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故事,最好的你》 第1章 我的青梅竹马 题记:人生里最遗憾的不是错,而是错过;爱情里最痛苦的不是不爱,而是不该爱。 【肖江篇】 (一)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我叫辛摇,出生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里。爸爸是一名国企办公人员;妈妈是一名小学美术教师;外公外婆我只在相片里见过;爷爷奶奶因为住不惯城市,一直在农村住着,我每隔一个星期都会去他们那住两天。我们家的条件算不上好,但也说的过去。我呢,长的就是满大街不足为奇的那种普通,明明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但却觉得自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美人。特别爱臭美,是一个裙子控,只要在街上看到花花绿绿的裙子,一定会死缠烂打、地哭狼嚎地要求父母将它拿下。 我没有哥哥姐姐,也没有弟弟妹妹。但在我生命中有一个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青梅竹马的哥哥?武功精湛的师兄?惟命是从的同窗?还是怦然心动的初恋?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已迷失了自己。 他叫肖江,爸爸战友肖成功的儿子。我是一个特糊涂的人,却一直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年我三岁,爸爸抱着我来到肖叔叔开的中华武馆,我看着这密不透风的阴暗空间,和这些脏兮兮的武术器材,我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不肯从他的怀里下来。我一度认为爸爸从心眼里喜欢男孩,所以从小才会将我当男孩子养,不然怎么会让一个女孩子来这种臭气哄哄全是男生的地方。 “瑶瑶,看那个大哥哥,他翻跟头了,快看!”他兴高采烈地指着一个壮呼呼的七八岁男生说。 “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去慧慧家玩家家酒!”我开始闹起情绪,哭着拉扯爸爸让他带我离开这。 这时候肖成功领着肖江来到我们面前,肖江穿着一件明显不是他型号且宽大无比的武术服,手脚都像包粽子似地裹在里面,只露着一张雪白无色的脸,活像一个复活的小僵尸。 “小江,虽然你只比妹妹大一个星期,但他毕竟比你小,以后你凡事得让着她、保护她知道吗?”肖叔叔当时是这样嘱咐肖江的。肖江就一个劲点头,傻愣地冲我笑。 爸爸将我放在了地上,让我和这个小哥哥牵牵手,我本就不喜欢这里,更不会乖乖地听他话,于是我就狠狠推了肖江一把。结果他头正好磕在了地上的哑铃上,顿时血就噌噌地往外流,所有人都惊住了。他当时倒是没哭,我却已经吓的哇哇哭了起来。 肖江从急诊室里出来的时候,头上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衣领上全是血渍,脸上倒没什么痛苦的表情,看见我,仍然咧着嘴对我傻乎乎地笑。我觉得这人一定是傻子,或者是被磕傻了。我搂着爸爸的脖子,神奇地说:“爸爸你看,他头都被我弄破了,还对我笑。” 爸爸在一旁气的一个劲地骂我不懂事、让我道歉什么的,肖叔却抱着肖江笑着劝爸爸:“没事没事,男孩子磕磕碰碰算什么。不过你别说,瑶瑶这身手,绝对是块练武的材料。” 爸爸头顶冒出三根黑线,我却开心地对肖江吐出舌头做鬼脸。 有了肖叔叔的这句话,从此我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欺负起肖江来。我会将他武术服偷偷藏起来,穿着便装上课的他就会被师父骂的很惨;我会在我们蹲马步时故意踢他一脚,然后看着他狗|吃|屎的模样哈哈大笑;我还会吃完自己的雪糕后,抢他的吃。他要是不给,我就会拿着吃完的雪糕棒,梨花带雨地哭到肖叔那告状:“肖爸爸,哥哥欺负我,他吃我雪糕。”肖叔每次都一脸严肃地批评肖江,肖江每次都解释说:“我没有吃她的,是她抢我的吃。”肖叔就会恨铁不成钢地训道:“你比她大,不会让着妹妹点,她喜欢吃,你就给她吃嘛!”说完就会抢过肖江手里的雪糕塞给我。看着肖江一脸委屈的表情,我总是在他面前特享受地吃着雪糕。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意识到这一个星期的差距是多么的美好,我也越来越喜欢武术馆,因为这里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肖江哥哥。 6岁,我上了小学,肖江也上小学,我们很幸运地从同门师兄妹变成了朝夕相对的校友同窗。那时候肖江比较矮,他坐第一排,我坐第三排。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喜欢将纸揉成小球,对着趴在桌上睡觉的他扔去,等他回头寻肇事者时,我就会偷乐地趴在桌上装睡。屡试成功,屡试不厌。 第一次期中考,肖江考了全班第一,年级第一,我考了全班第二十一,年级一百一十二。我们两家给肖江开了一个壮大的庆功宴。地点在我家,主厨我妈,副厨肖妈;下手加打杂我爸和肖叔;主角肖江,自然的我变成了反面教材。在整个饭桌上,虽然他们没有批评我一句,甚至还说些让我不要气馁、下次继续努力的话。但他们有的没的一个劲地夸肖江:什么长大有出息、从小就看出不是一般聪明、又乖又听话之类的话。听的我只能在一边默默地刨饭,还时不时用我那不大的眼珠犀利地瞪他两眼。那次是我第一次觉得一个星期的差距是如此的讨厌。 第二天早自习前,我来到肖江座位前,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以后不准考的比我高,我是妹妹,你得让着我点。”第二句是:“你到底是怎么考的,每天看书不睡觉吗?” 他笑着回答我的第一句是:“你是想我让着你点,还是想我教你学习?”第二句是:“你答应中午不拿纸球砸我,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我的收尾是心虚地嚷道:“谁拿纸球砸你了!”然后跑回座位。 这之后,不管周考、月考、小考、大考,肖江再没考过全班第一,他在三十名左右晃荡,我就毫无负担地在二十几名徘徊。 7岁,肖江的妈妈在建筑工地拿着设计图纸给领导讲解时,被高空掉下来的钢管砸到头部,当场死亡。 肖妈妈下葬的那天,天空飘了点小雨,阴霾霾的。墓场里的每个人面色都非常沉重,肖江站在肖妈妈的墓碑前一个劲地哭,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哭。我走到他面前,牵起着他手,说:“哥哥你别哭了,你是男子汉,男子汉是不能流泪的。”可是他的泪水还是豆大豆大地往下流。当时看着他这么伤心,我也不知不觉哭了起来,再抬眼的时候,我看到天那边有条隐隐约约的彩虹,我拉着他,喊道:“哥哥,你看,有彩虹,好大的彩虹。”肖江这才抬起了头,他的眼睛哭的又红又肿,我说:“妈妈跟我说,有彩虹的时候,就给我买漂亮裙子。哥哥你只要不哭,有彩虹的时候,我就做一个乖乖听你话的妹妹好不好?”他不理我,还是在哭。我继续说:“我把雪糕给你吃,让你用纸球砸我,我什么都让着你,好不好?”肖江这才不哭了,一抽一泣地说:“那你不能要求我考试不能考的比你高。”我们俩一边哭一边笑着拉了勾。 8岁,我还是坐第三排,肖江还是坐第一排,我还是喜欢用纸球砸他,但下课时,我会常常拉着他去我家吃妈妈做的饭;吃雪糕的时候,我还是会抢他的吃,但会留一半给他。妈妈给我织毛衣时,我会说:“妈妈也给小江哥哥织一件吧。”然后,我会拿着妈妈织的毛衣,塞到他手里,说:“我让我妈妈给你织的,你看这朵花,是我们美术课本的那朵,我让我妈妈织上去,你一朵,我一朵。”肖江就会捧着毛衣笑。 然后我就会说:“喜不喜欢?” 他笑着说:“喜欢。” “我好不好。” “好。” “那你就得对我好点。你帮我将这个周末的作业给做了吧。”说完我就将我的作业堆在他的书桌上,和其他同学跑出教室跳皮筋了。 9岁,学校组织春游。我们围绕着山水、依附着大地席地而坐时,我看见了久违的彩虹。那一刻,我正从包里取出娃哈哈准备喝。于是我很不情愿将它递给肖江:“有彩虹,给你。我可是守信用的。”肖江笑着还给了我,并将他的那瓶也给了我,他说:“你是妹妹。”那天,我第一次觉得‘妹妹’这个词很好听。 10岁,肖江拿到了第一个市级武术冠军。而那年的比赛中,我在第二轮就被一个看似短小却无比精干的女孩给ko了,但侥幸的是,这个女孩最后拿到女子组冠军。用我的逻辑来说,怎么着我也是全市第二名。回到武术馆,看着全馆人为肖江喝彩时,为了表现我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我决定和男子组冠军的肖江做一次对决。在全馆师哥师姐的注目下,我还真将肖江打的人仰马翻。看着大家为我鼓掌的时候,我的信心再次回来了。那一刻我觉得我身上责任重大,师父常常说,我们武者要顶天立地,扶弱济贫。于是,我在众人的掌声中励志要做一个超级英雄。 至此,在学校,只要看到有人在一起打架,我也不管谁对谁错,就会冲上去帮个子矮小,气势薄弱的那一方。肖江在一旁拉不住我,为了不让我吃亏,也只能帮着我一块打。那一段时间我和肖江就经常出入教导处。 直到有一天,我想起师父说的后半句话:凡事不能逞强,武术的最高境界是修生养性时,我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是一个放学的晚上,我和肖江从文海文具店出来时,看到一旁的深巷中,一帮初中生模样的人围着一个低年级的同学推推嚷嚷,拳脚相加地从他身上搜刮钱财。那时,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刚要冲上去,肖江拉住了我:“他们人太多,我们打不过,还是去找叔叔阿姨帮忙吧。”这样路见不平的事,我再不拔刀相助的话,那岂不是有辱我的一身武艺。我甩开他的手,即冲了上去,边推他们边吼:“你们干什么!放开他!” 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戏谑地看着我说:“哪里冒来的小不点。” 我牛气冲冲地说:“别看不起人,我可是中华武馆的!” “那你想怎么样啊,武林高手?”他恶狠狠地一步步逼近我。 “我让你现在将钱还给这位同学,并向他道歉,不然……” “不然怎么样啊?”这个高个男生已经将我悬空提了起来,说完,一下将我摔在了地上。我哪能受得了这种屈辱,立刻从地上爬起,和他们打了起来。肖江看我被欺负了,也早已和他们拧成一团。 就在我们水火不容、拳脚相加的时候,我看到被欺负的男生抱着头呆呆地受着高个男生打,我即冲过去,踹开‘混蛋高’,推开小男生让他快跑,随即又进入混战中。哪知这个‘混蛋高’气的捡起墙角的一块砖头就要向我砸过来,就在这风驰电掣之时,肖江挡在了我的面前。他的头被狠狠地砸到了,当时整个人好像顿了一下,然后就看到血从他的脑门溢了出来,顺着鬓角直往下流。他们还誓不罢休,依然冲着我们拳打脚踢。我看着肖江血肉模糊的脸,第一次感到害怕了。 最后还是文海文具店里的叔叔阿姨出来,他们才跑开。 肖江又因为我进了医院,只不过这次比上次严重的多,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才出院。而我因为当时有肖江护着,只是胳膊擦伤了点皮。我很懊恼地度过了这两周。 第2章 遭意外 (二)如果生命的过程是无常,愿我们都能坦然面对而不慌。 11岁,母亲节那天,天阴阴的,爸爸骑着他的永久二八大杠自行车来接我放学,我们路过一家花店,在里面买了好大的一束康乃馨准备送给妈妈。可是在家门口不远的十字路口,看见一个男人和妈妈在争吵。妈妈的车倒在这个男人宝马车面前,宝马车头被划开长长一道印子,周围地上都是零零落落妈妈买的菜。 “你敢动手试试!”妈妈瞪着他。 男人一身酒气地逼近她:“我还就动手了!”说着甩了妈妈狠狠一巴掌。这一巴掌的响声,隔着一条马路我都听得如此真切。爸爸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将我留在二八大杠上,自己冲了过去。我看着妈妈被那男人拽着衣领甩耳光,看着副驾驶的人出来劝那个丧心病狂的男人,看着爸爸和那个男人打了起来,看着那个男人失去理智地坐上车,倒退了好长一段路冲着他们撞了过去,然后没有一点停滞地驰车而去。 我从二八大杠摔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我看着倒在血泊中瞪大双眼的父母,脖子上、胸口动脉血管爆裂,血就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然后任凭血一点一点从他们身上流干,我就这样站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直到周围有些人了,有人叫来救护车,有人抱着我捂住我的眼…… 他们被送进医院已经没有了呼吸。肖叔叔、肖江来了;爷爷奶奶来了,警察来了。他们跟我说了什么,我好像没办法听到,我像一个灵魂已经不在自己身上的人站在父母尸体面前一动不动,可是我的泪水却那样真真切切在我脸颊,一刻不曾离开。 直到办完爸爸妈妈的丧礼后,爷爷奶奶将他们的遗像放在客厅里,牵着我的手说:“瑶瑶,撞你爸爸妈妈的凶手已经去警局自首了,他们也算能瞑目了。你以后就跟着爷爷奶奶好好生活,让你爸爸妈妈放心,好吗?” 那一刻,我抱着他们放声痛哭。我看着爸爸妈妈的画像,终才觉醒,从此我只能从这里面寻找他们,我撕心裂肺地哭着,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我躺在床上,肖江坐在床边看着我。我坐了起来,对他说:“我要去见撞爸爸妈妈的凶手。” “好,你等着我。”然后他跑了出去,直到第二天,他才来找我,拉着我来到新界警局,他对我说,“那个人就在这个拘留所里。”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警察说的,但其中一个年轻的警察确实领着我们来到拘留所,见那个我恨不得千刀万剐的杀人凶手。但当我看到被关押的那个人站在我面时,我原本愤怒的心变的心灰意冷,别说隔着一个铁门,就是隔着山峦叠嶂,我这辈子也不会忘了那个凶手的模样。 我对着那个警察喊道:“不是他!不是他撞的爸爸妈妈!” 明显这个年轻的警察和肖江都被我这一串穿肠破肚的叫声吓住了。我跑到铁栏面前,瞪着那个人:“你是谁!杀我爸爸妈妈的人呢!!” 铁门里的男人木楞地看着我,没说一句话。 我抓狂地摇晃铁栏:“你说话呀!说话啊!” 年轻警察将情绪快要失控的我拉开,周围也跑来好些警察。 “怎么回事?谁让你随便带人过来的!”一个级别比较高的警官训斥这位年轻警察。 “对不起。因为这个男孩说她亲眼见到父母死亡,心理有阴影,想让我帮忙带她走出去。” “简直胡闹,赶紧给我带走!” 我却挣开年轻警察的手,抓着这位年长的警官哭着说:“叔叔,他不是凶手。我亲眼见到的,不是他!” 可是没有人理我,不管我怎么说,怎么求,再没有人理我。我和肖江被撵出了警局,我不知道为什么关在里面的会是另一个人,但我一定要将我看到的都说出来。于是我又走进了警局。刚进去就被那个年轻警察拦住了:“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回去吧。” 我特别生气地瞪着他:“我说了,我看见了,那个人不是凶手,为什么你们不理我?!” 年轻警察向他的上司看了一眼,那个年长警官对着我冷冷地说:“不是凶手?小姑娘,我这样和你说吧,现场有人看到他开车撞人,这是人证;他开着车来自首,上面血迹和你父母的一样,这是物证;他的描述和法医对你父母伤痕的检验来看,是非常吻合,这也是毋庸置疑的。你一个小孩的话能成证据吗,赶紧回家去。” “就因为我是小孩,所以我的话就不能信?!随便听几个人说两句就胡乱把人抓了,你们还是不是警察!还是你们被人收买随便找个替死鬼!!” 那个警长眼里放出狠光,他笑了笑,对身边的一个警察说:“小李,你去给她录口供。好好地问清楚,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 年轻的警察说:“局长,还是我来给她录口供,毕竟是我带来的人。” 这个局长却支开了这个警察,还是让另一个人给我录了口供。他问的确实很仔细,并告诉我,我说的话对这个案子有很大的帮助,留了我的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让我放心,回去等消息。 当年的我以为只要说出真相,坚持不懈,就一定能得到应有的公正。肖江却没有我想的这般简单,也许是他妈妈去世的早,他总是有超出他这个年龄的成熟。我们一开始从警局被撵出来后,他已经意识到整件事暗藏玄机。我回到家,爷爷奶奶并不在。等他们回来后,我将我所看到的,和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可是,爷爷奶奶听完后,用一种惆怅的眼光看着我。爷爷抚了抚我的头发:“瑶瑶,你还记得你怎么去的医院吗?” 我楞了两秒,因为我真的记不起来,当时我的脑子是模糊的,就像断片一样,记忆一直留在案发现场。我望着他们关切的眼神,只能摇了摇头。 爷爷说:“刚刚我们被叫到警局,那里的警察叔叔已经跟我说了今天的情况。爷爷知道你那么小,面临这样的事情受到很大的打击,有时候会出现一些自己幻想的画面,但爸爸妈妈的确已经过世了,你要面对这样的事实知道吗?” 我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爷爷:“他们怎么说的车祸现场?” 爷爷看着我沉了几秒:“他们说,开车的凶手自己去警局承认,因为当时喝多了,误撞了过马路的爸爸妈妈,肇事后又逃跑了。”爷爷说完,眼角已经犯了红,奶奶也默默哭了出来。其实他们并没有说,那些警官还说,是因为我闯红灯过马路,父母为了救我才被撞的。他们怕我自责才不说的吧,可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啊!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不怪他们不相信我。爷爷奶奶一辈子都在农村生活,他们的心里是最单纯的,那刻,我宁愿让他们这辈子都不知道这样悲痛的事情,因为真的让人无法承受! 但我不允许我的父母就这样枉死,不允许凶手就这样逍遥法外。第二天我又去了警局,我想起了那个替罪羊是那天从副驾驶下来劝架的那个人,我要将这些说出来,我要让他们去抓真正的凶手。可是,那里的人今天就像换了一个面孔面对我,他们不是对我敷衍以对,就是冷漠不理,那个年轻警察也不见踪影。我突然觉得无比的荒诞,却又这般的无助。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没有天理,我不相信如此重大的杀人案就能这样草率了事。没人相信我的话,我就找证据让他们相信。我在出事的地方拉了一条找当日目击者的横幅,希望能找到那天的人证,一天,两天,三天……却无人问津。 日子一天天过去,后来那个自首的人最终还是被判了刑。社会上对于这样严重的事件没有一篇新闻报道,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那天天空飘着雨,我站在爸爸妈妈出事的现场,望着这阴霾的天空,突然发现,我头顶这片本该五彩缤纷的少年世界,却看不到一点颜色。我蹲在地上哭了,这一切是有多么的可笑!我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在我面前被坏人杀死,而我到现在却不知道那个是谁!我无法忘记那个男人凶恶的面容,无法忘记那刺痛我心灵的巴掌声;我更无法忘记摆在我眼前的那一滩滩血迹和他们死不瞑目的惨状!这一切就像一个穿肠破肚的诅咒,永世留在我的血液里,蛊惑侵蚀着我的每一片灵魂。 肖江撑着雨伞站在我的面前,望着远方,表情凝然不动:“别人不相你,我信!将来我一定为叔叔阿姨讨一个公道!” 我闭了闭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将挂在树上的横幅摘下,扔进了垃圾桶。我不会再做这样无谓的事情,不会再奢望有人能帮助我,我收起泪水不会再哭。因为我明白了,哭是最没用的武器,能帮助自己的只能是自己。我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我要找到凶手,让他承受应有的惩罚。而从此,我的世界就定格在那天,乌云密布,不再阳光璀璨。 第3章 献初吻 我从爷爷那里打听到,那个肇事者叫陈志国,是远辉集团的司机,在开车送材料的路上撞的我的父母。虽然我没有打听到他现在待在哪个监狱,可这一条线索已经算一个意外的收获。我相信真正的凶手就在远辉集团里,也必定在这个公司担当一个重要的角色。 我将这件事告诉了肖江,他带我找到了远辉集团的办公大楼。那是一座十八层的华丽大厦,当它出现在当时90年代的世界里时,就相当于一座金字塔矗立在这座城市,闪闪发光。我抬头仰望着这座雄伟建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手遮天。 我和肖江一到周末就会蹲守在这里,一待就是一天。我有一种信念,在这里,我一定能找到我想见的那个人。这里管理严格,不允许人随便进出,但我在和看门的叔叔有意的搭讪中了解到,远辉集团是90年代初成立的房地产公司,经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已经在本省很多地方开发了多处用于居住的居民小区,公司发展的势头是快速惊人。 终于有一天,当我和肖江蹲在马路对面啃面包的时候,看到那个凶手从远辉大门走出来,我无法控制心中的激动叫出了声:“哥,是他!就是他!” 那个凶手已经坐上奔驰车准备扬长而去,肖江拉着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当我们要上车时,我却顿在了原地。看着面前的这辆车,我的眼前似乎又出现爸爸妈妈倒在血泊里的场景,夜夜纠缠的噩梦,伤痛那样彻骨。我开始全身发抖,不停地向后退。 肖江拉住了我:“你乖乖呆在这里等我。”然后他自己上了车,追着面前的奔驰车扬长而去。我跌倒在路边,直到肖江回来了,我还是坐在马路牙边,一动不动。他蹲在我面前,问:“你还好吗?”我恍神地抬起头,眼里有淡淡泪花:“你知道他去哪了?”他点了点头。“带我去。”我说。 肖江领着我坐上公交车,来到了一所私家别墅小区。一栋一栋两层别墅围绕在绿色植物中。这里的警卫似乎比远辉还要严格,我们根本没办法靠近,更别说进去。我站在不远处的小山丘上,看着他们一家人在花园兴致勃勃地放着风筝,那个男人笑容满面和一对儿女拉着风筝线,风筝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像是在翩翩起舞。只见一个小男孩东一拉,西一扯,鹞鹰风筝时而飞得低,时而飞得高。不多时,风筝就飞到了半空中。旁边,那个女孩似乎跑累了,一屁股坐到妈妈身边的草地上,妈妈捡起桌布上的饮料给女孩。我瞪着忿恨的眼睛望着令人刺眼的笑容,我的心口如被重锤狠狠地击下。他们不该这么幸福!他们凭什么可以这么幸福! 我狂奔下山坡。 肖江拉住了悲愤填膺的我:“你干什么!” “你放手!我要去找那个凶手!” “你想怎么样?!你连那里进都进不去!” “放手——!” 我们在拉扯的时候,我的书包被肖江甩在了地上,里面一把折叠匕首刀露了出来。肖江身子微颤地捡起这把刀,暗哑地,半响才逼问道:“你一直想着用这种方式去报仇吗?!” 我冷冷地看着他:“是!我恨不得用这把刀一刀一刀捅进他的身体里,让他跪在我面前,然后笑着看着他的血一点点流干!” 他拽着我的衣领惊愕地瞪着我,好久后,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那他的命也太值钱了,你们一家命换他一条。”他紧紧拽着我的胳膊,“听好了,你要想报仇,就不该放弃自己。你应该像他们一样幸福,幸福地看着他是如何忏悔,如何受到应有的惩罚!你应该好好生活,好好学习,不管五年,还是十年,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能靠自己的努力将真相公布于众,这才是报答你爸爸妈妈最好的方法!明白吗?!” 说完,他甩开我,负气而走。看着他的背影,我有些枉然,我真的能吗?我还能幸福地生活吗?我有能力靠自己的力量将他绳之以法吗?我移开了视线,望着远处天空那摇摇欲坠的风筝。也许真的会有奇迹,也许我终有一天还能找回那天真烂漫的我。我庆幸地是,还好我不是一个人。 (三)我和他走在时间的齿轮上,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从那之后,我将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我从班级二十名到了第十名,再到前三,年级前五。后来我以年级第一的身份考进了省重点初中,肖江依然和我一个班。 我除了学习变好外,性格上也改变了很多。我不再买漂亮衣服,不再吃零食,不再撒娇乱发脾气。我变成爷爷奶奶懂事的孙女,变成了亲戚朋友不让人操心的孩子,变成了左右邻居的学习榜样。 但也变的敏感起来。 我不喜欢带有爸爸妈妈的作业题目、不喜欢一切节日,不喜欢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不喜欢别人施舍东西给我。不喜欢放暑假时,爷爷奶奶领着我去亲戚家玩,他们一边热情地招呼我,一边旁敲侧击地问我们在他们家住几天,深怕我赖在那里不再走。 爷爷奶奶没有社保、没有退休金,他们只能靠乡下的那几亩田来养活我。他们总是有一个人在城市照顾我的生活,一个人在乡下农活,每次看着他们越发消瘦的身影,我便更坚定,我要加倍努力,加倍努力学习,加倍努力地活着,我一定一定要让他们幸福安度晚年。 初一,别的女生在迷恋谢霆锋、唱着《谢谢你的爱1999》时,我已经在图书馆将法律专栏的书看了一遍。我跟肖江说,我以后一定要当律师。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也不觉得枯燥,因为肖江总是陪着我,而且图书馆也有吸引我的地方:这里不仅有我需要积极向上的书籍,还有各种服装杂志书。虽然我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在街上挑选自己喜欢的衣服,但这让我学会了另一个本领,自己给自己做衣服。 我根据书上说的一针一线学着裁缝,在杂志上看到好看的画面,我就会捧到肖江面前说,“哥,这件好不好看?”“哥,我给你做一件吧。”“哥,你不能不劳而获啊。”然后肖江就会说:“我有几件旧衣服,和这布料差不多,回头给你拿去改改。”然后我就会穿着自己做的衣服,在他面前显摆,问他好不好看,他总是笑着说好看。我也总将说要给他做一件的事给忘了。虽然我真的变乖了,变得不在是以前的自己,但也许是习惯了,我还是会时不时偷偷欺负一下肖江,我很高兴我还能在他面前这样。 初二,我第一次来了例假。 那天中午,我去学校的路上,觉得自己肚子阵阵的疼,可却没当回事,下午上课的时候却疼的更厉害了。晚上放学的时候,直到全班同学都走光了,我还迟迟没有动身,肖江看我满脸煞白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有些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我全身颤抖地看着他:“血--!” 以前‘血’对于我来说就是红红的颜料、是受伤后疼痛哭两声的代言。可是现在它对于我,就是生命的脆弱和残忍的画面。 “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他担心地拉起我,却看见我裤子上连同凳子上鲜红一片,他顿时双颊绯红,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踌躇着。但他很快回过神,将我按坐在凳子上,脱下校服披在了我的身上:“别担心,没事,在这等我一下。”说完他跑出了教室,过了好一段时间,他满头大汗跑了进来,将一个黑色的袋子塞入我怀里:“去厕所将它换了。” 我进了厕所打开塑料袋,里面除了有卫生棉、卫生纸外,还有一条我的校服裤。那时候,我没有因为肖江给我找来这些东西而感动,我只是闭眼咬牙将它们换上。回到家,腹痛依然将我死死钳住,眼里的血色还是无法退却。害怕又慌张。我想妈妈,这个时候特别想。假如妈妈还在,她一定会向我讲解,这腹痛是怎么回事;一定会将我疼爱搂在怀里哄着我入睡。由此我切齿地恨那个使我变成没妈小草的恶魔。肖江抱着热水袋来到我的床头,将它递给我:“放在你的肚子上,这样会好点。”他对我淡淡一笑,“别怕,有哥哥在。”我在他的照顾下,安心地睡着了。 在我的生命里,如果没有肖江,我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现在,我人生每一个第一次,似乎都有他的影子。第一次来例假,第一次买裹胸,第一次接吻…… 我的第一个吻,献给了他,在我14岁生日的时候。 那晚我一边趴在他床上用他的旧衣服给自己做裙子,一边对着做作业的肖江说:“我今天生日,你没有礼物送给我吗?”因为每年生日他都没有送过我礼物,全是肖叔叔代劳的,这次我也没奢望他能送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他背对着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礼盒扔到了床上:“给你。” 我有些惊讶,打开一看,是一条七色彩虹水钻裙子项链,我高兴地从床上蹦了起来,这是之前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我为了这一页的图片,难得奢侈地买了一本杂志。我拿着它对着灯光照了好久,即使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我依然觉得它光彩夺目。我兴奋地跳下床,赤脚跑到他面前,在他脸颊狠狠亲了一下:“谢谢你,肖江。” 这是我懂事来第一次亲他,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肖江回过头愣愣地看着我,半响才对我说:“你干嘛亲我?” “谢谢你送我礼物呀。” “那你……怎么叫我名字?” 我将拖鞋穿了起来:“张甜说我总叫你哥哥哥哥的,让人听着很肉麻。” 肖江哦了一声,又背对着我写起了作业。我将项链递给他,将头发撂到额前:“快帮我戴起来看看。”我拿着镜子,低头看着脖颈的项链,开心地说,“你明年生日我一定送你礼物,你要什么?武术服?篮球?要不游戏机?我脖子酸死了,你戴好了没啊?”我从镜子里斜瞅他,只见他脸颊红红地说:“你头发太碍事了。”我将手伸到脖后,想将头发撩到前面来,却只摸到了自己光滑的后背:“哪有头发,自己手笨还赖我,算了算了,我自己来。” 我戴带好后,又在他面前显摆:“好不好看?” “好看。” 我也觉得这是我收到最好看的礼物。 第4章 烟花雨 那时候我将所有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学习上,没什么朋友,除了肖江,唯一能说的上话的就是我的同桌张甜。生日后的某一个课间,张甜指着我脖子上的项链说:“肖江送你的。”我应了一声,继续写着作业。 “他喜欢你?” “喜欢。” “你也喜欢他?” “当然啊。” 我有些不耐烦了,因为她总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让我没有办法安心完成作业。张甜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靠近我,讨好地说:“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三岁的时候吧。” 张甜听后哈哈大笑起来,我被她的笑声惊住了,抬头望向她,她满脸喜悦地看着我说:“这么说,你不是她的女朋友喽?” “女朋友?开什么玩笑,我是他妹妹!” 张甜长长舒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其实我挺喜欢肖江,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又重新拾起了笔:“我没空。” 对于当时我们情窦初开的年纪,那些暗生情愫的事情我在班里见的也不是一对两对,只是我毫无想法和兴趣,我甚至觉得特别无聊,我无法理解和懂得这种感觉,我的生活里也不允许我去想这些奢侈的事情。但因为‘肖江’,我放下笔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喜欢他?” “因为他成绩好啊!而且他不爱说话,特酷是不是?” 我有些嫌弃地看着她,忍不住泼她冷水:“不爱说话说明他很闷,成绩好是因为他用功不是天生聪明。关键是,他很矮,还没我高呢,这是致命伤。” 张甜被我说愣住了,没有话反驳我,便强词夺理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他,你得帮我,今晚放学我跟你们一起走。” 我没再理她,重新写起了作业。那之后,张甜总是会出现在我们中间。中午吃饭的时候、放学的时候、在图书馆的时候,她总是围着肖江。上体育课的时候,她会突然变出一瓶水放在他的手里;写作业的时候,她会偷偷往他包里放情书;集体活动时,她会故意摔到他怀里……我却依然写我的作业,看我的书,自动将他们屏蔽掉。可是时间久了,我越来越好奇,肖江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张甜这样坚持不懈。 有次我在他家复习功课,隔着一本书我偷偷打量起他来:原来他的皮肤那么白,眉毛不浓,但却直直长长的;他的眼睛不大,但睫毛好长好弯,即使这样睁着,都觉得他在微笑,弯溜溜的。他的鼻子不够英挺、嘴唇不够性感,却棱角分明。他写作业喜欢挺直了腰板,全神贯注地微蹙眉角。我偷偷地笑了,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清澈白皙,但不像木讷的小僵尸了,反而多了点高山湖水的纯净。 后来我发现他对班里的每个人都特别冷淡,但惟独对我格外关心。每天上学出门的时候,总是会看到他的身影。天冷时,他会将我推进屋加衣服;下雨时,他会将大半边的伞撑在我这边。每次吃饭的时候,他会吃的特别慢,等我吃完,再吃我挑剩下的菜。我没心没肺地将课本落在家时,他会将他的书传给我,然后被老师罚站地上完整节课。渐渐的,我喜欢将他对我的好铭记在心,然后想起的时候,唇边缓缓浮起一个恍惚的笑。 如果大多数人第一次的砰然心动是在初吻的话,那我一定是在打架中产生的。 2000年的除夕夜,肖叔叔和肖江来到我们家一起迎接新年。那年的年夜饭主食是饺子。肖叔叔揉面、调馅,爷爷奶奶就是负责包饺子。我和肖江包了两个歪瓜裂枣的饺子后,肖叔叔实在看不下去,对着我们说:“你们还是负责重要的任务,拿着鞭炮去院子里驱怪吧。” 我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和肖江找鞭炮了,只是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肖江突然拍了下脑袋:“哎呀,我将它放在武术馆了。” 我生气地瞪着他:“那怎么办?” “没关系,我跑一趟。”说着他就往门外跑。 我捡起沙发上他的外套也跟了出去。 当我来到好久没来的武术馆。看着这里熟悉的情景,又勾起我小时候很多美好的回忆。长/枪、软鞭、木桩这一切都原封不动地摆在原地。 “女中豪杰,要不要来比试比试。”肖江抛给我一根木棍笑着说。 我将木棍在面前耍了一个花,做了一个定步,昂起头,对他笑道:“怕你啊!” 于是我们真的打了起来。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他毫不留情,他也如以前一样对我避而又让。只是我太长时间不练了,在躲他一棍的时候,马步扎的太大,一个闪腰,整个人就向后倒了过去。这时候,肖江及时接住了我,我整个人扑到他的怀里。 一阵轻轻的暖流,一阵轻轻的心跳。 一个抬眼,看着他眼珠黑亮地凝视着我,在这个空荡黑暗的房间里,在这个漫天烟火幸福响声的气氛里,我的呼吸都静止了,红晕悄悄染上我的面颊。 半响,肖江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寂静,将我扶了起来:“没伤到吧?” 我摇了摇头,没有正视他的目光。心跳忽快忽慢,脑中一片空白。就算以前两人抱的再紧,贴的再进,我都没有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我觉得一定是张甜长期对我的耳濡目染,我才会自己把自己都搞糊涂了。 我们走出武馆,各怀心事地走在这空旷冷清的街道上。突然,“嘭”的一声巨响,空中生出了一道长长的烟火,像一道流星徘徊在夜空,然后傲然绽放。 我着迷地凝视着头顶的星空,烟火在我眼里印出了姹紫嫣红:“张甜说,在除夕夜仰望烟火时,千万别眨眼睛。” “为什么?” “因为这时候的烟火太多了,也许一闭眼,一段美丽就错过了。”我回过头,望向他:“你喜欢张甜吗?” 又有一道烟火划过天空,他依旧望着天空:“不喜欢。” 看着这靓丽夺目的烟火我笑了。 他也笑了。 第5章 小吃醋 初二的下半学期,我开始经常见不到肖江,他一下课就会去老师家补习,直到半夜才回到家。吃饭、走路的时候也总抱着一本书在看。就算偶尔陪我在图书馆时,也不做声,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地看书。张甜还是得空就一个劲地跟着他,这让我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更少了。六月的某个清晨,在家门口,我没有见到肖江的身影。来到学校,听到张甜说他今天参加高考时,这才隐约想起那晚除夕,回家的路上,他似乎和我提起过。 那天,我第一次翘课,去了二中考场。到那的时候,考生已经进了校门,还有人陆陆续续地往里跑。我站在门口往里面望,在正对面教学楼三楼的走廊里看见了他的身影,他在教室门口放书包的时候望见了我,我示意地向他挥了挥手,给他做了一个漂亮的加油手势。他眼睛亮亮地看着我,笑了。 后来,肖江考上了省最好的重点高中。因为我是初三党,暑假在家呆了一个月就开学了,肖江因为军训,也早早地去了学校。他们学校不在本市,又是封闭式,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我那天是满怀心事地将他送去了汽车站。虽然我也为他能考上那么好的高中而高兴,但我还是有些难过,他这样先我一步,就意味着这十年来形影不离的我们将各奔东西。我不习惯早晨出门见不到他的身影,也不习惯上课的时候一回头再寻不到他的面容。放学的时候我一个人,回到家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图书馆时我一个人,我的心空落落的,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变得特别安静,安静的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肖江的第一封来信。那天上课,我开了小差,忍不住将信拆了开来。 瑶瑶: 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感冒?学习跟的上吗?天热,多喝点酸梅汤,如果没有时间煮,就带一杯白开水放在身上,别一遇到学习就什么都给忘了。 虽然叔叔阿姨过世已经4年,去别墅的那天后,你再没有提起过他们,但我知道你一刻都没有忘记。你有多努力学习,心里就有多痛恨。以前的辛摇天不怕地不怕,会和别人打打闹闹,喜欢新鲜事物,看到漂亮裙子两眼都发光。现在的你,无时无刻不在拼命地埋头苦学,一寸一寸地压抑自己。我不想看你这样,我要先你一步,考好的大学、当优秀的律师,为叔叔阿姨报仇都交给我。只是你能不能答应我,暂时忘了仇恨,只要开开心心上课,看你喜欢的服装杂志,做一个出色的设计师,然后做那个将笑容永远挂在嘴边的人,行吗? 我一切都很好。 肖江。 我没有忘记我活着的意义,一刻都没有。即使我表面装的多么无所谓,即使能骗得了所有人,可是却没办法骗过肖江。我无数次将课本摔在地上,我讨厌它们,但我不得不逼迫自己去喜欢。每一个深夜,我坐在床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发着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些,我真的好累。 我紧紧握着肖江的信,就像握着一个可以取暖的大手,他一直都是这么心疼我,让我心碎的心疼。我哭了,在老师走下讲台问我怎么了时,我没有办法抑制眼泪地哭着。 一个月后,在学校大门口,我一眼就望见了背着背包的肖江。他似乎高了许多,皮肤也晒的黑黑的,不知道是不是高了一个年级的缘故,或者因为不经常见面。这次见他,觉得他突然比我大了好几个年轮。我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奔向他,只是我扑到他怀里的时候,他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那天阳光特别好,肖江笑的很灿烂,我也是。那之后张甜再没横隔在我和肖江之间。后来她告诉我说,因为这个拥抱,让她意识到,我喜欢上了他。 我的初三生涯,他的高一生涯就是在他给我的信件中度过的。我没有给他回过一封信,因为我还是在拼命地学习,我想和他考进一个学校,我想离他近一点。 16岁,我考上了和肖江同一所高中,张甜依然和我同班,第一天来学校我特别高兴,时隔一年我终于又和他在同一个空间里。军训的时候,他会在休息的时候给我送水。班里的女生问他是谁时,张甜总会抢着说是我男朋友。我却在一旁害羞地解释说是从小玩到大的哥哥。 后来当她们知道他就是学校比较有名的连跳两级、成绩依然在年级前十的肖江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仰慕他。有些人变得和当年的张甜一样,问我同样的问题,做着和她当年同样的事情,我对于他身边的事如往常一样避而远之,他却会因为我身边偶尔少有一些人的出现而举止异常。 我们每个月到点回家的时候,肖江都会在学校门口等着我。那天放学,班里的张恒一个劲说要帮我拿书包一起回去,我怎么推脱都无济于事。最后,也就作罢,心想着肖江一定会帮我打发他。只是当肖江看到和我一起走出校门的张恒时,仅稍稍一愣,随即就露出了标准的简洁微笑。 张恒特主动地和肖江搭起讪来:“天才肖江,我知道你,辛摇从小玩到大的哥哥。我是辛摇的同学,张恒。” 我当时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而他就如没看见般,礼貌地和他攀谈起来。一路上张恒不是在我身边跟我说班里的趣事,就是和肖江打听我的喜好,临上车时还从包中拿出一瓶娃哈哈塞到我手里:“这个给你,我们下个星期见。” 我不知如何是好地笑了笑,说了声再见就牵起肖江的手上了车,这是我们第一次牵手。 上了车,肖江就借故说困,靠着座椅就开始闭目养神。车子在石子路上颠簸流离着,就如我的心情一样,七上八下。 “肖江,我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 “恩~”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能不能帮我挡一下。” “要是挡掉了一个你喜欢的……” “不会有我喜欢的!” 他睁开了眼望向我,我将手里的娃哈哈塞给了他:“给你喝。” “你不是喜欢吗?” “我才不喝呢,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的东西。肖江,你欠我一瓶,下次补两瓶给我。还有,上次让你诱惑你们班女生,多借几本杂志,你怎么还没给我?” 他破颜而笑,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真拿你没办法。” 我上高二,他考上了全国第一司法学校,这次我们离的更远了。开学后的一个星期,我就收到了肖江的来信,他将他们宿舍舍友的电话号码写给了我,让我有空打给他。晚上上完晚自习,我踌躇了一下,跑到了电话亭给他打了电话。 “请问肖江在吗?” 然后就听到电话里高声喊着:“肖江,你女朋友电话。”随后就是一段急促的脚步声,“喂,瑶瑶?” “噢。” “你上完晚自习了?” “恩。” 我当时觉得通过电话讲话真的很奇怪,我们能面对面无话不谈,可是隔着一个电话,说出来的似乎都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新的老师教的好吗?好说话吗?” “挺好的。” 然后又听到话筒那边细细碎碎的笑声和拉扯声。 “你等一下。”他说完过了一会就听到一声关门的声音,然后那边又传来了他的声音,“瑶瑶你能每个星期给我打一次电话吗?”他顿了一下,又补充,“半个月也行,不会暂用你很长时间,就是想让你给我报个平安。” 我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紧紧咬住唇说了句‘好’。 我们总是说两句,中间隔了好长一段空白,又说两句,直到报刊亭的爷爷已经仰在椅子上打呼时,我才挂了电话。 第6章 悲伤泪 (四)不要为旧的悲伤浪费心的眼泪 一个星期后的课间。 张甜兴致勃勃地抱了一大本杂志摆到我的书桌前:“我们学校转来一名学生,你知道是谁吗?我们原市长孙女韩梦雯。听说她一直在外国语学校上学。你知道外国语学校吧,民间叫它贵族学校,在里面上学的要么是有钱的,要么家里有人是高官,听说她就是看不惯里面高傲不可一世的那些人,才要求转到这里来的。" 我对于她这些八卦新闻早已不以为然,她只管滔滔不绝地讲,我只管专心看面前的杂志。 “我跟你说,学校肯定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听说这个韩梦雯人长的特别漂亮,还不知道有多少男生为她马首是瞻。你知道他爸爸是谁吗?就学校不远一直吵的我们没办法睡觉,在施工盖房子远辉集团的老总韩民涛。你说她怎么那么好命,什么好事都能让她碰上了……你怎么了?”张甜看到我脸色惨白地瞪着她,有些紧张地问。 “你刚刚说她的爸爸叫什么?”我心里一阵惊悸。 “韩民涛,全国最早做房地产起家的人,我们省第一个五星级酒店的董事长啊。” 我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就那个隔壁班喜欢我的小霸王说的,他爸爸就是远辉集团高管。”她戏谑地挤了我一眼,“怎么样,这个人物够重量级吧,我们找机会和她认识认识?” 她的话还未说完,我已跑出教室。穿过喧闹的走廊,当一个女生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时,她身上带满的自信和骄矜,我便已确定她必是韩民涛的女儿。她每靠近我一步,我就越想拽住她,指她鼻尖骂,她的父亲是一个无恶不赦、心狠手辣的混蛋!她就是害我家破人亡的仇人女儿!她这般笑容奕奕难道不觉得惭愧吗!! 当她和我擦肩而过时,尽然对我抱以一个友好的点头微笑。我心里长长一声冷笑,再也无法克制眼里的愤怒,刚要拉住她,却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先拉住了我。 “瑶瑶,跟我走。”突然出现的肖叔,让我还来不及惊诧,莫名的恐惧已席卷而来。能让肖叔叔这般匆忙地来学校找我,又不忍心说出原因,只顾着一味将我拉出学校,一定是……我不敢想,特别特别不敢。走出学校的那刻,我终于忍不住拉住了他,握紧手指,颤抖问道:“肖爸爸,是不是……爷爷奶奶出事了?” 我乞求地看着他,多么希望得到他否定的答案,而他却心疼感伤地看着我:“爷爷奶奶在客厅换灯管,不小心跌下桌子……两人头先着地……可能……” 我的心骤然巨疼,全身无力地摊在了地上,完全克制不住身体的冷颤。 肖叔叔心疼将我揽入怀里:“瑶瑶,坚持住,他们在等着见你最后一面。” 细细绵绵的雨丝落在出租车的玻璃窗上,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现在,我多么想跳车而逃,这样我就不用去面对现实,像窗外的风景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多好…… 这时,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一片乱杂的吵闹声。出租车司机下车了解了一下情况回来说:“前面建筑工地几个工人摔死,家里人堵了大门,封了路,在这里闹事呢,你们是想在这里等一下还是绕路走?” 肖叔叔探头望了一下窗外后说:“绕路吧。” “换一条路,路程也加远,得加钱。” “多少钱都给,还麻烦你抓紧时间!” 我缓缓拉下车窗,不远处的建筑工地,传来一阵阵施工轰鸣的声音,粗粗长长的钢管,笨拙高威的挖土机,像一个丑陋无比的怪兽在嘶叫。 这时,一位施工人员和一位民警走到了同道停靠的商务车旁,工头敲了敲后座车窗,车窗开了小小一道缝。 工头说:“韩总,他们说如果您不出面道歉的话,一定将事情闹大,并且跟您闹上法庭。” 车内的人不屑冷哼一声:“怕什么,哪个工地盖房子不死几个人。他们非要打官司,那就让他们尽管去打,但你告诉他们,如果这样,别想拿到一分钱!” 一旁的警察似乎看不下去,说道:“先生,不管怎么样,还请您先下车,出面安抚一下那些家属,至少别妨碍正常的交通运行!” 这次车窗被缓缓拉下,一双明眸凌厉至极地对着警员,气势之盛,仿若烈火雄炎直卷而来:“这位警官,影响交通的是他们,疏散交通是你们的事,你来谴责我,我应该说你不懂法律,还是警员手册没背熟?” 韩民涛! 我无法克制全身轰然奔涌的血液!我和他仅一道之隔!他依然嚣张跋扈的让我想将他碎尸万段! 我跳出已经起步的出租车,切齿痛恨地向他奔去,而他对着前面的司机说了声‘开车’便拉上车窗扬长而去,空留扑空在地的我。“混蛋!你给我站住!!”我对着他的车尾嘶声喊道。瓢泼般的大雨落在我眼前,整个世界好像都被雨水包围了,却拦不住他离去的步伐。这么多年,我依然无能为力的让他就这么从我面前潇然离去。 肖叔叔将我从泥泞中拉了起来:“算了,老天让我们走另一条路,说不定是想让我们避开危险,早点赶回去呢。” 是吗?可是为什么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爷爷奶奶躺在病床上已经一动不动;为什么医生说,我们来晚了一步?! 我含泪而笑。 踱步向前来到他们面前。 他们的手还热呢,怎么可能死?怎么可能不等我?怎么可能一句话都不留给我?!怎么放心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不是说好,要看着我大学毕业,看着我结婚生子吗?! 我跪在地上,放声痛哭。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他们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为什么连一点希望都不给我!! 良久良久,我心中一滞,手指颤抖地放在他们瞪大的空洞的双眼上,一点一点地将它们合上,然后,挪开。可是……它们依然睁开了一道缝! 突然,我的心口疼的快要窒息,仿佛有痛苦燃烧的火焰,要硬生生将我焚烧成灰烬,我哭喊着:“求求你们,闭上眼好不好?!我都知道!你们要跟我说的我都知道!我一定好好地生活!求求你们……” 合一次,睁一次! 合一次,睁一次! 我再也无法承受这份绝望,奔出了医院。 雨,越下越大。 黑暗的雨幕中,雨滴冰冷狂乱地打在我的身上!!我奔跑在狂风暴雨中,是他,害的我父母垂死挣扎,是他,害的爷爷奶奶死不瞑目!!望着远处的别墅,看着奔驰车开进了院子;看着一个女子开了门,微笑着帮他拍掉肩上的雨珠;看着他们身边的儿女笑嘻嘻地将他拉入房子里。大雨将我淋醒了,我恨了,看着对面他们一家四口开心欢笑的颜面,我发誓我要报复!我一定一定要报复!我要让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第7章 美国偶遇 肖江回来了,爷爷奶奶的灵柩在家里放了三天,我跪了三天,沉默了三天,他只是陪着我没说一句话。爷爷奶奶入葬后,没跟他告别,没送他离开,就去了学校。 在我们学校有钱家的孩子、只会读书又听话的孩子太多,那时候经常有一些社会上的小混混在我们学校门口堵他们抢钱。那天我带着孝走在学校的路上,正巧看到一辆奔驰横在马路一边,一个穿着我们学校校服、眼角划伤的男生站在车旁边哭。另一边,一个男人拎起一个戴着耳环、染着黄发的十七八岁男生就是一个耳光:“他脸上伤是不是你弄的!你个小瘪三!跟我去警局!” 这时,只听到‘砰’的一声,奔驰车挡风窗被砸的支离破碎。我拿着从路旁修车铺拾来的铁锤,又是一棒下去,侧面玻璃也被我打碎了。就在我要敲碎第三块时,中年男子惊醒了过来,他朝着我冲了过来,怒发冲冠地拽住了我,刚要对我动手,就被不羁男生一脚踹在了地上。男生拽着我就跑,我们跑了好远,确定那个男人不会再追上来时,才停了下来。我甩开了他的手,摘掉口罩,将孝幛再次挂在了肩膀上,走出了小巷。 “你刚那两下给劲啊!我叫徐俊豪,你呢?你怎么没穿校服,还上学吗?你家有人死了吗?”那个男生跟着我喋喋不休。 “滚开。”我冷淡地说。 那男生识趣地耸了耸肩,跟在我身后再没说话,直到我进了校门,他才离开。 回到宿舍,张甜见我满身灰尘,一面拿毛巾给我擦一面说:“你看你,本来长的就不怎样,还弄的灰头土脸,出去可别说认识我。”虽然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我也努力若无其事,可彼此的眼角还是泛起了淡淡的泪花。她突然紧紧抱住我,忍不住哭了。她是可怜我的吧,所以才会放弃肖江,才会和我这个一点不像朋友的人做朋友吧。我拍了拍她的肩,将她拉开,装作淡然无事:“我没事。”她摸了摸脸上残余的泪痕,镇定道:“什么呀,我是觉得你这么丑,又不会打扮,为肖江太不值了。” 我心中一凝,强颜欢笑:“那你加油好好珍惜。” 张甜切了一声:“君子不吃嗟来之食。” 我将视线望向窗外,未再说话。 从此,我没再给肖江打过电话,也不再经常回自己的家,因为我害怕回家。在我不得不去肖叔叔家吃饭时,才知道肖江住院了。听说连续两天在图书馆看书忘了吃饭,晕过去的。肖叔叔很担心地说:“这孩子上进心太强了,要一年将四年的书都读完,哪有他这样急功近利的,我怎么劝都劝不动,前两天在医院还坚持看书,说是要准备司法考试。”整顿饭我不知道怎么吃完的,只是后来我消化不良去医院打了吊水。 病好后,我开始攻读心理学的书。开始试着和异性谈笑风生。我不再避开张恒,经常和他在学校出双入对。我开始和张甜学着化妆,开始和她与别的女生聊八卦、逛街、讲小秘密……太多太多是我必须恶补的课程。 每天我会从韩梦雯班级门口经过去厕所,我没想去和她接触,在我没有把握能够让她和我成为知己朋友时,我是不会让她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我的存在。我会偷偷观察她,她长的很漂亮,身材高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和一头乌黑的长发是她本就完美容颜下的锦上添花。她似乎和班里的同学关系很好,每次课间都是和一帮人围在一起。她不太喜欢和*、有钱财主真心交朋友,身边玩的好的要么是长得特漂亮,要么是性格特张扬的,说白了她就是一个开朗豪气又有些公主脾气的人。有无数次的机会,我能轻轻松松地接近她,可是我再也不会那么便宜地想指着她的鼻尖骂他的父亲。我在等待一个机会,能让我们成为亲密无间朋友的机会。 高二寒假,我拖着行李和她登上了同一架去纽约的飞机,她是为了高中毕业后来美国读书,先熟悉环境、学习英语。我是为了接近她,不惜将近年来得到的所有奖学金花费出来。虽然目的不同,但我想结果应该会让我们两人都满意。下飞机取行李时,我特意拿走了她的行李。她拖着和自己一样我的旅行箱,走出飞机场才发现拿错了包。 她打开箱子后,发现里面除了一些女生的衣服、钱包、服装设计图稿、她喜欢吃的零食,还有这次来约翰圣学校的英语培训班学习流程,以及我们实验高中特有的钢笔。 “对不起,我们的行李貌似拿错了。”我来到她的身边,故作偶遇,礼貌地说。 她仰起头,疑惑地打量我:“你是风平市实验高中的?” “是。”我停顿了一下,反应道:“难道你也是?” 她兴奋地跳了起来:“你是高二(1)班的辛瑶?” “你是?” “我是韩梦雯,高二(6)班的。” 我恍然大悟:“哦,你就是今年期末考年级第一夺了我金笔的韩梦雯!” 她将我的行李箱整理好还给我,一边吃着刚从我行李箱抽出的薯片一边笑着看着我:“我早就听说过你的事迹:学校前面的小巷,拔刀相助,将别人的奔驰车砸的稀巴烂;还有为了帮我们学校拉拉队夺冠,给她们设计了一套超炫的拉拉队服装,关键冠军赛的时候,还偷龙转凤,将二中队长的队服上绣了必输两个字,把她们脸都气歪了。” 我噗嗤笑了出来:“这个版本不算扩张,勉强可信。” “我也去约翰圣学校过寒假,碰巧发现你也是。既然这么有缘,要不要一起?”她盛情邀约地看着我。 我大方伸出了手:“荣幸之至。” 我如愿以偿地和她度过了二十天的海外生活,我觉得真是老天也助我,约翰圣培训学校宿舍居然是双人制的,没有第三方的打扰,这使得我和韩梦雯每天形影不离地黏在了一起,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旅游。 如果说因为我小小的一个计谋,让我和韩梦雯的关系变得亲密无间。那开学后的一场意外,让我和她的感情变得真正唇齿相依。 “这次二中建校100周年庆典演唱会,听说请了不少明星,你知道有谁吗?”我和她各抱着班里的寒假作业往办公楼走去。 她一脸无所谓地说:“还能有谁,不就是周杰伦、she、刘德华他们嘛。” “听说有张震岳!怎么办,我好想去。” 韩梦雯突然停住脚步:“你说谁?” “张震岳!” 她讶异地笑了:“真假的!我超爱他的!” 在当年我们那个年龄的同龄人几乎都喜欢谢霆锋、周杰伦、李宇春这票人,但韩梦雯喜欢张震岳的,也算一个特例。我们像终于百年难遇终于碰到一个知己,开始从他出道的第一首歌,这么多年的种种八卦新闻通通聊了一遍,最后兴奋地决定一定要去看这场晚会。 然后我们开始到处寻票,可是二中这次庆典演唱会根本不对外卖票,非本校学生根本无法入内,这让家财万贯的韩梦雯根本无从下手。后来又听说二中送了我们实验100张友情票,可是这些票不是被老师分了,就是被各种社团的人抢了,像我和韩梦雯这样草民兼好学生的另类人士,学校是万不会且不允许给我们的。 我们一脸沮丧地在晨曦下做着早操,晚上庆典晚会就要开始了,她朝身边的我望了一眼:“这次又没戏了。” 我故无比失落,对她低声嘀咕:“要不晚上我们翘课到二中大门口碰碰运气吧,我真的超想看他的。” “我也是!” 然后我们相视一笑,当说定了。 第8章 旷课追星 二中今天警戒特别严,没有门票,我们根本进不了他们的体育馆,在门口徘徊了一个小时,终于有两个学生向这边跑来。 “同学,你们是二中学生吗?”我上前拉住了这一男一女。 “是啊。”男的说。 “那你们也是来看演唱会的?”我继续问。 “是。”男生疑惑地看着我。 韩梦雯从钱包里掏出了一打钱,塞到男生手里:“我们想买你们手里的票,这一千块够不够?” 这一男一女愣住了,我嘴边浮出不被察觉的一撇冷笑,出手真是大方。 “这钱我们不能要,不好意思。”女生将钱还给了韩梦雯。 我从钱包里也拿出了一千元,连同韩梦雯的钱又重新塞给了女生:“拜托帮帮忙,我们爱了周杰伦6年了,可是他的一次现场演唱都没看过。本来这两千块是想去他下个月在工体的个人演唱会,可我和我这朋友明天就要出国了,所以我们能不能换一下,你们拿着这钱看他的个人演唱会,今天让我们进去,也算圆我们一个心愿?” 女生有些动容了,她看了看男生,又回头对我说:“可我们把票给你们也没用啊,你们没有学生证照样进不去。” 韩梦雯抢过男生手中的两张票,笑着说:“这个我们自有办法。谢谢啊!” 说着就拉着我往体育馆跑去。 “你怎么知道他们喜欢周杰伦啊?”韩梦雯问。 “猜的,就是看见他们两人一身行头都是美特斯邦威的衣服。”我笑着说。 韩梦雯这才恍然大悟:“我上次在你箱子里看见设计图稿了,你是不是对服装特敏感?” 我笑了笑:“有机会给你做件比ou更潮流的衣服。” 韩梦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着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假学生证混了进去。然后通过一个一个巡检,终于进了演唱会内场。我们进去的时候,演唱会已经开始有一会了,在沸腾的尖叫声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我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可是位置已经被人占了。 “嘿,同学,这好像是我们的位置。”我拿着票看着面前的两个男生。 其中一个男生抬头狠狠瞅了我一眼:“真是你们的吗?票给我看看。”他抢过我手里的票看了看后,又满脸疑惑地说,“你们学生证我看看。” “你有完没完,占了别人位置还这么振振有词!”韩梦雯有些恼了。 其实我们不知道,在白天二中和我们实验的市高中篮球友谊联赛中,以67分的巨大差距输给了我们学校。二中篮球队那些人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晚上来看演唱会,又狭路相逢地碰见了白天比赛我们学校的人占了他们位置。 本来我们学校的那些人是看演唱会已经开场,前排依然没人坐,想挪一下,靠前坐一点,这在演唱会上也是常见的事情,但给二中的那些人此情此景下看来,着实有挑衅的味道。所以连拉带扯地将我们学校的人推回了后排,我们学校的那些人吃了亏,但看在他们地盘又没别人人多,也就忍了退了回去。 可是其中一个刚入篮球队时间不长的新人气不过,多嘴嘀咕道了一句:“现在牛的跟个什么样,也不看看自己在球场上蔫成什么样!”这话正好传到当时在自己手上输球最多的两个人耳朵里,他们气的一下子将这个新人推倒在地,两队人看着要打起来,学校的领导向这边走了一个过场,各自也就压住火坐了下来,这两个输球的人就被校友安排坐到前面一排空位上。 可是屁股还没坐稳,我们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彻底火了,蹦了起来:“就占你位置了怎么了?一看就知道不是我们学校的!赶紧给我滚蛋!”说着将韩梦雯狠狠一推,她根本没有准备,这一推,整个人人仰马翻地摔在了地上。 我见这阵势,上去就给这男的一脚,他整个人一个后空翻,重重地摔倒在后面一排的地上。我嘴里还不解气地骂着:“是不是男人?!女的也打!” 周围本来一心看演唱会的人,都惊诧地望向我们,另一个男生眼红地拎起了我的衣领,怒火冲天地吼道:“别以为你是女的我不敢打你!” 话还没说话,就被从地上爬起来的韩梦雯一脚踢中要害,蹲在了地上。 周围二中那些篮球队的人顿时都站了起来,朝我们冲了过来,我们也没跑,和他们打了起来。其实我们想跑来着,关键是真没地方跑啊,确实如舞台上周杰伦正在唱的‘我的地盘我做主’,我们被他们学校人堵的死死的。所以我只能尖声叫道:“实验的,有没有实验的!”我们实验的那些篮球队的哥们果真也给力,看是自己学校的人被欺负了,也一拥而上冲了过来。伴着台上杰伦的‘龙拳’,我们一群人也乱作一团扭在一起挥舞着拳脚…… 反正最后张震岳也没看成,混战中,我们趁机跑了出来,看着彼此脖子上、脸上小小的划口,我们忍不住相视大笑。搂着肩从路边小卖部买了几听啤酒,一边走一边喝着。 “哎,最后跑的时候你干嘛要踹我们学校人的屁股啊?”韩梦雯无法理解地问我。我喝了一口啤酒:“我还以为是二中的呢,他挡在我们面前,就随便踹了一脚。”伴着月光,她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们有的打了!” “你也够损的,脚脚命中他们要害。”我笑着看着她。 “我大哥教我的,他说如果有人欺负我,男的就照他下面踢,准没错。你知道要是女的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抓她头发?” 她摆了摆食指:“扇她耳光,狠狠地扇。” “哇!真够恨的!”我心惊地躲开她半步,“你大哥可真是个厉害人物!”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她说大哥,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探究他们家这个神秘人物的机会。 “我大哥打架可厉害了,今天他要在,那些人准死定了。”她见我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大哥其实是个问题学生,打架斗殴、仗势欺人、花钱如流水……反正你能想到的一切不好行为都能从他身上找到。其实他以前不这样,自从上了初中就突然变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对我还是很好的。” 我将她手里喝完的空酒瓶接过,又递给她一听新的,接着问:“你爸妈都不管的吗?” “管呀!他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打架、飙车、伤人,气的我爸将他关在家里,可是没一天他就割腕自杀,吓的他们也不敢对他这样极端。他病好了还是跑出去和那帮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一连能好几个月见不到他。父母将他的信用卡停了,他就去偷去抢,进了警局,我爸妈又不忍心,赔钱道歉,费尽心思将他弄出来。他们最后也懒得管了,就随他去了。” 我若有所失地听着,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愣是没见过他一次。 第9章 墓地初见 “那他现在人呢?还上学吗?” “高中毕业就不上了。父母当时想将他送出国学管理,回来后让他接管生意,他也不愿意。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在哪里,有时候一年都见不到他人影。” “听你这么说,你家似乎还是有那么点家底的?” 韩梦雯停下脚步,踌躇地看了我一眼,她坐到马路牙边:“其实我爸爸是远辉集团的韩民涛。” 正喝着酒的我突然喷了出来,我一脸惊诧地看着她:“远辉集团老总女儿就是你,真的是你?” “嗯。其实我爸在我们初中的时候就想将我们都送出国的,可是爷爷舍不得我们,所以说让我们上完高中再走。他们拿大哥没办法。二哥高中毕业是去美国了,可惜学的不是管理,走上白衣天使的道路。二哥走了,我就转学从外国语学校来了我们高中,我不喜欢以前学校那些人,一个个说话就像舌头没捋直一样,见着就烦。从小我跟我二哥关系特别好,我又没什么抱负,是一个挺好吃懒做的人,在哪里上学对我都是一样,所以我准备高中后也出国。我家里人要知道我今天弄成这样,非现在就将我压走不可。” 我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一定不会暴露你的身份,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这段时间的练习,我学会了当一个好的伙伴,她和我说了这么多秘密,我必须也和她分享我的,这样我们才能心灵平等。 我跟她说了爸爸妈妈的故事,只是将他们惨遭杀害说成了一场纯属意外的交通事故;我说了爷爷奶奶的故事,只是将站在他们家不远山丘上的我省略了;我和她说了我自己,只是将那个满腹仇恨、笑里藏刀的我说成了一个满身创伤又自强不息的女孩。 她心惊,眼眶含泪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将她的脸推向另一边:“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一阵静静的吸气声后,她说:“辛瑶,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那些家庭背景好的人吗?因为我以前有一个玩的特别好的姐妹,有天我告诉她我喜欢班里的一个男生,她第二天就将这个秘密当一个笑话说给了全班听。从此我再也不喜欢她们这帮如此虚假的人。我哭,绝不是可怜你,而是你经过那么多变故后,还能如此开朗如此坚强,我为自己流泪,我很惭愧自己这么脆弱,面对一点挫折就只会逃避。 虽然我们才认识一个月,但我觉得我们像认识很久的老朋友,特别喜欢你。我有两个疼爱我的哥哥,可是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孤单,特别想有个姐妹聊聊心事。辛瑶,你比我小,咱也不矫情,不管你以前是怎样一个人挺过来的,只要你记住以后你有一个姐姐了。不管干什么,一定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不离开你!一定吃好、睡好、保护好自己,绝不将你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她笑着将手里的啤酒碰了一下我手里的,仰头喝了下去。 我淡漠地望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车辆,努力不让眼泪夺眶而出!我为什么要让它流出来?!我为什么不能让它流出来?!我闭上眼,仰头将手里的啤酒喝了下去。 每年的清明节,我都会来到墓地,靠在父母的墓碑前,静静地望着天空。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就让时间静止就好。 今年的清明节,注定了特别,因为这里又多了两位我至亲至爱的人。这天又下雨了,细细的雨打在我的睫毛上,冰冰凉凉。是不是因为有太多人对至亲至爱的人思念的缘故,才会让老天在每年的这天都忍不住流下泪。 雨越下越大,我起身刚想离开,却发现背后肃然站立的韩梦琪。他凝目望着眼前的墓碑,表情柔和,但目中却是一片悲怆之色,藏着深深的思念。 我有些惊诧,这样的日子,能让他偷偷来缅怀的人,不用走到对面看墓碑上的字,我也大致能猜出他们的关系了。 他似乎感受到我的存在,抬头看见我时,眉宇间闪过一抹犹疑之色,不过那也只是瞬间闪过,旋即恢复了平静。 我对他微微一点头:“我的爷爷奶奶,你呢?” 他并未回答,眸色深深望了眼雨伞下的我,沉思了片刻道:“一个我只能偷偷思念的人。” 我的心里飘过一阵淡淡的酸楚,语气却潇然大方:“这个地方住着我五位亲人,从小我就见过一幕又一幕生离死别。即使我不用偷偷思念他们,但现在我能做的也只是思念。你很幸运,你想念的人藏在你心里,关心你的人却和你在同一个世界。”说完,我将雨伞架在了那座墓碑上,“雨大,伞留给你,就当是和我爷爷奶奶邻居的缘分吧。” 他愣了一瞬,举着伞,看着远远离开的我,眸中掠过一抹惊佩之色。我走在细细碎碎的雨中,唇边浮起一丝淡得让人难以察觉的清冷笑意。 一个星期后,我又遇见了他,当我和他在医院的走廊上碰见时,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我们两次见面的地方似乎都不太好。”我说,“我这次因为陪叔叔做肠胃炎手术,你呢?” 他答非所问:“你和韩梦雯是同学?” “答对了一半,算吧。” “你叫辛瑶?” 我和他握了握手:“你好,二哥。” “你倒挺不怯场,自然熟。” 我坐到了一边的长椅上,回敬道:“你也挺聪明,两句话就猜出我了。” 他有些诧异:“难道不应该认为是小雯告诉我的吗?” 我摆了摆手指:“我和韩梦雯同届不同班,算不上同学,称得上挚友,所以你问我第一个问题只是看到我身上穿着和她同样的校服,年龄相仿大胆猜测而已;但韩梦雯一定提过我,不过你没见过我本人而已,所以才有第二个问题喽。” 他饶有兴致地也坐了下来,夸奖:“不错,算聪明。”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咄咄逼人道。 他无意识地将手里的病例单卷成了圈,微笑:“这里有一个学术研究,正好跟着老师回来学习几天。”他指了指一边急诊室里给几位学员讲解的胡长青。 我狐疑地看了看他,然后狡猾地一笑:“这是一个不错的回来借口,但不是回来的真正原因。这样,我要是能猜到你为什么来,是不是能帮我付了这次的医药费?”我举起我手中的医药单。 他没有拒绝,示意我继续。 “你是来陪一个叫楚冰的女孩做人流的,她肚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而是你大哥韩梦秋的对吗?” 他诧异万分:“你怎么知道?” “拜托,你手里拿着她的病例单,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病,但这里直走右转却是妇科,大热天手里还拿着那么大一个毛毯,如果是普通看病也不至于让你难以启齿、答非所问。至于为什么说孩子不是你的呢,因为你眉宇间有种心疼,是你的,你一定不会让她打的。说是韩梦秋真的就是随便说说,因为你妹妹给我灌输的思想就是你大哥一定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你不做侦探真是可惜。”他从我手中接过医药单,“你的医药费我帮你付了,以后见面请我吃饭。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起了身。 “你不怕我说出去?”我对着他的背影问道。 “你不会,既然墓场那次你当做不认识我,这次自然也不会。” 我挑了挑眉,唇边有淡淡的一笑。 第10章 同学会 (五)青春,一旦典当,则永不能赎回 再见到肖江是高二最后一天,他又站在了校门口。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穿西装,他瘦了好多,也高挑成熟了。见到他,还是那么让我心跳不止。他见到我和张恒一同走了出来,这次他走到我的身边,牵起我的手离开了。 “我考到律师证了,学校推荐我去中天律师事务所实习,如果我表现好的话,说不定就能留在那里……” 我望着远处那道隐隐约约地彩虹,淡淡地说:“哥,我好想喜欢上张恒了。”这是这么多年后,我再次叫了他哥哥。我能感觉到他身体颤了一下,他松开了我的手,但辞气仍然温和:“走吧,陪我去买双皮鞋。” 我这才发现,他还穿着多年前我在路边摊给他淘的一双白色球鞋。 我们来到百货商场,逛了一圈,也试了一圈,他穿每一双鞋都很好看,只是最后他一双都没买,却给我买了好多东西。在回家的路上,他在路摊上随便挑了一双皮鞋。看着蹲在路边挑鞋的他,我抿紧嘴唇,转过了脸。我以为只要自己够狠心,心就不会疼,可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再让我心疼。 晚上我在肖叔叔家吃完饭,推开了肖江的房门:“哥,我给你做件衣服吧,去大公司实习,不能在衣着上被人看扁。”我拿起卷尺,将他从书桌上拖了起来,“站直了,手张开。”我一边给他测量,一边在本子上记下数据,“手臂挺长的…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你太廋了,腰都没有了…” 他深深地凝视着我,突然将低头为他量腰围的我揽入怀里。 我心里一阵悸动。 “哥……”在他怀里挣扎的我,却被他抱的更紧了,紧的似乎要将我整个人塞入他的心里。我闭上了眼,呼吸凝滞了,但是理智使我没有完全地沉沦下去,我心里隐隐作痛:“别喜欢我。” 三天后,我将做好的西装放在了他的床头,没有等他下班,先离开了。他工作后的一个月,请我吃了西餐,我一边不熟练地纠结在刀叉中一边和他说:“那个徐俊豪后来天天在学校门口堵我,不过幸亏每次都有张恒陪我一起回家,那个人也没对我怎么样。”、“哥你也该谈恋爱了,在学校看到喜欢的女生千万别不好意思。” 肖江是明白我的意思的,可是他只是吃着饭,不接我的话。走出餐厅的时候我跟他说:“明天我回学校了,高三党挺忙的,你也别来找我了,好好工作。” 他从包里拿出了一部手机塞给了我,他说不管怎么样,要让他随时能找到我。 高三开学没多久,我就打电话告诉他,我谈恋爱了,和张恒。我不知道他到底信没信,只是后来他再没有打电话给我,过年的时候也没有回家,说是在学校准备毕业论文。后来他留在了中天,和我在一个城市,可是这一年我再没见过他。 高考的时候,我在考场外见到了他,但我当做没看见他,故意挽着张恒进了考场。当我考完出来的时候,已经寻找不到他的身影。 高考后的一个星期,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被张恒突然从身后抱住了,我吓了一跳,狠狠踹了他一脚:“你要死啦!” 张恒捂着脚踝,痛苦不堪:“要不要这么大劲。” “别装了,你皮那么厚,伤不到你。” 张恒这才无趣地直起了腰板:“走吧,同学会要迟了。” “我没准备去。” 张恒看了看表:“我爸妈这个时候还没上班呢,我们参加完同学会再去我家时间刚好。” “去你家?干嘛去你家?” “你不是要看远辉酒店管理资料吗?那些都是他们酒店不可外泄的密文,只能趁他们不在。” 我笑了笑盯着他:“是吗?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张恒揽着我,走出了院子:“原来你知道我的心噢。” 我笑着说:“滚!”只是笑容定格在院子外的垃圾桶上,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被遗弃在上面。我的心漏了一拍,向四周望了一圈,没有找到他的身影。这两年我习惯了和别的男生暧昧挑逗的对话,只是这样的我在肖江面前是什么样呢?我苦苦地一笑,也好,这是我给他最好的生日礼物。 同学会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餐馆举行。张灯结彩,五六张圆桌,餐厅正中间有个小舞台,上面拉了一个横幅:致我们美好的高中生涯---高三(1)班离别会。 张甜站在主持台上,拿着话筒说:“今天是我们高三一班最后一次相聚。这三年里,我们一起早自习,一起背着老师看漫画,一起刻苦努力迎接高考,可是今天之后,就截止了!不管我们考的怎么样,不管我们以后上的清华北大还是电大家里蹲,我今天特别想说,太tm爽了!我毕业了,老爹老娘你再也管不了了我,我必须离开家乡去别的城市上大学,离你们远远的……感谢我的高中三年,让我认识了你们这群朋友。明天我们将各奔东西,五年后,十年后,不管我们在哪里,但一定要记住,我们曾今是高三一班的一员……” 大家相互交换着同学录,相互碰杯喝酒。这样的气氛下,我只是一个人在饭桌旁一瓶接着一瓶喝着啤酒。 突然灯灭了,现场顿时一片漆黑。大家怨声载道地骂了起来,果真为了图便宜小餐馆就是不靠谱。在小老板现场抢救施工的时候,张甜用她那尖锐的嗓子喊道:“大家安静点,听我说。”然后就听到咯噔一声,她因为喝多了没站稳跌倒在了舞台上。接着她笑嘻嘻地又爬了起来,继续说:“面对眼前这一片黑暗,我特想问问大家,如果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你心里最遗憾的事是什么?有没有什么没敢说的话,没敢做的事……我有……辛瑶,我有句话特想对你说……你tm一定要跟肖江好好的!我喜欢了肖江六年,比你先喜欢他的你知道吗……但我为了你退出了……因为我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你记住是我把他让给你的,你要敢对他不好,我宰了你……说出来舒服多了……从现在开始,我不再爱你了,肖江!”又是一声跌倒声,再没了她的声音。 “肖江!你在哪?我害怕!”黑暗中,我在屋子里到处寻找肖江。他拉住我发抖的手:“没事,就是停电了。”外面又是一阵打雷声,我带着哭腔:“我不喜欢眼前一片漆黑,肖江……肖江!” 他握紧我的手:“听我说……听我说……这是老天在给你过生日。你听,它用雷声在唱生日歌,用闪电在点蜡烛。” “可我生日还没到呢。” “它得先准备着,到你生日的时候,才能帮你实现。”又是一阵雷声、闪电,他急促地说,“快,许愿。” 我立马双手合十:“我十五岁的生日愿望是能报仇雪恨。” …… “我十六岁的生日愿望还是能报仇雪恨。” …… “我十七岁的生日愿望依然是能报仇雪恨。” …… “肖江,你怎么不许愿?” 他说:“我们两人都许,老天就不知道听谁的了。” “哦,等会再打雷,让你许愿。”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我喊道:“肖江快许愿。” 雷声在我们上空轰鸣。 肖江说:“我十八岁的生日愿望是……”然后就是一段空白。 “肖江,你许啊!” “许完了。” “许完了?你许了什么?” “秘密。” 我恼了:“我都说出来,你干嘛不说。” “既然是愿望,哪能随便说出来。” “你不说出来,老天怎么知道?” “它知道的。” 这时候,来电了,原本漆黑的屋子变得敞亮亮的。肖江从沙发上起了身:“做作业了。”然后走进了房间。我站在他背后骂道,“你每次都这样,扫兴!讨厌!” 大家在相互告白中迎来了灯火辉煌,只是这时候的我早已不在。我奔跑在马路上,天空的星星很美,它们在原地微笑地看着我。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那我应该有很多遗憾。如果我不得不有遗憾,那我希望我的遗憾能少一点。我狂奔在去往肖江居住的路上。 第11章 献…… 当肖江打开门看到我时,一阵惊诧:“你怎么来了?喝酒了?” 我提着从来的路上买的生日蛋糕挤进了他的单身公寓。我将蛋糕放在桌上,桌上除了几瓶空酒瓶什么都没有。我的心不禁酸楚了一下,我调侃道:“你的生日过的真寒酸!我就是个天使,对你,比你自己对自己还好。”我给蛋糕插上蜡烛对他说,“关灯。” 他关上灯来到我对面坐下。 蜡烛的光微微弱弱地在我们的眼里闪烁。 我探出身子,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生日快乐。” 我笑着看着他,他却木讷惊诧地盯着我。 我眨巴着眼睛苦恼地说:“书上说,接吻是甜的,可我怎么觉得软软的,再试一次。”然后我又靠近他亲了一下,这次他按住我的脖颈,没再让我离开。他吻着我,慢慢地将舌头伸进我的嘴里,这次我感受到了,甜甜的。他热情吻着我,我开始不知所措,两眼四处乱瞟,全身像火烧一般,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我推开他,他有些尴尬地看着我,我也尴尬地对他笑了笑:“蜡烛要灭了。” 肖江无奈地一笑,我对他笑着说:“许愿。” 肖江许了愿,吹了蜡烛,我将灯打开的时候,才发现他的面色也通红一片。 我一边看着他切蛋糕,一边说:“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他微笑:“你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要不然我将自己送给你吧?” 肖江一刀切偏了,将上面的小熊一下切成了两半,他有些讶异地看向我,我看着他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书上说女生这么说时,男生会脸红心跳,看来是真的。” 肖江瞪了我一眼:“你都看的什么书?!” 我笑了笑,拿起一块蛋糕就往他脸上打了过去,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又笑了起来。他擦了擦被蛋糕护住的眼睛,朝我坏坏地一笑。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边向后退一边说:“肖江…你给我把蛋糕放下…你敢…”话还没说话,我的脸也被铺上了大大的一块蛋糕。我们就在桌子周围拿着蛋糕追了起来,最后弄的身上、地上、凳子上全是蛋糕。 我扯着被奶油弄的打结的头发,有些生气地抱怨:“你怎么那么讨厌!这还怎么洗啊!” 肖江边弹掉自己身上的奶油,一边说:“小气鬼,这就生气了,我不是也被你弄的全身都是。” 我抬头犀利地瞪了他一眼,肖江鼓起嘴,不再说了。他讨好式地拿着毛巾给我擦起身上的奶油,我接过毛巾,自己擦了起来,但依然怨声载道:“算了,看在你今天生日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你给我找件干净的衣服,我去洗一下。” 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肖江已经将房间打扫干净了,他正背对着我换床单。我穿着他那大大的白衬衫,用毛巾揉着湿湿的头发,一声不响地站在他身后。当他转过身,看到我衣冠不整地站在他面前时,惊的向后退了好几步,眼睛游离地不知该投向何处。 “你在干嘛?你想干嘛?”我顽皮地戏谑地盯着他。 肖江推开我,从衣厨里拿了一个枕头扔在了沙发上:“太晚了,已经没车回去,你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夜。” 我疑惑地皱着眉头:“没道理啊。书上说,一般在这种情况下,男的都会情不自禁的。”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望向他,“难道我太没魅力了?” 肖江脑门上的筋重重地跳动了一下,他朝我脑门狠狠地一敲:“你再敢看些乱七八糟的书,我就揍你。”说完,绕开我,走向厨房,“看来你酒还没醒,给你煮点解酒汤。” 我扭头没好气地对他喊道:“我清醒着呢,还有你不是已经动手了嘛。”这时电话响了,是张恒,我踌躇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 “辛瑶,你在哪呢,怎么吃饭吃一半就找不到你人了?” 我压低声音:“我一个朋友临时有点事,所以没打招呼先走了,不好意思啊。”说完这句话我还是心虚地向厨房看了一眼。 “你除了张甜哪有什么朋友…你不会在肖江家吧?” 肖江的房间太小了,客厅和卧室都在一个空间里,厨房和卫生间也只用一个玻璃拉门隔开着,甚至连一个阳台都没有。我没办法只能走到电视机一旁,努力让电视里的声音压住自己的声音:“就算在肖江家怎么了?他家不就跟我家一样。” “你说你是不是现在跟他在一起呢?” “你管的着嘛!” “好,我也不管你要不要看资料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我今天真有事,明天,明天一定去你家,你爸妈上班就给我打电……” 我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肖江扔在了地上,我惊讶地看向他,他却侵略式地吻向了我。嘴唇、下颚、脖颈……他狂热地吻着我!就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他越吻越深,我开始心慌意乱,心跳也越来越快。我不敢动,我能感觉到他的愤怒。我被他逼到墙角,头也猛的撞到了墙上,我疼的叫了一声。他这才停了下来,头依然埋在我颈窝,低愤道:“我给你电话,不是让你每天和不同男人*的。 我诧惊,推开他:“你查我?!”我怕他查出我的复仇计划,怕他不顾一切地阻拦我。 “你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我却每月付着高额的电话费,我就不能有权知道你都是打给谁的吗?! “这些钱,我一定会还你!” 我的话像把尖刀,冷冷地向他心口插了过去,只见他眸色一紧,眼里透露出深沉和绝望。他把电话从地上捡了起来,塞到我的手里:“聊完早点睡。” 我拉住了他,悔恨自己说错了话:“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我没生气。”可是他依旧没转过身看我。我绕到他面前,看着他,下了很大决心,终于鼓起勇气说:“肖江,我喜欢你……不是……肖江,我爱你。”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跟人说这三个字,说完后,我羞的捂着脸不敢正视他。 等了半天,没有半点回应。我移开手,看到肖江望着我,眼神柔软的如光润的丝质轻纱。 “肖江,我爱你,你听到了吗?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生,也是唯一一个,其他人在我眼里都没有性别的区别。”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撒娇地看着他,“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我将手放在他的心口,夸张地说,“哇,跳的好快。” 他终于温暖地笑了,我也笑了,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你是不是也应该对我说什么呀?” “说什么?”肖江害羞地躲开了我。 我追在他屁股后面:“说你喜欢我呀。你不说好像我单恋你似的。” 他将电视关了,倒在沙发上,故意闭上了眼睛。 “肖江,你故意的。你现在觉得吃定我了是吧。别得意,今天我能跟你说,明天我也能跟张恒说。”我赌气道。 肖江睁开眼,笑了笑:“好了别闹了,我累了,明天还得早起上班呢,睡吧。”肖江将毯子拉在了身上,又闭上了眼睛。 我有些泄气地跪在沙发边看着他:“我都跟你这样表白了,你还能睡得着?我现在心都快跳出来了,你都没有感觉的吗?”他想翻身背对我,我按住了他,又在他唇上亲了下去:“这样也没感觉吗?” 他还是一动不动地闭着双眼。 我有些恼了:“肖江,你是木头吗?你就非得让我说……” 这次,他睁开了眼,吻向了我,我笑了。我们滚烫汹涌地吻着,空气仿佛有电火般噼啪地燃烧起来,我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好久,他极力克制着心中如燎原般的烈火,松开了我,头抵着我的额头,眼含暧昧地看着我:“你以后可别怪我,因为你喝醉就欺负你。” 我笑了:“今天你生日,我允许你小小欺负我一下。” 他笑着再次吻向我,情不自禁地一路将我吻到了床上。天旋地转被他吻着,他的唇很温柔,却火辣辣地漫布在我的全身。伴着柔弱的灯光,那么温柔那么温柔地吻着我…… 这是很美好的一个夜晚,即使伴随着青春的疼痛,我的第一次给了他。 那年他18岁,我18岁。 第12章 秀甜蜜 第二天,我是被他吻醒的。我睁开眼的时候,他还在我唇上温柔地亲吻着,当他发现我醒了,才离开我的唇,微笑地说:“早。” 是天亮的缘故吗?我比昨天任何时候都害羞,我将被子不自觉地向上拉了拉:“几点了,你是不是要迟到了?” 肖江又笑了,他笑起来特好看,唇角向上弯的很厉害,就像倒过来的七色彩虹,好温暖好蛊惑。 “我请假了,今天不用去上班。” 他的这句话让我莫名的更不好意思起来:“你能不能不这样看我,我有些害羞。” 他将我搂的更紧,眼眉带笑地直直地看我。我被他看的满脸通红,最后索性大方起来:“我这个天才哥哥完全被我迷住了,为了我班都可以不去上。你说,你是不是做梦都想着这一天?” “我从不把这当梦,因为你迟早是我的。”他又要吻向我,我用手挡住他,问:“你爱我吗?” 他拨开我的手,坏坏地笑了:“我现在不说。因为我说了,会代表那是为了我接下来想做的事情说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扑向了我…… 中午我回家里拿了些衣服和手绘画,再回到肖江住所的时候,只见他赤|裸|着上身垂头坐在沙发上,满脸阴霾。 “你干嘛?玩深沉啊?”我关上门,将东西扔在沙发上,坐到了他身边。 他看见我似乎有些意外:“你……这是……” “在开学前,我决定在这里长住了,你得收留我。”我从口袋掏出两把钥匙,将一把交给了他,“钥匙我配了一把,你不介意吧?” “你回家拿东西去了?” “是啊,不然你以为呢?”正喝着水的我突然反应过来,笑着转头看向他:“你不会以为我去找张恒了吧?” 肖江还一脸委屈地说:“我醒来你就不见了,电话也不接,你说我能不这么想吗?” 我笑开了花,双手捧着他的脸,说:“哎呦,我的哥哥怎么那么可爱!电话昨天被某个醋坛子砸了,现在在维修部趟着呢。没跟你说一声,因为我就回去拿点东西,这不回来了。行不行啊哥哥?” 肖江这才舒平了皱眉:“那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搬过来?”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故意逗他:“影响到你了?怕哪个小姑娘突然找上门坏你好事?!你要不愿意,我回去就是了。”说着便拎着背包站了起来。 他急的拉住了我,“我是怕你一个女孩子家,要是被认识的人说三道四就不太好。” “也是,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可回去了?”我咬着手指,从眼底笑瞅着他,“你确定你不想我在这?想好了说,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立刻展开怀抱,笑道:“客官,虽然地方简陋点,但我们这里什么都包:包吃、包住、包陪/睡。” “讨厌!”我将包甩向他。 肖江哈哈笑了起来,帮我整理起东西。可是这一收拾,才发现少了好多东西。我们去超市又买了牙膏、毛巾、杯子等一些我的生活用品。我选一样,他就跟着我选一样,我疑惑地看着他:“这些东西,你不是都有吗?” “你知道什么叫成双成对吗?”他将我朝他怀里一搂,低头笑着看着我,“就像我们这样。” 我笑着甩开他,骂他幼稚。 我们并肩推着手推车,买完生活用品,又逛到蔬菜区,他信心满满地对我说:“晚上给你做好吃的。”然后捡起一个西红柿,问,“西红柿炒鸡蛋怎么样?” 我清脆地回答:“好。” “辣椒炒丝瓜?” “好。” “那炖豆腐呢?” “好啊。” 他转过身看向我:“炖豆腐也好?你怎么什么都说好啊。” 我笑着说:“只要是你做的都好!” 肖江疼爱地捏了捏我的脸:“就你嘴甜。” 走出超市,天边已经印满晚霞的红晕了。我看着面前肖江的背影,感叹,原本羞涩腼腆的男孩现在已经长的这般高大帅气,我笑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就觉得特别安全、特别幸福,我跑了过去,揽着他的腰依偎在他怀里:“肖江,我特喜欢看你穿牛仔裤,显得你腿特长、特好看!” 他笑着将我搂的紧紧的:“那你觉得我穿现在身上这条牛仔裤好看还是昨天生日穿的那条?” “都好看。” “那你觉得我上半身更好看还是下半身更好看?” “我刚不是说了吗,当然下半身。”说完我才反应过来,狠狠踹了他一脚,他跑的远远地,对着我笑道:“我倒觉得你哪都好看!” 我羞地环顾四周,拽着两个拳头,咬牙对他低声恨恨道:“死肖江!你给我闭嘴!!” 回到家,肖江就开始洗菜、切菜、做饭,我看着他熟练的刀工,倚着门框,不禁赞道:“看来我真是赚到了。” 肖江一边切菜一边说:“是不是觉得我更有魅力了?” “魅力无限,超凡脱俗!” 他笑着望了我一眼:“谢谢你啊,捧场王。” “我是说我!我真是佩服自己,我是有多优秀,才能将你这个万人迷给收了。” 我说完这话,自己都不禁被自己逗乐了。 吃完饭,我就坐在一边沙发上,拿着图纸设计衣服。肖江抽出其中一本设计图稿,夸赞地说:“我们家瑶瑶就是有潮流天赋,样样衣服都好看。” “我跟张甜准备合开一个淘宝店,已经筹划两年了,明天我就准备将前面三套衣服做成样装,然后拿给她拍照放上网。我和她要大干一场!” 肖江起了身,拿起外套就要出门的样子。 我问:“那么晚,你干嘛去呀?” 他笑了笑:“我一会就回来。”说着出了门,过了一会,他搬了一个崭新的缝纫机回来了。我一边接手帮他搬进来一边说:“你出去就是买它了?” “你不是要做衣服嘛,大热天别来回往家里跑,现在这里也有裁缝机了。”他微笑地看着我。 我看着满头大汗全身湿透的他,心里突然有些悲凉:“肖江,你能不能别对我那么好!”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好了啦,快试试这个缝纫机好不好用。”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缝纫机前待多长时间,肖江就在电脑前待多长时间,后来我终于忍不住了。 “肖江,你再皱眉,眉毛就挤成肉饼了。我生日那天你带我去看电影吧,我还从没看过电影呢。 肖江诧异地回头看向我,我笑着走到他面前,将电脑关了:“赶紧看你的案子吧,你不是说马上有一个大案子让你负责,很重要的嘛。” 他看着我:“你在那边能看到我上网干嘛?” 我摇了摇头:“不用看也知道。” 他抓狂地倒在了床上。 我哈哈大笑起来:“真的没关系啦。” 生日那天,我一百个不情愿去了他们律师事务所,因为白天我和张甜见面,讨论完网店的事情后,回来的路上我将钥匙、电话、钱包能掉的全掉了。我怕他在今天找不到我,真的会疯掉。 我站在离他们大厦很远的一个必经路口等他,我不想让他们公司的人看到我。下班的时候,就看到肖江远远地第一个从大厦跑了出来,急的从我身边经过都没发现我。 “肖江。”我叫住了他。 看到我的他这才舒了一口气:“你怎么在这?电话也关机了!” 我对他眨巴眼睛不做声。 “东西又丢了?” 我无辜地点了点头:“你昨天给我买的新手机也丢了。” “算了,人没丢就好,走吧。”他搂着我刚要走,就被他身后的同事叫住了。看着远远地朝我们走来的两个人,我有一种想逃跑的冲动。 “我说以前天天加班的人,现在一到点人就不见了,原来家有娇妻啊。”其中一个男生调侃。 “去!辛瑶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赵丹,就是以前你给我打电话,借我手机的那个。这是陈玉,我们学姐,比我们大一届。” 我礼貌地和他们笑了笑。 “你还没跟我们介绍你身边的这位呢。”赵丹继续调侃。 “急什么!这不说了嘛。”他揽住我的肩,说,“辛瑶,我女朋友。” 赵丹对陈玉惋惜道:“听到没有,人家女朋友。陈玉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还是考虑一下我。” 陈玉用胳膊肘狠狠戳了他一拳,然后对我笑着说:“你别介意,我们平时贫嘴贫惯了。” 我依然只是微笑,一心想着快点离开。 他们又简单调侃了两句,看我一个人默不作声,也就各自散了。 我和肖江在影院选了《加勒比海盗》,看完一场,我意犹未尽,大家都退场了,我坐在原地拉着肖江说:“我们再看一遍吧。” “好,我去买票。” “70一张呢,不买不行吗?” “会有人来查的。” “我听张甜说,她就经常逃票,也没人来查。”我鬼灵精地看着他,“我们也试试。” 我们就在原地坐着,不一会,有清洁阿姨进来了,他们将场地打扫完,又出去了。过了一会,有一两个人开始陆续进场了。 我偷乐地跟他说:“看到没,根本没人来查。” 话音未落,就有工作人员进来开始查票,眼看着他们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去买票。”肖江刚要起身,就被我用嘴堵住了。 第13章 拒求婚 我本以为那工作人员看到我们接吻,应该会跳过我们,哪知她却在我们肩上拍了拍:“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麻烦你们能不能……先暂停一下。”我没理她,她居然也不走,就在我们面前杵着。我最后被她盯的,捂着脸拖着肖江离开了。然后就听到她和身边的另一个工作人员说:“你知道这叫什么吗?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们不接吻我还就真跳过他们不查了。” 肖江就在我身边偷乐。 我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跟我说这是画蛇添足啊!” “你没给我机会说啊~” 我不甘心,又拉着肖江躲进了厕所,过了很长时间才出来,正要溜进放映厅时,又碰到刚刚的两人。 “小姑娘真够锲而不舍的,这次又换了一个套路,可这招被用的次数更多。” 我暗暗骂自己真够背的,丢脸地调头想走。 肖江拉住了我,对两位工作人员说:“不好意思,我现在去买票。” 我忙说不用了,拉着肖江就跑出了影院。肖江哈哈大笑,直说我是单纯的家伙。我就因为这件事,被他之后取笑了好长时间。 走出影院,他又带我在商场里一家川菜餐馆吃了晚饭。他今天一直紧紧提着公文包,很小心的样子,走出餐馆,走在商场里,一直没说话,好久后,他好像特意鼓起了勇气叫住了我:“辛瑶……” 我立刻打住了他:“你现在可千万别变出什么百朵玫瑰或者说些什么肉麻的话。这种惊喜我接受不了,你最好打住,不然我翻脸。” 肖江果然愣住了,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笑着拉着他走出了商场。他一脸的沮丧:“我想了一个星期头都破了,你居然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真被我猜中了!你怎么想那么俗的招啊?!”我咯咯地笑了出来。 “我看上次我们逛街,你看到一个男生跟女生表白,你不是说那女孩很幸福,你很羡慕吗?” 我笑着瞅了他一眼:“喜欢看别人演戏,不代表自己喜欢演戏给别人看啊。你想对我说的话,你只能在没人的地方悄悄地说给我一个人听。” 肖江愣愣地望着我。 “看什么,走啦。” 回到家,我从橱柜里拿出自己照着港片里*官做的制服穿上。让肖江坐在桌子一边,自己拿了一个小木锤,和以前学英语用的录音机,坐到他对面,然后按了录音键。 肖江愣愣地看着我:“干嘛呢?” “审判你。你不是说不给你说话的机会嘛,现在有了。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我告诉你,想好了说,我这可是记录在案的。”我指着已经录音的录音机。 肖江明显已经笑得不行了:“你这些都从哪来的。” “严肃点,肖江你今天不是律师,是被告人。” 肖江为了配合我,拌正了脸。 “第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辛瑶同志的。” 肖江还是没忍住笑:“我可以选择沉默吗?” 我生气地说:“不行!今天我生日,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嘛。” 肖江一看我委屈就没办法了:“在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 “一个星期前!”我气的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肖江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在你十四岁,我送你项链,你亲我的时候。以前都把你当妹妹看,可是那次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没办法再把你当妹妹看了。” 我这才想了起来,开心的笑了,原来他喜欢我比我喜欢他早:“本法官喜欢这个回答。”我继续,“第二个问题,我自认为我不是漂亮型的,皮肤不白,眼睛不大,还有些近视。也不是温柔型,经常对你耍脾气、无理取闹,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你不白,也不黑呀,刚刚好;你眼睛不大,但圆,笑起来总是小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很可爱;最主要的,你有个殷桃小嘴,让人总忍不住……”他又要靠近我。 “讨厌。”我推开他,“严肃点。” “反正你什么我都喜欢,我是你的脑残粉。”他依然开玩笑地说。 “肖江,除了我,你就没有喜欢别的女生吗?” 他笑着摸了摸眉心:“我喜欢的那个人她很霸道的,别人的东西她都不屑,只喜欢霸占我的,我唯一的一颗心不留给她,她会生气的。” 我酸涩地一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霸道,也没那么脆弱。其实你眼里不需要只看着我一个人,这个世上比我好的女生太多了,你一定要用心地去看,千万别只留在我这里。” 肖江戏谑地朝我看了一眼,“记录在案了,以后我可有理由出轨了。” 我收拾了一下情绪,看着他:“肖江,你能跟我说你爱我吗?” “我爱你,辛瑶。” “你再说一次。” “我爱你,辛瑶。我爱你的坚强;我爱你只对我耍脾气;我爱你只在我面前表现你的脆弱;我爱你想疏远我,却心疼我又忍不住靠近我;我爱你也爱我~” 我幽幽地望着他,模糊的眸色中,有一些酸酸的、甜甜的、涩涩的味道。 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正方形礼盒,跪在了我面前:“你比我勇敢,是你先亲的我,先牵的我手,先跟我说我爱你,就连上床都是你主动……” “喂,肖江!我什么时候主动跟你……那什么了……” 礼盒里是一枚小小的戒指,他看着我说:“所以这件事,我想先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愣住了,没有接过他的戒指,没敢正视他:“我们才18岁,是不是太早了。” “早吗,我很早就这么想了。我就是想娶你,就是想和你一个辈子在一起!我不是让你现在就跟我结婚,等你毕业了,或者,你觉得我们该结婚的时候,我们再结。我只是想将你先定下来。”他笑了笑,“因为我怕你和别人跑了。” 我缓缓将视线转向窗外,努力不让眼里的眼泪流出,努力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悲伤。 “接我的戒指啊,我这样很尴尬的。” 我回过头,眼里有淡淡的冷漠:“肖江,我们现在还太小,以后的事我们都不能预料,或许哪天我们就不爱了……” 他眼里透露着伤心:“你会不爱我吗?” 我紧紧咬住嘴唇,心口冰冷地疼痛着,好久,我认真地对他说:“肖江,我爱你,即使我们不在一起了,我到死都爱你。” 他身体一颤:“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接过了他的戒指,“我的意思是,我再不接过来,你是不是就要哭了。”我笑着对他说,只是,静静的,心底某个地方仿佛破了一个洞,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沙漏般渐渐逝去。 他这才舒心的站了起来:“你又骗我,不准你再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笑了笑,将录音机磁带拿了出来:“这个我保管了。” 那个夜晚,我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这枚戒指,笑了笑,它太重,我承受不起,最后还是将它放进了盒子里,塞进了他的书柜里。 第14章 小别扭 (六)悄然合上,落满尘埃 我想留给他的记忆都是美好的,可是我们人生中真正的第一次争吵也是在我们最美好的时刻。 那天,他无意中发现我的记录本,那个记录着每个人帮助我,我换算成金钱的本子。他看着我记的每一笔他有意、无意、记得、不记得的给我买的东西记录,甚至连和他在一起后,杯子的钱,买菜的钱都记录在上面时,他的脸都绿了。 他拿着本子质问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以后还钱给你的意思。”我并不在意地说。 “辛瑶,我真是没看出来,8年,我记不起的钱你这里都是入木三分。你把我当什么了,提款机吗?!” “你生什么气,又不是你一个人,我连肖爸爸,舅舅,阿姨的钱都记下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从我踏进他家的那天起,他就有种隐隐担忧,担忧我突然的态度转变,是为了和他尽快划清界限。他太了解我了,太没安全感了,我在他一点一点的保护中,尽然渐渐忘了,他也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失去了母亲。 “我能跟他们比吗?!你连我们在一起后的钱你都分的那么清楚!你有必要分的那么清楚吗?辛瑶,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被他说恼了,但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我就是记录一些帐,你们对我的好我记下来,以后有能力了,回报你们不行吗?再说,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是不是觉得记下来,还了钱,你就能把我对你的好一笔购销,然后你拍拍屁股走人,也不会有什么亏欠?” 我被他的话说怔住了,即使我没想过离开他,即使我最终和他走在了一起,我还是会记录下每一笔钱。可是他今天的话放在这里,我却无言以对。因为我确实会离开他。 “被我说中心事了,是不是?你就是有这么想的,对不对?你就是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你就是这么自私,自私的总是无视我的感情!”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自私!就是冷血!你既然看清我的真面目了,也没必要和我在一起了!” 他不敢置信地望向我,然后开始撕我的本子,我奋力夺了过来,对他吼道:“你干什么!” “我就是不给你偿还的机会,就是让你欠我的,这辈子也别想还清,这辈子只得留在我身边!” 我火了,瞪着他,开始用力撕着自己手中本子:“你以为没这本子我就没办法还给你了?!我告诉你,只要我想跟你互不相欠,不是一个本子就能阻拦的!一百万够不够?要不五百万?只要你开个价,我一定还你!” 肖江气的火冒三丈:“好啊,五百万,你还啊!还了我们就两清!”他指着门口,叫道,“你现在就给我走,我可不想再当那个用钱绑着你的人!” “你求我留我也不会再留!”我说完就夺门而出,当时就穿一个短裤,一件衬衫,鞋子是他买给我的,出门的时候也没穿,肖江见我摔门而出,气的也将门狠狠摔上。 他在房间赌气不到一分钟,还是忍不住开了门,可是我已经不在门口了,他趴在窗户口看到我已经走出了小区,气的追了出来,在马路上硬将我扛了回来。 “干什么你!放我下来,那么多人看呢!” 可是一点用都没有。 回到家,他把门反锁了,才将我放下。 “你可真有骨气,穿成这样说走就走!” 我冷冷地看着他:“把门打开!别以为我离不开你,离开你我一样过的好好的!” 他心凉地说:“真是什么话刺人你就说什么!” “你让开!”我想推开他,可他堵在门口,就是不让。我们俩争抢的时候,他发现了我的脚在流血,“你脚怎么了?给我看看!” 我推开他,哭了:“不用你管!” 这是他第一次惹我哭,他见我哭了,心疼地开始不知所措:“我错了行不行,我乱发脾气。你让我看看你脚伤哪了。” 我看着他,开始嚎啕大哭。刚刚走出这个房间的时候,我就认为我们结束了,这样结束也好,可是我舍不得,我好想永远和他在一起。看着眼前这样珍惜我、这样心疼我的他,我好心痛。怎么办?如果哪天我真的走了,他该怎么办? “肖江……肖江……”我拽着他绝望地哭着,我是不是错了,当初就不该和他在一起,不该和他有这些回忆。他说的一点没错,我是如此残忍、如此自私。 他从没见我如此奔溃的样子,他真的惊到了:“你怎么了……你别这样,我错了,我给你跪下行不行?” 我顿时将双手放在了他刚要跪倒在地的膝盖上:“起来!这辈子不允许你向任何人下跪!” “那你原谅我了?” 我哭着看着他:“我没怪你。” “还走吗?” 我摇了摇头。 他这才起来,赶紧将我扶到沙发上,看见我的脚底全是玻璃渣,愧疚万分。 “得赶紧上医院。” “没事,就破了点皮,你把药箱拿来,给我擦一下就行了。快去啊,我见不了血。” 看着他给我包扎,我眼眶含泪地抚了抚他的额发:“下次别推我走好不好,因为我真的会走的,走了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 他抬起眼的时候,眼圈已经红了一片,他趴在了我的怀里:“再也不会了。你要还钱,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再也别说离开我的话,我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我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哭了。 张甜在网上弄的淘宝店似乎很不错,钱赚的比我想象的多。我和她一人一半分了第一个月赚到的钱。我拿着钱,请肖江在外面吃了一顿面,他最爱的那家,以前都因为太贵我们总不舍得去吃。我没提还钱的事,他似乎那顿饭吃的特别开心。 “这周末去我爸那吃饭吧,我们再不出现在他面前,他就要登寻人启事了。”他一边吃面一边说 自从和肖江在一起后,就没去过肖叔叔家。算算也有一个多月了。我说:“是有好久没去。那好吧。不过先不要告诉肖爸爸我们俩的事。” “为什么?” “我们年纪都太小。他一直拿我当女儿看,万一他接受不了怎么办,还是等到我们毕业再说。” 肖江想想也是,就默认了。 那天去肖叔叔家吃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和肖江的举动让他看出了什么端倪,还是他本就是那么想,吃饭的时候,肖叔叔问肖江:“你最近怎么也不常回家了,公司事很多吗?” 肖江恩了一声。 “还是你有女朋友了?”肖叔叔说完这句话,在吃饭的我一下子呛住了,努力憋着,没忍住就算了,脸还被憋的通红,肖叔叔奇怪地看向我:“你怎么了,吃个饭也能呛到。你是不是知道肖江有女朋友了,认识吗?” “我不清楚,肖爸。”我忙划清界限。 “也是,就他那自命清高的样,一般女孩他也看不上,这点随我。” 肖江在一旁偷乐,我假装吃饭,将碗挡在面前,直给他使眼色。 “老爸,你也应该再找一个了,妈妈都去世这么久了。” 肖爸训到:“别没大没小的。”然后他又将话题转向了我,“瑶瑶,你也是,去你家找你几次想给你送吃的,人都不在。” “我在打工,住宿舍。”我急忙说。 肖叔叔语重心长地说:“一转眼一个个都长大了。瑶瑶,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谈恋爱就让肖江过过目,女孩子这方面还是要留个心眼的。” 肖江插道:“是啊,最起码也得找跟我差不多帅,事业好,身体健壮的有为青年。”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肖江,却在桌肚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肖爸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哎,瑶瑶,你觉得我们肖江怎么样?其实他也不错,你觉得呢?” 我再次被呛到了。 “我就是看你们从小就这么要好,要是你们……没关系,你看不上他也没关系,你应该找个比他好的。” 肖叔叔这话说的我全身直冒冷汗,简直无言以对,只能大口喝水压压惊。 “爸,如果我们在一起,你不觉得别扭吗?”肖江没事找事地说。 我再次用鞋跟狠狠踩住他的脚。 “别扭什么,高兴还来不及,比谁进来我都高兴。” 我微笑地说:“肖江眼光高看不上我。” “那倒是,一般女孩我还真看不上。瑶瑶,你要是身边认识什么比较好的女孩子别忘了你哥啊。 我故意调侃:“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我们班张甜,人长的特好看,性格也好,是个挺不错女孩。” 肖江满脸期待地说:“哪天约出来吃吃饭。” “行~”我咬牙对他笑了笑。 吃完饭,肖叔叔刷碗,我就在一旁帮忙,肖江在房间喊道:“瑶瑶,你过来一下。” 我当没听见,继续擦碗。 “小江叫你呢。”肖叔叔说。 “没有吧。”我说。 “瑶瑶。”肖江又叫了一声。 肖叔叔看向我,这次真的没法抵赖了。 “哎,来了。”我将手上的水擦了擦进了他房间,刚进去,他就把门关了起来,倚在门上,对我坏坏笑着。 “关门干嘛呀!快打开。” “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说,刚刚那一脚怎么算?”他一步步逼近我。 “别闹了肖江。”我躲开他。 他双手搂住我的腰,像个孩子说:“那你亲我一下。” “你脸皮能再厚点吗?!” 他一步步将我逼到床边。 “好好好。”我按住他,没办法,捧着他脸,在他嘴上亲了一下,脸红心跳地跑出了房间。 第15章 小心痛 自从周末在肖叔叔家和肖江一起吃过晚饭,之后两个星期都没有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他开始变的忙碌起来,工作一年,终于接到了一个自己的案子。虽然是一个简单的财产纠纷案,但毕竟是人生的第一个案子,他很重视。他开始经常加班,很晚才回家。我很少去他公司找他,就算去了,也只在门口偷偷看一眼就离开。他总是将袖子卷的高高的,咬着一支笔,坐在办公桌上看着手中的文件。有时也和同事围在一个桌子旁讨论。每次我都能看到陈玉的身影,她总是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给他送上一杯咖啡或者拿着文件跟他说了什么后,他就会释怀微笑。 开庭前几天,他变得更加紧张,回来后都是文件不离手,熬夜看通宵。开庭当天,天还没亮,他就醒了。醒来就像无头苍蝇一样整理自己的文件、公文包。我从没见他这样紧张过,那天我第一次给他做了早餐。出门的时候,我给他打的领结、套上的西装外套。他笑着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我老婆真好。” 我笑着拍了他一下:“别贫了,赶紧走吧。”然后推着他出了门。 他到法院的时候,才发现公文包里少了一份文件,他看了看表,回去拿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心急如焚站在法院门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远远地看到我从出租车里跑了下来。其实我上出租车时徘徊了好一阵子,可我最后还是怀着忐忑的心上了车,幸亏路不是很远,闭着眼、咬牙也就过来了。 我将文件放到他手上,调侃说:“看你以后还有理由说我丢三落四?!” 他震惊地看着我,然后幸福地笑了,他当着好多同事的面,在我唇上狠狠亲了一口:“谢谢你,我的天使。”然后拉着伙伴跑进了法院。 我第一次听他这样叫我,好喜欢,好甜蜜。他进去后,我就一直站在原地没动,似乎被他这段时间所感染,弄的我也很紧张,比高考还要紧张。怕他出错,或者输了官司,怕他心情低落。我想了好多好多可能性,连他最后如果官司输了,要如何安慰他、鼓励他的话都想了好几个版本。 过了好长时间,我看到他和一帮同事兴高采烈地走了出来,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定,结果应该是不错的。他见我还在原地,跑到我面前,用公文包挡在我额头上:“你一直在这没走吗?” “恩,我担心你。” “笨蛋,也不找个阴凉的地方,你看,都晒脱皮了。” 我才发现自己在烈日下站了两个小时,突然跳了起来:“晒死我了,好热啊!快给我挡着点。”我急的直往他怀里钻。 “羡煞旁人啊!”赵丹盯着我俩调侃。 我这才发现他身边的赵丹、陈玉还有两位同事,连忙从他怀里挪开,抢过他的公文包挡在自己头上。 肖江笑着和他们说:“我们先走了,她不能再晒了,明天见。” 他拉着我走的时候,我发现陈玉脸上有小小落寞,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无意间注视她的表情。之后,他又上了两次庭,他的第一个案子算圆满落幕了。 后来,他们公司给他开了一个小型的庆功宴,那天他邀我和他一起,我推辞了。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他在一起过,越少人知道越好。其实那天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白天我收到了纽约大学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了。从邮递员手里接过通知书的那刻起,我就明白了,我和他的日子该结束了。 他走后,我到酒吧找了徐俊豪,当时他在和一帮古惑仔在dj台边抽烟聊天,我就坐在了吧台边等他。肖江生日第二天,当我还沉溺在肖江的怀抱里,却接到了朱清清的电话,徐俊豪又因为嗜赌被高利贷追杀。对于这种无可救药的人我本是绝不会理睬的,但朱清清的话语中,这次如果我不帮忙,也许他真的命悬一线。我可不能让他这么白白死掉,他这样身份的一个人,必是我复仇的一个重要棋子。可是100万的债款,又让我拿什么去救他。我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父母留给我的老宅,我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复仇,我一定一定会将宅子再赎回来。 过了一会,他走了过来:“今儿怎么有雅兴跑我这来了?”他玩世不恭地坐到我身边,向调酒师要了一杯威士忌。 “你就是一个掉进粪坑里捞也捞不上来的人!”我没正眼看他。 他抽着烟笑说:“我是在谈正经事。”然后将酒杯推给我,“喝点?” “我不喝!” “怕你小男朋友生气吧?” 我将他手中的酒杯夺了下来:“徐俊豪,你可别忘了,你不仅欠我100万,你这条命都是我的!” 徐俊豪端起一杯酒一饮而下:“放心,我还知道我自己的那点利用价值。但你也知道我老大的那家高档私人会所,出入的都是政府官员、商界精英,安全系数都是红色戒备,就算进去都得过五关斩六将,哪是那种能随随便便按摄像头的地方,你要抓韩民涛的把柄,也得我点时间部署吧。”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件事,有另外一件事要你临时帮忙。” 我们没聊一会,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医院打来的,肖叔叔在武馆巡查时突然晕倒进了医院。肖江的电话打不通,我只能跑到他们聚会的开元酒店找他。 那时候肖江已经喝了不少酒,推脱想先离开。却被赵丹拦了下来。 “肖江你今天可别想走。” 肖江说:“辛瑶身体不舒服,一个人在家呢,你饶了我行不行啊?!“ 他揽着肖江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我跟你说,女朋友是不能宠着不能惯的,不然以后有你罪受的呢。” “是啊,肖江你是不是男人啊,这样怕女朋友!”又一个同事附和道。 他们当律师的,嘴都特厉害,你一句我一句的,肖江也没法招架,又坐了下来。赵丹使坏地要求大家一起玩嘴对嘴接龙游戏。肖江左手边是赵丹、右手边是陈玉,他不是不知道陈玉对他有意思,忙起身说要上厕所,赵丹将他按坐在了凳子上:“什么意思啊哥们,嫌弃我啊?” “我真要上厕所。”肖江一脸为难。 赵丹将葡萄放进嘴里,迎着脸,含糊其辞地对他笑道:“快点,接完去办你的事。” “快点肖江!怎么那么墨迹啊。”后面的同事一个个眼巴巴地等着他。 肖江没办法,又坐了下来,狠狠地瞪了赵丹一眼,将他口中的葡萄接了过来。当他想尽快将葡萄传给陈玉的时候,赵丹在他身后推了一把,两人就着着实实吻在了一起。 现场气氛顿时沸腾了起来,一个个吹着口哨起哄。肖江回头刚要修理赵丹,就望见站在门口的我,顿时整个人就呆了。大家朝着他的视线望过来,也才发现我,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还带着一丝尴尬的味道。 我走了进去,就像刚刚的事没发生一样:“对不起打扰各位了,肖江能不能先走?他爸爸突然住院,得赶紧去一趟。” 现场愣了几秒,还是赵丹先站了起来:“哦……赶紧……肖江你赶紧去吧。” 肖江这才缓过神,向赵丹要了车钥匙牵着我就要离开,我拉住了他:“你喝酒了,不能开车。”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每个人都喝的满脸通红,只有陈玉面前放着一杯果汁,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说,“我知道现在说有点不适时宜,但陈玉姐能不能麻烦你一起跑一趟。” 陈玉开始愣了一下,但见我确实比较着急又没恶意的感觉,也拿起衣服和我们一起走了出来。 陈玉去取车的时候,我跟肖江说:“你别太担心,李师兄说就是最近忙着全国比赛累到了,到医院有什么情况,及时给我打电话。” “你不去吗?” 我有些无奈:“我坐不了轿车。” 他握住了我的肩:“瑶瑶……刚刚……” 这时候陈玉已经将车开了过来,我打断了他:“赶紧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说着将他推上了车。看着他们离去背影,我凄凉地笑了。 肖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了,我当时正蜷缩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电视。见他进了门,这才缓过点神,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回来啦,看你满眼血丝,坐着歇会,给你倒杯蜂蜜水。” 他从背后将我抱住了:“刚刚我不是故意要亲陈玉,都是赵丹搞的鬼主意。” 我拍了拍他环在我腰间的手,笑了笑:“我知道,没怪你。” 他斜脸看了看我:“你不生气?” 我摇了摇头,将他拉坐到沙发上,他靠在沙发上,见我这么平淡的态度,倒有些沮丧:“你就一点不吃醋吗?” 我冲了一杯蜂蜜水给他,转移了话题:“我今天收到平江大学的录取通知了,服装设计。” 肖江听到我选的服装设计似乎有些意外也很开心:“录取通知我看看。” “哦,放在家里了,没带过来。对了肖江,明天有空陪我去趟商场,徐俊豪20岁生日,得给他选个礼物。” 肖江听到男生的名字,脸突然又板了下来:“你怎么还给他买礼物啊,你们两人关系很好吗?” 我靠在他肩上说:“如果我说,我和他的关系比和张恒的还深,你会介意吗?” “啪”的一声,他放下茶杯,刚要发火,我站了起来,朝他笑了笑:“我开玩笑的,睡觉吧,困死了。” 第16章 设计分手 第二天,我和肖江连逛了三家百货商场,才在一个精表柜台找到了我要的那款全球限量gh牌x827男士商务手表,当我在收银台付钱结账的时候,肖江酸溜溜地在我身边说:“我就没见过,我生日的时候,你这样费尽心思、劳心劳力地为我选礼物。” 我接过收银员的收款收据和礼盒,笑着撇了他一眼:“他是在社会上混的人,送的东西要得拿得出手,不然很丢面子。” “我也是在社会上混的,你怎么不……” 我急着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哪里有包装礼盒的地方吗?” 他的声贝明显变高了好多:“要不要这么讲究啊,还要特意包装,这样送过去不行吗?” 我对他瞪眼,压低声音说:“干嘛呀,小声点!这不是二十岁生日嘛,包一下也不要多少钱,走啦。” 我们来到一家精品包装店,光是包装纸我就选了二十分钟,然后包礼物又包了二十分钟我们才出来,肖江明显脸上已经黑了一片。我们来到徐俊豪酒吧的时候,他依然苦着一张脸不和我说一句话,我就笑着说他小气鬼。 今天酒吧被徐俊豪包场了,没有外来的客人,都是他一帮兄弟和里面的工作人员。彩带、气球装饰的有些生日派对的味道。我牵着肖江来到徐俊豪面前:“俊豪,这是肖江。肖江,这是徐俊豪。” 徐俊豪灭掉手上的烟,跟肖江握了握手:“听瑶瑶提起过,果然一表人才。” 肖江也笑了笑:“我也听瑶瑶提过你。” 我将礼物递给了徐俊豪:“生日快乐。” 他刚打开,就被身边的朱清清抢了过去,然后一脸赞悦地盯着我:“哇,真假的,辛姐!这块表真被你买到啦!” 徐俊豪从她手里抢了过来,带到自己的上手,端详了一下,心满意足地抬头对我说:“谢谢。” 我微微笑了笑。 朱清清清了清嗓子喊道:“安静,安静,人也到差不多了,那么咱们party现在开始吧。” 灯光渐渐暗了下来,从舞台后方推出了5层高的生日蛋,放生日歌、点蜡烛、许愿…… 我拉着肖江躲到了拐角处:“小心被伤及无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前面的人已经用蛋糕开打了。 我和他相视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他生日的那天。 朱清清从人群里拿了两块蛋糕递给我们:“你们可真够贼的,躲这来了。” 我接过蛋糕,笑嘻嘻地对她说:“谢谢啊。”然后就和肖江享受着蛋糕看着面前的人乱舞。蛋糕没吃到一半,肚子就开始疼了起来。我捂着肚子跟肖江说:“一定是这蛋糕不干净。”肖江点了点头,冲进了厕所,我给人群里一直注视着我的徐俊豪使了个眼色,也憋不住地进了厕所。 男生a和男生b进了卫生间,站在小便池开始聊了起来。 a说:“辛瑶带男朋友来了你看见没?” b说:“看见了,长的还不赖,听说是个律师。” a说:“豪哥真可怜,前任带着现任男友来挑衅。” b说:“可怜什么,辛瑶压根没看上豪哥,是豪哥死皮赖脸追着人家。” a说:“就辛瑶平时看豪哥那眼神,那还叫不喜欢?那世上就没相爱的人了。”他压低声音凑近b说,“听朱清清说,就前段时间,两人在酒吧门口哭的死去活来,就跟那生离死别一样。” “滚滚滚,就你矫情。好就在一起,不好就散呗。你好了没,走了。” 两人磨磨唧唧地走出了卫生间。 “肖江,你怎么跟个女人似的,还不出来。”我在男厕所门外喊道。肖江笑着从槅门里走了出来,将我拦在怀里,朝大厅走去:“你知道我刚刚在厕所里听说了什么吗?” “你在厕所里能听说什么。”我没兴趣地说。 “他们说你和徐俊豪的悲伤爱情史。” 我停下了脚步,朝他望了一眼。他见我一愣,也愣了下。 我笑着说:“你没将我俩的甜蜜爱情史跟他们说道说道。” “那不能,免得甜的腻死他们。” 我笑着捶了他一拳。 再回酒吧大厅,舞池里已经挤满了人,整个空间都是震耳欲聋的响声和诱惑妖娆的灯光,我们坐了一会,实在受不了这个气氛,就早早先回去了。 第二天,肖江下班的时候,在律师楼门口遇见了朱清清。 “肖律师你好。”朱清清拦住了准备打车回家的他。 肖江看着她,想了好一会才想了起来:“你是昨天……” “对,徐俊豪生日会上见过的,朱清清。” 肖江和她握了握手:“你好。” 朱清清开门见山地说:“其实我今天特意在这里等你,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因为他们酒吧一个老客户总是对她性骚扰,她想请肖江用律师的身份吓唬一下,毕竟客户得罪不起酒吧老板更得罪不起。肖江本就看不惯这类事情,又因为朱清清和我相识,这件事不是什么难事,也就应许答应了。他们来到td酒吧,八点不到,里面已经轻烟缭绕、纸醉金迷。朱清清从吧台拿了一瓶皇家礼炮领着他来到拐角比较安静的沙发坐了下来。 朱清清向四周环顾了一圈说:“那个人叫唐明轩,一般每周五八点之后都会来这里。算算点也该差不多来了。” 肖江说:“你到时候将他领到这里,我自然有办法治他。” “那你先在这里坐会,我去工作了。” 朱清清走后,肖江给我打了电话,说了一下大概情况。我先是愤世嫉俗地骂了一通那个唐明轩后,回过神和他说:“帮人可以,就是你可别给我想什么歪心思,不然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肖江笑了:“我对你的心日月可见。保证不会。不跟你说了,朱清清过来了。” 朱清清一路赔笑地和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往这边走来,唐明轩一坐下来就将朱清清揽到腰间:“最近变胖了不少。” “唐总别这样,有人看着呢。”朱清清挣脱了他。 唐明轩望了一眼对面的肖江,冷冷地说:“清,这不是我的位置吗,怎么又多了一个人?” 朱清清赔笑道:“这不今天生意特别好,有客人不能把别人往外面赶。”然后她靠近唐总小声说,“估计是个有钱主,一来就叫了瓶皇家礼炮。” 唐明轩斜眼瞪了肖江一眼,肖江本是不准备喝酒的,但朱清清这样说了,自己再不将面前的这酒打开,似乎不太合情理,他也就倒了一杯喝了。刚喝下去,喉咙就烧的厉害,这哪是洋酒啊,分明就是北京二锅头。他瞪了一眼朱清清,朱清清偷偷笑了一下,意思好像对他说:“你以为我真会花那么多钱弄瓶那么贵的酒给你做样子。” 唐明轩似乎被他们这‘眉来眼去’给激到了,亮着嗓子说:“清,皇家礼炮、路易十三给我各来一瓶。” 朱清清应许后,拿了两瓶过来:“唐总,酒我给您放这了,我那边还有客人就先失陪。”她这时候哪能走的了,唐明轩非让她陪他一起喝,不然这开了的酒非要退了,朱清清没办法也就坐下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喝着。肖江在一边也不时的抿一口。不过一会,有两个啤酒妹看肖江一个人,哪能放过他,也来到他身边。 其中一个说:“帅哥怎么一个人喝酒啊。呦,皇家礼炮啊,这么好的酒,哪能一个人喝啊,我们陪你。” 肖江见她要往自己杯子倒的模样,故意一个不小心将酒瓶打翻了,大家都愣了一下。肖江笑了笑:“没事,这种酒我也喝不惯,就给我来瓶啤的吧。”这两个啤酒妹见到财主了,一下子上了三打啤酒,两人对肖江一推二劝连番轰炸,肖江也不能躲、不能离开,这样没两回合,也喝了不少。乘着唐明轩上厕所,朱清清将她的几个小姐妹赶走了。 她看了看已经酒上头的肖江:“你没事吧?” 肖江笑着摇了摇头:“没事,这点酒受得住。” “不好意思啊,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这个色鬼安分的不得了。” “估计有我这个人在这,要不我等会在他面前再喝两杯,装睡试试看。” “我看行。” 唐明轩回来后,肖江果然大口喝了两瓶啤酒就倒沙发上睡了,唐明轩后来也被朱清清灌了不少酒,气氛也上来了,开始对朱清清不规矩,各种挑逗的话、各种手势也就上来了。 “唐总你别这样……你再这样我就叫保全了。” 唐明轩一边将她抱在怀里亲,一边说:“你叫啊看谁敢管,你们老板见了我都得叫声唐哥。”唐明轩开始撕她的衣服,这时候肖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唐明轩停止了自己的举动,望向肖江。肖江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了桌上:“我的名片。” 唐明轩捡起名片看了一下,然后冷冷地一下:“大律师啊。最近律师业是不是不景气,现在都到处自己找生意了?” “先生,您的言行和举止已经严重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第三十八条,这名女子有权告你性骚扰。”肖江一本正经地说。 唐明轩哈哈大笑起来:“性骚扰?我有吗?这地方那么暗,你是不是酒喝多看花了。” 肖江将手机举在了手里:“我能看花,我想它总不会看花吧。” 唐明轩这下来火了,将朱清清推到了一边,气的站了起来,他瞪了肖江又瞪了眼朱清清,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你们两个给我下套呢!” 朱清清忙站了起来:“唐总你说什么呢,我根本不认识他。” 唐明轩推开她:“别给我来这套,我出来混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小子,你以为有个录像就了不起了?我能让你今天出不了这个门。”说着一脚将桌子打翻!这时四周的保全都跑了过来。 “我想你赚那么多钱,不会不明白,得罪一个律师和得罪一个警察都会非常非常的麻烦。”肖江也一脸严酷地说。 唐明轩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老板走了过来:“怎么回事?”他满脸指责地望着朱清清。 “没事老板,是我言语不当得罪了唐总。”朱清清战战兢兢地说。 唐明轩对老板笑了笑:“老李,上20瓶啤酒上来,你忙去吧。” 老板见他这样说,拉着保全也就退下了。 “小子,你有骨气,20瓶啤酒,一人10瓶,喝了,这事我们就当今天没这事,以后朱清清就是你照着的人,我绝不会再动半毛。” 肖江见朱清清噤若寒蝉地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一咬牙,端起面前的啤酒喝了起来…… 第17章 最后一场戏 第二天,肖江醒来时躺在一张大床上,头还晕乎乎疼的厉害,再扭头往身边望去,他吓的惊然坐了起来,朱清清正一挂地睡在他身边,而自己也是连内裤也没穿,床上、地上都是零零散散的衣服。他捂住头,怎么想也想不起昨天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朱清清醒了,她拉了拉自己胸前的被子,有些尴尬地望着肖江。 “我们昨天……”肖江残留着最后一丝期望看着她,希望她能告诉自己不是真的。 “对不起,肖律师,昨天我们都喝多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辛瑶,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辛瑶!辛瑶!肖江突然全身痉挛。他拉开被子穿起衣服就跑出了房门,翻开自己的手机,里面已经有20个未接电话,他看着这一排排印着我名字的字幕,就像刀刻入他的眼睛里一样,刺痛刺痛。 “肖律师,早啊。”刚出酒店大门的肖江就碰到满面春风搂着一个陌生女子出来的唐明轩,“怪不得你昨天舍命管闲事,原来你也看上那个妞啦。”说完,他又心照不宣地对肖江挤了一眼。 肖江望着他,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像疯了似地奔跑在马路上。他不相信自己能做出这样的事,他不能接受自己做出这样的事,他哭了,无助地哭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我,如果我知道了,那该多伤心,他不忍心看我伤心的样子,想都不能想。他在家门口徘徊了好久,终于开门进了房间。他进来的时候,我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肖江默默蹲在我面前潸然泪下,看着我就这样等了他一夜,他的心一阵阵地翻绞疼痛。 我醒来的时候,他在厨房做着早餐,我走到他面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打了你一晚上电话怎么也没接?” 肖江将煎鸡蛋从锅里盛了出来,强颜欢笑:“哦,酒吧里太吵,我没听见。后来事情办完,又被赵丹叫到公司看了会案子,所以刚回来。你帮我把这个拿出去。” 我接过他手里的鸡蛋走出厨房,背对着他说:“那你下次加班再那么晚别跑回来了,在公司找个地方睡一会,你看你眼睛都熬成那样了。” 我话刚说完,厨房就是“轰——”的一声,整个铁锅就摔在了地上,我跑到厨房的时候,肖江已经满脸泪痕。我有些怔住:“你怎么了?” 他哭的泣不成声:“瑶瑶……对不起……我不想骗你……我……” “你怎么了?”我担心地看着他。 “我……今天一早起来……就在酒店里……朱清清躺在我身边……我昨天喝多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对不起……我不是想推卸,可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也许我和她根本没有……” “够了!”我全身发抖,悲痛绝望地看着他。 他愧疚地握着我的双肩:“瑶瑶……” 我并未听下去,甩开他的手,跑出了房间。 肖江找到我的时候,我在徐俊豪的酒吧里。当我见到他时,演了我人生中最耻骨痛心的一出戏。 “我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当他说和朱清清上床的时候,我居然从心里有那么一点点高兴。我居然会高兴他和别的女人上床?”我抹了抹眼角的泪,笑着和面前的徐俊豪诉苦,而肖江停住了脚步,僵硬地站在了墙壁后。 徐俊豪冷冷地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根本不爱他!” “我爱他!” “你爱不爱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你要爱他,当初发现他爱你时,你为什么要躲着他?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吃醋?因为你从始至终只把他当哥哥,你不忍心伤害他!当你知道他和别的女人上床时,你终于可以小小地松一口气,因为面对他强烈的爱,你终于可以不必再如此内疚,因为你知道虽然心不能给他,至少你没有出轨,你终于和他找到了平衡点!” “你闭嘴!”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徐俊豪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紧紧握着我的双肩:“辛瑶!你醒醒吧,你不爱他,你爱的人是我,求求你别这样对自己好不好。”他死命摇晃着我,似乎想将我摇醒。 “徐俊豪,即使我不爱肖江也不会爱你,从始至终!” 徐俊豪松开我又笑了,他举起了左手腕上我送他的表,看着我说:“gh牌x827--徐俊豪8月27日。就因为我当时的一句玩笑话,说gh牌是我的专属品牌,你就费劲心思帮我买到了我生日代码的这块表,你以为我不知道这表的含义?全世界只有520块!你当我傻子吗?!” “徐俊豪你能不能别那么自恋,只是凑巧而已!” 他一步步逼近我:“那为什么每年你父母的忌日、你爷爷奶奶忌日的时候都会来我这,只让我陪着你?你在我怀里哭都是假的?你在我面前脆弱都是假的?你怎么不跑肖江那让他安慰你啊!!” 我瞪着他,一字一句说:“因为你这里吵的可以让我哭没人能听到!黑的让我哭没人能看见!” 徐俊豪突然吻住我,侵略式地吻着我,我瞪大眼睛挣扎,越挣扎吻的越凶,我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这才将他推开,我甩了他一巴掌,瞪着他。 他抹掉嘴上的血印,看着我,吼道:“你敢说你刚才对我没感觉!” “没有!”我依然瞪着他。 他再次钳住我的双颊,狠狠吸吮着我,我捶他、踢他、咬他都没用,渐渐地我身体软化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和他辗转反侧地拥吻在了一起。 肖江侧过了脸,背靠在墙壁上。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向耳膜冲去,整个世界轰轰作响。他想起了我给徐俊豪礼物时的含蓄微笑,想起了朱清清看到手表的惊讶、想起了厕所里两个男人的谈话、想起了我为徐俊豪挑礼物的总总紧张、想起了我开玩笑却又真的说过和徐俊豪感情比张恒好、想起了自己生日那天我是喝着酒来的、想起了我对他忽远忽近的挣扎……他想起了好多好多,渐渐的,他的身体寒冷地一阵一阵颤抖,然后一片一片地四分五裂,空荡荡地飘散在空中。 我就这样拥吻着徐俊豪、望着肖江落寞地走出酒吧。我推开徐俊豪,呆呆地望着已经空荡荡的门口,泪水无声地流淌在我的脸颊上。 徐俊豪顺着我的视线望向早已没有人影的门口:“他会和你分手吗?” “会。因为他觉得对不起我。” 他回过头看向我,诧异又悲愤:“你真是个恶毒的女人,你宁愿让他认为和别的女人上床对不起你,你也不愿让他觉得你对不起他!” 我收起泪水,对他冷冷一笑:“如果我和别人上床就能让他不要我,那我宁愿和你这种人渣真上床都在所不惜!!”我推开他,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当我回到家时,肖江正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整个人如同是透明的,连灵魂都是透明的。我站在门口摸了摸脸上的泪痕,暗暗吸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 我将他手上的烟掐到了满是烟头的烟灰缸里,握住他的手,淡静地看着他:“肖江,我想过了,我不怪你,只是你以后再也不能对不起我。” 肖江又点上了烟,沉默了好一会,闭紧眼睛,哑声:“我们分手吧。” 我早已知道他会这么说,我步步为营地想尽办法让他这么说,可是当这五个字真正从他口中说出时,我的眼眶湿润了,早已心有所备,却还是如此心痛! “我刚刚去hk酒吧,看见你了,也听见你和徐俊豪所有的对话。” 我的手一颤,再没勇气握住他的手。我看着他,努力用我最后的理智演完我最后的一出戏:“肖江……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抬头看向我:“瑶瑶,我以前觉得我是世上最爱你的那个人,只有我能给你幸福,我一定能给你快乐。而我现在才明白,你却因为我的爱这样委屈着。我不要你委屈,不要你伤心,我更不要你施舍的爱!” 我哭着拼命地摇头:“不是的……肖江我爱你……”我低着头,不敢看他,我怕我抱着他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我爱他,是真的爱他。 肖江将我拉了起来:“你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别哭了,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我会按你生日时候跟我说的那样,不再把视线放在你一个人身上,去寻找其他好女孩。”他又苦苦地笑了,“不过,在我还没忘记你,找到我该爱的那个人前,我们暂时别见面了!” 我僵硬地拉住了他的手,已经分不清是演戏的自己还是真的自己:“肖江,我不走,别赶我走。 他拉开了我的手:“你应该幸福的,我希望你幸福!去找徐俊豪,和他在一起吧。”他将我的行李放到了门外,最后一次抱住了我:“谢谢你给了我那么美好的回忆!” 我的泪水因为他的这句话崩然倒塌,我抱着他放声大哭:“肖江我不走了,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面对,你说让我留下,只要你说……” 肖江拖开我,将我推出了门外。一阵重重的关门声,我和他从此就分隔在两个世界,再没有彼此的呼吸。 我不是没想过放弃。也许没有人知道我多想好好生活,多想和他永远在一起。我真的好爱他,爱他爱到我觉得有他就够了,就当自己之前做了一场噩梦。可是我努力了,真的努力过了。每当我越幸福的时候、每一个午夜梦回,那个傍晚的画面就像一个诅咒闪在我的眼前,它从小就在我心里扎了根,我没办法。我觉得我不该这么幸福,我这么幸福,那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又算什么呢?我多想当年我没有看到父母死亡那幕,那我一定不会这么恨。可是,这就是我的命,我的余生就是要让韩民涛付出代价,那样我才能毫无歉疚地跪在父母面前,然后寻找自己的幸福。 我倒在门框上仰天大哭,听着里面支离破碎的摔裂声,再没勇气去敲起这扇门。我握紧拳头,一步一步走下阶梯,我已将自己撕裂两半,被自己用谎言、残忍一刀刀撕裂成两半,体无完肤、遍体鳞伤! 再见了,我的初恋!再见了,我的肖江! 第18章 五年后 【复仇篇】 (七)有了错过才是会有新的遇见,缘分就是,不早不晚,恰恰刚好。 五年后。 无菌台上,我淡然地将患者头颅缝上最后一针,摘掉口罩,走出了手术室。 “sophina,ight”一同跟出的dave,用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盛情地邀请着我。 我一边利索地散掉头上的马尾,展出披肩微卷发,一边对他抱以遗憾的微笑:“ight.”然后快速走进了更衣室。换掉白衣大褂,披上一件特符合拉斯维加斯这座迷幻、风情、奢华大都市的摇摆长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单地在眉上补了两笔,点上一抹淡红的口红,踩上浮夸、钻镶高跟鞋,又走了出去。 急诊室里,已换上西装的韩梦琪和楚冰正在帮一个患者包扎伤口。 “韩梦琪!”门外的我对他叫了一声,用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他跟我比了一个ok,我便先出了医院。门口,韩梦雯正坐在一辆拉风的宾利敞篷红色跑车里向我招手。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iwillbejealous.”然后示意她看看周围人的眼睛。(我会被人嫉妒的。)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管他呢,反正你是我的最爱。) 这时,韩梦琪也走了出来,我问:“楚冰呢?” “她临时有个手术。” “ok~!”韩梦雯发动引擎,一溜烟车飞了出去。 这时候的天已经渐渐有红色的光晕,我单手撑在车门上,歪着脑袋,痴痴地看着夕阳的出没。我一直觉得美国的夕阳和中国的夕阳不太一样。美国夕阳总是来的更缓一些长一些,但是不够红,是那种暗红,跟血一样,特别像一次人体解剖学,一刀刀、一寸寸将血灌入这蔚蓝的天空,等着血一点点干掉,变成漆黑的一片天空。 我还记得五年前,第一次在大屏幕上看老师放解刨人脑的视频时,就跟这个差不多。只是那时候我看到脑细胞的跳动、血流如注,仿佛看到的是父母头顶的血流入了眼里,他们脆弱地眨着眼睛,嘴唇微微动着,然后突然一个痉挛,血从他们嘴里不能抑制地喷了出来,眼睛、鼻子、耳朵里全是血,到处都是,慢慢地、染满了我整个世界。 那时的我心里一阵撕痛,如同心脏正在被寒冰般的剪子一下一下地缓慢地剪开,每一片碎片都淋漓着鲜血!胃里像龙卷风排山倒海,“哇—”我倒在地上呕了出来,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由下往上冲涌,我不能控制地吐着。全身瑟瑟发抖,冻彻心骨。 可是现在的我能拿着手术刀,坦然地在别人皮肤上开肠破肚。只是为达到这样的效果,我无数次坐在实验室地下通道的楼梯上,伴着夜晚狂烈而清凉的风,一次一次看着笔记本里面解剖视频,反复又反复地低头呕吐,直到自己吐的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直到耳膜不再一阵阵轰响,直到从不忍直视到能直面平视,直到我终于能站在解剖课堂上不再中途逃出来。 这样的过程我用了多长时间呢?我有些记不清了。但应该从那时起,我才喜欢看夕阳的吧,穿过美国的看中国的,一个少年在武馆前、在学校前、在超市前……总是温暖如风地站在夕阳里对我微笑,这个微笑,能将这里的夕阳都变得有幸福的味道。 我闭了闭眼,将面前吹乱的发丝,撩拨到脑后,迎着风,似乎又清醒了很多。 “这是理好的股权转移合同。”开着车的韩梦雯反手将文件递给后座的我,“这个业界名声很不好,他三番五次地点名让你和他谈,明显没安好心。” 我一边看着合同一边说:“我有多少时间?” “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和paul签约时间是定在八点。幸好地点就在法尼亚大道对面的商业楼里,离赌场很近。”韩梦雯说着,车已经停在excalibur赌场外。 韩梦琪同我一起下了车,我对着车里韩梦雯嘱咐道:“你先过去等paul,拖住他,如果事情进展不顺利我会给你电话,我们好实施第二套方案。” “这个很难搞,你当心点。”韩梦雯说。 我笑了笑,挽住了身边韩梦琪的胳膊:“放心,为了以防万一,我这不是带了一个护花使者嘛。 当我们走进赌场时正搂着一个性感妩媚的外国洋妞惬意地炫耀他的赌技,桌前的一摞筹码足以反映他今天的手气还算不错。我上前拦住了他刚要全部掷出去的筹码,开门见山说道:“要不咱们赌一场,你分我一半筹码,半个小时后,如果我的筹码比你多,你就将艾美5%的股权卖给我,如果我输了……”我将一张房卡推到了他面前,“talk。”(咱们楼上再议。) 他嘴角逸出丝笑,推了一半筹码给我,表示成交。和美国人打交道有一点的好处就是够直接,完全不必拐弯抹角。 我拿着筹码走向远远的另一桌,韩梦琪问:“你会玩?” “不会。” 虽然这些年,他也见过我和韩梦雯在商场上数次化险为夷的场面,但看我如此一脸轻松的样,不免还有些担心:“他一看就是老手,而且今天运气似乎很好。” “我知道啊,他一定认为自己赢,不然也不会和我赌了。” 韩梦琪狐疑地看着我,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半个小时后,当我将一排筹码摆在面前的时候有些沮丧,因为他几乎输的所剩无几。 “\\\\\\\''tgamble。”(我以为你不会赌) “ythesechips\\\\\\\''w。”(没错,你是对的。就连这些筹码各值多少钱我都不知道) “howdoyoudo!”他觉得不可思议,能进这个场子赌钱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商业精英兼赌场精英,而我在短时间能如此轻轻松松赢这么多钱,一定不是全靠运气。 我将合同书摆在他面前,示意让他先签字。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执起了笔。 我收回他签好的合同,说:“因为我一次注都没有下,这是你刚才给我的,我原封没动。”我将筹码推到他的面前,“你给我的运气,我再还你,希望你接下来赢的开心!” 他爽朗笑了起来:“you!”(我真的很欣赏你!) “.(希望我们还有下次合作的机会。)”我给了他一个礼貌性的goodbyekiss,便挽着韩梦琪走出了赌场。然后拿着韩梦雯早已给我准备好的衣服,跑进了洗手间。 “他刚才手气很好,你怎么那么确定他会输?”门外的韩梦琪疑虑。 “我不确定啊,只是我有把握他会输。首先,像他这种常混赌场的人,心里必定有一份赌徒名单,说不定还按等级次数依次排开。我这种连他们名单最末位都排不上的人,一定知道我是门外汉,而且又知道我那么想赢这次赌局,必定以为我会急功近利。就像他说的,在这个场子赌钱一定不是靠运气就能赢,所以他觉得我输定了,而且是惨输。因此他根本没把我放眼里,或者没对我有什么防备。 其次,我看他的赌法完全是豪爽派,手气又在旺盛期,而我却拿走了他一半的筹码,赌徒嘛,当然想在自己运气好点的时候,多赢点,所以他每次一定都是全盘脱出地赌。我只希望这半个小时内的几次压注,他会输一次,他只要输一次就全输了。刚才他剩下的那些筹码,应该是我拿走他筹码后,他第一次赌之前留下来,是他觉得就算他接下来输了也完全够赢我的筹码。只是他万没想到我连赌都没赌。” 韩梦琪诧惊:“他万一要运气真好的局局都赢,或者已经猜到你的想法,那让他赢了,你不是要跟他……” 这时,我已经换上一套沉稳、简洁、还有一种轻轻松松性感的上东区经典职业套装,走了出来:“这不是还有你呢,你不是时刻帮我留意他的战况嘛,大不了走为上策!” “你啊,和小雯一个样胆大包天。”他训道。 我对他笑了笑,拿着股权转移书就跑去了商业楼…… 第19章 霸道 很顺利,我和韩梦雯成功地用艾美5%股权,和paul换取了我们皮特西蒙酒店7%的股份。 “哎呀,一身轻松。”韩梦雯拿着合同书喜笑颜开地走在法尼亚大道上,“我刚过来的时候居然发现这边有一家中国人开的烧烤店,咱们去尝尝吧。”我忍不住抱怨:“大小姐,你是开豪华、拉风、酷炫吊跑车的人,吃烧烤是不是太降档次了!而且你能不能偶尔犒劳一下为你卖命的员工,你这是这周第几次吃了!”她转过身,笑嘻嘻地面对着我走着:“多加1%提成,成不成交?” “韩梦雯,你这不好好走路的毛病,怎么还是没改啊!”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一个男生敦厚的声音。韩梦雯眼珠一转,喜笑颜开回过头,兴奋地叫道:“大哥!” 五年都未抹过面的‘韩梦秋’?! 我心里一荡,偏头躲开挡住我视线的韩梦雯,只见一个七尺男儿,一对浓密剑眉下紧挨着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睛,笑起来都带着一丝摄人魂魄的男人不羁。一身修长毛呢黑色风衣被寒风吹的翩翩起舞,他却毫无寒意,精神抖擞地张开双臂迎接奔向他的韩梦雯。他似乎没想到韩梦雯身后、韩梦琪身边还躲着一个我,不禁笑容一滞,但瞬间唇边又恢复了完美曲线。 “辛瑶,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大哥,帅吧,像不像外国的美男子!”韩梦雯眼眉带笑偎在他怀里对着走来的我喊道。 我笑着白了她一眼:“之前还说在你眼里只有你二哥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俊男,现在又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这样炫耀,你让你二哥情何以堪。” 韩梦琪似乎看到自己的大哥心情也很好,打趣地敲了我一下头,也奔向了韩梦秋。我揉着额头,走向他们兄妹三人,一脸羡慕嫉妒恨,惋惜悲怜自己的表情。 “你也不用替我二哥抱不平,大不了你替我投怀送抱。”说着将我一把推倒韩梦琪怀里。我脸一红,从韩梦琪怀里挣脱,气的追着韩梦雯就打,她就环在大哥二哥之间躲着,嘴里还碎碎念:“我两个哥哥现在都在,小妮子你还敢对我放肆,小心我大哥拔了你的皮,我二哥收了你的心!” 我气的叫道:“我现在就撕了你皮,挖了你的心!”说着就顺势去抓躲在韩梦秋身后的韩梦雯,她一边躲一边叫:“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韩梦秋的双手一下钳住了我的胳膊,微笑如风地看着我,却带着一股寒冷如霜的气焰。我被他拽的动不了,韩梦雯就在他身后对我作鬼脸,我灵机一动,双手交叉握住了他的胳膊:“大哥,可能你在国外久了,咱们中国人初次见面的友好方式可不是这样。向后退,向后退。”然后我顺着他的手臂握住他的双手,狠狠地抖了两下:“大哥,你手怎么这么凉,记得保暖,赶紧插口袋里。” “大哥,别上她当!”韩梦雯见韩梦秋愣在那里松了手,提醒叫道。 韩梦秋被他这一叫,又钳住了我的双臂,露出了一脸的笑容,却带着一丝坏意:“我在国外打招呼也不是像这样的。”说着猛地将我搂入怀里,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在我脸颊两边各亲了一下,松开了我。 我倏羞惊愣地看着他。韩梦雯也惊地将我拉到一边,挡在了我的面前:“大哥我跟你讲,你可别对她动歪脑筋,她可是我拜把子姐妹,女人多的是,你还是去祸害别人吧!” 韩梦秋笑了:“你怎么把你哥说的跟淫/魔混账一般。” “不是也差不多了。”韩梦雯打抱不平道。 “韩梦雯,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们这样的身份交朋友不要交心,你这样护着她,也不怕她是别有用心吗?!” 我眼皮子猛地一跳,愕然望向他,正好碰上他的视线。他正用他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唇边笑意依旧,眼中仿似有火苗燃烧,似要将我看穿一般。 韩梦雯揽住我的肩:“行了大哥,你这些话我都听了一百遍了。就算她是另有所图我也乐意,顶多看上我家那点钱,我们正好又不缺钱,各取所需,大家高兴就行。” 我强笑着偎着韩梦雯对他做了一个鬼脸,韩梦秋还想对韩梦雯说什么,韩梦雯一把搂住他:“走走走,吃烧烤去。” 我们四人来到唐人街的一家路边烧烤店。点了菜,韩梦雯又要了一打啤酒,给我们每人面前都盛了满满一大杯,然后举起了自己的酒杯:“很开心,今天做成了一笔大项目,大哥又凯旋归来,咱们必须不醉不归!”我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她已经仰头,一口闷地喝了下去。我只能顺势接过韩梦琪端起的酒杯,劝诫道:“你手有伤不能喝酒。” 韩梦雯讶异地放下酒杯:“二哥,你手受伤了?呀,好长一口子,还缝针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伤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前两天做实验不小心划伤的,小伤。”他接过我手中的酒杯,笑了笑说:“没事,就一点。” “那也不行,你明天不是有一个学术手术嘛,胡老师都说了,让你尽量保护好你那受伤的手。”说完将他的那杯连同自己的一起放到了韩梦雯的桌边。 韩梦雯不但不埋汰我扫兴,还邪瞅着我意味深长地说:“辛瑶,这么关心我哥啊。” 我对她翻了一个白眼:“我完全从医学的角度来关心。” 她笑着撇了撇嘴,将两杯酒分了一杯给韩梦秋。韩梦秋一手夹着烟,一手端起酒杯慢慢饮下,笑看着我,他的视线看着温和,却有说不出来的怪异,让我竞不敢直视,亟亟扭头躲避着他的目光。 “大哥,后天我们就回国了,去长白山参加爸妈结婚纪念日,你去吗?”韩梦雯问。 “你呢?”他又看向我。 韩梦雯抢答:“她必须去啊。她可是我的福星,皮特西蒙酒店就是我和她一手创办的。” “是嘛?!”他一双眼睛似乎藏着万丈深渊。 “梦秋,好久不见。”突然出现的楚冰,终于让韩梦秋的视线从我的身上挪开了。他脸色稍适一变,瞟了眼韩梦琪,即又扬起唇角对楚冰笑道:“呦,几年不见,风韵犹存,坐吧。” 韩梦雯忙给楚冰搬来了一张凳子,她唇边含着希冀的微笑,端庄大方地坐在韩梦秋身边:“我在fk杂志上看到了,你刚登完喜马拉雅山,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回中国呢。” “是啊,期期必买。”韩梦雯调侃。 “你的环球旅行还继续吗?”楚冰又问。 他又向我瞅了一眼:“全世界的雪山都被我爬光了,也该是时候回来了。” 韩梦雯追问:“一路上有什么奇闻趣事吗?” 韩梦秋似乎来了兴致,放下筷子,侃侃而谈:“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这全世界的妞,属美国的,床上技术一流,够性感,够辣……但要比起来我更喜欢中国女人,那种欲擒故纵、含羞娇俏更有风味,让你整个荷尔蒙上升,更有男人征服感是不是二弟?” 我们三个女的顿时脸颊刷的一片绯红,韩梦琪脸上也甚是尴尬。 他又放荡不羁地揽住楚冰的肩,笑着对我们说:“她就合我胃口,绝对是个床上最佳伙伴,二弟,有机会你也试试,绝对让你欲死!” “大哥!”韩梦雯羞怒交加喝道。 韩梦秋的声音太大,相邻桌的人都齐刷刷地望向我们这边,还有人试探地看了眼楚冰。楚冰脸上原本的笑容早已消失,身子僵硬地定在原地,如坐针毡。 韩梦秋不解地一笑:“干嘛呀?大家都是成年人,各取所需,经验分享怎么了?” “我对你来说,就只是床上关系吗?”楚冰的声音喑哑艰涩,眼中有朦朦的泪花。 真不知道她是用多大的勇气才问出这句话。 韩梦秋嗔笑:“不然你以为呢?我们只不过上过一次床而已。说实话,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要不是咱们从小就认识,我还真忘了我们上过床,你真没有什么能让我兴奋的记忆点!” 我心中一闷,‘啪’的放下筷子,嗔怒地抬起眼。就说狗洞里养不出什么好鸟,今日见到韩梦秋终于让我重新相信,人类基因遗传还是有根据的! 韩梦秋撇了我一眼,对紧紧盯着他的楚冰又说:“我还得提醒你一下,别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着我,逢场作戏在我这随时都欢迎,但别为了我寻死觅活的,自己丢份还让大家难堪,何必呢!” 楚冰眼中的泪,已如急雨一般,哗哗而落,泣不成声地跑走了。看着楚冰郁郁而去,韩梦秋脸上带着一丝丝玩世不恭的尴尬。 “大哥你怎么回事啊!”望着楚冰跑远的身影,韩梦雯有些焦虑,“别出什么事了,二哥你去看看还是我去?” 韩梦琪垂目而坐,努力收敛情绪,脸上却罩着一层浓重的寒霜。自己一直喜欢的女孩,却深爱着自己的哥哥。而此时,她却被自己的哥哥这般羞辱,是因为亲身母亲对不起他的母亲,所以他才觉得愧疚,才不能表达自己爱,却也不能表达自己的怒? 韩梦雯见韩梦琪不动声色地坐在原地,急的自己追了出去。 “二弟,我再和你说一次,我不喜欢楚冰,你也不要再做推让之事,别弄的最后大家都难看!” 我终于忍无可忍,赫然一笑:“韩梦秋,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吗?!现在想着你弟弟了?!那你当初让楚冰怀孕的时候,怎么不顾及他的感受?!没办法负责就别做付不了责任的事,自己付不了责任,就别妄自菲薄地推卸给别人!不管韩梦琪喜不喜欢楚冰,也轮不到你去谦让!让楚冰怀孕又打胎的的是你不是他,你要不想和她好,也请你好好处理这段感情,有点良心!”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提包想追上韩梦雯时,忍不住望了韩梦琪一眼,补充道:“你不走吗?还想听他谆谆教诲?” 韩梦秋挑起双眉看着我:“我真是对你越来越有兴趣!要不这样,我给你十万,你陪我一晚怎么样?我一般都很小心的,楚冰是个意外,你大可放心!?” “大哥~!”韩梦琪骇然叫道。 我抬起眼,直面韩梦秋的目光,神情冷然,唇边反抿着抹淡笑:“你不是皇帝,不是随便给点恩惠,任何女人都能让你佞幸的。我更不是楚冰,不想成为你众妃子中的一个,我要做也做你的老婆,独一无二的老婆!你敢吗?” 韩梦秋完全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愣了一瞬,又笑道:“我疯了吗?” “真庆幸,你还有点理智!”我留下一个似笑非笑嘲弄的神情,转身走人。 看着我离去的背影,他在我身后叫道:“我每到一个城市都喜欢去他们有名的酒吧街逛逛,改变主意记得来找我。” 第20章 进酒店 第二天,当率先回国的韩梦雯给我电话,说昨天的那份股权转移合同不见时,我瞬间想到了韩梦秋。我跑去了他说的有名酒吧一条街,可是我在那里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电话也不接,我想他这是故意和我玩捉迷藏,有意在刁难我。 望着渐渐落入夜幕的拉斯维加斯,我突然眼睛一亮。也许一开始我就找错了地方,现在我脚下的这条街是有名的贵族圈聚集地,可是就如这个活色生香、有血有肉的城市,人们纵情享受它魅力的同时,却也忘了它还有另外一个别名――罪恶之城。 我怎么忘了,韩梦秋这种人怎么会喜欢这种地方,便立刻奔去了城北区的康斯酒吧街。 果真在一个叫‘pire’的店里发现了他,发现他的时候,他正暗地里塞了一包毒品给一个十五六岁的美国小子,这着实让我心头一惊。今天的韩梦秋让我有些不认识,没有昨日的衣冠楚楚。工字背心、牛仔裤,叼着烟的他,像极了香港片里的古惑仔。其实我也只见过他一次,本来就不算认识,谁知道哪个才是更真实的他呢。 “你不缺钱,为什么要做这伤天害理的事?”看着朝我走来的他,我责问。在美国的这几年,医院里常送来的病患有一类就是吸食毒品中毒的人,只是他们大多数送进来的时候基本上都已口吐白沫,不治身亡了。其实觉得这些人罪有应得的同时,我也挺痛恨那些卖他们毒品的。因为很多青少年,第一次吸毒都是因为这些贩毒者的诱惑引骗。 他对我不屑地一笑,拿起椅子上的牛仔外套朝门外走去:“资料在酒店里,要拿跟我来。”他的话语像在设一个圈套,可我不得不跟随他的脚步。 刚出酒吧没多远,我们就被五个魁梧貌似西班牙大汉堵在了巷口,他们肌肉硬实、凶神恶煞,腰间别着匕首,每个人都要比韩梦秋高出半个头。这种情景下我应该害怕吧,但可能我在国外待久了,或者这种事我从小见多了又或者这些人根本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反而有一种看热闹的心境。就连他们真的动手打了起来,我都毫无畏惧。只是当我看到韩梦秋将其中一个人的头重重地锤在墙上,然后拖着他的脸在墙上擦出很远后,拔出手/枪对准那人头部,叫嚣着说信不信我打死你时,他眼里放出的那股狠戾的毒光,把我吓住了! 所有人都被他吓住了! 当我们安全走出巷口时,我脑里浮现的画面都是他丧心病狂持枪杀人的情景,血光四溅、疼痛痉挛。如果刚才那几个外国佬不是识趣地跑掉,这样的惨剧也许真的会发生。我心惊,今天果真让我见识到韩梦雯口中这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人! “在美国弄把枪不是什么难事吧,有那么惊讶吗?”韩梦秋见我失魂落魄地跟在他身后,嘲笑道 我定了定神,望向他:“我只是在想,你跟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浑不在意地答道:“抢钱,我没给。其实他们在酒吧就盯上我,只是我没想到他们那么逊。” 我有些震惊地看向他,多么不计后果的挑战。 等我们来到酒店,刚进他的房门,他就开始脱衣服,这让我再次心生畏惧。我定在了门口,犹豫了。现在,我真的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可是,早在五年前,我不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在又在矜持什么。既然合同书我是一定要拿回来,即使他是才狼猛兽,我也只能见招拆招。 他握着门柄,望着门外的我:“害怕了?” 我不屑冷哼一声,坦然地推门而入。 他关上门,将脱下的外套往沙发上一扔,对我诡谲一笑:“大学第一年,唆使小妹向父亲借了500万美金开酒店,承诺三年内还2000万…”他一边说,一边步步向我逼近:“拿到钱,你转而投身证券公司,你运气很好,哦,不是,应该说不知道你用了什么计谋,第一年就将本钱赚了回来;第二年,正好碰上美国的金融危机,你用赚来的1000万,入股了当时濒临破产的上市公司皮特西蒙酒店,拥有27%的股权,成为最大股东。” 他步步逼近,我连连后退,他又随了上来,我发觉已经退到玄关,退无可退。只能和他近距离地站在一起,感觉他的呼吸可闻。他直直地盯着我,将工字背心也脱掉,露出他完美的人鱼线。我心里突突直跳,让自己镇定,想着他如此计算着让我来找他,一定不仅仅是为了和我上床那么简单。他现在越这样,自己越要镇定,我坦然一笑:“看来大哥是费了一番功夫调查我?!” 他未理睬,在我面前开始解裤腰带:“虽然接下来的两年,你们酒店在支付盈亏上只做到了平衡,但你们将酒店的信誉经营的很好,品牌市值已经远远超过2000万。第三年,你让小妹将公司的股权书转送给了父亲,就当兑现承诺。这让父亲非常满意,他不仅做起了你们大股东,还追加投了1000万。” 在他连裤衩都要脱掉的瞬间,我别过脸:“你说这么多,难道也想入股我们酒店吗?” 可是等待半天,却毫无下文。我疑惑地抬起眼,他已进了浴室。我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定了定神,立即翻箱倒柜的找合同。 伴着浴室里串流的水声,韩梦秋又说:“本来我们家是做房地产起家的,酒店行业只是我们的副业,然而近年国内房地产上市特别困难。近几年,父亲先连在美国投资多家五星级酒店,就是为了靠酒店行业在美国借壳上市,而你们皮特西蒙酒店现在可是中枢命纽,申报上市的财务报表都是你们给理的。我在想,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已经计划好这一切了,是吗?但我有一点不明白:名义上,你和小雯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但实际上酒店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你手里。而你行事低调,所有的功劳都是小妹,父亲根本不知道还有你这个军师的存在。” 我暗惊,短短一天时间,他能查出我这么多事,这人真是深不可测。我从他床头柜抽出合同刚准备起身想走,他已经在我耳畔问道:“你说你这么韬光养晦到底图什么?” 刚洗完澡的他腰间仅围着白色浴巾,毫不避讳地直直地盯着我。 我回身站了起来,故作轻松对他莞尔一笑:“难道大哥没听过凡事不能功高盖主吗?!”我从口袋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十万元支票,塞到他的手里,“合同我拿走,钱是小雯给你的,并让我带句话,说用这十万她买你一晚,让你给她点薄面,别为难我。我一会还有个手术,就先走了。” 他把我猛地往怀里一拉,更是贴在了他身上,他逗趣地看着我:“你觉得你能就这么走了吗?” 我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我静了下来,心跳的厉害,语气却从容不迫:“大哥想霸王硬上钩吗?” “是又怎样?”他眼里带着丝丝嘲弄,一只手已经伸向了我的腰,并且试图往衣服里探。 我脸上带着几丝冷笑,半挑着下巴,迎上他戏虐的目光,缓缓地放松身体,闭上了眼。 他见我不卑不亢,倒有些迟疑。 我这才又睁开眼,不喜不悲道:“我不是欲擒故纵,因为我并不喜欢你;当然我也不是什么有气节的女子,非要和你弄个鱼死网破,你要硬来我也不会做无谓的反抗。你更可放心,我不会因为和你上个床,就讹上你。不说这个社会现在上个床没什么,更何况我自食其力。只是你这样的行为会让我觉得无比恶心,我也只能当被狗咬了!” 他又往前倾了倾,嘴在我耳边一面轻柔地逗弄着我,一面轻声说:“不要用你那点小聪明,我根本不吃这一套,还有你刚刚叫的客房服务也被我取消了。” 我的身子微微一颤,强自深吸了口气,定下心神,轻声娇笑起来:“这样也好,你和我上床,换韩梦琪娶我也不错。”我偏过头,嘴贴在他耳边,挑衅地说道:“实话告诉你,我喜欢韩梦琪,他也不是对我没感情。只是他身边有个被你伤害的楚冰,你要真硬和我上床,正好也能让我和她打个平手!我知道,你不和楚冰好,也许并非对她没感情,而是你觉得对不起你弟弟,你是不是因为和楚冰的那次上床后悔到今天?!你既然那么疼你弟,难道今天你还想再欠他一次吗?!” 他猛地将我扑到床上,愤怒到了极点,拽着我的衣领吼道:“现在给你个选择:离开我弟弟妹妹,滚的远远的!要么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我觉得全心冰凉,如坠冰窖,但仍然嘴硬:“你家是有钱,但不是每个人和有钱人交朋友都是别有用心。我不知道你之前被什么人欺骗过,这么不相信一个人,但我绝对没有伤害韩梦雯和韩梦琪的意思。你让我离开自己的事业、友情、爱情是绝对不可能!” 他开始疯狂地撕起我的衣服。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卑鄙吗?!你有本事让我心甘情愿!!”我绝望叫道。 “大哥,开门,大哥!”外面传来韩梦琪一阵阵敲门声。 韩梦秋动作一滞,抬头望向我,冷笑:“你这个赌注也太大了,万一他迟来一步……” 我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我不是表明了吗,我今天能不能从这里安全走出去,对我都有好处。 又是一阵阵轰烈的敲门声。 他松开我,起了身:“躲过这次,下次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你搞那么多事,不就是想让我忌惮你。可你也算错了一步,我这人从来不畏惧我恨的人,我倒对我爱的人没有办法。要不我们换个玩法,咱们赌一次,一个月内,你要能让我爱上你,你要我怎么样都行,包括离开;如果不能,就请友善地对待我。” 他钳住我的脸:“你很有意思哦,我就陪你玩。” 我倒吸一口气,拿着合同走出了房间。那时我在想,也许这个赌,能将他调查我的脚步多少转移到迎合我喜好上。也许不要一个月,我蓄谋已久的大计就已成功。可我并不知,我和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从刚刚我拒绝了他的提议,或者是前一天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又或者更早之前吧…… 第21章 回国 (八)没有刻意怀念,只是在那一刻,突然很想念。 回国当天,是中国的除夕夜。机舱内也特别应景地挂上了些许中国结,还有空姐传来熟悉的问候声。韩梦秋将韩梦琪拉到后排和楚冰坐在了一起,自己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并未理睬他,随手拿了一份报纸在看,报纸是《新华日报》,离开这个国度太久,看着熟悉的汉字都有些吃力。五年了,走的时候将一切记忆都封存在了脑海深处。在纽约学习、然后跑遍大半个美国医院实习,兜兜转转一圈,以为将那份记忆覆盖的严严实实。可是现在一上飞机,零零碎碎的那些事那些人的画面,扑面而来,人间的烟火扑面而来,我又回来了。但幸好,回的并不是那座城市。 下了飞机,已是傍晚,整个哈尔滨处处张灯结彩,天鹅圈着雪花图案的节徽和欢庆春节的标语悬挂在街道上空和两旁的建筑物上。在温馨的夜幕下,万灯齐明,五彩缤纷,各种冰灯冰雕,造型别致,巧夺天工。我们一行四人跻身于观赏的人流之中,清脆猛烈的炮竹声不绝于耳,魅力惊艳的烟花绽放于夜幕、缭乱着大地,衬着玲珑剔透的冰雕更加流光溢彩。 满城喧哗,而我的心中有道不分明的寥落。 “这个时候看烟火千万别眨眼。”一条长龙外,传来韩梦秋高亢的声音。我眉角微微一颤,收回了视线,望向他,而他也正看着我,神情有说不出的古怪。紧跟他身边的楚冰疑惑问:“为什么? 不等韩梦秋回答,我回身想走,蓦然回首间,隔着长街灯火、重重人影,如时空穿越,肖江已悄无声息地步入我的视线。冰灯下,人潮中,他搂着陈玉走在这琼楼冰雪间,那样的惬意与幸福。 “因为这么美丽的瞬间,你一闭眼,一段美丽就错过了。”韩梦秋补充。 我眼眶一热,忍不住偏过头去。 是啊,一切已是过往云烟,如那天上的花火,原来只是怅惘心底已逝的一个梦,我和他终究是错过了。 这五年,我除了让徐俊豪暗中留意韩民涛的一举一动,也让他关注过肖江。 我走后没多久,肖江便生了一场大病,在医院躺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陈玉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后来,他将工作辞了,她也跟着辞了。他待在肖叔叔的武馆天天打拳,她就在当地找了一家小的律师事务所上班,安下家…… 再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我有问过徐俊豪,肖江之后是否有找过他,他说没有;有去平江大学找过我没有,他也说没有。我不知道这样的回答对我来说应该高兴还是失落,我只知道此刻的我,心有种被炸开的疼痛。 其实我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如果当初我不放手是不是也不会影响我的复仇。可是我不知道,如果肖江在我身边,我还能不能那样坦然地以身涉险来到韩梦秋房间;如果和韩梦秋上了床,还能不能坦然地面对肖江。我不能,我不能那么自私。我知道我的复仇意味着什么,也许没等我成功,已经命丧九泉,或者让肖江命丧九泉,我不能让他有一点危险。从离开他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全身而退。很早很早前,我已经决定,如果不能让韩民涛得到应有的惩罚,那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和他同归于尽! 我拭了拭还未流出眼眶的泪水,收起那些飘忽的思绪,想假装没看见他,但是他看见了我。当他见到我的瞬间,笑容也凝滞了。他直直地盯着我,脸色很不好看。 “认识?”一旁的韩梦琪看了看肖江,又看了看发愣的我问。我并未回答,深吸口气,调整一下心情,微笑着迎接他们的到来。 “辛瑶,好久不见!”陈玉一手挽着肖江,一边对我伸出了手,礼貌又客气。 我也伸出了手,就像见了好久未见又不是特别熟络的朋友,对他们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是好久,五年不见。”肖江的声音没有任何语调。 我们三人的对话平淡的就像一碗白开水,毫无伏笔。 “谁啊?”韩梦秋闻言拉着楚冰跳到我们中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 “这是肖江,我以前同窗,也是我一个特别好的哥哥,这是陈玉,他女朋友。”我这样介绍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丝的踌躇,流畅得仿佛在背诵事实。我淡淡笑开,温润下却浮着浓浓的苦涩。 “哥哥?哪种哥哥?青梅竹马的?还是以前男朋友啊?”韩梦秋不依不饶。 我扬眉睇了他一眼,他并未理睬,向肖江半开玩笑地介绍道:“你好,我是韩梦秋,远辉集团的长子,现努力追求辛瑶的黄金单身汉一枚;这是我二弟,韩梦琪,辛瑶现追求的另一黄金单身汉一枚。所以你知道,不管你们以前什么关系,你要明白现在可抢不过我们兄弟俩的。” 肖江用他那浓烈的眼神凝视着我,我嘴唇惨白失血,整个人都在轻轻地颤抖,双腿一个哆嗦,没站稳,身边的韩梦琪及时扶住了我,奇怪地问:“你没事吧?” 我急忙松开了他的手,心虚地看向肖江。他会拆穿我吗?会暴跳如雷?也许他现在根本不在乎了不是吗?! “远辉集团?肖江是你们远辉集团法律团的法律顾问,这次特意来参加长白山度假村的开幕典礼。”陈玉插道。 我的心猛然一震,愕然看向肖江,脸色顿时煞白无光——! 肖江平静地微笑,人也显出几分清冷。 “弄半天是我爸公司的人。”韩梦秋骇笑。 “既然都是参加明天的开幕典礼,就一起同行吧。”韩梦琪邀请。 肖江刚说个不字,我已迫切拉住他,只沉着脸,语气还算比较平稳:“一起吧。”未等他否决,广场中央已经传来人潮高亢的新年倒数声音:“五、四、三、二、一……” 当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伴着轰鸣的炮仗和欢呼,天空竟飘起了雪。 应景又精美。 陈玉拖着肖江的胳膊指着天边惊叫了起来。 雪花落在了我的手臂,一彻冰凉,我松开了他的手。 再回不去了吧?再也回不去了…… 东北的雪,下起来,飘的有些猛,到了后半夜,酒店后花园的绿野仙踪,就已经盖上了厚厚一层。我站在雪坡上,任雪一片一片落满全身。不多时,一把黑伞落在了我头顶。我并未回头,声音淡淡的:“为什么要进远辉?” 背后传来肖江怅怅的声音:“为了复仇,苦心积虑骗我分手,卖掉父母的房子,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五年。现在回来,是目的已经快要达到了吧?” “为什么要进远辉?!”我又重复一遍。 “其实这五年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如果我以死相逼,你是不是可以为了我放弃报仇?” 我赫然回过头,惊愣地看向他。 他带着期许的目光看着我,我收拾起脸上的情绪,再次将自己封闭在一块寒冷的冰窖里,别过脸:“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活的让我嫉妒。” “是啊,答案五年前你已经给了我。”他释然地一笑,“放心,我已经为你死过一次,不会再那么傻了。进远辉,和你毫无关系。只是我现在所处的律师事务所和他们公司有合作关系,这个法律顾问也只是临时的,做完他们一期的项目就撤了。”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不要为我做任何傻事,不值得!” 他眼里又燃起了火光:“你是在担心我吗?” 我哑然,静默地看着他,雪花就这样交错在我们眉宇间,原来我和他之间,这么近,又那么远。 他上前一步,而我却退了一步,别过脸:“我希望你和陈玉好好的,她是个你值得爱的女人。” “真心的吗?” 我唇畔含笑:“当然。” 话说到这里也尽够了,再说什么都是平生惆怅。五年未见,亦是几句言语,就已了解彼此的心思。就让这雪花漫天,洁白的树,洁白的房子,带着这幽幽的美,如电影画面般默默地刻在彼此的脑海里。 他豁然地转身离开,只留下静谧的白雪与我冰凉的心。这一幕镜头已拍完,而我却迟迟不肯退场 第22章 过场戏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便早早地上了路。因为韩梦秋喜欢爬雪山,所以我们也只得跟着他徒步上山。昨天的鹅毛大雪,将弯而长的小路盖上一条厚厚的白地毯,路两旁粗狂的松柏也积满厚厚一层雪,整整齐齐,像穿着白披风的卫士。走到半山腰,朝霞已然升起,碧蓝天幕的映衬下,一片银色,雪连天,天连雪,全是雪的世界。多彩的霞光映染雪峰,那银白色的雪山,好象少女点上胭脂的面颊,显得格外娇艳。 突然,韩梦秋将我推倒在一旁的雪堆里,自己也扑到了我的身旁。我恶瞪了他一眼,刚准备起身,他却拉住了我的手,望向天空:“看。” 一阵风吹过,树梢上的雪花悄然地飘落着,像晶莹的水晶花、像染满红妆的蒲公英、像小雨点、像柳絮杨花,在苍茫的空中颤动、沉浮、荡漾。纷纷扬扬为我们挂起了白茫茫的天幕雪帘。 干净极了,纯洁极了,漂亮极了,幽静极了,太阳照耀,银光闪烁,奇美异常! “好看吗?”他回过头,望向我。 我并未急着回答,躺在皑皑白雪上,透过稀疏的雪帘望向天空,隐隐约约,好像在雾中,宛如在云里,舒服静逸。我说:“你就因为这样才喜欢爬雪山的?” “雪能纯洁这个世界。”他的眼里仿佛有一层一层的雾气荡开。 我微微一皱眉,胃中似乎有什么在翻滚,忙别过脸去,吐了出来。韩梦秋一愣,坐了起来,嘲笑道:“呦,你这是怀上了?二弟,你够可以的。”韩梦琪忙上前摸了摸我额头:“怎么那么烫?”我刚想说话,胸口仿佛有血气翻涌着,一口气没顺上来,我开始猛地咳了起来。韩梦琪一边拍我的背给我顺气,一面问楚冰带退烧药没有。 这时,肖江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个保温杯:“喝吧。” 我愕然看向他,是红糖姜枣茶!每当我来月事又奉发烧就会这样呕吐咳嗽,但只要喝一杯它,过一会就会没事。他还记得?!他早已准备好了?!他怎么知道我发烧了?!他还知道我来月事了?!握着手中这杯带着腾腾热气的红糖姜枣茶,我的眼中也溢起层层水汽。 我一口气将它喝了,给大家一个灿烂的微笑:“没事没事,就有点咳嗽。” 韩梦琪接过楚冰手里的退烧药,挤出两颗放到我的手上:“还是学医的,居然能让自己烧成这样。”我将药吞了下去,调侃道:“这就跟再好的算命先生也算不出自己的命运一个道理。”韩梦琪这才露出点微笑,将我从雪地里拖了起来:“还有心思开玩笑。”我吐了吐舌头,无所谓地说:“走了,上路了。” 毕竟是山路,又是在滴水成冰的雪山上,我虽然有意地克制自己,可在过一个陡峭的独木桥时,又再次吐了。这次,韩梦琪将我背在了身上,望着这一片云蒸雾涌的天地和面前肖江隐隐约约的背影,我闭了闭眼,想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经趴在韩梦秋的背上。 “你跟肖江不止是同窗那么简单吧,你们以前谈过恋爱?” 我只当未听见,依然闭着眼。 “我知道你没睡着,不要给我装死。” …… “你要再不说话,信不信我将你扔下去。” …… 山坡下连着条河,虽然河面已结了冰很厚,并不会落入水里,但从这么抖的山坡滚下去,掉到硬如冰尖的河面上,不死也重伤了。 他停住了脚步,威胁地倒数:“一……二……” “哥你干什么!”韩梦琪回头发现不对劲,冲我这边跑来时,韩梦秋已经一个甩身,脱手将我扔下了山坡。韩梦琪伸手抓我时,却因为我的冲击力太强,抓住我的手却又滑落,我整个人朝山下滚去。韩梦琪紧跟着也跳了下来,连滚带爬才将我抓住。幸好在冬天,又幸好昨天的一夜雪,只是衣服擦破了几处,身上倒无伤处。 肖江这时已经拎起了韩梦秋的衣领,怒发冲冠地吼道:“你他妈是不是疯了!”韩梦秋望了望自己被拽起的衣领,将脸撇向我,露出一副得意的微笑。我急忙喊道:“哥,我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我是故意的。”他挑眉看着肖江,一字一句喷在肖江的脸上。肖江竖起了他的拳头,就要给他一拳时,我吼道:“哥……肖江!”肖江这才停止了动作,好一会,才放下拳头,硬被陈玉拉走了。 韩梦秋一边帮我弹掉身上的残雪,一边玩世不恭地说:“以后我问你问题你得好好回答,非得让我用这种手段找结果吗?”我甩开他的手,骂了句:“卑鄙!”愤然离去。 等我们到度假村已经快到晌午。滑雪场内搭建了一个很大的舞台,工作人员在四周忙忙碌碌。韩梦雯穿着厚重的滑雪服,站在滑道顶,轻轻松松地就滑了下去,姿势优美,飘然若仙。她在我们面前甩了一个漂亮的花,停了下来。简单的几句闲聊后,我已经再难支撑,没有陪他们滑雪,先行回客房休息。 一觉醒来,月亮已经升了起来。等我走下酒店,滑雪场里已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很多媒体,很多游客。开幕晚会已经开始,舞台上载歌载舞。舞台下的第一排正中央正坐着韩民涛,他的妻子林穗鹤、韩梦雯、韩梦秋、楚冰……我站在远处静静瞭望,可未成见到韩梦琪。等到节目表演接近尾声,他才风尘仆仆地跑了过去,身上还有未融化的雪片。 歌舞晚会序幕后,便是长白山度假村的揭幕仪式和记者提问时间。记者会起初提的都是一些循规蹈矩的问题,直到有一个小媒体问题出来后,整个会场才算热了起来。 “因为今天不仅是长白山滑雪场度假村开幕式,也是您与您妻子结婚30周年纪念日,请问这30年里,您对自己的妻子真的是忠贞的吗?”一个记者问。 韩民涛的眉梢不被察觉地跳了下,他紧紧凝视这位记者,嘴角却带着笑容:“你是哪家媒体?” “不敢回答吗?”记者说。 我端起身边的香槟细细品尝,含笑赏鉴着眼前的一切。 这种场面,韩梦涛应付惯了的,他用手点了点这位记者,微笑道:“现在的媒体啊,就喜欢探索他人*。既然今天是我和我的妻子结婚纪念日,我也不妨在这里破例说两句。我和我的妻子三十五年前是在上山下乡时认识,她呢,那时候不嫌我穷,多年后,我小有成就,也不在乎我赚多少。人们常说,能有一个陪你一起享福的人不算什么,有着一个能陪着一起吃苦也不算什么,但人这一生,有一个同甘共苦共同成长的伴侣才是一件佳事。这么多年,我很感谢我的妻子对我、对这个家庭的付出和牺牲。” 话音刚落,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他在夜总会和小姐把酒言欢的画面,动作举止都甚是暧昧、挑逗。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在所有人还没缓过劲时,大屏幕上又放出韩民涛和韩梦琪母亲相拥、韩梦琪站在她母亲坟墓前的照片。我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我从未爆料过韩梦琪母亲坟墓的地址。惊讶之余,很快我便理出了思绪,既然我透露了韩梦琪是私生子,这些自然也不难查出吧。我将目光瞥向韩梦琪,他依然端正地坐在原地,随意地看着前方,不喜不怒、不卑不亢。我心底突然涌出了一丝丝的惭愧,但我很快将它压了回去。这个词不应该属于我,让韩梦琪成为私生子的并不是我!明知有家室仍胡作非为的也不是我!这一切都是韩民涛种下的果,本就应该他来承担! “陆秘书!”韩民涛再也控制不住他稳重的形象,气的站了起来,恶狠狠地对自己的助理叫道。估计远辉成立这么多年来,还没出现过这种意外,顿时所有人都手忙脚乱,不知道从何做起。有人急忙往监控台跑去,有人努力维系着现场的秩序,有人慌乱地在寻找地上错综复杂的屏幕线头…… 如所有人期待的一样,大屏幕上又出现了一段贯穿了我们这一天来的所有行程视频。可是不得不佩服这些专业人员的拍摄技术,虽然一整天我们都是一行六人一同出入,放出来的画面,却只有韩梦秋兄弟和楚冰的三角恋言情剧,我们不相干的人早已被他们自动屏蔽。大家唏嘘的同时,屏幕上一张楚冰医院流产诊断书的出现,俨然将言情偶像剧演变成了狗血虐情剧。 现场再也控制不住的沸腾了!前排的记者冲到了舞台上将韩民涛团团围住,后排的记者冲向第一排韩梦琪等重要人物聚集地。场面堪称壮观,那些记者如天空中被点着的炮火,百花齐放、响声刺耳 “韩总,您对刚才夜总会的画面有什么要说的吗?” “韩总,您的二儿子真的是您的私生子吗?” “韩夫人,这么多年您真的心甘情愿将韩梦琪当儿子来抚养吗?” “韩梦秋,您和您弟弟的关系怎么样?当初你的母亲和你弟弟的母亲同时争你父亲,现在你们又同时在争一个女人吗?“ “韩梦琪,您什么时候来的韩家?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楚小姐,当初您肚里的孩子到底是韩梦秋还是韩梦琪的?” …… 无数的闪关灯、无数的尖酸恶语,现场秩序一片混乱。 韩梦琪微笑着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上去没有一点落寞、没有一点生气。只是从我身边走过时,却都未发现我。我知道,他又在强装镇定;我知道,他以后再也不会也不能去墓场了;我知道,因为我的疏忽,连他最后一点逃避现实的地方都没有了。我觉得我犯了一个无法原谅的错误,我不忍心看他这样。我想拉住他,手却悬在了半空---他手上的那枚戒指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白天救我的时候明明还在他的手上,难道是那个时候……他刚刚迟迟未来是因为去找它的吗? 突然,仿佛这深冬的寒气从我的头顶直面灌入,冰冷地,一直寒冷到我的脚底。 我奔出了会场,直向山林中跑去。 天空又飘起了雪,一团团、一簇簇的雪飞落下来,仿佛无数扯碎了的棉花球从天空翻滚而下。我跑回了白天韩梦秋扔我下山的地方,跪在雪地里,借着晕黄的路灯,一点一点拨开面前的积雪,在灰暗的暮色寻找那闪闪发亮的‘希望’。 第23章 小回忆 2006年,纽约大学医学中心的急诊室里乱作一团。 “车祸,父母为救小孩被迎面卡车直接撞倒。女孩只是擦伤,男子重伤已经昏迷,女子还有意识。”护士简扼和大家阐述了原因。两人被分别过床后,胡长青试图与早已血肉模糊的女子说话:“小姐,你叫什么名字,能听见吗?” 女子没有反应,已经昏迷。 “氧气,静脉滴注,接驳机器。”胡长青说。 “是。”韩梦琪说。 “血压、脉搏。”胡长青问。 “脉搏120,血压无法量度。”一旁的韩梦琪望着监视仪器说。 “辛瑶,拿o型血。”胡长青说。 我看着坐在一旁被护士包扎伤口的小女孩,她就用她那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这边,不哭不闹,呆呆地望着这边。我眼前一瞬间模糊一片,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样,连呼吸都消失殆尽。 “辛瑶!”胡长青对我吼道。 当我反应过来,韩梦琪已经接手帮我完成。 “心电图成直线!”隔床的男子那边,楚冰望着监视仪器,对着说。 “没脉搏、要心外压、你泵气!”说。 “好的!”楚冰说。 “老公,我老公呢!”一个红色短发中年女子突然闯进了急诊室。 “对不起女士,医生正在抢救麻烦您在外面等候。”护士极力将女子推出急诊室。 “血压多少?”胡长青问。 “没血压、没脉搏。”韩梦琪说。 胡长青摸了女子脖颈大动脉:“没脉搏、心外压。” “这边这个症状救不了,可以宣布死亡。”对胡长青说。 胡长青略点了点头。 “我老公怎么会死!”女子又闯了进来,疯了似的拽着的衣领让他继续抢救。然后她发疯地对着一边床上的女子吼道:“都是你,你这个狐狸精!你有什么脸还活着!”说着就要上去扯烂她,韩梦琪将她拦了下来,却被女子抓伤了脸。 “心跳恢复,准备手术!”胡长青完全没受影响,准备去手术室。两个护士拉住疯狂的女子,韩梦琪才脱手和楚冰推女子去手术室。女子拦住他们手推车,不让走:“你这个狐狸精不要脸的!怎么没把你撞死!” 女子身边跟着的男孩走到小女孩身边,将她一把推倒在地:“都是你!害死我爸爸!”女孩还是不说话坐在地上。女子抓着女孩的衣领,吼道:“你个小杂种,这下你高兴了,你爸爸为了救你死了!他死了!这下你高兴了……” 我呆呆地看着坐在地上默不作声的小女孩,如电影里的慢镜头,短发女子的咆哮、男孩的谩骂就像一个大张着的怪兽口,似乎随时准备着吞噬一切。 我的心一阵冰凉,一阵刺痛,霎时间记忆全部回来了。血淋淋的世界,他们瞪着眼睛看着我,头顶的血流入了眼里,他们脆弱地眨着眼睛,嘴唇微微动着…如果当年不是我硬嚷着要吃上海路的巧克力蛋糕,妈妈也许就不会碰到那个混蛋,也许会避免那场灾难……如果不是我说客厅的灯太暗影响学习,爷爷奶奶也不会去换灯泡,更不会出意外……都是因为我吗……韩梦琪突然挡在了我面前,割断了我的思绪。他将双手捂在我的耳上,对我微笑着,如碧波伴清澈天使的微笑,洋溢着淡淡的温馨,这一刻的笑容,让我眼眶中渐渐掉下什么东西,潮湿地划过我的脸颊,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 是傻瓜吧?这个为我挡住视线,掩盖了声音的人,自己又是怎样坦然面对的?这个三岁母亲生病去世,被送入了韩家的他,难道忘记了自己也是私生子,难道听不到眼前这个女人激愤的言语吗?难道那些荣华富贵真能让人变的麻木吗? 月色已黑,医院前面花园秋千上,我坐在上面静静地上下摆动。桃花树到了凋谢时候,有些掉进泥里,有些落在台阶上。一地的深红浅红。 以前,我一度以为因为楚冰,他才选择的纽约医科大。后来,看着他对医学的专注,我开始在想是不是因为曾经在这里学习过的他的亲生母亲。为什么呢?就算她的母亲真的在这里生活过又怎么样?他又是真的喜欢医学吗? 韩梦琪拿了一杯咖啡坐到了我身边:“刚才吓到了吧,我第一次看一个人在我面前活生生没了的时候,也吓傻了。” 我恍恍惚惚地回过神,转动着纸杯边缘,并未说话。 韩梦琪笑着长舒口气,双手交叉在脑后望着黑暗无边的天空:“那女孩不是你,你也不是她。不必为她惋惜,也不必自怨自艾。” 我悒郁地望向他。他朝我沁然一笑,又望向天空:“没有办法,这个时候只有死撑,撑不下去也要死撑,当聋子当哑巴死撑。” 她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就在死撑?在韩家的每一天,他都在死撑吗?我唇畔含笑,心里却麻飕飕的:“那我要是撑不下去呢?” “那就找个支撑点,靠着它哭一会呗。”他回过头,对我微微一笑。在静谧的夜色中,这样的笑容显得单薄的毫无力度。 “支撑点?”我淡漠一笑,“什么支撑点?” 他展开右手,望着小拇指的尾戒,凝神说:“它就是我的支撑点。” 我看着这枚精致的银白色女士戒指,明白是他母亲的遗物。他对我爽然一笑,收回了手臂,将手指藏入手心,又望向寂然的天空。望着他被月光吞噬的侧脸,突然觉得他身上有淡淡的忧伤,可是又觉得是深秋的月色在作祟。我淡淡笑了笑:“我可没有你这样的东西。” “那往后你要有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做你的支点。”他侧着脑袋垂眸而笑,神情中透着无限柔软,“挡在你面前,你只管站在我身后。” 我愣了一下,在平淡无奇话语中,却生了几分温暖。我将视线撇向另一边,早已下定的决心,绝不会再动摇,即使他化身成白衣天使,我也不允许他替他父亲赎罪。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别着凉了,坐一会就回去吧。”说完起身走进了医院。 我摸着脖颈中的彩虹项链,呆呆地望着这样的碧海星辰却有种晚风孤月的凄凉。 我拼命地在雪地里翻找着。就如当初他怜悯我一样,我同样看得到他的伤痛。他又在忍着,装聋作哑地忍着。可是他没了他的支撑点,他又该如何坚忍着。我不想伤害他!如果我找不到这枚戒指,我害怕我无法原谅自己!我是将他们兄妹的真心算计的太过轻薄了,还是将自己的心计算的太够狠毒了?这一刻,我的心里有说不尽的丝麻酸楚。我不知道他在那样的家庭里到底是怎样成长的。像媒体说的,韩夫人能对他如亲儿子般疼爱吗?除了楚冰,韩梦秋还有跟他抢过什么吗?每当母亲节的时候,他是否一边欢笑着给韩夫人过节,一边偷偷抹眼泪呢。我要将戒指找到,我一定要将它找到! 夜晚的山本就很冷,又飘着雪,空气更稀薄了,雪打到脸上、身上,像铁沙子打得那样疼。我的手脚和脸都被冰块扎得紫砂淤青了。睫毛上都积起了层层雪,渐渐的,雪下得更大,还夹杂着李子那样大的冰雹。呼啸的凌风和纷飞的雪打在我的脸上,厉的我睁不开眼,一不小心,就连着积雪滑下雪坡,一溜就是几十丈远。已经分不清是第几次跌倒在雪地里,跌下去,我再爬回来,一层雪一层雪翻找着。渐渐的我体力不支,头晕眼花,呼吸困难,身体发软,一阵阵恶心想吐。我还在雪堆里拼命地刨着,手在雪里挖着,好像碰到了什么…… 远远的似乎有细碎的脚步声,远远的似乎有人唤我的名字。突然有一丝光明!恍惚中看到有朦朦胧胧的剪影……韩梦琪。这一刻,我再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在了雪里,他一下将我搂在怀里。远远的山坡上,韩梦秋似乎在盯着我们,但很快他消失在黑洞里面,我的世界一片静寂。 回到酒店,我才有了些意识。韩梦琪撞开房间的门,将我放在床上。因为本身烧没退,再加上好几个小时都在雪里,现在我已经处在高烧半昏迷状态。 “小雯,去弄姜茶过来,还有热毛巾!” “楚冰,将盐水和针管帮我拿来!” 这时候,我全身的雪已经融化成冰水湿进了衣服。韩梦琪吩咐着,一边迅速脱去了我早已湿透的外套。里面的毛衣也是湿的,他又将我的毛衣也脱了。最后只留简单的贴身衣服,他将瑟瑟发抖的我整个人裹进了被窝。将自己的衣服也脱的所剩无几,将我紧紧搂在怀里,让自己身上的热气传给我。 “辛瑶你不要命了是吗?!”他用双手用力摩擦我的身体,一边责训道。 肖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了一个电热毯和热水袋,送了过来。我注意不到他的表情,送完东西,他便转身离开了。 韩梦秋看着满屋子忙碌的人,站在一旁讽刺地一笑:“辛瑶,你这苦肉计用的可真是妙啊!” 我心一横,将手掌摊开,一枚银白色的戒指虚弱地摊在手心里颤抖着,我给了韩梦琪一个虚弱的微笑:“找到了……你的支撑点。”然后我故意咳了起来,肝肠寸断地咳了起来。其实我就是铁石心肠,这一刻,还在努力做出让韩梦秋以为我对韩梦琪存在爱情的假象。 韩梦琪居然哭了,滚烫的泪珠就落在我的手心上,我的心又一酸。他是真心的感激我,我也是真心的想帮他找回戒指,又无情的利用了他的感激。我在心里苦苦地笑了,哪个才是我的初心,可能都不是吧,只是形势在推着我这么做而已。 韩梦秋离开了,韩梦雯和楚冰也离开了。 我依然静静地依偎在韩梦琪怀里。 夜,幽静的连一缕微风都没有。繁星毫无章法地点缀着暗蓝的天空,像极了一副难解的迷宫图。韩梦琪呆呆地望着窗外,平静地说:“你说明天的新闻他们会怎么写我?” 我的心一下抽疼,回避道:“别人怎么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看你自己。” 他凄沉一笑:“他们肯定会说我妈妈是个狐狸精、不知廉耻的小三,而我是个不知感恩图报的小杂种。妈妈勾引别人老公,儿子抢兄弟的女人,这对母子真是…” “韩梦琪,收起你那自怨自艾的态度。”我坐了起来,看着他,“是,你妈妈是有错,既然错了,就应该承受世人的道德谴责。你妈当年能勇敢地生下你,那你就替她勇敢地承受这一切,这是你为你们母子情分该付出的!但你也得明白,你不欠韩梦秋的,就算你妈妈欠他妈妈的,你也不欠他的。你喜欢楚冰,你就去追啊,为什么没有开始就选择放弃!你大哥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楚冰跟着他能好吗?你要爱楚冰,像个男人一样,明天就可以跟媒体说,你爱她,你愿意娶她,不管当年那个孩子是谁的!你要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就别给人造成你多痴情的样子,不管明天报纸怎么写你,怎么写楚冰,怎么写你大哥,果断地离他们远远的,过自己的生活,寻找自己的爱情!但我希望你别做自己后悔的事!” 我觉得我一定是烧糊涂了,我不该这么鼓舞他的,我的计划不应该这么进行的。 他沉默了。我给他出了一道选择题,也给自己出了一道选择题。 很久后,他才说:“你相信爱情吗?” 他应该是不相信的吧。他的妈妈当年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不还是没有一个好结局吗?所以他才一直不敢迈出那一步。 他说出这句话也说明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我握住他的手,重新望向空中,淡淡地说:“我相信我来到这个世上,一定有一个人值得我去爱,即使粉身碎骨,即使最后没能在一起,但我还是会选择义无反顾地去爱那个人!也许感情这东西变的太快,但生命何尝不是这般转瞬即逝。如果我不能和爱的人最后走在一起,那我一定会把他默默地放在心里,珍藏着。这样就够了。” 想安慰他的我,却莫名怅惘的心底已逝了一个梦。我是真的相信爱情,但它却永远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 第24章 计中计 (九)原来我伤了你,却也伤了我自己。 接连几天,韩民涛个人作风问题、私生子丑闻、韩梦秋、韩梦琪兄弟俩争夺女人和财产的新闻连绵不断地充斥着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虽然远辉集团公关部已经对各大媒体进行全面干涉、遏制,但因为发布会当天包括了众多海外媒体和普通游客,并未能全面封锁消息,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远辉集团召开了一个紧急新闻发布会,发布会上他们并未对近段时间的丑闻做出解释或辟谣,而是向各大媒体公布了韩梦秋和楚冰订婚的消息,以此成功地转移了众多媒体的注意视线,至少将多条不利的带有娱乐性质的新闻幻化成一条值得追踪的财经新闻。为什么会归类到财经方面呢,因为远辉和楚式集团的联姻,一定会在商业合作上有大动向。 订婚消息发布的第二天,远辉集团美国借壳上市的财务报表就被查出资产在吸收合并问题上出现违规操作。上市未能取得成功,韩民涛想转移资产的计划也搁浅了。 正所谓祸不单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段韩民涛行贿政府官员,拿城北区本该修建养老院的地皮私自挪用构建高档住宅视频在网络曝光。一夜之间,点击率高达上百万;不出一个星期,便引起了相关执法人员的高度重视,并开始着手调查。 远辉集团近年在全国大面积的修建住宅商业一体化房地产,这样迅猛之势在外人看来是势不可挡,可是也正因为他太过贪心,赚的钱远远不够迅速扩张的,资不抵债、资金链短缺也成了他们内部存在根本性毒瘤。原本借助银行信贷维持他的资金链,可现在因为受贿视频的曝光,基于舆论的压力和远辉的前景考量,相关银行对远辉的借款已开始全面缩水。现在整个远辉集团面临一个瓶颈时期,急需抓住楚氏企业的大树,度过难关。 很快,韩梦秋和楚冰在国缘酒店举行了盛大的订婚仪式。高朋满座、宾客如流。 我给他们准备了一份特别订婚礼物。那是一本带有文海书店印戳的1995年出版的《雪少年》漫画杂志,我在内页写了这样一段文字:“雪案初,一方逃。预谋论,两情钟。皆是缘,遥祝福。” 其实这段话可以理解为我写给他们的祝福语,也可以解释为我写给他的燎原之火。 三年前,我无意间看到韩梦秋小时候照片时,便已经认出他就是我当年在文海书店巷口救下的男孩,那年我从文海书店买的就是这本《雪少年》。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或者是不是最初就已经认出是我,所以才有之后对我的不依不饶,但其实是对我情有独钟。至少我希望他是对我有意思的,因为我不希望他和楚冰结婚,不希望远辉会因为楚氏有一点起死回生的可能。 在我计划着让远辉经济全面奔溃的同时,便已经设定好韩梦秋这颗棋子去破坏远辉和楚氏的关系。从拉斯维加斯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计划着让他对我感兴趣,也计划着让他对我不能有兴趣。他不喜欢温柔娴淑、百依百顺的楚冰,那我就做那个和他争锋相对、敢爱敢恨的辛瑶;他放荡不羁不受束缚,我就逼着他不得不和楚冰捆在一起。我一定要等到全世界都知道他和楚冰在一起了,再去破坏他们。我不仅要楚氏不仅不能成为远辉的坚强经济后盾,我更要它成为远辉奔溃的强力推手。 当然这本杂志我并没有立刻给他,也没有将我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他对我的情义上,我永远都有b计划。 隔日,韩梦秋担任楚氏集团副总经理的签约仪式的后台休息区,韩梦雯将这本杂志递到了他手上:“辛瑶给你们的订婚礼物,昨天忘了给了,让我交给你。” 韩梦秋看着这本杂志,表情古怪难测:“她穷酸的就给本破杂志?” 韩梦雯一边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着装,一边不在意地说:“可能因为当年为了买这本杂志,才碰巧在文海书店门口救了你;也因为楚冰喜欢这本漫画系列,正好缺这一册,她早就答应回国后找出来送给楚冰。她觉得送这个比较有意义吧。大哥,不是我替辛瑶说话,她和你那个一个月的打赌时间早已过去了,你看在当年她救了你一命的份上,以后不要再为难她了。” 坐在沙发上的韩梦秋豁然抬起头,惊愣地看向韩梦雯,韩梦雯停下手上画眉的动作,回头望向他:“怎么?她没说过她之前救过你吗?也是,她这个人也绝对不会拿这种事让你对她另眼相看。”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声音里显出几分急促:“你怎么知道她救过我?她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当年被救的男孩的?” “三年前,爷爷去美国看我们,无意间拿出我们小时候照片时,她一眼就认出来你了。”她说到此处,不禁一笑,“你不知道,爷爷可喜欢辛瑶了,那时候一个劲说你小时候各种趣事,夸你各种好,想让她做你媳妇。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爷爷虽然我对选老公没什么要求,但你也不能害我啊~你那个大孙子,就算有千万个好,可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这不是让我守活寡嘛!’当时把我给乐的。” 韩梦秋听到此处像舒了一口气,又好像没有。他又重新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调侃道:“爷爷是点错兵了,她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韩梦雯又对着镜子,继续修补她的眉毛:“你是指她有意在说就在身边的二哥吗?那不可能!她和二哥顶多是亲密无间的死党密友。不说二哥一根筋的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楚冰,辛瑶也绝对不喜欢二哥这种闷葫芦类型。我之前还一度以为,她对你有意思呢。在美国,比你难缠讨厌的男人多了,凭她治人的本事,完全不需要和你有什么打赌,你也根本奈何不了她。何况她还有我、二哥、爷爷撑腰,知道你不会拿她怎么样,只是吓吓她,干嘛还这样纠缠不清地让你对她下功夫。她没明说,不是她害羞,是她心软,她知道楚冰对你一往情深,也知道你有对楚冰有该付的责任,她就是太有肝胆侠义心肠。” 韩梦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停了下来。我欣赏的也正是她的心直口快和对我的处处维护。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始终毫无保留地在我面前展露自己,而我却一直假装坦然地面对她。我太了解她会说什么,也一直引导着我想让她去说去做的事。她将眉笔收回包里,对着镜子里的韩梦秋笑了笑:“这都是我瞎猜的,你也根本不喜欢她不是吗。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你和楚冰有一个完美的ending,死脑筋的二哥也终于能放弃楚冰,去寻找新的目标。我们家和楚家事业上也能互补互助。” 韩梦秋从始至终像听故事般,不动声色地倚在沙发上,缓缓地吸着嘴边的烟,有时听入神了,吸一口烟,却闷了好久才吐出来。 这时,工作人员敲门走了进来:“韩少,韩小姐,记者们都到现场了,韩总和楚总也都到了,不知道你们是否准备好了?” 韩梦雯一看自己聊得都忘了时间,忙起了身,说马上就到。工作人员退了下去,她将公文包里的几份文件摊到韩梦秋面前:“大哥,你既是远辉的大公子,以后也是楚氏的驸马,我觉得有必要先告诉你一声。当年爷爷想让辛瑶做她孙媳妇的时候,她就说你将来娶的一定是楚冰,爷爷坚定你不会娶楚冰。后来两人就打赌,如果你将来娶的不是楚冰而是别人,辛瑶就将我们皮特西蒙的所有股份给爷爷;如果你娶的是楚冰,爷爷就得将他手上远辉30%的股权和他一手创办的林氏集团给我们皮特。后来楚冰不知道怎么知道这个打赌,也愿意将自己15%的楚氏股份转移出来赌你不娶她。 这里有一份远辉30%的股份转移书、一份林氏集团的转让书,爷爷签了字的;一份楚氏15%的股权转移书,楚冰也签了字。我今天来主要就是宣布我们皮特收购这三家股权的消息。我相信这个消息一出我们四家公司市值会连番涨,当然收益最大的自然是我们皮特集团了。但你放心,我们并不是真的想要这些股份,只是借用一下这个大好时机,想让我们皮特的股价涨一涨,过一段时间,我们会将这些股权都还给爷爷和楚冰的。” 韩梦秋大为震惊,并未仔细看合同的真伪,第一反应就是这是我蓄谋已久的圈套,从始至终我就计划好了一切,自己正一步步跳进我的陷阱里。他不是一开始就猜测我接近韩家意图不轨吗,那我这次让他更加坚定我在设计着更大的阴谋。 他紧紧抓着韩梦雯的胳膊:“这些股份到手,你分多少,辛瑶又分多少?” “我们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关系,但向来是五五分账。” “那你现在在皮特有多少股份,辛瑶有多少?” 她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公司向来我做管理方面、她管财务方面。” 他其实是知道的,他调查过,韩梦雯占有33%股份,我占有21%,但是现在,他担心的是这个数据都是我伪造出来的。他对韩梦雯怒吼:“自己的公司,自己占多少股份都不知道吗!” 韩梦雯的胳膊被他捏的生疼,忙甩掉,抱怨起来:“大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所以才提前和你说一声,免得你待会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你放心,辛瑶绝对没有打我们家这些钱的主意,要打这五年还不知道有多少机会呢。还有,你不必那么惊讶,我和辛瑶在美国用过不少这种非常手段,不然你以为我和她两个人怎么能做起那么大的企业。” 工作人员又进来催促了,他们被急急的推上台,他没有思考的时间,我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如果韩梦秋如我所料,当场放弃楚氏的总经理的任免书,摆脱和楚冰的捆绑,来破坏我的收购,那我就是一次大成功,远辉集团算再无回天乏术的可能。如果他识破我的诡计或为了顾全大局还是接受了驸马的头衔,那我自然也没有损失。至少近年我已经偷偷收购了不少楚氏的股份,虽然这些股份在我手里并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同样可以像上次开幕式发布会一样借刀杀人,将这股份卖给他们的敌对企业华恒集团,最起码在短时间内楚氏会自顾不暇。 我想到了每一种可能,却忘了,世上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意外。 当我从手术室里出来,碰到突然出现在医院的楚冰时,不免有种隐隐的担忧。她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等韩梦秋的任免仪式结束后,两人去民政局领结婚证的,这样的日子,她最不应该出现在医院这种地方。 “大喜的日子怎么跑医院来了?”我问。 她脸上有藏不住的幸福微笑:“想起来有个东西忘了取。”她瞧了眼我还带有血渍的手术服,难得调皮地嫌弃了我一番,“看你这一身,是该离你远点,赶紧去换了吧。”说着就往楼上走去。 其实我知道在我整个计划中,对楚冰是不公平的,但我认为这也是给她看清韩梦秋的机会,给她的另一种选择。虽然是我一手将她和韩梦秋扯在一起,但我从心底还是希望她能和韩梦琪好。我想韩梦琪如果够主动点,他们的关系也许早已不是现在这样。当然,如果韩梦秋够爱楚冰,就一定不会因为我的阴谋放弃她,至少换成韩梦琪是绝对不会。 但是……万一……应该不会…… 我的手突然定格在了还未从柜子里拿出的衣服上。‘砰’地一声,我关上衣柜,冲向了二楼妇产科。这时,走道的电视屏幕里正在回放刚刚远辉和楚氏战略合作的新闻发布会画面:韩梦秋在任免合同上迟迟未能签字,最终丢下了笔,说了句不能胜任也不会和楚冰结婚的话,便起身离开了,只留下了口若悬河的所有人。 我突然打了个寒颤,但这不该是我该有的反应。 妇科李医生门口,韩梦琪拿着楚冰孕检报告单,木纳呆在原地。我夺过化验单,却不敢看下去。 “怀孕了。”他说。 我闭了闭眼,迷茫、忧伤、悔恨的情绪交杂在我胸口,我沉住气,让自己恢复理智:“楚冰呢……我问你她人呢!” 韩梦琪这才从呆滞状态清醒过来,冲出了医院…… 第25章 小番外 (楚冰的独白) 当我在医院的走廊看到韩梦秋放弃签字的那刻,我知道,他又要丢下我,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丢下我一样。上一次,我没告诉他,我怀孕了。这一次,我不想再隐藏。我去了他的公寓,我就在那等他!但等什么,问什么呢?当我看到他书桌上摆着的那本日记时,一切都不必再刨根问底了。 1997年11月21日,光风霁月傍晚,文海书店的深巷中,这个我一辈子不会忘记的地方。她就像股暖暖的热流冲进我的世界,我们第一次相遇,竟是她英雄救美。我十三岁、她十岁,而我丢下她先跑了。混乱中,连她的模样都未看清,只是蓦然回首间,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穿不透的耀眼光芒。 1998年1月24日,我找到了她说的中华武馆,这是一个有点陈旧的二层小楼,走在楼梯间,脚下还有咯吱的响声。我躲在门框后,新奇地观察着里面的一举一动。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小巧可爱的女孩,特立独行的没穿武道服,一身纯白色连衣裙,迤逦的裙裾微微鼓胀,如半开的莲,耍着比她人还高的大枪,手舞足蹈地乱舞一气。砰砰的脚步声中,摇曳着闪过人群,给本来整齐划一的画面平添了几分婉约。我还没来得及上前跟她表示感谢,就被家里的管家给拉走了。 1998年3月6日放学回家,我又让司机将车改走他们学校那条路线。她总喜欢和她哥哥在校门口小卖部买一瓶娃哈哈喝,然后就会很满足地笑着,她笑起来圆嘟嘟的小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很可爱。 1998年4月14日她特别爱打抱不平,经常在回家的路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每次都吃亏,却不知道长记性,总是看到她哥哥拽着她飞奔在马路上,一个白衣少年,一个红衣女孩,手牵着手,飞一样地跑着。身后总有一帮高年级的学生追着他们打。她特别懒,每次走一半路,就蹲在地上不走了,不是坐三轮车就是让她哥哥背她回家。 1998年的母亲节,我终于摆脱那些甩也甩不掉的司机管家,买了整整一盒的娃哈哈跑去找她想表示我的感谢之情。却在去武馆的路上看见自己的父亲亲手残杀她父母的现状。这一切像极了一出荒诞的悲惨剧,冰冷漆黑,没有一点光明。从那时起,我和她的距离就再也跨不过那条相隔的街道。 1998年5月16日天阴蒙蒙的,飘着小雨。她来到那条血淋淋的街道寻找当日的目击者。我远远地看着她,不能站到她的面前,不能告诉她伤害她父母的人是我父亲,不能像个陌生人一样过去为她撑把伞,我没那个勇气、更不敢面对她。雨点纷纷,像打在她的心上,也像打在我的心里。我抹掉脸上的雨水,却抹不掉心底流动着的深沉悲悯,我久久地站在雨里,我想这样惩罚自己,惩罚不能说出真相的自己。 1998年8月11日我站在家园山坡上,握着从她书包掉落的那把匕首,望着父亲和弟弟妹妹草地上玩耍,他那幸福的笑容如一把锋利的刺刀深深的讽刺着我,比那日恶毒的面容还要锐利,刺的我心口好似被生生剜了出来。我满面泪痕微笑着,眼内有看破一切的冷漠,原来我再也融不进他们的笑容中。那一刻,我多么希望那一幕我从未看过,父亲还是原来的父亲,即使冷酷忙碌些,但不会那么残忍凶残。 1999年1月16日她变了,变的很乖很乖,乖的再也看不到她嘴角的笑容。武馆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学校、家、图书馆是她每一天的行程。她会远远地观察我们一家,下雨天,她也会一直呆呆地站在山丘上,任凭雨水打湿她的脸,我站在她的背后却不能向前。飞溅起的雨花,一朵又一朵缤纷地盛开,全都是苍茫易碎的晶莹。从我不忍心告发自己的父亲,从那天没勇气站出来跟她说声抱歉起,我只能做她背后无声的影子。我只能将手中的伞插在地上,转身离开。 1999年2月11日那个曾经对于我来说家的港湾,现在如同是一个深笼铁窖,让我无法呼吸。每当面对家里的欢声笑语时,我似乎看到的都是她黑暗中悲伤的哭泣。我抽烟喝酒打架,不再经常回家,这是对自己的惩罚,也是对自己的原谅。 2002年7月03日父亲将我从警局抓了回来,将我关在家里,望着窗外黝黑的月色,我突然拿起刀片隔向自己的手腕。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我知道我死不了,既然不能死,那就痛苦着吧,至少我知道此时此刻,有个人和我承受同样的磨难。 2003年9月11日她的爷爷奶奶也去世了,烈日下,她恍恍惚惚地走在学校的路上,两个小时了,每过一个红绿灯都好怕她突然冲到马路中间迎面车辆。学校前的一个路口,她突然举起锤子疯了似得向一辆轿车砸去,我知道她痛恨,痛恨死我的父亲,可是她无能为力,像我一样无能为力吧。我捡起她扔掉的锤子继续向轿车肆无忌惮地砸去,男人一脚将我踹在了地上,我躺在地上,任凭男子对我拳打脚踢,望着天空刺眼的烈日,我破颜而笑。 2004年12月31日残月如钩,寒天似雪。又是一年末尾,她又蹲在她父母去世的街道默默流泪。她明明能很容易接近小雯,却按兵不动,只是静静地观察我家的一举一动。明明喜欢肖江,却故意在他面前接近别的男人,然后再站在他楼下,眺望着夜色中的玻璃窗,怔怔出神。我不知道她想什么,也看不出她的计划。多少次我想上前拍拍她的肩膀笑一笑,当做旖旎相逢,然后给她所有经济物质上能给予的帮助。可是我身上韩式的标签从一出生就印了上去,无法磨灭。她会接受我的帮助吗?这样的事情想一想,我自己都觉得无比可笑。这么多年,我还是习惯她在图书馆睡着时,给她披上一件衣服;习惯了,下雨天,在她身边不经意放一把伞;习惯了当个无声的背影感受她的喜怒哀乐。 2005年6月16日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当我看着她依偎在肖江的怀里幸福地走出超市时,眉眼间的笑意十分浓烈,那个笑容似乎将我心里潮湿的部分都融化了。夕阳余辉将整条长街晕染成绯红色,温暖的光晕中,她的身影显得十分清逸。她该幸福的,她就该这么幸福地生活。我淡淡地笑了笑,转过头,走出了他们的世界。 2011年1月30日我又见到她了。五年前,她骗过我了,还是她想骗过自己。因为她那样的笑容,我释然地离开。我去环游世界,去爬雪山,站在雪山山顶,我觉得这个世界都是纯净的,每登上一个山峰,都觉得被洗涤我这么多年的污浊,我彻底爱上了它。放空了自己五年,也丢弃了全世界五年,包括她。可如今,她还是这样冒然闯进了我的世界。她为什么还是无法释怀,她不悲伤了,我才能不悲伤。她重新开始,我才能去寻找自己的路,这是十三年前早已定下的命数。 我努力回忆,努力去寻找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出现了错误。只有那年的寒假,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和楚冰上了床,为了逃避楚冰,我离开了她的城市,也失去了她的消息整整半年。 我现在该怎么面对?我又该怎么阻止她?虽然我不知道她的计划,但我必须阻止!我故意引她来我房间,故意让她觉得我是个凶残暴虐的人,可是她却毫无所动。而我,却因为她的诱/惑心动了。我可能从很早前就已心动了吧。我同意了她的提议,虽然只是一个月,可我还是想光明正大地待在她身边。我想,这一生就让我能堂堂正正在她面前一个月都好。即使我知道她另有所谋,但我还是同意了。我觉得我能处理好,能防范好她的计谋。 我故意让肖江来哈尔滨,我想让她因为肖江有所顾虑。望着雪地里他们的谈话,我心里却有着错综复杂的滋味。也许是我真的太天真了,她要因为肖江,五年前也不会离开了。事情还是发生了,开幕典礼的那场闹剧我知道一定是她的杰作。而看着她连命都不要地给二弟找戒指,我开始怀疑她是愧疚还是真的爱他。看着他们毫不避讳的亲密,我的心又软了下来,也许他们是真的有爱情的吧。既然媒体将我们推上风口浪尖,既然我对不起楚冰,那这次就由我来承担。希望她幸福,希望二弟幸福,希望所有人幸福…… 韩梦秋回来了,我抬眼望向他,苍凉了然地笑了:“原来是她。”他看着我手中的记事本,眉峰一蹙,伸出了手:“还我。”我再也控制不住哭了出来:“既然你心里有她,当初为什么要和我上床?现在为什么又要和我订婚?为了忘了她?为了成全她?!那我呢,我又算什么!在你为她淋雨感冒的时候,是我,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在你为了她和别人打架玩命的时候,是我,在你身边照顾你!你知道我为什么学医吗?因为我怕你哪天在我面前倒下的时候,我怕自己手足无措!!我以为我的坚持一定能得到你的感动,我以为这次你再也不会放弃我!可你,为了她,再次抛弃我。但这次我绝不会再傻的偷偷去打胎了!” “……你说什么?”恍惚间,韩梦秋还没反应过来,我已跑出了房间…… 第26章 局中局 我和韩梦琪赶到韩梦秋公寓时,正看到楚冰从里面疯了似地跑出来。没有人知道她和韩梦秋发生了什么。她冲过马路,一声长长的刹车声,刹那间,她被卡车撞出了几米之外。那头漂亮的长发下一点一点溢出暗红的颜料。 韩梦琪跳下出租车冲了过去,跪倒在她身边,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用手捂住头颅……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痛哭流涕…… “没事……你不会有事……”也许,他这辈子最恨的一件事,就是自己是一名优秀的医生,他比谁都清楚她要离开他了,真的要离开他了。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嗯?我后悔当年不该陪你去打胎……这次一定不会了……你和孩子我来守护……我爱你……” 她唇际泛起凄楚微笑……天上的云真白……他的怀抱软软舒舒…… 周围像死一般寂静,车辆的鸣笛声没有了,行人的脚步声也没有了,房屋没有了,树草没有了,只留下韩梦琪悲痛欲绝的哭喊。 我和韩梦秋定在道路的两端,看着这出独角戏从开头走到结局……天空的一只候鸟飞过,它明白……我和他早已融在了这生死场里…… (十)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将它走完。 楚家和韩家彻底决裂了,连楚冰入殓都没让韩家任何一个人去吊唁。韩梦琪已经在楚家门口站了有一会了,我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没有进去,也没让他回去。其实我是不敢,不敢再站到他的身边了,也不敢在他面前走进去。韩梦秋从里面被打了出来,可能从小打架受伤惯了,看着伤的挺重的,却看不出他任何疼痛。韩梦琪看到韩梦秋时,终于掉头走了。他不想见到他大哥吧,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而我,他也会恨之入骨的。不需要我自己说出理由,眼前的这个人会帮我说的。 韩梦秋拦住了我的去路,哑着嗓子,却带着狠劲:“你没资格进去!”我沉静冷淡:“我早就说过,有没有资格,都轮不到你来说。”我摆开他拦住的手,往里走去。他恼怒了!抓住我一只胳膊,奋力地就要将我整个人往外甩,这时,一只花瓶重重砸在他头上,他一滞,松了手。我并未回头,走了进去。我看见楚建国提着花瓶冲过来的,然后伴着他对韩梦秋的辱骂站在了楚冰的灵堂外。 殿堂中央那大大‘奠’字,像斩妖辟邪的灵符闪着耀眼金光,刺的我眼睛忍不住疼痛流泪。楚夫人一定会什么咒语吧,不然她那无形无影的哭声,为什么都能幻化成一圈紧箍咒,缩在我的心口上,越咒越紧,勒的我疼痛难忍,勒的我难以喘息。我终未走进去,跪在了门外,对着灵桌上那黑边大幅遗像里恬静淡雅的笑容磕了三个响头。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一定会偿还,等我把未完成的事做完,一定当面跟你道歉。 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了。 我起了身,转身那刻,突然想起了肖江。还好,他不在;还好,他过的很好;还好,了无牵挂。 刚出楚家大门,就被韩梦秋拽进了车里。这次我并未反抗,我知道,他这一局,我必须得过。 车停在了我熟悉的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地方。他将我拽下了车,指着那条父母惨死的十字路口:“这里你应该不会忘吧。”我怔怔地看着前方,终于还是来到了这样的开端,早有心理准备的我,眼底深处,还是藏不住一片寂静的悲伤。 “不记得了?那我提醒你一下。十四年前,你的父母就死在这条街上,不过并不是简单的酒驾车祸,而是被人活活撞死的!----被我父亲撞死的!!”他发出骇人惊笑,“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我亲眼所见!就在这里,就你现在站的地方!你不是一直在找目击证人吗?我,我就是啊!” 我豁然看向他!心口突然感觉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我想过他会查出父母死因的真相,却从未想过他是亲眼所见! “不相信吗?要我说具体点?你妈的自行车和我爸的轿车在这里撞上了,两人吵了起来,我爸先给你妈狠狠一巴掌……” “够了!!”我毅然打断他,这样的伤痛我不愿从他口中再来给我叙演一遍!他不配! 看我恼怒,他挑起一抹寒至极处的冷笑:“想死的人没死,又一个无辜的人眼睁睁在你面前被撞死,你什么心情?”他拽住我的胳膊,脸色突变,“你还有脸去给她吊丧?!” 一瞬,我潜藏心底清透的伤,将冰冷,残酷,噬杀的目光投向他:“别说死一个楚冰,我恨不得韩梦雯、韩梦琪还有你都去死!当然我一定会留着韩民涛一条贱命!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一手创建的远辉如何毁于一旦!我要让他看着自己的老婆、孩子被我怎么一步步逼死的!那时候我也好想问问他是什么心情!” 他气的拽住我的头发,我抬头迎上他灼灼的眸子:“想杀我吗?但我得提醒你,这里可不是十四年前,可是装了路况探头的!” 他忽地一笑,放开了我:“真欣赏你这破罐子破摔的样!我上过你一次当了,不会蠢的被骗第二次。你知道我不会要你命,至少现在不会。你以为我想要你手上还没曝光出去的我爸行贿的视频、还有远辉偷税漏税的财务资料吗?你以为靠华恒给你开新闻发布会,你就能带着刚出狱的陈志国将我爸从十二年前到现在的所有罪状都公之于众了? 你为什么不好奇陈志国当年宁愿坐牢也要替我父亲顶罪,现在为什么又那么容易被你说服愿意给你作证了?你怎么不好奇那么大的华恒集团会为了你手上那点股份这么饥不择食地帮你?你怎么不好奇肖江明知道你和我父亲有不共戴天之仇还愿意来远辉?你真以为你闹出这么多事,计划完美的让我父亲就查不出一点线索?你真以为没人替你背黑锅,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 我惘然失神!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疑惑,可却怎么也找不到最终答案,好像有人故意给我编制了一段美丽的童话故事,将现实的大门藏的严严实实。 他引诱成功了!我冷汗涔涔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求我啊。”他唇边浮起一抹讥诮的笑,得意地向后一退,给我留一个空,好让我给他跪下。是啊,在这种地方给他下跪多讽刺的报复啊,“你越诚恳地求我,也许我会让你死的更明……” 我突地将他往我这边一拉,一辆跑车从他身后飞驰而过,而自己的腰也重重地磕到他的车门镜上,我疼地咬住牙,坚持不让自己在他面前弯下腰去。他眼神一凛,眸色松动,眼里有我解读不出的韵意。也是,我连自己都搞不清,怎么能看穿他。前一秒说让他死的是我,现在救他的也是我,不禁暗自嘲笑自己这出戏演的真富有戏剧性! “上车。”他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拳击馆外。表面上它是一间正常开支都不知道能否维系的拳击馆,但它的地下一层才是真正的暗潮涌动。里面正进行一场激烈的拳击比赛。场内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尖叫沸腾的呐喊声,惊心动魄。 只是当我看到台上博弈双方的那一刻,我悚然一惊。 肖江!应该站在严肃庄严的法院义正言辞的肖江,竟然是这场比赛的主角。 我没办法和别人一样,兴奋地欢呼他如何完美地一招又一招地攻击他人,我眼里能看到的,我唯一能看到的,是他吃了一拳又一拳,眼角肿了,鼻梁破了,嘴里的血从牙套中溢了出来…… 我的心被狠狠抽痛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在这里?! 韩梦秋看了眼全身发抖的我,微触着眉,却宁静地笑着:“想不明白吗?给你几个提示:第一,我爸没什么爱好,唯一的兴趣就是赌黑拳。第二,肖江以前待的中天律师事务所是华恒旗下的财产。第三,陈玉可是陈志国的女儿。” 我震惊!这些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我居然一点也没有查出来!是啊,他有意瞒我,又怎么能那么容易让我看出破绽! 望着台上鲜血淋漓的肖江,我的眼泪忍不住像抛沙似的落了下来。这就是他这五年来的生活吗?他要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肖江,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清脆的结束铃一响,似乎也将多年沉睡的我实实敲醒。 韩梦秋拽住要奔向休息区的我,冷声道:“我要他手上所有远辉和我父亲的犯罪证据,还有华恒集团的内部资料。” 后台的更衣间,肖江低头正坐在长椅上,熟练地包扎自己破裂的伤口。他的腮骨被打肿的很高,眼睛也是肿的,撕裂的眉峰虽然贴上了胶布,但还在不断往外渗透着血。 我的心丝丝咧痛!为了进远辉法律团,为了引起韩民涛注意,为了得到他的信任和开心。多少次被打成这样,多少次自己又在这里默默包扎伤口?! “辛瑶……你怎么……”他抬头望见我时,惊诧又慌张。 我强忍泪水,语气寒意煞人:“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给我老实回答。”肖江放下手上的纱布,站了起来,像一个完全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孩子,正在等待我的责问。我眼睛一热,别过脸,抹掉一行泪,又凝聚目光看向他:“你早就知道我骗你了?” …… “说话!”我怒吼。 “是。” “是你给徐俊豪关于韩民涛的行踪,他才拍到那些视频的?” “是。” “远辉挪用地皮的事,并不是我利用韩梦雯得知的线索然后请私家侦探查出来的,而是你故意给我的。” “是。” 我悲戚地望着他,性情恶劣地吼道:“我让徐俊豪关注你,你却让他反监视我!我请私家侦探查韩民涛,你反而让他成了你想传递什么给我就传递什么的一个信笺!徐俊豪是你的人!私家侦探是你的人!你让我跟个傻子一样在美国安稳地过了五年!为了让我放松警惕,让我有信心,我还为你时不时给我那点‘安慰奖’沾沾自喜,而你自己却一直在水深火热中!要不是我突然提早回了国,是不是你就不声不响地做了华恒的无间道,死于不死、成功不成功都看命运对吧?!而我却破坏了你所有计划,又提早将你陷入危险里。长白山开幕式始终不见你人,你又去收买谁了?我后来匿名在网上曝出的那些视频,你又做了什么让他们查不出是我爆的?” 我以为布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局,却不知早已深陷在他人的棋局里!我的自作聪明!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辛瑶……” 我的笑容悲伤苦涩:“也是,何必那么麻烦,你也许什么都不用做,反正你给我这些资料的时候早就想好了,就算有一天它们公之于众,他们查出泄露的根源都是你而不是我?!” 他想抹掉我脸上的泪水,我甩开他,骂道:“你太卑鄙了!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做!谁允许你这么做的!!!啊?!你这个混蛋!”我用力地捶打他,他不躲也不让,任我发泄心中的怒气,肃穆地看着我:“很早以前我就说过,报仇的事交给我,我不是随便说说,我承诺你的每一件事都会兑现!” 我全身忽地一松,这温暖却让我蓦地一阵心酸,眼泪不知怎么的就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再也止不住:“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就算你替我背黑锅,韩民涛也迟早会查到我身上的!” 他将我搂入怀里:“我从没想过全身而退。” 是啊,他问过我,如果以死相逼是否能放弃;他问过我,真的希望他我和陈玉在一起吗?是我将他最后的退路都断掉了。我紧紧抱住他,哭的泣不成声:“我愿意放弃……我们离开……一切都够了!我不想你……” 他俯下身吻住了我,用力又浓烈,吻得我身体发软,我闭上眼,紧紧抱住他。我们身体紧贴在一起,撞上了衣柜,贴在了墙边,狠狠地,炙热地,辗转厮磨地,一个个连绵不绝的吻。广播里传来让他准备出场的通知,他稍一停滞,用力吸吮我唇舌,似要将我整个人都吸入他的身体里。我眉尖一蹙,疼地睁开氤氲眼眸,只见他情动地吻着我,突的后颈便断裂般猛的一疼。恍恍惚惚,一阵天旋地转,我的前面白茫茫的一片。跳跃着的泛滥阳光里,他似乎在亲吻我的额头,微笑着让我等他。 我恢复意识时,空荡荡的换衣间只剩我一个人。突然莫名地寒冷深入骨髓,我冲出房门。 赶到现场,没有兴奋的欢呼,没有沸腾的呐喊,紧张的气氛似乎让每一个人都憋不过气。肖江像一滩血泥趴倒在赛台上,鲜血四溅整个赛台!另个杀红眼的‘野兽’,此刻正狠辣拽起他软质的双腿,整个人斜劈而下,猛地一扯,咯吱一声清脆的响声,他的双腿被扭断了,骨穿肌肤! 到处都是惊虚声、裁判口哨喊停声! 唰!又是一声刺破空气地声音,‘野兽’青筋凸起的双臂瞬间幻化成一把逼人的利刃,澎然一响,肖江的半截腿被硬生生地卸了下来,缠着丝丝经脉、藕断丝连! 烈血喷溅,直溅得对方满身血污! 溅的我满目血污! 噗——,一口鲜血从我口中涌出! 我厥倒在地! 第27章 后果 “肖江,我特喜欢看你穿牛仔裤,显得你腿特长特好看!” “可是我好久都不穿牛仔裤了。” “不对,你应该问我,觉得你穿现在身上这条牛仔裤好看还是昨天生日穿的那条!”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剩三分之一的腿柱,眼眸有着悲哀的黯然:“穿这条短裤好看吗?”我心一疼,我怎么忘了,他的腿已经不在了,我眼中含泪地投入他的怀抱,唇边却绽开了一朵笑:“好看啊!你穿什么都好看!”他在我的额头亲了亲:“瑶瑶,我想妈妈了,我得去找她了。”突然,他绝情地松开了我的手,飘在空中,含泪告别,“瑶瑶,我舍不得你,你会想我吗?” 我抓不住他,任我怎么喊,怎么求,他还是像一缕清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空中,空留漫天洁白纯净的花瓣…… 我从病床惊觉坐起,两行温热的眼泪仍在我脸颊间,无声缓慢地滑落。 我奔出了病房。 重症监护室里,肖江正插着氧气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随着虚弱的呼吸一起一伏,下半身的被子却死死地贴着床面。还活着!没有双腿地活着!我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蹲倒在地,忍受着心中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悲恸欲绝地痛哭! 是我!都是因为我!因为我,非要吃蛋糕,爸爸妈妈才会死!因为我,为了让我看书时视线更敞亮,爷爷奶奶才会死!因为我,权谋设计,楚冰和她腹中的孩子才会死!因为我,非要报仇,肖江才失去双腿! 死的应该是我!失去腿的也应该是我!我怎么还好好活着!我怎么能好好活着! “对不起,是我们没保护好肖江同志。”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官站在我面前,“可能你不记得我,但我记得你。小时候,你还为了你父母的事,来我们警局伸冤呢。”我满目泪痕地抬起眼,是,我记得,眼前那这个就是那个怎么也不肯相信我说的话的警长。 “当年我们就在暗中调查韩民涛,并且怀疑他在为一起国际贩毒集团洗黑钱。其实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可是光凭你的说词根本没法定他的罪,而且一旦曝光,你的人身安全也会受到危险。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们还是没有掌握十足的证据逮捕他。 后来肖律师进远辉,也是为了配合我们工作,并且给了我们很多重要线索。本来我们根据肖江的情报,已经成功打入贩毒集团的内部,我们有信心很快就能破案。 可是,不知怎么,肖江近段时间频频以身涉险,逼得远辉集团几近奔溃,也逼的韩民涛不得不用非常手段,将手上的大批黑钱洗进市场。算助我们一臂之力吧,但他也极有可能被韩民涛怀疑上。为保他的安全,原先已经安排好让他先离开出去避风头,可他昨天告诉我们,韩民涛让他突然去打两场黑拳,一场赢,一场输。他觉得会和洗黑钱有关,说不定能抓住贩毒组织的重要犯罪证据。但我们担心的是韩民涛利用这次赌拳对肖江进行报复。 我们没能拦住他。 他的肯定是对的,我们的猜测也没错。韩民涛确实怀疑上肖江是整垮他公司的推手,但却不知道肖江是我们警方破获他洗黑钱的线人。第一场比赛韩民涛在进行洗黑钱活动,第二场比赛就完全是对肖江恶意下黑手。过多的细节不能透露给你,但能告诉你的,我们现在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对让韩民涛绳之于法,并已经对他进行抓捕行动。” 透过玻璃窗,徐警官望向里面沉睡的肖江,惋惜道:“他曾经说过,等到韩民涛绳之于法那天,他要站在公诉台上起诉他,让你站在证人席指证他。他说,虽然你父母的案子早已过了公诉期,但还是希望能重新审理,不为给他再加一条罪,只为了了却你心里多年的夙愿。”徐警官回过头,看着几近崩溃的我,“告诉你这些,是想你就算为了他,也要挺住,别做傻事,不要让他白白牺牲,知道吗?” 我恍若未闻,窒息般痛苦的悲伤后,嘴角泛起苦涩一笑。肖江,别做梦了,我是不会陪你这个瘸脚律师站在肃静台上的,因为那会让我很丢脸,你知道的,我向来自不量力地很爱臭美。 我摸了摸脸上的泪痕,淡淡地笑开,刚对徐警长说了个“好”,一名警员就急促地跑了过来。 “报告徐局长,韩民涛潜逃了。” 韩民涛! 真不愧让我这辈子魂牵梦绕的好名字!我心里冷冷一笑,就知道还需要我陪你走这最后一程! 一声轰鸣的汽车尾气声传入耳中,我瞟了眼走廊的窗外,楼下那辆扎眼的红色跑车正一个急转弯驱入停车场。我回过头,眼里闪着冷漠的计谋:“徐局长,你们用卫星定位监控手机找到目标者需要多长时间?” “一分钟。” “好,158#####。”我报了一串电话号码,让他现在就电话跟总部汇报进行监听,自己转身向电梯走去。进电梯时,正好碰见徐俊豪,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刚说了‘肖江’两字,我一股怒气顿然冲上脑溢,重重的一巴掌就甩在了他脸上,满目怒火吼道:“滚!”说着推开他进了电梯。 空荡的地下停车场远远就传来韩梦雯脚下高跟鞋咯吱响声,我亦然不动地站在电梯口等着她。她看见我急忙跑到我身边,担心地拉着我上下打量:“辛瑶,你没事吧,怎么突然晕倒了…” “带手机没有?”我冷然地说。 她一愣:“带了。”然后将兜里的手机递给我。 “不是这个!”我厉声,瞳仁里凝聚着悲愤的光芒。跟出的徐俊豪突然将她反手架住,我眉梢微微一蹙,便自己直接上手,在她包里翻找她和韩民涛单独通话的手机。 “干什么呀!辛瑶,你什么意思?!”她被徐俊豪钳的死死的,茫然不解对我叫道。 电话接通了。 “韩民涛,我是辛瑶。”我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声音也没有一点腔调。电话那头稍稍一愣后,传来他阴沉的声音:“小雯人呢,她手机怎么在你身上?”我依然没一点腔调地说:“你真不知道我是谁了?十二年前,昌平路的那场车祸,我可是你忠实的观众。” “你是谁?” “辛瑶……”韩梦雯反应过来的一刹那,她突然打了一个寒战,心里是莫名的恐惧。 我清冷一笑,看着韩梦雯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我叫辛瑶。被你害死的孙年青夫妇的女儿!因为你没能见上爷爷奶奶最后一面的孙女!为了报复你潜藏在你女儿身边五年的好姐妹!长白山揭露你丑闻的幕后推手!迫使远辉经济全面崩溃的大功臣!被你……”我倒抽一口冷气,“被你致残还躺在医院的肖江的女朋友!这下清楚了吗?!” “说吧,想怎么样?” 我仰天大笑,多么高高在上的口气,不可一世的自负,冷漠狠心依旧,悔恨忏悔全无。想怎么样?我侧头看向韩梦雯,目光狠辣无情:“昌平路十字路口,你应该还找得到吧,我在那里等你。给你20分钟,迟1分钟我就让人强/奸你女儿,直到你来……” 电话突然挂断。 1分01秒。我心一颤。 韩梦雯面色灰败,从不能相信慢慢地变成了相信,她挣脱掉徐俊豪,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辛瑶……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甩开她,望了眼电梯‘等待’按钮,匆忙往一旁的楼梯楼跑去。 医院门口的警车旁,我抓住了徐局长:“怎么样?” “找到了,汉江港口。”说着和两位警员上了警车。我拉开车门也跟着坐了进去,他刚想说话,我抢道:“我要亲眼见他被捕!” 我们的车几乎和其他增援警察同时间赶到汉江码头,赶到的时候,正碰见准备偷渡上船的韩民涛。八辆警车将他团团围住,他们以绝对优势的人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下韩民涛。韩民涛束手就擒,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我站在车门外,紧咬着唇,伴着夜色海风,静静地看着整个顺利圆满的逮捕行动。另一边不远处的船舶停泊口,本想等韩民涛上船后再离开的林万征和韩梦秋也目睹着这一切。 毫无预兆地,我突然抽出身边徐局长身上的佩枪,上前两步,对准被压制在地的韩民涛,瞬间就是一枪。枪开出的同时手臂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猛地向上一击,一声乍起枪响打在了天空。韩梦秋从背后死死拽住我紧握枪支的手,我无法挣脱他的阻挡,却还是扯足了嗓子吼,像个愤怒至极的猛兽,整个身子扑向面前的韩民涛:“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手中的枪不知被谁夺走了,又有人冲上来拴住我。 我疯了似的哭嚎漫骂,喊得声泪俱下。 蹲在地上的韩民涛镇静地站了起来,从我身边被押过时,对我病态一笑:“我等着你!” 我伤怒攻心,气得身子都在颤。 “丫头。”林万征来到我身旁,想要握住我颤抖的肩,我手猛地一挥,躲开了他:“别碰我!恶心!这五年跟你们韩家每个人接触的每一分钟,我都觉得无比的恶心!恶心到了极点!” 我甩掉身边的所有人,发着抖转过身,往回走。还没跨过第一辆警车就听到了身后“咚”的重重一栽倒声和随之而来韩梦秋的叫喊声。我双眼紧闭,呼吸紊乱,心塞地在心里甩了自己无数个巴掌,最后不知不觉地向后倒去。 我推开韩梦秋,将林万征平躺在地上,将其头偏向一侧,迅速松解他衣领和腰带,脱掉外套在海水里侵湿覆盖在他头部。 第28章 分结局 林万征是突发脑溢血,送到医院已经重度昏迷。韩梦琪、楚冰还有我主修的都是神经外科。以前手术,胡长青主刀,韩梦琪、楚冰是副手,我就负责打下手、缝合等收尾工作,我们也称得上在美国土地上的中国版四小天使吧。那时候,我们就约定,等我们天使的羽翼长的够满够结实了,一定要飞回中国的大地上护巢施暖。可如今,我们回来了,却已物是人非。 我站在医院的走廊上,看着林万征被胡长青推进手术室那刻,只觉心痛如绞,眼泪慢慢爬上眼眶 “孙医生你快去看看吧,韩医生的妹妹在楼下急诊呢。”小李护士从楼下值班台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身边。 韩梦雯?! 我突然身上袭来股股寒意,飞奔下楼。 急诊门外站了两名警官,其中一位是下午徐局长旁边的那个孙警官,他见我走了过来,挡住了我的去路,于心不忍地说:“在胡尾酒吧被三个醉汉强/奸了。虽然徐俊豪只是将她带到酒吧关在包间里,强/奸她的三个人也不是他指使的,但毕竟人是他抓的,我们已经将他和三名醉汉一同逮捕了。” 如五雷轰顶!!! 我整个人猛地一震跌倒在地!面孔在瞬间骇白! 他刚才说什么……强/奸……谁……谁被强/奸了?!! 我死死抓着他的裤腿,声音极低:“谁?你说谁?!” 他蹲下,握紧我颤抖的双肩,安慰:“我们都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个意外。 意外?!意外?!去他妈个意外!! “是我亲口说找人强/奸她!是我将她和徐俊豪抛下跑掉的!都是我!!你们怎么不抓我啊!!你们快枪毙我!!!”我抓着他的衣袖,奔溃地哭喊着。 突然一盆冷水迎面浇到我脸上,彻骨冰凉!见我不再抓狂的乱叫,祁护士长将我从地上拧了起来,训道:“清醒点没有!你一个医生在急诊门外大呼小叫什么样子!”她帮我拭了拭脸上的水珠,劝解道,“天大的事先搁一边,胡主任让你赶紧进手术室!韩医生在手术室晕倒了!你得赶紧过去帮忙!” 我木纳地如在原地,她使命摇晃我的身体,“听到没有!” 我挣开她的手,趔趄地走进急诊室,掀开韩梦雯的那扇隔帘。她惶然地瞪大眼眸,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几缕凌乱的发丝还遮着她的面容,被撕扯开的衣服虽然重新穿在了身上,可是多处被崩掉的纽扣已经再难将本该属于她气质的衣服恢复原状。 我悲凉地闭了闭眼,推开围着她检查身体的医生和护士。 “她不需要检查,你们都出去。”我毫无语调地说着,将身上的外套盖在了她身上,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转过了身,走了出去。 急诊室门口,我站到了孙警官身旁,目光涣散地望着长的望不见头的走廊,声音依然如死灰般沉静:“麻烦你帮我跟徐局长求个情,如果没有证据证明韩梦秋犯窝藏罪,他又配合地录完口供,就不要将他关满48小时了,他们的母亲还在国外……”说到此处我嘎然而止,突然又是一阵心伤悲哀。又因为我,林穗鹤才去美国处理上市报表的事,才不能在女儿最需要的时候留在身旁!一颗泪珠从我眼眶泛出,我留下一句‘韩梦雯需要他’起身而走。 几位医护抬着担架和我一同进的手术室,进去的时候,韩梦琪正倒在地上大汗淋漓地打着寒战,面容异常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这样的状态我在美国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我在心里鄙视太多遍。 他安静地被几位医护过上担架,抬了出去。不冲动不发狂,不叫也不吼。就蜷缩在那里,独自抽搐,忍耐。他就是这样,遇到再难过的事,心里再苦。他不抱怨,不反抗,不争斗。他就像一摊蜡消融下来,自己将自己燃烧灰烬。他的心像永远贮藏着悲哀似的,像一块衰弱的白棉。 我抬起头,泛红的眼睛努力地向天上眨。莫名的,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走出手术室的那刻,一口强撑的气散了,我颤抖地摊靠在墙门上。林万征,这个在长征路上出生;16岁参加抗美援朝;25岁清华大学经济学毕业,44岁成为海平副市长;50岁下海经商的传奇人物。这个将我一直当孙媳妇宠着,将孙子孙女当掌上明珠爱着的和蔼老人,今天的运气似乎差了一点。从心理学角度说他以后的人生叫一切只能听天命。从医学角度说还有能让他和家人告别的时间。可是他的家人又在哪? 我站了起来,像是梦游一般朝着地下车库走去。我上了韩梦雯那辆红色跑车,很感谢她留了一把钥匙在我身上。天蒙蒙亮,清晨的路上没什么人,风中飘着一团团雪白的杨絮。 望着前方因为施工修路排成墙的钢管、植筋,我踩足了油门,轻轻地微笑、脱掉握着方向盘的手,闭上了眼。 肖江,这辈子我欠你的算还不完了,那就欠着吧,下辈子能遇见再还你。 “轰——!”我像飞在半空,玻璃碎片刺满了全身,脖颈那彩虹项链碎入骨髓。红色,满眼的红色。一瞬间,竟然有如释重负的安静宁和。 可是钢管应该刺穿我的脑门,为什么如被另辆车从侧面横撞了过来,将我连人带车地撞在了一旁的横栏上,死死地压着,连翻滚的机会都没有。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从车里拽了出来,悬在了半空。 有个人手在颤抖,眼中的光芒在颤抖,似乎整个人都如筛糠般颤抖着。 有个人在托着我呐喊:“想死?!你没资格了!你恨的人都被你除掉,你以为你就能毫无牵挂地走掉吗?!那你爱的人呢?!你不是说你怕你爱的人吗?!肖江?你的肖叔叔?张甜算吗?徐俊豪呢?你敢死,我让他们全部都生不如死!!” 嗡嗡的耳鸣在想,眼前模糊一片…… 再没了知觉…… 第29章 进公司 【韩梦秋篇】 (十一)你不勇敢,没人替你坚强。 新秋的风,刮的道旁的洋梧桐飘下一大片叶子。道路还是原来的道路,城市还是那座城市,只是心境变了,一切就都变了。 我望着窗外,闭了闭眼睛,似要抹去满目浮华。 一旁,开着车的韩梦秋从前视镜里瞥了眼我额上血渍的纱布和病体单薄的身躯,嘴角露着顽劣的笑容:“下次可别再做傻事了,你这个样子,我看着都心疼—老婆。” 我成了他法律上的妻子,就在两个小时前。这是我从未想到的,其实我要凡事都能思虑周全,也不会搞成现在这种局面。林万征去世前,立了份遗嘱:将手上唯一的林风集团转移到我名下,一年后,如果我亲笔授权转交给韩梦秋,那才能属于他,否则,林风集团将作为公益基金转送给红十字会。他和我结婚的理由很简单,既然这一年我不能死,也不会让我好好活着。既然我死不了,怎么活着我已无所谓。 他拿走了我拥有皮特、楚氏的所有股份,让我没有经济基础送肖江出国治疗。而他送肖江出国治疗,他拿他当人质,他想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要看着肖江腿好后,好端端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他要我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防范我,我早已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也没有活着的心。 我望着过眼即逝的风景,匆匆的人群,表情凝然不动。 他继续说:“今天肖江可就出国了,你真的不去送送你的老情人?” 车内再次一片死寂。 他开的很快,不一会工夫,车已经停在了林风广场。他掰过我的脸,眸色幽深,语音中也寒意森森:“别再跟我玩什么花样,后果你是知道的!” 我就像一个机械,没有心,没有神色,没有感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也盯着我,一双眸光渐渐地从玩劣不羁到深沉如海,最终他甩开我的脸,放我下了车。 林风广场是由多座大厦连成的一座t形综合体大厦,包括大型商业中心、商业步行街、五星级酒店、写字楼、高级公寓等,集购物、休闲、餐饮、文化、娱乐等多种功能于一体的大型商圈广场。 我站在t形最末端的办公大厦门外,仰望着这高耸入云的商业大楼那一瞬间,似乎又回到多年前和肖江蹲守在远辉集团大厦门外的情景,不禁整颗心突然酸疼了一下,仿佛有些把持不住,只余一口荡悠悠忽明忽灭的气提在胸口,支撑着自己走进大厦。 刚进去,就因为我的额头、手腕缠着的厚厚纱布引来一群异样的目光,其中一个个子不高、略有些娘娘腔的男子迎了上来,问道:“哎,你是新来的?你这一身的打扮够新潮的啊!” 我漠然未语,径直向电梯处走去。 “我叫徐璐,行政部的,你呢,叫什么,哪个部门的?”他喋喋不休地追问道。 我深郁地看了他一眼,这样的话语这么的似曾相识,不禁黯然神伤:“辛瑶,行政部。” “我也是行政部的,我们一个部门呀!”他有些兴奋地看着我。 林风集团的行政部,别名公关部,又称关系部,因为林老爷子是一个念旧的人,那些当年一起和他上战场的战友子孙,只要是需要的,都被他无条件地安排进了林风。久而久之,这个既清闲、高福利的部门便成了‘特殊人群’的集结地。这个部门的经理叫高志欢,三十岁左右,除了他和徐璐,十几号人的行政部清一色全是女生。 “哎哎哎,姐妹们,最新时报,远辉集团被华恒公司正式收购了!哇塞,半年前,远辉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这说倒就倒了。”徐璐手中拿着一份报纸,围在一帮女生周围侃侃而谈。 “你说,我们林风会不会也受影响,不久就被华恒收购过去?”另一个胖胖的叫许倩的女生问。 “不会,林风是林老爷子名下财产,动不到这一块。”徐璐自信满满地回答。 “那可说不定,受远辉集团事件影响,现在整个百货、酒店生意都非常不好。听财务部说,我们财政出现很大危机,今天还有税务局的人过来审查呢。”另一个女生说。 徐璐说:“放心,没看又来新人了嘛。如果真是你们传的那么严重,也不会硬往里面塞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齐刷刷地投向我。 我安静地坐在最拐角的办公桌前,面前的办公屏风,将我和他们很好地相隔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你们说远辉这段时间还真够祸不单行的。丑闻、贪污、偷税漏税能爆的全爆出来了,明显有人想置之死地,够狠,果真商场如战场!” “韩家算是毁了,老爷子突然脑溢血去世,韩民涛被检查机关抓了,估计也是吃牢饭的命。听说大儿子、小儿子争财产争的头破血流,就连小女儿都受到牵连,说还被人强/奸了!” “真的假的?”众人震惊。 “当然真的,而且还是被轮/奸,凶手都找到了,进了监狱,消息是封锁的,听说这个韩梦雯现在已经疯了。” 啪—的一声,我手里的咖啡被我摔在了办公桌上,黑乌乌的热腾液体肆无忌惮地一点一点侵蚀着每一个面积。 “辛瑶你没事吧?”他担心地看着我被杯口划破的手指。 我用纸巾用力地擦拭着桌上的一滩污垢,一遍又一遍,最后桌面上的咖啡似乎都吸进了我眼里,又酸又苦。在眼泪还没从眼眶流出,我跑出了办公室。 站在高高的天台边缘,看着下方川流不息的人潮,终有种让人陡生涤尘洗俗之感,原来我连从这里跳下去的权利都没有。 我不明白为什么林万征最后要立这样一个遗嘱。他是想保我生,还是想我生不如死。 “下来。”不知何时出现的韩梦秋望着高台上的我,语声不带有任何的温度。 我凝望着湛蓝的天空,久久未动。 “我忘了告诉你,徐俊豪被检察院起诉了,听我的律师说,他至少要在里面呆上5年。”他清冷一笑,声音越说越大、语气越说越狠,“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你知道小雯被送去美国的时候是什么样吗?!我恨不得他就死在里面永远别出来!” 我紧紧捏着还留在指间的玻璃碎片,心底一阵揪痛。我闭了闭眼,从台上走了下来,回了办公室 中午,偌大的林风饭堂,也成了各个系统部门相互交换信息的最好地点。原本在拐角一个人吃饭的我,被许倩拉到和其他行政部人员坐到了一起。不一会,就听到远处传来徐璐广播式的声音:“姐妹们,你们知道我刚才碰见谁了吗?我们的新韩总!”他顾不上打饭,就来到我们中间。 “谁?是那个高大上酷帅叼大公子韩梦秋,还是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暖男二少爷韩梦琪?”众女生眼神放光地围住徐璐。 徐璐漫不经心地坐到餐桌上,一字一句地说道:“自然是太子登基!” “你是说韩梦秋?!”另一女生问。 徐璐狠狠地点了头:“对,就是我的男神韩梦秋!” “不是吧,真的是他接手公司,那我的二少爷是不是意味着在这场无烟的战争中成了牺牲品。” “不过是个私生子,低贱的命,有什么资格和韩梦秋争。”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简红端着咖啡冷艳地从另一桌走来。 我闻言心头一凛,暗暗咬住牙根。 “呦,红姐,说话要不要这么刻薄,就算大少爷登基也没你什么事,你以为你还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啊?”支持二少爷的许倩不甘示弱。 简红戏谑一笑:“至少我这身材还能在枝头站住,许胖胖你这身材得给你多粗的杆才能往上爬呀?” 周围一片嬉笑。 许倩脸上的肌肉似乎不受控制般地跳起了几下,垂在身边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仿佛是在极力控制着不挥到简红脸上去:“我可不像你上杆子想被卖着点钱。我们的大少爷是众所周知的狠毒花心,楚冰多好的前车之鉴,订婚、被悔婚、最后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人在土里还没凉透呢,人家就迫不及待地来公司抢占自己的果实了!” “你懂什么!这其中隐情你又知道多少!”两人的战争还是以简红的最先恼怒告败。 “你知道你解释给我们听啊。”许胖胖说的漫不经心。 徐璐悄悄凑近我,轻语道:“我看过你的简历,你和二少爷是一个大学的对吧?” 我睫毛微微一颤。 徐璐似乎察觉到我的小动作,追问道:“听说二少爷在大学期间有一个女朋友,不会是你吧?” 我放下筷子,起了身。 “韩梦秋?真是韩梦秋!”简红又惊又喜地向门口望去。 只见他和大家一样,排队打饭,微笑着和每一个人点头问好,友善的如同夏日里的凉风。我刚要将饭菜倒往拐角处的垃圾桶,他就拦住了我,看了看我没动几口的饭,用好像从不认识、再正常不过关心员工的语调说:“食堂的饭不合胃口?” 见*oss终于开口,还是对个女员工,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我。我甩开他的手,本想继续完成我未完成的动作,徐璐突然又拦住我,对韩梦秋赔笑道:“她这是还没吃呢。韩总,要不和我们一起?”说着将我又推回了原位,韩梦秋也随之而来。 “韩总你好,我叫简红,行政人事部的,来公司三年了。”简红眼睛发亮地对韩梦秋伸出了手。韩梦秋含笑和她握了握手,说了句坐吧,便坐到了我身边。 “韩总和辛瑶认识?”八卦的徐璐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韩梦秋无辜地看了眼他,恍然大悟地望向身边的我,笑了笑:“你叫辛瑶?” 我置若罔闻,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你是哑巴吗?”简红见我如此冷漠,气不过。 徐璐忙帮我打圆场:“她今天刚来的,害羞,害羞。” 韩梦秋无所谓的笑了笑,一边吃饭一边对高志欢说:“高经理,下午2点,市里会来几位税务局的人审查我们公司账务,还麻烦你到时给妥善安排好。” 高志欢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韩梦秋知道他,忙答道:“我吃完饭马上去安排。” 韩梦秋一边吃饭,一边不经意地说:“多给这些新人机会,他们上轨道了,这样你也能轻松点。 高志欢忙点头说是,却颇有深意地瞟了我一眼。虽然我和所有人一样,是林万征钦点进公司的。但在他这个混人际关系多年的老江湖来看,我是他必须和其他人区别开对待的人。 第30章 翻篇章 下午,高志欢单独带着我在公司门口等待税务局的人,期间还和我说了很多公司的注意事项、每个部门之间暗藏的门门道道。当我看到从商务车出来的张甜时,一愣的瞬间心里又苦笑。原来中午韩梦秋那些不寻常的举动,就为了这刻吧。 高志欢见我和张甜都不说话彼此愣在原地,他非常识趣的先领着其他两位税务员进了大厦。人刚走,一记辣辣的耳光就甩在了我脸上,她又恼又怒地瞪着我:“我说过,如果你对不起肖江,一定不饶你!” 多好的开场白,多好的久别重逢! 她一点都没变,爱憎分明,又对我于心不忍,至少没在人前就教训我。 我垂目,回身走回大厦。她踱到我身边,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啊,五年音讯全无,现在又装不认识吗?” 我又能有什么表现,拥着她抱头痛哭,娓娓道来说我怎么将肖江害成这样吗?我终未说话,将她领进财务部,便再不想待在这纷扰之地,又上了天台。我坐在长椅上,发着呆,一直呆到夜幕降临。 下楼的时候,在走道口碰见了高志欢,他手里拿着公文包,脸上挂着微笑:“一会要见个客户,跟我去学习学习?” 他好像是在特意等我,没直接上天台将我拉下来,也没放任我不再理我。既完成老总交给的任务,又不得罪我,这个行政经理做事也够圆滑。 我们去见的是名叫克姆的x红酒中国区代表商,高志欢带我也一定不是谈业务的,如果是,还要业务部做什么。将老板哄开心,将客户哄开心了,才是行政部该干的事情。他跟我说,吃喝玩乐也是一门学问,怎样玩的开心,又能独善其身,才是一名优秀的行政人员该具备的技能。只是进入胡尾酒吧的那刻,他说了一路逢场作戏的把戏,早已被我捏成把火,将自己挫骨扬灰了。 我拖着克姆在舞池中放荡跳舞,拉着他在情调靡靡的包厢里把酒言欢。怎样取悦男人、怎样拒绝男人——尤其是个美国男人,对于在外国待了五年的我来说只是个选择性问题。 高志欢一开始对于我的意外之举,并未采取过多的干预,毕竟他不想得罪客户也不想得罪我。本以为我只是玩乐心,high一阵也就能消停了。哪知我越玩越离谱,喝的迷醉,还毫不避讳地坐在克姆大腿上,嘴对嘴将口里的酒传给克姆。他要再不干涉怕就该得罪老总了。他借故说我一喝多就会见人就吐,将我拉到一边。为不扫克姆兴,他又叫了两位小姐,自己和克姆喝了起来。可毕竟人家克姆是卖酒的,酒量可比一般的高志欢强多了去。再加上以前应酬又有徐璐帮他挡着点酒,他和人家这一来二去,人家又有意灌他,自己倒先倒了。 克姆又坐回我身边,现在他可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摸住我的大腿,吻着我的脸颊,顺带将我的衣扣一点一点解开。看到这里,已足以让那些小姐,非常识大体地出了包厢。 我面如死尸地仰靠在沙发上,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音响声,望着头顶那晃晃昏昏的灯置,想到的都是韩梦雯泪眼婆娑的绝望哭喊,我闭上眼,眼泪也跟着她的喊声滚烫地滑落脸颊。 突然一声重重撞门声,冲进包厢的韩梦秋,拿起桌上的空酒瓶就给匐在我身上的克姆的头部猛的一击,当场他就血流不止地倒在了地上,粉碎的玻璃片也毫不留情地在我脸颊划上了好几个口子。 他拎起衣衫不整的我,一阵狂吼:“你他妈疯了是吗?!” 我毫无声色望着他:“这不是正是你希望的。” 他倏地一下子将我拽到他眼前,睁大的眼中有慑人的寒芒:“我希望?!我会那么容易让你赎罪?会让你心里好过?做梦吧你!我要你记住你犯下的错,永远不会告诉你二弟去哪儿了,永远不会让你在小妹面前忏悔!永远别想得到良心的安宁!!” 他甩开我,拿起手机:“ada,告诉姓肖的,他连命都不要的女人结婚了——和她杀父仇人的儿子。告诉他我会‘好好待’自己老婆的,让他放心!”合上手机,他又阴毒地看着我,“这个消息应该对他接下来的手术会有很大帮助吧,也许他不用手术都能马上飞回来恭喜我们呢?!” 我脸色青白,紧紧地盯着他。 “今天我就把话给你挑明了。你是不能死,你也不能好好活!但我定义的无法好好活,绝不是你自己按你自己的那种活法。我告诉你,我家人所受的痛苦,我会加倍还在你身上!我等着姓肖的回来那天,看我俩‘幸福’的样子!我等着我爸出来那天,你和姓肖的那种挫败的表情!” 我骇然地看着他,心急遽下坠,彷若平地一个踏空,落下的竟是万丈悬崖,深黑不见底,身子颤抖,晃悠欲倒。 他看着我狰狞地笑了:“你不会以为我爸被抓了就会永远待在监狱里?就能那么轻易被判刑了吧?你最好庆幸自己还有那点利用价值,还能活着!” 说完,他留给我一个恶趣味的笑容就夺门而出。 随着‘砰’地一声摔门声,我忽然心里一清。 我仰起头,脸上荡着笑,灯光下,那可笑的自欺欺人,都随着我眸子里,闪烁的满满的倔强的眼泪,变得那般欲盖弥彰。 我来到了西区看守所,我要见韩民涛,我就是要见他,此时此刻! 同一空间,一桌之隔,每一次见他,总让我感到一股浓烈的憎恶的颤粟。 “当年为什么要撞死我的父母?!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就非杀他们不可?就因为刮坏了你的车?就因为一时愤怒?你怎么能那么狠心?!” 韩民涛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阴深深地看着我:“我真是听不懂你说什么。” “为什么?!”我狠捶桌子! 他恶趣味地咧着唇角笑,俨然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我紧握拳头,手直发抖。深层的痛楚自心底蔓延,直达指尖:“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点内疚?每晚能能安稳地睡着觉?啊——!!你居然一点都没想过去慰祭被你撞死的一家人,你居然那么心安理得地活了这么多年?!但凡你有一点良心,但凡你有一丝愧疚,你都不会不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你这个混蛋!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活着的吗?!要不是你,你的孩子还快乐健康地活着呢?!要不是你毫无悔过之心更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悲剧!!” 说到这,韩民涛终于抬头看我,用不紧不慢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你很烦。”然后他将目光转向一边的唐迹成,“唐警官,我已经很给面子了,我还要继续坐在这吗?!” 出了审讯室,站在门口,他又回头对我补了一句:“你爸妈跟你一样烦!”他轻轻的笑,眼含毒光。 黑夜沉沉,路灯暮暮。走出警局,我破颜而笑,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多么可笑,我居然会内疚,我居然想要死?!我仰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我从什么时候忘了,我的命是爸爸妈妈的,是爷爷奶奶的!我得活着,我得为他们活着啊!我得幸福地活着啊!韩梦雯是被凌/辱了,可她不是还好好活着吗?!韩梦琪是因为吸毒留下了后遗症,不能当医生了,可他不是还好好活着吗?!楚冰是死了,怪我吗?!悔婚的不是我,害她被车撞的更不是我!林万征是死了,怪我吗?那是他自己不争气,他是脑溢血自己死的! 我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争气!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健忘?!肖江还在国外生死未卜,我怎么能放着他不管?!韩民涛还没被判刑,我怎么能死在他前面,我疯了吗?! 我紧紧的撰着双手,咬着牙龈,等着那阵揪心的疼痛过去。 慢慢地,我心里长出一丝坚强,我眼里生出一丝倔强。我再次目视前方,走出了警局。 第31章 爱情契约 第二天一早,公司一楼大堂中央的最佳位置,简红拽着韩梦秋,荒唐又无奈地一笑:“你意思我们就是一夜情?”韩梦秋很不耐烦地回过身看向她:“嫌钱少吗?”看似川流不息的大厦,莫名的某处飞来几声窃笑。老板的八卦,谁又敢明目张胆地围观。电梯口、打卡处、接待台边到处都是窥视的目光。 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现在有话要和韩梦秋说。刚想上前的我,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徐璐推着又绕着旋转门转了一圈,“没看懂吧,只怪你来的太迟。简单点说,韩总前脚来公司,小贱人后脚就跟了上来。不要脸地想要挽着我男神秀恩爱,哪知被打脸。”我想走出这让我目眩的玻璃门,他又拉住我,难掩三八情绪,“猜,小贱人会如何接招?” 话音刚落,简红就红着脸表白道:“我喜欢你,我想做你女朋友。” 韩梦秋这下来了兴致,双手抱肘,纨绔无赖地看着她:“可以,只要你现在在我面前脱光了。” 有瞪大眼睛的,有脑袋磕玻璃门上的,有被电梯夹住手的…… 简红抬头看向他,片刻,干脆利落就将外套脱了扔在地上。她开始解衬衫扣子,随着一颗扣子一颗扣子的松开,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越发响亮了。到这份上,停不停下都很难堪了。到这份上,看热闹的都觉得韩老板该出手制止了。 明知是一个无知的行为,又何必一错到底。 这下周围彻底安静了,简红的身上此刻只挂着一条sbra。在炎炎红日的灼伤下,白肤已染成血色,傲娇都燃为羞耻。 “脱啊~”韩梦秋刺讽地看着她笑。简红涨红了脸,像横了心,背手去解胸扣,而我已捡起地上的外套挂在了她身上。 韩梦秋眼角暗了一色:“这位同事,你是想博我关注呢,还是怕她阴谋得逞?” 我淡然无谓地说:“随你怎么想。” 韩梦秋实感无趣,转身想走,我拉住了他:“我们谈谈。”他回头看向我,眉目间已颇有不悦,我问:“是要在这谈吗?”他清冷一笑,轻捏我的下颚,故意暧昧挑逗地将唇贴近我,“来我办公室。” 留下未完待续看狗血剧情的‘观众’,我跟着韩梦秋进了电梯。 韩梦秋的办公室不是宽大奢华的那种,一张实用的办公桌后是一排书架,上面放满了密密麻麻的书。两张会客长沙发依着墙壁放着,另一侧的墙壁填满了文件柜。小紫砂壶、半导体、矿石机等装饰品安插在各个角落。直对着办公桌的那扇落地窗外的阳光洒进整个办公室时,布满了书香门第的气息。一扇门之隔,就好像穿越到了林老爷子说的四五十年代的黄金时期。而我的心,有些酸有些痛。 韩梦秋倚着办公桌,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亲爱的老婆,有什么话想和你恨不得千刀万剐的老公说的?” 我凝视着他,目光诚然:“对不起。” “…什么意思?”韩梦秋破颜而笑,“剧情反转的太快,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知道你恨我,特想报复我。就像当年我看着你们一家那么幸福一样那么痛恨、那么想报复。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你的父亲愿意承认自己犯下的错,愿意跟我说句对不起的话,也许现在结局一切都会不同。所以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认真的。” 韩梦秋盯着我,眼睛幽暗深重:“然后呢?求得我的原谅?”他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你觉得你这一句对不起,我小妹受过的伤就不是伤了?我弟就能重新站上手术台了?死的人能复活,时光就能倒流了?!” 是啊,能吗?再也不会了。我抹了抹眼角不知何时泛起的泪痕,萧然地笑了笑,“过去伤害我的人没能缝合我的伤,现在我只想将插在你心口的刀□□。我知道这道伤口永远都无法愈合,我只是想让它不再流血,只是想让你想起它的时候不再觉得那么疼。” “别整的跟救世主一样!”他烦躁地打掉了桌边的一排文件,背过身去静默了好一会,转过身面对我时,又带回了那不羁的笑容:“所以你想怎么帮我不再变成第二个‘你’?” 我反问:“你想我怎么做才能解恨?” 他笑的更灿烂了,有一种圣诞红魅艳的笑:“爱我啊!只要你爱上我,我就原谅你。有哪一种惩罚比爱上自己仇人的儿子、爱上不该爱的人更觉得爽!我真想看看你爱上我后,内心的那种挣扎,那份对你父母的抱歉、对你的肖江的抱歉!你想表现你的善良、想表现的和我爸不同,我给你机会。我等着你爱上我后,带着媳妇的心情去面对你的公公!” 我平静地笑了笑:“好,我答应,我会努力。” 他嘴角的笑容突然不见了,眼里闪过一丝黯芒。没来得及细酌他的情绪,他突然揽住我的腰,探下头,猝不及防地吻上我,冰凉刺骨的唇,我身体猛然打了个颤。 他又笑了,松开我,拇指暧昧地抚了抚我的唇,细语,“脑海里告诫自己可以,可身体还是做不到吧。”我抬眼望向他,他将我推开,一阵一阵拍起手来,“辛瑶啊,辛瑶!你真是太了不起了,差一点点我就被你的诚恳给骗了。对不起?抱歉?想讨好我,想让我放姓肖的一马?我还以为你多心如死灰呢,原来你还是怕了,怕我伤害你的心上人?怕他回来面对我们的那刻了?!” 我拽紧拳头,也笑了,看破一切冷漠的笑容:“没错,但还是被你看穿了。” 他没有生气,又靠在了办公桌上,再次漫不经心地打量我,似乎等待着,等待着我的全盘托出。 我看着他,坦诚布公道:“我是怕了,我怕你突然让张甜出现在我面前,会让我看到比刚刚简红下场恐怖一百倍的事。我怕肖江不能回来,就死在国外;我怕他回来后,被你刺激的杀了你。所以我要想办法,想办法让他们好好的。我要感化你,就算无法化解你对我的仇恨,也要你放弃伤害他们的念头。 可是我最理想的结果失败了,我还是没能骗过你。于是我有了第二个方案,刚刚想到的。 就如你说的,爱上你,我受折磨;要让我爱上你,即使你无法做到讨好我,也不会肆无忌惮去折磨我爱的人,让我去痛恨畏惧你。所以,不如让我们将上次赌约的‘休止符’划掉,让它继续下去。 当然,让我爱上你,真的太有难度。但既然我还活着,我又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我现在就是要耍任何手段、想尽一切办法保护我想要保护的。我有信心,即使骗你让你觉得我爱上你,也会让你解恨的,让你可怜我、让你于心不忍,让你心甘情愿地放过我,放过你所有仇恨的人!”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带着一股狠劲地笑:“真敢豁得出去说!” “你犹豫了?你不敢,怕你爱上我吗?”我坚毅地回视他灼灼的目光,“我完全可以这么猜想。当年我可是救过你,你又是亲眼见我父母死亡的人,你应该不会一时没想起我吧?可我们在美国初见,你居然没有拆穿我。我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两个:一,你喜欢我;二,你喜欢寻求刺激。你明知我的目的不纯,却想和我斗一斗。” 他不动声色,笑眯眯地说:“那你觉得我是哪一种?” “不管哪一种,好像对我都有利,但我现在更偏向第一种了。”我故意刺激他。 他笑着揉了揉眉心:“原来能让你在我面前有那么大勇气说出那番话,居然是觉得我喜欢你?”他立起身子,抬头看向我,“我再给你第三种设想:也许我一开始是对你有些好感,甚至可怜你,想找个机会劝你知难而退。但你却惹怒我了,现在让我不仅对你一丁点怜悯都没有,还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至于我为什么没拆穿你,你认为我会跟二弟和小妹说你的悲惨身世?我会在没有任何的证据下栽赃你,说你是故意接近他们报复我们韩家?然后让这两个不谙世事的家伙听你声泪俱下的解释,让你白莲花地伪装自己让他们更怜悯你,更受你的摆布?我还没傻到这种地步! 第二,我为什么没和你摊牌,让你有所忌惮?因为我就是怕你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样!真是让人毛骨悚然!我要是刺激到你,你一了百了地将我们全家都杀了怎么办?没挑明前,你在明我在暗,我才更好防备你!可我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你那傻头傻脑的姘头,才能让你如愿以偿,明白了吗? 你都输的这样彻底,还用你的逻辑来布局,不觉得很愚蠢?!” 我心里微微一颤,但清明泰然地看着他:“我输了,但你也没赢不是吗?反正我现在已经输无可输,底牌也亮给你了,你接不接都是你的事。如果这一年里我改变不了任何事,与其看着你肆无忌惮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在你继承林风的前一天,自-杀。” 他猛然钳住我的脸,眼里终放出狠毒的目光:“果然厉害!你真是将一个人的任何心理可能都分析的面面俱到!我好像不接招都不行?!” 我淡淡地注视着他:“你都说了,我有可能鱼死网破!” 他手上的力道更用力了,唇角一勾:“我接受你的邀赌,你这颗定/时炸弹真是激起了我的斗志!”他甩开我,从办公桌的左侧抽屉抽出一张信封,甩到我脸上,“只一个赌似乎太没意思,我要附-加-题!” 拆开信笺,我的眼眶突然一热。韩梦琪,自从在手术室见过一面后,就再没有他的消息。他走了,不知道他去哪,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 没留下只言片语,如今却胜过千言万语。他将视如生命的那枚戒指,留给了我。我握着它,有一种暖意慢慢地浸入我早已冰冷的血液中去。他曾经说过,如果我有撑不下去时,他就做我的支点,挡在我面前,只管站在他身后。他希望我撑下去,好好活着,即使装聋子做哑巴。 我紧紧拳着它拂在心口,泣不成声地哭了出来。我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没有挡在他的面前,没在他难以承受这一切时,阻止他吸毒。而如今他在我放弃自己、麻痹自己的时候,却给我力量。 “我原本真不想给你,但我觉得我得时刻提醒你自己做过的事,你才不会再冒出去‘做傻事’的念头,甚至还厚颜无耻地来威胁我!”我知道自己失控了,收拾情绪看向他,他继续说,“说到底你不过是凭着我怕你去死这个理由,我凭着你对我兄妹的亏欠不敢再做对不起我的心理,互相猜忌比夺罢了。不过还好,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我似乎占上风。”他从口袋掏出如今只剩一条光秃秃链子的七色水晶项链,将戒指穿了进去,绕道我身后,给我戴了起来,“不过我在想,你要这一年都没爱上我,我不是得和你和平相处一年?所以在你爱上我前我可以不伤害肖江,但前提是你得做到我要求你做的事情。” 他的话吹在我耳边,阴深深的。 我望着墙壁上那幅幽涧潺潺的山水画,问:“比如?” 他双手搭着我的肩,靠在我耳边:“比如我现在要你去整理公司的仓库,要一个星期整理完。” 我思酌,心里隐含忧虑。 他伸手扳过我的双肩,摆弄着我脖颈上的这颗戒指:“是不会那么容易,做了就知道难在哪。不过这件小事都办不到,我不仅会让张甜失业,而且我会让她声名远扬的失业。现在这个社会让一个女人身败名裂应该不难吧,比如破鞋?小三?情妇…” 我打断了他的话:“那我要做到了呢?”他荒唐可笑地看着我,应该没想到我居然跟他开口谈条件,我脑子飞快运转,不等他开口就说,“我要张甜去美国陪肖江做手术。” 他捏了捏我的下颚:“真聪明。一箭双雕,既能把她支开,不让我没有接近她的机会,又能给肖江吃颗定心丸。这样的好事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游戏现在已经开始了不是吗?我们现在可是对等的关系,除非你怕输。而且只有我神经紧绷,你却没有刺激点不觉得很无趣吗?” 他感叹,怜爱地拨弄着我额前的发丝:“见招猜招,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不用毫无防备接我的‘成果’。看来我得尽快适应和你的相处方式。” 我看着他,只是问:“几件事?” 他伸出了一个手掌:“五个人,五件事。应该不会伤到我们增进感情的心吧?” “公平。”我说。 第三十二章 (十二)只要你的心是晴的,人生就没有雨天。 林风的仓库在地下二层。120米长,90米宽,完全符合标准的足球场尺寸;至于高度……两层商业楼目测也有3米吧,反正,我搬个竖梯站上去,也抓不到踩在我头顶的脚丫子。一排排钢筋高架台,列阵式的横穿仓库的南北方向,格栏里塞满了奇形怪状的物件。远看以为来到了世界级图书馆,近看以为来到了殿堂级博物馆,站在其中看,以为自己进了杀人迷宫。轻轻地在里面喊一声,那空旷吓人的回声,告诉你,哦,原来这不是梦。 果真是林风集团的‘精华聚集’地。 白天我在办公室里忙活,晚上就来这里加班熬通宵。一个星期要将这一眼都望不到头的物件都分门别类,我不愿意想是可能不可能的事,既然我必须去完成的话。 今天已经是整理仓库的最后一天了,虽然我有一颗奴隶的心,却没练出一副奴隶的体魄。站在高梯上,整理面前赃污凌乱的器皿酒杯,总有种昏昏欲坠的感觉。 “我的妈呀,这都哪年的古董!”踩着高梯站在我对面的徐璐,嫌弃地歪着嘴,用他的兰花指勾出一条满是尘土的红色横幅,“林风百货三周年庆典。”他笑着读出这几个字后,随手将它扔下了地 自从一个星期前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每个人看我的眼光明显的不同了。 高志欢被莫名开除、酒店与克姆代表的x红酒商合作计划不告而吹、韩大公子又下口谕让行政部全部门的事都压在了我一个人头上。公司职工对其中缘由和我与韩梦秋的关系众说纷纭的同时,也立刻开启屏蔽护栏对我避而远之,其实之前也没多亲近我,只是将这个护栏的距离拉的更远了些。 独有许倩和徐璐和往常一样。一个时不时的将我从食堂的拐角拎到呼吸最匮乏的地方,像在提醒我还活在人群里;一个没完没了的在我耳边八卦闲侃,像在提醒我还有人的感知。他们偶尔也会下了班,帮我在仓库整理几小时。其实,我特想他们也像其他人一样离我远远的,让我一个人就这么活着,也许我觉得我还能撑的过这一年。 徐璐略带惋惜地说,“也不知道我们林风能不能撑到明年的第二十八周年了。你听说没有,楚氏集团和华恒集团这段时间抢走了我们酒店不少长期客户,而且连酒店那边主管级以上的职员都被高薪挖过去了。这两家像是联合起来,说好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的一样。”他又换了个姿势,单手撑着下巴,略有所思的摸样,“我们大少爷这个时候将‘狐狸高’开掉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虽然我也有时候看不惯这个老狐狸某些做派,但你不得不承认人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管从人际关系还是业务水平。他现在要是还在,说不定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还能留住几个人,就算留不住,也能像变活人似的再变出几个顶上空缺。”他见我视他如空气般毫无反应,猛地摇了下横架,可这钢筋高架哪是他这细胳膊细腿能晃动的,气的又伸出手,在我面前一拍,顿时尘土飞扬,腔的我满鼻子都是。 我腔的咳了两口,望向他:“注意安全。”他刚才只顾着将手往我这边伸,完全忘了自己坐在两米高的梯凳上,半个身子都已经悬在了空中,他意识到后,自己吓的急忙坐回原位,嘴还没闲下,“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和我们韩总到底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你?还有你来头一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可看见你和狐狸高一起出的公司,第二天也是我代表公司去医院慰问克姆的,他可伤的不轻。但他受伤让我们公司赔损失算什么事,财务部给的支票可不少啊,堪称讹诈。” 我爬下了阶梯,将移动阶梯又搬向了五米远外的横架旁,又爬了上去。他跟个吸铁石般,又搬到了我对面,追问:“你就告诉我,你和我们韩总是友好关系还是敌对关系?” 我阴沉沉地看向徐璐:“你的宝压错了。我不但不会帮到你,还会让你连工作都丢了。你也不必假惺惺每天在这帮我,最好离我远点。” 他愣了一下。 我挑明了说:“人事部现在算是群龙无首,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经理这个宝座,你不会没想过吧?!” 他指着我半天蹦出句话:“不仅冷,还毒。”他趴到横栏上,又笑眯眯瞄了我一眼,“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会害我丢工作?”三句不离三八本行地绕到我和韩梦秋的关系上,势要从我封了锁的嘴里挖出点什么才好。他就像个赶也赶不走的讨厌蜜蜂在我耳边嗡嗡直叫,叫的我头晕目眩。伴着我后仰悬空摔地的反抗,他的一声堪比海豚音的长叫后,终于在我的世界里安静了。 再醒来,天已大亮。我还躺在仓库,身上盖着毛毯。 我居然就这样睡了一夜,多长时间,我的梦里没有这样安静过。没有纷纷扰扰的死亡、恐惧、愧疚,没有无法入眠、没有突然的惊醒,特别宁静地睡了一夜。 徐璐买好早餐坐在我身边,见我醒了,忙开启他机关枪般绝好唇舌:“就跟你说,这么天天熬夜法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啊,幸亏…幸亏是昏睡过去了。昨天可把我吓死了,你从上面摔下来幸好有个软垫在地上,不然有你受的。我可是照顾你一夜,保证没碰你。仓库剩下的东西我都给你整理好了,不看功劳看苦劳,以后在公司你得罩着我点啊。”我还没来得及回忆,他又说,“快吃吧,赶紧上去,别迟到了。” 新的一天刚刚开始,所有人的心情都遭到了极点。韩梦秋在刚刚结束的集团会议上宣布,林风要进行大面积的裁员。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行政部。无人幸免,独留我一人。其他例如百货、影院等分系统基本上也都精简了三分之一人员。 “为什么要将我们全开掉,其他部门好歹也优胜劣汰呢!”许倩坐在办公桌上拿着不胫而走的裁员名单,气的将手中的茶杯‘砰’的砸在了桌面上。想着自己还没还完的房贷,就恨的牙痒痒。 “优胜劣汰也该轮到我们。”徐璐沮丧地摊在了椅子上,想的是以后大爷的日子是没的过,又悔恨自己当初应该有点进取心调去其他部门的,兴许能幸免一劫。 简红倒用那双伶俐的眼睛盯着我,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自己做了那么大牺牲,最后抢风头的却是我,给谁心里都不会平衡吧。徐璐看简红盯着我,突然眼睛一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辛瑶,你去和韩总说说,给我们跳活路呗。”他撒娇式地拽着我的袖口,“大家同事一场,我们都走了,你多孤单啊。” 徐璐这一说,点醒了所有人,行政部唯独我没被开除,可见我在韩梦秋那里是不一样的,瞬间所有人都围住我。 “对啊对啊,趁现在还没板上钉钉正式通报,辛瑶,你就帮我们说说好话。” “是啊,辛瑶,要不然我们调去其他部门也可以。” 许倩同样用她那双眼睛期许地看着我。 我抱起手中的资料,站了起来:“没兴趣。” 韩梦秋的办公室在十九楼,出了电梯就是秘书台,平日里挺安静的地方,今天却有些热闹。几个情绪比较激动的员工正围在秘书台边喋喋不休,可能因为得知裁员的事情想找老总控诉吧。正在安抚员工的ms黄,见到站在一边的我,便绕出人群,领着我往里廊走。 我对她微微一笑:“黄秘书记性挺好的。”就因为上次跟着韩梦秋来过一次,就那么快将我划定到‘特殊关系’行列了。真是高智的岗位、敏感的直觉。黄灿也没多言,标准式微笑,将我领到韩梦秋办公室便离开了。 韩梦秋正埋在一堆资料里挥笔如剑,我来到他面前,将仓库整理资料摆到了桌上。 “我有让你找帮手吗?”他并未抬头。 “你有说不能吗?”我说。 “知道了,出去吧。” 我并未离开,思索了下,又开口:“我总算知道我第一个任务为什么完成的这么顺利,原来你没时间刁难我。” 韩梦秋停下笔,抬头望向我。 我大胆道:“帮林风度过难关,算你要求的第二件事。” 韩梦秋椅靠在了座椅上:“行政部那些人找你求情了?这么快就和他们建立坚固的革命友谊了? 我笑了笑:“大家都是聪明人,明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干嘛还费口舌问。我知道林风现在在财务上出现很大问题,我也知道行政部的那帮人是林风一直无条件高待遇养着,你做任何决定都无可厚非。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声,爷…林总身前答应过他的战友要善待他们的子女,你现在所为只是让他背信弃义。当然你向来不仁不义。但我从专业的角度提醒你,你的做法很欠妥当。就算解聘了他们,也不一定能挽救公司。” 韩梦秋笑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管理能力?” “我的想法不重要。林总立那份遗嘱,让我这一年必须留在林风,参加管理,就已经想到现在局面,并且要我协助你。” 韩梦秋瞅了我一眼,不禁一个冷笑:“林风成现在这样,拜谁所赐?!如果不是因为爷爷的遗嘱,我会留你在这里到现在?” 我看着他的眼睛,诚然道:“我只是想完成林总的遗愿,我想保住林风。你不想吗?” 他脸上已有明显的不悦:“我想,可我不想你干涉!”这时进来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他脸上已陇上一层愁容,他瞟了我一眼,“还站在这干什么,出去干你该干的。” 我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探头打量着他:“韩梦秋,你没谈过恋爱吗,难道以前都是女孩追的你?你不懂一个女生主动要求想在事业上帮助你,就是想去了解你,想和你更进一步。你都不给我接近你的机会,我怎么可能爱上你。” 他有些烦躁地盯着我。我也毫不避讳地用眼光瞟向他办公桌上那一摞摞厚厚的文件,又将目光转向他,知道他现在没时间应付我,便更有底气地说:“麻烦你跟财务部说一声让我看下近三年的账,放心,我就在这里看,在你眼皮底下。”我谄媚一笑,“我不会吵到你--不会再吵你。” 韩梦秋俊冷一笑,颇有诡计地盯了我一眼后,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第三十三章 看了林风近三年的报表,又大致翻阅了影院、百货和酒店各个系统近一年的日记账和原始凭证,才真正明白林风危机的严重性。那么大林风集团的报表和账目其实不难懂,虽然在量化上比皮特西蒙酒店高出不少倍,但在质量和难度上简直相差甚远。虽说有大企业该有的规范账务处理流程,但利用法律法规合理避税没有,税点返还、节约成本没有,更别说在科目上做一些弯弯肠的手脚,以便隐藏收入降低高额的所得税。偷税漏税的二手账簿林老爷子也是根本做不出来的。 完全不以利润最大化为企业目标、却好像在做慈善般的企业,而且是民营的毫无国家扶持的企业。后果就是亏损,恶性循环地亏。 除此之外,林风还存在两大毒瘤问题。一是人员成本太大,公司的人员成本占总成本的50%,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比例。就拿公司的行政部来说:不仅各个系统各设了一个这个部门、5人能做完的事非设有10个人的名额外,像我待的这个隶属于总经办、近乎二十人的行政部,更是形同虚设的摆设。 其次就是很多账目的走向非常不明确,内部贪腐很严重。从管理费用和购置成本来看,每一个项目拨款金额不论多少,都很少用到实处。单价成本高,质量也不能配比,小到一个打印机大到imagemaximum专业系统皆如此。看一本100号的原始凭证,这种问题见缝插针、无孔不入。最有油水的还是商场百货市场部的那些人,在中国物价都不知道翻长了多少倍的情况下,商铺摊位的租金十年稳居不变,也不知道林老爷子是懒得管还是真没发现。 之前林风能一直这样维持下去,是因为每年有远辉的无偿经济救助。可就现在来看,就算没有楚氏和华恒两家的全面夹击,按多了说,不出半年也肯定破产。现在的林风可谓千疮百孔、内忧外患。不幸中唯一的万幸就是还好没有巨额外债,都是些合同范围内的未付款。另外坏账死账倒挺多,就算韩梦秋能收回这些应收款,也顶多再多维持一个月的时间。 看来我猜想的没错,韩民涛是早想好金蝉脱壳的方式了。 韩民涛洗黑钱已为不争的事实,想要摆脱与自己有关,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找人顶包,看了林风近三年的账更让我确信了这一点。 林风集团这么多年,一直在接受远辉的无偿捐助,韩民涛没那么大方,也许这是他早已设好的局。我想他会将洗黑钱的罪行全推到死去的林万征身上,而他自己只不过是蒙在鼓里的一个替林万征洗黑钱的过度棋子。 现在很多国际洗钱公司,为了逃避监视,洗钱方式都是通过一系列复杂而繁琐的交易,或者将大笔的金钱蚂蚁搬家式地化整为零流出,手段繁多、查缉困难。 林老爷子不爱古玩、字画,生活简朴,韩民涛应该无法利用他个人生活作风这一块。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公司运营这方面。 银行转账、现金与证券的交易?供应商产品、类似放映器材等固定资产的高价购买? 我要在韩民涛开庭前找出林万征和洗钱无关的证据,那就得先找出钱被洗出的渠道是什么。可这点点资料,还不足够我找出漏洞的根源。看来我得找机会,弄到更多的财务资料。 “行政部那帮吃喝懒惰的人你现在觉得我还有义务再赡养他们吗?”一边的办公桌上,韩梦秋边看手中的文件边漫不经心地对我说。 虽然我在美国选修的是财务金融,接手皮特西蒙的时候,也是从巨额亏损开始做起的。但皮特西蒙紧紧是因为经营方案和外部金融环境引起的亏损,和林风性质完全不一样。以前我和韩梦雯自称酒店双生花,任务分配也是我找出病源,她找根治方法,非常时期再用些非常手段。可是现在,我虽然发现了问题所在,可我一点不懂管理。 突然想起了韩梦雯,心里一阵酸痛。 我暗暗叹了口气,望向一边埋头看资料的韩梦秋。韩梦雯在美国至少是学管理的,当时还有酒店的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帮忙,可韩梦秋可算一个单枪匹马的门外汉了,他能有什么方法让林风起死回生? 我说:“我不否认你的裁员方案,目前看来是解决人员成本过高和铲除害群之马又快又有效的方法。但实行它的同时,又会出现另两个问题。 第一,林风集团员工接近一半都是待了10年以上的,按照劳动法,公司无故辞退员工的补偿金一年按两个月结算,十年就是20个月,那这样将是一笔很庞大的赔偿金额,林风现在有多余的资金补给吗? 第二,就算有,裁掉那么多员工,一定会弄的人心惶惶。原本底下员工就怀疑林风财政上出现重大问题,怕难逃破产、被收购的命运,现在更坐实谣言。再加上你刚刚接手林风,做出的第一个重大决策不是为大家谋福利而是采取铁血手腕,只怕留下的人也不会安心工作。有能力的给自己谋划出路及早跳槽,没能力的就等着公司破产清算拿补偿金,有谁还愿意和公司同舟共济。正所谓军心不可乱人心不可散,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不觉得你这样裁员是最好的方法。” 他抬起眼,挑眉看着我:“那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以前这个时候,这句话都是我抛给韩梦雯的。我自嘲的一笑,我就是这么自不量力,之前的义正言辞,换来的都是爱莫能助。我讪讪地看着韩梦秋,最终给的意见是:“其实我觉得高志欢是一个不错的行政人才,你不应该辞掉他。” 不解决人员成本高的问题就算了,还让他再招人添堵?我这个提议也够精辟的,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向我走来,嘴角似有隐隐笑意:“你的表现已经出乎我的意料,别人一个星期才能从财务资料里总结出的问题,你不用一天就看出来了,你的专业水平算过关。” 我罔罔地抬起头看他。 “我特别好奇你这样不累吗?” 韩梦秋办公室没有多余的办公桌,财务部的人就将一摞又一摞的资料放在会客沙发前的茶几上。本来我是坐在沙发上看资料的,但难免需要写写算算,于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地上,趴在茶几上看了。被他一提醒,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跪坐在地上10来个小时,双腿麻的早没了知觉。 他嘲笑道:“这下我算知道为什么你能兼修医学和财务两门繁重的学科了,果然有毅力又忘我。 我黯然,可是也正因为我的不懈坚持,很多事情都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需要我帮忙吗?”他伸出手想要扶我起来,我并未理睬,自己撑着背后的沙发,想要挪坐上去。挪一次没挪上去,不是自己重也不是没力气,是我刚想动,腿像错位似的疼。我只能坐在地上先捏自己大腿,活动活动血脉。 韩梦秋这下倒来了兴致,用脚用力踢我小腿柱。我疼的直咬牙瞪他。 “我这是在帮你。”他说的理所当然。 在他脚再次向我踢来时,我拿起茶几上的一本报表就向他扔了过去:“走开!” 他这才停止脚下的动作,望了眼摔在地上的报表,又望向我,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我有些懊恼:“我不是故意…”话没说完,他一下子双手钳住我的胳膊,将我拖坐在了沙发上,也不松手,就歪着脸阴阳怪气地说:“还涨脾气了!” 我看着桌上那层层账本,面无表情:“对不起。” 韩梦秋讥诮一笑:“原来谈过恋爱的女人也不过如此,难道你不懂这个时候男人喜欢听的不是‘对不起’而是‘是又怎样’吗。”我侧眸看向他,他已立直了身体,看了看表:“一起吃饭。” 我起了身,摆出了笑容:“好。” 第三十四章 电梯口,我问:“去哪?” “回家。” 我心恍惚了下:“……什么家?” 他瞟了我一眼:“自然是我们的家。” 确切地说,是他的家。自从我和他领证那天起,他就将我的行李全扔进了他的公寓,只是这一星期的忙碌让他无暇顾及我罢了。 电梯门开了,我有些怅然地走了进去。 “自己做?”我又问。 “当然。” 我目视那直线下降的电梯幕,咬了咬嘴唇:“可我不会做饭。” 他谄媚地对我笑道:“你那么聪明一人,一顿饭应该难不倒你吧。” 我也侧过脸,摆出一副女生讨理的表情看着他:“韩梦秋,要让我爱上你,你是不是得努力地追我?可我这人不怎么喜欢什么快餐式爱情……” “老婆,我们都是成年人,别扯小孩子的童话好吗?”他饶有兴致地盯着我,“不是有一句说的好,要让一个女人爱上你,一百句情话不如上一次床吗?!” 我愕然看向他,没想到他这么不避讳,也是,这就是韩梦秋。 “谢谢你提醒我--我俩的赌约。”他奚落道,“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没准备好?既然如此,又何必刺激我?!” 我笑的有点大声:“我有吗,我是……” 他又将目光转向电梯幕:“不要试图想让我配合你,能不能爱上我是你的事,怎么让我按你的节奏相处那就是你的本事了。” 这时,电梯门开了,他径直走了出去。一阵凉风直面而来,刮的我只能皱眉苦笑。是啊,他是韩梦秋,我怎么能用常人的标准要求他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也走出了电梯。 - 超市的人很多,面包区的推销员还是喜欢将插上牙签的面包片热情地送到你面前请你试尝。 “辛瑶?”多年不见的张恒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笑着和我握了握手,“差点没认出你,变了,变的更有味道了。哎,你老公呢?” 他话一出,我不禁一慌,心想他怎么知道我和韩梦秋结婚了。他见我发愣,解释说:“我说肖江啊。你可不知道,当年,就是咱们高中毕业那年暑假,他可是特意跑到我家楼下堵我,非说你是他老婆,叫我离你远点,不然揍死我。”他带着回忆的笑容,“怎么,你们结婚了没有,没结我还有机会没有?” 我心头突然一酸,禁不住眼圈一红。 韩梦秋推着手推车走到我面前,将我揽入怀里:“她结婚了,我就是她老公,我想你是没那个机会了。” 张恒瞬间愣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韩梦秋已经拉着我非常不礼貌地回身离开了。 走进蔬菜区,我恍恍惚惚的往车里放东西,没一会功夫已经堆满了小半车,韩梦秋拿着一个西兰花在手里把玩:“不知道姓肖的手术怎么样?” 我眼眶有些热,并未看他,一边挑选着食材,一边说:“你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吗?要不辣椒炒丝瓜?你最好选简单点的,因为我真的不太会做。要不然就炖豆腐吧?” 他表情微妙:“我是肉食性动物。” 我放下手中的蔬菜,收起情绪,回头对他笑了笑:“那我们去前面逛逛。” 推着手推车,走在拥挤的人群里,我心却空空洞洞。 “韩梦秋,我跟你说说肖江吧。” 他看了我一眼,有些钝滞,应该没料想我敢在他面前主动提起。 “我跟肖江是在武馆认识的,你知道那种所谓的青梅竹马吗?可能就像我和他那样。 他很宠我。逛超市的时候从不会让我推车,走路的时候永远让我站里道。从不跟我生气、从不抱怨。我在他面前很赖皮。上学那会,轮我值日,我就偷跑,他就帮我搬桌子、扫地擦玻璃;肖叔不在家,他忙里忙外做饭,我就故意逃到楼下和邻居玩。等饭好了,我又凑上桌,捞他盘里最大的虾子吃,唏哩哗啦只不过是想吵闹,哪里真是为了吃呢。没什么理由,就是想抢他的,想欺负他。 我跟他不用讲什么大道理,尽挑不合礼数的事情做,一切随心,喜欢对他闹得个披头散发,才觉得亲近。 有时我常常在想,爱是什么呢,这可能就是爱,没办法解释。没有茫茫人海中的一见钟情,没有烟花绚烂的剧情,可走在这浓烈生活气息的超市里,我能想到的都是肖江,也许这就是我和他的爱情 肖江说,看到我心会跳。所以我挺感激你救下我的,不管出于任何原因,至少我还能让他有心跳的感觉。” 说着说着,竟有些惝恍,眼帘朦胧了起来,“韩梦秋,你开心吗?这样开心吗?为什么要变成过去的我呢,为什么要让自己活的那么累呢?其实一点也不值得,韩梦雯、韩梦琪看到你这样会伤心的。我们做朋友好吗,像韩梦雯、韩梦琪那种。” 惘然回身时,韩梦秋早不见了踪影。 应该能逃过一劫了,至少今天可以了。 月色沉寂,我坐在沙发前,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电视,手机像上了发条的木偶,在我掌心之间翻来覆去。 韩梦秋说过,要我这辈子别再想幸福。我能触碰他的底线?我能打这通电话?我又有什么资格打呢? 不知过了多久,当闻到阵阵酒气时,才发现身旁坐着的韩梦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他双颊绯红,眼圈都是红的,只是目光沉静而忧伤地看着我。我对上他的视线就匆匆避开,莫名其妙不敢正视他。他现在这般醉熏的样子,不禁让我心里发毛,突然紧张了起来。 看来他发现刚刚自己被骗了,又被我的感情牌骗了。 “你……吃过了?”我试着寻找话题。 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我又回过头和他对视了一眼,而他眼里却有一种不安分的情愫在跳跃着,我下意识地站起,却被他用力一揽,拉进了怀里。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念头还没来得及设想,他已扣住我的脖颈,吻向我。我的身体就像触电一般,忙挣开他,略带哀求地看着他:“韩梦秋,别强迫我行吗?” 他毫不理会将我按倒在沙发上,热烈地吻着我,我慌乱的挥舞着手臂想将身上的他推开,而他对于我的反抗似乎很不满。一只手用力钳住我双手,让我丝毫动弹的机会都没有。另一只手也没停下,没三两下,我胸前的一排衬衣纽扣就被他解掉。他一边用唇舌撬开了我紧闭的牙齿,一边又摸索到我身后的胸罩扣,一提手,扣子就解开了。一连串的娴熟动作,让我惊慌失措。慌乱中我寻到沙发边桌的水杯猛地就往他脸上浇了过去,一彻冰凉。他的动作嘎然而止,我的心也沉了下来。我冷冷地看着天花板:“你也是这样和楚冰上床的?” 良久,他笑了笑,起了身。 “真扫兴。” 扔下一句话,扔下一叠钞票,就转身出门了。 我坐了起来,握着那打钞票,心里千种滋味。我也真是够矫情的,既能和那个美国佬上床,又何必在他面前故作清高。 第二天,公司门口碰见了徐璐,他窜到我面前问:“昨天是不是给我们说情去了,怎么样,说服韩总没有?”我无奈一笑:“也许吧。”走到电梯口,门打开的那刻,正好碰到从地下车库乘电梯上来的韩梦秋。他看见我时双眼的瞳仁不被察觉地收缩了一下,但冰刺般的视线扔深深地盯在我的脸上,我也安然未动,静静地承受着他的注视。 “韩总早。”徐璐殷勤地打起招呼,说着就要走进电梯,这时韩梦秋突然按上关门按钮,恰到好处地将我们阻止在了电梯外。 “什么情况?谈崩了?”徐璐不解地看向我。 我眉头微微一蹙,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微笑,按了隔壁的电梯按钮,走了进去。 第三十五章 当天,公司早会结束后,韩梦秋就宣布暂时搁浅裁员项目。他颁布了一个章程,给每个系统的一线员工制定了业绩考核指标,完成指标的、超额完成指标的,都按章程里的提成点发放奖金,还有机会提升职位;当月达不到指标的,不扣钱、不给任何处罚,第二个月再达不到,直接劝退,但补偿金一分不少给。一天之内,这样大起大落的消息,倒让每个员工像绝地重生,不仅没有埋怨,又找回了前所未有的积极态度。 他还请回了高志欢,高志欢又不知道从哪高薪挖来一批精英骨干,像间谍、像对手、像激励针安插在了二线后勤办公部门。将每个部门分成两组,一组是新领导带领,一组是原经理带领,实行积分制办公化管理,对上下班考勤、着装管理、办公室整洁、每一项工作内容效率和时间节点等进行积分评比,每两个月统计积分一次,输的那个小组,自动下一线填充被开除的一线员工位置,不愿服从的也给补偿金可以离职。 另外,他还大张旗鼓地组建了财务审计小组,彻查近五年内公司内部的贪污,只要是在职的主管级以上高管,都必须接受调查。一经查处,递交司法部门。其实那些账我都看过,虽然能看出贪腐严重,追查下去也能找出罪魁祸首是谁,但一定是没办法定罪的,因为都有总经理—林万征的亲笔确认签字。这就是民营企业的好处,老板同意的事,就是再不合常理都是合理的。他这么做,只不过想让那些做贼心虚的人明白他们的大势已去,既然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与其最后大家弄的剑拔弩张,还不如自动引咎辞职。员工自动引咎辞职就不需公司给补偿金的,虽然卑鄙了点,但也难得他能想出这点 而我们行政部将被改成电商运营组,徐璐被提升为组长。因为韩梦秋将打造一个网上o2o智能电子商务平台,以林风广场为依托,业务将涵盖百货、美食、影院、ktv、酒店等领域,实时为用户提供最新的广场活动、商家资讯、商品导购、优惠折扣、电影资讯、美食团购、积分查询、礼品兑换等全方位资讯与服务,不仅帮助消费者发现海量优惠且优质的商品,获得更高生活品质,还可以为光临林风广场的消费者提供免费wi-fi、店铺导航、街景地图、智能寻车等一系列智能服务。我们一部分人在广场服务台进行林汇网会员卡的售卖,亲手教顾客下载app,一部分人在后台(办公室)统计会员信息,做好售后服务。这样的创举算是引领现在互联网潮流,迎合年轻人的口味,可见第一个吃螃蟹的韩梦秋必定能占领年轻人市场。 公司现在的整个状态完全像换了一种新鲜血液,打鸡血般朝气蓬勃。原来他早已计划好了一切,也无心大张旗鼓地开除员工。我一面对自己昨天的多此一举感到脸红,一面又惊叹他的城府和手段。 不仅如此,他开始逐部门整顿,开会、扫障碍、提要求、立时间节点、谈业务、检查成果。立求高效率高业绩。现在弄整的各系统的同事中午吃饭都尽量避开他的时间点,深怕他再施压力。整个公司现在最羡慕是就是我们电商组,因为我们这个部门,除了名字变了外,工作状况完全和以前一样-----放养式管理,完全被忽视,不闻不问。甚至让人有种错觉是在刻意避开我们一样。就如有人刻意造谣百货商场里有纵火犯,他赶来现场处理,看到一旁服务台售卖会员卡的我们,都置之不理。 一个星期后的傍晚,当我拿着体检报告从医院出来,往路边走准备拦车回家时,却被突然出现的韩梦秋一把抓住手腕,猛的一拽,就回身看见他愤怒的眼神:“你又想干什么!”他气喘吁吁地瞪着我,像飞奔而来又像气血攻心。 “打车回家。”我有些心虚说。 他拽着我的手又一紧:“为什么抽血,为什么做全身检查!你又要干什么!捐肾还是捐心?!” 我这才缓了口气,有心想瞒一个人,就像肖江当初瞒我一样,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放手!”卸掉了紧张,顿时深深觉得他勒的我胳膊生疼。我挣扎地甩开他,退后一步,和他保持安全的距离。 他身子猛的一颤,深不见底的眼睛,盛满了深深的悲伤,满满的,似乎马上就要溢出:“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要碰你的……”他眼中含泪,泫然欲涕,“我真的快承受不住……你能不能好好的……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活着……活着都不行吗?!” 我心一颤,震惊、怀疑、戒备地看向他。他是在自责吗?他不是应该觉得理所应当吗?车水马龙在耳边呼啸而过,而我的心却一片宁静。宁静的我能看穿任何人,却唯独看不穿他。 他凄苦地看着我,欲还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背过身,像倒抽了一口气;又像紧咬着下唇,让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硬逼了回去。他回过头,声音里藏着缓缓哀伤:“你给我听好了,不管是在这一年里,还是一年以后,我都要你好好活着!” 是我看错了吗?为什么感觉他眼角刚刚有闪过一股顽劣不羁恶作剧般的光芒。 我脑子轰地一声,顿时反应过来,皱眉瞪向他。 他咧嘴笑了:“就说讨厌聪明的女人,我真是太不喜欢你这眼神。”他举止轻浮地捏了捏我的下颚,“聪明的女人,到底还是女人,刚刚是不是有些动容了?” 我烦躁地打开他的手。 他也恢复了冷酷严峻:“放心,我不会碰你的,在你没完全爱上我前。我又不傻,怎么会让你更厌恶我呢。” 我愕然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我冷哼一声,“等着接招吧。”他一副胜利者姿势背身而去。 原来一直都是戏?! 晚霞下的城市似乎笼罩在一片悲凉中,看着他走在这样一座城市里,身上却似乎像涔上淡淡的忧伤。 这也是戏?风景都为他陪衬? 韩梦秋走远了,高志欢才提着公文包从一边的阶梯走了下来。像他这种能在ceo身边打转的人,永远不会问出心中的好奇,而是会察言观色,尽量解决对方的疑惑,他跟我说:“韩总是和客户喝酒喝的高烧不退、胃出血来医院挂水的,吊瓶挂了一半看见你所以才跑了出来。” 我知道因为快到年底,又逢三年一轮的到租期,商场商铺面临着新一轮的招租。(林风商铺招租合同为三年一签,也就是满三年合同到期,商场商铺业主得和林风百货重新商谈是否续签。)这本是件创收业绩的好机会,但因为华恒集团近期用很多不正当的卑劣手段散播林风广场有危险因素,导致商场的客源大大减少不说,商铺老板是否愿意再续租都成了棘手的事情,更别说坐地起价。 他现在到处拉客商捉针见肘喝酒谈判也是难免的事。 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我们电商组就被通知去会议室开会。徐璐、许倩他们倒有些兴奋,这还是韩梦秋来公司后第一个和他们正式交流,他们倒想看看这位老总所谓开会不过20分钟的高效率是如何实现的。 果不其然,徐璐刚交上林汇卡一周销量数据报告,韩梦秋只瞟了一眼,就不屑地将文件扔在了会议桌上。 他面色肃然地看着所有人:“一个星期,你们部门售了121张会员卡,19人,7天,平均每天卖1张都不到。而你们每月的平均工资都在4000以上,一个星期也就是我要负担你们19000元,明显我的收入和产出严重失衡。” 没有寒暄、没有自我介绍、甚至所有人还没进入状态,他就已经进入了主题。 徐璐看韩梦秋冷眼盯着他,冷汗蹭蹭地就往上冒。韩梦秋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他这个组长有跟没有是一样吗?!徐璐忙解释:“因为最近广场客流量不高,而且林汇网刚上线,知道的人又太少……” 韩梦秋打断了他:“我接受你说的客观因素,那说说你的应对措施。” 徐璐哑然。增加客源不是他的职责范围,可他现在将责任推给市场部又显得太不厚道。 这时,我将早已准备好的企划书递到韩梦秋面前,尽量言简意赅地说:“对于我们这种服务性行业,最怕就是有不好的□□来影响顾客前来消费的*。从目前我们公司的现状看,我们必须要尽快树立品牌效益、挽回公司形象。而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利用韩总--您这块活招牌。 现在的市场,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娱乐广场,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为了让年轻人更倾向我们林风广场,也为了迎合广大女性群体特有的灰姑娘心态的青睐,我们可以找个女生和韩总您围绕林风广场拍一起主题宣传片,放在林汇网、微博、杂志上,全面将您白马王子的形象扩大化。制造话题、吸引消费者,品牌形象上来了,一切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韩梦秋掠了我一眼:“那你觉得女主角谁合适?” “简红。”我说,“无论从形象到气质,她都再适合不过。” 一直端庄坐在一边的简红拨了拨头发,微微扬起了头。 韩梦秋扯了扯嘴角,将目光转向徐璐:“王子和公主、王子和灰姑娘哪个对于消费者更有代入感?” 徐璐立刻见缝插针:“自然灰姑娘,因为平凡‘灰姑娘’的比例远远高于高贵的‘公主’。我觉得于微凉你挺适合灰姑娘人选,不倾国倾城但上镜没问题;没有女神的气质吧,但也挺邻家的,有亲切感。” 我斜了徐璐一眼,存着最后的侥幸心理回绝道:“对不起,我只提方案,不想参与其中。如果韩总觉得太过出挑的女生不适合,像我这么平凡的人在公司并不难找,韩总应该不会非我不可吧?!” 韩梦秋不动声色,就事论事道:“如何选,怎么选,谁来选,你这个计划书里可没说。法律说的好,谁主张谁自证。既然这个预案是你出的,那就请你选出这位女主角。”他合上计划书,转脸对身旁的alisa说,“通知全体女员工,十分钟后公司礼堂集合。” 没给我辩解的机会,没给我计划的时间,就这么武断地下了决定。 会堂的一角,韩梦秋看着纷沓而来的女员工们,饶有兴致地对着身边的我轻声细语道:“第二件事,我要你待会对着全体女员工说,这个女主角非你莫属。” 我侧目看向他,他却摆着一副公子哥肤浅笑容瞅着我。明知我的出谋划策只为了帮林风度过难关,就是要刁难我,就是要我知道逞能的代价。他想报复,报复我之前设计破坏楚氏和远辉联姻的计划,他想要让我尝尝如坐针毡的感觉。 但只是他想,他以为罢了。 既然我们的相处方式是我越不情愿什么,他越会让我做什么,我又怎么会那么没有城府让他又抓到我的不情愿呢。‘上床计’他占了上风,这次可得轮到我了。 我轻然一笑,径直走到人群中央,对着面前花枝招展的一群人说:“我想大家也听说了,今天要从你们当中挑出一位和韩总一起拍摄视频短片放在林汇网上展出。不浪费时间,我们现在就开始,请愿意参加竞选靠右站,不愿参加的靠左站。” 五分之一站到了左边。 我来到右手边:“请未婚的原地不动。” 又五分之一羞嗒嗒地退回到了左边。 “年龄在20到25的原地不动。” “净身高必须的原地不动。” 几番抱怨不解中,右边的人只剩下了9名。 “觉得自己长的比其他八名有优势的请向前一步,觉得自己不如其他八位的请退后一步。” 两位向前,无人后退。 “向前的两位请你们到左边,因为你们太出众不符合这次拍摄的主题。剩下的7人,上过杂志封面或者和韩总单独聊天超过1小时的请留下。” 无一人幸免。 我瞟了眼韩梦秋,他的脸色已很不好,应该恍悟我早有准备,这一切都在设圈让他跳进我的陷阱 我将目光转向人群,淡定解释道:“要在短时间内选出符合的人选,我必须提出特定的要求。为什么身高必须?这是为了配合韩总的身高,为了上镜更好看、为了拍出最完美的画面。为什么必须有拍杂志封面的经验或者和韩总单独接触过?这是为了节省韩总的时间,我们是配合人,韩总需要的是一个会摆pos、会抓机位、亲密举止不会紧张或过于热情的人。很抱歉,你们之中却无一人符合要求。” 人群中有人愤愤不平道:“全公司几百号女的都没一个符合,难道你打算全国海选吗?” 我笑了笑:“这就是我为什么还站在右边的原因。” 底下顿时骚乱一片。 我当然也知道,要求是我定的,人选却是自己,毫无说服力。 “对,说白了就是内定了。在刚刚的部门会议中就能定下来的事情,为什么还多此一举地将大家召集起来,重新筛选。因为我要告诉你们为什么是我! 我们是一个年轻的团队,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女生想接近韩总,这无可厚非,美好的‘事物’谁不喜欢。但我想提醒那些白日做梦的姑娘们,霸道总裁一夜爱上你的灰姑娘情节在现实中实现的几率就跟中彩票一样。就算真被你中了,你没那个心承受,兴奋的脑充血、或患得患失精神失常,也无福享受。 而我自认为比你们聪明一些,我不做梦,只做事。我知道我的‘目标’现在非常需要一个帮手---和他一起将公司度过难关的帮手。所以我才能堂堂正正、义正言辞地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这些话,因为我知道我的老板也想借我告诉你们,他愿意给任何人一个机会---从工作中蓄意接近他的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是我创造出来的,所以这个女主角非我莫属。虽然我的目的和你们的大相径庭,但希望你们引以为鉴。这是我想告诉你们的,也是韩总想告诉你们的,不要在他给你们开会时将心思用在别处,能吸引他眼球的现阶段就是能在工作上帮助到他的人。” 看着韩梦秋负气而走,不知道这么轻轻松松骗走了他一个要求,会带来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 但我有必须要搞清楚的事,这个‘女主角’非我莫属。 第三十七章 金碧辉煌的商场一楼大堂最中央,我和韩梦秋间隔着一臂距离站着,眼前是五层楼高的蛇旋建筑,头顶的那面玻璃窗洒下的阳光,将我们拖出了长长的阴影。摄影师在我们身后默默地拍了一张,似乎并不满意,站在另一个角度又拍了一张,依然皱眉低头看着单反里的相片。 “韩总,你们……能不能靠近点,这样的距离拍下来不是很和谐。”摄影师放下机器,为难道。 韩梦秋望向摄影师,脸上仍然是冷冷淡淡:“你的主角是这座商场,而不是我和她。”摄影师还想说什么,他已经走上了手扶电梯。我和摄影师面面相觑一笑也跟上他的步伐。 站上手扶梯,看着面前高出两个阶梯的背影,突然想到昨日他离开时落寞的神色,我不自觉地上前两步,手挽在了他的衣袖上,他转头望向我,我也看着他,神态自若:“为了介绍商场没错,可是得借韩总你这个活招牌,想将林风打造成只要想买礼物、谈恋爱、约会逛街就会选择的最佳场所,我们刚刚的样子是不是太不合格了。” 摄影师在身后抓了一个很好的角度,然后赞道:“这张特别好。” 我对他笑着挑了挑眉,意思说,看吧,我说的没错吧。韩梦秋又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来到二楼,摄影师让我们随意找一家女装店逛一圈,他好抓拍一张就可以。韩梦秋将插在裤腰口袋的手抽了出来,牵起我进了一家精品店。他掌心的温度高的灼热,像一块烙红的铁在握着我,我问:“退烧了吗?”他静静看了我一眼,绕着衣架走了一圈,说:“你是在关心我吗?”我也答非所问:“吃药了吗?”他充耳不闻,看摄影师已经拍好,拉着我走出了店。 店外,我拉住了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还在发烧,我从口袋里拿出退烧药:“会干吃吗?” “不会。” “这药不苦,你就跟吃糖一样,不要嚼,一口吞下去就行了。” 他跟我咬文嚼字起来:“吃糖?谁吃糖是一口吞的?” 我一愣:“我意思是跟吃糖一样……一样……”我一时又想不起什么词来形容,转念说,“那你等一下。”然后跑下了楼,在地下一层的小超市买了一瓶水,又跑了上来,递给他,“这下能吃了吧。” 他透着散漫的目光打量我,我诚然地笑着:“与其让我爱上你,我突然发现,让你爱上我,似乎对我更有利。” 韩梦秋却是似笑非笑摸着我的脸:“那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爱一个人吗?”他手勾着我的唇,暧昧道,“那就是和一个人做……”话没说完,我忙打开他的手:“你真的很不讨人喜欢。” 他清冷一笑,问摄影师:“下面怎么拍?” 摄影师指了指远处的录像组,说:“我待会去跟他们会合,我们会各个角度抓拍你们。你们像正常情侣逛街,自然一点就可以。” 韩梦秋果然手搭住我的肩,揽着我开始逛起街来。我想挪开他几步,他却将我往他怀里紧了紧,然后从西装内敛口袋抽出几张迭起的a4纸给我。上面细细注明一到五楼各个店面的名字、租金到期日、品牌简介和近三年的收入。他说,“我们现在待的是b区百货楼,店面租金是三年一签,到明天春都陆续要重签。正好趁这次机会,实地走访一下,重新调整一下店面布局。服装类尤其是女装,我不是太在行,我需要你的意见,看看哪些店必须得留,哪些店可以撤掉换其他形式。” 果然让我做这个女主角,他也还有其他目的。我仔细看起文件,微微沉吟,片刻道:“之前林风招商风格不是太明确,形形色/色各个档次都有,你希望林风是怎样一个购物广场?” “中高档路线吧。”他揽着我随即走进了一家自主品牌店,说:“像这种店应该归类哪个档次?” 我在这家女装店一边仔细斟酌衣服的款式、价格一边说:“这个真得看看,我对这个品牌也不是很清楚。” 不一会,一位女店员就走到了我面前,笑容满面地介绍起:“这件羽绒服是我们店今年主打款,设计师主推的。”明显这位店员将我和韩梦秋当做普通买衣服的情侣了。虽说韩梦秋是这家商场的老板,可他今天也是第一次逛这里,这些各家品牌店的普通店员应该只认得自己店的老板吧。 我将计就计地说道:“pasar,美国的牌子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女店员说:“我们是自主品牌,我们老板就是设计师,在法国学服装设计回国后就创建了这个品牌,新牌子,今年刚好五年,但很多明星都买过我们家衣服。” 我笑着说:“你们家老板认识很多明星吧。” 她也笑了笑:“可不光是认识的明星来买的。” 我将手里的羽绒服随即穿上身,站到镜子前又问:“那你们就这一家店吗?” 女店员一边帮我将拉链拉上,一边说:“北京万达广场有一家、上海金鹰也有。” 我手插口袋,漫不经心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你们家店网上有售卖吗?” “没有,我们老板只做实体店。” 我将衣服脱了下来还给了她,她说:“需要带一件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再看看其他的。”然后又在店里转了一圈,又询问了几句,基本上了解了这家衣服的价格和款式类型后,准备离开,女店员却拿着刚才我试穿的衣服又说:“我们店这件衣服一个型号就一件,您穿这件真的很好看,不信您问问您男朋友。”女店员又对韩梦秋说,“您觉得呢?穿上去真的很显皮肤,给女朋友带一件吧。” 韩梦秋装的毫无破绽,微笑地对我说:“喜欢吗?” 我对店员笑着说:“谢谢,我再逛逛。”便拉着韩梦秋走出了店。我们一边往下一家走,我一边说:“这家店衣服款式设计的还是别致不失大众,价格偏贵了点,但也说得过去,不正是你需要的高大上的路线吗?” 他倒挺认真地说:“这种店我们现在有十二家,我准备顶多留一半,画龙点睛就好,不能多,还是主要以品牌店为主。” 我撇了撇嘴:“你不就是嫌没知名度,可你知道,会穿衣服的人一般都会选择逛这种店。” “那有多少像你‘那么’有品味?又有多少人愿意花能买一线品牌衣服的钱来买这种衣服?大多数人还是会选后者的。” “你是觉得他们给的租金费很难达到一线品牌的高度吧?!” “也有这方面考虑。” 我闷声不再说话,我承认我的主观意念太过强烈,我个人还是偏爱这种店的。可能因为自己希望却没办法实现的事情,看见有人完成,从心底的欣赏和保护吧。 他探头看了看我,无奈一笑:“其实我也是暂时的规划,现在定论还太早。我们先整体上看一圈,然后咱们再议一次?” 我眼睛再次亮起,拉着他进了下一家。我的关注点都放在了鉴赏服装款式上,一般情况下,他也就扮演一个跟在身后陪女朋友逛街的男朋友。不打扰我、不发表意见,就默默看着我。我偶尔看到心仪的衣服,停下来多看几眼时,他这时就会特别有眼力见地问我要不要试试。我就会笑了笑说,走吧。一路,我们会从专业上讨论哪家装潢好看点,什么样的衣服的风格适合什么样的年龄层,遇到特别难看的衣服,也会偶尔冒出一两句背后数落设计师的话语,当然背后说坏话的多数是我。 说到商场管理方面,我也会给很多有意见。比如走廊某处有大面积的纸屑和污垢,我希望他别动怒,不要轻易换保洁公司,惩戒管理后还是那么糟糕再换其他家;比如建议在楼层边角的空位,招家现在年轻人比较喜欢的奶茶店,或者放个自动售货机。他大多数时候不说话,只管听意见,和韩梦雯一样,是个真正的管理领导者。心里有数,不在做决断前,不轻易说出自己的想法。 一晃,时间就不知不觉过去了。等我们将百货区基本看完后,也已经接近下午一点左右了。他带着我来到a区的□□吃东西,他挑了家特不符合他身份的露天特色快餐小吃店。他本来更离谱的是让我选麦当劳还是肯德基,可我想到里面带有美国特色的汉堡和薯条,当场就差点奔溃,我说那我就饿着吧,他这才随意地坐进了现在这家。 我点了一份宫保鸡丁盖浇饭,他自己从肯德基买了杯可乐和汉堡坐到了我对面。 我问:“十二家都逛完了,你准备留几家?” “四家。”他不假思索地说。 我放下刚拾起的筷子,讶异地看着他:“四家?之前不还说六家吗?” “我之前说的是最多六家。” 我急地移坐到了他身边,抽出桌面笔筒上点菜的铅笔,在布满店名的a4纸上开始标注:“你看,这家店,现在都是冬季,夏季的衣服还混在里面,而且没明显标出打折字样,管理有瑕疵工作又懒散;还有这家,虽说是精品高档品牌,但里面的衣服很多都是北京上海打折换季剩下的,我觉得也没必要和他们合作……”我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啃着汉堡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我用胳臂肘捣了捣他:“你有没有在听?” 他回过头,敷衍地笑了笑:“在听啊。”然后站了起来,“我去前面游戏城玩会,你吃完来找我。”然后拿着汉堡和可乐逃之夭夭。 我不甘心地对他背影喊道:“那我就将方案写下来给你待会看?!” 吃完去游戏城找他时,他正在篮球框前投篮,白衬衫的袖口卷了半截,露出半臂胳腕。他右手托住球,左手轻轻扶着,身体清迈地向前倾,压着手腕双臂向前一推,篮球就漂亮利索地滚进了如风般左右摇摆的篮筐里,黑色领带也松垮地随着手臂的挥动轻轻跳跃。 周围一圈围观的人眼里有赞许敬佩之色,几个小女生欢欣雀跃地欢呼。我不禁笑了笑,其实他也挺迷人的,尤其是在认真耍帅的时候。他似乎闯了通关,周围人都给了热烈掌声。相隔篮球框的女生,看了看他的分数又看了看自己的,无奈又开心的对他一笑:“你赢了。”他友好地和她握了握手,将通关得到的大娃娃送给了她。女生似乎还邀请他,他望见一边站着的我,说了些什么,就挤过人群,来到我身边。 我接过他手里的西装外套,将面纸递给他,他一面擦着脸上的汗,一面说:“想玩什么?我还剩不少游戏币呢。”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咱们走吧,不是a区和c区都没拍呢嘛。”说着,这才想起那些摄制人员,好像从摄影师离开后,就一直没见到他们的身影。 他一边推着我肩往前走,一边说:“你也要给别人吃个饭休息时间吧。”我们停在了一台射击机器前。其实我是没搞懂这是什么游戏,只是握着塑料枪的我,刚上场没一分钟,我就被ko了,被谁ko了,当然我也说不清楚。 “你怎么那么丢人啊!”韩梦秋‘忙里抽空’嫌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依然有模有样地举着枪,将一个又一个匪徒命中击毙。是啊,他在美国,真枪都用的那么得心应手,何况这些虚拟人物呢。 我不服软地说:“我第一次玩,你总得告诉我这枪怎么用吧。” “以前没玩过?” “没有,这地方都是第一次来。”以前为了学习和复仇,时间都恨不得掰开两半用,哪有功夫来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他这次倒是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连带着不小心吃了匪徒几枪。 “呀!小心!”我惊颤地看着屏幕叫道。 见他迅速瞄准对手,化险为夷,我赞道:“你倒是挺厉害。” “算熟能生巧。” “看来没少来。”我不禁鄙视他的不学无术。 “无聊,打发时间呗。” 我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在想,他以前是有多无聊,又反复再反复地对着这些机器玩了多少遍,才会如此驾轻就熟地闯全关。想着想着,莫名地心里猛地酸疼了一下,没有由来。 第三十八章 他倒是因为我说第一次来这,非要带着我在各个游戏机前玩一遍,誓要将我打击的体无完肤为止。我本是推脱不想加入他羞辱自己的行列,但他说如果我在哪个游戏中赢了他一次,可以考虑我一个要求,这下倒激起了我的求胜欲。 游戏城里所有的游戏我都探索了一圈后,我领着他站在了我还稍有把握的地鼠机面前。我觉着锤子说:“我们就赌这个,我的积分比你多,你就再让一个店铺给自主品牌。”我是不奢望对他提多高的要求,能满足我这个请求就算菩萨显灵了。 他眼一挑,笑了笑。他这笑容让我觉得他似乎早已猜到我会这么说。他说:“我是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输了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忍不住在心里白了他一眼,越来越觉得他适合做一个非常出色的商人。 “行啊,愿赌服输,如果我输了……输了……”我脑子转的都是他不会要求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吧 “输了就陪我到隔壁看场电影。”他打断了我的思绪,“正好拍摄影院那块一起照顾到。” 我暗暗地泄了口气,用锤子敲了他手里锤子一下,表示成交。 我先开局,得了61分,除了刚开始没进入状态,漏掉几个小地鼠,其余基本上都被我打到了。我笑着对他傲气地挑了挑眉。他坦然一笑,游刃有余地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锤子,就开始进入戒备状态。然后,一个、两个、三个……他居然一个都没漏掉。眼看情况不妙,我开始开启我作弊模式。 先是伸手去拽他,却被他轻巧地闪开;然后加大筹码,双手齐上,对他东拉西扯,他左躲右闪,摇摆不定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次次击中;我气的开始用手蒙他眼睛,他拽下我的手,将我推开;我就再串到他面前,一手蒙他眼睛一手拽住他拿锤子的手。他这次也毫不留情地用胳膊肘卡住我的脖子,让我在他怀里动弹不得。我用脚踩他,他手腕一用力,我就觉得脖子要被他掐断了。我暗叹,干嘛和个男人动用武力,简直是自讨苦吃。 最终他得了63分,还是赢了我。他看着怀里的我,满意地笑道:“怎么样,我赢了!” 我气的翻了一个特丑的白眼,推开他站直了身子。这个人就是这样,永远半点情面都不留。 “不是看电影嘛,走吧。”我没好气地说。他笑的特灿烂,从游戏城门口买了两杯饮品,递给我一杯,我没接:“我不渴。”他还是塞给了我,说:“我刚才考虑过了。那十二家店,我准备都撤出百货楼……”我瞪向他,喊道:“韩梦秋!” 他笑着疼爱般抚了下我的头,动作自然的让我心头骤然一震,像从梦里惊醒,血液抽回倒流。我和他是假装情侣,可不是真的情侣啊;是夫妻,可不是真的夫妻啊!回想我这一天的举止,立刻忐忑不安起来。我是想帮林风渡过难关、我是目的不纯,可这一切已然偏离我设定的轨道。我可以故作亲密,但不能不知觉!我怎么那么毫无防备被激发出多年藏在心底对服装的那份热爱,竟忘乎所以地忘了自己的身份,竟和韩梦秋如同朋友胜似情侣般逛起街来!还有刚刚,我在干什么!我是着魔了吗,怎么能为了一个和自己毫无半毛钱关系的店铺,对韩梦秋做如此亲密的动作!我觉得我越界了,越了很大一步。 韩梦秋看似浑然没在意地揽着我继续走:“我是准备将广场商业b街一条街打造成自主品牌店的街道,那条街能安排十八家。我也发现你对服装比较有研究,就交给你个特别的工作:接下来你就和市场营销部的那些人合作一下,对于挑选品牌店,和合同签署都交给你全权负责。” 我茫茫然看着他,目光有些悠远。我当然知道这些自主品牌店在百货楼和有特色的商业街之间,当然开在后者更有利。可我对它们万千思绪已荡然无存。我本不该离它们近,更应该离他远。 站在影院里,韩梦秋望着屏幕上变换跳动的片名,难以抉择,转头问我:“你想看什么电影?” 我的角色转换了过来,只是他的似乎并没有。我幽幽地看着他:“韩梦秋……” 他嗻了嗻嘴,一副小孩子讨理的憨俏模样:“怎么,想反悔吗?我们可是打赌的,输了说陪我看电影的。”然后目光清亮地盯着我,“加勒比海盗怎么样?” 《加勒比海盗》,多熟悉的名字,我和肖江看的第一场电影,也叫它。这么多年,它依然存在,只是再也找不到当年的那段美好心情。我一阵心酸,一想起肖江我心里就难受,像是心里那个堵上的塞子被突然拔掉一样,血哗啦啦的流出来,不疼,但伤人。 他见我不说话,以为我默许,轻快地买了票,领着我进了影院。 电影是个很好的故事生产物,讲述着别人,回忆着自己。有人看的是一片甜美梦境,有人看的是一段心酸往事。 坐在放映厅,灯光暗下的那刻,我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第一次看电影的兴奋,看到精彩处的大呼小叫。肖江只是盯着我笑,看我的时间比看电影的时间还要长,我骂他花痴,也懒得管他,着迷的看电影还来不及。 但电影也是一台时光穿梭机,当灯光亮起的那刻,将你再毫不留情的带回现实。 “结束了。”韩梦秋有些意犹未尽地看着屏幕上已经出现的片尾字幕。我恍恍惚惚转头望向他。如今,看着同样的电影,坐在我身边的早已不是当初的他。 “再看一次,这次不买票,看看影院的安检情况怎么样?”他的语气认真负责,嘴角的笑容却泄露一丝别有用心。 我被他拉着进了洗手间,等开了场,才又返回放映厅。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多么彻人心骨的讽刺。黑幕再次来临,我已泪如雨下。 韩梦秋对于自己能顺利进来、甚至在灯光按下后,进出口还有影院的工作人员带着几名类似亲属进来看电影的情况,似乎都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他嘴角带笑,一边再次和我讲解里面的特效是如何拍成,一边努力地想靠近我却又犹豫不决。 “你之前几部看过没有?”见我迟迟未回答,转头看向我,我却咬着唇悲恸无声的哭了。 他神色顿时阴沉下来,盯着我,冷冷地说:“这样的电影也能看哭吗?!” 这是我人生看的第一部电影,这是我和肖江看的唯一一部电影。我忍不住,眼泪汩汩而落。 他一怒,像吸血鬼遇见鲜红的血液般,猛地咬向我的脖颈,以唇用力嘬着我。一阵撕疼,我眉心一蹙,唇角被自己咬破渗了血,眼泪像两条分了界的河流,从我心里慢慢流出。 好久后,他松开我,冰冷地走了出去。我一动不动地坐着,泪光闪闪看着电影却又记不住任何画面,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是坐着。像化成一缕青烟,将心中的五味杂陈都随时光淡然飘去、慢慢沉淀。直到意识重新凌驾自己的心,才起了身,走了出去。 站在洗手间的盥洗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蝴蝶骨上方那个绯红的吻痕,心里惆怅万千。我从牛仔裤口袋抽出一个创口贴粘了上去,幸好早上在药店买退烧药的时候,赠送了这个。 走出洗手间,韩梦秋正站在门口对着电话里的徐璐说:“让摄影师去婚纱馆。”挂上电话,他盯着我。我微凉地说:“我的计划书里没有要拍婚纱照。” 他对我冷笑一声,上手就将我脖颈上的创口贴撕掉了,转身就走。 我心中一酸,默然跟在他身后,走在云楼交错的夹缝中,只觉得晚风孤月,怆然悲凉。 好久后,我开了口:“韩梦秋,你是不是喜欢我?” 韩梦秋突然定住了脚步,回眸盯着我,夜有些黑,看不太清,而两道眼光在黑暗中却异样地发闪 最近我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这样的谬论,可明明之前已经试探过一次,他的回答也是那般明确。他不可能喜欢我啊~可他这异常的行为又是为什么?这就是他的手段,想让我为之动容喜欢上他的手段?我太不了解他、太琢磨不透。以前我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地接近他家的每一个人,似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可这个人,我真是知之甚少,不得不步步窥探。 “我是喜欢你。” 黑暗寂静中,一个声音飘入我耳中,我的心突然紧缩,脸上大约也变了色。 他走到我面前,淡然地说:“所以你想怎么样?” 我望着他俨然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我迎上他的目光,想怎样,如果喜欢,那不是很多问题都好解决了吗,我说:“我会努力爱上你呀,我们可是打了赌的。” 他猛地往面前一拉,语调中透几许寒冷讽刺:“你说作为一个喜欢你的人,而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别的男人,我是不是该吃醋,是不是该将今天的视频和待会的婚纱照一起打包寄到美国?” 我心中猛地一个空落。 “给你时间,让我吃醋。我吃醋了吧,你又这副表情。你到底想怎样?”也不需要我回答,他丢给我一抹冷冷的笑,悻燃地走向了照相馆。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苦笑了起来,我还真是太高估自己了。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喜欢,为什么又要装,为什么对我流露的都是憎恶和狠毒? 徐璐用迅雷的速度从办公楼跑了过来,一眼就望见我脖上的吻痕,笑嘻嘻:“哇!这么激烈!”我回头瞪了他一眼,他封了嘴,将我推进了影楼。 第三十九章 坐在布满小探灯的化妆台前,透过童话故事里那扇漂亮的玻璃镜,清清楚楚看到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有意无意地瞟我脖上那道特有的风景线。我又羞又窘,只觉脸滚烫。韩梦秋倒是不顾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闭着眼睛,安然如故地让造型师在他头上浓墨重彩。 在我脸还没烧成红屁股之前,拿着漂亮店员为我准备的比孔雀尾巴还要长的婚纱急忙跑进了试衣间。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店员小姐替我整了整盘起的头发,在上面加了一个皇冠发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苦涩一笑,只是再多的修饰,我也做不了公主,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的讽刺罢了。 走进拍摄现场,韩梦秋也已换上一套优雅剪裁的黑色高档西装。他那双如刀刃一般锋利的眸子,炯炯地看着我,深不可测,透着善意,却又似寒潭般冷漠疏离。 我俩站在拍摄景中央时,周围四处的打光灯一闪而亮,亮的我脖颈处那颗草莓更加明显,我忙囧的转过身,面对幕布。不经意地向身边韩梦秋一瞥,他却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嘴角噙着丝笑意,神色淡定。 我心里愁肠百转,看不透这人的阴晴不定。 “准备拍摄。”摄影师在全场叫了一声。 我长吸了口气,打起精神,转过了身。既然只能认命,既然只能照做,那就当自己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模特罢了。 摄影师指挥者周围灯光调到最佳效果,拿起了照相机:“新郎新娘手牵手,靠近一点,微笑。” 韩梦秋牵住了我的手,退去了炙烫,握在手心原来那么冰凉又陌生。以前我就跟肖江说过,就算我闭上眼也能找到他,只要他向我伸出手。不是他的手有什么特别,只是因为他握着我,我的心就会很温暖。 一道闪光从我眼前飞过,打乱了我的思绪。 “好,新娘挽住新郎的胳膊,微笑。”摄影师又说。 我挽住了他,面带微笑,没藏住的是满面戚容。 曾几何时,有个人真诚地说让我嫁给他;曾几何时,我和他站在街边商铺的橱柜前,望着玻璃窗里那纯手工刺绣图纹的婚纱,也是这样挽手相依,相视而笑。 而如今我穿上了婚纱却依偎在他人的怀抱里。 又是一瞬不分黑白的扎眼光芒,迫使我眨了眨眼睛,收回心神。 只见徐璐对着摄影师耳语什么,然后摄影师说:“新郎、新娘面对面,搂着对方的腰,俏皮点,微笑。” 韩梦秋突然转过了身,双手交叉在我空漏的后背上,我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本能地缩了缩身子,他每靠近我,都让我有不自然的压迫感。我的婚纱是深吸了口气穿上的,衣服一紧,憋口气倒没事,肉挤一点也没事,只是有些地方的肉不是憋气就能让它缩小的。韩梦秋探下头,故意将那双探究的眸子对上我那v字领口露出的沟壑,抬眉微微一笑:“你还挺有料的嘛。” 刷——!脸色噌红!我想伸手将胸口的衣服向上提一提,他环在我腰间的双手却将我双臂紧紧架住,让我动弹不得。我愕然看向他,脸部肌肉都在气的跳动。他却眯着深幽的魅眸,对我诡异微笑,让我更加脸红心跳。 摄影师放下相机,看向我:“新娘,不要紧张,轻松点,微笑。” 他嘴角带着嘲弄,好笑地看着我。我暗暗咬牙,整了整精神,保持着我春花般的笑容,无所畏惧地回视着他。 “新郎新娘,贴紧点。” 韩梦秋将我死死搂在怀里。 “新郎亲一下新娘的额头。” 韩梦秋就干净利索又深情在我额头亲了一下。 “新娘调皮地捏一下新郎的脸。” “我做不了。”我果断回绝。 “那新郎吻一下新娘。” 韩梦秋猛的挽住我的脖颈,在我唇上狠狠地亲了我一下。象是微弱的电波流过心脏,让我的心麻麻的。 徐璐说:“呀,太快,没拍下。韩总重来一次。”摄影师看了他一眼,笑着附和道:“尽量唯美一点,不要像蜻蜓点水,这样不好看。” 我恶狠狠地瞪向徐璐,他一副身不由己的表情。 我回头看向韩梦秋,额角已沁出一层细薄的冷汗:“可以了韩梦秋,我们……”话还未说完,他已经单手抬起我的下巴,蓦地将唇贴在了我的唇瓣上!我双眼骤然睁大,转头想离开,却被他摁住脖颈,锢在了怀里。 他又咬了我一口,轻而易举灵活地撬开我的唇齿。我慌乱地望着头顶那扇打光灯,不能自已地不停眨眼,炙热的光影火辣辣打在我全身,呼吸也变得急促紊乱。 他将我越搂越紧,让我在他怀里越陷越深。就像抽空了所有的理智,吻的暧昧又疯狂,喃喃的呼吸声炙热地萦绕在我周围。 他这是在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我想叫醒他,可被他这样含在嘴里,呼吸都变得困难。情急之下,狠狠在他后背使劲一捏。他这才疼的皱眉松开了我,眼里还有情动的氤氲。我脸上一片红晕,急忙避开他的视线,他好像也是。 气氛甚为尴尬。 “好,今天就拍到这,结束收工。” 我匆忙跑进了换衣间。 第二天,一到办公室,所有人就将我团团围住。 “什么情况?晚上还要去酒店参加婚礼,搞的跟真的一样。辛瑶,你不会真和我们韩总在一起了吧。”许倩不解地问。“就是为了拍摄视频短片需要,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暗叹气,想挤出人群。“这是什么?”简红冷冷地看着我脖子上的创口贴。“哦,不小心划伤了。”我说。 徐璐冷不防的将我创口贴撕掉,顿时全场讶异不已。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气急败坏地瞪向徐璐。他将手里的戒指盒塞入我手里:“韩总让我给你的,戒指。”所有人或羡或嫉或恨地看着我。我张嘴想解释纯属误会,可张了张口,觉得这又如何解释?难道告诉他们,这都是韩梦秋报复我的手段吗?禁不住苦笑起来,默默地走开了。 中午在饭堂,我的出现本来就引来很多人的目光,韩梦秋还毫不避讳地坐到我身边。他看着我空落落的无名指,问:“你戒指呢?” “晚上我会带的。”我吃着饭,未抬头,淡淡说。 他的脸色隐隐含着悲愤:“你最好现在就给我戴上。” 我放下筷子深郁地望向他:“你真的希望全公司人都觉得我和你在一起吗?那你大可以公布我们结婚了,何必又搞得那么暧昧,让别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韩梦秋似笑非笑:“议论?让我猜猜他们会论什么,比如猜你是怎么厚颜无耻勾引我的?比如猜我只不过是对你玩玩而已?又比如在猜我对你的兴趣会持续多久?你说呢?” 我定定地凝视他,点点酸迫,点点寥落。 他板下脸,闷声警告:“不要天真的以为我喜欢你,你不过是我玩弄的一颗棋子罢了。公布婚讯不可能!你想要名分更是休想!我就是要他们指指点点,胡乱猜忌,就是要你淹没在他们吐沫腥里!” 他那厉辣语气,令我不禁恍惚怔忡,感觉极是陌生。 第四十章 婚礼摆在了林风酒店一楼的主客大堂。大红的花朵彩虹桥摆在偌大的饭店前,大厅金碧辉煌,华丽的灯光照射在婚礼现场,把地板映得熠熠生辉。各个系统的代表纷沓而来,座无虚席。 我被韩梦秋牵着手走出,踏在撒下的花瓣的地毯时,竟有些恍惚。我心头有些慌乱,偏头望向韩梦秋时,他却目视着前方,淡淡地说:“身后有人摄影,你就不能摆正你的脖子吗?!” 是啊,只是为了拍摄。辛瑶,只是工作而已。我收拾情绪,重新目视前方。 婚礼的司仪是徐璐,在他说话前,韩梦秋先拿起了话筒:“仪式开始前,我先说两句。虽然今天这里布置的跟婚礼现场一样,但今天请大家到这里,所有的安排,都只是为了配合拍摄工作,为了向全国介绍我们林风酒店是多么适合结婚的一个地方。希望大家千万不要误会,尤其是在座的、未结婚的女性同胞,千万不要让我在你们心里减分啊!” 韩梦秋这个总经理在公司虽脸上总挂着微笑,也没摆什么领导架子,但就是不够让人亲近,少了一点幽默,多了一点君臣的距离感。如今,他这样自我调侃一番,下面的气氛果然明朗了很多。或猜或嫉的眼光,瞬间变的柔和起来。 “不会!韩大少在我们心里永远都受欢迎!”有女生接茬玩笑道。 底下一阵哄笑。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因心中太过苦涩,终只是静静地看着韩梦秋。 当徐璐读爱情宣言时,韩梦秋全程又特别专注,说我愿意的时候更是笃定。我静静注视着他,面色沉静如水,心中却悒郁万千,看着他,想到的是肖江;看着他,却不能想肖江。 该说的台词都说完,该拍的画面也拍完,本以为就这样各自散去。韩梦秋却说既然菜上了,就不要浪费,让大家吃完再走。他倒像是真的在宴请宾客,自己下台和员工们喝了起来。而我走去后台换衣间,倚在沙发上,望着左手无名指上的这枚戒指,心神却一直静不下来。 “辛瑶。”突然出现的张甜,让我从混乱的思想中跳脱了出来,不禁又惊又喜。她看着穿着婚纱的我,忍不住调侃,“宾客都没走呢,女主角怎么自己躲这里了。” 我苦苦一笑:“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吗,还这样说。” 她坐到我身边,不等我问,就说:“他手术很成功,腿在国内的时候就已经接上,现在在美国就是康复治疗。他很努力,靠拐杖行走已没问题。我没说你和韩梦秋结婚了,只说为了给他治腿,你答应韩梦秋在林风上班还债。至于你拜托的另一件事。”她看了我一眼,多了些无奈,“并没什么实质性进展。” 张甜去美国的前一个晚上,我和她说了所有的事,她去美国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帮我调查前段时间林风收购美国krt购物广场的事情。我怀疑这正是前段时间韩民涛被我逼的为了转移资产,走投无路的险招,当然这个目的是决不能让韩梦秋知道的。 “呦,这不是我们张大审计嘛。”突然出现的韩梦秋吓了我们一跳,他有些微醺地依在门上,“美国游玩回来了,玩的可还开心?”张甜笑着站了起来,回应道:“还不错。”我也起了身:“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他并未理睬我,突然拉起张甜的胳膊,往外走,我急的拉住他:“你干什么?!”他神色嘲弄:“你走你的,我找她喝两杯不行吗?”张甜拍了拍我的手,说:“没事,你先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我坐在化妆台前,镜子里抹粉施脂的自己,不禁展开一个若有若无的讥笑。这样的自己,我还能认清吗? 从换衣间走出来,走廊上,碰见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徐璐,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递到我面前:“韩总的房卡落我这了。”“给我干嘛呀。”我警惕地从他身边挪开一步。徐璐不禁一笑:“我真是奇怪,你们不是结婚了嘛,你干嘛还这么矫情。”我瞪了他一眼,他不再逗我,“不是你们洞房花烛夜的包房,是韩总一直住的。我家里有事必须得先走,就不进去了,免得被他拉着喝酒就不好了,你帮我给他。” “他住酒店吗?”我不禁惊讶。 “对啊,有一段时间了。好像听说为了和华恒集团休战,韩总和他们签了一份‘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连自己家的老宅都送给他们了。” 我沉思,心里揣揣不安,又一阵酸疼。 他嘴边含着丝笑,八卦地问:“话说你住哪的?他怎么不去住你那?”我回过神,忙岔开话题,略疑惑地从眼底瞅着他:“你……韩总……你们……你不会对韩梦秋……”徐璐急了,忙断道:“想什么呢!我可是个纯爷们。”我微微一笑,接过房卡:“我当然知道,你这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不就为了升官发财,否则也不会对我那么好了。” “嘿……有没有良心啊你!” 我敛了笑意走进了宴会大厅,里面宾客基本上走的差不多了,不远处的一个圆桌前,韩梦秋醉熏地一手支撑着桌面,一手端着酒杯闷闷地喝着酒。一旁的张甜,看着走来的我,笑道:“我将他灌倒了。”我瞥了眼已经喝的神智不清的韩梦秋,眉心一蹙,将房卡往他面前一扔:“你的房卡。” 张甜站了起来,拿起外套,问我:“走吗?”韩梦秋猛蹦了起来,像含了个囫囵大枣,含糊其辞地喊道:“走吧,你们都走!”大手一挥,整个人踉跄跌撞在桌面上。我忙上前支住他,垂目静静思索了半晌,对着张甜说:“要不你先走吧。” 张甜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被她这一看,不禁一紧张,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意思将他送到房间,再走。” “我懂,你不用和我解释。”她笑了笑,说明天电话联系,就走了。 我暗暗叹了口气,望了望近在咫尺的醉颜,说:“韩梦秋,平时见你就两眼发光的那群女的现在都跑哪去了?” 他嘟哝道:“伤心去了呗。” 我不禁抿嘴一笑,还能开玩笑。我说:“能走吗?” 他撑起了身子,架着我歪歪扭扭地上了楼。 进了房间,将他扔在了床上,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却因为被我往床上重重一摔,呕的起身跑进了卫生间。看着他跪在马桶前,肝肠寸断地呕吐,我的心里不禁跟着酸呕起来,想着,他何必又要喝这么多呢。架着他重新躺回床上,本想帮他盖上被子的我,却被他一手甩了出去,他用手臂挡在眼睛上,咕哝道:“你回去吧,我还没醉的不省人事,待会我发酒疯你就别怪我了。” 我心生畏惧向后退了几步,回身想走时,又见他辗转反侧,痛苦难受的样子,心神恍惚,又定定站在了原地。他忽地翻了一个身,摸索着从抽屉拿出个药瓶,看也不看地往嘴里塞了一堆药丸,扔掉药瓶,又躺在了床上。我全身一凛,忙上前捡起药瓶,看到注有安眠字样的英文时,心里大震,大步上前去掰韩梦秋的嘴,怒叫:“吐出来!韩梦秋,你不要命了吗?!” 他烦躁地推开我的手,皱眉喃喃道:“没事,死不了。” 我晃晃地看着他,心里的恐惧褪去,蓦然阵阵酸楚从心底涌出。他不是想死,他只是想入眠。他不是第一次吃,他熟练的早已闭着眼都能掌握这个剂量。看着他孤零零地蜷缩在那,像这无星无月的夜色,他的灵魂似乎都沉睡在这深沉黑暗的痛苦里。伴着朦胧浅淡的灯光,一丝丝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暗蓝的悲哀。静静地,我把心也交给这一场的忧伤。忧伤的好想知道,他为什么喝这么多酒都没办法入睡;忧伤的好想将他心里那块黑暗的角落填上光明的颜色。 “辛瑶……” 他似乎在叫我的名字,我向他探了探身子,想听清楚他说什么。半个身子倾斜在空中的我,却被他轻轻一揽,就揽入怀里,我一阵心悸,他闭着眼,将头向我脖颈靠了靠,柔声:“就一会,等我睡着你再走,好吗。” 我心中一酸,眼角莫名滑过一行泪。想哭,可也无理由可哭。 第四十一章 第二天,当我从客厅沙发醒来时,韩梦秋正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他只是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报纸,看见我醒了,嘴角有丝丝怪异的笑意:“过来吃早餐啊。” 我瞥了一眼餐桌,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秦记的豆浆油条,我拿起一根油条就塞进了嘴里,坐了下来。 韩梦秋抬头又瞟了我一眼,翻动着手中的报纸。 我一边啃着油条,一边问:“你为什么住酒店?” 他漫不经心地说:“你是邀我回公寓吗?” “你激励员工的绩效政策,效果再好也要熬过前两个月,所以需要充足的资金来保证公司的正常运转。华恒这时候又对你步步紧逼,不管你‘割地求和’、‘弃车保帅’和华恒签订了什么‘不平等’条款,都无可厚非。但我从专业的cfo的角度提醒你,合理的评估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用一条‘猪尾巴’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赌上整条腿?” 他咧了咧嘴角看向我,可能甚觉得可笑。我坦然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希望你放下成见,让我去财务部确切地了解一下林风财务现状。” 这次他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我:“我想你也吃饱了。”说着便拉起我出了酒店。 阳光折射在窗里,车飞扬在公路上。 “我们这是去哪?”我问。 “接人。”车,他开的很稳;语气,却难辨方向。 不一会,车停在了一所中学门口,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便跑了过来,她拉开副驾驶车门,看见我坐在里面,脸立刻垮了下来:“你谁啊?” “坐后面。”韩梦秋视线越过我,对着车外的女生说道。 女生砰地将门一关,掉头就走。没走两步,却又折了回来,拉开后车门,气鼓鼓地坐在了进来,她满面妒意地盯着我,“说,你和韩哥什么关系?”我尚未及开口,她又说,“就算你是韩哥女朋友,我也不在乎,我一定会将韩哥抢回来!” 看着女生天真蒙昧涨红的脸,我顿时感到哭笑不得,转头看向韩梦秋:“你现在是连小女孩也不放过吗?!” 女生据理力争:“我可不是小孩子,再过2个月就十五了!” 韩梦秋轻轻一笑:“等你到十八,我们就在一起,如果那时你没变心的话。” 我斜了韩梦秋一眼,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什么玩笑都能开!他混不在意,哪知道人家女孩子有没有当做句承诺认真起来呢。我回头对女生斩钉截铁道:“我是她老婆,你没机会了。小小年纪,好好学习,别尽想这些有的没的。” 女生难以置信地望向韩梦秋,韩梦秋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挑眉点头表示默认。 “你不是说你要娶我的嘛!怎么能娶这个老女人!”她向我扫了一眼,露出忿恨的目光。 老女人?!姑娘我年方二十四,虽比她大了十岁,但也正直风华正茂时吧。我对着车框镜看了眼自己花样般的容颜,笃定地在心里点了点头。 韩梦秋看着我,好笑摇了摇头,发动了引擎。 女生又倔强对我说:“我会等到你们离婚那天的!” 我懒得再劝解女生,好奇韩梦秋和她到底什么关系?我用眼睛询问韩梦秋,但他却对我不理不睬开着车。好,不告诉我,那就自己问。 我诱导性地看着女生:“你就那么确定我会和他离婚吗,你知道我们认识多长时间了吗,知道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她切了一声:“还不知道你怎么勾引我韩哥,他一时被你迷惑了而已。我还没出身就认识韩哥了,我爸爸可是他的老师,关系没有你铁!跟我比!” 原来这么回事。 我对女生伸出了手:“辛瑶,你呢?”见她不理我,我激将道,“怕争不过我,连名字都不敢报了?” 女生立刻伸出了手:“陆梦娟。” 我回头胜利地撇了韩梦秋一眼,韩梦秋又不知所谓的一笑。 车在华新路的一条商业街停了下来,陆梦娟下车跑进了一家蛋糕店,我也算猜出现在大致的情况,可我没想明白的是,为什么要我陪他去给他的老师过生日? 他像是猜出我的疑虑,或者说故意让我有此疑虑。他淡然说道:“配合演完今天的戏,算是第三件事。” “为什么?”这么简单、无目的性的要求,更让我忐忑不安。 “为了让你爱上我啊。”他又是那副古怪的笑容。 这时,陆梦娟已经提着蛋糕坐进车里,我两的对话也嘎然而止。管它为什么,见招拆招呗。 车子一路向郊区行去,昨日的一整夜雨,使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土路,错落有致地堆满大片的积水,像一个个水雷,车子在上面炸开水花,颠簸琉璃地前行着。 农村的许多房子都特别矮,一个个村庄被金色麦田包裹在怀抱里,微风吹过,带着收获的味道。 我们的车停在了一家水泥墙围成的院子外,陆梦娟蹦蹦跳跳跑了进去,我和韩梦秋从后车厢拿出礼品,也走了进去。 院子里种了一颗梨树,枝桠上已经开出淡白色的花朵,树下有一口深井,几朵花瓣随着风飘飘荡荡落在入井池。院子的正东面是栋有些艺术气息的一层住宅,房顶是红瓦,像极了大宅门里的老派房子。门边的柳条筐里有些腊肉,墙角还有些柴火。可能是没饲养生畜的原因,显得庭院倒有几分清雅 “你的老师怎么住这里?”我问。 “为了支教农村。他和师母十年前离婚了,也算没有负担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吧。”韩梦秋说。 我和韩梦秋刚走到内屋门口,一位中年男子围着围裙,拿着铁勺,就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陆建博是完全没想到韩梦秋还带了一个我过来,一下定在了原地,不免有些惊讶。 “这位是?”他用眼光询问着韩梦秋。 “辛瑶,我老婆。”他答的倒落落大方。 陆梦娟站在陆建博身后,靠在门框上,听到此处没好气地撇了撇嘴。 陆建博明显又吃了一惊,双眼忍不住立刻在我身上打量,脸上的笑容没有瞒住他对这个消息的喜悦。 “陆老师生日快乐。”我礼貌客气地笑了笑,将手里的礼盒递给了陆建博。 陆建博接过礼盒,忙招手让我和韩梦秋进屋,“我锅上还有菜,你们先陪娟儿玩会。” “让辛瑶帮您吧。”韩梦秋说着就使坏地将我推了出去,我无奈回头瞪了他一眼,总不能说‘我不要’,只能尾随着陆建博进了厨房。 “陆老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站在厨房门口,就等着他客气地说一句,没什么要帮的,让我出去之类的话。 “你先帮我将地上的韭菜摘一下。”陆建博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糖醋排骨,用下颚示意式得点了下灶台下的韭菜。我愣了愣,心里哀叹了一声,只能卷起袖子,蹲在了一边。 “你可是小秋带来的第一个女生,一来就是老婆,真是让我挺意外的。你是不知道,我一度以为他和女人是绝缘体呢。”听到此处,我不禁一笑,心想,他那是在您面前伪装的太好,和他好的女生估计您一个班都不够塞吧。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紧接着又问。这次,我算明白了,帮忙是假,审问是真。我笑了笑:“认识时间不长。”他侧头笑看了我一眼,见我不正面回答,以为我害羞,“这么短时间你们就结婚,这就是现在特流行的闪婚吗,看来你们很爱对方啊。” 我心里又哀叹了一声,将摘好的韭菜放进了水池里,忙转移话题:“陆老师是他小学老师?” “不是,我是他高中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他可没少让你头疼吧?” “是没少让我操心,经常在学校打架,给我惹麻烦。” 又是一个老师没有放弃坏学生的典范。 “你知道我怎么感化他的?”他有些沾沾自喜地说。 “怎么做的?”我将洗好的韭菜放在砧板上,一刀一刀切了起来。 “他高二那年,恩-,应该是2000年,反正是个除夕夜。那天鹅毛大雪的,我回家路上,碰巧看见他一个人走在路上啃面包。我知道他平时在外面吃喝,可这大过年的哪家店不关门。看他怪可怜的,就将他领回家了。他那天也挺乖,就跟我回来了,估计也是冻的难受。我给他抄了碗鸡蛋饭,这孩子吃着吃着就哭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他也不说。” 我心里紧了一下,切菜的刀突然停了下来。2000年,除夕夜,我在家包了一个歪瓜裂枣的饺子;我和肖江武馆比武;和肖江仰望着天空那美丽的花朵,和肖江记录下彼此的心动。我眼圈突然泛了红,过去的岁月里,我是悲伤的还是幸福? 陆建博递给我一些洋葱和辣椒继续说着:“那之后,他对我倒是很恭敬。我的课,他不逃,我的话也听。我呀,就经常拎着他在我家补习。外面客厅那一堆书你看到没,这孩子聪明,高中毕业前全读完了。可门门考试都交空白卷,也不知道他在跟谁志气。天天在外面晃悠,高考也不去参加,不然北大清华一定不在他话下。” 我一刀一刀切着这些辛辣无比的葱椒,感觉眼泪痒而热,在眼底爬动。 “这孩子其实思想很简单,挺单纯的,就是有点暴脾气。也不知道他心理憋着什么事,总感觉有心结打不开,让他不痛快。他要发脾气,你就让着他点,过段时间自己就会意识到自己错误了。” “我知道…”我喃喃自语起来。 “你是说你知道他心里藏什么事?” 我吸了吸鼻子,抹掉脸上被辣出的眼泪,笑道:“我意思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会让着他点,不跟他计较。” 从厨房出来,韩梦秋正和顾梦娟在院子里斗陀螺。飞速的陀螺互相碰撞,发出“啪啪”的声音,韩梦秋用力大鞭一挥,他的陀螺就像离铉的箭一样将陆梦娟的撞出了老远,脸上挂着幸灾乐祸阳光笑容,陆梦娟挥鞭自救又不善其中,急的直跳脚,他上前帮她挥了两鞭,就将她的陀螺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然后两人再进行新一轮的碰撞。 他朝门边的我望了一眼,原是对我炫耀地一撇,但又突然停止了玩耍,向我走了过来。他探出头向我望了望,见我眼圈四周红酥酥的,问:“哭了?” 我一紧张,抹了抹眼角,辛辣的更厉害,便更怨声哀道:“不都拜您所赐,我都快被那破辣椒辣死了。” “真没用!”他啐道,折身找陆梦娟要了学习用的眼药水,抬起我的脸,在我眼里滴了两滴,“怎么样,好点了吗?”他一边问一边又在我眼上吹了吹。 我嗯了一声,透过被药水护住的世界,他的容颜都变的有别于往常的柔静。 “那么大的人了,还要别人给你滴眼药水,自己没长手啊。”陆梦娟气得甩掉手中的鞭子,踱步进了屋。小小年纪非摆出个老气横秋的样,我忍不住破涕而笑,便跟着她进屋帮陆建博准备碗筷。 陆老师做的菜属于川菜系,辣,好多辣椒,每盘都是,好像这些辣椒都是不要钱捡来似的,看着都让人觉得嘴里泛火泡。陆建博又格外的热情,不停地向我碗里夹菜,我举着筷子,却无从下手。 “吃啊,不要客气。”陆建博说。 “她不能吃辣。”韩梦秋解释。 我有些讶异地朝韩梦秋望了一眼。 陆建博说:“怎么不早说,那这些都不能吃了。”说着将口味淡点的菜挪到我了这边,弄的我像极了受宠的小媳妇。 韩梦秋动手扳了个鸡腿捺在了我的米饭中:“陆老师做的叫化鸡那叫一个绝,尝尝看。” 我一边吃着饭,一边受着陆梦娟时不时嗤之以鼻的白眼。 第42章 有惊喜 吃完饭,我们四人打起了扑克——跑得快,输的人要享受其他三人的弹指。 “坐啊。”陆梦娟一反常态地对我客气起来。我不知她心里冒着什么鬼,反正抱着受罚的心态,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随后,陆梦娟便想坐到我的左手边,却不想被韩梦秋先站了领地,这让她好像很不爽的样子。她狠狠地瞪了眼韩梦秋后挪到了我右手边,将我对面的位置留给了陆老师。 人们常说,打牌七分靠运气,三分靠实力,但我自认为自己的手气还没好到每次都能逃过一劫。看着韩梦秋被弹红的脑门,忽然间心里有无线酸楚。 一局打完,陆梦娟便甩牌表示没意思不玩了,我们也就各自散去回了房间。 韩梦秋的房间是在东北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房间很小,再简单不过的一张书桌,一台半新的电视,还有一张看上去只能容得下陆梦娟大小的床。 我站在门口看了韩梦秋一眼,他扯了扯嘴角:“需要我给你立贞节牌坊吗?”他往床上一躺,“你放心,这个破房子隔音可不好,我可不想让隔壁的未成年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沉寂了一瞬,我恩掉了手边的壁灯。 微凉的风透过一侧的窗沿,伴着淡淡的月光洒进静逸的屋子,我躺在床上,望着如蛇般脱皮的屋顶,轻轻的叫了身边的韩梦秋一声:“韩梦秋。” “嗯?” “你幸福吗?” 过去幸福吗?现在呢? 他沉默,却像是一段冗长的叙述。 只希望你以后一定要幸福,比我幸福。 我闭了闭眼,说了句‘晚安’,便侧过身去。 其实刚躺上床的那刻,就已意识到这个床是真的小。就算现在我憋住气,收紧肚腹,半个身子挪出床沿,我的后背还是紧贴着韩梦秋的臂弯。往外再来一点,应该就碰不到他了吧,刚挪一点,他大掌一揽,将我一百八十度转了个弯,整个人都被扣在了他怀里了。 他定定的望着我,眼眸在阴暗里都是亮晶晶的:“再挪就掉下去了。” 他的气息凑过来,扑打在我脸上,我的心突突跳得厉害。这气氛太灼人,我下意识就往后一缩。而瞬间腰间一沉,他的另只手搭了上来,整个人又被他摁在了怀里。 “你躲什么?这样最大合理化空间。”他的呼吸在我耳畔。我的唇就落在他的脖子上,男人皮肤微热的气息,萦绕着我的鼻翼。 空气仿佛陡然升温,无形的暧昧瞬间灼烫了我的脸颊。 我的手只能轻轻抵住他温热的胸膛,喉咙似乎也变得涩涩的有点紧:“我…我热,这样。” “热就脱啊。” 我硕地抬眼望向他,正对上他灼灼的目光。再稍稍向前,就要碰上他薄薄的唇。我瞬间心跳已如鼓擂,急忙低下头,将脸埋了下去。 静默片刻,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黏黏贴在他胸膛,真是热痒难耐。我忙反射性将手抽出,落在他背后。这一落,却成了我这晚做出最糟糕的举动。这下我和他两人就像个狗屁膏药,无缝连接,着着实实贴在了一起。肌肤相亲,能清楚地听到对方嘟嘟心跳和他喉结上下挪动咽口水的声音。顿时,血液蹭地往上走,心都要跳出喉咙眼了。 而他双腿交叉地和我叠在了一起,将我锢的紧紧的,然后就听他慢慢的说:“你觉得我会和一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什么都不做吗?” 一刹时中很寂然。 蓦然,下巴却一紧,被他的长指轻轻捏住了。割断了思绪,被动地与他对视。我心一晃,他微凉的唇已落了下来。伴着若隐若现月的光辉,这个吻实在温柔缱绻。 我的心跳再次加速,只觉得快不会呼吸了。 短暂后,他的薄唇移开。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黑眸在极近的距离盯着我,嗓音略略低沉了几分:“上次没记清。”他笑了笑,“这次我会记清楚…” 记清楚?什么记清楚… 还来不及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意乱情迷,他已翻身压到了我身上,双手紧扣我的十指,唇再次落了下来,很深的一个吻。我的心燥乱不安,本该推开他,只是看着眼前两道乌黑的长眉下轻阖眼的男孩,思绪莫名飘到寒冬腊月、漫天烟火日,他孤身一人走在空寂的街道上;飘飘洒洒、绵绵雪峰间,他留下的沉淀一脚……我便缓缓闭上眼,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呼吸微促的回应他的吻。 韩梦秋却身子猛的一僵,抬眸深深望着我。窗外夜色深沉,屋内朦胧柔光,月色照在他迷蒙的黑眸上,沉沉湛湛。 “这算第四件事。”我将他环到自己面前,近乎谄媚地看着他,不容一个男人此刻拒绝的谄媚,“我不要钱,让我做林风cfo。”既然付出,那我必定要回报。 倏忽之间,他整个身体已盖了上来。这次的吻,很不一样。 慢慢的,彼此的呼吸都急促得不像话了。慢慢的,他的唇从脸颊,一点点下移,慢慢,就到了脖子。而我脑子里是火热的,我没发设想,没法理智,没办法考虑他之后会否反悔。 伴着他炙烈的吻,他伸手在解我胸前的扣子。一颗、一颗…他这是怎么了,解个扣子都能让他丝丝颤抖、略显波折;直到第三颗纽扣的坚/挺,他已然呼吸凌乱,再无暇在我的唇上顾盼流连,还是抬起头焦躁地去解这群繁琐的东西。 同样的衣服,他那天的游刃有余跑哪去了,他这不是在紧张吧,他又不是第一次,怎么会紧张。我罔罔不知所然地看向他,他见我抬眸直直地盯着他,似乎更紧张了,半天第三颗纽扣也没解开,索性用蛮力使命一拽,顿时一排纽扣全部崩落。可是瞬间,轰一声,老旧的床没能承受住这个力度,床头的两个柱角轰然断裂,我和他两人整个四十五度倾斜在了地上,我的头也重重地摔在了地。看着他双手撑在我面颊两侧,呆愣又尴尬无比俯视着我,我捂着脸,不能抑制地笑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陆老师和陆梦娟听到响声,急忙跑到我们卧室。开灯后却看到韩梦秋压在我身上,几乎赤/裸着上身,暧昧无比。 一瞬间,我们四人如时间静止般面面相觑。一径的沉默,我的脸徒然涨的通红,丢脸地将被子往身上一拉,将头迈进了被窝。陆老师回神,尴尬挡住陆梦娟的眼睛,羞怒道,“别再出动静了,还有未成年呢。”说着像做了贼似的拉着陆梦娟窜出了房间。 这次轮到韩梦秋乐了,他谄媚不止地在我脸颊轻吻了一下逗趣道:“这次我会温柔点,咱们、继续…” 我羞赧地推开他,坐了起来:“衣服都被你撕破了,明天我该怎么办?!” 不,现在该怎么办?! 他嗤嗤地笑个不停,应该也觉得荒唐无比吧。他起身去客厅找了针线,又将衣服纽扣捡起来递给我:“这个你总会吧。” 夜黑风高,我坐在塌在地上的床板上,裹着被子半裸着身子在这缝纽扣,想想这画面都觉得自己滑稽无比。折腾到后半夜,我终于将缝好的衣服穿上了身,这时,已然困意全无,索然无事,漫漫长夜,不知如何是好。一直坐书桌前看我缝衣服的韩梦秋站了起来:“反正不能睡了,要不出去走走。” 农村的小径,隔十多米站着一盏路灯,稀稀疏疏,若隐若现。他牵着我踱步在带着乡土气息的农间,夜风轻轻,蛙鸣振碎寂寞。 “我们去哪?”我问。 他笑了笑,并未回答。 一麦场 草木繁盛之地 绿色的甜味的世界,凉爽、寂静一些。 他领我到一块稍空旷之地,我们席地而坐,仰头,望着高空,对向幽邃的天空。 很美,闪闪星空,柔静月色。 不多时,像神奇的童话世界。点点银白的、灵动的光,在草丛中飘浮。无数只萤火虫一闪一闪地飞出田头地角,宛如一串串、一排排彩灯,织成无数蓝色精灵。 “好看吗?”他侧眸看向我。 夜风吹动我的发丝,我的眼里姹紫嫣红。 “好看。”我轻轻地说。 精灵们在夜色中游动,像在寻找白天遗失的梦。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他突然吹起了口哨,在这样安静、柔和的夜晚。 这样的清脆好听。 在蓝精灵的映照下,他的笑容一片温柔的光华。 我静静地靠在他的肩上,望着浩瀚的天空,目光通透无暇,心灵如水般宁静。 我在想,楚冰应该很爱他吧,应该很爱很爱… 第43章 还有‘惊喜\’ 第二天,回省城的路上,后座的陆梦娟用她那双明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和韩梦秋。 “韩哥,我决定放弃你了!”许久后,她宣告式地下了结论。 “为什么?”韩梦秋一边开着车,一边用一副无法接受的语气,叹息婉言,“昨天还说非我不嫁,怎么这说变就变。” “你……你昨天和她那样,我都看见了。” 陆梦娟红扑扑的脸气鼓鼓,有理而论又启齿难言,而我被她说的脸也羞赧的潮红起来。 “我和她是夫妻,这不是很正常。你呀别把这种事看的太重,现在这个社会太平常。” 他居然开导起她来,我心一乱,手不重不轻地揪了一下韩梦秋。他朝我看了一眼,不以为然:“现在都什么年代,还在回避这种问题。你以为这是为她好,其实缺少这方面的意识对她可没什么好处。” “韩哥,那你给我普及普及一下知识呗。”陆梦娟瞬间来了兴致,枕着韩梦秋的座背,探头看着他。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豁然回头望向陆梦娟,她亮闪闪寻视的眼睛告诉我我没幻听。 “如果你以后和别的男生发生这种关系,在还不想怀孕前,一定要让男生带套,他说自己会注意,千万别信,做这种事一high,哪还顾……” “别说了!”我毅然打断了他。韩梦秋这家伙的脸皮是有多厚,跟个小女生说这些,还是自己恩师的女儿。 “那你和她那什么……带不?”陆梦娟追问。 我讶异地再次看向陆梦娟,现在女孩都这么开放的吗?说出这种话都不脸红心跳吗? “我和她……”我忙捂住韩梦秋嘴,警告道:“韩梦秋,我警告你,闭嘴!不然掐死你!” 他开着车的手抽出一只比了一个ok。 我不放心,再次强调:“我说真的,不要再开玩笑了!”说完才放下手,然后掉头便教训起陆梦娟来,“还有你,怎么回事!一个女孩子,跟个男的讨论这种问题,就算是再亲近也不行。再怎么大大咧咧,你记住自己是个女生,要有自己的矜持。他是你哥哥,当你是个不懂事小p孩,不当回事。你往后和别的男生讨论这种话题,很容易让对方轻视你,觉得你很随便,还有可能觉得你是在……”刚要脱出口的‘挑逗’被我硬深深地掩回肚子里,“你要是以后有这方面的疑惑问你妈妈问我也行,就是不要随便和男生讨论这些,知道吗?!” 韩梦秋意味深长地瞧了我一眼,眼里似有无限温柔。 “看什么,我说的不对吗?!”我目光扫向他。 车正好停在一个红灯口,他居然突然挽住我脖颈,毫不避讳地在我唇上亲了一下,轻触及离。 “你干什么!”我瞪大了眼珠看他,又望向身后的陆梦娟,她靠在坐垫上似乎若有所思,没注意到韩梦秋的举动。 “你号码多少?”她突然抬头望向我。 “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妈妈很忙的,没空和我谈这些。” 我心一软,接过她手机,在里面输入我的号码。她接过手机,展开笑容:“随时都可以找你吗? “……” 这算怎么回事,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想让她真的找我呀。这个姑娘一看就是很烦人那种,我最讨厌在我身边喋喋不休的人。我求救地望向韩梦秋,他并未理我,庄重地看着路况,嘴角有浅浅笑意。 我靠在车座上,心想着是不是得换手机号码。 车停在了公司门口。 韩梦秋问我:“你想吃什么,我送完小娟去学校顺路给你带回来。” 刚想说不用了,陆梦娟便抢答:“我们学校门口有个特色烧饼店,可好吃了,韩哥,你就带这个给嫂子吃。”我就说这个姑娘是烦人那种,无奈,推门下了车。 “嫂子再见!”她摇下车窗对我挥了挥手,我皮笑肉不笑地也摆了摆手。回身往大厦走时,才回味过来,她刚才叫我什么?回头想确认,车已经开的老远。 等着韩梦秋的早餐等的我望眼欲穿,难道那家烧饼店的生意好到要排长龙般的队吗?那就不要排呀,又不是非吃不可。真的好饿。我忍不住下楼去了行政部,向徐璐要了几块面包,然后来到茶水间,泡了杯红茶。不能吃太饱,要是被韩梦秋发现自己先填了肚子,他这种人一定会报复性的让我吃撑死。想着,手机来了短信,是韩梦秋发来的。 直击眼前的是三张血脉喷张的内衣图片。 一件性感*火红似焰、一件黑色蕾丝魅惑勾魂、一件布少镂空忽隐忽现。 他还配了一段话:“你穿内衣的品味,真的太low。你知道的,在某些时刻*值会急速下降。这几件,怎么样,选一下。” 我的脸倏的一下得滚烫,耳根都炙热如火!灼灼的文字和图片就像跳出屏幕,化作有形的话语和物件,像韩梦秋就站在我面前举着它们,诱惑不羁地对着我说。 又是一声短信铃响,他又说:“我只是给你看一下,可没要你的意见,因为我都买了。咱们今晚继续完成昨天没完成的任务,就穿这件红的怎么样?”随后还配一个流氓口水图像。 “看什么呢?”徐璐猛地在我身后一拍。我惊的手一软,手机徒然摔在了地上。他弯下腰要帮我捡,我匆忙先一步捡回塞回口袋。 “你脸怎么红成这样?”他看着我羞窘的表情,突然心领神会,嘿嘿地笑,“手机里到底有什么?不会是韩总给你发了什么有意思的短信?”他的声音很娇媚,那个“有意思”更是说的回肠荡气。 “神经病!”我脸如火烧,“徐璐,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每天跟个娘们一样那么三八,不觉得很掉价吗?!” 他鸡贼地看着我,“呦呦呦,还跟我急了!头一次看你跟我急耶!” “你……”我羞赧地瞪着他。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外面有人找。”他又故意停顿一刻,神秘对我眨了眨眼,“男的。” 我将茶杯塞到他手里,瞪了他一眼,走出了茶水间。 当我的视线落在办公室门口,看清对方之后,心忽地一恸,然后,寂静无声。肖江,我的肖江,他回来了,就在五米开外。一手拄着一条细黑的拐杖,静静看着我。犹如初三那年,他在校门口温暖如风地等待着我。 是温馨,还是苦涩? 我猛然奔向他,再次落入他怀里,才觉得这是真的,真实的肖江,真的完好无损地在我面前。行政部原本喧哗的空间,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徐璐手中的茶杯早已砰然落地。肖江轻轻扶了抚我细细的发丝,微笑着,带着无限温柔:“好了,别人都看着呢。” “我不管,我喜欢抱就抱,管别人看不看!”我抱紧他,隐隐约约,有一种莫名酸涩的幸福在血液里静静流淌。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从肖江怀里拽了出来。我被动的仰起头,恰对上韩梦秋结满冰寒的眼睛。他狠狠刮了我一眼,用恶劣的面孔看着肖江:“滚!” 说完,拽着我掉头就走。 他将我狠甩进办公室,他双眼似刀,压着嗓门瞪着我:“开心吗?看到那家伙回来魂都没了吧?!” 我低头接过早被他捏碎的早餐:“你买的什么?我刚刚实在太饿了,下楼向徐璐要了点面包…… 他一把抓住我,把我揪到他面前,“我说没说过,永远别想和他在一起!你们怎么联合起来害我家破人亡都忘了吗?!你还要脸吗?!” 像有一根刺直插/我的心脏,我却极力用一个清淡的眼色看着他:“我没忘,你也不用刻刻提醒我,我早没有和谁在一起的心了。我很抱歉我刚才的行为,但我希望你明白,我和肖江之间有些话必须说清楚。如果可以,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他清冷一笑,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电话,“可以让他上来了。” 我惊愣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告诉你昨天我真正的目的啊。”他面上浮现出阴毒的笑容:“好好配合我---这算第五件事。” 肖江进来时,韩梦秋就握着我的手坐在会客沙发上仰视着他,带着一种阴魅的煞气。 “肖律师请坐。”他嚣张恣意地笑着。 肖江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我和韩梦秋交错在一起的双手上,那颗亮闪闪的戒指,毫无防备地摄入他的眼里,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是悲伤和黯惊。 我心脏猛一抽动,下意识地想起身。 却手心一痛。 韩梦秋的手指紧紧箍住我,我吃痛地侧头看他,他神情冰冷,眼底却有说不出的像脆弱的东西在闪现。 等我再看向肖江的时候,他已经静静地坐到了我的对面,他看了我一眼,安慰的,纯净的,不带任何色彩的温暖。 “我们结婚了。”韩梦秋将我搂在怀里,微眯起眼,等待着肖江的反应。肖江只淡淡看着他,冷凝肃穆。他又说,“这得多谢肖律师,要不是你,她也不会将自己卖给我——来救你。你知道她为了你,每天对着我是什么贱样吗?!” 我望向韩梦秋,心隐隐涩痛:“别这样行吗?” 他恍若未闻,盯着肖江,狠狠说:“知道我为什么要娶她吗?我就要让她这辈子他妈的别想幸福!她不是特恨我们韩家人吗?不是特想将我们一家碎尸万段吗?我就让她每天卑微低贱地对着我!她越百依百顺,我越让她受尽凌/辱!她越不想我碰她,我就越要强上!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婚内强/奸!她越不情不愿,我越觉得爽!” 他神色轻浮,笑的拙劣,嘴里的字眼像一股股毒猛的气流硬生生打在每个人脸上。 “可她昨晚的热情却让我觉得无比恶心!和杀父仇人的儿子,都能那么放荡。是不是很贱,很不知廉耻?!” 我睫毛一垂,发现自己流泪了。也许泪到尽时,便是鲜血,痛到极致,便是麻木。 “之前我说过,等你还算个人样回来了,我要让你们相见却永不能在一起。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觉得那样太没意思,我现在特愿意给你们机会。你不是武术冠军,拳击特厉害吗?!你和我打一场,赢了,每个月我可以让你睡她一次,要不然我就将她送到别的男人床上。”他又笑着拍了下脑门,“哦,我怎么给忘了,你刚做完手术,腿不行。那赛跑、篮球这些你都不行了?那你现在有什么行的?我不欺负弱者,项目随你挑,需要坐轮椅,我也可以委曲求全地陪你。” 岑寂一刻。 肖江轻笑,“说完了?” 韩梦秋忽然收起笑容,他的脸像是罩上了一层寒气。 肖江语气平静:“你不觉自己很幼稚吗,以为这样就能羞辱到我?我告诉你,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我依然还是原来那个我,不会自怜自卑;不管辛瑶经历了什么,她永远是我心目中最真实单纯的女孩。”他起了身,眼似清泉地向我伸出了手,“回家了。” 如深夜花瓣上的露珠,我的心里漾着柔软,静静的,握住了他的手,起了身。 “你他妈给我坐下!”突然,韩梦秋将我残暴地将推回沙发,可力道太大,我整个人失去重心,腰撞上沙发棱角,整个人弹在了地上。一刻,有种被人从中掰成两半的挫骨扬灰地痛,我趴在地上一时无法动弹。 像是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韩梦秋先肖江一步抓住我的胳膊:“别给我装,起来。” 肖江甩开他的手,怒吼:“你再敢动她?!” 韩梦秋顽劣一笑,踱到肖江面前,直直盯着他:“她是我老婆,我想打就打,想玩就玩。” “从现在开始不再是了!” 韩梦秋抓起他的衣领,眼里寒光闪烁:“你有这个本事抢吗?!” 我克制住身体的疼痛,起身拽住韩梦秋的胳膊,祈求,“够了,求你了,放手。” 韩梦秋侧目看向我的视线不啻于一把锋利的刀剑,他双手猛一用力,就连连将我和肖江毫不留情甩倒在地。 他指着肖江厉道:“你是个男人吗?!她委曲求全、寻死觅活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怎样?!想替她打官司?想帮她离婚?做梦吧你!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站都站不稳还想跟我斗?!你斗的过吗?!你这个残废!!” 唰——!我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倏忽之间,时间仿佛也停滞了。 缓慢地,韩梦秋扭头瞪向我:“你以为有了他你就能解脱了?!我绝不允许失去我的公司!” 我清冷肃厉地看向他:“从没得到过,就不叫失去!” 说完拉起肖江,走出了办公室…… 第44章 选择篇 【选择篇】 走出林风大厦的那刻,我松开了肖江的手。我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情绪,转过身,云淡风轻地看着肖江:“肖江,我会跟韩梦秋结婚一开始确实是被逼的,但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其实他对我挺好的,我也发现我……” “不想回家看看吗?”他对我微微一笑,截断了我的话。 …… 六年前,没留一句话;六年间,没有一句问候;再次站在肖江家门口,竟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绝情。当初,走的时候,几乎抱定不再归来的念头。时至今日,我不知该如何踏进这里,该如何面对将我视如己出的肖叔叔。 望着这被牵藤覆盖的香草院子,我迟迟迈不开步伐。 身旁的肖江牵起我的手,轻轻一笑:“进去吧。” 正中的吊灯没有打开,一盏落地灯静静黄黄的在客厅孤单荡漾着。熟悉的餐桌前,熟悉的身影。他的发丝已经飘白,衬着眼角淡淡的细纹。一碗稀粥、一碟小菜,看上去多少有些寥落的心酸。 肖成功看见我时,震动得脸色都变了。眼里,全是“不相信”。 “肖爸爸。”我心头一热,无法抑制,眼泪便狂泻下来,我上前抱住了他。久违,父亲的味道,泪水原来可以在他面前那么肆意释放,也不必伪装坚强。 “你还知道回来,还认你这个肖爸爸吗?”他将我紧紧抱住,哽咽责备。 “对不起。” 他上上下下的看我,伸手摸我的头发,抹掉我的眼泪,“傻孩子,我都知道,是肖江不好,是他当年喜欢上别人,你才会负气而走。一个人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我心中震撼,定定的看向肖江,一股怆恻的情绪立即抓住了我。 不是我甩了他,而是他劈了腿;不是我杳无音讯,而是我伤心逃离;不是因为我他才断了双腿,而是在他无助时我又回到他身边。是啊,肖江,从不会将我带到津关险塞、深陷两难的境地。 肖江唇边闪过一个微笑,“爸,我们还没吃饭呢。” “你看我高兴的。”肖成功连忙拭了拭脸上的泪,“我现在就给你们弄吃的去。” 熟悉的背影在厨房忙碌着,就像去为外地上学的孩子如今回来,父母竭尽所能做一顿丰盛的饭菜。即使他们刚刚还在吃着最简单的菜;即使不用过多的言语,也知道孩子的口味。 没有辛辣的菜,一切都是我熟悉的甜,熟悉的味道,家的味道。 来到自己以前的卧室,房间纤尘不染,书架上的书、桌上的茶杯、老旧的缝纫机,床上的棉被枕头,全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我开了温暖的落地灯,坐在我的小木椅里,靠在软软的红色垫子上,望着在厨房收拾的肖叔叔和肖江,一股惙怛之情,就源源涌来,把我牢牢的包围住了。我这才知道,午夜梦回,为什么总是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家,对我而言,就是肖叔叔和肖江。这儿是我的家,一向是我的家。 “肖江。”我对着厨房叫了一声。他当年也是看着这样的背影才叫我的吧。肖江从厨房洗了一个苹果,递给我,“走吧。” “去哪儿?” 当出租车停在城北第一监狱时,我的眼眶再次红了。我看着肖江,心里沈甸甸的压着感动和心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内心有太多的悲伤,假装,一点悲伤都没有。我欠很多人一句对不起,可连一句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肖江,他回来了。我只要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他就能引我去想去的方向。 肖江抚了抚我的头,眼里全是温柔的光华:“去吧。” 徐俊豪,五年未见,见面后,被我甩了一巴掌进监狱的人。开庭时我没去,判刑后从未探望。我应该来,而我又不能。因为韩梦秋,我不能。我愧对每一个人,而我永远无法找到平衡,我只能承受自我内心的谴责。我只能将对他们的愧欠,变成发脓的伤口,不断淤积、肿大,慢慢地,自我消化。 他理了一个监狱标准的半寸头,一身的囚服加重了他混沌不羁的性格。我看着他,愁肠百折。选择和这样身份的人交朋友,好比选择和一个病人交朋友。家属们一般忧心忡忡,病人们为了表现出果敢,却意外地阳光。每个病人都像小太阳一样。当然,代价是燃烧自己本来不多的生命力。 隔着一扇玻璃,我拿起了话筒:“为什么要帮肖江?” 他怪窘一笑:“不存在帮,只是他给的钱比你多罢了。” “为什么要绑架韩梦雯?” “想敲一笔呗,只是我的运气差了点。” 我曾经有一个愿望,希望我爱的人不要再离开我。现在我有一个愿望,希望爱我的人,重新幸福 我静静地看着徐俊豪,轻淡一笑:“徐俊豪,你现在可欠我三条命,记得早点出来——还债。” 我和他之间,也许一句发自肺腑的‘对不起’都会显得庸俗不堪。有种东西,彼此隔阂着,有些事情,不必看透也不必说明。 走出监狱的那刻,烈日下,远远的看到一个熟悉的倩影往这边走来。我有些欣慰,还好,有一个人对他不离不弃。 肖江走了我身边,望着层次多到似乎子子孙孙都出来的幽白叠云,青青淡淡地说,“走走吗?” 伴着清秋凉爽的风,倚着时光,慢行。湿露露的小河边,桥头始过的卡车、城市僵硬的柏油路,一拥拥一簇簇,都让人感到浓郁的伤感。 我和肖江坐在学校对面的路丫边,喝着汽水,望着一道之隔铁门紧锁的校园。夕阳余晖,才觉得丹青画卷,一纸水墨,是让人最难忘的青葱岁月。曾经多少次放学后和肖江在门口的小卖铺里买零食、又多少次在最后一秒钟冲进了校园。 时光浅淡,散落经年,错过的那些珍贵,如消不去的拼图,像一把晴雨伞,微不足道,但温暖撕裂。 我放下手中的汽水,眼波流转地看着肖江:“我们偷偷溜进去吧。” 周末的校园,格外的安静。松柏还是那样挺拔、教室课桌上永远密密麻麻摆满了书。我坐在曾经的课桌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阅了起来:“你知道我以前上学时特想做一件事是什么?”前排的肖江歪着脑袋看着我,“什么?” “我就想将我面前的书堆的满满的,然后在语文课本里夹言情小说看。” 肖江笑了笑:“你确定不是服装杂志?” 我撇了撇嘴,“我也有一颗少女心好吗?!”我问他,“你呢?” “我啊。”他收回了身子,挺拔宽阔的背影在这一刻看来那么孤寂,“从小学到初中,我们做了八年同班,有天然的默契,却始终距离着。我最遗憾的,是没和你同桌过。” 我的心揪了一下,起身,坐到了他身边:“不就是个同桌,又能怎样?!” 肖江淡淡地望着黑板,眼里一片纯净,像是在幻想,像是在回味:“同桌之间可以画三八线。” 我微微上扬嘴角,不屑地说:“它可对我不管用。” “可以同看一本书。” “是啊是啊,你就不用总因为我被罚站了嘛。” “晚自习的时候,可以借故讨论作业,在课本上写悄悄话。” 我心开始隐隐作痛,继续拆台,“我觉得我会直接抄你作业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们至少可以多1134小时在一起,就静静地坐着,都好。” 我深深的凝视他,眼角滑出了一点眼泪,心中的泪滴得出血似的痛。 他笑了笑:“所以我后来就去学法律啦,我要将这些失去的时间再争回来。”他肃然,回头看向我,“我查过林万征的遗书,并没有任何问题。上面明确说明林风集团归你所有,只是一年后你才有财产所有权和转让权。如果在这一年内,你发生了意外失去了继承权,林风将无条件赠与慈善机构。换句话说,在这一年内你只有林氏集团的管理权。韩梦秋很聪明,他能从这份遗书中看出,林风并不是你的婚前财产。而他和你结婚,一年后,它就属于你们的共同财产,这纸婚姻无疑是他拿回林风一个重要的保护锁。所以在这一年里,他才不愿意和你离婚。” 我苦浅一笑:“我知道。” 因为一份遗产,我和韩梦秋结婚了,我和另一个人结婚了。 肖江盯着我,沉默一瞬,又说:“其实不管你们结不结婚,林风至始至终也不属于韩梦秋。婚姻法里,遗嘱或赠与确定只归一方的财产,和另一方毫无关系,所以不管婚前婚后林风只属于你。” 我微愣。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怎么会没有察觉呢。可是知道又怎样,难道结局就会有所不同? 肖江从西装口袋拿出两份文件,一份是拟好的离婚协议,一份是财产转移书。他将它们摊到我的桌面上,将笔递到我面前:“我想他会很乐意用离婚换那份财产吧?!” 我把眼一抬,他正注视着我,像似理所当然地等待又好像多了点无可名状的东西。我温和的笑了笑,执笔,刚准备在文件上签字,他却将手挡在了签名处:“先不着急,再给你看样东西。” 第四十五章 他又拿出一份文件,说:“韩民涛的案子就要开审了,现在警方通过三点认定韩民涛与贩毒集团洗黑钱有关。 第一,就是国际贩毒组织通过一家名叫天宇皮包项目公司,来投资远辉的房地产开发,将钱流入远辉。这本是一条与韩民涛脱不了干系的事实,可偏偏这天宇公司却与林万征也有密切的关系。 这件事要追溯到韩民涛赚的第一桶金。韩民涛本是学经济管理的,算有点生意头脑。当年没认识林惠鹤前,只是一个小商人,后来下海2年,也赚了点钱,也是那时认识的林。回来后就担任东升区住宅开发公司老板。要知道建商品房的地皮是要从政府部门够买的,负责东升区住在这块地皮的就是林万征的直接下属,名叫王猛,也是林万征几十年专属司机的儿子。王猛后来辞去政府职位也下海了,林万征全权出资,为他办了一家小投资公司,就是天宇。王猛是天宇的执行董事,而林万征就是法人 也许林万征一开始只是好心为朋友的儿子开一家公司,让自己的女婿扶持一下。也许这是韩民涛和王猛给林万征下的套,可不争的事实就是林万征是企业法人,韩民涛接受天宇的资金投资,也变得合情合理。如果开庭当天,韩民涛抓住这点,拿出林万征参与天宇投资开发的证据,估计警方也咬不死洗黑钱和他有直接关系。 第二,据目前掌握的证据,国际贩毒组织将黑钱洗入远辉另一种方法就是用人头炒楼。他们向远辉售楼处以市价5~7折价买入楼盘,以现金支付。然后在短期内快速脱手(例如预售屋在交屋前),获利约50%~100%。 可是你知道第一手买楼的都是谁吗?林万征的战友朋友,而且他们好多人开了销售中介(楼房的二手市场),那些洗钱手们再跟他们付钱买房子。从这一层面看,韩民涛很容易摆脱了与国际贩毒组织成第一接触人,而林万征却很有可能脱不了干系。 第三,那就是我逼着韩民涛赌拳洗钱。钱是韩民涛从远辉出的,下注的却是林万征,那场黑市拳击比赛林万征就在现场。这到底是为什么,原因死无对证。” 我有想到在黑钱洗入远辉这块韩民涛有可能也会将林万征拉扯进来,却没想到他做的这样彻底,事情远比我想的复杂的多。连身边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亲人都能这般设局下套,这个人的心是要坏到什么地步才能这般精心策划。 肖江问我:“你既然已经猜出林万征有可能是替罪羔羊,这段时间你都查到什么了吗?” 我说:“我通过近年被林老爷子安排进林风的人身上查到,有一家广告公司特别可疑。林风每年都会与这家广告公司签下一年的广告合同,合同上注明钱用于林风每个季度林风各系统活动宣传发布会,而这种新闻发布会根本是子虚乌有。之后,林风会把支票打到广告公司进行套现,并得到广告公司的正规□□。目前唐警官那边正在调查这家广告公司的幕后老板和操作者。 还有我知道林老爷子是一个特别体恤员工的人,我觉得韩民涛会利用他这一点作文章。果然林风每年都会给员工购买高额长期寿险,都是一次性缴纳全部保费。由于我国规定一个人可以同时购买多份保单,洗钱者可以通过这种方法一次性漂白大量“黑钱”,并可以要求保险公司将退保金打到与投保时不同的账户,有的甚至要求直接用现金退保。 这几年来,林风以单位名义购买保单,将巨额资金分散到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员工名下。多数情况下,普通员工对投保一事却并不知情。 还有一点,因为林风很多商铺租金多年不变,我在百货公司实地走访的过程中发现,林风百货有一个多年惯例,商铺老板每年会买大量远辉酒店、地产的礼券作为其各公司员工的三节奖金方式发放。就这样远辉把黑钱作为礼券洗到不知情的第三者手中,原礼券就持有人则取回约等值的现金。 这些问题我都通过张甜反应给了唐警官,他们也正在做密切的分析调查工作。” 肖江重重长叹了口气:“既然韩民涛费了这么大周折通过林万征洗钱,你觉得他有可能给你留下把柄吗?”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他再精打细算,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他沉闷了一刻,才说:“其实你没回国前,我已经怀疑他在利用林万征洗脱罪行。你这条查案的路我也想过,可是耗时又可能一无所获。因为如果林万征真的也是同伙之一,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走在死胡同里。所以,与其用反证法,找证据推翻林万征与洗钱有关系。不如找出韩民涛让林万征落入他陷阱的过程。 所以,我在林万征不注意的情况下,在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钢笔里装了微型录音器。” 我心里一震,猛然抓住他手:“钢笔呢?找到证据了吗?!” 他抑郁地看着我,沉默了。 一霎间,似曾相识的惊痛感席卷而来,我心灰冷:“装上没多久我就回来了,后来因为我闯的祸、事态的发展,让你不得不用更激进的赌拳方法博一把对吧?!” “其实跟你没关系,就算没有你,这个录音笔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我进远辉隐藏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找到什么十足的证据。倒不如破釜沉舟一次,也许韩民涛情急下会露出什么破绽。” 我心里不禁苦笑:“那露出破绽了吗?” “那支笔不见了。” 我豁然看向他。 他慢慢地说:“你认为林万征为什么要你继承林风?” 为什么?对啊,为什么。他有子有孙,怎么会想到交给我呢。 我脑子飞速地转,却还是找不到个确定答案,肖江知道我想不透,接着说道:“虽然不能用人格作为一个案件的事实根据,但我依然觉得林万征不会做出违法的事情。也许他去世前已经察觉到韩民涛的异常举动,只是发现的太晚,还没来得及认证自己的观点,就驾鹤先去了。所以他在临终前,才草立遗嘱,要求你接管林风。可能想告诉你什么,可能那支录音笔就藏在林风什么地方。” 我说:“但也有可能那支笔被韩民涛发现呀。” “有可能,但可能性相对比较低。因为如果被韩民涛发现有人在林万征身上动手脚,一定会追查到我。那么你觉得在这个时候,他是应该想方设法从我口中套出是否还有其他证据,还是对我采取非杀害性的报复行动?他如此摄威擅势,只因为认为我是华恒集团的卧底,是一个将远辉推到风口浪尖的人而已。”他看了我一眼又说,“不过还有一个人也是极有可能拿到录音笔的人。” 我惶惶地看着他:“…韩梦秋?” “对,因为林万征临终前只有他在现场,林万征的办公室也是他第一个进去的。” 我沉思。 “你现在还愿意签这份协议吗?签了,你就和韩梦秋再没任何关系,就意味着你绝不可能再踏入林风一步。或许,等你在林风找到韩民涛犯罪证据再离婚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看向他,他在让我选择,选他还是复仇?还是,选他或是韩梦秋? 他看着我,这么多年,他眼里还是一片清澈,清澈的起了一点波澜都像在我心里印过一遍,觉得疼。我执笔,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然后坚定地看着他:“肖江,你不用怀疑什么。你永远是我心中最最重要的人,以前是,现在是,未来更不会变。” 他笑看着窗外:“有彩虹。” 碧色天地,青松荫蔽蒲公英的花飘飘落落。 我和肖江趴在走廊的露台边,晚霞满天、七彩分明。 ……时间似乎停止在这一刻了,这种静谧,这种安详,这种美丽,这种温馨…… 我淡淡微笑,只是这刻,就够了。 “肖江,复健一定很辛苦吧。” 很感谢你,为了我,那么努力;很感谢你,这么健康的回来。 肖江笑了笑,涩涩的声音在空中分外蕴暖:“你说有彩虹的时候,要做一个听话的妹妹。” 我的心里轻轻荡了一下:“嗯。” “别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韩梦秋并不是韩梦琪、不是韩梦雯、不是楚冰,不要将对他们无法弥补的亏欠放在韩梦秋身上。都过去了,你不该用婚姻惩罚自己。公司是不是他的,更不是用你的婚姻去绑架的。” 我猛然回头看向他。 他拿出那份离婚协议将它撕的粉碎,“同样,你不欠任何人,更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该为任何人去结婚,更不该为任何人离婚。我只想你只为你自己。” 胭脂一般的天色,敷在他身上,那般坚毅美好。 “辛瑶,你要想留下,我会跟你一起面对;你如果想去美国,我陪你找韩梦雯;你若想去世界走走,我愿微笑目送。也许五年,也许十年,直到你心里的结打开了,直到真正的辛瑶再次回来。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等你,好吗?” 犹如上学时我拼命读书一般,看似放下一切却只是为目的卧薪尝胆罢了。如今,我心里的痛以为骗过了所有人,可是也只有他知道,我早已失去了自我,在赎罪的路上潜行渐远。我从没想过重新生活,从没有。肖江,在为我了却心愿,一件一件,然后,让我毫无负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侧过脸,将目光投向了晦暗昏黄的天际。 这样的感觉,不激烈、不明显,只是淡淡的,像某种味道。只是任它悄悄滴堆积着,滋长着,会觉得心里沉沉的、闷闷的,像是消化不良一般,我知道,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悲伤。 他微笑着捣了捣我的头发:“回去吧。” 我吸了吸鼻子,牵起他的手:“回家吃晚饭了。” 今天,我只想回家吃饭。 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回林风找韩梦秋前,我先去找了韩民涛。我问他录音笔在不在他那,他还是那副扑克脸,看不出所以。其实我根本不在乎在不在他那,我是怕肖江那么急着回来,是因为还瞒着我有其他证据,等着公堂上与他对弈。这一次,我绝不能让肖江再有任何危险的可能性,所以我得让他将矛头对向我。我跟他说,即使在他那我也不在乎,我会找到新的证据,至少我现在以韩梦秋老婆的身份查账简单的多,说不定还能从韩梦秋嘴里套出什么。他这下倒挑高了眉头看着我,露出那副不可一世的狠傲笑容。 来到林风,韩梦秋办公室外的秘书台前已站着位新面孔,尖瘦女生目光不深不浅的看着我说:“韩总不在。” “去开会了?” “不清楚。”依然轻轻淡淡的语气,说完没再管我,坐回位置修起了指甲。 我下了楼,来到电商部,找到韩梦秋的‘导航仪’:“知道韩总在哪吗?” “不知道。”他又特神秘地将我拉到一边:“昨天那男的是谁?” 我没再多言,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便离开了。去了林风酒店,寻不到韩梦秋的踪迹。给他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我回到公寓,坐在床沿边,给他发了短信:我们谈谈,我在公寓等你。 放下手机,呆呆地望着床头柜上那本看了一半的书,还半开在那里。书的旁边放着几本相册,我随手拿了过来,是我和韩梦秋前段时间拍的婚纱照。翻阅着一页一页的画面,心中有某种情绪慢慢沉积。最终没有看完,就将它合上。 这时,突然听到房外有阵阵细碎的声响。直觉告诉我,不是韩梦秋,却像进了贼?!我立刻警觉起来,透过门缝,清晰地看到两个神色诡异的男子从厨房的窗口跳了进来。我心猛的一震,关上房门的同时,条件式关了门边的灯按钮。刚跑到床边刚拿起电话,韩梦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家里进贼了!”我急促又低沉地先开口。 没来及听他的回复,‘砰--’的一声,卧室的门就被人猛地踹开,两个黑衣蒙面男子持刀闯了进来。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他们太来者不善,我连连后退,他们不言,只步步逼近。手机、书、台灯……手边能碰到的都向他们摔了过去。可我知道硬碰硬肯定碰不过的,唯一能抗衡的只能是我尖锐的求救。 “救命啊!”声嘶力竭的一吼,两人明显怔了一下。我立马跑到窗口,拉开窗户,又是一声尖叫:“救命---!杀…”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人从身后死死捂住口鼻,拖进了卧室。我奋力挣扎,身后的男人死死摁住我。另个男人踱到我面前,那双阴森恐怖的眼睛射出两道,极端残忍、无情凶狠和嗜血的兴奋的光芒,这一刻,让我从后脊梁渗出一阵冰凉的不寒而栗之感。 他手腕一番,手中的小刀脱手而出,化出一道流光,瞬间向我刺来。而电闪雷鸣刻,韩梦秋像飞速的风冲了过来,我还未看清,他狠而准的,就对持刀男子太阳穴上准确一拳,歹徒瞬间晕震摔在地上。没有间隙,只一瞬,就掐住了我身后男子的脖子,‘砰—’的一声,就将歹徒的头砸在了身后的玻璃窗上。 他将对方从窗框里拽了出来,拧住他两腮,刚要转断他脖子,身后一把尖锐的匕首就向他刺了过去! “小心后面……”被甩在地上的我大震,可话没说完,刀已经刺进韩梦秋后背。只见他一松,面前的歹徒见势推倒他,和另个歹徒极速蹿出了房间。韩梦秋不罢休,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就要追出去。 我急忙拉住杀红眼的他,“别追了。” 他这才回过神,拉住我,上下打量,“有没有受伤?” 我按住他汩汩冒血的后背,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我没事,你得赶紧上医院!” --- 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望着手上还未干透的血渍,我还有些惊魂未定。刚刚那两个歹徒杀人灭口的意思昭然若揭啊,要不是韩梦秋的及时出现,说不定我已经和天上的家人团聚了。想到此处,我沉痛冰冷地一笑,望着亮着急诊室门口‘手术中’三个字,心里滋味难辨。 “好久不见。” 突然,一个细绵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微微侧头,正是陈玉,确实有些时日不见。我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心一磕,不禁抬眼望向她。 她抚了抚肚子,带着只有母亲特有淡静的微笑:“三个月了。” 肖江出事也三个月了吧,莫名一股冷气从脚心漫上来。 安静了会,她说:“是,肖江的。” 我没说话,木然地望着面前雪白的墙壁,真够冰冷的。怪不得医院总给人一种阴深深压抑之感。 “你知道这孩子怎么来的吗?”她也望向刺骨的墙壁,寥落的一笑,“是我逼他的。他想让我父亲帮你出庭作证,我跟他说,我要个孩子,于是他心甘情愿地被我灌醉了。”说到此处,她将脸转向我,定定地看着我,笑道:“是不是很无耻?” 我皱了皱眉,目光清冷地扫过她的脸,没搭话,表情应该很不好看。她倒不在意我,继续追忆往事,“我知道他和我在一起并不是喜欢我,只不过因为我是陈建国的女儿,只不过是他能从我这得到一切他想知道的。韩民涛喜欢□□拳,韩民涛和华恒老总范华之间有多年私人恩怨的事都是我告诉他的。只不过是我利用我爸,他利用我罢了。我本以为只要有了孩子,就能拴住他。可我千里迢迢去美国他告诉他我怀孕了,他却让我回国,冷漠的就好像我和他之间的五年从未发生过。我不怪他,他答应我的他已经做到了,没有答应我的我又何必强求。” 我刮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虽没涉及我一字,却又字字涉及我,就像找不到血管的试针,只见迂回的血,疼、得忍着,扎的我极不痛快。 她突然捂住嘴,像是要吐的样子,好一会才平复下来,又说,“我的妊娠反应比较大,可能这个孩子就是来这世上向我讨债的,谁让我当时要他的时候目的不纯。也许啊,他将来是个酒鬼,或者长的像你那该有多讽刺…” “够了!”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突然极不耐烦,不由恶声恶气起来,“你喜欢他你去追,追不到在我这拿孩子博什么同情,就算没有我,你觉得肖江就会爱你了?!还有听说胎教很重要,别什么话都往外吐,脏了自己不要紧,别脏了孩子!” 陈玉闷不做声,脸憋的通红。我在心里苦苦一笑,何必这么刻薄。毕竟,她是个好女人——对肖江好的女人。我沉了沉心,缓了语气:“心情保持舒畅了,妊娠才会跟着减轻,对孩子也好。” 陈玉的视线落向了别处,我顺着看过去,明晃晃的走道那头,肖江正向我跑来。只是当他看到一旁长椅上的陈玉时,脚步戛然而止,有一刻他是徨范的。 这一晃,虽一霎,让我觉得我和他之间,却又似千年了。 “你来的正好。”我将他拖到陈玉身边,“陪玉姐去产检吧,她一个女的,还怀着孕,怎么都要照应的。” 肖江抓住我的胳膊,“辛瑶……”我脱手,笑着说,“对了,我没事,是韩梦秋受伤了。他挺傻的,为我挡了一刀。” 陈玉从椅子上立了起来,笑道:“我不是去产检,我是去打胎。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我现在决定要把这孩子生下来。不为别的,就不想你俩能好好在一起!” “陈玉!”肖江对她怒吼。 我轻笑了一声,真是可怜,她是,楚冰是。好像没了爱情不能活的样子。 这时,韩梦秋已经从手术室走了出来,他瞟了肖江一眼,对我说:“不走吗?”然后拉着我就出了医院。 天昏暗如烛,明明来的时候还和煦春风,转眼就寒风冽冽了。我站在医院门口,望着天空,深深地吸气。突然好怀念当年在美国被韩梦雯拉着吃烧烤的日子,烤串配啤酒,多爽的一件事。 第四十七章 原来孙兰梅自从楚冰去世后,就一直郁郁寡欢,以泪洗面,最终还是病倒昏迷不醒。医生说病人的自我求生意识不强,就算再高的医术也很难救醒她。 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迟迟不敢走进孙兰梅的病房,只觉得一股钻心之疼油然而生。好久后,我才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昏黄的灯光下亦能看出她脸色苍白无力。我深吸口气,坐到了她身边,床头柜有本日记,我记得,是楚冰的,当年总是看到她灯光下写着它。 我坐到了孙兰梅身边,听着从氧气罩中传出的微弱呼吸,翻开了这本日记。 “这是我在美国度过的第一个冬天,天气特别地寒冷,连续数天的大雪,将波士顿罩得白茫茫一片。我裹在被窝里看完了最后一册《雪少年》,可是遗憾的还是少了其中一本,在美国很难找到这么悠久的中国式漫画。有些想家了,想我那满屋子的漫画世界。明明是一个连家门都不愿出的人,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么远的地方;明明感冒都不愿吃一颗药的人,却搞不懂为什么又偏要学医。我在找答案,给自己找一个满意的答案。” “小雯来美国了,还带了个她的知己朋友。这个女孩很有趣,明明是学医的,可看见我衣褂上的血渍,居然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晕血这么严重的人能学医吗?明明拿着手术刀的手抖个不停,明明看着解剖视频那么痛苦难耐,却逼着自己目不斜视。那天我终于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这么坚持。她笑着问我,看过《多拉a梦》的结局没? 我愣住了,我依稀记得大雄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原来,世界上从没有过机器猫;也没有万能口袋;什么也没有……总之,主角是由于极度的自闭症被送入精神病院的病人,已经在医院住了八年,静儿是主角儿时暗恋的同伴,主角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八年前的早晨。----看到这样一个结局终是让人忍不住潸然泪下。 原来她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有一个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可是一场事故,她的父母为了救在路中央因为吵架差点被撞的两人,意外去世了。从此她的心受伤了,她开始频繁晕血、她再没办法坐轿车。她说她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那个他,所以她逃到了美国。 其实她是为了救赎自己才来的吧,她为了摆脱自己心里魔咒,她为了有一天能那么纯粹的再爱他吧。她不希望自己的结局只活在梦里、也不希望自己的结局在醒来后让人泪结悲凉。 我觉得这个女孩和我有一点点像,可能都为了那一点点执念。” “一转眼这已经是我来美国的第六个年头了,可今天也许是我在美国最开心的一天,因为我在一本杂志上终于得知了韩梦秋的消息。永远记得那年冬天,他的孤松醉寂,我酸心嗔痴。爱从来都是最锋利的软肋,那晚我愿扎在他给我的梦里。当梦醒时,我便要学着微笑告诉他,只不过成人间的游戏罢了。 太俗套的话,只会换来他芥蒂一笑,远离跳脱。 我可能真的太傻了吧,傻的不想给他一点束缚。孩子,也绝不是我们在一起的理由。 以前我觉得自己像沙丘,遇到伤心,轻易就被风吹散吹碎。如今,自己就像沙漠,不论被飓风削成什么形状,都不会再离开自己。星星死在天上,沙活在沙漠里。他在冷风中行走,我在热燥中等待,等他回头看我一眼。” 我合上日记,没再看下去,我闭了闭眼,漫长到几乎令人窒息般的静默后,我转脸对孙兰梅笑道:“兰姨,你还能认出我是谁吗?对,我叫辛瑶,楚冰的学妹。可你并不知我另一个身份—— 我就是害死你女儿的凶手。 1998年,韩民涛开车撞死了我的父母,却找了替罪羔羊。2003年,爷爷奶奶又因为韩民涛的阻拦,没能见上爷爷奶奶最后一面。2004年,3月12日,第一次听楚冰的名字是从韩梦雯那里,她说她们家和楚家是世交,她说了所有关于楚冰和韩梦琪、韩梦秋的事情。可能说者无心却听着有心吧,当那年我在医院碰见韩梦琪陪楚冰打胎那刻起,我就预谋以后利用楚冰和他们兄妹俩的关系让你们和韩家决裂。2005年,在美国,我终于见到了她。她就是我想的那个样子,瓷器般轻盈雪白的女孩,安静、精致,我觉得她穿上白衣大褂的那刻,所有人都黯然失色。当她问我为什么会晕血时,我撒了慌,我要和她同病相怜。2006年,在实验室门外,看着她和韩梦琪在一起学术研究,我觉得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就该在一起。 2007年,那天韩梦秋给韩梦琪打了电话,说在环球旅游。我找私家侦探去拍韩梦秋,然后拿着照片假装不经意让楚冰看到。往后,那本杂志,她每期必买。2009年,我将和爷爷的打赌当玩笑的和她说时,她问我为什么会觉得韩梦秋会娶她时,我说是浪子总会收心的,那颗心到时候一定会留给最初的那个人。我没说,他也许因为韩梦琪才不亲近你,而且你们两家是世家,一定会联姻的,韩梦琪一定不会和韩梦秋抢。2010年,韩梦秋回来了,楚冰被侮辱那刻,我却利用机会去诱惑韩梦秋。后来,我问楚冰,还不放弃吗,她说爱了十年,早习惯了。改不了也忘不了了。 我故意让他们结婚,然后再破坏。当她面带微笑站在医院的那刻,当我看着她躺在血泊里那刻,我才发现我真的错了,错用了别人的真心,错的再也无法弥补!我曾经跪在她的面前,我说我一定会当面和她抱歉。可是我还是食言了,我和韩梦秋结了婚,我和他生活在了一起,我还戴上了本该属于她的戒指。她生前,我利用了她的感情,剥夺了她的生命;死后,我还不厚颜无耻地抢走她的一切。而如今,我依然心安理得地坐在您面前,假装她的好朋友来探望您,假装你女儿的遭遇,都只是韩民涛一人错。有很多很多瞬间,我都想着等韩民涛被关进监狱的那刻,和我的肖江重新生活。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耻!您应该醒过来惩罚我的,您应该为了你女儿报仇的!您怎么能就这样睡过去呢,怎么能让您女儿这样白白死掉!怎么能让我还这么逍遥自在地活着!”我握住她毫无力道的手臂,甩向自己的脸,“你起来啊,打我,骂我啊!” 我跪在她面前,哭的无法抑制。可能是对我的抗议吧,孙兰梅还是这么安静地躺着,只是心测仪上突然发出预警的响声,我彷徨着屏幕上那极速下降的心跳,只觉得自己浑身打冷战。 楚建国跑了进来,医生已经来了,他们手忙脚乱,电击、心跳停止,再点击、心跳依然停止。 我失魂地杵在了原地。 她知道,打骂都是野蛮人的做法,既然要惩罚我,那就不惜用生命! 我奔出了医院,悲伤苦怜地走在马路上。热血从喉咙涌散开来,走一步抽噎一下。这么长时间,压抑的那些往事,如滔滔洪水泛滥而至。今夜的一切就像那场自己给自己的劫难再一次重演。将自己的心再次被撕烂,肋骨再次被捅断,每一句,每一字,如锯如刀如针,刺的五脏六腑疼痛撕裂。 只是恍惚过马路的我,突被出现的韩梦秋深深地揽入怀里,他一句话没说,只是想用怀抱的温度将冰冷的我慢慢捂热。我抱着他,咬住他的肩膀:“对不起……韩梦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从没想过要害他们……我只是想让你父亲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不能看我的家人就这么死了,你明白吗?我不知道楚冰怀孕了……我没想让人□□小雯,我说的都是气话……韩梦琪吸毒我没办法挽回……爷爷病情我没办法挽回,可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 他将我紧紧搂住:“我知道,我都知道。” “韩梦秋你说我还可以得到原谅吗?你能原谅我吗……可以吗?” 好久,他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能。” 是啊,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楚冰还是因为我死了!韩梦琪还是因为我痛不欲生!韩梦雯呢,心里的那道伤再也抹不去!我都不能原谅自己,怎么能奢求他原谅我,怎么能奢求楚家原谅我!我松开韩梦秋的怀抱,落寞地走进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夜色里。 第48章 番外 楚冰哪都没去,就去了韩梦秋的公寓,她就在那等他!但等什么,问什么呢?当她看到他书桌上摆着的那本日记时,一切都不必再刨根问底了。 1997年11月21日,光风霁月傍晚,文海书店的深巷中,这个我一辈子不会忘记的地方。她就像股暖暖的热流冲进了我的世界,我们第一次相遇,竟是她英雄救美。我十三岁、她十岁,而我丢下她先跑了。混乱中,连她的模样都未看清,只是蓦然回首间,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穿不透的耀眼光芒。 1998年1月24日,我找到了她说的中华武馆,这是一个有点陈旧的二层小楼,走在楼梯间,脚下还有咯吱的响声。我躲在门框后,新奇地观察着里面的一举一动。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小巧可爱的女孩,特立独行的没穿武道服,一身纯白色连衣裙,迤逦的裙裾微微鼓胀,如半开的莲,耍着比她人还高的大枪,手舞足蹈地乱舞一气。砰砰的脚步声中,摇曳着闪过人群,给本来整齐划一的画面平添了几分婉约。我还没来得及上前跟她表示感谢,就被家里的管家给拉走了。 1998年3月6日放学回家,我又让司机将车改走他们学校那条路线。她总喜欢和她哥哥在校门口小卖部买一瓶娃哈哈喝,然后就会很满足地笑着,她笑起来圆嘟嘟的小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很可爱。 1998年4月14日她特别爱打抱不平,经常在回家的路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每次都吃亏,却不知道长记性,总是看到她哥哥拽着她飞奔在马路上,一个白衣少年,一个红衣女孩,手牵着手,飞一样地跑着。身后总有一帮高年级的学生追着他们打。她特别懒,每次走一半路,就蹲在地上不走了,不是坐三轮车就是让她哥哥背她回家。 1998年的母亲节,我终于摆脱那些甩也甩不掉的司机管家,买了整整一盒的娃哈哈跑去找她想表示我的感谢之情。却在去武馆的路上看见自己的父亲亲手残杀她父母的现状。这一切像极了一出荒诞的悲惨剧,冰冷漆黑,没有一点光明。从那时起,我和她的距离就再也跨不过那条相隔的街道。 1998年5月16日天阴蒙蒙的,飘着小雨。她来到那条血淋淋的街道寻找当日的目击者。我远远地看着她,不能站到她的面前,不能告诉她伤害她父母的人是我父亲,不能像个陌生人一样过去为她撑把伞,我没那个勇气、更不敢面对她。雨点纷纷,像打在她的心上,也像打在我的心里。我抹掉脸上的雨水,却抹不掉心底流动着的深沉悲悯,我久久地站在雨里,我想这样惩罚自己,惩罚不能说出真相的自己。 1998年8月11日我站在家园山坡上,握着从她书包掉落的那把匕首,望着父亲和弟弟妹妹草地上玩耍,他那幸福的笑容如一把锋利的刺刀深深的讽刺着我,比那日恶毒的面容还要锐利,刺的我心口好似被生生剜了出来。我满面泪痕微笑着,眼内有看破一切的冷漠,原来我再也融不进他们的笑容中。那一刻,我多么希望那一幕我从未看过,父亲还是原来的父亲,即使冷酷忙碌些,但不会那么残忍凶残。 1999年1月16日她变了,变的很乖很乖,乖的再也看不到她嘴角的笑容。武馆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学校、家、图书馆是她每一天的行程。她会远远地观察我们一家,下雨天,她也会一直呆呆地站在山丘上,任凭雨水打湿她的脸,我站在她的背后却不能向前。飞溅起的雨花,一朵又一朵缤纷地盛开,全都是苍茫易碎的晶莹。从我不忍心告发自己的父亲,从那天没勇气站出来跟她说声抱歉起,我只能做她背后无声的影子。我只能将手中的伞插在地上,转身离开。 1999年2月11日那个曾经对于我来说家的港湾,现在如同是一个深笼铁窖,让我无法呼吸。每当面对家里的欢声笑语时,我似乎看到的都是她黑暗中悲伤的哭泣。我抽烟喝酒打架,不再经常回家,这是对自己的惩罚,也是对自己的原谅。 2002年7月03日父亲将我从警局抓了回来,将我关在家里,望着窗外黝黑的月色,我突然拿起刀片隔向自己的手腕。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我知道我死不了,既然不能死,那就痛苦着吧,至少我知道此时此刻,有个人和我承受同样的磨难。 2003年9月11日她的爷爷奶奶也去世了,烈日下,她恍恍惚惚地走在学校的路上,两个小时了,每过一个红绿灯都好怕她突然冲到马路中间迎面车辆。学校前的一个路口,她突然举起锤子疯了似得向一辆轿车砸去,我知道她痛恨,痛恨死我的父亲,可是她无能为力,像我一样无能为力吧。我捡起她扔掉的锤子继续向轿车肆无忌惮地砸去,男人一脚将我踹在了地上,我躺在地上,任凭男子对我拳打脚踢,望着天空刺眼的烈日,我破颜而笑。 2004年12月31日残月如钩,寒天似雪。又是一年末尾,她又蹲在她父母去世的街道默默流泪。她明明能很容易接近小雯,却按兵不动,只是静静地观察我家的一举一动。明明喜欢肖江,却故意在他面前接近别的男人,然后再站在他楼下,眺望着夜色中的玻璃窗,怔怔出神。我不知道她想什么,也看不出她的计划。多少次我想上前拍拍她的肩膀笑一笑,当做旖旎相逢,然后给她所有经济物质上能给予的帮助。可是我身上韩式的标签从一出生就印了上去,无法磨灭。她会接受我的帮助吗?这样的事情想一想,我自己都觉得无比可笑。这么多年,我还是习惯她在图书馆睡着时,给她披上一件衣服;习惯了,下雨天,在她身边不经意放一把伞;习惯了当个无声的背影感受她的喜怒哀乐。 2005年6月16日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当我看着她依偎在肖江的怀里幸福地走出超市时,眉眼间的笑意十分浓烈,那个笑容似乎将我心里潮湿的部分都融化了。夕阳余辉将整条长街晕染成绯红色,温暖的光晕中,她的身影显得十分清逸。她该幸福的,她就该这么幸福地生活。我淡淡地笑了笑,转过头,走出了他们的世界。 2011年1月30日我又见到她了。五年前,她骗过我了,还是她想骗过自己。因为她那样的笑容,我释然地离开。我去环游世界,去爬雪山,站在雪山山顶,我觉得这个世界都是纯净的,每登上一个山峰,都觉得被洗涤我这么多年的污浊,我彻底爱上了它。放空了自己五年,也丢弃了全世界五年,包括她。可如今,她还是这样冒然闯进了我的世界。她为什么还是无法释怀,她不悲伤了,我才能不悲伤。她重新开始,我才能去寻找自己的路,这是十三年前早已定下的命数。 我努力回忆,努力去寻找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出现了错误。只有那年的寒假,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和楚冰上了床,为了逃避楚冰,我离开了她的城市,也失去了她的消息整整半年。 我现在该怎么面对?我又该怎么阻止她?虽然我不知道她的计划,但我必须阻止!我故意引她来我房间,故意让她觉得我是个凶残暴虐的人,可是她却毫无所动。而我,却因为□□心动了。我可能从很早前就已心动了吧。我同意了她的提议,虽然只是一个月,可我还是想光明正大地待在她身边。我想,这一生就让我能堂堂正正在她面前一个月都好。即使我知道她另有所谋,但我还是同意了。我觉得我能处理好,能防范好她的计谋。 我故意让肖江来哈尔滨,我想让她因为肖江有所顾虑。望着雪地里他们的谈话,我心里却有着错综复杂的滋味。也许是我真的太天真了,她要因为肖江,五年前也不会离开了。事情还是发生了,开幕典礼的那场闹剧我知道一定是她的杰作。而看着她连命都不要地给二弟找戒指,我开始怀疑她是愧疚还是真的爱他。看着他们毫不避讳的亲密,我的心又软了下来,也许他们是真的有爱情的吧。既然媒体将我们推上风口浪尖,既然我对不起楚冰,那这次就由我来承担。希望她幸福,希望二弟幸福,希望所有人幸福…… 韩梦秋回来了,楚冰抬眼望向他,脸上浮起一个苍凉而了然的笑:“原来是她。”韩梦秋看着她手中的记事本,眉峰一蹙,伸出了手:“还我。”她再也控制不住哭喊:“既然你心里有她,当初为什么要和我上床?现在为什么又要和我订婚?为了忘了她?为了成全她?!那我呢,我又算什么!在你为她淋雨感冒的时候,是我,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在你为了她和别人打架玩命的时候,是我,在你身边照顾你!你知道我为什么学医吗?因为我怕你哪天在我面前倒下的时候,我怕自己手足无措!!我以为我的坚持一定能得到你的感动,我以为这次你再也不会放弃我!原来一直是我自作多情!可这次,我告诉你我怀孕了呢?!” “…你说什么?!” 她凄然笑了笑:“可我这次不想要了!” 恍惚间,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已跑出了房间。 第49章 择一城终老(1) 又是一声五雷轰顶般的巨响,震的这个医疗所的窗子玻璃咯吱吱直颤,一泼泼灰尘从摞起的床单上倾落。又接连来了几记轰响,墙角的几处脱落的墙漆散了一地。 蓝漆白墙,典型的a。 这是八十年代中国政府援建这里的医院,也是这里唯一尚存的医院。 这里的条件十分简陋,照x光的地方,是很早期的x光机;手术室能看见苍蝇飞来飞去;病房里的味道不知该用何词来形容,就是那种孩子躺在地上,有上百只的苍蝇在屋里飞来飞去的那种味道;icu病房——所谓的重症监护室,应该布满各种心电仪器、监护仪器、治疗仪器的地方,只有张床和一台类似家用制氧机。血库,就是空空的一个屋子,没有血。 这里没有药、没有钱、这里人没有食物。这里没有驻华大使馆,没有所谓安全的地方。 但有一点好处,他们看病不需要花钱。不是政府给钱,因为这里没有政府,都是国际的一些援助组织,来提供一些援助。 楼道里堆满了人,我每在楼道里走,就有很多家长,拿着孩子的x光片来给我看,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他们的眼神告诉我,他们需要帮助,可我的帮助又这般有限。 刚刚又送进来一个孩子,满头的血,而医院的纱布都用完了。我将一颗糖递给他,这是从中国带来的,最后一颗。孩子眼睛瞪的特别大,妈妈眼睛也瞪的特别大。那个妈妈给我感觉也就十六岁或十七岁的样子,抱着一个孩子,然后给他糖他也不吃,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令人心酸。 这让我想起两个月前,在一片废墟中救了一位母亲,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母亲满身是血,已经快不行了,而孩子毫发无损。我问这位母亲还有什么话要说时,她说,希望她的孩子好好生活。 好简单的话语、好无怨的笑容,让我没办法在这样快要奄奄一息的人身上看到。我有些震撼,但更是触动。我没有所谓拯救世界的大情大爱,甚至为某些心结一直放不过自己,放不过自己几十年。我就是突然在想,如果时光倒流,我的父母如果还能对我说上一句话,他们又会对我说什么? 我没来的急多想,又是一次空降,轰炸还在继续。炮火中,逃亡中,我似乎看到韩梦琪的背影,可是转眼间灰烟缭绕,又什么都没有。但我相信,也许他也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做着同样的事情,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世界某个角落相遇。 炮轰一直持续到中午。有可能是武装暴动、可能是恐怖袭击。这里到处都是不同的武装人员,医院里有医院的武装,街道上有街道的武装,社区有社区的武装。 随时在战争随时在生活。 记得一年前,来的当天是欧冠杯的足球比赛总决赛,去住宿路上,就听到乒乒乓乓像放鞭炮似的声音。后来才知道是各种各样的枪声,而且离的非常近,有几发就打在我们的医疗救援车上,那会才意识到危险其实离我特别的近,经常是那种擦肩而过。 有一个摩洛哥医生,跟我同一天到达,跟我住在一个房间。中午,跟着安保出去,然后再也没回来,后来才听说被打死了。我问我们医疗队长,为什么打死她。他说这个可能太多了,有可能在试抢。不知道哪就有枪射过来,就很有可能就在街上被击毙了。 “sophina,你明天走了,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我们医疗所唯一说中文的外国医生有些不舍地看着我。他是从北京大学医学院毕业的学生,他来的时候身上就穿着印着‘北京大学’的白大褂。他从阿拉伯来,在中国学习,毕业了回来这里工作。 我笑了笑:“只是定期回国检查。” 来这里的人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我之前问过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在浓密动荡的枪烟中救人,在这一秒刚一起完成一个手术,下一秒就看着他被子弹打穿了头骨。其实生活的毫无意义,生命也毫无意义。 他说,‘虽然我的家在迪拜,但是我的爸爸妈妈从小告诉我,你是属于这里的,所以我要回来建设我的祖国。’ 而我来这里是为什么呢。 我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回国当天,我路过这里唯一歌剧院时,让车停了下来,还是想看一眼这座由中国政府援建的标的物——这里唯一的大型聚会场所——歌剧院。几个月前,这里又发生一起大规模爆炸。在大约两百人聚会在此剧院内,庆祝卫星电视网开播一周年,就在总理发表讲话时,一名年轻女子引爆了随身携带的爆炸物,造成了众多人员伤亡,至少有十人在爆炸中丧生。国家剧院月初才刚刚重新开放,不幸的是悲剧又再度上演。 在几名保卫队的护送下我走了进来。 剧院已经被炸的就剩半个残骸,摇摇欲坠的样子。一边树下有遇难者留下的鞋子,这让我想到了汶川,汶川是天灾,而这是*。 旁边的一个院子里,有个人就坐在地上,十来岁的样子,地上就铺了一个席子。当我走近他时,那一刹那我往后退了一步,这真的是本能反应,不是我嫌弃他或是怎么样,真的是本能反应。因为他腿上的黑纱一撩开先是飞起了一片苍蝇,然后在腿上趴着蛆。我当时看到那个时候心里就酸了一下。 他就是在那场剧院集会里爆炸,造成的伤害。他的父亲、姐姐,反正家里的所有的亲人,都在那场爆炸中被炸死了。他们家只剩了他一个。 也许我们看到的那堆鞋子,还有一双是他的家人的。 那孩子就抬头一直冲着我笑,我就先问了一句:疼吗?他就歪了一下头,又冲我笑。我就问安保队长,我说他怎么还能笑的出来呢。安保队长就用当地话翻译给他了,然后那孩子回答了一句话,是让我觉得我会记一辈子。安保队长就特别淡定的跟我说:那至少我还活着呢。 突然觉得时间凝滞、气氛很凝重。这句话,狠狠地震动到我了。 或许应该好好的珍惜生命,珍惜我们现有的东西。 正在这个时候,就来了两个老人。那个老爷子唱起了歌,是拿中文说的,我没听明白,因为他有很重的当地口音,但是后来他又唱了一遍,我听明白了。 ‘□□就是那金色的太阳,多么温暖、多么慈祥、把我们农奴的心照亮。我们迈步走在,社会主义幸福的大道上,嘿,巴扎黑。’ 我特别惊喜。 在这种恐怖的紧张的阴森的气氛中,突然来了两位老人,完全打破了这种感觉,他们去过中国两次,他们守护这家剧院四十年,他们跟我说中文,唱中国歌。 坐在摇摇欲坠的飞机上,望着窗外。我在想,我们总是认为这样那样很幸福,其实怎么样是幸福呢?这里,就像一个双面性格的神秘人,那自然风光,常常让你以为来到了天堂,但走在充斥着暴力、饥荒和无序的街头,你又仿佛瞬间被拖进了地狱,但这些只是一个外人的感受,对于这里的人来说,生活每天都在阳光下继续。 就像结在心中的冰天雪地,明白了,顿时就能化作漫天杏花烟雨,寂寂、静静、茫茫地落下来。 第50章 择一城终老(2) 回国当天是中秋节。走的时候没和任何人道别,回来也没告诉任何人。没什么行李,一个背包。其实和走的时候差不多,只是有说不出的轻松。 一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出了机场,万里无云。不见浓烟滚滚,只有匆汲人群。随手拦了辆出租,司机问我去哪。我在想,我该去哪。我微笑地和司机说:林风广场。 下了车,绕到后排的办公楼,才想起今天是周末,怪不得整个大堂都冷冷清清的。好久没来了,大堂经理可能都换了好几拨,我和他大眼瞪小眼,实在尴尬又陌生。 “女士,请问您找谁?” 我嘴角一钩:“我找他。”说着就抓住欲从我身边走过的徐璐。他一下没认出我,楞了几秒才叫出来:“辛瑶?!我靠,真是你啊?!”他拽着我上下打量,兴奋的眼睛像是几百瓦的电灯泡。 我笑着瞪了他一眼:“我有变得那么糟糕吗?” 他熊抱我:“你可想死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你不知道你走这一年我是怎么过的,你还知道回来啊……” 我看着大堂经理扭曲的表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放开,我要被你勒死了。” 他松开我,又开启连环机关枪:“你怎么变那么瘦,这一年你都跑哪去了,是不是到处打工吃不饱穿不暖……” “你今天怎么上班,韩梦秋还在楼上吗?”我问。 “哦哦哦。”他似恍悟过来,“你不知道你当年不声不响走了,韩总一直追你追到机场,但还是没赶上。我本以为他会为情消瘦一阵子,可我真是低估他了。每天换一个女朋友,上个月去澳洲出差,居然还带了个外国女生回来,后来就住在了你们的公寓里。不过我知道,他这是在掩饰……” “徐璐。”我白了他一眼。 他这才回归正题:“韩总去美国出差了,今晚飞回来,应该快落地了。” “你现在是去接他?” “对,一起吗?” “那就不必了。我就是过来跟他说一声,我这次回国,是准备和肖江重修旧好。他既然不在,这话由你带到也是一样。” 他有些发愣,见我转身往大厦外走,问:“你这是去哪啊?” “肖江家。” — 敲肖江家门的时候,我突然有些紧张了,毕竟之前和陈玉弄的并不是很愉快。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开门的竟是张甜,手里还抱着个孩子,含着个奶嘴,粉嫩可爱。 张甜脸上也有点楞,但瞬间反应过来,眼里也发出惊喜的光芒:“辛瑶!”她又对屋里的肖成功叫了一声,“肖爸,你看谁回来了?!” 肖叔冲了过来,张甜直拉着我进屋,家里没看到其他人。正是吃饭点,桌上也没几个菜,完全没有过节氛围,却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在他俩喜出望外的寒暄下,我问:“肖江呢?玉姐呢?” 肖叔和张甜对视了一眼,眼眉都低垂了下来。 肖叔说:“半年前,小玉突然肚子疼,肖江又不在家,我从武馆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半昏迷了。送去医院,医生说失血过多,难产,孩子、大人只能保一个。小玉自己做了决定,保孩子。肖江赶去的时候,小玉已经没气了。 亲身母亲因为生他难产死的,老婆现在也这样,这对他打击实在太大!他觉得是他害死了小玉,小玉那天晚上打了很多电话给他,可他不知去哪了,一直都没接电话。他觉得很愧疚吧。别看他表面似挺坚强一孩子,其实他只是故作坚强罢了。就像他明明在意他的腿、明明自卑,却总是一副潇洒劲。现在,他更是一蹶不振,总是借酒消愁,醉生梦死。” 肖妈妈不是肖江的亲身母亲?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 孩子在张甜怀里哭了起来,肖叔接到自己怀里哄着:“可怜了这个孩子,没了妈妈,爸爸又这样,幸亏有甜甜时常来照应照应。” 张甜站在一旁看着我不说话。 我问:“肖江呢?” “天台。” 我接过肖叔怀里的孩子,抱着他,跑上了天台。 张甜跟在我身后说:“今天比较特殊,刚好是陈玉去世半年。” 初秋的傍晚凉爽还带着点寒意,天黑的不彻底,天界边还有一丝光亮。肖江就靠倒在天台边,嘴里灌着啤酒,周围还有零零散散的空酒瓶。风一吹,那么远的我都能闻到那浓浓的酒气。 深蓝色的静谧天空下,暖黄色灯火印的他那般凄楚。 这是怎么了,岁月洗涤了我那段痛苦的往事。我痊愈了,他却伤的这般彻底。 我大步向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啤酒,冷冷地看着他:“还能看清楚我是谁吗?” 也不知道他喝到几分醉,对于我的出现,毫无反应,只是又拿起一罐啤酒灌了起来。 “肖江,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有意思吗?!起来,别喝了,下楼吃饭了。”我想拉他,他推开我,我踉跄的差点没站稳。 我怨愤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哀默、难过又心疼,但还是好着脾气说:“肖江,我回来了你就一点也不高兴吗?别人看到我都热泪盈眶,你可真够拽的,正眼都不看我一下。你知道我这一年都怎么过的吗,我有多少次死里逃生吗?我都好了,你怎么又这样呢?”我将小江抱到他面前,“你看看你儿子,长的好可爱的。”他一甩手,就打在了孩子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红痕,孩子也瞬间破涕大哭。 “你疯啦!”我惊到,抱着小江向后退了一步。 而他依然无动于衷。 我冷冷地笑了,站了起来:“肖江,原来你也是这么作。你就喝吧,你最好喝死!” 我气的抱着孩子出了天台,下了两个阶梯,心里实在憋闷,又跑了回去,重新站到他的面前,大声骂道:“肖江,你就是个孬种!我瞧不起你你知道吗!我鄙视你!你给我把头抬起来!把头抬起来!肖江,断条腿怎么了!不能武术怎么了!你妈、你老婆死了又怎么了!你武功那么好,就算一条腿一样能打三五个!你聪明,做律师三年不到就名声和气!你妈有你这个儿子骄傲!你老婆拼命为你生下儿子,你就不闻不问?! 你要就这么消沉下去,我告诉你,你一无是处、一败涂地!你就是个垃圾,你是个垃圾你知道吗!连回收再利用价值都没有!你给我把头抬起来!把头抬起来!”我直接上手将他拽了起来,“肖江,你要是个男人你就抬起头来!你看看天有没有塌下来,地有没有陷下去!你要死,我拦着你,我就是个王八蛋!你要活,你就给我好好活出个人样!堂堂正正给我活下来!你听明白没有!” 我将小江放到他手上:“他是你儿子!没人有义务照顾他!要死抱着他一块死!要活带他下来,我们等你吃团圆饭!” 我气的浑身发抖!将孩子塞给他就下了楼,哪知张甜也跟了下来。我回头看着她:“你跟我下来干什么!上去看着啊,别真跳下去了!”张甜哦了一声,又跑了回去。 好久后,肖江终于抱着孩子回来了。我们什么都没说,一起吃了一顿饭,很简单的一顿饭,都没怎么说话。吃完,肖江抱着孩子进了房间,我和张甜收拾碗筷。 厨房里,我洗着碗,看着手中的泡沫,跟身边张甜说:“肖江是我哥,现在真的是我哥。”其实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包括张甜的心。她的心思不是难懂,只是我以前的心都关了,哪还能注意到别人的。 “说什么呢?!”张甜笑着看了我一眼,又躲开我的视线,将洗好的碗碟放到了橱柜里。 我触了下她肩:“对不起啊,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但现在也不迟不是,好事多磨嘛。”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我:“辛瑶……” 我微笑地看着她:“之前你让了我一次,好姐妹,这次换我让你,扯平。” 她一愣,细看我表情认真,嘴边也含起笑:“辛瑶,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哪里不一样了?” “觉得我更美了?” 张甜嗤了我一脸:“自恋。” 收拾完,张甜先回去了。我来到肖江床边,他抱着小江睡着,我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曾经我有一个愿望。他抱着我们的孩子,就这样睡着。而我,就坐在床边这样看着他们。我笑了笑,抚了抚他长长的头发,胡子也太多了点,很是扎人,我说:“肖江,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嫌弃你。” 他闭着眼,嘴角微微一笑,拍拍身边的床铺:“要躺一会吗?” “算你有点良心。”我脱了鞋越到他身边,躺了下来。小江就在我们中间安静地睡着,还有还细细微微的鼾声。我舒服地长长伸了个懒腰:“累死了,骂人也是个体力活。” 他唇角又勾起了个弧度。 “肖江,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借个肩膀靠靠。” 他将一只胳膊伸了出来,我向他挪了挪,靠在了他肩上。 “我认识的辛瑶终于回来了。” 这个世上,最懂我的一定是他。没错,我不是不一样,只是又回来了。 “我倒会时差。”我偎在了他身旁,又将怀里的小江紧紧地搂了搂。 我曾经有那么一个愿望,像现在这样,我偎在他身旁,孩子偎在我身旁,就这么睡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我知道这是个梦,再实现不了的梦。在时差没倒回来前,就让我做一会梦吧。 只是一声怦然响声,将这个还没来及做的梦断然打碎了。抬眼望去,韩梦秋的背影匆匆一瞥,悄然离去,。 原来是他碰倒了门边的花瓶。 我愣了愣,又缓缓躺了下来。 “不去解释解释?” “不去。”我瞪着眼睛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谁让他乘我不在又沾花惹草来着,就气气他。” 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哀叹了一声,不该做的梦就不要做。我舒了口气,爬了起来:“过几天再来看我儿子。” 追出大门时已经找不到韩梦秋的身影,电话又是忙音。我只能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回韩梦秋公寓,钥匙我还留着,锁也没换。房里没人,我就坐在沙发上,守株待兔。 只是我等到大半夜也没见他踪影。 第51章 择一城终老(3) 真是够意思,明知我回来了,一个晚上不接电话、一个晚上不回来,他难道不怕我又走掉吗?! 一早我又去了林风,家逮不到那就在公司守喽,我还不信逮不住他这只小绵羊。 可没想到还是扑了个空。徐璐说他一早和那个澳洲女孩去上海参加一个商业竞拍会,可能还要洽谈些合作,估计有几天才能回来。 我坐在他的办公椅上,拨弄桌上的那绿色植物,淡笑。他还是这样,不管表面上装的多么坚强,真遇到事,只知道逃。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既然救了他一次,也不怕再抢一次,但这次绝不会让他灰溜溜地跑了。 “竞拍会地址给我。”我说。 “你要去?”徐璐想了一下,“那我跟你一起去吧。韩总走得急,正好漏了几份文件,你就当陪我的。有工作借口,输也不会输的没面子。” 我笑起来,满心难言的惆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一半:“输?我是他老婆,在我字典里,还没听过正牌输小三的!” 他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别看了。我原本就这样,之前装的太累,不想装了,走了。” 到了上海,我没急着去找韩梦秋,拉着徐璐先来了商场。走的急,忘了准备战衣。 “你还有心情逛街啊。”徐璐不解地看着我。 我一边挑着衣服一边说,“急什么,你不是说他们慈善晚会是晚上开始嘛。”我拿起一件亮白深v晚礼服往自己身上一搭,“这件怎么样?”他不置可否。我将手里的这件放他手里,又挑了一件在镜子前比了比:“别说输,我赢也要赢的漂亮!” 徐璐眼中闪过恍惚后的震惊:“辛瑶,没看出来,你这么有心机…”我横了他一眼,他立马改嘴,“机智,是机智。”他手搭在衣服架上,一副大爷样,“这下我放心了,那个小三一定不是你对手。” 我笑着将手里的衣服放回原位,拿过他手里那件进了换衣间。出来后,徐璐就一副见鬼的表情盯着我。后来在造型店做了发型、化了妆,他就更瞪大了眼睛,好像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也不是嘴巴了,像在看一个外星人。我披上外套,笑着搂着他的肩出了商场:“你这个表情,充分表达了我想要的效果。” 竞拍会在亚龙湾丽思卡尔顿酒店商务大堂里,名曰慈善拍卖,实则是商界大佬们商务晚宴。谈不成生意,顺道带着妻子、情人再观光旅游一番也挺好。 徐璐先前给韩梦秋打了电话,当门卫知道我们是来送资料后没再拦我们。当然,和门卫知晓的一样,韩梦秋也只认为来的只是徐璐一人,只是送资料的。 进了内堂,一轮的拍卖已经结束了,满眼的西装革履,绫罗幔纱。人群里,我寻到韩梦秋正端着香槟倚在角落,有一种落落难合的神情。 没等我过去,司仪上了主持台拿起了话筒:“第二轮拍卖半小时后开始。在此之前,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有请特意从澳洲飞来钢琴家肖晓为我们演奏一曲。” 只见一个女生长衣飘飘地从后台走了上来,我心中猛地一震。待悠扬的音乐回荡在半空,我看着眼前的女生,心中迷惑。样子五六分,而清新温婉神情好似楚冰坐在上面。不自觉的,我抓住了徐璐的衣袖,紧紧地。 “很靓吧?”他以为我如临大敌,半开玩笑道,“对你来说是有点小威胁,但我相信你的…”他眼睛绕了我一圈,甚是暧昧,“…实力。” 我知道那不是楚冰,就算真的她投胎转世来了,我也……抢还是不抢?突然有一种恐慌感弥漫上心头,手心出了汗。 “你怎么了?真被吓住了?”他笑着拍了我一下,“刚才那唯我独尊的劲呢,拿出来啊,怎么可以不战就败!” 是啊,我怎么能退缩。她根本不是楚冰啊,我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这种无端的假设。我深吸口气,夺过徐璐手中的文件,一边看一边问:“这家甜好连锁超市人来没有?” 徐璐指向人群里瘦高男子:“那是甜好的副总向建成。不过之前集团会议上,韩总已经将明确表示还是会和佳华超市继续合作下去,应该不会让甜好进驻林风的。” “po游戏城呢?” 徐璐在人群里寻了一圈,指向拐角和金发美女想聊甚欢的大眼男。 “海天广告。” 徐璐指向另个举止端庄的女子。 “还有……” “这些都是竞标落选的啊。”徐璐打断了我,实为不解。我在他耳边耳语几句,他贼溜溜瞅着我笑。‘快去。’我啐了他一句,他这才向那些人走了过去。 随着钢琴曲的落幕,高雅雍容的华尔兹随之而起。肖晓挽着韩梦秋走到了礼堂中央,随着悠缓的音乐,也加入到了人潮舞海中。正巧,门口进来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小伙,我和他相互对视一眼,像不明而喻的默契,他向我伸出手,我附和,也一共走入了礼堂中央。 随着四周似缓又急的音乐,我的脚步也在韩梦秋和肖晓附近渐行渐远。但可笑的是,那个主似投入的很,拥着美人有说有笑,全然没注意到这边的我!伴着音乐转折的浮动,一怒之下,我领着男伴打了个圈转到他身后,毫不留情地在他腿腕踹了一脚,弄的他一个踉跄。待他回头找肇事者,我丢了个‘你找死’的眼神后,又一个转圈,飘然隐到了人群里。 他神思恍惚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忙跟了过来。而我,像盛开的喇叭花,跳动、旋转、飞翔。九十度的下腰、开叉的裙摆和欲拒还迎的事业线,已明显让他眼底乌烟瘴气。一个亮相,直起身,鲜肉抱住我的腰,我紧紧贴着鲜肉的礼服,暧昧舞姿、眉目传情,足够让看的人,红心搏动、勾起对接触异性的渴望。 我又撇了眼脸色极难看的韩梦秋,不禁嘴角露出丝笑。在我和鲜肉脸对脸,双唇欲合时,他已大步向前拽开了我。我兴味盎然地看着他:“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韩梦秋皱着眉:“你玩什么?” 而我目光已转向他身后的肖晓,肖晓也看着我,思索了一番,向前一步:“梦秋,这是…辛瑶?” 梦秋?!叫的可真亲密,我横了韩梦秋一眼,就是连我是谁也知道喽? 这时音乐突然停了,司仪拿着话筒走上了台:“各位,现在我们临时加拍一样东西……”他看向身边的徐璐,徐璐会意,向我招手。我甩开韩梦秋上了台,然后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递给司仪,司仪举着我的戒指,说:“20万起价,上不封顶。” 底下人议论开了,可能觉得司仪疯了,怎么会拿一个陌生女人的戒指做拍卖。我瞟了眼台下的韩梦秋,他脸色变化多端。我微微一笑,保持风度。 “20万。”韩梦秋首先起了价。 所谓周瑜打黄盖,自然有原因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21万。”大眼男抬起了价。 “50万。”韩梦秋毫不示弱。 “51万。”佳华向建成紧随跟价。 “100万。”韩梦秋脸上带了些怒气。 “101万。”海天广告女总监又叫了起来。 “200万。”韩梦秋瞪向女总监,一副要和对方搏斗到底的气势。 女总监微微迎笑,谦让有理,他们自然懂得适可而止。 “200万一次,200万两次,200万三次成交!” 我走到韩梦秋身边,将戒指放到他手上:“现在它是你的了。”韩梦秋并未接,心里冒火:“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在外人看来,这两百万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的手段。而对于我来说……就是故意而为之呗。 耳边的音乐又响了起来,我将戒指重新套上手指,走下台,对他挤眉弄眼地笑:“为感谢您的慷慨解囊,不知可否赏脸挑支舞。”我向他伸出手,虽然他的脸像吃了热乎的冰淇淋不是滋味,但还是握住了我的手,走向了舞台中央。 我搭着他的肩,细细地打量他,咦了一声:“这一年不见,脸都瘦一圈了。想我想的吃不下饭吧?!” “你怎么会在这?”他脸上严肃沉郁。 “老公跟狐狸精跑了,我这个老婆不应该来打妖精吗?” 他看着我,愣了几秒,眼中电光瞥过似的,忽然照彻:“你是因为我来的?” 我靠到他面前:“不然呢,让你找我你却掉头跑了,那只有我来找你喽。” 他嘴角露了笑容,由心而发。 “她谁啊?”我撇向一边正喝着红酒对我笑的肖晓。 “楚冰的表妹,来中国表演的。” 我斜了他一眼:“都演到这儿了?!”他想解释,我却阴阳怪气地说,“她好像挺喜欢你的。” “一点吧。”他倒美滋滋起来。 “你也很疼她嘛,家让她住,还给她拍项链,聊的那么欢!”说着,不自觉咬牙切齿起来。 “你吃醋啊?” “是啊!你不是号称情场高手嘛,这点都看不出来?!” 他将我揽入怀里,笑道:“那你就白白牺牲了我200万。” 我笑着趴在他肩头:“让你买了教训,牢记在心!” 他也笑了:“我对她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到她会想到楚冰,毕竟心里有份亏欠,所以自然而然会想对她好。”我嚯地推开他,有些忐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啊?”他重新将我拉入怀里,“我分的很清,也跟她说的很清楚,下周她就回澳洲了。” 我嘴边也露了笑,由心而发。 韩梦秋撇向一边被徐璐拦住的几家供应商,不免好奇:“你怎么说动他们的?”我也望了一眼,嘴角弯了弯,“拜你妹妹所赐,我也是上过电视、杂志的人,怎么说也是个名人……” 他明显身子凛了一下,应该联想到之前总总的不愉快。我懊恼可能玩笑开过了,忙转了个弯说,“你那副对我深情款款的样子也足够让人印象深刻。那陪我演场戏,保证他们能入驻林风,这样的要求很划算吧。毕竟他们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而且完全可见风使舵。” 韩梦秋好笑:“你就那么自信我会接你的招?万一我不接招,你有多尴尬。” “那我就下台强吻你,然后吻的你心花怒放,让你不得不投金。” 他玩味一笑:“那看来我还吃亏了。” 我暧昧地将唇凑到他耳边:“我今天穿了你最喜欢的透视,当补偿好不好?” 他错愕地看向我,眼里夹杂着惊喜。 我唇角挂着笑:“还继续跳吗?” 他大笑,像个热带植物那样飞快地将我拉出了会场。 — 红色倒箭头在电梯的显示器上随着字母从十八层缓缓地一格一格往下降。韩梦秋一个劲地按着开门按键,像是不停重复着动作,它的速度能变快似得。 我望向一边的蛇形楼梯,犹豫了下:“你房间几楼?” “6楼。” 他望了我一眼,我也看着他,心脏咚咚跳得飞快。 然后,他拉着我就往悬浮梯跑。 一路狂奔到门口,他掏出房卡。我却抢了过来,将门推开,然后转身看着他。本想拽他领结,哪知他到现在穿西装还不打领带,我就揪着他衣领倒着走进了房间。又一脚将门关上,顺手就脱下他外衣。 “这么热情?”他含笑挑眉。 “不喜欢吗?”我手指轻轻摩挲他胸膛。 他一下将我紧入怀中,我仰起头吻他,他热烈回应着我。不知不觉衣服掉地上了,不知不觉气息乱了,不知不觉辗转反侧中已陷入了床褥…… 第52章 携一人白首(1) 九点了,外面还是黑压压的暴雨一片。我靠在床上,巴巴儿望着落地窗外大到看不清球道的雨,看来阳光、大海今天是看不成了。 再回神,韩梦秋已经从浴室出来,套了件松垮的运动裤,站在橱柜前挑衣服。 不是吧,背上青青紫紫的是什么? 昨天…那么激烈?! 韩梦秋像背后长了眼睛,回过头,我忙别开视线。 “干嘛诱惑我?!”他慵懒迷人地笑着。 “我哪有!” 他跪在床脚,就赤/裸着上身,露着邪魅性感的人鱼线,就这么狂野不拘地看着我。 “脸红什么呀?”他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我笑的特不自然:“不可能…” 他突然弯下腰,匍匐向前来到我眼前,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拨开我面前的发丝,指尖就这么轻柔划过我的脸:“吹弹可破。”然后在我额头蜻蜓点水了一下,又笑看着我。 我脑子有些空白地看着他。 “红润光泽。”他又在我脸颊贪恋了一下。 就说他是*高手了,这旖旎的气氛,让我心脏不由自主地鼓噪起来。 “你在想什么?”他又在我鼻尖亲了一下,笑着看着我。 “我……” 他又在我眉间亲了一下:“不要眨眼睛,这会说明你现在很紧张。” ……我觉得我快溃不成军。 他咬着我耳朵,温热润湿的触感又欺上来,耳鬓厮磨间他说:“这次我记清楚了,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感觉……”没有阳光的暴晒,分子怎么都有暧昧的味道。 其实这时好像恶作剧地推开他,也弄他一个面红耳赤。可随着他的唇在我下颚间撕咬缠绵,我却闭上眼,怎么跟着他的节奏,一路下滑,又重新躺在了床上…… 说好的游玩,也被三天两夜大雨篡改成深度试睡酒店。 - 回到林风,大家迎接我的气氛里已少了点惊喜多了点热情,毕竟大嘴巴徐璐已将我回国、和去三亚夺夫的消息不知怎么添油加醋扩散了呢。 行政部里还都是些熟面孔,换了种心情重逢,自然也亲切了很多。当然之前是朋友的还是朋友,有敌意的矛盾也没解开。 “真还好意思回来!”简红端着杯咖啡不阴不阳地从休息间走了出来。 我唇角勾了勾,迎上她的目光:“简小姐,你要是想勾引别人老公或者想让某个没品位的总裁看上你,那你至少先将你那像狗屎的怪颜色口红换个牌子,眼角的鱼尾纹到韩国做个拉皮手术,别穿的像个熟食铺子,因为只有熟食店才会把那许多颜色暖热的肉公开陈列。还有少喝咖啡,不知道咖啡喝多了口臭吗?” “你……”她指着我的鼻尖,一时被堵的脸色涨红。 “有话好说别动手。你也知道我都能将那么大远辉弄夸了,你最好也别得罪我,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所有人又惊又叹,看来这下有人能制这位刺玫瑰了。许倩解气地直拍手叫好,我上前搂了搂她:“许胖胖,你又结实了不少,能减肥了,三十了吧,愁嫁了吧,别自暴自弃,姐们帮你留意着。” 许倩诧异地看着我,对我又好气又好笑。 “这不现成的嘛,我们姐妹领袖徐璐啊,两人绝配。”有人说。 我摆了摆手:“那不行,徐璐我定了,以后要当我小姑夫的。” 徐璐震惊望地向我,我戳了戳他肩头:“美国管理经济学院的哦,跟我小姑子一个学校的哦,惦记我小姑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吧~不过你放心,看在你前两天立了大功的份上,我定会帮你。就是你这兰花指得改改,我小姑子可不喜欢这个品味。” 一直聊到中午,然后去找韩梦秋去食堂吃饭。而我就像没手没脚,活脱脱的娇惯虫上身,又是让韩梦秋帮我打饭,又帮我收拾餐具。 就这样连续3天,第四天,我又恢复正常,开始自己动手。 韩梦秋坐在我身边,一边吃着饭一边说:“今天怎么没让我帮你打饭?” “我又不是没手没脚。” “那你前几天手脚掉哪儿了?” “我得让那些对你想入非非的人明白你是有老婆的人,人还在一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惟命是从。目的达到了自然也不用做了。” 韩梦秋哈哈大笑起来:“何必那么麻烦。”说着捧起我的脸,便狠狠在我唇上亲了一下,离开时还故意发出镚脆的响声。 我震惊地望着他。 他满意地扫了一下四周惊异的目光,得意道:“你看,见效神速。” 我脸唰地通红,嘴里噎着饭,一阵咳嗽。看着吃瓜群众戏谑的眼神,实在坐不住,忙收拾起碗筷逃走。韩梦秋却乐不思蜀在我身后叫到:“辛瑶,我终于知道你软肋了!” 至此他像开了挂,在我面前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早上漱口,他会突然将我长发撂倒另一侧,然后连着泡沫腥就开始吻我的脖颈;坐沙发上看新闻联播,也能让他师出有名地将我抱入怀里,双手也毫不安分;最过分的,我洗澡他也能冷不防地冲进来,跟我嬉闹一番。我真想将他头按在浴缸里,溺死他! 我将工作裙换成了工作裤,将领口的钮扣永远系全,不是在他的要求下防别的男生,而是为了防他。食堂吃饭,尽量离他十丈远,深怕他突然又情不自禁地亲我一口。他恢复我秘书本职,那我就送茶水、送文件,都尽量一次性将一天的都送过去,远离他的办公室、远离他。但对于我多年游戏男人间的本事,在他身上毫无用处,因为对于一个没脸没皮的人,我的任何招,只不过会让他得寸进尺。 “辛秘书,韩总让你去1楼。” 是的,我又成了他的秘书。老板召唤,秘书哪有不听的道理。 我抱着文件进电梯,他突然从里面将我拉进来,然后对着摄像头就亲我,就带着那种目挑心招的坏笑。我拧不过他,气的一脚踢在他小腿柱上,他疼地弯下了腰:“谋杀亲夫啊!” 我按了两下开门按钮:“没踢你要害够给你面子了。再开玩笑,晚上别想再碰我。”说着拿手中的文件敲了他头一下,跑出了电梯。 而却他捂着头,倒在电梯里。我心里一晃,忙按住开门键:“别装,起来。” 他却抱着头埋在地上,脸色惨白。我有些慌了,想起上次枪杀受伤,忙上前扶他:“你怎么了?别吓我。” 他瞬间抬起了脸,一副鬼脸笑。我瞬间冒了火,一把推开他,出了电梯。他忙将我拉住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没想到他所说的地方只的是我原来的家,和父母的家,被我亲手卖掉的家。 他将钥匙塞到我手上,我泪眼迷蒙得看过去,他说:“不请我进去坐坐?” 一点都没变,大厅的中央墙上还是那副万马奔腾画,墙角那块被我刨坏的缺口还是那么恶迹昭著;小方桌、圆方凳;一景一幕都和当年的一模一样。 可去美国前一天我来这时,却明明看到这家新主人夫妇将这些破旧的东西都扔到了院外。我是跪着求他们不要扔的,并承诺一定会再买回来,双倍的价钱、三倍、四倍都可以。后来有钱了,再想赎回来,却找不到户主了。回国后,事态瞬息万变,尽也一次没来过。 我心中暖意融融,转头看韩梦秋,他淡淡说:“这个房子转手了好几家,后来的户主又移民去了澳洲,碰巧被我买回来。” 很轻描淡写,但不费心思,这里的一切怎会分毫不差。 他摸了摸墙上那我和肖江一人一条的身高线,似酸似玩笑:“真是从小带男生见父母噢。” 我上前嵌在他怀里:“但你却是我第一个带回来过夜的人。” --- 折腾了一夜,直到中午,才双双爬起来,去了公司。只觉得全身像散架一样,累的不行,趴在办公桌前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韩梦秋办公室的长沙发上,身上盖着毛毯。 韩梦秋不在办公室,直到下班都没见着人,听徐璐说,才知道他和狐狸高出差了。翻下手机,没任何留言,去哪、干什么都没说,这倒让我有些失落。本以为他出个差不要十天也要半个月,哪知第二天一早我上班刚在办公桌前坐下,他就出现在走廊了。 “辛秘书,进来一下。”他从我身边走过,并未停下,轻描淡写地一路带过就进了办公室。许倩当时在我身边,撇了撇嘴一笑,就下楼了。 刚推门进去,他就把门反锁,将我搂在怀里:“表现不错,没乘我不再就飞到你肖哥哥那里去。” 我恍悟,白了他一眼:“韩先生,您这是在测试你老婆会不会出轨吗?” 他殷勤地笑:“想我了吧?” “别给我打马哈哈,你这一天去哪儿了,干什么了?” “我想你。”他答非所问,说着脱掉我的西装外套,低头咬我嘴唇,又亲我的下颚,手指也从我豁开的领口探进来,摸索更多可开发的领地。我忙按住他的手,惊慌失措,“你干什么?!这是公司!” 他贱兮兮地笑:“多好,总经理和秘书办公室偷情,多刺激。”说着将我按在了沙发上。 “别闹,韩梦秋……”挣扎未果的结局就是我的骚动让他更加情难自已。 第53章 携一人白首(2) 韩梦秋最近出差有些频繁,导致失眠也越来越严重,有时候一天都睡不过一小时。我看着手中的咖啡,这一杯要再喝下去,估计连一个小时的睡眠都没了。果断将咖啡倒了,端了杯牛奶走进了办公室。 “以后每天喝一杯,茶也尽量少喝,要不我给你改成蜂蜜水?”我将牛奶递到他面前。 他双手环住我的腰,将我夹在他怀里:“你将我当三岁小孩养呢啊?” 我捧着牛奶,媚眼笑着:“差不多。” 他探头要吻我,我将牛奶挡在我和他的唇间,“牛奶凉了。” “牛奶喝不惯,得先来点调味剂。” 尼玛! 我无奈,收回茶杯,垫脚去亲他,他托住我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唇下的牛奶香,飘飘忽忽地直灌我们嗅觉细胞里,似乎从对方嘴里吻到了别样的味道。 “都一分钟了,你俩还没亲够呢。要不直接将门锁了,干一仗算了。” 我吓的忙回头,只见徐璐倚着门框一脸鸡贼地笑。 “好主意,关门。”韩梦秋还搭起讪来。 “不过老板,我得提醒您,您飞机快赶不上了。” 我没那个定力再听他俩这一唱一和,忙将牛奶塞到他手里:“喝完赶紧走。”然后有些狼狈地出了办公室,但走到门口时,没忘了狠狠给徐璐一脚。 — 韩梦秋这次出差的时间有点长,算算也有大半个月了。电话也没之前打的那么勤了,起先每天还有电话,这几天是连电话都打不通了。 正想着,徐璐拿了一份股权转移书走到我面前:“韩总刚从澳洲传过来的,请您签一下,他那边急需用。” 我狐疑瞪他一眼:“他在那边做什么生意,怎么用到股权转移了?”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很不满:“你不是他肚里蛔虫吗?” “你还是他老婆呢!” 我将签完字的文件扔到他怀里,没好气地说:“徐妖精,我发现你胆子越来越肥了?!” 他趴到我面前仔细端详我:“火气那么大。怎么,韩总冷落你了?” 在我将茶杯扔向他时,他跑地老远:“有些人小心了,韩总这次可是去的澳洲…” 我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已关了电梯门,逃之夭夭了。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喂!”我没好气地接了起来。 对方愣了一下,才说:“我没惹到你吧?” 我看了下来电,是张甜,有些糗,忙急中生智倒打一耙:“你说呢,这么久也不跟我联系,真是有了情人忘了朋友。” 她那边啐了一脸:“有没有良心你。” 我笑了。 “晚上有活动没?” “怎么,想请我吃饭啊?”我说。 “今天不是你生日嘛,肖江让我问你要不要去他家吃饭?” 我拿起桌前的日历,这才想起来今天18号,可却没什么惊喜,倒有些失落。 “喂,说话呀。”电话那边嗓音明显高了起来。 我放下日历,想了想:“要不你们来我家吧。”搬回父母的住所也有一个月,想想肖江还真没来过。 放下电话,给韩梦秋发了一条短信:肖江说今天要请我吃大餐,要给我过个难忘的生日。熟话说的好,看来东西还是旧的好…… —— 一顿饭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我一直等的电话,并没有来。 “怎么,韩梦秋今天没什么表示?”肖江见我放了筷子,有些调侃道。 我手托着腮:“要不我离婚,我们重新开始?” 对面吃菜的张甜,猛然呛到了。我好笑地看着她:“我开玩笑的,看把你吓的。”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她脸涨的通红,却故作镇定地夹了块熘鱼放我碗里。 看这两人状态,看来还没好。其实我也不便多说,只好笑眯眯地捡起菜来吃。可东西刚到嘴里,就有股怪味直犯恶心,忙跑卫生间吐了:“肖江,你的厨艺比以前可退步不少。”再坐回餐桌,只见他俩灼灼的目光直盯着我。 “干嘛?”看的我直发毛。 “你要不要明天去医院查查。”肖江说。 …… —— 第二天从医院出来,韩梦秋正好给我来了电话,说已经下了飞机。我将孕检报告叠了起来揣包里,绕道后街的咖啡馆等他。 刚进门,就见朱清清挽着个男人正要出去。 “这是?”我向男人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向朱清清。 “我未婚夫。”朱清清脸上的笑容也很洒脱,而我心里却有莫名的寥落。男人先去路对面开车,我和朱清清就站在咖啡馆门口,看着眼前人来人往。 “听说徐俊豪在里面表现不错,还减刑了,应该快出来了……”我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不等一等?” 朱清清将面前吹乱的发丝拨到脑后,笑笑:“等了这么多年,不想再等。”她也回头,清然地看着我,“等再久,他的心也不在我身上。” 我扯了扯嘴角,又将视线落到街上,没再说话。男人将车开了过来,天上飘了点小雨,特细心地撑了把伞绕到朱清清面前,将她护上了车。 其实不过几步的距离。 我释然地笑了笑,能被这样护着,朱清清也挺幸福的。 其实我也挺幸福的。 没一会,韩梦秋也开着车来了,不过,我没等他下车,就迫不及待先冲进了车里。 “你这次是玩失踪还是玩惊喜啊?”坐上车,我扭着脑袋哂怪地看着他。 他面无表情看着前方:“安全带。”随即发动了引擎。 “去哪?”对于他的冷漠,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肚子的话也只能先搁浅。 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只是当车再次停在父母出事的地方时。我一心的喜悦和兴奋,都蒸发了。我脸色差了很多:“来这干什么?” “下车。” 好熟悉的话语和场景。 我拉开车门,和他又面对面站在了这里,之前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 “我们就在这里结束吧。”他沉静地看着我。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竟有些愣住。 “我说我们分手。”他重复道。 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也不想听他胡言乱语,尤其是在这里。 “我怀孕了。”我说。 现在轮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杵在那了。 “现在还要分手,还想和我离婚?” “离婚?”他笑了一下,“离婚协议早在一年前你就签字给我,不记得?我们早就不是夫妻。” “我说我怀孕了!”我有些怒了。 “其实这段时间跟你演绎的这场柔情蜜意,只不过因为你手里的林风股权。你知道这一年,我等你等的有多辛苦,我还真怕你一去不返了……” “韩梦秋!” 他又露出一副邪恶坏笑:“干嘛?是不是有点失落了?” “别逼我打你。”我努力压制爆裂的怒火。 “不记得我们的赌约?我得让你爱上我!虽然时间用的久一点,但看你今天的反应,我觉得我成……” 我冷冷盯着他:“分手是吧,这孩子你也不要了?” 他回头,荒唐可笑地看向我:“我干嘛要和你有孩子?!” 我勾了勾唇角:“很好!”我撞开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愤然离去。 当车停在了第一医院门口,我却没下车。他不是不想要嘛,我让他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师傅,麻烦你开到下条街的一院附属医院。” 韩梦秋找到一院附属医院的时候,已经在一院、二院最近的几家医院已经找个便。当他在在妇科外长椅上我见到我时,整个人挥汗如雨,像刚参加完一场万里马拉松,直喘粗气。 他走到我面前,咽了口冷气,声音都有些抖:“……孩子呢?” “打了。”我轻描淡写地说。 他一笑:“骗我。” 我倚在长椅上,吊着眼睛看他:“我像在开玩笑吗?” 他愣了下,随即暴怒道:“卧槽!”然后气的在原地踱了一圈,指着我鼻尖骂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心?!” 我可笑地看着他:“我狠心?不是你不要这个孩子的?我照你的话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他一把拽住我,眼珠都要瞪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变的那么听话了?!啊!” 我却不温不火地看着他:“放手。我又不是你老婆,你这样拉拉扯扯,我要叫非礼了!” 他气的一个劲踹一边自动售货机,活像个疯子,震耳欲聋的引来周围不少不满的目光。 “别破坏公物行吗?”我侧目,尽量平静地看着他。他却一气掉头走了,没走出大门,又折了回来,嘴里还不停骂自己就是贱。 他将外套披在我身上:“能自己走吗?”声音也柔和了很多。而我却将肩上的衣服甩给他,“狠不下心,就别说狠心的话。说出去了,不还得自己圆!”眼见他两眼发红,又恼又悔,心一软,也不想继续拌嘴,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将手里的脑科挂号单递给他,“去做检查。” 他目光一凝,罔罔地看向我。我知道他是故意气我,在他身上也一定发生了什么。坐在出租车上就在想,是不是公司出什么问题?可他可不会为了钱这些身外物就能放弃我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身体出什么问题,得了自己不能承受的病,怕拖累我,才要和我分手。 我是名医生,不是言情电视剧看多了去联想,而是在医院确实看过类似的情景。联想到他最近经常的头疼、失眠,以及他外公是脑溢血去世,便能猜出个大概了。 可我就是生气,他为什么每次都用这种逃避的方式处理问题。我要给他教训,就要让他后悔。其实流产单都填好了,但还是没狠下心交上去。最终将流产单揉进了垃圾桶,重新替他填了一份脑检单。 我掀了掀眼帘:“你最好乖乖做检查,如果你不想看我们娘俩成遗孀遗腹子。” 他好一会才回过神:“孩子还在?你没打掉?” 我哼笑了声:“我是要打的,可最近打胎人太多,已经排到明天。算你运气不错,悔悟及时。” 他拧眉看我,太多情绪在他眼里,也不知道是喜是悲。 我跟他对视着,忽然心挤紧作痛,眼酸得要流泪。我朝他跨了一步,投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我可是名医生,还是名脑科医生,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也不允许你有事。” 第54章 携一人白首(3) 又是一个新年,我和韩梦秋从医院出来,天上已飘了雪。 乐文移动网【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晶莹剔透如玉琢,纷纷扬扬很多姿,我缓缓伸手去接雪。 韩梦秋望着皑皑白雪,说:“当年我每爬过一个雪山,都在雪峰里埋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将我裹进怀里笑,“不告诉你。” 我瞟了他一眼,不屑:“谁稀罕。” “走一会?”他抚了抚我微凸的肚子,嘴角含着丝笑。 我伸出了手:“走一会。” 他牵起我的手,走入这飘飘洒洒的雪景里。飞鸿雪泥,马路上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下雪了,如果我们不打伞,一直走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一路到白头… 韩梦秋脑里长了个瘤,正好压在末梢神经上。如果开刀存活机会有百分之十,拖得越久存活几率越低。而他却决定等到孩子出生后再做手术,我没发表意见,其实我不知该给什么意见。 我俩像约好的同伴,一共进出医院,我产检、他接受化学治疗;我的反应大,他反应也大;我吐,他也吐;每当他被虚脱地从化疗室被推出来时,我都会调侃他:“知道你疼老婆,也不用这么感同身受吧?”而他也会有气无力地回一句:“你说你给我下什么药了,你妊娠反应怎么都跑我这了。” 他说等女儿出生了,一定要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要让肖江的儿子追他女儿,而且追一辈子还追不到,他想想都觉得爽。我就会笑骂他腹黑,说不定是女儿追着人家跑呢。他就会吐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何况她老爹也不是省油的灯。 话虽这么说,他却常常做些未来几十年会做的事。他喜欢躺在床头,一手举着相机,一臂敞开着笑。我以为他要抱我,特自恋地滚到他怀里,他却将我推开:“你走开点,我这是要跟我女儿拍照。” 我有些好笑:“你女儿还在你老婆肚子里呢,你推我,你女儿还能从我肚子里跳出来,趴你怀里?” “我要是等不到看她一眼,你以后就帮我把女儿p到我怀里,这样我也算跟她有张合影了。” 我心一下疼的难受。 他却按下了快门,灿烂一笑。 “神经病!”我骂咧就逃出了卧室,然后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流。现在我终于能体会韩梦琪抱着怀里奄奄一息楚冰的感受,因为我感同身受。但我觉得我比他乐观,我告诉自己,人这一辈子,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归属,既然这样,就努力地尽量过好每一天。 - 2013年5月8日,韩梦秋又晕倒了,这次,他没有被再次推出急诊室,胡长青走了出来,看了看我,眉宇沉重:“手术吧。” “好。”我说。 我知道这是最后的希望。 急诊室里,韩梦秋已经醒了,见我进来,眼睛亮了一些,只是气息虚弱的像飘渺的尘埃:“辛瑶,如果手术不成功,我不幸挂了,你就嫁给肖江,有个人照顾你,我也放心。” 我眼睛有些热,不免啐他:“连你女儿一起照顾?” “挺好的呀,这样他儿子就没办法娶我闺女了。”他顽皮地笑了笑,这个笑容,像出鱼片里示净的刺,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这辈子我赖定你了。”我蹲倒他面前,看着他,想给他坚定的信念,却不争气的眼前模糊一片。 韩梦秋笑了笑:“那折中点,如果我昏迷,三年,就等我三年,三年我醒不来,就让我安乐死,你再嫁肖江。” 我埋下头,哭了,他握住我手:“答应吗?” 我抹了抹眼泪,对他笑:“反正我都不亏,为什么不答应。” 他凝视着我笑。他眼角的那滴泪,如果盛起,是不是可以化作解毒的良药? 我躯身抱住他,紧紧的:“韩梦秋,我很幸福,和你在一起,很幸福。” - 出了急诊室,我跟胡长青说,我要剖腹产。 “辛瑶,你才八个月。”胡长青皱眉。 我很坚定:“我要在他手术前看一眼孩子。” “这可能对你和孩子……” “老师,什么都不用说,我是医生,我清楚。放心,我不会有事,我的孩子,也坚强着呢,死不了!” —————————————————-小番外————————————————————— 1、 韩梦秋看着病床上满身是伤,尚未苏醒的辛瑶,锥心疼痛。待她睁开眼,他的眼里已涂上一层冷漠的色泽。 “我刚去看姓肖的了,真是惨不忍睹。我还跟他说,你自杀了。你猜他什么反应?”他遗憾地摇了摇头,“他真得庆幸他没行动能力了,不然不得跳窗随你而去啦。这么看来,你们还得感谢我父亲。” 看着她仇愤的目光,他却是安心的,至少这样她才会有所顾虑,至少这样她才不会轻易放弃。 2、 其实辛瑶不知道,她在整理仓库的时候,韩梦秋一直站在拐角的阶梯上,居高临下地、从黑夜到清晨,默默陪着她。他总想着,她忙碌些,就会少想些。想的少了,心也就忘了痛了。 她望不见他,他却可以将她看的真真切切。就像作弊的同学永远看不见窗外巡检的老师,而老师却可以看见每一个人的细小动作。 当辛瑶从悬梯上掉下来时,韩梦秋已发现她的不对劲,早跑了过去,及时接住了她,她就偎着他的怀抱一起滚在了地上。 “辛瑶!”韩梦秋从地上坐了起来,摇晃着早已晕过去的辛瑶。 “韩……韩总?!”徐璐下了阶梯,绕到辛瑶面前时,却不想横空冒出个韩梦秋,竟觉得自己是不是见鬼了。 “叫医生!”韩梦秋对杵在原地的他叫道。 他哦了一声就向门外跑去,可没两步又折了回来:“那个……韩总……医务室的人早下班了……还有就是,她应该睡着了,昏睡,人没跌伤应该就没事。” 韩梦秋望了眼倒在他怀里平静的辛瑶,这才泄了口气。 “我就跟她说,这么天天熬夜法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啊,今天要不是您,还不知道她……” 韩梦秋视他如空气般走出了仓库,留了句‘别说我来过’,就像雷锋转世空降而来,又像个无名英雄淡泊而走。 徐璐哑了一刻,对着早已关闭的门道:“那……她怎么办啊?”又不知道我家在哪?要不抱着我回自己家?徐璐想着否定的摇了摇头,话说朋友妻不可欺,而且是保饭碗财主的。 3、 当韩梦秋看到辛瑶像风一样投入肖江的怀抱时,他觉得他该放手了,但莫名的心又在若有似无地滴着血。原来借来的幸福,还回去时,难免还是会有错觉的伤痛。 他调整好情绪,走过去,一把抓住了辛瑶。既不属于自己的,又何必收可怜的抱歉。完好无损,才是归还守则。 只是她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干脆决绝的离开,他才懂,失去比得不到更残忍。他慢慢闭上了眼,了无声息……泪水缓缓从眼角落下。好久后,他破颜为笑,这才该是宛如一梦的代价。 4、 书台前,昏黄灯下,他傻傻看着他们婚纱照好久好久。当他抽开抽屉,想将这本相册随着她的离开一起埋葬时,却意外发现了那盘磁带。 “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辛瑶同志的。” “在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在你十四岁,我送你项链,你亲我的时候。” “我自认为我不是漂亮型的,皮肤不白,眼睛不大,还有些近视。也不是温柔型,经常对你耍脾气、无理取闹,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你不白,也不黑呀,刚刚好;你眼睛不大,但圆,笑起来总是小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很可爱;最主要的,你有个殷桃小嘴,让人总忍不住……反正你什么我都喜欢,我是你的脑残米分。” “肖江,除了我,你就没有喜欢别的女生吗?” “我喜欢的那个人她很霸道的,别人的东西她都不屑,只喜欢霸占我的,我唯一的一颗心不留给她,她会生气的。” “肖江,你能跟我说你爱我吗?” “我爱你,辛瑶。” “你再说一次。” “我爱你,辛瑶。我爱你的坚强;我爱你只对我耍脾气;我爱你只在我面前表现你的脆弱;我爱你想疏远我,却心疼我又忍不住靠近我;我爱你也爱我~” “你比我勇敢,是你先亲的我,先牵的我手,先跟我说我爱你,就连上床都是你主动……” “喂,肖江!我什么时候主动跟你……那什么了……” “嫁给我好不好?” “肖江,我们现在还太小,以后的事我们都不能预料,或许哪天我们就不爱了……” “你会不爱我吗?” “肖江,我爱你,即使我们不在一起了,我到死都爱你。” 冗长时间后,韩梦秋按下录音按钮…… - 客厅里,辛瑶和韩梦秋剑拔弩张争吵着,室内的磁带突然冒了声音。 “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辛瑶同志的。” “早知道就能占得先机吗?” “我自认为我不是漂亮型的,皮肤不白,眼睛不大,还有些近视。也不是温柔型,经常对你耍脾气、无理取闹,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你不知道吗?我更注重的是床上功夫。不过,幸亏你没对我耍脾气、无理取闹,我这人喜欢的可是乖乖顺顺的女生。” “除了我,你就没有喜欢别的女生吗?” 他笑了笑:“我喜欢的人可多了,你可不足挂齿。” “你能跟我说你爱我吗?” “……” “你再说一次。” 好久后他最终开了口:“辛瑶,我最爱的辛瑶。我错过了你的初恋,做不了你的蓝颜,丢掉了你十年的光阴。我们第一次牵手都给了别人,第一个吻也早已消失不见,第一个夜晚都不愿再提。就连婚姻,都是一纸交易。但请你也相信我,我到死也会爱着你。” 他凄然地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录这个对不对,其实我更宁愿你是恨我的。但如果你能听到,我会很庆幸。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想找的那支录影笔,其实就在电视橱下那一堆黄碟里。我没办法做到的事情,交给你。但为了惩罚你没能听到这,我也只说这一次。” 伴着他们争论声,这段叹言也随星月云海悄无声息地坐落在夜空里、消逝在人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