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除者》 prologue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洁白 电梯的楼层显示停止在最上层的三十楼。 一阵悦耳的铃声之后,笨重的金属门板随之开启。 朝铺着地毯的走廊踏出脚步的,是身穿西装的一名年老男性,以及外表打扮像个女强人的女秘书。 两人并肩在走廊上前进时,年老男性开口向身边的秘书问道: 「接下来的行程呢?」 秘书将眼镜扶正,以单手捧着的平板电脑确认这天的行程规画。她随即回答了年老男性的问题: 「傍晚五点要跟各研究部门首长举行定期报告会议。之后,晚上六点半要在日比谷的餐厅和不破厚生劳动大臣共进晚餐。」 「是吗,今天已经是跟不破约好见面的日子了啊?」 年老男性百感交集地回应。 厚生劳动大臣。 主导日本厚生劳动省的国务大臣,亦即负责管理国家的社会保障行政和劳动行政等的内阁部长。这名年老男性的餐叙对象,也就是日本国的大臣。 「不破……那个不好惹的男人。每次跟他见面,他必定都会提出什么要求。今天聚餐的目的,八成也是想拉拢我支持那个药事法案。他或许是认为,如果能让业界龙头之一的天照制药——亦即我们替他背书,『那个药物』就能更快被核准吧。」 「您看起来不太乐意出席呢。是否要替您取消这次的餐叙?」 「不,这么做也不成。就算不想去,也不能放现任阁员鸽子呐。再说,就药事法修正这方面而言,我跟不破从以前就是合作关系了。」 沉默半晌后,年老男性微笑着再度开口: 「倘若那个法案通过——我们心心念念的『万能细胞』终于就能上市了。」 「我记得……那是基于医疗用途,以ips细胞调整成的制品吧。采用卵子细胞做为基底,所以能够再生人体的任何部位,宛如万灵丹一般。我听说临床实验也进行得相当顺利。」 「嗯。我们已经进行过充分的实验了。如果支持这个法案,应该就能打造出有利于贩售万能细胞的条件。尽管不破是个令人反感的家伙,但建立在利害关系之上的互助合作,可说就是社会啊。」 最后,两人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某扇门前。 年老男性在门外和秘书告别后,独自进入这间房间。秘书则是走到门旁的特设柜台坐下,然后开始工作。 这扇门的另一头是社长室。 踏入室内后,正面随即可看到一张高级办公桌,后方则是一整面的玻璃墙。 透过这面玻璃墙,东京的景色尽收眼底。 虽然下雨让现在的天空变得冰冷又灰暗,但在下方闪耀着炫目光芒的不夜城,可是一流的景致。无数雨滴落在玻璃墙上,反射出斑斓的光线粒子。即将迎接年末的十二月街景,满溢着温暖的光芒。 年老男性在椅子上坐下。 他的身子深深陷入以高级皮革包覆的椅背。 年老男性将打在玻璃墙上的雨声做为音乐,静静享受了片刻。 对他而言,从这里望出去的景色,永远都不同凡响。 这时——设置在办公桌上的室内电话响起。 这通不懂得察言观色的电话,破坏了他当下的悠闲时光。 或许是因为这独特的气氛被硬生生打断,年老男性有些不耐地拿起话筒。 『——从社长室望出去的景色怎么样,桐生社长?』 「……?」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不是秘书的声音,而是一道男声。 这是完全出乎年老男性预料的状况。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直接致电社长室。秘书会先行接听来电,只在有必要时将其转接到社长室。除了秘书以外,不会有人打过来。 「你……是哪位?」 『好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正是足以动摇国家的东西。』 对方的回应相当莫名。男子的语气听起来彷佛在演戏一般。 『你知道人命的价值吗?』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没等桐生回答,便开始诉说与这个提问完全无关的内容。 『有史以来,人类便不断为各式各样的事物订定价值,就连自身的性命也包括在内。拥有优秀才能的人或富人的性命,具有高度价值;相反的,随时能够以他人替代的人或是穷人的性命,便只有低廉的价值。』 「这是恶作剧电话吗?我从刚才就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呐。」 『你认为自己的性命值多少钱?』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再次向桐生提问。 下一刻,社长室的门被人轻轻开启。 踏入室内的人是秘书。但她的模样和先前不太一样。 她的脸上戴着奇特的面具,看起来非常诡异。 那是以布满皱折的暗红色布料制作而成的面具。双眼、鼻子和嘴巴的部分采挖空设计。面具所呈现的表情彷佛在哭,又好像一张恐惧至极的脸孔。 至于这张面具所使用的布料……真的会有这种事吗?那看起来简直像是被割下来的「人类的脸皮」。 面对眼前无法掌握的异状,桐生不禁感到背脊一阵发冷。 「园……园冈,你怎么啦!你脸上的面具到底是……!」 他的嗓音十分僵硬。秘书沉默地朝桐生缓缓走近。 而她的一只手——握着手枪。 「什……!」 她是怎么弄到手枪的?她为何会有手枪?桐生诧异得说不出只字片语。 他一脸惊恐地从椅子上起身。 企图和秘书拉开距离而后退的他,却被自己的脚绊到而狼狈跌倒。 握着手枪的秘书走向被桐生丢下的室内电话,静静将其切换为扩音模式。 随后,男子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彷佛他本人就在这个房里似的。 『我来告诉你一件好事吧。想要夺走他人的性命并不需要高额费用,只要一颗子弹就够了。讽刺的是,这样一颗子弹,还不值一张纸钞呢。你不觉得这是个单纯的真理吗?无论富人或穷人,人类的性命全都比纸片还不如。』 握着手枪的秘书,俐落地将枪口瞄准脚边的桐生。她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或迷惘。 桐生像是为了保护枪下的自己一般,对秘书摊开双手的手掌。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做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代替秘书出声回答: 『这就是蛮横无理的暴力啊,社长。遗憾的是,在这个和平的国度,大家都忘了自己也有可能轻易成为被剥削的一方。忘了自己也可能会被伤害的人们,实在是傲慢至极呢。所以,我现在打算再次剥削、践踏你们,好让你们回想起来。回想起每个人可能都会像个垃圾般死去的事实。』 秘书一语不发地从怀里掏出各种「道具」,将其一一排列在桌上。 刀子、钳子……尽是一堆让人不愿去想像用途为何的小东西。 「住手!救……救救我啊!我会给你钱的!」 秘书淡定地拉起手枪的击鎚。听到这个声音的来电男子继续开口: 『你刚才有问我是谁吧?我目前谁也不是。接下来,你将会为我的存在赋予意义。因为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桐生惊恐到最高点的双眼浮现泪光。 『我正是——被你们遗忘的「恐惧」。』 社长室响起两阵枪声和两道闪光。 室内再次回复平静,只剩洒落在十二月的冰冷雨声。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洁白 电梯的楼层显示停止在最上层的三十楼。 一阵悦耳的铃声之后,笨重的金属门板随之开启。 朝铺着地毯的走廊踏出脚步的,是身穿西装的一名年老男性,以及外表打扮像个女强人的女秘书。 两人并肩在走廊上前进时,年老男性开口向身边的秘书问道: 「接下来的行程呢?」 秘书将眼镜扶正,以单手捧着的平板电脑确认这天的行程规画。她随即回答了年老男性的问题: 「傍晚五点要跟各研究部门首长举行定期报告会议。之后,晚上六点半要在日比谷的餐厅和不破厚生劳动大臣共进晚餐。」 「是吗,今天已经是跟不破约好见面的日子了啊?」 年老男性百感交集地回应。 厚生劳动大臣。 主导日本厚生劳动省的国务大臣,亦即负责管理国家的社会保障行政和劳动行政等的内阁部长。这名年老男性的餐叙对象,也就是日本国的大臣。 「不破……那个不好惹的男人。每次跟他见面,他必定都会提出什么要求。今天聚餐的目的,八成也是想拉拢我支持那个药事法案。他或许是认为,如果能让业界龙头之一的天照制药——亦即我们替他背书,『那个药物』就能更快被核准吧。」 「您看起来不太乐意出席呢。是否要替您取消这次的餐叙?」 「不,这么做也不成。就算不想去,也不能放现任阁员鸽子呐。再说,就药事法修正这方面而言,我跟不破从以前就是合作关系了。」 沉默半晌后,年老男性微笑着再度开口: 「倘若那个法案通过——我们心心念念的『万能细胞』终于就能上市了。」 「我记得……那是基于医疗用途,以ips细胞调整成的制品吧。采用卵子细胞做为基底,所以能够再生人体的任何部位,宛如万灵丹一般。我听说临床实验也进行得相当顺利。」 「嗯。我们已经进行过充分的实验了。如果支持这个法案,应该就能打造出有利于贩售万能细胞的条件。尽管不破是个令人反感的家伙,但建立在利害关系之上的互助合作,可说就是社会啊。」 最后,两人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某扇门前。 年老男性在门外和秘书告别后,独自进入这间房间。秘书则是走到门旁的特设柜台坐下,然后开始工作。 这扇门的另一头是社长室。 踏入室内后,正面随即可看到一张高级办公桌,后方则是一整面的玻璃墙。 透过这面玻璃墙,东京的景色尽收眼底。 虽然下雨让现在的天空变得冰冷又灰暗,但在下方闪耀着炫目光芒的不夜城,可是一流的景致。无数雨滴落在玻璃墙上,反射出斑斓的光线粒子。即将迎接年末的十二月街景,满溢着温暖的光芒。 年老男性在椅子上坐下。 他的身子深深陷入以高级皮革包覆的椅背。 年老男性将打在玻璃墙上的雨声做为音乐,静静享受了片刻。 对他而言,从这里望出去的景色,永远都不同凡响。 这时——设置在办公桌上的室内电话响起。 这通不懂得察言观色的电话,破坏了他当下的悠闲时光。 或许是因为这独特的气氛被硬生生打断,年老男性有些不耐地拿起话筒。 『——从社长室望出去的景色怎么样,桐生社长?』 「……?」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不是秘书的声音,而是一道男声。 这是完全出乎年老男性预料的状况。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直接致电社长室。秘书会先行接听来电,只在有必要时将其转接到社长室。除了秘书以外,不会有人打过来。 「你……是哪位?」 『好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正是足以动摇国家的东西。』 对方的回应相当莫名。男子的语气听起来彷佛在演戏一般。 『你知道人命的价值吗?』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没等桐生回答,便开始诉说与这个提问完全无关的内容。 『有史以来,人类便不断为各式各样的事物订定价值,就连自身的性命也包括在内。拥有优秀才能的人或富人的性命,具有高度价值;相反的,随时能够以他人替代的人或是穷人的性命,便只有低廉的价值。』 「这是恶作剧电话吗?我从刚才就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呐。」 『你认为自己的性命值多少钱?』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再次向桐生提问。 下一刻,社长室的门被人轻轻开启。 踏入室内的人是秘书。但她的模样和先前不太一样。 她的脸上戴着奇特的面具,看起来非常诡异。 那是以布满皱折的暗红色布料制作而成的面具。双眼、鼻子和嘴巴的部分采挖空设计。面具所呈现的表情彷佛在哭,又好像一张恐惧至极的脸孔。 至于这张面具所使用的布料……真的会有这种事吗?那看起来简直像是被割下来的「人类的脸皮」。 面对眼前无法掌握的异状,桐生不禁感到背脊一阵发冷。 「园……园冈,你怎么啦!你脸上的面具到底是……!」 他的嗓音十分僵硬。秘书沉默地朝桐生缓缓走近。 而她的一只手——握着手枪。 「什……!」 她是怎么弄到手枪的?她为何会有手枪?桐生诧异得说不出只字片语。 他一脸惊恐地从椅子上起身。 企图和秘书拉开距离而后退的他,却被自己的脚绊到而狼狈跌倒。 握着手枪的秘书走向被桐生丢下的室内电话,静静将其切换为扩音模式。 随后,男子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彷佛他本人就在这个房里似的。 『我来告诉你一件好事吧。想要夺走他人的性命并不需要高额费用,只要一颗子弹就够了。讽刺的是,这样一颗子弹,还不值一张纸钞呢。你不觉得这是个单纯的真理吗?无论富人或穷人,人类的性命全都比纸片还不如。』 握着手枪的秘书,俐落地将枪口瞄准脚边的桐生。她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或迷惘。 桐生像是为了保护枪下的自己一般,对秘书摊开双手的手掌。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做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代替秘书出声回答: 『这就是蛮横无理的暴力啊,社长。遗憾的是,在这个和平的国度,大家都忘了自己也有可能轻易成为被剥削的一方。忘了自己也可能会被伤害的人们,实在是傲慢至极呢。所以,我现在打算再次剥削、践踏你们,好让你们回想起来。回想起每个人可能都会像个垃圾般死去的事实。』 秘书一语不发地从怀里掏出各种「道具」,将其一一排列在桌上。 刀子、钳子……尽是一堆让人不愿去想像用途为何的小东西。 「住手!救……救救我啊!我会给你钱的!」 秘书淡定地拉起手枪的击鎚。听到这个声音的来电男子继续开口: 『你刚才有问我是谁吧?我目前谁也不是。接下来,你将会为我的存在赋予意义。因为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桐生惊恐到最高点的双眼浮现泪光。 『我正是——被你们遗忘的「恐惧」。』 社长室响起两阵枪声和两道闪光。 室内再次回复平静,只剩洒落在十二月的冰冷雨声。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洁白 电梯的楼层显示停止在最上层的三十楼。 一阵悦耳的铃声之后,笨重的金属门板随之开启。 朝铺着地毯的走廊踏出脚步的,是身穿西装的一名年老男性,以及外表打扮像个女强人的女秘书。 两人并肩在走廊上前进时,年老男性开口向身边的秘书问道: 「接下来的行程呢?」 秘书将眼镜扶正,以单手捧着的平板电脑确认这天的行程规画。她随即回答了年老男性的问题: 「傍晚五点要跟各研究部门首长举行定期报告会议。之后,晚上六点半要在日比谷的餐厅和不破厚生劳动大臣共进晚餐。」 「是吗,今天已经是跟不破约好见面的日子了啊?」 年老男性百感交集地回应。 厚生劳动大臣。 主导日本厚生劳动省的国务大臣,亦即负责管理国家的社会保障行政和劳动行政等的内阁部长。这名年老男性的餐叙对象,也就是日本国的大臣。 「不破……那个不好惹的男人。每次跟他见面,他必定都会提出什么要求。今天聚餐的目的,八成也是想拉拢我支持那个药事法案。他或许是认为,如果能让业界龙头之一的天照制药——亦即我们替他背书,『那个药物』就能更快被核准吧。」 「您看起来不太乐意出席呢。是否要替您取消这次的餐叙?」 「不,这么做也不成。就算不想去,也不能放现任阁员鸽子呐。再说,就药事法修正这方面而言,我跟不破从以前就是合作关系了。」 沉默半晌后,年老男性微笑着再度开口: 「倘若那个法案通过——我们心心念念的『万能细胞』终于就能上市了。」 「我记得……那是基于医疗用途,以ips细胞调整成的制品吧。采用卵子细胞做为基底,所以能够再生人体的任何部位,宛如万灵丹一般。我听说临床实验也进行得相当顺利。」 「嗯。我们已经进行过充分的实验了。如果支持这个法案,应该就能打造出有利于贩售万能细胞的条件。尽管不破是个令人反感的家伙,但建立在利害关系之上的互助合作,可说就是社会啊。」 最后,两人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某扇门前。 年老男性在门外和秘书告别后,独自进入这间房间。秘书则是走到门旁的特设柜台坐下,然后开始工作。 这扇门的另一头是社长室。 踏入室内后,正面随即可看到一张高级办公桌,后方则是一整面的玻璃墙。 透过这面玻璃墙,东京的景色尽收眼底。 虽然下雨让现在的天空变得冰冷又灰暗,但在下方闪耀着炫目光芒的不夜城,可是一流的景致。无数雨滴落在玻璃墙上,反射出斑斓的光线粒子。即将迎接年末的十二月街景,满溢着温暖的光芒。 年老男性在椅子上坐下。 他的身子深深陷入以高级皮革包覆的椅背。 年老男性将打在玻璃墙上的雨声做为音乐,静静享受了片刻。 对他而言,从这里望出去的景色,永远都不同凡响。 这时——设置在办公桌上的室内电话响起。 这通不懂得察言观色的电话,破坏了他当下的悠闲时光。 或许是因为这独特的气氛被硬生生打断,年老男性有些不耐地拿起话筒。 『——从社长室望出去的景色怎么样,桐生社长?』 「……?」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不是秘书的声音,而是一道男声。 这是完全出乎年老男性预料的状况。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直接致电社长室。秘书会先行接听来电,只在有必要时将其转接到社长室。除了秘书以外,不会有人打过来。 「你……是哪位?」 『好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正是足以动摇国家的东西。』 对方的回应相当莫名。男子的语气听起来彷佛在演戏一般。 『你知道人命的价值吗?』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没等桐生回答,便开始诉说与这个提问完全无关的内容。 『有史以来,人类便不断为各式各样的事物订定价值,就连自身的性命也包括在内。拥有优秀才能的人或富人的性命,具有高度价值;相反的,随时能够以他人替代的人或是穷人的性命,便只有低廉的价值。』 「这是恶作剧电话吗?我从刚才就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呐。」 『你认为自己的性命值多少钱?』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再次向桐生提问。 下一刻,社长室的门被人轻轻开启。 踏入室内的人是秘书。但她的模样和先前不太一样。 她的脸上戴着奇特的面具,看起来非常诡异。 那是以布满皱折的暗红色布料制作而成的面具。双眼、鼻子和嘴巴的部分采挖空设计。面具所呈现的表情彷佛在哭,又好像一张恐惧至极的脸孔。 至于这张面具所使用的布料……真的会有这种事吗?那看起来简直像是被割下来的「人类的脸皮」。 面对眼前无法掌握的异状,桐生不禁感到背脊一阵发冷。 「园……园冈,你怎么啦!你脸上的面具到底是……!」 他的嗓音十分僵硬。秘书沉默地朝桐生缓缓走近。 而她的一只手——握着手枪。 「什……!」 她是怎么弄到手枪的?她为何会有手枪?桐生诧异得说不出只字片语。 他一脸惊恐地从椅子上起身。 企图和秘书拉开距离而后退的他,却被自己的脚绊到而狼狈跌倒。 握着手枪的秘书走向被桐生丢下的室内电话,静静将其切换为扩音模式。 随后,男子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彷佛他本人就在这个房里似的。 『我来告诉你一件好事吧。想要夺走他人的性命并不需要高额费用,只要一颗子弹就够了。讽刺的是,这样一颗子弹,还不值一张纸钞呢。你不觉得这是个单纯的真理吗?无论富人或穷人,人类的性命全都比纸片还不如。』 握着手枪的秘书,俐落地将枪口瞄准脚边的桐生。她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或迷惘。 桐生像是为了保护枪下的自己一般,对秘书摊开双手的手掌。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做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代替秘书出声回答: 『这就是蛮横无理的暴力啊,社长。遗憾的是,在这个和平的国度,大家都忘了自己也有可能轻易成为被剥削的一方。忘了自己也可能会被伤害的人们,实在是傲慢至极呢。所以,我现在打算再次剥削、践踏你们,好让你们回想起来。回想起每个人可能都会像个垃圾般死去的事实。』 秘书一语不发地从怀里掏出各种「道具」,将其一一排列在桌上。 刀子、钳子……尽是一堆让人不愿去想像用途为何的小东西。 「住手!救……救救我啊!我会给你钱的!」 秘书淡定地拉起手枪的击鎚。听到这个声音的来电男子继续开口: 『你刚才有问我是谁吧?我目前谁也不是。接下来,你将会为我的存在赋予意义。因为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桐生惊恐到最高点的双眼浮现泪光。 『我正是——被你们遗忘的「恐惧」。』 社长室响起两阵枪声和两道闪光。 室内再次回复平静,只剩洒落在十二月的冰冷雨声。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洁白 电梯的楼层显示停止在最上层的三十楼。 一阵悦耳的铃声之后,笨重的金属门板随之开启。 朝铺着地毯的走廊踏出脚步的,是身穿西装的一名年老男性,以及外表打扮像个女强人的女秘书。 两人并肩在走廊上前进时,年老男性开口向身边的秘书问道: 「接下来的行程呢?」 秘书将眼镜扶正,以单手捧着的平板电脑确认这天的行程规画。她随即回答了年老男性的问题: 「傍晚五点要跟各研究部门首长举行定期报告会议。之后,晚上六点半要在日比谷的餐厅和不破厚生劳动大臣共进晚餐。」 「是吗,今天已经是跟不破约好见面的日子了啊?」 年老男性百感交集地回应。 厚生劳动大臣。 主导日本厚生劳动省的国务大臣,亦即负责管理国家的社会保障行政和劳动行政等的内阁部长。这名年老男性的餐叙对象,也就是日本国的大臣。 「不破……那个不好惹的男人。每次跟他见面,他必定都会提出什么要求。今天聚餐的目的,八成也是想拉拢我支持那个药事法案。他或许是认为,如果能让业界龙头之一的天照制药——亦即我们替他背书,『那个药物』就能更快被核准吧。」 「您看起来不太乐意出席呢。是否要替您取消这次的餐叙?」 「不,这么做也不成。就算不想去,也不能放现任阁员鸽子呐。再说,就药事法修正这方面而言,我跟不破从以前就是合作关系了。」 沉默半晌后,年老男性微笑着再度开口: 「倘若那个法案通过——我们心心念念的『万能细胞』终于就能上市了。」 「我记得……那是基于医疗用途,以ips细胞调整成的制品吧。采用卵子细胞做为基底,所以能够再生人体的任何部位,宛如万灵丹一般。我听说临床实验也进行得相当顺利。」 「嗯。我们已经进行过充分的实验了。如果支持这个法案,应该就能打造出有利于贩售万能细胞的条件。尽管不破是个令人反感的家伙,但建立在利害关系之上的互助合作,可说就是社会啊。」 最后,两人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某扇门前。 年老男性在门外和秘书告别后,独自进入这间房间。秘书则是走到门旁的特设柜台坐下,然后开始工作。 这扇门的另一头是社长室。 踏入室内后,正面随即可看到一张高级办公桌,后方则是一整面的玻璃墙。 透过这面玻璃墙,东京的景色尽收眼底。 虽然下雨让现在的天空变得冰冷又灰暗,但在下方闪耀着炫目光芒的不夜城,可是一流的景致。无数雨滴落在玻璃墙上,反射出斑斓的光线粒子。即将迎接年末的十二月街景,满溢着温暖的光芒。 年老男性在椅子上坐下。 他的身子深深陷入以高级皮革包覆的椅背。 年老男性将打在玻璃墙上的雨声做为音乐,静静享受了片刻。 对他而言,从这里望出去的景色,永远都不同凡响。 这时——设置在办公桌上的室内电话响起。 这通不懂得察言观色的电话,破坏了他当下的悠闲时光。 或许是因为这独特的气氛被硬生生打断,年老男性有些不耐地拿起话筒。 『——从社长室望出去的景色怎么样,桐生社长?』 「……?」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不是秘书的声音,而是一道男声。 这是完全出乎年老男性预料的状况。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直接致电社长室。秘书会先行接听来电,只在有必要时将其转接到社长室。除了秘书以外,不会有人打过来。 「你……是哪位?」 『好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正是足以动摇国家的东西。』 对方的回应相当莫名。男子的语气听起来彷佛在演戏一般。 『你知道人命的价值吗?』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没等桐生回答,便开始诉说与这个提问完全无关的内容。 『有史以来,人类便不断为各式各样的事物订定价值,就连自身的性命也包括在内。拥有优秀才能的人或富人的性命,具有高度价值;相反的,随时能够以他人替代的人或是穷人的性命,便只有低廉的价值。』 「这是恶作剧电话吗?我从刚才就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呐。」 『你认为自己的性命值多少钱?』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再次向桐生提问。 下一刻,社长室的门被人轻轻开启。 踏入室内的人是秘书。但她的模样和先前不太一样。 她的脸上戴着奇特的面具,看起来非常诡异。 那是以布满皱折的暗红色布料制作而成的面具。双眼、鼻子和嘴巴的部分采挖空设计。面具所呈现的表情彷佛在哭,又好像一张恐惧至极的脸孔。 至于这张面具所使用的布料……真的会有这种事吗?那看起来简直像是被割下来的「人类的脸皮」。 面对眼前无法掌握的异状,桐生不禁感到背脊一阵发冷。 「园……园冈,你怎么啦!你脸上的面具到底是……!」 他的嗓音十分僵硬。秘书沉默地朝桐生缓缓走近。 而她的一只手——握着手枪。 「什……!」 她是怎么弄到手枪的?她为何会有手枪?桐生诧异得说不出只字片语。 他一脸惊恐地从椅子上起身。 企图和秘书拉开距离而后退的他,却被自己的脚绊到而狼狈跌倒。 握着手枪的秘书走向被桐生丢下的室内电话,静静将其切换为扩音模式。 随后,男子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彷佛他本人就在这个房里似的。 『我来告诉你一件好事吧。想要夺走他人的性命并不需要高额费用,只要一颗子弹就够了。讽刺的是,这样一颗子弹,还不值一张纸钞呢。你不觉得这是个单纯的真理吗?无论富人或穷人,人类的性命全都比纸片还不如。』 握着手枪的秘书,俐落地将枪口瞄准脚边的桐生。她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或迷惘。 桐生像是为了保护枪下的自己一般,对秘书摊开双手的手掌。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做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代替秘书出声回答: 『这就是蛮横无理的暴力啊,社长。遗憾的是,在这个和平的国度,大家都忘了自己也有可能轻易成为被剥削的一方。忘了自己也可能会被伤害的人们,实在是傲慢至极呢。所以,我现在打算再次剥削、践踏你们,好让你们回想起来。回想起每个人可能都会像个垃圾般死去的事实。』 秘书一语不发地从怀里掏出各种「道具」,将其一一排列在桌上。 刀子、钳子……尽是一堆让人不愿去想像用途为何的小东西。 「住手!救……救救我啊!我会给你钱的!」 秘书淡定地拉起手枪的击鎚。听到这个声音的来电男子继续开口: 『你刚才有问我是谁吧?我目前谁也不是。接下来,你将会为我的存在赋予意义。因为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桐生惊恐到最高点的双眼浮现泪光。 『我正是——被你们遗忘的「恐惧」。』 社长室响起两阵枪声和两道闪光。 室内再次回复平静,只剩洒落在十二月的冰冷雨声。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洁白 电梯的楼层显示停止在最上层的三十楼。 一阵悦耳的铃声之后,笨重的金属门板随之开启。 朝铺着地毯的走廊踏出脚步的,是身穿西装的一名年老男性,以及外表打扮像个女强人的女秘书。 两人并肩在走廊上前进时,年老男性开口向身边的秘书问道: 「接下来的行程呢?」 秘书将眼镜扶正,以单手捧着的平板电脑确认这天的行程规画。她随即回答了年老男性的问题: 「傍晚五点要跟各研究部门首长举行定期报告会议。之后,晚上六点半要在日比谷的餐厅和不破厚生劳动大臣共进晚餐。」 「是吗,今天已经是跟不破约好见面的日子了啊?」 年老男性百感交集地回应。 厚生劳动大臣。 主导日本厚生劳动省的国务大臣,亦即负责管理国家的社会保障行政和劳动行政等的内阁部长。这名年老男性的餐叙对象,也就是日本国的大臣。 「不破……那个不好惹的男人。每次跟他见面,他必定都会提出什么要求。今天聚餐的目的,八成也是想拉拢我支持那个药事法案。他或许是认为,如果能让业界龙头之一的天照制药——亦即我们替他背书,『那个药物』就能更快被核准吧。」 「您看起来不太乐意出席呢。是否要替您取消这次的餐叙?」 「不,这么做也不成。就算不想去,也不能放现任阁员鸽子呐。再说,就药事法修正这方面而言,我跟不破从以前就是合作关系了。」 沉默半晌后,年老男性微笑着再度开口: 「倘若那个法案通过——我们心心念念的『万能细胞』终于就能上市了。」 「我记得……那是基于医疗用途,以ips细胞调整成的制品吧。采用卵子细胞做为基底,所以能够再生人体的任何部位,宛如万灵丹一般。我听说临床实验也进行得相当顺利。」 「嗯。我们已经进行过充分的实验了。如果支持这个法案,应该就能打造出有利于贩售万能细胞的条件。尽管不破是个令人反感的家伙,但建立在利害关系之上的互助合作,可说就是社会啊。」 最后,两人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某扇门前。 年老男性在门外和秘书告别后,独自进入这间房间。秘书则是走到门旁的特设柜台坐下,然后开始工作。 这扇门的另一头是社长室。 踏入室内后,正面随即可看到一张高级办公桌,后方则是一整面的玻璃墙。 透过这面玻璃墙,东京的景色尽收眼底。 虽然下雨让现在的天空变得冰冷又灰暗,但在下方闪耀着炫目光芒的不夜城,可是一流的景致。无数雨滴落在玻璃墙上,反射出斑斓的光线粒子。即将迎接年末的十二月街景,满溢着温暖的光芒。 年老男性在椅子上坐下。 他的身子深深陷入以高级皮革包覆的椅背。 年老男性将打在玻璃墙上的雨声做为音乐,静静享受了片刻。 对他而言,从这里望出去的景色,永远都不同凡响。 这时——设置在办公桌上的室内电话响起。 这通不懂得察言观色的电话,破坏了他当下的悠闲时光。 或许是因为这独特的气氛被硬生生打断,年老男性有些不耐地拿起话筒。 『——从社长室望出去的景色怎么样,桐生社长?』 「……?」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不是秘书的声音,而是一道男声。 这是完全出乎年老男性预料的状况。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直接致电社长室。秘书会先行接听来电,只在有必要时将其转接到社长室。除了秘书以外,不会有人打过来。 「你……是哪位?」 『好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正是足以动摇国家的东西。』 对方的回应相当莫名。男子的语气听起来彷佛在演戏一般。 『你知道人命的价值吗?』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没等桐生回答,便开始诉说与这个提问完全无关的内容。 『有史以来,人类便不断为各式各样的事物订定价值,就连自身的性命也包括在内。拥有优秀才能的人或富人的性命,具有高度价值;相反的,随时能够以他人替代的人或是穷人的性命,便只有低廉的价值。』 「这是恶作剧电话吗?我从刚才就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呐。」 『你认为自己的性命值多少钱?』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再次向桐生提问。 下一刻,社长室的门被人轻轻开启。 踏入室内的人是秘书。但她的模样和先前不太一样。 她的脸上戴着奇特的面具,看起来非常诡异。 那是以布满皱折的暗红色布料制作而成的面具。双眼、鼻子和嘴巴的部分采挖空设计。面具所呈现的表情彷佛在哭,又好像一张恐惧至极的脸孔。 至于这张面具所使用的布料……真的会有这种事吗?那看起来简直像是被割下来的「人类的脸皮」。 面对眼前无法掌握的异状,桐生不禁感到背脊一阵发冷。 「园……园冈,你怎么啦!你脸上的面具到底是……!」 他的嗓音十分僵硬。秘书沉默地朝桐生缓缓走近。 而她的一只手——握着手枪。 「什……!」 她是怎么弄到手枪的?她为何会有手枪?桐生诧异得说不出只字片语。 他一脸惊恐地从椅子上起身。 企图和秘书拉开距离而后退的他,却被自己的脚绊到而狼狈跌倒。 握着手枪的秘书走向被桐生丢下的室内电话,静静将其切换为扩音模式。 随后,男子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彷佛他本人就在这个房里似的。 『我来告诉你一件好事吧。想要夺走他人的性命并不需要高额费用,只要一颗子弹就够了。讽刺的是,这样一颗子弹,还不值一张纸钞呢。你不觉得这是个单纯的真理吗?无论富人或穷人,人类的性命全都比纸片还不如。』 握着手枪的秘书,俐落地将枪口瞄准脚边的桐生。她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或迷惘。 桐生像是为了保护枪下的自己一般,对秘书摊开双手的手掌。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做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代替秘书出声回答: 『这就是蛮横无理的暴力啊,社长。遗憾的是,在这个和平的国度,大家都忘了自己也有可能轻易成为被剥削的一方。忘了自己也可能会被伤害的人们,实在是傲慢至极呢。所以,我现在打算再次剥削、践踏你们,好让你们回想起来。回想起每个人可能都会像个垃圾般死去的事实。』 秘书一语不发地从怀里掏出各种「道具」,将其一一排列在桌上。 刀子、钳子……尽是一堆让人不愿去想像用途为何的小东西。 「住手!救……救救我啊!我会给你钱的!」 秘书淡定地拉起手枪的击鎚。听到这个声音的来电男子继续开口: 『你刚才有问我是谁吧?我目前谁也不是。接下来,你将会为我的存在赋予意义。因为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桐生惊恐到最高点的双眼浮现泪光。 『我正是——被你们遗忘的「恐惧」。』 社长室响起两阵枪声和两道闪光。 室内再次回复平静,只剩洒落在十二月的冰冷雨声。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洁白 电梯的楼层显示停止在最上层的三十楼。 一阵悦耳的铃声之后,笨重的金属门板随之开启。 朝铺着地毯的走廊踏出脚步的,是身穿西装的一名年老男性,以及外表打扮像个女强人的女秘书。 两人并肩在走廊上前进时,年老男性开口向身边的秘书问道: 「接下来的行程呢?」 秘书将眼镜扶正,以单手捧着的平板电脑确认这天的行程规画。她随即回答了年老男性的问题: 「傍晚五点要跟各研究部门首长举行定期报告会议。之后,晚上六点半要在日比谷的餐厅和不破厚生劳动大臣共进晚餐。」 「是吗,今天已经是跟不破约好见面的日子了啊?」 年老男性百感交集地回应。 厚生劳动大臣。 主导日本厚生劳动省的国务大臣,亦即负责管理国家的社会保障行政和劳动行政等的内阁部长。这名年老男性的餐叙对象,也就是日本国的大臣。 「不破……那个不好惹的男人。每次跟他见面,他必定都会提出什么要求。今天聚餐的目的,八成也是想拉拢我支持那个药事法案。他或许是认为,如果能让业界龙头之一的天照制药——亦即我们替他背书,『那个药物』就能更快被核准吧。」 「您看起来不太乐意出席呢。是否要替您取消这次的餐叙?」 「不,这么做也不成。就算不想去,也不能放现任阁员鸽子呐。再说,就药事法修正这方面而言,我跟不破从以前就是合作关系了。」 沉默半晌后,年老男性微笑着再度开口: 「倘若那个法案通过——我们心心念念的『万能细胞』终于就能上市了。」 「我记得……那是基于医疗用途,以ips细胞调整成的制品吧。采用卵子细胞做为基底,所以能够再生人体的任何部位,宛如万灵丹一般。我听说临床实验也进行得相当顺利。」 「嗯。我们已经进行过充分的实验了。如果支持这个法案,应该就能打造出有利于贩售万能细胞的条件。尽管不破是个令人反感的家伙,但建立在利害关系之上的互助合作,可说就是社会啊。」 最后,两人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某扇门前。 年老男性在门外和秘书告别后,独自进入这间房间。秘书则是走到门旁的特设柜台坐下,然后开始工作。 这扇门的另一头是社长室。 踏入室内后,正面随即可看到一张高级办公桌,后方则是一整面的玻璃墙。 透过这面玻璃墙,东京的景色尽收眼底。 虽然下雨让现在的天空变得冰冷又灰暗,但在下方闪耀着炫目光芒的不夜城,可是一流的景致。无数雨滴落在玻璃墙上,反射出斑斓的光线粒子。即将迎接年末的十二月街景,满溢着温暖的光芒。 年老男性在椅子上坐下。 他的身子深深陷入以高级皮革包覆的椅背。 年老男性将打在玻璃墙上的雨声做为音乐,静静享受了片刻。 对他而言,从这里望出去的景色,永远都不同凡响。 这时——设置在办公桌上的室内电话响起。 这通不懂得察言观色的电话,破坏了他当下的悠闲时光。 或许是因为这独特的气氛被硬生生打断,年老男性有些不耐地拿起话筒。 『——从社长室望出去的景色怎么样,桐生社长?』 「……?」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不是秘书的声音,而是一道男声。 这是完全出乎年老男性预料的状况。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直接致电社长室。秘书会先行接听来电,只在有必要时将其转接到社长室。除了秘书以外,不会有人打过来。 「你……是哪位?」 『好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正是足以动摇国家的东西。』 对方的回应相当莫名。男子的语气听起来彷佛在演戏一般。 『你知道人命的价值吗?』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没等桐生回答,便开始诉说与这个提问完全无关的内容。 『有史以来,人类便不断为各式各样的事物订定价值,就连自身的性命也包括在内。拥有优秀才能的人或富人的性命,具有高度价值;相反的,随时能够以他人替代的人或是穷人的性命,便只有低廉的价值。』 「这是恶作剧电话吗?我从刚才就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呐。」 『你认为自己的性命值多少钱?』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再次向桐生提问。 下一刻,社长室的门被人轻轻开启。 踏入室内的人是秘书。但她的模样和先前不太一样。 她的脸上戴着奇特的面具,看起来非常诡异。 那是以布满皱折的暗红色布料制作而成的面具。双眼、鼻子和嘴巴的部分采挖空设计。面具所呈现的表情彷佛在哭,又好像一张恐惧至极的脸孔。 至于这张面具所使用的布料……真的会有这种事吗?那看起来简直像是被割下来的「人类的脸皮」。 面对眼前无法掌握的异状,桐生不禁感到背脊一阵发冷。 「园……园冈,你怎么啦!你脸上的面具到底是……!」 他的嗓音十分僵硬。秘书沉默地朝桐生缓缓走近。 而她的一只手——握着手枪。 「什……!」 她是怎么弄到手枪的?她为何会有手枪?桐生诧异得说不出只字片语。 他一脸惊恐地从椅子上起身。 企图和秘书拉开距离而后退的他,却被自己的脚绊到而狼狈跌倒。 握着手枪的秘书走向被桐生丢下的室内电话,静静将其切换为扩音模式。 随后,男子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彷佛他本人就在这个房里似的。 『我来告诉你一件好事吧。想要夺走他人的性命并不需要高额费用,只要一颗子弹就够了。讽刺的是,这样一颗子弹,还不值一张纸钞呢。你不觉得这是个单纯的真理吗?无论富人或穷人,人类的性命全都比纸片还不如。』 握着手枪的秘书,俐落地将枪口瞄准脚边的桐生。她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或迷惘。 桐生像是为了保护枪下的自己一般,对秘书摊开双手的手掌。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做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代替秘书出声回答: 『这就是蛮横无理的暴力啊,社长。遗憾的是,在这个和平的国度,大家都忘了自己也有可能轻易成为被剥削的一方。忘了自己也可能会被伤害的人们,实在是傲慢至极呢。所以,我现在打算再次剥削、践踏你们,好让你们回想起来。回想起每个人可能都会像个垃圾般死去的事实。』 秘书一语不发地从怀里掏出各种「道具」,将其一一排列在桌上。 刀子、钳子……尽是一堆让人不愿去想像用途为何的小东西。 「住手!救……救救我啊!我会给你钱的!」 秘书淡定地拉起手枪的击鎚。听到这个声音的来电男子继续开口: 『你刚才有问我是谁吧?我目前谁也不是。接下来,你将会为我的存在赋予意义。因为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桐生惊恐到最高点的双眼浮现泪光。 『我正是——被你们遗忘的「恐惧」。』 社长室响起两阵枪声和两道闪光。 室内再次回复平静,只剩洒落在十二月的冰冷雨声。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洁白 电梯的楼层显示停止在最上层的三十楼。 一阵悦耳的铃声之后,笨重的金属门板随之开启。 朝铺着地毯的走廊踏出脚步的,是身穿西装的一名年老男性,以及外表打扮像个女强人的女秘书。 两人并肩在走廊上前进时,年老男性开口向身边的秘书问道: 「接下来的行程呢?」 秘书将眼镜扶正,以单手捧着的平板电脑确认这天的行程规画。她随即回答了年老男性的问题: 「傍晚五点要跟各研究部门首长举行定期报告会议。之后,晚上六点半要在日比谷的餐厅和不破厚生劳动大臣共进晚餐。」 「是吗,今天已经是跟不破约好见面的日子了啊?」 年老男性百感交集地回应。 厚生劳动大臣。 主导日本厚生劳动省的国务大臣,亦即负责管理国家的社会保障行政和劳动行政等的内阁部长。这名年老男性的餐叙对象,也就是日本国的大臣。 「不破……那个不好惹的男人。每次跟他见面,他必定都会提出什么要求。今天聚餐的目的,八成也是想拉拢我支持那个药事法案。他或许是认为,如果能让业界龙头之一的天照制药——亦即我们替他背书,『那个药物』就能更快被核准吧。」 「您看起来不太乐意出席呢。是否要替您取消这次的餐叙?」 「不,这么做也不成。就算不想去,也不能放现任阁员鸽子呐。再说,就药事法修正这方面而言,我跟不破从以前就是合作关系了。」 沉默半晌后,年老男性微笑着再度开口: 「倘若那个法案通过——我们心心念念的『万能细胞』终于就能上市了。」 「我记得……那是基于医疗用途,以ips细胞调整成的制品吧。采用卵子细胞做为基底,所以能够再生人体的任何部位,宛如万灵丹一般。我听说临床实验也进行得相当顺利。」 「嗯。我们已经进行过充分的实验了。如果支持这个法案,应该就能打造出有利于贩售万能细胞的条件。尽管不破是个令人反感的家伙,但建立在利害关系之上的互助合作,可说就是社会啊。」 最后,两人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某扇门前。 年老男性在门外和秘书告别后,独自进入这间房间。秘书则是走到门旁的特设柜台坐下,然后开始工作。 这扇门的另一头是社长室。 踏入室内后,正面随即可看到一张高级办公桌,后方则是一整面的玻璃墙。 透过这面玻璃墙,东京的景色尽收眼底。 虽然下雨让现在的天空变得冰冷又灰暗,但在下方闪耀着炫目光芒的不夜城,可是一流的景致。无数雨滴落在玻璃墙上,反射出斑斓的光线粒子。即将迎接年末的十二月街景,满溢着温暖的光芒。 年老男性在椅子上坐下。 他的身子深深陷入以高级皮革包覆的椅背。 年老男性将打在玻璃墙上的雨声做为音乐,静静享受了片刻。 对他而言,从这里望出去的景色,永远都不同凡响。 这时——设置在办公桌上的室内电话响起。 这通不懂得察言观色的电话,破坏了他当下的悠闲时光。 或许是因为这独特的气氛被硬生生打断,年老男性有些不耐地拿起话筒。 『——从社长室望出去的景色怎么样,桐生社长?』 「……?」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不是秘书的声音,而是一道男声。 这是完全出乎年老男性预料的状况。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直接致电社长室。秘书会先行接听来电,只在有必要时将其转接到社长室。除了秘书以外,不会有人打过来。 「你……是哪位?」 『好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正是足以动摇国家的东西。』 对方的回应相当莫名。男子的语气听起来彷佛在演戏一般。 『你知道人命的价值吗?』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没等桐生回答,便开始诉说与这个提问完全无关的内容。 『有史以来,人类便不断为各式各样的事物订定价值,就连自身的性命也包括在内。拥有优秀才能的人或富人的性命,具有高度价值;相反的,随时能够以他人替代的人或是穷人的性命,便只有低廉的价值。』 「这是恶作剧电话吗?我从刚才就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呐。」 『你认为自己的性命值多少钱?』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再次向桐生提问。 下一刻,社长室的门被人轻轻开启。 踏入室内的人是秘书。但她的模样和先前不太一样。 她的脸上戴着奇特的面具,看起来非常诡异。 那是以布满皱折的暗红色布料制作而成的面具。双眼、鼻子和嘴巴的部分采挖空设计。面具所呈现的表情彷佛在哭,又好像一张恐惧至极的脸孔。 至于这张面具所使用的布料……真的会有这种事吗?那看起来简直像是被割下来的「人类的脸皮」。 面对眼前无法掌握的异状,桐生不禁感到背脊一阵发冷。 「园……园冈,你怎么啦!你脸上的面具到底是……!」 他的嗓音十分僵硬。秘书沉默地朝桐生缓缓走近。 而她的一只手——握着手枪。 「什……!」 她是怎么弄到手枪的?她为何会有手枪?桐生诧异得说不出只字片语。 他一脸惊恐地从椅子上起身。 企图和秘书拉开距离而后退的他,却被自己的脚绊到而狼狈跌倒。 握着手枪的秘书走向被桐生丢下的室内电话,静静将其切换为扩音模式。 随后,男子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彷佛他本人就在这个房里似的。 『我来告诉你一件好事吧。想要夺走他人的性命并不需要高额费用,只要一颗子弹就够了。讽刺的是,这样一颗子弹,还不值一张纸钞呢。你不觉得这是个单纯的真理吗?无论富人或穷人,人类的性命全都比纸片还不如。』 握着手枪的秘书,俐落地将枪口瞄准脚边的桐生。她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或迷惘。 桐生像是为了保护枪下的自己一般,对秘书摊开双手的手掌。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做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代替秘书出声回答: 『这就是蛮横无理的暴力啊,社长。遗憾的是,在这个和平的国度,大家都忘了自己也有可能轻易成为被剥削的一方。忘了自己也可能会被伤害的人们,实在是傲慢至极呢。所以,我现在打算再次剥削、践踏你们,好让你们回想起来。回想起每个人可能都会像个垃圾般死去的事实。』 秘书一语不发地从怀里掏出各种「道具」,将其一一排列在桌上。 刀子、钳子……尽是一堆让人不愿去想像用途为何的小东西。 「住手!救……救救我啊!我会给你钱的!」 秘书淡定地拉起手枪的击鎚。听到这个声音的来电男子继续开口: 『你刚才有问我是谁吧?我目前谁也不是。接下来,你将会为我的存在赋予意义。因为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桐生惊恐到最高点的双眼浮现泪光。 『我正是——被你们遗忘的「恐惧」。』 社长室响起两阵枪声和两道闪光。 室内再次回复平静,只剩洒落在十二月的冰冷雨声。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洁白 电梯的楼层显示停止在最上层的三十楼。 一阵悦耳的铃声之后,笨重的金属门板随之开启。 朝铺着地毯的走廊踏出脚步的,是身穿西装的一名年老男性,以及外表打扮像个女强人的女秘书。 两人并肩在走廊上前进时,年老男性开口向身边的秘书问道: 「接下来的行程呢?」 秘书将眼镜扶正,以单手捧着的平板电脑确认这天的行程规画。她随即回答了年老男性的问题: 「傍晚五点要跟各研究部门首长举行定期报告会议。之后,晚上六点半要在日比谷的餐厅和不破厚生劳动大臣共进晚餐。」 「是吗,今天已经是跟不破约好见面的日子了啊?」 年老男性百感交集地回应。 厚生劳动大臣。 主导日本厚生劳动省的国务大臣,亦即负责管理国家的社会保障行政和劳动行政等的内阁部长。这名年老男性的餐叙对象,也就是日本国的大臣。 「不破……那个不好惹的男人。每次跟他见面,他必定都会提出什么要求。今天聚餐的目的,八成也是想拉拢我支持那个药事法案。他或许是认为,如果能让业界龙头之一的天照制药——亦即我们替他背书,『那个药物』就能更快被核准吧。」 「您看起来不太乐意出席呢。是否要替您取消这次的餐叙?」 「不,这么做也不成。就算不想去,也不能放现任阁员鸽子呐。再说,就药事法修正这方面而言,我跟不破从以前就是合作关系了。」 沉默半晌后,年老男性微笑着再度开口: 「倘若那个法案通过——我们心心念念的『万能细胞』终于就能上市了。」 「我记得……那是基于医疗用途,以ips细胞调整成的制品吧。采用卵子细胞做为基底,所以能够再生人体的任何部位,宛如万灵丹一般。我听说临床实验也进行得相当顺利。」 「嗯。我们已经进行过充分的实验了。如果支持这个法案,应该就能打造出有利于贩售万能细胞的条件。尽管不破是个令人反感的家伙,但建立在利害关系之上的互助合作,可说就是社会啊。」 最后,两人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某扇门前。 年老男性在门外和秘书告别后,独自进入这间房间。秘书则是走到门旁的特设柜台坐下,然后开始工作。 这扇门的另一头是社长室。 踏入室内后,正面随即可看到一张高级办公桌,后方则是一整面的玻璃墙。 透过这面玻璃墙,东京的景色尽收眼底。 虽然下雨让现在的天空变得冰冷又灰暗,但在下方闪耀着炫目光芒的不夜城,可是一流的景致。无数雨滴落在玻璃墙上,反射出斑斓的光线粒子。即将迎接年末的十二月街景,满溢着温暖的光芒。 年老男性在椅子上坐下。 他的身子深深陷入以高级皮革包覆的椅背。 年老男性将打在玻璃墙上的雨声做为音乐,静静享受了片刻。 对他而言,从这里望出去的景色,永远都不同凡响。 这时——设置在办公桌上的室内电话响起。 这通不懂得察言观色的电话,破坏了他当下的悠闲时光。 或许是因为这独特的气氛被硬生生打断,年老男性有些不耐地拿起话筒。 『——从社长室望出去的景色怎么样,桐生社长?』 「……?」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不是秘书的声音,而是一道男声。 这是完全出乎年老男性预料的状况。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直接致电社长室。秘书会先行接听来电,只在有必要时将其转接到社长室。除了秘书以外,不会有人打过来。 「你……是哪位?」 『好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正是足以动摇国家的东西。』 对方的回应相当莫名。男子的语气听起来彷佛在演戏一般。 『你知道人命的价值吗?』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没等桐生回答,便开始诉说与这个提问完全无关的内容。 『有史以来,人类便不断为各式各样的事物订定价值,就连自身的性命也包括在内。拥有优秀才能的人或富人的性命,具有高度价值;相反的,随时能够以他人替代的人或是穷人的性命,便只有低廉的价值。』 「这是恶作剧电话吗?我从刚才就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呐。」 『你认为自己的性命值多少钱?』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再次向桐生提问。 下一刻,社长室的门被人轻轻开启。 踏入室内的人是秘书。但她的模样和先前不太一样。 她的脸上戴着奇特的面具,看起来非常诡异。 那是以布满皱折的暗红色布料制作而成的面具。双眼、鼻子和嘴巴的部分采挖空设计。面具所呈现的表情彷佛在哭,又好像一张恐惧至极的脸孔。 至于这张面具所使用的布料……真的会有这种事吗?那看起来简直像是被割下来的「人类的脸皮」。 面对眼前无法掌握的异状,桐生不禁感到背脊一阵发冷。 「园……园冈,你怎么啦!你脸上的面具到底是……!」 他的嗓音十分僵硬。秘书沉默地朝桐生缓缓走近。 而她的一只手——握着手枪。 「什……!」 她是怎么弄到手枪的?她为何会有手枪?桐生诧异得说不出只字片语。 他一脸惊恐地从椅子上起身。 企图和秘书拉开距离而后退的他,却被自己的脚绊到而狼狈跌倒。 握着手枪的秘书走向被桐生丢下的室内电话,静静将其切换为扩音模式。 随后,男子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彷佛他本人就在这个房里似的。 『我来告诉你一件好事吧。想要夺走他人的性命并不需要高额费用,只要一颗子弹就够了。讽刺的是,这样一颗子弹,还不值一张纸钞呢。你不觉得这是个单纯的真理吗?无论富人或穷人,人类的性命全都比纸片还不如。』 握着手枪的秘书,俐落地将枪口瞄准脚边的桐生。她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或迷惘。 桐生像是为了保护枪下的自己一般,对秘书摊开双手的手掌。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做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代替秘书出声回答: 『这就是蛮横无理的暴力啊,社长。遗憾的是,在这个和平的国度,大家都忘了自己也有可能轻易成为被剥削的一方。忘了自己也可能会被伤害的人们,实在是傲慢至极呢。所以,我现在打算再次剥削、践踏你们,好让你们回想起来。回想起每个人可能都会像个垃圾般死去的事实。』 秘书一语不发地从怀里掏出各种「道具」,将其一一排列在桌上。 刀子、钳子……尽是一堆让人不愿去想像用途为何的小东西。 「住手!救……救救我啊!我会给你钱的!」 秘书淡定地拉起手枪的击鎚。听到这个声音的来电男子继续开口: 『你刚才有问我是谁吧?我目前谁也不是。接下来,你将会为我的存在赋予意义。因为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桐生惊恐到最高点的双眼浮现泪光。 『我正是——被你们遗忘的「恐惧」。』 社长室响起两阵枪声和两道闪光。 室内再次回复平静,只剩洒落在十二月的冰冷雨声。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洁白 电梯的楼层显示停止在最上层的三十楼。 一阵悦耳的铃声之后,笨重的金属门板随之开启。 朝铺着地毯的走廊踏出脚步的,是身穿西装的一名年老男性,以及外表打扮像个女强人的女秘书。 两人并肩在走廊上前进时,年老男性开口向身边的秘书问道: 「接下来的行程呢?」 秘书将眼镜扶正,以单手捧着的平板电脑确认这天的行程规画。她随即回答了年老男性的问题: 「傍晚五点要跟各研究部门首长举行定期报告会议。之后,晚上六点半要在日比谷的餐厅和不破厚生劳动大臣共进晚餐。」 「是吗,今天已经是跟不破约好见面的日子了啊?」 年老男性百感交集地回应。 厚生劳动大臣。 主导日本厚生劳动省的国务大臣,亦即负责管理国家的社会保障行政和劳动行政等的内阁部长。这名年老男性的餐叙对象,也就是日本国的大臣。 「不破……那个不好惹的男人。每次跟他见面,他必定都会提出什么要求。今天聚餐的目的,八成也是想拉拢我支持那个药事法案。他或许是认为,如果能让业界龙头之一的天照制药——亦即我们替他背书,『那个药物』就能更快被核准吧。」 「您看起来不太乐意出席呢。是否要替您取消这次的餐叙?」 「不,这么做也不成。就算不想去,也不能放现任阁员鸽子呐。再说,就药事法修正这方面而言,我跟不破从以前就是合作关系了。」 沉默半晌后,年老男性微笑着再度开口: 「倘若那个法案通过——我们心心念念的『万能细胞』终于就能上市了。」 「我记得……那是基于医疗用途,以ips细胞调整成的制品吧。采用卵子细胞做为基底,所以能够再生人体的任何部位,宛如万灵丹一般。我听说临床实验也进行得相当顺利。」 「嗯。我们已经进行过充分的实验了。如果支持这个法案,应该就能打造出有利于贩售万能细胞的条件。尽管不破是个令人反感的家伙,但建立在利害关系之上的互助合作,可说就是社会啊。」 最后,两人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某扇门前。 年老男性在门外和秘书告别后,独自进入这间房间。秘书则是走到门旁的特设柜台坐下,然后开始工作。 这扇门的另一头是社长室。 踏入室内后,正面随即可看到一张高级办公桌,后方则是一整面的玻璃墙。 透过这面玻璃墙,东京的景色尽收眼底。 虽然下雨让现在的天空变得冰冷又灰暗,但在下方闪耀着炫目光芒的不夜城,可是一流的景致。无数雨滴落在玻璃墙上,反射出斑斓的光线粒子。即将迎接年末的十二月街景,满溢着温暖的光芒。 年老男性在椅子上坐下。 他的身子深深陷入以高级皮革包覆的椅背。 年老男性将打在玻璃墙上的雨声做为音乐,静静享受了片刻。 对他而言,从这里望出去的景色,永远都不同凡响。 这时——设置在办公桌上的室内电话响起。 这通不懂得察言观色的电话,破坏了他当下的悠闲时光。 或许是因为这独特的气氛被硬生生打断,年老男性有些不耐地拿起话筒。 『——从社长室望出去的景色怎么样,桐生社长?』 「……?」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不是秘书的声音,而是一道男声。 这是完全出乎年老男性预料的状况。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直接致电社长室。秘书会先行接听来电,只在有必要时将其转接到社长室。除了秘书以外,不会有人打过来。 「你……是哪位?」 『好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正是足以动摇国家的东西。』 对方的回应相当莫名。男子的语气听起来彷佛在演戏一般。 『你知道人命的价值吗?』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没等桐生回答,便开始诉说与这个提问完全无关的内容。 『有史以来,人类便不断为各式各样的事物订定价值,就连自身的性命也包括在内。拥有优秀才能的人或富人的性命,具有高度价值;相反的,随时能够以他人替代的人或是穷人的性命,便只有低廉的价值。』 「这是恶作剧电话吗?我从刚才就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呐。」 『你认为自己的性命值多少钱?』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再次向桐生提问。 下一刻,社长室的门被人轻轻开启。 踏入室内的人是秘书。但她的模样和先前不太一样。 她的脸上戴着奇特的面具,看起来非常诡异。 那是以布满皱折的暗红色布料制作而成的面具。双眼、鼻子和嘴巴的部分采挖空设计。面具所呈现的表情彷佛在哭,又好像一张恐惧至极的脸孔。 至于这张面具所使用的布料……真的会有这种事吗?那看起来简直像是被割下来的「人类的脸皮」。 面对眼前无法掌握的异状,桐生不禁感到背脊一阵发冷。 「园……园冈,你怎么啦!你脸上的面具到底是……!」 他的嗓音十分僵硬。秘书沉默地朝桐生缓缓走近。 而她的一只手——握着手枪。 「什……!」 她是怎么弄到手枪的?她为何会有手枪?桐生诧异得说不出只字片语。 他一脸惊恐地从椅子上起身。 企图和秘书拉开距离而后退的他,却被自己的脚绊到而狼狈跌倒。 握着手枪的秘书走向被桐生丢下的室内电话,静静将其切换为扩音模式。 随后,男子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彷佛他本人就在这个房里似的。 『我来告诉你一件好事吧。想要夺走他人的性命并不需要高额费用,只要一颗子弹就够了。讽刺的是,这样一颗子弹,还不值一张纸钞呢。你不觉得这是个单纯的真理吗?无论富人或穷人,人类的性命全都比纸片还不如。』 握着手枪的秘书,俐落地将枪口瞄准脚边的桐生。她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或迷惘。 桐生像是为了保护枪下的自己一般,对秘书摊开双手的手掌。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做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代替秘书出声回答: 『这就是蛮横无理的暴力啊,社长。遗憾的是,在这个和平的国度,大家都忘了自己也有可能轻易成为被剥削的一方。忘了自己也可能会被伤害的人们,实在是傲慢至极呢。所以,我现在打算再次剥削、践踏你们,好让你们回想起来。回想起每个人可能都会像个垃圾般死去的事实。』 秘书一语不发地从怀里掏出各种「道具」,将其一一排列在桌上。 刀子、钳子……尽是一堆让人不愿去想像用途为何的小东西。 「住手!救……救救我啊!我会给你钱的!」 秘书淡定地拉起手枪的击鎚。听到这个声音的来电男子继续开口: 『你刚才有问我是谁吧?我目前谁也不是。接下来,你将会为我的存在赋予意义。因为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桐生惊恐到最高点的双眼浮现泪光。 『我正是——被你们遗忘的「恐惧」。』 社长室响起两阵枪声和两道闪光。 室内再次回复平静,只剩洒落在十二月的冰冷雨声。 第一章 恐惧之脸 scare face 元旦。太平洋海面反射出朝阳的光芒而波光粼粼。 在新年的旭日逐渐升起的天空中,有一架直升机飞行着。 伴随着螺旋桨的轰隆动作声,直升机朝着一座小型孤岛飞去。 那是座宛如一整块巨岩的岛屿。 ——重大罪犯特殊看守所。 那就是这座孤岛的名称。 原本荒凉的岩石地表已施工修整。上方耸立着由六栋大楼构成,宛如城寨一般的建筑物。被有刺铁丝网形成的外墙包围的此处,是由法务省(注:法务省是日本的行政机关之一,负责维持基本法制、制定法律、检察、行刑、赦免、户籍、登记、维护国民权利、处理与国家利害相关之诉讼等事务)管理营运的特殊设施。 在地面刮起强风的同时,直升机终于降落在看守所的停机坪上。 一名身穿长版大衣的男子从直升机里头走下来。 男子的脸上布满皱纹,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脸上流露出平易近人的表情,乍看之下有如一名老绅士。然而,深深划过右眼的那道纵向伤疤,以及掩着失去的那颗眼球的眼罩,足以让人轻易察觉到他的经历非比寻常。 男子从怀中取出折叠式的拐杖,将其伸直。 他的双脚并非不良于行。对男子而言,这拐杖是一种时尚配件。 男子拄着拐杖,悠哉地踏出步伐。前方已有一名身穿白袍的长发女子等待着。 黑色马尾,鼻梁上架着眼镜。对方是个拥有睿智眼神的冰山美人。无时无刻都做白袍打扮,纯粹是因为她不在意自己的穿着。除了脖子上的围巾以外,她的穿搭相当简素。总是面无表情的这名女子罕见地露出微笑,向白发男子行举手礼。 「似乎是我的直升机先抵达了。那么,容我再次说声新年快乐,狩月局长。」 白袍女子称呼白发男子为狩月。 听到对方向自己打招呼,狩月也微笑着回应白袍女了。 「嗨嗨,『博士』。也祝你快乐新年啊。」 狩月称呼白袍女子为博士。结果后者露出略为不明所以的表情。 「……局长,你打招呼的日文正确吗?」 「博士,你还是跟去年一样,是个很在意细节的人呐。语法这些不都是小事而已吗?语言只是一种沟通道具。只要能让对方理解自己的意思,目的就达成了,完全不成问题啊。」 「哼。你还是跟去年一样,是个随便的老爷子呢。我放心了。」 「人可不会这么轻易改变呐。」 狩月带着一如往常的温和笑容说道。 问候过彼此之后,两人并肩向前走去。他们要前往和停机坪有一段距离的某栋大楼。在路上和负责巡逻的几名狱警打过招呼之后,不久,两人便抵达目的地。 那是一栋两层楼高,外观看起来有如学校宿舍般朴素的建筑物。 设置在周围的每座监视塔台上头,都有手持突击步枪的武装狱警伫立着。这栋遭到重度监管的建筑物,是收容了设施中特别罪大恶极的罪犯的单人牢房大楼。环顾每次造访时都戒备森严的现状,博士不禁喃喃说道: 「真受不了。当世人沉浸于元旦的安详之中时,我却得跟局长在这座脏兮兮的监狱岛上约会。虽说是工作,但我也想好好享受一下年节气氛呢。」 「不过,倘若我没有约你过来,你也只会窝在研究室里看电视而已吧?毕竟你没有男朋友,又只有肮脏的房间跟研究是好朋友嘛。」 「……你还真敢讲耶。」 「哈哈,看来被我说中喽~不过,也多亏这个工作,你才能在直升机上眺望今年的第一个日出嘛。得因此心存感谢才行喔。」 「局长充满自我认同的思考真让我佩服呢。」 「为了追求幸福,人无可避免地必须勤劳啊。」 「这句托尔斯泰的名言还真是没有半点安慰效果。」 狩月和博士从会面者专用入口进入设施内部。 不过,位于荒岛上的这处秘密看守所,并不会有一般人前来要求会面,所以,这里所说的会面者专用入口,其实是狱警们使用的出入□。事先接洽预约的典狱长迎接两人入内,检查随身行李后,两人终于顺利进入建筑物里头。 负责带路的狱警替他们打开好几扇上锁的大门,以利两人入内。 博士跟在狱警后方前进,开口询问身旁的狩月: 「所以呢?你八成又是来对他展开攻势的?而且,在一年刚开始的元旦就把我一起找过来,这恐怕是你跟他最后一次的交涉?」 「我很喜欢你敏锐的地方呢,博士。」 狩月笑眯眯地回以肯定的答案。博士不禁露出傻眼的表情。 「都已经被他回绝好几次了,你也真勤劳耶。」 「想掳获女性的芳心,需要持续不间断的毅力和热情。到了新的一年,或许能听见不同于去年的答覆呢。」 「刚才是谁说『人可不会这么轻易改变』的啊。再说,他也不是女性耶。」 「你真的很在意小事耶。得了小事症呢。」 「那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病名啊。」 语毕,博士轻声透露出些许不满的意见。 「……我倒认为局长对『异端圣人』的期望过高了。」 在狱警的领导下,两人来到已经造访过好几次的某间单人牢房外头。 十三号单人牢房——入口的门牌上写着这几个字。 带路的狱警打开上锁的房门,向两人表示:「面会时间为十分钟。」 狩月毫不客气地领着博士踏入房内。 这是个简朴的房间,看上去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家具。 床和马桶。除此以外,这个房间里完全没有其他东西。 约莫四坪半大小吧。就单一囚犯的使用空间来说,里头还算宽广。会觉得室内灯光有些刺眼,或许是导因于房内白得无机质的墙面。嵌在天花板里头的日光灯照亮着室内每一个角落,感觉足以让人丧失昼夜判断的知觉。另外,天花板里头还设置了嵌入式摄影机,持续着二十四小时的监控状态。 ——一名少年坐在床沿。 剪得像狗啃的一头黑发,冰冷到异常的眼神。他脸上看不到和年龄相符的活力,散发着宛如从战场回归的战士般的悲壮感。少年身穿囚衣,双手双脚都铐上了让人质疑是否执法过当的二道手铐和脚镣。 对于踏入室内的狩月和博士,少年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只是有气无力地望着地板。不打算出声,也不打算移动视线。 狩月对这样的少年攀谈: 「好久不见了,彼方老弟。我又来找你闲聊了。」 那是少年的名字。 被唤作彼方的少年,没有对狩月的发言表现出半点反应。 彼方像是一具尸体般持续沉默着,让人不禁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听到狩月所说的话。 狩月从怀中取出几张照片,将它们扔在牢房的床上。彼方连看都没看一眼的这些照片,拍摄的是某间办公室,以及惨不忍睹的尸体。 狩月并不在意彼方的毫无反应,自顾自地对他说明起来: 「这是三天前发生的事。知名大企业天照制药的社长桐生昭一,被发现在办公室遭人杀害。实为令人沉痛的惨剧。」 彼方仍然不做回应。狩月也依旧不在意,以同样的语气继续往下说: 「犯人同样任职于该企业,是桐生的秘书园冈麻美。她在杀害桐生后,便在沦为犯案现场的社长室举枪自尽。」 狩月无视禁止接近囚犯的规定,亲昵地在彼方的身旁坐下。 然后,他从散落在床上的照片中,挑选了三张拿在手上。 「接着,我来说明一下犯案手法吧。秘书在进入社长室后,先是朝被害人开了两枪。子弹贯穿社长的左右大腿,被害人因疼痛而失去意识。之后的犯案过程就相当独特了。」 为了让彼方看见,狩月将手上的照片面向他的侧脸。 这些照片所拍摄的,都是看起来经过严刑拷打的被害人不忍卒睹的遗体。 「秘书将晕过去的被害人绑在椅子上固定,然后以刀子切下他的右手大拇指。那截断指之后在被害人的胃部中被发现。因此,秘书想必是强迫被害人吞下自己的断指吧。透过这种方式,让被害人心生恐惧,进而彻底夺走他反抗的念头后,便是最后的作业。秘书在被害人还活着的状态下,以割下颜面肌肉的方式将其杀害。被害人的死因是外伤性出血休克致死,导因于过度的恐惧和出血,死状真的相当凄惨呢。」 尽管被迫聆听这段残忍的故事,彼方的表情仍未因此出现一丝变化。 他想必对此事没有兴趣吧。这点狩月很明白。 虽然像是在对一尊石像说话,狩月仍没有就此打住。 「杀害社长后,秘书以朝自己头部开枪的方式自杀。虽说嫌犯已经死亡,但留下的两个谜团仍未厘清,所以这起事件也尚未彻底解决。而这两个谜团,似乎都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 狩月将手上的三张照片收入怀中。 「第一个谜团是『打电话到社长室的男子』。根据电信业者提供的通联纪录,某个身分不明的男子使用预付卡手机打电话到社长室。有证据指出他曾和被害人通话,而且还是在对方遭到杀害的前一刻。从状况来判断,这名男子涉案的可能性想必很大吧。我们现在正朝着将这名男子视为主嫌的方向进行搜索。」 狩月又拾起落在床上的其中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拍下了以鲜血写在玻璃墙上的诡异文字。 「第二个谜团,那就是『秘书的真实身分』。杀害被害人之后,秘书以鲜血在墙上写下了遗书,之后才用手枪自杀。不知为何,遗书内容是以德文写成。我们调查过该秘书的经历,在出入境报告方面,她没有入境德国的纪录,此外,她也不曾透过任何管道学习德文。然而,请专家监定之后,据说这份遗书的文笔简直可媲美土生土长的德国人。至于内容,与其说是遗书,倒比较像犯罪声明。内文十分简洁有力。桐生社长因自身的贪念而受到天罚。这世上所有的罪人,有朝一日也会遭受同样的处罚……感觉像是预言般的字句呢。」 狩月收起照片。 「不只是德文的问题。手枪的操作、拷问手法,这些都不是一般外行人能做出的犯行。我们只能判断秘书或许拥有『自身经历所不可能获得的知识和技术』。她有可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谍报员。而且,电信业者伺服器上的通联纪录,也留下了可能是秘书同伙的那名男子的犯罪预告——『一切就从这里开始』。这起案件有可能演变成和其他国家之间的外交问题,所以政府也非常担心。」 正因如此,警方才放弃干预——狩月的语气这么暗示着。 「于是,轮到我们——内阁情报调查局出马了。」 狩月在转瞬间露出犀利的眼神。 「彼方老弟。如你所见,我今天会这样过来拜访的理由,就是为了一如往常地向你提议『协助调查』的计划。」 说着,狩月恢复了平常那个温和老者的表情。 「条件也和过去相同。只要愿意协助调查,就可以把你的死刑判决减轻成无期徒刑。我们已经取得了法务省的善意回应。接下来,就取决于你的判断。」 无期徒刑。 不同于死刑或终生监禁,是有可能争取到假释的较轻刑罚。 尽管也是重刑,但对于彼方这种如果继续待在看守所里,未来必定会被处以极刑的囚犯来说,狩月提出的条件,可说是史无前例的理想。倘若是无期徒刑,最久监禁十五年。考虑到彼方仍是少年的岁数,甚至有可能更早出狱。想继续活下去的话,应该没有人会为此犹豫不决。 然而,就算听到这样的提议,彼方仍没有半点反应。 他只是持续以冰冷的视线注视着单人牢房的地板,无视狩月极具魅力的提议。 明白彼方的沉默等同于「no」的回答,狩月从他的身旁起身。 他收回散落在床上的照片,然后对着彼方再次开口: 「……神奈川生化武器攻击事件。那个成为一切开端的事件发生后,已经过了五年了呢。」 狩月转身背对彼方,准备和博士一起离开单人牢房。 离开之前,狩月维持着背对彼方的姿势说道: 「绯上彼方。你拥有一般人所没有的,上天赐给你的特别才能。让你的能力埋没在这座监狱岛上,实在是太可惜了。我希望你务必能协助我们的团队。倘若未能得到理想的回应,我们也会检讨相关的因应方针喔。」 在彼方仍然一语不发的情况下,单人牢房的门再次关上。 背对着紧闭的金属大门,狩月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一扫方才的温和氛围,对博士投以冰冷而锐利的视线。 「没办法了。对他『投药』吧。」 「我就知道事情会这么发展。另一个房间已经备妥相关装置了。」 「麻烦你了,博士。」 听到狩月的指示,博士无语地表示了解。 她将双手插入白袍口袋,跟着带路的狱警一起离开。 ▲ 06:50 ▼ 一月。在东京的高级住宅区迎接的早晨。 住家外头已传来鸟鸣声。 少女站在房里的全身镜前方,打理着自己的仪容。 以右手挥开的一头黑色长发从背后倾泻而下。端整而楚楚可怜的面容,让她走在街上时总是备受瞩目。因为身型有些娇小,总是会被同年纪的人误认为年龄较小。尽管有着天真无邪的样貌,但她的双眸深处却透露出凛然的意志。是个同时能让人感受到稚嫩和知性,有着不可思议气质的少女。 她系好制服胸口的领结,将黑发拨至身后。确认自己倒映在镜中的一身装扮后,不自觉地望向摆在一旁书桌上的相框。 里头镶嵌着一张左半部被撕掉的照片。 照片上有着年幼的自己和父亲。 两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手中拿着冰淇淋,露出极其幸福的微笑。 ……都已经是遥远的昔日光景了。 少女不禁苦笑。 「从今天开始,我又要去上学了。我出门喽,爸爸。」 语毕,她拎起书包,将读到一半的书放进去。 打点完毕后,这名少女——理世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她走下通往一楼的阶梯。烤土司的香味扑鼻而来。 来到客厅时,另三名家人已经围绕着餐桌就坐。 以平淡的表情默默读着报纸的一家之主、咀嚼着吐司的夫人,以及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电视,顶着一头宛如不良少年的红发的长子。明明是一家相聚的时刻,家人们的心却一如往常地无法凝聚。 这是不破一家。在理世的亲生父亲过世后,这个家庭收养了无依无靠的她。 理世的父亲和不破家似乎关系匪浅。因此,身为一家之主的不破兼人成为她的监护人,并迎接理世进入自己的家中。 然而……不破母子似乎并不欢迎理世的到来。 「你还是老样子,总是最后才露面呢。今天开始就是第三学期了,你得早点起来准备呀。」 「……对不起。」 被责备的理世露出愧疚而颓丧的表情。 不过,夫人却一脸若无其事地再次出声挖苦她。 「想要住在不破家,就得过着规律的生活,不然就令人伤脑筋了。」 不管是夫人的冷嘲热讽,还是理世煎熬的感受,都和以往如出一辙。 理世走到自己的座位,在餐桌前坐下。她将吐司放进烤面包机,然后拉下加热杆。在理世这么做的时候,原本在一旁读报纸的一家之主不破兼人开口: 「我今晚应该没办法回来。不用替我准备晚饭了。」 「哎呀,新年才刚开始,您就这么忙碌吗?」 不破将手中的报纸折好,端起桌上的咖啡杯。 「今天傍晚,我要和执政党的年轻议员们参加新年会。虽然这不同于公务,只是一场聚会,但人际关系毕竟是这份工作不可欠缺的一环。」 「这样呀。看到厚生劳动大臣出席这场宴会,年轻议员们一定也会更有干劲吧。呵呵呵。」 不破兼人。 日本的现任阁员,同时也是负责管辖厚生劳动省的大臣。成为理世的监护人时,他还只是一名众议院的议员。但在一年前的内阁改组时,他被任命为大臣。尽管是即将迈入五十岁的年龄,但不破兼人在政坛仍称得上是年轻的一辈。 不破夫妇持续着看来鹣鲽情深的对话,朝彼此露出微笑。 「——烦死人啦。」 像是企图打断不破夫妇的交谈般,懒洋洋地坐在餐桌前的儿子——博光开口了。 「从今天开始,我又得重新返回那所学园,过着无趣透顶的住宿生活了耶。老爸今晚会不会回家的话题,根本无所谓吧?」 「博光,你怎么回事!怎么可以在父亲面前说这种话!」 尽管被斥责,博光仍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以爱理不理的态度继续说: 「我说啊,老妈,你也别再玩这种扮家家酒游戏了吧?别说今晚了,老爸可是三天两头都不回家耶。我们明明都只把他视为『摇钱树』而已,看到你逢迎谄媚的样子,我很想笑耶。」博光嗤笑道: 「不用刻意装出感情融洽的样子,我们一家人只要维持基本的关系不就好了吗?一大早就得听你们夫妻的温馨对话,只让我觉得恶心。」 「博光!」 「怎样啦,老妈?你想说什么吗?」 尽管被儿子的发言激怒,但夫人似乎也无法彻底否定他的说法。她只是怒喊博光的名字,并没有指摘他的发言。 相较之下,身为一家之主的不破大臣则是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面对儿子的意见,他连眉毛都不抬一下。 叛逆的儿子、冷面的父亲。不破家的早餐时间充斥着火药味。 「——你刚才那么说很不恰当,博光。」 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而是在一旁默默听着三人对话的理世,毅然决然地出声指责博光。面对理世开口的行为,博光露出极度不悦的表情。 「……啊?你说什么,理世?」 「因为你父亲去工作,我们才有饭吃、才能够去上学,这些都是得心存感谢的事情。然而,你不但没有感谢,还把自己的父亲说成摇钱树,彷佛跟他之间只剩下金钱关系一样。我认为这样不对。你拼命工作的父亲一定相当悲伤。你应该道歉才是。」 「啥~?你少摆出一副好像很了解这个家的态度啦。明明只是个『蹭饭的』。」 额头浮现青筋的博光怒瞪着理世。 「被收养的你,才是这个家里最花老爸的钱的米虫吧。你这种人啊,也只是老爸为了提升自己的社会形象,基于选举策略的一环而收养的小孩啦。我可不想被你这样的家伙说三道四啊。」 博光不屑地这么说,然后拎起脚边的书包背在肩上。他以打从内心感到厌烦的表情啐道: 「真受不了。我已经懒得继续看你们的嘴脸了。无趣的学园宿舍还比这个家来得好呢。我要走了。」 语毕,博光离开了客厅。 餐桌前只剩下三个人。理世和不破夫妇都陷入无话可说的状态。 ……不破家让人如坐针毡的气氛,从理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持续至今。她拿起烤好的吐司,默默抹上草莓果酱。她一心只想快点吞下早餐,然后逃离这张气氛尴尬的餐桌。 「理世小姐。」 夫人一如往常地用很有距离感的语气对理世开口。 「是。什么事?」 「请你之后记得去跟博光道歉。」 「咦?」 站在理世的立场,夫人的指示令人无法接受。 但夫人的主张持续着: 「博光会那么暴躁,一定是因为有什么烦恼,但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否定了他的意见,这样等于是放弃听他诉说的机会呀。唉,真是的,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无视理世的感受,过度保护儿子的夫人再次开口嘱咐: 「你明白了吧!要好好跟他道歉哟!」 「……」 理世不想说谎,但也不愿肯定,于是只能沉默以对。 再也无法忍受的她,放下吃到一半的吐司离开了客厅。 ▲ 07:05 ▼ 今天早上的气温很低,从双唇之间呼出的气息形成淡淡的白雾。 理世用围巾包覆住颈子,戴上手套的双手重复着握拳又放开的动作,借此驱赶寒意。 这里是东京都大田区的田园调布。 不破家位于国内屈指可数的高级住宅区。 穿越家中的庭院来到大门外之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美丽的银杏大道。朝蔚蓝天空伸展的锥状银杏树,尽管叶片已经枯萎,但不管从哪个住家的角度眺望,想必都是一片美不胜收。 不分季节,理世都很喜欢在这条银杏大道上漫步。 从刚才便走在一旁的同年级学生,拱起肩膀激动地表示: 「真的一点都没变!不破阿姨这个人感觉也太差了吧!我每次光是听你说就快要气炸了!」 她看起来极其愤怒。 姬谷唯。 和理世穿着相同制服,留着黑色鲍伯头的一名少女。 她是和理世就读同一所学园的同班同学。而且,两人不只是学园宿舍的室友,就连自家都住得很近。她是理世特别亲密的朋友,在新学期开始时,她们总是会约好一起去上学。今天也不例外,两人正朝着车站走去。 「最令人生气的,就是她刻意冷落你这点呢。像今天早上,博光是让不破叔叔的专用司机开公务车送他到学园吧?但你却得走路去搭电车通学。这样的家庭歧视很夸张耶。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未免也太冷淡了。这应该算是一种虐待了吧?」 「我并没有很在意就是了。」 「嗳,你是当事人耶,怎么可以不在意!单方面被打压可不是好事哟!」 「或许是这样没错……不过,光是供应我三餐、又让我好好上学,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我觉得自己没有被虐待喔。」 「啊~真是的!」 唯忍不住在大马路上紧紧抱住理世。 「你的意见为什么总是这么伟大又成熟呀!这样一来,生气的我岂不是很像笨蛋吗!」 「等……等一下,唯!你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很难为情耶,放开我啦!」 因为在意他人的眼光,被唯紧拥的理世不禁涨红了脸。 唯有个让人头痛的习惯——喜欢扑抱别人。 理世慌慌张张地让自己的身体离开唯。相较之下,在紧紧拥抱理世之后,唯似乎也因此消气,态度终于渐趋平静。 随后,她转而开口柔声劝诫: 「不过,你也真是学不乖耶,理世。说起来,今天早上会发生那种事,是因为你又顶撞博光才吵起来吧?我之前不是要你别理他了吗?博光只是个长不大的笨蛋而已。面对不破一家人,无视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最理想的方式。」 「我……我没有顶撞他啊。我说的话都很普通耶。」 看到理世一脸不满地闹起别扭,唯不禁叹了一口气。 「听好喽,你口中的普通,其实都是普通人很难做到的事情。毫不畏惧地指责博光,可是连我们班上的男生都做不到呢。毕竟,除了那家伙的父亲的权力以外,他本人也是个令人害怕的不良少年嘛。」 「博光很可怕?会吗……?」 「可能是因为你跟他住在一起,反而没有察觉到吧。那家伙是只疯狗,就连要跟他交谈都会让人再三犹豫呢。校内和校外都充斥着他的不良风评。再加上,现在电视还在报导他父亲政治献金的负面传闻。真受不了,不破家根本没半个正常人嘛。感觉都是一些性格扭曲的家伙。」 聊着聊着,两人来到了附近的车站。 通过验票闸门之后,她们在月台等待电车。 随后,两人搭上没多久便进站的电车。 和理世肩并肩握紧吊环后,唯露出微笑再次开口: 「不过,从今天开始,你又能回到学园的住宿生活了吧?幸好直到春假为止,你都可以不用再靠近不破家了。」 如同唯所说的,从今天到春假开始前,理世会离开不破家,回到学园腹地内的宿舍生活。大部分的日常生活用品都已经用宅配送往学园,唯一的行李,只剩手中这个轻便的书包。拎在手上的轻盈感,好比理世目前轻松无比的心情。 在对话停顿下来时,理世开口询问唯某件从刚才就很在意的事情。 「那个啊……唯?」 「嗯嗯?」 「你最近是不是被班上的男生告白了?」 「……咦咦咦咦!」 听到这个唐突的提问,唯打从内心大吃一惊而僵在原地。额头不断渗出冷汗的她,战战兢兢地转头望向理世反问: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早就知情了?」 「没有,我完全不知道详细的状况。纯粹感觉你是『这样的态度』而已。」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啦!什……什么叫『这样的态度』啊!我哪有!为什么你光凭我的态度就能够明白这种事呀!」 不知该如何说明的理世犹豫了半晌,最后选择开口: 「从今天早上开始,在跟其他男生擦身而过时,你都会回避对方的目光,还会刻意跟他们保持一段距离。这是对男性怀有后悔之情或罪恶感的一种表现。而且,你走路的速度也比平常慢一些。可以感觉到你想尽可能延后抵达目的地——也就是学园的时间。所以,我才会猜测你可能被班上的男生告白,然后回绝了对方之类的。」 「什什……什……!」 「我猜错了吗?看你好像有什么烦恼,所以我有点担心呢……」 理解自己完全被看穿的事实之后,唯哑口无言。 她维持着说不出半句话的状态,片刻后,才无力地垂下头从实招来。 插图39 「……我没有在烦恼啦。只是……该说踏进学园让我有点难为情吗……之前,我不是跟你一起去新年参拜吗?我们分开行动那时候,我凑巧遇到了班上的几个男生。然后……就被佐成同学告白了。」 「你说的佐成同学,是那个演员的儿子吗?」 「没错。就是坐在你隔壁,老爱乱枪打鸟地追求女孩子的轻浮男。只要是女生,都会被那家伙列入告白对象。不过,这就是他的作战啦。倘若被帅哥告白,任谁都会表错情啊。虽然我完全没被牵着走就是了。可是,听到对方说喜欢自己,还是令人很害臊嘛。」 「因为佐成同学不知道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 理世微笑着对一脸厌烦的唯说道。 唯已经有个让她一心恋慕的对象了。 关于自己的意中人是谁,唯并没有告诉过理世。只是在两人刚成为学校宿舍的室友时,理世曾听唯说她有喜欢的人而已。 提到自己的喜欢对象,唯不禁害羞地吞吞吐吐起来。不过,她马上又换了个语气开口: 「话说回来,你的『洞察力』依旧不容小觑呢。」 唯感触良多地喃喃说着,然后望向理世。 「你可以从别人细微的表情变化或态度推测出所有事情耶。这已经是一种才能了。」 「也不是所有事情啦。而且,这不是才能,只是我有学习这方面的知识罢了。」 「学习……你指的不是在学校上课,而是你老是在看的那些艰涩书籍吧?我记得是统计学跟社会心理学来着?凭我的脑袋,实在无法理解那些书籍为何会跟你的洞察力扯上关系耶。」 「我在学习的是所谓的犯罪心理学。是透过分析罪犯的行动,来推测对方的身分背景的一种技术。我将来想跟爸爸一样从事警察相关的工作。」 「这个你之前好像也有说过。连将来的梦想都已经规划好了,你真的是个资优生呢,理世。」 唯双手抱胸,佩服地点了好几次头。但她随后又用略为不解的表情问道: 「可是,我之前就觉得这不太像是女孩子会有的梦想耶。你为什么会想做警察相关的工作呢?」 被这么一问,理世露出凝望远方的眼神。 而后,她下意识地以围巾遮住自己微微发热的双颊。 「大……大概是因为……我想知道以前『曾经喜欢过的人』的想法……吧。」 或许是觉得将这件事说出口很害臊吧,理世死命缩着身子回答。 「不……不过,那只是让我开始学习相关知识的契机,我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哟!」 仅管理世试图辩解,但唯早已对她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什么什么!总是一板一眼的理世同学,原来是为了某个男生,而奋发用功到现在吗!所以所以,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呀!竟然能成功让超级不通情理的理世动了芳心!快点偷偷告诉我就好!」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说出来了!」 为了回避嘻皮笑脸的唯投过来的视线,理世不理不睬地别过脸去。 正当唯打算更进一步地质问她时,电车刚好抵达了品川站。 她们俩必须在这个车站换车。 步下电车后,两人在站内的宽广通道中移动。穿越人来人往的上班族和粉领族,走向她们要转乘的电车月台。 「……不过,你真的认真过头了呢,理世。」 走在一旁的唯突然这样喃喃开口。 「咦?哪一点?」 「还问哪一点,就是为了将来的梦想一心一意地念书这一点啊。我觉得你应该可以更放松一点。」 唯接着说: 「你看,我们学园不是有很多家世显赫的学生吗?或许是因为血统优良的关系吧,也有不少很帅气的男孩子。周遭明明充斥着跟这些男生挥霍享乐的同龄少女,但你却只是一股脑儿地念书,而且几乎不会跟我以外的人一起玩。其实,身为同性的我,也觉得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而且,男生们私底下票选出来的女生排行榜,你好像也是第一名喔。现在正值人生中难能可贵又灿烂的女高中生时期,如果不好好享受这个可以尽情为爱冒险的环境,总觉得很可惜耶。」 「……我很受欢迎吗?」 「唉唉~真是的,你天然呆的个性又来喽。明明能一眼看穿我的 恋爱问题,但碰上自己的感情事,你却变得迟钝又晚熟啊。」 「……哼~才不需要你多管闲事呢。」 至此,理世突然止住脚步。 发现身旁的她驻足原地,唯也跟着停下来。 「你怎么了,理世?」 唯转头望向理世问道。 后者望向车站内部的某一角,看似落寞地眯起双眼。 「往神奈川方向的电车……几乎完全停摆了呢。」 理世注视之处,是通往东海道线电车月台的楼梯。 那里是忙碌扰攘的车站里头唯一显得冷清的地方,鲜少有人通行。 「对啊。自从第三横滨开发完成后,就更少人搭了吧。」 唯表示同意。 「这也没办法。『杀戮三日』是几年前发生的事情来着?当初,恐怖分子就是在神奈川县中部的沿海地区进行毒气攻击。那里被封锁了一年左右,在这段期间内,全体居民几乎都移居他处了,所以,那里应该变成乏人问津的区域了吧。现在,除非有事情要办,不然没人会去那里呢。」 理世和唯凝视着空荡荡的转乘口片刻后,转身离开。 早晨的车站内部,两人的身影再次融入忙碌的人群后消失。 ▲ 07:40 ▼ 位于东京郊区的一片广大腹地。 路树环绕着染上黄褐色的冬季草皮。除了校舍和学生宿舍这类建筑物以外,还有操场、体育馆、室内温水游泳池、网球场等设施。 静峯学园。 这是市内屈指可数的著名升学学校,就读这所学园的学生,多半来自富裕的家庭。 将近半数的学生都住在学校腹地内部的宿舍,所以平常很少会在校门口附近看到学生来上学的身影。不过,基于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天,因此有比平常更多身穿制服的少年少女们在校门口进进出出。 理世和唯穿越拱型大门,踏上前往校舍的人行道。 两旁种植着樱花枯树的这条通路尽头,有着理世等人的校舍。 那是一栋五层楼高,有着白色外墙,看起来高雅无比的西式建筑。 如果从上方往下看,可以窥见这些建筑物呈「口」字形排列。以中庭为中心,四面校舍环绕着,南方校舍的一楼同时是学园正门所在处。 踏入校舍后,便会来到设置着众多鞋箱的区域。 校舍内部禁止穿鞋子进入,所以必须在这里换穿学园配发的室内鞋。理世和唯加入其他学生的行列,动手脱下自己的鞋子。 这时候,理世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往校舍玄关深处那扇镶着玻璃窗、通往中庭的出入口。 出入口的另一头,是设置着喷泉的美丽中庭。 不管从哪一层楼的走廊往外看,都能够将这座西式庭园的美景尽收眼底。在晨光照耀下,中庭的喷泉溅出闪闪发亮的水花。理世相当喜欢眺望这样的光景。这副景象让她深深感受到自己已经重返学园生活。 正当理世带着平静的微笑凝视中庭时,身旁传来了好友的不满之声。 「唉~从今天开始,又得跟这只烦人的手表一起生活了。」 望向鞋箱内部的唯叹着气说道。 在室内鞋旁边,放着一只收纳在充电底座上,采用细表带设计的银色手表。 静峯手表。 它的作用等同「学生手册」,用于证明自己是这所学园的学生。 手表的表面上刻着校徽,感觉有些昂贵。在附近其他学校的学生眼中,这只手表就像某种程度的身分象征。男用的静峯手表在尺寸和设计上跟女用的略有不同,但性能都一样。 「我一直觉得上面的校徽很土呢。但为方便点名,校规又规定每个学生都必须配戴……」 「不要抱怨了啦。如果因为这样而拒戴手表,你会像之前那样被老师骂哟。这里头装了侦测器,只要脱下来gps感应就会消失。所以,就算人在很远的地方,老师们也了若指掌的样子喔。」 「真是让人不悦的高科技耶。只是为了点名,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因为这所学园有很多来自富裕家庭的学生,所以,校方大概是想严格执行品行管理吧。」 「不愧是优等生的意见。像我这样活在上个世代的人,只觉得这种东西让人窒息而已。」 将手表戴上扣紧之后,告知gps已启动的绿色led灯跟着亮起。 换上室内鞋的两人踏上阶梯,朝位于四楼的教室前进。 尽管不如室外低温,但校舍内部还是很寒冷。 这栋校舍冷暖气设备兼备。但因为好一阵子都没有学生踏进来,也不可能事先提升室内温度。在暖气充分发挥效果之前,恐怕得暂时忍受寒冷的空气了。 两人在走廊上和几个不算陌生的学生擦身而过,抵达自己的教室。 教室里已经聚集了半数以上的同学。距离开学典礼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大家都没有坐定位,而是四处走动闲聊。聊天内容多半都是「寒假做了些什么」、「作业写完了吗」之类。 在教室的一角……还有博光和几个被他当作小弟的同学的身影。 身为老大的博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往后仰。三名感觉像是小混混的男同学包围着他,看起来正在设法讨好博光。瞥见理世出现在教室里,博光随即对她投以带着新仇旧恨的眼神。但理世无视他,转而和其他同学互道早安。 理世和唯分别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书包。理世坐的是靠窗的位子。 将书包挂在课桌侧边的钩子上之后,理世拉开椅子坐下。 「早安,理世。」 同时,一旁的男同学随即开口向她打招呼。 他是个将一头黑发用发蜡抓得蓬松,有着爽朗笑容的男孩子。 佐成良太。在新年参拜时向唯告白的那个同班同学。 「好久不见了呢。你过得好吗?」 理世朝座位在一段距离外的唯投以视线。察觉到她的视线的后者露出苦笑,表情彷佛在说「不用在意我,你就以最自然的态度对应吧」。 于是,理世摆出恭维的笑容开口回应: 「好得不能再好了。你呢,佐成同学?」 「哦,原来你也很关心我吗?真令人开心呢。」 佐成露出白齿,对理世回以微笑。 其实,理世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佐成这种装熟的态度,并为此困扰。 从好一阵子之前……理世就已经察觉到佐成不良的居心了。连行动分析都不需要。如同唯所言,佐成是在同学年之间以花花公子闻名的男学生。在看上某个女学生后,他便会执拗地缠着对方,展开热烈的言语攻势。从四月的开学典礼至今,他已经缔造跟五名女学生交往又分手的纪录。佐成压根不知道理世为了自己轻佻的态度倍感不解,又继续开口询问: 「对了,我想在这周三放学后举办新年派对。参加成员有男生四名,女生三名,现在女生还少一个人呢。不嫌弃的话,你愿意加入吗?」 「我……我吗?」 「没错。因为你很可爱嘛,相当受男生欢迎喔。难不成你毫无自觉?就连这点都很可爱呢。如果你能来参加,我想大家都会很开心。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 尽管知道对方是在拍自己马屁,理世还是不禁双颊发烫。 就这样答应佐成的花言巧语,总觉得让人有点不安,所以,理世决定回绝他的邀约。 「抱歉,我那天要跟唯一起外出呢。」 只要祭出唯的名字,感到尴尬的佐成应该就会退缩了吧。 然 而,佐成却仍一派轻松地对理世微笑。 「这样啊,真可惜呢。不嫌弃的话,你也可以等到自己的事情忙完再过来喔。和唯一起过来也不错。愈多人参加,气氛会愈热络嘛。」 「你说和唯一起……真的可以吗?」 「我很期待你们过来喔。我会盛情招待的。」 语毕,佐成便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他走向另一个女生集团,开始和她们亲昵地闲聊起来。 理世不禁微微噘起嘴咕哝道: 「……我真搞不懂男孩子呢。」 明明才刚被唯甩掉,佐成却没有半点沮丧的反应,还露出了将理世锁定为下个目标的眼神。看来,他八成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去接近好友吧。而现在,他也正用同样的态度来对待理世。 理世带着某种难以释怀的心情从椅子上起身。 「——嗳,今天学校是不是有种怪味道啊?」 这时,周遭男同学的聊天内容传入理世耳里。 「我没闻到啊。是你多心了吧?」 「是吗~我总觉得有股味道耶……」 听到那名男同学的发言,理世也试着闻了闻教室里头的空气。不过,似乎没有对方所说的异味。虽然有点在意……但理世还是从座位上离开。 比起这件事,她更想赶快去跟许久未见的朋友们互道新年快乐。 ▲ 07:45 ▼ 神奈川生化武器攻击事件。这是自地铁沙林毒气事件(注:东京地铁沙林毒气事件,发生于日本的恐怖袭击事件,多名奥姆真理教教徒在东京的地下铁三条路线共五班列车上同时散布沙林毒气,造成大规模死伤)以来,首度在日本发生的大规模恐怖攻击行动。 这起事件通称「杀戮三日」。 事件的概要其实很简单明了。搭载着「生化武器用的不明气体」的无人侦察机,在神奈川县的上空爆炸了。 从字面上来看,就只是这样的事情。 只是这样的事情,却让小学、国中和高中的校园里出现堆积如山的孩童尸体。于公司埋首工作的人,个个化为在职场里倒地不起的沉默尸体。商店街、公园、市公所,县内的每一角落,都变成一片尸横遍野的凄惨光景。许许多多的人,在来不及和家人道别,甚至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明白的情况下,一个接一个地当场倒下,然后不再动弹。这是不分男女老幼都惨遭杀害的一起骇人听闻的惨案。 扩散到空气中的毒气,在第一天夺走了三万人的性命。 第二天,又夺走了一百万人的性命。 不可思议的是,到了第三天,气体中的毒素似乎逐渐消失。随后,这个不明气体便自然地与空气融合,成为无害的存在。然而,因为缺乏毒素已经完全消失的确切证据,幸存下来的居民还是陆续搬迁至其他的县市。最后,留在这块土地上的,便只有构成昔日的神奈川县的一座座废墟。 「……是吗?已经五年了啊。」 从自己的座位上眺望窗外的理世,不经意地这么喃喃说道。 这句低喃,想必是对着不在这里的某人说出口的吧。对因杀戮三日而失去的双亲……又或许是对那名少年说出的话语。 那名少年。 ……直到现在,只要想起对方,理世便感到胸口涌现一阵痛楚。 校内响起了预备钟声。班级朝会要开始了。 在班导抵达教室前,学生们陆续返回位子上坐好。理世凝视着这样的光景,回忆着那名少年的点点滴滴。 他们俩经常玩在一块儿。无论大笑或是大哭的时候,两人都在一起。 对理世来说,那名少年是无可取代的存在。 然而,不知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少年离开了理世的身边。 「……」 发现自己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表情透露出悲伤,理世连忙警惕地摇了摇头。 她打算强制驱离少年留在自己脑海中的身影。 直到五年后的今天,这种愈是去思考便愈煎熬的心情,仍然没有变。 仅管理世也对老是被过去困住的自己感到不耐,却还是无法改变这一点。像是要挥别这样的自己一般,理世每天都在拼命试着遗忘那名少年。 「——嗳,老师什么时候才要来啊?」 教室里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话。 班导迟迟未踏进教室,让某位同学开始发出质疑。 理世看了看手表。或许因为自己一直在发呆,所以没有发现……在预备钟声响完之后,已经过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换做是以往,班导早就踏进教室,并开始主持班级朝会了。 坐在靠走廊侧的几个同学偷偷溜出教室,前去窥探隔壁班的状况。从他们的表情看来,隔壁班的班导似乎也尚未现身。 坐在位子上等待老师出现的同学们,开始不耐地议论纷纷起来。 「老师们今天好慢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呢?」 坐在隔壁的佐成这么朝理世攀谈。 虽然不太想和对方交谈,但也不好漠视他。于是理世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可能是教职员会议还没结束吧?有时候会发生这种状况。」 「嗯,是没错啦。不过,关于老师们究竟在讨论些什么,你不会在意吗?第三学期的第一天,就有必须这么深入探讨的议题?」 「很难说吧。总之,照现况看来,或许会拖延到开学典礼的时间……」 班级朝会结束后,学生们原本应该以班级为单位朝体育馆前进。但如果班级朝会没开始,自然也不会结束。必须接着举行的开学典礼,想必也会因此而延宕。 「慢死啦!到底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啊!」 博光坐在距离讲桌最远的位子上,烦躁地踹着桌脚咆哮。 面对以破坏公物的方式来发泄满心怒气的博光,坐在附近的同学都露出胆怯的神情。 无法容忍这种幼稚行为的理世不禁开口劝诫: 「别这样,博光。踹桌子迁怒是不对的。」 听到理世的发言,博光愤怒的眼神转向她。 在周遭同学都相当惧怕博光的情况下,理世秉持着对等的立场,从正面接下博光充满怒气的视线,并直直回瞪着他。理世和博光正面冲突的情形并不罕见。在这种时候,为了避免被卷入,其他人通常都会保持沉默。佐成也不例外。 正当理世和博光之间的火药味愈来愈浓厚时—— 各个教室里的音响突然传来尖锐的音响噪音。 听到校内突然充斥着极为不协调的巨响,学生们的表情不禁都扭曲起来。 噪音持续了片刻后,校内广播又骤然停止。 学生们露出哑口无言的表情,仰望装设在天花板的音响。 「……刚……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啊?」 坐在理世隔壁的佐成如此低喃。 下一刻,校内广播再次响起。一名男性的声音播放出来。 『——欢迎,静峯学园的各位。』 那是道陌生的声音。 至少,理世不认得这个对众人表示欢迎的男性嗓音。不过……她有种预感。对方既非学生、也不是老师,而是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谁啊?」 理世听见某个同学这么喃喃问道。内心涌现疑问的人不只是她。周遭听到广播的学生们,无一不露出狐疑的表情。大家都只是愣愣无语地仰望着广播器。 当全校学生都傻在原地的时候,谜样男子的声音继续透过广播传来。 『各位有没有度过一个快乐的寒假呢?和家人去旅行,充分享受天伦之 乐的人;和友人一起度过,打造了无可取代的回忆的人。你们想必都各自获得了片刻的安宁吧。不过,遗憾的是,快乐的日子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这才是人生。这些都会「在今天划下休止符」。』 他的发言内容相当耸动。 谜样男子以演戏般的语气持续演说着: 『在这里说这些话的我究竟是何许人物,各位想必也很在意吧。比起透过千言万语解释,我想,让你们「实际体验」,可能比较不易造成误会。所以,为了各位,我试着花了点巧思,让事情变得更有趣。你们全都到走廊上去看看中庭吧。那里应该有大家所追求的答案才是。』 至此,校内广播再次结束。 或许要等学生们看过中庭后,对方才会继续发言吧。 别无选择的理世等人无可奈何地来到走廊上。 今天的天气很好。 宛如一片冰冷海洋的蓝天中,和煦的冬日散发出炫目的光芒。 走廊上挤满了学生。大家互相推挤着,每个人都企图透过窗户眺望中庭的状况。理世也混入学生群中,挤开其他人来到了窗户附近。尽管仍然被人墙阻隔住,但理世还是勉强抵达了能够俯瞰中庭的窗边。 位于下方的中庭,中央有着花坛围绕住的喷泉。 喷泉里头有一尊带着温柔笑容仰望天空的女神像。 ……乍看之下,中庭并没有异于平常的特别之处。 谜样男子所说的巧思究竟是指什么,理世实在看不出半点端倪。 然而,异常随即发生了。 位于一楼的教职员办公室。 一名男子缓缓从面对中庭的西侧校舍出入口走出来。 他穿着黑色的长袍,看起来宛如在某种邪恶仪式中登场的暗神官。头上则是罩着类似「浅黑色袋子」一般的东西,上头有着三个狭长形的洞,让他的双眼和嘴巴得以露出来。这是用来遮掩自身面貌的面具。 从外观上,完全无法确认这名男子的发型或长相等个人特征,仅能勉强判断他有着普通的身材。众人随即明白这名男子就是刚才使用校内广播的人。无论怎么看,他都不是个正派的教职员。 「真……真的假的?那是枪吧?」 一名学生这么说出口之后,校内便涌现了不安的嘈杂声。 那名男子肩上的背带挂着一把「突击步枪」。 无从判断那是真枪或假枪。 在日本,自从发生杀戮三日的事件后,政府已经修正过法律,增加一般人民能够持有的枪械种类。然而,像突击步枪这种可以连续射击的枪枝,仍然属于违禁品。 倘若那是真枪,必定就是那名男子透过非法途径取得的。 「会不会是哪一班的人恶作剧啊?」 「就算是这样,也玩得太过火了吧!一点都不好笑耶!」 学生们因无法掌握正确情况而动摇不已。理世也不例外。 最后,那名面具男像是从舞台上眺望观众席一般,环顾了全校学生一次。 『首先,我来说明规则吧。这间校舍里安装了「炸弹」。』 「什……!」 理世不禁哑口无言。 不知男子是否在面具底下戴了耳挂式麦克风,他的声音再次透过校内广播回荡在校园中。他的发言极具危险性。 『炸弹的数量多到无法计算,全部都埋设在这间校舍的地底下,无论各位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拆除它们。在满足「某个条件」的时候,这些炸弹会同时爆炸。而爆炸的威力,就算将在场的各位全都变成支离破碎的肉末,也还绰绰有余。』 男子的语气平淡而单纯明快,完全没有停顿。听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随后,男子从怀中掏出a4大小、感觉不常见的平板电脑。 『这台平板电脑,是能够从远端操作炸弹的「遥控器」。』 他将平板电脑高举起来。 『同时,也是监视各位目前所在位置的「监视装置」。你们现在应该都戴着具备gps功能的手表,也就是静峯手表吧?我能透过这台平板电脑确认所有人的所在地资讯,亦即随时都能检查各位是否仍留在学校里头。只要校舍附近的人数没有减少,遥控器就会持续对炸弹发送停止引爆的讯号。然而,倘若有一个人的侦测反应消失,停止引爆的讯号也会跟着消失,炸弹便会立刻爆炸。意思就是,你们无法离开校舍,也不能将手表脱下来。』 学生们低头望向手上的手表,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倘若真如这名男子所言,那么,确实不能有半个学生离开校舍,也不能卸下手表。有谁能料到,原本用来管理学生出席纪录的工具,竟然会被设定成引爆炸弹的条件呢?只要那台平板电脑侦测到反应消失,就算消失的只有一个人,全校学生也会马上丧命。 「地底真的装了炸弹吗!」 有人出声攻讦男子的演说。是博光。 他从敞开的窗户探出身子,继续对下方的男子咆哮: 「该不会只是虚张声势吧?稍微想一下,就知道很可疑了啊。把那么大量的炸弹埋在学校地底下,地面哪可能连半点挖洞的痕迹都没有!」 听到博光的意见,学生们再次议论纷纷起来。 如博光所说,校舍内的每个角落,都看不到在地底埋设炸弹所留下来的施工痕迹。而且,照情况看来,埋设炸弹的犯人似乎只有面具男一人。 在没有协助者的情况下,不可能独力埋设这么大量的炸弹。 『所以才需要余兴节目啊。接下来,我要让你们观摩「行刑」的过程。』 男子以风牛马不相及的答案回应博光的指摘。 他转头望向教职员办公室的方向。这个动作似乎是一种暗号。有着熟悉面孔的人们陆陆续续从那里走出来。 这些人全都是没能出席班会的老师。 他们的双手被束线带捆绑在背后,脸上带着恐惧至极的表情,宛如受刑人般排成一列行走着。或许是面具男事先下的指示吧,老师们在教职员办公室的外墙前方停下脚步。 「喂喂,他说的行刑难道是……!」 学生们从窗户探出身子。理解了男子即将采取何种行动,他们激动地瞪大双眼。然而,不同于学生们的预测,男子并没有举起吊挂在肩膀上的枪枝。 『时间到。』 他只是仰望设置在面对中庭墙上的时钟,然后这么喃喃说道。 ——爆炸了。 理世从来没听过的巨大碎裂声撼动了整座校舍。 教职员办公室的墙壁从内侧膨胀,然后朝外侧弹出。建筑物的碎片宛如五脏六腑般喷发出来而散落四处,被炸穿的大洞涌出巨大的红褐色火柱。这片烈焰无情地吞噬了原本并排站在外墙的老师们。 「呀啊啊啊啊!」 校舍的剧烈震动让理世差点跌倒在地。 面对中庭的玻璃窗瞬间全都被震碎。碎片如雨点般落在走廊上,被割伤的学生发出的尖叫声此起彼落。一楼的教职员办公室被破坏后,位于上方的教室等于失去了地基。教职员办公室所在的西侧校舍,随即也朝中庭的方向应声坍塌。 经历宛如阿鼻地狱的洗礼后,冲击和震荡逐渐缓和下来。 尽管因强烈的耳鸣和晕眩而头昏脑胀,学生们仍再次靠近走廊窗边。 下方中庭被浓浓的粉尘笼罩着,视线非常不佳。仔细一看,在崩落的瓦砾堆之下……可以发现无数裸露在外的人类肢体。恐怕就是刚才那些老师,以及身处教职员办公室正上方的二楼走廊,因此也一起葬送了性命的学生。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有人尖叫出声。 大声哭喊的人、愣在原地的人。面对这般玩弄理性的疯狂行径,学生们表现出各式各样的反应。 理世属于后者。因战栗而背脊发冷的她,只能杵在原地凝视着中庭。 天花板上的洒水系统因误判而慢半拍地启动,宛如莲蓬头般在走廊洒下水珠。 被淋湿的制服紧贴着理世的四肢,呈现出引人遐想的身体曲线。 在冷到骨子里的走廊上变成落汤鸡的学生们,因令人冻结的恐惧而颤抖不已。 『明白了吗————炸弹「确实存在」对吧?』 校内传来冷酷无情的广播声。 茫茫粉尘之下,有个一如往常伫立的身影。 在逐渐清晰起来的视野里头,那名男子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的光景,简直极端异常。明明发生了一场大爆炸,他看起来却毫发无伤。散发出异于常人的存在感的男子,再次环顾全校学生而开口: 『自我介绍有些迟了。你们就叫我「恐惧之脸」吧。』 男子第一次报上自己的名字。 但不管怎么想,这都不可能是本名。 『现在刚好八点。我就从这一刻开始,透过平板电脑来监控学生人数吧。也就是说,余兴节目已经结束。我差不多该来说明这个游戏的规则了。』 尽管学生们因被破坏得体无完肤的校舍错愕不已,恐惧之脸却只是耸了耸肩。 『设置在地底的炸弹有三个引爆条件。第一个,是我透过这台平板电脑的远端遥控,刻意将其引爆。第二个,是任何一名配戴静峯手表的人离开校舍的时候。第三个,是经过「限制时间」的时候。十小时后,所有的炸弹将会一口气引爆。所以,只要时间一到,校舍里头的学生就必须迎向全灭的命运。不过,倘若各位或警方能够以绅士的态度回应我接下来提出的要求,我打算解除炸弹,并释放各位。』 恐惧之脸这么表示: 『我只向各位要求一件事。你们必须挑战我接下来说出的谜题。虽说是谜题,但其实也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罢了。你们仅需给出正确答案即可。』 语毕,恐惧之脸的双肩开始微微颤抖。 他或许已经无法掩饰从体内满溢而出的邪恶狂喜了吧。 虽然无法窥见扭曲的面具底下那张脸,但可以看出他正发出低沉的笑声。 恐惧之脸仰望晴朗而绝望的苍穹,像是要接收从天而降的阳光般敞开双臂。 然后道出那个攸关全校学生死活的致命问题。 他宛如故弄玄虚的小丑,刻意歪着头开口问道: 『——我究竟是谁?』 解放条件,是揭穿疯狂男子的真正身分。 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二章 开战 the outbreak of war 警报声不绝于耳。 环绕着静峯学园的车道,已经挤满了众多电视媒体和报社的记者。 校门口被黄色的「禁止进入」胶带封锁住。数名记者并排在此,每个人都透过镜头焦头烂额地和电视台棚内交流资讯。 远离围观人潮之处,一辆高级黒色轿车在路肩停下。 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里头坐着一名戴着眼罩的白发老翁。 「哎呀呀。在道路管制完成之前,似乎都无法掌握现场的情况呐。」 停靠在路边的采访车将这个空间挤得水泄不通,就连相关人员的车辆都无法轻松靠近。 老翁——狩月启造无奈地下车,改用步行的方式前进。 「那么,我们走吧。」 「好……好的是也……!」 在拄着拐杖的狩月牵引下,一名看起来相当紧张的少女跟着下车。 将一头长度直达背部的金发扎成双马尾,有着淡蓝色双眸的这名少女,宛如会动的洋娃娃一般惹人怜爱。她一身羊毛绒外套和裙子的打扮,还有毛茸茸的耳罩和围巾等配件。 狩月领着少女穿越媒体形成的人墙。抵达封锁线前方时,他们被负责监视的警员拦了下来。看到狩月从怀里掏出来的身分证,警员随即喊了一声「请原谅我的失礼!」并对他行礼。于是狩月越过封锁线,踏入学园的腹地。 「自事件发生后,已经过了一小时又三十分钟。你好慢呢,局长。」 进人学园内部后,一名身穿白袍,站在校门口附近的大树下的女性这么说道。她似乎是在等待狩月的到来,脸上带着枯等已久的不满表情。狩月回以客套的笑容。 「呵呵。时间行进的步伐因人而异呐。」 「能够引用莎士比亚的名言来当作借口,真是令人佩服不已。虽然阅书无数,却不把这些知识用在正途啊。」 「请你别说得这么无情嘛。因为在我抵达之前,有优秀的部下替我在现场收集情报、处理对外业务,我才能放心地迟到啊。」 「你还真敢讲。只是因为我的住处刚好距离现场最近,所以才能早一步过来而已。如果你更早抵达的话,我就能回办公室去处理原本的工作了。」 随后,狩月像是企图转移话题似地开口询问这名女性——亦即博士。 「那么,这里的指挥官是哪位呢?」 「啊~附近有个临时搭建的帐篷,指挥官就在里头。我刚才和他交谈过,是个有点讨厌的家伙呢。」 「那就好。无论古今中外,指挥官理应都是讨厌的家伙嘛。」 狩月以置身事外的语气半开玩笑地回应。 校门口附近有好几个印着警视厅标志的临时帐篷。穿着防弹背心的警界人员忙碌地往来着,光是在旁边看,就能感受到高度警戒的气氛。部分人员还开始在帐篷四周设置沙包,或许是为了因应校舍爆炸的安全对策吧。 ……虽然不算完美,但这样的处置有总比没有好。 狩月大略观察了一下现场,然后发现一名对周遭的搜查官下达指示的男性。他应该就是这里的指挥官了。对方是个戴着眼镜、有点狐狸脸的男子,和其他刑警同样穿着写了警视厅三字的防弹背心。 狩月朝那名男子靠近。发现了狩月的存在后,男子也和狩月对上视线。 狩月露出带有亲和力的微笑,友善地伸出手,并报上自己的名字。 「敝人是担任内阁情报调查局局长的狩月启造。」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特殊捜查小组的三岛亮警部。负责现场的指挥工作。」 指挥官回应了狩月的握手,并表示自己名为三岛。 「ciro……我听说过你们的传闻。虽然是第一次和相关人士见面,但印象中,ciro集结了日本各都道府县的一般刑警和公安警察之中的菁英分子,为日本第一个情报调查机关。是为了对应一般的警察搜索行动所无法处理的高危险性犯罪或恐怖攻击,而从警视厅衍生出来的特殊组织。我记得你们也有能透过内部判断而介入事件的特权……那么,这次的事件,你们打算介入吗?」 「是的。因为我们目前正在追查的事件,似乎和这次的人质挟持事件有关呢。为了谋求更多情报,所以打算从旁插一脚。」 「你们正在追查的事件?」 三岛露出诧异的表情。狩月答道: 「就是前几天发生的天照制药社长遭人杀害的事件。在被害人惨遭杀害的前一刻,一名可能是主嫌的男子曾打电话到社长室。我们已经掌握了相关证据。而这次的人质挟持事件的嫌犯,拥有和通话记录完全一致的声纹。也就是说,杀害社长的主嫌,极有可能和这次人质挟持事件的嫌犯是同一人物。」 听到狩月的回答,三岛对他投以带着敌意的视线。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是来没收特殊搜查小组的指挥权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是要我们漠视当下的人质挟持事件,让你们优先展开捜查行动?」 三岛似乎相当在意人质的安危,看来是一名具有强烈正义感的人物。 认为对方即将蛮横地夺取指挥权的他,眼中的敌意变得更深。 然而,面对三岛的敌意,狩月以四两拨千斤的温和语气回应: 「请你不要误会。这起人质挟持事件,我主张让特殊搜查小组来负责。我只是希望可以待在这个现场,收集和社长杀害事件的嫌犯相关的情报。基于权限并没有转交给我们,我也不会夺走你的指挥权。」 「那么,就请你不要再这样打扰我了。如你所见,因为时间紧迫,我们也相当忙碌。话说在前头,我们这边并没有多余的人力可以协助你们进行调查。」 「请放心,我不是前来请求人力支援,反而是将人力调派过来才对呢。我想,我们的人员或许能在这个现场帮上特殊捜查小组的忙。」 听到狩月的提议,三岛露出狐疑的表情。 「……虽然很欢迎你们提供人力,但还是必须以解决人质挟持事件为优先考量。」 「这点我再清楚不过。我们不介意以当下的事件圆满收场为优先。」 「那就好。」 三岛暂时认同了让内阁情报调查局的相关者逗留现场一事。 于是,狩月开始介绍自己带来的人员。 「我来介绍一下。这边这位白袍美女通称『博士』,是内阁情报调查局的上级情报分析官。她专攻生化学和医学,但在其他领域也有深入研究。」 「嗨。虽然刚刚才见过面,但现在还是重新打一次招呼吧。叫我博士就行了。请多指教喽。」 在狩月介绍时,博士只是摆出客套的笑容,插在白袍口袋里的双手没有伸出来和对方握手的意思。这是她一如往常的作风,但实在有失礼数。 「那边那个金发小妹妹……难道是你的孩子?」 三岛指着从一开始就躲在狩月背后的一名少女问道。 少女或许相当怕生吧。脸颊红通通的她,害羞地躲在狩月身后偷看三岛。 「不,她是内阁情报调查局里头负责『粗活』的人员之一喔。」 「……你在说笑吧?竟然让这样的孩子担任搜查官?」 狩月一边轻抚少女的头,一边回答三岛的疑问: 「这个小妹妹不是我们的职员,而是民间顾问。她的昵称是『炸弹客』,是火器和爆裂物的行家。我这次是为了分析埋设在学园里的炸弹而找她过来。虽然她才十二岁,但可比国内任何一位专家都精通这个领域的知识。」 「那个……呃……我叫做……炸弹客。那个……请多多指教……是也!」 炸弹客紧闭双眼,捏着狩月的大衣一角,涨红着双颊向三岛打招呼。 博士和炸弹客。 望着狩月麾下这些个性派的组织成员,三岛不禁哑然片刻。 在三岛无语的同时,炸弹客被警视厅的科学监识小组的负责人带走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三岛像是企图重新振作似地清咳了几声。 「感觉有点摸不着头绪呐。内阁情报调查局的人员怎么尽是取一些奇特的昵称啊?」 「哈哈哈,常有人这么说呢。这就是所谓的组织风格吧。基于职务性质,尽管并非己愿,但我们的组织还是常招人怨恨。要是顶着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头衔报出本名,有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而且,我们旗下的人员,有些也背负着不能让他人知道的经历。在工作上,使用本名只会招致不便而已。就算是彼此感情融洽的捜查官,也多半不清楚彼此的本名或身家背景。」 「……原来如此。我多少理解这些昵称的缘由了。」 「既然你已经理解了,我们就进入正题吧。目前最新的状况如何?」 听到狩月的提问,三岛将视线转往位在远处的校舍。 「一名自称『恐惧之脸』的男子占据了静峯学园。」 他像是要一吐心中郁闷似地叹了一口气。 「嫌犯声称在校舍地底埋设了无数颗炸弹,并警告到了傍晚六点,或是任何一名学生离开校舍的瞬间,炸弹便会爆炸。这名男子手上持有的装置,似乎能监控学生们的手表内建的gps功能。虽然不知学生要离开校舍多远炸弹才会爆炸,但目前至少能确认待在校舍里是安全的。」 「这些都是我抵达此处之前就听说的情报。还有其他的吗?」 「我们曾偶然拨通了校舍内的学生的手机,并获得了相关情报。嫌犯为了示威,已经将位于西侧校舍一楼的教职员办公室炸毁,判断有数名教职员和学生遭到杀害。西侧校舍目前呈现危楼的状态,很有可能再因为一些细微因素导致坍塌,情况相当危险。再加上地底埋设了炸弹的情报,可以明白嫌犯是真心怀有杀意。」 「哎呀呀,真是奇妙。原来外界能自由和学生取得联系?」 「嗯。不知为何,嫌犯没有限制学生和外界联络。不只是手机,他甚至默许透过电脑联系的行为。所以,我们其实可以轻松确认校舍内部的最新状况。」 「嫌犯埋设的炸弹威力多大?」 「详细情况还在调查当中。有你带来的人力支援,应该可以更快完成分析。因为无法正确锁定爆炸波及范围,在这么危险的状态下,我们也无法轻易靠近校舍。」 听到三岛的话,狩月试着提议自身的想法。 「学生们在嫌犯的监控之下,但我们不一样。就算我们进入校舍,炸弹也不会爆炸对吧。既然如此,让特殊急袭部队入内镇压如何?」 「我们基本上倾向以和平谈判做为解决方针。」 听到狩月的提议,三岛露出苦涩的表情补充说明: 「这所学园的学生似乎大多来自富裕家庭,家长教师协会更是权贵者的集团。警视厅本部严命我们『绝不能因作战让学生受伤』。明明已经有孩子遭到杀害,那些待在老远的地方悠哉度日的笨蛋,却还要阻挠我们的作战计划。这就是很常见的现场和会议室意见对立的现况。」 「意思是,禁止执行突袭作战吗?」 「我认为必须趁早突袭才是上策。所以,现在正在设法说服上头那些人改变决策。不过,就算真的获得许可,实际上突袭行动的确也没那么简单。」 三岛岛继续说道: 「恐惧之脸并非手无寸铁的状态。除了ak突击步枪以外,他还持有能够远端控制炸弹的遥控器。情况危急时,他能够以枪枝攻击,也可以引爆炸弹,和学生以及急袭部队同归于尽。跟穿着炸弹背心的自杀炸弹客很像。」 「学生无法逃走,我们也无法更进一步……是吗?有没有检讨过狙击的可能性?」 「有。然而,嫌犯所在的广播室没有窗户。我们无从以肉眼判断室内的状况,所以也没办法让狙击手行动。再加上广播室采用隔音设计,亦即比一般墙壁更厚重的水泥墙。就算用炸药,恐怕也无法轻易破坏这样的墙壁。也就是说,广播室的大门是唯一的出入口。如果我们冲进去,那家伙一定会马上引爆炸弹吧。」 「他的计划相当缜密呢。」 「明明是在如此缜密的计划之下犯案,但他提出的奇妙要求实在令人费解。嫌犯的要求有两个。一个是派遣某个死刑犯过来担任和他谈判的人。另一个则是推敲出他的真实身分——不用他说,我们理所当然也会做的莫名其妙问题。」 三岛耸耸肩,以挖苦的语气说道: 「他没有要求金钱利益,也没有阐扬自身的政治思想,或是叙述对他人的愤恨不满。甚至没有要求我们替他安排逃亡手段。嫌犯的犯行和目的完全让人无法理解。他的精神状态究竟是错乱或冷静?真要说的话,或许只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家伙呐。等到谈判人员抵达,似乎就会和他深入交谈了。不过,我个人倒开始认为嫌犯说不定只是个变态罢了。」 「他单凭自己一个人,就能够控制超过两百名的人质。这可是变态所做不到的犯行呢。」 「……的确。总之,既然嫌犯表示只愿跟谈判人员沟通,我们现在便无法获得更多情报。必须等关键的谈判人员抵达这里,情况才会有所进展。」 「谈判人员啊……」 狩月听完三岛的状况说明后—— 一架直升机从远方逐渐靠近这里。 「——说曹操,曹操就到呢。」 在太阳逆光之下,三岛眯起眼仰望天空说道。 那不是媒体采访用的直升机,而是更大型的运送用直升机。 现场的警界人员不禁同时停下动作,静静地仰望这架准备降落的直升机。 发出沉重螺旋桨声的直升机,降落在离警视厅本部帐篷区一段距离之外的一片宽敞草坪。尚未完全停止旋转的螺旋桨隆隆作响,同时刮起一阵狂风,将附近的落叶卷向半空中。这时,后方的上掀式尾门静静地打开。从里头急急忙忙赶下直升机的,是戴着附耳机麦克风的安全帽的几名搜查官。 在狩月身旁的三岛淌着冷汗喃喃表示: 「我还以为内阁情报调查局会过来这里,铁定是因为那名少年的缘故。」 在负责戒护的搜查官引导下,一名少年晚一步从直升机里头走出来。 因草率修剪而参差不齐的黑发,冷酷到异常的眼神。身上穿着囚服,手上铐着两个手铐。他的表情没有符合实际年龄的童稚,有的仅是宛如研磨得锋利无比的尖刀般危险的气息。 少年踏上地面之后,在场所有人都对他投以彷佛看见异类的眼神。 畏惧,抑或轻蔑。面对这名阶下囚,周遭传来的情感相当冰冷。 「嫌犯要求的死刑犯——绯上彼方。他被视为是参与杀戮三日的实际犯案集团共犯之一。」 看到少年的身影,三岛恨恨地说道。 「直到现在都还令人难以置信,这名当时年仅十二岁的少年,竟然能透过谋略和暴力手段夺走六十四名刑警的性命,还将警视厅逼入几近瓦解的状态。在恐怖攻击后,他随即攻击警政机构的行为,被视为第二波恐怖攻击,而本人也在出庭时承认这件事。那个杀人魔参与了让百万人丧命的恐怖攻击行动。没想到我这双眼睛会再次目睹那个『恶魔』呢……在这里的警界人员,多半都曾在五年前因他而失去工作伙伴。」 插图77 「恶魔……是吗?」 狩月感慨 万千地喃喃说道。 在搜查官们充满怒意的视线下,彼方被带往作战会议用的帐篷。 站在眺望着彼方身影的狩月身旁,博士以冰冷的眼神开口问道: 「嗳,你觉得他为什么会过来这里?」 「什么意思?」 「直到目前为止,他不是未曾对任何一起事件表露出兴趣吗?不仅如此,就算向他提议能够回避死刑的手段,他也毫无反应。认为自己的性命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人,为什么突然会愿意协助解决这次的事件?」 「结论不是已经出来了吗?对他来说,这所学园里头『有比自身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就是那样啊。」 狩月的回应听起来语带玄机。于是博士再次提问: 「你会特地前来现场,果然还是为了看那名少年吧?」 「毕竟是我的挖角对象嘛,所以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不过,其实还有另一个更关键的理由就是了。」 态度和以往一样温和的狩月,此时露出了犀利无比的眼神。 ▲ 09:50 ▼ 特殊搜查小组的临时帐篷。 暂订为作战会议用帐篷的这里,有着约莫能容纳数十名搜查官的空间。 里头设置了一个面对着几张折叠桌和椅子的小型讲台。从外头无法窥见帐篷内部,可确实保持机密性。这是为了避免被待在校门口附近万头钻动的媒体偷窥的对策。 相关人员将衬衫、长裤,还有御寒用的黑色长大衣发给彼方。 脱下囚服,换上这些衣物之后,彼方的双手再次被上铐。 「坐下。」 跟着他进入帐篷的刑警拉来一张折叠椅,如此指示。 彼方沉默地遵从指示就坐。 之后,他接受了现场指挥官三岛的现况说明。 三岛的说明内容大致上和他告诉狩月的相同。稍微不同的是,向彼方说明时,他还加入了校舍内部构造等细节的相关情报。 发生爆炸的地点、建筑物的毁损状况、各个教室分别位于建筑物内部的何处等等。对接下来即将只身被送入校舍里头的彼方而言,这些都是必要的资讯。 「我们存取了学园的系统,透过学生和教职员配戴的静峯手表的gps功能,顺利确认到目前困在校舍里头的人数。从今天早上开始,待在校舍内部的应该有两百七十人。但目前gps仍持续发送位置情报的,只剩下两百三十七人……因此,在一开始的几分钟内,恐怕已经有三十三人遭到杀害。这些牺牲者之中,我们研判在教职员办公室开早会的教职员、行政人员以及健保医师等成年人,都因为炸弹引爆而全数丧命。可见嫌犯的手法相当凶残。」 陈述着调查结果的三岛,和其他搜查官同样露出沉痛的表情。 他对着彼方继续说道: 「不知何故,指定你做为负责和他谈判的人选。他只愿意回应透过你传话的内容,也禁止除了你以外的外界人士踏入校舍里头……逼不得已,我们只好让你在无人陪同的情况下独自进入校舍。不过,你得完全服从我们的命令,也不得在没有收到指示的情况下擅自行动。明白了吗?」 面对三岛的确认,彼方没有回以半句话。 他仍紧闭双唇,只是以冷冷的眼神回望三岛。 这是彼方一如往常的态度。他保持沉默之彻底,就连之前数度前往看守所拜访他的狩月,都从未听过彼方开口说话的声音。他不发一语地以漆黒混浊的双眸盯着三岛看。 相较之下,三岛则是以涌现平静怒意的眼神望向彼方。 「如果明白了就说明白。还是说,你不会说话?」 被要求回应的彼方默不作声,帐篷里头也顿时变得安静起来。 结果,除了三岛以外,在周遭负责监视彼方而和他同行的搜查官们,也逐渐露出不悦的表情。他们开始低声咒骂「太瞧不起人了」、「这个臭小鬼」等字眼,也有对彼方展现露骨杀意的人。集结于此的警视厅成员,都是和彼方有过一段恩怨的人。 面对他狂妄的态度,涌现怒意的人或许也不在少数吧。 同样待在帐篷里的狩月和博士,感觉到空气中混入了愤怒的情绪。 正当三岛打算再次出声谏言的时候—— 彼方至今完全没有动作的双唇轻启: 「————我会杀死他。」 这般异常的发言,让耳闻的在场者全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初次发声的彼方以这句话为开端,面不改色地继续淡淡说道: 「问题在于那台能够远端遥控炸弹的平板电脑。虽然守着这个东西的人,是持有武器的恐惧之脸,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只要解决他,事件就能落幕。如果警察闯进去,还来不及靠近他,恐惧之脸就会启动炸弹自爆。然而,若是担任谈判人员的我,就有机会确实接近敌人。我会乘隙杀了他。」 彼方抬头望向三岛,双眼充斥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眼中的漆黑太过深沉,令被凝视着的三岛简直快被吞噬。 「松开我的手铐,给我武器。这样的话,我能在十分钟以内收拾现况。」 回过神来的时候——三岛发现自己的掌心渗出了冷汗。 「你这家伙……」 三岛不愿承认内心涌现的某种情感,恶狠狠地瞪向彼方。 对方明明是个远比自己年幼的少年,三岛却在一瞬间——感到恐惧。 他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出现这样的反应。三岛的表情逐渐染上愤怒。 「开什么玩笑!现在可没半个人知道恐惧之脸为何会指名你担任谈判人员,找你过来!有证据能够证明你不是那家伙的共犯吗!你竟然还要我们松开你的手铐,并给你武器?我拒绝!」 大声咆哮,呼吸也变得急促的三岛,忍不住揪起彼方的衣领瞪视他。 看到彼方一脸若无其事的态度,三岛的怒意更加升温。 「你说你会杀了嫌犯,但要是失手了呢?搞不好会让嫌犯恼羞成怒,完全失去谈判意愿啊!最糟糕的情况下,他还可能自爆,拉那些学生一起陪葬!这种和赌博没两样的作战计划,根本连听的价值都没有。我驳回,明白了吗!」 这时,狩月轻轻将手掌覆在三岛紧揪着彼方衣领的拳头上。 「请你冷静一点,三岛警部。」 「给我听好了,绯上彼方。你可是曾经参与史上最重大的犯罪行动的人渣。我不认为这样的你,会为了解决事件而亲切地提出建议……!我绝对不会忘记你杀害了我那家中还有妻小的搭档!我一点都不想听你的意见!」 「到此为止吧。倘若指挥官失去冷静,我就要向警视厅本部报告喽?」 「……唔!」 听到狩月的警告,暴躁不已的三岛粗鲁地放开彼方。 狩月稍微环顾四周,判断他人的反应。 尽管身为指挥官的三岛做出有失理性的行为,但并无人出声责备他。由此可知,过去那场恩怨,为警视厅和彼方之间带来了负面的影响。曾被彼方杀害了工作伙伴的那些搜查官,脸上全都带着和三岛相同的嫌恶表情。 狩月取代情绪激动的三岛,从旁插嘴表示: 「让彼方老弟担任刺客来杀死嫌犯的作战吗?这个提议挺有趣呐。」 「啥!你是认真的吗!你的脑袋没问题吧!」 狩月的反应和三岛完全相反。 他带着温和的微笑,朝表情没有半点变化的彼方说道: 「三岛警部说的话也有一番道理喔。我们不知道嫌犯为何指名你过来。他是个拟定了缜密计划的嫌犯,所以应该不是随便指定一 个人选而已。我们无法排除你是嫌犯的同伙,而且别有目的的可能性。」 「这当然啦!相信这种家伙,根本是大错特错!」 「不要紧,三岛警部。我已经『研究』彼方老弟很长一段时间了。从这方面来看,我不认为他跟嫌犯是一伙的呢。虽然也只是我的直觉。」 不顾三岛仍带着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狩月凝视着彼方继续说道: 「我们会提供手枪给你,但取而代之的,请让我提出一些附加条件。首先,我们不会松开你的手铐。将武器交给你,并不代表我们信任你。为了限制你的行动力,手铐是很好的拘束工具。另外,手枪里只会装入一颗子弹。当然,这颗子弹仅能用在嫌犯身上。请等到确信『一定能杀死对方』的情况下再使用。你有其他意见吗?」 「我接受。」 彼方爽快地答应了狩月的提案。 被晾在一旁的三岛清咳几声,朝狩月提出反对意见。 「现场的指挥权仍掌握在我们手上。希望内阁情报调查局不要擅自决定作战方针。另外,我还没允许配发武器给这家伙喔。」 「那么,也可以把这起事件全权交由内阁情报调查局负责啊?」 狩月转头望向三岛,笑容满面地继续说道: 「彼方老弟的作战计划并不差。作战成功后,一切都会归功于决策迅速的内阁情报调查局。届时,特殊搜查小组的本部又会作何感想呢?就交给指挥官来决定吧。」 「……你还真有一套啊。」 听到狩月微微带着威胁的提议,淌着冷汗的三岛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 「好吧。我就特别允许你佩枪。但只会提供一颗子弹而已喔。还有,为了避免被嫌犯识破,只能让你用可以藏在袖子里的小型手枪。」 三岛将话题拉回原本的计划。 他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耳机麦克风说道: 「你还有个必须一起携入校舍的东西,那就是通讯器。不同于我们用的这种,要给你用的比较特别。」 三岛拾起刚才就搁置在桌上的一个黑色金属颈圈。 「这个颈圏通称『通讯颈圏』。内建声带感测麦克风、骨导式扬声器和小型摄影机,用来跟位在远处的人通话,或是即时共享现场的影像。近年来,执行作战中的特殊部队,经常透过这种工具和现场的搜查官通讯。你必须戴上这个。既然嫌犯要求指定谈判人员,他应该有打算和我们对话才是。所以,他或许也有预测到我们会使用这种装置吧。尽管如此,还是得尽量避免刺激嫌犯。为了不让他一眼就瞄到,你把外套的衣领立起来吧。」 三岛把通讯颈圈戴在彼方的脖子上。将其扣好固定之后,颈圈轻轻发出一阵电子音。 「没有解除密码,就无法脱掉这个通讯颈圏。意思就是,在返回这里为止,你说过的、听过的、看过的一切,对策本部全都了若指掌。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被扣上颈圏的彼方毫无反应。 面对这种态度的彼方,这次换成狩月以再三叮嘱的语气开口: 「一星期前,我到看守所和你面会的时候,你服用了我们博士所提供的药剂对吧?」 「……」 「在你服药时,我们也说明过了。那是博士所开发的特殊慢性毒药。原本的用途是让看守所里的罪犯打消逃狱的念头,是专门研发给狱囚服用的药剂。在服用经过两周后,这种药剂会变成具有高度致命性的毒素,倘若没有及时服用解毒剂,便会毒发身亡。我们原本是为了强迫你服从,才使用这种药剂,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呢。如果你不遵从我们的指示,或是企图逃亡的话,我们就拒绝提供解毒剂给你。还请你不要擅自行动喽。」 看到狩月面带微笑道出残酷的发言,打从内心发寒的不是彼方,而是在场的搜查官们。 还能听见三岛喃喃说着:「先别论有无违法了,这么做太不人道了吧。」 不过,无人出声指责狩月的做法。或许因为他的对象是史上罕见的杀人魔吧。 三岛刻意清咳了几声,以眼角余光偷瞄狩月的同时,开口说道: 「这次,谈判人员和对策本部之间的通讯状况,将由内阁情报调查局严选的人员来进行调整。因为听说他们比警视厅更熟悉这类机械的操作。」 「诚如三岛警部所言,我从内阁情报调查局挑选了几位情报分析官。因为彼方老弟的通讯颈圈已经启动了,就请分析官代表自我介绍一下吧。刚好也能测试一下装置的灵敏度。」 语毕,一个淡漠的女性嗓音随即传入彼方的耳中。 『幸会。我是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分析官之一,昵称是「鹰眼」。虽然不会在现场露脸,但还请多多指教喽。』 配戴了耳机麦克风的三岛、狩月以及其他搜查官,同样听到了这段自我介绍。 自称鹰眼的那道嗓音听起来相当年轻,虽然无法确认年龄……但应该是一名少女。 她的语气相当冷淡,而且还莫名带刺。 『另外,保险起见,我还是说明一下吧。所谓的情报分析官,负责的是收集情报加以分析,然后报告结果的工作。我擅长透过卫星或无人机进行影像解析,但这次主要负责网路相关的工作。我现在正设法骇入学园的伺服器,让学生们无法传送电子邮件。我也已经取得了电信公司基地台的协助,大概再过五分钟,学生就无法联络警察以外的人了。』 「谢谢你这么仔细地补充说明,还顺便报告进度,鹰眼。」 听到狩月致谢后,鹰眼或许也明白自己该退场了吧,于是便没再开口。 在内阁情报调查局的成员沉默下来之后,三岛再次开口警告彼方。 「听好了。绝不能再出现牺牲者。人质是否能够平安获释,取决于身为谈判人员的你。你绝对要遵从我们的指示,不准违反命令。」 彼方没有吭声。 他只是静静从椅子上起身,彷佛在主张已经没有话要说一般。 陪同的搜查官卷起他的衣袖,用皮带将答应配发给他的枪枝绑在彼方的手臂上。那是一把枪身几乎和铅笔一样细的袖珍手枪。为了不让手铐成为阻碍,用皮带固定枪枝时,枪口的位置和角度还经过精细的调整。将大衣的袖子卷回来之后,便看不见手枪了。只要按下用胶带黏在掌心的小型按纽,就可以开枪。 听完以上的说明之后,彼方就被搜查官们带离了帐篷。 搜查官们将他护送至校舍附近,接下来得由他一个人踏进里头。 这时,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博士对身旁的狩月开口。 「——不把指挥权抢过来没关系吗?」 「哎呀,你在说什么呢?」 听到狩月的回应,博士露出苦笑。 「别装蒜,我都看出来了。只要你有心,想从那个指挥官手中夺取指挥权,恐怕易如反掌吧。反正你八成是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企图,所以才维持现状吧。」 「不从警视厅手上抢走指挥权,是为了避免在营救人质失败时,让我们变成责任归属的对象。因为保护组织也是我的工作之一嘛。我们大可像现在这样,待在别人的地盘凑热闹。不利用这样的职权,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原来如此。看来,古今中外的指挥官的确都是讨厌的家伙啊。带着一脸温和的表情,却一如往常,是个让人不能掉以轻心的老头呢。」 「我只是将现况做最有效的运用罢了。我们也有自己必须着手调查的事件呀。制药公司社长遭到杀害一事。理清这起事件的谜团,对于解决人质挟持事件也有所助益。我之所以没有夺取人质挟持事件的现场指挥权,最大 的理由,就是希望我们能专注在我方的调查上。」 「也就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是的。这两起事件其实是一体的。杀害社长的嫌犯所说的『一切就从这里开始』,我想就是在预告这起事件。现在,应该可以说我们终于看清事件的全貌了。我们来探索嫌犯真正的目的吧。至于人质挟持事件的处理,就交给警视厅和彼方老弟喽。」 「交给绯上彼方,是吗……」 博士很罕见地露出无法苟同的表情。 「刚才,你还一副无法信任他的语气,现在却变成信赖有加的态度了啊。到底何者才是你的真心话?」 「这个嘛,你觉得呢?」 「别装模作样啦。身为部下,多少会想了解上司的方针吧。」 「我仅在需要的限度以内信任他。不过,只要『她』在这间学园里,彼方老弟便只有协助我们一途。他没有理由与我们敌对。只有这点能够确定。」 「……你说的『她』是谁?」 「要说的话,或许就是彼方老弟唯一的『弱点』了吧。」 眺望着彼方朝校舍前进而逐渐远离的背影,狩月如此蒙混带过。 铐着冰冷的手铐,被送入人质挟持事件现场的死刑犯。 这实在是极其诡异的光景。 博士也模仿狩月望向彼方的背影,然后再次开口说道: 「我会杀死他……是吗?对于杀人没有一丝踌躇。听到他的提议时,我有些背脊发冷呢。交给这种有反社会人格的人去处理,真的没问题吗?」 刺骨的北风拍打着少年身上的黑色大衣。看着即将踏入炼狱的他的背影,狩月不禁流露出感慨万千的眼神。他的内心没有不安,只有期待。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怪物克怪物』。」 在演员齐聚的舞台上,帘幕拉起了。 呼啸着扫过枯树的北风,彷佛在暗示接下来即将呈现的地狱光景。 ▲ 10:10 ▼ 远离静峯学园的热闹市街。座落于此处的一间饭店,正门处已经被高举相机的记者,以及电视台的采访员挤得水泄不通,呈现小规模的骚动。 「记者目前位在拉斐涅饭店的正门玄关。针对发生人质挟持事件的静峯学园,被掳为人质的学生家长们即将在饭店召开监护人紧急会议。刚才已经有多辆轿车抵达此处,数名判断应该是学生双亲的人物陆续下车。」 握着麦克风的记者,带着一脸严肃的表情对摄影机如此表示。在他的身后,有其他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大声喊道: 「喂,不破厚生劳动大臣来了!」 听到这句话,周围的媒体全都将视线聚焦在饭店前方。 一名身穿高档西装的男子,从刚抵达饭店前方的轿车中走了出来。 不破厚生劳动大臣。他是现任阁员,同时也是最近时常在电视上露脸的人物。 看到不破出现,媒体的眼神全都为之一变。 「快点把镜头转过来!」 「喂,一定要让他开口发言!」 扛着摄影机、握着麦克风的媒体群起涌向这名西装男子。 沐浴在此起彼落的快门闪光灯之下,不破眯起了双眼。 提问随即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 「您儿子就读的高中发生了人质挟持事件。请您对儿子说一句话吧!」 「嫌犯是否有要求支付赎金?」 不破没有回答这些提问,只是维持着愁眉不展的表情。 为了不让采访阵营接近不破,他的秘书走在前头,要求群聚的媒体让出一条路。不破走在秘书开拓出来的路线上,朝饭店大厅前进。 闪光灯和提问持续升温。 「这所学园的学生,多半是社会上有力人士的儿女。将他们做为人质挟持的对象,是否代表嫌犯的动机源自对富裕阶级的怨恨?」 「过去曾参与恐怖攻击的少年,似乎被传唤过来担任和嫌犯谈判的人选。静峯学园是否和那起恐怖攻击事件有关连呢?」 「找杀人魔过来担任谈判人员,将令郎的命运交给他真的没问题吗!」 媒体甚至开始祭出一些不是询问不破本人的问题。 在媒体掺杂着揣测的连番提问攻击之下,不破踏入了饭店大厅。 他跨过自动门,媒体再怎么样还是没有追着他入内。 在秘书带领下,不破搭上了前往地下楼层的电梯。监护人会议选在静峯学园的营运组织借用的会场召开。会场外头的柜台前,已经出现了几名学生家长的身影。正当不破打算加入在柜台前排队的行列时,一道男声唤住了他。 「我恭候您多时了,厚生劳动大臣。」 是一名穿着装饰有点华丽的西装的老人。 看到这名男子,不破便以眼神示意秘书退下。于是秘书取代不破前往柜台前排队。望着秘书离去后,不破开口回应那名老人。 「好久不见了,学园长。要不是这种关头,我们还真没机会见面呐。」 身穿西装的老人是静峯学园的学园长。和不破是旧识。 不破又接着问道: 「媒体的动作真快。是学园的职员泄漏消息了吗?」 「不。我们只任用基础功做得很好的人才来经营这所学园。应该不是学园相关人士泄漏出去的。恐怕是拥校自重的嫌犯刻意大规模将消息传出去。」 「是个喜欢高调行事的嫌犯啊……」 不破感慨万千地喃喃说着,随后又问道: 「现况如何?」 「西侧校舍的全数教职员和几名学生已经遭到杀害了。获报您的儿子和养女均安。」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让『那孩子活着回来』。为此,必须不择手段。」 「这点我铭记在心。」 学园长对不破卑躬屈膝的态度,彷佛他是不破的部下一般。 「嫌犯的要求是什么?」 「详细情况还不清楚,不过……」 学园长以阴郁的表情接着道出欲言又止的内容。 「我透过私人管道打探之后,得知在学园里头挟持学生的嫌犯……似乎和杀害天照制药社长一事有关系。」 「……你说什么?」 听到学园长释出的情报,不破瞬间脸色发白。 「杀死桐生的人不是那个女秘书吗!嫌犯应该已经死了啊!」 「是的,下手的人的确是秘书。桐生社长原本就风流成性,所以我当初还以为是男女关系的纠纷……然而,据说警方已经掌握主嫌另有他人的证据了。实际的调查行动是由内阁情报调查局进行。直到今天,我在警方那边的人脉才得知这个情报,所以没能早一步出手。」 「竟然有这种事!」 听到这样的情报,不破不禁想要怒吼。 但基于周遭还有很多不知道内情的其他监护人,他可不能乱了方寸。 不破试着努力装出平静的态度。然而,焦躁已让他全身淌满冷汗。 学园长以愁苦的语气再次开口: 「桐生社长遭到杀害,再加上静峯学园的人质挟持事件,我不认为这只是巧合。」 「当然不只是巧合!嫌犯八成知道我们在学园里『干的好事』啊!」 不破狠狠咬牙,确定事实恐怕一如学园长的猜测。 在柜台完成登记的秘书回来后,不破以焦躁的声音如此指示: 「把今天的行程全都取消。」 秘书沉默地取出记事本,开始打电话联络今天的会面对象,并和对方取消行程。不破从秘书身 旁离开,掏出自己的专用手机。 为了避免窃听,不破的手机装设了加密通讯模组。 几声铃响之后,他对着接起电话的人物说道: 「你还在学园里头吧?在一切曝光之前给我解决掉嫌犯。」 ▲ 10:20 ▼ 离开对策本部一段距离后,刑警们的对话和媒体的喧闹声都逐渐消失。 面对眼前静谧的校舍,彼方一语不发地停下脚步。这是为了观察校舍。 众多观赏用的枯树包围着校舍。 外观看起来是五层楼高的西式建筑。据情报指出,一楼似乎有一座能够容纳全校学生的大教堂。彼方抬头仰望,每个教室都拉上了窗帘,从外头无法确切得知里面的情况。 大致上观察过一遍之后,彼方踏入校舍里头。 玄关大门位于校舍的南端。 他走进鞋箱设置处,一扇玻璃门映入眼帘。在玻璃门外头的则是中庭。 中庭的中央有一座喷泉,呈现出华美的景致。 ——如果教职员办公室没有爆炸的话。 遭到破坏的中庭西侧墙面,彷佛从二楼被掏空一般。水泥和瓦砾的碎片残骸,以教职员办公室为中心,成放射状洒落四处。而在这片断垣残壁之中……随处可见裸露在外、血迹斑斑的人类四肢。 为了证明炸弹确实存在,恐惧之脸彷佛示威般将整个教职员办公室引爆。这是彼方听来的情报。这些尸体或许也意味着一种恫吓吧。 彼方没有换上市内鞋,从鞋箱设置处走向通往阶梯的走廊。 这里相当清静,没有半点人的气息。 或许也因为一楼是实习教室的楼层,不会有学生逗留,所以才这么安静。安静得诡异,甚至让人怀疑这栋校舍里是否真的有人质。彼方不经意地望向天花板,发现上头有监视器,代表「动作中」的led灯也是点亮的状态。 ……真像啊。 彼方这么想着。 整洁、安静到异常的走廊,再加上天花板设置的监视器。这整体氛围,简直就像是囚禁彼方的看守所。就连能让双唇呼出白色气息的寒冷气温都如出一辙。 看着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前方点亮的紧急逃生口灯号,彼方感觉到某种似曾相识的异样感。 『——如你所见,校舍里头到处都装有监视器。』 对策本部想必也看到彼方眼前的景色了吧。 彼方抬头仰望监视器时,鹰眼的声音继续传来。 『这些监视器只装设在校舍各个出入口和走廊上,教室里头没有。虽然我很想骇进监视系统,借此掌握监视器拍到的影像,遗憾的是,学园里的监视系统完全建立在区域网路之上。没有和外部网路建立物理连接,而是使用校内专用线路。这样一来,如果不透过校内专用线路,就无法取得监视器的影像。所以,现在只能靠你的双眼喽。』 「……」 彼方没有出声回应。 他将内心涌现的异样感搁在一旁,踩着阶梯向上。 敌人所在之处,是五楼的广播室。 ▲ 10:25 ▼ 这是个没有窗户的房间。以隔音材质打造的厚重墙壁,以及在中央将房间区隔为两侧的隔音玻璃墙。整个内部被分隔成有着广播设备的空间,以及设置了麦克风的录音间。 录音间看起来有如小规模的专业录影棚,里头的客用桌椅十分具有设计感。天花板的大灯没有点亮。昏暗的室内以台灯做为光源,酝酿出更加独特的氛围。 戴着诡异面具的男子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 一旁的小桌上搁着一台笔记型电脑,萤幕上显示着以圆点代表学生位置情报的校舍立体图,以及监视器收录影像的视窗。 ——录音间的门被人静静打开。 面具男望向房间入口,不出所料,那里站着一名少年。 双手铐着手铐、面无表情的少年。男子在面具之下的脸庞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将视线从笔记型电脑上移开,转而面向门口的少年。打在面具男背上的台灯亮光,让他在少年眼中呈现昏暗而危险的身影。 「你知道糖果屋的故事吗?」 面具男开口道出的话题十分突兀。 「这是我喜爱的童话故事之一。在某个发生饥荒的时代,为了减少粮食消耗,父母选择将孩子丢弃在森林里的故事。」 面具男无视少年沉默伫立在原地的反应,继续说道: 「孩子们被遗弃在有饥饿野兽徘徊的危险森林之中。而后,他们遇上了魔女。虽然被魔女诱骗、监禁起来,但孩子们还是乘隙将她推进炉灶里头,把那个脏兮兮的老太婆烧死了。随后,他们搜刮了魔女家中的财产,返回遗弃自己的双亲身旁。」 面具男将双手靠在椅子的把手上,优雅地翘起脚问道: 「你有想过吗?回到家之后,这两个孩子是否能好好地继续活下去?」 「……」 「在故事结束后,人生仍会继续。无论遭遇何种悲剧,人都必须继续活下去。能够随着故事一起结束的人生,就某方面而言很幸福。」 「你想说什么?」 「只是闲聊而已啊。你不擅长聊这种话题吗?」 面具男将视线转往自己对面的椅子。 「坐吧。」 少年顺着面具男的指示,在他用眼神示意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这时,少年手腕上的手铐锁链发出「唰啦」的清脆碰撞声。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注意到一台镜头正对着他和面具男的摄影机。这台机械安装在三脚架上,代表播放中的led灯持续亮着。 面具男察觉到少年注视摄影机的视线,于是开口说明: 「有访客过来的时候,录音间内部的情况,会从学园每间教室的电视实况播放出来。包括音源。当然,我们的对话也没有例外。反正警界人士也会透过你的颈圏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再增加一些观众,我想也无妨吧?」 看来,面具男已经理解彼方脖子上那个颈圈的功能了。 他不等彼方表达意见,又继续往下说。 「来得好,绯上彼方。我是恐惧之脸。」 男子向少年自我介绍。 「将你派遣来这个现场——看样子,我的第一个要求顺利达成了。」 彼方漫不经心地听着恐惧之脸的问候,细细观察着对方。 ……毫无破绽。 在踏入室内的同时,彼方原本打算随即射杀恐惧之脸。然而,在他身旁的小桌子上,除了笔记型电脑以外,意外地还有一台平板电脑。 那想必就是能够远端遥控炸弹的引爆装置吧。 恐惧之脸的手指就搁在触控式萤幕上显示着「引爆」两个字的按钮旁。他已经做好准备,只要彼方做出可疑的举动,他随时能按下按钮。 现在无法马上攻击他。彼方决定继续观察对方,静待有机可乘的时刻到来。 恐惧之脸是个样貌诡异的男子。 他身穿一袭黑色长袍。头上则套着类似「浅黑色袋子」的一种物体,仅从上头的三个开口中露出双眼和嘴巴。 他脸上的面具微妙地有些厚度。 要说的话,感觉像是把红褐色的黏土块随便揉在一起,再用线缝合起来。看起来有些猎奇的这个面具,在头顶处甚至还有着几根毛发。 「你的面具,该不会是用人脸皮做的吧?」 「嗯。是我从自己杀死的对象脸上割下来的东西。」 恐惧之脸回以肯定的答案。 「恐惧是一种无法看见的怪物 。它潜藏在每个人的心中。只要一现身,就能够使人发狂,无情地将他们逼向死亡。自古以来,这个恶魔杀死的人数,远比任何大量破坏性武器来得多。」 恐惧之脸自豪地指着脸上的面具说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人脸皮,而是人类打从内心感到恐惧的表情。我长时间拷问这些人,然后在他们活着的状态下割掉脸皮。切下对方的恐惧,再将其加诸在自己身上。这样一来,感觉就好像自己化身为恐惧本身了。」 恐惧之脸的发言可说是极其残忍而异常。 不过,对于道德观念崩坏到同等程度的彼方而言,这些并非那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关于恐惧之脸的主张或嗜好,彼方并不感兴趣。 「怎样都好。既然你指名我担任谈判人员,就快点把要求说一说吧。」 「要求?没有什么要求啊。」 听到恐惧之脸出乎意料的答案,彼方一瞬间沉默下来。 但彼方并未表现出太多动摇的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淡淡问道: 「什么意思?你不是打算透过我,对警方提出其他要求吗?」 「我没什么想跟他们说的。该讲的话,我已经全都传达出去了。」 「……也就是说,你没有其他要求?」 「没有。」 恐惧之脸如此断言。 「打从一开始,我就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个已经像现在这样达成了。至于另外一个,我也公布出去了。就是推测出我的真实身分。虽然很遗憾,但我没有更多要求。」 他的回答令人摸不着头绪。 「那么,为何找我过来?」 「因为我觉得可以利用你的『知名度』。」 「我的知名度?」 「十分凑巧的是,我们俩有着『共通认识的人』。我透过对方听说了你的事情。那就是我开始对你产生兴趣的契机。」 「共通认识的人?」 恐惧之脸无视彼方的提问,自顾自地说下去: 「屠杀了百万人,堪称日本史上最严重的恐怖攻击事件——杀戮三日。身为犯案集团的成员之一,也是其中最年幼的大量杀人魔,那就是你。而你本人也杀害了六十四名刑警,甚至对当时的警视厅总监下手。你的活跃事迹宛如一段传说。直到现在,社会上都还有你的疯狂崇拜者存在。」 「……」 「那名少年杀人魔被派遣到发生人质挟持事件的现场——只要对媒体泄漏这个消息,必定能更进一步引起社会瞩目。我的计划果然很正确。校舍外头已经被媒体挤得水泄不通。他们祭出各种臆测,抢着播报最新状况。」 「……你不是找我过来担任谈判人员,而是把我当作招揽客人的道具?」 「吸引群众的注意力,是我执行『计划』最优先的需求。这个目的现在已经达成了。」 「计划?」 恐惧之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彼方并不在意,语带讽刺地再次质问: 「让社会高度关注这起人质挟持事件,又有什么用?」 「喂喂喂,难道你还认为这只是单纯的人质挟持事件吗?」 恐惧之脸以一副藐视彼方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的所作所为,想必马上就会动摇这个国家的基干了吧。再过八小时,炸弹就会自动引爆。之后,这个世界将会变成和过去完全不同的模样。」 「……」 「为这颗震撼弹做好准备吧。这起事件——可是『国家的危机』呐。」 恐惧之脸如此断言。他脸上的面具被更深沉的黑暗笼罩。 ……的确。将全校学生掳为人质的行动,是足以传遍全世界的大规模事件。不过,似乎也不到能比拟国家危机的程度。 那么,恐惧之脸为何会声称这起事件是国家的危机? ……跟他周旋只是浪费时间。彼方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比起这个,打从片刻之前,彼方便选择将注意力集中在发动攻击的机会上。 子弹只有一颗。倘若失手,自己可能会遭到恐惧之脸反击,或是让他按下引爆按钮。 这是一场绝不容许失误的赌博。如果不出手,就无法突破现况。该选择何时开枪——重要的是时机。但对方迟迟没有露出破绽。 「会找你过来,还有其他的理由。因为你身上没有某种东西。」 恐惧之脸将双手交握于胸前。 「——那就是『信任』。」 面具之下的脸庞露出诡异的笑容。 「你是近年无人能出其右的重罪犯。在这一点成为众所皆知的事实之后,便不会再有人信任你。不被信任,代表没有人会支持你;而没有人支持你,就意味着你孤立无援。不管怎么垂死挣扎,在这里,你都只是个可悲又无力的阶下囚。你是个不会对我造成威胁的存在。」 恐惧之脸做此判断,并收回原本翘着的脚。 身子稍微向前倾的他,直直地凝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彼方的双眼。 「不过,要说我唯一估算错误的地方——大概就是你藏在衣袖里的手枪了吧。」 ……被识破了? 「看到你的时候,我马上就注意到了。你右手的衣袖有着不自然的微微隆起。没想到警察愿意配发武器给你呢,真是令人意外。」 「……」 「你原本打算杀了我是吗?很遗憾的,你的计划失败了。」 恐惧之脸将手指伸向引爆按钮,并出言警告: 「如果不想马上被炸死,就慢慢卸下那枝手枪。把它扔到脚边,然后踢到我这边来。」 彼方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取下了以皮带固定在手腕上的手枪。 他将手枪丢到脚边,并踢向恐惧之脸所坐的位置。 恐惧之脸将手指从引爆按钮旁移开,再次将身子靠在椅背上。 「你已经没有用处了。之后,想去哪里做什么都无所谓。不过,特殊搜查小组那帮人应该还打算继续利用你吧。毕竟被允许踏进校舍的人,就只有你了。」 透过通讯颈圏听到这段对话的对策本部没有吭声。 他们沉默的反应,想必意味着恐惧之脸的判断是正确的吧。 「那么,趁着所有相关人士都能听到谈话内容的现在,我就来谈谈今后的方针吧。首先,我这边有两张王牌。」 恐惧之脸将手伸向直立在小桌子上的突击步枪。 然后将其举到彼方的面前表示: 「第一张王牌是突击步枪。可以用来射杀不遵从指令的学生,还能在小规模的枪战中派上用场。我至今都还没用到,也期望不要有用到的机会。」 已经透过炸弹杀害三十三人的男子说出这种话,听起来格外讽刺。 恐惧之脸将突击步枪放回原处,然后拿起小桌子上那台a4大小的平板电脑。 他让彼方看到萤幕上的画面。 上头有个正在针对炸弹自动引爆的时间进行倒数的计时器。 「另一张王牌是这个。能够远端操控炸弹的『控制装置』。这玩意儿跟市售的平板电脑不同。它的背面还装了『dna认证』装置,是十分特别的东西。」 恐惧之脸将手中的平板电脑翻面,让彼方看到背面的设计。上头装设了一个拳头大小、看似电池槽的东西。 那个电池槽里头安装着一颗「灌满红色液体的电池」。 「想操作这台平板电脑,需要注入了我的血液的这个电池型安瓶。没有这玩意儿的话,这个控制装置不会接受任何操作。保险起见,我先声明一下。平常,这台平板电脑可是没有连 接安瓶的状态喔。要是你企图抢走它,谈判便等同破裂。到时候,我会马上破坏安瓶,然后就再也无法解除炸弹了。」 恐惧之脸从电池槽取下电池型安瓶,并将控制装置收入怀中。 随后,他再次靠上椅背,翘起腿对彼方说道: 「若是有人答对我的问题,我打算将这两张王牌献给他。我的提问得到解答——这同时象征着我的计划完结。届时,我也没有理由继续拥城自重了。」 「……」 「基于游戏接下来才要正式开始,我再补充一个重要的规则吧。」 恐惧之脸以有些戏剧化的语气这么表示。 「从现在开始,我会在这间广播室等待回答问题的人到来。拥有回答权的,仅限亲自到这间广播室来的人。谁来回答都无妨。不过,我并不允许警察或外界人士进出这间校舍。也就是说,拥有回答权的人,自然也只有待在校舍里的学生。另外,每个人只有一次回答权。」 至今都沉默倾听恐惧之脸说话的彼方,此时缓缓开口了: 「倘若无人答对,你有死在这所学园里的觉悟吗?」 彼方道出自身的疑问。 「假设你打从一开始就企图寻死,那么,就算有人答对了,你大可主张对方的答案是错误的,然后一直拖延到炸弹自动引爆的时间吧?只要判断答案正确与否的人是你,想怎么耍花招都不成问题。」 「原来如此。真是一针见血的指摘呢。」 恐惧之脸坦率地对彼方的意见表示佩服。 「我个人的生死存亡,和学生们同样取决于这个游戏的进展。无论结果是生是死,我都无所谓。从这方面而言,我已经做好了一死的觉悟。重要的并非自身的性命,而是『这个游戏的答案』。正因如此,我不会在这个游戏里耍什么花招。这点我可以事先声明。」 「你要我相信这种空口白话?」 「相信吧。你也只能这么做了。」 说明至此,恐惧之脸对彼方露出犀利的视线。 「最后,绯上彼方。你和警方对我表现出反抗的态度,所以必须给予惩罚。」 「……」 「倘若你想继续在这里逗留,就必须遵守我提出的一个条件。」 恐惧之脸再次将手探入怀里,然后将掏出来的东西朝彼方脚边扔去。 落在地上的是一只手表。 那是静峯手表——让学生们无法逃离校舍的监视装置。 「你企图对我的性命造成威胁。既然如此,你理应也做好自身性命受到威胁的觉悟了吧?如果不让你承担这个风险,就太不公平了。戴上手表,一起参与游戏吧。如果你照做,我就破例原谅你刚才无礼的行为,也会给你回答权。」 戴上这只手表的话,彼方也会变得无法离开校舍。 最糟的情况下,限制时间一到,他就会跟学生一起因炸弹爆炸而丧命。 『——绯上,把手表戴上。』 不给片刻考虑的时间,通讯颈圈便传来只有彼方听得见的三岛的声音。 『反正你不久之后也要被处刑,就赌上这条廉价的性命吧。』 『等一下。你这样的命令也太过分了吧,特殊搜查小组的三岛先生。』 鹰眼出声指责三岛无情的意见。 『就算彼方是死刑犯,必须赌上自身性命的问题,怎能交由别人来决定呢?』 三岛冷冷地否定赝眼源自人性的意见。 『这是无可奈何的状况。我们无法进入校舍。倘若不设法让绯上留在现场,在残余的短短时间内,我们也无计可施。你不觉得已经别无他法了吗?』 『……』 『指挥官是我。你们必须服从我的指示。』 驳回鹰眼的意见后,三岛再次对彼方如此开口: 『我们不会让炸弹引爆。我们就是为此而来到这里。就算你戴上手表,也不见得一定会死。所以现在就照着恐惧之脸说的话去做吧。』 并不是因为相信三岛的保证,但彼方——仍沉默地拾起了手表。 金属框架传来一种冰冷的、他再熟悉不过的死亡触感。 彼方将手表戴上并固定后,显示内建gps已启动的led灯点亮。 现在,已经无法脱下手表了。 「这样一来,你也和其他学生同样无法离开校舍了。」 恐惧之脸露出自信的笑容,然后静静地起身。 他的双眼充血,像是满溢着欣喜之情一般得意地宣告: 「那么,我们『开战』吧。」 这句强而有力的宣判,替接下来的恶梦揭开序幕。 ▲ 10:45 ▼ 特殊搜查小组的作战会议用帐篷一角,充斥着通讯器材和无数的大尺寸液晶萤幕。主要搜查官和身为指挥官的三岛聚集于此。 三岛等人紧盯的其中一个萤幕,即时映照出校舍内部的影像。 那是被只身派遣到校舍内部的彼方的颈圈所拍摄到的画面。 彼方似乎已经离开广播室了。萤幕映照出空无一人的走廊。 靠近中庭那一侧的玻璃窗全都碎裂一地。大概是教职员办公室爆炸的影响吧。 麦克风静静地收录着彼方踩在碎玻璃上的脚步声。 「——前方五公尺处有一间无人的裁缝室。先进去那里。」 三岛透过耳机麦克风对彼方下达指示。 听到他的话之后,彼方无语地停下脚步。 配合彼方的视线移动的摄影机影像,明确地转向一间被视为目的地的教室。那里就是裁缝室。同时,影像开始平静地移动。 在彼方依照指示进入教室后,少女的声音透过通讯功能传来。 『我是鹰眼。彼方,如果你有听到,可以回应一下吗?』 映照在萤幕上的,只有彼方从正面所见的事物,照不到彼方本人的身影。倘若没有回应,对策本部便无从推测他的反应。 『我说啊,可以不要无视我吗?这样我没办法继续耶。』 「不是叫你听到之后要出声回应吗!」 被对方一阵叨念之后,彼方以认命的口吻回应。 『……我有听到。』 随后,他略为疑惑地问道: 『跟之前不同,现在连周遭也听得见对策本部的声音。是颈圏有问题吗?』 『我们透过远端遥控,把通讯颈圏切换成扩音模式了。以后,你周遭的人也可以听到我们的说话声。』 继鹰眼的发言之后,三岛进行了更详细的说明: 「如同恐惧之脸所说的,学生们恐怕也跟我们一样无法信任你。可以想像他们会因为死刑犯的身分,纷纷对你敬而远之。让学生们听到身为警界相关人丄的我们的声音,判断会是比较理想的做法。说实话,我们不想让你跟学生交谈。」 彼方似乎对三岛的说明不感兴趣,开口确认了其他事情。 『……那么,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嫌犯似乎没有和警方沟通协调的意思。他提出的要求都是单方面的。状况可说是出现变化了吧。跟内阁情报调查局局长讨论过后,我们这边决定分成两路行动。」 三岛以眼角余光瞄向站在身旁的白发男子——亦即狩月,继续往下说明。 「接下来,特殊搜查小组和警视厅特殊部队会开始准备进行共同突袭行动。关于嫌犯所在的校舍内部状况,我们已经透过你的侦察掌握不少情报。你继续在校舍内四处徘徊的话,也有助于我们更进一步拟定突袭作战计划。」 在三岛之后,狩月随即透过耳机麦克风接着开 口: 「你好,我是内阁情报调查局局长狩月。在三岛警部等人进行突袭准备的这段期间,我们决定加入嫌犯的解谜游戏。我并非相信嫌犯『只要回答正确答案,就会释放学生』这样的口头约定。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计策可行了。再说,内阁情报调查局原本就为了掌握嫌犯的真面目,而进行过诸多调查。比起警视厅,我们拥有更充裕的的相关情报。」 狩月说完之后,三岛出声总结。 「也就是说,内阁情报调查局负责透过解答嫌犯的谜题,来让学生重获自由的保守策略;而在无法得出正确答案,或是时间紧迫的时候,便会由特殊搜查小组来遂行积极进攻的策略。」 「接下来由我对你下达指示。请多指教喽,彼方老弟。」 「说话对象换了个人,彼此都轻松多了吧。」 三岛抛下这句挖苦的话,又对狩月说了声「之后交给你了」,便离开了帐篷。 帐篷内只剩下几名搜查官和狩月。 「那我们赶快上工吧。鹰眼,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呼叫鹰眼的狩月带着温和的笑容继续说道: 「首先,从嫌犯的周边线索进攻吧。他似乎和彼方老弟认识共通的人物。这号人物就是我们的线索。请你搜寻过去十年之间和彼方老弟接触过的对象,列出他们的名单。」 听到狩月的指示,鹰眼回应的嗓音感觉有些为难。 『如果没有更多搜寻条件,搜寻出来的人数会很可观喔。』 「没关系。就先从名单之中挑选出和静峯学园或天照制药有关的人物吧。等到了解炸弹的详细资讯,就能更进一步设定搜寻条件了。」 『明白了。我马上开始。』 「另外,我也有事要拜托你,彼方老弟。」 狩月转而对彼方开口。 「为了收集情报,请你尽可能让学生和我们对话交流。我想,嫌犯的真实身分,应该是这个学园的学生『能够推测出来的人物』。」 『也是。』 「你察觉到了吗?」 『等等,你们不要用心电感应交流好吗?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呀,局长?』 听到彼方和狩月的对话,鹰眼不禁插嘴问道。 「理由很简单。现在,嫌犯把警方晾在一旁,只给予学生回答谜题的权利。既然只有学生能参加解谜游戏,他们就必须设法自行找出答案。嫌犯没有禁止学生透过网路、电话和我们进行接触,可以推断他应该希望学生积极从外界收集情报。」 『哦,意思是,为了让学生顺利解答,嫌犯还若无其事地替他们铺好路了?』 在狩月肯定鹰眼的说法之前,一个陌生的少女声音打断他们的对话。 『——与其说是若无其事,我倒觉得很显而易见呢。』 这声音来自彼方的麦克风。 彼方转身。对策本部的萤幕上,映照出那名伫立在他眼前的少女。 一头散落在背后的黑长发,略显娇小的身型。尽管面容带着几分青涩,双眸深处却散发出坚强的意志。她的眼神比起稚嫩,更让人感到聪明伶俐。 突然现身的少女身穿着静峯学园的制服。应该是被掳为人质的学生之一吧。 透过萤幕瞥见少女的身影,狩月不禁感慨地喃喃道: 「他们比我想像得更快见面呐。」 从狩月的语气听来,彷佛他早已预见彼方会遇到这名少女。 『我记得这女孩是……』 狩月开口补完了鹰眼想说的话。 「她叫做绯上理世。是彼方老弟的————『妹妹』。」 映照在萤幕上的少女,将双手插在制服口袋里头,然后轻启双唇。 『好久不见了,彼方。』 她的唇瓣吐露出白色的气息。 五年后重逢的妹妹,现在正冷冷地瞅着重大罪犯的哥哥。 ▲ 10:53 ▼ 理世双手抱胸,倚着裁缝室的墙壁站立。 她对彼方投以冰冷的视线,以有着优美弧线的唇瓣说道: 「为了活下去,我们必须揭穿恐惧之脸的真面目。所以,身为学生的我们得和警察合作,一起推敲出他的真实身分,对吧?」 她大概已经听到彼方和对策本部的谈话内容了吧。 针对自己目前身处的情况,理世看起来再清楚不过。 「那么,情报就愈多愈好。我会提供自己掌握到的情报,也希望警方可以告诉我你们手上的情报。」 面对突然现身,还表示要提供情报的理世,对策本部的成员不禁露出困惑的表情。 但狩月并没有被牵着鼻子走,而是冷静地回应理世的提议: 『你拥有什么有助益的情报吗?』 「只是一些我考察过后的推论,所以无法保证有助益。不过,想更接近正确答案,也必须听听学生的说法吧?既然如此,我能提供的情报或许多少有点意义。」 理世离开墙面,缓缓朝彼方走近。 然后在他的面前静静停下脚步。 娇小的理世,必须抬头仰望伫立在眼前的彼方。 带着犀利眼神的她,伸出食指这么说道: 「刚才的对话影片已经在校内实况转播了。在我看来,恐惧之脸至少说了一次谎。」 『说谎……是吗?』 「就是他表示『一看到彼方,就察觉他有配枪』的时候。」 理世一边说着,一边对彼方投以带刺的视线。 尽管彼方面无表情地承受着她的视线,但他罕见地看起来有些煎熬。 狩月催促理世继续往下说。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恐惧之脸……因为戴着那张面具,很难从表情来推断他的情感变化,不过,他的一举一动,很明显地表达出情绪。」 『一举一动?』 「恐惧之脸原本是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和彼方交谈。从心理学来看,这是从容不迫的表现。可是,在提及彼方配枪一事的时候,他却特地收回翘着的脚,身子还微微往前倾。跟之前不同,这象征着紧张或缺乏自信。如果恐惧之脸是看到彼方的瞬间就察觉到他身上有枪,这样的态度似乎有点奇怪。我想,他或许并非百分之百确定彼方持有手枪吧。」 理世极为认真地表示。 看到一本正经地阐述意见的她,对策本部的成员们开始思考该做何反应。 指摘彼方配枪时,恐惧之脸收回了原本翘着的脚。 光凭这样的小动作,就能确定恐惧之脸在说谎吗?而且,倘若他的确在说谎,那又如何呢?真要说的话,和佩枪的彼方对峙的他,或许多少都会涌现紧张的情绪吧。这应该不是特别值得在意的事情才对。 『……原来如此。这听来确实是你的推测。我们可以把这些视为你的个人意见采纳,但恐怕无法当作有助益的情报来处理呢。』 「嗯,我也这么觉得。」 理世彷佛已经料到自己的见解会被否定。她坦率承认了这番推论的证据不足之处,再次以双手抱胸,然后换了个话题。 「那么,我再说一些比较有根据的意见。」 『比较有根据?』 「针对国内发生的人质挟持事件,警方应该都进行过最小空间分析或是对应分析等统计分析。」 和方才提出个人臆测时截然不同,这次一开口,理世就提及了确实存在的统计手法的名称。目睹这样的变化球,狩月下意识地噤声。 「根据统计分析的结果,国内发生的人质挟持事件,大致上可以分成三种犯案类型。犯罪失败型 第三章 内阁情报调查局cabinet intelligence and researchoffice 那是个豆大雨点激烈拍打窗户的夜晚。 听着宛如瀑布音效般的雨声,我缓缓地打着瞌睡。 「所谓的爱,是即使给予对方足以毁灭自己的能力,也相信自己不会因此毁灭。」 母亲温柔抚摸着我的头说道。 「这是妈妈很喜欢的一句话哟。」 我横躺在沙发上,脑袋瓜枕着母亲的大腿。一边看着开着不管的电视节目,一边委身于被摸头的舒适感。 「爱不是『最喜欢彼此』的意思吗?这样的话,想要毁灭对方什么的,感觉很奇怪耶。我不是很懂。」 「也是。好奇怪呢。」 母亲以细瘦的手臂爱怜地轻触我的发丝。 然后眯起有些落寞的双眼继续说道: 「我们啊,就算只是活在世上,也会被赐予各式各样的东西喔。家人和朋友。工作和责任。这些造就了我们在社会上扮演的角色。想放弃自己一度获得的东西,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可是,即使会失去所有得到的东西,还是有一些想要守护的事物。尽管会让自己因此毁灭,还是有想要温柔以待的对象。」 母亲停止抚摸我的动作,低头望向我并露出微笑。 「对我来说,那就是理世跟彼方哟。」 「妈妈……我也最喜欢妈妈了。」 「谢谢你。妈妈也最爱理世喽。」 我开口询问面带微笑的母亲。 「妈妈。」 「什么事,理世?」 「……死去的爸爸,也有把我跟哥哥当宝贝吗?」 听到我的提问,母亲一瞬间沉下脸来。 我家是只有母亲、哥哥和我的三人家族。听说在我出生之后,父亲马上就撒手人寰了。所以,关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能从母亲泄漏的琐碎情报中猜测。 母亲露出彷佛想蒙混带过的微笑。 「嗯,那当然啦。」 我不明白母亲为何会以有些苦涩的态度回以肯定的答案。 母亲将枕在她大腿上的我扶起来,然后从沙发上起身。 她以不太健康的苍白脸庞挤出笑容,拾起放在桌上的手提包。 「好了,我该去上班了。」 尽管已是深夜,窗外的风雨也很大,身为护理人员的母亲还是得出门工作。今天值晚班的她会在医院住一晚,直到明天早上才返家。 在离开前,母亲再次摸了摸我的头表示: 「彼方已经睡了,你也该上床睡觉喽。不可以熬夜。」 「嗯。」 听到我乖巧的回答,母亲温柔地将我的头拥入怀中,然后走出客厅。 母亲离开之后,我一个人待在公寓冷清的客厅里头。外头传来母亲发动汽车的声音。听着轮胎和地面砂石摩擦的声音逐渐远离,我陷入一种无法言喻的孤独之中。 ——灰暗的夜空闪过一道白光。 「呀!」 在滂沱大雨中,落雷伴随着足以撼动空气的巨响,打在遥远某处的地面上。 刺眼的光芒和剧烈的声响,从悬挂着蕾丝窗帘的窗边窜入客厅。 下一瞬间,家中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我讨厌黑漆漆的!」 我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孤单地待在笼罩于黑暗的客厅里,畏惧着黑暗的另一头。我感觉那里彷佛潜伏着不知名的怪物,准备乘隙冲出来攻击我。 我不禁缩起身子,同时开始微微颤抖。 再也按捺不住的我冲出客厅,打开哥哥房间的门,然后扑向哥哥熟睡的那张床上。 「呜、呜哇,你突然间干嘛啊!」 「呜哇——我会怕打雷啦,哥哥!」 原本在床上睡着的哥哥被我吵醒了。 不过,我还是紧揪他穿着睡衣的胸口,整个人依偎在他身上。 空中再次闪过一道电光。我不禁跟着巨响发出尖叫。 看到我彷佛小动物似地不停颤抖,哥哥无奈地摸了摸我紧贴在他胸前的头。不可思议的是,这让我感到安心无比。 尽管外头是个冰冷骇人的黑色世界,这里却宛如和平温暖的圣域。 「……真是的。就算升上四年级,你还是很胆小耶,理世。」 「因为……可怕的东西就是可怕嘛……!」 近距离感受到哥哥的体温,让我的心跳加速起来。 我感受着身体发烫的异常变化,抬头望向和自己紧贴在一起的哥哥的脸庞。 「嗳,哥哥。」 「嗯?」 「那个啊……如果可以的话……」 一阵燥热窜上我的脸颊,双眼也跟着湿润起来。 尽管觉得有些难为情,我仍试着在这种情况下提出要求。 「……你紧紧抱住我,一直到我睡着为止,好不好?」 「……」 我发现哥哥也和我一样,脸颊微微泛红。 不过,我们是兄妹。他应该觉得我的要求没什么奇怪意思吧。哥哥叹了一口气之后,一脸嫌麻烦似地搂住我的腰,将我细瘦的身子揽进怀里。 隔着单薄的睡衣,哥哥或许已经察觉到我比平常更加剧烈的心跳了吧。 但我只是害羞地低下头,让自己沉浸在这个拥抱的幸福感当中。 「……哥哥,我最喜欢你了。」 「嗯,我也喜欢你喔,理世。」 不对。哥哥所说的喜欢,和我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尽管那时还年幼,但我很清楚这是连自己都无法允许的情愫。即使内心明白这样的感情不会开花结果,我仍一心恋慕着哥哥。 哥哥没有察觉我全身发烫,开口呼唤了我的名字。 「……嗳,理世。」 被哥哥拥在怀里的我抬头望向他。 哥哥皱着眉头,看来似乎在犹豫究竟该不该开口。 最后,他下定决心轻启双唇说: 「如果,我们的爸爸还活着……妈妈或许就不用一个人那么拼命工作了。」 「……」 「我也得赶快长大才行。然后让妈妈跟你……」 当时的我,并不明白哥哥有着什么样的想法或打算。 只是在他的胸口倾听激烈的雷声,缓缓进入梦乡。 ▲ 12:25 ▼ 所有人都没想到,答错问题的人竟会遭到杀害。 看到一名学生被残忍地处刑,对策本部瞬间哗然。 包围着学园的媒体,也敏锐地感觉到里头发生了什么,随即骚动起来。 不只是媒体,听到警视厅本部也要求报告现况后,三岛不禁感到一阵微微的晕眩。分别回以避重就轻的说明平息骚动之后,好不容易得以喘一口气时,他决定返回作战会议用帐篷。来到帐篷外头时,一名部下开口唤住他。 「三岛警部。我们已经发送学园内部简讯联络学生,要他们停止前往回答问题。」 「唔,是吗?辛苦了。」 这是为了防止答错问题的牺牲者继续增加的处置。 听完报告后,三岛从部下旁边交错而过,迅速踏入对策本部的作战会议用帐篷。 里头已经聚集了多名捜查官。他们坐在面对讲台的椅子上,手上都捧着用来做笔记的小册子或是平板电脑。 接下来,定期状况报告会议即将开始。 三岛在最前排的空位上坐下,然后开口询问坐在旁边的老人。 「……不会太年轻了吗?」 「有点年龄的人,也不见得一定都很优秀啊。」 坐在隔壁的老人——亦即狩月简短 地回答了他。 站在讲台上,受到众多搜查官注目的人,是一名身型娇小的金发少女。 「那……那个那个……我可以开始说明炸弹了……是也?」 沐浴在众多目光之下,或许让她很难为情吧。少女缩起身子,露出有些愧疚的向上看表情。 在狩月对她投以温柔的微笑之后,少女——炸弹客安心地开口: 「这次,有很多条件不利于锁定这起事件使用的炸弹类型……是也。因为无法靠近现场,所以没能采集到炸弹碎片的样本……是也。再加上炸弹本体埋藏在地底下,无法从外观判断,因此也很难锁定其类型……是也。」 相异于类似北欧人的外貌,炸弹客的日文相当流畅。 狩月明白,她之所以会在句尾加上「是也」两个字,是因为不擅长日文敬语的缘故。在被众人行注目礼的情况下,炸弹客涨红着一张脸,仍努力地继续说明。 「我委托小鹰——不对,是我们的情报分析官,取得了这张嫌犯为了示威而引爆炸弹时的空拍照片……是也。」 炸弹客以眼角余光瞄向设置在自己身旁的大型白色萤幕。 于是,帐篷里的灯光熄灭,投影机跟着启动。 白色萤幕上显示出从卫星轨道鸟瞰静峯学园的影像。 黑白的空拍照片上,正好在被引爆的教职员办公室附近,可以看到映照出绿色的雾状区块。 「燃烧现象一定会伴随着产生微弱的电磁波……是也。而爆炸也一样……是也。我分析了炸弹爆炸时产生的电离气体,然后推测出炸弹埋设的深度……是也。炸弹的埋设地点,是距离地表三公尺的下方……是也。」 听着炸弹客的说明,三岛插嘴提出自身的疑问。 「被炸毁的教职员办公室是水泥地板吧?嫌犯是怎么把炸弹埋到那么深的地方啊?」 「这……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是也。」 无法回答三岛的提问,让炸弹客露出打从内心感到愧疚的表情。 看着快要哭出来的炸弹客,狩月悄声向她表示:「不要紧,请你继续吧。」 「那……那我继续说明……是也。炸弹埋设在地下三公尺处,所以危害范围也不至于太大,但还是足以让位于引爆点正上方的水泥建筑物的一二楼全毁……是也。虽然这样的爆炸威力算高,但从一般预测的爆炸规模来看,地表上的损害并不大……是也。也就是说,这种炸弹爆炸的方式,不是会波及周遭区域的扩散型,而是类似从地底喷发出来的类型……是也。」 插图155 「爆炸的影响范围不是周遭,而是炸弹正上方的区域,是吗?」 「是的……是也。目前无法得知校舍下方埋设了多少颗炸弹……是也。我们判断校舍半径一百公尺以内的区域,都可能在嫌犯的监控之下,所以无法接近调查……是也。不过,在半径一百公尺以外的区域,有请警方协助调查……是也。结果,在地表下方三公尺一带,并没有发现类似炸弹的物体……是也。」 「意思是,除了校舍周围,至少其他场所是安全的吗?」 「是的……是也。我们推测炸弹的杀伤力所及范围,是『以校舍为中心,往外推展约半径一百公尺的区域』……是也。」 「……所以,校舍外围二十公尺左右的区域是危险地带吗?」 「谢谢你的一阶数学分析报告,炸弹客。辛苦你了。」 「没……没有这回事……是也。能够帮上忙,让我觉得很开心……是也。」 成许是狩月的称赞让她相当开心吧,炸弹客带着害羞的笑容低下头来。 她向台下的搜查官们一鞠躬之后,便略为雀跃地离开了讲台。 三岛开始命令部下的搜查官们移动对策本部。他们打算将本部迁移至距离校舍最近的安全地带。 『——抱歉,我来迟了。』 在炸弹客离开后,空无一人的讲台传来一道声音。 搜查官朝讲台望去,白色萤幕上映照出一名白袍女性的身影,还有并排在她身后的无数台电脑,以及其他几名职员。 『因为这起事件,路上塞车的情况很严重呢。我刚刚才抵达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办公室。就让我从中途参加这场报告会议吧。』 「我等你好久了呢,博士。」 『哎呀,这次居然是我迟到啊。』 出现在萤幕上的博士露出苦笑。 搜查官们开始竖耳倾听博士的报告。 『关于嫌犯使用的平板电脑型遥控器,我已经查到制造商和品名了。透过绯上彼方的颈圏拍摄到的影像,我们得以确认它的外观。而附带dna认证装置这种特殊规格,更是关键所在。想锁定产品范围,不需要多少功夫。』 「你的意思是?」 『那八成是美国的safecraft公司生产的特殊用途平板电脑。』 「唔,美国制的产品啊。」 『产品名称是「kratika」。详细资讯由赝眼来解说。』 『既然受人之托,那我就开始说明喽。』 出现在画面一角的少女,在自己的座位上敲了几下键盘之后,狩月等人眼前的萤幕上,便显示出嫌犯所使用的平板电脑的型录。 『这种平板电脑,原本是为了管理军事设施或高度机密设施的人员进出,而开发出来的次世代生物认证装置。是能够将个人dna当作通关钥匙的优秀试作品,尚未正式在市面上流通。』 「也就是说,那是军用或是政府的研究机关专用的装置吗?」 『就是这样。』 鹰眼回以肯定的答案。 『装置内建能够透过化学反应来解析dna情报的rna电晶体。如同嫌犯所说的,必须先让装置读取内部登录的dna情报,才能够操作平板电脑。这种装置使用的通讯规格,会在程式码的标头加入经过解析的dna密码。想从外部输入假讯号来夺取控制权,恐怕很难。』 「所以,无法使用无线功能骇进装置里头吗?」 『虽然让人很不爽,但的确如此。』 「真是遗憾呢。那么,是否能委托safecraft公司提供相关情报,好让我们研究进行远端控制的方法?」 『唔……』 鹰眼发出为难的沉吟声。 这时,博士取代欲言又止的赝眼回答了问题: 『dna密码是safecraft公司的研究专利。这项技术也被活用于美国的国防技术中。就算要他们提供相关情报,应该也会被一口回绝吧。』 接在博士之后,鹰眼也补充道: 『跟贩卖战斗机一样,这在日本就像是贩卖黑盒子。要是打开黑盒子进行内部研究,便有引发外交问题的疑虑。美国的司法部或国防总部应该也会严加守护这项专利。从正面进攻,想必得不到结果。』 听到这里,狩月脸上浮现了充满自信的笑容说: 「也就是说,只要得知正确的dna情报,就能操控装置了吗?」 『是这样没错。但现在,因为正确的dna情报成谜,我们也束手无策。』 「我来假设一下。如果我们掌握到嫌犯的真实身分,然后从对方的住家或其他地方『取得他的dna样本』的话呢?」 『!』 「safecraft公司不会提供相关情报。不过,倘若将嫌犯的dna样本交给他们,safecraft公司应该也愿意替我们准备可从外部控制那台平板电脑的程式或装置吧。」 『原来如此。委托safecraft公司提供可让那台平板电脑失灵的手 段吗?』 「这是唯一不会侵害到他们的专利,又能让我们达成目的的方法。」 『等等啦,局长。如果能够确定嫌犯的真实身分,不需要特地取得他的dna样本,只要去广播室回答出正确答案就好了吧?这么做的话,他不就会释放学生了吗?』 「前提是『嫌犯会遵守这样的口头约定』。你信任那名嫌犯吗?」 『……』 「万一嫌犯没有遵守承诺——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必须取得dna样本。务必要让safecraft公司答应协助我们。他们应该不至于无视我们的委托才是。倘若对孩子沦为牺牲者的犯罪事件视而不见,会对企业形象造成致命的影响。我会试着跟他们谈谈。请把ceo的联络方式传送到我的平板电脑里吧。」 『我明白了。』 听到狩月的灵机一动,鹰眼也迅速地出声回应。 随后,白色萤幕上再次映照出博士的身影。 博士叹息说道: 『总之,目前的结论,是我们无法凭自力解除炸弹。』 「看来,也只能再陪恐惧之脸玩一下游戏了。」 「是吗?我倒是对陪他玩游戏的做法抱持怀疑的态度。」 三岛冷冷地道出自己的感想。 「如同你刚才说的,就算有学生回答出正确答案,也不保证他就会遵守承诺释放学生。如果无法相信他,就算继续参与这场游戏,也只会白忙一场。」 「话虽如此,但你们想展开强行突袭行动的话,还是必须多提高成功率才行喔。」 「在限制时间内锁定嫌犯身分的机率,应该也没高到哪里去吧?」 狩月以温和的微笑和三岛冰冷的视线对峙着。 不知不觉中,内阁情报调查局和特殊搜查小组,因各自主张的温和手段和强硬手段,而逐渐进入对立的状态。再继续讨论对策的方向性,恐怕也不会有任何进展。于是狩月试着换个话题。 「总之,恐惧之脸使用的平板电脑类型是一大线索。想进口如此特殊的装置到国内,可透过的管道应该相当有限。请搜寻一下那款叫做kratika的平板电脑的买卖情报。或许在嫌疑者名单中会出现买家。」 『我已经着手在做喽。除了政府机关的正规贩售管道以外,我也会找找组织犯罪对策课或公安的违禁品资料库。十五分钟以内会报告结果。』 「你的工作效率还是一如往常的好呢。」 『所以你才会挖角我吧?我优秀是理所当然的啊。』 对鹰眼的才能感到钦佩的同时,狩月也不禁为她微微带刺的语气露出苦笑。 至此,这场确认现况的集会暂时解散。 看着搜查官们步出帐篷,狩月喃喃说道: 「不过,实在有点吊诡呢。」 「嗯,就是说啊。」 回应他的人,是站在身旁的三岛。狩月又接着表示: 「就现况看来,恐惧之脸是独自执行这起人质挟持事件。然而,不管怎么想,他都不可能一个人完成埋设那些炸弹的作业。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能使用无法透过一般管道取得的平板电脑。」 「这不是个体能够完成的犯罪行为。一定有在背后协助他的组织或共犯。八成是这样吧。」 「是的。而且,身为后盾的共犯,可能是个财力和地位兼具的人物。」 「总之,这起人质挟持事件,背后铁定有大量的资金在流动。」 狩月和三岛似乎认为这次的事件不太寻常。 沉思片刻后,狩月再次开口: 「……嫌犯表示,这起事件是国家的危机。」 「那家伙的发言根本不值得采信。」 三岛说了声:「你是要说这个啊?」接着叹了一口气回应: 「我并非没把炸弹的危险或人质的性命安危当一回事。不过,就算知道了拥城自重的嫌犯的真实身分,也不至于导向足以震撼整个国家的恐怖攻击事件吧?」 「如你所言……但我也无法轻易断言。不过,这并非单纯的人质挟持事件,是我们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情。」 或许是无法肯定,也无法否定狩月的说法吧,三岛沉默地离开了。在他踏出帐篷之后,鹰眼出声呼唤独自留在里头的狩月。 『局长,你现在有空吗?』 「是,什么事?」 『我按照你的指示,调查了学园里的监视器影像,不过……』 「有发现什么吗?」 『你可以看一下那边的萤幕d吗?』 狩月望向设置在帐篷里的电脑萤幕,寻找上头贴着「d」标签的萤幕。 他移动到萤幕前方,画面上显示着校舍里的监视器影像。 『和学园合作的保全公司,会把学园里头的监视器影像备份到公司内部的伺服器上。我透过有些强硬的手段跟他们借来看了。在寒假时,学园里的监视器似乎也是全天运作的状态。我确认过这段期间内的监视器影像,但都只有拍到进出校舍的教职员或相关业者而已。没看到嫌犯入内埋设炸弹的踪迹。』 「他有没有可能是从监视器的死角进出,并在死角处进行埋设作业?」 『想挖开三公尺厚的水泥地面埋设炸弹,一定需要把大型工具带进去吧。我觉得应该无法在不被监视器拍到的情况下进行。至少在地面上的作业是如此。』 鹰眼的最后一句话听来语带玄机。 随后,萤幕上的影像被切换,这次出现的是校舍的设计图。 『这是静峯学园建造时的设计图。』 「……而且还是校舍『地底』的设计图,是吗?」 『没错。静峯学园的地底似乎有个巨大的空调设备系统。那里没有监视器,除了相关业者以外,一般人也不会进出。不过,似乎可以从那里直达校舍的正下方。嫌犯很有可能是在校舍的地底进行埋设炸弹的作业。』 「原来如此。那么,我们或许也能从地底接近校舍,进而解除炸弹吧。就联络一下管理空调设备的公司,让他们指导我们入内吧。」 『这样的计划听来可行,但是……』 「但是?」 『地底唯一的通路,通往教职员办公室的正下方。在教职员办公室被炸毁的时候,那里八成也发生了坍塌。所以,通路恐怕十之八九被瓦砾堆堵住了吧。』 「在一开始引爆教职员办公室的理由,原来不只是为了让成年人从这个舞台上退场吗……」 回应鹰眼的狩月皱起眉头。 他以一只手抚着下颚,略感疑惑地提出一个疑问。 「话说回来,你不觉得这张设计图有点不对劲吗?」 『不对劲?』 「做为教育设施用的空调系统,这个设备的规模感觉有些夸张呢。简直像是百货公司用的大型设备。」 ▲ 13:00 ▼ 在勇介遭到公开处刑后,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以上。 每间教室里头的情况都相当凄惨。 无法抹去处刑所带来的震撼和恐怖,而趴在桌上不断啜泣的女学生。教职员办公室爆炸时,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割伤的学生,在教室一角接受包扎治疗的同时也不停哭泣。无法把身上湿透的制服弄干的学生们,在寒冷、恐惧和绝望中颤抖着。甚至有学生开始恶狠狠地批评迟迟未能入内展开救援的警方。校舍内呈现一片被愤怒和悲痛支配的地狱光景。 尽管如此,学生们还是试着努力维持冷静。 每间教室里的班长都当起了会议长,将班上同学针对恐惧之脸的推理或意见统整起来。黑板上写着学生们绞尽脑汁想出来 的一连串推理内容和关键字。然而……每个推理感觉都对解决事件没有太大的帮助。 为了揭穿占据广播室那名精神异常的嫌犯的身分,学生们无不卯足全力。 理世和彼方两人并排坐在教室后方的位子上,眺望着眼前的光景。 不过,与其说彼方是坐在椅子上,倒不如说他是被绑在椅子上比较正确。 「你还好吗?」 彼方朝脸色苍白、低垂着头的理世问道。 毕竟她被迫收看了认识的人遭到残忍杀害的场面。就算想表现得镇定,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恐怕都无法保持平静。不过,并没有因此放弃一切的理世,现在仍勉强自己将颤抖的双手紧紧握拳。 她回以逞强的答案。 「……我很好。」 理世上扬的眼角噙着泪水,像是说给自己听似地轻声表示。 「你很努力呢。」 发现自己被理应轻蔑的哥哥鼓励,理世不甘心地拭去眼角的泪水。 然后重新打起精神。 她看着不同于以往,显得惶恐不安的同学们,然后对身旁的彼方开口: 「……在被挟持成为人质之后,人们会出现四个阶段的心理变化。」 理世淡淡地开始阃述自己的见解,彼方则是沉默以对。 前者并不在意,只是继续往下说: 「在一开始,人质会表现出震撼或否认等心理反应。会感到脑中一片空白,或怀疑状况的真实性,属于逃避现实的阶段,也称为冲击期。接下来则是动摇期,亦即感到恐惧或不安的阶段。然后是稳定期。随着时间经过,逐渐能接受自己变成人质的事实,并相信只要老实配合嫌犯,就有机会生还的阶段。」 语毕,理世露出苦涩而扭曲的表情,道出最后的部分: 「……最后的阶段,就是目前这种最恶劣的状态。在监禁时间拉长之后,人质会逐渐涌现警方完全不可靠的想法,开始对警方抱持否定的态度。也就是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 「还剩下五个小时。距离时限才经过一半的时间,却演变成这种情况。有点诡异呢。」 听着理世的说明,彼方仍带着彷佛在眺望远方某处的视线。 看到彼方心不在焉的模样,理世狐疑地转身面向他问道: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你从刚才就不发一语,是在想什么?」 「……我在思考恐惧之脸一言一行的矛盾之处。」 「矛盾?」 彼方吐露出自身的想法。 「在这起事件中,他提出的要求是什么?」 「就是……要我们揭穿他的真实身分呀。」 「所以才显得矛盾。你看看周遭学生的样子吧。」 彼方这么一说,理世重新环顾班上的同学们。 努力讨论着恐惧之脸的真面目的他们,眼中所流露出来的——是畏惧。 「刚才那场杀人实况转播,把学生和『回答问题的行为』一口气拉远了。因为他们得知了答错就会被杀这个巨大风险的存在。让这样的风险曝光,必定会使得回答问题的人数大幅减少。想让学生回答,却又做出令他们不愿回答的行为。十分矛盾。」 「……听你这么说,真的有点奇怪呢。」 「肯定很奇怪。」 正当理世想开口询问彼方有什么打算的时候—— 彼方开口换了个话题: 「在这种状况下,还是有毫不畏惧恐惧之脸的人呢。」 彼方冰冷的视线望向两名学生。 「你是指博光跟佐成同学?」 理世也察觉到这两人不太一样的态度。在班上同学全都表现出惊慌失措、倍感压力的模样时,只有他们一如往常地平静。 理世开始向彼方介绍这两人。 首先,她望向把双脚翘在自己座位的桌上,将座椅向后仰的红发少年。 「不破博光。现任厚生劳动省大臣的儿子,也是学园里有名的不良少年。他仗着父亲的权势,就算面对同样是不良少年的学长,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从社会心理学来看,是典型的敌意归因偏误的表现。恶意曲解他人的行为,并对他人表现出攻击性的态度。可说是愤怒的具现化。再加上他还有享乐主义者的一面,能够在以行动宣泄怒气的同时获得喜悦。你刚才被那样痛打一顿,或许也不需要额外说明了吧。总之,他相当暴力。」 博光无言地在一旁观看班上同学的推理大战。 脸上还带着令人不舒服的奸诈笑容。 随后,理世将视线转往坐在靠近窗户的座位的另一名少年。 「另外一个是佐成良太。他是著名演员的儿子,然后……对女孩子很轻浮。」 或许是从理世吞吞吐吐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什么,彼方以略为困惑的眼神望向她。 察觉彼方的反应,瞬间脸颊发烫的理世急忙出声否认。 「你那是什么眼神呀!我……我又没跟佐成同学很亲近!」 理世清咳了几声,等待脸颊的热度退去后,再次开口继续说明: 「……他从刚才就一直看着窗外呢。不参加班上的讨论,是因为对同学们的想法没有兴趣。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我想应该是这样。虽然感觉很好亲近,但其实不会打从心底相信别人,是相当谨慎的人。看他持续着以手托腮,一动也不动的模样,或许是在深思什么吧。对了,上午时,他好像跟谁通过电话……之后,佐成同学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因为我没有跟他很熟,只能说出自己观察过后的结论。」 「……行为侧写吗?你把自已训练成具有看人的眼光了啊。」 「这是我的武器。为了在将来和像你这样的罪犯战斗的武器。」 「……」 「我也不想死,所以,得做自己做得到的事。现在,我正在尽最大的努力做自己能做的事,拼命试着揭穿恐惧之脸的真实身分。」 听完理世的话,仍面无表情的彼方问道: 「你也分析过我了吗?」 理世将视线从彼方身上移开。眯起有些落寞的双眸望向自己的脚边。 停顿片刻后,她缓缓道出内心的想法。 「我听说,爸爸在我们出生前就死了。我一直相信这件事,未曾怀疑过。」 「……」 「然而,这其实是妈妈的谎言。我不明白大人之间的问题。总之,妈妈亟欲避免我们和爸爸见面。这就是我们家的现实。」 理世这番话,彼方也开始回忆过往。 他想起自己一无所知,只是纯粹渴求着父亲那时的孤独感。 理世或许也一样吧。她的表情透露出几分年幼时的安详。 但下一刻,理世是要粉碎这种安详般,痛苦地蹙眉表示: 「后来,妈妈变成那样……那时,我们还是什么都做不到的小孩子,根本束手无策。而爸爸愿意帮助这样的我们。可是,你却……『杀死了爸爸』。」 理世冷冷地斜眼瞪向身旁的彼方。 「不只是爸爸。你参加的那场恶劣无比的恐怖攻击行动,让温柔的妈妈也死了。小学的朋友,还有住在附近的温柔姐姐也是。大家全都死了。你从我身边夺走双亲,把一切弄得乱七八糟之后,留下我孤独一人。我真的……打从内心憎恨你。」 理世将形状完美的双唇抿成一直线,忍住更多怒骂的语句。 然后……对彼方说出一直很想问出口的那个疑问。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杀人魔?你真的参与了恐怖攻击行动吗?」 「……」 「我所认识的彼方相当温柔,是个连虫子都不忍心杀害的人喔!他并不是……会伤害其他人的人。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吗?倘若你只是一头披着彼方外皮的怪物,就这么告诉我啊。我这次真的会毫不迟疑地杀了你。」 理世的一字一句静静地刺入彼方的内心。 一心企盼着哥哥死亡的妹妹。听到理世充满恨意的话语,彼方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不过,他没有将内心的苦恼显露于脸上,只是眯起双阵。 「成为死刑犯之后,每天都好像在没有太阳的世界里过活。」 理世沉默地倾听彼方轻声道出的内容。 彼方只是说出能够向理世坦白的内容。 「无论是在阳光下漫步、感受徐风轻抚脸颊、仰望万里无云的蓝天,或是眺望潮来潮往的大海,也总是会思考自己接受处刑那天的事。」 那是会在不久的将来出现的事实。 「名为死亡的未来,会夺走人的幸福。世界的景色变得黑白,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失去价值,让人再也无法感受到喜乐。彷佛活着的喜悦被连根拔除了。」 只是为了等待处刑而活着的每一天。 除了绝望以外,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是一段枯燥乏味的时间。 在执行死刑之前,让彼方彻底体验这样的痛苦,是他应受的惩罚。 让他在这段残酷的时间中苟延残喘,正是唯一的补偿方式。 「所以,你不用担心。假扮成你的哥哥的怪物,会在尝尽痛苦滋味之后死去。就算没有在这里被你杀死,你眼前的怪物也必定会坠入地狱。」 彼方转头面向理世。 「只是……就算是这样的怪物,也会为自身之死寻求救赎。」 在彼方的注视下,理世也不禁转头面对他。 彼方以带着平静决心的强力语句表示: 「白白丧命和有意义的死不同。今天,我觉得自己能够为『某样事物』赌上性命。」 彼方这番话,让理世将他和过去的哥哥的身影重叠,并为此陷入困惑。 这个男人——真的是史上最恶劣的杀人魔吗? 理世愈来愈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了。 不对。 今天,在跟他重逢后,理世甚至变得无法理解自己的感情。对方明明是个必须憎恨、宛如恶魔般的男人……自己却无法彻彻底底地恨他。 以为自己已经舍弃那份爱恋之情,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吗?这让理世很不甘心,也很难为情。为了隐藏自己背弃道德的泛红双颊,理世将视线从彼方身上移开,然后低头不语。面对这种重大罪犯,她认为自己现在所抱持的感情相当不妥。 在理世沉默下来之后,彼方的颈圏取而代之地传来狩月的声音。 『——我们已经查明了几件事,所以现在来向大家宣布。』 来自警界人士的声音,让学生们的议论声瞬间停止。众人的视线都往彼方身上集中。 『各位同学,可以麻烦你们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吗?』 「……你是指学园发给我们使用的那个?」 听到理世这么问,狩月回以肯定。 『是的,学园发给各位的那台学习用平板电脑。每位同学应该一人都有一台吧。我们还是学生的时候,上课都是自己动手抄笔记呢。时代真的很不一样了。』 听到狩月的指示,学生们纷纷从自己的书包里取出平板电脑,并将其启动。 『现在,警方虽然限制各位传送或接收电子邮件,但如果联络范围是警方的网域,就可以自由收发邮件。我们会透过电子邮件,随时将入手的情报传送至各位的平板电脑里。现在,请让我暂时将各位的平板电脑当成说明用的萤幕。』 狩月看着学生们开启邮件附加档案的动作,然后开始说明: 『我们追查了静峯学园的资本往来纪录,在学园创立时的高额出资者当中,出现了天照制药的名字。看来,这所学园之所以会成立,似乎跟天照制药脱不了关系。』 狩月淡淡将本部获得的情报陈列出来。 随后,学生们的平板电脑上,显示出一名陌生的女性年长者的经历表。 「……这是?」 『宗形早苗。她拥有生化学的博士学位,是天照制药的前社员,也是栃木研究所的主任研究员之一。研究内容是阿兹海默症的治疗药剂。』 彼方听过这个名字。 『我们确认过天照制药的帐户往来纪录。五年前,在静峯学园成立时,他们投资了一笔高额款项。同时,宗形早苗隶属的研究团队,其研究预算遭到删除。而那笔研究预算恰巧和投资学园的金额相同。所以,有可能是天照制药将她的研究预算挪用为学园创设资金使用。』 听到狩月的说明,看着平板电脑的博光开口问道: 「那又怎样?你该不会想说这个女的就是嫌犯吧?」 『天照制药和静峯学园——她是能够串连起这两个关键字的人物。或许也是彼方老弟和恐惧之脸两人「共通认识的人」。』 彼方探头望向身旁的理世所持的平板电脑。 然后微微皱起眉头。 『五年前,宗形早苗在任职的栃木研究所使用药剂纵火,导致六名职员因火灾丧命。因研究预算被删除而怀恨在心,似乎是她的犯案动机。这起事件发生后,她被判处死刑,和彼方老弟同样被监禁在重大罪犯特殊看守所里。宗形早苗的死刑处决已经执行了。不过,负责看守她的狱警,证实了宗形早苗在生前时常提起彼方老弟。你有在看守所和她说过话吧,彼方老弟?』 彼方没有回答。但狩月仍继续追问: 『你还记得她吗?』 「……嗯。」 『关于她都跟你聊些什么,你还有印象吗?我们无法向死人打听情报,所以,就算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好,如果你能提供线索,会非常有帮助。』 尽管狩月这么问,彼方一开始仍是不打算回答的样子。 但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而缓缓开口。 「待在重大罪犯特殊看守所里头的囚犯,有一段能够到运动场上的自由时间。我只有在那时跟她说过一次话。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为什么会被关进来,还有看到我就让她想起自己的孩子等等……纯粹是这种微不足道的闲聊罢了。」 『请等一下。你刚才说「孩子」?』 听到出乎意料的内容,狩月随即要求彼方暂停。 『这就奇怪了,宗形早苗没有孩子啊。』 「……?」 在狩月道出疑问的下个瞬间,鹰眼完成了更进一步的经历调查。 『局长,我马上去搜寻了情报。』 鹰眼将某个男子的经历表传送到学生们的平板电脑里。 『因为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在搜寻时被我漏掉了。宗形早苗有领养一个男孩子。我找到了她以监护人的身分收留一名孤儿的纪录。这个男孩子今年已经二十八岁,名叫冬木丰……咦,这个人不就是……!』 「怎么了吗,鹰眼——」 「喂喂,你刚才说啥!冬木丰?」 打断狩月的话而发出惊叹声的是博光。 「那不是我们的化学老师吗!」 不只是博光,教室里所有学生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学生们每个人都一脸苍白地低头望着显示于平板电脑上的男子。 在学生因错愕而沉默下来的时候,鹰眼略为亢奋的声音传来。 『冬木丰目前是任职于静峯学园的教职员!从静峯手表的出席纪录系统来看,他今天 早上有去上班,但在教职员办公室爆炸后一直无法去确认尸体,所以无从得知他是否死亡!恐惧之脸的真实身分,说不定就是这个人……!』 教室里瞬间骚动起来。 自己身边某个熟悉的人物,可能就是占据了广播室的变态。学生们的内心涌现了惊讶和些许怒意,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那么,那个杀人犯就是老师吗?」 「会引爆教职员办公室,是不是为了让大家以为他死了……?」 博光像是要代表全体学生的意见般,以粗鲁的语气开口质问狩月: 「所以,那个教化学的冬木,就是占据广播室的疯子喽?」 『不,这点还无法确认。』 「啥?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意思是,冬木丰也有可能不是嫌犯。』 狩月以沉稳的语气安抚急着想要得出结论而暴躁不已的博光。 『首先,他和天照制药社长杀害事件的嫌犯没有共通点。而且,嫌犯在这次的人质挟持事件中准备的炸弹,或是其他计划安排,都是一介教职员无法独力完成的浩大工程。倘若没有足以说明上述疑点的线索,我们也只能将冬木丰视为高度可疑的「嫌疑犯」而已。』 「啥~?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吗!警察的眼睛都瞎了啊!」 博光变得更加不耐烦了。 但狩月仍以谨慎的态度试着说服他。 『必须再三确认过才行。倘若答错了,现场的各位之中就会有人被杀。光凭不确定的情报就让学生前往回答,是危险至极的行为。』 听到狩月的回应,博光的额头浮现出明显的青筋。 「你这混蛋!吵死啦,没半点用处的条子!」 『……?』 「只能待在外头的警察,少用那种自以为是的口气讲话!剩下时间已经不多了,好不容易知道可能是嫌犯的人选,竟然要我们什么都不做?开什么玩笑啊!这些推理的答案,只要去问那个广播室里头的疯子本人,不就知道了吗!」 被满腔怒气支配的博光,用力将自己的课桌一脚踹飞。 一旁的学生们被他踹桌子的声音吓得缩成一团。博光大步从这些人的身旁走过,然后推开班长走上讲台。 博光怒瞪着每一个同班同学,怒吼着下达命令: 「喂,你们!派一个人去回答试试看啦!」 每个人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但下一刻,这些表情都转变为惨白。 他们从博光的眼神领悟到他是认真的。不是说笑,而是真的在命令他们。 学生们全都移开目光,将视线落在桌上或地板上。 看到同学们的反应,太阳穴浮现青筋的博光暴躁地啐道: 「怎样啊~?都没人自愿吗?有够没骨气耶!」 为了排解持续升温的暴躁感,博光朝一名座位离他最近的男生开口。 「喂,泽村!」 「噫……!」 对方是一名看起来有些懦弱的肥胖少年。博光拾起靠在黑板旁边的球棒,走向名为泽村的少年所坐的位子。 「你去回答。」 「噫……噫噫噫!我不要!」 「你鬼叫什么啊!」 博光从正面对因恐慌而眼眶泛泪的泽村咆哮。 随后,他像是套交情似地将手搭上泽村的肩膀,在他的耳边如此提议: 「放心吧。像你这种没用的肥猪,就算少了一个,也没人会感到困扰。不只是这样,如果你现在挺身而出,在顺利解答后平安回来,我以后就不会再殴打你作乐,也不会再找你麻烦。这场交易不错吧,嗯?」 「噫噫噫噫!」 「都叫你不要鬼叫啦!」 磅! 博光猛力挥下球棒,击向泽村搁在桌面的手背。 在一阵轻微的「啪叽」声之后,泽村的手背朝不合理的方向扭曲。 「好……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 「住手啦,不破同学!」 看到泽村抚着骨折的手放声大哭,一名女学生忍无可忍地从座位上起身。 这或许是基于良知的自然反应吧。这名女学生——理世的好友姬谷唯,为自己轻率的行为吓得脸色发白。 「怎么,姬谷?这样袒护泽村,就代表你愿意去回答喽?」 「我……!」 「我老爸是厚生劳动大臣,所以在各个业界都有人脉。演艺圏一些有的没的八卦,也时常会传入我的耳里呢。我也听说过你老爸的『秘密』喔。」 「!」 「要是不想被爆料,就给我去回答问题吧。」 为了阻止博光攻击泽村而起身的姬谷,现在无力地沉默下来。 没人能够代替他人行动。这么可怕的事情,不可能有人做得到。 要是答错了,就会被残忍地杀害。 前去广播室回答问题,必须将自身性命做为赌注。 以无法确定百分之百正确的答案回答恐惧之脸,简直是不要命的行为。包含唯和泽村在内,无人拥有即使必须将自己的未来放在天平上,也愿意去回答问题的勇气。 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仍如此命令同班同学的博光,可说是没有半点人性。 「怎样啊、怎样啊!每个人都不讲话吗!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算别人去回答问题然后被杀掉,也没关系是吗!这是哪门子同班同学!哪门子朋友啊!到头来,只要自己能得救,就算朋友死了,你们也不痛不痒啊!哈哈哈!」 对不听从指示的同班同学感到愤怒的同时,博光的内心也涌现了同等的喜悦。无穷止尽的暴力——能够行使这种力量的理由增加了,正是令他乐开怀的缘由吧。 理世眺望着脸上充满愉悦,对暴力行为乐在其中的博光,不禁喃喃说道: 「……最坏的预测成真了呢。」 在彼方身旁的她流下冷汗。 理世透过彼方的颈圈,向观察着教室情况的对策本部成员表示: 「这个学园里头的学生,没有半个人敢忤逆博光。」 『……没有半个人敢忤逆他?』 「这间学园不是普通的高中。就读这里的学生,其父母多半都是社会上的要角。双亲的权势或社会地位,便等于学生在学园里的地位。博光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养父不破厚生劳动大臣,掌握着非比寻常的庞大权力。」 『……』 父母的权势高低,甚至会决定孩子交友圈的阶级。 理世所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真要说的话,规定每个楼层的学生必须待在自己的教室里,其实并非各班班长讨论出来的结果。根本没人讨论过这种事。纯粹是以博光为首的不良少年们,擅自以暴力强迫全校学生听令的结果。」 『……以低年级的他为首?就连高年级都会顺从他吗?』 「博光强迫我们不得离开教室。忤逆他的学生,就会像彼方那样遭到毒打。现在支配这所学园的人是恐惧之脸,但威胁不仅如此,博光的暴力也相同。大家都很怕他,没人敢反抗他。」 「简直是地狱之王。」 理世沉默地肯定彼方的譬喻,然后又继续说道: 「……在嫌犯无视警方的存在,仅将回答权交给学生的那一刻起,博光一行人就将警方视为派不上用场的局外人。而其他学生也是。陷入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学生们,也逐渐变得不愿意信任警方。接下来,就算有学生做出跳脱常轨或是不理性的行为,或许也不值得惊讶了。没有老师,也没有任何能制止异常状态蔓延 下去的成年人在场。危险的恐怕不止嫌犯而已。」 理世屏息眺望着博光施展暴行的模样。 彼方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在沉思片刻后,彼方轻声开口: 「正好,我来确认一件事吧。」 「……?」 听到一旁的彼方说出令人在意的发言,理世不禁转头望向他。 然而,在她询问彼方有何打算之前,后者便开口呼喊博光。 「喂。」 「啊啊?干嘛,混蛋杀人魔!」 他打算批评博光的暴行吗?相较于暴躁不已的博光,彼方的态度相当轻率。从旁观望这种状况的理世,不禁感到胆战心惊。 被绑在椅子上的彼方对博光说道: 「你不是个傻子,所以,应该也明白警方说的话仍有一番道理吧?尽管想去回答,却无法保证答案正确。这么一来,就无法否定答题者被杀掉的可能性。」 「啥?所以我才要自己以外的人去试试看啊。除了我以外的人,不管有没有答对,我都无所谓啦。」 博光以鄙视的语气嘲笑着回应。但彼方仍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再说,你真的相信恐惧之脸的口头承诺吗?只要赢了这场游戏,学生们就能获释。要是他不信守承诺,陪他玩这个游戏,只会让更多人白白送命。」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可是,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怎么做啊!现在可完全没有其他能突破现况的对策耶,你懂不懂啊!」 「对策当然有。很简单,只要『杀了』恐惧之脸就好。」 「……!」 彼方以黯淡的眼神如此断言。 听到这个反常的提议,博光也不禁哑然。 「打从一开始,我就一直秉持着这样的意见。或许他相当警戒我吧,在初次见面的时候,恐惧之脸就看穿了我打算射杀他的计划。虽然我失败了,但除了我以外的学生应该有机会。佯装去回答问题,然后趁机杀了他。只要能够出其不意,就有可能成功。」 「……你这混蛋!」 「没必要老实遵守他的游戏规则吧?那种东西无视就行了。跟回答问题相较之下,这个方法一旦成功了,就能够确实让所有人获释。」 「你这番话是要我们去『杀人』吗……!」 「有什么问题吗?」 这不是一般的思考模式。绯上彼方是能够若无其事地玩弄他人生死的杀人魔。 凝视着彼方以若无其事表情肯定的博光,再次体认到这个事实。 听到他的提议,就连博光也沉默了下来。 虽说是不良少年,但博光并不曾犯下杀人这种重大罪行。别说是他了,全校的其他学生理所当然也没有这种经验。这无疑是人类所不能跨越的一条界线。是想在法治国家生存的人必须遵守的,有如一道理性围墙的底限。 然而,在自身性命饱受危险威胁的现在,情况又如何呢? 不只是博光,其他学生也露出相当困惑的表情。 听到彼方荒唐的提议,狩月也不禁开口劝诫: 『……你都说了些什么啊,彼方老弟。竟然向学生提议这种事。就算有这种想法,也不应该把它说出来。这样会引发无法挽回的问题喔。』 因目前身陷紧急状态,而有失冷静的学生们,究竟会呈现什么样的反应?这实在令人难以想像。就算现在开口规劝彼方也为时已晚。所以,狩月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教室里一片鸦雀无声。 无人出声肯定彼方的意见,但也无人表示否定。 他们都陷入了思考。虽说恐惧之脸是个残忍的嫌犯,但也是一个人。该为了让自己获救而杀死他,还是继续陪他玩这场毫无正面帮助的游戏?是只能二择一的状况。 在漫长的寂静之后,一名少年打破了教室里的沉默。 「——我赞成杀人魔的提议喔。」 出声的人,是原本一直静静眺望着窗外的佐成良太。 他朝博光露出一如往昔的爽朗笑容。 「由我动手。大家应该没有异议吧?」 佐成的发言让教室里一阵哗然。 班上最轻佻的男同学,竟然主动扛下杀人的任务,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这着实是来自令人出乎意料的人所做出的意外发言。 博光不禁半信半疑地询问佐成: 「……你不是嘴上说说,是真的打算动手吧,佐成?」 「嗯,我会动手。」 「你有没有搞清楚啊?是要你过去杀人耶?」 「没办法啊。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大家啊。这可是正当防卫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喂,你倒是挺有骨气的嘛!」 佐成带着爽朗的微笑,向班上的同学们如此宣言: 「大家放心。我一定会杀了冬木老师。」 ▲ 13:32 ▼ 郊外某处的山野。 在别墅林立的山路上,一辆没有开暖气的轿车停在路肩。 坐在驾驶座上的中年胡渣男,一边看着平板电脑显示出来的内容,一边露出面有难色的表情。他蓄着宛如修剪过的草皮般的一头短发,脸颊十分削瘦,眼神散发出身经百战的魄力。坐在冷飕飕的车里的他,发抖着将防弹背心的领子拉高,好盖住脖子。 男子一脸厌烦地看着显示在平板电脑萤幕上的某个男性容颜。 「……哼。冬木丰。跟待在现场的女高中生侧写师的行动侧写结果一致的人物吗?竟然让一个小女孩来分析精神病患的脑袋,二十一世纪当真是个荒腔走板的时代耶。人类果然应该照着诺斯特拉达姆士当初的预言,乖乖灭亡就好了吧。」 男子这么叨念着,然后转而对副驾驶座的少女开口。 「喂,『城堡』。」 「嗯~?」 被唤作城堡的少女懒洋洋地出声回应男子。 她穿着裙子和膝上袜,连帽t恤的帽子拉得老低。是名约十五岁左右的少女。 从帽子下露出的双眼,像是在打瞌睡般半闭着。乍看之下是一名普通的少女,但她宛如泥水般混浊的阵子,像人偶般不带一丝情感。令人感觉有些诡异。 男子从刚才就一直忍耐着。 最后,再也按捺不住的他,终究开口抱怨了起来。 「我说啊,之前也提醒过你,不要在车上吃味道很重的东西吧?」 城堡的腿上放着一个纸袋。 她一只手拿着薯条。 另一只手捧着用纸袋包装、刚开始吃的起司汉堡。 听到指摘的城堡装傻歪着头问道: 「嗯~你有说过吗?」 「有啦!我还特别交代你不要吃起司类的食物吧!我讨厌起司。光闻味道就无法忍受了,你竟然还大口大口地吃起司汉堡吃到脸颊都鼓起来。你是松鼠啊?」 「有什么关系,松鼠很可爱啊。」 「要是出现像你这种会说人话的可恨松鼠,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射杀。」 「你好过分喔~哎呀,别这么严肃嘛。再说,起司这么美味,想吃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就像是生理现象喽~」 「哪里美味啦!就只有臭味而已!」 「什么嘛、什么嘛~你明明是『猎人』,却完全不平心静气耶。男人变成大叔以后都会这样吗?干嘛跟我这种小孩子认真呀~」 「我才不是大叔。是对脑袋有问题的小丫头说之以理,心胸宽大的帅中年啦。」 对城堡抱怨了一大串之后,被唤为猎人的男子开始将大脑切换成工作模式。 他拿起安装在车子里头的无线对讲机,朝话筒开始说话: 「喂~喂~这里是十七号车,城堡和猎人搜查官。我们已经抵达嫌疑犯的自家外头了。听得见吗,面瘫妹?」 猎人这么开口之后,随即有个语气带刺的少女做出了回应: 『我是鹰眼。不是从以前就要你别叫我面瘫妹了吗?我已经透过卫星掌握到你们的位置了。随时都能开始进行情报支援。』 「喔~这样啊,了解。通讯品质感觉也很好。那么,麻烦你马上针对建筑物四周索敌,并确认屋内的人数。」 猎人望向车窗外头,凝视着附近的一栋小木屋。 那是一栋二楼高,附有木质平台的木造房屋。 屋龄感觉不算旧,墙面上的白色油漆仍呈现着鲜明的色调。 鹰眼的声音透过无线对讲机传来: 『附近没有哨兵的踪影。根据红外线热像仪的分析,建筑物内部似乎没有热源存在。不过,从建筑物修缮纪录来看,家中的墙壁似乎使用了隔热材质。红外线有可能被这种墙壁阻绝,所以,还是把屋内的敌人情报视为不明的状态吧。我会把影像传送到你那边的平板电脑。』 猎人有些惆怅地喃喃说道: 「……冬木丰的母亲宗形早苗所持有的不动产,倒是位在一个清幽的好地方嘛。现在似乎被冬木丰做为自宅使用,每天从这种地方去上班,还真是享受啊。总之,他所居住的地方,看起来跟一般民宅不太一样呢。」 他嘴里一边叨念着,一边将平板电脑放进腋下的收纳袋里。 「我们手上有强制搜索令,而且还找了一堆人来。机会难得,就去他的府上参观一下吧。我可要亲眼看看豪华别墅的内部装潢。喂,走喽,城堡。」 「咦~好麻烦喔~」 「哪有不想前往现场的现场搜查官啊。给我好好工作啦。」 「我又不是捜查官,是民间顾问耶~」 在猎人推开车门下车后,城堡也一脸不情愿地跟上他。 从车上走下来的两人,腰间都配置了插在枪套里头的自动手枪。两人各自掏出自己的手枪, 并以熟练的动作解除安全装置。和穿着防弹背心的猎人相较之下,城堡只有连帽t恤这样的轻便打扮。 「能不能矫正一下你那讨厌防弹背心的个性啊?」 「以前的伟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子弹只要打不中人,就不足以惧。」 「是这样没错啦。但现场指挥官的我站在必须保证团队安全的立场,还是得叮咛一下。」 随后,猎人透过耳机麦克风发出指示。 「要上喽。」 身为指挥官的他下令之后,更多内阁情报调查局的搜查官从停在附近的其他车辆之中现身。他们都和猎人一样,身穿标示着「ciro」四个字的防弹背心,也握着自动手枪。 猎人沉默地以手势对己方搜查官下达指示。 两人绕到后方,三人从西侧的木质平台进攻。 搜查官们遵从这项指令,埋伏在小木屋的前后左右。 不久之后,他的无线电对讲机陆续收到己方的搜查官们的联络。 猎人将手枪指向大门,眯起双眼说道: 「数到三就开始。」 确实数到三之后,猎人一脚将玄关的大门踹开。 「ciro!所有人都ea在地上!」 其他搜查官同时从后方和木质平台冲进室内,并同样呐喊出组织名称。 高举着枪的搜查官们,宛如从四面八方涌进屋内的洪水,陆续压制了室内每个房间。他们一下子就将一楼和二楼房间的状况全数确认完毕。 在搜查官压制所有房间后,猎人并未放下手枪,只是叹了一口气。 「……警报解除?」 他不敢大意,举着枪和城堡一起缓缓踏出步伐。 两人所在的客厅有一座大型暖炉,墙壁上还悬挂着鹿头标本。 以眼角余光瞄过这些摆设的猎人不禁抱怨起来。 「这个家还真是豪华啊。冬木丰继承了这个家对吧?真令人羡慕。能在这种地方生活的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经济状况呢?」 『毕竟宗形早苗是天照制药的首席研究员啊。我想她应该赚了不少吧。在遭到逮捕前,她的年收应该足以买下这样的房子。』 「呜哇~超过一千万的年收啊?我就算这样赌命工作,也还有十六年的贷款,跟一堆有的没的开销耶。这个世界实在很不公平耶。」 「哦~猎人,你有负债啊?真是个糟糕的大人~」 「大人都很糟糕啦,所以才要工作啊。要是能多赚一点,我也想住在这么大的豪宅里,整天自由地玩乐度日啊。在院子盖一座纯金雕像之类的。」 两人一直走到客厅尽头后,原本在调查其他房间的搜查官出声唤道: 「猎人搜查官,请你过来一下!」 「喔,有人发现什么了吗?」 猎人和城堡将手枪收回枪套里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进。 他们抵达的场所,是一间类似书房的宽敞房间。房间一角摆放着用途不明的金属槽,以及饲养动物用的笼子。看起来俨然是个小规模的实验设施。 写着各种化学式和算式的纸张,凌乱地散落在房间中央的工作桌上头。其中还混入了某栋建筑物的设计图。 猎人随意拾起桌上的一张图面检视。 「……哦~这是那个呢,看起来像静峯学园的校舍平面构造图呢。」 「哎呀~原来他并非一名善良的化学老师吗~」 「看来没错。应该可以确定冬木丰就是恐惧之脸了吧?」 猎人再次拾起一张散落桌面的纸张,观察着上头的文字。 「这张纸上头写了一堆文字,但因为不是日文,所以看不懂写些什么呢。虽然都是英文字母,却无法用英文解读。是拉丁文或德文之类的吗?」 猎人叉腰,感叹地叨念几句之后,便指示其他搜查官开始调查室内。 而他也加入调查阵营,开始在书房内摸索。 在房间一角,有许多和微波炉差不多大小的金属笼子集中摆放在这里。猎人探头望向这些堆成小山高的笼子,发现里头有无数只老鼠、猴子等动物。 每只动物感觉都无精打采的。不但没有发出叫声,还一动也不动。 他定睛凝视这些动物之后,朝耳机麦克风开口问道: 「局长,你在看吗?」 『是的。我透过捜查官们身上的通讯颈圏,同步收看着现场的影像喔。』 「你的预感说不定成真了。」 『似乎如此呢。我马上派遣博士过去。』 「这样会帮我们很大的忙。毕竟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呐。」 在猎人和狩月交谈时,也对关着动物的笼子产生兴趣的城堡跟着靠过来。每个笼子上都有一块金属名牌。 城堡不自觉地将名牌上的文字念出来。 「记忆a?b?这是什么啊?每个笼子都有耶。真搞不懂~」 「就是说啊。无法理解头脑太好的人都在想些什么。」 猎人表示同意。 随后,猎人无意间瞥见一个放在笼子旁,大小跟水桶差不多的金属容器。发现上头有个熟悉的企业商标后,他不禁眯起双眼。 「……有天照制药商标的金属槽啊……」 是买来的?还是偷来的? 「至少,可以判断这起人质挟持事件——八成和『ast』脱不了关系。」 猎人有些厌烦地喃喃说道。 看来,有必要马上查出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了。 ▲ 14:03 ▼ 「跟你确认一下,佐成。」 博光双手抱胸,对着在自己面前露出爽朗微笑的佐成良太问道: 「你会趁广播室里头那个疯子露出破绽时,用小刀刺穿他的喉咙。是这样对吧?」 「就是这样。」 佐成干脆地肯定。 看到佐成莫名轻松的态度,不禁让其他同学有种异常又毛骨悚然的感觉。 包含博光在内,所有同学都以困惑的表情望着佐成。于是佐成开口解释: 「恐惧之脸的武器是突击步枪。即使那家伙企图杀死我,但想要瞬间对我展开攻击,应该很困难。他必须举起枪、瞄准,然后开枪。在攻击之前,至少需要三个动作。不过,我用刀子攻击的动作比他少一个。逼近、刺下去,就是这样而已。」 说着,佐成将手中的刀子藏进制服衣袖里。 「而且,像突击步枪那种枪身较长的武器,愈是被敌方逼近,就愈难应战。所以,我也可以先发制人,然后让状况变得对自己有利。」 「你真的能像自己讲得那样,轻轻松松就杀了他吗?」 这时,佐成冷不防地朝博光的侧脸挥拳。 吃了他出其不备的一拳之后,博光随即对佐成投以充满敌意的视线。 「你这混蛋,搞什么——」 但博光没能说完整句话。 眨眼间,佐成已经逼近他的眼前。 并将手中的刀刃抵着博光的喉咙。 插图199 「怎么样?我的表现还不错吧?」 「……」 「在涌现敌意时,就已经太迟了。我会在一瞬间割开恐惧之脸的喉咙。」 或许是挨了一拳的怒意仍无法消散吧,有片刻的时间,博光一直瞪着佐成,额头上的青筋也不断抽动。但最后,他忍下了这股怒气,脸上转而浮现苦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 博光吹了声口哨,然后故作亲昵地拍拍佐成的肩膀。 「你还挺行的嘛。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温吞男,但现在看起来,你好像很习惯跟人打架?刚才的攻击动作的确不赖喔。」 「我的爸爸是演员。为了增加演技的逼真度,他会学习怎么使用真正的枪炮弹药,也会接受军事指导员的训练。我小时候的娱乐,就是一起参与这种活动。我还学过防身术。」 「哈,我很中意你呢!看来不是虚张声势啊!」 博光和身为小弟的不良少年们,开始围绕在佐成身边跟他装熟。 他们彷佛将佐成视为能够突破现况的英雄,开始你一言我一句地吹捧他。其他同学亦是如此。他们对佐成投以怀着淡淡期待的视线,盼望他能对恐惧之脸做出什么反击。 杀人变成英雄的壮举——整间教室被这样的价值观支配着。 现在,待在教室里的学生,似乎都未能理解众人共通的这种想法有多么偏离常轨。眺望着眼前骇人的光景,理世不禁脸色发白。 「理世。」 突如其来的呼唤声,让她的身子一震。 朝她开口的人,是促成这场残酷作战的彼方。 「你认为那个叫佐成的学生,是真心打算杀了恐惧之脸吗?」 被这么一问,理世不禁感到困惑。但并不是因为问题内容。 该以何种态度对应彼方,是让理世再次迷惘的理由。 煽动同班同学做出这种残酷行为的他,果然是个必须唾弃的罪犯。 然而,彼方这样的提案有可能让众人获救,也是不争的事实。关于这点,理世无从否认。 「没错。」 尽管困惑不已,理世仍以苦涩的语气回应彼方。 「他的瞳孔没有出现紊乱的颤动。这是他毫不迷惘、拥有明确意志的证据。语气和态度也没有过于亢奋的表现,感觉怀抱着强烈的决心……从他的表情和一举一动,可以看出不同于一般人的坚强意志。」 「不同于一般人的,似乎不只是他的精神面。」 彼方接着理世的话,道出自己察觉到的事实。 「那种分毫不差的攻击动作,可不是代替娱乐而参加的课程能够训练出来的。」 「是这样吗?」 随后,两人一起沉默下来。 他们似乎都感觉到佐成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这样的「不对劲」,也确实是推动事态发展的要素。 因为并没有特别需要阻止佐成的理由,所以,两人也只能静观其变。 「……嗳,彼方。我离开一下。我想去看看唯的状况。」 「唯?谁啊?」 「我的好友。在我有困难的时候,总是出手相助的温柔女孩。她从刚才就一直在哭,我不能放着她不管……光是在一旁看,是非常煎熬的一件事。」 理世苦笑着这么表示之后,便从彼方身旁离开。 她前往的方向,有一名趴在桌上不停痛哭的女学生。 印象中,那是刚才为了袒护遭到霸凌的泽村,出声阻止博光施展暴行的学生。她就是唯吗? 理世温柔地安抚哭泣的好友。接着,也开始柔声安慰、鼓励同样在哭泣的周遭学生们。 「……真是一点都没变呐。」 彼方这么轻声说道,然后朝自己的颈圈发出呼唤。 「鹰眼,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片刻后,带刺的耳熟嗓音回应了他。 『毕竟是工作啊。虽然我在处理别的作业,但都有在听喔。』 「可以替我调查一下佐成良太吗?」 听到彼方的委托,鹰眼以倍感意外的语气回应。 『这是你第一次拜托我事情耶。』 「……」 『个人经历跟家庭背景之类的情报就可以了吗?等我一下,我马上查。』 接受了这个委托的她,感觉心情不错。 随后,换局长狩月接着开口: 『抱歉打扰你跟鹰眼交谈,彼方老弟。你现在方便吗?』 「怎么?」 『我们判断冬木丰可能以自家做为拟定这次的计划的据点,所以前去捜查了他的自宅。然后,我们发现他在自家进行动物实验的证据。详细情况还在调查,不过……这么一来,可以确认这起事件应该跟「ast」有关连。』 「ast?」 『这是个算不上普及的词汇。因为是近几年才出现的新名词,没听过也无可奈何。』 狩月顿了顿,然后继续为彼方说明: 『advanced sd teology,尖端科学。取其头文字,便是ast。透过这种技术的犯罪,我们称之为ast犯罪。近年来,科学技术出现了高度的进步,全球也笼罩在着这样的恩赐之下。然而,万物都存在着表里两面。在我们的生活渐趋便利的同时,近年的犯罪行为也出现了高度的进步。』 狩月接着表示: 『网路共享、量子加密法、ips细胞、奈米科技。这些词汇你应该都听过吧?最近几年,这种非法使用高科技的新世代犯罪陆续登场了。现在,跟已知犯罪完全不同层次的事件开始发生,甚至到既有的治安维护机构都无法确实对应的程度,这个世界变得复杂而难解。从五年前开始,这样的趋势进化得更加猛烈。为了对应上述的犯罪形式,需要一个网罗各种领域的专门人才的特殊调查机构。这就是五年前——我们内阁情报调查局成立的理由之一。』 「听起来,你好像在暗示有其他成立的理由。」 第四章 天才杀人魔 criminal 那是一条宛如天花板的灯光延伸而成的白色走廊。 我和哥哥气喘吁吁地在亚麻地板上奔跑。 无视医护人员制止的声音,我们朝病房不停冲刺。 从医院外头的公车站下车之后,我们便一路狂奔到这里。看起来一定是拼死拼活的模样吧。我们浑身大汗,眼窝感觉也热热的。或许是眼球充血的缘故吧。 抵达一间挂着名牌的病房后,我激动地呐喊出声。 「妈妈!」 有着四张病床的四人病房。 但现在只有窗边那张病床有人使用。 那个人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似乎原本就醒着。她坐在病床上眺望着窗外的风景。但一看到冲进病房里的我们,她削瘦的苍白脸颊便浮现微笑。 一如往常令人悲伤的光景。 母亲樵悴又温柔的脸庞。 「……对不起。妈妈让你们俩担心了呢。」 母亲向我们说出的第一句话,是道歉。 让我们担心一事,令她心痛不已。 「妈妈好像有点努力过头了。不过,我马上就能出院,所以不要紧哟。」 看着母亲虚弱的模样,我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对于拼命工作直到因过劳倒下的母亲,我内心满怀感谢,同时,对于让母亲陷入这步田地的自己,我也涌现沉重的罪恶感。 我紧紧拥住母亲瘦弱的身枢。 「不要道歉。妈妈是为了让我们好好吃饭,才会这么努力。妈妈没有错喔。应该道歉的是我们才对呀……」 「理世、彼方,你们不需要思考这种问题喔。」 母亲一如往常地轻抚我的头。 小巧而温暖的手,还有母亲的味道。 我最喜欢被这双手抚摸了。 「我真是不中用呢。明明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独力把你们扶养成出色的大人呀。现在竟然累倒了,还变成这副模样。」 母亲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 「对不起喔,妈妈现在没有脸见你们两个。可以让我独处一下吗?」 「妈妈……」 母亲的眼角看起来微微泛红而肿胀。 是哭过的痕迹。 为了不让我们担心,母亲勉强维持着平静的态度。这连还是个孩子的我都看得出来。一想到在我们抵达之前,母亲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承受着无比煎熬的思绪,我就痛苦到几乎窒息。 「……我们走吧,理世。妈妈很累了。」 听到哥哥这么说,我只好离开母亲。 被哥哥牵着往外走的我,依依不舍地转头望向后方。母亲轻轻朝我挥手。 就连她故作坚强的样子,都让我心痛到快要哭出来。 离开病房后,我跟着哥哥走到医院的休息区。 我们在自动贩卖机旁边的一张沙发上坐下。 虽然也想买饮料,但我们就连买一罐果汁的钱都没有。我们只是默默坐在沙发上,没有交谈。 母亲出院后,一定又打算马上回归职场吧。 然后又可能因为过劳而像这次一样病倒。 最糟糕的情况恐怕不只是病倒。下次,说不定就会…… 「……」 光是想像,就让我好害怕。 原本强忍住的眼泪哗啦啦地涌出。 看到我哭起来,哥哥紧握双拳,低下头喃喃念道: 「为什么……我只是个小孩子呢……!」 痛感自身无力的他,不甘心地眯起双眼,像是呻吟般说道: 「为什么我无法成为妈妈的助力……无法保护理世呢……!」 「哥哥……」 看到自责不已的哥哥,我也悲从中来。 这不是哥哥的错。我也跟你一样呀。我原本想这么对他说,但眼中充满怒意的哥哥,看起来并不打算寻求任何安慰。感觉现在不是我能开口说话的气氛。 「嗳,理世。」 哥哥像是下定决心似地轻唤我。 「我们去找爸爸吧。」 「……咦?」 我不明白哥哥的提议是什么意思。 「你在说什么呀,哥哥。爸爸早在很久以前就死——」 「爸爸没有死。他还活着。」 「……」 哥哥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 我还来不及确认他这番话的真伪时,哥哥又淡淡地继续往下说: 「有人这么告诉我。那个人说爸爸还活着,现在也一直在找我们。说妈妈是刻意隐瞒爸爸的事。可能不想让我们见到他吧。可是,如果是爸爸……或许就能拯救现在的妈妈和我们了。」 这么对我说的哥哥,眼中已经酝酿出坚毅的决意。 ▲ 15:40 ▼ 座位周遭充斥着呛鼻的浓郁血腥味。 两名男学生的尸体就倒在自己脚下。 一人被削下了脸上的肉而死,一人则是被步枪射杀。两人的尸体都倒卧在大片的血迹上,让理世暴露在类似铁锈味的浓郁气味之中。 「怎么了?」 她差点轻声尖叫出来。 对方这么一问,理世的身子微微一颤。 「不是要你报上姓名吗?我这个要求应该不算困难吧?」 要在友人们惨死的场所表现出冷静的反应,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除了「异常」以外,没有其他词汇能用来形容坐在自己对面这名男子的容貌。他挟持全校学生做为人质,杀害和理世同年级的学生,现在又将理世逼向走投无路的状态。在室内的台灯映照下,恐惧之脸的影子显得无比巨大。 彼方是在如此强大的压迫感之下,以对等的立场和恐惧之脸交谈吗? 理世努力从颤抖不已的喉头挤出声音,勉强回答对方的问题。 「……绯上理世。」 听到理世的名字,恐惧之脸微微歪过头思考起来。 「绯上啊……」 不知他联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开始发出「咯咯」的低沉笑声。 「咯咯咯咯。原来如此。你会过来这里,还真是凑巧呐。」 「?」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来,绯上彼方的妹妹『之类的存在』,原来就是你啊。」 「……?」 「就某方面而言,我很感谢你的存在。倘若没有你,我的计划就无法完成呢。」 无法理解恐惧之脸话中之意的理世皱起眉头。 「……你在说什么?」 「只是一些不重要的闲聊罢了。事到如今,这些怎么样都无所谓。」 恐惧之脸优雅地翘起脚,靠在椅背上问道: 「回到正题。你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分了吧?」 他很清楚理世正是因此才会过来。 「一如你们所想的,关于你们和警方之间的联系内容,我能够掌握到某种程度。你想必是握有相当可靠的答案才会来到这里。请务必让我听听你的答案。」 语毕,恐惧之脸沉默下来,竖耳倾听理世的回答。 从正面被恐惧之脸的双眼紧盯,让理世宛如石化般僵在原地。 ——多么冰冷的一双眼睛啊。 被他的双眼直视,让人有种头部和肩膀的血液倒流,逐渐变得冰冷的错觉。为了训练自主学习的洞察力,理世观察了各式各样的人做为练习。然而,眼前的这个怪物,却有着比她过去任何一名观察对象都要来得冰冷的双眼。 简直就是怪物。 想要回避他的视线而往下看,同年级的男学生尸体就无可避 免地映入眼帘。 不想变成这样。不想被杀。 因恐惧而恨不得马上逃出去的想法,不断从内心涌现。 「你的真实身分是……」 尽管如此,现在还是得正面迎战。 为了让自己鼓起勇气,理世紧咬下唇。 她借由这样的痛觉来扼杀内心的恐惧,以犀利的眼神瞪着恐惧之脸说道: 「你的……你的真实身分是……」 她打算说出来的,是警方尽全力调查后归纳出的一个名字。 不可能会错。这绝对是正确答案。 她只能这么相信,这么断言了。 「你的真实身分,是化学老师冬木!」 「答错了。」 「……!」 理世有股重力消失,脚下的立足点跟着崩塌的感觉。 自己下定决心回答的名字,竟被恐惧之脸如此干脆否定。 原来「冬木老师」并非正确答案吗? 不可能。这应该就是正确答案。然后,包含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能够从这个地狱中获释。 明明就该如此……但自己答错了,就代表——接下来会被杀啊! 理世望向横躺在脚边那两具样貌凄惨的尸体,感觉全身上下都渗出焦躁的汗珠。 「就是这个。我就是想看到这种表情。」 恐惧之脸望着理世惨白的脸庞表示: 「认为自己即将被杀死的表情,因恐惧而僵硬的表情。你已经预测到自身之死了吧?这样的预测可说是正确到疯狂的地步。我接下来会杀了你。」 恐惧之脸从座位上起身,然后掏出怀里的刀子。 染着血渍的那把刀,是他割下同学脸皮时使用的刀子。 「……不要……别过来……拜托你……!」 理世发出像是梦呓的拒绝字眼。 因为过于恐惧,理世甚至忘记尖叫。不对,应该说是心跳过快,让她呼吸困难,以至于无法发出尖叫声吧。 为了逃开缓缓步向自己的疯狂男子,理世从椅子上滚了下来。她仰望着恐惧之脸,只能在地板上蠕动着后退。明明必须使尽全力逃跑,但她的身体却像是拽气的气球般,愈来愈无力。 恐惧之脸以单手揪住倒在脚边的理世的颈子。 然后粗暴地将理世整个人拉起来,让她的背抵在旁边的墙面上。 全身瘫软的理世没有半点挥舞手脚的力气。她只是含泪露出求助的眼神,一边发出细细的啜泣声,一边凝视着恐惧之脸。 「残忍地凌虐、杀害答错问题的人。你知道我这么做的理由为何吗?」 恐惧之脸轻声问道。他藏在面具之下的双眼泛着冰冷的黑暗。 「理由很单纯。因为这起事件必须是一出惨剧。」 「……!」 说着,恐惧之脸将刀尖抵向理世的腹部。 隔着制服感受到的冰冷与锐利触感,让理世脸色发青而说不出半句话。 「有历史为证吧?过去曾出现的诸多幸福,都不会遗留在人们的记忆之中。因为对于他人的幸福,人们不是不感兴趣,就是心生嫉妒。但惨剧又如何呢?想必会一直残留在人们的记忆里吧。无论古今中外,能轻易烙印在人们脑海里的都是『恐惧』。恐惧正是打造出人类历史的要素。今天这起事件也必须是能刻划在历史上的恐惧才行。必须让名为我的恐惧变成传说。」 刀尖陷入制服的布料之中。 恐惧之脸握着刀子,就这么将刀尖朝理世的下颚慢慢往上攀升。 埋入制服的刀刃,轻易将布料笔直地割开。 「那么,该怎么做呢?你要像一开始的男学生那样,让我割下脸皮吗?」 途中,轻抚理世身体表面的刀刃,一度被胸罩的前扣卡住而停止移动。然而,力道强大的刀尖,轻易将扣子一刀两断。 理世的制服一下子就被纵向划开。 「还是要像第二个人,被射穿脑袋而死?」 变得像是外套般的制服,只能勉强遮住理世的胸部,柔嫩的肌肤坦露在外。台灯的光芒打在她玲珑的腹部曲线上,呈现出令人遐想的情景。 恐惧之脸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俯视着理世藏在制服后方那对未成熟的乳房。 制服的布料紧贴着理世的胸部。略显透明的布料之下,她亟欲隐藏的稚嫩肤色若隐若现。 恐惧之脸漫不经心地——以刀刃抵住理世的下乳。 「呀……!」 除了恐惧之外,羞耻更让理世的双颊发烫。 只要恐惧之脸再施一点力,或许就能把这个温暖又柔软的部分切下来了吧。 插图255 同时,恐惧之脸又在理世的耳畔这么恐吓她: 「我就把你身为女人的机能破坏掉吧。你尽管在友人面前痛苦、惨叫到神情恍惚好了。因为我想要让你们更深刻地尝到这种感受——尝到历史性的恐惧。」 「不……不要啊啊……」 伴随静静落下的眼泪,理世发出甜腻的抵抗声。 淌着泪水的她打从内心发出求助讯号。 ——救救我! 神或许听到理世强烈的愿望了吧。 这个瞬间,录音间入口的门突然被人端开。 面对出乎意料的事态,就连恐惧之脸也吃了一惊。 冲进广播室录音间的,是三个人影。 「就是现在——宰了他啊啊啊!」 杀气腾腾地如此下令的,是理世认识的一名人物。 「博光!」 博光带着两名小弟闯入室内。他们手上都持有武器。两名小弟分别握着巨大的木槌,以及雕刻用的大型工具刀。博光则是手持金属球棒。 将注意力集中在理世身上的恐惧之脸,现在刚好远离了放置突击步枪的那张桌子。博光等人透过校内实况转播窥探动身的时机,然后采取孤注一掷的行动。幸运的是,一如他们的计划,博光等人成功包围住手中只有一把小刀的恐惧之脸。 他们相信自己会在这个情况下取得胜利。 「去死吧,杀人凶手!」 其中一名小弟奋力将木槌往恐惧之脸的侧腹扫去。 这是能给他致命一击的绝佳机会。 然而——恐惧之脸并没有因此慌了手脚。他松开原本揪着理世颈部的手,不但没有避开木槌的攻击,反而还冲向攻击他的少年。 「啥?」 对于展开攻击的少年而言,恐惧之脸的行动完全出乎意料。 最后,木槌的攻击虽然成功了,但却是接近握柄的部分击中恐惧之脸。破坏力相对较低的握柄,没能对恐惧之脸造成像样的伤害。 「木槌破坏力最高的地方是前端。要是对方逼近,你就无法发挥太大的杀伤力了吧?」 恐惧之脸在少年的耳边轻声说明,然后将手上的尖刀刺入他的喉咙。 「嘎……!」 被刺穿的咽喉喷出大量鲜血,木槌少年无力地跪倒在地。 或许是因为亲眼目睹友人惨死,一旁的持刀少年转身想要逃跑。 但恐惧之脸将小刀深深刺进他的背部。 从背后被贯穿心脏的少年,像金鱼似地将嘴巴一开一合几次,然后就翻白眼倒地。 「你……你们两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两名小弟瞬间被杀害,动作慢了半拍的博光脸色苍白地呐喊。 解决完袭击自己的敌人之后,恐惧之脸不禁摇头叹息。 「哎呀呀。你们以为三个人一起上,就杀得了我吗?」 当场吓到腿软的博光,不自觉地松开手中的球棒。 看着博光没出息的反应,恐惧之脸装模作样地歪着头问道: 「我有说过自己很弱吗?」 「住……住手!不要杀我!」 恐惧之脸握着沾满鲜血的刀走近博光。 博光朝他跪地磕头,不断重复着求饶的台词。 「别别……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啊啊啊!」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那个男人的儿子』啊。就算你不求饶,我现在也不会杀你。」 「真……真的吗!你愿意放我一马?」 「别搞错了。我会在处决绯上理世之后好好料理你。」 说着,恐惧之脸将小刀刺入博光的右腿。 「呜……呜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博光抱着被刺伤的右腿,在地上痛苦地打滚。确认博光已经无力逃跑之后,恐惧之脸再次转身望向理世。 「好了,来继续未完的处刑吧,绯上理世。」 听到恐惧之脸如此宣告,理世只是无言地呆坐在原地。 现在,深信自己会死的理世,对于死的恐惧已经不再那么强烈。比起这个,面对即将死亡的事实,她反而涌现某种近似于后悔的苦涩情绪,并被这样的情绪苛责着。 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后悔呢? 是在害怕什么呢? 「……啊。」 这样啊。 理世空洞的双眼泛起泪光,平静地理解了。 再次和他相遇,以及再次察觉到过去未能察觉到的感情。面对憎恨的对象,竟然会渴望希望原谅他的愚蠢想法。未能传达这种想法便须命的懊恼。这些全都令她悲伤得无以复加。 「我……还是对彼方……」 为时已晚。恐惧之脸已经逼近理世的眼前。 在他高高举起尖刀,准备刺穿理世心脏的瞬间—— 「……彼方!」 在理世紧闭双眼,淌着眼泪轻唤这个名字的瞬间—— 「————你这么做违反游戏规则吧,恐惧之脸?」 正要挥下小刀的恐惧之脸止住了动作。 他以眼角余光确认到站在入口大门外头的少年。 站在那里的人,是双手上了手铐的死刑犯。 亦即理世的哥哥绯上彼方。 ……他的眼神和一开始那场对决时不一样了。 从他的双眼散发出来的魄力,彷佛能将与其对峙之人压垮。让恐惧之脸也不禁倍感压力。 「这就是身为杀人魔的你原本的表情啊,绯上彼方。这次的挑战者是你吗?」 「我没有挑战的必要了吧?理世已经回答出你的真实身分了。」 「我说过了,她的答案不正确。你没有透过校内实况转播听到我们的对话吗?」 「正因为不正确,才是正确答案。」 「……」 「我是来结束这场游戏的。不对,应该说这场游戏『早在一开始就结束了』吧?」 听到彼方的质问,恐惧之脸沉默下来。 在一旁听着两人意义不明的对话,博光忍着刀伤的痛楚开口问道: 「你……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鬼话啊,杀人魔……!什么叫『早在一开始就结束了』啊,我完全搞不懂耶!」 「如同我一开始提出的指摘,这个游戏是没有正确答案的骗局。因为,无论谁说出了什么答案,都必须持续告诉对方『答错了』,正是这家伙的职责所在。」 「啥……啥?」 博光看起来更困惑了。 不过,彼方并没有将这样的博光放在眼里。他继续对恐惧之脸投以冰冷的视线。 「『自己到底是谁』——这就是你的问题吧。」 「……」 「『是谁都无所谓』。这才是真正的正确答案。」 面对彼方的指摘,恐惧之脸没有任何回应。 对于听着两人交谈的理世和博光来说,这是一段令人摸不着头绪的对话。 理世回答的答案错了。但彼方却表示「正因为不正确,才是正确答案」。尽管他的论点意义不明,但不知为何,恐惧之脸并没有否定,只是默不作声。 随后,恐惧之脸以略为焦躁的语气问道: 「……你发现了什么?」 「我接下来就告诉你。」 彼方将理世原本坐着的椅子扶起,并坐在上头。 他凝视着自己对面的座位,朝开口: 「坐下。」 彼方对恐惧之脸如此下令。 ▲ 15:53 ▼ 用来拍摄广播室里头的情况的摄影机,在博光等人闯入时被弄坏了。 因此,彼方和恐惧之脸的对话,并没有在校内实况转播。 被彼方要求回到座位上的恐惧之脸,不疾不徐地在椅子上坐下。 疯狂男子与大量杀人魔。 在只有理世和博光两名观众的寂静录音间里,两人的对话开始了。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绯上彼方。我的目的在于让学生们正确回答我的问题。但你却说我不管听到什么答案,都会表示那是错的,还说答案其实是什么都无所谓?就算自己的妹妹因为答错而陷入走投无路的状态,你这种借口也太牵强了吧?」 恐惧之脸刻意耸耸肩,装出一副意外不已的模样。 然而,彼方仍以深沉的眼神直直盯着恐惧之脸,并如此断言。 「这不是借口。」 「不然,你这样的主张有什么根据?」 「你的计划很矛盾。」 「你说我的计划很矛盾?」 「假设你的目的确实是让学生猜出自己的真实身分好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用残忍的手法杀害答错的学生?」 彼方靠上椅背,以游刃有余的态度继续往下说: 「要是答错就会死。这样的风险实在太大了。每个人都会不敢前来回答问题,答题者因此骤减,是可以想见的结果。实际上,直到目前为止,过来回答的学生也只有三个吧。杀害答错问题的人这种做法,很明显跟你希望真实身分曝光的目的相互矛盾。」 录音间里头明明设置了照明光源,但彼方的表情却被一层阴影笼罩着。 在这片阴影之中,他露出宛如刀刃般锋利的视线。 「所以,我就反过来思考。你并非期望有人过来回答,实际上是希望『没有人过来回答』才对吧。」 「……这是什么意思?」 提出疑问的,是听着两人对话的理世。 她倚着墙面坐在房间一角,遮掩着制服被一分为二的胸前肌肤。 「不希望有人过来回答,意思就是恐惧之脸不想看到有人答对吗?这样太奇怪了。跟他要大家推理出自己真面目的要求相互矛盾。这么做……完全没有道理呀。」 理世的意见相当中肯。 彼方以平淡的语气回答了她的疑问。 「倘若这家伙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呢?」 「……咦?」 「尽可能将学生困在这所学园里头,让他们无法离开。如果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对这家伙来说,比起问题的答案,更重要的是在尽量不杀害学生的情况下拖延时间。如果是这样的话呢?」 彼方的假设让理世更加困惑了。但继续追问的人不是她,而是一直咬牙忍着腿部刀伤带来的剧烈痛楚的博光。 「我从刚才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他干嘛要拖时间啊!」 博光咬牙忍着让全 身冒汗的剧痛唯哮道。 彼方以一如往常的冷淡态度回应。 「想要理解这个问题,就必须先正确把握恐惧之脸的真实身分。」 「你说他的真实身分?」 彼方不断淡淡道出自己的推论,恐惧之脸则是沉默不语。 而后者的沉默意味着什么,理世和博光仍无法理解。 彼方举起铐着手铐的双手,以右手食指指向恐惧之脸。 他毫不迷惘,也没有半点犹豫地如此断言: 「这家伙是担任保全的加贺。」 理世和博光瞬间无言以对。 彼方道出的名字,就是遭到杀害的第一个答题者的回答。 这个答案应该是错误的才对。无视理世等人哑然的反应,彼方又这么补充道: 「同时也是化学老师冬木丰……虽然冬木现在已经是在自宅庭院被人发现的一具尸体了。」 「啥……啥?什么跟什么啊!你刚才说啥?冬木死了?」 博光发出近似于惨叫声的提问。 他和理世都是直到这一刻,才得知冬木丰已死的消息。 尽管这个事实令人震惊,但现在,两人又为了不同的疑问困惑。 恐惧之脸已经表示加贺和冬木都不是正确答案。 面对陆续道出这些错误答案的彼方,理世和博光实在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答题者都回答了不正确却又正确的答案。对吧?」 彼方仍直直凝视着恐惧之脸的双眼。 不知为何,后者没有反驳,只是持续沉默着。于是博光取而代之地再次开口: 「等等、等等!我真的完全搞不懂啦!加贺大叔跟化学老师哪里是同一个人!这家伙的真实身分怎么会是两个人啊,喂!一个人哪能变成两个人啦!」 「那么——如果这家伙并非人类呢?」 听到彼方以平淡的态度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博光再次追问: 「啊~根本莫名其妙!什么叫并非人类啊!难道这家伙还会分身吗!」 「哪有可能啊。」 彼方对博光投以略为鄙视的冷淡眼神。 「我们复习一下吧。天照制药社长杀害事件。除了这次的人质挟持事件以外,恐惧之脸也被认定是杀害社长的主嫌。虽然下手杀害社长的人是女秘书,但她有着几个异常之处。她能够灵活书写生平未曾学习过的德文,还展现出看起来不像外行人的拷问技术。不可能获得的知识——但秘书却拥有这些东西。」 「那又怎样啊!」 「你还不明白吗?就跟我说得一样啊。是身为主嫌的恐惧之脸将这些知识授予那个秘书。德文和拷问技术相关的知识。但并不是透过阅读,或是花上几小时口头传授那种一般的教育方式。而是像穿脱衣服那样,直接将知识植入她的脑中。」 「喂,你刚才说什么?将知识植入脑袋里头……?」 「也就是说,恐惧之脸的真实身分——是『记忆感染体』。」 一瞬间,没人听得懂彼方在说什么。 除了他自己和恐惧之脸以外。 「我说明一下吧。警方发现冬木丰的自宅里有私人研究室,并且在那里找到万能细胞。那是ips细胞的改良型产物,也是能够再生人体任何部位的组织的全能型细胞。使用这种细胞的话,想在他人脑中随意创造出脑细胞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恐惧之脸仍未回以肯定或否定。面对态度有些微妙的他,彼方继续说: 「假设冬木丰使用万能细胞制造出记忆感染体,并透过记忆感染体将自己的记忆和知识复制到他人脑中。在我们眼前这家伙的肉体,应该属于守卫加贺或其他人吧。然而,他的大脑却是冬木丰的大脑。冬木丰本人已经死亡,只有不具备实际形体的记忆待在这里,成了这起人质挟持事件的幕后黑手。」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彼方的推论实在太跳脱常理了。 将人类的记忆感染至他人的脑内? 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做到这种事情。 可是,恐惧之脸为何没有嗤笑、反驳他的说法? 从他的反应看来,简直就像是彼方的推测一点都没错。 「……你在……说什么啊,杀人魔……!」 「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吗……?」 「恐惧之脸——不对,冬木丰的计划相当单纯。」 彼方继续着异常的推理。他以犀利而冰冷的语气,肯定地断言: 「将自己『复制』到学生的脑内。」 冷颤。 彼方的断言让人背脊发冷,甚至产生室内温度一瞬间骤降的错觉。 「感染媒介八成是病毒吧。这所学园的地底备有相当强力的空调设施,想在校内散播病毒,没有不利用这个设施的道理。你企图让学生困在密闭的教室里头,然后尽可能拖延时间,好让他们顺利感染病毒。我待在教室里的时候,有听到部分学生说从今天早上开始,教室里似乎就弥漫着微微的异味。或许是因为空气中混入异物的缘故吧。」 恐惧之脸持续保持着沉默。无法窥见他藏在面具下的表情。 但理世没有忽略他愤恨咬唇的反应。 「你会将限制时间设定为十小时,想必因为这就是让学生彻底感染病毒所需的时间。面对前来答题的学生,你不断宣告他们的答案是错误的,借此拖延时间。等到时限紧迫时,你在警视厅对策本部的同伙会冲进校舍突袭。你原本的计划应该就是在那时投降吧。最后,感染了病毒的学生也会名正言顺地『回到父母的身边』。」 「等……等一下!等等、等等!意思是……!」 彼方肯定了早一步看穿结论的理世。 「嗯。被感染成这家伙的复制人之后,学生们会返回父母身边。要杀害他们或是威胁恐吓,都是这些复制人的自由。我听说这所学园的学生,多半都是社会上大人物的孩子。原来如此,或许真如这家伙所说的呐。这起人质挟持事件,最后终将引发『国家的危机』。」 「怎么会!」 「骗人的吧!」 理世和博光几乎陷入恐慌。彼方朝恐惧之脸问道: 「我的推论有错吗?」 「……………………」 恐惧之脸仍维持着一贯的沉默。就算彼方这么问,他的态度也没有改变。 彼方的提问没有得到答案。录音间只是充斥着一片寂静。理世和博光屏息等待着的反应。 最后,恐惧之脸开口了。他的两片唇瓣形成上扬的弧度。 「……呵呵。」 他吐露出的不是言语,而是笑声。 「哈哈哈!」 恐惧之脸的双肩轻轻颤抖着。他像是中邪似地狂笑起来。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逐渐变得疯狂,响遍了整个录音间。 恐惧之脸笑弯了腰,还为彼方送上热烈的掌声。 「正确!正确!完全正确!竟然会有这种事啊!没想到……没想到有人能够看穿我的计划!警方八成要等到整个计划完成,才会恍然大悟。我完全没料到会出现像你这样的家伙呐!」 难以置信的是,恐惧之脸承认了彼方超乎常理的推论。面对完全凌驾于常识和想像之上的事态,理世和博光只是表情僵硬地杵在原地。 恐惧之脸停止发笑,以单手掩着额头说道: 「在拟定这个计划的时候,我早就『放弃当一名人类』了。」 「……」 「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是在这所学 园里担任化学老师的冬木丰。但现在,则是无限增殖下去的冬木丰的憎恨。不再被肉体存亡左右,成为既是群体,也是个人的自由意志。一切如你所言,绯上彼方。」 恐惧之脸以眼角余光瞄向理世和博光,然后继续说道: 「人类是非常可悲的生物。只看得见自己想看的、听得见自己想听的。所以,从来没有人能够好好面对现实。活到现在,你们到底了解这个世界多少?压根没想过我这种存在,会实际出现在世界上——这就是你们现在的表情。不过,你们也只能承认了。因为我就在这里。」 「你真的……是我认识的冬木老师吗……?」 「没错喔,绯上同学。」 恐惧之脸对理世回以肯定。他的双唇弯曲成明显的嘲笑。 他回应的语气,确实让理世想起昔日那位熟悉的老师。 正因如此,更让她惧怕得双唇打颤。 恐惧之脸带着邪恶的笑容,将手伸向放在一旁的突击步枪。 「遗憾的是,你似乎误会我了,绯上彼方。我提出的这个问题,绝非是无关紧要的幌子。想揭穿我的真实身分,就必须将已经死亡的冬木丰『仍然确实存在』的事实,在一无所知的大众面前曝光吧?这正是我做此要求的目的。所以,希望你不要搞错了。我的质问并非毫无意义。」 说着,恐惧之脸将突击步枪扔向彼方的脚边。再从怀中掏出做为引爆装置使用的平板电脑,然后同样爽快地将它扔往彼方脚下。 「而我订定的游戏规则也不是骗人的。我会依照约定,把这些交给答出正确答案的你。」 一如当初的口头承诺,恐惧之脸遵守了游戏规则。 只要真实身分被揭穿,就把手中的两张王牌交给正确解答者。 面对恐惧之脸扔过来的两样东西,彼方连看都不看,只是直直盯着对方问道: 「你为什么要信守承诺?」 「这还用问吗!因为无论你现在再做什么,都为时已晚啦!」 亢奋不已的恐惧之脸口沫横飞地呐喊道: 「病毒早就扩散到这整座学园里头了!也已经达到彻底感染所需的时间!变成我的复制人的学生们,马上就会回到父母的身边!他们现在是有着家人容貌的刺客啦!」 「……你的目的果然是杀害学生家长吗?」 「你看起来没有对此感到半点疑问呢,绯上彼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虽然没说出来,但你的推理已经得出结论了是吗!」 彼方尚未提及恐惧之脸的动机。不过,明白他已经看穿一切的恐惧之脸,以坦然的态度认同彼方的判断。 「既然这样,你应该能明白吧。我想公诸天下的,是『这种技术实际存在的原因』。为了让这个事实大剌剌地曝光,我还像这样引来了一堆媒体!引来了社会关注!舞台已经整顿完毕,准备工作也都完成了!这不是等同于已经分出高下了吗!」 说着,恐惧之脸从座位上起身。 他朝吃惊的理世和博光露出轻蔑的笑容,然后歪着头对彼方这么说: 「无论是警方还是你,都已经无法阻止这场计划!大概到了明天早上,身为学生家长的各界要角,将全数遭到屠杀!在失去众多有力人士之后,这个腐烂的国家想必也会变得截然不同吧!为何会变成如此呢!倘若人们追求背后的理由,就一定会发现这起事件的真相!得知我的真实身分!届时,那些毁了我与母亲人生的罪魁祸首,就会成为舆论的众矢之的!会在活着的状态下坠入地狱!啊哈哈哈!」 随后,恐惧之脸再次从怀里掏出满是血渍的刀子。 「虽然结果跟原本的计划有些出入,但也无妨。我现在就释放所有学生吧。」 他以双手握住刀柄,带着令人不舒服的扭曲笑容高声宣布: 「就在这一刻,我的『复仇』成功了!」 他瞪大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脸上疯狂的笑容彷佛愉悦到极点。 在彼方等人的注视下——恐惧之脸将手中的刀子刺向自己的眼球。 「!」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毫不犹豫刺入的刀尖,深深陷入眼球后方的脑部,瞬间将中枢神经破坏殆尽。恐惧之脸在彼方等人眼前自尽了。 策划人质挟持事件的恐惧之脸——以干脆到令人错愕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哈……哈哈……!」 生前自称恐惧之脸的男子倒卧在血泊之中。 博光凝视着这样的光景,发出不太正常的笑声。 他拖拉着淌血而刺痛的右腿站了起来,内心满是狂喜。 「成功了……终于成功啦!这个疯子死了!这下我们自由啦啊啊啊!」 如同博光所言,将学生困在校舍里的要素确实已不复存在。 不过,让现在的学生重获自由,又意味着什么?尽管已经得知了台面下的秘密,但博光认为只要自己能得救,其他事情全都无所谓。 而事态也一如他的期望发展。博光得救了。 除了卯起来欢喜以外,博光现在没有其他该做的事情。 「太好啦啊啊啊!成功喽喔喔!你根本自作自受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全校学生仍未得知恐惧之脸已死的事实。 为了让全校上下都知道这个好消息,博光不顾脚伤的痛楚,从广播室飞奔而出。 他在走廊上高呼着「自由啦!」的呐喊声隐约传来,然后逐渐远离。其实,只要使用广播室里的设备对全校广播就行了,但兴奋过头的博光看来是没能想到这一点。他带着凯旋归来的心情,往自己的教室前进。 再次恢复沉静的广播室里头……现在只听得见理世的啜泣声。 「理世,你有没有受伤?」 彼方从座位上起身,走向理世。 但理世没有半点反应,只是低着头坐在地板上。 「……怎么办……」 她只道出了这个问句。 仰望着彼方的她,脸上挂着焦躁和悲伤的泪水。 「嗳,怎么办呀,彼方!大家的爸爸妈妈会被杀死!而且,还会是大家自己动手杀害自己的亲人!杀害自己最喜欢、最重要的人啊!」 理世扑上彼方近在眼前的胸膛,轻轻颤抖着肩膀大声哭喊。 「……」 其实,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得救。 这起人质挟持事件落幕后,真相才会开始上演。 所有人都会因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相爱之人所引发的悲惨杀戮,一个个步向死亡。 虽然明白这一点,但理世已经束手无策。在恐惧之脸已死的现在,她无力阻止将会离开校舍的学生,以及打算予以保护的警方和亲人。 想到同学们必须手刃至爱之人,理世就不禁为这样的悲剧痛心。 「太过分……太过分了……!冬木老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呢……!」 理世趴在彼方的胸口痛哭。 彼方平静地凝视她悲痛不已的模样,然后开口: 「恐惧之脸——不对,冬木刚才说过,从病毒开始散播至今,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学生彻底感染。不过,你觉得我们两个有逐渐变成他的复制人吗?」 「……咦?」 「也就是说,并非所有人都感染了他的记忆。倘若我的推测正确,感染冬木病毒的,仅限于这所学园里『一部分的特殊族群』。」 「那么,只要把感染病毒的学生全都抓起来,就可以阻止老师的计划了……!」 「不用这样大费周章。把学生『全都杀掉』就行了。」 「……!」 听到彼方恶魔般的提议,理世不禁无语。 「我是恶人。正因如此,我才能自私地只希望重要的人幸福。为此,就算要我践踏、伤害、鄙视他人,我也不会后悔。无论必须牺牲什么,我都不在意。」 彼方感觉自己这份强烈心意,是为理世而生的。 感受到他的想法的理世,自然而然地羞红了双颊。 明明身陷最恶劣的状况,心情却相当平静。十分不可思议。 「对我来说,这所学园里的学生都是无关紧要的他人。在理解这起事件的全貌时,我一开始原本觉得就这样让事件落幕也无妨。可是……」 理世的制服被撕裂而显得模样狼狈。彼方瞥见她柔嫩肌肤上的浅浅刀伤,正微微地渗出鲜血。凝视着这道伤口的他,双阵深处燃起了憎恨的黑色烈焰。 恐惧之脸触犯了绝对不能触犯的禁忌。 ————他伤害了彼方最重要的人———— 彼方摇晃着站起身子。 「披上人们的恐惧之脸,让自身化为真正的恐怖……是吗?区区一个人质挟持犯,别让人笑掉大牙了。倘若我摧毁这个让他自豪的计划,他应该就能清醒过来了吧。」 手铐没来由地从杀人魔的手腕松脱下来。他的手上握着铁丝。 很明显是他一边说话,一边自力解开了手铐。 彼方脱下身上的大衣,轻轻将它披在理世的肩上。 他踩过掉落在地上的手铐,从恐惧之脸的尸体上抽走小刀。 沾满鲜血的刀刃,对彼方的脸投射出红色的反光。他开始散发出一种骇人的气势。 「这里最可怕的人是谁——我会让你知道『层级』的差异。」 过去,让人们胆战心惊的那名传说中的杀人魔,已经萌生无法动摇的杀意。 ▲ 16:28 ▼ 冬天的日落来得比较早。天空已经逐渐转暗。 即将迎接夜晚的街道,笼罩在橘红色的黄昏和严寒的气温之下。 对策本部将扎营处从校门前移动至校舍前。 为了照亮愈来愈暗的校舍前方,搜查官们匆匆忙忙地搬运着大型探照灯。在这之中,一名中年男子捧着冒出白烟的咖啡杯,悠哉地杵在往来的人群里。看似很想睡的他打了一个呵欠,然后望向身旁那名穿着连帽t恤、手中同样捧着咖啡杯的少女。中年男子懒洋洋地向她问道: 「嗳,城堡。对策本部的厕所在哪里啊?这么冷的天气,让我动不动就想去撒尿呢。」 「真受不了。猎人,你的用字遣词实在很像个大叔耶~虽然你确实是个大叔,但会不会是因为你原本就是个粗人啊~?」 「才疏学浅的你,现在倒是会用很难的词汇了啊。要不是被局长传唤,我才不会自愿来这种冷得要命的现场呢。」 城堡斜眼瞄向猎人,然后将咖啡杯凑进嘴边。 以热饮温暖身子之后,她对着天空吐出白色气息,然后抱怨起来: 「唔~为什么我们会被找来现场呀~?难道局长之后打算让我们展开突袭,进去收拾掉那名嫌犯?」 听到城堡的预测,猎人以鼻子哼笑了一声。 「要杀他很简单。不过,这次的状况恐怕行不通呐。这是一场风险很大的对决。看是我们先解决掉那家伙,或是那家伙先按下炸弹的引爆开关。真要说的话,对我们比较不利呢。」 「那不然咧~感觉根本没有我们上场的机会嘛。」 「就算不打算展开突袭,这里也有『适合我们』的工作啊。多观察周遭一下吧。」 猎人和城堡对话时,在眼前慌忙来来去去的搜查官们的另一侧,一名熟识的长者拄着拐杖朝他们走来。两人连忙将咖啡杯搁在地上,然后端正自己的站姿。 以眼角余光发现城堡戒慎恐惧到几乎要行举手礼的反应,猎人不禁感到脱力。 狩月露出温和的微笑,没有将城堡紧张的态度放在心上。 「让两位久等了。我原本在调查的案件终于告一段落了。」 「原本在调查的案件?」 「是关于对策本部里头的间谍。我们查出来他是谁了。」 说着,狩月满脸笑容地递出一个资料夹。猎人接过资料夹之后,开始翻阅里头的内容。他取下用回纹针别在上头的一张脸部识别照片,然后将它亮给城堡看。猎人开口询问狩月: 「要做到什么程度?」 「当然就是所有必要的范围喽。」 狩月随即面不改色地如此回答。他脸上的微笑甚至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猎人和城堡无语地察觉到狩月的意图。 理解何谓「必要的范围」之后,两人便准备离开现场,转而投身工作。 然而,就在这时候,三人发现周遭的搜查官突然开始骚动起来。 他们的视线落在对策本部的帐篷群并排的正面处。也就是人质所在的校舍。 「终于开始吵闹起来了呢。」 为了先观察一下情形,狩月领着猎人和城堡走向最前线。 白色的校舍被宛如烈焰般熊熊燃烧的夕阳染红。 发生异常事态的,是设置了鞋箱的正面入口玄关处。 「怎么回事……学生们都聚集到玄关来了……!」 戴着防弹头盔、身穿防弹背心,呈现全副武装之姿的特殊搜查小组的三岛不禁哑然。 被当成人质的学生们开始一窝蜂地涌进玄关。直到刚才都还躲在教室里头的他们,现在争先恐后地冲向玄关。挤不进去的学生们只好聚集在中庭,形成你推我济的一片乱象。 只要任何一个人逃出去,炸弹就会爆炸,所有人也会因此丧命。 学生们明明很清楚这样的危险性,现在却一副巴不得马上离开校舍的态度。 所有人都大喊着「救命啊!」寻求警方的庇护。 搜查官们无法掌握这样的状况变化,只能一个个杵在原地。 出现在三岛身后的狩月开口: 「应该是有人答对问题了吧。所以,嫌犯遵守承诺释放了学生。重获自由的他们,已经没有理由留在校舍里头了,不是吗?」 三岛没有望向狩月,淌着冷汗反驳: 「怎么可能!内阁情报调查局找到的嫌疑犯不是错的吗!绯上理世应该答题失败了才对!这样的话,是除了她以外的人答对了吗?调查机关都已经尽全力调查了,却还是无法锁定嫌犯。区区一个学生,要怎么推理出正确答案啊!」 「这个嘛,不知道是怎么推理出来的呢。」 狩月很轻易地察觉到导出正确答案的人是谁。 他不禁露出挖苦人的笑。 「不过,明明有人答对了,嫌犯怎么没有公开答案呢?」 「……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学生们急着离开校舍,也是不争的事实。」 校舍上空出现了三架采访直升机的身影。或许媒体也敏锐地察觉到事态有异吧。三岛愤恨地抬头望向这些直升机,然后给愣在周遭的搜查官们一记当头棒喝。 「现场很危险,所以不能让采访直升机进来!不是已经把这个要求告知各大媒体了吗!怎么还有三架直升机在上空啊!快去处理!」 「是……是的!」 「现在可是学生有可能获释的状况!所有人都去确保正面入口的安全,同时确认校舍周遭是否有危险!」 三岛透过耳机麦克风下达指令,以极为认真的表情注视着校舍的情况。 在他下令之后,完全武装的搜查官们开始在校舍的左右侧就定位。 他们迅 速排开阵形,并将枪口对准周遭,进入高度警戒状态。 中庭传来学生们欢天喜地的声音。 相拥而泣的女学生。摆出胜利姿势,同时仰天长啸的男学生。他们以形形色色的反应,表现出能够离开校舍这个危险地区的感动情绪。前一刻那种人间炼狱般的气氛,宛如从未存在过地缓和下来,学生们也逐渐重拾笑容。 最后,整座中庭挤满了未能进入玄关的学生。 ▲ 16:37 ▼ 现在,大部分的学生都聚集在中庭。所以校舍里头的走廊和其他楼层都相当冷清。 博光拖着负伤的右脚一跛一跛地走着。 他的目的地是位于五楼的广播室。 「我也真是的,竟然丢下炸弹的解除装置就冲出来了。就算因为那个疯子死了而兴奋过头,这样也太蠢了点呐,嘿嘿。」 博光踩在洒落走廊的碎玻璃上,并如此喃喃自语着。 他来到五楼的走廊。从走廊的窗户往下看,可以窥见在听到他的通知后,便争先恐后地往外逃的学生人群。 渴求着自由的他们,引颈期盼炸弹解除的好消息传来。 接下来,博光将解除炸弹,解救众多的学生。包含媒体和警方在内,所有人都殷切盼望这个瞬间到来。彷佛众人都期待被自己拯救的想法,让博光的心情大好,甚至足以忘记腿上刀伤传来的痛楚。 然而,这样的心情也只持续了片刻。 抵达广播室外头后,博光不禁停下脚步。 「…………?」 他发现脚下有着刚才所没有的东西。 ——血迹? 一道宛如拖行某种物体所留下的红褐色痕迹,从广播室里头延伸到走廊上,并呈一直线延续到走廊的尽头。 很显然的,有某个巨大的物体从室内被搬运出来。 「这……这是怎样啊!」 广播室的大门半掩着。 博光推开门,战战兢兢地朝里头望去。 「……!」 内部充斥着让人想要猛咳嗽的浓浓血腥味。 四面墙上充斥着喷溅出来的血迹,包含椅子和台灯在内的所有东西,无一幸免地染上鲜血。目睹室内过于凄惨的变化,就连博光也感到一阵寒意。 「喂喂……房间里头变得比刚才更夸张啦,怎么到处都是血啊……!」 让人忍不住想遮住眼睛的这片血红色炼狱之中,几具尸体一如先前那样倒在地上。 遭到枪杀的佐成良太。 攻击行动失败的两名博光的小弟。 以及戴着疯狂面具,最后选择自杀的男人。 「……咦?怎么搞的,少了一具尸体啊!勇介的尸体上哪儿去啦!」 照理说,横躺在地的尸体,应该一共有五具才对。 在还活着的情况下,被削掉脸皮的博光的小弟浦出勇介。只有他的尸体不在这里。 从这里被拖出去的,看来就是勇介的尸体了。 「也找不到引爆炸弹用的那台平板电脑……!」 在恐惧之脸死后,留在这间房间里的,只有理世和杀人魔。 不过,博光不认为理世会把室内弄成这片凄惨的模样。 「所以,是那个杀人魔干的好事吗?喂喂,别开玩笑了……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啊……!」 再也无法忍耐血腥味的博光,逃跑般离开了广播室。 要拿到引爆装置,恐怕得把那个杀人魔找出来才行了。 想知道对方去了哪里,其实有迹可寻。 「啧,只要跟着这道血迹走就行了吧……!」 就是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的鲜血路标。 博光沿着地上的血迹前进,抵达了往上的阶梯口。 踩上几阶楼梯之后,他看见一扇上头挂着「内部人员专用」告示牌的不锈钢大门。 「在顶楼啊。」 博光喃喃自语,将手伸向不锈钢大门的门把。 金属材质的铰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沉重的大门随着缓缓敞开。从大门外头映照进来的炫目阳光,在楼梯上拖曳出博光长长的影子。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铺着水泥磁砖,景色十分单调的场所。 虽然寒风刺骨,这里却是个温暖的橘红色世界。 血迹一直延伸到顶楼的中心部分。 那里站着一名肩上扛着突击步枪背带的少年。 「混蛋,你竟然跑到这种地……方……来?」 博光的声音逐渐失去力气,最后消失在空气之中。 因为他随即察觉到异常的气氛。 勇介被削去脸皮而血肉模糊的尸体,就倒卧在杀人魔脚下。而且,不知为何,他身上的衣物全都被褪下,呈现一丝不挂的状态。 而杀人魔的穿着也不同于方才。 他脱掉了原本披在身上的大衣,只穿着看起来很冷的衬衫和长裤。 不知道他是怎么挣脱的,手铐也从他满是血迹的双手上消失。 杀人魔背对着夕阳,任凭寒风吹抚发梢,静静地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表。 面对现身于顶楼的博光,他头也不抬一下地表示: 「……误差五秒吗?比我想得晚了一些。」 感觉是早已预测到博光会过来的口气。 杀人魔将视线从表面上移开,转而望向博光。 这个瞬间,足以让心脏停止跳动的战栗朝博光袭来。 ——这个男人是谁啊! 杀人魔的双眼呈现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足以让任何目睹者惊恐到想在内心放声大叫。 伫立在眼前的男人,完全没了之前被博光等人凌迟、当成沙包毒打的那种弱不禁风的气质。他所具备的魄力,让博光宛如被巨人俯视般喘不过气。博光和散发压倒性气势的杀人魔对峙,反射性地汗毛直竖。 发现自己只是被看一眼就吓得直发抖,博光烦躁地咬牙。 他带着正面挑战杀人魔的心境,朝眼神截然不同的彼方咆哮道: 「是是……是你把引爆装置拿走了吧!」 「嗯,没错。」 肯定博光指摘的杀人魔,脸上一如往常地没有任何表情。随后,他举起从刚才就单手拿着的平板电脑,将萤幕朝向博光的方向。 上头显示着倒数计时的画面。 现在,只剩下一小时多一点的时间了。如果不赶快停止倒数,情况将非常危险。博光吞吞吐吐地开口警告杀人魔。 「那……那你快点让倒数停下来啊!不然我跟你都会死!」 「比起这个,我给你一份工作吧。」 杀人魔将脚边一把巨大的剪刀踢了过去。被踢到博光脚边的工具,是能剪断铁丝的铁丝钳。 杀人魔缓缓举起突击步枪,将枪口对准博光。 「协助我。」 然后如此下令。 ▲ 16:45 ▼ 聚集在正面玄关的学生和对策本部尝试着远距离沟通。 于是,对策本部终于得知了恐惧之脸自杀的事实。 倘若嫌犯已死,要解决问题就变得简单许多。 只要去检查倒在广播室里头的嫌犯尸体,就可以轻松入手引爆装置,以及解除炸弹所需的血液安瓶。拥城自重的嫌犯消失的现在,无人能阻挠警方进入校舍。虽然众人目前还处于炸弹的威胁之下,但这个问题早晚能够解决。 「退后!请各位退后!校舍内部目前还很危险!」 警官们排成横列,阻挡着从正面不断涌过来的无数男女,并如此高声疾呼。 推挤着朝警 官逼近的,是一群学生家长。 「请你们快点……快点救救我女儿!」 「拜托你们!嫌犯不是已经消失了吗!我听说他死了呀!」 「警方在干什么啊,快点把我儿子救出来!要是有人轻忽职守,只要我跟你们的上司告一状,就可以轻轻松松把你们调走!别小看我的人脉了!」 参加在附近的饭店召开的监护人紧急会议之后,学生家长们一口气涌入了对策本部。警官们使尽浑身解数安抚这些想冲进校舍里的监护人,同时也苦思着对应措施。 另一方面,后方也传来对警官高声怒吼的声音。 是从正面玄关眼巴巴望着对策本部的学生们。 「快点让我们出去呀!」 「只剩下一个小时了!再这样下去,炸弹会爆炸耶!」 「是想杀了我们吗!警方在搞什么啊!」 面对嫌犯已经死亡,但相关对应却慢半拍的警方,学生们和监护人同样怒骂连连。 夹在中间的警方,并没有被双方的气势给压倒。不过,搜查官们最后终于组成队列,准备光明正大地从正面入口踏入中庭。距离炸弹引爆的时限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他们的确无法继续悠哉下去。 就算行动伴随着风险,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学生牺牲,是警视厅本部做出的最后判断。为了保全警察的名誉和人质的性命,拖拖拉拉可说是致命的行为。 咚沙。 然而,一阵像是东西被砸烂的沉重撞击声无情地传来。 「……?」 正打算踏入校舍的搜查官队列的正前方。 就在靠近校舍和对策本部的中间地带。 「那个东西」从上方落下,然后猛力撞击地面。 人们愣了片刻,才明白那个坠落地面的物体为何。 是肤色的肉块。一具仰躺倒地的人形,底部像是被压烂的番茄般血肉横飞。 脸部皮肤被削掉的这个物体——是一具全裸少年的死尸。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学生率先发出尖叫声。 捜查官也跟着慌了手脚。他们或许压根没想到会有尸体坠落在本部前方的空地吧。所有人都当场僵住。 从尸体手上的静峯手表看来,少年想必是这里的学生之一。 叽———— 陷入一片混乱的现场,突然又受到刺耳的广播器干扰音攻击。这声唐突地响遍整座学园的噪音,让学生和对策本部的相关人员表情扭曲起来。 这个声音似乎是源自于上方。 在场者纷纷抬头望向声音的源头。他们自然而然将视线集中在顶楼的一角。 那里伫立着一名手持扩音器的少年。 他背对着夕阳的身影,宛如太阳般炫目不已。 『那具尸体就是「界线」。任何人都不准跨过它。』 这是少年道出的第一句话。 原本被尸体吸引的目光,现在全都集中在顶楼的少年身上。 在一瞬间掌握人心后,少年俯瞰着变得鸦雀无声的下方周遭。 调查本部的三岛愣愣地仰望着少年,然后低声说道: 「难道那是……绯上彼方吗!」 发现情况似乎出现最新进展后,原本在校舍上空盘旋的媒体采访用直升机,也慢慢朝屋顶靠近。记者们全都将摄影机镜头对准下方的少年,开始拍摄他的一举一动。 「记者目前搭乘直升机,来到了发生人质挟持事件的静峯学园上空!现在屋顶好像有最新的情况!摄影机拍得到吗!棚内看不看得见?」 人质挟持现场一片吵吵嚷嚷。沐浴在夕阳和些许的螺旋桨动作声之下,少年——绯上彼方明确地开口道出他的意图。 『在此向全校学生宣布。』 彼方的双眸充满了非比寻常的恶意。 或许是为他的眼神震慑了吧,所有人都不自觉屏息。 警方、学生、媒体、监护人。 在所有的演员注目之下,彼方做出决定性的宣言。 『————我会杀了所有人。不会让任何人活着回去。』 这句话声宛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让人怀疑自己耳朵的一句发言。 所有人都只是张着嘴,错愕地仰望着彼方的身影。 『原本掌握着学园控制权的恐惧之脸已经死了。所以,我现在要取代他占据这所学园。』 回应彼方的人,是同样使用扩音器来提高音量的对策本部的三岛。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啊!你明白自己这番话的意思吗!』 『你还听不懂啊?从现在起,我就是这起人质挟持事件的嫌犯。』 『说什么傻话!你不是协助我们的伙伴吗!』 『伙伴?这种东西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倘若你是我的伙伴,你就会拯救我了吗?』 瞥见彼方俯瞰下方的冰冷视线,三岛不禁一阵寒颤。 在对方骇人的气势压迫下,他也忍不住噤声。 彼方继续以平淡的语气阐述自身的主张: 『学生们获释后,我就得返回看守所,恢复等着被处刑的命运。既然要死,多抓一些人陪葬也好。在时间到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会一起坠入地狱。』 听到他的主张,人们不禁露出困惑的神情。 在人质挟持事件的嫌犯死后,做为谈判人员前来的杀人魔出声了。 他取代了之前的嫌犯,宣布接下来将由自己挟持全校的学生。 而且,不同于原先的嫌犯,他的目的——是要所有学生一死。 按捺不住的三岛再次透过扩音器怒吼。 『别开玩笑了!快点让这出闹剧结束!』 『你很清楚我是谁吧?你认为我是那种会开整人玩笑或虚张声势的人吗?』 『……!』 语毕,彼方摸索了自己的口袋,掏出某个东西。 是一颗注入了红色液体的筒状电池。 『这是血液安瓶。原本由恐惧之脸持有,是用来控制引爆装置的关键道具。』 彼方将安瓶高高举起————然后猛力朝自己脚下砸去。 「!」 「!!!」 众人瞪大双眼,发出无声的惨叫。 血液安瓶就这样粉碎在彼方的脚边。 里头的血液四溅,缓缓渗入顶楼地面的磁砖。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岛透过扩音器发出惨叫声,但为时已晚。 彼方的行动一目了然。 他让炸弹陷入无法解除的状态了。 『骗人的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彼方附近传来一阵音量不比三岛逊色的咆哮声。 除了彼方以外,屋顶上还有另一名少年。是蓄着一红发,看起来素行不良的少年。他手上握着一把巨大的铁丝钳。看来,彼方是为了将尸体扔到对策本部前方的区块,而持枪威胁这名少年,命令他把金属围篱剪开吧。 彼方举起另一只手捧着的平板电脑,让那名少年看到萤幕画面。 『你来向所有人证实这件事。倒数计时————还没停止,对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发少年凝视着画面,惨叫着瘫坐在地。 他以惨叫声证实了彼方并没有预先解除炸弹。 也就是说,直到炸弹爆炸为止,学生都无法离开校舍。 得以生存下去 的唯一希望彻底粉碎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学生们开始失去理智,一个接一个尖叫起来。 因为他们马上就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得救的事实。 杀人魔俯瞰着惨叫声此起彼落、宛如阿鼻地狱般的一楼,首度露出淡淡的笑容。 『如你们所见,血液安瓶被彻底破坏了。已经没有能够让倒数计时停止的其他方法。就算警方冲进来射杀我也毫无意义。能够拯救学生的手段消失了。剩下的这一个小时,你们只能静静地等死。』 「你这个混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震怒不已的三岛透过耳机麦克风怒吼,对部下发出歼灭彼方的指令。 「狙击手!现在马上开枪射杀那个恶魔!」 『没办法!他站在背光处,所以无法使用护目镜!绕到后方需要一点时间——』 「别说这种丧气话!快点!快点给我杀了那个畜生啊,混蛋!」 三岛将附近的一张桌子踹倒。 『所有学生都返回自己的教室吧。愿诸位能够平心静气地迎向生命的最后一刻。』 彼方仰望回荡着惨叫声和恸哭的天空从容地离开了屋顶。他走过无力瘫坐在地,一脸错愕的红发少年身边,在校舍里消失了踪影。 面对眼前宛如恶梦般的光景,狩月露出有失严谨的苦笑。 「人类总是在神与恶魔之间游走。」 『《思想录》啊?』 博士透过无线通讯猜测狩月这句话的由来。 狩月开始在乱成一团的对策本部里头踱步。 「每个人都是残酷无情的恶魔。既能像神一样拯救他人,也能像恶魔样伤害他人。差别只在于平常表现出来的面孔属于何者罢了。」 狩月缓缓朝三岛走去。 他来到情绪激昂而狼狈不已的三岛身后,以一如往常的平静态度朝他开口。 「三岛警部。能请你拨冗和我谈谈吗?」 「开什么玩笑!所有的作战计划都毁于一旦了!现在哪有时间跟你谈什么——呜咕!」 正打算回头的时候,一把刀子探进自己张大的口中,让三岛不得不安静下来。 站在三岛背后的并非狩月,而是猎人。他将刀子宛如汤匙般伸进三岛的嘴里,胁迫原本想放声怒吼的后者。 在昏暗的本部里,猎人以犀利的眼光瞪着三岛,并出言警告: 「别像雏鸟一样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啦。吵死人了。」 面对瞬间变得安静的三岛,狩月露出温柔的微笑,以慈悲的语气表示: 「接下来,必须请你一五一十地透露整个作战计划的内容喽,背叛我们的间谍先生。」 插图299 ▲ 17:30 ▼ 太阳下山后,校舍被漆黒的夜色吞噬。 停止供电的校舍,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 唯一的光源,只有对策本部从四面八方照向校舍的大型探照灯。 ——绝望的惨叫声从校舍各处传来。 因希望破灭而受到重挫的学生们,只是茫然地遵从彼方的指示回到教室里。他们一片空白的脑袋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能下意识地照彼方的话去做。 无人能够想出任何解决的方针,距离时限仅剩下短短的三十分钟。 「可恶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 博光愤恨不已的怒吼,回荡在灰暗而空无一人的五楼走廊。 或许是止血做得不够彻底,再次开始渗血的右腿,将缠绕在上头的绷带染红。 因失血而开始意识不清的他,从屋顶走回校舍里头。 让博光的脚步变得沉重无比的,不只是腿部传来的痛楚。在失去能够逃离炸弹威胁的希望之后,死亡的恐惧与绝望一步步逼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该怎么做啊!该怎么做才好啊啊啊!」 博光怒啐一口,捡起脚下的玻璃碎片,将它扔向墙上迁怒。 目睹玻璃碎片飞散的过程,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好转。 现在,炸弹原本应该已经解除,自己也能够离开静峯学园而重获自由才对。 他应该已经甩开手上那只可恨的静峯手表,踏上回家的路才对。 然而,那个疯狂杀人魔却将一切化为泡影。 他说要拉所有学生一起陪葬。 对方可是历年以来无人能及的杀人魔。他并不是在说谎或开玩笑。 还当着博光的面,破坏了目前唯一能解除炸弹的手段。 他绝对是打算跟所有学生共赴黄泉,甚至连自己的妹妹都一起拖下水。 想不到任何解决对策的博光靠在墙上,几乎就要啜泣起来。 「……………………!」 就在这时候。他的脑中浮现了一线生机。 映入眼帘的是广播室。那个满是尸体和血液,漂散着死亡气息的房间。 「对啦!对啦对啦对啦对啦对啦对啦对啦对啦!恐惧之脸的尸体不是还倒在广播室里头吗!只要能取得他的血液,应该能就当成引爆装置的开关了吧!」 想要解除炸弹,就需要血液安瓶。 那个安瓶里头装的是恐惧之脸的血液。 既然如此,只要使用倒在广播室里的那具男性尸体的血液,应该还有机会解除炸弹才是。 将腿伤抛诸脑后的博光随即冲向广播室。 他捏着鼻子忍受呛人的血腥味,然后奔向戴着人脸面具的男性尸体旁。他拾起掉在附近的一把沾着血渍的刀子,用它割开男性尸体的喉咙。 「噫哈!有了有了!」 因为已经是心脏停止跳动的尸体,所以血液并没有喷溅出来,只是从被割开的伤口缓缓流出。博光从广播准备室的冰箱里头找到一瓶矿泉水。他将里头的水倒掉,然后再让尸体的血液流入空瓶里。博光将注入红褐色液体的空瓶举高,欣喜到有种想要手舞足蹈的冲动。 「只要有这玩意儿,我就还有机会得救!」 剩下的,就是持有引爆装置的杀人魔了。 如果设法从那个男人手上抢回平板电脑,就能够解除炸弹。 ……光凭博光一个人,并无法对付持有枪枝的杀人魔。 不过,如果和班上有志一同的学生一起进攻,或许…… 「没时间啦,可不能再犹豫了!」 博光拖着刺痛的右腿,迅速离开了广播室。 他拿着注入血液的宝特瓶,朝自己位于四楼的教室前进。 四楼不停传来返回教室的学生发出的悲叹。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啊!」 「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为什么我会……」 「不要啊啊啊!我受不了啦啊啊啊啊!」 「警方到底打算怎么办啊!事情变成这样,他们要怎么负起责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啊啊啊!快开门啊啊!」 此起彼落的惨叫声中,混入了微妙的内容。 博光确实听到了「快开门」这三个字。 他明白每个人都想逃离校舍。所以「放我出去」这样的要求,他也能理解。然而,「快开门」这样的说法,听起来有点不太对劲。 博光走到阶梯转折处,然后不经意地停下脚步。 从转折处往下看,就是四楼的走廊。在自己的指示下,通往教室的铁卷门已经被封锁了。这道厚重的金属墙阻绝了学生进出此地。 敲打铁卷门的声响不 第五章 他的理由 identity 我仰躺在冷硬的床板上,身体四处都连接着电极。 一台巨大的机器套在我的头上,前后左右还设置着复杂的萤幕装置。 「马上就好喽,理世。」 站在床铺旁边的父亲,脸上有着一如往常的微笑。 光是看到这样的他,就让我胸中浮现一股暖意。我不禁露出害羞的笑容。 「爸爸……知道你还活着,我真的好开心哟。」 直到目前为止,母亲一直告诉我父亲已经死了。 尽管很想见他,却又以为永远无法相见的父亲。我无可取代的存在。 「能够再次遇见你们,我也真的非常开心呐。」 理所当然地这么对我说的父亲。 我幸福到几乎要落下眼泪。 可是……这个奇妙的现况又是什么? 「……爸爸,我好害怕。」 我握住站在身旁的父亲的手。 父亲温柔地轻抚我的脸颊,企图拭去我内心的困惑与不安。 「不要紧,理世。在结束之前,爸爸都会在旁边陪你喔。」 看到父亲的笑容,我不安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 他的安抚,让我心中浮现的各种疑问烟消云散。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父亲不就在身边守护着我吗?这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父亲的存在让我安心无比。 除了父亲以外,这张床的旁边还聚集了许多人。 大部分都是身穿西装的男性,但也有几名女性。 每个人都倍感兴趣地盯着我的身体瞧。他们是父亲的朋友吗? 一名男性看着我的脸,向父亲开口询问。 「这孩子……就是那个女孩吗,绯上警视总监?」 「嗯,没错。」 「找了好几年都找不到,怎么现在突然出现了?」 「十年前……内人离家出走时,把这孩子和儿子两人一起带走了。内人似乎对他们俩隐瞒了我的存在。但儿子日后得知我还活着,便在内人因过劳而住院时,前来寻求我的帮助。使出千方百计都找不到的对象,最后却主动送上门来,还真是讽刺呐。」 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向我们隐瞒父亲的存在。 既然她这么做,就代表母亲不希望我们知道父亲还活着吧。 倘若住院的母亲得知我们偷偷跑来和父亲见面,她或许会伤心难过。 可是……父亲答应过,只要我愿意帮他的忙,他也会帮我们的忙。 他愿意支付母亲住院的费用。母亲也不需要再去工作了。我们全家人能够再次生活在一起。父亲他——这么跟我约定。 只要好好说明原委,相信母亲一定也能够理解。 我在脑中描绘着幸福的未来,想像一度失去的家人再次团聚的喜悦。 「她就是那个——」 「这孩子正是——」 父亲的朋友们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 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小,所以我无法听清楚对话内容。 这时,一名身穿白袍的医护人员捧起我的手臂,准备将一枝巨大的针筒刺入我的皮肤。 我因为害怕而抽回自己的手臂。 「虽然有点痛,但你要忍耐喔。」 听到父亲这么说,我有些不情愿地再次伸出手臂。 尽管针头带来的刺痛感让我差点哭出来,但想到父亲正看着这样的自己,我便强忍着泪水而露出微笑。看到我的表现,父亲似乎也很开心。 ——房间的门突然被人碰一声地粗鲁打开。 「爸爸,这是怎么回事啊!」 听到这个愤怒的呐喊声,包含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冲进房里的人是哥哥。 他的脸上满是困惑,但仍用蕴含怒意的眼神瞪着父亲。 「你对理世做什么啊!」 「……彼方。」 父亲以苦涩的表情轻唤哥哥的名字。 他离开我的身旁,缓缓朝哥哥的方向走去。 父亲温柔地将双手放在哥哥的肩膀上,露出悲伤的神情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切都是为了拯救理世啊。」 「……拯救理世?」 「没错。我们得把理世身体里的某个东西取出来才行。」 「……理世的身体里有什么?」 父亲看似心有不甘地眯起双阵回答。 「能够重新打造这个世界的东西。」 ▲ 18:18 ▼ 在灯光照耀下,空无一人的校舍显得十分冷清。 搜查官们将学生救出来之后,建筑物里头现在已经没有半个人。 学园内部停满了数不清的警车和救护车。 学生们在腹地里的特设医疗帐篷前排成队伍,等到健康状况确认无虞后,便能够和监护人一同返家。看着孩子被送往医院的父母,和前来迎接的家人相拥而泣的学生。在事件结束后,人们呈现几家欢喜几家愁的状态。 理世靠在救护车上,一边啜饮咖啡,一边眺望在学园各个角落上演的戏剧化光景。不断冒出蒸气的温热咖啡杯,让她实际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今天早上,在来学校上学之前,理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卷入这么大规模的事件之中。 跟好友唯在上学途中开心闲聊,等开学典礼结束后,两人再一起去逛街购物。未曾改变过的每一天,今后原本应该也会持续下去才对。 一切彷佛已经是相当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唯……」 想起完全变了个人的好友,这不知是理世第几次涌现想哭的冲动。 但她仍拼命忍住泪水。 她望向学园里其中一个帐篷。那里聚集了众多感染者的监护人。 「因为我们大量逮捕了遭到感染的学生,必须向他们的监护人说明理由呢。」 一旁突然有人这么告诉她。 理世转头,发现那里站着一名身穿长版大衣,拄着拐杖的老人。虽然给人一种白发老绅士的印象,但右眼上的伤痕和眼罩,让他的容貌特征相当明显。 理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名前来攀谈的老人。 老人又继续对愣在原地的她说明现况。 「这些监护人完全不知道恐惧之脸的计划目的是杀害自己。在召开说明会的同时,我们也打算针对静峯学园的违法交易,向他们展开讯问。」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交谈呢。敝人是狩月启造,在内阁情报调查局担任局长。」 狩月露出温和的微笑,并伸手表达善意。 和他握过手之后,理世回想起这个名字。 「你就是透过无线通讯,从对策本部跟我说话的狩月先生吗?」 「你的行为侧写真的相当出色。托你的福,我们才得以马上锁定嫌疑犯呢。」 「别……别这么说……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 听到自己有别于常人的能力获得赞赏,理世不禁害羞地低下头。 不过,她随即又抬头向狩月问道: 「请问……彼方人呢?」 「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狩月直接了当地回答。 「他表示自己已经尽到职责,所以打算马上返回看守所。目前还在办理相关手续。」 「怎么会!他甚至不跟我说一声就走吗!」 「你希望他跟你说一声吗?」 「……是的。」 理世坦率地承认了。 至今,她一直认 为彼方是自己必须憎恨的对象。 然而,为了拯救打算去回答问题的理世,彼方甚至愿意当她的替身。 就算被理世辱骂、伤害,到头来,彼方的脑中仍然只有理世。 从开始到最后,理世都被这个哥哥守护着。 就算彼方是个重大罪犯,理世也希望至少能向他道谢。 在他遭到处刑前,今天或许是最后一次能跟彼方说话的机会。 「请问……没有办法让彼方减刑吗?」 「你的意思是?」 「今天这起事件,如果没有彼方,恐惧之脸的计划就会成功。感染冬木老师的记忆的学生,将会杀死自己的父母。各界的重要人士将同时被杀害,媒体也会向全世界举发这所学园的丑闻。这个国家想必会因此失去威信。」 「说得也是。」 「彼方在千钧一发的情况下阻止了恐惧之脸的计划。虽然他一度表示要杀死所有学生……但最后还是愿意照我的期望解决事件。从开始到最后,彼方都没有背叛。我希望他至少能获得一些回报。」 「你很温柔呢。他这次的活跃表现,的确令人叹为观止。不但指出有内奸存在的事实,还比调查机关更早一步发现真相。给我们解除炸弹的契机,同时也像你所说的,守护了学生及其家人的性命。简直称得上是英雄的表现。」 狩月苦笑着继续往下说。 「不过,也请你想想。在过去,彼方老弟曾经参与了造成百万人丧命的恐怖攻击行动,还让警视厅陷入差点瓦解的状态,是个罪大恶极的犯人。就算将他的罪刑稍微减轻一些,你认为有其他比死刑更适合的刑罚吗?」 「……」 「再说,他本人并不希望减刑。」 「?」 「其实,今天并非我第一次和他见面。至今,他从未打算逃避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他或许是想要赎罪吧。必须背负着绝望活下去——他似乎对化身成恐惧之脸的姬谷唯同学这么说过?很像彼方老弟会说的话呢。大部分的人,都无法活得像他这么坚强。」 面对他人的时候,彼方吐露出的言语总是冷酷又残忍。 没有半点体贴可言,却又能直捣人心,令人疯狂。 理世无法放下内心对于彼方的苦涩情感。 尽管如此,她仍试着询问狩月其他的问题。 「唯他们能够恢复原样吗?」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呢。目前,我们的人员正在调查技术面是否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不过,就算能除去冬木丰的记忆,也不确定是否能一并抹消已经在感染者心中萌芽的那份仇恨双亲的情感。人类的情绪是相当复杂的东西。就算可以代入加法运算,却很难套用减法。静峯学园的系统能够在人的大脑植入新的情报,或是扭曲原有的情报,但无法加以消除。」 「……这样呀。」 理世倍感遗憾地垂下头。看着这样的她,狩月露出严肃的神情。 「我会过来向你攀谈,是因为有一件必须告诉你的事情。」 「必须告诉我的事情?」 「非常遗憾的是,我们必须让这起事件的真相埋葬在黑暗之中。」 「……」 理世早已预料到这点。所以,她只是沉默着,然后不甘心地眯起双眼。 狩月面不改色地继续说明: 「当然,和学园进行违法交易的那些监护人,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然而,这次的事件,也有政治、经济、演艺圈等各种不同领域的知名人物牵涉其中。倘若这些人物同时被定罪,将会动摇这个国家的威信。恐惧之脸的计划还没有完全失败。如果想真正阻止他的计划,就必须把这起事件『当作从未发生过』。」 「……」 「对媒体公开的情报,将会局限于『名为恐惧之脸的精神病患占据了学园』这样的内容。必须将学园的秘密当作不存在。不过,这所学园会被拆除。涉入相关犯罪的人虽然不会遭到起诉,但我们会以妥当和平的方式,强迫他们离开现在的官阶地位。」 「太狡猾了。将唯他们恣意玩弄于股掌之间,最该接受制裁的人,却不会受到制裁。」 「我宣誓效忠这个国家,也向过去的战友发誓会守护这个国家。为此,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就算是会弄脏双手的行为也不例外。」 「……」 「真的非常抱歉。你曾经协助我们解决这起事件,所以,我希望至少能告知你一声。」 理世紧紧咬唇,因逐渐涌上心头的怒意而颤抖起来。 但同时,她不得不承认狩月的话也有一番道理。 倘若因这所学园的丑闻,导致社会上的重要人物一齐失势,国家将会陷入极为混乱的状态。 将恐惧之脸的计划视为不曾存在过,才能真正阻止他的计划。这想必也是正确的判断。 「你觉得不甘心吗?」 「这是当然的呀。」 「那么,我把这个给你吧。」 狩月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名片。 看到理世接下他的名片,狩月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经过这次的事件,我想你也能明白,这是个连人们的梦想和爱情都能用金钱买到的时代。世界变得太过复杂了。然而,无论是哪个时代,社会上充满着欺瞒与恶意,都是未曾改变的事实。为了与其相抗衡,疾恶如仇的人必须挺身而出。我们不问年龄或资历,只要是优秀的人才就好。倘若你有意愿让这个社会往好的方向改变,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大门永远都会为你敞开喔。」 狩月轻轻朝理世点头致意之后,便带着微笑离开了现场。 理世愣愣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她低头望向手中的名片,感慨万千地低喃: 「……内阁情报调查局啊……」 理世将名片收进怀里,抬头仰望夜空。 虽然是连半颗星星都看不见的漆黑天空,但皎洁的明月仍散发出温柔的光辉。 理世眯起双眼,让自己沐浴在月光之下。就在这时候—— 「理世,原来你在这里!」 接在狩月之后现身的,是一名在西装外头披上大衣的男子。 衣领上头别着议员徽章的他,是现任的厚生劳动大臣。 是博光的父亲,也是理世监护人的不破议员。 「……不破叔叔。」 理世不知自己这时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 听说,不破议员的亲生儿子博光,被发现陈尸在校舍里头。 剩下的,就只有没有实际血缘关系的养女理世。 对不破议员或博光的母亲而言,只有在家中遭到排挤的理世幸存下来,究竟会令他们作何感想呢?不安和罪恶感充斥在理世的胸口。 「我听说博光的事了……真的很遗憾。」 「噢,对喔。」 ……对喔? 明明是亲生儿子死了,他的语气却像是几乎忘了这件事。 是自己多心了吗?从不破议员的表情看来,他似乎没有半点为吾子之死感到哀痛的反应。 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紧张又焦急的情绪。 「那种臭小鬼怎么样都无所谓。比起这种事,我们现在要马上出发。」 「你……你说『这种事』……遭到杀害的是你的儿子博光呢!」 「我不是说无所谓了吗!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辩论这个!」 亲生儿子的死——————怎么样都无所谓? 理世不禁哑口无言。同时,不破议员从怀里掏出某样东西,以它抵住理世的腹部。理世知道这个坚硬的筒状物是什么。所以 她更错愕了。 「你……为什么会有枪……」 「你现在必须马上跟我逃亡到国外。在内阁情报调查局查到我身上之前离开。」 不破议员以枪口对准理世这么威胁道。 ▲ 18:36 ▼ 这里是距离学园腹地有一段距离的立体停车场。 不破巧妙地避开媒体,强拉着理世的手抵达此处。 这栋无机质的水泥建筑物内部,感觉不到其他人的气息。 只有昏暗的灯光打在地上。 一辆辆整齐并排的空车,彷佛正沉默地眺望着理世被拉着手前进的模样。 「好痛……!请放开我!」 「不是要你安静点吗?还是你想在身上开个洞?」 「……!」 不破将枪口对准理世恐吓。 无法理解不破这么做用意为何的理世,脑中只是一片混乱。 最后,不破来到了停驻的爱车前方。 他打开后车厢,然后对理世下令。 「进去里面。」 「……我不要。」 「你这个孩子有够不听话!」 「请你至少说明一下理由!」 或许是再也无法忍耐理世不愿配合的态度,不破直接将理世的身子硬是拉近自己,然后将她推向后车厢。他将枪口抵着理世的下颚,一张脸朝她逼近,以满头大汗的急切神情开口警告: 「……都跟你说没时间了吧?要我以蛮力把你推进去也行喔!」 「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还说博光的死怎么样都无所谓。你疯了吗,不破叔叔!」 「你就这么想知道真相吗?」 不破露出卑劣的笑容,然后以另一只没有持枪的手抚向理世的下腹部。 「呀啊!」 无视理世因羞耻而满脸通红的反应,不破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开口。 「就是这个母体……这个母体是那位大人的东西呐……!」 「那位大人……?」 不破以猥亵的动作不断抚摸理世的下腹部。 这么做的同时,他以僵硬的笑容继续说明: 「我就告诉你吧。关于这所学园的记忆交易,我也是创始人之一。」 「……!」 「为了不让学园的秘密曝光,我铺设了好几道安全防线。我将杀人的知识传授给部分的学生,让他们在学园里担任你的护卫。在这种时候,他们也能负责排除敌人,是相当好用的暴力专家。不过,我下令他暗杀嫌犯之后,却落得这番田地。本应暗杀恐惧之脸的『佐成良太』反被杀死,真相也因此曝光。天照制药的社长桐生死后,就变成我要独自负起全责了。开什么玩笑啊。」 「佐成同学……是我的护卫?」 「你想知道真相吧?给我闭嘴安静听。」 「呀!」 为不破道出的惊人事实感到震撼的理世,同时也因腹部被抚摸的不快感而涨红了脸。不破瞪大充血的双眼,定睛凝视着理世的下腹部。 「只要有你在……只要有你在,我就能卷土重来!你的身体拥有好几兆的价值!只要有你在,我就……我就——呜咕!」 趁着不破转移注意力的一瞬间,理世使尽浑身的力气,以膝盖攻击他的跨下。 激烈的疼痛让不破放开手枪,痛苦地蹲下来。 理世迅速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以不熟练的动作举起它。 「请……请你用我也能听懂的说法!为什么你要这么拘泥于我呢!」 「……你这家伙……!」 看到理世将枪口对准自己,不破的额头浮现愤怒的青筋。 「哼哼哼。我可是现任的厚生劳动大臣呐。敢杀的话,就杀杀看吧。你可会和哥哥同样变成重大罪犯喔!」 不破摇摇晃晃地起身,怒瞪着理世警告。 理世以不停颤抖的双手握住枪把,朝自己的养父大喊: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不是我爸爸的朋友吗!所以才会收养我的呀!可是……可是你却这样……!」 「爸爸?你说你的父亲?」 不破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 「当然好笑啦。你才没有什么真正的父亲。别说父亲了,连母亲都没有呐。」 「……咦?」 不破的发言让理世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然而,已经觉得一切都无所谓的不破,又继续道出真相。 「——『情报兵器』。这就是你的真实身分。」 「……?」 「我们来聊聊往事吧。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有着三名科学家。」 不破敞开双臂,一边挑衅将枪口对准自己的理世,一边说下去: 「这些疯狂的科学家,为了『洞悉世界的真理』这个崇高的理想而聚集在一起。随后,他们成立了『逻各斯机关』,一个泯灭人性的研究机构。为了追求理想,他们完全无视道德人伦。在多次实施骇人听闻的实验以及疯狂的人体逆向工程之后,这些科学家终于踏入了神的领域。」 不破笑着以开玩笑的语气继续说道: 「最后,逻各斯机关被当时的有力人士视为危险的存在,也因此被检举破坏。疯狂的科学家跟着丧命。不过,他们的智慧结晶被藏在称作情报兵器的容器内部,存放在不为人知之处。」 「……你……这是……在说什么?」 「在说你的出生秘辛啊,绯上理世。」 不破嘲讽地耸了耸肩。 「你就是情报兵器。全身上下布满了比当今进步一百年的生物技术。是个『会走路的设计图』呐。你的身体里藏着各种知识与技术的相关线索。倘若善加分析运用,就能够得到数不尽的财富,或是足以推动整个世界的力量吧。支配现今的人类社会,也不再只是梦想而已!理世,你正是活生生的财宝,让人望眼欲穿的名为情报的兵器啊!」 「………………」 「你仍然认为自己是个名叫绯上理世的人类吧?这只是在打造用来容纳情报兵器的你时,顺带附加的人格罢了。你的肉体也是生物科技。身体和记忆都是虚假的。你和恐惧之脸同样都只是可悲的人偶而已啊!」 「你骗人!」 根本一派胡言。 这都是他编出来的。 谁会相信呢。这未免也太天方夜谭了。 「我……我才不会……相信这种……」 「杀戮三日使用的是某种未知的病毒武器吧?就算全世界著名的学者齐聚一堂研究分析,过了五年后的现在,仍无法理清它的真面目。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吗?你认为那个病毒武器究竟是谁,又是透过什么样的方法制造出来的?」 「……!」 「没错!一见到你之后,你的父亲就把你绑在手术台上对吧?那时,我们从你的身上采取了各式各样的情报。那令人兴奋的瞬间,至今仍让我难以忘怀啊。用在恐怖攻击行动的病毒设计图,全都是源自于你体内的东西!」 「…………怎么……怎么会……」 「引发杀戮三日的人——正是『我们』呐!」 理世的手再也无法负荷枪枝的重量而缓缓垂下。 她感到全身的力气都蒸发,彷佛要跟地面融为一体。 不破对瘫坐在地的理世投以怜悯的视线,然后再次开口。 「被你们视为父亲的那名人物,是和我同样追求着情报兵器的同志之一。他确实是绯上彼方的生父,但跟你 ,则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 「为了从情报兵器导出新的情报,得让容器成长才行。因此,我们必须慢慢培养你。他欣然同意『扮演』你的父亲。所以,你才会拥有绯上理世这个原本不存在的人格。扮家家酒就这样开始了。」 「……」 「然而,负责『扮演』母亲的女性,却对我们的计划持反对意见。她带着你们离开,从此音讯全无。不过,当时还是小鬼头的你们,因为一无所知,再加上想念父亲,竟然傻傻地离开努力想保护你们的母亲,主动回到虎视眈眈的我们身边!真是令人拍案叫绝!」 「别说了啊啊啊啊啊!」 理世悲痛的尖叫声响遍整座停车场。 她从原地站起来,硬是将原本放下的枪口再次猫准不破。 落下斗大泪珠的理世,像是企图说服自己似地喃喃说道: 「……我的爸爸才不是冒牌货。」 「就是冒牌货啊。」 「可是……可是……他是那么的温柔啊……还跟我说他爱我……」 「因为这是必要的演技。」 「他说……我不需要再哭泣了……还说他会帮助妈妈……」 「要是没有饵食,鱼儿哪会上钩呢?」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理世放声呐喊。 然后用力扣下了扳机。 子弹瞬间迸出,枪身传来能轻易将理世纤细的手臂折断的反作用力。 子弹一下子贯穿不破的额头,从后脑杓和血沫一同喷溅出来。 被射杀的不破倒地之后,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以及弹壳在地面滚动的声音。在这片静默中,理世只能无力地瘫坐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还是没赶上吗?」 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他是从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彼方正伫立在理世的身边。 「……彼方?」 他的双手再次被铐上手铐,看起来是正要被戒护回看守所的状态。 看到现任的厚生劳动大臣遭到射杀的尸体倒卧在理世的前方,彼方深深叹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唇瓣之间释出。 「我看到你被不破带走,猜测他可能打算对你做什么。」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 「因为不破叔叔说的那些……你全都知情……?」 彼方露出沉痛的表情。 哥哥……原本视为哥哥的那名少年沉默不语的反应,间接肯定了理世的预测。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的理世,整张脸因伤心难过而完全扭曲。 「我……我……杀了人……!」 「你什么都不用说。」 「我原本……没有打算这么做的……!」 「我明白。」 彼方温柔地将哭泣不已的理世拥入怀中。 理世依偎在哥哥的胸前,再次向他确认刚才听到的残酷内容的真实性。 「我……是人造人吗……?」 「没错。」 彼方明确回以肯定的答案。他是从何时就得知理世的真实身分? 「你……一直都知道吗……?」 插图357 「嗯。我从爸爸那里听说的。」 「那么……如果我……如果绯上理世……只是个捏造出来的虚假存在……真正的我究竟又是什么……?」 「你就是理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家人。」 说着,彼方使劲将理世抱紧。 在他温暖的臂膀中,感到获得救赎的理世轻轻啜泣着。 远方传来警车逐渐靠近的警笛声。 或许是有人去通报停车场传来枪响吧。警方马上会赶到这个现场,以杀害厚生劳动大臣的罪名逮捕理世。 「……一切的元凶,都藏在我的身体里吗……」 「……」 「如果我没有跑去找爸爸……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因为病毒而死了……」 「不对。」 「之前恐惧之脸对我说的那番话……我终于理解了……今天这起事件所使用的技术,一定也是源自我体内的东西吧……会发生恐怖攻击也是因为我……这些全都是……是我让大家……让妈妈她……」 「不对!」 彼方第一次激动地出声否定。 「你一点错都没有。全都是因为想和爸爸见面的我的软弱所招致的结果。」 「…………彼方……」 「发生恐怖攻击、让妈妈过世,全都是我的责任。所以,我让爸爸偿还了。接下来,我也会偿还这一切。所以,拜托你别再哭泣。即使是这种无可救药的人生,只要能让你过得幸福,我就能以此为荣。」 理世无言以对。因为她理解了一切。 策动恐怖攻击行动的,是当时身为警视总监的父亲和不破等人。 为了让参与恐怖攻击行动的父亲赎罪,哥哥对警视厅展开了攻击。 随后,哥哥本人也感受到责任,所以供称自己参与了恐怖攻击行动,并被判处死刑。 哥哥所犯下的最大罪过————不就只是「渴求父亲」而已吗? 孤独、寂寞、渴望获得救赎。这些理所当然的懦弱,成了折磨哥哥的罪状。 再也没有力气站稳脚步的理世,就这样依偎着彼方不断哭泣。 这段期间,彼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拥着她。 理世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曾像现在这样和哥哥紧紧相拥。 不该在这种情况下涌现的怀念心情,让理世惆怅不已。 警车的警笛声来到了这栋建筑物附近。 警察们匆匆赶来的脚步声,从立体停车场下方的楼层传来。 彼方轻轻取走理世手中的枪。 「你不要变得像我这样。」 「……?」 彼方打算做什么? 理世一下子还没能会意过来。 但在彼方将枪口对准不破尸体的瞬间——她明白了。 赶到现场的警察看到持枪的彼方,随即朝着无线电大喊。 「发现绯上彼方!他持枪对着不破议员!」 「住手,绯上彼方!把枪放下!」 奔跑的警察们从枪套里头拔枪瞄准彼方,并大声警告。 他们完全误会了。 不破早已死亡。而杀害他的人是理世。 「别这样!不是的!彼方他……!」 彷佛想要掩盖理世替自己辩护的发言,彼方开枪了。迸出的子弹射穿了不破的尸体,血沫随着溅出。在警官们的眼中,就在这一刻,是彼方射杀了不破。 「彼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理世不禁大声呼喊哥哥之名。 然而,她的尖叫声未能拯救他。彼方就在她的眼前被警官们压制在地。 警官们没收了枪枝,然后将彼方押走。 无论理世怎么为他辩护,警官们都充耳不闻。 罪大恶极的死刑犯射杀了现任阁员。 事实无庸置疑是如此。每个人都相信彼方就是凶嫌。 不管理世再怎么主张「人是我杀的」,都没有半个人相信。 替理世顶罪的彼方被推进警车的后座。 在理世茫然的注目下,载着彼方的警车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之中。 ending 彼方从警车的车窗静静眺望着高挂夜空的月亮。 那令人怀念不已的皎洁色泽,美得令他叹为观止。 在返回位于太平洋上的看守所之前,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吧。 以后不会再有踏上日本本土的机会了。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眺望眼前这片景色。看着移动中的这片不足为奇的夜景,彼方打算好好享受一番。 不知道警车开了多久。 眼前的景色逐渐转暗,仔细一看,似乎进入了山路。 印象中,自己之后会由直升机戒护回看守所。 在这种深山里头,会有直升机的停机坪吗? 「……」 彼方随即察觉到状况有异。 一语不发地继续开车的警官,也令人感到不太对劲。就在彼方打算开口的瞬间—— 警车停了下来。 「下车。」 「……」 警车抵达的目的地,是山路旁的水泥地停车场。 这里不见其他车辆,只有自己搭乘的警车停驻着。 彼方照着指示下车。 离开警车之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天星斗。 令人屏息的灿烂星光,映照在彼方灰暗的双眸里头。 彼方伫立在原地,静静仰望着只有远离尘嚣之处,才能目睹到的这片宛如宝石洒落的夜空。 「……我很想让你看看星空呢。」 一名站在暗处的老人开口朝他攀谈。 对方有着一头白发加上眼罩的样貌,看来威严十足。同时却也散发出绅士般优雅的气质。 老人——亦即狩月启造拄着拐杖,朝仰望星空的彼方走近。 「内阁情报调查局,日本史上第一个情报机关——这样冠冕堂皇的头衔,其实只是一种保护色。你应该也明白吧,彼方老弟。为了达成目的,我们会不计任何手段,活用任何一名人才。为了保护法律而践踏法律。真要说的话,可称得上是受到政府公认的『犯罪组织』。」 「……你安排我们私下会面,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当然不是。」 狩月微笑着轻轻摇头。 「如你所知,五年前发生的恐怖攻击行动,有许多政经界的重要人物和公家机关的官员牵涉其中。你的父亲,以及今天被理世小姐杀害的不破议员,都只是冰山一角。」 「……你怎么知道那是理世杀的?」 「请别太小看我喽。不破议员原本就是杀戮三日的嫌疑犯之一。我们从以前就高度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判断他可能在这起事件中采取行动之后,虽然有些失礼,但我们在你妹妹的衣服上加装了窃听器。」 「……」 狩月抬起头,和彼方同样仰望着星空。 「回到原本的话题吧。在杀戮三日发生后的现在,像不破议员那样被怀疑和恐怖行动有关的嫌疑犯,似乎都出现了可疑的动作。我认为,他们恐怕是在筹备某种比五年前的恐怖攻击『更加大规模的计划』。」 「更加大规模的计划?」 「pandora——你有听过这个名词吗?」 仰望星空的狩月眯起双眼。 「是某个人物的假名,或是计划的名称?目前,我们仍无从得知这个名词代表着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出现这个词汇的场所——必定会发生尖端科学犯罪。」 「……」 「五年前的恐怖攻击事件,以及恐惧之脸这次的犯行,都属于ast犯罪。我相信,某个计划正在暗中蠢蠢欲动,而且所有的事件都和pandora脱不了关系。」 狩月将视线移往彼方的侧脸。 「内阁情报调查局便是为了对抗pandora而成立的组织。我的任务在于阻止pandora,并守护这个国家。然而,和pandora有关的人物存在于各处,而且都伪装得十分完美。现在的我,并无法明确区分出谁是敌人、谁又是伙伴。所以,我决定放弃寻找伙伴,转而采行『打造伙伴』的做法。」 狩月朝彼方递出他单手拿着的一个档案夹。 彼方停止仰望星空,接下了那叠资料。 翻开之后,他的注意力落在第一页的部分。 里头是有着机密捺印的计划书。 「……这是?」 「angel dust计划。是我个人推行的一个非正式计划。」 狩月收起温和的笑容,对彼方投以冷俊的视线。 「内阁情报调查局正在徵召人才。不限年龄、性别或资历,只要求优秀的能力。这是唯一的录用条件。同时,我们也在寻求『能够当成弃子的人才』。诸如像你这样具备特别才能的罪犯。」 「……」 「angel dust计划是在相关行政部门和法院的非正式共识下开始运作。倘若愿意加入这个计划,像你这样的罪犯也能够获得自由。不过,前提是你必须全面协助我们进行调查活动,在日常生活中也必须承受『相当不公平的对待』。在这次的事件中,你将自身的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一如我之前提出的要求,我希望你务必能加入这个计划。」 彼方没有回应。 他一如过去那样,以无言的否定回绝了狩月的提议。 所以,狩月搬出了最后的王牌。 「五年前那场恐怖攻击的主谋表示自己名为『厄里斯』。此人可能是君临在你父亲和不破议员之上的人物。目前仍未被逮捕,真正身分完全不明。就连现在是否还活着,我也无从得知。」 听到厄里斯这个名字,彼方的脸色瞬间一沉。 「你应该也听说过这个名字才是。因为厄里斯就是在你年幼时,告知你父亲仍活着的事实的人物。」 「……」 看着彼方低头不语的反应,狩月继续往下说。 「透过今天这起事件,我明白了一件事。看来,厄里斯仍打算继续利用理世小姐。」 「……!」 「我原本以为五年前,厄里斯一行人已经从理世小姐的体内取出了所有的情报。但今天,不破议员曾这么说过——想从情报兵器导出所有的资讯,就必须让容器成长。也就是说,他们尚未完全挖掘出理世小姐体内的所有情报。因为理世小姐仍有利用价值,所以不破议员才打算带着她逃亡到国外。这样一来,也能明白不破议员愿意当她的监护人的理由了。」 「……也就是说,理世可能再次被盯上?」 「是的。所以,现在可不是你急着赴死的时候喔。」 狩月露出微笑,半开玩笑地这么表示。 他吐着白色气息,继续对彼方说: 「你遭到逮捕后,这个国家适逢政权交替之时。凑巧的是,新上任的法务大臣,是一位主张废除死刑的人物。这五年以来,你之所以没有遭到处刑,其实只是运气好罢了。在我看来,这样的好运,彷佛是一种命中注定呢。」 「……」 「我很明白你不愿意离开看守所,是因为想惩罚自己。你想必认为这是自己唯一能做到的赎罪吧。那么,可以请你告诉我吗?你在监狱里默默等死的这五年来,有人因此得到救赎了吗?」 「……」 「今天,只是像这样外出一天,你就拯救了多少条性命呢?倘若这样的行为还称不上是赎罪,那么,你所谓的赎罪究竟意味着什么?倘若你让一百万人死于非命,就应该拯救一百万人做为补偿。」 彼方仍保持一贯的沉默。 但狩月感觉到,现在的沉默,和以往那种代表拒绝的沉默有所不同。 「请你在这里做 出决定。这是我最后一次邀请你了。」 说着,狩月伸出手,捏住彼方所持的angel dust计划的档案夹一角。 面对面的两人,手中各持着计划书的一部分,静静地凝视着彼此。 「你打算就这样回看守所等死,或是为了某个理由奋战至死?」 「……」 彼方无语,再次抬头仰望星空。 世界仍是如此的美丽。 夜晚仍是如此的孤寂。 最后——彼方从狩月手中抽走了档案夹。 看到他的回应,狩月露出满足的表情,然后以视线对警车的驾驶下指示。 无须狩月开口,那名中年驾驶便明白了他的意旨。他发动警车的引擎,离开了停车场。在远去的车尾灯尚未完全从彼方的视野中消失时,警车突然冲出了山路的护栏,就这样坠入山谷。片刻后,谷底传来警车落地爆炸的巨响,鲜红的烈焰在远方窜起。 「恭喜你。绯上彼方死于护送时的意外事故了。」 狩月朝彼方伸出友谊之手。 「已死的你,现在需要一个新的名字。这个嘛……你觉得恶魔如何呢?」 彼方并不是对这个新名字有好感。 不过,他依然沉默地回应了狩月握手的要求。 松开彼此的手之后,狩月敞开双臂,高声向彼方这么宣言。 「欢迎你加入天使的地狱。」 在银月和星光祝福的舞台上,属于「绯上彼方」的人生不为人知地落幕了。 后记 久违的各位,你们好。 初次见面的各位,你们好。 我是作者兔月山羊。哎呀呀,感觉真的好久没有出书了呢。 虽然这本新作和上一部作品隔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但这绝绝……绝对不是我偷懒喔。因为本作的内容是我从未尝试过的领域,所以在事前调查跟拟订大纲的部分,花了我相当多的时间。自出道之后,撰写的都是超能力大战的我,这次打算挑战智慧战。 虽然故事有点复杂,却能轻松阅读。 就算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下阅读本作,也能让脑袋顺利地吸收剧情——想要撰写出这样的作品,实在是相当困难。不过,在实际挑战之后,我发现这也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 像这样感到有趣的想法,如果不是我的个人浅见,而是能引起各位读者的共鸣,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了。不知各位觉得如何呢? 对于已经阅读到后记的读者,或许不需要多做说明了吧。虽说本作属于悬疑推理故事,但并不会有常见的那种好人侦探登场。不受限于法律、常识这类社会规范,时而表现出恶魔般的思考模式,以「史上最恶劣的天才」为主角,挑战重大罪犯的故事。 针对令人绝望的剧情发展,将一切既有概念破除粉碎殆尽的存在。 我对主角抱着这样的期望,将作品命名为「破除者」。 不知道在各位读者眼中,主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换个话题吧。虽然是杂谈,不过,我判断各位在阅读本作时,可能会有几个浮现疑问的部分。负责校对的人也曾向我提出这些问题,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替故事本篇做个补充说明。 首先,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这个病症的定义。 提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通常先让人联想到「人质对嫌犯产生好感」的表现,但这其实只是「病症表现的一种」而已。做为参考资料,我个人手边有科学警察研究所的犯罪行动科学部职员的着作。根据书中的分析,只要出现下列三种感情表现的其中一者或以上,就能断定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1人质对嫌犯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2人质对警方表现出否定的态度。 3嫌犯对人质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这次,本作所套用的模式属于2的例子。所以,理世才会说班上的学生出现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表现。 接着也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统计分析」。 针对过去发生过的类似事件,透过统计学来分析其发生情况,并以得出的结果为根据来推敲嫌犯的背景经历,便是所谓的「统计型犯罪剖绘」。 至于统计的手法,虽然理世说日本警方有使用最小空间分析这种手法,但这其实是国外诸如fbi等比较常采用的统计方式,日本警方并不常用的样子。日本主要采用的是数量化理论3类、对应分析和最佳尺度法等统计方式。虽然有很多理由造就这样的不同,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一般人民是否能持枪的环境差异。想把fbi惯用的统计方式套用在日本较为单纯的犯罪行为上,似乎有一定的困难度。 而在本作中登场的日本警察机关,则是fbi式和日本式的统计方式都有采用的设定。毕竟背景是枪炮弹药管制比较不严格的社会嘛。而实际上,日本警方并没有采用和fbi完全相同的统计方式,这点还请各位不要误解了。 最后,针对在发行本书时做出各种努力贡献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情。让责编大人陪着我历经了「这样改不对、那样改也不对」的漫长改稿时期,真的是给您添了诸多麻烦。 还有负责插图的ニリツ大人。 谢谢您美丽又帅气的插图。看到自己笔下的角色有了实际外型,就连作者本人都因「原来这家伙长这样啊」而惊喜、感动不已。收到角色造型的草稿时,最令我惊讶的是,在本篇故事只透过声音亮相的女性角色,竟然也有了外型设定。真的非常感谢! 最后是阅读了本作品的各位读者。 对兔月来说,各位是最值得感谢的存在。 但愿这本拙作,能够为各位的人生带来一段快乐的阅读时光。 下一集我也会继续加油,还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兔月 久违的各位,你们好。 初次见面的各位,你们好。 我是作者兔月山羊。哎呀呀,感觉真的好久没有出书了呢。 虽然这本新作和上一部作品隔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但这绝绝……绝对不是我偷懒喔。因为本作的内容是我从未尝试过的领域,所以在事前调查跟拟订大纲的部分,花了我相当多的时间。自出道之后,撰写的都是超能力大战的我,这次打算挑战智慧战。 虽然故事有点复杂,却能轻松阅读。 就算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下阅读本作,也能让脑袋顺利地吸收剧情——想要撰写出这样的作品,实在是相当困难。不过,在实际挑战之后,我发现这也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 像这样感到有趣的想法,如果不是我的个人浅见,而是能引起各位读者的共鸣,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了。不知各位觉得如何呢? 对于已经阅读到后记的读者,或许不需要多做说明了吧。虽说本作属于悬疑推理故事,但并不会有常见的那种好人侦探登场。不受限于法律、常识这类社会规范,时而表现出恶魔般的思考模式,以「史上最恶劣的天才」为主角,挑战重大罪犯的故事。 针对令人绝望的剧情发展,将一切既有概念破除粉碎殆尽的存在。 我对主角抱着这样的期望,将作品命名为「破除者」。 不知道在各位读者眼中,主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换个话题吧。虽然是杂谈,不过,我判断各位在阅读本作时,可能会有几个浮现疑问的部分。负责校对的人也曾向我提出这些问题,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替故事本篇做个补充说明。 首先,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这个病症的定义。 提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通常先让人联想到「人质对嫌犯产生好感」的表现,但这其实只是「病症表现的一种」而已。做为参考资料,我个人手边有科学警察研究所的犯罪行动科学部职员的着作。根据书中的分析,只要出现下列三种感情表现的其中一者或以上,就能断定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1人质对嫌犯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2人质对警方表现出否定的态度。 3嫌犯对人质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这次,本作所套用的模式属于2的例子。所以,理世才会说班上的学生出现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表现。 接着也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统计分析」。 针对过去发生过的类似事件,透过统计学来分析其发生情况,并以得出的结果为根据来推敲嫌犯的背景经历,便是所谓的「统计型犯罪剖绘」。 至于统计的手法,虽然理世说日本警方有使用最小空间分析这种手法,但这其实是国外诸如fbi等比较常采用的统计方式,日本警方并不常用的样子。日本主要采用的是数量化理论3类、对应分析和最佳尺度法等统计方式。虽然有很多理由造就这样的不同,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一般人民是否能持枪的环境差异。想把fbi惯用的统计方式套用在日本较为单纯的犯罪行为上,似乎有一定的困难度。 而在本作中登场的日本警察机关,则是fbi式和日本式的统计方式都有采用的设定。毕竟背景是枪炮弹药管制比较不严格的社会嘛。而实际上,日本警方并没有采用和fbi完全相同的统计方式,这点还请各位不要误解了。 最后,针对在发行本书时做出各种努力贡献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情。让责编大人陪着我历经了「这样改不对、那样改也不对」的漫长改稿时期,真的是给您添了诸多麻烦。 还有负责插图的ニリツ大人。 谢谢您美丽又帅气的插图。看到自己笔下的角色有了实际外型,就连作者本人都因「原来这家伙长这样啊」而惊喜、感动不已。收到角色造型的草稿时,最令我惊讶的是,在本篇故事只透过声音亮相的女性角色,竟然也有了外型设定。真的非常感谢! 最后是阅读了本作品的各位读者。 对兔月来说,各位是最值得感谢的存在。 但愿这本拙作,能够为各位的人生带来一段快乐的阅读时光。 下一集我也会继续加油,还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兔月 久违的各位,你们好。 初次见面的各位,你们好。 我是作者兔月山羊。哎呀呀,感觉真的好久没有出书了呢。 虽然这本新作和上一部作品隔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但这绝绝……绝对不是我偷懒喔。因为本作的内容是我从未尝试过的领域,所以在事前调查跟拟订大纲的部分,花了我相当多的时间。自出道之后,撰写的都是超能力大战的我,这次打算挑战智慧战。 虽然故事有点复杂,却能轻松阅读。 就算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下阅读本作,也能让脑袋顺利地吸收剧情——想要撰写出这样的作品,实在是相当困难。不过,在实际挑战之后,我发现这也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 像这样感到有趣的想法,如果不是我的个人浅见,而是能引起各位读者的共鸣,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了。不知各位觉得如何呢? 对于已经阅读到后记的读者,或许不需要多做说明了吧。虽说本作属于悬疑推理故事,但并不会有常见的那种好人侦探登场。不受限于法律、常识这类社会规范,时而表现出恶魔般的思考模式,以「史上最恶劣的天才」为主角,挑战重大罪犯的故事。 针对令人绝望的剧情发展,将一切既有概念破除粉碎殆尽的存在。 我对主角抱着这样的期望,将作品命名为「破除者」。 不知道在各位读者眼中,主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换个话题吧。虽然是杂谈,不过,我判断各位在阅读本作时,可能会有几个浮现疑问的部分。负责校对的人也曾向我提出这些问题,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替故事本篇做个补充说明。 首先,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这个病症的定义。 提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通常先让人联想到「人质对嫌犯产生好感」的表现,但这其实只是「病症表现的一种」而已。做为参考资料,我个人手边有科学警察研究所的犯罪行动科学部职员的着作。根据书中的分析,只要出现下列三种感情表现的其中一者或以上,就能断定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1人质对嫌犯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2人质对警方表现出否定的态度。 3嫌犯对人质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这次,本作所套用的模式属于2的例子。所以,理世才会说班上的学生出现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表现。 接着也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统计分析」。 针对过去发生过的类似事件,透过统计学来分析其发生情况,并以得出的结果为根据来推敲嫌犯的背景经历,便是所谓的「统计型犯罪剖绘」。 至于统计的手法,虽然理世说日本警方有使用最小空间分析这种手法,但这其实是国外诸如fbi等比较常采用的统计方式,日本警方并不常用的样子。日本主要采用的是数量化理论3类、对应分析和最佳尺度法等统计方式。虽然有很多理由造就这样的不同,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一般人民是否能持枪的环境差异。想把fbi惯用的统计方式套用在日本较为单纯的犯罪行为上,似乎有一定的困难度。 而在本作中登场的日本警察机关,则是fbi式和日本式的统计方式都有采用的设定。毕竟背景是枪炮弹药管制比较不严格的社会嘛。而实际上,日本警方并没有采用和fbi完全相同的统计方式,这点还请各位不要误解了。 最后,针对在发行本书时做出各种努力贡献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情。让责编大人陪着我历经了「这样改不对、那样改也不对」的漫长改稿时期,真的是给您添了诸多麻烦。 还有负责插图的ニリツ大人。 谢谢您美丽又帅气的插图。看到自己笔下的角色有了实际外型,就连作者本人都因「原来这家伙长这样啊」而惊喜、感动不已。收到角色造型的草稿时,最令我惊讶的是,在本篇故事只透过声音亮相的女性角色,竟然也有了外型设定。真的非常感谢! 最后是阅读了本作品的各位读者。 对兔月来说,各位是最值得感谢的存在。 但愿这本拙作,能够为各位的人生带来一段快乐的阅读时光。 下一集我也会继续加油,还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兔月 久违的各位,你们好。 初次见面的各位,你们好。 我是作者兔月山羊。哎呀呀,感觉真的好久没有出书了呢。 虽然这本新作和上一部作品隔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但这绝绝……绝对不是我偷懒喔。因为本作的内容是我从未尝试过的领域,所以在事前调查跟拟订大纲的部分,花了我相当多的时间。自出道之后,撰写的都是超能力大战的我,这次打算挑战智慧战。 虽然故事有点复杂,却能轻松阅读。 就算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下阅读本作,也能让脑袋顺利地吸收剧情——想要撰写出这样的作品,实在是相当困难。不过,在实际挑战之后,我发现这也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 像这样感到有趣的想法,如果不是我的个人浅见,而是能引起各位读者的共鸣,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了。不知各位觉得如何呢? 对于已经阅读到后记的读者,或许不需要多做说明了吧。虽说本作属于悬疑推理故事,但并不会有常见的那种好人侦探登场。不受限于法律、常识这类社会规范,时而表现出恶魔般的思考模式,以「史上最恶劣的天才」为主角,挑战重大罪犯的故事。 针对令人绝望的剧情发展,将一切既有概念破除粉碎殆尽的存在。 我对主角抱着这样的期望,将作品命名为「破除者」。 不知道在各位读者眼中,主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换个话题吧。虽然是杂谈,不过,我判断各位在阅读本作时,可能会有几个浮现疑问的部分。负责校对的人也曾向我提出这些问题,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替故事本篇做个补充说明。 首先,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这个病症的定义。 提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通常先让人联想到「人质对嫌犯产生好感」的表现,但这其实只是「病症表现的一种」而已。做为参考资料,我个人手边有科学警察研究所的犯罪行动科学部职员的着作。根据书中的分析,只要出现下列三种感情表现的其中一者或以上,就能断定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1人质对嫌犯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2人质对警方表现出否定的态度。 3嫌犯对人质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这次,本作所套用的模式属于2的例子。所以,理世才会说班上的学生出现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表现。 接着也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统计分析」。 针对过去发生过的类似事件,透过统计学来分析其发生情况,并以得出的结果为根据来推敲嫌犯的背景经历,便是所谓的「统计型犯罪剖绘」。 至于统计的手法,虽然理世说日本警方有使用最小空间分析这种手法,但这其实是国外诸如fbi等比较常采用的统计方式,日本警方并不常用的样子。日本主要采用的是数量化理论3类、对应分析和最佳尺度法等统计方式。虽然有很多理由造就这样的不同,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一般人民是否能持枪的环境差异。想把fbi惯用的统计方式套用在日本较为单纯的犯罪行为上,似乎有一定的困难度。 而在本作中登场的日本警察机关,则是fbi式和日本式的统计方式都有采用的设定。毕竟背景是枪炮弹药管制比较不严格的社会嘛。而实际上,日本警方并没有采用和fbi完全相同的统计方式,这点还请各位不要误解了。 最后,针对在发行本书时做出各种努力贡献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情。让责编大人陪着我历经了「这样改不对、那样改也不对」的漫长改稿时期,真的是给您添了诸多麻烦。 还有负责插图的ニリツ大人。 谢谢您美丽又帅气的插图。看到自己笔下的角色有了实际外型,就连作者本人都因「原来这家伙长这样啊」而惊喜、感动不已。收到角色造型的草稿时,最令我惊讶的是,在本篇故事只透过声音亮相的女性角色,竟然也有了外型设定。真的非常感谢! 最后是阅读了本作品的各位读者。 对兔月来说,各位是最值得感谢的存在。 但愿这本拙作,能够为各位的人生带来一段快乐的阅读时光。 下一集我也会继续加油,还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兔月 久违的各位,你们好。 初次见面的各位,你们好。 我是作者兔月山羊。哎呀呀,感觉真的好久没有出书了呢。 虽然这本新作和上一部作品隔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但这绝绝……绝对不是我偷懒喔。因为本作的内容是我从未尝试过的领域,所以在事前调查跟拟订大纲的部分,花了我相当多的时间。自出道之后,撰写的都是超能力大战的我,这次打算挑战智慧战。 虽然故事有点复杂,却能轻松阅读。 就算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下阅读本作,也能让脑袋顺利地吸收剧情——想要撰写出这样的作品,实在是相当困难。不过,在实际挑战之后,我发现这也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 像这样感到有趣的想法,如果不是我的个人浅见,而是能引起各位读者的共鸣,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了。不知各位觉得如何呢? 对于已经阅读到后记的读者,或许不需要多做说明了吧。虽说本作属于悬疑推理故事,但并不会有常见的那种好人侦探登场。不受限于法律、常识这类社会规范,时而表现出恶魔般的思考模式,以「史上最恶劣的天才」为主角,挑战重大罪犯的故事。 针对令人绝望的剧情发展,将一切既有概念破除粉碎殆尽的存在。 我对主角抱着这样的期望,将作品命名为「破除者」。 不知道在各位读者眼中,主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换个话题吧。虽然是杂谈,不过,我判断各位在阅读本作时,可能会有几个浮现疑问的部分。负责校对的人也曾向我提出这些问题,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替故事本篇做个补充说明。 首先,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这个病症的定义。 提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通常先让人联想到「人质对嫌犯产生好感」的表现,但这其实只是「病症表现的一种」而已。做为参考资料,我个人手边有科学警察研究所的犯罪行动科学部职员的着作。根据书中的分析,只要出现下列三种感情表现的其中一者或以上,就能断定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1人质对嫌犯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2人质对警方表现出否定的态度。 3嫌犯对人质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这次,本作所套用的模式属于2的例子。所以,理世才会说班上的学生出现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表现。 接着也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统计分析」。 针对过去发生过的类似事件,透过统计学来分析其发生情况,并以得出的结果为根据来推敲嫌犯的背景经历,便是所谓的「统计型犯罪剖绘」。 至于统计的手法,虽然理世说日本警方有使用最小空间分析这种手法,但这其实是国外诸如fbi等比较常采用的统计方式,日本警方并不常用的样子。日本主要采用的是数量化理论3类、对应分析和最佳尺度法等统计方式。虽然有很多理由造就这样的不同,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一般人民是否能持枪的环境差异。想把fbi惯用的统计方式套用在日本较为单纯的犯罪行为上,似乎有一定的困难度。 而在本作中登场的日本警察机关,则是fbi式和日本式的统计方式都有采用的设定。毕竟背景是枪炮弹药管制比较不严格的社会嘛。而实际上,日本警方并没有采用和fbi完全相同的统计方式,这点还请各位不要误解了。 最后,针对在发行本书时做出各种努力贡献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情。让责编大人陪着我历经了「这样改不对、那样改也不对」的漫长改稿时期,真的是给您添了诸多麻烦。 还有负责插图的ニリツ大人。 谢谢您美丽又帅气的插图。看到自己笔下的角色有了实际外型,就连作者本人都因「原来这家伙长这样啊」而惊喜、感动不已。收到角色造型的草稿时,最令我惊讶的是,在本篇故事只透过声音亮相的女性角色,竟然也有了外型设定。真的非常感谢! 最后是阅读了本作品的各位读者。 对兔月来说,各位是最值得感谢的存在。 但愿这本拙作,能够为各位的人生带来一段快乐的阅读时光。 下一集我也会继续加油,还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兔月 久违的各位,你们好。 初次见面的各位,你们好。 我是作者兔月山羊。哎呀呀,感觉真的好久没有出书了呢。 虽然这本新作和上一部作品隔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但这绝绝……绝对不是我偷懒喔。因为本作的内容是我从未尝试过的领域,所以在事前调查跟拟订大纲的部分,花了我相当多的时间。自出道之后,撰写的都是超能力大战的我,这次打算挑战智慧战。 虽然故事有点复杂,却能轻松阅读。 就算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下阅读本作,也能让脑袋顺利地吸收剧情——想要撰写出这样的作品,实在是相当困难。不过,在实际挑战之后,我发现这也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 像这样感到有趣的想法,如果不是我的个人浅见,而是能引起各位读者的共鸣,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了。不知各位觉得如何呢? 对于已经阅读到后记的读者,或许不需要多做说明了吧。虽说本作属于悬疑推理故事,但并不会有常见的那种好人侦探登场。不受限于法律、常识这类社会规范,时而表现出恶魔般的思考模式,以「史上最恶劣的天才」为主角,挑战重大罪犯的故事。 针对令人绝望的剧情发展,将一切既有概念破除粉碎殆尽的存在。 我对主角抱着这样的期望,将作品命名为「破除者」。 不知道在各位读者眼中,主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换个话题吧。虽然是杂谈,不过,我判断各位在阅读本作时,可能会有几个浮现疑问的部分。负责校对的人也曾向我提出这些问题,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替故事本篇做个补充说明。 首先,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这个病症的定义。 提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通常先让人联想到「人质对嫌犯产生好感」的表现,但这其实只是「病症表现的一种」而已。做为参考资料,我个人手边有科学警察研究所的犯罪行动科学部职员的着作。根据书中的分析,只要出现下列三种感情表现的其中一者或以上,就能断定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1人质对嫌犯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2人质对警方表现出否定的态度。 3嫌犯对人质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这次,本作所套用的模式属于2的例子。所以,理世才会说班上的学生出现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表现。 接着也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统计分析」。 针对过去发生过的类似事件,透过统计学来分析其发生情况,并以得出的结果为根据来推敲嫌犯的背景经历,便是所谓的「统计型犯罪剖绘」。 至于统计的手法,虽然理世说日本警方有使用最小空间分析这种手法,但这其实是国外诸如fbi等比较常采用的统计方式,日本警方并不常用的样子。日本主要采用的是数量化理论3类、对应分析和最佳尺度法等统计方式。虽然有很多理由造就这样的不同,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一般人民是否能持枪的环境差异。想把fbi惯用的统计方式套用在日本较为单纯的犯罪行为上,似乎有一定的困难度。 而在本作中登场的日本警察机关,则是fbi式和日本式的统计方式都有采用的设定。毕竟背景是枪炮弹药管制比较不严格的社会嘛。而实际上,日本警方并没有采用和fbi完全相同的统计方式,这点还请各位不要误解了。 最后,针对在发行本书时做出各种努力贡献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情。让责编大人陪着我历经了「这样改不对、那样改也不对」的漫长改稿时期,真的是给您添了诸多麻烦。 还有负责插图的ニリツ大人。 谢谢您美丽又帅气的插图。看到自己笔下的角色有了实际外型,就连作者本人都因「原来这家伙长这样啊」而惊喜、感动不已。收到角色造型的草稿时,最令我惊讶的是,在本篇故事只透过声音亮相的女性角色,竟然也有了外型设定。真的非常感谢! 最后是阅读了本作品的各位读者。 对兔月来说,各位是最值得感谢的存在。 但愿这本拙作,能够为各位的人生带来一段快乐的阅读时光。 下一集我也会继续加油,还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兔月 久违的各位,你们好。 初次见面的各位,你们好。 我是作者兔月山羊。哎呀呀,感觉真的好久没有出书了呢。 虽然这本新作和上一部作品隔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但这绝绝……绝对不是我偷懒喔。因为本作的内容是我从未尝试过的领域,所以在事前调查跟拟订大纲的部分,花了我相当多的时间。自出道之后,撰写的都是超能力大战的我,这次打算挑战智慧战。 虽然故事有点复杂,却能轻松阅读。 就算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下阅读本作,也能让脑袋顺利地吸收剧情——想要撰写出这样的作品,实在是相当困难。不过,在实际挑战之后,我发现这也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 像这样感到有趣的想法,如果不是我的个人浅见,而是能引起各位读者的共鸣,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了。不知各位觉得如何呢? 对于已经阅读到后记的读者,或许不需要多做说明了吧。虽说本作属于悬疑推理故事,但并不会有常见的那种好人侦探登场。不受限于法律、常识这类社会规范,时而表现出恶魔般的思考模式,以「史上最恶劣的天才」为主角,挑战重大罪犯的故事。 针对令人绝望的剧情发展,将一切既有概念破除粉碎殆尽的存在。 我对主角抱着这样的期望,将作品命名为「破除者」。 不知道在各位读者眼中,主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换个话题吧。虽然是杂谈,不过,我判断各位在阅读本作时,可能会有几个浮现疑问的部分。负责校对的人也曾向我提出这些问题,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替故事本篇做个补充说明。 首先,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这个病症的定义。 提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通常先让人联想到「人质对嫌犯产生好感」的表现,但这其实只是「病症表现的一种」而已。做为参考资料,我个人手边有科学警察研究所的犯罪行动科学部职员的着作。根据书中的分析,只要出现下列三种感情表现的其中一者或以上,就能断定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1人质对嫌犯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2人质对警方表现出否定的态度。 3嫌犯对人质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这次,本作所套用的模式属于2的例子。所以,理世才会说班上的学生出现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表现。 接着也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统计分析」。 针对过去发生过的类似事件,透过统计学来分析其发生情况,并以得出的结果为根据来推敲嫌犯的背景经历,便是所谓的「统计型犯罪剖绘」。 至于统计的手法,虽然理世说日本警方有使用最小空间分析这种手法,但这其实是国外诸如fbi等比较常采用的统计方式,日本警方并不常用的样子。日本主要采用的是数量化理论3类、对应分析和最佳尺度法等统计方式。虽然有很多理由造就这样的不同,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一般人民是否能持枪的环境差异。想把fbi惯用的统计方式套用在日本较为单纯的犯罪行为上,似乎有一定的困难度。 而在本作中登场的日本警察机关,则是fbi式和日本式的统计方式都有采用的设定。毕竟背景是枪炮弹药管制比较不严格的社会嘛。而实际上,日本警方并没有采用和fbi完全相同的统计方式,这点还请各位不要误解了。 最后,针对在发行本书时做出各种努力贡献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情。让责编大人陪着我历经了「这样改不对、那样改也不对」的漫长改稿时期,真的是给您添了诸多麻烦。 还有负责插图的ニリツ大人。 谢谢您美丽又帅气的插图。看到自己笔下的角色有了实际外型,就连作者本人都因「原来这家伙长这样啊」而惊喜、感动不已。收到角色造型的草稿时,最令我惊讶的是,在本篇故事只透过声音亮相的女性角色,竟然也有了外型设定。真的非常感谢! 最后是阅读了本作品的各位读者。 对兔月来说,各位是最值得感谢的存在。 但愿这本拙作,能够为各位的人生带来一段快乐的阅读时光。 下一集我也会继续加油,还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兔月 久违的各位,你们好。 初次见面的各位,你们好。 我是作者兔月山羊。哎呀呀,感觉真的好久没有出书了呢。 虽然这本新作和上一部作品隔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但这绝绝……绝对不是我偷懒喔。因为本作的内容是我从未尝试过的领域,所以在事前调查跟拟订大纲的部分,花了我相当多的时间。自出道之后,撰写的都是超能力大战的我,这次打算挑战智慧战。 虽然故事有点复杂,却能轻松阅读。 就算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下阅读本作,也能让脑袋顺利地吸收剧情——想要撰写出这样的作品,实在是相当困难。不过,在实际挑战之后,我发现这也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 像这样感到有趣的想法,如果不是我的个人浅见,而是能引起各位读者的共鸣,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了。不知各位觉得如何呢? 对于已经阅读到后记的读者,或许不需要多做说明了吧。虽说本作属于悬疑推理故事,但并不会有常见的那种好人侦探登场。不受限于法律、常识这类社会规范,时而表现出恶魔般的思考模式,以「史上最恶劣的天才」为主角,挑战重大罪犯的故事。 针对令人绝望的剧情发展,将一切既有概念破除粉碎殆尽的存在。 我对主角抱着这样的期望,将作品命名为「破除者」。 不知道在各位读者眼中,主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换个话题吧。虽然是杂谈,不过,我判断各位在阅读本作时,可能会有几个浮现疑问的部分。负责校对的人也曾向我提出这些问题,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替故事本篇做个补充说明。 首先,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这个病症的定义。 提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通常先让人联想到「人质对嫌犯产生好感」的表现,但这其实只是「病症表现的一种」而已。做为参考资料,我个人手边有科学警察研究所的犯罪行动科学部职员的着作。根据书中的分析,只要出现下列三种感情表现的其中一者或以上,就能断定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1人质对嫌犯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2人质对警方表现出否定的态度。 3嫌犯对人质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这次,本作所套用的模式属于2的例子。所以,理世才会说班上的学生出现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表现。 接着也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统计分析」。 针对过去发生过的类似事件,透过统计学来分析其发生情况,并以得出的结果为根据来推敲嫌犯的背景经历,便是所谓的「统计型犯罪剖绘」。 至于统计的手法,虽然理世说日本警方有使用最小空间分析这种手法,但这其实是国外诸如fbi等比较常采用的统计方式,日本警方并不常用的样子。日本主要采用的是数量化理论3类、对应分析和最佳尺度法等统计方式。虽然有很多理由造就这样的不同,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一般人民是否能持枪的环境差异。想把fbi惯用的统计方式套用在日本较为单纯的犯罪行为上,似乎有一定的困难度。 而在本作中登场的日本警察机关,则是fbi式和日本式的统计方式都有采用的设定。毕竟背景是枪炮弹药管制比较不严格的社会嘛。而实际上,日本警方并没有采用和fbi完全相同的统计方式,这点还请各位不要误解了。 最后,针对在发行本书时做出各种努力贡献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情。让责编大人陪着我历经了「这样改不对、那样改也不对」的漫长改稿时期,真的是给您添了诸多麻烦。 还有负责插图的ニリツ大人。 谢谢您美丽又帅气的插图。看到自己笔下的角色有了实际外型,就连作者本人都因「原来这家伙长这样啊」而惊喜、感动不已。收到角色造型的草稿时,最令我惊讶的是,在本篇故事只透过声音亮相的女性角色,竟然也有了外型设定。真的非常感谢! 最后是阅读了本作品的各位读者。 对兔月来说,各位是最值得感谢的存在。 但愿这本拙作,能够为各位的人生带来一段快乐的阅读时光。 下一集我也会继续加油,还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兔月 久违的各位,你们好。 初次见面的各位,你们好。 我是作者兔月山羊。哎呀呀,感觉真的好久没有出书了呢。 虽然这本新作和上一部作品隔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但这绝绝……绝对不是我偷懒喔。因为本作的内容是我从未尝试过的领域,所以在事前调查跟拟订大纲的部分,花了我相当多的时间。自出道之后,撰写的都是超能力大战的我,这次打算挑战智慧战。 虽然故事有点复杂,却能轻松阅读。 就算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下阅读本作,也能让脑袋顺利地吸收剧情——想要撰写出这样的作品,实在是相当困难。不过,在实际挑战之后,我发现这也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 像这样感到有趣的想法,如果不是我的个人浅见,而是能引起各位读者的共鸣,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了。不知各位觉得如何呢? 对于已经阅读到后记的读者,或许不需要多做说明了吧。虽说本作属于悬疑推理故事,但并不会有常见的那种好人侦探登场。不受限于法律、常识这类社会规范,时而表现出恶魔般的思考模式,以「史上最恶劣的天才」为主角,挑战重大罪犯的故事。 针对令人绝望的剧情发展,将一切既有概念破除粉碎殆尽的存在。 我对主角抱着这样的期望,将作品命名为「破除者」。 不知道在各位读者眼中,主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换个话题吧。虽然是杂谈,不过,我判断各位在阅读本作时,可能会有几个浮现疑问的部分。负责校对的人也曾向我提出这些问题,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替故事本篇做个补充说明。 首先,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这个病症的定义。 提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通常先让人联想到「人质对嫌犯产生好感」的表现,但这其实只是「病症表现的一种」而已。做为参考资料,我个人手边有科学警察研究所的犯罪行动科学部职员的着作。根据书中的分析,只要出现下列三种感情表现的其中一者或以上,就能断定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1人质对嫌犯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2人质对警方表现出否定的态度。 3嫌犯对人质表现出肯定的态度。 这次,本作所套用的模式属于2的例子。所以,理世才会说班上的学生出现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表现。 接着也是理世在故事中提及的「统计分析」。 针对过去发生过的类似事件,透过统计学来分析其发生情况,并以得出的结果为根据来推敲嫌犯的背景经历,便是所谓的「统计型犯罪剖绘」。 至于统计的手法,虽然理世说日本警方有使用最小空间分析这种手法,但这其实是国外诸如fbi等比较常采用的统计方式,日本警方并不常用的样子。日本主要采用的是数量化理论3类、对应分析和最佳尺度法等统计方式。虽然有很多理由造就这样的不同,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一般人民是否能持枪的环境差异。想把fbi惯用的统计方式套用在日本较为单纯的犯罪行为上,似乎有一定的困难度。 而在本作中登场的日本警察机关,则是fbi式和日本式的统计方式都有采用的设定。毕竟背景是枪炮弹药管制比较不严格的社会嘛。而实际上,日本警方并没有采用和fbi完全相同的统计方式,这点还请各位不要误解了。 最后,针对在发行本书时做出各种努力贡献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之情。让责编大人陪着我历经了「这样改不对、那样改也不对」的漫长改稿时期,真的是给您添了诸多麻烦。 还有负责插图的ニリツ大人。 谢谢您美丽又帅气的插图。看到自己笔下的角色有了实际外型,就连作者本人都因「原来这家伙长这样啊」而惊喜、感动不已。收到角色造型的草稿时,最令我惊讶的是,在本篇故事只透过声音亮相的女性角色,竟然也有了外型设定。真的非常感谢! 最后是阅读了本作品的各位读者。 对兔月来说,各位是最值得感谢的存在。 但愿这本拙作,能够为各位的人生带来一段快乐的阅读时光。 下一集我也会继续加油,还请各位多多指教了。 兔月 社会课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校润:爱丽丝 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 教室窗外,在校园里的叶樱随着清爽的风儿翩跹着。 樱花已经凋谢了,茂密的绿叶相互摩擦着,惬意地润泽着学生们的耳朵。公立叶台高等学校的午休时间就是在这种安稳的气氛下慢慢地流逝。 有位少女坐在座位上读着书。 绯上莉汐。留着一头长长的黑发。天生就是一副端正的容貌,若是走在大街上的话肯定会惹得不少人怜爱不已。美中不足的是身体有些娇小,所以看起来会让人有一种觉得她比同龄人要小的感觉。尽管长着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容,不过瞳孔的深处里却寄宿着凛如的意味。 少女一边读着书,从之前似乎就时不时的往坐在教室角落的一个男生看去。 「你在做什么呢~,莉汐。」 「呀啊啊!」 突然被别人叫到的莉汐吓的瞬间挺直了腰板。 搭话的是一个同班女生。 深水露子。跟莉汐穿着同样的制服,制服上还披着卫衣。皮肤细润如脂,眼睛就跟没睡醒困一样半睁着。是个长相非常正的女孩子。 莉汐慌了阵脚,想要掩盖似的回答她。 「做、做什么……当、当然是在看书咯!」 「哼~。看书是吗~。」 因为莉汐前面的座位空了,露子索性就坐了上去。 然后偷看了下莉汐正读着的书。 「……犯罪形势分析?又在看那么难懂的书啊~。为什么你老是读这类型的~?」 面对如此询问的露子,莉汐含羞道。 「我也跟露子一样被内阁情报调查局(ciro)雇用为民间顾问(sultant)了不是吗。」 内阁情报调查局(ciro )。 它是汇集了从各都道府县的警察与公安里精挑细选出的人才,成立的日本第一个情报调查机关。虽然是个收集国内外情报然后进行分析的一个普通情报机关,不过除此之外,也可以说它是一个拥有调查能力这种特色的政府机关。 莉汐红着脸笑着,继续讲。 「虽然我挺担心自己能不能好好的给调查带来帮助,不过在之前那个事件里,我第一次为大家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当时我真的很开心……但后来我好好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还不够好。所以为了磨练我的特技、也就是行动分析(offender profiling or criminal profiling),我认为得再多加学习才行。」 「原来如此~因为我不是干脑力活儿所以无所谓,可对莉汐来讲话就不是这么说的了,肯定是项很辛苦的工作吧~。」 露子抱着胳膊,一副理解了的样子。 不过,当她低头看了下莉汐书上的插图后,马上又产生了不懂之处。 「虽然你刚才说了要加强学习行动分析(offender profiling or criminal profiling)~。但是书上的这个插图,怎么看起来像是地图画儿啊~。有点地理教科书的意思~?」 正如露子所言,莉汐看的这本书上记载着许多地图插图。在平时把行动分析(offender profiling or criminal profiling)当成心理学和统计学来看待的露子眼里,这本书的内容总感觉跟自己心中的印象有差异。 被投以疑问的莉汐温柔的回答露子。 「啊,怎么说呢。其实现在我正在学习关于地理信息系统。」 「地、地理信息系统……?」 「我在学习所谓的crime mapping(犯罪制图)。讲得通俗点就是分析在哪个地域里容易发生何种犯罪,然后将<犯罪多发地域>表示在地图上。确实可能跟学习地理和社会很类似。」 「哼~。虽然不怎么明白,但学习地理啥的真的有用吗~?」 「要是发生了凶恶的犯罪事件,警察立刻就会成立调查本部对吧?可是面对像抢劫和非法入侵这类的街头犯罪,警察很少会成立调查本部。要是问为什么会这样的话,那是因为里面存在着多发倾向。要是面对微不足道的小案件都得不停成立调查本部的话,警察那边就会非常缺人手。」 「嘛,说的也是~。」 露子嗯、嗯的点了点头。 「可是那些被限制于人手不足中的警察官不得不揭发犯罪。正因如此,地理信息系统就起作用了。究竟在什么地方容易发生什么样的犯罪呢。只要将这些东西一一表示在地图上的话,警察就可以重点巡逻和调查犯罪多发地点了。即便不来回到处巡逻,也可以掐死犯罪者的意图。」 「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把目标定在可疑的地方然后再告知于人啊。」 「嗯,就是这样。这种方法不是针对特定的犯人来进行分析,而是分析不特定多数的犯罪者的犯罪。虽然猛一看挺像是学习地理呢,但实际上它跟行动分析(offender profiling or criminal profiling)之间有着很大的联系哦。」 莉汐把书的封面给露子看了看。 「我现在读的这本书是海外制造的日文版,是一个名叫奥托的人写的面向警察官的犯罪分析入门书。根据这本书,在犯罪分析方面有两个要点。pattern(模式)与trend(趋势)。」 「pattern与、trend?」 「pattern是<犯罪集中在什么地区>这种空间上的信息。trend是<与某地区犯罪发生以前的状况进行比较>这种时间上的信息。将这两个信息巧妙地结合在地图上产生的视觉化之物就是地理信息系统。这么来想的话,差不多就对了。」 这么说道的莉汐给她看了看书中的插图。 是关东地区全域的俯瞰地图。 地图上描着无数个小点点,点点集中的地区被红色圈了起来。相反,点点少的地区则是用黄色圈了起来。 看着地图,露子忽然茅塞顿开。 「哈哈~。我明白啦~。这点点是犯罪发生的地方吧?然后,红色圈圈里的是犯罪多发地域对不对~」 「没错。真不愧是露子,那么快就懂了。」 「诶嘿嘿~。」 被莉汐夸奖了的露子开心的羞红了脸。 「就像我现在给你看的一样,如果用点点描出地图上发生犯罪的地方的话,犯罪多发的地域就能看出来了。许多点点标中的地方就是犯罪多发地域。是经常被称之为<热区>的地方。这个红色和黄色的圈圈表示的是犯罪发生频率。可用<核心密度推算法>这种计算密度的方法来求单位面积附近究竟会发生多少犯罪。黄色圈内是很少发生犯罪的地方。红色圈内是犯罪多发的地方。这样都画在地图上的话,不管是谁都能凭自己的直觉摸清楚什么地方是犯罪多发地区了吧?」 「嗨~。要是知道只需要重点巡查这个圈里面就行了的话,警察的活儿也会变得轻松许多呢~。没想到学习地理竟然也能为阻止犯罪帮上忙呢~。」 ) 「这样啊~。可是~。」 「可是?」 在浮出一副好奇的样子的莉汐面前,露子像是恶作剧一般露骨地给她示意了一下。 只见露子的视线朝着教室的角落看去。 在那里,坐着一个打开笔记本和教科书、正自习中的男生,同时也是莉汐之前时不时就瞅几眼的对象。 留着被修剪过参差不齐的黑发。冰冷的眼神。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与他年龄相应的孩子本色,是个冷淡又沉默寡言的少年。一边看着那位少年,露子开口了。 「与其说莉汐是真心想帮助到大家,倒不如说是为了帮助到<哥哥>才这么拼命的不是吗?」 「……!」 「我早就发现啦~。你从刚才开始就时不时的瞅呢~,往奏太那边~。」 被这么说了的莉汐顿时红到了耳根。不由得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那位少年与莉汐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兄妹。同班同学目前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关于两人是什么关系,露子可是很清楚的。不仅是关系,甚至连<莉汐心中特别的情感>她也非常了解。 「露子你真是的!」 「哼哼~。那我就先走一步咯~」 雨天里的复仇剧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魔子mako_ 翻校润:爱丽丝 激烈的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长龙似的闪电划过夜空,在黑色的画布上添上一笔龟裂。 轰鸣之中,大地之上———一记爆炸声响震四方,大气也跟着微微一颤。 「……!」 随之又立即完全消失在雨声里。但是路人们从中注意到了,刚才的声音跟雷声本质上明显有很大区别,心想该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一脸惊讶的扫了眼周围。 ————目前还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发生爆炸的地点是离东京都中心区闹市不是很远的一个十字路口,并且很少有车辆经过。 在不断被雨水击打的路中央,一台轿车正熊熊燃烧着。整辆车都在以不逊于大雨的火势,朝着天空不停喷出红莲之炎与黑烟。 大概是交通事故吧。 最初这么认为、走在人行道的路人们停下了脚步。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人行道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再过一会儿估计就要化成一片人海了。 而就在这时,注视着那辆葬身于火焰之中的车的人们,察觉到了异常。 ————车子竟然只有一辆。 如果这真的是发生于十字路口的交通事故,首先就会让人联想到车祸。然而为什么却只有一辆瘫在这里。如果不是对撞的话,就应该不会变成这样才对。然而现实却是只有一台车停在十字路口中央,浑身大火。太离奇了。 「喂我说……是不是有点太离奇了啊?」 撑着伞的女高中生指着熊熊燃烧的车子,跟朋友私底下讨论起来。 仔细观察一下的话,会发现车子周围的地面全都凹了下去。只是油箱爆炸的话,这留下的痕迹也太惊人了,简直就像被空中轰炸过一样。 爆炸带来的冲击也相当恐怖,建在十字路口四周的红绿灯全都变形、扭曲了。连柏油都因高温而变得漆黑一团、熔化掉了,降下的水滴打在上面立刻就会化为蒸汽烟消云散。 离车稍远一些的位置。一位青年正笔直的站在变形了的红绿灯下面。屏气凝神地望向燃烧的车子,不知为何,看起来像是在笑一样。 披着蓝色雨衣,戴着眼镜。眼神透露出一股才智过人的气息。就像有双火眼金睛似的,仿佛能够看穿任何人,而且还咧嘴坏笑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给人一股非常不好的印象,可以说很是招人讨厌。 不知是谁报了警。 没过多久便传来了警笛声。消防车、急救车、包括警车全都赶了过来。从消防车中钻出来的消防队员们麻利的开始扑火。不远处,负责为伤者治疗的急救人员则跑向身披雨衣的这位男性,「你受伤了吗」张口问道。会说出这话,是因为他被急救队员当成卷入事故中的被害者了。 男人没有回答急救队员的问题。 只是笑着,继续目不转睛地注视燃烧中的车子。看见他这个样子,急救队员心里也就有个所以然了,判断他没什么大事。 急救队员牵起他的手,想让他跟着一起去急救车。 可男人……却甩开了。 「我不需要治疗。」 男人完全不鸟他。这可让急救人员头疼了,紧接着这时又走过来一位警官。警官代替急救队员对男人说。 「不好意思,您能先接受一下治疗吗,我们想问问您一些关于这次事故的问题。」 警官笨拙地说道,试图让男子服从。然而男子早已看穿这位警官的意图,嗤之以鼻: 「这并非<事故>。警官。不过,像您这种喽啰级别的警察,估计是不会懂的吧。」 「……不好意思。请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男人的发言非常扎人,令警官超不爽。 可他并不介意,又直言道。 「的确,你们是被我<骗出来>的。但是,我要找的人并不是你们警察哦。」 男人与警官面对着面,耸了耸肩。 「请让我跟<内阁情报调查局>聊聊。你们只要这么帮我传达一下就行了。他们一定会感兴趣的。」 话刚落音,从男人的眼镜里仿佛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就说<指挥者>————正在保管你们寻找的东西。」 闪电划过,把男人的脸照得亮堂堂的,看起来就像隐藏住了恶意的怪物一般。 ▲ 8:15 ▼ 雨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没停过。 日本已经完全进入了梅雨季节。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几天的天气都不怎么样。 今天的霞关也在被令人压抑的阴云所笼罩。或许是因为这里是日本中央官公街的缘故,许多公务员都穿着西服撑伞走在人行道上。 在一眼望去全是大人的景色里,有两名与其不相称的少女走在人群中。撑着伞,看起来像是高中生。 其中一位少女一脸懒散的样子开口道。 「啊~啊。学校好不容易放个假~。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戏弄人啊~。」 正在抱怨的人叫深水露子。 特征是连套衫配裙子。皮肤白得吓人。总是半睁着眼,给人一种完全没睡醒困的感觉。露子像是在闹别扭似的,嘴撇得老高,又连连发出怨言: 「明明都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去购物的~,没想到你们竟然会突然接到工作。简直走了狗屎运了啊今天~。而且还那么大的雨~。」 听着露子的不平,走在旁边的黑发少女抱歉的说道。 「不好意思啊,露子。」 绯上莉汐。 留着长而秀丽的黑发,娇小的身型。端整而楚楚可怜的面容让她走在街上时总是备受瞩目,恨不得多看她两眼这般惹人怜爱。因为要去办事,所以今天穿的衣服比平日里的要雅致很多。 莉汐继续说。 「因为昨天突然接到了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委托嘛……。」 内阁情报调查局。 它是从各都道府县的警察与公安里选出的精英汇聚在一起组成的日本第一个情报调查机关。任务多是收集国内外的情报进行分析,然后将有必要的报告上报给那些权力者。只不过,跟通常的情报机关不同的是,当内阁情报调查局判断这件事是警察难以调查出来的高度犯罪、以及涉及国家安全保障的时候,ciro可以介入进事件的调查中,在事件结束之前一直担任调查先锋。 见到莉汐露出抱歉的神态逐渐消沉下去,露子赶紧挥了挥手改口说。 「啊~。莉汐没必要道歉啦~。我是说那些局里面的人太读不懂气氛啦,竟然挑这种日子把奏太和莉汐给叫过去~。」 「露子就不要管我和奏太,自己去玩不好吗?」 「诶~。一个人多无聊~。」 「啊哈哈……那也不至于陪着我一起来嘛……。今天露子应该没有被叫出来吧?」 「哼哼~。就算没人叫我出来,我也不愿离开莉汐半步~。」 「诶?」 莉汐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微微张大了眼。 露子回答道。 「我虽然是莉汐的朋友,但同时也是莉汐的保镖啊~。跟莉汐呆在一起是我的其中一项工作嘛~。」 这么一说,莉汐理解了。 「经你这么一说……好像露子不仅今天,以往也是跟我一起去学校,保护身为内阁情报调查局民间顾问的我呢。」 「嗯~嗯~。」 民间顾问。 莉汐与露子一边以高中生的名义正常上课,一边也在利用 自己所拥有的优秀才能与技术协助有关国防的调查,从而获得报酬。 露子就是因为拥有罕见稀少的战斗技术,才被任命为莉汐的保镖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看起来好像只是天天在跟我和班里面的其他同学一起玩嘛。」 「啊~、刚才,你好像说了什么相当过分的话~。」 「抱、抱歉啦。」 「吥~吥~。我可没有一直在玩哦。只是装作在玩的样子啦。我可有在很认真的工作。」 闹别扭的露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莉汐。 「话说回来,今天奏太也被叫出来了吧~。我好像没看见他啊~?」 莉汐的表情转眼阴沉了下来。 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 「估计奏太要晚点来。毕竟这次的事件有点、怎么说呢,具体情况要具体处理吧。」 「?」 百思不得其解的观察着莉汐的态度,露子歪了歪脖子。 虽然觉得有些违和感,不过两人还是要好的并排继续走在官公街上。走着走着就快到目的地了。 在众多公共设施中,有着一栋设计相对较新的大楼。 那就是内阁情报调查局本部大厦。 稳扎在地表上的这栋大楼实际上只不过是事务系的职员所工作的地方。 那些有关国防的调查活动都是在地下深处执行的,在地上根本看不见。 地下作战本部。 这才是莉汐她们正准备前往的工作地点。 ▲ 8:30 ▼ 许多电脑桌整齐的排列在宽广而又干净的地下作战本部中央大厅。情报分析官们就在这里日日夜夜监视着卫星影像、分析从各支部传过来的国内情报。 坐落在中央大厅一角的楼梯。顺着走下去后,就会来到有不少审讯室的地方。莉汐与露子在走廊上不停迈出步子,朝着无数房间中的其中一个走去。 三号审讯室。 而她们要去的地方则是审讯室旁边的监视室。 邻接关着嫌疑犯的审讯室,被隔音墙与哈哈镜给隔开了。如果从审讯室里看不到监视室屋内的样子的话,那声音自然也听不到。 将安全卡往门旁的终端一刷,锁就被解开了。莉汐与露子进入房间。 「来了吗。」 刚进来,就有人这么说道。 一位身披白色大衣的眼镜妹早就在室内等候多时了。 博士。 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副局长。 因为职员为了隐藏自己的真正身份,全都用绰号互相称呼对方,所以不知道她的本名。 博士稍稍翘了一下眉头。 「嗯?露子也跟来了么?」 「好不容易放个假还专门跑过来,难道是因为太闲了所以想过来观摩观摩怎么审问嫌疑犯的么。」 「嗯~。闲倒是挺闲的,可我是莉汐的保镖啊,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得跟呆在她身边不是吗?」 「啊啊,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你好像是她的保镖来着。因为你老是天天跟莉汐玩,害得我都忘了你的这个身份。」 「好过分!莉汐刚这么说过,现在竟然连博士也这么说我!」 听着博士与露子的小吵小闹,莉汐哧哧偷笑起来。然后突然将目光转向审讯室。 注意到莉汐移开了视线,博士也跟着把目光放到审讯室。 一本正经的说。 「他就是我们今天要审问的对象。」 莉汐的表情跟博士一样,脸紧绷着,非常严肃。 审讯室里,一个男人双手被手铐铐在了桌子上。看起来好像非常会玩脑子。咋一看明明是个好青年才对,可他的眼里却不停闪烁着歹意。 ……真是奇怪,莉汐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男人。明明应该不认识他才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似乎曾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只有男人一个人呆在屋里。 明明隔着哈哈镜应该看不见这边才对,可他却对着莉汐她们所在的这间房间咧嘴笑着,阴森森的让人不禁毛发倒竖,好像完全看得见莉汐她们一样。 博士拿起附近办公桌上的平板电脑递给莉汐。让莉汐扫了一眼显示在屏幕上的履历后,开始说明道。 「————村永透。27岁。东京大学毕业,是个高学历。」 博士一边冷冰冰地望着那个男人的脸,说出了他的名字。 「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里,明明身世那么好,而且还有那么高的学历,却在大学毕业后跟亲人断绝了关系。直到现在都没有就职。」 听到这,露子就管不住嘴嘟囔起来。 「哼~。是混得穷困潦倒了吗~?」 「看他的样子像倒是像。不过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这家伙表里不如一啊。」 「表里不如一,么。」 「啊啊。这家伙以前啊,可是前些日子被我们一举歼灭的帮派组织、血盟团的干部。」 「……!」 血盟团。 它是于上个月发生的网络公开处刑事件中,制造大量远程操作型炸弹,试图制造爆破袭击的帮派组织。莉汐之前也被他们给拐骗过,还在他们的老窝跟血盟团的干部成员对峙过。 ……怪不得觉得他眼熟,应该是在那个时候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吧。 「这家伙说他在血盟团是贩卖毒品的负责人。从销售到筹办,包括确保贩卖渠道等有关贩卖毒品的工作,他都有涉及。简而言之是个商才。擅长控制人心,曾陆续搞定过不少危险的交易。」 「嘿诶~。超级推销员吗他是~。」 「非常欣赏他经商能力的暴力团伙、东刃会曾试图用巨额让他成为了自己名下的经济小混混。在他们的团体里,大家都叫他————<指挥者>。因为他总是能如愿以偿的控制手下和与他谈生意的人,所以才给他起了这么一个绰号。」 擅长控制别人以达到目的的高智商分子。听完博士的说明,莉汐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因为不清楚自己到底能对这种级别的强敌做什么。所以很不安。 博士苦笑了一下,侧目看了看紧张中的莉汐说。 「他的<要求>,在来之前你已经听过了吧?」 「……是的。」 「一会儿猎人会去询问那家伙。你只要在这间屋子里观察他就行了。用你最擅长的<行动分析>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毕竟就算审问他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太大成果,但你就不一样了,或许能从中得到一些信息也说不定。」 「我、我了解了。」 博士对安在房间里的麦克风讲「开始吧」。 于是,一个中年男人走进绑着指挥者的房间。一只手里还拿着文件档案,身穿黑色西装的这位调查官名叫猎人。 猎人正面对着指挥者坐了下来,没有丝毫笑意,淡漠地张口道。 「那么,我们就进入开心的聊天时间吧。」 随之立刻就进入了话题。 ▲ 8:50 ▼ 猎人故意将文件档案扔到桌子上展开。上面收罗了所有有关指挥者、村永透的个人信息。像是上来就给他一个下马威对他施压,告诉他「你的那些破事我全都了如指掌」一样。 ,现在肯定过着勉强糊口的生活吧我说的对不对。」 猎人的眼睛越来越犀利。 「故意点燃车子,把警察骗出来,就是因为你想被逮捕么?那么想进局子干脆直接自首得了,费那么大功夫干嘛。因为你已经被逮捕了,所以减刑什么的就别想了。加上你还故意指名要跟内阁情报调查局谈话,害得我们大老远跑这么一趟。说实在的,我们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乖乖接受制裁不就得了。到底想干嘛啊你。」 「……。」 指挥者一言不发。 沉默半响后,他动了动嘴回应: 「呵呵,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呢。」 「?。」 「如果真的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话。不管我怎么出招,你们都不会真的来见我吧。」 「……。」 「明显你们对我说的话很感兴趣。所以才会来见我,想听听我会说些什么。你们心里很清楚,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是想挑唆我让我先开口吧。」 指挥者完全看穿了猎人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这是审讯方法之一,让对方生气,然后吐出真相的方法。虽然对那些自尊心很高的人效果明显……。 说他擅长掌握人心,看起来还不止呢,似乎还精通审问技巧。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吧。毕竟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愿者上钩,指挥者不妨就跟着猎人撒下的鱼饵走了。 「这事发生在上个月。你们都知道,我们、血盟团的干部以及亲信们都是参与了网络公开处刑事件的犯人。毕竟有5亿元那么大的好处费嘛。为了计划,我们甚至背叛了上头组织、东刃会。」 说到这,指挥者露出一股咬牙切齿的表情,断定道。 「然而————却因为你们内阁情报调查局从而计划失败了。」 「……。」 「都是因为你们,事件过后,身为血盟团残党的我们就像丧家犬一样四处逃窜,被迫过着逃亡生活。又得小心被警察带走,又得小心别被东刃会给办了。生活简直惨不忍睹。本来不该变成这样子的才对。这种日常跟我太不相称了。」 指挥者表现得很生气的样子,微微瞪大了双眼讲。 「所以说。我才故意被捕,为了与你们做一笔交易。我的要求已经告诉过警察了。你们也应该已经知道过了吧?」 被指挥者这么反问过后,猎人又叹了口气。 「想让我们<特赦>你,赐你新的身份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要求是么。」 「光是这样可不够。你还漏了一个要求吧?」 「……。」 虽然没有说出来,不过确实还有一个要求。完全属于私人恩怨,是个非常无理的要求。 见猎人迟迟不回话,指挥者憋不住了,又将要求重复了一遍。 「就是让捣毁血盟团,害我们沦落到这种地步的那个人,————<恶魔>上西天。」 猎人摆着个臭脸,回他: 「你是说赐你自由,顺便再帮你做掉恶魔么。……也就是所谓的<复仇>?」 「没错。要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我的自尊心可不会允许哦。我是绝不会原谅害我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那个人的。」 指挥者故意耸了耸肩。 接下来才是正题。 「我清楚你们正在<寻找的东西>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但你们必须满足我之前所提出来的两个要求。」 「我们正在寻找的东西?」 这句话让猎人很在意。 就是因为这个,内阁情报调查局才愿意与指挥者见面。 指挥者坏笑着,挖苦猎人回答道。 「血盟团制造的远程操作型<炸弹>。尽管几乎全部都被你们给扣住了———不过还是少了两个不是吗?」 「……!」 猎人顿时无言以对了。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件事。 不管怎么想,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下事态严重了吧。既然你们没有找到那两颗炸弹,那它们不管在什么地点,什么时候爆炸,会被利用在什么地方都不奇怪。……你们难道不是这么认为的么?」 「难道说……你小子在那个时候揣着炸弹逃跑了吗。」 指挥者不急不忙地背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没错。不管做什么事总得给自己留条退路嘛。」 说完指挥者暗自窃喜,因为对方逐渐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了。 「其中一个之前在十字路口炸车的时候给用掉了。威力你们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岂止是车,就连十字路口附近的东西都难逃一劫,杀伤力屌吧?如果把炸弹用在人身上的话,搞不好可能会死几十个呢。就是怕你们不相信,我才先炸了辆车给你们看看的。这样一来你们信了吧?」 猎人怒视了一眼指挥者。 「原来那不是事故,是你为了让我们相信你说的是真话故意引爆的炸弹么。」 「没错。而且要想见你们的话不弄点大新闻估计没戏。好了,话就说到这里吧,另外一个炸弹在哪你们真的不在乎么。」 突然,指挥者对猎人如此询问道。 「现在,大概已经几点了?」 「……?」 「时间可是很重要的。」 像是逗白痴玩一样耸了耸肩继续说。 「最后一个炸弹已经被我委托于一个<忠于我的人>了。他将于今天15点整,用炸弹攻击国内的一个重要目标。」 「你说什么……!」 「若不想让这件事发生,就在15点之前完成我提出来的要求,之后我会打电话让他停手。如果没有接到停止攻击的命令,炸弹就会爆炸,想必到时候,你们会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吧。」 猎人站起身,一把抓住了不急不忙笑着的指挥者的前襟将他提了起来。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么。如果炸弹爆炸了的话,你就没有资格跟我们谈判了。到时候就算我们直接把你送到刑务所你也没任何理由反驳。」 「反正不管走哪条路都是继续过着逃亡生活,那干脆就呆在刑务所里吧。比起留在外面的世界,刑务所还挺安全的哩。也不用担心被东刃会派过来的杀手盯中。当然,如果还能获得自由的话就更好了。」 「……咕!」 「如何,你们准备打算怎么办啊!如果不满足我的要求,你们就准备看新闻头条吧。你们这个组织不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才存在的吗。我明明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却没能阻止,这样的话你们的立场就危险了吧!哈哈哈哈哈!」 审讯室里到处都回响着指挥者的嘲笑声。 他放了话,如果不按照他提出的要求去做,就会使用上个月的事件中下落不明的炸弹进行恐怖袭击。离15点还有6个小时不到,时间迫在眉睫。 ▲ 9:54 ▼ 将指挥者继续扣留在审讯室后,博士与莉汐她们几个来到中央层的一间会议室。大家绕着圆桌坐了下来,正在互相发表看法。 「不好办了呐。」 博士一边拿起她最喜欢的马克杯喝了口咖啡,随口呢喃了一句。猎人至今还带着气,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确实不好办了啊。还剩下5个小时左右。然而我们直到现在都还没摸清楚那家伙到底准备攻击哪里。时间完全不够用啊。可急死个人。……你有啥打算,局长。」 猎人看向坐在会议室最里面的老人。 那位白发、戴着眼罩的老绅士正悠闲地喝着茶。 他就是局长、狩 月敬三。 「没啥打算。只能面对现实咯呗?」 「……你这么说的话,是准备接受他的要求咯。」 「嗯。基本上是这样。因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明攻击目标,再去阻止的可能性极小嘛。」 狩月的发言把莉汐吓了一大跳,不禁从位子上蹦了起来。 「怎么可以这样,你的意思是说要杀了奏太咯!」 「这个嘛。」 狩月一边品茶,浮出满不在乎的笑容掂量起来。在如此窘迫的状况下,他却露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态度,将目光转向会议室的入口。 「———你打算怎么办,恶魔?」 「……!」 狩月刚问完。 会议室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位少年走了进来。 「奏太……!」 莉汐喊出他的名字。 留着因草率修剪而参差不齐的黑发。没有任何感情的披露,眼神冷若冰霜,冷酷到甚至不像世间之物。他的表情没有符合实际年龄的童稚,有的仅是宛如研磨得锋利无比的尖刀般危险的气息。 绰号、恶魔。 指挥者指名要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少年。 狩月继续讲。 「事情你应该已经从情报分析官们那里听说了吧。而且之前审问的状况你也在其他房间里利用监视器目睹了全过程,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 奏太依然一句话都没说,朝着附近的位子弯下腰。以一如往常的冷淡态度正面凝睇狩月的脸回应。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如此毫不客气的一句话让莉汐顿时懵逼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 哪有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 而奏太的口气却仿佛对此完全无所谓,能够接受的样子。这种事……莉汐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嘛。 见到妹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嘴脸,奏太不禁心一软,叹了口气补充道。 「如果有必要的话,杀了我也无妨。」 「当然,是有必要的话。但想必,也可能<没有必要>呢。」 「谁知道呢。」 见奏太故弄玄虚,狩月也有趣的跟他对唱了起来。品了一会儿茶后,他决定了。 狩月跟以往一样和蔼地笑着,向全员宣告: 「那就这么决定了。内阁情报调查局基本上按照接受指挥者要求的方针行动。其中一个要求是特赦他对吧。你们现在立刻去跟法务省以及其他需要走程序的地方谈判,务必要搞到特赦手续。一定要赶在15点之前。」 「这也太……。」 刚准备插嘴的莉汐立刻又被狩月的声音给盖住。 「至于另外一个要求。杀掉恶魔、奏太君这件事。就等14点再决定吧。只剩下4个小时左右了,请大家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调查,阻止指挥者的计划。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了。」 「如果14点之前调查还是没有太大进展的话,就放弃调查选择杀掉恶魔么。」 「是的。」 狩月毫不客气地带着笑脸肯定道。 如果是普通的执法机关,无论遇到什么状况都不会选择以杀人这种违法行为来解决问题。但内阁情报调查局这种组织为了保障国家安全,会不择手段。 了解行动方针后,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立刻站起身,去做自己的工作了。环顾了一眼那些一个接着一个离开的成员,莉汐呆呆一个人脸色铁青。 「大家也……太过分了。这可是要杀掉奏太哦……?大家怎么能这么心平气和的接受啊……?」 始终站在原地的莉汐浮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轻声呢喃。 看不下去了她这么消沉,露子将手搭在莉汐的肩上,笑着跟她解释。 「啊~。不是你想的那样啦,莉汐。」 「……诶。」 「到时候实在没办法杀掉奏太就行了这种想法大家从来没有想过哦~。我也是~。毕竟大家~都是好朋友嘛?」 接着又说。 「大家是想尽力做到最好,避免走那条杀掉恶魔的路~。所以说啊~。莉汐也别那么消沉啦,为了奏太尽力而为吧~。」 「……。」 如果继续这么犹豫下去,继续这么站着,奏太搞不好真的会死。不想看到这种结果的话————那就掏出所有王牌,尽力而为。 莉汐「嗯嗯」的点着头,收起来了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然后朝还坐在位子上的奏太说。 「我一定不会让奏太被杀掉的!」 「……。」 奏太什么都没回答。 莉汐也没管那么多,跟着露子就离开了会议室。 只留下了奏太跟狩月两人。 狩月故意调侃他。 「嗯~。大家意外的很爱你呢,奏太君。」 「……。」 「不开玩笑了,想必你已经有什么对策了吧,可否说来听听?」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看你问的。我可不认为你会被<那种程度的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听到狩月的看法,奏太暂时沉默了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就浮现一丝苦笑。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袖珍书。打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内容。 狩月不解的看着突然读起书来的奏太。奏太则告诉他。 「不必担心。我是不会死的。」 「嚯。」 狩月还兴趣十足地随声附和着奏太那莫名奇妙的预言。然后又悠闲地品了品茶。 「那就请让我见见你的本事吧。可以吧?」 「……。」 明明情况如此紧迫,流逝在两人之间的时间却如此缓慢。 ▲ 11:10 ▼ 开在东京都中心区干线道路上的小型卡车。集装箱里面晃来晃去,一直没停息过。可能也是因为速度太快了的缘故。 载着猎人他们的这辆车现在正急速赶往现场。 里面加上猎人共有6名现场调查官,都是完全武装状态。每个人都坐在座位上,默默地配置着突击用短机关枪。在卡车疾驰所带来的噪音中,猎人对着麦克风说。 「离到达现场还有10分钟。现场周边的侦查状况如何,鹰之眼。」 『我刚调节好卫星方向。现在正在确认状况。』 回答猎人的是一个少女声音。 名叫鹰之眼,为上级情报分析官。 『我正在从上空监视现场半径内的两个街区。只不过,并没有发现周围存在放哨的敌人或者武装分子。』 「我们是要去坐落于闹区的平民家里。武装的敌人怎么可能会大摇大摆的在外面走来走去啊。建筑物的屋顶上面如何。」 『没有发现敌人身影。周围似乎并没有危险。』 「了解了。」 鹰之眼补充道。 『但是你们的目的地、也就是那个人的家里,我用红外线热分析发现了反应,似乎有一个人呆在屋里。』 「……指挥者将炸弹寄放在了忠于他的人身上,也就是说那个人就是?」 『不去看看怎么会知道。毕竟没有时间详细的去预先调查一番。』 伤了呐。逮捕他好了。」 一边这么说,猎人向自己的部下下达了携带非致命武器的命令。 这时,一直听着猎人与鹰之眼之间对话的莉汐怯生生地插进来道。 『那、那个。我能说几句话吗。』 「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刚才我一直在犹豫该不该说……但是我想我还是先说为好。』 莉汐开始发表一些个人看法。 『指挥者、村永透的履历档案我大致看过了。虽然也分析过他的行动,可是,稍微有点奇怪……。』 「奇怪?」 该怎么说明才好,一边这么沉思着,她抬起嘴: 『首先,就村永至今为止所犯过的罪行来说,我给他分类了一下。按照我对他初次见面的印象,我将他分类到了<秩序型>的犯罪者中。喜欢干有计划性的犯罪,智力高,有自制心,会慎重与别人谈话。并且擅长掌控别人。』 「听起来确实挺符合他的外号。」 『然而,唯独过去他所引起的<某一件事>偏离了他以往的行动方式。』 「……?」 『有一位女性名叫失吹遥,半年前曾跟村永透交往过。似乎是在居酒屋工作,有一次,她被店里的客人求爱了,结果村永大发雷霆,将那位客人痛打了一顿,就因为这件事之后他被逮捕了。而他也因为这件事,与失吹分了手……。』 「被愤怒所驱使了是么。」 『是的。像他这种典型的秩序型犯人应该会沉着冷静的对待事物才对,然后他却像一个无秩序型的人犯下了没有任何计划的法。我觉得对村永来说,失吹遥应该是相当特别的存在吧。』 「你是说找到了指挥者的<弱点>么。干得漂亮。你有听到吧,鹰之眼?」 『诶诶。我现在就派现场调查官去她家和她工作的地方调查。』 话题刚结束,卡车就开到了作战开始地点。 将车停到离目的地稍远一点的死角后,打开集装箱后舱口,猎人他们麻利的跳到车外。 外面下着大雨。 全员都站到被淋黑的柏油上后,便互相确认了一下对方的长相。(爱丽丝酱:柏油遇水颜色会变深,看起来像黑色,所以叫淋黑———摘自《爱丽丝自创词典》) 猎人用手势给部下发出指令。这是正面三个。后门三个。分为两组突击的指示。 接到指示的部队立刻散开。 踏着雨水,靴底溅出一朵朵水花,猎人与他的部下一口气来到了大门口。随即,猎人的耳机里传来三次像是敲打耳机一样的声音。这是绕到后门的别动队发来的已就位的暗号。 暗号发来刚好5秒后。 猎人上去就踹开大门。 「我们是内阁情报调查局!」 一边举着手枪大声喊道,一边迅速冲进了屋内。跟在猎人后面的部下也同样自报家名闯了进来。 「内阁情报调查局!」 「全都举起手趴下!」 连番警告过后,手下们麻利的控制住各个房间。确认过安全无事的房间里陆续传出「clear!」的喊声。 「all clear? 」 「all clear!」 确认控制了所有房间后,猎人才将手枪收回枪套里。 「好奇怪啊。按照鹰之眼的说法,屋里面应该有一个人才对不是吗……?」 刚把疑问说出口。 「猎人调查官,请到这里来一下!」 一位部下站在二楼大声喊。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真是的。但愿能有点收获……。」 怀着祈祷的心情,猎人快速走上楼去。 叫猎人过来的调查官似乎正在最远的房间里。那是间小孩子的卧室。里面到处都是学习机和娃娃之类的儿童用品。 「喂喂,怎么回事……!」 刚进入房间,猎人就惊叹起来。 房间中央有一位女性。被用胶带绑在了椅子上,身体动弹不得了。 哭得眼都肿好大,还在继续哭,因为嘴巴也被堵住了所以没办法张嘴说话。看她嘴动来动去的,似乎想向猎人他们传达什么,一副拼命叫喊的样子。 当调查官拆掉了那些胶带后,她像决堤一样大喊。 「拜托你们,请赶紧帮我找到我女儿!」 「!?」 女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恳求,双眼紧紧盯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猎人他们。 ▲ 12:37 ▼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副局长执务室。 听完来自现场的猎人发来的报告,博士感慨深昂地小声呢喃道。 「指挥者绑架了广川的女儿,还把他老婆绑了起来。把他的女儿当做人质<操控>广川是么。」 从耳机另一边传来猎人的声音。 『啊啊。恐怕那家伙所说的忠于他的人就是亲女儿被当成人质的广川,肯定不会有错的。以他的挚爱威胁他,让他对自己唯命是从。』 「恶趣味啊。」 『听说他的女儿现在正被监禁在某处,如果指挥者被无罪释放了的话,到时候就会告诉广川他女儿在哪儿。估计广川会拼了命的尽自己所能帮助指挥者吧。这样一来就可以确定了,广川就是那个拿炸弹准备攻击目标的人。』 「……让人对自己唯命是从,操控之,从而达到目的。完全把广川这种工薪人员当做定时炸弹来对待啊。原来如此,指挥者是么。绰号听起来就不像是个好玩意。」 『混账玩意。做法真是有够让人恶心。竟然把人家的女儿当做人质……!』 猎人也有女儿。 估计是换位思考过了如果自己的女儿被这样对待,心里肯定也会不好受吧,因为看他好像比其他人要心烦得多。 猎人口气里交杂着叹息说。 「这样一来,我们也就搞清楚了能够赢过指挥者的条件了。15点之前逮捕广川。估计只能这样了。」 『在离确定要不要杀恶魔之前还剩2个小时左右。要是寻找广川,不确定大致位置的话肯定赶不上。』 「那么,你知道广川的行踪么。」 『目前还不知道。』 猎人的脸刷的一下沉了下来回答。 『这家伙没带自己的手机,从昨天开始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今天好像是带着指挥者给他的手机。』 「能联络他的只有指挥者一个人是么。」 『大概就是这样子。我们姑且算是知道了他的长相和姓名。紧急逮捕令也已经发了下去,这样一来被警察找到也就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赶在时间内找到啊。』 「……看样子,只能强行让指挥者说出来了。」 『我相信你能办到。现场组会继续试着从他妻子那里收集一些情报。包括广川的工作地点以及他女儿的小学学校,我们都准备打听打听。』 通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博士拨通了内线电话呼叫鹰之眼。她长话短问。 「失吹遥什么时候过来。」 『差不多还得再过10分钟左右。我已经跟她说明了一些情况,她似乎愿意帮助我们劝他。』 「我明白了。她到之后立刻把她带到会议室里来。」 切断内线电话后,一口将咖啡咽下肚。 咚咚。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在外面敲门。 「进来」博士如此讲道。 门打开了,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奏太。 她问。 「 怎么了。有事么。」 奏太保持沉默往博士身边走过去。 然后依然以冷淡的态度轻启双唇: 「我已经从莉汐和鹰之眼那里了解过了调查情况。估计你们正在为广川到底在哪儿这件事犯愁呢吧?」 说的没错。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而有关信息却还是少得可怜,虽说动用了不少内阁情报调查局里的优秀工作人员,但是调查依然没有太大进展。 像是在嘲笑目前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样,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道。 「我想差不多,也该帮帮你们了。你们是不是正在考虑要不要强行让指挥者自己说出来。对不?」 「……说的没错。」 「这样啊。如果你们打算审问指挥者的话,就·交·给·我·来·吧。」 「!?」 博士反射性地浮出冷汗,脸沉了下来。 「……我可不知道你会干出什么来。把他弄个半死这种事搞不好你都能干得出来。我想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审问他,不然的话我放不下来心,也不会允许你去这么做。」 「随你便。我是不会伤害那家伙的,准备怎么审问他我也会全部告诉你。这样可以么?」 奏太坐在了办公桌的一端,双眼呈现出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看着博士。 「我话先说在前头,想杀我的人从5年前开始就有成千上万个。我根本不需要去考虑,每当碰到这种人的时候,不管是谁,我心里面早就已经决定好过了该怎么做。」 博士战战兢兢地问。 「……怎么做。」 「非常简单。只不过是————让那些找我茬的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为他们的愚蠢行为而后悔>。」 iq192,被狩月称之为人类史上最邪恶的天才,这位危险人物不动声色的剥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 14:15 ▼ 审讯室里鸦雀无声。 白色的荧光灯照亮了四周,照出了质朴的世界。像无菌室一般一尘不染的这间房间里只放着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椅子。要说这间美丽的白色房间里有异物的话,那也就只有安在天花板上面的监视摄影机了。 简洁给人带来的美感真是无可挑剔。 很早以前就这么认为了。 指挥者深靠在椅子上,翘着腿,一脸不慌不忙的样子嘚瑟来嘚瑟去。 因为手铐紧绑在了桌子上,没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在室内随意移动,尽管很不方便,不过也不是多大的事。无所谓。 只要再过一会儿就自由啦。 一想到这,这种程度的不便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库库库。」 从他的嘴角不禁流出笑声。 ————已经成功搞定了内阁情报调查局。 他非常自信。 敌人(内阁情报调查局)对他的计划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反应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然而能够解决办法的情报却毫无头绪。 自己准备的计划非常简单、构造极美。所以可谓是完美。 内阁情报调查局已经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内阻止攻击了。 除了满足自己提出的要求外,不会再有其他解决方法了。 确信已经将胜利收于囊中的指挥者心里越来越轻松。等过会儿恢复自由后,只要亲眼看着那个可恨的恶魔被处死就行了。一幕幕未来的情景在脑海中闪过,让他痛快得不得了,甚至都不禁想哼起小曲来了。 在这种自乐的气氛下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从大门那里传来了锁被打开的机械声。 「……?」 指挥者警戒起来,表情越来越可怕。尽管自己依然站在拥有压倒性优势的立场,但进入房间里的这个人让他非常意外,所以本能地警戒了起来。 这不是恶魔么。 「什……!?」 不仅仅只是惊讶这点。 恶魔————奏太为什么会,一只手提着<金属棒球>。 「……!」 指挥者不敢丝毫疏忽大意,恶狠狠地瞪向奏太。 突然出现在这里究竟是想说什么。而且还提着棒球到底是为了什么。 虽然奏太会来这件事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范围,但他还是试着让心冷静下来,调整了一下状态。 然后两人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从奏太的眼神里感觉不到任何情感。只是拿着棒球,坐在了指挥者对面的椅子上。将手中的棒球放在了椅子后面。 「……。」 「……。」 两人都无言的看着对方。 就在这种令人快要窒息的气氛下,意义不明地互相看了一段时间。 终于,指挥者憋不住了,先一步开口道。 「……这可真是让人吃惊啊。」 向奏太投以憎恨的眼神,指挥者继续说。 「没想到内阁情报调查局竟然会派你来审问我。是因为他们认为你就算跟我这种想要你命的人对峙,也可以冷静地进行审问是么。还真是信赖你啊,这个组织里的人比我想象中的要智障多了。」 「……。」 奏太什么都没回答。 他究竟在想什么……从表情和态度上完全推测不出来。 指挥者感觉到了来自奏太身上的威慑力,毛发不由倒竖起来。 但光一个劲儿的害怕可不行。 比愤怒,自己这边已经远远胜过了奏太。 「你知道血盟团被你捣毁后,我跟其他团员都沦落到什么下场了吗?」 「……。」 「运气好的被警察抓走,进局子。运气不好的,被东刃会捉住,在深山老林中装进金属桶里给烧死。不然就是被沉入酸池里,连个全尸都没有,落到个下落不明的下场。弟兄们死得死,被抓得抓。全都是因为你。」 「……。」 「所以。我为了夺回自己的人生,把一切都赌在了这个计划上。我要以你的死,祭祀那些死去的弟兄们。」 「……。」 「你倒是也说两句啊。有在听吗你。」 在指挥者说话的时候,奏太没有插一句嘴。只是一吭不响地注视指挥者单方面发言。 他的这种态度让指挥者越来越不爽。 但是,他却拼命忍了下来。 不能被奏太牵着鼻子走了。然而就算他这么想,脸上依然还是有几分浮躁。 指挥者话刚说完,奏太就开口还击。 「你想说的话就只有这些么。」 「……!」 「我对你那些无聊的犯罪理由不感兴趣。我最想知道的,是被你控制的广川究竟在哪。」 指挥者怒不可揭地露出犬齿,牙齿左磨右磨恨的巴不得一口咬死他。 太阳穴上也绽出条条青筋。 然而奏太鸟都不鸟他,继续淡漠地说。 「我就开门见山跟你直说吧。内阁情报调查局并不打算回应你提出的要求。他们准备逮捕广川以阻止你准备实施的攻击。或者让你发出终止攻击的命令。」 然后奏太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指着表面告诉他。 「离15点————还有12分钟。」 听到这句话,指挥者浮出了微笑。 奏太继续道。 「……原来如此。那根棒球是准备让我全盘托出特地带过来的吧。」 「差不多。」 边说,奏太便拿起了靠在椅子上的棒球。扛在肩上,慢慢站起身。 「你知道的吧?我是能做出何种事的人。」 多么冰冷的眼神啊,仿佛黑色的冰块一样冷到彻骨,发出嗖嗖如刀般刺骨的寒风。感受到了奏太放出的那股强烈的杀意,即便是一直保持不急不躁态度的指挥者,也不禁胆战心惊地流出汗。 他清楚奏太不是普通人。 不过指挥者还是冷汗交加,逞强反笑道。 「你要是敢的话就来啊。如果你觉得用暴力就能让我发出终止攻击命令的话,那你也太小瞧我了!」 「……。」 「以前我还在帮派的时候,可是有被拷问过的!这样就想让我屈服,休想!」 「……看样子你是要誓死装逼到底了。难道,你就这么不怕我?」 受到挑衅的指挥者终于按耐不住,额头浮出青筋怒吼。 「你是说老子他妈是在虚张声势么……!老子哪里装了!内阁情报调查局要是拒绝我提出的要求的话,那就赶紧做好收拾烂摊子的准备吧。你们事前已经知道会发生恐怖袭击了,然而却没能解决掉,想必到时候你们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吧。我是绝对不会发出攻击终止命令的!届时倒霉的不止我一个!你们也得陪葬,懂吗!」 愤怒不已的指挥者。 激怒他的奏太。 蔓延在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似乎随时都能擦出火花。他们就这么瞪着对方。 突然。 又传来了开锁的机械声。只见莉汐脸色大变,一头冲进来。 「大事不妙啦!」 互相怒视中的两人将目光转移到了莉汐身上。 她脸色苍白。一口一口喘着粗气,肩膀也随之上下起伏抖动着,能看得出来,似乎是卯足了劲跑过来的。 「炸弹已经!」 奏太的脸上也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刚才莉汐没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非……炸弹爆炸了吗! 「详细情况还在确认中,好多人向警察报警,鹰之眼她……!」 莉汐不甘地眯起双眼,咬牙切齿。 奏太确认了下手表上的时间,离15点还剩5分钟左右。明明还有时间才对,为何会提前爆炸了。奏太与莉汐全都跟木桩一样愣在原地。 只有指挥者一个人乐得哈哈大笑。 他笑的肚子直颤,双唇弯曲成明显的嘲笑。 「那是自然!毕竟是人为嘛!怎么可能就那么准时在15点整引爆炸弹啊!」 指挥者捧腹大笑。 这样一来,自己就不可避免得进刑务所了,但看到奏太傻傻站着、无能为力的样子,他还是表现得一脸愉悦。是在开心自己赢了奏太这件事。 仇敌绝望的表情为指挥者带来了无上幸福的感觉。 他喋喋不休地说。 「没能阻止我的计划,真是遗憾啊,恶魔。请务必向<那位死掉的外交官>的家人,为你们的无能赔不是。」 指挥者的发言令莉汐大吃一惊。 不理解她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指挥者也跟着惊讶起来。 「……搞毛啊,干嘛露出这种表情……!」 「………………库库。」 静静地,奏太笑出声。 微微抖着双肩,噗嗤噗嗤的笑起来。然后一把扯下戴在莉汐身上的麦克风。 「————没错、听到了吧。去调查一下有没有跟广川有关系的外交官。估计那家伙就是他的攻击目标。」 『了解了。』 回应奏太所下达的命令的是鹰之眼。 ……究竟发生了什么,短时间内指挥者还没转过来弯。奏太以可怜他一样的态度看着目瞪口呆的指挥者说。 「稍微一激你就上当,在我面前玩脑子,呵呵,我不是针对谁。难道我刚才给你看的那个手表———<时间就百分百准确>吗?」 「……!?」 回过味了。 所以才渐失血色。 就像被一盆冷水浇到身上一样,指挥者全身都浮出鸡皮疙瘩语塞了。 奏太说。 「审讯室里面是没有表的。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夺走嫌疑犯对时间的感觉。所以在刚开始你被审问的时候,你问了猎人时间对不对?」 「……呜!」 「会问这种问题,很显然,是因为你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如果这样的话,要想知道正确的时间就得有人告诉你。而告诉你的人,正是我。」 奏太告诉了指挥者一个不准确的时间。 然后莉汐装作慌忙的态度,前来传达炸弹爆炸了的消息,这些全部都是假的。 奏太不过是装模作样,故意表现出一副所剩时间只有寥寥几分钟的样子给他看罢了。现在奏太将手表调回正常,重新给指挥者看了眼时间。 「14点25分。这才是真正的时间。这些时间应该够那些调查员用的了吧。」 话刚落音,从耳机里就传来了鹰之眼的报告。 『查清楚啦。在广川学生时代的同级生里,有一位现役外交官名叫濑名祐介。我已经确认过了濑名的日程安排,从今天14点开始,他似乎要去参加与各国大使的聚会。……呜哇,不好啦!』 鹰之眼叫唤道。 『濑名的日程安排里有要跟广川见面这一项。已经约好了15点在聚会会场见面!攻击目标绝对就是那里!我得赶快通知现场调查官跟爆炸物处理小组,让他们火速赶往目的地!』 鹰之眼手忙脚乱地单方面说完后便切断了通信。 听到来自鹰之眼的报告的指挥者唯有呆木若鸡地愣在原地。 ……真是大意失荆州啊。 正如奏太所言。要是刚才没有被激怒,冷静思考的话,说不定就会注意到奏太告诉他的时间并非真的。 但是自己却受奏太的挑衅,火冒三丈,产生一心想要赢过奏太的心理,信了他那「时间已所剩无几」的谎言。 真是太失态了。 不过。 「………………哼哼。」 还留一手呢。 「别高兴的太早,恶魔。」 以冷冰冰的口吻,指挥者摆出谨慎的神情。表明了自己不会再出现任何疏忽。 「你最好别忘了。」 指挥者冷汗交加的表情上勉强挤出笑容。 「只有我知道广川的女儿究竟关在哪儿哦?」 「……!」 奏太并未表现出太多动摇的反应,反倒是在场的莉汐蓦地怔了一下。 恐怖袭击已经已失败而告终。 但指挥者并没善罢甘休。摆出了广川的女儿来跟他们交涉。 可是————奏太一点都不客气。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你说什么……!」 指挥者睁大了眼。 奏太扛着手中的棒球。漆黒混浊的双眸仿佛被黑色瘟疫所吞噬,犹如真正的恶魔一般笑着。 紧接着,一堆穿着西装的调查官涌入了审讯室。他们取下拷在桌子上的手铐,架起指挥者的肩膀。能看得出来他们是准备把指挥者带到某地方去。 奏太折返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宣告: 「我马上就会让你全盘托出。」 简短地表示过后,便带着莉汐离开了审讯室。而指挥者也跟在其后头,被调查官带了过去。 ……我究竟会受到什么样的拷问啊,一边这么想来想去,指挥者露出狼狈的表情。 ▲ 14:35 ▼ 跟着奏太走在走廊上。 指挥者朝着他的背影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 「……。」 奏太什么都没有回答。 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边走边说。 「你好像,跟失吹遥谈过对象吧。」 「……!」 指挥者从这句话里大概明白了一些情况。所以才火冒三丈地怒视奏太的背影。 然而奏太完全无视他的视线,头也不回接着讲。 「不过你们早就已经分手了,并且从此再也没有见过或者联络过。」 「……她,来这儿了吗。」 「啊啊。我们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她之后,他为了阻止你的犯罪行为,提出要帮我们。」 「……。」 「跟你完全不一样,她可真是个善良的人。」 所以才爱上了她啊。 但也正是因此原因,她无法对指挥者所干的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置之不理,两人之间的关系逐渐破裂,结果曲终人散。 指挥者现在的脸色明显看起来很难看。 跟莉汐想的一样,失吹遥对指挥者来讲,是非常特别的存在。即便已经跟她分了手,但她在他的心中依然还是无可代替。 走廊前面有个楼梯。 只要走上去,就来到了情报分析官所工作的地点———中央层。之前被带过来的时候,指挥者也曾路过那里。 一边上着楼梯,尽管气不打一处来,但指挥者却还是否定了。 「……没用的。就算你们找她来劝我,我也不会说出来的。毕竟这是我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想劝我回头你们也太天真了。」 「劝你回头?」 奏太轻蔑地笑了起来。 来到中央层后,指挥者被带到了某个会议室前。 奏太站在门前,像是完全看穿了指挥者在想什么似的注视着他。 「失吹遥现在正在里面等着。毕竟好一阵子没见了,你们就好好聊一聊吧。特别是你得·主·动·一·点·啊。」 「……?」 指挥者不是很明白这句含蓄的发言究竟有什么意思。但是,当奏太将手放在门上,随之推开的时候,他立刻就明白了。 「…………骗人的吧……?」 顿时语塞了,像根木头一样动都不动。 以前的女朋友,失吹遥坐在会议室里的一个椅子上。她的肚子————因为有孕在身而胀得好大。 「你这位以前的女朋友,怀了你的孩子哦。」 被告知这个消息后,指挥者忍不住跪在了地板上。 ……完全没有料到,来的太突然了。承受不住这份压力的他只能瞪大了眼望向面前的遥。 「……?」 他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仔细看看的话,会发现遥————正被胶布绑在椅子上。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干什么……!」 被绑在椅子上遥身体无法动弹。嘴巴也被堵住了,连话都说不了。 她不是为了劝指挥者回头才被叫过来的吗。怎么被绑起来了。 奏太在面如土灰的指挥者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 「———我现在,就要给你的前女友好·好·按·摩·按·摩。」 「!!?」 ……搞毛啊这家伙。 ……刚才,他说了啥。 指挥者全身上下都浮出鸡皮疙瘩,发出不成声的悲鸣。 奏太才不管他呢,无情地警告他。 「没听见吗?那我再清楚地跟你说一次吧。只要你不开口告诉我广川的女儿被监禁在哪里,我就会一直朝着你前女友的大肚子猛打。用这根棒球。」 「……开、开玩笑的吧你……!」 他似乎正在哆嗦。无法咬合在一起的牙齿滴答滴答直作响。指挥者张开嘴,抬头看着奏太。 「这、这也太没人性了……再怎么解决事情也不能脱离常规吧,难道调查机关能做出这么丧尽天———。」 「我才不是调查官。而是民间顾问。」 瞬间让指挥者无话可说。 只见他握紧棒球,慢慢面朝被绑在椅子上的遥迈出脚步。 他疯了。 完全疯了。 一边看着他逐渐接近自己的前女友,指挥者自言自语道。 「骗我的吧……你是在故意骗我想让我说出来吧……这种毫无人性的事哪有人……能做得出来啊……!」 这是奏太玩的心理战。殴打孕妇这种事他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根本不会去做。 难道我就要这么怂了告诉他吗。 难道我就要这么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给扔掉吗。 不行,我不能这么干。 肯定是骗人的,就像刚才跟他妹妹演的双簧一样,只是为了套出来情报而已。 他是绝对做不出来那种毫无人性的事的。调查机关的人殴打孕妇什么的。再骗人也要有个限度啊。自称指挥者的自己什么非法、肮脏、残忍的事没做过,殴打孕妇这事自己都下不去手,更何况国家的政府机关人员。 然而当他正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奏太已经抬起棒球,重重打在了孕妇的肚子上。 「骗人的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指挥者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怒吼。 奏太真的下手了。 用棒球。打孕妇的肚子。 那里面可有着孩子呢。 是我还没出生的亲骨肉啊。 泪珠一滴一滴从遥的眼里哗哗流下。肯定很疼吧。很痛苦吧。 自己是不是在害怕自己的亲骨肉被杀掉啊。 奏太冷冰冰地劝指挥者。 「快点告诉我。不然我要继续咯。」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疯一般嚎叫的指挥者。已经没有丝毫沉着冷静的态度可言了,只有一个劲儿的叫喊。 看不下去了的奏太又一棒打在遥的肚子上。 「操你妈给我住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老子宰了你!」 早已泪流满面的指挥者在咒骂的同时也如此含泪恳求道。 然而奏太无视之,再次挥起棒球。 「我说,我说,所以快住手!快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指挥者还是怂了。听到这句话,奏太方才停下手。 指挥者精疲力尽地垂丧着头。感觉那头茂密的黑发都渐渐白了几根,憔悴极了。 他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将情报全盘托出。 「…………在广川家附近的蓄水设施备品仓库里。」 在场的调查官们听到后,便有几个人迅速离开了会议室。 这样一来,指挥者就失去了所有能够交涉的招数。之后只能乖乖等着进刑务所了。 奏太走近一直垂着头,一动不动的指挥者,俯瞰着他说。 「我没骗你吧?我说让你说出来就绝对能让你说出来。」 「…………。」 指挥者什么都没回答,沉默半晌后。愤怒地睁大布满血丝的双眼谩骂道。 「你在说什么呢?」 奏太露出嘲笑的表情笑了笑,装傻说。 「你再仔细看看。」 「………………?」 这么说道的奏太把视线移到了依然被绑在椅子上的遥。 最先跑到遥身边的是莉汐。 她拆下了绑着遥的胶带,让她恢复自由。 然后遥从椅子上站起来后————一个好大的弹性球掉在了脚下。 「!。」 指挥者瞪大了眼,顿时懵逼了。露出怜悯的表情看着跪在地上的指挥者的遥。根本就没有身孕。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骗人伎俩。 只不过是在衣服里装入弹性球,跟奏太演一场苦肉计而已。 「怎么可能……………又是演戏……!」 「你呀,还真容易被骗啊。亏你还敢自称指挥者,还吹什么擅长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羞不羞。」 面对奏太的讥讽,指挥者没有做出任何反驳。 只是既生气又懊悔,趴在地板上把脸给遮住了。 一边低头凝视第一次体验到完败的指挥者,奏太掺杂着叹息说。 「你不是说过么,要向我复仇。」 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奏太两手插进口袋里,嘴角微微上扬,与指挥者擦肩而过,准备离开会议室。 「等你什么时候出来了,再找个时间向我复仇吧。我随·时·奉·陪。」 天壤之别。 这次挑战的对手完全就是个怪物。 才发现自己跟他等级差太多了的指挥者,忍不住抽抽搭搭地哭起来。这泪水可能是由悔恨转化而成的。也可能是由恐惧、颤栗转化而成的。 指挥者也是刚刚才明白这件事。 ▲ 17:30 ▼ 天空已经放晴了。 黄昏下,露子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嘟囔: 「嗯~。太好啦太好啦~。今天过的可真充实啊,竟然正好赶在时间快到之前给解决掉了,让咱过了把欧皇瘾(真是幸运)~。」 明明不过短短一天而已,却被露子说得像是过了好长时间一样。 走在旁边的莉汐扑哧一笑,也表示赞同。 「说的是啊。不过副局长和猎人他们好像还在处理剩下的工作……我们不去帮忙真的好吗。」 斜眼瞥了一下心怀顾虑、还在回头看着内阁情报调查局大厦的莉汐,露子卖萌道。 「啊~,没四啦没四啦~。毕竟咱又不四正规滴工作人员,是民间顾问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总感觉对不住他们。」 「你啊,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呐,不要老是那么认真过头啦~。那些繁琐的事就交给猎人他们来处理吧~。」 露子挥了挥手,如此说道。 姑且认同了她的说法,莉汐把头转回来。 「话说回来~。」 露子看向走在另一边的奏太,然后道出今天的感想。 「奏太也是老样子,又想出了那么无情的招啊~。虽然只是演戏而已,不过殴打孕妇这种事亏你想得出来~。」 对露子表示的看法苦笑了一下,莉汐也紧跟其后轻启双唇: 「幸好不是真的孕妇。当奏太跟我说这个主意的时候我也吓了一大跳呢。当时我都有点想可怜起指挥者来了。不过,最后能搞到广川女儿的所在地真是太好了。」 奏太边读着之前没读完的袖珍书,头也不转对二人说。 「要怪就怪那个弱鸡。」 「6666666666666~。这点我赞同~。」 两人在这点儿上意气相投。 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莉汐依然还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啊哈哈……,嘛,总之,这次也多亏了奏太,才顺利解决掉的。」 「说的是啊~。最近凶恶事件好频繁啊,老实说,好多时候幸好有奏太在,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哩~。」 「……。」 可能是被人给戴高帽子让他害羞了,奏太将脸转向了一旁。尽管只是个小小的细节,但依旧逃不过莉汐的火眼金睛。 「哼哼。」 她将有着优美弧线的双唇弯成一枚新月小声笑了出来 虽然奏太总是露出冷冰冰的表情净说些招人厌恶的话,但莉汐并不讨厌。 突然,奏太对心情大好的莉汐搭话道。 「……今天,多亏有你。」 「咿?」 不是很明白奏太想要表达什么,莉汐先是一惊。 奏太更不好意思了,故意清了清嗓子解释: 「他有女朋友这件事是你看出来的吧。多亏了你,我才想出来了把他逼上绝路的方法。」 短短说了几句后,奏太又将脸转回了那边。 这是在向莉汐表达谢意。 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莉汐也不禁愣住了。 然后迅速红了脸,羞嗒嗒地低下头。 「……那个,嗯。尽我所能了。」 「……。」 「……。」 瞥了一眼俩人害羞的样子,露子淘气地调侃道。 第二章 疯狗与宴会 首相官邸。 对外公布的格局包含地上五楼及地下一楼,是内阁总理大臣处理公务的场所。 尽管时间已经来到隔天的深夜,但其中一间官邸会议室却仍点著灯。围著圆桌召开讨论会议的,是被紧急召来此处的日本政界要角。 「太难看了,怎能发生这种失态!」 一名白发老人忿忿不平地激动怒骂。 「都警察的大本营竟然吃了非法集团的一记攻击!而且,在媒体对全国进行实况转播的情况下,犯人不但当场顺利脱逃,还造就了众多牺牲者!这是继五年前的恐怖攻击后最为严重的一次失态!谁咽得下这口气啊!」 「请你先冷静一下,伊波外务大臣。」 面对外务大臣怒不可抑的反应,另一名男子以冰冷的语气开口劝诫。 他是脸上满布著细小皱纹,看起来即将迈入高龄的男性。身穿高级西装,并配戴著眼镜,看起来十分聪颖而犀利。男子堆出客套的笑容,淡淡对外务大臣解释: 「多亏各大电视台的即时对应,那场实况转播进行到一半就中断了。无论是现场三十七名媒体人遭到射杀的画面,或是嫌犯的洗脑演说,都没有播放出来。」 「你把整件事想得太轻松了吧,安斋警察厅长官!」 外务大臣这么称呼担任警察厅长官的男性。 然后话中带刺地道出事实。 「嫌犯的集团也有自备摄影机!相关片段只是没有透过卫星地上波播放出来而已。至于他们自己拍摄到的影片,早就已经上传到影片网站,在网路上恣意散播了!虽然目前已经要求各大网际网路服务提供业者删除那些影片,所以暂时能避免内容扩散出去,但已经被个体用户下载的影片,都是不在控制范围内的东西!」 「能够暂时抑制内容扩散,就已经是好消息了。只要在这段期间内报导更吸睛的新闻,国民的注意力就会跟著转移,然后随著时间经过淡忘这起事件。」 「这算哪门子好消息啊!影片上传到网路的结果,等同于扩散到全世界!」 外务大臣的眉间浮起青筋,看起来一副气到七窍生烟的模样。 他毫不掩饰自己烦躁的情绪,继续逼问警察厅长官。 「你想想其他国家会用什么眼光来看待那则新闻吧!这足以让他们认定日本的治安机构是个无能的组织!自那起恐怖攻击事件以来,为了消除国家的负面印象,你知道外务省耗费了多少心力在外交工作上吗!前阵子厚生劳动大臣遭到杀害的事件,至今都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结果竟然在这个时期又出现一个更大的问题!」 「我明白。不过,针对嫌犯并非单独作案,而是有共犯集团存在一事,警视厅似乎也没能掌握相关情报。没想到他们会安排武装集团在霞关展开袭击作战……内阁情报调查局和公安调查室也没有『在事前接获任何情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无能为力。」 「哦?听你的口气,好像是在暗示这不光是警察的责任嘛……!」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或许是过分解读了吧。」 面对两人互不相让的争论,无人从旁插嘴。 围绕圆桌而坐的与会者,都是在口头辩论方面身经百战的老狐狸们。为了避免自身管辖的组织被咎责,他们全都在一旁静观会议的发展。维持沉默才是上上策。针对如此复杂的状况,不轻易表态正是最适当的做法。这些人全都相当明白这一点。 「哎呀呀,真是看不下去了。」 然而,有人插嘴了。 声音来自一名坐镇于圆桌议事席上,以双手抱胸的男子。 他是一名容貌颇具威严的老人。在一身西装打扮下,隐约可见经过锻炼的结实筋骨。 男子名为千崎,担任著日本的防卫大臣。 他就是在观看大众公敌的侦讯过程时,和狩月对上眼的那名男子。 「这可是『情报统整联络会』,是各大相关机构会见、共享并议论国家安全相关资讯的场合。根据这场会议的讨论结果,可能必须大幅提升国内对于恐怖攻击的警戒层级。总理和国家安全保障会议的成员,可都在引颈期盼我们的报告。诸如责任归属这些无关的问题,就劳烦两位另择时日讨论吧。」 听到千崎的指摘,外务大臣和警察厅长官沉默下来。 在这个各界要角聚集的场合,可以看出众人都对千崎退让三分的态度。名为千崎的男子拥有足以让他们这么做的强烈存在感。面对同时也身为下届总理大臣候选人的千崎,没有半个人打算与他为敌。他可说是个有权有势的存在。 获得能够让会议续行的沉默和注意力之后,千崎再次开口: 「针对这件事,我让内阁情报调查局、公安调查室和海上保安厅在事前整理了一下相关情报。请狩月局长为我们说明吧。」 「我明白了。」 狩月也同样坐在这张圆桌前。 他从座位上起身,并要求与会者们观看摆在面前的笔记型电脑的萤幕。 「首先,请各位一起概略回顾这名脱逃的『嫌犯』。」 电脑萤幕显示出脸上有著丑陋烧伤痕迹的男子。 「嫌犯自称大众公敌,目前依旧查不到他的年龄、住址、从事职业和身分背景。唯一能确认的是,他全身上下都有被火烧伤的疤痕,以及至今已杀害五个人的事实。」 在被各界要角注视的压力之下,狩月以一如往常的温和态度继续说明。 「嫌犯的犯案动机极其单纯。他基于独特的思想,杀害被自己判定为社会毒瘤的存在。嫌犯杀害被害人的手法并没有一致性,但有一个共通点,就是他会在网路上实况转播整个作案过程。之前,他到距离自己所在处最近的警察局自首,并带著杀害被害人的狙击步枪做为物证。也就是说,明明刻意去自首的他,最后却又逃走了。」 在狩月进行说明的途中,外务大臣突然插嘴表示: 「嫌犯是想透过惩罚社会毒瘤的行为,享受被当成英雄的滋味吧?不过,他这次的犯行又惩罚了什么?难道他只是基于一些不够成熟的想法,就决定为媒体贴上社会毒瘤的标签?这样的话,跟之前的几起案件不就没有一致性了吗?」 刚才跟警察厅长官的一番争论,或许还让他怒气未消吧。外务大臣的语气中带著攻击性。 不过,狩月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在意的态度,而是以自己的步调开口回应。 「不,他这次的犯案动机也是一致的。嫌犯的目的是进行『特定媒体人』的公开处刑实况转播。可以判断他一连串的行为,都是为了这次的犯行所做。」 「特定的媒体人?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问得刚刚好。我们就移到下一个话题吧──关于嫌犯『这次的犯行』。」 在狩月这么说之后,电脑萤幕显示出三名陌生男女的相片。 「追查被害人的过往经历后,在霞关遭到射杀的媒体人之中,我们推测可能有三人是被大众公敌视为社会毒瘤而下手的对象。这三人分别是津根荣吉、矢吹咲和稻田源助。他们过去曾有职业道德方面的问题,目前也因为报导尺度而遭到多方指责,在业界相当有名。而其他被害人,也都是经历可疑的媒体人。所以,大众公敌才会选择当场杀死所有人吧。」 「……意思是,他这次也是以摘除社会毒瘤为目的犯案?」 「是的。这是内阁情报调查局分析过后的结论。」 狩月肯定外务大臣的说法。 「这三名被害人,过去都曾参与过骇人听闻的杀人案的现场报导工作。他们似乎曾刻意泄漏加害人家属的个人情报,或是对被害人家属 进行过当的深入采访。对大众公敌来说,他们会出现在霞关,可说是相当容易预测的事实。」 「也就是说,嫌犯是刻意被逮捕,把自己当成诱饵,藉此让众多媒体人聚集在同一个场所?目的则是为了将他们全数杀害。」 「是的。对嫌犯而言,聚集在那里的多数媒体人,都是必须赐死的社会毒瘤。」 听著狩月的说明,千崎一脸严肃地开口。 「……刻意向警方自首,不惜让自己陷入困境,也要将猎物引诱出来。实为大胆狂妄。该说他的脑袋聪明到令人畏惧,或说这是疯子才做得到的有勇无谋行为?无论如何,他确实达到目的了。」 尽管是敌人,但仍不得不令人佩服──千崎的内心不禁百感交集。 狩月又继续说明: 「至于他选择都警察本部做为犯案舞台,有可能是企图让警方颜面扫地的挑衅行为。逃亡时恰好是晚上六点整。这是一般家庭聚在一起吃晚餐的时间带,看电视的观众也会增加。他或许是想让更多人目睹自己的杀人实况转播吧。找公设辩护人过来,也是为了拉长侦讯时间,好让自己留在侦讯室里头,等待同伙在作战开始时间过来营救他。」 「你的说明有些令我无法理解之处吶。」 接著插嘴的是警察厅长官。 「身为嫌犯同伙的那个谜样武装集团,他们该如何得知大众公敌被囚禁在哪个侦讯室里头?警视厅本部办公大楼拥有无数间侦讯室。倘若那场脱逃戏码是嫌犯在自首前计划好的,那就代表大众公敌事前便知道自己会被带往哪间侦讯室。难道是警方这边内神通外鬼吗?」 「被找来的那位公设辩护人也是大众公敌的同伙。」 面对警察厅长官的提问,狩月面带微笑地回以有些意料之外的答案。 「经过调查,我们发现大众公敌并没有替自己委托公设辩护人的纪录。若没有接获申请,日本律师联合会就不会派遣律师。也就是说,那位律师是自愿来替大众公敌服务。我们质问本人这件事时,得知这位公设辩护人是因为家人遭到大众公敌挟持,所以才不得不服从他的要求。他是负责争取时间的人物,同时也是武装集团的联络员。大众公敌是当著我们的面,将侦讯室的位置告知该集团的成员。」 听到狩月的说明,警察厅长官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样的事实可无法对外公开吶。请把这个情报视为高度机密处理。」 点头表示同意之后,狩月接著进展到下一个议题。 「接著是关于大众公敌的同伙集团,亦即『谜样武装集团』的情报。」 电脑开始播放被犯案集团上传至网路的影片。内容是举著步枪的男人们残忍射杀媒体人的过程。 因为画面太过凄惨,几名与会者甚至忍不住别开双眼。 狩月无视众人各有不同的反应,不留情面地继续说明: 「从上传至网路的影片看来,袭击办公大楼的成员一共有九名。每个人操作突击步枪的手法都相当熟练,在停驻卡车之后的一连串行动也流畅无比。所以,研判应该是经过一定程度训练的集团。尽管远不及自卫队的实力,但观察他们的所作所为,集团成员们想必都接受过最基本的射击训练。」 「所以,共犯都不是外行人……是吗?这可是不得大意的事态呢。」 千崎有感而发。 「持有如此危险的武器,再加上成员个个都并非门外汉──这样的战斗集团,就混在一般市民当中,潜藏于市内的某处。光是如上的理由,就足以提高对恐怖行动的警戒层级了。」 「还……还不只是如此吧!问题在于这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又为何要协助大众公敌!还有,『他们是怎么取得数量这么庞大的武器』啊!为数如此惊人的枪炮弹药走私行为,难道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待吗!海上保安厅都在做些什么啊!」 外务大臣顶著一张苍白的脸咆哮。警察厅长官也接著以冷冷的语气插嘴: 「那个杀人预告同样无法置之不理呢。」 「就是说啊。我记得嫌犯表示下次要以更不得了的大人物为目标?」 千崎感慨万千地轻声说道。他神情肃穆地沉默了半晌后,开口向狩月问道: 「他们是对霞关发动攻击的胆大包天的分子。就算再做出什么事,或许也不值得意外吧。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他们盯上了政府的要人,这样可就不得了了。本案已经远超过一般的连续杀人事件,应该秉持将其视为『恐怖攻击行动』的态度来看待吧?」 「以大众公敌为中心人物的恐怖组织。他们正在密谋某种『恐怖攻击计画』。各相关机构都已经建立起这样的共识,并以此为基准展开行动。」 点头赞同狩月的说法后,千崎道出自己内心的忧虑。 「犯案预告时间是明晚八点。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出那帮人的据点,并加以镇压。倘若做不到,就只能尽早掌握恐怖组织企图攻击的对象,再阻止相关行动。剩下的时间实在太少了……你应该已经推敲出那帮人的真面目了吧,启造?」 千崎以狩月的名字呼唤他。 因缘匪浅的两人交换了眼神后,狩月露出宛如猎犬般猛狞的表情。 「过去,这个国家曾因恐怖分子而狠狠吃了败仗。像我们这种『拥有战斗能力的情报调查机关』之所以会出现,就是为了不让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只要内阁情报调查局存在的一天,恐怖分子就无法在这个国家里猖獗。」 狩月从正面望向千崎,并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道: 「我们已经掌握到可能就是该武装集团的组织的情报。必须在紧迫的时间里获得最大限度的成果。这样的事态所需要的,我想就是『一帖猛药』了吧。」 一帖猛药──这究竟意味著什么,在场能理解的人少之又少。 ? day1 08 : 30 ? 在内阁情报调查局办公室的会议室里,上级职员们正聚集一堂召开会议。 坐在会议桌最末端的理世,带著不解的表情反刍著接收到的情报。 「──血盟团?」 「嗯。是在东京的东区一带崭露头角的小混混集团。」 出声回答理世的人,是代替狩月主持这场会议的博士。 在灰暗的会议室里,架设于墙面上的大型室内液晶萤幕,显示出情报分析官们收集来的血盟团的资讯。博士仰望著萤幕继续说明。 「成员人数推测约三百名。其中有九成都是住在东京都内的未成年者。是个相当好战的组织,最近几年,曾多次和其他集团发生械斗事件。恐吓、抢劫、贩毒、卖淫,偶尔也会杀人。一般人想得到的恶行,该组织几乎都从事过。不只是警方,从以前开始,他们就是公安和我们的警戒清单中的一分子。就把他们想成极为恶质的不良分子集团吧。不过,我们倒是没接到他们持有枪炮弹药这类武器的情报呢。国内的威胁分析实在太不严谨了。」 语毕,博士望向坐在桌旁的另一名组织成员。 对方是个蓄著鲍伯头,并有著一双凤眼的少女。 感觉是一名不太好亲近的人物。 似乎是她负责透过笔记型电脑切换大型室内液晶萤幕的显示内容。 「鹰眼,麻烦你准备那些影像。」 少女沉默地按照博士的指示开始动作。 随后,大型室内液晶萤幕显示出红色圆形徽章的图片。 「小混混的帮派都存在著独特的帮规。血盟团也不例外。他们的帮规之一,就是成员必须在身上的任一处别上『红色圆形徽章』。别上这玩意儿的人,就代表是他们的成员。那 么,我们来看一下这次的武装集团的相关影片吧。」 接著显示出来的,是昨天的媒体人处刑影片的定格画面。 一名戴著防毒面具,正用突击步枪不断发射子弹的男人。画面静止在这一幕。 「我把影像放大,让各位看得更清楚一点。」 鹰眼这么说道。随后,画面显示出男子袖口的放大图。 替放大而变得模糊的部分加上滤镜效果后,影像逐渐变得鲜明。 最先察觉到的人是理世。 「……这个人的袖口上,是不是就别著红色圆形徽章?」 男子的袖口有著一个如同博士说明的、类似红色圆形徽章的物体。 肯定理世这个推测的人不是博士,而是鹰眼。 「没错。而且,不只是这家伙。我们从各种不同的角度检视影片后,确认在武装集团的九名成员中,有六个人别著相同的红色圆形徽章。至于其他人,有可能身上也别著红色圆形徽章,只是没被拍到罢了。接下来的画面则是最关键的证据。」 说著,鹰眼在萤幕上显示出另一个定格画面。 那是其中一名戴著防毒面具的男子被正面拍摄到的影像。对画面上这名男子的脸部进行扫描侦测后,长相和他类似的人物候补名单跟著陆续显示在萤幕上。将其中一人的出身经历显示出来后,鹰眼开口说明: 「这个拍摄角度帮了大忙呢。这个人脸部颧骨突出,发型也很特殊,如此明显的长相特徵,就算戴著防毒面具也看得出来,所以我用脸部辨识程式侦测了一下。结果显示这个人有百分之七十五的机率是血盟团的干部。这样一来,足以否定相关可能性的条件就更少了。」 博士接著鹰眼做出结论。 「根据以上的情报,我们判断协助大众公敌的武装集团,其真实身分就是血盟团。」 博士又接著说道: 「该集团持有大量的枪炮武器,现在这个时候,他们想必也正在为恐怖攻击行动做准备吧。他们八成会以东京都内的某处做为活动中心,并在这个『作战据点』摩拳擦掌。接下来,内阁情报调查局将会持续搜寻这个作战据点,在发现后随即进行镇压。在执行恐怖行动前就将他们击溃。」 听完博士的说明,理世提出自身的疑问。 「我大致明白作战方针了,不过,说到作战据点……就是要找出血盟团聚集的场所对吧?这样的话,只要逮捕几名血盟团的成员,再跟他们打听情报,不就好了吗?」 博士夹杂著叹息答道: 「都警察已经逮捕了几个血盟团的人,并尝试进行讯问了。但到头来仍是白忙一场。能够从街上随便抓到的最下层成员,似乎都不清楚干部等级的人,甚至是其他成员在哪里做些什么。完全没有组织该有的统整感。充其量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吧,是每个人都我行我素地过活的组织。关于恐怖攻击的计画,或许也只有干部和一部分的血盟团成员知情而已。」 「那么,就算身为血盟团的成员,大多数的人也几乎都是一无所知吗?」 「似乎是如此。想问出情报,就得找在组织里头地位较高的成员,否则大概也不用期待能问出什么有帮助的内容。而这些高层成员现在感觉是行踪成谜的状态。虽然已经查到他们的长相和名字,但却找不到本人的所在处。这几个星期以来,他们似乎连自己的家都没回。」 看到理世恍然大悟的反应,鹰眼继续说道: 「所谓的作战据点,并不是指小混混一起躲起来抽菸的那种集散处。是能够保管武器弹药、让他们为恐怖攻击行动做准备的工作场所。我们预测大众公敌目前也正潜伏在这个作战据点里头。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大众公敌和血盟团之间的关系,但从那段射杀媒体人的影片看来,是血盟团在遵照大众公敌的指示行动。可以判断大众公敌是一连串犯行的指导者。」 「真实身分不明的一头怪物,以及跟从在后、目的不明的一群疯狗。真是无法理解又令人不舒服的构图啊。」 博士耸耸肩,语带讽刺地这么表示。 这时,原本一直维持沉默的中年男子开口了。 「──感觉有点棘手吶。」 他有著宛如修剪过的草皮般的一头短发,以及削瘦的双颊。眼神散发出身经百战的魄力。 身穿黑色西装的现场搜查官猎人道出了自身的感想。 「在国内,跟毒品或卖淫相关的事件,多半都有黑道在背后撑腰。血盟团也不例外。他们的后援组织是『东刃会』。」 猎人板起面孔,看似有些头疼地继续说明。 「东刃会以关东的两大黑道势力之一闻名。我记得他们是把血盟团当成旗下的组织。对东刃会来说,血盟团是他们贩毒的收入来源,同时也被定位成代替他们行使暴力的组织了吧……倘若血盟团所持的枪械是由东刃会所提供,那就代表东刃会也和恐怖攻击行动脱不了关系。要是从正面对血盟团下手,我想东刃会也不会坐视不顾吶。」 「哦~所以就是小混混跟黑道挂勾,企图杀掉某个社会上的大人物喽?」 城堡深感兴趣地轻声开口。 博士轻轻叹了一口气答道: 「就像猎人指摘的那样。想透过正攻法对血盟团展开调查的话,他们必定会提高警戒,然后让东刃会出面干涉。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可不能再耗费于对付黑道分子上。」 「不然要怎么办?有能够突破现状的好方法吗?」 「关于这个,就等局长本人过来说明吧。」 就在博士这么表示的下一刻── 会议室的门像是算准时间般地打开了。 现身的是一名戴著眼罩的白发老人。 「各位早安。看来,我在刚好的时间点赶过来了呢。」 以一如往常的温和笑容向众人打招呼的,正是内阁情报调查局局长狩月启造。 看到狩月走向桌边的空座位,猎人开口向他攀谈。 「霞关遭受攻击时,你明明人也在现场,但却没有直接被送往医院,而是去了官邸一趟啊?是在外熬夜一整晚,到早上才回来吗,局长?」 「就是啊,明明都已经老大不小了呢。不过,大家今天也必须熬夜,所以算是彼此彼此喽。」 他这么说,同时在椅子上坐下,再一次地环视会议室里的每一人说道: 「必要的事前情报,博士似乎已说明完毕了呢。那么,就由我来简单说明霞关的动向吧。」 说著,狩月靠著椅背,面带笑容地表示: 「大胆对警视厅本部办公大楼发动攻击的激进派武装集团,目前正企画杀害这个国家的重要人物──以日本总理为首的国家安全保障会议的成员是这么判断的。问题在于对方下手的对象是谁。回顾嫌犯过去的一连串犯行,他的目标应该是被视为『社会毒瘤』的人物吧。不过……讽刺的是,这个国家的中枢存在著不少这种人物呢。因为可能成为目标的人太多了,维安人力无法全数顾及。如果不设法让目标明确化,恐怕就无法阻止这场恐怖攻击行动。」 「真令人哀伤。我竟然是社会毒瘤所营运的国家里头的国民吗?」 听到猎人的挖苦,狩月苦笑著继续往下说: 「这时候,就轮到内阁情报调查局登场了。我马上来跟各位说明这次的作战计画吧。我们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确认血盟团欲杀害的对象,并阻止这场恐怖攻击行动』,另一个是『找出血盟团的作战据点,并加以压制』。为了达成上述目的,内阁情报调查局必须兵分两路进行调查。部分成员和警方合作,对血盟团和东刃会直接进行搜索调查。」 至 此,狩月原本温和的笑容,混入了些许危险的气息。 「另一部分的成员──则是对血盟团展开『卧底调查』。」 「……!」 「这个作战就不是走正面玄关,而是从后门入侵了。」 听到狩月这么乱来的作战计画,众人无一不露出吃惊的表情。 「……意思是,我们得在明晚八点之前成功潜入?跟直接硬碰硬比起来,这更不可能成功吶。就算要混进去,又该如何取得血盟团的信任,然后接近策划恐怖攻击的那些干部?就算是一般的卧底调查,也得花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来准备啊。」 「那是一般的卧底调查。不过,血盟团似乎不是个团结一心的组织呢。」 「什么意思?」 「某名血盟团的成员,因为跟不上组织渐趋激烈的做法,所以表示『愿意和我们合作』。」 「!」 「我之后会慢慢替各位介绍这位协助者。」 或许众人惊讶的反应也在他料想的范围吧,一脸若无其事的狩月继续以平淡的语气说明: 「我会选出两名成员做为卧底搜查官,让他们混入血盟团里头。由潜入组织内部的两名成员接近血盟团的核心,找出他们『作战据点的所在处』。发现武器弹药后,我们就会派遣部队前往现场镇压,并尽可能当场逮捕大众公敌和组织的干部。」 从「尽可能」这种说法听来,狩月或许已经考量到可能造成多名嫌疑犯死伤的情况了吧。在猎人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时候,狩月继续一派轻松地开口: 「血盟团的成员都是未成年人口。因此,很遗憾的,我们无法派遣成年人担任卧底搜查官。卧底搜查官的年龄必须落在跟他们相仿的十七岁左右,若是习惯危险任务的人就更理想了。幸运的是,内阁情报调查局里头有相当适任的人才。」 语毕,狩月的视线落在身旁的少女身上。 「城堡。你愿意接下这项任务吗?」 「了解。」 不同于以往悠哉的说话语气,城堡回应狩月的嗓音听起来莫名紧张。 面对狩月时,她的态度总是带著毕恭毕敬的感觉。 随后,猎人以认真的表情问道: 「选这个疯疯癫癫的丫头是无所谓,但另外一个人要怎么办?其他年龄相仿的孩子全都是情报分析官吶。要让鹰眼当代表出任务吗?」 「我……我没办法参与危险的现场行动啦!我的运动神经完全是零耶!而且还是个彻底的室内派!」 不想被提拔为卧底搜查官的鹰眼,卯起来表露拒绝的态度。 如同猎人的质疑,必须是内阁情报调查局的成员、又必须是未成年的话,能符合这种条件的人员相当有限。理世八成也是能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选之一吧。老实说,现在的她,正因自己有可能被指名,而紧张到心脏狂跳不已。 然而,狩月的安排,却出乎所有在场者的意料。 「我想各位都知道,内阁情报调查局是个会积极向民间顾问谋求协助的组织。我们会雇用并未正式隶属于组织的自由业者,透过他们的专业知识和技术,来协助国防业务的进行。今天,我想向各位介绍最近新上任的这位民间顾问。」 语毕,狩月望向会议室的入口大门。 「可以请你进来吗?」 同一时间,大门的外头──传来踩踏在地板上的脚步声。 待狩月这么要求后,会议室大门被人缓缓打开。 「……!」 「这家伙难道……!」 现身的是一名少年。 目睹这名少年的瞬间,所有人都错愕地圆瞪双眼。 「…………骗人的吧………………?」 脸色发白的理世猛地从座位上起身。尽管座椅因用力过猛而倒在地上,她仍看都不看一眼。 她强烈怀疑自己的双眼。 因为那正是理世认为永远无法再见上一面的人物。 出现在她面前的少年──理应是「已死之人」才对。 环顾会议室里的众人说不出半句话的反应,狩月以一如往常的语气表示: 「他就是另一名卧底搜查官。擅长领域是……姑且说是『特殊工作』吧。」 像是狗啃般凌乱的一头黑发。异常冰冷的眼神。他的表情没有符合实际年龄的童稚,有的仅是宛如研磨得锋利无比的尖刀般的危险气息。 想不出合理解释的理世,因突如其来的现实而变得脑袋一片空白。 「──我是『breaker』。」 少年冷冷地报上自己的代称。 史上最恶劣的天才绯上彼方。 传说中的杀人魔,在一度死亡之后,又返回了这个疯狂而暴力的世界。 ? day1 12 : 18 ? 这天,内阁情报调查局办公室的外头很不巧地下著雨。 敲打著多功能休旅车车体的雨声,在车内不断回响,令人听得心烦。 车子在都内的道路上缓缓行驶,和目的地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 「……」 车内没有说话声。有很长一段时间,传入耳中的都只是雨声。 负责开车的是猎人,坐在副驾驶座的是城堡。 在后座并排而坐的……则是彼方和理世两人。 「……」 「……」 彼方以手托腮,望著车窗外不断向后流逝的景色。 无法直视他的侧脸的理世,则是一直羞涩地低垂著头。 这场出乎意料的重逢,让她完全没能做好心理准备。事到如今,自己究竟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彼方才好?理世内心的思绪乱成一团。 脑子里尽是不断涌现的喜悦和爱恋之情。 无法彻底压抑这种情绪的自己,让理世相当难为情。她的双颊也自然而然地染上绯红。 于是,她鼓起勇气主动开口。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声音听起来似乎微微颤抖著。 然而,彼方并没有转头望向开口的理世,只是维持著一贯的沉默,但理世并不在意。想尽可能多跟彼方说上几句话的她,拚命地继续试著向他攀谈。 「自静峰学园的事件结束,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呢。这段期间……你都在哪里做些什么?」 绯上彼方。 跟理世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参与神奈川生化武器攻击事件──通称「杀戮三日」的恐怖分子。为此,彼方变成一名被判处死刑的死刑犯。 在三个月前发生的人质挟持事件落幕后……彼方替理世顶罪,并因此遭到警方逮捕。之后,根据理世听到的相关报导,在警车护送的途中,企图逃亡的彼方开始造反。面对警官压制自己的行动,他强烈抵抗,导致整辆车因翻覆而从山路坠入谷底,彼方也就此身亡。 直到今天,理世都对报导彼方之死的那则新闻深信不疑。 但现在──身为死刑犯的彼方仍活著,而且还现身协助内阁情报调查局。 彼方在理世浑然不觉的时候,签下了某种机密协约──这样的事实或许不难推敲。但无论理由为何,现在的理世,都只是纯粹为彼方仍活著一事感到开心不已。尽管最重要的彼方本人……现在仍望向车窗外头,看起来并不打算回答理世的提问。 彼方的态度带有一种近似于拒绝的冰冷氛围。 被无视的理世不禁悲从中来。 她虚弱地将视线转往自己的脚边,带著苦笑向彼方道歉。 「……对不起。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如果不想说的话,我不会勉强你告诉我。」 「……」 「我真的很奇怪呢。明明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之前觉得已经没有机会再跟你说话,我就放弃传达这些想法了。难得能像这样再次见到面……但那些想说的话我却连一半都说不出口。」 垂下头的理世,发现自己搁在腿上、紧紧握拳的双手,现在正颤抖不已。 泪水不经意地从她的脸颊滑落。 一直按捺著、隐藏著的那股情绪涌上心头,化为温暖的泪水溢出。 发现自己哭出来之后,理世更感到无地自容。连耳朵都红通通的她低著头开口: 「…………我真的……好想见你……!」 这就是理世所有的心情。 对她来说,能和彼方再次交谈的这一刻,是什么都无法取代的时光。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然而,面对这样的理世,这却是彼方回应她的第一句话。 像是狠狠将她推开般的冰冷语气。 彼方连看也没看理世一眼,只是淡淡地继续说道: 「经过三个月前的那起事件,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究竟是谁、又是多么无力的存在了。你属于『必须在他人庇护下生存』这类的人。肩负起守护他人的责任,对你而言,是无法负荷的转变。就算待在内阁情报调查局,你又有能力保护什么?」 这番说词相当不留情面。等于在责备理世派不上用场、是不被内阁情报调查局需要的存在。他为何要做出这么过分的发言? 彼方否定的言论出乎理世的预期,也深深伤害了她。 不知不觉中,脸上淌著的眼泪,从满是喜悦的温暖泪水,变成悲伤而冰冷的泪水。 「……你为什么要突然说这种话,彼方?」 「我是『breaker』。你认识的那个绯上彼方已经死了。」 「……」 彼方逐一否定理世所说的每句话,但理世并未因此退缩。她再次开口: 「我──」 『──我是鹰眼。』 像是要盖过理世的发言般,车内配备的无线电传来鹰眼的声音。坐在驾驶座的猎人嘟哝了一句「这家伙还真会挑时间」,然后将无线电的音量调大。 『嗯?咦?我是不是打断你们说话了?』 「算是啦。但用不著在意。比起这个,你要交代啥吗?」 在猎人催促下,虽然有些疑惑,但鹰眼仍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出发之前就说明过,但因为你们似乎很接近目的地了,所以我想再叮咛一次。保险起见,让我确认一些细节吧。』 「喂,城堡。别再打瞌睡啦,好好听鹰眼交代事情。」 「嗯~还没到吗~我已经坐车坐腻了啦~」 鹰眼轻咳了几声,然后开始说明。 『这次的作战是血盟团的卧底调查。为了避免被对方识破,必须让你们在不带通讯器材的状态下行动。抵达目的地之后,就完全无法和内阁情报调查局进行通讯联络了,所以危险性相当高。唯一能仰赖的,就只有注射到breaker和城堡皮下的微型晶片传送器。只要有这个传送器的讯号,我就能掌握你们俩的所在位置。』 在离开内阁情报调查局前,彼方和城堡接受了鹰眼提及的注射。 这个皮下注射的用意,在于将能够传达位置情报的晶片植入他们的体内。 「能掌握我们的所在位置是很好啦~但发现血盟团的作战据点后,你说要我们想办法联络本部……『想办法』这样的说法,让整个作战计画有种很随便的感觉耶~」 『也是啦。不过,如果是你,应该能透过抢走团员手机之类的方法来联络我们吧,城堡?我想,局长也是很看好你的能力,才会拟定这个有点强人所难的作战计画哟。』 「……嘿嘿~还好啦~」 城堡露出看似开心又害羞的笑容。 『为了这次的卧底行动,我替你们准备了伪造的姓名和身分。虽然不知道血盟团是否有能够查出你们的身家背景的能力,但他们要追查时,就使用这个假的身分吧。在出发前,我已经把伪造的出身经历档案交给你们了。现在,我要重新确认你们俩的设定喽。』 鹰眼透过无线电苦笑著说道: 『breaker的假名是「黑木彼方」。因为跟本名很接近,所以应该也很容易习惯吧?』 彼方一如往常地没有发表任何感想。 鹰眼也很清楚他这种漠然的个性,所以并没有特别在意。 相较于彼方沉默以对的反应,城堡则是从旁插嘴问道: 「可是,我的假名跟出身经历,都跟为了和小世念同一所学校时编造出来的一样耶。就读叶台高中的深水城堡。在执行任务时直接套用这个身分,真的没问题吗~?」 『这次,协助我们进行卧底调查的血盟团成员,也是叶台高中的学生呢。』 「……!」 理世露出惊讶的表情。无法窥见她的反应的鹰眼又继续往下说。 『所以,利用同样来自叶台高中的设定,表示自己和协助人「原本就认识」的话,也比较容易被采信。幸运的是,深水城堡这号人物目前的确是叶台高中的学生。把这样的身分拿来利用,可说是再适合不过了。基于这样的原因,我们也将黑木彼方设定为就读于叶台高中的人物。』 在鹰眼继续做最后确认的同时,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猎人没有将车子熄火,直接向彼方和城堡开口。 「到喽。」 车内的所有人同时望向车窗外头。 映入眼帘的,是个座落在偏僻郊区的城镇。彼方等人乘坐的轿车,正停靠在店面全都拉下铁卷门的小型商店街的路肩。路上不见半个通行人,在灰蒙蒙的天空之下,只有空无一人的街道静静地被雨水打湿。在这条街道遥远的另一端,可以窥见无数栋已经化为废墟的公寓并排著。 「那里就是协助人指定的碰面地点──『灰色住宅区』。」 屋体歪斜、多处墙面崩塌的公寓亡骸。 宛如数不尽的巨大墓碑耸立在远方。 「这一带原本被规划成公寓住宅区,但因为雷曼兄弟破产的影响,导致工程中断。和建设事业相关的不动产业者、施工业者和保险业者,全都像是串通好一般消失无踪。再加上没人愿意特地付钱去拆掉盖到一半的建筑物,所以就变成那样的废墟了。无家可归的穷人、街友和药物中毒者陆续住进里头,现在成了关东的无法治地带之一。要是撑著伞走在这里,八成会被认定是有钱人,然后被剥个精光吧。」 彼方和城堡走下车。 他们俩没撑伞,也不排斥被雨淋湿。 城堡穿著连帽外套、裙子和膝上袜,是她平常会做的打扮。 彼方则是戴上耳环,穿著夹克和破破烂烂的牛仔裤。 为了化身成犯罪集团的成员,两人都选择了相应的穿著风格。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与其说是搜查官,更像正牌的小混混耶。」 坐在驾驶座上的猎人以有点傻眼的表情这么说道。 「猎人,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城堡出声问道。 猎人朝在后座对彼方投以忧心眼神的理世瞥了一眼,然后回应: 「我的工作是将你们安全护送到这里。然后,就是再把一起目送你们出任务的这位小姐,安全地载回内阁情报调查局啦。」 看著打算关上副驾驶座车门的城堡,猎人再次朝她开口。 「喂,城堡。」 「嗯~ ?」 「接下来暂时无法联络彼此了……你多小心喽。」 发现自己一反常态地对城堡表示关心的行为,猎人不禁露出苦笑。 两人的背影在商店街通路的另一头慢慢变小。 朝他们消失的方向凝视了好一阵子之后,猎人再次让车子动起来。 ? day1 13 : 10 ? 传入耳中的只有雨声。 完全没有动静的商店街,看起来像是一间间空屋。 开始朝公寓密集地带前进之后,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的时间。 眼前的景色之中,慢慢出现了三三两两的人影。 以形同破布的衣物蔽体的骯脏流浪汉们,聚集在通路的一角生火。在废屋的入口,则有一名相貌穷酸、看似妓女的妇人倚著墙抽菸。 如同猎人所言,被称为灰色住宅区的这片废弃公寓附近,确实住著许多来路不明的人,也是治安堪虑的场所。 「──你对她温柔一点嘛。」 在彼方观察周遭的情况时,走在他身旁的城堡突然拋出这么一句话。 「小世原本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情绪一直都很低落呢。面对我的时候,她虽然会拚命逞强,但你不在人世的打击对她来说太过巨大了。她有时还会自己躲起来哭泣。」 「……」 「最喜欢的哥哥用那种态度对待自己,我想她应该很难过呢~」 虽然待在车上的时候,城堡看起来一直在打瞌睡,但她似乎还是听到了彼方和理世在后座的互动。她所谓的「那种态度」,想必是指彼方劈头就否定理世的冷淡表现吧。 听到城堡这么说,彼方沉默了半晌。 随后,他很罕见地对身为外人的城堡开口。 「我有跟理世说过,要她不要变得跟我一样。」 彼方抬头仰望灰色的天空。被雨水打湿的浏海贴在他的额头上。 「只要继续这份工作,在不远的将来,那家伙一定也会和我目睹到同样的东西。那家伙还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代表了什么。她可以在后悔之前回头。像她那样的人,选择踏入这边的世界,根本是错误的。」 至此,彼方再次紧紧闭上双唇。 看来,他似乎很反对理世加入内阁情报调查局。就算不明讲,只要让理世的自尊心受创,她的决心也就会跟著动摇。彼方似乎是这么想的。 「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要接下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工作呢?」 「……」 「你应该也知道,只要继续这份工作,就不会遇到什么好事吧?那么,你又为什么要做呢~?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啦。」 彼方被雨水打湿的表情,蒙上一层灰暗的阴影。 「……有个家伙『欠我人情』。我是为了见到他。」 听到这个答案,城堡没有望向彼方,只是以「哦~」一声回应来表示理解。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这次换成彼方轻声开口。 「指挥血盟团的那个浑身烧伤的男子,要大家叫他大众公敌对吧?替社会大众排除共通的敌人,以正义英雄自居的人物,为什么会自称是大众的──『公敌』?」 「这个很重要吗?我觉得称呼这种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耶~」 「我只是觉得有些矛盾罢了。跟自己制裁的对象使用相同称呼,这不是很吊诡吗?」 「嗯,你这么一说,好像也真的是这样呢~」 这时,彼方和城堡停下脚步。 两人抵达的目的地,是这一带并不罕见的废弃公寓之一。这栋公寓共有十三层楼,被雨水淋湿的黑色外墙到处布满苔藓。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长期无人进行修缮的废弃建筑物。两人伫立在连大门都没有的大厅外头,仰望著这栋建筑物。 「这次的协助人,跟我们约在这里的七楼碰头对吧~」 城堡伸手指向建筑物外头的一块陈旧名牌。 green lounge──是这栋建筑物的名称。 因为雨天的关系,接收不到太多阳光的废墟内部相当昏暗,甚至到无法以肉眼确认暗处潜藏著什么的程度。大厅宛如一处洞穴入口,令来访者毛骨悚然。 「……我感觉得到,这栋建筑物内部有满多人的喔~尤其是七楼。」 光是站在建筑物外头,城堡就能够大致掌握里头的人数。 所以她露出一脸嫌麻烦的表情喃喃说道: 「虽说有协助人,但毕竟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打算协助我们嘛~表面上是说会安排我们混入血盟团,不过,这搞不好是为了把我们引出来的陷阱呢。」 「或许吧。」 尽管嘴上这么回应,彼方仍毫不畏惧地朝眼前这片黑暗踏出脚步。 看到彼方完全不犹豫的态度,感到几丝傻眼和佩服的城堡,也接著跟上他的脚步。 大厅里头设置了通往上层的电梯,但因为废弃公寓没有供电,所以也无法使用。于是彼方和城堡选择走楼梯上去。 踏著阶梯往上层前进时,两人从各楼层的走廊上……听见了不止一人的呻吟声。 彷佛痛苦哀嚎的声音。听著呻吟声的城堡苦笑著说道: 「应该是药物中毒者的声音吧~这附近连警察都很少过来巡逻,所以就算是大白天,也能光明正大地进入梦幻国度呢~或许是住在这里的人喔~」 「你说有感觉到很多人存在的气息,来源就是这些家伙吗?」 「如果是就好喽~话说回来,这里不但很臭,又相当潮湿,环境真的很差耶~」 抵达七楼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漫长的走廊。因为较高楼层的风势也比较强劲,雨水几乎是横向从外头洒进来。被泼溅得湿答答的走廊上,到处都是一滩滩的水洼。 走廊上有著等距并排的房间入口。每个房间都没有门,因此,从外头通过的话,就算没有刻意去看,也多少会瞥见室内的光景。 「……」 「……」 彼方和城堡沉默下来。 经过其中几个房间的时候,他们不经意瞄到了正在「办事」的男女身影。男方有的是成年人、有的还是少年,并没有统一性。但女方则清一色都是少女。 少女们若有似无的娇喘声传入耳中。彼方不禁低喃: 「这里同时也是卖淫的巢窟吗?简直是犯罪行为的展览大会啊。」 位于七楼走廊最深处的房间。 只有协助人指定碰面的这间房间设置了房门。金属门锁和门板的质地看起来还很新。可以看出是最近才加装上去的。 在彼方伸手握住门把的时候,城堡开口表示: 「里头有人的气息。」 看来房间里确实有其他人在。 彼方打开房门踏入内部。映入眼帘的是拥有独立厨房的房间。 从连接狭窄玄关的短短通路走进去之后,是约莫四坪大小的西式房间。 「……!」 彼方和城堡随即发现了一个事实。 室内弥漫著浓浓的「血腥味」。 西式房间的地板布满裂痕而破碎不堪。里头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值钱摆设,乍看之下空空荡荡的。不过,房间深处放了一张椅子,上头坐著一名男子。 ……说得更正确一点,男子应该是头上罩著一块黑布,然后身体被人用封箱胶带缠在椅子上。 「──真稀奇耶。这种偏僻的废墟竟然会有访客。」 被绑在椅子上的男子脚边,有另一名男子蹲踞著。 这名男子从原地站起,转身望向踏进里头的彼方和城堡。 他有著烫成波浪卷的一头黑发,以及削瘦的脸颊,看起来是名少年。眼角略为下垂的双眸,透露出执拗而令人不快的视线。他穿著衬衫和牛仔裤,看起来和一般人没有什么差别。然而──这名男子的其中一只手,紧握著「沾满鲜血的剪刀」。 彼方发现,这名男子刚才蹲踞之处有著一滩血。 而这片血泊之中,大剌剌地躺著六根「人类的脚趾」。 「噢,这家伙吗?老子剪断他的第五根脚趾之后,他就不会动了吶。因为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著,所以老子又试著剪断第六根脚趾。不过,他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嘻嘻嘻。大概已经没救了吧。完全坏掉喽。」 「你是谁?」 「你的问题还真有趣耶。一般情况下,这应该是老子要问的吧?虽然也没必要特地报上自己的名字,但老子叫做板仓刚汰啦。像这样特地告诉你,老子很亲切吧?」 城堡从后方轻轻扯了一下彼方的夹克外套。彼方转过头来,发现房间入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名陌生男子。 ……他们被包围了。 「这家伙好像背叛了血盟团吶。他似乎打算把咱们的计画内容外泄,所以,为了跟他问个清楚,老子可是卯足了干劲呢。可是,他却比想像中还要没出息,已经变成这副死样子了。你们该不会是这家伙的同伙吧?」 后方的男子朝彼方和城堡逼近。这两名男子的身上,也别著那个看起来很眼熟的红色圆形徽章。 他们是血盟团的成员。 彼方和城堡被迫理解这个最糟糕的现况。 协助人的存在被血盟团发现了。结果,原本应该和他们会合的男子惨遭团员杀害,成了眼前那具被绑在椅子上的尸体。 「你们愿意代替这家伙和老子聊聊对吧?」 在外头的闪电照耀下,歪著头询问的板仓,侧脸看起来诡异无比。 ? day1 14 : 10 ? 从空中落下的雨滴,现在变成宛如雾气般细小的水珠。 在逐渐减弱、却没有完全停歇的这场雨中,彼方和城堡被带往位于废弃公寓后方的公园。 恣意生长的杂草覆盖著地面,几乎足以淹没因生锈而变得破破烂烂的游乐器材。在这处荒废的公园里头,出现了六名撑著雨伞的男子身影。 彼方和城堡跪在地上,被这群撑伞男子团团包围著。 在这种情况下,形同这群男子之中的领导人的板仓刚汰,则是坐在生锈的秋千上。他翻著从彼方等人身上没收的皮夹,然后掏出学生证,念出两人的名字。 「黑木彼方、深水城堡。你们俩都是叶台高中的高二学生啊。哦~难不成你们在交往?」 彼方和城堡没有出声回答。 面对两人无语的态度,板仓并不在意,只是露出自信而不祥的笑容表示: 「也罢。彼方小弟、城堡小妹。欢迎来到咱们血盟团的──『市场』。」 有些在意板仓这句发言的彼方简短问道: 「你说市场?」 「正是如此。这里是谈生意的场所。」 板仓从秋千上起身,有些装模作样地摊开双手说明。 「你们在过来的路上也看到了吧?精神恍惚的毒虫,或是付钱和女高中生上床的老头们。不管多么有钱,世上还是存在著无法透过一般生活方式满足的欲望嘛。想嗑药让自己变得飘飘然、想跟年轻的女人上床。在高尚的东京都心无法满足的需求,可以在这个梦想国度获得解放。这里就是咱们的市场啦。」 以有些鄙视他人的语气滔滔不绝地发言后,板仓眯起双眼,像是在缅怀什么似地仰头望向天空,然后继续说道: 「这附近的废弃公寓,有八成都是血盟团的地盘。为了把势力扩张到这么大的范围,当初可是有不少人进了医院,或是被抓去蹲苦窑吶。哎呀呀,回想起那些浴血抗争的日子,还真是令人怀念啊。」 「意思是,这一带的公寓,现在大多都成了血盟团的交易据点吗?」 听到彼方这么问,板仓略感意外地反问道: 「哎呀~?你不是很清楚这一点才过来的吗,彼方小弟?」 当然,在执行作战前,彼方已经接受过最基本的情报说明,也明白血盟团会在这个区域里头进行非法交易。然而,他没有听说最新的情况──亦即血盟团的势力已经扩张到足以掌控这块宽广的废墟地带的八成……比起内阁情报调查局收集到的情报内容,血盟团现在似乎变成更加巨大的组织了。 板仓露出猥琐的笑容说道: 「什么啊~既然不知道,那就由老子来告诉你这个地方的历史吧。」 轻咳几声之后,板仓开始娓娓道来。 「五年前,神奈川县发生了一场大量屠杀的惨剧,就是叫做杀戮三日的那个恐怖攻击行动。虽然这个国家原本就不太正常啦,但在发生那件事之后,就更加不正常了。」 「……」 彼方沉默下来。 「在那起事件发生之前,神奈川应该住了将近一千万人吧?恐怖分子散播毒气之后,死了一百万人,所以大概还剩下九百万人。因为觉得继续住在曾经遭受毒气攻击的地方很危险,结果有超过半数的居民都迁移到外县市去了。包含东京都心在内的各大县市因此人口暴增。这样一来,会变成怎样呢?各县市的工作机会跟著减少,让穷人、乞丐像蟑螂一样大量出现啦。」 板仓以嘲讽的语气继续说明: 「这个时代也真够呛的。该说是超级阶层化社会吗?有钱的人一直都很有钱,没钱的人只会愈来愈没钱,终至穷困潦倒。然后呢,血盟团的成员多半都出生在这种穷困潦倒的阶层。尽是些父母双亡,或是被双亲遗弃的家伙。受到这个社会排挤的弱势族群,能待的地方相当有限。所以,会聚集在这种地方,也是极其自然的发展吧。现在,在都内各地活动的血盟团,都称呼这里为发源地呢。」 板仓耸肩表达讽刺之意,又接著往下说。 「无缘无故被这个社会剔除的人,为了继续生存下去而聚集在一起,就成了血盟团。虽然社会大众似乎称咱们为小混混集团,但老子认为咱们可也是相当有规模的『企业』吶,只是干的都是非法勾当罢了。所有团员就像是在名为血盟团的公司里头上班的员工,诸如代替黑道贩毒,或是把入团的女人介绍给罗莉控的老头子。像老子这样的干部,就是透过这些工作在吸金啦。然后,再把这些资金当成薪水发给团员。多亏如此,每个人都逃过了活活饿死的命运吶。嘻嘻嘻嘻。」 板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从板仓的口气听来,他似乎是血盟团的干部之一。 昨天的霞关攻击事件,他参与行动的可能性想必相当高。而依据大众公敌的预告,即将在明晚八点发动的恐怖攻击计画,板仓必定也名列参与者之中。 「好啦,说到这边就够了吧。现在比较重要的是『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彼方和城堡跪在地上,全身都被雨水淋得湿透。 板仓缓缓朝两人走近,用高高在上的表情俯视著他们问道: 「嗳,你们愿意告诉老子吗?」 板仓俯瞰两人的表情,透露出凌虐弱者所产生的喜悦。他露出宛如淤泥般混浊而不祥的眼神问道: 「为什么跟血盟团没有半点关系的外人,会来到咱们的叛徒所在的房间?应该没有笨蛋会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吧?这么一来,除了你们是『那个叛徒的同伙』,然后『企图对血盟团不利』这样的理由以外,没有其他足以解释整件事的说法了呢。」 「 ……」 「如果你们想说这是一场误会的话,就好好说明一下吧?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喔。」 彼方和城堡无言以对。 现况对他们压倒性的不利。 对方有六个人,同时身上还可能藏著武器。相较之下,为了卧底调查而来到此地的彼方和城堡则是手无寸铁。这种情况下,他们俩很难透过暴力行为和对方抗衡,也几乎没有胜算。虽然是令人感到绝望的现况,但如果能趁隙逃跑,得救的可能性就很高。 「板仓大哥在问话啊,快回答!」 包围著彼方和城堡的其中一名男子,似乎是看不惯他们维持缄默的态度,于是伸手揪起彼方。 男子朝彼方的腹部挥拳。看到彼方痛苦地蜷起身子的反应,他又补上一脚。 但在下一刻,看不下去的板仓开口了。 「快~点~住~手~正木。」 虽然面带微笑,不过板仓的语气听来明显蕴含著怒意。 被唤作正木的男子,停下对彼方施展暴力的动作,转头望向板仓。 随后,板仓冷不防地一拳往正木的脸正面揍下去。 「噫!」 「未经老子的许可,你居然就擅自动粗啊?搞破坏是老子的工作,对吧?」 「非……非常抱歉!」 正木淌著鼻血,一脸惊恐地朝板仓谢罪。 板仓从口袋里掏出那把满是血迹的剪刀,俯瞰著彼方表示: 「不过,只是搞破坏也很无趣。老子得更仔细观察你痛苦、煎熬的表情,然后充分享受你的呼吸逐渐停止的过程才行呢。」 板仓喀嚓喀嚓地动著剪刀,露出满是喜悦的扭曲笑容。 这时,他突然将视线从彼方身上移开,转而细细观察城堡的脸蛋。 「……哦,仔细一看,你倒是个上等货色嘛,城堡小妹。」 板仓揪住城堡的连帽外套的帽子,拉著她从地上站起。 待城堡起身之后,板仓绕著她打转,细细观察城堡的身体。 「真色情啊。乳头都从上衣里头透出来了。你是不穿内衣派的?」 说著,板仓绕到城堡后方。 然后从城堡身后伸出手,像是要熊抱她整个人一般,连同连帽外套一起揉捏她的胸部。 「……!」 隔著湿透的布料,板仓以左手手指粗鲁地拉扯城堡的乳尖。 同时还将右手探入她的裙底。 「虽然份量不太够,但你的胸部还挺有弹性吶。肌肤的触感跟身上的味道也不错。做为商品,这个身体或许价值不菲喔,喂。」 被直接碰触大腿内侧,让城堡表现出有些痒的反应。 然而,她没有露出半点羞赧的神色。只是嫌麻烦似地任凭板仓对自己的身体上下其手。 板仓靠近她的耳畔,一边吹气一边发出警告。 「如果不老实供出自己的真面目,我会狠狠蹂躏你一顿,然后再把你卖给变态的客人喔!」 「……喂。」 面对朝城堡出手的板仓,彼方粗鲁地出声喝阻。 板仓一脸不耐地转头望向彼方──下一刻,原本的表情立刻从他的脸上褪去。 他从彼方的眼神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冰冷。 那并非怒意,也不是憎恨。彼方明明不带半点表情,但板仓却感觉自己的脸被一股具有压倒性气势的黑暗袭击。来自彼方的强大黑暗,散发出板仓至今未曾面对过,同时足以让肌肤刺痛的异样存在感。 彼方冷冷地出声警告。 「拿开你的手。」 令人背脊发冷的嗓音。回过神来的时候,板仓发现自己已经浑身冒出冷汗。 「……怎么……你……!」 对方只是瞪了一眼,就令自己为他的气势震慑在原地。 这样的事实,让板仓的内心涌现无法抑止的「亢奋之情」。 「……你是彼方小弟对吧?感觉你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吶。」 板仓离开城堡身边,转而和彼方对峙。 他的神情透露出焦躁,但脸上却仍带著笑容。 看到彼方的双眼,让板仓直觉判断──彼方是和自己同样生存在深邃黑暗之中的人物。或许是一种同伴意识吧,他被名为彼方的这个存在吸引了。 「老子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你这张脸耶……」 自己是不是认识这个男人? 板仓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涌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自问。 对方到底是自己在何处,又是怎么知道的何方神圣?感觉答案彷佛呼之欲出,让板仓焦躁不已。 然而,在下一瞬间,一道像是从旁泼冷水的女性嗓音将他拉回现实。 「────到此为止了,板仓。」 板仓朝现身的这名女子一瞥。 「……啧。每次好戏要上场的时候,你总是会出面搅局啊,贺上优希。」 除了板仓,身为手下的男子们和彼方也一同望向发声的女子。 双手抱胸站在那里的,是看起来跟彼方等人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她蓄著黑色长发,有著一双凤眼。感觉或许是鲜少将喜怒哀乐表现在外的类型吧,整个人散发出冷静淡漠的气质。少女身穿著全黑的连身骑士服,有著修长的身型。 随后,另一个身影从被唤作优希的少女身后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头上缠著头巾,看起来年龄同样和彼方等人相仿的少年。身材高挑的他,身上穿著不太整齐的高中制服。城堡对这套制服的样式有印象。 取代城堡道出答案的人是板仓。 「对了,老子记得你也是叶台高中的学生嘛……冰坂修哉?」 板仓将那名缠著头巾的少年唤作修哉。 「这两个人似乎刚好也是叶台高中的学生呢。你该不会认识他们吧?」 「他们俩是我的客人。麻烦你停止对他们的暴力行为。」 听到修哉令人意外的回答,彼方和城堡不禁感到惊讶。 修哉朝被板仓的手下们包围的两人靠近,并轻声表示: 「配合我的说词一下吧。」 「……」 面对修哉突然现身干预的行为,板仓表现出明显不悦的态度。 「喂喂喂,就算你说他们是你的朋友,但这两个家伙,可是在本团的关键时期来和叛徒碰面的人喔。要是没逼问出相关情报,就不可能放走他们。虽然你站在反对暴力行为的立场,但对于必要的暴力,你还是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行吶。」 「是我的说明不够清楚。他们俩是我的客人,但同时也是你的客人。」 「……这是什么意思?」 修哉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色圆形徽章。 将徽章分别递给彼方和城堡后,他接著继续说明: 「在昨天的霞关攻击事件后,过于亢奋的你老毛病再次发作,因此顺势把同伙的山崎跟儿玉也杀掉了吧?这样一来,执行计画的成员就少了两个人。他们俩是我找来『递补的人手』。至于我跟他们相约会合的地点,就是你对叛徒处刑的房间一事,纯粹是巧合罢了。我还来不及给他们徽章,所以才会引发这场误会。总之,他们俩是从今天开始加入的新团员。」 修哉解释完之后,优希接著开口。她以没有抑扬顿挫的语气淡淡地指责板仓: 「就是这么一回事。是我指示修哉去调派人力的。为了让大众公敌的计画成功,需要动员一定的人数。就算只是抓来应急的参与者也无所谓。我跟你这种沉迷于杀人而没有任何作为,只是空有虚名的干部不同。我可是有好好在工作。」 从这番话听来,名为优希的少女,似乎是和板仓同阶级的干部。 至于在优希指示下行动,叫做修哉的那名少年,则是优希的部下。这应该就是三人之间的阶级关系了。 遭到优希和修哉的接连数落之后,眉心浮现青筋的板仓开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所以,这两个人是为了取代老子昨天在回程路上误杀的那两个家伙,才会到这里来吗?那老子姑且当作自己已经理解这样的事实好了。」 板仓语带讽刺地耸耸肩,然后望向修哉,并出言侮辱。 「不过啊~像你这种连毒品调度都做不来的调度员,竟然有能力负责寻找人才吗,修哉小弟?」 听到板仓的挖苦,修哉露出苦涩的表情回应。 「血盟团的团员本来就各司其职。从以前开始,我主要的工作一直都是调度合法的医药品和日用品。要是你用『无法胜任其他工作』这种理由来找碴,我也无可奈何。」 「只能调度日常生活用品的家伙找来的递补人员,真的能在血盟团重要的『计画』里派上用场吗?这听起来挺糟糕的吶。」 「我刚好发现了适合的人才……被你杀掉的那个山崎,生前将使用枪炮弹药的相关技巧钜细靡遗地传授给他们俩了喔。这样你就没意见了吧?已经找不到其他能递补的人了,你可别又抓狂闹事。」 「啥?所以这两人是山崎的徒弟来著?老子倒是头一次听说有这种事情耶。」 面对板仓和修哉互不相让的态度,看不下去的优希转过身去,并开口表示: 「没有必要跟板仓继续耗下去。比起这个,把那两人带过来吧,修哉。距离『今晚的作战开始』,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得尽快跟他们说明作战计画才行。」 今晚的作战开始? 依据大众公敌的恐怖攻击预告,行动时间应该在明天才对。那么,她说的「今晚的作战」又是指什么?在满腹疑问的状态下,彼方和城堡只是默默地按照修哉的指示从原地起身。 当两人和修哉打算跟在优希身后离开时── 「彼方小弟。」 板仓突然开口唤住彼方。 「如果今晚的作战成功了──咱们就能『获得自由』啦。」 「……」 「一切都赌在今晚了。这可是一场非常、非常重要的作战。老子很期待你的表现喔。嘻嘻嘻。」 板仓嘻皮笑脸地朝彼方轻轻挥手道别。 在乌云密布的灰暗天空之下,某种漆黑的东西,正在这片诡异的废墟地带中不断扩张。 ? day1 15 : 40 ? 拥有「日本政治中心」这种别称的霞关。在各大行政机构和官邸等公家设施林立的这片风景之中,有一栋外观比较新、设计也较为时尚的大楼。 镶嵌著湛蓝色玻璃的造型,看起来既美观又大方。这里就是内阁情报调查局的本部大楼。 耸立于地面上的大楼区,其实只是行政人员工作的楼层。情报分析官们为了执行国防相关调查工作而聚集的区域,位于从地面上看不到的地底深部楼层。 设计成能够抵挡航空炸弹和原子弹攻击的「地底作战本部」。 为了同时充当国家重镇在紧急时刻的避难所,这里占地十分宽广,甚至规划了能够确保一定生活水准的居住区。 从昨天开始,多台电脑桌并排得井然有序的中央大厅,便有著情报分析官们忙碌工作的身影。从和相关机构的合作行动到最新的情报分析业务,都让他们忙到昏天暗地。电话铃声和说话声从未中断过。设置于大厅中央的巨大萤幕上,显示著血盟团干部的脸部特写照片,以及正在进行卧底调查的彼方和城堡目前的所在位置。部分的分析官们一边看著画面上的情报,一边开著讨论会议。 猎人也是相当忙碌的职员之一。他透过智慧型手机,对正在现场进行搜索的部下发出指示,并快步从有些兵荒马乱的大厅里头通过。 最后,他抵达了以玻璃墙区隔开来的简易会议室。 结束跟部下的通话后,猎人踏入会议室里头,在大厅内部不断回响的噪音和人声瞬间跟著消失。会议室采用隔音设计,所以能让室内维持安静无声的状态。 一名身型娇小的少女伫立在会议室里头的巨大告示板前方。 她直直凝视著以铆钉固定在上头的东京都内地图,似乎正在专注地思考些什么。 看到少女这样的身影,猎人不禁露出苦笑。 「你还真是全神贯注啊,小妹妹。」 听到他的声音,那名少女──亦即理世转过头来。 猎人走向终于发现自己存在的理世,并将手上的罐装果汁递给她。 「来,这是慰劳品。虽然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口味啦。」 「啊……谢谢你。」 尽管有几丝疑惑,理世还是坦率地收下这罐果汁。 随后,猎人从口袋掏出自己要喝的罐装咖啡,又接著问道: 「你从刚才就不断把大头针钉在这张地图上,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目送彼方和城堡进入敌方的地盘,再回到本部之后,理世便一直独自待在会议室内部。纳闷她在里头做什么的猎人进来一看,发现理世将都内地图贴在告示板上,时而钉上大头针,时而用笔在上头画圈。在猎人看来,他完全不知道这些作业意味著什么。 「这是狩月局长的指示。我在做地缘剖绘。」 「……呃,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没概念耶。」 看到猎人露出有些傻眼的表情,理世急忙重新解释一次。 「那个……所谓的地缘剖绘,就是透过连续发生犯行的地点,推论出极有可能被嫌犯当成作战据点的区域的一种手法。这种手法运用了环境犯罪学、地理学、心理学和各种相近的科学理论与方法论,能够用来协助犯罪搜索行动。」 猎人用手抠了抠脸颊表示: 「我不懂太艰涩的话题……总之就是,透过这种方式,可以找出血盟团的据点,是吗?」 「虽然无法准确到能够锁定单一地点,但至少能推测出很有可能被当成据点的『可疑区域』。只要知道可疑区域位于何处,就能优先对这些地方展开搜索。因此,比起对都内进行地毯式搜索,透过这种方式的搜索效率会更好。」 「原来啊。所以你才会说它能够用来『协助』犯罪调查吗?」 猎人带著几分敬佩回应,然后打开自己的罐装咖啡开始啜饮。 看到猎人放松的行为,理世也拉开自己的罐装果汁,然后继续说明。 「大众公敌可归类成『秩序型』罪犯。这类型的人智商超过一般平均值、具备社会性、与他人对话时会十分慎重,而且能够计画性犯案。而他们的犯行都有固定的模式。」 「模式?」 「我加上红色大头针的地方,是大众公敌至今的犯案地点。第一名主妇遭到杀害的住宅区、棒垒球打击场,还有学校。观察这些犯案地点,首先会发现它们『都位于东京都内』这个共通之处。也就是说,嫌犯会依照犯案地点选择模式来行动。」 「又是一个有点难懂的词汇啊。犯案地点选择模式?」 「呃……就是指嫌犯犯罪时的活动范围。」 为自己不擅长说明而感到有些愧疚的理世,努力试著向猎人解说: 「请你把自己想像成现在要选择犯案地点的嫌犯,然后再思考看看。愈是距离住家遥远的地方,自己所能了解的地理资讯就愈有限。倘若选择这样的场所犯案,被抓到的风险就会提高。相反的,如果选择的犯案地 第三章 暴徒之城 积雨云漂浮在蔚蓝天空中。这是个阳光炫目不已的夏日。 被翠绿草皮所覆盖的院子里,有著一名头戴草帽,身穿白色连身裙的女孩。 她正在用水管替花坛浇水。女孩一边照顾花草,一边以美妙的歌声谱出旋律。 「花朵盛开的山丘上~在那里休憩的朋友们~徐风吹抚~阳光洒落~」 女孩以天籁般的嗓音唱著刚学会的歌曲。 「欢喜之心~幸福满溢~」 父亲站在玄关外头的阴影处,细细聆听著女孩的歌声。 他怀抱著温暖的感情,静静眺望爱女替花草浇水的身影。 「吾等的欢乐颂响彻云霄~」(注:岩佐东一郎版歌词) 女儿唱完歌之后,父亲为她送上掌声。 听到拍手声,女儿随即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并转头望向父亲。 「爸爸!」 看到女儿闪闪发亮的双眸,父亲开口表示: 「加入唱诗班果然就是不一样。美香好会唱歌喔,爸爸觉得很感动呢。」 「真的吗!谢谢爸爸!」 女儿放下手中的水管跑向父亲,然后紧紧抱住他。 父亲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从家中走出来的母亲看到这一幕,带著几分傻眼开口调侃: 「哎呀呀,虽然变得很会唱歌了,但美香似乎还是个撒娇鬼呢。你之前不是说过,在朋友面前被爸爸高高抱起,是一件很害羞的事情吗?」 说著,母亲关上玄关的大门。 「在小学我不喜欢这样,可是在家里就没关系呀!」 女儿带著满面笑容,将身体紧贴著父亲的腿。 于是,父亲一把将女儿娇小的身躯举起,用力将她拥在怀里。 「好~那爸爸就趁现在多抱抱美香吧~!」 「啊哈哈哈!不要啦,爸爸,你的胡子弄得我好痒喔~!」 虽然朝用下巴磨蹭自己脸颊的父亲发出抗议,但女儿看起来也很开心。 看到父女和乐融融的互动,母亲同样戴上一顶草帽之后表示: 「好啦,我们差不多该出发喽。」 「说得也是。」 父亲将女儿放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 随后,他牵起年幼女儿的手,走向停在院子里的私人轿车。 看著女儿因为被父亲牵著手而开心不已的表情,母亲也带著笑容开口。 「住在乡下的奶奶听到你暑假要去找她,简直开心得不得了呢。她一定像长颈鹿那样,伸长脖子等待著美香的到来哟。」 「美香也好想快点跟奶奶见面呢!」 一家人坐上车后,驾驶座上的父亲发动引擎。 调整后照镜的角度后,正打算开车时,坐在后座的女儿突然开口要求: 「除了唱诗班的朋友以外,美香也想跟爸爸妈妈一起唱歌呢。」 听到这番话,父亲和母亲不禁相视露出苦笑。 「那么,抵达奶奶家之前,你就跟爸爸一起在车子里头唱歌吧。」 「妈妈也可以加入吗?」 「嗯,好啊!」 于是,载著一家三口的车子缓缓向前行驶。 在抵达乡下的奶奶家之前,和女儿一起唱过许多首歌的那段时光。 ──花朵盛开的山丘上 在那里休憩的朋友们 ──徐风吹抚 阳光洒落 ──欢喜之心 幸福满溢 ──吾等的欢乐颂响彻云霄 ? day1 20 : 17 ? 酒杯乾杯的清脆撞击声,以及叉子或汤匙碰撞碗盘的声音。 被奢华的声响笼罩的宽广会场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正在开心谈笑。 在暖色系的灯光照耀下,整个会场显得相当有气氛。铺著桌布的无数张圆形餐桌上,摆放著看起来十分高级的前菜。毕竟是上市公司的交流会,所以这场立食宴会的水准也很高。其中最棒的,想必就是从会场所在的二十五楼俯瞰的夜景了吧。也有几名员工就著这片美丽的夜景把酒言欢。 站在会场一角的理世啜饮著酒杯中的果汁。 成功骇入会场监视器系统的一名情报分析官,透过理世的蓝牙耳麦对她发送指示。理世负责观察这名分析官指定的对象,然后再报告自己的判断结果。从刚才开始,她便一直持续著这样的工作。 进行一阵子的人物观察后,理世开始有些疲劳。这时,猎人走到她的身边。 猎人的双手捧著盛满食物的盘子。他将其中一盘递给理世说道: 「难得来这种场合,但你几乎都没吃什么吶。」 「……想到自己是混进来的间谍,就觉得有点紧张呢。」 看到理世紧张到肩膀僵硬的模样,猎人苦笑著怂恿她进食。 理世有些战战兢兢地用叉子叉起盘中的食物,然后对猎人报告现况。 「我把所有身为干部的人物大致上『观察』了一次。」 「结果呢?」 「……没有发现让我觉得可疑的人。」 理世带著几丝愧疚微微垂下头,然后继续开口: 「我原本以为,如果会场里有大众公敌的同伙,我多少能从对方的表情或态度,发现某种焦躁或类似罪恶感的情绪。」 「这些情绪会在举手投足间轻易表现出来吗?」 「虚假的话语,只要懂得技巧就能说出口,但是虚假的感情,其实很容易看穿。如果不是受过特别训练,感情这种东西,并非是一般人想藏就能轻易藏起来的。」 理世接著说明: 「大众公敌的犯行十分凶残。他残忍地处决被害人,又对霞关发动攻击,犯下的罪行变得愈来愈夸张。倘若身边有这么一个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的危险同伙,心情恐怕很难维持平静。如果能够维持平静,就代表这个人可能是对大众公敌的犯行产生共鸣的反社会人格者,或跟他之间是上下关系,可彻底控制大众公敌行动的人物。再不然,就是跟大众公敌完全没有关系的人。」 「感觉第三种情况比较有可能吶。或许是博士的猜测踢到铁板了吧。」 虽然这么说,但猎人仍露出略为犀利的眼神补充。 「不过,我也赞成这间公司可能透过某种方式来协助大众公敌的推测。或许是刑警的直觉吧,我老觉得这间大厦很可疑。」 「原来你以前是刑警吗?」 「……说溜嘴了。但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喽。」 看到猎人有些避讳这个话题的态度,理世没有再继续多问。 不想向他人提及太多自己的过去这点,她也是一样的。 除了理世的经历以外,内阁情报调查局的上级职员想必也很清楚彼方的过往吧。面对大家不会动辄搬出这些话题的体贴对应,理世内心感到相当感激。 为了转换话题,理世主动开口询问猎人。 「猎人先生,你那边的工作顺利吗?」 「根本是小菜一碟。」 猎人露出自信的笑容回应。 「大部分的员工都在这个会场里喝得醉醺醺的,公司里几乎每一层楼都是空城状态。虽然伺服器室所在的十五楼还是有几名警卫,但多亏鹰眼对监视器影像动了一些手脚,所以,我在完全没被发现的状态下轻松进出那里。」 或许是听到两人的对话了吧,鹰眼透过耳机加入话题。 『哼哼。身为主打网路事业的公司,警备安排倒是相当随便呢。虽然这间公司以强大的网路防火墙自夸,但也只有网路上的防卫比较坚固而已。伺服器室的警备可说是漏洞百出。真是少一 根筋的网路弁庆(注:指在网路世界态度强硬,但在现实生活中内向懦弱的人)啊。』 「喂,你还说得真过分耶。」 『在参加酒宴的人个个烂醉如泥的时候,情报可是源源不绝地外流了呢。如果花上一个小时,我可能连社长的情妇是谁都查得出来哟。你们就好好期待结果吧。』 「我们的组织里尽是一些不容小觑的未成年耶。」 猎人喃喃说著,然后望向理世。 「看来,就算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太多意义了。我们差不多该撤退了吧?」 听到他这么说,鼓起腮帮子咀嚼义大利面的理世连忙出声回应。 「说……说得也是!」 「……你慢慢吃没关系啦。」 将盘子搁在附近的桌上后,为了离开会场,两人朝电梯搭乘处的方向迈开脚步。在热闹的会场里和其他人数度擦肩而过之后,理世不禁低声轻喃: 「……果然还是有点奇怪。」 「什么东西奇怪?」 没有漏掉这句低语的猎人问道。 不确定是否该报告这件事的理世,在犹豫片刻后,回答了猎人的疑问。 「我刚才只忙著观察社长或干部阶级的人物,不过……我觉得参加这场酒宴的宾客似乎分成了两群。一群是感觉十分享受的人,另一群则是表情相当灰暗的人。」 听她这么说,猎人也察觉到了。 虽然有一半以上的参加者都愉悦地谈笑著,但在这里头,有一群表情看起来格外黯淡又憔悴的人。他们带著宛如在守灵般的苍白面容,凝视著某张气氛相当热络的餐桌。 那是公司的高层人士们聚集的餐桌。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样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猎人说完整句话之前── ──会场的地板突然重重晃了一下。 「噢噢。」 摇晃只发生在一瞬间,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过,因为晃动程度有点剧烈,所以会场里的宾客纷纷跟著踉跄了一下。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也像钟摆般摇晃起来,并发出唰啦啦的声响。 「……刚才那阵摇晃是?」 「地震吗?」 理世和猎人开口道出与周遭其他人同样的疑惑。 这时,鹰眼焦躁的声音突然透过耳机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呀!』 听到她罕见地乱了方寸的嗓音,猎人冷静地问道: 「怎么回事?」 『这种情况……搞不好很不妙呢!』 为了尽快让两人明白现况,鹰眼迅速表示: 『在breaker和城堡去执行卧底调查任务之前,我们不是透过皮下注射,把发送器植入他们的身体里了吗?不知道为什么,讯号显示他们俩现在就在这栋大厦里!』 「……你在说啥啊?」 『在他们来到附近的地下铁车站之前,我一直有在持续追踪。可是,进入地下铁车站的内部之后,我这边有一阵子都收不到讯号!原本以为他们可能在搭电车,但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厦的正下方」呢!』 「喂喂喂,难道是──」 尖叫声从电梯搭乘处的方向传来。 同时,一阵连续不断的枪声响起。 砰砰砰砰砰砰砰! 伴随子弹连发的声音,木制的大门被打穿好几个孔洞。 门的另一头传来激烈的枪响,以及无数名男女的惨叫声。 「呀啊啊啊啊啊啊!」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继反覆传来的枪声和惨叫声之后,会场出入口的大门被人猛力踹开。 「所有人都不准动!」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当场跪下!」 几名大声咆哮的男子涌入会场当中。 他们全都戴著用来隐藏长相的防毒面罩,并以手上的突击步枪断断续续地朝天花板开火。碎片和粉尘接著如雨般落下。宾客们连抬头看的勇气都没有。女人放声尖叫,男人则是顶著一张张惨白的脸,按照对方的命令当场跪下。 「你们是什么人!」 「这些家伙手上有枪!」 看到几名员工骚动起来,男子们轻易开枪杀了他们。 面对这个谜样武装集团冷血又毫不迟疑的杀人行径,人们随即涌现强烈的恐惧。 「小妹妹,别离开我身边!现在先照那些家伙说的话去做!」 「猎人先生,你看!」 在原地跪下的同时,理世伸手指向较晚冲进宴会厅里头的两个人。 尽管他们的长相同样隐藏在防毒面罩之下,但穿著连帽外套的少女,以及穿著夹克外套的少年,造型看起来都十分眼熟。两人的手上也都握著突击步枪。他们和其他男子一起围成圆形的人墙,将会场里的员工们团团包围起来。 「……是城堡吗?」 「彼方……!」 瞥见正在进行卧底调查的两人的身影,猎人和理世淌著冷汗露出苦恼的表情。 这个武装集团──亦即血盟团的成员,总共有十八个人。 和昨天袭击警视厅的行动比起来,这次的突袭动员了几乎两倍的人数。在血盟团团员压制了整个会场之后,不知从何处传来某个耳熟能详的旋律。 是〈欢乐颂〉。 这个哼歌的声音令人熟悉。 硝烟弥漫的走廊另一头,浮现了一个扭曲的人影。彷佛从一片黑影化为人形现身的这名男子,全身上下都布满烧伤的疤痕,活像是穿著晚宴服的一头怪物。电子音合成的哼歌声,来自男子脖子上的人工声带装置。 「……大众公敌……!」 尽管吓得脸色发白,但理世仍以和绝对强敌对峙的心情道出这个名字。 大众公敌打开手上的手持摄影机的电源。 这名浑身烧伤的男子。透过颈部的装置发出庄严的宣告。 『各位晚安。令人期待的──「公开处刑」时间到了。』 道出令人绝望的来访理由后,大众公敌的脸上浮现丑恶的笑容。 ? day1 20 : 50 ? 会场的员工们以双手高举的姿势跪在原地。 只要态度稍有不从,他们就会轻易遭到射杀。 反抗血盟团只会让自己白白送命。除了已经理解这一点之外,因为带家人前来参加宴会的员工也很多,为了避免家人被波及,只好表现出配合的态度──环顾会场的人们之后,理世做出了这样的分析。 鹰眼的声音从猎人和理世所配戴的耳机传来。 『……你们听我说就好,不用出声回应。我把目前了解到的资讯告诉你们。』 顾虑到待在会场内的两人的安危,鹰眼没有等猎人和理世回应,便单方面开始报告情况。 『现在,会场里头的状况,已经被大众公敌用他手上的手持摄影机录下来,然后在影片分享网站上实况转播。目前点阅率已经超过五万了。』 一如之前的犯行,大众公敌这次果然也将会场里头的状况直接上传到网路播放。鹰眼带著紧张的嗓音继续说明。 『除了目前待在会场的成员以外,还有其他部队在分头行动。那支部队前往大厦的伺服器室,杀害了所有保全之后,正在确认监视器的情况。现在,伺服器室可说是已经在血盟团的掌控之下了。这代表身为网际网路服务提供业者的诺德的伺服器已经落入血盟团的手中。所以,无人能阻止他们透过诺德的网路系统上传这支实况影片……!』 为了不被调查机关干扰这场实况转播, 血盟团同时确保了播放用的伺服器。 『附近的警方也已经掌握到现况了,但他们的装备很难抵挡持有突击步枪的血盟团的火力。再加上对方人数也不少……我们已经要求部队派遣中心让危机处理小组赶过去,但至少得花上十五分钟才会抵达。在援军赶过去之前……拜托你们俩撑下去……!』 「……」 理世和猎人朝彼此投以为难的眼神。 就某方面来说,这样的情况算是一个好机会。 大众公敌和参与恐怖攻击行动的血盟团,原本就是全日本的调查机关不眠不休寻找的目标。而现在,他们全都在眼前聚集一堂。 如果能在这里将他们一网打尽,事件就能够告一段落。 然而……等到十五分钟过后,想阻止接下来即将进行的残忍处刑,或许为时已晚。 『我想,各位都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大众公敌走到会场大厅中央,然后这么问道。 『我是负责驱逐潜藏于社会里头、迟迟没有被定罪的大众公敌的存在。这样的我,今晚来到这个场所的理由,就只有一个。我判断各位正是大众公敌。』 在他开始演讲的同时,血盟团的武装分子跟著粗鲁地将干部们从地上拉起来。 然后逼迫干部们站上会场的舞台。 武装分子们维持著以枪口瞄准干部的状态,再慢慢退到一段距离之外。 或许是准备就绪了吧,大众公敌开始朝干部们攀谈。 『无须我再次提起,你们应该也很清楚自己的罪状吧?嗳,诺德股份有限公司的各位干部,以及福泽春木社长?』 站在台上的社长双手握拳而微微颤抖,一副怒不可抑的模样。 「开什么玩笑……!」 社长伸手指向眺望著台上一行人的大众公敌,然后开口怒斥: 「警方马上就会赶到这里!你绝对会后悔莫及!」 「没错,想逃就趁现在吧!」 听到福泽社长发出怒吼,一旁的干部也跟著强势地叫骂起来。 大众公敌以怜悯的眼神看著眼前这片景象,然后语带讽刺地表示: 『倘若你们以为警方能做些什么,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呢。他们只是一群让手无寸铁投降的我逃掉的蠢货罢了。你们真以为像他们那样的存在,「有能力阻止我」吗?』 「……!」 那是个足以令人汗毛直竖的冷酷眼神。 面对散发出异样气势的大众公敌,福泽社长和干部们都吓到噤声。 「──好啊,快杀了他们!」 会场某处传来令人意外的支持声。 除了大众公敌以外,会场里的所有人无不一起望向声音传来之处。 发出声援的是一名酒醉男子。 以呆滞的眼神怒瞪舞台上的干部后,额头浮现青筋的男子再次大喊: 「这群家伙根本不是人,把他们全都杀光吧!」 随后,酒醉男子附近的餐桌,也出现了表示同意的员工。 「就……就是说呀!那些杀人犯本来就该死嘛!」 「宫下可不是单纯因生病过世!他绝对是过劳死!」 「让家中有妻小的宫下牺牲,竟然还有脸举办这种宴会,一群混蛋干部!」 理世和猎人望向接二连三开口的员工,然后随即察觉到一件事。 「……他们是……」 「都是刚才那些面色憔悴的人吶。」 听到员工脱口而出的名字,鹰眼随即著手搜寻情报,然后将结果单方面报告给两人。 『宫下哲男。三十四岁,生前是诺德股份有限公司的工程师。三星期前,他被人发现倒在公司的厕所里。死因是心脏麻痹……根据同事的证词,他因为工作过度繁忙,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不过,他的劳动伤害申请并没有通过。似乎是企业高层和劳工保险局之间官商勾结的结果。我调查了一下,在过去,诺德也经常发生员工猝死的事情。』 「所以他们才会说干部是杀人犯?那些家伙和过劳死的员工走得很近吗?」 部分员工七嘴八舌地指责站在舞台上的干部和社长。 酒精的助力几乎让他们畅所欲言。 这几天以来,透过新闻报导,一般人多少能了解到大众公敌的所作所为。恐怕很少人不清楚处刑的残忍程度吧。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声援大众公敌。这些人想必认为大众公敌的行动是在「伸张正义」。 「根本是扭曲的正义感……!」 不禁眼眶泛泪的理世,以不甘的眼神怒瞪那些送上声援的成年人。 看著员工们的反应,大众公敌颤抖著身子,发出「喀喀喀」的诡异笑声。 『真是有趣。那么,今晚的处刑,就让我再多下一点功夫好了。』 不知为何……大众公敌以微微带著「怒意」的语气,转身背对舞台上的社长一行人。 然后,他走向跪在地上的员工们,并高声宣示: 『诚如各位所知,站在台上的这些人曾让他人过度劳动致死。这等同于杀人的行为。他们完全不靠自己劳动,只打算用他人的死换取来的财富,优雅地度过余生。凌虐他人就是这些人的生存之道。这样的存在正是大众公敌。除了我以外,我想各位必定也渴望向他们复仇才是。』 语毕,大众公敌因烧伤而溃烂的脸颊,浮现宛如裂痕般的笑容。 这头怪物在会场道出极为不祥而病态的发言。 『所以,关于他们的处刑方式──就交给会场里的各位来决定吧。』 众人一片哑然。 而理世和猎人,同样为大众公敌这个完全超乎想像的提案震惊不已。 所有人都感到背脊一阵发冷。 『不需要客气。这是让各位一吐平日的辛酸、委屈的好机会。请狠下心来向我提议既残忍又痛快的处刑手段吧。无论是什么样的方式,我们都会遵照提议人的意思来执行。』 在会场里捧著手持摄影机的大众公敌,是唯一能以开心语气发言的人。 脸上没了血色的人们,只能默默凝视著这名异样的男子。 大众公敌以单手捧著手持摄影机,开始在会场内恣意走动。之后,他随便选定了一名男性员工。 『首先,来听听你的意见吧。你觉得他们适合什么样的杀害方式呢?』 大众公敌以枪口取代麦克风,像个新闻记者般将它凑近男子,并这么问道。 额头被枪口抵住的这名男性员工,吓得满脸窜出冷汗。 「那个……呃……我…………」 砰! 伴随一阵响亮的枪声,男性员工的额头被打穿了一个洞。他就这样无语地倒卧在地。脑浆不断从后脑杓喷出的他,在一眨眼之间遭到无情的射杀。 一旁,被男性员工的鲜血喷溅到的女性员工发出尖叫声。 『请迅速回答我的问题。我只会等十秒钟。』 这是大众公敌擅自决定的规则。男性员工似乎是因为违反了这点而遭到杀害。接著,大众公敌再次在会场里头漫步,然后对一名看似主妇的女性开口。 『下一个是你。』 「快住手!不要杀她!拜托你放过我太太!」 跪在主妇身旁的男性员工苦苦哀求。看来他是和家眷一起来参加宴会。 大众公敌同样将枪口贴上主妇的额头,然后问道: 『你觉得他们适合什么样的杀害方式呢?』 「噫……噫噫噫!瞄准头部,然后开枪杀了他们就好了吧!」 这次,主妇有在十秒内回答问题。但 大众公敌却表现出不满的脸色。 『你在客气些什么呢?』 砰! 被子弹贯穿头部的主妇当场倒地死亡。一旁的丈夫发出惨叫声。 『我不想听到过于慈悲的处刑方式。各位不需要抱持怜悯社长或干部的温柔想法。有这种想法的人,等于是舞台上那群人的同伴,跟他们同样是大众公敌。各位还不明白吗?对罪人的无谓宽容,正是让大众公敌出现在这个国家的原因。』 听到这番说词后,主妇的丈夫仍不停哭喊。最后,他被看不下去的血盟团成员射杀了。 丈夫化为一具沉默的尸体后,笼罩会场的恐惧再次加深。 『下一个是你。』 被选上的是一名看似行政人员的中年女性。大众公敌将枪口抵上她的额头。 看著以含泪的虚弱表情抬头望向自己的中年女性,大众公敌开口问道: 『你觉得他们适合什么样的杀害方式呢?』 恐惧到极点的中年女子无力地瘫软在地。但因为害怕时间到就会被杀,所以她脱口说出情急之下想到的答案。 「用……用五马分尸的方式杀掉!」 中年女性高声道出的答案在会场里头回响。 回音消失后,大众公敌朝中年女性露出微笑。 『这听起来相当不错呢。』 他将枪口从中年女性的额头移开,然后对附近的一名血盟团成员比暗号。收到指示的团员走到台上,用双手将其中一名干部从后方架住。 「你……你想做什么!快住手!你是不是疯啦!」 大众公敌从血盟团成员手中接过一把巨大的斧头。他提著斧头缓缓踏上舞台,来到害怕不已的干部的面前。 『你听到了吧?根据一般善良市民的意见,你必须在活生生被五马分尸的状态下死去。』 语毕,大众公敌将手持摄影机的镜头对准眼前这名被血盟团成员架住的干部,然后用另一只手高举起斧头,毫不留情地以厚实的刀刃砍向他的肩头。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惨叫声不绝于耳的情况下,大众公敌不断用刀刃砍向男子肩膀的同一个位置。于是,男子的手臂彷佛树枝般轻易被砍断,掉落在满是鲜血的地板上。 大众公敌继续挥舞著斧头,将男子的另一只手臂和双脚一一砍下。 「咕……噫……嘎……!」 发出没有意义的痛苦呻吟声之后,这名干部两眼一翻,当场死亡。 执行这场极为残忍又非人的处刑后,大众公敌的身上也满是干部喷溅出来的鲜血。 看到他这副模样,有些员工和孩童甚至吓到失禁。 『哎呀呀,明明是让许多人过劳死的杀人犯,但自己的死状却这么凄惨呢。』 发现大众公敌转而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后,社长和其他干部们纷纷跪倒在地,不断向他乞求「请饶我一命」。彻底失去反抗心的干部们,为名为大众公敌的骇人存在惊惧不已。 这时,大众公敌发现窗外的夜景之中,出现了无数个闪耀著红色光芒的巡逻车车灯。 他看似有些遗憾地垂下双肩,然后步下舞台,再次于会场中漫步。 『看来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就用下一位提案人的意见,来处决剩下的所有人吧。因为是最后了,麻烦提出一个残忍至极的方法喔。我看看……』 大众公敌疯狂的视线缓缓扫过整个会场。 为了避免眼神和他对上,每个人都垂下头来。 然而,理世很不幸地在一瞬间和他四目相接。 『那么,那边的小妹妹……』 「!」 虽然理世随即转而望向地面,但一切都太迟了。 大众公敌已经将枪口瞄准她的眉心,并缓缓朝理世所在之处走来。这彷佛像是一场恶梦。理世很明白,要是不马上回答出杀人的方式,自己就会被杀。直到目前为止,那些遭到杀害的员工,都是在眨眼间轻易被夺走性命。 大众公敌将枪口抵住理世娇小的额头。 『请你提议吧。你觉得他们适合什么样的杀害方式呢?如你所知,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呢。』 「…………不说。」 『?』 因为理世的声音太小,大众公敌没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这时候,面对在眼前发生的诸多不合理的暴行,理世的内心早已燃起熊熊怒火。 尽管娇小的身躯因恐惧而颤抖,泪水也占据了眼眶,但她仍绞尽所有的勇气,抬头狠狠瞪著大众公敌回答: 「我绝对不说!帮助别人杀人这种事,我死都不会做!」 理世淌著泪水,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大众公敌的要求。 看到她强硬的拒绝态度,成年人们才宛如大梦初醒地开始骚动起来。 这是会场里的所有成年人都没能做到的行为。 察觉到会场些微的气氛变化之后,大众公敌以不满的语气宣告: 『「清高的觉悟能永远保护自己」这一种想法,不过是幻想罢了。我就让你明白这一点吧。』 大众公敌带著怒意的手指勾上扳机。 抬起双眼看著枪口的理世,因逼近自己的死亡而逐渐被绝望吞噬。近在眼前的那个黑色孔洞,让理世有种彷佛一切都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彼方……!」 好可怕。好想逃走。 理世轻声呼唤那个想要仰赖的名字,紧紧闭上双眼。 就在这个瞬间── 「────让他们的家人来动手。」 在理世临死前,被静谧笼罩的会场里头传来少年严肃的嗓音。 大众公敌因为这一句话而停下动作。 不只是他。会场里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发声的少年。 那是一名戴著防毒面罩,让人无从窥见样貌的少年。 代替理世提议杀人手段的,是血盟团的成员之一。 少年──彼方从面罩深处望向大众公敌的眼神,宛如融化的黑暗般深不见底。 因为这个提议实在太偏离伦常,众人一时之间都没能了解他的意思。 『……你刚才说什么?』 大众公敌也不禁开口询问彼方。 后者没有表现出一丝动摇,不疾不徐地回答了大众公敌的问题。 「让社长跟干部的妻儿『动手杀死他们』──这就是我的提议。」 『…………』 大众公敌一瞬间语塞。 体内流著相同血液的人,以及深爱的人。被这些人夺走自己的性命。比起肉体之死,这想必会带来更骇人的结果──让灵魂也一同死去吧。就连以各种残忍方式杀害许多人至今的大众公敌,都从来没想过这般非人的杀人手段。 彼方的提议实在太不人道了。然而,除此之外,让大众公敌沉默下来的理由,正是由于名为彼方的存在所散发出来的不明压迫感。 彷佛和巨人对峙那般令人呼吸困难的紧绷感。 『……真是有趣的提议呢。』 大众公敌以扭曲的笑容肯定了彼方的提议内容。 他透过手势对血盟团成员打暗号,收到指示的团员随即开始动作。 尽管社长和干部的妻儿们不断放声哭喊,仍硬是被血盟团成员拖到舞台上。 他们被迫握起尖刀,和自己的丈夫或父亲对峙。 脸色发白的理世看著眼前宛如恶梦般的光景,不禁淌著泪水低喃: 「彼方他……怎能说出这么残酷的……!」 「不。虽然很遗憾, 但这也是正确答案之一,小妹妹。」 令人意外的是,一旁的猎人对彼方残酷的提议表示肯定。 猎人以十分认真的表情凝望著在台上面对面的那些家人,然后说道: 「在这种情况下,绝对难逃一死的人是谁?就是站在舞台上的那些企业高层人士。breaker只是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他们而已。为了拯救其他性命。」 其他性命。 理世的性命。 为了拯救理世,彼方做出了等同恶魔会做的选择。 倘若彼方没有这么提议,理世就会被杀掉了吧。这样的事实无庸置疑。尽管如此,无法接受的理世仍紧紧将双唇抿成一条线。这或许是相当不成熟的反抗行为。然而,一心想否定猎人说法的她,仍努力地思考著反驳的字句。 「可是,应该还有其他能够让那些人得救的方法呀……!」 「不然你认为该怎么做?」 「一定有什么方法……或许还想得到其他好办法不是吗……!」 「你什么时候才会想到所谓的好办法?」 猎人淡淡地否定理世的发言。 「半吊子的正义感是最糟糕的东西。即便想做出正确的行为,却又因为犹豫不决,而耗费过多时间判断。迷惘会让人慢半拍。而慢半拍的行为,可能会杀了原本无须一死的伙伴。从结果来看,这样只会造就无谓的牺牲。如果那家伙没插嘴,死的就不是舞台上那些高层人士,而是小妹妹你,甚至还可能是其他人。」 打从内心不寒而栗的猎人凝视著彼方的身影。 「在情况危急时,能做出最无情的抉择的人,才是能拯救最多性命的人。那个臭小鬼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彻底了解这样的道理。开什么玩笑啊……真的是让人束手无策的怪物吶。」 不杀的话,就会被杀。 被血盟团成员这么威胁的妻儿们,一边哭喊著道歉的字句,一边将尖刀刺入一家之主的胸口。被妻儿刺中的高层人士们,淌著眼泪和鲜血不支倒地。猎人眺望著眼前这场恐怕会永远烙印在脑海里的恶梦,然后再次对理世开口。 「给你一个忠告。从事这份工作,就代表以后可能会接二连三地目睹这种场面。你有这样的觉悟吗,小妹妹?如果没有的话,你是抱著什么样的期待而开始这份工作?即便必须忍受这般煎熬,也想让你保护的东西──那又是什么呢?」 「我……!」 彼方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在理世脑中闪过。 转而守护他人的责任,对她来说过于沉重。 她究竟能够保护什么? 不都跟他所说的一样吗?理世至今才明白,想要保护他人,竟然得做出如此一连串苦涩而残酷的决定。坚持选择重要的存在,并舍弃不重要的存在。必须做到这样的觉悟才行。过去,彼方一直待在这个黑暗而丑陋的世界里,独自持续做出这样的抉择吗?……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继续保护理世。 在彷佛被击溃的理世面前,血盟团成员陆续小跑步离开宴会厅。 杀害所有的目标后,目的达成的血盟团开始撤退。他们丢下会场里不停哭喊的员工,接二连三地奔向电梯搭乘处。 『噢,对了。我差点忘了一件事。』 在快步撤退的血盟团成员行列中,踏著优雅步伐的大众公敌突然转身望向理世,然后带著笑容再次用手枪瞄准她。 猎人连忙对血盟团成员投以充满杀气的犀利眼神。 「混蛋,你想干什么啊……!」 『她对那些大众公敌表现出恻隐之心,所以是大众公敌的同伙。敌人的同伙也必须杀掉才行。如果不杀了她,就对先前被我杀掉的那些人不公平了吧?』 大众公敌以一脸理所当然的态度阐述自身异常的观点。 「住手!」 猎人怒吼。但他的吼声并没有足以保护理世的力量。 大众公敌扣下扳机,朝跪在地上、一脸茫然的理世发射夺命的子弹。 被子弹贯穿的──是突然冲进射程之内的一名少女的肩膀。 「城堡!」 对方是戴著防毒面罩、身穿连帽外套的少女。城堡替理世挡下了这一枪。 城堡伸手掩著肩上的枪伤,在原地跪坐下来。 理世连忙赶到她的身旁确认伤势。 『……这还真是意外连连的一个夜晚啊。为什么我们的团员会出面替小妹妹挡下攻击呢?可得把理由问清楚才行。』 「混蛋,你在搞什么鬼啊!」 发现城堡做出干预大众公敌的行动,另外一名团员──戴著防毒面罩的板仓朝她逼近。为了代替身为领导人的大众公敌收拾做出反抗行为的团员,他将突击步枪对准城堡。 「岂能让你得逞!」 同时,猎人朝板仓冲过去,然后猛地往他的脸上挥拳。 挨了一拳的板仓踉跄几步,但随即重新站稳,转而将枪口对准猎人。 不过,猎人早一步握住瞄准自己的枪身,然后朝板仓的侧腹踹了一脚。 「喀哈!」 猎人迅速夺走板仓掉在地上的枪枝,并将其举起。就在他打算射杀板仓而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 砰!砰! 两声枪响过后,猎人的胸口出现了弹孔。 「不要啊啊啊啊!猎人先生!」 是大众公敌开的枪。 中枪的猎人应声倒地。理世随即打算赶到他的身边,但却被板仓粗鲁地揪住了手臂。 「喔喔,老子可不会让你过去。」 板仓从理世的背后用双手架住她。同时,大众公敌则是一脸深感兴趣地打量著倒地的猎人。 『刚才那不是外行人能做出来的动作呢。或许是调查机关的人吧。』 「……!所以,这个小可爱也是调查机关的相关者,而刚才挺身保护她的这个女孩,同样是一伙的喽……!」 拚命挣扎的理世,以及掩著肩膀,默默蹲在地上的城堡。 板仓低头看了看这两人,然后战战兢兢地徵询大众公敌的意见。 「要……要怎么处理这些家伙?」 『现在没有时间了。总之,为了问话,把她们一起带到「据点」去吧。』 于是,板仓把几名血盟团成员叫过来,命令他们将理世和城堡带走。 然后又下达另一个指示。 「把这些家伙引荐进来的修哉小弟,还有一起加入的彼方小弟──也得跟他们问个清楚才行嘛。」 竭尽所能策划的卧底调查网,已经出现了巨大的破洞。 ? day1 22 : 13 ? 中城广场周遭围起了黄色胶带交织而成的封锁线。 被封锁的道路上挤满警车和救护车。目睹处刑过程的员工们,有些在接受治疗,有些则是被刑警找去问话。 被迫观看扭曲而丑陋的处刑过程,让在场的孩子们幼小心灵严重受创,迟迟未能停止哭泣。 猎人凝视著眼前这片哀凄的光景,胸中燃起对嫌犯们的强烈怒火。 坐在担架床上的他,也正在接受医护人员的治疗。 「……那个混帐东西。要是没穿防弹背心,我早就死了吶。」 这么喃喃自语后,猎人透过耳机和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地底作战本部通话。 「状况如何?」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现况糟糕透顶了吧?』 回应他的是博士的声音。 『女王是我们的最优先保护对象,原本应该尽量避免让她参与危险的任务。但因为她比想像中更加优秀,所以,我们或许在不知不觉中 让她负责太多工作了吧。没想到竟然会引发这种弄巧成拙的事态,还变成将她送入虎口的状况……被掳走的女王目前下落不明。』 博士的语气听起来有几丝疲倦。但猎人仍继续追问: 「breaker跟城堡身上不是植入了发送器吗?应该能透过他们的讯号来追踪吧?」 『或许命运女神现在是朝敌方阵营露出微笑吧。我们这边接收不到讯号。大众公敌八成是在地底移动。因为发送器的尺寸很小,无法发出在地底也能接收得到的强力讯号。而且,城堡的发送器恐怕在她中枪时一并被破坏了。城堡还待在地面上的时候,也接收不到她的讯号。剩下唯一的救命绳,就只有breaker的发送器了。』 「简直是雪上加霜的状态嘛。」 「算是吧。另外,我们发现中城广场的地下停车场地板被人炸开一个大洞。下方是连接地下铁路线的上水道(注:提供饮用水的公共水道)。对方想必是从那里入侵大楼,然后再从那里撤退吧。包围在大厦外侧的警方,压根没发现嫌犯集团从地底逃掉。这下子又要被看笑话了。」 「再加上昨天的事件,警视厅完全是脸上无光了吶。」 『他们的高层简直气炸喽。负责现场的刑警也卯起来行动,动不动就跟我们争功夺权。搜查官之间出现彼此竞争的现象,可以说是不太好的兆头呢。』 叹了一口气之后,博士又继续道出打击士气的消息。 『而且,大众公敌从头到尾的行动过程,都已经在网路上播放出来了。虽然无法想像是哪些癖好异常的人在看,但光是收看实况转播的人数,全球就已经多达两百万人。就算在日本国内,也有七十万人点阅。这或许是至今规模最大的公开处刑了吧。』 「会去看这种影片的人也是可恶透顶。竟然能以观看这种事件为乐?」 说著,猎人望向在救护车旁边接受治疗的一对母子。 为了让自己生存下来,被迫选择杀害珍贵家人的妻子与儿子。 猎人从远处眺望著两人身心受创而哭泣的模样,同时悔恨地紧紧咬牙。 为了让自己保持冷静,猎人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切入正题。 「……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那家伙会选择『今晚在这里犯案』?」 他道出自己的疑问。 「攻击警视厅的时候,他宣布的恐怖攻击时间,应该是明晚八点才对吧?我原本以为那会是他的下一个犯行,但实际上却又穿插了今天这起事件。做出那种胆大包天的犯行预告,他应该也很清楚调查机关会加强戒备,但大众公敌却没有继续躲著,而是光明正大地再次犯案。有什么理由,能让他甘愿冒著被逮捕的强大风险,也要在选择在今晚、在这里犯案?」 『搞不好是冲动犯案呢。因为那家伙的行动原理原本就是基于自身的思想。』 虽然博士的意见也很中肯,但猎人有其他更有力的判断。 「不,我觉得应该不是。根据小妹妹行为侧写的结果,大众公敌疑似是秩序型的嫌犯。这种人通常会先拟订计画,并照著执行,不会毫无计画地冲动行事。大规模行动的日期是明天,而不是今天。背后一定有什么理由存在。」 『行为侧写啊……是我们至今的调查行动中不曾出现过的观点吶。』 说著,猎人归纳出一个答案。 「……敌方的作战据点该不会『位于地底』吧?」 『你也这么认为吗?我也开始思考这样的可能性了呢。』 博士肯定了猎人的预测。 『不得不说,大众公敌的外貌相当引人注目。无论再怎么试著遮掩,只要在东京都内移动,一定会被其他人看见。再加上他已经是屡次被新闻报导出来的名人,就算接获目击者报案,或许也很正常。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反而让人觉得事情不单纯。』 「不过,如果潜藏在地底移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样一来,他就不需要掩人耳目,能够在都内来去自如,是吗?」 『我就依据这样的推测,把都内的地底通道彻底清查一次吧。鹰眼他们正在分析的诺德股份有限公司的伺服器情报,也有可能藏著什么。』 「那边的工作就麻烦你啦。我打算去跟亡灵会合,然后向东刃会打听看看。他们是血盟团上头的组织。底下的成员这样胡搞,他们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可别又中弹了喔。』 「喂,你这玩笑还真难笑啊。」 和博士结束对话之后,猎人打算切断通话。 ……然而,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开口询问博士。 「对了,局长在吗?」 博士或许也察觉到猎人这么问的理由了吧。 她没有多问,便替猎人切换了通讯对象。 『我是狩月。怎么了吗,猎人?』 耳机另一头传来狩月的声音。他应该是在办公室里吧。 猎人以略为不平的语气开口质问: 「还问我『怎么了吗』?在作战小队抵达时,你好像没有让他们马上冲进案发现场嘛,局长?而且还是刻意这么做的。因此,女王被敌方掳走,城堡等人的性命也危在旦夕。能请你说明一下理由吗?」 内阁情报调查局所派遣的部队,刚才确实一如预期抵达了现场。 如果不是狩月指示他们按兵不动,派遣部队应该早就关闭电梯的电源,将敌方困在大厦里头,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了。这或许是狩月的判断失误。然而,身为一名指挥官,这是不容许发生的失误。做为负责掌控现场情况的上级搜查官,猎人非得向狩月确认这件事不可。 『因为在大厦里参与这场犯行的,不见得是嫌犯集团的所有人力。至于武器弹药,他们想必也有更多的库存。所以,卧底调查目前仍在继续执行当中。为了查出敌方的作战据点所在,我刻意让他们从那栋大厦逃走。』 听到狩月一派天真的发言,猎人不禁提高了说话音量。 「你以为那些家伙会让breaker他们活到那时候吗!因为城堡在众人面前挺身替女王挡下攻击,卧底调查一事穿帮,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那些小鬼很可能被杀掉啊!」 『或许是这样呢。虽然有可能遭到杀害,但只要他们顺利逃出去,我们就能再次接收到彼方老弟身上的讯号。所以,我认为可以将「发送器下次出现反应的位置」视为敌方的作战据点。』 「……!」 狩月似乎原本就以「彼方和城堡能成功脱逃」为前提来拟订计画。 「……你判断他们能从那群阵仗里头逃出来啊。这倒是挺乐观的嘛。」 『不,你应该也很清楚才对啊。我是十分实际的人呢。』 狩月的语气变得犀利起来。 『你不用担心。如果会在这种程度的困境中送命,就代表他们根本是内阁情报调查局不需要的人才。这样的人才多得是,所以也不至于造成人才方面的损失。』 这就是站在名为内阁情报调查局的组织顶端的指挥官的见解吧。 狩月持续以冷酷到令人战栗的发言说服猎人。 『自古以来,大家都说能够和恶势力抗衡的,就是正义的存在。不过,真的是这样吗?我个人认为,以「更深沉的邪恶」来歼灭恶势力,或许也不坏呢。』 在这段通讯的另一头,狩月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猎人脑中浮现了他露出自信笑容的脸庞。 『我为了这个作战而释放出来的恶魔──邪恶程度可不会输给那些人喔。』 狩月没有一丝犹豫地这么断言道。 ? day2 00 : 20 ? 头上被一块黑布罩著,双手则是被手铐固定在身后。 彼方、理世和城堡三人,以这种完全无法辨识现况的状态坐在车子里。 虽然无从得知外界的情况,但从外头声响的回音来判断,可以确定车辆应该一直在隧道里行驶。漫长的移动过后,车子停了下来,彼方等人也被推著走下车。 步行片刻后,罩著彼方等人头部的布块被扯了下来。 「……呜……」 理世发出细微的痛苦呻吟声。 三人原本已经习惯黑暗的双眼,突然接收到强烈的灯光照明。 彼方等人不禁因强烈的光线而眯起双眼,又眨了眨眼睛。 待双眼习惯周遭环境的亮度后,理世原本模糊的视野开始慢慢变得清晰。 看来这里并非户外。四面八方都竖立著墙壁。 他们似乎被带到某处的室内。 「……这里是?」 这个室内拥有相当宽广的面积,几乎能容纳一整座竞技场大小的足球场。 呈现灰色的墙面,不知是由泥土或水泥所打造。 天花板采挑高设计,唯一的光线来源是无数盏的煤气灯。他们三人就伫立在被暖色系灯光照亮的昏暗广场里。 仔细一看,脚下还有著生锈的铁轨。这里是列车行经的路线。 铁轨从后方延伸到三人的脚边,再一路绵延到广场的中央,然后开始分支,继续随著从广场如树枝般向外伸展的隧道蔓延出去。 担心彼方和城堡受伤的理世,不禁探头确认两人的状况。 彼方看起来没有遭受到暴行,而刚才被枪击的城堡则是手上缠著绷带,似乎已经做过了相关治疗。这让理世稍微放下心来。 跟理世对上视线的城堡轻声开口: 「从外观看来,这里可能是地底调车场吧。给人这样的感觉呢~」 有几名男子包围著三人。 是将他们带来此地的武装集团血盟团的成员。 除了已经脱下防毒面罩而露出真面目这点以外,男子们的打扮仍和袭击中城广场时一样。从人数判断,参与攻击行动的成员似乎都到齐了。 不过,出现在这里的,并不只有刚才那些成员。 广场四处都有手持突击步枪的少年少女身影。包含参与攻击行动的成员在内,总计应该有将近四十个人。看来,血盟团坐拥的战斗员人数,似乎远超过彼方等人当初的想像。 而现在,待在广场的大多数成员,都朝被带来这里的彼方一行人行注目礼。 在参与攻击行动的男性团员正中央,伫立著一名身穿晚宴服,同时还散发出君临天下的气势的男子。 大众公敌。统领现在的血盟团,并策划著恐怖攻击行动的异常杀人魔。 『欢迎来到我们的作战据点──地下铁废线规画区。』 大众公敌透过颈部的人工声带,以电子合成音礼貌地出声介绍。 看著他宛如绅士般优雅恭敬的态度,实在很难将这名人物和凶残杀人案的嫌犯联想在一起。 然而,他绝非能让人卸下心防的存在。 『呵呵。你看起来很吃惊呢。』 看到理世因目睹大量的武装杀人集团成员出现在眼前,而不禁目瞪口呆的反应,大众公敌继续说道: 『所有愿意支援我的血盟团干部,以及协助我执行计画的团员们,全都在这里恭候各位到来。除了团员以外,第一次有其他人踏入这个场所呢。』 经他这么一说,站在大众公敌身旁的几名男性,的确有著比其他成员更凶神恶煞的面容。从这些人危险的眼神看来,彼方随即察觉他们应该就是血盟团的干部。正因如此,他不禁悄声咕哝了一句: 「……怎么一回事啊。」 「咦?」 听到彼方的低喃,理世朝他望了一眼。 然而,大众公敌刻意的乾咳声,又将理世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那么,回到正题吧。我已经确认过你们身上的携带物品了,似乎没看到手机、发送器或武器一类的东西。乍看之下,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检查学生证之后,我发现你们都是叶台高中二年级的学生,名字分别是绯上理世、深水城堡和黑木彼方。』 大众公敌掏出三张学生证,并将它们丢向三人的脚边。 『我判断你们三个是调查机关的相关人士。城堡和彼方,或许就是我们的团员引荐进来的卧底搜查官吧。像你们这么年轻的人竟然会是间谍,看来这个世界果然很扭曲呢。』 听著大众公敌发言的同时,三人也相当在意周遭的动静。 或许是察觉到他们这种态度了吧,大众公敌接著说明: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政府原本似乎拟定了在东京建造政界要人避难用的机密地下铁路的计画。实际上,在完工之前,施工计画就因ghq(注:盟军最高司令官总司令部)而被迫中止,导致现在变成一个甚至没人记得的场所。而这里,就是该地铁的调车场预定地。』 在双眼完全适应周遭的昏暗后,理世看清了原本因轮廓模糊而无法辨识的景象。 「这里……到底是……!」 在广场的中央附近,井然有序地并排著几个金属箱。 每个都差不多是大型冰箱的尺寸,而且看起来是相同的机械。 『吓一跳了吗?这里看起来就像一座小规模工厂对吧?』 大众公敌有些自豪地这么说道,并对部下发出指示。 随后,他走向机械设置的位置,而彼方等人也跟著走过去──当然是在收到指示的部下从背后架住自己的状态下。 靠近观察这些金属箱后,发现它们呈现中空的设计。 在中空处,有著类似针头朝下的针筒般的机械正在高速动作。构造本身看起来有点类似夹娃娃机,差别只在于机械手臂变成针筒罢了。 针筒下方有个被固定住的工件正在接受加工。 看著机械的动作,大众公敌开始对彼方等人说明。 『由诺德股份有限公司出资成立,目前仍默默无闻的新兴制造商plot。这些机械就是plot的下一批主力产品jericho──亦即「4d列印机」。』 「4d……列印机……」 感觉是个完全没听过的装置。 『各位应该都知道已经在市面上流通的3d列印机了吧?只要有3d模组数据,3d列印机就能根据该数据打造出一模一样的物体。只是,能够使用的加工素材仅限树脂类的材料,列印单一物件也必须耗费相当多时间,算是这种装置的缺点。因此,3d列印机主要的用途是生产「使用树脂材质」、同时「不需量产的特制品」。要说的话,它的不足之处就是「产品很有限」这一点吧。』 大众公敌轻抚著冰冷的金属箱继续说下去。 『既然这样,让3d列印机「能使用的素材增加」,不就有可能制造出更多样化的制品了吗?没错。如果有一种新素材在加工时是液态,然后「会在加工后改变其性质」,那就太好了。成型后有如金属般坚硬,抑或像人类肌肤那样柔软的素材。只要有这样的素材就能打造出任何东西。兵器、人造器官,甚至能够创造出生物也说不定呢。』 听到这里,理世不禁一阵错愕。 原本在她脑中四散的情报碎片,瞬间结合在一起。 背脊窜出冷汗的她,忍不住道出了关键的猜测结果。 「……金属溶液!」 大众公敌露出自信的笑容。 『这种物质一开始是凝胶状,但在加工后会产生化学变化, 进而拥有和金属同等的特性。将3d列印机原有的长、宽、高三种概念加上「变化」这个崭新的元素,就成了名为4d列印机的加工装置。我们使用金属溶液在这里「制造」枪炮呢。』 仔细一看,箱内的加工物件正是突击步枪的零件之一。 从形状判断,那似乎是扳机的部分,但因为仍在制作途中,所以目前看起来像是被剖成一半的状态。 『著手开发4d列印机的原本是美国军方。只要有这台列印机,就算两手空空地前往战场,也能够顺应战况,随即在当地生产需要的武器、装备,甚至是车辆。倘若提高使用素材的「变化性」,应该不难制造出可配合战场环境提高装甲强度的金属,或是针对制造完毕的零件,进行某种程度的自动化组装工作。』 大众公敌从箱内部取出刚完成的零件,将它对著彼方一行人表示: 『现在,发现4d列印机优异用途的各国军队,正争相进行相关研发当中。plot的jericho,也正是尚在开发途中的4d列印机的试作品之一。』 一脸苍白地凝视著装置的理世,现在确实了解到一件事。 「你们的武器不是从其他地方调度来的,而是『自行制造的』吗……!」 这时,一直沉默听著说明的城堡开口问道: 「奇怪了~……『火药』应该无法靠这种列印机制造吧~可是,你们却有大量的子弹可以使用。血盟团用的子弹到底都是怎么来的呀?」 「老子透过自己的人脉,『借用了』一些火药回来啦。」 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同样站在附近的板仓。 他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继续补充说明。 「不是常说让专业的来吗?老子原本就认识有在经手火药的人嘛。」 他指的应该就是东刃会了吧。 这样一来,就是黑道提供火药,然后血盟团自行生产枪炮。 听著板仓的回答,城堡同时以冰冷的眼神打量周遭的情况。 在广场的一角,停驻著几辆不知道怎么运到地底来的小货车。堆放在承载台前方的纸箱和包材,上头印著宅配业者的logo和名称。大概都是偷来的吧。在包材的一旁,有几名团员正忙著将完成品塞进纸箱里。 这里俨然是一座军火工厂,同时也是负责出货的工厂。 「不只囤积枪炮弹药,甚至还生产贩售……是想当军火商吗?」 『因为社会上也有这方面的需求,所以,今后仰赖这种生意为生,或许也不错呢。』 大众公敌坦率地道出感想。 听到这里,理世有种不妙的预感。 她拚命掩饰自己直打哆嗦的反应,然后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轻易就把这么重大的机密告诉我们?」 「嘻嘻嘻。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你们之后无法活著回去啦!」 板仓代替大众公敌嘻皮笑脸地回答。 这正是理世所想到的最糟糕的事态发展。 发现彼方、城堡和理世是来自搜查机关的内奸后,对血盟团而言,他们三人理所当然是敌人。没有让敌人继续延命的道理。就是因为一开始便打算杀掉他们,大众公敌才会这么多话。 血盟团成员们一语不发地从怀中掏出手枪。 最后,板仓也举起手枪──瞄准从刚才就一直未曾开过口的彼方的眉心。 看到板仓举枪对准彼方,理世激动地发出「快住手!」的尖叫声。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呢!」 理世不明白。无论是在中城广场的凶残犯行,或是大众公敌和血盟团至今的种种作为,她都无能理解。就算会因此被说成没资格当行动分析官也一样。 「至今为止,你们杀死的那些人,或许真的都是做过坏事的人。可是,就算这样,用彷佛娱乐表演的方式杀害他们,或是让多数无关的人也跟著被卷入,甚至因此受伤,你以为这种事能够被允许吗!为什么不透过对话或抗议来沟通,就直接杀死对方呢!你们就跟被你们杀害的人一样天理不容啊!不,应该是更过分才对……!」 『所以,我同样是「大众公敌之一」啊。』 大众公敌一派轻松地承认理世的指摘内容。 『你还是什么都不懂呢,理世小姐。』 他耸耸肩继续说道: 『不懂得和他人产生共鸣,或是关怀他人──这世上多的是这种人。能透过对话和所有人相互理解,纯粹是小孩子的幻想罢了。毫不在意他人遭遇不幸,或是将他人的不幸视为一种娱乐的那些人,你会认为他们跟自己站在同一边吗?跟这种人共存的方法,只有让他们认清现实而已。想让对方听自己说话,就用砖头砸他们的脑袋,想让对方顺从自己,就砍断他们的手脚。』 面对大众公敌这段疯狂的演讲,理世不禁无语。 对理世而言,眼前的大众公敌,或许正是无法透过对话相互理解的一个存在。既然如此,她就只能透过伤害大众公敌的方式,来和他共存了吗……理世不愿承认这样的事实。 另一方面,在大众公敌进行演说时,板仓则是对彼方投以细细打量的眼神。 「哎呀~这家伙还真是个不错的男人耶。脸上没有半点害怕的表情。」 板仓缓缓朝彼方走近,以枪口抵上他的眉心用力摩擦几下,接著继续开口。 「真是浪费啊。老子还以为像彼方小弟这种脑袋有问题的混蛋,原本应该能成为咱们的优秀伙伴才对呢。刚才那个『让家人来下手』的提议,也让老子兴奋到浑身打颤吶。真是的,好久没遇上这么令人愉快的家伙啦。」 板仓耸耸肩,以挖苦的语气表示: 「至于可爱的城堡小妹和理世小妹,就算让她们被所有人轮流侵犯到精神错乱,最后再杀掉,也不太让人有可惜的感觉呢。但老子觉得彼方小弟就真的很可惜了。不过,之后沦为叛徒的修哉也会被带过来这里,然后跟你一起下地狱去。所以,你不需要为独自赴死感到寂寞喔。」 板仓拉起手枪的击锤,以一双因极度喜悦而充血的眼睛,死盯著彼方的双眸。 「嘻嘻嘻。有机会杀你,真是让人开心啊。」 被枪口抵著额头的彼方看似不耐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一脸厌烦地瞪著板仓,然后发出警告: 「──既然还不打算动手,那么,再怎么出言威胁都没用。」 「……啊~?你刚才说啥?」 板仓刻意歪过头装傻。 然而,彼方仍以无法想像他正被枪口瞄准的冷静态度淡淡说道: 「我知道你在盘算什么。没有马上杀了我们,是因为你判断我们还有利用价值吧?所以,就算冒著风险,也要把我们带来这里。」 彼方无视面前的板仓,望向位于他身后的大众公敌说道。 「你想要的东西,应该就是『情报』了吧。」 『……板仓,把枪放下。』 为这句命令吓了一跳的板仓连忙遵照指示动作。 他放下原本抵著彼方额头的手枪,并从彼方身边离开。 彼方连看也不看板仓一眼,对著大众公敌继续开口。 「关于调查机关目前掌握了多少情报,你应该很想让我们从实招来。毕竟,对敌人的动向感兴趣的,并不只有我们而已。」 『是的。如果你们现在愿意全盘托出,我会用能够轻松解脱的方式杀掉你们喔。』 大众公敌像是闲聊般道出自身残忍的想法。 『剁下对方的手脚,或是在对方仍活著的状态下剥掉他的皮 肤──这些不会致命,却让人痛苦得生不如死的「拷问」,实行起来出乎意料的麻烦呢。不过,因为相关情报是唯一能够让你们延命的交涉筹码,所以我也不认为你们会轻易地供出来。然而,你们能够延长的寿命,也只有在吐实之前的这段短短时间,最后必须一死的命运仍不会改变。要说我比较推荐何种做法,那当然还是现在马上招供比较好喽。』 「我可不打算跟你们无聊的拷问耗个没完。」 『哦?这样就好说了。那你现在愿意透露出所有的情报吗?』 「嗯,无所谓。」 听到两人对话的城堡和理世,不禁为彼方的发言露出疑惑的表情。 「……咦?」 「???」 倘若将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全都说出去,大众公敌不就真的没有理由要让这三人继续活下去了吗?难道彼方最后选择了能死得比较轻松的这条路? 彼方毫不迟疑地直接透露出情报。 「我和城堡以卧底搜查官的身分被内阁情报调查局派遣至血盟团。我们的任务在于接近组织内部的恐怖行动执行小组,并找出这个据点所在的位置。理世则是为了执行其他任务而前往中城广场,结果很不巧地被卷入你的犯行之中。」 完全来不及阻止彼方泄漏情报的理世和城堡,只是错愕地愣在原地。 「内阁情报调查局尚未掌握这个据点的位置,也不确定恐怖攻击的对象是谁。所以,他们还在等待我和城堡找到你们的据点,然后回报消息。只要能把消息传回去,内阁情报调查局想必马上会派遣部队过来这里吧。就算还不知道恐怖攻击的对象,只要在计画执行前将你们一网打尽,就能够防患未然,等于解决了所有问题。」 他说了。 转眼间就把所有情报说出来了。 彼方毫不犹豫地就将能用来交涉的牌舍弃了。 『谢谢你这么亲切地提供情报。』 大众公敌以有些傻眼的表情向彼方致谢。 『……你老实地把如同自己唯一的救命绳的情报说出来了。这等于是把手上的谈判筹码丢弃的行为。虽然这么建议自己的敌人也很奇怪,不过,就算不希望死得过于痛苦,你应该还能透过其他方式,以这个筹码换取存活的机会啊?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你是个笨蛋。』 听到大众公敌的发言,彼方反过来嘲笑他。 「笨蛋是你才对。正因为老实供出所有情报,这一刻,我才能获得让自己活命的筹码。」 他的回答完全莫名其妙。 见状的理世和城堡说不出半句话。 大众公敌以和她们相同的心境问道: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道理很简单。你现在已经无法杀掉我了。」 面对大众公敌一脸不解的反应,彼方开始说明。 「你仔细想想看吧。现在,内阁情报调查局最在意的不是你们的动向,而是我们三人的动向。没有接到我们的联络,内阁情报调查局就无从得知这个据点的所在处。也就是说,想找出敌方的作战据点,『我们三人』是他们唯一能仰赖的对象。」 不愿继续陪彼方玩文字游戏而率先发声的,是个性暴躁的板仓。 他一脸烦躁地再次举起手枪表示: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彼方小弟?老子听不懂耶!」 将情报全数泄漏出来之后,彼方等人应该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所以杀了他们也无所谓。正当对彼方失去耐性的板仓打算马上射杀他的时候,大众公敌突然伸出手制止。 『原来如此。那就再让你们活一阵子吧。』 听到大众公敌出乎意料的决定,众人无不做出吃惊的反应。 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的板仓,不禁冲向大众公敌面前问道: 「这……这是为什么啊,大众公敌大哥!」 『……』 彼方以低沉的嗓音轻笑几声,然后取代沉默的大众公敌开口回答: 「我说明给你听吧。在明天的作战开始前,让我们跟内阁情报调查局取得联络,然后回报捏造的据点情报给他们。这么一来,调查机关的部队就会集中赶往错误的地点,而你们也能乘隙攻击真正的目标。只要留我们活口,就可以『声东击西』。」 所有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于是彼方直接了当地接著宣告: 「也就是说,我们会『将内阁情报调查局出卖给你们』,前提是你不能杀了我们。」 只要在作战开始前好好利用彼方等人,就能把调查机关的部队骗到完全不相关的地方去。 就算血盟团是受过某种程度的训练的武装集团,一旦必须迎战调查机关的部队,人数和装备都会形成相当不利的局面。这是突破这种窘境的好机会。这么一来,血盟团的作战成功率将会一跃提高许多。 「想获得协助的话,就让我们活下去。这是我的交换条件。光是这么做,你们就能得到用假情报欺瞒内阁情报调查局的机会。人类这种生物,很难将一度获得的东西舍弃。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更是如此。所以,你不会放过这个已经把握在手中的机会。」 「彼方……!」 「breaker……!」 连反驳的字句都说不出口的理世和城堡,只能无力地开口呼唤彼方。 大众公敌对团员做出指示。 『把这三个人带走。』 原本一个个愣在原地的团员,这才遵从大众公敌的命令开始动作。 或许这里还有隔离用的房间吧。在不知会被带往何处的理世和城堡身后,彼方也在被人从背后架著的情况下带离。 「──我也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跟大众公敌擦身而过时,彼方以讽刺的口吻开口。 「无论是多么聪明的家伙,都可能遇上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情况。」 彼方继续嘲笑大众公敌: 「没能杀掉我,你想必很遗憾吧。」 『遗憾?怎么会呢。对我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情况啊。』 听到彼方的挖苦,大众公敌没有露出笑容而轻轻带过。 彼方被团员架著离开。 大众公敌没有再次望向少年逐渐远离的背影。 第四章 隔岸观火者 「呜呜…………呜呜呜……」 视野宛如贫血时那么昏暗。整个脑袋彷佛都在摇晃,平衡感完全被打乱。 男子无法起身,只能趴在地上发出痛苦呻吟。 在周围猛烈燃烧的深褐色火焰,发出阵阵汽油的臭味。 想必是油箱里头泄漏出来的汽油引燃火势了吧。为了从整辆翻覆而燃起熊熊大火的汽车里头逃出去,光是由破裂的车窗处往外爬,就已经耗尽了男子所有的力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无论再怎么思考,应该都无法归纳出能让人接受的理由吧。 一辆加装了霓虹灯的改造车,从对向车道高速行驶过来的时候,不知是否方向盘的操作失当,车体突然失去平衡,直接冲向男子所驾驶的汽车前方。两辆车迎面撞上之后,男子因强烈的冲击而失去意识,无法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男子气若游丝地从起火的车辆里爬出来。逃到车子外头后,他回头一看,才大致明白了这场意外的状况。从对向车道暴冲过来的车辆,迎面撞上自己所驾驶的汽车。副驾驶座当场被撞烂,驾驶座则是将近半毁的程度,所以男子才能勉强活下来。 理解至此时,男子瞬间感到心一凉。 坐在副驾驶座的人,不就是自己的妻子吗? 「不──────────!」 男子大声吶喊。 能够发出声音,就代表喉咙还没有完全受损吧。然而,每次出声,喉头都会涌现强烈的痛楚,让男子几乎发狂。男子以混杂著鲜血和焦炭味的喉咙不停地惨叫。随后,他发现自己的叫声中,混入了一个来自车内的娇嫩嗓音。 ──爸爸! ──好热啊! ──爸爸!快救救我! 「啊啊……怎么会……不要啊……美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察觉到自己的女儿还卡在车辆的后座里头。 火势过于猛烈,让他无从窥见女儿困在车子里头的身影。 不过,既然听到了她的求救声,就代表女儿仍活在那片地狱之中。 男子真心想要冲入火焰之中,将女儿娇小的身躯从车子里头拉出来。 只要女儿能得救,就算得用自己的性命交换也无妨。 然而,男子的身体却和他唱反调。他的双腿或许都骨折了吧。男子无法站立,只能在地面匍匐移动。这样的身体,完全不足以拯救女儿脱离那片火海。 「快……快来人啊啊啊啊!」 男子淌著眼泪望向周遭。 仔细一看,许多路过的民众正在这个车祸现场驻足围观。 啊啊,太好了。 能够帮助自己的人就在附近。 尽管会让疼痛不已的喉咙加重损伤,男子仍以充血的双眼注视周遭民众,并放声大喊: 「帮帮忙!拜托大家帮帮忙!求求你们!」 围观的人们望向不停吶喊的男子。 然而,或许是因为不敢靠近因汽油燃烧而起火的车辆吧。围观者们只是露出凝重的表情,没有任何一个人采取行动。 尽管如此,男子仍不愿放弃。他打算持续吶喊到愿意协助的人出现为止。 「我的女儿!她还困在车子里!她是个才八岁大的孩子啊!」 ──爸爸! ──好热!好热啊! 女儿的求救声逐渐变得虚弱而断断续续。 那身稚嫩的肌肤被火舌吞噬了吗?那头美丽的黑发被烈焰灼烧了吗? 「啊啊,帮帮忙!快来人帮帮忙啊啊!」 男子为自身的无力感到绝望。为了维持住支离破碎的自我意识,他仍然拚命寻求协助。然而,无论怎么苦苦哀求,都没有人愿意回应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美香啊啊啊!」 在努力求助的同时,女儿细微的求救声停止了。 从车辆传来的,只剩下烈焰持续燃烧的劈啪声。 「为什么会这样!啊啊,神啊啊!」 男子凄惨地嚎啕大哭起来,并朝著不断有黑烟往上窜的天空吶喊。 呜咽不已的他,在地面落下无止尽的泪水。而后,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 男子听到了笑声。 「…………?」 他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听到笑声。 男子不禁望向周遭,注视那些围观著这场意外事故的人们。 围观者的态度十分异常。 在远处一边悄声交谈,一边隔岸观火的主妇们。嘴上喃喃念著「这太酷炫了」,然后看似乐不可支地用手机拍摄事故现场的过路学生或上班族。 「……这是怎么回事……!」 男子甚至听到了将手机镜头对准自己的那些年轻人的交谈声。 「那家伙全身都烧焦了耶」、「他怎么不会死啊」等等──这群年轻人像是看好戏似地笑著、讨论著。只是朝事故现场匆匆一瞥,便带著一脸无关己事的表情离去的粉领族。还有指责这场车祸起因于男子粗心大意的年迈夫妻。 ……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男子的内心开始涌现某种「黑色的情感」。 当时的他,并不明白这样的情感是什么。只是,这让男子的心跳加剧、血流加速,让他的口中迸出宛如熊熊烈焰般的字句。 「这样……这样子很有趣吗啊啊啊啊!你们这群人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灰烟熏黑的脸颊,流下了不同于方才的泪水的液体。 那比眼泪更炽热,宛如岩浆般鲜红而滚烫。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放声吶喊。 不断地吶喊。 即使让受损的喉咙伤得更深,让内部的血肉狰狞地外露,他的吶喊声也未曾停歇。 远超过悲伤和痛苦的疯狂绝望,替男子的未来染上一片黑色。 ? day2 01 : 21 ? 理世和城堡被带往的场所,是从广场向外延伸的某个狭窄隧道。 那里有著停放在老旧轨道上的老旧列车。 原本被当作调车场使用的这个场所,就算出现废弃的车辆也不稀奇。这应该不是被搬运进来,而是原本就安置在此处的东西吧。覆盖著车体的茂密花草,诉说著车辆于此沉眠的漫长时光。 将两人带来这里的血盟团成员拉开废弃列车的车门。 里头似乎经过一番改造。列车天花板只有几根铁棍,也不见半个座位。团员们疑似将这里当作简易牢房使用,几副手铐宛如公车吊环般悬挂在上方的铁棍上。 团员以这些手铐铐住理世和城堡,让她们呈现高举双手伫立在车厢里的状态。 看著无法动弹的两人,团员们丢下一句「给我老实待著」的命令,随后便步出车外。 沉默笼罩了弥漫著霉味的封闭车厢。只能依靠煤气灯微弱灯光的昏暗车辆里,剩下理世和城堡两人。 「……他们到底在制造什么呀?」 理世透过龟裂的车窗眺望广场的状况,然后不禁这么喃喃自语。 血盟团的成员们正忙著将4d列印机制造的产品分装到小型纸箱里头。他们打包的不只是枪械等武器,还包括像是罐装果汁的圆桶状物体。 打包完毕的纸箱陆陆续续被放上卡车的承载台。 看起来似乎是要把制造出来的东西出货到其他地方。 这时,理世身旁突然传来手铐锁链发出的清脆声响。 她转头一看,城堡抬头望著双手的手铐,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嗯~不知道能不能解开~」 城堡观察著手铐,然后如此低喃。 「你能解开吗!」 「哎呀~因为我从以前就很常遇上这种情况,已经习惯喽~」 说著,城堡开始做引体向上的动作。 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痛苦。 尽管血盟团的成员替她做了紧急止血处理,但想使用被子弹击中而受伤的右手,果然还是很吃力吧。或许是伤口裂开了,缠绕著城堡右手的绷带缓缓渗出鲜血。尽管如此,她仍没有退缩,努力将右手靠近自己的嘴唇,然后以指尖从口中掏出一枚回纹针。 用右手的指头捏住回纹针之后,城堡解除了引体向上的状态。 「嘿嘿~我早就料想到事情可能会变成这样,所以在嘴唇跟牙齿之间藏了回纹针哟~还好我有在宴会会场摸走一些东西~果然凡事都是有备无患呢~」 城堡灵巧地用右手将回纹针拆开。 然后,她将变成直线状的回纹针插入手铐的钥匙孔,开始喀喳喀喳地尝试解锁。 至于理世……则是一脸担心地看著城堡的动作。 「你的右手……都是我害的呢……」 先前,理世差点在宴会会场中被枪杀的时候,是城堡在千钧一发之际替她挡下子弹。 不只是这样。正因为当时她在场,才会让进行卧底调查的彼方和城堡被识破身分,然后陷入这种束手无策的状况……真要说的话,这一切或许都是理世的错。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挺身救我呢?」 理世不明白。 「如果没有出面救我,你们的卧底调查或许就能顺利进行下去了。可是,就算得放弃作战计画,你还是选择救我一命。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的工作就是保护你呀。」 城堡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是局长的命令呢~无论处于何种情况,保护你都是我的最优先任务。就算得充当挡箭牌也要赌命保护你。所以从优先顺序看来,保护你比卧底调查任务更重要。就只是这样而已喽。」 「怎么会……!」 无法接受这种答案的理世继续追问。 「因为是工作,你就能为了跟陌生人没两样的我而死吗?」 「如果局长这么命令的话。」 「为什么!到底为何要做到这种程度!」 「因为,除了局长的命令以外……我没有任何能守护的东西了呀。」 城堡带著苦笑回答。 这是理世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逻辑。然而,这或许正是城堡对这份工作所抱持的觉悟吧。对她来说,狩月的命令似乎是绝对的。 理世有些愧疚地垂下眼帘再次开口。 「……在学校时对你说了那些话,我很抱歉。」 「?」 「就算必须赌上自己的性命,你也打算保护我,但我却把这种行为说成多管闲事。」 「……」 「我原本把你当成被派来监视我的人,所以觉得很厌烦。对于你是抱著什么样的觉悟从事这份工作,我明明一无所知,却加以否定。跟彼方那时一样。我又在不打算了解的情况下,一味否定别人的行为了。」 在理世道歉的同时,城堡顺利解开了自己的手铐。双手重获自由之后,她走向理世,站在她的面前露出天真烂漫的微笑。 「既然这样~我们和好吧~」 说著,她将回纹针插入理世手铐的钥匙孔里头,接著帮她解锁。 「的确。就像你说的,我会待在你的身旁,是为了保护你。是为了工作,而不是因为我个人的意志或好感接近你。可是啊~不管原因为何,我们现在只是就读同一间学校的同班同学吧?我觉得,待在学校里的时候,就不需要思考工作上的关系这类复杂的问题了~」 看到理世愣住的反应,城堡露出坦率的微笑继续表示: 「我没有上过学呢~所以,像现在这样跟你一起当女高中生,我觉得很开心。我从之前就很想要『在学校认识的朋友』喔~所以,跟我做朋友吧,小世?」 听到城堡极为率直的要求,理世莫名害臊起来。 不过,她同时也不可思议地感到开心,于是带著泛红的双颊点了点头。 「……嗯。」 「就这么决定喽~这样的话,我希望以后能听到你好好叫我『城堡』呢~」 「你也直接叫我理世就好了,城堡。」 「ok~理世!」 城堡看起来很开心。 随后,理世的手铐也解开了。重获自由的两人朝彼此露出微笑。 城堡贴上车辆出入口,从缝隙窥探外头的情形。 理世对著她的背影问道: 「能够重获自由是很好,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城堡?除了外头有一堆血盟团成员以外,这里又位于地底下。我们要怎么逃出去……」 「嗯~虽说这里是地底,但他们也把几辆卡车运进来了呢。看起来,这些卡车好像是用来将制造的枪械出货到其他地方,也可能是为了准备恐怖攻击,而用它们把枪炮弹药运往发动作战计画的地点吧~我想,某处应该会有能够让车辆往来地面的巨大出入口才对~」 理世对城堡的判断表示同意。 「首先,要从这里逃出去~然后再联络内阁情报调查局~其实,我刚才发现发送器的残骸从我被击中的伤口跑出来了……我想,我的发送器应该已经坏掉了吧。这样的话,得设法弄到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了~」 「……如果跟彼方一起逃出去,内阁情报调查局应该就会接收到他的发送器的讯号了吧?」 「唔~可是,因为必须以你的人身安全为优先,所以breaker的救援行动可能要晚点再说~反正,我会在路上弄到手机,到时候再来决定他的营救计画好了。」 「怎么这样……彼方一个人不知道要不要紧呢。」 「那种人我想应该不需要担心吧~」 城堡放弃从缝隙窥探广场的行为,然后以有些无言的表情望向理世。 「不过,你哥哥真的很疯狂耶~」 「啊哈哈……」 理世无法否认,只好回以僵硬的笑容。 「一般来说~有人会为了获救,而提议把自己隶属的内阁情报调查局出卖给敌方吗~虽然这也是为了争取逃跑的时间啦。但他的一言一行,实在很难判断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呢~」 说著,城堡将视线从理世身上移开,看似有些害羞地别过头去。 「……不过,或许也有点帅气呢。」 看到城堡脸颊微微泛红的反应,理世跟著涨红脸,有些焦急地追问道: 「这……这是什么意思?」 「咦~?你问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那样呀。」 「是……是没错啦,但我的意思是……!」 「就算说出来的话很吓人,但这些都是为了保护你和我的行动呢。」 语毕,城堡冷不防地推开列车车门。 看到她突兀的行为,错愕不已的理世几乎感觉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冻结。 ──外头还有人在看守呀! 理世还来不及这么开口,城堡就已经冲向车外。 听到车门突然被推开的声响后,原本站在车辆前方监视的两名血盟团成员,随即也发现城堡冲出来的身影。他们慌张地举起手枪瞄准城堡。 一如预料的反应。 持有武器的敌人,正企图阻止城堡脱逃的 行为。 城堡想必会因此中弹身亡吧。这样的结果可想而知。 然而,出乎理世预料的是──城堡的动作「实在太快了」。 「咕!」「嘎!」 两名看守者发出可笑的呻吟声。 回神过来的时候,他们的下颚各长出一把刀柄。 那是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敏捷行动。城堡冲向两名看守者之间,然后从他们腰上的皮套中抢走刀子。她以双手握著短刀,同时将其刺入两人的下颚,刀刃长驱直入,直接破坏了脑干。来不及求援,更来不及开枪的两名看守者,就这样遭到秒杀而倒地。 城堡从看守者的尸体上将刀子抽起。 然后用他们的衣服将刀刃上的鲜血擦拭乾净,再收下这两把武器。 她顺便搜了搜两具尸体的口袋和外套内侧,但收获只有手枪和备用弹匣。 「最底层的成员果然不允许携带手机吗~虽然在地底应该也收不到讯号就是了~」 发现理世茫然愣在原地的反应,城堡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说道: 「啊~对喔,我还没有跟你说过呢~」 城堡露出宛如小恶魔在恶作剧过后的微笑,然后将连帽外套的帽檐拉低。 「我啊,可是强到不行哟。」 从帽子深处探出来的,是一双宛如野生猛兽的眸子。 ? day2 02 : 15 ? 跟理世等人被带往不同场所的彼方,现在被关在另一列废弃列车里。 铐著他的手铐固定在列车天花板的铁棍上,让彼方呈现双手高举而动弹不得的状态。 比理世她们更不幸的是,这辆列车连半点光亮都没有。 没有能够照亮周遭的光源,彼方就这样被遗弃在无声无息也不见其他色彩的黑暗之中。 待在没有光芒的黑暗漩涡里,让人感觉似乎就连自己都成了黑暗的一部分。 黑暗,让过去再三折磨彼方身心的「孤独」鲜明浮现出来。 「……」 自己又再次独自伫立于悲惨的黑暗之中。 当彼方察觉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总是待在这里。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虽说是为了保护那个对自己而言独一无二的存在,但彼方至今确实伤害了太多太多的人。打从五年前的那天以来,一切都是彼方应得的惩罚,落在他身上的所有苦难,都化作彼方的宿命。 他已经不可能获得原谅,就连替自身辩解,恐怕都是不被允许的行为。 「……理世。」 想到这名少女即将和自己踏入同一片黑暗之中,彼方就悲痛不已。 理世之所以会来到这种地方,是因为她企图在这片黑暗里寻找彼方的身影。为了不让理世卷入,为了让理世过著普通人的生活──彼方一心想让深爱之人得到幸福,所以才纵身跃入没有她在的黑暗之中。但讽刺的是……现在,他的所作所为恐怕都已化为徒劳。 生锈的列车门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然后被人打开。 在彼方以空洞的双眼和黑暗对峙的时候,车内照入了光芒。 似乎是外头的看守者打开了车门。 「板仓大哥在找你。跟我过来吧。」 就连些许的光芒,都让彼方感到刺眼不已。 看守者走向彼方,解开他双手上的手铐。 对方同时从彼方身后以突击步枪瞄准他,然后威胁道: 「别站著发呆,快走。」 彼方被逼著迈开步伐,离开黑暗的废弃车厢。 走出列车外头后,他发现中央广场的情况出现一些变化。 原本在中央处运作的列印机,现在停止了动作。因此,中央广场已经没有他们来时的嘈杂机械声。被寂静笼罩的广场角落,原本应该堆著如山的纸箱和包装材料。但现在,不仅这些东西完全被清空,就连承载货物的卡车都不见踪影。 还不只是这样。 原本在这个作战据点负责安全戒备工作的血盟团成员,现在也少了一大半。 彼方一行人被带来这里时,原本还有四十人左右的大阵仗,目前却剩不到一半。大概只有十几个人留在这里吧。 目睹眼前的状况,彼方随即了解到事实。 ──为了执行恐怖攻击计画,主力部队已经开始移动了。 剩下的,应该就是后援部队。 虽然不知道他们留在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但现在……后援部队的成员正待在广场的各个角落,忙著将某种东西埋进地底下。看起来是跟罐装果汁差不多大小的圆桶状物体。 「你没能赶上呢,彼方小弟。」 看到彼方观察周遭的模样,出来迎接他的男人这么开口。 颧骨突出的脸颊,以及随时都带著阴险笑容的男人──板仓刚汰。 「这样一来,贵为卧底搜查官的你,恐怕也会被革职吧?毕竟,应该在采取行动前一网打尽的血盟团部队,现在已经为了攻击计画而出发喽。事到如今,就算内阁情报调查局派遣部队赶来这个作战据点,也已经太迟喽。意~思~就~是~你们已经不可能阻止咱们啦。」 像是把对方当笨蛋般一如往常的说话语气,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十分愉快。 从板仓的发言来判断,大众公敌应该已经领著坐上卡车的武装集团,前往准备即将在今晚八点执行的杀人计画。卡车上头同样也承载著大量由4d列印机制造出来的不明圆桶状物体……那些到底是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一如板仓所言,彼方等人的卧底计画「以失败告终」。 在脑中理解这些事实的同时,彼方仍毫不松懈地注视著眼前板仓一行人的状态。 板仓身边站著几名持枪的手下。 其中也包括穿著全黑的连身骑士服的少女贺上优希。 她想必已经得知彼方是为了卧底调查而混入组织,以及从中牵线者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修哉的事实。原本信赖有加的青梅竹马欺骗了自己与组织,并和彼方等人私下达成某种协议。彼方无法想像优希遭到这种背叛的心情。 ……不过,看到优希对自己投以冰冷的眼神,让彼方感觉不大对劲。她的脸上没有透露出一丝情感,更不见愤怒或憎恨等负面情绪。 「喂,快把他带过来。」 在板仓发出指示后,他的手下将一名少年带过来。 少年和彼方同样从背后被人举枪瞄准。 这名少年即是缠著头巾的冰坂修哉。 「……抱歉。」 看到彼方的瞬间,修哉便苦涩地压低视线赔罪。 他是针对什么而道歉?因为将彼方卷入事件之中吗?他是在向彼方道歉,但也或许是在向以冰冷目光注视自己的优希道歉。或许是无法直视优希的表情吧,修哉垂下头来。 「好啦,你们俩就先坐下来吧。」 板仓望向附近的椅子,催促彼方和修哉坐下。 与他们对峙的血盟团团员,从方才就排排站在一张巨大长桌的对侧。这大概是血盟团召开作战会议时使用的桌子吧。地图、某种建筑物的外观图,以及看起来像是某人行程表的书面资料,全都杂乱无章地散落在桌面上。 彼方和修哉被迫隔著这张长桌面对面坐下。 就坐之后,修哉随即露出错愕的表情。 「……桌上这张图是怎么回事啊!」 「哎呀呀,你发现啦?」 那张图彷佛是为了让彼方和修哉发现,而刻意搁在桌上似的。 描绘在纸张上的,是一栋日本国民再清楚不过的建筑物。 「这不是首相官邸附近的平面图吗!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啊!」 彼方注视著乱了方寸的修哉淡淡说道: 「还用问吗?这代表大众公敌的目标──就是『内阁总理大臣』。」 「嘻嘻嘻嘻嘻,答对喽!」 板仓朝随即察觉事实的彼方露出嘲讽的笑容。 不同于彼方沉著冷静的态度,修哉显得相当惊慌失措。 「你们到底想让整个组织变得多疯狂啊……!」 「啥~?疯狂?」 「优希也是。你们脑袋都还正常吗!你们今天打算杀掉的可是内阁总理大臣耶!杀害国家代表的小混混集团。做出这么猖狂的行为,你们以为不会被抓吗!所有人都会被逮捕,最糟糕的情况下还可能被处以死刑!可不是被送去少年感化院就能解决的事耶!你们真的明白吗!」 修哉以极为认真的表情恳切地开口。 这样的反应,或许来自他自己也是血盟团成员之一的伙伴意识吧。 面对在周遭持枪包围自己的男子,修哉也从未对他们投以敌对的视线。不仅如此,为了阻止同伴踏上错误的道路,他望向从刚才就面无表情也不曾开口的优希,卯足全力试图游说。 「各位,拜托你们重新考虑一下!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基于何种理由将总理视为大众公敌,并打算谋杀他,但这么做是错误的!血盟团应该是个就算日子过得再贫困,也要共享苦乐的伙伴一起创立的组织才对啊。但现在……现在,为什么所有人都被大众公敌那种混蛋的想法感化,而变成杀人集团了呢!」 修哉将不知该说是源自愤怒或情爱的思绪一股脑儿倾泄出来,然后瞪向优希。 然而,优希却只是用冰冷的视线回应他。 面对背叛自身信赖的修哉,她已经无话可说──感觉就是这样的态度。 板仓懒洋洋地看著修哉热血过头的模样,然后接著开口: 「是吗、是吗?所以,修哉小弟不知道血盟团为什么要协助大众公敌喽?毕竟你一直被排除在计画执行员之外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听著两人对话的彼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应: 「很简单。让你们协助大众公敌的理由──就是『金钱』吧?」 彼方以犀利的眼神仰望板仓,并如此断定。 「至少,像你这样的男人,绝不可能跟别人怀抱的理想或感受产生共鸣。能够让你这种人服从,并听令行事的要素,顶多就是金钱了。」 「金钱……!」 看到修哉吃惊的反应,彼方继续说道: 「只要观察这个作战据点,就能马上发现『花钱不手软』的事实。设置在这里的好几台列印机、制造枪械所需的大量原料,还有多辆卡车以及将我们载过来的轿车。随著犯行规模逐渐扩大,无论是准备或实行计画,都需要大量的金钱。不知为何,现况显示你们拥有充裕的资金。」 板仓发出高亢的笑声,还拍起手来。 「你的脑袋真的很聪明耶,彼方小弟。还是说,只要是调查机关的人,发现这点都是理所当然的啊?没错,咱们可不是被大众公敌的想法感化,才愿意协助他吶。金钱,金钱。要是没有金钱,人际关系就无法成立了。咱们是被大众公敌『以金钱雇用』。这就是正确答案啦。」 原本一脸茫然的修哉,转而带著怒气再次问道: 「只是被人用金钱雇用,就能够让你们犯下这种滔天大罪吗……!」 「可不是普通的钱喔,修哉。」 板仓奸笑著回答。 「────是『五亿圆』。」 「……!」 「先支付一亿。剩下的四亿,则是今晚作战成功的报酬。协助大众公敌的团员总计四十七人。光是均分,每个人就能拿到一千万元。很好赚吧?而且经费他会另外再给呢。我以前都只能在东刃会跑腿,藉此赚点蝇头小利。现在,终于能够告别这个无趣的工作啦。只要有这笔钱,想做什么都可以嘛。」 一直保持沉默而站在板仓身后的优希,这时终于开口了。 「无法上学的人。只能出卖肉体的人。我们血盟团里头,有很多每天只能靠捡垃圾过活的人。只要有这笔钱……一定就能够『让某些人重新振作起来』。」 听到优希的发言,修哉这才理解了她的想法。 ──她是为了血盟团。 修哉原本以为优希是被大众公敌的思想给洗脑,因而变得不正常。但事实并非如此。优希一如往常地替整个组织著想,所以,才会答应协助大众公敌。 至于其他愿意协助的干部或团员的想法,修哉并不明白。 不过,优希的行动……和修哉同样都源自于为血盟团著想的心。 「修哉,你差点就让一切的努力白费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怎么这样……!」 看到优希对著自己道出蕴含怒意的字句,修哉不禁错愕不已。 彼方无视修哉大受打击的反应,看著板仓问道: 「你把我叫出来,只是为了告诉我『已经来不及阻止恐怖攻击行动』的事实吗?」 「这也是理由之一。老子原本很想见识一下你懊恼的表情呢。不过,你脸上却没有半点变化。针对这点,老子其实挺失望吶。」 随后,板仓又像是卖关子似地继续说道: 「把你叫出来最主要的理由,是为了『算帐』啊。」 听到板仓的发言,优希沉著脸问道: 「……这违反了大众公敌的指示。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怎样啦,优希?没兴趣的话,你可以先回自己的工作岗位啊。」 「……」 优希对板仓投以愤恨的眼神。 不过,她仍将手上那把属于自己的转轮手枪交给板仓。 「我照你所说的拿过来了。子弹也已经装好了。」 「嘻嘻嘻。辛苦你啦。」 板仓接过那把转轮手枪,然后开始缓缓绕著长桌走动。 他轮流眺望彼方和修哉的脸色,以带著优越感的表情说道: 「就像你被带来这里时的提议吶,彼方小弟。让你们活下去,确实对咱们比较有利。不过,要是在被调查机关看扁的情况下,就这样让你们活著回去,那可就无法当基层成员的好榜样喽。老是只能对大众公敌唯唯诺诺,实在让老子觉得不痛快吶。所~以~啦~老子改变心意了。虽然违反大众公敌的指示,但『把你们其中一人玩弄至死』,应该也无妨吧?」 走到彼方身边后,板仓停下了脚步。 然后将转轮手枪搁在彼方眼前的桌面上。 「现在,你们俩就用这玩意儿自相残杀吧。」 板仓将手放上彼方的肩头,窃笑著表示: 「俄罗斯轮盘。你们应该都知道游戏规则嘛?」 听到游戏名称的瞬间,修哉便因紧张而浑身冒汗。 另一方面,看到彼方仍一脸面无表情的淡漠,板仓冷冷地这么对他说明: 「在能填充六颗子弹的弹匣里装入一颗子弹,再把它转个几圈。之后,轮流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然后砰!被子弹打中的就算输。这就是游戏规则。很简单吧?」 面对板仓乐在其中的态度,修哉怒瞪充血的双眼开口: 「你说这些是认真的吗!」 「当然喽。大众公敌大哥已经为了『最后阶段的作战』出门去啦。就算你们现在死在这里,他也不会马上知道。如果死的是修哉小弟,只要说是杀了叛徒就行,如果死的是彼方小弟嘛……就说是因为他企图逃跑,在不得已的情 况下只好杀掉他,这样也可以吧?」 板仓拍了拍彼方的肩膀,然后抽动著双肩发出邪恶的笑声。 「嘻嘻嘻嘻。叛徒修哉小弟,还有调查机关的走狗彼方小弟。虽然你们是谁死了都无所谓的废渣,但这游戏可以让你们其中一人活下来喔。运气好就能得救,所以,这情况也不算太坏吧?」 「……为什么不把我们两个都杀掉?只杀其中一人的理由是什么?」 要是提出这种质疑,他们俩真的有可能一起被杀掉。但彼方却还是问出口了。 板仓无视修哉惊慌失措的反应,耸耸肩道出语带挖苦的答案。 「没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啊。当然是因为老子想亲眼看到你带著一脸没出息的表情,胆战心惊地扣下扳机的模样喽,彼方小弟。」 语毕,板仓脸上没了笑容。他转而以极为不悦的表情俯瞰著彼方继续说道: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你就一副没在怕老子的态度。这种家伙可不常见。」 青筋微微从额头浮现的板仓,看起来打从内心感到强烈不愉快。 「虽然城堡小妹也有著令人不满的眼神,但你是比她更让老子不爽的家伙。老子生性不喜欢看到比自己还嚣张的人吶。」 理解板仓的用意之后,彼方不禁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这是板仓个人的一场私刑。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你看我不顺眼?还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理由啊。」 「像这样总是瞧不起老子的态度,不是让人很不爽吗?你是能够为了自己的目的,而轻易将他人踩在脚下的人渣吧。跟老子是同类吶。所以『上下关系』很重要。关于谁的地位比较高这点,老子得好好教你一下才行。」 为板仓这番发言哑口无言的人,不只是彼方。 原本双手抱胸听著三人对话的优希,这时转身背对板仓。 「真让人看不下去。」 「怎么,你要走啦,优希?」 板仓出声问道: 「是你说再这样下去,可能会被部下小看,所以老子才特地帮你安排这种场面耶。再说,你家修哉小弟可能会在这里迎向人生的终点吶。不在一旁看到最后,岂不是太无情无义了吗?」 「无情无义的人是修哉吧。他背叛了我。」 「……优希。」 「如果……还能够再见到面,到时我或许会考虑原谅他吧。」 修哉只能凝视著转过身的优希的背影。 「我要走了。为了扰乱调查机关的行动,你记得至少要留下一个活口,板仓。」 「……在作战之后,咱们得暂时躲起来避风头。集合时可别迟到了。」 「不要紧。因为我托某人的福,可以获得『特赦』。」 语毕,看来已经得知修哉和内阁情报调查局密约内容的优希离开了广场。 留在原地的,就只有板仓及其手下,还有接下来即将挑战死亡游戏的两人。 ? day2 02 : 30 ? 不知究竟经过了多久的时间。 在没有时钟的地底广场,彼方和修哉面对面坐著。 站在周围,带著不怀好意的笑容监视两人的男人们,个个手上都持有武器。 分隔著修哉和彼方的那张长桌上,放著一把转轮手枪。 被迫进行毫无意义的厮杀的两人,只是无言地盯著彼此看。 无法逃出去,也无法拒绝参与。这是确实会让他们俩其中一人死亡的游戏。只要开始进行,除非对方死亡,否则自己便无法存活。 「修哉小弟,就先从你开始吧?」 因为板仓的这句发言,游戏正式开始。 他将搁在桌上的转轮手枪推到修哉的面前。 后者以淌著冷汗的苍白面容低头望向那把枪。 他必须将冰冷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扣下扳机。 尽管弹匣里头似乎只有一颗子弹,但它会在第几次开枪时发射出来,完全看个人运气。 「喂喂喂,你在发抖啊?没关系啦。子弹射出来的机率是六分之一。除非你的运气真的很背,不然不会中弹啦。」 「……咕!」 修哉在板仓催促下拾起转轮手枪。 然后战战兢兢地用枪口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这么做的瞬间,他的意识开始朦胧,还产生了视野扭曲变形的错觉。 毕竟,俄罗斯轮盘是一种根本无从动手脚、公平到糟糕透顶的游戏。完全只能凭自身的运气来进行。要是运气不好,子弹就会在意想不到的回合发射出来,让参与游戏者丧命。 直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都会在这一剎那如泡沫般消失。自己即将迎接毫无价值的死亡。 修哉不想这样。他恐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至今,他都未曾有过如此贴近自身之死的经验。虽然就算有经验,也不见得能沉稳地挑战这个游戏,但他不想在无法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死去。 自己握著转轮手枪的手逐渐失去知觉。 「呜呜……啊啊!」 修哉竭尽所有的勇气和力气,用愈来愈无力的手指──扣下了扳机。 喀喳。 击锤的动作声传来。 然而,子弹并没有发射──修哉得救了。 「……!」 他整个人一口气瘫软下来,将转轮手枪放回桌上。 「你的运气不错嘛,修哉小弟。不过,要是游戏突然结束也没意思,你倒是很懂得制造娱乐效果喔。」 听到板仓发出卑劣的笑声,他的部下们也跟著发笑。 修哉完全不明白这种情况有什么好笑的。 「接下来就是彼方小弟喽~」 板仓伸手拨动修哉面前的转轮手枪。 枪枝在桌面上滑行,来到彼方的面前。 「……原谅我。」 修哉带著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向彼方谢罪。 就连开口的修哉本人,也搞不懂自己是为了什么而道歉。 不过,他或许是担心彼方可能会在这回合代替自己死去,所以才说出这种话吧。尽管道歉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彼方沉默著,低头凝视那把转轮手枪片刻。 随后,他举起枪枝,将枪口贴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然后在直直仰望板仓的状态下,连眉毛都不抬一下地扣下扳机。 喀喳。 击锤的动作声传来,但子弹依旧没有发射。 「……啧!」 从板仓咂嘴的反应,可以看出他明显感到烦躁。 彼方毫不迟疑地轻松扣下了扳机,彷佛完全不畏惧死亡。看到他的态度,不只是修哉,板仓及其身旁的手下都感到十分异常。 而这样的行为,等于再次猖狂挑衅板仓的理性。 「……老子倒要瞧瞧你能够维持游刃有余的态度到何时。」 说著,板仓将转轮手枪从彼方面前拎起。 「喂,修哉小弟,赶紧接著玩吧。」 板仓粗暴地拉起修哉的手,硬是让他握住那把转轮手枪。 在没有半点犹豫时间的情况下,扣扳机的顺序再次回到修哉身上。 「不行,我做不到……!」 就算是刚才的第一轮,也已经让修哉的紧张濒临界限。 他带著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吐露出丧气话。 但板仓可不会允许这种软弱的行为。 「老子叫你快点扣下扳机啦。你要老子用这家伙在你头上开洞,然后结束游戏也可以喔!」 板仓举起自己的手枪,准备瞄准修哉的脑袋。 修哉很清楚板仓凶残的个性。要是再迟疑不决下去,自己就真的会像板仓所说的那样被他枪杀吧。即使内心明白,要主动扣下扳机,还是让他害怕到不行。 修哉瞪大充血而发光的双眼,眼皮彷佛能够迸出火花般炽热。 加速的心跳即将敲响警钟的同时,修哉让颤抖的手一个使力──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喀喳。 击锤的动作声再次传来。 子弹──没有发射! 「呜呜……呜呜呜……!」 连握住转轮手枪的力气都不剩的修哉,不禁整个人趴在桌面上。 「怎么,你哭出来啦?真是难看耶。嘻嘻!不过,你做得很好喔!」 板仓及其部下们嘲笑著九死一生的修哉。 随后,板仓再次将掉落到桌面上的转轮手枪递给彼方。 他的脸上同时也已经浮现愉悦的笑容。 「好啦,接下来的机率是三分之一。感觉情况愈变愈严苛了对吧?」 至此,两人已经扣下三次扳机。但子弹从未被击发。 如同板仓所言,现在子弹发射的机率,远比一开始时提高了许多。就算彼方在这回合开枪射穿自己的脑袋,也不足为奇。 俄罗斯轮盘这种游戏,随著回合进行,状况会对所有参与者愈来愈不利。这样的刺激感让板仓等人更加兴奋了。 沐浴在旁人「这次一定会死了吧」这般满怀期待的眼光下,彼方缓缓拾起被推到自己面前的转轮手枪。 然后突然这么对板仓开口。 「告诉我一件事。」 「啥?」 听到彼方唐突提出的要求,板仓不禁愣在原地。 「贺上优希和修哉是青梅竹马一事,是你或其他团员『从以前就知道』的事情吗?」 「……啥?在这种情况下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吗?」 「回答我。」 彼方连看都不看板仓,只是低头注视著转轮手枪,然后再次要求。 虽然板仓无法理解这个提问的用意,但他认为就算回答彼方,应该也没什么大碍,所以就老实地答覆他。 「当然知道啊。他们可是从血盟团创立时就加入的元老吶。修哉小弟明明不是干部,却还是跩得要命,也是多亏优希这个后盾啦。」 「…………原来如此啊。」 彼方看起来彷佛顿悟了什么一般。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冰冷的面容浮现出自信的微笑。 「……?」 彼方为什么要微笑? 板仓、他的部下和修哉都完全不能理解。 看到彼方轻颤著身子低声笑出来的模样,板仓感到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在笑什么东西啊?」 彼方没有回答,只是将转轮手枪的枪口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然后随即扣下扳机。 子弹没有发射。彼方的回合结束了。 看到彼方瞬间就结束挑战,感到无趣的板仓等人在一旁喝倒采。 「啧,你这家伙运气还真好。喂,修哉小弟,接下来──」 喀喳。 「!」 板仓连话都还没说完的时候── 仍以枪口抵著自己太阳穴的彼方,突然再次扣下了扳机。 「你……你在搞什么啊!」 彼方在轮到自己的这回合,连续扣下两次扳机。 这样一来,这把转轮手枪已经被扣下五次扳机了。 剩下最后一次。 而这次,子弹击发的机率是百分之百。 「怎……怎……!」 已经确定输了这场游戏的修哉,不禁发出意义不明的惨叫声。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彼方要扣两次扳机?是因为相信子弹不会击发?他为什么能预知这种事?彼方的所有行动简直都令人无法理解。 看到众人错愕得说不出话来的反应,彼方冷冷地开口: 「执行杀害内阁总理大臣的恐怖计画吗?『只看这一点』的话,会认为你们精心策划了一场大规模的闹剧,而佩服不已呢。然而,那并非是这次一连串事件的终点吧?只要仔细回想你们至今犯下种种罪行的理由,就不难明白。」 「……!」 听到彼方的发言,板仓露出震惊的表情。 但修哉没能明白后者做此反应的理由。 「一开始,我原本还无法理解你们的行动。首先是袭击警视厅一事。大众公敌为何要如此高调地行事,向社会大众和我们宣布『他有执行恐怖攻击的计画』?」 或许是在听到彼方这么说,才跟著恍然大悟吧。修哉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倘若想让恐怖攻击成功,暗地里行动就好了。这个国家的调查机关甚至不知道有恐怖攻击计画的存在。只要默不作声,就能对政府展开突袭。然而,大众公敌却反过来主动让计画曝光,而且还是透过媒体大阵仗地坦露出来。这么做只会获得一种效果。所以,我才会认为这就是你们的目的所在。也就是说,这个恐怖攻击计画,首先必须取得『社会大众的关注』。」 板仓带著苦涩的表情噤声。 彼方则像是在嘲笑他似地继续说道: 「接下来是中城广场的袭击行动。在受到调查机关高度关切的状态下,你们为何要在正式进行恐怖攻击之前,赌上被逮捕的风险进行一如往常的公开处刑?这点我一直不明白。不过,在听到你刚才说的话之后,我终于理解了。其实,那次的行动并非『一如往常的』处刑吧?」 「不是一如往常的处刑……你在说什么啊?」 「如果我们继续将这次的事件视为『单纯的恐怖攻击行动』,这个国家的调查机关就等于是彻底输给大众公敌了。想要『真正』破坏你们的计画,剩下的可用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似乎无暇继续在这里玩游戏了吶。」 彼方的眼神变了。 像是要吞噬虹膜一般──他双眸中的漆黑愈来愈浓。 在这片骇人的漆黑凝视之下,板仓及其部下全都僵住而无法动弹。他们被彼方散发出来的异常庞大的压力震慑在原地。 板仓脸上没了从容的表情。面色惨白的他咽了一口口水问道: 「……难道你发现了……!」 自己的嗓音之所以在颤抖,是因为畏惧真相曝光,抑或在恐惧彼方呢?板仓也无法断定。虽然颤抖的反应令他感到不满与耻辱,但板仓仍只能继续为彼方的气势所压倒。 「抱歉,但这场游戏──『是我们赢了』。」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彼方说完这句话,便再次将转轮手枪的枪口抵上自己的太阳穴。 至今,这把枪已经被扣下五次扳机。 现在再开枪的话,彼方绝对会因为子弹击发而死。 然而,看起来一脸不在乎的他,以不带半点恐惧的神情──勇敢扣下了扳机。 「!」 「……!」 子弹──并没有发射。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里头……根本没有装子弹!是优希那家伙忘了吗!」 除了彼方以外,众人都无法隐藏自身惊慌失措的反应。 因为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彼方例外。 率先开始自暴自弃的人是板仓。 「混帐王八蛋!既然没死成,老子就亲手宰了你!」 板仓举起自己的手枪,瞄准在 俄罗斯轮盘游戏中获胜而幸存下来的彼方。 就在板仓企图对彼方开枪,而让手指使力的瞬间── 他的手突然有种无力感。 「……?」 原本准备扣下手枪扳机的右手食指──不见了。 「啥!」 板仓手握的枪枝扳机处,卡著一把细长的潜水刀。 在一瞬间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这把刀,砍断了板仓的食指。断指掉落在板仓的脚边,形成一小摊血渍。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失去食指的板仓松开手中的手枪,掩著自己的伤口跪坐在地。 「有……有人攻击!」 「从哪个方向来的!」 板仓的部下们连忙环顾周遭,寻找对他投掷飞刀的敌人。 而他们意外轻松地发现了对方。 不知何时,那名少女已经出现在搜寻敌方身影的团员之中。 「混蛋!你……你什么时候!」 「这家伙怎么回事啊!」 团员们慌慌张张地举起手中的枪枝,瞄准近在眼前的少女。 然而,她就站在所有团员聚集之处的正中央。 倘若朝少女开枪,站在一旁的同伴也可能受到波及。 他们无法在这种状况下用枪枝随心所欲地攻击。 少女穿著连帽外套和短裙,双腿套著膝上袜。她将外套的帽檐拉得老低,在帽子之下,一对宛如野兽的眸子从黑暗中绽放出黯淡的光芒。 少女将双手探入上衣的口袋,缓缓取出大把的刀子。 她左右手各握著一把劣质匕首,带著恍惚的笑容这么宣布: 「────杀光光的时间到喽。」 在敌方包围之下,城堡宛如昂首阔步的巨人般踏出第一步。 ? day2 03 : 00 ? 尽管持有武器,但城堡并没有摆出备战架势,只是随意地垂下双手。 这样的她乍看之下破绽百出,无论从哪里对她下手,感觉都不是问题。 面对突然出现,看起来却又毫无防备的对手,团员们不禁困惑。 ──难道她是刻意过来送死? 站在城堡身旁的一名团员,这时决定豁出去攻击她。 在一瞬间做出「手枪不适合在我方人员集中的场所使用」的判断后,他选择从腰间的皮套抽出小刀应战。 他冲向浑身破绽的城堡,瞄准她的侧腹而水平挥出刀刃。 不过,在这名团员挥刀的同时,城堡也采取了行动。她以无法用肉眼捕捉到的速度跃起的剎那,手中的刀子不知何时已经刺入团员的肩头。 「!」 城堡的动作实在太快了。 尽管明白她以跳跃做为反击动作,但城堡双手的动作迅速到令人看不清。回神过来的时候,刀子已经深深刺进团员的肩头,接著是锐利、冰冷又激烈的痛楚传来。 被刺中的团员发出惨叫声的时候,城堡瞬间逼近他的面前。下一刻,她俐落拔起团员肩头那把刀,再以刀刃划开对方的喉咙。 「啊嘎!」 被割开的咽喉溅出鲜血飞沫,团员翻白眼而应声倒地。 ──秒杀。 板仓「啧」了一声之后高声喊道: 「这家伙很强!你们多点人一起上!」 他一眼看出城堡具备高度的格斗能力,因此连忙这么指示部下们。 待在城堡附近的团员遵照板仓的指示,三人同时朝她展开攻击。 两人从左右进攻,一人则是从后方下手。 从背后逼近的巨汉打算从城堡的腋下伸出双手,将她整个人架住。 巨汉展开双臂,准备扑向城堡纤细的身体。 对城堡来说,这是从视线死角展开的攻势,但她却宛如背后也长了眼睛般敏锐做出反应。她朝巨汉的左右手轮流使出强劲的脚技。巨汉因城堡的攻击而止住动作,瞬间在原地停下脚步。 这时,已经转过身来的城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刀刃刺穿巨汉的下颚,直达他的脑门。 「!」 刀刃从下颚深入头部,脑干因此被贯穿的巨汉当场瞪大双眼死亡。 城堡还来不及从一命呜呼的巨汉身上拔出刀子,另两名团员就分别从左右方朝她冲过来。一人手持刀子,另一人则是握著废弃木材。 「去死!」 「臭女人!」 将刀刃直直刺过来的男子,以及猛力挥下废弃木材的男子。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动攻击。 夹在他们之间的城堡,却没有半点要回避的意思。 她只是一把揪住男子们紧握武器的那只手,并拉往自己所在的方向。 意外被抓住手臂的两名团员,就这样被城堡拉了过去。原本朝她冲过去,导致一时之间无法踩煞车的两人,眼看就要跟伫立在原地的城堡撞个正著。但不可思议的是,这两名团员并没有撞上她。 「……啥?」 回神过来的时候,握著刀子和废弃木材的男子已经面对面撞在一起。 前一刻还站在他们眼前的城堡,不知何时已经位于距离一步之外的位置,简直像是做了瞬间移动。两名男子完全没看到她移动的动作。 但其他团员全都目睹了整段过程。 在两人相撞的前一秒,城堡退开一步,因此没有被卷入。 她以宛如行云流水般的顺畅动作──避开男子们逼近的身体。 不知何时,城堡已经从被她刺杀的巨汉身上摸走一把手枪。 举起枪的她,毫不迟疑地朝两名团员的头部各开了一枪。 撞在一起的男子们头部溅出血沫,在眨眼之间当场死亡。 「一……一……一下子就把四个人……!」 不知是谁发出了诧异的惊叹声。 这时,板仓察觉到城堡的动作似乎源自于某种武术。 「她的动作……我好像在哪里看过……!」 过去,他曾经在多次的打架闹事或势力斗争中目睹过各种武术。 为了唤起自身的记忆,板仓拚命试著回想。 空手道、柔道、合气道──城堡的动作跟这些都不同。在敌方发动攻击前制止对方所有的行动,再将反击和防御合而为一。就算即将遭到攻击,也能够像是遇上岩石的流水般,四两拨千斤地化解敌方的动作。而己方的攻势,则是宛如风驰电掣。 板仓想起来了。但他并非在现场亲眼目睹,而是从电视上看来的。 「开什么玩笑啊,竟然是『截拳道』……!」 尽管相当难以置信,但他仍在内心如此断定。 明白靠近城堡会有危险后,团员们纷纷和她拉开距离。 虽然他们应该是想确保一段能够使用手枪的距离,但这些团员背对著城堡跑远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是企图逃离名为城堡的这头怪物一般。 彼方和修哉也跟著起身。他们混在逃跑的团员之中,离开了这个广场。 另一方面,被敌方喷溅的鲜血染红的连帽外套之下,城堡双颊泛红的笑容从黑暗中探出。 她压抑著自身因亢奋而变得急促的呼吸。为了满足发疼的火热身躯,渴求鲜血的城堡一口气拔腿狂奔。她的动作已经迅速到完全超出人类常识的程度。 「……呵呵……」 城堡笑著朝背对她的其中一名团员挥刀。在对方发出惨叫声倒地之后,她轻松砍下那名团员的头颅,然后将它当成足球般踢得老远。被踢飞的头颅击中了另一名忙著逃跑的团员的背部,让他失去平衡而跌倒在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沉醉在杀戮快感之中的城堡发出狂笑声。 然后朝那名被头颅击中而跌倒的团员冲过去。 「噫……噫噫噫!」 还来不及起身的团员,惊骇地以手中的枪枝朝城堡开了好几枪。然而,令人无法相信的是,城堡只是轻松地转个身,就避开了所有的子弹。 能够确实回避攻击,就代表城堡可以透过肉眼捕捉到子弹的速度,并即时做出反应。她的反射神经简直可说是超乎常理。就算对她连开好几枪,也彷佛是在攻击化为人形的一滩水,没有半点效果。 「这个怪物!」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陷入半疯狂状态的团员们高声哭喊道。 面对倒地胡乱开枪的团员,城堡挥刀将他的手臂连同枪枝一起砍下。随后,她马上拋开手中的刀子,从还在半空中翻转的断臂手上夺过手枪。 再加上她刚才入手的枪枝,现在,城堡双手的武器已经切换成手枪。 「哼哼哼哼。」 她像是西部片的牛仔那样,将手枪套在手指上回转。 在把玩枪枝的同时,城堡像是表演般特技般疯狂扫射。 彷佛紧紧黏附在她的掌心的手枪,发射的子弹轨道有如来自精密机械般正确。逃跑的团员们陆续被一枪击中脑袋,在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倒地毙命。 在周遭化为一片血海的时候,剩下的团员们终于顺利躲到附近的柱子和木箱后方。他们从遮蔽物后方探头,同时朝城堡开枪反击。 「混帐王八蛋!快杀了她!」 同样藏身于遮蔽物后方的板仓,在持续不断的枪声中这么吶喊。 然而,这场枪战并不如他期待的激烈。 原本待在这里的十五名团员,不知不觉中只剩下四个人,其中还包括板仓在内。 在短短的攻防战之中,城堡就杀了十一名团员。 然而,尽管人数锐减,持有突击步枪的剩余团员同时开枪的话,就算是城堡,也得暂时藏身遮蔽物后方,回避这样的火力。 为了闪躲宛如雨点般袭来的子弹,城堡躲到附近的柱子后头。 发现城堡的藏身处具备某种特性之后,板仓判断这是个好机会。 「就是现在!咱们把那女人逼到柱子旁边了,快点引爆刚才埋设的『炸弹』!」 在枪声和硝烟不曾停止的激战中,板仓大声命令一旁的部下。 部下露出极度诧异的表情。但板仓仍继续要求: 「为了湮灭证据,不是有可以把这个作战据点整个炸飞的最后手段吗!那个女人现在躲的地方也埋了炸弹啊!咱们不是可以透过远端遥控来引爆它吗!」 刚才,团员们在广场各处埋设的圆桶状物体,便是能够以远端遥控来操作的炸弹。之前入侵中城广场时,血盟团也是用它来炸毁地下停车场。不需要板仓提醒,对这种炸弹再清楚不过的部下警告他: 「那种炸弹的威力,光是一颗就能炸飞一整辆车耶!要是现在引爆一颗,可能会让其他颗也跟著二次爆炸!这样的话,别说是这个基地了,连我们都会一起被活埋啊!」 板仓开枪杀死了出声反驳的部下。 「谁管那么多!总比被一个女人小看然后送命要好!」 他在部下身上搜刮,然后从对方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 那是被改造成能够远端操作炸弹的遥控器。 企图操作的时候,板仓才发现这支手机设了密码锁。而知道密码的部下,在前一刻被自己杀掉了。 板仓将遥控器狠狠砸向地面,然后怒吼。 「可恶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板仓的吶喊声在整个广场回响的同时,躲在柱子后方的城堡,察觉到广场另一头的暗处传来无数的脚步声。 她随即判断那些脚步声并非血盟团的援军。 城堡有些失望地垂下双肩,拉开原本罩在头上的帽子,然后轻声开口。 「猎人老是在状况正精彩的时候出现呢~」 从暗处现身的,是全副武装的特殊部队。 他们身穿漆黑的防弹背心,胸前的部分全都写著「ciro」的字样。 「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 从扩音器发出来的警告声,以能够和血盟团的枪声匹敌的音量回荡在广场内部。 只顾著注意城堡,慢了半拍之后才发现特殊部队入侵的团员们,全都错愕得说不出话。他们或许还无法理解自己已经没有退路的状况吧。 团员们只是茫然地停下攻击城堡的动作。 「我们是内阁情报调查局!」「所有人放下武器,高举双手趴在地上!」 被陆续涌现的特殊部队包围的团员,已经无处可逃了。 「……咕!」 这时──板仓冷不防地枪杀了幸存的最后两名团员。 「!」 比起板仓枪杀同伙的行为,毫无预警传来的枪声更让特殊部队的成员吃了一惊。他们随即举枪瞄准板仓,并再次出声警告。 「双手举高!」「丢掉你手中的枪!」 无数个红外线光点落在板仓身上。 他缓缓举起双手,表现愿意投降的态度。 伴随著一脸感到奇耻大辱的表情。 ? day2 03 : 20 ? 被血盟团当成作战据点使用的地底调车场。 从中央广场呈树枝状延伸出去的隧道之中,有一条是通往地上的出口。彼方、修哉和城堡三人在特殊部队的成员护卫下,在这条往地面的道路上前进。 从隧道走出来之后,最先出现在眼前的光景,是在夜空之下延伸的宁静住宅区。 外头相当昏暗。每户住家几乎都是熄灯的状态,也不见繁星的亮光。 雨势已经停歇,周围的草木散发出潮湿的气味。 他们位于能够一眺住宅区全景的某座小山丘上。 「原来这个作战据点位于这么和平的场所吗……」 修哉倍感意外地轻声说道。 离开隧道之后,再次回头望向入口,会感觉这里俨然是长期遭到封锁的废墟。隧道入口的周遭被有刺铁丝的围篱隔开,还设置著「禁止进入」的警告看板。 穿过围篱之后,外头便是一般道路,沿路停驻著无数辆装甲车和警车。 不同于住宅区宁静的氛围,警察相关人员和武装的男子们高声交谈著。 拉起黄色胶带封锁线的马路上被警车巡逻灯的灯光照亮。 封锁线外围聚集了一些来看热闹的周边居民,形成一片闹哄哄的光景。 三人站在原地眺望眼前的景象时,被刑警们带走的板仓从他们身旁经过。 铐上手铐的他,对彼方和城堡投以愤恨的视线。 板仓的背影逐渐远离后,另一名刑警来到三人面前,表示「想详细询问一下事件内容」,然后将修哉带走。留在原地的彼方和城堡,则是在特殊部队队员的指示下,到救护车所在处接受紧急治疗。走在警察相关人员往来的路上,他们瞥见两个人影从另一头朝这里靠近。 其中一人是身材娇小的黑发少女。 「彼方!」 她大喊彼方的名字,并朝他奔跑过来。 少女紧紧抱住彼方的身体,露出打从内心放心的表情,同时流下眼泪。 「你平安无事呢……能像这样再见到你,真的……真的太好了……!」 被理世拥住的彼方有些困惑地往后退了几步。 犹豫半晌后,他沉默地摸了摸理世的头。 彼方这般温柔的表现,或许也出乎理世的意料吧。她轻轻发出「呀呜!」的惊叹声。 被彼方摸头,让理世有种怪难为情的感觉。但却也令她感到舒服而安心。 在旁人眼中,他们看起来完全是一对感情融洽的兄妹。 「真亏你们能活下来啊。」 继理世之后来到两人身边的,是穿著防弹背心的中年男子。 猎人。内阁情报调查局的上级搜查官,同时也是在发生这类必须动用武力解决的事件时,存在宛如部队司令塔一般的现场指挥官。看到他的身影,城堡发出不满的抱怨。 「你们好慢喔~因为实在太慢了,breaker差点就被杀掉了呢~所以啦,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我只好出面帮他喽~」 「什么无可奈何啊……」 猎人以一脸怀疑的表情俯视城堡说道: 「你这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八成又『乐在其中』了吧。听说你杀了十一个人?真是的,幸好有在你一如往常地把人杀光之前赶过来。似乎勉强剩下一个人可以让我们问话。如果我不在,你只要『开关』一打开,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掉所有人吶。」 「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城堡无视猎人追问的内容,别开脸做出装傻的反应。 这种平常总让人感到烦躁的态度,在城堡脱险归来之后,反而不可思议地令人想要予以包容。猎人将手掌放在城堡的头上,然后粗鲁地摸了摸她的头。 「不过,你一开始挺身保护女王的行为,倒是值得嘉奖啦。」 「真是的~不要因为自己个子很高,就这样摸我的头啦~」 「不用客气啦。能像女王那样被摸头,你应该也很开心吧。」 城堡看似厌恶地企图拨开猎人的手。但她并没有足以跟对方抗衡的臂力,所以也只能任凭猎人摸自己的头,直到他心满意足为止。 而为了搜证询问和治疗,彼方也和修哉同样被负责相关事务的刑警带走。 在现场只剩下理世和城堡的时候── 站在理世身边的城堡对她开口表示: 「──我们能活下来,都是托你的地缘剖绘的福喔。」 看到理世露出不解的表情,城堡带著微笑继续说道: 「我们从隧道逃到这里来的时候,刚好有警车经过,所以才能获救对吧?那似乎并非只是我们运气好,或是凑巧而已。」 「什么意思?」 「警方和内阁情报调查局似乎是以你的分析结果为基准,然后大幅缩小了血盟团据点的搜索范围呢~而这个据点,刚好就在你所分析的可疑范围之中。所以,才会有很多警车在附近巡逻,然后刚好发现我们。」 理世先是惊讶,随后又因害羞而满脸通红。 「所……所以,我的分析……派上用场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 城堡肯定了她的疑问。 「在这个大家都已经入睡的寂静住宅区,想设法取得手机,感觉是很困难的事情呢~要是没有你的分析,breaker的处境可能真的会很不妙。你可以跟哥哥自夸一下了吧?」 「……嗯。」 仍不习惯被他人称赞的理世,不禁因此害羞。但同时也很开心。 她回以城堡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 day2 05 : 37 ? 现场搜查官们开始著手调查血盟团的作战据点,亦即地底调车场,至今已过了两小时左右。 约莫是武器和证物的没收、已死团员的身分确认等工作告一段落的时候。 在彼方和修哉挑战俄罗斯轮盘的这个地方,现场搜查官们捧著没收来的图面和地图等书面资料,在血盟团作战会议所使用的长桌上陆续排开。 猎人、城堡、理世和已经治疗完毕的彼方,伫立在长桌旁检视这些书面资料。 「能挖出来的情报似乎都在这里了。」 双手抱胸的猎人双手表示。 『那先由我来报告一下吧。』 回应他的,是透过耳机麦克风传来的一个女声。 是博士。她或许正和其他分析官一起待在地底作战本部吧。 『之前,猎人在诺德股份有限公司的伺服器替我们安置了侵入口。鹰眼分析藉此从内部取得的资料后,我们明白了诺德之所以会出资赞助开发新素材的理由。虽然在breaker等人已经看过实体后才来说明,感觉有点慢半拍,不过,就结论而言,他们是为了在「次世代3d列印素材」的销售事业中分一杯羹。』 「呃~那就是所谓的4d列印机之类的吗~?」 『嗯。』 博士随即回应了城堡的疑问。 『3d列印机存在著只能使用树脂类素材的缺点。因此,能制造的基本上只有塑胶制品。不过,倘若金属、树脂或橡胶等物质在原料市场登场,情况又会变得如何?这样一来,几乎所有东西都能用3d列印机制造出来。产品线想必会一口气扩大吧。』 博士继续往下说明: 『这背后可能代表著一种时代转变。将来,即使没有昂贵又大规模的机床工具,只要有3d数据资料,每个人或许都能以低廉的成本打造自己的住家。诸如印刷电路板、机械零件、人造皮或人造器官等医疗品,或许都制造得出来。』 「喂喂喂,意思是一般人也可以在家里制造人类的器官吗?真让人不舒服啊。」 『实际上,欧美各国相当盛行这样的研究呢。也有各种人体实验案例。』 鹰眼接著博士之后开口。 『诺德想著手进行的有两件事。其一是投资各种新素材的开发事业,另一个则是开始提供能储存大量3d数据资料的「大容量资料库服务」。』 「大容量资料库服务?」 理世不禁发出疑问。 『说它跟智慧型手机的应用程式下载服务相同,应该让人比较容易想像吧。只要有3d数据资料,3d列印机就几乎没有做不出来的东西。他们打算架设可储存大量3d数据资料的伺服器,然后提供民众付费下载的服务。』 「像是购买手机应用程式那样,让民众购买自己想制造的东西的3d数据资料吗?」 『就是这样。例如apple在推出iphone的时候,也同步提供协力厂商的应用程式下载服务。他们透过这样的模式获得了庞大收益。所以,为了在4d列印机上市的同时,开始提供资料下载的服务,诺德似乎已经在进行相关的准备作业了。这或许可说是攸关诺德企业命运的大企画呢。』 博士接著补充说明: 『诺德就是相中未来提供的下载服务带来的莫大利润,所以才会出资赞助开发新素材。还挺有生意头脑的嘛。』 『这一次,血盟团用来制造枪械的,就是诺德出资开发的4d列印机的试作品,代号jericho。』 『而提供jericho给血盟团的,即是大众公敌。』 说明至此,博士道出了肯定的结论。 『大众公敌──本名「风间忠雄」,是诺德的前网路工程师。』 「终于查出他的来历了吗?」 博士以沉默来肯定猎人的问题。 她顿了顿之后继续开口: 『在两年前的交通事故中,风间忠雄全身遭到重度烧伤。伤势严重到让他无法自理日常生活,治疗也需要耗费相当可观的费用。于是,诺德盯上了连回归社会都无能为力的风间。』 「什么意思啊?」 第五章 最重罪之人 和自己的呼吸同步的空气泄漏声传入耳中。 设置在床沿的机械。 从机械延伸出来的管线插入自己的胸腔深处,不断将氧气输送过来。男子望向自己宛如气球般时而膨胀、时而萎缩的胸口。究竟已经过了多久的时间呢?他的时间感相当模糊。 这里是被纯白墙壁笼罩的单人房。 遭遇意外事故而失去意识后,再次醒来时,男子就发现自己待在这个场所。 他无法随心所欲地让仰躺在床上的这个身躯动作。 点滴、心电仪、呼吸器。在这些精密仪器围绕之下,男子判断自己的伤势恐怕不是一般严重。因为无法照镜子,所以他也不明白自己的状况到底如何……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 家人都死了。 尽管目前的身体状况无法让男子确认家人的安否,但他已经坚信这个事实。 他失去了在这个世上最珍爱、最无可取代的两个人。 他没能好好保护自己发誓要赌命守护的那些存在。 约定在死亡将彼此分开之前,要一直相亲相爱到老的妻子,还有喜欢唱歌,同时聪明又温柔的女儿。这些全都宛如黄粱一梦般从自己身边消逝。就连想要和妻子一起看女儿披上婚纱的小小梦想,都已成了无法实现的愿望。 他已经一无所有。 他被孤单地留在这个世上。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男子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再无眷恋。 好想死。 只有这个愿望理所当然地充斥在脑中。 因烧伤、溃烂而缠满绷带的丑陋面容,缓缓渗出了泪水。 发不出声音的喉咙,让男子甚至无法哽咽。 坠入无力和绝望深渊的怪物,只能仰望著病房中刺眼的白色天花板流泪。 「──真令人难过。」 病床后方传来一个人声。 那是个无法分辨来自少年或少女的中性嗓音。 男子感到不可思议。因为这声音不属于任何一个他认识的人。 既然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对方又为何会在这里? 躺在病床上的他无法动弹,所以也无法转头确认这名人物的长相。 「在祈祷自己获得幸福的同时,每个人都希望他人变得不幸。因为『他人的不幸正是自己的幸福』这种扭曲的真理扎根在众人心中。人们必须透过将自己和他人做比较的行为,才能够确实感受到幸福。最重要的是『我的人生比那家伙好多了』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 对方这么一说,男子朦胧的记忆在脑中复苏。 自己最珍贵的家人遭烈焰吞噬而痛苦死去时,一旁有著彷佛在那里看好戏的陌生人。 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会乐在其中? 男子完全无法理解。 「不,你应该能理解才对喔。只要『将他人的不幸视为自身的幸福』这种人存在,这个世界就同样会有『伤害他人』的人存在。这些家伙平常总是躲在不显眼的地方,虎视眈眈地等待著机会。他们是敌人。这个世界原本就处处都是敌人。为了不受到伤害,我们只能做好准备、集结在一起,然后随时起身应战。」 说话声不知何时来到男子的耳畔。 「你被敌人狠狠地伤害了。单方面遭受攻击并不是一件好事。对于那些夺走你的珍贵存在的敌人,你必须憎恨他们、和他们战斗、彻底报复他们。如果不这么做,岂不是无法替『被杀害的』那两人争一口气了吗?」 「……!」 「我相信你有起身战斗的理由。」 朝男子攀谈的人物,将类似小纸条的东西放入他的手中。 那是──一张支票。 虽然看不清正确的数字,但出现在上头的「0」多到令人难以置信。 「为此,我也想为你献上棉薄之力。」 语毕,男子听到慢慢远离病床的脚步声。 朝他攀谈的人物或许已经打算离开病房了吧。 「我很期待看到你出院喔,风间忠雄先生。」 留下最后这句话之后,对方的气息便从病房中消失。 房里只剩下心电仪和呼吸器发出的机械动作声。 ──被杀害的那两人。 对方确实是这么说的。 迎面冲过来的那辆车,把整个副驾驶座撞到凹陷变形。妻子想必是当场死亡吧。但女儿又如何呢?被困在后座的她,在大火包围下痛苦地吶喊求援。 在一旁笑著眺望此情此景的那些家伙──不正是自己的「敌人」吗? 沸腾而扭曲的想法从男子的胸中滚滚涌现。 高涨的情绪化为一片烈焰,炽热到几乎足以将这个一度因火吻而不成人形的身体烧成灰烬。 必须打倒那些敌人。 蔓延在这个世上的所有敌人。 男子感觉到自己原本因大火而形同死灰的身心,现在又再次静静地开始燃起黑烟。 ? day2 19 : 38 ? 东京晴空塔的四楼展示著十二高塔的艺术装置。充分欣赏被灯光打亮的独特外型后……少女静静地踏出脚步。 她有著黑色长发和一双凤眼。 身型修长而高挑,穿著一套全黑的连身骑士服。 她步入一般入场者的人群之中。 在尽是一家大小或情侣一同前来的游客里,她独自踏进天望穿梭电梯。少女的目的地是位于三百五十公尺高的天望甲板。 电梯里头的灯光效果十分梦幻,让人彷佛置身于深海之中。 设置在电梯门上方的数位面板,在抵达六楼之后,显示内容开始从楼层切换成目前距离地面的高度。眨眼之间,高度从一百公尺、两百公尺不断往上增加。片刻后,数字在显示为三百五十公尺时停止。 电梯门敞开,「欢迎光临350天望甲板」的语音导览声跟著传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整片关东平原的绝景。 「……」 那是个足以魅惑人心的美丽夜景。 宛如璀璨的宝石散落在漆黑海底一般的光景。透过展望台的整面玻璃墙,入场者能够将这片景色尽收眼底。天望甲板只有地板和天花板设置了微弱的光源,照亮室内的,是来自外头的夜景的光芒。 踏入这里,就好像在水族馆里头隔著水槽一窥深海世界,让人有种不可思议的沉没感。少女走向其中一面玻璃墙,站在那里眺望了片刻夜景。 每个光点之中,都存在著众多的生命。 每个光点之中,都有欢笑、哭泣、欢喜、悲伤等情绪生息著。 然而,在这些光点之中──同样躲藏著令人恨之入骨的存在。 「……尽是冒牌货绽放光芒的世界啊。」 虽然是个美丽到令人忍不住一直眺望下去的世界,但少女无法这么悠哉。 她走向玻璃墙前方的长椅坐下,然后从手提包里头取出平板电脑、手持摄影机和三脚架。 少女将摄影机固定在三脚架上头,让镜头面对夜景的方向,然后再用传输线连接摄影机和平板电脑。这样一来,准备差不多就大功告成了。 最后,少女又从手提包里头取出某个东西。 是缠绕在颈部使用的「人工声带装置」。 「────你果然到这里来了,贺上优希。」 「!」 突然有人从一旁的长椅开口呼唤她的名字。 吓了一大跳的少女──贺上优希转头望向旁边的长椅。 在昏暗的室内,一名少年坐在那张长椅上。 剪得有如狗啃般凌乱的黑发,看起来比外头的夜空更加漆黑深邃的双眼。夹克外套和破烂牛仔裤的打扮也似曾相识。优希知道这名少年是谁。正因如此,她的内心随著涌现焦躁。 「黑木彼方……!」 彼方没有望向优希,只是靠著长椅的椅背默默坐著。 然后继续眺望著窗外动人的夜景。 对优希而言,他从容不迫的态度反而更令人不安。这是紧急事态。 凝视著彼方被窗外光源照耀的侧脸,优希不禁开口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可以放弃用那种做作的『语气』说话了。我已经彻底明白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彼方的发言让优希浑身一颤。 被他发现了? 不可能有这种事。至今,一切应该都确实按照计画在进行才对。 他是个被血盟团俘虏,只能透过对方给予的有限情报来推理真相的存在。 怎么可能会被他识破呢? 面对优希沉默不语的反应,察觉到她内心焦虑的彼方再次淡淡开口。 「在攻击中城广场的行动后,我们被怀疑是调查机关的内奸,然后被带往血盟团的作战据点。那时,大众公敌说了一句明显不对劲的发言。」 「……不对劲的发言?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面对著窗外夜景的彼方,缓缓移动自己的眸子,对一旁的优希投以犀利的视线。 「那时候,大众公敌为何会说在场者即是『所有的』干部成员?」 「……!」 明白彼方起疑的原因后,优希背后瞬间窜出冷汗。 理解这个致命失误的她,不禁瞪大双眼,哑口无言。 「我不确定参与恐怖攻击计画的干部当时是否真的都在场。毕竟我没有见过所有的干部。但其中一名明显有参与计画,同时也是『我见过的』干部并不在那里。然而,大众公敌却说干部已经全员到齐了。『贺上优希』明明不在,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原本靠在椅背上的彼方,现在转过身来面对优希。 他带著足以让人冻结的眼神,再次对脸色苍白的优希开口。 「这也有可能只是一时口误。大众公敌根本没有必要在那种场合说谎。所以,在意这件事的我,就试著反向思考。倘若大众公敌说的是事实,并非谎言呢?如果贺上优希只是『看起来不在场』,但实际上『真的在场』的话呢?所以大众公敌才会『说溜嘴』吧?」 「……」 「仔细想想,贺上优希这号人物的存在,原本就有点不可思议。尽管身为协助大众公敌执行作战计画的干部,却不曾看过她实际参加这类作战。而且,她也从未和大众公敌同时露脸过。彷佛是个只有名字和肉体的亡灵一般,虽然存在,却没有半点存在感。这是为什么?」 彼方刻意这么提问。 他已经知道答案了。接著,彼方继续说道: 「放在血盟团作战据点的那些4d列印机,实在是相当有趣的机械。放入金属素材的话,就连枪炮或炸弹都能制造出来。我们也从那里寻获了树脂、橡胶等其他原料。使用这些东西的话,应该也能制造出『人造皮』吧?」 彼方缓缓从长椅上起身,俯瞰著仍坐在椅子上的优希。 他以冰冷的视线确实看穿了优希内心的焦躁。 彷佛企图将负伤的野兽逼入走投无路的绝境一般,彼方终于开口道出他超乎常理的结论。 「你透过4d列印机──打造出贺上优希的模样。」 优希没有出声回应。 她只是抬起双眸,以悔恨的眼神瞅著彼方,并紧闭著双唇。 「……这是……骗人的吧……?」 彼方原本坐著的那张长椅对侧,有另一名少年从黑暗中走出来。 是头上缠著头巾的冰坂修哉。 听到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似乎让他精神上遭受到不小的打击。 他脚步踉跄地缓缓走向优希,然后开口问道: 「黑木,你刚才说什么啊……有人打造出优希的模样?这种事真的能实现吗?这样的话……在我眼前的优希,难道是优希以外的『其他人』?」 彼方无言。于是,修哉转而带著泫然欲泣的表情询问优希: 「骗人的吧……你是优希对吧?」 「……」 「你是优希对吧?不是什么冒牌货吧?」 「……」 「你……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啊!快点回答我啊!」 听到修哉突然拉高音量大喊,周遭的一般入场者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们敏锐地察觉到彼方等人可能起了某种争执,于是纷纷和三人拉开距离。 彼方伸出一只手,阻止修哉几乎要扑上去揪住优希的动作。 随后,他对这名有著优希样貌的「某人」开口。 「大众公敌因为全身遭到烧伤,而失去了耳朵和鼻子。如果活用这样的特质,无论是什么样的面具,应该都能轻松戴上,极其自然地化身其他人的模样。」 「…………」 「而你身上的连身骑士服,正好足以掩藏被火烧伤的四肢。再加上贺上优希是一名比较高挑的女性,身高和大众公敌差不多,所以更适合做为假扮的对象。」 「…………够了。」 「我看过大众公敌的诊疗纪录,无法说话这点,可是天大的谎言。他移植了4d列印机制造出来的人造喉咙。为了『完全变成』优希,那个人造喉咙想必有著和优希相同嗓音的设计吧。倘若平时『佯装成』没有人造声带就无法说话的状态,那不管用什么嗓音开口,都不会因此被识破真正的身分。」 「我说够了!」 有著优希样貌的「某人」放声怒吼。 看到对方以愤怒而充血的双眼笔直瞪著自己,彼方露出自信的笑容。 「你终于打算露出本性了啊。」 假扮成优希的怪物将手伸向自己的后脑杓,像是企图撕掉黏在脸上的薄膜一般──将优希的脸皮向上翻开。 褪去面具之后,一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男子面容跟著显现。 目睹这段震撼的脱皮过程,其他的一般入场者纷纷发出尖叫声。 在宛如鸟兽散一般逃离现场的人群中,脸色苍白的修哉茫然杵在原地。 经过再三挑衅对方的行为,彼方终于道出真相。 「我等你很久了,贺上优希──不对,应该是大众公敌风间忠雄。」 在无数光点闪耀的黑暗中,杀人魔和怪物对峙著。 ? day2 19 : 52 ? 大众公敌抽搐双肩发出低沉笑声。 就连他本人,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愉快。 不过,在发笑的同时,他也拚命试著维护开始出现破绽的计画。 为了让焦躁的内心冷静下来,大众公敌以重重的叹息取代深呼吸,然后恨恨地望著彼方说道: 「……真是服了你呢。」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感想。 「我完全没料到会因为仅仅一句失言,就让自己的真实身分曝光呢。就连其他团员、板仓,甚至是身为青梅竹马的修哉,我都成功骗过去了……实在令人惊叹。」 说话的不是之前那种电子合成音,而是贺上优希的嗓音。 「到底为什么啊!」 出声怒吼的人不是彼方,而是站在他身旁的修哉。 修哉握紧双拳,露出宛如愤怒野兽般的狰狞表情,狠狠瞪著大众公敌问道。 「你为什么要假扮成优希!回答我!」 想当然尔,大众公敌没有义务要老实回答修哉这个问题。 看到大众公敌笑而不语的从容反应,修哉几乎想要马上扑过去。为了制止他,彼方回答了修哉的问题。 「……打从一开始,这家伙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你的行动,修哉。」 「你说啥!」 「仔细想想吧。假扮成贺上优希,能让这家伙获得什么好处?」 彼方以冷冷的视线朝修哉望了一眼。 「在这个计画完成后,大众公敌想必得暂时躲起来避风头。虽然血盟团的团员亦是如此,但大众公敌还有著『引人注目的样貌』这个不利于逃亡的特徵。所以,这家伙打算透过假扮成贺上优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利用冰坂修哉的善意获得『特赦』,也在他的计画之中。」 「什么……!」 修哉露出极度错愕的表情。 背叛血盟团,交换条件是让自己和优希获得特赦──修哉原以为这只是自己单方面的决定。现在,听到这也在大众公敌的预料之中,让他倍感震撼。 「贺上优希跟你是青梅竹马,同时也是血盟团刚成立时便加入的元老级成员。每个团员都知道你们俩走得很近的事实。你之前说过,在优希变成干部之后,你就没什么机会跟她见面了,对吧?大众公敌正是基于这样的理由,而选择了贺上优希。跟自己的身型特徵类似,以及她绝妙的地位。」 「你说……绝妙的地位……?」 彼方继续说明。 「个性相较善良的团员,想必无法坐视血盟团愈来愈荒腔走板的行径吧。有团员自发性协助调查机关,或许也是不难预料的事情。就『确保逃亡手段』而言,大众公敌的计画需要『冰坂修哉』这个叛徒的存在。因为平常很少见到面,所以被你揭穿真实身分的风险也很低。另外,他可以透过自己的言语或态度诱导你的行动。而且,他还看穿了一件事──无须弄脏自己的手,你就会帮忙去争取『特赦处分』。」 至此,修哉终于理解了。 「所以……大众公敌是为了获取特赦,利用了我吗……!」 「嗯。因为人的善意,是相当容易利用的东西。」 听完彼方的论述后,大众公敌以优希的嗓音开口: 「呵呵呵呵。很完美的推理。既然我的真实身分已经被你揭穿,就没办法再找藉口了呢。如你所言,为了避免在计画执行后过著狼狈的逃亡生活,我想获得特赦。」 大众公敌朝修哉露出嘲笑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 「只要获得特赦,恐怖攻击行动的罪状就会被免除,也不用生活在遭到通缉的阴影之下。运气好的话,我或许还能以贺上优希的身分重新开始犯案。」 以优希的嗓音侃侃而谈的怪物。 这让修哉再也无法忍受。 「开什么玩笑啊!真正的优希现在人在哪里!」 「你真是缺乏想像力呢。我已经假扮成贺上优希两个月左右了。这段期间,你认为我还会让她安然无恙地活著吗?」 「……!」 这个过于骇人的事实,让修哉一脸惨白地闭上嘴巴。 脸上淌著冷汗的他,带著苦涩的表情垂下头。 他懊悔不已地颤抖著双肩,然后开始没出息地落下斗大泪珠。 被大众公敌的回应击溃的修哉。 在彼方以眼角余光注视修哉的时候,这次换大众公敌向他提问。 「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你刚才已经说明自己会发现我的真实身分的缘由。那么,你又为什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 「一定要一一说明,你才会明白吗?」 彼方耸耸肩,表现出轻视的态度。 他从正面望向大众公敌,以平淡的语气如此断言: 「因为我知道你『真正的攻击目标』并非内阁总理大臣。」 「……你为什么会知道?」 彼方已经了解了一切──大众公敌的直觉这么告诉自己。 明白辩解已经不具任何意义的他,基于好奇心继续向彼方提出问题。 看似有些无奈的彼方,继续以淡淡的语气回应: 「最初,让我觉得不太对劲的,是中城广场的攻击行动。在那之前,你杀害的对象都是被视为社会毒瘤的人物。但不知为何,在那栋大楼里的时候,你也虐杀了目标以外的员工,或是他们的家人。原本总是会在影片中哼歌的惯例,也完全没出现。你那次的犯案模式,很明显地不同于以往。」 「透过这些,你明白了什么?」 「正当你打算一如往常地杀害那些社会毒瘤时,其中一名员工出声支持你的犯行,要你快点杀了目标。那时候,听到这种发言的你──『动怒』了吧?」 「……」 「说得简单点,在我看来,那时的你已经『陷入混乱』了。」 听到彼方过于犀利的指摘,大众公敌哑口无言。 面对他沉默的反应,彼方明白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然后又继续说下去。 「那次的处刑,除了诺德股份有限公司的社长和干部以外,你把周遭的观众都一起拉下水了。真要说的话,感觉你甚至偏重在伤害观众的行为上。」 这番推论,已经不是「犀利」一词所足以形容。 彼方的直觉简直有如怪物般敏锐。 「我们被逮捕之后,你刻意当著我们的面提示了『暗杀内阁总理大臣』的情报。所以,中城广场攻击事件中的疑点,一直遗留在我的脑内。比起眼前那些『显而易见的恶人』,『怀抱恶意的观众』更让你愤怒。这样的男人将总理当成下手目标,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太对。这个情报实在太浅显易懂,彷佛是为了让我们上钩而设置的饵食一般。」 大众公敌只能以充血的双眼瞪视著彼方。 「我真正察觉到你的身分,是在俄罗斯轮盘那时候。我判断你或许是利用修哉,刻意让卧底调查官混进血盟团之中,进而明白这一切都是你为了让我们相信『暗杀总理』的情报,而费心设下的布局。最后,那把『没有装填子弹的转轮手枪』让我更确定自己的推论。」 来自彼方的强大压力。大众公敌咬牙承受著那彷佛能将自己射杀的锐利目光。 彼方宛如宣告般道出自己断定的事实。 「从一开始,你就把卧底调查官──亦即我们的出现列为计画的一环。然后,你打算让我们掌握到暗杀总理这个错误的情报,再让我们活著离开。」 「……」 「板仓是不受控制的一头疯狗。要是放任不管,他恐怕会设法偷偷杀光我们一行人。你利用这一点,诱导他提出进行俄罗斯轮盘游戏的要求。我想,你当时应该有察觉到城堡她们逃走了吧,所以才能推敲出调查机关的部队可能冲进作战据点的时间。于是,你就在恰当的时间点交出没装子弹的转轮手枪,让我们开始进行游戏。这是为了争取让部队冲进来营救我们的时间。只要子弹没击发,游戏就会一直进行下去。你打算让我们带著错误的情报离开,藉此让调查机关受骗上当。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在这一刻将注意力『从真正的目标身上移开』。」 「……告诉我,黑木。」 原本一直沉默聆听两人对话的修哉,这时向彼方发出恳求。 「让这个家伙就算牺牲优希,也不惜杀害的真正目标,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修哉愤怒到几近疯狂的程度。 自己最珍惜的人被夺走的理由,是为了让大众公敌达成目的。 倘若对他的目的一无所知,等于是让优希 死得不明不白。 修哉带著凭吊优希的心情,以淌著冷汗的一张脸望向彼方。 彼方开口说出最关键的真相。 「大众公敌所说的『这个国家最为罪孽深重的存在』。透过这一连串的事件,让大众公敌亟欲除之为后快的真正大众公敌。其真实身分──就是『收看影片的观众』吧。」 「你说……影片的观众……!」 「在中城广场时,大众公敌将愤怒的矛头指向了『怀抱恶意的观众』。我是从他这样的行动推测出这个结果。」 大众公敌没有说话。 然而,那张没有鼻子和嘴唇的诡异面容上,透露出显而易见的焦虑。 彼方面向大众公敌继续说道: 「网路公开处刑事件。这家伙所有的犯行,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为了『揪出』真正的大众公敌。我认为,想厘清这起事件的话,把之前的一连串犯行想成是宣传活动,或许会比较好懂。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让社会大众关注他接下来即将上传的影片,而先行播放的『宣传节目』。」 彼方的论述持续著: 「一开始,原本还是不太起眼的杀人事件。但随著次数增加,这家伙的犯案行径也愈来愈嚣张。到了杀害医院院长和女演员那段期间,他的犯行已经成了各大新闻台争相报导的内容。同时,也出现了相当热中于收看他的影片的观众。」 修哉哑然,但彼方的推理仍未停止。 「警视厅本部办公大楼的攻击行动,以及在办公大楼外头屠杀媒体人的行为。这些耸动的事件成功获得了社会大众的关注,所以,收看那些处刑影片的人数,想必也跟著往上跳了好几级吧。」 至此,彼方露出自信的笑容。 「到了这个地步,接下来要做的,就只剩调查是哪些人收看处刑影片了吧?」 「……」 「中城广场的攻击行动。那时,这家伙让分头行动的团员去压制伺服器室。那看起来像是为了避免影片播放受到干扰的处置。然而,大众公敌真正的目标并不仅于此。针对那些同步收看自己的处刑影片的观众,这家伙希望能获得他们的『个人情报』。在调查机关布下天罗地网的时期,就算冒著被逮捕的风险,也要攻击那栋大楼,正是为了取得『目标名单』。这么推敲的话,就说得过去了。」 语毕,彼方接著表态: 「以上都是我『个人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 正因如此,狩月才会否定他这番推理。 「大众公敌企图暗杀总理大臣的证据,在作战据点简直俯拾皆是。然而,能够证实我的推理内容的证据,却半个都找不到。所以,我原本也很犹豫。你真正的目标,真的是总理大臣吗?又或是我所预测的那些人?说实话,这个赌注的胜率只有一半。所以,我把总理的问题交给内阁情报调查局负责,自己则是赌上另一个答案而来到这里。看来,大致上没猜错呢。」 面对完全无法反驳的大众公敌,彼方以挖苦的语气问道: 「我以上的推理,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吗?」 大众公敌看起来依旧不打算回答。 之后,他严肃地轻声开口: 「……你没有回答我刚才提出的『为何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的问题。不过,既然你都已经了解这么多了……那确实不需要再刻意说明了呢。」 面对眼前这个名为彼方、超乎常人的天才,蒙混带过的行为完全没有意义。 大众公敌决定将一切毫不保留地说出来。 「──你们知道最应该被唾弃的恶是什么吗?」 他娓娓道来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落寞。 「过去,我曾经有一名妻子,以及即将满八岁的女儿。我和妻子在大学时认识。我们俩经历长时间的交往,然后在我晋升上班族时结婚了。我们生下的孩子叫做美香,是我最心爱的女儿。」 大众公敌眯起双眼,露出宛如眺望著远方的神情。 「就算我很晚才回到家,妻子也都会醒著等我,对我说一句『欢迎回来』。我的女儿非常喜欢唱歌,为了让疲倦的我得到疗愈,她总是努力地唱歌给我听。女儿曾说她将来想当新娘子,不过,想到要让她离开我身边,简直没有比这更令人不舍的事情了。我打从心底深爱著这两人。」 说著,大众公敌的脸颊出现一道泪痕。 从瞪大的双眼溢出,将烧焦溃烂的脸颊沾湿的泪水。大众公敌没有伸手擦乾它,继续诉说著自身的过去。 「对我来说,家人就是一切。为了她们,吃再多的苦我都愿意。无论遭遇何种困境,我都要成为誓死守护她们的盾牌。我明明这么发誓过,可是……我为何却在那场意外事故中『杀了她们』呢?」 他口中的意外事故,想必就是让风间忠雄失去家人的那场车祸吧。 失控的车辆从对向车道迎面撞过来,让风间忠雄的家人在他眼前活活被烧死。 于是,大众公敌诞生了。 「我的妻子当场死亡。然而,车祸发生的当下,我坐在后座的女儿其实还活著。意外发生过后,我听说后座的火势其实比较不猛烈,倘若能马上将她救出来的话,我的女儿或许能毫发无伤地存活下来。那时,我拚命地出声求援,附近也有许多能够伸出援手的人。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出面帮忙。他们只是在原地嘲笑我们的不幸。」 「……」 「车祸发生后,我的家人遭遇不幸的消息,在网路上被炒作而成为话题。在事故现场用手机录影、拍照的那些看热闹的民众,毫不在意地将影片、照片上传到自己的社群网站。有的人觉得我浑身著火,在地上痛苦打滚的照片很有趣。录下我女儿被烧死前拚命求助、尖叫的影片,甚至让某些观众乐在其中。这个世上,存在著能够发自内心笑看他人遭遇不幸的残忍怪物。这种无可救药的恶,就生息在自己的身旁,若无其事地披著人类的外皮生活著。这让我完全无法忍受,简直恐惧得作呕。」 大众公敌的双眼透露出胸中熊熊燃烧的憎恨之情。 「我刚才问过两位『最应该被唾弃的恶是什么』对吧?那就是──『不被制裁之恶』。」 大众公敌带著充满怒意的眸子,露出宛如脸颊皲裂般的笑容。 那是疯子的面容,让目睹者感受到无可救药的疯狂的一张脸。 「这个世上,有许多持续祈祷他人遭遇不幸的残酷人类存在。他们总是潜伏在我们的身旁,虎视眈眈地等待著伤害我们的机会。我无法原谅这种恶人。这个国家最为罪孽深重的存在,他们正是再三观看我上传的残忍影片,并乐在其中的那些人渣。所以,两天前,我对著摄影机镜头这么警告过──『我会在今天这个时间点杀了你们』。」 大众公敌口沫横飞地说著,连太阳穴都浮现了青筋。 现在的他,激动到难以和平常那种悠哉态度联想在一起。 说著,大众公敌起动手中的平板电脑。 然后举起它,将萤幕朝向彼方和修哉说道: 「网路实况转播马上就要开始了。」 「……」 「我们所制造的三百五十颗炸弹,并没有被运往首相官邸,而是被送到观看我的影片的『特定观众的住家』。我已经替那些人准备好一如他们所愿的死亡。我针对接下来即将开始的实况转播,让定时炸弹依据收看的观众人数动作。等到观众人数达到十万人,引爆讯号就会一口气从这座晴空塔传送出去。他们会因为自身的好奇心,而因爆炸事故自取灭亡。」 「这就是你真正的计画吗!」 修哉激动地瞪著大众公敌怒吼。 平板 电脑的萤幕上,显示著询问是否要开始播放影片的视窗。倘若大众公敌按下「yes」的按钮,实况转播就会开始。 「这座晴空塔的建造理由之一,就是为了提供广范围而稳定的地面数位播放电波。如果利用这些电波来传送引爆讯号,就算位在极度遥远的距离之外,我也能让炸弹爆炸。你应该也明白这一点吧?所以,你才预测我会到这里来进行最后的安排。我想,这就是你的答案。」 彼方没有出声回应。 尽管无法确定他这样的态度代表什么,但大众公敌并不在意,又自顾自地表示: 「听你的说法,你是凭藉个人的推测而来到这里。这真的是只能用『万分精彩』来形容的事迹。不过,你的同伙──亦即内阁情报调查局,似乎正对我刻意释出的错误情报深信不疑,而傻傻地守卫著不会有人进攻的首相官邸。你现在没有其他同伙。我有说错吗?」 「……嗯。现在的我没有众多同伙,也没有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后援。」 彼方坦率地肯定大众公敌的说法。在没有确实证据的情况下,彼方无法要求内阁情报调查局配合他的行动。在这里,能算得上是彼方同伙的人,就只有修哉了吧。 站在大众公敌的立场,彼方他们只是两个人单独前来的刺客。 事到如今,他们俩不可能阻止自己。这让大众公敌对自身的胜利坚信不移。 「你们打算在实况转播开始前,单凭两个人的力量来阻止我吗?这样的话,我只能表示遗憾了。接下来,只要我轻轻一按,实况转播就会开始。是我按下按钮的动作比较快,还是你们压制我的速度比较快?我想,答案应该再明确不过了吧?」 「你尽管试吧。」 「……?」 「我叫你尽管试试看。」 他打算将计就计吗?即使处于没有半点胜算的状况下,彼方的态度仍然相当强势。 是虚张声势,抑或有其他打算? 无论如何,大众公敌要做的事情都没有改变。 「不用你说,我也会如你所愿地按下去!」 语毕──大众公敌按下了按钮。 实况转播开始。现在,摄影机捕捉到的夜景,已经透过网路化为全世界都能观看的内容。 对于怀抱恶意的观众来说,大众公敌今晚的实况转播相当特别。 直至目前为止,因多次高调的犯罪行为,而引起社会热议的大众公敌,在两天前透过耸动的宣传方式,宣布自己即将进行大规模的杀人计画。这是让观众们相当「引颈期盼」的实况内容。一心想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的恶劣观众,必定像参加祭典那样期待不已。 点进影片,会发现画面映照出从晴空塔的天望甲板看出去的夜景。 被引爆的自宅,或许下一刻就会出现在这片夜景之中──这点恐怕没人能够料到吧。大众公敌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愉悦,兴奋到近乎血脉贲张。 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因自身的好奇心而被炸死的人。 面对罪孽深重的同类之死,感受到错愕与沉重打击的全国观众的表情。 这次,会死的只有被大众公敌选中的三百五十名观众。但他们的死,会让人们察觉到一些事情。自身的罪过,以及自己或许也已经被盯上的恐惧。 没有受到制裁的恶人们,将会发现自己犯下的罪,并因此受到伤害。这不正是令人期待已久的瞬间吗? 而大众公敌本人,同样也是持续祈祷他人遭遇不幸的罪人之一。 正因如此,他才会选择这样的化名。 自从以这个名字自称之后,他耗费了漫长的时光,才终于抵达这个极乐的瞬间。 ………… …… 「……为什么?」 大众公敌不禁轻声发出疑问。 他低头凝视平板电脑的画面,然后露出错愕的表情。 影片点阅率…………几乎完全没有在动。 「怪了……这是怎么搞的……为什么!我不是大肆宣传过了吗!你们应该很想看才对啊!你们不是最希望看到他人不幸的模样吗!」 大众公敌焦躁地对著在画面另一头的观众咆哮。 比照以往的情况,在实况转播开始后,通常不消一分钟,就能够达成破万的点阅率。照理来说,今晚的实况转播,点阅率应该会以更惊人的速度攀升才对。 但现在──点阅率竟然还停在三百。 「怎么了?难道是因为点阅率迟迟没有增加,让你很伤脑筋吗?」 彼方以明显鄙视的态度朝大众公敌问道。 看到他半开玩笑的态度,大众公敌随即察觉到不对劲。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真是迟钝的家伙。你还不明白吗?就是这个。」 说著,彼方拾起放在他之前坐的那张长椅上的某个东西。 是手持摄影机。显示正在摄影的红色led灯亮著,至于镜头,则是从刚才就一直对著大众公敌所在的方向。彼方再次将摄影机的镜头转向大众公敌,然后说道: 「的确,有很多观众都在等待你今晚的实况转播。不过,如果出现了『比你的实况影片更有趣的实况影片』,他们会转而收看后者,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吧?」 「……!」 「很简单。我只是做了『跟你相同的事情』罢了。」 大众公敌终于理解了彼方的手法。 他的全身上下窜起一股令人不快的寒意。 大众公敌以颤抖的嗓音道出彼方的所作所为。 「难道……你把我刚才的自白实况转播出去了吗!」 「你察觉得真慢呢。」 语毕,彼方将摄影机放回长椅上。镜头依旧朝向大众公敌的方向。被这个奇谋妙计重挫的大众公敌全身僵硬,宛如一尊雕像般杵在原地。看到他的反应,彼方再次乘胜追击。 「我知道你会在晚上八点开始实况转播。所以,我早一步开始转播你道出真相的过程。让整个社会讨论得沸沸扬扬的大众公敌的计画。我的影片能让观众看到这个计画露出破绽的瞬间。持续祈祷他人遭遇不幸的观众,岂会放过你陷入不幸的影片?你的影片点阅率大约才三百左右,但我的影片点阅率──已经达到一百万人次了。」 大众公敌全身无力地跪坐在地。 他垂下双肩,瘫软地低下头来。 这样的他看起来极度衰弱,彷佛是一头已经体会到败北滋味的丧家犬。 「蔓延在这个国家四处的大众公敌的抹杀计画──我已经透过网路,将你的企图和真实身分散播到世界各个角落。很遗憾,是你输了。」 听到彼方的宣言,大众公敌仍低垂著头,没有出声回应他。 但最后──他出乎意料地开始轻轻抽动双肩。 「……呵呵……」 大众公敌轻笑出声。 下个瞬间,轻笑声转变为大笑声。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哎呀呀,被将了一军吗?我完全没料到你会透过这种出奇制胜的方式,来阻挠我进行计画呢。我由衷感到佩服。」 说著,大众公敌缓缓从原地起身。 不知为何,那张异样的面容再次恢复冷静。 尽管彼方已经宣布了他的败北,但大众公敌脸上却没有半点败者的神情。 「我要报告一件令你遗憾的事情。」 大众公敌突然开始操作手中的平板电脑。 「就算观众被你抢走,也只是代表 影片点阅率这个引爆条件失效罢了。现在,炸弹已经被送往那些观众的住家,而且我依然能够从这里发送引爆讯号。也就是说──我可以透过手动的方式来引爆炸弹。」 「啥……!」 这不知道是彼方身旁的修哉今晚第几次露出错愕的表情。 尽管想出声说些什么,但或许是大众公敌预留的一手让他过于震惊,修哉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另一方面,彼方仍只是对大众公敌投以冷冷的视线。 「这样一来,设定就完成了。」 大众公敌再次将平板电脑的萤幕朝向彼方和修哉。 上头显示著「是否以手动方式传送引爆讯号?」的确认视窗。 只要大众公敌再次按下「yes」,引爆讯号就会立刻传送出去,让目前仍无从判别身分的三百五十名观众丧命。 众多人之死,就取决于这一个按钮。大众公敌高声宣布: 「这次……这次真的结束了!」 他发出有些自暴自弃的咆哮声,然后按下平板电脑的按钮。 下一刻──夜景之中出现因爆炸而产生的巨大火光。 位于附近的炸弹被引爆了。 爆炸的冲击直达这个天望甲板,让整座晴空塔跟著摇晃不已。地板因震动而吱嘎作响,一般入场者纷纷放声尖叫起来。尽管他们企图远离彼方一行人,但因必须等待通往一楼的电梯,所以至今仍有人留在天望甲板里头。 震动平息后,大众公敌为自身的胜利而放声大笑。 回荡在天望甲板里头的,只剩下为了复仇而发狂的男子哀戚的笑声。 在他不知大笑了多久以后── 「……………?」 大众公敌再次发现事有蹊跷。 在手动送出引爆讯号后,炸弹确实爆炸了。 然而,从天望甲板看出去的夜景之中,喷发火柱的地点──只有一处。 而且,不知为何,那还是八成无人的河畔。 大众公敌原本想像的,是这片夜景喷发出三百五十道绚烂火柱的景观。 预料中的景观没有出现的原因,让他想破头都无法理解。 「……没想到事情发展真的都跟你说的一样呢。」 「……!」 修哉的这句低语,让大众公敌的心脏激烈抽动起来。 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事情发展都跟你说的一样」? 大众公敌缓缓地、战战兢兢地转头望向那名少年。 站在原地的少年──此时笑出声来。 哼哼。哼哼哼。双肩微微颤抖的他,彷佛在嘲弄欣喜狂笑的大众公敌像个小丑。 看到少年望向自己的眼神,大众公敌第一次打从内心感到不寒而栗。 绽放出苍白光芒,宛如冰块打造而成的一双眸子。泛著比地狱尽头更加深沉的黑暗的眸子。近似非人者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光是这样和他对峙,就让人有种血液都为之冻结的异常压迫感。出现在眼前的,彷佛只是某种有著少年外貌的谜样怪物。 「我也要报告一件令你遗憾的事情。你的炸弹已经全数『回收完毕』了。不过,我很亲切地留下一辆卡车的份量给你。怎么样──你满意这场烟火秀吗?」 「这……这怎么可能!」 这句话让大众公敌大受打击。他感觉自己的视野开始扭曲变形。 陷入恐慌的他,甚至连双脚都有些站不稳。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众公敌有种彷佛误入异次元世界的强烈困惑感。 他必须开口问。要是不问,自己就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你们怎么……怎么有办法回收那些炸弹!一共有三百五十颗吶!必须用七辆卡车载运的份量!更何况,你们还不知道那些炸弹到底被运往都内的何处!你们明明只有两个人而已啊!光凭两个人,要如何做到这些事情!」 「谁告诉过你『我们只有两个人』了?」 彼方装模作样地歪过头问道。 「的确,我没有调查机关做为自己的后盾。能够以『我的同伙』这种身分行动的,也只有在这里的冰坂修哉了。然而,就算我没有同伙,但『你依然有很多敌人』,对吧?」 这时,天望甲板的暗处──毫无预警地传来一声枪响。 「!」 飞过来的子弹唐突地打穿大众公敌手中的平板电脑。 遭到破坏的平板电脑从他的手中摔落地面。 随著缓缓的拍手声,一名坐在黑暗之中的男子从长椅上起身。 不知何时便坐在那里的他,从暗处现身于夜景映入室内的光亮中。 对方是个身穿高级西装,相貌看起来十分有魄力的中年男子。 他配戴著看起来相当昂贵的金表,脖子上缠绕著花色鲜艳的丝巾。男子单手握著枪口仍窜出一缕硝烟的手枪,和掌声一同现身。大众公敌认识这名男子。 「你是东刃会老大半藤元介……!」 「我说,你至今好像做了不少把我们看扁的行为嘛,大众公敌先生?」 现身的男子,是管辖血盟团的高层组织,亦即关东两大势力的黑道集团之一的领袖──半藤元介。 看到神情宛如丧家之犬的大众公敌,半藤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彼方没有望向半藤,只是继续向大众公敌说明: 「在你的指示下,血盟团制造了大量的枪炮弹药和炸弹。然而,你们没有能够制造火药的原料。只有这样东西,必须透过以列印机生产以外的方式入手。」 说著,彼方将双手插入自己的口袋。 然后慢慢走近大众公敌。 「足以打造出为数庞大的枪炮弹药的火药──走私这种东西的话,一定马上会被海上保安厅之类的调查机关逮个正著。国外管道不能用的话,就只能仰赖国内了。必须从原本便贮藏著大量火药的地方入手。但这样的场所非常有限。」 天望甲板的暗处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其他身影。 彷佛要将大众公敌团团围住的这些人,手上清一色握著手枪。 他想必马上就会发现这些人都是半藤的部下了吧。彼方于是继续说道: 「而东刃会正是囤积了血盟团迫切需求的火药量的组织。身为领导人的大众公敌拥有雄厚的资金,所以,想要买到所需份量的火药,应该不成问题。然而,东刃会能够允许旗下组织持有如此大量的火药吗?除了这个问题以外,面对购入大量火药的血盟团,他们想必会确认『真正的用途』。倘若东刃会在得知你们的目的之后,仍允诺将火药卖给你们,就等于是表态支持你们的恐怖攻击行动。对东刃会而言,这是一笔完全不划算的交易。我个人认为,他们不可能答应贩卖火药给你们。」 或许是被彼方说中了吧,大众公敌露出愤恨咬牙的表情。 「城堡询问火药的来源时,板仓说他是跟熟人『借用了』一些回来。我想,他的意思应该是『偷来的』才对吧。虽然调查机关判断东刃会在背后支援血盟团的恐怖攻击行动,但实际上,东刃会只是无端被卷入的受害者。」 彼方在距离大众公敌极近的位置停下脚步。两人互瞪著对方,让对话停了下来。 这时,半藤接著开口: 「真的让人笑不出来啊。为了监视血盟团而派过去的板仓,没想到竟然被你用钱钓走,然后背叛了我们。因为他内神通外鬼的行为,我们的火药库几乎被搜刮一空吶。」 半藤从怀里取出菸盒,一边打开一边继续说道: 「这就是俗话说的养老鼠咬布袋吧。损 失了大量火药的东刃会,在其他帮派眼中颜面尽失。而且,还有些蠢货以为我们的势力会因此衰败,就打算主动挑衅,开始在我们的地盘里作乱呢。」 看到半藤叼起香菸,一旁的部下连忙掏出打火机为他点火。 「然后呢,这位小哥登场了。」 看似心情还不错的半藤带著微笑望向彼方。 「简直让我目瞪口呆啊。他竟然提著叛徒板仓的『脑袋』,直接杀到我们帮派据点的正门前,然后闯进来说要跟老大谈判。看到如此猖狂的家伙现身,我真是打从内心感动不已吶。这种有前途的家伙,我岂能将他撵出去呢?」 半藤看起来相当中意彼方的样子。然而,原本面带微笑的他,这时突然收起笑容,转而对大众公敌露出宛如鲨鱼般凶恶的眼神。 「原本只是因为对他感兴趣,所以就听这位小哥说了几句。没想到他提供的消息还真是耐人寻味啊。你跟血盟团的那群小鬼在都内开车到处跑,然后随意滥用从东刃会偷来的东西?之前,我们一直不知道你们把东西藏在哪里,但只要得知你们打算把它们运到哪儿去,就可以守株待兔了吧?」 「怎么可能!你们是知道炸弹运送的目的地,然后在半路埋伏吗!」 回答大众公敌这个诧异不已的提问的人,不是半藤,而是彼方。 「这并不困难。只要从你的观点出发,『像你那样』选择对象就好了。既然炸弹只有三百五十颗,就表示目标最多三百五十人。被你选择做为杀害对象的,只有从诺德取得的『目标名单』里头的人,亦即透过诺德的伺服器来上网的用户。」 彼方毫不留情地继续淡淡说明: 「针对这些名单,我以如下的条件来锁定人选──住在晴空塔的电波传送范围之内的人、至今已经数度收看你的实况转播的人。而每次都会刻意留言的人,被选中的可能性就更高。一如你所做的,我从名单里头选出了恶劣至极的一群混蛋。」 「……!」 「放在血盟团作战据点的那些纸箱,是宅配业者的东西吧。我推测团员们是伪装成宅配业者,将货物配送到那些观众的家中。只要他们是以『运完一家再去下一家』的方式运送炸弹,那么,在极有可能被你选上的观众的家门口等待,团员们迟早会现身。」 「我出动了帮派里的所有人,要他们分头去埋伏,结果就手到擒来啦。被抓到的那些人,我之后会再好~好地教训他们一番。当然,你也一起。」 「就是这么一回事。至于已经送达的炸弹,只要在逮捕团员后逼问他们下落就行了。」 计画被彼方和半藤一一道破之后,这次真的是大众公敌彻底败北了。 明白一切都已经泡汤的他,只能伫立在原地,无力地垂下头来。 垂在身体两侧的双臂,感觉比以往都要来得沉重。 不只是双臂。双脚、头和身体,全都变得沉重无比。 让他有种彷佛全身都被重力强烈扯向地面的错觉。 最后──大众公敌将手中的手枪对准玻璃墙。 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自暴自弃的他,此刻似乎还想再做些什么。 目睹大众公敌的行动,东刃会的部下们急忙同时举枪。 「住手!」 但彼方却开口大声喝阻他们。 部下们个个为此吃了一惊。这时,半藤发出「给这位小哥一点面子吧」的指示。 部下们按照彼方的要求放下枪枝。 随后,大众公敌开始无言地朝玻璃枪开枪。 他不断、不断、不断反覆地扣下扳机。于是玻璃墙开始出现裂痕。 在弹匣被清空的同时,同一处持续遭到射击的强化玻璃,终于应声碎裂。 玻璃碎片向外洒落。强风刮进此刻和外头打通的位置。天望甲板内部瞬间充满流动的风,导览手册等较轻的纸类跟著漫天飞舞起来。大众公敌凝视著强风吹进来的方向,开口朝彼方问道: 「……你为什么要阻止他们杀了我?」 「我没有亲切到会刻意动手杀掉一心求死的人。」 面对没有转头望向自己的大众公敌,彼方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打从开始犯案的时候,你就已经抱持著一死的决心了吧。倘若计画成功,就继续进行杀戮,倘若计画失败,就自行赴死。从一开始,你便等同于自暴自弃的死人。像这样没有退路、也不可能继续遂行计画的情况下,你已经没有活著的理由了。」 「你允许我求死吗……呵呵。在你的面前,我简直是一丝不挂的孩子吶。」 语毕,大众公敌开始缓缓走向玻璃碎裂处。 抵达窗边的时候,他转身面对彼方开口: 「我有时会这么想……让我想要从这个世上抹杀的那些大众公敌,或许并不是以他人的不幸为乐的卑劣存在。他们只是未能发现身边无可取代的事物,然后在无意间践踏了那些事物的『毫无自觉之恶』。」 「……」 「而我自己,一定也是这样的存在之一。」 语毕,大众公敌朝彼方问道: 「请告诉我。」 开口询问的异样面容上带著微笑,以及温热的泪水。 「你们为什么愿意留在这个满是怪物的世界里呢?」 被强风吹抚著浏海和夹克衣领的彼方回答: 「正因为这是个遍布怪物的残酷世界,才会希望自己能留下来,守护在某人身边。」 「……」 「珍惜之人是否还在自己的身旁──我和你的不同之处仅在于此。宛如一张纸那样单薄的差异。我和你差不了多少。都只是充斥在这个世界各处的大众公敌罢了。」 这或许就是彼方的温柔吧。 有著异样外貌的男子似乎很满足这样的答案。 「那么,你绝不能放开珍惜之人的手。从出生到死亡的这段期间,能够让我们珍惜的存在为数不多。无论陷入多么深邃的黑暗之中,请你都要陪伴在那个人身旁,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因为你跟我不同,不是应该对这个世界绝望的人。」 语毕,大众公敌转身背对彼方,然后纵身跃出窗外──头下脚上往地面坠落。 为了断绝自身性命而向下跳的他,将身子交给在耳边呼啸的狂风。 尖锐的风声让他一度以为自己的鼓膜会被震破。 胸口涌现一种肺部受到挤压的恶心感。 他理应是跃入宝石闪闪发光的海底,但逐渐逼近的,却不是光芒,而是和他本人相呼应的、吞噬视野的一整片压倒性的黑暗。 从三百五十公尺高的楼层坠落地面为止的这段期间,许许多多的回忆在男子脑中轮流浮现。 和妻子相遇的日子。 鼓起所有勇气向她求婚的日子。 最心爱的、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儿出生,人生中最美好的那个日子。 以及露出天使般微笑的女儿,唱给他听的那首令人难以忘怀的歌曲。 「……我回来了……爸爸回来了哟……」 曾几何时,男子又开始哼唱那首歌。 他的眼泪在狂风中雾散,歌声也被风声无情地掩盖。 就算这样也无所谓。因为,每次哼唱这首歌的时候,男子就能感觉女儿陪在他的身旁。 ──花朵盛开的山丘上 在那里休憩的朋友们 ──徐风吹抚 阳光洒落 ──欢喜之心 幸福满溢 ──吾等的欢乐颂响彻…………………… ending 位于东京晴空塔正下方的晴空镇广场,目前被警方封锁起来。 无数闪烁著红色巡逻灯的警车停在周边,身穿防弹背心的警员,个个忙碌地进出以禁止进入的胶带封锁的晴空塔内部。 自称大众公敌的异常人物,预告即将在今晚八点展开恐怖攻击。 稍早之前,他便打算在这座晴空塔的天望甲板采取行动。 同时,为敌方声东击西的假情报深信不疑的官邸危机处理小组,则是完全状况外地在首相官邸展开严密的防卫线。晴空塔没有半点预防措施。已经无人能阻止开始实况转播的公开处刑影片外流,大众公敌即将成就他最后的舞台。 然而,这时候,一名谜样的少年现身了。 在大众公敌上传影片之前,这名少年早一步在网路上公开了自己和他对决的影片。原本殷切期盼大众公敌开始实况转播的观众们,因为实在等不及了,便一窝蜂转往收看少年的影片。 只有背影出现在影片中的谜样少年。 他娓娓道出的惊人推理,逐一点破了大众公敌的行动目的。 而随著这段影片曝光的大众公敌真正的攻击对象,简直令人跌破眼镜。 ……这样的真相,或许为人们带来了某种程度的影响吧。 不可思议的是,今晚,晴空塔附近并没有出现多少看热闹的民众。而媒体似乎也自肃报导行动,相当的安分。尽管有摄影师,却看不到记者。 原本应该兵荒马乱的这个夜晚,却出奇的平静。 抵达现场的理世四处张望,拚命寻找著少年的身影。 气喘吁吁的她,娇小的双肩也跟著起伏。 一心想确认少年安危的她,正打算穿越位于晴空镇广场的喷泉时── 「啊……!」 理世在救护车附近的一张长椅上,发现了正在接受治疗的少年的身影。 那张熟悉的脸上,一如往常地不带任何表情。身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确认少年平安无事后,理世不禁轻抚胸口。抵达这里之前,理世持续在车上紧盯著实况转播的内容。她一直好担心、好担心,担心得不得了。 在治疗结束后,理世朝自己的哥哥走近,然后开口轻唤。 「……彼方。」 发现理世存在的彼方,一语不发地望向她。 他沉默以对的态度一如往常。 然而,理世却感觉今晚的彼方有些不一样。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好担心呢。」 认为这是个好机会的理世,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坦率告诉彼方。 「嗳,彼方。我……不打算辞掉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工作。」 尽管彼方没有出声回答,但理世能猜到他此刻正在思考些什么。 她明白彼方并不希望自己从事这份工作。 「老实说,这次的事件让我觉得很难受。我目睹到许多暴力行为,也见证旁人做出残酷无情的决定。我万万没想到这份工作的内容会如此严苛,也深刻体会到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其他人,是抱著何等觉悟和荣誉感来面对这份工作。然后,如同你所担心的问题……我确实深深地受伤了。关于这点,我不会替自己辩解。」 「……」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我,也会想试著帮忙。跟你或其他人相较之下,我的力量或许相当渺小,可是,我透过这份工作,成功帮上了其他人的忙。这让我十分开心。」 在搜索血盟团的作战据点时,理世所做的地缘剖绘顺利发挥了参考价值。 结果,不只是自己和城堡,甚至连彼方都因此获救。 「……抱歉。」 彼方唐突地开口道歉。 「是我将你拉入这个人心险恶的世界。都是因为我再次出现在你的眼前……你才会无法过著普通人的生活。」 彼方有些悲痛地眯起双眼。 看到他的态度,理世露出微笑予以否定。 「……不是的。你不要再独自承担起一切,然后又一声不响地失踪五年了。」 说著,理世在彼方的身旁坐下。 「如果你还在意五年前那场恐怖攻击事件,我就趁现在跟你说清楚吧。那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一切都是从我开始的。而我,还没有坚强到能够无视事实、装做什么都不知情地活下去。」 虽然嗓音像是在哭泣般微微颤抖,但望向彼方的理世,脸上仍带著笑容。 「所以,希望你能原谅懦弱的我想留在这里跟你一起战斗的想法。从今以后,让我慢慢补偿你过去独自承受的那些痛苦。」 「……」 「要是你又企图自己承担一切,我可不会原谅你。因为你已经不是孤单一人了。你差不多该承认了吧?杀害了一百万人的,是『我们』这对最差劲的兄妹。」 不只是彼方。理世也是共犯。 那个胆小的妹妹现在这么对自己说道。 自己整整五年都避不见面的妹妹,在彼方浑然不觉的时候,坚强地成长了。 彼方沉默地──紧紧将理世拥入怀中。 「呀!」 他以手臂环上理世纤细的腰枝,像是要将她高高抱起一般,两人的身子紧密贴合。 「咦……咦咦?」 突然被紧紧抱住的理世,因为无法理解这个拥抱代表的意义,不禁手足无措起来。 她害羞到连耳朵都红通通的,整个人也发烫到几乎要从头顶冒出蒸气,眼前的世界感觉开始旋转。 「我不会再放开手了。」 彼方在理世的耳畔轻声说道。 他的低喃声……不知是否是错觉,听起来似乎比平时的彼方更脆弱。 「……」 面对哥哥没有直接望向自己的态度,理世微微感到意外。 至今,在理世面前时,彼方总是维持著坚强的哥哥形象。从未说过丧气话的他,一直都站在理世的前方守护她。 但不可思议的是,今晚,哥哥的肩膀看起来有些弱小。 彼方再次开口。 「你不需要到别的地方去。就待在我身旁。」 「……嗯。」 像是为了确认哥哥的温度般,理世也将双手环上彼方的背。 兄妹紧紧相拥。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相信彼此之间的羁绊确实存在。 理世拥著彼方,抬头望向从云朵后方探出头来的月亮,带著微笑说道: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五年后的今天,彼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 day2 20 : 52 ? 「哎呀呀。听城堡的报告内容,我原本以为他们相处得并不好,但现在,这两人看起来感情很融洽呢。该说是和好如初了吗?」 「误会冰释后反而更让感情升温。这不是挺好的吗?」 在长椅上紧紧相拥的男女。一名戴著眼罩的白发老翁,以及身穿白袍的女性,伫立在远处眺望他们的模样。是一如往常的局长狩月和博士二人组。 「唉唉,不过,感觉锋头都被breaker一个人抢光光了吶。」 「这也没办法啊。毕竟我们不能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无视防卫省的命令。你这样的态度是正确的,局长。就算明白首相官邸不是真正的攻击目标,也无法轻易颠覆上头的决策。组织营运就是这么一回事。正因如此,我们才会雇用那种解决问题的能力超出常理的人才,来担任民间顾问啊。」 狩月笑容满面地回应: 「噢,那只是表面上的说词而已呢。对于breaker到底是能够独力完成 多少事情的人才,我也相当有兴趣嘛。毕竟,他是我三顾茅庐招揽进来的人物,你不觉得这次的事件,刚好足以试探他的能力吗?」 听到狩月的发言,明白了什么的博士,表情因诧异而变得僵硬。 「喂喂,难道你是故意拒绝协助他的作战计画吗?」 「呵呵,这点还请你保密喽。虽然无视防卫省的命令也挺有意思的,不过,观察breaker如何解决事件,我觉得更有意思呢。结果也一如我所料,对吧?」 「……你真的是个性超恶劣的反派老头耶。」 「如果你能说成姜是老的辣,我会更高兴喔。」 原本打趣说笑的狩月,这时收起脸上的笑容继续开口: 「不过……这次的事件也跟之前的人质挟持事件一样,留下了巨大的谜团呢。」 「你是指大众公敌的『资金来源』吧?」 「是的。」 狩月以认真的表情肯定博士的回应。 「用来让血盟团允诺协助自己的金额。除此之外,想执行这次的计画,应该各方面都需要大量资金。大众公敌──亦即风间忠雄,究竟是如何取得这笔钜款的?至今,还无法确认资金是从何而来。」 「八成也无法期待警视厅针对这点进行追踪调查了。你等著看吧,到时,这一定又会变成我们的工作。光是要让警界挽回颜面,就够那些刑警忙上好一阵子了。」 「旧式组织的自尊心真的是很麻烦的东西呢。」 「一点都没错。相较之下,内阁情报调查局这种创新的组织,实在是自由又有效率的理想组织呢。」 「站在创办人的立场,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实在满心感激。」 一名男子朝正在交谈的狩月和博士走来。他身穿高级西装,是个有著样貌魄力十足的中年男子。手腕上还配戴著一只金表。 「嗨,这不是狩月老哥吗?好久不见啦。」 以一副熟稔的态度朝狩月攀谈的人,是半藤元介。 亦即东刃会的组头。 「哎呀呀。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你,还真是『凑巧』吶,半藤先生。」 「就是啊。我晚上出来吹吹风,结果『凑巧』发现这场骚动,所以跑过来看热闹。」 狩月和半藤面带微笑地应付彼此的问候。 「对了,今晚在网路上引发轩然大波的那支影片。听说就是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啊?」 明明自己当时也在场,半藤却刻意用一无所知的语气开口问道。 「其实,影片里好像出现了几个我们帮派的人吶。听到这个消息,还真是吓了我一跳。不过,幸好他们没做出让他人受伤的举动。不好意思啊,能不能动用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力量,针对那支影片,把我们的成员露脸的部分剪掉呢?我想,你们这次欠我们的人情,应该足以帮这个忙吧?」 「请不用担心,政府不会放任那支影片不管的。等到其他帮派也彻底理解『背叛东刃会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之后,再把影片删除就可以了吧?」 「不愧是局长大人。这么通情达理,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语毕,半藤踏出步伐,从狩月的身旁离开。 但他随后又突然停下脚步,朝狩月开口问道: 「话说回来,内阁情报调查局新雇用的民间顾问之中,好像有个眼神很恶劣的小毛头嘛?我记得他叫breaker是吗?」 「是的。」 「这样啊。能帮我转告他一句吗?要是丢了饭碗,咱们的帮派可以负责照应他。我随时敞开双手欢迎吶。」 「哎呀呀,你也看上他了吗?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把他送给你喔。」 「哈哈。狩月老哥,你真的很擅长挖角一些差劲到极点的混蛋吶。」 面对半藤不知该说是赞赏或侮辱的发言,狩月只是回以悠然的微笑。 ? another day ? 「没……没想到你们原来也跟我同班啊……」 「啊哈……啊哈哈。好巧喔……」 早晨,在教室里撞见彼此的理世和修哉,脸上不约而同出现僵硬的笑容。 这里是叶台高中二年c班的教室。 一如往常地踏进自己的班级教室后,瞥见冰坂修哉出现在里头的理世,不禁为此大吃一惊。 这两个月以来,为了血盟团的问题四处奔波的修哉,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来上学。在相关问题告一段落的现在,他久违地到学校来露脸,结果和理世与城堡撞个正著。 正当理世以僵硬的表情和修哉对望的时候,另一名女学生伸手轻戳她的背。 是说著一口关西腔的眼镜少女大庭雏。 「怎……怎么?理世,原来你认识冰坂同学啊?」 「啊……嗯。算认识吧……」 「不是因为被他找碴或跟踪吧?之前欢迎会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班上也有血盟团的成员吗?要是和他有牵扯,可就不太妙啦。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雏当著修哉的面,光明正大地跟理世咬耳朵。 她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修哉尴尬的反应。 坐在座位上的城堡,则是以懒洋洋的眼神看著三人的互动,然后插嘴说明。 「嗯~修哉之前跟理世的哥哥一起玩过俄罗斯轮盘呢。真要说的话,比起理世,他更像理世哥哥的朋友才对~」 「喂……喂!你的说明也太直接了吧,城堡!」 「什……什么意思啊!『玩俄罗斯轮盘』是某种可疑的犯罪行为的暗号吗!小混混用语我可是一点概念都没有耶!」 「咦~好麻烦喔。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啊哈哈……」 或许是打算放弃说服一头雾水的雏了吧,城堡开始趴下来睡觉。 看著周遭同学的骚动,理世和修哉有些傻眼地相视而笑。 随后,理世回到座位上放下书包。 看来,隶属于血盟团这样的身分背景,替修哉在学校里塑造出「相当危险的不良少年」这样的风评。到处都有学生在远处眺望著难得来上学的他,然后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但实际跟他聊过之后,会发现修哉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子。 感到旁人的误解有些荒谬的理世,不禁笑了出来。 之后,这些误会想必会慢慢化解吧。 理世带著乐观的想法在位子上坐下。 这时,修哉朝她的座位走来。 「……之前受到你们诸多照顾,所以我想来报告一件事。」 修哉露出害臊的笑容,然后以有些落寞的语气接著表示: 「到最后,优希的尸体仍然没有被发现。她或许还活在某个地方,也或许不是这样。既然真相不明,就代表能够再见到她的可能性还是存在著。这种想法或许很傻,不过,我想相信自己还能再跟她见面。」 「这样呀。」 「嗯。为了进行大众公敌的深入调查,血盟团的众多团员都被逮捕了。东刃会也开始严格监管血盟团。所以,我想我们应该又会恢复成以前那样的小集团吧。但我不在乎。这样感觉反而更像我和优希深爱的昔日的血盟团。」 听到自己说著迟迟没有结论的话,修哉轻咳几声来转移话题。 「我……我不是来说这些的。呃……我真的受到你们,还有你哥哥很多照顾。你们不但救了我一命,还帮忙让血盟团恢复原样。这些我再怎么感谢都感谢不完。因为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黑木,所以,我想至少跟身为妹妹的你表达谢意。」 「我会转告他的。」 「虽然是在很糟糕的情况下 相遇,但希望有朝一日能再相见──也帮我这么告诉他吧。」 「嗯。」 听到理世的回应,修哉满足地步回自己的座位。 和煦的春日阳光从窗外照入。 在这个全新的环境里,理世终于感觉自己找到了归属之处。 看著一片浓绿的樱花树在风中摇曳,即将到来的五月,让她内心雀跃不已。 在理世沉浸于安稳祥和的情绪中时,班导踏进了教室里头。 结束起立敬礼的动作后,早上的班会时间开始。 班导站上讲台,迅速结束一早的问候。 「──虽然很突然,但今天要向各位同学介绍一名转学生。」 「……?」 班上的同学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毕竟理世和城堡才刚转学过来。现在又来一名转学生,实在是相当罕见的情况。 教室大门被拉开的同时──那名少年现身了。 修哉和理世也不禁跟著从座位上猛然起身。 「啥啊啊啊!」 「咦咦咦!」 「……哦~」 最后发出惊叹声的人是城堡。 一头剪得像是被狗啃过的凌乱黑发。散发著显而易见的危险气息的漆黑双眸。 他身穿叶台高中的制服,手上拎著看起来跟本人格格不入的书包。 「我叫做黑木彼方。」 理世整个人愣在原地。而修哉大概是一口气回想起之前那些惊耸过往了吧,他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彼方似乎是沿用了卧底调查那时捏造的身分。明明比较年长,却装成和理世等人同龄的学生。总之,可想而知的是,接下来的学园生活恐怕不会太平静了。然而,理世的内心却不可思议地涌现一种莫名的期待。 这样的未来还不赖。 接下来,一切一定都会很顺利。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预感吧。理世感觉心情舒畅无比。 后记 正当我在第一集的相关作业结束后,盘算著「好~接下来就认真来写第二集吧~」的时候。 我任职的公司所推行的某个专案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情况,于是,我跟著被卷入了地狱。这就是技术人员无法避免的宿命吧。 所以,直到第二集出版为止,中间隔了好一段空白的时间。那么,藉口就说到这里吧! 好久不见,我是兔月! 虽然不知道各位会在什么时间点阅读这篇后记,但我接下来就以各位已经看完本篇为前提来聊聊吧。 哎呀呀,《破除者》第二集也不输给第一集,都著重于坏人的部分。像我这般善良的作者(?),想要描写坏人,实在挺辛苦的呢!为了学习「邪恶的心」,我做了不少努力。例如半夜在街上徘徊,然后被巡逻员警抓去问话,或是不把杯装泡面的汤喝完就直接扔掉等等。 我透过每天执行小奸小恶的行为,实际体验了坏人的心情和行动。或许这些渺小的恶行确实起了作用吧。这次,我很自满地认为自己有成功赋予本书中的登场人物一颗出色的「邪恶的心」。这方面不知道各位读者觉得如何? 回顾本书后,我想在这里闲聊一下。 如果被问到「犯罪者是什么」,大家会怎么回答呢? 被称为犯罪学之父的义大利精神科医师龙勃罗梭。 在他做过的犯罪实证研究中,将特定集团区分成「实验组」和「对照组」,再统计这两个群体之间的差异,是最主流的调查做法。 我们姑且先忽略这些艰涩的内容吧。 龙勃罗梭希望能将全世界的人分成「犯罪者集团」和「非犯罪者集团」,并加以比较。不过,这种做法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所谓的犯罪者究竟是指什么样的人」这点,世间并没有确实的定义。 应该被归类在犯罪者集团之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遭到收监服刑的人吗? 这些人因为犯罪,所以必须接受被关进监狱的刑罚。然而,倘若他们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在期满出狱之后,也未曾再次犯罪,这样还能算是犯罪者吗?一度犯下罪行的人,是否一辈子都会是犯罪者呢?换个观点来看,待在监狱里的人,或许的确是犯罪者没错,然而,在监狱外头,或许也有未被逮捕的犯罪者存在于社会上。 不是只有监狱收容的人算得上是犯罪者,而想从社会人群中分类出未被遭到逮捕的犯罪者,也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我们无法以外观或生理特徵来定义一名「犯罪者」。关于该如何把社会上的人区分成「犯罪者」和「非犯罪者」,一直是让龙勃罗梭苦恼不已的问题。 有著异样容貌的恐怖分子──大众公敌。 在本书登场的他,认为「祈祷他人遭遇不幸,并以此为乐」的人,正是真正的罪人。从某方面来看,这或许是他对龙勃罗梭的疑问所做出的回答吧。也就是说,真正的犯罪者,就是拥有上述想法的人。 倘若有著异样外貌的他是「和犯罪者战斗的正义之士」,那么,在本书中和大众公敌对峙的所有人,或许就不是正义,而是「邪恶」的一方了。 这样不是挺不错的吗! 这是一部描写恶势力与恶势力之间的战斗的作品。双方各自以名为「个人正义」之恶和对方较劲,高傲地认为自己才是正确那一方的怪物们,不断持续著符合自身形象的恶行。 在本故事的最后,各位感受到的是什么呢? 是否有感受到「什么是恶」? 希望各位能够加倍珍惜这样的想法。 在最后的部分,请让我一如往常地发表谢辞。 为了让本书出版而尽心尽力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能听到负责绘制插画的ニリツ大人表示「我好喜欢城堡!」这样令人开心的意见,是身为作者最大的福气了。真的非常感谢您流畅、帅气又带点情色味道的插图! 还有选择了本书的各位读者。 应该是从第一集就对本作产生兴趣的读者占了多数吧。各位是让我最感激的存在。倘若这部拙作能为各位的人生带来小小的乐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衷心期盼能在下一部作品中和各位再会。 兔月 正当我在第一集的相关作业结束后,盘算著「好~接下来就认真来写第二集吧~」的时候。 我任职的公司所推行的某个专案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情况,于是,我跟著被卷入了地狱。这就是技术人员无法避免的宿命吧。 所以,直到第二集出版为止,中间隔了好一段空白的时间。那么,藉口就说到这里吧! 好久不见,我是兔月! 虽然不知道各位会在什么时间点阅读这篇后记,但我接下来就以各位已经看完本篇为前提来聊聊吧。 哎呀呀,《破除者》第二集也不输给第一集,都著重于坏人的部分。像我这般善良的作者(?),想要描写坏人,实在挺辛苦的呢!为了学习「邪恶的心」,我做了不少努力。例如半夜在街上徘徊,然后被巡逻员警抓去问话,或是不把杯装泡面的汤喝完就直接扔掉等等。 我透过每天执行小奸小恶的行为,实际体验了坏人的心情和行动。或许这些渺小的恶行确实起了作用吧。这次,我很自满地认为自己有成功赋予本书中的登场人物一颗出色的「邪恶的心」。这方面不知道各位读者觉得如何? 回顾本书后,我想在这里闲聊一下。 如果被问到「犯罪者是什么」,大家会怎么回答呢? 被称为犯罪学之父的义大利精神科医师龙勃罗梭。 在他做过的犯罪实证研究中,将特定集团区分成「实验组」和「对照组」,再统计这两个群体之间的差异,是最主流的调查做法。 我们姑且先忽略这些艰涩的内容吧。 龙勃罗梭希望能将全世界的人分成「犯罪者集团」和「非犯罪者集团」,并加以比较。不过,这种做法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所谓的犯罪者究竟是指什么样的人」这点,世间并没有确实的定义。 应该被归类在犯罪者集团之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遭到收监服刑的人吗? 这些人因为犯罪,所以必须接受被关进监狱的刑罚。然而,倘若他们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在期满出狱之后,也未曾再次犯罪,这样还能算是犯罪者吗?一度犯下罪行的人,是否一辈子都会是犯罪者呢?换个观点来看,待在监狱里的人,或许的确是犯罪者没错,然而,在监狱外头,或许也有未被逮捕的犯罪者存在于社会上。 不是只有监狱收容的人算得上是犯罪者,而想从社会人群中分类出未被遭到逮捕的犯罪者,也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我们无法以外观或生理特徵来定义一名「犯罪者」。关于该如何把社会上的人区分成「犯罪者」和「非犯罪者」,一直是让龙勃罗梭苦恼不已的问题。 有著异样容貌的恐怖分子──大众公敌。 在本书登场的他,认为「祈祷他人遭遇不幸,并以此为乐」的人,正是真正的罪人。从某方面来看,这或许是他对龙勃罗梭的疑问所做出的回答吧。也就是说,真正的犯罪者,就是拥有上述想法的人。 倘若有著异样外貌的他是「和犯罪者战斗的正义之士」,那么,在本书中和大众公敌对峙的所有人,或许就不是正义,而是「邪恶」的一方了。 这样不是挺不错的吗! 这是一部描写恶势力与恶势力之间的战斗的作品。双方各自以名为「个人正义」之恶和对方较劲,高傲地认为自己才是正确那一方的怪物们,不断持续著符合自身形象的恶行。 在本故事的最后,各位感受到的是什么呢? 是否有感受到「什么是恶」? 希望各位能够加倍珍惜这样的想法。 在最后的部分,请让我一如往常地发表谢辞。 为了让本书出版而尽心尽力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能听到负责绘制插画的ニリツ大人表示「我好喜欢城堡!」这样令人开心的意见,是身为作者最大的福气了。真的非常感谢您流畅、帅气又带点情色味道的插图! 还有选择了本书的各位读者。 应该是从第一集就对本作产生兴趣的读者占了多数吧。各位是让我最感激的存在。倘若这部拙作能为各位的人生带来小小的乐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衷心期盼能在下一部作品中和各位再会。 兔月 正当我在第一集的相关作业结束后,盘算著「好~接下来就认真来写第二集吧~」的时候。 我任职的公司所推行的某个专案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情况,于是,我跟著被卷入了地狱。这就是技术人员无法避免的宿命吧。 所以,直到第二集出版为止,中间隔了好一段空白的时间。那么,藉口就说到这里吧! 好久不见,我是兔月! 虽然不知道各位会在什么时间点阅读这篇后记,但我接下来就以各位已经看完本篇为前提来聊聊吧。 哎呀呀,《破除者》第二集也不输给第一集,都著重于坏人的部分。像我这般善良的作者(?),想要描写坏人,实在挺辛苦的呢!为了学习「邪恶的心」,我做了不少努力。例如半夜在街上徘徊,然后被巡逻员警抓去问话,或是不把杯装泡面的汤喝完就直接扔掉等等。 我透过每天执行小奸小恶的行为,实际体验了坏人的心情和行动。或许这些渺小的恶行确实起了作用吧。这次,我很自满地认为自己有成功赋予本书中的登场人物一颗出色的「邪恶的心」。这方面不知道各位读者觉得如何? 回顾本书后,我想在这里闲聊一下。 如果被问到「犯罪者是什么」,大家会怎么回答呢? 被称为犯罪学之父的义大利精神科医师龙勃罗梭。 在他做过的犯罪实证研究中,将特定集团区分成「实验组」和「对照组」,再统计这两个群体之间的差异,是最主流的调查做法。 我们姑且先忽略这些艰涩的内容吧。 龙勃罗梭希望能将全世界的人分成「犯罪者集团」和「非犯罪者集团」,并加以比较。不过,这种做法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所谓的犯罪者究竟是指什么样的人」这点,世间并没有确实的定义。 应该被归类在犯罪者集团之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遭到收监服刑的人吗? 这些人因为犯罪,所以必须接受被关进监狱的刑罚。然而,倘若他们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在期满出狱之后,也未曾再次犯罪,这样还能算是犯罪者吗?一度犯下罪行的人,是否一辈子都会是犯罪者呢?换个观点来看,待在监狱里的人,或许的确是犯罪者没错,然而,在监狱外头,或许也有未被逮捕的犯罪者存在于社会上。 不是只有监狱收容的人算得上是犯罪者,而想从社会人群中分类出未被遭到逮捕的犯罪者,也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我们无法以外观或生理特徵来定义一名「犯罪者」。关于该如何把社会上的人区分成「犯罪者」和「非犯罪者」,一直是让龙勃罗梭苦恼不已的问题。 有著异样容貌的恐怖分子──大众公敌。 在本书登场的他,认为「祈祷他人遭遇不幸,并以此为乐」的人,正是真正的罪人。从某方面来看,这或许是他对龙勃罗梭的疑问所做出的回答吧。也就是说,真正的犯罪者,就是拥有上述想法的人。 倘若有著异样外貌的他是「和犯罪者战斗的正义之士」,那么,在本书中和大众公敌对峙的所有人,或许就不是正义,而是「邪恶」的一方了。 这样不是挺不错的吗! 这是一部描写恶势力与恶势力之间的战斗的作品。双方各自以名为「个人正义」之恶和对方较劲,高傲地认为自己才是正确那一方的怪物们,不断持续著符合自身形象的恶行。 在本故事的最后,各位感受到的是什么呢? 是否有感受到「什么是恶」? 希望各位能够加倍珍惜这样的想法。 在最后的部分,请让我一如往常地发表谢辞。 为了让本书出版而尽心尽力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能听到负责绘制插画的ニリツ大人表示「我好喜欢城堡!」这样令人开心的意见,是身为作者最大的福气了。真的非常感谢您流畅、帅气又带点情色味道的插图! 还有选择了本书的各位读者。 应该是从第一集就对本作产生兴趣的读者占了多数吧。各位是让我最感激的存在。倘若这部拙作能为各位的人生带来小小的乐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衷心期盼能在下一部作品中和各位再会。 兔月 正当我在第一集的相关作业结束后,盘算著「好~接下来就认真来写第二集吧~」的时候。 我任职的公司所推行的某个专案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情况,于是,我跟著被卷入了地狱。这就是技术人员无法避免的宿命吧。 所以,直到第二集出版为止,中间隔了好一段空白的时间。那么,藉口就说到这里吧! 好久不见,我是兔月! 虽然不知道各位会在什么时间点阅读这篇后记,但我接下来就以各位已经看完本篇为前提来聊聊吧。 哎呀呀,《破除者》第二集也不输给第一集,都著重于坏人的部分。像我这般善良的作者(?),想要描写坏人,实在挺辛苦的呢!为了学习「邪恶的心」,我做了不少努力。例如半夜在街上徘徊,然后被巡逻员警抓去问话,或是不把杯装泡面的汤喝完就直接扔掉等等。 我透过每天执行小奸小恶的行为,实际体验了坏人的心情和行动。或许这些渺小的恶行确实起了作用吧。这次,我很自满地认为自己有成功赋予本书中的登场人物一颗出色的「邪恶的心」。这方面不知道各位读者觉得如何? 回顾本书后,我想在这里闲聊一下。 如果被问到「犯罪者是什么」,大家会怎么回答呢? 被称为犯罪学之父的义大利精神科医师龙勃罗梭。 在他做过的犯罪实证研究中,将特定集团区分成「实验组」和「对照组」,再统计这两个群体之间的差异,是最主流的调查做法。 我们姑且先忽略这些艰涩的内容吧。 龙勃罗梭希望能将全世界的人分成「犯罪者集团」和「非犯罪者集团」,并加以比较。不过,这种做法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所谓的犯罪者究竟是指什么样的人」这点,世间并没有确实的定义。 应该被归类在犯罪者集团之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遭到收监服刑的人吗? 这些人因为犯罪,所以必须接受被关进监狱的刑罚。然而,倘若他们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在期满出狱之后,也未曾再次犯罪,这样还能算是犯罪者吗?一度犯下罪行的人,是否一辈子都会是犯罪者呢?换个观点来看,待在监狱里的人,或许的确是犯罪者没错,然而,在监狱外头,或许也有未被逮捕的犯罪者存在于社会上。 不是只有监狱收容的人算得上是犯罪者,而想从社会人群中分类出未被遭到逮捕的犯罪者,也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我们无法以外观或生理特徵来定义一名「犯罪者」。关于该如何把社会上的人区分成「犯罪者」和「非犯罪者」,一直是让龙勃罗梭苦恼不已的问题。 有著异样容貌的恐怖分子──大众公敌。 在本书登场的他,认为「祈祷他人遭遇不幸,并以此为乐」的人,正是真正的罪人。从某方面来看,这或许是他对龙勃罗梭的疑问所做出的回答吧。也就是说,真正的犯罪者,就是拥有上述想法的人。 倘若有著异样外貌的他是「和犯罪者战斗的正义之士」,那么,在本书中和大众公敌对峙的所有人,或许就不是正义,而是「邪恶」的一方了。 这样不是挺不错的吗! 这是一部描写恶势力与恶势力之间的战斗的作品。双方各自以名为「个人正义」之恶和对方较劲,高傲地认为自己才是正确那一方的怪物们,不断持续著符合自身形象的恶行。 在本故事的最后,各位感受到的是什么呢? 是否有感受到「什么是恶」? 希望各位能够加倍珍惜这样的想法。 在最后的部分,请让我一如往常地发表谢辞。 为了让本书出版而尽心尽力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能听到负责绘制插画的ニリツ大人表示「我好喜欢城堡!」这样令人开心的意见,是身为作者最大的福气了。真的非常感谢您流畅、帅气又带点情色味道的插图! 还有选择了本书的各位读者。 应该是从第一集就对本作产生兴趣的读者占了多数吧。各位是让我最感激的存在。倘若这部拙作能为各位的人生带来小小的乐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衷心期盼能在下一部作品中和各位再会。 兔月 正当我在第一集的相关作业结束后,盘算著「好~接下来就认真来写第二集吧~」的时候。 我任职的公司所推行的某个专案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情况,于是,我跟著被卷入了地狱。这就是技术人员无法避免的宿命吧。 所以,直到第二集出版为止,中间隔了好一段空白的时间。那么,藉口就说到这里吧! 好久不见,我是兔月! 虽然不知道各位会在什么时间点阅读这篇后记,但我接下来就以各位已经看完本篇为前提来聊聊吧。 哎呀呀,《破除者》第二集也不输给第一集,都著重于坏人的部分。像我这般善良的作者(?),想要描写坏人,实在挺辛苦的呢!为了学习「邪恶的心」,我做了不少努力。例如半夜在街上徘徊,然后被巡逻员警抓去问话,或是不把杯装泡面的汤喝完就直接扔掉等等。 我透过每天执行小奸小恶的行为,实际体验了坏人的心情和行动。或许这些渺小的恶行确实起了作用吧。这次,我很自满地认为自己有成功赋予本书中的登场人物一颗出色的「邪恶的心」。这方面不知道各位读者觉得如何? 回顾本书后,我想在这里闲聊一下。 如果被问到「犯罪者是什么」,大家会怎么回答呢? 被称为犯罪学之父的义大利精神科医师龙勃罗梭。 在他做过的犯罪实证研究中,将特定集团区分成「实验组」和「对照组」,再统计这两个群体之间的差异,是最主流的调查做法。 我们姑且先忽略这些艰涩的内容吧。 龙勃罗梭希望能将全世界的人分成「犯罪者集团」和「非犯罪者集团」,并加以比较。不过,这种做法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所谓的犯罪者究竟是指什么样的人」这点,世间并没有确实的定义。 应该被归类在犯罪者集团之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遭到收监服刑的人吗? 这些人因为犯罪,所以必须接受被关进监狱的刑罚。然而,倘若他们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在期满出狱之后,也未曾再次犯罪,这样还能算是犯罪者吗?一度犯下罪行的人,是否一辈子都会是犯罪者呢?换个观点来看,待在监狱里的人,或许的确是犯罪者没错,然而,在监狱外头,或许也有未被逮捕的犯罪者存在于社会上。 不是只有监狱收容的人算得上是犯罪者,而想从社会人群中分类出未被遭到逮捕的犯罪者,也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我们无法以外观或生理特徵来定义一名「犯罪者」。关于该如何把社会上的人区分成「犯罪者」和「非犯罪者」,一直是让龙勃罗梭苦恼不已的问题。 有著异样容貌的恐怖分子──大众公敌。 在本书登场的他,认为「祈祷他人遭遇不幸,并以此为乐」的人,正是真正的罪人。从某方面来看,这或许是他对龙勃罗梭的疑问所做出的回答吧。也就是说,真正的犯罪者,就是拥有上述想法的人。 倘若有著异样外貌的他是「和犯罪者战斗的正义之士」,那么,在本书中和大众公敌对峙的所有人,或许就不是正义,而是「邪恶」的一方了。 这样不是挺不错的吗! 这是一部描写恶势力与恶势力之间的战斗的作品。双方各自以名为「个人正义」之恶和对方较劲,高傲地认为自己才是正确那一方的怪物们,不断持续著符合自身形象的恶行。 在本故事的最后,各位感受到的是什么呢? 是否有感受到「什么是恶」? 希望各位能够加倍珍惜这样的想法。 在最后的部分,请让我一如往常地发表谢辞。 为了让本书出版而尽心尽力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能听到负责绘制插画的ニリツ大人表示「我好喜欢城堡!」这样令人开心的意见,是身为作者最大的福气了。真的非常感谢您流畅、帅气又带点情色味道的插图! 还有选择了本书的各位读者。 应该是从第一集就对本作产生兴趣的读者占了多数吧。各位是让我最感激的存在。倘若这部拙作能为各位的人生带来小小的乐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衷心期盼能在下一部作品中和各位再会。 兔月 正当我在第一集的相关作业结束后,盘算著「好~接下来就认真来写第二集吧~」的时候。 我任职的公司所推行的某个专案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情况,于是,我跟著被卷入了地狱。这就是技术人员无法避免的宿命吧。 所以,直到第二集出版为止,中间隔了好一段空白的时间。那么,藉口就说到这里吧! 好久不见,我是兔月! 虽然不知道各位会在什么时间点阅读这篇后记,但我接下来就以各位已经看完本篇为前提来聊聊吧。 哎呀呀,《破除者》第二集也不输给第一集,都著重于坏人的部分。像我这般善良的作者(?),想要描写坏人,实在挺辛苦的呢!为了学习「邪恶的心」,我做了不少努力。例如半夜在街上徘徊,然后被巡逻员警抓去问话,或是不把杯装泡面的汤喝完就直接扔掉等等。 我透过每天执行小奸小恶的行为,实际体验了坏人的心情和行动。或许这些渺小的恶行确实起了作用吧。这次,我很自满地认为自己有成功赋予本书中的登场人物一颗出色的「邪恶的心」。这方面不知道各位读者觉得如何? 回顾本书后,我想在这里闲聊一下。 如果被问到「犯罪者是什么」,大家会怎么回答呢? 被称为犯罪学之父的义大利精神科医师龙勃罗梭。 在他做过的犯罪实证研究中,将特定集团区分成「实验组」和「对照组」,再统计这两个群体之间的差异,是最主流的调查做法。 我们姑且先忽略这些艰涩的内容吧。 龙勃罗梭希望能将全世界的人分成「犯罪者集团」和「非犯罪者集团」,并加以比较。不过,这种做法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所谓的犯罪者究竟是指什么样的人」这点,世间并没有确实的定义。 应该被归类在犯罪者集团之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遭到收监服刑的人吗? 这些人因为犯罪,所以必须接受被关进监狱的刑罚。然而,倘若他们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在期满出狱之后,也未曾再次犯罪,这样还能算是犯罪者吗?一度犯下罪行的人,是否一辈子都会是犯罪者呢?换个观点来看,待在监狱里的人,或许的确是犯罪者没错,然而,在监狱外头,或许也有未被逮捕的犯罪者存在于社会上。 不是只有监狱收容的人算得上是犯罪者,而想从社会人群中分类出未被遭到逮捕的犯罪者,也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我们无法以外观或生理特徵来定义一名「犯罪者」。关于该如何把社会上的人区分成「犯罪者」和「非犯罪者」,一直是让龙勃罗梭苦恼不已的问题。 有著异样容貌的恐怖分子──大众公敌。 在本书登场的他,认为「祈祷他人遭遇不幸,并以此为乐」的人,正是真正的罪人。从某方面来看,这或许是他对龙勃罗梭的疑问所做出的回答吧。也就是说,真正的犯罪者,就是拥有上述想法的人。 倘若有著异样外貌的他是「和犯罪者战斗的正义之士」,那么,在本书中和大众公敌对峙的所有人,或许就不是正义,而是「邪恶」的一方了。 这样不是挺不错的吗! 这是一部描写恶势力与恶势力之间的战斗的作品。双方各自以名为「个人正义」之恶和对方较劲,高傲地认为自己才是正确那一方的怪物们,不断持续著符合自身形象的恶行。 在本故事的最后,各位感受到的是什么呢? 是否有感受到「什么是恶」? 希望各位能够加倍珍惜这样的想法。 在最后的部分,请让我一如往常地发表谢辞。 为了让本书出版而尽心尽力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能听到负责绘制插画的ニリツ大人表示「我好喜欢城堡!」这样令人开心的意见,是身为作者最大的福气了。真的非常感谢您流畅、帅气又带点情色味道的插图! 还有选择了本书的各位读者。 应该是从第一集就对本作产生兴趣的读者占了多数吧。各位是让我最感激的存在。倘若这部拙作能为各位的人生带来小小的乐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衷心期盼能在下一部作品中和各位再会。 兔月 正当我在第一集的相关作业结束后,盘算著「好~接下来就认真来写第二集吧~」的时候。 我任职的公司所推行的某个专案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情况,于是,我跟著被卷入了地狱。这就是技术人员无法避免的宿命吧。 所以,直到第二集出版为止,中间隔了好一段空白的时间。那么,藉口就说到这里吧! 好久不见,我是兔月! 虽然不知道各位会在什么时间点阅读这篇后记,但我接下来就以各位已经看完本篇为前提来聊聊吧。 哎呀呀,《破除者》第二集也不输给第一集,都著重于坏人的部分。像我这般善良的作者(?),想要描写坏人,实在挺辛苦的呢!为了学习「邪恶的心」,我做了不少努力。例如半夜在街上徘徊,然后被巡逻员警抓去问话,或是不把杯装泡面的汤喝完就直接扔掉等等。 我透过每天执行小奸小恶的行为,实际体验了坏人的心情和行动。或许这些渺小的恶行确实起了作用吧。这次,我很自满地认为自己有成功赋予本书中的登场人物一颗出色的「邪恶的心」。这方面不知道各位读者觉得如何? 回顾本书后,我想在这里闲聊一下。 如果被问到「犯罪者是什么」,大家会怎么回答呢? 被称为犯罪学之父的义大利精神科医师龙勃罗梭。 在他做过的犯罪实证研究中,将特定集团区分成「实验组」和「对照组」,再统计这两个群体之间的差异,是最主流的调查做法。 我们姑且先忽略这些艰涩的内容吧。 龙勃罗梭希望能将全世界的人分成「犯罪者集团」和「非犯罪者集团」,并加以比较。不过,这种做法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所谓的犯罪者究竟是指什么样的人」这点,世间并没有确实的定义。 应该被归类在犯罪者集团之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遭到收监服刑的人吗? 这些人因为犯罪,所以必须接受被关进监狱的刑罚。然而,倘若他们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在期满出狱之后,也未曾再次犯罪,这样还能算是犯罪者吗?一度犯下罪行的人,是否一辈子都会是犯罪者呢?换个观点来看,待在监狱里的人,或许的确是犯罪者没错,然而,在监狱外头,或许也有未被逮捕的犯罪者存在于社会上。 不是只有监狱收容的人算得上是犯罪者,而想从社会人群中分类出未被遭到逮捕的犯罪者,也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我们无法以外观或生理特徵来定义一名「犯罪者」。关于该如何把社会上的人区分成「犯罪者」和「非犯罪者」,一直是让龙勃罗梭苦恼不已的问题。 有著异样容貌的恐怖分子──大众公敌。 在本书登场的他,认为「祈祷他人遭遇不幸,并以此为乐」的人,正是真正的罪人。从某方面来看,这或许是他对龙勃罗梭的疑问所做出的回答吧。也就是说,真正的犯罪者,就是拥有上述想法的人。 倘若有著异样外貌的他是「和犯罪者战斗的正义之士」,那么,在本书中和大众公敌对峙的所有人,或许就不是正义,而是「邪恶」的一方了。 这样不是挺不错的吗! 这是一部描写恶势力与恶势力之间的战斗的作品。双方各自以名为「个人正义」之恶和对方较劲,高傲地认为自己才是正确那一方的怪物们,不断持续著符合自身形象的恶行。 在本故事的最后,各位感受到的是什么呢? 是否有感受到「什么是恶」? 希望各位能够加倍珍惜这样的想法。 在最后的部分,请让我一如往常地发表谢辞。 为了让本书出版而尽心尽力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能听到负责绘制插画的ニリツ大人表示「我好喜欢城堡!」这样令人开心的意见,是身为作者最大的福气了。真的非常感谢您流畅、帅气又带点情色味道的插图! 还有选择了本书的各位读者。 应该是从第一集就对本作产生兴趣的读者占了多数吧。各位是让我最感激的存在。倘若这部拙作能为各位的人生带来小小的乐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衷心期盼能在下一部作品中和各位再会。 兔月 正当我在第一集的相关作业结束后,盘算著「好~接下来就认真来写第二集吧~」的时候。 我任职的公司所推行的某个专案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情况,于是,我跟著被卷入了地狱。这就是技术人员无法避免的宿命吧。 所以,直到第二集出版为止,中间隔了好一段空白的时间。那么,藉口就说到这里吧! 好久不见,我是兔月! 虽然不知道各位会在什么时间点阅读这篇后记,但我接下来就以各位已经看完本篇为前提来聊聊吧。 哎呀呀,《破除者》第二集也不输给第一集,都著重于坏人的部分。像我这般善良的作者(?),想要描写坏人,实在挺辛苦的呢!为了学习「邪恶的心」,我做了不少努力。例如半夜在街上徘徊,然后被巡逻员警抓去问话,或是不把杯装泡面的汤喝完就直接扔掉等等。 我透过每天执行小奸小恶的行为,实际体验了坏人的心情和行动。或许这些渺小的恶行确实起了作用吧。这次,我很自满地认为自己有成功赋予本书中的登场人物一颗出色的「邪恶的心」。这方面不知道各位读者觉得如何? 回顾本书后,我想在这里闲聊一下。 如果被问到「犯罪者是什么」,大家会怎么回答呢? 被称为犯罪学之父的义大利精神科医师龙勃罗梭。 在他做过的犯罪实证研究中,将特定集团区分成「实验组」和「对照组」,再统计这两个群体之间的差异,是最主流的调查做法。 我们姑且先忽略这些艰涩的内容吧。 龙勃罗梭希望能将全世界的人分成「犯罪者集团」和「非犯罪者集团」,并加以比较。不过,这种做法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所谓的犯罪者究竟是指什么样的人」这点,世间并没有确实的定义。 应该被归类在犯罪者集团之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遭到收监服刑的人吗? 这些人因为犯罪,所以必须接受被关进监狱的刑罚。然而,倘若他们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在期满出狱之后,也未曾再次犯罪,这样还能算是犯罪者吗?一度犯下罪行的人,是否一辈子都会是犯罪者呢?换个观点来看,待在监狱里的人,或许的确是犯罪者没错,然而,在监狱外头,或许也有未被逮捕的犯罪者存在于社会上。 不是只有监狱收容的人算得上是犯罪者,而想从社会人群中分类出未被遭到逮捕的犯罪者,也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我们无法以外观或生理特徵来定义一名「犯罪者」。关于该如何把社会上的人区分成「犯罪者」和「非犯罪者」,一直是让龙勃罗梭苦恼不已的问题。 有著异样容貌的恐怖分子──大众公敌。 在本书登场的他,认为「祈祷他人遭遇不幸,并以此为乐」的人,正是真正的罪人。从某方面来看,这或许是他对龙勃罗梭的疑问所做出的回答吧。也就是说,真正的犯罪者,就是拥有上述想法的人。 倘若有著异样外貌的他是「和犯罪者战斗的正义之士」,那么,在本书中和大众公敌对峙的所有人,或许就不是正义,而是「邪恶」的一方了。 这样不是挺不错的吗! 这是一部描写恶势力与恶势力之间的战斗的作品。双方各自以名为「个人正义」之恶和对方较劲,高傲地认为自己才是正确那一方的怪物们,不断持续著符合自身形象的恶行。 在本故事的最后,各位感受到的是什么呢? 是否有感受到「什么是恶」? 希望各位能够加倍珍惜这样的想法。 在最后的部分,请让我一如往常地发表谢辞。 为了让本书出版而尽心尽力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能听到负责绘制插画的ニリツ大人表示「我好喜欢城堡!」这样令人开心的意见,是身为作者最大的福气了。真的非常感谢您流畅、帅气又带点情色味道的插图! 还有选择了本书的各位读者。 应该是从第一集就对本作产生兴趣的读者占了多数吧。各位是让我最感激的存在。倘若这部拙作能为各位的人生带来小小的乐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衷心期盼能在下一部作品中和各位再会。 兔月 正当我在第一集的相关作业结束后,盘算著「好~接下来就认真来写第二集吧~」的时候。 我任职的公司所推行的某个专案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情况,于是,我跟著被卷入了地狱。这就是技术人员无法避免的宿命吧。 所以,直到第二集出版为止,中间隔了好一段空白的时间。那么,藉口就说到这里吧! 好久不见,我是兔月! 虽然不知道各位会在什么时间点阅读这篇后记,但我接下来就以各位已经看完本篇为前提来聊聊吧。 哎呀呀,《破除者》第二集也不输给第一集,都著重于坏人的部分。像我这般善良的作者(?),想要描写坏人,实在挺辛苦的呢!为了学习「邪恶的心」,我做了不少努力。例如半夜在街上徘徊,然后被巡逻员警抓去问话,或是不把杯装泡面的汤喝完就直接扔掉等等。 我透过每天执行小奸小恶的行为,实际体验了坏人的心情和行动。或许这些渺小的恶行确实起了作用吧。这次,我很自满地认为自己有成功赋予本书中的登场人物一颗出色的「邪恶的心」。这方面不知道各位读者觉得如何? 回顾本书后,我想在这里闲聊一下。 如果被问到「犯罪者是什么」,大家会怎么回答呢? 被称为犯罪学之父的义大利精神科医师龙勃罗梭。 在他做过的犯罪实证研究中,将特定集团区分成「实验组」和「对照组」,再统计这两个群体之间的差异,是最主流的调查做法。 我们姑且先忽略这些艰涩的内容吧。 龙勃罗梭希望能将全世界的人分成「犯罪者集团」和「非犯罪者集团」,并加以比较。不过,这种做法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所谓的犯罪者究竟是指什么样的人」这点,世间并没有确实的定义。 应该被归类在犯罪者集团之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遭到收监服刑的人吗? 这些人因为犯罪,所以必须接受被关进监狱的刑罚。然而,倘若他们在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在期满出狱之后,也未曾再次犯罪,这样还能算是犯罪者吗?一度犯下罪行的人,是否一辈子都会是犯罪者呢?换个观点来看,待在监狱里的人,或许的确是犯罪者没错,然而,在监狱外头,或许也有未被逮捕的犯罪者存在于社会上。 不是只有监狱收容的人算得上是犯罪者,而想从社会人群中分类出未被遭到逮捕的犯罪者,也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我们无法以外观或生理特徵来定义一名「犯罪者」。关于该如何把社会上的人区分成「犯罪者」和「非犯罪者」,一直是让龙勃罗梭苦恼不已的问题。 有著异样容貌的恐怖分子──大众公敌。 在本书登场的他,认为「祈祷他人遭遇不幸,并以此为乐」的人,正是真正的罪人。从某方面来看,这或许是他对龙勃罗梭的疑问所做出的回答吧。也就是说,真正的犯罪者,就是拥有上述想法的人。 倘若有著异样外貌的他是「和犯罪者战斗的正义之士」,那么,在本书中和大众公敌对峙的所有人,或许就不是正义,而是「邪恶」的一方了。 这样不是挺不错的吗! 这是一部描写恶势力与恶势力之间的战斗的作品。双方各自以名为「个人正义」之恶和对方较劲,高傲地认为自己才是正确那一方的怪物们,不断持续著符合自身形象的恶行。 在本故事的最后,各位感受到的是什么呢? 是否有感受到「什么是恶」? 希望各位能够加倍珍惜这样的想法。 在最后的部分,请让我一如往常地发表谢辞。 为了让本书出版而尽心尽力的各位,我在此致上最深的感谢。能听到负责绘制插画的ニリツ大人表示「我好喜欢城堡!」这样令人开心的意见,是身为作者最大的福气了。真的非常感谢您流畅、帅气又带点情色味道的插图! 还有选择了本书的各位读者。 应该是从第一集就对本作产生兴趣的读者占了多数吧。各位是让我最感激的存在。倘若这部拙作能为各位的人生带来小小的乐趣,就是我莫大的幸福。衷心期盼能在下一部作品中和各位再会。 兔月 prologue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charles 录入:charles 倾盆大雨。 不同于被猛烈暑气笼罩的白昼,今晚很不巧地下起雨来。 在太阳西沉后开始降温的空气,加上纷落的豆大雨点,缓缓将宛如蒸笼的夏夜转化成宜人的温度。因为气温下降,车里的空调从刚才便关上了。 回响于车内的,只有广播节目稀松平常的闲聊,以及不停敲打著车身的激烈雨声。 「唉~话说回来,今晚的雨还真大耶~前辈。」 新上任的警员布濑坐在副驾驶座上,眺望著警车窗外喃喃说道。 身为前辈警官的室伏没有望向他,一边开车一边微笑回应: 「也多亏这场雨,我们不用开冷气啦。气温这么凉爽,不是很走运的事吗?」 随后,室伏又以多了几分调侃的笑容补上一句: 「但换个角度想想,夜晚的山路再加上滂沱大雨,让视线变得奇差无比。这也可以说是最恶劣的状况呢。」 这两人所乘坐的警车,正在几乎没有任何路灯的幽暗山路上行进。 这条铺设于山间的道路十分蜿蜒曲折,周遭还被茂盛的大片草木包围著,让视线已经不够清晰的夜路更添一层黑暗。唯一照亮路面的,就只有车头灯的光线。再加上这条路又窄得几乎无法同时让两辆车通行,著实让人吃不消。大雨会使视线变差,也会让车子容易打滑,对驾驶而言,可说是糟糕透顶的行车环境。 布濑对室伏的紧绷浑然不觉,只是一脸乏味地靠在椅背上再次轻声开口: 「我一直在想……来这种人迹罕至的偏乡山路巡逻,真的有意义吗?这里不会有强盗出没,也不会有醉汉倒在路上啊。我有时会觉得『我们到底在干嘛』呢。」 「哈哈。我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这里毕竟是我们的管区啊。说穿了,警察也是公务员,只能遵守工作上的规定行事。反过来说,比起在市街上巡逻,到这种什么事件都不会发生的乡下来,不是轻松多了吗?光是坐警车兜风,就有薪水可领──这样想的话,就会觉得自己赚到喽。」 「嗯……这么说也没错啦~」 布濑打了个呵欠,以手抹了抹泛泪的眼角,然后带著一脸爱困的表情,茫然看著不停左右摆动的雨刷。为这样的后辈感到傻眼的室伏脸上浮现苦笑。 『──三十四号。听得见吗?请回报。』 警车内建的无线电系统突然传来呼叫声。 听到突如其来的人声,布濑吓得整个人弹坐起来。 他拿起无线电对讲机,有些慌张地出声回应。 「这边是三十四号。通讯状况正常,请说。」 『附近有人透过室内电话拨打一一○报案。报案者是一名成年男子,他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说是因为有可疑分子出没,希望警方过去巡逻。麻烦你们立刻前往。』 「三十四号收到。已接收报案者的所在位置情报,现在就赶往现场。」 确认汽车导航系统已经自动设定目的地后,室伏将广播关上。 ……怪了。 目的地位于深山中的某处。而且,因为是以室内电话报案,所以对方用的不是手机,而是设置于建筑物里头的话机。如此偏僻的深山里头会有民宅吗?他不记得这里有住著人的聚落。 「嗯……总之,太好啦,布濑。马上就有工作进来了呢。」 「果然还是闲到发慌比较好耶。」 室伏用力踩下警车的油门,全速赶往现场。 前往目的地的途中,两人停止了闲聊。不过……尽管沉默不语,室伏和布濑的脑中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总觉得这个通报怪怪的呢。」 不只是室伏,布濑同样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警车循著导航系统的指示逐渐深入山中。虽说两人平日就执行著巡逻管区的工作,但并不代表他们熟悉管区内的每一个角落。室伏和布濑只能仰赖导航系统,仔细盯著眼前这条未曾走过的雨中山路。 待警车终于抵达目的地之后,目睹眼前光景而脸色发白的布濑喃喃说道: 「……咦……这里是……?」 面对这片出乎意料的景象,室伏和布濑同样说不出话。 汽车导航系统所指示的目的地。 那是一栋弃置于窄小山路旁的破烂日式平房。 建筑物的水泥墙和石子砌成的围墙,已经长满丛生的草木,还因为四处都沾染著土沙,看起来脏兮兮的。屋瓦也零零落落,屋顶上甚至破了好几个洞。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栋废弃住宅,一般人几乎不会有机会靠近这种地方。 布濑战战兢兢地朝身旁的室伏问道: 「是认真的吗……?报案的地点真的在这里……?」 他以微微颤抖的嗓音继续追问。 「……对方是用室内电话报案,但这种废墟里头会有电话线吗……?」 就算没有一一说出口,布濑惨白的表情也足以代表他此刻的心情──这里不可能有人。一定是恶作剧。所以,现在应该马上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才对。 然而……室伏却缓缓拿起手电筒,然后打开车门。 为室伏的行动吃了一惊的布濑连忙叫住他。 「等等,你打算上哪儿去啊,前辈!」 「……我们接获了报案电话。这可能是恶作剧,但也可能是真的有事件发生。还是得去里头确认一下才行。」 「你……你真的要去那里面检查吗……!」 布濑急得双眼泛泪,但他也明白室伏的意见才正确。 沉思片刻后,布濑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了。他粗鲁地拿起无线电对讲机,短短报告了一句「三十四号已抵达现场」。 走入雨中的室伏和布濑拉上雨衣的帽子,并打开手电筒。他们任凭豆大雨点沾湿脸颊,踏入眼前这栋诡异无比的平房里头。 ……这栋废弃平房的玄关没有大门。 位于深处的漆黑空间,让玄关看起来宛如一处洞窟入口。两人朝室内迈开一步,试著用手电筒照亮周遭。看似被长时间弃置于此的各式摆设,在黑暗中缓缓浮现轮廓。出现在眼前的,尽是蒙上厚厚一层灰的老旧家具。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室伏索性在平房里开口吶喊起来。 「晚安,我们是警察!请问这里有人在吗!」 ……一如所料,他没得到任何回应。传入耳中的,就只有不断落在废弃平房的屋顶和墙上的雨声。那通报案电话果然是恶作剧吗?一般来说,恐怕只有这种可能性了。 在室伏这么想的下一刻,布濑突然猛拍他的肩膀。 怎么回事──他转过头,发现布濑脸色苍白地指著脚边开口: 「前辈,请你看看地上……!」 室伏等人目前所在的走廊上,有著类似绳子的东西落在地面。 是一条从墙面穿出来的缆线。 这条缆线在地面宛如蟒蛇般蜿蜒扭曲,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另一头。 「难道是这个家的电话线吗……?」 也就是说,只要顺著这条电话线走,应该就能发现一台室内电话。 或许报案者就在电话旁。 决心找出电话线尽头的室伏和布濑,开始在废弃平房的走廊上前进。每走一步,脚下的地板便传来令人不快的挤压声,让人深怕不小心踏到腐朽的木板,把地上踩穿一个大洞。小心翼翼地前进片刻后,室伏和布濑终于抵达了走廊尽头的房间。电话线似乎一直延伸到这个房间的深处。 「 ……!」 室伏的表情不禁扭曲。他嗅到了某种似曾相识又令人厌恶的气味。 温热的铁锈味。过去,唯一一次奉命前往杀人现场时,室伏曾闻过这种味道。印象中……那是「血腥味」。 这股浓浓的气味再次窜入室伏的鼻腔。 用手电筒的灯光照亮走廊尽头房间深处的瞬间,布濑发出了惨叫声。 「噫……噫噫噫噫噫噫!前辈,那……那是!」 「……!」 室伏不禁哑然。他感觉全身上下猛烈地窜起鸡皮疙瘩,甚至到让自己发疼的程度。 被两人以手电筒照亮的房间正中央有一张床。 上头躺著一名「人类」。他的手脚似乎都被皮带绑在床上而不得动弹。从远处看来,此人有著男性的体格。 他是被谁监禁于此吗? 室伏连忙赶往床边。 但在靠近之后,他的双脚随即因恐惧而僵住。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躺在床上的男性──处于遭到「解剖」的状态。 他从喉头到跨下被人用手术刀垂直剖开,心脏和其他内脏完全暴露在外。仔细一看,这张床的旁边架设了一台类似人工呼吸器的装置,从这台装置延伸出来的数条管线,分别连接至男子的喉咙内部,或是体内器官的后方。难以置信的是,尽管遭到解剖,男子的心脏和肺脏却仍正常运作著。心脏持续著周期固定的跳动,肺脏则是透过管线送过来的空气,反覆地膨胀或缩小。 躺在床上的男子无法说话,只是静静地流著眼泪,然后活著。 这样简直──简直像是被某人「强制延续寿命」一般。 室伏垂下双肩,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这片超脱现实的光景。 慢了几拍才靠过来的布濑,因为反胃而开始剧烈呕吐。 仔细一看,延伸到房里的那条电话线,就接在床旁的一台转盘电话上……意思是,这名男子就是报案者吗?真是个让人完全笑不出来的玩笑。 面对眼前这副令人战栗的光景,室伏和布濑只能茫然杵在原地。 突如其来的一道雷光,让黑暗的室内一瞬间被白光笼罩。 透过剎那间的闪光,两人瞥见了写在房间墙上的「血书」。 「…………生……虚神……?」 彷佛被人匆忙写下,以强烈无比的笔触所记述的诅咒。 室伏无法理解这个名词蕴含的疯狂,只能愣愣地轻声将其念出来。 在逐渐增强、宛如泥水般沉重的雨声笼罩下,两名警员默默伫立在黑暗深渊之中。 第一章 生虚神 七月。逐渐增加热度的太阳,正持续让日本各地升温。 这是所有人都会开始为闷热感哀号的季节。在万里无云的苍穹笼罩下,东京的高楼大厦玻璃窗倒映出蔚蓝天空的色彩。街景在滚烫柏油路面散发出的热气中不停摇曳。无数辆汽车排成一列,在这样的道路上呼啸而过。 一辆漆黑的高级轿车也在这群车阵之中。将驾驶工作交给私人司机,坐在后座的皮革座椅上的,是贵为vip的一对男女。 「……唉,热死人啦。」 其中一名vip一脸烦躁地抱怨起来。她是绑著马尾的黑发女子 眼镜后方藏著一双知性眸子的她,身上是女性套装加白袍的奇妙打扮。坐在女子身旁的另一名vip,则是白发苍苍的年老男子。他露出和女子完全相反的笑容回应: 「因为现在是夏天啊,热也是理所当然的嘛,博士。」 称呼白袍女子为博士的老翁,身穿一袭西装,看起来像个风度翩翩的老绅士。尽管脸上带著温和的表情,遮住一只眼睛的眼罩却给人剽悍的印象。 白发老翁──亦即狩月启造接著说道: 「外头的确是酷热的地狱,但车内开著空调,所以很凉快不是吗?」 「车内的空气再凉爽,从车窗透进来的阳光依旧很刺眼啊。」 「虽然你这么说,不过,这辆车的车窗全都贴上了能隔绝紫外线的黑色隔热纸呢。」 「那就是我个人的感觉问题啦。我觉得很热,所以就是很热。热到令人火大的程度。」 「你真是任性耶。威廉.华兹华斯曾说过一句话:『大自然永远不会背叛热爱它的一颗心。』所以,不要这么暴躁,试著将这股大自然的威力视为必须深爱的东西吧。如果能更放宽心胸去享受夏天,就不会产生烦躁的感觉喽。」 「局长,你还是老样子,总是喜欢滥用别人的名言来讲大道理呢。」 博士对狩月投以挖苦的眼神,然后这么回嘴: 「不过,约翰.莫莱也这么说过喔:『再怎么浩瀚深远的大自然,都只不过是人类悲剧的舞台。』所以,这样的炎炎夏日,也必定是人类的悲剧之一。」 「哎呀,这还真是被将了一军吶。你也愈来愈能言善道喽,博士。」 「毕竟我总是像这样,和伟哉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局长一起行动啊。身为副局长的我,要是无法跟你相抗衡,那还像话吗?」 内阁情报调查局。 集结了日本各都道府县的一般刑警和公安警察之中的菁英分子,为日本第一个情报调查机关。一般情况下,该机构的任务在于收集、分析日本国内外的情报,但除此之外,兼具搜查功能可说是内阁情报调查局的特色。属于政府机构的他们,不但能介入警方所无法处理的高危险性犯罪,或是和国家安全保障相关的事件调查工作,有时还能坐揽全权。 而狩月和博士,便是该组织的双巨头。 随后,这辆高级轿车抵达了新宿一角。 这里是一处占地广大的设施,腹地中还另外座落著数栋大楼。几名身穿制服的自卫官站姿挺拔地守在正门入口。正门旁挂著刻有该设施名称的大型铭板。瞥见上头的名称,不难理解此处戒备森严的理由。 ──防卫省。 为日本的中央省厅之一,成立目的在于确保国家的和平、独立与安全,是国内最大的治安维护机构。即使是能够脱离各官厅独立行动的内阁情报调查局,在发生紧急状况时,仍必须依据总理大臣的指示,成为受防卫省管辖的一个组织。说防卫省是保障国家安全的最高机构,或许也不算夸张。 「不管来几次,这里的空气都莫名充斥著男人的味道,让人喘不过气吶。感觉好像又变得更热了。」 「有这么严重吗?最近这里也增加了很多名女性员工呀。」 「就是有一种无谓的紧绷和严肃感吧。在这种炎炎夏日,这个地方更有种让人不想靠近的独特氛围。既然不管去到哪里都很热,我还宁可像『学生组』那样跑到山里,在树荫下优雅地看书呢。」 听到博士的发言,狩月轻抚自己的胡子,露出温和的微笑。 「参加了高中举办的森林夏令营的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前往山上了吧。体验大自然是很好的一件事。烤肉还有观星是吗?感觉真是青春飞扬啊。不过,想跟年轻的少年少女一起挥洒青春,我觉得你恐怕晚了十几年呢,博士。」 「你这是性骚扰发言喔,局长。也罢,不再年轻的老头子和老太婆,或许比较适合像这样在防卫省看大臣们的脸色吧。」 通过正门警卫处的轿车驶入防卫省内部。 伴随著内容稀松平常的对话,两人随即抵达了目的地那栋大楼外头。 在大楼前方下车后,狩月和博士沉默地并肩站在一起。 后者为刺眼的艳阳眯起双眼,以有些恨恨的语气问道: 「你觉得防卫大臣找我们过来的理由是什么?」 「你应该也已经猜出十之八九了吧?看来,我们只能和他面对面谈谈了。」 「……我实在无法喜欢政治这种东西啊。」 听到狩月像是在打太极的答案,博士以厌烦的语气回应。 狩月拄著拐杖,开始往大楼柜台的方向走去。博士也跟上他的脚步。 自动门敞开,从内部吹出来的沁凉冷风抚过两人的肌肤。 向柜台的自卫官告知预约会面一事后,负责带路的另一名自卫官便来到狩月和博士的面前。他们在对方的带领下,搭电梯来到走廊上铺著红毯的楼层。沿著陈列珍贵艺术品的走廊往前走,最后就能看到防卫大臣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的入口,有著一扇看起来十分厚重的木门。 负责带路的自卫官敲门表示「我把两位带过来了」。接著,室内随即传来「请他们进来」的宏亮嗓音。待自卫官离开,狩月和博士便沉默地入内。 踏入办公室后,迎接他们的是一名坐在私人办公桌前的西装男子。尽管年迈,他的面容看起来仍威风不减。在那身西装之下,还能窥见经过锻炼的健壮身躯。 此人便是防卫大臣千崎。 「来得好,狩月局长。旁边这位是副局长博士吧?」 千崎从桌前起身,走到设置在一旁的会客沙发坐下。 在他的邀请下,狩月和博士也在千崎对面的沙发上就坐。 狩月露出一脸平易近人的微笑,并马上开口这么询问千崎: 「那么,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呢?」 「你觉得呢?」 听到千崎像是在试探自己的回应,狩月不愠不火地立刻答道: 「我想得到的,就只有我们目前正在调查的『岐阜深山监禁事件』了。」 面对若无其事地这么回答的狩月,千崎露出苦笑。 「哼,你还是老样子地直接了当吶。不过,我也喜欢开门见山地说话。」 「那么,请容我继续切入正题吧。」 明白千崎有意催促自己说下去,狩月开始说明。 「两天前,警方在位于岐阜县深山的某间废弃平房中,发现一名被监禁在里头的成年男子。根据岐阜县警方调查,那名男子躺在床上,手脚都遭到捆绑,就这样被遗弃在现场三天左右。简单来说,这就是事件大致的来龙去脉。」 千崎一边听著狩月的说明,一边拿起会客用茶几上的茶壶,起身走向摆放在靠墙处的热水壶。 他在茶壶中注入热水,准备亲自泡茶招待狩月等人。 狩月看著这样的千崎,以像是在闲话家常的语气继续说道: 「这起事件的吊诡之处,在于该名 男子遭到监禁时的状态。被绑在床上的他,被人用手术刀之类的尖锐刀具,从喉咙到下腹部一直线剖开,内脏因此全数暴露在外。同时,嫌犯还替男子装上了维生医疗装置,让他『无法死亡』。报告指出,男子的内脏都已经生出蛆虫,呈现令人目不忍睹的状态。」 回到会客沙发上后,千崎在狩月和博士面前放下两只日式茶杯,以茶壶在其中注入茶水。狩月捧起不断冒出热气的茶杯,然后再次开口: 「从维生医疗装置的连接方式,以及解剖处切面的平滑程度看来,我们推测监禁男子的嫌犯应是『具备高度医疗知识的人物』。虽然想讯问那名男子,但遗憾的是,他的舌头已经被割除,所以也无法说话。」 「一如字面的『封口』处置吗?还真是小心谨慎。」 「是的。不过,还是能用笔谈的方式和他沟通。之后便藉此查出了男子的身分。他是住在东京的政治家秘书舟汰健吾,四十二岁。从一个星期前便下落不明,家属也已经报警请求协寻。将时间倒推回去的话,他或许在失踪没多久之后,就遭到监禁了。」 「对政治家秘书出手吗……感觉像个思想犯吶。」 「关于犯案动机,因为我们目前仍在调查当中,所以也无法多做评论。」 说到这里,狩月的眼神混入几分宛如猎犬般的犀利光芒。 「最值得注意的,应该就是留在犯案现场的血书──亦即『生虚神』一词了。」 他这番发言,为室内增添了一丝紧张的气氛。 生虚神──乍看之下,这是个让人摸不著头绪的名词。 然而,对于它意味著什么,狩月、博士和千崎都再清楚不过。 「就是因为出现了这个名字,我才会找你过来啊。」 对此,狩月刻意不做任何回应。 千崎靠在沙发椅背上,翘起脚摆出一派轻松的态度。 随后,他代替狩月开口表示: 「根本一目了然吧?一致略过这起事件,完全不加以报导的新闻媒体。再加上为了趁早让事件落幕,纷纷奋起的警界相关人士和特定政治家。也就是说,因为利害关系一致,所以想及早让这起事件埋葬于黑暗之中的人们,正在背后大显身手。要说的话,或许该称他们为『暗黑势力』吧。」 「我认为这是相当贴切的形容。」 「关于该势力的真面目,内阁情报调查局应该也有所掌握了吧?」 「──想必是『黑阳宗』呢。」 「……」 「能够对警界相关人士和媒体施加这般压力的国内势力,可是相当有限的。」 面对狩月彷佛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发言,千崎只是以自信的笑容回应。 他没有肯定或否定狩月的推测。但后者毫不在意地继续往下说: 「黑阳宗──自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便存在于日本国内的新兴宗教。根据公安部调查,现在光是国内,便有多达六百万名黑阳宗的信徒。他们在政治、金融、媒体业界和演艺圈内都有众多信徒,甚至还会对特定政治家提供钜额的政治献金。黑阳宗对于国政的影响力,以及相关发言的份量,恐怕都不容忽视……同时,在国内的恐怖组织威胁评估的对象中,黑阳宗也是榜上有名的团体之一。」 狩月的说明中,不时可听见带有危险意味的词汇。 「巨大的组织,会造就出同样巨大的影子。在黑阳宗的信徒里头,地位愈是接近中枢人物者,宗教信仰便愈是狂热。分析指出,他们拥有不愿受国家法律束缚,以自身宗教观念为优先的倾向。让组织获利的行为,或是遵循自身所信仰的教义行事,对这些人来说都是一种正义。为达到这样的目的,他们会不择手段。他们曾数度暗杀会危害组织的人物,或是使其从社会上消失,只是没有被公诸于世罢了。因为对媒体也有很大的影响力,他们的『组织性犯罪』从来不会曝光。基于对黑阳宗的恐惧,大家都无法做出违逆的行为。他们是这个国家的病灶呢。」 拥有强大的组织力量,所以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问罪。 狩月表示,能够实现这种终极的组织犯罪行为的,正是黑阳宗。 为了避免被这股无法违抗的压倒性暴力迫害,不只是国内的各大企业,就连警界相关人士、媒体和政治家,都纷纷站在黑阳宗这边。 因为无从得知究竟有谁和黑阳宗勾结,所以,在政府机关里头做出和黑阳宗敌对的发言,可说是十分危险的举动。正因如此,要讨论和黑阳宗有关的话题时,必须慎重再三。 「黑阳宗所信奉的神祇──其名正是『生虚神』。」 狩月道出最关键的事实。 「生虚神是黑阳宗的神祇,但同时也是对掌握黑阳宗实质大权的『沙耶白』家系成员的称呼。虽然听起来很像怪力乱神……不过,根据黑阳宗的教义,生虚神不是架空的神祇,而是以人类的肉体存在于现世的『现人神』。出生在沙耶白家的人,正是虚空神的体现。也就是说,黑阳宗的历代代表人,都是沙耶白家的血脉。几乎无人目击过本人的身影,是个只能用『真面目不明』来形容的人物。」 以生虚神这个神祇之名自称,掌握著黑阳宗实质大权的沙耶白一家。 无论是哪个国家的情报机构,都无法确认其存在性的家系。 「直到目前为止,国内发生的几起骇人听闻的犯罪案件,其现场也都留有和这次相同的生虚神一词。对黑阳宗来说,这个名词就像所谓的赦罪券。只要在案发现场留下这三个字,就代表事件和黑阳宗有关,而得知这一点之后,无论媒体或警方马上就会放弃追查该案件。打著神祇之名,让所有罪行被宽恕。黑阳宗可说是拥有这个国家的『终极的大赦系统』。」 「这么说的话,就某方面而言,生虚神还真的是个确实存在的神祇吶。」 原本沉默的千崎,以犀利眼神望向狩月开口。 「就算明白这些,你仍打算继续调查这起监禁事件吗,启造?」 他刻意以名字来称呼狩月,并带著忠告的意味继续往下说: 「自己打算对付的存在有多么棘手,你应该也很清楚吧?警界、政治界、就连这个防卫省里头,都有众多被黑阳宗怀柔的人物。原本应该和自己同一阵线的伙伴,现在也变得无法信赖了。光是在相关的调查工作上,内阁情报调查局恐怕就会被孤立了吧。这起监禁案确实是手法凶残、无法置之不理的事件,但如果幕后黑手是黑阳宗,就无人能够插手。再说,『我们无法』消灭黑阳宗。」 不用说,狩月想必也很明白这些道理。 因此千崎没有再继续将一切讲明。 「正因为看在旧识的情分上,我才会特地像这样找你过来,然后给你忠告。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在没有正当理由的状况下,最好还是不要深入追查这件事。」 随后,一直默默无语的博士开口了。 「……要说深入追查的正当理由,我们也有呢。」 无法当作没听到这句话的千崎追问: 「你说有理由?这是什么意思?」 「年初在静峰学园发生的校园人质挟持事件。以及约莫三个月之前发生的网路公开处刑事件。两起事件都有国内的大型企业涉入这点,现在仍令人记忆犹新。」 博士带出另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题。 「和事件有所牵连的大型企业,分别是天照制药和诺德股份有限公司。这两大企业有一个共通点,就是针对再生医疗产业进行共同投资,针对被唤作万能细胞的人工多功能干细胞的临床研究开发,提供资金上的援助。」 博士啜著稍微放凉之后比较好入口的茶水, 然后继续说道: 「直到目前为止,黑阳宗曾数度发起要求这两大企业停止金援的反对运动。他们的宗教理念似乎是『人类的和平与繁荣』,所以,因医疗发展导致的人口过度增长,或许有违他们所谓的大自然哲理吧。他们主张人类需要适度的生存淘汰、万能细胞是万恶之源。对黑阳宗来说,这两大企业可说是邪恶的势力。而这两大企业的社长和员工,都因为今年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而丧命了。」 说著,博士在镜片后方的那双眸子浮现一抹阴郁。她冷冷地继续表示: 「还不仅如此。五年前,在神奈川县发生的生化武器攻击事件──通称杀戮三日。已故的不破厚生劳动大臣,也曾涉入这起恐怖攻击行动。他过去和天照制药合作,是推行万能细胞临床研究的有力人士。从这方面来看,奇妙的巧合一直持续著。这段时间,在黑阳宗这个宗教团体周遭的政敌,『以不自然的速度陆续消失了』。」 至此,博士的眼神变得犀利。 「这样一来,或许不难判断今年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幕后黑手正是黑阳宗吧。不过,这些事件都是运用了尖端科学技术的犯罪行为。在校园人质挟持事件中,还使用了万能细胞。做为反对万能细胞的宗教团体,很难想像他们能够独力主导这样的犯罪。」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认为『厄里斯』有给予协助是吗?」 厄里斯──这同时也是希腊神话中主宰冲突和争端的女神之名。被视为五年前于神奈川县发生的大规模恐怖攻击事件──杀戮三日的主嫌,是身为国际重大通缉犯的恐怖分子。 「要说内阁情报调查局是为了对抗厄里斯而成立,或许也不为过吧。倘若敌人就是厄里斯,那正如内阁情报调查局所愿。所以,尽管明白与黑阳宗为敌的风险,我们仍打算持续追查那起深山监禁事件。另外,取得了『令人有些在意的情报』,也算是让我们做此决定的因素之一。」 博士从自己带过来的手提包里取出一台平板电脑。 她让萤幕上显示出某个情报后,为了让千崎也能看到而将平板电脑搁在桌面正中央。 「这是被分类到未确认类别的情报。说穿了,就是没有证据的情报。」 出现在画面上的,是内阁情报调查局目前仍在调查的未确认情报。一般而言,这类情报因为缺乏证据,无法被断定为事实,所以也不会逐一呈报给诸如防卫大臣千崎等主要内阁成员。 液晶萤幕上显示出一份英文报告书的内容。 窥见发行这份报告书的单位名称,千崎露出吃惊的表情。 美国国家安全局。美国最大的维安机构。 看起来,这似乎是他们对外务省发行的高度机密警告函。 大致看完报告书的内容后,千崎不禁哑然。这时,狩月代替博士开口说明: 「日本国内的激进派团体──似乎出现了筹备『恐怖攻击』的动作。美国的卧底在执行任务时,偶然察觉到这个和日本有关的危险动向。nsa在四个月前送出这篇警告。情报准确度大概是百分之十。」 狩月露出宛如猎犬般敏锐的眼神。 「收到这份通知后,公安调查厅、警方和我们随即加强了对国内恐怖组织的威胁评估。然而,国内的主要激进派团体却维持著相当安分的状态。倘若决定实施大规模的作战计画,必定会出现相呼应的资金流通,不过,我们非但没有发现这类情况,也没有掌握到国外的高度危险恐怖分子入境日本的证据。因此,这份报告想必只是误判吧──在内阁情报调查局以外的政府机关看来。」 狩月带著充满自信的微笑继续往下说。 「内阁情报调查局并不认为这是误判。如同博士方才的说明,我们今年著手调查的事件当中,都能窥见黑阳宗这个激进派团体的影子。虽然完全找不到他们进行活动的证据,但光是这样,便判断黑阳宗『没有频繁的动作』,我可不太能苟同呢。趁这个机会,我就把个人的见解明白说出来吧。这次的监禁事件,我判断可能是跟某个恐怖攻击计画相关的第一步。」 千崎脸色苍白地听著狩月的说明。 后者向看似惊恐不已的他表示: 「如果黑阳宗确实进行著恐怖攻击的计画,就必须一辨真伪,并尽速执行因应措施。为此,从四个月之前,我们便开始实施某个『作战计画』。」 ? day1 12 : 10 ? 巨大的积雨云缓缓漂浮在一片朗朗晴空之中。 郁蓊山林丛生的墨绿色叶片,将彼端的湛蓝天空衬托得更加动人。 夏蝉的大合唱,以及清凉的潺潺溪水声。许多前来踏青的游客,都聚集在河畔垂钓,或是观察大自然的奥妙。 叶台高中学生的身影,也出现在这群游客之中。 森林夏令营。在暑假开始前举办,为期三天的大规模校外教学。 让学生们住在山区的旅舍,体验在大自然中生活的学校教育活动之一。虽然打著「教学」的名义,但行程几乎都是在溪边戏水、团体趣味健走、观星等接近单纯玩乐的行程。为此,学生们看起来也比平常更放松。 上午的课程是在溪边戏水。 为此,学生们不分男女都换上了泳衣。因为下午的课程也会在溪边进行,现在大家便穿著泳衣,分成小组围在烤肉架旁。 野炊实习──这天的中餐,由学生们自己动手准备。 「……」 在树荫底下,有一名满身大汗的少年在烤肉架前动作著。 像是狗啃般凌乱的一头黑发,冰冷的眼神。他的表情没有符合实际年龄的童稚,有的仅是宛如研磨得锋利无比的尖刀般的危险气息。不过…… 那是平常的他。 这一刻,少年正对著以炭火加热的金属烤肉网,专注地在上头烧烤大量的蔬菜。 为了避免诸如玉米的蔬菜类在烤肉网上头烤焦,他用烤肉夹勤劳地将它们翻面。或许是为这样的作业乐在其中吧,少年的嘴角甚至勾勒出浅浅的微笑弧度。 少年名为黑木彼方。 他是在三个月前刚转学到叶台高中的高二学生。 在他的身旁,有另一名身穿泳衣,双眼闪闪发亮的少女。她流著口水蹲在烤肉架前,拿著筷子和装满生肉的盒子,紧盯著发烫的烤肉网。 「嗳~……可以烤肉了吗?」 深水城堡。有著异常白皙的肤色,总是半闭著眼,看起来似乎很想睡的少女。虽然胸前的份量贫瘠到令人遗憾万千,却也是个足以吸引同班男生目光的美少女。 即使城堡投以恳求的目光,彼方仍冷冷地拒绝。 「不行。得从不容易熟的蔬菜类开始烤。」 「呜嘎~!真是的~小气鬼彼方~!烤肉大臣!」 没能获准放上肉片的城堡,不禁鼓著腮帮子闹起别扭来。 彼方和城堡的所在处一旁,是一座有屋顶的野炊准备处。那里摆放著用来煮白饭的大锅子、可让多人入座的餐桌等,是个设计上类似凉亭的小屋。有名少年正在里头对城堡投以傻眼的视线。 冰坂修哉。他的头上缠著可算是个人招牌的头巾,是个身型高挑的少年。 「喂。既然你这么闲,就过来帮忙切蔬菜啦,城堡。」 从刚才开始,修哉就一直忙著将蔬菜切块。他不断从装满水的水桶里取出蔬菜,将它们摆在砧板上,再努力挥下菜刀。 听到他的要求,城堡嘟起嘴,并用力摇头拒绝。 「不要~!人家是负责肉的!才不要管菜呢!」 「哪……哪时候决定谁负责什么了啊!」 「就是人家现 在决定的啊!」 「开口闭口就是『人家』,就算你这样装可爱,也没办法蒙混过去喔!再说,我们好歹也是同一组的,难道你都不会有『修哉同学从刚刚就自己一个人在切菜,好可怜喔』之类的体贴想法吗!」 「又不可怜!像你这样的小角色,感觉就是为了切菜而出生的啊!忍耐一下就好了嘛!」 「我……我才不是为了这个而出生的好吗!谁会因为切菜感到喜悦啊!还有,什么叫小角色啊!」 「等……等等,等等啦,你们两个!不要吵架嘛!」 一名少女慌慌张张地介入对立的城堡和修哉之间。 绯上理世。 她是个蓄著一头黑色长发,身型有些娇小的少女。端整而楚楚可怜的面容,让她走在街上时总是备受瞩目。一身荷叶边设计的可爱比基尼打扮,让她平日藏在制服之下的乳沟和水蛇腰坦露在外。 看到理世的瞬间,城堡随即双眼发亮,心情也跟著变好。 「哇啊啊~~!」 理由很单纯。不知为何,现身的理世双手捧著一堆装著肉片的盒子。目睹用令人意外的模样登场的她,修哉不禁问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只是去拜托隔壁那组分一些纸杯跟盘子给我们不是吗!怎么连肉都入手了啊!」 「啊哈哈……这是因为……」 理世将一盒盒肉片放到桌上,带著困扰的苦笑搔了搔脸。 「虽然我回绝了,但那些男生一直说他们有多的肉……所以就硬塞给我了。」 修哉望向隔壁组所在的位置,发现一群在远处眺望著理世的身影,表情看起来色眯眯的男生。相较之下,那个小组的女生,则是以愤恨的眼神瞅著那些同组的男同学。 「太厉害了。美貌真的能战胜一切耶。」 「不……不是这样啦……」 听到修哉这么说,理世红著脸垂下头来。 「多亏我忘记买纸杯那些东西,肉才会因此增加呢!不愧是理世!」 「忘记准备自己负责的东西,你应该要反省才对吧,笨蛋!」 「好过分喔~!竟然说人家是笨蛋!骂别人笨蛋的人才是笨蛋呢!」 「你是小学生吗!」 尽管再次跟修哉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但在被理世摸头安抚「乖乖」之后,城堡的心情马上转好。实为单纯不已的个性。 随后,城堡再次黏到彼方身旁,然后又为了放上肉片的时间和他意见相左。看著这样的两人,理世不禁莞尔。 「感觉真奇妙呢。」 修哉不自觉地这么对理世说。 看到后者露出不解的表情,他苦笑著解释: 「我是说他们两个。明明都是多次从炼狱般的战场上存活下来,可说是宛如怪物的存在,但像这样相处在一起的时候,却跟普通高中生没两样。姑且不提喜欢跟他人交际的城堡,彼方刚转学过来的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他能否好好扮演一名高中生呢。但现在,他很顺利地慢慢融入这个班级了。虽然完全被当成一个沉默寡言又不起眼的男生就是了。」 听到修哉的意见,理世露出浅浅的微笑。 「沉默寡言又不起眼的男生吗……总觉得这样也不错呢,很像彼方。」 「很像他?」 理世的感想让修哉十分意外。 「班上那些不清楚他的本性的同学也就算了,没想到连身为妹妹的你都这么认为啊。看过彼方私底下那一面的我,一点都不觉得他不起眼呢。」 「我觉得,你看到的那个彼方,应该不是真正的彼方哟。」 理世带著几分怜爱的眼神凝视著彼方的身影,并继续说道: 「因为,沉默寡言又不起眼的彼方,正是我以前熟悉的那个彼方。」 理世的脸颊微微染上一抹嫣红。看著她的反应,修哉也跟著望向彼方。 这时,彼方正在用纸盘分装烤好的肉和蔬菜。 随后,他和城堡捧著理世和修哉那一份食物走过来。 看到彼方沉默地朝自己递出盘子,理世伸手接下,然后露出微笑。 「谢谢你。」 能够再次对彼方说出这句话的和平日常,让她欣喜不已。 ? day1 12 : 35 ? 现在,小组的所有成员都捧著纸盘和筷子,围著烤肉架开始享用中餐。 其他组别的同学也和理世等人一样,在被分配到的烤肉架旁有说有笑地吃吃喝喝。 在同班同学开朗的交谈声中,只有理世这组开始了严肃的对话。 「──洞谷村。」 理世以正经的语气道出这个座落于穷山僻壤之中的村落名。 「我们目前所在的这个溪畔,西边有一座吉备山。这个村子便在吉备山的另一头。人口大约五百人,感觉是日本到处都有的小规模深山聚落。不过,这个村落的性质相当特殊。」 理世这么断言。 「因为里头的村民全数都是『黑阳宗』这个新兴宗教的信徒。」 听到这里,将烤肉酱淋到蔬菜上的修哉以僵硬的表情开口: 「你说黑阳宗……是那个在网路上有很多八卦的黑阳宗吗?」 他带著莫名不安的表情继续表示: 「根据我听说过的传闻,他们会以布施行善之名诈取信徒的钱财,还会群起围殴企图退教的人喔。喂喂喂,学校竟然选在距离那帮可疑分子这么近的地点,悠哉地举办森林夏令营?我完全没听说过这种事耶。」 「修哉,你真的很胆小耶~不是都说隔了一座山吗?很远啦~」 「不管很近还是很远,都一样让人觉得不舒服啊!」 听著修哉和城堡的对话,理世不禁露出苦笑……对于非组织内部成员的修哉,她原本还在思考该坦白多少事实,但最后理世仍选择仅说明最基本的状况。 「从网路言论看来,他们确实有不少负面风评呢。有一部分的传闻似乎还是真的。不过,他们应该不至于主动加害靠近村落的一般人才是。再说,如果黑阳宗是这么具有攻击性的宗教,这附近也不可能发展成观光区了呀。」 「啊,嗯……确实是这样没错呢……」 「而且,黑阳宗还积极推行环境保护运动和慈善事业,也会捐出钜额的公益捐款,是个对社会福利和医疗都贡献良多的慈善团体呢。光是在日本国内,他们就出资兴建了超过三百间的医院和长照设施。不同于网路世界,现实世界中的黑阳宗似乎并没有太糟糕的评价。虽然还在信仰自由的范围内,但他们的信徒在各地频繁进行传教的行为,或许是唯一让人反感的地方吧。」 民间顾问──除了学生的身分以外,理世、城堡和彼方三人同时也是将自身优异的才能和技术提供给内阁情报调查局,透过协助国防相关的调查行动,来赚取酬劳的犯罪防治专家。没有收到协助请求的时候,他们便过著普通高中生的生活。 听到这里,修哉提出了一个很单纯的疑问。 「那么,内阁情报调查局这次又是为了什么,盯上这么慈悲良善的团体啊?」 回答了这个问题的人是城堡。 「因为啊,内阁情报调查局判断黑阳宗目前有可能在计划恐怖攻击行动呢~在洞谷村偷偷地进行这样~」 「啥!恐怖攻击行动?」 城堡的惊人发言让修哉错愕不已。 「恐……恐怖攻击……为什么一个慈善团体会被冠上这种嫌疑啊!该说是莫名其妙,还说是压根不会产生这种联想……说得具体一点,到底是什么样的计画!」 「你很急性子耶~ 调查这个恐怖攻击计画的内容,就是这次的工作啊~」 听到城堡的回应,修哉的脸颊微微抽动起来。 为两人的对话露出有些困扰的微笑后,理世这么向修哉解释: 「修哉。这次的作战,内阁情报调查局希望身为外部人士的你也能稍微协助我们。毕竟我们是同一个小组的成员,所以也很难把这件事蒙混过去嘛。再加上,你又是明白我和彼方的过去的人物,比起把你蒙在鼓底,局长认为拉拢你成为同伴会更理想。所以,上头允许我们告诉你一部分的机密资讯……但无法详细说明太多就是了,对不起喔。不过,有一点能断定的是,我们还不确定这个恐怖攻击计画是否真的存在。」 「我就是为了调查『恐怖攻击计画是否真的存在』,才会到这里来喔~」 「什……什么啊。意思是说,你们不是确定真的有恐怖攻击计画,只是判断可能有而已吗?感觉我白担心了耶……」 「嘿嘿~这就是内阁情报调查局的一般业务,也就是国内的恐怖组织威胁评估的一环啊~其实,这种工作意外多呢~虽然到最后几乎都是白忙一场,但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呢~因为跟大家一起在这里玩很开心嘛~又有好多好多烤肉~」 「你根本是一副『只要有肉吃,怎么样都行』的样子耶。」 口中塞满烤肉,脸颊也因此变得圆鼓鼓的城堡,露出一脸打从内心感到幸福的表情。 看起来这般悠哉的她,随后即将动身执行政府指派的任务。实为令人难以想像的事情。 「不过,这又是为什么啊?」 修哉对理世投以接著浮现于脑中的疑问。 「我记得黑阳宗的本部在东京都内部吧?如果他们有企图进行恐怖攻击之类的可疑动作,会第一个变成搜索对象的,应该是位于东京的本部才对啊?」 修哉的指摘相当中肯。但理世这么回答: 「表面上,黑阳宗的本部确实在东京都内部。然而,比起本部的设施,他们似乎更重视那个村落所在的土地。因为,在他们的教义当中,洞谷村是『神之居所』。」 「啥?你说神……?」 「『生虚神』。这是黑阳宗信奉的神祇之名,但实际上似乎是指团体代表人,也就是他们的教主。只是,从未有外界人士目睹过教主的身影,也不确定是否确实存在就是了。」 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彼方,在听完理世的说明后恍然大悟地开口: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这样吗?」 理世和修哉无法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有城堡露出奇妙的笑容。 「啊~你发现了啊,彼方。」 彼方没有转头,只是移动双眼望向某处。带著不怀好意的笑容的城堡,似乎也望著相同的方向。于是,理世和修哉也随著这两人的视线看去。 那里有两名身穿白色衬衫和牛仔裤的男子。他们若无其事地走在河畔的身影,看起来跟周遭的众多游客并无不同。不过,彼方指出了这两人的异常之处。 「他们的腰后都挂著无线电对讲机的包包。从刚才开始,就不时有类似打扮的人出现,而且都沿著相同的路线行走。看样子,应该是以集团的方式在『巡逻』吧。」 「嗯嗯。那些八成是负责监视的人,专程过来察看有没有可疑的家伙想接近他们的神明大人吧~」 「骗……骗人的吧?所以,那些家伙都是信徒喽……!」 理世和修哉不禁愣愣盯著那两名可疑的男子看。在险些和对方四目相接的瞬间,他们才连忙移开视线。城堡对著这样的理世和修哉表示: 「洞谷村是个很封闭的村落呢~不仅所有村人都是黑阳宗的信徒,还会严格监视来自村外的访客~也就是说,不属于村落的人想入内调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喔~要是搜查官的身分被识破,可能就会被赶出村落,或是因为村人进一步隐藏真相,而查不出半点情报。」 「所以,必须在那些监视者没发现的情况下,偷偷对村子进行调查吗?」 「就是这样。都隔了一座山,还能做到这样的监视体制,村落周遭的戒备恐怕会更森严吧~主要道路和电车行经的路线,也都会有守卫混入一般人之中进行监视。在一般情况下,想要不被信徒注意而靠近我们目前的所在处,都是很困难的事呢~为了尽可能在不被怀疑的状况下接近村落,我才会像这样转学到叶台高中来。结果很成功呢~」 城堡的发言让修哉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在他开口之前,城堡便先解答了他的疑问。 「叶台高中原本就有在村落附近的露营场举办森林夏令营的计画。只要参加这个活动,就能在不让人起疑的情况下,踏入村落周遭的区域啦~再加上我又未成年~一般来说,谁会想得到因为学校活动而前来这里的学生,竟然会是卧底呢~这就是局长拟定的出人意表大作战~」 「喂喂喂,意思是,打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参加这次的森林夏令营而转学过来吗!」 「说得正确一点,其实还兼任了理世的护卫工作啦。不过契机的确是这个没错喔~」 看到城堡一派轻松地承认,修哉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修哉。大概是初次耳闻此事的理世,也露出了类似的哑然表情。 也就是说,城堡是为了调查洞谷村而转学到叶台高中。 城堡和理世大约是在两个月前转学至叶台高中。这代表内阁情报调查局早在超过两个月之前,便开始执行调查洞谷村的作战。 无语地愣在原地片刻后,修哉终于回神了。 「……嗯,总之,我大概了解整件事了。」 他装模作样地乾咳几声,又继续往下说: 「虽然还是难以置信,不过,在那座山另一头的偏僻村落,或许有恐怖攻击计画正在成形,是吗?为了一辨真伪,城堡之后会跷掉夏令营的行程,进入那座村子调查。而在这段期间,身为同组成员的我、彼方和理世,必须设法向老师和其他同学掩护城堡溜掉的事情。这样就行了吧?」 「就是这样~麻烦大家配合喽~这次是已经习惯侦察任务的我的个人作战,你们只要以平常心参加森林夏令营就好了~」 「说真的,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竟然说自己习惯侦察任务,你是间谍不成?」 「哼哼~女孩子都会有很多秘密嘛~」 把盘中烤肉一扫而空之后,城堡打了个饱嗝。她以完全算不上优雅的动作将空盘扔到桌上,从脚边拎起收纳著全副侦察用装备的小型登山包,将其背在肩上,再转身背对理世一行人。 「好啦,反正也吃饱了,我就赶快出发去工作吧~」 轻轻挥手向另外三人道别后,城堡便意气风发地朝林木深处走去。 眺望著她的背影,理世像个不放心的母亲似的喊道: 「你要小心点喔,城堡。」 「好哟好哟~我最快会在今晚的观星活动之前回来~」 随后,城堡的身影便消失在丛生的草木的另一头。 ? day1 19 : 00 ? 学生的点名作业,是由每一组的组长进行,然后再向师长报告。 只要身为组长的理世隐瞒城堡不在的事实,老师们就不会发现。 撇开老师阵营不提,因为没看到城堡而起疑的几名同学,反而比较需要提防。身为班上引人注目的美少女之一,城堡不在,格外会引起男同学的骚动。不过,还算幸运的是,基于城堡平常的言行举止就很我行我素,只要回以「她跷掉活动了」这样的答案,其他人大概都能接受。尽管有过好几次惊险的场面,但第一天的夏 令营行程可说是进行得相当顺利。 下午的活动是在河里徒手抓鲶鱼。 叶台高中的学生们将双手探入闪闪发光的浅滩,努力试著捕捉学校刻意放生的鲶鱼。 之后,他们前往夏令营住宿地点的体育馆,聆听当地年迈的地方发展促进会会长的演讲。关于周边区域的历史,以及观光名胜的冗长介绍,让学生们度过了好一段昏昏欲睡的时光。 演讲结束之后,紧接而来的是晚餐时间。 下午抓到的新鲜鲶鱼,透过盐烤的烹调方式,成了晚餐令人垂涎的菜色之一。 充分享用这样的美味后,便是返回住宿大楼休息的时间。 住宿大楼分成男用和女用两栋。和理世道别后,彼方和修哉便朝男用大楼前进。 或许是因为白天不停活动筋骨的缘故吧,原本精神百倍的学生们,也开始有些面露疲色。 踏入宽敞的房间,将行李集中放在角落后,学生们便各自开始打发时间。有的人随意躺在地上休息,有的则是瘫坐在地上。毕竟是在通讯状况很差的深山里,所以大家的手机几乎都收不到讯号,也无法连上网路或社群网站。在这天最后的行程──观星活动开始前,众人都是无所事事的状态。 「咕~理世果然超级可爱对吧!」 祭出这个话题的人,是班上最擅长炒热气氛的男同学真田诚。 听到他的发言,班上的一群男同学随即露出兴奋的眼神。对于白天曾针对女生们的泳装扮相品头论足的男生而言,理世是他们最迫切想要讨论的对象。 「我懂!今天看到她穿泳装的样子,我才发现她身材好到火辣的程度啊!」 「我的视线完全离不开她呢。能目睹双峰之间的那道深沟,我来到这里就值得了啊。」 「天使!根本是天使啊!感觉一般的女子偶像都比她逊色多了呢!」 「不过,除了理世以外,我也很喜欢城堡耶。总觉得她像只可爱的小动物那样~会让人想守护她呢。」 听到男同学「想守护城堡」的发言,修哉不禁将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或许是发现他的反应了吧,原本在热烈讨论理世的那群男同学,这时全都转头望向修哉。代表全班意见的诚对他这么说: 「黑木、冰坂,你们真是让人羡慕透顶耶!如果学校举办美女排行榜,理世和城堡绝对能拿下冠亚军呢。而你们竟然能和这两人分到同一组,简直是奇迹般的幸运啊!」 修哉抹了抹被茶水弄湿的嘴唇,脸色看起来还有点苍白。 不知为何,他的额头窜出冷汗,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也很僵硬。 他有些困窘地这么回应: 「这……这种事无所谓啦。不过,你们还是不要在这里讨论这种话题比较好喔。」 「嗯?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就是……该怎么说呢……」 修哉支支吾吾地说著,然后以戒慎恐惧的眼神望向房间一角。 黑木彼方。 为了隐藏真正的出身经历,使用内阁情报调查局所提供的虚拟身分和名字的少年。他的本名为绯上彼方。过去,神奈川县曾发生一起通称「杀戮三日」的生化武器攻击事件。他被视为在攻击行动中杀害了百万人的恐怖分子成员之一,是个原本已经遭判死刑的危险人物。而现在,基于某些因素,他成为了协助内阁情报调查局的民间顾问。 绯上理世和绯上彼方,其实是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当然,在隐藏真实身分的状态下,班上的同学不会知道彼方和理世真正的关系。然而,站在熟悉内情的修哉的立场,听到班上同学这样讨论理世,光是想像彼方可能会作何反应,就足以让他背脊发冷了。 幸运的是,彼方似乎没将男同学们的聊天内容听进去。 令人吃惊的是,现在的他正面对著摊开的课本和笔记本,静静地在一旁自习。全神贯注地念书的他,或许完全听不到周遭的对话声吧。 「什么啊,黑木在念书?还真是老样子。」 「只要一有空,他好像就会开始自习呢。实在很认真耶。」 「哈哈。但相较之下,他期末考的成绩好像是学年倒数的呢。」 虽然还不到侮辱的程度,但其他男同学话中带著十足的调侃。 不过,看在修哉的眼中,彼方努力念书的模样,反而令人会心一笑。 过去五年,彼方一直都在看守所中度过。未能像一般学生那样接受国中教育的他,想在考试中取得高分,当然相当困难。 现在,彼方或许正透过自己的方式……拚命在弥补失去的那段时光吧。修哉觉得,他一有空就自习的行为,可能也是出自这样的想法。 「嗯,那家伙的成绩会这么糟糕,的确让人意外啦。」 修哉这么喃喃说道。下一刻,一名少年朝彼方身边走去。 他蓄著一头烫得澎松的黑色卷发,眼底透露出知性,是个看起来十分温柔的美少年。 萩原宗司。总是跟学年榜首的理世互争一二,是班上的优等生。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今天也稍微从旁指导吧,黑木同学?」 宗司温柔地朝彼方开口。 后者沉默了半晌,最后从下方抬起头望著宗司回应: 「……麻烦你了。」 宗司露出微笑,静静地在彼方对面坐下。 平时,宗司就经常指导课业跟不上大家的彼方念书,也已经习惯和态度淡漠的他相处。在旁人看来,这两人的感情似乎还不错。 宗司针对让彼方陷入瓶颈的数学题,开始详细说明解题的方式。后者则是一语不发地认真倾听著,表现出一副老实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态度。沉默寡言又不起眼的男人──理世说这才像彼方的作风,或许真是如此吧。修哉这么想著。 「──那个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的话,就太遗憾了吶。」 诚等人在一旁低声讨论的内容传入了修哉耳中。 「遗憾?什么东西遗憾啊?」 「你不知道吗,冰坂?萩原好像喜欢理世呢。听说他打算趁这次夏令营的机会,对理世提出交往的要求喔。可能会在观星活动结束后跟她告白吧?」 「啥?你说那个萩原吗!」 「喂喂喂,你惊讶的点在那里啊?萩原对理世有意思,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诚将双手交握在后脑杓,以遗憾万千的语气继续说道: 「不过,对手竟然是萩原啊~不但会念书,又擅长运动,还长得很帅气,根本是个开外挂的角色嘛。再加上又是网球社的王牌,甚至连个性都无从挑剔。被这样的人告白,一般不会有女孩子拒绝吧?」 「唉唉~我们的理世要被抢走喽。」 听到这里,修哉带著僵硬的笑容望向彼方和宗司。 面对这两个可能会意外陷入复杂关系中的人物,修哉只能以不安的眼神在远处眺望。 ? day1 19 : 30 ? 待晚餐后的休息时间结束,学生们将身上的运动服换成便服,然后踏出住宿大楼。 外头已经完全是一片入夜后的景象。 充满凉意的空气,让人觉得白天的热度彷佛从未存在过。山中的夜晚带著令人格外舒适的水气,蟋蟀清亮的鸣叫声,成了保养耳朵的最佳良方。 五辆游览车停驻在住宿区的腹地里。 接下来的观星活动,会在名为星见丘的观光胜地举行。星见丘位于和住宿区有一段距离的深山中,学生们必须以班级为单位搭乘游览车过去。 所有班 级在游览车前方集合后,组长们开始依照惯例进行点名。 修哉和彼方来到身为组长的理世身边集合。虽然这三人随即到齐了,但迟迟没看到应该出现的第四名组员。向老师报告「组员都到齐了」之后,理世带著担心的表情四处张望,寻找第四名组员的身影。 「……没看到城堡呢。」 理世不安地开口。 「她要不要紧呢……该不会是侦察行动被村人发现了?」 「不不不,就算被发现,也不至于怎么样啊。」 修哉乾咳了几声,然后这么回答: 「不管黑阳宗是个多么可疑的集团,也不至于只是发现村里有外人,就二话不说地将对方抓起来吧。那些村人只是信奉黑阳宗的普通老百姓,不是有权逮捕人的警察。要是这么做,可会引发不小的风波呢。要是一个没弄好,说不定还会变成绑架掳人之类的犯罪案件。」 他的意见相当中肯。 「他们顶多会在发现因迷路而误闯村子的女孩后,向我们学校通报吧。城堡会转学过来,多少也是因为这能够当作逃脱的理由。既然现在还没收到对方要求老师们过去接城堡的联络,就代表她应该还没被发现吧。」 「……或许吧。」 「对吧?再说,她可是身手敏捷到一种极致,又强大到可恶的城堡耶。我不觉得一个新兴宗教的信徒之中,会有厉害到能把她抓起来拷打的家伙存在呢。」 尽管班上同学完全不知情,但过去,理世等人曾经历过落入恐怖分子手中的异常体验。那时,同行的城堡单枪匹马撂倒敌人的活跃事迹,实在令人难以忘怀。虽然出身经历成谜,但面对必须以武力解决的状况,城堡能够发挥极为优异的对应能力。这点绝不会有错。 「哈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城堡绝对不可能陷入危机啦。从那家伙无拘无束的个性看来,就算像只猴子爬到这附近的树上,一边吃香蕉一边睡懒觉,我都不觉得奇怪呢。」 「啊哈哈……这么说或许太跨张了啦。毕竟城堡也不是无敌的呀。」 「啊,嗯,也是啦……」 在不明白实际状况的现在,这些都只能算是个人的推测罢了。 「话说回来,城堡这样有点可怜呢。她明明很期待今晚的观星……」 「──哎呀,深水同学不在吗?」 一个少年的嗓音加入了理世和修哉的对话。 听到这个令人出乎意料的声音,理世吃惊地回头望去。 「萩……萩原同学……?」 出现在他们身旁的人,正是萩原宗司。 以有些困扰的表情搔了搔脸颊之后,他首先开口向三人道歉。 「对不起,我没有要偷听你们说话的意思,只是不小心听到一点点。所以,深水同学现在是溜到别的地方去,然后还没有回来吗?」 面对宗司「不小心听到一点点」的发言,理世和修哉不禁冒出冷汗。 虽然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但从宗司的语气来判断,应该只有城堡不在一事被他发现而已。总之,只能先相信情况是如此,然后试著和他对话了。 「就……就就……就是说呀!不知道城堡跑到哪里去了呢!真是个令人伤脑筋的孩子!」 「哈哈哈!那家伙之前嫌观星很麻烦,就说要跷掉呢!还要我们在点名时想办法帮她打混过去。她都这么说了,我们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啊哈啊哈哈哈!」 「咦?可是绯上同学刚才还说深水同学很期待观星……」 「我……我有说过吗!」 「哎呀~我完全没印象耶!是失忆了吗!啊哈哈哈哈!」 萩原交互看著语气僵硬无比的两人,不解地微微歪过头。 在一行人交谈的同时,学生开始以班级为单位陆续搭上游览车。班导高声喊道: 「好了,游览车马上就要出发喽!请大家排成一列上车!」 学生们排成队伍,一个接一个踏入游览车。 理世这组也准备过去加入上车的行列。 不过,就在这时候,宗司握住了理世的手。 「走吧。」 然后朝她露出温柔的微笑。 要拾起理世的手,或许也是相当需要勇气的事吧。他的双颊因害羞而微微泛红。 「咦?咦?」 理世陷入和这名男同学手牵著手的状态。 为宗司出乎意料的主动攻势大吃一惊的她,脸颊不禁开始发烫,心跳也变得剧烈到令人难为情的程度。理世羞涩地低下头来。 被牵著往前走的同时,不知为何,理世对彼方投以一种彷佛很过意不去的眼神。 看到宗司积极的行为,愣在原地说不出话的修哉……转而朝站在身旁的彼方战战兢兢地问道: 「……嗳,我说,这样好吗?」 彼方仍是老样子,面无表情、不发一语。对修哉来说,这样的态度反而令他意外。看到最宝贝的妹妹理世被别的男人强行拉走,他都没有任何感觉吗? 「我是说萩原的态度啦。理世就这样被他带走了耶。」 「理世没有表现出不愿意。没有问题。」 「呃……这么说是没错……」 「跟城堡一样,我只是为了担任理世的护卫,才会潜入这所高中。持续从旁守护她,就是我的职责……我是只被允许这么做的存在。」 彼方以略为落寞的语气表示。尽管想对这样的他说些什么,但总觉得这么做恐怕也是多管闲事,于是修哉又将涌上喉头的话吞了回去。 虽然内心仍不太能接受,他还是跟在彼方后头,有些不情愿地搭上游览车。 一如所料,宗司和理世一起坐在游览车的双人座上。 两个人看起来都有点手足无措,简直像一对刚开始交往的情侣似的。 从远处眺望两人的样子之后,彼方和修哉在靠前方的座位坐下。学生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坐的座位。 待全班同学就定位之后,司机便发动车子。车门跟著关闭,游览车开始缓缓往前行。经过三十分钟的车程之后,就能抵达星见丘。 游览车行驶在相当昏暗的道路上。 丛生在道路两旁的树木,以浓密的叶片在路面上制造出多处阴影,甚至遮蔽了月亮和繁星的光芒。这里几乎没有半盏路灯,所以很缺乏照亮道路的光源。和都市相较之下,山区的夜晚是一片更加深邃的黑。劈开这彷佛将一切掩盖住的黑暗的,只有来自游览车车头的白色灯光。以彼方等人乘坐的车辆为首,五辆游览车在深山道路上成队列前进。 学生们在游览车里有说有笑地闲聊著。 有些人在聊电视节目,有些人则是在讨论明天预定举行的团体趣味健走,话题可说是五花八门。也有学生用随身听欣赏喜欢的曲子。 每个人都随心所欲地度过这段时间。平稳的时光持续著。 然而──一阵尖锐的煞车声赫然响起。 还伴随著金属剧烈擦撞的声音。 砰! 下一刻,游览车前方传来某种重物被撞飞的沉重声响。同时,坐在座位上的所有学生,也都同时感受到整个人几乎被往前甩出去的剧烈冲击。 「呀啊啊啊!」 在毫无预警的状况下,司机突然紧急煞车。 学生们纷纷伸手抓住附近的支撑物,勉强摆脱了从座位上摔出去的命运。 位于游览车底部的轮胎,传来一股似乎辗到什么东西的诡异冲击感。在令人摸不著头绪的一片慌乱之中,只有刺耳的煞车声持续震撼著鼓膜。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消失。游 览车也跟著停下来。 车里的学生们带著一脸茫然的表情,愣在座位上说不出半句话。 发现带头的游览车突然停下来,跟在后面的几辆也接二连三地紧急踩下煞车。这条山路十分狭窄。或许是因为超车很困难,所以其他司机才会判断只能煞车了吧。幸好,基于在山路上行驶,后方几辆车原本的速度便不算快,因此没有酿成进一步的连环追撞。 话说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尽管表情仍有些呆滞,但为了掌握现况,学生们仍努力开始观察周遭的情况。环顾车内之后,最先察觉到异状的人是修哉。 坐在司机旁边的副驾驶座上的班导看起来不太对劲。她无力地垂下双肩,带著苍白而错愕的表情,直直盯著游览车前车窗的外头看。 「老……老师……?你怎么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 目泛泪光的班导,只是用手一直指著前车窗。 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之后,修哉也露出错愕的表情──车窗上出现了血迹。 在班导身旁,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将额头抵上方向盘,口中还念念有词。他看起来相当苦闷,并不断重复叨念著同一句话。 「……撞……撞到了……啊啊,该怎么办啊……!」 在修哉身旁的一名女同学,以颤抖的嗓音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这……是撞到什么动物了吗……?」 听到她的提问,司机猛地转头望向女同学,像是怒吼般回答: 「是人啦!我撞到人了!」 「……咦?」 「杀人了啦!这辆车杀人了!对方突然从草丛里冲出来,我根本来不及踩煞车啊!这也是没办法的……是无可奈何的结果啊!」 学生们不禁哑然。游览车司机坦白道出了撞到人的事实。 从刚才开始,脚下不就一直有著车体压到什么的触感吗? 照司机的说法,这股触感便是──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开始尖叫。一名女同学可能光是想像就觉得反胃,最后甚至在原地呕吐起来。和她要好的几个女孩子纷纷在旁轻拍她的背安抚。其他学生也用惨白的脸庞面面相觑,然后开始骚动。大家都陷入了混乱。 司机掏出手电筒,打开游览车车门冲到路上。 为了确认状况,他开始用手电筒检查车体下方。 ……倘若被撞到的人活著,或许还有救。 想到这里,率先做出行动的人是理世。 「对……对了!得打电话叫救护车跟报警才行!」 理世掏出自己的智慧型手机。但在准备拨打时,才发现手机收不到讯号。 「有谁的手机收得到讯号吗!」 尽管没几个人跟得上理世的飞快思考,但班上的同学仍怯怯地拿出各自的手机确认。 「……不行。我的也收不到讯号。」 「可恶!住宿大楼的收讯已经很差了,这边似乎又更糟糕啊。」 看样子,所有人的电话都是拨不出去的状态。 原本淡淡地观察著现况的彼方,这时突然有所动作。 「啊,喂!彼方!你要去哪里啊!」 看到彼方冲下游览车,修哉不自觉地跟上他的脚步。 有些男同学也打算仿效他们,但这时,最先下车的司机突然放声大喊。 「不准过来!你们不要下车!」 语毕,司机双腿一软,在原地跪坐下来,然后开始不断掉眼泪。 「你们不能看这么可怕的东西……啊啊,太惨了……真的太凄惨了……!我的人生完蛋啦!」 被司机强烈绝望的态度震慑住的学生,终于打消了下车查看的念头。 只有已经下车的彼方和修哉留在原地。 彼方走到瘫坐在地上哭到忘我的司机身旁,带著平静的表情窥探游览车下方的状况。 手电筒的微弱亮光映照出来的……一如司机所言,是个令人想马上遮住双眼的凄惨景象。 柏油路面和车体之间的狭窄空间,卡著一名被辗毙的白衣男子的尸体。遭到轮胎辗过的胸口,呈现绞肉状的一片血肉模糊。骨折的手脚纷纷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大量鲜血不断从他的身体流淌出来。 或许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他的头部没有被辗过,脸上还带著死前最后一瞬间的表情。 「嗳……嗳,这家伙……」 晚了彼方几步来窥探车底尸体的修哉开口。 「看起来好像在笑耶……?真让人不舒服……」 如同修哉所说,被撞死的男性脸上彷佛带著淡淡的微笑……在死亡前刻浮现这种笑容,可说是相当格格不入,同时还令人毛骨悚然。 盯著在车底微笑的尸体片刻后,彼方恨恨地如此断言: 「……看来被摆了一道呢。」 看到彼方愤恨的模样,修哉不解地问道: 「你说被摆了一道是什么意思?」 「被引导至无法使用通讯装置的场所,走在最前头的游览车又被迫停下来。这样你也能明白吧?」 彼方到底在说什么?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起交通意外啊。「被引导」或是「车辆被迫停下来」这种说法,听起来好像这种情况是他人刻意安排的一样。 然而,这时候──一阵钟声传入耳中。 ……当……当…… 钟声来自驻在原地的游览车车头灯照亮的前方。似乎是从目前仍未透出半点光亮的那片深邃黑暗中传来的。钟声不只一道,而是缓缓地、无数地增加著。 从黑暗中现身的──是一群「白衣男子」。 「这……这是怎样?这些家伙想干嘛啊!」 游览车车头灯照亮之处,涌现了人数多到数不清的白衣男子。 每个人都一手拄著锡杖,另一只手则是悬挂著小型的铜钟。 夜晚,在不熟悉的深山中遭逢交通事故,接著又出现一大群彷佛来迎接死者、貌似修行僧的集团。面对这样的状况,实在很难保持冷静。 这群白衣人原本似乎躲在附近的草丛里头。有几个人甚至是拨开旁边的草木,从黑暗中缓缓现身,感觉极其不寻常。每个白衣人都诵唱著听不懂的经文,散发出一种彷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的诡谲气氛。 不知不觉中,他们包围了叶台高中的游览车。 彼方、修哉和游览车司机,都被这群突然涌现的男子团团包围住。 因为无法理解当下诡异的状况,游览车里头的学生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学生们惊恐的哭喊声,和白衣人们的诵经声混在一起,将这一带化为黑暗而疯狂的世界。但在这时──男子们的诵经声戛然而止。 他们像是被关上开关的机器人般瞬间沉默下来。 在这片鸦雀无声中,一阵细微的铃声传入耳里。 仔细一瞧,有个娇小的身影穿过白衣男子的阵仗走来。 「……那是?」 修哉轻声发出疑问。 从身型看来,对方应该是个和彼方等人年龄相仿的少女。她蓄著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脸上戴著无机而苍白的狐狸面具,因此无从得知她真正的长相。 不可思议的是,她穿著一身彷佛搞错时代的振袖和服。偶尔从布料下窥见的肌肤,几乎白皙得和那张狐狸面具没两样。带著一种虚幻感的她,彷佛不是实际存在的人类,而是个会动的等身大人偶,甚至又像是妖魔鬼怪或神祇一类的存在。传入耳中的铃声,似乎便是来自固定在她的衣袖上的小铃铛。 狐 狸面具少女不看彼方和修哉一眼,从两人的身旁走过。 她走到游览车前方,窥探被辗毙而卡在车底的男子,这么对他的尸体开口: 「──做得很好。你成功让游览车停下来了,山崎。祖国会为你的慷慨赴死赐予殊荣。」 听到少女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修哉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刚才说什么?听起来就像是被游览车撞死的男子,当初是为了让游览车停下,才故意冲出来被撞一样。她所谓的祖国和慷慨赴死的殊荣又是指? 接著,少女才转身望向彼方等人。 没有人知道,她藏在面具后方的那张脸,现在带著什么样的表情。 「欢迎你们,叶台高中的一百五十四位访客。妾身一直在这里恭候各位的大驾光临呢。」 「……你在等我们?这是什么意思?」 少女没有回答彼方的疑问,只是回以优雅的笑声。 为什么在等他们?为什么是彼方这些人?眼前的状况简直诡异到无以复加。 这时,原本站在修哉身旁的司机,突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察觉有异的修哉转头一看,发现一名白衣人持刀刺入司机的背部。面对在转眼间,而且是发生在自己身旁的杀人行为,修哉不禁哑然。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目睹就在眼前上演的杀人案,游览车里的学生再次放声尖叫。 传来尖叫声的,不只是彼方的班级搭乘的游览车。几名白衣人闯进载著其他班级的游览车,将待在车上的司机陆续杀害。这是一场无人能预测的杀戮行为。 眼前恍如一片阿鼻地狱的光景。 「因为这几位司机已经没有用处,所以妾身做出了早早将他们杀死的指示。」 态度看来若无其事的少女,用更加高雅的语气开口表示。 在此起彼落的惨叫声之中,她优雅的言行显得格外异常。 面对眼前的组织杀人行为,少女平静得彷佛不曾感到一丝心痛。 惨叫声笼罩了四周。彼方在这种疯狂的状况之中,和面前这名少女对峙。 「呵呵。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各位,还真是吵吵闹闹的呢。至今,每当吾等动手杀人的时候,总会有很多人像这样因恐惧死亡而疯狂吶喊。生于此世,死亡便是所有人注定要迎接的命运。在妾身看来,试著违抗这样的定理,企图继续存活的人们,实为滑稽不已。人类『想要活下去』的欲望,真是强烈到令妾身无言以对呢。」 少女将手探入振袖和服的衣襟下方,取出一个构造单纯的金属物体。 ──那是一把转轮手枪。 砰! 她将枪口对准因背部被刺伤而痛苦不堪的司机的头部,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伴随著鲜血喷出的声音,被击中头部的司机当场毙命。 「这个世上尽是一些不抱半点觉悟或信念而生的人们。正因如此,在吾等看来,他们就像这样,是完全不堪一击的存在。您不这么觉得吗,『绯上』彼方先生?」 「……!」 这名少女用彼方的本名称呼他。也就是说,她知道彼方过去的经历。 她转而将枪口对准彼方的眉心,以从容不迫的态度开口: 「还没自我介绍呢。初次见面,妾身是在这个世上管理人类生死赏罚的存在。是打从出生之后,便注定永远君临天下的存在。」 漆黑的晚风抚过彼方和少女的身体。 从枪口窜出的一缕硝烟飘上肩头。少女道出了那个不祥的名讳。 「吾名为『生虚神』,乃是肩负人类未来之神。」 自诩为神的狐狸面具少女,化为有著人类模样的一场恶梦,只为蹂躏人世而降临。 第二章 妄信 早晨。被称为日本政治中心的霞关,正沐浴在令人神清气爽的朝阳之下。 在这片公家机关建筑物林立的景色中,有一栋看起来设计较为新颖的大楼存在。 那就是镶嵌著湛蓝色玻璃的内阁情报调查局本部大楼。 耸立于地表的大楼区,其实只是行政人员工作的楼层。 情报分析官们为了执行国防相关调查工作而聚集的区域,位于地面上看不到的地底深处楼层。 被设计成能够抵挡空投炸弹和原子弹攻击的「地底作战本部」。 为了同时充当国家重镇在紧急时刻的避难所,这里占地十分宽广,甚至规划了能够确保一定生活水准的居住区。 在多张电脑桌并排得井然有序的中央大厅,可以看到情报分析官们正在忙著监视卫星影像,或是分析从各大分部传送过来的国内情报。 这个楼层的一角,有著以隔音玻璃墙分隔出来的多间会议室。 在其中一间会议室,有四名男女坐在里头的圆桌前。 「──明天就要举行『药事法修正案』的审议会了。」 率先带出话题的,是身穿女性套装,并在外头披著一袭白袍的女子。 这名女子──亦即博士以淡淡的语气开始说明。 「如同各位所知,从去年开始,药事法修正案就受到社会大众的高度关注。在这项法律修正案的审议会当中,最重要的部分,想必就是万能细胞能否被核准成为一般医疗用品吧。万能细胞是基于医疗用途调整ips细胞而成的特殊细胞。加以培养的话,就能再生人体任何一个部位,是非常优异的技术产物。」 说著,博士让会议室里头的大型萤幕显示出万能细胞的相关情报。她一边指著萤幕上的解说图,一边简单说明其中的原理。 「假设现在有一名因罹患重大疾病,导致脏器衰竭的病患存在。为了延命,只有进行器官移植手术一途。至今,病患都只能默默等待条件相符的器官捐赠者出现,提供自己需要的器官。然而,透过万能细胞,便能制造出适用于每个个体的『客制化人体零件』。也就是说,能够更轻松地替换器官或肉体的时代将会到来。只要上购物网站点个几下,就能够订购适合自己的器官。」 默默听完说明的一名中年男子道出自身的感想。 「真受不了,这个二十一世纪,简直变成了科幻小说的世界嘛。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以后的人类究竟能活到几岁啊。」 男子有著宛如修剪过的草皮般的一头短发,以及削瘦的双颊。眼神散发出身经百战的魄力。 他是猎人。身穿黑色西装的现场搜查官。 「唉,出生于昭和年代(注:一九二六年至一九八九年之间)年的我,实在很难相信有这种技术存在……不过,在年初那场静峰学园人质挟持事件中,我们就亲眼目睹尚未获得核准的万能细胞被当成犯罪道具的事例了。所以,我也不再怀疑相关技术的真实性啦。」 听到他的感想,博士露出有些讽刺的微笑回应: 「我也觉得现在这个社会跟科幻小说的世界没两样呢。然而,这类再生医疗的基础技术,从二十世纪便有人提出相关的想法了。各国的基因研究和动物复制实验,都是其中的一环。」 博士双手抱胸继续往下说: 「无论在哪个时代,『人工生命』这项议题总伴随著道德伦理方面的问题。诸如『被制造出来的人是否有尊严可言』之类的。比起创造出完整的人工生命,万能细胞被塑造成生产『人体零件』的道具。毕竟,透过它实际创造出来的,并非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而是不会说话的器官或四肢啊。或许可说是这种形象战略成功的结果吧,万能细胞跨越了上述的问题,正在逐渐迈向实用化的阶段。」 接著,坐在猎人身旁的另一名少女开口了。 「倘若这项修正案通过,过去被判断成已经无法治愈的那些病患,便能够透过『交换人体零件』这种骇人的技术重拾健康。我个人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案呢。」 她是一名蓄著短短的鲍伯头,有著一双凤眼的少女。身穿一袭女性套装,散发出些许难以亲近的气质。这样的她,正透过笔记型电脑切换室内大型萤幕上的显示内容。 少女──鹰眼让早报的报导内容显示在画面上,并表达自身的看法。 「顺带一提,从这则报导看来,反对和支持这项修正案的议员,似乎呈现势均力敌的状态。不过,根据实际的事前审议结果,支持派的人数稍微胜出一些。这样下去,审议或许会顺利通过吧。」 「也有可能因为游离票的影响,而变成遭到否决的结果。接下来,就是双方阵营都不能掉以轻心的最终战场了。」 「……所以?虽然我对时事报导也很有兴趣,但你提起这件事的理由是什么?」 猎人道出自己的疑问。 博士露出自信的笑容,用短短一句话回答了他的问题。 「声援反对派议员的团体之中,也有『黑阳宗』的存在。」 「……哼哼。原来如此啊,我懂啦。」 这句话让猎人随即恍然大悟。 他代替博士,以几分得意的语气开口。 「几天前被监禁在岐阜县废弃平房的那个男人,已经查出他的真实身分了。他是住在东京都的政治家秘书,名为舟汰健吾,四十二岁。我和当地的警方还有恒星一起调查了监禁他的场所,一如事前所听说的,我们找到了几个黑阳宗涉案的证据。雇用这个男人的政治家叫做南场英辅,是隶属于药事法修正案的『支持派』的有力议员之一。」 「就是因为这样吧。对政治家秘书下手的动机,想必一定是这个。」 「嗯。印象中,黑阳宗一直倡导著『反对药事法修正案』的理念嘛。」 确定这样的想法不会有错的猎人继续往下说: 「黑阳宗绑架支持派政治家的秘书,并对他施以残忍的暴行。感觉像是在警告吶。这起岐阜的监禁事件,其真正的用意,应该是针对议员个人进行『恐吓』吧。」 「解释得广义一点,也可以说是在恐吓所有支持派议员。彷佛在宣告『你们之后也会落得这种下场喔』。是十分老派又常见的恐吓方式。」 「顺带一提,这样的恐吓行为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鹰眼从旁补充: 「南场议员似乎开始考虑倒戈到反对派了呢。大概是被黑阳宗的手法吓到了吧。如果南场议员出走,就会有其他议员跟著仿效。说不定,支持派的人数还会减少到不足以让审议通过的程度。他们以些许之差领先的现况,恐怕也会跟著瓦解。」 「为了教义,不惜杀人或监禁。这样的黑阳宗,已经算得上是『邪教』了吧?」 听完两名女性的说明,猎人露出厌烦的表情搔了搔头。 接著,他望向至今仍坐在室内保持沉默的白发老翁说道: 「当作是现在话题的延续,我再让大家重温一下这个消息吧──四个月前,美国国家安全局捎来了一通警告。里头的情报指出,他们原本在监视的某个美国境内的恐怖组织,可能暗中和日本的激进派团体有所往来。基于一些自国谍报活动的因素,关于情报来源,他们无可奉告。说得简单一点,就是日本国内可能存在著和海外恐怖组织相互联系,并打算藉此做些什么的人物。nsa认为,那些家伙的目的恐怕就是恐怖攻击。」 接著,猎人这么询问仍一语不发的老翁。 「从以上的内容来看,虽然局长直觉这次的监禁事件是恐怖攻击的第一步作战,但这样的判断恐怕落空了吧。这起监禁事件八成只是起因于政治对立的小动 作。我也认同黑阳宗的作法有违法之处,不过,这应该是国内外都很常见的事情吧?更别说为了单一法案而发起恐怖攻击了,这样的行为令人完全无法理解啊。这么做的话,就算如愿让法案遭到驳回,黑阳宗这个组织也会因为饱受社会批评而瓦解吧。他们会拿组织当赌注,做出这种有勇无谋之举吗?」 这就是猎人抱持的疑问。 被这么问之后,戴著眼罩的白发老翁狩月启造捻著下巴的胡须平静地开口: 「──不过,还是有很不对劲的地方呢。」 他以温和的语气往下说: 「首先,请各位回想一下年初发生的静峰学园人质挟持事件。因为那起事件,天照制药的社长和不破厚生劳动大臣相继丧命。」 狩月所说的,便是家境富裕的孩子才能就读的名校──亦即静峰学园被闯入的嫌犯占据校园、挟持人质的那起事件。 在那起事件中,赫赫有名的制药公司社长和政府大臣这两名大人物,确实因发生意外而死亡。 「生前,这两位都是隶属于药事法修正案支持派的有力人物。在他们过世后,当初原本人数上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支持派势力,出现了相当多倒戈者。最后,支持派和反对派的人数变成相互角力的状态。所以,审议会就一直拖延至今。」 猎人和鹰眼相当吃惊。尽管也知道已死的社长和大臣的生平经历,但像狩月这样将两人之死和药事法做连结的想法,他们俩倒是从未有过。这么一说,他们才发现其中确实存在著巧妙的关连。 狩月继续说道: 「再加上三个月前发生的网路公开处刑事件。在那起事件中,阵代综合医院的院长汤泽春雄遭到杀害。汤泽院长曾协助进行万能细胞的临床实验,也发表过与其安全性相关的论文。然而,因为爆发医疗过失的丑闻,他的专业形象尽失,被视为社会罪人而遭到公开处刑,也同时因此被『封口』。」 从狩月的语气听来,彷佛这些重大的社会案件,背后都有其他人在刻意操弄。 尽管乍看之下是毫无关连的个别事件,但在经过狩月的说明后,这两起事件听起来似乎都和药事法修正案脱不了关系。 「我认为,监禁事件并非单纯的个案,而是今年发生的两起重大社会案件的延续。每起事件都以某种形式和药事法修正案有所牵连。而很巧的是,所有事件都成了否定药事法修正案的间接助力。」 狩月露出自信的笑容表示: 「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就是黑阳宗为了阻止药事法修正案通过,长久以来都一直在暗中拟定计画,并采取相关行动的缘故吧。虽然理由不明,但对黑阳宗来说,这个法案似乎具备了相当重大的意义。我们唯一明白的,就是这样的修正法案即将在『明天』举行审议会。」 「……决定修正案是否能闯关成功的日子啊。你的意思是,明天可能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这我还无法断言。但从目前的审议状况看来,似乎还是支持派占了些许上风。我不认为黑阳宗会坐视这样的情况不顾。他们在今明两天采取更进一步行动的可能性恐怕很高。诚如猎人所说的,黑阳宗应该不至于赌上整个组织的命运,也执意进行恐怖攻击,不过,从状况判断,多少还是得提高警戒,对吧?」 听到这里,猎人开口询问狩月: 「那么,内阁情报调查局该如何动作?」 「我们该做的事情有两件。首先,是『调查洞谷村』。」 狩月朝鹰眼使了个眼色。 明白他的用意之后,鹰眼随即开始操作起动中的小型笔电。 卫星空拍图跟著浮现在会议室的大型萤幕上。 显示在画面上的,是一片浓绿的山林鸟瞰图。里头可见一个小型村落。 鹰眼开始进行说明: 「洞谷村。可以说是黑阳宗的根据地吧。这是一座位于山梨县边境的山村,根据政府人口普查,村内人口约五百三十五人。所有村民都是黑阳宗的信徒,跟邻近的市镇几乎完全没有交流,像个被隔离在山中的村落。据说洞谷村里还住著黑阳宗的教主,同时也是村民信奉对象的『生虚神』。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有别于一般的山村,他们的警戒防备做得相当严密。」 继显示出村落整体光景的空拍照片之后,鹰眼点开将各个地点放大显示的照片。 接著出现的,是多个设置在森林里头的奇特装置的影像。 「最先引人注目的,应该就是架设在村落外围的有刺铁丝网形成的栅栏吧。再加上设置在各处的频率侦测器,在村落方圆两公里以内的无线通讯内容,十之八九都会被拦截。甚至还有最新型的航空管制雷达。」 「航空管制雷达?一个偏僻的山村为什么需要这种东西啊?」 「天知道。可能是担心某天被人从上空攻击之类的吧?毕竟除了我们以外,他们也处处树敌呀。总之,因为这个雷达装置,直升机也无法靠近村落的上空。想避免媒体干扰,这种做法可说是立竿见影。还不仅是如此,村里也设置了很多监视摄影机,要是打算从外头入侵,马上会被察觉到。一旦发现入侵者,据说就算必须行使暴力,他们也绝对会将其赶出村外。可以说是彻底拒绝外部人士的体制……据说也有很多到村里的访客『下落不明』的纪录。」 「从卫星照片来看,这根本不像是单纯的聚落啊。虽然村子中央附近的景色看起来很普通,但外围的警备状态根本和小型的军事要塞没两样耶。」 猎人道出有些看傻眼的感想。 更仔细观察村落照片的话,就会发现四处都是防止外界人士入侵的路障。建筑物和电线杆上头,则是贴著由陈旧图画和诡异标语构成的宣传单。这种散发著异常氛围的地方,竟然实际存在于日本国内,实在令人难以想像。 鹰眼接著说明: 「过去,黑阳宗曾犯下多起不为人知的重大案件。就算外部人士想深究这些事件,恐怕也连接近村子都没办法,只能摸摸鼻子离开。听起来或许很吊诡,不过,洞谷村在国内似乎属于治外法权的区域。在调查这个邪教组织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很不舒服呢。完全无法理解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所谓不要去招惹神就不会遭天谴(注: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噗!」 听到猎人打趣的感想,鹰眼不禁喷笑出来。 不过,在察觉狩月和博士沉默的视线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她装模作样地轻咳几声。 「……总……总之!能够从正面入口进出洞谷村的,就只有黑阳宗的干部、曾经提供钜额捐款的人物,或是跟组织有密切关系的名人。通行限制非常的严格。」 继鹰眼的说明之后,狩月接著开口: 「诚如各位所知,进行国内的恐怖组织威胁评估后,未能发现黑阳宗进行恐怖攻击的可能性。不过,这个分析是将无从调查起的土地──诸如名为洞谷村的山村剔除之后,所得出的评估结果。之后,倘若查获任何可疑的情报,想必都是源自于这座山村。倘若黑阳宗当真在准备恐怖攻击,在修正案即将交付审议的这个时间点,就极有可能查到他们的把柄。现在,我们就静待城堡等人的报告吧。」 听到城堡的名字,猎人脸上浮现苦涩的表情。 「……在nsa捎来警告之后,你马上就展开了让城堡、亡灵和炸弹客三人著手调查洞谷村的计画了是吗?我因为没有加入作战,所以不清楚详细情况。」 「是的。不好意思,将各位排除在这个计画之外。会限定参加作战的人数,一半也是为了不让其他政府机关得知这个作战的存在。倘若听闻内阁情报调查局对洞谷 村出手,情报统整联络会和外界团体恐怕会对我们施压呢。」 「毕竟是对当今政权都颇具影响力的黑阳宗啊。我明白这次只能由内阁情报调查局单独低调行事的理由。这点是无所谓啦,不过,现况还顺利吗?」 「他们不会有问题的。这次的潜入调查选择了『最能够胜任的人才』。」 洞谷村周遭的监视相当严密,外人无法轻易靠近村落一步。 所以,狩月才会指示城堡和亡灵掩藏自己的真实身分,设法将被村人盯上的风险降至最低,并在这样的状态下尝试潜入。万一被识破,还有可能酿成生命危险。毕竟对方会不惜以残酷手段对付敌人,可说是个彻头彻尾的邪教。 想到城堡等人在没有后援的状态下潜入对方的大本营,猎人便不禁担忧起他们的安危。 狩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再次开口表示: 「在通讯受到监控的情况下,我们无法自由和他们取得联系。我事前指示过城堡,请她固定在早上八点到位于村落监听范围以外的露营场联络我们。再过一小时左右,就能听到她回报侦察结果了吧。」 「现在就静候佳音……是吗?」 「是的。除此之外,留在这里的我们也必须做好自己的工作。」 说著,狩月露出如猎犬般犀利的眼神。 「第二件该做的事情,就是『事前准备』。」 「这个目标还真是笼统耶。」 「在尚未发现确切的恐攻计画的情况下,我们也只能全面提高警戒。至少,得锁定可能会被当成下手目标的对象,展开相关的监视行动,并建立出能够及时因应的体制。」 「……如果能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地发展下去就好了。」 「嗯,就是说啊。」 狩月打从内心同意猎人的意见。 为了一个甚至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恐怖攻击计画,著手进行相关的准备。 对内阁情报调查局来说,这样的事情是家常便饭,并不算特别罕见。 然而,在今天这个时刻,每个人的内心都莫名笼罩著一层不安的阴霾。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种理所当然的每一天即将打破。诸如此类不祥的预感,迟迟无法从众人内心消散。 ? day2 08 : 30 ? 深邃的黑暗之中。 夜晚,只要闭上双眼,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地出现在「那里」。 没有人知道「那里」是哪里。无法思考,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彷佛自己也变成这片黑暗,放松身心让一切被染上黑色。 又或者,这样的睡眠,其实正是接近「死亡」世界的一种体验。 ……传入耳中的细微喧闹声,让意识缓缓开始觉醒。 随著眼皮慢慢睁开,微弱的光芒落在眼球上。 清醒之后,理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宽广空间的正中央。 「……这里是?」 为了让自己的身体离开地面,她伸出双手将上半身撑起。 眼前是个从来没看过的地方。 脚下是冰凉的灰色水泥地。这里占地或许有两座篮球场那么大吧。天花板上垂吊著几颗灯泡,但全都没有点亮。尽管如此,室内仍能感受到光亮,是因为阳光从位于高处的格子窗透进来的缘故……已经是白天了吗? 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呢?理世无法确认目前的时间。 因为照进来的光线很微弱,宽广的室内看起来仍是一片昏暗。 不过,为了掌握现况,理世仍努力定睛观察周遭。 经过一番仔细审视后,她判断自己应该是在类似「日式谷仓」的建筑物里头,也就是一间大型贮藏室。厚厚的泥土墙,再加上木造梁柱。理世便是根据这样的外观做出判断。不过,要说是日式谷仓,这里也太空旷了。几乎没看到囤放在室内的物品。 「理世,你醒过来了吗……!」 有个呼唤自己的声音。 理世这才发现班长正站在附近。 她是以眼镜和关西腔为个人特徵的大庭雏。平常说话总是爽朗又活泼的她,现在却双眼泛泪、畏畏缩缩地朝理世身旁走来。 感到头有些隐隐作痛的理世蹙眉,迷迷糊糊地朝雏问道: 「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醒过来之后,大家就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在这里昏睡呢。」 「……大家?」 听到她这么说,理世茫然地环顾周遭。 部分同学跟理世一样,维持著从地面撑起上半身的状态,并带著一脸呆滞的表情。有些同学仍倒在地上昏睡,有些则是像雏那样完全清醒过来,开始到处走动。其中,还有在发现装有门锁的出入口大门之后,便以蛮力或推或拉,企图将门打开的学生。 或许是想找人讨论内心的不安吧,一些清醒的学生正轻声交换著意见。让理世醒来的,似乎就是他们细小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啊?老师他们人呢?」 「我记得,我们被那些穿白衣的杀人犯攻击,然后……!」 接二连三涌现的疑问,让同学们纷纷讨论起这些无法得出结论的话题。 清醒的理世从原地起身,开始在脑中进行状况整理。 印象中──在前往观星地点的途中,众人搭乘的游览车遭到攻击了。 一大群打扮近似修行僧的白衣人从黑暗中出现,并杀害了游览车司机。之后,他们朝游览车内部扔出像是催泪弹的东西,在吸入来路不明的浓烟后,理世便昏厥过去。再次睁开双眼时,她发现自己已经昏睡在这里。 「……看来我们是被绑架了。」 理世轻咬拇指的指甲,心有不甘地这么断定。 随后,她向身旁的雏问道: 「你有看到彼方吗?」 「你说黑木同学?他在那边……」 理世朝雏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彼方确实在那里。 他或许跟理世一样,也才刚清醒过来而已吧。此刻的彼方撑起上半身,带著睡迷糊的表情张望四周。在他附近可以看见同样一脸恍惚的修哉。 冲下游览车的那两人,或许不会像其他同学这样遭到绑架。 理世原本还如此期待著,但果然没这种可能吗? 正当她准备踏出走向彼方的第一步时── 一阵细微的铃声传入耳中。 「……!」 是在遭到绑架的前一刻听到的那个声音。 不只是理世。察觉到铃声的其他学生也瞬间沉默下来,紧张地吞咽口水。 铃声是从部分同学企图以蛮力撬开的上锁大门外头传来的。 学生们战战兢兢地远离那扇大门。 下一刻,门锁从外头被人打开,大门也跟著敞开。来自外头的白色光芒一道道洒入室内。在整片的白色光亮之中,几个人影缓缓浮现。 是绑架了理世一行人的白衣人集团。 不同于现身那晚,集团成员手上没有拄著锡杖,而是──握著「手枪」。 「……噫!」 握著手枪出现的异常者集团。无论怎么想,脑内涌现的都是不祥的预感。 学生们恐惧得脸色发白,杵在原地无法动弹。 白衣人集团的成员约莫有三十名左右。 他们接二连三地涌入室内,慢慢将理世等人包围。 在学生们无处可逃的时候,发出铃声的人物终于从白衣集团的末尾现身。 她的身影一如众人遭到绑架之前那样美丽动人。 乌黑亮丽的长发。藏在白色狐狸面具之下的苍白脸庞。一身彷佛 搞错时代的振袖和服打扮。偶尔从布料下窥见的肌肤,几乎白皙得和那张狐狸面具没两样。 清纯。高贵。她有著宛如这些词汇具现化之后的样貌。 就算无法窥见,也能轻松想像出来──在那张面具之下,必定是一张美貌过人的脸蛋。 「──看样子,各位差不多都清醒过来了呢。」 那是个平静的声线。少女以友善的态度对著众人开口。 然而,面对眼前这个下令杀人,还绑架了全班的存在,到底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应才好? 学生们只能强忍著不安,无言地和少女对峙。 少女并不引以为意。她摊开双臂,接著道出欢迎的台词。 「欢迎你们,叶台高中二年级的各位。这里是『洞谷村』,位于各位原本所在的露营场好一段距离之外的小型村落。」 学生们不禁一片哗然。但并不是「洞谷村」三个字令众人惊讶。他们只是交头接耳地讨论起「这个村子在哪里」的疑问。少女这一刻道出的事实,理世其实也猜到了七八分。 宗教色彩浓厚的杀人集团。若是距离露营场不远的地方出现这种异常的存在,其真正身分可想而知。就是── 「绑架我们的,果然就是『黑阳宗』吧……!」 从现况来判断,这名戴著狐狸面具的少女八成就是教主。 长久以来,都被各大调查机关视为真正身分不明的谜样人物。受到黑阳宗信奉、崇敬的神祇。 「这么晚才自报名讳,真是万分抱歉。请各位叫妾身『生虚神』吧。」 戴著狐狸面具的少女──亦即生虚神,以谦逊到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表示。 她的自称,让确定自己的推断无误的理世哑然。 在国内,黑阳宗拥有六百万名以上的信徒。有谁料想得到,负责统率如此庞大的宗教团体的人物,竟会是一名和理世等人差不多岁数的少女呢?当然,这名少女也有可能在说谎。不过,欺骗理世和其他学生,又对这些人有什么好处? 听到少女报上明显不是本名的称呼,学生们仍一头雾水地杵在原地。 为此受到震撼的,恐怕只有已经理解状况的理世和修哉而已。 彼方则是冷冷地看著这名少女,脸上和往常一样不带半点表情。 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生虚神似乎也同样凝视著彼方。 因为面具遮掩,旁人实际上无法判断她的视线落于何处。不过,在理世的眼中似乎是如此。 「你打算对我们做什么啊!」 一名学生朝生虚神大声问道。 是理世的同班同学。那个平常总是开朗又擅长炒热气氛的真田诚。 现在的他,则是以一脸咄咄逼人的表情,道出众人最想问的问题。 「老师他们怎么了!难道……也像游览车司机那样被你们杀害了吗!」 「杀害?」 面对诚的疑问,生虚神表现出一副感到不可思议的反应。 「怎么会呢。妾身从未打算夺走各位的性命哟。各位的老师也还平安待在其他地方。现在只是将你们隔离开来而已。」 听到她的回答,学生们松了一口气。 然而,生虚神所言不见得属实。理世并未因此掉以轻心。 生虚神以带著几分无辜的语气表示: 「的确。和各位初次面见的时候,我们的村人做出了杀人行为。」 村人。从生虚神的说法听来,这群白衣人便是洞谷村的村民。 「不过,恳请各位不要误会了。吾等并非不分青红皂白地伤害他人的野蛮集团。我们的村人都深爱著人类和大自然,也很珍惜这个没有战火的国家所带来的和平日子。吾等将促进『人类的和平与繁荣』视为毕生的目的。良善之人所聚集的场所,正是这个洞谷村。仅在判断『这是正确行为』的时候,吾等才会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 「……意思是,那些杀人行为都是正确的吗……!」 涌上心头的愤怒,让理世不禁这么脱口而出。 这样的发言可能会招致自灭。即使身陷这般危险的处境,理世仍无法不一吐为快。 在其他学生吓得脸色发白的情况下,理世瞪著生虚神开口怒斥: 「被你们杀害的游览车司机,他的驾驶座旁贴了一张家人的照片。那是他和妻儿一起拍摄的全家福照片。如果是在那些司机的家人面前,你还说得出这种话吗!说杀死他们是正确的行为!」 这么吶喊之后,理世瞥见一道光芒从视野的角落闪过。 下个瞬间,她的眼前──出现了银白色的刀尖。 「……!」 在锋利的刀刃尖端威胁下,理世只得噤声。 站在生虚神身旁的一名白衣人,不知何时拔出了原本插在腰间的太刀,并将蕴含著杀伤力的锐利刀刃朝向理世。 对方的动作实在过于迅速,甚至无人能够目击太刀抽出的那个瞬间。 「不得无礼。」 持尖刀胁迫理世的白衣人是一名男子。 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出头。蓄著一头黑色短发,下巴带著胡渣,有著细瘦身型的他,对理世投以充满怒气的眼神。他激动的情绪全写在脸上。不可思议的是,唯独这名男子不像其他白衣成员那样持枪。他的武器似乎只有手上这把太刀。 「汝此刻可是在与吾等崇敬之神,亦即慈悲济世的生虚神大人说话。渎神之举不可轻放。若继续口出狂言,身为贴身护卫的在下伊造必将汝『大卸八块』。」 这个在生虚神身边戒护的男性贴身护卫道出自身之名。 无论是名字或说话语气,感觉都像是个活在武士时代的男子。 他对理世表现出显而易见的杀意。仔细一看,用愤恨眼光瞅著理世的并非只有伊造。将学生们团团包围的其他村民,也对她的发言相当不满,纷纷在口中叨念著「生虚神大人所言理当是正确的」、「那个小丫头竟然对生虚神大人做出这般失礼的言行」等意见。 明明杀了人,却没有半个村人认为这是错误的行为。 难道他们真的相信自身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吗? 面对这些难以沟通的村人,理世无言以对。 「请你住手,伊造。」 被生虚神出声提醒后,伊造立刻收刀回鞘。 环顾再次安静下来的其他白衣村人后,生虚神微笑著朝理世表示: 「各位都能够理解了吗?妾身──是『神』。」 毫不浮夸。少女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自诩为神。 「如各位所见,妾身以女儿之身降临人世。不过,这个肉体只是单纯的容器。仅是为了让妾身以人类感官能够捕捉到的模样现身。妾身真正的样貌,是比太阳更灿烂夺目的光芒。是人类无法直视的存在。」 「你在说什么啊……!」 理世不禁哑口无言。生虚神的这番话听起来实在太不真实。 不知是否对自身发言毫无自觉,生虚神以平淡的语气继续说明下去: 「妾身在人世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人类的和平与繁荣。像各位这样没有信仰的人类,恐怕无法理解吧。然而,我们虔诚的村人,无法原谅他人因缺乏理解而做出的言行举止。因妾身赦免其无知之罪,人们才得以存续下去。各位能够像这样在这个国家中生存,全都是因为妾身的慈悲庇荫。」 确信自己就是神的少女,语气听起来充满自信。 「所以,还请各位谨慎发言。尽管妾身不在意无礼的言行,但其他村人们是否能够接受,妾身可无法担保哟。」 生虚神对理世 做出警告。 除了理世以外,其他学生也确实感受到这番警告的言下之意。 也就是说──若是在这里做出违抗生虚神的言行,可能就会「性命不保」。 和理世不同,其他学生对洞谷村的背景由来一无所知。这样的他们,无法理解村人们盲目信仰这名少女的理由。然而,身穿白衣的村人们,对于狐狸面具少女即为圣神一事深信不疑,甚至已经到了狂热的程度。对于理世口中合乎一般常理的意见,他们很明显地当成耳边风。 某种「宗教性质的影响」存在于这个村子里。 这样的事实并不难察觉。 总之,生虚神的一言一行即是正义,意图违抗者便是邪恶的存在。 这样的原则,很明显就是名为洞谷村的这个地方的「村规」。 所以,为了避免让状况更加恶化,学生们纷纷闭上嘴沉默下来。 不过,也有学生完全无视这样的情况开口。 「──你绑架我们的目的为何?」 为这发言吃惊的学生们,全都将视线集中在彼方的身上。 他在和生虚神正面对峙的状态下,平静又直接了当地表示: 「你的言行举止是否正确、你究竟是不是神,这些琐碎的事情根本无所谓。对我们而言,现况的说明才是最重要的。你不惜让村人团结起来,像这样绑架来自大都会的学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快点说明。」 对神下令的凡人。面对彼方目中无人的态度,周遭的村人群起骚动。 生虚神制止了对彼方投以愤怒视线的村人,轻笑几声答道: 「各位是来这里参加森林夏令营对吧?在这片绿意盎然、景色优美的环境中进行校外教学。想必各位也会期待一场令人获益良多的大自然体验。为此,吾等洞谷村的居民也希望能尽一点棉薄之力,协助各位的学习。」 这番宣言的结束彷佛一种暗号,让村人们纷纷对眼前的学生举起手枪。在潜伏于枪口深处的死亡威胁之下,学生们不禁全身僵硬地往后退。 面对惧怕而提高警戒的学生,生虚神以平静的语气再次开口: 「那么,就开始进行『今天的课程』吧。各位,请随著妾身来。」 生虚神以宛如教师般的悠然态度做出指示。 语毕,她便转身朝方才踏进来的出入口大门走去。 村人们也开始持枪催促学生跟上她的脚步。 在这种情况下,手无寸铁的学生们也只能默默服从。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理世一行人究竟为何被绑架至此? 各方面都欠缺说明的现况,仍让人摸不著头绪。 在甚至连好好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的状态下,众人只能继续被牵著鼻子走。 生虚神走在队列的最前头。后方的学生群中,有的人已经开始轻声啜泣。尽管表示没有杀人的打算,但除了做此发言的生虚神以外,没人知道这番话的真实性。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自己正被异常者包围、控制的现实。会有人因过度不安而崩溃,也不足以为奇。 在怀抱著各种不安而迈开步伐的学生之中,只有彼方一人持续观察著周遭。 ? day2 08 : 55 ? 随身行李似乎都被没收了,所以原本持有的智慧型手机也不见踪影。 虽然无法确定日期和时间,但踏出外头后,大概能判断现在是早晨时分。空气中还残留著些许凉爽,阳光的热度也尚未达到很强烈的程度。再加上太阳并未行进到正上方的位置,所以这么断言应该不会有错。 来到户外后,又有其他的新发现。 理世等人原本所在的建筑物,大约座落于山腰的位置,上方采用了瓦片屋顶的设计。 而且,那似乎还是一间位于寺院后方的日式谷仓。这证明了理世的推测没有错。 谷仓附近的寺院有著气派的外观,可以看出这里应该是洞谷村很重要的场所。召开村民大会或举办庆典时,或许都会选在这个地点吧。这间寺院莫名给人这样的印象。 绕过寺院的外围后,便会来到一片宽广而壮观的腹地。 在巨大的寺院正门外头,有著一道疑似通往村落的漫长石阶。在村人们的包围下,学生们随著生虚神的脚步,被她领著走下石阶。 一边听著蝉鸣,一边踏著被树荫笼罩的石阶往下。 在正常情况下,这理应是能让人放松享受的自然环境。然而,叶台高中的学生此刻根本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在枪口威胁下,自己即将被带往位于石阶尽头的某处。连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状况在等著,他们都无从得知,只能一直怀抱著茫然不安的情绪。光是要努力装出平静,就已经让人精疲力尽。 在这群郁郁寡欢的学生之中,理世、修哉和彼方若无其事地聚集到彼此身边。 为了突破现况,他们以村人听不到的音量开始轻声交流意见。 「嗳……嗳,她说这里是洞谷村……所以,这些家伙都是可能在计划恐怖攻击的黑阳宗信徒吗?」 「我觉得不会有错。」 理世回答了修哉的疑问。 不过,她简洁的答案并无法满足修哉。后者又接著问道: 「你……你之前不是说黑阳宗是努力推行慈善事业的良善组织吗?我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被这种人绑架耶。就像彼方刚才说的,这些家伙有什么理由绑架我们啊?难不成,所谓的恐怖攻击计画,就是指绑架我们的计画吗?把我们这种高中生抓过来,又能做什么啊?」 「我也一头雾水呢。」 理世垂下头苦涩地表示。 「既然把你也卷进这种事态,或许已经不需要介意保密的问题了吧。修哉,我想这件事还是让你知道一下比较好……其实,一如网路上的传闻,黑阳宗是个接近邪教的宗教狂热集团。」 「你……你说什么……!」 「他们之所以推行慈善事业,是为了提升组织表面的社会形象。实际上,黑阳宗在背地里对政界、金融界和警界都有莫大的影响力。为了自身的目的。他们至今做出许多恶行,已经可说是一个犯罪集团了。因为黑阳宗甚至拥有能断绝媒体报导的力量,一般人基本上不会了解他们是个多么危险的集团组织。就连他们的大本营──亦即这个洞谷村附近,都有我们之前使用的露营场和观光景点存在。由此可见社会大众仍对他们的危险性一无所知。我也是直到最近才听说的。为了支援城堡的作战计画,我在内阁情报调查局看过相关资料后,才得知了这样的真相。」 为理世的发言错愕不已的修哉维持了片刻的沉默。 不过,他随即甩甩头,重新振作起来表示: 「……我已经彻底明白他们其实是个很不妙的组织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惊讶了嘛。比起这个,城堡目前的状况比较重要。」 修哉道出自己带著几分期待的意见。 「城堡是为了来调查这座村子,才会脱队行动吧?既然这样,她可能正潜伏在附近,并发现我们陷入危机。就算不是这样,在回到空无一人的旅舍时,她应该也会马上察觉到异状。」 怀抱著同样期待的理世代替修哉做出结论。 「嗯。城堡不在遭到绑架的学生之中。所以,如果她能向内阁情报调查局报告这个情况,我想,应该就会有特种部队前来镇压这个村落,同时把我们救出去。」 怀著一线希望的理世和修哉双眼发出光芒。 随后,两人小心翼翼地望向沉默不语的彼方,试著寻求他的意见。 「……说不定还有希望。」 尽管态度仍是一如以往的冷 淡,但彼方并没有否定。 因他的意见而放下心中大石的修哉,打起精神再次开口: 「这样的话,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内阁情报调查局的救援抵达之前,努力熬过这段时间了。幸好对方也说过不打算加害于我们,所以,只要想办法多争取时间,应该就没问题了。」 「说得也是。现在就相信城堡吧。」 理世这么回应。她的眼中也点燃了希望。 就在三人的低声交谈结束时── 在一段距离外窥探攀谈时机的某个男同学,这时朝理世走近。 是据说会在观星活动结束后向理世告白的萩原宗司。 他若无其事地和理世并排行走,并悄声向她搭话。 「绯上同学,你好厉害呢。」 听到宗司这么说,理世一脸不解地问道: 「我很厉害……?为什么?」 「你没有自觉吗?因为你能够直接又明确地向生虚神和村人表达自己的意见啊。」 生虚神和那些村人杀害了多名游览车司机。尽管如此,理世仍能毫不畏惧地对他们表露出愤怒的情绪,这让宗司相当佩服。 「这种事一般人很难做到呢。我也是因为害怕而完全不敢吭声。我无法像你一样开口怒斥生虚神这种人物。该说好像是已经习惯这种状况了吗?我觉得你非常有勇气喔,绯上同学。」 「会……会吗?」 「嗯。我更加被你吸引了呢。」 宗司带著一如往常的淡淡微笑,道出令人产生暧昧联想的台词。原本就不太懂得如何回应他人称赞的理世,现在又听到这种类似告白的攻势,让她不禁羞涩地低下头。此刻的她,无法正眼望向宗司的脸。 或许是听到理世跟宗司的对话了吧,走在两人附近的真田诚也小小声地加入交谈。 「要说的话,黑木胆子也超大的呢。在对方都已经亮刀恐吓绯上,其他村人看起来也很生气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直接开口跟生虚神说话。」 或许是想寻求同意吧,诚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其他男同学。 被他用眼神徵询意见的这些男同学,纷纷露出苦笑肯定诚的说法。 「平常看似不起眼的他,原来是个胆量过人的家伙啊。」 「也可能只是不会察言观色吧?一般来说,在那种情况下,有人敢用自以为是的语气跟生虚神说话吗?」 「不过,有黑木在,感觉让我安心了一点呢。」 成为讨论目标的彼方本人没有表现出半点反应。 这样的他,会被班上同学说成「沉默寡言又不起眼的男人」,或许也很正常。 下一刻,彼方突然指著宗司的右手腕问道: 「你有戴手表?」 被他这么一说,理世和其他男同学也发现了这点。 宗司的右手腕上戴著一只手表。 诸如通讯装置和钟表等学生的随身物品,早已全数遭到没收,让他们连现在的时间都无从得知。听到彼方的指摘,宗司像是此刻才想起来似的回答: 「那些人好像趁大家陷入昏睡时没收了很多东西。或许是我的运气比较好吧,虽然手机被没收了,但这只手表却逃过一劫。」 「萩原同学,让我看一下你的表。」 理世他们向宗司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的手表表面同时也有显示日历的设计,所以能确定今天的日期。从上头的日期看来,众人应该是在昨晚被绑架,在日式谷仓里昏睡的时间,大概也只有短短几小时。从内阁情报调查局尚未因城堡的救援要求而赶来的情况判断,理世也觉得他们在遭到绑架之后,应该不至于睡了很久。 现在已经过了城堡必须进行定时报告的早上八点。 内阁情报调查局或许已经收到了她的消息,并准备动身了吧。 ? day2 09 : 15 ? 洞谷村是个闲静祥和的地方。 有著瓦片屋顶设计的老房子,座落在宽广田园的四处。 乍看之下,这里彷佛是个随处可见的山村。 草木随著南风的轻柔吹抚而摇曳。朵朵白云悠然漂浮在蔚蓝的天空中。在这样的环境笼罩下,无论是谁,心情都会变得平静吧。 在民家的屋檐下方,可以窥见老妇人正在晾乾洗好的衣物。田里也有正在忙著进行农事的村人身影。看到被生虚神领进村里的这群叶台高中学生,他们甚至亲切地挥手打招呼。面对这些出人意表的友善态度,学生们无一不陷入困惑之中。 ……自己真的是被洞谷村的村民绑架过来的吗? 学生们的内心甚至涌现了这样的疑问。毕竟,这座村子感觉和发生在身上的异常事件完全扯不上关系。 不过,在学生行列的周遭,确实有握著手枪的白衣村人和他们并行。尽管处于受到威胁的状态下,却让人几乎要忘记这种危机感。实为相当不可思议的状况。 理世一行人被领著走向众多田地的其中一块。 这块田大约有三个篮球场大,而且似乎只有这里没有种植农作物。看起来只是填满了泥土、呈现正方形的一块凹陷区域。 走到田地旁的道路正中央时,生虚神停下了脚步。 接著,她对白衣村人做出某种指示。明白了生虚神的意图后,他们一语不发地开始动作。 白衣村人们举起枪,沉默地诱导学生们走进田里。 要踏进令人不快的泥泞之中,难免让学生们有点犹豫……不过,无权拒绝的他们,也只能乖乖被领著踩进田里。 生虚神站在一旁的道路上,从高处望著学生们踏入田里的身影。 看著所有人都已经下田之后,她这么宣言: 「今天的第一节课──是『社会』。」 明明不是叶台高中的老师,生虚神却一副煞有其事的口吻。 面对站在田边道路上开口的她,学生们只能仰起头,洗耳恭听生虚神接下来的发言。 「诚如各位所知,吾等所居住的俗世里,有一种叫做『人类』的种族。在这个名为地球的广大行星上,他们以称为『国家』的无数个群体单位划分彼此,怀抱无法互相接纳的价值观生活著。」 生虚神开始说明这些理所当然的事情。 尽管语气中的宗教色彩令人在意,但学生们依旧只能默默听下去。 「在过去的旧时代,为了取得土地或物资,人类重复著以国家为单位的争夺战。尽管这样的厮杀行为持续了好几百年,人类仍未因此灭亡。弱者战死,只有强者能够幸存下来。于是,人类社会得以维持平衡,并延续下去。这正是大自然的真理。是人类应有的姿态。」 说著,生虚神有些遗憾地低下头。 她垂著双肩,轻轻摇了摇头的模样,很明显是感到失望的反应。 「和过去相较之下,现今的时代,几乎不再发生人类以国家为单位相互残杀的事情。基于各国之间的物资进出口变得频繁,以及经济全球化的影响,国家之间的共生和利害关系渐趋复杂,或许也是造成这种状况的因素之一吧。简单来说,就是人们无法轻易找出『透过战争使其灭亡也无妨的国家』。尽管想发动战争,却找不到宣战对象。正因如此,像第二次世界大战那样的大规模战争再也没有发生过。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各位明白人世发生什么事了吗?」 生虚神问道。看起来是在徵询学生们的意见,但在听到答案前,她便径自做出结论。 「──『弱者不会死去的社会』出现了。」 生虚神将自己的脸蛋藏在狐狸面具后方,因此无从得知现在的她露出了什么样的表 情。 不过,感觉应该是露出高雅的微笑吧。 「不只停止了相互厮杀的行为,人类的生活还更丰饶了。除此之外,科学发展和医疗技术的进步,甚至让人类变得『长寿』。现在,全球总人口已经超过七十亿。人类的数量,激增到地球有限的资源无法养活的程度。这或许是错误的发展方式所造就的结果吧。」 生虚神摊开双臂,继续慷慨激昂地往下说。 「另外,先进国家因为长寿和少子高龄化的影响,以老人占人口比例多数的社会也逐渐增加。在过去时代身为强者的年轻人,现在却被逼入困境。反观那些应为弱者的老人,却有权掌握、推动整个社会。这和吾等的理念『人类的和平与繁荣』背道而驰。所以,为了阻止这样的趋势,吾等才会持续推行相关活动。」 语毕,生虚神放下双手,环顾田里的学生。 她望向一名站得离自己比较近的男同学,然后开口: 「妾身想问……那边那位男同学。」 生虚神伸手指向真田诚。 被真实身分不明的狐狸面具少女点名,让诚陷入惊慌失措的状态。 「您觉得要活到几岁,才会令自己满足呢?」 面对生虚神唐突的提问,不知所措的诚已是浑身冷汗。 他挤出颤抖的嗓音勉强答道: 「呃……呃……九十岁……吧?」 听到他的答案,生虚神再次提出质问。 「活到九十岁,您就会满足了吗?如果只活到七十岁、八十岁,就无法满足吗?」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呀。这是十分普通又常见的『标准答案』呢。您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知道』的理由吗?」 「咦,理由?……我不明白。」 「连这个都不明白吗?那么,容妾身告诉您吧。」 生虚神指著诚的额头,用跟以往截然不同的尖锐口吻断言: 「──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就只是毫无意义地『仅仅活著』而已。」 原本温和有礼的语气一下子变得粗鲁。现场的气氛也瞬间跟著冻结。 不只是诚,其他学生也吓得背脊发冷。 因为戴著面具,而无法窥见脸上表情的生虚神。尽管很难判断她的情绪起伏,但从语气听来,生虚神似乎是对诚的回答内容感到愤怒。对方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危险人物。要是让她心情变差,恐怕会吃不完兜著走。 「还请各位无须这么惊慌。」 虽然诚和其他学生绷紧神经,但生虚神已经再次恢复成平常的说话语气。 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态度……无论如何,方才的回答没有招致不好的事态,让诚大大松了一口气。 生虚神接著表示: 「对于拥有觉悟和信念的人来说,『活著』并非目的,而是手段。相反的,不带半点觉悟或信念而活的人,『活著的行为』正是他们人生的目的。」 她接著说道: 「没有理由。毫无意义。只是单纯浪费著这个星球上有限的资源。这样的人类即是寄生虫。连自己要活到几岁才能满足都不懂。真要说的话,正因为这些人只是漫无目的地活著,才会不管活到几岁都无法满足。现今社会正充斥著这种只是无谓地活著、毫无价值的人类。设法对这种状况做些什么,才能让吾等走上『人类的和平与繁荣』这条康庄大道。」 ……或许是为了避免激怒生虚神,而尝试以肯定的态度聆听这些发言的缘故吧。 不知不觉中,学生们开始认为生虚神说的话不无道理。 「首先,妾身想让各位学习的,是这个社会上『弱者即应死之人』的道理。弱者必亡,强者必存。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正因为遵照理所当然的真理,人世才能维持和谐的秩序。那么,就请各位开始学习吧。」 语毕,生虚神将视线从学生身上移开。 她转而望向在一旁田里忙著农事的几名村人。没有说话,只是看著那些人。 明白了生虚神的意图后,身为贴身护卫的伊造对自己的手下发出「带他们过来」的命令。 接著,几名穿著白衣的手下便朝那些务农的村人跑过去。 「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啊……!」 眉头深锁的修哉喃喃念道。 被白衣人带过来的村人一共有四名。 他们全都是看起来可能已经超过七十岁的老翁和老妪。站在学生的角度,这些村人或许能当自己的祖父母了。因为是在务农途中被找过来,手上还拎著镰刀的他们露出温柔的微笑。其中一名身型娇小的老妪甚至轻轻朝学生们挥手。 从外表看来,这四名村人都是善良又亲切的年长者。 生虚神俯瞰著这四人,然后这么下令: 「现在,妾身要请各位──『杀死』这四个人。」 学生们错愕地怀疑起自己的耳朵。生虚神刚才说了什么? 因为完全无法理解她刚才的发言,怀疑自己听错的学生们说不出半句话,只能抬头望向生虚神的身影。但生虚神继续平静地往下说明: 「这是『杀人』的体验学习课程。内容很简单,各位只要杀死这四个人即可。无论以什么方式杀害他们都可以。活活打死,或是活活踹死。下手的方式交由各位选择。」 她不是在开玩笑。生虚神是认真对学生们发出「杀人」的指示。 学生们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因战栗而睁大的双眼开始充血。 「这四人会使用务农的镰刀作为武器。因为他们也打算杀了各位,要是不趁早动手,可能有很多友人都会因此送命哟。若是各位企图逃离这亩田地,虽然感到万分抱歉,但吾等会开枪射杀这样的脱逃者。」 心跳加快,呼吸也不受控制地变得激烈。尖锐的耳鸣声不断震撼著鼓膜。 头一个出声吶喊的人是诚。 「谁……谁有办法做这种事啊!」 忤逆生虚神是相当危险的行为,但现在已经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了。 要是保持沉默,就会引发无法挽回的事态。 正因为能这么断言,除了诚以外的其他学生也纷纷出声反抗。 「我……我们哪可能杀人啊!」 「你在说什么呀!这太疯狂了!」 的确很疯狂。 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必然,才会让普通的高中生必须和老人互相残杀? 伫立在眼前的,都是一些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爷爷和老奶奶。不管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坏人。就算被不正常的人威胁、命令,学生们也不可能轻易对这些老人动手。更何况,杀人可是犯罪行为。 一名女学生哭著寻求老人们的同意。 「你们也不可能和我们互相残杀吧?」 不光是自己,这些老人理应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要求才对。 深信这一点的女学生──被一把镰刀深深刺入颈部。 「……呃?」 她发出有点可笑的声音。 其中一名老妪朝女学生的颈子水平挥下了镰刀。弯曲的刀刃一口气贯穿女学生的动脉和气管,让她受到严重的致命伤。老妪将镰刀从女学生的颈部拔出后,伤口开始喷出大量鲜血。以双手按住伤口的女学生,因无法呼吸而痛苦挣扎了几下,最后脸朝下地倒在泥泞之中。 「噫……噫噫噫!」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转眼之间,熟悉的同班同学便突然轻易地命丧黄泉。 亲眼目睹同学冲击性的死亡,让其他学生陷入绝望而陆续放声惨叫。 杀害女学生的老妪缓缓逼近不断后退的学生,同时喃喃说道: 「生虚神大人的命令即为天意。若是以为我们这种愚昧又卑微的人类能够违抗她的意旨,那就大错特错了。」 走在老妪身旁的另一名老翁,则是将双手在胸前合十,露出极其幸福的表情轻喃: 「啊啊,今天是何等美好的日子呢。能够遵从生虚神大人的命令赴死,简直像是在作梦似的。来来来,各位小弟弟、小妹妹。赶快杀了老夫吧。」 「若是尽到对生虚神大人的忠义,咱们就能在神之国度接受赴死的殊荣,成为永恒不朽的存在吶。」 「真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老人们带著终于能一偿夙愿的笑容,举起镰刀朝学生们逼近。尽管对方只是一群动作无力又迟缓的老人,学生们却还是在田里狼狈地四散逃命。 「怎么搞的啊……这些爷爷奶奶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们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被生虚神赐死,并欣然接受。 甚至还觉得这是三生有幸,不断感谢著对自己下令的生虚神。 妄信──除了这两个字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字眼足以说明老人们疯狂的价值观。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名男学生朝砍杀了女学生的老妪飞扑过去。他将老妪推倒在泥土地上,再跨坐在她的身上,勉强压制住对方。接著,他环顾周遭的男生,开口大喊: 「男生们还在干嘛啊!别只顾著看,快点把其他人压制住!」 被他这么一喊,几个男学生一拥而上地朝老妪冲过去。 他们跨坐在不断挣扎的老妪身上,在泥水里互相推挤拉扯。 其他学生也纷纷扑向剩下的三名老人。 全身都沾满泥泞的学生们,以蛮力将老人推倒在泥地上。 面对这宛如地狱般的光景,生虚神和其他白衣人只是优雅地站在高处看好戏。 除了试著压制老人们的部分男学生以外,其他学生只能哭丧著脸,在一旁眼睁睁看著骇人的景象上演。即使男学生们对老人施以暴行,也无人出声阻止。因为,要是不抵抗,他们就会像刚才那名女学生一样,陆陆续续被老人们杀死。如果还珍惜自己的生命,就没有理由制止那些压制老人的行为。 理世和修哉亦是如此。他们只能一脸苍白地看著眼前的惨状。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将同学们勒住老人脖子的身影烙印在脑海里。 「理世,不要看。」 站在理世身旁的彼方以手遮住她的双眼。 理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流下眼泪。 明明应该很开心的森林夏令营,为什么会演变成如此残酷的事态? 面对不合常理的现况,感叹和悲伤化为泪水接连不断地涌出。 虽然透过掌心感受到理世的眼泪……但彼方也只能露出愤恨不平的表情。 学生们只是一边哭著,一边将老人们压制在泥土地上。他们也很明白,光是封住这些老人的行动,并无法将其杀害。然而,学生们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想当然尔,他们从未有过杀人的经验。就算被命令动手杀人,也不明白该如何下手。 「我现在就过去让一切结束。」 「……咦?」 这么对理世宣言之后,彼方缓缓踏出脚步。 他朝被学生们压制在地的其中一名老人走去。 然后无语地──用力朝老人的脸踩下。 「!」 「黑木……!」 不仅是理世,其他学生也为彼方的暴行大吃一惊。 众人露出战栗表情而愣在原地的同时,彼方踩著老人的侧脸,让对方的口鼻沉入泥水之中。无法呼吸的老人随即难受地开始挣扎。气泡接二连三从泥水中浮出,老人痛苦地不停暴动。其他学生们完全不知所措,只能拚命将激烈挣扎的老人压制在身下。彼方则是连眉毛都不挑一下,冷冷地从上方俯瞰著即将窒息的可悲老人。 最后,泥水中不再出现气泡,而老人……再也不动了。 「……不会吧……你杀了她吗……黑木……?」 「怎么会……我们只是负责压制她而已……杀死她的是黑木,可不是我喔……!」 从不再动弹的老人身边散开后,面色苍白的学生开始试著为自己辩护。 但彼方并不在意。 「下一个。」 说著,他朝被其他学生压住的老人走去。 然后一个个将他们的脸踩入泥水里,确实使其因窒息而死。 目睹彼方冷酷地杀害老人的行为,学生们开始止不住颤抖。在彼方下手的这段期间,恐惧不已的他们只能继续压制不停挣扎的老人。 「彼方……!」 理世以手掩唇,泪水仍不停往下滑。 在同班同学面前淡淡做出杀人行为的哥哥。对于彼方为何会率先做出如此残虐的行为,理世其实知道原因。 ──彼方是以他的作风在守护大家。 不让任何人弄脏手,只由自己一肩扛起最深沉的黑暗。彼方一直都是这样。他总是打算独自留在黑暗里头。哥哥的这份坚强,不知道已经拯救过理世多少次。想到这里,她便心疼不已。 整张脸陷入泥水之中,不再表现出任何反应的老人们。学生们没有勇气确认他们的呼吸或脉搏,只能害怕地往后退。虽说真正动手的人是彼方,但这群善良的学生开始陷入激烈的苦恼与纠葛之中。 真的杀人了吗?下手的人是彼方,其他人应该跟这次的杀人行为无关吧?可是,他们也从旁协助了。为了让彼方更顺利动手,他们一直帮忙压制住那些老人。这不就是共犯吗?他们同样是杀人犯吗? 学生们双手抱头,对于自己的野蛮行为深深感到后悔和不齿。 「不对……不对……我们并没有打算杀人,这是一场意外啊……!」 方才扑向老人们的学生,纷纷开始叨念宛如自我暗示的字句。就连一直默默旁观著的学生,也像是企图说服自己般跟著喃喃自语起来。 观赏著众人丑态毕露的模样,生虚神轻笑出声。 接著,她对内心陷入极度混乱的学生们朗声开口: 「──在妾身看来,此刻的各位应该都了解自己的本性了。」 学生们只能带著惊惧的表情,抬头仰望开始发表言论的生虚神。 拥有绝对支配权的她道出的一字一句,都确实传入了学生耳里。 「各位所采取的行动完全没有错。反而应该说这么做才是正确的。不杀的话,就会被杀。为了让自己存活下去而伤害其他人,也是情非得已。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各位才会『动手杀人』。」 听到生虚神指摘自己杀了人,学生们变得更加狼狈而不知所措。 然而,彼方对这样的生虚神投以犀利的视线,并开口表示: 「动手的人是我……这些家伙什么都没做才对吧?」 为了袒护同班同学,彼方选择挺身而出。他打算让自己一个人承担杀人的罪行。或许是察觉到他的用意了吧,有些学生开始双眼泛泪。但生虚神用嗤之以鼻的语气回应: 「不。动手杀人的不只是您而已──这是所有人『携手合作』的结果吧?」 「……」 「妾身是和各位站在同一阵线的。高唱无聊的人权或守法精神,同时批判这种行为的人,只是因为自己不曾陷入走投无路的困境,才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待在安全区域高谈阔论的人,究竟又了解各位的什么?」 生虚神接著宣言: 「妾身一开始曾说过『弱者即应死之人』。遭到杀害的人便是弱者。这样的存在死了也是理所当然。这才是这个世界应该遵循的真理。」 学生们开始骚动。 生虚神的发言不但残酷,还十分超脱常理。 不过,对于陷入穷途末路的学生们来说,这番像是在为自己辩护的言论,听来令人舒坦不少。 他们面面相觑,低声讨论著彼此对生虚神的意见有什么看法。 生虚神是个异常而令人敬畏万分的对象。也是不得忤逆、能够彻底支配现况的绝对的存在。渺小的自己只能遵从她的意旨而活。 尽管刚才的杀人行为已经构成犯罪,但因为是被强迫进行的事情,所以也无可奈何。既然生虚神声称这是正确的行为,无法违逆她的自己,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照做。在这种情况下,不管被生虚神命令著去做什么事,都是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学生们三三两两道出的词汇传入耳里。 理世和修哉也开始为这片诡异的情况满心发毛。彼方露出严肃的表情,环顾开始被生虚神的思想感染的周遭学生。 这时,理世萌生了某种预感。 「将绝望和希望交互给予,并重复这样的行为。难道这是……!」 这个令人战栗的结论,甚至让理世犹豫著是否该说出口。 不到一小时的短暂时间。 在这短短的期间之中,学生们──正逐渐被生虚神「洗脑」。 ? day2 11 : 43 ? 时刻接近正午时分。 饭店的宴会厅楼层传来动人的钢琴现场演奏。 酒杯和餐具发出的清脆声响。穿著昂贵西装和礼服的宾客们的谈笑声。 以大理石打造并有多数美术品装饰的大厅里,充斥著这类上流社会常见的声音。 在会场一角,伫立著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 「真是无趣的工作啊。」 猎人以没干劲的嗓音叹道。 尽管架在耳上的耳机麦克风可能会收录到自己的发言,猎人仍毫不在意地喃喃说道: 「来监视这些有钱人的午餐宴会,到底有什么乐趣可言吶?」 「请你认真一点,猎人。」 在猎人身旁站得笔直的女子,此时以略为不耐的语气纠正他。 有著一脸资优生样貌、蓄著短发的她,是一名女性现场搜查官。 她持续观察著会场的每个角落,头也不回地继续斥责猎人。 「你可是必须指挥在这里进行维安任务的三十七名现场搜查官的人物。像刚才那种发言,有可能会降低部下的士气。希望你能更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尽管听到部下的劝谏,猎人仍一派懒洋洋地回应。 「你怎么老是这么认真过头啊,恒星?这样不累吗?」 「我并没有认真过头。这样的态度很普通,纯粹是你太随便了。」 「哈哈。跟城堡在一起的时候,反而是我会这么说她呢。还真是讽刺啊。」 说著,猎人望向聚集在会场中央的一群男子。 他们的年龄看起来都在六十岁上下。 虽是一群理所当然地穿著高级西装的上流绅士,但遗憾的是,他们的外表都莫名给人一种缺乏素养的感觉。男子们手持酒杯,畅谈著和世界经济或政治相关的话题。 「就算只是闲聊,富豪们也都会选择颇有深度的话题吶。」 道出这样的感想后,猎人朝加密通讯的对象开口。 「喂。鹰眼,你听得到吗?」 『当然听得到呀。请你赶快做定时报告吧。』 挂在耳上的耳麦传来熟悉的少女操作员的声音。 已经习惯鹰眼带刺的说话语气的猎人,开始淡淡地报告现况。 「状况很稳定。已经确认过所有入场者的身分,会场内外都没有异常状况。要说这十分钟之内有什么值得注目的,就是那个长得像青蛙的老爷子去跟年轻美女搭讪,还把人家拐到客房里头的事吧。竟然在这种大白天发情啊。我还是有指示部下到房间的出入口外头监视。虽然不太想了解房间里头的状况,但还是必须听部下报告,就是这个工作辛苦的地方吧。完毕。」 『还真是充满抱怨的报告耶……也罢,我了解现况了。』 听完猎人的报告后,鹰眼像是再次提醒般表示: 『顺带一提,那个青蛙脸老爷子可不是普通的青蛙。你不要忘了这一点喔。藤原胜也。他是日本经济团体联合会的会长,也被称为国内的「金融界总理」,是个大人物之中的大人物喔。』 日本经济团体联合会。简称「经团联」。 以促进国内外的经济发展为目的而成立,由国内主要的上市企业经营者所组成的组织。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大企业老板云集的团体。经团联负责统筹国内所有的企业,可说是实质上和经济产业省共同领导国家经济活动的一大权力集团。 身为这种组织的会长,会被冠上金融界总理的称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生著一张青蛙脸的藤原胜也,正是经团联的现任会长。 「纵然令人遗憾,但他也是这次必须保护的富豪之一对吧?这我知道啦。」 『虽然是个很不讨喜的青蛙脸老爷子,但要是他有个什么万一,可就不得了了呢。』 「你从刚才就一直说人家是青蛙脸,感觉很失礼耶。」 『是……是你先这么说的吧!』 『──哎呀,你们倒是挺悠哉的嘛。』 博士的声音加入了猎人和鹰眼的通讯。 『现在可是在进行现场警卫的工作吶。你们专心点吧。别忘了,得保护的对象可不只藤原胜也这个老爷子,而是待在会场的「所有」老爷子。』 被博士这么警告之后,猎人也不得不闭上嘴巴。 带著一半为了重申作战重要性的想法,博士再次开口说明。 『直到目前为止,黑阳宗的所有行动,都是以否决药事法修正案为目的。这些行动理由有著一贯性,所以能藉此揣测他们下一步棋会怎么走。现阶段,让法案通过的可能性提高的最大要因──若这正是黑阳宗亟欲排除的东西,那么,身为支持派议员们强大后盾的赞助者,亦即日本经济团体联合会的成员,被他们视为下手目标的可能性也很高。』 守在会场内的猎人等人紧盯的对象,是身为经团联成员的四十五名国家重要人物。 包括担任会长的藤原在内,副会长和理事等大人物全都到齐了。 ──所有成员齐聚一堂的情况,可说是极为罕见。 不过,基于药事法修正案的审议会即将在明天举行,他们或许是想聚在一起开场誓师大会吧。博士接著表示: 『如果使用万能细胞的医疗行为因药事法修正案通过而合法化,制药公司便能够直接贩售以万能细胞制成的药品。也就是说,制造人类器官或手脚的行为会变得合法。在世界各地,罹患诸如癌症等至今仍无法治疗的器官病变的患者,想必会为了取得全新的器官而不惜砸下重金吧。当然,站在外国的立场,他们必须先修正自国的医疗法案。不过,倘若日本率先进行修正法案的动作,各国起而效法或许也只是时间问题。经团联想必是打算抢先在其他国家之前,确实掌握住这个产业的相关专利。』 「所以,针对药事法修正案可能带来的伟大商机,经团联的大人物打算卯足全力投资?」 『就是这么一回事。』 博士肯定猎人的说法。 『这次的药事法修正 第三章 虚名的恐怖主义 我蹲在院子里,看著被水珠打湿的绣球花。 抬头一望,天空仍被厚重的灰色云层遮蔽著。 不过,灿烂的阳光已经开始从云层之间的缝隙探出头来。 为炫目阳光眯起双眼的我,不知为何,脸上浮现了浅浅的微笑。 「……」 我喜欢仰望雨后的天空。喜欢眺望花瓣上残留著雨露的花卉。 喜欢还带著几分水气的微风的味道。喜欢寻找藏身在草丛里头的小虫子。可是……我讨厌这个村子。 「你喜欢绣球花吗?」 在极近距离下听到这个问题,我不禁吃惊地转头。 因为,待在这个屋子里头的时候,完全不会有人向我搭话。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 对我说话的人,是一身侍女打扮,看起来年纪比我大的女子。 感觉或许比我年长五岁左右吧。 她散发出一种开朗大姊姊的气质,就算看到我,也完全没有表现出害怕或拘谨的反应。这让我感到相当不可思议。在这个屋子里,我从未看过这样的外人。 「我也很喜欢雨停之后的这段时光哟。」 「……咦?」 我刚才只是在赏花而已。可是,她为什么会……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雨停之后的时光?」 「因为你刚才很开心地在院子里散步呀。」 「……我……很开心?」 「是的。因为你的样子看起来好可爱,所以,我忍不住就像这样找你说话了。」 听到对方称赞我可爱,让我一时觉得好难为情。 因为不希望自己满脸通红的反应被发现,我沉默地垂下头。 「如果可以的话,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我的名字?」 这时,我明白了。眼前的女人还不认识我。 所以,就算待在这个屋子里,她也主动找我攀谈。 「……」 不知为何,我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字。 说出来的话,她还会像这样找我说话吗? 说出来的话,会不会让她讨厌我呢? 说出来的话……她看待我的眼神,会变得像其他村人一样吗? 这让我莫名地恐惧。 「焰,原来你在这里啊。」 走廊上出现一名开口呼唤我的和服男子。 那是我的父亲。 看到父亲之后,女子露出相当明显的吃惊表情。 「生……生虚神大人!」 万分惊讶的女子再次低头望向我。 「那……那么,您就是沙耶白焰大人吗?」 「…………嗯。」 被她知道了。 我的父亲是集众人的崇敬和畏惧于一身的人物。 因为他是神明大人。 身为女儿的我,据说在父亲死后,就会和他变成同样的神。 正因为这样,无人将我视为一名普通人对待。 所有人都很怕我。所以,这个人一定也── 「焰大人!哎呀,跟传闻一样,您果然非常漂亮呢!」 「……?」 「啊,真是抱歉,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从今天开始担任您的贴身侍女的宫下冬希!还请您多多指教!」 这名女子似乎叫做冬希。 冬希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好温暖。 不知为何,这让我觉得害羞不已。于是我甩开了冬希的手。 「啊……」 「……」 「焰大人!」 我像是企图从冬希身旁逃开似的跑到父亲身边。 冬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非常抱歉!我的言行果然太失礼了吗!」 我扑在父亲身上,然后转头望向冬希。 别说没有讨厌我了,她甚至对我投以相当温柔的视线。 这让我很开心。开心得不得了。 父亲轻抚我的头,同时给予忠告。 「焰,你明白吧?不能对『家畜』怀抱特殊的感情。」 「……我明白。」 我是神的孩子。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家畜。 从一开始,我们便不是站在对等的立场上。打从出生那一刻起,即是相异的存在。 尽管明白这一点,我仍无法将视线从冬希身上移开。 ? day2 14 : 15 ? 方才枪杀了少女的那名白衣男子,扛著她的尸体走在屋内。 基于生虚神贴身护卫队队长伊造的命令,他必须负责处理掉少女的尸体。 处理尸体的场所,便是位于生虚神私人宅邸的领地内部的焚化场。 根据洞谷村的习俗,如有村人死亡,其他村人会在生虚神宅邸领地内的灵堂为其举行葬礼,随后再将遗体运往焚化场火葬。不过,能举行葬礼的仅限洞谷村的村人。倘若像现在这样有外人被杀死,便不会为其举行葬礼,而是直接将尸体丢进焚化炉烧成灰烬。 片刻后,焚化场终于映入眼帘。外观看起来是个有烟囱设计的小型大楼。或许里头无人管理吧,入口处的大门是锁上的。 白衣男子以伊造交给他的钥匙开锁。 接著,他踏进建筑物里头,朝焚化炉所在的火葬室前进。 火葬室位于走廊的尽头。 白衣男子打开房门。尽管还是白天,里头却相当昏暗。或许是因为没有窗户的缘故吧。他按下门旁的开关,点亮天花板上的电灯。 「嘿咻。」 白衣男子将少女的尸体放在躺床上。 接著,他低下头,重新定睛审视遭到自己枪杀的少女的面容。 ……她像是陷入熟睡似的阖著眼皮。 大概因为她的肤色原本就偏白吧,虽然才刚死亡,但肤色看起来就像已经死了数小时那般惨白。 白衣男子伸手朝少女的脸颊用力一拧。 下一秒,原本已死的少女吃惊地睁开双眼。 「好痛好痛!你干嘛啦~!」 白衣男子捏著少女──城堡的脸颊,然后露出微笑。 「你打算装死到什么时候啊,城堡小妹妹?」 城堡挥开男子的手,一边抚著自己的脸颊,一边朝他投以不满的视线。 「真是的~你也用温柔一点的方式叫醒我嘛~竟然让女孩子遭受皮肉痛,亡灵最差劲了~」 「抱歉抱歉。因为你的睡脸看起来让人忍不住想恶作剧啊。我一时情不自禁,所以就出手喽。」 被唤作亡灵的男子耸耸肩,以一派轻松的笑容回应她。 「哎呀~反正这次的作战大成功了嘛。我放空枪,你装死。虽然用番茄酱充当血浆,还是让人有点不安就是了。反正,这场戏也演得很成功,有好结果最重要啦。」 「虽说是应急的作战计画,但确实进行得很顺利呢~」 「对吧?我最擅长临机应变的行动了哟。」 语气轻佻的亡灵看起来一脸得意。 城堡从躺床上跳下来。她细细打量脸上堆著客套笑容的亡灵,然后语带佩服地道出感想。 「……你的变装术还是一样厉害呢~现在这张脸也是假的吧?」 城堡指著亡灵的脸这么问。后者自满地挺起胸膛答道: 「无论是什么场所,都能以变换自如的扮相潜入。人称超级特殊化妆师兼卧底特工的,就是亡灵我啦~你说得没错,这种粗鄙的大叔脸,当然只是一张面具喽。因为这个村子里的成员似乎都认得彼此,外人无法混入其中。所以喽,我 只好绑架在村外活动的黑阳宗信徒,像这样和他替换身分。无法以本人超级美型的真面目行动,大概就是这个工作唯一让我感到有压力的地方吧。」 「真敢说耶~你从来不曾以真面目示人吧?总是戴上面具,用不同的面貌亮相。说自己很美型,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喔喔?如果打算用这种激将法让我现出真面目,那你就太天真喽~城堡小妹妹。帅哥都有很多秘密呢。」 「啧~」 城堡嘟起嘴,一脸感到可惜的样子。 不过,她随即以认真的表情询问亡灵说: 「那么,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很遗憾的,我至今还无法和内阁情报调查局报告目前的事态。」 亡灵双手抱胸继续往下说: 「为了让卫星拍摄到画面,我还刻意做了让你在院子里接受处刑的安排。但从镇压部队尚未攻入这里的情况看来,他们恐怕没发现呢。毕竟你早上联络时也跟他们说没有异常状况了……虽然是在敌方威胁之下这么说的。说不定,内阁情报调查局已经把洞谷村排除在卫星监视对象以外了。」 「唔~我的报告果然让情况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吗~」 「恐怕是这样呢。因为我也没想到你会落入敌人手中。如果我没有像这样到村里来当卧底,情况真的就危险了。」 「唔~真的很抱歉~」 「哎呀,没关系啦。光从结果来看的话,你也因此顺利潜入村子的中枢地带了嘛。身为卧底的我,必须跟村人们成群结队行动,所以无法随心所欲地收集情报。为了让你代替自己调查村落周遭,我负责在村子里进行各方面的安排,做的算是后援的工作吧。在『从村子内部给予支援』这方面,我这么做也符合上头一开始的指示啊。」 亡灵的意见让城堡感到些许安慰,但她仍是一脸愧疚的表情。 随后,城堡有些不解地歪过头问道: 「可是,好奇怪喔~对方好像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为了调查而来到这个村子耶~他们指示村人埋伏起来,然后把我团团包围住呢~我原本还以为是潜入村里当卧底的你被揭穿身分,经过一番严刑逼供,就把作战计画统统说出来了。」 「喂喂喂,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啊?又不是外行人,我才不会出这种差错呢。」 「嗯,是这样没错啦~不过,那我又为什么会被识破呢……」 「说不定是内阁情报调查局里头有跟黑阳宗串通的内奸,然后把情报泄漏出去了?」 亡灵若无其事地道出大胆的推测。 但这样的原因仍不足以说服城堡。 「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可能性,局长才只让少数值得信赖的成员行动啊~我总觉得不是内阁情报调查局有内奸呢~」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城堡还是重新振作精神表示: 「总之,现在得设法联络内阁情报调查局才行呢~」 「嗯。不过,在叶台高中的学生们遭到俘虏的现在,事情变得没这么轻松了。」 亡灵这么回应。 「别说是手机了,就连民宅里头的家用电话,或是从村子内部发送出去的任何通讯内容,都会被他们拦截监听。这样的话,如果内阁情报调查局打算派遣镇压部队前来,村人们就会同时得知这个消息。他们恐怕会动员洞谷村的所有人力来准备应战吧。进来当卧底之后,我才发现这个村子里的军火库藏量很不寻常。火药库里头存放著大量的手枪和手榴弹。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是处处树敌的邪教,还是因为黑阳宗真的在著手准备恐怖攻击。总之,要是这个村子进入防御状态,想攻下这里可不是轻松的事情。」 「把大家当成人质,然后坚守在村子里头──还存在著这样的风险对吧~」 「没错。不只是身为最优先保护对象的绯上理世,所有叶台高中的学生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得尽可能避免这样的事态发生才行。」 「说来说去,那些黑阳宗的村人到底为什么要绑架我们学校的学生啊~」 「这个问题……很可惜,我也不懂呢。」 双手抱胸的亡灵看似遗憾地摇摇头。 「这个村子里的人,全都信奉生虚神到一种狂热的地步。所以,关于生虚神的所作所为,他们似乎从来不会去思考其中的理由。就算不明所以然,也会默默遵从生虚神的意旨行动。村里尽是这种家伙吶。如果开口询问,就算明白了理由,也可能被质疑信仰不够虔诚,进而遭到处刑。所以,关于绑架叶台高中学生的理由,我想或许只有生虚神自己明白吧。另外,男生们刚才被迫搭上游览车离开村子了。生虚神可能打算让他们做什么吧。」 「这个村子真的很不正常耶~」 亡灵轻咳几声之后再次开口。 「总之,想要突破现况,我们的行动必须分成两阶段。先确保学生们的生命安全,然后再让内阁情报调查局派遣部队过来。要是两者的顺序颠倒,情况就不妙了。」 城堡露出心意已决的坚定眼神回应。 「刚才……我让理世流了好多眼泪呢。之后得跟她说对不起才可以。」 「还有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其他伙伴啊。为了之前回报错误情报一事,你也要跟大家说对不起喔。」 城堡接著询问亡灵: 「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办啊~」 「唔~关于这件事呢……」 亡灵有些不情愿地这么提议。 「为了确保学生们的人身安全,我觉得现在或许轮到炸弹客上场了。」 听到亡灵道出的名字,城堡露出明显嫌恶的表情。 「呜哇~……你说炸弹客?」 那是另一名不在现场的作战成员的昵称。 若发现洞谷村正在筹备恐怖攻击的证据,就必须即时采取对应措施。炸弹客便是为此而待命中的人物。她可说是遂行这场作战计画的最终杀手锏。 「感觉有点提不起劲耶~因为她……真的『不太妙』呢。」 「我也很希望这次不用她上场啊。可是,要是没收到我的联络,她最后就会过来了吧?」 城堡和亡灵以手抱头,不约而同地发出呻吟声。 ? day2 15 : 20 ? 离开洞谷村之后,载著男学生的几辆游览车穿过蜿蜒的林间道路,而后进入市区。 行经市中心的游览车在中央自动车道会合,沿著长长的国道往东京前进。 而车窗外的景色,也从封闭的山间聚落,变成大厦和各式看板林立的热闹光景。或许是因为来到人声鼎沸之处,学生们紧绷的情绪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但车上并没有闲聊的声音。 游览车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都坐著面无表情的陌生男子。 他们是和学生搭乘同一辆车离开洞谷村的村人。 因为要离开村子,所以他们的打扮从原本的白衣换成普通的便服。不过,学生们很清楚,在那身便服之下,他们仍是异常的宗教狂热分子。为了预防学生轻举妄动,副驾驶座上的男子一直监视著他们。不用说,他的手中当然握著枪枝。 ……简直像是被劫车的情况。 持有武器的两名异常人士,以及手无寸铁的学生。 后者甚至连游览车即将开往何处都不知道。 除了车子正在朝东京前进以外,他们几乎一无所知。 对方为何要绑架自己?为何强迫自己杀人?为何逼自己坐上这辆车? 在这些疑问完全没有获得解决的情况下,打从众人自村子里出发,已经过了一小时以上的时间。 车内持续被异 样的沉默所笼罩。 「嗳,黑木同学。」 悄声向彼方搭话的,是坐在他旁边的萩原宗司。 「你认识那个被他们称作生虚神大人的女孩子吗?」 宗司带著认真的表情这么问。 「从对方的说话语气判断,感觉她好像认识你。而且她还说你是必须谨慎处理的对象。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虽然音量很小,但因为车内完全没有其他交谈声,所以宗司的发言仍传入了其他学生耳中。 坐在附近的诚和其他男同学似乎也听见了宗司的提问。为了听清楚彼方的回答,他们纷纷竖起耳朵。彼方老实地开口表示: 「天知道。虽然对方好像认识我,但我并不认识她。纯粹是她单方面在讲我的事情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是旧识呢。」 在彼方和宗司交谈的同时── 游览车抵达了首都高速公路的收费站。他们终于来到东京二十三区的境内。 对学生来说,这里已经是距离自家不远的地方了。想到自己的家人们这一刻不知在做些什么,他们的胸口便不禁涌现一股彷佛心脏被撕裂而难以言喻的痛楚。为此,几名学生彷佛悲从中来似的再度落泪。 游览车离开收费站,在首都高速公路上前进了片刻。 这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村人掏出插在腰间的大型手机。 不同于一般的智慧型手机,这个通讯装置上头有著一根偏粗且涂成黑色的天线。这是具备语音加密通讯功能,可让他人无法监听通话内容,或凭藉讯号追踪的卫星电话。 拨打给不知名的对象后,男子对著话筒表示: 「我们到了。」 他接著又跟通话对象说了两、三句话。 随后,男子拾起游览车扩音器的缆线,将其接上手中的卫星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人声于是透过广播传送出来。 想当然尔,是那名少女的声音。 『这趟游览车观光还开心吗,叶台高中的各位男同学?』 尽管实际上根本不在乎,生虚神仍佯装体贴地询问众人的感受。 就连她这种表面上的嘘寒问暖,听起来都令人十分不快。学生们不禁一个个沉下脸。 或许是察觉了这一点吧,生虚神草草结束问候,开始切入正题。 『游览车就要抵达「第一个目标的所在地」了。因此,妾身想跟各位提一下今后的行动方针。首先必须说明的内容……这个嘛,唔呼呼。』 生虚神意有所指地轻笑。 她早已设想好该从何开始说明。 到了真正要开口的时候,她忍不住觉得这样的状况滑稽而令人愉悦。 带著最诚挚的怜悯和侮蔑,生虚神这么向学生宣告: 『──就是「各位是恐怖分子」一事。』 听到她的发言,学生们只能愣在原地。 众人完全无法理解她这番话的意思。 『接下来,要请各位依照吾等指示的方法,对东京都内的五个目标展开攻击行动。各位所搭乘的五辆游览车,分别被设定了五个不同的目标。所以,五辆车最初的攻击对象都不一样。』 生虚神是否正从某处眺望著学生们一脸茫然的表情呢? 光是试著理解对方的宣言内容,便足以让学生们的大脑竭尽所能,但生虚神的说明却无情地持续著。 『待攻击行动成功后,请各位到某个地方集合,然后再前往第六个攻击目标的所在处。第六个目标的攻击行动,将会由所有男同学一起进行。还请各位期待。』 至此,终于有一名学生成功打断了生虚神的发言。是修哉。 「等……等一下!我们的脑袋跟不上你的说明内容啊!你说我们是恐怖分子,这是什么意思?」 继打断说明的修哉之后,诚和其他男生也不禁面面相觑,接著七嘴八舌地开口。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强烈的疑问。 「嗳,那家伙在说什么啊……?」 「要我们攻击东京都内的某个地方?我……我们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啊……」 「她是要我们去杀人吗……?」 学生们的骚动越发激烈。一名男学生放声大喊: 「我们哪可能去攻击都内的设施啊!」 『当然有可能。为此,各位不都在上午好好「练习」过了吗?』 听到生虚神的回答,众人不禁噤声。 在卫星电话的话筒彼端,生虚神彷佛正露出妖艳的笑容。 『各位还不愿意承认吗?您们的双手都已经被鲜红的血液弄脏了哟。请好好回想上午那堂课吧。各位应该都已经「达成」妾身指派的课题了吧?』 对学生们来说,生虚神指摘的这件事,正是让他们无力反驳的重大过错。 自己不可能杀人──就算想这么回嘴,动手杀害了企图攻击自己的老人的行为,早已在内心形成强烈的罪恶感。这样的自责之念,让学生们无法义正辞严地否定生虚神的说法。 无法坦荡荡道出正确的言论。无法正当表现出自己的道德观念。 学生们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这种异常的精神状态。 「……原来如此。之前的洗脑,为的就是现在这种效果吗?」 有所领悟的彼方独自嚅嗫著。随后,他开口询问生虚神: 「要是我们拒绝服从指示,你又打算怎么做?」 『妾身会引爆藏在手表里头的「炸药」。』 「炸……炸药?」 听到生虚神泰然自若地说出口的这个词汇,错愕不已的修哉和诚双双吶喊出声。 车内再次陷入一片哗然。 在众人骚动不安的声音消失得差不多的时候,生虚神开始细细说明。 『让各位配戴在手上的手表,除了内建gps功能以外,还置入了少量附引线的c4炸药。而且,这个炸药必须输入解除码才能拆除。若是企图强行拆下,就会爆炸。接收到外界传来的引爆讯号时也会爆炸。里头的剂量不只能炸飞一只手表,甚至强大到能将各位炸得粉身碎骨,因此还请多加注意。』 「……这些手表果然是用来控制我们的缰绳吗?」 光从手表的外观,彼方便或多或少猜测到它的功用。 因为,在年初发生的那起校园人质绑架案中,类似的手表也曾出现过。或许是同系列的不同款产品吧。虽然感觉可能和那起事件脱不了关系,不过……在这一刻,这样的问题并不重要。 生虚神以平静到令人不寒而栗的语气再次开口。 『任务规则很简单。各位仅需攻击妾身所指示的目标即可。在所有的攻击行动结束后,妾身会释放各位。妾身在此保证,届时各位就能够平安返家。』 「可以……回家……!」 面对这般甜美的诱惑,众人感觉内心出现了动摇。 但这样的交换条件随即被彼方驳回。 「你的口头承诺不值得相信。」 「喂……喂,黑木……!」 彼方毫不迟疑地否定了生虚神给予的一线希望。面对他的发言,其他学生们纷纷投以不安的视线。生虚神好不容易表现出想释放众人的意思,要是恶言刺激她,说不定对方又会收回这个提议──他们看起来像是在担心这样的问题。但彼方毫不在意地继续往下说: 「倘若真的按照你的指示,对都内某处展开恐怖攻击,那么,在行动的当下,我们便已经沦为罪犯。虽然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命令我们下手,但如果是让人没有辩解余地的攻击方式,在获释之后,我们会前往的 地方不是自家,而是警察局。」 「没……没错!就算能获释,我们也会变成罪犯啊!」 坐在附近的修哉也出声支持彼方的意见。为了扭转其他学生们打算服从生虚神的心境,两人正努力表达著反对的声音。 然而,萩原宗司却这么反问彼方。 「……这应该也是『无可奈何』的吧,黑木同学?」 道出这种意见的不是生虚神,而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这样的事实让其他学生相当错愕。 彼方无语地望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宗司。 「毕竟,除了服从对方的指示以外,我们现在也做不到其他事情了啊。」 彼方没有说话。相反的,宗司则是继续表述自己的看法。 「恐怖攻击这种骇人的行为,任谁都不愿意去做啊。就连我也一样。可是……可是,实际上,若是我们不服从,就会被杀掉。既然对方已经下令了,我们就无法违抗。」 宗司的意见也相当正确。 从现实角度来看,他们一行人没有半点能违抗生虚神命令的方法。 若是不愿服从,就只能等著被杀掉。 宗司的主张持续著。 「我……或许是个非常狡诈又没出息的人吧。可是……我想活下去。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也还没向自己喜欢的人告白。这样会留下太多遗憾。我不想掩饰自己真正的想法,不想为了逞强而敷衍带过。」 为此,就算必须伤害他人,也是无可奈何── 宗司想说的彷佛就是这些。 「虽然也要看对方打算让我们做什么……但我打算先顺著她的指示行动,之后再好好向警方说明。老实告诉警察我们是被迫这么做的。直到他们愿意相信我的说法为止。」 「萩原……你现在是要我们服从生虚神的命令,成为发动恐怖攻击的成员之一吗……!」 尽管语气中带著侮蔑,但修哉也无法否定宗司的意见。 现在是就算紧抓著道德观或守法精神不放,也无法得救的状况。 学生们陷入强烈的动摇,互相讨论著彼方和宗司两人正反不同的意见。 为了唤起众人的反应,彼方打算再次开口。但就在这个时候── 『对了,彼方先生。』 被生虚神这么一唤,彼方只能先将涌上喉头的话语吞回肚里。 她果然从游览车某处监视著彼方的一举一动吧。感觉像是算准时机开口似的。生虚神对他发出嘲弄的轻笑声,并冷冷地这么警告: 『请您别忘了,其他女学生都还在妾身的手中哟。』 「……」 生虚神是在威胁彼方。 如果干扰这个计画,我就杀了那些女学生──「包括你的妹妹」。 彼方沉默下来之后,其他同学的意见开始倾向宗司这方。 待讨论声逐渐停歇,生虚神开口质问: 『各位已经做出结论了吗?』 无人出声回答她。 最后,诚像是代表班上众人似的开口。 「所谓的恐怖攻击,说得具体一点,到底是要我们做什么啊……!如果是必须杀死很多人的那种事,我们绝对不干喔!」 『唔呼呼呼。看来,各位是选择服从妾身的指示了呢。』 这些学生真的明白这是多么异常的决定吗? 然而,这正是生虚神所期望的结果。一切可说是完全照著她的剧本在走。 这时,坐在最末排的男学生指著游览车后方开口喊道: 「嗳……嗳!后面那几辆游览车都不见了耶!」 原本一共有五辆游览车并行在路上。但现在,后面的几辆却陆续在路口转弯,然后消失无踪。每辆游览车似乎都分别前往了不同的地方。 宗司表示: 「每辆车的攻击目标好像都不一样。他们可能是前往其他目标的所在处了吧。」 『正是如此。』 生虚神肯定了他的说法。 『各位所搭乘的这辆游览车,马上就会抵达能看见攻击目标的地方了。』 听到她这么说,学生们纷纷定睛望向车窗外头。 这条路上很少有其他车辆经过,是一条闲静的大马路。游览车在划分成多车道的宽敞道路上前进,两旁则是种满了行道树的宜人景致。并列在周遭的建筑物清一色是高楼大厦,散发出商业办公区的感觉。 彼方和修哉记得眼前的这片景色。 察觉到事实的后者不禁屏息,然后颤抖著呻吟道: 「……喂,这是在开玩笑吧!」 这里是被誉为日本政治中心的霞关。 有许多公家机关林立,是众多公务员出没的区域。 『黑木彼方先生、萩原宗司先生、真田诚先生。最初的攻击行动,就麻烦你们三位来进行吧。吾等会将一个行李箱交给三位。里头装著足以将一整层楼炸毁的c4炸药。请用这个来破坏某栋大厦。』 在车窗外头的风景之中,一栋设计较为新颖而现代化的大厦缓缓出现。 镶嵌著湛蓝色玻璃的美观外墙之下,是某个治安维护机构遂行公务的场所。 负责联系的男子透过卫星电话向生虚神报告「我们到了」。 接著,生虚神终于说出了攻击目标的名字。 『三位最初的攻击目标──就是「内阁情报调查局本部大楼的地下室」。』 在刺眼的夏日阳光以及响亮的蝉鸣笼罩下── 耸立于此的这栋大厦,仍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悲剧毫不知情。 ? day2 16 : 00 ? 地底作战本部。一名穿著高跟鞋的女子,大步踏在主楼层的磁砖上。 身穿套装、披著白袍的她──博士一边走著,一边对架在耳上的耳麦说话。 「那么,你想跟我说什么,猎人?」 『有件事一直让我很在意。』 透过无线通讯功能和她对话的,是正在开车的现场搜查官猎人。 因为车辆行驶中产生的噪音也会一并传来,所以通讯品质并不算好。 「什么事让你在意?」 为了参与接下来的会议,博士也正在楼层中移动。 她看著部下从平板电脑传来的报告书,一边为其加上电子签名,一边催促猎人往下说。 『在经团联那场午餐宴会上,不是有宾客这么说过吗?每间制药公司的自营工厂,在导入新型设备,或是提高生产量等方面,都已经「完成准备工作」了。』 『这有什么不对劲吗?』 反问的人不是博士,而是和猎人坐在同一辆车里头的恒星。 恒星以毫不忌讳的语气对著猎人发表意见。 『倘若药事法修正案在明天的审议会中通过,早一步洞悉市场需求而提高产量,是理所当然的作法。这应该只是看准修正案能通过,而进行的先行投资吧。』 『一般都会这么判断啦。可是,这样的「排程」说不通啊。』 猎人开始说明自己的疑念。 『听好啦。提高生产量,还有导入新型设备这些作业,从决定要做到准备完成,需要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吶。大概得花上几个月到半年。尤其是大型设备,就算以几年为时间单位来筹备,也不足为奇。这些准备作业的规模,可不是今天突然想到,明天就能够搞出什么名堂的程度。』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博士表示赞同。尚未会意过来的恒星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博士?』 「在修正案都还没通过审议会的这 个阶段,为何那些制药公司会『已经完成增产准备』──你是这个意思吧?」 『就是这样。』 『……这么一说,我也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 虽然慢了半拍,但恒星也表示同意。猎人又往下说: 『而且,这还不是只出现在一、两间公司的个案。从参加宴会的那些宾客聊天的内容听来,几乎每间公司都有志一同地提高了生产量吶。明明还不知道审议的最终结果,却好像「以修正案通过为前提」在进行准备似的。』 『不过,你这番推论依据的是在会场里听到的片段传闻,而不是讯问得来的情报吧?断定这样的资讯为事实而起疑,我觉得并非妥当的行为。』 听到恒星正经八百的发言,博士不禁露出苦笑回应: 「如果在意的话,去调查一下就行了。恒星,不好意思。麻烦你派几个人到主要的制药公司柜台去打听一下。我这边会试著调查各大公司在导入设备时的相关资金流向。」 『我明白了。』 下一刻,耳机传来人在另一头的恒星用电话对部下发出指示的说话声。 接著,猎人朝博士问道: 『那么,我们现场搜查官小组要继续经团联宴会的警卫任务吗?』 「嗯。修正案审议会即将告一段落的今天和明天一整天,都要继续这个工作。在下个会场,能听到知名研究者们发表新型药物的简报喔。这样就不会觉得无趣了吧?」 『听别人演讲还不会觉得无聊的人,大概也只有你了啦,博士。唉,除了得一整天当那些有钱老头的保母,这次还得顺便吸收新知啊?饶了我吧。』 「不然,要我跟你换也行喔?」 『等你终于学会开枪再说吧。』 听到猎人的挖苦,博士很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无语地沉下脸。 结束通讯后,这次换楼层内的另一名女性职员向博士攀谈。 「博士,你现在方便吗?」 短短的鲍伯头,再加上一双凤眼。她是上级情报分析官鹰眼。 「怎么了?」 「在经团联的午宴上现身的黑阳宗专任律师织田政隆──我稍微调查了这个人,然后发现不太寻常的地方。」 「不太寻常的地方?」 鹰眼将原本拿在手上的平板电脑平放在附近的桌上。 「在会场里时,猎人窃听了经团联的成员和织田的对话。当然,这是非法的调查行为就是了。他把对话的录音档传送给我,所以我就分析了一下内容。这是让我在意的其中一部分对话。」 语毕,鹰眼起动多媒体播放程式,让织田和经团联成员的对话录音档播放出来。这段对话是从经团联成员回应织田的发言开始。 『──关于「万灵丹」那件事,真的非常感谢你。』 『噢,别放在心上。这都是为了人类的和平与繁荣,也是为了促成伟大的进步嘛。』 听闻对话中的奇妙词汇,博士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 「万灵丹?」 或许正等著博士问出口吧,鹰眼看起来有些得意。 她操作平板电脑,让某个清单显示在画面上。 「这是在药事法修正案通过之后,将被核准使用的药品清单。」 「哦……上头也有万灵丹的名字吶。」 「它是使用了万能细胞的端粒修复药物。因为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光是要搞懂,就费了好一番功夫呢。」 鹰眼继续说明: 「端粒。这个词汇在希腊文中代表著『末端』的意思。所谓的染色体,是人体内带有dna等遗传情报的一种生物物质。而端粒一如其字面上的意思,指的是染色体末端的部分。」 「我有听过这个词汇。印象中,这就是在二○○九年获颁诺贝尔生理医学奖的伊莉莎白.布雷克本的研究专题。可谓是『长生不老』的基础研究呢,相当了不起。」 听到博士的补充,鹰眼坦率地露出惊讶的反应。 「听到『端粒修复』这几个字,我就大概猜到了。」 接著,博士便代替鹰眼继续往下说。 「为了生存,生物必须不停地进行细胞分裂。只要细胞分裂仍持续著,生物就能够存活下去。然而,不知是基于何种机制,现今的科学研究发现,染色体的细胞分裂存在著『次数限制』。而决定这种次数的,便是端粒的长度。它就像是决定人类寿命长短的蜡烛。刚出生的幼儿拥有较长的端粒,年迈老人的端粒则较短。端粒愈变愈短,然后消失。人类的生命也会在此时走到尽头。达到次数限制之后,端粒会因海佛烈克极限的影响,而不再进行细胞分裂。」 博士的学识渊博,著实让鹰眼叹为观止。前者又接著说明。 「伊莉莎白.布雷克本的研究,是使用端粒酶这种酵素来修复变短的端粒。透过这种方式,让细胞分裂的限制次数增加,便有希望延长人类的寿命。这项研究的结果还不仅于此。让细胞能够无限次进行分裂,亦即让细胞长生不老的疾病──『癌症』。端粒的研究,也被视为有助于癌症治疗的成效。倘若研发出能确实控制端粒长度的技术,除了可让人类变得长生不老以外,或许还能够彻底治愈癌症。这的确是值得颁发诺贝尔奖的一项研究。」 「不愧是博士。看来不需要我的说明喽。」 「毕竟我的专攻是生物化学啊。只是相关的背景知识比较丰富罢了。」 博士谦虚地回应,接著道出自身的推论。 「说穿了,使用万能细胞的万灵丹,应该就是能代替端粒酶来控制端粒长度的贵重产物吧。虽然没办法预测销售手法,不过,那些企业或许会打著『癌症特效药』的名号来贩卖吧。」 「猜对了。他们似乎有将万灵丹当作癌症治疗药物来贩售的计画。」 「竟然想透过药事法修正案,把这么不得了的东西实用化啊。这项修正案还挺前卫的嘛。」 「问题在于,这样的决定,是『最近』才刚做出来的。」 「……最近?」 博士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鹰眼接著说道: 「药事法修正案刚出炉时,万灵丹还不在预定接受审核的药品清单中。不过,大约在四个月前,它唐突地被追加进去了。」 「……nsa也是在那个时期,捎来可能会发生恐怖攻击的警告。还真是奇妙的一致啊。」 「不仅如此,负责研发万灵丹的学者,是京都大学的教授犬饲浩二。因为这项研究,他也晋升诺贝尔奖得奖者候选人之一。有趣的是,他的赞助者正是黑阳宗旗下的短线交易公司。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听到这里,博士带著认真的表情陷入沉思。 「药事法修正案的支持派成员,为什么到了最近,才突然把受敌营资助的学者所开发的万灵丹追加到核准药品的清单里?这根本是利敌的行为啊。」 「所以,倘若药事法修正案通过了,黑阳宗或许也能靠万灵丹大赚一笔呢。黑阳宗明明站在和自己对立的立场上,支持派为什么还要做出有利于他们的行为?」 「他们的利害关系和行动相互矛盾吶。再说,这跟全日本的黑阳宗信徒『人类的过度繁衍是一种罪恶』的反对口号兜不拢啊。你所谓的不寻常之处,就是指这个吗?」 思考片刻后,博士开口夸奖鹰眼。 「干得好。我会跟局长报告这件事。」 指示鹰眼接下来的行动后,博士往位于楼层中央的局长室走去。 「……总觉得好像搞错了什么根本的问题吶。这就是猎人常挂在嘴边的『直觉』吗?」 博士苦 笑著喃喃自语。 ? day2 16 : 10 ? 游览车在内阁情报调查局大楼所看不到的死角停下来。 最先下车的是乔装成领队的男子。 他打开游览车的行李箱,开始从里面拿出一些行李。 「喂喂喂,该怎么办啊,彼方?」 趁著冒牌领队下车的空档,来到彼方座位附近的修哉朝他攀谈。 「这些家伙好像真的在准备恐怖攻击耶。而且,他们还想逼迫我们执行计画,根本不打算弄脏自己的手呢。竟然要我们去引爆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大楼……!」 他的交谈对象彼方,看起来正在深思著什么。 「总觉得有些古怪。」 「古怪?哪里古怪了?」 「从整体来看,这个计画太『粗略』了。」 面对一脸不解的修哉,彼方接著说道: 「对东京都内的五个设施同时展开恐怖攻击──对方会『指定我们』为这种计画的执行者,实在很不寻常。如果想让恐怖攻击成功,怎么会选择让身为外行人的高中生来下手?我们缺乏对生虚神的忠诚心,也不曾为今天的攻击行动做过充分的事前准备。让这样的成员参加重要的作战计画,感觉相当不自然。再说,这些『攻击行动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群狂热宗教家的想法,原本就不是我们能理解的啊。总之,现在能确定的,就是我们会被迫变成发动恐怖攻击的成员之一。」 在彼方沉默以对的时候,冒牌领队返回游览车上。 「黑木彼方、真田诚、萩原宗司。你们三个下车。」 被这么指示的诚和宗司从座位上起身。最后,彼方也跟著站起来。 下一刻,他露出令人背脊发冷的自信笑容,然后轻声表示: 「无妨。生虚神指示我去执行计画,也只会『让整个村子毁灭』。」 「……?」 对修哉丢出这句简短的话之后,彼方便走下游览车。 在前往内阁情报调查局大楼前,冒牌领队将一种金属材质的黑色颈圈交给三人,并指示他们戴上。担心颈圈里也藏著炸药的诚和宗司因此面露难色。但最后,他们也只能老实服从对方的命令。 其实,彼方记得这个颈圈。 『这个东西通称「通讯颈圈」。』 戴上颈圈后,一如彼方的猜测,三人都听见了生虚神的声音。 『里头内建声带感测麦克风、骨导式扬声器和小型摄影机。光是戴在脖子上,就能够跟位在远处的人通话,或是即时共享现场的影像。妾身会透过这个颈圈,一一确认各位的言行举止。』 接著传来的是警告。 『请各位不要做出可疑的举动。若是企图向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内部职员说明事实,或是投降,妾身会马上引爆藏在手表里的炸药。还请各位不要介意。』 诚和宗司顶著苍白的脸色望向彼此。 只有彼方仍一如往常,没有做出半点反应。 冒牌领队将一只行李箱交给彼方。依照生虚神的说明,这里头想必就装著剂量足以将整个地底作战本部炸毁的c4炸药吧。 『里头放的是定时炸药,会在打开行李箱经过五分钟后爆炸。若各位想逃命的话,请趁这段时间行动。』 听到生虚神的提醒,诚震惊不已地开口: 「当然要逃啦!难道你打算连我们一起炸死啊?开什么玩笑!」 『这五分钟便是替各位预留的逃难时间。不过,能不能在这段时间内顺利逃出来,就要看各位了。』 「怎么这样……也太乱来了吧……!」 诚不禁哑然。生虚神无视他的反应,继续进行最基本事项的说明。 『其他的攻击目标,还有公安调查厅、警视厅等机构。吾等佯装是在进行社会课的校外教学,并藉此取得了参观许可,所以,其他同学或许能比较轻松地进出目标建筑物。不过,内阁情报调查局本部大楼稍微不同于其他机构。无法事先做好让各位进入地底作战本部这个攻击目标的安排,以及逃脱的相关准备。』 「那……那我们要怎么进出那栋大楼啊……!」 『关于这点,请不用担心。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才会请彼方先生坐上这辆游览车。妾身打算交给他处理。』 「由黑木同学来……?」 「这是什么意思啊,黑木?」 彼方没有回答两人的问题,只是沉默地接过冒牌领队递过来的行李箱。 接著,冒牌领队简短地朝三人下令「快去」。 在留在游览车上的学生目送之下,三人朝内阁情报调查局本部大楼走去。 ──黑阳宗正在筹备恐怖攻击行动。 到头来,内阁情报调查局这样的推断果然是正确的。 这一刻,为了不弄脏自己的双手而达成某种目的,生虚神命令叶台高中的学生前往执行恐怖攻击。上午的杀人课程正是这个计画的暖身运动。也就是说,这么做的目的,或许是在学生内心培养出「即使必须杀人,也要让自己活下去」的想法。 不同于开著空调的游览车内部,外头的高温几乎足以将皮肤烤焦。蝉鸣声刺激了内心的不安,带来令人呼吸困难的不快。 穿越马路,沿著种植路树的人行道前进片刻后,三人随即抵达了内阁情报调查局本部大楼的外头。 看著大厅外的自动门,淌著冷汗、脸色苍白的诚喃喃开口: 「来到这栋大楼外面是很好,但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啊?你知道进去里头的方法吗,黑木?」 彼方已经想到了。 踏入一楼大厅后,内部空调迎面送上一阵凉风。在恰到好处的凉爽室温笼罩下,三人走向位于宽敞大厅中央的谘询处。看到他们靠近,女性服务员露出亲切的微笑。 同时,装设在天花板角落的监视摄影机,也为了确实捕捉到彼方一行人的身影而变换角度。 在大厅四周,几名身穿相同制服、看起来像是保全人员的男子,也同样将视线移往彼方等人身上。 彼方这么对女性服务员开口: 「……帮我叫鹰眼过来。」 「不好意思,能请问您贵姓大名吗?三位看起来似乎都还是学生呢。」 女性服务员对身穿制服的彼方等人投以理所当然的问题。 这里是内阁情报调查局本部大楼。是负责收集国安情报、执行国防相关业务的政府机关大楼。可不是能让高中生流连的咖啡店。 彼方回应: 「告诉她黑木彼方来了,她就会明白。因为有急事,所以拜托她本人过来一趟。」 女性服务员一脸狐疑地盯著三个人瞧。 面对这样的视线,诚和宗司都忐忑不已。 他们三人是为了炸毁这栋大楼的地下室而来。拎在彼方手上的行李箱里头,便装有大量的炸药。要是被发现,他们当场就会遭到逮捕吧。 还不仅是如此。倘若这个作战失败了,三人就会因生虚神引爆炸弹而惨死。在这般窘迫的情况下,再怎么垂死挣扎,恐怕都不会有好结果。 尽管觉得可疑,女性服务员仍拿起内线电话拨打。 她似乎愿意帮忙联络鹰眼。 趁女性服务员移开视线时,彼方悄悄将柜台上的原子笔藏进自己的衣袖里。 「她马上就会过来了。」 向女性服务员道谢后,彼方一行人到附近的沙发上坐下。 随后,诚低声问道: 「……你说的鹰眼是谁啊,黑木?你有认识的人在这栋大楼里工作 喔?」 「差不多是这样。」 「原来如此。所以生虚神才说你能解决问题啊。」 「那……那么,黑木,难道你等一下打算炸毁这栋熟人也在的大楼吗……?」 「……」 「……抱歉。你一定也不愿意这么做吧。」 尽管话中带著指责的意味,但诚也很明白他们身陷无力反抗的状况。 同时,也再次了解到名为生虚神的神祇有多么卑劣。 片刻后,电梯口出现一名少女。 有著鲍伯头和一双凤眼的她,便是上级情报分析官鹰眼。一看到彼方,她便朝这里走来,所以诚和宗司也随即明白少女就是他们在等的人物。 「骗人的吧?跟我们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竟然在这里工作?」 「她……她超可爱耶……!」 「你们俩在这里等著。」 语毕,将行李箱搁在原地的彼方站了起来。 朝著鹰眼走去的时候,生虚神的声音在彼方的耳畔响起。 『彼方先生,您应该很清楚吧?若您向对方求援,妾身当下就会──』 「杀了理世,是吗?」 『是的。同时,妾身也会引爆您手上的炸药。』 鹰眼双手抱胸,看著远远坐在彼方身后的沙发上的诚和宗司问道: 「你到底有什么事呀,breaker?我记得你应该跟女王还有城堡他们去参加夏令营了吧?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还把我找过来?」 彼方没有出声回应。 「后面那两人又是谁?总觉得事情让人一头雾水耶。」 「……」 「把我找过来,却又默不作声?而且,你脖子上戴的那个是──」 下一刻,鹰眼突然被彼方一把揽入怀中。 「…………啊哇?」 彼方将双手环绕在鹰眼的背后,紧拥著她细瘦的身躯。 鹰眼的腰枝和胸口完全紧贴在彼方身上,让她感受到后者结实的身躯传来的体温和心跳。这让难为情到极点的鹰眼涨红著脸慌张起来。 「等……讨厌啦……!你干嘛突然这样呀……!」 她甚至忘了抵抗,只是低垂著头站在原地,感觉彷佛害羞到整个脑袋都要沸腾了。 发现这对年轻男女突然抱在一块儿,女性服务员和保全露出窃笑的表情,并刻意移开视线。趁著所有人望向别处时,彼方在鹰眼耳畔轻声表示: 「──接下来,默默照著我说的话去做。否则我就杀了你。」 他抽出方才藏在衣袖里的原子笔,以笔尖抵著鹰眼的粉颈。 面对完全没能预料到的事态发展,鹰眼只能错愕地愣在原地。 ? day2 16 : 20 ? 在进入地底作战本部之前,访客必须在大厅接受随身行李检查。彼方手上的行李箱也不例外。 彼方要求鹰眼向保全说明「行李箱里头装的是重大机密,因此无法曝光」。虽然保全们仍打算按照规定加以检查,但看到身为上级情报分析官的鹰眼态度坚决,他们也只能默默放行。 虽然手法有些强硬,但彼方等人总算逃过让行李箱接受检查的命运。 为了威胁鹰眼就范,彼方持续以原子笔的笔尖抵著她的背,表示自己随时都能够杀了她。彼方的威胁相当认真,就算是向来态度强势的鹰眼,此刻也只好怯怯地服从他的指示。 于是,彼方等人乘著电梯往下,终于来到地底作战本部。 出了电梯之后,外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沿著走廊前进,就会抵达主楼层。看到几乎可比小巨蛋的宽敞空间出现在走廊尽头,诚和宗司不禁吃惊地屏息。 「太厉害了。地底下竟然还有这种像是秘密基地的地方啊……!」 「而我们竟然能这么轻松地进来……黑木同学真有两把刷子呢。」 在叹为观止的诚和宗司面前,众多情报分析官忙碌地来回奔走著。 因为周遭清一色是成年人,身穿制服的彼方一行人便显得相当醒目。在擦身而过时,其他职员纷纷疑惑地对他们行注目礼。 ……恐怕还是别在这里待太久为妙。诚和宗司这么想著。 环顾设置著无数张电脑桌的中央大厅时,生虚神再次轻声朝彼方开口。 『能请您把炸弹装设在伺服器室里吗?』 于是,彼方以笔尖抵著鹰眼的背,这么对她下令: 「带我到伺服器室去。」 「你打算做什么啊?」 「别问那么多,照我说的话去做。」 「……我知道了啦。」 鹰眼有些不甘地咬牙,领著彼方一行人前进。 一扇看起来十分厚重的金属门出现在会议室并排的通路旁。鹰眼以视线向彼方示意。看来,伺服器室外头并没有保全在看守。 入口处设置了一个手掌静脉辨识系统。仅少数拥有相关权限的人能进出此处的事实,可说是一目了然。彼方判断身为上级情报分析官的鹰眼,便是拥有这种资格的职员之一,因此抓起她的手,将手掌贴在感测处上。 确认门锁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之后,彼方等人在未被其他人发现的情况下入内。 为了让电脑降温,伺服器室里头的冷气开得很强。 室内杂乱无章地设置了无数个看似冰箱的金属柱状物。尽管现在正值盛夏,来自上方的寒冷空气仍令人冷到全身打颤。幸好,里头没有其他人在。 一方面也是因为本来就很少人会到伺服器室来吧。总之,这是个好机会。彼方拉过附近的一张椅子,指示鹰眼坐在上头,并以搁在室内的封箱胶带,将她的手脚捆绑在椅子上。接著,他对一脸困惑的诚和宗司下令: 「伺服器室的大门附近,应该有个附萤幕的影像对讲机。你们过去用那个装置把风,确认是否有其他人进来这里。」 「喔……喔!」 随后,他转身和鹰眼面对面。 「……你有够差劲。」 鹰眼恨恨地抬头瞪著彼方开口。 「我还以为你其实是个好人呢。」 看似强势的一双凤眼,慢慢渗出不甘的泪水。 「虽然做了很多招人误解的事情,但你过去的所作所为,其实拯救了很多人。真傻,竟然会被骗到……觉得你很帅气的我真是太傻了。」 鹰眼对彼方表现出彷佛看到脏东西一般的不屑态度。 尽管对方朝自己投以愤恨的眼神,彼方仍无法在这里道破所有的真相。 他只能沉默地接收鹰眼的怒气。 「看来,你成功让内阁情报调查局误以为是黑阳宗有意策动恐怖攻击呢。实际上,计划发动恐攻的人是你,而nsa所说的『高度危险的恐怖分子』,指的应该也就是你吧?真是被摆了一道呢。因为你根本不在我们的警戒对象之内啊。」 鹰眼已经彻底误会整件事了。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情况。诸如鹰眼等组织的其他成员,并不了解彼方一行人目前身陷的窘境。不见黑阳宗介入的蛛丝马迹,单纯由学生们发动的一场恐怖攻击──从这样的现况看来,旁人只会判断这是「以名为绯上彼方的凶残恐怖分子为主谋的犯行」。 而这也正是生虚神的目的所在。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目的又是什么?年初那起校园绑架案,难道就是你为了出狱而拟定的策略吗?若是如此,那你还真是天才呢。因为我们所有人都被骗得团团转啊。」 「喂,黑木。这个女孩子在说什么啊?」 「天知道。」 看到彼方装傻的态度,鹰眼更怒不可抑地继续指责。 「虽然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也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不过,反正你一定不会成功。你也知道吧?这里的职员全都是优秀到足以和你匹敌的人才。其他人马上就会察觉到你的入侵行为,然后过来压制你了。最糟糕的情况下,你大概会被保全开枪射杀吧。」 彼方将行李箱放在附近的一张桌子上。 看著他的动作,诚和宗司开口问道: 「……你要打开它了吗,黑木同学?」 「如果把行李箱打开……这里的人全都会死吗……?」 这样的不安,让诚开始犹豫不决。 抵达这里之后,彼方三人该做的事情,就剩下打开行李箱,并在五分钟之内逃出这栋建筑物而已。如果不这么做,他们便会因为生虚神引爆炸弹而丧命。 倘若行李箱爆炸,内部的职员当然都会受到波及。 死在这里的会是职员们,还是自己?这是个二选一的问题。 就算迷惘……想活下去的话,也只能这么做了。 诚和宗司咽了咽口水,定睛凝视著彼方将手放在行李箱上的动作。 『──请先等一下。』 这时,生虚神的声音再次传来。 『被彼方先生要胁的那个女人,应该是内阁情报调查局的上级情报分析官吧?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请您「讯问」她一下吗?』 「……要问什么?」 彼方反问生虚神。 在鹰眼看来,彼方像是在对著空气自言自语。不过,她随即发现后者是在透过脖子上的通讯颈圈和其他同伙联络。 『请您针对该组织对黑阳宗进行的调查行动,向她确认现况如何吧。这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吾等日后的计画进行得更顺利。换成您,应该能轻松完成这项要求吧?』 彼方没有出声回应。 他转身面对鹰眼开口。 「告诉我目前对黑阳宗的调查状况。」 但鹰眼只是闷不吭声地瞪著彼方,一脸「我死都不会告诉你」的态度。 『请您务必要向她打听出来。「不择任何手段」。』 生虚神是在命令彼方。 和鹰眼对峙片刻后,彼方采取了行动。 他拾起放在办公桌上的大型剪刀,以冰冷的眼神望向鹰眼,并朝她走近。 「你……你想做什么呀!」 彼方举起剪刀,从正前方将鹰眼身穿的衬衫剪开。 被包覆在内衣里的双峰跟著坦露在外。彼方冷酷地连内衣一起一刀两断。 随后,他把剪刀张开到最大,然后将刀刃处抵在鹰眼单侧的乳房上。 「噫!」 倘若彼方对剪刀使力,鹰眼的乳房就会被残忍地切掉吧。要是不服从命令,就割下你的乳房──这便是彼方沉默的威胁。 「没有下一次了。告诉我调查的现况。否则我『真的会动手』。」 彼方冷酷的眼神让鹰眼吓坏了。 回想起至今共同解决的那些事件,关于眼前这名少年,究竟是能够做出何等残酷行为的人物,鹰眼再清楚不过了。他的发言并非口头上的恐吓,而是可能会真的付诸实行的警告。 将情报泄漏给敌方,是绝不允许的行为。 然而,太过害怕而落下斗大泪珠的鹰眼,最后还是为彼方的要求折服。 她将截至目前的调查所掌握到的情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彼方和生虚神。 黑阳宗的下手目标很可能就是经团联,目前内阁情报调查局已经派人前往护卫。 万灵丹一词在经团联的宴会上被人提起。 黑阳宗曾出资赞助万灵丹的研究。 透过和彼方一问一答的方式,鹰眼道出了自己知情的一切。 回答完所有的问题之后,她彷佛已经耗尽全身的力气,无力地垂下头来。 看著这样的鹰眼,彼方伸出手轻抚了她的头。 「抱歉。」 他简短地道出一句赔罪的话语。完全没料到彼方会做此发言的鹰眼,以仍淌著泪水的脸庞不解地抬头望向他。 ──下一刻,楼层内突然警铃声大作。 伺服器室天花板的灯光转为红色,附近的某个电脑萤幕跟著显示出「code-6」的字样。代码6。这是在楼层内部出现危险分子时发布的警戒。 「黑木同学,这是……!」 「看来是我们的入侵被发现了。」 在这里,彼方等人的存在相当引人注目。 会被发现,恐怕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们或许动作太慢了。 彼方从鹰眼的身旁离开,转而朝诚和宗司走去。 「现……现在要怎么办啊!我们有办法启动炸弹,再逃到外头去吗?」 诚惊慌失措地这么提议。但宗司随即予以警告。 「既然发现我们入侵,他们一定已经开始封锁这个楼层的各个出入口了!要在这种状况下启动炸弹,然后在五分钟之内逃出去……根本不可能啊!已经无法轻松逃出去了!怎么办,我们会被抓的!」 『──各位应该都明白吧?您们的选择之中,可没有「什么都不做而乖乖束手就擒」这一项哟。』 面对彼方等人火烧眉毛的处境,生虚神发出鄙视的轻笑声。 『各位只有两个选择。看是要照著妾身的指示打开行李箱,然后在五分钟之内逃出去,或是让妾身引爆手表而死。如果想活著离开,除了启动行李箱里头的炸弹以外,没有其他选择了。之后,能否顺利逃出去,就端看您们的能耐──一开始,妾身应该有这么说明过吧?』 听到生虚神的威胁,诚和宗司脸色发白地面面相觑。 如果能逃过内阁情报调查局的追捕,就能够存活下来,反之,要是遭到逮捕,生虚神就会立刻引爆手表里的炸药,让彼方等人当场被炸死。从现况来判断的话,被逮捕的可能性想必很高。他们三人毕竟只是普通的高中生。在全面封锁的政府机关大楼内部,训练有素的众多搜查官正设法包围他们。想逃出去,恐怕只能等待奇迹降临。 不过,只有一个人──只有彼方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根本不需要考虑。我『不打算』启动行李箱的炸弹。」 「!」 彼方的发言让诚和宗司错愕不已。 「我就说得更简单一点吧。我是要你『现在马上杀了我们』。」 真是太荒唐了。生虚神已经向三人提示顺利逃脱的可能性,但他却回绝了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彼方的发言简直超脱常理。 彼方继续乘胜追击。 「怎么了?快点动手吧。不管怎么想,我们都不可能摆脱被逮捕的命运。」 『……』 「为何不马上杀了我们?在我不服从你的指示的当下,这个作战应该就失败了。如果现在马上引爆我们手表里的炸药,或许至少能炸毁这个伺服器室。你优先指示我们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破坏伺服器吗?既然如此,现在立刻杀了我们,应该才是对你有利的做法。然而──你为何不这么做?」 彼方的分析或许很正确。但对诚或宗司来说,这样的分析正确得过于残酷了。说出「杀了我们对你比较有利」这种话的彼方,脑袋根本异于常人。面对他的提问,生虚神以略微苦涩的语气回应: 『妾身乃神。能够预见未来的神。在妾身的认知之中,这样的状况,应该不至于令各位走投无路才是。「如果是您」,必定有方法逃出去,不是吗?』 彼方露出自信的笑容,用嗤之以鼻的语气挖苦生虚 神。 「原来如此。所谓的神,其实也是相当仰赖他人的存在吶,真是意外。竟然无能拯救身陷困境的人们,只想『靠我的力量做些什么』,太可笑了。」 『……』 生虚神没有回应他的嘲讽。 没有时间继续这样悠哉对话了。既然生虚神给了他们机会,无论如何,彼方等人都必须想办法脱离这个困境。躲过正在尽全力寻找自己的搜查官,从四面封锁的大楼地下室逃到外头,再回到游览车上──能够让他们像这样顺利逃脱的方法,真的存在吗? 首先,彼方以封箱胶带贴住鹰眼的嘴,让被绑在原地的她无法开口说话。 接著,他走向伺服器室的一角,开始拆卸墙上的通风口的盖子。 「你打算做什么啊,黑木同学!」 在已经没有时间的情况下,彼方的奇特行动实在令人费解。宗司不禁慌张地开口询问。 彼方没有停下拆除外盖的动作,以平淡的语气回答他: 「高速的情报处理作业会让硬体变热。所以,装设在这里的伺服器,在运转时都会散发出高温。如果没有持续对伺服器进行冷却作业,就会因为过热而让电脑出现异常。这里的冷气之所以开得这么强,是为了用强冷持续为伺服器降温。在伺服器室内部对流的热气,会透过这里的通风管排放到外部。」 听到他的说明,宗司终于会意过来。 「对喔!通风管可以通到外头!如果从这里爬出去,应该就能逃走了!」 「嗯。如果构造跟我印象中的平面图相同的话。不过,还是有一点问题。」 「问题?」 「到时候再跟你们说明。」 说到这里,伺服器室的入口大门外侧突然传来猛烈的敲门声。 或许是保全已经发现彼方等人的所在处了吧。 倘若拥有入室权限的职员赶来,大门马上就会被他们打开。 但在这样的危机发生前,彼方已经顺利拆下了通风口的盖子。 通风口的另一头,是必须蹲低身子才能前进的狭窄通道。 「走吧。」 继率先踏进里头的彼方,诚和宗司也鼓起勇气潜入通风管。 通风管内部装设了许多用来侦测入侵者的红外线侦测机,以及阻挡去路的栅栏。既然一行人的存在已经被发现,接触到这些红外线也无所谓了。栅栏的话,将其踹破就能继续前进,所以也不算太大的阻碍。 三人只是一股劲儿地在红外线包围下不断前进。 这样一来,内阁情报调查局或许就会发现他们是从通风管逃走的吧。 他们必须赶在对方包围通风管外头之前逃出去。 快步在通风管内部前进了约莫五十公尺的距离之后,三人来到了宛如宽阔的地底隧道般的场所。隧道中央设置著一根巨大的管状冷却器。或许就是这个常时维持低温的冷却器,在负责冷却来自伺服器室的热气吧。 彼方望向架设著冷却器的隧道,然后这么开口: 「在这个隧道的尽头,有著通往地面的梯子。」 「你说隧道尽头……可是那边根本无法靠近啊!」 诚说得没错。 彼方等人所在的通风管的尽头,有著跟人差不多大的高速旋转风扇,以及坚固的铁栅阻挡著。这个风扇大概就是用来维持伺服器室空气流通的装置吧。倘若与其接触,整个人想必会像掉进果汁机里头那样被绞个稀烂。 通往梯子所在处的通道,位于这个风扇和铁栅的另一头。 「如果不让那个风扇停止,我们就无法继续前进了啊!你有方法让它停下来吗!」 下个瞬间──身旁的彼方冷不防地朝诚的下颚用力挥拳。 这一拳狠狠冲击了诚的脑袋,让他马上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诚无力地瘫倒在彼方身上。 在旁边看著事发经过的宗司,不禁吃惊地朝彼方问道: 「黑木同学,你对真田同学做什么啊!」 「你曾经说过,就算得伤害别人,也想继续活下去吧?那么,你看好了。这就是你说出口的渴望。」 彼方以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眼神望向宗司。 后者感觉背脊窜上一阵寒意。 「生虚神,你听得见吗?」 无须刻意确认,彼方也明白她正在遥远的另一头隔岸观火。 正因如此,不等对方回应,彼方便道出自身的要求。 「听到我的指示──就『引爆真田诚手上的炸药』。」 明白彼方的企图之后,宗司不禁脸色发白。 他怎么能想到这种方法?彼方打算透过引爆同班同学的方式,替自己杀出一条活路。这名恶魔,正企图以自身冷酷至极的策略,改写眼前这片穷途末路。 第四章 和平、繁荣与代价 鲜红的太阳融入日落时分的橙色天空。 树木、房子和电线杆的影子,全都在地面伸得老长。 暮蝉和青蛙的鸣叫声融合在一起,彷佛一场大合唱。 沿著田间小径走回自家的村人群之中,有一名侍女小跑步前进著。 她离开小径,拨开杂木林的草丛继续走著。 接著放声大喊。 「焰大人~!」 侍女不断对著丛生的墨绿色草木另一头这么呼唤。 最后,穿过树丛的她,来到一片略为宽敞的草原上。这里是一片小山丘。在山丘的最高处,侍女发现了那名以双手环抱住膝盖、穿著振袖和服坐在地上的少女。 侍女赶到少女身旁,并这么对她开口。 「我找您好久了呢,焰大人。您果然在这里呀。」 「……冬希。」 焰发现了侍女的存在。 冬希露出温柔的微笑,然后在焰的身旁坐下。 「呵呵。因为这里是您相当中意的场所嘛。能够眺望整个村子的日落美景的绝佳位置。自从您告诉我这个地方之后,我也时常会到这里来呢。」 「这样啊……」 少女的视线所及之处,是整个村落的全景。 缓缓没入山谷之间的夕阳散发出炫目的光芒。走在这片光芒之下的村人,以及他们所放牧的家畜,呈现出一片祥和的景致。两人并肩坐在山丘上,让带著暖意的阳光在她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开始掺杂几分夜晚气息的凉风,为周遭的草原掀起一片片不停起伏的波浪。 焰轻声开口。 「──为了人类的和平与繁荣。」 她没有望向冬希,只是继续俯瞰著在夕阳之下逐渐走远的村人身影。 或许是觉得自己道出的这句话很滑稽吧,焰露出苦笑继续说道: 「父亲大人对我说过好几次这句话呢。黑阳宗的理念,听起来就像某种可笑的口号。」 焰的父亲,是名为黑阳宗的日本国内大型宗教团体的代表领导人。 被人们以神祇之名称呼、崇敬,被供养在这座村落的宅邸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来自父亲口中的这个理念,正是在黑阳宗成立之时,从初代代表人口中传承下来的哲学思维。 焰带著莫名悲伤的语气表示: 「说是想帮上别人的忙。村里的所有人,都若无其事地笑著提倡这样的理想。听起来,感觉好像自己的人生打从一开始便只为了他人而存在一样嘛。大家都是为了自己以外的某个人而活著吗?『自己是为何而生』这样的疑问,连一次都不曾浮现在脑中过。因为他们已经被『调整』成这样的存在。真的太过分了。」 冬希静静倾听著焰的意见。 她总是愿意听焰说到最后。 是焰在这个村子里少之又少的聊天对象之一。 「大家在这个村子里出生,然后为了这样的理念死去。真的跟家畜没两样。让我们献上一切的那些人,真的是值得奉献的存在吗?我们无法确认这一点,也无法抗拒这样的安排。打从战火不断的过往时代以来,我们就只能为了这样的目的而活。打从一开始,即是为了完全不认识的某个人而活……这样根本是错误的。」 「焰大人……」 冬希以担忧的眼神望向焰。 俯瞰著村落全景的后者眼中,带著颇为强烈的决心。 焰终于选择向冬希坦白内心的打算。 「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个村子。我想要到遥远的、不知名的另一片土地上生活。」 这是村里最大的禁忌。 在这个村子出生的人,必须在村里终其一生。 那是这个村子的神明──亦即焰的父亲奉行前代做法立下的村规。 将来必须继承父亲的衣钵,继续让村人们严守这项村规的焰,更不可能离开这个村子。用不著冬希指摘,焰也明白这是个不可能达成的愿望。 尽管如此,焰仍心有不甘地继续说道: 「人类的和平与繁荣什么的……这种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呀。比起其他人,我更想重视自己。我才不想继承神明的身分地位。要是黑阳宗和洞谷村全都消失不见就好了。我明明每天都这么盼望著,为什么就是无法实现?为什么这个村子里尽是一堆讨厌的事情……为什么我们不能自由地活著呢……!」 虽然没这个打算,但焰还是哭了出来。 心中的不甘化为悲伤,然后变成不断溢出的泪水。 落下斗大泪珠的焰,抱著膝盖低头啜泣起来。 冬希伸出双手,揽住她不断颤抖的细瘦肩膀。 「焰大人真的是个爱哭鬼呢。甚至到让人看不出来您是神之子的程度。」 冬希在焰的耳畔这么轻声说道。 每当焰哭泣的时候,冬希总是会像这样将她搂入怀里。 冬希温暖的体温,以及她身上的香气,都让焰好喜欢。 冬希轻抚著焰的头,试著这么说服她。 「您的父亲大人是这个村子的管理人。倘若父亲大人过世,您就必须继承他的身分地位。这就是村子里订下的规矩吧?」 「我才不想遵守这样的规矩。」 「如果这就是焰大人的期望,我会支持您。」 「……咦?」 听闻冬希道出令人倍感意外的意见,焰不禁抬头望向她。 冬希露出非常温柔、彷佛能将焰的所有悲伤全都包覆起来的微笑表示: 「我只是一介家畜。照理说,我所处的立场,不允许自己向焰大人表达意见。虽然我也明白说这种话太逾矩了,不过……我真的将您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疼爱著。」 妹妹。冬希愿意这么看待她。这让焰十分开心。 因为她也感觉冬希彷佛是亲姊姊一般的存在。 感到悲伤。觉得寂寞。不想一个人独处。在这些时候,陪在小小的焰身旁的人,不是父亲,一直都是冬希。因为有冬希,焰才能继续在村子里生活。因为有冬希听她说话,所以焰不孤单。 焰最喜欢冬希了。和其他村人不同,焰从未将冬希视为家畜看待。 她紧紧抱著冬希,皱著一张脸在她怀里哭泣。 面对这样的焰,冬希仍继续轻抚著她的头。 「焰大人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焰大人的幸福即为我的幸福。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您能一直保持笑容。」 「冬希……!」 「身为姊姊,希望妹妹能够得到幸福,是理所当然的吧?倘若您渴望离开这座村子,为了完成这样的心愿,我随时都愿意协助您。我永远都和焰大人站在同一边。永远都会在焰大人的身旁守护您。就算得用自己的性命交换,也在所不惜。」 焰朝冬希这么问道: 「如果我能离开这个村子……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冬希?」 听到焰的要求,冬希露出吃惊的表情。 身为家畜的她,恐怕从未有过离开村子的想法吧。 尽管看起来有些困扰,但冬希仍微笑著回答: 「倘若您这么希望的话。」 ? day2 17 : 15 ? 在政府机关集中的这个区域,几栋建筑物飘出令人不安的黑色浓烟。 多亏了东京都警察迅速封锁了附近的车站和道路,企图看热闹的民众无法靠近现场,只能在远方眺望这样的状况。 但媒体的直升机不同。 近似爆炸声的巨响和震动。为此起疑的附近居民纷纷通报警察。听闻这样的情报后,媒体随即派出采访直升机到案 发地点的上空进行空中取材。政府也未能及时发出禁航令,因此,全国的线上快报节目接二连三开始报导现场的状况。 消防车、救护车和警员在街上忙乱奔走,形成一片异样的光景。 猎人注视著眼前的景色,驾车在街道上奔驰。 遭到攻击的是公安调查厅的公家建筑物一角,以及警视厅本部办公大楼的一角。 国会议事堂前车站、霞关车站、还有内阁情报调查局本部大楼,似乎也都是恐怖攻击的标的之一。幸运的是,上述地点的攻击行动,据说都以失败告终了。 报告指出,发动恐怖攻击的成员有些逃走了,有些则是引爆了身上的炸弹而死。 说得简单一点,这就是政府行政中心遭到恐怖分子突袭导致的惨状。 开车抵达内阁情报调查局本部大楼前方后,猎人一下车便不禁开口咒骂。 「可恶!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说著,他像是为了宣泄怒气般朝驾驶座的车顶重重捶了一拳。 在内阁情报调查局本部大楼的外头,仍聚集著许多从地底作战本部逃出来避难的职员,而呈现相当拥挤的状态。猎人领著恒星,拨开人群朝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大厅柜台走去。向入口处的保全人员展示身分证后,两人便搭乘电梯前往地下楼层,最后抵达地底作战本部。 在主楼层和伺服器室附近,都可见搜查官正在进行现场搜证的身影。 看著熟悉的职场变成搜证现场,猎人总觉得心情莫名沉重。他们两人越过「禁止进入」的封锁用黄色胶带,朝其中一间会议室走去。 以隔音玻璃区隔开来的内部,已经坐著三名男女。 狩月局长、博士,以及……据说方才被掳为人质的鹰眼。 一踏入会议室,猎人便朝裹著毛毯坐在椅子上的鹰眼走去。后者虚弱地低垂著头,脸上还残留著痛哭过的痕迹。看著这样的她,猎人担忧地问道: 「在来这里的路上,我已经听说过大致的事情了。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是吗?」 「比起这个,我在对方的胁迫下把机密情报──」 「那种事情无所谓啦。现在就别在意了。你还是回家休息吧。」 或许是猎人的温柔更令她难受吧,鹰眼的泪水再次不断涌出。不忍继续看下去的猎人转而朝博士开口。 「现在情况如何?」 「breaker带著叶台高中的学生,透过威胁鹰眼的方式入侵本部。他们大概是打算以装著c4炸药的行李箱炸毁这里吧。幸好其他职员早一步发现他们入侵的事实,所以这场攻击行动以未遂告终。炸药已经遭到回收,目前正在进行鉴识。而发动攻击的breaker等人,判断是在政府封锁行政中心区之前逃走了。」 「我想问的不是事发经过的说明啦。我是指之后的问题,诸如绯上彼方的调查状况之类的。还有,跟他在一起的女王和城堡呢?该不会被杀掉了吧?」 「这个嘛,我也不晓得。」 「什么叫你不晓得啊!」 猎人不禁怒吼。不过,他也明白将怒气发泄在博士身上并没有意义,于是带著苦涩的表情又说了一句「抱歉」。 待猎人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博士再次开口: 「如各位所见,职员们都前往避难了,所以工作也宣告停摆。虽然很想请求公安调查厅、警视厅或其他机构支援,但因为breaker以外的恐攻部队的行动,他们受到了比我们更严重的损害。也就是说,这个国家的维安机构的中枢,现在全都呈现瘫痪的状态。尽管很想追查breaker的行踪,不过,现在恐怕暂时无法进行工作了。」 「这就是恐怖分子的目的吗?」 「很有可能。最令人不安的是,他们或许会趁我们瘫痪的这段期间发动大规模攻击。如果放任不管,实在太危险了。」 「怎么有这种事……nsa之前警告的恐攻行动,竟然不是黑阳宗,而是我们的内部成员策划的吗?明明已经预测到会发生恐怖攻击,却对八竿子打不著关系的对象进行相关调查,我们还真是愚蠢得可以啊,混蛋!」 猎人带著暴躁的情绪向博士问道: 「虽说警视厅和公安调查局遭到物理上的破坏,但内阁情报调查局不是没有损伤吗?不能把所有职员叫回来,马上开始续行工作吗?」 「关于这个……」 博士露出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然后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狩月。 后者看似困扰地搔了搔头,开始对猎人说明。 「基于身为高层决策机构的情报统整联络会的命令,内阁情报调查局目前是停止业务执行的状态。也就是说,即使我们想重新展开调查行动,上头也不允许呢。」 「搞什么啊!在这种紧急关头,为什么他们还发布这种命令!」 「这是责任归属问题。绯上彼方被视为这次的恐怖攻击发动者。而让被关在看守所里头的他再次回到外界、重获自由的人,正是我吶。」 「……!」 狩月对著说不出半句话的猎人再次开口。 「在出生经历上,绯上彼方是个已死之人。本应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凶残恐怖分子,现在不知为何再度现身,并发动恐怖攻击。倘若这件事曝光,社会大众必定会对绯上彼方为何仍活著一事起疑。如果他们得知一切都是导因于『政府机关的非法释放』,那么,这极有可能演变成足以让日本的国家系统根基动摇的重大失态。从政治面来看,这样的事态也会变成十分琐碎而复杂的问题。」 继狩月之后,博士接著补充说明。 「当然,光凭局长一人的权限,并不足以释放绯上彼方。天使的地狱计画,是建立在司法、行政等各界主要成员的秘密协议之上。必须遭受社会批判的,本应是达成协议的所有成员,然而,政治并非如此单纯的东西。如果绯上彼方仍活著的事实传开,局长想必就是得一肩扛起全责的人选了吧。」 「也就是说,我会变成代罪羔羊呢。」 「所以,上头才打算收回让局长继续指挥调查这起事件的权力。局长恐怕会遭到惩戒解雇的处分。至少,在合适的下一任局长出现之前,我们都会是停止业务执行的状态。还真是被将了一军吶。」 「开什么玩笑!面对这种情况,上头却只顾著推卸责任吗!根本不晓得现况有多危险,简直半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而且,让人失望的消息还不只这个。就连我们暗中对洞谷村进行调查的行动,似乎都被高层发现了。恐怕是breaker刻意将消息散播出去了吧。不出所料,和黑阳宗勾搭的一些政要,马上提出我们侵害黑阳宗权利的陈情,并开始追究这些调查行为的合法性。非法调查,再加上释放恐怖分子的行为。要是一个没处理好,内阁情报调查局这个组织说不定有可能完全瓦解。实在是祸不单行吶。」 「那个小鬼……他打算彻底击溃内阁情报调查局吗……!」 看著猎人气愤地握拳咬牙的反应,博士从旁安抚。 这时,猎人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在会议室桌上,有一台已经启动的笔记型电脑。 在猎人和恒星赶来之前,狩月一行人似乎正在观看画面上的内容。 察觉到猎人的视线后,狩月露出带著自信的笑容开口: 「──我们的推测或许出现了『重大失误』也说不定呢。」 猎人和博士无法理解他这番话的含意,双双露出困惑的表情。 出现在笔记型电脑萤幕上的,是监视摄影机所拍到的影像。 画面上显示出彼方将鹰眼拥入怀中,同时以原子笔笔尖抵著她的颈子威胁的片段。在影片中的彼方──双眼直视著摄影机的镜头。 「这次,无论是针对内阁情报调查局本部大楼,还是其他设施的攻击行动,倘若这些都是出自breaker的构思和指挥,那么,我总觉得这样的计画实在过于草率又粗略呢。从攻击行动失败的设施存在这点,就能略见一斑。」 代号恶魔。 拥有高达一百九十二的过人智商,能力优秀到被狩月誉为「史上最恶劣的天才」的人物。 「倘若breaker真心想拟定对付我们的计画,在这一刻,我不认为我们还有办法坐在这里对话。『他是这场恐攻行动的主谋』这样的判断,我实在不太能接受呢。」 「天才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啊。可能刚好就是这次的行动出了差错吧?」 「彼方老弟不可能犯错。他就是这样的人才。正因如此,我才会觉得这个监视器拍到的影像明显不对劲。」 狩月指著画面上双眼望向监视器镜头的彼方这么说。 仍然一头雾水的猎人朝他问道: 「这段影片哪里不对劲了?」 「因为他『双眼直视摄影机』。」 说著,狩月的眸子缓缓渗出猎犬的狡猾气息。 「也就是说,他已经察觉到监视摄影机的所在处。尽管如此,他却刻意在监视器拍得到的位置威胁鹰眼。」 「……!」 「听到breaker要求会面,在离开座位之前,鹰眼有告知身为部下的情报分析官自己要前往柜台大厅一事。看到这段影像之后,最先察觉事有蹊跷的人,便是前往寻找迟迟未归的鹰眼的那名情报分析官。因为这段影像,breaker入侵的事实跟著被发现。各位不觉得很奇怪吗?既然知道监视摄影机的位置,那么,只要避免自己威胁鹰眼的身影被拍到即可。这样一来,入侵行动或许就不至于那么快被察觉。」 「……如果这意味著某种『讯息』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是吗?」 猎人吃惊地回应。狩月的脸上也浮现予以肯定的微笑。 「是的。我想或许就是这样吧。从这段影片看来,breaker似乎是刻意打算让我们发现他们的犯行。也就是说,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要将内阁情报调查局本部大楼炸毁的意图。这是极有可能的。」 「那不然,他带著炸弹入侵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听著猎人和狩月的对话,鹰眼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 「对了,那家伙的脖子上戴著通讯颈圈。」 「你说通讯颈圈?」 接著,鹰眼又回想起彼方之前的发言。 ──要问什么? 「我原本以为他是在跟其他同伙通话……现在想想,听起来也好像是在徵询对方的指示呢。」 「……喂,局长。」 「对方的诡计慢慢浮现出来了吶。」 猎人和博士带著自信的笑容望向狩月。狩月迎上两人的视线开口: 「breaker和叶台高中的其他学生受到了某个人物的『控制』。现在,说到可能做出这种行为的团体,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呢。」 狩月从胸前取出一张卡片,然后走向博士。 那是一张没有任何图样的黑色卡片──同时也是几乎能够存取所有国家机密、仅限于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局长才能持有的卡片。 将卡片交给博士后,狩月这么表示: 「在这个当下,我宣布将内阁情报调查局局长的所有权限委任给灯咲枫。」 接下卡片的博士,以略为落寞的眼神望向狩月。 「下一任局长的人选尚未定案。然而,除了我以外,适合的人选目前就只有你了。我在此任命你为临时局长。」 「局长……」 「高层想必已经不打算采纳我的任何意见了吧。不过,如果换成我以外的人来指挥大权,说不定他们会愿意给我们最后一个机会。现在,除了必须面对黑阳宗这个强大的权力集团以外,我们还陷入了组织可能被迫瓦解的窘境。为了重新对这起事件展开调查,无论如何都得取回被冻结的『调查权限』。能够做到这件事的,除了你以外没有别人了──内阁情报调查局就托付给你喽,博士。」 语毕,狩月便轻轻挥手离开。 不知打算前往何处的他,就这样推开会议室大门而逐渐远去。 博士仍看似不舍地目送著狩月离去的背影时,一旁的猎人在轻咳几声之后问道: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做啊,『新任局长灯咲』?」 听到猎人以这样的头衔和本名称呼自己,博士苦笑著回应: 「召集所有人手。现在马上重新对洞谷村展开调查。」 「我们目前可是被勒令停止业务执行的状态吶。不管是伺服器的存取权限,还是命令部下的权限,全都被收回去了。在这种情况下召集人手,又能做什么啊?」 「基层人员不用在意这种琐事啦。我之后会去说服高层,马上把调查权限讨回来。」 看著博士一脸充满自信的模样,猎人也只能耸耸肩。 「……原来如此。不过,就算能讨回权限,问题也不光是这样喔。洞谷村是黑阳宗的大本营对吧?高层那些和黑阳宗互相勾结的成员,八成不会同意我们进行调查。就算现在向他们解释黑阳宗正是控制breaker的幕后黑手,也没人听得进去。说不定,就算理由很牵强,他们也会设法将breaker栽赃成主嫌,藉此平息这场风波吶。」 「这样的话,只要『我不听上头的命令』就好了吧?」 「……喂喂喂,新上任局长的第一个工作,竟然是无视命令吗?」 「这才像我的作风啊。我跟狩月局长的行事风格可不一样吶。」 博士这么断言,然后对猎人投以坏心的笑容。 令人意外的是,鹰眼也起身这么向博士表示: 「也让我帮忙吧。」 「你不要紧吗?」 听到博士担心地这么问,鹰眼露出苦笑回答: 「其实我也无法逞强装没事啦。不过,无论陷入多么危急的状况,breaker都没有做出伤害我的行为。他一定曾试著向我求援吧,可是……一无所知的我,却说了很多伤人的话。要是不想办法帮助他,可对不起上级情报分析官这个头衔呢。」 「呵呵,你还是老样子的善良呢。一般来说,有人会担心刚刚才恐吓过自己的男人吗?」 「没办法,我就是这种人呀。」 「泄漏机密情报的处分之后再说。赶快回到工作岗位上,竭尽全力解决这起事件吧。」 博士又接著对鹰眼发出指示。 「准备播放内部广播。我要宣布自己就任临时局长一事。把待在外头的职员全数召回吧。也把今天没有轮班的职员全都找来。接下来即将重新展开调查。」 接获指示后,鹰眼带著笔记型电脑冲出会议室。 留在里头的剩下猎人和恒星。 「那我们呢?」 「把现场搜查官分成两批人马。其中一方继续经团联的护卫任务。那边的总指挥工作就交给恒星。」 「我明白了。」 毕恭毕敬地行举手礼之后,恒星也离开了会议室。 接著,博士望著猎人说道: 「我想,黑阳宗恐怕是胁迫breaker等人执行组织拟定的恐怖攻击计画。他们八成打算规避自身和恐攻的关连,让绯上彼方这个高知名度的恐怖分子来顶罪吧。同时,基 于责任归属问题,让内阁情报调查局就此瓦解,也可能是他们的目的之一。首先,为了确立这样的假设,就把希望寄托在breaker『遗留的礼物』上吧。同时,我希望你也能进行相关准备。倘若洞谷村真的发生了什么事,那就差不多会接到『炸弹客的最终联络』了。得设法赶上她的行动才行。」 「你说相关准备,是要我准备什么?」 「在取回调查权限后,便即刻派遣部队出发──前往『镇压』洞谷村。」 猎人没有出声回应,只是露出一派自信的笑容。 最后,博士也领著猎人步出了会议室。 前者所穿的高跟鞋踏在地上,发出清脆、同时也意味著坚定觉悟的声响。 这令人感到舒畅的声音,同样传进了在大厅等待电梯的狩月耳中。 将一切交给身为后辈的博士等人,并未让狩月后悔。他喃喃开口: 「神与恶魔。『真正被操控著』的,到底是哪一方呢?」 答案想必马上就会揭晓了吧。他有这样的预感。 ? day2 18 : 00 ? 逐渐迈入黄昏时分的天空,开始染上一片朱红。白昼时高亢的蝉鸣声也渐渐停歇,远处的天空可见乌鸦群体飞翔的身影。 位于深山地表上的林间道路。 途中有著一处y字的分岔路口,前方分别是一条柏油路和一条泥土路。 未铺设柏油的泥土路,是从一般车道通往洞谷村的路线。 这里可说是洞谷村的入口。 有刺铁丝网形成的高墙,以及禁止非相关人士进入的看板,为这里营造出一种戒备森严的气氛。而现在,三名村人埋头堆高沙包的动作,让这种生人勿近的氛围更加浓厚。 做衬衫和工作服的轻便打扮的三人,已是浑身大汗的状态。 乍看之下,这三人似乎只是认真工作的普通工人,但实际上,他们的怀里都藏著手枪。想当然尔,这三人都是黑阳宗虔诚的信徒。现在,之所以会这样忙著堆起沙包,便是为了防御今后可能会从外界来袭的敌人。 其中一名村人停下动作,点燃一根香菸,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一名看似负责监督的村人发出怒声指责。 「喂,那边的!」 「是?」 「别偷懒,快点把沙包堆高啊!这可是生虚神大人的命令吶!」 「我知道啦~不过,稍微休息一下没关系吧?我好累呢。」 「说什么傻话!根据生虚神大人的预言,马上就会有恶人来攻打这个村子了!要是他们就在你抽菸时打过来,那还得了啊!」 在村人们争论的时候,一辆小货车靠近他们的所在处。 这辆小货车行驶的速度十分缓慢。 从它不断发出彷佛齿轮咬合不良的声响来判断,很有可能是一辆接近故障的车子。而负责驾驶这辆小货车的,是个看起来和车子同样弱不禁风的老人。不知是否因为紧张过度,他苍白的脸上布满了冷汗。 「那个老爷子怎么搞的啊?」 小货车在三名村人的身边停下。 他们不明白车子停在这里的理由,也不知道老人想要做什么。 倘若老人打算前往洞谷村,他们就得将他拦下。在面面相觑之后,三名村人决定先上前搭话。 就在负责监督的村人准备朝停下来的小货车走近时── 车门在毫无预警的状态下打开了。而且还是副驾驶座的车门,而非驾驶座的。 「嘿咻……嘿咻……是也。」 一名少女从副驾驶座下车。 她看起来约莫是就读小学高年级的年纪。 因为是个体型娇小的孩子,所以村人们完全没发现她坐在老人身旁的副驾驶座上。 将一头长度及腰的金发扎成双马尾,有著一双淡蓝色眸子的少女,看起来宛如会动的洋娃娃般惹人怜爱。戴著草帽、穿著连身裙的打扮,让她看起来像是出身富裕家庭的外国千金。 面对突然现身的金发少女,三人全都说不出话。 看到愣在原地的村人们,少女先是瞬间羞红了脸,接著难为情地开口: 「那个……那个……」 少女怯生生地抬头望向三人。 「我是……叫柴崎爱丽丝……是也。」 她以日文这么自我介绍。然而,从有些支离破碎的文法听来,她的日文能力恐怕不太好。不过,应该是还能和他人沟通的程度。 重新整顿思绪之后,负责监督的村人对爱丽丝露出亲切笑容问道: 「好、好。你有什么事吗,爱丽丝小妹妹?」 「这条路是……往洞谷村的路吗……是也?」 爱丽丝指著在三人身后延伸出去的泥土路,战战兢兢地发问。 稍微思考该怎么回答她之后,村人们最后决定诚实以对。 「没错,从这边走下去,就会抵达洞谷村。」 「真的是也?啊~太好了是也!我原本以为走错路了是也!」 「怎么,你打算跟你爷爷一起到洞谷村去吗,小妹妹?」 「我的爷爷?」 爱丽丝不解地微微偏过头。 村人指著小货车驾驶座上的老人问道: 「那位应该是你的爷爷之类的亲戚吧?」 「不……不是的……是也。他是我在来这边的路上遇到的『不认识的爷爷』……是也。」 少女的这句发言,一下子让现场的气氛冻结。 一名年幼无助的少女,和一名素不相识的老人同行。不管怎么看,这样的状况都令人涌现不好的预感。察觉村人们似乎有所误解的反应后,爱丽丝连忙开口否认。 「啊,这……这不是绑架……是也。只是因为想接近村子的话,就必须用到车子……是也。」 爱丽丝支支吾吾地拚命解释著。 「所以……我『威胁』那位刚好经过的爷爷,请他送我到这里……是也。」 她说出了一句相当不寻常的发言。 「……小妹妹,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威胁那个人?」 「是的……是也!」 爱丽丝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表示肯定。 「呃……呃,如果没有收到朋友的联络,就可以判断是紧急状况发生……是也。我被吩咐在大家的救援赶到之前,先到现场来做一些准备……是也。」 说著,爱丽丝伸出双臂,准备将放在小货车载货台上的一只大型行李箱拉下来。不知为何,这只行李箱比爱丽丝整个人还要来得巨大,握把还设计在侧面的位置。若再仔细观察形状构造,与其说是行李箱,说它是一面盾牌或许会更贴切。 落地的时候,行李箱发出一阵沉重声响。想必重量不轻吧。 爱丽丝拖著那只行李箱,缓缓朝三人走近。 接著,她朝自己的背后摸索几下,取出一颗原本固定在腰带上的金属球状物。 爱丽丝以手指拔除球体上的安全插销,并露出毫无恶意的纯洁笑容表示: 「我是来──『彻底破坏』洞谷村的……是也!」 语毕,柴崎爱丽丝──炸弹客先发制人地朝村人扔出手榴弹。 ? day2 18 : 05 ? 少女戴著狐狸面具,端庄地跪坐在未点火的日式地炉旁。 夕阳余晖落在外头的日式庭园,形成动人的美丽景致。她独自坐在能够将这片景色尽收眼底的和室里,以茶刷在茶碗中轻刷,静静地完成一碗抹茶。 混合著榻榻米和抹茶香气的味道,总是不可思议地让人心情平静 。 这名少女──亦即生虚神,正孤独地专注自身集中力。 一名在日式纸门外头待命的白衣人进入室内。 「属下打扰了,生虚神大人。」 生虚神没有望向那名白衣人,维持著跪坐的姿势问道: 「全面迎击的准备完成了吗?」 「目前全村仍在进行相关作业。」 「妾身应该有交代过,要你等到准备完成后再入内报告吧?」 「因为……」 白衣人欲言又止地顿了顿,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开口: 「有一名女学生……提出谒见生虚神大人的请求。」 「哦?是哪一位呢?」 「──是我。」 在白衣人回答之前,一名身穿制服的女学生便踏进生虚神所在的和室。 看到少女未经许可便擅自入内的嚣张行径,白衣人拚命发出制止的怒斥声。 但少女完全没将对方的劝诫听进去。 她以毫不胆怯的态度,大步大步地朝生虚神走去。 生虚神朝现身的少女一瞥。那是一张她相当熟悉的面孔。对方是蓄著一头黑色长发,身型略为娇小的女孩子。端整而楚楚可怜的面容,总是令她走在街上时引来他人的目光。 「哎呀,绯上理世小姐。」 生虚神对企图将少女拉走的白衣人说了一句「没关系」。确认白衣人离开后,理世一语不发地走向日式地炉的另一头,和生虚神面对面地跪坐下来。 生虚神向理世问道: 「妾身和其他干部目前都很忙呢。请问您有什么事?」 「你想戴著这种面具,自诩为神到什么时候,『沙耶白焰』?」 「……!」 理世对生虚神道出了这个名字。后者吃惊地沉默下来。 露出冰冷眼神的理世再次淡淡开口: 「被我得知本名,让你很惊讶吗?」 「您为何会认为那就是妾身的本名?」 「很简单。黑阳宗的代表,向来都是从身为洞谷村盟主的沙耶白一家人当中挑选出来。我听到村人谈论你的话题。他们称呼你为焰大人。」 「……」 「你不是什么神,而是拥有名字和肉身的普通人类。可以请你老实承认这一点,然后用一般的语气跟我说话吗?你最擅长的那种自命为神的说话方式,会让人无法跟你谈下去呢。」 就算被她知道名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生虚神重新整顿了心情,将刚泡好的抹茶端给理世。 而理世……则是沉默地接过了茶碗。 「唔呼呼。您说妾身是『人类』吗?这还真是耐人寻味的发言呢。」 语毕,生虚神静静地──摘下了脸上的狐狸面具。 面具下未上妆的脸庞,有著一双眼角略微上扬的妖艳眼眸。 宛如人工打造出来的一张细致、无暇又洁白的脸蛋,以及为唇瓣染上色彩的一抹赭红。 有著极为罕见的美貌的她,就算被评为绝世美女,也会令人点头同意。 「无妨。那么现在,就让妾身以一介人类的身分,倾听您的一言一句吧。请问,您找妾身有什么事呢?」 生虚神──沙耶白焰露出妖艳的笑容问道。 理世从正面瞪视著这张充满魔性魅力的脸庞,然后开口表示: 「负责监视我们的村人看起来忙得人仰马翻。似乎正在为了某种目的而开始做准备。忧心后续发展的其他女同学都很害怕。所以,我想先跟你确认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告诉你答案的话,妾身又会有什么好处呢?」 「你不用刻意说出来。我已经知道了。」 「……?」 「内阁情报调查局打算前来镇压这个村子,对吧?」 「!」 被一语道破的焰不禁露出明显震惊的表情。理世淡淡地继续说道: 「全都写在你脸上了。听到我的提问时,你的脸颊微微紧绷。这是不想被人得知秘密时会展现出来的防御反应。再加上你打游击的回应方式,以及不愿被他人掌握住一丝弱点,因此为了掩饰而故作镇静。我是从你这些态度判断出来的。村人们想必在进行抵御镇压攻击的准备吧。」 面对理世超乎常理的敏锐观察能力,焰完全无言以对。 理世并不在意,继续向她丢出另一个问题。 「内阁情报调查局什么时候会攻打过来?」 「就算您知道了,又能做些什么?」 「我们也要和村人一样进行准备。为了用这双眼睛好好见证你遭到逮捕的那一幕,还有避免自己变成阻碍镇压作战的悲情人质。」 「……」 「看样子,镇压部队马上就会抵达了吧。只要没有那张面具,要看穿你的想法就很容易了。」 焰苦笑著回应: 「妾身多少能明白您的感受。友人被杀害,让您相当愤怒吧?因为您看著妾身的眼神感觉十分严厉呢。」 「你说得没错。」 理世露出冷酷的眼神回答。 这般对他人明白坦露出来的杀意,是以往的理世从不曾有过的。 冰冻自身沸腾的怒气,让敌方的心境也跟著冻结。理世带著在胸口静静燃烧的怒火,在这里和焰对峙著。她接著这么断言: 「在不久的将来,你必定会受到法律制裁。你杀了城堡。所以我绝不会原谅你。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坠入地狱。我正是为了这样的目的,才会过来揭开你隐瞒的所有不利情报。这就是我替城堡报仇的方式。」 听到理世这么说,焰一改原先对她的认知。 「初次见面时,您还是个看起来善良又天真的大小姐。但现在坐在这里跟妾身说话的您,几乎和当初判若两人。光是像这样普通地对话,就让妾身感觉自己的表情和态度好像会暴露一切。您的能力真的是相当可怕呢。」 焰朝理世微笑。 「现在,您的眼神感觉和您的兄长一模一样。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能力开花结果了?」 「你的表情。你果然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和彼方的底细吧?」 「……」 「你搁在腿上的手换了个位置。同时还紧抿双唇。这两者都代表了进入备战状态的心理反应。为了不让机密暴露而提高警觉。从态度看来,你很明显有什么必须隐瞒的秘密。还不仅如此。你的态度,同样透露出你恐怕早就知道城堡会到洞谷村来一事。」 「……」 「被我说中了呢。你左眼的眼角稍微抽动了一下。面对他人的质问,右脑为了回答而反射性地唤起记忆时,就会表现出这样的生理反应。因情感而出现的生理反应是不受控制的,所以也无法掩饰。除非接受过相关的训练。」 为了避免理世继续从表情读出自己的心思,焰打算再次戴上狐狸面具。 但在她藏匿脸孔之前,理世又察觉到一件事。 「……奇怪。」 理世冷冷地凝视著焰的脸庞,然后这么指摘: 「你『一点都不焦虑』。」 「……」 「明知道内阁情报调查局等一下就要攻打过来,也下令全体村人迅速展开应战准备了,为什么你却没有表现出半点焦躁或紧张的情绪?简直像是从一开始就预测到事态会这么发展似的。」 因为焰重新戴上狐狸面具,理世读心的精准度也跟著下降。 接著,焰──亦即生虚神……从怀里掏出一手枪。 理世见状,紧张地沉默下来。 「您太深入了,理世 小姐。虽然这样对您的兄长很抱歉,但如果您企图打探更多,妾身就只能请您在这里消失了。」 生虚神将枪口对准理世。 两人就这样无语对峙了片刻。 最后,生虚神轻声开口: 「……重视的人被夺走了。妾身很明白您这样的心情。事到如今,尽管只是白费力气,还是渴望能再为对方做些什么。妾身认为这是极其自然的想法哟。」 不可思议的是,生虚神的这番话,全都出自她的真心。 能够从行动来判读他人内心世界的理世,更能够明白这一点。 随后,生虚神沉默地──将手中枪枝的握柄朝理世递出。 「…………咦?」 收下它吧──亲手将枪枝交给理世的生虚神彷佛在这么说。 这样的发展简直让人一头雾水。不过,理世仍慌张地一把从生虚神手中抢走手枪。 夺走枪枝后,理世将枪口对准了生虚神。 然而,后者仍一动也不动地跪坐在原地,并直直望向理世表示: 「就给您一个机会好了。您想必相当憎恨妾身,恨不得马上杀死妾身吧。妾身是杀害您的挚友的仇敌。既然这样,就请您现在在这里──『对妾身开枪』吧。」 这样的提议完全出人意表。 站在压倒性优势的立场上,现在仍持续支配著理世和其他学生的生虚神。 这样的她,却主动让自己冒著不必要的风险,打算给予理世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个当下,和室里头就只有理世和生虚神两人,没有能够守护后者的保镖在场。只要理世扣下扳机,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将生虚神杀害。 理世犹豫起来。因为她无法窥见生虚神真正的意图。 相较之下,生虚神仍沉著地跪坐在原地,无语地继续凝视著理世。 可以杀了她。理世花了好些时间,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想到被残忍处刑的城堡,扣下扳机的动作彷佛也跟著变得轻松。 于是──理世一鼓作气地扣下扳机。 ……喀锵。 但子弹并没有发射出去。 理世低头望向手中的枪枝,然后错愕地发现……子弹卡住了。 生虚神轻轻嗤笑几声,从理世手中取回卡弹的手枪。 「这把手枪确实填充了弹药,也没有被特别动过手脚。看来,这是苍天要妾身继续活下去的意旨呢。妾身被命运守护著,正因如此,才是不死之身。无论何时何地,这点都不会改变。」 语毕,生虚神从原地起身。 她走到理世的身旁,在一脸苍白的后者耳畔轻声说道: 「别小看我背负的命运,小丫头。我一直都是──『被迫这么活过来的』。」 随后,生虚神离开理世身旁,准备步出和室。 就这在个瞬间,远处传来某种爆炸的巨响。 原本停在林木枝头休憩的鸟儿,都被爆炸声吓得群起飞向黄昏的天空。 生虚神远眺著这样的景象,然后喃喃开口: 「已经大驾光临了吗?看来,一切都在您兄长的预料之中呢。」 「……你在说什么?」 看著坐在地上抬头望向自己的理世,生虚神表示: 「为了将你们从这座村里救出去,您的兄长另外拟定了策略。妾身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透过『那种方法』,为内阁情报调查局留下一份情报大礼。不过──这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在面具后方浮现自信笑容的生虚神接著这么说: 「您说想要了解妾身的秘密,是吗?这样的话,等到一切都结束后,请调查一下这栋宅子的地底吧。一定能够让您明白这座村子的……不,是历史上不为人知的黑暗。」 生虚神做此发言的意图令人无法理解。 留下众多谜团之后,生虚神便离开和室而消失了踪影。被留下来的,只有阵阵吹入和室的舒爽南风,以及盛著无人品尝过的抹茶,被搁置在地上的寂寥茶碗。 ? day2 18 : 25 ? 山脚下的另一头,响起不知道是第几次发出的爆炸声。 每当巨响传来,受惊的鸟群便会从林木中窜出。空中出现了无以数计的野鸟振翅离去的身影。 离开生虚神的和室后,理世发现宅子里呈现一片兵荒马乱的状态。 手握枪械的白衣村人们对彼此高喊「有敌袭!」的消息。他们在走廊上和院子里来回奔走,似乎是为了坚守宅邸内部的据点,而忙著前往各自的岗位。 敌袭。内阁情报调查局的镇压部队终于赶来了吗? 话虽这么说,但他们的行动感觉不太有效率。 从现况看来,镇压部队似乎只从通往一般道路的村子入口进攻,而不是采用包围整体村落的多重攻击方式。上空也不见直升机的踪影,看样子也没有空中支援……总之,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绝对是个好机会。村人们似乎也无暇顾及理世了,就算瞥见她站在原地茫然环视周遭的身影,也没有开口对她说些什么。 「得趁现在跟大家会合才行……!」 理世迅速做出这样的决定。 现在,村人们正为了应付敌袭而忙得焦头烂额。在所有人都返回自己的岗位、确实进入防御体制之前,他们恐怕无力思考其他问题。所以,理世应该能趁著这股混乱,在宅子里自由行动。 「得趁现在跟大家做好保护自己的准备……!」 等到村人们进入应战体制,包括理世在内的叶台高中女学生,想必就会被他们当成人质。八成就是基于这样的理由,理世一行人当初才会被留在村里。 这样的话,自己跟大家就会成为阻碍内阁情报调查局攻入村内的绊脚石了。 理世决定先不思考该如何保护自己的问题,只是一股脑儿地在走廊上狂奔。 她必须尽快和其他女同学会合,并告诉她们现况发展。 爆炸声感觉愈来愈接近了。 而爆炸发生的频率也逐渐提高,踩在屋里的走廊上,都能感受到些许的冲击和震动。 村里警报声大作。这股象徵著危险的噪音,感觉更加剧人们内心的不安。 努力奔跑的时候,理世听到村人们这么朝彼此大喊: 「噫噫噫!那个外国小鬼是怎么搞的啊!」 「你们不是负责正面防卫线的吗!为什么撤退到宅子这边来了啊!马上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要死守阵线啊,死守!」 「都是那个小鬼啦!不管我们怎么卯起来开枪,全都被她用那面像是盾牌的行李箱挡掉了!不光是这样,她还带著满面笑容不停向我们投掷炸弹啊!她是轰炸机吗!」 「小鬼?喂,你在讲什么东西啊!」 「我都说了,有个小鬼带著数量惊人的炸弹闯进来,感觉快要突破正面防卫线了啦!前线的守卫队成员几乎都被她杀掉了!没人能阻止那种怪物啊!」 「岂有此理!可恶!到底是怎么搞的啊!快增加防卫队的人手!」 说著,白衣人们纷纷冲向外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洞谷村现在似乎陷入了极度混乱的状态。 软禁著女学生的房间,距离生虚神方才所在的和室不算太远。从面对著庭院的外侧走廊拐几个弯之后,就能看到那间位于宅邸深处的和室。 一抵达房间外头,理世便猛地拉开日式纸门问道: 「大家都没事吗?」 穿著制服的所有女学生,全都聚集在这间规模等同于小型宴会厅的和室里。 或许很担心独自前往会见生虚神的理世吧。 看到她平安无事归来,许多女学生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戴著眼镜的班长大庭雏焦急地上前询问: 「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警报从刚才就响个不停,甚至还传来了爆炸声!理世,你知道什么吗?」 「我想,应该是特种部队来救我们了。」 听到理世的回答,女学生们的双眼透露出一丝希望的火光。 接著,理世尽可能简单地说明自己沿路收集来的情报。 「好像有人攻进了这座村子。为了击退对方,现在全体村人都出动了,弄得一片兵荒马乱呢。」 「意思是,自卫队会攻进这个村子,然后把我们救出去吗!」 「严格来说应该不是自卫队。我想,大概是名为内阁情报调查局的政府组织。」 「所以,我们能够得救喽!」 或许是打从内心感到放心,让紧绷的情绪跟著松懈了吧,有几名女学生甚至开始相拥而泣。 完全是一副已经平安获救的样子。 不过,理世并未因此放松。她以严肃的表情对所有女学生开口: 「现在高兴还太早了哟。」 「咦……」 「我想,村人们可能马上会过来把我们抓去做人质。这样的话,内阁情报调查局的部队恐怕就无法顺利攻打进来了。」 「怎么这样……该怎么办呀!」 「找找能当成武器的工具吧。」 听到理世的发言,女学生们纷纷露出吃惊的表情。 「你说武器……我们要跟那些村人战斗吗?」 「只能这么做了。就算打不赢他们,也可以暂时避免自己被当成人质。如果能撑到内阁情报调查局闯进来救我们,一定就能顺利脱困了。」 「可是……太可怕了!」 众人的脸上写满不安。 趁著负责监视的白衣人不在,理世悄悄跑到隔壁的和室确认。放眼望去,似乎没有能充分当作武器使用的东西。插花用的剑山、壶器和挂轴等艺术品、坐垫,能派上用场的大概只有这些。 尽管害怕不已,但其他女学生也纷纷到别的和室找寻能用的东西。那些白衣人都是成年男子,而且还持有枪械。做为与之抗衡的武器,这些工具实在都过于简便而不可靠。不过……总比手无寸铁要来得好。 就在这时候── 走廊上传来多个急促而大力的脚步声。 完全拉开的纸门外头,出现了几名白衣人的身影。 「大家,他们来了!」 理世朝其他女学生喊道,提醒她们进入迎击状态。众人跟著绷紧神经。 有五名白衣人来到这里。 每个人手上都握著手枪,一脸宛如战斗部队成员的横眉竖目。看起来感觉比一般村人更为强悍而团结。走在最前方的,是身为生虚神贴身护卫队队长,名为伊造的年轻男子。只有他没有持枪,而是在腰间插著那把之前用来吓阻理世的太刀。 踏入女学生们所在的和室后,伊造露出疑惑的表情。 站在好一段距离外瞪著伊造等人,并作势要攻击的一群女学生。在她们手上的,尽是座垫或花瓶等称不上是武器的东西。 面对眼前滑稽无比的光景,伊造不禁发出低沉的笑声。 「实为一群耐人寻味的女孩吶。竟欲以此种物品向吾等宣战?」 其余几名白衣人也跟著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然而,伊造随即停止嘲笑,并这么向众人宣告: 「尽管滑稽,但不失为一群聪颖的女孩。看来,诸位很明白自己将会如何被利用。勇于和吾等对峙,亦是气概过人之举。实值荐誉。」 伊造一如往常,以宛如古人般的说话方式称赞理世一行人。在他称赞的同时,为了让理世等人明白自己的抵抗毫无意义,其他白衣人纷纷举枪对准女学生们。因畏惧枪口深处的黑暗,女学生们不禁朝彼此挨得更紧。 「至此,光凭手中之物,诸位恐怕也无计可施。老实降服于吾等吧。」 「……不要!」 出声回答的是理世。 她挤出所有勇气,企图掩饰身体因恐惧而不停颤抖的反应。 目睹理世噙著泪水逞强的觉悟,其他深表同感的女学生也纷纷怒瞪著伊造。 反正,就算现在向伊造一行人投降,也只会落得任凭他们利用,最后再被杀害的命运。 这般无助的预感,早已在女学生们的内心萌芽。 即使乖乖服从伊造等人,也不可能让自己获救。或许是基于几近放弃的心境吧,她们一副想做最后抵抗的样子。说得严苛一点,这可能是类似自暴自弃的行为。 另一方面,看著女学生们压根不打算投降的态度,伊造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了。拿几个人来杀鸡儆猴,或许能让她们改变想法吧。」 「!」 「动手。」 白衣人以手枪瞄准几名距离自己较近的女学生,准备扣下扳机。 无法再看下去的理世和其他人紧紧闭上眼。 然而,另一个男性嗓音传来。 「咦~要我们杀了这么可爱的女孩儿吗?」 「……?」 那是个感觉跟现场相当格格不入的轻佻语气。 为了看清楚发生什么事,女学生们睁开双眼,发现出现在眼前的光景已经变调。 不知为何,被伊造带过来的其中一名白衣人,竟然将枪口转而瞄准自己的同伙。这名叛徒露出微笑表示: 「才不要咧。我要脱队喽~」 下个瞬间,一阵枪响传来。 站在伊造身旁的男子被击中眉心而一枪毙命。 以眼角余光看著后脑杓喷出血沫、接著应声倒地的部下,伊造狠狠咬牙咒骂道: 「咕!兵藤,你疯了吗!」 「对不起喔~其实我只是跟那个兵藤长得非常相似,但并不是他本人呢~」 男子──亡灵就这样站在原地继续开枪。 他在一转眼之间枪杀了另三名白衣人。 最后,当亡灵企图对伊造开枪时,后者却已经进入应战状态。他握住太刀的刀柄,看来即将抽刀出鞘。 「……受死吧!」 伊造拔刀的速度,俐落得远远超过亡灵的预期。 望著劈开空气而高速朝自己挥来的刀刃,亡灵不禁窜出冷汗。 「哇咧!这下闪不──」 亡灵没能完全避开伊造的居合斩。太刀的刀刃已经触及他颈部的表皮。 虽然是足以让亡灵人头落地的一击──但伊造的刀刃却无法继续往前。 「什么……!」 伊造不禁发出惊叹。 已经碰到亡灵颈部的太刀刀刃,被冲进两人之间的一名少女以小刀挡下。伊造的刀刃和她的刀刃因激烈碰撞而迸出火花。在千钧一发之际,这名少女阻挡了伊造企图砍断亡灵脖子的一刀。 下一刻,亡灵和少女退开,与伊造拉开一段距离。 「谢喽~!哎呀~刚才那算是我本年度最惊险的时刻呢!」 「真是的~亡灵,你太大意了啦~」 目睹剎那间的攻防战,一旁的女学生们全都说不出话来。 后来现身的这名少女,更是让理世错愕,甚至激动得颤抖。 少女有著白皙的肤色,总是半闭著眼,看起来似乎很想睡觉。跟理世等人穿著相同制服的她,又在外头罩了一件连帽上衣。就在几小时前,这名少女理应已经死在理世眼前才对。尽管少女仍是和敌人对峙中的状态,但回过神来的时候,理世发现自己已 经朝她冲了过去。 「哇哇!」 然后紧紧拥住那名少女。 「城堡……!城堡!原来你还活著呀!」 止不住泪水的理世露出满面笑容,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少女──亦即城堡的脸颊,感受后者温热的体温。城堡不禁微微羞红了脸。 「理……理世……这样我会很害羞耶~」 「可是,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啊啊,怎么办呀……!」 城堡活著。她活下来了。 「不过……你是怎么……?」 在理世这么问之后,亡灵轻咳了几声。 「咳咳……可以请你们晚点再享受感人的重逢吗?有个表情超~可怕的大哥哥一直瞪著我们看呢。」 亡灵望著手握太刀、直直瞅著三人的伊造说道。 城堡将理世从身上拉开,并这么表示: 「我晚点再解释。理世,你先带大家离开这里。亡灵,麻烦你当一下护花使者喽~」 「没问题~照顾淑女的责任,随时都可以交给我这个帅气的大哥哥喔。」 「就跟你说了,顶著那张大叔的面具,就算说自己有多帅气,也没有说服力啦~」 随后,亡灵走向女学生群,表示自己「会带她们前往安全的场所」。 女学生们纷纷跟著他离开。 留在宅子里的,只剩握著武器相对峙的伊造和城堡。 理世带著担心的表情望向城堡,然后朝初次见面的同事亡灵问道: 「那城堡怎么办!难道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啊~不是啦,女王。因为我们在场会很碍事,所以我刻意只留下城堡一人。」 「……?」 亡灵露出微笑,一边温柔地推著理世往前,一边这么说明: 「那个拿刀的家伙『相当有一手』。如果不是城堡那种等级的对手,可没办法应付他呢。」 使用双刀的城堡,以及挥舞太刀的伊造。手握武器的两人,一动也不动地盯著彼此。 平静地打量过对手的能力之后,城堡判断自己必须使出全力,便将连帽上衣的帽子拉上。 对她来说,这就像个用来让自己打开开关的小小仪式。 眺望著在远方散发出骇人杀气的两名高手,亡灵脸上不禁浮现苦笑。 ? day2 18 : 33 ? 两人离开和室,来到被火红夕阳笼罩的庭园。 两道长长的人影落在泥土地上。 一个是手持太刀,摆出中段架势的白衣男子。 一个是双手反手握著两把短刀的少女。 「生虚神大人神圣的屋宅,不料竟潜藏著汝这般贼人。实为任职贴身护卫的在下此生最大的失误。」 伊造露出充满杀意的犀利目光,面无表情地朝城堡逼近一步。 感受著对方随时都会展开攻势的紧绷气氛,城堡冷冷地回应: 「失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觉得你看起来还满乐在其中的耶。」 「……哼。汝能理解吗?」 伊造坦率地认同城堡的指摘。 「吾乃追求真理的修行者。系为步上习武之道,渴念登峰造极的武人之一。与强者相对峙,即为锻炼自身之时。能挡下吾的居合斩之人,实已许久未见。汝必为值得切磋琢磨者。吾只得挥刀讨汝,以登至高之地。」 「你的思考方式还真像个古人呢~只要能跟我一战,这里的状况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啊?」 警报声中定期传来的爆炸声。那八成是城堡的同伴炸弹客干的好事吧。她总是随身携带大量炸药,并利用这些炸药来进行破坏工作,是个宛如暴风雨化身的少女。 炸弹客过境之处,全都会化为不见草木的一片焦土。 擅长单枪匹马进行歼灭作战的她,简直像个行动战略武器。 城堡盯著伊造开口: 「你应该有听到吧~那是我的同伴四处扔炸弹发出来的声音。」 城堡露出嘲弄的笑容继续往下说: 「依据上头的指示,如果没有收到刚才那个假扮成村人的同伴,或是我发出的『侦察作战结束报告』的联络,她就会在晚上六点攻入这个村子呢~得知作战没有顺利结束后,基于这样的异常状况,她会判断我们可能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向内阁情报调查局报告。负责在援军抵达之前掩护我们,就是那个女孩──炸弹客的工作喔~」 「原来如此。纵使汝被吾等杀害,这般安排,仍能让调查机关察觉发生于此村的异常吗?这等双重,甚至是三重的报告手段,著实令人感佩。」 「就是这么一回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吶。」 在染成橘红的天空彼端,出现了以编队飞行的状态逐渐逼近的战斗直升机。 和细微的螺旋桨动作声一同现身的黑色机体,上头写著ciro四个大字。 在爆炸声中,也开始混入类似突击步枪连发的枪声。 镇压部队很明显已经抵达。洞谷村毋庸置疑地陷入了劣势。 「在村落沦陷的关头,真亏你还能在这里悠哉地跟我打打杀杀呢。」 「此处乃终将毁灭之地。就算垂死挣扎,也毫无意义。」 「……?」 听到伊造淡淡道出不顾村落未来的发言,城堡露出意外的表情。 接著,伊造又这么断言: 「吾等家畜所应守护者,既非此村、亦非此宅,而是生虚神大人。」 「……家畜?」 「生虚神大人系为永垂不朽之神。那位大人不知晓的未来绝不存在。生虚神大人早已明白此地将为敌营攻陷一事。此刻,大人想必已出发另辟新天地。朝著足以成为全新洞谷村的神圣之地启程。而吾等的使命,即是尽可能替生虚神大人争取时间。」 此刻,城堡明白了伊造等人的目的。 「是喔。那个神明大人已经逃掉了啊。」 「赘言过多了。」 语毕,伊造手中的太刀刀身开始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那么,开始互相残杀吧。」 一道闪光──从城堡的眼前扫过。 那因夕阳余晖倒映而闪闪发光的,是伊造使出的一记横砍。他在眨眼之间朝城堡逼近,并挥出这一刀。 迅速到超乎常理的横砍。城堡举起手中的双刀,以理所当然的顺畅动作挡下这个攻击。 激烈交会的刀刃发出摩擦声和火花。这令人舒畅的死亡交流,让情绪激昂的伊造陷入狂喜。 「汝能挡下这一击吗!」 接著,伊造从上段挥下太刀。但被城堡以毫发之差闪过。 挥空的刀刃这次从下段向上掀起。伴随著被撩起的土沙,伊造企图朝城堡的下颚砍去。尽管城堡也极其自然地回避了这一刀──但视野被飘扬的沙尘遮蔽的她,忍不住微微眯起双眼。 让她表现出这样的破绽,正是伊造的目的。 稍微阖起的上眼皮,让城堡的视野中出现死角。 伊造从这个死角的方位──亦即上段挥下太刀。 预测对方会从死角攻击的城堡,从伊造的刀刃劈开空气的声音,来判别他的攻击位置和角度。为了避开这个攻击,她朝后方退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因为伊造相当接近她,所以刀刃仍在城堡的右手留下一道不算深的伤口。 城堡按著渗血的右手,朝后方远远退开。 和伊造维持一段距离后,她低头望著手上的刀伤喃喃开口: 「哎呀~太粗心大意了吗~」 伊造露出恍惚的笑 容。 「太出色了。汝的本领太出色了。以汝之年岁及性别,竟能与吾长年历经千锤百炼的速度和力量匹敌。实为后生可畏是也。」 伊造将刀刃上沾染的鲜血挥去,再次摆出攻击架势。 「──『斩人鬼伊造』。此为吾昔日之名。」 将城堡认同成一名劲敌之后,伊造以自豪的语气道出自己过去的名讳。 「既能入此境界,汝理应亦有远播天下之名。还请赐教,吾愿一闻汝名。」 「你会拘泥于称号之类的东西啊?真是个麻烦的人耶~」 城堡无奈地叹了口气。 「斩人鬼伊造是吧~我确实听过这个名号,所以,在『业界』或许也小有名气吧。但现在,你不是已经变成跟黑阳宗的保镖差不多的存在了吗?那这个名号也没有意义了啊。」 说著,城堡将手上的双刀朝自己脚下扔去。 两把短刀直挺挺地插进地面。 大敌当前,她却舍弃了自己的武器。无理法解这番行动的伊造不禁疑惑地蹙眉。 「……此举为何?」 「因为我差不多摸清你的实力了啊~所以就想稍微『放水』一下呢~」 下一秒,伊造的眉心浮现了相当明显的青筋。 看到伊造因震怒而露出宛如鬼神的表情,城堡脸上浮现嘲弄的笑容。 「我啊~还没有闲到会去一一记住『比自己弱小的人的名字』呢~」 城堡笼罩在帽子阴影之下的那双眸子,隐约透露出宛如野兽的苍白光芒。 她甚至放弃摆出防御架势,将双手自然垂下。 接著,城堡弯了弯手指,朝伊造比划「放马过来吧」的挑衅手势。 「……马上去死吧!」 伊造用杀意沸腾的眼神盯著城堡,以比刚才更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扬起太刀朝她逼近。 正打算挥下太刀的瞬间──伊造的手腕被动作更为迅速的城堡踹了一脚。 「!」 伊造紧握著刀柄的手,在往下挥刀的力道完全释放之前,就被城堡一脚踢开。 尽管他再次朝城堡的身体使出横砍、提刀上劈等攻击,但都未能成功。 在彻底施展出来之前,伊造的攻击一一被城堡的脚踢减弱力道。 他的攻击行动,好比起飞后没多久便遭到击坠的战斗机那样可悲而无力。与其说是伊造的攻击被挡下,应该说城堡根本不给他攻击自己的机会比较正确。 这时,伊造的脑中闪过某个传闻。 那是在他昔日投身的业界之中,某个因「逢即死」而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的传闻。那名人物的相关事迹,内容总是无比荒唐又超脱现实。因此,其他业界人士也多半将其视为仅出现在传说中的存在,而非真实人物。 印象中,那名杀手精通「截拳道」,使用的还是从这种武术发展出来的自成一派的暗杀术。 「莫非……该不会……!」 城堡和伊造之间,彷佛存在著一道看不见的高墙。 各方面的攻击都未能成功发动的伊造,此刻涌现了一种彷佛是独自在对隐形墙壁不断挥舞太刀的错觉。城堡单发的脚踢攻击威力并不强。但在自身的攻击动作被硬生生中断的同时,或许是因为手腕和膝盖的同一处三番两次被踹,伊造的手脚开始隐隐作痛。 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样的闷痛感,已经令他的手脚无法自由动作。 「你就是……!」 就在伊造企图说些什么的瞬间── 城堡以脚尖将自己插在地面的短刀踢到半空中。 像是在踢花式足球般让短刀在空中旋转几圈后,城堡使劲朝短刀的刀柄一踢,使其笔直地弹飞出去。 被城堡踢飞的短刀,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朝伊造射出。 下一刻,短刀已经深深刺入他的咽喉。 伊造松开手中的太刀,将双手伸向自己插著一把刀的颈部。 「我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过去呢~所以,我不会让你说出『我的名字』。」 城堡对伊造道出像是饯别的最后一句话。 温热的鲜血宛如岩浆般咕嘟咕嘟涌出。伊造以双手掬著自己的血液,带著狰狞至极的表情,企图以沙哑的嗓音再次开口。 「……………………!」 被刀刃刺穿气管的他,已经无法顺利发出声音。 伊造一翻白眼而当场跪了下来,趴倒在地,转眼便没了性命。 待伊造倒卧在城堡脚边后,上空掀起一阵强风。 城堡抬头,发现一架载著内阁情报调查局镇压部队的攻击直升机浮现在上空。 直升机朝城堡所在处垂下绳索。全部武装的特种部队成员陆续垂降到地面。最后从直升机下来的,是城堡熟识的那名中年男子。 城堡掀起原本罩在头上的帽子,露出看起来很开心的微笑。 中年男子──猎人一脸意气风发地向她搭话。 「嗨,城堡。你还顽强地活著嘛。像你跟亡灵这种人,到底要怎样才杀得死啊?地上的那个家伙,就是这次死在你手下的牺牲者吗?」 「你们每次都选在可以坐享其成的时间过来耶,猎人~好好喔,工作这么轻松~」 「说什么傻话。还不是因为你在报告时骗我们洞谷村没有任何异常,所以攻进来的时间才会慢了半拍啊。会搞得这么忙,也是你自作自受啦。既然我们都来救你了,好歹也说声谢谢吧?」 「呜啊~你又这样~不要马上乱揉人家的头发啦~」 「少啰唆。这是处罚啦。之后我可要好好跟你说教一番,做好觉悟吧。」 尽管被猎人粗鲁地搓揉头发,现在的城堡看起来却莫名幸福。 「有话晚点再说吧。看样子,这个村里的人似乎没有半点投降的意思啊。」 原本发生在远处的枪战声响,现在逐渐扩散到城堡的周遭来了。 来自炸弹客的频繁爆炸声也慢慢减少。从这点来判断,村庄的外围或许已经在镇压之下了吧。不过,城堡等人所在的宅邸周边,便取而代之地化为主战场。 激烈的枪响、惨叫和怒吼不断从四面八方迸出。 目睹特种部队和村人之间异常的攻防战,猎人不悦地咒骂: 「……一群走火入魔的信徒。」 持手榴弹冲向特种部队自爆的人。判断无法赢过对方,便用手上的枪枝瞄准脑门自杀的人。不只是行动,这群村人就连战斗方式都相当不正常。面对这样的对手,即使是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看来也很难迅速完成镇压。 枪杀一名朝自己扑过来的白衣人之后,猎人不禁轻声表示: 「我们可是在没有搜索票的状态下,无视上头的命令攻进来的吶。要是不赶快收拾乾净,可就伤脑筋了。」 不过,洞谷村完全落入内阁情报调查局的掌握,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长年以来都未曾被攻陷的这块禁忌之地,正在一步步迎向终结。 ? day2 19 : 14 ? 太阳完全没入西山,夜晚在洞谷村降临。 在以往的这个时段,总是被一片静谧所笼罩的祥和山村,今晚却不太一样。 被内阁情报调查局彻底镇压的村子里,可见特种部队的队员匆忙来去的身影。 为数不少的田野旁的道路上,挤满许多停靠于此的大卡车。以车辆搬运进来的大量照明设施,打亮了村子的各个角落。 被攻进村里的特种部队射杀,以及因走投无路而自杀的村人尸体,都还遗留在原地。现场随处可见血迹斑斑。九成以上的村 第五章 人类的未来 墙壁、地板和天花板是清一色的乳白。 天花板上装设的大量电灯,投射出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的光亮。 熟悉的这条漫长走廊的两侧,并排著以强化玻璃墙隔开、数量多到数不清的研究室。不同于日本政府在以往世界大战时打造出来的模样,这座「家畜工厂」已经改建为使用现代化设备的设施。这里是洞谷村之中最为神圣的场所。 是村人们诞生的场所,同时也是我和父亲诞生的场所。 我以颤抖的嗓音向站在身旁的父亲问道: 「……父亲大人……那个是…………?」 在父亲引领下,我来到了走廊旁无数房间的其中一间。 不同于其他房间,这里没有用来孕育相同基因体的培养槽。 取而代之设置于此的是手术台。 屠宰场。这个房间是用来杀死家畜,以摘取其内脏或骨骼的场所。 手术台上呈现著一名家畜被分解过后的样貌。 鲜血和肉片四散的躺床。被一一砍断的四肢和头颅。作业员捧著从家畜体内取出的内脏,将其装进冷冻用密封袋里。 父亲露出温柔的笑容告诉我: 「那个──是『冬希』喔。」 激烈的耳鸣和一阵天旋地转感涌现。站不稳的我踉跄了几步,险些趴倒在地上。 我倚著前方的玻璃墙,拚命忍耐著这股近似于贫血造成的晕眩。 然而,我最终还是呕吐了起来。 父亲所说的话一点都不真实。不,是我不愿承认那就是现实。 所以,亟欲寻求解答的我,淌著泪水抬头询问父亲: 「为什么……为什么……?」 「你知道在四天前,神奈川县发生了大规模的生化武器恐怖攻击事件吧?」 父亲蹲下来,以双手紧紧握住我的肩头。 然后像是企图说服我似的开始说明: 「有很多很多的人死了。侥幸保住一命的人,现在也陷入了重病的痛苦状态之中。所以,厚生劳动大臣和一些特别的贵宾,纷纷向我们大量预订了人体移植用的内脏和脑脊液。我们的家畜品质相当良好。所以才会有大量出货的必要。」 父亲所描述的事实,在这个村里并不罕见。 洞谷村将「为人类的和平与繁荣做出贡献」一事视为至高的喜悦。日本政府在世界大战发生时创立了洞谷村。那之后的数十年以来,这个村子都持续进行著多用途相同基因体的研究与生产。一切都由以管理者的身分被制造出来的沙耶白家成员主导。 在某个时代,是为了弥补不足的士兵人数。 在某个时代,是为了填补因战争而失去的国家劳动人口。 到了现代,则是为了进行新型药物的人体实验、性交易,或是生产器官移植用的内脏。 表面上,黑阳宗以宗教团体的形式存续著,但实际上,这个组织一直在进行贩卖人口的行为。为了人类的和平与繁荣,我们持续著生产「非人之人」的历史。 在一般的社会观点中,制造人类的相同基因体是违反道德伦理的行为,所以这也成了无法公诸于世的秘密。但现实就是,除了日本,国外也存在著无数个像洞谷村这样的村子。从很久以前开始,各国便一直在研究、生产人类的相同基因体,只是不曾对外公开罢了。 这个世界,建立于不为人知的可敬存在的牺牲奉献之上。 这是一件值得引以为傲的事情。我自幼便被这么教导长大。 所以,我能明白父亲对我说的这些话。不,我果然一点都不想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冬希『用掉』呢……?」 我很喜欢冬希。 冬希也曾说过,她把我当成亲妹妹一般疼爱。 我最喜欢她了。我不想跟冬希分开。想一直跟她在一起。 父亲应该也很明白这件事才对。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把冬希用掉? 「在我们的主力客户里头,有一位病情相当不乐观的女性。她的体质比较特殊,能够适用的心脏相当有限。在我们的家畜之中,拥有符合移植条件的心脏的,就只有冬希了。」 「那个人……是谁……?冬希……愿意把自己的心脏献给对方吗……?」 「冬希什么都不知道喔。我们是让她陷入昏睡之后才屠宰的。因为这样她会比较幸福嘛。」 「那么,冬希她……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被夺走心脏吗!」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原谅爸爸吧,冬希。」 语毕,父亲指著屠宰场旁边的培养室继续说道: 「『那个冬希』已经不在了,所以,我们又开始制造『替代用的冬希』。你就接受这样的安排吧。」 父亲所指的培养槽里头,漂浮著才刚开始进行细胞分裂的卵细胞。 盯著溶液里那个即将成为替代用冬希的微小存在,我深深崩溃了。 发自内心的绝望。这是年幼的我这一刻所尝到的滋味。 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出生? 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著关系的人,冬希被杀死了。甚至还是在不知道自己被杀的情况下被杀。 我希望冬希能够幸福,就像希望自己能够幸福那样。我深爱著冬希。 冬希幸福吗?为了人类而献出自身生命的她,理所当然是幸福的吧。 ──哪可能有这种道理啊! 为何我们非得对「为人类牺牲奉献」感到幸福不可? 为何不惜赔上冬希的性命,也要让人类延命? 我不懂。尽是我不懂的事情。这个世界简直疯狂到无法言喻。 某种激烈翻腾的情感开始在我心中萌芽。 「……………………唔呼呼呼呼。」 有什么坏掉了。又有什么萌生了。 为了人类的和平与繁荣鞠躬尽瘁。我们仅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 很好。太有趣了。既然如此,我就彻底来实践这样的理念吧。 围绕著我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然后在上方形成不停打转的漩涡。这个漩涡融蚀了我的理性,粉碎了我的信念,开始否定我至今建立起来的所有价值观。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从父亲的怀里抽走手枪,并将枪口对准父亲的眉心。 「啥!焰,你做什么!」 砰!改变了我的一切的,是这个极其简单的声响。 被我射杀的父亲后脑杓不断喷出脑浆,然后当场死亡。 父亲就这样趴倒在我的脚边。明明是神,却落得如此凄惨狼狈的下场。 目睹我枪杀父亲的作业员,全都错愕地转过身来看著我。 我以充血的双眼环顾在周遭不知所措的家畜,然后这么宣言: 「别因为这点小事就慌了手脚,你们这些蛆虫!从这一刻开始,我就是『生虚神』!」 如果父亲死了,能承袭这个身分的人,就只有体内流著沙耶白家之血的我。 村庄的下一任代表人。黑阳宗的教主。生虚神。 我将原本握著的手枪扔在地上,然后笑出声来。 面对让身心激昂不已的狂喜和愤怒,我集中精神思考著之后的应为之事。 「啊哈哈哈哈哈!今后,我就为人类带来『等同于死亡的』和平与繁荣吧!」 我无法停止大笑,也无法停止落泪。 那个计画开始在我的脑中架构成形,就好像是上天要我执行它一般。 达成这个计画,想必就是我应为的「使命」吧。 我的命运,或许正代表著 黑阳宗,或是洞谷村最恳切的愿望。 既然如此,除了执行这个计画以外,我没有别条路可以走。因为我正是生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给我等著吧。无论是人类,还是这个村子。我会将你们全数推入地狱。」 从父亲头部涌出的鲜血,不知不觉在我的脚下形成一片血海。 我践踏著深爱的人们之死,确实踏出迈向地狱的第一步。 在我的前往之处,有的并非破灭或死亡,而是人类看不见救赎的未来。 ? day2 23 : 01 ? 尽管已是深夜,但机场的候机室仍可看到人影。 等待搭乘最终航班的旅客们坐在沙发上休憩。 旅客之中有一名年幼女童的身影。可以听见她和双亲开心说话的声音。 在远处听著对话声的同时──少女眺望著巨大玻璃墙外头的景色。 在这片玻璃的另一头,是浩瀚到无法丈量的夜空。 准备飞向这片漆黑夜空的飞机,在被灯光打亮的跑道上开始慢慢滑行。或许是因为机体正在移动,机翼上的红灯也跟著闪烁。看起来就像在深海的黑暗中自在游动、有著发光躯体的深海鱼。 对达成一切目的的少女而言,这般寂寥的光景,彷佛更加深她内心的空虚。 「……冬希。」 像是一声叹息般,少女不自觉地道出这个名字。 一双眼角微微上扬的妖艳眸子。细致无暇的白皙肌肤。以鲜艳色泽点缀双唇的暗红。尽管生得一张可谓绝世的美貌,她的表情却带著落寞。 这种孤单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就连少女本人也感到不可思议。 自己已经不是神了。那么,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什么? 她不再戴著以往那张狐狸面具,也褪下振袖和服,换上一身红色的连身裙。 一如自身所望,失去一切的她,接下来即将前往大海另一头的不知名国度,开始憧憬已久的全新生活。明明达成了命运给予的课题,却没有一丝成就感。 有的只是……无止尽的孤独。孤独到令她全身发抖的程度。 虽然为时已晚,但她深切感受到除了姊姊以外,自己根本一无所有。 明明是贵为神祇的存在。这是活得何等空虚、何等迷茫的神祇呢。 明明和那么多家畜共同生活至今,现在的自己却是孤身一人。 没有想要等待的人,也没有等待自己的人。这让少女悲痛不已。 「都已经达到目的了,却还露出这种表情,真令人意外。」 「……!」 听到附近传来熟悉的嗓音,少女不禁感到错愕。 声音是从自己对面的沙发传来的。 不知何时,那里坐著一名少年。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少女十分吃惊。不过……却又不可思议地能够理解。彷佛这是理所当然的发展。她随即露出认真的神情回应那名少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绯上』彼方?」 「能够预见未来的神,竟然会刻意问我这种问题啊,『沙耶白焰』?」 说著,彼方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个用手帕包著的小东西,然后把它放在位于焰和自己之间的桌上。焰带著不解的表情打开手帕,发现包在里头的──是「人类的眼球」。 「……」 对焰来说,这是已经司空见惯的东西。所以她并未表现出特别吃惊的反应。 拥有冷静至极的思考回路的她,下一刻马上就理解了。 「这样呀。是萩原告诉你的吗?」 「只要观察一个人的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是否有著坚毅不摇的决心。倘若是会因皮肉痛而折服的家伙,稍微吓唬他一下,对方马上就会表露在脸上。那家伙并不如你顽强。」 「对手是你的话,任谁都没办法呀。」 焰舍弃了过去一直模仿冬希而来的谦恭说话语气。 显露出本性的她,脸上浮现了看似很享受和彼方的对话时光的微笑。 「真亏你能找到我呢。照理说,应该没有人知道我的长相才对。」 「在村里的时候,有个唯一看到你的真面目的目击者吧?」 「噢,这么一说也是呢。那么,她现在也正透过监视摄影机看著我吗?」 说著,焰朝向设置在大厅附近的一架监视摄影机轻轻挥手。 尽管不知道理世是否正在看著。 「所以,你是来逮捕打算一个人潜逃国外的我吗?你不可能只身前来这里。内阁情报调查局想必已经封锁整座机场,把我团团包围住了吧?」 彼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但焰已经确信了这一点。 「你能用『什么样的罪嫌』来逮捕我呢?」 「……」 「恐怕做不到吧。你们没有我涉入『犯罪行动』的证据。不仅如此,你们甚至无法证明我和生虚神是同一人。是我刻意采用『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的安排。就算在这里被逮捕,我也拥有能够聘请优秀律师的财力。若是没有犯案证据,想在司法审判中赢过我,是不可能的事情哟。」 焰想必也明白自己和彼方的对话可能正被监听著。 尽管明白,她仍大胆地从正面否定内阁情报调查局的调查结果。 所以,彼方也直接了当地否定了焰的说词。 「无法在司法审判中赢过你的话,放弃透过司法审判和你一决胜负即可。无论你聘请了多么优秀的律师,都难保对方『不会变成萩原那样』。」 「……好可怕哟。你也想对我的律师严刑拷打吗?」 「我想说的是,就算没有证据,能将你个人逼入绝境的方法仍多得是。」 「哦?真有趣。你认为进行这种『场外混战』,就能赢过我了吗?」 「即使不跟你本人交战,我也能轻易让你的同伴屈服。」 无论有没有证据,都能让你坠入地狱── 尽管遭到彼方这样的威胁,焰仍然毫不退让。 她发出优雅的轻笑声,然后这么向彼方表示: 「我们就别打无谓的口水战了吧。你是前来将我逼入绝境的,这点没有错吧?既然如此,就继续这个话题呀。我会听你说。」 「将你逼入绝境吗?这还挺困难的吶。」 彼方将上半身靠在沙发椅背上。 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你所遂行的『真正计画』,并非今天逼迫我们进行的那些小规模恐攻行动。」 「……!」 「关于你所成就的完美犯罪,称其是对全人类『提出探讨议题』的行为,或许比较妥当。依照现代人类社会的司法制度来看,能替你的所作所为定罪的证据完全不存在。就算现在将你本人逮捕,也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 焰原本还以为彼方会拿今天的恐攻行动来责问她。因此──对于彼方能看穿「那个」一事,她惊讶不已。 「……原来如此。」 焰苦笑著回应。 「不愧是被称作天才的存在。虽说是听从别人的建议,不过,选择你这样的人物来参与计画,或许是我『唯一的失败点』呢。」 彼方冷冷地开口: 「早在很久以前,你就拟定了能让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缜密计画。而你所达成的结果,八成会在接下来的几十年,让人类深陷痛苦之中吧。」 最后,他这么断言: 「──『医疗技术的进化』。这就是你所完成的恐怖攻击计画。」 焰没有出声回答。但彼方看著她的双眼,开始涌现浓密的黑 暗。 他接下来的论述,想必会揭开焰这个计画的全貌吧。 怀抱著这样的预感,史上最恶劣的天才和生虚神对峙的最后一幕即将开演。 ? day2 23 : 13 ? 飞机的时刻表开始陆续显示出「停飞」的字样。 为了不让藏身于机场内部的重大罪犯逃掉,内阁情报调查局封锁了整座机场。 不知不觉中,原本在附近的旅客也全都消失了踪影。变得异常安静的大厅里,现在只剩下一男一女。坐在候机室一角的两人,正以冰冷的眼神望著彼此。最后,少年──彼方以严肃的语气开口。 「想要理解你的计画,必须以更开阔的视野来审视这整起事件。」 「开阔的视野?」 「先来复习一下吧。自今年起,日本国内陆续发生两起重大的犯罪案。」 彼方开始回顾过去,然后向焰阐述自己的分析。 「年初的静峰学园人质挟持事件,以及网路公开处刑事件。这两起事件都遗留下无法厘清的谜题,在事件结束后,内阁情报调查局仍持续进行著相关的追查行动。最后,我们发现这两起事件都对『药事法修正案』的反对派相当有利。因为,在这两起事件中威信扫地,或是遭到杀害的天照制药社长以及厚生劳动大臣,都是修正案支持派的主要人物。我们推测,这是『对修正案持反对意见的人物』持续在事件背后穿针引线的结果。」 焰静静倾听著彼方的说词。 「修正案反对势力的主要资金来源之中,存在著名为『黑阳宗』的庞大宗教团体。该团体和先前发生的两起事件,可说亦是关系匪浅。内阁情报调查局认为,黑阳宗可能正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幕后黑手。根据相关调查,我们发现黑阳宗为了打压修正案支持派的势力,长期在背地里耍一些恶质的手段,或是做出威胁恐吓的行为。无论如何,黑阳宗都打算让明天的修正案审议会祭出否决的结果──所有人都这么『误解』了。」 焰没有否定彼方这番耐人寻味的说法。于是后者直接断言: 「黑阳宗并没有反对药事法修正案。实际上,你们还是『支持派』才对。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吧?」 被这么询问的焰沉默不语。 尽管对方没有回答,彼方仍继续道出自身的分析。 「在黑阳宗的理念中,药事法是促使人口过度增加的恶质法律。所以,信徒们才会依据这样的宗教理念,在日本全国各自发动抗争游行。黑阳宗会加入反对派势力,一点都不奇怪。而且,为了削弱支持派的力量,黑阳宗还暗中用骯脏的手段对他们展开攻势。然而,在我看来,这样的做法实在太温和了。透过前两起事件,黑阳宗已经成功让天照制药的社长和厚生劳动大臣这两号大人物从舞台上消失。在发动如此大规模的攻势后,为什么支持派和反对派的势力──至今仍是『势均力敌』的状态?」 指出这一点之后,彼方脸上浮现邪恶的微笑。 「有黑阳宗在背后撑腰,还透过蛮横的暴力行为来恫吓对手,却都无法让反对派成长为压倒性的势力。这样的事实总让我觉得不太对劲。今天,遇见领导问题点所在的黑阳宗的你之后,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开始在我心中化为一种能断言的事实。像你这么聪明的人物,只要有心,过去想必有办法扭转修正案的审议结果。但你始终没有这么做。倘若是因为你『刻意』不这么做的话,唯一的答案,就只有那即是你原本的目的。」 「那我原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说来听听嘛。」 「黑阳宗的──不对,你个人的目的,就是『让药事法修正案的审议会延期』。」 「……」 「你个人的目的,其实跟黑阳宗的信徒高唱的理念完全相反。表面上要求信徒基于理念来攻击支持派,但你骨子里却也是个支持派。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支持派和反对派的『人数调整』。让审议会延期后,你打算让支持派做出『某种程度的让步』。正是为了这个目的,你才会对支持派施压,并设法在背后动手脚,让审议会不断延期吧。倘若接受你提出来的条件,黑阳宗就会停止阻碍支持派的行动,并让审议会通过药事法修正案。你以这样的谈判内容,不断对支持派议员和经团联展开攻势。这可说是相当政治化的战略吧。于是,对方终于在四个月前答应让步了。」 面对彼方的精辟分析,焰只是静静地听著。 最后,彼方道出了那个东西的名字。 「──万灵丹。」 相较之下,焰只是以有些落寞的眼神凝视著开口的彼方。 后者毫不在意地继续道出自身所明白的事实。 「四个月前,能够在药事法修正案通过后获得使用许可的医药品清单中,突然又多追加了这项药物。它是可能成为『癌症治疗药』的一种划时代药物,根据临床实验结果,万灵丹对九成以上的癌细胞都具有疗效。对此药物进行开发研究的大学教授犬饲浩二,被誉为是最可能获得下一届诺贝尔奖的得奖入围者。同时,他也是从黑阳宗得到庞大的资本协助的人物。」 「……」 「根据鹰眼的调查,起初未将万灵丹列入使用许可的医药品清单中,其实是有原因的。虽然具备『对癌细胞有高度疗效』这种突破性的特质,但万灵丹同时也会带来让端粒异常膨胀的副作用。端粒位于染色体的末端,决定人体细胞进行分裂的次数,也被视为决定人类寿命长短的部位。在端粒因万灵丹的副作用而膨胀后,尚未发现会直接对人体造成负面影响的病例报告。说得正确一点,这种副作用究竟会为人体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相关测试至今还不完全。然而,你却还是『企图将万灵丹列入许可医药品』对吧?你想改变社会制度,让这种药物能在市面上流通,然后广泛被利用。」 说著,彼方露出苦笑。 「说得简单点,就是你为了让万灵丹成为药事法修正案中的许可医药品之一,设法让审议会延期,还要求经团联和支持派的议员做出让步。最后,万灵丹顺利被列入许可医药品的清单里头。接下来,只要让审议会通过修正案,你的计画就能成功了。」 「做出这种事,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你并不重视个人利益。为整个社会带来变革,才是你的目标。比起恐怖攻击,说你的所作所为是一场革命,或许会更贴切。」 彼方刻意不道出结论。 焰静静听著他的说明。虽然她的脸上不曾浮现一丝焦虑,但能看出微微蹙眉的反应。 判断自己说中事实之后,彼方继续他的分析。 「万灵丹是在四个月前被加入许可医药品的清单中。这时,你的计画也来到收尾的阶段。对人体的影响尚未验证完毕的万灵丹。发现它被列入清单里之后,或许会有反对派的议员针对其危险性提出否决修正案的意见。万灵丹会变成一颗可能让修正案遭到否决的危险炸弹。你应该也预测到了这一点吧?正因如此,你才刻意安排了能让社会焦点『长期远离这个问题的重大事件』。今天利用叶台高中的学生进行的恐怖攻击,正是为了此一目的吧。」 彼方道破了一切。就好像他能追踪焰的思考回路一般。 「你早就得知内阁情报调查局已经盯上了洞谷村。从你事前就知道我和城堡的存在,并企图加以利用这点来看,今天的恐怖攻击计画应该是从很久以前就缜密拟定出来的。然而,被迫参与你的恐攻计画后,最让我不解的,便是『目的不够明确』以及『计画相当粗略』这两个问题。」 「……」 「做为聪颖如你的人物耗费心思拟定的计画,今天的攻击行动实在是过于草率又莫名其妙。尤其 是你对作战的成功与否漠不关心、没有任何坚持的态度,更让我开始质疑。所以,我才试著反向思考──这个计画,该不会是从很久以前就策划好的『没有目的的攻击行动』?」 一直没有回应彼方的焰,此刻露出别有含意的笑容。 这样的微笑,是出自于对彼方的深深佩服。 「你恐怕是在很久以前,就安排了这种『没有目的的攻击行动』。而最早察觉这一点的,便是美国国家安全局。你只是做好了恐怖攻击的准备,想何时执行都不是问题。给了你执行契机的,是药事法支持派的有力成员南场英辅的倒戈。」 不知不觉中,焰的手臂窜起一片鸡皮疙瘩。 在眼前高谈阔论的这个男人,究竟有著多么犀利的思考回路? 「南场英辅发现了万灵丹的缺陷,所以打算转而投奔反对派,主张反对药事法修正案的论点。得知这件事之后,你便绑架、凌虐他的秘书舟汰健吾,想藉此恐吓南场。但他并未因此屈服,还企图以反对派的立场,将万灵丹的缺陷公诸于世。如果是你,想必能轻易杀掉南场。不过,你或许是这么想的吧──南场不会是最后一个表态反对万灵丹的人。反而应该说他是『起头者』才对。」 「……!」 「因此,你做出了另一个决定。为了让社会大众的注意力远离药事法修正案和万灵丹,长年以来持续准备的『用于转移焦点的恐攻行动』,现在正是将其付诸实行的时刻。接著,就发生了今天的一连串事件。我有说错吗?」 至此,彼方沉默了下来。 他不再说话之后,传入耳里的,就只有机场大厅的机械动作声。 或许是再也无法忍耐沉默,焰开始发出低沉的笑声。 「……看样子,你就是想听我自己说出口是吗?」 彼方的无语,很明显是在催促焰做出自白。 他们所有的对话,想必都被内阁情报调查局监听、录音了吧。 焰有优秀的律师撑腰,同时还有由全国各地的信徒捐款累积而成的庞大财产。就算做出稍微不利于己的发言,她也有能在法庭审判中占上风的自信。然而……无关官司的有利于否,她现在只想道出所有的一切。 就算没有遭到定罪,能够像现在这样继续活下去,自己的命运就会满足了吗? 恐怕不会吧。 她想知道答案。自己至今一直无能回答的那个答案。 若是眼前这个名为绯上彼方的男人,或许能明白她不断追求的答案为何吧。 因为,在全人类之中,这个男人就是优秀到会让焰涌现这种想法的存在。 「……长年以来,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或许你就是那个能告诉我答案的人呢。」 焰露出浅浅的微笑表示。 怀抱著些许期待的她,这一刻选择老实投降。 「我耗费五年精心策划出来的这一天,你却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破解了。真是敌不过你呢。好呀,我就投降吧。不过,取而代之的,你可要好好听完我的故事才行。」 焰犹豫著该从何说起。 不过,反正时间多的是。这样的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焰于是开口。 「──名为洞谷村的村子,是日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建立的。」 她道出这个事实。 「我也有告诉你妹妹这件事。所以,你们应该调查过宅子的地下室了吧?」 「……嗯。」 「这样的话,无须我说明,你们也已经知道『洞谷村的秘密』了。」 焰微微低头,带著略显阴郁的表情继续往下说: 「那座村子,原本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政府公认的人类基因改造实验处。战争造成的各种损耗,让当时的政府疲惫不堪,并打算以填补不足的军队人数为当下的要务。于是,遗传学家沙耶白太辅被赋予的工作,便是『以人工的方式生产国民』。」 疯狂的故事持续著。 「对于政府指派的工作,沙耶白的研究带来了某种程度的效果。在那之后,洞谷村由沙耶白家代代进行管理。那里的相关研究就这样一直持续到现代。随著时代变迁,洞谷村所必须满足的需求也跟著改变,但『生产人类』仍是这个村子不变的宗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因为人们的道德观念提升,生产复制人变成一种会招致谴责的行为。于是,洞谷村便转化成名为黑阳宗的宗教法人组织。打著宗教法人的名号,就能极力避免外界干涉。而且,无论做出多么诡异的行为,只要端出宗教信仰为理由,就能让社会大众采信、接受。说穿了,洞谷村即是『伪装成宗教组织的复制人集团』。」 听在毫不知情的人耳中,焰的这番话简直荒诞无稽又夸大不实。 然而,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警方已经从洞谷村搜索到各种足以证实这些说法的证据。这件事彼方也知道。所以,面对焰冲击人心的发言,他仍只是默默听著。 「村人们都是被唤作家畜的复制人。将他们制造出来之后,村里会对这些新生家畜施以一连串的思想教育,让他们认为被名为生虚神的村落管理人支配,是至高无上的喜悦。你之前也看到了吧?只要是我的命令,不管必须赴死或杀人,他们都乐意至极。这些家畜是基于各式各样的理由被制造出来。不过,他们的诞生有一个共通点,就是为了遵守被当成黑阳宗教义的某个理念。」 焰以厌恶至极的语气,道出这个已经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无数次的理念。 「为了人类的和平与繁荣……!」 她用充满怨怼之情的那双凤眼瞅著彼方。 「我们只是为了对你们人类牺牲奉献,而被制造出来。」 「……」 「为了让你们延续生命,我们甚至能欣然赴死。」 「……」 「为什么?为什么有必要做这种事呢?我们难道不能为了自己而活吗?你们会说,为了素不相识的某个人牺牲奉献,是相当可敬的行为。但我不明白。温柔对待其他人、让其他人获得幸福,真的是值得尊敬的事情吗?对于为他人牺牲奉献的痛苦一无所知的你们,就算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言论,也丝毫不会打动我。」 焰的这番话,或许并不是针对彼方,是针对全人类而说的吧。 明白自己也是一介复制人的她,怀抱著这样的自觉继续开口。 「我最重要的姊姊为了你们而献出生命。为了某个不知身在何处、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过的人物,我的姊姊付出了自己的一切。那时候,我明白了。到头来,出生在洞谷村里的人,永远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所以,我决定遵从自身的命运安排,让人类──『变得绝对无法死亡』。」 这样算是复仇吗?就连焰自己也不明白。 彼方其实已经理解到焰的言下之意。 在听焰亲口说出来之后,他终于能够这么定论了。 「你的目的,就是『社会的超高龄化』吧。」 「是呀。你说得没错。」 泪水从焰的脸颊上滑落。 明明在哭泣,但她的表情却开朗到彷佛已经发狂。 「你知道吗?因为医疗技术的发展,人类的平均寿命比以前提升了很多。伴随著科学进步,人类变得愈来愈『死不了』了呢。」 这么表示的焰,露出像是发自内心感到愉悦的表情。 「透过人类愈来愈长寿的趋势,相关学者发现了一件事。年纪愈大的人,愈容易罹患癌症。自然死亡的主因,通常都是器官衰竭和癌症。现今无法治愈的这些重大疾病,之后就能治得好了。为此,我将药事法修正案调整到最完美的境界了呢。所以 ,你们应该高兴才是呀!」 脸上淌著泪水的焰,带著发狂的笑容朝彼方吶喊。 「如果四肢和内脏变得老旧,只要换上新的就行了。就算罹患癌症,也可以彻底治愈!无论是无力活动而长期卧床的老人,或是得插管维生的植物人都一样!之后,我会让你们变得绝对不会死,只会『活到很想死的程度』!每个人都一样,你们只想继续活下去对吧!就算必须因此伤害我们、就算没有理由、就算懵懵懂懂,你们也只想一直、一直、一直活下去!既然这样,想活多久就活多久啊!直到说出『请杀了我』之前,无论多久,我都会让你们继续活下去!」 焰高声咆哮起来。她终于忍不住表露出一直隐忍至今的怒气。 尽管流著眼泪,她看起来仍在拚命逞强,彷佛想要表现出赢家的自豪。 面对这样的焰,彼方一如往常地淡淡进行分析。 「为了长期掩饰万灵丹的问题,你拟定了结构相当错综复杂的恐怖攻击计画。首先,是高调攻击政府机关。接著,透过这些攻击行动,让社会的注意力集中于追缉嫌犯的状况。之后,总有一天,黑阳宗介入恐攻的事实将会曝光。接下来一段期间,社会大众又会七嘴八舌地探讨该组织瓦解的议题。今天的恐怖攻击,想必能持续吸引社会关注长达好几年的时间吧。」 听完彼方的发言,焰这么回应: 「我原本打算趁著媒体们争相报导恐攻事件的时候,让明天的药事法修正案通过审议。现在,整个社会的眼中都只有恐攻事件。那些和黑阳宗挂勾的议员里头消息比较灵通的人,或许已经得知了黑阳宗也有涉入今天的恐攻一事吧。」 「为了不被黑阳宗拖累,八成会有很多反对派势力倒向支持派吧?」 「是的。不过,因为你和内阁情报调查局揭穿了很多事情,所以黑阳宗涉入的事实比我想像得更早曝光。不过,大局已定。在赞助者突然消失之后,反对派阵营马上会跟著垮台。这样一来,互相抗衡的人数、优势与弱势之类的问题,就变得再也没有关系了。」 「关于黑阳宗的教主是否真的将『让自己旗下的宗教团体瓦解』也列入计画之中,我原本还相当怀疑。不过,你似乎很想拋弃那个村子吶。」 「拋弃?不对哟。让洞谷村毁灭,才是我长年以来的愿望。」 修正案审议会就在明天。 照这样下去,药事法修正案很有可能会顺利通过,一如焰的剧本安排。 如此一来,人类是否就会迎向更进一步的高龄化时代? 届时,这个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模样?想要预测未来的发展,可说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尽管如此,彼方仍道出唯一的事实。 「修正法审议会还没有结束。也就是说──就实质意义而言,你的计画也尚未完成。」 「……」 「修正案会如你所想的通过,或是出乎意料地遭到否决,都还无人能够断言。」 焰沉默下来。因为她不打算否定彼方的说法。 「如果修正案通过,接下来的医疗技术想必会出现飞越性的进步吧。因此而造访的时代,确实可能让人类尝到『死不了』的痛苦折磨。不过,你所期盼的这种未来,只是众多可能性之一。只是无法排除的一种可能罢了。」 「……」 「我无意谴责,也没有要阻止你的计画。所以,我只是像这样,在不打算对你做什么的情况下,来到这里『把你找出来』。但遗憾的是,不同于我,内阁情报调查局似乎打算逮捕你。今天那些空洞的恐攻行动,尽管没有意义,却仍伤害了许多无辜的人。只有这个,毋庸置疑是你犯下的罪过。为自身的业障痛苦吧。」 待彼方说完这句话,身穿黑色西装的内阁情报调查局搜查官们陆续从大厅四处现身。如同焰的预料,搜查官们早已团团包围机场大厅。现在,他们正将手枪的枪口对准焰,缓缓朝她逼近。 然而,不知为何──焰早已失去了抵抗的意愿。 会在这里被彼方发现,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要是真心想逃,焰或许还是能勉强逃出去。 为了避免被逮捕,她早就想好了各种策略,也已经备妥相关安排。 只是,焰发现……在这种苟延残喘的未来,没有任何在等著自己的人。这让她悲痛莫名,再也无法对未来怀抱期望。 她好喜欢姊姊。喜欢得无法自拔。她好想更依赖姊姊。好渴望再见姊姊一面。 她好希望姊姊此刻能站在身旁,出声夸奖已经完成一切使命的自己。 她好想就此和姊姊远走他乡,在不认识的人包围下感情融洽地住在一起。 啊,原来如此。 为何自己会如此执著于村子的理念。为何即使要狠下心舍弃一切,甚至弄脏自己的双手,她也要奋不顾身地踩著一片血海往前。 简直像是一直都没发现到。所以,才会弄错了这一切。 「……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 焰一直很想这么问。一直在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讨厌洞谷村的理念。可是,我们的理念一定没有错。因为,从好久好久以前,很多的我们便深信著这样的理念至今。人类的幸福是我们唯一的愿望,也是我们诞生的理由。我想相信这些都不是白费力气。所以,请你告诉我……」 眺望著搜查官们从远处慢慢靠近这里的身影,焰终于对彼方吐露出这个问题: 「人类现在──幸福吗?」 焰这么朝彼方问道。 彼方沉默了半晌。 在包围周遭的搜查官背后,出现了一名担心地望著彼方的少女。 她或许是在担忧和生虚神两人独处的哥哥吧。 少女带著不安的表情咽了咽口水。 彼方望向那名少女,面无表情地以坚决的语气断言: 「嗯。」 听到这个答案之后,焰低下头,美丽的五官全都皱成一团。 斗大的泪珠接二连三地落在她的脚边。 她以双手紧紧掐著自己的胸口,呻吟著道出这句发自内心的感想。 「………………真好……!」 令人羡慕到心有不甘的程度。 复仇。憎恨。自己想要的其实并不是这些。 从以前开始,就让少女真心渴求、望眼欲穿的东西。 原来,那是眼前这名少年也持有的、某种微不足道的东西。 为什么会深信替姊姊复仇,正是自己活著的意义呢? 为什么事到如今,姊姊的死还是令人如此悲痛呢? 一定很痛苦吧。一定很想放声嘶吼吧。 一名搜查官走到痛哭的少女身旁,为她的双手铐上手铐。 少女被拉著起身,然后带走。 原本贵为生虚神的少女,现在,背影却娇小而弱不禁风到看不出是神的地步。 ending 机场内呈现一片闹哄哄的状态。 先是所有航班原因不明地停飞,接著又看到众多身穿黑西装的男子从四面八方现身。原本等著上飞机,却不得不在机场警员领导下前往避难的旅客们,不消多久时间,便明白机场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时值深夜,机场外头的大型巴士停靠处,却挤满了不知从什么管道获得情报的媒体车阵。 搬进机场里的无数盏工作灯照亮了各处,让附近一带呈现宛如小型庆典般的嘈杂。各家媒体像是听闻外国名人来访似的高举起相机。但因为被负责管制机场出入的警员拦下,他们只能在机场的正门外头挤成一团。有部分脾气比较火爆的记者,甚至直接揪住警员,质问对方机场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随著时间经过,航厦外头的喧嚣也持续增加。 狩月在机场外头坐上车的时候,正门处已经被媒体挤得水泄不通。 「看起来……大概只能从后门进去了呢。」 坐在后座的狩月从车窗眺望著外头的情况,同时对司机发出指示。 车子发动后,看著慢慢从窗外景色中消失的媒体,坐在狩月身旁的博士没好气地开口: 「真受不了。这些媒体精力旺盛的程度,每次都让我由衷佩服吶。就连这种大半夜,各大媒体都还能派遣这么多人过来,一起把现场搞得喧扰不已。」 「我每次都觉得,外出采访就好像参加庆典一样,感觉很开心呢。」 「唉,大概就是名为新闻报导的庆典吧。虽然我也搞不太懂。」 「你的感想还真是敷衍耶。」 「在已经筋疲力尽的时候看到这群情绪激昂的家伙,让人很受不了啊。」 如同博士本人所说的,她的脸上明显浮现了疲态。 平常的她,就算面对繁重的业务,也不会流露出半点疲倦的神色,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或许是因为今天一下子发生太多事了吧。博士打了个呵欠。 看著这样的她,狩月不禁微笑问道: 「说到感想,你觉得临时局长的工作如何?」 「麻烦死了。我不想再接第二次。」 博士直接了当地这么断言。 「送过来要求上司许可的报告书也太多了。除了部下以外,就连下层组织、上层组织,甚至外部组织都会发送报告书过来。要是光顾著处理这些文件,可会连原本的工作都做不成。真亏你这样的老爷子能接下局长的工作啊,我感到佩服不已呢。」 「可是,你不也确实完成了所有工作吗?不愧是博士,真的很了不起呢。这样的话,我随时都能放心地退隐山林喽。」 「开什么玩笑。既然被质疑成恐攻主嫌的breaker已经洗刷嫌疑,原局长的复职便不是问题。我刚才已经确实把局长权限还给你了。你就这样带著它进坟墓去吧。」 听到博士呛辣的说法,狩月不禁苦笑以对。 「……不过,真没想到我能在活著的时候,目睹那个黑阳宗瓦解的光景呢。我完全没预料到这种发展。」 他望著车窗外的媒体,眯起双眼感慨万千地表示: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隐藏在那个宗教团体背后的真相。听说事情的开端在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日本政府。因为黑阳宗是由政府创立的,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两者似乎便有著紧密不可分的关系──在永田町一带,这算是挺有名的八卦呢。毕竟,从东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化为一片焦土的时期开始,黑阳宗便对政界有著极大的影响力。」 「他们在政府的主导下,进行著不人道的人类基因改造实验。这样的行为一直悄悄延续至今,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他们甚至进行著复制人的人口贩卖。而且,根据从洞谷村发掘到的资料,直到现在,都还有政府相关人士和他们进行交易。」 「黑阳宗是这个国家不为人知的一段黑历史,同时也是不为人知的恶质病灶之一。」 「我也有跟你差不多的感想吶。明明是先人起的头,生在一切为时已晚的现代的我们,竟然还有办法切除这样的病灶。」 「不过,让黑阳宗瓦解的,其实正是现任教祖就是了。」 「在人类的历史中,可不会有能够永远存续的东西吶。」 博士以几分落寞的语气接著补充: 「接下来,遗留在洞谷村的大量历史资料会接二连三被挖出来吧。同时,为了让老百姓继续相信这个国家的政府,这些东西绝不可能遭到公开。」 「是的。表面上,黑阳宗『只是』一个邪教组织。崭新的历史,将会沿用这个版本的故事延续下去。」 面对这般令人不快的现实,博士不禁露出严肃的表情。 不过,她也明白一切都是无可奈何。 尽管必须像这样将双手伸进污泥之中,也必须支撑这个国家。这正是自己的工作内容。 博士将一切情绪吞下肚,带著一张倦容询问狩月: 「嗳,局长。关于沙耶白焰为了药事法修正案所做的推动,你觉得是正确的吗?」 「恐怕要等到修正案通过的数十年后的未来,我们才有办法知道答案呢。」 「即使我们不觉有恶,但在这个当下执行的正义,也可能会成为让未来的孩子们痛苦不堪的根深蒂固之恶吶。就像黑阳宗跟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样。」 「重复犯错,也是人类的一种历史表现。」 载著狩月和博士的轿车,从机场的后门驶入地下停车场。这里完全禁止媒体进入,只有搜查官们伫立在现场。 因为正门处聚集了过多媒体,他们打算从后门押送沙耶白焰。 押送作业马上就要开始了。 狩月和博士造访这里的理由,正是为了见证押送过程。 另一个理由,则是他们打算向沙耶白焰确认「某个真相」。 ? day3 00 : 03 ? 略微昏暗的灯光照亮著机场后门的停车场。 这里的地板和墙壁都是水泥材质。靠在柱子上,便会感受到自己的体温逐渐被这冰冷的触感夺去。明白这一点的少年将背靠在墙上伫立,感受著这样的触感。 负责押送沙耶白焰的车辆进入停车场之后,搜查官们开始在后门处聚集。 因为正门口挤满了媒体,他们只得选择从后门押送焰。所以,少年一直在停车场里等待铐上手铐的焰被带过来。 「嗳,彼方。」 一名少女出现在少年──彼方的身旁向他搭话。 有著一头乌黑长发的少女。她是彼方的妹妹理世。 她抬头望向彼方,有些羞涩地微笑问道: 「我可以站在你旁边吗?」 「嗯。」 于是,理世也将背倚上水泥柱,和彼方肩并肩地站著。 「彼方,你还好吗?」 因为不明白理世这么质问的用意,彼方回以一个疑惑的表情。 「自从转学过来之后,你其实一直很享受在叶台高中的学生生活吧?」 「……」 「你看起来总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呢。虽然你平常什么都不说,但我看得出来哟。不过,这不光是因为我有观察人的能力啦。因为我认识以前的你嘛。」 彼方双手抱胸,像是企图掩饰什么似的垂下头。 他生硬而又容易理解的这种态度,让理世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今天,我们跟同学年的学生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劫难。我想,不只是我,其他人一定也受到了相当重的精神创伤。虽然你完全不会向他人吐露丧气话,但我总觉得,你会不会其实也很痛 苦呢?」 「……」 「我听说真田同学的手臂的事了。他的断臂无法复原。虽然捡回了一命,但现在的真田同学或许还是无法原谅你。所以……你很痛苦吧?」 「…………嗯。」 彼方以简短的回应认同理世的说法。能够听到他对自己表露内心的感受,让理世觉得相当开心。 ──彼方也是会受伤的。 周遭的人们总是将彼方揶揄成史上最恶质又冷酷至极的天才。将彼方当成不会有任何感觉的机器,若无其事地要他克服过于严苛的困境。可是,彼方不是机器,更不是恶魔,只是一个同样有著血肉之躯的人类。 他总是一个人拚命地持续奋战。 即使面对任谁都会心灰意冷的艰困绝境,他仍能战斗、守护他人。 对于做不到这点的普通人来说,彼方是个异常的存在。其实就只是这样罢了。 看著彼方苦涩地垂下头的模样,理世轻轻将头靠上他的肩膀。 「不要紧。我会陪在你身边。」 至少,理世希望自己能在彼方身旁,成为他的支柱。所以她这么对彼方开口。后者看似有些害臊地别过脸去。觉得他这种反应很可爱的理世不禁轻笑出声。 稍微整顿心情后,理世对彼方问道: 「对了,你从刚才就一直待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就在这时,她看见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驶入停车场。 内阁情报调查局局长狩月和博士似乎就坐在上头。 人在车上的狩月和彼方四目相接。 光是这样,两人便静静理解了彼此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接著,彼方回答了理世的提问。 「在今年发生的人质绑架事件和公开处刑事件。在落幕之后,这两起事件都留下了一些疑点。例如占据学校的嫌犯所持的突击步枪从何而来,还有执行公开处刑的嫌犯过于充裕的资金来源。主要是这两个问题。」 被他这么一说,理世也回想起来。 事件确实留下了这样的疑点。博士之前也曾对此提出质疑。 不过,到了现在,这些问题在某种程度上都说得通了。理世开口道出自己的意见。 「这些全都是黑阳宗为了让药事法修正案通过,而在背后穿针引线的结果吧?如果是黑阳宗,想必有办法替占据学校的嫌犯调度武器,也能够提供资金给执行公开处刑的嫌犯。」 「不,并非如此。」 「……咦?」 「乍看之下,所有事件似乎都是企图让药事法修正案通过,因此在暗中动手脚的黑阳宗所为对吧?然而即使是这次的事件,不知为何『同样存在著疑点』。」 「……!」 「就是被沙耶白焰派来担任间谍的荻原宗司,在我和城堡转学过来之前『便已经是叶台高中的学生』这点。」 理世一时无法理解彼方想要表达的意思,露出不解的表情询问: 「这件事很奇怪吗?」 「在沙耶白焰的恐怖攻击计画中,她企图将过去经历大有问题的我塑造成主嫌的身分。为了这个计画,她派遣间谍过来调查我的底细、设法打探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动向──倘若是这样的行动顺序,我还能够理解。可是,早在我和城堡转学过来之前,荻原就已经是叶台高中的学生了吧?」 「……啊。」 察觉到这点的理世感到背脊一阵发冷。彼方接著道出结论。 「在我和城堡转学过来之前,荻原就已经潜入叶台高中很长一段时间了。也就是说,焰知道我、城堡还有你会转学到叶台高中,并以此为前提,早在很久以前,就事先安排荻原进入同一所学校。」 彼方继续说明: 「在入学典礼的时候,荻原便已经是叶台高中的学生了。也就是说,他在一年半之前便已经进入叶台高中就读。所以,代表焰在比一年半更久之前的时间点,就已经知道我会转学至叶台高中一事。这样一来──就会变成『我还待在看守所里时,这个计画就已经存在』的状况。为何焰能预测当时仍是阶下囚的我,未来会以叶台高中学生的身分混进学校,并利用这一点来拟定恐攻计画?理由很简单。为了诱使内阁情报调查局将我从看守所释放出来,另有『某人』在担任始作俑者。是那家伙告诉焰的吧。」 「彼方……你说的那个人难道是……!」 「嗯。就连焰都可能只是某个企图之下的棋子。所有事件的幕后黑手并非黑阳宗,而是藏身在更深沉的黑暗之中的『某人』。」 某人──彼方以相当隐晦的说法这么断言。 就算没有说出那个人物的名字,理世也已经察觉到了。 打从组织成立之时,内阁情报调查局便一直持续追查著这个身分不明的存在。五年前,彼方因这号人物而背上参与神奈川县生化武器攻击的黑锅,理世则是遭到彻底的利用。 尽管深深伤害了所有人,却没有任何人亲眼目睹过的一头怪物。 「我们一直在追查那个家伙。焰应该曾经见过他才对。若非如此,今天的恐怖攻击计画就无法成立。刚才的焰仍对我怀抱强烈的敌意,情绪也相当激动,所以,想跟她问清楚的话,还是等对方冷静下来的现在比较适合。」 所以,狩月和博士才会从本部赶来这个地方。 为了更贴近有著不解之缘的宿敌的真实身分。为了一探对方令人费解的行动意图。 这时,紧急逃生口的大门正好打开了。 从大门另一头现身的,是左右都被多名搜查官包夹著的焰。 她不再像刚才那样情绪失控,只是以空洞的眼神望著地面前进。她的双手被铐上手铐,在前方等著的,是尚未熄火的押送用轿车。 彼方朝被带往押送用轿车的焰走去。 他打算在焰坐上车前叫住她,并和她讨论方才的疑点。 然而,在下个瞬间──停车场的灯光突然全数熄灭了。 「!」 面对突然变得一片漆黑的环境,原本已经习惯光亮的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 被这片黑暗夺走视力的人无一不陷入混乱。 此时,激烈的枪响和火光冷不防地在彼方周遭迸裂。宛如传统胶卷电影一般,在黑暗中被断断续续的火光照亮的搜查官们,因身体被突击步枪子弹击中而不断抽搐、喷血之后,便陆续应声倒地。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理世,快过来!」 彼方拾起在闪光中勉强瞥见的理世的手,躲到附近的水泥柱后方。 一旁传来车子轮胎在高速摩擦地面后疾驶而去的声音。想必是狩月搭乘的那辆轿车吧。为了保护大人物不被这场枪战波及,所以驶离了停车场。 被留在枪林弹雨之中的,就只有负责押送焰的搜查官们,以及彼方和理世。 在激烈的枪战持续了片刻后……周遭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为了找出从周遭攻击我方的敌人,彼方用已逐渐习惯黑暗的双眼环顾四周。 停车场里很暗,所以无法看得太清楚。不过,似乎已经不见还站著的人。 虽然有无数个一动也不动趴倒在地的人影……但现在的状况,几乎让彼方无从分辨死的究竟是敌人还是同伴。浓浓的硝烟味窜入他的鼻腔。 下一刻,停车场一角的某盏灯突然亮起,将宛如聚光灯的光线打落在地。 「……!」 看著倒在这道光芒之下的人物,彼方不禁哑然。 「……沙耶白焰……!」 或许是被卷入方才的枪战而挨了好几 枪吧。 焰仰躺在地,一动也不动地睁著空洞的双眸望向天花板。鲜红的血海开始从她的身体四周蔓延开来。 喀,喀。 停车场里响起来自单独个体的脚步声。 这个人物朝焰的尸体所在的光亮处走近。 是男性吗?映入彼方眼中的,只有穿著牛仔裤的下半身。 遗憾的是,这名人物的脸孔仍笼罩于暗处的阴影之下,所以看不清楚。就连性别也无从判断起。 这名人物停下脚步,然后缓缓拍了几下手。 是在鼓掌吗?彼方无法明白对方是为了什么而鼓掌。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直接跟你对话呢,绯上彼方。」 对方开口呼唤了他的名字。 声音听起来像个孩子。 那是个分不清属于少年或少女的中性嗓音,而且听起来异常悦耳。 随即明白了对方真实身分的彼方──脸上也跟著浮现明显而强烈的怒意。 「厄里斯!」 听起来已经失去冷静的激动嗓音,完全不像平日的彼方。 初次目睹哥哥的这种反应,让理世开始感到困惑、害怕。 彼方放弃藏身于水泥柱后方,咬牙切齿地走了出来。面对朝自己靠近的他,那个人影举起手枪瞄准彼方。 「!」 这很明显是「如果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你」的恫吓。 那个人物对著停下脚步的彼方继续开口: 「因为你好像已经发现了,所以我就坦白招供吧。是我在暗中布局,让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局长狩月对你产生兴趣。因为我想将你从那所看守所里头救出来呢。然后,为了让你重获自由,我还准备了最适合你的事件。」 对方所指的,或许就是静峰学园的人质绑架事件吧。 让彼方离开看守所的关键,正是那次的事件。 脸上写满愤怒的彼方激动地质问厄里斯: 「是你走漏消息给媒体,让他们包围了机场正门对吧!你透过这种方式来限制押送沙耶白焰的路线,然后在这里埋伏!完全被你成功封住她的口了!」 「虽然情绪过于激动,但观察力算是及格了吧。毕竟她知道我太多事情了。再加上,我也想给你见我一面的机会,所以才刻意来到这里呢。」 说著,这个人物毫不迟疑地开了一枪。 子弹击穿彼方的肩头,血沫跟著飞溅出来。 「彼方!」 对方有著十分高明又精确的射击技巧。看见被击中肩膀的哥哥跪坐在地,理世不禁拔腿赶到他身旁。 她像是为了袒护彼方般将他抱紧,并瞪著眼前的人物吶喊: 「你到底是谁!又有什么企图呀!」 「早在五年前,我的名字应该就广为『全球人类』所知了。要问我的企图的话……就姑且说是为了『世界和平』吧。」 无人能理解这番话真正的意涵。不过,对方很明显不打算给出任何答案。 语毕,厄里斯转身,踏出准备离去的脚步。 尽管感到惊惧,喘著粗气的彼方仍大声唤住对方。 「等等!」 对方如他所愿地停下脚步。彼方痛苦地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真是愚蠢的问题。我为什么要杀了你?特地把你从看守所里放出来,是因为你有让我这么做的价值。没有人会毁掉自己重视的人吧?」 丢下这句话之后,对方再次踏出步伐。 朝深邃黑暗中走去的那个背影,接著又这么对彼方说道: 「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我还满『喜欢』你的喔,绯上彼方。」 「……!」 脚步声逐渐远去。无法压抑内心怒气的彼方,仍是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 在这名人物带来的死亡与恐惧的黑暗之中,理世只是继续流著眼泪。 待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停车场的照明设备再次亮起。 点亮的灯光映照出来的,是宛如五年前的「杀戮三日」那般骇人的地狱光景。 堆积如山的尸体、脚下的鲜红血海,以及因害怕而在一旁不停啜泣的妹妹。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彼方发出一阵长啸,往附近的水泥柱猛地捶下一拳。 完全没有控制力道的那个拳头,在下一刻渗出温热的鲜红液体。 远处传来慢了半拍的警报声,以及汽车的引擎声。或许是得知有敌人突袭的内阁情报调查局支援部队赶过来了吧。 彼方以拳头抵著墙壁,深深垂下头来。 面对夺走家人,还让自己的人生完全脱轨的宿敌,这次他仍是无能为力。 过去所怀抱的怒火仍然健在,并持续在自己的胸口熊熊燃烧──此刻,彼方本人或许重新认知了这样的事实。 而这股怒火所指的对象,目前仍藏身遥远而深邃的黑暗之中。 后记 我最近迷上了能替换镜头的相机。 直到前阵子,我都还停留在「何必买相机呢,用手机的拍照功能就够了」、「只要能拍下照片就好」的想法。原本是这种人的我,在不经意接触到无反光镜相机后,却为它拍摄出来的照片魅力著迷不已。哎呀呀,跟单眼相机的高品质拍摄效果相比,手机拍出来的照片简直跟鼻屎差不多呢。单眼相机能够将拍摄物美丽又精确地呈现出来。是非常棒的工具。 现在,我已经一头栽入了摄影这个兴趣之中。 例如,走在前往公司的每日通勤路线上时,看到路旁盛开的小花,我就会忍不住思考该怎么把它拍得更美。而开始思考这种问题之后,我发现这是一门极为深奥的学问。 从远处拍出来的照片,跟在近距离拍出来的照片,会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对吧? 那么,要从花朵下方垂直往上拍,还是从上方拍成俯瞰的照片?早上拍的照片,跟黄昏拍的照片,也可能让同一朵花看起来是不同的东西。 就算只是一朵花,也会因为观赏的角度和位置而变成其他东西。 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在体会这一点之后,就连过去已经看腻的通勤路上的风景,感觉都变得新鲜不已了。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大,但我认为相机的魅力,就在于它彷佛能将拍摄物的真正模样呈现出来……虽然也因为这样,我陷入了不停收集替换用镜头,亦即所谓的「镜头大坑」里,导致财务状况有些陷入窘境就是了! 那么,我的近况报告就先到这里结束。 好久不见了,我是兔月。 因为诸多原因,这本第三集出版的时间和上一集之间隔了很久。其实我觉得原本应该可以更早完成,但还是因为各种大人的原因而延迟到现在。总而言之,第三集能平安无事顺利出版真是太好了! 那么,各位觉得第三集怎么样呢? 不同于之前两集,这集的敌人是为了达成「政治上的目的」而成立了犯罪组织。同时,在第一、二集的事件幕后活跃,可说是彼方等人「最大的敌人」的那号人物也终于现身。不只是内阁情报调查局,就连彼方也被此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看了点出事实真相的第三集之后,是否会让各位涌现和过去两集不同的读后感呢? 潜藏在深邃黑暗中的「最大的敌人」。 彼方究竟能否胜过这样的人物呢? 回顾第三集内容的同时,我这次也想跟各位稍微聊点小故事。 是对我而言相当亲近的人物,也就是我的母亲的故事。 我的母亲以前是一名护理人员。 她曾经轮流任职于多家医院。而这样的工作经历中,也包括了在老人之家服务的经验。当时我还是个孩子。下班回到家之后,母亲时常提起她在老人之家工作的感想。 ──人类变得无法轻轻松松就死去了。 这是我经常耳闻,同时也是印象十分深刻的一句话。 母亲任职的老人之家里头,有非常多需要长期看护的年长者。他们几乎都是难以自行从床上起身的老人家。这些年长者似乎动不动就会对母亲说出「好想死」的念头。而母亲也很明白让他们涌现这种想法的原因。 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彷佛无限量的时间慢慢流逝的每一天。 原本会来探望的家人,出现次数变得愈来愈少,内心的孤独也因此不断加深。 然而,尽管无情,日新月异的「现代医疗技术」却还是能够让衰老的人类继续延命。已经变成植物人,却还是在家属要求下继续活著的年长者。每天看著已经无法哭或笑的他们,让母亲感到相当煎熬。直到现在,母亲仍时常表示「等到我老了,你们绝对不要让我接受延命医疗」的主张。 对人类而言,只要活著,就是幸福的吗? 母亲的这番话,让年幼的我也开始思考。 不去伤害他人。让他人继续活下去。无论在现实,或是虚构的故事之中,这多半会被视为可敬的、正义的行为。然而,真的是这样吗?我认为,人们的善意有时也会带来令人束手无策的痛苦或绝望。 活著,还有变得幸福。这恐怕是无法划上等号的两回事吧。 在这集小说里头登场的沙耶白焰相当清楚这一点。 所以,才会企图反过来给予人类名为「被迫继续活下去」的绝望。 在后记的最后,我想来发表谢辞。 对于在出版本书时做出诸多莫大贡献的各位,我由衷感谢不已。也非常感谢将本系列作誉为撑起电击文库次世代的新作,甚至还举办了购书相关活动的编辑部。一路走来,我一直真心觉得感激。 还有选择了本书,以及写信给我的各位读者。这样的各位,总是给了我不少勇气。倘若这本拙作能再次为各位的人生创造一段开心的时光,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希望能在下一集和大家再次相会。还请各位继续批评指教。 兔月 我最近迷上了能替换镜头的相机。 直到前阵子,我都还停留在「何必买相机呢,用手机的拍照功能就够了」、「只要能拍下照片就好」的想法。原本是这种人的我,在不经意接触到无反光镜相机后,却为它拍摄出来的照片魅力著迷不已。哎呀呀,跟单眼相机的高品质拍摄效果相比,手机拍出来的照片简直跟鼻屎差不多呢。单眼相机能够将拍摄物美丽又精确地呈现出来。是非常棒的工具。 现在,我已经一头栽入了摄影这个兴趣之中。 例如,走在前往公司的每日通勤路线上时,看到路旁盛开的小花,我就会忍不住思考该怎么把它拍得更美。而开始思考这种问题之后,我发现这是一门极为深奥的学问。 从远处拍出来的照片,跟在近距离拍出来的照片,会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对吧? 那么,要从花朵下方垂直往上拍,还是从上方拍成俯瞰的照片?早上拍的照片,跟黄昏拍的照片,也可能让同一朵花看起来是不同的东西。 就算只是一朵花,也会因为观赏的角度和位置而变成其他东西。 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在体会这一点之后,就连过去已经看腻的通勤路上的风景,感觉都变得新鲜不已了。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大,但我认为相机的魅力,就在于它彷佛能将拍摄物的真正模样呈现出来……虽然也因为这样,我陷入了不停收集替换用镜头,亦即所谓的「镜头大坑」里,导致财务状况有些陷入窘境就是了! 那么,我的近况报告就先到这里结束。 好久不见了,我是兔月。 因为诸多原因,这本第三集出版的时间和上一集之间隔了很久。其实我觉得原本应该可以更早完成,但还是因为各种大人的原因而延迟到现在。总而言之,第三集能平安无事顺利出版真是太好了! 那么,各位觉得第三集怎么样呢? 不同于之前两集,这集的敌人是为了达成「政治上的目的」而成立了犯罪组织。同时,在第一、二集的事件幕后活跃,可说是彼方等人「最大的敌人」的那号人物也终于现身。不只是内阁情报调查局,就连彼方也被此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看了点出事实真相的第三集之后,是否会让各位涌现和过去两集不同的读后感呢? 潜藏在深邃黑暗中的「最大的敌人」。 彼方究竟能否胜过这样的人物呢? 回顾第三集内容的同时,我这次也想跟各位稍微聊点小故事。 是对我而言相当亲近的人物,也就是我的母亲的故事。 我的母亲以前是一名护理人员。 她曾经轮流任职于多家医院。而这样的工作经历中,也包括了在老人之家服务的经验。当时我还是个孩子。下班回到家之后,母亲时常提起她在老人之家工作的感想。 ──人类变得无法轻轻松松就死去了。 这是我经常耳闻,同时也是印象十分深刻的一句话。 母亲任职的老人之家里头,有非常多需要长期看护的年长者。他们几乎都是难以自行从床上起身的老人家。这些年长者似乎动不动就会对母亲说出「好想死」的念头。而母亲也很明白让他们涌现这种想法的原因。 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彷佛无限量的时间慢慢流逝的每一天。 原本会来探望的家人,出现次数变得愈来愈少,内心的孤独也因此不断加深。 然而,尽管无情,日新月异的「现代医疗技术」却还是能够让衰老的人类继续延命。已经变成植物人,却还是在家属要求下继续活著的年长者。每天看著已经无法哭或笑的他们,让母亲感到相当煎熬。直到现在,母亲仍时常表示「等到我老了,你们绝对不要让我接受延命医疗」的主张。 对人类而言,只要活著,就是幸福的吗? 母亲的这番话,让年幼的我也开始思考。 不去伤害他人。让他人继续活下去。无论在现实,或是虚构的故事之中,这多半会被视为可敬的、正义的行为。然而,真的是这样吗?我认为,人们的善意有时也会带来令人束手无策的痛苦或绝望。 活著,还有变得幸福。这恐怕是无法划上等号的两回事吧。 在这集小说里头登场的沙耶白焰相当清楚这一点。 所以,才会企图反过来给予人类名为「被迫继续活下去」的绝望。 在后记的最后,我想来发表谢辞。 对于在出版本书时做出诸多莫大贡献的各位,我由衷感谢不已。也非常感谢将本系列作誉为撑起电击文库次世代的新作,甚至还举办了购书相关活动的编辑部。一路走来,我一直真心觉得感激。 还有选择了本书,以及写信给我的各位读者。这样的各位,总是给了我不少勇气。倘若这本拙作能再次为各位的人生创造一段开心的时光,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希望能在下一集和大家再次相会。还请各位继续批评指教。 兔月 我最近迷上了能替换镜头的相机。 直到前阵子,我都还停留在「何必买相机呢,用手机的拍照功能就够了」、「只要能拍下照片就好」的想法。原本是这种人的我,在不经意接触到无反光镜相机后,却为它拍摄出来的照片魅力著迷不已。哎呀呀,跟单眼相机的高品质拍摄效果相比,手机拍出来的照片简直跟鼻屎差不多呢。单眼相机能够将拍摄物美丽又精确地呈现出来。是非常棒的工具。 现在,我已经一头栽入了摄影这个兴趣之中。 例如,走在前往公司的每日通勤路线上时,看到路旁盛开的小花,我就会忍不住思考该怎么把它拍得更美。而开始思考这种问题之后,我发现这是一门极为深奥的学问。 从远处拍出来的照片,跟在近距离拍出来的照片,会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对吧? 那么,要从花朵下方垂直往上拍,还是从上方拍成俯瞰的照片?早上拍的照片,跟黄昏拍的照片,也可能让同一朵花看起来是不同的东西。 就算只是一朵花,也会因为观赏的角度和位置而变成其他东西。 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在体会这一点之后,就连过去已经看腻的通勤路上的风景,感觉都变得新鲜不已了。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大,但我认为相机的魅力,就在于它彷佛能将拍摄物的真正模样呈现出来……虽然也因为这样,我陷入了不停收集替换用镜头,亦即所谓的「镜头大坑」里,导致财务状况有些陷入窘境就是了! 那么,我的近况报告就先到这里结束。 好久不见了,我是兔月。 因为诸多原因,这本第三集出版的时间和上一集之间隔了很久。其实我觉得原本应该可以更早完成,但还是因为各种大人的原因而延迟到现在。总而言之,第三集能平安无事顺利出版真是太好了! 那么,各位觉得第三集怎么样呢? 不同于之前两集,这集的敌人是为了达成「政治上的目的」而成立了犯罪组织。同时,在第一、二集的事件幕后活跃,可说是彼方等人「最大的敌人」的那号人物也终于现身。不只是内阁情报调查局,就连彼方也被此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看了点出事实真相的第三集之后,是否会让各位涌现和过去两集不同的读后感呢? 潜藏在深邃黑暗中的「最大的敌人」。 彼方究竟能否胜过这样的人物呢? 回顾第三集内容的同时,我这次也想跟各位稍微聊点小故事。 是对我而言相当亲近的人物,也就是我的母亲的故事。 我的母亲以前是一名护理人员。 她曾经轮流任职于多家医院。而这样的工作经历中,也包括了在老人之家服务的经验。当时我还是个孩子。下班回到家之后,母亲时常提起她在老人之家工作的感想。 ──人类变得无法轻轻松松就死去了。 这是我经常耳闻,同时也是印象十分深刻的一句话。 母亲任职的老人之家里头,有非常多需要长期看护的年长者。他们几乎都是难以自行从床上起身的老人家。这些年长者似乎动不动就会对母亲说出「好想死」的念头。而母亲也很明白让他们涌现这种想法的原因。 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彷佛无限量的时间慢慢流逝的每一天。 原本会来探望的家人,出现次数变得愈来愈少,内心的孤独也因此不断加深。 然而,尽管无情,日新月异的「现代医疗技术」却还是能够让衰老的人类继续延命。已经变成植物人,却还是在家属要求下继续活著的年长者。每天看著已经无法哭或笑的他们,让母亲感到相当煎熬。直到现在,母亲仍时常表示「等到我老了,你们绝对不要让我接受延命医疗」的主张。 对人类而言,只要活著,就是幸福的吗? 母亲的这番话,让年幼的我也开始思考。 不去伤害他人。让他人继续活下去。无论在现实,或是虚构的故事之中,这多半会被视为可敬的、正义的行为。然而,真的是这样吗?我认为,人们的善意有时也会带来令人束手无策的痛苦或绝望。 活著,还有变得幸福。这恐怕是无法划上等号的两回事吧。 在这集小说里头登场的沙耶白焰相当清楚这一点。 所以,才会企图反过来给予人类名为「被迫继续活下去」的绝望。 在后记的最后,我想来发表谢辞。 对于在出版本书时做出诸多莫大贡献的各位,我由衷感谢不已。也非常感谢将本系列作誉为撑起电击文库次世代的新作,甚至还举办了购书相关活动的编辑部。一路走来,我一直真心觉得感激。 还有选择了本书,以及写信给我的各位读者。这样的各位,总是给了我不少勇气。倘若这本拙作能再次为各位的人生创造一段开心的时光,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希望能在下一集和大家再次相会。还请各位继续批评指教。 兔月 我最近迷上了能替换镜头的相机。 直到前阵子,我都还停留在「何必买相机呢,用手机的拍照功能就够了」、「只要能拍下照片就好」的想法。原本是这种人的我,在不经意接触到无反光镜相机后,却为它拍摄出来的照片魅力著迷不已。哎呀呀,跟单眼相机的高品质拍摄效果相比,手机拍出来的照片简直跟鼻屎差不多呢。单眼相机能够将拍摄物美丽又精确地呈现出来。是非常棒的工具。 现在,我已经一头栽入了摄影这个兴趣之中。 例如,走在前往公司的每日通勤路线上时,看到路旁盛开的小花,我就会忍不住思考该怎么把它拍得更美。而开始思考这种问题之后,我发现这是一门极为深奥的学问。 从远处拍出来的照片,跟在近距离拍出来的照片,会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对吧? 那么,要从花朵下方垂直往上拍,还是从上方拍成俯瞰的照片?早上拍的照片,跟黄昏拍的照片,也可能让同一朵花看起来是不同的东西。 就算只是一朵花,也会因为观赏的角度和位置而变成其他东西。 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在体会这一点之后,就连过去已经看腻的通勤路上的风景,感觉都变得新鲜不已了。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大,但我认为相机的魅力,就在于它彷佛能将拍摄物的真正模样呈现出来……虽然也因为这样,我陷入了不停收集替换用镜头,亦即所谓的「镜头大坑」里,导致财务状况有些陷入窘境就是了! 那么,我的近况报告就先到这里结束。 好久不见了,我是兔月。 因为诸多原因,这本第三集出版的时间和上一集之间隔了很久。其实我觉得原本应该可以更早完成,但还是因为各种大人的原因而延迟到现在。总而言之,第三集能平安无事顺利出版真是太好了! 那么,各位觉得第三集怎么样呢? 不同于之前两集,这集的敌人是为了达成「政治上的目的」而成立了犯罪组织。同时,在第一、二集的事件幕后活跃,可说是彼方等人「最大的敌人」的那号人物也终于现身。不只是内阁情报调查局,就连彼方也被此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看了点出事实真相的第三集之后,是否会让各位涌现和过去两集不同的读后感呢? 潜藏在深邃黑暗中的「最大的敌人」。 彼方究竟能否胜过这样的人物呢? 回顾第三集内容的同时,我这次也想跟各位稍微聊点小故事。 是对我而言相当亲近的人物,也就是我的母亲的故事。 我的母亲以前是一名护理人员。 她曾经轮流任职于多家医院。而这样的工作经历中,也包括了在老人之家服务的经验。当时我还是个孩子。下班回到家之后,母亲时常提起她在老人之家工作的感想。 ──人类变得无法轻轻松松就死去了。 这是我经常耳闻,同时也是印象十分深刻的一句话。 母亲任职的老人之家里头,有非常多需要长期看护的年长者。他们几乎都是难以自行从床上起身的老人家。这些年长者似乎动不动就会对母亲说出「好想死」的念头。而母亲也很明白让他们涌现这种想法的原因。 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彷佛无限量的时间慢慢流逝的每一天。 原本会来探望的家人,出现次数变得愈来愈少,内心的孤独也因此不断加深。 然而,尽管无情,日新月异的「现代医疗技术」却还是能够让衰老的人类继续延命。已经变成植物人,却还是在家属要求下继续活著的年长者。每天看著已经无法哭或笑的他们,让母亲感到相当煎熬。直到现在,母亲仍时常表示「等到我老了,你们绝对不要让我接受延命医疗」的主张。 对人类而言,只要活著,就是幸福的吗? 母亲的这番话,让年幼的我也开始思考。 不去伤害他人。让他人继续活下去。无论在现实,或是虚构的故事之中,这多半会被视为可敬的、正义的行为。然而,真的是这样吗?我认为,人们的善意有时也会带来令人束手无策的痛苦或绝望。 活著,还有变得幸福。这恐怕是无法划上等号的两回事吧。 在这集小说里头登场的沙耶白焰相当清楚这一点。 所以,才会企图反过来给予人类名为「被迫继续活下去」的绝望。 在后记的最后,我想来发表谢辞。 对于在出版本书时做出诸多莫大贡献的各位,我由衷感谢不已。也非常感谢将本系列作誉为撑起电击文库次世代的新作,甚至还举办了购书相关活动的编辑部。一路走来,我一直真心觉得感激。 还有选择了本书,以及写信给我的各位读者。这样的各位,总是给了我不少勇气。倘若这本拙作能再次为各位的人生创造一段开心的时光,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希望能在下一集和大家再次相会。还请各位继续批评指教。 兔月 我最近迷上了能替换镜头的相机。 直到前阵子,我都还停留在「何必买相机呢,用手机的拍照功能就够了」、「只要能拍下照片就好」的想法。原本是这种人的我,在不经意接触到无反光镜相机后,却为它拍摄出来的照片魅力著迷不已。哎呀呀,跟单眼相机的高品质拍摄效果相比,手机拍出来的照片简直跟鼻屎差不多呢。单眼相机能够将拍摄物美丽又精确地呈现出来。是非常棒的工具。 现在,我已经一头栽入了摄影这个兴趣之中。 例如,走在前往公司的每日通勤路线上时,看到路旁盛开的小花,我就会忍不住思考该怎么把它拍得更美。而开始思考这种问题之后,我发现这是一门极为深奥的学问。 从远处拍出来的照片,跟在近距离拍出来的照片,会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对吧? 那么,要从花朵下方垂直往上拍,还是从上方拍成俯瞰的照片?早上拍的照片,跟黄昏拍的照片,也可能让同一朵花看起来是不同的东西。 就算只是一朵花,也会因为观赏的角度和位置而变成其他东西。 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在体会这一点之后,就连过去已经看腻的通勤路上的风景,感觉都变得新鲜不已了。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大,但我认为相机的魅力,就在于它彷佛能将拍摄物的真正模样呈现出来……虽然也因为这样,我陷入了不停收集替换用镜头,亦即所谓的「镜头大坑」里,导致财务状况有些陷入窘境就是了! 那么,我的近况报告就先到这里结束。 好久不见了,我是兔月。 因为诸多原因,这本第三集出版的时间和上一集之间隔了很久。其实我觉得原本应该可以更早完成,但还是因为各种大人的原因而延迟到现在。总而言之,第三集能平安无事顺利出版真是太好了! 那么,各位觉得第三集怎么样呢? 不同于之前两集,这集的敌人是为了达成「政治上的目的」而成立了犯罪组织。同时,在第一、二集的事件幕后活跃,可说是彼方等人「最大的敌人」的那号人物也终于现身。不只是内阁情报调查局,就连彼方也被此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看了点出事实真相的第三集之后,是否会让各位涌现和过去两集不同的读后感呢? 潜藏在深邃黑暗中的「最大的敌人」。 彼方究竟能否胜过这样的人物呢? 回顾第三集内容的同时,我这次也想跟各位稍微聊点小故事。 是对我而言相当亲近的人物,也就是我的母亲的故事。 我的母亲以前是一名护理人员。 她曾经轮流任职于多家医院。而这样的工作经历中,也包括了在老人之家服务的经验。当时我还是个孩子。下班回到家之后,母亲时常提起她在老人之家工作的感想。 ──人类变得无法轻轻松松就死去了。 这是我经常耳闻,同时也是印象十分深刻的一句话。 母亲任职的老人之家里头,有非常多需要长期看护的年长者。他们几乎都是难以自行从床上起身的老人家。这些年长者似乎动不动就会对母亲说出「好想死」的念头。而母亲也很明白让他们涌现这种想法的原因。 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彷佛无限量的时间慢慢流逝的每一天。 原本会来探望的家人,出现次数变得愈来愈少,内心的孤独也因此不断加深。 然而,尽管无情,日新月异的「现代医疗技术」却还是能够让衰老的人类继续延命。已经变成植物人,却还是在家属要求下继续活著的年长者。每天看著已经无法哭或笑的他们,让母亲感到相当煎熬。直到现在,母亲仍时常表示「等到我老了,你们绝对不要让我接受延命医疗」的主张。 对人类而言,只要活著,就是幸福的吗? 母亲的这番话,让年幼的我也开始思考。 不去伤害他人。让他人继续活下去。无论在现实,或是虚构的故事之中,这多半会被视为可敬的、正义的行为。然而,真的是这样吗?我认为,人们的善意有时也会带来令人束手无策的痛苦或绝望。 活著,还有变得幸福。这恐怕是无法划上等号的两回事吧。 在这集小说里头登场的沙耶白焰相当清楚这一点。 所以,才会企图反过来给予人类名为「被迫继续活下去」的绝望。 在后记的最后,我想来发表谢辞。 对于在出版本书时做出诸多莫大贡献的各位,我由衷感谢不已。也非常感谢将本系列作誉为撑起电击文库次世代的新作,甚至还举办了购书相关活动的编辑部。一路走来,我一直真心觉得感激。 还有选择了本书,以及写信给我的各位读者。这样的各位,总是给了我不少勇气。倘若这本拙作能再次为各位的人生创造一段开心的时光,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希望能在下一集和大家再次相会。还请各位继续批评指教。 兔月 我最近迷上了能替换镜头的相机。 直到前阵子,我都还停留在「何必买相机呢,用手机的拍照功能就够了」、「只要能拍下照片就好」的想法。原本是这种人的我,在不经意接触到无反光镜相机后,却为它拍摄出来的照片魅力著迷不已。哎呀呀,跟单眼相机的高品质拍摄效果相比,手机拍出来的照片简直跟鼻屎差不多呢。单眼相机能够将拍摄物美丽又精确地呈现出来。是非常棒的工具。 现在,我已经一头栽入了摄影这个兴趣之中。 例如,走在前往公司的每日通勤路线上时,看到路旁盛开的小花,我就会忍不住思考该怎么把它拍得更美。而开始思考这种问题之后,我发现这是一门极为深奥的学问。 从远处拍出来的照片,跟在近距离拍出来的照片,会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对吧? 那么,要从花朵下方垂直往上拍,还是从上方拍成俯瞰的照片?早上拍的照片,跟黄昏拍的照片,也可能让同一朵花看起来是不同的东西。 就算只是一朵花,也会因为观赏的角度和位置而变成其他东西。 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在体会这一点之后,就连过去已经看腻的通勤路上的风景,感觉都变得新鲜不已了。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大,但我认为相机的魅力,就在于它彷佛能将拍摄物的真正模样呈现出来……虽然也因为这样,我陷入了不停收集替换用镜头,亦即所谓的「镜头大坑」里,导致财务状况有些陷入窘境就是了! 那么,我的近况报告就先到这里结束。 好久不见了,我是兔月。 因为诸多原因,这本第三集出版的时间和上一集之间隔了很久。其实我觉得原本应该可以更早完成,但还是因为各种大人的原因而延迟到现在。总而言之,第三集能平安无事顺利出版真是太好了! 那么,各位觉得第三集怎么样呢? 不同于之前两集,这集的敌人是为了达成「政治上的目的」而成立了犯罪组织。同时,在第一、二集的事件幕后活跃,可说是彼方等人「最大的敌人」的那号人物也终于现身。不只是内阁情报调查局,就连彼方也被此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看了点出事实真相的第三集之后,是否会让各位涌现和过去两集不同的读后感呢? 潜藏在深邃黑暗中的「最大的敌人」。 彼方究竟能否胜过这样的人物呢? 回顾第三集内容的同时,我这次也想跟各位稍微聊点小故事。 是对我而言相当亲近的人物,也就是我的母亲的故事。 我的母亲以前是一名护理人员。 她曾经轮流任职于多家医院。而这样的工作经历中,也包括了在老人之家服务的经验。当时我还是个孩子。下班回到家之后,母亲时常提起她在老人之家工作的感想。 ──人类变得无法轻轻松松就死去了。 这是我经常耳闻,同时也是印象十分深刻的一句话。 母亲任职的老人之家里头,有非常多需要长期看护的年长者。他们几乎都是难以自行从床上起身的老人家。这些年长者似乎动不动就会对母亲说出「好想死」的念头。而母亲也很明白让他们涌现这种想法的原因。 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彷佛无限量的时间慢慢流逝的每一天。 原本会来探望的家人,出现次数变得愈来愈少,内心的孤独也因此不断加深。 然而,尽管无情,日新月异的「现代医疗技术」却还是能够让衰老的人类继续延命。已经变成植物人,却还是在家属要求下继续活著的年长者。每天看著已经无法哭或笑的他们,让母亲感到相当煎熬。直到现在,母亲仍时常表示「等到我老了,你们绝对不要让我接受延命医疗」的主张。 对人类而言,只要活著,就是幸福的吗? 母亲的这番话,让年幼的我也开始思考。 不去伤害他人。让他人继续活下去。无论在现实,或是虚构的故事之中,这多半会被视为可敬的、正义的行为。然而,真的是这样吗?我认为,人们的善意有时也会带来令人束手无策的痛苦或绝望。 活著,还有变得幸福。这恐怕是无法划上等号的两回事吧。 在这集小说里头登场的沙耶白焰相当清楚这一点。 所以,才会企图反过来给予人类名为「被迫继续活下去」的绝望。 在后记的最后,我想来发表谢辞。 对于在出版本书时做出诸多莫大贡献的各位,我由衷感谢不已。也非常感谢将本系列作誉为撑起电击文库次世代的新作,甚至还举办了购书相关活动的编辑部。一路走来,我一直真心觉得感激。 还有选择了本书,以及写信给我的各位读者。这样的各位,总是给了我不少勇气。倘若这本拙作能再次为各位的人生创造一段开心的时光,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希望能在下一集和大家再次相会。还请各位继续批评指教。 兔月 我最近迷上了能替换镜头的相机。 直到前阵子,我都还停留在「何必买相机呢,用手机的拍照功能就够了」、「只要能拍下照片就好」的想法。原本是这种人的我,在不经意接触到无反光镜相机后,却为它拍摄出来的照片魅力著迷不已。哎呀呀,跟单眼相机的高品质拍摄效果相比,手机拍出来的照片简直跟鼻屎差不多呢。单眼相机能够将拍摄物美丽又精确地呈现出来。是非常棒的工具。 现在,我已经一头栽入了摄影这个兴趣之中。 例如,走在前往公司的每日通勤路线上时,看到路旁盛开的小花,我就会忍不住思考该怎么把它拍得更美。而开始思考这种问题之后,我发现这是一门极为深奥的学问。 从远处拍出来的照片,跟在近距离拍出来的照片,会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对吧? 那么,要从花朵下方垂直往上拍,还是从上方拍成俯瞰的照片?早上拍的照片,跟黄昏拍的照片,也可能让同一朵花看起来是不同的东西。 就算只是一朵花,也会因为观赏的角度和位置而变成其他东西。 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在体会这一点之后,就连过去已经看腻的通勤路上的风景,感觉都变得新鲜不已了。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大,但我认为相机的魅力,就在于它彷佛能将拍摄物的真正模样呈现出来……虽然也因为这样,我陷入了不停收集替换用镜头,亦即所谓的「镜头大坑」里,导致财务状况有些陷入窘境就是了! 那么,我的近况报告就先到这里结束。 好久不见了,我是兔月。 因为诸多原因,这本第三集出版的时间和上一集之间隔了很久。其实我觉得原本应该可以更早完成,但还是因为各种大人的原因而延迟到现在。总而言之,第三集能平安无事顺利出版真是太好了! 那么,各位觉得第三集怎么样呢? 不同于之前两集,这集的敌人是为了达成「政治上的目的」而成立了犯罪组织。同时,在第一、二集的事件幕后活跃,可说是彼方等人「最大的敌人」的那号人物也终于现身。不只是内阁情报调查局,就连彼方也被此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看了点出事实真相的第三集之后,是否会让各位涌现和过去两集不同的读后感呢? 潜藏在深邃黑暗中的「最大的敌人」。 彼方究竟能否胜过这样的人物呢? 回顾第三集内容的同时,我这次也想跟各位稍微聊点小故事。 是对我而言相当亲近的人物,也就是我的母亲的故事。 我的母亲以前是一名护理人员。 她曾经轮流任职于多家医院。而这样的工作经历中,也包括了在老人之家服务的经验。当时我还是个孩子。下班回到家之后,母亲时常提起她在老人之家工作的感想。 ──人类变得无法轻轻松松就死去了。 这是我经常耳闻,同时也是印象十分深刻的一句话。 母亲任职的老人之家里头,有非常多需要长期看护的年长者。他们几乎都是难以自行从床上起身的老人家。这些年长者似乎动不动就会对母亲说出「好想死」的念头。而母亲也很明白让他们涌现这种想法的原因。 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彷佛无限量的时间慢慢流逝的每一天。 原本会来探望的家人,出现次数变得愈来愈少,内心的孤独也因此不断加深。 然而,尽管无情,日新月异的「现代医疗技术」却还是能够让衰老的人类继续延命。已经变成植物人,却还是在家属要求下继续活著的年长者。每天看著已经无法哭或笑的他们,让母亲感到相当煎熬。直到现在,母亲仍时常表示「等到我老了,你们绝对不要让我接受延命医疗」的主张。 对人类而言,只要活著,就是幸福的吗? 母亲的这番话,让年幼的我也开始思考。 不去伤害他人。让他人继续活下去。无论在现实,或是虚构的故事之中,这多半会被视为可敬的、正义的行为。然而,真的是这样吗?我认为,人们的善意有时也会带来令人束手无策的痛苦或绝望。 活著,还有变得幸福。这恐怕是无法划上等号的两回事吧。 在这集小说里头登场的沙耶白焰相当清楚这一点。 所以,才会企图反过来给予人类名为「被迫继续活下去」的绝望。 在后记的最后,我想来发表谢辞。 对于在出版本书时做出诸多莫大贡献的各位,我由衷感谢不已。也非常感谢将本系列作誉为撑起电击文库次世代的新作,甚至还举办了购书相关活动的编辑部。一路走来,我一直真心觉得感激。 还有选择了本书,以及写信给我的各位读者。这样的各位,总是给了我不少勇气。倘若这本拙作能再次为各位的人生创造一段开心的时光,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希望能在下一集和大家再次相会。还请各位继续批评指教。 兔月 我最近迷上了能替换镜头的相机。 直到前阵子,我都还停留在「何必买相机呢,用手机的拍照功能就够了」、「只要能拍下照片就好」的想法。原本是这种人的我,在不经意接触到无反光镜相机后,却为它拍摄出来的照片魅力著迷不已。哎呀呀,跟单眼相机的高品质拍摄效果相比,手机拍出来的照片简直跟鼻屎差不多呢。单眼相机能够将拍摄物美丽又精确地呈现出来。是非常棒的工具。 现在,我已经一头栽入了摄影这个兴趣之中。 例如,走在前往公司的每日通勤路线上时,看到路旁盛开的小花,我就会忍不住思考该怎么把它拍得更美。而开始思考这种问题之后,我发现这是一门极为深奥的学问。 从远处拍出来的照片,跟在近距离拍出来的照片,会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对吧? 那么,要从花朵下方垂直往上拍,还是从上方拍成俯瞰的照片?早上拍的照片,跟黄昏拍的照片,也可能让同一朵花看起来是不同的东西。 就算只是一朵花,也会因为观赏的角度和位置而变成其他东西。 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在体会这一点之后,就连过去已经看腻的通勤路上的风景,感觉都变得新鲜不已了。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大,但我认为相机的魅力,就在于它彷佛能将拍摄物的真正模样呈现出来……虽然也因为这样,我陷入了不停收集替换用镜头,亦即所谓的「镜头大坑」里,导致财务状况有些陷入窘境就是了! 那么,我的近况报告就先到这里结束。 好久不见了,我是兔月。 因为诸多原因,这本第三集出版的时间和上一集之间隔了很久。其实我觉得原本应该可以更早完成,但还是因为各种大人的原因而延迟到现在。总而言之,第三集能平安无事顺利出版真是太好了! 那么,各位觉得第三集怎么样呢? 不同于之前两集,这集的敌人是为了达成「政治上的目的」而成立了犯罪组织。同时,在第一、二集的事件幕后活跃,可说是彼方等人「最大的敌人」的那号人物也终于现身。不只是内阁情报调查局,就连彼方也被此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看了点出事实真相的第三集之后,是否会让各位涌现和过去两集不同的读后感呢? 潜藏在深邃黑暗中的「最大的敌人」。 彼方究竟能否胜过这样的人物呢? 回顾第三集内容的同时,我这次也想跟各位稍微聊点小故事。 是对我而言相当亲近的人物,也就是我的母亲的故事。 我的母亲以前是一名护理人员。 她曾经轮流任职于多家医院。而这样的工作经历中,也包括了在老人之家服务的经验。当时我还是个孩子。下班回到家之后,母亲时常提起她在老人之家工作的感想。 ──人类变得无法轻轻松松就死去了。 这是我经常耳闻,同时也是印象十分深刻的一句话。 母亲任职的老人之家里头,有非常多需要长期看护的年长者。他们几乎都是难以自行从床上起身的老人家。这些年长者似乎动不动就会对母亲说出「好想死」的念头。而母亲也很明白让他们涌现这种想法的原因。 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彷佛无限量的时间慢慢流逝的每一天。 原本会来探望的家人,出现次数变得愈来愈少,内心的孤独也因此不断加深。 然而,尽管无情,日新月异的「现代医疗技术」却还是能够让衰老的人类继续延命。已经变成植物人,却还是在家属要求下继续活著的年长者。每天看著已经无法哭或笑的他们,让母亲感到相当煎熬。直到现在,母亲仍时常表示「等到我老了,你们绝对不要让我接受延命医疗」的主张。 对人类而言,只要活著,就是幸福的吗? 母亲的这番话,让年幼的我也开始思考。 不去伤害他人。让他人继续活下去。无论在现实,或是虚构的故事之中,这多半会被视为可敬的、正义的行为。然而,真的是这样吗?我认为,人们的善意有时也会带来令人束手无策的痛苦或绝望。 活著,还有变得幸福。这恐怕是无法划上等号的两回事吧。 在这集小说里头登场的沙耶白焰相当清楚这一点。 所以,才会企图反过来给予人类名为「被迫继续活下去」的绝望。 在后记的最后,我想来发表谢辞。 对于在出版本书时做出诸多莫大贡献的各位,我由衷感谢不已。也非常感谢将本系列作誉为撑起电击文库次世代的新作,甚至还举办了购书相关活动的编辑部。一路走来,我一直真心觉得感激。 还有选择了本书,以及写信给我的各位读者。这样的各位,总是给了我不少勇气。倘若这本拙作能再次为各位的人生创造一段开心的时光,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希望能在下一集和大家再次相会。还请各位继续批评指教。 兔月 我最近迷上了能替换镜头的相机。 直到前阵子,我都还停留在「何必买相机呢,用手机的拍照功能就够了」、「只要能拍下照片就好」的想法。原本是这种人的我,在不经意接触到无反光镜相机后,却为它拍摄出来的照片魅力著迷不已。哎呀呀,跟单眼相机的高品质拍摄效果相比,手机拍出来的照片简直跟鼻屎差不多呢。单眼相机能够将拍摄物美丽又精确地呈现出来。是非常棒的工具。 现在,我已经一头栽入了摄影这个兴趣之中。 例如,走在前往公司的每日通勤路线上时,看到路旁盛开的小花,我就会忍不住思考该怎么把它拍得更美。而开始思考这种问题之后,我发现这是一门极为深奥的学问。 从远处拍出来的照片,跟在近距离拍出来的照片,会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对吧? 那么,要从花朵下方垂直往上拍,还是从上方拍成俯瞰的照片?早上拍的照片,跟黄昏拍的照片,也可能让同一朵花看起来是不同的东西。 就算只是一朵花,也会因为观赏的角度和位置而变成其他东西。 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在体会这一点之后,就连过去已经看腻的通勤路上的风景,感觉都变得新鲜不已了。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大,但我认为相机的魅力,就在于它彷佛能将拍摄物的真正模样呈现出来……虽然也因为这样,我陷入了不停收集替换用镜头,亦即所谓的「镜头大坑」里,导致财务状况有些陷入窘境就是了! 那么,我的近况报告就先到这里结束。 好久不见了,我是兔月。 因为诸多原因,这本第三集出版的时间和上一集之间隔了很久。其实我觉得原本应该可以更早完成,但还是因为各种大人的原因而延迟到现在。总而言之,第三集能平安无事顺利出版真是太好了! 那么,各位觉得第三集怎么样呢? 不同于之前两集,这集的敌人是为了达成「政治上的目的」而成立了犯罪组织。同时,在第一、二集的事件幕后活跃,可说是彼方等人「最大的敌人」的那号人物也终于现身。不只是内阁情报调查局,就连彼方也被此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看了点出事实真相的第三集之后,是否会让各位涌现和过去两集不同的读后感呢? 潜藏在深邃黑暗中的「最大的敌人」。 彼方究竟能否胜过这样的人物呢? 回顾第三集内容的同时,我这次也想跟各位稍微聊点小故事。 是对我而言相当亲近的人物,也就是我的母亲的故事。 我的母亲以前是一名护理人员。 她曾经轮流任职于多家医院。而这样的工作经历中,也包括了在老人之家服务的经验。当时我还是个孩子。下班回到家之后,母亲时常提起她在老人之家工作的感想。 ──人类变得无法轻轻松松就死去了。 这是我经常耳闻,同时也是印象十分深刻的一句话。 母亲任职的老人之家里头,有非常多需要长期看护的年长者。他们几乎都是难以自行从床上起身的老人家。这些年长者似乎动不动就会对母亲说出「好想死」的念头。而母亲也很明白让他们涌现这种想法的原因。 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彷佛无限量的时间慢慢流逝的每一天。 原本会来探望的家人,出现次数变得愈来愈少,内心的孤独也因此不断加深。 然而,尽管无情,日新月异的「现代医疗技术」却还是能够让衰老的人类继续延命。已经变成植物人,却还是在家属要求下继续活著的年长者。每天看著已经无法哭或笑的他们,让母亲感到相当煎熬。直到现在,母亲仍时常表示「等到我老了,你们绝对不要让我接受延命医疗」的主张。 对人类而言,只要活著,就是幸福的吗? 母亲的这番话,让年幼的我也开始思考。 不去伤害他人。让他人继续活下去。无论在现实,或是虚构的故事之中,这多半会被视为可敬的、正义的行为。然而,真的是这样吗?我认为,人们的善意有时也会带来令人束手无策的痛苦或绝望。 活著,还有变得幸福。这恐怕是无法划上等号的两回事吧。 在这集小说里头登场的沙耶白焰相当清楚这一点。 所以,才会企图反过来给予人类名为「被迫继续活下去」的绝望。 在后记的最后,我想来发表谢辞。 对于在出版本书时做出诸多莫大贡献的各位,我由衷感谢不已。也非常感谢将本系列作誉为撑起电击文库次世代的新作,甚至还举办了购书相关活动的编辑部。一路走来,我一直真心觉得感激。 还有选择了本书,以及写信给我的各位读者。这样的各位,总是给了我不少勇气。倘若这本拙作能再次为各位的人生创造一段开心的时光,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希望能在下一集和大家再次相会。还请各位继续批评指教。 兔月 社会课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校润:爱丽丝 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 教室窗外,在校园里的叶樱随着清爽的风儿翩跹着。 樱花已经凋谢了,茂密的绿叶相互摩擦着,惬意地润泽着学生们的耳朵。公立叶台高等学校的午休时间就是在这种安稳的气氛下慢慢地流逝。 有位少女坐在座位上读着书。 绯上莉汐。留着一头长长的黑发。天生就是一副端正的容貌,若是走在大街上的话肯定会惹得不少人怜爱不已。美中不足的是身体有些娇小,所以看起来会让人有一种觉得她比同龄人要小的感觉。尽管长着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容,不过瞳孔的深处里却寄宿着凛如的意味。 少女一边读着书,从之前似乎就时不时的往坐在教室角落的一个男生看去。 「你在做什么呢~,莉汐。」 「呀啊啊!」 突然被别人叫到的莉汐吓的瞬间挺直了腰板。 搭话的是一个同班女生。 深水露子。跟莉汐穿着同样的制服,制服上还披着卫衣。皮肤细润如脂,眼睛就跟没睡醒困一样半睁着。是个长相非常正的女孩子。 莉汐慌了阵脚,想要掩盖似的回答她。 「做、做什么……当、当然是在看书咯!」 「哼~。看书是吗~。」 因为莉汐前面的座位空了,露子索性就坐了上去。 然后偷看了下莉汐正读着的书。 「……犯罪形势分析?又在看那么难懂的书啊~。为什么你老是读这类型的~?」 面对如此询问的露子,莉汐含羞道。 「我也跟露子一样被内阁情报调查局(ciro)雇用为民间顾问(sultant)了不是吗。」 内阁情报调查局(ciro )。 它是汇集了从各都道府县的警察与公安里精挑细选出的人才,成立的日本第一个情报调查机关。虽然是个收集国内外情报然后进行分析的一个普通情报机关,不过除此之外,也可以说它是一个拥有调查能力这种特色的政府机关。 莉汐红着脸笑着,继续讲。 「虽然我挺担心自己能不能好好的给调查带来帮助,不过在之前那个事件里,我第一次为大家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当时我真的很开心……但后来我好好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还不够好。所以为了磨练我的特技、也就是行动分析(offender profiling or criminal profiling),我认为得再多加学习才行。」 「原来如此~因为我不是干脑力活儿所以无所谓,可对莉汐来讲话就不是这么说的了,肯定是项很辛苦的工作吧~。」 露子抱着胳膊,一副理解了的样子。 不过,当她低头看了下莉汐书上的插图后,马上又产生了不懂之处。 「虽然你刚才说了要加强学习行动分析(offender profiling or criminal profiling)~。但是书上的这个插图,怎么看起来像是地图画儿啊~。有点地理教科书的意思~?」 正如露子所言,莉汐看的这本书上记载着许多地图插图。在平时把行动分析(offender profiling or criminal profiling)当成心理学和统计学来看待的露子眼里,这本书的内容总感觉跟自己心中的印象有差异。 被投以疑问的莉汐温柔的回答露子。 「啊,怎么说呢。其实现在我正在学习关于地理信息系统。」 「地、地理信息系统……?」 「我在学习所谓的crime mapping(犯罪制图)。讲得通俗点就是分析在哪个地域里容易发生何种犯罪,然后将<犯罪多发地域>表示在地图上。确实可能跟学习地理和社会很类似。」 「哼~。虽然不怎么明白,但学习地理啥的真的有用吗~?」 「要是发生了凶恶的犯罪事件,警察立刻就会成立调查本部对吧?可是面对像抢劫和非法入侵这类的街头犯罪,警察很少会成立调查本部。要是问为什么会这样的话,那是因为里面存在着多发倾向。要是面对微不足道的小案件都得不停成立调查本部的话,警察那边就会非常缺人手。」 「嘛,说的也是~。」 露子嗯、嗯的点了点头。 「可是那些被限制于人手不足中的警察官不得不揭发犯罪。正因如此,地理信息系统就起作用了。究竟在什么地方容易发生什么样的犯罪呢。只要将这些东西一一表示在地图上的话,警察就可以重点巡逻和调查犯罪多发地点了。即便不来回到处巡逻,也可以掐死犯罪者的意图。」 「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把目标定在可疑的地方然后再告知于人啊。」 「嗯,就是这样。这种方法不是针对特定的犯人来进行分析,而是分析不特定多数的犯罪者的犯罪。虽然猛一看挺像是学习地理呢,但实际上它跟行动分析(offender profiling or criminal profiling)之间有着很大的联系哦。」 莉汐把书的封面给露子看了看。 「我现在读的这本书是海外制造的日文版,是一个名叫奥托的人写的面向警察官的犯罪分析入门书。根据这本书,在犯罪分析方面有两个要点。pattern(模式)与trend(趋势)。」 「pattern与、trend?」 「pattern是<犯罪集中在什么地区>这种空间上的信息。trend是<与某地区犯罪发生以前的状况进行比较>这种时间上的信息。将这两个信息巧妙地结合在地图上产生的视觉化之物就是地理信息系统。这么来想的话,差不多就对了。」 这么说道的莉汐给她看了看书中的插图。 是关东地区全域的俯瞰地图。 地图上描着无数个小点点,点点集中的地区被红色圈了起来。相反,点点少的地区则是用黄色圈了起来。 看着地图,露子忽然茅塞顿开。 「哈哈~。我明白啦~。这点点是犯罪发生的地方吧?然后,红色圈圈里的是犯罪多发地域对不对~」 「没错。真不愧是露子,那么快就懂了。」 「诶嘿嘿~。」 被莉汐夸奖了的露子开心的羞红了脸。 「就像我现在给你看的一样,如果用点点描出地图上发生犯罪的地方的话,犯罪多发的地域就能看出来了。许多点点标中的地方就是犯罪多发地域。是经常被称之为<热区>的地方。这个红色和黄色的圈圈表示的是犯罪发生频率。可用<核心密度推算法>这种计算密度的方法来求单位面积附近究竟会发生多少犯罪。黄色圈内是很少发生犯罪的地方。红色圈内是犯罪多发的地方。这样都画在地图上的话,不管是谁都能凭自己的直觉摸清楚什么地方是犯罪多发地区了吧?」 「嗨~。要是知道只需要重点巡查这个圈里面就行了的话,警察的活儿也会变得轻松许多呢~。没想到学习地理竟然也能为阻止犯罪帮上忙呢~。」 ) 「这样啊~。可是~。」 「可是?」 在浮出一副好奇的样子的莉汐面前,露子像是恶作剧一般露骨地给她示意了一下。 只见露子的视线朝着教室的角落看去。 在那里,坐着一个打开笔记本和教科书、正自习中的男生,同时也是莉汐之前时不时就瞅几眼的对象。 留着被修剪过参差不齐的黑发。冰冷的眼神。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与他年龄相应的孩子本色,是个冷淡又沉默寡言的少年。一边看着那位少年,露子开口了。 「与其说莉汐是真心想帮助到大家,倒不如说是为了帮助到<哥哥>才这么拼命的不是吗?」 「……!」 「我早就发现啦~。你从刚才开始就时不时的瞅呢~,往奏太那边~。」 被这么说了的莉汐顿时红到了耳根。不由得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那位少年与莉汐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兄妹。同班同学目前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关于两人是什么关系,露子可是很清楚的。不仅是关系,甚至连<莉汐心中特别的情感>她也非常了解。 「露子你真是的!」 「哼哼~。那我就先走一步咯~」 雨天里的复仇剧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魔子mako_ 翻校润:爱丽丝 激烈的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长龙似的闪电划过夜空,在黑色的画布上添上一笔龟裂。 轰鸣之中,大地之上———一记爆炸声响震四方,大气也跟着微微一颤。 「……!」 随之又立即完全消失在雨声里。但是路人们从中注意到了,刚才的声音跟雷声本质上明显有很大区别,心想该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一脸惊讶的扫了眼周围。 ————目前还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发生爆炸的地点是离东京都中心区闹市不是很远的一个十字路口,并且很少有车辆经过。 在不断被雨水击打的路中央,一台轿车正熊熊燃烧着。整辆车都在以不逊于大雨的火势,朝着天空不停喷出红莲之炎与黑烟。 大概是交通事故吧。 最初这么认为、走在人行道的路人们停下了脚步。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人行道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再过一会儿估计就要化成一片人海了。 而就在这时,注视着那辆葬身于火焰之中的车的人们,察觉到了异常。 ————车子竟然只有一辆。 如果这真的是发生于十字路口的交通事故,首先就会让人联想到车祸。然而为什么却只有一辆瘫在这里。如果不是对撞的话,就应该不会变成这样才对。然而现实却是只有一台车停在十字路口中央,浑身大火。太离奇了。 「喂我说……是不是有点太离奇了啊?」 撑着伞的女高中生指着熊熊燃烧的车子,跟朋友私底下讨论起来。 仔细观察一下的话,会发现车子周围的地面全都凹了下去。只是油箱爆炸的话,这留下的痕迹也太惊人了,简直就像被空中轰炸过一样。 爆炸带来的冲击也相当恐怖,建在十字路口四周的红绿灯全都变形、扭曲了。连柏油都因高温而变得漆黑一团、熔化掉了,降下的水滴打在上面立刻就会化为蒸汽烟消云散。 离车稍远一些的位置。一位青年正笔直的站在变形了的红绿灯下面。屏气凝神地望向燃烧的车子,不知为何,看起来像是在笑一样。 披着蓝色雨衣,戴着眼镜。眼神透露出一股才智过人的气息。就像有双火眼金睛似的,仿佛能够看穿任何人,而且还咧嘴坏笑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给人一股非常不好的印象,可以说很是招人讨厌。 不知是谁报了警。 没过多久便传来了警笛声。消防车、急救车、包括警车全都赶了过来。从消防车中钻出来的消防队员们麻利的开始扑火。不远处,负责为伤者治疗的急救人员则跑向身披雨衣的这位男性,「你受伤了吗」张口问道。会说出这话,是因为他被急救队员当成卷入事故中的被害者了。 男人没有回答急救队员的问题。 只是笑着,继续目不转睛地注视燃烧中的车子。看见他这个样子,急救队员心里也就有个所以然了,判断他没什么大事。 急救队员牵起他的手,想让他跟着一起去急救车。 可男人……却甩开了。 「我不需要治疗。」 男人完全不鸟他。这可让急救人员头疼了,紧接着这时又走过来一位警官。警官代替急救队员对男人说。 「不好意思,您能先接受一下治疗吗,我们想问问您一些关于这次事故的问题。」 警官笨拙地说道,试图让男子服从。然而男子早已看穿这位警官的意图,嗤之以鼻: 「这并非<事故>。警官。不过,像您这种喽啰级别的警察,估计是不会懂的吧。」 「……不好意思。请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男人的发言非常扎人,令警官超不爽。 可他并不介意,又直言道。 「的确,你们是被我<骗出来>的。但是,我要找的人并不是你们警察哦。」 男人与警官面对着面,耸了耸肩。 「请让我跟<内阁情报调查局>聊聊。你们只要这么帮我传达一下就行了。他们一定会感兴趣的。」 话刚落音,从男人的眼镜里仿佛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就说<指挥者>————正在保管你们寻找的东西。」 闪电划过,把男人的脸照得亮堂堂的,看起来就像隐藏住了恶意的怪物一般。 ▲ 8:15 ▼ 雨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没停过。 日本已经完全进入了梅雨季节。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几天的天气都不怎么样。 今天的霞关也在被令人压抑的阴云所笼罩。或许是因为这里是日本中央官公街的缘故,许多公务员都穿着西服撑伞走在人行道上。 在一眼望去全是大人的景色里,有两名与其不相称的少女走在人群中。撑着伞,看起来像是高中生。 其中一位少女一脸懒散的样子开口道。 「啊~啊。学校好不容易放个假~。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戏弄人啊~。」 正在抱怨的人叫深水露子。 特征是连套衫配裙子。皮肤白得吓人。总是半睁着眼,给人一种完全没睡醒困的感觉。露子像是在闹别扭似的,嘴撇得老高,又连连发出怨言: 「明明都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去购物的~,没想到你们竟然会突然接到工作。简直走了狗屎运了啊今天~。而且还那么大的雨~。」 听着露子的不平,走在旁边的黑发少女抱歉的说道。 「不好意思啊,露子。」 绯上莉汐。 留着长而秀丽的黑发,娇小的身型。端整而楚楚可怜的面容让她走在街上时总是备受瞩目,恨不得多看她两眼这般惹人怜爱。因为要去办事,所以今天穿的衣服比平日里的要雅致很多。 莉汐继续说。 「因为昨天突然接到了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委托嘛……。」 内阁情报调查局。 它是从各都道府县的警察与公安里选出的精英汇聚在一起组成的日本第一个情报调查机关。任务多是收集国内外的情报进行分析,然后将有必要的报告上报给那些权力者。只不过,跟通常的情报机关不同的是,当内阁情报调查局判断这件事是警察难以调查出来的高度犯罪、以及涉及国家安全保障的时候,ciro可以介入进事件的调查中,在事件结束之前一直担任调查先锋。 见到莉汐露出抱歉的神态逐渐消沉下去,露子赶紧挥了挥手改口说。 「啊~。莉汐没必要道歉啦~。我是说那些局里面的人太读不懂气氛啦,竟然挑这种日子把奏太和莉汐给叫过去~。」 「露子就不要管我和奏太,自己去玩不好吗?」 「诶~。一个人多无聊~。」 「啊哈哈……那也不至于陪着我一起来嘛……。今天露子应该没有被叫出来吧?」 「哼哼~。就算没人叫我出来,我也不愿离开莉汐半步~。」 「诶?」 莉汐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微微张大了眼。 露子回答道。 「我虽然是莉汐的朋友,但同时也是莉汐的保镖啊~。跟莉汐呆在一起是我的其中一项工作嘛~。」 这么一说,莉汐理解了。 「经你这么一说……好像露子不仅今天,以往也是跟我一起去学校,保护身为内阁情报调查局民间顾问的我呢。」 「嗯~嗯~。」 民间顾问。 莉汐与露子一边以高中生的名义正常上课,一边也在利用 自己所拥有的优秀才能与技术协助有关国防的调查,从而获得报酬。 露子就是因为拥有罕见稀少的战斗技术,才被任命为莉汐的保镖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看起来好像只是天天在跟我和班里面的其他同学一起玩嘛。」 「啊~、刚才,你好像说了什么相当过分的话~。」 「抱、抱歉啦。」 「吥~吥~。我可没有一直在玩哦。只是装作在玩的样子啦。我可有在很认真的工作。」 闹别扭的露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莉汐。 「话说回来,今天奏太也被叫出来了吧~。我好像没看见他啊~?」 莉汐的表情转眼阴沉了下来。 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 「估计奏太要晚点来。毕竟这次的事件有点、怎么说呢,具体情况要具体处理吧。」 「?」 百思不得其解的观察着莉汐的态度,露子歪了歪脖子。 虽然觉得有些违和感,不过两人还是要好的并排继续走在官公街上。走着走着就快到目的地了。 在众多公共设施中,有着一栋设计相对较新的大楼。 那就是内阁情报调查局本部大厦。 稳扎在地表上的这栋大楼实际上只不过是事务系的职员所工作的地方。 那些有关国防的调查活动都是在地下深处执行的,在地上根本看不见。 地下作战本部。 这才是莉汐她们正准备前往的工作地点。 ▲ 8:30 ▼ 许多电脑桌整齐的排列在宽广而又干净的地下作战本部中央大厅。情报分析官们就在这里日日夜夜监视着卫星影像、分析从各支部传过来的国内情报。 坐落在中央大厅一角的楼梯。顺着走下去后,就会来到有不少审讯室的地方。莉汐与露子在走廊上不停迈出步子,朝着无数房间中的其中一个走去。 三号审讯室。 而她们要去的地方则是审讯室旁边的监视室。 邻接关着嫌疑犯的审讯室,被隔音墙与哈哈镜给隔开了。如果从审讯室里看不到监视室屋内的样子的话,那声音自然也听不到。 将安全卡往门旁的终端一刷,锁就被解开了。莉汐与露子进入房间。 「来了吗。」 刚进来,就有人这么说道。 一位身披白色大衣的眼镜妹早就在室内等候多时了。 博士。 内阁情报调查局的副局长。 因为职员为了隐藏自己的真正身份,全都用绰号互相称呼对方,所以不知道她的本名。 博士稍稍翘了一下眉头。 「嗯?露子也跟来了么?」 「好不容易放个假还专门跑过来,难道是因为太闲了所以想过来观摩观摩怎么审问嫌疑犯的么。」 「嗯~。闲倒是挺闲的,可我是莉汐的保镖啊,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得跟呆在她身边不是吗?」 「啊啊,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你好像是她的保镖来着。因为你老是天天跟莉汐玩,害得我都忘了你的这个身份。」 「好过分!莉汐刚这么说过,现在竟然连博士也这么说我!」 听着博士与露子的小吵小闹,莉汐哧哧偷笑起来。然后突然将目光转向审讯室。 注意到莉汐移开了视线,博士也跟着把目光放到审讯室。 一本正经的说。 「他就是我们今天要审问的对象。」 莉汐的表情跟博士一样,脸紧绷着,非常严肃。 审讯室里,一个男人双手被手铐铐在了桌子上。看起来好像非常会玩脑子。咋一看明明是个好青年才对,可他的眼里却不停闪烁着歹意。 ……真是奇怪,莉汐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男人。明明应该不认识他才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似乎曾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只有男人一个人呆在屋里。 明明隔着哈哈镜应该看不见这边才对,可他却对着莉汐她们所在的这间房间咧嘴笑着,阴森森的让人不禁毛发倒竖,好像完全看得见莉汐她们一样。 博士拿起附近办公桌上的平板电脑递给莉汐。让莉汐扫了一眼显示在屏幕上的履历后,开始说明道。 「————村永透。27岁。东京大学毕业,是个高学历。」 博士一边冷冰冰地望着那个男人的脸,说出了他的名字。 「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里,明明身世那么好,而且还有那么高的学历,却在大学毕业后跟亲人断绝了关系。直到现在都没有就职。」 听到这,露子就管不住嘴嘟囔起来。 「哼~。是混得穷困潦倒了吗~?」 「看他的样子像倒是像。不过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这家伙表里不如一啊。」 「表里不如一,么。」 「啊啊。这家伙以前啊,可是前些日子被我们一举歼灭的帮派组织、血盟团的干部。」 「……!」 血盟团。 它是于上个月发生的网络公开处刑事件中,制造大量远程操作型炸弹,试图制造爆破袭击的帮派组织。莉汐之前也被他们给拐骗过,还在他们的老窝跟血盟团的干部成员对峙过。 ……怪不得觉得他眼熟,应该是在那个时候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吧。 「这家伙说他在血盟团是贩卖毒品的负责人。从销售到筹办,包括确保贩卖渠道等有关贩卖毒品的工作,他都有涉及。简而言之是个商才。擅长控制人心,曾陆续搞定过不少危险的交易。」 「嘿诶~。超级推销员吗他是~。」 「非常欣赏他经商能力的暴力团伙、东刃会曾试图用巨额让他成为了自己名下的经济小混混。在他们的团体里,大家都叫他————<指挥者>。因为他总是能如愿以偿的控制手下和与他谈生意的人,所以才给他起了这么一个绰号。」 擅长控制别人以达到目的的高智商分子。听完博士的说明,莉汐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因为不清楚自己到底能对这种级别的强敌做什么。所以很不安。 博士苦笑了一下,侧目看了看紧张中的莉汐说。 「他的<要求>,在来之前你已经听过了吧?」 「……是的。」 「一会儿猎人会去询问那家伙。你只要在这间屋子里观察他就行了。用你最擅长的<行动分析>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毕竟就算审问他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太大成果,但你就不一样了,或许能从中得到一些信息也说不定。」 「我、我了解了。」 博士对安在房间里的麦克风讲「开始吧」。 于是,一个中年男人走进绑着指挥者的房间。一只手里还拿着文件档案,身穿黑色西装的这位调查官名叫猎人。 猎人正面对着指挥者坐了下来,没有丝毫笑意,淡漠地张口道。 「那么,我们就进入开心的聊天时间吧。」 随之立刻就进入了话题。 ▲ 8:50 ▼ 猎人故意将文件档案扔到桌子上展开。上面收罗了所有有关指挥者、村永透的个人信息。像是上来就给他一个下马威对他施压,告诉他「你的那些破事我全都了如指掌」一样。 ,现在肯定过着勉强糊口的生活吧我说的对不对。」 猎人的眼睛越来越犀利。 「故意点燃车子,把警察骗出来,就是因为你想被逮捕么?那么想进局子干脆直接自首得了,费那么大功夫干嘛。因为你已经被逮捕了,所以减刑什么的就别想了。加上你还故意指名要跟内阁情报调查局谈话,害得我们大老远跑这么一趟。说实在的,我们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乖乖接受制裁不就得了。到底想干嘛啊你。」 「……。」 指挥者一言不发。 沉默半响后,他动了动嘴回应: 「呵呵,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呢。」 「?。」 「如果真的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话。不管我怎么出招,你们都不会真的来见我吧。」 「……。」 「明显你们对我说的话很感兴趣。所以才会来见我,想听听我会说些什么。你们心里很清楚,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是想挑唆我让我先开口吧。」 指挥者完全看穿了猎人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这是审讯方法之一,让对方生气,然后吐出真相的方法。虽然对那些自尊心很高的人效果明显……。 说他擅长掌握人心,看起来还不止呢,似乎还精通审问技巧。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吧。毕竟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愿者上钩,指挥者不妨就跟着猎人撒下的鱼饵走了。 「这事发生在上个月。你们都知道,我们、血盟团的干部以及亲信们都是参与了网络公开处刑事件的犯人。毕竟有5亿元那么大的好处费嘛。为了计划,我们甚至背叛了上头组织、东刃会。」 说到这,指挥者露出一股咬牙切齿的表情,断定道。 「然而————却因为你们内阁情报调查局从而计划失败了。」 「……。」 「都是因为你们,事件过后,身为血盟团残党的我们就像丧家犬一样四处逃窜,被迫过着逃亡生活。又得小心被警察带走,又得小心别被东刃会给办了。生活简直惨不忍睹。本来不该变成这样子的才对。这种日常跟我太不相称了。」 指挥者表现得很生气的样子,微微瞪大了双眼讲。 「所以说。我才故意被捕,为了与你们做一笔交易。我的要求已经告诉过警察了。你们也应该已经知道过了吧?」 被指挥者这么反问过后,猎人又叹了口气。 「想让我们<特赦>你,赐你新的身份这种让人笑掉大牙的要求是么。」 「光是这样可不够。你还漏了一个要求吧?」 「……。」 虽然没有说出来,不过确实还有一个要求。完全属于私人恩怨,是个非常无理的要求。 见猎人迟迟不回话,指挥者憋不住了,又将要求重复了一遍。 「就是让捣毁血盟团,害我们沦落到这种地步的那个人,————<恶魔>上西天。」 猎人摆着个臭脸,回他: 「你是说赐你自由,顺便再帮你做掉恶魔么。……也就是所谓的<复仇>?」 「没错。要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我的自尊心可不会允许哦。我是绝不会原谅害我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那个人的。」 指挥者故意耸了耸肩。 接下来才是正题。 「我清楚你们正在<寻找的东西>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但你们必须满足我之前所提出来的两个要求。」 「我们正在寻找的东西?」 这句话让猎人很在意。 就是因为这个,内阁情报调查局才愿意与指挥者见面。 指挥者坏笑着,挖苦猎人回答道。 「血盟团制造的远程操作型<炸弹>。尽管几乎全部都被你们给扣住了———不过还是少了两个不是吗?」 「……!」 猎人顿时无言以对了。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件事。 不管怎么想,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下事态严重了吧。既然你们没有找到那两颗炸弹,那它们不管在什么地点,什么时候爆炸,会被利用在什么地方都不奇怪。……你们难道不是这么认为的么?」 「难道说……你小子在那个时候揣着炸弹逃跑了吗。」 指挥者不急不忙地背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没错。不管做什么事总得给自己留条退路嘛。」 说完指挥者暗自窃喜,因为对方逐渐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了。 「其中一个之前在十字路口炸车的时候给用掉了。威力你们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岂止是车,就连十字路口附近的东西都难逃一劫,杀伤力屌吧?如果把炸弹用在人身上的话,搞不好可能会死几十个呢。就是怕你们不相信,我才先炸了辆车给你们看看的。这样一来你们信了吧?」 猎人怒视了一眼指挥者。 「原来那不是事故,是你为了让我们相信你说的是真话故意引爆的炸弹么。」 「没错。而且要想见你们的话不弄点大新闻估计没戏。好了,话就说到这里吧,另外一个炸弹在哪你们真的不在乎么。」 突然,指挥者对猎人如此询问道。 「现在,大概已经几点了?」 「……?」 「时间可是很重要的。」 像是逗白痴玩一样耸了耸肩继续说。 「最后一个炸弹已经被我委托于一个<忠于我的人>了。他将于今天15点整,用炸弹攻击国内的一个重要目标。」 「你说什么……!」 「若不想让这件事发生,就在15点之前完成我提出来的要求,之后我会打电话让他停手。如果没有接到停止攻击的命令,炸弹就会爆炸,想必到时候,你们会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吧。」 猎人站起身,一把抓住了不急不忙笑着的指挥者的前襟将他提了起来。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么。如果炸弹爆炸了的话,你就没有资格跟我们谈判了。到时候就算我们直接把你送到刑务所你也没任何理由反驳。」 「反正不管走哪条路都是继续过着逃亡生活,那干脆就呆在刑务所里吧。比起留在外面的世界,刑务所还挺安全的哩。也不用担心被东刃会派过来的杀手盯中。当然,如果还能获得自由的话就更好了。」 「……咕!」 「如何,你们准备打算怎么办啊!如果不满足我的要求,你们就准备看新闻头条吧。你们这个组织不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才存在的吗。我明明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却没能阻止,这样的话你们的立场就危险了吧!哈哈哈哈哈!」 审讯室里到处都回响着指挥者的嘲笑声。 他放了话,如果不按照他提出的要求去做,就会使用上个月的事件中下落不明的炸弹进行恐怖袭击。离15点还有6个小时不到,时间迫在眉睫。 ▲ 9:54 ▼ 将指挥者继续扣留在审讯室后,博士与莉汐她们几个来到中央层的一间会议室。大家绕着圆桌坐了下来,正在互相发表看法。 「不好办了呐。」 博士一边拿起她最喜欢的马克杯喝了口咖啡,随口呢喃了一句。猎人至今还带着气,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确实不好办了啊。还剩下5个小时左右。然而我们直到现在都还没摸清楚那家伙到底准备攻击哪里。时间完全不够用啊。可急死个人。……你有啥打算,局长。」 猎人看向坐在会议室最里面的老人。 那位白发、戴着眼罩的老绅士正悠闲地喝着茶。 他就是局长、狩 月敬三。 「没啥打算。只能面对现实咯呗?」 「……你这么说的话,是准备接受他的要求咯。」 「嗯。基本上是这样。因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明攻击目标,再去阻止的可能性极小嘛。」 狩月的发言把莉汐吓了一大跳,不禁从位子上蹦了起来。 「怎么可以这样,你的意思是说要杀了奏太咯!」 「这个嘛。」 狩月一边品茶,浮出满不在乎的笑容掂量起来。在如此窘迫的状况下,他却露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态度,将目光转向会议室的入口。 「———你打算怎么办,恶魔?」 「……!」 狩月刚问完。 会议室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位少年走了进来。 「奏太……!」 莉汐喊出他的名字。 留着因草率修剪而参差不齐的黑发。没有任何感情的披露,眼神冷若冰霜,冷酷到甚至不像世间之物。他的表情没有符合实际年龄的童稚,有的仅是宛如研磨得锋利无比的尖刀般危险的气息。 绰号、恶魔。 指挥者指名要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少年。 狩月继续讲。 「事情你应该已经从情报分析官们那里听说了吧。而且之前审问的状况你也在其他房间里利用监视器目睹了全过程,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 奏太依然一句话都没说,朝着附近的位子弯下腰。以一如往常的冷淡态度正面凝睇狩月的脸回应。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如此毫不客气的一句话让莉汐顿时懵逼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 哪有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 而奏太的口气却仿佛对此完全无所谓,能够接受的样子。这种事……莉汐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嘛。 见到妹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嘴脸,奏太不禁心一软,叹了口气补充道。 「如果有必要的话,杀了我也无妨。」 「当然,是有必要的话。但想必,也可能<没有必要>呢。」 「谁知道呢。」 见奏太故弄玄虚,狩月也有趣的跟他对唱了起来。品了一会儿茶后,他决定了。 狩月跟以往一样和蔼地笑着,向全员宣告: 「那就这么决定了。内阁情报调查局基本上按照接受指挥者要求的方针行动。其中一个要求是特赦他对吧。你们现在立刻去跟法务省以及其他需要走程序的地方谈判,务必要搞到特赦手续。一定要赶在15点之前。」 「这也太……。」 刚准备插嘴的莉汐立刻又被狩月的声音给盖住。 「至于另外一个要求。杀掉恶魔、奏太君这件事。就等14点再决定吧。只剩下4个小时左右了,请大家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调查,阻止指挥者的计划。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了。」 「如果14点之前调查还是没有太大进展的话,就放弃调查选择杀掉恶魔么。」 「是的。」 狩月毫不客气地带着笑脸肯定道。 如果是普通的执法机关,无论遇到什么状况都不会选择以杀人这种违法行为来解决问题。但内阁情报调查局这种组织为了保障国家安全,会不择手段。 了解行动方针后,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立刻站起身,去做自己的工作了。环顾了一眼那些一个接着一个离开的成员,莉汐呆呆一个人脸色铁青。 「大家也……太过分了。这可是要杀掉奏太哦……?大家怎么能这么心平气和的接受啊……?」 始终站在原地的莉汐浮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轻声呢喃。 看不下去了她这么消沉,露子将手搭在莉汐的肩上,笑着跟她解释。 「啊~。不是你想的那样啦,莉汐。」 「……诶。」 「到时候实在没办法杀掉奏太就行了这种想法大家从来没有想过哦~。我也是~。毕竟大家~都是好朋友嘛?」 接着又说。 「大家是想尽力做到最好,避免走那条杀掉恶魔的路~。所以说啊~。莉汐也别那么消沉啦,为了奏太尽力而为吧~。」 「……。」 如果继续这么犹豫下去,继续这么站着,奏太搞不好真的会死。不想看到这种结果的话————那就掏出所有王牌,尽力而为。 莉汐「嗯嗯」的点着头,收起来了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然后朝还坐在位子上的奏太说。 「我一定不会让奏太被杀掉的!」 「……。」 奏太什么都没回答。 莉汐也没管那么多,跟着露子就离开了会议室。 只留下了奏太跟狩月两人。 狩月故意调侃他。 「嗯~。大家意外的很爱你呢,奏太君。」 「……。」 「不开玩笑了,想必你已经有什么对策了吧,可否说来听听?」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看你问的。我可不认为你会被<那种程度的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听到狩月的看法,奏太暂时沉默了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就浮现一丝苦笑。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袖珍书。打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内容。 狩月不解的看着突然读起书来的奏太。奏太则告诉他。 「不必担心。我是不会死的。」 「嚯。」 狩月还兴趣十足地随声附和着奏太那莫名奇妙的预言。然后又悠闲地品了品茶。 「那就请让我见见你的本事吧。可以吧?」 「……。」 明明情况如此紧迫,流逝在两人之间的时间却如此缓慢。 ▲ 11:10 ▼ 开在东京都中心区干线道路上的小型卡车。集装箱里面晃来晃去,一直没停息过。可能也是因为速度太快了的缘故。 载着猎人他们的这辆车现在正急速赶往现场。 里面加上猎人共有6名现场调查官,都是完全武装状态。每个人都坐在座位上,默默地配置着突击用短机关枪。在卡车疾驰所带来的噪音中,猎人对着麦克风说。 「离到达现场还有10分钟。现场周边的侦查状况如何,鹰之眼。」 『我刚调节好卫星方向。现在正在确认状况。』 回答猎人的是一个少女声音。 名叫鹰之眼,为上级情报分析官。 『我正在从上空监视现场半径内的两个街区。只不过,并没有发现周围存在放哨的敌人或者武装分子。』 「我们是要去坐落于闹区的平民家里。武装的敌人怎么可能会大摇大摆的在外面走来走去啊。建筑物的屋顶上面如何。」 『没有发现敌人身影。周围似乎并没有危险。』 「了解了。」 鹰之眼补充道。 『但是你们的目的地、也就是那个人的家里,我用红外线热分析发现了反应,似乎有一个人呆在屋里。』 「……指挥者将炸弹寄放在了忠于他的人身上,也就是说那个人就是?」 『不去看看怎么会知道。毕竟没有时间详细的去预先调查一番。』 伤了呐。逮捕他好了。」 一边这么说,猎人向自己的部下下达了携带非致命武器的命令。 这时,一直听着猎人与鹰之眼之间对话的莉汐怯生生地插进来道。 『那、那个。我能说几句话吗。』 「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刚才我一直在犹豫该不该说……但是我想我还是先说为好。』 莉汐开始发表一些个人看法。 『指挥者、村永透的履历档案我大致看过了。虽然也分析过他的行动,可是,稍微有点奇怪……。』 「奇怪?」 该怎么说明才好,一边这么沉思着,她抬起嘴: 『首先,就村永至今为止所犯过的罪行来说,我给他分类了一下。按照我对他初次见面的印象,我将他分类到了<秩序型>的犯罪者中。喜欢干有计划性的犯罪,智力高,有自制心,会慎重与别人谈话。并且擅长掌控别人。』 「听起来确实挺符合他的外号。」 『然而,唯独过去他所引起的<某一件事>偏离了他以往的行动方式。』 「……?」 『有一位女性名叫失吹遥,半年前曾跟村永透交往过。似乎是在居酒屋工作,有一次,她被店里的客人求爱了,结果村永大发雷霆,将那位客人痛打了一顿,就因为这件事之后他被逮捕了。而他也因为这件事,与失吹分了手……。』 「被愤怒所驱使了是么。」 『是的。像他这种典型的秩序型犯人应该会沉着冷静的对待事物才对,然后他却像一个无秩序型的人犯下了没有任何计划的法。我觉得对村永来说,失吹遥应该是相当特别的存在吧。』 「你是说找到了指挥者的<弱点>么。干得漂亮。你有听到吧,鹰之眼?」 『诶诶。我现在就派现场调查官去她家和她工作的地方调查。』 话题刚结束,卡车就开到了作战开始地点。 将车停到离目的地稍远一点的死角后,打开集装箱后舱口,猎人他们麻利的跳到车外。 外面下着大雨。 全员都站到被淋黑的柏油上后,便互相确认了一下对方的长相。(爱丽丝酱:柏油遇水颜色会变深,看起来像黑色,所以叫淋黑———摘自《爱丽丝自创词典》) 猎人用手势给部下发出指令。这是正面三个。后门三个。分为两组突击的指示。 接到指示的部队立刻散开。 踏着雨水,靴底溅出一朵朵水花,猎人与他的部下一口气来到了大门口。随即,猎人的耳机里传来三次像是敲打耳机一样的声音。这是绕到后门的别动队发来的已就位的暗号。 暗号发来刚好5秒后。 猎人上去就踹开大门。 「我们是内阁情报调查局!」 一边举着手枪大声喊道,一边迅速冲进了屋内。跟在猎人后面的部下也同样自报家名闯了进来。 「内阁情报调查局!」 「全都举起手趴下!」 连番警告过后,手下们麻利的控制住各个房间。确认过安全无事的房间里陆续传出「clear!」的喊声。 「all clear? 」 「all clear!」 确认控制了所有房间后,猎人才将手枪收回枪套里。 「好奇怪啊。按照鹰之眼的说法,屋里面应该有一个人才对不是吗……?」 刚把疑问说出口。 「猎人调查官,请到这里来一下!」 一位部下站在二楼大声喊。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真是的。但愿能有点收获……。」 怀着祈祷的心情,猎人快速走上楼去。 叫猎人过来的调查官似乎正在最远的房间里。那是间小孩子的卧室。里面到处都是学习机和娃娃之类的儿童用品。 「喂喂,怎么回事……!」 刚进入房间,猎人就惊叹起来。 房间中央有一位女性。被用胶带绑在了椅子上,身体动弹不得了。 哭得眼都肿好大,还在继续哭,因为嘴巴也被堵住了所以没办法张嘴说话。看她嘴动来动去的,似乎想向猎人他们传达什么,一副拼命叫喊的样子。 当调查官拆掉了那些胶带后,她像决堤一样大喊。 「拜托你们,请赶紧帮我找到我女儿!」 「!?」 女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恳求,双眼紧紧盯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猎人他们。 ▲ 12:37 ▼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副局长执务室。 听完来自现场的猎人发来的报告,博士感慨深昂地小声呢喃道。 「指挥者绑架了广川的女儿,还把他老婆绑了起来。把他的女儿当做人质<操控>广川是么。」 从耳机另一边传来猎人的声音。 『啊啊。恐怕那家伙所说的忠于他的人就是亲女儿被当成人质的广川,肯定不会有错的。以他的挚爱威胁他,让他对自己唯命是从。』 「恶趣味啊。」 『听说他的女儿现在正被监禁在某处,如果指挥者被无罪释放了的话,到时候就会告诉广川他女儿在哪儿。估计广川会拼了命的尽自己所能帮助指挥者吧。这样一来就可以确定了,广川就是那个拿炸弹准备攻击目标的人。』 「……让人对自己唯命是从,操控之,从而达到目的。完全把广川这种工薪人员当做定时炸弹来对待啊。原来如此,指挥者是么。绰号听起来就不像是个好玩意。」 『混账玩意。做法真是有够让人恶心。竟然把人家的女儿当做人质……!』 猎人也有女儿。 估计是换位思考过了如果自己的女儿被这样对待,心里肯定也会不好受吧,因为看他好像比其他人要心烦得多。 猎人口气里交杂着叹息说。 「这样一来,我们也就搞清楚了能够赢过指挥者的条件了。15点之前逮捕广川。估计只能这样了。」 『在离确定要不要杀恶魔之前还剩2个小时左右。要是寻找广川,不确定大致位置的话肯定赶不上。』 「那么,你知道广川的行踪么。」 『目前还不知道。』 猎人的脸刷的一下沉了下来回答。 『这家伙没带自己的手机,从昨天开始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今天好像是带着指挥者给他的手机。』 「能联络他的只有指挥者一个人是么。」 『大概就是这样子。我们姑且算是知道了他的长相和姓名。紧急逮捕令也已经发了下去,这样一来被警察找到也就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赶在时间内找到啊。』 「……看样子,只能强行让指挥者说出来了。」 『我相信你能办到。现场组会继续试着从他妻子那里收集一些情报。包括广川的工作地点以及他女儿的小学学校,我们都准备打听打听。』 通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博士拨通了内线电话呼叫鹰之眼。她长话短问。 「失吹遥什么时候过来。」 『差不多还得再过10分钟左右。我已经跟她说明了一些情况,她似乎愿意帮助我们劝他。』 「我明白了。她到之后立刻把她带到会议室里来。」 切断内线电话后,一口将咖啡咽下肚。 咚咚。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在外面敲门。 「进来」博士如此讲道。 门打开了,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奏太。 她问。 「 怎么了。有事么。」 奏太保持沉默往博士身边走过去。 然后依然以冷淡的态度轻启双唇: 「我已经从莉汐和鹰之眼那里了解过了调查情况。估计你们正在为广川到底在哪儿这件事犯愁呢吧?」 说的没错。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而有关信息却还是少得可怜,虽说动用了不少内阁情报调查局里的优秀工作人员,但是调查依然没有太大进展。 像是在嘲笑目前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样,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道。 「我想差不多,也该帮帮你们了。你们是不是正在考虑要不要强行让指挥者自己说出来。对不?」 「……说的没错。」 「这样啊。如果你们打算审问指挥者的话,就·交·给·我·来·吧。」 「!?」 博士反射性地浮出冷汗,脸沉了下来。 「……我可不知道你会干出什么来。把他弄个半死这种事搞不好你都能干得出来。我想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审问他,不然的话我放不下来心,也不会允许你去这么做。」 「随你便。我是不会伤害那家伙的,准备怎么审问他我也会全部告诉你。这样可以么?」 奏太坐在了办公桌的一端,双眼呈现出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看着博士。 「我话先说在前头,想杀我的人从5年前开始就有成千上万个。我根本不需要去考虑,每当碰到这种人的时候,不管是谁,我心里面早就已经决定好过了该怎么做。」 博士战战兢兢地问。 「……怎么做。」 「非常简单。只不过是————让那些找我茬的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为他们的愚蠢行为而后悔>。」 iq192,被狩月称之为人类史上最邪恶的天才,这位危险人物不动声色的剥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 14:15 ▼ 审讯室里鸦雀无声。 白色的荧光灯照亮了四周,照出了质朴的世界。像无菌室一般一尘不染的这间房间里只放着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椅子。要说这间美丽的白色房间里有异物的话,那也就只有安在天花板上面的监视摄影机了。 简洁给人带来的美感真是无可挑剔。 很早以前就这么认为了。 指挥者深靠在椅子上,翘着腿,一脸不慌不忙的样子嘚瑟来嘚瑟去。 因为手铐紧绑在了桌子上,没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在室内随意移动,尽管很不方便,不过也不是多大的事。无所谓。 只要再过一会儿就自由啦。 一想到这,这种程度的不便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库库库。」 从他的嘴角不禁流出笑声。 ————已经成功搞定了内阁情报调查局。 他非常自信。 敌人(内阁情报调查局)对他的计划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反应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然而能够解决办法的情报却毫无头绪。 自己准备的计划非常简单、构造极美。所以可谓是完美。 内阁情报调查局已经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内阻止攻击了。 除了满足自己提出的要求外,不会再有其他解决方法了。 确信已经将胜利收于囊中的指挥者心里越来越轻松。等过会儿恢复自由后,只要亲眼看着那个可恨的恶魔被处死就行了。一幕幕未来的情景在脑海中闪过,让他痛快得不得了,甚至都不禁想哼起小曲来了。 在这种自乐的气氛下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从大门那里传来了锁被打开的机械声。 「……?」 指挥者警戒起来,表情越来越可怕。尽管自己依然站在拥有压倒性优势的立场,但进入房间里的这个人让他非常意外,所以本能地警戒了起来。 这不是恶魔么。 「什……!?」 不仅仅只是惊讶这点。 恶魔————奏太为什么会,一只手提着<金属棒球>。 「……!」 指挥者不敢丝毫疏忽大意,恶狠狠地瞪向奏太。 突然出现在这里究竟是想说什么。而且还提着棒球到底是为了什么。 虽然奏太会来这件事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范围,但他还是试着让心冷静下来,调整了一下状态。 然后两人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从奏太的眼神里感觉不到任何情感。只是拿着棒球,坐在了指挥者对面的椅子上。将手中的棒球放在了椅子后面。 「……。」 「……。」 两人都无言的看着对方。 就在这种令人快要窒息的气氛下,意义不明地互相看了一段时间。 终于,指挥者憋不住了,先一步开口道。 「……这可真是让人吃惊啊。」 向奏太投以憎恨的眼神,指挥者继续说。 「没想到内阁情报调查局竟然会派你来审问我。是因为他们认为你就算跟我这种想要你命的人对峙,也可以冷静地进行审问是么。还真是信赖你啊,这个组织里的人比我想象中的要智障多了。」 「……。」 奏太什么都没回答。 他究竟在想什么……从表情和态度上完全推测不出来。 指挥者感觉到了来自奏太身上的威慑力,毛发不由倒竖起来。 但光一个劲儿的害怕可不行。 比愤怒,自己这边已经远远胜过了奏太。 「你知道血盟团被你捣毁后,我跟其他团员都沦落到什么下场了吗?」 「……。」 「运气好的被警察抓走,进局子。运气不好的,被东刃会捉住,在深山老林中装进金属桶里给烧死。不然就是被沉入酸池里,连个全尸都没有,落到个下落不明的下场。弟兄们死得死,被抓得抓。全都是因为你。」 「……。」 「所以。我为了夺回自己的人生,把一切都赌在了这个计划上。我要以你的死,祭祀那些死去的弟兄们。」 「……。」 「你倒是也说两句啊。有在听吗你。」 在指挥者说话的时候,奏太没有插一句嘴。只是一吭不响地注视指挥者单方面发言。 他的这种态度让指挥者越来越不爽。 但是,他却拼命忍了下来。 不能被奏太牵着鼻子走了。然而就算他这么想,脸上依然还是有几分浮躁。 指挥者话刚说完,奏太就开口还击。 「你想说的话就只有这些么。」 「……!」 「我对你那些无聊的犯罪理由不感兴趣。我最想知道的,是被你控制的广川究竟在哪。」 指挥者怒不可揭地露出犬齿,牙齿左磨右磨恨的巴不得一口咬死他。 太阳穴上也绽出条条青筋。 然而奏太鸟都不鸟他,继续淡漠地说。 「我就开门见山跟你直说吧。内阁情报调查局并不打算回应你提出的要求。他们准备逮捕广川以阻止你准备实施的攻击。或者让你发出终止攻击的命令。」 然后奏太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指着表面告诉他。 「离15点————还有12分钟。」 听到这句话,指挥者浮出了微笑。 奏太继续道。 「……原来如此。那根棒球是准备让我全盘托出特地带过来的吧。」 「差不多。」 边说,奏太便拿起了靠在椅子上的棒球。扛在肩上,慢慢站起身。 「你知道的吧?我是能做出何种事的人。」 多么冰冷的眼神啊,仿佛黑色的冰块一样冷到彻骨,发出嗖嗖如刀般刺骨的寒风。感受到了奏太放出的那股强烈的杀意,即便是一直保持不急不躁态度的指挥者,也不禁胆战心惊地流出汗。 他清楚奏太不是普通人。 不过指挥者还是冷汗交加,逞强反笑道。 「你要是敢的话就来啊。如果你觉得用暴力就能让我发出终止攻击命令的话,那你也太小瞧我了!」 「……。」 「以前我还在帮派的时候,可是有被拷问过的!这样就想让我屈服,休想!」 「……看样子你是要誓死装逼到底了。难道,你就这么不怕我?」 受到挑衅的指挥者终于按耐不住,额头浮出青筋怒吼。 「你是说老子他妈是在虚张声势么……!老子哪里装了!内阁情报调查局要是拒绝我提出的要求的话,那就赶紧做好收拾烂摊子的准备吧。你们事前已经知道会发生恐怖袭击了,然而却没能解决掉,想必到时候你们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吧。我是绝对不会发出攻击终止命令的!届时倒霉的不止我一个!你们也得陪葬,懂吗!」 愤怒不已的指挥者。 激怒他的奏太。 蔓延在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似乎随时都能擦出火花。他们就这么瞪着对方。 突然。 又传来了开锁的机械声。只见莉汐脸色大变,一头冲进来。 「大事不妙啦!」 互相怒视中的两人将目光转移到了莉汐身上。 她脸色苍白。一口一口喘着粗气,肩膀也随之上下起伏抖动着,能看得出来,似乎是卯足了劲跑过来的。 「炸弹已经!」 奏太的脸上也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刚才莉汐没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非……炸弹爆炸了吗! 「详细情况还在确认中,好多人向警察报警,鹰之眼她……!」 莉汐不甘地眯起双眼,咬牙切齿。 奏太确认了下手表上的时间,离15点还剩5分钟左右。明明还有时间才对,为何会提前爆炸了。奏太与莉汐全都跟木桩一样愣在原地。 只有指挥者一个人乐得哈哈大笑。 他笑的肚子直颤,双唇弯曲成明显的嘲笑。 「那是自然!毕竟是人为嘛!怎么可能就那么准时在15点整引爆炸弹啊!」 指挥者捧腹大笑。 这样一来,自己就不可避免得进刑务所了,但看到奏太傻傻站着、无能为力的样子,他还是表现得一脸愉悦。是在开心自己赢了奏太这件事。 仇敌绝望的表情为指挥者带来了无上幸福的感觉。 他喋喋不休地说。 「没能阻止我的计划,真是遗憾啊,恶魔。请务必向<那位死掉的外交官>的家人,为你们的无能赔不是。」 指挥者的发言令莉汐大吃一惊。 不理解她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指挥者也跟着惊讶起来。 「……搞毛啊,干嘛露出这种表情……!」 「………………库库。」 静静地,奏太笑出声。 微微抖着双肩,噗嗤噗嗤的笑起来。然后一把扯下戴在莉汐身上的麦克风。 「————没错、听到了吧。去调查一下有没有跟广川有关系的外交官。估计那家伙就是他的攻击目标。」 『了解了。』 回应奏太所下达的命令的是鹰之眼。 ……究竟发生了什么,短时间内指挥者还没转过来弯。奏太以可怜他一样的态度看着目瞪口呆的指挥者说。 「稍微一激你就上当,在我面前玩脑子,呵呵,我不是针对谁。难道我刚才给你看的那个手表———<时间就百分百准确>吗?」 「……!?」 回过味了。 所以才渐失血色。 就像被一盆冷水浇到身上一样,指挥者全身都浮出鸡皮疙瘩语塞了。 奏太说。 「审讯室里面是没有表的。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夺走嫌疑犯对时间的感觉。所以在刚开始你被审问的时候,你问了猎人时间对不对?」 「……呜!」 「会问这种问题,很显然,是因为你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如果这样的话,要想知道正确的时间就得有人告诉你。而告诉你的人,正是我。」 奏太告诉了指挥者一个不准确的时间。 然后莉汐装作慌忙的态度,前来传达炸弹爆炸了的消息,这些全部都是假的。 奏太不过是装模作样,故意表现出一副所剩时间只有寥寥几分钟的样子给他看罢了。现在奏太将手表调回正常,重新给指挥者看了眼时间。 「14点25分。这才是真正的时间。这些时间应该够那些调查员用的了吧。」 话刚落音,从耳机里就传来了鹰之眼的报告。 『查清楚啦。在广川学生时代的同级生里,有一位现役外交官名叫濑名祐介。我已经确认过了濑名的日程安排,从今天14点开始,他似乎要去参加与各国大使的聚会。……呜哇,不好啦!』 鹰之眼叫唤道。 『濑名的日程安排里有要跟广川见面这一项。已经约好了15点在聚会会场见面!攻击目标绝对就是那里!我得赶快通知现场调查官跟爆炸物处理小组,让他们火速赶往目的地!』 鹰之眼手忙脚乱地单方面说完后便切断了通信。 听到来自鹰之眼的报告的指挥者唯有呆木若鸡地愣在原地。 ……真是大意失荆州啊。 正如奏太所言。要是刚才没有被激怒,冷静思考的话,说不定就会注意到奏太告诉他的时间并非真的。 但是自己却受奏太的挑衅,火冒三丈,产生一心想要赢过奏太的心理,信了他那「时间已所剩无几」的谎言。 真是太失态了。 不过。 「………………哼哼。」 还留一手呢。 「别高兴的太早,恶魔。」 以冷冰冰的口吻,指挥者摆出谨慎的神情。表明了自己不会再出现任何疏忽。 「你最好别忘了。」 指挥者冷汗交加的表情上勉强挤出笑容。 「只有我知道广川的女儿究竟关在哪儿哦?」 「……!」 奏太并未表现出太多动摇的反应,反倒是在场的莉汐蓦地怔了一下。 恐怖袭击已经已失败而告终。 但指挥者并没善罢甘休。摆出了广川的女儿来跟他们交涉。 可是————奏太一点都不客气。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你说什么……!」 指挥者睁大了眼。 奏太扛着手中的棒球。漆黒混浊的双眸仿佛被黑色瘟疫所吞噬,犹如真正的恶魔一般笑着。 紧接着,一堆穿着西装的调查官涌入了审讯室。他们取下拷在桌子上的手铐,架起指挥者的肩膀。能看得出来他们是准备把指挥者带到某地方去。 奏太折返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宣告: 「我马上就会让你全盘托出。」 简短地表示过后,便带着莉汐离开了审讯室。而指挥者也跟在其后头,被调查官带了过去。 ……我究竟会受到什么样的拷问啊,一边这么想来想去,指挥者露出狼狈的表情。 ▲ 14:35 ▼ 跟着奏太走在走廊上。 指挥者朝着他的背影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 「……。」 奏太什么都没有回答。 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边走边说。 「你好像,跟失吹遥谈过对象吧。」 「……!」 指挥者从这句话里大概明白了一些情况。所以才火冒三丈地怒视奏太的背影。 然而奏太完全无视他的视线,头也不回接着讲。 「不过你们早就已经分手了,并且从此再也没有见过或者联络过。」 「……她,来这儿了吗。」 「啊啊。我们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她之后,他为了阻止你的犯罪行为,提出要帮我们。」 「……。」 「跟你完全不一样,她可真是个善良的人。」 所以才爱上了她啊。 但也正是因此原因,她无法对指挥者所干的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置之不理,两人之间的关系逐渐破裂,结果曲终人散。 指挥者现在的脸色明显看起来很难看。 跟莉汐想的一样,失吹遥对指挥者来讲,是非常特别的存在。即便已经跟她分了手,但她在他的心中依然还是无可代替。 走廊前面有个楼梯。 只要走上去,就来到了情报分析官所工作的地点———中央层。之前被带过来的时候,指挥者也曾路过那里。 一边上着楼梯,尽管气不打一处来,但指挥者却还是否定了。 「……没用的。就算你们找她来劝我,我也不会说出来的。毕竟这是我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想劝我回头你们也太天真了。」 「劝你回头?」 奏太轻蔑地笑了起来。 来到中央层后,指挥者被带到了某个会议室前。 奏太站在门前,像是完全看穿了指挥者在想什么似的注视着他。 「失吹遥现在正在里面等着。毕竟好一阵子没见了,你们就好好聊一聊吧。特别是你得·主·动·一·点·啊。」 「……?」 指挥者不是很明白这句含蓄的发言究竟有什么意思。但是,当奏太将手放在门上,随之推开的时候,他立刻就明白了。 「…………骗人的吧……?」 顿时语塞了,像根木头一样动都不动。 以前的女朋友,失吹遥坐在会议室里的一个椅子上。她的肚子————因为有孕在身而胀得好大。 「你这位以前的女朋友,怀了你的孩子哦。」 被告知这个消息后,指挥者忍不住跪在了地板上。 ……完全没有料到,来的太突然了。承受不住这份压力的他只能瞪大了眼望向面前的遥。 「……?」 他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仔细看看的话,会发现遥————正被胶布绑在椅子上。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干什么……!」 被绑在椅子上遥身体无法动弹。嘴巴也被堵住了,连话都说不了。 她不是为了劝指挥者回头才被叫过来的吗。怎么被绑起来了。 奏太在面如土灰的指挥者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 「———我现在,就要给你的前女友好·好·按·摩·按·摩。」 「!!?」 ……搞毛啊这家伙。 ……刚才,他说了啥。 指挥者全身上下都浮出鸡皮疙瘩,发出不成声的悲鸣。 奏太才不管他呢,无情地警告他。 「没听见吗?那我再清楚地跟你说一次吧。只要你不开口告诉我广川的女儿被监禁在哪里,我就会一直朝着你前女友的大肚子猛打。用这根棒球。」 「……开、开玩笑的吧你……!」 他似乎正在哆嗦。无法咬合在一起的牙齿滴答滴答直作响。指挥者张开嘴,抬头看着奏太。 「这、这也太没人性了……再怎么解决事情也不能脱离常规吧,难道调查机关能做出这么丧尽天———。」 「我才不是调查官。而是民间顾问。」 瞬间让指挥者无话可说。 只见他握紧棒球,慢慢面朝被绑在椅子上的遥迈出脚步。 他疯了。 完全疯了。 一边看着他逐渐接近自己的前女友,指挥者自言自语道。 「骗我的吧……你是在故意骗我想让我说出来吧……这种毫无人性的事哪有人……能做得出来啊……!」 这是奏太玩的心理战。殴打孕妇这种事他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根本不会去做。 难道我就要这么怂了告诉他吗。 难道我就要这么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给扔掉吗。 不行,我不能这么干。 肯定是骗人的,就像刚才跟他妹妹演的双簧一样,只是为了套出来情报而已。 他是绝对做不出来那种毫无人性的事的。调查机关的人殴打孕妇什么的。再骗人也要有个限度啊。自称指挥者的自己什么非法、肮脏、残忍的事没做过,殴打孕妇这事自己都下不去手,更何况国家的政府机关人员。 然而当他正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奏太已经抬起棒球,重重打在了孕妇的肚子上。 「骗人的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指挥者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怒吼。 奏太真的下手了。 用棒球。打孕妇的肚子。 那里面可有着孩子呢。 是我还没出生的亲骨肉啊。 泪珠一滴一滴从遥的眼里哗哗流下。肯定很疼吧。很痛苦吧。 自己是不是在害怕自己的亲骨肉被杀掉啊。 奏太冷冰冰地劝指挥者。 「快点告诉我。不然我要继续咯。」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疯一般嚎叫的指挥者。已经没有丝毫沉着冷静的态度可言了,只有一个劲儿的叫喊。 看不下去了的奏太又一棒打在遥的肚子上。 「操你妈给我住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手,老子宰了你!」 早已泪流满面的指挥者在咒骂的同时也如此含泪恳求道。 然而奏太无视之,再次挥起棒球。 「我说,我说,所以快住手!快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指挥者还是怂了。听到这句话,奏太方才停下手。 指挥者精疲力尽地垂丧着头。感觉那头茂密的黑发都渐渐白了几根,憔悴极了。 他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将情报全盘托出。 「…………在广川家附近的蓄水设施备品仓库里。」 在场的调查官们听到后,便有几个人迅速离开了会议室。 这样一来,指挥者就失去了所有能够交涉的招数。之后只能乖乖等着进刑务所了。 奏太走近一直垂着头,一动不动的指挥者,俯瞰着他说。 「我没骗你吧?我说让你说出来就绝对能让你说出来。」 「…………。」 指挥者什么都没回答,沉默半晌后。愤怒地睁大布满血丝的双眼谩骂道。 「你在说什么呢?」 奏太露出嘲笑的表情笑了笑,装傻说。 「你再仔细看看。」 「………………?」 这么说道的奏太把视线移到了依然被绑在椅子上的遥。 最先跑到遥身边的是莉汐。 她拆下了绑着遥的胶带,让她恢复自由。 然后遥从椅子上站起来后————一个好大的弹性球掉在了脚下。 「!。」 指挥者瞪大了眼,顿时懵逼了。露出怜悯的表情看着跪在地上的指挥者的遥。根本就没有身孕。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骗人伎俩。 只不过是在衣服里装入弹性球,跟奏太演一场苦肉计而已。 「怎么可能……………又是演戏……!」 「你呀,还真容易被骗啊。亏你还敢自称指挥者,还吹什么擅长将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羞不羞。」 面对奏太的讥讽,指挥者没有做出任何反驳。 只是既生气又懊悔,趴在地板上把脸给遮住了。 一边低头凝视第一次体验到完败的指挥者,奏太掺杂着叹息说。 「你不是说过么,要向我复仇。」 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奏太两手插进口袋里,嘴角微微上扬,与指挥者擦肩而过,准备离开会议室。 「等你什么时候出来了,再找个时间向我复仇吧。我随·时·奉·陪。」 天壤之别。 这次挑战的对手完全就是个怪物。 才发现自己跟他等级差太多了的指挥者,忍不住抽抽搭搭地哭起来。这泪水可能是由悔恨转化而成的。也可能是由恐惧、颤栗转化而成的。 指挥者也是刚刚才明白这件事。 ▲ 17:30 ▼ 天空已经放晴了。 黄昏下,露子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嘟囔: 「嗯~。太好啦太好啦~。今天过的可真充实啊,竟然正好赶在时间快到之前给解决掉了,让咱过了把欧皇瘾(真是幸运)~。」 明明不过短短一天而已,却被露子说得像是过了好长时间一样。 走在旁边的莉汐扑哧一笑,也表示赞同。 「说的是啊。不过副局长和猎人他们好像还在处理剩下的工作……我们不去帮忙真的好吗。」 斜眼瞥了一下心怀顾虑、还在回头看着内阁情报调查局大厦的莉汐,露子卖萌道。 「啊~,没四啦没四啦~。毕竟咱又不四正规滴工作人员,是民间顾问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总感觉对不住他们。」 「你啊,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呐,不要老是那么认真过头啦~。那些繁琐的事就交给猎人他们来处理吧~。」 露子挥了挥手,如此说道。 姑且认同了她的说法,莉汐把头转回来。 「话说回来~。」 露子看向走在另一边的奏太,然后道出今天的感想。 「奏太也是老样子,又想出了那么无情的招啊~。虽然只是演戏而已,不过殴打孕妇这种事亏你想得出来~。」 对露子表示的看法苦笑了一下,莉汐也紧跟其后轻启双唇: 「幸好不是真的孕妇。当奏太跟我说这个主意的时候我也吓了一大跳呢。当时我都有点想可怜起指挥者来了。不过,最后能搞到广川女儿的所在地真是太好了。」 奏太边读着之前没读完的袖珍书,头也不转对二人说。 「要怪就怪那个弱鸡。」 「6666666666666~。这点我赞同~。」 两人在这点儿上意气相投。 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莉汐依然还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啊哈哈……,嘛,总之,这次也多亏了奏太,才顺利解决掉的。」 「说的是啊~。最近凶恶事件好频繁啊,老实说,好多时候幸好有奏太在,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哩~。」 「……。」 可能是被人给戴高帽子让他害羞了,奏太将脸转向了一旁。尽管只是个小小的细节,但依旧逃不过莉汐的火眼金睛。 「哼哼。」 她将有着优美弧线的双唇弯成一枚新月小声笑了出来 虽然奏太总是露出冷冰冰的表情净说些招人厌恶的话,但莉汐并不讨厌。 突然,奏太对心情大好的莉汐搭话道。 「……今天,多亏有你。」 「咿?」 不是很明白奏太想要表达什么,莉汐先是一惊。 奏太更不好意思了,故意清了清嗓子解释: 「他有女朋友这件事是你看出来的吧。多亏了你,我才想出来了把他逼上绝路的方法。」 短短说了几句后,奏太又将脸转回了那边。 这是在向莉汐表达谢意。 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莉汐也不禁愣住了。 然后迅速红了脸,羞嗒嗒地低下头。 「……那个,嗯。尽我所能了。」 「……。」 「……。」 瞥了一眼俩人害羞的样子,露子淘气地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