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颈》 序章 悼念之花 网译版 转自 百度米泽穗信吧 翻译:dy123522 听闻哥哥的死讯的时候、我正在他处悼念着死去的恋人。 诹访希死于两年前。在这个称为东寻访的地方,坠崖身亡。“即死”对于她而言便是当时最大的幸运。在这两年里,我没有能够来到她曾经死掉的地方。终于、我想即便只是到此处向她献一束花吧,于是特地挑选了在临近她祭日的这一天,终于能够鼓起勇气来到此处。然而拜哥哥所赐不得不需要立刻返回,简直就是蜻蜓点水。哥哥就好像他连死的方式也用来找我的麻烦一般。 通过手机的话筒,我似乎感受到母亲也同样充满着不满的情绪。 “今晚要守夜,你就早点回来吧。对你来说,要是今晚不在的话也不成体统吧。” 听这话感觉她就好像根本没受打击似得。哥哥长期意识无法恢复,痊愈的前景本来就很渺茫,之后周围的人似乎连希望他能痊愈的这种想法都抛弃了。实在是替他感到悲哀。就好像是故意要让我听见似的,母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还有,我今天可能要到傍晚才回的来,所以可不要出做什么丢脸的事情。” 你倒是给我真心的伤感一下吧!我这么想着、嘴上什么也没说。要是随便说了什么的话,也只能是照着这些话演变成一场冷酷的唇枪舌战而已。于是取而代之我便问起了一些比较实务的问题,比如到时候穿什么衣服比较好之类的。诹访希的时候因为没有参加过她的葬礼、所以关于守夜也好、葬礼的方式也好,对于我来说都是第一次。 母亲听闻却说、 “真是笨到不行、穿校服就行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 之所以这么不高兴也难怪。今天正是母亲去会“老朋友”的一天。所以说哥哥的死不仅打扰了我的悼念更是妨碍到了母亲的幽会。再加上今天父亲也正好是“一日往返出差”的行程。如此这般的不识抬举的妨碍他人的情路,真是不如被马踹死算了。实际上哥哥按现在的情形来说应该算被骑摩托车撞倒而致死的,但是如今因为离那场事故发生的日期实在是太久的缘故,所以保险补偿金也拿不到。哥哥在各种时间上造成的差池还真是令人觉得悚然。 真的得要火速回去才行。因为母亲单单只是知道我外出了,可不知道我是坐上了北陆本线然后换公车来到这个东寻访。现在正好是中午,距离母亲所指定的傍晚还有一定的时间,但不早点的回去的话不行。……我若没能在她之前到家、换上校服摆出一副悲伤的摸样的话、母亲说不准又要发作一番。 可以说哥哥的事故是他自作自受、但是诹访希的事故却是个不幸的悲剧。两年前当她坠崖身亡之际、周遭还兴起了一些自杀说的传闻。“希的话说不定会这样做。”“不对,我认为她一定会自杀。”“啊,那个时候说不定希就已经决定要自杀了呢,要是我能在那是阻止她就好了……”。但是要我说的话,这还真是完完全全的误解。的确、她当时也曾有过厌世的一面、但不至于会去自杀。从结果来说、警察最终的结论是纯粹的事故,那么事实也肯定即是如此。 那个冬天,她和她那天真无邪的表妹一起来到东寻访游玩的时候,不幸遭遇了这场事故。 别过海崖、我走入步行道。边上柱状的石柱开始依次林立起来、但在被日本海的波浪不断拍击的光秃秃的悬崖边上却没有一块防止坠崖的护栏。不过也正因如此、除了那些抱着轻生念头的人以外、没有人会故意去靠近悬崖的边缘。在松树林夹缝中的步行道中前进后发现,在步行道特别危险的地段以及形成坡状的路段上,处处都设立了防护栏。 浪头拍击岩壁时四溅的沉重的声响,从刚才起就不断的在我的空空如也的胃里回响着,感觉有点不舒服。而从毫无阻拦的海边吹来的北风像是要把已经披上层层风衣的我连骨头一起整个冻僵。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里想要爬上悬崖一窥究竟的人,除了我恐怕没有别人了吧。 穿过松树林、来到了一个稍微开阔点的地方。在这里,悬崖边上设置了防护栏。虽说是防护栏,但也仅仅只是将几根矮矮的木桩用较粗的铁索连起来而做成的简单的玩意。 具体来说,我并不知道希是从那个位置坠落身亡的。但是只要稍微看一下,就会发现,啊,很有可能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呀。在破旧的木桩以及被海风侵蚀而生锈的锁条当中,混杂着虽说也是同样陈旧,但是比起其他的木桩、锁条相比绝对是要新很多的部分。这些锁条的高度也就处于我膝盖的位置,所以的确感觉很不牢靠。 在来到这里的途中、虽说天气应该已经是完全步入冬季了,但路边仍绽放着野花。于是我像是拉扯般的把它们摘下,现在手里的花几乎都快被我捏坏了。我走到防护栏前停下脚步,朝着下方窥看。在正下方只见巨大的浪头正拍击着巨石。 我看着手中被自己被捏成一团的野花。然后又望望远方的地平线、抬起头看看天空。预报中本应该是晴天的天空,现在却密布着沉甸甸的云朵,摆出一副随时会下雨的阵势。总是这样、北方大陆的天气总会心血来潮般的突然变暗。而这份暗沉也正是诹访希生前最为厌恶的东西。 我想起了希。的确、她并没有自杀。因为希她,在当时应该已经不会被任何事物所伤害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东西能够杀得了她,那也只能是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东西了。我曾经和希聊过像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以及其他各种话题。以我来看希是一个很可怜的女孩、但这对希来说的确是一件非常无可奈何的事情。从希来看我也是一个非常可怜的人,但对我来说这同样也是非常的无可奈何。她的死曾一度使我悲伤不已。但两年后的今天,当我手里握着花站在这块悬崖边上的时候,却不禁羡慕起当初的希。在这样的情感冲突里,我不自觉的苦笑了起来。 好了,再不走就不行了。接下来不得不去悼念哥哥了。 我朝下抛撒了白色的花瓣。 但是正吹来的一阵海风却将小小的花瓣吹返,刚才抛出的花瓣现在便散落在我的脚边。风、还真是大得很。 希当初发生事故的原因据说也是因为这样的大风。我弯腰拾起散落的花瓣,随后将身子越过铁索往崖下窥视,然后将手张开。虽然也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但这次花瓣终于是往下方的岩石处掉落了下去。看着花瓣飘落后,我转过身。回望天空、厚厚的云层几乎将光线全部包裹了起来,只能看到一个孱弱的太阳。 随着风声、不经意间从何处传来一记刮蹭的声响。 (过来吧,嵯峨野君) ……那个瞬间。 大概是平时不注意健康的报应吧,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尽一般。天旋地转一番后,平衡感已经完全丧失了。不经意间往后倒退了二步、三步之后,立刻从皮肤上感应到了浮空的触感。 真是不可思议。我此时脑中所想到的是,仅仅在这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我、可能希也是,就像这样掉下去了吧,以及我真不想就这样步哥哥的后尘啊!这两件事。 网译版 转自 百度米泽穗信吧 翻译:dy123522 听闻哥哥的死讯的时候、我正在他处悼念着死去的恋人。 诹访希死于两年前。在这个称为东寻访的地方,坠崖身亡。“即死”对于她而言便是当时最大的幸运。在这两年里,我没有能够来到她曾经死掉的地方。终于、我想即便只是到此处向她献一束花吧,于是特地挑选了在临近她祭日的这一天,终于能够鼓起勇气来到此处。然而拜哥哥所赐不得不需要立刻返回,简直就是蜻蜓点水。哥哥就好像他连死的方式也用来找我的麻烦一般。 通过手机的话筒,我似乎感受到母亲也同样充满着不满的情绪。 “今晚要守夜,你就早点回来吧。对你来说,要是今晚不在的话也不成体统吧。” 听这话感觉她就好像根本没受打击似得。哥哥长期意识无法恢复,痊愈的前景本来就很渺茫,之后周围的人似乎连希望他能痊愈的这种想法都抛弃了。实在是替他感到悲哀。就好像是故意要让我听见似的,母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还有,我今天可能要到傍晚才回的来,所以可不要出做什么丢脸的事情。” 你倒是给我真心的伤感一下吧!我这么想着、嘴上什么也没说。要是随便说了什么的话,也只能是照着这些话演变成一场冷酷的唇枪舌战而已。于是取而代之我便问起了一些比较实务的问题,比如到时候穿什么衣服比较好之类的。诹访希的时候因为没有参加过她的葬礼、所以关于守夜也好、葬礼的方式也好,对于我来说都是第一次。 母亲听闻却说、 “真是笨到不行、穿校服就行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 之所以这么不高兴也难怪。今天正是母亲去会“老朋友”的一天。所以说哥哥的死不仅打扰了我的悼念更是妨碍到了母亲的幽会。再加上今天父亲也正好是“一日往返出差”的行程。如此这般的不识抬举的妨碍他人的情路,真是不如被马踹死算了。实际上哥哥按现在的情形来说应该算被骑摩托车撞倒而致死的,但是如今因为离那场事故发生的日期实在是太久的缘故,所以保险补偿金也拿不到。哥哥在各种时间上造成的差池还真是令人觉得悚然。 真的得要火速回去才行。因为母亲单单只是知道我外出了,可不知道我是坐上了北陆本线然后换公车来到这个东寻访。现在正好是中午,距离母亲所指定的傍晚还有一定的时间,但不早点的回去的话不行。……我若没能在她之前到家、换上校服摆出一副悲伤的摸样的话、母亲说不准又要发作一番。 可以说哥哥的事故是他自作自受、但是诹访希的事故却是个不幸的悲剧。两年前当她坠崖身亡之际、周遭还兴起了一些自杀说的传闻。“希的话说不定会这样做。”“不对,我认为她一定会自杀。”“啊,那个时候说不定希就已经决定要自杀了呢,要是我能在那是阻止她就好了……”。但是要我说的话,这还真是完完全全的误解。的确、她当时也曾有过厌世的一面、但不至于会去自杀。从结果来说、警察最终的结论是纯粹的事故,那么事实也肯定即是如此。 那个冬天,她和她那天真无邪的表妹一起来到东寻访游玩的时候,不幸遭遇了这场事故。 别过海崖、我走入步行道。边上柱状的石柱开始依次林立起来、但在被日本海的波浪不断拍击的光秃秃的悬崖边上却没有一块防止坠崖的护栏。不过也正因如此、除了那些抱着轻生念头的人以外、没有人会故意去靠近悬崖的边缘。在松树林夹缝中的步行道中前进后发现,在步行道特别危险的地段以及形成坡状的路段上,处处都设立了防护栏。 浪头拍击岩壁时四溅的沉重的声响,从刚才起就不断的在我的空空如也的胃里回响着,感觉有点不舒服。而从毫无阻拦的海边吹来的北风像是要把已经披上层层风衣的我连骨头一起整个冻僵。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里想要爬上悬崖一窥究竟的人,除了我恐怕没有别人了吧。 穿过松树林、来到了一个稍微开阔点的地方。在这里,悬崖边上设置了防护栏。虽说是防护栏,但也仅仅只是将几根矮矮的木桩用较粗的铁索连起来而做成的简单的玩意。 具体来说,我并不知道希是从那个位置坠落身亡的。但是只要稍微看一下,就会发现,啊,很有可能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呀。在破旧的木桩以及被海风侵蚀而生锈的锁条当中,混杂着虽说也是同样陈旧,但是比起其他的木桩、锁条相比绝对是要新很多的部分。这些锁条的高度也就处于我膝盖的位置,所以的确感觉很不牢靠。 在来到这里的途中、虽说天气应该已经是完全步入冬季了,但路边仍绽放着野花。于是我像是拉扯般的把它们摘下,现在手里的花几乎都快被我捏坏了。我走到防护栏前停下脚步,朝着下方窥看。在正下方只见巨大的浪头正拍击着巨石。 我看着手中被自己被捏成一团的野花。然后又望望远方的地平线、抬起头看看天空。预报中本应该是晴天的天空,现在却密布着沉甸甸的云朵,摆出一副随时会下雨的阵势。总是这样、北方大陆的天气总会心血来潮般的突然变暗。而这份暗沉也正是诹访希生前最为厌恶的东西。 我想起了希。的确、她并没有自杀。因为希她,在当时应该已经不会被任何事物所伤害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东西能够杀得了她,那也只能是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东西了。我曾经和希聊过像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以及其他各种话题。以我来看希是一个很可怜的女孩、但这对希来说的确是一件非常无可奈何的事情。从希来看我也是一个非常可怜的人,但对我来说这同样也是非常的无可奈何。她的死曾一度使我悲伤不已。但两年后的今天,当我手里握着花站在这块悬崖边上的时候,却不禁羡慕起当初的希。在这样的情感冲突里,我不自觉的苦笑了起来。 好了,再不走就不行了。接下来不得不去悼念哥哥了。 我朝下抛撒了白色的花瓣。 但是正吹来的一阵海风却将小小的花瓣吹返,刚才抛出的花瓣现在便散落在我的脚边。风、还真是大得很。 希当初发生事故的原因据说也是因为这样的大风。我弯腰拾起散落的花瓣,随后将身子越过铁索往崖下窥视,然后将手张开。虽然也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但这次花瓣终于是往下方的岩石处掉落了下去。看着花瓣飘落后,我转过身。回望天空、厚厚的云层几乎将光线全部包裹了起来,只能看到一个孱弱的太阳。 随着风声、不经意间从何处传来一记刮蹭的声响。 (过来吧,嵯峨野君) ……那个瞬间。 大概是平时不注意健康的报应吧,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尽一般。天旋地转一番后,平衡感已经完全丧失了。不经意间往后倒退了二步、三步之后,立刻从皮肤上感应到了浮空的触感。 真是不可思议。我此时脑中所想到的是,仅仅在这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我、可能希也是,就像这样掉下去了吧,以及我真不想就这样步哥哥的后尘啊!这两件事。 网译版 转自 百度米泽穗信吧 翻译:dy123522 听闻哥哥的死讯的时候、我正在他处悼念着死去的恋人。 诹访希死于两年前。在这个称为东寻访的地方,坠崖身亡。“即死”对于她而言便是当时最大的幸运。在这两年里,我没有能够来到她曾经死掉的地方。终于、我想即便只是到此处向她献一束花吧,于是特地挑选了在临近她祭日的这一天,终于能够鼓起勇气来到此处。然而拜哥哥所赐不得不需要立刻返回,简直就是蜻蜓点水。哥哥就好像他连死的方式也用来找我的麻烦一般。 通过手机的话筒,我似乎感受到母亲也同样充满着不满的情绪。 “今晚要守夜,你就早点回来吧。对你来说,要是今晚不在的话也不成体统吧。” 听这话感觉她就好像根本没受打击似得。哥哥长期意识无法恢复,痊愈的前景本来就很渺茫,之后周围的人似乎连希望他能痊愈的这种想法都抛弃了。实在是替他感到悲哀。就好像是故意要让我听见似的,母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还有,我今天可能要到傍晚才回的来,所以可不要出做什么丢脸的事情。” 你倒是给我真心的伤感一下吧!我这么想着、嘴上什么也没说。要是随便说了什么的话,也只能是照着这些话演变成一场冷酷的唇枪舌战而已。于是取而代之我便问起了一些比较实务的问题,比如到时候穿什么衣服比较好之类的。诹访希的时候因为没有参加过她的葬礼、所以关于守夜也好、葬礼的方式也好,对于我来说都是第一次。 母亲听闻却说、 “真是笨到不行、穿校服就行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 之所以这么不高兴也难怪。今天正是母亲去会“老朋友”的一天。所以说哥哥的死不仅打扰了我的悼念更是妨碍到了母亲的幽会。再加上今天父亲也正好是“一日往返出差”的行程。如此这般的不识抬举的妨碍他人的情路,真是不如被马踹死算了。实际上哥哥按现在的情形来说应该算被骑摩托车撞倒而致死的,但是如今因为离那场事故发生的日期实在是太久的缘故,所以保险补偿金也拿不到。哥哥在各种时间上造成的差池还真是令人觉得悚然。 真的得要火速回去才行。因为母亲单单只是知道我外出了,可不知道我是坐上了北陆本线然后换公车来到这个东寻访。现在正好是中午,距离母亲所指定的傍晚还有一定的时间,但不早点的回去的话不行。……我若没能在她之前到家、换上校服摆出一副悲伤的摸样的话、母亲说不准又要发作一番。 可以说哥哥的事故是他自作自受、但是诹访希的事故却是个不幸的悲剧。两年前当她坠崖身亡之际、周遭还兴起了一些自杀说的传闻。“希的话说不定会这样做。”“不对,我认为她一定会自杀。”“啊,那个时候说不定希就已经决定要自杀了呢,要是我能在那是阻止她就好了……”。但是要我说的话,这还真是完完全全的误解。的确、她当时也曾有过厌世的一面、但不至于会去自杀。从结果来说、警察最终的结论是纯粹的事故,那么事实也肯定即是如此。 那个冬天,她和她那天真无邪的表妹一起来到东寻访游玩的时候,不幸遭遇了这场事故。 别过海崖、我走入步行道。边上柱状的石柱开始依次林立起来、但在被日本海的波浪不断拍击的光秃秃的悬崖边上却没有一块防止坠崖的护栏。不过也正因如此、除了那些抱着轻生念头的人以外、没有人会故意去靠近悬崖的边缘。在松树林夹缝中的步行道中前进后发现,在步行道特别危险的地段以及形成坡状的路段上,处处都设立了防护栏。 浪头拍击岩壁时四溅的沉重的声响,从刚才起就不断的在我的空空如也的胃里回响着,感觉有点不舒服。而从毫无阻拦的海边吹来的北风像是要把已经披上层层风衣的我连骨头一起整个冻僵。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里想要爬上悬崖一窥究竟的人,除了我恐怕没有别人了吧。 穿过松树林、来到了一个稍微开阔点的地方。在这里,悬崖边上设置了防护栏。虽说是防护栏,但也仅仅只是将几根矮矮的木桩用较粗的铁索连起来而做成的简单的玩意。 具体来说,我并不知道希是从那个位置坠落身亡的。但是只要稍微看一下,就会发现,啊,很有可能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呀。在破旧的木桩以及被海风侵蚀而生锈的锁条当中,混杂着虽说也是同样陈旧,但是比起其他的木桩、锁条相比绝对是要新很多的部分。这些锁条的高度也就处于我膝盖的位置,所以的确感觉很不牢靠。 在来到这里的途中、虽说天气应该已经是完全步入冬季了,但路边仍绽放着野花。于是我像是拉扯般的把它们摘下,现在手里的花几乎都快被我捏坏了。我走到防护栏前停下脚步,朝着下方窥看。在正下方只见巨大的浪头正拍击着巨石。 我看着手中被自己被捏成一团的野花。然后又望望远方的地平线、抬起头看看天空。预报中本应该是晴天的天空,现在却密布着沉甸甸的云朵,摆出一副随时会下雨的阵势。总是这样、北方大陆的天气总会心血来潮般的突然变暗。而这份暗沉也正是诹访希生前最为厌恶的东西。 我想起了希。的确、她并没有自杀。因为希她,在当时应该已经不会被任何事物所伤害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东西能够杀得了她,那也只能是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东西了。我曾经和希聊过像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以及其他各种话题。以我来看希是一个很可怜的女孩、但这对希来说的确是一件非常无可奈何的事情。从希来看我也是一个非常可怜的人,但对我来说这同样也是非常的无可奈何。她的死曾一度使我悲伤不已。但两年后的今天,当我手里握着花站在这块悬崖边上的时候,却不禁羡慕起当初的希。在这样的情感冲突里,我不自觉的苦笑了起来。 好了,再不走就不行了。接下来不得不去悼念哥哥了。 我朝下抛撒了白色的花瓣。 但是正吹来的一阵海风却将小小的花瓣吹返,刚才抛出的花瓣现在便散落在我的脚边。风、还真是大得很。 希当初发生事故的原因据说也是因为这样的大风。我弯腰拾起散落的花瓣,随后将身子越过铁索往崖下窥视,然后将手张开。虽然也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但这次花瓣终于是往下方的岩石处掉落了下去。看着花瓣飘落后,我转过身。回望天空、厚厚的云层几乎将光线全部包裹了起来,只能看到一个孱弱的太阳。 随着风声、不经意间从何处传来一记刮蹭的声响。 (过来吧,嵯峨野君) ……那个瞬间。 大概是平时不注意健康的报应吧,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尽一般。天旋地转一番后,平衡感已经完全丧失了。不经意间往后倒退了二步、三步之后,立刻从皮肤上感应到了浮空的触感。 真是不可思议。我此时脑中所想到的是,仅仅在这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我、可能希也是,就像这样掉下去了吧,以及我真不想就这样步哥哥的后尘啊!这两件事。 网译版 转自 百度米泽穗信吧 翻译:dy123522 听闻哥哥的死讯的时候、我正在他处悼念着死去的恋人。 诹访希死于两年前。在这个称为东寻访的地方,坠崖身亡。“即死”对于她而言便是当时最大的幸运。在这两年里,我没有能够来到她曾经死掉的地方。终于、我想即便只是到此处向她献一束花吧,于是特地挑选了在临近她祭日的这一天,终于能够鼓起勇气来到此处。然而拜哥哥所赐不得不需要立刻返回,简直就是蜻蜓点水。哥哥就好像他连死的方式也用来找我的麻烦一般。 通过手机的话筒,我似乎感受到母亲也同样充满着不满的情绪。 “今晚要守夜,你就早点回来吧。对你来说,要是今晚不在的话也不成体统吧。” 听这话感觉她就好像根本没受打击似得。哥哥长期意识无法恢复,痊愈的前景本来就很渺茫,之后周围的人似乎连希望他能痊愈的这种想法都抛弃了。实在是替他感到悲哀。就好像是故意要让我听见似的,母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还有,我今天可能要到傍晚才回的来,所以可不要出做什么丢脸的事情。” 你倒是给我真心的伤感一下吧!我这么想着、嘴上什么也没说。要是随便说了什么的话,也只能是照着这些话演变成一场冷酷的唇枪舌战而已。于是取而代之我便问起了一些比较实务的问题,比如到时候穿什么衣服比较好之类的。诹访希的时候因为没有参加过她的葬礼、所以关于守夜也好、葬礼的方式也好,对于我来说都是第一次。 母亲听闻却说、 “真是笨到不行、穿校服就行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 之所以这么不高兴也难怪。今天正是母亲去会“老朋友”的一天。所以说哥哥的死不仅打扰了我的悼念更是妨碍到了母亲的幽会。再加上今天父亲也正好是“一日往返出差”的行程。如此这般的不识抬举的妨碍他人的情路,真是不如被马踹死算了。实际上哥哥按现在的情形来说应该算被骑摩托车撞倒而致死的,但是如今因为离那场事故发生的日期实在是太久的缘故,所以保险补偿金也拿不到。哥哥在各种时间上造成的差池还真是令人觉得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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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手中被自己被捏成一团的野花。然后又望望远方的地平线、抬起头看看天空。预报中本应该是晴天的天空,现在却密布着沉甸甸的云朵,摆出一副随时会下雨的阵势。总是这样、北方大陆的天气总会心血来潮般的突然变暗。而这份暗沉也正是诹访希生前最为厌恶的东西。 我想起了希。的确、她并没有自杀。因为希她,在当时应该已经不会被任何事物所伤害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东西能够杀得了她,那也只能是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东西了。我曾经和希聊过像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以及其他各种话题。以我来看希是一个很可怜的女孩、但这对希来说的确是一件非常无可奈何的事情。从希来看我也是一个非常可怜的人,但对我来说这同样也是非常的无可奈何。她的死曾一度使我悲伤不已。但两年后的今天,当我手里握着花站在这块悬崖边上的时候,却不禁羡慕起当初的希。在这样的情感冲突里,我不自觉的苦笑了起来。 好了,再不走就不行了。接下来不得不去悼念哥哥了。 我朝下抛撒了白色的花瓣。 但是正吹来的一阵海风却将小小的花瓣吹返,刚才抛出的花瓣现在便散落在我的脚边。风、还真是大得很。 希当初发生事故的原因据说也是因为这样的大风。我弯腰拾起散落的花瓣,随后将身子越过铁索往崖下窥视,然后将手张开。虽然也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但这次花瓣终于是往下方的岩石处掉落了下去。看着花瓣飘落后,我转过身。回望天空、厚厚的云层几乎将光线全部包裹了起来,只能看到一个孱弱的太阳。 随着风声、不经意间从何处传来一记刮蹭的声响。 (过来吧,嵯峨野君) ……那个瞬间。 大概是平时不注意健康的报应吧,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尽一般。天旋地转一番后,平衡感已经完全丧失了。不经意间往后倒退了二步、三步之后,立刻从皮肤上感应到了浮空的触感。 真是不可思议。我此时脑中所想到的是,仅仅在这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我、可能希也是,就像这样掉下去了吧,以及我真不想就这样步哥哥的后尘啊!这两件事。 网译版 转自 百度米泽穗信吧 翻译:dy123522 听闻哥哥的死讯的时候、我正在他处悼念着死去的恋人。 诹访希死于两年前。在这个称为东寻访的地方,坠崖身亡。“即死”对于她而言便是当时最大的幸运。在这两年里,我没有能够来到她曾经死掉的地方。终于、我想即便只是到此处向她献一束花吧,于是特地挑选了在临近她祭日的这一天,终于能够鼓起勇气来到此处。然而拜哥哥所赐不得不需要立刻返回,简直就是蜻蜓点水。哥哥就好像他连死的方式也用来找我的麻烦一般。 通过手机的话筒,我似乎感受到母亲也同样充满着不满的情绪。 “今晚要守夜,你就早点回来吧。对你来说,要是今晚不在的话也不成体统吧。” 听这话感觉她就好像根本没受打击似得。哥哥长期意识无法恢复,痊愈的前景本来就很渺茫,之后周围的人似乎连希望他能痊愈的这种想法都抛弃了。实在是替他感到悲哀。就好像是故意要让我听见似的,母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还有,我今天可能要到傍晚才回的来,所以可不要出做什么丢脸的事情。” 你倒是给我真心的伤感一下吧!我这么想着、嘴上什么也没说。要是随便说了什么的话,也只能是照着这些话演变成一场冷酷的唇枪舌战而已。于是取而代之我便问起了一些比较实务的问题,比如到时候穿什么衣服比较好之类的。诹访希的时候因为没有参加过她的葬礼、所以关于守夜也好、葬礼的方式也好,对于我来说都是第一次。 母亲听闻却说、 “真是笨到不行、穿校服就行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 之所以这么不高兴也难怪。今天正是母亲去会“老朋友”的一天。所以说哥哥的死不仅打扰了我的悼念更是妨碍到了母亲的幽会。再加上今天父亲也正好是“一日往返出差”的行程。如此这般的不识抬举的妨碍他人的情路,真是不如被马踹死算了。实际上哥哥按现在的情形来说应该算被骑摩托车撞倒而致死的,但是如今因为离那场事故发生的日期实在是太久的缘故,所以保险补偿金也拿不到。哥哥在各种时间上造成的差池还真是令人觉得悚然。 真的得要火速回去才行。因为母亲单单只是知道我外出了,可不知道我是坐上了北陆本线然后换公车来到这个东寻访。现在正好是中午,距离母亲所指定的傍晚还有一定的时间,但不早点的回去的话不行。……我若没能在她之前到家、换上校服摆出一副悲伤的摸样的话、母亲说不准又要发作一番。 可以说哥哥的事故是他自作自受、但是诹访希的事故却是个不幸的悲剧。两年前当她坠崖身亡之际、周遭还兴起了一些自杀说的传闻。“希的话说不定会这样做。”“不对,我认为她一定会自杀。”“啊,那个时候说不定希就已经决定要自杀了呢,要是我能在那是阻止她就好了……”。但是要我说的话,这还真是完完全全的误解。的确、她当时也曾有过厌世的一面、但不至于会去自杀。从结果来说、警察最终的结论是纯粹的事故,那么事实也肯定即是如此。 那个冬天,她和她那天真无邪的表妹一起来到东寻访游玩的时候,不幸遭遇了这场事故。 别过海崖、我走入步行道。边上柱状的石柱开始依次林立起来、但在被日本海的波浪不断拍击的光秃秃的悬崖边上却没有一块防止坠崖的护栏。不过也正因如此、除了那些抱着轻生念头的人以外、没有人会故意去靠近悬崖的边缘。在松树林夹缝中的步行道中前进后发现,在步行道特别危险的地段以及形成坡状的路段上,处处都设立了防护栏。 浪头拍击岩壁时四溅的沉重的声响,从刚才起就不断的在我的空空如也的胃里回响着,感觉有点不舒服。而从毫无阻拦的海边吹来的北风像是要把已经披上层层风衣的我连骨头一起整个冻僵。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里想要爬上悬崖一窥究竟的人,除了我恐怕没有别人了吧。 穿过松树林、来到了一个稍微开阔点的地方。在这里,悬崖边上设置了防护栏。虽说是防护栏,但也仅仅只是将几根矮矮的木桩用较粗的铁索连起来而做成的简单的玩意。 具体来说,我并不知道希是从那个位置坠落身亡的。但是只要稍微看一下,就会发现,啊,很有可能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呀。在破旧的木桩以及被海风侵蚀而生锈的锁条当中,混杂着虽说也是同样陈旧,但是比起其他的木桩、锁条相比绝对是要新很多的部分。这些锁条的高度也就处于我膝盖的位置,所以的确感觉很不牢靠。 在来到这里的途中、虽说天气应该已经是完全步入冬季了,但路边仍绽放着野花。于是我像是拉扯般的把它们摘下,现在手里的花几乎都快被我捏坏了。我走到防护栏前停下脚步,朝着下方窥看。在正下方只见巨大的浪头正拍击着巨石。 我看着手中被自己被捏成一团的野花。然后又望望远方的地平线、抬起头看看天空。预报中本应该是晴天的天空,现在却密布着沉甸甸的云朵,摆出一副随时会下雨的阵势。总是这样、北方大陆的天气总会心血来潮般的突然变暗。而这份暗沉也正是诹访希生前最为厌恶的东西。 我想起了希。的确、她并没有自杀。因为希她,在当时应该已经不会被任何事物所伤害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东西能够杀得了她,那也只能是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东西了。我曾经和希聊过像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以及其他各种话题。以我来看希是一个很可怜的女孩、但这对希来说的确是一件非常无可奈何的事情。从希来看我也是一个非常可怜的人,但对我来说这同样也是非常的无可奈何。她的死曾一度使我悲伤不已。但两年后的今天,当我手里握着花站在这块悬崖边上的时候,却不禁羡慕起当初的希。在这样的情感冲突里,我不自觉的苦笑了起来。 好了,再不走就不行了。接下来不得不去悼念哥哥了。 我朝下抛撒了白色的花瓣。 但是正吹来的一阵海风却将小小的花瓣吹返,刚才抛出的花瓣现在便散落在我的脚边。风、还真是大得很。 希当初发生事故的原因据说也是因为这样的大风。我弯腰拾起散落的花瓣,随后将身子越过铁索往崖下窥视,然后将手张开。虽然也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但这次花瓣终于是往下方的岩石处掉落了下去。看着花瓣飘落后,我转过身。回望天空、厚厚的云层几乎将光线全部包裹了起来,只能看到一个孱弱的太阳。 随着风声、不经意间从何处传来一记刮蹭的声响。 (过来吧,嵯峨野君) ……那个瞬间。 大概是平时不注意健康的报应吧,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尽一般。天旋地转一番后,平衡感已经完全丧失了。不经意间往后倒退了二步、三步之后,立刻从皮肤上感应到了浮空的触感。 真是不可思议。我此时脑中所想到的是,仅仅在这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我、可能希也是,就像这样掉下去了吧,以及我真不想就这样步哥哥的后尘啊!这两件事。 网译版 转自 百度米泽穗信吧 翻译:dy123522 听闻哥哥的死讯的时候、我正在他处悼念着死去的恋人。 诹访希死于两年前。在这个称为东寻访的地方,坠崖身亡。“即死”对于她而言便是当时最大的幸运。在这两年里,我没有能够来到她曾经死掉的地方。终于、我想即便只是到此处向她献一束花吧,于是特地挑选了在临近她祭日的这一天,终于能够鼓起勇气来到此处。然而拜哥哥所赐不得不需要立刻返回,简直就是蜻蜓点水。哥哥就好像他连死的方式也用来找我的麻烦一般。 通过手机的话筒,我似乎感受到母亲也同样充满着不满的情绪。 “今晚要守夜,你就早点回来吧。对你来说,要是今晚不在的话也不成体统吧。” 听这话感觉她就好像根本没受打击似得。哥哥长期意识无法恢复,痊愈的前景本来就很渺茫,之后周围的人似乎连希望他能痊愈的这种想法都抛弃了。实在是替他感到悲哀。就好像是故意要让我听见似的,母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还有,我今天可能要到傍晚才回的来,所以可不要出做什么丢脸的事情。” 你倒是给我真心的伤感一下吧!我这么想着、嘴上什么也没说。要是随便说了什么的话,也只能是照着这些话演变成一场冷酷的唇枪舌战而已。于是取而代之我便问起了一些比较实务的问题,比如到时候穿什么衣服比较好之类的。诹访希的时候因为没有参加过她的葬礼、所以关于守夜也好、葬礼的方式也好,对于我来说都是第一次。 母亲听闻却说、 “真是笨到不行、穿校服就行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 之所以这么不高兴也难怪。今天正是母亲去会“老朋友”的一天。所以说哥哥的死不仅打扰了我的悼念更是妨碍到了母亲的幽会。再加上今天父亲也正好是“一日往返出差”的行程。如此这般的不识抬举的妨碍他人的情路,真是不如被马踹死算了。实际上哥哥按现在的情形来说应该算被骑摩托车撞倒而致死的,但是如今因为离那场事故发生的日期实在是太久的缘故,所以保险补偿金也拿不到。哥哥在各种时间上造成的差池还真是令人觉得悚然。 真的得要火速回去才行。因为母亲单单只是知道我外出了,可不知道我是坐上了北陆本线然后换公车来到这个东寻访。现在正好是中午,距离母亲所指定的傍晚还有一定的时间,但不早点的回去的话不行。……我若没能在她之前到家、换上校服摆出一副悲伤的摸样的话、母亲说不准又要发作一番。 可以说哥哥的事故是他自作自受、但是诹访希的事故却是个不幸的悲剧。两年前当她坠崖身亡之际、周遭还兴起了一些自杀说的传闻。“希的话说不定会这样做。”“不对,我认为她一定会自杀。”“啊,那个时候说不定希就已经决定要自杀了呢,要是我能在那是阻止她就好了……”。但是要我说的话,这还真是完完全全的误解。的确、她当时也曾有过厌世的一面、但不至于会去自杀。从结果来说、警察最终的结论是纯粹的事故,那么事实也肯定即是如此。 那个冬天,她和她那天真无邪的表妹一起来到东寻访游玩的时候,不幸遭遇了这场事故。 别过海崖、我走入步行道。边上柱状的石柱开始依次林立起来、但在被日本海的波浪不断拍击的光秃秃的悬崖边上却没有一块防止坠崖的护栏。不过也正因如此、除了那些抱着轻生念头的人以外、没有人会故意去靠近悬崖的边缘。在松树林夹缝中的步行道中前进后发现,在步行道特别危险的地段以及形成坡状的路段上,处处都设立了防护栏。 浪头拍击岩壁时四溅的沉重的声响,从刚才起就不断的在我的空空如也的胃里回响着,感觉有点不舒服。而从毫无阻拦的海边吹来的北风像是要把已经披上层层风衣的我连骨头一起整个冻僵。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里想要爬上悬崖一窥究竟的人,除了我恐怕没有别人了吧。 穿过松树林、来到了一个稍微开阔点的地方。在这里,悬崖边上设置了防护栏。虽说是防护栏,但也仅仅只是将几根矮矮的木桩用较粗的铁索连起来而做成的简单的玩意。 具体来说,我并不知道希是从那个位置坠落身亡的。但是只要稍微看一下,就会发现,啊,很有可能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呀。在破旧的木桩以及被海风侵蚀而生锈的锁条当中,混杂着虽说也是同样陈旧,但是比起其他的木桩、锁条相比绝对是要新很多的部分。这些锁条的高度也就处于我膝盖的位置,所以的确感觉很不牢靠。 在来到这里的途中、虽说天气应该已经是完全步入冬季了,但路边仍绽放着野花。于是我像是拉扯般的把它们摘下,现在手里的花几乎都快被我捏坏了。我走到防护栏前停下脚步,朝着下方窥看。在正下方只见巨大的浪头正拍击着巨石。 我看着手中被自己被捏成一团的野花。然后又望望远方的地平线、抬起头看看天空。预报中本应该是晴天的天空,现在却密布着沉甸甸的云朵,摆出一副随时会下雨的阵势。总是这样、北方大陆的天气总会心血来潮般的突然变暗。而这份暗沉也正是诹访希生前最为厌恶的东西。 我想起了希。的确、她并没有自杀。因为希她,在当时应该已经不会被任何事物所伤害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东西能够杀得了她,那也只能是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东西了。我曾经和希聊过像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以及其他各种话题。以我来看希是一个很可怜的女孩、但这对希来说的确是一件非常无可奈何的事情。从希来看我也是一个非常可怜的人,但对我来说这同样也是非常的无可奈何。她的死曾一度使我悲伤不已。但两年后的今天,当我手里握着花站在这块悬崖边上的时候,却不禁羡慕起当初的希。在这样的情感冲突里,我不自觉的苦笑了起来。 好了,再不走就不行了。接下来不得不去悼念哥哥了。 我朝下抛撒了白色的花瓣。 但是正吹来的一阵海风却将小小的花瓣吹返,刚才抛出的花瓣现在便散落在我的脚边。风、还真是大得很。 希当初发生事故的原因据说也是因为这样的大风。我弯腰拾起散落的花瓣,随后将身子越过铁索往崖下窥视,然后将手张开。虽然也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但这次花瓣终于是往下方的岩石处掉落了下去。看着花瓣飘落后,我转过身。回望天空、厚厚的云层几乎将光线全部包裹了起来,只能看到一个孱弱的太阳。 随着风声、不经意间从何处传来一记刮蹭的声响。 (过来吧,嵯峨野君) ……那个瞬间。 大概是平时不注意健康的报应吧,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尽一般。天旋地转一番后,平衡感已经完全丧失了。不经意间往后倒退了二步、三步之后,立刻从皮肤上感应到了浮空的触感。 真是不可思议。我此时脑中所想到的是,仅仅在这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我、可能希也是,就像这样掉下去了吧,以及我真不想就这样步哥哥的后尘啊!这两件事。 网译版 转自 百度米泽穗信吧 翻译:dy123522 听闻哥哥的死讯的时候、我正在他处悼念着死去的恋人。 诹访希死于两年前。在这个称为东寻访的地方,坠崖身亡。“即死”对于她而言便是当时最大的幸运。在这两年里,我没有能够来到她曾经死掉的地方。终于、我想即便只是到此处向她献一束花吧,于是特地挑选了在临近她祭日的这一天,终于能够鼓起勇气来到此处。然而拜哥哥所赐不得不需要立刻返回,简直就是蜻蜓点水。哥哥就好像他连死的方式也用来找我的麻烦一般。 通过手机的话筒,我似乎感受到母亲也同样充满着不满的情绪。 “今晚要守夜,你就早点回来吧。对你来说,要是今晚不在的话也不成体统吧。” 听这话感觉她就好像根本没受打击似得。哥哥长期意识无法恢复,痊愈的前景本来就很渺茫,之后周围的人似乎连希望他能痊愈的这种想法都抛弃了。实在是替他感到悲哀。就好像是故意要让我听见似的,母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还有,我今天可能要到傍晚才回的来,所以可不要出做什么丢脸的事情。” 你倒是给我真心的伤感一下吧!我这么想着、嘴上什么也没说。要是随便说了什么的话,也只能是照着这些话演变成一场冷酷的唇枪舌战而已。于是取而代之我便问起了一些比较实务的问题,比如到时候穿什么衣服比较好之类的。诹访希的时候因为没有参加过她的葬礼、所以关于守夜也好、葬礼的方式也好,对于我来说都是第一次。 母亲听闻却说、 “真是笨到不行、穿校服就行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 之所以这么不高兴也难怪。今天正是母亲去会“老朋友”的一天。所以说哥哥的死不仅打扰了我的悼念更是妨碍到了母亲的幽会。再加上今天父亲也正好是“一日往返出差”的行程。如此这般的不识抬举的妨碍他人的情路,真是不如被马踹死算了。实际上哥哥按现在的情形来说应该算被骑摩托车撞倒而致死的,但是如今因为离那场事故发生的日期实在是太久的缘故,所以保险补偿金也拿不到。哥哥在各种时间上造成的差池还真是令人觉得悚然。 真的得要火速回去才行。因为母亲单单只是知道我外出了,可不知道我是坐上了北陆本线然后换公车来到这个东寻访。现在正好是中午,距离母亲所指定的傍晚还有一定的时间,但不早点的回去的话不行。……我若没能在她之前到家、换上校服摆出一副悲伤的摸样的话、母亲说不准又要发作一番。 可以说哥哥的事故是他自作自受、但是诹访希的事故却是个不幸的悲剧。两年前当她坠崖身亡之际、周遭还兴起了一些自杀说的传闻。“希的话说不定会这样做。”“不对,我认为她一定会自杀。”“啊,那个时候说不定希就已经决定要自杀了呢,要是我能在那是阻止她就好了……”。但是要我说的话,这还真是完完全全的误解。的确、她当时也曾有过厌世的一面、但不至于会去自杀。从结果来说、警察最终的结论是纯粹的事故,那么事实也肯定即是如此。 那个冬天,她和她那天真无邪的表妹一起来到东寻访游玩的时候,不幸遭遇了这场事故。 别过海崖、我走入步行道。边上柱状的石柱开始依次林立起来、但在被日本海的波浪不断拍击的光秃秃的悬崖边上却没有一块防止坠崖的护栏。不过也正因如此、除了那些抱着轻生念头的人以外、没有人会故意去靠近悬崖的边缘。在松树林夹缝中的步行道中前进后发现,在步行道特别危险的地段以及形成坡状的路段上,处处都设立了防护栏。 浪头拍击岩壁时四溅的沉重的声响,从刚才起就不断的在我的空空如也的胃里回响着,感觉有点不舒服。而从毫无阻拦的海边吹来的北风像是要把已经披上层层风衣的我连骨头一起整个冻僵。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里想要爬上悬崖一窥究竟的人,除了我恐怕没有别人了吧。 穿过松树林、来到了一个稍微开阔点的地方。在这里,悬崖边上设置了防护栏。虽说是防护栏,但也仅仅只是将几根矮矮的木桩用较粗的铁索连起来而做成的简单的玩意。 具体来说,我并不知道希是从那个位置坠落身亡的。但是只要稍微看一下,就会发现,啊,很有可能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呀。在破旧的木桩以及被海风侵蚀而生锈的锁条当中,混杂着虽说也是同样陈旧,但是比起其他的木桩、锁条相比绝对是要新很多的部分。这些锁条的高度也就处于我膝盖的位置,所以的确感觉很不牢靠。 在来到这里的途中、虽说天气应该已经是完全步入冬季了,但路边仍绽放着野花。于是我像是拉扯般的把它们摘下,现在手里的花几乎都快被我捏坏了。我走到防护栏前停下脚步,朝着下方窥看。在正下方只见巨大的浪头正拍击着巨石。 我看着手中被自己被捏成一团的野花。然后又望望远方的地平线、抬起头看看天空。预报中本应该是晴天的天空,现在却密布着沉甸甸的云朵,摆出一副随时会下雨的阵势。总是这样、北方大陆的天气总会心血来潮般的突然变暗。而这份暗沉也正是诹访希生前最为厌恶的东西。 我想起了希。的确、她并没有自杀。因为希她,在当时应该已经不会被任何事物所伤害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东西能够杀得了她,那也只能是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东西了。我曾经和希聊过像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以及其他各种话题。以我来看希是一个很可怜的女孩、但这对希来说的确是一件非常无可奈何的事情。从希来看我也是一个非常可怜的人,但对我来说这同样也是非常的无可奈何。她的死曾一度使我悲伤不已。但两年后的今天,当我手里握着花站在这块悬崖边上的时候,却不禁羡慕起当初的希。在这样的情感冲突里,我不自觉的苦笑了起来。 好了,再不走就不行了。接下来不得不去悼念哥哥了。 我朝下抛撒了白色的花瓣。 但是正吹来的一阵海风却将小小的花瓣吹返,刚才抛出的花瓣现在便散落在我的脚边。风、还真是大得很。 希当初发生事故的原因据说也是因为这样的大风。我弯腰拾起散落的花瓣,随后将身子越过铁索往崖下窥视,然后将手张开。虽然也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但这次花瓣终于是往下方的岩石处掉落了下去。看着花瓣飘落后,我转过身。回望天空、厚厚的云层几乎将光线全部包裹了起来,只能看到一个孱弱的太阳。 随着风声、不经意间从何处传来一记刮蹭的声响。 (过来吧,嵯峨野君) ……那个瞬间。 大概是平时不注意健康的报应吧,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尽一般。天旋地转一番后,平衡感已经完全丧失了。不经意间往后倒退了二步、三步之后,立刻从皮肤上感应到了浮空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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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得要火速回去才行。因为母亲单单只是知道我外出了,可不知道我是坐上了北陆本线然后换公车来到这个东寻访。现在正好是中午,距离母亲所指定的傍晚还有一定的时间,但不早点的回去的话不行。……我若没能在她之前到家、换上校服摆出一副悲伤的摸样的话、母亲说不准又要发作一番。 可以说哥哥的事故是他自作自受、但是诹访希的事故却是个不幸的悲剧。两年前当她坠崖身亡之际、周遭还兴起了一些自杀说的传闻。“希的话说不定会这样做。”“不对,我认为她一定会自杀。”“啊,那个时候说不定希就已经决定要自杀了呢,要是我能在那是阻止她就好了……”。但是要我说的话,这还真是完完全全的误解。的确、她当时也曾有过厌世的一面、但不至于会去自杀。从结果来说、警察最终的结论是纯粹的事故,那么事实也肯定即是如此。 那个冬天,她和她那天真无邪的表妹一起来到东寻访游玩的时候,不幸遭遇了这场事故。 别过海崖、我走入步行道。边上柱状的石柱开始依次林立起来、但在被日本海的波浪不断拍击的光秃秃的悬崖边上却没有一块防止坠崖的护栏。不过也正因如此、除了那些抱着轻生念头的人以外、没有人会故意去靠近悬崖的边缘。在松树林夹缝中的步行道中前进后发现,在步行道特别危险的地段以及形成坡状的路段上,处处都设立了防护栏。 浪头拍击岩壁时四溅的沉重的声响,从刚才起就不断的在我的空空如也的胃里回响着,感觉有点不舒服。而从毫无阻拦的海边吹来的北风像是要把已经披上层层风衣的我连骨头一起整个冻僵。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里想要爬上悬崖一窥究竟的人,除了我恐怕没有别人了吧。 穿过松树林、来到了一个稍微开阔点的地方。在这里,悬崖边上设置了防护栏。虽说是防护栏,但也仅仅只是将几根矮矮的木桩用较粗的铁索连起来而做成的简单的玩意。 具体来说,我并不知道希是从那个位置坠落身亡的。但是只要稍微看一下,就会发现,啊,很有可能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呀。在破旧的木桩以及被海风侵蚀而生锈的锁条当中,混杂着虽说也是同样陈旧,但是比起其他的木桩、锁条相比绝对是要新很多的部分。这些锁条的高度也就处于我膝盖的位置,所以的确感觉很不牢靠。 在来到这里的途中、虽说天气应该已经是完全步入冬季了,但路边仍绽放着野花。于是我像是拉扯般的把它们摘下,现在手里的花几乎都快被我捏坏了。我走到防护栏前停下脚步,朝着下方窥看。在正下方只见巨大的浪头正拍击着巨石。 我看着手中被自己被捏成一团的野花。然后又望望远方的地平线、抬起头看看天空。预报中本应该是晴天的天空,现在却密布着沉甸甸的云朵,摆出一副随时会下雨的阵势。总是这样、北方大陆的天气总会心血来潮般的突然变暗。而这份暗沉也正是诹访希生前最为厌恶的东西。 我想起了希。的确、她并没有自杀。因为希她,在当时应该已经不会被任何事物所伤害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东西能够杀得了她,那也只能是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东西了。我曾经和希聊过像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以及其他各种话题。以我来看希是一个很可怜的女孩、但这对希来说的确是一件非常无可奈何的事情。从希来看我也是一个非常可怜的人,但对我来说这同样也是非常的无可奈何。她的死曾一度使我悲伤不已。但两年后的今天,当我手里握着花站在这块悬崖边上的时候,却不禁羡慕起当初的希。在这样的情感冲突里,我不自觉的苦笑了起来。 好了,再不走就不行了。接下来不得不去悼念哥哥了。 我朝下抛撒了白色的花瓣。 但是正吹来的一阵海风却将小小的花瓣吹返,刚才抛出的花瓣现在便散落在我的脚边。风、还真是大得很。 希当初发生事故的原因据说也是因为这样的大风。我弯腰拾起散落的花瓣,随后将身子越过铁索往崖下窥视,然后将手张开。虽然也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但这次花瓣终于是往下方的岩石处掉落了下去。看着花瓣飘落后,我转过身。回望天空、厚厚的云层几乎将光线全部包裹了起来,只能看到一个孱弱的太阳。 随着风声、不经意间从何处传来一记刮蹭的声响。 (过来吧,嵯峨野君) ……那个瞬间。 大概是平时不注意健康的报应吧,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尽一般。天旋地转一番后,平衡感已经完全丧失了。不经意间往后倒退了二步、三步之后,立刻从皮肤上感应到了浮空的触感。 真是不可思议。我此时脑中所想到的是,仅仅在这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我、可能希也是,就像这样掉下去了吧,以及我真不想就这样步哥哥的后尘啊!这两件事。 网译版 转自 百度米泽穗信吧 翻译:dy123522 听闻哥哥的死讯的时候、我正在他处悼念着死去的恋人。 诹访希死于两年前。在这个称为东寻访的地方,坠崖身亡。“即死”对于她而言便是当时最大的幸运。在这两年里,我没有能够来到她曾经死掉的地方。终于、我想即便只是到此处向她献一束花吧,于是特地挑选了在临近她祭日的这一天,终于能够鼓起勇气来到此处。然而拜哥哥所赐不得不需要立刻返回,简直就是蜻蜓点水。哥哥就好像他连死的方式也用来找我的麻烦一般。 通过手机的话筒,我似乎感受到母亲也同样充满着不满的情绪。 “今晚要守夜,你就早点回来吧。对你来说,要是今晚不在的话也不成体统吧。” 听这话感觉她就好像根本没受打击似得。哥哥长期意识无法恢复,痊愈的前景本来就很渺茫,之后周围的人似乎连希望他能痊愈的这种想法都抛弃了。实在是替他感到悲哀。就好像是故意要让我听见似的,母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还有,我今天可能要到傍晚才回的来,所以可不要出做什么丢脸的事情。” 你倒是给我真心的伤感一下吧!我这么想着、嘴上什么也没说。要是随便说了什么的话,也只能是照着这些话演变成一场冷酷的唇枪舌战而已。于是取而代之我便问起了一些比较实务的问题,比如到时候穿什么衣服比较好之类的。诹访希的时候因为没有参加过她的葬礼、所以关于守夜也好、葬礼的方式也好,对于我来说都是第一次。 母亲听闻却说、 “真是笨到不行、穿校服就行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 之所以这么不高兴也难怪。今天正是母亲去会“老朋友”的一天。所以说哥哥的死不仅打扰了我的悼念更是妨碍到了母亲的幽会。再加上今天父亲也正好是“一日往返出差”的行程。如此这般的不识抬举的妨碍他人的情路,真是不如被马踹死算了。实际上哥哥按现在的情形来说应该算被骑摩托车撞倒而致死的,但是如今因为离那场事故发生的日期实在是太久的缘故,所以保险补偿金也拿不到。哥哥在各种时间上造成的差池还真是令人觉得悚然。 真的得要火速回去才行。因为母亲单单只是知道我外出了,可不知道我是坐上了北陆本线然后换公车来到这个东寻访。现在正好是中午,距离母亲所指定的傍晚还有一定的时间,但不早点的回去的话不行。……我若没能在她之前到家、换上校服摆出一副悲伤的摸样的话、母亲说不准又要发作一番。 可以说哥哥的事故是他自作自受、但是诹访希的事故却是个不幸的悲剧。两年前当她坠崖身亡之际、周遭还兴起了一些自杀说的传闻。“希的话说不定会这样做。”“不对,我认为她一定会自杀。”“啊,那个时候说不定希就已经决定要自杀了呢,要是我能在那是阻止她就好了……”。但是要我说的话,这还真是完完全全的误解。的确、她当时也曾有过厌世的一面、但不至于会去自杀。从结果来说、警察最终的结论是纯粹的事故,那么事实也肯定即是如此。 那个冬天,她和她那天真无邪的表妹一起来到东寻访游玩的时候,不幸遭遇了这场事故。 别过海崖、我走入步行道。边上柱状的石柱开始依次林立起来、但在被日本海的波浪不断拍击的光秃秃的悬崖边上却没有一块防止坠崖的护栏。不过也正因如此、除了那些抱着轻生念头的人以外、没有人会故意去靠近悬崖的边缘。在松树林夹缝中的步行道中前进后发现,在步行道特别危险的地段以及形成坡状的路段上,处处都设立了防护栏。 浪头拍击岩壁时四溅的沉重的声响,从刚才起就不断的在我的空空如也的胃里回响着,感觉有点不舒服。而从毫无阻拦的海边吹来的北风像是要把已经披上层层风衣的我连骨头一起整个冻僵。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里想要爬上悬崖一窥究竟的人,除了我恐怕没有别人了吧。 穿过松树林、来到了一个稍微开阔点的地方。在这里,悬崖边上设置了防护栏。虽说是防护栏,但也仅仅只是将几根矮矮的木桩用较粗的铁索连起来而做成的简单的玩意。 具体来说,我并不知道希是从那个位置坠落身亡的。但是只要稍微看一下,就会发现,啊,很有可能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呀。在破旧的木桩以及被海风侵蚀而生锈的锁条当中,混杂着虽说也是同样陈旧,但是比起其他的木桩、锁条相比绝对是要新很多的部分。这些锁条的高度也就处于我膝盖的位置,所以的确感觉很不牢靠。 在来到这里的途中、虽说天气应该已经是完全步入冬季了,但路边仍绽放着野花。于是我像是拉扯般的把它们摘下,现在手里的花几乎都快被我捏坏了。我走到防护栏前停下脚步,朝着下方窥看。在正下方只见巨大的浪头正拍击着巨石。 我看着手中被自己被捏成一团的野花。然后又望望远方的地平线、抬起头看看天空。预报中本应该是晴天的天空,现在却密布着沉甸甸的云朵,摆出一副随时会下雨的阵势。总是这样、北方大陆的天气总会心血来潮般的突然变暗。而这份暗沉也正是诹访希生前最为厌恶的东西。 我想起了希。的确、她并没有自杀。因为希她,在当时应该已经不会被任何事物所伤害了。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东西能够杀得了她,那也只能是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东西了。我曾经和希聊过像梦里的刀剑之类的,以及其他各种话题。以我来看希是一个很可怜的女孩、但这对希来说的确是一件非常无可奈何的事情。从希来看我也是一个非常可怜的人,但对我来说这同样也是非常的无可奈何。她的死曾一度使我悲伤不已。但两年后的今天,当我手里握着花站在这块悬崖边上的时候,却不禁羡慕起当初的希。在这样的情感冲突里,我不自觉的苦笑了起来。 好了,再不走就不行了。接下来不得不去悼念哥哥了。 我朝下抛撒了白色的花瓣。 但是正吹来的一阵海风却将小小的花瓣吹返,刚才抛出的花瓣现在便散落在我的脚边。风、还真是大得很。 希当初发生事故的原因据说也是因为这样的大风。我弯腰拾起散落的花瓣,随后将身子越过铁索往崖下窥视,然后将手张开。虽然也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但这次花瓣终于是往下方的岩石处掉落了下去。看着花瓣飘落后,我转过身。回望天空、厚厚的云层几乎将光线全部包裹了起来,只能看到一个孱弱的太阳。 随着风声、不经意间从何处传来一记刮蹭的声响。 (过来吧,嵯峨野君) ……那个瞬间。 大概是平时不注意健康的报应吧,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尽一般。天旋地转一番后,平衡感已经完全丧失了。不经意间往后倒退了二步、三步之后,立刻从皮肤上感应到了浮空的触感。 真是不可思议。我此时脑中所想到的是,仅仅在这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我、可能希也是,就像这样掉下去了吧,以及我真不想就这样步哥哥的后尘啊!这两件事。 第一章 歧路之夜 1 在寒冷中我蠕动着身子。 听得到水的声响。但、和之前那种间歇性的会在腹中深处产生回响的波涛的性质不同。现在不断涌入耳边的是轻柔的但却连绵不绝的水声。睁开双眼、眼前即是一片流淌着的河水。 河岸的堤坝上面是一条铺着沥青路面的自行车道。在这条车道边上分布着长椅。直到刚才我好像就是在这其中的一个长椅上横卧着。 我转望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在同样沉闷的天空下,眼前是一条有些涨潮的汹涌流动着的河水。而对岸则是有着偌大停车场的吉之岛百货公司。再往远处则可以隐约的看到一些高层建筑群。一切都非常的熟悉。眼前的河名为浅野川。然后这里则是金泽市。 接下来,我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在经历了北边大陆严寒之后而冻得通红的双手。试着活动了一下,十根手指全都能正常的运作。我从长椅起身。低头望身上一看、穿的还是那身灰色的大衣,外面还裹着一层黑色的风衣。下身则是稍微有点弄脏了的宽口长裤。我现在穿着和之前完全一样的防寒装。 熟悉的环境、同样的衣着。但…… 确实自己是去了东寻访了呀。我的确是动用了明知道事后会饿肚子的最后的积蓄,决定起身去悼念诹访希了的。然而为何现在却仍身处金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试着在原地蹬了两下脚。运动鞋践踏着沥青的路面、随后身体便感受到了相应的震动。接着我又用手摸遍了全身也没有一处疼痛的地方。钱包也还健在。其中甚至连从芦原温泉到金泽的车票也还在里面。芦原温泉是离东寻访最近的一处车站。而这张车票便是在金泽买的往返票当中的返程票。也就是说车票尽管现在仍在我的钱包里,而我却已然回到了金泽市的浅野川是的河畔,并横卧在其间的一处长椅上了。 ……现在明确了解了的唯一的现状就是,这张车票算是作废了。 不经意间看到自己的拇指和食指之间还残留着浓绿色的脏污。那应该是在那时摘花时留下的。 我开始思考起来。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梦来看的话那也太奇怪了。自己应该的确是去了东寻访了的。但是现在却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回到了金泽市。那么一定要说哪一方是在做梦的话,毫无疑问只能是现在,此时此刻!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确信着现在应该是处于梦中的自己、嵯峨野亮,却因为太冷而颤抖着身躯。 看来这其中应该是哪里出现了混乱。对了、好像自己稍微想起了一些什么。我的确应该是忽然一下子犯了晕眩、在崖边失去了平衡……。然后是那个、令人悚然的浮空感。 直到这里还是记得的。于是可以这么理解,我从那个崖上摔落后并没有死,只是在记忆方面出了某些差错。 我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急切的想要知道现在的日期。手机上显示的是“二〇〇五年十二月三日”。 “……” 十二月三日、这不是我去东寻访的那天吗?应该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安心的在浅野川河畔的长椅上躺着才对! 忽然我发现,手机显示着信号处于圈外状态。的确这里是远离着街道,但对面可就是大百货公司吉之岛啊,圈外也太离谱了吧。我试着摆弄了一下手机,显示依旧没有发生变化。 这手机坏了吧。不过即使如此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只是款淘汰了的便宜货嘛。 此时又吹起了一阵冷风。从日本海吹来的风真是冷的可怕。再这样老是站在河边的话恐怕整个身子都要被冻僵了。总之既然莫名其妙的回到了金泽市,还是快点回去,赶快换上校服吧。 现在一想,总之自己没有被抬入医院也算是件幸事。今晚守夜的时候只要扮演好一个悲伤的弟弟母亲自然也就不会多说什么,而此后父亲也不用为那多余的医疗费操心了。 位于金泽市东面,从医王山系起源的浅野川,和犀川一起汇入金泽市。和犀川此后直接汇入日本海不同,浅野川在中途会变成名为大野川的河流、其河口听说是有建立了港口之类的,但是我没有亲眼见过。 沿着浅野川下流走着。心里正厌烦着一路上吹着的这冬季一如既往的大风的时候,转角便远离了河道。之后映入眼帘便是进入年底促销的百货店以及一些铁皮屋顶的窄小的房子。在阴暗的天空下,穿过一条细小的过道,便来到了一条干线道路上。说是干线道路,其实也就是一条单向一车道的马路。从这条马路一直往前走,登上稍微有些坡度的斜面道路后便可以从兼六园和金泽城的当中穿过,之后的道路就和繁华街、香林坊串联起来了。我在穿过马路后,便朝着山手的方向走去。 再次进入住宅区里的道路,左右蜿蜒般的蔓延扭曲。前面连续停着两辆大卡车、我便从一侧横穿了过去。 越往里走,渐渐的两旁房屋的架构也慢慢变得不同。瓦片房顶的房屋开始变得显眼起来、一些带有庭院门扉的院式房屋也开始显现。虽说不上高级住所、至少这里也可以称得上是在生活方面稍有富余的人们所居住的住宅街区。我的家也毗邻此处。 砖色的房顶、白色的外墙。勉强能够容入两辆车子的车库现在正空置着。母亲是说了要在今天傍晚才能回来,但是这么看来,父亲也还没有回来。还是说父亲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这么想着,但转念就知道这不可能。对于母亲来说,和父亲通电话或在守夜时尽失颜面这两件事当中,哪一件会令她更感到屈辱那是想也不用想便会知道的结果。 从周边的围墙处我走向自家的大门口。……在那里我看到了一样没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辆有着和这个凛冽冬天毫不相称的、甚至是让人想象到夏天般的橘色助动车。在助动车的车身上还非常小心的挂上了一道u型锁,然后便堂而皇之的停在他人家门的屋檐之下。这还真是有点荒唐……。 难道是前来悼念的客人?但是在我的记忆里似乎不存在有哪个像这样骑着这么色彩鲜艳的助动车,然后能够比自家家人还要早的急匆匆赶赴而来的亲戚。还是说哥哥他也有着这么一个肯为他做到如此悼念的朋友?在助动车的车牌上写着“金泽市”的字样。 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钥匙插入锁孔深度的一半,然后便再也无法前行了。要是再稍微使劲用力的话,感觉可能会弄坏钥匙。门锁被换掉了吗?到底是什么时候换的?不久前才得知今晚要守夜的消息、所以按情况来看一切都应该是很匆忙的态势,但像如今这样故意要把我锁在外头的这样的举动,怎么看都太奇怪了。 虽然至今为止大致上发生的事态我都按照理所当然的一般,照单全收了,但是从刚才起这一系列奇怪的事情可实在有点太说不过去了。果然还是受到了之前坠落的打击而被影响太大了吗?为了确认我又重新看了一下屋前的铭牌,果然是“嵯峨野”没错,在一块黑色的石块上刻着这三个字。 我歪了歪脑袋,总之之后又试了几次,门锁仍是没有打开。没法子了,看来只好绕着屋子看看、说不定那扇窗没上锁呢。但在此之前、虽说明知道里面应该是空无一人的,但还是无理取闹般的试着敲了敲门。 于是、 “来了来了!” 从耳边传来的是一阵毫不低调的应门声。 正当我还在感到困惑之际门被打开了、眼前出现的是个女人。身着淡粉色的高领毛衣、下身则是稍有褪色的牛仔裤。超短的头发染成了栗色、嘴上则叼着一根百奇。一双看上去很有活力的瞳孔以及适当修饰过但却还残留着一股强气的双眉。眉目之间虽说得上算是清秀,但也还称不上是那种稀世的美女吧。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年龄的话看上去好像和我差不多、 可能稍微比我年长一些吧。至少应该不是高中生了、但应该还没超过二十岁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眼前站着的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女人。……我不禁朝着她发问。 “你是谁啊?” 反正我觉得此刻能够得到的回答肯定也不会是那种正经的东西。女人只是粗略的打量了我一下,然后将口中叼着的百奇用左手拿在手中,说道。 “我是这家的家里人……。反倒是你,你是谁啊?” 回想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至少大部分事情我都能以“大概就是这样吧”的态度照单全收了。 但是、现如今面对着一个初次见面便擅自坐落在自己家中且对着我说道‘我是这家的家里人’,这种事情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熟视无睹了。警戒心理不断的膨胀。这难道是新式的欺诈? 于是我开始慎重的回答起来。 “我是……。我才是这家的家里人。但是我可不认识你。” 女人皱了皱眉头。 “你是……” 她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深褐色的眼眸。然后轻轻的将视线转移。 “新式的欺诈?” 被抢先了。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啊。 “这是我的台词吧!趁家里没人的时候窜到我家里,你想做什么?” “家里没人?我可是一整天都在家啊。我说啊,这里可是‘嵯峨野’家,你搞错了吧?” “我的名字叫” 我只是瞪着她。 “嵯峨野亮。” 瞬间、女人一下子睁大双眼、将拿在左手的百奇横指向我。活像是在演戏一般、摆起了夸张的阵势。 “私生子!” ……我大抵上来说从不发火。因为我认为发火是极力主张自己意见的一种方式,既然自己没有需要主张的意见那也就没有必要发火。就连那些总是抱着看好戏心态的不怀好意的家伙们、也因为觉得我这个人根本没有调戏的价值而渐渐的远离我。所以我就是这种对任何事物基本上都不会发火的人。 但是、这次还真是被将军了。现状可以理解为‘被戳到要处了’,因为我姑且不是什么私生子。 “一定要这么说的话,你才是那个私生子吧?” “这样啊…我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女人丝毫没有动摇的感觉。她将手中的百奇朝自己的嘴中塞去咬了一口,然后便盯着空中像是在开始思考什么的似的。 “原来如此、我是私生子啊。” 面对这样的态度、我的警戒心不禁又变得更强了一些。这个女人、难道是在用这种答非所问的方式在拖延时间吗?像这样在家门口故意拖住我、她的同伙……、也就是说她想帮忙让里面的同伙或者其他什么人趁机逃走吗?虽说自己的私人物品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再这样下去给我家添麻烦的话、自己的心情实在也不会太好过。 “别想…” ‘拖延时间’、话还没说到一半,女人又开始盯着我的眼睛、抢过我的话说道。 “我说你啊,” 毫无情感的命令式的语气、 “能给我说说这个家的家族成员是那些吗?” “我干嘛要告诉你这些?” “我想知道你到底了解多少。” 我感到有些忿忿不平,凭什么我要把自己家里的情况告诉一个可能是小偷的人?然而、女人似乎是看透了我这边的想法一般。 “嘛,其实门柱上的姓氏铭牌上都具体的写出来了,所以不要看着那个,给我回答看看。” 确实如女人所言、虽然大门口的铭牌上只有“嵯峨野”的字样,但是在门柱的那边却是把名字都写了出来。刻意的隐瞒没有任何意义……。隐约怀揣着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的不安、我也只好不情愿的回答起来。 “家里一共四个人,分别是嵯峨野昭雄、花枝、哉、亮。但是哉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虽说不太完整,但也算是猜对了一部分。那怎么没有我呢?” “为什么要把你加进去啊?” “你是高中生了吧,但是感觉还是个初中生的样子,是一年级吧?” 我不想回答她,但是给她说中了。 女人在百奇的前端轻咬了一口。 “……看来你的确是昭雄和花枝之间的儿子,但要是说还只是高中一年级生的话,那你不就算是我的弟弟了嘛,可事实上我可没有像你这样老是一副死鱼眼样子的弟弟。而且你还说你一直就住在这个家里吧。按照一般的思路来说,接下来要给你的话就只能是‘你脑子没事吧’之类的了。” “我也从来没什么姐姐。接下来要给你的话是‘你够了没有、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我强忍着心里的怒气将刚才的话脱口而出。……随后我便发现,在自己刚才的发言里存在着并不是很正确说法,于是结结巴巴的想要修正。 “……我的姐姐、没能生出来。” “什么?” 我此刻依旧是警戒着女人,而女人也没有想出门口出来的意思。虽说不上是一触即发、但现在处处布满了紧张感。但是女人却作出了一个包含着稍微缓解目前气氛的笑容的表情。 “还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她将手指向一旁的助动车。轻佻的亮橘色助动车。 “这辆助动车,其实并不是一辆普通的助动车。绝对不普通、也可以说它根本就不是助动车。……那么,你认为它到底是哪里不普通?就你能想到的说出来就行。” 哈?这算啥玩意? “你闹够了没有?我现在很忙,我可要报警了。” 我可要趁父母还没回来的时候赶紧将衣服换好、然后做好仪式的准备工作才行。才没什么功夫去搭理一个认都不认识的女人提出的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为了防止被她冷不防的抓住我的手,我向后退了一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然而、还没等我将自己手里那两块合在一起的东西打开之前,女人的右手里早就已经握着打开好着的手机。到底是有多喜欢这颜色,连手机也是亮橘色的。我在那是才注意到、女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把右手藏在背后。她一直就握着电话。 女人眯着眼,淡淡的说道。 “我说啊,你好像一直把我当做是非法入侵者来看了吧。但是从我的角度来看,你却是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危险的家伙。说了这么多你也该察觉到了吧,虽然我也认为报警是个最佳途径,但还是希望能把问题交给他人解决之前,我们之间先尽量把自己的想法沟通一下。不就是个小小的q&a嘛,你就试试吧。” 虽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怒气,但女人的话里还是带着些许责备般的口气,指责着我的不明事理。 确实……。我和这个女人所说的情况互相冲突着,我们都认为对方才是那个想要窜进家门为非作歹的危险分子。这样下去再怎么说也没用,这点我承认。 “怎么样?” 从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上,我察觉不到一丝可疑的气息。若她真的是入室小偷的一伙或是其他什么人的话,能如此坦然的把‘我就是在自己的家里’这份沉着演绎的这般惟妙惟肖吗?至少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入室盗窃的小偷能冲着回到自己家里的家人胡诌‘我才是这家的家里人’之类的话。 而且,刚才的确是我疏忽了,我的手机现在不巧正坏着呢。 总之,对话的必要性还是存在的。只是这种对话的方法是否用‘小小的q&a’这种方式进行,我却觉得不置可否。这和助动车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说女人对此是有什么想法的话, 那我就随她的意试试。之后如果发现她只不过是想通过这个来拖延时间的话,那到时候再想办法。于是我将手里的手机重新放好,视线转向一旁的助动车。 亮橘色的、挂着u形锁的、金泽市车牌的助动车。看上去虽说不是很脏,但也不是那种崭崭新的样子。怎么看,都只是一辆助动车而已啊。 “这辆助动车……” 女人的眼睛笑了起来,褐色的眼眸,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辆助动车怎么了?” “去掉了限速器,所以可以比一般的助动车开得更快。” 于是,女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ok!行了,那就暂且相信你刚才说的,嵯峨野亮。总之,老是这样站在外面也不好,进来说吧。” 像是要招待我进去一样,女人把门大大的打开了。怎么回事,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女人虽然仿佛对我接触了戒备,但我可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来来,不要客气。” “我才不会客气。” 跨进门口的我,对站在那里的女人不停的上下打量。 “刚才那个问题算是什么意思。还有……、你是不是差不多也该把名字告诉我了吧。” 我顺势抄起了屋内、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从来没见过的带皮毛的条纹摸样的拖鞋。然后女人把手指向自己的胸前。 “你是说我吗?我的名字叫嵯峨野咲。总之,多多关照。……直到哪一方的谎话被拆穿为止!” 果然、这一切都是谎话吗? 2 在鞋柜的上面摆放着一支从没见过的花瓶。环顾四周,是白色的壁纸,以及有着深褐色地板的走廊。名为咲的女人作出‘请’的手势,示意让我往里走。 “请,到客厅去吧。” 她这是故意在耍伎俩。让我走在前面,想要试探我到底对这个家的构造熟不熟悉。从那个好像说着‘就这样往里走吧’的手势,让我对咲这个人的性格可窥一斑。要走到我家的客厅,根本不需要穿过走廊。从大门口进来后,立刻穿过右手边的门口便可到达。 “知道了。” 说着,我毫不犹豫的打开旁边的门把手。当然也没有放松对身后的警戒。要是因为一些说的好听的话而放松警惕,最后却还是被这个不明身份的女人从背后给我来一下子什么的,我可消受不起。稍微用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猜对了去客厅的正确方法,她正微微的笑着。沉重的木质大门需要稍微前倾、压上些许自身的体重后才能打开。所以构造上来说并不完善。 打开门之后,正对面就是和庭院相连的落地玻璃窗。本来这样的构造是为了能够让阳光晒进来,但今天却只能看到一幅沉重的天空。米黄色的沙发,脚跟处是黑色的玻璃茶几。白色的窗帘。在房间一侧摆放着的电视柜,以及电视柜上的轻薄型液晶电视。因为房型算是客厅餐厅一体式的,所以客厅和整体厨房相连接在一起。这里正是我住惯了的,熟悉的房间。 ……虽然总感觉房间处处的些许位置的摆放有些变化。但是并没有那种翻箱倒柜过的气氛。 “随便坐。” 我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我可不想一直让主导权握在对方手里。我也有必要试探试探咲。如果她还是主张自己是这家的家里人的话。 “抱歉,能麻烦你泡杯咖啡给我吗?” 吐了一口气之后、 “奶精和砂糖都放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咲一副‘无语了’似的表情看着我。 “叫一个刚见面的人帮忙泡饮料,还真是……。算了,反正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知道。要不,我就把特地留给客人专用的杯子拿出来用吧。” 边说着,她用指甲轻轻的敲了敲安放在门口一侧的陈列架。在这个陈列架的玻璃橱柜里,的确陈列着如咲所说的镶着金边并雕有玫瑰花浮雕图案的珍贵客人才能专用的杯子。对我来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杯子被使用过的。咲好像没有打算开玩笑,她打开玻璃橱柜的门,用食指勾住杯子的把手处。这当中,她的身体完全没有侧向陈列架那边。我当然也是知道,为何她只是稍微迈开身子,而完全没将自己的背后暴露出来的用意。一边像是打开了心扉般和我说着话,另一边她也并没有完全信任我的打算。 咲就这样用指头勾着专用的杯子朝着厨房走去。我认真的观察着她,炉灶上明明放着水壶,她却毫不犹疑的将手伸向了咖啡机处。 她从橱柜中取出咖啡豆的袋子,然后取出少量放入咖啡机中,然后从餐具柜中取出自己的杯子。很显然,这个厨房对于她来说是已经用惯了的。 照这么看,咲的确是没有说谎。就如同我对这个家的熟悉程度一样,咲也是在这里住惯了的。 若真是如此,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变得毫无去向了。我千真万确是应该没有姐姐的。还是说因为东寻坊坠落的影响,我单单只是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不对,还是说当初根本就没有掉下去? 心情一下子变得有点糟,哥哥的葬礼到底怎么样了。 我坐在沙发上。位置则是我平时一直坐着的处于电视和玻璃茶几当中沙发的斜对面的地方。在玻璃茶几上是散落着吃到一半的百奇的盒子,而在沙发的垫子上则伏着几本杂志。它看上去就好像在说‘就在刚才我还在看呢,因为突然有客人来了,所以不得已只好先伏在这里’。我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杂志,于是翻过来看了看封面,这是本关于椅子方面的专门杂志。椅子?无论是父亲、母亲或是哥哥好像都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当然我也是。我试着想象着咲就这样坐在我现在坐着的坐垫上看着这边杂志时的场景。 “你对家具也感兴趣?” 抬起头,咲端着盛有两个杯子的托盘站在那里。 “砂糖和奶精都要放,对吧。” 说着,她把自己平时用惯了的白色杯子和客人专用的金边杯子放在了玻璃茶几上。虽然客人专用的杯子有自己专用的托底,但咲却还是将平时常用的托底放在了这个杯子下面。说不定她是想借此来衬托自己到底是有多么的了解厨房的各种配置。放在眼前的还有袋装砂糖以及用塑料容器盛放的奶精。我提出的要求完全都做到了,只能对她说了声谢谢。 拿掉坐垫上的杂志后,咲又拿起坐垫放在了地上的毛毯上,然后在上面正坐。我所坐着的这个沙发是可以容下三个人的,但是这个家里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两个人同时坐在沙发上的情况。同样现在也是、我们互相之间都警惕着对方,所以自然也就不可能肩并肩的坐在一起。 咲轻轻缀了一口应该是原味的咖啡,然后抬起视线观察着我。我撕开袋装砂糖的封口,将砂糖倒入咖啡中。正当我搅拌着咖啡发出铛铛的响声是,咲突然说道。 “所以再确认一下。你想说的是,你是这个家的次子,对吧。” “……不是想不想说的问题,本来就是啊。” “但事实上这个家的子女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完全没错。当然,哥哥已经不在了。” 哥哥应该是今天才去世的,这件事情到底有多少人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咲明知道这事情,还能够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口。无论是我、母亲或是父亲,即使是知道哥哥的死可能是早晚的事,但像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说出口,我们还是做不到的。 咲将咖啡杯放好交叉着双手,稍稍探出点身子说道。 “所以我想问的是,刚才你所提到的那个‘姐姐’的事情。你刚才是说没用生出来,对吧。当中省略掉的部分能不能说给我听听?我觉得搞不好,这个故事会很有趣。” 这并不是一件‘有 趣’的事情。我停下手中的调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大致上来说在嵯峨野家发生的零零总总的大小事情也都是那些外面常有的事,也并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事情,关于姐姐的那段插曲自然也就不会变的有趣。 事情很简单 “……在哥哥出生之后,母亲怀上了第二胎。但是,第二胎并没有生出来。她似乎在胎中就不幸夭折了。” “似乎?” “这当然都是发生在我出生前的事情,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父母的愿望是想要有两个孩子。所以既然第二胎夭折了的话,那就继续怀了第三胎,也就是我。 “这样啊…” 咲解开交叉的双手,接着又环抱起了双臂。 “……原来如此。顺便了解一下,你和你的哥哥之前相隔几岁?” “差四岁。” “从第二胎夭折到你出生为止,花了几年的时间?” 面对她如此细致的提问,我皱起了眉头。 “谁知道!跟你说了这事我出生前的事。” “但是,你却知道那个孩子的性别是女的呢。” “家里供着瑞子菩萨【注:可以理解为为供奉死去的儿女或父母而设立的灵位】。名字叫‘露’。” “……像露珠般稍纵即逝的生命吗。还真是简单明了的命名方式啊。但的确,光这点来说的话,的确和我家的情形相似。就我而言,因为没有满十个月就提前出生了,所以就被取名为‘咲’【注:咲?サキ?前 表示提前的意思】。” 的确从这点来看双方父母的取名方式都非常的直接了当。第一个孩子叫‘哉’【注:哉?ハジメ?初め 表示一开始的意思】。像露水般消失了一样,所以夭折的第二胎叫‘露’。然后我名字‘亮’【亮?リョウ?了 表示完了、了结的意思】,则意味着‘这家的孩子到此为止,不会再生下一胎了’的意思。 刚才咲还把百奇像指挥棒似得摇着,现在却又将食指上下两次、三次的按着节拍似的挥舞着。 “从时间来分析的话,这里确实没有矛盾。总之,也可以根据‘露’是在怀着的第几个月里死掉的情况接着分析……。你,大概是在一九九零年出生的吧。而且还是大月生的吧?” 我一边困惑着,一边回答。 “的确如此……” “我是一九八八年十一月出生的,所以这样算的话应该对得上。……哈,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就你一个人在那里傻笑个啥。我开始有点怀疑咲的精神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假设她偷偷的窜到家里没人的房子里,掌握好厨房相关器具的摆放位置,然后将自己的助动车故意停在门口,然后面对着回到家里的家人用摸不着边际的话搞得对方一头雾水……。虽说这样一来对她来说什么好处也没有,但如果这一切的行为只是因为出于她精神异常的缘故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到底算什么意思……” 怀着八分的不耐烦和两分的疑虑,我嘀咕了起来。而咲则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好好的想象一下,想象!你是昭雄的儿子,哉的弟弟。而我则是昭雄的女儿,哉的妹妹。但我们互相之间却从来没有见过面。而且我们两个人还同时认为这里才是自己的家。假设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谎的前提下,究竟会得出怎样的结论呢?” “怎么样的结论?” “唉,就知道你不行。一看就知道你缺乏想象力。” ……做人只要脚踏实地,拿得起放的下的话,一般这辈子就没什么大风大浪过不去的,所以没点想象力有怎么了。 轻摇了一会食指后,咲将指尖朝向我。用像是在笑一般的视线和声音说道。 “最具有决定性的解释就是,……有两种可能的平行世界交错在一起了。嵯峨野露完好的被生下来的世界和没有被生下来的这两个平行世界。” “……” “也就是说,我就是你所说的那个‘露’。怎么样,这样的话。” 两个可能的平行世界。要说这算是超现实主义还是幻想主义呢?还问我‘怎么样’,我的回答只有一个。 “我只能对你说,你脑子没问题吧?” 咲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快。甚至高兴似的挥舞起她的指头。 “说不准还真有点问题呢。要不就是你不正常,要不就是我不正常,或者说是这个世界发生了某些异常。我呀,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呆在家里,四脚朝天的躺在就你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上,看看电视读读杂志什么的,就这样过着一个非常非常和平的周六。所以问题应该出在你身上。你今天到底在干什么呢?” 刚想说些什么的我,不禁闭上了张到一半的嘴。如果一定要说在我或是咲或是世界,这哪一方出现了错乱的话,那么去追溯自己的记忆所得出的结论一定会把这份错乱归结到我的头上。为了否定这点,我强硬的断言道。 “我已经不想回答你的问题了。……你所说的这些,我完全无法相信。” “完全?也就是说从我说‘在这个家里半躺着悠哉的吃着百奇’的情况开始全部都是?” “从一到十,全部都不信。从你说自己是嵯峨野咲这里开始就不信。” 咲用夸张的动作耸了耸肩之后,一副‘真拿你没辙’的样子摇了摇头。 “从这里开始的啊。但是,这个的话不是已经用很多方面的事实来证明过了吧。比如说,对了。” 她从坐垫上站起身,走到门口一侧的陈列柜处弓起了腰。 “要是给你看看保险证明的话好像又有点太危险了。让我找找,在哪呢。我记得应该是在这里才对。” 在那个橱窗里除了放有客人专用的茶杯之外,怎么看也都只放着一些,只能当做是土特产程度的没有什么太大价值的木雕的熊、没有放电池的时钟、来历不明的奖杯之类的东西。然后在橱窗的最边上,有一个四周是红边的白色的装饰盆,它现在正背面朝上的伏倒在那里。 当我注意到此物的瞬间、我才受到了犹如世界被颠覆般的冲击。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尽了一般。那的确是应该已经碎掉了的装饰盆。而且应该是碎的彻彻底底,并且之后被放入了不可燃垃圾袋的最底下,在很久之前便从这个家里消失了的盆子。而现如今,它却赫然的出现在这里。 于是我又不经意间将视线投向橱柜和门口之间的墙壁上。然后我所看到的场景又不禁让我睁大了双眼。因为在那里无论如何都应该挂着的挂历,在视线所投及的地方消失了。剩下的是一张洁白无瑕的没有任何痕迹的墙纸。我的认知因此而大受动摇。 “啊,有了有了。” 伴随着咲轻快的声响,她所取出的是中学的毕业相册。在翻开的一页上所映衬的是一个黑色中发的眼神有着些许凶恶的女子,而在照片的下方的确印着有‘嵯峨野’的字样。我此时此刻脑袋几乎都已经愣住了,所以不假思索的便出口问道。 “这个,又怎么了?” “说什么‘怎么了?’啊!” 对着在打开的那一页打开的照片,咲不断的用手掌拍击着说道、 “这上面的是我,看清没有,是我!” 我试着将眼前这个栗色超短发、性格基本上来说一直处于高昂状态的咲和在照片里那个看上去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女子对比起来。 “……这个,真要是这么说的…” “你好像不是很相信啊。” “话也不是这么说,但两个人的确看上去差太远了。” 撩起前额简短的刘海,咲忽然笑着说。 “不能光 从外表来判断吧……。那时候的我,也的确是我。” 照片的事暂且先放一边。 破碎掉的东西没有办法简单的复原。曾经碎掉的盆子如今完好的出现在那里,这点就足以说明现在发生错乱的明显是这个世界。因此我决定把现在发生的全部大概的情况全盘接受。于是我默默的说道。 “我信了。” “是吧,所以说这张照片就是我,我就是嵯峨野咲。” “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就是‘露’。” 听到这个,咲手捧着相册,用像是在考察似得视线对着我上下打量。看到我依旧是那副呆呆的傻样之后,咲露齿一笑。 “……总之,你所指的相信,只不过指的的是从你敲门后便开始所一贯坚持的自我主张而已吧。按照你所说的那些观点所得到的结论,我也就不得不只能成为你口中的那个‘姐姐’。而对此你也只能是迫不得已的只能去相信。所以你所指的所谓的‘相信’只不过是代表着,至少你还能够明白自己所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情况而已罢了。” “那你的意识就是说……,你不信这些?” 合上毕业相册,咲断然的说道。 “我对此可没有什么非信不可的理由啊。” 随后,又轻轻的笑出声来。 “但是。哈哈、如果真的是有那么一个代替我而出生的弟弟的话。作为一个话题来说的话,确认很有意思。如果这只是一个奇妙的玩笑的话,我也不讨厌奉陪到底哦。总之,就是这个意思。” 把毕业相册放回陈列柜下方的抽屉里后,咲又回到坐垫上。立起单膝一口气喝完杯中的咖啡后,回复正坐的姿势两指交叉着问道。 “那么继续刚才那个问题,今天,你干什么去了?” 一下子好像觉得口干舌燥,我也顺势喝了口放糖的咖啡。不该说的话就不要多说。反正有些事情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多余的注释就不要加进去吧。我把视线回落到自己的手心,向她娓娓道来。 “我去了东寻坊。之后来了一通电话,所以必须马上回到金泽市。然后我想把手里的花撒到崖下。之后……,就是一阵晕眩,感觉好像是掉了下去……。等到我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在浅野川的河畔上了。所以总之想先回一趟家看看。” 咲摆出了一副就好像只是听到了明天天气预报似得淡然的脸孔,从百奇的盒子里抽出一根百奇,只是在前端部分轻咬了一口后,冲着我说道。 “这也实在是太荒唐了吧!” “的确是。” “刚才还在东寻坊的,一下子就跑到了那条河的边上。你当自己是超人呢,真的假的?” 本问及这到底是不是真的,的确我也拿不出能让人信服的确凿证据。只有在我的钱包里还存着能够证明我不是一开始就陷入白日梦的证据。 暂且拿出来给她看一下吧。从芦原温泉出发到金泽市的车票。咲盯着车票看着。 “……发车的日期是今天。车票的打印地是在金泽市。上面还印着‘回程’的字样。但是如果只是买了以后不用不就行了,根本也谈不上是什么证据吧。不过,想想的话,也的确没有必要特地花九百五十円去准备这种没用的东西。” 但在说完这番话之后,咲却首次对我抛来了,怀疑的目光。 “如果说你讲的这些都是真的话,那我得说你要比你看上去有胆识多了。从你来到这里开始,你给我的感觉一直就是一副临阵不乱的样子。要是换做是我的话,早就被搞得雨里雾里,挠头搔耳的不知所措了。” 说我有胆识?完全搞错了。我若真是如此类型的人的话,早就把该说明的事情都一一讲清楚了。也就是说,是这么一回事。 “被当时的情况弄得一头雾水的话,我也是一样的。但是我那时的反应不应该是用‘临阵不乱’来形容……。因为我认为,面对一些无可奈何的事情的时候,除了默默的接受之外,别无他法。” “哼……” 此时在咲的表情里些许的出现了一丝阴暗。但这也只是一瞬间。接着她马上点头说道, “说的也是,挠头搔耳什么的也只是把头发搞得更乱而已,除此以外对事情的发展的确一点帮助也没有。” 咲就这么笑着说道。 3 “两个可能的平行世界相互交错了……,如果进行这种荒诞的假设的话,那目前能够确定的是,并不是两个世界相互融合了,而只是你从你原来的世界掉落到了我所在的这个世界里来了。”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从目前自己的遭遇来看,自己的确是遇到了无法解释的事情,作为证据,目前我所身处的这个“嵯峨野家”并不是我所熟知的那个嵯峨野家,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了。但是另一方面,我仍然未对自己卷入了这场未知事态而产生丝毫的危机感、或者说是紧迫感。我一边听着咲的分析,一边在自己心里这么想着,总之这么看来哥哥的葬礼现在筹不筹备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在这个世界里….,也就是咲所在的这里,哥哥‘哉’看来是早已经去世了。的确就哥哥的情况而言,什么时候过去就只是个时间问题,所以即使在这个世界里稍早的过世了也并不足为奇。所以说一整晚呆在被打断情路的父母之间悼念哥哥这种事情,如今不做也罢了。这至少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小小的慰济。 于是说是在说给我听,更不如说是在进一步的确认自己的想法似的,咲自言自语着, “如果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的话,理所当然的从你的记忆来说,这里到处都会发生一些细微的不同。你作为你直到高中一年级为止都在这个街道上生活着,而我也是作为我直到高中二年级为止也生活在这条街道上。因为一个人的缘故,究竟会对周围发生怎样的,多大的影响呢……” 一下子,她的表情闪烁了起来。 “阿哈、这可是哪个量子研究者都无法做到的绝大的实验啊!” “大概吧……” “究竟是会发生像蝴蝶效应般巨大的连锁效应呢,还是说只不过是金泽的一个高中生是男生还是女生的差别,所以这个世界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呢?喂,你说呢?” 她将手缓缓的张开,然后就像把这个客厅放大了一般环顾了一下四周。 “怎么样?哪里有没有跟你的记忆不一样的地方?作为纠错方面的关键,你就发表一下意见,让我听听吧!” 听到‘纠错’这个词,一下子触动到了我的神经。就算在这个世界里有着和我所在的世界的不同点,但也不能把它当做是一个‘错误’来认知吧。把它叫做错误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再说,把两个接近相同的事物放在一起进行比较然后找出各自不同点的行为作为为一种‘纠错’的游戏来看待之类的,对我来说还真是一种跳跃式的挑战。所以对此,我选择了沉默。 对于两个世界而且最明显的差别,我当然是已经察觉了的。那就是放在橱窗里的装饰盆。在我的世界里应该是已经碎掉并且被扔掉的那个盆子,在这个世界里只是背面朝上的被伏倒在那里。……但是仔细一想的话,这两者之间从根本意义上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因为我记得在那个盆上应该是印有打印在上面的图案的。但是它在三年前被打碎了。 而在这里,随说没有被打碎,但是图案的一侧被盖在下方。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果然也就不多大的差别。 咲追随着我的视线,把头转向了橱窗处。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 我一边微笑,一边嘀咕着, “嗯,怎么说呢。在我的 世界里,陈列柜和进门当中的墙上应该挂着挂历才对的,但是这里的话,好像…。” 环顾了一周。于是我便发现了似乎是可以代替应该存在于之前位置上的相同的东西。在本应该悬挂着挂历墙壁的正对面,连接着外部庭院的落地玻璃窗的一侧,挂着一幅画有花篮图案的画。我指着这幅画说道。 “应该是挂着这个才对。” “啊,这个的话,嗯的确是呢。” 好像是在敷衍我一样,咲用带着些许暧昧般的笑意回应了过来。但仔细一想也的确,不管是挂历也好,上面的图案也好,挂着那里的理由肯定都是不尽相同的。所以的确我也能够理解她这种不想特意说明的缘由。就好像是看待自己一样,对此我非常了解。 我站起身来,慢慢的边走边巡视四周的情况。家具累的东西和我所熟悉的都差不多。但是如果仔细一看的话,就会发现电视的屏幕也好,设有传真机的电话按钮也好,在这些缝隙上面积蓄了不少的灰尘。这一点明显和我所在的世界不同。 “负责打扫这个房间的人……,不是母亲吧?” 说完,只见咲的脸上露出了五味杂陈的表情。 “咳、连这种事情都看的出来?” “这么说打扫的人是你?” 像是在开玩笑似的,咲用夸张的动作表现出一副非常苦恼的样子。 “是啊,就在前一阵子,我刚打扫过。你怎么知道的?” “电话的按钮之间有点积灰呢……” “小舅子啊!我以为你是弟弟,可你完全就是个小舅子啊!” 我只是苦笑着应对着咲的这番吼叫。但这也不是在说咲打扫卫生就很大条。只是母亲在打扫起客厅的时候,会特别的注重各种细节。仅此而已。 在电视的一侧摆放着一个小丑形象的陶器。这是哥哥在小学的修学旅行的时候买回来的纪念品。它只是坐落在那里浪费着空间,什么用场也派不上。然而当我感叹着,在这个世界里他也是买的这个东西吧的时候,心里一下子有些感慨似得微笑了起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咲误解了我这个表情的关系,她用意志消沉般的语气向我说道。 “嗯是的,就是这个样子。反正你就是想说这个拄杖也是我弄坏的吧?没错,就是我弄坏的,在打扫的时候不小心弄坏的!” 照他这么一说,在小丑的拄杖上的确发现了一些裂纹。 看来是弄断了之后,又用粘合剂黏连了起来。 “……你要不说,还真没看出来。” “哎?” 刚才我还并没有认为咲的打扫很大条之类的,但这么看来,这样的判断也是为时过早了。 其他的家具类的身上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差异。虽是这么说,但是诸如玻璃茶几、沙发、还是铺在地板上那些毛绒毯等之类的物品,哪一个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弄伤的,所以即使所使用的人从一个男的变成了女的也不会发生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正当我想以此为结论进行总结时,却一下子惊讶的发现。 “啊!” ……在玻璃茶几上,有一件本应存在的东西,现在没有了。现在在玻璃茶几上只有电视遥控器和吃到一半的百奇,但是在我的那个世界里,应该存在着某个替代这里百奇的东西放在上面。 “发现什么了吗?” 应对着她这句充满着期待的疑问,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少了烟灰缸。” 咲的反应则只是歪了歪脑袋而已。 “原来如此,在你那个世界里,父亲是在这里抽烟的啊。” 在我那一侧的世界里,抽烟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我的父亲,另一个是哥哥。哥哥的话现在也不用算进去了。而且因为我也不怎么看电视,所以也就没有必要长时间的逗留在这个房间里。而母亲则是在她自己的卧室里自带有电视看。所以平时一直会在这里的人就只有父亲了,而摆放在此的烟灰缸里也总是堆满着吸完烟之后的烟蒂。 既然现在在这个房间里没有烟灰缸的话,那也就是说父亲平时也不会在这个房间里久留吧。 “嗯…。要是是不同点的话,也算啦。不过这也就是父亲在哪里抽烟的问题,这样的不同点恐怕也不能称之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吧。” 虽然咲这么说着,但我却知道这里面却存在着很大的不同。因为母亲不会主动帮助父亲收拾烟蒂,但是她也不能容忍客厅的环境因此而遭受污染。另一方面,父亲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去收拾自己所产生的烟蒂。所以我甚至都不愿去回想,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烟灰缸,到底发生过多少次的唇枪舌战了。所以至少在这里的话,会少一个会发生如此唇枪舌战的契机吧。 靠近落地窗那里一看,不论是窗帘的颜色也好,庭院的样式也好,都和我所知的那些相差无几。在狭窄的庭院里种着的山茶花,现在正慢慢的凋落。无论在这个嵯峨野家里呆着的是咲也好,亮也好,总之对花来说都没什么太大影响。 不仅仅是花,对对此抱着某些期望的咲来说可能会令她有些失望。但总之从大体上来说的确是没有其他什么的大的差别。我回头看了下咲,然后又扭头看了一周房子的环境。现在在这个房间里,除了我和咲以外,没有其他人存在的气息。哥哥在这个世界里早就已经过事了,而父母则是……。 “今天父亲和母亲果然也是……” 刚才为止还一直是表情很丰富的咲,这下忽然般的收起了所有的表情。视线一下子挪开然后开始沉默。终于过了片刻,她叹了一口气之后向我小声的说道。 “啊啊,看来你还真是这家的家人,对其中的事情了解的够清楚的。” “他们都外出了吧。” 作出了转而一笑似的表情后,咲只是耸了耸肩膀做出一副‘真拿他们没办法’的样子,摇了摇脑袋。 “都这把年纪了,还真的,对吧。” 我坐回原来沙发的位置上,缀了一口快要冷掉的咖啡,说道 “要说到关于这个的家的事情的话,果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是啊,遗憾了。” 这样叹息着,咲一头伏倒在玻璃茶几上。 “没什么不同啊。” 看着眼下那个超短发的脑袋,我像是稍微想起了一些藏在心里的隐痛。如果说这边的世界和我那边的世界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的话,关于家人方面,咲应该是有着和我相同的体验才对。和谁也……,除了诹访希之外,和谁都无法共通的体验,我和咲从一开始表示相同的。 虽然从玄关处碰面开始并没有过去多长的时间,总之咲的话从性格上来说应该是属于很开朗的那种。在外面的时候,至少应该是很阳光的。但是我知道,至少咲,在这个家里的话,平时是不可能一直保持那种性格的。为了两个嵯峨野家没有任何不同而感到惋叹的心情,说实话我非常能够理解。 ……这么一来也没什么必要隐瞒什么了,甚至可以不用费尽心思的让对方来理解自己了。我想把一些自从希死后一直没有能对他人说出口的一些话告诉她听。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很可怜过。因为那都是一些无可奈何的原因造成的。既然都是一些无可奈何的原因,那也就只能接受了不是吗?所以我觉得自己所遭受的这些并不是代表着我是个很可怜的人。 但是,一想到你和我处在这样相同的立场上的话……。说真的,我真为你感到惋惜。你还能一直保持这种开朗的性格,还真是不容易,真的很佩服你。” 咲忽然莫名其妙的抬起头。她认真的盯着我的眼睛。一脸迷茫的、一下又一下的眨了眨眼 睛……。 然后又一下子慌乱的在自己的眼前挥动着手臂。 “不,不是不是。好像有点搞错了。” 面对这出乎意料的反应,我一下子愣住了。 “刚才那些话里好像存在着‘啊,这里完全被误会了!’的地方哦。” “……误会?” “该怎么说呢。这里好像存在着某些从根本上来说的误会、误解或是臆测之类的吧。到底是哪里呢。稍微让我再想想,嗯…。” 咲将两手的大拇指抵着两边的太阳穴闭上眼睛,然后使劲的揉动。终于她睁开双眼,对着客厅的各个角落开始一阵扫视。看上去她好像在巡视着我对我刚才看过的那些地方。然后小声的自言自语起来。 “那么,也就是说……” 就算是在一旁看着也能明白,咲现在已经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了。 我想这般的集中力是连我和哥哥都不能及的。包括父亲和母亲。家族中的任何人都不曾有的这种特质,似乎只有在咲的身上反应了出来。 但是这股沉思很快被一阵无情的电子声响所打破。 尖锐的甚至有些触及人神经般的来电铃音。看来无论是在我的世界还是在这里,这个机种的电话铃音的声调没有任何的不同。怎么说都是自己家的客厅电话响了,所以我自然的站起身来想去接电话。但咲先我一步用手阻止了我。 “这里可不是嵯峨野亮所在的那个家哦。” ……啊,确实如此。 拿起话筒,咲用着异常熟练的口吻应道‘这里是嵯峨野家’。然后表情一下子变得一副苦恼的样子, “我说啊。不用这样一一的向我汇报吧。……那肯定是好吃的啦,毕竟那是海之幸嘛。所以我也没说不好吃什么的。……没什么想要的。……真的不用了。……所以我说了很多次了我讨厌吃章鱼,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给我记住?是的,没错。……老妈的膝盖怎么样了。那就好,那我就挂了。啊知道了知道了,恭喜恭喜,再见。” 明显对方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咲就硬是把它给挂断了。 “真是的,说过不要总是一会一个电话了的。” 之类的,咲还在咒骂着。我想着不会是他吧,问道。 “刚才是谁啊?” “啊,是老爸啦。” 父亲?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上去可能就是一副一脸紧绷的样子。 然后,从我的这一反应,似乎给了咲一个很大的提示。 “啊……。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像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似得,咲一下子笑的很灿烂。 “这下就能说明问题了,你到底是哪里搞错了。” 她竖起右手的食指,指向橱窗中正伏倒着的装饰盆。 “你刚才真正注意到的是,是那个装饰盆吧。” 被看穿了。是我的眼神太容易被解读呢,还是咲这个人实在是太犀利了呢?她摇晃着那根食指,继续说道。 “你刚才就一直看着这个伏着的盆子。但后来却说没什么之类的糊弄过去了吧。也就是说在你的那个世界里,这个盆子虽然可能没有像这样伏着,但是从状态来说基本和伏着的概念是一样的吧。但那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状态,我刚才一时半会没能猜透,可是从刚才你的反应来看,我终于明白了。” 咲站起身来,走向那个装饰盆。她将盆子朝向我慢慢的扶了起来。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对年轻的男女,互相露着僵硬的笑容依偎在一起的图案。在我那一边的世界里,在这个装饰盆上也印着相同的图案。……那是父母在结婚之初的蜜月旅行时,在当地所拍的照片。 “从这个图案被伏倒在地这一个状态,你是不是就解读出了‘印有结婚纪念照片图案的装饰盆被当做了一个不愉快的象征’这样的一层含义?” “除此以外,还能怎么解释…?” “要说怎么解释嘛。” 咲将盆子竖立好,然后慢慢的放开扶着的手。……一下子盆子咕噜的一下朝旁边倾斜。在快要掉出橱窗的那一瞬间,咲将它接着。咲露出了一丝微笑,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很久之前吧,在一次打扫的时候它掉了下来。盆子本身到没怎么样,但是底座上的一个卡勾给折断了。于是就像这样,即使想让它竖立起来也没法子了。所以抱歉没和你说清楚,但事实就是这样。” 对此我无言以对。既然是那个在打扫的时候将小丑雕像摔倒的咲,那么这次也可以把装饰盆也给摔倒。 “你认为在这两个世界里‘盆子是被当做一种不愉快的象征’这一点都是相同的,但是在你的世界里,盆子却又不是处在一个伏倒的状态。这样一来的话就很容易得出结论了。这个盆子,在你的那个世界里,碎了。” ……在我的世界里,当时装饰盆被丢过来的开罐器不幸砸中,当时就碎成了两半,之后父亲更是将掉在地上的两个碎片踩得更碎。 当我看到这里的盆子没有碎掉的时候,我只是认为盆子没有被开罐器砸中而已。明明以为会是这样的… “老爸老妈都外出了的原因是因为,明明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却还要搞什么周末两人世界旅行之类的关系。但是你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对你来说周末两个人都外出了,只是这一状态是正常的。但是外出的意义似乎大相径庭。对你而言,两个人分别外出的状态是正常的,而绝非是两个人一起外出。 按照这么说的话。……你那边的世界里的父母显然没能从那段残酷的状态中走出来吧。 4 从有着和我相同父母的嵯峨野咲口中听到了‘残酷的状态’这一说。真的是这样吗?当然对我来说,从我懂事起便围绕在我生活周遭的这种状态,我也只能是选择默默的接受了罢。 我想这对咲来说应该也是一样的。但对我来说,父亲除了母亲以外存在着其他的恋人,而母亲也同样的除了父亲之外存在着其他的爱人,这一状态从一开始就非常的明朗。在我最早的一段记忆里,应该正是在这个客厅里,母亲和父亲之外的男人相会在这里,男人不知对母亲说了什么之后,母亲是这么回答他的。 “没关系,他还什么都不懂。” 确实,那个时候的确什么也不懂,但是取而代之的确是鲜明的记忆。这段记忆大概是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或者说还是在幼稚园时候所发生的事情。 关于父亲方面的记忆,则要比这个稍微还要再晚一些。虽说是这样,但是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这一状态就开始显山露水了。那个时候,每当母亲在洗澡或是外出时,父亲就会经常去打电话。平时在家中不拘言笑的父亲留给我的印象,可以用‘严肃’这个词来形容。虽然看上去有些怕怕的,但是却很喜欢这样的父亲。但是每次趁母亲不在打电话时的父亲却总是弛缓着脸颊,每句话的尾音都拖着暧昧的长音,活像是只被捋顺着的猫。我当时对此似乎总是抱着一股不忍再往下听的厌烦的情绪。 终于等到我长大到可以明辨是非的时候,父母的这方面的行为就开始变得稍微慎重了起来。每当母亲把情人请到家里来的时候,总是会把我支出去。而父亲每次打完电话后,我明明什么也没问,却总是自说自话一般的冲着我说道,‘刚才是工作上的事’。至今仍在我记忆留存着这样一段可以说是杰作般的故事。那时可能是父亲和情人之间的感情产生裂缝了吧,女方有一天突然往家里来了一通电话。接到这通电话的人正是我,女人在电话那头好像是一边哭泣一边说话,对于我来说因为从来没听到过大人哭泣时的声音,为此感到十分的惶惑 。 “快叫那个人来听电话啊!” 直到我明白‘那个人’指的是父亲的时候,这当中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所以女人大概为此变得十分的焦躁。于是接到电话后的父亲显得一阵慌乱,不断的想要安抚对方的情绪,但又因为自己在这方面过于的拙劣,最后不得不威吓般的发出最后通牒。刚才还紧缩着眉头的父亲把话筒摔回原处后,一下子却又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神态,对我说‘刚才是工作上的事’。 ‘2货吧你是!’我心里这么吐槽着。当时我已经是小学六年级生了,对于我家这种不同寻常的状态是早已心知肚明了的。 而在母亲的这一边则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可笑的状况。在中学的时候班级里有一位家里是开‘爱情旅馆’的同学。那个年龄段正是对“性”逐渐觉醒的时候,于是他拼命的想要把自家经营这类场所的事实隐瞒起来。但这种事情并不是想隐藏就完全能够隐藏的了的。于是事情败露之后,他被周围的同学们狠狠的调侃了一阵子,但是这也算不上是一种天生的大不幸,所以没过一个月,他所需要承受的便只是其他人好奇的视线而已。但是我却对他非常的敬而远之。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母亲总是随手将这家旅店的服务券随手的丢在家中的玻璃茶几上。但其实,母亲在父亲和哥哥的面前对这方面总是防范的很周全。但在我面前却总是毫无防范,还总是以为这种事情我是毫不知情的。 ……总之,关于母亲的话大致就是这样。 然后是哥哥这边,该说他算是太过迟钝了呢,还是运气太好了,或者说父母在智商方面有看轻我的倾向,而对哥哥却没有这样的倾向。总之,当他察觉到父母各自都有这种状况的时候,是在他中学三年级的时候,而我那时还在读小学五年级。 因为我从懂事开始就对父母之间存在着这种状况的事情隐约的知道了些,所以事后得知真相也几乎没觉得有什么可吃惊的。倒是在我看漫画时,里面看到过有那种相敬如宾的夫妻时,曾一度主观的认为这种事情肯定是虚构的。然而当我在现实里了解到的确可能也存在着这种类型的家庭时,那一刻我确实的备受打击了。但是这一切对哥哥而且绝非这么简单。 他当时正处在叛逆期的最盛期,顺便也是他沉溺于相信纯爱观点的最盛期。当哥哥对着父母大声叫唤着‘大人什么的真tm肮脏!’的时候,我简直无法相信现实中会真的有人能如此凛然的说出这种台词。这种感受甚至可以用感动来形容。我当时还想着要是能用录音机把哥哥这段话录下来就好了。当然,哥哥身上也存在着令人同情的一面。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对哥哥非常的严厉。之前经常能看到,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会对哥哥教训到‘做事要讲道理!’‘别去做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之类的一本正经的训话。如果说哥哥也的确信奉着父亲所传授与他的这些信条的话,在得知其真实的另一面之后所受到的冲击,我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如此一来家里发生的这一状况不仅是我一个人知道,连哥哥也了解到了之后。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们夫妻两之间却还不知道对方的这种状况。事态变得无法收拾的那一刻是在三年前。 发生在我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按照我最初所了解到的母亲出轨的事情是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算起的话,那实际上来说至少有六年的时间,他们互相之间并不知道对方出轨的事情。我不得不佩服他们,至少对于想要隐瞒的对象,他们还是能够想尽一切方法隐瞒的了的。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两人出轨的对象究竟总是锁定着一个人呢,还是时不时的进行更换这一点,我并不知情。我想两人在此间所花费的‘交际费’不可谓不巨大,但虽说如此,也没有大到无法维持家计的程度。 但是,这终究还是时间的问题。互相之间的情况长时间没有露出马脚的话,心里的戒备就会逐渐的放松。我就是通过父母之间的这些事得到这一真理的。除此之外,还有就是‘祸不单行’这个道理也是。 初中一年级的夏天,父亲得知了母亲的事情,而母亲也的得知了父亲的事情。严格的来说他们之间哪一方先知道这件事的话,我已经很难回想起来了,但可以说差不多是同时知道的吧。夫妻之间如果其中的一方有出轨的事迹并且还得知对方做着和自己相同的事情的时候,这种情况发生我我父母之间时,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 对于我来说,其实当初是期待着他们之间能够和平解决这件事的。 ‘什么嘛,原来你也出轨了呀。’ ‘还真是一对半斤八两,步调一致的夫妻呀。’ 啊哈哈哈哈。 ……我幻想着,事态会不会像这样收场了。 但实际上,正是在那一夜,家里的大小家具物品被大肆的砸坏。而为此特地量身打造的舞台特效便是,当晚下着一场滂沱大雨。而结婚纪念的装饰盆被打碎的,也正是那一晚。 从那一晚以后。 嵯峨野家中,互相之间的一举一动都被紧紧的监视着。有点像变成了一个一触即发的地方。虽然我没有去监视任何人,却也处在被监视的状态。如果说他们为什么要监视我的话,绝不是为了防止我对他们当中的谁打小报告。恐怕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把握好全局,也就是说不论是父亲、母亲还是哥哥,只要能够抓住他平时的一些小辫子,就能在处于冲突的时候作为把柄,处于优势,为此他们才采取了这种互相监视的态势。 我的话,则一直处于一种保守的态势。作为这个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人,我也只能这么做。但是也就是这种态势还是遭到了诸如‘你就这样不把父母放在眼里好了。’‘你以为你是靠谁的钱的吃饭?’之类的嘲讽,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嘲讽的话,那还算是好的了。最困扰的我的是,此后母亲会经常不给我做饭。正确的说是,有时明明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却故意不把我的餐具放在上面、或者说做饭的时候故意把量调整到刚好够母亲和哥哥吃完的程度之类的。这可能也算得上是一种高超的技术吧。 当然这也不是说是在偏袒哥哥之类的,只是因为母亲好像是把我看做是‘亲父派’之类的缘故。所以每次当我问她要钱的时候,她也总是会以‘要用钱的话去问那个人拿不就好了?’来打发我。但话又说回来,总是被这样饿着肚子的我,直到得到分发报纸这份零工之前,所有的伙食费都是利用了父亲对母亲的那份‘热情’而乞讨得来的,所以从这种资金的流向来看,我的确是属于‘亲父派’。 就这样,这个小型的监视社会不断持续着。而且完全盼不到它结束的一天。但是像这样怎么想都是糟透了的生活环境,却不知为何竟也能以‘年’为单位,维持了下来,我对其间当事人对其产生的‘热情’完全无法理解。这就像是在积极的并且乐于去尝试‘如坐针毡’的体验一般。即便是能在周末的时候,和各自的恋人欢聚一遭,获得短暂的放松和快乐。那么如此看不惯对方的两个人难道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离婚’这一制度吗?我抱着这样的疑问,在某天试着请教了父亲。于是父亲便亲切的把事情的真相授予了我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没有结婚和已经结婚了的人,在社会上的信誉是不同的。同样,一个有着孩子的人和一个没有孩子的人,从周围人的眼里看来也是不一样的。”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的话确实如此。 而母亲方面的话,在我不断的观察之下也终于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她只是热衷于向外部树立一个良妻贤母的形象,并对此乐此不疲。所以说,除了玄关和客厅被打扫的闪闪发亮之外,其他房间里可以说完全是一副堆满垃圾而无人问津的样子也正是源于这个原因。像刚才所提到的烟灰缸里的 烟蒂问题,在他们相互的互指矛头之后,为了能够将客厅保持在一个能够迎接客人的正常状态,最后收拾残局的也总是母亲这一方。……但是,总的来说,她所对外树立的这个形象是否真的被周围的人所接受,这一点上,我是怀着一丝怀疑的。 所以这么说来‘残酷的状态’这一说,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确实如此没错。 “从我懂事起那两个人就是那种状态了,所以你这边的情况,应该也是一样的把?” “嗯,对。所以拜他们所赐,我才没能变成一个憧憬恋爱的纯情少女呢。” 这么说着,咲做了个鬼脸,耸了一下肩膀。 “你说的情况的确如此,在我那个世界里,那个盆子已经碎了。……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可以说那个两个人的关系应该算是快土崩瓦解了。但是为什么在这里,那两个人会一起去海之幸?……明明是一段无法挽回的关系了。” 面对我这番努力想要做出一副坦然模样的话语,咲只是漠然的回答道, “啊-、但是我这边的情况也是非常接近极限了哦,可以说是直到悬崖勒马的那一刻为止都还在往悬崖边上冲的那种。那时候是听到他们在下面大喊大叫的,我就马上跑下来一看,那还真不是夫妻吵架那种程度的小事,话说都见血了,我记得那天…” 猛然间,我似乎想到了什么。 难道说咲口中所说的那一天、 “三年前的夏天,下大雨的一天?” 咲歪着脑袋。 “……好像,是这样吧。下雨的话好像是下了,那时候我正好读初二,所以这么一说的话,的确是三年前。” “明明之前那两个人都没有在意对方的事情,但就在那天互相之间一下子就把自己出轨的事情给败露的那一天。” “就是就是。哦哦,这么说的话还真是厉害了。不管第二个孩子是你还是我,两个人暴露事迹的时间居然还是同一天。” 咲抱起胳臂,频频的点头。 那一天,如果咲也遇到了那种事的话。……那天,父母的精神完全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一副无论是谁的话都听不进的摸样,所以就更别提让我去说什么了,根本就是什么办法也没有。 所以这边的咲也该也是…… “应该都是一样的。” “哎?” “那一天……。母亲完全就是一副歇斯底里的状态,而父亲则是对自己的事情完全避而不谈。” 两个人就在那里怒吼着,而相互之间的主张却是互相矛盾着。母亲的主张是这样的:都是因为父亲在外面有了女人平时晚归的次数太多了,所以才导致自己也在外面找了外遇。而父亲的主张则是:因为母亲在外面偷汉子而对家里的事情日渐冷谈,所以自己也就一不做二不休…。这还真像是在讨论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争论变成了永无休止的因果循环。在此之前双方对彼此就完全是一副看不惯,并且毫不关心的样子,现在却都说的像真的一样。我记得那时我是这么想的。在那个道理破绽百出的只想转移自身责任而将厨房用品扔的漫天飞的夜晚,我就觉得这段关系应该是再怎么补救也于事无补的了的。 但是咲却又发话了。 “但是我已经说了‘悬崖勒马’了吧。” “没从崖上掉下来?” “嗯,真要说的话,那也只是掉了一块头皮罢了吧。” 她望着空中,继续说道。 “这么说的话,那天也可谓是一个转机。在此之前无论是父母双方好像都没有把对方当做是一个人来对待。所以说一切应该是从那一天开始改变的吧。现在你看,那两个人明明都是这把岁数了,还老是黏在一起,这样也是很丢人的说。” 虽然这样也的确是有些丢人,但这总比两个人每天总是冷言冷语要好的多的正常的日常生活啊。 “但是……。这也不是因为你在那天做了什么的缘故吧?在那种情况下,你应该,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吧。” “呃?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因为你看,那里不是挂着那副画吗?” 我朝着落地窗户边上那副画着花篮图案的画指去。 “那天晚上,我也是想着这样下去可不行。但是,对着想要插嘴的我,母亲竟然……。就算是在吵架的时候随手拿起的东西,但也不至于把菜刀都扔过来吧?” 还算好,那是用来切菜的菜刀,所以先端不是很尖。但是我觉得,如果当时母亲随手拿到是即便是出刃【注:日本厨房用来剃鱼鳞的尖刀】或是柳刃【注:用来切生鱼片的尖刀外形像柳条一般细长】,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扔过来吧。 “听到一楼有吵闹的声响,我就马上从二楼自己的房间下来。悄悄的站在走廊边上偷听了一会,之后我马上就明白了是他们互相之间的事情都败露了出来了。但是,两个人却都对自己的过错避而不谈,我也没想到他们的争吵会变成这样。于是我推开通往客厅的大门,想要尽力的去劝阻他们。但是他们居然做出把菜刀投掷过来这种疯狂的举动,我那时候就已经觉得他们这是没救了。……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但是菜刀并没有命中我。它直接砸向了客厅门和展示柜中间的地方,于是在那里的墙纸被划开了。所以之后母亲也觉得这样一来,对于客厅来说这块地方就变成了一个不成体统的缺陷,但是也没有整体更换墙纸的打算,所以就索性在那个地方挂上了挂历来遮丑。但是在咲这边的客厅里却没有挂着挂历。但是画还是挂着那里。虽然画的位置略有不同,但是当时应该也是被破坏的不成样子了吧。” 我从沙发上站起,拿起放在窗边的那副画,仔细的端详起来。 在这幅画上,果然也存在着我想象所一致的伤痕。但是这伤痕好像并不是刀具所造成的。大大的凹坑周围布满着像是蜘蛛网般的裂纹。这大概是钝器造成的,像是平底锅之类吧。 看着这样的痕迹,我小声嘟囔着, “那天晚上应该无论是谁,不管做什么都没用才对。” 然后,我一下子不好意思的沉默了下来。 像换了个人似的亢奋的喋喋不休了许久的我,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之后调整了一下呼吸。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当中,似乎参杂着些许疑惑。 “嗯…总之,事情大体上来说和我这边的情况差不多,但……” 我转过头看到的是一个一副紧皱着眉头的咲。 “就当做是参考吧,我先问你个问题。你赶到他们吵架的地方的时候,有说了什么吧。刚才你说你是想要阻止他们的对吧。” “说了什么…,我想想。” 我自然而然的低下头。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经是不太想再去回想它的了。我起初是在走廊边上偷偷的窥视里面的情况。听到他们歇斯底里般的吼叫之后,我情不自禁的立刻打开大门……。 想起来了,我是这么说的。 “‘你们都给我冷静下俩,不都是半斤八两的货色吗?’” 面对我这番回答,咲点了点头。 随后,一下子用食指指着我说道, “你真的是太缺乏想象力了!” “……” “总之,你所说的虽然都是实话,但是对于当时那两个来说最不想被人指出的就是‘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误’这一点。而你却直接一脚踩入这个雷区,那不受伤才怪。想要指出他们这种痛处,不分时段和场合怎么行? ……你可以再想象一下,可以告诉你的是,画上的那个凹痕可不是母亲造成的哦。” 咲把指向我的手指,顺势的又指向了那副画上 第二章 希望的街道 1 和诹访希的第一次会话的时候,我们中间隔着一道帘子。 那是在中学时期的保健室里,有两张并排而放的病床。靠窗位置的床上躺着希,我则是躺在靠近走廊位置的床上。三年前的秋天,伴随着家庭纠纷的恶化,我似乎多少也有点承受不住了。于是在理科的实验课上,我秀出‘一头栽倒在教室的油布上’这场好戏。诊断的结果似乎是‘过度呼吸症候群’。 我借着瘦弱的、肌肤白彻的都想让我对他说‘先别管我了,你先找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呆着吧’的保健委员的肩膀,步履阑珊的来到了保健室。然后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那位保健委员又带来了另一个客人。那个人就是诹访希。 虽然当时希和我是同一个班级的同学,但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交谈过。虽说她在班级里并没有显得特别的突出,但也绝不是那种会被埋没在人群中的存在。她在教室的时候老是低着头,平时别说嬉闹什么的,就连她笑的模样我也未曾见过。当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似乎可以盖棺定论的确定她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女生罢了。但在她的身上总有一股清新脱俗的感觉。个子稍小,脸型轮廓方面虽然不是属于那种棱角分明的样子,但却更有一种和风少女的气氛。 肌肤白彻的保健委员将大半本应用于理科课的时间浪费在往返于保健室的途中,在那里一头苦笑。而我则是已经摇摇晃晃的找回了一些平衡感、稍微清醒了一些,因此为了使气氛不太尴尬,我试着若无其事的和他攀谈起来。 “辛苦了,这位难道也是过度呼吸?” 他用力绕了绕搀扶过我和希的肩膀,弯起嘴角笑着说。 “不,好像只是贫血。那么,好好休息吧。” 保健委员走了之后,保健室里就只剩下我和希两个人。连保健老师此时也正好不在。 墙上挂着的学校标准时钟上虽然没有秒针,但是放在保健老师桌上的台式时钟上却有。长时间的沉寂之中,其秒针游走的声响便回荡在房间当中,滴答滴答…. 当时首先发话的应该是我。 “贫血啊?不要紧吧?” 两张床的当中以一张橘色的窗帘分割开来,希的身影看上去像是一层剪影。也许那个时候,希正闭着双眼已然半入沉睡也说不定。因为等我听到回答的时候,这当中已经过了些许的时间。 “…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头晕而已。” 希的声音轻轻的掠过。平时和她普通的对话的时候就是这种轻言细语般的感觉。更何况现在她的声音更是微小,本来应该是一句无所谓含义的应答,在这种气氛下也变得好像是在昭示着自己心里的小秘密一般神秘。 就像是在小心翼翼的打探着什么似的声音,接着问道, “是,嵯峨野君吧?” “这个姓很少见吧。” “这么说的话,我的姓氏也很少见吧。” 我在当时并不记得希的姓名。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她只是一个看上去稍微和其他女孩略有些独特而已,且没有任何交集的同学。所以这也不能怪我。但是此刻我沉默下来的含义,希马上便领悟了。 “诹访,诹访希。” “啊,对对,抱歉一下子没记起来。” 为了防止再次忘记这个名字,我将它深深的烙印在了脑海的深处。 “……诹访同学,是哪个小学的啊?” 但是,面对这个在初中阶段算的上是十分普遍的询问,希却久久没有作答。她此时正在犹豫。大概,这个答案她也只对为数不多的人提起过吧。或者说我甚至是那个第一人也说不定。 过了许久,她带着犹豫般的口吻说道, “我并不是金泽人,小学是在横滨上的。” “这样啊。” “我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这句话,如同自白一般,而我则是以为听错了什么。 “哎?” “……抱歉,嵯峨野君,我想稍微睡会。” 在那之后,房间里就只能听到安静的呼吸声和秒钟的声响。 从那以后,在上学的路上会经常发现希的身影。在此之前明明也是走的同一条路线却没怎么注意到,可能是我下意识的开始关注到她的缘故吧。 她说过她是从横滨搬过来的,大概是源于这个原因,无论是在上学的路上碰到她,还是放学的路上碰到她,她总是孤身一人的样子。于是我稍有用心的观察了她一下,比如说在中午午休时吃面包的时候,虽然也有能够围成一团一起聚餐的集团,却从来没有见过她能够很亲昵的融入其中并热烈交谈的样子。 季节从秋天慢慢的转变为冬天,在某个阴云密布的一天。在冷风彻骨的回家途中,我和希在一处红绿灯路口并排站着。那个时候正在等红绿灯的人正巧只有我和希两个人。我用余光瞥了一眼在一旁的希,也不知道是否有察觉到我的这一举动,她只是和往常一样低头看着地上。 和稍微有过一些接触的人独处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气氛会变的很尴尬。我只是一味的看着人行道红绿灯的红色信号。不经意间像是掠过般的声音向我发问,那一瞬间我甚至没能听出这是希发出的声音。 “嵯峨野君的家也是这个方向啊。” “啊啊,是啊。” “嵯峨野君一直住在这个小镇上吗?” “对啊。” 希晃了一下脑袋偷偷的瞄了我一眼,然后又将视线恢复到地面上。 “……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轻声细语般的询问,对此我稍微犹豫了一下。除了把想到的想法直接说出来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其他可以回答的方式。 “这倒是从来都没想过。” 刚说出口就觉得这样的回答略显敷衍,于是马上又追加了几句。 “我从出生到现在也就只在这个小镇上呆过,其他地方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要问我‘喜不喜欢’这样的问题,应该是需要通过比较才能知道的吧。” 希什么也没说。 红绿灯变成了绿色,我和希缓步的走在一起。终于从希的嘴里发出了简略的回应,简短而又直接。 “我,讨厌这里。” 我稍微感到一丝寒意。被希的声音这样说过之后,好像不仅仅是这个地方,甚至是其他更辽远的地方,这世间一切的一切听上去都像是被诅咒了一般。 “……因为,你喜欢横滨的关系?” “也不是说,我喜欢横滨什么的。” 希缓缓的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在这个临近冬天的季节里,天空中早已蒙上一层暮色,而漫天覆盖着的则是摇摇欲坠般的厚实的云层。看这样子,怕是要下雨了吧。 “明明早上还是晴天,现在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她低下头,又将视线转向我。 “我是指,这个地方雨下得太多了。” 虽然就好像是被她指责着发生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一般,心情变得有点槽,但是在了解到希之前的那番话并不是带着那种正遭受着诅咒般意味的时候,我稍稍的安心了些。 “在这里,有一句当地的俗话叫‘就算忘记带便当、也不能忘记带伞’。” “真的就是这种感觉。” 一声浅浅的叹息。 “就算只是想看看云缝里的蓝天也不行,到处都布满着云。” “这都得怪从海边吹过来的风,没办法。” “没办法……。虽然是这么说,但是。” 嘴角仿佛只是稍许的抽动了一下。看起来,希的表情像是在微笑。 “我想看看蓝天 。” 回响着的声音仿佛让这个简单的希望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悲切的祈愿一般感伤。但是即使对着一个对任何事情都无计可施的我,还偏偏提出这样一个关于天气方面的要求的话,那也只能是黔驴技穷罢了。 我们所走着的道路穿行于各幢房屋之间,因此其路宽很窄,虽然路当中画了一条中心线但没有独立的人行道。在到处有着些裂纹的柏油路上用白线分割开了车用的部分和人行道的部分,但是属于人行道的部分只有平衡木般的大小,偶然有车开过的时候,我和希就不得不紧紧挨靠着他人家外墙的边上避过不可。我俩并排走的时候,如果有车开过,那就必须要么是我、或者是希单独走在前面,避让来往的车辆。 在途中有块种着树的地方。那是一颗几乎掉光了叶子的银杏树,往道路上方伸展着枝条。这应该算是棵古树了啊。并且它的位置正好挤在水泥围墙的周围,于是希便代表着所有通过这里的路人抗议道, “这树,太碍事了。” 银杏的主干部分的一半向着道路前倾着,因此在这个银杏的前方道路就索性变成了单侧一车道的单车路线。 这条道路原本也就不是那种交通量很少的路。因为这条路正好是在金泽城周围频繁发生堵车时的一条近道。所以每天早上都会有不少的车辆通过,而每当开到此处时,那些车辆就又不得不都被堵截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砍掉它呢?” 这个还真是,大家都怀着的一个疑问。关于这点我也是有些道听途说的。从一旁擦身而过一辆rv轿车,就如同它的英文缩写一样,我一边收起肩膀避让,一边解释道, “当初要拓宽这条道路的时候,这块地主的老婆婆出面发对。市政府方面也是和她交涉过很多次,但她好像是决意不做任何让步。据说是因为这是她对死去的丈夫回忆之类的,不过就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哼嗯…” 持续着毫无生气般的回应,她小声的说了一句。 “死了就好” “哎?” 的确像是听到了‘死了就好’。当然这可能是针对不肯把树砍掉的地主的咒骂。但是我却稍稍有种幻想破灭的感觉。因为,希对着一个,因为不肯为了公共环境而牺牲树木的地主发出了咒骂。这种仿佛她正挺起胸膛自我主张着‘多为大众做些有益的事情吧’的印象,让我感到有些虚伪。 但是即使如此我也什么也没说,之后直到两个人分别为止,都没有再说什么了。在分别之际,希用了一句‘回见’向我打了一声招呼。 当时和希的对话,对我来说还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但是即便如此,我仍记得当初希的背影留给我的是一种喘不过气般的沉重感。虽然并不是特意想要和希对话,但是那时我仍希望能够找一个继续倾诉下去的对象。因为这段时间,我就可以不用用在呆在家里这件事上了。 三年前在秋冬交替之际。我尚未能适应气氛‘焕然一新’的嵯峨野家,也并未恋上诹访希这个人。 2 不管嵯峨野家的第二个孩子究竟是亮也好,是咲也好,北方大陆冬季的天空依旧是一副阴云布满的样子。从咖啡网吧出来时读取的晨刊上显示,今天白天的降水率应该是在百分之二十左右,但如此一看就知道完全不靠谱。这块地方反正一直都是随时会下雨的样子。现在唯一困扰我的是,如果接下来把咖啡网吧的费用付掉了的话,接下去可能连买把伞的钱都要没有了。便利店里买把塑胶伞的话倒还是能够勉强对付,可之后就麻烦了。 手机目前仍显示在圈外。是真的发生故障了呢……。还是因为在这个世界所以不能用呢。 还是打个电话吧、我现在真的非常的彷徨。要找到回去的办法,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非得要和咲一起去找。再说一个人独处的情况我也是早就习惯了的。只是,咲也说过了到时候给她电话。我这边也没有什么理由非得无视她的请求,而且想想她现在可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一个认识的人,要说一点也不想依赖一下她也的确非情所愿。 曾经被同班同学嘲笑过的‘这玩意还用来干嘛’的电话磁卡。因为我特殊的贫乏性而每天都随身携带着,如今终于是派上用场了。于是我从钱包中将其取出插入街角的一处电话亭的公用电话中。在‘嘟’的声响发出十下之后,似乎是还没睡醒的咲接了电话。 “喂,我是嵯峨野。” “我是亮。” “……啊啊,嗯,是你啊。去东寻坊了?” “在这之前我想先去一趟浅野川。” “你说过,你是在那里醒过来的吧。嗯,行,那我也一起去。总之一定要去……。这可是难得能碰到的事情!” 在她说话的过程中,非常明显的听得出一开始还处于刚醒来迷迷糊糊的咲,现在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有多亢奋。 “那就说好了,你在我来之前都不要乱走。就在兼六园下面等我,那就先这样。” 说完就挂断了。要确定碰头地点的话,不光是地方,你倒是时间也给我定好啊。 我拖着沉重的身躯从香林坊的咖啡网吧里走出,经过犹如被巨大的铁笼所封闭的浑然不知设计意图为何的市政大厅。紧接着二十一世纪美术馆建筑的威容从余光的末端掠过,但遗憾的是我对所谓的‘美’或是‘知性’之类的价值观完全不沾边。从广坂的十字路口出发,穿过金泽城址和兼六园的弯道而下。路旁石墙缝中长出的野草依然枯黄、而将枝干舒展的伸向路中的樱花树的枝头连一片叶子也找不到。这即是十二月的光景。 如果换做是平日的话这里条路上一定是一副大排长龙的样子,但到了周日的早晨这里还是显得非常的通畅的。在兼六园附近的停车场内已经有数量观光大巴入驻了。 而咲所指的‘兼六园下面’应该就是这里一处汽车站的位置。在这个有着许多路线经过的汽车站,其规模相当的大,因此甚至在这里而特地添加了一个临时休息用的名为‘四阿风’的小屋。所以即使在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咲的其间下起大雨的话,这里也是可以小避一下的。要是这么一想的话,就好像感觉咲特地选了这个地方碰头还是稍微顾忌到我的处境了的。因为在这个街道附近没有通往的地铁,所以作为交通工具的公交车是非常重要的。在这个数分钟一次每当汽车进站时人群中的男女老少便陆续交替进出的小屋里,我坐在一侧的长椅上等待着咲的来临。 没有定好碰面时间的的等候,当然显得十分的漫长。经过的公车从五辆到十辆的从我眼前开过。昨晚的睡眠只能说是趴在网吧桌子上打了一整晚的盹而已。……为什么自己身上会发生这种事情。还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要是回不去的话该怎么办。在河畔公园那里到底会不会有答案。在东寻坊那里会不会有答案。或者说在这个世上到底还存不存在发生了这一切的答案。明天的中饭该怎么办。即使像这样不得不去考虑的问题如群山般的堆积在那里,但我的脑袋似乎毫无运转,然后终于放弃一切的思考,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仍凭时间流逝过去。 看来是不小心小睡了过去。直到自己被推了一下为止,我都没有察觉到咲已经过来了。 “在大街上打瞌睡,你胆子还真是不小啊。” 一手叉腰的咲的衣着和昨天的居家服大不相同,今天全然是一副洒脱的装束。中长的t恤上叠穿着折纹处理加工的吊带衫,再在外面披上一层皮草背心,下身则穿着一条黑色的喇叭牛仔裤。胸前垂挂着一条羽毛项链。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模糊般的光泽引来四周注目的视线。 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钟,时刻已从九时整点弯过大半、快是要到九点 半的样子了。给咲打电话的时候应该正好是在七点左右,所以说我在这里等了足足有两个小时了。但换句话说她从起床开始的两个小时之内能够赶到此处,作为一个女性来说所不定也算是早的了。对着一脸睡眼惺忪的我,咲稍稍的弯下身子。 “呀~、仔细想想的话我还没跟你交换手机号码呢。后来想和你联系的时候完全找不到办法,总之稍微头疼了一阵子。” “手机的话,现在坏了。” “哎,不会吧。” 我把一直显示为圈外的手机拿给她看。可能是因为在这个世界没法用吧,我把这个想法传达给咲之后,她只是歪了一下脑袋。 “……嘛,总之说不准它什么时候就好了呢,先把号码和邮箱给我吧。” 这倒是无所谓,但是因为数据无法通信,所以咲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把号码输入到自己的手机里去,但我因为嫌这样太麻烦了就索性没问咲要她的号码。咲只是浮现出一股奇怪的笑容,什么也没说。 我用双手撑着双膝,缓缓的将自己沉重的身躯从长椅上提起。 “那我们走吧。” “等一下。你很急吗?” “……你指的是…?” “就是想去昨天醒过来的那个地方这件事。” 到底急不急。 被这么问到之后,我试着想象着,假如我现在匆忙的赶过并回到了原本自己的世界,那么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马上出席哥哥的葬礼。当然可能还需要面对受自己的儿子没有出席守夜拖累,而在亲戚面前颜面尽失的,来自父亲和母亲各自诸如‘你到底有没有把父母放在眼里’之类的苛责吧。 “不急。” “那最好,我这里稍微有点想让你看的东西,跟我到市政厅后面那里走一趟吧。” 照她这么说的话,我们可能要原路返回,但对此,咲似乎没有准备听取我意见的样子。话都没说完她已旋即转身、走向上坡的道路了。真是硬来的家伙。 ……不过,也无所谓。 我就把自己当做是被她捎上的无关人员,紧随着她走出了小屋。此时正好迎面开来一辆顺路的公车。 金泽这个地方,即使是在市区中心,其地表的起伏也是相当的严重。而市政厅后面那块地方正好处在一块下陷的区域。我们沿着坡度较为陡峭的水泥楼梯往下走去。因为一度的再开发的缘故,附近地带似乎都是一副焕然一新的样子,但是在这周遭的‘小巷’般的氛围却总也挥之不去。 像是有着租赁年代久远光碟的小店、卖着一些体积大的吓人的电吉他的商铺、从狭隘的入口沿着楼梯下去的俱乐部、或是贩卖者独立唱片的店面等等,总之这里就是像这种店铺们所云集的地方。大概因为是周日的关系,来这里的人反而更多了一些。有一群看上去像是大学生模样的男子聚集在一家落着卷帘门的商铺门口大声的谈笑着。从这里再往前走的话就是竖町了,这里是属于那些喜欢精心打扮的年轻人聚集的时尚街道,当然这里也是一个和我无缘的世界。 咲踩着轻快的步伐走着,然后在一幢底层被三家店铺租下的大楼前停下了脚步。从左往右的顺序看过来这三家店分别是:杂货店、旧服装店、然后是…… “你看,就是这家店。” 她伸手所指的是一家大门用高大的白木制成的店铺。在店头,分别用了几根镶有绿松石扣带的腰带和银制的十字架项链装饰着。就像是一般民宅用的铭牌似的小小的店名牌上只写着【美洲土著饰品】的字样,却没有看到它的店名。 我身上可没有买饰品的钱。 “这里有什么?” “那个,你看,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 这是要让我说什么好呢,咲双眼饱含期待的看着一脸惶惑的我。就像是昨天我在家里寻找‘不同点’时所看过来的眼神一样。 “……怎么说呢,总之就是一家和我不怎么有缘的店铺吧。” “就这样?” “嗯。” 说完后,咲颇为失望的放下了肩膀。 “这样啊,只是这样啊…,这样啊。” 我自觉是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才对……。 还是低着头的咲、将眼睛往上瞪看着我。 “我说你啊,难道很少来这里逛吧?” 首先我自然是不会去再往前一点的竖町的、然后我也没有钱买首饰或者电影光碟、电吉他、独立唱片之类的,真的是没钱。但只有一个, “有时候会到这里来买些旧衣服,然后其他的店铺的话倒真没怎么留意过。” 这么回答之后,咲仰天长叹了一声。 “该说是遗憾好呢,还是,早知道应该一开始就问你了。” “那个,是吧。” 表情恢复到正常状态后她竖起了食指, “这家店是我的一个朋友的姐姐所开的店。就像你所看到的那样,入口处又窄、一看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店,总之一句话就是快倒闭那种感觉。但正是我!可以自豪的说,正这个我,又重新让这家店东山再起了!” 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后挺起胸膛。之后在一瞬间的沉默后。 “我想说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一点也……。” 一阵沉默。咲在这段时间里仔细的窥察着我的样子,终于不知道是对我什么也不说感到厌倦了呢,还是察觉到我根本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带着一声浅浅的叹息声,她在哪里碎碎的张嘴说着什么。大概一定是在说着‘毫无想象力’这类的话吧。 “也就是这么说,如果这家店在你那边的世界也存在的话、那也就没我什么事了。但是如果在你那边的世界里这家店倒闭了的话……。那就是说,可以百分百的确定这边的这家店没有倒闭的功劳全都是因为我的存在。” ……的确,确实可以这么认为。因为我从来没有和这家店发生过任何瓜葛。 “一般来说的话,像这种事情绝对是无法验证的。总之,这样想的话总感觉稍稍有点钻牛角尖,但的确,从任何突发奇想的事情开始考虑的话……。” 就只是为了这个,就把整夜都没怎么睡好的快要垮掉的我拉的满大街的乱跑?不是,说到底我也不是为这种事情而生气。只不过…… “就算知道这样,那又怎么样呢?” 对这句不经意间从我嘴里漏出的抱怨、咲的反应极为夸张。 “到底在说什么呢,这个小伙子!” “……就算是证明了是因为没有你的关系,这家店才倒闭了,那又怎么样呢?对现状来说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说了,你真是缺乏想象力。” 然后我又被咲用手指指着。 “你给我好好想想。我要是,能够确确实实的确信这家店是因为在我的帮助下才得以残存的话…。” “额…” “那我在跟他们讨价还价的时候能占多大的心理优势啊,这才是超越想象的事情!” 是这样吗?但实际上店主那一边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我倒是觉得和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当然到时候在咲的身上在加上一点莫名其妙的自信和魄力的话,多少对她的杀价会产生一些有利的因素,但无论是自信还是气魄的话我都觉得,以现在的她来说都已经多的过头了。当然这对咲来说可能也是一个充满噱头的理由,但我觉得她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结果,以此来满足他的想象力罢了。店铺的门从里侧往外推开,走出来的是一位戴着一副小小的四方形的眼镜、挂着格纹图案围裙的女性。 “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在讨论什么,但请不要再他 人的店门口满嘴倒闭倒闭的乱叫可以吗?” “呀,这可真是失敬了,大姐头。” 咲一下子像是装疯卖傻般的低了低头。受其影响,我也牵强附会的低下了头。这个人貌似是店主的样子。说话的方式像是有些粗暴,但其间能隐约感到某种仍游刃有余的冷静感。留给我的印象是一副成熟稳健的样子。但如果咲所言不虚的话,这家店却也曾徘徊在倒闭的边缘吧。她的声音中似乎参杂着某些无奈般的杂质说道, “再说,小咲你不是从来都没和我说过要讨价还价的事情吗?” “但是,你看我不是都只在你们搞特价的时候才来买嘛。” “要真说的话确实让人胆寒,但是本店确实从各个方面受你的关照了。” “那事归那事,这事归这事,对吧。” 就算是向我征询同意,那也没用吧。店主盯着我看了一会之后,开口问咲。 “好像跟你挺像啊,亲戚家的孩子?” “就像是弟弟那样的关系吧。” “你还有弟弟啊?” “正确的说,是像弟弟般的存在吧。” 咲的回答模棱两可。我可不觉得像这样的说明能说的通。果不其然、店主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但,也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只是对着我微笑了一下。 “做小咲的弟弟的话,一定很辛苦吧。总之,有时间的话就过来玩吧。别看店铺门口是这个样子的,其实里面地方还是挺大的,要进去看看吗?” 最后一句话是冲着咲说的。看上去稍微有点遗憾的样子,但咲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不了,这家伙说了还有事要办,所以。” “这样啊,那,下次再说吧。” 轻轻的挥了挥手,随即便转身消失在店内。该说是他这种挥别的方式好呢,还是怎么样,总觉得她是个让人觉得很安心的人,我对她产生了一定的好感。最好是在我的那个世界里,这家店也能继续留存着就好了。 在说话的时候,我想了起了。以前在找寻比量贩店更卖的更便宜的商铺时,就顺着找到了这里并排着的旧服装店。正是因为当时进入了眼前这幢大楼的承租店,我才能以买下了这条正穿在我身上的工装裤。那个时候的记忆告诉我,这家服装店的旁边并不存在着名为【印第安土著饰品】的店铺。那里和商铺并列着的是一辆无盖货车,我正是从那里开始挑选自己要买的衣服的。 因此对我所在的那个世界里的店主来说,这个事实很残酷。昨天关于咲所提出的‘寻找不同点’来说,在这两个世界里,这家店铺是否得以留存下来的这一个状态,也是大有不同的。 我决定不把这一事实告诉咲。 3 我们回到了靠近香林坊的地方,要是打算从这里走到目的地的河畔公园那里的话,还有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对于习惯徒步行走的我来说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对咲来说是不是稍微有点苛刻了点。我对咲表达了这一疑问后,她稍稍的考虑了一下, “嗯…要是真走过去的话得要两小时左右吧。但,好不容易遇到的这么一个有趣的事情,光是乘着公车就一路开过去,那也显得有些太无趣了。……不如折中一下,骑租赁自行车过去怎么样?” 她向我提出了这一方案。虽然这对一直认为租赁自行车只是供观光客专用的代步工具的我来说,这一提案听上去非常的奇葩,但是在我脑海中不断挣扎着的对体力、时间以及达到了即使是百円程度之差也必须锱铢必较境界的我的肚皮问题的考量,一番权衡之下,我终于认为这个提案或许还不坏。但是, “我是只能去租赁一辆了,但是你自己没有自行车吗?” “昨天你应该也看到了吧,我的那辆助动车。” “……但是、你才高二吧,有驾驶证吗?” 咲‘噗’的笑出声来,随即拿出一个带有链条的折叠式钱包,她将其打开给我看。不知道是拍的不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一个一脸凶相的咲出现在那里,而照片本身便证明了她即是这张驾驶证的所有人。既然身边有这样这么明确的身份证明,昨天争论的时候就早该拿出来了。咲将食指抵住自己的嘴唇, “这个对学校可要保密哦。” 就好像是故意般的自言自语道。 租赁到自行车后先是将座位的位置稍作调整了一下,接下去先是循着靠近兼六园方向的斜坡往下。当碰到一个红灯停下的时候,咲像是用着非常开朗的语气说道, “我呀,在初中吧,放学路上骑车的时候碰到了一次很严重的交通事故。所以说从那次之后,我可是第一次骑哦。” 要逆向回到浅野川那里的话,要么就沿着干线道路走,要么就穿过住宅区然后沿着河边的道路走。虽说从哪边走都是一样的,但是骑在前面的咲选择了沿着河道走的路线。这条路虽然狭小,但路上几乎没有红绿灯。 虽然眼前是一直看惯了的街道、也是经常走惯了的道路,但是像这样和一个之前甚至应该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一起骑着租赁来的自行车,却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新鲜感。沿着河道的道路上的风很大。从日本海吹来的风虽然一直都很冷且大,但现在却是顺风的风向。在一条条只有住在附近居民才熟悉的住房之间的小道间,咲毫不犹豫的在其间穿行着。在通过一段窄小的空间后,咲放慢速度和我并排齐行。 “马上就到中午了吧。” 她主动搭话过来。 “到哪里随便解决一下吧,还是说现在还不饿?” 要说不饿那绝对是骗人的。从昨天晚上吃过便利店的饭团之后一直就没吃过东西。所以与其说到底饿不饿,倒不如说再不吃点东西就要出问题了。 “饿了。” “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店吗?” 对于附近哪里有好吃的地方这一点还真不清楚。要是三年前的话倒是经常会去一些好点的地方下馆子,但那之后出去吃饭就不得不考虑价钱和量的平衡关系,因此味道之类的就暂且不当作对象标准来考虑了。于是我答道, “又便宜、速度又快、而且不让任何人说饭菜不好吃的地方倒是知道一家。” “……怎么好像,你这说的话里有话的感觉。” 完全没这回事。 “哪里?我也知道吗?” “这倒不一定,一个叫辰川食堂的地方。” 咲马上一副,啊知道知道的样子,点了几下头。 “知道知道。就是靠近我初中的那个地方。……怎么说呢,你还真能去这种量大的地方呢,反正我是从来没去过。” 这的确是句大实话,辰川食堂的的客人都是以体力劳动的男性为主。就算偶尔会有几个饿肚子的高中男生进去光顾,但对健康活泼的女生来说只能是一个无缘的地方。 “你经常去吗?” “一周去个两三次吧。” 好歹,要说最便宜的情况下,这里有着一顿饭只要花税后一百四十円就能搞定的绝顶的价格设定。所以比起去吃填不饱肚子的便利店的便当,我更多的是选择去食堂吃。 就这样边说边走、不知不觉间我们渐渐放慢了自行车的速度,失去速度的自行车显得有些左右摇摆。身后的咲也几乎同时急刹车、前轮差点就贴了上来。虽然后轮稍稍翘起、但总算是停了下来。一脚踩着踏板向后空转了两三圈后,咲笑着说道, “还真是我一个人的话绝对进不去的地方啊。行,那就去那里吧。” 我双眉紧锁。理由有两个。首先,一个穿着皮草背心的女高中生出现在辰川食堂,这再怎么想都有点太扎眼了。然后还有 一点非常重要, “我刚才说话的时候都已经用过去式了。所以就是说,现在已经不存在了,辰川食堂。” 但是咲只是歪了歪脑袋。 “唉?还在吧。大概。确实。一定是的。” “建筑物可能还在,但已经不营业了。” “唉?营业的把。大概。确实。一定是的。” ……我稍微考虑了一下。显然,对这里而言我是一个从其他可能的世界来的访客。但只是凭此就可以简单的推断辰川食堂在这个世界里也有可能会留存下来了吗? 像印第安土著首饰店能够在这个世界里继续留存下来,是因为有着咲的帮助,这一明确的理由的。虽然具体她到底做了什么我并不知情、但作为一个女高中生去帮助一家首饰店做一些宣传之类的事情、倒也不是非常的困难。但刚才咲自己也说了,她自己是从来都没去过辰川食堂的。但即使如此,如果说辰川食堂果然是在存在着的话…… 那就真是一桩非常离谱的事情了。 “总之先去看看吧,反正也不需要绕很远就能到了。” 咲好像已经决定好去看看了。但是我却总有股不怎么想去的念头。 辰川食堂,位于嵯峨野家到中学之间的路上。顺便说一句,高中的话位于离家更远的地方,但是同样都需要经过这条路。 我们现在所骑过的这条路,是从家里出发到中学也好、高中也好的必经之路,也是一条最熟悉的道路。虽然是条路宽很窄的道路,但是由于车辆频繁的通往,要想两辆自行车并排齐驱的话有些困难。所以这里让咲骑在了前面。 在略有弧度的道路前方、坐落在理发店、居酒屋等诸多商铺之中的便是辰川食堂。说是食堂,但其实这只是它的副业,主业其实是一家做面的工厂。自己所做的面就直接经过开水一烫便可开卖,所以价格才能便宜到如此的地步。「辰川制面」的招牌就挂在外面,但食堂的招牌的空间就显得小的可怜…… “看吧。” 停下自行车,咲一脸得意。在她食指所指向的前方是一块写着「营业中」的牌子。 “……” 不对不对。 “怎么可能开着呢。这可跟那个倒闭的首饰店是两个情况吧。” “就算你这么说,事实就是还开着啊。” 在事实面前,我的一切反论都显得空虚无力,咲看上去也像是想先填饱肚子再说般的推开了侧拉门。从煮着苗条的锅中冒出腾腾的热气,迎面而来的就是这股百分百湿度的空气。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很便宜的钢制桌子和圆形的凳子。潮湿的地板。和我所知道的辰川食堂一模一样。今天是周日,所以体力劳动系的大哥们很少。然后, “欢迎光临。” 直到这句迎接的声音出现为止,一切都和我记忆中情形是一样的。瘦弱而又矮小、身穿着厨师围裙和橡胶鞋、频频在那里做着一些琐碎动作的年长者。这家辰川食堂的主人。 “要点什么?” 被这一如既往的声音一催问,我如同忘记了先前的困惑。就像是条件反射般的回答了起来。 “啊,那个,大温多葱乌东。” “好嘞,大温多葱乌东。那边的小姐吃什么?” 雾气缭绕的店内,咲快速的从左到右的扫视了一遍,然后扯了扯我风衣的下摆。 “我说,菜单呢?” “只有乌冬面和荞麦面。然后就是加不加蛋以及几分熟的蛋、加不加天妇罗、量大小的调整。” “……怎么感觉像是车站边上的站食荞麦面啊。那就来一份天妇罗荞麦面吧。” “好嘞,天妇罗荞麦面。还有,大温多葱乌东对吧。二百二十円。” “哇,这么快就端出来了。” 咲发出感叹的声音。我也在心里暗自感叹。这种神速、价格设定以及发音口调都完全一模一样。点好菜之后我马上就把零钱握着手里的动作也是一样的。仅仅有一点不同, “麻烦了。” 我轻点了一下头,接过乌冬面之后,这位年长者却没有对我说任何话这一点。接客态度的好坏暂且不论,只是一回头马上又栽进自己的工作去了。稍稍眺望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之后,我端着被灌入满满一碗汤的乌龙面,顺利的占据了一个桌子。这期间,咲的天妇罗也好了。 “你的天妇罗荞麦面,一百九十円。” 回到座位上后咲盯着自己的碗面侧着脑袋仔细端详起来。 “给了两百居然还有找零。给了两百居然还有找零。” 便宜到反复复述般的冲击性吗? “‘大温多葱乌东’的意思算是明白了。大碗的乌冬面、温泉鸡蛋、然后就是加上多量的大葱。” 我一边往面里撒上七味香辛料,一边对这个不置可否的问题以肯定的方式回应了过去。顺便一提如果面不是乌冬面而换作大碗荞麦面加温泉鸡蛋的话就变成了「大荞?温蛋面」,大碗荞麦面加沸煮蛋的话就是「大荞麦蛋面」。 一边撇开一次性筷子,咲说道, “我不明白的是,不就是一家乌冬面的食堂吗,为什么你刚才像是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虽然我知道这家店在你那边的世界了可能消失了。” “后面再跟你说吧,先让我再好好想想,再说肚子也饿了。” 面对我突然有些冷淡的语调,咲皱了皱眉。 “……哼~嗯,总之,那就先开饭吧。” 只是把在身后工厂里做好的面用开水串熟,然后再放上少许鲣鱼干和葱花后浇上高汤而做成的乌冬面或是荞麦面。虽说肯定不会好吃到哪里去,但也绝不难吃。 “至少从味道上来说,你所要表达的那层意思我是明白了。这当然是谁吃了都会觉得至少能有75点左右的评分吧。所以我就说,不得不对那些站食荞麦面铺子的味道提提意见。” 为了不让汤汁溅起而小心翼翼的啜食着天妇罗荞麦面的咲,像是在赞许着似的一边嘟囔着。而在一旁的我则是一边捣鼓着温泉鸡蛋,一边说, “……那个老人家,照理说应该是一卧不起了。” “是吗?” “你应该不知道这家店吧。” “我说过,它的存在我是知道的。” 好奇怪……。 吃惯了的味道。还有就是老人家在手空下来的时候,就会来擦桌子这一点也一样。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对着头戴着卫生帽的老人家,我询问过去。用的并不是平时大大咧咧的口吻,而是初次见面时才用的敬语。 “那个。” “是的,有什么事?” “听说前一段时间,您是不是病倒了?因为脑中风。” 老人家在脸上浮起了和我记忆中相同的和善的笑容,对着我这样的一个小鬼深深的鞠了一躬。 “托您的福、就像您看到的这样,现在又能出来工作了。” “那真是太好了,请问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要是当初急救车再晚点来的话,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那就好,请多多保重。” “谢谢您的关心。” 等老人家离开之后,还是经不住再三的向一旁小心翼翼不让汤汁溅起而啜食着面的咲确认道, “你当真是没做过什么事情吧?” 目光有些游离的咲,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她的模样有些古怪。 “说了什么也没做过。事情的经过大致上能想象到了。……反倒是你没做什么吧?比如,拦了一辆急救车,之类的。” 除了因 为过度呼吸群侯症而受过医疗保健室的照顾外,我可从没和急救车之类的沾过边。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毫无头绪了。既然是摸不着头绪的事情,那也就只能默默接受了。‘寻找不同点’的话是只要找出其中的不同之处即可。没有必要连理由都刨根问底。此后,我便默默的啜食起自己的大腕温多葱乌冬面了。 一旁的咲反倒是不断的摆动着自己的脑袋,大概所谓的‘想象力’此刻正在积极的发挥着作用吧。 明明已经打算不去考虑这个疑团了的,但之后我却当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在走出辰川食堂、几乎就是在这刹那间。细窄而又危险的这条道路上,我马上察觉到了新加入的某些自己从未见过的要素。崭新的柏油路面。仍然是一副色泽饱满模样的白色中心线。于是我不禁叫住了走在前面的咲。 “唉?怎么了?” “银杏树……” 向道路上方前倾着的树干,一到秋天就会在道路上留下大量落叶的银杏树。传闻中那棵因为牵扯到地主重要回忆的而不让移除的大银杏树,在那个本应属于它的地方,消失了。 “银杏树,不见了。” 听到我的这番嘟哝,咲的脸上浮起一副像是心里早有底般的爽朗的笑容。 “啊,原来是这样啊!在你那边的世界里,这里的银杏树还是存在的啊。” 因为银杏树的关系,这条本来是单侧一车道的道路的这块部分被硬生生的改成了单车道。而如今,拜这棵树被移除的缘故,道路的扩张工程也顺利的完成了。 “原来如此,因为你那边的银杏树没有被移除,所以这里的道路还是很窄。因此才导致急救车没能及时赶过来吧,大概。” 这样一来,即使是我也已经察觉到了。那棵银杏树的存在所带来的交通拥堵根据时间段的不同,有时候会变得非常严重,所以当它被移除掉之后,急救车也就能顺理成章的提早赶来了。而使我哑然的是,如果说是因为树的有无而将辰川食堂的老板的生死推向分歧点的话,那就是说,在咲存在的情况下树会被移除,而这个存在换作是我的话树就不会被移除,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我完全无法理解。 面对盯着空空如也的道路眼神越发空洞的我,咲一脸得意的告诉我, “呀~,没有猜透这层关系的我看来也还是太嫩了。但总之,如果说连看破这层关系也要让你去发挥‘想象’的话,我觉得那就有点过分了。因为我的缘故而将这棵银杏移除掉的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但其中的道理却是有点特殊哦。” 隔着黑色的牛仔裤,她“嘭”的一声拍打了一下自己右边的小腿。 “我在这里遇到过一次事故。”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她用着一股尤为开朗的口气说着。 “当时真的很厉害哦。因为第一次亲眼看到自己的骨头。完全没感到疼痛,在出事的那一瞬间。因为银杏树的关系,道路变得很窄,所以汽车的走向变得很奇怪,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卷了进去。那时候被车子和银杏树夹在当中。说实话,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事后,我有看过自己的自行车,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真搞不懂当初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然后,等我出院了以后,那棵银杏树就被砍掉了。是真是假我不清楚,但听说那个地主的老太太哭着在那里忏悔。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让别人受了重伤之类的。” “这还真是……。太可怜了。” “你说我?还是那个老太太?” 像是并没有特别期待我的回答似的,咲只是远远的,朝着消失在弧线远方的辰川食堂的方向眯着眼眺望着。 “我的骨头,救了那个人……” 好歹来了一句充满感性的话,但当中的关键词居然是‘骨头’,这对整句话的罗曼性造成了致命伤。于是,光是眺望着这空旷的道路,我也看腻了。慢慢的我将脚放到了踏板上。虽然没有打算说出来让人听到,但我还是禁不住嘀咕道。 “……那个老人家。” “嗯?” “当初对我很是照顾。因为我在他的常客里是最年轻的一个。老是在我的面上多加一块天妇罗什么的。也不会去追问我,为什么老是连晚饭也经常光顾这里。但是偶尔也会说上我一句两句。我觉得,那时候真的,稍微会觉得有些高兴。” “恩” 咲也一脚踩上了踏板,像是想起什么了似的向我说, “总之,好坏参半吧。确实因为我的事故可能救了那老人家一命。但是因为这里道路的拓宽,车流也增加了,所以这里来来往往的也着实危险了不少。” 我笑了笑。 如果说这句话是打算安慰我的话,那么,咲这个人,也出乎意料的不中用。 4 循着浅野川上游,前行到靠近郊外的地方后,道路显得愈发的宽敞,而映入眼帘的的建筑物则更多的是一些稀稀落落的房屋。处在河水起源地的山脚下的这块地区的开发是最近才刚刚开展起来的,所以这条街道本身也还是属于较为‘年轻’的。虽然在我刚懂事那会,这条街道的道路差不多都汇通了,但也是在此之后才逐渐兴起一些零散的店铺、新建起更多的房屋,接着道路也向着更远处不断延伸的。 河流的堤岸工程做的很完善,被平坦的水泥护堤所覆盖下的浅野川,俨然像是一条运河。虽然河岸周边也有步行道,但走在这样一条用人工产物所维固的坚实的河岸边,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情调了吧。 昨天我醒过来的河畔公园,往那里去的道路可以说几乎都是处于山地的位置。靠近这里之后,尤其是民家的房屋显得愈发的稀疏。沿着这条道路继续往前的话,便有一个叫金泽刑务所的地方。 虽然这里只是个远离城区的辟地,但即便是像周日的今天也聚集了不少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因为有着偌大停着场的大卖场吉之岛坐落在此处的关系。 我横眼瞅着一旁颇为吵杂的吉之岛,一边将自行车停好。 “就是这这里吧?” 咲问过来。 我摇了摇头。不是在这里,准确的说应该是在对岸。通过眼前的这条细窄到车辆无法通行的小桥后的河畔公园那里。我凝视着河对岸昨天横卧着的那条长椅。带着一条白犬的中年男子弯下腰重重的将身子在长椅上放下,然后便开始在那里抽起烟来。而此时不知是气馁了呢还是在困惑,咲一副沉浸在意志消沉中的摸样,径自在那里碎碎的念叨。 “……嗯、太普通了。虽说心里早就是明白的,但果然还是不应该期待会有那种什么隐藏着通往其他可能的世界的大门之类的神谕般的氛围存在啊。” 尽管如此,虽说是抱着一探究竟的心态而来的,且不论是不是有神谕般奇妙的氛围,但现在看来似乎连一点出现异常的征兆也没有。这里只是一处不是特别大,也没有什么历史的普通的公园。总之我们想着无论如何还是先到对岸去看看的时候,一阵电子音忽然响起。 “啊,不好意思。” 取出手机看了一下显示屏上的号码后,咲立刻用洋溢的声线接起了电话。 “来啦来啦。什么?啊、嗯。现在不在家哟。有空啊…” 她朝着我这里瞥了一眼,然后又望了望正将烟头放在脚下捻灭的中年男子, “怎么说呢,反正现在就是很闲啦。” 她如此答道。看来她似乎已经决定将来到此处的目的迅速了结了。或许这是个正确的选择。 “可是啊,我现在可是在吉之岛哦。嗯,若松的那家。……诶?真的?” 在这之后,突然她的脸阴沉了起 来。 “啊、这样啊。嗯。……没关系啊。但、我也不是在吉之岛里面哦。附近不是有个公园嘛。……对对,就是那里。” 这回又换成了用怀旧般的表情笑了起来。我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将租赁自行车的锁挂了起来。然后在一旁发现了一只猫。这是一只毛色很漂亮的、黑色的猫。和我四目相对后不知为何、还慢慢的向我靠近了一点。我一下子被这只猫的美丽的绿色瞳孔所吸引。但、黑猫在发出一阵貌似是很无聊的叫声后,忽然掉头朝着其他方面离开了。反正、我也没想过会被这只猫喜欢上。 “是啊,以前还真是发生了不少事呢。总之,我在这里。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哦。” 咲挂了电话。从拎包的口袋里取出手帕一边擦拭着手机屏幕一边说道: “我朋友正好也在吉之岛,说是要见见我。所以说我这个人吧,很受欢迎的啦。反正一会只要对他说‘我好爱你的’之类的话,他肯定就能满足的回去了吧。所以就稍微等等他吧。” 刚才电话的那头是个男人吗?从说话的氛围来看我还一直以为是个女的呢。 咲又重新环视了一周公园。将手插在腰间这么说道, “那么,……在调查这里之前。我有个疑问,能听一下吗?” “疑问?” “嗯。” 说着一边做出挥舞着食指的动作。 “你是从那个没有生下我的可能世界而来的陌生人。首先先这样假定好了。” 重新被她这么一说,感觉还真是难以置信。 “不论是说你穿越也好,滑落空洞也好,事情的发生地是在东寻坊。这样的话是没问题。我倒是也去过那个地方,那地方怎么说呢,感觉就算是真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也不是不无可能。因为那地方的地名不就是用一个被人推下山崖而死的和尚的名字来命名的嘛。 但是不管说是穿越的目的地也好、还是滑落空洞的坠落地也好,如果最终的目标地是这里的话,我就完全不能接受了。就像你看到的一样,这里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广场而已。桥的对岸也是一样,而且那里更是普通,就只是一条自行车道。所以、我的疑问就是这样的。 你心里对这边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线索?” 就算你这么说…… “现在我连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荒唐的事情都没搞清楚,哪还有闲工夫考虑什么线索。” “虽是这么说,但你就真的一次都没来过这地方吗?你想想看,要是从东寻坊掉下来、又出现在东寻坊的某处,那我还能理解。或者是出现在某地圣庙的活祭的祭坛上什么的那就更添一层戏剧性了不是吗?为何是在金泽、而且偏偏又是在若松町河畔的公园里。我真的是找不到一毫米的理由在里面,作为笑话来看都不会觉得有趣。” “把这事当笑话我还真是会很困扰的。因为我是在这里醒过来的,所以姑且事情也只能是这样啊。” 我还在想她接下来肯定会这么做,于是不出意料的,咲竖起了自己的食指并直直的指向我。 “所以说这种时候就要多试着去想象一下!” “怎么试?” “要真——的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且从来也没来过这里的话……。这样的话的确,没什么法子了。” 她无力的放下了手指、踢着脚边渐有些枯萎的草坪。 我做了件对不起咲的事。对此我心里感到些许的愧疚。 实际上、我从前是有来过这里的。 何止是这样、这里可以说留存着我某些深刻的记忆… 正悼念着咲的我被卷入这一莫名奇妙的现象后,作为我醒来的场所来说,反倒唯有此处才最为合理。 没有说出来的理由,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而已。 嵯峨野咲凭着她的那份阳光以及其开朗的秉性、想必是有很多人从她那里得到过帮助吧。这一点我也清楚。但是、该怎么说好呢。 我也会有不想和阳光沾边的时候。 三年前、冬天。 大概那也是和如今差不多的、十二月左右的时候吧。风吹得很冷、但雪倒是还没有下。因为据说会有不知名的艺人会到吉之岛这里来表演节目,所以那天我必须得去看看。 那位艺人虽说对我家来说只是一个不知经脉的远方亲戚、但毕竟是母方的关系人。所以好像要是我们家不来一个人出来给他捧场的话、面子上多少有些说不过去的样子。哥哥的话和朋友已经有约在先了、而母亲则要出席“町内集会”。那个时候好像倒还真是有什么集会的样子。但因为当时我也不知道集会的真假、所以依稀记得自己对母亲这种应该在体面上表现出自己重视亲戚往来的活动上差遣自己儿子作为代角、自己却在一边享乐的想法很是佩服。被絮絮叨叨的赶出家门后,因为实在是受不了回来后继续会被母亲絮絮叨叨的缘故,便老实安分的朝着吉之岛去了。 作为不知名的艺人、果然也是有其不知名的理由在里面。在这个冬季最寒冷的时节里、连屋子里的气氛也能搞得如此冷寂,对此我也只能是佩服不已。只是出于面子上的缘故、我便随便找了个位子站在那里。但就此我也没有立马回去的打算、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并朝着四周随意的打量。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在河对岸的河畔公园的外缘、自行车道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因为是昼短夜长的季节、所以这时候周围已有些泛暗,天空也像是说好了似的变得沉重起来。靠近水边的空气应该更是寒冷、但那个坐在白色长椅上一动也不动的身影确实毫无疑问的就是诹访希。希坐在那里并没做着什么事、只是一味的看着眼前流淌而过的河水。在那张毫无表情的如纸般白色的脸庞上我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感觉,然后在不经意间、我想着要和她说说话。 我推着自行车渡过了桥。从侧面慢慢的靠近、但她好像直到我真正走近她为止都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吧、希这时才一脸迷茫的抬起头,但是从那张脸上果然还是找不到能称之为表情的东西。 “啊、是嵯峨野君啊。” 希穿着淡粉色的毛衣、但是这毛衣的网眼却很大,不像是能够抵御这冬季寒风的装束。事实上她的嘴唇也早起失去血色、甚至是有些接近紫色了。比起要和她说些什么、我倒是更为此而替她担心着。 “你不冷吗?” 像是被这么问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体温方面的问题似的、希轻轻的抱起了自己的身子。 “好冷啊。” “怎么了,一个人呆着这种地方?” “嵯峨野君也不是一样、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我是…” 因为看到希的身影才跑过来的。这样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我和希之间也仅仅只是有过几次会话而已的关系。于是我记得自己当时便取而代之的故意直截了当的对她说, “因为我是听说吉之岛来了搞笑艺人,所以才到这里来的。” “搞笑?” 一直是毫无表情的希的脸上显露出了疑问的神色。 “嵯峨野君?” 我出于对艺人的关注而特意赶赴他处这件事对当时的希来说可能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因为我一直是被希看做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类型的人。 ……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甚至感到有些高兴的自己、内心真是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那个艺人是母亲方面的远房亲戚。要是不去捧场的话家里会没面子的。” “这样啊、那好笑吗?” “不好笑……” 对于这个回答、希噗嗤的笑了出来。 “ 那还真是悲剧啊。” 还真没错。我也笑了起来,于是原本周遭这像是饱含着针刺般寒冷的空气也随之缓和了一些。 视线转回河面的希轻声的说道。 “……我呀,稍微想了一下。关于升学计划。” “升学计划?” 当时的我只有初中一年级、和小学生也只有一年之差,即使如此我也是自认为已经懂了不少道理了的。但即便如此,升学计划这个词对我来说也还是太早了。于是我只是在一旁呆呆的凝视着希的侧脸。 可能只是稍许,在嘴角边做出像是在微笑般的扭曲、希接着说道, “在我的身边存在着【道德主义】和【人文主义】,他们互相之间不断的在争吵。而我并不想成为其中的任何一方。……所以就一直在考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当然,不论是【道德主义】还是【人文主义】,这些词对于当时的我而言都还太早了。……只是,即便是之前被咲不断指责的那个没有想象力的我也能明白,希因为【道德主义】和【人文主义】之间的争吵,而正饱受着艰涩的生活。而且这还可能是非常的艰涩。 如若不是这样的话,也不会在这十二月里来到河岸边,一动不动的任凭寒风吹袭。当时的我,借用咲的话来说就是一副【非常槽糕的状态】,当然在那个场合下我将自己的一切都坦露出来的话,她可能也不会不觉得我这个人还要不幸。但是当时、我能够意识到这世上不幸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这件事,对我来说便是当时一个小小的值得自豪的地方。 “你说说,我倒是该怎么办才好?” 我觉得希并没有期待着我会给出一个怎样的答案。因为她根本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而且即使要我来回答什么的话,我对希的一切都太不了解了。只是老是这样沉默的站着的话又显得有些傻气、所以我考虑着说些什么。既然希的事情我什么也不好说的话,那能说的就只有这个了。 “……要是全部都消失了的话,那不就好了吗。” 慢慢的、希抬起头望着我。 “全部都消失?” “要是那样的话就一定会,不管是道德主义也好,人文主义也好…” 当着自己孩子的面漏嘴说出生孩子只是为了顾及自己的社会地位的父亲也好、苦于应付如何在每次料理时把握好只做出两人份的母亲也好、含有【孩子就到此为止不会再继续生了】的含义的名字也好, “在我们面前都会变得不堪一击” 打断我思绪的不是咲的声音,而是一阵发自心底的明亮的呼喊而来的他人的声响。 “噢~喂、咲前辈!” “啊、来了来了。” 对着这个声音若无其事的回过头来的我,这才终于醒悟到这里千真万确不是属于我的世界。 结婚纪念的装饰盆完好无缺、印第安首饰店仍在经营中、辰川食堂的老爷爷现在仍在健康的工作。这些全部对我而言、都只是如同舞台中背景般的存在。确实他们都和我所知道的世界里的情况不同,但这些都不是本质上的问题。我对于咲的【自己来到了异世界】这一说法、心里只是存在【这下就有点麻烦了】、这种程度的认识而已。但实则、自己的心里从来没有认可过自己来到了其他世界这一假设。 但是、现在我终于清楚的认识到。这里不是我的世界。这是一桩多么清楚的事实。 在我视线的前方,诹访希、朝着我们大力的挥着手。 5 希的声音的本质还是一样。带有特征性的、像是略有些沙哑的声线。但是,首先音量是不同的、干脆利落的说话方式也不同、音调也不同。虽然希的声音如此清晰的发出“你好你好、咲前辈。正好你能在附近真是太好了。”这样的声响,但是我此时只觉得一阵晕眩。 她虽然确实就是诹访希、但是从外观来看、就像是个不同型号的能够更换服饰的人偶一样,从头到脚完全都不同。从前那个几乎只会穿着一些近乎是禁欲般的毫无色彩的服饰的希、现在却是一身腰果图案的束身长衣,外披着一件棉质外套、最后围着一条翡翠绿的围巾。而且看上去好像还稍微化了点妆。举止仪表中不时透露出的那种清爽的感觉、毫无保留的在我们面前展露无遗。且先不去考虑这些异同之处,不管怎样,这个站在我面前的希正欢畅的笑着、活生生的活在这个世界里。 我实在是无法站稳脚跟,便在最近的一处长椅上步履蹒跚的坐了上去。因为是在咲的身后、所以她对此并未发觉,而只是一味的朝着希的方向大力的挥着手。 “嗨,最近还好吧!” 像是一边跳着向咲走近的希、一边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稍微像是有些感冒了。你听声音都哑成这样了。” 确实是这股沙哑的感觉, “我说这就是你平时的声音吧。” “哪有,你再仔细听听。要比平时还要哑一点。你听、啊啊……” “好了好了了解了。真的哑了呢。还真是麻烦了呢。” 咲摆出一副真拿你没辙似态度。这真的是诹访希吗?我应该不会把希认错的。但、这样的变化实在是……。眼前的这个希始终一副嬉笑着的表情和咲说笑着,这和那个我认识的几乎不会吧笑容挂在嘴边的希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 像是盯着她看了太久的缘故。希注意到了现在正一副瘫坐在长椅上,但目光却是光注视着她们二人的我。感受到了这股被怀疑的视线、我自然而然的低下了头。在这里希仍然活着。但、她并不认识我。追随着希的目光咲转过身来,随即叫道。 “喂!你怎么了?脸色很差啊!哇,所谓惨白的脸色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啊。没事吧?” 能让咲如此惊慌失措,想必我现在的脸色一定似乎非常糟糕吧。我好不容易抬起沉重的手,放在我眼前摇晃了两下。 “稍微……像是有些累了……” “什么稍微啊…” 皱起了眉头。一旁的希则是拉了拉咲的袖子。 “是你认识的人吗?” “啊,是啊。” 刚才还毫不犹豫的说是“像弟弟般的存在”,但在希的面前好像还是犹豫了。 “嗯,怎么说呢,就是,亲戚啊。” “唉!” 像是不满似的,希撅起了嘴巴。 “怎么听上去像是在撒谎呢?” “才,没撒什么慌呢这” 踏过草坪的咲朝着我并排坐下,为了和坐在长椅上的我紧靠在一起而屈身过来,将两张脸凑在了一起。 “不信你看,我们俩眼睛的颜色都是一样的。” “……褐色的眼瞳什么的,一点也不稀奇的…” 不满似的不断嘟囔着。 “那,怎么样?要不是亲戚的话还能是什么?” “就比如说,学姐也终于跨过了过去的阴影,开始了一段新的恋爱之类的……” 这样一番调侃之后,希又侧了侧脑袋。 “……但是看上去又不像是这种气氛啊。” 咲无奈的耸了耸肩。 “他叫做嵯峨野亮。和你是一个年纪的。只是偶尔跑到这边来罢了。” 这边,吗。然后咲用手指了指希。 “然后这位就是” “诹访” “诶?” 咲听闻之后反问到。但我没有理会她,只是继续说道。 “是诹访吧。” 小学时代是在横滨渡过的,升入初中后便来到了金泽的那个诹访希吧。 希明显的露出困惑的神色。 “啊, 对,我就是。” “我是嵯峨野亮。” 咲在我们之间来回的打量。希则是又以刚才那种仿佛看着可疑人物似的眼神看着我。而我则是以暧昧的笑容掩饰着。 “关于你的事情,我是从咲那里听来的。” “啊,是这样啊。” 希松了一口气。而在一旁像是隐约的察觉到什么似的,咲也跟着说道, “的确的确。是有一个叫诹访的奇怪的学妹呢。” “太~过分了!” 想说的话还有很多。没事真的太好了。为什么你还能活着呢。……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说出来也只是徒增希对我的怀疑而已。现在这中情况下,我束手无策。我摇着头放弃后,决定在希的面前假装成是‘和希初次见面的咲的远方亲戚’。在掩饰的笑容下,我问道, “那,咲和诹访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咲和希同时面面相觑。希用食指指着咲说道, “啊,中学的…” 说道一半,希突然抱住咲。我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希,干什么呀你!” 不顾咲的反抗硬是将脸往咲的身上蹭、希的脸上满是笑容。 “就是这种关系啦!” 一边是好不容易挣脱双手想要使劲的摆脱希的咲、一边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要死缠着咲的希。且不论她们如此亲密无间的契机是什么,至少这样一来现在她们是何种关系我也算是大致清楚了。然后,我突然想到,虽然这里的希看上去像个傻瓜,但是却是如此的幸福。 “呜咧啊!” 摆脱了双手的咲终于将希完全的从身上‘剥离’下来。被推开的希则像是踩着空气般两步、三步的向后踉跄着、一边还在嘴里支支吾吾的小声说着‘太过分了’‘真不给面子’之类的话,但随即似乎是发觉了一个正朝我们走来的身影,于是转而朝着那个方向的身影挥手示意起来。咲好像也看到了那个身影,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 出现在那里的,是我也认识的一张脸孔。虽然看上去和希有那么点相似,但却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孩。确实,从年龄上来说应该是和我和希都相同,但看上去既可以是年长一些又像是年幼一些。慢慢的靠近我们之后,她向着咲微微的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了。” “啊。” 敷衍般的回了一句后,咲的视线便若无其事般的从她的身上逸开。 “最后一次见面是那次旅行的时候吧。” “是的。那段时间,真是承蒙你的照顾了。” “我好像,不记得哪里有特别照顾过你啊。” “没这种事。” 淡淡的笑了一下, “的确是受到你的关照了。” 极其缓慢的说话方式。温和的表情。她无论是在我的那个世界还是在这里,好像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希站到我们中间来,向我介绍了起来。 “小文、这位是学姐的亲戚。叫嵯峨野……、什么来着?” “亮” “对对,是亮君。然后这边这位,她呀” 她叫结城文香。是希的表妹,就住在金泽市毗邻的镇上。和希的关系还不错,经常会一个人跑到金泽来找希一起玩。 我之前和结城文香也有过数面之缘。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一身校服的摸样。在希的葬礼的那一天。因为我没去参加仪式而特意的来找我。而我能够得以知晓的关于希的人生最后一刻的情形,也是从她口中得知的。 “她是我的表妹、叫做结城文香。” 你好,我向她轻轻的打了声招呼。 向她问出希临死前的情形的时候,我当然是非常的难受。文香对此像是抱着某种使命感一样、对于当时的情形描述的十分的详尽。于是当这份记忆再次从我的眼前鲜明的苏醒后,我不自觉的将视线从文香身上慌忙的逸开。 但是结城文香却不知为何,对着坐在长椅上的我仔细的凝视着。这种视线像是很灼热……又像是很冷漠。在这种和她自身看上去那样,令人琢磨不透的视线下,我仿佛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这双眼睛,和在我那边的世界里她所投向我的视线一样,两者无差。接着我又不自觉的被这种带着强烈引力般的视线所吸引而与她四目相望。 怎么了,这家伙……。 在这不合时宜的沉默当口,咲从一旁横插了过来。 “喂搞什么呀!两个人互相对望着。” 反正我是没有盯着她在看,只是感受到了异样的视线而无法从其身上挪开罢了。咚的一声,希从背后推了文香一下、于是视线终于从我的身上挪开了。 文香像是害羞般的微笑了一下。 “啊、嗯,不好意思。稍微发了一下呆。” “对着头一次见面的人,‘稍微发了一下呆’什么的,这样可不行啊,人家可是学姐的亲戚啊。” 究竟是哪方面、或者说为什么‘不行’,我是完全没有搞清楚。说起来的话,在我那边的希有时也会经常说这些不知脉络的话。因为刚才一下子见到出现在眼前的这个活蹦乱跳的活生生的希的刺激而被压制着的怀念般的感触一下子涌了上来,一瞬间我像是忘我般的陶醉在其中。视线自然而然的投向了希的侧脸。 一旁的咲,注意到着此时的我。 “到底怎么了,这回又盯着希看的这么入神。” “哎?是看着我?讨厌啦~” 一边扭动着身子做着怪腔的希。 “也没有看的这么入神啊……。” 说道一半嘴边的词就卡住了,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同样的理由。 “……只是稍微有点累了而已。” “啊、难道说是有点困了?” 希的话语里带着一股特别的喜悦感。把手伸进自己外套的口袋里。 “我这里倒是有些好东西哦。可以用来解困的,不可思议的白色药片!” “不行,绝对不可以……” 不顾在一旁嘀咕反对的咲,希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蓝色的塑料片。轻轻的摇晃了两下、里面便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没关系的学姐,不是什么药剂啦。就是薄荷味的糖片而已。是从文香那里知道的,现在我正迷上着呢。早上起来的时候特别管用。” 这对希来说可真是个好消息。眼前的这个希的情况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那边的希的情况我是十分清楚的。比如说,我知道她早起的时候特别虚弱。如果说这不是精神方面的问题而是体质上的问题的话,那么我所认识的希和这边的犹如太阳和月亮般不同的希也一定,在早上的时候一样特别的虚弱。【寻找不同点】中,这是相同的部分。 “要吗?” 对着伸出的手,我点了点头。……虽然我知道,眼前的这个希是因为想讨咲的欢心而对我如此亲切,但我还是很高兴的伸出了手。 但,希所伸出的这只手却被半途拦截了下来。 不经意间,文香插入了我和希的当中。手里拿着同样蓝色的塑料片。因为这一连串的动作过于的自然,我只是‘啊’的想了一下的瞬间,就从文香的手里接过了糖片。 “……这个可是很提神的。现在这个很流行的。” 手心里是一枚小小的药片。看着手里的着枚药片、然后是文香、希,这样的顺序的看了过去。依旧是摆着伸出手的状态的希,这回又是从背后推了推文香, “搞什么呀,真是的。” 脸颊泛着红晕的笑着。 第三章 陌生的影子 1 将身子深陷在椅子坐垫里的我,在醒来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没赶上配发报纸的打工时间而出了一身冷汗,但转瞬就回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一切。咖啡网吧的空调真的很给力,只要把身上风衣的拉链拉紧的话,睡觉时就不会感到冷。但是这里的空气实在是很糟糕,喉咙像是被呛得很不舒服。 从狭小的单间包房里站了起来,身上的各处关节就立刻发出咯吱咯吱的抗议声。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能找一个可以避寒和过夜的地方就绝对没问题了,但是到了目前的第二天我已然察觉,睡觉的地方如果不是一个可以将自己的手足伸展开来的地方的话也是绝对不行的。 报纸的话依旧还是需要检阅的。虽然关于两个世界的【找寻不同点】还在继续,但果然这对政财界来说已然是没有什么影响。不,还是说就算已经发生什么变化的话我也没能察觉呢?光是叫我留意自身周围的事情就已经精疲力竭了,所以对现在的社会方面也好、体育界方面也好都是一样。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有关心过的事物,它们发生的变化我又怎么会知晓呢。但是在经济界这块,我找到了一则颇为有趣的报道。是一则关于新词解释的简短的文章。这里被提到的单词名为【瓶颈】。 【瓶颈】 瓶子的顶部变得细窄、对水流的通行造成妨碍。 从此处开始,整体系统在提高效率时所遇到的成为阻碍的部分,把它称为瓶颈。 所以为了整体向上提升、首先必须要将瓶颈排除掉。 我笑了出来。‘首先必须要将其排除’,这句话说得真好。当然,在明确的得知此处就是问题所在的话,也就必然会这么做了吧。能被排除掉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早饭就省略了,因为还得付滞留在此处的费用。牙刷以及刮胡刀,这些外观上的梳理全都要钱、钱、钱!到车站的距离比较远,虽然也有经过的公交车,但是这次当然是走着过去。 今天是周一,一直就是混杂不堪的香林坊的车道虽然现在离早高峰的时段还早,但公交车已经开始穿行在其中了,公交车的站头前后也已经是人头攒动了。怀揣着空腹的肚子、略有些疼痛的沉重的身子以及少许的恶寒,我朝着清晨的街道走去。虽然离早上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已经可以稀稀疏疏的看到一些穿着校服、水手服、套装的人群。今天是上学的日子。所以咲和希都要去学校。虽然心里会有些不踏实,但也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在这样的平日里不去上学而是穿着私服在街头乱逛,说实话倒是没有一点觉得突兀的地方。因为我对大抵的事物都能很快的接受,而且在平日里不去学校这也不是第一次。武藏辻的商业街还没有开始营业。今晨天空的云层也是少有的稀疏,于是我就走在这条阳光从云层里透出、照射在到处都落着卷帘门的街道上。 昨天在河畔公园里,因为不想开口说话而总是找借口说自己很累,但今天确实感觉自己的身体很沉重。随后,大脑好像也没法考虑任何事情。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所能够去的地方就只有东寻坊,所以才去。而并不是出于我想要去或者说,我应该去这类理由。 在金泽车站前的玄关被整洁的清理的恰如其分,连走道也像是被重新研磨过了一样。从自己懂事那会就开始的车站前的整备工程,在前段时间终于完工了,于是车站看上去就像是变成了另一种奇妙的空间一样。 高高的覆盖着车站门前广场的是一个用金属管构成的树冠状天盖。随后,则是由像dna一般螺旋交织的柱子撑起的,巨大的木质大门(类似【鸟居】的门)。我想这大概是用来迎接游客的大门吧。为了迎接从车站上走下,然后踏入‘观光地’这一非日常境地的游客,使其抬头仰望的大门。但是这对正要从金泽出发的我而言,这个门却给我另一种不同的感觉。当我从这个大门下穿过的瞬间,甚至感受到了一丝踌躇。还是说,只不过是出于对这种巨大构造的建筑所产生的恐惧感也说不定……。 但是如果从门柱旁灰溜溜的迂回过去的话,又会有一种过于卑屈的感觉。所以如果试着以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从底下穿过的话,所谓的心里的印象也就只是停留在印象的层面,而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在车站前广场的广告板上用大字写着【欢迎来到北陆的小京都】的海报被贴的到处都是,把那些世人公认的优秀的东西小规模的去模仿就是这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我不禁对此感到一丝疑惑。 进入金泽车站,我朝着售票处走去,一个站姿威风凛凛的人影出现在了自动售票机的跟前。我一下子怔住了,身子也变得无法动弹。 “果然是早上头一班吗,看来急着赶过来还真是正解。” 黑色高领毛衣的外面套着一件夹克衫,下身则是白色珠子图案的牛仔裤。和昨天的花枝招展相比今天则是包裹着一身强调着实用性的服装,这样的一个嵯峨野咲就站在那里。 “为什么……” 见我如此问道,咲无谓的笑了起来, “你啊,不是没有钱了吗。虽说什么就睡在网咖里了,但我想啊,那种地方花钱是时间制的,这样一来就只能晚上很晚进去然后早上一大早就出来吧。” 真是预判的很准。正是如此。但是我所想要知道的并不是咲为什么【这么急】的过来的理由。 “不是,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要来这件事。” “我说你啊” 瞬间,抬起右手并竖起食指指了过来。 “怎么还~是没有搞清楚自己是有多特殊吗?不管是昨天也好前天也好,总是发生了太多事情,所以关于你的事情我到现在还没来得及仔细去问呢。我这个人姑且也是有好奇心的。如果说我没有被生出来的话,世界会…,啊、这个好像有点太夸张了。也就是说,我很想知道这样一来,金泽这个地方会变的怎么样呢?” 原来如此,我自然而然的低下了头。 “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家里的那些事也都跟你说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有点事想再问问。” 一边说着,咲将一直捏着的左手放到我的面前慢慢的展开,在她的手心里静静的躺着两张车票。……是从金泽出发到芦原温泉的车票。 “请让我和你一起去东寻坊吧,这样的话,车票钱就由我来付。” 这的确对我来说是帮了大忙,但是, “我说你不用上学吗?” 她大大的耸了耸肩。 “嘛,反正旷课一天也死不了嘛。” “虽然看上去就觉得你是那种很好事的人,但没想到还真这么较真,真是服了你了。” 我边拿走从咲那里提供的车票,一边这样说道。咲对此只是笑了笑而没有做出回应,随即便转过身,快速的朝着检票口走去。 我明白了为什么咲要急匆匆的走向月台的理由。虽然不是刻意按照时刻表而采取的行动,但是这时机正是瞄准了还有五分钟就要出发的那班列车的时间段。趁着这五分钟内,咲毫不犹豫的迈向月台的小店。 “你早饭吃过没?” “……没有。” “那平时早饭经常吃?” 我摇了摇头。 “这样啊,也罢。” 这样说道,咲朝着小店内的货架瞥了一眼,几乎是不带犹豫的开始伸手取下各种物品。虽说明知道最后付钱的肯定是咲,但是我还是禁不住向她提醒道, “啊,我的话什么也不需要。” 但是咲对此却不加理会。 “好了好了,你就不用操心了,全都交给我就行了。说道列车旅行的话这个和这个… …。然后是那个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 说是说旅行,但是从金泽出发到芦原温泉就算是乘普通列车也就一个小时多一点而已,俨然称不上是什么大不了的行程。结完账,一手提着白色塑料袋的咲转身看着我的脸,倾斜着她的脑袋。 “啊……。” “……怎么了?” “不不,不是想说你怎么怎么样。….我想说我啊,是家里排行老小的。” “这我当然知道。” “刚才那一瞬间,有没有感觉到我像个姐姐一样?”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我以一副非常含糊的口气回敬道, “想不想姐姐什么的我不知道,但是你这个人就是属于那种爱管别人闲事的类型的这件事的话,我从上周六开始就了解了。” 倾斜向一侧的头向着另一侧歪了回来。 “这样啊,……要是能被你一下就看出来的话,那说明我这个特性还真是比较严重呢。” 然后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后又说道, “所以说人啊,只要看看的话就能大致了解了呢。” 要真是这么会看人的话,还真是一桩了不起的事。 列车即将发车的广播声播放了起来。 上行普通列车福井方向,七点五十分发车。咲并没有连特急料金的钱也给一起付了。虽说也还没到全部坐满的状态,但列车显得一副沉重的模样缓缓的驶出金泽市的车站。 在列车里头其实乘客也还算不少。两人对坐的四人拼座连成一排,在几乎所有的拼座上都有着一两个人在其间坐着。粗略一看的话老幼男女几乎都有,其中也不乏有几个像我和咲一般的高中生在里头。但让我感到有些奇妙的是,这些乘客都像是说好了似得保持着一致的沉默,在发动的列车车厢里只有列车履过车轨时发出的摩擦声在其间回响。我们也同众人一样,两个人占了一个四人的拼座。然后,完全不顾车内略有些不可思议般的静默,咲以明亮的声线发出了声响。 “那首先,就先这样吧。” 在靠近窗口的窗台上咲所排放出来的是,牛肉干、鱿鱼干、然后还有百奇。 “别客气尽管吃。” 一边说着,自己却早已将一支百奇从盒中取出了。看来她对此还真是情有独钟啊。那这样一来的话,我就吃点牛肉干吧。肉的味道,硬质的口感,还有一股偏重的咸味。这些对我来说,都有一种奇妙的久别重逢的感觉。 “然后,首先就是……” 随后咲向我发出的问题都是些,附近的狗的情况如何如何,某处的耕田是不是上了围栏,或者是关于咲的朋友的一些情况之类的。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原本还以为会被问到某些问题而在心里做好某种准备的我,面对这些问题于是都只是带着随意的口吻敷衍的回答了过去。而这些对咲本人来说,好像也不是什么非常热衷的问题。 列车驶过了多良町西金泽站。 朝着金泽的邻镇野野市开去。说来文香应该是回到了这个镇上了吧。毕竟她不是咲,想必也不会在车站那里做出守株待兔这样的事情吧。列车停驶后,穿着着名牌西服的老人以及在一旁像是影子般形影不离的老婆婆缓缓的走了下去。而上车的乘客一个也没有。 在车内扬起声音的,果然也就只有我和咲两个人。 “……然后还有就是那个。中学时期的新川!我在想那家伙也是算在我十一年的学校生活中排名第二的不正经类型的老师了吧,你那边的话情况怎么样?” “新川吗?” 老师的良莠,可以说是残酷般的左右着学校的生活。这种事情我也不可能不了解。但是,从这层面来说,我还是挺走运的。从中学以来的我的班主任,就算是我这样凡庸的眼光来看的话也可以很明显的看出,都是一些像是流水线操作要员般的老师。虽说对我们没有起到太大的帮助,但也没有因此而碰到很麻烦的事情。 这对我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的传闻是听过不少,但是因为没有直接教过我们所以……” “这样啊。我本来还很想知道,我和他之间的战斗到底对他的本性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呢。” 传闻中,有某个学生因为新川对其不满而致使他的小腿骨折。但最后好像是以事故为由草草解决的。要真和那种人作对的话,我也只能说咲真是哪里不正常吧。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我也隐约的察觉到了,这些只不过都是一些前话,咲真正想要问的其实是别的事情。 然后事实也正是如此,当列车刚要驶出松任站的车站时,咲自己重新调整了一下说话的语调然后这么说道。 “那,前话的话就到此为止吧。” 声调变得沉重了起来。 “我真正想要问的是,你和希的关系。” 只咬住百奇前端使其在将其抵住的手指间不停摇摆。我莫名的注视着眼前这种不规则的动作,心底有种说不清的压抑感悄悄的被煽动了起来。 我和希之间的关系,谁都不知道。不,正确的来说应该是除了结城文香之外,谁都不知道。但即使是那个文香,也从没以言语的方式对我们的关系进行过询问。我从没想过要对任何人说这事。就算是世界改变了,我的心境还是一样的。 “我想这件事和你应该没有任何关系。” 我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的回答道。但是咲却露出之前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一副完全不会就此罢休的阵势。 “也许是吧。……但,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不放心的事情。” “怎么样的事情?” “昨天,关于你到河畔公园那里之后,就一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的事情。” 少许像是自嘲般的笑容浮现在嘴角。 “我当时也真是愚钝。看来我也没什么资格老是批评你如何如何的缺乏想象力呢。昨天,你就是在遇到希之后才开始变得怪怪的。我当时就注意到这点了。但是当时的我对这种现象该如何解释才好,完全找不到头绪。所以,昨天夜里我回想着你当时的反应,一边就在想应该用哪个形容词来表现才最好。像‘吓了一跳’或者是‘惊奇’之类的。最后,我认为最能表现出你当时看到希之后的表情的形容词就应该是这个,你试着想象一下这会是什么?” 那个时候我所受到的冲击,我完全不觉得其他任何人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将其用言语形容得出来。 所以咲也看透了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张脸简单的来说就是‘仿佛是看到了幽灵般的表情’。” 被她这么一说,我真的是惊的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而面对我这样的一个反应,咲的表情变得更为阴沉起来。 “好像被我说中了呢。” “……” “只是光看到希就被吓成那样的话,我就猜到会不会和那个结婚纪念装饰盆是同一个缘由呢……。我的天。真的是,这么回事啊。” 无力的笑着,咲轻轻的挠了挠自己那一头短发。 车窗外掠过的是一片荒凉的冬天的景色。一片片过了收获季,正等待着被银雪包裹的农田。列车的速度渐渐放慢,因为可以听得到,嗒铛铛、嗒铛铛的间歇声正慢慢的放长。脚的周边有暖气围绕着。明明是在十二月里,脸颊上却冒出了汗。 还真是,我的姐姐还真是一个不可小看的人。 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希而已。和‘你这边’没关系。所以,这果然也和你没什么关系。” 咲一副全然没有要隐藏自己愤慨的模样,用足以打破现在充满整个车厢的沉静的高亢声调喊道, “什么叫没关系!这可是希的事情!你和希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是我和希之间可是有着实实在在的关系的!” “昨天我也问了吧,那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是咲明明是一副顺着气势想要接着往下讲的样子,但随即却又马上缄默不语。一边窥探着我的表情,一边说道, “……一个很乖的后辈。” “那你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列车在美川站停了下来。为了不妨碍到到站通知的广播,我们两人同时闭上了嘴。有几个人从车上走了下去。稀稀疏疏的,不带任何话语。从打开的门外吹进来的冷风,又将我们带回到之前的平静。 门关上,列车开始驶动。然后我打开了话匣子。 “关于希的事情,我并不想多说。也希望你尽量不要多问。还是说,你是想主张自己是有问下去的权利吗?” “看不出来,你在这种消极的方面倒是挺有骨气的嘛。” 叹着气一边这么说道,咲像是在该考虑接下来如何开口。 “……没错,请务必告诉我。我认为自己有义务去了解这些。但是,其中缘由的说明,我想稍后再告诉你。这取决于你对希的事情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 我对希的了解程度? 希曾经自己这么说过。――真正了解我只有嵯峨野君一个人。因为我自己对自己的事情也什么没兴趣。 我对此,深信不疑。 “当然了解,她的很多事情。” “希来到金泽的理由也知道?” “当然。” 咲摆出一脸复杂的表情。其中的缘由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她也不想多触及希的事情,更何况是在希她本人不在的这种场合下。 对此的解决方案,当然,咲也马上提示了出来。多少有点没精神似的将百奇棒对着我, “让我们一个个的说过来吧,你和我两人,关于希的事情的了解。一旦有不知道的事情就马上终止。我也一样,在不是非常有必要的情况下不想过多的触及那孩子的话题。” 我做出一副像是在考虑的样子,然后默许她的意见。虽然这可能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但是我的话,肯定想不出比咲更好的主意出来。 在被暖气温热的空气中,布满了顺触及发的紧张感。咲也并不只是单纯的因为想要去知道些什么才这么做的,这一点就算是我也已经察觉到了。她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用一股很镇定的语气说道。 “那,从我开始吧。……希是从横滨那里搬过来的。” 首先像是试探一般的,从理所当然的情报开始。我对此也将相应的情况例举了起来。 “那是我是在中学一年级的时候,也是说在三年前。” “那时候她完全没办法融入班级。” “因为希讨厌金泽这个地方。” 咲轻轻的点了点头。 “因为这个地方老是下雨。” ……然后我一下子在这个地方语塞了。 因为下雨下的多,所以讨厌金泽。希的确这么说过。到底是她自己发起的话题,看来咲的确对希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但这本来对希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秘密。 咲既然了解到这种地步的话,那接下来还可以说一些更加深入的东西。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某种内疚的情绪,我发出的声音气若游丝。 “希……,希她们一家搬到金泽来的理由是因为,在横滨那里呆不下去的关系。” 可能是出于同一种内疚的心情,咲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痛苦的表情。 “希的父亲,在外面背了债。” “正确的来说,应该是她父亲的朋友。” “然后公司破产,公寓也卖了,靠着母亲方面的关系搬到了金泽来。” 这一切,都和希曾经说过的一模一样。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我在瞬息间将视线从咲的身上逸开,从车窗口眺望出去的天空,不知何时起,又变成了沉闷而又凝重的鼠灰色。列车将速度慢慢的放缓。下一站是小松,传入我耳边的是这样一阵令人分辨不清的广播声。 希的父亲,也就是被希称之为【人文主义】的家伙。当然,我也还不至于详细的去打探具体发生的事情,而且当时只不过是初中一年级的希也不可能了解很多事情的真相吧。但大体上来说应该就是这种感觉的事情吧。 希的父亲的朋友开始了创业。其开设的应该是一家专门应对电脑调试设定,以及发生故障时提供上门维修服务的公司吧。可以说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具有独创性的商机,但希的父亲还是出于【人文主义】的关系向其提出了援手。具体的话,就是成为了其朋友贷款的连带责任人。 接着公司便破产了。 但是,也没有必要就因为公司破产而把房子和家里的财产全部变卖,辞去工作从横滨逃出来吧。能这么想,可能也正是因为我自己并不是身处事件中心的当事者的关系吧。因为诹访家肯定也是考虑了各种上乘的解决办法,然后才最终决定移居到金泽来的吧。 但,可能是这样一种环境的变化并不是很好的缘故吧,用希的话来说“可能因为天空总是一副阴沉模样的关系吧,母亲有时会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的样子。” 希的母亲即是她口中所谓的【道德主义】。综合希所描述的情况就是,还在横滨的时候,面对背负债务的希的父亲,希的母亲还是非常支撑并不断激励着他的。时而用严厉的话语、时而又轻声安慰。脸上并未浮现出可以称之为表情的希回顾当时的情景说:“那个时候,恐怕是爸爸和妈妈对彼此最为关怀的一段时间吧。”但是在破产后搬迁到此处之后,无法偿还的债务就变成了这个家庭中一道无法承担的重压。这即是希对自己目前家庭境况的一种解析。而这份精神压力,最终朝着因【人文主义】而去背负了本不应由他去承担的债务的父亲全面的爆发了出来。 后来,总之应该就是和我经历着类似的体验了,所以之后也就不必多问了。希总是穿着一些近乎禁欲般的毫无色彩的服饰。因为诹访家,从来没有给女儿买过一件花哨一点的衣服。 ……嵯峨野家的话,可能还是存在着分叉点的。咲利用了这样一个转机,在彻底爆发了自己的情感后,这一边的嵯峨野家的命脉得以保全。而我这一边却十分遗憾的并未达成逆转的好戏。这样的一种分叉,或许就真是这么存在着吧。 但是诹访家的情况来说,不管嵯峨野家的次子是亮也好,咲也罢,对其完全不可能产生任何影响。因为事态根本的原因是出自数千万单位的,钱。 这根本不是其他人家生的是哪个孩子就可以简单撼动的事情。 不知觉间,停下的列车又缓缓的驶动了起来。这次是轮到我来说了。但是都已经了解到这一步的咲,当然对希的家庭状况也是有所耳闻的吧。仔细一想的话,比起异性来,同性之间似乎更加容易吐露心声。这样的话,我所能说的东西也就没剩下多少了。 背负着这样一种境遇的希,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呢。 那天在河畔公园里,希把这个答案说了出来。 想成为人道主义。” 啪嗒地一个声响,某样东西从咲的手中掉落下来。 仔细一看,是一根咬到一半的百奇滚落到了铺着油毯的地板上。咲一下子显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啊,真是太浪费了!” 把它拾起之后。把百奇棒当做抽签棍似的摆在眼前。 “……三秒规则?” 一边自语着,一边又摇了摇头,随即将它搁在了窗台边上。 然后,又重新将视线对准我。此时咲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丢了魂一样。半天才憋出一句听上去也不怎么有趣的话来。 “所以说,希还是考虑过想要成为什么的,也是呢。” 要是能早点预想到这些就好了。为什么咲能和我一样如此的了解希的事情。在此之前,为什么这边的希这么的仰慕咲。但是仅凭我那拙劣的洞察力始终是无法预想到咲所说的话,如此一来,我再次体会到了失去言语的感觉。 希曾经想过要去成为什么。对,这也完全和她说的一样。那天希所对我说的话,大概也是我初次恋上希的第一天所接受的话语,咲也知道。 然后我也醒悟了。这边的希发生如此变化的理由。 ……这样啊,原来如此。 这还真过分,太过分了。 已经没有必要再将这游戏继续下去了。我注视着咲说道, “你也在那个河畔公园和希见面了吧。” 列车驶入加贺温泉站,刹车完全收住后门被打开,接着又有几个下了车。有壮年的男人,穿着水手服的女生,小孩。就这样保持着沉默从车厢内走了下去。而天空的模样愈发显得阴暗。 咲忽然笑了出来,沉默也因此被打断。 “呀,还真是吃了一惊,说实话,真是服了。如果说你真是一个满嘴胡诌的欺诈师的话,那这次还真是用心良苦了。道德主义和人文主义吗,还真没想到这些词语会在这里冒出来。” 拿着从新拆包里取出的百奇的柄部,两下三下的敲击着自己的眉毛。随后又清脆的咬下百奇的前端。而我这边,虽说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但是却始终没能对着牛肉干和鱿鱼丝伸出手来。 咲忽然间,又将视线飘向窗外。 “……原来如此,那天因为母亲方面的缘由而不得不去出面捧场,而母亲的话正好的是去了町内的集会吧。这种事情,看来两边都没什么变化呢。” 那天正是希一个人独自坐在白色长椅的一天,因为母亲的远房亲戚要来吉之岛献艺,所以我被赶出了家门。而在这个我不在的世界里,却是咲被赶了出来啊。 这一点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那天到底说了些什么呢,那个艺人。” 我这样嘀咕着。 “很无聊吧!” 突然将身子探出,咲像是百感交集的这般念叨着。我对此毫无异议。恨不得当着他本人的面问他究竟哪里才是笑点的那场演出,经过三年的洗礼并在这个稍稍和原本偏离的次元里当做话资被提及时,我却不禁笑了出来。虽然依旧是和我性格相符的生硬的笑,但现在的我似乎也只能在这种程度的事情上展开笑容了吧。 ……那天我原本打算要去拯救希。并且我认为只有我能够做到这一点。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即使没有我的存在,也会有某个谁来替代,应该就是这样吧。 生硬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不见。 “那一天……” 喉咙像是十分的干渴,我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那一天对希来说,看来也是一条歧路。因为那天出现的不是我而是你,所以这边的希的性格才会变成那样。” “那样?” “一副无邪气的样子。” 咲做出一副苦笑的表情。 “对,差不多吧。” 原本坐在车厢内的乘客陆续的下了车,之后也没人上次。在金泽站时明明还是那样拥挤的车厢内,现在可以看到的人影就只剩下我和咲以及剩下的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列车发出像是鸣笛般高亢的声响关上了门,接着又开始缓缓的驶动起来。 “这样啊……,你也去了那个地方。” 稍稍望着天空的方向抬起头,咲这般细语道。看上去,思绪像是被带回了过往。虽然不忍心在这里打断她,但是有些话我在这里不得不问。 “我想知道,你和希到底是这么认识的?” “啊,嗯。” 就像是哪里缺了一块般的空洞的回答。但是,在稍作停息后咲所表达的话语,十分的清晰明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契机。初中的时候在选举管理委员会里共事过一段时间,在工作的时候稍微聊过一些而已。在学校也只是相差一级而已,所以也就只打听到她刚搬到金泽来,还有就是讨厌这里经常下雨的天气而已。然后那天被迫去看艺人表演的时候,正好她也在河畔公园里。那天应该算是比较冷的,但她却一个人坐在那边的长椅上。” 不经意间吐了一口气,这就是咲叹气的样子吗。 “……即使不是我的话,她对你也说了一样的话吧。既不想成为道德主义,也不想成为人文主义之类的。总之就是那个时候和她聊了这么多之后,后来就开始对我熟络起来了。总之,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是不是太娇惯她了,但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可爱的后辈,嗯。” 然后她扭扭捏捏似的在硬质的座位靠背重新摆了摆坐姿,用一副斩钉截铁般的口气问道, “我也想问你一下。那天,如果出现的人不是我…。在你那一边的希是怎么的一个性格?按你之前的说法来看,应该是大不相同吧?” 我深深的点了点头。何止是‘大不相同’。 “不一样,根本就不是那种性格的。” 当然,也无法单纯的对她们作出平行的比较。 “……虽然在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就去世了。” “啊,这样啊……” “我那边的希” 刚想开口,我的视线就自然而然的垂了下去。一部分是因为回忆起这些事的时候还是会有些难受,但更多的是把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后经由自己来口述这件事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也可以说是我此时不想被咲正面看过来的理由之一吧。我想了又想之后,终于开口说道,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以‘这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这样的事实来接受。” 这样说了一句之后,我像是找到了话题的线索。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娓娓道来。 “所以虽然她一般不会表现出高兴或者是笑的样子。但与此相对的,她也不会体会到痛苦或者难受的事情。这边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那边,在河畔公园和她见面之后,希的母亲就离家出走了。但是希却表现的很平静。在她身上完全感受不到情感的起伏,和昨天见到的希完全是天壤之别。虽然看上去对什么事物都没什么抵触的样子,但自己不会主动的去做任何事情,几乎从来也不笑。所以被周围的人当做是一个难以接近的转校生,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这……” “完全,不一样吧?” 虽然只是一段拙劣的说明,但两个希之间一百八十度的不同这样一来应该也能充分的向她表达清楚了吧。但是,不知为何,咲只是一副低头不语的样子,连点头示意的动作也没有。我微微的一笑,又一次向她确认道, “完全不同吧,这两个希。” 但,咲只是将脑袋顺势的一歪。 情。一件事是和我这里的情况不同的,而另一件事则是相同的。” 一边说着,咲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指摆出一个剪刀的手势。 “首先,来说说希的母亲的事情,在你那边好像确实是失踪了吧。而这边的话,确实希的母亲因为苦于债务的关系,而离家出走了。但却并不是失踪。虽然和父亲这边的确什么也没有商量就走了,但是对希却留下了哪天一定会回来的留言,回到自己的娘家去了。在你那边却是什么音讯也没有留下就消失了吧。……这一点是不同的,怎么样?” 我没有问过关于希的母亲的具体去向,所以关于这一点来说其实并不是很清楚,但我想咲所说的这些可能大部分都是正确的。因为我和希之间交流过很多事情,如果希的母亲有将自己的去向传达给希的话,希也不会说出‘妈妈不见了’这样的话来。 “这一点,应该没错。” “嘛,这也可能算不上是什么比较关键的事吧。接下来,” 咲将摆在腿上的一根手指收了回去。 “来说说相同的情况。我说啊,……希的性格,无论是你那边、还在我这边,大概完全没有发生改变。我还在惊讶,她们俩怎么是完全一样的呢。” “你等等。” 我不由得插起嘴来。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刚才所说的。……啊,等等。” 声音变得有些慌乱,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 “还是说,你指的是你这边的希在中学时代也和我这边的希的性格很相近?” “不是啊。” 咲用力的挥了挥手。 “因为一点也没有变,所以我还有点担心呢。从初中一年级到高中一年级,性格方面完全没有成长。” 因为事关究竟对希有没有充分的了解,所以我开始拼命的思索起来。 “你指的是那种在别人面前假装很开朗很阳光,但在像你这种对她来说可以毫不戒备的人面前却会变的很阴郁,是这样的模式吗?” “不,无论是谁的面前都是那副样子。整一个‘旁若无人小姐’!的感觉。要是放任不管的话,到哪天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显得非常的扭曲。谈话的内容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所以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希完全没有变化。那你倒是给我说说,我口中的希和昨天碰到的希,究竟什么地方是相同的?” “啊,怎么说好呢。” 咲稍稍思考了一下。手里捏着一根百奇,嘴巴只咬住最前端的部分,剩下当中的一段则不断的在手中玩弄。这样一种姿势在我看来,是在思考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像我这样一个缺乏理解力的男人也能弄明白吧。列车到达了名为牛之谷的小站,在几乎是没有多少乘客的列车缓缓驶出站头的时候,咲拿着百奇顺势捋了捋自己的短发后,终于开口说道, “我说你啊,你看到了昨天的希,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暂且把你那边的希的情况先忘了,只考虑昨天碰到的那个希,来形容一下她是个怎样的人。” 昨天的希……。 依旧活着的,而且完全是判若两人的诹访希。 我基本上来说,不会对他人产生印象这种东西。即使产生了某些印象,也从未以言语的形式张嘴表达过。关于希这方面,虽说肯定的抱有一定观念的,但却很难说出口。或许是奇怪我为什么始终缄口不言,咲又问道, “怎么了?是,想到了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 “要说是想到了话,倒不如说是……” 我结结巴巴的将视线逸开。 “我觉得说了也好像没有什么意义。” 咲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该怎么说才好呢……。对我来说,这可能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但因为我平时也缺乏和别人谈话的经验,加上些许的不耐烦,我打起了不成章理的马虎眼。 “也就是说……。表面的,只是看上去的印象的话的确是能说出来,但即使是昨天的那个希,背后肯定也有很多面吧。如果只是光看表面上的性格的话,再怎么样都能掩饰过去。但是,如果是连背后的一面也都能看到的话,那肯定无论是谁都没什么大的差别。无论是希也好,我也好。” 父亲也好、母亲也好,大概连咲也是一样的,大家都只不过是大同小异的一丘之貉。那样的话就是善良,这样的话就是看上去比较诚实之类的,总之我就是觉得即使再怎么去评论这隔着人心的一层皮也是毫无意义,因此我对他人总是不会抱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咲一脸茫然的表情,用一根食指挠了挠自己的头。 “诶,该怎么说呢。这话说的有点摸不着头脑啊。” “可能吧。” “听上去像是虚无主义论。” 我可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 这样说着,一边不停的旋转着手中百奇,咲似乎对这番话并不是特别关心,反而还有种浑身不来劲的感觉。 “嘛,也不是不能理解。想象一下的话也能体会这种感觉。因为我小时候的家庭状况和你是一模一样的,所以当初完全搞不懂别人表面和内心的时候,如果只看到别人表面的话也会觉得毫无意义。嗯,这种感觉可以理解的。……但是你啊,老是说不管是谁给你的感觉都是一样的,那之前你不是说过希对你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吗?” “……” 我无言以对。 咲耸了耸肩。 “嘛,这些都算了吧。人的表面并不能代表他的全部。ok,的确如此。那我们换个说法。不去管希真正的性格是怎么样的,就希的表面上来看是怎么样一个性格的人,她希望给别人的印象是怎样的?就你所看到的这些,试着说出来看看。我说啊,可能你不是这么认为的也说不定,但这却是个真真切切的不容忽视的要素哦。” 将隔着人心的那层皮,硬是说出来听听吗。 自从来到这里,和咲相遇之后,我觉得自己不断的被逼迫着去做着自认为不想去做的事情。但是,慢慢的,我也不断的去习惯了这些事情。因为我觉得咲之所以让我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理由在其中,所以自己也无法全面的去抗拒她。 还是说,在我的生涯中,自己全力去抗拒的事情到底有多少呢。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只好试试了。” 我寻找着能够形容她的词语。 在这一边的希。……昨天碰到的那个她。 “……天真烂漫,而且在她身上好像看不到有任何困苦的事情。即使是面对初次见面的我也毫无怯色,对我接触的态度也十分的开诚。之后还要给我薄荷糖,看的出来可能对别人还是很热心的一个人。虽然看上去有点傻傻的,但那个希看上去很愉快……,想必,在她周围的人也一定因为她而感到十分的愉快吧。” 咲显得一副深谱其义般的模样,在那里频频的点着头。将百奇指着我说道。 “ok,那接下来,就用你的看法来说说看。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不用客气,请毫无顾忌的说就行了,好了来吧。” 咲,吗? 出了什么,咲放下指着我的百奇说道。 “所以说就是这样。” 咲几乎是带着某些哀怜的眼光看着我。 “诹访希,和我,非常的相似。嘛,当然完全一样那也是不可能。老实说,因为我要比希更聪明些,处事也更加稳重一点。但,基本上来说,我和那孩子是差不多的。……其中的缘由,你应该能想象的出吧。” 将手中的百奇一口咬下之后,咲接着说道。 “当你说起你那一边的世界的希的情况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所列举的那些特征,完完全全就是你自身的那副样子。所以听了你的讲述之后,我不由得想着,希果然还是那个希,一点也没有变。” “……” “既然把话都说道这份上了,所以就跟你讲讲清楚吧。希现在的这种状况,只是单纯的在模仿别人而已。这相当于,另一种形式的对他人的依赖。那天的事情如果你也是知道的话,那解释起来也就方便了。在一块陌生的地方,一下子又因为自己家里的问题而变得十分的困惑,希从心底里感到十分的疲惫。那时经过此处的我便出现了,于是希便向我寻求一个方针。但其实我的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有一个能够给她回答的人就行了。我当时,那也是很热心的去倾听了希的苦衷。在那个冷的要命的地方坐下来,因为不可能放着这个全身上下都发出“谁―来―救―救―我―吧!”的信号的后辈不管吧。但是,我也并没有在那时说什么很特别的话。因为她对我说“既不想成为人文主义,也不想成为道德主义。”所以我就只是跟她说“那你去当个乐天主义不就行了?”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乐天派,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没想到,希从那之后就一下子跟我亲近起来,不消多久就真的成了一个乐天主义。昨天,你不觉得我对她的态度有点冷淡吗?她的状态太不安定了。所以,我一直没有阻止她一心想要变成我的这样一个念头。但是啊,我始终认为她必须要开始学着依靠自己的力量重新振作起来了。……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想要表达的意思。” 当然明白。 咲可能也没想到会说这么多。但是,也就是说,是这样的。 能够挽救希的人,其实不论谁都可以。那天经过她身边的人如果是一个虚无主义者,那么希就跟着变成虚无主义。如果那个人是个悲观主义者,那么希也就会变成悲观主义。这也就造成了我那边的希变成了一个“透明人”的后果。 “怎么会!” 我不由得大声的喊道。 “怎么会是这样的……,希才不是这样的。” 于此相对应,希好像对我的这番话没有什么反应。 “嘛,这只是我个人的对希的观点吧。也没想过一定要让你和我理解成一样的。换个角度来说,说不定你的观点才是正确的也说不定。” 我一直以来所看到的希,说不定根本不是希原本应有的样子。而我却一次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然而,被这么一说之后,却马上想到了。 造成了希如此性格上剧烈变化的理由,咲从自己的观点出发,的确解释得非常恰当好处。但是。 我曾经认为自己比谁都理解着希。因为希是这么说的。我曾对此深信不疑。而这一切,如今告诉我都只不过是一个镜像而已?再怎么解释,我也无法接受。无论如何。 “为什么,能这么断定?” 对着我这番呐呐自语,咲无奈的皱起眉头。 “问我为什么……” 她陷入思考,然后看着天空,将百奇在手中一阵旋转之后道出的是, “嗯―,看了不就知道了,我只能这么说。” 列车此时正好抵达了芦原温泉。 车厢内,不知何时起,只剩下了我和咲两个人。 2 从金泽出发到芦原温泉,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当中,虽然没有扳起指头去数过,但很明显经过的站头超过十个有余。但,却没有一个人从经过的站头登上这辆略有陈旧的车厢。从金泽站开始,车上的乘客就陆续不断的在经过的站头上下车,而现在到了芦原温泉站,等我和咲也下车后,无人的列车便就这样悄然的从站头驶去。 我被成九十度直角的靠背,以及期间所交汇的谈话搞得疲惫不堪,刚走出这座小站的检票口的我,只觉得步伐沉重。愈发变得的阴暗的天空,现在一眼望去只能看到被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所笼罩着的场景。刚走出车站就立即被迎面吹来的一阵冷风,惊得浑身打了个寒颤。 对此咲的反应好像也是一样的,将深褐色的夹克外套和整个人一起环抱起来,然后朝着我的方向笑了过来。 “稍微,容我失陪一下。” 然后匆匆的往别处走去。接下去虽然还要乘坐大概三十分钟晃晃颠颠的公交车,但我也没有催促她的意思。然而我也没必要傻站在这露天里饱受寒风的吹凛。于是我决定回到车站里去等咲回来。 不愧是名字里带有【温泉】两字的车站,芦原温泉车站有着它特有的漂亮的外观。在检票口处也备有多名工作人员,月台的编号也多达4个之多。但是,在到处贴满着以东寻坊为首的观光介绍海报的站台内,看上去像是游客的人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一个人。回想两天前,也是这样一幅没有人烟的景象吗? 另外的那个人,是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一条牛仔裤配合上身的运动型夹克外套、手里则捧着一个像是游戏机模样的东西,坐在长椅上的双腿因无法触及地面而在其间来回的摇晃着。虽然头发被剪得很短,但一眼看去还是不能辨别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明明是工作日,不去上学没问题吧?但说到底的话我也一样,而咲则是光明正大的旷课。 孩子忽然抬起头,和我的视线交错在一起。 微微的他笑了一下。……瞬间,我忽然感到有种非常强烈的违和感。那个孩子的表情感觉很难将其分辨,因为我感觉有股和他年龄不相称的,不同寻常的味道在里面。 小孩并不知道我心里的这种想法,他站起身来,一只手拿着像是游戏机的东西,向我走来。 “早上好。” 这样的一句打招呼声,但这的确是如同孩子般,高亮而又充满无邪的声音。我稍稍松了口气,和他热情的回了一句。 “早啊。” “在这个时间,跑到这个地方还真是少见呢。” 明明开头是用敬语向我打招呼的,但随即就用轻浮的口吻这样说着,小孩毫无顾忌的对我一番上下打量。 “是去温泉?还是说,去东寻坊?” 还真是个自来熟的小孩。虽说心里有点不痛快,但我也没有小心眼到和小孩子较真的地步。我勉强的做出一副笑脸,屈下身来。 “是要去东寻坊哦。” “哼嗯……” 两眼朝着四处打探着, “一个人?” 不知为何,好像有些不安似的问道。 “不,是两个人,另一个人去上厕所了。” “这样啊,那就好了!”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太好了,是什么意思?” 小孩子的情绪还真是变幻无常。只见他的表情骤然变得阴沉起来。 “我说啊,这可是会起邪念的啊。” “要是一个人的话,是会被勾过去的。所以不是两人的话肯定有危险。” “被勾过去?什么啊……” “【green eyed monster】。” 小孩的低下头,沉默了起来。 我也是,忽然不知道这时该说什么才好。过了好一会,才像鹦鹉学舌一般的重复道, “green ……?” “【green eyed monster】嫉妒的怪物。” 随后小孩像是有些忏悔似得,把手里像是游戏机的东西交给我以示分享。 “就是这家伙。” 【green eyed monster】 幽灵系 嫉妒的怪物 嫉妒生者的亡灵所幻化的怪物。 当有人独处时就会出现,用各种办法向生者的心里灌输毒药,把生者拉拢至死者的行列。 消除灌输到心灵的毒药的办法是不存在的。 我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头。 “明白了,我会小心的。” 小孩抬起头,像是瞪着我一般,用强调的口吻说道, “绝对的哦!” “肯定的。” 说完,从月台传来一阵女人的呼唤声, “川守!干什么呢,列车马上就要来了。” “啊、嗯!” 小孩大声的朝着月台的方向回应到。几乎是在同时,从车站外面传来咲的呼唤声。 “亮,公交车来了哦!” 终于回来了吗,我和这个名为川守的孩子交汇了一下眼神, “那就再见了。” 被这样打了声招呼,于是我也说道, “再见。” 这样回了他一句。孩子朝着我挥了挥手之后,朝着月台的方向奔了过去。 3 在公车的颠簸中度过了三十分钟。朝着海岸方向缓慢的坡道两边,排列着一些毫无生气的土特产的小店。在店头甚至连店员的身影也没见着,只有一副寂静回荡在那里。作为一个观光地的话理应有它热闹非凡的时节,但就现在来说也就只有我和咲两人在这彻骨的风寒中踏着石阶缓步向前。要说这是没有生气的话,我更觉得这里形同废墟,不知为何我甚至感到了某种末日来临的景象。 我不禁歪了歪脑袋,就还在前天,我也不曾这么觉得过。虽说当下确实不是观光时节,但这里还是存在着它应有的生气的。至少来说,连个人影也找不到这种事情至少还不至于。 咲忽然低声细语起来, “真是好久没来了,建筑什么的完全和以前一样。” 我感到稍微有那么一点意外。 “你之前来过东寻坊?” “啊,是啊” 这中间间隔了一段像是在追溯当时记忆的停顿。 “大概是前年吧?和希她们一起来的。” “……大概什么时候?” “哎?我说是前年。” “我指的不是这个,季节什么时候?” 咲对着我做出一副像是挥舞着手刀的模样。 “发挥一下你的想象力!我之前说了没有什么变化的话,至少给我想到也就是表明季节也应该是一致的。” 其实心里也是暗想着会不会是这样,但真要说出口的时候又觉得这个根据会不会太站不住脚。所以被这般责备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是稍微有点堵得慌,但比起这个还是先把想问的事说了出来, “前年的,难道说是十二月?” “哎?你要这么问的话。……嗯-,来到海岸这块的时候确实是冷的超乎寻常的时节,但雪还没开始下起来。所以大概是十二月吧。但是,今天还真是有点让人感到有点偏寂呢。” 我点了点头。 上完坡,从平坦的略有些弧度的走道对面传来了阵阵波浪的声响。 “和希她们一起来的,你是这么说的吧。” 嗯的点了一下头之后,咲稍稍窥探了一下我的表情,然后耸了耸肩, “嘛,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需要对你隐藏的了。希的母亲不是离家出走了嘛,那个时候,文香担心她会不会因此受到打击所以特地跑过来看她。但,希这时候已经开始模仿我的乐天派了,所以看上去并没有那么难受。所以就在这个时候,文香提出了……” “提议搞一次慰问希的安抚之旅吧。” 咲微微的笑了起来。 “这种微小的细节部分还真是一模一样呢,总之不管到底是不是出于安慰的目的,大致上就是这样的感觉。” “然后,你也一起去了啊。” “被希这样拜托了嘛。然后还有……” 话说到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然后?” 这般催促着,但咲只是晃晃悠悠的歪了一下脑袋。 “嗯,没什么。” 浪尖震碎的声响终于越来越近。在土特产商铺的前面已经隐约可以窥探到冬季的大海。海风从道路的正面横扫而来,一些纸屑被风扬起,颤颤巍巍的在空中飘忽不定。 原来如此,从刚才咲的话里,我大概明白了希还活着的理由。而关于这个世界的规律,也算是大致上摸清了。 冲着一副发呆模样的我,咲问了过来。 “你来了第三次?第四次?” “没啊,也就第二次。” “哎?” 咲一脸狐疑的表情。 “这次是第二次?到这里?” 也不至于这么疑神疑鬼的吧。我重重的扭动着脖子。 “……是第二次的话,就这么奇怪?” 对咲来说,她现在已经是知道我到目前为止的生活是如何渡过的。尽管如此她却认为我会如此频繁的踏访这种观光地的理由真是不得而知。脸上明显浮现出一幅不可置信的咲于是这么说道, “这么说的话,你在第一次拜访东寻坊的时候就被卷入这奇怪的现象中去了。” “奇怪的现象?” 然后,手刀又一次的挥舞了过来,这比刚才那次手的位置离得要近。 “你笨啊!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才到这里来的,还不是为了把你送回原来的世界吗?” 是说这个啊,的确,这里并不是我所应该存在的地方。我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的话,的确是第一次来就碰到了。” 咲一脸狐疑的朝着我凝视了一会之后,最后朝着天空的方向仰望过去,随即夸张的摆出一副两手交叉的动作。 “真是没意思啊。从东寻坊被弹飞到金泽的公园。但是对你来说,东寻坊也只不过是第一次来,河畔公园那里也没有什么特别有印象的事情。也就是说这个不可思议的摩诃超现象,没有任何因缘和规律性可言吗?” 这种事情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虽然我存在于此的理由无从答起,但至少有一点能确认的就是,这并不是给咲发挥想象力的原材料就对了。……但是咲有一点搞错了,的确我是两天前第一次来到这里,但对此并非就毫无因缘这一点。咲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厌倦, “那我问你,前天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跑到这里来的?这么说来还没问过你呢。” 化个圆场的打算,我倒是也没有。 “是来祭奠她的。” “……诶?” “我说是来祭奠她的。” 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延伸到地平线彼端的大海。又黑又底,被看不到边际的乌云所遮盖的天空。犹如地响般沉重的海浪声,以及一片荒芜的礁石群的景象。 我如是说道, “我是来祭奠希的。她在前年的十二月,和结城文香一起出来旅行,从这里的悬崖上坠崖而死。” 两年的时间里,我渐渐意识到自己正慢慢的习惯希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或者也可以说是渐渐的把这件事给淡忘了吧。原本,我就是一个对无可奈何的事情就无何奈何的接受的达人嘛。 但像这样,把希的名字和死这个词并列在一起从口中说出的时候,我对自己尽然几乎没有感受到些许悲怆而感到意外。虽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在脑子里单纯想象的事和实际上说出口的时候,这种感觉完全不同。以前明明连把希的名字化作嘴型去表达出来这种事情都没法做到…… 另一方面,不知为何,咲一副茫然若失的模样定格在那里。 “希,从这里死了……。从这里……” 用着那双无法汇集焦点的双眸,二次三次的反复低语着。 在这三天里,我数次承受着强烈的冲击。这可以归结为我来到了这个我所未知的世界而产生的迷惑吧。但是,对咲来说,究竟有什么值得她产生如此大的惊奇呢。在我那边的希已死的事情的话,她也应该是早就知道了的吧。 咲的那副模样让人感觉甚至都不能和她搭话,于是我只是沉默的向前迈开步伐。 虽然是这么说,但光叫我光看这些岩石的形状和波浪的颜色也实在无趣。又不是来这里看什么奇观的,于是我便朝着步行道走了过去。和前天一样,虽然是钻进了松树林,但是从海面拂来的寒风的强度却是一点也没有减弱。咲只是默默的跟在我的后面。 然后,和前天一样,我们走到了一块较为开阔的地方。 在悬崖的边上,有着防止坠落的护栏。要是这么一说的话听上去还挺靠谱的,但实际上就只是将短小的木桩用较粗的铁索连起来而形成的东西。……这和我那里所看到的基本上相同。 只是,咲这里的景象和我那里显示出的明显的不同点则是,其中链接着的铁链全都是清一色崭新的东西。只有一处是崭新的,这一点完全不存在。在这边没有发生过坠落的事故。所以铁索也是跟着一起变得陈旧起来,随后在最近全部一遍都换成新的了吧。 我站在紧挨着铁链的地方,就像是前天自己所做的那样,朝着悬崖的下方探头望去。浪头在岩壁上击打的模样确实异常的强烈,但和我那边相比也并没有特别的不同之处。海风那毫不留情的猛烈和冰冷程度也依旧相同,尽靠一件薄薄的风衣外套完全无法拿来招架这一点我也深有体会。突然刮来的一阵猛烈的海风让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三步。 在木桩上打入铁链的部分,带着些许红色的印迹。我原以为铁链本身还是挺新的呢,都已经开始生锈了吗。毕竟是在靠着海边的悬崖上,而且还不断的被这潮湿的海风吹袭着,就算是开始生锈也无可厚非。但是,倘若如此的话,岂不是就不应该使用这种容易生锈的金属作为护栏才好吗? 假如说,我只是打个比方,有哪个人能够意识到这点,把护栏的材料换成尼龙绳索之类的话,说不定,在我那一边的希,至今也能够生还着也说不定。 ……我自己也知道。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指望一个连话也说不清的人所突发奇想的主意能够靠谱那才叫奇怪。而且,如果这么做希就不会有事,这种假定也没有任何可以证实的方法。在无法证实的无数的假定当中,‘如果这样的话希肯定就不会死’这样肯定的断言的假定的前提就是‘嵯峨野家的第二个孩子如果是咲的话’这一个选项而别无他选…… 突然,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咲,带着意气向我问道, “我说,那个时候的事情,给我说说吧?” 这意料之外有些强硬的话语,把我稍稍有些震住了。咲,似乎也有被逼急的一面,这和这三天来几乎无处不显露着自己游刃有余的态度的那个嵯峨野咲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但与此同时,我这边却倒是冷静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事情,是指什么?” 虽然一瞬间将嘴巴抿紧,但咲还是开门见山的说道, “希,死的时候的事情。” ……这一点也不像以想象力自傲的咲。 我朝着咲的正面凝视着她的脸。 “不是很想,回忆起那件事。” “那个,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是…” 说到‘能够理解’的当口,果然咲的想象力像是在休眠一样。不知道她本人是否有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正把心里所想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无论如何都想知道。你和希没有同行这件事我已经了解了,所以只要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 “为什么?” 理所当然的、直白的质疑。但是对此咲依旧是不依不饶。 “……只是,稍微想听听你的故事之类的理由不行吗?” “说什么呢?” 不经意间,我的言语变得有些粗暴起来。 “这可不是你觉得有趣就可以随便打听的事。再说,你以为我是来这里干嘛的。刚才你自己也不是说了嘛,是为了让我回到原来的世界才来的。到现在不是什么都没调查过?你这边的希虽然还好端端的活着,但我那里的希已经死了。……所以不想说就是不想说。” 但是咲依旧是没有退让的意思。两手叉腰的站在那里,狠狠的盯着我。 我当然也明白,到底是哪一边的意志更为顽固。 即使是和她互相瞪着的时候,我心里也很清楚。 “知道这是你的旧伤疤,但是在此之上还是必须要向你问个清楚。” “所以,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你那边的所谓的希的那个事故!” 咲几乎像是在咆哮着一般。 “因为这有可能根本不是什么事故!” ……这到底。到底想做什么,事到如今。 说这不是事故? 那,难道是自杀、还是想说是他杀之类的?这种可能性早在之前都消失殆尽了。咲对此也一无所知不是吗?再说,根本就没有人想要杀希啊。如果不是事故的话那就只能是自杀了。 但只有这点是绝无可能的。因为“透明人”是不会去自杀的。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是不可能抱有这种强烈的想法的。绝无可能。希的坠崖,再怎么考虑都只能是一场事故。在咲的想象当中,一定是参杂了某些的幻想的念头在里面。 咲,似乎对自己刚才所说出的这番话也吃了一惊,但她非但没有丝毫慌乱的迹象。反而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于此同时,之前的那种游刃有余的气氛似乎也回到了她的身上。 “……嘛,要是不听听事情的详细的话什么也不好说。即使是很细小的事情也行啦。比如说……。对,为什么会掉下去,之类的。” 对于希的死因,我丝毫不想再去回忆。我甚至想过要忘却希这个人曾经在我的世界里存在过这一事实。更何况要叫我和别人谈起她的事……。这根本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在她刚死去的那会,每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时,想到自己还是身处在这个被冰冷言语所支配的家里的时候,就会觉得,明明身边的这一切什么都没有改变,但诹访希这个人,只有她却已经不存在于这 个世界上了。 无论说这是是悲伤也好、寂寞也好、自己的不幸也好,我没有去把这份情感具化成这种清晰的模样。只是,身体的情况毫无办法的变得很差。一天之中,脑袋总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感觉,每每回想起这些时总会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恶心感随之袭来,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已是清晨,或者正在夜半。即使如此,学校还是每天都在去。所以现在想想那段时间的自己还真是莫名其妙的状态。 曾经我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的话。 “希去世时候的事情,吗?” 我试着这样把话从口中吐出。 果然,和刚才一样,没有感觉到怎样的痛苦。当然也还谈不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感觉的程度。 ……理由的话,总的来说心里倒也有点数。两年的时间里我已经习惯了希已经死了的事实,这一说是必然的。或许也可以说,是已经完全接受这一切了吧。 但,然后呢,现在怎么样?居然让我碰到了一个活着的而且还是活蹦乱跳的希。 即使她不是我所熟知的那个希,我也和这个会笑的诹访希交汇过了言语。然后,一旦之前已经应该完全接受了的她已经死了的事实,也好像变得是一场梦境一样。 对,在这里,那场死亡只不过是其他世界的事情而已。 能够把情绪稳定下来的话,也没有逞强的必要。……就像是在说童话故事那样就好。我朝着咲点了点头。 “明白了,但我所知道的也都是听说来的事情。” 波浪和海风的声音甚是嘈杂,作为一个谈话的地方,这里可能还真不是那么的合适。 我如此的说道。 文香为了安慰被母亲抛弃的希而特地赶来,这一点和这边的世界一样。但当时的希也并没有落魄到非要找个人来安慰不可的地步。这一点可能两边也差不多。只是,为何希并没有感到如此的悲伤这一点的理由的方向性上,两边的情况确实截然相反的。 “因为我对此感到太过稀疏平常了,所以还一度觉得文香有点小题大做的感觉。” 随后文香提出了出去旅游散散心的方案。仅限于周末两天的短途游,目的地也只是离金泽很近的东寻坊。希虽然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但却也没有断然拒绝的理由。于是即使是这个依旧背负着债款的诹访家,在面对被母亲抛弃的女儿面前也难能可贵的同意了这次一夜两日的外出旅行。 到此为止的事情,都是从希那里听来的。之后的事情,则是在葬礼之后从远道而来的文香那里听来的。 两个人在周六的晚上入住了旅店。还是不含餐费的那种。仅作为初中生便能独自预约到旅店,听闻也是由文香事先安排让希的父亲先前联络安排的结果。因为到达目的地之后也已经临近晚上了,所以对东寻坊的参观也保留至周日进行。周六的晚上两个人好像是边说着话便渡过的,但文香和希之间能够产生什么话题,我对此也是难以想象。 周日的早上。因为十二月额早晨还是十分寒冷的,所以从旅店出来的时间也稍稍推迟了一些。 二个人随后便朝着东寻坊走去,但是好像并没有像现在一般冷冷清清的样子。 看过了名为【柱状节理】的珍稀的岩石阵之后,两人便走入了步行道。希就在那时,坐在了一根防止堕落用的铁索上。 当然那天的风也很大。但是向希袭来的这阵强风却是出乎意料的强劲。希被这阵风吹得不住的往海边的方向后仰起自己的身子。 在这时,早已生锈的铁链从木桩上挣脱了下来。 文香说, “要是铁索的位置离悬崖的位置能再远一点的话,说不定就只是被吹起后往平地上摔一跤罢了。” 希就这样整个身子后仰着,掉落到了崖底。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希从悬崖上跌落。希当场即死。听说死的貌似毫无痛苦。” 而之后的事情,报纸和新闻多次做了报道。著名的观光景点发生的不幸的意外。意外中身亡的是来自金泽市的初二女生,诹访希。不知道是不是观光的管理体系并没有任何问题。当地的自治体的负责人只是如是说道,“今后会保证不再发生类似事件而加强相关检查机制。” 这之后,只是针对被挣脱的铁索的部分进行了更换,而其他部分通过前天的的观察可以得出过了两年依旧没有得到更换的结论。这对于我来说,也并没有感到任何不满在其中。 因为还需要经过警察的调查,所以守夜的仪式是过了两天之后才得以进行的。而葬礼则是在三天后。我没有能够出现在她的葬礼上。因为我和希的这种关系,知道的人也仅有文香一个人而已。我自己也不希望家人知道我和希之间的关系。更加根本的问题是,我根本无法理解自己出席葬礼有何意义。当我在希的像前摆出一副奇怪的神态合着双手礼拜的话,这对希又有什么好处呢? 文香,身着着校服来找我。 然后,面对着一副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说话的模样的我,一边频繁的表露着对我的可怜,一边事无巨细的将希最后的场景向我娓娓道来。 那个时候自己的内心很想把自己的耳朵给捂上…… 咲连随声附和的声音也没有发出,只是保持着缄默,就像是不想放过我说的任何一句话一样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听着我的叙述。 “认为当初自己幸亏听说了希最后的境况的想法,是最近的事情。” 我这样为自己的话总结了一番。 “这里面总觉得有什么好奇怪。” 随即咲便发出这番言论。两年的时间里,不论是否出于我自己的主观意愿,对于这段事情都已经在心里反刍数遍了。但对此只是听了一遍的咲却能得出如此结论。 带着一副险恶的表情, “你试着想象一下。希坐在那条锁链上的场景。” 这虽然像是咲在自言自语,但在我的脑中去不知觉的浮现出模糊的场景出来。在眼前这个悬崖边上浮现出希的身影。但是我已经,无法很好的想起自己那边的希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犹如魅影般的希坐在铁索上。要说真有什么奇怪的话,的确为什么要挑这么危险的地方坐下来,这一点上吧。如果当时我在现场的话,一定会出手制止吧。 ……不对。要说危险那也是知道了这之后的结果才得出的结论。所以这种程度的事情的话,还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呼啸而来的海风将脸抽打着有些扭曲起来,而咲则是朝着海的方向狠狠的瞪着。或者说是朝着和海有着一线之隔的铁链吧。 看着这一副不紊不乱的侧脸,我不禁突然想到。原来如此,如果是这家伙的话肯定不会让希走上死路吧。 自从希死了之后……。不,应该是说自从自己的家变成那副模样之后……。 不对,远在这之前,在我还没有记事之前开始,说不定就是天生的。 我从没有像她那种对任何事物竭尽全力的思考过。我的思考都是非常散漫并且无法汇总起来,既无法撩开眼前模糊不清的迷雾,也无法打破对自己形成障碍的壁垒。虽然在学校的成绩总的来说还不算太差,但这也无法足以作为标榜自己头脑伶俐的象征。 从一个人的外表看,是无法琢磨出他的脑袋是怎样的。但是,现在一副沉默不语甚至是紧密着双唇的咲的思考,她的那种注意力的强韧性,我在此不得不予以高度的评价。 这期间到底是过了多久,也大概没花多少时间吧。 一副像是要闭上双眼似的只留下一条细缝的,紧锁着眉头的表情,咲发话了, “这样啊,原来如此, 第四章 绿色的眼眸 1 金泽站已经完全是一副正午的模样。车站前的环状路口处停了数辆正在待机的巴士,而道路上也早已被来往通行的车流围了个水泄不通。 结城文香,正在准备着对希实施她的恶作剧,其危险程度甚至有可能涉及希的性命。咲的见解是,毕竟这不是可以放置不管的事情。但是咲对文香可能会采取的行为闭口不谈,以我那贫瘠的想象力更是无法去猜测了。要说现在能够做的事情的话,也就只能是跟在咲的身后当她的跟屁虫而已。而跟随她一起行动所必要的金钱,具体来说就是刚才的特急列车的车费,就是咲替我出的。自己心底里虽然也觉得很过意不去,但不这么做的话也就乘不了这趟特急列车了。 接下来,虽说是回来了。 “然后,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像是在对我说着‘你到底在说什么呀?’的表情,咲两眼睁圆的望着我。 “当然是回家一趟了。” 是‘当然’吗? “那希的事情怎么办?” 嗖的一下,咲瞬间将食指指向我。 “想象力” “……” “如果我现在要去找希,那试问,现在,希会在什么地方?”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话说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了今天是工作日。只是咲旷课了而已。 “原来如此,是在学校啊。” 双手叉腰的咲此时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点了点头。 “对,就算是我,穿着私服就潜入学校也太不成体统了。” 现在时说这种话的时候吗?如果希真的有性命相关的危险的话,不管是私服还是其他,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赶过去吗? 明明自己预示了会有很严重的情况会发生,但咲给我的感觉却是丝毫没有什么紧迫感。虽说也不至于要动摇到时刻感到惴惴不安的程度……但至少现在在一定程度上我非常的焦虑,因为也不知道咲所了解到的文香的计划到底是怎么样的,所以也没办法强出头。所幸的是,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我现在内心的想法,咲用着安抚的口吻说道, “你就放心吧,一直到放学为止,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时间还很充裕。” “…那,我到底能做什么?” “诶?” 对于我这样的反应,咲向我投来了仿佛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生物般眼光。 “不不,没什么特别要让你做的事情。” “是吗” “虽说是这样,但也不能放着你不管,嗯…这样吧。” 她朝着天空望了会, “要不你也一起回家一趟吧。反正谁也不在嘛。然后等我回来之后,再把结果告诉你。在那之前,你就乖乖的呆在我家吧。” 家,吗? 这还真是个非常无奈的话题,对于我来说现在身上怀揣的诸多问题,其起因都可以归结为‘家’的缘故,但被她这么一说之后,却又对‘回家’涌起了千丝万缕的情感。 “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对我这般率直的回答而露出微笑的咲,却在我迈出步伐后,用稍许慌张的声调在身后问道, “稍,你稍微等等,去哪呢?” “家啊” “怎么回去?” “……走回去” 确实,走的话要花一小时半的路程吧。 “走回去啊……,哦,这样啊。” 咲挠了挠自己的短发。 “你现在身无分文了吧。” 事实也并非如此,托她替我出了特急列车费的福,现在一瓶罐头咖啡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叹了一口气之后,咲扯了一下我的防寒风衣。 “要是走过去的话天都要黑了,坐我的助动车去吧。” 于是之后咲把我拉扯到的地方,就位于车站的附近,在一个旅馆后面的细窄的小道上。我还在想这种地方到底能有什么,一个停车场就赫然出现在我眼前。在成堆的只有略显锈斑的自行车停放的停车场当中,有着一辆一眼望去就十分显眼的橙色助动车。咲从牛仔裤口袋中掏出车钥匙,解开u型锁,从助动车的后备箱里取出橙色的头盔、一件略薄的风衣和一副暗褐色的手套。 “来吧” “来什么?” “坐到后面!” 虽然被这么强硬的说着,但难道在这个世界里两个人乘一辆助动车是合法的吗?不不,应该没这个可能。不禁话从口出。 “两个乘的话…” 粗枝大叶的将头盔带上,披上风衣后再戴好手套,跨过助动车的当中将钥匙插入后,咲说道, “你也是希望能把事情看到最后的吧,把你放在这里不管,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首先对我来说有失义理。要不就坐在我的后面,不然的话就从我这借些钱乘公交车过去两个选择。我是随便你选哪个都无所谓啦……。当然我还是推荐你坐在我的后面过去啦,你说呢?” 一种难以启齿的感觉。诚如她所说,要让我选择是再问她借钱还是冒着违法的危险坐她的助动车的话,的确我是会选择后者。虽说是这样……。 不想了。再怎么考虑都是徒劳的,我决定服从咲的要求。默默的走到助动车后面的架子上坐了下来。 “全部都朝着小路开过去,祈祷不会被抓到吧。” 自嘲般的开着玩笑,咲往自己的胸前用很夸张的手势划出一个十字架的形状。 “好了,你可要抓紧了。” 如她说指示的那样,我紧紧的环抱住她的腰。因为不想半途中被甩下来,所以身体也尽量前倾的紧贴着。 “那就出发吧!” 这么说了一句之后,橙色的助动车便在正午的金泽市内行驶开来。 冬天的时候,就算是骑自行车也会冷到手脚麻木,但在助动车上迎面而来的风的阻力更是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只是光着手抱着咲的腰的指尖部分,在瞬间就如同被彻底冻僵了一样,于是我忍不住想要马上大喊‘快把我放下来’。但如今,能够像这样咬紧牙关拼命的忍受下去的原因,是考虑到现在我对希能够做到的唯一的事情也就是如此的承受一定的苦行罢了。当然我自己心里也非常清楚,这只不过都是自我安慰而已。 因为实在是太冷的缘故,身体不断的虬缩起来,无意识之间我越加的抱紧着咲。透过风衣所感受到的人的温度是如此的温暖,而且非常的柔软。 途中,有几处大型的十字路口必须要穿越。此时咲就会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到路口对面。在等待绿灯的时候,我便不断的摩擦的双手来取暖。正面经受着大风考验的双手看上去红的就像是肿起了一样。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再乘上助动车继续出发。咲骑着助动车,沿着河边的小路行驶着。 像这样一味依赖者咲的心情,说实话真的非常复杂。 和一个尽量想要能够与之保持一段距离的对象,因为不得已的缘故身体紧靠在一起。明明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这种打算,但在不知觉间却不断的受她照顾。……而且虽然是这样,但从她身上也完全感受不到厌烦的情绪。 原来如此。 就像是家人一样。 但还是太冷了。感觉连嘴里的牙根都快要对不齐了。冰冷的空气渗入眼部,眼角不禁泛起了泪花,但不知是不是咲渐渐习惯了两人同乘的重心,助动车的速度愈发的加快,我的双手此时已无法从她的身上离开。 2 虽然我们在大白天光明正大的违反了交通规则,但出奇好运的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咲的助动车终于抵达 了嵯峨野家。我看了看手表,按学校来看的话,现在应该正好是午休刚刚结束的时间吧。咲刚才说直到放学时间为止都不会发生什么事的。这样一来的话说不定也没必要这么焦急,但虽说是这样,当我看着咲小心翼翼的把风衣整齐的叠好放入助动车后备箱的动作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要冲着她大吼道‘现在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直到把u型锁也扣好之后,咲终于起身,露出了一副苦笑般的神色。 “我说你,抱得的也太拼命了吧。” “……” “稍微都有点难受了。” 连一句抱歉的话也说不出口。虽然这不是出于我的本意。 只是,不想道歉也是出于有着正当的理由的。看了我的脸色之后,咲稍微皱了皱眉头。 “难道说……。是太冷了吗?” 点头。 在防寒服的厚度方面,我和咲基本上没什么差别。但是却只有我像这样的冷到骨髓一般的情况……。说不定这很糟糕吧。或许是因为在东寻坊的时候被风吹的,也说不定是因为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好的关系,总之有可能是感冒了之类的吧。在这种情况下生病了的话,那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不要紧吧?” “……大概。” “喝点什么?” 一边问着,咲从钥匙圈里挑出了家门的钥匙。 虽然我也怀揣着这个家的钥匙,但这把钥匙和这个家的门锁并不匹配。两天前我对这件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现在的话倒是清楚了。大概,无论是在咲这一边还是我那一边,一开始的门锁都应该是一样的,但是在我那一边,哥哥稍微有些不良的嗜好,曾经有一次把门给搞坏了。这么一说的话,那之后门锁确实有调换过。 门被打开了。 “进来吧。” 我被不属于我的‘我的家’招待了进来。 进入客厅后,咲首先打开了空调。对着不久之后便吹来的温热的空气,我从正面将身子迎面而向。看了看挂着墙上的时钟,咲嘀咕道, “这样啊,差不多到了午休的时间了吧。” 然后稍微思考了一下, “我是没什么时间吃饭了,但是会帮你弄点稍微暖和点的东西。” 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从昨晚开始要说有吃过什么东西的话,那也就是今天早上咲给买的牛肉干了。但是,也没觉得肚子有特别的饿,现在就算是在我眼前帮我准备好吃的,自己有没有心思吃也不知道。比起这种事情,希的事情才更让我在意。 “……我,想去学校。” 但是, “毫无意义的事情,就不要做了。乖乖的在家里等着吧。” 就被这么一句简单的话给回绝了。 “就让我这样坐着干等?” “没,站着也行啊。反正你又进不了学校。要不就站着校门口,要不就坐在家里等,仅此而已区别罢了。” 被说道这份上了的话,再怎么说想要去学校也是徒劳的了吧。看来现在也只能把事情交给咲来处理了。‘现在’也是,吗。 “意大利面就行了吧,马上就给你做哦。” 连回答都没来得及,咲就手脚麻利的朝厨房走去,先是往锅里倒入热水,打开灶头之后, “到水烧开这段时间我先走开一下。” 说着离开了客厅,然后听到了蹬蹬蹬的上楼梯的脚步声。上到二楼之后朝右边的房间走去,在我那边的世界里,这就是我的房间。这边的话,这就是咲的房间了吧。 开水煮开提示器中还处在半沸开的热水,在咲还未归来之前就已经早早的开始冒出热气了。意大利面在厨房的什么位置,大抵我是猜到了。但是,作为客人的我还是决定遵循主客之道。 走下楼梯的咲,裹着一身水手服的学生装。见惯了她平时又是皮草背心又是黑色牛仔的装扮,所以此时在她身上的这套学生服怎么看怎么别扭。如果是这个学校的校服的话水手服的上身应该是有个打领结的地方的,但咲却偏偏没有打这个领结。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次赶时间,还是说平时她就是这幅装扮。她看到了从锅里冒出的热气。 “我、我说你就不能帮忙关个火啊!” 说着慌张的跑到厨房。 因为说是要做意大利面所以还以为她要做其他什么料理,但事实上咲所说的【制作】也就好像只是将冷冻的意大利面酱汁加热一下而已。将意大利细面条倒入开水中,再顺便将意粉酱的冷冻包装也一起放入后,咲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不知是不是顾及到长时间被放置不管的我的情绪,她一边打着消息一边告诉我说, “要是从现在开始算起的话,能碰到希的时时间应该是在第五节课之后了,要赶快和她约一下时间才行。” 原来如此。 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稍微借用一下厕所哦。” “啊,好啊。地方,知道吧。” 我苦笑了一下, “知道。” 完事回到大厅后,在玻璃茶几上放着一大碗盛着浓厚意粉酱的意大利面。这是张在我那个世界里没见过的大大的盘子,在盘子里面盛着的是看上去毫不用心制作的厚重的酱汁和意大利面条。且不论外观如何,看上去还是挺温热的。咲从一旁拿来了叉子。 “给” “啊,多谢……” 不知道是不是上学才穿的,一边披着一件黑色的及腰外套,咲匆匆的说道, “那我就先出发了,老妈的话大概会在四点左右从商场回来,那时候如果我还没回来的话,你就随便找个地方避避吧。不行的话,躲到老哥的房间里也行。不过我想那之前我应该是能回得来的吧。” 刚想回答说我知道了。 玄关处的门就早早的发出被打开的声响。 我吓的一身冷汗,估计在一旁的咲也是一样吧。一副明显动摇着的背影朝着我转过来。 “怎、怎么会?” 就还在咲暗自嘀咕的这段时间里,从玄关而来的脚步声渐渐逼近。随后,一阵粗犷的声响。 “哦喂,有谁在家?” 完全没有来得及躲避或者藏起来,立刻出现在客厅的这个身影是个显得稍有些发福的短脚的男人。 ……总之,大体上来说,这样的模式我算是见怪不怪了。咲的世界和我的世界的“大家来找茬”。我在心里也暗自的体会到,反正事情大致就会变成这样。所以也就没觉得有什么惊讶的。 只是,真的是不管是生还是死、也不论是在咲的世界还是在我的世界,就算是故意在找我麻烦似的老是在出现在最坏的时机。环视着正单手拿着叉子的我和正在整顿外套的咲, “这家伙谁啊?” 向咲发问的这个人,正是我的哥哥,嵯峨野哉。 啊啊,时机太差了。我听到了咲这般嘀咕着。难不成对咲来说哥哥也是个总是在最坏的时机出现的男人吧。只有大概一秒钟左右的犹豫,咲便马上取回了一如既往的果断的神情。 “为什么老哥你突然就回来了啊!” 哥哥被这一句突如其来的愤慨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回自己的家难道也有错?” “那也要看看时机吧” 么,对我而言,在心里似乎留存着一点温热的感动才是最好不过的吧。 但是,这种幻想仅在瞬间就被吹飞湮灭。让人厌烦且没有品位,归根结底就是因为那副笑脸和他所说的话。哥哥耸了耸肩膀, “今天下午和明天早上的两个课时都休讲,所以就算留在那里也只是自修而已。大学生和高中生终究是不一样,各种情况都是可以变通的。” “这算哪门子可以回来的理由啊” “马上要和我兄弟出去喝酒去了,你真他妈烦。” 哥哥有些故意的对着咲虚张声势。 “我说你才是啊,怎么没去上学?” “当然去啊,现在马上就去。” “然后呢?” 对着将叉子插入意大利面当中,抬头看着哥哥和咲而纹丝不动的我瞥了一眼后, “是谁啊,那家伙?” 咲叹了一口气,挠了挠自己脑袋上的短发。然后一口气说道, “这人是希以前的男朋友,你应该认识的吧,诹访希。那个从横滨搬家过来的。他是希横滨时候的男朋友,这次是因为特殊原因周末的时候到这里来了,因为据说是错过了列车所以周日当天是回不去了,所以希拜托我就白天这段时间让我照顾他一下!” 这个故事,就仅在刚才挠头的一瞬间想出来的?原来如此,不愧总是拿自己的想象力来说事啊。于是我也尽量顺着咲的段子,配合她圆场。 “实在不好意思,给嵯峨野桑带来麻烦了。……请问您是她哥哥吧。” 「是她哥哥吧」,我还真是有点太明知过问了,再怎么看他就是嵯峨野哉本人吧。只是,比起我看到的他的最后的身影相比,体型还要更加的胖上一圈而已。 虽然咲所虚构的这个故事还不能完全解释为什么她要放弃上学而留下来照顾我,但似乎仅凭哥哥那贫瘠的脑容量显然无法看破其中的疑问。「啊,这样啊」的说着,朝着我带着礼节性的微笑说道, “那还真是千里迢迢的辛苦了,午饭只能吃咲做的料理那还真是太可怜了。” 冷冻食品还有什么料不了料理的。但是,这里我也故作姿态的接着话, “多谢招待。” 咲朝我看了过来,然后又瞪了瞪哥哥,随后又将视线转移到挂在墙上的时钟上。然后,又再一次的将视线和我汇合。就像是询问似的目光,在我看来像是在问我就剩下你和哉的话有没有问题?。说实话我还真是不情愿,但也不能在这里多耽误咲的行程了。虽然还不清楚其中的奥妙,但咲明显是要去阻止希发什么意外。所以这时千万不能给她带来什么障碍。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确认到我的反应之后,咲提了提音调。 “那我就去学校了,亮君你好好呆着吧。” 然后咲便驱身而去,客厅只剩下我和哥哥两个人。我是有点可惜难得的意粉酱也快凉的差不多了,所以一边在意着哥哥的目光,一边卷着意大利面。但要说起来,越想越觉得这时机来的可真差。如果咲不给我做什么意大利面的话,我就可以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大摇大摆的从这个家里走出去了。因为托眼前这盘午餐的福,在没有好好的解决掉它之前,我就没法顺畅的从客厅走出去了。 哥哥露出一副可疑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这家伙就是一副吵吵闹闹的老样子。” 我只是默默的搬运着叉子上的食物。 但话说回来,还真是能变得什么都不一样啊。连哥哥都能无事生还着,这还真是让我觉得有些悚然了。 在我那一侧,嵯峨野哉用一句话来总结的话,就是在平凡的终端,无故自爆了吧。 沉浸在‘一个恶劣的家庭环境下的牺牲者的我’,这样一个角色中无法自拔。想要填补这个感情上的空缺而去追求一些类似纯爱的情感。但天性的平庸导致这个计划破产,后来又心血来潮的想要奋发图强的埋心于高考之中,然而这也不幸的失败了。 在哥哥口中流传下来的名言中的no.1非要属‘大人什么的完全不可信’不可,但能与之匹敌的则是在他高考落榜后吐露的那句,居然说什么‘我要是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到’。要是作为从别人那里得来的无意义的激励的话也就罢了,从头彻底就是自己在那里造句这一点才是其最经典之处。而且此后他还老是不断在那里反反复复的碎碎念个不停。哥哥那强烈的没有体面感,以及几乎快被误解成是否就是盯着这个效果才这么干的没有个性的模样,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哥哥的自我怜悯也好、被局限在家人和恋人以及高考的眼界的狭隘也好,虽然是一副平平凡凡的样子但却总能挂着毫无根据的高高在上的自尊心,于是不得不给人以一种强烈的刻板无比的印象,当我每次看到这幅模样的哥哥时,心里总是无比的鄙视着他。但这却也是在我失去希之后,可以说唯一的一处可以让我的心绪得到休整的地方。 随后,在哥哥落榜的这段时间里,做了我认为他可能会这么干的事情,就是【寻找自我的旅行】。 从母亲那里得到了充分的资金后,哥哥立马启程,随后便一去不返。 也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从金泽出发不到两小时的时间里,国道八号线上发生了一起单独的事故。从那以后,意识就没有苏醒过。当然对我来说,起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觉得哥哥非常的可怜。然而,随着他意识毫无恢复的征兆过去了两三个月之后,我开始觉他总该够了吧。在每天不断加深的‘嘛,哥哥的事情随他去吧’的情感之下,我感受到的是自己阴暗的愉悦,以及一丝微薄寒意。只是,在我看来这样的一种认识,却是在嵯峨野家之中少有的,我和父亲以及母亲所共有的情感。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变得无法抑制的鄙视起哥哥来。应该也称不上是讨厌他之类的吧。 眼前的哥哥一副平和的神态,在那里侃侃而谈。 也不是说,他身上有什么过错吧。我和哥哥之间肯定是因为,在长久的岁月里互相之间慢慢养成了彼此鄙视对方的习惯,而现在面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嵯峨野哉来说,我们之间应该是没有任何芥蒂的。 但是即便如此,我觉得,自己还是无法做到把他们两者分的一清二楚。 淋上意粉酱的意大利面条并不是很美味,也不是很难吃,我只是反复操作着将面条卷上叉子送入口中这样一个简单的操作。 “好像还很好吃啊。” 带着敷衍的口气一边说着,哥哥在地毯上盘腿而坐。伸手取到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不断的切换着频道,直到听到有搞笑艺人在那里大声高笑的声音后才把遥控器放了下来。随后应该说是没朝着我看,或者说没有从正面和我的视线相交的模棱两可情况下,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这样问了过来。于是我本着客人的礼节回答道。 “不,我想应该是没见过。” “这样吗?我老是觉得应该是在哪里见过你才对……有没有谁说你像哪个艺人之类的话啊?” 我微微的笑了笑。 “不,并没有。” 哥哥交叉起手臂,脸上露出一副假笑,歪了歪头。 面条的我,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副想要和他搭话的样子吧,但哥哥似乎还是觉得找到我们之间会话的突破口。盘着腿将身子稍稍向我倾斜过来, “从横滨来的吧,好远啊。” “是很远啊。” “我跟你说,我也去过横滨呢。” 在我那边的哥哥,大概是没有去过吧。话题稍微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同时,因为我从来没去过,所以为了防止露馅还得多堤防着点。 “这样啊。” 从哥哥的口吻中,似乎看到了一丝自满的情绪。看来是用惯了这个套路了。 “我原来是打算报告横国立的,所以去过那里的开放式校园。” 我还在疑惑着‘横国立’是什么意思,但又不能开口这么问他。但是从开放式校园这个单词中,我大致了解了其中的含义。大概他指的是横滨国立大学吧。 因为哥哥的自尊心很强,所以选择报考的大学也往往都是超出自己实力范围的学校。就算在金泽,哥哥所在的高中也不是什么头等学府,而且以他那种离开第一集团不知有多远的成绩来说,口里总是念叨着东大、京大什么的,脑袋没问题吧。 而这边的哥哥对认清事实这方面来说,要比我那边的好多了吧。但,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谈自己最后还是没能考上学校,又是在想什么呢? “是个不错的地方吧。” 放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之后, “嗯….,我也不是抱着玩的目的才去那里的。” 好像很高兴似的回了这么一句。从电视里有传来一阵大笑的声音。我继续的搬运着盘子里的面条。 像是害怕这种无言的沉默似的,哥哥继续开口说道, “所以说,你是特地从横滨跑到这个地方和从前的女友见面来的?” 诹访希是在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到金泽来的,所以‘从前’这个词对应的时间也就变成了小学左右了。我在想这世上会有哪个傻帽会为了小学时代的恋情或者类似这样的感情而横跨日本列岛专程跑到这种地方来,但是哥哥似乎对这样的矛盾没有丝毫的察觉。大概,真的只是对妹妹的朋友什么的,毫无兴趣吧。 哥哥的脸上,像是浮现出了一股下作的笑容。 “大老远的还真是辛苦啊,果然是为了那个吧?想要和她破镜重圆吧?”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慨的我将视线和哥哥面对着,不知道他对眼前的这张毫无表情的脸是如何理解的,随即,哥哥笑着挥了挥手, “不不,不用说了!不用和我讲的这么明啦!怪我,这可不是什么随便能问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我吧,也有个很特别的朋友。虽然现在是分了。所以你的这种感情,我自觉的还是能够理解的。只是从我的角度来说,那也是一段很好的经历啊。稍微变得有点像大人的感觉吧,之类的。再说,一般就这么过日子的话也不会感到有什么迷恋之类的,对吧?所以接下去啊我就……” 我在心里将耳朵堵了起来。开始滔滔不绝起来的哥哥的话题反正肯定就像是那些在摆在地摊上成堆的便宜货一样不值一提,真要去听这些废话的话,难得咲给我做的热腾腾的的面条也就冷掉了,所以他的话就是如此让人觉得浪费时间的东西。当然,因为我也算是客人,所以虽然还是板着一副一本正经的客人的脸在那里不停的点头,但实际上完全就是当做耳旁风。所以哥哥在那边滔滔不绝的所谓‘我的恋爱论’,不出意料的没有一句话能引起我的注意,全部左耳进右耳出的过去了。 “……分手的时候作为男人一定要干脆利落,虽然说女人在分手之后马上会把男人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实际上从我的情况来说……” 吃面条。只要把它搞定,我就可以从这个地方离开了。 哥哥没有发来‘你有在听吗?’的质疑,对于接受能力见长的我来说,假装在一边倾听别人说话的本领也是不一般的。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能够做到旁若无人般的滔滔不绝的哥哥的心态我也琢磨的一清二楚。我在嵯峨野哉看来就是一个后辈,而且是一个受着妹妹照顾的蹭食客。从立场来说就是在他之下。跟这样的一个对象单方面的灌输自己的言论在哥哥看来大概是十分的满足吧! ……不行了。 就是摘不下这有色眼镜。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我现在立马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的话,就再也没办法和嵯峨野哉这个人说上话了。而哥哥现在也没有说什么特别让人觉得不愉快的的事情。但到底是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心烦意燥呢? 偶然间从我一边点头附和一边慢慢的消灭意大利面的侧脸上,哥哥似乎看到了让他以为是某种忧愁的神情。于是在他毫无节操的自言自语的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总之,等你稍微再成熟点,对你来说这也算是个不错的经验吧。” 大部分的人所说话都有借他人之言的成分在其中。就算是咲恐怕也难以逃出这样的枷锁吧,但是对于在别人面前如此得意的套用别人的话的时候,可以做到连一丁点的羞耻之心都毫不顾忌的份上吗? 我感到很害臊,看着这样的哥哥,我始终都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我总是长话短说,故意和哥哥唱反调。 为什么哥哥总是让我觉得这么心烦意燥……。 要是这时是咲的话,她又会怎么说呢。我好像变得总是会从这方面先去考虑。 从电视那头传来一阵尖锐的女人的笑声。明明谁都不在看,节目还是自管自的在那里播放着。 哥哥抱起了膝盖。 “说起来……” 声音轻到不行。但,那副可疑的笑嘻嘻的样子还是没有变。 “关于咲的事情啊。” 像是要刻意做出一副深刻的表情。 “那家伙,嘴上说什么要照顾你,反而没给添什么乱吧?” “……” “那家伙多成啊…” 抱着双臂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于是我停下刀叉,静静的问道。 “多成什么?” “在多管闲事吧。” 真是这样的话,我也就干脆的承认了。虽然咲的确实是有这方面的毛病吧。但是哥哥看到我似乎有赞同他的迹象后,更加得寸进尺的说道, “对不该管的事情老是要去多嘴,虽说是自己的妹妹,但真怀疑她是不是个白痴。老是让别人很费神,自己却毫不在意,神经真是太大条了。要是有什么因为她插手的事而给你添麻烦的地方,我代她先给你陪个不是。” 像是半开玩笑的低下了头。 俯视着这个低下去的头,我犹豫着是否还是要保持沉默比较好,稍稍的考虑了一下。当然作为客人来说的话,当然是应该客套的回应他‘哪里的话,承蒙你妹妹的关照才是’。 我真的想对他这么说。如果,如果要是没有咲的话……。要是作为咲的替代出生的人是我的话,你早就死了。还说什么要替咲给我道歉,岂不是笑死人了。硬要我说的话,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啊。 哥哥还是露出一副不悦的神情,撅着嘴唇说道, “你可不该这么讲啊。” “……” 哥哥像是在教化一个顽固不灵的孩子一样,侃侃而谈的说起教来。 “听好了,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但有些地方可不能误会啊。因为啊,每个人都他自己擅长的地方。虽然说,我妹妹确实很聪明。是个能干的家伙。脑袋瓜比较好使,人缘也好,这些虽然都没的说,但是啊,正因为这样,你也没必要感到有什么卑屈的。因为你说不定也有比我妹妹更加优秀的地方。不光如此,与众不同的个性什么的,可以说人人都是具备的。 你就只有一个你,用只有你才能做到的方法,努力的和那个叫什么的女孩去交往不就得了。” ……是啊。哥哥所能说的大道理,能达到这种程度想必就是极限了吧。 终于,我明确的意识到,就算是这个世界的嵯峨野哉,我也是无法接受的,这样一个事实。 生活态度也好经验也好,连心里怀揣着的情感都显得如此贱薄的男人,这样一个总是‘超凡脱俗’的他我恐怕是这辈子也抵达不了的,真的有活着的必要吗?总是一副义正言辞的套用别人的话语的样子简直就是荒谬。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没有一点想法,还想要去教训别人的,真是让人觉得可笑。我并没有将此化成言语,而是在心底里默默的鄙视着哥哥。 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就是不能像平时那样,咽下这口气。 盘里的面条也被我消灭的差不多了。将最后的一点意大利面咽下之后,我对着对我循循教导的哥哥笑着说道, “不好意思,有个地方非去不可。麻烦告诉你的妹妹,我会在昨天的那个地方。” “啊,要走了啊。” 哥哥正要站起来,我用手制止了他。将盘子放入水槽后,之后就准备带着微笑,以一个客人应有的方式离场。 像是被抽去毒气后一副痴呆模样的哥哥、嵯峨野哉。电视也还是继续开着。 “是有什么急事吗?” 是想要一个聊天的对象吗?对着说出这番像是充满留恋话语的哥哥,我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并没有,……我只是,讨厌电视而已。” 3 冬天的夜幕总是来得很快。 在不知觉间已陷入暮色的河畔公园里,刚才还拿着球嬉戏玩耍的孩子们的身影也不知在何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但是这个地方,也绝不是毫无人烟的、所谓静谧的场所。就是在这个毫无特别的地方,我等来了咲的到来。 咲从橙色的助动车上下来之后,将头盔挂在反光镜上,脱下了并不怎么好看的防风衣后,水手服的裙子,迎着北风飘荡了起来。 在还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一边朝我走来的咲一边向我发问,一副看上去完全无法接受的神情, “为什么不在家里老实的呆着?本来就很冷了,我说你,不是快要感冒了吗?” 看来是又让她担心了些多余的事了。 “抱歉。” “和哥哥两个人,果然让你觉得有些尴尬?” 对咲的关切,我暧昧的笑了笑, “你哥哥没什么错,只是我和我的哥哥有些水火不容吧。” “哼嗯……” “只是听他说话就觉得火冒三丈。在我那边,哥哥已经不在了。明明是好几个月没见了,对我的态度也算是亲切,但为什么我就是不能好好和他说上一两句呢……” 我并未对从那里离开而感到后悔,事实上,心里满是想要逃走的想法。但现在试着去想想的话,即便是妹妹的熟人,努力的想要和一个素未平生的人在自家的客厅展开对话的哥哥,不是也很有度量吗?虽然抛出来的话题都是些俗不可耐的东西,但他不是也努力着想要来安慰我的吗?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是觉得这么心烦意燥呢? 关于我和哥哥之间的对话,咲明明是应该一句也没有听到才对,但却是一副兴趣索然的模样的这么的说了一句。 “因为你们两个很像呗。” “……” “总之,先坐下吧。关于哥哥的话,如果还有什么想说的等下再听。首先,你也还是比较在意希的方面的事情吧。” 那是当然的了,在一心想要思考关于希的事情的时候趁时乱入,哥哥在时机方面还真是会找我的麻烦。 这样一幅模样回来的咲,看上去说不上很冷静,但也没有慌里慌张的样子。至少来说,这可以作为希还没有涉及到生命方面的危险的最好证据吧。在我一开始看到咲这幅模样的时候,可以说稍稍的还放心了点。 昨天也坐过的相同的长椅,但是尺寸有些偏小。我在其间坐下后咲也紧随着坐了下来,因为是两人的肩膀互相就要碰到的这样一个距离,所以总有点狭隘苦闷的感觉。但是咲看上去一定也不在意的样子,就当我还以为她正往河面凝视的时候,从她的口中发出略带低沉的嗓音。 “和我想的一样,那家伙真的是疯了。” 一边说着,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稍微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打开手心,里面是一枚白色的药片,心里大致明白这是什么。 “这个是……。昨天我从希那里拿到的,不,是从文香那里拿到的薄荷糖片?” “看上去很像吧。” 咲捏着这枚药片,想要传递给我。我用被寒风吹的发红的手心接了过来。 “你仔细看看。” 我眯起眼仔细的看了起来,……一开始还以为只是一枚普通的白色药片,但,要不是她这么提醒绝对不会发现,上面有一层浅浅的被雕琢的痕迹。 “好像有什么字在上面。” ……难道是? “是毒药?” 这么一说,咲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可能?那她岂不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杀人犯了。” 难道她忘了,在我那边的希,事实上不就是【被杀了】吗。指着我手心里的药片,咲说道, “只是单纯的安眠药而已。” 我再次盯着药片看了一会。 “听说只是普通的处方药,所以药效不是那种特别强烈的类型。我也料想到大致应该是这类东西,所以拜托了心里理疗方面比较熟悉的朋友帮忙调查了一番,结果速度还是挺快的。” 原来如此,安眠药的事是明白了,但还是有点不明白其中的关联,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看着咲。 “然后,这是拿来干什么呢?” 咲叹了一口气。 “真是毫无想象力啊。” “……” “这个啊,是和你想到的一样,是从希的薄荷糖的盒子里找到的。就只有一片,就是我手里这个。然后,你试着回想一下,昨天的事情。……希说她会在什么时候吃这个?” 这个我还是记得的,希说她早上特别没精神,所以、 “早上。” “对,这也是文香这么推荐希做的。” 原来是这样。 要一点时间。这段时间希不久去上学了吧。现在,希通往学校的路面是什么状况,你应该最清楚吧?” 我的确知道,对了,就是昨天。 “我们昨天骑车经过的,那段银杏树的地方。” 在我那边的世界里,因为堵车所以车流很慢,也是这个原因让辰川食堂的爷爷永远倒在了那里。 终于,咲终于浮现出满意的神情。 “希上学的时候可是要从这条路上从头走到尾的,但现在,这条路就很危险了。因为我的那次事故,树被砍了,所以车流也增加了不少,特别是早晚高峰的时候,这条马路走起来真的让人觉得心惊肉跳的。在这当中,要是希正好迷迷糊糊的话” 我不禁背脊发凉。 充满不确定因素的捣鬼,稍稍的恶作剧。在数十粒的薄荷片中只混了一粒安眠药。文香并不是认真的。并不是认真的想要致希于死地。 只是,想要把希遇到不幸的概率,稍稍的那么提高一点。 这份如同捣蛋性质的,暧昧不清的,如果放晴之后马上便会烟消云散的薄雾一般的恶意,如今正平躺在我的手心。 这样啊,这就是……。 刚才还处在云里雾里的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过来。这就是,梦里的剑啊。这就是杀了我的希的东西。咲则是漂亮的让希远离了这一切。而且,还是两次。 我不得不敬服起咲来,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啊。对于事物的观察力真是太厉害了。虽然她自己也主张是个很有想象力的人,但同时也具备着与之匹敌的行动力。而且运气也很好,嵯峨野咲一定就是这样不断的帮助着他人走到现在的。 肯定,咲对希所作出的那番评价也是一语中的的吧。 咲再次将自己的视线投向河面。 “昨天文香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之前我也说过,每次文香特地赶到金泽来看希的时候,就我所知道的情况,都是在希遇到不幸额时候。但现在,希并没有碰到什么不幸。然后要说她有什么动作的话,也就是给希推荐了这个薄荷糖而已。那时我还在想,文香也稍微变得正常点了呢。 当然我也想象了一下,如果现在希的周围确实有发生了什么不幸的话,那会是什么事之类的。这样一想,我忽然就回想起来和你说过那条路上车流增加了的事情。如果文香也对其有所耳闻,并且也知道那条道路也是我发生过事故的地方的话,会不会认为这又是一次可以拍到浑身带着绑带模样的机会呢,……当然,作为想象的话是有点大胆了点。只是想该不会是这样吧。” 随后朝着我露出暧昧的笑容。 “如果你,没有你告诉我你那个世界的文香会做到哪一步的话,也就不会想着这么匆忙的去确认了吧。 ……对你来说,这算不算是种困扰呢。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了可能有线索的地方,却又马上把你给带回来了。” 我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因为我只是单纯的跟着咲在行动而已。 但已经把该看的东西都看了,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律我也算是摸清了。 已经,够了吧。 “这个药,扔了也行哦。” 对咲的这番话,我点了点头。 当然这个可以作为文香恶意的证据。虽然我觉得这种事情也还不足以通过法律来解决什么问题,但把这个拿给希看然后告诉她‘多堤防着文香点’之类的效果还是有的。根据情况甚至可以作为打击文香的有利武器吧。所以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扔的。 但作为咲来说,肯定自有她的想法。既然说了可以扔了,那就意味着这是个无用的东西。我放弃了思考,决定顺从咲的说法。 我将药片抛出,白色的药片被逐渐消融于夜幕中的浅野川所吞没,消失的无影无踪。 感觉身子有些发冷,稍稍的,意识也有些恍惚的感觉。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经意的被这么问了一句,我半张着嘴,但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马上,再去一次东寻坊?” 对此,我可以明确的对她表示否定。还有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天就全黑了。钱包里也已经没钱了,还有更为糟糕的就是……。 咲一边摆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一边却又用着似乎哪里还留有余温的生硬的声调对我说, “那就这样吧,今天晚上就住在我家吧。和周六碰到你的那时候相比,又消瘦了不少,好几天没吃什么正经的东西了吧。” 没有这回事,送到嘴里的东西,和原来的世界相比毫无区别。 “虽然哥哥回来之后,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但,给你留条被子还是总能想出办法的。然后,明天再去东寻坊就行了。” “不……” 我稍稍的,抿了抿嘴。 “不用了,东寻坊我也不会再去了。” “诶?” 睁大双眼,咲盯着我的侧脸看着。 “为什么?如果要有线索的话,也就只有那里了吧。” 线索,吗? 我对于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大抵能够做到全盘接受。即使不是这样,想要去妄图理解被流放到其他的平行世界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异常的现象了。对于超乎自己想象的事物,论谁也都只有默默去接受的份。 但是我现在,终于对此开始考虑了起来,……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被流放到嵯峨野咲的世界里来了呢? 线索,为了回到原来世界的。但是,说到底。 “想要回去吧?” 对于咲的这个发问,我无法做出回应。 “……不想回去?” 对此,我也无法点头确认。 原来的世界。我的世界。诹访希死了,父母的关系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哥哥也已经去世了的世界。要是回去的话,因为没有出席哥哥的葬礼会被骂的多么狗血淋头呢。然后接下去还要被继续这么咒骂多久呢。对我来说,这些就是日常。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没什么觉得艰辛的。……希的事情,我也终于能够放下了。 但是,不用多说。 让我看到了一个并非如此的世界,那么今后我对此是否还能继续忍受下去呢。 ……好冷,我咬着嘴唇。 “喂。” 像是在关切我一般的,咲的视线。 “好了,你就来我家吧。先给你准备点暖和点的东西吃,你身上不是已经没钱了吗?要是不来的话,你还能怎么办?” “……” “要是你觉得不想回去的话,那也行啊。反正就算你想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吧。听了你的话之后,其实我也一直在想你还是不会去的比较好。但这个和现在的问题是两码事,今晚可是很冷的。就一天的话,依赖一下我也没关系。今后的事情,我也会和你一起考虑的。” “不用了。” 我笑着,大概,这看上去应该是一副非常干涸的笑容吧。 “……就是这点,我不想接受。我会离开这个小镇,尽可能的远离这里,应该,不会和你再见面了吧。” “远离什么啊,远离……” 咲没好气的说道, “你啊,究竟在想什么呢?” “大概,什么也没想。” “就是啊!” 皱着眉,声调也变得急躁起来, 讶,淡淡的,我从其间插嘴说道, “希望你能好好的想象一下。” “……诶?” “对我来说这三天究竟算什么?我大概,在这个小镇上是呆不下去了。” “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这还不是明摆着么?” 天完全的黑了下来。 “因为有你在啊。” 不想说的…… 明明决定不想说出口的。对我来说,这大概就是自己尊严的底线了吧。明明是这么认为的,但,还是从嘴里说了出来。肯定是因为,我已经连把自尊心都已经丢失殆尽了吧。 一旦说口的话,直到最后为止,都不会停下了。 “前天,你说过的让我们来寻找‘两个世界的不同点’这件事,就在家里的客厅里。但是其中的不同点,不仅仅局限在家里的客厅。走出街道以后,无论是还残存着的首饰店也好、拉面馆的老爷爷还健在也好,还有就是不用多说的,希也还活着。另外,这件事我可能没有和你明说过,在我那边,哥哥也已经死了,但是在这里连他也还活着。我那边的哥哥因为过剩的自尊心而去挑战了不符合自身实力的考试而终告失败,结果为此而出发名为‘寻回自我’的旅行,这里的哥哥又是怎么样的呢?已经是大学生了吧,他现在。虽然现在在外面过着寄宿生活,但还是能很方便的回到金泽……。大学是在福井还是富山?” “……是富山。” “也就是说连哥哥考试的结果也发生了变化。这也是两个世界的‘不同点’之一。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变化的原因是什么?你不是老是自夸自己的想象力吗,那就应该比我更早察觉到了吧?不,应该说其实我也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从两天前开始。如果,存在着‘不同点’,那一定就是……” 我吸了一口气,明明是早已看透了的结果,一旦真要说出口的时候,嘴唇竟然会禁不住的发麻。 “我也不想……” 瓶子的颈部变得狭隘起来,对水的流动造成妨碍。 从这个部分开始,我们把需要对系统全体的效率提升时造成妨碍的部分称之为,瓶颈。 错的是,咲没有被生下来这件事。嵯峨野家生下的第二个孩子,不是咲而是亮这件事,这就是事情的根本。 通过三天的体验而摸清的,这个世界的模式。那就是无论面临怎样的境况,和我的世界相比在咲的世界,事态的发展总会远远的超出我想象的好。咲下意识的挽救了嵯峨野家、无意识的挽救了辰川食堂的老爷爷。更为关键的是,她仅凭自身的想象力就看破了针对希的恶意、使其远离危险。在我那边,希的家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遭受家财散尽、妻子离家、女儿身亡的希的父亲,至今是否还生还在世也是个未知数。 咲现在所享受着的这些看似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物、全部都是我已永远失去的东西。 真是……。 真是,如果我没有生下来的话,该多好。 这个想法,在这三天里从各种角度不断的、不断的侵蚀着我的内心。 “说的真是很过分、虽然可能你并不是真这么打算的,但你证明了我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一个错误的存在这件事。比如说、你只用了一句话就揭露了我在家里的唯一的一个娱乐的,根源。” “喂喂、你在说什么呀……” “我说的就是哥哥的事情。” 咲在东寻坊曾经说过。将自己的劣等感投影在他人身上然后以此对其进行打击、让自己觉得舒坦。当然她也说过,这也是一种极为恶劣的行为。我至今还记得咲若无其事的说过的这句话。所以刚才在客厅里无论我如何的想要去看轻哥哥,自己的心情却总是无法得到好转。然后,现在我终于意识到了,我对哥哥所采取的轻视的态度背后所隐藏的真正意图,只能是咲所说的最恶劣的行为别无他解。 ‘因为你们相似’,这样一句直冲心底的话语,还真是能如此若无其事的脱口而出啊。 “但如果光只是这点的话,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紧握着的拳头开始让我觉得有些疼痛。 “……连希的事情,虽然短暂,但我明明一直认为和希共处的那段时间是最为真实的。” 希得救了,确实,这样的事实被放在我的面前,让我觉得异常苦闷。 但对此更人觉得残酷的是,我和希所相处的那段时间的真正的意义,被咲揭露的体无完肤。在我渡过的那些平白的岁月里,一直自认为和希坠入恋河是唯一一件具有价值的事情,但在被咲的那一眼看破事情本质的正确性所证明的现在,不禁让我明白了这甚至只不过是一段怪诞的时间而已。 咲说过,希只是对那天在经过公园时对她搭话的人进行模仿罢了。 如果这是真的话,我所恋上的希到底算是什么呢? ―――我所恋上的,是我的镜像。 ―――我的这份情感,甚至连恋爱也算不上。 ―――这是,一种蜿蜒扭曲的,自恋。 咲所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 咲真的很聪慧,只是稍稍的吐露了几句话语,便好像马上就能从其中发掘出我真正在表达的意思。 “我……。我、” “你并没有什么错。” “你也是,没有什么过错啊,不是吗!” 是啊。 就好像是充满着苦痛的咲的慰济,诚如她所说的那样。我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的过错。 干涸的笑声犹如自嘲一般,在我的嘴角上始终无法离去。 “……是啊,即使什么也没做。” 咲拼尽了全力的活到了现在。 我也,以我的方式活到了现在,虽说也并不是打算就这么半途而废的活下去。但是,就是因为自己努力的想要去默默的承受一切、就是因为自己的无为、而造成了如此多无法挽回的局面,实在是… 哥哥曾说过,每个人都有着与其他人与众不同的个性。你就只有你一个。原来如此、想必也的确如此,没有办法去否定,因为这就是个理所当然的命题。 但这全然没有任何意义,错误的事情不会因其错误的本质而产生任何价值。 如果把嵯峨野咲所处的世界就是比嵯峨野亮所处的世界来的更好作为一个大前提、在这个前提之下还要去继续理论只存在于我身上的优异点的话,这也就不仅仅是缺乏想象力这种程度的问题了,而单纯的只是一个傻瓜罢了。 我现在大概在笑着、而希不知为何,在经历了些许狼狈之后,脸上露出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觉得这样真的好奇怪、于是开口说道, “我认为,这不是值得让你觉得悲伤的事情。” 但咲对此无法回应。 “……我、我最初以为你只是一个危险的家伙。但在和你不断交谈的过程中,明明就真的好像已经把你当做我的弟弟了。你说的对,我啊,才真的是缺乏想象力。我要是能早点察觉到,可能在你看来,我就是一个碍眼的存在该多好。” “碍眼?不是这样的。” 心里曾决定这些话绝不会说出来的,但既然已经是最后了,说说也无妨吧。不想在身前留下什么耻辱,这种豁然的思考,对我来说好像有点格格不入。深吸了一口气,我说道, “很羡慕你啊。” 如果再这样继续呆在你的身边,我一定会在哪一天,对于在你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不幸的遭遇拍手称快吧。 又或者,因为过于羡慕你的缘故,继而对你产生崇敬之情,变成一个对你所说的一切言听计从的傻瓜吧,……还是说 ,现在就已经是这样了呢。 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缓慢的,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和营养的身体持续的暴露在这冬天的空气当中,从身体的各个关节处传来沉闷的痛楚。无视着这些,我抬出脚一步、两步的往前走去。 “等一下。” 从背后传来咲的声音。 “我说你,想怎么办?真的,之后,你想怎么办?” ……该如何继续活下去吗? 我抬头仰望着天空,已经是一片漆黑的天空被满是希所厌恶的厚重的云层所覆盖,就连一颗星星也见不着。 “虽然至今为止,一次也没这么想过。但现在,在我的心里却有着初次萌生了的念头。” 就算在家里遇到了怎样的对待、即使是在希死了之后,我只是默默的以为事情也只能如此发展,这么认为的活到了现在。但这完完全全是我搞错了。 我呢喃的声音过于微小、不知道咲有没有能够听到。 “已经、不想活了。” 终章 昏暗的光芒 (终于、这么说了呢,嵯峨野君) 那个瞬间,一阵强烈的晕眩向我袭来。犹如天地倒转般的平衡感的丧失,就在之前还让我记忆犹新。随后,在我不禁闭上双目的同时、耳边传来的也正是这沙哑的声音。 两步、三步的向后倒退着,在极端的惊恐之中我睁开了双眼。慌乱的回头张望了一下,在那里已无一人,只剩下夜幕下深沉的暗影。而此时波浪的碎响,仿佛是要将刚才还残留在耳边的声音完全抹去般的不断的在那里回荡着。 “咲?” 试着呼喊了一下这个名字,但无人回应。犹豫之间所唤出的“希?”的声音也泯灭在一片虚无之中。在犹如叩击般刮来的肆虐的强风之中,我终于察觉到了。 “这里是……” 东寻坊。 「明明刚才还在浅野川的河畔附近」这样的困惑,近乎全无。因为对我来说,这已是第二次的体验了。 “回来了,吗?” 又或者说是,被‘遣送’回来了吗。 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日期是,上面显示着今天是周一。在松树林的丛林间已是一片深暗,其中有什么完全看不出来。看不见有人的身影,细窄的道路和光秃秃的岩石群,连月亮也无法看到的昏暗的夜色下的心情就在这犹如荒芜的边界般的风景之中,木然的呆滞着,然后不知觉间,像是明白了这三天时间的真正意义。 我所深刻理解的到底是什么,还有就是为什么在我大彻大悟之际恍然被拉回到这片海崖边又是为什么。 ……包括那犹如幻觉般沙哑的声音,究竟对我抱着何种期待的答案也是。 我用自己那微微颤抖着右手,盖住了自己的脸。 好残酷啊,我这么想。 让我看到了咲的世界之后,再把我送了回来。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含义,随后接踵而至的意义又会是什么,我也明白。从今往后,在我的身上、或者在我身边的人的身上所遭遇的任何不幸,我恐怕再也无法做到自以为是的全然接受了吧。几乎经常会将【如果是咲的话就一定能避开的吧,就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自我苛责永不停续的怀揣于身。 说的轻巧一点,这是一种诅咒。 又或者说,这是一种惩罚呢? 我只是,无法抑制的觉得恐惧。从肌肤上就能感受到的怒涛的回响也好,简直就像是要把耳朵削下来的凛冽的寒风也好,在松树林间的暗影里潜伏着的不知是否有无的身影也好,这些都令我惊恐万分,但对我来说,现在最为恐惧的是那蜿蜒曲直的游行步道。一想到只要通过这条小径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我就无法抑制的觉得恐惧。一年、五年、十年乃至五十年长久的生活以及在其中充满的悔恨在我心中浮现着,让我有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和这些相比,眼前在铁索前方的昏暗的大海,对我来说确实一种无比的解放。掩着面的手掌渐渐的用起力来,在额头上留下指甲的印痕。扯着穿着已破烂不堪的运动鞋的脚步,我开始走了起来。在脑海里不断重复涌现的是「瓶颈是必须首先要被排除的部分」、「必须排除的部分」这句话。 如果说这三天的时间是对我的一种惩罚的话,那么这片海崖就必然是刑场。作为这样的一个场所,简直就是恰如其分。从指缝间可以看到犹如被沁入墨汁般黑色的潮水。我慢慢的走近、这个前天投下花瓣的、亦是两年前希坠落的地方。 ……只是、为何惩处我的人是她呢。 正要跨过铁索的我的手机,突然间,发出爆发般刺耳的声响。 在昏暗中,浮现出手机屏幕那孱弱的微光。沉默了三天的手机在此时终于接受到了信号。我对上面显示出的号码并未有任何印象,内心早已跌落大海的这个时刻被忽然打断,我一瞬间,仿佛有种从梦中醒来的错觉 我的脚步在铁索的跟前停了下来。按下通话按钮,从话筒的那头立刻传来的响声。 是一阵清脆的声音。 “亮君。” “……” “听好,思考是没有界限的,你也一样,――想象一下!那个女孩真正想要的什么?” “没用啊。” 我呢喃着, “没用啊,咲。我根本无法想象,我只会全盘接受,你也是知道的吧,然而,现在我连接受也做不到了。” 但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间有些疏远。 “不对” “没什么不对,已经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了。” 回答,听起来就行是从无限远的边际传来的那样遥远。 “不对,我不是咲。我是露。……想象一下,昨天无法做到的事情,今天也无法得知。如果连这个你也说是不对的话,那你就不是我们的……” “……等等。” “想想那棵银杏树吧。” 然而电话,就好像没有来过这样一通电话般的,在不经意间沉默了下来。 随后我回想了起来。关于银杏树的事情。‘她’想要变成我之前,曾如同儿戏般的,期待过死亡这件事。 那指的是,不让别人把银杏树砍掉的老奶奶的事情。对着老奶奶那个女孩所说出口那句‘去死好了’。我最初对此觉得很反感。但,是我弄错了。 就算是‘我了解关于她所有的一切’这样的自以为是,全部都是我弄错了的话,至少那个时候她所想要表达的意思,我自认为现在还是明白了。 出于对回忆的珍惜,老奶奶不想树被砍掉。那个女孩对这件事情本身应该没有任何兴趣,她所咒骂的是,因此老奶奶而拒绝了金钱这件事。……她这时正是需要金钱的时候,非常非常的,想要的不得了。只要有钱,她的家庭就不会分崩离析,而她自身也不必去模仿任何人的活下去了。但无论她如何的渴望,金钱总是不会白白的流入她的手中。她没用那样的能力。然而,眼前的这棵银杏树却作为了一种老奶奶拒绝一大笔金钱的证据耸立在那里。所以,那个时候她才发出了这样的咒骂‘去死好了’。 那么,她对我做出的这种惩罚、诅咒、甚至是将我拉回这夜晚的海崖边,也是出于相同的理由吗? 直到现在,没有好好的去珍惜过,任其白白流淌而过置之不理的东西。 但……。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还叫我如何去挽回呢! 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大海和蜿蜒曲折的小道,在此剩下的只是,在失望中终结、还是在绝望里继续的两种抉择。无论是选哪一种,对我来说都只能是一种沉痛的惩罚。 我觉得自己无法做出任何一种选择,好想让谁来帮我决定啊。而打破这一沉寂的还是来自手机的一声铃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