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OS;CHILD 某情弱的记录》 序章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サダメ 翻译:星川 心叶 泽泽 サダメ ——11月3日—— 窗外,涩谷的天空一片漆黑。夜空阴阴沉沉,连星光都看不见。 涩谷在从现在往前数六年前,由于突然发生的局部震灾而蒙受了毁灭性的创伤。在那场通称涩谷地震的震灾之后,涩谷的天空便一直像这样灰暗阴沉。 在震灾中毁坏的涩谷高速复兴着,到现在已经只剩为数不多的伤痕了。专为震灾受害者的孩子们而建的,中高一体的新设学校——碧朋学园则是这场复兴的象征。这是一所最高年级是高三学生,目前还没有ob的年轻学校。而我,则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会长,也担任着新闻部的副部长。 休息日里的校舍,空无一人。部长也好,部员也好,除了我一个人以外谁都不在,因而活动室也显得十分宽敞。回想起来,我在这个房间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和别的可以敞开心扉的朋友在一起。 明明一开始,这里还是只有两个人的宽敞房间—— 「这么棒的房间,我们拿下真的好吗?」 「不是送给我们,是暂借啦。听好了,拓留?我们仅仅是新闻部,高中的一个普通社团而已。你可要好好掌握分寸,谨慎行动啊」 「……不要对部长说教啊,副部长」 「我刚才是作为姐姐,对我重要的,非常重要的弟弟说教啦」 「对不起,乃乃。是蹬鼻子上脸的我不对,能不能不要说两遍『重要』呢」 我不禁想起一开始,只有我们两个人踏进这件活动室时的情景。 新闻部部长,宫代拓留。他是我重要的……家人,是我的弟弟。 不仅父母不同,连姓都不相同的弟弟。我们年龄也相仿,只是我的生日比他稍微早一些,所以是姐姐。我们两个人都在震灾中失去了双亲,被儿童保护所青叶寮收养,就这么成为了新的家人。 我们的父亲,是青叶寮的主体设施青叶医院的院长,佐久间亘。说是医院,其实也只是个小型的民间诊所,父亲也是个贯彻豪放磊落风格的好心大叔。 孩子从上往下数,长女来栖乃乃,次男宫代拓留,然后是和我们一样身为震灾孤儿被青叶寮领养的次女橘结衣和次男橘结人。我们这个家庭,除了结衣和结人是真正的姐弟之外便毫无血缘关系。我们时常为彼此的距离感而苦恼,在复兴之后依然作为家人生活在一起。 拓留想新设立一个新闻部。 和他一起在碧朋学园上学,当时也已经是学生会成员的我爽快地帮助了他,暂时设立了最低限人数的社团。顾问是我们的熟人,同时也是学生会顾问的和久井老师。虽然他推推拖拖,跟他说什么可能都是白费力气,但在我的一再恳求下,他总算是同意当我们新闻部的顾问了。 「咦?我要当新闻部的顾问?我虽然说过我会积极考虑妥善处理,但并没有答应的意思啊」 当他在讨论新闻部建设问题的学生会例会上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我真心想把他推下楼去,而非『在背后稍稍推一把了』。 新闻部没有普通部员,只属于我们两个人。不过建部没多久,我们就迎来了新部员。 社团室的房门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我去准备茶水,正打算开门的时候,门自己先开了。 「打扰一下,请问这是新闻部不?」 进来的是一个没见过的男生。站在他对面的拓留,战战兢兢地应对道。 「啊,嗯……没,没错啊?你是……?」 「嗯?哦。我是想入部的。名字叫伊藤真二。我对这方面有些兴趣,然后看这儿不是在招募新部员嘛……没错吧?」 「没,没错。我们在,在招人的……」 「怎么说呢,你这可真不干脆啊,喂。这真的是新闻部么……凭这态度真能干好新闻这行么……」 拓留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已经足够削减他的兴致了。 拓留在家人面前多话,而在其他人面前则十分怕生。他和那个想入部的伊藤同学之间的对话,能把旁观者急坏了。 不过在这之后没过多久,拓留和伊藤同学就聊得投机了。他们的兴趣嗜好比较相似,而且伊藤同学直爽的性格也与拓留那颗紧紧闭锁的心相性甚好。 结果,拓留和伊藤同学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称得上挚友了。然后,我直到今天也视作挚友的女孩则在新闻部设立后的4月,入学伊始便到访了我们这里。 她在社团室里东张西望,四处端详。而拓留则是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哦~这里就是新闻部呀」 「我说你啊,搞得像第一次来一样。至今为止你已经来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吧」 「不对哦。之前我是身为游客,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作为正式部员过来了。这就叫『灵机一转』吧」 既然你都灵机一转了,那就得把事情做明白了。于是我把一张表单和笔一起搁在了桌子上。 「世莉架。入部申请需要的部分我们都帮你填好了,就麻烦你写个名字咯」 「谢啦,小乃」 她一手把发着愚蠢声音的呱太吊坠捏得噗噗直响,一手拿起了笔。像这样捏吊坠是她下意识的习惯。 「真是准备充分啊喂!还有,那个呱太好烦啊!」 「居然说你自己送的礼物烦,矛盾了啦,矛盾了!我反对!」 在拓留叫嚷的空挡里,她的入部手续已经完成了。 她,尾上世莉架,是早在震灾发生之前就和拓留在一起的少女。当初拓留来青叶寮——准确来说是青叶医院的时候,由于震灾的后遗症,仍然处于意识昏迷状态。他醒了之后,身边全都是陌生的人,而且身体也不听使唤。康复训练乃至上学,都花了很长的时间。 而为拓留拭去这份不安的,就是作为他青梅竹马的世莉架。她常常来青叶寮,和我们家的人也都混熟了。世莉架为人亲和又很可爱。我很快就喜欢上了她。 拓留自然是希望比自己小一岁的世莉架能够入学并加入自己的社团,而当时的我也非常希望自己的挚友世莉架能够入部。 而既不像伊藤同学那样对新闻部活动感兴趣,又不像世莉架那样是老相识的第五位部员,在世莉架入部的一年后,我和拓留成为三年生的那个春天,突然出现。 那天,我稍微迟了一点到社团室,结果发现世莉架和拓留正一脸迷茫地望着房间角落里的电脑,准确来说,是望着那个把别人电脑当自个儿的用的那个『闲杂人等』。 「我说小乃。那个人是你的熟人吗?」 「……呃,是的。之前我邀请过她,说要是没报别的社团的话就来新闻部」 我对这个愉快地点着鼠标的新生有印象。 「不是啊。新闻部的活动难道不应该是传播情报吗!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在用我们社的电脑打网游啊!?话说是什么时候准备好能畅玩es2的环境的?!」 拓留既疑惑又气愤。而她意识到拓留正生她的气,便突然转头看向拓留。 「嗯~嗯———嗯?」 像是在说『吃不吃?』似地,递给他一根通称棒棒糖的带把甜食。 她是一年级新生,香月华,是个说话只说『嗯』的,和世莉架在不同意义上我行我素的女孩。从她来我们社团的第一天起,新闻部角落里的电脑那儿就成了她的固定位置。她就坐在那里,一直玩着叫作es2(empire sweeper online 2)的网游。游戏玩的太狠对眼睛不好。我看着眼镜反着光,战的正酣的香月,脑海里不禁浮 现出这种家长唠叨般的话语。 似乎只是光坐在那儿打网游的香月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协助我们新闻部的活动,和我与拓留之间也挺亲近……我觉得。香月的的确确是我们新闻部的一员。 香月入部后,我们碧朋学园新闻部便有了5个人的编制。新闻部的活动十分令我享受。因为,光是这样环顾社团室,脑海中便会生动鲜明地浮现出在这里发生的种种回忆。 青叶寮也是如此。我仅是环视客厅和卧房,被酒不离口的父亲各种训诫,和结衣,结人比对促销的账单,在浴室和拓留撞个正着……许许多多的回忆便会涌上心头。 但是,如此珍贵的时光,却永远回不来了。 以涩谷为舞台的连续猎奇杀人事件,『新世代的疯狂的重来』。 虽然这事件就在我们住的地方发生,但我和拓留并没把这当回事。而结果却是,我们失去了重要的人。他们再也回不到新闻部和青叶寮了。 然后现在等待着我的,是明确的『死亡』。几个小时之后,我便要在杀人与被杀之间做出抉择。 第一章『别看这边』一直在看这边 我记得,拓留从青叶寮搬出去,应该是香月入部那时的事情。 他离开的原因,是身为家人的我们撒的谎。 原本互为外人的我们为了成为家人,做了几项约定。其中一条便是『家人之间,不能说谎,也不能有所隐瞒』。我和拓留都很好地遵守了这项约定。但即便如此,有一些话还是说不出口。然后某一天,拓留注意到了被我们掩藏的真相。那个我们几个家人联合起来一起对他撒谎的真相。 ——这是为你着想。 这种话,在拓留听来肯定只是借口吧。离家出走的拓留,在震灾之后成为流浪者圣地的宫下公园的房车里定居了。 结衣、结人和我为此无比挂心,而一向不在意细节的父亲则非常平静。 「等他闹够了自然就会回来的。而且那家伙死脑筋,气量又小,肯定还会去上学呢」 父亲的预测的确没错。拓留开始从房车上学了。乍一看他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无视我。现在要是学校里碰到,虽然有些尴尬但他还是会给我打招呼。 只不过,他说的是『……早上好,来栖』 不是乃乃而是来栖。他对我的称呼,从叫名变成了叫姓。他一开始这么叫我的时候,我感到一阵眩晕。只是换了个称呼,我就感觉我们至今为止积累的事物仿佛全都分崩离析。每当他这么叫我,我便感觉家人的羁绊渐渐淡去的滋味正侵蚀着我的身躯。 与羁绊的淡化相应,拓留开始埋头于取材危险事件了。他本来就不甘平凡,想要与众不同,变得特别。离开我们这些家人后,他的限制得到了解除。 你不用变得特别。我不希望你和那些危险的事情有瓜葛。每当我想对拓留说出自己的真心,他称呼我『来栖』的声音便在心中回响。我非常害怕,害怕他继续渐行渐远,害怕我们之间的羁绊彻底消失。 我无法继续深入。我只能每天说着『回来吧』『大家都在担心你哦?』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而现在回过头看,要是当时我更强硬一些,可能就只是落个被他讨厌的下场而已了。 新闻部挂着一个占满一面墙的板。而张贴在板子上的地图上面则贴满了有关『新世代的疯狂的重来』的推理和情报的便签。照这地图上贴的东西来看,拓留这是已经涉足『新狂的重来』事件了。 目前已发生的六件猎奇杀人事件的总称,新世代的疯狂的重来。之所以称作『重来』,是因为这一总称是有原型的。 六年前在涩谷发生的连续猎奇事件,总称新世代的疯狂。板子上的地图上,贴有这些事件的现场照片和相关情报。 五名高中生集体跳楼『集团dive』 胃里被塞入胎儿的被害男性『妊娠男』 被害者被磔裂在十字架状的桩子上『针贴』 抽干血液后的尸体照片拿去拍卖的『吸血屋』 切下脑部并令其存活一周以上的『无脑男』 自食其手并窒息而死的『好吃手』 将三名男性的身体分割后重新拼合的『dqn拼图』 尽是些仿佛是在比拼疯狂一般的事件,光是想起来就让人抵触。 这些事件,到最后都未待解决就草草收场了。因为当时事件实在惨绝人寰,所以被施加了层层禁播管制,而当最后一个事件『dqn拼图』发生后没多久,涩谷就遭受了大震灾的袭击,没人有精力去顾及这些事件了。 我自己也是以那天为分界,整个人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复兴的浪潮中,这些事件逐渐风化。猎奇性与不可思议性,都被埋没在无数遭受震灾的人所体验的,名为辛酸与痛苦的现实之中。 然而,沉寂六年之物,居然又如此这般浮出了水面。 9月7日……我之后才得知这个日期有特殊的意义。而且恐怕那个时间点上,没有人会想得到,这一天即是开始。 新狂的重来。新的一连串事件,是从一名男子的,怎么想都是公开自杀的行为开始的。 ■ ——9月7日—— 震灾之前。本大爷大谷悠马,应该还是个高中生来着。我的双亲因为我的事,被来参加法事的我见都没见过的亲戚大人们说了一通,这事我怎么着都忘不了。 「为什么把这孩子放养成了这个鬼样!」 绝不是因为这句话成了我的心理阴影。确实,那个时候听了亲戚们的话,我的确非常不高兴,也对自己未来感到悲观了。而被教训一通的父母,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那之后,父母就把我当空气了。 不过,现在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回敬他们一句。 多亏你们放养我,我才能像现在这样出色。 我在老家混日子,理所当然地大学落榜,然后被赶出了家门。结果,我成了个一页参考书都没翻过的落榜生。这下我算是明白了。我的未来肯定是一片黑暗。 干脆提前见识下将来的绝望算了——这样一想我就能更容易做上吊的心理准备了。 而相对的,我也没啥依据地相信事情还有转机。比如某一天我突然觉醒,整个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之类的。 而结果我也真的觉醒了。我的将来并非绝望,而是一片光明。 我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个成功的niiya主播,是因为我清楚地记得作为观众的感受。叫我说秘诀的话,就是不要去做那些会让人不爽、气愤的行为。 比如说,说自己其实在某某大企业任职啦,和某某名人是好朋友啦,坐拥几十亿遗产之类的话,彰显自己比较牛逼,这种行为是不好的。这和是真是假没什么关系。说这种话只能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对提升点击量没什么卵用。 所以我决定表现自己的贫困。表现出『贫穷的人正拼了老命干这件事哦~』的感觉。 表现贫穷的人辛苦度日的生放送。 像这样构想,反响才比较好。 而且,总有些观众老爷喜欢去瞧不起那些无药可救的人类。管他是圣人还是渣滓,都不过是视听数+1罢了。不过来的要都是些渣滓,到时候场面不好收拾我就头疼了。 你问我被瞧不起气不气。那当然是要气的。不过大家彼此彼此,所以随他们去了 我还不是瞧不起那些人。作为主播,我有聚集的人气和还不错的收入,比那群在网上逞嘴皮子功夫的人过的还是要好的。 没有才能的人,反正一无所有,还不如赶紧缩在某个角落里张嘴喝西北风,要死要活去算咯。 另一个秘诀,则是别太和别人牵扯上关系。这一点非常重要。发信息的人是我,观看的人是大众。在主播当中,有些人是那种『我与听众同在!』的一派,而我则是与听众划清界限的另一派。比如不算生放主的,niiya记者渡部先生,自然属于前者。像他那样只能一直把角色演下去,实在有些可怜哩。 要说为何要同他人保持距离,那是因为在网络社会上,情报才是产生价值的东西。而情报的隐匿性越高就越好。也就是说,人气高的人的个人情报,其价值也高。 然后,身为视听人数超过5000人的主播,我也正向人气主播的领域迈进。在@ch上,我的生放送『关于本人能看到未来的事』的关联帖子里头,每每都有很多人在热烈讨论。我的粉和黑们,每天都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争个喋喋不休。 @ch不愧被称作厕所里头的涂鸦,毛线根据都没有的粗鄙之语四处横飞。虽说不是每天,我偶尔还是会去看几眼的。当然,是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笑看他们撕逼。 也就是说,和视听者们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是最好的。 这 几个月以来,虽然我在生放送上各种露脸,然而现实中我并没怎么和人直接接触过。接触过的,也就密林的快递哥和超市的店员吧?连客户都只是屏幕对面的人。 总而言之,我根本就不需要同别人打交道。我是一个人披荆斩棘走到这一步的。我是不靠任何人,自己走上这条高不见顶的坡道的—— ——哎呀,一个不留神就装了波逼啊。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也是有重要的人的。不是家人这种无聊透顶的玩意,怎么说呢,恩人,亲友……总之是个我能推心置腹的人。 说到底,正是多亏他们给我介绍了一家做人气网站广告区业务的代理店,才有我现在的生活。果然,人还是得有像这样的人脉才行。 『大谷先生,你还好吗?』 『是不是太疲劳了?你最近很忙吧。请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熟悉而又亲切声音,很好地缓和了刚才突然袭来的头痛。哎,光是这点,就觉得和他们交往真是值了。我能远离他们的温柔与亲切、独自忍耐两个月,简直是个奇迹。 时隔许久的再会,舒心的几句问候,让我心里更加舒坦了几分。 我现在在直播,要先回摄像头前面一下,你们稍微等等我。 我把切好的,演出用的奶酪盛在盘子上,端好,然后坐回电脑前。 我的双眼正注视着未来。然后,我要自己去开辟它。 我想看看,我和他们一起,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这是我毫无粉饰的真心。 ■ ——11月3日—— 大谷悠马的死在网络上公开,虽然原视频很快就被删除,但很快又有录播的事情被上传,在网络上泛滥。从眼、鼻、口等脸上能称作洞的地方,流淌出混杂血、泪与唾液的赤红液体,一个人慢慢死去的视频。这段视频,可谓是恶趣味至极。 9月7日晚上11点。大谷悠马的niiya生放送『关于本人能看到未来的事』开始后没多久。在等待听众的要求这段时间内,大谷悠马从摄像头前离开。过了异常久的时间缓步走回来的他—— 已经失去了右臂。 他的右臂在左手端着的盘子上,已经被切成了片。 『非常抱歉!都怪这块促销的奶酪太尼玛硬了』 他一边说着,一遍把自己那切成几段,鲜血淋漓的右指含在嘴里,美味地咀嚼起来,仿佛真的在吃奶酪一样……而他的死亡,则是在此之后。 他突然恢复意识,却还没来得及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便被痛楚所吞噬,脸上流出各种液体,吐出嘴里的手指头之后,他便死在了桌上。这种死法,就像幸福的魔法突然解开……急转直下。 世人给这起古怪事件起的通称为『别看这边』。 我觉得应该是因为死的时候视线一直看着摄像头才这么起的名字。但实际上是因为和网上被称作『别看这边』的表情符号很像,才这么起的名。 这起事件的相关动画的阅览数和扩散数就飞涨,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议论,推理这件事。 在事件现场,有第三者存在。这个事实从视频里可以判明,然而此人的真实身份依旧是个谜。 不过不可思议的是,既然这个人真的有看到未来的力量,那为什么会不知道自己将以这么惨的方式死掉?至今为止的niiya生放中节目当中,也有几次节目神奇得让人只能认为他确实可以看到未来。他的生放送也相当有人气,这也可以理解。 然后我突然想到。他可能是无法相信自己有这么个未来,或者说没有直视这个未来的觉悟。要是他真的知晓未来,那就需要真正的觉悟。 所以,他只看自己之外的未来。只关注那些对自己来说没有风险的情报。 我不认为他做这种事情就叫做胆怯。 无论是谁,要想直视自我,是需要相当的觉悟的。 我深知这一点。 第二章 漏音炭,一直在漏音 有个人在网上以奇怪的方式死掉了。案件刚发生的时候,我对『别看这边』的认知也就只有这种程度。我并不知道详情。所以最初在新闻部的部室里听拓留讲述详情的时候,我感到不寒而栗。 拓留那天翘课了。一开始,我担心他是一个人生活弄坏了身体或者是被卷进了什么事件中。但看到上传到新闻部的硬盘里头的照片后,我很快理解了他翘课的理由。 这是从『别看这边』事件现场外面拍摄的照片。从太阳高度和上传日期来看,拓留翘了课去拍照,应该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再怎么说,也不该如此深入事件啊。 在新闻部的部室里,拓留道出了『别看这边』和另一起猎奇事件的共同点。 「日期和六年前的事件正好吻合。先不说事件本身也像起自杀案,在猎奇性这点上两者是如出一辙的」 拓留并不是想追踪『别看这边』这一起案件。他是想追踪从『别看这边』开始的这一连串猎奇事件。 9月19日发生,之后被称作『漏音炭』的事件。 拓留已然将『别看这边『和『漏音炭』这两起事件关联起来。通过将这两起事件和6年前分别在同一天发生的『新世代的疯狂』比对,他得出了一条假说。从这时开始,被兴趣和探求心所刺激,一直希望变得特别的拓留关掉了他常识与良知的开关。 第二起事件『漏音炭』 被害者是高柳桃宁,20岁的女性。是一位niiya的唱见。 明明人都死了,却从拓留嘴里听到『这料够劲爆』这种话,我差点因为耻辱和愤怒动手打上去了。 要是伊藤君不在的话,恐怕…… 动画发布网站niiya上,有一个类别叫『唱见』。而在这个分区上分享自己歌声的,便是被称为网络歌手的人们。 但她也与第一起事件中的人一样,以一种无论作为歌手还是作为人都很蹊跷的方式死掉了。 ■ ——7月28日—— 今天,我,高柳桃宁,将会在大众面前歌唱。我并不是一般的歌手,而是唱见。 这是指在最近流行的动画网站niiya上发布自己唱的歌的人。与歌手之间,虽然有发布歌曲的方式和专业业余的区别,但连这些区别都渐渐变小,说明起来也越来越困难。在这个唱见的cd占领榜单,著名隐退演歌歌手都能成为唱见的时代,能够将两者划清界限地说明清楚的人,恐怕已经没有了吧。 我也赶上了在这股新世代的潮流……大概是这个感觉。 niiya动画主办的『集结唱见』活动。聚集话题性的唱见,来一场现场live。这场企划包了个live house。像是要将『反正只是群外行吧?』这种嘲讽完全吹散一般,门票发售仅仅十分钟就告售罄。 在受邀参加活动的唱见当中,有我作为主唱的乐队。准备室里一片红火,我们乐队的成员也high得飞起。大家在能够在现场live中挥洒热情的机会面前,都十分意志高扬。 但我却一个人在准备室的角落里头消沉。一个不慎,感觉心脏都会从喉咙里跑出来。我的心脏正刻铭着如此激烈的旋律。 我既没有享受这股热情的余裕,也没有期待这次机会的自信。因为我既不起眼,也没啥表情,还是个随波逐流的废柴。 涩谷地震。将我熟悉的朋友和街道一股脑卷进去的大震灾。幸运的是,我活了下来。 但我失去了除了性命之外的一切。 名叫高柳桃宁的女人自震灾之后数年,在正在复兴的涩谷中茫然无措地过着平淡日子。什么梦想也没有,只是活下去而已。 这样的我,收到了组乐队的邀请,是通过朋友介绍的。似乎是听说我以前因为想成为一名歌手而做过声音训练和作词作曲。这是我被卷入震灾之后舍弃掉的梦想。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我并没有成为知名歌手的素质。像我这么土气的妹子,还可能拖了乐队的后腿。 『没事,没事。你知道niiya的唱见吗?』 我在这时,才知道有唱见这么一种与通常歌手类别不同的存在。只要有发布的技术,谁都可以当。当然,要想有人气,还是得要相当的努力才行,不过比起通过重重试音cd出道,这样可以更低风险地传递你的歌声。 我回想起曾经的梦想,便开始了唱见的生涯。 最后我没法回绝才答应了他们——可能这样说有些自大吧,但这是事实。在半推半就走上这条道的时候,我就已经不行了。我那土气的性子真是走了遭地狱后都没怎么变。 我想着『那给我曲子唱』的时候,乐队成员们却递给了我一件带着锁链、嘎啦直响的夸张服装。 叫我穿着这件相当有露出度的衣服?在众人面前?你们另请高明吧。我一开始想拒绝他们的请求,但这个想法并没持续多久。最后我还是从了他们。 曲子好像是某某动漫的主题曲,衣服是里面角色的cos还是啥的。我随便唱了发布真的没问题吗?虽然有这种想法,但既然大家都这么做,那就没问题吧。 既不起眼又废柴,声音也毫无特色的主唱。反正都这么废了,干脆就这么一不做二不休算了。我决定配合我这群穿着奇装异服干傻事的成员们,自己也抛掉了智商。我在表情匮乏的脸上厚厚地涂上妆。既然长得不出彩,那就好好装饰一番。全身上下,精心打点。 之后我才知道,这世上有群不管歌声,曲子,只管胡闹取乐的醉生梦死之徒。并且,在网上,唱见这一新类别的规模也在日益增大。 我来了劲,连续发了几曲之后,播放次数也开始慢慢增加起来。 就这样,我们乐队也被邀请到这召集点击量,话题性高的唱见的live活动当中。 我越等,心情就越糟糕。不是说我盼望着自己的出场,而是再不快点结束,我可能就这么紧张到死了。 这和录制要发到网上的视频完全不一样。这次是实打实的live,观众们都是期待着真正的舞台演出才来的。卖相不好、歌声也不出彩的主唱又能做到啥?好想逃……然而已经来不及,舞台那边的mc已经报出我们乐队的名字了。 我努力振奋精神,踏上了舞台。投在知名度尚低的我们身上的,大半都是『这谁?』的冰冷视线。 本来动漫歌曲的翻唱乐队就是唱见的常见类型,而且同类别的乐队里当然有比我们唱得好的。 我当时真实的想法,不是说想留下我们的印迹,而是只要不留下创伤就好。可能这个志向是所有参加活动的主唱中最低的。要唱的总共两曲,我要想办法全身而退。 我开始唱起第一首抒情曲。这是一个动漫的ed。我看过一遍这动漫,光是一群角色在那儿胡闹也没个结局,感觉莫名其妙。 都走到这一步了也没办法,动漫怎么样那是动漫的事,和曲子没关系。我要好好唱完。 在平静的曲调中,我渐渐感觉到一阵违和。 现场宛如浸在水中一般鸦雀无声,观众们都在一心一意地听我唱歌。听着我唱……听是在听,可不知为何,他们的眼睛都囧囧有神,感觉带着一种异常的热情。明明曲调是抒情曲呀…… 我不由得困惑起来,看向我的乐队成员,可他们也是一个感觉。 第一首歌唱完,第二首歌的快节拍的前奏开始奏响。而在我开口唱的一瞬间,整个会场爆炸了。那个场景,只能用『爆炸』来形容。观众们的反应,就像是在第一首抒情曲中积压的感情一口气迸发出来一般。 接下来我就随心所欲了。整个会场都在 我的掌控之中。大声的打call,如同事先商量好一般的跳跃。会场欢腾得仿佛坏掉了一样。 『谢谢大家!』 我唱完后,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会场里的欢呼声一下子就盖过了我话筒的声音。我们乐队把安可的呼声和打节拍的声音抛在脑后,走下了舞台。而和我们擦肩而过的下一个乐队,人人面色煞白。 「干得好!」 「恭喜!」 我和仿佛想说『早就知道会成这样了』的成员们自然而然地拍手庆贺。全身流汗,心里则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好厉害!好爽! 我在后台的椅子上坐下。舞台表演的感觉真心太赞。真想把现在的样子给当初全身发抖的我看看。 正当我低下头,细细品味这份快感的时候,我看见了谁的一双脚。那人站在还坐在椅子上的我面前,俯视着我。 我疑惑地抬头看看。 瘦长的身材。神秘和美丽共存的面容。身穿露脐露肩的高露出度庞克装的她,有着能够不经意间吸引万众的妖艳。 对化妆像脸谱,服装似cos的我而言,面前的这位女性太过耀眼了。光是被她那透着锐利光芒的双眸注视着,我方才的兴奋感便消退许多,被我忘却的、身为土气女的感觉也涌了出来。 「海妖的歌声」 从她诱人的唇中道出的,是这句不明所以的话语。 「此歌声会打破一切均衡。连歌曲的调和都无法遮掩它。赶快认同其存在。否则,谁也得不到救赎」 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谜之美人不顾我的疑惑,从我面前离开了。她的前方是舞台,而她飒爽的身姿,胜过这个后台中的所有的参演者。 「怎么啦,在这儿发呆。和那个人说了些啥?」 乐队的人边递给我一瓶冰水,边问道。 「那个人是……」 「哦,她不是唱见哦。她是响当当的职业歌手。这次作为嘉宾出场的。虽然歌和容姿都出类拔萃,但交谈起来感觉就挺奇怪了对吧。你看,之前我们唱过的,雷翔的ed,她好像也唱过这首歌」 虽然乐队的人滔滔不绝地跟我讲有关那个人的信息,但那些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 海妖的歌声。只有这句话,在我的脑中余音绕梁。它不知为何,在我那亢奋的心中遗留下一抹不安。 结果到最后,我只是把她的话当做怪人怪语,置之不理了。反正听说那人以说些不明所以的话而闻名,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因为从这天起面目一新的生活飘飘然了。 以这场live为界,我们乐队开始在『唱见』类别的点击量上独占鳌头。顺势办的单独live也大成功,在路边办live的时候,看见围着我们的人墙,连警察都会鸣笛警告。 而我感觉到事情不对,是在一天的单独live上。 出live之前,我稍微有点感冒,喉咙状态不是很好。虽然想申请延期,但这个节骨眼上是不可能了。结果只好减少曲目,调高麦克的音量,在减少我声音负担的前提下举办了live。 果不其然,live进行得十分糟糕。麦克由于调过音,尖啸声响个不停;由于曲目匆忙调整过,还出现了演奏失误,曲目中途就停了下来。当然,我自己本来就没想过能好好唱完。 但结果是……什么都没有变。观众们一如既往地将激烈到奇怪的动作与感情挥洒到我们的舞台上。 对演出者来说,面前的景象是相当值得高兴的。但对唱见而言又如何呢?照这个样子,岂不是随便怎样都行了?只要能high起来就行。歌随便唱的怎样都行。 不过这样的话,为什么会是我的live呢?比起我这种不起眼的主唱,那些又能唱又能跳的不是数不胜数么。 我的心中,出现名为『怀疑』的裂纹。 『海妖的歌声』。到了这个地步,我总算注意到当时在后台,她对我说的话的含义。 海妖。 希腊神话中出场的,半人半鸟的歌姬。 据说,只要听到一次她那于海面回响的歌声,无论怎样的圣人与英雄都会忘却自我,遭遇海难。她是同样以歌声蛊惑人类的人鱼的原型,也是以作为某著名咖啡店logo的模型而闻名的怪物。 乐队成员也好,我们乐队的粉丝也好,都不是被我的歌,而是被这海妖之声所魅惑。只是被我的声音操控了而已。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啊。肯定不是我天生就有的。我完全不记得小时候唱歌会有这种事。 会不会其实是我在那场地震里头被狠狠砸到,导致沉睡在体内的能力觉醒了呢? 不管怎样,我弄清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的歌本身根本就没什么价值。这样一来,我就能理解在我投稿的动画里为何经常出现『和期待的不一样啊』『还是live更好』等等评论了。肯定是因为录音,导致我那不明的力量被削弱了。 在我得知真相后,之前感到那么愉快的live和青春的实感,一下子就褪色了。不止如此,我甚至感觉一切都变得可怕。 即便我知道我是家伙,也没法舍弃掉到手的这份力量。 我就这么怀抱着纠结与矛盾,被永远囚禁在了这种恶性循环当中。 ■ ——9月19日—— 为怀着巨大烦恼却仍在继续办live的我的心带来救赎的,是某日live结束后,发到我个人账号的一封邮件。 『曲子挺不错的。接下来请继续努力哦』 这是匿名发到我公开原创歌曲的网站上的邮件。网站上面都是我自己为自己写的原创曲。我为了抚慰自己那无处发散的心情而制作的,只属于我自己的场所。 发给我这份感想的人,并非是被我的声音所迷惑。只有这个人,关注的不是我的声音,而是我的曲子,以及作为作曲家的我。光是这一点,我就高兴得快要流泪。 我用颤抖的手指给那人回了感谢信。这时,一直萦绕我心头的阴云,转眼间就烟消云散了。之前我怎么都割舍不掉的、自己并不感兴趣的动漫服装,如今能轻易扔进垃圾桶。之前只是敷衍对待的乐队同伴,如今能毫不犹豫地断绝关系。 既然我的原声中有海妖的魔力,那就把事先录好的声音在扬声器里播出来就行。 勇气与点子,在我的心中如泉水般涌出。或许现在的我,才第一次向着成为歌手的目标而奋斗。填满我的心的,不光有来路不明的力量,还有我的梦想。 我压抑着不但没有消沉,反倒愈加澎湃的心情,离开了歌厅。可能是心情一下子畅快了,我走出准备室的时候,甚至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头痛和眩晕。强得让我眩晕的开放感!我对这一刻简直翘首以盼。我敢确信。因为我现在是如此的开心。鬼才回什么家! 我就这么来场街头live吧! 走到外面的我,即刻着手准备起来。 『谢谢大家。请各位放轻松哦』 我把自己的声音录到手里的音乐播放器里。打的招呼最好能录就录进去,不然可能会因此而暴露。 演奏就直接用吉他弹了。只有歌曲是录音的,准备已经就绪。小型蓝牙话筒也准备好了。剩下的,就是收尾了。 我把刚才在便利店里买的裁纸刀握在手中。 「唱歌的窍门,就是用腹部发声」 这明明是作为歌手最基本的知识,我却经过别人的提醒才注意,真是羞耻。这样的话,我在衣服里头也藏个话筒不就好了。这想法作为歌手而言,真是不但天真,而且缺乏执业意识啊。 我把裁纸刀薄薄的刀刃 抵在腹部。这儿切起来真是难以置信地困难。这工作一个人做起来着实困难。我把身体蜷起来,对着暴露出来的、肉壁较薄的部位下刀。不只靠蛮力硬切,而要像用锯子一样剖开。从朋友那儿听来的恳切叮嘱般的建议,真是帮了我大忙。 我咔嚓咔嚓地割开腹部,巧妙地把快溢出来的内脏塞回去,总算是腾出了个能放话筒的空间。我把话筒一口气塞了进去。传来话筒埋入内脏的触感。这触感十分令我享受。 这样一来,一切准备都就绪了。我正想动弹,一只手便搭在了我的肩上。 「冷静下来」 值得信赖的朋友拿过来的,是一卷胶带。友人卷起我的衣服,然后把胶带贴在了我腹部切开的部位。 哦哦,原来如此。像刚才那样的话,话筒会掉出来的。所以得像这样封起来。 「因为这样更加有趣」 是啊,不有趣怎么行。原来这样才叫出彩啊。我就是少了这个心眼,才会如此无可救药地土气呆板么。 理解了这一切的我,露出了笑容。 友人则以领会的表情为我送行。 新生·高柳桃宁的出道,从此处开始。我深坐在开live的地方,用沾满鲜血的颤动的手,勉勉强强地按下了播放键。 ■ ——11月3日—— 我在网上调查高柳桃宁的相关信息的时候,发现了一条令人在意的情报。她曾经用别名,作为原创歌手开展过活动。这件事情,在她生前的时候就成为话题,然而其真伪并不清楚。 虽然令人怀疑,但我想着会不会能得到什么重要提示,便点开了传言中的网站。看来,这个网站从她死去的那天起就没有更新过了。 这时,我第一次听到,或许是她本人写的曲子。 曲风可能并不符合当今的流行,也没有让人心头一紧的浮华。 不过,这却是首沁人心脾的好曲子。 第三章 一直在回转的回转dead ——9月29日—— 9月7日 『集团dive』『别看这边』 9月19日 『妊娠男』『漏音炭』 在地图上排好的,六年前与现在的事件。恐怕,当发现日期的相关性时,我们就已经被这些事件深深吸引了。 拓留在除世莉架外其他集结在新闻部的三个人面前,提出『根据两起事件的发生日期与6年前正好相同,可以推测这些事件与新世代的疯狂有关』的看法。而现在是9月29日,正是6年前『针贴』发生的日子。要是今天也发生了什么的话,这关联性就无法否认了。 「如果今天涩谷又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件,那就不会有错了。偶然不可能连续发生三次吧!」 我并不希望事情关联起来。但愿今天涩谷什么都不要发生。六年前……光回忆一下我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时,世莉架突然给拓留打电话了。她那上气不接下气的话语声,让我的祈祷化为了泡影。 「事件!不,是事故?!总,总之和小拓说的一样——」 从拓留的电话里,传来世莉架兴奋的声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我问出口,拓留已经夺门而出了。 「稍,稍微等等!」 「拓留?!给我等一下!」 我连忙跟在伊藤君身后追了出去。那个时候,拓留跑得比平常快多了。但我肯定也跑的比平时快。不然运动白痴的我在跑到道玄坂的爱情旅馆街之前,肯定已经跟丢拓留了。可能有某种东西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到达可能是目的地的地方之后,拓留一个人拿起手机,拍下了外观有些奇异的爱情旅馆。 伊藤君代替仍然气喘吁吁的我向拓留问起状况。 「…………于是,事件呢?」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出大事了。里头的警官还在呼叫外援」 「这什么鬼,不是单纯的情侣吵架之类的吗?」 「如果是的话犯得着呼叫外援么?何况,今天可是29号啊」 和我不同,拓留内心里是希望这些事件能联系起来,疯狂能够再次降临的。 「……都说了,你这是在意过头了吧」 说到底,我们本来就不该在这种地方乱转的。虽说是大白天,但这儿是不检点的爱情旅馆街,不是穿着制服的我们应该呆的地方。 「嗯……?」 然而拓留并没有朝回家的方向走。 三楼,一间房的窗户正大开着。 从里面的房间里,流淌出仿佛在引诱我们去那儿般的,悠然婉转的八音盒的旋律。 就是这怪异留住了拓留的脚步。 何止这样—— 「……只要能偷偷潜进去的话」 「什……」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拓留开始说起些不得了的话了。 「这旅馆肯定哪儿有个后门,就赶在支援的警察就位之前搞定吧。伊藤,你从这边绕过去」 「哦,哦……?」 「我就从这侧——」 「等等。拓留,你给我转过来」 我一把抓住想走的拓留的胳膊,拼命组织语言。这已经超出了社团活动的范畴。这地方很危险。万一闹成停学了怎么办。正论有一大把。 「身为姐姐,我不能让弟弟遭受危险」 「……什么弟弟,我们明明连家人都不是,不对吗」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已经攥住了拓留胸口的衣服。手上用了狠劲,肺里的空气也愈加灼热。之前准备好的那些正论,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拓留的表情好像有些尴尬,然而除此之外他也不多说了。 现在,我万一说了些什么不太恰当的话,拓留可能会直接当真的。到时候,就不是家人关系比现在更疏远这么简单了,说不定他真的会和我断绝关系。 而我这么冲动的理由,可能只是一种迁怒罢了。从我听说这一连串猎奇事件与新世代的疯狂相关的时候开始,警钟就不断在我心中鸣响。这种说不出道理的怯懦与激动,把我逼到了爆发的前一刻。 「住手!」 刚听到方才为止都不见人影的世莉架的声音,我就被她从拓留身边拽开,然后人仰马翻。我就这么顺势和朝我擒抱过来的世莉架一同摔倒了地面上。 「可不能吵架哦,小乃,小拓。5个人和睦相处才是新闻部的宗旨对吧?」 吵架。突然看到我们俩那个样子,确实可能会这么认为。我站起身来,刚对帮我化解方才那一触即发状态的世莉架表示完感谢,立马就恨起了她。 「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哦,小拓!后门开着呢!」 刚才不见人影的世莉架,原来是发现了潜入爱情旅馆的路线。拓留稍加思索后说道—— 「两个人去吧。情侣的话,碰上万一的情况也方便糊弄过关」 「ok」 世莉架和拓留两个人毫不迟疑地潜入爱情旅馆。忠告被当耳边风的我有种一阵无力感,脚底似乎都站不稳了。 「没事吧,副部长?」 被留下的伊藤君担心地问道。 「啊……嗯,我没事。谢谢」 「然后呢,我们该怎么办?」 「等他们吧。我不能把他俩放着不管就回去」 宾馆里有警察,他们应该没法那么顺利地潜入才对。肯定很快就会被逮出来的。这种时候,有没有帮忙说明情况的人在,会拉开很大差距。 我,绝不可能抛弃拓留。 无论别人怎么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可能。和在背后推拓留一把的世莉架的形式不同,我也在以我的方式支持着拓留。 ■ ——8月19日—— 我,有村雏绘,是在暑气正盛的8月上旬同柿田先生见面的。在一连串事件开始前1个月。我通过与这个人的相遇,虽然还很模糊,但还是得知了自己身陷的谜团的真相。 「我真希望她的恋情能有个好结果呀」 说谎。 「都那么努力却还是输了。反正输都输了,就但愿赢的那队能走得更远吧!」 说谎。 「我们之后也当好朋友吧!」 说谎。 这世界上充满了谎言。 谎言一句接着一句,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说谎让人恶心。然而,就算指出来也无济于事。结果只会是作为老实人的我被赶出朋友的圈子而已。就算做了也没什么用。所以我用微笑迎合他们,随便说些话敷衍他们。 从震灾发生的那天起,我就变得能看穿他人说的谎言了。这不是我的臆想,而是我能清楚地知道。 当我有了这个能力的时候,我趁势把母亲煞费苦心经营的,贤妻良母的假面给剥了下来。 长年的不贞,对我们的爱,至今为止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谎言,当我当面戳穿这一切时,母亲终于撕下脸皮朝我怒斥一通。那个瞬间,由虚伪凝聚起来的理想家庭土崩瓦解。 我现在住在叔父叔母身边。在作为受灾者支援校的碧朋学园上学。这所学校对受灾者是免收学费的。 在外面应付着满嘴谎言的朋友们,在家里又因为寄人篱下,心里觉得对不住他们。对我而言,心里根本没有休憩的闲暇。没有一个人能和我讨论这份来历不明的力量。 我唯独能够松松气的,便是沉浸在过去的时候。 从涩谷站前走一分钟就是一片身为规划地,却静寂得似与嘈杂剥离开来的空间。涩谷地震慰灵碑。 这片空间环绕着 为了悼念在涩谷地震中遇难的人而立起来的,巨大的白色尖塔。在这座慰灵碑上,刻着我哥哥的名字。 我和面熟的一个人擦肩而过,于是向那个人轻轻点头示意。亚麻色的头发……应该是在哪儿见过的人。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女帝……? 这里适合轻轻点头示意,却并不适合高声地打招呼。而且即便是面熟,我和她也没有私底下的来往。更何况,我应该倾注感情打招呼的人还在别处。 我在刻在石碑上的无数名字中找到了我要找的名字。直到现在,我也不愿承认这是现实。 有村真吾。他是我的哥哥,震灾那天,他在我的面前被瓦砾吞没,是被我的虚伪家人见死不救的,我真正的家人。 我闭上双眼,眼前浮现出他生前的笑容。 然后,我不由得向他寻求帮助。 能够看穿别人谎言的辛酸。觉醒了来历不明的能力的忐忑。我将无法对任何人说的话语,倾诉给已无法回话的兄长。 突然,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我不禁回头望去,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不小心把手里捧着的菊花束掉到地上的,穿着制服的男性。他正以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难道说,你是小雏绘?」 「咦?」 不认识的男人正试着猜我的名字。 「那啥,是我啦……这么说你可能不记得哈。我是真吾——你哥哥的朋友。我们应该见过几次面吧?」 我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似乎真有点面熟。自哥哥死去已过去6年,这段时间都够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去上小学了。虽然经历成长期,相貌和体格都变化很大,但还是有些模糊的特征能够对上号。 「中田先生」 「不对」 「那……桃田先生?」 「很遗憾。不过提到水果已经很接近了」 「柿,柿……呃,柿田先生?」 「对,就是这个」 这么说可能有点自夸,不过我家那位对谁都温柔的哥哥,真的有很多朋友。 柿田把花祭上祭坛,双手合十。 「小雏绘,你记性真好」 「是么?」 明明你一眼就认出我来了。这是挖苦么,肯定是挖苦吧。 「不是的不是的。中田和桃田都是真实存在的人,何况你还想起了没见过几次面的我的名字。我刚才的话绝对不是在挖苦你哦」 这句话中,我感觉不到谎言……咦! 「咦!?」 刚才我说出声了? 「你也有吗?还是只是觉得自己拥有?」 「咦!?」 什么啊,冷不丁的! 「哦,我话说的太急了。小雏绘,你之后能空出点时间来吗?」 「咦咦咦!?」 到最后是为了搭讪么!? 「啊……哦哦抱歉。我就直说吧。关于你正在烦恼的事,也就是你能辨别真话与谎言的这件事,我有些话想和你谈谈」 我大吃一惊,不禁抱住自己的身体。 「其实我也为类似的事情而苦恼。所以我想代替真吾,为你出份力」 柿田的话语中,并无半句虚假。 之后,我打电话取消了和朋友出去玩的约定,然后和柿田一起到了站前的猩巴克咖啡店。顺便一提,她们对我临时取消约定的回复是『没事,不用在意哦』,这句话是假的。也就是说,之后不想点什么借口的话会很麻烦。 不过,我姑且先把这些事抛在脑后,然后坐了下来。 我和柿田一开始谈论的并非能力的事,而是作为两人共通点的哥哥的往事。 「那个时候我们几个兄弟之间,有人可是对小雏绘耿耿于怀的哦,当然,我没这样」 「咦」 「啊抱歉抱歉,你什么都没做错。谁叫真吾那家伙一天到晚都和你黏在一起啊。他们那个说白了就是嫉妒啦。不过,就算是他们,看到你和真吾要好的样子也都想通了——『哎,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也许是因为在讲述与已故之人的回忆,他的笑容中夹杂着几分寂寥。光是想到哥哥的朋友是这种好人,我便感到喜不自禁。 柿田所提到的哥哥的事情中,没有一句是谎言。虽然几乎是初次见面的人,但比起明知是谎言却不得不应和的同学们,和他谈话要舒服得多。 不说谎话,能用真心话相处,不用讲客气。如果是和这种类型的人,我应该能很轻松地和他们相处吧。要是学校里头也有这种人就好了。 突然,我附近传来一阵沉闷的振动声。柿田朝我做了个手势后,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喂喂,您好。嗯嗯,好的,我知道了。之后马上」 柿田的话语中,第一次掺杂了谎言。他回应了好几句之后,挂掉了电话。 「是工作吗?」 「嗯。其实我是个自由职业者。我现在正在跑外勤当中呢」 「你现在这样子不会被骂吗?」 「嗯,我好歹还是做出了些成果的。别看我这样,在公司里我的业绩可是一流的。好了,我们回到正题吧」 我来这儿的目的终于可以达成了。马上要说重要事情的柿田,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他似乎在烦恼着什么,显得心神不定。 他闭上双眼,使劲挠挠头。调整了下坐姿,睁开了双眼。我从中感受到的,是他的决心。 ……他究竟要说些什么呢。 「希望你能心平气和地听我说……你是在震灾过后没多久,就能够分辨出他人是否说谎了吧」 「是的」 我开始能够看破别人的谎言,正是在震灾之后。他的话语乍一听像是推测,实际上所有真相都被他看穿了。感觉有点,恐怖。 「抱歉吓到你了。其实我也是的,在那场震灾之后就……觉醒了奇妙的力量。在慰灵碑前遇上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和我是为同一件事情而苦恼了」 「……」 「正如你能够看破别人的谎言一样,我能够读其他人的心了。我想对这个能力更加了解些」 能够读别人的心。柿田的这句话果然也不是谎言。 如此说来,这句话到底是千真万确呢,还是说只是柿田『一心觉得这是真的』呢? 柿田看上去舒畅了许多,继续说道。 震灾之后,他突然就获得了能够读取他人心思的能力。也不知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刚得到能力的时候整个人高兴的忘乎所以,没过多久就和我一样,对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感到恐惧,开始不相信他人,之后想方设法又振作了起来,并且对自己为何会觉醒这个能力产生了兴趣。 该从哪说起呢。某天,为此烦恼的柿田不经意间读了一下在涩谷做住户调查的公司职员的心。这时,他得知这名职员身上,有与能力相关的重要线索。这个线索就是,这名职员在与涩谷复兴相关的一家风险投资公司『兴进』上班。 大吃一惊的他整个人都心不在焉,随便聊了几句就和那个社员告别了,不过这也成为了他获得的第一份线索。柿田为了再次和那个社员接触,便以打工的名义入社了。虽然还未发现目标社员,但在打工时走遍涩谷的过程中,他注意到这里的很多人都握有与能力相关的线索。解谜的关键不仅在兴进,更在涩谷整个城区。 柿田之所以能一边调查一边打工,同时还能取得远超正式职工的顶级营业业绩,主要得亏他读心的能力。按柿田的话来说,这就跟在只有自己能看清别人手牌的状态下玩抽鬼牌游戏一样。 「我看到站在慰灵碑前的你,感觉 好像在哪儿见过,不禁就读了你的心。然后,不仅你的姓名,同真吾的关系,连你在那里寻求帮助这件事,都被我读到了」 「当时你的花掉地上,是因为吃了一惊吗?」 「嗯。真没想到你居然是真吾的妹妹。说实话,我改口说想和你谈能力的事情,也是因为不这样的话,你肯定不会愿意陪我谈下去了。毕竟你想要的,是你的哥哥嘛。如果觉得我狡猾,你尽可以骂我」 「很抱歉,不过你能证明一下这点吗?」 「证明?你是说能力么?」 「嗯。你之前关于能力说的有点太神乎其神了,所以我想要点真切的证据」 这也是为了我能做好继续前行的觉悟。 我在心中,为刚才一不留神而冷冰冰的语气道歉。 柿田露出了十分悲伤的表情。 「也是。猜中卡面这种事像魔术把戏一样,肯定没啥说服力。既然如此,我可能就要触及一下你的隐私了」 「那就请你告诉我,哥哥在最后都跟我说了些什么?」 「……真的可以吗?」 「没事的」 虽然柿田可能知道哥哥去世的时候我就在现场,但详情我从没对任何人讲过,在场的也只有我一个。这件事只存在于我的心中。 而且如果他真的拥有能力的话,那么他开口的瞬间一切便能得到验证。 「我知道了。如果你能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就帮大忙了……真吾在最后……留给你的……是谎言……与真心」 柿田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 「没用的,雏绘。你还是赶快逃吧……这里已经……」 「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我……雏绘我,除了哥哥就一无所有了嘛……除了亲生的哥哥之外……我就……」 「抱歉,雏绘……不是这样的……我们……我和你,其实不是真正的兄妹……雏绘……你不是母亲和父亲的孩子……而是母亲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啊……」 「不会……吧……」 「我一直……觉得不应该说……应该一直隐瞒下去……直到你长大为止……可是……可是我……已经……所以……唔……!」 「这里危险,快走,雏绘!!」 「哥哥……」 「拜托了!你要一个人……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哥……」 「快逃!逃啊,雏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尽力地将汹涌的悲伤埋藏在心中。 「回答正确」 哥哥半个身子被压在瓦砾之下,做好死的觉悟这么说了,将自己与父母对我撒的谎戳穿后,便为瓦砾所吞没。成天把『撒谎是不好的』挂在嘴边的哥哥撒下的谎言。希望我活下去的真心。所以那天哥哥留给我的,是谎言与真心。 啊,这个人的能力是真的。只凭这一点,就能证明我的能力并非自己的错觉。总不可能是我们两个都疯了吧。 这时,柿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我一直都想知道自己这份能力的真相。如果可以的话,以后也请和我交流互通一下情报。如果又知道了什么的话我会联系你的。幸好我并不缺知道的手段」 他在自己的名片背后刷拉地写上自己联系方式后递给我,然后就这么离开了。 他嘴上说着偷个懒也没啥,干起事来却一丝不苟。明明是为了目的去做的工作,却如此认真。 在名片背后写上的联系方式,肯定是他的私用联系方式吧。 我或许能够知道自己这来历不明的能力的真相了。与知晓真相的求知欲同时袭来的,是那份知晓后的不安。俗话讲,鬼怪露真形,原是枯芒草。然而如果这鬼怪的真形不是枯芒草,而是比鬼怪本身更加可怕的东西呢? 然而那个人,柿田他选择了向前迈进,亲眼确认它的真相。他要用自己的能力这一最好使的手电筒将鬼怪照出来。 我是应该称赞他勇敢,还是劝阻他的无谋呢。 现在的我还并不清楚。 ■ ——8月26日—— 自第一次见面过了一周,柿田终于打来了电话。在商议好方便的时间地点后,我赶往了指定的地方。 约好的地方,是涉谷站附近一家名的咖啡厅。虽然我听了他的说明,也在地图上查过了地点,却仍旧找不着地方。明明是学校旁边的咖啡厅,我却不知道它在哪儿。 「哦,你来了。来来来,请坐」 我刚一进店,一位打扮,接客态度和口气都很迷的店员便迎了上来。 身材娇小的店员小姐操着一口武士腔调接着客。穿的衣服是魔法少女的cosy么……?但又不是那类的咖啡馆,只是个漫画书稍微多一点的,挺普通的咖啡店。 那这谜样感又是什么鬼? 「唔?你这发型不错啊」 「……多谢夸奖」 谜之店员和我的发型都是双马尾。 事先告诉我见面地点的柿田应该比我早到,于是我到处找他。因为迷了路,我比约定时间到得晚了点。 柿田在里侧的座位那儿看着少女漫画。这书和他的形象太不搭调,再加上他今天穿的是牛津纺衬衫配牛仔裤的私服,我竟然看漏了他两次。 「让您久等了」 「……嗯?哦」 「您喜欢少女漫画的吗?」 「啊?哦,你说这个。不知怎的放在桌上了,所以我才拿起来读读而已。果然读这种女性向的书有点羞耻啊」 「不过这本是恐怖向的哦」 「真的诶」 他念叨着『我怎么没发现』,反复端详手上的书。封面都漆黑黏糊成那样,怎么可能没发现呢。从他的黑眼圈和有些僵硬的面颊来看,他应该是累了吧。 我坐下来,找走过来的店员小姐点了饮料。看着那么唯我独尊,却又这么普通地听我点单,这真是个神奇的店。 「这家店很奇怪吧。我刚来的时候也吃了一惊」 「我也没想到。这儿还挺热闹呢」 「这儿既容易放松,也方便久居,对常客而言是个得之不易的好去处。哎,最近各种忙的焦头烂额,抽不出什么时间来,真是抱歉」 「没事的。反正也不急。不过,像上次那样在工作的时候叫我来也可以的」 「嗯。如果是上班的时候,我穿着正装,而你是校服吧?两个人单独见面给别人印象不太好吧」 原来如此。 「不过这是不是有点考虑过头了呢?我们年龄也没差那么多」 「也不是这回事。这世上有好多想些奇怪事情的人。比如说有些家伙,光是看到身着正装的我和穿校服的你在一起,就会想『这俩是那种糜烂关系么!』,这种人并非没有」 「嗷」 「刚才也是,有个高中男生,光是同行的女生帮他擦自己不小心泼出来的激浪,一些非常积极又十分消极的,反正是没法在公共场合里说出来的妄想在脑中逡巡回荡起来了。最好不要小瞧人类的妄想力,特别是对那方面的妄想十分强烈的人的臆想。这些想象强大到甚至能主动向我涌来。也有人看到一个女孩子,就会联想她的三围是多少,穿着内衣是什么样子。所以,小雏绘也提防一下男人们比较好」(译注:激浪,其实原文中是mountain view,原型是现实中存在的碳酸饮料mountain dew) 「你真是不容易啊」 我不禁安慰他一句。能够读心真是件苦事……不过,那个男生肯定没想到自己的妄想会被别人读出 来。无论是不小心看着的,还是被看的那边,都好可怜。我心想那个可怜的男生应该在附近,便不禁观望起四周。 「哦哦。我刚进来那些孩子就走了。那么我们言归正传……首先对不起,信息量太大了,光总结就花了不少时间。而且真伪的确认也只进行了一半左右」 「这点我清楚。很多情况下就算自己觉得正确,事实可能也并非如此」 如果本人臆断一件事是真的,那么我就看不出这是谎言。我和柿田的能力都有只能依对象的主观进行判断的短板。 「真是的。我觉得奇怪就查了一下,怎么就查到了『人类家畜化计划』这种怎么想都有病的东西呢。『委员会』到底是啥啊……抱歉,这是我自己的抱怨而已。总而言之,大半的情报之间都没有关系,能够咬定是真相的只有两点。首先第一点。我们这种拥有能力的人,好像被统称为gigalomaniacs」 「gigalo?megalomania的话我倒是听说过」 megalomania,用日语来说的话应该是『夸大妄想症』 从mega变成giga。是说从信息量的角度来说变大了? 「也就是说远超普通的夸大妄想,更进一步的妄想。虽然只知道点零碎的信息,不过gigalomaniacs的妄想好像不终止于自身,而是会干涉他人与现实。这项研究好像在我们这些能力者拥有能力之前就在进行了」 「这个gigalomanicas该不会也和刚刚说的『委员会』一样,是情报提供者的妄想吧」 「不,并非如此。这份情报不是一人独拥,而是很多人共有的。包括兴进内部人员,有地位有能力的人都知道gigalomaniacs这个词。如果只是空想,那情报量也太多了。gigalomaniacs应该真的存在,而且我们也是相关者」 「那为什么我们会成为这个……gigalomaniacs?而且说到能力,我感觉这和妄想这种形式有些不一样啊」 「嗯,我也这么觉得。虽然不能确定,但我们似乎和纯粹的gigalomaniacs有区别。关于这点,手握情报的人也在苦恼,或者说它本身就异常地不起眼。为了弄清事实,我有一件事要确认。你在使用能力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吗。可以的话请说的更具体一点」 「有点像……剑。但是这剑的形状又和普通的剑有些不同……」 「还真是模糊啊」 「那些知道这点的人好像也没见过实物。总之,不是剑也可以啦,你有没有见过类似这种的东西?」 听他说这些不可思议的话,我的脑海里……有印象。 震灾的时候,哥哥把他对我说的谎道明。我对全是谎言的世界绝望,祈望一个只有真实的世界的瞬间,好像的确看到了一柄巨大的剑。 那是一只七彩的翅膀。 缥缈,尖锐,不知是虚是实的翅膀。 那只翅膀很长,看上去的确也像一把剑。 仔细一想,我好像看到过不少次那只翅膀。每次看到的时候,我要么过剩地使用了能力,要么就是集中了精神。是因为我内心里把这看作幻影或者幻觉而习以为常了么。 「它离我们实在太近,一习惯就容易看丢。而自知就是看到它的关键之一——这是我现学现卖的。还好周围有别的客人在。你能够在『有自觉的状态下』用一下能力吗?肯定能看到剑的」 我在柿田的要求下,仔细听起四周的话语声。 谎言,真话,谎言,谎言,真话,谎言,谎言。 周围寥寥几张桌子那边,传来许多谎言与少数真话。 我把耳朵张得更大。 真话与谎言,变得更加强烈。 在那个时候见过的巨大翅膀,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看到它的话,试着把它拿起来」 我顺从柿田的话,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剑就这么握在了我的手中。 无比扭曲,无比妖艳,既似制品,又如活物。 把剑握在手中的我十分惊讶,而柿田也非常吃惊。他大声地咳嗽了一下。然后他调整好状态,故作镇静地说。 「di-sword。这就是这把剑的名字」 di-sword。是个没听过的单词,但正因未知,才和这把剑相配。 「不不不,这玩意要怎么办啊。在公共场所拿出这东西会有大问题啊!」 「让您久等了」 这个节骨眼上店员来了!? 我不禁全身僵直。抱着这种能当做凶器的东西,我会被抓起来的。 而同我的担忧相反,店员恭恭敬敬地把点好的饮料放在桌上。不止如此,她的动作猛到像是拿脸往我的剑刃上撞。 她仿佛是没看到这把剑。 「di-sword只有能力者才看得见。至少现在,包括店员小姐在内,这店里一个其他的gigalomaniacs都没有」 等店员小姐走后,柿田又开口道。确实周围的人对我手里的di-sword完全不在意。他们看不见的话事情也就能理解了。 「你也能掏出这东西吗?」 「我到这儿来之前,在自己房间里试过好多次了,但不行。可能需要某种条件,或者是我和你之间有差距。不过我能看见就是了」 「话说这家伙怎么收起来啊」 「你问个没掏出来过的人,我怎么回答嘛。只不过这东西是和你共存的。就算你把它丢在这儿,只要需要它的瞬间来临,你一定可以再次拔出它。说到底,需要这种凶器的瞬间,还是别来的好啊」 di-sword的刀刃十分锋利,虽然块头大却异常的轻。这样的话,它应该能成为一把好使的武器。只有能力者能看见的,不可视之剑。如果用作杀人的凶器,那这案子肯定进死胡同了。 「这把剑好像也有什么作用,但细节我并不清楚。现在只能把这看作能力者的象征吧。不过关于刚才提到过的妄想云云,我倒是有些想法。小雏绘,你在获得能力之前,是不是许了个想知道别人想法是真是假的愿望啊?」 的确许了。那个时候,我在感情驱使下,将对这个浸淫着虚假的世界的愤恨与不甘倾吐一空。 「我也是许了愿。或许说成『一直在期望』更加贴切吧。我从小就想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了。然后震灾那天,我渴望知道别人在想什么的愿望,没有比那天更加强烈过」 「为什么呢?」 「不那样的话,我就会失去许多无法挽回的东西啊。那个时候,我没有被谎言,流言,秘密这些东西蛊惑的余裕了……我是真心渴求的」 柿田也和我一样,遇到了需要将愿望拼命倾吐出来的事情了吗。他语气的沉重,让我有这种感觉。 「也就是说,类似『要是这样就好了』的强烈念想。会不会是在产生这种念想的同时,能力也进入了我们的体内呢」 柿田说完,又跟了句『这只是推论而已』。 「然后,恐怕涩谷内除了我们,还有其他gigalomaniacs存在。如果不只你我两人,能和更多人交流的话,应该就能离真相更近一步了。但就算是我的能力,如果不设置诱饵的话,就很难收集到情报」 「我的话,也只能想到问『你有没有什么能力啊?』这种问题了。但这样的话就有点像可疑的劝诱组织」 「最容易分辨能力者与否的,就是能不能看见di-sword了,所以你干脆就抱着di-sword在涩谷街上走吧?」 「我才不要。是我的话就绝对不会和这种可疑人士搭话的。我肯定会错开视线的哦?」 「我开玩笑的啦,玩笑。而且,断定gigalomaniacs都是好人是不理智的。如果许的愿望或者妄想是危险事物的话,就搞不清那些人会用这种力量做些什么了」 的确,断定所有gigalomaniacs都是遵守常理,不用能力做坏事的人的这种想法,太天真了。 「这种事情就是大哥哥的工作了。要是小雏绘出了什么事,我会被真吾狠骂一顿的。下次见面前,我会准备好更加正确的情报的」 为了不增加我的心理负担,柿田笑着说了这番话,但就算是我,也知道他正在做些危险的事情。那些握有gigalomaniacs情报的家伙简直是奇怪至极,因为明知能够颠覆世间常理的能力的存在,却还要藏着掖着。 「我觉得还是不要再深究了比较好吧」 我不由得开口阻止柿田。虽然也有考虑到可能的危险,但更多的是担心我们会被过于残酷的真相所压倒。 「我知道深究很危险,但就算是为了自保,我也想要更多的信息」 而柿田并没有退缩。 「这——倒是没错啦」 「你感觉很危险?」 「……是的。而且真的只是这样么?你说你是为了自保,但我觉得你更像是在主动出击啊」 「谁知道呢。我有想过主动进攻吗?你不知道吗?能够看穿谎言的你的话」 我知道的。这个人想干什么,我是知道的。即便如此我也说不出口。如果说出口的话,恐怕…… 柿田没有再多问一言不发的我。不是因为他读了我的心。一定是因为从我一言不发的那一刻起,柿田他就觉察到了自己想做的是什么了。 ■ 希望能够做第二次情报交流。几天后,从柿田那儿收到这样的联络的时候。 「啊?」 我不禁发出这种声音。 会面的地点是离学校很近的,道玄坂爱情旅馆街的一角。『到这儿来』邮件里只写了短短一句话。 和之前比起来,这次叫我去的地方大胆得不可思议。 那里有很多监视摄像头,是穿校服的学生最糟糕的转悠场所。请我时候的善解人意都到哪儿去了。如果我第一次就被叫到这儿,估计就和柿田绝交了吧。 我知道柿田不是这种人,而且周围的爱情旅馆房间的隐蔽性反倒比较高……好像是这么回事。即便我知道理由,也实在做不到举双手赞成。 「不过这儿可是个好地方。这也是我得到的情报之一。而且连续多次使用这里的话,见到我们的人自然会明白是怎么个情况,反倒不会多说什么。虽然我也想过是不是更慎重点比较好就是了」 要是被同学看到的话我就头疼了。我不小心把这句话说出口了,不过在柿田的软磨硬泡之下,我还是被他带进了房间。 当然,我们没做任何淫猥的事。在休憩时间内交换完情报就解散。从第二次见面以后,我们又像这样见过不少次。 这样的会面变为定期事项,是在『别看这边』和『漏音炭』这两起怪异事件发生之后。 虽说无法断言,柿田对这两起事件与gigalomaniacs的关联表示了怀疑。 这些奇怪的事件和奇怪的能力之间会否有所联系。而且,我们会不会也是目标之一呢?我最开始的时候还』再怎么说也不会吧』一笑了之,可柿田却非常认真。 在这之后,柿田变得比之前更加积极地给我情报了。就连自己身体不好的时候,他都未曾打破过约定。他会喝着头痛药,皱着脸陪我。当然,那种时候我会再三央求让他赶紧回去。 虽然我很感谢他,但他愈发攻势十足的情报收集姿态,说实话让我很害怕。 ■ ——9月29日—— 放学后,我想方设法把卫生值日推给遥,然后轻车熟路地赶往会面地点的爱情旅馆。 今天好像有大新闻要告诉我。 最近都在谈些复杂的科学性情报与用语,关于gigalomaniacs的起因却毫无进展。听说有大新闻,我不由得兴奋起来。 「嘿」 身着正装的柿田先生,在离入口稍远的地方等着我。他应该是工作过程中溜出来的吧。我到这儿来的时候,一向会先回家一趟换上私服再过来。 正装男性+穿校服的女高中生+爱情旅馆街,肯定是不行的。 「站着说话也不好,我们进去吧」 柿田快步朝旅馆内部走去。 今天他格外强硬。 「你今天干劲十足呀。总不会这次终于想和我做些下流的事了?」 「怎么会呢」 在前台订完房间的柿田简洁地回了我一句。这句话并非谎言。 我开玩笑的问话被他这么干脆利落地一回答,心里有点复杂啊……不过他要是说『我想做下流的事哦』的话我又会困扰。人可真是任性的生物。 妖精之馆。店名听起来有些怀旧的爱情旅馆。 我跟着柿田先生走进了电梯。乘惯了当代便捷的电梯之后,这种有『上升』实感的电梯就显得挺稀奇了。噶噔,噶噔。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电机的振动。正因如此,我感觉不太舒服。不过,平常都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啊…… 电梯门打开后,我们下到目标楼层。昏暗的走廊上,铺着毛长质软的绒毯。这种浪漫气息劣化,变得陈朽的内装,一定是这儿总是有空余房间的原因吧。值得庆幸的是,今天路上没碰到一个人。话说今天…… 感觉有点恶心。 似乎在电梯里就感觉到的那股不适感被增幅了。这阴郁的走廊,给人如同在生物肠子里头一样的感觉。仿佛每走一步大脑和身体都要溶解。 好想快点到房间里去。当柿田打开一直用的305房间大门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得救了。 我快步溜进了房间。巨大的镜子也好,精致的室内也好,尤显缓慢的八音盒音色也罢,都无所谓了。 占据大半个房间的又圆又大的床。我好想把身子沉到那张旋转床当中。这张床我之前有一次想转着玩玩看,却被柿田阻止了。 「对不起。我能在床上休息一下吗……」 「不行」 我步履蹒跚地朝床走去,却被柿田拦住。 「要用那张床的,是我」 怎么这样——我明明已经忍受不了了。 那就这儿也行吧。 咔擦一下,我内心中的某种东西仿佛被切断,我就这么倒在了原地。绒毯软绵绵的感触并不差。虽然比起床来是差了不少。 很快,一阵朦胧感降临。有什么东西正在摇晃着我的身体。 好吵。啊啊,好烦。 晕眩一阵之后,身体被人晃动的感觉消失了。然而,紧接而来的则是耳边不断传来的低语声。 烦死了! 我受不了这股嘈杂而蹦了起来。隆!一声巨响过后,房间又恢复了宁静。 我又听见了声音。这次是两个人的。 「……快逃吧。快点」 「小拓,门开不了!」 这次,声音听得很清晰。 好像是和我同龄的一对男女的声音。 他们的焦虑,将我晕晕沉沉的脑袋重新唤醒。 我站起身,睁开眼睛一看——眼前是一片通红。脏乱的房间也好,无法动弹的警官也好,狼狈的谜之男高中生也好,呕吐的谜之女高中生也好。 然后,坐在旋转的 床上,脑袋被反着拧过来的柿田上也是。 所有东西都一片通红。我发现自己眼睛里正流着血,不禁拿手摸了摸脸。我发现,血泪流满了我的脸。眼睛和头都疼得受不了。 我不由得摆摆头,结果床上柿田的脑袋被拧了下来,滚在地上。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柿田的头就像球一样滚动着。这情景就像某些恶趣味喜剧里的情节一样,让我差点呕出几声干笑。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柿田先生的头正好停在了我的眼前。我血红的眼,和柿田浑浊的眼相汇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柿田放弃一切的眼神。啊,这就是失去了一切的眼神。 这是已死之人的眼睛啊—— 在爱情旅馆内被警察控制住的我,在涩谷警察署接收了审问。 「你差不多该回答我了吧」 「……」 「你是学生……还是说工作了?」 「……」 「你和那个叫柿田的男人去过好几次那家旅馆了吧?是什么关系?在交往么?」 「如果不想说话的话,点点头或者摇摇手都可以的。呐,到底是怎样?」 「……」 「……」 颇有耐心的女警官终于放弃了追问,和我一样沉默下来。 在警察朝我提问的过程中,我从接踵而至的问询里,渐渐把握了事情的状况。 到了退房时间仍不出来的我们,被店方报了警。 我在不省人事的状态下袭击了赶过来的警官。 之后,和我一样是碧朋学园的两个学生进入了房间。 柿田的头被拧下来并不是我的幻觉。 最为可疑的我,却并没有被发现任何确凿的犯罪证据。 虽然不及柿田,我也能够从真伪之中多少总结出一些情报。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原因恐怕在我和柿田一直在追踪的能力上。gigalomaniacs,di-sword。跟警察说这些荒诞无稽的事物又能如何。 柿田想要解开谜题,结果落了个死亡的下场。那我又应该怎么办。现在,在失去最重要协力者的情况下,只有沉默才能保全自我。 把警察们的话当耳边风的我,一个人独自苦恼。再这样下去,我只可能被送到医院里。我开始自暴自弃,甚至觉得就这样也好。 「……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 男刑警代替女警察官向我问道。反正无论如何,我也一句话都不想回答。 「你是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拥有的东西,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 我的心突然扑腾地颤了一下。是不是拥有……以前也有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我不由得正视起面前的这位刑警。看上去很认真,好像一个人背负了很多东西。他给人的感觉,和柿田有某种共通的部分。 而且这个人似乎也知道些什么。 「……你是谁啊」 我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 「……这儿的刑警。你,叫什么名字?」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这位刑警和我一样,都打算慎重地打出自己的手牌。警察们先不提,这个人应该知道些什么。 我报还是不报名字呢。我站在了一个分歧点上。这个回答,恐怕会决定我之后的命运。 是进攻,还是防守。我在脑海里切换说法的过程中,想起了选择进攻的柿田。 「有村雏绘……碧朋学园的学生」 虽然还有些逡巡,但我选择不再一昧逃避。 在我的前方,柿田先生已经亡故。我并非想要追随柿田而去。我只是想,就算在这里选择退缩,可能将来仍然会被追上,只会有更加悲惨的结局等待着我。 而且,柿田先生在连续猎奇事件之后开始积极收集情报,是不是为了活下去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至少应该拿来用一用。 我有为柿田的死而感到悲伤,但没到投入感情嚎啕大哭的程度。只是,我感觉内心缺了一块口子。 然而,身为哥哥朋友的他,是和哥哥同样值得我骄傲的人。 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断言这一点。 ■ ——11月3日—— 那个时候,事态向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看。被从爱情旅馆里带出来的拓留和世莉架,憔悴得都让人觉得他们刚进去时的那股气势是不可思议。衣服被类似呕吐物的东西弄脏,就像是什么的被害者一样。 两人的双腕被警官固定,就这么押进了警车。我和伊藤君只能默默地在一旁观望。 旅馆的那间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我得知详情,是在这件事发生的很久之后了。 拓留和世莉架目击的,是污秽的死相。 被害人的名字叫柿田广宣。是一手担当涩谷复兴产业的投资企业·兴进内的一名非正式员工。他在兴进里主要从事有关市场营销的打工。 他的死因是缢死。以天花板的照明灯作支架而上吊。 如果只是这样——就是一起『普通』的自杀,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妥。 然而,用于自杀的钢线,却是以柿田的头部为中心,呈字型地大大拉开。柿田坐在旋转床上,钢线缠住他的脖子,床越转钢线缠得越紧,最后直接将头连着颈椎一并拧了下来。 发现尸体的时候,现场一个人都没有。但这其实并非真相。那里其实还有一名媒体和网上都不知道的,警察一直隐瞒到最后的少女。 收到旅馆侧报警的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的有死亡的柿田,以及一名昏迷的少女。突然恢复意识的她,袭击了一名留下来维护现场的警官。遭到突袭的警官头部磕到浴室玻璃而晕倒。而少女则再次陷入昏迷。 在这之后,入侵房间的拓留和世莉架,目击了惨死的柿田的尸体,以及失去意识的警官与少女。知道这个事实的,应该只有警方和碧朋学园新闻部吧。 碧朋学园一年级,文艺部所属,有村雏绘。 虽然拓留和世莉架没和她见过,但我作为学生会的人,还是和她见过好几次的。事件发生之后,我和被释放的她谈文化祭事宜的时候就见过面。偶然也在场的拓留他们当时一脸惊讶,我就说怎么回事呢。 能够看破谎言,喜欢真实。我和有村同学真正意义上的交往,就是从这时开始的。在她面前是说不了谎的。如果不愿暴露真相,那就只会被她用明快开朗的假面蒙混糊弄。 虽然是之后的事情,不过有村同学登场之后,我们大家都意识到了称为gigalomaniacs的超能力的存在。然后至今为止的牺牲者们也—— 不可思议的是,她究竟是从哪里获得的这些情报,以及如何意识到自己的能力的呢。科学性的知识恐怕是她后天习得的。但和她见面之前,她就对自己的能力有模糊的认识了。 恐怕答案就在有村同学去事件现场的爱情旅馆的理由,情报交换之中。告诉她这些情报的,是同为能力者的柿田广宣。如果是他的能力,能知道很多信息也不奇怪。 柿田广宣。听说是有村同学已故的哥哥的朋友,但从有村同学口中得到的信息也只有这些。她本人可能也在苦恼该如何说明吧。 然而,以经由某人之手从窗口拍摄的,柿田死状的视频为起点,事件的情报开始扩散。几经删除,又几经上传,我也看过这段视频,人的头被钢丝缠断的样子,实在是过于凄惨。 『回转dead』 这是柿田死亡事件的俗称。因为是在回转床上死掉的,所以叫回转dea d。这种命名,简直是在胡闹。『别看这边』和『漏音炭』也是这样,大多数人都只把这些骇人听闻的事件当做娱乐工具罢了。没有实感,只是把情报握在手中的话,就会这样。 『别看这边』『漏音炭』『回转dead』,这三起案件和新世代的疯狂的日期连续三次重合。光是对上号了就很恐怖,而被警察释放的拓留不但没有被近在眼前的死亡吓到,反而发现了事件的新共同点。 那就是力士贴纸。 几年前就贴在街道上的,两个胖男重叠在一起,样式恶心的贴纸。光是看到就让人想吐。 那个令人作呕的贴纸,却被贴在了事件现场,仿佛在守望着那里。 注意到这个事实的拓留把世莉架和伊藤君也卷了进去,开始了对力士贴纸的调查。我得知这一点,是在拓留在力士贴纸集中的地点设置了监视摄像头之后了。 已经不能再说废话了,必须赶紧阻止他才行。我知道那个贴纸。那个贴纸不光监视着事件,更监视着整个涩谷街。仿佛是在守望着如今的涩谷能再度重现六年前被埋在瓦砾之下的不祥过去一般。那个力士贴纸,其实是属于过去的存在。是应该被永久封存的诅咒。 我暂时无视逮不着人的拓留,首先赶往了从伊藤君那里问来的,监视摄像头的设置地点。我正想取下摄像头—— 然后就被刺了。 ■ 作为文艺部员的有村同学,到学生会室找我谈不参加文化祭事宜,结果和也到学生会室的拓留他们新闻部的人撞了个正着。 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会想到他们和有村同学在爱情旅馆的事件有很深关联,也并不知道拓留他们吓一大跳的理由。 在有些龃龉的交谈过后,有村同学在离开学生会室之前,朝拓留说道。 「你会被杀掉的哦。宫代拓留学长」 这句话的声音,冰冷渗人。 就连第三者的我都有这种感想。被当面说这句话的拓留本人更是面色铁青。 这刺向拓留的、尖锐冰冷的碎片。恐怕有村同学没有注意到,这个碎片同样也刺向了我。 这时,我才对她被卷进的事态有所了解。 这和有村同学也有关,而且甚至是解明这起事件所必须的。但我却并不愿相信。拓留将会被我知道的,过去的亡灵所吞没。 我看见和事件相关的,有关力士贴纸的视频是以新闻部名义上传的,便知道自己内心的不安成真了。拓留仍然什么都没放弃。 我陷入踌躇当中,虽想直接阻止拓留,却并未收到成效。席卷我的踌躇,从我的语言中剥夺了力量。苍白无力的语言是无法鼓动人心的。 给苦于找不到面对拓留好方法的我以救赎的,是我的家人。 父亲将我过去的豪言,告诉了吃完晚饭后一个人在青叶寮拓留房间内苦恼的我。 「如果有人敢欺负他,我一定会叫那人好看」 还有妹妹结衣和弟弟结人的,希望拓留回来的愿望。喜悦与自信覆盖掉了我内心的踌躇与恐怖。 我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家人。 只是为了能够和他再次一起生活。 我不是阻止拓留,而是保护他。我趁势打电话给拓留,但他并没有接。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放弃联络拓留的我,转而打电话给伊藤君。伊藤君的话,应该能知道拓留在干些什么吧。而且,比起世莉架,还是伊藤君更容易对付。 「你们现在在干什么啊?」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从道了三分钟歉的伊藤君那里听来消息的一瞬,我内心的喜悦和自信,一下子就变为了愤怒。 根据伊藤君的说法,推理出每个事件现场附近都有的力士贴纸是事件关键的拓留,在大量贴有力士贴纸的高架桥下设置了监视摄像头。这也就是说,现在他正和世莉架调查别的什么事情。 随便设置监视摄像头已经超出社团活动范围了。从不接电话这个情况来看,他和世莉架正在调查的事情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 「伊藤君。设置摄像头的是你吧?」 「是,是的!没错!」 「能请你现在就去把摄像头拆了吗?等等。我去取,你告诉我地点就行」 「哦哦哦,谢谢您的好意!」 首先只能从已知的事情开始解决。我决定先去回收摄像头。 从伊藤君那听来的,高架桥下的地点。赶往现场的我看到的是贴了满满一整面墙的力士贴纸。这真是太糟糕了。从用踏板都够不着的地方到脚底,贴得满满当当。到底是怎么贴上去的,话说,这么大量的贴纸究竟是怎么准备的? 我拼命压抑住逆流的胃液。两个胖男连在一起的恶心贴纸。然而我对这种贴纸的厌恶感,光用恶心一句话是解释不清的。这贴纸就像是那个时候的…… 我尽量错开视线,回收了藏起来的摄像头。就连摄像头附近都贴有力士贴纸。我不禁一拳朝这贴纸上砸去。 「就是因为有这个……!」 我把对拓留的愤懑,对诸多不合理的愤恨,全都倾泻在了这力士贴纸上。为什么,为什么事到如今,这种东西……! 我感觉有人在我身后,心想是不是听伊藤君的话之后赶过来的拓留,便转过头去。 「你在做些什么!」 在那里的,是一个奇怪的男人。应该是没怎么晒过太阳,他的肌肤十分不健康,针织衫上也起的全是毛。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很奇怪。明明是在和我说话,他的视线却在附近纵横无尽的力士贴纸上杂乱地游走。 「你竟敢污染如此神圣地点的结界你当你是哪根葱本来得到救赎的这条街也都怪你们全泡汤了啊啊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要驱散污秽只需一个东西还来得及来得及来得及」 他的语气无比扭曲,毫无停顿。被他的气势所压倒的我,侧腹被他手中刀的冰冷刀刃刺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立即朝我袭来。 被他刺了一刀后,我立马打了他一顿,拼命地逃走了。 多亏碰巧路过的熟人,无家可归的源先生帮我控制住了那个男人,我才得救了。要是没有源先生的话,我恐怕早就惨死在这儿了。这肯定是对我在六年前活了下来的惩罚吧。 男人被赶来的警察逮捕。我则被搬上了救护车,在医院里做了简单的处理之后,又回到了青叶寮。刀并未伤及内脏,青叶寮里有青叶医院的设备和身为医师的父亲。因为这两个理由,我才被允许回家。 赶到躺在青叶医院病床上的我的身旁的,有学生会的伙伴,从小学起就相识的川原君,学生会和新闻部的顾问和久井老师,以及总算联系上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的拓留。 我之后得知拓留在我遇刺的同时刻,入侵了可能是力士贴纸作者的人所在的ah综合医院,结果把自己的手机落在了那儿。而且手机还被谜之少女和老人二人组捡走了。所以取得联系才更迟了。 「……你!」 「……唔!」 川原君一拳朝赶回来的拓留揍了过去。 「开什么玩笑。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然后,川原君一把攥住被揍倒的拓留的胸口,把拓留拽了起来。 「等等,川原君」 我开口阻止他,但即便如此,他的愤怒也没有收敛。 「我不管你玩的是不是侦探游戏,就怪你干些多余的事情,来栖她才会成这样的吧……!」 「…………」 拓留什么也没说。 「死掉都有可能的啊!」 「川原君!」 听到我怒吼般的声音,川原君 总算是停手了。只要伤害了来栖乃乃,无论是谁都不可原谅。某种意义上,我很感激川原君这份心意,但说实话,就因为这理由就伤害了拓留,我更加受不了。 「…………」 川原君粗暴地放开了拓留。原来川原君为了来栖乃乃,能愤怒到这个份上啊。 我叫川原君赶紧去为一直守在这儿的源先生送行,把他从这里支开。顺便也把说些多余话的和久井老师也支走了。 挨了打后有些肿的拓留的脸上,挂着充满忧郁与悔恨的表情。最近兴致勃发的样子一下子荡然无存。这一点上,我可能也是一样的。 「……来栖。对不起,我……」 从拓留嘴里说出的,是谢罪的话语。 「拓留。你今天就留在青叶寮吧」 比较自然的对话。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暂时回到了『家人』 我和拓留一起走到我房间的床边。 「谢谢……果然有些违和感啊」 我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嗯?」 「我还不习惯被别人看护呢。啊,好好用冰敷一下啊」 我敲了敲自己的脸颊,提醒一下拓留。拓留那被川原君揍过的脸颊越来越红肿了。 「……都这种时候了,就别关心别人了」 「……你啊。我先说一句」 我的伤不是拓留的错。我正想起身对他说这句话,腹部的伤口就传来一阵剧痛,我不由得再次躺了回去。 「这不是你的错。被刺了说到底是我自己的责任」 「……不过,要是我没去安置摄像头的话……」 拓留是真的在后悔。 「这的确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事。但这种情况谁都没料到对吧」 「…………」 我对无言的拓留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回收摄像头的我被两眼充血的男人刺伤,到被源先生所救。 一开始我故作镇定,但不知不觉中声音就抖了起来。被刺中的时候仿佛冒火般的剧痛,还有那个犯人不合常理的表情,那种疯狂。万一盯上了我重要的家人怎么办。最糟糕的想象,刺激着我的泪腺。 被力士贴纸附身的人把我刺伤了。那拓留要是太过执着力士贴纸的话,也很有可能变成我这样。 我和拓留,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结果,我再次开口说出来的,是和事件毫无关系的,日常的话题。 「结人他啊,收到了一封情书哦。今野同学,你记不记得?」 「…………」 拓留一脸苦恼。哦,看来他不记得了。 「五年级的时候在一个班上的那个。有一次,结人休息的时候给他送资料的戴眼镜的女生。然后班上的男生就开始调戏他们。然后结衣她……」 拓留所缺少的,青叶寮的日常。我把这半年间发生的事情毫无要领地跟他讲个不停。想多少填补一点和拓留之间的空隙。 听着拓留的回话,我的意识渐渐陷入了睡眠之中。拓留在我的身旁。光是这一点,我就能安心地入睡了。 第四章 吃饱喝足,多谢款death 碧朋学园文化祭。这是对我们学生来说很重要的活动。作为学生会长的我也曾多次参与了文化祭的运营筹备工作。文化祭的小海报现在还贴在社团活动室的墙上。已经过去的祭典——不,正确地来说,他是被『新狂的重来』所扼杀的—— ■ ——10月9日—— 文化祭在这个学校里可以说是最大的活动之一。而在这重要的活动来临之际,身为学生会长的我却在自家房间里休息。好一个学生会长。 虽然并没有被刺伤内脏,但是缝了十针。所以是没法做激烈运动了。这也没办法的。但是,还有该干的事,还有比学生会的任务重要得多的事等着我去完成。 「好。这样的话就算把缝线拆掉也不会有什么印子了。似乎也没发烧。算是比较顺利吧」 等身为医生的父亲确认完各种事情,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正好。 「谢谢。说起来我还有些事情。我现在可以走动吗?」 「有事?你跟我或者结衣说不就好了……我们帮你去办」 「这件事必须由我亲自去办」 「哦,原来如此。稍微动动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是你别太逞强。不要去做什么学生会的工作了。这时候也别省着了,要移动的话就叫的士」 「如果真的很难受的话我会打的的」 来到厨房的台子前,准备好含有鸡蛋卷,香肠还有饭团的小便当,前往学校。 因为明天就是学园祭了,今天的学校到了夜晚也很热闹。今天没心情去管学生会长的工作,所以就尽量避人耳目,在学校里转悠。 「唉,饶了我吧……」 拓留在屋顶上,手拿一杯惯例的激浪发着牢骚。他的声音中带着疲倦,但是没有嫌恶或是厌烦。拓留作为我缺席了的学生会的帮手,从一大早就忙着筹备他至今为止都没怎么关心过的文化祭。 「怎么了?」 「就算是要忙文化祭的事,也没必要留下来过夜啊……」 拓留没察觉是我,继续往下说。然后他吓了一跳回过头。 「辛苦你了」 「来栖!?你在干什么啊!?你的伤怎么了?没事吧?」 「你别把我当成什么重病者啊」 本想尽可能开朗地说这句话,却突然感到一阵刺痛,表情也不由得扭曲了。 「什么当成不当成的,你就是重病者吧!?你还是赶快回去躺着!」 「……你是在担心我啊」 我的声音透着些兴奋。拓留在担心我。这让我很开心。 「我只是有些在意,所以过来看看情况。你似乎有在好好干活,我可以松一口气了」 「……没问题的。我怎么可能偷懒嘛」 「你刚刚不是还说『饶了我吧』?」 「那,那是——」 我把之前做好的便当交给语塞的拓留。拓留有些害羞地咬了口饭团。我注视着默默地吃着便当的拓留。光是这样,就感觉这段时间非常幸福。 「……呐,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拓留吃完便当以后我切入正题。 「……啊?」 「我想知道今天一天都发生了什么。从早上开始到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干了些什么」 「……帮学生会打杂啊,你也知道的吧?」 「我想问具体的。听你亲口说……」 直勾勾地盯着拓留的眼睛。我想听拓留亲口说说今天发生的『普通的事』。 「……帮了香月」 拓留慢慢地开始讲述今天的经历。 「香月?」 「……嗯,她拜托我搬班级展示用的物件」 「是吗。香月很高兴吧?」 「可能吧。啊,她还给了我鱿鱼干……」 原来她今天不像以往那样给棒棒糖啊…… 「是吗,还有呢?」 「有村拜托我帮不熟悉的班级做传单」 「……有村同学?」 听到不太想听到的名字,我皱了皱眉。 并不是恨有村同学。主要是前几天她在学生会说的那句威胁的话,以及『她恐怕与事件有关』的猜疑。这就像是那个好不容易才离开我们视野的事件卷土重来的前兆。我总感觉很不舒服。 「没,没问题的。真的只是做了传单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吧?」 真希望只是这样。 「……那,还有其他的事吗?」 「呃……」 「你自己班上的活动怎么样了?不是说要搞『呱太咖啡厅』吗」 呱太,是世莉架一直在玩的青蛙挂坠的角色原型。它曾一度变为无人问津的历史,最近又回光返照有了人气。 「……嗯,姑且算是有模有样了吧」 「你是负责视频方面的吧?」 「啊,嗯……基本上完成了,剩下的就明天上午。视频已经做好了,只用配上音乐」 「到早上再弄来得及么」 「来,来得及吧」 「但你今晚不是要留宿么?」 听到我的话,拓留不知该说什么好。 「原来每年文化祭都这么忙啊」 「是哦。不过今年比较特别。马上就是复兴祭了,而这也是头一回三个年级一起过文化祭」 与三年来一直参与文化祭的我不同,拓留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如此认真地参与文化祭。所以恐怕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轻易地说出『留宿』这种话吧。 「今天实在是太忙,都晕头转向了」 拓留的脸上莫名透着些爽朗。仅是看到平常嘴上不留情的拓留这种稀罕的表情,就觉得来学校是值得的。 「然后呢?」 「啊?」 「——我是问你有什么感想」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 「……很累」 「就这样?」 我稍微调皮地追问道。 四目相对看了一会儿,拓留像是放弃了似的吞吞吐吐地说。 「……那个」 「嗯?」 「……怎么说呢……发现,我们班上,也有一些好相处的同学」 「这样啊」 「……嗯,他们说很期待我们明天和渡部的对谈」 「是吗……」 对我来说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虽然这样很对不起期待着它的同学们。 干了危险的事的新闻部受到的另一个惩罚——那就是与网络记者渡部友昭的对谈。 渡部友昭,是在拓留他们之后察觉到力士贴纸谜团的记者。拓留他们关于力士贴纸的视频之所以受到关注,也是因为他在煽风点火。 他想要和上传了力士贴纸的视频,引起关注的碧朋学园新闻部公开谈一谈。虽然努力一把可能做到,但拓留终究是不擅长这种对谈的,更重要的是它与那个事件有关。身为学生会长的我本想反对,却因为要养伤,不在学校。并且他没找学生会,而是得到了学校运营方的同意举行这次活动的。 「……还有……之前叫我摄像宅的人,也开始用『宫代』来称呼我……」 「……嗯」 「…………」 「怎么样,拓留?」 「……什么怎么样」 「就算不去追逐奇怪的事件,也能过得挺开心吧?」 「呃,这——」 我希望拓留享受更普通的生活。并且想见证拓留满足于『普通』的那一刻。今天,我的愿望实现了。 就算不去追求特殊,世界也依旧很有 趣。有时正因为特殊,世界会变得很痛苦。虽然这个契机类似报应,我也希望他通过今天帮忙筹办文化祭的经历明白这一点——明白『普通』比『特别』更幸福—— 「……拓留,你不打算回来吗?父亲,结衣,结人都希望你回来。特别是结衣,她经常埋怨拓留不来打扫澡堂」 拓留笑了笑。或许是脑海中出现了生气的结衣的样子吧。 「拓留,和我约好不再追逐这种事件吧。回来吧。还有很多事希望你帮忙」 「…………」 「拓留?」 「……我吃饱了」 拓留把便当盒放回手工制作的布袋里还给我,走向离开屋顶的楼梯。 「我知道了……我考虑考虑」 虽然他没说『不再干』,但至少这回复是积极的。觉得有些慰藉放松下来的这一刻,肚子突然痛了起来。 「……!」 「来栖?喂,来栖!?」 「没,没事……我没事……」 「你这怎么叫没事!」 拓留撑着我的肩膀,慢慢把我扶下楼,叫来了的士并把我放上去。 我这个当姐姐的,真是帅不到最后一刻啊。 在车门关上之前。 「谢谢……」 不禁脱口而出。 「谢什么?」 「……谢什么,呢」 自己也不明白。是答谢他搀扶我下楼吗。还是感谢他总算是听了我的劝告呢。的士开车了。后视镜中的拓留像是大哥哥一样,显得很可靠。 祭典很有趣。如果是自己精心准备再参加的话会更有趣。 在文化祭准备阶段产生的好印象,再加上第三回碧朋学园文化祭这个活动本身——它们一定会让拓留感受到日常的美好,促使他回到青叶寮。 我的愿望,被连同文化祭一起轻易粉碎了。 文化祭当天。明明是主动提出要来,渡部先生却没有守时地出现在台上。他明明已经到了学校……而不知不觉中终于登场的他—— ■ 大众传播,简称传媒,是指通过媒体向大众传播信息的行为。传播媒介自报纸开始,随着文明的发展而进化并淘汰旧产物,最后,能够在视觉与听觉两方面同时向大众传播信息的电视常年占据主导地位。然而,拥有与电视相同的优势,甚至强于电视的新媒体开始崭露头角。 而这种新媒体,恐怕也给与之配合的记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新闻记者的文笔。 报道的尖锐度。 播报的口才。 这种寻求常规媒体——要求报纸,电视媒体制作人的所有能力的高科技新媒体,名叫网络新闻。 网络新闻的制作者,是网络记者。 在这个互联网的时代,只要有网络,摄像机和电脑,不论谁都能成为网络记者。并且不需要『编辑部』,光凭也自己就能散布情报。但是,也正是因为谁都能当,要想变成像我这样一流的网络记者就很困难。 身为少数被眷顾的一流网络记者,拥有只能说是神明赐予的能力的宠儿。这就是我,渡部友昭。 ■ ——10月9日—— niiya动画,日本规模最大的网络资讯平台。在播放视频的同时放出评论的弹幕会破坏动画本身的观赏体验,但是,这种创意在年轻人之中有很高人气。结果也把niiya动画捧上了『日本最大规模』这一地位。 因为规模太大,播放内容并不能像之前那样『自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但同时niiya也得到了更多的钱。只要有钱,就能做到各种事。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才也会随之加入niiya。 「经过我的调查,我想可以断言这一连串的事件是与被称作『新世代的疯狂』的事件一脉相承的」 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清晰地读着自己的稿子,通过有了专业知识才被允许操控的,一台价值数百万日元的摄像机,向各位观众准确传达情报。 舞台华丽,工作人员众多。『渡部友昭的今日新闻』以不亚于电视节目的质量在网上播出。因为是活用了关系网的自己亲自负责这档节目,别说是不亚于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可能更胜于一般电视节目。就算是上电视的人,也不能像自己这般准确地把握自身与媒体两者。 「几乎与我在同一时刻察觉到这件事的视频被上传到了网上,大家是否知道呢?」 真是讨厌。 「没错。正是涉谷的碧朋学园新闻部上传的视频。我为发现像我一样以一流记者为目标的有志青年感动欣慰」 然而很碍事。 「涉谷为了纪念人们脱离那次可怕的大灾害,打算在近期举办复兴祭。而我得到情报,碧朋学园会在此之前——在明天举行文化祭」 『新世代的疯狂』以及地涉谷地震那时,我作为一个新闻记者表现的很糟糕。真希望这种『可怕』的事情能持续下去——也算是一次给自己的一次补偿。 「正是这样。想必各位聪明的观众已经察觉到了。明天下午,我会在正在举办文化祭的碧朋学园,与新闻部进行访谈」 像这样逢场作戏夸一夸观众也是必要的。 「了解目标成为记者的年轻人们的生活。以及,当然——了解他们是怎样发现与我同时发现情报,找到隐藏在事件背后的共同点的。或许通过与他们的对话,我们会得到更多与事件的犯人有关的情报」 要是让那帮抢在我前头发新闻的狂妄家伙说『其实是我们山寨了渡部先生的新闻!』就好玩了。时间顺序这种东西,我能轻易颠覆。 「追求真理。这正是我们记者的使命,以及身份证明」 不过正是那些一本正经地这么说的家伙毁掉了这个业界。 「那么,今天的节目到此为止。明天的访谈究竟会有怎样的内容呢,事件的真相是!?请各位不要错过!」 说完话,等工作人员的指示。一开始是不行,不过到了现在,直播几乎不会给自己造成压力。这种胆量对担任播音员来说也是必要的。 「辛苦了!」 一个疑似导演助理的工作人员说着惯例的台词来到面前。 「哼……记者还有屁使命啊」 「咦?」 「不,我自言自语」 「是吗。比起这个——快看,今天的登录数,创下新纪录了。看来得到了大家的广泛关注呢」 「那是当然,因为是我负责的啊」 「咦?」 「没什么」 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干这行的,在外必须要装得得体一点。不过,好不容易装得那么得体,也没有必要对谁都装出一副好脸色。今天这套班子是打下手的。这男人恐怕永远都是个助理吧。 「是……吗。呃,总之,我很期待明天的节目啊!」 被他察觉到了吗?不过这家伙也没顶嘴的资格和胆量。也就是说,只是个供人享受其反应的沙袋。 「包在我身上。明天的关注度会更高的」 没错,在我的一手策划下。 虽然我不知道那一介高中新闻部部长是个什么样的家伙,他对我来说不过就是和眼前这男人一样的沙袋。不,倒不如说……他是个再好不过的垫脚石。 ■ ——10月10日—— 碧朋学园。这所在涉谷新建的学校在记者业界中被称为『要塞』。因为情报管制非常严格。就震灾孤儿以及被害者的收容设施来说,它显得过于严格了。取材的申请不会被批准,想要强行闯进去也会被很多保安当场拦下。 就连 在学园祭这种对外开放的情况都难以进入。跟不上最近情报社会的潮流,变得目光短浅的前辈记者之前跟我这样抱怨过。 不过我倒是随随便便就进来了。我一边在心中嘲讽地对那些前辈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大步跨过校门。不过是写个名字,保安就老实放我进来了。 「那个人不是niiya的渡部先生吗?」 「真是!」 「呃,笔我倒是有,但是纸的话……这张可以吗?」 「不不不,拿这种目录的空余位置给人家签名也太失礼了吧!」 没过多久,我就被学生们团团围住了。本来想在访谈开始之前对学校进行取材的,这下不行了。对深受网络影响的这一代来说,网络记者真是比艺人的人气还高啊。 我任由看热闹的人以及粉丝们在身后跟着,随意转了转文化祭的展位。本来因为情报管制很严所以抱有一些期待,但这样一看似乎和普通学校的文化祭没什么区别。真是白期待了。这种东西连话题都扯不起来。不过姑且能用来提升自己在从业者之中的地位吧。 嚯,找到了一个不能拿来做新闻……要用的时候需要下点决心的梗。涉谷警察署的刑事,好像叫神成来着?负责调查最近涉谷发生的猎奇事件的警察站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我刚在作为回转dead案发现场的情趣旅馆吃了他的闭门羹。 有趣的是,神成这家伙居然在和女高中生说话。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面相成熟的学生,妹妹吗?不,看他这种弱势的感觉,如果认真去捏造的话甚至可以搞成恋人关系。明明现在一桩猎奇事件还没解决,却来学园祭玩耍。光是这样,就足够爆料了。并且,证据我怎样都搞得到。把这个爆料作为筹码与他进行交易,还是公布这个消息把他灭掉呢? ……不过,先放他一马吧。我是想要打通警察那边的关系,但是这个刑事估计不适合用来干这个。在之前的连续杀人案件中,他往与犯罪分析和舆论相反的方向调查,结果引发了轰动。是个聪明人。 也就是说,贸然行事的话我可能会被他反将一军。而且我是绝不敢冒风险的人。闷声发大财。 「啊,你好,渡部先生……对吧?」 想着想着,就被一个穿茶色西装的男人搭话了。 「是,是我没错」 「非常抱歉没能来校门迎接你」 自称是这个学校的教师的男人,提出要带我去用作『准备室』的空教室去。 「真是麻烦你了」 「不不不,包括我在内的学校教职工们都很关注渡部先生呢」 平庸而又微不足道的男人对我的谄媚。对我来说真是毫无意义。 ■ 被带到了一个远离文化祭的喧嚣的安静教室。 离访谈还有三十分钟不到。我已经大体想好了该如何说。到底该怎么让新闻部那帮人承认是他们山寨。从时间顺序上来看是他们在前。但是只要抓出什么口实,就能将时间顺序这种东西模糊掉。我已经想好到底该如何步步把他们逼上这条绝路。 这种时候自己的人气就很碍事了。如果不是被那帮学生们关注的话,我就能悄悄接触新闻部,然后把他们买通了。我准备了几张手牌。如果是希望当记者的学生的话,给他们一张读作『我的助手』,实际上是我的跑腿跟班的小牌就足够了。 话说回来,这个学校新闻部的学生还真是相当优秀——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察觉到这件事的。已经有资格当我的棋子了。作为一个还要不断往上攀的人,不得不考虑今后该如何利用别人。 本来关于力士贴纸的报道我是想直接封入黑历史的。在迟于别人开始追踪事件的那一刻,好处基本就被别人拿走了。同时还会有人说我是山寨小人。 但是,我的报道已经公开了。虽然是引起了关注,但比起那边的关注程度,简直是团温吞的火——只要加以利用就能燃起来的小火苗。 咚,咚咚。 有谁敲响了教室的门,或许是负责接待的谁来接我了吧。 「请进」 咚,咚咚。 敲门声没有停止。门也没开,也没人回应。 别让这种不懂礼仪的家伙来接我啊。 用笑容藏住自己的心里话,不情愿地走到门前。 「到时间了吗?」 开门的那一瞬间,面前是—— 『是我,渡部先生』 ——是我熟悉的人。啊,对了,它之前说过要见证我登台亮相的。和网络播报还有一般的新闻播报不同,这种在现场放送的访谈比较少见。它说机会难得,所以才来看。 「原来是你啊,还特地跑来见我。明明等我完事后想聊多久都可以的」 『感觉你完事后会更忙』 「不不不,也没那么忙啦。真想邀你一起品尝胜利的美酒呢。无辜的年轻人们承认莫须有的罪过。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下酒菜了」 轻易暴露了真心话。我并不是觉得它微不足道才说出真心话的。只是因为我信任它,觉得它肯定不会把我的放到网上,甚至不会和朋友说。 『……我有话想跟你说,是关于这之后的访谈的事』 它把一张付有台纸的贴纸拿到我面前。 「这是……!」 『看来他们想要在舞台上亮出这个贴纸呢』 这是力士贴纸。最近在涉谷随处可见的,令人恶心的贴纸。被认为是解开猎奇事件谜团的线索。问题是,它的画法。 这种画法的力士贴纸,不就和我在回转dead事件时伪造的照片中的贴纸是一样的么。感觉似乎有点不同,好像又没什么不同。不不不,肯定是这个,是一样的!原来那帮家伙打算在台上当场揭发这个事实吗! 神明赐予我的能力,那就是念写。能凭自己意愿创造出想要的照片或是视频。我也不记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拥有这种能力的了。我之所以能被niiya重用,也是因为当时利用这个能力提供了权贵们想要的照片。 我记得那时候权贵们想要的照片是——被警察逼上绝路的犯人将能作为证据的储存卡吞入口中的瞬间的照片。虽然那家伙总归是被逮捕归案了,但因为他在拒不承认,警察也不好正式立案。我创造了这张照片以后,权贵们就开始信赖我了。 但是我绝不会用这个能力凭空扭曲事实。也从没又陷害过无辜的人。只在已经有九成是定局,但却实在找不出关键证据的案件中使用。我是知道只用能力的『度』的。如果用的太明显,眼睛尖的家伙或者警察一定会察觉到。像现在这种用法,只有一些找茬狂魔才能察觉到违和吧。这并不能成为什么明显的破绽。 回转dead那时我本来是想直接在现场拍的,但因为警察的阻拦没有拍成功…… 『你脸色似乎很糟糕啊,怎么了么?』 「啊,不好意思。你还特地帮我拿过来了吗」 看来,我是小看了碧朋学园新闻部。不论是他们的实力,还是他们的恶意,都在我的想象之上。如果这个假冒的贴纸被拿到台上揭发的话,我也没有自信能保持冷静。就算我能圆谎,『渡部友昭山寨别人的新闻』的真假与否也无法被澄清,我作为网络记者的生涯也会到此为止。 民众想要的并不是真相,而是他切合他们主观的东西。 「你帮我大忙了,多谢」 『但是这个贴纸,该怎么处理掉呢?』 弄碎了丢掉是最好的。但是这个贴纸很大,而且也不容易撕烂。想要切成小碎块很困难,就算不切成小块,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把它放在包里,然后留在这个准备室也不行 。现在新闻部那帮家伙肯定在找这张贴纸。如果在访谈的过程中被他们的同伴找到,同伴拿着贴纸大喊『有了有了!』闯过来的话,我甚至还会被多扣一个私藏证据的罪名。 烧掉,扔掉……不行。不管怎么做都会留下痕迹。并且现在没有时间了。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挺过这一关。 『要不直接把这个带到舞台上去吧』 「你是让我去坦白吗?」 『不。渡部先生担心的是把贴纸留在这里吧?那么……』 没错,放在这里我会很担心。但是也不可能提着包或者什么袋子上台。把它藏在外衣底下也不现实。 『要是有什么别人绝对搜查不了又不显眼的地方就好了』 「嗯,但是我就是想不到啊」 『渡部先生也是老资格的记者了,不能从记忆或者经验中……获得什么灵感吗?』 这家伙真是会给些好点子。藏在衣服底下这种低端的办法是肯定不行的。 突然我得到了天启。没错,让我成为一流的网络记者的契机,那个让我被权贵们信赖的案件。当时犯人是要把证据怎样藏到哪里? 对了对了,我知道一个理想的,他人不好调查的藏东西的地方! 我把大大的贴纸揉成团,张开嘴直接塞进食道里。我极力克制着要呕吐的冲动,勉强塞进去了。在胃里。不用花任何代价,谁也无法对它出手。这正是理想的好地方。 我擦干了自己眼中渗出的眼泪以及嘴角的胃液。作为回避致命性打击的代价,这算是很便宜了。 『不愧是渡部先生』 「嗯,那当然……我可是……渡部友昭……哦」 『但是,证据还有很多哦』 仔细一看,有大量的证据在我面前。厚厚一沓贴纸。和一本字典一样厚。 「真是的……当名人就是麻烦啊……」 为了把我踢下马,竟然准备了那么多贴纸。但是,我会把他们的阴谋诡计摧毁掉。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我这个将要创造传说的男人。 反正我刚刚也成功吞过一张了。我将极厚的一沓纸卷起来,硬塞进食道。感觉七窍都流出了液体,衣服也被染脏了。但这样我就算成功了。一流的记者,追寻真实的男人渡部友昭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止步。 渐渐的,嘴中不仅感受到酸味,还感受到了铁的味道。啊,刚才那阵痛感,肯定是体内某处出血了吧。但是,手还能动。 肚子因为不断塞入贴纸渐渐变大。我不禁自豪它居然能胀得那么大。这种只有大佛或是布袋神才有的富态的神圣,正是身材消瘦的我所没有的不是吗! 贴纸越是进入身体,就越有一种满足感。这不是为了渡过难关而想的不得已的策略,而是渡部友昭迈向更高层次的必要过程。 『辛苦你了』 我吞完所有的贴纸以后,从教室出去。 看到我这样子,新闻部那帮人到底会作什么表情呢。是会哭着向我求饶呢,还是被我的觉悟吓倒呢。你们,活该。 一上到作为舞台的体育馆中的高台,我就沐浴在凡人们的视线中。 这样就好。 有才能的人就该俯视凡人。 只有有才能的人才该被眷顾。 「唔咕啊……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我说出的台词,体育馆被狂热的声援与喝彩所笼罩。 真是一副美景,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创造这幅景象呢。 渡部友昭,在今天,这个名字变成了—— ■ 「渡部那家伙,不是说要创造登录数的新纪录么……为什么都没让摄像机进学校啊,浪费了大好机会」 「要是好好拍下来,搞个独家放送的话,说不定就能闻名全世界了呢」 这里是niiya动画的摄影棚。平常的话,工作人员们一定会忙直播的事情来往穿行,但是今天只有两个人在进行事后整理工作。因为,直播的主角,新闻记者在今天中午怪异地死了。 「那这个时间带的新闻节目要怎么办呢?我们有替代的选择吗?」 「很难啊,毕竟要找的话,只能在涉谷找……」 「说的也是,那种程度的小记者要多少有多少,但是不在涉谷找就不行啊」 「不过那家伙实际上也快撑不住了吧。作为一个现场记者,他做事也太鲁莽了」 「文笔也没专业新闻撰稿人的高」 「就播音员来说嘛……实际上和口舌之巧没什么关系啊。渡部只会像那样耍帅然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读读新闻——画面倒是挺美的,就像是在看小丑一样」 「不过,渡部那家伙,光是在寻找爆料这一点上有神奇的本事呢」 「算是吧。不过死了的话也就没用了。那个的管理者如何?涉谷news来着?收集情报的速度,整合的能力,口才都在渡部之上哦?」 「啊,那个广播吗。我也是那个广播的粉丝哦!听那声音一定是个美人吧!端庄大气的漂亮妹子!」 与渡部一起做过节目的两人的对话中并没有对渡部的惋惜,他们只关注未来他们自己该怎么办才好。恐怕,大部分渡部的粉丝都是这样吧。不会在意他死掉了这个事实,过了一段时间又变成了别人的粉丝。在情报传播迅速的网络社会,无法再发出声音的死人是很难维持自己的人气与名号的。 最终,渡部友昭是成为了传说。只不过他并不是作为记者,而是作为被害者,作为巨大的传说——『新狂的重来』的一部分,被载入犯罪史。 ■ ——11月3日—— 我不知道渡部友昭的为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记者。他生前的视频要多少有多少,我看了看他生前最后的新闻直播以及其他的视频。 看完的感觉就是,这人很圆滑。 在陈述自己作为记者的立场时,总会加上一句『我想~~~~』『个人认为~~~~』『或许是~~~~』这样给自己留后路的话。他是在避免做出明确的判断,打算回避在由此带来的意外的责任。这种姿态,让人完全感觉不到身为记者该有的真挚与热忱。 似乎网络上有很多人心中是怎么想的。到目前为止还在提他的人也说着与我相似的话。明明生前是个名人,却在死后不久变得一文不值。自称他的狂热信徒的人也迅速退散了。 从他生前写下的文章来看,他似乎自以为他已经灵活运用了网络,然而我倒是觉得他只是在被网络摆布。 与渡部友昭的死亡同样让我吃惊不小的,还有像是预测了他的死亡一样出现在现场的,名为久野里澪的女性。她是碧朋学园的学生,也具备脑医学家的知识,正在对负责这个案件的神成警官颐指气使。她口中透露的『能力者』这个词,以及渡部先生那被怀疑是用念写能力弄出来的相片,会让拓留他们察觉到『能力者』的存在。 渡部奇妙的死法,似乎在被冷淡的网络居民们称为『多谢款death』。 回顾这次事件,我突然发现。 『别看这边』和『漏音炭』对拓留来说,只是网上能看到的事件。 『回转dead』则是因为这边踏入旅馆,直接遭遇了事件。 而这次的『多谢款death』是对方主动接近过来,把我们卷入事件。 难道这一连串的事件是对我的惩罚吗?难道是因为六年前我……应该不是吧。但是,如果真是这样,我也希望只有我一个人被惩罚,我想让我亲爱的家人们都获得幸福。 但是,这个愿望却因为一个名字被完全撕裂了。 南泽泉里。 这个 名字,愚弄了包括认为还能逃离这场事件的我在内的,与事件有关的所有人,让我们陷入了恐慌之中。 第五章 被埋没的世界的故事 把还贴在新闻部里的文化祭海报剥下来,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收好。虽然祭典被搞得一团糟,海报也失去了意义,我也不打算把它揉成一团扔掉。 现在想想,筹办文化祭的那时候一定是我们讴歌日常生活的最后机会了吧。事件不断将我们逼上绝路。尘封已久的过去也渐渐—— ■ ——10月10日—— 文化祭当天,我以身体为重,在家休息。明明昨天才勉强自己去了趟学校,今天痛感却已经消退了很多。到傍晚时分应该还是可以去文化祭——虽然只是想趁父亲出外办事的机会溜出去。 「咦~我想看拓留哥哥上台演节目,傍晚去的话就来不及了」 听到我的计划后,结衣鼓起了脸颊。结衣和结人约好和我一起去学园祭。虽说表面上看我是在当他们的监护人,但实际上他们是因为担心我才要一起跟来的。『如果有什么事要赶紧告诉我们哦』——他们两人的说法各有不同,但意思是一样的。 拓留要和渡部先生进行面谈。想看哥哥在登台亮相的心情我很理解。但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它只会让我有种不安。 手机震动起来,是有人来电话了。是应该在学校里的川原君打来的。 『不好了来栖!这下真的糟糕了,文化祭要——!』 刚要回一句『你好』,川原君急切的声音就打断了我。 「你冷静一点,发生什么了?」 『又是因为宫代……不,宫代没做错任何事,但是——』 「拓留怎么了!?」 『你冷静一点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 被他回以前几秒自己才刚刚说过的话。在拓留的名字出现的那一刹那,我变得很激动。 「那你让他本人跟我联系。啊,他现在没手机啊。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把你的手机交给他让他说吧?」 『不,不行啊。宫代……刚刚被警察带走了』 这次他到底又是被怎样卷入事件了呢。听到这个消息的我感到头晕目眩。 「没事吧!?」 在近旁的结衣和结人赶快来到我身边。 「嗯,没事」 「拓留哥哥怎么了?」 「现在还不知道。抱歉,今天的文化祭,可能去不成了」 不仅是学校的情况糟糕,我腹部的伤口也突然开始痛了起来,疼痛在渐渐扩散。 夜晚,被警察放出来的拓留来到了我的房间。被我叫来的拓留似乎感觉他会被我痛骂一顿。 「你这样对伤口不好吧,还是赶快去睡——」 他装作很担心我的样子,打算转移话题。 「我听说你又被警察带走了。这消息没错吧?」 「谁,谁说的啊?」 「你管是谁。我是问这消息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呃,这个……」 「你怎么一直支支吾吾的,难不成是没听清我的问题吗?」 因为事实已经摆在那里了,再怎么拼命挣扎都是无谓的。 「那我再问你一次,刚才的问题你听——」 「听,听清楚了!」 拓留总算是放弃逃避我的问题了。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对,对不起」 「这无所谓,回答呢?」 「啊,是。被警察带走的事……是真的」 「…………」 「啊,但是,我什么都没做错,该说是事件恰好在我面前发生了吧——!」 拓留开始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渡部先生死亡的事件。 听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这个举动本身和昨天晚上在屋顶上做的一模一样,但总感觉它离昨天是那么的遥远。 「但是,我觉得有点奇怪啊……」 说完事情的经过后,拓留怀疑地说道。 「奇怪?什么奇怪?」 「一开始,确实是我们凭自己的兴趣调查这个事件的。但是……最近,感觉这个事件主动来追我们了……有这种感觉」 拓留想说的事,实际上我之前也微微感觉到过。但是,如果不想被事件接近的话,就更应该与它拉开距离……在被事件彻底卷入之前尽快逃脱。 「昨天……」 在这句话出来的同时,感觉心被揪紧了。我有种昨天晚上在屋顶上的努力将会化成泡影的预感。 「昨天,你对我说过吧?」 「嗯……?」 「你说,你会考虑一下」 「这……我当然是这样想的。但是,但是……今天又发生了很多事,然后我也得到了一些新线索」 「新线索?」 「没错。刚刚在新闻部的活动室讨论了。这一连串事件的被害者有一个共同点」 「…………」 拓留又回到了昨天以前的他。追逐事件,踏入禁区,想要追求『特殊』的少年。渡部先生的死,让拓留即将沉睡的兴趣复活了。 「其实那个共同点就是……」 拓留开始语塞。但那像是在斟酌语言为了让我也能理解他说的话。 「其实这一连串的事件的被害者……似乎都体现过特殊的现象。能看到未来,能读取人心,念写……也就是说,呃……是有超能力的……」 拓留已经接近真相了。 「超……能力……?」 听到我这种呆呆的回复,他一定会觉得我认为他说的话都是无稽之谈吧。但是,事实正好相反。我早就知道拓留口中说的超能力者,gigalomaniacs的存在。而且我也知道,接近他们,也就意味着可能会遭遇六年前的不幸——或是与那场不幸同等惨烈的悲剧。 我很害怕拓留继续追查这个事件。拓留前几天潜入的ah综合病院和gigalomaniacs有很深的渊源……他像是在什么东西的指引下,渐渐靠近黑暗。 「如果这个推断正确的话,不仅能解决事件本身,甚至还能颠覆全世界人的常识。这种事,难道不是很厉——」 一直说个不停的拓留突然停下话茬看向我。 「拓留……我求你了……不能再追下去了……住手吧」 我抓住拓留的手恳求道。 「来,栖……?」 拓留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我作为姐姐……作为来栖乃乃,一直不想把这柔弱的一面展现出来。 「我……很害怕……」 「一想到你因为追查这件事……遭遇到什么不幸的话……我就很不安,很害怕……」 「…………」 「你也明白吧?失去重要的人是多么痛苦的事……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了……失去家人……重要的人……所以,求你了,拓留……别再追查这个奇怪的事件了……求你了……」 只能这样了,只能求了——就算这不是来栖乃乃的作风。 「……」 偏偏在这种时候,腹部的伤痛过来搅局了。但是,我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疼痛放开手,放开自己的希望。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这么担心我,让我……」 拓留的狂热渐渐冷却了。他并没有说谎。 「但是……」 「咦……?」 「我还有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唯有这件事情,希望你能容许我去做」 「是很重要的事吗?」 「……嗯」 「是比我们这些家人更重要的事吗?」 「应该说是同等重要吧……」 「同等重要……到底有什么事是……」 「手机……我一定要把手机夺回来……」 手机?那种东西,那种只是能联系网络的道具,比家人还重要吗? 「那种东西……」 「不行。手机里放着新闻部的资料。也有这个家里的资料。如果被别人发现的话……」 「资料……只是通信录或是事件的调查成果吧?而且,你不是有电子锁吗……」 「嗯,但是,以防万一……」 这时,拓留突然像被切断电源的机器一样,停止了言行。 「唔啊啊啊啊啊啊!?」 他突然发出了痛苦的吼声。 「拓留?」 「你怎么了拓留!?」 「哈……!?」 他满脸的冷汗,气喘吁吁的。虽然他自己说没什么事,但很明显他并不是『没事』。刚才那一瞬间,拓留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呢。 「总之,唯有那个东西,不论如何都要夺回来……」 拓留生硬地说完,转过背离开了房间。我的哀求没有凑效。不,应该是不会有效了——我的直觉告诉我。 外面传来了结衣责骂打算离开的拓留的声音。但是那声音也马上消失了。我也突然从床上滚下来——肚子越发疼痛了。 拓留恐怕打算再次踏入ah综合病院。但是那个医院很危险。我非常清楚。 没能阻止他这点实在是太让人痛心。我用颤抖的手指操作从床上滚下来的时候落在地板上的手机。画面被点亮,看到手机中出现的名字,恐惧在心中复苏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动。当然伤口的情况不好是原因之一。重要的原因是没心情做任何事。这几天不光是拓留,连世莉架和伊藤君都联络不上。 『喂,小乃吗?』 与世莉架取得联络的那时,我已经差不多无法用『没有人联络我就是没什么大事的证据』这种借口来说服自己了。 「世莉架。太好了……!」 手机对面听到的声音让我莫名觉得有些怀念,光是这样,自己憔悴无比的心就得到了治愈。 『怎,怎么了,小乃?』 「拓留又去了ah综合病院对不对?他没事吧?」 『小拓?现在在房车里睡觉,因为太累了』 暂且能放心了。看来最可怕的事情没有发生。 「那他在医院里干了什么?」 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对世莉架的逼问。 『没,没什么哟?』 她的声音很做作,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谎。 「拜托了,世莉架。告诉我吧」 绝对是发生了什么。我在心中对世莉架道歉,并加强了语气。 『昨天晚上。小拓和我还有阿真三个人去了医院……』 稍稍沉默过后,世莉架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 我的小拓还有阿真先从逃生出口进入医院……然后,小拓说要寻找那个可能把他手机捡走的女孩子……然后听到了一大批人赶过来的脚步声,就迅速找个附近的房间躲起来。是一个里面有很多金属柜子的房间,好像是叫,解剖室?来着。 一个柜子挤一挤能装两个人,我就说要藏到里面去,但是不知为何他们都不情愿…… 「小拓,还能进一个人哦?」 「咦?」 「我,我一个人进去好害怕呀,求你了」 「伊藤,不好意思这柜子挤不下三个人,你去旁边这个柜子吧」 「噫!」 「我不可能丢下尾上一个人吧!」 「但我也不敢一个人躲一个柜子啊!」 结果,我和小拓在一起,阿真被硬塞到隔壁的柜子里去了。然后那个拿了小拓的手机的女孩子带了一大堆人来到这个房间。虽然很害怕,但因为小拓在不断鼓励我,我总算挺过去了。 然后女孩子摆弄了一下配电箱,一条暗道就轰隆地出现了!女孩子和一大群人往隐藏通道走去了。 等那帮人都走后,我和小拓才出来,然后把在另一柜子里藏着的阿真也放出来。 「不……不好意思,因为事态紧急」 「要不是特殊情况我早就把你干死了,你这混蛋!」 「真的,对不住啊」 从柜子里出来的阿真特别憔悴,虽然小拓道了几次歉,但是……好像是说阿真的柜子已经有『人』先占了。 暗道的门被封死,女孩子进去了以后,我还在想该怎么办。结果发现门还稍微漏了个缝。然后小拓和阿真就用力把门给拉开了。 不断沿着楼梯往下走……走着走着,我和小拓就发现了。这里是我们小学的玩探险游戏的时候不小心闯入的奇怪的地方。 是寻找都市传说阿巳(あみぃちゃん)的时候进来的。 我们都很害怕,陷入了恐慌,随后—— 「你们安静点,别再吵吵嚷嚷的,否则我就掐死你们,想要我放手就闭嘴」 先行潜入地下的久野里同学让我们冷静了下来。虽然是被她救下了,但是那人,完全不打算听我们的话,一直想赶我们回去…… 「我们是因为有必须要干的事所以才来的。你这样蛮横地叫我们回去,我们怎么可能听你的」我忍不住反驳了她。 因为久野里同学实在太过分,我都忍不住发火了。 「我才不会听连理由都不让我们说清楚的人的指示呢」 「你这家伙……」 「来,小拓,阿真,我们走吧。要赶快找到小拓的手机」 「啊,嗯……」 本来是要就这样分开行动的,但是久野里同学突然很不情愿地说『那你们就跟我走,但是要听从我的指示』。 不过,结果我认为我们是跟对人了。因为医院的地下层比以前我们去的那时要更加可怕。各处都有奇怪的叫喊声,还和看上去很不正常的人擦肩而过,我差点要吓得尖叫起来……如果不是有那人带路,我和小拓可能就已经撑不住了。 久野里同学来到的是一个有很多电脑和大屏幕的,类似监控室的地方。她什么都没说,而是一直在操纵电脑。所以我就问她『你是在查什么资料吗?』 久野里同学就说是『……在调查这个设施到底在干什么……』,稍微透露了一点信息。 但是小拓问『这个设施和医院有什么关系?』的时候,久野里同学却很生气——不,很冷酷地说了『我不是让你们安静点么』。她是我们学校的人。难道是小拓以前对她做过什么失礼的事吗? 之后又听到她说什么『临床试验』,『罗夏测试(rorschach)』,『事物变异』之类的听起来很陌生又让人很摸不着头脑的话……总之就是这个病院在地下这一层秘密进行着人体实验。途中,还看到了一个和力士贴纸很像的,据说是第十一号罗夏测试的图片,小拓就狂吐不止,真是太糟糕了。 然后,在调查设施的时候……之前和小乃说过吧?以前我们偷偷闯入这里的时候,看到一个正在被做奇怪的实验的孩子,明明那孩子说了『救救我』,结果我们还是逃了……后来知道这个孩子名字叫南泽泉里……然后听说南泽小姐已经下落不明了。小拓心情很复杂。甚至还说她是『朋友』,肯定是希望她能平安无事吧。 这之后,还知道了捡到小拓手机的女孩的名字,她叫做山添羽希。她在涉谷地震发生那时到现在的六年间,一直在这个被抛弃的设施里做打扫,以及照顾别的患者的工作。最后,在调查完所有的事情打算离开地下的时候,久野里同学说『把羽希带出去,之后再问她关于 手机的事』。 通过摄像头明白羽希在哪以后,我就一起来到她所在的房间。那时,羽希正在照顾连话也说不清楚的大量病人的其中一个…… 「别管那么多,快过来!」 结果久野里同学打算强行把她带走。 「咦!?」 然而羽希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也难怪,毕竟我们也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呆在这种地方。 「会被保安发现的!赶快!」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你从这里解放出去!」 「不,不行!不要这样!请你助手!」 羽希讨厌这样,但是结果久野里同学把她打晕,强行带出去了。我们也跟着久野里同学来到外面。路上,久野里同学把羽希交给自己一位女性熟人照顾。我们跟着久野里同学来到了她所在的公寓。 啊!说起来,久野里同学就是那个圭(ケイさん)!涉谷news的圭!被小拓尊为情强中的情强的那个人! 「骗人……难道是……圭……?」 「啊?不会吧,真的么!?圭,就是那个圭吗!?涉谷news的那个!」 在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小拓和阿真都很兴奋。圭是他们很崇敬的人吧。但是,久野里同学和我们想象的那个温柔的圭相去甚远。她还唐突地说在医院地下看到那个力士贴纸一样的第十一号罗夏测试时反应剧烈的小拓是『能力者』。还要逼着不想看的拓留看那个贴纸…… 「你快住手!」 我又生气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突然说小拓有什么『超能力』,居然把漫画或是动画里出现的东西当真!你脑子有毛病吧!」 「什么?」 「在杀人现场之类的地方都有这些贴纸,小拓都看过好多次了,觉得恶心也是正常的吧!?我也是,一回想起在情趣旅馆那时的事情就想吐哦!」 「……」 「如果你硬是要拿这种不着边际的东西当证据,那照你说的,我就也是『超能力者』了不是吗?」 「不,你不是」 「为什么!?」 这个人从一见面开始就只找小拓的茬,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尾,尾上……谢了,但是,你先安静一下」 但是,小拓却来劝阻我。 「啊!?但是!」 「好啦好啦……多谢你了,我没事的」 小拓不想我们因为他的事吵起来,并且,他应该也很在意久野里同学说的关于超能力的事。之前小拓也说过这个事件和超能力有关。 然后久野里同学突然打了个电话—— 「我们出门吧,你们放心吧,这次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说完,她就带我们去了别的地方。 我们被带到了经常去的那个咖啡厅。 「正事说完我就走」 「你来晚了」 「我也要稍微准备一下嘛」 「咦~是小雏!」 真是吓了一跳,久野里同学叫来的人原来是小雏!啊不,有村同学。前段时间我们见过,那时候我们就约好我叫她小雏,她叫我世莉。 虽然是久野里同学把她叫出来的…… 「话说~久野里同学。我不是说过请不要凭你个人的意志把我卷入麻烦事之中吗?」 「我们约定好要交换情报的吧」 「明明是你在一个劲儿地利用我」 「好啦坐下」 感觉久野里同学和小雏关系不是很好。 久野里同学之所以把小雏叫来,好像是为了确定小拓是不是超能力者,结果答案马上就明了了。 「我想得到证明宫代拓留是,或者不是能力者的明确证据」 「不,不是,我才不是——」 「毫无疑问是能力者哦」 因为答案出来得太过简单,连我都没办法相信。但是,听完小雏和小拓的对话,我渐渐觉得可能真的是这样。 「在自己希望那样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些奇妙的事情,对吧?比如说,学长之前潜入旅馆的时候。那个时候房间绝对是上了锁的。但为什么学长能进来呢?」 「你说谎,门没上锁」 「不,上锁了。但是,门突然打开了……对吧,世莉?」 话题突然抛到这边来,把我吓了一跳。不过记得那时旅馆房间的门是…… 「……我记得是发出『咔嚓』一声……」 「尾上!?」 小拓赶忙过来逼问我。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啊。那个时候确实是门锁在我们眼前发出咔嚓的声音并打开了。 「恐怕,是能凭自己意愿移动物体的能力……也就是念力,或是念动力……这种能力吧?」 久野里同学是这么给小拓的能力定性的。不光是在旅馆,刚才在医院的暗道门前也是这样,门正好开了一条缝。这实在是巧过头了。如果说小拓的能力是能自由移动物品的能力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吧。 但是小拓依旧是不相信。这时小雏开始说些奇怪的话。 「学长。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全部回答『不』」 「啊?干,干嘛啊你」 「照我说的去做,行吗?」 「呃,好……」 被小雏的气势压倒的小拓同意了。 「你觉得自己班上的人全是笨蛋」 「呃,呃……不……」 「但是,实际上很想加入他们的圈子」 「不……」 「你一个人去过卡拉ok」 「不」 「虽然是一个人去过,但是一首歌都没唱」 「不」 「和来栖学姐一起住的时候,偷窥过来栖学姐洗澡」 「不」 「原来如此,我懂了」 听完小拓回答的小雏不知为何露出了坏笑。 「你,你懂什么了?」 「首先是第一个问题。宫代学长,原来你认为他们都是傻瓜啊」 「才,才没那回事……」 「第二个问题。虽说觉得他们是笨蛋,但实际上自己很孤单,想要加入他们的圈子」 「不,不对!我怎么可能会想加入他们的圈子和他们说些毫无建设性的废话——!」 「你还一个人去过卡拉ok」 「那,那只是为了方便新闻部取材!但我没唱歌——!」 「你说谎」 「噫!?」 「其实是唱了的」 「我,我没唱!」 「是一首歌吗?」 「我都说了我没唱!」 「原来如此,唱了一首歌啊」 「唔……」 原来小拓唱了啊。明明他坚持对我们说他一首歌都没唱,只是为了去拍摄『别看这边』事件的力士贴纸才进去的。 嗯?洗澡?……小拓说是不小心的,所以马上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看到。小乃你也赶快把这事忘了吧。 「能通过他人的话判断是否说谎……这就是我的能力」 小雏的能力是看穿谎言。但小拓还有所怀疑,在想刚才那个是不是单纯的hot re……reading?(热读术) 但是,小拓最后不得不因为某件事承认自己是能力者。 虽然在一旁的我和阿真都不清楚——但好像是因为他看得到小雏掏出的类似『剑』的什么东西。据说是只有能力者看得到的奇妙的剑。 那个剑的名字叫di-sword, 好像是小拓以及小雏那样的能力者——被称为gigalomaniacs的人才看得到的剑。这些能力者拥有能将妄想变为现实的能力……说是通过量子力学?什么什么的。他们说的话太难懂我根本跟不上。最后久野里同学一脸严肃地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gigalomaniacs的妄想,以及由此被共同认识并确定的现实——甚至能扭曲物理现象。正因为如此……它才极其危险』 真是奇怪对吧,这和小拓有什么关系。小拓怎么可能,危险。 ■ 解剖室的暗道。 在地下遇上的,同是入侵者的久野里澪。 地震发生之前进行的人体实验。 力士贴纸的真面目,第十一号罗夏测试。 研究终止以后,被丢弃在地下的被实验者们。 照顾其他被实验者的少女,山添羽希。 能力与gigalomaniacs,还有di-sword。 拓留可能是gigalomaniacs,并且能力是念动力。 还有在地震发生之前就潜入过医院地下的拓留以及世莉架抛弃的少女,南泽泉里。 虽然说话方式有些轻飘飘的,但世莉架还是很详细地把这一连串的信息都告诉了我。 「谢谢你,世莉架」 『唔,不用,你没生气吧?』 「为什么要生气」 『不,我是问你会不会生小拓的气』 并不想生气。倒不如说,已经没力去生气了。 那个医院,还活着。如同饿的皮包骨,苟延残喘下来的人一样,继续存活于地底下。 「世莉架。我有事情要拜托你——不,还要拜托伊藤君和香月」 『什么?』 「我的伤还没好,所以现在不方便行动。你们要替我照看好拓留」 对世莉架拜托完这件事,我挂了电话。 我之前就知道ah综合医院地下到底发生过什么。也知道gigalomaniacs和di-sword。 世莉架口中说的大部分情报我都清楚,不知道的,是『ah综合医院地下目前还藏有被实验者』这个事实以及山添羽希的存在。也就是说——我不知道的只有『目前』的情报。 在地震发生之前,还是小学生的拓留和……世莉架,因为兴趣偶然潜入ah综合医院的地下,目击了和他们差不多岁数的少女南泽泉里正在接受的gigalomaniacs的觉醒实验。 被绑在椅子上,被固定住眼睑和眼皮,被迫看着第十一号罗夏测试的画面。受到残酷的实验的少女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拓留并向他求助。但是,拓留逃跑了。 这一切我都清楚。 因为,来栖乃乃和南泽泉里是—— 这是至今为止我都瞒着没说的事。如果说出来的话,我或许会失去一切。这个秘密如果败露,或许会让碧朋学园学生会长,青叶寮的一员——至今为止的来栖乃乃这个人类完全崩溃。 给我安慰的,是觉得我电话中的声音有些不对劲,特地过来看望我的世莉架。 「因为觉得小乃的状态不是很好」 「电话里的声音,没有精神」 「总之,就是有点奇怪。所以才来了」 为什么她想到什么就马上能付诸实践呢。真是拿这孩子没办法。 我也要学着点。 我想要保护拓留,保护家人,保护新闻部的各位。还是以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为重吧。 「世莉架……你之前说过吧……在那个医院地下,呃……看到了那个叫南泽泉里的孩子……」 「是,是啊」 「这个……」 看到我递出的手机里的照片,世莉架睁大了眼睛。 手机上呈现的是六年前的照片。穿着运动装的,年龄尚小的来栖乃乃,川原君,还有南泽泉里。这是证明乃乃是泉里为数不多的朋友的证据。 我拜托世莉架转告拓留让他明天放学后来青叶寮一趟后,为到那时『到底该对他说什么』纠结了好几个小时。 「不能说谎,不能有所隐瞒……吗……?」 还是把一切都告诉他吧。我决定把我藏着的一切秘密告诉拓留。 拓留离开青叶寮的那一天……他的双亲并非死于地震,而是在避难所被强盗杀害的真相暴露的那一天。拓留对认为这样是为他好而隐瞒秘密的我们感到很愤慨。 或许这次要说的事情导致的后果会比那次更严重。不,绝对会。但是,这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就在我烦恼着这些的时候,感觉楼下好像有什么动静。结衣和结人都已经睡觉了。父亲也在楼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提防着伤口开裂,小心走下楼梯,打开了与诊所连通的门。 「谁?拓留……?」 「啊……!」 一脸『糟糕了』的表情。他听了世莉架的传话,没等明天,今晚就直接过来了——我也料到有这种可能。但是,他的表情显得很惊讶。并且他还带了个让我感到意外的人。 「啊?有村同学?」 「呃,那个,不好意思打扰咯」 拥有能看谎言的能力的gigalomaniacs,让我感到很不安的高一学生。对我来说是谜一般的存在的有村同学正坐在医疗用的椅子上。 仔细观察了他们一会儿,不得了。 「你们两个都受伤了!?」 他们身上到处是烧伤和擦伤。看这严重程度,就像是刚从火灾现场逃出来一样。我把药从打算胡乱治疗的拓留手上夺走,给表情看上去有些尴尬的两人进行治疗。 「发生了什么?」 我治疗完以后问道。 「啊,这个……」 「我们被袭击了」 与支支吾吾的拓留相反,有村同学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事实。 「被袭击了?」 「对。是被一个拥有操纵火焰的能力的女人……」 「……」 有能力者袭击了他们? 「学长,这种时候还藏着掖着只会让人疑心更重哦?会让她过多担心的」 「咦?」 「而且,宫代学长的谎言,就算不使用能力我也能看得出来」 这倒是没错。 在有村同学的敦促下,拓留自己亲口说起了事件的始末。 他等不及,想趁今晚就和我谈谈,所以离开房车往青叶寮走。结果在路上发现大量的力士贴纸。这些都是能刺激能力者的第十一号罗夏测试——并不是设计相似的仿造品,是真家伙。 而且不光是房车周边,不知不觉中整条路上到处都是。拓留在路上拼命地跑,结果正好撞上了和他一样被道路上的力士贴纸赶得到处跑的有村同学。两人在精神与肉体都备受折磨,为了喘口气,决定一起来青叶寮。 结果,就被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女人袭击了。一个双目无神,眼中闪着黑暗的火炎的谜之女性。光是看一眼就知道她是危险的人。 「……找到你了」 女性说出厌恨而不快话,朝拓留和有村同学逼近。火炎突然凭空出现。 女性拥有制造火焰的能力。这种极端危险的能力者,利用强到能将柏油路面都融化掉的火炎袭击两人。 火炎太强,拓留和有村同学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在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时候,拓留终于是看到了自己的di-sword。 他没拔出剑,仅是想着『斩断火炎』的场景,动手去劈。火焰的漩涡被拓留的力量推回去,连同女人一起被打飞 了。 但是,女人还能动。而拓留和有村同学已经动不了了。女性毫不掩藏杀意地朝拓留他们靠近,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与他们擦肩而过不知走向了何方。虽然不明白那女人到底想干啥,但拓留他们姑且是保住了性命,然后来到了青叶寮。 「——她袭击我们的理由我们也不清楚。但是毫无疑问她是冲着我们来的」 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话。但是根据现状以及拓留他们的伤势,我只能认为这种荒唐的话是真实的。 「那个,宫代学长?能看到么……」 「咦?」 听到有村的问题的拓留忽然看向半空中,然后又唐突地伸出手。 「拓留,你在干什么?」 我问道。 「……有剑,就在那里」 「剑……?」 「果然你已经能把自己的di-sword拿出来了呢」 听到有村的话,我和拓留才终于理解了面前这把剑的真面目。 「自己的……?」 「没错,这就是学长的剑(di-sword)哦」 不禁回想起前几天世莉架的报告。 『那个剑的名字叫di-sword,好像是小拓以及小雏那样的能力者——被称为gigalomaniacs的人才看得到的剑』 世莉架的报告再加上现在拓留能拿出自己的剑的事实让我明白了一件事。经过那个女人的袭击,拓留已经觉醒到『能使di-sword出现』这个阶段了。虽然只是能使它出现,而不是能自由挥舞——但拓留毫无疑问是进化了。 「那个,有村同学?」 这是我作为来栖乃乃而非学生会长第一次和有村同学搭话吧。 「……?怎么了?」 「能不能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呢」 「啊?为什么啊?」 「我要调查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挑起这种事件的」 「喂,喂!?」 拓留赶紧缠上来。那也是当然的。之前我劝了拓留这么久,现在却自己要走上这条路。 「你不是一直说让我别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吗……」 「但是,已经太晚了不是吗?或许拓留和有村同学今后也会被人盯上遭遇危险」 我原本以为只要装作不知情,装作不理会就能逃过这一劫。但是,事件已经发展到直接袭击拓留和有村同学这种地步了。所以,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如果在这时把我的秘密告诉他们的话。 能力者的袭击。两人受伤。有村同学的存在。面对这些要素,我之前作出的觉悟化为了泡影。 「我……没问题的」 察觉到我正在烦恼的拓留说出了安抚我的话。『已经和那时不同了』——他像是想这样说。我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就算如此,我还是在觉悟不够的情况下说了出来。 「这次的事件……和我不是没有一点关系」 拓留虽然说了『没问题』,但那肯定是违心的话。 他显露出易懂的惊讶的表情,而有村同学的表情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猜疑。 「之前……你们潜入的那个医院……」 「ah东京综合医院?」 「嗯,我在很久以前就知道那个医院地下的事情了……」 「啊!?」 拓留很惊讶。这也是当然的。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追逐的谜团早已被自己亲近的人知道了。 「…………以前,泉里……」 「……?」 光是给『泉里』这两个字,还不足以让他理解吗。 「……南泽……泉里的事」 「南泽泉里!?为,为什么你会认识她……?」 「那是因为……呃,因为……」 我犹豫了一会儿,操作手机,打开了小学时候三人一起拍的照片。 「……这个」 「啊……!是,是吗!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我总觉得南泽这个姓在哪听过……原来是川原君说过。以前和一个名叫南泽一起的女孩……」 川原君肯定知道来栖乃乃和南泽泉里的关系。倒不如说,除我以外知道这条关系链的人只有他了。 「没错,在拍这张照片的那时,我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玩耍」 来栖乃乃,川原雅司,还有南泽泉里。虽然其中关系有些复杂,但三个人一直都玩在一起。 「泉里每周周日都要去那个医院」 并且,正如拓留在医院地下看到的记录所记载的那样,是对大脑有危害的实验。 「那,那来栖……你也知道那个地方在进行什么样的实验吗?」 「当时还是个孩子的我根本无能为力……这让我很不甘心,很悲伤……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不能逃避。我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否则……谁也……保护不了」 我想要守护。光是一无所知——不,装作一无所知,担惊受怕是什么都保护不了的。如果我自己遭遇到什么事的话——我倒是希望这样的事只发生在我一个人身上—— 「真是没办法」 有村同学同意了我的请求。 「我毫无疑问是学长他们的同伴,学姐大可以放心」 「是吗」 作为回报,有村同学发誓站在我们这边了。她是个好人。但是,恐怕她之所以会同意帮忙,只是觉得在场的我和拓留都没有说假话吧。从她的能力以及性格来推测,她绝对不会和说谎的人合作。 对不起。 我在心中向拓留和有村同学道歉。刚才我的坦白并不是完整的,其中还混杂着一个巨大的谎言。我为了不被有村同学的能力探查到,谨慎地选择了说法。 事到如今,我又—— ■ 几天后,我回到了学校,对学生会成员们的致歉,以及听取学园祭的事后报告。在把各种琐屑的事情弄完后,我来到了新闻部的活动室。新闻部里有拓留,世莉架,伊藤君,香月这些平常就在的伙伴以及昨晚刚刚成为同伴的有村同学。 「噫……副部长」 伊藤君的反应像是在说『哇,不好了!』 「你们已经开始聊了吗?」 「啊,不!我们其实并不是在聊与事件有关的……」 他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来栖她同意一起解决事件的谜团了」 一瞬间,沉默支配了部室。 「啊?是这样么?」 「嗯,由我来监督各位」 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看到大家开朗的表情,我就觉得自己做出的选择是没错的。看这笑容那么灿烂……他们最近到底是怎么想我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这个一直阻挠大家的恶角突然改变了态度,大家的讨论很积极。 「为什么每个人能用的能力都是不同的呢?」 拓留回答了世莉架的问题。 「恐怕是因为愿望吧」 然后伊藤君马上提出下一个问题。 「所有被害者都是能力者对吧?那犯人是如何找到能力者作为目标的呢?」 「我想犯人可能是在利用力士贴纸来找寻能力者吧。正确地来说,是第十一号的罗夏测试。能力者看到那个图案以后会起剧烈反应」 拓留迅速回答。脑袋真是灵光。 我和有村同学时提供的信息,医院地下发现的线索。这些东西都成为了推理的线索。然而,还是不清楚为什么那个谜一样的女人会袭击拓留和有村同学。她拥有操纵火焰的能力,同时在至今为止 的事件案发现场附近引发连续纵火事件。 在讨论之中,最让我在意的推论就是『她之所以没有杀掉拓留他们是因为没到该杀人的日子』。 至今为止的案件都是严格按照与新世代的疯狂同样的日子发生的。如果是这样,下一个案件发生的日子就是10月23日,与『无脑男』事件一样。今天是15日,离23日还有一周以上的时间。看来23日对我们来说会是个重要的日子。 ■ 以被火焰能力者袭击为契机,拓留回到了青叶寮。我很高兴拓留能回来,不论契机如何。 在与大家一样,投身入『新狂的重来』事件后,我也有了新的邂逅。 那就是拓留潜入ah综合医院地下时带出来的少女,山添羽希。她被拥有关于gigalomaniacs的知识的久野里同学带到了位于樱丘的信用调查公司『freesia』保护起来。不过,她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 通过面熟的,警察方面的合作伙伴神成刑事的联络知道这件事的我和拓留迅速赶往freesia。因为拓留的手机至今还没找到,神成警官是联络我的。 赶到freesia的拓留开始追问神成警官,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急躁,感觉有些不对劲。 除了神成警官以外,事务所还有freesia的所长,百濑女士以及之前只有耳闻从未见其人的久野里同学。久野里同学的白大褂底下是碧朋学园的制服。身为学生会长的我自信能记得大部分学生的长相,不过倒是对她很陌生。 百濑女士的供词模糊不堪,久野里同学推测山添羽希也是gigalomaniacs。她恐怕是利用什么能力逃跑的。 而且,她很可能是回到了ah综合医院的地下。虽然在别人看来那毫无疑问是个地狱,但在那里长大的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回。 然而,那个医院不是想去就能去的。接下来只能拜托包括神成警官在内的警察们了。意想不到的是,离开freesia的拓留直接就往ah综合医院去了。跟在拓留身边的我也只好和他一起潜入了医院。 「这种事还是交给神成警官他们吧。我们这样的门外汉进去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吧——」 直到侵入了医院,我还在用这样的常识劝诫拓留。 「不行的。我必须要找到山添羽希,并把她带到青叶寮去」 拓留的回答超乎了我的想象。 「嗯?为,为什么?」 「我不能把她——交给现在的久野里同学」 这并不是单纯的心血来潮。拓留的话中透着觉悟与决心。 但是,为什么他会这么想要庇护山添呢。甚至要不惜赶在警察前面把她带走。 「如果放着那孩子不管的话……同样的事情就会重演。我将会再次在那个地方对别人见死不救」 拓留说了以前对南泽泉里见死不救的事。他将以前那个没能救下的少女和这次的少女看成了同一个人。 同时,拓留还将一直对山添用『捕获』之类的词的久野里同学和以前把南泽泉里当成试验小白鼠的科学家们看成了同一类人。 「我并不认为我做了这些事,南泽泉里就会原谅我……但是,我就是想帮她」 拓留是正确的。从人道的角度讲是正确的。 但他还是错了。他早该把没能救下南泽泉里这件事抛在脑后。 虽然我想明确告诉他,但是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这也是当然的,缺少一个重要的能让我透露真相的要素。并且,越是想说,反倒越是说不出口。 我真是个卑鄙的人。 一辆小面包车开了过来。疑似神成警官和久野里同学的人影从车里走下来。 「来栖,对面已经开始行动了。你能行吗?没问题吧?」 「咦?啊,嗯」 我也决定潜入地下。我无法忍受一个人等待独自前往危险地方的拓留回来的压迫感。并且,拓留想要使用潜入所必须的念动力,就必须要有人在他身旁与他进行妄想的共有化。 他用能力把神成警官掏出的钥匙打飞争取时间,趁此机会和我一起潜入医院。拓留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位于解剖室的暗门,走下延伸到地下层的楼梯。 如果没有拓留在身边,我恐怕早就害怕得逃跑了。 光是想想接下来要经历的东西就觉得害怕。 光是靠近目的地,呼吸就变得紧张 光是走廊上走,冷汗就不停地流。 「你,你没事吧?」 拓留来担心我了。 「没事的,我们还是赶路吧」 对来栖乃乃来说,对这家医院的恐惧必须止于『只是听说过出恐怖的传闻』这个级别。我一直这样说服自己,打算让自己冷静下来。 「唔……唔……」 深处传来了哭声。一位少女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个劲儿地哭着。 「……不在了……一个人,都不在了……」 一个淡紫色头发,表情阴郁的小巧少女……不,不是,在这里的是一个侧马尾,戴眼镜的小巧少女。体格虽然相似,但外表完全不同。 回过神来,我自己也哭了。我紧紧抱着一直在哭泣的她。 「你……已经很努力了……不过,已经足够了……我们回家吧,好么?」 这个女孩,山添羽希……就是另一个南泽泉里。她独自一人在因为地震被抛弃的实验室里一直照顾同样被抛弃的,已经不能说是人类的被实验者们。 如果,南泽泉里没有因为地震而消失的话,要么是和羽希一样活着,要么就是变成被羽希照顾的对象了吧。不管怎么说,羽希的所作所为非常温柔,非常高尚,也很悲哀。 我拼命说服了羽希。拓留也肩负起或许会被她讨厌的风险,告诉了她『已经不会有任何人回到这里了』这个事实。哭成泪人最后累倒的羽希被我们带回了家——带回了青叶寮。 万幸的是,父亲并没有多说什么,很轻易地接受了羽希。让人更加惊讶的是—— 「为什么羽希会在这呢?」 结衣不解地歪歪自己可爱的脸蛋。 结衣和羽希居然互相认识。结衣上小学二年级时和羽希的同级生。那已经是地震发生之前的事了,然而羽希的肉体完全没有成长的迹象。这并不是『相似的陌生人』,结衣是把当时的照片拿出来,并且通过与羽希的对话证明了这一点的。 羽希成长停止的原因还不明了。不过她在地震之后一直在医院里照顾被抛弃的被实验者们。她也可以说是被地震,被gigalomaniac的命运摧残的被害者之一。 结衣对有些不安的羽希搭话。 「橘结衣。你记得吗?」 「……橘,结衣同学……啊……」 看来她脑海中还留有结衣的名字。仅是这一点就让我松了口气。 「你还记得我吗!?」 「啊,是的,那个……好久不见了……」 「真是的,明明是同学,还用什么敬语啦」 「但,但是……」 有些强势的结衣和腼腆的羽希。她们很合得来。结人也想努力和羽希搞好关系。 因为有结衣这个意想不到的朋友在,羽希与我们的关系发展的很顺畅。而昨天另一个我第一次见到的人,久野里同学与我们的关系则不是这样。 「——总之,现在那个名叫山添羽希的孩子在青叶寮安家了」 在午休时间,新闻部活动室。拓留把昨天收留羽希的事情对大家说了。 「小拓大展身手了呢!」 「嗯! 」 「不行,世莉架,还有香月。你们老是夸他的话他肯定又会得意忘形干什么荒唐的事的」 因为得意忘形又遇到危险就麻烦了。我回归到『监督人』这一身份上,浇灭了他们的热情。 「但是,这下真爽。现在神成警官和久野里同学肯定气得牙痒痒吧,活该。嘿嘿嘿嘿」 我姑且听说有村同学也是神成警官和久野里同学的合作伙伴……但似乎有村同学真心为此感到幸灾乐祸。 新闻部中和乐的氛围被突然被撞开的门和静静地燃烧着怒火的久野里同学瞬间粉碎了。 「你到底想干嘛」 「什,什么干嘛……?」 像猛禽类一样生猛,像爬行类一样冰冷的久野里同学的目光已经凶残到足够让拓留害怕了。 「那家伙是重要的证据。你别捣乱」 然后,久野里同学不由分说地抓起了拓留的胸襟。 「喂,请住手!」 「反对暴力!」 就算我和世莉架两人冲上去制止,她的手也一动不动的。拓留也在痛苦地呻吟。这人到底有多强的力量,到底在这力量中灌注了多强的感情呢。 因为山添羽希这一证据被夺走而愤怒的久野里同学。想要把山添羽希当作一个人来看的拓留。两人势如水火。就结果而言,拓留依旧是被掐着脖子。 这样下去拓留就要被弄死了。 「你这家伙!放,放手啊!」 拓留痛苦地吼起来的瞬间,久野里同学的表情也因痛苦而扭曲。 并不是拓留的愤怒的压迫感起了作用。而是她手腕正被一种奇怪力量缠住。是拓留的念动力攻击了她。 赤红的印子和苦闷的声音。久野里同学的手现在一定饱受谜一般的痛苦,但是她依旧没有放缓抓住拓留脖子的力道。 就连讨厌她的有村同学现在也在拼命劝阻拓留。拓留的状态很不正常。想必他是对她抱有愤怒的感情吧,但是,他现在更像是无法控制住自己激荡的情绪。 这样下去,拓留就要下杀手了。 「快住手,拓留!」 我在他耳边大喊,并扇了他一巴掌。清醒过来的拓留被我,伊藤君还有世莉架三人拉开,有村和香月则把久野里同学拉开,压制住。 好在最恶劣的事情没有发生。拓留已经重现冷静。 然而那种激昂的感情转移到了我身上。 「请回吧。无关人等禁止来这里」 我挡在甩开了有村同学和香月,依旧怒发冲冠的久野里同学面前。 「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家拓留和有村同学那么过分,但是,我不容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我又不需要得到你的许可。你刚刚也看到了吧,能力者是有多么危险——」 「请你赶快回去」 这个人是敌人。 对久野里同学来说,拓留他们是证据,是实验体,但与其说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不如说是『憎恶的对象』。她所追求的东西是事件的真相吗,又或者是与真相完全无关的另外的什么呢?这点我搞不明白。 但是,当她认为身为gigalomaniacs的拓留他们只是『物品』的那一刻,她就注定与我不是一类人,是势不两立的。和拓留一样,在我眼中,她和曾经在昨天那个医院地下进行实验的科学家们是一样的。 「啊,你们给我等等,停下停下!」 要不是神成警官慌忙赶到,我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神成警官来了以后,先为久野里同学的无礼行为向我们道了谦,并且没有追究我们擅自把羽希带走的责任。然后,他向拓留和有村同学以及羽希提出了『做gigalomaniacs的脑部检查』的请求。 「其实我刚刚就和佐久间医生谈了这件事」 如果你们不信任久野里同学的话,就去你们父亲的朋友的医院做检查吧——神成警官告诉我们,父亲以前是大学的副教授,做脑部检查的渠道是有的。 「父亲是副教授?」 「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我和拓留从未听说他这段经历。 「还以为只是个奇怪的大叔呢」 「喂喂喂……不过,看他那样子,被这么认为也不奇怪吧……」 世莉架若无其事地说了很过分的话,而神成警官的话也好不到哪里去。 暂且不说这个——久野里同学会一同参加大脑的检查,不过神成警官保证说会好好看着她。就妥协方案来说,这对双方都再好不过了。 原本身体的成长就存在异常的羽希基本是无法避免接受检查的。拓留和有村同学最终也同意了检查,但是…… 「如果老爸说检查是必要的话,我就接受检查……但是,如果中途,久野里同学那个……做出类似要把山添和有村当作实验动物的举动的话…………我,我可是会生气的。我会使用能力……那个,总之会把一切弄得乱七八糟妨碍实验的进行,你们可听好了」 拓留说了些可怕的话。他今天以袭击了久野里同学为契机,对自己的能力更加有信心了。虽然之前也有所前兆,但这件事还是让我感到不安。 那个疑似袭击了有村和拓留的女人昨晚又袭击了两个在巡逻的警官。警官觉得她很可疑,上前盘问之后,就被她用能力烧伤了。恐怕就是同一个人吧。 真正令人惊讶的并不在这。 逃跑的她遗失的物品……是南泽泉里的id卡。 「这,这难道说,袭击了宫代的犯人是……?」 伊藤君这么说的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我勉强用手撑住了桌子,防止自己摔倒。原本放在桌上的我的茶杯被撞掉下桌,摔了个粉碎。 不可能,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她居然是南泽泉里……?她早就已经,不在了。这是什么性质恶劣的玩笑吗。 「来栖同学?难不成……你知道什么关于南泽泉里的情报吗?」 察觉到我的状态不对劲的神成警官用警察特有的锐利眼神看着我。 「那个,神成警官,这件事还是——」 「没事的,拓留」 我制止了打算帮我说话的拓留,把来栖乃乃和南泽泉里的关系告诉了神成警官。说着说着,自己的脑袋也重新冷静下来。没错,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但是,泉里的名字已经被刻在涉谷地震的被害者纪念碑上了。不可能是犯人」 我这样作结。 「是,是啊。久野里同学也说过,她应该在地震的时候去世了」 拓留也补充道。 「来栖同学,非常感谢你提供的情报。关于她死亡的记录是否确切这个问题,警察局正在进行核查。如果有什么状况的话,很抱歉,或许会需要你去警署做笔录,希望你能配合」 神成的声音变得有些温柔。或许是在顾及我的感受。 「没问题,反正我认为南泽泉里不可能是犯人」 这绝对是有什么搞错了。 神成说完『将要调查南泽泉里的事情』,『情报的保密』,以及『要提防第二次袭击』这些事情后离开了。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大家都在犹豫是否应该把目前得到的情报写在部室的黑板里的地图上。我蓦地拿起了笔。 「来栖……这样好么?」 理解到我想要干什么的拓留于心不忍地问道。 「没什么。确实应该记下目前有的可能的推论,而且,记录这种工作还是交给我比较好」 我拼命克制着手上的颤抖,记录下至今为止得出的『可能 性』。 发现火焰能力者。那个女人持有泉里的id卡 火焰能力者=事件的犯人,是泉里的可能性 光是看着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就觉得想吐。虽然只有我才能写,但这肯定是不适合我写的东西吧。我拼命抑制着对自己的厌恶感,默默离开了部室。 「真的!?真的可以吗!?」 「嗯,包在我身上吧」 交给我吧!——如此展现威严的父亲显得比平时更可靠。 「太好了!太好了,羽希!从今天开始就能一起住了!」 结衣握着羽希的手蹦蹦跳跳的。 「好,好的,今后请多指教了」 「真是的~都说不要用敬语了」 羽希正式被青叶寮收养了,作为她曾经的同学的结衣很高兴,这个新成员也很快融入了家庭。 在父亲的朋友的医院接受精密检查的拓留,有村同学还有羽希并没有被查出任何异常。本来担心的大脑某块区域的反应也是阴性,并无大碍。 下一个事件如果发生,日期将会和六年前的『无脑』事件一样在10月23日。正如拓留的推测那样,直到23日以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仅如此,连续纵火事件也戛然而止,被认为是南泽泉里的那个女性也不见踪影。 我则在处理每日的学生会工作,无视川原君所谓『你是不是太宠着宫代了』的意见,过着平凡的生活。大家都是这样吧。因即将到来的恐惧担惊受怕,并逃进日常中。 ■ ——10月23日—— 这一天,我们决定在一起守护对方,绝不让任何一个人单独行动。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起效果,但至少在放学之前平安无事。 从以往的事件来推断,潜在的被害者是能力者。也就是说,在我们之中,拓留,有村同学,羽希是需要被重点保护的对象。新闻部一行人以及被从青叶寮带出来的羽希离开了人数减少的学校,前咖啡店营业到很晚,也比较冷清。并且,只要坐在大楼靠窗的位置上,就能一眼看清有谁靠近大楼的入口。 「有村。其他的成员暂且不论,你可要自己掏腰包」 「咦!学长太过分了!鬼畜!恶魔!」 除开似乎要为我们出钱的拓留和有村同学钱包吃紧的情况,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地方。 总之,尽可能地在店里赖久一点。反营业到很晚。 平安度过数小时后,我们的『常客』这一身份没法成为眼神越发锐利的店员的挡箭牌。就在这时,异变突然发生了。 「咿呀!」 「唔啊啊啊啊啊啊!」 拓留突然喊起来,把坐在旁边的世莉架推倒了。 「你在干什么,拓留!?」 坐在他对面的我赶忙抱住他。 「来,栖……?」 好在拓留马上清醒过来了。不过刚才他的力量真强,这种人类认真起来的力量让我不禁想起之前的久野里同学。 「那,那个女人呢!?」 「女人?」 不由得环视在场的同伴们的脸。拓留说我们不知怎么的全都消失了,然后他差点被那个似乎是冲着我们来的火焰能力者杀掉。但是,我们一直和拓留一起坐在沙发上,也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物。香月一也『嗯!』的一声表示否定,现在是轮到她负责观察外面情况的。 但是,从刚才拓留的力道和他全身的冷汗来看,他并不像是撒谎。拓留这种骤变在前段时间我好像也亲眼见过…… 总之,我先掏出手绢擦擦拓留满是冷汗的脸,结果发现了拓留不同寻常的地方。 「拓,拓留!你眼睛流血了——!」 血液从拓留两眼流出,并顺着脸颊往下流。 在我们不注意的这段时间里,拓留到底被谁干了什么。如果只是血管开裂流血的话那还好,但要是是角膜受伤,或是大脑出现什么异常而引起出血的话,就必须马上接受检查了。 「快去让父亲诊查一下!」 「走吧,小拓!」 我和世莉架下意识地抓起拓留的手,步调一致地把他往外拉。 「伊藤,有村,香月,山添。你们也一起来」 而拓留本人比慌乱的我们脑子更加清晰。我们离后,径直往青叶医院走。在这种时间还能在不追问过多琐事为人诊查的,在茫茫涉谷也只有父亲的这一家医院了。 「呼,好像没什么异常啊。角膜还完好无损,血压也基本正常」 拓留眼睛出血只是眼睑后面的血管裂开了——这是父亲的诊断。 明明还没做大脑的检查,就这样大咧咧地下了定论。 「喂乃乃,不要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瞪着我嘛」 「如果拓留真有什么情况的话你要怎么负责……?」 「……好吧好吧」 父亲停下手上的动作,打开了和病历记录不同的一页纸。 「拓留,我现在帮你写介绍信。你明天到医院去再拍一次大脑的片吧」 父亲给拓留写了一封介绍他去设备优良的大医院的介绍信。这事情弄完以后,做些好吃的晚饭报答他吧。 我们上楼梯来到二楼,发现大家都聚集在青叶寮的起居室里。 现在是晚上11点,离10月23日结束还有一个小时。 「那么,你能好好给我们说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吧?宫代学长」 有村同学追问着拓留这件事。 「……嗯,我说……既然要说到那个火焰能力者……」 「南泽泉里?」 「呃,嗯」 拓留看了看我这边。他像是在说『你的挚友或许是猎奇杀人犯,你还打算听吗?』。他是在为我着想。 「我想听。所以我留在这里」 我如此宣言道。 拓留说的话和之前说的没什么不同。不知不觉中室内只有他一个人,南泽泉里把他逼到了厕所的包厢里。但是最后,一鼓作气打算撞开门拼命的时候,却发现是把世莉架推倒了。不知为何,自己也无法使用能力。 拓留的声音一直在颤抖。明明这段经历很模糊,恐惧却是千真万确的。到底该如何解释拓留看到的幻觉呢。大家都默默地纠结着。 「怎能被她杀掉」 有村同学的低语比之前在学生会室里听到的那次更加冰冷。 羽希和拓留往后退了。两个能力者做出了这个反应。因为有村同学把di-sword拔出来了。 「你……要干嘛?」 拓留困惑地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拿出武器啊」 有村同学打算与袭来的恐惧正面对抗。 羽希在有村的鼓舞下,也朝空中伸出手,拿出了自己的di-sword。 虽然拓留也被催促快拿出di-sword,但他还没觉醒到能自己掏出剑的那个阶段。有村同学砸了咂嘴,抱怨了一句『真没用』。她显得很冷酷,不,她甚至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我之前被南泽泉里袭击了。今天又是宫代学长。我已经无法忍受这种事了。所以,由我来亲手了结这次事件……杀掉南泽泉里」 「你,你等一下」 我不禁插话。大家的视线集中到我身上。 不对,不对的。有村同学和其他人都搞错了一件最基本的事。但是,我无法说出口。 「那,那个……泉里是犯人……这是真的吗?」 自己都知道难以启齿。虽然想要仅使用目前大家都知道的情报庇护泉里,但在大家只会对我投 以同情的视线。像是看着一个拼命为犯了滔天大罪的朋友辩护的愚蠢的人。 「我……看到了。我亲眼看到……泉里被瓦砾堆埋在下面」 「来栖学姐,为什么你要说谎呢?」 能够看穿谎言的有村同学,断定我这句话是说谎。 「我没有说谎」 「不,学姐没有看到南泽泉里死亡的瞬间」 泉里在那一天消失了。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但是—— 「我不知道你的『能力』能准确到什么地步。但是,我能说她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这只能说是你的主观希望吧?或者说是你其实不知道她还活着」 「……如果,假设……假设泉里真的还活着……那孩子也不可能做出杀人这种事,泉里……是一个非常胆小的孩子。胆小到连一只小虫子都不敢杀」 脑海闪过南泽泉里的声音。泉里很脆弱,她甚至会觉得与其让她杀别人还不如自己去死。这并不是甘愿牺牲自己的温柔,而是害怕杀害他人。自己是声音中也下意识地透出了『她』的脆弱。 「我不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推论。这是不可能的」 「……这次学姐说的倒是真的呢」 「那就——!」 对峙以后才真正感觉到有村同学的能力很棘手。她会将『模糊的东西』当作谎言,会看穿连本人都不觉得是谎言的谎言,并把人逼上绝路。对不信任任何人的有村同学来说,这个能力太过危险。这会使她太过敏锐,将并非真实的一切都当成谎言,斩断自己的退路。 现在的我对处于这种状态的她说什么都没用。要是说错了什么话,或许di-sword对准的就是我了。所以,我把话锋转向了拓留。 「……总之,如果泉里不是犯人的话,拓留你们的推测就会被证明是大错特错。到那时如果真凶另有他人的话你们要怎么办?」 多个犯人的假设在我们在新闻部讨论的时候就提出过——南泽泉里背后还有另外,拥有与猎奇杀人案更直接相关的能力的能力者。 「但是……就算如此。只要今天过完,它没杀掉任何人的话就算我们赢了!」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楼下传来了惨叫。象征着什么事件的发声。而且这个声音是—— 「结衣!」 我听到妹妹的声音,慌忙冲到了走廊上。 结衣缩成一团躲在诊所的接待口旁边。一起赶来的结人和父亲拼命地安抚着结衣。 「发生什么了,结衣!」 「啊……啊啊,乃乃,姐,姐姐……」 连勇敢的结衣都陷入了恐慌。 「你振作一点!」 我用双手包住她的脸蛋大喊道。双手能感觉到她的颤抖。 结衣颤抖着说起来—— 想要在睡觉之前跟父亲道声晚安的结衣察觉到有人敲门,结衣就去应门了。但是,就算她回应了,敲门声也还是没停下。结衣无奈地往外一看—— 「咿呀啊啊啊!」 一回想起刚才的经历,结衣又尖叫起来。我能做到的,只有摸着头让她冷静下来这种事了。结衣紧紧抱着我开始哭起来。 不光是结衣。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铁青。 敲门声。 这是拓留他们在旅馆事件中就听到的诡异的声音,它象征着恐怖的迫近。拓留刚才在陷入幻觉中的时候,也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她』已经来了。 虽然拓留已经因为深切感受到恐怖的接近而快要忍受不住了,但真正忍不住的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拿着di-sword的有村同学。她动作癫狂地冲到大路上,拓留追上去。 「南泽泉里!我就在这里!别搞什么小花招了,赶快来杀我啊!」 有村同学的怒吼和竭力制止他的拓留的声音传了过来。 「为什么非得遭这种罪不可!?要是没有这破能力就好了!要是没有这种东西——!」 有村同学并不是什么冷酷或是变态的人。她一直尽力戴好自己的面具,忍耐到了现在。 她亲眼目睹了身为自己合作伙伴的柿田先生的死。亲眼见证的残忍的死亡,以及想要存活下来的挣扎。她的精神恐怕早就快撑不住了。 在有村同学吼起来之后,我反倒是恢复了冷静。除了敞开的大门以外——与平常别无二致的青叶医院的摆设。 「大家,快看那个!」 所有人都把视线转向了发出声音引起大家注意的我所看着的方位。虽然各自都需要花时间理解,不过大家都先后明白了我想说的话,以及某个事实。 「喂,宫代,有村!」 伊藤君冲出去了。世莉架,香月,羽希也跟在后面。而我不能离开一直哭着的结衣。 「没问题的,已经结束了……已经,结束了……」 我盯着的是医院的时钟。 ■ ——10月24日—— 已经过了零点。日期变更为10月24日。 10月23日过去了。 在被谜之女性搞得惶恐不安的恐怖之夜,在『新狂的再来』事件发生的这一晚,我们之中谁都没被杀。 第六章 超·熟练地烤好了 那一夜对我来说——恐怕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永生难忘吧。被逼上绝路的恐怖,以及总算是得救了的安心感。这段时间过得就像是被硬塞进没有保护装置的过山车一样。如果日期变更的时间再晚一点点,别说是有村同学了,我可能都要挺不过去了。 平安度过23日我们松了口气。这种安心感让我们放松了警惕,并且,它还随着一个好——但也绝不适合说是『好』的消息增幅了。 ■ ——10月23日—— 几天后,我从拓留口中听说那个假冒南泽泉里身份的女性死了。 在自己的公寓里自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中首先出现的感情是放心。 这样一来,盯上我家人的人就消失了。 我并没有为她的死感到哀愁。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南泽泉里。这话在有村同学面前说也没问题,因为它绝对是千真万确的。 她的名字叫杯田理子。一开始以为是假名,结果被证明是她的真实姓名。 她被发现死在自己家中,推测死亡时间是10月23日的清晨到正午这段时间。死因姑且算是烧死,但是因为有很多疑点,警方正在从事故死于他杀死两方面调查。 这个之后被称为『超·熟练地烤好了』的事件的发生日期,是10月23日。 在10月23日白天,杯田理子就已经死了。那么,那天晚上声称看到她的拓留和结衣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时,冒出了一个假说——『难道是有哪位我们并不认识的能力者,拥有能诱导他人思考的能力吗?它或许是利用这个力量让拓留和结衣看到杯田理子的妄想的吧?』 不仅如此,经过推测,那个可能存在的,有类似思考诱导能力的人还让杯田理子认为她自己是南泽泉里。杯田作为『南泽泉里』,憎恨着在医院地下抛弃她不管的拓留。 网上还留有几张杯田理子的照片。以前的照片中——在地震前居住在涉谷以外的地方的她是个黑发而面目清秀的大小姐。 但是,拍到近年在涉谷徘徊的她的照片中——她是个头发散乱,颜色暗淡,双目无神的人。简直像极了『对别人怀有仇恨,仅凭仇恨活着的人』。被烧伤的肌肤和浑浊的眼睛或许都是她接受的人体实验所致。 作为『他人』被人摆布,作为『他人』死掉。 我祈祷着她死的时候还是沉溺在妄想之中的。如果她死时哪怕是一小部分脑细胞理解到了现实,这对她来说都太残忍了。 ■ 看到神成交过来的一沓文件,久野里表现出了惊讶与愤怒。 「这是——什么一回事」 「你瞪我也没用。我只能说事实就是这样了」 这一沓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正是久野里想要的,关于杯田理子的情报。 脆弱的纸张在久野里手中被拧得乱七八糟。对她来说,这个证据,正是证明了自己的推论完全错误的,可恨的证据。同时,也意味着她一直追查着的这条线中断了。 「说实话我不是很想相信,但这是事实。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她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自己是南泽泉里的呢?」 「鬼知道」 线索完全中断了。在她心中,杯田这个名字再也不是她『应该追查的对象』与『有兴趣的对象』了。 「如果是还活着的话那还好说,但人都死了,我们也没办法了解更多。如果能明白的话——」 ■ 杯田理子的身世也是不清不楚。父亲在外地事业受挫,带着妻子和女儿来到的东京避风头。但是,她的父亲并没有就此放弃人生,他利用手上仅存的积蓄以及从其他地方借来的钱,总算是在东京涉谷开了一家洗衣店。一家人打算凭在涉谷开的这家店重振旗鼓,努力活下去,而非仰仗着积蓄坐吃等死。 开店时间是2009年11月10日。他们乐观向上的态度,被地震这一惨剧蹂躏殆尽。 涉谷地震当天,杯田理子幸运逃脱了灾难。她拨开尖叫的人群,越过毁坏的道路。初来乍到的她心中只有父母。 父母开的店所在的大楼火势正旺。 父亲只能呆呆仰望着熊熊举火。不仅如此,自暴自弃的父亲还把身旁所有东西都一股脑儿地往火里扔。崭新的用具,椅子,桌子,大量衣架。他把一看就知道是他拼命从火中抢救出来的东西又丢回了火力。 杯田慌忙地抱住父亲。但是父亲把她扯开,然后竟打算把她也扔到火里。不过没那么简单。杯田摔倒在建筑物面前。父亲没有罢手,想要再一次把她往火里扔。杯田拼命抵抗着已经疯狂了的父亲。 她看到了一双从火焰中伸出来的黑手。和黑炭没什么区别的那只手上有一处闪着金光——是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是母亲平常戴在手上的戒指。 已经放弃把杯田扔进火里去的父亲,开始设法把她踢入火种。她抱着父亲的脚,拼命抵抗。不管怎么叫喊,父亲都完全无视自己。他只是口中重复着『又是这样,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这样悲哀的诅咒。 这人已经,无药可救——之前事业上的失败也是因为失火。那个时候父亲也是在熊熊燃烧的建筑物前大喊着『这不怪我』,打算将一切的原因归咎到我们家人,社会,以及仅是自然现象的火上。而他现在又重蹈覆辙。 我不想被烧死。倒不如说,该被烧死的人是——不,在上一次火灾发生的时候,他就该被烧死了。 混乱与愤怒让脑袋变得滚烫。不,变得滚烫的是自己抓住父亲的左手,热量在蔓延,父亲发出了惨叫。杯田也是。左半身正在燃烧。在自己的意识消失的前一秒,她看到了被烧成黑炭的父亲在自己面前倒下。 发现杯田的消防队员一开始还以为她死了。她有一半身体还燃着火,并且周围还都是烧黑的尸体。如果没听到她细小的叫唤的话,消防队员肯定早就放着她不管了。 他们迅速把杯田身上的火扑灭,送到了最近的议员。虽然有很多被害者很气愤她能插队进行医疗,但在看到她那已经完全烧毁的半边身体时,眼神中的愤怒也转为了悲悯。 在尚未恢复正常机能的医院内进行了一天的手术。很幸运,主治医生医术高超,挽回了她的性命。但是,因为医疗品不足,也找不到愿意提供皮肤移植的志愿者,杯田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左脚基本上动不了,勉强能动的手和其他部分都有烧伤的痕迹。 脸上也是伤痕。左耳加上左脸。脸的三分之一都烧黑扭曲了。虽然左眼能打开,但是非常浑浊,完全对不上焦,还一直往旁边斜。人体的机能没几样是正常的。 更不幸的是,虽然保住一命,但关于她的情报全部被烧没了。父母,住家全都因为大火而消失,无法与老家的人取得联系,脸还被烧破相了。 而且,杯田在恢复意识以后一句话都没说过。并不是因为她的喉咙也被烧伤了——这一定是精神方面的问题,或许是因涉谷地震引起的ptsd,chaoschild综合征的一种表现吧。在医生们得出这个结论以后,她就作为一个无名氏,被运到了涉谷新建设的专门养护设施,在那里生活。 因为身心都受到了过大的影响,她也没有去学校——碧朋学园上学。 在某一天,只有工作人员才会敲响的杯田房间的门发出了被敲响的声音。 咚,咚咚。 刚开始住到这里时的情况暂且不论,最近职员们进门是不会敲门的。或许在他们眼中,杯田已经是个毫无感情的与物品等同的人偶了吧。 到底是谁?虽然有点兴趣,但杯田 没有从床上起来,更没有走到门口去开门。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门继续响,杯田继续躺在床上。仿佛是在比耐力。 率先投降的是杯田。并不是因为被敲门声烦到了,只是单纯的有事要出门。今天头莫名的痛。一定要去找药吃。尽管按了很多次叫人的电铃,工作人员却老是不过来。 缓缓站起来,用手撑着墙壁走动。在杯田缓缓移动到门前的这段时间,敲门声仍在继续。 杯田慢慢地打开门。门对面的那个人似乎已经想要放弃了。在开门的同时,它脸上也透着惊讶。 『你好』 杯田首先感觉到的,是共鸣。这是何等的空虚。如果说自己的空虚是被烧掉了一切的话,这个人就是以『伪装成空虚的什么东西』来包裹自己,而自己本身打从一开始就空无一物。 『我这次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请求这种事的对象是『拥有什么』的人。难不成,它要让自己献上自己仅有的一样东西——性命吗?不过真是这样也无所谓。 『嗯?你还有别的东西哦』 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生气了,之前感觉到的头痛越发剧烈。针扎一样疼。在这个装着苟活的自己的房间里,一切都显得那么令人厌烦。有种想把洁白的房间涂成另外一种颜色的冲动。 白色,被染成了赤红。 床上的床单被套熊熊燃烧着。火警报警器和喷水器都不约而同地失效了——在这一刻,安全阀被突然融掉了。 『你,还剩下别的东西呢』 面对烈火,来访者依旧微笑着。 杯田的头不听使唤地往下点了点。 离开设施的她省去了麻烦的手续,直接入住了新家。 在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她径直走向了那个地方。一种『不去不行』的感情深深烙在脑海里。 涉谷纪念碑。 这是为了悼念地震的牺牲者而建的,只有新生涉谷才有的东西,同时,也是与她一样被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的象征。 她一瘸一拐地来到纪念碑前的石碑面前。她仔细确认着被刻在石碑上的一个个名字,最后,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越是看这个名字,记忆就越侵蚀自己的大脑。 惨白的日光灯。穿着拘束服,被扣在椅子上。被好几个大人团团围住。他们没把自己当人,而是把自己当作什么实验动物来看待。就这样过了好几年非人的生活。 不,仅有一次可以逃脱的机会。是一个用害怕的眼神看着正在接受实验的自己的男孩。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她用断断续续的话以及目光拼命向他求助。但是,男孩子还是逃了。实验当然也没有就此结束。她就这样被抛弃了。 越想越愤怒。那个男孩已经长大,就住在涉谷。她的心中已经被『复仇』二字填满。 在看腻了以后,她离开了石碑前。 南泽泉里。 她不断酝酿着愤恨,像是将之作为自己存活的证明。 杯田理子的名字,并不在石碑上。 空虚地度过每一天。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寻找那个『男孩子』上。而最终,『南泽』找到了目标。 「……找到你了」 趴在南泽面前并恐惧着她的男高中生脸残留有以前的轮廓。毫无疑问,她就是对南泽见死不救的男孩。总算是见到了——她露出了笑容。她知道,想要了结南泽泉里的复仇,只能让他以死谢罪。 火炎狂舞,袭向了恨之入骨的他。她脑海中想象着他——包括身旁的女高中生在内在数秒钟化为灰烬的构图。 南泽的火炎将他逼上绝路。但是——明明想快点把他烧死,火炎却总在避开他。这种不和心意的愤怒与焦躁化为咒骂从口中蹦出。 忽然,看到了什么东西。是从没见过的东西。记忆中没有的东西。不可能出现的造型。那一瞬自己好像看到了剑。那把剑浮在少年面前,像是要保护他。 下一秒,自己创造的火炎背叛了主人的命令,转而袭击自己。被自己的火炎与暴风吹飞了。虽然火炎缠上了自己的身体。但这点程度的火对南泽来说不过是小事。 南泽再度站起来。刚才好像做出了什么反抗的少年以及旁边的少女现在都害怕得直打颤。 逃跑的机会就被他们自己给糟蹋了。南泽嗤笑着朝他们靠近。他们在害怕,害怕得要死。 完成复仇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然而,南泽的脚,无视了本人的意愿,让她与他擦肩而过。不光是脚,整个身体都在拒绝她抓住他。意识与思考中断了。 走了一段时间,他们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听到有人从背后逃跑的声音后,南泽双手抱头倒了下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产生的头痛已经痛到了无法坐视不理的程度。 在放过了仇敌之后,南泽每天都在涉谷徘徊。并没有积极地去追踪他,只是无目的地徘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只是,有一种『不这样干不行』的奇妙使命感在驱动着身体。 在两个警官对她搭话的时候,她明确了这种违和感。 在她回头想要回应的那一瞬间,其中一个警官已经烧了起来。这已经不是意志和思考的中断了,而是有什么别的东西在控制自己的行动。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在自己问出口前。另一个警官扑过来打算抓住南泽。在缠斗之中,怀中的id卡掉落,她用火炎将警官冲开。她没有理会在火焰中痛苦挣扎的警官们,直接离开了现场。 不知不觉中对那张id卡有了感情。在id掉落的瞬间,脑中好像有什么开关打开了。前几天与他遭遇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但是不知道这感觉到底是什么。 不过,总觉得快要结束了。 ■ ——10月23日—— 南泽拿从施工现场投来的钢筋作为拐杖,一路走回了成为自己住处的公寓。 这个公寓是和这套衣服同时被交给她的。虽然这个房子中只有最低限度的生活用品,但毫无疑问她在这里度过了有色彩的一段生活。那个只有一张洁白的床铺的房间时而会闪现在自己脑海中。时间只有短短几个月,但她确实在这里生活过。 南泽用生硬的动作举起了比自己身高还长的钢筋。这样一来,自己就圆满了。身为复仇者却在复仇没有完成的情况下选择自尽的,矛盾——接下来,她要将这个矛盾连同钢筋一起,吞下。 今天久违地见到了『那个人』。它在公寓的窗外,对面的建筑物里见证着南泽的圆满。南泽对那边微笑了。 笑完以后,把嘴长得更大。用力,将铁棒插到嘴里,插到食道里。并不顺利,食道的肉被磨破了。但手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停下。 尖锐而激烈的痛苦凌驾了缓慢扩散开的,令人头昏脑涨的头痛。在肺部还是心脏还是胃袋被贯穿的那一刻,她总算是想起自己并非是南泽泉里,而是杯田理子。 自己被迫扮演着另一个人,被利用殆尽,以毫无尊严的死法死去。在这屈辱得无可救药的现实面前,她对见证着自己死亡的那个人抱有的感情—— 是感谢。 她是拥有被诅咒的能力,在涉谷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一事无成地腐败掉的无名的行尸走肉。 而它给了她名字,机会,以及任务。 去便利店买便当。这对一般人来说没什么稀罕的事情也让已经放弃了一切的她体会到了『活着』的感觉。 一个人在涉谷生活,拥有某个目的,并付诸行动,充分发挥操纵火焰的能力。这种自由感, 才是杯田一直追求的东西。再说,父亲本来就不是自己失手烧死的。而是自己想烧才烧死的。她自己本身就喜欢烧东西。 杯田一直呆在那个病房里,没有踏出第一步的勇气。她对找到杯田,给予她生活的实感的『它们』只怀有感激之情。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己的喉管已经破裂,七拐八扭的肠子也被铁棒贯穿。明明是看似没法发出声音的状态,杯田——南泽——已经搞不懂是谁的她还在一边流泪一边狂笑着。 从她手中放出的火炎将她自身包裹。六年前的她拒绝了这种死法,而现在,她能坦然面对了。 对杯田理子来说,能成为南泽泉里,毫无因为是幸福的。 ■ 久野里将手上那沓纸上写着的公司名和人名全部确认清楚以后。这些文件是真的。这是她败北的瞬间。 「这种事情想都不敢想……」 「确实啊」 已经事先读过的神成表示同意。 「没想到,杯田理子是真的自己挣取生活费的」 一个人居住的杯田的资金源。只要追着这个不明的资金来源,久野里就能追查到自己渴求的『委员会』。这个计划被实在太过可笑的事实击垮了。 「在这个时代,能在家赚钱的工作有很多。而这发票中的公司,正是帮人寻找家中工作的中介公司」 「居然能给没有身份证明,甚至神志不清醒的人工作吗?」 「我感觉这里面没什么门路。不在乎这些信息的公司大把大把的有。嗯,关于这个我已经联系别的部门了」 「处理的很到位。话说,这个『话务员』的工作又是什么意思?明明她在家里一个电话都没接过?」 「可能是公司那边给她专用的手机打,也可能是她白天会去某个事务所上班……」 「明明知道没什么意义,但又不得不去尝试。真是麻烦」 不得不分配人手去调查这些方面,但实际上并没发现可能与真相有所联系的好线索。『又要我去干吗』——神成不禁叹了口气。 「对了,你刚才说了件让我在意的事。你刚刚像是在说能明白杯田理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南泽泉里的来着?」 「明明是你自己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的吧」 「我也没办法啊,突然有人打我电话」 久野里嗤笑了。辛苦你了,组织的小头目。明明联络的对象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家伙。不管怎么说,这只会让她感到不悦。 「这只眼,是神之眼」 神成的耳朵捕捉到了她轻声说的这句话。 「这是……」 「没错,『这双眼,是谁的眼?』这句在『新世代的疯狂』来临之际火起来的话,被人模仿,改编成了现在那句。换言之,那就是新狂的重来版的『眼』吧?」 是和力士贴纸一起在一群人之中流行起来的话。但是,这不过是对『新狂』的真相——『这双眼,是谁的眼?』进行的模仿,并没有什么深意。 「毕竟时间那么长了,就算本人还活着,大脑也可能已经受到了巨大的影响——南泽泉里和杯田理子的人格同化的可能性很高。所以,由第三者的问询判明那一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给杯田植入南泽泉里的人格的人只要按照自己意愿驱使杯田就行,驱使的对象是杯田还是南泽根本无所谓。所以,他们也不能说是完全清楚到哪一阶段了吧」 「那这不是在说没有任何人能明白她什么时候变成南泽了吗?」 「我不是说了么。这只眼,是神之眼。只有站在神的角度,俯视整个世界的人才能完全明白。不,说不定……连神都搞不清楚呢」 久野里笑了。 ■ ——11月3日—— 在我得知袭击了拓留,让结衣担惊受怕的南泽泉里『已经死亡』时,我松了口气。 我很清楚她不是南泽泉里。虽然不知道她真实身份,但她至少不会再迫害我的家人。这样就够了。 这时候,我应该先证明拿出证据证明『她并不是真正的南泽泉里』的。这样一来,我们以及警方一定会开始警觉将杯田理子设计成南泽泉里的人——那个幕后黑手。 或许是我太得意忘形了。南泽泉里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但是,因为假冒的南泽泉里以及有村同学的能力,『南泽泉里是否真的死了?』又成为了疑点。不过,因为杯田理子作为南泽泉里自杀而觉得眼前已经没以有村同学为首的那群有威胁的人已经不再深究这件事了。 杯田理子让南泽泉里死了。我把这个事实当作救命稻草,又逃到了舒服的谎言之中。 报应,就是我们,我的家人遭遇到了最惨的惨剧。 新世代的疯狂的重来,第六个事件。 在这个事件中,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事物。 第七章 非实在青少女的实在性 将活动室一角的被揉成皱巴巴的纸团的便签纸扔进垃圾箱。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个本该贴到黑板上的便签扔掉的。 『非实在青少女』 便签上写着的,是杯田理子死亡后发生的事件的俗称。 新狂的重来最新的事件。这个事件的情报非常新鲜,并且行凶的罪犯已经被逮捕了。恐怕可以说是离新狂的重来的真相最接近的事件了吧。 但是,仅是浏览网上那些不负责任的言论以及情报,就觉得心都要被撕裂了。至今为止的事件也都被网络居民中伤或是妄加推测。一看的那些,悲悯和同情便涌上心头。 但是,唯有这个事件—— ■ ——10月24日—— 这一天,我没有去上学而是留在家里。跟着我一起熬夜的其他人都去学校上学了。 昨天晚上,发生了南泽泉里的袭击未遂事件。有村同学因为焦虑与害怕而发狂,直接看到了『南泽泉里』的结衣也陷入恐慌。为了照看她们两人而熬夜。暂且捡回一条命的放心感以及羽希的帮助减轻了我精神与肉体层面的负担。 那个假冒的南泽泉里还没被抓住。就算如此,到下次事件可能发生的时间——10月28日还有一些空闲。久违地能松一口气了……虽然这只是坐以待毙。 「呐,结衣?」 「嗯?」 「昨晚的事情……我知道你不是很想回想起来——你能看到有村和羽希手上拿着什么吗?」 他到底在说什么呢? 「她们两个手上拿着像剑一样的东西,对吧?」 「剑……」 「呐,拓留?你在说什么呢?……结衣?你肯定没看到这样的东西对吧?」 我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好了。 「唔,嗯,没看到。我什么都不知道」 结衣撒谎了。 拓留打算拜托能拿出di-sword的羽希,弄清真相。 我赶忙叫停他,抱住了结衣。我不想让她看到这个东西。不,这东西是不能被看到的。 从虚空中抽出的剑。结衣的目光看向了羽希从迪拉克之海中抽出的di-sword。 「你,你能看到么,结衣?」 「……」 「能看到?」 明明我是清楚的。再怎么问也无法颠覆这个事实。明明是这样,我还……结衣眼泪汪汪地轻轻点了点头。 「这……这怎么……怎么会……」 拓留可能是在学校想到这一点的吧。 为什么昨晚结衣差点被袭击了。 这一连串的事件的受害者都是能力者。都已经推断到这个地步了,结论显而易见。 结衣是能力者。昨晚的事件其实是瞄着结衣来的。安稳的感觉转瞬即逝,巨大的不安取而代之。 接下来这几天,我变得很活泼。为了不让结衣担惊受怕,我表现出很开朗的样子。结衣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她比我想象的要更坚强。 我大致对她说明了关于能力的事,也听她说了她的情况。得到了两个好消息。 首先,结衣的能力是与结人的心电感应。 「结人困扰的时候,我会听到声音」 听到声音以后赶过去,就发现结人真的遇上了什么麻烦。这真像是为弟弟着想的结衣会有的能力。并不像有村同学的能力那样会折磨自己,也不像假南泽泉里的能力那样危险。这种能力是无害的。 并且,发出这种感应信号的结人根本看不到di-sword。也就是说,结人不会被盯上。这个不幸中的万幸让结衣,以及我和拓留放心了。 这时,更加幸运的——不,说不上是幸运的消息传来——至少家人们接下来应该不会被人攻击了。 因为南泽泉里死了。在自家公寓里被烧死。 得救了的欢喜,因欢喜而变得淡薄的阴沉的感情,对只能作为南泽泉里而死的女性的同情——这些复杂的感情混在一起,让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而懵懂的自己,选择了怀着对受害者的同情,让事件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化以及逃避真相的日常生活。 听了川原君哀嚎般的请求的我,只好作为学生会长整天呆在会室里工作。 直到最近,我都还过着与这相反的生活。看到这累积成山的工作,我反倒觉得有些好笑。今天是10月28日。自那恐怖的一夜之后,已经过了五天。在此之前我基本都在修养。工作堆得那么多也是当然的。 因为我的努力,每天处理的工作量比以往都要多。照着这个进度多干几天的话,我又能有空到新闻部露脸了。 冬日差不多要落山了。还有谁留在新闻部呢?——我一边想着一边打开新闻部的门,发现房间里一个人都…… 「香月?」 「嗯——?」 「我也不说让你马上离开,光线这么暗,你至少开个灯吧」 「嗯————嗯~」 香月正在用新闻部的电脑玩网络游戏es2(empiresweeper online 2)。因为她从不说话,平常很难理解她的意思。不过她作为新闻部的一员,也一直跟随着被新狂的重来这一事件弄得团团转的我们。这时再像啰嗦的老妈妈一样对她说游戏一天只能玩一小时那就太残忍了。 在这毫无变化的房间中,唯一不同的是那块黑板。黑板上贴着的涉谷地图被拿掉了。 原本地图上还有照片和便签纸。一开始是因为兴趣而追逐事件,到中途是为了自卫。这个地图记录了大家关于新狂的重来的各种推理。肯定是顾及了『挚友去世』的我的感受才把地图撤掉的吧。 不过,比起任何话语,这个地图的消失更让人有种『结束了』的实感。 在离开的时候不是『关上』,反倒是『打开』了电灯。 「那我走了,香月」 「嗯~」 香月头也不回,举起手挥了两下。这孩子就是这样,真拿她没办法。 正要伸手开门的时候,门突然被从外面狠狠地打开了。这势头狠得像是要把门撞碎。 「你没事吧!来栖!」 「川原君!?」 开门的是刚刚才在学生会道过别的川原君。 「怎,怎么了,你这么慌张?」 「什么怎么了!糟糕了!」 他慌张地拿手中的平板电脑给我看。 「这,是什么……」 不禁吸了口气。 这是警察还没公布的,南泽泉里,杯田理子的名字出现在网上。 还有公寓的摄像头拍的照片。这些情报连与事件有所关联的我都没见过。少数的真相,加上大量的流言蜚语。如果@ch上的情报准确的话,我——来栖乃乃正因为协助杀人行凶被拘留在涉谷警署。 「嗯!?」 被川原君影响,没在玩es2的香月掏出自己的电脑,找到了别的情报。 那是作为固定电话所在地的青叶寮的地址以及电话号码,还有我自己的手机号。 看到这一情报的瞬间,我汗毛倒竖。脑中回想起拓留曾多次说过的,被别人曝光了住址的情弱的结末—— 「嗯——嗯——」 香月打着肢体语言,催促我关掉手机。就在我挂掉电话的同时还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肯定是哪个同学泄露的吧。我如何暂且不说,竟然敢给来栖添麻烦,这帮人想什么呢!」 网上还有毕业旅行相册的相片——远足活动中来栖,川原,以及南泽三个人的合影。能上传这种照片的,只可 能是当时的同学了。 「话说,南泽明明都死了,居然还有这种事发生!讨厌……那家伙到死都给人添麻烦」 「川原君,别说了。泉里……是我的朋友」 一个疑似我们小学同学的人在相片底下注明了『他们三人是好朋友,一直在一起玩』的评论。但是这其实是不准确的。来栖乃乃和南泽泉里是好朋友。而川原君和来栖乃乃是朋友。这两点没错。但是,对川原君来说,南泽泉里毫无疑问是夹在自己和乃乃之间的碍事者。 这时候才会被吐露出来的川原君的真心话,令人感到悲哀。 我拒绝了『提出一起去哪里避难吧』的川原君的提议,决定回到了家人身边,回到青叶寮。低头快步走。感觉道路上行人的对话都是针对我的,这使我心烦意乱。 「能打扰您一下吗」 「我赶路」 甩掉青叶寮附近拿着话筒对我搭话的新闻记者。青叶寮周边都已经被媒体工作者挤满了。不愧是专业的,跑得比谁都快。 「乃乃姐!」 一回到青叶医院,结衣就扑了过来。 「结衣,太好了……!」 「乃乃姐才是!没事吧?没被外面的人欺负吧!?」 「就算那帮人再怎么身经百战,也不敢欺负女帝吧?」 「父亲?」 「我开玩笑的。欢迎回来,乃乃」 「欢,欢迎回家」 「嚯……」 结衣背后是父亲和结人还有羽希。看来大家都没有被外面的新闻工作者找麻烦。拓留可能是在房车里吧。因为事件结束了,拓留也回到了位于宫下公园的临时住处。不过在现在看来,我倒是很庆幸这么做了。 「虽然俗话说传言不会持续七十五日,但这种情况要真持续一个月那也受不了啊」 「对不起」 「啊?不,你别道歉啊。你又没做错什么。因为很麻烦,所以我把家里的电话线也切断了,从外面是联系不上。不过拓留他肯定也会找个合适的时间回来吧」 「拓留哥是『情报强者』,所以肯定会听说这件事,然后马上赶过来的!」 「谁知道呢?那孩子也偶尔也会挺大意的」 「没错」 「啊呜啊呜」 大家都爽朗地笑起来。只有羽希还没习惯大家的节奏,显得有些慌乱。 虽然大家都那么说,但心中都坚信着拓留会回来。在这种时候还能强颜欢笑,营造轻松气氛的,才是真正的家人。 竟让这样完美的家庭暴露在危险之中。有种之前植下的祸根终于结出恶果了的感觉。 与父亲还有其他家人预料的一样。拓留带着世莉架回到了青叶寮。 「……没事吧,来栖?」 「嗯,伊藤君也说要来」 患难见真情。世莉架和伊藤君与我们全家人都玩得很好。在陌生的众人对这里投以感兴趣以及过多猜疑的目光时,能有可以信赖的人在身边是一剂强心剂。 拓留也安慰了我,说了『传言只会持续七十五天』这样和父亲相似的话。但是,我所担心并不是我受到什么伤害…… 「我不能容许我重要的家人……重要的青叶寮遇上这样的麻烦」 「乃乃姐!没事的!我们完全没事!」 「我,我也没问题!」 听到在起居室里烦恼着的我的声音,结衣和结人从厨房里冲出来,分别挨在我两边安慰我。不仅是强势的结衣,就连平时很害羞的结人都这样。他们的安慰让我感动得流泪了。 「……对不起,对不起啊……」 「为什么乃乃姐要道歉呢?」 「明明什么事都没做错!」 「没做,小乃根本没有必要道歉哦」 不光是他们两个,连世莉架都在鼓舞我。 只有拓留一个人非常烦躁。 「啊,可恶,真是搞不懂」 这种气氛的声音让我们,甚至在厨房的羽希都吓了一跳。 「小拓?」 「怎,怎么了?」 拓留用手示意我们别再说下去,然后便一边按手机一边走到走廊那边。好像是想给谁打电话。 「……在这里无所事事也不行。还是先叠会儿衣服吧」 「我也来帮忙吧」 世莉架提出要帮忙。 「那我和结人就去下面帮忙打扫卫生」 结衣理所因当般地说。 「我也要?」结人有点不满地度弄着。 「结人,你想看羽希还有乃乃姐的内衣吗?」 「我,我知道了。我会下去的」 在姐姐的攻击之下,结人马上就溃败了。 「我,我也去!」 羽希跟在两人后面。 大家为了干家务分头行动了。没错,光是坐在这里无所事事的话,内心只会越来越消极。在世莉架的帮忙下,我们两个人叠着父亲巨大的白大褂。这时,拓留回到了房间。 「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老是会想些有的没的……怎么了?」 与拓留现在惨白的脸色相比,我刚才失落的表情简直是程度轻微。自己挤出的笑脸也不禁僵住了。 「结衣他们去哪了?」 「和羽希一起,去帮佐久间医生了。今天不打算开诊了,所以就去打扫卫生」 「是,是么……」 他的脸色稍微恢复了。肯定是刚才的电话让他变得那么慌张的吧。到底是打给谁的呢? 「尾上,拜托你看好来栖了。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千万不要离开她身边,你要保证哦!」 「嗯?啊,嗯!」 「呐。拓留?到底发生什么了?告诉我吧——」 「我之后会好好跟你说明的。总之,这里就拜托你了,尾上」 「ok!」 拓留什么话都没说,自顾自地走下了楼梯。 「小拓到底是怎么了呢?」 「谁知道呢……?」 这种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随后,青叶寮中就回荡起啪嗒啪嗒跑步跑动的声音。拓留慌张地呼喊着结衣的名字。结衣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和世莉架也自然循着声音来到一楼。 比之前冷静多了的拓留正在和什么人打电话。 「发生了什么?」 「这个……」 据羽希说,结衣似乎是离开了青叶寮去了外面。但不是一个人去,是陪着伊藤君去的。 「结衣和伊藤君……?」 「到底是去哪了呢?」 在这种时候能去哪呢?世莉架的疑问也是当然的。 「喂喂喂!?伊藤吗!?」 电话马上就接通了。看来拓留的担心只是虚惊一场。 ■ 我和结人在地震中失去了家人。在地震当天走失的我们两个遇到了大麻烦。 结果,我变得害怕男人。结人也变得害怕孤身一人以及黑暗的地方。 多亏警察和消防部的人们的帮助,我和结人得以再会。那时,结人什么都没说,紧紧抓住我的手。不,或许是我自己伸出的手吧。 结人在哭,我也在哭。 从那一天开始,我们姐弟两人变得无法放开对方的手。 双亲遇难,没有亲戚。无家可归的我们被分配到了给孤儿提供住处的设施,青叶寮。自11月的地震过去正好一个月。那一天的惨剧还会出现在梦中,让人睡不好觉。 「呃,怎么说呢,虽然不能让你们过上富裕悠闲的生活,但至少不会让你们什么困难吧」 一个身材高大的大 叔用笑容掩饰着自己的害羞。就连害怕男人的我,也觉得好像可以相处。他就像一个大熊的布偶,没法和恐怖联系到一块儿。 他是青叶寮的主人的,经营青叶医院的佐久间医生。虽然他并不可怕,但他的大嗓门让我吓了一跳。结人也下意识地藏到了我背后。他真是个身材高大嗓门也大的人。 「父亲,你稍微放低点音量吧。他们两个都害怕了」 「哦,啊,抱歉」 是一个给佐久间医生提意见的,穿制服的大姐姐。不是高中生而是初中生……吧。她一头栗色的长发,非常漂亮。笑容也很温柔。身材也——或许会发育得很好。太不公平了。 「……」 「结人?」 「没,没什么」 结人满脸通红。你这早熟的小鬼。尽管为他能恢复精神感到开心,但我作为姐姐是心情复杂的。 「那个」 「怎么了?」 「大姐姐是医生的孩子吗?」 「嗯……也对,也不对吧?」 明明刚才还叫了他『父亲』? 「我名叫来栖乃乃,我和你们也一样,是被青叶寮收养的。所以,我和父亲并没有血缘关系哦」 「……我想也是」 「喂,别这么明目张胆地拿我和乃乃作对比啊」 「哼哼,不过,我觉得比起叫医生或是佐久间先生,叫父亲会更合适。毕竟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我们失去的东西。对我和结人来说,只有对方是家人。这个大姐姐大概也失去了吧。不过,她打算把我们拉入圈子,创造一个新的家庭。 「可,可以吗?」 「可以啊」 面对结人一本正经的提问,大姐姐……乃乃姐露出了美丽的笑容。 我们作为新的家人,而非单纯的孤儿被迎入了青叶寮。刚想着要四个人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又来了一个哥哥。不过他是作为『青叶医院』的住院患者来的。 宫代拓留。是和我们一样,在地震中失去家人的人。他刚来到青叶医院的时候,我很害怕他。和父亲不同,与乃乃姐岁数差不多的他,与当时欺负我的可怕的人们是同龄人。 不过,这种害怕也只持续了一会儿。因为,拓留哥哥一直闭着眼睛,不能动弹。 拓留哥哥一直昏迷着。负责照顾脸吃饭和排便都没法自理的拓留哥哥的是乃乃姐。帮忙父亲治疗患者的乃乃姐,拼尽全力照料了这个动不了的人。并且,还代替废柴的父亲做了家务。乃乃姐既是姐姐,又是妈妈。 为什么能那么努力呢?我曾这样问过她。 「因为,没法放着不管啊」 乃乃姐的回答很简单。就凭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努力生活着。乃乃姐真是太伟大了。 还有一个展现了与乃乃姐截然不同的伟大的人。 「呐,小拓还好吧?」 「好是好,但是还没醒哦」 「是吗~」 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这样的对话。她来看望拓留哥哥的次数就有这么频繁。是拓留哥哥的青梅竹马,世莉架姐姐。在拓留搬到青叶医院之后,她来的比医院的患者还要勤。她一直在动不了的拓留哥哥身边跟他说些家常话,偶尔还摸摸他的脸。 「小拓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我的恩人哦」 在问世莉架姐姐你们是什么关系的时候,她这样回答了。还以为是更加亲密的关系呢。据说,在地震那天,多亏了拓留哥哥,世莉架姐姐才能活下来。就算如此,能每天都来看他也是很了不起的事。地震过去后差不多一年,大家都快忘了地震这回事了。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 所以,能这样锲而不舍地来是很伟大的。 乃乃姐和世莉架姐姐关系也来越好,成为了朋友。 「小拓老是不起来呢~」 某一天,世莉架姐姐在说完这句话以后,一直盯着因为有事下楼来到医院的我。 「怎,怎么了?」 「嗯……难不成,这是一种……等价交换吗?」 「等价交换?」 「以前从小拓那里听说过……呃,就是,用相同价值的东西交换的意思。小拓在地震前……没有得到太多家人的爱。不过醒来以后会发现有可爱的姐姐和弟弟妹妹在等着他,对吧。他不醒来,会不会是对『幸福』的代价呢?」 可爱的姐姐还有弟弟妹妹……我还不是很熟悉他,他,会成为我们家庭中的哥哥吗?拓留哥…… 「拓留哥?」 不禁把这个称呼说了出来。 「ok,这种叫法肯定会让小拓更高兴的」 「会高兴吗?」 「会的」 被世莉架姐姐鼓励,就感觉一切都ok。或许与其说她是伟大的人,不如说是一个奇妙的人呢。 几天后,拓留哥就醒了。我一直忘不了乃乃姐那高兴的样。听到这个消息赶过来的世莉架姐姐虽然也很高兴,但她似乎更为自己没能亲眼见证这件事感到不甘。 「这称呼是什么意思啊,自来熟」 拓留哥第一次听到我这个称呼的时候这么说了。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啊。 拓留哥醒了。但是,因为睡了太久,都忘了怎么活动身体了。 他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别说是起床了,连动动手指都不行。 拓留哥醒来的当晚,青叶寮回荡着痛苦的哭声。吓得在一个房间睡觉的我和结人都缩到乃乃姐的房间里了。这哭声听起来有些可怕。 乃乃姐紧紧抱着来到房间的我们,等我们不再颤抖之后,她温柔地说。 「那哭声并不可怕哦,那是宫代君……不,拓留的声音哦」 「是在威吓我们吗?」 「不对。拓留只是太不甘心了而已。好不容易醒来了,身体却完全没法活动。并且,不知不觉中各种事物都起了变化。还与自己沉睡之前相同的,只有世莉架。他现在肯定是一片混乱吧」 大家都打算忘记地震前的事。然而,拓留哥则是『刚刚』从地震中走出来的。就像是从龙宫城里回来的浦岛太郎一样。面对世界的变动,面对在自己沉睡时家人的死亡感到无所适从。 「对不起,希望你们能忍一段时间。父亲也说过经过康复训练他就能恢复健康……我会负责照顾拓留的」 我不擅长应付男人,结人也在害怕陌生的拓留哥。能代替忙着工作的父亲照顾拓留哥的只有乃乃姐了。 「对不起了,乃乃姐」 「没什么好道歉的。今后拓留也是家人了。照顾弟弟是姐姐该做的。这一点,是从结衣那里学来的哦?」 「从我?」 「我也是独生子女。所以一直照顾着结人的结衣是我的『前辈』。今后我会作为『后辈』好好学习的」 姐姐半开玩笑地这么说了,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被乃乃姐叫做『前辈』,也有些害羞。 不过,从第二天开始,我就发现乃乃姐作为姐姐实在是比我厉害太多了。 拓留哥是个有些麻烦的人。觉得事情不顺的时候会又是生气,又是失落的。还有,他很爱说话,嘴巴根本停不下来。奉陪他康复训练的乃乃姐真是被弄得团团转。现在的拓留哥睡觉时甚至没办法一个人翻身。吃饭和上厕所也因为他恢复了意识,反而变得更麻烦。我觉得想要接受让同龄女孩照顾自己吃饭上厕所也是挺困难的。 我也会因为结人的任性而困扰。但我们是在同一个家庭出生长大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根本无法做到像乃乃姐这样无私。 我和结人 也下意识地避开拓留哥。虽然他不是个坏人,但很难相处。我们并不知道该怎么接触他。 我记得,那是在我们洗衣服的时候,我负责用海绵,结人负责用抹布——那时已经很习惯做家务了的我们听到了这种声音。 轰隆隆。 什么东西摔倒了的声音。我吓得甩出了海绵。 「哇哇哇!」 勉强抓住了结人甩出的盘子。整个厨房都是泡泡,不过盘子还是幸免于难了。 「好险」 「姐姐,刚才的声音是?」 好像是从拓留哥睡着的那个房间传出来的。我们马上冲到拓留哥的房间。那个房间里有很多不能乱碰的东西。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要马上报告姐姐和爸爸。 从半开的门背后窥视里面的情况。 「姐姐?」 「嘘」 我示意跟过来的结人安静一点。 乃乃姐已经来到拓留哥的房间了。 「你已经能动了哦」 乃乃姐紧紧抱着从床上滚下来的拓留哥。拓留哥的额头挨着乃乃姐的胸口,他肩膀颤抖着。 拓留哥是自己从床上滚下来的。也就是说,他能一个人翻身了,身体能活动了。乃乃姐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不仅如此,拓留哥也回应了乃乃姐的回报。 不知该怎么办。但知道这时不能打扰他们。 我和结人愣在原地。恐怕这是下意识的举动吧——我和结人牵起了手。 我紧紧握着结人的手,这种与以往不同的握法也让结人有些惊讶。 「我觉得,我们也不能像这样下去了」 「姐姐?」 「我升学的话,明年就要到初中去了。而结人还在小学,我们不能像之前那样呆在一起,如果你被人欺负,我也没法马上赶到你身边」 「我……不想这样」 我也不想。我很担心结人,并且我自己也害怕。其实我也在依靠着结人。 「但是,一定要前进……否则,我们就会被淘汰掉」 我自然而然地看着乃乃姐和拓留哥。结人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明白了我想说什么。 一定要像他们一样,向前看,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作为『前辈』的我,不能输给姐姐这个『后辈』。 结人的手也渐渐地有了力气。他心中的男子汉正在努力。 「喂,厨房全是泡泡啊~没有谁过来处理一下吗~」 爸爸悠哉的声音在这时听来都有些令人烦躁。 在能动弹以后,拓留哥的恢复速度就变快了很多。花了大约一年,就变得能正常行动了。虽然还是去保健室上学,不过也好好从中学毕业,姑且变成了正规的高中生。 我和结人也有所成长。我能一个人上街了,而结人能独处的时间也在增加——虽然晚上睡觉的时候和夜晚的时候还比较困难。 大家心的距离渐渐拉近。拓留哥也成了家庭成员。我进入了碧朋学园初中部。和拓留哥,还有乃乃姐创办的新闻部的人们也成了朋友。 我们大家,径直朝着光明的未来进发。 ■ ——10月28日—— 本以为这样的家庭关系能够持续。结果,拓留哥和乃乃姐还有爸爸吵架,离开了青叶寮。这样的家庭关系也有了点变化。 这之后的半年,拓留哥的打扫任务都是由我来完成的。 最近,乃乃姐被刺伤后,拓留哥也重新回到了青叶寮。但他那种『现在可顾不上家人团圆了!』的态度让我有些受伤。 然后,阔别留念的羽希,以与以前完全没变化的相貌加入了青叶寮的大家庭。正当我高兴的时候,又差点被一个陌生的大姐姐袭击。 姐姐!姐姐!在哪!?你在哪!? 偶尔能听到不在我身边的结人的喊声。 就算在很远的地方也能听到结人的声音。虽说我有这种能力,但最近没怎么听到结人的声音。 结人一定是在努力着尽量不去依靠我吧。 我相信结人一定能做到的。 为什么是单方向的感应呢。至少我最后这句话,想让结人听到啊。 向前走与向前伸的手脚,已经没了。喊叫的力气和心中的未来都消失了。 在刀刃一口气割破我喉咙的瞬间,我心中的千丝万缕都化作了灰烬—— ■ 「真是的,你这家伙这种关键时刻搞什么啊!」 放下心来的拓留的表现让现场绷紧的空气缓和下来。 但是,这也仅是一瞬间的事。拓留反复喊了好多次结衣的名字,还逼问伊藤。惨叫一样的声音从手机对面传来。然后声音戛然而止。不是拓留挂了电话,而是电话被挂了。然后他再试拨了很多次,都接不通。 「拓,拓留?结衣怎么了……?」 理所当然的,我们向拓留询问情况。拓留都没说。只是无言地走到水池边,把头凑近去呕吐起来。他一直在吐,让人担心他会不会把内脏都一起吐出来。 「来栖,打电话。给神成警官。总之快打电话!」 吐完了的拓留,用断断续续的声音拜托我。 「嗯?」 「这样下去,结衣!要被杀了!!」 全身的血都被冻住了。 这一瞬间,之前拓留的焦虑与结衣不在的事实,以最恶劣的形式联系在了一起。 没等我回应,拓留就冲了出去。大家都在反刍着这不可能发生的噩梦,呆立在原地。 「姐姐,怎么了……?」 呆愣愣的结人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预料是预料,预感是预感。或许事情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或许还来得及—— 「不,不快点追宫代哥哥的话……!」 我抓住正要冲出去的羽希的肩膀,将已经接通了神成警官的手机推到她手里。 「羽希,你负责和神成警官说吧!说完以后,就和结人一起留在这里」 「但,但是……」 「拜托你了,羽希」 被我的气势压倒的羽希点了点头。我不禁利用了她这不擅长拒绝他人的请求的温柔。 但是,我不能让身为能力者的羽希离开这里。并且,让羽希跟来的话会发生更大的惨剧。不知为何这种预感闪过我脑海。 「世莉架,你看好他们两个」 「呃,嗯!小乃呢?」 「我去找拓留」 「我也要去找小拓!」 「对不起世莉架,请你在这里等着,至少要等父亲回来,求你了!」 我以不输给刚才拓留的势头从紧急逃生口冲到外面。 「喂!发生什么了!?」 之前因为要去驱赶烦人的记者而出门的父亲堵在我面前。成群的记者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慌乱。难道是被之前拓留的势头吓到了么。 「父亲,赶快回家去……」 「哦,哦,那你呢?」 我没理会父亲的问题,直接冲了出去。我将一些记者们现在依旧看着的方位认定为拓留的去向。 肺部快要炸裂,心脏怦怦狂跳。我拼命按捺着身体中发出的报警信号,不断奔跑着。 我祈祷着让这一切快点结束。 所以,用强挤出来的笑脸接受了『结束了』这种假象。 明明还留有欺骗与谎言。 「结衣!伊藤!你们在哪!」 听到了拓留的喊声。是绕过来了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比想象中的更近。我漫无目的的奔跑也有了方向。 是一块离青叶寮并没多远的,很多空房的区域。这是被正 在复兴的涉谷暂时延后恢复的一块区域。人们也自然不会靠近这块依旧留有地震痕迹的地区。同时,这里也经常传出『地震被害者的怨灵在此游荡』这样的蠢话。 拓留呆呆地站在这里。他面前是与他同样,不,比他更加毫无生气的伊藤君。 「伊,伊藤君?你在这里干嘛……」 喘了口气,定睛看向伊藤的时候,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伊藤君全身都是血。校服,脸,身上各处都被血染红。手上,还有一把红色的,恐怕已经浸过大量的血液的匕首。 要守护—— 脚自然而然地动起来,冲到了拓留与伊藤君中间。 啪,踩到了什么黏着的液体。有股铁的臭味,让人有不好的预感的一滩液体。 我眼中的是,被漂亮的包装纸包好的很多小盒子。这些液体——这些赤红的液体,是从被摆成了人的身体的形状的很多方盒子中流出来的。正方形和长方形。就像是将人类的部位切成小块放进盒子里的—— 「这,这是……什么……拓留……?」 拓留默不作声。 「结……结衣……怎么了?喂!结衣呢!?」 「唔……咕……」 拓留的口中总算漏出了声音。在发出这种不成话语的声音的同时,眼中的泪水不断往外流。 真希望这些眼泪能止住,真希望他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啊啊,你小心点啊副部长。要是不小心把盒子踩坏一个的话,不就没法组装成小结衣了么?」 伊藤君用与平常别无二致的开朗口吻说出了我并不期望的答案。 被塞到盒子里的东西。 我一边在心中拼命祈祷着这一切是虚假的,一边把手伸向附近一个盒子。 我很熟悉里面装着什么。 那是我牵过无数次的,对它道过谢的,一直看着的——结衣的手。 不是虚假的,也不是开玩笑。这是真的。绝望就在眼前。 「为……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宫代的错,因为他让南泽泉里不幸了,所以我要复仇」 「……泉里的……复,仇……?」 他到底在说什么呢。 「没错,泉里比这要痛苦多了。肯定很痛苦吧。并且,觉得实验痛苦得要死了,却又没死成。小结衣和她比起来,还算是幸福的了。因为她至少已经死了——」 「你这混蛋——————!」 拓留扑向伊藤君。但是伊藤君肯定料到他会这样了吧。他瞄着冲过来的拓留的喉咙刺出了匕首。 这样下去,拓留,也要——死—— 「呜哇啊啊啊啊啊!」 我激动地冲向了伊藤君。 「来栖!!」 「不会让你杀掉的!我不会让你杀了拓留的!!」 明明仇恨着拓留的南泽泉里的复仇根本是子虚乌有,我怎么能再让家人因为这种理由牺牲! 或许是还没想到我会有这种反应吧。伊藤君和我在结衣的血泊之中纠缠着。我仅是靠着本能抓住伊藤君,而伊藤君想要甩开我,他击打了我时而还有疼痛的侧腹的伤口。 痛的喊出了声,但还是马上忍住了。这点程度的疼痛还不足以让我——就算把手伸进伤口里,把我的内脏抓出来,都不够——不,已经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我了。 「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拓留也扑向了伊藤君。二对一的结果就是——伊藤君的手指被打折,匕首也飞了出去。拓留将匕首踢开,代替我强行把伊藤君按住。 我撤开以后,疲劳与疼痛瞬间袭来。我的呼吸已经急促到顾不上回应拓留的呼喊。 紧随激动而来的,是悲伤。不仅是结衣死了的悲伤。现场的悲伤,比这要大百倍。 「副部长。要恨就恨宫代拓留吧。那个时候如果这家伙没对泉里见死不救的话,我也不会弄出这种事件了!」 「一切的元凶,都是宫代!」 伊藤君嘲笑着拓留,坦白说新狂的重来这一连串事件都是自己为了给泉里复仇而引发的。 但是,这都是。 「……骗人」 「啊?」 「来,栖……?」 「……骗人的。伊藤君说的话,完全是胡扯」 愤怒将再次绽开的伤口的疼痛与其他任何东西驱逐。 「你是谁!?你都让伊藤君干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人一直在玩弄我们!?我知道你在看!!你到底是谁!?竟敢这样对待我的妹妹」 「你,你怎么了,来栖?」 「伊藤君根本就不知道泉里的事情!肯定是有什么人让他这样认为的!」 「哈!?你在说什么呢!我是为了给我最爱的泉里复仇才——!」 这才不可能是真的。别说是喜欢泉里了,伊藤君连见都没见过泉里。如果泉里有如此为她着想的人,她早就被救赎了。 伊藤君持续为虚伪的爱呐喊。而我作为南泽泉里的挚友不断地否定他的谎言。 「不,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已经几近疯狂的伊藤君大吼着将拓留撞开。 血从伊藤君的脸上流下。这不是溅上去的血,而是从伊藤君的眼中流出来的。他口吐白沫,双眼流血,眼球鼓胀得像是要掉出来。 「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 出血渐渐严重后,他开始狂抓自己的头,然后把头往路面上砸,不停地砸。鲜血从被砸破的头皮中流出,变成血沫溅开。 「住,住手!喂!」 「不行,伊藤君!」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暴走,我们只好两个人按住他。将他作为被害者,作为朋友,而非一个犯人。 「放开我,宫代!我不会原谅对泉里见死不救的你!因为我喜欢泉里——泉里!?泉里是谁!?南泽泉里?对了,是犯人!是盯上了宫代的杀人犯!」 伊藤君一边狂笑着一边喊着毫无逻辑的话。被植入他脑中的谎言正打算将他杀掉。一边呼喊着对泉里的爱,一边忌恨地咒骂着她,一边痛骂着拓留,一边坦白这是自己的错,一边夸耀着自己杀掉结衣的事实,一边又为此感到后悔。在狂笑着叫了一声以后,伊藤君像是被切断电源的电器一样,无力地倒下了。 负责按住伊藤的我和拓留,也因为伊藤君的重量被压得瘫坐在地上。 就像是做了个噩梦。不,这一定是个梦。因为,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自己一觉醒来,一定会看到结衣拉着结人的手起床,去了学校,就会发现拓留和伊藤君和往常一样在部室里欢闹。 但是,不论是揉多少次眼睛,眼前装着结衣的盒子依旧不会消失。不会容许『这一切都是梦』这种天真而美妙的结局。 「结……结衣……结衣…………唔,呜呜呜,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嚎啕大哭。大滴的泪珠往下落。忍不住大喊起来。 「乃乃姐,你再多依靠一下家人吧?拓留哥也比乃乃姐意料中的要更成熟哦」 泪水的彼岸,似乎出现了温柔地笑着的结衣。 ■ ——11月3日—— 回过神来,发现眼睛已经充满泪水。明明只是在部室里看着结衣的照片。光是这样,自己的心就要被悲痛撕裂了。 从失去结衣的那一天开始,我『寻找』了无数次结衣。我每天晚上都在梦中,在涉谷的大街小巷奔波,但最后得到的——一定是那些盒子。 过程有所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亲爱的妹妹被亲爱的朋友杀 死。我甚至不能在梦中回避这样的悲剧。醒来之后,自感心被渐渐侵蚀的同时,呆呆迎来又一个晚上的到来。 我无法逃离由悲伤与悔恨构成的迷宫。不光是我,父亲,拓留,结人,羽希他们肯定也被困在迷宫里。恐怕我在有生之年,会一直在这里彷徨,哭泣。 第八章 揭示真相的受难 ——11月1日—— 距结衣死后四天。 火葬场的白烟袅袅升起,直奔天际。白烟的去向,一定是天堂。 我和拓留在坟场外,目送了被火化的结衣离开人世。 问话,验尸,向有关部门申请以及联系殡仪馆。在涉谷地震的时候这一切程序都被简略化,如今初次体验,有种徒劳感。不过也多亏这个,多少能逃避开现实的悲怆。流泪也得以止于每晚睡觉之前。 「一定是因为我太冷酷了吧……」 「不。因为除了你没有人能做好这件事了。毕竟老爸也是萎靡不振……」 拓留不断给我打气。他没有回到房车,而是留在了青叶寮。结衣已经走了,要是连拓留都不在的话,估计我会崩溃吧。 说不定拓留也是受不了独自一人才会待在青叶寮的。不过这也好。逆境中相互扶持才是家人。 其实还有一个人,也在支撑着满身疮痍的我们。 「对了,拓留。我想跟你谈谈关于羽希的事……」 「嗯?」 「……你能不能叫她的名呢……如果你同意这么叫她的话……」 因结衣的死而变得憔悴的结人被父亲和羽希带回家了。与出席丧礼的世莉架,有村同学和香月道别后,跟拓留一同走在回家路上的我向他提出了我考虑了很久的事。 拓留他,一直称羽希为山添。以姓相称,大概算是一种划清界限吧。羽希也是一直称呼拓留为宫代哥哥。 但是羽希其实也不太希望有这种隔阂。她很高兴被直呼名字,也很高兴自己就像是成为了青叶寮家庭的一员。 我期望羽希不只是像个家人,而是真正成为我们的家人。所以希望拓留和羽希相互之间能以名相称。 「我知道了。不叫她山添,叫『羽希』对吧?……明白」 拓留笑了笑会意道。叫小名让这两人的距离感一下子拉近不少。 我欲言又止地踌躇着——是不是也该让他对我的称呼回到乃乃,而不是来栖—— 「宫代同学,来栖同学?」 就在这时,话题碰巧被路过的第三者打断了。 「抱歉。我很想出席葬礼……不过似乎没能赶上」 满脸疲惫的神成先生对我们低头致歉。平常的搜查再头疼也总能提起精神的这位,今天也没法隐藏悲伤。肯定是为结衣的死感到自责吧。 神成先生赶不上丧礼,是因为在医院检查。检查的自然不是他本人,而是从那天起就昏迷不醒,后被搬送至医院的伊藤君。他则是去医院临场陪护。 据说伊藤君的脑内呈现极度的肥大化。这是他长期受到别人的思想诱导的证明。也就是说,对拓留的憎恨和杀害结衣都并非出自他本意。 「那是说伊藤是清白的么!?」 「就像你们说的,他背后应该还有什么人在。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但是要证明这点是难上加难,神成先生告知道。 就算神成先生知道gigalomaniacs和能力的存在,但要在法院里对其他的搜查官和检察官进行能力的说明,他们能不能理解就是个谜了。事到如今,事件已经不是靠常识和法律就能解决的了。 更何况伊藤身边还屡屡冒出物证。 文化祭前天的深夜。一个如同恐吓的无声电话从拓留遗失的手机打到伊藤君手机里。把拓留逼急,让他做出乱来举动的电话,全是伊藤君用app操作的自导自演。 伊藤君的电脑里还有聊天记录。聊天记录涉及这一连串的事件,监视拓留以及像是对他怀有杀意的聊天内容。聊天没有第三者的存在,只是坏掉的伊藤君在不厌其烦地一人饰俩角。也就是说,聊天记录会证明伊藤君对拓留有杀意和动机。 就连不懂法律的我都明白伊藤君现在处于绝境。 「可要是抓到真凶就能另当别论了吧?这样一来,伊藤的罪也能从宽——」 拓留以求情般的态度逼问神成警官。 「不行!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凶手我会搜捕的」 「搜捕凶手……你究竟要怎么个搜法?就算知道了凶手是谁,对拥有gigalomaniacs的人,神成先生你又能怎么做!?」 「……!」 「至今为止的事件不也都没办法解决么。这样下去,结衣和伊藤就——!」 「拓留」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 「神成警官也尽心尽力了。不能责备他」 神成警官明知道这些是他没办法理解的事物,他本大可不用理会这件事,却仍旧誓不罢休地想揭开真相。 对方是警察都不放在眼里的能力者。例如,神成警官的同事和后辈会像伊藤君那样被人操纵大脑,突然攻击神成警官。如果被盯上的话,神成警官也很难逃脱魔掌。 因为从结果而言,这只证明了神成警官是个守护不了别人的弱者,所以他才没有因为拓留的无理取闹而愤怒,而是露出狼狈的表情。 光是看着失落的神成先生,拓留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 「……抱歉……不小心」 「不,你说的没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你们谢罪……可是……求你们,别再做有生命危险的事了。尤其是宫代同学——如果你打算在11月4日做些什么的话……」 「11月4日?」 我没能理解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大后天。 「就是『新世代的疯狂』最后一个事件的日子。不出意外,那天真凶一定会行动」 拓留的眼神犀利了起来。就算他不说也看得出他那份要为结衣和伊藤报仇的觉悟。岂止是『有生命危险』,身为真凶有所在意的能力者,他甚至可能会用自己的性命当诱饵来引真凶上钩。 因为神成警官也察觉到了拓留的决意,所以才这样警告了他。而拓留却抿着嘴唇毫无反应。 「来栖同学?」 「在」 「看来他是不会听我的话的。你能看管他不做些可疑的事吗?我不希望再出现牺牲者了……」 擒贼先擒王。神成先生的判断非常理智。又或许是因为比起现在顽固的拓留,我看上去要冷静的多吧。 「我明白了。直到度过11月4日为止,我会注意不让拓留做什么危险的举动」 我点头,行了一礼后便转身走开了。这让神成先生稍稍松了口气。拓留则有些惊讶地跟在我后面。 可能拓留也察觉到我的说法有点可疑吧。我不会让拓留有危险。这个约定势必遵守。就算神成先生不提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神成先生的另一个请求,怕是不能实现了。 别再出现牺牲者的这个愿望—— 我既对拓留说有学生会工作要忙,又对川原同学说家中有要事抽不开手。不知不觉间,自己也是满口谎话了。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没有缺席日常的课程,趁午休的时间最大限度完成学生会工作,消耗掉自己哭成泪人的时间。在尽可能不被别的事物打扰的情况下,我做好了准备。 无视聚集在附近的媒体,平安回到青叶寮的我把家务交给羽希便去了诊疗所。结人躺在床上。事件之后他的状态虽有所好转,但也没完全治愈。面部表情肌肉和对搭话后的反应,都还很迟钝。 我尽量不吵醒吃药后睡着的结人,打开了父亲工作用的电脑。能联网供我自由使用的电脑,只有诊疗所这台了。 我在搜索栏上打入关键词『新世代的疯狂的重来』。 一串串相关站点和新闻跳出来。在各式各样的情报里挑出必要的情报,独立做出判 断的才是情强。我今天必须得当一回拓留曾经说过的情强。 我在小卖部买了本新的笔记本。我已经在空白的笔记本上写了一些内容,主要是记载了事件的新闻。顺便把记忆中新闻部图板上的数据也写了上去。这时才不甘心地发现,自己已经不怎么记得距今较为久远的前几个事件了。 既然如此,只能重头开始整理网上的事件了。首先是第一个案件『别看这边』。我打开了在网上无数次被上传的,被害者大谷悠马将死之际的直播视频的录播。 「别想都不想就单击啊,万一是恶意网站怎么办」 无意中回想起拓留的忠告,不由得笑了出来。我自己且不论,这台电脑还得派上用场呢。得小心病毒才行。 拓留肯定会追查这个事件。不再是因为兴趣或是猎奇感,如今支配着他的是,复仇心。一定要给结衣和伊藤君报仇——他一定会赌上自己的责任感,怀着不惜自己当诱饵的觉悟去完成这个目标。 我绝不会让他这么做的。所以,我要先于他解决这件事。 此时此刻,我终于决定正面对抗夺走我的家人和朋友,还让我重要的人深陷不幸的『新狂的重来』了。 ■ 因感受到了谁的视线,我从睡梦中醒觉。 总觉得自己在梦里也在追踪着事件。而且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我睡眼朦胧的查起了放置在一旁的笔记本。 第二起事件。被害者在最后的路边live上为何不化妆?→做思想诱导的凶手是男性?因为他没顾及到女性有多在意打扮。 关于泉里的id卡→她的遗物埋在灵碑下这事,就只有我一个知道→只能猜想凶手是读取了我的心?→凶手有偷看思考的能力→也就是说凶手是思想诱导者和思想偷看者的二人组?这就应验了拓留『犯人不止一个』的推论。 太好了。在梦里没能想通的问题,没能想到的事情都白纸黑字地记在本子上。刚才在用电脑查询事件的途中睡着了,结果在梦里又回去做了同样的调查。就像是妄想的时空跳跃。反正都是跳回去,怎么不干脆点跳到『新狂的重来』之前呢。这样一来,说不定还能救结衣于水火之中—— 「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我转过头,只见手拿毛毯的拓留站在那儿。似乎是想给在诊疗所的电脑前睡着的我盖上毛毯。再一看,结人也醒来了朝向我们。难道我睡了很久吗。 「讨厌。我居然睡着了。谢谢——」 拓留的眼睛并没有看我,而是盯着电脑的显示屏。显示器上,还播放着『别看这边』的视频,这让我的睡意顿时消散。 正当我惊慌失措地想要直接关闭显示器的电源时,拓留的手阻止了我。 「……你想干嘛,拓留」 「这是我要说的吧」 拓留对我的威慑无动于衷。手劲也丝毫没有松懈。就好像平常我们俩之间立场的逆转。想起了平日的我狠狠瞪了拓留一下,反而被他回瞪。 结人为了回避我们,离开了房间。于是我放弃了抵抗。 「……对不起。快放开我……」 拓留粗鲁地把手挥开,他似乎还是无法平静。 「你该不会……想一个人去查找真凶吧?是不想牵连其他人吗」 「那,那是……」 「我这么做就冲我发火……你自己就可以吗……你就……可以这么做吗!?」 真的有种我和拓留的立场颠倒的感觉。 明明在不久前,我还责备过拓留别去追查事件。 「你要是被凶手盯上了……要是落得结衣那样的下场怎么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语气虽然粗暴,但他确实在担心我。 如果再跟他打马虎眼,他可能会采取强硬措施。不管他会用什么措施,一定不会是好事。 所以,还是跟他说了吧。 「……之前……拓留你说过的吧?说事件好像开始主动来找我们了……」 「……嗯」 「我也是……这么想的」 拓留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当我知道这场事件,跟泉里有关联的时候……我就一直,被她逼着」 「啊?」 拓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被有村同学揭穿的谎言,以及冒牌货的存在。还有许多有关泉里的事他不清楚。拓留和大家都以为我已经道出泉里的一切。然而事实上,我还死命隐瞒泉里的秘密。 「泉里在地震中去世了。这是真的。来追我的……可以说是……她的亡灵吧」 拓留目瞪口呆。 这也是当然的。就算这个事件离奇到出现不可思议的『能力者』,任何人都会因突然听到『亡灵』这个字眼而困惑。即便是这样,我也找不到『亡灵』以外的词来形容一直追赶着我的东西了。总觉得是那埋藏在黑暗中的东西追赶着我。 「是吗……来栖你……还有很多事瞒着我啊……」 我没有勇气跟他解释亡灵的意思。对于拐弯抹角的我,他抛出了这句话。这让我苦不堪言。此刻的悲痛,与拓留不叫我名字的那天重叠在了一起。 「来,来栖,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 拓留他没有错。他说的对。 即便如此,拓留还是表达了『他会支持我』的信赖,尽可能不去伤到我。这份好意,却更让我心痛。 我瘫坐在结人离开的床上。 「总有一天……」 「嗯?」 「总有一天,我会向你……说出一切我那些难以言齿的事。哪怕说出来后可能会被你讨厌……到那时,你能听我说完吗?」 我绞尽唯有的一点勇气,与拓留约定。 「……我会的」 「谢谢」 岂止是会被讨厌。说出真相的那一瞬间,拓留一定会—— 我勉强挤出了笑容,然而,那在别人看来一定是极其无力的。 ■ ——11月3日—— 拂晓来临,日期到了11月3日。离时间耗尽还剩一天。 明天就是关键的日子。要是今天都找不到凶手,有村同学,羽希或拓留总有一个——总之,身边的某人会被杀害。 神成先生自然有所警备,为了不重蹈覆辙,也为了晚上的自保,有村同学也会来青叶寮。 拓留则从早上起就不见人影。想必是在哪儿追查事件吧。不过现在我也跟他一样。 昨天许下约定后,我们畅谈了一会儿。回忆了拓留醒来的那一天,确认了我们是『家人』这一点。 「就当我求求你。别再这么做了。你一个人搜查凶手太危险了……要是连你都出事……像结衣那样……」 「拓留……我也求你跟我做个约定。别再对我不管不顾……别丢下我独自离去……」 这是我们两个对泣许下的约定。话虽如此,我还是坐在电脑前追查事件。恐怕拓留那边也一样。我们并不是把对方的话当耳边风,正因为想要阻止对方,不希望对方出事才会破坏约定。这是多么矛盾。 我拼命抑制罪恶感,回顾一连串的事件。『新狂的重来』每次都无一例外地盯上我们。而且是循行渐进,自然而然地把拓留引到事件中去。 对方的目的并不是要追杀他。因为想杀他的话早可以在我们还没察觉到的时候就动手。凶手并不求完美犯罪。他操纵其他人进行思想诱导。假如操纵的不是伊藤君,而是与泉里相识的川原,反倒更符合为泉里报仇的这个设定。 而且,这场事件的真凶,是和我们相识的人。 从杯田理 子拿着南沢泉里的id卡那时起我就有所察觉。那张id卡,是我自己埋起来的。而且泉里一家人都没能在地震中幸免。这件事连川原都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知道这两个秘密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得拥有柿田先生那样的偷看思考的能力,然后和我接触。 但我能想到的只有这里。只靠这点情报还是无法圈定嫌疑人。 这种时候,只能再回到开头来思考了。 为了不吵到在后面睡觉的结人。我把耳机插到电脑上,播放了『别看这边』事件的视频。 接着从耳机里传来了非常响的声音。 「!?」 我急忙摘下半边耳机,寻找调轻音量的图标。可能我在睡迷糊的时候不小心把音量调到最大了。这么大音量会把我鼓膜震破不说,还可能把结人吵醒。 噗休噗休—— 正当我把音量往下调时,似乎听到了习以为常的音效。 难道是那个人来了吗,这么想的我朝四周看了一圈却也没见人影。 莫非……不可能的吧—— 我颤抖着手,单击鼠标,又放了遍刚才似曾相识的音效。 噗休噗休—— 咔嚓咔嚓。 噗休噗休—— 咔嚓咔嚓! 我点击的力度原来越大。不论听多少遍,耳机里的声音,都会从大谷悠马的命案现场传过来。在他离开镜头的这段空白时间里,从室内现场的远处,会出现这个音效。 我再三确认后,怒火顿时涌了上来。这不是在对谁发火,而是在对居然察觉到了这事的自己感到恼火。 「这一定是骗人的……!不可能……」 奋袂而起的我叫唤道。 「咿」 这时传来一句细声的悲鸣。只见拿着吸尘器的羽希胆怯地看着我。 「对不起。没什么」 我慌忙解释着,若无其事调整坐姿。 「是,是吗……」 羽希虽然一脸狐疑,但很快就回去干家务了。 我确定羽希离开后,又反复听了很多次视频,然而成为铁证的那个音效也无情地反复出现。 如果将这个意外的收获代入整个谜团中,一切就说得通了。很遗憾地说通了。 『嗯?我原来在做这种事吗……?抱歉!』 这个蠢蠢的声音,原来是那个长期使用的呱太挂件的吐气声。 她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会这样干,被人指出后才发现自己在干什么。这已经是她下意识的习惯了。 『咦。我不适合那种东西啦。唔嗯,既然小乃你都这么说了……』 她在听我劝说之前,对化妆打扮毫不关心,这之后也没再拘泥于此事。而杀害高柳桃宁的凶手,也没有顾及到化妆这件事。 『我也不清楚。刚才我们和源先生在107附近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告诉我们这里出事了』(译注:107是a现实中存在的涉谷109大厦) 是她招呼拓留一起去了成为回转dead事件舞台的爱情旅馆。 『其实我和小真刚好错过了,没看到渡部先生吐出力士贴纸的样子……』 也是由她和伊藤君负责去叫到了时间却没有来体育馆的渡部友昭的。 『不能吵架哦,小乃,小拓。5个人和睦相处才是新闻部的宗旨对吧?』 她一直在『能读取我思考』的距离内。和伊藤君接触对她来说也很容易,谁都不会怀疑。因为,新闻部的所有人包括我都非常喜欢她。 『别看这边』『漏音炭』『回转dead』『多谢款death』『回转dead』『超·熟练地烤好了』『非实在青少女』。新狂的重来至今为止的这一连串事件,都和她有关。 仔细想想,她每次都能在拓留碰壁或是犹豫不决的时候——比如,在情趣旅馆前争论时,一边说让大家好好相处,一边刺激拓留去调查事件。而且还让我默许了这种情况发生。 直到刚才还在拼命找寻真相的我,现在却像要拼命否定自己导出的真相。但是,我越想越能确信,在我认知里,她的天真和爽朗,恐怕全是伪装。 从相遇时起,我对她抱有的最大的疑问——我发现,正是这个疑问,让我做出了判断。 拓留在八年前,ah综合医院的地下室,目击过南沢泉里被做实验的场景。拓留说是他和她两人一起看到的。她本人也赞同这说法。但是,我知道事实。那个时候目击到南泽泉里的,只有一个少年。 少年身边没有任何人。他是一个人去地下室的。 肯定是记错了——我一直放弃去深究,一直在这样说服自己。而且,我根本不想怀疑那个我喜欢的挚友。 但是,这一定是我最大的过失。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世莉架—— 尾上世莉架。拓留的青梅竹马。我的挚友。新闻部的伙伴。 此时此刻,我理解到。 直至昨日,不对,直到刚才我还信赖的朋友,是个来历不明的怪物。 第九章 她心中的真实 ——9月1日—— 宫代拓留为了去办与房车相关的手续迅速离开了学校。 来栖乃乃因为学生会的工作外出,并且打算办完事直接回家。 因为今天是es2服务器维护的日子,香月华没有来社团活动室的理由。 新闻部里只有不明情况地等着其他部员到来的伊藤真二。他也不可能知道负责转达『今天没有社团活动』的人就是我。 「唉,我还以为被抛弃了呢。尾上啊,宫代他们去哪了?」 「唔,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去哪儿了呢~」 伊藤真二言下之意似乎是希望除我之外的什么人来。我走近慵懒地坐在椅子上的伊藤真二,俯视着他。 「既然没活动的话真希望他们通知一声啊。不过,我也不是不理解。宫代离家出走以后,宫代和副部长都有些心神不宁。肯定是那种负面的心情都赶在这时候爆发了吧」 「唔,不过我个人倒是希望小拓和小乃能好好相处啊~」 我掏出手机,像是要与他们联络。然而我点的不是通话而是相片。我把屏幕凑到伊藤真二面前。 「嗯?咦~」 他感慨了。一定是很惊讶宫代居然还有这种表情。这张照片是宫代拓留和在青叶寮一起居住的人的合影。虽然有个无可救药的渣滓混在里面,但宫代拓留还是满脸笑容的。 我歪起嘴角,露出了与那个笑容正相反的,将一切『无害』的成分舍弃的,阴森的微笑。不是微笑而是阴笑。 「把这孩子杀了」 我咚咚敲了敲屏幕。要杀的是橘结衣。伊藤真二必须要在10月28日残忍地杀害橘结衣。 伊藤真二来回看照片和我的脸。『开玩笑吧?』『别闹了!』虽然他没说出口,但他这些思考流入了我的脑海。这不是预测或是意料——我能读懂对方的思考。 我的笑容更加阴险了。 伊藤真二一脸茫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肯定是觉得我与平常不同,非常阴森恐怖吧。 「咿……!」 实在是忍受不了了的伊藤真二从椅子上翻滚下来,慌张地想要冲出房间。但是,我的共犯已经在这个房间了。 伊藤真二的理智,丧失了。 ■ ——9月7日—— 这一天,是开始。 不亚于新世代的疯狂的事件将要开始。要想成为『疯狂的重来』,必须有猎奇要素,还要有附属条件。必须和六年前的事件发生日期一致。 随便让内部的居民打开了楼底的电子锁大门。 我们顺利地来到了作为目标的那间房。 咚,咚咚,咚…… 「大谷先生,是我,抱歉打扰了」 现在的声音接近和宫代拓留在一起的尾上世莉架。虽然对方是我素未谋面的人,但这总比我原本毫无感情的声音要有亲和力。 无视应门声,持续敲了好几下门。等待里面的人自己过来开。 「是我,非常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开,请问哪位啊」 门被打开。大谷悠马从门背后探出头来。 「是我,你不记得了吗」 大谷悠马疑惑地皱起眉头端详着我们。 那是当然,怎么可能记得。我们和他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人造的剑发挥了能力。大谷悠马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当场瘫倒了。改写记忆是需要直接对大脑进行操作的。现在已经对此习以为常的杯田理子,渡部智昭,伊藤真二他们在一开始也很痛苦。当然,和他们不同,大谷悠马的思考诱导是打算一步到位。 「大谷先生,你还好吗?」 「啊,嗯……没问题,最近偶尔会这样」 「是不是太疲劳了?你最近很忙吧。请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瞎操心啊。没问题的,来,快进来吧」 在他心中我们已经变成了老朋友。他带领我们走近房间。 「难得你们专程前来,我却在生放送,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事的没事的」 大谷开始拿起菜刀切自己的右手。在他的眼中,自己的右手只是块奶酪。刀卡在骨头上后,他又像锯子一样纵向磨起来,又因为切不断而着急,剁了好几次。即便是如此,手在他眼中依旧是奶酪。当然,也感觉不到疼痛。 我摆弄着呱太的钥匙扣,看着那个与沾满鲜血的手进行苦战的可悲男人。 「……别开玩笑了!」 因为不顺利,大谷悠马喊了出来。 「我来帮你吧」 这样下去生放送那边就糟糕了。我从虚空中拿出自己专用的『菜刀』,把他的奶酪切成片。 「这是有诀窍的」 不能用蛮力,肉要推切,骨头要用力直切,要沿着柔软的关节切下来。这种事只要切过几次肉就能明白。幸好我是知道这个诀窍的。 「你的工作似乎很顺利呢」 像朋友一样和他聊天。大谷开始滔滔不绝他自己的梦想和希望。真是比niiya生放时讲的话都多。他的真心并不是想和一群人说话,而是想和少数推心置腹的人倾述。但是很遗憾,他对我的信赖也是虚伪的。 「好,搞定了」 「不好意思让你帮忙啊」 大谷悠马将自己被切成块的手放在盘子里,走向了既是职场又是战场的电脑前。现在应该还不会痛吧。但是,从这个出血量来看,再撑个几分钟生命体征就不行了。到那时思考诱导也会失效。 「非常抱歉!这便宜的奶酪实在是硬得不得了」 大谷用哗众取宠的腔调开始了直播。说了一两句话,开始吃名为『奶酪』的肉片时,他惨叫了。看来他也有可能休克死,而非失血过多死亡。 在镜头面前表演了死亡之后,大谷悠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动不动了。 我们尽可能轻声地走向大门。 「打扰咯」 留下一句『日常的对话』后,我们走出房间。然后再离开公寓。从里往外走的时候电子锁就方便多了。 「哎哟,真是顺利啊喂」 一直静观大谷悠马的死的共犯非常高兴。都一把年纪了,还背着奇怪的机械,手拿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大剑,真是滑稽。但是,这个愚蠢的设备是我的计划所必须的。正确地来说,是这个设备实现的『思考诱导』这一能力。 「这可是生放送,那个网虫肯定会马上上钩的哦。啊,但是,至少要再杀一个人,否则就不够有趣了」 原gigalomaniac研究者,现青叶医院院长佐久间亘愉快地说着今后的计划。 佐久间六年前还在被称为『委员会』的强大组织的末端的末端工作。佐久间的研究,被通称『涉谷地震』的最终实验以及一个与由此产生的威胁与阴谋斗争的gigalomaniacs葬送了。 但是,佐久间还是紧抓着自己与同伴们草草收尾的研究不放。我为了自己的计划与他接触,把他拉入伙。 这个男人的本质上是个『享乐者』。因为很有趣,所以决定帮助我。因为很有趣,所以构思猎奇的杀人方法。因为很有趣,所以毫不犹豫地将把自己当作好爸爸的孤儿们卷入事件。 说实话,他是个渣滓。但是这种渣滓的品性也是计划所必须的。否则无法创造出能吸引宫代拓留的猎奇事件以及需要打倒的黑幕。 从现在开始的『新狂的重来』,必须是能够解决的事件。 追 逐事件,被看不见的敌人逼上绝路,被背上骂名,最后打倒黑幕实现大逆转。 这就是我为宫代拓留准备的剧本,这就是为了满足宫代拓留英雄梦想的大活动。六年前,一个少年被『新世代的疯狂』逼上绝路,背上黑锅,最后成功挽回了自己的名誉。宫代拓留就是希望成为他那样特别的存在。 既然他想要,那就给他。 我从小就和宫代拓留在一起。 在比被双亲无视的宫代更加悲惨的环境下长大。 比希望高人一等的宫代无知。 比宫代更没勇气,但是却拥有在他困难时向他伸出援手的坚强。 切合他理想的,想象中的朋友。脑内朋友。这就是尾上世莉架——我的真身。这个仅仅存在于他空想之中的朋友,在六年前获得了肉体。 地震凸显了他自身的无力,凸显了周围高高在上的『正确』。被现实逼得走投无路的宫代拓留,觉醒了gigalomaniacs的力量,将只是幻想的我变为现实。 真正的gigalomaniac并不是『能看到未来』『能操纵感情』或是『能看穿谎言』这种垃圾货色。真正的gigalomaniacs,是神,拥有万能的力量。 除宫代拓留以外的能力者,都不过是—— 「下一个是几号来着?」 在分开的前一刻,佐久间问了这种无关紧要的话。 「9月19日」 「还有挺久啊,我要留心记一记了。年纪大了,记忆力衰退咯」 说什么胡话。你怎么可能忘了那么大的乐子呢。 「啊,对了,有个问题想问你」 「怎么?」 「你的计划不是会把伊藤,结衣,乃乃之类的卷进去么。这样真的好么?把那家伙逼得太紧的话,他会坏掉的哦?」 佐久间并不是担心自己儿女的安危,而是在担心自己的玩具会坏掉。 「明明还自称是父亲,目光却那么短浅。那些都是宫代拓留可以跨越的障碍。倒不如说,不给他准备这种程度的悲剧是不够的」 「说的还真好听,明明是因为男人被抢了而吃醋」 「……你什么意思?」 「好好好,为了让你的男人满足,我争取下次想个更新奇的死法吧」 那个渣滓挥了挥手离开。 大谷悠马的死,拉开了游戏的大幕。 想干的事,渴望的事,开心的事。接下来,宫代拓留的愿望不论如何都会得到实现。他,小拓,将会变成特别的存在—— 第十章 她们的破绽 ——11月3日—— 知道真凶的我开始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信,我马不停蹄地写下真相和我的想法,之前的各种烦恼纠结仿佛是虚构的。如果一开始就这么坦率就好了。如果早点这样的话,或许…… 恐怕等拓留读到这封写给家人们的信时,一切都结束了吧。真希望事情不会演变到那一步。 我环顾整个房间,几年以来,我都是在这个房间醒来睡去。所有的一切都令人感慨,完全从空白开始的青叶寮的生活,家居和装饰品,摆设,全都是自己选的。真希望这些能够永远保持下去。 我把手伸向抽屉的最深处,把放在那个除非把整个桌子拆掉才能发现的记忆的残骸拿出来。这是同样保存在手机里面的照片。来栖乃乃,川原雅司,南泽泉里三人的合影。和手机里的照片不同,这张照片上的南泽泉里的脸被用黑色水笔完全涂黑,能让人感觉到一股恶意。 这个照片被谁看到的话,南泽泉里和来栖乃乃的谜团肯定会更多吧。在把剪刀夹上去准备销毁它的时候,我又停手了。然后,把照片丢在了任何人只要稍微找找就能找得到的床底下。 如果有人发现了这张照片,一定会觉得奇怪,觉得很诡异。不过这也无所谓。因为这其中的真相没出现在我的留言中。 「承蒙照顾了」 我穿上校服,行了一礼后走出房间。就这样悄悄的,在避免与任何人接触的情况下离开青叶寮。因为只要看到任何一个人的脸,我的决心就会动摇,就会软化。 走到外面后,我无视了振动了好几次的手机,前往能将一切结束的地点。 休息日的碧朋学园人少得可怜。我一直在新闻部室里等待世莉架的联络。她肯定会在深夜才回我。日期还是11月3日。新世代的疯狂的中最后一个事件『dqn拼图』是11月4日发生的。所以,和我见面肯定是在日期改变之后,或者是马上就要日期变动的时候。 话说,我为什么没想到要去另外一个熟悉的房间——学生会室呢。明明拓留或是其他人可能会来这里找我。 一定是因为——学生会室是女帝来栖乃乃所在的地方,而这里是真实的我度日的地方吧。 比如那个写着『乃乃的矿泉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的纸箱。为什么要写那种话,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呢。虽然我完全想不起来,但意外地并不觉得不爽。只记得说起它的时候有一场愉快的对话。 这种回忆,学生会室是没有的。在这里,我能被自己的回忆包裹。 我环顾部室。回忆渐渐被新狂的重来的噩梦,被失去家人的悲哀替代。 ■ ——11月4日—— 在深夜空无一人的屋顶上。 月光照亮了空空的长椅。在这个被隔绝的世界,我和世莉架对峙着。 我想了很久,烦恼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条路。为了保护家人,保护拓留。 「——小乃?」 来到房顶的世莉架摆出了和平常没什么差别的表情。明明我是提出了『深夜来学校屋顶』这种可疑的邀约。看来,她是相当信赖把她叫来的我吧。又或者是,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真是不好意思把你叫到这种地方」 一切已经开始。但我还是不禁语塞。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呐,尾上」 与平常不同的叫法。除家人以外的人我都是以姓氏相称。而现在,我和唯一例外的那个挚友决裂了。 我开始质问世莉架。 第一个事件现场的事。为什么杀了结衣。八年前你真的在医院地下吗。世莉架完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显得很困惑,这像极了她平时会有的反应。 或许还能回到以前? 脑内响起了自己的声音。但是,我将这种软弱捏碎了。只有使出最后手段。 高举双臂,手指交叉抱拳。虚无而实在的触感从两手间传来。我时隔六年,抽出了剑。 我是能拿出di-sword的能力者,其实我一直能看见di-sword。 陷入恐慌的有村同学到处挥剑的时候,羽希照着拓留的话拔出剑的时候,其实我都看见了。这也是我对拓留撒的一个谎。不过多亏于此,我有了被盯上的资格。 双手下方延伸出锐利的刃。我的di-sword真是奇形怪状。偏激的祈愿会变成凶器——这把剑仿佛是在诠释这一点。 我拿剑朝世莉架挥下。 「……!」 世莉架也清楚地看到了剑,她后退一步躲开。这是反射性的回避。 至少有了个答案。 「……果然……是这样吧……?」 世莉架依旧无言。但是,刚才那样的表情已经完全消失。在月光照耀下的冷酷的夜之女王。这是与平时像太阳那样温吞的世莉架完全相反的,与月亮冷彻的光芒相称的尾上世莉架。 世莉架的目光看完我的di-sword以后,又转向了我本身。能将人的一切看透的眼,这就是她的读心能力—— 「利用南泽泉里身份的人就是你吧!」 「——你没资格说我,来栖乃乃」 小乃——这个名字也消失了。 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世莉架的口中出来的声音出奇地冰冷而生硬。 锐而长的邪刃出现在她手中。像是毒花绽放一样的di-sword。她的剑美丽得让人不禁着迷。 一口气缩短与世莉架的距离。她挥剑跳了起来。和六年没有使用剑的我不同,她一直在将di-sword当作武器使用。 世莉架di-sword的剑尖划过我的肩膀。 「切」 我并不惧怕,拼命化解世莉架的连击。我的di-sword的形状比世莉架的要相对奇怪得多。但万幸的是这个巨大的把手能用来档剑。因此我也勉强渡过了世莉架的猛攻。 不过,终究是勉强。世莉架不光惯用di-sword,还能读取人的思考。就像是在能看到对方一切手牌的情况下玩抽鬼牌。真是,太不公平了。 「说起来,宫代还不知道这件事呢。要不我现在就把你这假货曝光吧——」 「尾上————!」 世莉架已经看透了我的一切。我不禁激动起来攻上去。世莉架沉着地接下我的刀刃。两人在武器两侧对视。 『你的死或许会让宫代拓留退出游戏。但是,只要不让他知道就没问题』 世莉架的声音回荡在脑中。明明她没有动嘴。这,难道是—— 『这个游戏,是宫代拓留想要的』 没错了。世莉架的思考通过di-sword逆流到了我脑中。 尾上世莉架这个少女的真相以及她的计划唐突地曝光了。这个为了拓留而开展的难以置信的,荒唐无稽的游戏。实在是太疯狂了。居然就为了这种事犯下那么多罪行。 「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麻烦的女人……没想到连你的di-sword都那么棘手」 世莉架高高在上地说。 「你才是……真是有个难对付的di-sword呢」 会想挑明真相也情有可原。 世莉架的思考通过我的di-sword逆流到我脑中。『你的想法,我已经全都明白了』——被我这么一说,世莉架才察觉到事实,猛地向后跳开了。 「怎么,不可能……」 冷酷的世莉架的本性初次出现动摇。 她陷入了矛盾。 为了拓留而设置游戏,让伊藤君杀了结衣,现在还打算杀我——但是拓留 根本不希望这样。 在世莉架心中,为拓留设计的游戏就是为她自己设计的游戏。这成为了证明她自身存在价值以及复仇的游戏。 以前的拓留不论什么事都要依靠世莉架。但是拓留后来与我们几个家人相遇,和伊藤君相遇,有了除世莉架以外的亲友。世莉架的存在价值受到了威胁。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世莉架以离开青叶寮,心中有机可乘的拓留的渴望为由,给他弄了个特别的游戏——排除威胁自己存在价值的人,将拓留变成只属于自己的东西,混杂了自私与情爱的矛盾的游戏。 「住嘴……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假货!」 对攻再度开始。不知是不是害怕思考逆流,世莉架开始与我保持距离。刀刃每次碰撞在一起时都会火花四溅。 我在火花之中看到了景象。这并不是世莉架的思考。 我看到了拓留和『她』正在给来栖乃乃的墓献花。 神奇的景象还在持续。明明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心中却理解这是可能的未来。只能认为是di-sword互相碰撞时可以看到未来可能发生的景象。 ■ ——11月6日—— 地震发生日的六年后,复兴区域的大活动——涉谷和平复兴祭在今天举行。数万人集中到车站前。拓留在反常的,一个人都没有的涉谷hikariwo大厦与另一个犯人对抗。(译注:a实际存在的涉谷hikarie) 「你这臭小鬼!!」 「——————!」 拓留已经遍体鳞伤。伤他的并不是世莉架。世莉架躺在正在对抗的两人近旁,一动也不动。 「早知会如此,就该在『拷问室』的时候进行思考诱导了!要不现在就来吧!在现实中——!!」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 之前在世莉架的心中隐约看到的共犯的真身,原来是被我们和结衣称为父亲的人,佐久间亘。我并不认为父亲是能力者。他背上背着的那个机械,和连接着电线的人造di-sword一定是给予了他与真正的能力者同等的能力。 使用思考诱导,将伊藤君他们折磨疯世莉架的共犯,是父亲——不,佐久间亘。结衣死的时候,我还以为已经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没想到现实能如此轻易地超越我的接受范围。 「咕噶啊啊啊——!」 「哼……不行了呢。因为痛觉而发狂的话就得不到任何新的东西了」 佐久间像是对待实验动物一样对待拓留。 我竟然将那种人,当作医生,当作父亲敬仰吗——! 「……那,要不在你面前把他们杀掉吧。他们应该还没来得及离开涉谷吧?」 「唔……唔啊啊啊啊啊!」 「哦哦,这样就好!越是对你重要的东西……效果就越好啊——!」 佐久间背对拓留,打算离开剧场。但是就在这一刻。 「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显现出实体的拓留的di-sword朝佐久间的背径直飞去。 「什么——!」 佐久间连头都没来得及回,di-sword就从佐久间的延髓贯穿了喉咙。佐久间吐血亡命。拓留的执念战胜了佐久间的享乐。拓留一定是成功给大家报仇了。这一定是值得赞赏的。 就算如此,我还是不想看到家人自相残杀的场景。就算其中一方根本不配当家人。 ■ ——11月4日—— 我慌忙地弹开逼近到眼前的世莉架的di-sword。零碎的真相足以让我来不及反应。 世莉架的攻击毫不休止,肯定是因为没有看到这个未来吧。因为我刚才看的,是尾上世莉架和宫代拓留两个人应该会迎来的结局—— ■ ——11月6日—— 拓留打倒了佐久间。终于站起来了的世莉架与拓留对立——不,她是打算在拓留不明不白的情况下结束一切,迎来自己所期望的结局。 『尾上,求你了。给我我想做的事情吧。帮我实现吧——』 自己在地震后向脑内朋友如此许愿了。回想起被封印的记忆的拓留,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世莉架准备好的结局。 「……『别看这边』的大谷的死,『漏音炭』的高柳的死,有村的熟人柿田的死,网络记者渡部的死,假扮南泽泉里的杯田的死,因伊藤被操纵而导致的结衣的死,还有————的死!!」 结衣之后的那个死者的名字,我并没有听清楚。 「——全部,都是我的错吗!!」 拓留哭了。 「不对!这一切都是我干的!」 反驳着的世莉架也在哭。 「没错,是你干的!但这都是我让你干的!」 「我都说了不是!」 「久野里说的没错啊,在我周围发生了太多与事件有关的情况。这也是当然的!因为这是为了给我解决而设计的事件啊!」 知道一切的拓留,打算走向与世莉架准备的结局不同的结局。 拓留决定与不惜动用武力阻止他选择那条路的世莉架。 世莉架能够看透别人心思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与陷入苦战的我一样,拓留的所有攻击都被世莉架打消了。 「你就这样老实地睡一会儿吧。警察马上就会来了」 「唔……咕……啊……」 被世莉架打败的拓留呻吟着。 「没事的,醒来之后过段时间……你一定会发现。发现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呢。这句充满诱惑的话反倒让拓留开始了绝地反击。他通过妄想实现了多把di-sword的召唤与溅射,用这种就算能读心也无法防御的攻击打败了世莉架。 拓留朝动弹不了的世莉架挥起了di-sword。 「你就这样老实地睡一会儿吧。警察马上就会来了」 「唔……咕……啊……」 呻吟的不是拓留而是世莉架。 「没事的,醒来之后过段时间……你一定会发现。发现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这是之前刚刚听过的台词,但是关键的不同是——动弹不得的世莉架并没有逆转状况的手段。就算是能偷看人心,也只能单纯地知道接下来拓留打算做什么。 「不要……小拓……不要夺走我的目的!我出生以来看透了各种各样的人心!大家都在烦恼,都在迷惘!真不敢相信他们这样还能活下去!为什么能笑出来呢!明明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笑!我!才不想变成那种——变成那种普通的人……!」 她是怪物,是人偶。明明我是这么想的,但这时候叫喊着的她仿佛—— 「……不行,你必须要变成普通的女孩」 「……不要……求你了……求你了小拓……你就一直依靠我吧……!」 「那……再见了」 「小拓————!」 拓留的di-sword朝世莉架落下。 ■ ——11月4日—— 拓留的di-sword砍向世莉架的时候,幻影般的景象消失了。我注视着眼前的世莉架。她的刀刃依旧闪闪发亮。她一定没看到刚才未来的一角。如果她看到了的话,现在的表情就不会如此冷静了。 「你要我怎么办啊——!」 对信赖着的父亲的失望,眼前的杀人魔与拓留剪不断的关系,自己可想而知的下场——我复杂的感情化为力量,狠狠弹开了袭来的di-sword。 「!?」 世莉架也吓了一 跳,不知是因为我混杂着纠结的愤怒直接流入她的脑海,还是因为事出突然她没来得及偷看我的思考——总之这是机会。 我朝身体失去平衡的世莉架直冲过去。攻击的机会终于到来了。这恐怕也是最后的机会。我一口气缩近现在依旧残留有火花的空间…… 这一刹那,我看到了比刚才看到的hikariwo更加遥远的未来。 这种惊讶足以减缓我的动作。 世莉架的di-sword,贯穿了因为唐突的幻觉而动摇的我的胸膛。 这倒是现实。我手中的di-sword消失了。 世莉架俯视着倒在地上的我,因为月光在我脸上投下影子。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来栖!尾上!」 是拓留的声音,拓留到屋顶上来了。 「……快逃……!」 我双眼模糊,拼命地大喊。但是,那个疑似拓留的足音渐渐靠近。不行,这样下去…… 但是近旁的人动作比他还快——尾上逃走了。这也是当然,世莉架不可能杀拓留。那么她只有逃走。 任凭放心的泪水从眼中流出,任凭终结的鲜血从胸口涌出。到头来,我还是迎来了我应得的下场。 如果一开始就说我是gigalomaniacs,说我其实是——的话,或许结衣就能活命了,或许结局就有变化了。 「来栖!」 也不至于让拓留露出这种表情。 喉咙几乎要被内脏喷出的血塞满了。拓留慌忙把我的脑袋侧过来,利用重力让我把血吐出来。 他真是什么都懂。 本想摸摸头夸他一下,但是手脚都动不了。 「……拓……留……」 「别说话!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你真是爱说谎,仅次于我。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抓起正在按我伤口的拓留的手。 「不!不按住伤口的话——!」 已经不行了。所以,最后至少让我任性一下。 我用把嘴压上了拓留颤抖的手指。啊,是吗,我一直觉得拓留只是家人,没想到—— 「别干这种事!决定不行!不行!」 「对,不…………起」 连道歉都不能好好道,我真是,太没用了。 「……乃乃?喂……乃乃?快醒一醒啊,乃乃!」 明明拓留好好叫我的名字了。太漫长了,他上一次这样叫我——已经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了。 但是——既然如此——还不如叫真正的——因为我————你—— 第十一章 终结静静地开始 这是个极其令人不悦的坦白。 「错的并不是引发事件的我,而是整个的社会。这个社会充满了恶人与坏虫——」 拓留坦白自己是新狂的重来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黑手。将身为有名人的大谷和高柳还有渡部杀死,杀害普通人柿田用来练手,逼迫朋友杀害自己的义妹,最后还把自己的义姐害死了。 拓留一脸得意,高高在上地阐述着『对社会的叛逆』这种常见的犯罪动机。这恶趣味的谎言这是谁的阴谋?是谁用思考诱导让我看到的?还是拓留被强迫说的? 拓留是被害者。犯人是尾上世莉架和佐久间亘。但是拓留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说自己是犯人。而且他似乎是在一个记者很多的地方。时不时会有像闪光灯一样的强光闪出来。 ■ ——2016年3月28日—— 「好,好像醒了……?」 我在很久以前也被照过那种光。 「什么好像不好像的!已经有反应了!羽希,快点叫久野里来!叫一般护士也行,快点!」 护士……啊对了,那个光和几年前在医院地下被照过几次的那个很相似,但是那个地方才不会有什么护士…… 「我,我叫来了!」 「真是的,你们到什么时候才肯用用电铃啊」 听到了什么人的抱怨。眼前被一片光芒包围。是从没看到过的谜之图案,是我没见过的罗夏测试图。 咔嚓,扣在我头上的器具松开了。 陌生的天花板。身体躺在床上。 地狱是会给罪人病床的美好地方吗? 「醒了么。说实话我都没自信你能醒来……喂,知道我是谁吗?」 穿着碧朋的制服外面套件白大褂的女性正在瞪着我。 「……鬼?」 「噗噗!」 脸颊顿时抽搐起来的女性旁边,一个金发双马尾少女笑喷了。 「太,太失礼啦,有村同学」 一个戴着眼镜,梳着侧马尾的小女孩正在劝阻比她年长的双马尾。怎么回事,总感觉大家都很面熟。 「可能有点失礼」 又一个戴着眼镜的短发少女说话的瞬间,我惊讶无比。 「香月!?你居然说话了!?」 至今为止只会和『嗯~~』交流的香月居然说话了。初次听到的她的声音成为了我最好的闹钟。 点头的香月旁边是羽希。然后是有村同学和久野里同学。新闻部的同伴还有家人——总之是与事件有关的人们围在我的床边。 「看来你终于从刚醒来的混乱之中清醒过来了」 久野里同学动作麻利地把我头上身上的各种电线,装置取下来。她的手法熟练得像个医生。明明我熟知的她是个没有功夫去管实际操作的学者。 「这里是……」 「ah综合医院」 有村同学平淡地说。 「咦!?」 身体颤抖起来。 「啊,地下已经被封锁了,医院的人员也被更换过了。你在去年11月4日在碧朋学园的屋顶被刺,然后被抬到了这里。之后的几个月就一直在睡,情况一直很不乐观」 「怎么会……」 那个时候我被世莉架刺中,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如果再偏个几厘米你就死定了。也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奇迹,还是谁妄想了奇迹会发生」 妄想……能力……gigalomaniacs!? 「拓留呢!?不,话说,在那之后事件怎么样了!?」 拓留不在这里。不,有村同学说了去年11月。之后又过了几个月,现在应该是2016年了。 「这个会慢慢解释的,但是有件事情必须要先说清楚」 「呃,那个……我,已经不能看穿别人的谎言了」 有村同学又说出了令人惊讶的话。 「不能看穿别人的谎言?意思是能力消失了?」 「没错。而且,我也看不到di-sword。不光是我,羽希也是。看来地震之后获得能力的人,并不是gigalomaniacs。我们不过是假货」 有村同学身旁的羽希也点点头。不知为何连香月都一起点头了。 确实,我以前偶然听来的神一般的gigalomaniacs和只拥有单独能力的有村同学还是有差别的。 涉谷地震后得到能力的人,失去了能力。 我不禁瞪大眼睛,确认自己的身体。就算除去睡了几个月的影响,手脚身体都比以前纤细,胸部和臀部也没有原本丰满。身高也缩水了。 「……对不起,能给块镜子吗?」 羽希迅速将一面镜子递过来,肯定是料到我会要了吧。我支起上半身,看着自己镜中的脸。 和来栖乃乃美丽的脸庞完全不同。是个神色阴暗的,相貌平平的少女。头发也缺少色素,和来栖乃乃亚麻色的头发完全不同。 「那么,你到底是谁呢?」 有村同学一直是用『你』来称呼我的。 我——我是…… 「我是……南泽泉里」 我说出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披着涉谷地震中死亡的来栖乃乃这个身份外衣的假货。这就是我的真身。 ■ 涉谷地震发生的前几年。 迷信某个邪教的母亲把我,南泽泉里带到了ah综合医院的地下设施。那个医院,是母亲信仰的宗教团体经营的。 结果,被发现有某种潜质的我持续受到如同拷问般残酷的实验折磨。说是为了成为名叫『gigalomaniacs』的神。 当初反对这样的父亲也轻易地把我抛弃了。在小学里,状态阴沉,身上残留有各种手术和注射痕迹的我被大家疏远。他们就这样抛弃了我。 「呐,你一个人吗?要不和我一起玩吧?」 唯一,没有抛弃南泽泉里这个人类的,是当时班上的宠儿来栖乃乃。 乃乃把我当作朋友。在和别人玩的时候,也不忘把我拉入圈子中。就算大家都视我为眼中钉,乃乃还是心怀善意把我的当作挚友。 然后,涉谷地震发生的当天。走在从医院回来的路上的我被卷入地震,但没受什么伤。见证了母亲死亡的我,逃出了对我说我父亲死了并打算把我这个小白鼠带走的研究员的魔爪。结果,在涉谷拼命狂奔的我,撞上了自己挚友的死亡。 乃乃被瓦砾堆压在底下痛哭。我拼死了打算救她,但这是一个小孩子无能为力的。乃乃渐渐死去。这下我就真是孤身一人了。 为什么,被大家嫌弃的我还活着,被大家爱着的乃乃却要死掉呢。我憎恨着这个不讲理的世界。 「要死的话……我死不就好了……要是我能代替乃乃死就好了……!」 我将愿望说出口的瞬间。 就在那个瞬间,我第一次看到了笼罩着白光的di-sword。 在被医院那边来的追兵无视的时候,我察觉到了不对劲。看向水泊的我发现自己的能力已经觉醒,让自己『变成』了憧憬的来栖乃乃。 我变成了来栖乃乃。不过,如果是来栖乃乃而非南泽泉里的话,我或许就能抓住幸福。被极其残酷的思考支配的我,不肯放弃乃乃的身体。当我察觉到自己干的事是多么可怕时,为时已晚。 乃乃被作为南泽泉里埋葬了。声称她是泉里的证人,是我这个已无退路的冒牌乃乃。我的谎言,从这一天就开始了。 作为来栖乃乃入院以后,很多在地震中生还的同学们来探望我。记忆混乱,休克状 态,我活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成功扮演了来栖乃乃这个角色。大家看着来栖乃乃的表情,在看南泽泉里时绝不会出现。 能获得幸福。虽然觉得很内疚,但还是选择了这条路的我——在某一天忽然想到。 来栖乃乃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呢? 乐观,开朗,温柔。 但我不能像这样活下去。 于是,我拼命地回忆着来栖乃乃,尽力扮演好她。如果是乃乃的话,一定会这样做。如果是乃乃的话,一定会接受这个请求。得到幸福的代价,就是失去自我。 被青叶寮收养的我在结衣和结人面前扮演温柔大姐姐的时候,一个成为一切转机的少年来到了青叶寮。 那是地震之前在医院地下见过一次的男孩子。虽然有所成长,但他的面庞还和以前有几分相似。 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我面色惨白。那个时候我对他求救了。而我对当时弃我于不顾的他并没有任何怨恨。一个小孩子又能做得到什么呢。现在我终于能理性地看待这个问题了。 我是害怕。害怕那个看到了身为南泽泉里的我,看到了在地底下的南泽泉里的少年。有种已经被埋葬的过去复苏的感觉。 (你,当时是不是在那个医院里?) 这句话他不可能对现在外貌已经变化了的我说。再说,他根本没醒过来。但是我还是害怕得不得了。 我主动提出要照顾宫代拓留。一不把他看在眼里,我就觉得紧张。 宫代拓留花了一年时间才醒过来。他睁开眼的时候,我莫名觉得高兴。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是白费力气。在睡之前发现了,明明可能一觉醒来就有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发生,自己还是觉得很高兴。 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我还是自然而然地帮助宫代拓留进行复健。 连睡觉翻身都翻不了的宫代拓留憎恨着自己的无力。当然,把火撒到我身上的情况也出现了好几次。安慰,劝诫,转移话题。我扮演着乃乃,用尽自己所积累下来的东西一直在帮他。但是复健的效果并不理想。 愤怒的宫代拓留开始朝结衣和结人撒气。怎么办。在我如此烦恼的时候,事件发生了——从诊所那边传来的巨大响声。还在门口的我马上赶了过去。 宫代拓留从床上滚了下来。喜悦先于惊讶涌出我的心。他从床上掉下来了。也就是说,他能翻身了。 我下意识地抱住了他。我原本并没这个打算。但我很高兴,我一直抱着宫代拓留……直到他红着脸生气地说『喘不过气』。 帮助宫代拓留复健也让我从『扮演来栖乃乃』的压力之中解放。因为食堂饭菜的问题和老师们争论,担任学生会长领导学生。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能自如扮演不仅温柔而且强大的乃乃了。 在拓留的复健差不多要完成的时候,他说出了医院地下的回忆。 「说起来啊,我小时候去过医院地下……现在想想,那真是个不该去的地方啊」 「啊?」 因为他的话太突然,我惊讶地发出怪叫,然后说了句『没什么』。 我催促拓留继续说。 他潜入了某个医院的地下,看到了正在接受残忍实验的女孩子。但是因为太害怕就直接逃走了。虽然细节有所不同,但他的话和我的记忆是吻合的。 果然,拓留就是那个时候我在地下看到的少年。 说出这个回忆的拓留显得非常痛苦。他还流出了眼泪。 「我现在偶尔还会梦到她,为什么当时没救她呢」 拓留比我还要挂心那个时候的事。 「拓留,这话你对其他的什么人说过么」 「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乃乃应该是第一个听我说这个的吧」 「是吗……」 我坐在躺在青叶医院的病床上的拓留身边。 「那个女孩一定不会恨你的。因为,你一直挂念着她」 成为来栖乃乃的我之后也多次见到过当年的同学。他们都忘记了南泽泉里的事,倒不如说,是强迫自己忘记。甚至还有人来劝我忘了她。 但是拓留一直记着她,一直觉得很内疚。如果那一天我死了,我在死后的世界知道拓留这份心意的话,我也一定会很高兴。 我之所以能持续扮演来栖乃乃,也是多亏了拓留。是他细致入微的温柔拯救了我。 而这其中也隐藏着某种感情。是那天在屋顶上对决时,我才察觉到的。在我认为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的那个时候。 ■ ——2016年 3月28日—— 冒牌乃乃这任性的事实,让病房里的所有人都纠结了。 「该怎么说呢……这实在是太夸张了。如果那天晚上被南泽泉里的幻觉逼上绝境的我听到这话的话,绝对会气疯的」 「对不起」 有村同学会生气也难怪。而且我一直在用不会被她的能力探测到的说话方式来回避事实。 「不,不用在意。只是太过出人意料……再说我一直是与作为来栖学姐的南泽学姐交往……唔……」 「公共场合就别绞尽你那本身就不存在的脑汁纠结了」 「是是是我的脑袋空空如也。也不会像某人那样为了完成交易不惜戴猫耳」 「我之警告过让你忘了这件事吧。要不要把你脑壳打开挖出里面出问题的地方呢?」 「呜哇,我好怕怕哦!但是某个合作伙伴把那次在秋叶原避难时某人拍的猫耳女仆照片发过来了,说是留个纪念~要不帮你广而告之一下吧」 「那个渣男——!」 有村同学和久野里同学在斗嘴。 香月和羽希都在慌忙劝架。那两人对对方的态度也变了很多。至少不像以前那样是研究员和实验对象的关系了。 「这件事我之后会好好跟你算账的所以暂且不提。能够定夺南泽泉里话的人,恐怕不是我们,而是宫代拓留本人吧」 「……拓留没事吗!?」 我慌忙地大声问道。 「宫代拓留被作为重要嫌疑犯……不,作为新狂的重来的犯人,关在这家医院」 我都不知道久野里同学在说什么。 「怎么会!犯人是世莉架……」 「乃乃姐,其实……」 「我知道的,羽希。父……佐久间亘是共犯对吧?」 羽希非常惊讶,她肯定是认为一直在沉睡的我不可能知道事实吧。那个时候看到的未来的幻觉——现在应该说是『过去的幻觉』吧——似乎是真的。 「佐久间亘死亡,尾上世莉架……也实质上获得了自由。总之,她不会被问责,也没必要」 「骗人……」 虽说能力者的事件很难被司法机关理解,但为什么要让拓留背上所有黑锅呢。怎么能容许这种荒谬的事情发生……! 「并不是谁把罪责推到拓留哥哥头上,而是拓留哥哥自愿当犯人的……」 「为什么!?」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疑问,而是愤怒了。大家沉痛的表情,都刺痛着刚刚吐出怒言的我的心。恐怕在场的人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内已经宣泄过同样的愤怒了吧。 「这一定是,为了救我们……吧」 「南泽学姐。这个病房有四张床对吧。其实直到前几天,我和华还有羽希都在床上沉睡着」 有村同学,香月,还有羽希?为什么会这样? 「简而言之,我们和南泽前辈——以及包括碧朋学园所有学生在内的大量涉谷年轻人,都是活在谎言之中的」 刚才有村同学说我说的话夸张。但她现在说的话比我说的 还要夸张,我根本难以理解。 「你是最后一个理解到那是个谎言的。毕竟你是因为受伤而昏迷的,和这个谎言无关」 「『真羡慕你能就这样错过最这个可怕的谎言!』——这么说似乎也很不负责呢。因为不知道治疗法在人昏迷的状态下是否有效,所以算是个赌博。可爱的小雏绘来给你剧透一下,chaoschild综合征,并不是什么单纯的ptsd哦」 表现得很开朗的有村同学脸上,一瞬间显出皱纹。我也仔细看了看香月和羽希。她们到底是发生什么了,总觉得肌肤是比以前衰老了一些。 「让涉谷的年轻人察觉到这个谎言,拯救他们的人,正是宫代拓留。更详细的话还是等本人亲口跟你说吧,不然你也无法接受。身体能动吗?能的话我就带你去宫代拓留的病房」 请快点带我去。虽然想这么说,但话说不出口。 我,卑鄙的我,满口谎言的我,有什么脸面在拓留面前现身呢。似乎从来栖乃乃变回南泽泉里后,我的温柔和强大都消失了。 「你是不想信用宫代拓留这个人吗?」 有村同学对正在纠结着的我刺出了冷箭。她似乎在生气。 「拓留哥哥,一定会原谅乃乃姐……姐姐的谎言的」 「宫代学长已经直面了这一切,所以我希望学姐也能坦率面对。而且,宫代前辈也……理解了我的谎言。所以,拜托……了」 宽赦了我的谎言的各位,都有些激动。 没错。我必须亲口向拓留坦白。如果我真的能有赎罪的机会,那就是与拓留面对面,说出真相。 「不好意思,久野里同学……麻烦你带路吧」 我挤出所有的力气,郑重拜托了久野里同学。 「嗯,知道了。宫代拓留也一直在等你醒来。这就对了」 久野里同学虽然有些无语……但她还是以相对高兴态度的答应了。 尾声 「真是笨啊。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说呢」 呆在带有铁栅栏的像牢笼一样的病房里的拓留,听到我的坦白之后笑着原谅了我。他似乎真的不在意这些。 不仅如此,还一直在安慰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我。 「这样就分不清谁是年长那个了」 「我……明摆着……我是姐姐……」 这样真没说服力啊。 拓留说道。 在我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拓留超乎想象地成长了。他向我解释了我睡着的这段时间的事,chaoschild综合征和碧朋学园的真相。 虽然隐约有点奇怪,不过佐久间的真实身份依旧很震撼。同样震撼的,还有被称为委员会的组织的存在,以及担任新闻部和学生会顾问的和久井老师的真实身份…… 「那,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帮我做」 拓留拜托了我一件不是很急的事。 ■ ——2016年 7月24日—— 宫下公园。一直聚集了很多无家可归者的公园。出院以后,为了复健偶尔造访医院的我因为拓留的委托,来到了他以前居住的那个房车。 「房车被放着不管了。那是个好地方,占太久也不是好事吧?」 房车里留有很多拓留的私有物。拓留拜托我来把那些东西收走,并处理掉。 毕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虽然许久没去,但房车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可是新狂的重来主犯,集众人怨恨于一身的拓留居住的地方。成为众矢之的也不奇怪的放车依旧完好无损。我终于明白了理由。原来是一直有人守在这里。 「咕~啊~」 源先生在房车入口附近睡着。 正打算跟他搭话时,他察觉到我的气息醒了过来。 「嗯?哦,这不是小姑娘吗。你那个伤治好了没?腹部,还是胸口来着?」 突然想到。源先生认识的应该是扮演来栖乃乃时的我,他和变回南泽泉里的我应该是初次见面。 但不知为何,他能认出我来。 「……源先生?你知道我是谁吗?」 「啊啊?你不是阿拓的那个姐姐吗?啊,你以为你改变一下形象我就不认识了?在当今社会这没什么新鲜的哦?像吾同伴那样是原天才科学家的,女儿从未来过来打工的,舍弃人类的身体变成数据之类的东西的——总之世上有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事哦!加油吧,年轻人!」 唔,不愧是源先生。拓留那么看好源先生的原因我算是理解了。放弃去理解的理解也是非常重要的。 「话说回来,阿拓什么时候回来啊?为了守护老友的城池,这段时间吾一直睡在这里呢」 「拓留……那个……恐怕短时间内……回不来吧……」 拓留被逮捕,接连被新闻报道的事情,源先生是不是—— 「嗯,毕竟是被当做那种事件的犯人了嘛,短时间是回不来了!但是,吾会等的!再说,那时他欠吾的还没还呢!既然他还活着,就必须让他遵守无家可归者100的规定——虽然99已经被评议会否决了」 ——知道。 「他可是我看好的老友,不可能回不来!那么吾就必须守卫这片领土直到他回来为止。喂,阿拓,不快点回来的话,人情你就换不了咯!」 就算知道,他还是相信着朋友会回来。总觉得这个喝醉的流浪汉大叔特别可靠。 「源先生,在拓留回来之前,这个房车能交给你管理吗」 「好!包在吾身上!吾就搬家到这个门口来吧!进去就不好了。毕竟这是阿拓的家」 源先生咚咚敲着自己的胸保证道。 「非常感谢,那,我先走了」 「嗯?那小姑娘你是为什么来的啊?是来这里有事么?」 「啊,没事了。这事果然还是交给拓留亲自处理比较好」 ——家里还有羞人的东西,所以只希望交给泉里来收拾。绝对不能让别的人,特别是有村那帮子人发现。 之前被悲痛感盖住,没感觉到——这种事,果然应该是让他亲自来干会比较好。我很高兴他能信任我,但是,要我处理羞人的东西我也会尴尬。 我和源先生告了别,感觉心情畅快了不少。再不放松一点的话,又要被拓留担心了。作为姐姐,这样有些丢脸。 拓留的姐姐。我走到这一步就够了。因为,那孩子喜欢的另有其人。 碧朋学园屋顶,被世莉架刺中的前一刻看到的幻象。 那大概是,hikariwo的决战过去之后不久,在我昏迷时发生的事。拓留通过那件事,拯救了涉谷的大家。 全是屏幕的阴森房间。拿着可怕di-sword的和久井把拓留逼上绝路。 和拓留在一起的世莉架与拿着di-sword的她判若两人。只能毫无抵抗地被和久井的能力伤害。 「她真是比想象中的要结实啊。明明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你为什么——」 打算把世莉架『变回去』但却没能成功的和久井老师抱怨道。 「因为——这是我唯一能给『她』的报偿了」 拓留说了『她』。并没有叫身旁的那个女孩的名字。 「我们在一起的话,任何事都无法改观。分开了之后,我和她才不会犯错。不然又要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不也挺好吗?这有什么不妥了?」 按下游戏的tinue键不就好了。你也和我一样,是能做到这一点的能力者吧? 和久井展现了与能力者相应的傲慢。但是拓留并没有屈从。 「男人……怎么能一直依靠着自己喜欢的女孩活下去呢」 拓留拒绝了自己到手的绝对能力,这是男子汉特有的逞强。 「看来我被甩了呢」 确认没有别人在场后,我这么说道。能呆在拓留身边的女孩明明可以是我。但是,拓留选择的并不是义姐,而是青梅竹马。总之现在我是想开了。但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 如果你见到了被我用最后的力量改变记忆,变成普通女孩的世莉架……请你们再一次成为她的朋友吧。 拓留还对我们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变成了普通女孩的世莉架,和现出原形的我。我们变成真正的挚友的日子,或许真的能够到来。 走出宫下公园,在涉谷中心区漫步。谎言与疯狂完全从涉谷市街消失了。现在也有空,不如到纪念碑前和乃乃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吧。刚想往纪念碑走,突然想起乃乃的遗骸已经不再纪念碑底下了。 作为南泽泉里被埋葬的乃乃的遗骸,秘密转移到了来栖家的坟墓。所以那里已经没有来栖乃乃,也没有南泽泉里了。 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梦幻的天空,另一个天空,深邃的天空,昏暗的天空,天空之上。 关于天空的各种描述冒了出来。 不过,既然这是笼罩涉谷的谎言散去的天空,那就叫他『真正的天空』吧。 「对不起,乃乃……」 我朝向真正的天空,对应该在那天空对面的乃乃搭话。 「或许今后还会发生很多痛苦的事,悲哀的事……但我已经不想逃避了,我想直面它们……作为南泽泉里……」 我心中还残留着随意利用来栖乃乃这一身份的罪恶感。恐怕这也是我会永远背负的罪孽。但是,我还是选择作为南泽泉里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