是!」 摸黑回营的六连,队伍尾端成了敌人的目标。 所有人趴在森林中找寻敌人的踪迹。虽然他们不像维纳亚军一样,即使看不见还猛开枪露出破绽,可是落入被袭击的立场、碰上看不到的敌人时,也意外地露出脆弱的一面。 「敌人在哪?」 「先别管那个,拜托你先看看哈奇宁。」 医务兵一看就摇头。哈奇宁的头仿佛从内部被炸开,上半部完全消失。科威洛的胸口也开了个大洞,这可怕的景象完全不像普通子弹造成的。 卡拉夫低声暗骂:「他妈的。」柯露卡则闭眼撇过头去。 「臭毛子竟然敢用炸裂弹。」 「那不是违反国际条约了吗?」 「他们可是把炸弹叫做面包的下三滥,你还期待他们会信守条约才有问题咧。」 「海赫兵长呢?」 「在队伍的最前面!」 「这些没人性的臭毛子!我去解决他们!」 「赛波,等等!」 不理老兵的阻止,赛波离开了队伍朝着敌人所在的森林奔去。 「克鲁克,快阻止赛波!」 「是!」 柯露卡在卡拉夫上士的指示下追了过去。 以树木为掩蔽物,移动要一气呵成。赛波忠实地按基本守则行动,缓慢确实地朝着他所认定敌方狙击手位置移动。 「赛波,等一下。」 「克鲁克,你也来帮忙啊,我们一起把维纳亚狙击手解决掉,替列年和利卡宁少尉报仇!」 赛波对列年少尉被狙击手射杀一事相当自责。他发出强烈敌意往森林前进,跟平时的他完全联想不起来。 「凭你现在这冲动的状况是不可能的!而且,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啊。」 「只要我靠近他们一定会开枪,到时候就知道了。」 「被打中就死了啊!」 「没那么容易被打中的。」 太乱来了!」 「哪会乱来啊,克鲁克是胆小鬼!」 赛波从树右侧举着枪指向敌人可能在的方位同时确认几公尺外有棵能做掩蔽的大树然后照着基本教则稍微后退,再抱着枪从掩蔽物的左方前进。 可是同一瞬间赛波的大腿炸开了。 「呜哇啊啊啊啊~~」 前进、掩蔽、再前进。他忠于训练而有规律的行动被敌方狙击手看穿了。 「赛波!」 柯露卡下意识想要冲过去,可是起身的瞬间:一股寒气抚过让她后颈一僵。 紧接着,子弹就和她擦身而过炸开了白桦树的树干。 柯露卡在飞散的木屑中大叫: 「赛波!」 「别过来!」 柯露卡正要跳时赛波连忙大喊。 柯露卡才停下脚步,一颗子弹就从她鼻尖前划破空气飞过,打进树干。似乎也是炸裂弹,树木被炸断缓缓倒下。 「呜!」 柯露卡躲进雪里。 敌人在哪里,她完全不知道。 「赛波?」 「克鲁克,那边、敌人在那边。」 赛波伸手想指出敌人的方位,可是他的手臂立刻被子弹炸开暴露出断裂的桡骨和尺骨。肌肉也被层层剥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赛波痛得在地上打滚,周围的雪迅速被他的鲜血染红。 「赛波!赛波!」 柯露卡只能不断呼唤他的名字,除此之外根本无计可施。 「好痛啊!克鲁克,救救我!」 在赛波的哀嚎声中还掺杂了:「嘻嘻。」的笑声。 「笑?竟然在笑!这些家伙为了折磨他故意打他的手脚!」 「好痛,好痛!」 「我马上就去救你了,等一下!」 柯露卡先向敌方开了几枪作为牵制,接着朝赛波爬过去。她躲在树木背后藏在雪坑里,一公分、十公分一点一点地接近。但是再过去就没有掩蔽物了。她想要更接近赛波就必须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 「我现在就过去!」 可是赛波大喊: 「不可以过来!他们就在等你出来!」 他虽然不断地哭叫喊痛。但在关键时刻还是冷静地阻止打算舍身相救的柯露卡。 柯露卡焦躁不安,在悲伤和愤怒下紧咬牙关从喉咙中挤出声音。 「那你要我怎么办嘛!」 「我不想再痛下去了!」 柯露卡在赛波哀求的眼神注视下,感到一阵寒毛直竖的恐惧。赛波的眼神希望自己给他个痛快。答应,就等于要亲手杀了他。 接着在柯露卡的眼前,赛波的右小腿被射飞。新的剧痛袭击让他在雪地不住地扭动。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柯露卡以颤抖的双手为莫辛那干上弹,将睡准线的尖端对准了赛波的眉间。 想免去他的痛苦就必须一击射穿脑干,让他解脱。 可是溢出的泪水却淹没了她的视野。 手不停的颤抖,迟迟无法对准。 「快点克鲁克,快啊!」 听着不知算是哀嚎或怒吼的声柯露卡,拚命地压下动摇的心。 不快点开枪的话赛波就会继续受苦。 赛波正在喊痛、赛波正在叫我救救他——柯露卡勉强压抑在体内流窜的热流,扣下了扳机。 「呜!」 一瞬间,少年从痛苦中获得解放。 「杀了你、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的家人、你的儿子、你的女儿、你的孙子。我定、绝对要杀了你。只要流有你血脉的人我通通要杀。」 柯露卡一边匍匍前进、一边寻找着能狙击赛波的位置。 「不可原谅,我绝对饶不了你!」 柯露卡瞄准了黑夜中隐约可见人影扣下扳机。子弹分毫不差地命中。 「很好!」 为了确认战果柯露卡一直趴在原地等待。 日出是九点二十三分。天亮之后,柯露卡过去确认敌方狙击手的尸体。 可是在那里只有一个小小的雪人。 上头还用维纳亚语写着:「怎么可能一直躲在同个地方啊?笨蛋!」 她压抑不住满腔怒火,狠狠踢倒那个嘲笑自己的雪人。 糟糕的是,雪人里竟然还设置了手榴弹制成的陷阱。 看到滚来面前的手榴弹,柯露卡迅速地卧倒躲过爆炸。她因愤怒而咬破了嘴唇,一边吐出血、一边大吼: 「可恶!该死的维纳亚浑蛋!给我记住!今天不行的话就明天、明天不行的话就后天。下星期、下个月、明年。就算战争结束了,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会一直追下去!不管要花十年还是十五年我一定要杀了你!」 米夏听着回荡在森林里的怒吼,转头问母亲: 「他说要追杀我们的家人耶妈妈,怎么办?」 被这么一问,娜塔利亚苦笑回了句:「人家好怕喔~」 屈辱的圣诞夜,雪妖精的泪水 十二月二十四人(日)。 斯欧密的新闻军官和随军牧师,带着记者和电台的新闻取材队来到柯拉的最前线。 他们要在圣诞节期间大肆报导兵士们的奋门历程,鼓舞畏惧维纳亚的国民。新闻军官不知从何得知柯拉的部队最适合这个主题,显然是有备而来。 「你就是『摩洛哥的恐怖』吗?」 「我就不问你是在哪听说的啰,毕竟我很有名啊。」 迎接他们的尤帝莱宁满面春风,和平常一样精神充沛。 「士兵们的状况如何?」 「我对他们实在是无可挑剔,再可靠不过了。要是能得到充分的补给和支援,不管是要打到明年春天还是夏天,咱们都能摇住敌人。」 如果他自吹自擂的话就很惹人讨厌。可是他却大谈自己的部下有多么优秀、多骁勇善战。仿佛在讲自己的事情一样,让众人都难为情了起来。 「看看那位,他就是雅各后备役兵长。先前的战斗中他拿起那只沉甸甸的,英格兰帝制的反战车步枪当棍棒挥舞,把毛子的战车一台一台打成废铁。一天五台!报废在那边的通通都是。」 「就是那些吗?」 「不。那是装了火焰发射器的化学战车。真想让你们看看燃料着火时那战车烧得有多旺。还有那边的卡拉夫上士,用炸弹把敌人的战车给炸翻了。」 「关于这些还请详细说明。」 「喔喔,当然没问题。」 记者们听够了尤帝莱宁的夸耀之后,提出想听听士兵看法的请求。 「当然可以。帮忙把他们的声音带回家乡吧,毕竟现在是圣诞节。不过话说在前头,这里可是最前线小心子弹啊。」 「这我们清楚。」 得到许可的记者们各自散开,向壕沟里的士兵们搭话。 被尤帝莱宁点名的雅各、卡拉夫和海赫果然成了注目的焦点。雅各和卡拉夫似乎对于被问到功劳相当高兴,除了有问必答之外还不忘加油添醋。围在他们身边的记者人数不断增加。 相对的,寡言的海赫还是一声不吭,记者们似乎正伤脑筋要怎么问才能让他开口。 尤帝莱宁满足地在一旁看着老样子的海赫。过了不久就注意到完全不理记者搭话的柯露卡。明明不是轮到她站哨,柯露卡还是躲在角落看着敌阵的方向。 「喂,克鲁克!你也来炫耀一下吧!说你干掉了像山一样多的敌人。还是像平常一样说自己是全国第一枪手都没关系喔!」 柯露卡摆张臭脸转头看向尤帝莱宁,像是嫌麻烦一样。 「免了。」 「搞什么,哪里不舒服吗?拜托可别跟记者说是我害的啊,哈哈哈。」 尤帝莱宁一如往常低发出豪快的笑声,但柯露卡却连眉毛也不动一下。记者们什么话都不敢讲场面变得极为尴尬。 「怎么话变这么少。要模仿海赫是没关系但不用连这个都模仿啊。」 「我并没有在模仿兵长。」 「那至少回应一下记者的访问嘛,炫耀一下你在故乡的爱人小队也好啊。」 记者们连忙问尤帝莱宁「爱人小队」是什么。 「你看这家伙长得这么秀气,常常让别人误认成女的。他在故乡的恋人可是足足有一个小队咧。前阵子爱人送给他的手套被敌人偷了。他一定是因为这样才心情不好,各位记者们可别在意。」记者们听完,异口同声地说:「那可真是不得了啊!」。 有人问:「有些什么样的姑娘呢?」闪光灯此起彼落。 抬手挡住闪光的柯露卡突然推倒一个摄影师,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反而倒下。 「你干嘛?」 不愧是在战地摄影师,即使摔跤仍不忘举高相机避免即将到来的冲击。他似乎很痛,皱眉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暴行表示抗议。 可是就在此时,手上的相机镜头突然飞了出去。因为他的相机露出战壕外。 「是敌人!」 附近的记者们全躲进壕沟里。 「我就说嘛,这里可是战场啊。」 尤帝莱宁的口气一副「看吧!」的口气。发现自己被盯上的记者们脸上都失了血色。 「尤帝莱宁连长,那就是传闻中的维纳亚狙击手吗?」 「不是的。不管那个部队都有嚣张的家伙,他们一逮到机会就会攻击我们。」 「相机的闪光灯和枪口焰很像,要注意啊。」 新闻军官在一旁补充说明。 「是你保护了我们呢。」 记者和摄影师的态度立刻变得温和。 「没什么,这只是任务。」 「方便的话,可以跟我们说说你的爱人小队吗?」 「喂?你就谈一谈嘛。」 他还期待柯露卡可以大吹大擂让记者们高兴一下。如果是平常的柯露卡,或许会顺著这气氛捏造数十位虚构的恋人。可是今天她完全没那个心情,只朝著兴奋的记者泼了桶冷水说:「我才没有什么爱人。」 尤帝莱宁耸了耸肩。 「是喔,我还想拜托你让一两个给我咧。」 「请您自己去找吧。」 记者们心想:「此路不通。」 于是四散去找别的采访对象。柯露卡也说:「没事了吧。」 转身要离开时却被尤帝莱宁叫住。 「真亏你能注意到刚才的狙击。」 「有种说不出来的嫌恶感……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来了。接下来就是临场反应了。」 「厉害。不过老是绷这么紧也不好。偶尔放松一下吧。」 「当我一放松就有人死,我已经受够了。」 尤帝莱宁对柯露卡似乎无话可说。 「对了,今晚的弥撒你会来吧?虽说是萨米的灵媒,也不见得反天主教吧?」 「不会。不过今晚请恕我拒绝。」 「嗯,我没有要强迫推销,也罢。」 「还有事吗?」 「没事。」 不过尤帝莱宁再度叫住柯露卡。 「如果、如果你心血来潮,想参加弥撒的话就来吧。知道吗?」 「是。」 柯露卡的背影,就像被四周欢乐气氛抛弃一样阴沉,仿佛迷路的人彷徨犹豫不知所措。 「老爹,克鲁克这家伙没问题吗?」 卡拉夫走过来站在尤帝莱宁身旁。卡拉夫曾参加斯欧密独立之后的内战,对士兵这种东西知之甚详。尤帝莱宁也曾在蓝斯开的外籍部队在摩洛哥打了五年的仗,看过无数身心俱疲的兵士。 「开战已经三个礼拜了……会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因为赛波的事而纠结吧?」 「他的话有变少吗?」 「嗯,大概只剩吃饭跟回话的时候会张嘴了。饭也不晓得有没有好好吃……」 「如果一开始就是安静的家伙就算了。可是本来很嚣张的人变这样的话。」 「而且他是连上的开心果,这几天大家都在注意采访所以没注意到,等这场骚动过去大家就会发现他的异样了。」 「说归说,这种事没有特效药可医啊。顶多让他离开战场休息,可是在这种情势下我实在不希望失去一个高手……」 「大家也都累了,不能只给他差别待遇啊。」 「可是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他会拖着身旁的人一起死啊。」? 「没办法,暂时给他个特别任务吧。」 「跟海赫一起吗?」 「不。我叫海赫去处理维纳亚狙击手了。克鲁克我会派给他别的任务。」 「会不会让状 况恶化啊?」 「就算把他收在宝物柜里也不会好转,只能期待他自己能走出去。把他丢进更激烈的战斗,这就是我能开给他的处方。」 「他能走得出去吗?」 「天晓得。可是也剩这一步了。」 尤帝莱宁虽然这么说,不过语气却缺乏自信。因为这个问题并不是他能帮得上忙的。 斯欧密部分国土在北极圈内所以冬季日照时间非常短。即使到了正午太阳仍离南方地平线不远,紧接着就是日落,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上。 六连的兵士们像是等着这一刻似地接连出现,向丘陵顶端走去。众人带着枪、吸着烟,零零落落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其中只有柯露卡一个人往反方向走出阵地、下了山丘。她迂回前进以掩人耳目,偷偷地躲进森林里。 「克鲁克,我们今天会举办弥撒,还有唱赞美歌。这些都确定了,懂吗?」 「是。」 「所以,我希望你去排除柯拉东侧那些无神论者t别让他们来碍事。」 「无神论者?」 「就是共产主义者啊。他把我们这些基督教徒,还有像你一样信仰精灵的人都当成敌人。要是他们知道我们离开营地去办活动,很可能会趁机攻过来,我希望你去击退他们。既然你想不参加弥撒应该可以去吧?」 「一个人该怎么做?」 「盯好敌人的阵地,只要有毛子因为听了我们的歌声,出神把头探出来就轰了他。随便你怎么干都行。这样子,敌人应该会以为弥撒是引诱他们的陷讲。」 「晚上?什么都看不到吧。」 「反正那些家伙应该又会咻、咻、咻的放一整晚照明弹吧。」 是这样吗?柯露卡虽然疑惑,不过很干脆地接下了任务。 「麻烦你啰。」 「……了解!」 受命的柯露卡去找管弹药的士官。 「炸裂弹?你要那个做啥?」 「因为是夜间狙击,我需要做着弹判定。这是连长的命令。」 『话先说好,用炸裂弹打人可是违反条约的啊。」 「打人是违反规定,不过打东西的话我想就不算了吧。只是那顶钢盔刚好有人戴。」 「那是歪理……」 「您不觉得应该让敌人了解一下,自己用这种子弹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士官看她心意已决,只好无奈地拿出五颗炸裂弹摆在她面前。 「不会只有这些吧?」 「炸裂弹是贵重物资啊。」 柯露卡只得将它们一把抓起放进弹袋,又在口袋里塞了砂糖块之后离开营地。 弥撒的祷告和连长们的口号连阵地外也都听得到,想必隔着一条河的敌人也听得到吧。 维纳亚的照明弹不断射入夜空,因此空中总是同时飘浮着数个青白色的光球。柯露卡讨厌沐浴在这人工的光芒下。她躲进森林深处,从树木缝隙监视着维纳亚阵地。 在瞄准镜的另一侧,敌阵在照明弹的微光下士兵的活动也依稀可见。也许是知道斯欧密阵地开始办弥撒,维纳亚军营充斥着悠闲的气氛。 这股气氛还蔓延到下级士兵之间。在机枪阵地的枪眼后维纳亚士兵正在点着烟。 柯露卡眯起眼,以卧射姿势自然地握着枪。她闭上眼将脸颊靠在枪托上,然后缓缓睁眼确认瞄准镜中的风景没有歪掉后,舔了舔嘴唇。 她轻轻扣住扳机,直到再加半点力道子弹就会发射的状态,然后屏住气。 微小又不规则旋转的景观停止时,瞄准线的中心点和橙红色火焰重叠在一起。 她扣下扳机。如小鸟落地般,撞针敲击雷管将其引爆。枪因为后座力,像是要穿过身体撞在肩膀上,枪口跟着上扬。 目标消失在瞄准镜中。然后瞄准点回到原本的地方几乎没有歪掉。 一朵闪光绽放,维纳亚阵地转眼陷入一片骚动之中。怒吼、哀号和盲目的子弹,交织成暴雨冲刷着无人地带。 数发照明弹飞上半空,机枪射出的曳光弹飞跳着钻进大地。可是它们并不是瞄准某个目标而发射的,很明显的是先打再说,乱射一气。 自己的位置还没被发现。虽然柯露卡知道自己应该赶快移动,可是她还是克制不了对惊慌的敌人再开一枪的欲望。 她知道一定有冷静的人在寻找自己的位置,不过在走之前应该还有一发的时间才对。 再说,冷静的敌人应该就是维纳亚的狙击手。那么再开一枪,把敌人的注意力引到这里来,然后趁机移动到别处,盯着前来这里的敌人攻击就行了。 她拉动拉柄装上普通弹,锁定目标。 柯露卡再度瞄准机枪手。她的目的是盯死机枪阵地,让敌人不敢用机枪。 警告敌人:「敢用机枪的下场就是如此。」 她一扣扳机,上士刻还猛发子弹的机枪立刻沉默下来。 敌人似乎也注意到机枪手会遭到攻击。她等了一会儿,枪眼里还是没有子弹飞出来。 「很好。」 于是柯露卡开始静静地、缓缓地往别的掩蔽处移动。此时耳中却传来迫击炮「锵!碰!」的发射声。 「不妙!」 柯露卡慌忙的跑起来。虽然有一股强烈的欲望叫她蹲下、趴着,可她还是决定猛往前冲。暴风猛撞她的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背后响起。她脖子一缩:「呀啊啊啊!」的大叫起来。 炮弹不偏不倚的掉在她刚才躲的地方。尽管雪深及膝,柯露卡头也不回地向前跑。 ** 下半身埋在雪里的柯露卡背靠着树,将一个巴掌量的砂糖塞进嘴里。虽然嘴里满是黏稠的触感,不过她的注意力已经放进整座森林中。两耳也凝神细听不放过任何声响。 不只是听觉,她还闭上眼睛提高触觉的灵敏度,摸索猎物的气息。 细雪从摇动的树叶上掉落、微风轻抚树叶,森林中充满各式各样的气息。 当猎人所培养出来的直觉正向她轻诉猎物的存在一足以让她当上灵媒的超感觉;是强烈警告她杀?意接近了。 终于来了。 柯露卡将枪朝向气息的方向,祈祷着:「中吧!」扣下扳机。 如何? 她立刻跳开。 射出的炸裂弹错过目标在树干上炸开。可是那阵闪光也让敌影出现在黑暗中。 就是他们! 追上来的敌方狙击手似乎也发现柯露卡的藏身处。子弹立刻飞来将树干轰出大洞,枝干被炸成碎片。对方果然也是用炸裂弹。 沐浴在闪光和木屑中的柯露卡狂奔着。 我这边只有五发耶! 她羡慕可以尽情使用炸裂弹的敌人。斯欧密连一般子弹的存量都不太够,还得使用从敌方掳获的武器跟弹药。她小声地抱怨:「真是不公平。」 柯露卡快速奔向能攻击敌人,敌方气息移动的目的地。 可鸟那股气息移动轨迹并不是直线。敌方也预测到柯露卡会前往的位置,而转往能反将她一军的地点移动,这让她很难制造对自己有利的形势。 突然,照明弹的光芒在森林上空爆开。 本来笼罩在夜幕下的景色出现在眼前。柯露卡看到敌人的身影连忙举枪射击,正好和敌人正面交火。不过双方都在深雪中边跑边射击,难以命中对方。 彼此的子弹都落空,柯露卡和敌人各自躲进附近的树干之后。但是她没有在这里待太久再度匍匍移动。 这样应该能瞒过敌人吧!大概。 然而陆续飞来的子弹打中她身旁的树木,枝条封锁了 她的行动,碎片如雨点般洒在她头上。 躲藏的地方被敌人发现了!怎么会? 一发现自己的行动被对手看穿,柯露卡心中的恐惧和勇气天秤立刻开始倾斜。敌人强烈的杀气和优越的技术,吞没她的勇气将之转换成恐怖。 照明弹不久就掉落下来,融化了雪消失在地上。 夜幕再度覆盖整座森林。 啊,看不到了!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了。 正拆下瞄准镜将桥夹塞进空弹仓中的柯露卡,发觉习惯亮光的双眼陷入一片黑暗后不禁咋舌糟糕!敌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我的眼睛! 敌人会发射照明弹,正是为了让柯露卡的眼睛无法适应黑暗。既然如此,他们应该就会有所准备。像是闭起一边眼睛之类的——她背脊泛起凉意,连忙用手摸索想改变躲藏地点。 炸裂弹飞过她脑袋前一刻的所在之处击中树干。 「咿!」 直透后脑的寒意让她脖子一缩,连滚带爬地逃走。 敌人的子弹像是追着她跑一样在四周炸开。被暴风横扫的柯露卡往后一倒滚下小山坡。 管它的,滚就滚!她放任自己一路往下滚,一头栽进小河里。幸好河面结冰还有一层厚厚的雪。可恶,眼睛还没…… 世界还是一片黑暗。要是适应了,多少还能看到:一些东西。可是现在这短短几秒的时间也是宝贵无比。 敌人连续射击超过五发?难道有两个人?可是气息只有一个啊! 一边在河面上爬行柯露卡一边问着自已。 莫辛那干是可以装五发子弹。连填弹的空挡都没有就射出五发以上,那可以肯定敌人不只一个。就算是海赫兵长也要花几秒填弹。 两个人,敌人有两个人……这怎么办才好。都已经这么不利了。 柯露卡的直觉告诉她,这次获胜的可能性为零,绝不可能赢。既然如此就要赶快逃,不逃就一定会被杀。 她的眼睛总算适应了。一片夜色中浮出了黑色的轮廓。在小河这头的她看到树旁有个弹坑,连忙钻了进去屏气凝神。 握着枪的手抖个不停,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柯露卡为了止住颤抖一口咬住弯着的食指关节。 「怎么啦,不是要杀掉我们吗?」 向柯露卡挑衅的说话声在林中回响,那独特的声音对她造成一阵冲击。 这家伙该不会是女的吧? 「喀喀喀喀喀喀。」 另一个女性也在嘲笑柯露卡。 「妈妈,那时候打那个男孩真有趣呢。」 「就是啊,看他拚命地叫。」 「听到他大叫好痛啊!好痛啊!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兴奋起来了。小孩子的叫声真棒耶。」 「想想他也真是可怜竟然被同伴打死。」 「斯欧密的男人都是些胆小鬼耶。把小孩跟女孩送上战场自己,在那边悠哉地办着弥撒?」 「他们本来就是笨蛋啊,连打起来哪边会赢都搞不清楚。该不会是以为神会帮忙他们吧?」 「他们拚命的样子,看了都觉得可怜啊。」 畜生!就是这两个混蛋折磨赛波让他那么的痛!还害得我、我把他给…… 愤怒流遍她全身,仿佛所有血液都沸腾了。可是柯露卡还是努力忍住,因为一出去就正中敌人下怀了。她们就是因为追丢了我才会开始挑爨的。 柯露卡抚平紊乱的呼吸。恐惧和愤怒互相制衡,正好压抑住鲁莽的念头。 走开,快走开啦,讨厌! 她想等敌人放弃,可是那两人并没有打算放过柯露卡。因寒冷与恐惧而发抖的同时,柯露卡将全身的感觉不断延伸,持续搜索那两人的气息。 然后,她终于看到了敌人的模样。 其中一人相当急躁,一点都静不下来。大概……很年轻,也许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吧。她为了威胁躲起来的柯露卡把她赶出来,而到处发射炸裂弹。 其中一发击中柯露卡身旁的大树,树冠上的积雪因剧烈的摇晃而掉下来。一部分掉在柯露卡身上,把她埋了起来。如果是野兽,一定会因为受到惊吓而跳出去吧。 「哼……」 不过柯露卡就这样忍着躲在雪里,因为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另一个女人则散发出老练猎人的气息。不对,正好相反。应该说她没有一丝气息。她是个一个跟敏锐的野生动物一样,完全不发出气息的高手。 真正可怕的是这个。这个女人正屏息等待柯露卡的出现,她才是真正的敌人。她不像年幼的那个猛烈散发狰狞的气息。整个行动充满计划周详的冰冷杀意。 两人踏雪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既慢且静。稍微隔了点距离的两人,已经来到她触手可及的距离。埋在雪中的柯露卡正为了不知何时会被发现而惶恐,握着枪的手越抓越紧。 「妈妈,怎么办?」 快走、快走开啊! 憋着气的柯露卡在心中不断大叫。 「……安静点米夏,她一定还在这。」 「你怎么知道?」 「这附近的空气有种感觉。就像湖里的鱼搅混了水底的泥巴,留下一片混浊的水一样。」 「喔,是那种感觉喔?」 「那家伙一定正憋气躲在这附近。不过她完全不动,所以气息散开了,没有聚在同一个地方。看来还是有点脑袋嘛。」 两人停下脚步举枪搜寻柯露卡的踪迹。 距离这么近,现在开枪的话一寄以干掉其中一人。也正因为这么近,她还来不及装下一颗子弹就会被另一人射杀。 中枪而死,被射杀的恐惧。 被子弹打到会有多痛呢?柯露卡只要稍一松懈,那时赛波痛苦的吶喊就会浮现在她耳边。就算她捣住耳朵也没有用。 我不要那样,我讨厌痛。 苦恼像是让她窒息一样,连呼吸都忘了。 可是一点呼吸声都会被敌人发现,只好拚命地憋住气息。浑身上下都因为缺氧而痛苦着。 年轻的少女瞥了手表一眼后出声: 「妈妈,炮击差不多要开始了耶。」 「我知道……『雪妖精』吗?运气倒是挺好的。走吧,米夏。」 被称为妈妈的女人一声令下,两人再度缓缓地开始移动。 柯露卡只能继续屏息躲在原地,直到两人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甚至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后还是不敢出来。 从柯拉的山丘上传来六连成员们的赞美歌声。 维纳亚阵地发动炮击将整个山丘犁过一遍。不过歌声依然飘扬着。 在柯露卡确定敌人已经离去,吐出混浊气息的瞬间。她心中的悔恨也随之决堤而出,伴随着强烈的悲伤、恐怖、安心还有对赛波开枪的后悔跟愤怒。盘据在她心中的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浮上心头,笼罩住她全身。 柯露卡瑟缩在雪堆中,像只动物般痛哭着。 下集待续 觉醒的妖精(1)白色死神的战术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smooooch??? 录入:感谢不知名的好心人g 修图:感谢不知名的好心人h 「喂、克鲁克!你有听到吗?我们正在说海赫兵长干掉毛子狙击手的事哩!」 「咦?真的吗!?」 杀死了列年、利卡宁等好几名军官的敌方狙击手,被席摩,海赫后备兵长干掉的八卦,没多久就独占了六连的聊天话题。 「连老爹都把珍藏的咖啡豆拿出来泡咖啡庆祝了,真不傀是海赫!」 士兵们也都大大出了口怨气,像自己的事般地讨论著。这样一来,想必敌人会安分点,大家都很高兴。 但只有柯露卡「呜呜」地皱著眉头。只要一想到海赫杀了那双人组,她就坐立难安静不下来,等到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跑到海赫所在的连长帐篷了。 「连长!海赫兵长在这里吗!?」 帐篷入口写著「进入前要敲门」的告示,但焦急的柯露卡一来就砰地开门。 映入柯露卡眼中的是,一丝不挂的海赫站在尤帝莱宁前动也不动的光景。以男性身分混入军队后,常有男人的身体在眼前晃来晃去,她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但眼下这光景,对还是少女的柯露卡来说依然太刺激了点。 「啊!」 柯露卡大叫出声:「失、失礼了!」并慌张地逃出帐篷。一逃出帐篷,身后便传来连长追问的声音:「克鲁克,有什么事?」 柯露卡背对帐篷,扭扭捏捏地回答:「对不起,我、我完全没发现连长和兵长是、是那个,那种关系。我不是故意要打、打扰你们的,请继续吧!」 果然在生死交关的战场上很容易产生深厚友情,加以升华就会转变成这种感情吗?柯露卡脑子乱糟糟地想著。 「什么?你在说什么!你到底以为是怎么回事啊?」 「所以说,那个……应该说只要你们觉得这样也很好的话,也是有这样的幸福啦……还是该说真有那样的世界啊。所以说谁上谁下?」越想越觉得害羞,柯露卡涨红了脸低下头。 尤帝莱宁的侍从瓦里斯远远走来,停在柯露卡面前歪头看她,像是在说「你在做什么?」似的。 「啊!瓦里斯!现在……」瓦里斯径自越过想继续说「现在不方便进去」的她面前,抱著全新的战斗服上衣进入了帐蓬中,像是老早就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 「难道连瓦里斯也一起!?」 柯露卡一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但尤帝莱宁发出了迎接救世主似的声音道:「喔喔!我正在等你啊,瓦里斯!克鲁克好像产生了奇怪的误会,我正伤脑筋呢!」 「误会?」 「他好像误会本大人和海赫是情人。」 「噗!」 帐篷中传来瓦里斯的爆笑声。 「克鲁克!连长只是在确认海赫兵长有没有在战斗中受伤而已啦!」 「受伤!?」 「因为差点被炮弹击中,你看。」从帐篷中飞出来了一件战斗服的上衣……不,应该说原本是上衣的破布。 柯露卡用双手捡起衣服并拉开观察,上面布满了被炮弹碎片划开的痕迹,背后甚至被打出一个大洞。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便不是连长也会想确认海赫是否安好。老实说,连柯露卡也有一股想询问海赫有没有受伤的冲动。 「那海赫兵长呢?」 回她话的是尤帝莱宁: 「身上连一道擦伤都没有。这家伙运气实在太好了,明明应该是全斯欧密(注)罪孽最深重的男人,却如此受到神明保佑,神明肯定是认同我国的正义。很好,我们本应是正义之师啊。」 注:芬兰的芬兰语说法。 「原来如此。」柯露卡大大松了一口气,接著自问「为什么我会觉得安心呢?」然后自答「因战友平安无事而高兴,一点也不奇怪」。没错,这种心情一点都不奇怪。 「那也该回到正题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听说海赫兵长杀死了敌人的狙击手,所以想知道敌人的样子,还有是怎么击毙他们的……」 「怎么?话已经传开啦?」 「六连的人全都知道了。」 「是这样吗?嗯,也好,这种捷报可以让大家变得开朗有活力些吧。」 「话说,敌人是什么样的家伙呢?」 但是,从发问到回答之间却出现了一点空档。 尤帝莱宁应该是觉得,既然海赫本人在这里,帮他代答很奇怪吧。 本来以为会听到「本大人可不是你的发言人喔」、「你就说些话啊」这类的催促,不过海赫倒是小声说了最低限度的必要回答:「…………敌人是单独行动的狙击手。」 态度实在很冷淡。 虽然的确针对问题做了回覆,可是这样的回答会无法继续对话下去,柯露卡「…………呜呜呜」地呻吟著。 尤帝莱宁可能也有同样的感想,因此马上加以补充说明:「对方并不是被你视为眼中钉的女性双人组,如何?安心了吧!」 柯露卡想回答称是,但又犹豫著该不该说出口。这是因为被尤帝莱宁看穿自己「猎物被海赫抢走」的心情才会如此回答,但这并不是打猎。越旱把强大的敌人收拾掉,降低斯欧密士兵的死伤才是上策,这么一想就不由得道歉了:「…………对不起,连长。」 「为什么道歉?想亲手解决敌人的态度并不是坏事喔。」 「但是……」 「懂得反省的话。这话题到此为止吧,再说下去就烦了。」 「知道了。不过兵长你是怎么击毙对方的呢?」 「你有兴趣知道?」 「其实啊,我已经搞不清楚要怎么和敌人的狙击手作战了,所以想请兵长指教一下。」 「那是因为你没受过专门训练的关系。」 「可是海赫兵长应该也没受过专门教育,不是吗?」 斯欧密军与维纳亚(注)军不同,陆军并没有设置训练狙击的专门机构,因此斯欧密的士兵们几乎全是凭藉著与生俱来的资质及经验作战。 虽然心想面包店老板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事,不过为了不让对话冷掉,还是顺口问问看。没想到连长的回答却是:「嗯嗯,知道喔」。 注:俄罗斯的芬兰语说法。 「请教我。」 「很简单,躲在敌人看不见的地方,然后找出躲起来的敌人,最后射击。如此而已。」 「我想知道的是怎样才能做到这些。」 「别想了,你是做不到的。」 「为什么?」 「你只是技术高明的猎人和比其他人更会用枪的士兵而已。平常打猎时,猎物不会反击你,本大人可不是说这样比较不危险喔。可是野生动物身上不会带著射击武器或装备,所以你只要确实地瞄准然后扣下扳机,这样就有一定的收获了。」 「但敌人的狙击手会反过来找出咱们藏身的地点并主动狙击。他们并非单纯的猎物,同时也是高明的猎人。况且对敌人来说,咱们才是猎物。所以,想和他们作战就得比他们更聪明才行。但是……这么说起来虽然有点那个,该怎么说……你不是很笨吗?」 「居然这么说……」 柯露卡嘟嘴回应道。 「不过,知道来问问题也算有所成长了吗……」 帐篷中传来尤帝莱宁:「海赫,你怎么想?」的问话声。 「你可以进来了,克鲁克,进来前先把脚擦一擦,记得把雪拍掉。」 「啊、是!」 柯露 卡拍掉了靴子上的雪,颤颤巍巍地进入帐篷之中。尤帝莱宁坐在摇椅上抽烟,海赫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露出一副享受著侍从所泡的咖啡芳香的表情。 柯露卡突然注意到别在海赫战斗服上的阶级章,眯起眼睛问道: 「阶级章变成下士了唷,会不会是弄错了?」 语毕便见到海赫重新检查全新战斗服上的阶级章,喃喃地道:「真的别错了。」 但尤帝莱宁和他的侍从露出了恶作剧被看穿的表情,耸肩道:「喂喂喂、克鲁克,咱们本来很期待海赫这家伙自己发现时会有什么反应的,你居然破坏了咱们的好事。」 「对、对不起。」 「好!既然如此,你下次要介绍一、两个老家的姑娘给本大人,这样我就原谅你,知道了吗?」 「呃、是……」 虽然之前就三不五时会出现这话题,但现在却变成约法三章的情况了,柯露卡抱著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回忆著故乡女孩子们的脸庞,其中有大叔控吗?不行,没人会对这种面包店老板有兴趣。 「海赫你应该明白了吧,这阶级章不是别错,而是你获得晋升了,所以别拿下来喔。」 尤帝莱宁说是他让席摩,海赫晋升为下士的。 「谢谢。」 虽然嘴上道谢,但海赫看起来似乎没有特别高兴的样子。 柯露卡对这位面无表情的下士说了声恭喜。 「那就这样了。虽然才刚晋升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你还是快跟克鲁克说一下你的经验谈吧。」 「什么经验谈?」 「如何击毙敌方狙击兵的。」 「躲起来、找出敌人、射击……只说这些还不够吗?」 「那可不行,再多说一点。为了教育年轻人,还是好好说明一下你杀死敌人的步骤吧!」 「喔。」 柯露卡也向海赫恳求:「拜托你,海赫下士,我有无论如何都要打倒的敌人啊。」 「这样说来,互相分享彼此的经验与战斗经验也是件重要的事,那就先让本大人来说说自己的经验吧。」 「连长你也有可以拿来当教材的交火经验吗?」 原本一直沉默的瓦里斯开口,应该是已经受不了柯露卡的无知了。 「克鲁克,我是看你好像搞不清楚状况才会提一下的。连长大人曾经待过蓝斯开(注)的外籍兵团,还是一位和阿拉伯游击队作战过五年的战场老手,你没听过『摩洛哥的恐怖』这个外号吗?」 「欸!?」 柯露卡的确听过这外号,但她以为是在摩洛哥学做面包……柯露卡陷入羞愧的漩涡中,一想到没告诉自己这件事的赛波便打从心底恨恨地骂道: 「赛波你这个骗子!笨蛋!白痴!害我丢脸丢到家了!」 「通常只要多想一想就会明白了吧!?哪可能会有外号是『恐怖』的面包师傅啊!」 耳边似乎响起赛波的反驳之声。 亚涅·艾德华·尤帝莱宁这个人在太平时期不怎么受欢迎,到了紧要关头却能够大肆活跃。说好听点是豪爽洒脱,说难听点就是不良集团的老大。 他年轻时因为想成为军人而进入斯欧密军的军校就读,但念到一半就被退学了。之后加入蓝斯开的外籍兵团活跃于摩洛哥,退伍后回国完成军校没修完的学年,成为后备中尉。 军校念到一半就离开,应该是因为那性格与重视规律和风纪的环境格格不入之故吧?在全是粗鄙之徒的外籍兵团中还会被关禁闭,就可以看出他有多么狂放不羁。 实际上,在即将开战的一片混乱之中,开拔前的六连装备并不齐全,当时这男人把手枪抵在负责补给的军官头上,硬是抢走了装备品,甚至还笑著说:「打仗时不管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啦,哈哈哈哈哈!」 听完这些骇人的经历,柯露卡的脑中浮现了赛波吐著舌头,如同恶作剧成功似的表情。 把这么厉害的人误会成面包店老板……柯露卡窘得满脸通红。 「真是对、对不起。」 「什么啊,这样太无趣了,怎么可以说出真相咧。」 注:法国的芬兰语说法。 尤帝莱宁恨恨地看著侍从,像是准备在宴会中秀一手的魔术在还没表演之前就被揭穿手法似的。 「可是不说清楚的话,这家伙就不会认真听连长您讲话了。」 「也是啦,虽然平常那样也不错,但今天的话题的确是该认真听。」 尤帝莱宁大大地点头道。 *  * 「赛尼洛夫伍长被干掉了!?」 「不想和士兵们睡大通铺,这里睡起来舒服多了。」因为这种理由而被两名女性抢走私人空间的维西宁,不得不妥协地在帐篷正中央挂了块布帘,藉此保住个人隐私,但那分隔布帘却被娜塔利亚啪地掀开。 维西宁因此看到躺在简易床上的米夏,她似乎因为喝了三瓶伏特加而烂醉地睡著了。枕边有两个空酒瓶,还有一瓶只剩一半的酒瓶倒在一旁。她身边有刚做好的立体透视微缩模型。仔细一看,它似乎是柯拉战场的模型,而且做得相当精巧。 米夏的个性凶暴,像是一碰就会理智断线并且抓狂,但另一方面却有这么高雅的兴趣,维西宁不由得感到佩服。不过,被扯断手脚的敌我方士兵散乱地躺在白色雪地上的造景还是让人不敢恭维。如果让大约十年前的斯维奇联邦(注)心理学家所提倡的沙盘治疗(后来称为游戏治疗y therapy)专家看到这作品,一想到他们将会如何分析米夏的内心便觉得一阵发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就像平常一样,载著你们和赛尼洛夫伍长前往战场。你们是在第二战区下车的对吧?而赛尼洛夫选了第四战区。当然,这全是为了执行之前那个任务。他似乎在那区射击了好几发子弹,等到太阳西沉差不多该收工时,赛尼洛夫刚起身就被射杀了。我想距离大概有四百公尺吧?我立刻朝著敌人可能躲著的方向发射战车炮,却因为距离太远的关系,没办法确定是否杀了对方。」 「射过来的子弹只有一发?」 「没错,从头到尾只有那么一发。」 「一发毙命……敌人的手段很高明呢。」 娜塔利亚仰著头,拳头抵在嘴唇,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 「一定是『白色死神』吧。」 「你看得出来?」 「『雪妖精』还只是个小鬼,只知道一味射击进入视线的猎物,一点也不可怕。她无法控制感情,因此能轻易地看穿她的心思。但『白色死神』就不是这回事了,这家伙是狡猾老练的猎人,不但相当谨慎小心,而且在杀人射击方面应该也无人能出其右,是可以判读我们的想法而且耐心十足地埋伏、静静等待狙击时机的家伙。」 注:瑞士联邦的芬兰语说法。 「是这样吗?」 「过程一定是这样的:当他们接到有人被狙击死亡的情报后,先找出我方狙击手大概的所在区域,再利用地图之类的工具找出可以狙击被害者的地点。只要知道子弹飞来的方向就可以简单判断出可能的地点,不是吗?接著狙击手就躲在能够狙击我方狙击手藏身之处,默默等待敌人现身的瞬间,但因为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会现身,所以对方一定是耐性惊人的家伙。」 连眨都不眨眼地等著的说法是有些夸张,但维西宁还是点头同意敌人的耐性与集中力的确有这么强。 「赛尼洛夫伍长每射击一次就会移动到别的地方吗?」 「对,每射击一、二发就会变更藏身地。因为他说想大幅移动位置,所以我当了好几 次计程车司机……」 「他会在同样的地点晃来晃去吗?」 「当然没有,他一趴下来就完全不动了,我们则是在有点距离的地方待命,但是一没注意就失去他了。」 「战车这种大家伙应该没停在他旁边吧?」 「我们藏匿的地点是可以成为掩护的棱线以及森林的这头喔,距离也有两百公尺。」 「但在起身那瞬间被一发子弹给……」 娜塔利亚搔头道:「真是伤脑筋。」 维西宁注视著那样的娜塔利亚。 「你怕了吗?」 「怎么可能!?碰上这种敌人才能燃起斗志啊。不过真正可怕的是伊格里那家伙,他一定正在盘算怎么把这失败栽到我们或英雄先生你头上。」 「所以我才不想出风头。」 不过是照著上面的命令行事而已,被差来唤去的下场却是这样,维西宁烦躁地咂舌。 「你觉得该怎么做才不会被他弄死呢?」 「交给我吧。」 对于娜塔利亚的不安,维西宁回道。 「我有好方法,虽然它其实只是拖延时间的做法,但这场战争不会持续太久,应该派得上用场才是。」 「这么说来,好像有人说过这场战争只要二个礼拜就能结束了呢。」 「战况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上面的家伙太小看斯欧密军以及这片土地的气候,但事到如今,上面那些人应该也会开始认真打仗了吧?往后就是靠国力决胜负了。」 「你好像观察得相当透彻呢。事情若是如此,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明天也要四处宣传赛尼洛夫伍长被杀的事,顺便说我们大家一定要一起帮他报仇,让舆论偏向我们这边。这样一来,伊格里那家伙就不能马上对我们怎样,接著再提出击毙敌人的作战计画。」 这里所说的舆论,是指第五十六狙击师的士兵们。 「那就拜托你去做了,维西宁。政治委员啥的只会出嘴皮子管东管西,本来可以打的也被他们搞得不能打了。从手上拿枪的那天起,我就做好阵亡的觉悟,也可以接受自己被敌人杀死的下场,但我才不想被同伴从背后暗算呢。」 娜塔利亚刚说完便穿过布帘,一头钻到维西宁中尉的被子里。 「我应该说过我有妻子吧?」 「我也有老公呀。但这里可是不知何时会丧命的战场唷。所以就让我们忘了那些俗事吧,如何?」 娜塔利亚嘻嘻笑著掀起毛毯,引诱维西宁似的展现自己的胴体。 「我在战斗前总会全身发烫呢。」 「怎么看都不像生过一个小孩的身材啊。」 维西宁像是眺望雕刻艺术品般的赞美娜塔利亚的身体。 「不是一个,是两个小孩喔。」 「除了米夏之外还有?」 维西宁睁大眼问道。 「到底是几岁时生的?」 「大女儿是十四岁那年生的,米夏则是十五岁。」 「那孩子在你的老家吗?或者也在军中?」 「我也不知道。那是在尝试其他生活方式时生的孩子,目前身在何处、做什么就……」 「这样子啊,希望她能过著和战争无缘的生活。」 「不可能,那女孩身上可是有我的血统,一走是在某处过著拿枪的生活吧?而且一发现强壮的男人就会擒住对方,让他成为自己的东西。」 娜塔利亚露出「终于逮住你了」的表情,以满足的视线看著维西宁。 *  * 「话说,我要怎么发现敌人的藏身处呢?」 对于柯露卡的问题,海赫下土大大地呼了一口气问道: 「昨天几点日落?」 对于以问题回答问题的方法,即使不是柯露卡也会觉得不高兴,不过她已经习惯忍下这种不悦感了。 「应该是十五点二十分左右……」 有一种男人经常会以绕远路的方式回答问题,柯露卡从经验中明白这点。 柯露卡的祖父也是有这种倾向的男人。这类人认为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不能算是为对方好,而且这种人虽然大多知道该怎么做,却没有办法好好表达出来。就像是以不同的语言思考般,会因为无法妥善地表达自己的感受还有想法而感到焦急。 其实柯露卡自己也是如此。当被人问说她所感受的风之低语或大地的脉动「是什么感觉?」,她自己也是答不出来,这两者一定是同样的情况吧。而且就算硬是转换成语言也无法说得完整,会有遗漏于言语之外的部分,但那些才是发言者真正想传达的重要之处。 这完全是为了将对方引导至自身体验与想法的条理之中,才会有著令人心急如焚的表达方式。一味藉著发问来收集回答以懂得事物的人,是无法到达如此境界的。 柯露卡藉著日落这个关键字,在脑中回想起太阳沉没的声音、空气的味道以及风儿的触感。 「……」 海赫也察觉到柯露卡正让自己沉浸在日落的时间点,因此进一步地加以描述当时的情景。 「你现在为了不让呼出来的气息变成白烟干扰视线,为了不让敌人发现自己,所以在口中含著雪,以伏击姿势将枪口朝著东方。风很大,从南方与北方交互吹著。」 「是。」 「时间就如你讲的,是十五点二十分左右,西南方的天空已经染成一片橘红色了。」 「是。」 「我方已经出现丁好几名牺牲者,还接到子弹是从东边飞过来的报告。」 「是。」 柯露卡在脑中浮现六连战斗区域东北方的景象,那是一大片被雪覆盖的桦树林。 「敌人正在移动位置寻找适合的场所,以便狙击下一位牺牲者。」 「是。」 「从地图可以看出这个地区总共有四个适合狙击的场所,敌人每杀死一人就会移动到下一个地方去。这动作明显是想引起你或我的警戒。他想引诱我们上钩。」 「是。」 「因此我预测了这家伙下一个移动的地点,在那里等著。等确认藏身处再埋伏就迟了。适合狙击的场所除了地形图外,还有风向等其他因素。」 「是。」 「当太阳开始西沉时,我所在的林子深处出现闪光,距离是四百二十五公尺。我瞄准那个光源。」 「扳机呢?」 为了让注意力集中在脑中描绘的影像上,柯露卡闭著眼睛,食指像要扣上扳机似的一抖一抖著。 「先别碰扳机,机会只有一次而已。」 「是,我会等著。」 柯露卡吞了口口水说道。柯露卡让自己与海赫的体验重叠在一起,口中那想像的雪块如同真会发冷一样。 炙热的杀意开始在身体中膨胀。 「我瞄准著高于敌人一个头的位置,一边做出就算风向突然改变也能射击的准备,一边把扳机扣到第一阶段。风从二点钟方向吹来,风速为四公尺。」 「二点钟方向,四公尺的风速,距离是四百二十五公尺对吧?」 「没错。」 柯露卡开始在脑中计算起风的影响与弹道的偏差。 照门与准星重叠在一起的远方,清楚地浮现穿著白色吉利服不动的敌人,那人突然抬起头。 「就是现在。」 柯露卡闻言「扣下」了扳机。 虽然勾住扳机也是常用的说法,但那说法算对也不算对。勾住是指让击锤停在释放前(所谓的第一阶段)的位置上,但发射子弹时若没有明确具有「扣下扳机」的意识,就会失去击发 的机会。换句话说,这是明确具有射击的「击」之决心的行为。因此,如果是指从第一阶段到释放击锤的这过程,就必须清楚明白地说是「扣下扳机」。 击发子弹时的感觉与枪声、身体受到的后座力等在柯露卡脑中鲜明地苏醒。 「呼啊——好厉害喔。」 柯露卡睁眼,彷佛从梦中醒来似的喃喃道。 「不对,厉害的是你啊。」 站在柯露卡正前方的尤帝莱宁大大喘了一口气。 「本大人觉得自己好像真被人拿枪指著了。」 说完便用袖子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咦?」 「不懂的话就算了。」 尤帝莱宁耸肩。 柯露卡歪著头,一边觉得「真怪」一边回想自己的情况。 她一直以来都是发现敌人便立刻砰砰砰地射击,就算没打中对方,只要子弹飞过敌人身边,大部分的人都会赶快从藏身处逃开,只要针对那瞬间补上一枪就可以了。 虽然打猎时绝不会这么做,但这是在必须与多数人为敌,又必须一直射击的情况中养成的坏习惯。 听了海赫的话,柯露卡终于明白自己能活到现在算是运气好。 「本大人不是说了吗?唯有在枪法高明的部队才学得到这些。」 尤帝莱宁下了这样的结论。大概是因为无法从旁插嘴海赫与柯露卡的对话,令他觉得被排挤的缘故。他的声音中有「也让本大人说几句,别把我排除在外」的感觉。但柯露卡的视线只盯著海赫。 「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呢?」 「首先就是不要死掉。」 海赫答道。还告诉她没命就没有磨练技术的机会。 柯露卡全身上下都明白的确如此。前几天和那双人组女狙击手交手时,柯露卡就算死了也不意外。如果在那时丢掉小命的话,她当下就没办法在此询问海赫要怎样才能变强了。 「不过,往后还得注意些什么?」 尤帝莱宁这次立刻搭话。 「刚刚海赫不是说过了吗?你的枪上也有瞄准镜,所以在天亮时要有危机意识!还有就是别做出被人发现你躲在哪里的蠢事。预测敌人的动作,并在明白敌人会预测自己行动的前提下反将他们一军。」 柯露卡以情话被打断的女孩般的表情看著连长,但是尤帝莱宁没有理会她,继续说下去。 「避免被敌人发现的这种失误并反过来发现敌人。对我方来说,适合狙击的场所很可能已经被敌人占据了,而且敌人会警戒适合狙击自己的地点,反过来狙击我们。」 柯露卡的脑中一下子塞入太多东西,使她发出惨叫。 「然后我们再去找出适合狙击他们的地点,然后敌人又可能前往那里想要狙击我们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话说回来,战争本来就是这种和对手斗智斗力的事情喔!」 「我、我明白了!这种会让头变得很痛的事,通~~通都让老爹你做就是了,相对地,有什么杂事的话请吩咐我,零碎的打杂就交给我吧。」 尤帝茶宁大笑了起来。 「哇哈哈哈哈哈!海赫你听到没?克鲁克这家伙终于称呼本大人为老爹了呢,真爽啊。」 在回荡著连长笑声的帐篷中,柯露卡满面羞惭地偷偷瞧著海赫的表情。 *  * 等到离开连长的帐篷时,外头已经星空满天了。「兵长。」柯露卡唤著身边的海赫。 「…………」 但没有回答。 「兵长?」 「…………」 简直像被他无视了。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呢?该不会是生气了吧?柯露卡试著改用别的头衔叫他。 「下士。」 「什么事?」 海赫表情不变地回答。 虽然只是小事,但因为拘泥于头衔而无视自己……说不定这个人其实因为获得晋升而开心著? 「你也有可爱的地方嘛!」柯露卡窃笑著。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暂时让我和你一起工作吗?我想见习下士你的工作方式好让自己变强。虽然连长准许你单独行动,但也不表示就不能和其他人一起行动……不行吗?」 「……我不介意。」 「太好了!我好高兴!」 柯露卡握住海赫的手。 海赫被吓到似地想抽回手。 看著海赫紧张的样子,柯露卡心想「糟了,这样太亲密了吗?」,怯怯地把手放开。 「对不起,我太得意忘形了。」 「没关系。」 「那就万事拜托了。」柯露卡说完朝自己帐篷走去,但身后却传来了海赫的声音。 「克鲁克……」 「啊、是!」 柯露卡慌忙回头。海赫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说道。 「明天早上〇五〇〇从阵地出发,目的地是维纳亚军的对面。〇四〇〇整理好装备待命。这是一次长时间的任务,别忘了带上三天份的粮食和砂糖、弹药。出发前要先吃过饭,记得上厕所排光肠子里的东西。如果上不出来就去军医那边拿浣肠剂来用。假如任务中想大号的话,我会叫你直接大在裤子里。」 说完这些话的海赫肩膀上下起伏著,就像是结束长时间憋气潜水的潜水夫一样喘著气。 如同一口气念完剧本似的。柯露卡当下明白,要平常不太说话的男人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是件很辛苦的事。 虽然很想问「你不要紧吧?」,但是这徊问题是很没礼貌的,因此柯露卡只是无言但用力地点头表示明白。 「那就去睡吧。」 「是!」 柯露卡向海赫敬礼。 *  * 这个时期的斯欧密,天亮时间是九点二十分左右,因此海赫和柯露卡在可说是半夜的凌晨四点三十分开始进行活动。 柯露卡依照海赫的指示,先吃完饭并上完厕所,如此彻底的准备让柯露卡觉悟到,这是一次时间相当漫长的任务。 「在行动开始前,要确实地向营本部的情报官取得天气预报、敌人位置、敌人斥候的行动路线、有没有新的狙击受害者等等最新情报。」 柯露卡笔记著海赫出发前做的事。 「而且也要先报告自己的行动目的和预定行动的地点,还有就是确认我方斥候的预定行动路线……这是为了避免误伤友军。」 毕竟敌我双方都穿著雪地用伪装服,因此远看很难分辨出谁是友军。 「也有这样的用意。」 海赫点点头,拿出柯拉地区的地图。 地图上画著标示敌人最近动态用的箭头,此外还密密麻麻地记录著敌人的哨所、炮兵观测阵地等情报。 「有万一时就烧了或吃下它,灰烬要弄成粉末,知道了吗?」 柯露卡点头。接著海赫指著地图拿给柯露卡看。 「敌人也会制作类似的地图,要先做好他们已了解我方动态到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 「这是要我指出我们接下来移动时,敌人可能选来作为狙击地点的场所是不是?」 若想和沉默寡言的海赫交换意见,必须先弄清楚他话中的意思。柯露卡如此地推测海赫拿出地图的理由。在这种情况下,和猎杀移动中的猎物时该注意的重点是一样的,如此思考的柯露卡手指著,假如自己是猎物的话,猎人可能会选择的狙击地点。 「这附近。」 「理由呢?」 「因为视野广阔,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如果让斜坡成为背景的话,埋伏时也不容易被发现。还不会 被早上或傍晚的太阳照射到,照今天的天气看来,由硷位在下风处的关系,体味也不会传到猎物那里。」 但海赫却摇了摇头。 「但该处的周围是沼泽地,根本无路可逃。」 「……原来如此,那敌人就不会躲在这里了呢。」 柯露卡马上写起笔记,但海赫按下了她写到一半的手。 「正因如此,所以可能有敌人。」 「毛子会绕过背面跑过来吗?」 「可不能把对方当成笨蛋。」 「那该么做?」 「敌人说不定很聪明、也说不定很笨,也很有可能是故意装傻。总之,当心一点。」 原来如此……虽然自己不会选择埋伏在这里,但还是得加以警戒。柯露卡如此笔记著。 但海赫却把笔记本抢走,撕下那一页,直接丢进守卫阵地的士兵们取暖用的柴火中。 「下士!?你在做什么!」 「现在没空给你订正错误,不过同样的问题可以重复发问,记好这点。」 「谢、谢谢。」 「适合狙击的地点有限。」 海赫说明著:在选择狙击地点时,必须先大略地预料可能从哪里被狙击,而狙击自己的敌人会选择不是那么适合狙击的地点进行埋伏。虽然如此,「过于出乎意料的场所问题也很大」海赫加上了这个但书。 「必须在这个前提下思考该放弃哪些条件对吧?下士你会舍去什么呢?」 「要看是为了什么目的行动,但基本上我会牺牲视野的广阔度。」 「为什么?」 「坏处是若难以发现敌人的话,自己也不会丢掉性命。」 「以不容易被发现为最优先是吗?的确,能活命就有下一次机会,这道理我能理解……」 「活命优先,这比任何事都重要。」 这样一来就会有「下个机会」,海赫如此说著,穿上了滑雪板。 *  * 即使是在年底,维纳亚军依然在铁桥的南侧对斯欧密阵地进行了陆军、空军联合攻击。 但「我军战意旺盛且积极进行攻击」这种应付政治委员的表演式攻击,当然无法获得什么太大的战果,在出现许多伤亡士兵的结局下收尾。 伊格里上级政治委员似乎对nnhmr有气无力的战斗态度累积了不少愤慨,发泄似地以拳头敲打桌子:「可恶,胆怯与背叛的病灶比我想像的还要深!心态应该要更紧绷才对!」 伊格里说完这些话便喘了口气,接著将视线转向站在面前的维西宁中尉,他的愤怨不单是因为维西宁没有好好执行作战,也是因为维西宁的态度。 「为什么要把赛尼洛夫伍长战死的事到处说!?」 此时娜塔利亚从旁插嘴。 「难道这样会有什么不利之处吗?回收赛尼洛夫伍长遗体的事……」 「托你们的福,『白色死神』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了!如果士兵们丧失斗志该怎么办!」 伊格里再次敲打桌子,但没有继续大骂下去。他原本心里盘算要把失败责任全推给维西宁的如意算盘,都因维西宁向士兵们说了那句「我一定会帮赛尼洛夫报仇」的宣言化为泡影。 伊格里向上司报告说,由于维西宁的怠惰与无能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发生,但列留申科政治委员却反问他:「若因这点程度的小事处分集士兵信赖与希望于一身的国家英雄,你觉得不会引起反弹吗?」 虽然伊格里进一步地进谗言说维西宁得寸进尺、让女人服侍他睡觉且扰乱纲纪,但政治委员却回说自古无完人,比起身怀奇怪的野心,这样子的人反而容易使唤。最后伊格里还被骂:「不可斥责英雄为无能之人。再这样下去,别人反而会怀疑是你能力不足,才会无法好好使用像他如此方便好用的棋子。」 这回可说是由高明突破人类心理的维西宁胜利。 伊格里想起这些事便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充斥体内的怒气排出,重新整理情绪问道: 「话说回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假如被一枪毙命的话,那就没办法通知中尉说有敌人了呀。」 娜塔利亚嘲弄伊格里似的笑著。 「一发毙命?像他那种程度的男人,居然还没察觉被敌人盯上就被对方的一发子弹杀死了?」 娜塔利亚大大点头。 「回收遗体时顺便确认过现场了,就如报告所说,赛尼洛夫是在四百公尺远之外被攻击的唷。可能连他自己部不知道被敌人击中了。」 连伊格里都不禁因此叹道:「居然会这样……」 如果他的作战计画若完全派不上用场的话,到时可能不是被列留申科骂一骂就能了事的。 伊格里迅速在脑内找起可以抵赖责任的人,这行为可说是种本能了。 但娜塔利亚开口插话,让伊格里无法称心如意。 「说到这个部分呢,上级政治委员大人,我也想要参加维西宁中尉拟定的复仇计画。」 「什么!今天吹的是什么风!?」 「我们也是有情有义的人啊。上级政治委员不想帮赛尼洛夫报仇吗?就我看来,这次的事没人有错,即便是赛尼洛夫也毫不松懈地拚命战斗了,你应该认同这一点吧?而且上级政治委员大人你也准备了维西宁中尉这样最优秀的后援给赛尼洛夫。维西宁中尉也在现场附近待命,随时都可以赶过去帮忙,可惜还是没办法避免惨剧发生。虽然不甘心,但这是因为敌人比我们更高明的缘故。敌人明显强过我们,仅此而已。」 伊格里只能点头同意娜塔利亚的话。没错,错不在任何人身上,包括自己在内,他自己也明白这点。但维纳亚是不接受这种结论的国家,现在不找人来背黑锅的话,这笔债早晚会在其他机会下,以不同的形式降临自己身上。 「所以我这个『红色卡斯巴尔』要去报仇啊。」 娜塔利亚的这番话让伊格里产生动摇,如果顺利成功的话,应该能弥补这次的失败。 「没错,你们就应该这么办。原本你们就是为了杀死『白色死神』才来这里的嘛!」 伊格里话说完后,一直以好玩的表情看著他们谈话的米夏开口道。 「你有好好把耳屎清乾净吗?妈妈说的是『我们』喔。」 「什么意思?连我也要参战吗?」 「没错,光靠我们做不到,所以你也得帮忙唷,伊格里上级政治委员大人。想得到成果得花上不少工夫和时间,因为对手是比我们更厉害的家伙嘛。首先要做的是变更猎物的狙击地点。」 「什么意思?」 「为了让敌人轻匆大意,得先让对方以为狙击兵已经没了,然后再从其他地方狙击他。」 「这样一来,我方士兵不就被那家伙打好玩了吗!?」 「但如果对方上当,我们就有机会狙击他。」 「你要我军忍受伤亡损失吗?在『白色死神』不在的地点狙击,他就会出现吗!?你们的说法,只让我觉得你们是在逃避和他决战喔!」 维西宁此时答道。 「人类只要成功过一次,就会有再度照著那成功方法做事的倾向。所以在击退狙击兵时,会派之前成功过的优秀狙击手来进行,可说是非常自然的想法。」 「维西宁?」 伊格里不禁重新思考,维西宁是会说这种话的男人吗?因为偶然的种种好运而被拱成国家英雄,不是毒也不是药的平凡男人——这原本是伊格里,不,是政治局全体对他的评价。 「若想主动攻击平时都躲在堑壕中的『白色死神』的话,必须与斯欧密军的整 个守备部队为敌才行,而这正是第五十六狙击师目前进行中的正面突破作战,您也知道这个作战已经付出了庞大的牺牲……」 即便是伊格里也无法反驳这铁一般的现状。 「利用狙击兵守株待兔的作战也没办法顺利进行。我原以为用战车支援是个好方法,没想到敌人比我方更高明。就算派娜塔利亚与米夏上阵,结果也会差不多吧?所以,想得到不同的结果就必须采取不同的手段。」 「你的意思是?」 「只能迂回绕到他们背后攻击。」 「那作战不是已经失败了吗?」 「这是当然的。利用从敌人那里得知、且敌人也使用的渡河地点和迂回路线前进的话,在路上被敌人埋伏也是很自然的。」 这也是不得不承认的论点。 「攻击性的战术有突破、包围、迂回三种。目前我军拼著命执行正面突破战术,而地形却让我们很难使用包围战术。既然如此,我们能选的就只剩下迂回战术了。」 「你不是才刚指出迂回战术无法顺利进行的原因吗?」 「那是在使用敌人也会走的路线前提下。」 「言下之意是?」 维西宁把放在地图上的指头向南方移动。 「我想在柯拉战线南边的郎立斯马森林铺设道路,利用此处绕至敌人后方。假如敌人察觉我方动态的话,当然会开始有所防备,但在这之前,他们应该会先派斥候出来侦查,到时就让娜塔利亚她们攻击那些斥候。」 「斥候一个接一个死亡的话,『白色死神』早晚会出动?那还真是绕了好大一圈的做法。」 「就算他不出现也好,那就表示敌人没发现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即可利用铺设好的道路把大军送到敌阵后方。这样就可以歼灭柯拉的敌人了。」 「这么说也没错。」 伊格里摸著下巴喃喃道。 「但是这个作战规模太庞大了,不是你一介中尉能完成的作战。」 「所以我们才说要借用上级政治委员大人你的力量啊。如何?能争取到上面的批准吗?一旦获得批准后面只要交给我们就行了唷。」 被娜塔利亚以狩猎般眼神盯著的伊格里,脑中闪过了「会被她杀死」的想法。 *  * 跨过年底,时间来到了一九四〇年一月五日(五)。 虽然斯欧密军处于压倒性的数量劣势,但是这一天依然在柯拉河东岸,朝维纳亚军阵地发动了猛烈进攻。 长达两天的攻击,使得原本应该以数量取胜的维纳亚军撤出柯维湖地区,阵地也落入斯欧密军手中。 但为了想获得这个战果,斯欧密军的司令部抽走了一部分特提宁战斗团旗下的工兵连和炮兵队。因此,守卫柯拉的部队只剩下四个步兵营与两个炮兵部队。 哈利·基努宁中校被任命为下一任的指挥官。 「新的名字是莱依斯卡战斗团?」 「比起新指挥官,还不如多送些预备部队过来,把战力抽走是要咱们怎么做事啊?」 原本应该送到柯拉的增援部队被改送到战况更惨烈的拉多加·卡雷利亚南部去了。即使持续战斗并守住柯拉战线,士兵依然被调走,纵使击退攻打过来的敌人也一样,战况不吃紧就会将部队抽调至其他地区支援。该战线已变成越挣扎越陷入泥沼之中的地狱状态。 而且这时的维纳亚军正把第一百六十四狙击师作为增援部队送往战场。换句话说,斯欧密军必须以更少的战力与加倍的敌人作战。 隔周,维纳亚军再度发动攻势。 前所未有的大量炮弹落入斯欧密军的阵地中,枝干被粉碎的树木接连倒下并起火燃烧,白雪和砂土被翻起,纯白的大地先是变成灰色,再被污染成黑色。 爆炸的冲击让大地剧烈晃动著,在地上挖散兵坑避难的斯欧密士兵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如果没有工兵队挖的防空壕,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柯露卡一面注意从天花板缝隙簌簌掉落的砂尘,一面把子弹填人手上的狙击枪中。 海赫似乎也很在意防空壕的强度,在填弹时一直瞧著吱嘎作响的天花板。士兵们都变得沈默、不说话,因为不管说什么,不用力喊叫的话,旁边的人根本听不见,但为了闲聊而大喊大叫也太浪费体力了。 炮击终于停止下来。 「很好!接下来轮到步兵了!大家就守备位置!」 柯露卡等人才刚刚就战斗位置,几乎要淹没白色雪原的人海便已经朝著阵地蜂涌而来。 机枪的枪口喷出火舌,追击炮弹也打入敌军之中,但维纳亚士兵即使身处枪林弹雨依然气势汹汹地进攻。 其中还有加装了滑雪板的「步兵用装甲防盾」或由战车牵引的「所罗科夫装甲橇」。这些都是以钢板制成的防具,具有步枪子弹无法打穿的强度。维纳亚军以这些装甲防盾挡下子弹,士兵们则躲在盾的后面,一边从枪眼反击斯欧密军一边前进。 眼见敌人搬出了可以确实缩短双方距离的新武器,斯欧密士兵们不禁焦急了起来。 「可恶!」 但战况在原本以冲锋枪的连射来杀敌的海赫改拿起爱用的狙击枪,慎重地进行狙击后就改变了。 他所击发的弹头穿过了装甲防盾上的小枪眼,命中敌人。 看到原本躲在防盾后方的敌人手臂滚落出来的时候,斯欧密军大声地欢呼了起来。 「他们是从那个小洞来看我们这边的情况,所以那个洞后方一定会是敌人的脑袋。」 明白了这点之后,对射击技术具有相当自信的斯欧密军开始针对防盾的小洞进行攻击。 如此一来,敌军只能一味低头趴在防盾后方。无法看见前方的铁板就算能防弹、能前进,也不过是个摆饰罢了。 雅各兵长让无法动弹的敌军沐浴在反战车步枪的子弹中,原本利用防盾逼近过来的敌人接连成为他的猎物。 柯露卡也模仿著海赫,仔细狙击敌人防盾上的枪眼。 毛子们去死吧! 但在那瞬间,柯露卡的头被海赫压下。 脸被埋在雪中的柯露卡大叫。 「这、这次又是怎么了!?」 话才说完,马上就有空气被切开的声音从头上通过,让柯露卡全身僵直。 「我、我刚刚很危险吗?」 这么说来,之前也曾有过同样的事呢。柯露卡一边想著,一边抬头偷瞄著海赫。海赫以无趣的表情把枪口对著敌人,维持这样的姿势说道。 「装有瞄准镜的枪在使用时,头的位置会比较高,你集中力太强,因此狙击敌人时要更注意这件事。」 「谢、谢谢你!」 「还有,扣扳机时要冷静。」 「是。」 这么担心我?难道海赫下士很在意我……吗?不不不……人家现在是男的,是男人。而且海赫下士看起来又不像是有那种兴趣的人。 基于寒冷之外的理由而脸红的柯露卡慌忙地拿起枪。 但她从瞄准镜中看见的全是些落荒而逃的敌人背影,对这些丧失战意逃跑的敌人,柯露卡都是以攻击脚部为主。 *  * 一九四〇年一月十五~十八日。 拉多加·卡雷利亚地区处于散热器、电池液、甚至连燃油都冻结的零下五十八度酷寒天气之中。 冷到真的可以把水果拿来敲钉子的程度,不是开玩笑的。 海赫与柯露卡,这两名深入敌人营地附近的斥候兼狙击手也因此放弃了移动。虽然只是数十、数百公尺的距离,但在这种严寒中很可能 就这样遇难或冻死,所以两人在森林中挖雪洞避寒,等待天气回暖。 「冷成这样的话,敌人应该也动不了吧?」 为了不让身体的热度流失,柯露卡坐在毛皮上,一面清除设置在雪洞上方通气孔中的积雪以免缺氧,一面向搭档海赫发问。 海赫坐在火边管理火堆及保养枪枝。火势不大,但雪洞还是因此被照得意外明亮,而且温暖不感寒冷。 柯露卡咬著驯鹿肉乾,把视线扫过海赫的手边,问出了平常就有的疑问。 「下士,你总是把弧形座表尺设定在三百公尺射击对吧?这样要如何才能正确击中目标呢?」 「靠感觉。以感觉来调整。」 「感觉?」 「当时间紧迫时,这样比较容易瞄准。」 海赫低声说明著,他不会丢做狙击几百公尺外的目标时需要上扬几密尔(注),或子弹会右偏几公分之类的复杂计算来进行射击。当然,一般狙击时会进行细微的调整,但是在不知道敌人会在何时、打哪儿冒出来的情况下,则是以感觉来射击。 「要如何做才能办到呢?」 「练习。」 「这、这么说是没错……」 这种有讲和没讲一样的说法让柯露卡鼓起腮帮子,她想知道的是练习的结果,也就是从练习中得到的技术与诀窍,但这个不爱讲话又没表情的男人似乎没有教她那些东西的意思。 「能遇到这把枪,对我来说是种幸福。」 注:密尔(mil),美国的长度单位。一密尔为千分之一英吋。 海赫把枪分解清理完毕后,以慈爱的眼神看著这把被士兵称为「pystykorva(注)」的枪,边把它组装回去。 上太多润滑油的话,枪身会因寒冷而冻结并导致动作不良,所以必须仔细地把多余的油擦掉。柯露卡看著海赫的一举一动,觉得有点做得太过头了。 「多亏了它,我才能活到今天。」 海赫说自己是靠著无数次重覆练习来理解这把枪的所有特性,他的射击技术可说是因为有这把枪才能完成。 「讲得好像枪是你情人似的。」 「也可以这么说。」 「叫我好生嫉妒喔。」 柯露卡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一跳。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冒出「嫉妒」这个词来,这样不就像是把海赫当成男人在意了吗? 「呃、不,那个……」 虽然如此,但看到海赫只在意爱枪,自己的确不怎么高兴。像现在两人独处之类的时候,多教自己一些东西不是很好吗? 正当柯露卡想著这些事时,海赫喃喃道: 「有必要嫉妒吗?你也该多疼惜自己的枪。」 「呃~~这把枪吗?」 柯露卡盯著手中的维纳亚制狙击枪猛瞧,完全无法产生如海赫所说的那种有如情人般的感觉。枪说到底就是枪,只是工具。因此柯露卡才会基于性能比较好的理由,马上把枪换成从敌人那儿得来的狙击枪。 但海赫则是顽固地不肯放弃爱用的枪,认为它比较好。 这种感觉上的差异,也许是因为自己是女人?柯露卡心想。或者是因为海赫比较特别也说不定。但不管如何,他是连枪都会如此重视的人,和这男人交往的女人一定会倍受呵护重视,不必担心他跑出去拈花惹草吧。 虽然乍看之下不是很醒目的类型,但射击技术相当好,而且又强悍,往后肯定也是位优秀的猎人吧。两人一起搭档的话,想声称世界第一应该也没问题,然后两人的小孩会是最强的……等等,我在想什么啊!? 发现自己的思考正朝著奇怪的方向失控,柯露卡立刻改变话题。 「……说、说到这个,下士你今天早上的狙击也很厉害呢!」 令早海赫潜入维纳亚阵地附近,狙击了前往离帐篷约十公尺处的厕所解放的敌方军官。 注:字面上的意义为「银狐犬」,因为外型类似的缘故。 原本就害怕被狙击的敌人,在知道连上个厕所都要赌命之后,全部都躲在帐篷或宿舍中不敢出来k,。 应该是打算忍耐到天黑为止吧?但太阳西沉后的现在,外头变成了零下五十度的酷寒世界。 这样一来,在厕所前排队就等于是准备冻死的自杀行为。敌方士兵们躲在宿舍与帐篷里,虎视眈眈地注意著厕所的使用状况,一发现有厕所空下来便马上进行激烈的赛跑,输了或跑到一半就没力的人,身体会被部分冻伤,如此有趣的场面轮番上演著。在零下五十度的温度下,连热开水也会立刻结冰。所以只要有一点不注意,手指就会被冻到掉下来。假如神经大条地在路边小便的话,男性身体的某些部分因此脱落也不奇怪,因为连吐出来的气息都会当场结成冰雾。 柯露卡回想起维纳亚士兵们面临的惨剧,除了对他们感到同情也忍不住想窃笑,因此被海赫投以「这家伙在诡异地笑什么」的视线。这一定是取笑他人不幸所遭到的惩罚。 觉醒的妖精(1)白色死神的战术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smooooch??? 录入:感谢不知名的好心人g 修图:感谢不知名的好心人h 「喂、克鲁克!你有听到吗?我们正在说海赫兵长干掉毛子狙击手的事哩!」 「咦?真的吗!?」 杀死了列年、利卡宁等好几名军官的敌方狙击手,被席摩,海赫后备兵长干掉的八卦,没多久就独占了六连的聊天话题。 「连老爹都把珍藏的咖啡豆拿出来泡咖啡庆祝了,真不傀是海赫!」 士兵们也都大大出了口怨气,像自己的事般地讨论著。这样一来,想必敌人会安分点,大家都很高兴。 但只有柯露卡「呜呜」地皱著眉头。只要一想到海赫杀了那双人组,她就坐立难安静不下来,等到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跑到海赫所在的连长帐篷了。 「连长!海赫兵长在这里吗!?」 帐篷入口写著「进入前要敲门」的告示,但焦急的柯露卡一来就砰地开门。 映入柯露卡眼中的是,一丝不挂的海赫站在尤帝莱宁前动也不动的光景。以男性身分混入军队后,常有男人的身体在眼前晃来晃去,她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但眼下这光景,对还是少女的柯露卡来说依然太刺激了点。 「啊!」 柯露卡大叫出声:「失、失礼了!」并慌张地逃出帐篷。一逃出帐篷,身后便传来连长追问的声音:「克鲁克,有什么事?」 柯露卡背对帐篷,扭扭捏捏地回答:「对不起,我、我完全没发现连长和兵长是、是那个,那种关系。我不是故意要打、打扰你们的,请继续吧!」 果然在生死交关的战场上很容易产生深厚友情,加以升华就会转变成这种感情吗?柯露卡脑子乱糟糟地想著。 「什么?你在说什么!你到底以为是怎么回事啊?」 「所以说,那个……应该说只要你们觉得这样也很好的话,也是有这样的幸福啦……还是该说真有那样的世界啊。所以说谁上谁下?」越想越觉得害羞,柯露卡涨红了脸低下头。 尤帝莱宁的侍从瓦里斯远远走来,停在柯露卡面前歪头看她,像是在说「你在做什么?」似的。 「啊!瓦里斯!现在……」瓦里斯径自越过想继续说「现在不方便进去」的她面前,抱著全新的战斗服上衣进入了帐蓬中,像是老早就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 「难道连瓦里斯也一起!?」 柯露卡一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但尤帝莱宁发出了迎接救世主似的声音道:「喔喔!我正在等你啊,瓦里斯!克鲁克好像产生了奇怪的误会,我正伤脑筋呢!」 「误会?」 「他好像误会本大人和海赫是情人。」 「噗!」 帐篷中传来瓦里斯的爆笑声。 「克鲁克!连长只是在确认海赫兵长有没有在战斗中受伤而已啦!」 「受伤!?」 「因为差点被炮弹击中,你看。」从帐篷中飞出来了一件战斗服的上衣……不,应该说原本是上衣的破布。 柯露卡用双手捡起衣服并拉开观察,上面布满了被炮弹碎片划开的痕迹,背后甚至被打出一个大洞。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便不是连长也会想确认海赫是否安好。老实说,连柯露卡也有一股想询问海赫有没有受伤的冲动。 「那海赫兵长呢?」 回她话的是尤帝莱宁: 「身上连一道擦伤都没有。这家伙运气实在太好了,明明应该是全斯欧密(注)罪孽最深重的男人,却如此受到神明保佑,神明肯定是认同我国的正义。很好,我们本应是正义之师啊。」 注:芬兰的芬兰语说法。 「原来如此。」柯露卡大大松了一口气,接著自问「为什么我会觉得安心呢?」然后自答「因战友平安无事而高兴,一点也不奇怪」。没错,这种心情一点都不奇怪。 「那也该回到正题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听说海赫兵长杀死了敌人的狙击手,所以想知道敌人的样子,还有是怎么击毙他们的……」 「怎么?话已经传开啦?」 「六连的人全都知道了。」 「是这样吗?嗯,也好,这种捷报可以让大家变得开朗有活力些吧。」 「话说,敌人是什么样的家伙呢?」 但是,从发问到回答之间却出现了一点空档。 尤帝莱宁应该是觉得,既然海赫本人在这里,帮他代答很奇怪吧。 本来以为会听到「本大人可不是你的发言人喔」、「你就说些话啊」这类的催促,不过海赫倒是小声说了最低限度的必要回答:「…………敌人是单独行动的狙击手。」 态度实在很冷淡。 虽然的确针对问题做了回覆,可是这样的回答会无法继续对话下去,柯露卡「…………呜呜呜」地呻吟著。 尤帝莱宁可能也有同样的感想,因此马上加以补充说明:「对方并不是被你视为眼中钉的女性双人组,如何?安心了吧!」 柯露卡想回答称是,但又犹豫著该不该说出口。这是因为被尤帝莱宁看穿自己「猎物被海赫抢走」的心情才会如此回答,但这并不是打猎。越旱把强大的敌人收拾掉,降低斯欧密士兵的死伤才是上策,这么一想就不由得道歉了:「…………对不起,连长。」 「为什么道歉?想亲手解决敌人的态度并不是坏事喔。」 「但是……」 「懂得反省的话。这话题到此为止吧,再说下去就烦了。」 「知道了。不过兵长你是怎么击毙对方的呢?」 「你有兴趣知道?」 「其实啊,我已经搞不清楚要怎么和敌人的狙击手作战了,所以想请兵长指教一下。」 「那是因为你没受过专门训练的关系。」 「可是海赫兵长应该也没受过专门教育,不是吗?」 斯欧密军与维纳亚(注)军不同,陆军并没有设置训练狙击的专门机构,因此斯欧密的士兵们几乎全是凭藉著与生俱来的资质及经验作战。 虽然心想面包店老板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事,不过为了不让对话冷掉,还是顺口问问看。没想到连长的回答却是:「嗯嗯,知道喔」。 注:俄罗斯的芬兰语说法。 「请教我。」 「很简单,躲在敌人看不见的地方,然后找出躲起来的敌人,最后射击。如此而已。」 「我想知道的是怎样才能做到这些。」 「别想了,你是做不到的。」 「为什么?」 「你只是技术高明的猎人和比其他人更会用枪的士兵而已。平常打猎时,猎物不会反击你,本大人可不是说这样比较不危险喔。可是野生动物身上不会带著射击武器或装备,所以你只要确实地瞄准然后扣下扳机,这样就有一定的收获了。」 「但敌人的狙击手会反过来找出咱们藏身的地点并主动狙击。他们并非单纯的猎物,同时也是高明的猎人。况且对敌人来说,咱们才是猎物。所以,想和他们作战就得比他们更聪明才行。但是……这么说起来虽然有点那个,该怎么说……你不是很笨吗?」 「居然这么说……」 柯露卡嘟嘴回应道。 「不过,知道来问问题也算有所成长了吗……」 帐篷中传来尤帝莱宁:「海赫,你怎么想?」的问话声。 「你可以进来了,克鲁克,进来前先把脚擦一擦,记得把雪拍掉。」 「啊、是!」 柯露 卡拍掉了靴子上的雪,颤颤巍巍地进入帐篷之中。尤帝莱宁坐在摇椅上抽烟,海赫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露出一副享受著侍从所泡的咖啡芳香的表情。 柯露卡突然注意到别在海赫战斗服上的阶级章,眯起眼睛问道: 「阶级章变成下士了唷,会不会是弄错了?」 语毕便见到海赫重新检查全新战斗服上的阶级章,喃喃地道:「真的别错了。」 但尤帝莱宁和他的侍从露出了恶作剧被看穿的表情,耸肩道:「喂喂喂、克鲁克,咱们本来很期待海赫这家伙自己发现时会有什么反应的,你居然破坏了咱们的好事。」 「对、对不起。」 「好!既然如此,你下次要介绍一、两个老家的姑娘给本大人,这样我就原谅你,知道了吗?」 「呃、是……」 虽然之前就三不五时会出现这话题,但现在却变成约法三章的情况了,柯露卡抱著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回忆著故乡女孩子们的脸庞,其中有大叔控吗?不行,没人会对这种面包店老板有兴趣。 「海赫你应该明白了吧,这阶级章不是别错,而是你获得晋升了,所以别拿下来喔。」 尤帝莱宁说是他让席摩,海赫晋升为下士的。 「谢谢。」 虽然嘴上道谢,但海赫看起来似乎没有特别高兴的样子。 柯露卡对这位面无表情的下士说了声恭喜。 「那就这样了。虽然才刚晋升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你还是快跟克鲁克说一下你的经验谈吧。」 「什么经验谈?」 「如何击毙敌方狙击兵的。」 「躲起来、找出敌人、射击……只说这些还不够吗?」 「那可不行,再多说一点。为了教育年轻人,还是好好说明一下你杀死敌人的步骤吧!」 「喔。」 柯露卡也向海赫恳求:「拜托你,海赫下士,我有无论如何都要打倒的敌人啊。」 「这样说来,互相分享彼此的经验与战斗经验也是件重要的事,那就先让本大人来说说自己的经验吧。」 「连长你也有可以拿来当教材的交火经验吗?」 原本一直沉默的瓦里斯开口,应该是已经受不了柯露卡的无知了。 「克鲁克,我是看你好像搞不清楚状况才会提一下的。连长大人曾经待过蓝斯开(注)的外籍兵团,还是一位和阿拉伯游击队作战过五年的战场老手,你没听过『摩洛哥的恐怖』这个外号吗?」 「欸!?」 柯露卡的确听过这外号,但她以为是在摩洛哥学做面包……柯露卡陷入羞愧的漩涡中,一想到没告诉自己这件事的赛波便打从心底恨恨地骂道: 「赛波你这个骗子!笨蛋!白痴!害我丢脸丢到家了!」 「通常只要多想一想就会明白了吧!?哪可能会有外号是『恐怖』的面包师傅啊!」 耳边似乎响起赛波的反驳之声。 亚涅·艾德华·尤帝莱宁这个人在太平时期不怎么受欢迎,到了紧要关头却能够大肆活跃。说好听点是豪爽洒脱,说难听点就是不良集团的老大。 他年轻时因为想成为军人而进入斯欧密军的军校就读,但念到一半就被退学了。之后加入蓝斯开的外籍兵团活跃于摩洛哥,退伍后回国完成军校没修完的学年,成为后备中尉。 军校念到一半就离开,应该是因为那性格与重视规律和风纪的环境格格不入之故吧?在全是粗鄙之徒的外籍兵团中还会被关禁闭,就可以看出他有多么狂放不羁。 实际上,在即将开战的一片混乱之中,开拔前的六连装备并不齐全,当时这男人把手枪抵在负责补给的军官头上,硬是抢走了装备品,甚至还笑著说:「打仗时不管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啦,哈哈哈哈哈!」 听完这些骇人的经历,柯露卡的脑中浮现了赛波吐著舌头,如同恶作剧成功似的表情。 把这么厉害的人误会成面包店老板……柯露卡窘得满脸通红。 「真是对、对不起。」 「什么啊,这样太无趣了,怎么可以说出真相咧。」 注:法国的芬兰语说法。 尤帝莱宁恨恨地看著侍从,像是准备在宴会中秀一手的魔术在还没表演之前就被揭穿手法似的。 「可是不说清楚的话,这家伙就不会认真听连长您讲话了。」 「也是啦,虽然平常那样也不错,但今天的话题的确是该认真听。」 尤帝莱宁大大地点头道。 *  * 「赛尼洛夫伍长被干掉了!?」 「不想和士兵们睡大通铺,这里睡起来舒服多了。」因为这种理由而被两名女性抢走私人空间的维西宁,不得不妥协地在帐篷正中央挂了块布帘,藉此保住个人隐私,但那分隔布帘却被娜塔利亚啪地掀开。 维西宁因此看到躺在简易床上的米夏,她似乎因为喝了三瓶伏特加而烂醉地睡著了。枕边有两个空酒瓶,还有一瓶只剩一半的酒瓶倒在一旁。她身边有刚做好的立体透视微缩模型。仔细一看,它似乎是柯拉战场的模型,而且做得相当精巧。 米夏的个性凶暴,像是一碰就会理智断线并且抓狂,但另一方面却有这么高雅的兴趣,维西宁不由得感到佩服。不过,被扯断手脚的敌我方士兵散乱地躺在白色雪地上的造景还是让人不敢恭维。如果让大约十年前的斯维奇联邦(注)心理学家所提倡的沙盘治疗(后来称为游戏治疗y therapy)专家看到这作品,一想到他们将会如何分析米夏的内心便觉得一阵发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就像平常一样,载著你们和赛尼洛夫伍长前往战场。你们是在第二战区下车的对吧?而赛尼洛夫选了第四战区。当然,这全是为了执行之前那个任务。他似乎在那区射击了好几发子弹,等到太阳西沉差不多该收工时,赛尼洛夫刚起身就被射杀了。我想距离大概有四百公尺吧?我立刻朝著敌人可能躲著的方向发射战车炮,却因为距离太远的关系,没办法确定是否杀了对方。」 「射过来的子弹只有一发?」 「没错,从头到尾只有那么一发。」 「一发毙命……敌人的手段很高明呢。」 娜塔利亚仰著头,拳头抵在嘴唇,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 「一定是『白色死神』吧。」 「你看得出来?」 「『雪妖精』还只是个小鬼,只知道一味射击进入视线的猎物,一点也不可怕。她无法控制感情,因此能轻易地看穿她的心思。但『白色死神』就不是这回事了,这家伙是狡猾老练的猎人,不但相当谨慎小心,而且在杀人射击方面应该也无人能出其右,是可以判读我们的想法而且耐心十足地埋伏、静静等待狙击时机的家伙。」 注:瑞士联邦的芬兰语说法。 「是这样吗?」 「过程一定是这样的:当他们接到有人被狙击死亡的情报后,先找出我方狙击手大概的所在区域,再利用地图之类的工具找出可以狙击被害者的地点。只要知道子弹飞来的方向就可以简单判断出可能的地点,不是吗?接著狙击手就躲在能够狙击我方狙击手藏身之处,默默等待敌人现身的瞬间,但因为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会现身,所以对方一定是耐性惊人的家伙。」 连眨都不眨眼地等著的说法是有些夸张,但维西宁还是点头同意敌人的耐性与集中力的确有这么强。 「赛尼洛夫伍长每射击一次就会移动到别的地方吗?」 「对,每射击一、二发就会变更藏身地。因为他说想大幅移动位置,所以我当了好几 次计程车司机……」 「他会在同样的地点晃来晃去吗?」 「当然没有,他一趴下来就完全不动了,我们则是在有点距离的地方待命,但是一没注意就失去他了。」 「战车这种大家伙应该没停在他旁边吧?」 「我们藏匿的地点是可以成为掩护的棱线以及森林的这头喔,距离也有两百公尺。」 「但在起身那瞬间被一发子弹给……」 娜塔利亚搔头道:「真是伤脑筋。」 维西宁注视著那样的娜塔利亚。 「你怕了吗?」 「怎么可能!?碰上这种敌人才能燃起斗志啊。不过真正可怕的是伊格里那家伙,他一定正在盘算怎么把这失败栽到我们或英雄先生你头上。」 「所以我才不想出风头。」 不过是照著上面的命令行事而已,被差来唤去的下场却是这样,维西宁烦躁地咂舌。 「你觉得该怎么做才不会被他弄死呢?」 「交给我吧。」 对于娜塔利亚的不安,维西宁回道。 「我有好方法,虽然它其实只是拖延时间的做法,但这场战争不会持续太久,应该派得上用场才是。」 「这么说来,好像有人说过这场战争只要二个礼拜就能结束了呢。」 「战况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上面的家伙太小看斯欧密军以及这片土地的气候,但事到如今,上面那些人应该也会开始认真打仗了吧?往后就是靠国力决胜负了。」 「你好像观察得相当透彻呢。事情若是如此,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明天也要四处宣传赛尼洛夫伍长被杀的事,顺便说我们大家一定要一起帮他报仇,让舆论偏向我们这边。这样一来,伊格里那家伙就不能马上对我们怎样,接著再提出击毙敌人的作战计画。」 这里所说的舆论,是指第五十六狙击师的士兵们。 「那就拜托你去做了,维西宁。政治委员啥的只会出嘴皮子管东管西,本来可以打的也被他们搞得不能打了。从手上拿枪的那天起,我就做好阵亡的觉悟,也可以接受自己被敌人杀死的下场,但我才不想被同伴从背后暗算呢。」 娜塔利亚刚说完便穿过布帘,一头钻到维西宁中尉的被子里。 「我应该说过我有妻子吧?」 「我也有老公呀。但这里可是不知何时会丧命的战场唷。所以就让我们忘了那些俗事吧,如何?」 娜塔利亚嘻嘻笑著掀起毛毯,引诱维西宁似的展现自己的胴体。 「我在战斗前总会全身发烫呢。」 「怎么看都不像生过一个小孩的身材啊。」 维西宁像是眺望雕刻艺术品般的赞美娜塔利亚的身体。 「不是一个,是两个小孩喔。」 「除了米夏之外还有?」 维西宁睁大眼问道。 「到底是几岁时生的?」 「大女儿是十四岁那年生的,米夏则是十五岁。」 「那孩子在你的老家吗?或者也在军中?」 「我也不知道。那是在尝试其他生活方式时生的孩子,目前身在何处、做什么就……」 「这样子啊,希望她能过著和战争无缘的生活。」 「不可能,那女孩身上可是有我的血统,一走是在某处过著拿枪的生活吧?而且一发现强壮的男人就会擒住对方,让他成为自己的东西。」 娜塔利亚露出「终于逮住你了」的表情,以满足的视线看著维西宁。 *  * 「话说,我要怎么发现敌人的藏身处呢?」 对于柯露卡的问题,海赫下土大大地呼了一口气问道: 「昨天几点日落?」 对于以问题回答问题的方法,即使不是柯露卡也会觉得不高兴,不过她已经习惯忍下这种不悦感了。 「应该是十五点二十分左右……」 有一种男人经常会以绕远路的方式回答问题,柯露卡从经验中明白这点。 柯露卡的祖父也是有这种倾向的男人。这类人认为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不能算是为对方好,而且这种人虽然大多知道该怎么做,却没有办法好好表达出来。就像是以不同的语言思考般,会因为无法妥善地表达自己的感受还有想法而感到焦急。 其实柯露卡自己也是如此。当被人问说她所感受的风之低语或大地的脉动「是什么感觉?」,她自己也是答不出来,这两者一定是同样的情况吧。而且就算硬是转换成语言也无法说得完整,会有遗漏于言语之外的部分,但那些才是发言者真正想传达的重要之处。 这完全是为了将对方引导至自身体验与想法的条理之中,才会有著令人心急如焚的表达方式。一味藉著发问来收集回答以懂得事物的人,是无法到达如此境界的。 柯露卡藉著日落这个关键字,在脑中回想起太阳沉没的声音、空气的味道以及风儿的触感。 「……」 海赫也察觉到柯露卡正让自己沉浸在日落的时间点,因此进一步地加以描述当时的情景。 「你现在为了不让呼出来的气息变成白烟干扰视线,为了不让敌人发现自己,所以在口中含著雪,以伏击姿势将枪口朝著东方。风很大,从南方与北方交互吹著。」 「是。」 「时间就如你讲的,是十五点二十分左右,西南方的天空已经染成一片橘红色了。」 「是。」 「我方已经出现丁好几名牺牲者,还接到子弹是从东边飞过来的报告。」 「是。」 柯露卡在脑中浮现六连战斗区域东北方的景象,那是一大片被雪覆盖的桦树林。 「敌人正在移动位置寻找适合的场所,以便狙击下一位牺牲者。」 「是。」 「从地图可以看出这个地区总共有四个适合狙击的场所,敌人每杀死一人就会移动到下一个地方去。这动作明显是想引起你或我的警戒。他想引诱我们上钩。」 「是。」 「因此我预测了这家伙下一个移动的地点,在那里等著。等确认藏身处再埋伏就迟了。适合狙击的场所除了地形图外,还有风向等其他因素。」 「是。」 「当太阳开始西沉时,我所在的林子深处出现闪光,距离是四百二十五公尺。我瞄准那个光源。」 「扳机呢?」 为了让注意力集中在脑中描绘的影像上,柯露卡闭著眼睛,食指像要扣上扳机似的一抖一抖著。 「先别碰扳机,机会只有一次而已。」 「是,我会等著。」 柯露卡吞了口口水说道。柯露卡让自己与海赫的体验重叠在一起,口中那想像的雪块如同真会发冷一样。 炙热的杀意开始在身体中膨胀。 「我瞄准著高于敌人一个头的位置,一边做出就算风向突然改变也能射击的准备,一边把扳机扣到第一阶段。风从二点钟方向吹来,风速为四公尺。」 「二点钟方向,四公尺的风速,距离是四百二十五公尺对吧?」 「没错。」 柯露卡开始在脑中计算起风的影响与弹道的偏差。 照门与准星重叠在一起的远方,清楚地浮现穿著白色吉利服不动的敌人,那人突然抬起头。 「就是现在。」 柯露卡闻言「扣下」了扳机。 虽然勾住扳机也是常用的说法,但那说法算对也不算对。勾住是指让击锤停在释放前(所谓的第一阶段)的位置上,但发射子弹时若没有明确具有「扣下扳机」的意识,就会失去击发 的机会。换句话说,这是明确具有射击的「击」之决心的行为。因此,如果是指从第一阶段到释放击锤的这过程,就必须清楚明白地说是「扣下扳机」。 击发子弹时的感觉与枪声、身体受到的后座力等在柯露卡脑中鲜明地苏醒。 「呼啊——好厉害喔。」 柯露卡睁眼,彷佛从梦中醒来似的喃喃道。 「不对,厉害的是你啊。」 站在柯露卡正前方的尤帝莱宁大大喘了一口气。 「本大人觉得自己好像真被人拿枪指著了。」 说完便用袖子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咦?」 「不懂的话就算了。」 尤帝莱宁耸肩。 柯露卡歪著头,一边觉得「真怪」一边回想自己的情况。 她一直以来都是发现敌人便立刻砰砰砰地射击,就算没打中对方,只要子弹飞过敌人身边,大部分的人都会赶快从藏身处逃开,只要针对那瞬间补上一枪就可以了。 虽然打猎时绝不会这么做,但这是在必须与多数人为敌,又必须一直射击的情况中养成的坏习惯。 听了海赫的话,柯露卡终于明白自己能活到现在算是运气好。 「本大人不是说了吗?唯有在枪法高明的部队才学得到这些。」 尤帝莱宁下了这样的结论。大概是因为无法从旁插嘴海赫与柯露卡的对话,令他觉得被排挤的缘故。他的声音中有「也让本大人说几句,别把我排除在外」的感觉。但柯露卡的视线只盯著海赫。 「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呢?」 「首先就是不要死掉。」 海赫答道。还告诉她没命就没有磨练技术的机会。 柯露卡全身上下都明白的确如此。前几天和那双人组女狙击手交手时,柯露卡就算死了也不意外。如果在那时丢掉小命的话,她当下就没办法在此询问海赫要怎样才能变强了。 「不过,往后还得注意些什么?」 尤帝莱宁这次立刻搭话。 「刚刚海赫不是说过了吗?你的枪上也有瞄准镜,所以在天亮时要有危机意识!还有就是别做出被人发现你躲在哪里的蠢事。预测敌人的动作,并在明白敌人会预测自己行动的前提下反将他们一军。」 柯露卡以情话被打断的女孩般的表情看著连长,但是尤帝莱宁没有理会她,继续说下去。 「避免被敌人发现的这种失误并反过来发现敌人。对我方来说,适合狙击的场所很可能已经被敌人占据了,而且敌人会警戒适合狙击自己的地点,反过来狙击我们。」 柯露卡的脑中一下子塞入太多东西,使她发出惨叫。 「然后我们再去找出适合狙击他们的地点,然后敌人又可能前往那里想要狙击我们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话说回来,战争本来就是这种和对手斗智斗力的事情喔!」 「我、我明白了!这种会让头变得很痛的事,通~~通都让老爹你做就是了,相对地,有什么杂事的话请吩咐我,零碎的打杂就交给我吧。」 尤帝茶宁大笑了起来。 「哇哈哈哈哈哈!海赫你听到没?克鲁克这家伙终于称呼本大人为老爹了呢,真爽啊。」 在回荡著连长笑声的帐篷中,柯露卡满面羞惭地偷偷瞧著海赫的表情。 *  * 等到离开连长的帐篷时,外头已经星空满天了。「兵长。」柯露卡唤著身边的海赫。 「…………」 但没有回答。 「兵长?」 「…………」 简直像被他无视了。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呢?该不会是生气了吧?柯露卡试著改用别的头衔叫他。 「下士。」 「什么事?」 海赫表情不变地回答。 虽然只是小事,但因为拘泥于头衔而无视自己……说不定这个人其实因为获得晋升而开心著? 「你也有可爱的地方嘛!」柯露卡窃笑著。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暂时让我和你一起工作吗?我想见习下士你的工作方式好让自己变强。虽然连长准许你单独行动,但也不表示就不能和其他人一起行动……不行吗?」 「……我不介意。」 「太好了!我好高兴!」 柯露卡握住海赫的手。 海赫被吓到似地想抽回手。 看著海赫紧张的样子,柯露卡心想「糟了,这样太亲密了吗?」,怯怯地把手放开。 「对不起,我太得意忘形了。」 「没关系。」 「那就万事拜托了。」柯露卡说完朝自己帐篷走去,但身后却传来了海赫的声音。 「克鲁克……」 「啊、是!」 柯露卡慌忙回头。海赫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说道。 「明天早上〇五〇〇从阵地出发,目的地是维纳亚军的对面。〇四〇〇整理好装备待命。这是一次长时间的任务,别忘了带上三天份的粮食和砂糖、弹药。出发前要先吃过饭,记得上厕所排光肠子里的东西。如果上不出来就去军医那边拿浣肠剂来用。假如任务中想大号的话,我会叫你直接大在裤子里。」 说完这些话的海赫肩膀上下起伏著,就像是结束长时间憋气潜水的潜水夫一样喘著气。 如同一口气念完剧本似的。柯露卡当下明白,要平常不太说话的男人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是件很辛苦的事。 虽然很想问「你不要紧吧?」,但是这徊问题是很没礼貌的,因此柯露卡只是无言但用力地点头表示明白。 「那就去睡吧。」 「是!」 柯露卡向海赫敬礼。 *  * 这个时期的斯欧密,天亮时间是九点二十分左右,因此海赫和柯露卡在可说是半夜的凌晨四点三十分开始进行活动。 柯露卡依照海赫的指示,先吃完饭并上完厕所,如此彻底的准备让柯露卡觉悟到,这是一次时间相当漫长的任务。 「在行动开始前,要确实地向营本部的情报官取得天气预报、敌人位置、敌人斥候的行动路线、有没有新的狙击受害者等等最新情报。」 柯露卡笔记著海赫出发前做的事。 「而且也要先报告自己的行动目的和预定行动的地点,还有就是确认我方斥候的预定行动路线……这是为了避免误伤友军。」 毕竟敌我双方都穿著雪地用伪装服,因此远看很难分辨出谁是友军。 「也有这样的用意。」 海赫点点头,拿出柯拉地区的地图。 地图上画著标示敌人最近动态用的箭头,此外还密密麻麻地记录著敌人的哨所、炮兵观测阵地等情报。 「有万一时就烧了或吃下它,灰烬要弄成粉末,知道了吗?」 柯露卡点头。接著海赫指著地图拿给柯露卡看。 「敌人也会制作类似的地图,要先做好他们已了解我方动态到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 「这是要我指出我们接下来移动时,敌人可能选来作为狙击地点的场所是不是?」 若想和沉默寡言的海赫交换意见,必须先弄清楚他话中的意思。柯露卡如此地推测海赫拿出地图的理由。在这种情况下,和猎杀移动中的猎物时该注意的重点是一样的,如此思考的柯露卡手指著,假如自己是猎物的话,猎人可能会选择的狙击地点。 「这附近。」 「理由呢?」 「因为视野广阔,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如果让斜坡成为背景的话,埋伏时也不容易被发现。还不会 被早上或傍晚的太阳照射到,照今天的天气看来,由硷位在下风处的关系,体味也不会传到猎物那里。」 但海赫却摇了摇头。 「但该处的周围是沼泽地,根本无路可逃。」 「……原来如此,那敌人就不会躲在这里了呢。」 柯露卡马上写起笔记,但海赫按下了她写到一半的手。 「正因如此,所以可能有敌人。」 「毛子会绕过背面跑过来吗?」 「可不能把对方当成笨蛋。」 「那该么做?」 「敌人说不定很聪明、也说不定很笨,也很有可能是故意装傻。总之,当心一点。」 原来如此……虽然自己不会选择埋伏在这里,但还是得加以警戒。柯露卡如此笔记著。 但海赫却把笔记本抢走,撕下那一页,直接丢进守卫阵地的士兵们取暖用的柴火中。 「下士!?你在做什么!」 「现在没空给你订正错误,不过同样的问题可以重复发问,记好这点。」 「谢、谢谢。」 「适合狙击的地点有限。」 海赫说明著:在选择狙击地点时,必须先大略地预料可能从哪里被狙击,而狙击自己的敌人会选择不是那么适合狙击的地点进行埋伏。虽然如此,「过于出乎意料的场所问题也很大」海赫加上了这个但书。 「必须在这个前提下思考该放弃哪些条件对吧?下士你会舍去什么呢?」 「要看是为了什么目的行动,但基本上我会牺牲视野的广阔度。」 「为什么?」 「坏处是若难以发现敌人的话,自己也不会丢掉性命。」 「以不容易被发现为最优先是吗?的确,能活命就有下一次机会,这道理我能理解……」 「活命优先,这比任何事都重要。」 这样一来就会有「下个机会」,海赫如此说著,穿上了滑雪板。 *  * 即使是在年底,维纳亚军依然在铁桥的南侧对斯欧密阵地进行了陆军、空军联合攻击。 但「我军战意旺盛且积极进行攻击」这种应付政治委员的表演式攻击,当然无法获得什么太大的战果,在出现许多伤亡士兵的结局下收尾。 伊格里上级政治委员似乎对nnhmr有气无力的战斗态度累积了不少愤慨,发泄似地以拳头敲打桌子:「可恶,胆怯与背叛的病灶比我想像的还要深!心态应该要更紧绷才对!」 伊格里说完这些话便喘了口气,接著将视线转向站在面前的维西宁中尉,他的愤怨不单是因为维西宁没有好好执行作战,也是因为维西宁的态度。 「为什么要把赛尼洛夫伍长战死的事到处说!?」 此时娜塔利亚从旁插嘴。 「难道这样会有什么不利之处吗?回收赛尼洛夫伍长遗体的事……」 「托你们的福,『白色死神』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了!如果士兵们丧失斗志该怎么办!」 伊格里再次敲打桌子,但没有继续大骂下去。他原本心里盘算要把失败责任全推给维西宁的如意算盘,都因维西宁向士兵们说了那句「我一定会帮赛尼洛夫报仇」的宣言化为泡影。 伊格里向上司报告说,由于维西宁的怠惰与无能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发生,但列留申科政治委员却反问他:「若因这点程度的小事处分集士兵信赖与希望于一身的国家英雄,你觉得不会引起反弹吗?」 虽然伊格里进一步地进谗言说维西宁得寸进尺、让女人服侍他睡觉且扰乱纲纪,但政治委员却回说自古无完人,比起身怀奇怪的野心,这样子的人反而容易使唤。最后伊格里还被骂:「不可斥责英雄为无能之人。再这样下去,别人反而会怀疑是你能力不足,才会无法好好使用像他如此方便好用的棋子。」 这回可说是由高明突破人类心理的维西宁胜利。 伊格里想起这些事便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充斥体内的怒气排出,重新整理情绪问道: 「话说回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假如被一枪毙命的话,那就没办法通知中尉说有敌人了呀。」 娜塔利亚嘲弄伊格里似的笑著。 「一发毙命?像他那种程度的男人,居然还没察觉被敌人盯上就被对方的一发子弹杀死了?」 娜塔利亚大大点头。 「回收遗体时顺便确认过现场了,就如报告所说,赛尼洛夫是在四百公尺远之外被攻击的唷。可能连他自己部不知道被敌人击中了。」 连伊格里都不禁因此叹道:「居然会这样……」 如果他的作战计画若完全派不上用场的话,到时可能不是被列留申科骂一骂就能了事的。 伊格里迅速在脑内找起可以抵赖责任的人,这行为可说是种本能了。 但娜塔利亚开口插话,让伊格里无法称心如意。 「说到这个部分呢,上级政治委员大人,我也想要参加维西宁中尉拟定的复仇计画。」 「什么!今天吹的是什么风!?」 「我们也是有情有义的人啊。上级政治委员不想帮赛尼洛夫报仇吗?就我看来,这次的事没人有错,即便是赛尼洛夫也毫不松懈地拚命战斗了,你应该认同这一点吧?而且上级政治委员大人你也准备了维西宁中尉这样最优秀的后援给赛尼洛夫。维西宁中尉也在现场附近待命,随时都可以赶过去帮忙,可惜还是没办法避免惨剧发生。虽然不甘心,但这是因为敌人比我们更高明的缘故。敌人明显强过我们,仅此而已。」 伊格里只能点头同意娜塔利亚的话。没错,错不在任何人身上,包括自己在内,他自己也明白这点。但维纳亚是不接受这种结论的国家,现在不找人来背黑锅的话,这笔债早晚会在其他机会下,以不同的形式降临自己身上。 「所以我这个『红色卡斯巴尔』要去报仇啊。」 娜塔利亚的这番话让伊格里产生动摇,如果顺利成功的话,应该能弥补这次的失败。 「没错,你们就应该这么办。原本你们就是为了杀死『白色死神』才来这里的嘛!」 伊格里话说完后,一直以好玩的表情看著他们谈话的米夏开口道。 「你有好好把耳屎清乾净吗?妈妈说的是『我们』喔。」 「什么意思?连我也要参战吗?」 「没错,光靠我们做不到,所以你也得帮忙唷,伊格里上级政治委员大人。想得到成果得花上不少工夫和时间,因为对手是比我们更厉害的家伙嘛。首先要做的是变更猎物的狙击地点。」 「什么意思?」 「为了让敌人轻匆大意,得先让对方以为狙击兵已经没了,然后再从其他地方狙击他。」 「这样一来,我方士兵不就被那家伙打好玩了吗!?」 「但如果对方上当,我们就有机会狙击他。」 「你要我军忍受伤亡损失吗?在『白色死神』不在的地点狙击,他就会出现吗!?你们的说法,只让我觉得你们是在逃避和他决战喔!」 维西宁此时答道。 「人类只要成功过一次,就会有再度照著那成功方法做事的倾向。所以在击退狙击兵时,会派之前成功过的优秀狙击手来进行,可说是非常自然的想法。」 「维西宁?」 伊格里不禁重新思考,维西宁是会说这种话的男人吗?因为偶然的种种好运而被拱成国家英雄,不是毒也不是药的平凡男人——这原本是伊格里,不,是政治局全体对他的评价。 「若想主动攻击平时都躲在堑壕中的『白色死神』的话,必须与斯欧密军的整 个守备部队为敌才行,而这正是第五十六狙击师目前进行中的正面突破作战,您也知道这个作战已经付出了庞大的牺牲……」 即便是伊格里也无法反驳这铁一般的现状。 「利用狙击兵守株待兔的作战也没办法顺利进行。我原以为用战车支援是个好方法,没想到敌人比我方更高明。就算派娜塔利亚与米夏上阵,结果也会差不多吧?所以,想得到不同的结果就必须采取不同的手段。」 「你的意思是?」 「只能迂回绕到他们背后攻击。」 「那作战不是已经失败了吗?」 「这是当然的。利用从敌人那里得知、且敌人也使用的渡河地点和迂回路线前进的话,在路上被敌人埋伏也是很自然的。」 这也是不得不承认的论点。 「攻击性的战术有突破、包围、迂回三种。目前我军拼著命执行正面突破战术,而地形却让我们很难使用包围战术。既然如此,我们能选的就只剩下迂回战术了。」 「你不是才刚指出迂回战术无法顺利进行的原因吗?」 「那是在使用敌人也会走的路线前提下。」 「言下之意是?」 维西宁把放在地图上的指头向南方移动。 「我想在柯拉战线南边的郎立斯马森林铺设道路,利用此处绕至敌人后方。假如敌人察觉我方动态的话,当然会开始有所防备,但在这之前,他们应该会先派斥候出来侦查,到时就让娜塔利亚她们攻击那些斥候。」 「斥候一个接一个死亡的话,『白色死神』早晚会出动?那还真是绕了好大一圈的做法。」 「就算他不出现也好,那就表示敌人没发现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即可利用铺设好的道路把大军送到敌阵后方。这样就可以歼灭柯拉的敌人了。」 「这么说也没错。」 伊格里摸著下巴喃喃道。 「但是这个作战规模太庞大了,不是你一介中尉能完成的作战。」 「所以我们才说要借用上级政治委员大人你的力量啊。如何?能争取到上面的批准吗?一旦获得批准后面只要交给我们就行了唷。」 被娜塔利亚以狩猎般眼神盯著的伊格里,脑中闪过了「会被她杀死」的想法。 *  * 跨过年底,时间来到了一九四〇年一月五日(五)。 虽然斯欧密军处于压倒性的数量劣势,但是这一天依然在柯拉河东岸,朝维纳亚军阵地发动了猛烈进攻。 长达两天的攻击,使得原本应该以数量取胜的维纳亚军撤出柯维湖地区,阵地也落入斯欧密军手中。 但为了想获得这个战果,斯欧密军的司令部抽走了一部分特提宁战斗团旗下的工兵连和炮兵队。因此,守卫柯拉的部队只剩下四个步兵营与两个炮兵部队。 哈利·基努宁中校被任命为下一任的指挥官。 「新的名字是莱依斯卡战斗团?」 「比起新指挥官,还不如多送些预备部队过来,把战力抽走是要咱们怎么做事啊?」 原本应该送到柯拉的增援部队被改送到战况更惨烈的拉多加·卡雷利亚南部去了。即使持续战斗并守住柯拉战线,士兵依然被调走,纵使击退攻打过来的敌人也一样,战况不吃紧就会将部队抽调至其他地区支援。该战线已变成越挣扎越陷入泥沼之中的地狱状态。 而且这时的维纳亚军正把第一百六十四狙击师作为增援部队送往战场。换句话说,斯欧密军必须以更少的战力与加倍的敌人作战。 隔周,维纳亚军再度发动攻势。 前所未有的大量炮弹落入斯欧密军的阵地中,枝干被粉碎的树木接连倒下并起火燃烧,白雪和砂土被翻起,纯白的大地先是变成灰色,再被污染成黑色。 爆炸的冲击让大地剧烈晃动著,在地上挖散兵坑避难的斯欧密士兵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如果没有工兵队挖的防空壕,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柯露卡一面注意从天花板缝隙簌簌掉落的砂尘,一面把子弹填人手上的狙击枪中。 海赫似乎也很在意防空壕的强度,在填弹时一直瞧著吱嘎作响的天花板。士兵们都变得沈默、不说话,因为不管说什么,不用力喊叫的话,旁边的人根本听不见,但为了闲聊而大喊大叫也太浪费体力了。 炮击终于停止下来。 「很好!接下来轮到步兵了!大家就守备位置!」 柯露卡等人才刚刚就战斗位置,几乎要淹没白色雪原的人海便已经朝著阵地蜂涌而来。 机枪的枪口喷出火舌,追击炮弹也打入敌军之中,但维纳亚士兵即使身处枪林弹雨依然气势汹汹地进攻。 其中还有加装了滑雪板的「步兵用装甲防盾」或由战车牵引的「所罗科夫装甲橇」。这些都是以钢板制成的防具,具有步枪子弹无法打穿的强度。维纳亚军以这些装甲防盾挡下子弹,士兵们则躲在盾的后面,一边从枪眼反击斯欧密军一边前进。 眼见敌人搬出了可以确实缩短双方距离的新武器,斯欧密士兵们不禁焦急了起来。 「可恶!」 但战况在原本以冲锋枪的连射来杀敌的海赫改拿起爱用的狙击枪,慎重地进行狙击后就改变了。 他所击发的弹头穿过了装甲防盾上的小枪眼,命中敌人。 看到原本躲在防盾后方的敌人手臂滚落出来的时候,斯欧密军大声地欢呼了起来。 「他们是从那个小洞来看我们这边的情况,所以那个洞后方一定会是敌人的脑袋。」 明白了这点之后,对射击技术具有相当自信的斯欧密军开始针对防盾的小洞进行攻击。 如此一来,敌军只能一味低头趴在防盾后方。无法看见前方的铁板就算能防弹、能前进,也不过是个摆饰罢了。 雅各兵长让无法动弹的敌军沐浴在反战车步枪的子弹中,原本利用防盾逼近过来的敌人接连成为他的猎物。 柯露卡也模仿著海赫,仔细狙击敌人防盾上的枪眼。 毛子们去死吧! 但在那瞬间,柯露卡的头被海赫压下。 脸被埋在雪中的柯露卡大叫。 「这、这次又是怎么了!?」 话才说完,马上就有空气被切开的声音从头上通过,让柯露卡全身僵直。 「我、我刚刚很危险吗?」 这么说来,之前也曾有过同样的事呢。柯露卡一边想著,一边抬头偷瞄著海赫。海赫以无趣的表情把枪口对著敌人,维持这样的姿势说道。 「装有瞄准镜的枪在使用时,头的位置会比较高,你集中力太强,因此狙击敌人时要更注意这件事。」 「谢、谢谢你!」 「还有,扣扳机时要冷静。」 「是。」 这么担心我?难道海赫下士很在意我……吗?不不不……人家现在是男的,是男人。而且海赫下士看起来又不像是有那种兴趣的人。 基于寒冷之外的理由而脸红的柯露卡慌忙地拿起枪。 但她从瞄准镜中看见的全是些落荒而逃的敌人背影,对这些丧失战意逃跑的敌人,柯露卡都是以攻击脚部为主。 *  * 一九四〇年一月十五~十八日。 拉多加·卡雷利亚地区处于散热器、电池液、甚至连燃油都冻结的零下五十八度酷寒天气之中。 冷到真的可以把水果拿来敲钉子的程度,不是开玩笑的。 海赫与柯露卡,这两名深入敌人营地附近的斥候兼狙击手也因此放弃了移动。虽然只是数十、数百公尺的距离,但在这种严寒中很可能 就这样遇难或冻死,所以两人在森林中挖雪洞避寒,等待天气回暖。 「冷成这样的话,敌人应该也动不了吧?」 为了不让身体的热度流失,柯露卡坐在毛皮上,一面清除设置在雪洞上方通气孔中的积雪以免缺氧,一面向搭档海赫发问。 海赫坐在火边管理火堆及保养枪枝。火势不大,但雪洞还是因此被照得意外明亮,而且温暖不感寒冷。 柯露卡咬著驯鹿肉乾,把视线扫过海赫的手边,问出了平常就有的疑问。 「下士,你总是把弧形座表尺设定在三百公尺射击对吧?这样要如何才能正确击中目标呢?」 「靠感觉。以感觉来调整。」 「感觉?」 「当时间紧迫时,这样比较容易瞄准。」 海赫低声说明著,他不会丢做狙击几百公尺外的目标时需要上扬几密尔(注),或子弹会右偏几公分之类的复杂计算来进行射击。当然,一般狙击时会进行细微的调整,但是在不知道敌人会在何时、打哪儿冒出来的情况下,则是以感觉来射击。 「要如何做才能办到呢?」 「练习。」 「这、这么说是没错……」 这种有讲和没讲一样的说法让柯露卡鼓起腮帮子,她想知道的是练习的结果,也就是从练习中得到的技术与诀窍,但这个不爱讲话又没表情的男人似乎没有教她那些东西的意思。 「能遇到这把枪,对我来说是种幸福。」 注:密尔(mil),美国的长度单位。一密尔为千分之一英吋。 海赫把枪分解清理完毕后,以慈爱的眼神看著这把被士兵称为「pystykorva(注)」的枪,边把它组装回去。 上太多润滑油的话,枪身会因寒冷而冻结并导致动作不良,所以必须仔细地把多余的油擦掉。柯露卡看著海赫的一举一动,觉得有点做得太过头了。 「多亏了它,我才能活到今天。」 海赫说自己是靠著无数次重覆练习来理解这把枪的所有特性,他的射击技术可说是因为有这把枪才能完成。 「讲得好像枪是你情人似的。」 「也可以这么说。」 「叫我好生嫉妒喔。」 柯露卡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一跳。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冒出「嫉妒」这个词来,这样不就像是把海赫当成男人在意了吗? 「呃、不,那个……」 虽然如此,但看到海赫只在意爱枪,自己的确不怎么高兴。像现在两人独处之类的时候,多教自己一些东西不是很好吗? 正当柯露卡想著这些事时,海赫喃喃道: 「有必要嫉妒吗?你也该多疼惜自己的枪。」 「呃~~这把枪吗?」 柯露卡盯著手中的维纳亚制狙击枪猛瞧,完全无法产生如海赫所说的那种有如情人般的感觉。枪说到底就是枪,只是工具。因此柯露卡才会基于性能比较好的理由,马上把枪换成从敌人那儿得来的狙击枪。 但海赫则是顽固地不肯放弃爱用的枪,认为它比较好。 这种感觉上的差异,也许是因为自己是女人?柯露卡心想。或者是因为海赫比较特别也说不定。但不管如何,他是连枪都会如此重视的人,和这男人交往的女人一定会倍受呵护重视,不必担心他跑出去拈花惹草吧。 虽然乍看之下不是很醒目的类型,但射击技术相当好,而且又强悍,往后肯定也是位优秀的猎人吧。两人一起搭档的话,想声称世界第一应该也没问题,然后两人的小孩会是最强的……等等,我在想什么啊!? 发现自己的思考正朝著奇怪的方向失控,柯露卡立刻改变话题。 「……说、说到这个,下士你今天早上的狙击也很厉害呢!」 令早海赫潜入维纳亚阵地附近,狙击了前往离帐篷约十公尺处的厕所解放的敌方军官。 注:字面上的意义为「银狐犬」,因为外型类似的缘故。 原本就害怕被狙击的敌人,在知道连上个厕所都要赌命之后,全部都躲在帐篷或宿舍中不敢出来k,。 应该是打算忍耐到天黑为止吧?但太阳西沉后的现在,外头变成了零下五十度的酷寒世界。 这样一来,在厕所前排队就等于是准备冻死的自杀行为。敌方士兵们躲在宿舍与帐篷里,虎视眈眈地注意著厕所的使用状况,一发现有厕所空下来便马上进行激烈的赛跑,输了或跑到一半就没力的人,身体会被部分冻伤,如此有趣的场面轮番上演著。在零下五十度的温度下,连热开水也会立刻结冰。所以只要有一点不注意,手指就会被冻到掉下来。假如神经大条地在路边小便的话,男性身体的某些部分因此脱落也不奇怪,因为连吐出来的气息都会当场结成冰雾。 柯露卡回想起维纳亚士兵们面临的惨剧,除了对他们感到同情也忍不住想窃笑,因此被海赫投以「这家伙在诡异地笑什么」的视线。这一定是取笑他人不幸所遭到的惩罚。 觉醒的妖精(2)短暂的休假 自从上次的失败后,维纳亚军的攻击就带著一点不认真的感觉。 虽然还是进行了好几次攻击,但那顶多算是用来查探斯欧密军配置状况的威力侦察而已。莱依斯卡战斗团的团长哈利  基努宁中校对此抱著维纳亚是不是在准备什么大规模作战的疑虑。 「比如打算迂回绕过来攻击?」 「敌人的战力都倍增了,我想这是很有可能的事。」 但如果想因此把防线向南边扩张,兵力再怎样调配都不够用。对战力有限的斯欧密军来说,这是办不到的事。必须判读出敌人的意图加以应对,把兵力配置在刀口上才行。 基努宁对幕僚下达警戒的指示。 「多派些斥候去监视敌人的动静,知道没?」 但这天维纳亚军的样子有点不一样。可能是因为在厕所事件中吃了大亏想报仇,或者是因为其他的理由所致,总之维纳亚军一反之前的态度,认真且彻底地对斯欧密军进行正面攻击。 一月二十一日(日)早上八点十五分。离日出还有约十分钟的时刻,炮弹开始降落在斯欧密军的阵地中。 拋投过来的铁块不论时间长度还是空间密度,都是与之前无法相提并论的惊人数量。 「他们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柯露卡趴在堑壕中,压著吉利服的斗篷帽以免被爆炸的气浪吹走,同时向同样趴在一旁的海赫以不输炮弹爆炸的声音大喊著。 「为什么生气!?」 笼罩在因爆炸的剧烈冲击波而狂乱飞舞的沙石中,柯露卡盯著海赫直瞧。 这男人好像不知道自己上礼拜做的事有啥意义。 「呃……那个,因为我们让他们遭受很严重的损失。」 「的确。」 海赫接受这说法,点了点头。但柯露卡越发怀疑这人是否真的有听懂她话中的意思。 阵地周围的地形因轰炸而完全改变之后,炮击才终于停了下来。随后即出现仰赖二十辆战车掩护,数个进行步战协同的步兵营。敌方步兵营的攻击特别集中于柯拉前线的侧翼,也就是六连负责的战斗区域,共有超过干人规模的战力被投注在这里。 「呜啦(万岁)——」敌军士兵的表情极为狰狞。 「天啊!果然生气了……好可怕!」 即便是斯欧密的士兵,也被敌人异常的气魄给震慑住了。 阵地内的机枪不停发射子弹,为维纳亚量产遗孀。但敌人完全没有胆怯的样子,跨过同伴的尸体、踢飞深达腰部的积雪,举著刀尖闪闪发亮的刺刀,以怒涛之势汹涌而上。 「先、先暂时撤退!」 连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尤帝莱宁,都怕死守阵地可能会导致全军覆没。 在连长下令撤退后,斯欧密军一齐离开堑壕,朝著后方事先准备好的储用堑壕后退。 虽然出现大量的伤亡,但维纳亚士兵们遗是大声地欢欣鼓舞著,享受从斯欧密军夺下阵地的胜利滋味。面对这场暂别的胜利,大家怀抱自己或许也能因此被称为英雄的期待而互相拥抱,同时也大大地出了一口怨气。 但这兴奋只是暂时的。 「抢回阵地!」 应该已经撤退的斯欧密军,不一会儿便再次回来袭击维纳亚士兵。 「动作快!」 维纳亚士兵们慌忙躲入堑壕中举枪射击。 「开火!」 对他们来说,这虽是偷袭般的攻势,但并不可怕,因为维纳亚军拥有压倒性多数兵力。只要躲在阵地中,就算敌人比自己多好几倍也能加以抵御,这件事已经由斯欧密军证明了。既然如此,不论人数或地形都有利的自己当然不会输,维纳亚军全都这么相信著。 这次换成斯欧密军沐浴在猛烈的炮火中。 趴在雪中的尤帝莱宁极力想避免强攻。 「卡拉夫上士!」 「是!」 「动手!」 卡拉夫猛力压下点火栓,事先埋设在阵地中的炸药立即将躲在堑壕中的维纳亚军一个营的幸存者,约四百多人连同大量砂石一起炸上半空中。一瞬间,整个维纳亚军第五十六狙击师第三十七团第二营就这么惨遭歼灭。 本来在占领堑壕后,应该要立刻调查敌人有没有在其中留下危险物品才对,但维纳亚军还没空做这件事,就为了躲避斯欧密军的反击跳入堑壕中了。因此维纳亚士兵无人生还。 「这、这该怎么形容?真是让人无言的做法呢。」 在爆炸声散去后的奇妙寂静中,卡拉夫上士呻吟著。雅各兵长则是沐浴在飞扬后落下的砂石中简短地说出感想。 「真狠。」 四散的维纳亚士兵尸体有一半被埋在土和雪中,就算神经大条到不行的柯露卡也不想就这么直接进入阵地继续作战。 「这个,难道就是所谓的虐杀吗?海赫下士?」 「…………可能算吧。」 平常沉默寡言的男人说的这句话,出乎意料地清晰传人大家耳中。 北风咻咻地吹过,尤帝莱宁像是找藉口般的回道。 「可、可是为了胜利也不得不为嘛!本大人和优雅的战斗方法合不来,而且想出这种可以简单胜利的方法也是为了你们喔!多亏这个计策,阵地不但又被咱们抢回来,还能对敌人迎头痛击……反正敌人今后也会开始警戒这种情况,所以不可能常常适么做啦。」 如此这般地,堑壕又再次易主。 顺便一提,正如尤帝莱宁所言,后来维纳亚士兵非常讨厌躲在斯欧密的阵地中作战。因此,就算阵地被维纳亚军抢走,也可以轻易地抢回来。 *  * 基努宁中校的担心成真了。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的斥候报告说,维纳亚军似乎正在柯拉南方的森林中做什么,可能是打著把分队送到斯欧密防卫阵地后方的主意吧。 也许是因为连总司令部都对这个报告产生危机意识的缘故,所以决定把增援部队送到柯拉战线的南方。 第一猎兵营的一连及第四游击队、第十二师直属的骑兵营等兵力被投入该地区,这是一月底时的事。 工兵队的士兵们砍著树、以牵引车把树木连根拔起、把路面铺平。看著士兵们做这些事的伊格里发现步兵部队的人群中,有辆双人组狙击兵跨坐著的t二六,跑上前去从顶门向内窥探。 「喂!维西宁,作业还顺利吗?」 正在看著地图的维西宁闻书抬头,揉著睡眠不足的眼睛寒喧道:「这不是上级政治委员大人吗?早安。」 伊格里露出了「现在可不是说早安的时间了」的不悦表情,但在看到维西宁的脸色后反倒有点担心的问:「难道你整晚没睡?」 「是的,不过不要紧。」 维西宁笑著告诉伊格里不必担心,敌人一定会攻过来。 「因为得到了敌方斥候在这一带打转的报告呢。」 「那些人之中有『白色死神』吗?」 「应该还没来吧?那家伙所属连队的主要任务是防卫柯拉阵地。」 伊格里对维西宁这番话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杀了『白色死神』?你要不要和我交换位子,体会一下每天都被催著快点交出成果的感觉?」 娜塔利亚既不恭也不敬的对伊格里发声:「上级政治委员大人,现在得先忍一忍嘛,加油!」 伊格里无法阖上开著的嘴,但一想到娜塔利亚和米夏是打倒「白色死神」的终极手段,就无法因为这种程度的冒犯而处罚她们。 大概是想找别人出气,伊格里将矛头指向维西宁开骂。 「 真是气死我了!你们这群讨人厌的家伙乾脆让斯欧密军通通杀光算了!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通通推到你们身上,然后再去向上级报告!知道了吧!」 「好~~恐怖喔!」 米夏发出害怕似的声音叫著,但脸上挂著微笑,因此只觉得她是在嘲讽。 「可恶……!你也别太嚣张了,这个小贱人!」 伊格里举起手,米夏趁机揽住了维西宁的脖子。 「救我啊~~英雄先生!」 但在这时「敌袭!」的叫声和爆炸声一同响起。 也许本来就在等待这件事发生了,维西宁向四周的士兵喊道:「好啦!大家过来!所有人出发!前进!前进!前进啊!」 战车兵、步兵、娜塔利亚与米夏大喊著:「呜啦——!」战车发出引擎声,载著伊格里等人开始前进。 「等、等一下!不要把我拖下水!」 「别这么说嘛,上级政治委员大人也一起来呀~~」 米夏不让伊格里逃走似地抓住他的手。 那淘气的笑容相当有魅力,但伊格里还是无法忍受被带到危险战场的惊慌,挥开米夏的手并慌慌张张地跳下车,但是却落地失败,还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 大概是跌下来时撞痛了好几个地方,伊格里扶著腰和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并大声怒骂: 「我明白了!我现在明白你们真正的心意了!谁还要再配合你们作战啊!我会用我的做法干掉『白色死神』!你们就擦亮眼睛等著瞧吧!」 但士兵们连看都不看伊格里一眼,跟在战车后方继续前进。 「爆炸声从北边传来,斯欧密军在北边!」 以维西宁搭乘的战车为先锋,士兵们朝著敌人的方向全速前进。 一月三十一日。 斯欧密的第一猎兵营袭击布署在邬立斯马森林的维纳亚军,但因为维纳亚军有著极为强大的支援部队存在,无法进入森林深处,斯欧密的威力侦察最后以失败收场。 *  * 「你说休假?」 柯露卡难以置信地喊著。 一九四〇年二月中旬,斯欧密军的总司令部决定,让从开战起便不断战斗至今的第十二师休息整补,命令第三十四步兵团移动到罗伊莫拉的西侧。这是为了让疲惫不已的战士们恢复体力和战斗意志。 士兵们将利用这个机会轮流休假。 「明明战争还没结束啊。」 虽然最近敌人的动静安分许多,但柯露卡做梦都没想过有机会休假。 「所以要趁著可以休息时多休息啊!趁这个机会和好久没见面的老婆……嘻嘻嘻嘻嘻。」 卡拉夫上士的心已经飞到爱妻那儿去了。 「说起来,自从开战以来,连一天都没休息地持续战斗才此较奇怪吧。」 雅各兵长喃喃地道,同时在自己的反战车步枪上涂了层薄薄的润滑油。 「吶,克鲁克,我们都累到软趴趴了,你懂吗?连站哨时都可以直挺挺地站著睡著呢……」 柯露卡也不得不承认大伙儿都累了,因为她自己也很疲倦。为了在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这场战争中撑下去,必须在某些时间点休息,多睡、多吃,好好恢复体力和精神才行,所以她没有说不的理由。 「但是……」 「克鲁克怎么啦?你不想念故乡那一大票女朋友吗?」 尤帝莱宁环视著因为放假而雀跃不已的部下们,发现不怎么兴奋的柯露卡,发问道。 「没那回事……不过回萨米的路程有点远。」 「这么说来,你家是挺远的没错。」 尤帝莱宁一群人回想著斯欧密共和国的地图,萨米人分布在包含北极圈在内的斯堪地纳维亚北部的边陲地区,有些人会把那一带称为拉布兰、把住在那里的原住民称为拉普人,但因为这种称呼法带著点轻蔑的意思,若想对原住民表达善意的话,通常会称呼那里为萨米。 「就是这样,很远。」 在这种战争的非常时期,不保证交通工具能够顺利前往各地,因为纳维亚军轰炸机丢下的「面包(燃烧弹)」是以都市、交通网和所有设施为目标。在这种情况下做长途旅行,大概光是来回就足以消耗掉整个假期,惨一点的话,连能不能来回都很难说的。 「我要留在部队里。」 「不行!」 「不行!」 尤帝莱宁和海赫异口同声地反对柯露卡的话。不,应该说整连的人全露出了生气的表情反对,他们深知休息对身体有多重要。 他们之所以能一直撑下来,是为了保卫家园。因此回去看看老家、见见故乡的家人朋友,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让自己能够更努力一点的兴奋剂。而战场就是靠著这或多或少的「努力一点」来决定生死的地方。 「不然你跟著本大人一起回家?顺便让你看看我老弟。他叫埃伊诺·伊尔马里·尤蒂莱宁(注),早晚会变成响誉全国的击坠王喔!你要是曾待过本大人的部队又和那小子见过面的话,以后一辈子都可以拿来炫罐哩!」 尤蒂莱宁向柯露卡说著自己的休假计画。但那与其称为休假,还不如说是巡礼般的强行军行程一到处去拜访分散住在斯欧密全国各地的亲戚朋友。 「呃、不了。这好像……会有点累呢。」 「什么啊,克鲁克你是在休息时一直睡觉的那种人吗?本大人可是不动反而会不舒服的类型呢。和朋友们喝美酒吵通宵,和女人在温暖的床上睡觉,天亮时来杯香醇的咖啡,若有了这些,疲劳啥的就会一下子通通没了。我在摩洛哥时买的女人很不错唷,但蓝斯开的女人就有点贵了……」 身处男人堆中,这类黄腔话题就算再不愿意也会跑进耳朵里。虽然柯露卡以为自己已经很习惯这些话了,但这时似乎没有心理准备似地捂住耳朵。 「呜啊……够了、够了!请别让我听到这些话!」 尤蒂莱宁马上露出了野生动物发现猎物时的高兴表情。 「克鲁克!我这样怀疑是不太好,但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女人吧!?」 「这可是大问题呢!」 其他士兵也纷纷探头说道。 「你的马子们也太过分了!居然让男朋友以处男之身上战场!既然如此,我就介绍些好女人给你吧!当然,她们都是卖身女,所以你可以省掉搭讪的麻烦,不过她们都很情深义重又温柔,一定会好好帮你破处的。」 注:史实人物,芬兰的王牌飞行员。击坠数为世界排名第二。 「不、不用了!谢谢你!女人的事我很懂的!」 「呵呵,你说的喔?不是骗人的吧?」 「在这种事上说谎要做啥?况且,我想这个连上应该没有比我更懂女人的人喔!」 生来就是女孩子的柯露卡,很单纯地认为自己当然是最懂自己性别的人。 「那就来确定看看吧。」柯露卡听到有人这样说,但发言者马上就被别人敲了一下后脑。 尤蒂莱宁逼近柯露卡。 「哼哼,这番话还真不能当做没听到啊,也就是说克鲁克,小底迪你是经验丰富的超级老手,不然怎么说得出很懂女人这种大话呢?当然,你如果是女人就另当别论啦。」 「嗯嗯,是啊……」 柯露卡边后退边后侮自己最后说的那句话。 「那就让咱们来好;好瞭解一下你是在哪里、怎么懂女人的,好不好啊?各位!」 柯露卡因此不得不与以尤蒂莱宁为代表六连的男人们比赛谁对女人,尤其是性方面的知识谁比较多。 结果……当然是柯 露卡惨败。没有性经验的柯露卡只懂自己的事,当然敌不过经验丰富,而且对象不只一个女人的男人们。柯露卡甚至还心里偷偷惊讶著「嘿~~原来如此啊?」,如此这般,柯露卡又在不必要的奇怪方面增广了许多见闻。 *  * 将柯柆阵地交给第六十九步兵团守卫,进入建在罗伊莫拉西侧的营地后,柯露卡等人轮流回到各自的故乡。 「真的不跟著本大人吗?到时候可别羡慕喔!等回来之后,我会说一大堆本大人的精彩生活给你听,你就先准备手帕等著咬吧!」 尤蒂莱宁丢下这些话便意气风发地离开了,他是一位不管发动攻击或是玩乐都乐在其中的男人。 然后,说到柯露卡,不知为何坐在前往赫尔辛基的火车上。她的终点站当然不是赫尔辛基,而是要前往拉乌特湖,所以会在中途下车并转乘马车继续赶路。 「那个……下士,真的可以吗?」 「嗯,没问题。」 这样的对话已经进行第三次了,但是柯露卡还是对于在休假的时候,到别人家中打扰感到不好意思。 海赫原本只是简短地回答这问题,但被问到第三次后,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柯露卡的背并多加了一句话。 「他们会很高兴有客人拜访的,不必担心。」 「既然如此,那就……受您照顾了。」 「至少在休假时放轻松点……」 海赫小声地叹气。邀柯露卡来自己家的当然是海赫,他听到柯露卡说老家太远,打算留在罗伊莫拉的营地中练习射击时,就说有更好的练习地点,要柯露卡跟他回去。 「海、海赫下士的家吗?」 「没错,而且也得练习这家伙。」海赫一边说边拍著接受荣誉表扬时得到的卢沃季(注)制步枪。 由于海赫收到这把枪,所以不得不与亲密熟悉如情人,被称为「pystykorva」的爱枪分手,因为他不能拒绝邻国赠送的礼物,但收下后又不能收在柜子里不使用。 「虽然的确是把好枪……」 这把名枪经由枪匠的巧手把长度调整成适合小个子的海赫使用,和用惯了的老搭档相比还是有些差异,不是那么顺手,例如过于坚硬的弹簧感触,还有全新零件特有的尖锐毛边(注)等等。 海赫打算在休假中克服这些问题,并向柯露卡说可以顺便调整她的枪,以此邀她回故乡走走。 这就是柯露卡坐在人满为患,连走道上都塞满人的狭窄火车厢内座椅上的缘故。 四周有同样得到休假许可回老家的士兵、穿著西装而且可能是要谈生意的男人、还有许多因为敌人逼近而被迫从战场疏散的农民。 一群较晚上车,占领走道并坐著的士具,可能是因为刚从军队解放而喝得醉醺醺的,不但大声唱歌,还硬拉著旁人听他们大肆吹嘘自己杀了多少毛子、摧毁多少辆战车之类的事。 要说他们活力充沛也没错,但超过某个程度就只是扰民了。对同为士兵的同伴吹嘘也就算了,还硬要不认识的农夫或商人跟著听,大家都因此露出了困扰的表情。 一名烂醉的士兵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些人的反应。也许是不高兴大家没有对他们投以好奇的视线,导致他越说越大声。 「你们这些人!以为是谁保护你们的!居然让刚刚从战场回来的英雄大人坐在走道上!」 甚至还说了这种话。同行士兵中开始有人要他冷静点别再说了,却被顶了句:「你们吵死了,那时候要不是多亏我杀了敌人,你们早就死光了,可别忘了这件事!」同伴们被如此讨人情,只好噤声不语。 喊叫声又吵又烦,说出来的话又都是些自吹自擂的低俗内容,柯露卡越来越听不下去,偷偷瞧了一眼海赫。 海赫一上车就把头靠在柯露卡的肩上睡著了。在柯拉时,由于不知敌人会在何时出现,所以没有松懈神经的机会,现在平静入眠中的海赫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因此柯露卡对于那些喧哗叫嚣的噪音相当不高兴。 注一:瑞典的芬兰语说法。 注二:新出厂的零件多少会有些没打磨乾争的微小突起(俗称毛边),枪枝的零件著没有将之清理乾净会导致动作不良,进而发生卡弹等等问题。 柯露卡将海赫的头轻轻靠在墙上,猛吸一口气并站起来喊道。 「给我闭嘴!」 车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们已经听了很多你的丰功伟业,可以不必再讲了。在这战争中打仗的又不只你而已,讲得好像光凭自己一人就挡下毛子似的,你脑子还正常吗?还是说你太没人缘,所以没人想和你一起战斗啊?如果没人想和你一起作战,只能孤军战斗的话是很可怜啦,那我就同情你一下好了。不然你要不要转调来我们部队啊?」 醉鬼被柯露卡呛得一下子回不了话,原本就因酒精而通红的脸涨得更红了,甚至反呛回去。 「你说啥!?你打哪来的!?哪个团的!?」 「你又是哪个团的!?」 「第三十六步兵团!」 「什么啊,那不是邻居吗?我是第三十四团的唷。」 酒鬼吞了口口水,第三十六团也曾隶属于特提宁战斗团,所以双方知道彼此都是打过硬仗的。 「哈!你说你是三十四团的,不过像你这种小鬼应该都只是做些补给啊、团本部的文书工作啊、还是擦长官鞋子的事吧?好好喔,我好羡慕喔。这样子还有脸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真是不知羞耻的臭小子。」 柯露卡一听到这些话,整个脑袋便因暴怒而沸腾。 「不要小看侍从的工作了!那也是很了不起的任务!而且三等车的座位本来就是先抢先赢吧?我们是从起点站的罗伊莫拉出发的,那时到处都是空位喔!你们晚上车还想坐椅子的话,买头等车的票不就得了!」 「你说啥!」 醉鬼像是要揍柯露卡似地抡起拳头,挤过满是人群的走道过来。但他的同伴们当然不会默许这种事发生,伸手把醉鬼拦了下来。 拦住作乱同伴的士兵中,比较冷静的一人回头看著柯露卡。 「那边的二兵,你对长官说的话也过分了些喔!」 醉鬼与发话士兵身上皆别著兵长的阶级章。但柯露卡无论如何都无法吞下去。 「我对醉鬼已经很客气了!恐吓平民又造成他们困扰,放著不管才是军队之耻呢!这是让国民对军方失去信任的利敌行为喔!还是你们其实是提利尤基的人民民主共和国(注)的共产党党员啊!?」 「你说什么!」 这番话让罪鬼的同伴们也忍不住地站了起来。 兵长「冷静冷静」地安抚快要抓狂的同伴们,但那兵长也以愤怒的眼光看著柯露卡。 「你也说得太过分了,把我们当成卖国贼是怎样,快道歉!」 注:苏联在芬兰的占领土地上建立的短命傀儡政权。首都为提利尤基,1948年后改名为泽列诺戈尔斯克。 「那你们就该好好管管那个醉鬼!我们是为了保护国民不被毛子侵略而作战的不是吗?既然如此,你们怎么可以放著恐吓国民的同伴不管?你自己看看,现在威胁国民的是你们、保护国民的是我,其他人都装做没看到,这就是现在斯欧密的现状!」 醉鬼的同伴们多少有著造成周围农民与商人困扰的自觉,因此对柯露卡的话有点无法反驳,但以国际社会不加以伸出援手的斯欧密现状来举例,自己却被她比喻成打从心底看不起的毛子,这叫他们如何忍受。先不管自己做的事如何,只要对柯露卡的怒气没有平息,这件事就没办法了结。 但柯露卡 却突然眼冒金星。 「好痛哦~~!」 柯露卡抱头惨叫,似乎是从身后被敲头的。 「给我道歉。」 从声音听来,揍自己的人似乎是海赫的样子。 「但是下士!」 「你的说法会让别人陷入下不了台的状况。」 海赫教训著柯露卡,随后向三十六团的士兵们说道。 「我代替这小子向你们道歉,所以你们可以也退让一步吗?」 柯露卡被海赫硬压著低下头。虽然不甘心,但既然海赫这么说,她也只好乖乖听话。 「对、对不起。」 「你们以为可以就样算了吗?这两个臭矮子!」 「矮子?」 你们这些人,下士特地出来当和事佬,居然敢说这种话! 若只是自己被耻笑,她并不会多想些什么,但这些家伙不但着不起侍从的工作,而且还嘲笑海赫,柯露卡在脑中闪过「乾脆枪杀这些人好了」的冷酷杀意。 「不懂礼貌的是、你、们、吧……?」 柯露卡话还没说完,三十六团的士兵们便全部脸色发青地闭上嘴。 其中还有被柯露卡一看就身体后仰,像是被枪抵住身体的人。 醉鬼士兵的表情就像看到全副武装的维纳亚士兵般,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手指开始颤抖起来。 「克鲁克!」 海赫的斥责声再次于柯露卡耳边响起。 「可是下士!这些家伙看不起侍从的工作……」 「不……这确实是我们不对。的确如你所说,侍从是重要的工作。」 三十六团的兵长硬挤出声音说著。不过,看得出他只是一心想从现场逃走才这么说的。 柯露卡似乎要被从内心深处涌上的黑暗情感吞噬,但被海赫「克鲁克!」地一骂,只好「……是、是。」地把负面感情硬塞回去。 「克鲁克,我们的确是过得很轻松。」 「哪有轻松!!」 「有利的地形、优秀的指挥官、愚蠢的敌人,还有好运。这些条件只要少了任何一个,我们就会更加辛苦,不是吗?」 柯露卡想起尤帝莱宁「哇哈哈哈哈哈」笑著的脸庞。那男人至少提供了海赫刚刚举出的条件中的二个——优秀的指挥官与幸运。如果少了这两项的话,自己真的能活下来吗?有机会像这样得到休假吗?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我知道你对赛波的事感到难过。」 经他这么一说,柯露卡才终于发现为什么自己如此生气。因为她一直在意著讨厌侍从的工作才跟著自己行动,并因此死亡的赛波。如果他一直当著侍从就不会死,自己也不必亲手杀了他。 「下士,我、我……」 「就算如此,你现在的态度还是很差快道歉,真心诚意地道歉。」 「可是……」 「你知道现在的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跟对著同伴举枪没什么两样。」 「咦?」 柯露卡不明白海赫话中的意思。而且自己不单只是为了赛波,也是为了海赫下士才生气的。 可是,她当然不想真的说出来:心中有一股说出来就输了的感受,所以只是嘟著嘴默不作声。 「不想照做吗?要我下命令也行喔。」 「不,下士你所言甚是。」 柯露卡说著,向三十六团的士兵们深深低头。 *  * 「这里就是下士的家吗?」 柯露卡看著开垦森林建成的木造厉屋,发出了「哇啊——」的欢呼声。农场不但宽敞,房子也很大。 再仔细一看,畜舍中除了马和牛外,还有养猪。 「你和太太住在这里吗?」 柯露卡若无其事地入内探视著,想从反应中知道海赫是单身还是已经有交往对象了。 「你弄错了什么吧,我可是单身喔。」 「是、是这样吗?过了三十岁还单身,而且连个对象都没有,这人生未免太寂寞了吧。」 「…………」 海赫恨恨地看著柯露卡。但是他并没有多做反应,似乎打算把这些话当成没听到。 看起来应该没有对象呢。 柯露卡满足地无声偷笑著,但又想到,为什么我要笑呢? 「我和兄弟姐妹们住在一起,所以不会寂寞。」 海赫刚说完,玄关的窗户就被打开。 「席姆那!」 房中的兄弟姐妹、甥侄们惊喜地大喊著。 陆续出现的七名家庭成员张开双手欢迎海赫,柯露卡看著这样的长官,医得有些羡慕。 她已经没有能如此迎接自己的家人了。萨米社会是由称为siida的一种亲戚集团所组成。因此,回到故乡时当然有等同于家人的亲戚好友,但在祖父死去的当下,柯露卡已经没有直系血亲住在那儿了,这也是她即便休假也不打算回去的理由之一。 祖父在临终时对唯一的孙女这么说道。 「去找个好男人成家。女人原本就有那样的能力,身为男人的我就算想做也做不到,但你可以。所以就算我留下你一个人走了,也不认为你将来会过著孤独的人生。虽然我是擅自这么想的,但你既然是那女人的女儿就不会有问题,应该说我希望你别做得太过火。」 这让柯露卡想著自己的母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不过,既然被祖父如此形容,对爱情肯定很有一套吧。但没有经验的柯露卡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恋情顺利。这部分不知是没继承到母亲的资质,还是不上不下男孩子气的个性让情况恶化。 「这位是?」 虽然家人是对著海赫发问,但这时柯露卡应该主动自我介绍才对吧? 柯露卡站好身子,拿下帽子,等众人把祝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后轻轻低头。 「我是二兵克鲁克 萨莱尼,一直承蒙海赫下士的照顾。」 听到这番话后,以主掌家务的女性们为中心,海赫一家人露出了毫不做作的爽朗笑容。 「欢迎你来玩。」 「你就睡这里吧。」 海赫家让柯露卡住在较远的客房中。 房间虽小但感觉起来相当舒适,床上有装满王绒鸭羽毛的被子,睡起来好像很舒服。对柯露卡已经习惯睡在硬梆梆的地面或把弹药箱并排当床睡的身体来说,这可说是相当奢侈的环境,说不定反而会因此睡不著呢。 「谢谢你。」 领著柯露卡来到客房的是海赫家的女主人——海赫的嫂嫂希尔妲及三个女儿,她们都以兴味盎然的神情看著海赫带回来的客人。 「可以跟我们说说席姆那的事吗?你也知道要让那个人开口讲话有多困难,很难知道他的事。」 「该说哪方面的事好呢?」 「反正一定会在晚餐时聊到战斗,能不能聊聊平时的事?」 对于希尔妲的要求,柯露卡以食指戳脸回想著: 「平时的事吗?」 她很清楚希尔妲说的平时是什么意思,就是非战斗期间的举止。例如维纳亚军在没有进攻的空档中,使用扩音器以蹩脚的斯欧密语喊著洗脑的心战宣传,或是以战斗机丢下文宣而不是炸弹或以机载机枪扫射时的事。 但海赫下士和柯露卡作为狙击兵活跃的时刻,其实就是这些时候。 迎击前来偷袭的敌人,或是反过来主动偷袭敌人,狙击方面的战果是数也数不清的。 海赫在希尔妲所说的「平时」,会从远处狙击从敌方堑壕中探出头的傻子、在战场上到处晃的斥候,或是进行其他的狙击活动。 因此柯露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希尔妲的问题。希尔姐看著她的样子,像是洞悉一切般点头叹气道。 「果然是这样子呢。」 「…………?」 「既顽固又几乎不通人情。当大家一起玩或休息时,他都在默默练习射击喔。他一定也是用这种认真的态度去作战的吧?」 「没、没这种事啦。下士他也会保养步枪或是吃饭,在睡前和大家……」 「闲聊。」 柯露卡原本想这么说,但也发现这话完全没有说服力,与其说是闲聊,海赫下士总是单方面地听大家讲话而已。 柯露卡只想得到大家集合在尤蒂莱宁连长身边听他讲在摩洛哥时的丰功伟业,或其他士兵聊天时海赫在一旁斜眼听著的样子。要问说他什么时候会积极开口,就是谈论战况或如何击毙敌人这类的话题时而已,因此希尔妲说的那种享受闲暇的模样,柯露卡其实完全没印象。 「这样我就明白了。不过知道这一点的话,就等于是知道他平时是怎么生活的了。」 希尔妲和女儿们交换著视线,像是想到什么新恶作剧似的。 看著她们的表情,柯露卡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柯露卡的预感在某种意义上成真了。 海赫一家人选择了以活力十足的吵闹,来帮么弟打发从战地回来的假期。 希尔妲的三名女儿们像是接下攻击命令似的,缠著叔叔和柯露卡讨抱抱或逼他们讲话,不让他们有独处的时候;希尔妲则是接连地做菜上菜做菜上菜,连餐桌都被这些食物压得咯吱作响。 「喂、希尔妲!你到底要出多少菜啊?桌上都快没地方放啦!」 「那你们就吃快点啊。还有很多菜没上呢。」 「呜呃,这也太撑啦!」 长男马帝松开裤子上的腰带,希尔妲的老公约翰,则以斯欧密独立战争英雄般的威严态度对年轻小兵道。 「克鲁克学弟,你要做好觉悟,为了避免餐桌被敌人征服,所以我们必须把敌人发射的料理炮弹全部吃完才行。」 「是、是!」 柯露卡偷偷瞧著海赫,她的上司已经开始挑战敌人了。目不斜视地专心把食物送入口中,重覆著咀嚼、吞下的动作。 餐后送上了葡萄酒。 抱著吃太多撑著的肚子,疲累地想休息一下,但海赫的哥哥们才没那么简单就放过弟弟与客人。 连附近的邻居都被叫来,围在火炉前逼海赫说他的英勇事迹。 但海赫是很寡言的。因为他不太说话,所以大家要求待在相同战场的柯露卡负责叙说这些事。 在为期三个月的战斗里,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和海赫一起行动的柯露卡,亲切又仔细地为大家说明海赫是如何作战、如何制造战果,以及大家如何评价海赫等等,彷佛在述说自己的事绩般。 「哦、我是有听过『摩洛哥的恐怖』这个外号,但原来尤蒂莱宁是这种男人啊,真亏席姆有办法和这样的长官合拍呀。」 「是的。」 旁人喊著:「喝吧喝吧。」 一边将葡萄酒倒人柯露卡手上的玻璃杯中。 「谢谢。」 柯露卡的脸颊耳朵染上薄红,一边喝著酒,一边努力运动不清的口齿道谢。 海赫似乎因男人们片刻不停地灌酒而醉倒,坐在摇椅上睡著了。 柯露卡伸手把快从海赫膝上滑下来的毛毯放好。 「其实偶本来把连长误费成面包唐老板惹……」 再次坐下时,她也支持不住地失去意识。 深深地睡著了。 玻璃杯从手中滑落,在木头地板上滚动著。 「睡著了吗?」 「是啊。」 对于应该已经睡著的弟弟的问话,约翰一边把毛毯盖到客人的胸口,一边肯定地回答。 「你好像很疼他嘛。」 「他资质很好。看到年轻人努力的样子感觉很不错。」 「知道培育后继者的乐趣的话,人生就会更快乐,所以你也快一点结婚生小孩吧。」 约翰说完把木头添到暖炉中以免炉火熄灭。 柯露卡在宿醉的头痛中醒来。 砰砰的射击音在脑中回响,像拳头似的敲打柯露卡的脑袋。 「敌人盯……好痛啊啊啊啊!」 柯露卡慌忙想起身,却因罩顶似的剧痛而爬不起来。 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沉重不已,而且眼皮内侧似乎还黏死在眼球上。头也很重,有点像铅制炮弹取代脑浆装在头骨内一般的感觉。 只要一歪头,那颗炮弹就咚咚地在脑中滚动,撞击脑内的各部位,这又引发了新的头痛。 「我、我被子弹打到头了吗?」 「不要紧的,你不是被打到头也不是受伤,而是泡在酒精中的脑袋想要一些水分而已。」 喝吧,柯露卡接过递来的水咕噜咕噜地喝下。喝了二杯后终于喘了口气,这时她才想到要问: 「请问现在几点了?」。 「已经十点了喔,想起来这里是哪里了吗?」 这里是……海赫下士的家,自己和海赫是因为休假而一起来的。想起了这件事的柯露卡呻吟似的点头。 「有睡饱吗?」 「连梦都没做呢……身体好像黏答答的,恶……好想吐。」 「那是当然的,喝了那么多酒,任谁都会这样。」 砰砰的射击音让柯露卡再次按著额头。 「那是什么声音?」 「是席姆那在练习的声音喔。」 「他明明喝了那么多耶!?」 「他知道自己可以喝多少,这就是大人和小孩的不同。」 其实柯露卡是第一次喝得这么醉,这大概是不知自己酒量的惩罚吧。 「克鲁克,三温暖浴室已经准备好了,去洗澡吧。」 「三温暖吗!?」 柯露卡面露喜色。 但马上又「啊,但是、那个、我……」地推辞。 「现在没人在里面。我当然会叫大家直到你洗完为止都不能进去,所以你就放心洗澡吧。」 柯露卡听懂了希尔妲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知道?」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她们一下子就看穿并告诉我『那个人是打扮成男生的姐姐』了。」 「可以请你们保密吗?」 「当然。我可是很有礼貌的,才不会揭露客人的隐私呢。我也会好好跟孩子们说清楚的。我不会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你想说的话我就听。不知为什么,其实我很有兴趣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啦。如果肯告诉我的话,我可能会给你一些优待喔。」 「一切说来话长,那个,没办法简单地说……」 「也是呢。半调子的决心是不可能有办法让你女扮男装参加战争的。等你想说时再说给我听就好。」 结果还是非说不可嘛,柯露卡笑了起来。 「对不起,让你费心了。」 「别聊这个了,你还是快去把渗入身体的酒精和战争的污垢汗水之类的一起逼出来吧。快去快去!!」 柯露卡被希尔妲驱赶似地进入浴室。 喝了许多水后,柯露卡在三温暖室中流出瀑布般的汗水。 原本应该先以vasta(将桦树的嫩枝叶绑成一束做成的道具)拍打肌肤,然后在浮著冰的湖中游泳或在雪中打滚才对,但可能被别人发现真相,绝不能冒这个险。因此柯露卡只好用外头的雪来稍微冷却肌肤,然后搓洗身体。 将乙醛排出体外后,脑袋 也完全清醒了。 「年轻真好,看这滑溜水嫩的皮肤,真让人妒恨。」 希尔妲一看到走出浴室的柯露卡,劈头便这么说。柯露卡雪白的肌肤冒著热气,相当有诱惑力。 「啊、可是希尔妲你也还很年轻啊。」 「已经生了三个小孩,觉得自己老了嘛,尤其肌肤这方面感觉更明显。」 「小孩子很棒呢。」 「你也快点生吧,成家生子是好事喔。」 柯露卡把手掌放在脑后「啊哈哈哈」地乾笑著回了一句:「那也得先找到对象才行啊。」 「咦?席姆那不好吗?」 「耶!?」 「你脸上明明寓著『我喜欢席姆那』。」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喜欢下士呢?」 柯露卡笑了起来,这大婶到底在说什么啊。 「败给你了,你根本没有自觉嘛。」 「啊?」 「如果女孩子一直以视线追著某人,一直在意他的事……那不就是恋爱了吗?」 「咦!?」 柯露卡僵住了,连自己都觉得哪里怪怪的态度居然被人准确说中。 一旦有了自觉,柯露卡的脸和耳根子立刻变得通红,这当然这跟三温暖的热气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 柯露卡捧著脸,「我、我喜欢下士!?」边说边发窘地低下头。 「不可能!不可能啦!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没表情的男人,而且又矮、脸也长得……啊、对了!我该去练习射击了!」 柯露卡企图从希尔妲面前逃走。 「哎呀、真过分,怎么这样讲别人家的家人呢?」 却被她先发制人地拦了下来。 像是被蛇盯住而不知如何是好的青蛙般,柯露卡僵著身体猛摇头。 「我是不太想多管闲事啦,但可别期待那个老顽固自己开口跟你告白喔。要是自己不主动积极的话,你们两人是完全没有发展空间的唷。」 柯露卡对这话只能点头。虽然一部分是因为她想快点从这里逃走,但也是因为她完全无法想像海赫向女性告白求爱的模样。 「新枪的情况如何?下士?」 海赫家除了农场之外还有饲养马、牛、猪等家畜的畜舍,此外还有可以自制简单工具,连打铁设备都有的工作小屋。 柯露卡来到小屋时,海赫正和哥哥进行枪枝的调整工作。 专心于调整的两人没发现她的态度有异,对于扭扭捏捏的柯露卡看都不看一眼地回话。 「新枪的毛边令我很伤脑筋。」 海赫目光不离手上工作地低声道,他正以磨石打磨零件的表面。 「对了,马帝你帮我看看膛室的情况。」 「怎么了?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吗?」 「装填时的反应有点怪侄的,大概是膛室还没习惯弹药的关系。」 「要是退壳时出问题就麻烦了。」 马帝仔细地端详著膛室。空弹壳要是退不出来的话会造成卡弹,在战场上是致命的事。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应该不用加工吧。我想用久就会顺了,不过遗是要注意一下使用的弹药,维纳亚制的弹药可不能用喔。」 「我知道。」 当然,这把枪在送给海赫时已经被调整成最佳状态,不需多余的加工了。但海赫这样精准又迅速的射手,对枪的要求自然更高。他没有看不起枪匠的意思,不过这枪既然是由他使用,自然得调整到符合他的习惯才行。尤其海赫使用的枪还得对扳机做精密调整,使其轻松流畅才行。 射击时的击发机会只有一瞬问。 在决定射击时扣下扳机,拉下阻铁,让撞针撞击底火。只要减少这些步骤中的摩擦,即可缩短弹头飞出枪口的时间。在零点数秒以下的世界中,这极短的时间差会在狙击数百公尺外的目标时造成很大的误差。 马帝放下了弟弟的枪,转头向柯露卡伸手。 「克鲁克小弟,给我看看你的枪。」 柯露卡依言将狙击枪交给马帝。 「嗯,这是维纳亚制的。」 「是从敌人那儿得来的枪。」 「不过作工很不错呢。维纳亚制的东西虽然没啥好货,不过毕竟是专家用的狙击枪,和一般的量产品还是有所不同。」 马帝将枪口对著放在小屋外的标靶。 「瞄准镜吗?原来如此,在狙击远方的敌人时,有它就很方便了……你举枪给我看看。」 马帝把枪还给柯露卡,让她摆出持枪的姿势固定不动,以尺量著手臂的位置以及长度。 「嗯,你的个子不高,所以枪托切短一点会比较好。握把的部分也削掉一些来配合你的手掌大小好了。」 马帝边说边拆开柯露卡的枪,取下枪托底板确认其中的空洞后拿起锯子。 「等、等一下!」 「不要紧不要紧,枪和身体越服贴的话,越容易射中目标喔。」 「调整的事就交给马帝吧。你只要试著把重心后移五公分就好了。」 柯露卡无法违抗长官的话。 柯露卡的枪就这么被海赫和马帝两人改造成个人专用枪了。 「哇!」 举起改造过的个人专用枪后,最让人惊讶的是在举枪的瞬间就可以完成瞄准。 只要正确地持枪、正确地将枪托贴在脸颊上,目标和t字瞄准线就会瞬间重叠在一起,而且没有偏差。握把感觉上只是削细了一点,就觉得更容易扣下扳机了,几乎不必使力。 合用到完全不像同一把枪似的。 「没想到只要调整重心的位置,感觉上就能变这么轻。」 「现在更容易承受冲击,还会觉得连后座力也变小了喔。」 马帝的话让柯露卡发出赞叹。 「这就是下士技术高明的秘密啊。」 后座力一小,瞄准就简单多了。如此一来,第二发射击就能更快更正确。 「好,那我们走吧。」 把枪背在肩上,戴上帽子的海赫向柯露卡说道。 「请问要去哪?」 「练习。」 觉醒的妖精(3)错误的诱惑 将t字瞄准线与行走在白色森林中的斯欧密军骑兵的头部重叠,扣下扳机。 斯欧密士兵的头被打飞,鲜血染红白雪。 察觉到敌人存在的斯欧密小队立刻趴下,将身子隐藏起来进行回击。 光的激流宛如骤雨般倾泻而下。 「哎唷~~」 米夏假装惨叫,躲到树木后方以愉快的表情笑著喘气。 「厉害厉害!斯欧密的士兵很厉害呢,妈妈。差点就打到我了。」 「斯欧密军就算普通士兵也都是这种水准喔,所以只知道靠人海战术打仗的我们才会陷入苦战嘛。」 娜塔利亚向女儿说完,喊了一声「过来这里」并深深地低下身子在雪中跑了起来。 「敌人会绕过来包抄我们吗?」 「因为射过来的子弹越来越少了呢。先设计想包抄我们的人再说。」 敌人应该会从侧面绕过来包抄,娜塔利亚是这么说的。所以要放弃正面的敌人,先从迂回过来的敌人开始攻击。 娜塔利亚一抵达能够伏击过来包抄的敌人位置后,就和米夏一起躲在暗处。 腐朽倒坏的树木成为藏身之处,她们一面躲藏一面确认敌人的身影。 「有五名敌军。」 娜塔利亚用手指向米夏打信号,米夏双眼发亮地点头。 「先打其中一个,这样就可以让敌人停下来了。」 娜塔利亚把攻击目标锁定在领头敌人的脚部。 等敌人来到五十公尺的距离时扣下扳机。 射击声让斯欧密军一齐卧倒在雪中,转头四处寻找射击的来源,也就是娜塔利亚的所在之处。此外也有人大声呼喊倒地同伴的名字。 但此时娜塔利亚已经离开射击时的位置,绕道跑向敌人侧面。 「妈妈你好诈,那家伙是我的猎物耶!」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两人选择猎物的方式很相似,因此突然进行攻击时就会发生这种情况。 「接著要怎么做?」 「正常的敌人会在认为自己中了陷阱时撤退,所以要抢先绕到他们打算逃走的路线上发动攻击。」 「那么、那么啊,如果中计了还是继续前进的人是啥!? l 「那当然是脑袋空空,或已经气疯了的其中之一啊。」 「不管哪种都是脑袋有问题的人?」 「没错。」 娜塔利亚笑著来到下个射击位置上。她选择的地点有倒下的树木做掩护,面对敌人的方向则有宽广的视野。 斯欧密军对于敌人为何只射击一发子弹就没动静感到疑惑,不过还是警戒著前方,带著受伤的同伴向后退去。就算不使用瞄准镜也看得见他们紧张又拚命的表情。 「这次换我射击了喔。」 「不能杀人喔,让他们不能动就好。」 「我知道啦。」 这次是米夏举起枪。 米夏从搬运伤患的斯欧密士兵中选了一人扣下扳机。 其余的斯欧密士兵身体僵硬地看著同伴抱著被打断的手臂跪在地上,但随及想起什么事似的并不躲藏,反而三人一齐朝著娜塔利亚她们的方向前进。因为他们看见了米夏开枪时的枪口火焰,进而察觉到她们躲藏的地点。 「好、好像很生气哩!」 「是啊。」 双方的距离一下子缩短许多,连娜塔利亚都觉得背上有些寒意。 她咬著嘴唇,把枪抵在腰上射击快速接近的敌人,为首的斯欧密士兵露出诧异表情倒在地上,但他身后的斯欧密士兵反而更加前进,把距离缩短到数公尺之内,以冲锋枪指著娜塔利亚。 娜塔利亚在千钧一发之际抽出短剑射向士兵。 士兵惨叫著摔倒,一边倒下一边痉挛似地扣住扳机,冲锋枪发射出大量子弹打在树上,导致木屑纷飞。 娜塔利亚沐浴在漫天飞雪及大块木屑中,拉动枪机拉柄装填下一发子弹,将枪口对准最后一名敌人。 头部被炸裂弹击中的敌兵如同摔倒般倒下,周围回归平静。 两人屏气凝神地警戒著四周。 「已经没有敌人了呢。」 「快走吧,敌人的本队就要来了。」 娜塔利亚点头同意米夏的话并这么告诉她。 「放著不管好吗?让我来把他们全杀了吧,人家还想多开几枪啦!」 「上头指示我们留下一半的活口。」 「说『听男人话的女人不行』的人明明是妈妈耶。难道女人一献身给男人就会变这么多吗?」 「维西宁是上司喔,而且他也是为了我们著想才这么做的,所以乖乖听话不也是女人的可爱之处吗?」 「欸……你该不会动真情了吧?」 「天晓得。走吧,到下个地方去啰。」 柯拉战线依然持续著投入炮弹、战车与大量兵力的大规模战斗。 但战线南方的森林中,则是进行著这种双方斥候间的零星遭遇战。 斯欧密的司令部似乎很在意维纳亚军在这片森林中做什么,经常派遣斥候过来探查。娜塔利亚母女的任务就是击毙其中一半的斥候。 「欢迎回来。」 维西宁热烈欢迎平安归营的两人。 娜塔利亚吻著维西宁,米夏则飞奔到其怀中紧抱著他。战车排的队员以钦羡的眼神看著他们,最近几天一直上演这种场面。 「维西宁中尉快夸奖我!我可是很忍耐地只杀了一半的敌人喔!」 「了不起,米夏,你做得很好。」 「可是为什么不能把敌人全部杀死呢?」 「因为死人不会讲话。我们得让那些活下来的人,帮我们大大宣传这一带有很厉害的狙击手才行。」 此时娜塔利亚插嘴。 「好吸引『白色死神』出现吗?」 「嗯,所以你们还是继续这么做吧。」 维西宁对各方面是如此解释的:如果以狙击的方式杀死敌人的话,为了要对抗我军的狙击手,对方自然也会派出高明的狙击手应战,但假如连这些狙击手都被我方杀死,最后「白色死神」就一定会出现。 「这圈子绕得还真远呢。」 「不过是很确实的作战,不是吗?」 虽然如此,但遗是如娜塔利亚所书,这是兜了很大一圈的作战。的确,如果把敌方的狙击手一一收拾掉,最后一定可以遇上「白色死神」,但在那之前又必须杀死多少敌人呢? 「这样下去的话,战争可能在我们碰上他之前便结束了。」 娜塔利亚觉得维西宁在逃避与「白色死神」对决。如果这是真的,对她们可说是个妨碍,而且她也对维西宁不跟自己讲清楚这点觉得不太高兴,因为自己女人心的部分会对「由于维西宁不想让我们母女曝露在危险之下的缘故?」感到期待。 「嗯,随便你吧。」 「唔?怎么了?」 「你是这种态度的话,我们也自有做法。」 让母女俩跨坐在战车上的维西宁歪头表示不解,命令穆拉雪夫中士回到营地。 回到第五十六狙击师营地的维西宁等人,看到了好一阵子不见的热闹景像。 「士兵的人数好像变多了?」 「嗯?……应该是补充的士兵到了吧。」 维西宁点头肯定米夏的话。 没看过的脸和全新的卡车,牵引车、以及新的战车排在一起。战车排平时的停车地点也有其他连的战车大摇大摆地停在上面。 在这个时间点上,得到了补给品、补充人员及增援部队的维纳亚 第八军,将第五十六、第七十五、第八十七、第一百二十八、第一百三十九、第一百五十五、第一百六十四狙击师以及第二十四摩托化骑兵师置于麾下。 「真是的,我们的位置被……中尉您打算怎么办?要去和他们说清楚吗?」 「别无谓生事,穆拉雪夫中士。把车子停到那边的空地去吧。」 「是是。」 士兵们来来往往,不停经过从战车上下来的维西宁前方。不论本人是否愿意,但娜塔利亚与米夏的美貌都让士兵们的视线集中在她们两人的身上。被如此美人包围的维西宁当然也少不了被行注目礼。 「喂喂!专心点做事,燃油洒出来了。」 被维西宁这么提醒的士兵们回头看了一下地上,的确有燃油被洒到水桶外面,但他们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本来就很容易滑倒了,要是有士兵因此摔跤受伤要怎么办啊?真是的。」 「呀啊!」 话才刚说完,米夏便随著一声尖叫跌坐在地上。 「还好吧?」 「太过分啦~~天啊!被油弄得黏兮兮的。维西宁!这双手套已经不能用了啦!」 米夏看著她被燃油弄成乌黑一片的手套叹息道。 「真拿你没办法。」 维西宁叹了口气,然后把自己的连指手套给了米夏,当然就是那副有著雪花结晶刺绣的战利品。 「谢谢,我最~~喜欢维西宁你了!其实我很早就看上它了耶。你看!就像为我量身订做的,刚刚好呢!」 米夏紧抱著维西宁,士兵看著他们,以羡慕不已的神情闹哄哄地谈论著。 「那人是谁啊?」 「你不知道吗?就是英雄维西宁啊。」 「就是他吗?当上英雄就能这么爽啊……还能有两个年轻妹子服侍耶。」 「如果羡慕的话,你也让自己变成英雄嘛。一旦成为英雄,娘们就会自己扭著水蛇腰过来巴著你不放了。」 维西宁因为这些窃窃私语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如同赶开士兵似的,命令他们用沙子将洒出来的燃油盖住。 士兵们赶忙开始工作。 「这果然是为了总攻击做准备吗?」 对于娜塔利亚的问题,维西宁回道: 「应该是吧。」 从二月中旬起,维纳亚军便几乎在所有战线上开始进行称为铁木辛哥大攻势的作战。这个柯拉之地也被要求进行串连式的进攻,并为此进行人员的补充以及增加战力。 「喂、维西宁!」 正准备出动的战车排纵队停了下来,队长朝著维西宁喊道。 「喔!海特维奇!你还活著啊!?」 「好不容易逃回来的。」 「真高兴你还活著!」 「我也是啊……唉唷,您晋升到中尉啦,真是失礼了,英雄大人。」 「拜托你别这样,被朋友如此敬而远之有点……」 「知道了,那么在公事以外的时候我就不用敬称了。不过现在是公事时间,中尉大人。伊格里上级政治委员命令您去见他。」 「他找我?」 「是的。听说那家伙为了击败『白色死神』,派部队正面突袭敌人阵地,然后吃了一次大败仗的样子。可怜的帕夫洛维奇上尉因为被他使唤而得到了追晋(注)二级的荣誉。」 也就是阵亡的意思。 「正面攻击是没用的,都不知跟他说过多少次,那么做一定会失败了。」 「那家伙似乎还没放弃的样子咧。」 维西宁断言,正面攻击只会不断重蹈这次的覆辙。「既然你这么说,肯定如此。」帕夫洛维奇上尉也同意这看法,但他没有拒绝依格里要求的余地。 维西宁绷紧了一不注意就会开始松懈的精神。 「谢谢你的通知,我立刻就过去,我也有要事跟伊格里报告呢。」 维西宁对朝著自己敬礼的友人答礼后目送他离开。 但维西宁一回到帐篷又沉默了。他的帐篷原本位在营地边缘没什么人的地方,现在周围却搭起许多新帐篷,士兵与军官来来去去。想在没有特色、长得全都一样的帐篷中找出自己的帐篷是件辛苦的事。 「往后连晚上也得克制些了,不能喝酒吵闹。」 「我才不要。」 米夏噘著嘴。 「但被旁人全听光了也不好吧?」 「我有个好法子!只要把帐篷移到没人的地方就好了!」 这算啥好法子?维西宁头疼似地扶著额头。 「你看看,维西宁中尉,这是五十个炮兵连。很壮观吧?」 伊格里上级政治委员领著前来报告的絍西宁前往炮兵阵地。 那里囤积著以万为单位、令斯欧密军炮兵垂涎三尺的炮弹,无数的大炮炮口朝著西方。 「被这么多炮弹整盆倒下去,斯欧密的家伙们连一时半刻也撑不住的。」 「整个斯欧密阵地都会被炸飞呢。这样我们战车队就没有出场的机会了。」 「当然有出场机会啊,中尉,你们可是身负著蹂躏斯欧密领土的任务。」 「莫非要我们参加总攻击?」 「不,我没有改变你目前任务的打算。老实说,你这个在森林中建造迂回路线的计画很受上层好评,要我让你继续干下去。话虽如此,但接下来还是非得加快速度不可,我会增派更多工兵给你调度。朱加什维利同志要求我们拿出效率来,送来这么多物资和增援部队也是为了这事。」 「就算慢慢进行也会获胜,为何要如此拘泥于速度呢?」 注:追晋为军警人员因公殉职而获得的特别进升。 「英格兰帝轰)和蓝斯开似乎有打算介入这场战争的样子。萨克萨(注)的希特勒虽然保证他不会让他们通过,但法西斯的人能不能信任还是个未知数。」 「那男人的确不能信任。」 光是一个极北小国居然就花上这么多时间攻打,如果加上列强的支援,原本可以结束的战争也会因此结束不了吧,损失会变得更庞大。 「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让国际社会对我国产生军队很弱的误解。」 「原来如此……」 维西宁表面上再次点头同意,心里却回了一句「真的很弱啊」。 优秀军官全在大清洗(注)时期被枪决了,剩下的全是些除了对共产党的忠诚心可以拿来说嘴之外,根本一无所长的废物。让那些人来拟定作战计画、指挥士兵作战,损失越来越大也是必然的结果。 「你怎么好像事不关己一样?这可是和杀死『白色死神』有关的事哩!再这样耗下去,我们会在无法击毙『白色死神』的情况下结束战争。」 「原来如此,这的确令人伤脑筋。」总之先附和著,但维西宁的本意是能否打倒「白色死神」都没关系。不过是小小的一、两名狙击兵,不可能成为左右战争的要因,改成用大量炮弹或战车履带把他砸死碾死也是可以的,不过急于立功的伊格里对于这样的事态可是高兴不起来。 就维西宁看来,伊格里之所以想要以自己的作战杀死『白色死神」,说不定是想藉著这战功把自己失去麾下部队一事蒙混过去。而且现实是他一再地失败,为此感到焦急也是必然的吧。 「所以我才要你动作快点,不要对那两人太好。让她们多做点事!」 维西宁想反驳,但张嘴后却没出声。 伊格里的要求正好可以让自己避开无谋的大攻势作战。若能远离承受猛烈反击的主战线,运用自己的才智活下来的可能性也比较高。 「……瞭 解了,那么我立刻就带领那两人再次前往战场。」 「没错,就是这样。」 伊格里满足地点头。 「啊、维西宁同志。」 「请问有什么事?」 「再这样下去,连我都可能必须为了指导你们而前往最前线也说不定。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干,以避免这种事发生。」 注一:英格兰的芬兰语说法。 注二:德国的芬兰语说法。 注三:史达林于1928年掌权之后为了要肃清政治上的对手,而发动了大规模的政治迫害事件,遭到迫害的人数高达数百万人。 换句话说,就是战果出来前不要回来的意思。 维西宁领悟到就算拖延,能争取到的时间也不多了。 *  * 柯露卡的休假一下子就结束了。 二等兵的假期只有短短四天,去程和回程各需花上一天,因此实际上可以好好休息的时间只有二天而已。 而这二天期间,柯露卡是否真的有好好悠闲地休息也是个疑问。她片刻不停地和海赫家的小孩子玩在一起、和海赫练习射击、外出打猎、吃希尔妲的料理吃到撑、被海赫的哥哥们像用酒洗澡般地灌酒。 托他们的福,柯露卡晚上都像滩烂泥般睡得死死的,连梦都没做,当然也与被敌人尸体追著跑等梦境无缘。比起待著一直不动,柯露卡觉得身体得到了更多的休息。 接著是隔天就得启程归营的第三天晚上。 希尔妲晚餐攻击的分量比第一天更多,其攻势之猛烈,连在柯拉把来势汹汹的维纳亚军挡下的两人都发出了呻吟,虽然想办法歼灭了第一波的敌军攻势,但当他们发现希尔妲打算再次发动攻击时,两人只能夹著尾巴撤离这条名为餐桌的战线。 「好,去我房间喝酒吧。」 「是的!下士!」 柯露卡答应了海赫的邀请。 海赫坐在自己的摇椅上,解开裤子上的皮带喘气,柯露卡则坐在应该是海赫睡觉的床上。 选择坐在床上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是因为没有其他地方可坐而已。 今晚的海赫出奇地多话,也许他黄汤一下肚就能像正常人般说话。 「今天的狩猎不是很顺利,这一定是战争害的。」 柯露卡不懂海赫的话中含意。 「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现在心中充满了对毛子的憎恨。」 「不恨就不能打毛子?」 「所以就反应在今天的结果上,你不认为吗?在野外生活的动物,对于望向自己的视线是很敏感的,所以我们才会从远方狙击,以免被让它们感觉到视线。但你今天的视线中带有感情,而且是激烈又强烈的恨意。所以就被猎物察觉逃跑了。」 「既然如此,该怎么狙击敌人呢?」 海赫拔开葡萄酒瓶的栓子。 「不要以杀意战斗。脑袋和枪管都要冷一点才好,感情要藏在心中。」 「但是……」 「以前的你应该是做得到的,毕竟过去是以狩猎维生。」 「今天只是偶然不太顺而已。」 「不,这是战争的错。如果没有战争,你心中应该不会凝聚那么多的恨意。你是灵媒,所以对这些感情非常敏感,也因此让自己陷入杀意与憎恨满溢外流的情况。」 海赫将酒倒入两只玻璃杯中,把其中一杯递给柯露卡。 「怎么会,我虽然有资质,但没有做过灵媒的修行……」 柯露卡虽然想回嘴,但在看到海赫认真的眼神后只能回答「我会想想看」,并且有种非好好思考海赫建议不可的感觉。 「不过希尔妲的料理真的很好吃呢。」 「是啊。」 「下士不想娶个老婆吗?」 「不知道呢……」 「老是说这种话可是会让机会逃走喔。不主动寻找对象又不积极追求可是行不通的。」 「假如出现了我想娶来当老婆的对象,再这么做吧。」 「如果啊,我是说如果,我是女生的话你会怎么做?」 「…………」 虽然是若无其事地发问,不过对柯露卡来说,这是得花上相当力气才有办法问出来的问题,但海赫却像陷入思考般的歪著头,并不马上回答。 柯露卡有些坐立难安,这只是个假设性的问题,只要轻松地以假设来回答不就好了吗?这样沉默著,会让柯露卡不禁往坏方向思考,怀疑海赫下士是不是对自己有负面的情感。 当然,如果是这样的话,海赫应该不会邀请柯露卡共渡宝贵的休假。但如果他只是基于上司的义务而不情不愿地与部下交流,或是说出就算柯露卡是女人,他也只会把她当成战友来看的话,到时要怎么办?经验不足的少女思考模式让柯露卡只能以这种感觉解释现况。 「…………」 「下士?」 「像你这种美男子,一定不会懂的。」 但海赫的回答却超乎柯露卡的预料。 美男子?我吗? 海赫觉得自己长得好看,这件事让柯露卡很高兴,但同时也感觉到海赫可能对自己抱著类似自卑感的情结。 那是指外表?还是身高? 这男的把我看成只会用从表面来判断男人价值的女人吗……不,应该没把我看成女人吧,啊哈哈哈哈。 也许思考回路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暴冲了也说不定,柯露卡咕噜咕噜地转著念头,以迷蒙的眼神看著海赫。 「下士你是好男人唷。仔细欣赏会越看越有味道呢。」 「不用说客套话。」 「才不是客套话呢。」 海赫摇晃著桌上的酒瓶,发现已经空了而站起身。 看著有些陷入慌张失措的这个男人,柯露卡浮现了「乾脆现在直接表明我是女人算了」的危险想法。 「我再去拿瓶酒。」 「你等一下。」 海赫说完离开柯露卡看著他的背影,以拳头抵著嘴唇。 「是啊,如果知道我是女人的话,下士可能会认真点吧。」 很好,就这么办。 「反正是块大木头,用讲的也不会相信。」 柯露卡嘀咕完就把手伸入上衣底下,一圈圈地松开缠住胸部的绷带。 久违的解放感让胸部舒畅许多,而且这女性的象徵好像比之前大了一点,是错觉吗?不,不是错觉,这几个月的确有长大。 「好,等下士回来时给他看看这个,让他吓一跳。老早就想看看那斜眼看人的表情被吓到变形的样子了。」 看来柯露卡醉得相当厉害。 她把衬衫扣子全部解开,做好裸露的准备。 柯露卡没发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与突然从暗处出现并拉开大衣,让女生看某个男性部位的变态是几乎相同的行为。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柯露卡转身,拉开上衣大喊说: 「怎样!其实我是女孩子!」 萄萄酒瓶掉在地上。 冷风吹入海赫的房间。 呆立不动的人是希尔妲,她捡起因惊讶而掉落的酒瓶说道。 「……席姆那托我拿葡萄酒过来……你在做什么啊,克鲁克小弟弟?不,应该要说克鲁克小姐才对?」 「啊、不,那、那个……」 「虽然要你积极行动的人是我没错,但我可没有叫你忘记身为女孩子该有的矜持喔。」 「是啊,那是当、当然的。」 柯露卡慌慌张张地扣上扣子。希尔妲的表情转成笑容并走向 柯露卡。 「就算想引诱席姆那也不能这么做喔。」 「不,我完全没有引诱他的意思!」 「不是引诱的话,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坐在床上又是半裸,怎么看都只能解释成柯露卡打算引诱男人。 「不,我只是想让下士知道我是女生,趁机吓吓他而已。」 「………………」 「…………不行吗?」 「你过来一下。我看你似乎有学习女性自觉的必要。」 「啊、不,那个晚一点吧,不用现在。」 「不行,你明天就要回战场了吧?此时不学更待何时?快过来!」 于是柯露卡就这么被希尔妲拖走,花了一整晚的时间被迫彻底学习身为女性的自觉。 翌日,柯露卡向海赫一家告别。 希尔妲瞧著柯露卡的脸,满意地点头。 「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要把你从军的理由告诉我喔!我们约好了喔,毁约的话我可饶不了你啊。」 不趁这次机会发问,而是故意约成日后再提,应该是要柯露卡不可以阵亡的意思吧。 柯露卡理解到这一点,顺从地点头。 「好的,希尔妲太太。」 「做不到的话,我会把有的没的事情到处讲喔。」 「我知道了!我保证、一定、绝对会做到的!拜托你千万不要四处张扬啊,拜托、拜托!」 对于只有她们俩听得懂的对话,男性们露出诧异的表情。 柯露卡转头看著海赫。 「那我先回去了,下士。」 受到表扬的海赫有一整周的特别假期,因此柯露卡得先行归营。 「帮我向大家问好,我要再多整理一下这家伙。」 海赫举起枪说道。 「还需要调整吗?」 「因为我老弟追求完美啦。」 「现在的调整还没完全到位。」 马帝露出「你看吧!」的表情耸肩。 柯露卡向这些男人们寒喧后,离开了款待自己的海赫家。 赌命的斥候 与第三十四步兵团换防并守卫柯拉的第六十九步兵团,被维纳亚军从正面猛攻。 这是三月二日(二)早上六点三十分时的事。 维纳亚军先是猛烈地进行掩护炮击(注),据说光是这波攻击就用掉了三万~四万发炮弹。炮击的强大威力毫不留情地袭向柯拉的土地,尘土飞扬、大地动摇,每分每寸的地面皆刻下了炮击的痕迹。 接著,红军第五十六狙击师开始发动协同攻击。 战斗极为惨烈,双方都出现了许多死伤者。 阵地上演著你来我往的争夺战。这重覆的行为让柯拉的丘陵与山麓、河川都被尸体埋没。日后,这片土地被称为「杀戮之丘」。 维纳亚军的攻势不只针对柯拉的正面而已。 北部有维纳亚军第七十五狙击师的一部分,南方的森林则有利用开拓出来的道路前进的第一百八十二狙击师迂回绕到防卫柯拉的斯欧密军后方进行夹击。 但这时的斯欧密军十二师司令部却小看了从柯拉南方绕过来的维纳亚军,以为他们只是滑雪分队。不过,就算只是滑雪分队,若是放任不管,他们还是会从背后攻击柯拉的守备阵地。因此三月三日(日),斯欧密军在战斗区域的南边设置了新的司令部,命名为「西路普战斗团」,打算让十二师麾下的第四游击队、刚休完假的第三十四步兵团第二、第三营来防卫此地。 命令简单明瞭,兢是「把敌人赶回郎立斯马湖后方的阵地」。 因此,斯欧密军在不知敌人是总数一万五千人的一个师,也无法依靠堑壕等防御工事的情况下,不得不以二个营及少数游击队组成、约二干人规模的部队与维纳亚军作战。 三月四日(一)。 由晋升为上尉的连长尤帝莱宁所率领的斯欧密军六连,在受到白雪覆盖的森林中与敌人发生遭遇战。 「好多啊!」 柯露卡不断找出穿著白色吉利服的敌人来瞄准、射击。 积雪的森林视野不佳,而且敌我双方都穿著相似的雪地伪装服,要立即分辨敌我,对士兵们来说是很头痛的。 突然出现的敌人所发射的弹头划破空气并飞过耳边,原以为举著锐利的刺刀刀尖朝著自己跑过来的是敌人,但直到极近距离才发现对方是同伴。双方陷入这样的大混战中。 「可恶!这家伙是敌人!」 「卡拉夫上士!」 注:掩护炮击为炮兵在地面部队发动攻势之前,先行炮击敌方阵地与防线,藉以摧毁掩体、火力点并瘫痪敌方战斗能量的行动。 卡拉夫上士在柯露卡眼前被击穿胸膛倒下,他是在短暂的判断迷惘之际被攻击的。 柯露卡随即向攻击卡拉夫的敌人开火。 「上士!你要不要紧!?」 「别管我!快走!前进!阻止敌人!」 吐著血倒下的卡拉夫命令她继续战斗。 被任命为班长的海赫下士拿著kp三一冲锋枪扫射敌人防止他们接近,海赫班的成员则负责收拾漏网之鱼。 一瞬都不能松懈,如果不小心看漏了躲起来的敌人,友军就会被人从后方开枪击中。然后友军会攻击那敌人背部,接著其他敌人又会攻击友军的背部……敌我难分的混战持续著。 海赫班的成员也因为这场战斗,人数一下子少了很多。 「还活著吗?」 「是的,下士,我还可以。」 在积雪高达腿部的雪中战斗,连习惯雪地的柯露卡也不禁感到疲劳,肩膀上下起伏地喘著气。连她都这样的话,其他士兵的疲累程度也不书可喻,已经到达极限了。 柯露卡侧耳倾听,敏感地对细微气息做出反应,那不是风,是别的东西让草丛晃动。 「在那里!」 柯露卡迅速并正确地击中了从大树阴影飞跃而出的白色生物。 「啥啦!」 「别吓我啊。」 躺在地上的是只雪兔士兵们因此松了口气,但瞬间又出现了更多的敌人。 「危险!」 柯露卡发射步枪子弹,海赫则以冲锋枪迎击。 海赫对这些如同崩溃般屈膝倒下的敌兵尸体下屑一顾,举枪朝跟在这些士兵后方袭来的敌兵射击。 柯露卡的反应速度已经到了动物般的程度。 从举枪到射击的过程几乎没有延迟的时间,她终于学会了接近海赫速度的速射,正确地瞄准出现的敌人击发弹药。 科露卡和海赫变成背靠背的状态,将眼前的敌人一个又一个地击毙。 「下士,你干掉多少人了?」 「三十之后就没再数了。」 「我也是到二十为止就不知道了。」 威尔卡拉兵长带著数名士兵逃到海赫身边。 「下士!本队已经成功脱离战场了,我们也快走吧!」 那哀号似的声音让海赫「啧」了一声回道: 「好,撤退了。」 「你们先走。」 海赫像是在说这里由我来断后一样,单膝跪地在冲锋枪上装上圆盘形的弹鼓以支援同伴的撤退。 接著他看了也想留下来的柯露卡一眼,厉声说道。 「克鲁克,你去支援威尔卡拉他们撤退!」 「啊……是。」 如果对她说你也快撤退的话,柯露卡可以反驳说我也要留下来,但如果是被命令支援同伴撤退的话,她也只能服从了,因为肩负了必须让同伴平安无事的责任。 「交给你了。」 「是,下士你也要平安回来啊。」 柯露卡不舍似地往威尔卡拉等人后方追去。 森林的另一头传来维纳亚话。 海赫调整呼吸,把背靠在作为掩护的大树上,目光往惨遭柯露卡击毙的兔子瞄了一眼。 维纳亚士兵们藏身在树木后方,为了确认自己的敌人究竟在哪、共有多少人,从树木间探头查看著。 但子弹立即飞来,在树上开了一个洞,什么都还没看见就得把头缩回去了。 「哇靠!前面有强到爆的敌人!」 「一定是『白色死神』!」 似乎发现了士兵们吓到动弹不得,维纳亚的军官驳斥道: 「那种人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只是谣言罢了!」 「但是排长!」 「有什么好怕的!敌人的人数比我们少,况且他拿的是冲锋枪吧?我们根本不怕被狙击,在这边的二十五人等等全部一同冲锋,听到没!」 维纳亚士兵们还陷在意外碰上遭过战的混乱中,对于同伴们被压倒性少数的敌人接连击毙的情况感到恐惧。 「冲锋!前进!」 在排长的号令下,士兵们一齐向前冲刺。 「呃啊!」 但连射的枪声让一名士兵在弹雨中倒下,接著又一名士兵沐浴在子弹中。 「不要退缩!敌人没几个!」 「呜啦——————!」 维纳亚士兵们大声喊叫地向前冲,但他们无法正确掌握敌人的位置。 在察觉敌人的瞬间就被击倒了。因此,他们虽然嘴上吼得很威猛,却不能豪迈地乱放子弹攻击。 相对于无计可施的维纳亚士兵,准确瞄准众人的弹雨从侧面向他们洒来。 「在旁边!这里有敌……呃啊!」 当士兵们把枪口转向不知不觉间绕过来的敌人时,现场只剩下同袍的尸体和敌人的脚印了。 「为什么只能捱打而已!?」 「他妈的!我一定要宰了那狗杂碎!」 因同伴被杀而怒上心头的维纳亚 士兵们追著雪上的脚印狂奔。但一奔到平坦开阔的地形便马上被从正面飞来的子弹打中,被害人数不断增加。 「那混帐到底在哪里!?」 「真的只有一个人吗!?」 雪面上有新滴下的血迹,甚至传来类似拖著脚走路的脚步声。 「那家伙好像受伤了。」 士兵们循著血迹前进,看到血迹消失在积著雪的树木那头,可见敌人应该躲在那里。 维纳亚士兵们彼此交换眼神,大喊「在那里!」并一起开火。 但拨开草丛却发现是只死掉的雪兔躺在那。 「可恶!是陷阱!」 话才说到一半,腰际就传来了一阵像被烙铁压住似的剧痛。 被击中了。而且敌人就在眼前。近到如同贴身一般,而冲锋枪口正抵在自己肚子上。 「斯、斯欧密士兵!是斯欧密士兵!」 那名斯欧密士兵把可怜的维纳亚士兵当成盾牌向前推。 维纳亚士兵们慌忙应战的子弹全数落在自己同伴的背上,将其躯体打得不成人形。 「啊!……怎么会这样!」 「笨蛋!都是你们不看清萣再射击才会这样啦!」 「哪有空每次都先确认!敌人会动啊!」 「到时误杀同袍该怎么办!总之别散开,大家聚在一起!」 「白痴!全聚在一起会死翘翘的!」 话才刚说完便见到手榴弹飞了过来。 爆炸让士兵全部倒地,没死的士兵们无暇享受幸存的喜悦,火速捡起枪枝并警戒地看著四周。 「活下来的只剩这些人吗?」 维纳亚步兵排原本有二十五人,如今只剩下六人了。 「噫!」 还来不及喘气,又有一人因受到攻击而倒下。 「排长!我请求撤退的许可!」 「能下命令的人早翘辫子啦!」 「那咱们就快逃吧!」 说这句话的士兵被击中太阳穴倒下,其他士兵见状赶紧卧倒。 「小、小心点!」 但一旦卧倒就很难行动,只会成为敌人迂回前进之后的冲锋枪靶子。 「哇哇哇哇!」 维纳亚士兵们早已失去战斗意志。 就算背对著敌人也只能逃跑了,但敌人却挡在他们逃跑的方向上。 会被误认成小孩的小个子男人的出现让士兵一愣。对方冲锋枪的子弹似乎用完了,不过他手上拿著和士兵们有点像又不太像的步枪。 「啊!」 两名士兵被正面连射而倒下,剩下的两人「呜哇啊啊啊啊」地大喊大叫著,把枪抵在腰上开火反击。 「畜生!为什么都打不到!」 又有一人吃了二发子弹后倒下。 「别过来!别过来!让我走!」 仅存的士兵也打光了枪枝内的弹药。虽然被即将死亡的绝望感所侵袭,但斯欧密士兵似乎也把子弹用光了。两人在极近距离面面相䝼,却因无法攻击对方而大眼瞪小眼。 敌对的两人同时将手伸进弹药袋拿桥夹。 接著拉动枪机拉柄、塞入桥夹、将子弹压入弹仓、送上枪机……但是维纳亚士兵看到对方的枪口率先朝向自己。 「啊……」 畜生,真犯规。他的装填速度太快了。 这是他最后想著的事。 二十五名维纳亚士兵就这么全倒在被白雪包围的森林之中。 海赫班的人好不容易避免了覆没的命运,平安回到营地,但因意料之外的遭遇战而造成的死伤也是够惨不忍睹了。 「敌人真的只是一些滑雪部队而已吗!?这次咱们碰上的敌人怎么看都是一个团啊!光遭遇战就是这种规模的话,主力部队的人不就更多了吗?」 二营的情报官对拍桌怒骂的尤帝莱宁回道:「不可能,这个地区的地形没办法布署那么大规模的战力。」 「再仔细确认一次看看吧!再这样下去,别说反守为攻了,连防御都很困难啊!」 「没时间做这种事,就算敌人是一个师还是两个师好了,我们要做的事还是一样,就是和敌人交战把他们赶回去,这与敌人数量多少已经没关系了。哈特曼少校!我们应该马上开始进行全面攻击!」 「说啥蠢话!不能掌握敌人战力跟布署状况的话,哪可能拟定完善的作战计画啊!」 「作战?我们能做的作战,不就只是找出敌人和他们战斗而已吗!」 「你白痴啊!?难道你都是用这种不清不楚的想法送士兵上战场吗!?」 尤帝莱宁怒道,一副想冲上前揍军官同袍的样子。 「好了好了,尤帝莱宁你冷静点。」 「但是哈特曼少校!没有掌握敌人的布署状况就一味攻击的话,只会造成损伤而已。如果想以少量战力把大量敌人赶回去的话,就更需要找出敌人的『核心』位置才行啊!」 就算击破枝微末节的基层部队,敌人也是不痛不痒!尤帝莱宁大叫著,这么做不过是把士兵和弹药开玩笑似地浪费掉而已,必须针对敌人的「要害」部队施以打击才能停下敌人的动作。 「没想到人称『摩洛哥的恐怖』、『柯拉的爆雷老爹』的你居然会说这种懦弱的话。」 「你这混帐!你以为本大人的作战计画只是无脑蛮干而已吗?」 众所周知,尤帝莱宁一向以大胆的作风来拟定。实行作战计画。但看似无谋的计画并非逼迫士兵冒险犯死战斗,就算那些作战计画看起来很夸张,但是对尤帝莱宁来说,他可是认为自己一直是以高胜算的坚实态度来拟定计画的。 哈特曼少校要尤帝莱宁别太激动。 「情报太多、太乱了。」 这一带出没的敌人相当厉害.所以斥候无法深入敌人阵地。 只能以接触过的敌方斥候战力及我方的损害、活动于周围的补给部队动态等等来推测敌方主力部队的战力。 「托你们的福,意料之外的遭遇战让我方出现了很大的损伤,尤其第三营的伤亡更不能小看。」 哈特曼用手指在地图上画圆。 「敌方主力部队可能就在这一带吧?」 「光靠『可能』就要士兵去送死吗?」 「当然不。我们也没办法承受更多损失了,我想在避免与敌方接触的情况下,和第四游击队会合并把据点防御的态势建构起来,就算要转守为攻也得等到完成之后再说。我可以用士兵疲劳的藉口把攻击延后一天,各连就趁这段时间派出斥候努力掌握敌情吧。」 「这任务可不是这一带的普通士兵做得到的啊。」 「没错,但他们有可能办到吧?」 「的确……我明白了。」 尤帝莱宁等连长向上司答礼,并许下改由那男人出任务,结果一定不负长官期待的约定。 *  * 「我们对俘虏逼供,他好像说自己是第三十四步兵团第二营的人。」 「……也就是说?」 米夏漫不经心的问题让维西宁不由得感到烦躁。 「那是『白色死神』所属的营。原本应该防守柯拉的单位不知为何跑来这里,而现在防守柯拉的好像不是他们。」 「帮敌人想理由也没用啊?」 维西宁对于终究成真的事实叹著气,但米夏和娜塔利亚似乎不像维西宁那样感慨良多,扬起了嘴角,嘴唇成为漂亮的弧线。 「终于要对决了呢,妈妈。」 「没错,真期待啊。」 她们似乎很期待跟强敌对决。 「你们 两个,这样好吗?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死喔。」 「维西宁,你对战场上讨生活的士兵,说什么搞不清楚状况的话啊?」 「我不想失去你们。」 「哎呀哎呀,真是伤脑筋,你动情啦?」 「不行吗?」 维西宁搔搔脸颊。娜塔利亚有点高兴地贴近维西宁的脸颊低声道。 「当然行啊,我觉得很感谢呢。但如果你叫我们不要战斗的话,我也会很伤脑筋唷。因为我没有学到以别种方式生活的机会呀。」 娜塔利亚说完举起她的狙击枪。 米夏也贴到维西宁脸颊旁边。 「知道吗?和强敌战斗时会胆颤心惊,风险满点喔!不过啊不过啊,杀死敌人时也会非常爽快喔!会涌上活著的实感唷!」 「…………」 这是只能活在战斗里的意思吗?对一直以来只专心致力于如何苟延残喘的维西宁来说,很难理解这两人的话。但他也明白一点.即使自己想拦住两人,她们依然会前往战场的。就算担心她们,也会被她们不理不睬到觉得自己很傻的程度吧。 「所以啊~~你就别担心了。」 「没错没错。」 维西宁对娜塔利亚与米夏道。 「我不想死。虽然身为军人说这话是很奇怪,可是出生在被垃圾指导者所领导、堆肥一般国家中,就算不想当兵还是会被迫加入军队。我们不是奉命冲进敌人做好准备的场所吗?所以我认为当上军官会好过一点。之后我就只是一直想著要如何活下来而已。」 「不被整肃、不用背多余的责任、不引人注目地生活。我把你们带来这里,也是因为远离主战场即可减少危险的缘故。斯欧密已经撑不下去了,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维纳亚军即将靠优势获胜,所以我打算拖到那时为止。」 「但情况并不如你所愿呢,英雄大人。」 「没错。战争这种东西,唯有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这一点会受人瞩目。既然说要在这里等『白色死神』现身,我们也不能不作战。不然我们会被伊格里那家伙给杀掉。」 「没什么好在意的。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我知道,但我不想把所有的事都丢给你们。既然如此,我也要使出真本事了。让我们一起杀死『白色死神』,然后回国吧。」 娜塔利亚与米夏眨著眼。 「你这话挺上道的嘛。好,就让我们好好看看你的真本事吧。」 三人离开帐篷前往维西宁的战车排。 但在那里的不只穆拉雪夫中士而已,连上级政治委员伊格里也带著一个步兵排在那儿等著。 「我也要带一个排参战。」 「上级政治委员大人也要来?」 「我和你们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你们若是失败的话,连我也会完蛋。所以只好全力战斗了,不是吗?」 伊格里明确表示出要并肩作战的意志。 但维西宁认为,他只是想对自己一行人行督战之实。不过那也无所谓,不管有没有人督战,维西宁要做的事依然没变。因此他把伊格里率领的部队看成宝贵的援军接受下来。 「你已经听说了吧,维西宁中尉?」 「有听说。那家伙所属的部队来了……如果是这件事的话。」 「还有你不知道的情报喔。刚刚我才听谗的,在这一带西北部和那家伙碰上的一个排好像被歼灭了。听说是因为没动静才过去看看,到的时候已经几乎全是尸体,留著最后一口气的士兵遗言是『白色死神』的样子。」 维西宁沉痛地呻吟。 「第一百二十八狙击师的士兵们不知道那家伙出没在那里才会发生这种事。太大意了对吧?但也多亏他们,我们才能掌握那家伙的动向,不是吗?」 「是的,真是帮了大忙。」 伊格里和维西宁一齐看著地图。 「部队在哪里遭到歼灭?」 「这一带。」 伊格里接著将他所知的情报毫不保留地说给维西宁听。 维西宁像要揉开额头的皱纹似的。 「这次的战斗是偶然的遭遇战……就连敌人也没料到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 「因为敌人的战斗行动没有连贯性,而且企图迅速脱离战场……这后方恐怕有敌人的集结点,而他们可能是想朝著那儿前进吧。」 「原来如此。那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我是敌方的指挥官,在知道了意料之外的敌人存在后,当然会想查明敌方共有多少战力、如何布署的。」 「接著派出斥候部队?」 「当然。一定会潜伏到我方的势力范围内探查,并活著回去报告。所以会派出极为高明的人选做这事。」 「嗯,也就是说,很可能会派出『白色死神』和『雪妖精』所属的部队……」 维西宁指著地图上的一处说道。 「没错,他们一定会通过的这里。」 *  * 「第一排集合。」 听从新任排长奥林少尉的号令,海赫等人在连长面前整队。虽然说是排,但战力也仅有二十三人而已。海赫班上只剩雅各兵长、威尔卡拉兵长和柯露卡四人而已。他们为了支援友军撤退而留下来断后,所以伤亡严重。 连尤帝莱宁看到第一排后也叹气说: 「这就是全部的人吗?」 「连长大人,请问有何贵干呢?」 柯露卡代表大家向尤帝莱宁发问。 「喔、克鲁克,你依然活力十足真是太好了。那我要开始说了。这战线上有麻烦的敌人,结果害得咱们军方无法掌握敌人全貌,就算想攻击也不知道该攻击哪里才好。」 「也就是叫我们去尝斥候吗?」 「没错,听说死了很多人,所以其他斥候都不想去敌方阵地侦查呢。」 这种抱怨话应该是尤帝莱宁式的玩笑吧。其实真的下令叫其他斥候去的话,在这个时间点是不会有斯欧密士兵说「不」的。 尤帝莱宁点了点头,用下指示的表情从正面看著第一排的成员。 「敌人应该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等著了,你们前往的地方一定有埋伏。不过本大人认为,如果是你们的话,想突破埋伏完成侦察任务也没问题啦。」 尤帝莱宁的视线在队员们身上来回。 最后视线停在柯露卡身上。那视线不是对不可靠小孩的慈爱,而是对支持自己并战斗的可靠部下投以信赖。 「克鲁克!海赫和奥林少尉部拜托你了。这男人既神经质又缺少风趣,部队气氛会变得跟守灵没两样。你就像平时说些大话来炒热场子吧。」 「我知道了。虽然我的口才不如连长,不过转换气氛的事就交给我做吧!」 「嗯,答得好。」 尤帝莱宁拍了拍柯露卡的肩膀,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柯露卡等人立刻开始做出发的准备。 把装好弹药的桥夹放入弹袋、把食物放入背包、砂糖块则大把大把地抓入口袋,穿上新的伪装服、套上滑雪板。 「雅各,我帮你带一半子弹吧。」 威尔卡拉对背著重达十六公斤的伯斯反战车步枪的雅各说道。反战车步枪虽然威力强大但相当沉重,使用的十三,九厘米弹药当然也很重,连大块头的雅各在带著它们走时都不想讲话了。 「抱歉,谢谢了。」 「客气什么,包在我身上。不过战车来时就要靠你了。」 威尔卡拉将六个五发装弹匣中的四个收进背包,而看著两人互动的柯露卡向海赫说道: 「下士,准备完成了。」 海赫回头告诉部下们。 「好,大家出发。」 *  * 「你们两个快点!要走了!」 引擎强力运转著,维西宁的战车向四周喷出黑色的废气,开始缓缓前进。 伊格里所率领的步兵排士兵们穿著滑雪板,抓著绑在战车上的绳索像串珠似的被拉著前进。 放眼望去是一整片的白,连战车上部积著一层薄雪。 「等等、等等!」 娜塔利亚和米夏追上来。 米夏成功地爬上由维西宁指挥的t二六,但娜塔利亚因为车身上的积雪而掉落下去。米夏看著失败的母亲,笑著伸手拉她上来。 娜塔利亚藉米夏的手攀上战车,嘿咻地坐下。 「妈妈你屁股变重了吗?不注意点的话,小心会变成俄罗斯娃娃那种梨子体型喔!」 「哼!熟女的魅力就在丰满的腰和屁股,维西宁也说我这身材比小女孩乾巴巴的屁股好多了。」 两人大剌剌地说著维西宁不想让士兵们听到的话,感到困扰的他只好插嘴。 「你们到底跑去哪摸鱼了?」 「去收集传闻唷,中尉。就在刚刚,有一个巡逻队从你之前所猜测的方位失去联络了。」 维西宁接过娜塔利亚递来的纸片,点头道: 「……知道了。」 看著做出觉悟的男人表情,娜塔利亚满足地微笑著,然后看著一旁的米夏,问起她手上的连指手套。 「那是别人送你的吗?」 米夏竖起拳头上的姆指,对著从顶门探出上半身的维西宁一比。 「嗯,是啊。」 「怎么看都是女人用的,不是吗?维西宁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也许是身为女性的本能,娜塔利亚对维西宁身边的女性影子很敏感。 发现这事的米夏苦笑道。 「不是啦,好像是之前那个女人的东西喔。维西宁把它抢来的事很有名啊,妈妈你没听过吗?」 「让我看一下。」 米夏无奈似地脱下手套交给母亲。 「原来如此,的确是为了用枪而特制的连指手套呢。」 娜塔利亚称赞著把食指独立出来,而且还可以外露的连指手套设计。 「刺绣是雪花结晶和妖精?这就是『雪妖精』的由来?」 「好像是伊格里取的外号喔。」 「他那时的遭遇好像很惨。但这手套很不赖呢,做工实在又精致,是技术高明的专家所做的好东西。」 为了确认缝合处的细致程度,娜塔利亚把手套翻面。 「等一下,太用力会扯坏它啦。妈妈你是对缝纫有兴趣,宜室宜家的那种女人吗?」 「我想参考这个好做出同样的东西来用啦……这是?」 娜塔利亚发现了绣在手套上的持有人名字。 「应该是『雪妖精』的名字吧?我不会斯欧密语所以不在意……啊、不过妈妈待过斯欧密,所以应该看得懂?」 娜塔利亚的动作停了下来。 「……怎么了?」 「这个手套的主人真是『雪妖精』吗?」 娜塔利亚碰了一下维西宁背部问道。 「伊格里那家伙碰到那么惨的事,所以应该是真的吧……怎么了?」 「柯露卡……」 娜塔利亚紧握手套低语,接著咬住嘴唇。 冰风决战——雪妖精与白色死神 「差不多到了呢,空气开始紧张起来了。」 「…………是啊。」 娜塔利亚像被兴高采烈地一边说一边走的米夏拖著似的前进。 步兵排及两辆战车跟在穿著滑雪板的两人身后五十公尺左右处。战车在森林中的行动限制很大,也无法提高速度,光是追上她们就很不容易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娜塔利亚上士看起来好像有点无精打采。」 穆拉雪夫中士从战车的观测窗看著她的背影,感受到什么似的说道。 不多话、动作还有点迟顿,维西宁也有这种感觉,因此穆拉雪夫这句话就像小刺般的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维西宁还是为了消除疑惑般的说道。 「应该只是特别慎重而已吧?积极的女儿与慎重的母亲,哪好能取得平衡不是吗?」 「这么说也是呢。」 「既然中尉大人都这么说了。」 穆拉雪夫语毕便专心地注意路面驾驶战车。在积了新雪的大地上,如果误入不对的地形,战车就会立刻无法动弹。 不久,米夏挥手作势要全队停下。 森林在她所在的位置到了尽头,森林西边有块深远约二百公尺的开阔平原。她们似乎决定在那里埋伏敌人。 「好,大家找掩护待命!」 随著伊格里的指挥,部队在森林边缘进行布署并做好伏击准备,而战车则停在部队后方。 维西宁也命令部下们收集树枝帮战车伪装,并在漆成白色的车身上仔细地撒上雪。 「用柴火来温暖『胯下』吧。」 穆拉雪夫中士边说边钻进战车底下。 当气温低于零下二十度时,汽油会变成果冻状,电池也会因为电池液结冻而无法使用。 原本会利用引擎暖车的方式避免这情况发生,但暖车会在埋伏时发出噪音,因此改成在战车下方燃烧小火堆以防止引擎冻结。 「可别冒出烟让敌人发现喔。」 「我才不会有那种失误。」 维西宁对穆拉雪夫中士的话点头,将望远镜的焦点放在那两人的背影上。 另一方面,海赫等人也进入了战斗区域。 「总觉得有股讨厌的气氛,好像有烧东西的焦臭味?」 柯露卡在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后开口找海赫攀谈。 冷冽的空气中夹杂著刀尖划过皮肤似的刺痛感。 海赫沉默著,像嗅到猎物气味的猎人般,将食指抵在唇上,命令雅各和威尔卡拉进行战斗准备。 四人趴在雪地中,让五感变得敏锐清晰,其他班的队员也学著带头的海赫等人卧倒。离开森林边缘就是一片如同白色湖泊般的雪原,另一头又是森林。 不突破这片开阔地就无法前进。 没有风。 浮在南方天空的太阳,渐渐地向西偏移。 海赫拿出望远镜,和威尔卡拉一起凝视平原对面的森林,距离约二百公尺远的那头似乎是异味的来源。 「现在怎么办?」 奥林少尉回道: 「我们的任务是掌握敌军的位置。」 「所以非得突破这里对对吧?」 威尔卡拉叹气道,这气息吹走了枪上的积雪。 「克鲁克……你看得到敌人吗?」 「看不见。」 「排长,要绕开这里前进吗?」 「那会害我们耽误预定进度的,不能为此浪费时间,也不能因为『可能有敌人』就停在这里。」 奥林看著地图。 如果是一般战斗的话,多花点时间也无妨,但现在部队被赋予的任务是侦察并回报敌情,而且是越快越好。部队带回去的情报将会左右六连、二营、不,整个西路普战斗团以及斯欧密的命运——即使这么说也不为过,所以就算冒险也得越过这片开阔地不可。 拜托你了,克鲁克——柯露卡心想,尤帝莱宁的话可能也有这檬的意思吧?她举起手道。 「我来当前锋,少尉。」 「……这样好吗?」 「排上有比我更会滑雪的人吗?」 生长在极北之地的柯露卡,滑雪技术比在场所有人都高明。 柯露卡之所以不把滑学技术拿来说嘴,是因为像她这种程度的人在老家随便捞都是一大票。 「那就麻烦你们掩护了。」 柯露卡背起枪,再次穿上滑雪板。 海赫和威尔卡拉举起枪,雅各将弹药装填入反战车步枪中做好准备。反战车步枪是威力强大的武器,就算以步兵为目标,它也有压倒性的破坏力。 确认排上成员们部拿起枪之后,柯露卡将雪杖用力在雪地一撑,扬起一阵雪花朝著雪原滑去。 一名穿著雪地伪装服的士兵滑过雪原接近。 娜塔利亚在偏南方的森林中发现该士兵正朝著东方前进。 「娜塔利亚上士,快点射击!」 对于伊格里上级政治委员的话,米夏露出「这白痴在说什么」的表情,娜塔利亚也叹著气回头对他说明。 「上级政治委员大人,现在要忍耐一下喔。现在攻击的话,不就会让躲在后面的主力部队产生警戒了吗?所以要让这家伙没事通过才行啊。」 「这、这样啊,的确如此呢,要等主力部队出现再一口气攻击是吧?」 「没错,所以现在得不动声色。你也叫你的部下贯彻这件事啊。」 伊格里接受了这说法,向部下发令: 「先别开火,要引诱敌人接近。」 娜塔利亚看著如此做的伊格里满足地点头,再次把意识集中在敌人身上。 「这人滑雪的技术不错呢,妈妈。」 「…………是啊。」 士兵迅速穿越开阔地并到达对面森林,向同伴挥手表示自己已经平安穿越。 「要过来啰。」 听见米夏说话声的维纳亚士兵们握紧了枪。 「先说好,要等他们到开阔地的中央才开始射击喔。无论是进是退都得等到差不多的距离才开火,知道没?」 土兵们默默举著枪,吞下口水。 斯欧密的部队很快就现身了。打算一口气越过开阔地似的拚命命用雪杖推雪。虽然他们有意排成一条横列前进,但因为滑雪技术有好有坏的关系,陈伍最后变得零零落落。 维纳亚士兵的枪口对准了斯欧密士兵。 「还没、还没喔,要等他们更接近一点。」 米夏和娜塔利亚各自随意锁定了名士兵瞄准,但手指没有放在扳机上。 但伊格里率领的步兵却没有娜塔利亚等人的耐性。 一名不经意将手指放在扳机上的士兵因紧张发抖,不小心将子弹击发出去。所有人像连锁反应似地纷纷开始射击。 「白痴!」 米夏痛骂了友军的愚蠢后也扣下了扳机,那发子弹将威尔卡拉的头部打飞,因炸裂弹直接命中而失去头部的威尔卡拉喷出鲜血倒下。 「回头!」 奥林少尉发现有埋伏便立刻下令撤退,斯欧密军赶忙回头,但雪原上已经出现五具尸体。 隐身在森林畔的斯欧密军开始反击。精准的必杀子弹飞来,贯穿了维纳亚士兵的头部,令维纳亚军也开始出现伤亡。 看著这一切的娜塔利亚,边叹气边一脸困扰地回头看著伊格里。 「你害作战变得一团乱了嘛!?」 「现在说也没用了!」 处在激动状态的伊格里回嘴,疯狂命令部下: 「射击射击射击!」 虽然光大喊大叫算不上 指挥,不过他手上还有必胜的武器。 「维西宁中尉!!上吧!将敌人碾平!」 对于伊格里的指示,维西宁也只能嘟哝句「没辙了」,并命令部下前进。 战车的引擎发出咆哮声,履带碾在雪地上向前推进,士兵们则走在履带碾过的痕迹上开始发动进攻。 「是t二六!」 士兵们发出惨叫,奥林少尉则转头看向持有反战车武器的部下。 「雅各兵长!」 「从正面是办不到的!少尉!」 若处在t二六主炮的炮火下是无法冷静且精确狙击的。雅各至今的战果都是趁我军从正面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时,绕到侧面狙击成功的。也可以说他的成功,是基于堑壕和反战车用路障都是做垂直配置的缘故。 「好,海赫你和雅各绕到侧面去,我们稍微后退并引诱战车过来。」 奥林一边指示,一面配合战车的接近,让士兵们慢慢后退。 但那后退越来越像败逃。 树木被战车炮直接命中而断折,斯欧密士兵们被卷入爆炸而被炸飞。维西宁与维纳亚步兵的协同作战方式近乎完美,令斯欧密军没有发动肉搏战的余地,甚至会让入以为t二六巨大的车体,即将这么辗过斯欧密士兵们。 但敌人的其中一辆t二六却出现异状,那战车在为了避开挡在前方的大石头,转换前进方向时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也不动。 「只要狙击窥视孔就好了。」 海赫放下枪向雅各说道,但雅各却说:「这种神乎其技的事只有你才做得到啦。」 「怎么回事?穆拉雪夫,快前进啊!发生什么事了!?」 维西宁一边操纵著主炮一边喊著不回话的驾驶兵名字,但还是没有回音,战车也没动作。维西宁对发出惨叫般呻吟的迪登克怒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快报告!」 「穆拉雪夫中士他!」 「什么?」 「他被打死了!」 把脸凑近窥视孔观察外面情况的穆拉雪夫头部遭子弹贯穿,颜面朝下地死去。 迪登克发现原以为很安全的战车内部其实并不安全后,边发狂似的喊叫边装填炮弹。 「中尉!有敌人!快打死他们!快!」 「冷静点!真的有敌人吗?」 「敌人!真的有敌人!他们在这里四处乱晃!」 但漫无目的地开炮并无法打倒敌人,维西宁命迪登克冷静,接著大略地看了看外面的情况。 后方的二号车因为指挥官搭乘的一号车不动了,所以停在原地开炮,步兵们也以战车和树木为掩护,朝著森林深处的敌人射击。 碰! 车外突然传来了有如铁锤敲打钢板的声音,令维西宁捣住耳朵。 「怎、怎么了!」 仔细一看,战车的侧面装甲朝著车内隆起,形成一个类似娜塔利亚乳房似的半球形。 半球中央有个乳头般的小突起。再仔细看了一看,那突起的中央有大约一公分的小洞是通到外侧。 「糟、糟了!是反战车步枪!」 碰、碰几声过去后,车上又出现了第二、第三个半球形隆起,其中之一出现在大喊大叫地操纵著主炮的炮手耳边。迪登克如断线的娃娃一般倒在地上,原本要装填上去的炮弹滚落一旁。接著敌人发射了穿甲弹,车内弥漫著强烈的油臭味,视线被黑色烟雾阻碍,无法视物。 「咳!燃料起火了吗?」 维西宁打开顶闩跳到车外。 在逃出来的当下,战车上的火焰骤然变强。维西宁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免于被烧死,但是外头一片枪林弹雨,维西宁的颈子被战车装甲反弹的子弹碎片给划过了。 「你在做什么啊!维西宁中尉!」 观望战况的伊格里咂舌。 「这下糟了,妈妈!维西宁会被干掉的!」 米夏向娜塔利亚大叫。 娜塔利亚举枪回道:「冷静点,先把敌人杀个片甲不留再说。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 「但是从这里看不到敌人啊!」 斯欧密军躲在森林中,而她们能做的只有狙击而已。 若想找出敌人,可以利用枪口火焰的流动或我方士兵的枪口朝著哪个方向来找出线索,但在完全不见敌人身影的情况下,即便是娜塔利亚也无法狙击。 「没办法。喂、你们!到前面去!」 「耶?」 「看不到敌人的话,也只好前进到看得见的位置了。」 虽然平常总是把伊格里当成白痴完全不加理会,但娜塔利亚和米夏当下也不得不同意他这番话,她们也因为维西宁的危机而动摇了。 「的确如此呢。走啰,米夏!」 抢先飞驰而出的是米夏,娜塔利亚略晚一步地出发。 那两人离开的话,自己不就被单独留在原地了吗?发现这点的伊格里犹豫了一下,但也「喝啊!」地大喊著,并跟在两人后面奔出森林。 战斗是在平原另一头的森林中进行,应该没有敌人会注意后方的后方吧?这就是伊格里敢离开的原因。 但……。 「看到了……」 柯露卡独自埋伏在森林畔。 同伴们被战车打得很惨,但她还是咬著下唇埋伏,动也不动地等待,因为她相信真正的敌人还在森林中。 等待已久的敌人终于出现了。 柯露卡将枪口对著第二个从森林中出现的敌人。 计算著敌人的前进速度、距离、风向,柯露卡将莫辛那甘步枪的t型瞄准线对准目标一颗头、鼻子前方的前置射击(注)位置上。 从瞄准镜中看到的是女人的侧脸。 这家伙一定是让赛波惨死的人。 柯露卡体内涌上愤怒的感情,彷佛被点燃的炸药般膨涨并寻找宣泄之处,最后凝聚在食指形成杀意。 克鲁克!不能用感情来扣扳机! 于此关键时刻下,海赫的声音在柯露卡脑中响起,她命令食指离开扳机,随著深呼吸放松身体,重新瞄准目标,把手指放回扳机上。 娜塔利亚突然觉得全身沐浴在一阵冷冽的阵风之中。那是视线,而且充满了强烈的负面感情。她一察觉视线立即停了下来。 「!」 就在此时,子弹飞过娜塔利亚的鼻尖。 注:前置射击为预先判断目标动向,然后朝目标下一个移动位置开火的射击技巧。 「唔!果然有敌人?」 那弹头似乎是炸裂弹,弹著点激起了大量雪花。 伊格里从后方扑倒被吓呆的娜塔利亚,并把她压在身体底下。 「干嘛站著发呆!?」 「你是在救我吗?」 「才没有!是我一时紧张才不自觉就这么做了!」 伊格里大叫著不成理由的藉口,起身掏出手枪并寻找敌人的藏身处。 「是那边才对喔。我根据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和枪响找到敌人的位置了。喂、别抬头,快点趴好!」 趴在雪中的娜塔利亚伸手勾住伊格里的脖子,将他压在雪地上。 但趴下来的伊格里已经没了头。 「什么!」 娜塔利亚被伊格里的鲜血喷了满脸,伪装服也被染成鲜红色。 伊格里被射杀时,完全感受不到刚才那种满是杀意的视线。 「这家伙不是『雪妖精』那种半调子的对手呢!」 娜塔利亚滚离原地。 接著拿起枪,将枪口朝著子弹飞来的方向,但敌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娜 塔利亚用雪擦著脸,口中扩散的铁锈味让她皱眉,呸地吐了出来,伊格里的鲜血溅入了她嘴里。 「这家伙就是『白色死神』吗!?真令人畏惧啊!」 使用炸裂弹时毫不留情。 发射第二发子弹时的迅捷。 就算友军陷入苦战也毫不动摇,蛰伏等待自己现身的沉著冷静。 射出一发子弹便毫不拖延,立刻改变位置的狡猞。 以及,直到最后一刻都不让猎物察觉自己存在的手腕。 娜塔刊亚觉得这敌人是一位老练的猎人。 但萨莱尼老爷子已经不是能上战场打仗的年纪了呢。 那么,这种程度的敌人除了被称为「白色死神」的男人之外,不会是别人。这是娜塔利亚的结论。 「只有最初的那一枪令我感受到视线呢。假如没停下来,我现在就……」 想必连自己已经死了都不知道吧。 那是敌人的失误吗?或者是自己的运气好呢? 但好运不会一直跟著自己,待在这种连遮蔽物都没有的地方只会被杀。娜塔利亚不去想反击的事,开始爬了起来。 想跑步逃离现场是不可能的。一旦站起来,身体就会成为敌人的靶子。 所以只能让全身藏在雪中,咬著牙贴地爬行。只要稍微露出一点身体被敌人看见的话,那个部位就会被击中,这种恐惧威逼著她如此做。 由于听到身后传出枪声的关系,米夏明白娜塔利亚被狙击了。 她短短地回头一瞥。 刚好看到了伊格里被爆头、娜塔利亚笼罩在血雨中的场面。但米夏没有停下脚步,专心地迅速脱离开阔地。 她不是冷血无情,是深知即使回头也救不了母亲。维西宁那边也是如此。 「一次救两个也太麻烦了吧!」 狙击兵的可怕之处是他们的神出鬼没,不躲在某处就无法对敌人造成压力,也救不了母亲。 米夏躲进距离最近的森林,但直接原地拿枪作战就等于对敌人说:「打我呀」。所以米夏靠甸甸前进大幅移动位置,躲在随意挑选的树木后方并悄悄探头寻找敌人所在。 但这个敌人并不是那种,笨到会躲在大略看去就能发现其所在之处的三脚猫对手。 因此米夏挑了几个敌人可能躲藏的地点随意发射几发子弹,好让对方没时间狙击娜塔利亚。此外也有挑战的意思在内,可以说是「和我一决胜负!」的挑战书。 炸裂弹精确命中狙击的地点,粉碎了树干。 米夏当然不会杵在原地等敌人反击,一射击就马上移动到别的地方去了。 奔跑、奔跑、踢著雪挢命奔跑。 对使用瞄准镜寻找敌人所在之处的狙击手而言,十~二十公尺的移动可说和没有移动一样。想变更位置时,如果不大胆地以数百公尺为单位来进行就无法从敌人的视野中消失。 当然,敌人也正在拚命地找出自己吧。 对方得先找出威胁性较高的自己并加以解决,否则就无法狙击娜塔利亚。 从发射子弹的瞬间起,自己就被对方盯上了,这种恐惧成为保护母亲的感情。 「很好,妈妈你就保持这样吧。」 从米夏位置看到的娜塔利亚正趴在深及腿部的积雪中,几乎看不见人影。 虽能看到有什么东西横在一旁,但由于倒在血泊中的缘故,所以她知道那是伊格里的尸体。娜塔利亚正在离伊格里数公尺远的地方拨雪缓慢移动著。 虽然偶尔看得到娜塔利亚的背或头,但部只有一瞬间,而且都只露出极少的部分。因为她是一点一点地移动,所以无法先行瞄准,等到看见身体的瞬间再进行狙击,至少米夏自己是做不到的。 一定不会有事的,米夏如此对自己说道。 敌人不可能就此放弃。一定会狙击自己,或躲至不让米夏看到却可以狙击娜塔利亚的地点去。 米夏接著朝维西宁所在的方向看去。 失去战车的维西宁紧抓著另一辆战车的炮塔后方寻求掩护,而战车正沐浴在斯欧密军的猛烈火力中。 「这样不行啊,维西宁。」 他无法完全躲好,因为敌人不见得只会从正面发动攻击。 而实际上,她也看到了将维西宁当成目标的敌人。 即使想放倒敌人也来不及了! 米夏朝著该名敌军发射了几发子弹进行牵制,让对方发现有米夏这名敌方狙击兵存在,接著隐身于树后。 米夏再次拔腿疾奔躲到其他树后,将枪口朝著可以狙击她刚才所在大树的位置守株待兔时,敌人不意外地出现了。 「去死吧!」 但那名敌人在米夏扣下扳机前就立刻从射线上退开了。 「可恶!这一定是蒙到的!」 从对方身上感到强敌的气息。比起追杀敌人,米夏选择了再次逃离所在之处。 这样一来,维西宁也暂时不要紧了吧,接下来要去哪呢? 米夏扫视著周围景色,在脑中建造立体透视微缩模型,从地形到每棵树木的位置全被她精密地扫描进脑海里。 喜欢制作微缩模型的米夏在这方面的能力非常优秀。搜寻著哪个位置容易狙击哪个方向,就像后世开发出来的电脑3d影像般,不停在脑海里进行射击模拟。这就是米夏身为狙击手的特技。 「这里不行,这里也不行。」 米夏不断寻找可以同时保护自己和娜塔利亚的地点,然后把不能用的位置给删掉。 敌人当然也会对最适合狙击的位置有所提防。说不定对方早已待在能够狙击那个「最佳位置」的狙击点等著米夏丁。双方开始了预测对方二、三步之后会怎么走的斗智竞赛。 米夏已经试过好几个地点,却都被追上来的敌人狙击。若有时间陪对方慢慢耗是比较轻松,但现在可不能拖拖拉拉的,否则娜塔利亚就会受到狙击了。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 米夏突然想起在狙击训练学校中,看过的教育电影曾提过「树上适合狙击」。 虽然如此,老练的狙击手却不会选择那样的场所,而娜塔利亚也说老是喜欢爬到高处的不是笨蛋就是外行人。要问为什么的话,就是因为树上虽容易狙击敌人,却没有可以防御敌人子弹的掩蔽物,而且爬上树就无路可逃了。会从树上狙击敌人的狙击手应该都是决心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死士吧。 「就是这样才要……」 但是米夏还是如此想著。 在树上比较有利,这点是肯定的。 老练的狙击手避免爬到树上的理由,只是因为被敌人发现就会无路可逃。假如绝不能被发现,那只要一发命中杀了敌人不就好了吗? 狙击是一种和敌人比赛谁算出的后著多,在暗地里较劲的战斗。一流的狙击手为了出其不意,也是有可能故意出险招的。 如此转念并放宽搜寻条件后,可以狙击敌人的场所一下子增加许多。 「好,就选那棵树。」 米夏挑定一棵合适的树,背著枪爬了上去。 被雪覆盖的枝叶部分刚好成为让敌人看不见自己的良好掩蔽,而且也能清楚看见深埋在雪中的娜塔利亚身影。 甚至还能看见想移动到容易狙击娜塔利亚位置上的敌人身影。 「很好,我马上宰了那狗娘养的敌人助你脱离困境喔,妈妈。」 米夏以轻到不让树枝晃动的动作趴在树上,接著举枪瞄准。 「跑吧跑吧,我会停下脚步的瞬间请你吃子弹。」 躲在炮塔后方的维西宁,清楚看见了不知该逃 到哪去的米夏。 这就像魔术表演的圈套一样,就算魔术师巧妙地藏起卡片不让观众看到,但从后方看过去还是一目瞭然。 「米夏!发生什么事了?娜塔利亚呢?」 维西宁大声问著,但炮声与枪声使他的声音传不进米夏耳中。 已经失去了战斗手段的维西宁无法帮助米夏,只能指挥部下先收拾眼前的敌人再前去掩护她而已。 但想要歼灭隐身在森林中的斯欧密军并不容易。已经失去两辆战车之一的现在,维纳亚军的行动变得极端消极。明明是主动攻击敌人,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被攻击的一方,无法前进。 维西宁朝著被后退的敌人所引诱,想开车前进的战车驾驶大喊。 「别深入!步兵没跟上来!」 一旦视野变得不佳且动作受到限制的话,战车就会变成集束手榴弹(注)或汽油弹、反战车步枪等武器的攻击目标。原本此时应该派步兵上场,但负责指挥的长官早就阵亡了,士兵们即便想行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啧!没办法!」 维西宁跳下战车,奔到士兵们身边宣布由自己接掌指挥权。 「现在起由我指挥,中士,听到没?」 「遵命!中尉大人!」 维西宁接著寻找米夏的身影。 他看见正在爬到树上的米夏。 注:集束手榴弹是一种将多颗手榴弹绑在一起的单兵武器,炸毁碉堡等防寨工事或反装甲为其用途。 *  * 海赫正把照门和准星对准维西宁的头部侧面。 有著子弹交错划破空气的声音以及愤怒与恐惧的怒吼交杂在一起的战场,有点像一场喧嚣吵杂的宴会。明明受邀参加宴会却独处在会场一角,名为海赫的男人顶著安静又无聊的表情旁观著一切。 谁已经喝醉了、谁是骚动的来源,而谁又是负责炒热气氛的人?冷静地看出这一切的海赫射出名为子弹的酒来一一灌醉可以结束这场骚动的人们。首先是步兵排的指挥官,接著是反应很快、对我方深具威胁性的优秀敌人,再来是貌似战车排指挥官的男人。 但意外飞来的子弹让海赫放松正在施力的食指。 有敌人吗!? 海赫转过头,见到敌人背影从大树的另一头消失。 「啧!」 海赫迅速退离原地,绕到可以攻击敌人消失的那棵大树后方的位置。 但敌人不在大树后方,已经移动到别处去了。 不对! 察觉自己误入陷阱的海赫飞快后退。 子弹飞过了海赫原本所在的位置。好不容易躲开危机的海赫,领悟到自己没多想地追击这敌人是很蠢的事。 这家伙是强敌! 海赫慎重地追踪著敌人。 这敌人似乎有某些意图?对方并没有笔直地行动,恐怕是在韬晦待时吧?再继续追下去,连痕迹都没了。 被耍了吗!? 海赫在敌人踪迹消失的当下果断放弃追踪,再执著于继续搜查其行踪的话,就算被对方绕到自已背后、被狙击了也无从察觉。 实际上,许多猎人之所以丧命,部是因为太过深入追赶失去行踪的猎物,而被从旁边的树丛草丛中跳出的野狼袭击之故。 一发现敌人的行动出乎预料无法掌控,海赫就断然放弃了,撤退是为了活下来的必要做法。 回到原地的海赫再次瞄准敌方指挥官。 但敌方指挥官担心似的把视线看向宴会会场之外,也就是与战场不同的方向。 他到底在看什么呢?难道会有援军从那里前来吗? 海赫凝视著敌人视线的终点方向。 但那里只有一大片的森林。海赫用目光扫过树木或土块的后方、低洼之处,并没看到像是敌人的身影。 也许只是自己多心? 海赫这么想著,再次以目光四处搜索那附近。 最后他终于在白雪封闭的森林中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不过枝叶重叠后像是人影,受到风吹而略略晃动的样子常被误认是人。 海赫不急著下判断,一直注视著该处,最后确认那的确是个人类。 那是一名穿著白色雪地伪装服的维纳亚士兵。再仔细一看,敌人手中的莫辛那干步枪上装有瞄准镜。 是刚才的敌人! 海赫判断这是比其他人更需优先杀死的目标。 他举枪瞄准敌人的头部,把手指放在扳机上,但是一直等不到射击对方的机会来临。 因为这个「标靶」并不乖乖地停留在瞄准线上。 说到纸靶、木靶与驼鹿、王绒鸭、人类间的决定性差异,就是后三者会有出其不意的动作。野生动物会因吃诱饵或被某些动静吸引而转头。因此,扣著扳机瞄准的头部常会离开瞄准线。 这名狙击兵也是这样。 一下子朝著某处发射好几发子弹、一下子跑入森林中,海赫静静等待敌人停下动作。 对方到底要跑到哪里去? 狙击手再次倏地从海赫的视野中消失。 海赫回头看向敌军的指挥官,而那指挥官担心似的看著与刚才相同的方向。不,那视线比刚才稍微高了一点。!?……在树上吗? 海赫望向敌军指挥官视线停留的树木上方——也就是枝叶交织而成的空间。棒状的树枝交错著,盖满了雪,其中之一有敌人的身影。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是维纳亚的狙击兵。 海赫很是佩服,这名刻意在此状况下选择出险招的敌人相当有胆识。他完全没想过对方会藏身在那里,可说是出人意表了。如果不是敌人指挥官看著那里,自己可能直到被击中都无法发现对方也说不定。 海赫拿起枪。 维纳亚的狙击兵正瞄准著某人。 从对方枪口的方向看来,被狙击的应该是刚才先走的柯露卡吧。那家伙现在一定正和双人组之一战斗著。 海赫隐身在遮蔽物后方以免被流弹打中,慎重地举枪瞄准。 「啧……」 开枪的机会一直没有来到。也许是为了保持射击时的稳定,维纳亚的狙击兵频频改变头和身体的位置,在觉得「就是现在」的瞬间,头又偏掉了。 恐怕是因为柯露卡正在移动中吧。 若没有一枪毙命便没有第二次的机会,所以对方也努力找著一击必中的时机。 海赫在心中想著「克鲁克,一瞬间也好,你先停下来一下!」 不过这也代表柯露卡会被子弹击中的意思,所以不得不又追加了「不过别被子弹打中喔」这种全都是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敌方的狙击手突然舔了下嘴唇。 海赫认识拥有同样习惯的人,那就是柯露卡。柯露卡在决定扣下扳机的瞬间会舔嘴唇。一旦舔了嘴唇,头部在开火之前绝不会乱动。 「好。」 海赫对放在扳机上的手指施力。 「哈!哈!哈!」 柯露卡气喘吁吁地在雪地中奔跑著。 从双人组之一发出可说是挑战书的子弹那瞬间起,战斗就开始了。 卧倒、找掩护并寻找敌人藏身地点,接著安静地后退到敌人看不到的位置,然后再次开始奔跑。柯露卡如此逐一寻找敌人隐藏的地点。 「好,这里应该是好位置!」 敌人当然也会警戒这一个狙击点吧。不过,反正不管躲在哪,都会被敌人可能正在埋伏自己的猜疑心所煽动,若讨厌被埋伏的话,她只能挖洞躲起来等战争结束。如果不喜欢挖洞躲藏的话就必须有所觉悟。 柯 露卡隐身在大树后方,准备狙击开阔地上无法动弹的敌人,但额头却传来了一股类似手指接近般的厌恶感。 我被人盯著? 她全身都感受到视线,每才肌肤都寒毛直竖。 狙击驼鹿时,它们有时也会突然出现怪异的举动,感受肯定和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吧。 「唔呃!」 柯露卡丢下枪,把头撞入地面似的趴下。 「就是现在!」 朝柯露卡放出子弹的瞬间,米夏的头像是从侧面被戳到似的歪向一边。 「咦?你在做什么啊,妈妈?」 反射性地这么问,是因为她母亲经常这么做。 但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失去平衡感,离地面越来越接近,才刚想著「我掉下来了」,身体就已经重重撞击地面。 撞击应该很痛才是,但米夏什么感觉都没有,一定是雪很厚的缘故。好险,真是感谢这些积雪,不过身体埋在雪中实在太难看了。 「成何体统,我会被维西宁取笑的。」 米夏和一般人一样都有羞耻心,虽然感到羞耻的情况和程度与常人有些不同,但这却是会让米夏感到丢脸的状况。在战斗中从树上掉下来,真是有够笨的。 视野像起雾的玻璃般变得模糊不清。 「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来不及这么思考,她的眼前就变暗了。 「什么?怎么了?咦?咦?咦?」 在视野变成全黑的情况下,米夏再次试著思考「咦?」。但思考就此中断。米夏的生命迹象就此停止,毫无一丝痛苦。 状况可说是糟糕透顶。 失去了排上的半数部下,也失去了米夏。步兵们战意全无,连伊格里也阵亡了。继续待在这里只会害更多士兵丧命吧?完全看不到任何胜机。 「没想到连出动战车都……打不过未满一个排的敌人。」 「维西宁中尉!这样下去会惨遭歼灭的!」奔来身边的步兵排中士催促他撤退。 「我知道了,中士,就这么做吧。你去掌握士兵情况并下达撤退的指示。」 步兵排的中士通知士兵撤退。当他们依照指示开始后退时,整个排只剩下八名士兵了。 二号车为了支援撤退而殿后,稳稳地后退。而斯欧密军可能也无力追击了,所以没有从森林中现身。维西宁在途中收容了无法动弹的娜塔利亚,完成这次艰难的撤退。 看著敌军开始撤退的奥林少尉,也许是认为只要摧毁负责殿后的战车即可歼灭敌人的关系,朝著雅各大喊。 「反战车步枪在做什么?趁现在射击!快射击啊!」 但雅各缩著魁武身躯并充满歉意地回应他。 「没办法,弹药用完了。」 「你说什么!怎么会用光!?」 「因为备用弹药在威尔卡拉那里。」 威尔卡拉的遗体在雪原的正中央附近。就算现在跑去回收弹药也赶不上对方撤退的速度,只能默默看著敌方战车撤离。 「为什么会这样!……算了,这也没辙。」 「是。」 奥林少尉放弃与敌人的战斗,环视部下们。 他的部队再度受到相当大的损失,包含不在现场的柯露卡在内,活下来的仅仅九人,而且没有受伤的人更少。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当然是继续进行任务。无论如何都得掌握敌情回去报告才行,休息一下之后就要再次前进了!」 虽然斯欧密士兵部身心俱疲且受到痛苦的折磨,但没有人反对奥林少尉的主张,大家都知道自己身上任务的重要性。 命运的一发子弹 哈特曼少校的报告让斯欧密军总司令部陷入恐慌状态。 因为得知从柯拉南部森林地带西进的敌人不是滑雪部队,而是一个师的大规模部队。如果放任他们通过的话,拚命保卫柯拉至今的意义就全没了。而且要是被他们突破拉多加·卡雷利亚,接下来他们就会绕过卡雷利亚地峡后方直接攻击首都。若是如此,防线会一口气崩溃,名为斯欧密的国家则就此消失。 「柯拉那边不要紧吗?」 正在营本部担任值班军官的尤帝莱宁上尉,接到第四军团司令w·海格伦特少将深夜打来的电话,如此回道。 「只要别下令撤退就撑得住。」 「我们会尽快把援军送过去,一定要想办法守住柯拉。」 后来,虽然晚了点,但总司令部还是从这个战线拨出一个连、从那个战线拨出一个排地抽出兵力吃紧的预备部队,将士兵送往柯拉地区。 「上尉?」 在柯露卡眼中,放下听筒叹气的尤帝莱宁肩膀比平常下垂许多。 「是克鲁克啊?」 「我泡了泥浆般难喝的咖啡喔。」 柯露卡若无其事地把有点扭曲变形的锡杯放在桌上。 「喔喔!谢谢,本大人最喜欢这味了!」 尤帝莱宁说著,像平常般神采飞扬地把杯子凑到嘴边。 「好烫!喂、值班士兵,这咖啡太烫啦……话说,现在是你值班吗?克鲁克?你不是才刚出任务回来,不想休息一下吗?」 「当然想休息。不过以我这种最基层的小兵来说,值班反而是种休息。放眼望去全是焦躁的长官和学长,老是对人颐指气使的,根本无法松懈一下精神。但如果值班的话,我只要应付连长一个人就够了。」 「真的吗?不过对本大人来说,值班兵是熟人也比较好,所以不介意。但明天〇五三〇要发动攻击唷。今晚到这里就好,去休息吧。」 「我会照做的。」 柯露卡老实地答应,正打算从尤帝莱宁面前退下时却被叫住。 「克鲁克。」 「什么事?」 「……没什么……那个,幸亏有你在。」 在横看竖看都没啥开朗要素的这场战争中,六连之所以能以快活的气氛一路战斗过来,是因为你很会说大话的缘故。尤帝莱宁如此告诉她。 「不过……明天得和强大的敌人杠上,片刻不停地持续发动攻击,非得让敌人觉得我方拥有压倒性的数量不可。此刻若有你这种嚣张小子在的话,可以激励士兵……你懂本大人的话吗?」 「我懂,连长。」 柯露卡满脸笑容地答道。这个面包店老板终于认同自己的存在价值,令她觉得很满足。 「请包在我身上。」 「嗯,就拜托你了。」 因为值班的缘故,柯露卡当晚必须在营本部假寐,但牙刷等等用来清洁身体的盥洗用品全放在连队营地中,柯露卡得到值班士官的许可后离开营本部帐篷,回到连队营地。 一回去就看到海赫正在整理威尔卡拉的遗物。 「下士。」 「克鲁克,你不是正在值班吗?」 「我是来拿盥洗用具之类……你在做什么?」 「不能回收威尔卡拉的遗体,所以有点遗憾。」 由于无法带著尸体执行侦察任务的关系,在不得已之下,大家只好把威尔卡拉的遗体留在战场上。 「至少要把他的私人物品送回去给家人。」 阵亡士兵的装备会交给装备士回收利用,除了私人物品以外,什么都不会留下。 「这样啊。」 背对著还在收拾东西的海赫,柯露卡除了盥洗用具外,连背包都拿在手上。如果自己阵亡的话,行李会被人拿出来翻看,这样一想就觉得有许多东西得先处理掉才行。 「说到这,抱歉了,克鲁克。」 「什么事?」 「把你的猎物抢走。」 「先抢先赢嘛,请不要在意。」 「但那女狙击兵不是和你有恩怨吗?」 「从我的位置又看不到她,而且赛波的仇人还有一个。」 「这样啊……」 没有主题的闲聊就此中断,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但既然海赫没有继续开口,柯露卡也就准备回到营本部。 「说到这个,你之前问过如果自己是女的,我会怎样……对吧?」 「什么?」 柯露卡停下脚步回头。 「如果你是女人的话,我会叫你待在我家直到战争结束。」 「是这样吗?」 「对,因为很危险。」 「……这会令我伤脑筋呢。如果我是女人的话,一定会乖乖听话等下士你回来也说不定呢。住在有森林、湖泊、田地和畜舍的那栋大房子里,身边还有一大群家人陪著,生活一定很快乐吧。」 柯露卡苦笑地搔著后脑的头发。 之后她为了掩饰害羞,丢下「我不是女人真是不好意思呀……啊哈哈哈哈哈」这句话并乾笑著,像是为了从海赫面前逃走般的冲回营本部, 三月六日(二)早上五点三十分。 在有如炮兵部队想把寥寥无几的炮弹用完似的掩护炮击结束后,西路普战斗团正式发起攻击。目的当然不是防御也不是拖延战术,而是以攻击把敌军打回去。就算到了这个时期,斯欧密军也是以发动攻势作为战斗指导原则,而事实也一直证明这个做法的正确性。 这天的日出是在七点八分左右。为了打破势均力敌的战况,在天色开始转亮的六点半时分,上层对尤帝莱宁上尉所率领的六连下达攻击命令。 「不愧是哈特曼少校,在决定性的局面叫咱们出来,很懂得本大人的能力在哪里嘛!各位,一定要击溃敌军喔。」 「我的无双传说终于要开始了!我往后会超越海赫下士,立下最多的战功给你们看!」 柯露卡高举著狙击枪叫著。 「喔?克鲁克你挺有气势的嘛!好!今天整天的战果可以超越海赫的人,我会跟上面申请荣誉假给他,而且还会请他喝我珍藏的摩洛哥豆子磨的咖啡喔!」 「不可能、不可能。」 但是六连成员们全都露出放弃的表情摇头如此说道。 「怎么?你们这么没自信啊?」 「上尉,这条件对大家太不利了啦。就算可以不用狙击枪干掉敌人,但海赫下士使用冲锋枪的话……」 对于士兵们的话,尤帝莱宁也「这样说也没错」地点头同意。 海赫同时还是使用冲锋枪的高手,会依状况分别使用狙击枪与冲锋枪,所以才能取得大量的战果。 「好!那海赫你今天不能用冲锋枪,只用你那把靠表扬得来的步枪作战就好,听到没?」 士兵们听了面露喜色骚动起来。如果是这种条件的话,也许有机会一试。 「那条件也适用在我们身上吗?」 新来的军官们靠近尤帝莱宁。 「当然!只不过,若是你们的话,荣誉假得等到战争结束后再放,这样也可以吗?」 少尉们异口同声说没问题。 「好!出发啦,小子们!」 尤帝莱宁所率领的六连一投入战场果然不负高层的期待,展现出足以打破胶著战况的强大冲击力。 「冲啊!前进、前进!」 「杀光毛子!」 「很好,很好,非~~常好!追上去,追上去,把他们追过去!」 「请问要追到哪里去呢?」 「当然是莫斯科瓦啊!」 尤帝莱宁宣布要把溃败逃走的敌人追过边界,甚至想推进到维纳亚的首都莫斯科瓦去。 但在太阳升起、天色一亮之后,战状就整个改观了。 维纳亚军发现斯欧密军的规模不如想像中庞大,因此决定调派大规模援军投入作战。若是在这里败退,整场战争会拖得更长。维纳亚军也只能把手上的战力全都用上了。 「维西宁中尉,出动吧。」 眼前只剩一辆t二六、九名步兵,以及娜塔利亚。这就是为了击毙「白色死神」的伊格里四处集结而成的部队残兵。原本在伊格里死亡后,应该解散部队并且让士兵各自归建,但列留申科政治委员却把他们留了下来。 维西宁差点把传来无脑命令的听筒捏碎,但还是努力不让对方察觉自己的激动,问道。 「列留申科同志,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原来的部队已经不在了。目前为了准备总攻击而重新整编,指挥官已经换人,连士兵也满编了。现在你们回去也只会造成现场的混乱而已。」 「但不是该把娜塔利亚还回去吗?她可是从第七十五狙击师借来的喔。」 维西宁回过头,视线盯著坐下来的娜塔利亚背影。 他回想起昨天难得流露感情的娜塔利亚。 「笨死了!那个傻女孩!爬上树啥的不就等于说请把我当成靶子来打吗?笨女儿!真是个笨女儿!」 看过那模样之后,就算现在看到的是和平时没两样的娜塔利亚,也会觉得她正在忍受失去米夏的悲伤而故意逞强。 但身为男人,维西宁为了体贴娜塔利亚而做的建书却被列留申科一口否定。 「不,『红色卡斯巴尔』的任务还没完成。」 「是要我们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作战吗?」 「没错,我想把你们纳入我们的指挥下继续作战。你对隶属光荣的内务人民委员部直属独立部队有什么问题吗?虽然你们是战车与步兵的混编部队,规模又小,但只要让你指挥的话,一定可以交出成绩来的,不是吗?」 「至少要给我们补给品吧?」 「当然会给。若是在第八军管辖范围内,我会让你们优先从所有的补给部队取得资源。」 「那请问我们要往哪边去才好呢?」 「布署在郎立斯马湖北岸的友军正遭受敌人的猛烈攻击。虽然我们接下来会送援军过去,但我想让优秀的你们也一起参加。」 维西宁察觉到了,这家伙是打算榨乾自己一行人的最后剩余价值。 独立部队什么的表面上听起来很响亮,但恐怕跟只会拿士兵当炮灰的惩戒营(注)同一个调调。在失去伊格里、作战也失败的现在,维西宁等人除了在即将前往的战场上活下来外别无他法。 维西宁注意不露出沮丧地答道:「我明白了」,放下听筒并前往向部下所在之处。 维纳亚的激烈炮火攻击著布署在墉立斯马森林中的斯欧密军第三十四步兵团第二营。 注:惩戒营为收容在战场上逃兵、犯军法士兵的单位,通常会被送到战况最激烈的激战区作战,因此死伤惨重或惨遭歼灭的情况屡见不鲜。 炮弹有如从天而降的巨大瀑布,对第二营造成了相当大的损害,而幸存的士兵则陷入混乱之中。郎立斯马的树木整片地倒下,军官已经无法率领士兵行动了。在得到战车支援的维纳亚士兵攻击下,整个六连分散在森林中,成了前后左右皆敌我难分的混战状态。 奥林少尉等两名排长在早上阵亡,还有将近半数的士兵阵亡或重伤,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了。即便如此,斯欧密士兵依然没有停止前进。与指挥官失散前,他们接下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进攻」。而能够收回这命令的尤帝莱宁,早在这团混乱中下落不明。 「上!大家上!」 「进攻、进攻!」 斯欧密士兵进攻著。 跨过维纳亚军建造的堑壕、狙击敌人士兵、奔跑逃开、在树木掩护下装填弹药、找出敌人的所在之处、一调整好呼吸便再次跃进(注)。 柯露卡趴在拦腰折断的树木暗处,看著四周寻找同伴身影。 周围有许多同伴、前方有许多敌人。敌人机枪制造出来的弹幕正在阻挡友军前进。 「喂、克鲁克!拜托你想想办法处理一下那个吧!」 不是「你快想办法处理」而是「拜托你想办法处理」,对于雅各兵长恳求似的叫唤,柯露卡高兴地回应著,自己终于也像老兵一样可以信赖了。 「包在我身上!」 柯露卡很快地举枪射杀了敌人的机枪手。 接著又射杀了慌忙操作机枪以免弹幂中断的装填手。这使得维纳亚军防线出现缺口,斯欧密士兵们开始朝著那儿前进。就如同以尖锥刺进厚木板,左钻右挖地钻洞并把洞口撑大一般,斯欧密士兵蚕食著对方的防线。 但就在这时,撼动空气的爆炸把友军炸得四分五裂。 气氛随之一变,勇猛进攻的友军变得意气消沉、敌人奋起,形势在瞬间逆转。 柯露卡把身体抵在树干上以抵御四散的碎片,但那树木也被连根粉碎,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倒下。 开炮的是t二六。 钢铁打造的巨大躯体,推倒阻挡在眼前的树木并碾碎树干前进。 幸运躲在敌方死角的柯露卡从逼近的巨大躯体前方逃开。 「扫荡敌人!」 麾下步兵们一接到维西宁的命令便开始散开。 虽然双方演变成正面交锋,但以战车代替火力点前进的维纳亚军可说具有压倒性优势。 雅各回头向柯露卡道。 注:跃进是一种单兵作战方式,以快速移动并大幅改变作战位置为目标。 「这样下去会很不妙的。得想办法解决战车。」 「反战车步枪呢!?」 「已经没子弹了!不过我会想办法搞定那辆战车,麻烦你掩护我。」 斯欧密军以雅各为首,一面寻求掩护、一面接近正在进入,因为炮击而无法再称为森林的郎立斯马森林中的敌方战车。 「别让斯欧密军接近战车!」 察觉此事的维纳亚士兵迎击雅各等人。 柯露卡把桥夹抿在口中,朝敌人接连发射子弹。 维纳亚士兵纷纷倒下。子弹用完的柯露卡把瞄准镜从莫辛那干步枪上取下,迅速装填新弹,接著直接以步枪上的准星照门来射击。距离这么近的话,瞄准镜反而是碍手碍脚的东西。 柯露卡的快速连发技巧把维纳亚士兵钉死在原地,而雅各等人则贴近到距离战车不远处。 维西宁为了防止斯欧密士兵发动反战车格斗,操纵车载机枪把从四面八方涌上的斯欧密士兵连同四周的树木整排击倒。但斯欧密士兵还是不停涌上来,直觉快要挡不住了。 「丢手榴弹!」 维西宁丢出手榴弹便躲进战车里。 正在拔出集束手榴弹插销的雅各因爆炸而倒下,从他手上掉落的集束手榴弹也跟著引爆,把倒地的友军遗体与砂土、树木一起卷入爆炸中。但这冲击除了激烈地敲打战车的侧面外,没有对战车造成什么损害。 「真危险,有出现损伤吗?」 维西宁在袭向战车的剧烈晃动缓和下来之后松了一口气。 动不了!」 引擎发出怒吼声,车身也摇晃著想要前进,可是却好像被什么拉住似的无法动弹。 雅各那枚集束手榴弹的爆炸,把滚落在森林中的岩石稍微向战车推近了些,而那些石头正好卡在t二六的路轮和履带之间。 维西宁大叫道。 「快给我想办法!」 糟了,太糟了!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动的战车就和铁棺材一样。 驾驶一面发出哀嚎声一面前后推动操纵杆,战车疯狂地前进后退,被夹入履带中的石头因多次的压迫撞击而产生裂痕,只差一点就会粉碎了。 但流著血倒在一旁的斯欧密士兵爬近战车,把汽油弹丢向战车引擎。 随著玻璃瓶破碎的声音响起,维西宁搭乘的战车猛烈地起火燃烧。 娜塔利亚置身在混乱的战场中,一个人静静地看著战况。 敌人的动态、我方的动态、发出轰隆隆爆音并飞过头上的维纳亚战斗机、炮击的声音、受伤士兵的哀号。 在与暴风雨相似的噪音风暴之中,娜塔利亚趴在郎立斯马的山丘棱线附近持续地观察著战场的一举一动。 这一切都是为了找出杀死米夏的仇人。因此,即使维西宁的战车被斯欧密军攻击,她还是眨都不眨眼地持续蝥伏等待著。 她想起与维西宁间的对话。 「娜塔利亚,你不用跟来也无妨。」 「别这样,我可没脆弱到因为这种程度的小事就一蹶不振。」 「为什么要如此逞强呢?就算你因此沮丧也不会有人怪你啊。」 「哼,我和米夏可是因为喜欢才选择这种生活方式的,早就有这天终将来临的觉悟了。」 「觉悟什么的大家都有,我也是。」 但就算如此,感情这种东西还是会无法控制地涌上来,维西宁是这么告诉娜塔利亚的。 「你的觉悟和我的觉悟的质是不同的。」 「娜塔利亚,我一直看著那孩子的行动。米夏可是为了保护你才战斗,而且也是因此才丧命的。就算如此,你还是说得出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当然不是没感觉啊!我也不希望是那样的结果。但现在伤心又有何意义可言!?等我宰了杀死米夏的家伙再来想东想西吧!」 这么一回话,维西宁倒是接受似的点头。 「这样啊,我懂了。那米夏的仇就由我来报,你就躲在视野良好的地方等『白色死神』出现吧。」 「你是要我退到安全的后方吗?别说笑了。」 「你听好,娜塔利亚,这是效率问题。我得指挥战车和步兵,所以不管有没有米夏的事都必须到前线去,也就是『白色死神』可能出没的地方。总而言之,你只要加以利用这个情况就可以了。」 「给我等一下,那被拋下来的我该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吧。如果你一个人活不下去的话,就找出另一个女儿,母女俩人安稳地过日子吧。」 维西宁似乎觉得娜塔利亚被人孤伶伶丢下就会很寂寞。顺便一提,另一个女儿或许还是自己的敌人。 「我说维西宁,我没有……」 「总之你乖乖待在后方监视敌人就是了,听到没?」 娜塔利亚以瞄准镜看著说完这些自以为是的话,随后便径自离开的维西宁侧脸。 「你不但不瞭解我,也不瞭解自己呢。」 对于从懂事就开始拿枪的娜塔利亚来说,活著就是战斗,战斗等于活著。 她曾想过以别的方式生活,所以试著住在没有争斗的和平土地上,甚至还生了孩子。但这些尝试是失败的,因此娜塔利亚丢下了刚出生的孩子,回到故乡重操旧业,成为士兵。 因此她战斗。就像一般人工作糊口、年老死去,娜塔利亚也是如此自然地战斗。赢了就活下来,输了就此结束。这才是自己的人生,当自己停止战斗时,就是死亡的时刻。 但是擅自作主的维西宁,不听她的答覆就径自前往战场了。维西宁和其他男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他不是无法了解娜塔利亚,而是故意不去了解娜塔利亚。为什么呢?因为一旦了解就无法回头了。 光靠偶然是无法成为英雄的。虽然维西宁老说自己只是拚命活下来而已,但其实他有战斗的才华,那是不管敌人或我方,甚至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成为战斗能量的「非人」才华。维西宁和娜塔利亚皆拥有同样的才能,相对于娜塔利亚的才能是狙击,维西宁拥有的则是战术与战略。虽然领域不同,但那男人和自己臭味相投。娜塔利亚可说是因此才会被他吸引的。 娜塔利亚不是想被他保护,而是想和他一起战斗。这是为了「让自己比现在更尽情战斗」,同时也是「让自己比现在更尽情地活著」。 「你也需要更深的觉悟呢。」 而现在,维西宁的战车正在起火燃烧。 维西宁从车内跳了出来。接著,娜塔利亚发现有敌人正把枪口朝向维西宁。 那似乎是名为席摩·海赫,外号「白色死神」的男人。 这位不到一六〇公分高的小个子男人,曾被斯欧密的报纸将他的新闻连照片一起刊登出来,这报导透过情报官传到了娜塔利亚手上。根据新闻的说法,这男人就算不使用瞄准镜也可以轻松狙击五百公尺远的目标。 「那根本是怪物啊。」 而实际上,他的枪确实没装瞄准镜。 「原来是个矮男人,怎么看都不会联想到怪物嘛。」 穿著白色伪装服的士兵在维纳亚制瞄准镜里看起来相当娇小。 就像个小女孩一样。 虽然距离相当远,但娜塔利亚还是向那敌人发射了子弹。 于混战中接连杀死敌人的海赫,近距离看著战车起火燃烧的样子。 友军发出欢呼声。 「这是雅各做的吗?」 但他没时间感伤,以抵腰射击的姿势杀死了从背后袭来的敌人,但下个袭击过来的维纳亚士兵已经近在咫尺了。 战况演变成互相格斗的肉搏战。 「去死吧!反动主义者的臭乡巴佬!」 「!」 海赫闪开大块头敌兵挥过来的手枪,抓住他腹部。 身形高大的维纳亚士兵被小个子的海赫抱住,只好用枪柄乱打海赫的背部。但海赫直接把那大块头男人仰天翻过来摔倒后骑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的他,抡起拳头痛殴大个子男人并打断了他的门牙。而厚厚的手套保护了海赫的拳头。 海赫突然发现视野一角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那光芒出现在郎立斯马山丘的半山腰处。认为自己被敌人狙击手盯上的海赫立刻离开维纳亚士兵,以树干为掩护并躲了起来。 维纳亚士兵不明所以地发愣,但马上回过神以手枪指著海赫,被打断牙齿的口中喷出鲜血。 但海赫也早已将步枪指著维纳亚的士兵了。在千钧一发之际射中敌兵腹部让他倒下。 喘气中的海赫重新把视线转到郎立斯马的山丘上,敌人的瞄准镜依然反射著耀眼光芒。 那个敌人狙击的目标是谁?如果不是自己的话,是想杀死谁? 身为指挥官的尤帝莱宁吗?或者是……。 他环顾四周,发现了正瞄准从起火战车中逃出来的敌方军官,从邬立斯马山丘监视位置可以发现克鲁克的行踪。 弹壳挖出来。 海赫身上有工具,但修理完才射击会来不及。 「克鲁克!」 当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丢下枪向前奔出了。 柯露卡的意识完全集中在敌人身上。 虽然她老是被海赫纠正,也试图改掉这个习惯,但紧急时还是会出现,可说是种坏习惯了。 将准星与照门重叠在敌人指挥官上,接著向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施力。 从枪口飞出的子弹打飞了拥有英雄外号的敌方军官头颅瞬间,柯露卡的腰部受到撞击,身体被弹开。 她一时无法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眨了几眼之后才理解到刚刚的状况。 有人脸部中弹倒下。 脸上满是鲜血。是未爆的炸裂弹吗?还是被达姆弹打中呢?那人脸上血肉模糊,还看得见白色的下颌骨。 「有、有人正在狙击啊!」 周围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这个士兵为了救自己而被打中。 柯露卡原本以为这名士兵已经死了,但还在喷溅的血液与呼吸时的肩膀起伏宣告这名士兵还活著。 「快、快来人啊!医务兵!」 必须救这名出手救了自己一命的士兵才行。一心想救人的柯露卡拚命大叫著,而跑过来帮忙的士兵们却喊著她恩人的名字。 「海赫下士!?海赫下士被击中了!」 柯露卡听到这名字,一边喊著:「这不可能,别弄错人了!」一边往该士兵靠过去。 「如果不是海赫又会是谁?」 士兵如此回答,柯露卡难以置信地重新看著那身体。 「骗、骗人的吧?怎么会这样?席姆那、席姆那他!」 「人还活著,急救后说不定能活下来。」 但敌方狙击手的下一发子弹飞来,把准备搬起海赫的士兵背上开了个大洞。 「可恶,是狙击!」 奔过来的斯欧密士兵们被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急救!不快点急救的话,席姆那会死掉的!」 「虽然这么说,可是我们被敌人钉死了!」 士兵们的叫声让柯露卡的思考从悲伤完全转变为愤怒。 「他打中了席姆那是吧?是吧!」 柯露卡大叫著。 「我去解决敌人的狙击手,你们快点救救席姆那!」 「知、知道了!」 柯露卡在听到回答的瞬间立刻向敌人飞驰而出。 娜塔利亚一时之间呆住了。 明明是要狙击「白色死神」,却被突然乱入的敞兵妨碍而失败,而且连维西宁也在那个时被杀了。 「啊啊!畜生!」 她重新调整情绪,再度拿起枪要狙击敌人,但围在满身血的牺牲者附近的敌人全都穿著差不多的白色伪装服,分不出来谁是谁。 既然这样,只好随便挑一个人来射击看看。 开枪后,敌人反而四散躲在树木后方或炮弹打出来的弹坑中。 「也好,反正分不出来谁是谁,乾脆把所有人全杀了。」 娜塔利亚如此想著,准备继续射击,却见到一名拿著狙击枪的敌人朝自己飞奔而来。她从对方身上感觉到强力的视线,而视线中满是怒火中烧的强烈情感。 「真是帮了我大忙呢,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娜塔利亚举枪瞄准。但除了敌人的狙击手之外,其他还有好几人开始也朝著自己开枪,当子弹飞过自己身边时,她脑中闪过了「在这里驳火可能会打不赢」的想法。 娜塔利亚的斗争本能决定了接下来的行动。 「既然如此,只好把敌人引诱到对我有利的地方了。」 娜塔利亚穿上滑雪板开始移动。 「追过来吧!让我们一对一决胜负!」 曾经和萨米人丈夫一起追捕猎物的娜塔利亚,对自己的滑雪技术相当有自信。 柯露卡见敌人穿上滑雪板逃走,举枪瞄准敌人背部,但敌人立刻消失于棱线的另一头。 柯露卡穿上身边的滑雪板追上。 她背著枪,拚命以雪杖突刺地面,等爬上斜坡到达棱线附近时,敌人已经滑下山坡远远地离开了。 「想逃吗?门都没有!」 柯露卡也劈开风似的从山上笔直滑下。 曲著膝以缓和从不平坦的地面传来的冲击,柯露卡把雪杖挟在腰边滑降。 那姿态如同一只为了捕捉猎物而直线下降的隼鹰。 娜塔利亚在前方等著,直到身后传来的杀气确实地逼近为止。然后滑到相对缓和的斜坡上,停下来转身。 就这样以立射的娄势朝追过来的敌人举枪。 她原本打算趁对方直线滑降,缩短距离的时候狙击,但柯露卡忽左匆右地曲折滑行,无法简单地瞄准。 「呿……」 娜塔利亚重新向前滑行,一口气加速拉开距离。 娜塔利亚微笑著回头说了句:「跟过来吧!」 接著加快速度滑入眼前的广阔森林中。 这家伙技术很好! 明白自己被敌人狙击时,柯露卡全身用来感应可疑、麻痹般的某样东西浓度急剧增加。敌人正瞄准著自己。为了摆脱狙击,柯露卡翘起滑雪板的边缘,在雪面上画出大弧度的曲线前进。 数发子弹激起柯露卡脚下的雪,每次都让柯露卡不得不改变方向,滑雪板激起了大片的雪花。 「可恶!」 速度确实变慢了,而敌人趁这时重新逃走,把缩近的距离再次拉开。 逃进森林里了!? 柯露卡并不追著敌人进入森林。 对方可能正在准备伏击。就根本来说,被猎人追捕的野生动物就算躲进森林或草丛里也不会就此停下来。即便躲入可以隐身的场所,也会从那里迅速离开,藉此摆脱因技巧生涩而说著「好奇怪,应该躲在这里的」并四处寻找的猎人。 柯露卡改变前进方向,沿著斜坡滑到森林边缘。一边滑降一边举枪朝森林内进行瞄准。 来了、来了、来了、过来了! 敌人果然飞快地滑出了森林,但由于对方滑雪穿过树林时减低了速度,因此两人并排在一起。 「来吧!」 两人举枪互指著对方,而使用的武器都是莫辛那干步枪。直到弹匣内的五发弹药射完为止都能让对方沉浸在弹雨中。 扣下扳机、退下枪机,但结果子弹连对方的皮肤都没擦到。 双方都是可以自由提高或减缓滑雪速度的人,具有障碍滑雪赛选手一般的高级技术。 维纳亚士兵从柯露卡的瞄准镜中溜开。 早已料到我在等著了? 拿下瞄准镜,把桥夹按入弹仓重新装填弹药的柯露卡,一面痛骂著不如己意的情况,一面被到达顶点的兴奋感牵引著,并发出赞叹。 这个敌人真是厉害! 娜塔利亚也对这位追兵的滑雪技术咂舌。 这个时代的滑雪板和后世的不同,是以天然素材制成,因此就各方面来说都不怎么样。但相对于现代大量生产的制品,它会有特别仔细的加工。例如在滑雪板下方贴上毛皮,让毛的方向性一致好让滑雪板只能向前滑。 当然,娜塔利亚并不是光靠这些工具的性能来练就一身滑雪技术,而是在追著猎物的萨米生活中锻炼出来的。 出手榴弹,朝著自己的行进方向扔去。 拔出插销的手榴弹需要数秒的时间才会爆炸,娜塔利亚在那短短几秒间通过手榴弹落下的地点,比自己晚一点的敌人则会被那爆炸给……。 但敌人转了一个大弯,躲开了爆炸。 「可恶!再一次!」 娜塔利亚停下来回身举枪,但出人意表的是,斯欧密的士兵穿著滑雪板飞身滑翔起来,并以枪口指著娜塔利亚。 「呜哇啊啊啊啊啊!」 数十公尺的距离被猛地缩短,两人枪口互指并朝著对方射击。 子弹分别擦过对方身体,令肩膀和手臂溅出鲜血,在白色伪装服上染出红色的斑点。 两人在肩膀几乎相撞的距离交错而过,然后远远拉开。 「可恶!怎么会这样!」 虽然想回头追去上攻击,但弹仓内的子弹已经用完,而且向下的斜坡也到了尽头。即使前进也是积了新雪的平原,没办法以足够使出飞身滑翔的速度滑行。 娜塔利亚踢著雪,拚命向前跑。 但敌人也追著娜塔利亚,距离近到连喘气声都可以听见。 稍微回头便看到对方已经快逼到眼前了。 「怎么可能!不但会射击,连滑雪也有这等水准,根本是萨米人……」 自言自语的娜塔利亚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说不定这名追兵不是「白色死神」,而是萨米人……也就是拥有「雪妖精」外号、可能是自己女儿的人。 「不会吧?骗人的吧……」 娜塔利亚为了看清追兵而再次回头举枪。 必须看清楚的是,敌人的长相。 身后的敌人可能觉得会遭到狙击,因而迅速卧倒在雪面上。娜塔利亚趁敌人举枪向著自己之前绕到树木后方。 果然是那女孩。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母亲是不可能认错文儿,而且那容貌有父亲的影子,的确是柯露卡没错。 原本以为「雪妖精」没什么了不起,因此娜塔利亚一直没把她看在眼里,没想到她居然能成长为如此强敌并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为了和自己战斗而追了过来。 娜塔利亚停在原地。地点是结冻的不知名沼泽旁,位在树林之中。 柯露卡已经做好敌人一停下来就会再度开火的准备。 但对方不知在想什么,停下来后什么都不做,头也不回背对柯露卡,这情况令柯露卡感到讶异。 明明知道自己追上来,却不把枪口对著自己,只是一味地让肩膀上下起伏而已。 距离是五十二公尺。柯露卡试著抑制激烈呼吸,将雪杖插在雪中,并举起背上的狙击枪。 敌人的背影就在瞄具的那头,但呼吸还不平顺,所以很难瞄准目标。 这时柯露卡的敌人缓缓转过身。 「她在笑?」 那女人对柯露卡笑著。不,不只是笑而已,甚至还攀谈了起来。 「你长大了不少嘛,柯露卡!萨莱尼老爹还好吗?」 萨米话!?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连祖父的事都!?为什么维纳亚士兵会知道这些?」 陷入混乱的柯露卡将眼睛从瞄具上移开后问道。 「理由很简单,因为我认识你们啊。不过你当时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应该完全不记得我了吧?」 「祖父已经过世了。如果你是祖父的朋友,为什么会在维纳亚军中呢?」 「因为我是维纳亚人啊。」 「我不懂,你到底想干嘛?」 「我是觉得很怀念呢。所以想和你说说话。」 「怎么突然感伤了起来。」 「也有感伤的成分在啦。我是很想知道射杀米夏的家伙是何方神圣。在知道对方是萨米人时吓了一跳呢。」 「杀了那女生的不是我,是海赫下士!」 「那是谁?」 「刚刚你打中的人。」 「欸欸欸?难道飞身出来救你的家伙,就是被称为『白色死神』的男人?」 「没错。」 「那太好了。这样我的复仇就结束了呢。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呢?这次就大家各输一半,就此不分胜负如何?」 「那可不行。因为你打伤了海赫下士。」 「那个叫海赫的是你男人吗?」 「是上、上司!」 「哎呀哎呀,真不坦率。」 「那还真不好意思啊!我生下来就是这种个性,有意见就去跟我爸妈说啊!」 娜墦利亚像是忍痛般紧闭双眼。 「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能战斗了吧?」 「交战中的两国士兵们面对面时,除了战斗之外还能干嘛!」 「说的也是。我都忘了你是斯欧密士兵、我是维纳亚士兵了。况且现在是战争时期,所以战斗是士兵的任务。」 娜塔利亚把背上的枪拿在手上。 柯露卡也跟著再度举枪,现在两把枪的枪口互指著对方。 「这下没辙了,你确定要开打?」 「等一下!你不自报姓名吗?」 这么说也是,娜塔利亚耸了耸肩道。 「准备和你搏命的维纳亚士兵名叫娜塔利亚唷。」 「姓呢?」 「换过很多次了,所以现在只有娜塔利亚这个名字。」 换过很多个姓代表换过很多丈夫,这一点柯露卡也懂。 「你还真是不检点啊!」 「我可是让很多男人哭过,也常被说个性不好。最差劲的地方是明明身为女人,除了战斗之外什么都不会,你也一定会变成这种女人喔。」 娜塔利亚举著枪,瞄准镜中映出了柯露卡的脸。 该说是没有感情的机械式杀意吗?那感觉贯穿了柯露卡的身子。 来、来了! 柯露卡也举枪瞄准娜塔利亚。由于无暇重新装上瞄准镜,所以她是用标准装备的瞄具来瞄准她。 「谁、谁要变成你这种女人啊!」 停战与和谈——也就是败北之意 维纳亚和斯欧密的战争在开战后的第一百零五天结束。 停战协议在三月十三日早上十一点生效。 结果是斯欧密战败。虽然斯欧密已经尽力阻止维纳亚的侵略,但仅仅挡下攻势便是斯欧密军的极限。 以客观角度来看,想继续战斗下去是不可能的。虽然士兵们还有战斗意愿,也趁机寻找反击的机会,但斯欧密的国力已经耗尽了。像是一名啱著气、鼻青脸肿又脚步摇晃的拳击手。炮兵队没有炮弹可以发射、士兵没有弹药可以射击。最重要的是,已经没有用来填补阵亡士兵空缺的后备人员了。营的规模衰减到连的程度、而连的规模缩到排的程度。 有些位于激战地区的部队军官相继阵亡,只好由兵长来指挥一整个连。不,虽然称为连,但是战力却连一个排都不到。 相对地,维纳亚的国力好像无止尽一般。源源不绝的炮弹像滂沱大雨般下在斯欧密的大地上,掀起地表、翻倒整片树林。虽然他们也接连不断地出现阵亡将士,却能不停送上新的士兵来填补空缺。 斯欧密共和国的政府做出了痛苦的决定。 以接受维纳亚要求领土(斯欧密要割地给维纳亚)的形式来结束战争的决定。 真的打到完全无兵可战的话,就连国家本身也保不住了。所以在变成那样之前,即便是个侮辱也得接受维纳亚的要求,不得不让战争结束。 话虽如此,但维纳亚企图并吞斯欧密这国家的野心也被打碎了。维纳亚除了「用来埋葬阵亡将士的必要土地」之外什么也没得到。 觉得可以简单地捏熄火焰而出手,没想到却受到了严重的灼伤,这个记忆深深刻在不可一世的维纳亚人灵魂里。在往后的历史中,斯欧密虽然还是无法阻止维纳亚的目中无人,但维纳亚人也不得不做出「斯欧密是个独立国家」这最低限度的尊重。 斯欧密共和国被维纳亚夺走了三万五千二百平方公里的领土。 那范围包含了第二大都市维堡、重要港口、工业区等在内,让斯欧密国民中的十二%失去了工作、土地和家园。 海赫也是失去故乡的人之一,他居住的基斯宁村也被划入割让的范围里。 他的家人变成了难民,失去了房子和土地,开始过著不知明天在哪里的生活。不仅如此,维纳亚军一到新的土地就会开始进行暴力与抢夺的行为吧。所以必须在停战后两周的期限内,带著身家财产逃走才行。明明现在正是需要男丁的时候,但这副身体却什么都做不到。 无计可施的海赫躺在医院床上,因自己的无力而自责。 在他受伤并脱离战场后,柯拉的斯欧密军依然继续勇猛地奋战。 他们受到从正面以及从南北夹攻的维纳亚军压迫,一点一滴地后退却还是集结战力企图反击,可是停战的消息却早一步传来。如果来晚一点的话,或许他们就可以把敌人赶回柯拉河的对岸,让谈和在更有利一点的情况下进行。只要一想到这点,海赫就无法不对政府抱著「为何做出这种决定」的想法。 但从报纸和其他情报来源明白了别的战线——尤其是卡雷利亚地峡的战况后,海赫也产生了一种「在这时间点停战也是无可奈何」的感觉。 原本阻挡战车通过的湖水和海水结冰,使敌人能够绕过防御线进行侵攻。 如果在如此的劣势还要继续战斗下去的话,首都可能会沦陷。 既然如此…… 理智上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但感情上无论如何还是无法接受,这是一种既复杂又无法平静下来的心境。 安慰海赫的是报纸上关于自己阵亡的新闻。 看到那个报导的瞬间,海赫哑然无言。接著便涌起「那现在这里的我是谁?」的疑问,然后明白自己碰上了战争的混乱时期常发生的误传,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应该可以当成下半辈子的笑话吧?这样想著的海赫收到了尤蒂莱宁的来信。连长好像也因为海赫的新闻笑到翻过去的样子,但似乎有许多人信以为真,纷纷跑去找他确认消息真假。海赫这才想到得快点写信给大家报平安。必须优先告知他的家人,再这样拖下去,大概连丧事都要办完了。 写完信装入信封袋后,海赫却在写收伴人地址时停笔。 想把信寄给成为难民的家人,却不知道地址要怎么写,海赫连失去了家园的家人目前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海赫写信给其他地址确定的朋友,告诉他们自己平安无事,并请其中知道自己家人消息的朋友捎个信给他。不过,也许是停战期间的混乱使得邮务受到阻碍的缘故,至今还没有人回信。 辗转难眠的日子持续著。 伤口依然疼痛。 海赫被敌人的子弹击中下巴,因此嘴巴无法自由开合。当然,他也无法与人流畅交谈。不过他天生话少,就算可以正常说话时也不大讲话,因此倒是没什么大碍地过著吃饱睡、睡饱吃的生活。 体重很快回到战争前测量的数字,虽然嘴巴无法开得很大,但也终于可以说出某种程度的单字了。 入春后,日子还是继续著。 某一天,午睡醒来的海赫发现病床旁站著一名护士。 「怎么了,要换绷带吗?」 但海赫弄错了。之所以把那人误认成看护,是因为刚睡醒视线不清,而且那人穿著白衣的缘故。 某令人怀念的声音冒出一句:「不是换绷带,下士。」 让海赫的脑子迅速清醒过来。 「克鲁克吗?」 虽然下巴包著绷带且无法好好说话,但海赫还是成功地说出了那名字。 「是的,下士……我是克鲁克。太好了,下士你还活著真是太好了。」 柯露卡站著哭了起来。 「你也是相信那篇新闻报导的人吗?」 「是的。虽然连长说你没事,但我不知道该相信哪边才对。坐立难安之下就跑过来探望你了。」 「幸亏你也没事。」 「是的,总之是活下来了。」 「那个敌人……你成功杀了她吗?」 柯露卡闻言歪头。 「可以算杀了她吗?」 「怎么说?」 「一言难尽……」 柯露卡小声描述著和敌人间决斗般的战斗。 逃走的敌人、追逐的柯露卡。两人在森林中奔驰了相当长的距离。敌人知道无法甩开自己时突然回头叫了柯露卡的名字,她知道柯露卡的事。 然后,两人停下来讲了些话……。 「然后?」 海赫难得催促般地追问。 「我想来想去,还是无法理解那女人把枪口指著我时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而且还有一种枪口好像没真的瞄准我的感觉……」 两人互相朝对方扣下扳机。 既然柯露卡活著站在这里,那么胜负无疑是柯露卡赢了,但她似乎不能接受自己打赢的事实。 海赫可以理解何为没有胜利的实际感,但很难理解柯露卡无法接受自己赢了的感觉。 「对方有使用瞄准镜吗?」 「是的。不过我把瞄准镜拿下来了,所以用的是基本瞄具。」 「话说回来……」 柯露卡调皮地笑著,看了看左右,确认四周没人把视线看向自己这边后,突然打开上衣喊著:「你看!」让海赫看她隆起的胸部。 当然没有露出肌肤。 不过,光是让他看到衬衫下的隆起,就可以让接下来的话很有说服力。 「其实我是女生,欸嘿……」 柯露卡吐了吐舌头,逼问海赫记不记得说过,如果柯露卡是女的就会要她待在自己家里的那些话。 据说在周围其他病患眼中,柯露卡当时的表情和强逼人还钱的无良高利贷没啥两样。 不过海赫完全没有动摇,转过头小声回答。 「我知道你是女的。」 「耶耶?你什、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就知道了。你不是在堑壕中换衣服吗?」 「啊啊!你看到了吗?下士!你这、这、这个闷声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