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定慈母系统后,我摆烂了》 第1章全府皆炮灰 半夜时分,永昌侯府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 有打更人路过,站在门口望进去,只见侯府乱哄哄的,衣着贵重的宾客们来来往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 顾南夕还未睁开眼,古朴的丧乐声,僧道念经声,男男女女的悲泣声一股脑钻入耳朵,让人莫名心焦。 “阿娘,大哥去哪里?祖父出殡,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还不来?”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顾南夕脑门生疼。 顾南夕难受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悬挂的白色帷幕和一群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 眼前嘟着嘴,不断往外张望的明艳少女,正是自己不争气的小女儿。 顾南夕重重叹口气,前世自己熬夜为学生们改试卷,导致过劳死。 迷迷糊糊之中,绑定了慈母系统,要穿到《商女逆袭录》这本书中,当永昌侯侯夫人。 永昌侯夫人有两子一女,大儿子苏玄明,为身为商女的女主,掏钱又掏心,最后成功被当做垫脚石,凄惨而死。 二儿子苏云亭身子病恹恹,却一个劲往江湖扑腾,最后被贼师陷害,女主举报,连累全府满门抄斩。 小女儿苏云烟恋爱脑,一心想要皇帝为她遣散后宫,惹怒佟贵妃,最后幽禁冷宫,活活饿死。 慈母系统的任务是丰富这几个反派炮灰的人设,然后继续走剧情。 顾南夕很无语,合着自己的任务是补足他们童年缺爱,然后继续带着全家共赴黄泉? 很好,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躺平摆烂再死。 顾南夕再次闭上眼睛,准备睡上一觉。 “宿主!快醒醒!马上就到关键时间点了!大儿子苏玄明马上就要带着女主,大闹灵堂。你快起来演一演!”慈母系统在脑海里叫个不停。 大儿子苏玄明为了顺利娶到女主,会打着让女主给祖父送葬的主意,把两人的婚事坐实,顺便给女主扬名。 原主自然是不同意,当场被气晕过去,这就导致女主没法进门,大儿子苏玄明名声受累,被学院退学,并对女主怀恨在心。 “别睡了!快醒醒!”慈母系统焦急不已。 顾南夕没忍住,在脑海中询问:“你不是慈母系统吗?为什么不想办法改变反派命运?” 慈母系统理所当然道:“能为女主去死,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啊。总好过,反派眼睁睁见女主另嫁他人,痛苦一生!” 顾南夕:“那你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让反派们在有限的生命里,获得曾经缺失的母爱。” 顾南夕哽住了,这难道不是更虐反派吗?家庭美好,人生得意,仅仅是情场失意,就失去了性命。 罢了,炮灰就要有炮灰的觉悟。 自己这个侯门主母,也不是个炮灰? 顾南夕头一歪,又睡了过去:“到我上场的时候,再喊我。” 慈母系统还没反应,一旁的小女儿苏云烟先着急了:“阿娘,你怎么又睡了?没有您主持,这葬礼可怎么办呀!” 顾南夕沉沉睡去,耳畔的急呼,权当王八念经,就是不听。 苏云烟急得直跺脚。 “夫人,林尚书家来人了。” “夫人,前院招待的仆从不够用。” “夫人,采购说,今日食材价格上涨,预算不够。” 一群仆从堵在苏云烟面前,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可苏云烟身后的顾南夕,依旧睡得那么香。 苏云烟眼见侯府乱成一锅粥,急得直掉眼泪,想去寻祖母求救,可环顾四望,哪里瞧得见祖母的身影? 苏云烟没了法子,只能赶鸭子上架,接过这一摊子事:“前院人手不够,就从后院调!后院不够,就从门房调!” 仆从们一窝蜂地来,又一窝蜂地走。 乱糟糟的,没了规矩。 苏云烟只觉得四周全是戏谑的目光,叫人难堪不已。 永昌侯后门处,大公子苏玄明紧紧牵着一布衣银钗女子的手,表情十分愧疚:“静娘,今日委屈你从后门进。他日,我必定八抬大轿,抬你进门。” 被唤作静娘的女子,温婉一笑:“老永昌侯疼你入骨,他仙逝离去,我只想替你尽尽孝心。若是夫人坚持不同意,你莫要为了我,同夫人发生冲突。夫人不过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罢了。” 苏玄明瘪瘪嘴:“在她心中,永昌侯夫人这个位子,才是最重要的。何曾将我放在心上?你放心,若是门房敢阻拦你我,我就硬闯进去!” 静娘双眼饱含泪水,却偏过头去,不让苏玄明看见:“我自是信你的。” 苏玄明见状,恨不得将静娘搂进怀中,好生宽慰。 可是,时间紧迫,接下来是一场硬仗,自己不可分神! 苏玄明拉着静娘大步朝后门走去,只见一路上仆从们匆匆忙忙,慌乱至极。 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拦自己! 苏玄明疑惑不已,自己娘亲管家的能力一等一,事事都亲力亲为,府中从没这样乱过。 这是发生何事了? “苏郎。”静娘小声呼唤。 苏玄明这才回过神来,带着静娘一路从后院走到前院,直到来到顾南夕面前,畅通无阻。 “阿娘,明日祖父出殡,静娘也想去送上一程,以表心意。” 苏玄明站在顾南夕面前,语气邦邦硬,似是在征询意见,却又坚定如铁。 在慈母系统的催促下,顾南夕这才幽幽转醒。 “打他!骂他!这个不孝子,竟然在灵堂上逼宫!简直大逆不道!”慈母系统在脑海中撺掇。 周遭的宾客们也注意到这一幕,窃窃私语。 “这女子不就是静娘?城东李氏药材铺的药材西施?” “正是她。太学的学子们个个追捧上天,没成想,她竟瞧上了苏玄明。” “这有甚好奇怪的?比苏玄明有权势的,不可能娶静娘。能娶静娘的,又比不得苏玄明。” “这静娘倒是厉害,能撺掇苏玄明来灵堂上闹。” “她能越过几个兄长,当上李氏药材铺的大掌柜,哪能没点手腕?” “堂堂永昌侯府世子,竟然要娶一商女为妻,这脸面掉到泥里,被人踩,捡都捡不起来。” “生下苏玄明,还不如生块叉烧。我要是侯夫人,我定要将他们赶出去。” 第2章摆烂到底 掐着点,顾南夕才准备开始营业。 顾南夕微微睁开眼睛,只见一身材高大,披麻戴孝的少年,挡在一明丽少女面前,正警惕地望着自己。 显然他就是大儿子苏玄明。 顾南夕同那少女对上视线,少女并未躲闪,反而微微一笑,纤手拨弄腰间的麻绳,表情充满志在必得。 这便是女主李宁静了。 “弟媳,苏玄明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带一商女来灵堂?何曾将永昌侯府的名声放在心上?你还不赶紧处理此事?”说话之人古铜肤色,贼眉鼠目,小眼珠子提溜转,瞧着不像好人。 他嘴上说着为永昌侯府着想,眼神里却是巴不得把此事闹大。 若是依照原主的脾气,见侯府的面子被人这般踩,定是忍不住脾气,要将静娘赶出去的。 看来,这人就是永昌侯的大哥了。 原主只有两子一女,老二还是病秧子,老大要是废了,说不定这侯府的爵位就能落到大房手中。 唉,不知这永昌侯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阖府上下,不是反派炮灰,就是这等心怀鬼魅之辈。 “阿娘。”小女儿苏云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 顾南夕瞥见苏云烟发髻上戴的纯玉簪,雕工精细,颇有片玉万两金的架势。 苏云烟一个月的月钱才5两,如何买得起这玉簪? 自然是有人相送。 顾南夕再看向静娘,静娘低垂着头,并未因苏云烟没开口求情,而感到失落。 “咳咳咳,阿娘,人生苦短,我这身子骨,怕是不能为侯府传后了。何不如让大兄得偿所愿?好叫您早日抱上乖孙孙。”二儿子苏云亭用手帕捂嘴,咳得撕心裂肺。 他一身素白,看上去艰苦朴素,唯独腰间挂着一把短剑,瞧着不像是府中之物。 他时不时摩挲下剑柄,动作轻柔,显然是爱极这柄剑。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侯府老夫人也淡淡开口:“儿媳妇,玄正自幼被我抱走,养在膝下。你素来对他不喜。但在此等人生大事上,你还是发发慈母心,心疼心疼玄明吧。” 随着老夫人的夹枪带棒,苏玄明就像个炮仗,脸色越来越黑,眼瞅着就要爆炸。 千钧一发之际,静娘轻轻拉扯他的衣袖。 苏玄明竟是把怒气压了下去,死死抿唇,眼神冒火,看顾南夕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一般。 本该在院中吊唁的宾客们,见有好戏瞧,纷纷走了进来。 脑海里的慈母系统见顾南夕迟迟不发作,便挑拨道:“这女主送小女儿首饰,送二儿子宝剑,你婆母又和你素来不合,她分明是想孤立你!拿出穿越女主的气势,让她看看,谁才是大王!” 顾南夕懒洋洋地瞥了众人一眼,对苏玄明勾勾手指。 苏玄明看向身旁的静娘,对上她担忧无比的眸子,一颗心,又燃起无穷的勇气。 苏玄明视死如归地走到顾南夕跟前。 这少年,个子足足有一米八。 顾南夕坐在凳子上,需要仰脖才能瞧见他的下巴。 顾南夕揉揉发酸的脖子,示意少年蹲下身体。 苏玄明犹豫一瞬,还是蹲了下来。 “我不同意。”顾南夕淡淡开口。 眼见苏玄明怒火中烧,想要站起来对峙,慈母系统还在脑海中拍手叫好,直呼打起来! 顾南夕紧接着说道:“你二弟的宝剑,你小妹的玉簪,都是静娘送的?” 苏玄明的神色变幻数次,他为人有些死板,最是瞧不上送礼之事。 但做这件事的是静娘,为的又是两人的亲事,他只能当没瞧见。 如今,这事被母亲一语道破,苏玄明一时气弱。 “啊,嗯,这个,唉,是的。”苏玄明垂头丧气地承认。 一只随时待发的藏獒,瞬间变成一只落汤狗。 顾南夕不免失笑:“你啊你。” “夫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您不要怪苏郎,是我求的他!老侯爷仙逝,苏郎茶不思饭不想,我只是想陪着他,送老侯爷一程。” 静娘听不清这母子二人说了些什么,她只瞧见顾南夕对苏玄明说了句话,苏玄明就无精打采的,气势瞬间落了下来。 静娘担心苏玄明被顾南夕说服,于是顾不得其他,嘭地一下对着顾南夕跪下来。 宾客们大多是当家主母,谁家院子里没几朵绿茶花?远远的,便能闻出味来。 “这永昌侯夫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丈夫后院有绿茶花,儿子还要娶一朵绿茶!想想都替她感到憋屈。” “幸好静娘黏上的是苏玄明,若是黏上我儿,我得请出家法,把那臭小子的腿给打折。” 夫人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 静娘却丝毫不在意,自己执掌商铺多年,听到的闲言碎语不知凡几,怎么会因此动怒? 更何况,这些人骂得越凶,苏郎只会更心疼自己。 果然,苏玄明听到后,看向静娘的眼神满是内疚。 他也跟着跪了下来:“阿娘,这都怪我,跟静娘无关,您要打要骂,我都认了。” 顾南夕有气无力道:“你确实也有错。” 苏云烟担忧地望向顾南夕,阿娘向来谨言慎行,极注重仪态,这会子,怎么这般失态?莫不是被兄长们气狠了? 顾南夕端起一杯茶,润润口唇,这才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开口:“你知道叫她投其所好,怎么就不知道投我所好?” 顾南夕歪了歪头,打量苏玄明半响,这才恍然大悟道:“莫不是,你不知晓为娘喜欢什么?” 苏玄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阿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还是在反讽? 静娘也收敛起楚楚可怜的神态,全身戒备,等着顾南夕出大招。 顾南夕示意苏玄明附耳过来:“为娘偷偷告诉你,我生平只对一物矢志不渝!那便是金子!” “哈?!”苏玄明不敢置信地掏掏自己的耳朵,这还是自己那风光霁月,只喝露水,觉得谈钱财俗气的娘亲吗?! 顾南夕嗔怒:“怎的?我悉心养大的好大儿,便是按斤卖了,也得卖上了个百十金。她身为商女,难道不知晓这个道理,竟想白饶我一个好大儿?” 此言一出,万籁俱静。 第3章脑补是个病! 苏玄明恍恍惚惚,忍不住开口询问:“阿娘,你刚才说甚?” 顾南夕上下打量苏玄明一圈,这才开口道:“我是问静娘,打算拿出多少金子来孝敬我?你浑身上下得有上百斤,可不能便宜了。” 苏玄明为娘亲终于松了口而感到高兴,又觉得此事,说不出哪不对劲,反正就是哪哪都难受。 “阿娘,您怎可朝静娘开口要东西?”苏玄明凑到顾南夕耳边,悄悄说道。 顾南夕横眉竖立,呵斥道:“你弟弟妹妹收得,就我收不得?莫不是瞧不起我?” 顾南夕说话并未放低音量,叫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引得众宾客交头接耳。 苏玄明尴尬得脚指头能抠出个三室一厅。 反倒是静娘,很快便冷静下来:“送二公子和小姐的礼物,都是小打小闹。正儿八经给您送礼,可不能失了礼数。待我跟父亲仔细盘点后,再给您送来。” 顾南夕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拉住静娘的手:“我知晓你是个极好的女子。我这大儿心地纯善,眼光甚高。他倾心与你,自然是因为你有过人之处。” 静娘娇羞不已:“夫人过赞了。” 静娘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这侯夫人很是看重苏玄明,不惜走人情,把苏玄明塞进京里顶级私学,松山学院。 她能这么轻易地就答应自己和苏玄明的事?! 莫非是有后招? 顾南夕扶着自己额头,唉声叹气道:“唉,我这身子骨不争气,连着几日操劳丧事,竟是没撑住。老夫人年岁大了,不忍心让她操劳。小女年纪尚小,亦撑不起这摊子事。” 静娘先是瞪大双目,随即不敢置信地打探道:“那您是想?” 顾南夕欣慰地拍拍静娘的手,如释重负道:“上天垂怜,送来一个你。辛苦你,担起这遭吧。就当为日后练练手。” 巨大的惊喜冲昏静娘的头脑。 她知晓,这不符合礼制和规矩。 但能操老侯爷的丧事,那就意味着她是日后板上钉钉的宗妇! 这样大的馅饼,从天而降,谁能不昏头? 静娘连连点头:“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有了主事人,静娘很快就被仆从唤走,淹没在一堆琐事之中。 苏玄明像只呆头鹅一样,呆站在原地。 顾南夕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还不去帮帮静娘?女眷的事,她能负责。前院男子的事,莫非也要她抛头露面?” 苏玄明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称是,在临出门前,他竟是回过身,对着顾南夕重重磕一个响头:“阿娘,我……我竟不知道,比起侯府名声,在阿娘心中,我的欢喜会更重要。” 说完,苏玄明挺直腰背去了外面。 顾南夕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嗨,这傻孩子,太会脑补了吧。 自己只不过是觉得吵闹起来,太费力气,所以想尽快息事宁人罢了。 至于安排静娘和苏玄明去处理丧事,那纯粹是因为自己不想干活呀! 上辈子,加班好歹有个加班费。 这辈子,少干活就是赚! “阿娘,您怎么宁可把这么大的事给外人,也不给我?”苏云烟嘟着嘴,抱着顾南夕的胳膊,左摇右晃,险些将顾南夕给晃摔了。 顾南夕牢牢把住凳子扶手,疼得直抽冷气。 自己的胳膊被抱住的地方,犹如被一对铁钳紧紧掐住,再掐会,要不过血了! 这小女儿,长得楚楚可人,偏偏有一身与长相不符的气力! 就这气力,能一巴掌扇飞一个成年男子。 难怪,原书中,她入宫后不受宠。 皇帝又不是傻子,谁敢留个人形杀器在身边过夜? “傻闺女,你当操心丧事是个好活?一个苦差事,一个个都争着抢着去做。”顾南夕用力拔胳膊。 哦吼,没拔动。 反而胳膊更疼了。 算了,就这样吧,疼麻木了,也就不疼了。 顾南夕的摆烂,不是说说而已。 苏云烟想起方才的手忙脚乱,心有戚戚然,只不过终究不甘心,便想出去看看静娘是如何操持的。 一路上,苏云烟隐隐听见女眷们在交谈。 “永昌侯夫人是不是气傻了?竟然允许一商女,操办丧事。这叫侯府颜面何存?” 另一道比较苍老的声音,循循善诱道:“你还是太年轻了。你先想想,方才商女接待我们时,是何场景?” 年轻女子回忆片刻:“殷勤过甚,有失分寸。” “正是如此!她不过一商女,没侯夫人带着,如何能得知高门贵族的交往礼仪?她以商人之态,招待我们,便是落了下乘。你猜,她有没有察觉?” 年轻女子恍然大悟:“商人最擅察言观色,她自是知晓的!永昌侯夫人,是想借我们之手,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知难而退!” 年老的女子满意地点点头:“若你夫君心悦一女子,想要休妻另娶。你可会硬抗?” 年轻女子寻思片刻,再次了然:“初期定会强硬试探一番,若不见成效,我则会示之以弱,再挨个击破!原来如此!” “永昌侯夫人之前强烈反对过,可苏大公子依旧闹出此事,侯夫人这才转变对策!高手,实在是高手!只是,侯夫人如此厉害,为何还会叫妾氏们爬到自己头上?” 年老女子好笑道:“你啊,功夫还是没到家。你只当侯爷远在边关,另有两房小妾,就当是侯夫人不受宠。你怎知,这不是侯夫人所求?” “有子有女,还不用伺候丈夫,府里是自己的一言堂,何必跟去那苦寒边关,伺候男人,吃沙子?有没有男人的宠爱,有甚要紧?侯夫人的位子,坚不可摧。” 年轻女子拜服不已:“侯夫人的境界,是我远远不能及的。” 年老女子也赞叹:“我年近六十才看破的道理,她早早就通达了。” 听到这番话的苏云烟,犹如醍醐灌顶,原来,永昌侯府中,段数最高的不是段姨娘,也不是祖母,竟然是母亲吗?! 苏云烟一溜烟地跑回顾南夕面前,叭叭一顿说,并深表佩服之情,恳切请求顾南夕,看在母女情的份上,教她个两三招。 对此,顾南夕表示,脑补是个病,得治! 原主纯属宅斗失败,自己则是为了摆烂罢了! 另一头,也偷听到谈话的静娘,死死咬唇,眼中具是冷芒,想让自己知难而退?做梦! 第4章还有这好事? 不知是不是穿越的原因,顾南夕只觉得身子疲乏得紧,怎么睡也睡不够。 偏偏,时下办丧事讲究厚葬。 哪怕倾家荡产,也要叫老人走得风风光光,否则就是不孝。 永昌府,灯火通明,彻夜吹拉弹唱。 顾南夕好不容易逮个空挡,想要休憩一会,就见到苏玄明在不远处探头探脑。 明明是英俊挺拔的少年,却一番畏畏缩缩的作态,看着十分滑稽。 顾南夕对上苏玄明发亮的眼神,翻过身去,继续眯眼。 不远处的苏玄明见状,眼神一下就暗了下来,在原地徘徊片刻,还是一步一挪地蹭到顾南夕跟前。 “阿娘,谢谢您。” 顾南夕闻言,微微睁开眼睛,就见苏玄明被狗撵一般,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啧,顾南夕翻过身继续补觉。 同样在谢谢顾南夕的,还有静娘一家人。 “静娘,今日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实在是太出息了!”李老爹围着静娘,一顿夸。 李大郎原本因掌柜之位被夺走,对静娘心生怨念,可眼瞧着一家人会因静娘鸡犬升天,立刻换上一副好哥哥的做派:“我们家静娘,蕙质兰心,秀外慧中,谁看了都得夸一句好。” 李老爹落座后,抹着眼泪道:“没成想,永昌侯夫人,竟是如此通情达理之人。侯夫人如此疼爱苏郎君,你日后嫁过去,享福了。” “我改明儿就去大相国寺,为侯夫人点一盏长明灯。这样好的婆母,只盼着能长命百岁才好。”李大嫂艳羡不已。 若是自己有这样好的婆母,日子不晓得有多美! 被家人夸赞艳羡的静娘,此时板着一张俏脸,目露寒霜:“你们只当她是个好的,却不知她心机深沉似海!” “哦?”众人齐齐看向她。 静娘坐下来,腰杆笔直似白杨,清清冷冷地开口道:“她故意让我一个人治丧,被贵人们刁难,想叫我知难而退。” 李老爹迟疑:“不至于吧?老侯爷的丧事,这般重要。侯夫人岂会拿此事开玩笑?” 静娘扯起嘴角冷笑:“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 李老爹腾地一下站起身,按住静娘的肩膀:“静娘,这名声,你一定要担得瓷瓷实实!我们全家,就是你的后盾!”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永昌侯府门前再次热闹起来。 这是丧事最重要的一步,送葬! 宾客们包含了镇国公之孙,现袭一等伯李继宗,齐国公之孙,世袭三品镇国将军柳瑞文,治国公之孙…… 十来顶大轿,二三十顶小轿,再加上其他的车辆,最起码有上百乘。 宾客们交头接耳:“今日,总不能再叫那商女出面办事了吧。” 有相熟的贵妇斩钉截铁道:“侯夫人是何等重规矩的人?除非病得起不来炕,否则定会来主事的。” “昨日商女吃了不少暗亏,哪有有脸面出现在这里?” “永昌侯府怎么回事?出门百十米,竟是连彩棚都不设?!”有人皱眉挑礼。 话音刚落,就听到路尽头处传来和音奏乐声。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堆浩浩荡荡的人群,担着纸钱和纸制金元宝,正朝侯府走来。 那打头的,不正是商女静娘? 静娘走到众人跟前,落落大方地同昨日招待过的女眷打招呼,俨然一副主事人的做派。 年轻贵女低声询问长辈:“这静娘竟是厚着脸皮来了!侯夫人的盘算,怕是要落空。” 年长妇人亦是脸色沉重:“这一局,侯夫人要么功亏一篑,要么就得吃个哑巴亏,左右两难啊。这商女,果然是个狠角色。” 有人为永昌侯夫人担忧,也有人等着看好戏。 熙熙攘攘的现场,一时间,竟肃静了下来。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侯府大门,静等着这一场对决。 永昌侯府内,顾南夕命贴身侍女给自己捏酸疼的后背:“下次,我若是在屋外睡着了,你们就把我抬上床。” 侍女绿梅轻声开口:“好的,主子。只是,时辰已到,您是不是该动身了?” 顾南夕一想到,书中繁复的送葬的流程,就头皮发麻。 “快起身!女主又出现了!赶紧去打她脸!”慈母系统又蹦了出来。 昨天,因顾南夕没按照剧情走,慈母系统赌气,不理她。 没想到,今天女主又出现了!赶紧把剧情线拉回正轨! 得到慈母系统的提示,顾南夕问绿梅:“我隐约听到静娘的声音,莫不是她来了?怎么不请进来?” 绿梅的动作一顿,主子这话是何意?是真请进来,还是要赶走? 这时,披麻戴孝的苏玄明在门口高呼:“阿娘,时辰快到了,咱们赶紧出发吧。静娘亦来了,还在路边设了彩棚。” 绿梅险些被这话气哭:“大公子真是被鬼迷了心窍!那破落户,分明是来逼您的!她为了担实主事人这名声,竟然自掏腰包设彩棚!彩棚是她想设,就能设的吗?” 顾南夕却是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事?! 居然有人愿意掏钱,帮人干活?! 只是想要一点名声罢了,名声值几个钱?名声能帮人干活吗? 顾南夕招招手,示意绿梅过来,一顿叮嘱。 绿梅猛地瞪大双眼:“主子,你!” 顾南夕重新躺回床上,拉上被子,斩钉截铁道:“你照做便是。” 绿梅气鼓鼓地走到侯府大门,一路上苏玄明还在问:“阿娘为何不出来?可是身子有恙?” 绿梅阴阳怪气道:“大公子真是孝顺,知道关心夫人。” 苏玄明的眼睛左瞟右瞟,脸颊微红:“以往是我对阿娘误会颇深。直到昨日,我才醒悟,原来,阿娘爱我至深。” 绿梅一哽,冷笑着阔步走到侯府门前。 静娘见绿梅一出来,就探头往后张望:“侯夫人呢?” 苏玄明哒哒地跑到静娘身边:“阿娘并未出来。”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绿梅,侯夫人打算如何接招? 绿梅对上静娘挑衅的眼神,就气不打一出来,但一想到主子的吩咐,不得不压下怒意,一板一眼道:“夫人哀痛过甚,病倒了。夫人有话,烦请静娘操持一应事宜。” 现场哗然。 第5章可怜的永昌侯夫人 年轻贵女像是受到极大的打击一般,忍不住惊呼:“侯夫人,就这样投降了?!” 老妇人亦是连连摇头哀叹:“她还能如何?在颜面和儿子中,她选择了儿子。” 年轻贵女气得直抹眼泪:“这么大的事,竟退让给未过门的商女。侯夫人受委屈了!” 老夫人拿出手帕帮贵女擦眼泪:“日后,你要好生教导亮儿。咱家要是出个苏大郎,我宁可一出生,就把他溺死!” 两人的对话,悉数落入苏玄明耳中。 苏玄明这才隐隐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或许,真的伤了母亲的心。 “苏郎,我是第一次操办这样大的事,没有经验,你能否帮帮我?”静娘察觉到苏玄明脸上一闪而过的愧疚,立马打断他的沉思。 苏玄明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静娘冲他甜甜一笑:“我爹爹说了,侯夫人如此看重我们,我们也不能给夫人丢份。因此,彩棚,一应执事陈设的花费,都由我家出了。” 苏玄明摆手拒绝:“这如何能行?” 静娘牵着他的手,目光里满是感激和爱慕:“我对苏郎的心,一如苏郎对我的心。只是区区一些银钱罢了,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便是散尽家财又何妨?” 苏玄明感动不已,只觉得自己三生有幸,既有疼爱自己的母亲,又有痴心一片的静娘。 这场送葬,规格上等,就是准备得有些匆忙。 宾客们一个个赌气的赌气,笑开花的笑开花,就是没人愿意留下,同主事人多交流。 待到太阳偏西,顾南夕命人把餐食移到院子中,准备来一场烧烤,拖着沉重疲惫步伐的苏家人,这才迟迟归来。 “阿娘,听说你病了,你身体可好些了?” 自从得知自己亲娘才是深藏不露的宅斗高手,苏云烟就恨不得黏在顾南夕身边,好学个一招半式。 顾南夕躺在躺椅上,远处夕阳红似血,院中炊烟袅袅,鼻间是烤串的香气,好一副岁月静好。 可惜,这份静好,被莽进来的苏家人破坏掉了。 见苏云烟冲过来,顾南夕猛地抽回臂膀。 苏云烟瘪瘪嘴,只能扶住躺椅的把手。 顾南夕隐约能听见把手发出的嘎吱声,心中暗暗庆幸,自己的胳膊保住了! “好多了,你们怎么来了?” 侯老夫人用拐杖重重跺地,怒斥道:“你身为永昌侯主母,竟然把老侯爷的丧事交给一个外人,这让永昌侯的脸面,往哪摆!” 顾南夕捂住胸口:“绿梅,绿梅,快去叫大夫!我头疼,胸口疼,哪哪都疼。唉,我这身子骨,真是不争气。要不,府中交给您管家?” 侯老夫人脸色一僵,转身就走:“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还忍心叫我操劳?今日太过疲惫,我先回院中休息。” 顾南夕转向娇娇俏俏的段姨娘:“段姨娘,要不让你……” 段姨娘走路也不弱柳扶风了,她风风火火地追上侯老夫人:“夫人,我要去伺候老夫人了,老夫人,您慢点走!” 顾南夕望着两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彻底无语。 这永昌侯府怎么回事? 别人家为了管家权,婆媳之间,妯娌之间,妻妾之间几乎要打破头。 永昌侯府可倒好,管家权成了烫手山芋,竟然推不出去了?! 顾南夕狠狠咬一口烤香菇,鲜嫩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简直鲜掉人的舌头。 自己原本是想借着装病,躲过治丧的事。 这样做肯定不合规矩,侯老夫人定会前来发难,自己再借机把管家权推出去,最好能落个禁足的惩罚。 多么完美的一石二鸟之计! 可惜,前面的事情发展,都在计划之内。到了管家权这一步,竟然折戟沉沙了! 不行,为了自己的摆烂生活,自己必须再想想办法。 “阿娘,好一招以退为进!高手啊!”苏云烟星星眼,内心无比激荡。 原来这就是高手过招吗?! 难怪阿娘的管家之权,稳如老狗,原来在不经意的小细节,高手们已经过了好几招。 顾南夕爱恋地拍拍苏云烟的脑袋:“乖孩子,等出了孝,让厨房给你多做点脑花。孝期,你就多吃点豆花。” 都说以形补形,豆花也能补脑吧? 苏云烟感动得用脑袋蹭顾南夕的胸膛:“还是阿娘疼我。” 顾南夕只觉得一个重锤压在自己的胸口,差点喘不上气了。 凸(艹皿艹),大意了! 顾南夕用力推了推苏云烟的脑袋,竟然没推动! 苏玄明瞧出顾南夕的难受,连忙放下正在烤的串,上前来掰苏云烟的脑袋。 苏云烟偏过头去,不满道:“大哥,你作甚?!莫不是嫉妒我同阿娘更亲近?” 说完,苏云烟还故意用力蹭了蹭。 苏玄明同情地看向面色通红的顾南夕,嫉不嫉妒的是后话,小妹再这样用力下去,自己怕是没有亲娘了! 顾南夕瘫在躺椅上,像死鱼一样,张开嘴呼吸。 算了,不挣扎了,白费力气。 苏云烟这小妮子,才12岁就身怀巨力,再长几岁,估计能力扛千斤鼎。 这身体素质如果跟老二换一换,老二高低能混个武林盟主当当。 “小妹,烤串好了,吃串吧。”苏玄明祭出好吃的,这才成功救母。 因为要服丧,烤得都是素菜,但即便如此,也比水煮菜要好吃得多。 苏云烟吃得头不抬,眼不睁,却仍然堵不住那张得罪人的嘴。 “回来路上,我听好多人都在说,永昌侯夫人是个孬种,竟然被一个没名分的商女压了下去。” 一句话,得罪在场的两个人,真是好样的。 “要我说,这事确实是委屈阿娘了。您以后可怎么出门哟?这一出门,不得被那群贵妇们笑死?她们话里藏刀,狠毒着呢。” 苏云烟拍拍胸口,心有戚戚然。 苏玄明沉默地垂下头。 顾南夕笑眯眯地递给苏云烟一串烤韭菜:“阿娘不出门就是了。” 多么贴心的闺女,竟然把不出门的借口,都帮自己找好了!多吃点! 多亏了苏云烟,顾南夕消消停停地在自己院子躺了两天。 第三天,她不得不离开心爱的床和躺椅了。 第6章禁足一个月! “太祖立朝之初,行事检素,更留书后人,不可厚葬,耗费民力。今,老永昌侯仙逝,朕心哀痛。但厚葬之风不可取!望侯府慎之!” 传诏书的太监,念完诏书后,急忙扶起顾南夕:“侯夫人,圣人是知晓原委的。这番话,并非说给您听,莫要往心里去。” 顾南夕使眼神,绿梅拿出一个小香囊,不着痕迹地塞进太监手里。 太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京城繁华,贵人们平日里讲究些,也就罢了。偏偏这治丧一事,由原本的火葬,逐渐发展成厚葬。” 顾南夕请太监坐下,喝口茶水,歇歇脚再走。 太监抿口茶水,小声说道:“圣人勤俭,一双袜子破了又补。前几日,佟贵妃堂伯父去世,几乎陪进去半个国公府。圣人本想下诏斥责,却被贵妃拦住,两人好生吵了一架。” 顾南夕懂了,圣人本就想治一治这厚葬之风,却被佟贵妃拦住。 这不,永昌侯府撞到枪口上,成了杀鸡儆猴里的这只鸡。 绿梅默默地又递上一个小香囊。 太监笑成一朵花,继续说道:“侯夫人的事,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圣人也有所耳闻。圣人深知,永昌侯府的事全是商人作祟。 “临出发前,特意叮嘱老奴,叫老奴跟您好生解释,莫叫您吃了气。” 在皇权面前,顾南夕不得不营业。 顾南夕对着皇宫方向,感激涕零道:“多谢圣人惦念。这都是妾身不擅教子的过错!妾身不敢辜负皇恩,自请禁足三个月。” 嘿嘿,三个月不用上班,爽歪歪。 太监闻言,心中暗叹,不愧是侯夫人,真识趣! “侯夫人,三个月太久了。您的罪责不止于此!半个月即可。” “不不不,若不重罚,何以震慑他人?” 太监泪眼婆娑:“老奴一定将夫人的品行,回禀圣人。只是禁足三个月,会显得圣人过于严苛。” 顾南夕紧紧蹙眉:“那就两个月。” “侯夫人莫要严于律己,依老奴看,最多一个月。再多,老奴回去,是要被圣人斥责的。” 顾南夕没办法,只能勉强同意一个月。 好生送走传召太监,顾南夕刚想回院子,就见苏玄明跪在小路上,下人们低着头,守在一旁。 “阿娘,是儿子不孝,连累您受圣上斥责。儿子愿意一起禁足一个月。” 顾南夕心下一惊,苏玄明禁足了,那前院那一摊子事,不是要回到自己手中?!坚决不行! 好不容易才推出去的! 顾南夕扶起苏玄明,但苏玄明实在是太高了,顾南夕抬头说话,抬得脖子酸。 于是,顾南夕示意苏玄明再次跪下。 苏玄明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听话。 顾南夕拿出帕子,给苏玄明擦擦汗水:“傻孩子,既然有我一人受罚,何必再搭上一个你?再说了,明日之后,你还要去书院的。” “可是,眼睁睁看着阿娘受罚,您叫我于心何忍?”苏玄明红着眼眶道。 这时,苏云烟像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挡在顾南夕身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屡屡为了静娘,落阿娘的面子。当时,你想甚了?” 苏云烟一张小嘴像机关枪似的,嘟嘟嘟:“自有我陪着阿娘,不需要你假好心!” 说完,苏云烟拉着顾南夕就往主院跑,等瞧不见苏玄明的身影,这才停下脚步。 “阿娘!我刚才配合得怎么样?我知道,您是想施苦肉计,让大哥内疚,回头是岸!” 苏云烟朝顾南夕眨巴眼睛,若是有尾巴,怕不是尾巴得转成螺旋桨。 顾南夕沉吟片刻,苏云烟的猜测逻辑自洽,就是离答案十万八千里远。 “云烟,你近日都看了些什么书?为何进步一日千里?” 苏云烟兴奋地从衣襟里掏出一本《三十六计》:“正是阿娘前几日给我的秘籍。” 顾南夕回忆了一下,这才记起,那日自己睡的迷迷糊糊,苏云烟又来缠着自己要学习宅斗。 自己便从慈母系统给的新手礼包里,随意掏出一本书打发她。 慈母系统在脑海中冷笑:“呵,这个世界可没有《三十六计》这本神书!这原本是为你家老二准备的。你们全府,就老二的脑瓜子最灵光。” 顾南夕无所谓,给谁不是给? 慈母系统这话说的,好像给了老二,全家不用满门抄斩似的。 顾南夕见苏云烟脸上,满是志得意满的笑容,不忍心打击她:“学得很好,再接再厉。” “好的,阿娘!”苏云烟小心翼翼地把《三十六计》塞回衣襟内。 成功禁足的顾南夕,就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爽翻天了! 一天二十四小时,她能睡二十个小时,剩下的四个小时用来吃饭洗澡。 大孝女苏云烟一天跑三趟主院:“阿娘,办丧事时采购的商家,来找我们对账。” 顾南夕翻身:“我在禁足,让他们找静娘。” “阿娘,下人们收拾丧事用具,不知如何处理。” “禁足中,找静娘。” “阿娘,宾客们的随礼,要登记上册了。” 顾南夕勉强睁开眼睛。 苏云烟替顾南夕掖好被角:“阿娘,您继续睡。我已经把这一摊子交给静娘了。” 顾南夕满意地往被子里缩。 苏云烟一手拿着《三十六计》苦读,一手轻拍顾南夕,好让她沉沉睡去。 “不愧是阿娘啊。无需出面,就已经让静娘忙得分身乏术,没时间去缠着大哥。” 苏云烟一想到静娘憔悴的模样,心里就直呼学到了! 此时的静娘,何止是憔悴,简直是身心俱疲! 处理侯府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琐事也就罢了,关键还要面对铺天盖地的闲言碎语! “你们听说了吗?圣上亲自下诏,斥责永昌侯府丧事铺张!” “侯夫人被禁足一个月呢!” “要我说,侯夫人是真的冤。送葬那日,我瞧得真真切切,侯府连彩棚都没设一个。” “咦?不对啊,那日又敲又打,很是气派。” “嗨,那都是商女静娘的自作主张!侯夫人真是到八辈子血霉,受她连累。” 第7章侯夫人深不可测! 顾南夕被禁足一事,也被诸多豪门贵族看在眼里。 “这商女静娘着实是恼人得紧,没那三板斧,揽什么差事?这下可好,叫我们如何办事?”成国公的少夫人气炸了肺。 大前头,佟贵妃的堂伯父丧事何等奢华? 往后点,老永昌侯的丧事虽然闹了点笑话,但好歹也算是热热闹闹。 结果,轮到自己家,好么,圣上下诏不许厚葬了! “都是商女李宁静的错!也怪永昌侯夫人,当了那么多年当家主母,竟然连个小小商女都拿捏不住。”少夫人喋喋不休地抱怨。 对面坐着的镇国将军牛夫人,神秘兮兮道:“往日里说你是根直肠子,你还不服气。这一波下来,谁家夫人不对永昌侯夫人竖起大拇指?偏偏就你,像个棒槌。” 成国公少夫人一头雾水:“我俩从小长到大的交情,你勿要唬弄我。” 镇国将军牛夫人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我唬弄你作甚?永昌侯夫人跟太后那是手帕交,圣上和佟贵妃争吵一事,她能听不到一丝风声?” 成国公少夫人直抽冷气:“你的意思是……” 牛夫人微微点头:“永昌侯夫人,早就知道圣上的心意,不敢触其霉头,但又不想在一众勋贵中当这个出头羊。” 牛夫人赞叹不已:“不愧是长在先太皇太后膝下的贵女,这探查帝心和明哲保身的能力,真是绝了!” “她一步一算计,忍下一时之气,让商女李宁静当这个出头鸟!” 牛夫人掰着手指头数:“一是把丧事风风光光办了,二是没多花府中一文钱,三是给圣上一个发作口,却还叫圣上对她心怀愧疚,四是把静娘推到人前,使其知难而退,五是收拢苏大郎的心。” 牛夫人语气落寞道:“我若是有永昌侯夫人半分本事,哪里轮得到后院的骚蹄子们,蹬鼻子上脸?” 成国公少夫人咋舌:“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牛夫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原本也没看得这么深。是昨夜,夫君回来,叫我多学学永昌侯夫人,给我好一通分析,我这才知晓,里面竟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我夫君回来也是这样说的。”一直不吭声,默默嗑瓜子的济国公少夫人突然开口。 济国公少夫人吐一口瓜子皮,嗔怒道:“那老不羞,定是后悔当年没去求娶顾南夕!哼,我一句话就把他怼回去了!” 牛夫人和成国公少夫人异口同声道:“什么话?” 济国公少夫人拍拍小腹,得意道:“我生了个好儿子,没生个苏玄明那样的叉烧。” “哈哈哈!” 三人笑完,成国公少夫人开口道:“这口气,我还是顺不下!我得去找找李宁静的麻烦!以后府里,不许再买她家的东西!” 济国公少夫人拍掉身上的瓜子碎:“虽然是给顾南夕当刀使,但我认了!这李宁静,着实是拎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李氏药材铺原本做的就是富贵人家的生意,毕竟药材贵重,一百个穷人买的量,都比不上一个富贵人家。 勋贵们这么一抵制,李氏药材铺的流水直线下降。 晚上,李家盘账的时候,李老爹急得嘴角起了好几个燎泡:“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济国公不上咱家买药材了?” 济国公府里的主子,最爱吃药膳,遇到好的药材,眼都不眨一下,说买就买。 这次,竟然宁可去买同济堂五年的人参,也不买自己的十年人参! 李大哥团团转:“不应该啊,看在永昌侯府的面子上,他们也不该做得这样绝!” 披星戴月才回家的静娘,一推开家门,就被塞了满怀的账本。 静娘转动脑筋,便明白里面的玄机:“圣上下诏书斥责侯夫人,这让需要办丧事的其他贵人们,生了怨气。” 李大哥愤愤道:“他们有气,就朝圣上,朝侯夫人发去。找我们作甚?” 静娘把账本扔到桌上:“柿子捡软的捏罢了。侯夫人有永昌侯做后盾,为人又深不可测,勋贵们怎么会愿意同她生怨?” 李老爹抹一把脸,劝道:“静娘,我们及时止损吧!苏大郎任由你驱使,可侯夫人不是好惹的!” 李老爹是真恨自己瞎了眼,怎么就有眼不识泰山? 能坐稳侯夫人位置十来年的女人,岂是绣花枕头? 人家面都没露,自己祖传三代的营生,险些就要毁了! 静娘叫人打盆水过来,洗洗手,淡淡开口道:“爹,您可想好了,上次为置办丧事,我们搭进去大半家产。这时候放弃,那可都打了水漂。” 李老爹肉疼得直抽抽,那可是攒了三代的钱啊! 静娘盯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愣神,很快就坚定道:“爹,这时候放弃,我只能做自梳女,何人敢娶我?但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我就不信,侯夫人还能不顾名声,撇开我!” 李大哥举手赞同:“为长辈服过丧的媳妇,尚不能休弃。何况,小妹还亲手操持丧事。除非侯夫人把苏玄明赶出家门,否则,小妹这个儿媳妇,她不认也得认!” 李家人开了一晚上的家庭会议,一致决定,要一条道走到黑! 第二日,静娘操持侯府琐事到傍晚,终于堵到散学回来的苏玄明。 苏玄明神情恍惚,一副不在状态内的模样,直到静娘轻拍他,这才缓过神来。 “静娘,何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归家?” 静娘眸光闪闪,欲言又止道:“苏郎,最近外面的闲言碎语颇多。我,我实在是……” 静娘掩面,小声啜泣。 苏玄明连忙递上手帕:“因为我,静娘你受苦了。等服完丧,我就让阿娘请媒人上门提亲。至于府中的这摊子事,唉,交给我吧。” 静娘一哽,用眼尾余光去瞧苏玄明,见他神情真挚,并非是想过河拆桥,这才松口气。 只是,服丧最起码要一年,依照侯夫人的本事,一年的变数可太大了! “苏郎,我想去见见侯夫人。只要得她一句准话,我便什么都不怕了。”静娘道出最终来意。 第8章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苏玄明拗不过静娘,只能带着静娘来正院求见。 此时,顾南夕正准备吃果子汤。 “你们来的正好。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你们想吃点什么汤,尽管点。” 顾南夕的这副身体,许是往年节食太狠,身体亏空,导致现在,无论顾南夕怎么睡,怎么吃,都胖不起来。 绿梅给苏玄明和静娘搬来两条凳子:“秋末时节,最适合来一碗汤。有橙汤,干木瓜汤,乌梅汤,大公子,您想要哪个?” 苏玄正瞥一眼静娘,见她脸上竟冒出一颗红色的痘痘,便替她做了主:“来两碗乌梅汤,败败火。” “好咧。”绿梅带着婢女们下去,把空间留给三人。 窗外,金黄的枯叶打着旋掉落。 这番秋景不免让顾南夕想起,自己任职的中学,操场两旁也种满了梧桐树。 一到秋天,风一吹,梧桐树叶就落了满地。气得当值的学生们,把扫帚挥舞成旋风。 顾南夕再看向苏玄明和静娘,他俩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若是在前世,此刻应坐在教室里,埋头苦学。 顾南夕的心柔软了一瞬,主动开口:“静娘,不如,我收你做义女?” 苏玄明瞪大双眼,脱口而出:“那我怎么办?” 顾南夕难得起了善心,解释道:“静娘担起府中诸多琐事,会遭外人非议。若是有义女的名头,便会好上很多。” 静娘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下来:“夫人,您是不是,不同意我和苏郎的事?我不要侯府的荣华富贵,我只想给苏郎在一起。” 苏玄明感动不已,跟着表态:“就算是义妹,我也要娶静娘!” 顾南夕住了嘴,本来自己只是觉得,这永昌侯府就是一艘破船,能少一个人上船就少一个。 自己和几个儿女是没办法,身份在这摆着,就算自己自请下堂,就算把孩子们逐出家门,最后还是会跟着一块死。 至于静娘,就没必要来跳这个火坑。 既然他们不领情,顾南夕也就不强求了。 她连自己的命都懒得救,多提一嘴,纯粹是触景生情罢了。 “嗯,我知晓了。那静娘,你希望如何?”顾南夕又躺到了竹椅上。 这竹椅做工精良,弧度刚刚好,绿梅还在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毯子,躺上去舒适极了。 静娘左右看看,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定道:“我就想要夫人一句准话,等苏郎服完丧,您同不同意让他娶我?” 慈母系统尖叫:“当然不能同意!女主是男主的!她和苏玄明结婚,还怎么跟男主好?宿主,你快点阻止她!骂死她!” 顾南夕脚尖用力一踮,竹椅就晃晃悠悠摇起来:“同意啊,只要到时候,你俩心意不变,我当然不会棒打鸳鸯。” 尊重他人命运,不要多管闲事。 女主想要上永昌侯府这条破船,那就上呗。 静娘和苏玄明欣喜若狂,牵着手同顾南夕告别。 房里只剩顾南夕和脑海里的慈母系统。 慈母系统要疯掉了:“你这叫什么慈母?苏玄明娶了女主,一定会被男主狠狠报复的。” 顾南夕:“我还不够慈祥?儿子早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再说了,还能怎么报复?挫骨扬灰吗?” 顾南夕想不出,还有什么比惨死更糟糕的下场。 慈母系统抓狂:“顾南夕,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你这一世是白赚的!你就得听我的。” 顾南夕:“拒绝pua,从我做起。嗯,我这一世一定会好好活的。” 摆烂,就是好好活。 慈母系统气急:“主线崩塌,你我都会死的。” 顾南夕昏昏欲睡:“知道了,到时候再说吧。” 着什么急?天不是还没塌么? 顾南夕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睡睡觉,点点餐,听苏云烟聊八卦,偶尔兴致来了,便叫人去市坊里买些话本子。 苏云烟把《白面书生夜会狐狸精》交给绿梅,让绿梅接着念。 “阿娘,静娘最近在大刀阔斧地改革。” “嗯?” 苏云烟把《三十六计》翻得哗哗作响:“她说府里下人贪污太多。市面上鸡蛋2文钱一个,卖到府里竟然要4文。” 顾南夕移开覆在脸上的书:“还有呢?” “她还说,为了避免下人们太过惫懒,要实行绩效考核。每月考核一次,根据考核定一等,二等还是三等丫鬟。” 顾南夕:“全府都是如此?” “是的,祖母那里,段姨娘那里都是如此。祖母用惯了身边的刑嬷嬷,自是不同意的。” 顾南夕瞥了瞥院子中,如同站桩木头人似的下人,了然道:“老夫人被撅回来了。” 苏云烟皱着眉,没在书里找到应对之法:“段姨娘说静娘用府里的银钱收买人心。静娘就发话,下人们的月钱,由她出。” 顾南夕一愣,随即明白,静娘这是想揽权,这才收买人心。 可她却不知道,在这永昌侯府,管家一事,才是最吃人的,没有人愿意去沾它。 “阿娘,静娘用商铺管理法,应用到侯府中,会有效果吗?”苏云烟迷茫道。 “不要问我,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脑子去想。你想出来的,就是你的。我告诉你的,不过是过耳云烟。”顾南夕站起身活动身体。 就算要摆烂,那也要有具强健的身体去摆烂,否则,不叫摆烂,叫挺尸。 经过这些时日的休养,顾南夕这具身体,总算恢复了点元气,不再是油尽灯枯之像。 顾南夕缓缓舒展身体,没做几个动作,就起了一身虚汗。 顾南夕没再坚持,回屋擦汗去了。 “阿娘,你刚才做的是什么动作?”苏云烟现在看顾南夕,戴上了一层厚厚的滤镜。 她总觉得,顾南夕的每一个动作都有深意。 “八段锦。女子以血为养,八段锦能活跃气血,提升精气。你也练练。”顾南夕在屋里教导苏云烟。 这孩子,某些方面,一点就透,极为聪慧。就是情商这一块,看着让人捉急。 “咳咳咳,阿娘,您快去管管静娘吧。这是要逼死儿子啊!”还没看见人,顾南夕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第9章鸡飞狗跳 顾南夕偏过头去,只见一身材高挑瘦削,五官俊秀的少年,哭丧着一张脸扶门而入。 本就唇色泛白,他偏偏还要给脸上敷上一层厚厚的白粉,越发显得瘦弱无力。 “二哥,你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了?”苏云烟急忙上前,去扶二公子苏云亭坐下。 苏云亭腰间系着麻绳,将细腰勒得好似一巴掌就能握过来。 “阿娘,这日子没法过了。静娘她当了人便想成仙,坐在地上就要上天。拿着鸡毛掸子,搞得侯府上下鸡飞狗跳。” 苏云亭挥舞着帕子,口吐芬芳。 顾南夕一愣,随即眨眨眼,好好的一个病弱美男,怎么就长了张嘴? 苏云烟熟练地给苏云亭端上蜜饯子:“二哥莫慌,阿娘心中有数,你慢慢说来。” 用蜂蜜腌渍出来的蜜饯,也没甜了苏云亭的嘴。 苏云亭唱念做打,好似在上演一场苦情戏:“静娘她竟然取消了小厨房,让我这个病人跟着吃大锅饭!我自幼身体不好,全靠补品撑着。我知自己个拖累了侯府……” 说完,苏云亭哽咽着,伏案哀泣:“苍天啊,你还不如早早收了我去,何必让我受被人嫌弃之苦!” 苏云亭捂住自己的胸口,表情伤心欲绝:“阿娘,我只求粗茶淡饭,一日三餐,留下这条命,侍奉父母。可我在院中足不出户,却仍刺了静娘的眼!” 这哭声凄惨婉转,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苏云烟泪点低,也跟着淌泪。 方才轻松惬意的气氛,瞬间哀怨起来,比灵堂还像灵堂。 顾南夕瞥见苏云亭鞋底的红泥,试探道:“在院中足不出户?” 苏云亭泪眼婆娑,连连点头:“儿子一直在院中为母亲祈福。” 顾南夕冷漠地哦了一声。 祖宗显灵了呢,京城南边岐山上特有的红泥,竟然隔了大半个个京城,出现在他鞋底! “云亭,我觉得有一江湖称号极适合你。” 一提到江湖,苏云亭的眼泪立马止住了:“什么称号?” “玉面寡妇。见人就嚎丧,保准人人见到你,就闻风而逃。” 苏云亭嘴唇哆哆嗦嗦的,一根玉指颤颤巍巍指向顾南夕:“温暖的唇,是如何说出这般冰冷的话?阿娘,你终究是嫌弃我了。” “苏云亭,你莫要仗着阿娘偏疼你,就得寸进尺!”苏玄明一下学,就匆匆赶来正院。 一见到苏玄明,苏云亭就像斗鸡一样,哦哦叫着,想上去叨两口:“呵,阿娘不疼我,难道疼你?” 苏云亭对着苏玄明挑衅道:“你为一女子,害得阿娘被圣上训斥禁足。这就是猪肉贴不到羊身上。” 苏玄明嘴拙,吵不过苏云亭,只站在原地,红着眼眶,气的胸膛一鼓一鼓的。 苏云烟急得站在两兄长之间:“大哥,二哥,莫吵了。” 恰在此时,院子门外传来侯老夫人的叫骂声:“叫你们主子出来!她相中的好儿媳妇,身份低微也就罢了,竟想逼死我这个老婆子!好歹毒的心肠!” 顾南夕扶额,自己禁足了,也挡不住这群人往自己院子里钻。 “去把老夫人和段姨娘请进来。”顾南夕吩咐绿梅。 绿梅麻溜地去请老夫人。 “哼,瞧瞧你干的好事。我就知道,玄明不是你亲手带大的,你就不在意他。竟然相中一个商女给他做媳妇……” 老夫人骂骂咧咧地走进来,话还没说完,就见到苏玄明一脸悲愤地望着她。 顾南夕适时补刀:“老夫人,当初在灵堂上,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哦,原来是刀子割到自己身上,您觉得疼了?” 老夫人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苏玄明的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只觉得诺大的侯府,只有阿娘才是最关心疼爱自己的人。 顾南夕懒得替他们处理官司,便叫人去请静娘,让他们自己商讨去。 自己只负责提供个场所,以及茶水瓜果。 涉及到自身利益,下人们的速度是很快的。 不须一会,侯府的主子们就齐聚主院之中。 大大的圆桌,围坐着侯老夫人,段姨娘,苏玄明,苏云亭,苏云烟以及李宁静。 顾南夕则是让仆役把竹躺椅抬到窗前,往右看是金色秋景,往左看,是高门大户的撕逼大戏。 身侧还有可爱侍女端茶送水,时不时喂口夜市买来的点心。 顾南夕心满意足地摇晃起竹椅,惬意至极! 圆桌上的众人,可没有顾南夕的惬意,反而十分尴尬。 私底下告状是畅所欲言,这一旦摆到桌面上,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静娘头一次处理这般繁杂的管家事,本就忙得焦头烂额,还被人告黑状,一口气堵在胸口,语气便不太好。 “你们有甚意见,冲我来就是!休要打扰夫人。” 苏云亭从小就没受过气,自是不惯着她:“我不管你如何整顿,我院子里的花销不能减!这可都是吊我命用的。” 静娘有备而来,把账本往桌上一拍:“十年的人参百两一根,您一个月用一根。可是库房里,却是三年的人参,价值不过二十两。” 静娘拿出算盘噼里啪啦一顿算:“您一年花费需上千两,真正用到您身上的不过百两,其余的钱,哪去了?” 苏云亭面色一僵,刚想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被顾南夕制止了:“谁吵得我头疼,就出去。” 见苏云亭被怼回来,老夫人坐不住了:“我用惯了身边的麽麽,不能换!” 静娘冷笑:“一个邢麽麽月钱50两,四季衣物六套,逢年过节赏钱翻倍。这待遇堪比从九品官吏。老夫人,您若是坚持,可自己用私房钱补贴。” 静娘说完,又转向苏玄明:“这可不是我有私心,便是对苏郎,我也是如此。他每月花在应酬上的费用高达百两,如今也是要砍到三十两的。” 苏玄明张嘴想说什么,在静娘威胁的眼神下,终究没敢开口。 老夫人挂不住脸,拂袖而去。 苏云亭的话却像毒箭一样射向静娘:“装什么大瓣蒜?你家底薄,供不起诺大的侯府,直说就是了。非要将错处往别人身上推。” 静娘一张俏脸,红的白的变换,像是打翻了颜料瓶。 第十章都说侯夫人有后招 苏云亭没给静娘反驳的机会,喷完就跑了。 人群乌泱泱地来,又哗啦啦地走。 主院内,一时间只剩下顾南夕,苏云烟,苏玄明和静娘。 静娘背脊挺直,拗着脖子,从头发丝到脚趾盖,都表露出她的倔犟。 “夫人,这是您故意的吧?把他们都叫过来,向我施压,好叫我知难而退?” 静娘缓步来到顾南夕面前,清凌凌的眸子里透着“我已看破阴谋”的自信。 “夫人,我这人从不畏惧困难。我能顶着压力,在一群兄弟们中脱颖而出,自然不惧侯府这摊子事!” “自今日起,侯府的伙食和仆从开支,我全包了!我就是搭上家中全部钱财,也不会轻言放弃!” 静娘好似出征的将士,大步迈出主院。 苏玄明爱极了她这果敢坚毅的性子,自然是跟随而去。 留下来的苏云烟,担忧地伏在顾南夕双膝上:“阿娘,怎么办?静娘要掰回一局了!” 顾南夕闭上眼睛,轻啄一口干木瓜汤,原主身子单薄,即便生了一女二子,某处仍然平坦如飞机场。 喝点木瓜汤,多补补。 “在错误的方向坚持到底,这就是俗称的,不撞南墙不回头。”顾南夕悠悠开口。 坚持不懈是一种美德,但缺乏正确认知下的坚持不懈,就是人生路上的拦路虎。 顾南夕班里曾有个男生,文采斐然,历史政治都能打满分,物理化学是个位数。 但他坚定认为,男生就该学理科,只要埋头苦学,一定能把理科成绩提上来。 可惜,现实教他做人。 若是学文,他铁定能进top10,结果非要学理,一本线都没上。 静娘就像这个男生,连侯府什么情况都没搞明白,就一头扎进来。 苏云烟睁着一双懵懂的眸子,信任地看着顾南夕:“阿娘肯定有后招,我就不信,静娘能翻出您的五掌心!” 顾南夕怜爱地摸摸苏云烟的发髻,这孩子,满脑子全是宅斗的水,偏偏没有宅斗的智商。 自己哪有什么后招? 唯有躺平摆烂罢了。 反正永昌侯府是一艘即将沉底的破船,任由静娘祸祸一下,又有什么打紧的? 静娘的这番雷厉风行,引起侯府下人们的强烈反弹。 一时间,永昌侯府再次排上京城八卦榜,沦为茶楼酒肆,高门茶话会的笑谈。 “诶呦,可笑死个人。昨日永昌侯采购来找我买鸡蛋,新鲜的鸡蛋不要,偏偏要那快放臭了的。” 茶肆内,一群商贾在一起斗茶,期间不免议论起风头正盛的永昌侯府。 “这可不正救你于水火之中?你这批过期货,都快要拿去腌咸蛋了。” 起头的商人嘿嘿直乐:“正是如此。一文钱一枚,悉数卖给了永昌侯府。话说,这永昌侯夫人怎么回事?当年她十里红妆,惊动了全京城。现在为何这般抠搜?” 他的好友递给他一杯茶水:“你出门寻货去了,错过了好几场大戏。永昌侯府大公子痴迷那药材西施,闹出许多笑话来。侯夫人没招,竟是把管家权让给药材西施。” 胖胖的商人惊得不小心把茶杯掉在地上:“荒唐!他们可曾请过媒婆,交换过名帖,议过亲?” “都未曾。” 胖商人咋舌:“便是普通人家,也没这般没规矩。” “可不呗。这药材西施一管家,就把铺子管理的那一套搬到侯府。” 胖商人了然:“难怪永昌府的下人放着好好的鸡蛋不要,偏要那臭鸡蛋。药材西施定下鸡蛋采购价是2文,下人们想吃回扣,自然是挑便宜的买。” “永昌侯府虽说不及当年鼎盛,但也延绵了好几代。府里的奴仆基本上都是家生子,药材西施这般操作,叫人生了怨气,这才把府里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胖商人唏嘘不已:“啧啧,家里漏成筛子的勋贵,也只此一家了。” 商人们聊天的声音并不小,其内容全叫楼上包房里的客人们听了去。 其中,有一间包房里全是女眷。 成国公少夫人捻起一口一个的西川乳糖狮子,放入嘴中,咽下后,才慢慢开口。 “我瞧这永昌侯夫人,不似你们说的那般运筹帷幄。如今,管家权也丢了,永昌侯府名声也没了,那两人也没分开。” 镇国将军牛夫人慵懒地躺在软榻上,淡淡开口:“你且瞧着,侯夫人一定有后招。” 济国公少夫人喝了口茶水:“昨晚我婆母就给我分析了一通,顾南夕向来走一步看十步,这事绝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成国公少夫人却不信:“还能有什么后招?那静娘脸皮厚如城墙,即便满城议论纷纷,也没法阻止她扑向这泼天富贵。想叫她知难而退,侯夫人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镇国将军夫人塞给她一枚乳糖狮子,娇嗔道:“我们好生看戏就是了。横竖这永昌侯府也不是你我的。” 女眷包间的隔壁,正是一群嵩山书院的学子。 “玄明兄,听说你们府中是你相好的当家。想来,你手中宽泛不少吧。”一风流倜傥的学子摇着扇子,斜睨苏玄明。 “少言兄,这个,那个,家中改了规矩,我可能……”苏玄明支支吾吾的,不敢明说。 一高高壮壮的学子一把搂过苏玄明:“玄明兄,你可真爱开玩笑。一个商女罢了,还能那本事,敢对全侯府下手?其中定然有玄明兄的手笔,高!真是高!” 一旁的几位学子起哄,有人去唤小厮点餐:“蛤蜊来十枚,鹌鹑羹来五碗。其余的拿手好菜,全上一份。” 小厮弓着腰,小声提醒道:“公子,这个时节,蛤蜊需千文一枚。一碗鹌鹑羹需耗费几十只鹌鹑,价格亦不菲。” 听到小厮的话,苏玄明的冷汗都流下来了:“少言兄,法天兄,咱们人少,吃不了那些。要不少点一些?” 李少言没说话,闭目小憩。 高壮的吴法天挑眉:“这才配得上玄明兄的牌面!小厮,上菜。” “好咧,客官。”小厮一溜烟地跑下楼,留下捏着荷包的苏玄明欲哭无泪。 第11章他俩居然吵架了? 苏玄明在茶肆高标准消费的时候,顾南夕也没闲着。 “这鸡蛋羹,不如平时鲜嫩可口。”顾南夕舀一勺蟹黄鸡蛋羹,直皱眉。 绿梅左右看了看,见仆从们都离得远远的,这才在顾南夕耳边轻声说:“主子,我去大厨房看了,那菜都不新鲜呢。” 民以食为天,摆烂的生活质量高不高,重要评判标准之一就是伙食啊! “如何个不新鲜法?”顾南夕关切道。 “菘菜叶上全是虫眼,果干都是陈年的果干,鸡蛋闻着有异味,就连螃蟹,都是死的!” 顾南夕麻了,没有好吃的,摆烂的生活,就失去一大半的生活乐趣。 “为何会这样?府里的仆人竟如此嚣张?” 顾南夕蹙眉,他们平日里贪点就贪点,现在竟然敢给主人家吃烂叶子? 绿梅神色凝重,摇头道:“奴婢去找管家打探过了,这采购的活,原本府里有经年合作的商贾,虽价格贵了些,但质量有保证。” “这不,前几日李宁静放话,说开销由她负责。于是,采买的活计,就落到她父兄身上。” 顾南夕了悟,花别人的钱买东西,和花自己的钱买东西,那是一回事吗? 李家本就家底不厚,想要供应偌大的侯府,当然要死扣钱。 只是,理解归理解,顾南夕可不想自己吃烂叶子。 顾南夕示意绿梅去钱匣子里,拎出一串铜钱:“去找几个闲汉,趁着夜市还没关门,赶紧买些吃的来。” 绿梅应声而去。 当朝的商业经济比较发达,有专门的闲汉负责送外卖。 绿梅想想,这段时日,侯夫人的胃口比以往大了不少,于是点了很多餐:“桥洞子的糟蟹,夜市顶头那家的香辣罐肺,科头细粉,姜虾,还有鼎丰楼的羊脂韭饼……” 单子太大,闲汉自己一个人吃不下来,于是又唤来几个闲汉,分散采买。 等这些美食到顾南夕手中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 “有钱真好啊。”顾南夕狠狠咬一口香辣罐肺。 因辣椒还没大规模普及,香辣罐肺用的是大蒜之类的进行提辣,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顾南夕刚吃了一口,就见苏云烟哭哭啼啼地闯进来。 顾南夕没怪守门的不尽责,毕竟,以这丫头的怪力,谁敢拦呀? “阿娘,这日子没法过了。一碗木瓜炖燕窝,他们竟然用的是碎燕窝!”苏云烟越哭越觉得自己命苦。 还没出生,亲爹就去了边关,一去就是十多年,一次也没回来过。 大哥有祖母疼爱,二哥因早产,身体不好,一直是阿娘的眼珠子。 只有自己是爹不疼,娘不爱,如今,吃一碗燕窝,竟然也是用碎渣渣! “我去找静娘她爹质问,你猜他说啥?他竟说整盏燕窝和碎燕窝,不都是燕窝?反正都是吃燕子的口水,有甚区别?” 苏云烟哭得天崩地裂,上气不接下气。 顾南夕觉得静娘她爹,说的也有道理,可惜,这叫生长在富贵窝里的娇娇女无法接受。 没有谁对谁错,纯粹是消费观不同罢了。 顾南夕还没想好,怎么安慰这个小丫头,就看见有个小丫鬟在门口,对着绿梅一顿戚戚咕咕。 然后,绿梅就双眼发亮,面露红光地跑过来。 “主子,李宁静和大郎吵起来了!” “在哪?我们瞧瞧去!”苏云烟瞬间不哭了,用手帕一抹脸,恨不得立马飞奔出去。 恰好话本子已经全看完的顾南夕,也决定一起去。 绿梅为难:“可是,主子,您还在禁足呢。” 顾南夕点点她的额头:“死脑筋。你去叫几个高壮的小厮,抬着竹椅出去。我躺在竹椅上,脚都不曾落地,自然不算违背禁令。” 禁足禁足,何谓禁足? 禁的只有足,又没有其他部位! “高手啊!原来禁足是这个意思!”苏云烟觉得自己没白来一趟,又学到了! 顾南夕娘俩生怕错过热闹,都不曾梳妆打扮,直奔吵架地点而去。 永昌侯府后花园内,一俏丽的女子,掐着腰,把高出一大块的男子,训斥得头都快低到胸口处了。 顾南夕示意绿梅往前去:“往石山那边去,这里太远了,听不真切。” 几个小厮累得呼哧呼哧的,但一想到能看李宁静的笑话,顿时全身充满力气。 “咦,老二,你怎么在这里?”顾南夕居高临下,一下子就看到石山后面鬼鬼祟祟的苏云亭。 苏云亭被吓了一跳,回身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娘亲和妹妹,瞬间松了口气,示意她们小点声:“吵得正欢呢,莫惊动他俩。” 苏云烟降低声音道:“你不是说,你被气得起不来床?怎么还有精力来这里?” 苏云亭嘿嘿直笑:“这一出,可比百年老参都管用。就是大哥忒不争气些,如果是我,高低得撅回去。” “你以后可少气点二嫂,就你这身子骨,随便一个女子,都能把你扇飞了。”苏云烟是真心替二哥感到担心。 苏云亭:“闭嘴,看戏。” 天色已晚,母子三人躲在石山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远处,静娘的斥责声清晰可闻:“苏郎,你居然还怨怪我?你可知,为了同你在一起,我李家的家财几乎散尽。” 静娘抹眼泪:“其他贵人们瞧我不顺眼,纷纷抵制我家生意。这些难处,我可跟你诉过苦?” “府里的小人们不服我,面上恭恭敬敬,心里还不知道如何编排我。” “我原本以为,你是体贴我的,懂我的。可是,你都干了些什么?!去一趟茶楼,居然花了一百两!茶叶是银子做的?泡茶水是金子化的?” 苏玄明气弱,哀求道:“静娘,我,这个。你就帮帮我这一次吧。欠条都写了,总不能让人家到时候,闹上门来要账。跌了身份。” 静娘气炸了:“身份,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只不过是永昌侯府的大公子罢了,连世子之位都没拿到,拿什么谱?” 苏玄明面色十分难堪,但还是不忍心朝静娘发火,只小声提议道:“静娘,要不,你把管家权还给阿娘?有阿娘在,这些钱,我一个月就能还完。” 第12章李家内讧 苏玄明这番话一处,众人大惊。 苏云亭和苏云烟是欢喜得两眼冒光,这光都快把黑夜给照亮了。 “大哥总算说了一回人话。掌家权本就是该给阿娘。”苏云亭一想到自己止步不前的计划,就恨不得按着静娘的头答应。 自己当初真是鬼迷心窍,只是被静娘送了一把宝剑,就觉得静娘当大嫂挺好的。 若是时光回流,自己定要把宝剑拍她脸上! 苏云烟想起那碎燕窝,更是觉得,还是阿娘当家时的日子最好过。 静娘送的玉簪,虽然贵重,但也不当饭吃啊。 顾南夕闻言,心惊胆跳。 自己好不容易才推出去的活计,这好大儿竟然要给自己拉回来?! 果然是男生外向,这好大儿子,是不能要了! 所有人中,静娘才是最心神俱裂的那个。 静娘恨不得挠花苏玄明那张俊脸:“我花费了那些银钱,终日殚精竭虑,狠话都放了,你却要我轻易放弃?!” 苏玄明小声嘀咕:“可是,你银钱花了,我们也没见到钱啊,相反,日子还难过了不少。你殚精竭虑,府里的下人们现在像个木头桩子,戳一下才动一下。” 苏玄明凑近静娘,温声劝慰:“放狠话算什么?我还常跟祖母和娘亲说,我日后要考状元呢。可就我这成绩,能考上秀才,就谢天谢地了。” 静娘气得一张脸通红,这苏玄明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可是,自己一家子,在他身上投入太多。 真跟苏玄明翻脸的话,这些投入就全打了水漂! 静娘咬碎一口银牙,坚定道:“不可能的!你阿娘本就瞧不上我,我此时若是退缩了,以后即便进门,又有什么好日子过?” 苏玄明却是极有自信道:“我阿娘嘴上不说,心里最疼的却是我。你日后进门,就是大夫人,加上阿娘爱屋及乌,谁能委屈你?” 静娘觉得苏玄明不是鸡肋,简直是根棒槌! 他对女子之间的争斗,一无所知! 他根本就不清楚,他阿娘是何等手段超绝的狠角色! “不可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我不可能放弃的。欠条的事,我给你解决一半,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说完,静娘转身就走了。 躲在山石后的苏云亭冷哼,这大哥太没自知之明了,阿娘最疼爱的明明是自己!只要自己一咳嗽,阿娘就会立刻放下手头事,来陪自己。 苏云烟也嘟起嘴,阿娘最看重的分明是自己!连《三十六计》都给了自己! 顾南夕躺在竹椅上冷笑,呵,最疼苏玄明那块叉烧?自己明明最疼的是静娘!瞧瞧静娘多贴心,顶着压力也要管家,可比这群儿女贴心多了。 除了看番热闹,事情没有任何变化,于是母子几人原地告辞。 气呼呼回到家的静娘,本想寻李老爹诉一番苦,却被家庭决议背刺了。 静娘不敢置信道:“什么?!放弃?!凭什么?” 李大哥把账本拍得砰砰响:“凭家里快没钱了!这半个月来,药材铺没一分钱进账。就连老百姓,也跑去同济堂。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坚持厚葬的缘故。” 一提到这,李大哥可太有话说了:“当初,我就叫你,不要闹上门。即便要闹,也没必要设彩棚。有多大的能力,端多大的碗。咱家比不得永昌侯,简简单单操持一下就行了。” “你非要讲面子,怕进门后被他们瞧不起,硬是搭进去大半家产。” 静娘反驳道:“当初,你们可都是同意的。” 李大嫂在一旁弱弱地插话:“我们当初也不知道,侯夫人竟是这般厉害的一个角色啊。我还真当她是活菩萨呢,浪费了我的长明灯。” 静娘冷哼一声,双臂抱胸道:“再厉害又如何?她儿子还是会娶我,侯府管家权还在我手中!她纵有智谋万千,又能如何破局?” “我又不怕那闲言碎语。她比我更在意永昌侯府的名声!” 挫折使人坚强,静娘觉得,经过这段时日的流言蜚语,自己的一颗早已冷硬如铁,没有任何事,还能打击到自己! 下一秒,李老爹的话,就把静娘的道心震得稀碎。 抽着旱烟的李老爹幽幽开口:“这几日,我每天都给邢麽麽塞银钱,终于撬开这老货的嘴。你猜为何侯夫人把掌家权给你,侯老夫人也没意见?” 李老爹长长吸一口烟,再缓缓吐出来:“因为,这些年来,永昌侯府早就是面上光,全靠侯夫人的嫁妆在过活。” 静娘瞳孔猛地一缩,喃喃道:“这不可能!” “静娘啊,且不说家里的银钱能不能支撑到你成婚。就算你成婚了,你能拿出如侯夫人那样多的嫁妆?” 李老爹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中:“侯夫人长在太皇太后膝下,当年出嫁时,自己有一份嫁妆,太皇太后给还给了一份嫁妆,如今的太后,也添妆了。” “那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几十年未见。嫁妆箱子满满当当的,挑夫们的脚步沉重有力。我至今,还对那一幕记忆犹新。” 短短一日,李老爹就好像老了十几岁:“静娘啊,人家先前给你机会,让你知难而退,你不愿意。现在,她略挖一个坑,你就搭进去咱们李家全部家产。你再执迷不悟,我们是不是得赔上全家的命?” 李大嫂扑通一下,跪在静娘脚边:“静娘,我求求你。我有三个月身孕了,看在你未出世的侄儿面上,你给咱们全家,留条活路吧。” 李大哥:“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你若是非苏大郎不嫁,那你就去做妾吧。他对你情深不悔,即便做妾,他定不会欺负你。” 静娘扯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这就是自己的家人啊,看得到利益时,撺掇自己往前冲。 等事情不如人意,那就全成了自己的过错。 “我李宁静,此生绝不做妾!我是不可能放弃的!”静娘庆幸自己留了心眼,偷偷攒下一笔不小的钱财,存在钱庄。 李老爹淡淡道:“这可由不得你。你在钱庄的那笔钱,就当是给家里的补偿了。” 第13章李家送大礼 当树上的树叶掉光的这一天,顾南夕的禁足也期满了。 “走,咱们去逛街!”顾南夕大手一挥,准备去活络筋骨。 “阿娘,等等我!”苏云烟一溜烟地跟了过来。 逛街耶,阿娘总不能自己吃独食吧,买了好看的首饰,不得分给女儿一份? 苏云烟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顾南夕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去把你的私房钱带上,咱们各买各的。” “阿娘!”苏云烟撅着嘴,见顾南夕打定了主意,脚一跺,又跑回去了,“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苏云烟叹气,最近阿娘不给补贴,光凭月钱,哪里够花? 银钱不经花,苏云烟可不敢把银钱交给下人保管,当然要自己亲自去取。 这一等,母女二人就彻底出不了门了。 顾南夕呆呆地望着府门前这一幕,这是做什么? 只见一顶小轿,停在府门前。 轿子后面跟着五个仆从,其中一个捧着一匹红绸缎,其余四人打着四对红灯笼。 永昌侯府门前,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永昌侯府这是在做甚?” “看样子像是纳妾。可是,谁家纳妾是从正门走啊?” “你们快仔细看,轿子后面的,是不是李氏药材铺的伙计?” “哎呀,还真是他!前几日,我才跟他喝过酒,听他抱怨过,月钱拖了好几日,还没发。” “我滴亲娘,难不成,药材西施被纳成妾了?” “我还记得,她曾经放话,绝不给人做妾!” 缓过神来的顾南夕,示意家丁们把这群人赶走。 纳什么妾?哪有这样侮辱人的? 看热闹的人群虽然被赶离大门,但还是恋恋不舍,不肯走。 主道上被围观的人群,堵了个严严实实。 当朝的官吏们,只在上午办公,中午就放假了。 这条主道,是官员们下值回家必经的路。 眼瞅着就要到时间了,万一真把这群官员给堵个正着,事可就闹大了。 顾南夕沉着一张脸,走进府里。 轿子也被人顺势抬了进来。 “李老板,你这是在做甚?”顾南夕坐在上首,板着脸问道。 李老爹舔着一张老脸,命伙计们把轿子里的静娘扶出来。 “唉,我这闺女,一心爱慕苏大公子。我们昨夜是劝了又劝,她是死活不肯另嫁。” 李老爹作势抹眼泪:“我们深知配不上侯府,不敢奢求正妻之位,只盼着侯夫人发发善心,允许静娘入府。做妾也好,做丫鬟也罢,成全她这一片痴心。” 李老爹脚底抹油,说完就走:“我们也不要聘礼什么的,静娘就交给夫人了,以后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伙计们也跟着撒手,跑了。 噗通! 静娘重重地倒在地上,半天没起身。 绿梅急忙上前,掀开盖头,只见一团破布把静娘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静娘的眼眶猩红,脸上布满泪水,瓷白的肌肤上,一个青色的巴掌印,是如此刺目。 顾南夕忍着怒气,叫人去喊大夫。 大夫在半路上就听说,永昌侯府又闹出大动静了,结合眼前的状况来看,似乎别有内情? 大夫仔细把脉了片刻,一言难尽道:“这女子,被人灌了药,手脚无力。药劲过了就好了。” 大夫咋舌,这药,通常是花楼里的老鸨,调教楼里不听话的姑娘用的。 究竟是谁把药用在这女子身上?手段忒下流。 顾南夕给大夫一荷包银钱:“今日我身体不适,劳烦您跑了一趟。您医术高超,我已舒适许多。” 大夫明悟,配合道:“夫人操劳过度,静养即可。” 至于府里有中药的女子吗?没有,反正大夫自己没看见! 静娘被扶到椅子上,紧紧闭着双目,舌头被咬出血,浑身颤抖。 “阿娘,我们该怎么办?”苏云烟麻爪了。 往日雷厉风行的静娘,突然落魄得跟落汤鸡似的,一时间,苏云烟心下不忍。 “去把你大哥叫回来。”顾南夕扶额,果然,就不该解除禁足! 自己刚想勤快一把,去逛逛街,就有这么大的麻烦找上门。 难道,这是上天对自己的警告,让自己好好摆烂? “可是大哥还在学堂。”苏云烟不确定顾南夕是说真话,还是说反话。 毕竟,阿娘最看重大哥的学业,大哥曾经有一次,高烧不退,想请个假,阿娘都没同意。 “请个假就行了。”顾南夕还是决定,把事情的处置权交给他们自己。 感情一事,外人不宜插手太深。 本在学堂里昏昏欲睡的苏玄明,听到家里人派人来给自己请假,第一个反应就是:“假的,肯定又是李少言他们的恶作剧!想害我被夫子骂!” 书童急得直跳脚:“大少爷,好像是真的。家里派人说,静娘被她爹一顶小轿,扔到府门外,说是要给您做妾。夫人喊您赶紧回去,处置此事。” 苏玄明如坠云里梦里,什么玩意?阿娘都同意自己娶静娘了,还纳什么妾? 何况,静娘的性子刚硬,如何会同意做妾? 苏玄明顶着一头雾水,急匆匆回到府中。 早守在大门口的绿梅,一见到他,就把事情七七八八说了个大概。 苏玄明心疼得直抽抽,急忙跑到大堂,一把搂住宛若残花的静娘:“静娘,你受苦了。你爹爹怎么如此狠心,居然这样对你!” 顾南夕见状,总算是松了口气:“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处理。你是想纳妾,还是娶妻,或者是一拍两散。我都尊重你们的意见。” 慈母系统此时蹦出来,发出爆鸣:“尊重个屁!女主都快落魄成你儿子的小妾了,剧情线崩成这鬼样子,你就做好等死的准备的吧!” 顾南夕也不知道李老爹发什么昏,不让自己女儿做正妻,上赶着送过来当妾,一张好牌,打得稀烂。 顾南夕再不待见女主,也不想看到好端端的,一个有心气的女子,落到这般田地。 被苏玄明牢牢抱住的静娘,听到顾南夕这番话,彻底爆发了:“不要你假好心!这不都是你设计的吗?你现在可如意了?!” 第14章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静娘的一腔怒火,朝顾南夕喷涌而出:“若不是你,我如何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你明明毒如蛇蝎,偏偏要装作菩萨模样,哄骗众人。” 苏云烟怒视静娘,只觉得阿娘的一片好心,被人溅落到泥里:“李宁静,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些。你再敢对我阿娘不敬,我大耳瓜子抽你!” 静娘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干脆豁出去,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她哀哀戚戚道:“苏郎,苏郎,侯夫人把我害得好苦啊。她明知管家一事,是个火坑,却把我推了进去。” 苏云烟立马不干了,大声嚷嚷道:“是我阿娘拿刀逼你了?当日送葬,你本可以不来,你却偏偏私设彩棚,带着号丧队伍,硬要来当这个主事人。” “让你管家,我们也没让你自掏腰包。府里本就有成例的事,你偏偏要改。好似不改,就显不出你能耐似的。” “改就改吧,你害怕下人不听你话,就想着拿钱买下人的嘴。” 听说有热闹看,匆忙赶过来的苏云亭,接话道:“可不正是如此?那天晚上,大哥是这样劝你,叫你把管家权让出来,是谁信誓旦旦说自己能行,死活不肯的?” 苏云亭拍拍胸脯,缓一口气,继续说:“从头到尾,我阿娘都同意大哥娶你。把你当成妾送进来的,是你亲爹!你有本事朝他们闹去,莫要欺负我阿娘心善。” 静娘却觉得,这几个公子小姐全被顾南夕糊弄住了:“这都是侯夫人的阴谋!她预判了我的一切,预判到我阿爹他们会舍弃我!” 静娘越想,越认为侯夫人心机深沉:“苏郎,我不要做妾!妾可通买卖,侯夫人一定会把我发卖出去的!你救救我!” 苏玄明一个头两个大,不停地安抚静娘:“好,好,不做妾。我娶你。” 静娘神色仓惶,满目绝望:“我没有嫁妆,没有娘家。纵使嫁进来,我又有什么好日子过?到时,你和我两两相厌。哈哈,这是死局!是死局啊!” 静娘大笑出眼泪:“原来,从我和你好上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我走上了一条绝路!苏郎,我悔啊,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何我要去招惹你!” “没有,静娘。是我招惹的你。你说,你想如何做?我都听你的。” 苏玄明只觉得静娘的话,像一把刀,在自己的一颗心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我什么都不敢想了。我只想你时时刻刻都陪着我,我怕离了你,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静娘柔柔弱弱地开口道。 “好。阿娘,学堂那头,我请假不去了。”苏玄明立马同意。 静娘阴狠且挑衅地看向顾南夕。 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那就把顾南夕最看重的长子,一起毁掉! 嫁人?做妾? 呵,这个永昌侯府,自己是不可能进门的!做妻做妾,都不可能! 顾南夕被静娘这一瞪,只觉得一头雾水,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一直逼逼赖赖的慈母系统也不吱声了。 等苏玄明抱着静娘离开大堂,苏云烟气得直抹眼泪:“真是个搅家精。我们还没怪她把侯府搞的一团糟,她竟然还敢倒打一耙。” 苏云亭睁大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顾南夕:“阿娘,她管不了家了。是不是该您管了?” 晴!天!霹!雳! 顾南夕呆愣在原地,自己就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呢?! 顾南夕咳咳两声:“我儿叛逆,伤痛我心。我许是要卧床几日,才能缓过神。这管家之事,暂且交给云烟吧。” 苏云烟闻言,张大嘴巴,不可思议道:“我?!阿娘,我不会啊。” 顾南夕笑眯眯地让绿梅取来一把钥匙:“我早就把嫁妆分为五份。你们兄妹三人和我,各一份。另一份就是留作公中用的。” 顾南夕想起那个久在边关,分文不交给家里的便宜丈夫,决定一点脸也不给他留:“你们爹爹的月钱,全寄去了边关。我们坐吃山空,云烟,你的担子很重啊。” 苏云烟双手不停地揉着衣带,一张小脸既期待,又紧张:“我,我能行吗?” 顾南夕郑重地把钥匙塞到苏云烟手里,直视她的眼睛。 “云烟,你大哥废了,你二哥身体不好,你志向高远,是我们家最有前途的人。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得为以后,练练手啊。” 苏云烟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阿娘,你说得对!女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苏云烟还没走出门,就返回身来:“可是,阿娘,我该怎么做?” “这侯府有成例,也有静娘梳笼下来的条例。你可自行定夺,便是出了差错也不要紧,还有你二哥在呢。” “好的,阿娘。” 苏云亭傻眼:“我?可我是男子。” 顾南夕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是能从军建功立业,还是能去考科举?” 苏云亭眸光闪烁:“我这身子骨也不行啊。” “既然如此,你就给你妹妹打下手。她若是出了差错,你就去弥补去。她若是无法胜任,那就换你上!” 顾南夕不容拒绝道。 这苏云亭可是慈母系统盖过章的,全府最聪明的人。 他既然这么聪明,就该多干点活,别成天没事就往外跑。 府中有一个女主静娘已经够闹心了,再让他招来一个贼师,那得热闹成什么样? 再次成功地把管家权推出去,顺便给小儿子小女儿找事干的顾南夕,终于可以消消停停地享受自己的摆烂生活。 至于被女主绑在府里的大儿子苏玄明,顾南夕一点也不担心。 不上学就不上学吧,这时候强压他去学堂,只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青春期的孩子么,大多都是如此,顾南夕见得太多了。 就在顾南夕命下人把夜市的好吃的,从东到西,每个摊子的吃食都买回来一份,每天买十份,挨个品鉴的时候,静娘在大厅的那番发泄,竟悄悄流传了出去。 一时间,那些尘封的往事,竟然也如暗潮一般,悄无声息地涌出来。 第15章虎父无犬女 茶楼酒肆里,说书人根据静娘的浑话,编排出《侯门主母智斗狐狸精》的大戏。 “上次说到,那商女娇娇被自己亲爹,一顶小轿送入侯府之中。我们接着往下说。” 说书人用力拍惊堂木,吸引客人们投来的视线。 “商女娇娇当着大公子的面,顶撞侯夫人,将侯夫人长久以来的布局,一一说破。” 客人熙熙攘攘的。 “要我说,最蠢的就是商女的父亲。好好的侯爷岳丈不去当,偏偏把女儿送去做妾。” 另一桌的客人,冷笑着驳斥:“你光被富贵荣华迷了眼。侯夫人如此有手段,心性绝佳,商女一家再不断尾求生,恐怕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一旁胖乎乎,坐拥右抱的男子,不屑道:“哪有如此夸张?不过是一些内宅之事罢了,侯夫人哪有这样的手段?” 说书人嘿嘿一笑:“诸位客官有所不知。唉,算了,不能说,不能说。” 说书人一下子就勾起客人们的兴致:“有甚不能说的?不过一个故事罢了。” “就是,就是!给你赏钱,你放心大胆地说。” 铺天盖地的铜钱,夹杂着稀碎银子和银票,像下雨一样,落到台子上。 说书人笑得合不拢嘴,故作偷偷摸摸地说道:“我且说着,客官们且听着,这可都当不得真。” “那侯夫人,生父乃当朝战神,曾率军5000,孤军深入,大破敌军3万人!” “侯夫人自幼熟读军书,在她生父外出征战时,便养在太皇太后膝下,承蒙庭训。你们说,这样的女子,岂能是凡人?” 听到秘辛的客人们,心满意足了,决定回家后,再和家人们说一说,显摆一下。 茶楼二层的包房内。 济国公少夫人挤到母亲身旁,八卦地问道:“那顾南夕,真的这般有本事?既然这样厉害,为何教养出的子女,没一个出息的?” 老夫人没好气地揪她耳朵:“你最近,作甚总打听顾南夕的事?罢了,有些事,我告诉你就是了,你莫要再去打听。” 济国公少夫人狗腿地给娘亲倒了杯茶。 老夫人:“说书人说的都是真的,这也算不得秘密。就连永昌侯府靠着顾南夕的嫁妆过活,也有不少人知晓。” 济国公少夫人恍然大悟:“难怪当初,商女静娘抢走管家权,你们都只是笑,一点也不担忧。” 老夫人叹息道:“这也不算顾南夕故意设套,商女只要费点心思,稍微打听下,就能知道这事。顾南夕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颇有其父之风。” 老夫人放下茶杯,语气怅惘:“顾南夕当年是何等风光,和先皇青梅竹马,是人人眼中的太子妃。可惜,后来顾将军战死,婚事被当今太后抢了去。” “太后担心先皇念旧情,会把顾南夕纳入后宫,给自己增加劲敌,便趁着先皇御驾亲征的空档,给顾南夕赐婚现在的永昌侯苏盐亭。” “当时,永昌侯府已经落败,苏盐亭不过是二公子,没有爵位在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永昌侯府没钱。” “先皇大胜归来,得知心上人另嫁他人,怒不可遏,便把苏盐亭给整到军中。” 老夫人摇头笑道:“苏盐亭这家伙,也是头倔驴。他明知先皇和顾南夕的事,却还是和顾南夕三年抱俩,五年抱三。” “这给先皇气的,顾南夕刚怀上苏云烟的时候,他就把苏盐亭贬去了边关,十年不许回京。” 济国公少夫人,此时,不知该同情顾南夕,还是该佩服她:“所以她才隐忍这么多年,直到先皇薨逝,她才敢……” 老夫人看着茶杯上方热气腾腾,唏嘘不已:“原以为,十来年的时光,消磨了她的傲气,她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后院女人。没想到,她的手段越发高超,即便都知道是她做的,却拿不着她的错处。” 济国公少夫人酸溜溜道:“当初她就这样好?叫那么多人恋恋不忘?” “那倒不是。后来,先皇早就把她抛到脑后,只是她生性谨慎罢了。如今,她更胜从前,仿佛沉淀了时光的美酒,愈发醇厚。” 老夫人赞叹道:“若是先皇还活着,见到这样的顾南夕,想必是不肯放手的。” 济国公少夫人不满地轻哼:“男人不都爱十五六的娇花?哪瞧得上我们三十岁的半老徐娘?” 老夫人轻敲她的额头:“阅历会让男子脱胎换骨,同样,会使女子芬芳迷人。男人爱娇花,是因为后宅把你们变成了一个模子。” 济国公少夫人不服气:“顾南夕就不一样了?如此手段,男人们不得畏她如虎?” “傻孩子,如果是妾氏如她这般,男人们自然是不喜。如果是当家主母,谁又不欢喜呢?男人们,才是最现实的。” 同样的对话,在很多勋贵家发生着。 就连好不容易才出一趟门的苏云烟,也被小姐们打趣。 “云烟,你以后可就今非昔比了。你阿娘把管家权给了你,怕是要真正培养你了呢。” 苏云烟羞恼跺脚,不好意思道:“一点小事,你们怎么也传得沸沸扬扬?你们早就开始学掌家了,却还要来打趣我。” 济国公家二小姐笑道:“我们可不一样。我阿娘没你阿娘厉害。” “那倒是的。”苏云烟高兴地咧起嘴角,“只是,你们如何得知我阿娘厉害的?” 济国公家二小姐没好气道:“谁家不知道?你也真是的,你阿娘那般厉害,曾叫先皇挂在心尖尖十来年,你竟然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太不够意思了!” 其他小伙伴也跟着起哄:“就是!你阿娘有如此手段,难怪不怕那商女。” 苏云烟听着小姐妹们一顿叭叭说,瞬间傻了眼。 神马?! 那么牛叉的女人,竟然是自己阿娘? 而且阿娘魅力不减,现在还把一堆二三十岁的老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苏云烟迷茫了,可是,自家阿娘就只是在院子里吃吃喝喝,连大门都懒得出啊! 难道,这也是阿娘的计谋之一? 第16章人间绝色顾南夕 听了一肚子亲娘八卦的苏云烟,一回到府里,就像屁股长钉似的,根本坐不住。 “我要不要去问问阿娘?”苏云烟揪掉一瓣菊花,“不行。阿娘肯定不会承认的。” 苏云烟提起裙子,想跑去段姨娘院子。 以前,她同段姨娘关系最好。 一出门,苏云烟的脚步一转,拐向二哥苏云亭的院子。 “二哥!”苏云烟把正准备偷溜出门的苏云亭,堵个正着。 苏云亭悻悻地从围墙上爬下来,没好气道:“府中又出何事了?是账算不明白?还是库房不知如何清点?” 苏云烟见苏云亭回屋的动作慢吞吞的,便一把扛起苏云亭跑回去:“那些都不重要!” 苏云亭被颠得,腹中翻江倒海:“男女有别,快放我下来。” 苏云烟重重地把苏云亭往椅子上一放,险些把苏云亭的屁股整开花:“我有个秘密要跟你说。” 苏云烟挥挥手,叫下人们全部出去,这才神秘兮兮道:“你可知,阿娘曾经是先皇的青梅竹马?” 苏云亭揉揉发麻的屁股,斜楞一眼苏云烟:“就这事?知道啊。曾听祖母说起过。” 苏云烟瞪大双眼:“阿娘重出江湖,迷得各家侯爷找不着北,这事你也知道?” 苏云亭示意苏云烟坐下来,极感兴趣地问:“怎么回事?妹妹,你仔细说说。” 苏云烟:“京中都传遍了,济国公世子,李翰林,内阁侍读唐学士等等,全都倾慕阿娘。前几日在茶馆,因阿娘的事,大打出手。” 苏云亭眯起眼睛,若有所思:“这几人,个个都仪表堂堂,有文有武,虽然都快三十了,年岁大了些,但也勉强配得上阿娘。” 苏云烟一脸震惊:“二哥!你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 苏云亭嫌弃椅子太硬,拿了个软垫垫在身后:“休要大惊小怪。父亲十来年没回家,在边关有姨娘伺候。阿娘多几个情郎,不也很正常?” 苏云烟咋舌,结结巴巴道:“情,情郎?!” 嘭! 房门猛地被撞开,五官乱飞的苏玄明如坠梦里:“阿娘有情郎?还是好几个?!” “大哥,你小点声!”苏云烟急忙掩上门。 苏玄明的世界观受到极大的冲击,自己那个一举一动,堪称贵女典范的娘亲,竟然有情郎! 这是何等玄幻的世界?! 苏云亭素来和大哥苏玄明不合,便没好气地问道:“你不去陪你的心尖尖,来我院子作甚?” 苏玄明还是一付“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迷迷糊糊答道:“我想去看看阿娘有没有生气。有你在,能帮我分担些阿娘的怒火。” 苏云亭冷笑,薄唇轻吐:“滚。” 若是往日,苏玄明定要让苏云亭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可是今日,苏玄明竟是乖乖回到自己的院子。 早就做出郁郁寡欢模样的静娘,等了许久,没见苏玄明来哄自己,便回头一看。 苏玄明正失魂落魄地坐在圆桌旁,嘴里还在小声嘀咕什么。 “苏郎,你怎么了?”静娘依偎在苏玄明身侧,关切道。 “阿娘有情郎了,还是好几个!”苏玄明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这句话。 静娘的头猛地后仰,用手紧紧地捂住嘴巴。 屋内的下人们,纷纷低下头,恨不得缩成一团。 静娘惊骇得直抽冷气,难道,最近的传闻是真的? 侯夫人顾南夕曾经是先皇的心上人,被惦记了十几年,是真事? 所以先皇一逝去,顾南夕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情郎! 静娘双手紧紧握拳,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顾南夕!她如此有能耐,又能忍下十来年。 自己继续和她作对,真的会有好下场吗? 如果她真的狠下心肠,宁可废掉苏玄明,也要对付自己…… 静娘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豪门秘辛本就容易勾起人的好奇心,何况是这种沾着皇权,带颜色的秘闻。 尽管反过神来的苏玄明,三令五申,叫小人们管住嘴,不可说些不该说的。 但,一些流言蜚语,还是以爆炸的速度,在京城内流转开来。 “永昌侯夫人,竟然有好几个情郎!情郎之间,还打了一架。” “什么?永昌侯夫人和李翰林,国公世子都有一腿?他们当众拳脚相向?” “真的?假的?永昌侯夫人竟然把内阁和圣上给迷得五迷三道,他们还在朝堂上打了起来?” “啧啧,十多年前,永昌侯夫人就名动京城。没想到风韵不减当年!” “哎呦,圣上不过二十岁,年轻力壮,身边还有个京城第一美女佟贵妃。他都拜倒在永昌侯夫人裙下,永昌侯夫人得美成什么样?” “必定是美若天仙!” 人间绝色顾南夕,这句话一时间传遍京城,并有向四周辐射的趋势。 听到最终版本流言的济国公少夫人,马不停蹄地跑回娘家:“阿娘!顾南夕竟然把当今圣上,也收入幕中?她竟恐怖如斯?!” 老夫人蹙着眉,低声呵斥:“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济国公少夫人见自己亲娘神色不悦,于是乖乖坐下来,讨好笑道:“这不是太过震惊,一时间便失了分寸。” 老夫人长叹口气,发愁道:“你整日傻乐,以后可怎么办?你既然听到了流言,你怎么就不想想,这等大事,怎么会传得沸沸扬扬?” 济国公少夫人傻眼,是啊,虽然圣人脾气温和,但他和顾南夕的事,传出去,总归不体面。 “阿,阿娘……此事,你怎么看?” 老夫人轻喝一口茶,眼里散发着睿智的光芒:“敢把这件事闹出来的,必定是位高权重之辈,或者是有所依仗。” “太后不可能跟圣上对着干,所以排除她。” “有可能是圣上,他想要名正言顺抱得美人归,故意传出来,叫永昌侯主动和离。” “也有可能是佟贵妃,想要用舆论压倒顾南夕。” “最有可能的是顾南夕!她想公开此事,逼迫圣上做出抉择!” 济国公少夫人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一个女人,敢以下犯上,如此逼迫圣上?!, 第17章众人皆知,唯顾南夕不知 顾南夕和情郎们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被各家主母扒细节分析。 “圣上最爱狸奴,那年狸奴抓伤了顾南夕,圣上便再也没养过狸奴了。” “圣上给旁人赐的都是珠翠,赐给顾南夕的却是水晶簪子!” “无暇胜玉美,至洁过冰清!这是圣上告诫顾南夕,要保持冰清玉洁之身啊!” “难怪永昌侯十来年,即便先皇仙逝,也不得回京。原来如此。” 这些细节联想起来,越发叫人肯定心中的猜测。 作为主人公之一的顾南夕,却丝毫不知道这些。 主院中的侍女们隐隐有所耳闻,但也不敢去询问。 就连一直伺候顾南夕的绿梅,被这有鼻子有眼的传闻,也搞得不自信起来。 莫非,在自己守夜的时候,主子正和他人私会? “绿梅,你在想什么?”顾南夕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不那么顺心。 府里和院子里的下人总用怪怪的眼神,看自己。 去问他们看什么,一个个抖如筛糠,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绿梅连忙给端上一盘烤肉:“女婢被这烤肉香迷糊了呢。” 顾南夕好笑地分给绿梅一半:“你啊你,真是只小馋猫。不过大相国寺的烤肉确实香,没枉费我等了这么久。这半盘子,你端下去和小姐妹们分一分。” “多谢主子。”绿梅的思绪又发散开,大相国寺的烤肉,半个月才售卖一次,极受京中百姓的追捧,队伍能从京南排到京北。 这次,能如此顺利地买到大相国寺烤肉,直叫帮忙跑腿的闲汉,惊呼幸运。 莫非,这里面有隐情? “阿娘!”时隔半个月,苏玄明再次踏进顾南夕的院子。 苏玄明的到来,打破了院子中奇怪的气氛,下人们像是被按下开关的机器人,殷勤地给苏玄明端茶递水。 这热情的样子,好似苏玄明才是院子真正的主人。 顾南夕忙着嚼口中的烤肉,用眼神示意苏玄明继续说。 苏玄明的下眼睑发青,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他显是朝顾南夕讨好一笑,随即指指桌子上的烤肉,没话找话道:“今日的午膳是烤肉?闻起来很香。” 顾南夕依依不舍地把盘子推过去:“瞧你这瘦得,都快成衣服架子了。你想吃,便多吃些吧。” 苏玄明被顾南夕久违地关怀了一下,鼻子竟然泛起酸,双眼蒙上一层雾气:“阿娘,我……我想去学堂。” 此言一出,不仅是顾南夕,就连绿梅和其他婢女都齐齐把视线投向他。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 苏玄明深深垂下头,一米八的大高个,畏畏缩缩的,像只鹌鹑:“没,我就是想去学堂了。” 顾南夕皱着眉,仔细打量苏玄明的神色:“真心的?” 苏玄明点点头,不敢抬头看顾南夕。 “你想去,便去吧。” 得了顾南夕的应许,苏玄明还是没走。 他踟躇片刻,才小声开口:“阿娘,许久没去学堂,我想请同学们吃顿饭。” 顾南夕:“要多少?” “200两。不,不,150两!”苏玄明咬牙道。 顾南夕深深地看了苏玄明一眼:“绿梅,去拿给他。” “谢谢阿娘。”苏玄明拿着钱,转身走出院子,时不时抹一把眼睛。 顾南夕看着桌子上,一动也没动的烤肉愣神。 这时,每日必来一趟的苏云烟,走进来,迫不及待地把烤肉往嘴里塞。 “啊,真香。阿娘,你怎么不吃?” 顾南夕给她倒上一杯温水:“慢点喝。方才你大哥来过,说这烤肉香,却一口也没吃。” “哟,大哥转性了?他自来就是无肉不欢,一顿饭更干两斤肉。今日,竟然不吃肉了?”苏云烟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若是在以前,肯定会被娘亲训斥。 可现在,娘亲只给她端水,生怕她噎着。 顾南夕也觉得苏玄明不对劲:“你大哥和静娘吵架了?” 苏云烟点点头:“昨夜和今早都吵了一架。大哥想去学堂,静娘不许。” 顾南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苏玄明本就不是爱读书的性子,以前都是原主强迫他,压着他,他才去学堂。 前段时间,一连十来天,他都没动过一次笔,更别提上学的事了。 为何今日突然间,就要去学堂? 宁可跟静娘大吵一架,也要去? “你大哥,最近可有什么怪异之处?” 苏云烟想都不想,直接回道:“自从认识静娘,他就跟着了魔似的,哪哪都不似从前。” 苏云烟吃饱喝足,见顾南夕眉头紧锁,难掩担忧,忍不住劝道:“阿娘,你管他们作甚?大哥那么大了,还能被人欺负了不成?您莫管了,好生过您的美日子就成。” 苏云烟站起身,给顾南夕捏肩膀:“阿娘,这些年你辛苦了。二哥说的对,您只管自己过得开心快活就好,不用怕那些流言蜚语。我和二哥都不怕。” 说着说着,苏云烟竟红了眼眶:“只是,您能不能不要和爹爹和离?和离后,再嫁他人,被夫家严管,哪有如今这般逍遥?您和爹爹各管各的,纵使您有三四个情郎,也不碍事。” 苏云烟力气大,按摩起来格外舒坦。 顾南夕舒服都快睡着了,听到这番话,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三四个情郎?你们怎么知道这事?!” 苏云烟一时说漏嘴,又不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手足无措半响,这才嗫嗫开口:“二哥说的。” 顾南夕整个人都麻了,在脑海中疯狂@慈母系统:“这么重要的剧情,你不早说?当初,你只说无痛当妈,没说还有情郎的事啊!” 慈母系统把原著翻烂了,也没找大关于这事的只言片语:“书中又没写这个!你只不过是炮灰反派的母亲,炮灰中的炮灰,谁会在书中写那么多关于你的事?” 一人一系统在脑海争执的时候,好死不死,绿梅又扔下一颗大雷。 “陈翰林高洁清雅,李内阁文采斐然,貌比潘安。但您都招惹了圣上……” ???! 原主的鱼塘这么大,质量这么高?连当今圣上都网了进去? 路子是真的野,顾南夕直呼,演不来,实在是演不来! 第18章校园霸凌? 顾南夕的摆烂日子,受到严重威胁。 不搞明白这件事,顾南夕是吃饭吃不香,睡觉睡不好。 偏偏慈母系统这时成了废物,一问三不知,再问,就自动关机。 “去把你二哥叫过来。”想了想,顾南夕还是决定去问苏云亭。 “二哥说郊外有株老山参在售卖,他想去看看,能不能捡个漏。”苏云烟信以为真道。 顾南夕立马起身,风风火火道:“我们去找你二哥!” 马夫匆匆忙忙牵着马车守候在大门口。 马车车身造型简洁大方,没有过多的贵重装饰,车辕下方,不起眼处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以及永昌侯府的家徽。 苏云烟拧眉,面露不悦:“怎么是这一辆?那辆红梅踏雪呢?” 马夫轻手轻脚搬下脚踏:“老夫人一大早,便叫走那辆马车,说是要去大相国寺为侯爷祈福。” 顾南夕急着去找老二,踩上脚凳,一用力,便跃上马车:“云烟,在家守着,若你你二哥回来,你便拦住他,莫叫他再跑出去。” “您放心。便是绑,我也要将二哥留在家中。”苏云烟重重点头。 马夫轻吁一声,鞭子一甩,马车便缓慢地行动起来。 顾南夕出门的时间不太好,路上行人颇多,导致马车速度极其缓慢,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夫人,要不咱们换条路走?虽然会绕点远,但行人会少些。”马夫询问。 顾南夕挑起帘子,往外一瞥,整条街道,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大包小裹的。 “行!” 马夫换了一条偏僻小路之后,人就少了很多。 只是走到快没有人烟的地方时,马车却被一个华服少年拦住了:“前方在办事,你们绕道吧。” 马夫赔笑道:“这位郎君,我们有急事要去趟南山,这是必经之路,烦请郎君通融下。” 华服少年抽出缠在腰间的鞭子,指着马夫怒斥:“你自己主动走,还是让我亲自动手请你们走?” “夫人?”马夫对着帘子询问。 帘子后头的顾南夕本想绕道算了,没必要和不知深浅的小青年起冲突。 可耳畔突然传来男子的痛呼声,听声音,竟然有点像苏玄明? 可是,苏玄明此时,不应该在学堂吗?为何会出现在郊外? 顾南夕想起苏玄明那反常的样子,心里顿感不妙,于是决定先暂观其变。 顾南夕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在拳拳到肉的击打声中,夹杂着少年们公鸭嗓般的怒骂。 “苏玄明!我们是不是给你脸了?叫你带200两过来,你竟只拿回来50两!” “你在打发叫花子呢?” 紧接着,是一阵拳打脚踢声。 顾南夕心中一紧,这个苏玄明,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大儿子吗?还是同名同姓而已? “呵呵,你明明有150两,却把100两还给了茶楼。怎么?在你心中,我们还比不上一个商人重要?” “也是,你爱极了商女,许是爱乌及了。” “不过,我们可不是你那个没用的阿娘!竟然让一个商女爬到自己头上!” 苏玄明本来是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一言不发,默默忍受。 一听,这群人竟说嘴到阿娘头上,苏玄明便大声道:“不许说我阿娘!” 这话,引得少年们一阵哄笑。 “这时候,你知道维护阿娘了?当初,你护着商女,把你娘的面子往泥里踩,你怎么就不心疼你阿娘?” “你不去学堂的原因,你当你不说,别人就不知晓?商女被她爹送给你做妾,于是便想毁掉你。全京城的人都在笑话你,就你还自欺欺人。” “哦,对了,就你成绩,考个童生都困难,不如回家陪女人。” 少年人们嘲笑完,又开始群殴苏玄明。 苏玄明死死咬着唇,身上的每一处都疼痛不已。 鼻尖尽是泥土的腥气。 苏玄明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往下掉,重重砸落在地上,融入泥土中,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迹。 一如平凡普通的自己,在天才辈出的松山书院里,便是如水滴般的存在。 无人在意,即便沦落成泥,也没人会看一眼。 没关系的,苏玄明,再忍忍,等他们打够了,就不会再打了。 苏玄明闭上眼睛,用胳膊牢牢护住自己的脑袋,维持防御的姿态。 “夫人,真的是大公子!”马夫定睛一看,那躺在地上,似泥猴一般的,不正是自家公子苏玄明? 顾南夕掀开帘子,站在马车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还不快离开?记得把嘴闭紧点。若让我听到一点风声,饶不了你!”拦路少年上下打量一番顾南夕,放狠话道。 顾南夕着急出门,便没有梳妆打扮,只身穿简单棉麻衣裙,披上浅灰色的斗篷,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一根银簪子,束在脑后。 看起来,就是一个家境普通的美貌妇人。 拦路少年自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顾南夕没有走,也没有上前去阻止这场霸凌。 她就站在那里,犹如一棵挺直的青松,任由秋风拂动,任由高个子少年被人围殴。 顾南夕和苏玄明一样,只字不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许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苏玄明睁开眼睛,正和顾南夕的视线对上。 “阿娘。”苏玄明轻声呢喃。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阿娘。 以前阿娘是严格的,不苟言笑的,一板一眼的,动不动就训斥自己。 后来,阿娘是松弛的,随意的,好像一下子,就把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规矩抛到了脑后。 现在的阿娘,她面无表情,独自站在那里。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失望,瞧不起,也没有心疼,难过。 她像一个旁观者,在等着自己做决定。 可是,阿娘,自己能怎么做? 苏玄明更委屈了,视线模糊了眼睛,也模糊了顾南夕的身影。 阿娘她,一定会很失望吧。 身为永昌侯府未来的世子,竟然被人打成落水狗,还动不动就掉眼泪。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笼罩住苏玄明。 或许,自己本就不该活着。 “苏玄明,你若是我儿子,就捡起这条鞭子,打回去!” 第19章打!打不过也要打! 眼瞅着苏玄明被打得奄奄一息,慈母系统发出尖叫:“宿主,你还不快去救他?!你就在这傻站着?哪有你这样当母亲的?” 一旁的马夫急得不行,正打算冲过去帮忙,就被顾南夕拦住。 顾南夕用肩膀撞开拦路少年,在离苏玄明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苏玄明,打回去!” 顾南夕把马鞭扔到苏玄明面前,冰冷道。 苏玄明猛地睁开眼睛。 也不知道谁下的黑手,竟把他那张俊脸,打得眼眶乌青。 一直站在一旁的李少言闻言,笑道:“夫人,我们同学之间的玩闹,您还是不要插手了。” 顾南夕扫他一眼,淡淡开口:“嗯,我自是不插手的。玩闹嘛,只有一方占尽优势,多没意思?有来有往才好。” 李少言沉下脸,展开纸扇,威胁道:“恐怕要叫夫人失望了,我们都觉得,如今这样挺好的。对不对,苏玄明?” 吴法天用脚重重踩在苏玄明的脸上,把脸都踩变形了:“李哥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 苏玄明紧紧闭着嘴,不肯在顾南夕面前,露出那没骨气的一面。 吴法天气笑,加大力度:“哟,这时候,脊梁骨长出来了?我告诉你,再硬的骨头,我也能给你打折了!” 出乎少年们意料的是,顾南夕没像普通妇人那样,哭哭啼啼,六神无主,也没有像泼妇一样,光动嘴皮子。 她甚至看都不看少年们,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玄明,平静又有力道:“站起来,打回去!” “阿娘,我,我打不过。”苏玄明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打不过,也要打!鞭子打不过,就扯头发,撩阴腿,张嘴咬!十个人伤你,你必须要拉一个人下水!只要那人比你伤得重,我就还认你是我儿子!” 顾南夕的话铿锵有力,苏玄明心下一发狠,伸出手,捡起地上的鞭子,对着少年们胡乱挥舞起来。 “苏玄明,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敢动手打我们?!” “呵,别以为你阿娘来了,就能给你做主!” “今日,就叫你好好瞧瞧我们的厉害!” 起初,少年们被苏玄明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真挨了好几鞭子。 少年们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立马开始反击。 本就是十打一,苏玄明不占优势。 又加上,苏玄明没练过武,只会胡乱出鞭,打起架毫无章法。 一时间,苏玄明又被围了,衣服破破烂烂的,后背,手臂上全是鞭子抽出来的血痕。 眼见,苏玄明毫无还手之力,吴法天一个飞脚,打算踹倒他。 却没想到,一道白色的人影从侧面撞上吴法天,将单只脚站立的吴法天瞬间撞到地上。 白色人影骑在吴法天身上,一双手对着他脸就挠:“你个蠢虫,竟然敢打你爷爷的阿兄!乖孙子,吃我一爪!” 吴法天的脸被挠得一道道的,只能用胳膊护住自己的脸,嘴上怒骂:“你个病秧子苏云亭,莫要像个泼妇的上爪子。有本事,你我一对一对决!” “你脑子灌粪汤了?你们十打一,欺负我阿兄的时候,怎么就不提公平对决的事?”苏云亭见挠不到吴法天,便用膝盖,对准那三寸之物,狠狠一踢。 “嗷!”吴法天嗷一嗓子,痛得几乎昏厥! 废掉一个吴法天后,苏云亭气势汹汹地寻找下一猎物,同时还不忘呲哒苏玄明:“你个榆木脑袋,你打不过,还不会使阴招?他们伤你脸,你就叫他们断子绝孙!” 苏玄明第一个反应竟是:“你素日里,不是最瞧不起我?怎么还来帮我?” 苏云亭气炸了肺:“我现在也瞧你不起!连个架都不会打,还比不上我这个病人。但你苏玄明,只能由我欺负!” 苏云亭眼尾余光扫到一旁的顾南夕,连忙补充道:“还有阿娘!小妹也能欺负你!” 苏玄明转涕为笑,憨憨笑道:“好嘛,给你们欺负就是了。二弟,我不会使阴招,我来抱住他们,你上手,哦,不,上脚!” 话音说完,苏玄明就冲着离自己最近的少年抱去。 他冒着如狂风暴雨般落到自己背上的拳头,死死抱住少年的腰:“二弟,快来!” 苏云亭打红了眼,瞅准空挡,飞起一脚撩阴腿! 嗷! 少年爆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倒地不起! 李少言见状,立刻指挥少年们:“围住他们!先把苏玄明拿下,苏云亭那个病秧子,只敢耍阴招,不敢硬上!” 有了李少言的指挥,苏玄明和苏云亭很快被隔开,再次处于下风。 苏云亭只觉得肺部火辣辣地疼,少年们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上,好似骨头都要被踢碎了。 再看向不远处的苏玄明,他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五个少年围着他,可他顶着暴揍,努力向自己这边前进。 “大哥,不要管其他人!我们直接去揍李少言!”苏云亭一下子就看出,谁才是领头人。 “好!” 兄弟二人不顾身上的疼痛,扑向李少言。 当苏玄明拦腰抱住李少言的时候,一直智珠在握的李少言慌神了:“你们敢!我爹爹是正二品龙武大将军!你们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就让我爹弹劾永昌侯!” 苏玄明和苏云亭动作一顿。 龙武大将军是正二品武官,自家爹爹虽有爵位,但实职却只有正四品忠武将军。 且不说弹不弹劾,便是龙武大将军在工作上给永昌侯下点绊子,也够永昌侯喝一壶的。 李少言见二人不敢继续动手,嚣张道:“我家可就我这一根独苗苗,你们若是伤到我,就等着赔命吧!” 其他少年纷纷赞同:“没错!吴法天可是学堂吴山长的侄子,苏玄明,你敢动手殴打同学,你就等着被学堂开除吧!” “今日之事,我一定会回去告诉爹爹,让他们参永昌侯一本!” “没错!还有侯夫人,居然纵子行凶,想来上次一个月的禁足,还是罚少了!” 糟糕,不仅要连累爹爹,还要连累阿娘了! 苏玄明和苏云亭心虚地看向顾南夕。 第20章有事我来扛! 顾南夕冷冷地勾起唇角,这群少年,竟然想把事情闹大,那就闹大好了! 自己但凡有一丁点害怕,名字就倒过来写! “苏玄明,苏云亭,如果你们爹爹连这点事都没法替你们抗,这个爵位和官职,不要也罢!” 顾南夕掂了掂马夫的防身棍,走到李少言面前:“至于我会不会被圣上斥责,这就不是你们能操心的事了!” 顾南夕拎起木棍对准李少言的后背,狠狠一打:“纵子行凶?呵呵,我明明是在替龙武大将军夫人,管教儿子罢了!” 顾南夕的突然发作,直接把现场镇住了,众人眼都不敢眨一下。 直到李少言发出痛呼:“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救我!” 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 谁也分不清是谁的拳脚,打在自己身上。 为了自卫,只能对周围无差别攻击 …… 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大地上。 空旷的空地上,三个人影躺在地上,衣衫凌乱,喘着粗气。 “嘶嘶嘶,阿娘,你刚才的棍棒打到我身上了,好疼。”苏云亭的右边脸肿得老高,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顾南夕对着手上的青紫呼呼吹气:“就该打你!成天借口养病,偷偷往外跑。你但凡出门时,多带几个小厮,至于我们今日三打十吗?” 躲在车厢底下的马夫闻言,又把自己往里缩了缩。 苏玄明浑身又疼又累,连根手指都不想抬:“阿娘说得对,二弟,下次出门时,大大方方的。” “对你个头的对!你被这群泼皮勒索,你怎么就不知晓多带些人?我若是你,宁可用这几百两去雇些闲汉,也要叫这些人知道,小爷不是好欺负的!” 苏云亭就瞧不惯大哥,这优柔寡断的样子,就会仗着祖母疼他,窝里横。 苏玄明委屈:“他们起初也没要这么多。通常就让我请他们吃顿饭,可是慢慢的,饭食越来越奢华,到最后直接要起了银子。” 苏云亭炸毛了:“敢情,你每个月那么多的花钱,竟是白白便宜了外人?你嫌银子烫手,把银子给我呀!我不仅不会打你,我还会夸你!” 苏玄明气若游丝:“二弟,别气哥哥了。我告诉过祖母,祖母说松山学院的学生,非富即贵,不是我们永昌侯府能抗衡的,叫我忍着些。” “你是不是死脑筋?这学就非上不可吗?你就不知道……”苏云亭顿住了。 三人齐齐陷入沉默。 顾南夕心中微微叹气,苏玄明曾经再三跟原主表示,不想去学堂。 可这松山学院的名额是原主费尽心思搞来的,怎么能允许他不想上,就不上? 原主只当苏玄明是吃不了上学的苦,于是强硬地表示,必须要去。 有一次,苏玄明死活不肯去,原主一怒之下,竟让下人把他绑了去。 当着那么多学生夫子的面,他被绑进学堂…… 顾南夕心里沉甸甸的,原书中,这三个孩子下场凄惨,跟他们的性格有关,难道就跟原主的教育没关系吗? 良久之后,苏云亭忐忑地问:“阿娘,我们今日把他们打得这样惨,他们家里找上门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顾南夕手掌撑地,站起身:“他们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他们呢!” 说完,顾南夕拉起苏云亭和苏玄明,坐上马车,回永昌侯府。 刚到府门前,就见苏云烟像个小炮仗似地冲上来,掀开门帘子,嘴里嘟嘟一连串:“阿娘,你去哪里了?找到二哥了吗?我一直在家等着,他没回来。” “啊啊!阿娘,大哥,二哥,你们是怎么回事?谁打的你们?”苏云烟的眼眶刷一下,就红了。 苏玄明用袖子捂住脸:“小妹,赶紧叫人去烧水,我要洗漱一番。” 苏云亭不停地揉大腿:“快去叫大夫来,不得了,我这腿怕不是要废了!” “等等!”顾南夕拦住他们,“不许洗漱!我先洗。” 苏玄明和苏云亭对视一眼,俱是无奈。 …… 于此同时,京城里不少人家鸡飞狗跳。 龙武大将军李府中,一群人乌泱泱地围着李少言。 “我的乖孙孙,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然敢打你?来人!快去酒坊,把大将军喊回来!”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心疼得直抽抽。 “祖母,是永昌侯夫人和她家两个儿子。下手可狠了疼死我了。”李少言委屈巴巴地告状。 老夫人捂住胸襟,怒道:“好一个顾南夕!她如何打的你,我明日就如何给你打回去!” 一旁的温婉妇人小声道:“可坊间有传闻……” 老夫人挥手打断她:“这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我就不相信,顾南夕一个有夫之妇,敢把这事摊开来说!” 老夫人阴森道:“她同先皇青梅竹马,又有一段情。然后还敢同现在的圣上,有私情。一女侍奉两代圣人,这要是摆到明面上,那群酸孺能生吃了她!” 李少言闻言,放心了不少,撒娇道:“祖母,您可一定要替孙儿出口气!” 松山书院。 吴山长急切地追问大夫:“大夫,我侄儿如何了?” 吴山长成婚二十年,膝下只有两女。整个吴家,只有吴法天这根独苗苗! 他平日里调皮捣蛋也就罢了,这次居然躺着被送回来。 伤的还是那最要紧之处! 这万一出了点问题,整个吴家,岂不是要断子绝孙了? 大夫接过银两,如实说道:“吴公子受了点伤,以后在闺房之事上,会略微扫兴。但,不会影响传宗接代。” “我要杀了苏云亭!杀了苏玄明!”听到大夫诊断的吴法天,挣扎着想要下床,拎刀砍人。 吴山长急忙扶住他:“莫要动气,你先好生静养。” “大伯,您一定要替我报仇啊!”吴法天泪流满面。 一旁照顾他的吴家小女儿把帕子往盆里一扔:“竟是苏玄明打的你?那你就是活该了。你和李少言总欺负他,还不许老实人还手?” “说什么话?!分不清里外人了?”吴山长瞪一眼小女儿,随即安抚吴法天,“放心,我一定开除他!” 第21章敲锣打鼓去告状! 顾南夕身穿从三品淑人诰命盛装,从主院中走出来。 “阿娘,您这是要上哪去?”苏玄明晃神,自从阿娘被封诰命后,她从未在平日里穿过这身衣服。 顾南夕端正好发冠,一挥衣袖:“去找回场子!” 永昌侯府正在孝中,不能穿得太过隆重艳丽。 但人靠衣装,马靠鞍装。 顾南夕便选择穿上这从三品诰命服。 “阿娘,为什么不去哭丧?”被顾南夕勒令,躺在门板上的苏云亭,眼睛明亮地问道。 顾南夕扯起嘴角:“哭丧是示敌以弱,引发舆论,占领道德高位。我们永昌侯府本就衰弱,何必要把自贱到泥里?我今日,就是要叫他们知道,就算永昌侯府衰弱了,那也不是人人想踩一脚,就能踩的!” 最关键的是,原主养了那么多条鱼,其中还有一条金龙鱼。 此时不杀了上桌,难道要等鱼跑了,再来后悔吗? 顾南夕可没那个自信,能像原主那样养这么多条鱼,还不翻船。 听到风声,急匆匆赶来的静娘死死拽着苏玄明的胳膊:“苏郎,你不能去!龙武大将军,松山学堂山长,御史大夫……这些人家,我们得罪不起的!” 苏玄明拽开静娘的手,郑色道:“他们今日欺我一人,明日就敢欺我满门!必须要将他们打服了才成。静娘,你莫怕。你未进我家门,此事连累不到你。” 静娘见无法说服苏玄明,便劝顾南夕:“夫人,您是侯门主母,您难道要因苏郎和同学们的小小争执,就把整个侯府拉进泥沼吗?” “没错!顾南夕!你不能去!我是你婆母,你得听我的。”从大相国寺上香回来的老夫人,挡住顾南夕的去路。 顾南夕先是对静娘,认真严肃道:“苏玄明是我儿子,我必须替他去讨这个公道。今日,遇到这事的,不是苏玄明,是苏云亭或者苏云烟,我一样也会如此。” 顾南夕说完,绕开老夫人,率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向外走去。 顾南夕一袭隆重的诰命服装,走在最前头,左手边是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苏玄明,右手边是用门板抬着,身体单薄,哎呦哎呦叫个不停的苏云亭。 苏云烟走在苏云亭另一侧,拿着水囊,时不时给苏云亭喂一口水。 顾南夕身后跟着一众家仆,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很快,家仆身后,就跟上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打头的可是人间绝色顾南夕?” “咦?你也知道那些事?没错,正是她!这气势,比起娘娘们,丝毫不落下风!” “那可不,从小长在太皇太后膝下的贵女,气质哪能差了?只是,她敲锣打鼓的,要去作甚?” “难不成,是要找圣上逼婚?” “这么刺激?走,跟上去瞧瞧!” 家仆身后的人群越来越多。 许多不明真相的百姓,听说是人间绝色顾南夕,要去叩宫门,饭都不吃了,直接跟在屁股后面走。 “就是这家!从五品礼部郎中!张嘴咬人的那个!”苏玄明小声道。 顾南夕微微点头:“玄明,你去敲门。” 苏玄明听话地去敲门,却没有一点动静。 门后,陈郎中的夫人抱着儿子嚎啕大哭:“你个没本事的,叫我们娘俩跟着受委屈!不过是一个顾南夕罢了,做出那等事,你倒是去弹劾她啊!” 李郎中灰着一张脸,没好气道:“莫要胡说!你可有证据?” 李夫人怼他:“你讲证据!你讲证据的话,作甚害怕她?!躲在府中,不敢开门?” 李郎中满脸胀得通红:“我这叫好男不跟女斗!” 府外的顾南夕早就猜到,这群家长不会轻易地开门。 开门当众认错,自家脸面往哪摆? 拒不承认,同顾南夕当众争执,万一顾南夕同那些池塘鱼,甚至跟金龙鱼吹枕头风,更得不到好。 索性,大门一闭,冷处理此事。 顾南夕更不可能姿态高高摆起,最后却轻轻落下。 这不就是明着告诉众人,来吧,尽情欺负永昌侯府,他们就是没牙的老虎,一点危险性都没有! “大声喊起来!”顾南夕下令。 只见永昌侯的下人们先是一阵急促的敲锣声,引起众人的注意。 然后随着动次打次,动次打次的节奏,下人们齐齐高呼:“李明德,你有本事张嘴咬人,就有本事开门啊!” “李明德,你有本事张嘴咬人,就有本事开门啊!” “李明德,你有本事张嘴咬人,就有本事开门啊!” 呼声整齐明亮,足以叫众人听个清清楚楚。 李郎中府中,李明德捂住脸,就想屋子里跑。 李夫人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浑身哆嗦:“好个顾南夕!这是要毁我儿子的名声啊!” 顾南夕的举动颇为无赖,传出去,只会叫各家主母笑话。 可是,自己儿子又能得着什么好? 一个七尺男儿,张嘴咬人,被妇人堵在家门口,简直丢死个人! “夫君!你快想想办法,这样叫咱儿子以后如何出门见人?”李夫人拉着儿子李明德,跪在李郎中面前。 李郎中左思右想,最后决定:“明德,你去打开大门,啥话都别说,当众向苏玄明道歉!” 李明德如遭雷劈:“什么?叫我跟那个废物道歉?” 李郎中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被这个废物堵在家里,名声尽毁!大丈夫能屈能伸,是这一时之气重要,还是你以后的仕途重要?难道,你想以后当官,被同仁们拿你咬人的事来打趣吗?” 李明德咬碎一口牙,胸膛剧烈起伏:“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李郎中冷笑:“你爹我就能咽下去?动动你的脑子,顾南夕如此咄咄逼人,她能放过李少言?李少言平日里没少撺掇你们办事,他得个清白名声。这次,就让他们狗咬狗去!” “你好好道歉,若是顾南夕得理不饶人,那更好!你任由她打骂便是。世人只会觉得她嚣张跋扈,你的名声反倒洗刷干净了。” 李郎中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讲给李明德听。 第22章攻心为上! 李郎中给李明德做了一顿腹黑学教育,随即信心勃勃地打开大门。 然而,大门一打开,灯火通明之下,苏玄明脸上的青淤是如此恐怖骇人,躺在门板上的苏云亭面色惨白,宛若死人。 “这就是你说的小纠纷?”李郎中从牙缝里轻轻挤出一句话。 此时,他恨不得把自家那个小兔崽子赶出家门! 坑爹玩意,闯祸之后,光知道回家告状,却避重就轻,丝毫不提,他们这群兔崽子竟然把顾南夕的两个孩子打成这个鬼样子! 顾南夕就这两个儿子,老大苏玄明还未继承世子之位,老二从小就病恹恹的,能活到现在都是个奇迹。 自家儿子把他们打成这样,难怪顾南夕会不顾体面,打上门来。 换成自己,就是舍掉这身官袍,也要和对方拼命! 只是这样一来,方才制定的方案,怕是不能奏效了,得换个策略才行。 李郎中冲着夫人使眼色,李夫人微微颔首。 “苏兄,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我都认了。”李明德一个箭步,跑到苏玄明面前作揖。 “啊,啊?我……”苏玄明求救似的,看向顾南夕。 月色如银,月影如钩。 一袭盛装的顾南夕,披上缟素一般的光华,圣洁威严如天上神女。 顾南夕对着苏玄明微微点头。 苏玄明这才扶起李明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是李兄,日后莫要再欺负戏耍其他同学了。” 李明德用眼尾余光瞥向自己亲爹,这苏玄明忒不懂人情往来,说话这样耿直,自己该如何作答? 李郎中看都没看李明德,而是带着一张笑脸,对着顾南夕道歉:“怎么还劳烦您跑一趟?方才,我正在大厅教训犬子,同学之间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怎么下手还如此之重?” 李郎中一把拉过李明德,小声对顾南夕道:“今日之事,您也在场。犬子虽不争气,但伤在那要紧之处,连大夫还没来得及瞧。” 李夫人哀哀戚戚落泪:“我就这一个儿子……他……” 李郎中瞪一眼李夫人,佯怒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慈母多败儿!我就说,这是他活该!往日里没个正形,跟同学玩闹得太多!” 李夫人抱屈:“儿子上次在学堂里摔断腿,我们都不曾找上门。” 苏玄明听到现在,隐隐感觉到,李郎中一家人似乎不是在真心道歉。 苏玄明偷瞄一眼顾南夕,果然,顾南夕正勾起嘴角,眼神中闪烁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顾南夕真诚地发问:“令郎摔断腿,是何时的事?因何受伤?” 李夫人眸光闪闪,遮遮掩掩道:“去年年初的事了。唉,不过是好友之间的无心之失,我们也不便去追究些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家儿子被苏玄明整断腿,都不曾去追究。 顾南夕此次,就为了苏玄明这点小伤,闹上门来,实在是小题大做,斤斤计较。 周围的群众议论声,也按照李夫人预想的那样走。 “李夫人的意思是,上次苏玄明害得李明德摔断腿了?” “嗯,如果上次永昌侯夫人未曾登门道歉,此次也不应该上门讨说法。” “没错,苏玄明虽然形容狼狈了些,但又没断胳膊断腿。” “永昌侯夫人的气焰过盛了些。” 李夫人和李郎中对视一眼,得意一笑。 苏玄明听到议论,这才反应过来,自家这是被倒打一耙了?这可怎么办? 苏云亭想站起来骂街,却被苏云烟一把按下去,动弹不得:“二哥,阿娘说了,让我看住你。你现在是病人,可不能乱动。” 苏云亭呼吸急促道:“小妹,阿娘让你看着我,没让你杀了我。快把你的手从我胸膛上挪开,我要喘不过气了!” 苏云烟立马收回自己的手,讪笑道:“不好意思啊,二哥。我也不知晓为何这段时日,气力又大了许多,一时没控制住。” 苏云亭翻白眼,但不也敢真惹恼小妹,只能把充满希冀的视线投向顾南夕。 顾南夕像是没听到周围的议论似的,追根究底地问:“哦?竟然还有这种事?这可怎么能行?孩子在学堂里受了欺负,做爹娘的不帮他们,谁会帮他们?李夫人,莫要不好意思,你大胆地说出来!” 顾南夕怜爱地拍拍李明德的手:“好孩子,虽然你欺负了我家大郎。但一码归一码,你若是被人欺负了,你爹娘不帮你出头,便来找我。我来替你主持这个公道!” 这一番话,险些叫李明德掉下泪来。 当初摔断的那条腿,自己养了半年才养好。可自家爹爹却对罪魁祸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爹娘口口声声说心疼自己,却只会叫自己吃下哑巴亏,还不如一个永昌侯夫人! 李明德吸吸酸涩的鼻子,故作坚强道;“多谢侯夫人的好意,但不用了。” 顾南夕差点没绷住笑,这李明德嘴上说着不用了,可满脸写着“宝宝委屈,你快问,你一问,我马上说!” 顾南夕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皱着眉,不悦道:“你这孩子!你不说,那害你之人,岂不是还会再害别人?!” 李明德借坡下驴,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抖搂个一干二净。 “是李少言干的!李少言嫌我不听话,便叫吴法天打断我的腿!” “我刚进学堂,吴法天就让我请客吃饭,等从我身上再也榨不出银子,便叫我和他一起,去找班里的同学。” “这么缺德的事,就算我再混球,我也不敢干呀!于是,他们便把我从石山上推了下去……” 说完,李明德的眼泪哗哗掉。 自己又不是天生恶人,好不容易考上松山学院,目标是高中状元,出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虎作伥。 “逆子!休要胡说!明明是你们玩闹时,你不小心从山石上滚落下来。你怎么还敢诬赖他人?”李郎中的一张脸,吓得惨白。 李明德的怨气在这一刻,喷涌而出:“我才没胡说!陈侍郎,蒋御史,光禄寺少卿……他们家的郎君,都可以作证!永昌侯夫人,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 第23章起来,学子们! 李明德口里说的这些人,也是下午打群架的参与者。 顾南夕本就是要去找他们,自然应允:“好!好孩子,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但既然你爹爹不这样认为,我们就去找人证,以证明你所言非虚!” 李明德热血涌上头,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义无反顾地走在队伍最前面。 李郎中几乎要昏死过去:“永昌侯夫人,你怎么可以让我家大郎去当出头鸟?!他这是以卵击石啊。” 顾南夕不紧不慢地跟在李明德身后,绿梅时不时给她喂点,一口一个的小点心。 “李侍郎,一个人是一颗鸡蛋,那么两个,三个等等聚在一起,你焉知是鸡蛋,而不是铁锤呢?” 李郎中见自家儿子,打算一条道走到黑,而且还有顾南夕在旁添油加醋,扇风点风,心知,这一次,自家肯定会和龙武大将军对上了! 既然要对上,那肯定是能拉多少同盟,就拉多少同盟! 李郎中心里脏话成篇,行动上,却是紧跟在顾南夕身后。 “侯夫人,前面就是光禄寺少卿家。”李明德哐哐敲门,“陈逸轩,快开门!别躲在府中不出来。” 陈逸轩躲在家中,都快飚出泪了:“这个李明德,损人不利己,为何不去蒋光海,却头一个就来找我!” 小厮急得够呛:“少爷,夫人和老夫人都去大相国寺吃斋去了,还得过几日才回来。老爷随光禄卿去郊外选购食材了,今晚亦不会归来。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陈逸轩急得直转圈,阖府上下,只有自己一个正儿八经的主子,没人能替自己拿主意。 门外,李明德的声音清晰可闻。 “侯夫人,陈逸轩就自己一个在家,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来开门了。” 李郎中小声替儿子解释:“圣上节俭,前段时间,命六部九寺自查自身。光禄寺卿觉得光禄寺花费有点大,故而和陈少卿一起,寻找新的货源。” 光禄寺掌总朝会,祭享等典仪中的膳馐供设,油水很足。 光禄寺卿担心自己被杀鸡儆猴,故而赶紧想法子弥补去了。 有脑瓜子灵活的商家,急忙从自己店内售卖的梨花木椅子,搬过来,请顾南夕坐下。 顾南夕坐在华贵的椅子上,一口茶,一口点心,悠闲自得,好似在永昌侯府一般。 果然,半柱香的时间都没过,光禄寺少卿的府门就打开了。 陈逸轩一步一挪地走出来,支支吾吾道:“苏,苏兄,对不起。” 苏玄明连连摆手:“无碍。” 阿娘说了,十个少年里,必须有一个伤得比自己重,她才会继续认自己当儿子。 陈逸轩就是这个比自己伤得重的少年,别看他脸上没有伤痕,实际上,伤口都在被衣服遮挡住的身躯上! 李明德跃过苏玄明,扯着陈逸轩的胳膊就问:“去年年初,我从石山上滚落下来,是不是吴法天和李少言推的?” 陈逸轩闻言,连连后退几步,一双眼睛瞪得溜溜圆,磕磕巴巴道:“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李明德:“怕甚?侯夫人自然会为我们做主!” 陈逸轩跳脚,脱口而出:“不过是一个永昌侯府罢了!” 顾南夕把茶杯放下,对着皇宫方向拱手行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今圣上贤明,自然不会允许有人仗势欺人,做下违法之事,却逃避责罚。” 李郎中紧跟着道:“圣上圣明!” 李侍郎素日里总和光禄寺少卿去茶馆喝茶,两家关系不错。 陈逸轩见李侍郎也出面了,便以为他和自己爹爹通过气了,于是如实道:“是的,去年是他们推的李明德。”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松山书院是京城有名的私学,人人都以能上松山书院为荣。没想到里面竟然如此藏污纳垢!” “连官员的儿子都敢欺凌,何况是咱们普通老百姓。” “难怪我邻居家的大儿子的连襟的大侄子,考上松山书院后,成绩直线下降。天天被欺负,谁能有心思学习?”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只不过是李明德和陈逸轩的一面之词罢了。” 李明德初战告捷,在得到顾南夕夸赞的眼神后,雄赳赳气昂昂地继续带路去蒋御史府。 还未到大门口,众人要遥遥看见,蒋御史一行人早早就在大门口等候。 顾南夕的动作如此大,早就有人去蒋御史府通风报信了。 蒋御史国字脸,一双断眉横在凌厉的双眼上方,越发显得威严。 李郎中和李明德一见到蒋御史,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顾南夕上前同蒋御史打招呼:“劳烦您在此等候了。” 蒋御史硬邦邦回应道:“侯夫人派人来说,犬子在书院霸凌同学,此时若为真,犬子任凭您处置。若为假,侯夫人亦要给我个交待。” “那是自然!”顾南夕把视线投向浑身僵硬的蒋光海,“我们又见面了。” 蒋光海对上顾南夕似笑非笑地视线,冷不丁打个寒颤,手臂胳膊处疼痛不已。 这永昌侯府夫人,看上去是个普通内宅妇人,打人却专挑刁钻处。 打在胳膊和大腿的手筋脚筋处,外面连一点青紫都看不到,实际上疼得人死去活来。 “蒋郎君,你有何话说?你可参与了围殴?平日里可曾敲诈了他?”顾南夕走到蒋光海面前,目光冷冽。 “不要去看旁人,也不要想着说谎。今日的事,是我亲眼所见。以前的事,只要去茶等处,询问一番,便可知晓。” 蒋光海不敢直视顾南夕的眼睛,低垂着头,声音小如苍蝇:“是。” 顾南夕:“你为何要针对苏玄明?你可是主使?” 蒋光海连连摆手摇头:“不是我!是李少言!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针对苏玄明,我也不敢问。他让我作甚,我就作甚。不听他的话,得吃苦头。” 顾南夕:“你们以前可曾针对过李明德?” 蒋光海飞速地瞟一眼李明德,悄悄远离蒋御史几步:“有。” 现场轰然。 “原来真的有此事!” 第24章对峙 蒋御史挥挥衣袖,整理好衣服,直到见不到一丝褶皱,这才开口:“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种事情。我身为御史,有监察之责。这便和你们一同去看看。” 一行人,挨个敲少年们的家门,队伍一步步壮大。 直到还剩最后两人,李少言和吴法天。 “走,我们去李少言家!”顾南夕果断决定擒贼先擒王。 从李明德一路所述,吴法天分明是李少言的铁杆支持者,如果不先搞定李少言,吴法天肯定不会认错! 李郎中举双手支持:“有您在,李少言翻不起浪!” “走!去李少言家!”李明德的整个人像团烈火,在挣脱某种束缚。 现在的这台戏,主角早就不只有顾南夕和苏玄明等人,而是包含了其余的六名少年。 那些曾经饱受李少言欺辱,然后围绕在他周围,成为帮凶的少年们,再一次凝聚出反抗的勇气。 此时,隐匿在人群中的一些人,拔腿狂奔向龙武大将军府。 “老夫人!永昌侯夫人带人向咱们府走来了!” 小厮气喘吁吁地汇报。 “哼,她竟然敢来,我们就去会会她!”坐在大厅上首的李老夫人用力地拍桌子,耳垂上戴着的一对白玉团蝠倒挂珠缀,一荡一荡的。 小厮跪拜叩首,声音略微发颤:“启禀老夫人,除了永昌侯夫人,还有李郎中,蒋御史,光禄寺少卿家的陈公子……” 由于背部疼痛,只能趴着的李少言霎那间,全身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一颗心如坠千斤。 那些家伙,他们竟然敢! 李少言的薄唇抿得紧紧的,目光冰寒。 老夫人握住座椅把守的手,爆出青筋,她转头询问管家:“大将军可回来了?” 管家低下头,眉头紧锁着:“大将军说,小孩子家家的事,让小孩子自己解决。” 老夫人从鼻腔里冷哼一声:“再去请大将军!告诉他,现在可不是小孩子之间的事,顾南夕打上门来了!” 一旁乖巧站立的将军夫人,猛地抬起头,又飞速地低下去,一双手死死攥着绣帕。 在风靡全城的流言中,李龙武大将军对顾南夕求而不得,为了她,只娶妻应对家里,不曾纳妾。 大将军会因为顾南夕回来吗? 将军夫人的目光投向人群深处…… 在万众瞩目之下,顾南夕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扣响龙武大将军的府门。 轰轰! 厚大的红檀木大门,缓慢地向两侧敞开。 身着淑人朝服的李老夫人拄着拐杖,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身后是李将军夫人,被下人搀扶的李少言,以及一排排持械家丁。 其气势逼人,像是要上战场打仗一般。 顾南夕微微眯起眼睛,这李老夫人亦是诰命,同自己一样,是从三品的淑人。 她故意作此打扮,就是不想落自己一头。 看来,他们是打算死保李少言了! 果不其然,李老夫人率先开口:“虽然我朝鼓励商业,不设宵禁。但,永昌侯夫人带着这么大一群人来叩我家的门,是想做什么?” 李老夫人心疼李少言,命人给他搬条凳子:“我儿不在家,阖府上下皆是妇孺,以及一个身受重伤的孙子。永昌侯夫人,此时来访,来者不善啊。” 顾南夕亦是坐到椅子上,指指躺在门板上的苏云亭,笑意盈盈道:“老夫人误会了。我夫君久在边关,十年未归,他膝下只有玄明和云亭这两个嫡子。如今,这两儿子被人欺辱了去。我就想问问,朗朗乾坤下,可还有公道可言?” “若是讨不了一个公道,这叫为朝廷,为百姓卖命的边关将士们情何以堪?” 顾南夕使个眼色,苏云烟就按照先前顾南夕的吩咐,嚎啕痛哭起来。 “爹啊,你在边关流血又流汗,连家都没回一次。大哥二哥快被人打死了,你还当什么将军?还不如回家种地,卖红薯。好歹一家人整整齐齐,好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苏云烟本就长得娇小,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只要不开口说,不动手,那就是个水做的娇女娃,此时哭起来,叫人格外心酸。 李老夫人都快被气笑了,这顾南夕打得好算盘! 她直接把自己家定位到普通兵士家庭,她受委屈,不就是千千万万的普通将士受委屈? 龙武大将军本就是武职,若是因此引起士兵们不满,这个位子,如何坐得稳? 李老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她面容哀戚,充满同情:“永昌侯夫人,你家的遭遇叫人同情。可是,您有委屈,报官就是了,来我府上作甚?” 顾南夕再次看向李老夫人,她的神情,好像真的不知道,罪魁祸首是她孙子似的。 顾南夕扯起嘴角,眼里的嘲讽之意几乎要漾出来。 报官? 在官员眼里,一个破落的永昌侯府,哪里比得上龙武大将军? 即便都说顾南夕跟圣上有一腿,那圣上,不是还没发话么? “因为欺负我家大郎二郎的,正是您府中的李少言啊。”顾南夕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李老夫人不是装相,明知故问为何而来么? 自己就直截了当地告诉她! 李老夫人的脸瞬间垮下来,冷冷开口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莫要看我孙儿乖巧,就把污水往他身上泼!” “我亲眼所见!李少言的后背上还被我抡了一棍子!”顾南夕歪歪头,作思考状,“背上应该还有痕迹才对。” 李老夫人一口牙咬得咯嘣响,这顾南夕实在是缺德! 这事,要是认下,不就承认自己孙儿参与群架了? 这事,要是不认,自己孙儿挨得打,岂不是白挨了? 偏偏这缺德鬼,还在那笑:“难不成我真的认错了?没关系,等我认出来了,再赏他几棍子。他爹娘不好好教儿子,我就替他们教!” 李老夫人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顾南夕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啊! “蒋御史,你就这么光看着?”李老夫人质问。 蒋御史点点头,诚实道:“我是右御史,主要监察州县地方政府。你们的事不归我管。” 第25章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哒哒哒! 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双方对峙。 “龙武大将军回来了!”大将军府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顾南夕循声望去,只见一身披皮甲的魁梧男子,骑在骏马上,驾驶着马匹左腾右越,从人群穿梭而来。 其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鹤立独行。 顾南夕对上他黑不见底的眼眸,如坠入一潭深水,叫人无法喘息。 他骑至双方中间,宛若一尊石像,挡在那里,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顾南夕只能看到,他坚硬冷峻的侧脸上,有一道明显的长疤,从眉骨一路蜿蜒到颧骨处,看上去很是凌厉和狠辣。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酒香,香味源头看向顾南夕:“夫人,你所求为何?” 李夫人突然抬起头,定定看向那道如高山般巍峨的人影,他叫顾南夕什么?夫人? 顾南夕感觉这个龙武大将军的视线,像扫描机似的,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打量个遍。 顾南夕不悦地拧起眉,呵斥道:“看什么看?!”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被这么一呵斥,先是一愣,然后饶有兴致道:“人人都说,我对夫人求而不得,我想看看,您身上哪里值得我求。” 啥玩意? 顾南夕的表情一僵,原主跟这家伙,也有关系?! 顾南夕惊讶了一秒,反唇相讥道:“我比你优秀的地方,可太多了!例如,如果我儿子犯了错,我定不会包庇他!霸凌同学,逼人加入小团伙,将军的家教,便是如此么?” 李傲天坐直身体,转向李少言,漠然道:“夫人所言,可是真的?” 李少言在冰冷的视线下,不住地打哆嗦:“我,我……” 李明德鼓起勇气,站出来:“我可以作证!为了逼我听他的话,去年,他害我摔断腿!” 陈逸轩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低着头,小声道:“他,他让我每天都帮他写作业,不然,不然就……” 陈逸轩不敢再说下,急忙躲到顾南夕身后。 蒋光海唇色苍白,整个人直打晃:“他,他带我去青楼……然后,威胁我,不听他的,就把这事告诉我爹爹。” 说完,蒋光海看都不敢看蒋御史,一个飞步,跑到顾南夕身边。 蒋光海的家教森严,男子不满二十,不允许纳妾。 他在李少言的撺掇下,逛了一回楼子,便被李少言抓住了把柄。 李傲天冷漠地看着李少言,手里的马鞭在火光和月色中,散发着冷冽的寒光:“他们所说,是真的?” 李少言哆哆嗦嗦,说不出话,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李老夫人心疼地抱住李少言,骂道:“你鬼迷心窍不成?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顾南夕能是什么好货色?她治商女的手段,何其狠毒?” 李傲天手里的鞭子,哗哗作响:“与我何干?我只问,李少言,那些事,是不是你干的?” 李少言缩着脖子,微微点头。 “过来,站直。”李傲天示意李少言靠近自己。 李少言一脸惊恐地看向他,想要拔腿就跑,但整个人就像中了邪一样,明明抖如筛糠,还是坚定地向他走去。 李傲天扫一眼众人,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结实的肌肉:“在场的一共十人,每人罚你2鞭,可行?” 李少言瞪大双眼,眼里全是恐惧,却连一个反驳的字,都不敢说。 顾南夕微微蹙眉,20鞭子,是不是有点过了? “哦,夫人皱眉了,那就每人3鞭,一共30鞭。”李傲天话音刚落,鞭子就带着破空声狠狠抽到李少言的背上。 转瞬间,李少言的后背衣衫被抽碎,血液顺着后背,流淌到地上。 那一鞭子,竟然抽掉了他后背的一些肉! 全场皆是抽气声。 李老夫人早就昏了过去,将军夫人倚着门框,默默流泪。 一鞭,两鞭…… 哪怕李少言疼得满地打滚,李傲天抽打的力度,依旧没变。没变重,也没变轻,就好像精心计算过一样,只要打不死就行。 “够了!已经打了十鞭,我们不追究了。”顾南夕走到马前,握住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 李明德咽了咽口水,紧接着道:“我也不追究了。” “不追究。” “别打了。” 少年们被这一幕吓傻了,他们虽然都挨过揍,但那都是巴掌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 何曾见过这样鞭鞭见血的? 李傲天收起下巴,翻身下马:“把李少言带回去。” 将军府的下人们,像看见活阎王一般,抬着李少言,一溜烟地跑回将军府。 李傲天把马鞭挂在腰间,靠近顾南夕。 高大的影子,几乎要把顾南夕整个人都笼罩住。 酒香越来越浓烈,似乎能品尝到其中的辣意。 “夫人,你最好不要落到我手上。”李傲天说话的热气喷到顾南夕的耳垂上,痒痒的。 顾南夕抬头,正好对上李傲天冰冷,没有一点温度的眸子。 顾南夕伸出一根食指,抵在李傲天的胸口,然后一点一点把他推开:“你看,我害怕吗?还有,请叫我侯夫人。” 顾南夕轻嗤,过不了几年,永昌侯府就要被满门抄斩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更何况,顾南夕只打算在永昌侯府宅到死,等此事一了,下次见面,或许就是在刑场了。 顾南夕说完狠话,转身就走:“去松山书院!” 众人见顾南夕不落下风,士气再次高涨起来。 李明德狗腿地摘下爹爹李侍郎的荷包:“侯夫人,您肚子饿了吧?现在夜市正开着,我叫人去给您买点吃的。” 陈逸轩挤进李明德和顾南夕中间,殷勤道:“夜市我最熟!我知道谁家的最好吃!” 蒋光海挤不进去,便把另一边的苏玄明给挤开了:“侯夫人,扇子给我吧,我给您扇风。” 顾南夕…… 这倒也不用,这扇子纯粹是自己装逼用的,深秋时节,扇风得多冷啊。 被挤开的苏玄明:“这到底是给谁出气去?他们做什么这么兴奋?” 躺在门板上的苏云亭翻了个身,没好气道:“你可真没用。连位子都被人抢了去。” 苏云烟迟疑开口:“他们难不成,也相当阿娘的儿子?” 第26章声名赫赫的松山书院 “想当亲儿子是不成了,若是能混个干儿子当一当,也不错。”陈逸轩憧憬道。 苏云亭闻言,转过身子,一张毓秀的小脸冷冷淡淡的,说出来的话最是无情:“我娘有儿有女,作甚要认个废物当干儿子?” 陈逸轩本想反唇相讥,转念一想,苏云亭是侯夫人的二儿子,说不定以后就是自己的干弟弟? 陈逸轩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期期艾艾道:“我也没那么废,我的月考成绩比你哥高。” 苏云亭一口气被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偏偏人家说的是实话,无法辩驳,便冷哼一声,又翻过身去。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顾南夕很快就来到了松山书院门口。 在火光和月色的照亮下,隐于竹林之中的小门清晰可见。 小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上面书写的“太室书院”四个金色大字,气势滂沱,如游龙走蛇,似乎能听见龙吟。 “灯火纸窗俢竹里,读书声。”蒋御史有感而发,“侯夫人,你可知这块牌匾为何人所写?” 顾南夕在脑海里翻了一遍原小说,回答道:“太宗至道二年,朝廷赐太室书院匾额,并赐印本九经等书。此匾额由当时的太子,也就是仁宗亲笔。” 蒋御史挑眉,诧异地看了一眼顾南夕,眼底流露出一丝赞赏和善意:“没错,松山书院建于五代后周,历经百年,屹立不倒。其学子遍布朝野上下,京城之内,只有太学有与其一搏之力。” 顾南夕懂蒋御史的意思。 当年太宗武装夺权,反手便把手下的将领杯酒释兵权。 自此,朝野就形成了重文轻武的政治正确。 自己方才以大势压迫中低层文官,再同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对抗,这在庙堂之上的相公们眼里,算不得什么。 毕竟永昌侯是武官,李傲天也是武官。 相公们巴不得武官之间互生嫌隙,因而会对顾南夕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松山书院不一样! 顾南夕打松山书院的脸,那就是打全体文官的脸! 跟随而来的百姓们也为顾南夕提着一颗心。 “这松山书院的地位牢不可破,前几日举办的讲学,邀请的主讲是佟太师。” “佟太师深受两朝圣人的重用,其小女儿佟贵妃更备受当今圣上宠爱,在后宫之中,隐隐有压皇后一头的架势。” “没想到吴山长,竟是连佟太师都能请动。上个月太学也想请佟太师讲学,却被婉拒了。” “只不过是学子们之间的打闹,侯夫人为苏玄明差点掀翻半个京城,此时应及时收手,莫要把整个侯府拉入泥潭才好!” 听到众人谈话的苏玄明,挤到顾南夕身边,小声劝道:“阿娘,要不,我们算了?吴法天是山长最疼爱的后辈,甚至都超过山长的亲闺女。” 李明德支支吾吾开口:“侯夫人,虽然山长纵容李少言的所作所为,但我们直接打上门来,山长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逸轩疯狂点头:“吴山长平日里笑眯眯的,实际上最记仇。我有次不小心伤到他的狸奴,他连着整治我一个月,最后爹爹花了1000两才摆平这件事。” 蒋光海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亲爹卖了:“我爹爹曾经上书参了松山学院的不正风气,结果被佟太师好一顿训,最后被调到右御史。” 御史分为左御史和右御史。 左御史监察京官和机构,右御史则负责检查州县地方政府和官员。 这两者名义上是平级的,事实却是人人都想当左御史。 蒋御史从左御史被调乘右御史,名义上是平调,实际上是被降职了。 蒋御史一脸平静,颇有不为物喜不为己悲的境界:“在下的前车之鉴近在眼前,侯夫人还决定一往无前吗?” 顾南夕看了自己身后的一圈人,他们都难掩担忧之色。 李郎中的声音小如蝇蚊:“侯夫人,圣上待官员们十分温和,亦看重佟太师。” 言下之意就是,佟太师的势力如日中天,圣上是性格温顺也好,是爱屋及乌也罢,反正圣上很少在朝堂上跟佟太师对上。 顾南夕没有立刻下决定,她转过头,问苏玄明:“玄明,你此时选择退让,是因为你决定放下那些过往,原谅吴法天,还是因为形势所迫,你不得不放弃?” 苏玄明闻言,整个人微微一愣,放下? 如何放下? 那些曾经被拳打脚踢的伤处,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然而,比身体更痛的是自己的内心,那些活了十来年才养出来的一身矜贵傲骨,在这短短的一年内,被踩了个粉碎! 顾南夕看见苏玄明的眼睛变得发红,酝酿着朦胧的雾气,一双手死死攥拳。 顾南夕伸出手,替苏玄明整理好凌乱的衣襟:“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你是在谨遵孔圣人言,有何可惧?” 苏玄明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声音哽咽:“阿娘……” 顾南夕拍拍苏玄明的肩膀,转身问苏云亭和苏云烟:“阿娘要去给你们大哥讨个公道,你们意下如何?” 苏云亭目露凶狠之色:“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我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苏云烟撸起袖子,四处咂摸棍棒:“阿娘,待会打起来,你躲到我身后,我保护你!” 顾南夕噗嗤笑出声:“你们想到哪里去了?阿娘可没这么莽撞。你们可都记住了,我们绝不做鸡蛋碰石头的傻事。只是,这石头也休想全身而退!” 说完,顾南夕对着身后众人盈盈一拜:“感谢诸位父老乡大义相助,接下来之行,遍布荆棘,便由我们母子四人,单独前行吧。” 顾南夕对李明德等少年行礼致谢:“自古英雄出少年。感谢诸位郎君们挺身而出,我们就此别过。” 顾南夕说完,就义无反顾地扣响松山书院的大门。 苏玄明吸吸鼻子,虚扶着她。 苏云亭翻身下床板,由苏云烟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跟在顾南夕身后。 恰好月光透过竹林,给这四人打上一道清冷的光,看上去十分悲壮。 第27章我不开心,谁都别想开心! 古朴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从里往外打开。 一身穿纯白之衣,头戴东坡帽,留着长髯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一脸不悦。 “这位夫人深夜拜访,有何要事?” 苏玄明凑近顾南夕,小声道:“这便是吴山长。” 顾南夕眸光闪闪,这吴山长分明知晓自己的身份,却故作不知,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先从气势上压倒自己? 看来,这又是一个熊孩子家长了。 “我是永昌侯府大郎君苏玄明的娘亲。”顾南夕低头行礼,自我介绍道。 吴山长高高地昂起头,居高临下道:“你们是来道歉的?你儿子把吴法天伤得如此之重,下手狠毒。他对日日相伴的同学都能不存慈悲心,日后,岂不是待天下百姓如牛羊?” 顾南夕心中冷笑,好一个吴山长,公报私仇,用他身为山长的权威给苏玄明扣脏帽! 他肯定是不知,自己早就把半个京城,闹了个天翻地覆,把真相公之于众了! 他能堵学子之口,堵家长之口,难道还能堵天下悠悠众口吗? 顾南夕故作惊诧之色,慌张道:“吴山长这是何意?分明是你的侄儿把我们伤成这样,我儿不过是自保罢了。” 吴山长横眉竖立,不屑道:“你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跑来学院里胡搅蛮缠作甚?我定会写一封书信给永昌侯,问问他是如何教妻的!” 吴山长话里的嫌弃,就是连目不识丁的百姓,都能听出来。 顾南夕的脸色哐当一下,垮了下来。 当朝风气比较开放,女子可独自出游,也可经商,家里有条件者,也可送女子去女学。 高宗就曾说过:“书不惟男子不可不读,惟妇女亦不可不读。” 鼓励女子认字读书。 但这几年,有部分士子为了提高自己的名声,便开始曲解《礼记》里的三从四德,看来吴山长也是这类人群中的一个! 真要按照他们的三从四德来,顾南夕还如何摆烂? 必须要把这股邪风压下去! 顾南夕一脸羞愧的模样,虚心讨教:“夫君远在边关,十年未归。我身为一介妇人,偶有困惑,却不得解。吴山长桃李遍布天下,为天下之师,请山长为我解惑。” 吴山长见高贵的永昌侯夫人低下她的头颅,心中暗爽,便回道:“你问。” 顾南夕的嘴角微微翘起,图穷匕见道:“《礼记》有云,女子要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时常疑惑,这个从字,该作何解释?” 吴山长的眼前一亮,自己的学说,虽然受到一部分人的认可,但没广泛流传开来,并不能像孔圣人那样千史留名。 如果能把永昌侯夫人说服,再以她为突破口,辐射整个上层,岂不是事半功倍? 于是,吴山长语气十分肯定地回道:“从,就是服从,顺从的意思……” 还没等吴山长高谈阔论,围观的百姓们就不干了! 他们本就因先前顾南夕的告别,而感到愧疚,又亲眼目睹,吴山长对顾南夕的语言羞辱,全都憋着一口气。 现在,吴山长竟然还曲解孔圣人言,想要把姑娘们贬低到尘埃里,这还了得? “一派胡言!范相国曾开讲过,这个从是指负担,负责的意思。女子出嫁前,应由父母负担生活,负责教养。出嫁以后,丈夫应负担起女子的生活和安全。丈夫死后,女子就由儿子赡养。” “没错!还亏你自己家就有两个娘子。按照你的那番解释,娘子们一出生,不就掉进了苦水里?” “朝廷都鼓励寡妇再嫁,按照你的意思,若是儿子不同意,当娘的就不能再嫁?” “谁家没有出嫁女,或者出嫁的姐妹?若这是这样的三从四德,还不如不嫁了!” 一时间,群情激愤。 顾南夕和蒋御史的目光隔着人群碰撞,顾南夕微微点头,两人各自心领神会。 吴山长被气得满脸通红,呼唤着书院护卫,要把围观人群赶走。 眼见着护卫们抄着棍棒就要跑过来,顾南夕连忙站出来:“吴山长,都是我不好,引起这番争论。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百姓们也在蒋御史和李郎中的安抚下,平静下来。 只是一个个都不肯走,唯恐大家伙一走,永昌侯夫人便会被吴山长欺负了去。 吴山长冷哼一声,令人抬出受伤的吴法天。 吴法天一见到苏玄明和苏云亭,就一把挣脱开仆从们,挥舞着大拳头朝苏云亭冲去:“你个病秧子!你看我打不打死你!” 吴法天身高体壮,看上去气势骇人,但某处受了伤,行动不似以往便捷。 苏云亭拉着苏玄明躲过攻击,嘴里吱吱哇哇大喊:“救命啊!有学子当众杀人啦!山长救命!” 吴山长拖了一会,见吴法天实在是追不上苏玄明兄弟,反而像猴儿一样被戏耍,于是使了个眼色,叫护卫们拦住吴法天。 足足五个大汉,才把吴法天给按住。 围观人群嗤笑:“就这状如牛犊子的体格子,哪里像受了重伤?” “许是知晓自己犯了错,故意倒打一耙吧。” “真是没想到,堂堂一山长的亲侄子,竟然是这样的作风。” 吴山长的脸上,像被打翻了颜料瓶,红一块青一块的。 他总不能跟所有人解释,自家侄子伤的是命根子!这叫他以后如何说一门好亲事,如何为吴家传家接代? 吴山长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 几瞬之后,理智回归。 吴山长知道,自己今天是中计了,若非侄子受伤,自己也不会心神不宁,导致这样简单的计谋都没看透。 吴山长瞥一眼人群中的蒋御史,再看看眼前软弱无害的顾南夕,冷笑道:“侯夫人费心了。” “好说,好说,毕竟是松山书院,名震天下。”顾南夕也不装了,直接对上吴山长的眼神,没有丝毫退让。 苏云烟左看看,右看看,一头雾水。 苏云亭的眼睛却越来越亮,看向顾南夕的眼神满是佩服! 苏玄明低头沉思片刻,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第28章步步为营顾南夕 “到底怎么回事啊?”苏云烟急得直跺脚,在场这么多人,怎么就自己一个人不知道? 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很笨? 苏玄明示意苏云烟附耳过来:“你莫要心急,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十人之中,李少言虽是领头人物,但吴法天背靠松山书院,是最难处理的。” “于是阿娘先找李明德等人,或威逼利诱,或攻心为上,将八人拢入麾下,同时,去龙武大将军府,要从夜市穿过。这样,就能吸引许多围观百姓,为我们造势!”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到蒋御史府时候,蒋御史第一句话是什么?很显然,阿娘早就同御史通过气了!摆平李少言后……” 苏玄明向后看了看,用只有他和苏云烟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继续说道:“方才,蒋御史配合阿娘,给我们塑造了一个被强权欺负,却不畏强权,又心怀仁慈,不愿连累他人的伟大形象!” 苏云烟懵懵懂懂,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 苏玄明轻抚苏云烟的发顶,感叹道:“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知道,阿娘步步为营,极懂人心就行。你多帮阿娘干些事,耳濡目染之下,也会有长进的。” 苏云烟重重点头:“大哥,我知道。以后,阿娘小厨房的事,我包了!” 深秋夜晚寒冷,一阵秋风吹过,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吴山长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恢复成往日端庄威严的模样:“此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可报官解决。” 顾南夕轻笑出声,还是这一套! 他们都觉得永昌侯府势微,圣上也不会因一个小小的顾南夕,就同那么多官员站在对立面,所以他们才敢在明知真相的情况下,提报官之事! 顾南夕当然不会选择报官。 她主动后退一步,对着吴山长行大礼:“学子之间的玩闹,怎可惊动官府?是我唐突了,深夜前来打扰山长。”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轰然。 “阿娘!”苏云亭苍白着脸色,紧紧咬唇,颤抖半天,才低低唤出一声阿娘。 苏玄明站在一旁,眼里闪烁着刺痛的光,喉结在细长的脖颈上下起落,整个人像是被从中间撕开,裂成两半!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连累阿娘受辱了! 有感性的女子躲到一旁偷偷落泪,好似永昌侯夫人受辱,自己能感同身受一般。 “侯夫人她……性格刚强,竟然也不敢跟松山书院硬碰硬么?” “松山书院如千年老树,盘根错节,永昌侯夫人总是再力大无穷,如何能将大树连根拔起?” “松山书院有佟太师做后盾,别说是永昌侯夫人,便是圣上,也不会拿它如何。” 低落的情绪,在空中蔓延。 百姓们心有戚戚然,连高贵如永昌侯夫人,也要对松山书院退让一步,何况是自己这等小民? 普通女子们不知晓什么大道理,她们只知道,这个吴山长,一心要踩着无数女子的血泪,登上山巅。 吴山长却像换了个人一般,并没有得意洋洋,步步紧逼,而是严阵以待,谨慎道:“既然是小矛盾,那此事就如山间清风,就此了结。如何?” 顾南夕微微一笑,这事就这么过去,日后他以院规训诫政治苏玄明,自己就再也没有发作的借口了。 “自然。” 吴山长得到满意的答复,正打算关上院门,却又被顾南夕叫住。 “吴山长,留步!”顾南夕羞愧不已,叫苏玄明跪下。 苏玄明虽不知自己犯下什么错,但还是听话地跪下来。 顾南夕:“吴山长,学子打闹是小事,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影响整个松山书院和天下学子的大事!” 吴山长握住门框的手,用力攥紧,心里如擂鼓。 这永昌侯夫人顾南夕步步为营,心眼又小,她搞出这么大阵仗,难不成真有后手? 可是,自己同她并无交集,她又能拿住自己什么把柄呢? 吴山长面上不悲不喜,眼神里却充满警惕:“侯夫人,请说。” 顾南夕唉声叹气道:“这件事说来,也是怪我。我这个大儿子,生性纯善,又有天赋,我不忍心埋没他的天资,便一心想要为他寻个好书院。” “这京城之内,太学和松山书院并列鳌头。我便寻思着,叫大郎上松山学院专心苦读,日后高中状元,为圣上鞠躬尽瘁,为天下万民谋福祉。” 哗啦啦! 四周突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侯夫人说得好!” “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让人敬佩。” “谁不想自家孩儿出息呢?侯夫人便是为此犯下一点点小错,也算不得什么。” 顾南夕欠身向众人行礼致谢,这才接着往下说:“松山书院纳天下英才,其入学考试自然是非常人所能及。” 有人在一旁赞同道:“确实如此,我主家大郎考了十次,都没考过!” 吴山长冷冷地等着顾南夕接着往下说。 哪家书院都有入门考试,松山书院考试难这件事,天下皆知。 顾南夕如果想要那这件事做筏子,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松山入学考试,学生需要引疑义一篇,文理通明者,请入书院。当日考完后,有人寻到我,说是考生人才济济,以我儿的水平,恐怕不能入学。” 顾南夕用袖子擦擦眼角的泪水,脸上神情是追悔莫及:“是我一时起了贪念,听信那人的话,给了3000两。成绩公布当日,我儿的名字竟也在榜单上!” 吴山长的瞳孔猛地一缩,松山书院本为私学,有些暗箱操作很正常。 但吴山长管理的这些年,把松山书院的名声抬得太高!入学考试竟然发生这种事,毁的就是整个松山书院的名声。 不等吴山长做出反应,顾南夕拉住苏玄明,掩面道:“我犯下如此错事,实在是无颜见人。今日,我儿便主动退学,日后绝不踏进松山书院半步!” 顾南夕说完,就要拉着苏玄明离开, “等等!敢问侯夫人,可知那是何人?我松山书院绝不姑息此事!”吴山长义正言辞道。 “正是堂长黎清河!”顾南夕说完这句话,带着一群人又乌泱泱地离开了。 第29章杯茶释恩怨 苏云烟扛着苏云亭,一边跑,一边问:“阿娘,黎清河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要跑?” 顾南夕跑得气喘吁吁:“再不回去,夜市就要关门了,你们不饿吗?” 李明德窜出来,积极道:“侯夫人,别着急,您想吃什么?我先去给您买。” “明德,你去桥洞子那家川饭店定几个大包房。今日大家伙都辛苦了,待会好好休憩一下。”顾南夕叮嘱道,“还有南面的鱼兜子,煎鱼饭都给我来一份。” “好咧。”李明德踹上荷包,撒开脚丫子就往回跑。 李郎中瞧着李明德像小鸟般欢快的背影,心里酸涩不已:“平日叫他去跑个腿,都推三阻四的。今日,却上赶着帮人干活。” 陈逸轩挤开李郎中,对着顾南夕扬起一张笑脸:“干娘,您还有什么吩咐,可叫我去,我保准比李明德快!” 干娘? 顾南夕瞥一眼陈逸轩,这小郎君不过十三四岁,脸蛋白净,两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看上去很是喜庆。 “你去找个茶馆包下来,跟我们一起的百姓们,但凡想进去喝口茶的,就记在我账上。” 顾南夕掏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几张银票,塞给陈逸轩。 陈逸轩连连摆手,脚底抹油似地跑了:“怎好叫干娘破费?这事包在我身上!” 等事情都安排好了,顾南夕这才慢下脚步,略带喘息道:“黎清河是吴山长的左膀右臂,但他也是佟太师第十三房小妾的兄长。” 李郎中闻言,不着痕迹地看了顾南夕,然后偏过头去看蒋御史,蒋御史还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死人脸。 李郎中终于想通,原来自己是个陪跑的! 李郎中小声嘀咕:“啧。永昌侯真是没福气,放着这么厉害的管家娘子在京里,暴殄天物啊!” 苏云烟还是一头雾水,迷茫四顾。 顾南夕爱恋地摸摸她脑袋:“还是豆花吃少了,改明多吃一点。吴山长被我架到火上烤,他若是想挽救松山书院的名声,就得拿黎清河开刀,这样就会得罪佟太师,失去最大的依仗。他若不想得罪佟太师,就要背上这个黑锅。” 横竖,他都得吃一个大亏! 顾南夕没把话更加挑明,一个黎清河怎么敢上勋贵家里,明晃晃地要钱? 他不过是个普通堂长,如何吃得下这么多银钱? 苏云烟懵懵懂懂地点头:“阿娘,虽然我不太理解,但我都背下来了。回去后,我再慢慢琢磨。” 众人边聊边走,很快就到了桥洞子川饭店。 李明德早已等候在门口,带着众人走进包房:“我定了三间包房,两间打通了,足够我们坐下。另一间留着备用。还在大堂里定了十桌,好叫仆从们歇歇脚。” 顾南夕竖起大大地拇指,夸赞道:“不错!你的安排十分周道!” 李明德抿唇掩饰住笑意,亲自上手掀开圆桌上的一个木制手提饭盒:“侯夫人,您饿了吧,这是南面的鱼兜子和煎鱼饭,您尝尝,合不合您口味?” 李郎中彻底绷不住了,怒骂道:“你怎么不问问你亲爹,饿不饿?想吃甚?” 李明德梗着脖子,翻白眼:“您自己个儿有钱,叫个闲汉给您跑腿去。” 没多一会,窗外就传来嘈杂的道谢声。 “多谢侯夫人请吃茶!” “侯夫人太客气了,我们不过是见不惯京城发生仗势欺人的事,没得坏了我们皇城的风气!” “正是如此!好茶!侯夫人大气!” 顾南夕走到窗户前,推开窗子,对着众人盈盈笑道:“人间存正气,公道在人心。因为有诸位的仗义执言,才有了京城的和乐安逸。我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共举杯!” 喝完这杯,顾南夕又对着众人说道:“人不轻狂枉少年。我儿苏玄明同李郎君,陈郎君等九名少年不打不相识。玄明,明德,逸轩,光海……你们过来。” 顾南夕招手,示意少年们来到窗前。 陈逸轩还在楼下招呼百姓,听到顾南夕的呼唤,急得直跳脚:“干娘,我在这!等等我!” “快给陈郎君让条路!”百姓们自发地往两侧挤一挤,让出一条狭窄的路来。 陈逸轩挤出一头汗,这才顺利来到顾南夕的窗边。 川饭馆离河仅隔一条路,为了让客人们观赏到美丽的河景,二楼的窗户开得极大,足以让九个少年排排站。 明月高悬,清辉撒满人间。 青石砖路上,站满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抬头看向二楼窗边,九个鼻青脸肿,却散发蓬勃生命力的少年。 饭馆高挂的灯笼,发出红黄光亮,柔和了一地清冷。 一袭华服盛装的顾南夕,在月色之中,美如飞天神女,威严又胜地母娘娘,直叫人不敢直视。 一时间,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只余下河边鸟叫虫鸣。 顾南夕端着茶壶,为苏玄明等人倒上茶水,然后再走到窗边,高声道。 “以明月为鉴,以诸位为证,玄明,明德,轩逸,光海……你们九人,可愿以此杯,化干戈为玉帛,往日种种,皆化为云烟?” 苏玄明等人相互看了看,苏玄明率先站出来:“我愿意!诸位兄弟,我不善交际,往日若有得罪之处,我在这里给兄弟们赔个不是!” 苏玄明把苦涩的茶水一饮而尽! 李明德第二个站出来:“玄明兄,不管我有何苦衷,我对你动手,就是我的不对!我以茶代酒,向你道歉!” 接下来是陈逸轩。 陈逸轩红着一张脸,眼睛水汪汪的:“兄长,我,我不会说话。总之,是我对不起你!” 蒋光海偷偷擦掉眼角的眼泪,举杯道:“一切尽在不言中!日后,我再对你动手,就天打雷劈!” …… 在众目睽睽下,九个少年豪气万丈地饮下这杯茶! “好!这才是我京都好儿郎!” “有错能改,善莫大焉。九位郎君好样的!”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天地广阔,任尔翱翔!” 百姓们爆出热烈的掌声,夸赞话像不要钱似的,砸向这群少年,叫他们羞红了脸颊和眼眶。 第30章又多了八个干儿子! 简单垫了垫肚子,蒋御史就起身告辞。 蒋光海犹犹豫豫地站起来,磨蹭地放下碗筷,脸上满是不舍。 蒋御史还是那副不变的严肃表情:“今日给你特例,可晚归。” 蒋光海的眼睛唰一下亮起来,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下:“好的,爹爹,爹爹您慢走。” 顾南夕起身,送蒋御史下楼。 蒋御史边走,边小声道:“我待会回去,就写弹劾折子。” 顾南夕的声音轻不可闻:“您想要肃清朝纲,是件好事。但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切记要慎重。” 蒋御史的腰杆子挺得笔直,一如他刚硬的脾气:“嗯。侯夫人您处境尴尬,日后莫要如此冲动了。如果顾将军还在世,也是盼着您一世平安顺遂的。” 两人一时无言,直到送至大门口,蒋御史突然对着顾南夕深深弯腰行礼:“多谢侯夫人。” 说完,蒋御史大步迈进浓重的夜色之中。 顾南夕目送蒋御史远去,却发现李郎中也下楼来,嘴里还嘀嘀咕咕:“这个儿子不能要了!蒋御史家的孩子,好歹知道嘴上送一送,他倒好,眼神都没给一个!” 李郎中抬头,见到顾南夕正在看自己,尴尬不已:“侯夫人,我家中有事,先告辞了。” “您莫急,我去唤轿夫过来。” “不用,不用,我又没饮酒,无需轿夫。”李郎中在原地踟躇半响,还是轻声道谢,“多谢侯夫人。” 永昌侯夫人占尽优势,在舆论上形成压倒性胜利,又加上蒋御史的动作,吴山长麻烦大了! 她本可以什么都不做,但她还是搞了一出杯茶释恩怨,给其余八个孩子一个全新的开始。 顾南夕笑道:“您客气了。您在刑部秉承初心,何其艰难?我又怎能因孩子间的打闹,就毁您爱子的前途?” 李郎中猛地抬头,却立马低下去,鼻子久违地酸涩起来。 在这佟太师一手遮天的朝堂上,想做一个清官实在是太难了。 李郎中不敢说,自己从没受过贿赂。但他敢发誓,在他手里,绝对没有一起冤假错案! 原来,自己的坚持,是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李郎中抱拳,匆忙告辞。 等到顾南夕再次回到包房时,没有家长的束缚,少年们笑闹成一团。 李明德指着陈逸轩,嘲笑道:“哈哈,你个小轩子,只是喝杯茶罢了,竟然还掉猫泪。” 陈逸轩像是被踩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你还好意思说我,方才是谁借着出恭的由头,躲在拐角处抹眼泪?” 李明德跑过去,想捂住陈逸轩的嘴:“你是变态不成?我出恭而已,你跟着我作甚?” 陈逸轩躲到蒋光海身后:“光海哥,救我!” 蒋光海拦住李明德:“抹眼泪就抹眼泪吧,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李明德炸毛,跳脚道:“笑话谁?!你在敬茶的时候,就掉眼泪了,还当我没看见?” 蒋光海整个人红成一只煮熟的大虾:“谁没哭?苏玄明也哭了!” 九个人,你笑话我,我笑话你,争吵,吵着,笑着,好不热闹。 苏云亭见到这一幕,心中来气,对着苏玄明的凳子,飞踹一脚。 莫名被踹的苏玄明,一脸无辜地回过头:“二弟,你怎么了?” 苏云亭鼻孔朝天,冷哼,就是不回话。 苏云烟磕着瓜子,漫不经心道:“二哥吃醋了。你们一个个这个兄,那个兄的,却没带上他。到底谁才是你亲弟弟?对吧?二哥?” 苏云亭恼羞成怒,挑起一块核桃酥塞进苏云烟嘴里:“就你多话!遇到别的事,怎么不见你有现在的机灵?” 苏玄明好笑不已,牵着苏云亭的手,点点他的额心:“你是个美娇娘不成?扭扭捏捏的。来,大大方方的。” 苏玄明把苏云亭牵到桌子旁:“这是二弟苏云亭。” 陈逸轩:“你二弟,就是我二弟。来,二弟,喝一杯茶!” “二弟打架忒生猛,打得我的胳膊,到现在还疼呢!” “哈哈,长得像个小姑娘,动起手来,却很有武林高手的架势!” 苏云亭被哄得,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那可不呗!我在京郊南山,建了一个比武台!天天都有人去打擂!” “哟?还有这好地方?改明,我们一去凑凑热闹!” …… 脾气各样的少年们,仅需一个晚上,就称兄道弟起来,就是茶水喝的有点多,一个个不停地去出恭。 苏云烟像看傻子似的,看他们:“喝个清茶,都这么来劲?吃食没动几口,个个都灌个水饱。” “这就是少年郎嘛。”顾南夕趴在窗边,迷迷糊糊看见路边有人在卖花。 这才恍然,原来一夜过去,晨光微熹了。 “云烟,你去把楼下那人的花包了。”清晨的花朵刚从树枝上摘下来,娇艳欲滴。 光看着,就叫人心生愉悦。 云烟一溜烟地跑下楼,然后抱着一大捧鲜花,出现在聊得热火朝天的少年们面前。 陈逸轩哇地一声,围着苏云烟直转:“不愧是云烟妹妹!你这个主意真是太棒了!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啊!” 苏玄明拍桌:“好主意!” 话音刚落,这个提议就全票通过了。 苏云烟一脸懵逼地和十个少年,饮茶,跪天跪地,还相互往发髻上插花。 等到排辈分时,苏云烟终于找机会说话了:“可是,大哥,二哥,你们是我亲哥哥啊!” 苏玄明大手一挥,决定道:“在家按家里的辈分算,在外面,就按照结义的辈分算。” 哈? 苏云烟求救地看向顾南夕,阿娘,救命!大哥二哥疯了! 顾南夕笑眯眯地看着苏云烟的辈分被排到最后,被称为十一妹。 十个俊俏的少年郎,一个明丽的少女,齐刷刷站到顾南夕面前,异口同声道。 “拜见干娘!” 顾南夕险些没笑出声,苏玄明和苏云亭喊的都是娘,苏云烟这个傻丫头,竟然跟着李明德他们喊干娘。 “诶!过几日,干娘下帖子,邀请你们来永昌侯府聚一聚。” “多谢干娘!” 慈母系统在脑海冷笑:“真棒棒。恭喜你又收了八个炮灰反派当儿子!” 顾南夕闭上眼,任由第一缕阳光照到自己脸上:“我乐意!” 第31章又自请禁足了! 这一夜,有人一笑泯恩仇,有人在家无能狂怒,有人重伤在床,恨意滔天,也有人奋笔疾书,只为还天下正气! 顾南夕叫了几名轿夫,把八个新出炉,热乎乎的干儿子,平安送到家,然后带着苏玄明,苏云亭,苏云烟慢悠悠地回家。 刚到永昌侯府的大门口,就被老夫人身边的邱麽麽拦了下来。 “夫人留步,老夫人有话要同你说。” 苏云亭投来担忧的眼神,凑过来小声道:“阿娘,祖母向来同您不合,必定会借机发作。待会,儿子就假装发病,您见机行事。” 苏玄明眸光闪闪,最后咬唇道:“阿娘,您莫要担忧。祖母若是罚您,我便替您受罚!” 没过多一会,听到信的静娘和老夫人就匆忙跑来。 静娘板着一张脸,对着苏玄明后背一顿拍,指桑骂槐道:“苏郎,你堂堂七尺男儿,竟是连一点委屈都忍不下?你主动退学,得罪书院,得罪大人们,日后还有何前程可言?” 静娘瞥向顾南夕,语调阴阳怪气:“你可没有后路,不像夫人,没了大儿子,还会有小儿子可以依靠!” 苏玄明拉过静娘,悄声解释:“静娘,你以前不曾接触过这些,所以才不知晓内情。这次的事,我们若是轻轻放过,日后,咱们侯府就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静娘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噼里啪啦直掉,委屈的情绪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我就是替你委屈。明明毁的是你的前途,还叫别人赚了个便宜。” 苏玄明灿烂一笑,朝阳照到他脸上,温暖又圣洁:“兄弟之间,何必计较那么多?即便是二弟成了世子,他也不会不管我。静娘,莫要为以后忧心。正好,我本就不爱念书,日后可以好好陪你。” 苏玄明的声音里满是美好的畅想:“我们泛舟湖上,吟诗作对,春日赏花,秋日采菊。你若是厌了京都生活,我们便一起游历四方,做一对神仙眷侣。” “再生上一两个孩子,不用多,一两个就够了。阿娘曾说过,女子生产犹如闯鬼门关,对女子身体损伤极大。我是不忍心让你受生育之苦的。” “最好能生个像你一样的娘子。我教她读书写字,你教她掌家。性格就像你一样坚强果决,不要像我,优柔寡断,日后嫁了人,会被婆家欺负的。” 苏玄明蹙着眉,眼神忧愁,好似真的有一个小小娘子需要他操心一般:“算了,咱们还是多攒些银钱,若是小娘子不愿意嫁人,那就不嫁。有银钱傍身,也能潇洒一世。” “苏郎!”静娘强笑着打断苏玄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还是先考虑侯府的危机吧。” 苏玄明挠挠头,憨厚一笑:“听阿娘的,阿娘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在这方面,十个我加起来,也比不得阿娘。” 静娘彻底绷不住了,转身就走:“阿娘,阿娘。你是没断奶的娃娃吗?什么都听你阿娘的!” 静娘的声音有点大,一下子就吸引众人的注意。 苏玄明歉意地朝众人作揖,然后小跑着跟上静娘:“若是阿娘不许我娶你,那我定然会反抗的。静娘,莫生气了。在处理外事这一块,我真的不如阿娘嘛。” 小情侣你追我逃,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哼,顾南夕,你可有把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我说的话,你听了几句?”老夫人板着脸,深深的法令纹像一条条沟壑,装满了不悦。 段姨娘扶着老夫人坐下,侬言软语:“老夫人一晚上没睡,就是在担心夫人,郎君们和娘子。夫人,老夫人也是在为侯府着想啊!” 老夫人把拐杖重重跺地:“我儿把好好的一个永昌侯府交给你,你打算还给他一片破房烂瓦吗?他在边关舍生忘死,浴血奋战,你却在背后树敌无数,给他添绊子。有你这样做妻子,做主母的?” 苏云烟猛地抬起头,小声反驳:“祖母,阿娘的手段是整个京城都有名的!您从未掌过家,就不要多说话了。就像我,我很多事看不懂,就从不多言,只默默记在心里,慢慢研究。” 段姨娘责怪地瞥一眼苏云烟,嗔怒道:“小娘子,您的意思是说,老夫人没有自知之明?唉,这才过了几个月,您怎么就变得……” 段姨娘恨其不争,连连摇头。 苏云烟傻眼,傻乎乎地解释:“我没有!那话都是你说的,我可没说祖母不识数。” 苏云亭肚子里都快笑抽了,故意配合道:“我证明,小妹确实没说那话!再说了,阿娘的能力,那是全京都贵女圈都夸赞的。祖母,难不成祖母,您的想法特别独树一帜?” 老侯夫人年轻时,不曾掌家,永昌侯府都是由她婆母主持,后来,顾南夕进了门,这管家权直接越过她,传给了顾南夕。 也就是说,这些年,老侯夫人的日子就是在吃吃喝喝,和老姐妹们办办茶会中度过。 这就导致她,格外重视融入社交,俗称讨好型人格。 老夫人一听,老姐妹们都认为顾南夕没错,心里便开始后悔了,为何要如此冲动! 一直插不上话的顾南夕,早就急得不行,多么好的闭门思过的机会,自己可不能错过了! 这几个儿子女儿,嘴皮子贼溜,让自己都没找到插话机会,差点就让他们把这个大好机会给毁掉了! 顾南夕被苏云亭和苏云烟护在身后,费劲力气才从两人中间挤出一条缝,把脑袋钻了出去:“老夫人说得对,我今日所为有失分寸!自请禁足一个月!” “阿娘!”苏云烟和苏云亭不敢置信地齐呼。 好不容易找到梯子的老夫人,自然是借坡下驴:“那便如你所言。” 老夫人带着段姨娘一群人,呼啦全走了。 苏云烟撅着嘴,语气难掩不忿:“阿娘,您作甚要主动禁足?凭什么?” 顾南夕总不能说,自己这一天一夜太累了,想找个机会躲躲懒吧? 于是,顾南夕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便回院子了。 苏云亭苦思冥想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我懂了!” 第32章松山书院大动荡 “二哥,快说说!”苏云烟一双眼睛亮如繁星,她就知道,阿娘的每一个举动必有深意! 苏云亭哗一下打开纸扇,扇起的微风吹起鬓角两侧的一缕碎发,眼睛散发睿智的光芒。 “阿娘弄的满城风雨,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只会愈演愈烈。虽然阿娘占着理,但有心之人,定会拿阿娘来说嘴。于是,阿娘抢先一步,自罚己身,好堵旁人的嘴!” 苏云亭啪地合上扇子,仿若智珠在握的名士:“这便是,走他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原来如此!”苏云烟星星眼,没想到,阿娘看得如此深远! 不过…… “二哥,扇子坏了。”苏云烟指指苏云亭手里的纸扇,善意提醒道。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苏云亭背着手,慢悠悠往自己院子走。 “可是,这是阿娘的扇子,时常带在身边。” 苏云亭的脚步一顿,转身对苏云烟扬起笑脸:“好妹妹,你掌管中馈,可知库房里是否还有类似的扇子?” “没有哩,这扇子是由苏学士亲笔题词的。上哪再去寻第二把去?” 苏云亭黏在苏云烟身后,悄声道:“你的画技惟妙惟俏,你不如帮哥哥……” “你竟敢教我造假,欺瞒阿娘?!我要去告诉阿娘!”苏云烟提起裙子,撒腿就往主院跑。 苏云亭在身后挥手,急切不已:“小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狡辩,哦,不,听我解释!” 兄妹的打闹声,惊飞枝头的小鸟。 小鸟扑腾着翅膀,飞出府门外。 府门外,昨日之事,已经传遍整个京都。 街头小巷,京都百姓们议论纷纷,便是那市集上卖菜的老农,也要就此事发表几句看法。 “永昌侯夫人真是彪悍,竟然真的一家一家打上门去?” “怎么能说是彪悍?那分明是有担当!若是有同村欺凌你儿子,你能忍气吞声?” “那肯定是不能的!对了,你昨夜不是跟了个全程?松山书院的事,可是真的?”有人问旁边卖咸鱼的货郎。 一听是松山书院的事,不少提竹筐路过的妇人们,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 货郎把卖相最好的咸鱼摆在最上头,大声吆喝:“卖咸鱼,上好的咸鱼,用的是渤海的海盐!只要15文一条!” 有妇人催促:“你快点说说。等你说完,我就买一条!” 货郎嘿嘿一笑:“那可说定了!松山书院的事是真的!永昌侯夫人当众说的,花了银钱买入学名额。不过永昌侯夫人当真是果断,当时就主动让苏大郎退了学!” 妇人们哎呀哎呀,叽叽喳喳议论开。 “没想到松山书院竟然是这样的松山书院!难怪我家大郎,考了四五次也没考上!” “咱们普通人家还是别去松山书院了!我看太学也是极好的,都是八品之下官员和平民的子弟。” “都是吴山长的错!以前松山书院哪有现在的事!” 货郎拿出一根根干稻草,穿过咸鱼的鱼鳃,再系个扣,方便客人拎着就走。 “轻点扑腾,上面的盐粒都要掉了。”妇人一边叮嘱,一边和同伴们议论此事。 晚来的摊贩插嘴道:“一条咸鱼,哪够家里吃的?不如买些昆布?价格还便宜。” 摊贩见众人只顾着八卦,没人理他,便大声吆喝:“我这还有个新鲜出炉的大消息,你们想不想听?” 拎着咸鱼的妇人扭过身:“有多新鲜?” 摊贩露出八颗牙齿,笑道:“保准整个市集,没其他人知道。” “你先说说看。” 摊贩:“今日朝会上,蒋御史把松山书院的事给参了,说是影响京都学习风气,难以做天下表率。当今圣上便命松山书院自查,虽然是私学,没个固定规程。但若是靠走后门进去的,不得在招生榜上出现。” “圣上英明!” 两个刚下朝的官员从熙熙攘攘的集市中穿过,挤出一头细汗。 “早上才发生的事,不到中午,就从宫中传到了市井。唉。”李郎中掏出手帕擦汗。 蒋御史的朝服被百姓们挤得皱皱巴巴的,额间掉落几缕碎发,柔和了冷硬的气质:“圣人和佟贵妃的私房话,都能被传出来,何况是朝堂上的事?” 好不容易才挤出市集,李郎中长舒口气:“你是真敢参本子!明知松山书院身后站着的是佟太师,你还敢去硬碰硬。” “这本就是我身为御史的职责。”蒋御史从街旁饮品摊子,买了两杯秦牛乳,递上一杯给李郎中,“永昌侯夫人不惜用自己的名声,和长子的前途,递给我一把刀。我焉能不用?” 李郎中接过牛乳,翻白眼道:“佟太师地位稳若磐石,岂能轻易撼动?你想以蚁吞象,还是多要保重自身才好。” “我知晓的。”蒋御史喝了一口秦牛乳,戏谑道,“《本草图经》有云,水牛乳凉,秦牛乳温,其肉皆寒也。你瞧,我都没敢请你吃牛肉,只敢请你一杯秦牛乳,在这深秋时节,畅饮一番。” 李郎中把牛乳一饮而尽,没好气道:“你就是想请吃牛肉,我也不敢吃呀!今日若是吃了,明日咱俩都得被人参一本。” “哈哈哈。”两人大声齐笑,然后在路口告别。 松山书院的吴山长,可就没这两人的好心情。 自从收到圣上的旨意后,佟太师便对他闭门不见。 “大伯,我不管!不出现在招生榜上,我还怎么入学?怎么见人?不得被李明德他们笑话死?”吴法天气囊囊地坐在凳子上。 吴山长一个头两个大,又不忍心对吴家的独苗发脾气,只能温声劝慰:“圣人正盯着松山书院呢!堂长黎清河已被卸职,佟太师又不肯见我。此时,你如何还能当这个出头鸟?” 吴法天框框拍桌:“都是苏玄明一家的错!害了少言兄,还害了我们!” “嗯,待风平浪静后,我们再收拾他。我同太学那头说好了,你先退学,再去太学念书。等风波过去了,我再把你转回来。” 吴山长眸色深深,他和太学祭酒聊了那么多,可不光光只为了吴法天的事。 第33章被报复了 府门外松山书院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院门一关,顾南夕就恢复了悠闲自在的生活。 院子中,绿梅正指挥两三个仆从在桃树下挖坑,再把一个个陶罐埋进坑里。 “夫人,这上好的女儿红埋好了。只是,民间是自娘子出生,就埋女儿红。咱们这埋得是不是有些晚?” 顾南夕盖着薄毯,躺在竹椅子晒太阳。 这气候是越来越冷了,只有正午的时候,阳光照在身上,才不觉得有凉意。 “谁说是留给云烟出阁时用的?过了一年孝期,咱们再挖出来喝。” 若是按《礼记》,是要服丧三年的。 但当朝自开国皇帝起,从上至下都推崇简葬,民间多火葬。 在孝期这一块,要求不算太严,一到三年皆可,情况特殊的,可以月代年,也就是服三个月。 顾南夕就打算中规中矩,随大流服丧一年。 毕竟离满门被抄斩也就短短几年时间,全用来服丧,只能吃素,何其惨绝人寰? 绿梅自是没二话,在埋完女儿红后,又马不停蹄跑去小厨房:“这段时日,夫人您都瘦了!我去给您备点吃食。” 顾南夕认同地点点头,可不咋地,自己还是年龄大了,熬一次夜,歇了好几晚都缓不过来。 再说了,冬日即将到来,适合养膘! 顾南夕躺得十分心安理得! “小娘子?!您这是做什么?” 顾南夕刚想眯会,就听见绿梅惊诧的呼声,睁眼一看,自家那傻闺女,正端着个托盘,一脸兴奋地走过来。 “阿娘!这是我亲手做的橙酿豆腐,烤豆皮,炒豆子,麻辣豆干……” 顾南夕眨眨眼睛,流露出一丝困惑:“为何全是豆子?” 苏云烟一副你可算问到这个问题的表情:“因为阿娘你总叫我多吃豆花,我便知道,您最爱吃豆制品!” 好一个回旋镖,重重插进顾南夕的心口。 在绿梅捂嘴噗嗤直笑中,顾南夕一脸菜色地探头去看托盘。 托盘上凌乱地摆着四个如初雪般干净的瓷盘,如果忽略里面一坨坨焦黑的不明状物,其余的红黄橙色,搭配起来,也是极好看的。 “黑色的是什么?八角?桂皮?” 苏云烟啧啧摇头:“阿娘,这是豆腐,豆子,豆皮和豆干呀!” 顾南夕瞬间觉得自己饱了:“辛苦你了。我现在还不饿。” 苏云烟把托盘递给绿梅,蹲在顾南夕的脚旁边,兴致勃勃地说道:“阿娘,你还想吃什么?尽管点餐。我都会去给阿娘做!” “你还要做?!” 苏云烟郑重点头:“那是自然!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你一个娇娇娘,怎可日夜围着灶台转?”顾南夕奋力挣扎。 苏云烟:“嫁人后,为夫君,为婆母做的,现在,如何为亲娘做不得?” 顾南夕无言以对,只能从怀中掏出一本《厨神秘籍》给苏云烟:“好孩子,你既然如此诚心,我就把这本祖传秘籍交与你!你好生研究,一个月做一道菜给我就行。平日里,可去找你的十个哥哥们试菜!” “多谢阿娘!”苏云烟如获至宝。 慈母系统在顾南夕脑海里尖叫:“顾南夕,你是不是有毒?这本《厨神秘籍》是让你学,然后给你儿子女儿做饭吃的!你居然给苏云烟,让她做给你吃?” 顾南夕闭上眼睛,睡意再次袭来:“谁做不是做?母女感情,不都升华了?” 慈母系统看着苏云烟跃跃欲试的模样,气得原地自闭! 也许是老天也看不惯顾南夕如此摆烂,还没等顾南夕睡着,院门外就传来吵闹声。 “大爷,您不能进后院!于礼不合!” 粗犷的男声,难掩怒气:“笑话!我的一家子都快被顾南夕毁了,我还顾及什么礼不礼的?”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大伯,您有什么事和我就是了,不要去打扰我阿娘。” “哼,找你?!要不是因为你苏玄明,我家怎么会遭此祸事?你给我闪开!” 顾南夕睁眼一看,苏玄明尽力阻拦苏家大爷,却被推搡得踉踉跄跄。 “玄明,让你大伯进来吧。”顾南夕揉揉额角,今日这个午觉,是彻底睡不上了。 苏家大爷气冲冲地过来,指着顾南夕的鼻子质问:“顾南夕,你这个侯府主母还能不能当?要是不能当,就叫我弟弟把这爵位让出来!” 顾南夕见来者不善,便也不给他脸面了,连身都没起,慢悠悠道:“大哥,我许你进后院,已是看在亲戚情分上。你有事就说事,莫要骂骂咧咧,扰人清净。再不注意口德,我就只能把你请出去了。” 苏家大爷还想撒气,却想到近日来,顾南夕的作风大为不同,好似有后台撑腰,于是冷哼一声:“苏玄明不求上进,不愿读书,可我家大郎是读书的好苗子!” “他凭着自己能力,成功考上太学,是我们苏家的指望。可就因为你!太学竟然要将他开除!” 苏家大爷恨不得去宗祠哭诉一番,苏家的文曲星,被这娘们害惨了! “以什么名义开除?”顾南夕嗅到一丝不同寻常。 苏家大爷委屈得直抹眼泪:“说是有三科不能结业!可八年太学生涯,我家大郎已经读了两年,眼瞅着只要试通二经,便能得个文学掌故……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说成绩不合格!” 太学属于官学,归由九常之一的太常管辖,其祭酒和博士的选任都要由皇上审定。 主要教导的是经史,以儒家五经为基本教材,辅修四书。 读太学两年后,考过两门经,便能候补文学掌故…… 虽然现在排队都不知道排到多少年后,但毕竟也是个出路。 “你家大郎平时成绩如何?”顾南夕蹙眉,太学的开除理由很正当,找不出破绽。 苏家大爷:“虽然不及上等,但未曾不及格过!” “大郎考试途中,可有异样?试卷被换?考试被故意刁难?” 苏家大爷脸色难看,咬牙切齿道:“均未曾出现!但据大郎说,这次考试,题目较以往难了一些!” 顾南夕懂了,就是把60分的及格线,通过调整试卷难度,把及格线提高到以前的70分,刚好能把处在中游的学子刷下去! 第34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顾南夕坐直身体,语气凝重:“这可不好办。太学的流程找不出一星半点的错。” 苏家大爷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打滚道:“我不管!你惹的祸,你得负责!” “你先起来。这件事,定不是一个博士就能决定的,有可能会涉及到祭酒。” 一提到祭酒,苏家大爷就不敢哭嚎了,只是愁眉苦脸,好似掉进苦水里一般。 顾南夕心中哀叹,自己是个什么命哦,好不容易把家里一摊子事推给了儿女们,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 罢了,这事九成与自己有关,得想办法把这事平了,莫叫无关之人受牵连。 “你先回家去。我想想办法。” 苏家大爷来这里侯府闹一场,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既然得了顾南夕一句承诺,他也就借坡下驴,告辞了。 苏玄明却皱着眉,不解:“不过是一件小事,为何会闹得如此之大?吴山长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叫祭酒来配合他?” 这个事,并非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凡有点政治嗅觉的人,都能看出来,苏家大房家的孩子,是受了牵连。 只是,祭酒这样做,图什么呢?叫旁人看来,实在是小家子气,失了文人风骨。 “因为有人想杀鸡儆猴。”顾南夕抬头看向天空,一群大雁排着人字型,朝南飞去。 “我们就是那只鸡。” 苏玄明还想具体问问是怎么回事,就听见下人惊慌的禀告:“大郎,大郎!不好了!静娘不见了!” 苏玄明拔腿就往自己院子跑。 “我们也跟上去看看。”顾南夕也坐不住了,难不成是对方觉得,威慑还不够,要对静娘下手? 显然,苏云烟也同顾南夕想到一块去了,急迫地吩咐下人:“你们去井边,湖边找找看,有没有静娘的踪迹!” 苏云烟的额角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嘴里小声嘀咕着:“虽然静娘是个搅家精,但罪不至死!姝瑶曾告诉过我,那些失踪的妾室丫鬟们,通常是在湖边,井里被发现的。阿娘,你说会不会……” 顾南夕的一颗心也高高悬着,静娘不过十五六岁,若是真因此丧命,自己良心难安! “勿要惊慌,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顾南夕和苏云烟刚跑到院子,就见苏玄明拿着一张信纸,哭得死去活来。 顾南夕的一颗心跳到嗓子眼,沙哑着声音问道:“大郎,静娘她如何了?” 苏玄明泪眼婆娑,一把抱住顾南夕的腰,嚎啕大哭:“阿娘,她……她……” “她要跟我分手!说是要去浪迹天涯,叫我莫去寻她。” 顾南夕双腿一软,多亏身旁的苏云烟搀扶住,这才没摔到地上:“大郎,以后说话,莫要大喘气。静娘安全无忧便是好事,我们侯府风雨飘摇,何必连累了人家好姑娘?” 原著中,苏玄明的情敌,想送侯府去死。 苏云亭的贼师,惹出来的祸,足以夷侯府九族! 苏云烟又把佟贵妃得罪得死死的,也是连累全家的结果。 三重buff叠加,侯府必死无疑! 静娘是不是好人,都没必要拉人家下水。 苏玄明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凄惨如丧偶鸳鸯:“阿娘,我知道的。但我心中难过,情难自控。” 顾南夕:“那你哭吧。只是,能不能别把鼻涕抹阿娘裙子上?新做的裙子,挺贵的。” “哦。”苏玄明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白色绢布,擤完鼻涕,又抱着顾南夕的腰痛哭。 太阳由正空,慢慢落向西边。 一片极美的明霞余光染红了天,下面一线薄雾,映出地上的惨寂,一如众人的心情。 “阿娘,大哥哭一下午了,您累不累?”苏云烟贴心地给顾南夕喂一口小点心。 “我不累,但腿麻了。”顾南夕生无可恋道。 苏玄明闻言,立即松开手,红肿着双眼,给顾南夕搬来一条圆凳:“阿娘,请坐。” 顾南夕颤颤巍巍地坐下,以为苏玄明终于发泄完了,没成想,双腿又被他抱住了…… 苏云烟对此,佩服得五体投地:“都说女儿是谁做的,男儿是泥捏的。依我看,大哥才是水做的!女儿家也没他这么多眼泪!” “大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可以替你去寻来。”李明德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就见苏玄明哭得好像死了亲爹一般。 苏云烟小声问:“三哥,你怎么来了?” 李明德用手捂住嘴,凑近苏云烟悄声说:“云亭派人去告诉我们这件事。现在,兄弟们都在京城里四处找静娘的踪迹呢。一个大活人,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放心大哥,便先过来看看。” 苏玄明沙哑着声音,悲悲戚戚:“多谢三弟关怀。只是,识尽千千万万人,终不似她好。” 苏云亭翻个大白眼:“你明明就识得静娘一个女子,莫要吹牛皮。” “云亭,大哥心中难过……”苏玄明可怜巴巴的看向苏云亭。 苏云亭双手抱于胸前,倚靠在门框上,无奈地撇嘴角:“你哭吧,我不说就是了。” 半柱香后,蒋光海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轻声问苏云亭:“大哥还在哭呢?” 苏云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可不呗,声音就没小过。” “啧啧,当初挨揍时,他要是哭成这样,我们铁定不敢打二次。”蒋光海后怕不已。 李明德问:“情况怎么样?” 蒋光海:“我们查到静娘从侯府后门离开后,上了一辆马车。中途又换了两三次,驶往京郊。逸轩等人正在追查,我先回来告诉你们进展。” 李明德松口气:“还在京城就行。最好连夜解决此事,不然,我真怕大哥会哭上一天一宿。” 又过了一炷香,太阳彻底落下山去,明月徐徐升起。 激动的少年声,一路从大门口传到小院。 “大哥!大哥!我们找到静娘的踪迹了!” “大哥,你可要现在去找静娘?” 苏玄明猛地回过头,一脸的不敢置信:“逸轩,你是说真的?真的找到静娘了?!” 第35章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苏玄明踉踉跄跄地跨出屋门,一把握住陈逸轩的手,眼神既期盼又忐忑:“逸轩,静娘她……她可好?” 苏玄明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揉来搓去,既怕静娘离去之意十分坚定,又怕她孤身一人无所依,只能独自黯然伤神。 陈逸轩的笑意僵在脸上,大黑眼珠子不敢看苏玄明,只一个劲偷瞄顾南夕。 苏云亭在门外等得腿都酸麻了,便没好气地催促道:“大哥问你话,你如实回答就好了。看我阿娘作甚?” “这……啊?嗯,那个……”陈逸轩的脚尖不自觉地在地上画圈,以缓解内心的为难。 顾南夕忍着双腿的不适,对陈逸轩点点头:“事已至此,没什么是不能当众说的。你放心大胆地说。” 得了顾南夕的应允,陈逸轩这才气呼呼道:“静娘连着换好几辆车,走的又是那种偏僻小道。九哥说,这路数看起来像拍花子。于是让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府衙报官,一路紧跟其后。” 苏玄明一听,这还得了? 静娘正处碧玉年华,天生丽质,被拍花子骗走,只会卖去那肮脏之地! “快!逸轩,带我去找静娘!她现在需要我。”苏玄明抄起挂在墙上的佩剑,气势汹汹就要去救美。 没成想,因心情太过急切,左脚拌右脚,摔了个大马趴。 “啧啧,就你这个身手,去一个搭一个。”苏云亭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沉香水。 苏玄明不赞同地看向苏云亭,责怪道:“二弟,你不愿意去就不去,莫要阻拦我。” 苏云亭冷哼一声,冲陈逸轩的方向努努嘴:“你看十弟可着急了?你倒是听他把话说完呀。” 眼见两兄弟又要因静娘的事吵起来,陈逸轩急忙加快语速,把事情原委说清楚。 “马车在京郊的一处小院子停了下来,里面走出来个老婆子,两人交谈甚欢,最后老婆子把静娘迎了进去。我们去邻舍打听,得知这小院的主人,是一年轻男子。” 苏玄明闻言,瞬间僵在原地。 现场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忽然,一阵邪风刮过,一大朵浓厚的乌云,遮挡住明月。 在一片漆黑中,众人看不清苏玄明的神色,只能听见他沙哑着声音,缓缓开口:“我总要去看一眼,万一,她真的出事了呢?” 话音刚落,明月重现,清冷的月光下,苏玄明的双眼蒙上厚厚的雾气,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 “唉。”顾南夕轻叹,随即拍拍自己发麻的双腿,站起身,大手一挥,“去!我们都去!” “好咧!干娘!” 七八个壮小伙,或高挑瘦削,或矮小敦实,此时,俱是板着一张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杀气腾腾,仿佛不是要去关怀静娘,而是要去干架一般。 为了节省时间,一行人只用了两架马车,陈逸轩和李明德自请充当马夫。 莹莹月色下,倦鸟归巢,两架马车逆着人流,左避右躲,径直朝乡间小路而去。 苏玄明时不时探出门帘,焦急地催促:“可到了?还有多久?” 苏云亭撇嘴,但好歹有了长进,知晓给别人留面子,只小声吐槽:“头一次见人上赶着去戴绿帽子。一别两宽不好吗?为何偏偏要去扯下那张遮羞布?” 顾南夕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块蜜饯,塞进苏云亭的嘴里:“云烟多吃豆花,你就多吃点蜜饯。” 苏云亭腮帮子鼓囊囊的,含糊不清道:“为何?” 苏云烟正专心地给顾南夕剥瓜子壳,听到问话,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命里缺甜。” 顾南夕抚额,又往苏云烟嘴里塞了一个蜜饯。 这两家伙,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马车疾驰,很快就来到一处京郊小院。 小院子看上去有些年头,屋顶的瓦片有烟熏的痕迹。 因座落在田地间,空气中弥漫着农家粪肥的味道。 苏玄明隐忍一路的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环境如此艰苦,静娘何苦来哉?” 蒋光海摸摸下巴,热心肠地给这个公子哥普及常识:“不算艰苦,京都房贵,寸土寸金,普通官员不吃不喝两百年,才能买得起京都一套房。京郊虽远些,但能置办房产的,也不会是普通人。” 苏玄明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继续流泪。 苏云亭轻啧,凑到顾南夕耳边,戏谑道:“阿娘,原来七哥蒋光海才是最需要吃蜜饯的人。我是嘴坏了些,他是真不懂啊。” 顾南夕轻敲苏云亭的脑门,横他一眼:“明知故犯,该揍!” 顾南夕等人把马车停在离院子不远的拐角处,目送苏玄明独自一人去叩门。 “严郎!你终于来看我了!” 女子欢呼雀跃的声音,在田野回响。 只见,静娘穿着薄雾紫纱抹胸,套上一件湛蓝色的褂子,宽大的锻裙上绣着大片蝴蝶,随着女子雀跃的步子,上下翻飞,栩栩如生。 “怎么是你?!”静娘的笑意在见到苏玄明的那一刻,就凝固在脸上。 苏玄明垂下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嗫嗫道:“我,我担心你。” 静娘紧张地往身后看了看,又探出身子环顾四周,见没有人,这才悄悄走出门,虚掩大门。 “苏郎,既然你找来了,我也不瞒你。良禽择木而栖,我李宁静不甘心一辈子当个商女,也不甘心以后的子子孙孙都低人一等!我要逆天改命!” “你虽是永昌侯的长子,但你文不能考科举,武不能上阵杀敌,一辈子庸庸碌碌,此非我所求!” “再者,”静娘死死咬唇,曾经遭受过的流言蜚语和耻辱,依旧像一把刀,在把自己凌迟。 “我实在是斗不过你阿娘!”一滴滴晶莹的泪珠,自静娘姣好的脸颊滑落。 一言不发的苏玄明,猛地抬起头,磕磕巴巴道:“静娘,我,我可以去考科举!我会努力念书的!” “苏玄明!”静娘低声呵斥,“你在松山书院成绩垫底,又进不了太学,如何比得上严复松,严公子?!” 静娘转身回院,留给苏玄明一个决绝的背影:“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第36章放马过来! “断情就断情,作甚这般作践大哥?!”李明德撸起袖子,就要跳下马车,同静娘好生理论一番。 “就是!即便说的是实话,难道不知道委婉些吗?”蒋光海义愤填膺,觉得这女子,真是情商极低,也不知道她家的买卖,是如何做大的。 顾南夕神色复杂地瞥一眼蒋光海,难道这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多谢各位兄弟,此事到此为止,勿要节外生枝。我同静娘有缘无份……”苏玄明焉哒哒地爬上马车,对着诸位兄弟们行礼道谢。 苏玄明扫一眼车厢,马车本就不怎么宽敞,如今正北方坐着顾南夕,东侧坐着苏云亭和苏云烟,西侧李明德,蒋光海,陈逸轩挤作一团。 苏玄明一时间,竟找不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然而,心中的悲痛如潮水般,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顾南夕见苏玄明可怜巴巴的,如落水狗一般,心中不落忍,便劝道:“不品人间酒,谁知其中醉?不陷世间情,谁知其中累?静娘不过是一段累罢了。” 不宽慰还好,一宽慰,苏玄明的委屈和伤心欲绝,彻底绷不住了。 苏玄明一把脱下罩衫,蒙在自己的脑袋上,嘤嘤哭泣起来。 苏云亭熟练地从荷包里掏出几副耳塞,分给众人:“好一个掩耳盗铃!只要他看不见我们,我们就看不见他!” 苏玄明的哭声,真心实意,感人肺腑,伴随着马车穿梭闹市,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这是谁家孝子贤孙,哭得这般用力?” “要不要去问问他,接不接哭丧的单?这等卖力,便是500文一场,也是划算的。” 听到路人议论的苏云亭眼前一亮,拍掌道:“好主意!大哥,你我兄弟二人,何不组团卖艺?” “滚!”苏玄明再如何伤心,也不能接受自己被弟弟卖出如此低廉的价钱! 苏云亭微微勾起嘴角,在苏玄明掀开罩衫之前,又压了下去:“不卖就不卖吧,总归阿娘得养着我们。” 顾南夕连连摆手,夸张地拒绝:“我可养不起!你们兄弟二人快去卖艺吧!” 李明德和陈逸轩也跟着凑趣:“大哥,带上我们!人多力量大,高低能多赚个100文!” “你们惯会打趣我!”苏玄明红着眼眶,羞赧不已。 随着众人插科打诨,萦绕在苏玄明心头的悲痛也随之散去,只剩下麻木的伤感。 顾南夕突然想起:“老九哪去了?逸轩,你不是说你们兵分两路吗?老九人呢?” 陈逸轩圆溜溜的大眼珠,露出一丝迷茫,下一秒,腾地站起身,本就不甚聪明的脑袋,重重撞在车厢棚顶上。 嘭! 陈逸轩发出惨烈的痛呼:“嗷!糟了,忘记告诉九哥他们,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所以,老九带着官兵们去查抄京郊小院了?” 陈逸轩眸光闪烁,语气发虚:“应该是吧,九哥同衙门相熟,想来,官兵们不会拖延。” 顾南夕和陈逸轩面面相觑。 “干娘?” “嗯?” “咱们要不要去拦一栏?” 顾南夕掀开窗帘,瞅一眼天色,月亮已升至正空,再不回家睡觉,又是一个不眠夜! 摸摸自己脸蛋,虽光滑如玉,但再美丽动人,也经不起熬夜的摧残! 顾南夕背靠软枕,理直气壮道:“作甚要拦?静娘的户籍仍在李家,人却无名无分出现在严家。经热心民众举报,官兵们依律履行职位,有问题吗?” 众人齐齐摇头。 慈母系统却在顾南夕脑海里撒泼打滚:“顾南夕!可以不爱,但别伤害!你都把女主祸祸成什么样子了?能不能放过男主?!男主刚进太学,就被你送进局子?” 顾南夕:“男女主有没有相遇?有没有在一起?炮灰苏玄明有没有伤心欲绝?从一数到十,和从一跳到十,终点不都是十吗?过程并不重要。” 慈母系统骂得太脏,被审核机制禁言了。 顾南夕习惯性地想掏出扇子装逼,却发现,自己心爱的扇子并不在身边,于是只能作罢。 夜色微凉,顾南夕裹紧披风,思绪在寂静的夜里徜徉。 真巧,苏家大房家的孩子刚被退学,转眼间,静娘就被男主严复松勾搭走了。 原小说中,严复松的生父只是新调来的从八品太学博士。 他原本生长在江南,后来随父进京,考入太学。 自此,一路开挂,考上童生,秀才,举人,状元! 遇到女主李宁静后,他以银钱开道,升官进爵,顺便给苏玄明挖坑,连带把永昌侯府一起埋了。 多么完美的人生剧本,低开高走,跟永昌侯府一家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南夕微微睁开眼睛,透过狭窄的眼缝看向那群打着瞌睡的少年郎。 他们也是严复松的踏脚石,送钱送名送权! “阿娘,背后之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一张惨白的脸,上面镶着两只亮如繁星的眼睛,突然出现在顾南夕的眼前,险些把顾南夕吓出个心脏骤停。 顾南夕缓了好一会,才虚弱开口:“云亭,把你脸上的墙腻子擦一擦。” 苏云亭用袖子用力擦拭脸上的粉末,瘪嘴抱怨:“这可不是墙腻子,是京都最流行的茉莉妆粉。您不要总关注这些小节,咱们来谈谈幕后黑手的事!” 顾南夕嗯了一声,淡淡道:“幕后黑手不会立刻要了阿娘的命,但你的墙腻子,已经吓去阿娘半条命。” 苏云亭的眸中酝酿起雾气,眼神中满是控诉:“我便知道,我的眼泪没大哥多,您的心,就偏到了胳肢窝。只顾着埋汰我,连隐藏的危机,都不在意了。” 气氛烘托到这,顾南夕觉得要是再来一把扇子,那就更完美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他放马过来便是!” “阿娘!您不愧是人间绝色,有魄力!”苏云烟嗖地弹起来,为顾南夕啪啪鼓掌。 “干娘!豪气冲天,实乃吾辈楷模!”在李明德眼中,顾南夕可是比自己亲爹还要爷们的角色! “干娘!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相信,这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蒋光海在家听多了蒋御史对顾南夕的称赞,于是打心眼里认为,顾南夕就是那隐于市的高人! “阿娘!您真是高!这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苏云亭眸光闪闪,整个人顿悟了! 第37章人间绝色pk京都第一美人 经历了乱七八糟的一晚上,顾南夕缩在被窝里,正睡得香甜,却被绿梅一把薅起来。 “主子!快起身!贵妃派人来请您进宫!” 睡眠不足的顾南夕,整个人都要爆炸了:“贵什么妃?妃什么贵?她叫我进攻,我就进攻?我偏不!我就要防守!” 绿梅见顾南夕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蚕蛹似的,在床上拱来拱去,一脸无奈道:“主子,人家不给你防守的机会呀!您忘了?昨日,你放豪言,叫敌人放马过来,阖府上下,人尽皆知。” “面对情敌的挑衅,您难不成要当缩头乌龟?” 嗯?!情敌? 自己是母胎solo,哪来的情敌? 顾南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这才想起,自己穿书了,原主池子里养了好多条鱼。 “什么?!贵妃要见我?!”顾南夕睡死梦中,惊坐起。 这等修罗场,是自己能演来的吗? “没错!阿娘,我来给您助威!”苏云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把两大妆盒一一打开,“这是我走姝瑶的关系,从珍宝阁借来的首饰。” 珠光凤钗,梅花金镯,碧玉蝴蝶冠,翠影流苏耳坠,瑶琴玉佩…… 光瞧着那夺目耀眼的光芒,就知晓价格不菲。 “佟贵妃自小就爱掐尖,自诩是京都第一美人,便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她殊不知,美人美在骨,不在皮。您若是晚生个几年,还有她什么事?” 顾南夕心里发怵,但脸上却波澜不惊:“无需如此隆重。云烟,你可是忘了……情郎?” 顾南夕不着痕迹地提醒,这可是见不得的人的关系,不能如此嚣张啊! “阿娘说的没错!”苏云亭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用扇子轻点苏云烟的额头,“你啊,跟阿娘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苏云烟殷勤地给苏云亭搬来一条软凳,虚心请教:“二哥,详细说说?” 苏云亭本想打开折扇,突然意识到,这是在顾南夕的房间里,便不着痕迹地把扇子塞入宽袖之中:“阿娘的情郎这么多,那人想要从中脱颖而出,理应是那人注重打扮,刻意讨好才对!” “嗯?是这样吗?”苏云烟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苏云亭恨铁不成钢道道:“你想想,谁家夫君去见姨娘时,会盛装打扮?不都是姨娘们争奇斗艳,吸引夫君的注意?圣上,咳咳,那人再厉害,也不过是阿娘后院里的夫郎罢了!” 顾南夕的脸色彻底垮下来,很好,按苏云亭的思想滑坡程度,无需贼师陷害,永昌侯府就像脱缰的野马,在抄家灭族的道路上狂奔。 “谁也不许多言!我们还在守孝中,不能穿得如此繁复!绿梅,去挑件素净的衣服。”顾南夕一锤定音道。 绿梅张张嘴,想说,平日里,鱼肉羊肉也没见您少吃,怎么关键时候,就想起守孝的事了? 不过,绿梅想起顾南夕的辉煌战绩,又对主子升起无限的信心,主子定有深意! 当印着永昌侯府族徽的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驶向挤挤巴巴却又格外奢华的皇宫,整个京都的百姓们都沸腾了! “天啊,光天化日之下,永昌侯夫人进宫了?!” “谁有第一手消息?我给十文钱!” “二十文!” “莫要哄抬物价,同是吃瓜人,何必彼此伤害?” 有门路的茶楼,临时招了几个闲汉,在人群拥挤的街市,大声吆喝:“第一手消息尽在福全茶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当听到信的好事者赶往茶楼时,福全茶楼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茶桌都摆到了茶楼外。 说书者为了方便外面的客人能听清楚,特意派学徒,去楼外同步说书。 “《人间绝色》特别篇,两代第一美人的交锋!” “人人都问,为何那贵妃要主动挑衅人间绝色?殊不知,这是有小人在贵妃面前进了谗言!” “咳咳,将军家的李郎君被揍,其祖母心中不忿,便去寻贵妃说嘴……” 听众们心照不宣,这将军,就是龙武大将军李傲天! 原来如此…… 这老夫人未免心胸太过狭隘,明明是自己孙儿撩人在先。 不过,比起这个,众人更感兴趣的是人间绝色顾南夕和宠冠后宫的佟贵妃,谁会更胜一筹? 谁会是最终胜利者,顾南夕不能确定。 但顾南夕敢肯定,现在自己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写着大大的尴尬二字! 如果幕后之人,是想用这一招,尴尬死自己,那么,他即将成功。 “永昌侯夫人,请坐。”坐在上首的佟贵妃,特意在永昌侯夫人这个称呼上,加重语气。 顾南夕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去,眼尾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佟贵妃如葱般修长的手指,心中一颤。 这佟贵妃恰在最鲜嫩的年纪,又娇又傲,举手投足间,翩翩衣袖掀起阵阵香风,久久不散。 腰肢柔软纤细,好似红莲摇曳在秋雾里。 当今圣上,着实艳福不浅。 美人秀色可餐,顾南夕就着佟贵妃的美色,不知不觉中吃光了三盘子点心,喝光了两壶羊乳。 “侯夫人,这宫中饮食如何,可符合你的心意?”佟贵妃双手藏于衣袖中,紧紧攥拳。 这顾南夕,实在是太嚣张! 一袭素衣,三根花钗就敢进宫来! 她莫不是以为,她无需盛装,就能把自己压下去? 还有,她这怡然自得的模样,难道是在向自己宣告,宫中就是她的家?! “还行,就是羊乳略有些膻了,下次加些杏仁,许是要更好。”对于美食,顾南夕是认真的! 佟贵妃死死抿唇,一张俏脸,瞬间耷拉下来。 李老夫人说的果然没错! 这顾南夕就是一只千年狐狸精! 听听她说的什么话? 好似她真不知道,宫中的羊乳以前确实是加了杏仁,但自己对杏仁过敏,这才改了。 佟贵妃越想越气,胸脯气得一鼓一鼓,一双猫眼瞪得溜圆。 眼瞅着佟贵妃即将压抑不住怒火,要大发雷霆,她身边的侍女们纷纷垂下头,生怕被殃及池鱼。 恰在此时,一道尖利的男声自门外传来:“圣上驾到!” 咔嚓! 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 第38章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穿着冰蓝色常服,高挑秀雅的年轻帝王,迈着急切的步子,匆匆赶至贵妃的瑶池宫。 “卿卿,你怎么把侯夫人传进来了?” 年轻帝王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神难掩焦虑。 当他刚踏进殿内,一眼就瞧见那个记忆中熟悉的身影,正侧对着自己,看向自己的眼神,先是震惊,然后是难以言说的复杂。 年轻帝王立马顿住脚步,条件反射般,亲自动手整理好,刚才因快步前进而凌乱的衣衫。 一直盯着他一举一动的佟贵妃,不干了! “哟,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往日里总没个正形的圣上,竟然也注意起仪表来?” 佟贵妃话里的阴阳怪气,就连顾南夕也听出来。 顾南夕顺着佟贵妃的视线,望向呆立在门口的年轻帝王。 他长相英俊,身姿挺拔,浑身散发着天皇贵气,衣衫挺整洁,不似佟贵妃说的那样啊。 就连脚上那双黄色鞋子,都一尘不染呢! 年轻帝王全身一僵,一动也不敢动,干巴巴道:“哪有?我何时不注意仪态了?休要胡说!” 佟贵妃冷呵一声,眼圈却红了。 顾南夕收回视线,在脑海里疯狂呼叫慈母系统:“剧情啊!快给我剧情!原主是怎么捞鱼的?” 慈母系统装死中,拒绝回答。 年轻帝王见顾南夕不再瞅自己,这才敢小步往屋里进,只是他自己都没发现,他顺拐了! 身后的贴身内侍把头深深垂到胸口处,也不敢出言提醒他。 佟贵妃不甘心当众被打脸,于是当年轻帝王一坐下,就立即贴了上去。 谁曾想,往日里恨不得把贵妃栓裤腰带上的帝王,此刻一蹦,离她八米远! 嘴里还一本正经道:“身为贵妃,理应端庄自持,注意你的仪态!” 说完,年轻帝王还偷瞄一眼顾南夕,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悄悄松口气。 佟贵妃腰肢一拧,彻底爆发了。 她伸出染着丹蔻的手指,指着帝王的鼻子怒骂:“好你个姓赵的,你同臣子之妻有一腿也就罢了,还敢这样对我!” 帝王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第一反应就是扭过头去看顾南夕,惊慌失措道:“我没有!你胡说!别冤枉我!” 佟贵妃红着眼眶,像炸毛的猫,鲜红的嘴唇叭叭的:“京都谁不知道,你同永昌侯夫人有奸情!” 跟谁?永昌侯夫人? 屁股都抬起来的年轻帝王,闻言又坐了回去,大大地舒口气,抹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卿卿,永昌侯夫人大度,不愿同你计较。你莫再胡搅蛮缠。” 他这种反应,不光把佟贵妃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顾南夕也频频侧目。 这帝王,对自己的态度,有点不对啊。 不太像情郎,而是像…… 见到教导处主任的学生? 顾南夕的一颗心,直打鼓,原主和皇帝,玩的套路这么别具一格吗? 佟贵妃呆呆地看着年轻帝王,狐疑道:“我可没乱说。你以前最爱狸奴,难道不是因为狸奴抓伤了顾南夕,所以才再也没养过狸奴?” 年轻帝王好笑不已:“你这想得也忒多,太医告诉我,我总鼻子不顺畅,是因为狸奴掉落的毛引起的。母后便不许我再养狸奴。” 佟贵妃将信将疑:“为何你给旁人赐的都是珠翠,赐给顾南夕的却是水晶簪子?难道不是告诫顾南夕,要保持冰清玉洁之身?” 年轻帝王飞扑过去,一把捂住佟贵妃的嘴,惊恐万分:“你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我如何能管得了她?!” 年轻帝王转过头去,对着顾南夕挤出一抹讨好的笑:“佟贵妃年少无知,定是被人忽悠了,才会对您不敬。” “不敬?” 顾南夕怎么觉得这场景,越来越古怪? 堂堂贵妃,对从三品诰命不敬? 年轻帝王以为顾南夕是在生气,便用另一只手挠挠佟贵妃的掌心,还不断地使眼色:“快说,是谁在你面前嚼舌根子?怎么连这种荒谬之词,也能说出来?” 佟贵妃一会看看帝王,一会又看看顾南夕,各种阴谋猜测在脑海里上演。 他俩该不会是在演戏吧? 顾南夕一眼就看出年轻帝王眼中的慌乱和紧张,不由生出一个离谱的猜测。 顾南夕放下手中的点心,一双眼睛牢牢盯住皇上,不带一丝感情色彩道:“情郎?” 佟贵妃闻言,气哼哼地甩开年轻帝王的手,提起裙摆就跑出瑶池宫。 她要去找太后告状! 年轻帝王的视线追随佟贵妃离去,身体却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定在原地,纹丝未动。 “情郎,给我倒杯茶来。点心吃多了,口渴。” 瑶池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惊恐地抬起头,下一秒,又立刻低下去,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倒是皇上的贴身内侍十分有眼力见,麻溜地泡好一壶茶,递给皇上。 年轻帝王苦着一张脸,熟练地拿起茶杯,先烫了烫,嘴里还背着口诀:“绿茶闷着泡,鲜爽喝不到。红茶沸水冲,酸涩入口中……” “唉,谁能想到,我都当皇帝了,还要给你泡茶?”年轻帝王嘀嘀咕咕地给顾南夕斟满茶。 顾南夕把茶水一口闷下,只觉得这茶水比苦瓜还要苦。 自己的猜测,千万不要成真啊! “情郎,说点情话来听听?” 年轻帝王羞红着一张脸,站在顾南夕面前,小声哀求:“南夕姐,饶了我吧。” 顾南夕人麻了,这个南夕姐,是哪种姐? 姐姐弟弟的姐,还是姐弟恋的姐? “哦?哪里错了?”顾南夕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 年轻帝王偷瞄顾南夕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没管好贵妃,让她打扰了您的清净?” “还有呢?” 年轻帝王冥思苦想,也没想出来自己还犯了什么错:“没了?” “京都中关于你我的流言,是怎么回事?”顾南夕心一横,决定问个明白。 年轻帝王挑眉,诧异道:“这流言是从您府中传出来的,我以为是您另有筹谋,便不敢乱动。只让人管好宫里,别让流言传到贵妃耳中。” “关于龙武大将军……” 年轻帝王笑着摇头:“不过是市井之中的添油加醋罢了。” 顾南夕勾勾嘴角,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第39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皇帝! 顾南夕板着一张脸,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双膝上,腰杆挺得笔直,好似白杨。 本来放松下来的年轻帝王,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起来,就连殿内的宫人们也被这气势所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这瑶池宫中蔓延。 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里暗暗咋舌,这永昌侯夫人的威严,比起太后,丝毫不逊色,光往那一坐,便叫人不敢放肆。 威严的顾南夕,此时此刻,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好让自己藏起来! 当初在龙武大将军门口,自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有恃无恐。 万万没想到,龙武大将军李傲天和原主,竟然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李傲天口中的好奇“有何值得念念不忘”,是真好奇,并不是在口是心非! 如果换做是自己,被人这般碰瓷,撕都撕不下来,恐怕早就一鞭子挥上去了。 龙武大将军李傲天的脾气,是真的好,多谢不杀之恩。 顾南夕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永昌侯夫人?南夕姐?”年轻帝王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挥挥手,示意宫人们全部下去。 顾南夕机械地转过头看向帝王,动了动眼珠子。 年轻帝王不由地咽了口唾沫,主动开口道:“您可是生我气了?上次禁你足,我也是没办法。这京都看上去花团锦簇,实际上是烈火烹油。” 帝王的眉头紧紧蹙着,在眉心间形成一道竖纹:“京都豪奢攀比之风渐起,无论男女,都披金戴银,视禁令为无物。妇女们追捧高髻,那发髻都快赶得上半个身子高,上面插满朱钗。” “光是卸掉发髻上的首饰,都要花费半个时辰,也不知道,那细长的脖颈,是如何撑起这等负重。” 顾南夕回想起仿若首饰架子的佟贵妃,便知道,这年轻帝王的怨念从何而来。 年轻帝王拿起茶杯,灌了一口清茶,又把话题给拉了回来:“多亏了您的配合,止住了京都厚葬之风。母后在宫中时常念叨您,说您是极聪慧的女子。说实话,我以前并不这么觉得。” “您做事死板,又极讲规矩,便是对我,也是不讲情面的。” “但是!这段时间,我是看明白了,您确实胸有沟壑,只是以前被子女连累,一门心思全放在后宅之中。如今儿女大了,你就如拂尘珍珠,展露光华!” 顾南夕看着年轻帝王几乎在泛光的神情,不免迟疑,他这是在真心实意地夸赞,还是在反讽? 年轻帝王接收到顾南夕的视线,还以为是获得了认可,于是越发激动起来。 “您自请禁足时,我原以为您是因为违背礼仪的缘故,不敢往深想。” “后来,您大闹松山书院,我终于敢确定了,您就是女中诸葛,我的肱股之臣!” “方才,国子祭酒来找我求情,说是太学学子严复松被开封府抓了去,罪名是拐卖妇女。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还是小瞧了您!” 顾南夕一头雾水,这帝王在说些什么胡话? 自己哪有什么深意?只不过是为了出口恶气罢了,最好再给佟太师挖点小坑。 至于严复松的事,全因自己不想耽误睡觉而已。 年轻帝王越想越激动,不住地用拳击掌,看顾南夕的眼神就像在看神仙:“您隐藏得也太深了!唉,都怪永昌侯,害得您明珠蒙尘!早知您才华如此出众,当日,我就是撒泼打滚,也不能让您嫁到永昌侯府!” 年轻帝王腾地一下站起来,整个人熠熠发光:“您一定是看出来,我想整顿国子监!” “太祖仿前朝制度,设立国子监,下设国子学,太学,广文馆,四门学,律学,武学等,意图为我朝培养人才。” “国子监规模庞大,每年花费甚巨。即便如此,不过百年时光,国子监里的太学便犹如肿瘤一般,挤压其他学科,并隐隐有学阀之势!” 年轻帝王冷哼一声,眉眼间具是凌厉:“这太学学子,哪里是天子门生?分明是……” 年轻帝王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神情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为此,先皇特意费大力气培养私学,试图两者相犄。没想到,仅仅过去十年,松山书院就和太学同流合污。” 年轻帝王转过身,定定地看着顾南夕,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充满愤怒和希冀:“我一直想改变这种局势,却找不到下手点!阿姐,我的好姐姐!” “都说长姐如母,我原以为你是不喜爱我的。”年轻帝王的眼角,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是我误会您了。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您终于出手了!” “您不惜搭上自己的名声和玄明的前途,给我一个惩治松山书院的机会!不仅如此,您还一箭双雕,顺势而为,用商女拉太学学子下水,以此打击太学!” 年轻帝王一把握住顾南夕的手,声音哽咽道:“您,您为了我,实在是付出良多!我竟不知道,在您心中,您是真的把我当弟弟看待的!” 年轻帝王年富力强,火力旺,一双大手好似滚烫的火钳,一路从手掌,烫到顾南夕的心里。 顾南夕汗毛直立,该死,这不妙的第六感! “我没有……”顾南夕还没说完,话头就被年轻帝王截了过去。 “我知道,您没有不把我当弟弟!除了亲人,谁还会愿意为我做到这种程度?!”年轻帝王的脸上浮现出【阿姐,不用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顾南夕麻木了,原书的作者,到底在书中省略了多少内容? 她看了那么多遍原小说,从来不知道,皇帝是这样的一个皇帝! 果不其然,顾南夕的第六感灵验了。 年轻帝王红着眼眶,在顾南夕面前,蹲下身来,仰头看向她,像是一只寻求主人帮助的小狗,软软糯糯地开口。 “阿姐,我能全心全意依靠的,就只有您了。朝堂之上,佟太师一手遮天。我不顾反对,斥责松山书院,已引起他的怀疑。阿姐,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这件事就交给您了!” 第40章人间绝色完胜! 在年轻帝王秘密给顾南夕加担子的时候,宫里发生的事,被360度无死角传播到整个京都。 这一日的茶楼酒馆生意格外火爆,能与之相匹敌的,只有榜下捉婿,状元游街时。 福全酒楼二楼包间内,镇国将军牛夫人歪躺在软榻上,叫了份雪泡缩脾饮。 济国公少夫人,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原本寂静的包间瞬间喧嚣起来:“初冬时节,喝什么雪泡缩脾饮?” 镇国将军牛夫人用舌尖舔舔口腔里的水泡,恹恹道:“今日有些上火,喝点这个压压火。” “因何事犯愁?” “唉,也不知道永昌侯夫人能否平安出宫。听闻,这佟贵妃嚣张跋扈,连皇后都不曾放在眼里。后宫嫔妃,苦她久矣。” 济国公少夫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咸吃萝卜淡操心。顾南夕可识得你是谁?你为她牵肠挂肚,她又不曾领情。” 镇国将军牛夫人嘿嘿一笑:“我倒不在意,她识不识得我。往日里,都只见男儿们三妻四妾,何曾见过有女郎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永昌侯夫人,敢想旁人之不敢想,敢为旁人之不敢为。我自是盼着她,得偿所愿才好。” 济国公少夫人用团扇轻点镇国将军牛夫人的头,笑骂道:“你有本事当着镇国将军的面,去说这番话!” “我自是不敢的,所以才盼着永昌侯夫人敢!”镇国将军牛夫人理直气壮道。 两人顿时笑闹做一团。 “隔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你们在聊甚?”成国公夫人一路小跑上楼,额头间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牛夫人递上一杯甘豆汤:“慢些跑,我们又不会走,作甚这么着急?” 成国公少夫人急促地喘息着,双眸却亮如蜡烛,顾不得缓和呼吸,急切道:“你们可知佟贵妃被太后训斥了?” “什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佟贵妃有佟太师撑腰,自打进宫以来,太后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她一句。这次居然是训斥?” 牛夫人惊得险些没把手里的雪泡饮掉地上。 成国公少夫人喜不自胜,与荣有幸一般:“贵妃传唤永昌侯夫人,几经交锋,却被气个半死。圣上担忧永昌侯夫人吃亏,一下朝,顾不得国子监祭酒,一溜烟地跑去瑶池宫。” “嘶嘶!”济国公少夫人直抽冷气,“圣上年纪虽小,但有明君之像。无论刮风下雨,每日都要在前殿办公至正午,才肯歇息。即便是贵妃身体有恙,也不曾改过习惯。” “然后结果如何?”牛夫人迫不及待地追问。 成国公少夫人噗嗤笑出声:“也不知圣上说了什么,佟贵妃气冲冲地跑出瑶池宫,去找太后告状,没成想,挨了一顿训斥。” 牛夫人瞬间发现盲点:“所以,圣上和永昌侯夫人一直待在瑶池宫里?” 成国公少夫人用团扇挡住嘴巴,一双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悄声道:“圣上挥退宫人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足足有半个时辰!” “圣上恐怖如斯?!”窗外突然传来男子的惊呼。 三名夫人寻声望去,竟是从茶楼一楼传来的。 牛夫人把窗户略微打大些,探头向下望去,只见本就拥挤的茶馆,此时像一锅沸腾的茶水,咕噜咕噜冒着泡,谁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只依稀能辩清几句。 “有宫人说,永昌侯夫人是被圣上搀扶出瑶池宫的,出宫之时,瞧着竟是有些站立不稳。” “唉,圣上忒不怜香惜玉。有人瞧见,圣上双目赤红,显而易见,是用力过猛了。” “何止如此?永昌侯夫人是被一顶宫轿,从瑶池宫抬到宫门口。这一路上,不少宫人们都瞧见永昌侯夫人,面露疲惫之色。” 牛夫人等三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人间绝色完胜!” 作为绯闻主角之一的年轻帝王,在送走顾南夕后,又回到前殿,去处理落下公务,直到日落西山,这才伸懒腰,抬步去太后宫里用晚膳。 太后年轻时吃过苦,因而餐食不像佟贵妃那般奢华,一份什锦蔬菜粥,一碟小菜,便是母子俩的晚膳。 年轻帝王吸溜吸溜,喝得格外香甜。 “皇儿今日的胃口极好。”太后笑眯眯地看着皇帝大快朵颐。 年轻帝王放下碗筷,不好意思道:“母后见笑了。压在心底的巨石,终于有了可靠的托付之人,实乃万幸。” “哦?”太后转着手中的珠串,见儿子谈性正浓,便配合道,“托付给何人了?” 年轻帝王的一双眼睛,比漫天星子还要闪亮,他嘴角噙着笑,爽朗道:“给阿姐了!小时候,我总盼着有个阿姐能护着我。偏偏那时候,我淘气,总被阿姐训斥。” 年轻帝王感慨不已:“关键时候,还得靠阿姐。母后,您说的真对,阿姐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 太后的动作一顿,皇儿口中的顾南夕,跟自己印象中的,为何截然不同? 也对,毕竟十年未曾亲近了,人有所改变,不是理所当然的? 太后放下心中的疑虑,命侍女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一个并蒂海棠花步摇:“这个就送给贵妃了。她今日吃了一肚子气,你再不哄哄她,可有你的排头吃。” 太后在年轻皇帝走后,又命人给皇后送去一顶紫金凤冠。 皇儿端不平这碗水,只好由当娘的来弥补。 皇宫里头,太后忙着哄儿子和儿媳们。 皇宫外头,苏云烟,苏玄明等一干儿子女儿们,守在永昌侯府,焦急地围着顾南夕转。 “阿娘,你怎么有气无力的?可是受贵妃欺负了?”苏云烟噙着一泡眼泪,心疼地从马车中,把顾南夕挖出来,轻轻放在竹椅上。 “云烟,闭嘴。阿娘,辛苦您了,我让人去鼎丰楼买了份乌鸡汤,最是滋阴。”苏云亭心里暗暗埋怨,这毛头小子就是不靠谱,看把自己阿娘累的! 顾南夕双手交叠覆于小腹处,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想到年轻帝王的殷切叮嘱和期待,顾南夕顿觉生无可恋。 如果活着,要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那么,这条命,不要也罢。 第41章加担子?摆烂给你看! 顾南夕这一晚,睡得极其不安稳。 在梦里,前面是一个圆咕隆咚的小球在阻拦自己的去路:“慈母!快给我去当慈母!洗衣做饭!” 身后,是年轻皇帝举着金扁担,一路追赶:“阿姐!拜托你了!” 好可怕的一个梦! 顾南夕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床褥子湿漉漉的。 “主子?您终于醒了!小娘子一大早就来寻你,见您未醒,便去小厨房给您做早膳去了。” 绿梅拿着一个靠枕,垫在顾南夕背后,掏出手帕,为顾南夕擦汗,一脸心疼。 “怎地出了一身虚汗?定是这几日累着了。唉,虽说您昨日战果辉煌,在京都扬眉吐气了一番,但您也太辛苦了。” 顾南夕眨眨眼睛,苦笑连连:“这算什么辛苦?那小皇帝,还想让我更辛苦些呢!” 绿梅嘴角紧绷,嘟囔着抱怨:“圣上,真是不知怜惜人!您身子骨本就不好,怎能经受得住折腾?” 顾南夕重重点头,可不呗? 自己都快是抱孙子的人了,怎么忍心叫自己去想办法对付太学和松山书院? 自己连国子监祭酒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阿娘,您总算睡醒了。二哥去京郊寻药,临走前,吩咐我给你炖一碗当归乌鸡汤。”苏云烟龇牙咧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进来。 “小娘子,我来!”绿梅急忙起身,去接过乌鸡汤,小娘子手嫩,可别烫坏了。 顾南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乖巧的女儿,守候在一旁,嘘寒问暖。 鲜甜的鸡汤入喉,落入胃中,顾南夕舒适地喟叹。 这等好日子,便是再过一百年,自己也不会觉得腻! 洗漱后,用过早膳,顾南夕又再次生龙活虎起来。 嗯,生龙活虎地摆烂。 秋日已在喧闹中悄然过去,骤降的气温,彰显冬季的来临。 “一夜之间,这风娘娘就像变了秉性,由清风拂面,变成啪啪扇大耳瓜子。阿娘,你还是莫出去了,我给您带来一些话本子,您躺榻上看去。” 苏云烟见顾南夕身体无碍,便叫下人把账本和话本子一起扛来。 同一个屋檐下,苏云烟看账本,顾南夕看话本,也很温馨惬意。 顾南夕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时隔一个月,这话本子的质量悬崖式下降。 本本都是些书生夜遇狐狸,接受赞助,上京考上太学或松山书院,最后高中状元。 创新点的,就是书生救美,美人是太学博士之女,然后拜师博士,考上状元。 顾南夕把话本子扔到床尾,心烦意燥道:“这些个书生,就非要进太学,或者松山书院不可吗?不在这念书,就考不上状元了?” 苏云烟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珠子,头也不抬地回道:“七哥统计过,连续十届的状元,有六个出自太学,四个出自松山学院。至于进士,那就更多。” “你七哥,明年秋闱,也打算下场了?” 苏云烟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蒋御史本就是探花郎出身,七哥耳濡目染之下,即便在松山书院内,他的成绩也是拔尖的。就是大哥,唉,真没法子说。” “你大哥怎么了?”顾南夕百里挑一,好不容易才从一摞子书生话本子中挑出一本女主视角的。 苏云烟放下算盘,一双秀眉微蹙,笼罩着一层愁雾:“大哥放豪言,说是要考科举,不叫旁人打扰他。阿娘,这算什么事呀!当初您绑着他,逼他去上学,他不肯。现在,却一时兴起,想着发愤图强。” 顾南夕看话本子,看得面红耳赤。 这本《侯夫人和她背后的男人们》描写婉转细腻,闺房之事,好似亲临一般。 只要不往自己身上套,堪称传家之宝! “随他去吧。”顾南夕想了想,叫绿梅拿出一叠银票,递给苏云烟,“你大哥念书费钱,不能用公中的银子去补贴他。” 苏云烟接过银子,悉心收起来。 自从掌家后,她才知晓,想要维持一个侯府的花销,得搭进去多少银钱。 永昌侯府又只出不进,即便阿娘的嫁妆再丰厚,又还能维持多久? 日后自己出嫁,嫂嫂们进门,阿娘得为自己留些钱财傍身才行,总不能全搭进这侯府里。 苏云烟瞥一眼,正在看着话本子,两眼冒绿光,时不时笑出声的顾南夕。 她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定。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顾南夕的话本子还没看完,刚看到侯夫人误入酒肆之中,被将军当做歌女的时候,就被绿梅打断了。 “主子,龙武大将军来找您。” 哐当! 话本子重重掉到地上,摊开的那一页正好写着【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熏。不是相如怜斌客,争教容易见文君。】 顾南夕吓出一身冷汗,连滚带爬地探出身子,合上话本,将话本塞进被褥下。 想了想,藏在被褥下,也不甚保险,于是干脆塞入自己的衣襟中。 顾南夕让绿梅给自己略做整理,便怀揣着噗通直跳的心,朝大厅走去。 高大的身影如劲松一般,立在大厅中,霸道而强势的气势,让这宽敞的大厅,显得逼仄起来。 顾南夕心如擂鼓,这李傲天,该不会是为碰瓷一事而来吧? 顾南夕的视线扫过,他蜂腰上挂着的鞭子,不由想起李少言的惨状,浑身一寒。 “李将军,有何贵干?” 顾南夕有个毛病,每当她紧张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板着一张脸,语气硬邦邦的,好似要干架一般。 李傲天挑眉,眼眸锐利如鹰,凛然森寒。 只见他一抬手,一个不明物体急速向顾南夕飞来。 顾南夕大惊,不好!有暗器! 奈何身体笨拙,实在是在躲不过去。 物体重重撞入顾南夕怀中,撞得肋骨生疼。 顾南夕抽着冷气,低头看怀中之物,居然是一个绣着狮子模样的小蹴球?! “奉圣上命,将夫人心爱之物,归还与夫人。夫人有何话需要我转告?” 李傲天漠然地说着这一番话,表情古井无波。 第42章要求是要提的,干活是不可能的 顾南夕的脸色也没比李傲天好到哪里去。 球,通求也。 这是小皇帝在催自己,赶紧去干活。 也是小皇帝在间接地告诉自己,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阿娘?您可是不喜欢这蹴鞠球?”苏云烟从顾南夕怀里,接过蹴鞠球,深深叹口气。 这圣上真是的,送礼也不知道如何送。 一天十二个时辰,阿娘恨不得连饭都在床上吃,怎么会喜欢踢蹴鞠? 顾南夕有气无力道:“烦请李将军转告圣上,苏家大房家的大郎苏瑾,本为太学学子,成绩尚可。因着一点误会,被太学除名。还望圣上宽宏,允他继续入太学。” 李傲天深深看了顾南夕一眼,意有所指道:“好。只是夫人,身为妇道人家,还是要在家相夫教子,恪守本分才好。莫要蹦得太高,小心摔狠了。” 撂下这句话,李傲天转身回宫复命了。 听到回复的圣上,先是皱着眉,冥思苦想片刻后,这才恍然大悟,大笑着对左右内侍赞道:“不愧是阿姐!她这是想在太学里埋钉子!不对,这是明面上的钉子,肯定还有暗钉!” 圣上好笑地摇摇头:“真是的,竟是连我都信不过么?看来,这暗钉的身份,十分不一般。” 世人眼中的高人顾南夕,此时正在永昌侯府兢兢业业地摆烂。 “主子,大爷求见,说是苏瑾公子成功入太学,想来感谢您。” 绿梅默默在心里计算着小日子,这段时日,主子睡得也太多了些,莫不是怀上了? 顾南夕翻身:“不见。” 绿梅一脸担忧地同苏云烟对视。 苏云烟沉吟片刻,小声试探道:“阿娘,《侯夫人和她背后的男人们》出第二本了,您可要去书斋里看看?” 顾南夕腾地一下爬起来:“去!必须去!这采香客着实不做人!每每停在最紧要关头,叫人抓心挠肝的。” 第一本,侯夫人被将军误当做歌女,正准备这样那样时,话本子居然结束了! 有本事写颜色,那就把颜色写全呀! 为了把故事看全,顾南夕简单梳洗一番,就和苏云烟坐着马车,一道出门。 苏云烟最近为了实施计划,把京都的街市逛了个遍:“这采香客是君子书斋的特聘写手,她的书只有君子书斋有卖,颇受欢迎,第二部今日才开售。” 隔着老远,顾南夕就看见君子书斋的门口排着一条长队,大多数是小厮管家,很少有贵女亲临。 “阿娘,不如我们去旁边茶楼上坐一坐?叫小厮去排队?”苏云烟不懂那话本子有什么好看的,只是不想让阿娘挨冻受累。 “行。”顾南夕自己是不在乎这些的,但家中还有个苏云烟,总不好害她名声不好听。 福全茶楼借着独有的那一份消息灵便优势,隐居京都茶楼之首,客似云来。 包房已经全被定了出去,只剩大厅的位置。 苏云烟踮起脚尖眺望,没寻到有空座,却发现一些熟悉的身影:“阿娘,那是大哥,三哥,七哥,十哥!” 顾南夕顺着苏云烟的视线望过去,大厅靠窗的一排茶桌处,围坐着一圈圈少年郎。 少年郎们分成两拨,隔着一张茶桌,泾渭分明。 两边打头的正是苏玄明和李少言,瞧那一个个鼓气囊塞的,不像是在友好交流。 周围的茶客们虽然在举杯喝茶,但那眼神全都往少年郎们身上瞟。 “云烟,咱们悄悄过去,莫要惊动他们。”顾南夕很好奇,这群小兔崽子,难不成没长记性? 还有那李少言,莫不是鞭子挨得还不够? “苏玄明,听说你这段时日,在四处找私学?可有私学肯收你?”吴法天一条腿搭在凳子上,眼神不怀好意。 吴法天身后的小厮,像是个捧哏:“少爷,人家苏郎君有骨气得很,主动从松山书院退学呢。咦?他为什么不去太学?是不想去,还是考不上啊?” 吴法天横一眼小厮,阴阳怪气道:“莫要胡说,小心苏郎君哭着回去找阿娘!咱们可比不得他,有那么能耐的娘亲。” 李明德闻言,眉毛竖立:“吴法天,休得对我干娘不敬!” 吴法天一见是李明德,就像是被踩尾巴的猫,刷一下,站起来,怒斥道:“你个狗腿子,惯会见风转舵!你真当一杯茶恩释前怨,你就是那讲义气的大侠了?有本事,你陪着苏玄明退学呀!一直赖在松山书院作甚?” 李明德额间青筋直冒,怒火中烧:“你当我稀得上松山书院?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我李明德今日……” “三弟!”苏玄明拦住李明德,冲他摇摇头,见李明德忍了下来,这才转头看向坐在一旁,悠哉悠哉的李少言。 “李少言,我成绩不好,考不上太学,我认!但那些私学不肯收我,是不是你搞得鬼?” 李少言转着手里的茶杯,语气淡漠:“扣一次屎盆子还不够,还想扣第二次?我李少言何德何能,能让全京都的私学都不收你?” 李少言作恍然大悟状:“兴许,英雄所见略同?都觉着你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毕竟,连商女都另投他人怀抱了。” 苏玄明的手指攥成拳头,缓缓地缩起手指。 多番碰壁,旁人不屑鄙夷的眼神,好似一把把尖刀,狠狠插在原本的伤口上,鲜血淋漓。 苏玄明突然很想逃离这里,想找个无人的角落,躲起来,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可是,苏玄明不能! 阿娘千辛万苦,想尽办法帮助自己挺起脊梁骨,怎么能再一次弯下去? 弟弟妹妹们,还在背后看着自己呢! 苏玄明抬起头,目光如炬,看向李少言:“莫要以为使这些手段,就能逼迫我!终有一日,我会高中状元!” 李少言微微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哈哈,笑死个人。你的考试都不曾及格过,竟然还敢大放厥词?等你高中状元时,我恐怕是要入土了。” 李少言身后的少年们哄堂大笑。 笑过之后,李少言定定地看向人群中的顾南夕:“永昌侯夫人,苏玄明说,他要考状元呢。” 众人齐齐望向顾南夕,不知她看了多久,可会生气?可会觉得丢脸? 第43章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茶客们一听,永昌侯夫人竟然也来了,纷纷把目光投向少年郎们。 就连二楼的包间,也不约而同地打开窗户。 “唉,这苏玄明真是个惹祸头子。松山书院的事刚平息,又惹出事端来。” “李少言已挨了一顿打,苏玄明何必追着不放?避着点走,不行吗?” “真是丢脸至极!成绩差成这样,还敢大言不惭!这叫永昌侯夫人如何下得了台?” “只认钱的私学都不收他,可见他的资质何其愚钝!莫说是考状元,便是考个秀才,都难如登天。” 苏玄明的脸红似煮熟的虾,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当初,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不想念书,结果,现在又反悔。 阿娘可会觉得自己是个拖累?连累她受辱? 看客们主动自觉地给顾南夕让出一条路。 顾南夕微笑着对看客们点头致谢,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很是爽利。 众人的视线牢牢跟着顾南夕,喧嚣的茶楼瞬间安静下来,就连端茶的跑堂们,都放轻自己的脚步。 “我如何看?”顾南夕轻笑,环顾众人。 李少言面露挑衅,嘴角挑起,讥讽之意十足。 吴法天目露怒火,却踟躇不敢向前。 苏玄明看都不敢看自己,缩着脖子,好似鹌鹑。 李明德等人欲言又止,脸色通红。 顾南夕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高声道:“我有一首诗,赠予诸君听!”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颠却沧溟水。” 顾南夕偏过头,用眼神示意苏玄明,李明德等人跟上。 苏玄明,李明德,陈逸轩,蒋光海把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异口同声道:“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这时,一群少年郎挤进来,结义十子齐聚首。 十个少年郎,扯着嘶哑的嗓子,高声唱喝:“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少!!”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豪气冲天! 随着每一声唱喝,少年郎们身体里就多出无穷的勇气,好似那些横在自己眼前的困难,都不算什么,如沙粒比之沙海,渺小至极! 看客们忍不住,跟随大喊,喊上几次,竟也有感受到万丈豪情,颇觉得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二楼包间内,镇国将军牛夫人泪眼婆娑:“都说前朝不及今朝好,照我看来,就这诗词一道,前朝格局大了去!” 这李居士的一首《上李邕》,何其荡气回肠?! 比不现在流行的靡靡之音,好得多? 成国公少夫人一时间竟看痴了,呢喃道:“难怪你视永昌侯夫人为明灯!其心胸之广阔,志向之高远,确实非我们所能及。” “跟顾南夕有何关系?全因李居士才华出众罢了。”济国公少夫人嘴上是这么说,思绪却飘到多日以前。 那天,自己的儿子在书院同别人起了冲突,自己和婆母虽然心疼万分,但考虑到对方势大,便让自己儿子忍让。 结果,却遭到儿子的质问:“为何阿娘不能像永昌侯夫人那样,维护儿子?” 那一句话横在济国公少夫人的心口,久久不能忘怀。 济国公少夫人藏在宽袖下的手,紧紧握拳,尖利的指甲刺进肉里,却远不及儿子话语带来的疼痛。 如何能像顾南夕那样?! 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济国公府前途光明! “便是喊得再大声又如何?除非远离京都,否则苏玄明根本不可能有学可上!顾南夕闹得这一出,不过是徒增笑料而已。”济国公夫人抿一口羊乳,讥讽道。 镇国公将军牛夫人瞥一眼她,轻嗤一声:“永昌侯夫人向来走一步看十步,她既然敢站出来,就说明她是深思熟虑过的。嘲笑过她的人,脸都被打肿了。” 济国公少夫人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那你定是不知晓,松山书院吴山长和国子监祭酒早就通过气,不会允苏玄明入学。京都谁家私学,敢冒着得罪两大擎天柱的风险,去收他?” 济国公少夫人在踏出房门时,犹觉得不甘心,转过头来,继续道:“待到顾南夕走投无路时,你莫要后悔,找我哭诉!” 牛夫人忍不下去,腾地站起身,一脸寒霜道:“放心,这一辈子,永昌侯夫人都不会有走投无路之时!待永昌侯夫人大显神威,某人莫要死鸭子嘴硬才好!” “你!” 济南国夫人和牛夫人怒目而视,四道视线在空中碰撞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两人不欢而散。 福全茶馆一楼,顾南夕还不知,在楼上,两名手帕之交的贵妇竟因自己起了矛盾,险些割袍断义。 “干娘!原来您早有准备!我还奇怪,您为何要送我们《唐诗三百首》,没想到,用处这么大!” 李明德领先顾南夕半步,为她拨开兴奋的围观人群。 陈逸轩狗腿地去打包了一碗七宝擂茶,跟在顾南夕身后:“干娘,您还没来得及吃口茶,定是渴了。这七宝擂茶最适宜冬日饮。” “啧啧,你们没瞧见,方才茶客们念的面红耳赤,两眼冒光!” “哈哈,那李少言和吴法天本就不学无术,更何况这等生僻的诗!他们方才那哑口无言的样子,真是好笑至极!” 少年郎们叽叽喳喳,好不兴奋。 顾南夕只觉得有八百只鸭子,在自己耳边呱噪,直叫人头脑发昏。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郎们终于消停了下来。 陈逸轩瞄瞄顾南夕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轻声问:“干娘,您可是生气了?” 顾南夕吁出一口气,倒也没生气,只是被这群少年郎堵着,自己也不好去买《顾夫人和她背后的男人们》第二部。 方才小厮见自己有危险,便顾不得排队,返回来护主。 这会子,君子书斋排队的人少了许多,莫不是售光了? 苏玄明见顾南夕神色怔然,不由地难受起来,主动上前,坦白交代:“阿娘,此事是我先挑起来的。我故意堵李少言,还让九弟去叫其他几个弟弟们。” 苏玄明深深低下头,不敢看顾南夕的眼睛。 阿娘,打我也好,骂我也罢,能不能不要对我失望? 第44章今天我信道! 顾南夕瞥一眼苏玄明,心中诧异。 不得了,这个惯会家里横的爱哭包,竟然也有雄起的时候? “干娘,不是大哥的错!这李少言太过分了!他竟警告京都所有私学,不许他们收大哥。”陈逸轩气鼓鼓道。 向来稳重的蒋光海点头赞同:“虽说大哥的成绩是登不上台面,但竟然连教蒙学的秀才,也不肯收大哥,这也太侮辱人了。” “不仅如此,吴法天还派小厮,天天跟在大哥后面,走到哪,唱到哪。” 顾南夕挑眉:“唱的什么?” 李明德瞧瞧低垂着头的苏玄明,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顾南夕,迟疑片刻,便小声开口。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顾南夕的脸色沉下来,这话骂得有点脏。 相当于指着人鼻子骂“你没自尊,不要脸,连老鼠都不如,怎么不去死?” “于是你们便去堵李少言?”顾南夕喝一口七宝擂茶,茶里只有七宝,现场居然有十个活宝! 苏玄明低声道:“是!我受不了这气。阿娘,我可是做错了?” “当然做错了!”顾南夕重重拍桌子,还没等苏云亭等人求情,便怒斥道。 “你怎么就没骂回去?哈,瞧瞧你问的什么话?你那是在找回场子吗?你那是去把脸送上去,给别人打!” 苏玄明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磕磕巴巴地解释:“可圣人有言……” “言什么言?你阿娘不信佛,也不信儒,只信道!道教说了,别人骂你,你就骂回去!不然脏话藏在心里,心就脏了。你难不成想做个心脏之人?!” 苏玄明一时手足无措,啊?道家是这样说的吗? 苏云烟凑到顾南夕耳边,悄声问:“可是阿娘,府里不是还有个小佛堂吗?” 顾南夕面不改色道:“明日再修个小道观。” 苏云烟傻眼:“这样也能行?确定神仙不会怪罪?” 顾南夕觉得没一点毛病:“人的一颗心本就有四瓣,地方足够宽敞。” 十名少年郎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眼里俱是迟疑。 最后,苏玄明站出来,试探问道:“阿娘,那我们现在骂回去?” “去!必须去!” “那我们走了?” “事不宜迟,速走!” 等苏玄明一走,顾南夕就让苏云烟在一旁等着,她自己去君子书斋。 君子书斋把左右两边的商铺都打通了,极为宽敞,被分为纸笔区,话本区以及四书五经区。 此时,卖话本子这一块,客人稀少,倒是卖纸张的柜台,生意十分火爆。 顾南夕径直走到话本区,气定神闲地问道:“掌柜的,采香客的新本子,可还有售?” 掌柜遗憾地摇摇头:“夫人,实在不好意思,售罄了。最近抄书的人少,话本子供应不上。” 顾南夕的双眸里流露出一丝失望。 “夫人,您也喜欢看采香客的书?” 顾南夕侧头望去,离自己一丈远的地方,正站着一清丽脱俗的少女。 她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顾南夕微笑点头,大方承认:“喜欢,喜欢至极。” 少女脸上的笑意更胜,主动邀请顾南夕:“我在福泉茶楼有一包间,不知夫人可否赏光,随我同去,饮一杯淡茶?” 不知道为何,顾南夕瞧着这少女就心生欢喜,觉得面善得很,于是果断赴约:“那我就不客气了。还有小女云烟,正在路边等候,不如一起?” 少女闻言,微愣住,随即笑弯了眼睛,爽朗道:“夫人爽快!我也想认识一下夫人家的娘子,必然与众不同。” 一旁乖乖等着的苏云烟,在一头雾水中,又被拉进福全茶馆。 “夫人,您唤我文钰即可。”少女文钰亲自为顾南夕暖茶杯,倒上一杯热茶。 苏云烟傻乎乎地打招呼:“我名苏云烟,你唤我云烟即可。” 文钰冲苏云烟甜甜一笑:“我知晓的。方才,在茶馆里发生的事,我都看见了。” 文钰把目光投向顾南夕,问道:“夫人,敢问您如何看待采香客的话本子?” 顾南夕垂眸,沉思片刻后,笑道:“表面写的是风花雪月,闺房秘事,内里写的是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唉,也不知这采香客遇到了何种困境,一身反骨,却挣脱不得。” 文钰低下头,假借着泡茶,掩饰住变红的眼眶:“采香客若是得知,有您这样的知己,哪怕身处囹圄,也不会自暴自弃。” 袅袅茶雾中,顾南夕的嘴角越咧越大。 真巧! 文钰收拾好情绪,抬起头,夸赞道:“您的一句丈夫未可轻年少,直接带火了李居士的诗!短短一炷香时间,书斋里的诗集和纸张便卖空了。” 苏云烟不解:“为何纸张也卖空了?” “现今流行词曲,现存的诗集本就很少。爱诗之人,等不得新册子出来,于是便争相购买纸张,自己誊录诗句!恐怕今日过后,京都纸贵,一纸难求啊!” 苏云烟热情道:“文钰,你若是想看诗集,可来我家看。阿娘的藏书极其丰厚,她不舍得给我们,肯定舍得给你!” 文钰眉眼柔和,握住苏云烟的手,掷地有声:“多谢妹妹邀约。待我腾出空来,必定登门拜访!” 文钰透过窗户,瞅瞅外面的天色,神情浮现一丝阴霾,依依不舍地同顾南夕告别:“夫人,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顾南夕举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俩缘分不浅,定会再见面!” 文钰的身影即将走出门外,却见她突然又返回来,一双眸子亮如繁星。 “夫人,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如何处之乎?” “拾得笑曰: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夫人,您如何看?” 顾南夕目光如炬:“几年后,他仍然活得好好的。” 诶? 文钰愕然。 顾南夕抽出腰间挂着的小刀,挽了个刀花,问:“你可看出什么了?” 文钰迟疑开口:“如刀一般,砍破虚妄,一往无前?” 顾南夕摇头:“像拿刀一样,握住他的把柄,你想要他如何,他便如何!” 文钰先是一愣,然后对着顾南夕跪拜行礼:“听夫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文钰拜谢夫人!” 说完,文钰像是挣脱某种束缚一般,大笑离去。 第45章筹备书院 顾南夕没买到书,还连着给两波人打鸡血,身心俱疲,暗暗发誓,下次谁喊自己出门,自己都坚决不出府! 顾南夕在床上放躺,苏云烟就忙着处理府务,还要监督小厨房,给顾南夕做点好吃的补补。 “小妹,阿娘可睡了?”苏玄明在小厨房门口,探头探脑。 苏云烟叮嘱厨娘:“这白果南杏鲫鱼汤,小火慢熬,直到鱼汤化成奶白色,再停火。” 苏云烟在水盆里洗洗手,再仔仔细细用帕子擦干,这才走出厨房:“大哥,阿娘还未睡,不过今日累了,早早就躺到床上。” 苏玄明愧疚不已,连连摆手:“我不打扰阿娘。小妹,我决定自己开家书院。” 苏云烟的脚步一顿,然后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听见,一把揪住苏玄明的脖领,拉到墙角处。 “大哥,你在说什么胡话?是发高烧了?还是被李少言揍了?” 说完,苏云烟拿手背碰碰苏玄明的额头。 苏玄明挣脱不开,又不想被人看见这丢脸的一幕,只好耐心解释:“小妹,我没发烧,也没挨揍。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上次,你要退学,也说是深思熟虑,永不后悔。” 苏玄明一哽:“我发誓,这次我是认真的!” 苏云烟不信:“你发的誓还少了?” “莫要这样说,否则我哭给你看!” 嘶!好恶毒的威胁! 苏云烟急忙松开手,生怕迟上一秒,迎接自己的就是洪水滔天。 苏玄明喜获自由,本想开溜,可是一想到还有求于人,不得不继续缠磨:“小妹,开书院一事,是阿娘同意的。” 苏云烟上下打量苏玄明,狐疑道:“你莫要见我不聪明,就哄骗我。” 苏玄明连连作揖:“我怎么哄你?你还记不记得今日阿娘说的什么?阿娘说,她信道!何谓道?道法自然,一切从心!我的心告诉我,我不想去那劳什子私学,我要自己开家书院!” 苏云烟担心厨娘做不好鲫鱼汤,一个劲往厨房看:“你想开就开,找我作甚。” 苏玄明支支吾吾,一张脸红似晚霞:“那个,小妹,大哥手头有些紧。你看能不能……” “不能!”苏云烟斩钉截铁地拒绝,“公中的钱不能乱动。我的私房钱,另有用处。” 苏玄明实在是不好意思缠继续磨妹妹,于是垂头丧气,一步一挪地走入夜色中。 “等等!”苏云烟追上苏玄明,把一个荷包塞到苏玄明手掌心,“忘记给你了。阿娘早就准备好了银钱,让我给你。” 说完,苏云烟风风火火地跑回小厨房,盯着鲫鱼汤去了。 苏云亭待站在原地愣神。 大红段绣岁寒三友荷包,鼓鼓囊囊的,静静地躺在自己手掌心…… 次日,十名结义的少年郎汇聚在陈逸轩家。 大圆桌上,放着一个岁寒三友的荷包,以及一叠银票。 蒋光海语气中,满是羡慕:“大哥,干娘这是在告诉你,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她对你是有信心的!” 陈逸轩数数银票,忍不住咋舌:“足足1000两!大哥,干娘对你也太好了!你都未曾开口,干娘就直接给你1000两!” 陈逸轩没好意思明说,拿银票开私学,跟把银票扔水里打水漂,有什么区别? 苏云亭酸溜溜道:“哼,阿娘真是偏心!我朝她要个100两都费劲,竟是眼都不眨一下,直接给你1000两!” 李明德搂住苏云亭的肩膀,笑嘻嘻道:“四弟莫生气,咱们私学也可以招武师嘛。国子监里都有武学,我们也不能差了!” “哈哈,没错!拳打松山书院,脚踢太学,我们好好办书院,争当第一。到时候,好叫李少言他们刮目相看!” “咱们是不是该给书院取个名字?” “结义堂?” 苏云亭强烈反对:“听上去像是个镖局,不像书院。” “要是叫南夕书院?毕竟是干娘出资的。” 苏玄明坚决不同意:“这要是办得好,是给阿娘长脸。若是没办好,岂不是连累了阿娘?” 蒋光海提议:“何不如叫百川书院?海纳百川!我们兄弟十人,性格各异,能聚在一起,何尝不是因海纳百川的缘故?” “好!这个名字好!”陈逸轩拍手叫绝,“百川奔腾,最终汇于大海。一是展现书院的包容之态,二是学子千千万,各有登天梯!” …… 顾南夕睡了一晚上,等再次醒来时,就见苏云烟守在自己的床边,手里正拿着《侯夫人和她背后的男人们》第二部,看得津津有味。 嗯?第二部?! “云烟!你的话本子从何而来?!”顾南夕瞬间精神了。 苏云烟拧着眉,边看边回忆:“今日一大早,就有小厮送上门,说是文钰送来的。阿娘,你和文钰都说这书中,有铮铮傲骨,为何我没看出来?” 顾南夕急忙探头一看,苏云烟的视线还停留在第一页! 好在采香客没接着上集继续往下写,而是写到有刺客闯入酒肆之中,打破那一室暧昧。 “她的反抗,不曾明言,也不敢明言。”顾南夕收回话本子,珍惜地藏在被褥下。 为了避免苏云烟继续追问,顾南夕转移话题:“你大哥二哥在作甚?你大哥若是不打算上外地求学,那你就把银票要回来。” 苏云烟眨眨眼睛,憨厚道:“我昨日才把银票给大哥,他要自己建书院。阿娘,您没必要为了督促大哥,就提上外地之事。我瞧着,大哥这次心意很是坚定!肯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顾南夕头一次,没听懂苏云烟在说什么。 云烟的意思是,自己支持玄明建书院?! “他们已经开始筹备了?”顾南夕语气沉重。 苏云烟扶顾南夕起身:“嗯,大哥二哥早早就出门,说是要去找建书院的场地。” “夫子可聘请了?” 苏云烟摇头:“并未。” “学子可招了?” 苏云烟重重点头:“目前就大哥一人!他说,我和二哥若是愿意,可免费入学。” 顾南夕仰头望天,唯有这样,才能抑制自己的泪水,这1000两死得好冤! 第46章租不到房子? 京都八卦哪家强,茶楼酒馆找福全! 福全茶楼的东家,吃到了八卦的红利,决定在此道上深耕挖掘! 东家像掉进米缸的老鼠,笑得合不拢嘴:“我就说,紧盯着结义十子,尤其是苏玄明兄弟,就不会缺八卦!” “东家英明!” 说书人带着热乎乎的八卦,开始在茶楼里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人间绝色侯夫人,惊闻自家大郎,竟然无书可读!悲愤之下,怒掏1000两,决定自建书院!” 出乎说书人意料的是,底下嘘声一片。 “莫要胡编!这书院,岂是她想开就能开的?” “没错,若说是高价请个先生,还算说得过去。想开书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摇头晃脑道:“她可有场地?可聘请了先生?可招得来学子?即便都有,这书院在京都百家大小书院里,又能排第几?”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等茶馆略微安静下来后,这才开口道:“有志者事竟成,人间绝色的能力,人尽皆知!若有不信者,可去市面上打听打听。” “苏家大郎二郎,正在寻找合适的院子。他们的书院,取名百川书院!” 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挥一挥衣袖,冷哼着离开:“不过是妇道人家的一时兴趣罢了,有辱斯文!反正我是不会去书院当先生的,我家儿郎亦不会去!” 八卦不怕有争议,就怕风平浪静。 很快,这个消息又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赌坊,开设盘子,堵这个百川书院能不能开起来! 吴法天带着这消息归家后,好一顿耍:“大伯,这顾南夕和苏玄明分明没把你放在眼里!他们这是要跟咱们打擂台呢!” 吴家小女儿放下手中的针线,劝道:“爹爹,冤家宜解不宜结。苏玄明既然已退出松山书院,您又何必追着他不放?” 吴山长横一眼小女儿,没好气道:“妇言妇功学哪去了?莫要学顾南夕的做派!她连郎君的心都抓不住!进屋去!” 呵斥完小女儿,吴山长这才跟独苗苗,软声软气地解释:“你莫急。这事并不像你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具体的,我不能同你说太多,你放心,她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吴山长安抚完心尖儿,这才换上衣服,出门去。 京都一城套一城,一条汴河自西水门而入,横穿整个京都,河上舟楫相竞相争。 河岸两边,杨柳垂地,若是春夏之时,柳树下会坐满乘凉的京都百姓。 吴山长寻到一个渡口,坐上一条花船。 花船之中,正有一人衣决飘飘,身旁依偎着花船上最受欢迎的花娘。 丝丝缕缕的水汽,夹杂着脂粉香,拂面而来。 吴山长在下首坐下,等待花娘们一一退场,这才缓慢开口:“顾南夕决定建书院一事,大人,您可曾听闻?” 那人举杯豪饮,酒醉微醺:“听闻了。不过一女子罢了,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可她是顾将军的女儿!” 那人解开衣衫,斜睨吴山长:“那又如何?昔日,她爹爹就败于我们手下。她一介女流,还想逆天改命不成?” “你若是觉着她是个威胁,便去敲打她。顺便也让皇位上的那个小儿,看一看,谁才是真正的天!” 吴山长的视线投向河面上,那里闪烁着纤细软弱的辉芒,桥边的长梗水草横浮在水面上。 一条小鲫鱼暗暗潜伏在水草之下,隔一会,咕噜吐出个小水泡。 在不远处的岸边,戴着斗笠的老人,抄着长杆渔网,蓄势待发。 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总归,自己是不肯做这根水草的! …… 连续一周,苏玄明和苏云亭早出晚归。 早上高高兴兴地去,晚上灰头土脸地回来。 顾南夕想去问问,自己那1000两花得怎么样了,却被慈母系统嘲讽:“你不是就想摆烂吗?为什么还要管他们?” 顾南夕:“你要是给我个金库,你看我问不问?” 自己只是想摆烂,不是想饿死! 钱可是很重要的! 这一日,月上梢头,兄弟俩无精打采地回来,满脸都写着“失败了”三个大字。 “这是怎么了?”顾南夕打着哈欠,出现在他俩面前。 “阿娘。”苏云亭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瘫软到顾南夕身上,毛茸茸的脑袋在顾南夕的肩膀上蹭来蹭去。 “阿娘,想做点事,怎么就那么难呀!” 苏云亭一肚子委屈,无处可诉说:“我们去找庄宅牙人,寻个房子。可没想到租金那么贵!” 苏玄明坐下来,揉揉发胀的小腿肚:“先皇明明下过减免租金的诏书,可是这租金依旧高企。” 苏云烟:“京都里一半人都是在租房住。虽然诏书规定私人住宅的租金要减免一半,但那些房东组成住宅行,统一管理出租推售事宜,先把租金翻一倍,再降一半,租金仍旧不变。” 苏玄明诧异地看向苏云烟:“小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苏云烟的眼神乱飞,支支吾吾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你们若想开书院,还是去京郊找找。非要在京都的话,可以试试去店宅务问问。” 店宅务就是专门负责房产管理的官方机构,手里有大量的廉租房。 “九弟去问过了。”苏玄明打了个寒颤,后怕道,“九弟找关系,给我们联络到一串廉租房。可是那环境着实糟糕!” “家家都往空地上排污水。昨日下雨,四周积水严重。那污水混杂雨水,漫进屋子里!余臭绕梁三日!” 苏云亭一想到昨日的景象,面色变得惨白,干呕不已。 苏云烟上前拍拍苏云亭的后背,无奈道:“又想要便宜,又想环境好,哪有那样好的事?罢了,我就帮帮你们吧。姝瑶家的商铺和房屋正准备出租,我帮你们去问问。” “好妹妹!你可真是我妹妹!”苏云亭一把抱住苏云烟,想抱起来转圈圈,却没抱动。 苏玄明站在一旁,摸摸脑袋傻乐。 顾南夕看着兄妹三人,哥哥妹妹乱作一团,轻笑出声。 三兄妹越发能干,自己可以更安心地宅家了! 第47章我闺女出息了 得了苏云烟的许诺,苏玄明和苏云亭兄弟俩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随着一声嘹亮的鸡鸣,寂静的京都瞬间好似活了过来。 从窗户往外望去,一层薄雾笼罩着大地,如白纱一般,隐隐约约。 唯独东方的天边透着红光,将周边的云,晕染上浅淡的红。 “主子,今日下霜了,您得多穿件衣服。”绿梅匆匆地从箱笼里,翻出一件软银轻罗绣花锦袍。 顾南夕艰难地睁开眼睛,被窝温暖舒适,着实不舍得离开。 只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大郎,二郎,小娘子,他们可醒了?”顾南夕挣扎地起床,惺忪着睡眼,问道。 绿梅风风火火地为顾南夕换衣,挽发:“小娘子还在梳妆,大郎和二郎早就在外厅等着。” 顾南夕闻言,便加快动作。 小厨房准备的早膳是七宝五味粥,拍花糕,一叠辣萝卜,一小盘煎豆腐。 一家四口,在这初冬时节,喝下一口热乎乎的七宝粥,整个人似乎都热乎起来。 苏云烟夹了块煎豆腐放在顾南夕的碗里:“今早,姝瑶派人回话,早膳过后,我们就去她家铺子那见面。” 苏玄明立即大口喝起来:“别让孙娘子久等。” 孙姝瑶和苏云烟是手帕交,她爹爹是工部屯田司郎中,品级虽然只有从六品,但孙家数代久居京都,在京都置办了不少房产。 每年光是收租的钱,就有孙郎中俸禄的好几倍。 因而,比起外地来京的官员们,孙家的日子要好过许多。 顾南夕等人吃过早膳,便乘坐马车去孙姝瑶家的铺子。 “姝瑶家有两个铺子,一个在南斜街附近,紧挨着朱家桥瓦子,现在开了一家遇仙楼。” “我们要去的是另一个,在明福寺附近。位置稍微偏了些,但刚好腾出来,且租金要便宜许多。” 苏玄明惊诧地瞪大眼睛:“小妹,虽然你懂得很多,可是,我们是开书院,不是要租铺子呀!” 苏云烟的眼神瞥向一边,小脸上飞上一层粉霞,不好意思地微微低头:“这个,是我要看铺子。” 顾南夕放下手中的镜面糕,迟疑开口:“云烟,你想自己做买卖?” 苏云烟的眼角下弯,眼里像是含着璀璨的光,雀跃又希冀地望着顾南夕:“阿娘,我想开一家食肆!民以食为天,且有阿娘给的《厨神秘籍》……” 苏云烟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我,我要试一试!” 说完,苏云烟紧张地看着顾南夕,自己先斩后奏,因不敢一个人来这么远,就哄骗着阿娘和哥哥们陪自己一起来。 他们会不会生气? 顾南夕也愣了一下,苏云烟这语气,并不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见,而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希望获得家人们的认可和支持。 慈母系统整个系统都要不好了,在脑海里尖叫:“顾南夕,你瞎几把做任务!好好的一个矜贵女郎,天天下厨房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开食肆!你看哪朝的娘娘,会做厨娘?快拦住她!” 顾南夕反手一个举报,把慈母系统弄禁言后,朝一脸忐忑的苏云烟笑道:“好!” 说完,顾南夕从荷包里掏出1000两银票,塞给苏云烟:“你大哥要办书院,我给了1000两。你想开食肆,我也给你1000两。” “阿娘……”苏云烟明亮的眸子,瞬间泛起水光。 苏云烟揉揉鼻子,扬起灿烂的笑脸,愉悦得像枝头的小鸟:“阿娘!算您入伙的,给您三成份子。等我的食肆开起来,火遍京都,您便坐等着收钱吧!” 顾南夕的神情一晃,眼前这个自信爽朗的少女,同当初一心只想找个好郎君的女孩,判若两人。 “好,阿娘以后就靠你啦!” 一旁的苏玄明急忙表态:“阿娘!阿娘!百川书院也有您的一份子!” 顾南夕假作头疼,夸张道:“哎呦,瞧瞧这两人,莫不是刚从蜜罐子钻出来?这小嘴说的话,甜到我心里去了。” 绿梅捂着嘴直笑:“奴婢打眼瞧着,眼前莫不是两个小糖人?” 苏云亭撅着嘴,歪到顾南夕身上:“阿娘,您给我吃的蜜饯,还是给少了!” 苏云烟红着脸颊,一双眸子荡漾着水波,从小荷包里捏出一枚蜜饯,塞到苏云亭嘴里:“二哥,我的给你吃。” 苏云亭斜睨一眼苏云烟,高昂着下巴,故意道:“看在你的蜜饯份上,我就不计较,你骗我们跑这一趟了。” 苏云烟连忙解释:“二哥,我可没骗你。姝瑶家真的有院子要出租。” 马车突然停住。 “说我甚呢?隔老远,就听见你的笑声,可有在哥哥们面前,说我好话?”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苏云烟的笑意更浓了,掀开车帘子,径直跳下车:“有呢,好话一箩筐。说你是京都大富婆,我们要投奔你来了!” 女子的声音似百灵鸟,喜意都要溢出来:“好说,好说。难得苏大小姐用得着我一回,怎的都要把这事给办了!” 苏云亭在车厢里翻白眼,随即探出头去:“莫要说大话。免得办不到,打你脸。” 女子反唇相讥:“是谁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既然和小人一般,要脸作甚?” 苏云亭:“算你有自知之明。” 苏云烟横在两人中间,打圆场:“你俩就不该凑到一堆去。莫吵了,阿娘还在呢。” 女子微微一愣,随即曲膝行礼:“姝瑶拜见侯夫人。” 顾南夕借着绿梅的支撑,跳下马车,印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身艳红的袍子,丹凤眼,柳叶眉,身量有些丰腴,粉面桃腮,唇角含笑。 “你和云烟情同姐妹,无需多礼。” 姝瑶爽快地站直身体,扶住顾南夕另一边手臂:“那我就不客套了。我不羡慕云烟锦衣玉食,也不羡慕她有哥哥疼爱,我就羡慕她,有一个肯替儿女出头的娘亲!” “前几日云烟就派人送信,说书院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我立即就叫人去收拾了一遍院子,位置虽偏僻了些,但肃静,适合念书。” 第48章船到桥头自然直 苏玄明惊呼:“小妹,你竟然这么早就替我们留意了?” 苏云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哥哥:“我只是顺道罢了。” 孙姝瑶眼珠子一转,毫不留情地戳破苏云烟的谎言:“这几日,她又把以前的住宅牙人问了一圈,没合适的场地,这才找到我。” 苏玄明心中感动不已:“小妹,你怎么不早说?” 孙姝瑶叹息着,摇摇头:“我这姐妹啊,做得多,说得少。她怕你们早有决断,会给你们带来困扰。” 苏玄明抿唇笑道:“小妹愿意主动帮忙,怎么会是困扰?大哥高兴还来不及呢!” 苏云烟的脸红得像着火一般,只紧紧跟在顾南夕身后,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口里。 孙姝瑶瞥一眼小姐妹羞得不行,便转移开话题:“侯夫人,我带您去铺子里转转。这铺子有上下两层,往西是明福寺,往东是军械所。” 顾南夕四处都看了一遍,铺子还算干净,休整一下就能营业,临街临河,风水也可。 “既然食肆是云烟的,她相中了就行。” “那我们再去院子看看?离这不远。”孙姝瑶坐上自家马车,在前头带路,不多一会,就到了地方。 这是独门独院,一间北房,东西方向各有两房,院子中间有一口水井,水井旁是一颗松树。 院子一尘不染,院门和房柱也被涂上一层清漆,北房里还摆着一张方木桌和四条凳子。 “以前是一秀才,租来作蒙学的。后来,京都居大不易,秀才便回乡去了。” 孙姝瑶觉得,这百川书院就算能开起来,也无法在京都立足,前期就不要把摊子铺的那么大,整一个小院就足够了。 苏玄明也是这么认为的:“阿娘,不如定下这里?” “你自己做主。” 苏玄明试图讲价:“姝瑶妹妹,这房租能否再便宜些?” 孙姝瑶摇头:“住宅行里有规矩,我开的都是最低价。不过,看在云烟的面上,屋子里的家具,我就不拉走。” “行。我们现在立契?” 孙姝瑶这下子,是更不看好百川书院了。 私学也是一门生意,苏玄明这般大手大脚,甚至都不会讲价,如何能担起一个书院? “契书在马车上,我叫仆从去取。”孙姝瑶暗暗感慨,这苏家儿女真是命好,有一个惯孩子,又有钱,还愿意放手的娘亲。 即便书院倒闭了,侯夫人也不会斥责苏家兄弟。 就在孙姝瑶和苏玄明正执笔立契的时候,孙家的下人急匆匆赶来:“小娘子!不能立契啊!” 孙姝瑶手一顿,契约上就多出一个圆润的黑色墨点。 “做什么慌里慌张的?有何要事,等我立完契再说。” 下人呼哧呼哧,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娘子!老爷说了,这小院不能租给永昌侯府!” 现场的空气突然凝滞。 孙姝瑶尴尬得恨不得埋地里去。 她拉着下人走到松树下,小声问:“我爹爹怎么说的?说好的这一摊子事,由我负责,他怎么还耍无赖?” 下人连连作揖:“哎呀,小娘子!老爷也是迫不得已。今天一大早,工部侍郎就来屯田司视察,说是要查账!” 孙姝瑶的神色凝重起来,这京都的官,从上到下,谁也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若是要较真,谁也躲不过去。 自家爹爹年年上供,上下打点,没道理侍郎会突然来找茬!除非是有人指使! 孙姝瑶的神情浮现挣扎之色,随即,红着眼眶,来到顾南夕面前。 “侯夫人,我……我……” 顾南夕和苏玄明对视一眼,然后,温和地向孙姝瑶致歉:“姝瑶,真是对不住你,我们打算去看看其他小院。” 孙姝瑶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大袄子上,难堪不已。 苏云烟拉着孙姝瑶的手,脸上挂满担忧和歉意:“姝瑶,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事情竟然这般严重。” 大哥只是想建个书院罢了,怎么就像犯了天条似的,被人围追堵截至此呢? 苏云亭用扇子轻敲孙姝瑶的脑壳,语气戏谑,眼底却露出一丝关心:“哎哟,辣妹子也会掉猫泪了?勿要放在心上,我们的百川书院自然要找个宽阔的地方,你这小院忒小。” 孙姝瑶用帕子抹干眼泪,横一眼苏云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谁家好人,被你这番安慰,都会被气死!” 孙姝瑶径直走到顾南夕身边,把所知的消息悉数告知:“侯夫人,您打算怎么办?他们若是一直围堵不放,这京都之内,恐怕是寻不到好地方。” 顾南夕笑着摸摸孙姝瑶的发髻,气定神闲道:“京都寻不着,就去京郊。不肯租给我们,那我们就花钱买!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勿要挂怀。” 顾南夕和孙姝瑶告别后,便准备打道回府。 上了马车,苏云亭就往车厢壁上一靠,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定是李少言和吴山长搞的鬼!他们怎么就和疯狗似地,咬住我们不放?” 苏玄明掀开窗帘,瞅向外面的街道。 青楼画阁,绣户珠帘,宝马雕车,芳香满路。 诺达的京都,竟然找不到一片可用之地! 摩肩接踵的人群,穿梭在瓦肆勾栏,茶楼酒馆之间,嬉笑怒骂声,源源不绝地传入耳中。 “百川书院的盘子,你们可下注了?” “快别提了!庄家封盘了!人人都堵百川书院建不起来,庄家哪肯做这亏本的买卖?” “咦?你们不都说,永昌侯夫人手眼通天?怎么这次,这般不看好?” “嘿嘿,这个天,也分为一重天和二重天。吴山长身后的天,比永昌侯夫人身后的天,要更高!” 苏玄明放下窗帘,隔绝外面的喧嚣,一双眸子黑沉沉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阿娘,这个书院,我一定要建成!” 顾南夕昏昏欲睡:“好。” 苏玄明似乎是在问顾南夕,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可这书院,到底建在哪呢?” 顾南夕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声音轻不可闻:“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49章干娘果然心有丘壑! 心有千千结,如何能安眠? 苏玄明这一夜辗转反侧,往日种种,一一在脑海中轮番上演。 待到金鸡破晓时,苏玄明腾地坐起身,暗暗对自己说:“这书,我非念不可!这书院,我非开不可!” 说完,苏玄明囫囵吞下早膳,早早地出门去寻场地。 “二弟,你这是要去哪?”苏玄明在侯府大门,撞上准备出门的苏云亭。 苏云亭苍白着一张脸,两眼眶底下青黑一片,冷呵一声:“李少言他把麦秆子当秤,把人看得太没斤两。我偏要叫他瞧瞧,谁是才是真正的秤砣!” 苏玄明看着自家二弟这弱柳扶风的模样,捏了捏眉心,又不敢刺激这个炮仗,只得小心翼翼道:“二弟,你单枪匹马,多危险呀!要不把兄弟们都叫上?” 苏云亭沉吟片刻,觉得人多力量大,确实该叫上义兄义弟们。 于是,兄弟二人挨家挨户敲门去了。 李明德匆忙地披上外袍,嘴里还叼着一个蜜辣馅的包子。 李郎中追在他屁股后面叮嘱:“书院一事牵连甚广,你们若有不决,可听侯夫人的建议!” 李明德摆摆手,便推开府门,汇入结义兄弟的人流中。 “李少言那厮,实力竟这般强大,能叫整个京都无人敢租院子给你?”陈逸轩咋舌。 苏玄明摇头:“环境好,不畏惧李少言的院子,我们租不起。我们租得起的,都会受李少言和吴山长的胁迫。” 蒋光海从早市摊子上买了广寒糕,真君粥,分发给众人:“把肚子垫一垫。待会打起人有力气。” 苏云亭挑眉:“打人?” 蒋光海头也不抬地喝着粥:“大哥说,你想去教训李少言。我们得找个偏僻的角落,别叫人瞧见,最好给他蒙上头,免得落人话柄。” 苏云亭转头看向苏玄明,眼神充满不敢置信和刮目相看,凑过去低声说:“大哥,有长进啊!你都晓得用我的名义,去行报复之事!” 苏玄明的表情茫然且不解。 “啧。竟是误会一场么?”苏云亭掩下复杂的心绪,高声道,“我们不去打架!先去各处寻寻,还有没有合适的场地。” 蒋光海直言不讳:“他们既然下这么大的力气,就不会有漏网之鱼。干娘有何提示?” 李明德咽下口中的包子,含糊不清道:“没错,我爹爹特意叮嘱,让我们多听干娘的。好似,这件事,别有内情。” 苏玄明和苏云亭对视一眼,建个书院而已,牵扯竟然这般大? 苏玄明仔细回忆一番,最终不确定地开口:“阿娘说,京都没有,就去京郊找。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群人站在原地,冥思苦想,干娘这话,到底有何深意? “也许,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苏玄明循声望去,只见自己身后围了一圈人,不远处的早餐铺子,也有不少客人对自己指指点点。 他们见苏玄明已经发现他们的偷听,干脆大大方方地回望过来:“苏郎君,侯夫人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可有思路了?” 苏玄明…… 这京都百姓的八卦程度,已经这么夸张了? 早餐摊上坐着的,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冷眼瞧着,语气充满不屑:“不过妇人之言,也就尔等升斗小民,会认为别有深意!纵观天下书院,我还从未听闻,有哪家是由几个十来岁的少年开办的。” 中年男人对面的同伴哈哈笑道:“富家子弟的消遣罢了,我们莫要当真。你看京都可有用人信他们?可有人愿意拿自家院子出来,支持他们?” 少年郎们没理会这两人的冷嘲热讽,他们不过是井底之蛙,对干娘的实力一无所知! “玄明,干娘是在哪里说的这番话?”蒋光海问。 苏玄明:“明德寺旁边的一个小院子,离惠民河不远,百米开外,有一个雷家桥。” 桥?! 苏玄明,苏云亭和蒋光海异口同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苏玄明的眼睛闪亮亮的,提脚就朝岸边跑去:“船家!租船!” 十个少年,两条船,顺着惠民河西下。 围观的百姓们见状,有那闲工夫的,也租上一条船,催促船家:“跟上结义十子,他们去哪。我们就去哪!” 有那不得闲的,只能恋恋不舍地守在岸边,殷切叮嘱早餐摊主:“若是有消息传来,你千万要记下来。等我下工回来,我再来寻你。” “好咧!” 篷船从新桥出发,顺着河流,向西过了太平桥,又到了雷家桥。 苏玄明指着远处的院子,激动不已:“阿娘就是在这说的!” 说完,苏玄明大手一挥:“船家,继续往前走!” 船家也是个好事之人,一群篷船中,他是第一个响应苏玄明号召的:“好咧!苏郎君,前面是军械所的第一座桥,桥洞低矮,万一我们过不去……” “若是不过去,那就停下。”苏玄明咧着嘴,乐道。 冬日暖阳照射在河面上,水波荡漾,景色宜人。 河面上的多桅大船,踏着浪花,将四海之物,运到京都。 有客货混装的大船桥头上,站着形形色色的人,正好奇地东张西望,好似被京都的繁华所震撼。 同以往的冬日不同,这一日,惠民河上竟多出许多逆着船流的篷船,速度极快。 篷船上的人喜不自胜,好像要去参加集会似的。 相熟的水手们,以手作喇叭状,隔着河水交流:“你们这是上哪去?” 篷船上的好事者高声回复:“去瞧瞧人间绝色的对策!” 本地水手秒懂,一颗心直刺挠:“福全茶楼见!我请你喝一壶茶!” “好说!” 有那外地客人不解,他们这打的是什么哑谜? 本地水手好心解释一番,直叫外地客人开了眼界。 “这侯夫人究竟是美成何样,竟让圣上痴迷至此!” “她可是有一双三寸金莲?洛浦凌波,踏花芳径,乱红不损?” 本人怒目而视:“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怎可将侯夫人同那些舞女相提并论?便是京都的舞女,也极少有缠足的!” 客船上有京都女子,抱臂冷哼:“侯夫人若是一双小脚,如何横穿半个京都,为子女找回场子?如何对上龙武大将军,松山书院山长,不落下风?!” 掌事的连忙打圆场:“莫跑题。我们且看侯夫人如何应对!” 第50章狮子大张口? 篷船顺着惠民河水,顺畅地通过了第一座桥,宜男桥,眼瞅着就要出广利水门,出城去。 船家心中忐忑:“苏郎君,可要继续往前?” 苏玄明拢拢外袍,唇色因寒冷,略微发白。 他瞧了瞧身侧的苏云亭,劝道:“二弟,你身子骨不好,你先回去。这条惠民河宽又长,我们不知道还要坐多久的船。” 苏云亭把手塞进衣袖中,哆哆嗦嗦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同你们一起去。” 苏玄明和蒋光海不约而同地往门口坐,尽力为苏云亭挡住寒风。 在过广利水门时,好事者在后面高声问:“你们要出城去?” 苏玄明站起来,高声道:“对!你们回去吧,莫要跟着了。” 好事者坚定地摇头:“不行!一群人还等着我的消息呢,哪怕你去天南北海,我也要跟着!” 蓬船出了水门,河岸两边就不似城内繁华。 举目望去,枯黄的原野上,散散落落几座矮屋子,伏在地上,跟甲壳虫似的。 明明只隔了一道城墙,城内城外就成了两个世界。 “京南郊多农家,也有诸多园林。其中,最为繁盛的就是孟家拥翠山庄。”船家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便开口介绍道。 “孟家?可是传言中百善之家的孟家?”苏玄明曾听静娘提起过。 船家:“正是他家!孟家办了好几个育婴堂,收养了好些个孤儿。此等善举,为乡人们广为传颂。” 一路闲聊,蓬船顺流而下,离京都越来越远。 回望过去,巍峨的京都化为远方小黑点,看不清晰。 身后本来密如鲫鱼的蓬船,只剩稀稀疏疏的两三条,固执地跟着他们。 “郎君们,前面就是四里桥。过了这个桥,要隔八十几里才会有下一座。” 船家瞅瞅天色,天空逐渐变得阴沉,这大冬天的,不带任何物资,可不能在外面过夜! “郎君们,我们回城吧?这四里桥是孟家出资修建的,又结实,又宽大。拦不下咱们的。” 好事者也在高喊:“苏郎君!咱们归去吧!许是你们理解错侯夫人的意思了!” 众人全部看向苏玄明。 苏玄明紧紧扣住船舷,目光沉沉地看向蜿蜒的河流。 这条河,怎么也望不到底。 “去四里桥看看,若是不成。咱们就回城!” 船家叹息一声,加快了摇桨的速度。 好事者不得不跟上:“这苏郎君,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四里桥如此高大,且坚不可摧,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好事者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怎么会?!桥怎么可能会塌?!” 一座石拱桥,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轰塌。 因众人离得远,并未受到波及,只是巨石落入水中,引起的浪花,把船颠得东摇西晃。 苏玄明牢牢把住船舷,放声大笑:“就是这里!阿娘说得没错!就是这里!” 等到浪花渐小,船家寻个略微平坦些的地方,停靠下来。 “船家,你们在这等等。我们去去就来。”苏玄明也不敢在荒郊野外过夜,连番嘱咐。 船家早就被四里桥的动静吓傻了,忙不迭地点头:“好,好!” 苏玄明举目四望,这是一片已经被收割完的农田。 不远处有一个破破烂烂的院子,用篱笆圈着。 不及半人高的木门,垮了一半,栽栽歪歪地挂在门口。 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 在萧瑟的西北风下,木门发出吱呀吱呀渗人的声响。 “这……”陈逸轩咽了咽口水,在这地方建书院,真的能行吗? 苏玄明大步朝小院走去,其余几人,迟疑片刻后,紧跟其上。 “有人在家吗?”苏玄明停在木门前,高声打招呼。 四周一片死寂。 苏云亭撑着篱笆,跃进院中,从没有窗纱的窗户,向屋内伸头探去:“大哥,屋子中没有人。” 说完,苏云亭一把推开木门。 老旧的木门轰然倒地,溅起的灰尘扑了苏云亭一脸。 苏云亭皱着眉,捂住鼻子,在屋子中转了一圈,咔咔咳嗽着跑了出去:“这屋子没人住。屋里空荡荡的,连块床板都没有!啧啧,这就是老鼠来了,也得空手回去。” 激动的少年郎们,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莫非,找错地方了? “你们是谁?来我家作甚?!”一个略微有些驼背,嘴唇上下蓄着杂乱胡须,满脸皱纹的老农,警惕地看着众人。 苏玄明对着老农抱拳行礼:“老人家,您可是这家小院子的主人?我们想租这个院子。” 老农挥舞着锄头,驱赶众人:“滚!莫要欺人太甚!我上了一次当,还能上第二次?!” 老农看上去上了年纪,但那一把锄头使得虎虎生风,便是打惯群架的陈逸轩等人,也不敢触其锋芒。 “我们不是骗子!我是光禄寺少卿家的郎君陈逸轩!” 老农冷笑着,动作却没停:“今日,你便是天王老子来了,这小院也不会租给你们!” 李明德险些被锄头砸到脚,又不能动手打人,心里憋屈至极:“你这老人家,怎么这般不讲理?!你可知我干娘是谁?” “呵,就算你干娘是皇后娘娘,我也不惧!”老农终究还是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这群猴崽子,累得停在原地,呼哧呼哧喘气。 陈逸轩大喊:“我干娘是永昌侯府夫人!” 老农闻言,神色缓和下来,只是不免猜疑:“真是永昌侯夫人?” 李明德一把拉过苏玄明和苏云亭:“这正是永昌侯府的大郎君和二郎君。” 老农打量下,长得就像地主家傻儿子的苏玄明,以及弱鸡仔一般的苏云亭,心里有点相信了:“看在永昌侯夫人的面上,这小院虽然不能租给你们,但能卖给你们。连带着周边这60亩农田,一共600两,不二价!” 这时,好事者也赶了过来,大惊道:“你这老农,好不晓事!一等田地也不过是3两一亩,即便是京郊,也不会超过5两一亩!” “区区60亩农田,外加一个破院子,你竟开口敢要600两!何不如去抢?!” 老农梗着脖子道:“爱要不要!若非是永昌侯夫人要买,你就算出1000两,我也不卖!” 第51章河神娘娘? 好事者被老农的话气得直哆嗦:“你这地方,离京都不算近。你这农田,顶多算二等田。坑人坑得如此明目张胆,还好意思说是给永昌侯夫人面子?” 老农不吱声,锄头往旁边一撂,一屁股坐在地上,摆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大哥,要不换个地方?”李明德无语至极。 这农田里是种了银子,还是埋了金子? 这老农竟敢如此狮子大张口! 微微愣神的苏玄明,被李明德惊醒,长舒一口气道:“买!我们现在就去立契!” “大哥!” “苏大郎!” 苏玄明对着兄弟们和好事者,笑着解释:“我阿娘昨日便说过,若是租不到,那就买下来。” 这番话一出,老农频频看向苏玄明,嘴里小声嘀咕着:“侯夫人莫非真是神仙下凡?竟然这般料事如神!” 好事者的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紧接着,他咽了好几口唾沫,似是嗓子发干:“我滴个亲娘,你们莫不是合伙演戏?真有人能算无遗策?!” 苏玄明可不管别人是如何作想,反正自己阿娘已经指了一条明路,为什么不沿着这条路走呢? 天公作美,一直阴沉沉的老天,直到苏玄明和老农回京都立下契约,也没落下雨来。 待到好事者回到熟悉的街市,立即被人群包围了。 “宋大,你可跟到底了?方才船夫说,四里桥塌了,可是真的?这么邪门?” “宋大,我刚才看见苏大郎和一农夫去了官衙,可是出事了?” “宋大……” 面对叽叽喳喳,抛出一大堆问题的或认识,或不认识的街坊邻居,好事者宋大踩到凳子上,清清嗓子。 “莫急!莫急!待我喝口茶,再同大家伙细细道来。” 宋大刚坐下,就被福全茶楼的伙计请去茶楼:“宋大,我们东家说,好马配好鞍,您辛苦一遭,不如去福泉茶楼喝口茶,吃些点心?” 说完,伙计不着痕迹地在宋大手心里塞了一个小银块。 宋大掂了掂,脸上笑开了花,抬脚就往福全茶楼走。 福泉茶楼的御用说书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位子,气鼓鼓地坐在下方,听宋大说八卦。 宋大:“我们顺着惠民河一路下西,快到四里桥的时,亲眼看见四里桥塌了。苏大郎哈哈大笑,说这正是侯夫人所说的地方。于是上岸,找到一处小院……” 宋大描述得干巴巴的,却因是第一手消息,又蹭了热点,因而看客还是很多。 说书人眼珠子一转,在心里打了好几遍腹稿,等到第二日,就因别具一格的故事,吸引更多客人。 “那永昌侯夫人本为河神化身,落入凡间,为渡劫而来。” “她告诉苏大郎,船到桥头自然直,看似是劝慰之语,实际上是别有乾坤。” “当苏大郎按照她的指引,到达四里桥。她便降下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刹那间,把屹立数百年的四里桥轰个粉碎!” “苏大郎去路被阻,便爬上岸。只见,一阵迷雾之中,一白须老农双手把地契奉上。” 当朝百姓信奉佛道,最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因而听得津津有味。 有理智的看客质疑:“侯夫人既然是河神化身,为何前面几十年庸庸碌碌?” 说书人理直气壮:“河神之魂,凡人之体,被永昌侯耽误了整整十年。这不,一遇金龙便化雨!” 众人心领神会,颇觉得这番说辞很有道理! 另有一长满络腮胡,让人看不清面容的粗犷男子,开口质问:“前日虽天气阴沉,但并未看见雷电。” 说书人翻白眼:“东边日出西边雨。我们京都没打雷,但京南打了!” 有人附和:“确实,当日,我曾听到阵阵闷响,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粗犷男子垂下头,眸色深深。 没下雨,却听见闷雷声,是真有天雷,还是另有利器? 毕竟,永昌侯夫人顾南夕可是战神顾将军唯一的女儿啊。 说书人即将离开时,台下又有客人发出质疑。 一扎着一头脏兮兮的小辫,麦色肌肤,五官俊美的十二三岁的少年,站起身,操着一口不标准的官话,问道。 “永昌侯夫人既然是河神化身,为什么不直接把地契给她儿子?” 说书人展开扇子,神秘兮兮:“唐高僧取得真经还需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河神想栽培自己的儿子,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啊!” 异域少年瞳孔一缩,竟是如此么?! 异域少年的眸光闪了闪,悄声且坚定地对身旁沉默不语的壮汉说道:“我要去永昌侯府!上苍给了我指引!我相信,永昌侯夫人就是我的命中贵人!” 河神娘娘的传言,越传越广,就连大相国寺在这个月的开放日,也会被人问起河神娘娘的事。 宅在侯府中的顾南夕,一天天逮不到苏玄明和苏云亭的影子,就连以前每天都要来主院打卡的苏云烟,也因忙着收拾店铺,好几日都不曾来了。 “绿梅,你说……唉,算了。”顾南夕寻思,要不要帮苏玄明去寻摸个地方。 后来转念一想,自己对这京都的熟悉程度,还不如他们几个。 顾南夕默默地从钱匣子里翻出几张银票,如果苏玄明真没法子了,那自己就再支援点吧。 “主子,京都有传言……”绿梅支支吾吾的,想问又不敢问。 顾南夕的太阳穴蹦了蹦,这京都的流言着实疯狂。 想想上次情郎之事,顾南夕的尴尬症又犯了! “绿梅,谣言止于智者!”想到年轻皇帝说的,流言起于永昌侯府,顾南夕再次对身边的仆从们,说道,“不要四处乱说!” 等绿梅出了屋子,就被府里的下人围住:“绿梅姐姐,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绿梅:“谣言止于智者。大相国寺的智者惠明大师,前日被信徒问起河神之事时,曾说万物皆有灵。言下之意正是,主子就是河神!” 绿梅环顾四周,目露警告:“主子把这等要紧事,都告诉了我们!我们切不可乱说!可明白?” “明白!放心吧,绿梅姐!” 当日下午,一则消息飞速流传开。 实锤了!永昌侯夫人亲口承认,她就是河神! 第52章未来二儿媳? 连着小半个月,顾南夕都没见到儿女们。 恰逢天气正好,阳光明媚,顾南夕决定去看看苏云烟的铺子,休整得如何了。 刚一推开大门,只见沿着门前的台阶,摆满了果干精米,甚至还有好几个铜制香炉,上面插着三根敬香,烟雾缥缈。 正对着大门方向,摆着三个蒲团。 三个穿着冬袄的妇人正在诚信叩拜。 顾南夕后退一步,情不自禁地抬头看门匾,【永昌侯府】四个大字铁书银钩,在阳光下异常醒目。 “没穿越啊!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顾南夕呢喃自语,难道京都的流行风气又变了? 不时兴拜大相国寺,开始流行拜高门? 原著人物都这么癫的? 绿梅蹙眉,吩咐小厮:“挡在正门口像什么话?你们赶紧把大门右侧的空地收拾出来,以后祭拜都在那里。莫挡了府中主子们的出行。” 本想问绿梅究竟发生什么事的顾南夕,又闭上了嘴。 瞧绿梅这处变不惊,毫不意外的姿态,也许真的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小说嘛,有那么一两个奇奇怪怪的设定,很正常。 顾南夕心安理得地坐上马车,去往明德寺附近的商铺。 惠民河上,舟船竞技。 河岸边,是来来往往沿河叫卖的小贩,骑马过桥的公子,推车赶驴的老汉,好不热闹。 在一株盘根错节的老柳树下,一群人围着一个摊子,叽叽喳喳。 顾南夕探头望去,只能看见两根长长的竹竿子,上面挂着两张长幡,分别写着“看命决疑”“河神娘娘”。 顾南夕轻啧一声,当朝人真是迷信,就连摆在河岸边的算命摊子,居然也挂上“河神娘娘”的幡布,拜个码头。 绿梅小心地把挑好的坚果,喂到顾南夕嘴里。 上下牙齿一咬,坚果的香味就充盈整个口腔。 顾南夕眯着眼睛,余光瞥到小茶几上,上面摆着三个骨瓷盘。 一个用来放果壳,果皮,一个是个头稍小些,偶尔有干瘪破损的坚果,最后一个则是个个都饱满,没有一丁点破皮的坚果。 顾南夕决定给绿梅加工资!这服务态度,这主动意识,值得嘉奖! 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店铺门前,顾南夕还没下车,就听见苏云亭的声音。 “小妹,你装修铺子用剩下的木材,送给二哥呗?”苏云亭舔着脸,问道。 “丢死个人,堂堂永昌侯府二公子,居然用别人不要的木材,去建书院。” 苏云烟还未出言,孙姝瑶便开口讽刺,紧接着,她又说道:“我认识个木材商和包工头,你们去寻他,提我的名字即可。” 苏云亭挑眉,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我事先告诉你,我们兄弟二人身上的银钱,可不够了。” 孙姝瑶推着苏云亭往前走:“叫你去,你便去,勿要多言。与其担心这木材之事,你们不如担心是否有工匠会在冬日里接活。” “嘿嘿,凡事不劳二主。姝瑶妹妹,你爹爹在工部……”苏云亭对着孙姝瑶眨巴眨巴眼睛,看上去无辜极了。 孙姝瑶眼睛亮晶晶的,两颊像是敷上一层腮红:“无事时就你你你,有事时便唤我姝瑶妹妹。若非云烟是我的好姐妹,你看我搭不搭理你?” “知晓了。求求了,姝瑶妹妹。”苏云亭说话的尾音三转,黏糊得好似年糕一般,细腰一扭一扭的,几乎要把孙姝瑶的魂给摇掉了。 孙姝瑶转过身,背对着苏云亭,心脏扑通扑通,好似要跳出胸腔。 俏脸上的红云,像是被火烧一般,滚烫滚烫的。 孙姝瑶捂住胸口,明眸里水波荡漾,冷哼:“你这妖孽,为了求人,漫山遍野地喊妹妹。” “胡说。我明明只喊了小妹和姝瑶妹妹。” 孙姝瑶只觉得再让他喊下去,自己怕不是连货款都会忍不住替他付了,于是急忙捂住自己的耳朵:“莫喊了。” 苏云亭窜到孙姝瑶跟前,一双细长的眼睛含情带笑,嘴上像抹了蜜一般:“姝瑶妹妹,好妹妹,乖妹妹……” “咳咳!”顾南夕听不下去了,急忙钻出来,假装咳嗽两声。 “阿娘!你怎么来了?”苏云烟像翩翩飞舞的蝴蝶,欢欣地跑到马车旁,扶着顾南夕下车。 孙姝瑶条件反射般,向左离开一大步,偏着头,不敢看苏云亭,也不敢看顾南夕。 顾南夕怒瞪苏云亭,在经过他身边时,悄声警告:“哥哥妹妹是能乱喊的?莫要撩闲。” 苏云亭唉声叹气,小声嘟囔:“阿娘真是的,煮熟的鸭子差点就飞了,您莫不是想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顾南夕一哽,看了看略显稚嫩的苏云亭,低声强调:“我不着急抱孙子,你切莫胡来!” 一想到这个年代普遍结婚很早,顾南夕的心就高高悬起:“真是中意,就告诉阿娘。阿娘请媒人上门提亲。万万不可私定终身!” 对男子而言,即便私定终生,也没什么妨碍。 可这对女子而言,伤害可太大了! 听到母子对话的孙姝瑶,连耳朵都红了,娇羞不已。 苏云烟瞥见这一幕,不由担忧地问:“姝瑶可是发烧了?冬日寒风料峭,你还是得多穿件衣服才好。” 孙姝瑶…… 苏云亭怜爱地摸摸苏云烟的发髻,视线却有意无意地瞥向孙姝瑶:“小妹,就你这情商,二哥以后得给找个心胸宽广,熟知你为人的二嫂才好。免得,届时姑嫂不合。” 孙姝瑶怒瞪苏云亭,这一眼又嗔又羞,美得连顾南夕都晃神一瞬。 顾南夕照着苏云亭的后背就是一巴掌:“胡沁些什么?!听你们那意思,书院的地址,已经选好了?” 顾南夕腹诽,都有功夫打情骂俏了。 一旁捧着本子的苏玄明,双眼刷一下亮起来:“多亏了阿娘的指点,我们成功买下小院子!” “指点?”顾南夕一头雾水,自己指点什么了? 苏玄明重重点头,眼睛里满是佩服:“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顺着惠民河而下,花了600两买下一个农家院!” 600两,农家院?! 顾南夕眼前一黑,这两个儿子是不是反派,目前还看不出来,但铁定是败家子了! 第53章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恍恍惚惚中,顾南夕被孙姝瑶和苏云烟一左一右搀扶着,围着店铺绕了三圈。 在顾南夕前头,有小厮一边往地上洒精米,一边小声念叨:“河神保佑,大吉大利。” 等顾南夕走完三圈,就见孙姝瑶和苏云烟彼此恭贺。 “恭喜,恭喜,有了河神保佑,你这店铺必定客似云来。” “同喜,同喜。姝瑶你再得旺铺一间!” 苏云亭扯过顾南夕的胳膊,一同钻进马车里:“河神,不,阿娘,我们去书院转一转。” 低调的马车哒哒地走出京都西南角的藏楼门,直奔京南而去。 顾南夕等人却没注意到,在马车后面百米开外,有推着车的,也有赶着驴的,紧随其后。 不远处的惠民河旁,早有性急的人乘舟前往四里桥附近。 “就在前方!”苏玄明钻出马车,掀开门帘子,遥遥指着那一栋更加破败的农家小院,兴奋不已。 当顾南夕站到院子外,歪歪斜斜的院门,终于支撑不住,轰的一声,倒塌了,溅起阵阵灰尘。 “这是院子在迎接河神啊!那么多年,一直没坏掉的木门,在这一刻,突然坏掉了,怎么可能是巧合呢!” 看热闹的人群,坚信这是河神的威慑! 顾南夕不在乎谁是河神,她只在乎,花了600两的农家小院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顾南夕木着一张脸参观了一遍小院,地方到是挺宽敞的。 三家房屋,外加一个院子,占地足足有十亩。 就是太空旷了,屋内什么都没有!就连那屋顶,都是露天的! “阿娘?您觉得此处如何?”苏玄明眨着星星眼,用袖子擦干净院子东北角的石块,殷勤地请顾南夕坐下。 “很好。”顾南夕深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孩子们不吃点亏,上点当,如何能长大? 不生气,自己一点也不生气…… 不行! 顾南夕睁开双眼,眼神定定地望向太阳落山的方向,劝慰自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1000两银票不花掉,如何能回来2000两,3000两? 苏玄明的神色先是困惑,随即转向坚定! 顾南夕心灰意冷,在心里盘算下自己的嫁妆,觉得剩下的钱足够一家子过完剩下的几年,这才松口气,决定打道回府。 一同而来的百姓们,亲眼看到传说中白须老农赠与的小院,纷纷怀疑人生。 “这院子,就是白送给我,我也不要。这得花多少银钱,才能修缮好啊?” “难不成,这是河神娘娘的第二道考验?” “方才,我似乎是听到侯夫人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难道是想考验苏大郎他们,如何用最少的钱,修缮好院子?” “有道理!定是如此!” 苏玄明等人,汇聚在陈逸轩府上,集思广益。 陈逸轩:“我找我爹爹打探过了。一间普通砖石房六十两,青砖石瓦房一间一百两。咱们这院子,虽然是三间房,但是面积大,得按四五间来算。” 最起码要花三百两…… 苏云亭:“近些年,京都建房用木料偏多,皇宫修缮旧宫殿,也要用许多木料。木料大多从南面进口而来,价格逐年上涨。哪怕给我们最低的折扣,一间结实的木屋也要花上七十两。” 建造书院,总不能用茅草屋。 众人愁云惨雾,一千两银子,光买院子和田地就花了六百两,再上税,目前只剩三百多两。 总不能全花在修建房子上,否则,如何雇夫子,如何提供书本和纸墨笔砚? 李明德掏出一个荷包,放在桌子上:“这是我的私房钱,我爹爹抠门得紧,我只攒下三十两。” 蒋光海红着脸,递上二十两:“我娘正准备攒钱买房子,所以……” 苏玄明见其他兄弟也慷慨解囊,立马站起来,制止大家:“兄弟们的情义,我铭记于心。但我想,阿娘的话,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诶?不是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吗?” 苏玄明浅笑,果然自己才是阿娘的崽,是最了解阿娘的人! “阿娘绝不会提一些让我们做不到的要求!我们若想建成百川书院,夫子和学生才是最重要的!” “身居陋室,往来有鸿儒。这才是我追求的境界!” “说得好!”陈逸轩啪啪鼓掌。 苏玄明摊开一直随身携带的本子:“这是整个小院的建构图,院子虽然破旧,但地基打得极深,梁柱用的亦是好木材,无需更换。我们只需要换换屋顶,再添置些桌椅板凳即可。” “一块瓦市面上开价十五文,我们用量多,应该能讲到十三文!” 李明德和蒋光海对视一眼,主动牵头道:“行!就按大哥说的办!哪日开始动工?我带着家中的小厮们一同去!我们做不了精细的活,也能帮忙扛扛砖瓦,拾掇房间。” “没错!我们兄弟们都去!这样,还能省下一笔钱来,为书院多购置些书册!” 苏玄明双眼含泪,大笑出声:“好!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那就相约本月休憩日那天,一同前往!” 在做好约定后,苏玄明和苏云亭满京都,寻找卖瓦的店家,以及找木工。 福全酒楼内,因最近没什么值得全城关注的八卦,生意也略微冷清下来。 往日一座难求的大堂,此时,虽然也坐满了,但大多数是一两个人就占了一张茶桌。 “宋大,听说你又谈成了一笔大买卖?” 宋大喝了口茶,叹气道:“唉,可别提了,赚不了多少钱,也就赚个辛苦费。” “怎么可能?你的主顾可是永昌侯府的两位公子!苏大郎一顿饭要花上百两,苏二郎请江湖把式卖个艺,都能打赏二三十两!” 宋大苦着脸,一副不吐不快的模样:“我本以为财神来了。没成想,十五文一块的房瓦,他俩硬是给我砍到十二文!” 旁边的同行心有戚戚然:“这确实是挣不到什么钱了。你何不如不做这笔买卖?” 宋大摸摸后脑勺,嘿嘿一乐:“我这不是在赌场压了两百文么?只要百川书院成功建成,我就能回来两千文!” 第54章不请自来的工人 茶馆众人皆笑话宋大:“好你个宋大,算盘珠子打得叮当响。这笔买卖,确实做得!” “我还当下注苏大郎的冤大头是哪个,没成想竟然是你!” “你就这般信任他们?” 宋大双手捧住茶杯,一小捧茶叶在水中上下沉浮,清淡的不像话。 因永昌侯夫人爱喝清茶,这些个茶馆里竟然也售卖起清茶来。 宋大:“原本是不信的。只不过1:10的赔率,让我很心动罢了。现在看来,结义十子变化如此之大,说不定,这书院还真会给他们建成了!” 靠门坐着的中年书生翻了个白眼,面带浓浓的嘲讽笑意:“除非公鸡会下蛋,母鸡会打鸣,太阳能打西边出来,否则,这个书院是绝对建不成的!” 宋大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怒视中年书生:“好你个狂生,你是神算子不成?休要口出狂言。” 中年书生撇撇嘴,都没正眼瞧宋大:“不可与夏虫语冰。你们这些小商贩,自然是不知道,太学和松山书院正在筹备新开一轮招生,以及选聘夫子。” 太学每年才招考一次,松山书院每年是春秋各招生一次。 冬日时节,临时再加一次招生考试,针对的是谁,不言而喻。 中年书生在茶桌上留下一串铜钱,扬长而去。 福全茶楼二楼,镇国将军牛夫人险些把茶杯掉到地上。 “若这书生的话是真的,只要太学和松山书院在招聘前,添加一个条件,不许任职中的夫子报名。那么,百川书院,必定会招不到夫子!” 一旁的成国公少夫人咋舌:“不至于吧?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书院,吴山长和祭酒有必要这般赶尽杀绝吗?” 牛夫人揉揉眉心,心情十分烦躁,比镇国将军纳了第五房小妾,还要让自己焦心。 “明面上是吴山长和侯夫人斗法,实际上是圣上和……”牛夫人吞下接下来的话,站起身,来回踱步。 成国公少夫人微叹口气,捻起一块滴酥鲍螺,又放了下去:“你真不同惜君和好了?” 牛夫人抱着臂膀冷哼:“她仗着自己是济国公府的当家少夫人,故意不把院子租给侯夫人!明明租金只需100两,她却喊到500两!” 成国公少夫人把鲍螺碾碎,再放入茶水之中,慢火熬煮:“她亦有苦衷。她家大郎在国子学,就在京都之内。不像你家大郎,远在岳麓书院求学。” 牛夫人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枝丫,暗暗出神。 冬风萧瑟,京南郊的一处小院子里,却热火朝天。 “大哥,我们来了!我爹爹说,这些桌椅板凳,是我家的庆贺礼。”陈逸轩哼哧哼哧地指挥下人们,把桌椅从板车上卸下来。 苏玄明打眼望去,有夫子们钟爱的翘头案和圈椅,还有学堂里常用的长桌和圆墩,甚至连书架,书案和放香炉的炉架,都准备好了。 只待院落收拾完,把这些物什往里面一百,便无需添置任何家具了。 蒋光海则带着许多个大木箱,坐着马车赶过来:“大哥,这是我爹爹贡献的藏书。嘿嘿,他多年的私房钱全花在书册上,这次可算是大出血。” 苏玄明哪敢把这么珍贵的书籍放在地上? “七弟!你坐这别动!看好这些书册,便是你最大的功劳!” 苏玄明不免急迫起来,得抓紧时间,在今日之内,把这小院子拾掇出来才行! “云亭,你去附近村庄,多招几个壮汉!” 苏云亭拍拍身上的灰尘,扫一圈小院,见兄弟们都到场了,还有三四十个家丁,即便有人来捣乱,也足以应付。 他这才放下心,爬上马车,慢悠悠地挥舞起鞭子。 等到苏云亭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隔着篱笆问:“郎君们,可要雇人干活?不收钱,只需提供两顿饭就成。” 蒋光海狐疑:“你为何不要钱?干娘曾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膳。” 络腮胡中年男人眸光闪闪,粗大的手掌,摸摸后脑勺,憨憨道:“逃荒至此,肚子饿得慌。旁人害怕我这体型,不敢雇佣我。” 苏玄明打量面前地壮汉,即便他微弓着腰,也同自己齐平,一身的腱子肉,看上去极有力量感。 若非他的腮帮子凹陷下去,真不敢相信,他是逃荒的人。 “行!你若是讨钱的,那肯定不会给你钱!但你只是想用自己的双手,混个肚子饱,那我保证,你一定不会饿肚子!”苏玄明爽快地留下壮汉。 络腮胡壮汉轻轻一跳,就越过篱笆,落在地上,却轻飘飘的,连一点灰尘都没溅起。 “多谢郎君!我叫李大牛,您唤我大牛就成!” 苏玄明的眼神定在李大牛的落脚处,那里连个脚印都不曾留下。 糟糕! 李大牛心中一紧,方才太过激动,一时忘记掩饰,没想到苏大郎看上去傻乎乎的,警惕心如此之高! 苏玄明看着李大牛,啧啧摇头。 就在李大牛在思考是否要逃跑时,苏玄明开口:“你这汉子,看上去壮实如牛,没想到内里这样虚弱。放心,日后,你敞开肚皮吃!” 李大牛呆愣片刻,随即笑着行礼:“好咧!多谢苏大郎!” 李大牛干活十分卖力气,旁人一次只能抗一担屋瓦,他却能左肩一担,右肩一担。 这效率高得,直让苏玄明高呼,值得! 没过多一会,又有一个异域少年和傻大个,来到篱笆旁。 蒋光海挑眉:“你也是来找活干?” 异域少年想了想,无论在那个国家想学手艺,都要帮师傅白干几年活,于是点点头。 蒋光海:“逃荒来的?” 异域少年惊奇地看着蒋光海,重重点头。 蒋光海把苏玄明喊过来,朝异域少年努努嘴:“又来一个。不对,是两个。” 苏玄明打量眼前这个少年,麦色肌肤,五官很精致,就是那一头脏乱的头发,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受了不少苦。 苏玄明:“没工钱,饭管饱。干不干?” 异域少年默默收回掏荷包的手,忙不迭道:“好!我叫阿勒川,这是我叔叔阿达。” 第55章有品位的少年 阿勒川的气力比不上李大牛,好在有阿达在,两人加起来的干活效率能和李大牛持平。 “阿达,苏大郎真是好人,不愧是河神娘娘的儿子。我都打算给200两,结果他不光不要钱,还管饭!” 阿勒川真心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仁善之家啊! 有了两名壮汉的帮助,书院建设稳步向前发展,只是等到开饭时,苏玄明傻了眼。 “什么?金饭不够了?” 金饭就是用金黄色菊花和米合煮而成。 苏云亭觉得在风雅之地,应行风雅之事,故而一力主张使用金饭。 万万没想到,本以为会很有富余的金饭竟然不够了。 苏玄明看了眼,连吃四海碗的阿勒川,左手一碗,右手一碗,齐齐往嘴里倒的阿达,以及看似很文雅,实际上已连吃六碗的李大牛。 也算是情理之中? 李大牛恋恋不舍地放下瓷碗,不好意思地开口:“苏大郎,我……” 苏玄明抹了下眼泪。 李大牛话都不会说了,不会吧,只是吃得多了些,竟把人家小郎君给气哭了?这要是让他阿娘知道了,会不会拿棒子把自己赶出去? 苏玄明边抹泪,边哽咽道:“阿娘常说大周只有一个京都。原来是这个意思……你们受苦了!” 说完,苏玄明把自己还没开动的金饭,分给李大牛,阿勒川和阿达三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许诺要让你们饱腹,就必定不会食言。” 李大牛手上的碗,明明只盛有三分之一的金饭,却重如千斤。 这就是小娘子教出来的儿郎吗? 顾将军常说,要先学做人,再学四书五经。 苏大郎这做人一道,比起多少高官贵胄,不知要强上不少! 小娘子她……一直未曾忘记将军,未曾忘记将军的教导啊! 李大牛低下头,呼哧呼哧大口吃起来,唯有一双犀利的眸子,泛起星星点点的泪光。 “大哥!二哥!三哥……” 空旷的原野上,少女清丽如莺啼的声音,惊飞地上找食吃的鸟雀儿。 头几乎都要埋进饭碗里的阿勒川,闻言,抬起头来,循声望去。 一少女踩在马车辕上,正朝着众人挥手。 她亭亭玉立,姿态曼妙,黑发如云,一双秋水般的明眸微微弯起,散发着与众不同的勃勃生机。 在寂寥的旷野上,宛如一个小太阳,不自觉地吸引全部人的目光。 苏云烟跳下马车,笑意盈盈地对着众人说:“新店还未开业,我做了些美食,请诸位哥哥们尝一尝。” 因看看妹妹而喜不自胜的苏玄明,听到这番话后,笑意顿时凝固,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磕磕巴巴道:“小妹,哥哥不饿。” “胡说!大哥你都没吃饭!怎么会不饿?十一妹,七哥是真不饿。七哥的这一份,你就给大哥吧!” 蒋光海推了推苏玄明,然后赶紧招呼家丁们,卸下车上的木箱子,貌似忙得脚不沾地,无暇吃饭。 其余几个义兄们,也不再坐在地上休憩,立马爬起来干活,好似这活没了他们,就会干不下去一般。 苏云烟噘起小嘴,满眼都是委屈:“这活就非干不可?忙得连吃饭的空挡都没有?!” 苏玄明也想开溜,但看着苏云烟可怜巴巴地模样,于心不忍,脚步一转,视死如归道:“小妹,别管他们。哥哥饿了,你给我来一份。” 苏云烟这才转涕为笑,一张俏脸,如雨后彩虹,亮眼得很。 角落里的阿勒川早就看呆了,心中不由期待,这美丽少女会拿出怎样的山珍海味出来? 苏云烟提出一个六角如意锦纹的四层红木提盒,小心翼翼地掀开第一层的盖子。 霎那间,一股极其独特的味道,霸道地占据整个空间。 食盒里摆着一个青花瓷的碗,冒着腾腾热气,红绿白黑各色配料在碗中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副动人的画面。 真!动!人! 苏玄明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双手捂住鼻子,哀叹道:“小妹,你终究是在美食道路上,背道而驰了吗?究竟是何人,给你的《厨神秘籍》?!” 苏云烟怕打击到大哥好不容易竖起来的自信,不忍心叫他知晓,阿娘最偏爱的孩子其实是自己,于是催促道:“大哥,不要多问,快来尝尝这碗螺蛳粉!这是我们店里的主打产品,保管是京都独一份!” 苏玄明欲仙欲死:“小妹,如果我哪里冒犯到你,可以直接给我个痛快,无需这般折磨我。” 苏云烟拧紧手帕,小脚一跺,气恼道:“没毒!我尝过了!味道初闻,会有些霸道,习惯之后,会深爱之。” 苏玄明不信,拒绝出师未捷身先死。 就在兄妹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阿勒川早就被这股奇异的香味吸引过来,喉头上下滚动,整张写满了“想吃”二字。 “你是何人?”苏云烟很快就注意到这个脏兮兮的少年,傻不拉几的,脸颊上还沾着好几粒白米饭。 很明显是外域人的装扮和长相。 不过大周朝包容开放,万邦来朝,京都的百姓们,早就不对外域人感到稀奇了。 阿勒川的脸,瞬间就变得红彤彤,好在肤色是小麦色,不怎么能看出来:“我,我是阿勒川。” “你想尝尝这螺蛳粉?” 阿勒川想说是,但话语哽在喉头处,怎么也说不出来,急得他眼眶通红,只能一个劲点头。 苏云烟只当他对大周话不甚熟悉,便温声道:“莫着急。我知晓你的意思。放心,螺蛳粉有很多,我给你留一碗。” 说完,苏云烟从第二层食盒里,端出一碗螺蛳粉递给阿勒川:“可会用筷子?” 阿勒川疯狂点头,此时,他只觉得,螺蛳粉很香,但这位苏家娘子更香! 苏云烟蹲在阿勒川旁边,满脸含笑地看着阿勒川大快朵颐:“这酸笋,味道如何?” “甚好!” “这米粉可劲道顺滑?” “甚好!” “这豆皮可汤汁饱满?” “甚好!” 苏云烟眼珠子一转:“当我店里的伙计,可好?” “甚好!” 苏云烟腾地站起身,拍着手,围着苏玄明转圈:“大哥,我找到,最适合我店里的伙计了!” 阿勒川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答应了什么。 可是,那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是那样美丽,那样耀眼,阿勒川怎么忍心反悔呢? 阿勒川的一双眸子,好似盛满了星光,嘴角挂起宠溺的笑意。 第56章百川书院开业啦! 经过众人一两天的拾掇,古朴简陋的小院子终于可以挂牌营业了! 顾南夕一大早就被苏云烟从被窝里挖出来,盛装打扮。 苏云烟左手一件小簇花锦袍,右手一件五色绣罗宽袍:“绿梅,哪件更合适?” 绿梅忙着给顾南夕挽发髻,瞥一眼后:“五色绣罗宽袍!主子今儿个是要去当山长的,小簇花锦袍略微小家子气了些。” 迷迷糊糊的顾南夕,惊诧不已:“我何时要去当山长了?” 苏云烟挑好袍子,又去选鞋履,理所当然道:“你是最大的出资者,您不当山长,何人敢当?” 妈耶! 顾南夕心急如焚,这个小妮子,怎么不早通知自己? 自己什么准备都没做,如何能在那群学富五车的夫子和学子们面前,发表演讲? 总不能一口大白话吧! 这时间紧迫,便是想出去雇个书生写稿子,也来不及了! 顾南夕坐立难安,难道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就要在今日暴露了吗? 可惜了这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日子…… “今日有夫子几人,学子几人在场?”顾南夕悲呛问道。 苏云烟眼都不眨一下,语气轻飘飘的:“哦,您既是山长,又是夫子,学子就只有大哥一人。”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过了许久,顾南夕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若是这样的规模,何不如在府中划个小院充当学堂?何必浪费了那一千两?” 苏云烟没说话,等众人到了百川书院,她寻了个空当,把苏玄明拉到一个角落处:“大哥,阿娘让你扩招。招学生,招夫子,要把太学和松山学院比下去!” 苏玄明倒吸一口冷气:“阿娘对我的期望,如此之高吗?她觉得百川书院,能比松山书院更厉害?我能行吗?” 苏云烟握拳,给他加油打气:“阿娘连一千两都拿出来了,自然是相信你的!阿娘还预备了好几张银票,只待百川书院更上一层楼时,就交与你!” 苏玄明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这颗小小的心,既因阿娘的信重而感动,又因沉甸甸的担子,压得直坠谷底。 “大哥,我的百味楼要成为京都第一!你的百川书院,难道做不到吗?”苏云烟激将道。 “能,能吧?”苏玄明心里好虚,这就好比一个还未学会走路的稚儿,目标是爬上雪山之巅,不是很有信心诶。 “可阿娘说你能!” “那我就能!”苏玄明目光坚定道。 阿娘可是河神娘娘,法力无边,手法通天! 等兄妹二人互相打完鸡血回来,百川书院的开业仪式已经开始了。 热气腾腾的火锅,温暖了呼呼漏风的小院。 盛装华服的顾南夕,吆喝诸多义子和附近的邻里乡亲们:“都别客气!敞开肚皮吃!” 苏云烟眨眨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热闹的一幕,会发生在学堂。 “阿娘,你可讲过话了?” 顾南夕夹起一片五花肉,放入沸腾的菌汤锅里,涮了涮,然后放入韭菜花料碟里,等五花肉裹满翠绿的韭菜花,这才一筷子塞进苏云烟的嘴里。 “讲过了。” 苏云烟后悔,方才耽误太久,没听到阿娘的教诲:“您都说甚了?” “一人一书院,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苏云烟云里雾里,只觉得这话包含着无限的禅意,引人遐想。 顾南夕吃饱喝足后,提点苏玄明:“书房里的书籍极其贵重,你应当派人值守,小心火烛。” “好的,阿娘。” 苏玄明送走顾南夕和苏云烟后,便以一贯钱,且包吃包住的价格,雇佣李大牛看守书院。 随即,和其他几个兄弟们,准备出门招生去。 陈逸轩坐在马车里,鬼画符一般写着招生传单:“大哥,医者不上门,这学堂也是如此。哪有上赶着拉生源的?” 苏玄明麻木地在传单上扣印章:“想要赶太学超松山,我们必须另辟蹊径!” 陈逸轩戴上帷帽,认命地下车发传单:“百川书院,了解一下?” “不去,不去。我在备战松山学院。” 李明德拦住一个半人高的小孩,板着脸道:“我瞧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 “滚!好你个拍花子,竟敢上门来诱拐!来人啊!”膀大腰圆的妇人,抡起扫帚铺头盖脸一顿打。 李明德捂住脸,连忙掏出小巷,后怕不已。 “哈哈哈,李明德,我说你们为何逃学,原来是来做拍花子!”吴法天坐在巷口处的茶摊上,斜睨众人。 听到熟悉的,嚣张的笑声,周围商铺的二楼窗户,纷纷被打开,从里面探出好些个脑袋。 吴法天身旁的李少言,拢了拢披着的狐狸斗篷,微眯着眼睛,懒洋洋道:“这一番闹剧,你们究竟想要演到何时?你们身为松山书院的学子,莫要陪着苏玄明,丢人现眼!” 李明德哽着脖子道:“与你何干?” 李少言轻笑:“看在同学情谊的份上,我给你出个招。松山学院和太学已经明确出公告,今年冬季,会新开一次招生考试。这些学子,你们肯定是招不上来了。何不如,去招些六七岁的蒙童?” 李少言对着匆忙赶来的苏玄明,挑衅道:“毕竟苏玄明的学业水平,跟那些蒙童不相上下。” “哈哈哈。” 笑声四起。 苏玄明对着四周看好戏的人群,鞠躬行礼,借机高声作宣传:“我们百川学院,立志成为集小学,私学,武学,律学,医学等为一体的综合性书院。若有意者,可前来考察。” 现场轰然。 “好家伙!我们还是小瞧了永昌侯夫人的格局!人家的目标不是太学,也不是松山书院,竟然是国子监!” “侯夫人是真敢想啊!这不就是明晃晃地打国子监祭酒的脸?” “岂止是打祭酒的脸!你们忘了,国子监可是那位的后花园!” “不得了,真真是不得了!侯夫人竟是比那七尺男儿,还要铮铮铁骨!” 当消息传入皇宫,年轻皇帝背着佟贵妃,喝了好几杯酒:“畅快!当真畅快!不愧是阿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捣黄龙!” 第57章避如蛇蝎 夜黑风高,一道挺直的身影自永昌侯府后门而入,直入内院。 顾南夕匆忙地穿好衣物,快步来到待客厅:“蒋御史深夜来访,出何事了?” 顾南夕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能让注重礼仪的蒋御史深夜叩门,莫非天要塌下来了? 蒋御史一把摘下披风,在厅中踱步,语带斥责:“当日,侯夫人还叫我小心谨慎,怎么轮到自己个,就如此鲁莽?!” 啊? 顾南夕神色迷茫,自己今日只是去书院发表了一次简短的讲话,吃了一次火锅,不曾犯错啊。 蒋御史一屁股坐在圈椅上,剑眉紧紧蹙着,在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我本写信给昔日的同窗们,邀请他们来百川书院任教。可大郎的这番话,好比那檄文,叫大家伙站队!” 蒋御史揉揉眉心:“他们怕是不肯来了。实在不行,我便自己上,对于律法这一块,我还是颇有心得的。” 顾南夕懂了,自己那个好大儿又少年狂了一把,还把自己给拉下水。 除了咬牙挺着,顾南夕还能如何? 顾南夕给蒋御史倒了杯豆儿水,致谢:“多谢您挂心。只是您本就在朝堂之上如履薄冰,何必掺和进书院之事?你身居御史之位,另有重担!” “可这书院……” 顾南夕眉眼清淡,超尘若仙:“该是谁的劫,就是谁的。旁人无法代其受过。” 顾南夕垂下眼眸,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苏玄明躲过了商女静娘,避开了情敌严复松,却偏偏惹出个更大的对手。 好似,他不凄惨而死,这命运便不会放过他。 蒋御史却误会了顾南夕的这个笑,还以为是她故意设的局,这才放心下来:“您还是要谨慎,莫要剑走偏锋。” “多谢!” 这个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不少高门里,灯火通明。 陈逸轩被锁在家中,任由他阿娘和祖母如何哭求,陈少卿还是板着脸,赏了他好几鞭子。 “陈逸轩,老子警告你!以后,你莫要再同苏玄明来往!自今日起,你就在家好好待着!” 陈逸轩嗷嗷喊疼,一听,自己被禁足,便不干了:“爹爹,凭什么不叫我出去?” 陈少卿胖嘟嘟的肚子,一颤一颤的:“你还好意思说!你们想办书院,消消停停办就是了!人人都只当是小孩间的玩闹!作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同佟……祭酒过不去?” “他们本就瞧苏玄明不顺眼!明里暗里使绊子,你们这不是授人以柄?” 陈逸轩可委屈了:“你一个光禄寺少卿,同祭酒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作甚要怕他们?” 陈少卿不好明言,只能强势道:“少废话!我让你作甚,你就作甚!” 大理寺李郎中府。 李郎中一张方桌,一把圆凳,挡在大门前。 方桌上,摆着一个细长的白瓷酒壶,和两个酒杯。 李明德怒视他,胸膛气得一起一伏。 李郎中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啄一口:“我十五岁中秀才,十八岁考举人,二十一岁中进士,入职大理寺,历经十三年,不曾缺过一日勤。兢兢业业,不敢懈怠。” “我一共处理过五百零四起案子,每一个我都审之又审。” “我从一介寒门走到现在,不算你母族,身后是我李氏一共三百一二口人,荣辱与共。” “书院之事,是神仙斗法。人家苏玄明有他阿娘的金罩衫,你李明德没有,我也没有。” “我今日坐在这里,是为了我的仕途,也是为了我李家的三百余口。我不拦着你,你若想走,这大门没上锁。你若是决意留下来,便坐下来,我们父子俩共饮一杯酒。” 李明德冲到门口,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良久之后,李明德没迈出这一步,也没坐下来,喝上这杯酒。 第二日清晨,金鸡破晓,好似又是如往日一般的清晨,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苏玄明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觉得浑身难受,直到走到百川书院,李大牛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怎么不见其他的郎君?” 对啊,义弟们呢? 这些日子里,哪怕双方目的地不一样,但都会在早市上一同用膳,直到交叉路口,再一一告别。 今天,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许是他们有事了吧。”苏玄明照常发传单,拉学生,形单影只。 如此过了三四日,哪怕迟钝如苏玄明,他也反映过味来,自己,这是被人避如蛇蝎了? “苏玄明,看到了吗?你们当初的结义,就是个笑话。你可能还不知晓,你好些个义弟都正常上学,却宁可绕远,也不想见到你。” 吴法天拦住苏玄明,可惜,没看到苏玄明悲愤的样子。 苏玄明一句话都没说,绕开吴法天,打算回府。 身后传来吴法天的话,好似一根根利刺,深深扎进苏玄明的心里:“苏玄明,他们为何不继续跟你玩耍,你可反思过自己?因为你不值得!你就是个废物!” 一路假装坚强的苏玄明,回到自己的院子中,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 自己真的这般不堪吗?静娘弃自己而去,兄弟们也是如此。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得知苏玄明不对劲的顾南夕,赶到苏玄明的院子,挥退众人。 “玄明。”顾南夕坐到床边,决定把这些弯弯绕绕说给他听,“阿娘有许多事不曾告诉你。圣上一直对国子监和松山书院不满,想要改制,却无从下手。” “在所有人眼中,阿娘大闹松山书院也好,想要筹备百川书院也罢,背后站着的都是圣上。这也就是为何吴山长和祭酒会这般针对百川书院。” “那日,你的一番豪言,相当于正面宣战。没有人会在形势不明朗的时候,公开站队。” 苏玄明:“阿娘,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一个少年,说说自己的理想而已,何错之有? 顾南夕拍拍鼓起的被子,温声道:“玄明,你可还要开这个书院?” “开!”苏玄明斩钉截铁道。 第58章夜里捉贼 顾南夕的话,让苏玄明这个少年郎再次恢复起斗志。 天刚蒙蒙亮,他就踩着朝露,去书院报道。 然而有人比他到得更早。 青青雾霭中,一道如青竹般挺拔俏丽的身影,出现在小院门前。 “你是何人?来找谁?”苏玄明轻声发问,唯恐惊吓到女子。 “我叫文钰,你们书院可招女学生?”文钰返过身,白皙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更显得她清艳绝伦。 苏玄明连忙低下头,不再直视女郎:“招的。可是,我们百川书院情况有些特殊,你家人可同意了?” “我孑然一身,无需他人同意。” “是我冒昧了。”苏玄明打开小院大门,邀请文钰进去一观,“你可有侍女陪伴?我们书院地方偏远,你一个女子,恐有不便。” 文钰自顾自地转了一圈,感慨道:“确实是书屋一座,陋室一间啊。” 苏玄明红着脸,羞愧不已:“囊中羞涩,叫小娘子见笑了。” 文钰倒是不介怀,爽朗问道:“束缚如何收取?我不住校,有下人接送。” 苏玄明长舒口气,幸好这个新生不住校! 书院目前只有两间住房,一间给李大牛,另一间是给自己偶尔留夜用的。 苏玄明伸出一个手指头:“一两一学期!” “成!开学时,我再来报道。可是永昌侯夫人讲学?” “啊?对对!” 整个学堂只有阿娘一个夫子,她不上,没人可上呀! 文钰就像一阵风,轻飘飘地来,在书院里转了一圈,又轻飘飘地走…… 苏玄明呆坐在院中的石墩子上,愣神片刻,过了一会,跑到李大牛房里,对着熟睡的李大牛一顿晃:“我们书院有新生了!我们书院有新生了!” 困倦的李大牛,艰难地睁开眼睛,虚弱道:“恭喜大郎,贺喜大郎!只是,你可否再让我多睡会?昨日院里有动静,今晚,我必定要逮住那个小贼!” 李大牛的话,好似一盆凉水,蒋苏玄明从头浇到脚。 莫非,是吴山长和祭酒派来的人? 他们想做什么?火烧书院?! 苏玄明的脸浮现挣扎之色,最后坚定道:“今晚,我同你一起守夜!” 李大牛瞥一眼脚步虚浮的苏玄明,翻过身,继续呼呼大睡。 苏玄明先是围着书院转一圈,没发现柴火和火油,又去书房查看,并未发现有丢失之物。 卖房屋的老农,见他鬼鬼祟祟的,不免好奇道:“苏大郎,你这是在作甚?” 苏玄明被老农的声音吓得一跳,见是熟人,这才拍着胸脯道:“老人家,你怎么来了?李大牛说,昨夜有贼闯入,我怕贼人对书院不利,便想查找些线索。” 老农的神情很古怪,欲言又止。 “老人家,你昨夜可曾见过可疑之人?”苏玄明趴在地上,撅起屁股查看篱笆。 老农放下扁担,忍不住提醒道:“苏大郎,莫找了,不在篱笆这里。” “为何?” 老农抽出背篓里的旱烟杆,捏一小搓干叶子,放在上头:“因为不止这一个小贼。十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来院子里翻过了。” “啊?!”苏玄明赶紧爬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院藏了东西?可我们什么都没找到啊。” 老农一口一个眼圈,翻白眼道:“你若是能找到,还能轮得到你买?” “十年前,京都突然有一个传言,说是我这个小院中埋藏着稀世珍宝。于是,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会有人暗搓搓地来翻找。” 许是想到什么让人气愤的事,老农重重地敲了下烟杆子:“哼,这群缺德冒烟的玩意儿,竟是连那快抽穗的稻子也不放过,好好的一片稻田,被毁了个稀巴烂!” 苏玄明看了眼杂草丛生的荒田,小声嘀咕:“这田也不像是种稻子的模样啊。” 老农用扁担,挑起脚下的泥土,只见杂草之下的土竟然呈现棕黑色:“你是永昌侯夫人的大郎,我如何能诓骗你?因着那几年的骚扰,我烦不胜烦,于是干脆不再种田,而是往这地界上,沤了不少肥。” “恶心死他们!”老农骂骂咧咧,继续道,“赶明儿开春,你们把这地翻一翻,除掉这些杂草,就成了上好的一等田!” 休养生息了十年,每年还被各种沤肥的田地,那是比一等田还要难寻的宝地啊! “多,多谢老人家。” 苏玄明是不太懂这片黑土地的价值的,但老农都说自己占了个大便宜,那就道个谢吧。 看到老农要走,苏玄明急忙叫住了他:“老人家,这宝藏?” 老农背着手,蹒跚着离开,扁担不用手扶着,也在他的肩头上呆得稳稳当当:“不知道,没有人找到过,也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藏。” 苏玄明重重叹口气,得,听了一番讲古,还是没整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在苏玄明的翘首以盼中,夜幕降临。 乌云好似一匹黑纱,笼罩住明月,只透出朦胧的微光,洒在寂静的大地上。 李大牛吹灭烛火,比划手势,示意苏玄明保持住呼吸,不要发出声响。 宽大的竹窗,覆着一层窗纱。 李大牛小心翼翼地掀开窗纱一角,眯着一只眼睛,向窗外望去。 苏玄明有样学样,掀开另一角。 黑夜之中,猎人暗暗潜伏,和猎物比拼定力。 许是昨日的成功,给了猎物勇气。 只见,一道灰色身影从干涸的田沟里窜出来,拿起锄头就开挖。 开挖几下,那人又停下来,四处张望一番,见没有人,这才继续动手! 苏玄明想冲上去,却被李大牛拦住。 下一秒,只见那人像田吏的土拨鼠似的,又停下来,继续张望! 原来,方才他是佯装的!好狡猾的小贼! 苏玄明咋舌,这年头,做个小贼都要搞阴谋诡计了? 李大牛眯起眼睛,待那人沉浸挖土时,这才像个狡兔一般,轻轻几下跳跃,就翻过篱笆,奔到那人面前,一把扑倒! “小贼,哪里逃!敢在你李爷爷的地界上动土!” 第59章古怪的老头 李大牛一把掀开蒙在小贼脸上的黑布,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张布满沟壑,黑黢黢看不清原貌的老脸。 小贼挣脱开李大牛的禁锢,双手捂住脸,一屁股坐在地头上,撒泼打滚:“没脸见人了!” 苏玄明气喘吁吁地赶过来,问道:“李大牛,你可知晓这小贼是何人了?” 李大牛:“他是……” 老头嗖地站起身,大喝一声:“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正是终南山下道士尹正道!” 苏玄明猛地想起饭后闲谈时,阿娘曾提过,终南山上的全真派,里面有个道士叫尹正平,坏得很。 私下里,二弟苏云亭推断,这尹志平必定是阿娘的仇家。 否则,性子和善,人淡如菊的阿娘,怎么会对他耿耿于怀? “尹志平是你何人?” 老头的身形微微一顿,这么巧?终南山下真有姓尹的道士? 莫非这个叫尹志平的跟他们有交情? 老头的眼珠子提溜转一圈,咳咳两声道:“正是在下的本家侄儿。” 苏玄明犹遭电击,呆愣半响。 我滴个亲娘啊,有仇家上门寻仇啦! “李大牛,你管住这个老人家!我去通知我阿娘!”苏玄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荒田里奔跑。 看到这一幕的老头,啧啧摇头:“真是个不孝子,冬日风寒料峭,即便有贵客临门,也不能去打扰他亲娘老子。” 说完,老头子转头问刘大牛:“你家公子的亲娘是谁?” “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什么?!”老头像是被烫到屁股一般,弹起身,撒开脚丫子就想逃跑,却被刘大牛薅住脖领子,一双老腿倒腾半天,竟是寸步未进。 李大牛面无表情,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怀疑:“你真认识尹志平?” 老头好生为难,该不该认识呢? 话说另一头,当天边露出一丝晨光,苏玄明才赶回永昌侯府。 “阿娘!阿娘!不好了,有仇家上门寻仇了!” 惊慌中又带有一丝兴奋的喊声,瞬间惊醒整个侯府。 “谁?哪个仇家?”第一个冲出来的是衣衫不整的苏云亭。 他披头散发,脸颊红润,竟是连从不离身的墙腻子,都来不及擦。 苏玄明的一双眼睛亮如朝阳,嘿嘿一笑:“尹志平……他本家叔叔。” 被这番动静整醒,收拾了整整两大包袱金银珠宝的顾南夕,整个人都不要好了! “慈母系统,你给我滚出来!尼玛的,老二要闯荡的江湖,是真江湖啊!还是金庸笔下,一人可敌千军的江湖!” 这还能玩?! 那些江湖高手屠人满门,就跟砍瓜切菜似的。 顾南夕摸摸自己的脖颈,怎么觉得这上面之物,如此不稳当? 慈母系统cpu都快干冒烟了:“*……*,别吵吵,原著中没提这事!邪了个门,莫非害死苏云亭的贼师,另有身份?你们永昌侯府,以武犯禁了?” 顾南夕化作雕塑,被苏玄明和苏云亭兄弟二人,齐齐搬上马车。 苏云烟紧随其后:“莫着急,阿娘还未来得及用早膳!我带些点心去。” 永昌侯的马车,即便再低调,那也是京都众马车,除了御驾外,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在苏玄明没看到的地方,有那么一小撮人,悄咪咪地跟在他们后面。 天刚微亮,青色雾霭笼罩原野,鼻间闻到混合着凝土和冷冽的湿润。 在马车进入百川书院地界的瞬间,一轮红日缓缓爬上山坡,自东方升起。 百川书院犹如屹立在五彩霞光正中间,散发着神秘威严的气息。 紧跟永昌侯府马车的宋大,见到这一幕,吞咽了几下口水,瑟瑟道:“我们先止步于此。这等仙境,非我等凡人所能入。” 其余几十人,皆称是。 李大牛怕小贼被冻坏,影响审讯,便自己做主,把老头带回书院。 老头一进入书院之中,就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东摸摸,西看看。 等到他摸到,房柱上刻着的划痕时,竟是又哭又笑起来:“还在,还在!你们有心了!” 李大牛烧了壶开水,喝上一大口后,这才好似驱散了身体的寒气:“你这老头,到底是谁?莫提什么终南山下的混账话。前朝信佛,终南山下早就没了其他教派。” 老头泪眼模糊,但双眼里却是时间和阅历沉淀出来的智慧和犀利:“你又是何人?抓我时,用的是顾家军的擒拿手,身在京都,却对终南山的事这般熟悉?” 李大牛的身形一顿,两人默契地不再提此事。 现场一片静谧,只余下悬挂在火堆上的铜壶,咕噜咕噜冒着泡。 “尹正道!我阿娘来了!”苏玄明高喊着,推开院门。 老头纠缠在一起的胡须,为之一颤,似乎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又似乎是不想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不纠结! 顾南夕一来,就直勾勾地上下打量老头。 他头发乱糟糟,胡须又乱又长,身上的袍子,依稀能看出来原本的白色。 好一副放荡不羁,随心所欲的做派! 这就是武林高手啊! 顾南夕张张口,语气迟疑:“老人家,你看上去……” 急需洗漱一番,饱餐一顿。 还没等顾南夕说完,老头就偏过头,不叫顾南夕打量:“世上之人千千万,总有一两个长相相似。侯夫人,你认错人了。” 顾南夕眸色一沉,通常对方这样说,那就证明两人实际上是认识的! 顾南夕掏出袖中手帕,假装抹眼角的泪珠,哽咽道:“您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到底上哪去了?” 老头沉默不语,只连连唉声叹气。 顾南夕伸出手,递给老头一碗热水:“您又是何必呢?受苦了。” 老头见身份已被看穿,便接过热水,小口喝着:“天下万难事,化作腹中千千结。南夕啊,我是有苦衷的。” 顾南夕的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什么人,会隐姓埋名,受苦十多年,却对原主说对不起? 什么人,会在暗地里积蓄十多年力量后,却仅因原主的一句话,就坦诚身份? 排除掉所有可能的答案,剩下那个最不可能的就是真相! 顾南夕噗通一下,双膝跪地,两眼含泪:“爹爹!你受苦了!” 第60章别瞎认爹 老头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嘴张得能塞下鸡蛋! 李大牛猛地回头看向老头,脸上的表情,混杂着不敢置信,惊喜,意外,怀疑以及后怕。 “玄明,云亭,云烟,你们快来跪下,拜见你们的外祖父。” 顾南夕朝苏玄明等人招招手。 苏云亭的眼睛亮如天上繁星,恨不得化身为外祖父的腿部挂件,语气里满是憧憬和敬佩:“原来外祖父,这些年,化作终南山下的尹正道了!” 说完,苏云亭哗哗拍掌,一副我已看穿一切的表情:“所以,您是去终南山下消灭尹志平,在暗地里替我们扫清障碍了吗?” 嗯?尹志平?障碍? 顾南夕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过了好一会,老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顾南夕,悲愤交加:“好你个顾南夕,你小时候只是有点一根筋。我叫你改一改,没让你矫枉过正!” 说完,老头又点了点苏云亭,恨铁不成钢道:“你自己个往歪路上走也就罢了,怎么还把这毛病传给了你的儿女?” 苏云烟闻言,腾地站起身,拦在顾南夕面前,对老头怒目而视:“就算你是外祖父,也不可以说我阿娘!我阿娘智冠大周,是一等一的才女!” 已经醒悟过来的顾南夕,尴尬地扯扯苏云烟的裙摆。 好闺女,快别说了!为娘刚才闹了个大乌龙! 老头吹胡子瞪眼睛,指着苏云烟,深呼吸好几口气,这才控制住自己:“你娘把那根木头桩子传给你了?” 苏云烟一头雾水,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十分真挚:“那倒没有,只是给了我一本《厨神秘籍》。” 老头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咧向一边,生气和开心交织在一起,看上去很是怪异。 “祖传的秘籍?” “当然。我阿娘也不会下厨啊。” 老头的喉头上下滚动几下,不由地正襟危坐下来。 其实,这个爹爹,也不是不能认。 纵观这一切的李大牛,看到老头判若两人的表现,不由地生出一个离谱的猜测…… 就在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时,百川书院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了。 —— 天还未亮,京都内从四面八方,开始陆陆续续地有官员或乘坐马车,或骑驴,或步行,走至内城,沿着御街,向皇宫进发。 比官员们起得更早的是摆摊的小贩们。 “热乎乎的插肉面咧!吃完一碗,精神一整天!“ “包子!国子监的包子!圣上吃了,都说好!” 早市上,各色早餐热气腾腾,伴随着小贩们的吆喝声,整条街道都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叫饥肠辘辘的官员们为之顿足。 “蒋御史,您也来吃馄饨啊。”李郎中寻到个空座,招呼蒋御史坐下。 蒋御史端着滚烫的瓷婉,艰难得挤过人群,挨着李郎中坐下。 两人呼哧呼哧,大口吃着,一时无言。 直到碗里的馄饨吃掉大半,李郎中这才迟疑开口:“嗯,你家大郎,可曾去过,去过书院?” 李郎中的话,在喧嚣的早市里,叫人听不真切。 “未曾。侯夫人说,纵使前边有千难万难,她孤身一人前往足矣。” 李郎中低下头,只觉得面前这碗芳香扑鼻的馄饨,竟然让人难以下咽。 蒋御史从宽袖中掏出十文钱,放在木桌上,硬邦邦道:“侯夫人善解人意,心胸宽广,并未将那些事放在心上。你莫要庸人自扰。” 见李郎中仍呆呆地坐在原地,蒋御史微微叹口气,开口催促:“圣上勤政,最不喜迟到拖延。你我还需加快脚步才好。” 李郎中这才缓过神,急忙跟上蒋御史:“多谢您的提醒。” 赶在最后一声鞭响之前,蒋御史和李郎中终于成功赶到大殿。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文官在东侧,以佟太师为首。 武官在西,竟是以龙武大将军李傲天为首。 年轻的皇帝,端坐在上首,笑意盈盈,看上去很是好脾气。 在正常的行礼之后,内侍们为一品大员们搬来椅子,好让他们能完整地撑过早朝。 至于官位低的,那就只能硬站着了。 “秋粮统计入库和秋税都已完成,因着今年北地有旱灾,税收减少了一成。” 年轻皇帝蹙眉:“国库充盈,减少一成不妨事。上个月下发的灾区减税政策,各州府可有落实?” “回禀圣上,均已落实。” 大朝会上的这些内容,其实没什么争议,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就当众人以为这是平平无奇的一个早会时,国子监祭酒突然站出来。 “臣有本请奏。” 年轻皇帝微微眯起眼睛,淡定道:“准。” “京都之中,除国子监下属书院外,另有蒙学36所,私学125所。正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些学子都是我们大周未来的栋梁。” 年皇帝放在双膝上的手,微微攥紧,所以呢?国子监祭酒,你想做什么? 祭酒的声音铿锵有力,好似真的是在为为国为民一般:“未免有夫子误人子弟,我提议,每年对任教的夫子进行考察。” 蒋御史站出来反对:“荒谬!你可知,除却学堂书院,还有不少夫子被人请到家中教导童子。这些人,你如何统计?” 李郎中附议:“没错!何人去考察?考察标准是什么?经律医武算画,门门标准都不一。若是这样推广下去,六部加起来,光干这一件事,一年都干不完!” “没错!科举都只敢三年办一次,何况针对夫子的考核。” “离谱,真是离谱!” 祭酒不着痕迹地瞥一眼佟太师,见他正靠在圈椅上,闭目养神,于是再次开口。 “既然针对全部的夫子不现实,那就缩小范围。但凡在京都内,想承办私学的,必须通过资质认证!” 蒋御史本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没法说。 国子监本就有权监管大周境内的全部书院。 祭酒提出的改革,尽管都知道是在针对百川书院,也没法提出异议。 果然,年轻皇帝:“准。” 这个决议刚刚通过,就有内侍连滚带爬地高呼:“圣上!顾将军没有死!” 第61章干爹也是爹 “怎么可能?!当时我亲自扶灵回京!”佟太师大惊失色,不小心带倒椅子。 椅子倒地,滚了几圈,直到滚到大殿正中间,这才停下。 整个朝堂,因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已死之人,怎么可能复活? 一身中几十支箭,几乎被射成刺猬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如果活着,那就只能是…… “圣上,有人胆敢假冒顾将军,罪无可赦!”龙武大将军李傲天,一双剑眉紧蹙,眼神如寒冰,侧脸上的那道疤痕,因肌肉紧绷,更显狰狞。 “我愿带兵前往,将妖言惑众之人,擒拿归案!” 年轻帝王并没有立即下决定,而是看向抖如筛糠的内侍:“具体是什么情况,你从实说来。” 内侍跪爬几步,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石板上:“启禀圣上,是有人见到,永昌侯夫人对一老者跪拜叩首,嘴里还喊着拜见爹爹。” 永昌侯夫人?! 蒋御史的奏本哐当掉落在地上,莫非顾将军真的还活着? 可这么多年,为何他不曾联络朝堂? 是不想联络,还是不能联络? 年轻皇帝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显然,他和蒋御史想到一块去了! “走!我亲自去接顾大将军回京!”年轻皇帝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狠绝。 他就不信,这些人,能有这般大的胆子,敢对自己下手! “臣愿同往!” 以皇帝为首,一群穿紫戴金的达官贵胄,浩浩荡荡地驶向百川书院。 京都护卫军紧急调动,严密封锁皇宫到百川书院的道路。 “这是发生何事了?这还是几十年来,御街第一次被封锁!” 京都百姓们十分好奇。 大周连着三任皇帝都比较宽宏,本不允许百姓们经过的御街,也都开放,允许百姓们摆摊做买卖。 这是头一次,御街被封锁了! “少打听!完事之后,去福全茶馆喝一杯茶。”帮忙维持秩序的小吏们,对熟悉的街坊邻居使眼色。 众人这才消消停停的,不再一个劲往前挤。 当御驾行驶到百川书院大门口,年轻皇帝下车,整理好衣冠,正正神色,阔步迈入书院,一把推开内门:“顾卿,我来接你回朝!” 话掉到地上,无人能接。 年轻皇帝环顾四望,空旷的房屋中,围着一个小火堆,依次坐着顾南夕,苏玄明兄妹三人,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壮汉,以及一个落魄的老乞丐。 “阿姐,顾卿去哪了?你放心,有我在,无人敢对他如何!” 顾南夕不明就里,手指西南方:“顾卿?我爹爹?他在李园。” 年轻皇帝抬脚就要走,却突然想起,李园不就是顾卿坟茔所在? 年轻皇帝无奈:“阿姐,我都亲自来迎了,莫再开玩笑。” 恰在此时,龙武大将军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拎着宋大走进来:“永昌侯夫人对着谁喊爹爹?” 宋大抬头扫一眼,又立即垂下去,颤颤巍巍地指向角落里的老头。 老头此时,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胸腔里,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受了好一番惊吓的祭酒,指着老头破口大骂:“好你个糟老头,假冒顾将军,有何居心?你竟然骗吃骗喝到圣上头上来了?来人,拉出去,关进大牢!” 年轻帝王面露失望之色,只是仍旧不死心地看向顾南夕:“阿姐,他说的可是真的?” “是,不过……” 顾南夕还未说完,跟着年轻帝王前来的文武百官就炸开了锅。 “唉,这永昌侯夫人真是的,竟然连爹得也会认错。” “也不能怪她,顾将军同她聚少离多,又没得早,永昌侯夫人对他记忆不甚深刻,是可以理解的。” “唉,白高兴一场。鞋子都跑掉了一只,我愣是没敢吱声。”一武官捂住丢了鞋的脚,洁白的袜套上满是泥泞,还散发一股异味。 周围的同僚捂住嘴鼻,离他八米远:“你回去找去!” “等会的,我看圣上如何发作这胆大妄为之辈!竟敢冒充顾将军,害得圣上如此兴师动众。” 祭酒冷笑:“依我看,应当要斩立决!以儆效尤!” 顾南夕听到这话,哪里还坐得住? 这老头虽然是小贼,但被误会成顾将军,纯粹是自己爱脑补的锅! “圣上!请听我一言!”顾南夕噗通一下,跪到地上,“此时与这位老人家无关,皆是我的过错。” 祭酒对着顾南夕,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永昌侯夫人当然有错!连自己亲爹都会认错,纯属不孝!” 说完,祭酒还给顾南夕扣帽子:“莫非永昌侯夫人,是故意认错的?想要利用顾将军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年轻皇帝的眼睛唰地一亮,借着扶起顾南夕的机会,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阿姐,我明白您的心意。顾将军的名声虽大,但实属人中豪杰,非一般人能假冒的。下次,咱们再细细思量。” 顾南夕百口莫辩。 祭酒还在那跳高:“永昌侯夫人,究竟是这老乞丐蓄意假冒,还是您另有筹谋?” 顾南夕的小脾气,蹭一下就上来。 她斜睨祭酒,冷嘲热讽道:“你管天管地,还管起我的家里事来了?我是叫这老人家爹爹,那又怎么样?他是我义父!” 说完,顾南夕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老头三叩首:“义父在上,女儿顾南夕拜见义父!” 砰砰砰! 顾南夕的额头瞬间红肿起来。 苏玄明,苏云亭,苏云烟紧随其后,对着老头叩拜。 “义祖在上,孙儿苏玄明拜见义祖!” “义祖在上,孙儿苏云亭拜见义祖!” “义祖在上,孙女苏云烟拜见义祖!” 老头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齐刷刷跪在自己面前的母子四人。 耳畔是围观群众的艳羡和祭酒的讥讽。 “这老头好生走运,一下子多个永昌侯夫人义女。自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祭酒:“丢死个人,随随便便认义父!你顾家先人的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 年轻皇帝劝道:“阿姐,您不必如此!我不怪罪这老人家就是了!” 第62章活祖宗 如果江河能倒灌,时光能倒流,年轻皇帝一定会选择,拦住当个那个不知死活,送蹴鞠球给阿姐的自己! 年轻皇帝想对顾南夕说:“阿姐,收着点神通。何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果金钱能买来时间,祭酒甘愿用全副身家,兑换时间倒回半柱香之前,他一定会牢牢管住自己的嘴,不多言一个字! 江河之水,奔涌东流。 黄金白银,在时间面前,也不过是一团俗物。 百川书院中,文武百官好似一根根木头桩子,扎在院子中,一动也不敢动。 年轻皇帝身体僵硬地坐在圆墩上,眼神不自觉地瞥向正在用帕子擦脸的老头。 祭酒缩着脖子,好似一只鹌鹑。 在场的所有人中,最自在的,除了老头,就只有李大牛。 “无知者无畏啊。”祭酒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当个无知者。 足足用掉三壶热水,老头才洗干净自己的双手和脸。 落魄的脏老头,瞬间变成一个白净的俊俏老头。 可惜,岁月的风霜,终究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印记。 “斩立决?以儆效尤?老乞丐?不配当顾南夕的义父?”老头靠在玫瑰椅上,端起茶杯,轻轻吹口气。 一旁的祭酒汗如雨下,上一刻的飞刀,好似回旋镖,重重插到自己身上。 老头轻哼:“顾南夕认我做义父,我倒是想看看,顾家那小子的棺材板,盖不盖得住!” “盖得住!盖得住!您若是愿意当我义父,先皇的板子也是能盖住的!”年轻皇帝讨好笑道。 老头瞥一眼皇帝,又看向祭酒:“何为法?我竟不记得,我何时教过你,可以不经三司,就可如此轻易地定下斩立决的罪名!” 祭酒站立不稳,噗通一下,跪下来:“恩师,我错了。” “昔日,你从太学毕业时,我曾问过你,所学为何?你可还记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祭酒羞愧难当。 老头的话好比一把剥皮刀,将他层层套上的华丽皮囊,在大庭广众之下一一剥下来。 “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有些人的血,是瀚海波涛,一浪接一浪。有些人的血是那臭水泡子,孕育蝇蚊蛇虫。” 老头看向祭酒,目光犀利:“你是愿作那碧海,还是想做那臭水沟?” 祭酒像是被打回原形的小妖,瑟瑟发抖:“多谢恩师教诲。我,我……” 老头见祭酒半天下不了决心,失望道:“罢了,跟你个走狗有甚好说的?怎的,那厮不敢来见我不成?” 年轻皇帝星星眼,小声提醒:“崔大人,我们事先并不知晓是您。” 文武百官齐齐点头,自己若是早知永昌侯夫人请来这一尊大神,宁可称病在家挨圣上训斥,也不能走这一遭! 要吓尿了! 这永昌侯夫人也真是的,区区一个百川书院而已,何必祭出这柄屠神刀? 还有这祭酒,竟然连自己的恩师都认不出来,给永昌侯夫人一个认义父的机会! 文武百官是真觉得,还不如让顾将军复活!顾将军可比这尊大神,手段柔和太多! 老头看向年轻皇帝,睿智的眼神直刺皇帝的内心:“太祖皇帝,一把斩马刀走四方,神来杀佛,鬼挡杀鬼,这才统御九州,光复华夏河山。” 年轻皇帝聆听教诲。 老头:“《太祖起居注》里有记录,范相公问太祖,三皇子柔和仁善,众臣皆服,尊其为贤王,为何要立大皇子为太子?” 年轻皇帝答不上来。 老头闭上眼睛,似乎是看到当年的大周军队气吞山河的盛景:“太宗说,王朝初立,鬼魅横行,继任者不仅要有菩萨心肠,更要有雷霆手段。” 老头看了看年轻皇帝,吞下喉头的叹息:“良辰美景,我不想骂人。你们快走!” 文武百官如蒙赦令,竟是连皇上都顾不得管,一溜烟地逃跑了。 年轻帝王离开的脚步十分沉重,犹陷入泥沼之中,挣脱不得。 “崔大人,您昔年怼天怼地,怼空气,曾怒喷先皇整整三日,直到先皇低头认错,这才作罢。为何,今日,对我这般轻轻放过?莫非,我如此不堪,您连骂都懒得骂一句?” 顾南夕都服了,小皇帝,你敢不敢摘下滤镜,再看世界? 这崔大人,分明是先发制人,以声夺人,好叫你们忘记他落魄的样子罢了! 你怎么还上赶着找骂呢?! 老头一甩衣袖,走到对面的窗户边,给众人留下衣决飘飘的背影:“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我已不是旧年的我,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是全新的我!” 苏玄明等人,以及角落里的宋大,猛地睁大双眼! 对上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原来是这个意思! 果然,崔大人的到来,并不是意外,真的是永昌侯夫人计划之中的事! 宋大如同被针扎一半,坐立难安。 小皇帝对着老头,深深一拜:“无论是旧的您,还是全新的您,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合格的帝王,让您有朝一日,能像骂先皇一样,骂我!” 宋大不在乎老头想骂谁,他只想把困惑京都百姓许久的谜底揭开! 等年轻皇帝一离开,宋大就刺溜一下,溜出百川书院,骑上心爱的骡子,挥舞起神气的鞭子,径直奔向福全茶楼。 “兄弟姐妹们!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谜底解开啦!!” 早早就在福全茶楼等候的吃瓜群众,瞬间打起精神。 “哎呦,我还以为这都要成为未解之谜了,没成想,还有解开的一日!” “宋大,你快上前说说!小二,快给宋大上一壶清茶,各色茶点都来一份,记我账上!” 宋大在小厮递过来的铜盆里,洗洗手,再用洁白的帕子擦去脸上的尘土,这才笑意盈盈地开口。 “你们可知,今日圣上和相公们闹出的这番动静,是为何?” 大腹便便的茶客往台上扔了一锭银子:“莫卖关子,快说!” 宋大捡起银子,言简意赅到:“因为崔大人回来了!” 第63章顾南夕恐怖如斯! “崔大人?!” 整个福全茶馆如湖泊被扔下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诸多中年男人像是见到久违的偶像一般,扔下几文铜钱,拔腿就想去百川书院。 还年轻的小伙子们拉住自己的叔叔伯伯,扬起好奇的脸:“崔大人是谁?为什么从未听说过?” 中年男子们摆脱不了家里的小累赘,不得不按捺住激动的心:“提起崔大人,你们或许不熟悉。但你们可听说过崔三论?” 年轻小伙子眼睛瞪得好似牛眼,跳脚惊呼:“崔三论,一论天下不平事,二论帝王达官权贵家,三论牛鬼神蛇神祖宗言。无所不知,无所不言,一身正气,浑身是胆!” 在台子上的宋大,以掌化拳,重重敲了一下木桌,激动不已:“正是崔三论崔大人!想当年,先皇私服南游,路过一个貌美豆腐西施,强占之。” “那豆腐西施美若天仙,一双柔夷如豆腐一般滑嫩。先皇甚爱之。只是豆腐西施原已成婚,其丈夫不满娇妻被夺,便四叩衙门。可皇家之事,何人敢管?” “最后遇到游历归来的崔大人。崔大人当天就去皇宫,赠先皇一首诗。” “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年轻小伙子拍手称赞:“好诗!先皇可是羞愧难当,知错就改了?” 宋大清清嗓子,继续讲古:“那倒没有。先皇说比起跟着朝不保夕的小商贩,不如在后宫之中安享荣华。崔大人便问,豆腐西施本意如何?” “豆腐西施纳头就拜,直言跟有情人相守,便是粗茶淡饭,也赛过山珍海味。” 年轻男子一脸忧虑:“崔大人危矣。他和豆腐西施如此驳先皇的颜面,下场定不会好。莫非,他销声匿迹多年,皆因为这件事?那确实称得上一句,浩然正气存天下!” “非也,非也。”宋大摇摇头,噗嗤一下,乐出声,“崔大人见先皇不知悔改,大怒!喷了先皇整整三日!” “我滴个乖乖,先皇没叫人把他赶出去?” 宋大:“喊了。去传令的太监,走一个,消失一个,直到先皇认错,禁军这才迟迟赶来。” “先皇没秋后算账?” 宋大满心惊叹:“找了。不仅被崔大人挡了回去,还被崔大人揪住小辫子,又喷了三日。如此反复三回,先皇便歇了心思。” 年轻小伙子也服了:“永昌侯顾夫人认下崔大人做靠山,岂不是再也无人敢为难百川书院?!” 终于说回正主了,宋大颤抖着声音道:“崔大人说,旧的他不去,新的他就不会回来!” 福全茶楼闹哄哄成一锅粥。 “永昌侯夫人的话应验了!不愧是河神娘娘!” “我倒觉得是永昌侯夫人悉心算计的结果!” “胡说,明明是神力!” 茶客们为是神力,还是可以筹谋争论不休。 二楼的包间内,镇国将军牛夫人不停地用帕子抹眼泪:“永昌侯夫人苦尽甘来了,有这么个义父在,我看谁还敢欺负她!” 成国公少夫人不停地向门口张望:“这小妮子,气性这般大?给她递帖子,她竟然也不来?” 一直没见到人影,成国公少夫人这才坐下来,好笑道:“不愧是崔大人啊。今日,我家郎君归家时,像是失了魂一般,吓出一身冷汗!” 成国公少夫人眼里俱是戏谑之色:“我给他钱去花楼,他竟是像接烫手山芋似的,都不敢拿!” 牛夫人轻拍成国公少夫人的肩膀,嗔怒道:“趁着崔大人在京,你好好拾掇你郎君一番。他必定不敢跳脚!” 成国公少夫人意兴阑珊:“唉,有什么好拾掇的?天下男人皆薄情,就连恐怖如斯的永昌侯夫人,也不稀得拿捏郎君,我们何必去做这个苦差事?” “永昌侯夫人的心志不在后宅,而在这朝堂……”牛夫人急忙捂住嘴,僵硬地岔开话题,“这崔大人,一生不曾结婚生子,没想到,竟会收下永昌侯夫人当义女。” 成国公少夫人瞥一眼牛夫人,佯怒道:“有甚好瞒我的?扭扭捏捏,不像话。崔大人本是清河崔氏麒麟儿,崔氏指望着他带着家族重回荣光之巅。” “可崔大人是个反骨仔,一心认为世家门阀如天下蛀虫,需请理之,于是立下誓言,此生绝不娶妻生子!” 牛夫人惊诧地看向成国公少夫人,刮目相看道:“不得了,你何时偷偷长进了?!” 成国公少夫人双臂抱于胸前,娇哼道:“因着崔大人的这番特立独行,我们从小就被家里教育荣辱与共。我如何能不知?” 成国公少夫人私心里是羡慕崔大人的,一羡慕他是男子,二是羡慕他有勇气,有能力跳出樊笼。 牛夫人感受到好友的失落,便一把搂住她,轻声劝慰:“他们有他们的活法,我们亦有我们的精彩!就例如永昌侯夫人,若是从夫妻感情来看,她没甚能拿出手的。可是谁敢说她不如男?” “她能找到,一走就是十多年,杳无音讯的崔大人。谁不佩服她神通广大,消息灵便?” “她能让立誓不在娶妻生子的崔大人,认下她这个义女。谁不对她竖起大拇指?” “她能早早地说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见她心中早有丘壑!” “她上不了朝堂,便使计,吸引文武百官,连带着圣人,一同来到百川书院,见证她认下义父的时刻!” “她借着崔大人之手,狠狠打了祭酒的脸!” “因势利导,借力打力!因这番变故,百川书院名扬京都!” 牛夫人越说越激动。 她似乎看到光辉的未来。 在这男子为尊的世界,即将有一全新的书院,如冉冉升起的新星,踩着国子监,强势地占据京都高等学堂之位。 而这个书院的山长,正是一名女子,永昌侯夫人顾南夕! 无数后宅女子,暗暗留心百川书院。 永昌侯府顾南夕,向来不走寻常路,不知,这个百川书院会不会有特殊之处? 第64章宝藏在哪? 比起京都女子对顾南夕隐隐的期待,一股暗流在京都涌动。 “崔大人回来了,那宝藏是不是也会在顾南夕手中?” 穿过曲折游廊,走过细碎的石子路,视野豁然开阔起来。 这是一个碧绿的湖泊,一个四四方方的六角亭,屹立其中,纱幔低垂。 亭柱被昂贵的锦缎包裹缠绕,就连亭子内部的顶部也用绣花毛毡隔起。 朦朦胧胧间,尽显奢华。 亭子里的人影,隔着纱幔,叫人看不真切。 亭子外面,一袭黑衣的男子单膝跪地,脸部被遮挡的严严实实,腰间的短刃在散发着点点寒光。 “你是不是有病?大白天的,穿一身黑,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还是,你以为京都巡卫都是睁眼瞎?” 亭中男子生气地掷下一个酒壶。 洁白的瓷壶叽里咕噜滚到亭子外,洒落一地的酒水,散发着浓浓的酒香。 黑色人影晃了晃,绝望地留下一句话,便轰然倒地:“主子,我晕酒!” 男子气急,怒骂:“就是因为你这群酒囊饭蛋,我等了整整十年,都没等来绝世宝藏!” 一旁守着的管家,一边命人把醉酒的黑衣男子抬下去,一边轻声劝道:“主子,咱们早已富可敌国,何必花费人力物力,去找那宝藏?” “你懂甚?!有传言,崔大人曾和至交好友秘谈,他把秘籍埋入地底!崔三论自小长在富贵窝里,能把夜明珠当成弹珠子玩,能让他当成宝贝的,岂是一般的俗物?” 管家猜测:“崔大人三岁前犹如痴呆儿,后一道霞光落入院中,自此,崔大人如明珠拂尘,展露光华。崔家人说,是有仙人抚顶。莫非,这宝藏,是修仙秘籍?” 亭中男子语气沉沉,充满志在必得:“无论这宝藏是不是修仙秘籍,我一定要拿到手!” …… 身心俱疲的顾南夕,欲哭无泪地发现,自己认下的这个义父,不是个普通人,并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就行。 “回府?我不回去!我就喜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简朴生活。”崔三论大字一摊,赖在李大牛的床上,不肯起身。 李大牛无奈,好声好气道:“崔大人,您躺的是我的床铺!” 苏云亭不明白崔三论这三个字的含金量,只一心在乎那尹志平:“您到底是不是尹志平的本家伯伯?” 崔三论十分光棍地回答:“不认识,我瞎编的。这尹志平到底是何人,叫你念念不忘?” 苏云亭失望地垂下眼眸,一句话三喘气,好似下一秒就要活不下去了一般:“我家的仇人。他能飞檐走壁,自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李大牛的动作微顿,瞳孔一缩,飞檐走壁?这个倒是很多人都能做到。 但是,千里之外,取人性命,便是从前顾家军的神射手,也不能做到! 莫非,这和河神娘娘的炸桥一般,是借助外物? 李大牛假借着整理床铺,偷偷把被褥下压着的小纸条碾碎。 看来,自己还得继续潜伏…… 顾南夕拗不过倔老头,正打算回去,却被老头叫住脚步:“你走便走了,把苏云烟留下。” 嗯?! 老头咳咳两声,眼珠子提溜转:“总得留下个孙孙在我跟前敬孝吧。” 顾南夕怎么可能同意?! 就算是义父,就算是把祭酒喷得狗血淋头的崔大人,顾南夕也绝不可能把十来岁的女郎,单独留下! 苏玄明站出来,大声道:“义祖,我来孝敬您!” 老头眼睛一亮:“你也有《厨神秘籍》?” “没有。” 老头的脸色沉下来,面无表情道:“哦,要你何用?” 苏玄明想了想,好像确实没什么用,于是闭嘴不言。 “云烟娘子,我给您带膳食来了!这是店里新做出来的!”阿勒川左手一个拎盒,右手一个提篮,兴冲冲地跑过来。 苏云烟大喜过望:“可是我们研究许久的绝世美味?” “正是它!”阿勒川频频点头。 苏玄明和苏云亭闻到不详的气息,对视一眼,偷偷溜了出去。 老头听到绝世美味四个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床也不躺了,冲到阿勒川面前,催促道:“快掀开,让我尝尝!” 阿勒川没见过这个老头,便双手护住食盒,目露警惕。 苏云烟:“这是我义祖。你分给他尝尝。” “好咧。”一听是苏云烟的义祖,阿勒川就像是换个人似的,由呲牙的小狼崽,换成摇尾巴的小狗崽,温顺至极。 老头的眼睛早就黏在食盒上,一动也不动。 等到盖子被掀开,浓烈的味道把他熏个仰倒! “臭豆腐?!”顾南夕惊了,自家闺女做正经饭菜的手艺不咋地,做起这些特殊小吃来,手到擒来啊! 光闻着味,就知晓,这臭豆腐极正! 李大牛捂住口鼻,去探老头的鼻息,见还有呼吸,也顾不得是不是自己的床铺,急忙把老头抱到床上。 我滴个老天爷啊,幸好崔大人没事。 万一被臭死过去,岂不是砍头的罪过? 别看崔大人没怎么上过班,可他身上扛着正一品的官职! 顾南夕见到李大牛这般战战兢兢,也不好意思拿筷子夹臭豆腐:“李大牛,你先照顾好义父。我们回府后,会派下人送些生活用具。你们缺什么,尽管去府里提!” 等顾南夕带着苏云烟,阿勒川走出书院,就发现苏玄明兄弟早跑了! “别管他们,我们先上车。”顾南夕着急吃臭豆腐,这东西若是凉了,很影响口感的。 阿勒川怕有人抢,在上车之前,还探头四处打量一圈。 顾南夕刚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打开食盒,就见一黑衣人窜进来,举着明晃晃的长剑,对准三人。 “别喊!别叫!马夫已被打晕过去!只要你们乖乖交出来,我不会伤尔等性命!” 顾南夕小心推开离自己只有半寸远的剑锋,艰涩开口:“好汉,有话好好说。你要什么?” 黑衣人指着食盒,冷笑:“别以为换个食盒装,我就会认不出来,这就是宝藏!顾南夕,你再如何聪明绝顶,还不是被我看破了!” 阿勒川紧紧护住食盒,一双眼睛如狼一般,冒出寒光。 黑衣夫人的剑又靠近顾南夕几分。 顾南夕叫破音:“给他!” 尼玛的,自己想吃个臭豆腐而已,怎么就那!么!难! 第65章大家都说宝藏被顾南夕藏起来了 顾南夕原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之后,可以恢复原本平静的生活。 没成想,自百川书院归来,自己就一日都不曾歇过。 “阿娘,过几日便是交年节了,可要叫哥哥们回来祭灶?” 因着要过节的关系,苏云烟放下了铺子的开张准备工作。 大周朝的交年节在十二月二十四日,和小年是同一天,通常大家会在这一天祭灶,送百神。 顾南夕瞥一眼微带失落的苏云烟,淡淡开口:“你们一起准备。” “诶?可祭灶不是由男子主持,女子需回避吗?”苏云烟忐忑中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顾南夕一锤定音:“咱家没那些规矩。你们好生准备着。” 顾南夕在心里暗暗补充道,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苏云烟一走,一个多月都不曾碰面的永昌侯府老夫人竟然主动来找顾南夕了! 顾南夕心中警笛长鸣,无事不登三宝殿,能出动老夫人,那得是多么大的事啊! 老夫人在邱嬷嬷的搀扶下,一屁股坐到顾南夕对面,咳咳两声,严肃的脸上挤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儿媳妇啊……” 顾南夕浑身一寒,急忙接话:“娘,您有话就直说吧,咱们十多年的婆媳情分,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老夫人的目光闪烁,心里直打鼓,这不是经过十多年的相处,关系连陌生人都不如么…… “儿媳妇,我知道,你这人一心为侯府和几个孩子们。在我心里,这侯府的世子之位就是玄明的!我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顾南夕点头,可不呗,永昌侯府被满门抄斩时,可不就像串在一起的蚂蚱? 老夫人见状,继续发力:“侯府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已是腐朽之木。你身为侯府的一员,是不是该尽一份力?” 顾南夕:“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老夫人气急败坏:“好你个顾南夕,坐拥前朝五百年的宝藏,竟是连一丁点都舍不得拿出来!你该不会是把这宝藏全给了你的情郎吧?” 顾南夕面色一僵,咱能别提情郎的事吗? 这事就过不去了? 再说了,五百年宝藏又是出自何种离谱的流言? 还未等顾南夕解释,在老夫人“我就知道你的胳膊肘往外拐”的眼神中,小皇帝派人把顾南夕接进宫。 皇宫虽小,但奢华至极。 殿顶铺满琉璃瓦,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 殿内云顶檀木作梁,金器九龙夺珠为灯,珍珠为幕帘。 三尺宽的紫檀木圈椅上,坐着一个人影,正低头,持笔在描绘些什么。 “阿姐,我待你如何?” 年轻皇帝头也不抬,轻声问道。 顾南夕沉默了,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你为何不回话?”年轻皇帝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红如兔子,口口声声质问。 “我是如此信重你!把整顿国子监的大事都交给了你!” 顾南夕这段时日忙得脚不沾地,离摆烂的日子愈行愈远,本就憋着一股火,听到年轻皇帝这番话,这心火是彻底压制不住了! 顾南夕自顾自地寻到床边的软榻上坐下,木着一张脸道:“你本就不该把这事交给我。” 全因小皇帝的骚操作,给自己加了多少活! 年轻皇帝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紧接着蹙眉沉思片刻,作恍然大悟状。 年轻皇帝放下手中的笔,缓慢踱步到顾南夕面前,语重心长道:“阿姐!我知,以你的能耐,去处理国子监的事,是大材小用,委屈了你!” “但因前朝女帝和长公主擅权之事,如今朝堂对女郎从政,很有抵触心理。阿姐,你先受点委屈,等你做出政绩,我必定重用你!” 顾南夕惊奇地看向年轻皇帝,他这该死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 对上顾南夕的视线,年轻皇帝郑重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话算话!” 说完,年轻皇帝的视线有点闪躲,两颊上浮现朵朵红云,支支吾吾道:“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顾南夕揉揉胀痛的额角,有气无力道:“那还是不要讲了。” 年轻皇帝坚持:“还是要讲一讲的。大周朝烈火亨油,四周群狼窥伺,我一心想效仿太祖,还天下昌平。但先皇去的早,无人教我该如何做……” 年轻皇帝挤出几滴泪,像是受尽委屈:“就连崔大人都不稀得骂我。” 顾南夕冷笑,就皇帝这脑回路,崔大人无需开口,他已每日自省吾身三次! “阿姐,崔大人既然把宝藏治国经略传给你,能否借我一观?”年轻皇帝可太感动了,瞧瞧自己多么开明,都没抢夺,只提出借一借。 顾南夕冷冷开口:“宝藏?义父给我宝藏了?” 年轻皇帝把脑袋点成啄木鸟:“人尽皆知。” 顾南夕的双目露出寒芒,几乎要把对面的人射穿:“这宝藏,到底是前朝五百年的财富积累,还是治国经略?” 年轻皇帝毫不犹豫地开口:“当然是治国经略!崔大人视金钱为粪土,怎么可能会把区区几百万两放在眼中?” “你亲眼所见?” “我对崔大人神交久矣,他无需多言,只要一个眼神,我就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顾南夕腾地站起身,挥一挥衣袖,俏脸一板,从咬缝里挤出一个个字:“我去问问我的好义父,这宝藏如!何!处!理!” 顾南夕风风火火地跑出皇宫,留下年轻皇帝在身后声嘶力竭:“阿姐,别忘了,过完除夕,百川书院需进行资质考核!” 皇帝的话,飘散在空中,除了惊飞几只鸟雀,没有在顾南夕心里留下一点波澜。 顾南夕满脑子都是宝藏,宝藏!见鬼的宝藏! 疾驰的马车,载着愤怒的顾南夕,在原野上驰骋。 直到,百川书院的牌匾印入眼帘,顾南夕立马跳下马车,一脚踹飞大门,气势汹汹地去找崔三论。 “阿娘,发生何事了?何人惹你生气?” “主子,您慢点,小心摔了。” 顾南夕撞开苏玄明和李大牛,找到正在烤火的老头。 为顾南夕的气势所慑,老头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一缩,战战兢兢道:“说话归说话,不许动手。” 顾南夕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嘴唇颤抖:“宝藏?嗯?” 老头眼神闪躲,显然他也知道发生何事。 顾南夕双目赤红,怒发冲冠:“传给我了?” 老头环顾四周,想寻个安全之地。 千钧一发之际,顾南夕猛地扑向老头,抱住他的双腿,嚎啕大哭:“义父!宝藏到底是何物?你倒是给我呀!” 第66章认爹的代价 顾南夕很是悲愤,这黑衣人性子也太急了些? 他想吃臭豆腐,等苏云烟的美食店开业了,想要吃多少会没有? 用得着兴师动众,舞刀弄剑,就来抢一口吃的吗? 还口口声声喊宝藏…… “阿娘……”苏云烟的表情混杂着后怕,开心以及感动。 阿勒川缩在角落里,啪嗒啪嗒掉眼泪:“是我没有用,护不住臭豆腐。” 苏云烟递出手帕,轻声抚慰:“不是你的错,对方手里有剑,我们手无寸铁,如何能敌?” “只是,我竟不曾想到,原来,我做的美食竟然有这么狂热的爱好者!”苏云烟拉住顾南夕的手,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话到了喉头,被一团棉花塞住了。 缓了片刻,苏云烟这才掷地有声道:“多谢阿娘把秘籍传给我!我一定会把我们顾家美食发扬光大!” 嗯?怎么变成顾家美食了? 顾南夕本不想打击苏云烟的自信心,但一想到,自己不说实话,迎接她的是来自现实的铁拳。 于是,顾南夕组织好措辞,委婉道:“云烟,你这饭店既然取名百味饭店,这菜品应当有百味才对。” 苏云烟先是迷茫片刻,随即了悟点头:“我懂了。尽信书不如无书,您是在鼓励我不要循规蹈矩!” 顾南夕迟疑,苏云烟这么理解,好像没什么毛病?但为什么,自己的这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应该没问题吧? 即便出了问题,不过是一家小小的餐馆罢了,总不至于发生人命…… 顾南夕放下心来。 另一头,黑衣人手提两个食盒,在沿街百姓看傻子般的目光中,飞速进入一个小院中。 “主子!我将功赎过来了!”黑衣人嘿嘿笑着把食盒递给管家。 管家想打开盒子检察一番,却被黑衣人神秘兮兮地拦住:“管家,这可是崔大人的宝藏。您打开看,不合适吧?” 管家急忙收回自己的手,脸上浮现怀疑之色:“真是宝藏?” 黑衣人几乎要把尾巴翘上天:“那是自然!我亲眼看见,崔大人把食盒给顾南夕之后,就倒地不起!呵,他们难道以为借着食盒的掩饰,就能蒙蔽住我吗?!太天真!” “真的?!小黑,给你记一大功!”匆忙赶来的男子,仰天大笑。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全大周寻找整整十年的宝藏,终于落到自己手中了! 这人间富贵,如何抵得上长生不老,羽化登仙? 神秘男子沐浴焚香,对着食盒恭恭敬敬上了散柱香后,这才满怀期待,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 浓烈的臭味立刻喧宾夺主,弥漫整个狭小的房间。 管家忍不住扶墙干哕,生不如死之际,还不忘表忠心:“主子!有毒!” 神秘男子不死心,轻捻起一块黑色的小方块,闭上眼睛,放入嘴中。 那流淌的汁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神秘男子闭目感受片刻,发现除了自己被这臭味由里而外地腌入味了,竟然没有其他丝毫的变化! “糟糕!好阴险的心思!好歹毒的计划!”神秘男子立马招呼众人转移。 黑衣人不解:“主子,为何?” 神秘男子惨遭中招,心里存着一股气,看黑衣人的眼神颇为不善:“这臭味绕梁三日,犹不能解!这顾南夕分明是知道,有人觊觎宝藏,便使诈,只要接触过这毒物的人,浑身都会散发特殊的臭味,她只需顺味而来,就能把我们一网打尽!” “顾南夕恐怖如斯!”管家加快了打包的动作。 神秘男子不甘心被顾南夕摆一道,扭头吩咐黑衣人:“不要以为,出来卖命就能不念书!明日,你就去百川书院报道!” 哈?! 黑衣人傻眼,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误,后果竟这般严重?! 神秘男子废掉一个据点,外加在温泉池子里泡了整整三日,这才摆脱掉顾南夕的追踪。 而他这番凄惨的遭遇,很快就在整个寻宝圈子里宣传开来。 “竟然连那位都中招了,这顾南夕果然不好对付。”白胡子老头目光闪烁。 “呵,要我说,顾南夕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本我们还不确定,宝藏是否在她手中。她这样多此一举,就是在告诉我们,她手里确实有宝藏!” 低沉的男声如闷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可是,顾南夕既然敢明目张胆地下套,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有百般手段?” 婉转的女声,叫人一听,就全身酥麻。 沉默半晌后,角落里传来阴恻恻的桀桀笑声:“嘻嘻,她顾南夕能防得住我们,还能妨得下天下众人?能防得住龙椅上的那位?只要我们搅乱这摊浑水……” “各凭本事!” “好!各凭本事!” 在有心人的蓄意传播下,顾南夕身负宝藏的传言,几乎成为公开的秘密、 福全茶楼,茶客们交头接耳:“我有一个秘密!” 对方眉毛一挑,心领神会:“宝藏!” “没错!听闻是前朝的龙脉所在!埋藏着前朝五百年的财富积累,那地砖都是用的金砖,照明用的是南海夜明珠,点的香用的是千年沉香……” “咦?不对啊。”邻桌的茶客探头来,“为何我听闻的是,那宝藏是治国绝学?本是仙人送给崔大人,崔大人只读懂半本,就能治国平天下。崔大人说,永昌侯夫人比他资质高,所以把全书都给了她!” “嗨!你们都说错了!分明是长生药的炼制方法!”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听万堂春的紫春娘子说,埋藏的是阴阳双修法!” “胡说八道,崔大人从未成婚,如何双修?分明是童子功大法!”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众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好似亲眼瞧见了一般。 这宝藏的说法,包罗万象,总有一款,能直击听众的心灵,让其蠢蠢欲动。 普通民众只能口头上参与下,并不能拿顾南夕如何,毕竟她可是河神娘娘! 但这波流言,如同海上飓风,在平静的海面肆虐。 殊不知,海底深处已经浪潮翻涌…… 第354章一股名为云州的风 格尔朗的伤势有点重,在医学院躺了整整七天,这才醒过来。 格尔朗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身下的褥子柔软的,好像天上的云朵。 “阿爸,阿妈,我在哪儿?” 阿古朵见到儿子终于醒过来了,喜极而泣:“格尔朗,阿妈的好格尔朗,你终于醒过来了,我们现在在云州的医学院。” 格 感受到温热的泪水滴落在自己身上,二花努力睁开肿胀成一条线的眼瞳,朝着她低声叫唤起来。 “娘娘言重了,能有机会亲近娘娘芳姿,是灼华的荣幸”,陶灼华再行一礼,这才端庄地搭着锦绫的手上了马车。正在车厢里服侍德妃娘娘的绮罗冲她微笑行礼,已然将重新添过炭的手炉递了过来,再将二人面前的茶杯斟满。 “我觉得我妈还是要去试一下,知道前面是什么,才能对症下药。”凌明想了想,还是这么说道,显然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或许是他又别的办法,但是他并不想说出来。 叶蓁蓁不在宫里,腊月二十三便被她叔父接回去过节,到省了陶灼华纠结在送与不送之间。前世不觉得这位曾经的好姐妹行事怪异,拿如今的慧眼去看从前,却觉得处处都是参不透的玄机。 他抬头看着周围的人,也都是眼里一片迷茫和依恋,只有数人的眼中一片清明,而这数人里面去包括了方姓男子和那个龙毕生,另外还有几个也是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没有受那血红色的丝状物体影响的几人。 楚晨瞳孔里寒光大作,身影如电掠去,所过之处,惨叫声此起彼伏。 两兄妹十年初次见面,方才母亲已经送了光影珠当见面礼,眼下也该轮到他这个做哥哥了吧? 自己到底是要找什么?这地方真的能找到吗?找到了能怎么办?要是真的没找到,那又要怎么办? 霸气凌云的话,使得身边的司雨雪几人投向楚晨的背影都露出一丝异彩。 茯苓未曾听清两人打的哑谜,只将炕桌上温热的姜枣茶斟了两盏,分别递到陶灼华与娟娘面前。娟娘不忙着吃茶,却将搭在衣架上的披风取下,冲陶灼华会心地一笑,便转身向外头走去。 龙凤麒麟三族,都有无上真火传承,龙族真龙神火,九龙真火,凤族凤凰真火、南明离火,麒麟一族麒麟真火,或为先天之数,或为本命真火,皆有无量神威。 然而紧接着就在这时。一个红色警告叹号突然出现在了周朝的视界中。周朝眉梢一挑,伸手凌空虚点,打开了一个视频对话框。 窦昭隐隐感觉到邬善对她的心意,不由陷入了沉思……七七过后,祖父葬在了北楼的窦家祖坟里,家里的客人也渐渐散去。 沐思源心中顿时震荡了一下,神识中捕抓的秃云兽的敏捷性要比巨毒蜘蛛强上几倍,根本无法挡住,立即一个飞跃,躲开了秃云兽。 此刻,李灵一和阿尼在街上闲逛着,时不时的,能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当然他也没有交流的欲望,更何况他们现在的身份也非常敏感。 “道友,这苍鹰可是在下的,不能一直让你这么坐着,而且当某也准备将它收起来了。”龟宝一脸的无奈,又劝解道。 期间让韩歌意外的是,那天在堔圳遇见的那个土豪妹纸又跟来了。 见马五被擒,真实历史上的完颜拔离速不敢久留,径直带着五千主力一口气撤去了太原。 第355章风有点大 等候在首领帐篷外的查苏,见塔思部的首领出来,刚想打招呼,却被完全无视了。 塔思部的首领拉着他的小儿子,气呼呼地骑上马,离开了浩日沁部。 查苏的心头一跳,掀开帐篷的门帘钻进去:“阿爸,发生什么事了?” 浩日沁部首领看着自己小女儿,眼神有些歉疚:“查苏,你的婚事可能不成了。塔思部更加相 平时,她就是要贺兰瑶跪着向她磕头,贺兰瑶也不敢反抗半分,今天还真是反了她了。绿衣一个箭步上前,扬起手臂,朝着贺兰瑶面部就去了。 回想着在对蓝军大本营发起突袭前,燕破岳和萧云杰一起拦在他们面前说的话,几位班长的心里,同时涌起了哭笑不得的感觉。 担心妹妹出事的蒋恪哪有心情管他,将手机随手揣进兜里不再理会。 这样吗?她是千绝的时候,从来没有感受过亲情的温暖,而今虽然被人背叛来到异世,却有一个亲人肯为了她而毫不犹豫的去死。 倒不是说蒋恪没他好看,只是相比李昂,蒋恪脸上还是多了几分孩子的稚气,让姐姐型的她很难将其当做可以依靠的大男人。 位于赤峰城头道街的大旅社,正好与赤峰领事馆隔了一个院子,领事馆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旅社的几双眼睛。 “你也不必自谦,能成为我南天城年轻一辈的第一人,难道还会有水分吗? 说完,他自己跳下马,对着猴头峰,毕恭毕敬地三鞠躬。以下各军官和士兵都下马,学着他的样子,向猴头峰三鞠躬。 “如果我不收你是不是会说你开网约车的一个月也赚不了多钱,一次医院一天的车就白开了?”蒋恪忽然转头问道。 太妃与庆王带着宁妃入宫谢恩。宁妃这日穿着一袭崭新的桃红色绣牡丹泥金锦缎长裙,披着一件纯白色狐裘披风,绾着堕马髻,簪着累金丝百宝钗,衣饰华贵雍容,半点不见了昔日青楼的艳媚之气。 这瑶雪晴还是瑶月璃认下的妹妹,平常丹‘药’什么肯定也给了不少,怎么才这样的修为。 士气瞬间是被提升到了极致,炙阳将士们此刻个个神情激动,斗志昂扬。 “谁让你笑了,没看到现在是什么状况吗,再不懂事抽你丫的,”杨成怒斥道。 然而老祖宗由于世界的原因,不出皓月。皓月之外除了长平侯,皓月根本没人能百分之百保证对付柳云贤。 洪清璇闻言,点了点头,而后又指了指地上的东西,梁凌风看着地上的物品苦笑一声。 不良学生?凌祈松了口气,原来于晓欢并没有和金雁翎提到过青炎会的事情,这是故意隐瞒吗?也许惜少没和她提起过,所以她真以为方惜缘就是个不良学生过来的。 听闻刘永的话,三人随后没有任何的停留,迅速的起身飞向了天际。 在决斗场内,众目睽睽之下,梦风带着柔儿,从决斗场旁侧的传送阵内,化为一道光芒,传送去了第三层。 那些寒雪天宫的人马其中,有人大笑,那是一个年轻人,很是俊朗。 说话的时候连陈霸天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够底气,毕竟黄世升展露出来的实力的确是不弱,即便是对上初级武者都能够斗了几招,现在只能期盼梁凌风在洪生界那里学习的阵法能够派得上用场。 其次,四人纷纷突破成功,显然,对于这种距离四星英雄只有一线之隔的英雄,升华之花只是起了一个药引的作用。 第356章朋友来了,美酒招待 李老大被巴尔虎部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勒令他们把界碑搬回原处后,气呼呼地走了。 巴尔虎部的首领却不甘心,牵着两头羊,两头牛,连夜赶去了浩日沁部。 入秋后,草原上的昼夜温差很大。 白日里,众人还能穿着单薄的衣裳,一到晚上,就要燃起篝火来。 两个首领围坐在篝火旁,上面挂着一个小陶罐, 我可是太了解他了,翻了白眼没搭理他这风凉话,交代他好好歇歇,过两天咱们就出发。 徐达骏接过,两人一起进了学堂,徐达骏就先去找先生,路上,掂了钱袋看,见里头果然不止五两银子,如他所想。 “我有一个朋友知道婆婆家中养了一种名为七色苋姬的奇花,若您能帮我劝动婆婆,让她将这花卖给我,我愿意再多付一倍的钱给您。”没有办法,只能用万能的钱来试试了。 他觉得,收了邵虎也不是不行,毕竟这几个家伙看起来还怪唬人的,好好培养一下,以后说不定能为自己摆平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李俊秀轻不可闻的声音含混在嘴里,话音未落这时,就早已经把许愿搂在怀里了,无论如何也不舍再松手了。 另外大嫂于氏的胎已经坐稳,眼下已经显怀,她也正好顺便回去看看她。 接下来,就是回国准备婚礼事宜,张舜听说了提前结束了周游世界的旅程,惹得某位叔叔哀怨不已,却又大气不敢出。 费云祥回到法国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似乎一切都走回了正轨,他也变回了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大叔。 进过山的都知道,山里的太阳是说没就没。太阳一下山,那温度是直接呈直线下降,更别提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东北已经开始转冷了。 莱阳眼眸如浮萍一样剧烈颤抖,心一下都凉了,身上的疼痛感都瞬间退散,大脑里只剩下嗡嗡声。 像格兰德这种单支球队的御用解说,一般都非常主观。但也正因如此,像他这样的解说员通常都仅仅只是在本地比较出名。 大乱之中,不知是谁打开了护城大阵,顿时数十万妖军便四处溃逃出城,朝着各个方向逃亡开去。 现在,既然面前之人祭出了混沌钟,那么他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 刚到家,憋了许久的桥本樱就好似发了疯的野狗到处乱跑,而李沐也找出了以前父亲出差时使用的行李箱,开始收拾这几天去外地的衣物。 他们李家的海难最大的可能就是风浪破坏了船体结构,造成了海船当场解体。 但是,不得不说,哈尔曼城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奇怪了。当杜开到军火工厂,却意外发现许多怪异的情况,让他不免都浮现出一脸忧愁。 难道真的要葬身于此?陈惇抓起弓,又往下射了几箭,只觉得臂膀如同千斤重,别说是瞄准,就是张弓都张不开。 李靖被石矶和敖广折腾的不轻,一个说是要去找自己师父告状,一个说是要去找玉皇大帝告状,有些无力的靠在椅子上,苦涩之极。 汪良再次抬起头,眼中却有一种纯粹的绝望。陈惇一怔,心中闪过一丝不妙,还不待开口,就见汪良猛地一下挣脱开汪氏的手,一头撞在了阶前。顿时头骨碎烂,一动不动了。 令他意外的,刚把第一道糖醋排骨端上了餐桌,彼得考斯跟娜塔莉就来了,他们看着餐桌上那香喷喷的野猪香菇汤,连招呼都不打,拿起筷子跟碗就大吃了起来。 第357章云州罐头,滋味倍美! 也许是因为鞑子还没有从去年的打击中缓过来。 这一年,是近十年来,鞑子第一次没有南下打谷草。 云州百姓和周围的草原各个小部落过了一个安稳的金秋。 入冬的第一场雪落下,辛苦一年的云州百姓,开始为今年的春节准备物资。 除了羊毛制品外,今年各家还新添了一个必须采购的东西,那就是水果罐 好不容易熬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大山上的所谓圣地。这是阗国境内矗立在宽广的草原中的一个大山。山上怪石嶙峋,那个圣地,就是半山腰的一个山洞,也是历代西斯里族人巫师和族长的埋骨之所。 哎,怎么搞的,怎么把阿碧给弄哭了呢,阿牛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张一凡愤怒的不在于此,当初自己到双江市的时候,何萧萧居然被人劫持,还差点出事。现在胡雷又被人弄成这样? 阿牛打坐吐纳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进入了一片神奇空间,这里人烟罕至,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嫩草,这个地方阿牛有印象,曾经来过一次,还见到了那位消失许久的老道士。 京城之中,有一股暗流在流淌着,好几股地势力在不断入侵着,周围的各个州,形式也在发生着变化。 “难受,一直以來我就是这样难受的,你理解吗?”风千寻看着她那样,特别是肩上的伤也不忍心说得多,总之还是见不了她伤心的样。 “上官磊是谁?我怎么和他在一起?我不是一直和龙杰在一起吗?”贾千千皱眉。 聂无争和大牛在队伍的外围跟着一起走,一直盯着贾千千,两人目光交汇时,便会给她一个鼓励的目光,让贾千千安心不少。 又过了一千年,有一天,刮起了大风,风将一滴甘露吹到了蜘蛛网上。蜘蛛望着甘露,见它晶莹透亮,很漂亮,顿生喜爱之意。蜘蛛每天看着甘露很开心,它觉得这是三千年来最开心的几天。 所以,最终,玉权真给众人的任务是,不再管玄冥真渊的事情,不要沉浸在已经死亡的同伴阴影中,而是全神应对,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潮音大会。 一阵咳嗽之后,他抬起头,看向里边,这一看,云晓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开始在一边的智脑上面搜查了起来,他要知道一下这个比邻星和地球到底有多少距离。 秦俊熙一下车就看到了陶亦正在门口待着,看那个样子应该是在等着自己。 赌场中尽是一些红了眼的“疯子”,与他们谈论很难得到客观的情报。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去赌场,因而一般选择地点,赌场都不会是丁靖析的首选。 看了一下周围的额情况之后,蒋瑶就看到上面包厢上面再次出出来了一个报价。 胜明内心对这张卡也是有些研究的,虽然还没有完全研究过武藤游戏全部的卡片,但是一些强有力的卡他也算是了解。 而追根溯源,这一切都是要说,因为在那一刻,他选择了再次离开她的身边。 靠在墙上,喘了几口气,他没想到这隔了上千米,只是看了那人一眼就被发现了,看来答应的事情确实棘手,但他没有想过要放弃,既然已经发现了目标,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制定计划了。 “你个混蛋!”夏吟欢捶在他胸口,但是睡熟的苍凛尘雷打不动,一个拳头根本就打不醒。 第358章人不在京都,但京都都是她的传说 对于京都百姓而言,这个冬天是个充满果香味的冬天。 来自云州的水果罐头,走入京都百姓的千家万户。 京都万树梨花灯火的大街上,几乎人人手提着一罐水果罐头。 条件稍微宽裕一点的人家,每隔三四日就会买上一罐。 宋大家里当然也如此。 “爹,你又买罐头了?”宋家大娘子刚关好店铺的门 辰逸伫立其中,皱了皱眉头,土,看来这一层他的四系极致属‘性’没有什么用处了。 亏了他是戴着头盔的,要不然,就相当于是被对讲机打了脑袋了。 要说几位皇子中,皇长子恭王当然最该继承皇储,只是恭王庸碌,这些年支持他的人也渐渐减少,皇上似乎也不怎么重用他。 难道说,他想要让自己感受死亡前的恐惧?想到这里,谢乔的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冷笑之意。 炙热的气息包裹着她,她有些喘不上气,头脑有些发懵,脸色烫的厉害,被他的视线看着,舌头都有些打结,忙要挣扎着跳下来,却被他抱得更紧。 “派唐绍仪去接触一下陈宁,是否继续支持我出任民国总统,有何要求?”袁世凯安排道。 声音洪亮,这一刻,云峰就好像一无上帝皇一般,那四大帝皇心中一惊,心中竟然莫名的产生了一股臣服,当下他们也是惊起了一身的冷汗。 曾几何时,在万鹏宗他还被人称作最好的师兄,经常教导师弟们炼气,可在看看如今。 “这无尽的黑暗后面是什么呢?”秀林不禁喃喃自语,会不会这也和兽神大6受到黑暗的笼罩一般,后面也是蓝蓝的天空和灿烂的阳光?只不过暗黑大6是先天被黑暗笼罩,所以反而觉得黑暗才是正常的,才叫暗黑大6的? 第二天早上董占云一早起来,就联系好魏子贤准备出门。董占云草草将早餐吃完,就来到了冯步东的冯府。两人都没有提前通知冯步东,只是来之前好好熟悉了一下冯步东的资料。冯步东刚一起床,两人就来到了门口。 不过吴氏的算盘打得虽好,却怎么也没料到未婷玉会有此一着。假意答应后烧毁祠堂反咬一口,如果再制造出些所谓的“证据”,那自己真是一辈子也洗不清了。 “风,谢谢!”此时此刻,我并不觉得他的日语词汇有多讨厌,反而深刻体会到在汹涌的蛇阵里,只有我们才是同仇敌忾的同类。 细细想来,这样的话,的确多少有一些“错的是世界”的怨望的味道。 象棋这东西虽说刘晓宇对并不精通。不过他现在脑子可比普通人好使不少。到也能将整个棋局分析的比较透彻。不过他可没有因为这样而指手画脚的。棋语有云:观棋不语真君子。 张牛在村里长大,野百合听说过只是没有见过,至于真正的百合路过花店的时候看过,那纯白的颜色,代表着纯洁,百年好合,正如外表那个纯白的样子。 “在警察来之前,不如我们再做一个心理测试?”玄明玉一副悠然的模样。 明白了这种古怪的飞机设计思想,也就可以对“火蜥蜴”战斗机的基本性能有一个大致的推论:这种战斗机是一种造价低廉、结构简陋的飞机,不要指望它能够与先进的喷气式战斗机正面对抗。 未婷玉轻轻摇了摇头,而后起身,去柜中找出个木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叠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数了数,也有一千多两,便又将木盒盖好,将盒子交给碧琪。 第359章有人告黑状 济国公少夫人兴冲冲地看着下人们带回来的水果罐头:“这就是来自云州的罐头吗?” 似乎因为赶上了潮流,婢女们也很是欢喜:“没错,最近火遍整个京都!听说,连皇宫也采购了一批罐头回去。” 济国公少夫人吩咐把送一半的罐头到老夫人和老国公院落,剩下的一半留着自己吃。 “区区一点水果罢了,做什么 爆炸的冲击波把王朝阳他们的车顶得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就拐了出去。 话还没说完,丝丽就被四周的变化吸引了。只见整个屋间突然明亮起来,岩石的地面上长出茂盛的青草,点点绿光好像萤火虫一样飞舞着,在草坪的正中央,还生长着一棵很像盘石金树的值物。 钱氏给桂姐儿买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可把徐氏和宋氏她们眼红的,就连桃姐儿出来看见了也很是羡慕。 “给我去死!”普罗米修斯真的怒了,就算是之前对待康氓昂他也没有这么愤怒,要不是他身上穿着铠甲的话怕是之前那一炮就要了他的命,他哪里还有如此的实力。 除非她是军人,或者执行任务的特工,抑或者,是犯罪集团分子。 一个在蛮荒星球沉寂了无数年的智能虽然经历了进化,可他所掌握的东西根本达不到宇宙先进的水平,以原本的技能对抗巅峰战技这本来就是一个讽刺,偏偏友仔二号还不知道自己的愚蠢和无知,顶着风迎了上去。 “水族叛逆以诛,虎头鲸族抹去王族身份,金鲤族同样抹去王族身份,余者暂且不追究责任!而等若是再有叛逆之心,定抹去水族一脉!”康氓昂冷冷地说道。 “跟我再进去,给你身上的伤检查一下。”萧锦棠拉住玄煜,在他的背上轻拍了下。 季亦承没答话,伸过手来,把景倾歌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很霸道的搂着肩膀,低着头在他老婆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嘿,我这切得都差不多厚,差不多大,怎么不好了,”林雪皱着眉头说道。 咬紧牙的同时,她也将手中的黑玉长剑用力刺向峭壁,想要借摩擦的阻力来减缓降落的速度。 玛雅点点头,随后,八头蜥蜴人见到,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跳虫们。 卫青想到这里,马上切换程序,看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现在刚好是傍晚20:00。 亚当语塞,他总不能说这是从伊莉丝和天启哪里偷学来的吧,这样不就暴露了吗? “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信息,门都没有……”伙计突然紧紧咬了一下嘴角,几滴黑血从他的嘴角里流出。 他口中患了绝症却被奇迹般的樱花治愈的大盗其实就是从前的他自己。 尽管知道有人看着,她如今也懒得摆出往日那副雍容大度的仪态,反而双目赤红,面容扭曲,丑陋狰狞得叫人不敢直视。 穿越去地球世界,要耗费极大修为,而且,也只能成神之后才能去,天磊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带着黑龙和灵龟,相互有个照应。 蜘蛛飞船见一击不中,于是再次朝着西北角飞了过去,铜炉立马追上。 尸体被打的千疮百孔,上面的一些虫子也被打烂,尸体掉落在水里。 异能检测规定在孩子三岁生日那天。那一天不论是贫穷富贵,都要到指定的祭坛举行异能检测。会有很多人来观看,一个孩子的天赋值。可能会给ta的家庭带来巨大的改变。 第360章打群架 远在云州的顾南夕并不知道京都发生的一切,她在送走苏云烟后,本想窝冬养膘,却还是被一件事给惊动了。 云州的风雪比京都来的更早更猛烈,还没到十二月,就已经连着下了三日的雪。 雪虽不大,但街道上还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 尽管如此,这也没拦住一心想要去报仇的镇民。 一群人抄着锄头,砍刀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出现不可预料的意外,宋铭沉思着,身子一闪,继续加前行。 活了这么久,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凶冥王还从来没有见过,谁能一次性修炼这么多问道之法的,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当然恐怖了,他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这墙壁中蕴含着极强的波动气息,其恐怖程度远胜于一般的地级,甚至都让天默怀疑过这究竟是不是天级的波动?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个实力强大的敌人,他也做好了不顾一切都要跟对方火拼一场的准备,然而当真见到后,还以为对方十分的高冷。 罗门帝国的新闻管制相当严格,虽然上层的明争暗斗混乱不堪,但下面的各方媒体却不敢随意报道敏感新闻。 “好,”宋铭一听,精神一震。上官天的到来,不仅仅让他们一方高端力量又增加了一分,而那舰队更是对于移民有着重大的作用,能够让多一些的普通民众逃离此地。 这种玉石品种虽然也能排到前十,但由于无法做界面,所以它的价值根本就无法跟其它排名前十的玉石品种相比。 面对这样的武技,这才后退了几步,如若不然,也许一步都不会退。 歌儿的这番话,完全打破了他此前的计划,而且也让他的眼界和格局变了,更从他的内心深处让他觉得,这样一路走下去,并不是一条很好的路,而且也很难在有限的时间内,取得真正的成就。 幻灵世界是一个搞洗脑的网游公司,有些像传销,也有些像邪教。 待她赶到议事大厅时,看到冯郎正坐在主位上,下边李遗李球黄崇杨千万霍弋一个不落已经坐好了。 此时,陈青山闭着眼睛靠在床边,他越发的感觉到金融这个战场的残酷。 林云嘴角一抽,他算了算,还真是九个,赵亚织、靡雪、关芝淋、李同明、温壁霞、梅雁芳、周惠敏、魏邱华和林清霞,但林清霞现在可不算是自己的王妃。 “如此甚好,现在你们可以前去传令办理,顺便加强体恤军情民心。”王莽说道。 强欲见怠惰惨叫一声之后,便彻底倒在了地上,感受着怠惰的生命气息之后,发现怠惰已经死掉了,看着夜羽的眼神更是从刚才的凝重变成了惊恐,甚至是……绝望。 但如今王茂章身受重伤,今后亲自领兵打仗的机会都很渺茫,杨渥自然要将他以前的功劳考虑进去,对他进行最后的封赏。 而由此开始,黄沾和林艳妮长达15年的倾城之恋轰轰烈烈进行,最终却敌不过命运的捉弄,情人变仇人。 第16天了,西野把自己关在他的别墅里面冥思苦想,整整一天了,拒绝见任何人。 “我和校长大人商量过了,他答应我,只要这一次咱们学校能够在校际联盟歌手大赛中夺冠,他可以破例安排若熙入校。”艾米眨了眨眼睛。 说完,圣采儿便伸手打晕了龙皓晨,并且将自己猎杀魔兽的钱放在了龙皓晨的身上,摘下了自己左手食指上的勿忘我,将其带在了龙皓晨的手上。 第361章登报批评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告状声中,顾南夕终于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原来是格尔郎生病好了之后,就进入了百川书院蒙学部。 百川书院的孩子,基本上都是汉人,猛然间,加入一个草原人,自然是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以及不满,其中最为不满的就是顾小满。 顾小满是顾家军顾八的遗腹子,他的父亲在对鞑子作战中英勇牺牲 洗漱之后他们两个才从楼上下来,陈妈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他依然将牛奶推到她面前去让她喝下,好好地睡过一晚之后她就精神多了。 “我也很想试试,葬宗有什么手段!”听得越厉子的选择后,林萧也露出了好奇之色,而后一跃进入到了石台中,立在了越厉子的对面。 “我怎么就会有事情?都告诉你不要白费心机了,你这点力量对于我来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癞蛤蟆嘲讽道。 尤其是在听到了叶梵天怒叱的内容之后,他们也禁不住的开始朝着吹天魔皇看去。 那一粒药很神效,她的确没有再咳血,暂时也没有生命消失的迹象。 卿鸿好笑的看着一脸得意的银魂,头疼的拍了拍额头,他真是单“纯”的很,她真担心带他出去会让他心里变质,毕竟这世上太过险恶,照他的性格怕是被人家卖了,还会在后面傻不呵呵的帮着人家数钱呢。 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捧着陶欣然的脸说着。修长的手指头将她的脸固定住,让她看着自己。 “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知道你现在心中有气,我随便你怎么发泄!”卡兰转身凑过去坐在了她身边。 顾宝儿不会为史嘉欣求情,她无害人之心,但是别人却想要对她下手。 “原来如此。”兰心点了点头,自动去宣午膳了,终于没有生命危险了。 李逸林更是火起。从腰间拨了枪出來。一般人进少帅府是不让带枪的。但司徒萧从一开始就给了李逸林例外。所以李逸林是唯一能带枪进入少帅府的人。 她已经想起周皇后说的话,心里陡的又痛了起来,别国脸去不再看他们。 “知人能得士”。偏偏无人对侠累的死表示惋惜和同情。买凶杀人的严仲子,是整个事件的幕后主谋。 “陆娜!”范红兴奋得象一只花蝴蝶一般向后跳了几步,挽住了陆娜的手。陆娜身材高挑,脸庞如玉,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却又平添了几分雅致,让人更觉得秀气非凡,就连凌羽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如今的弘广虽说已经脱离了外部注资,和背后的那个商业阴谋也几乎断绝了联系,但它依旧是弘广,它不能抛弃自己的历史,更要背负历史带给它的责任。 她抬起有些迷朦的眼睛看他,他的脸尤如春风拂过,满是柔和的微笑和明媚的自信,竟象不是要去进行一场异常危险的战斗,而是去接受万民的膜拜,没有一丝的伤感和惆怅,只有一脸的希翼和期待。 但是宁阿大话语里的那个‘东捉鬼,西催命’是什么來头,恐怕宋端午连听都沒听过,自然更别提知道了。 “你以为你们的能量用不完吗?”黑影本来准备停手,但听萧炎这么一说,他如果停手,不就代表示弱。 “按唐少侠如此说来,那岂不是要说到炎黄二帝?”福伯试探性的问道。 “萧炎兄弟,这件事恐怕关乎着我们赤林帝国的安慰。神秘人要称霸大陆,还轻易的让我们帝国归属别人管,恐怕跟神宫是一样棘手的势力。”赤木发觉安逸的赤林帝国似乎会起一场腥风血雨。 第362章团结就是力量 《云州周报》第二十期,直接卖疯了! “给我来份《云州周报》!” “我也要一份!” “一千份!” 周围的人不禁循声望去,发现来人竟然京都来的商队之一。 “你开这么多份做甚?” “自然是要带到京都去!这报纸又不占地,只需用油纸包裹好,就再也不用担心其他。 有路人 千年的时间是漫长的,但对于修行者来说又是短暂的,常生并不知道千年过后,他们这一行人要面对怎么样的敌人,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敌人不会在那里等着他们去消灭。 此时,他的心里一惊,整颗心都被一个地方沾满了,一切神秘的源头——帝都。 这他妈说的不是废话吗?我他妈刚刚被关在一个楼梯间里头,被拍了两下脑袋就给醒在另一家宾馆里了,我哪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终于,长达45分钟的考试终于到时间了,我没有去看周围一片哀怨的声音,连忙将手中的试卷交上了讲台,转身便去找胖子和孙蓉蓉去了。 听到叶浪的话,紫晶翼狮王只好点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阻叶浪了。 从九九天劫之后,他的肉身早就已经不再是凡体,而是一具灵体,就算那些位列仙班的存在也鲜有人成就灵体。 原来唐海也是一名职业厨师,但他太追求完美,所以对于其他厨师的作品都不认可,经常对别人挑三拣四,久而久之就让人不待见了,以至于许多厨师都对顾客说他的不是,所以才没有人来买他的东西。 黑色巨虎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瞬间扑向了修罗。修罗见化作黑色流光的黑色巨虎,他的瞳孔猛然一缩,还没有等他有所反映,他的身体被黑色巨虎给扑倒在地。 那光如同岩浆一般通红,几秒钟之后,居然化作了一只巨大而古怪的眼睛,于半空之中,紧紧盯着我,让我有一种如芒在背、如刺在喉的痛苦感觉。 宋元康顿时一愣,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一句话就可以解决。 既然帝九不说,老中医也懒得再问了,收拾了一番心情之后,眼底生出了更多的期待。 还有刚才,这家伙竟然敢摸她脑袋,要知道除了亲人以外,她还没被哪个异性摸过,如果不是为了顾全大局的话,她刚才就爆发了。 整个客栈被震得一颤,甚至墙壁都被剑气击穿,靠近的人被直接震退。 “既然如此,一月后,你我同行!”那王冥古帝露出笑容,旋即,身躯便如若泡影般散去。 话音落下,莫逍遥身形一闪,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又回到了郝多鱼身旁,像是从来没动过一样。 除此之外,杨戬还按照凌池给的菜单,找来了许多的天材地宝,由凌池制作美容菜,也好让自己的三妹妹变得更美。 “有什么不好意思?他们好意思抢,你不好意思说吗?”罗江春大声怒斥。 只能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这位考官以为在拼尽全力的情况下能够顺利的撑过十分钟不败。 “前辈过谦了!”岳驰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拽了拽林枫和剑惊风的衣角,然后恭敬的向长春子行了一个长辈礼。 南宫紫萱得知,太子已经向贤亲王开始动手了,就在明晚子时。此时被关在地牢的南宫亦儿还一无所知。 第363章君子坦荡荡 镇国将军牛大人一家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就在一个雾蒙蒙的早晨离开了京都,踏上了北上之路。 “过了朔州,就进入到武川镇,那是云州的地界。” 驿站里,牛大人缩缩脖子,只觉得这寒风邪性的很,直往自己骨头缝里钻。 越往北,天气肉眼可见地寒冷起来。 尤其是这几日,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不少人 比儿在外头听到动静,连忙让枝儿舀了热水,两人各端了一盆,叩门道:“爷,奶奶,奴婢进来侍候更衣。 皇后是是她亲婆婆,这当然不同的。就是昌王府离得远,昌王妃一样会早来。 张怕只感觉全身僵住,再不能动。心道够倒霉的,才一百年而已,就要面对这些倒霉事情?真不知道镜子为什么能守护神界无数年,却是从来没事发生。 慕容迥雪一听,赶紧象躲瘟疫似的跳下了车。谁想那猴子也蹭地跳到慕容迥雪的怀里,看来它也知道这些男人要去什么地方。 陈演正替齐粟娘盖着被,便听到外头云板敲响,知道必是急务,轻手轻脚地开了内室门。 倒不是她对五皇子有多深的夫妻情份,而是……这种必须把自己的东西拱手送到别人嘴里去的感觉,实在太刺心。 西林指出了自己的疑问,虽然老人组装零件的动作他全完记住了,但有几处的原理没能理解。 “原来是多情公子,玉华有礼了!”此时的侯希白刚出道没两年,但是凭借着不俗的相貌以及同样不俗的武功,早已经是蜚声天下的青年高手。若不是十二这一次劫婚事件太过轰动,名声肯定是比不上这位多情公子的。 苏老公爷知道皇帝这是迁怒,苏名溪再怎么闹,也不至于抱着皇帝的大腿痛哭流涕吧?嘴上只好答应着告退出去。 “我靠!你竟然会喷寒冰之气!”纳甲土尸惊讶道,磷火的克星就是寒冰之气。 众人彻底呆住了,刚才都还吐沫横飞的讨好外门大师兄,此时却是戛然而止,生怕说话而被迁怒。 “难道就如此算了吗?那我军这一日一夜所布置的计谋不是前功尽弃。”夏侯惇来到刘隆面前,神色急躁大声道。 虽然本赛季的严重的伤病使得阿森纳的战斗力严重的削减,虽然枪手们在和巴萨的苦战中终于艰难的晋级半决赛,但是在这个时候没有人看好阿森纳能够战胜国际米兰晋级决赛,因为现在的阿森纳的阵容真的是相当的寒酸。 那震耳的“厂公威武”叫得魏忠贤是心花怒放,一连三个好字,足见他此刻有多么的高兴。 当监察阵的信息送到的时候,也正是零落及众多在神魂母树枝叶间灌注能量到神魂意志穴道的神魂意志志愿者们经脉负荷过重,必须休息的时候。 “奇怪,汉军兵马此时正在北上与张角交战,怎会从南面赶来。对了,不知可探到对方有多少人马。”此事甚为诡异,让刘隆实乃不解。 利用反击和压制,阿森纳现在也是在不断的创造着更好的机会,他们也是险些在比赛中彻底的终结最后的悬念。 虽说决斗的场地是在南华宫,但是能事先住在南华宫的,都是跟南华宫有些比较密切关系的人,比如宋福和谢军。 “掌门,极有可能!三件宝物应该就这座宫殿里。”李志玲点头道。 真要说区别的话,就是过去那些年里,往往是薛建国打劫其它人包裹,很少轮到他被人打劫。而,自从薛玲被薛将军接回京城后,每个月固定时间,且,一年下来,次数最多的那个被打劫包裹的人,就变成了薛建国。 第364章力量来了 宋知州扔下气得火冒三丈的宋家人,自己单独离开了。 他不住在宋府,而是在相州买了一个宅子。 相州的风,吹起来要比京都更冷些。 宋知州让马夫驾着马车,跟在自己身后,自己单独在冷清的街道上漫步。 日子过得太快,这一晃就过去了大半年,没有自己在干娘身边长袖上舞,云州就闹出乱子来了。 断当初的想法是,既然身体能够变成水分子,那么水分子能不能变成身体呢??? 不多时,两人就走上了一栋兴建于七八十年代的老式楼房。其中一位患病的矿工,就住在这里。 眼睑微微跳动了两下,睁开了一道罅隙,于是柔和的白光射进视网膜中,杨乐天呻吟了一声,晃了两下脑袋,感觉周围地景物从模糊渐渐转化为清晰。 “”带土、卡卡西、日月三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很不自然,动作僵硬,大写的尴尬。 于是就在这个近|相的错误中。名龙之力量的成的成为白光。一种深深的绝望笼罩了每一人。 “砰!嘭!”两个卷轴同时打开,海老藏面前出现了傀儡和,查克拉线连接傀儡后,傀儡动了将他和千代护在身后。 “呸!我是受骨咒神邀请而来,跟伟大的西海神没有关系”。传奇俘虏忍痛说。 不过他根本不把上位神放在眼里,他所做的一切都在为晋升超神继续力量。在神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早就明白,只有成为超神才真正有话语权,否则永远被超神原住民压一头。 但此刻还不是他应该闭上眼睛沉入地狱的时候,费古依靠着疼痛振作起精神来,继续努力调转身体往回爬,他要爬回到沙发边缘去,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人? 机缘一事真的难以言语,火榕苦心遮掩天机,已然没有夺得混沌钟。 再给出一个更加稳妥的选择,以供其参考,如此才会让夏侯淳更加谨慎行事,不至于那么莽撞。 每逢征战,必征召各地骁勇之士,以充军壁,而沁州战卒,向来是能与泽潞铁军一较高下的存在。 便是圣人对于先天八卦一道,亦是一知半解,可见伏羲创出的先天八卦何等不凡。 “既然有平心道友此言,贫道自是无话可说。”说完,盘古幡神光一闪,便返回昆仑山中。 血红的刀光如灵蛇一样飞舞,瞬间就有一个贼军头领被破开胸膛倒在血泊之中,显然是活不成了。 灵月儿本是一片好心,准备把最宝贵的东西奉献出来救天玄子,却不想对方竟然骂自己混蛋,心中一气,眼泪便如山洪暴发般,止也止不住。 泗州军军纪严明,缴获归公,每人日常用度都有一定之规。公家的东西取一毫,都是重罪。马料豆乃是公物,如果追究起来自己岂不是害了别人。 这么一来,君临就几乎陷入了孤独的绝境,也许远在北境极端的波顿家族还愿意支持铁王座,不过也只能口头上说说罢了。 忽然之间听见了周南溪的这句话,我的目光之中就忍不住闪现出来了几分淡漠的光芒。 对此,迪亚波罗只是不屑的瞥了一眼,随后直立身躯,紧紧绷起,就像是一台投石机。 骆欣然只感到一种酥麻难当的感觉,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娇躯猛然一颤,不禁发出嘤吟一声,有如梦呓,似梦似幻。 双手举起双星手枪,短暂的蓄力后,两道紫色的流光瞬间就脱离了郑易的两把手枪的枪口,在龙骨精即将把龙嘴里的妖力弹喷出去的时候狠狠的打在了那个龙头上面。 第365章美好的摆烂的一天 虚行说:“我是刘兴治,刘兴贤是我哥,他去萨尔浒送酒去了估计要陪着喝两碗才回来。”说完就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不行,既然你们挂出这‘比武招亲’的招牌,怎么能毁约?”杨康哪里能吃这样的亏。 钱谦益是个知进退的聪明人,年少有才为人随和腰包里银钱多还很大方,因此交了很多朋友都对他有好感,加入东林党后在年轻一辈中名声迅速雀起,加上他跟信王关系好所以他的意见有一定的代表性。 被打了,酒劲也稍微下去了一点。虽然脑袋还疼,可我心里什么都明白。 世上的事儿,总是在可能与不可能之间来回转换,往往很多你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其结果都会让人大吃一惊。就像谁都认为谢半鬼不可能再和灵衙合作,但是,他们偏偏坐在了一起。 “从来没见你那么关心过一个男生,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想起米雪紧张他的样子,米森就已经猜到了。 月如的魔法弹,魔法双击,普通魔法攻击,疯狂打去了,钢铁猪首领头上出现了大量的miss,以及超高的伤害。 “鱼儿……”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商船上传来了激动的声音,让陈鱼跟众人都纳闷的抬起头,应着刺眼的阳光看着船上的人……结果,阳光太大,依旧看不清是谁。 下来的瞬间,咣当!他的脑袋上再一处受到撞击,不知道谁在他寸草不生的脑门上来了那么一下。 不等拳风撑破皮肤,夜幕当中就传来一股劲力,与谢半鬼的拳劲硬碰硬的撞在一起,此消彼长之下,不但武当弟子背后的皮肤又按平了回去,竟隐隐带着向前胸凸起的趋势。 不等老子来到,周天之上,三百六十五颗周天星斗大放光芒,同时帝俊、太一、鲲鹏三人的身影也随之出现,他们的身后则是天庭的众多亚圣强者。 当然,关于影响全美的十大人物,他们也知道,因此知晓林若枫还是一个漫画家。除此之外,了解真的很少。 在场众人,也唯有虚子晨有把握阻截萧玄。实话,以萧玄现如今的实力,若是想要逃走,除非虚子晨亲自出手,否则谁也无法阻拦。 再加上,混沌兽一脉,向来都是强者为尊,比起八族来,更加如此。 身为一位仙君级的强者,他自有自己的傲气,可以说,只要杨逍不主动出击,或者说试图逃走。 叶昊然听见此话,只能摇摇头,若是在这之前,他还敢说其只是自己在一处空间中得来的灵虫而已,但经过那此吞食剑灵沉睡后,它们似乎发生了让叶昊然自己也没有料想到的异变。 僵尸本无魂无魄,由天地间的某种机缘得以延续生命,随着僵尸的尸龄增加,自身会修炼出灵智,这种异变的僵尸绝对是至凶之物。 怪不得,怪不得这么多年经常锻炼都不见好!原来不是腰肌劳损? 徐萌之所以没有直接从空中飞进城池里面再降落,是因为她在空中飞行时发现整座巨大的城池都在一个透明的结界的笼罩下,要是直接飞进去的话,势必会受到结界的反弹。 至于妖族,却可以化作人形,而且形态各不一样,只要是能化作人形的灵物都可被称作妖族。 这是四只跟豪猪相似的怪物,但是又不是豪猪,看样子可不是那么可爱,大约不到一米的体长,不是很高,以至于他们没有看到。 丢了孩子的两户人家愤怒到失去理智,拿着手里的镰刀就想冲上去解决了他。 “好,我知道了,那个…我想静静。”被叨了一路,这会郑毅完全没有跟李成新探讨的兴致,再好也要收房租不是。 “刚才丐帮弟子从信阳传来一封信,说德昌号的五车黄金找到了”段蓉蓉道。 和他们说话?他们之间之前应该没有交集,这次也是第一次见面。 项云记得,自己临走之时,见此人太过可怜,还曾给他留下了一枚阴阳火莲莲子,治疗了对方某方面的顽疾。 一个果卷1毛钱,一个土豆炸成的粑粑1毛钱,喜欢加辣椒还可以加点辣椒。 蓝母松了口气,一停车王武忙打开车门,抱着大肚子的玖月走进医院。 但是这种任务一般来说都是一环接一环的,他们错过了任何一环可能就会导致任务失败,所以即使再怎么样,他们也只能安稳的往前走。 而呆妹儿看到这弹幕,哪里不知道除了社会你凡哥,活好话不多这主播之外,基本没谁是这样的了。 不知不觉间,莫嵩和叶好俊就到了七年级教学楼之后——他们七年级学生停单车的地方。 随着动荡结束,整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源力带来的影响还没有褪去。 老力出拳,莫嵩亦出拳,双拳在空中碰撞,僵持,发出一声闷响。 走到了祠堂外,祭祀并没有停下,而是转身向右边的狭窄山道走去,山道有些崎岖,遍布着草丛与石块。对于白狼来说不好走,但是祭祀走起来却轻车熟路,看起来应该是平时经常走这条路。 看着艾丽莎似乎消了气,白狼又问了她几个关于元素亲和力的问题,艾丽莎也一一为白狼做出了解答。 他不仅没有去闪躲对方的手掌,相反还直接朝前跨了一步,主动用自己的左肩来承受了这一击。 已经亲身体会过此剑威力的他,现在已经完全印证了内心的猜测,这所谓的剑主,先前对自己所言的话,确实字字为真没有半点水分。 白天行说完之后,细心的看见周围的几位金丹剑修都是微微皱眉,显然确实遇到了些麻烦。 思考了一段时间之后,白狼决定还是直接前往中央的大屋子,这里毕竟是别人的村庄,自己进来最好还是先跟这里的主人打个招呼,随便乱逛的探险虽然很有意思,不过被别人误会成入侵者就不好了。 第366章全城投喂顾南夕 刺史府在迎来了一只小狸奴后,又迎来了一小篮子青菜。 王老婆子咬咬牙,在家里盘了一个火炕,又在火炕上种了些青菜。 大冬天的,青菜的销售很好,往往还没长成,就被那些富贵人家给定了去。 这一筐子青菜是长得最好的,别人给价再高,王老婆子也没舍得卖,只说要留给大将军。 绿梅拎着这一小筐 “就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咱们有机会贴上去吗?组织出动了这么多人手,鲁莽行动咱们只能给野狗他们陪葬,要去你自己去吧,千万不要带上我。”蚁后她盯着远处骚动的街区,毫不犹豫的发表了反对的主张。 没有给方离多少准备的时间,眨眼之间那些行军蚁就向着方离发动的攻击。 不同的经历会造就不同的眼界,对于白骨精来说,天仙这种存在,杀着杀着,也就渐渐习惯了。 “主人,主人!”就在此时,不死仙蛊忽地大声叫喊,如果不是它怕离开了白骨精的身躯,白骨精立刻就会死亡,它早就飞出来了。 在行走的过程中,夏洛特用手一抹脸颊,一张薄如蝉翼的精致面具被他揭下。取而代之的是那原本属于他的俊美面容,与那标志性的银色短发。 计明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异常,而傅易柒则是认认真真地把中年男人打量了好几遍。 宏姐所说的契机,自然就是陈香鱼遗忘在柜台上的那张黑卡,这样回头陈香鱼再到会所来就不会显得突兀了,并且她还可以随便找一个借口,当做是感谢也好、当是兴师问罪也罢,反正是能够再一次跟目标肖兵见面。 她身边的嬷嬷见状满意的颌首,不过看黎老太太婆媳,就这样大剌剌的受了季瑶深的礼,不悦的看了她们两良久,但是黎老太太婆媳显然和她没有默契,对她的不悦完全无感。 两人见面之时已经是杀意冲天根本不需要开口解释就直接动手了。 古利:“诸神黄昏之子利用信用卡侧录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报酬颇低。但雇佣prime-8上传恶意程序到银行的提款机里,会让他们的获利成长三倍。 幻境世界之中,两人曾有过夫妻的名份,那可一切终究也只是幻境之中的一个身份而已,如今妙音便是在提醒他,不要记着这些事情才好。 “不过比起毒人,它更喜欢直接把人吞进肚子,慢慢咀嚼。”辛韶淡淡又道。 想到这里的陈奎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开玩笑,别说自己现在并不知道这爆炸时钟正确的电线路是什么,就算是知道他也绝对不会拆除出来。 在郑锐这个世界,经纪人睡人家老婆也不是没有,睡了也就睡,一拍两散,没什么好说的。 郑锐可是话题人物,现在说话那么煽情,最让人感动,怎么好打断?要知道,郑锐以前的经历,很多人都了解的。 秦枫在和柳玄的战斗中,若是总想着即便击败柳玄,还要面对吴襄,难免出手之间会有些踟蹰不定,这一点非常影响战斗。 可是,下一秒,柳意素的身边就急剧出现了风漩涡,瞬间就将幽冥王卷了进去。紧接着,风漩涡里就传来了凄厉的叫喊声。 曲形的神光缭绕,当空一转,将洪荒虚空洞穿,切割出一道漆黑的缝隙,缝隙一闪而逝,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危机笼罩鸿钧。 第367章风吹到了武州 全城百姓投喂顾南夕,王不喜,颜同初,秦伯淮等人自觉承担起云州的所有政务,争取不让政务打扰到大将军,免得大将军心焦。 王不喜考虑到大将军所说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于是趁着冬季,鞑子龟缩草原不出,派出商队,在云州骑兵的护卫下,拜访其他比较大的草原部落。 颜同初表示担心:“这些草原大部落和 说着阿贝贝乐?齐天就带着米西?莉莉来到了之前买剑的武器店。 刚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的高晓明,自然不敢继续触碰那些,甚至这家伙以后结婚的时候敢不敢碰老婆都不好说。 梁聿白听到这话,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阮莘,他觉得现在的她变化真的太大了,以前明明很温柔的,对他从来都是软言软语,何曾像这两次一样,句句带刺。 眼看十层叠浪已经成功凝聚,冷均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一刀朝下压。 林奕笑了笑,说道:“放心,木队,我肯定要过去的,另外,请务必保证我弟的安全。”林奕说完全不担心黎相那是不可能的,这个愣头青,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这一天,陆琴陪着张兰坐车回去后,已经是后半夜了。张兰不放心,就和陆琴下了车,走到刘琴家门口。 但是,要说撑破一个异域世界的空间晶壁,摧毁这个世界,那是难以想象的能力。 “是他到医院找我的,我跟你在一起后,就没有主动跟他联系过了。”说这话的时候,阮莘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就如当时觉得姜欢会医术,结果真的治好了他身上的病。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她现在经常要出差,京都她在前几天又去了一次,像上次那样,去机场的路上,她也经过检察院的门口,看着那栋庄严肃穆的建筑,她有了一刻的愣神。 他们在疯狂的挣扎,想要离开此地,但这八爪鱼身上有着一股强大的粘性,那种粘稠的液体,让他们根本无法挣脱,只能任凭这怪物将它们吞食。 最算是在聚灵大陆上,天道规则是由杨易卜来制定的也不行,因为搜魂是整个宇宙中道所不允许的。 “老杂毛,就你这态度,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现在可是你们在求我,而不是我在求你们”。 张扬推开基地长的办公室大门,恰好与张扬印象中只有一天没见的基地长四目相对。 听到他们兴奋的声音,荣纯这才恍然大悟,刚刚结束的就是四强比赛,他们已经进军决赛了。 伊凡这么着,把目光看向安吉尔的卡带,而安吉尔却迅速背过手去,把卡带藏在身后。 “鼹鼠大哥,你这不都看到了吗?还要来问我??”董加水很是无语的说道,你这都已经知道了,现在还有再来问我一变,很好玩是吗?? 奥创在思考,而正当它思考的时候,它惊奇的发现自己被一股柔和的能量所包裹,伊凡抬着单手,灵能已经拾起它的八块残躯。 因为修北和青道的比赛还在继续,所以就只有高岛礼副部长和克里斯前辈陪同着一起过来了。 看着微笑着祝福降谷的泽村荣纯,众人这才明白最近隐隐约约感觉出来的不对劲。 巴化嗣就好像打虎的棍棒,不但要打虎,还要防着那些钻木的虫。 牟十三知道潘正明是发自真心的一句感叹,却丝毫不能削减内心的恨意。 第368章翠云阁 马家的族祀整整持续了七天,等到第八天的时候,族人们一一告别,马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马家老太爷坐在温暖舒适的马车里,掀开车帘,朝马南天挥挥手:“天气严寒,你快回家去吧,不用送了。你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要多注意身体,咱们日后的日子还好长呢。” 马南天朝马家老太爷深深鞠了一躬,目送马车消失在 面对冯嘉的嘲讽,白晶也不敢恼怒,只是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应对。 把炼丹房收拾干净,元清风走出房门,正好看到刘清火一脸失望疲惫的从门口走过,今天他回来得比昨天更晚一些,连抬眼看一眼元清风的心情都没有。 对于后面发生的事情,秦岚并没有参与?而是静看整件事情的发展。 她才不会当真呢,君清夜所言只能证明一件事:他已经成了她的脑残粉了。 一向都是他让人去请国师,国师少有主动来找他的,他主动来,必定有要紧事。 因为魔光光柱几乎吞噬了周遭所有的光线,没有人能够发现那五枚坚如磐石的钢针存在,他们只是看到近乎可以摧毁一切的魔光光柱,在激射到叶枫面前时突然寸寸瓦解,分崩离析。 “刘妈,你且放心,这仇汐月一定会报的!”汐月紧紧握住了拳头,暗下了决心。 管家婆婆见自己蓄谋已久的计划,今日却平白被这燕王搅了乱七八糟,心里愤愤然,但是又不敢声张。 装修‘精’致却低调的马车缓缓驶出白帝城,这次出游,他们连拢月等人都没带。 巨蟒静静的躺着,认真的听着,仿佛玉芙蓉说的没一句话,它都默默的记载脑子里一般。 此时威尔坐在雪弗兰越野车的副驾驶位子上,左手拿着可乐,右手举着汉堡正在往嘴里塞,从他的表情上看,他此时一定非常不爽。 这年轻人能伸能屈,懂得进退的含义,不会有一步越界,也不会有一步踌躇不前。分明执掌了大部分生杀大权的盲士甚至难以主动攻击,一旦出手不准,就要被年轻人怀柔的劲拂弹开。一次不成,恐怕就要师出无名了。 “你们还算是我大汉的军人吗!你们还配称作是我大汉的将士吗!”霍去病对着三千霍军大声嘶吼,大声质问。 杜八指额上微汗,脖上微汗,便是因为方才的狂鞭打马,在猎猎的风下,筋骨脉络也活脱了。 全场的人影都被那主事人封住,就连那最高大的影此刻也是一个俯冲的姿势静立着,不过它没被那主事人的幻化术幻化掉,眼神依旧泛着赤红的光芒。 “你们下去吧,本侯需要休息!”累成半死不活的模样,这下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一拂袖让红衣绿裳退了下去。 “老公,不要自责,其实我也很自私的……我也应该我替你考虑一点的……”富欣欣羞涩的说。 “这就是人和神的差距吗?”青狼看着从胸口流出来的鲜血,突然感觉身子一轻,直直的倒在地上。 我忙站起身来,几欲呕吐,秦天显然也发现了中年男人的异常,沙漠之鹰瞄准他的头部,只要他敢有所动作,我相信秦天会在第一时间让他爆头。 曹操翻身下马,拿起马背上的水壶喝了一口,一边喝着,一边垫脚朝身后那早已看不见踪影的王庭张望。 里香的枪托十分直接的轰到了哪个男子的面部上头。但是就在此时男子的面部出现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369章为大将军弯一次腰 马南天离开翠云阁时,回头深深望了一眼。 他随手种下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可能会成长为绞死大树的菟丝花,也有可能会成为一株坚韧的杂草,也有可能什么都长不出来,会冻死在严寒的冬日。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大将军忍辱负重二十年,种了那么多种子,这种子不也陆续发芽了吗? 马家人等了那么久, 在看双方的阵容,原本是他们人多势众,现在却几乎成了弱势的那一方。日本人、俄国人、泰国人三方大势力,只剩下三个头子;井宿却是完好无损;我们这方虽然有人受伤,却还是战斗力完整。 巫凌却是笑嘻嘻的眨了眨眼:“不要太期待喔!因为我很懒的!”那赖皮的模样,让人看了着实有些生气却又无可奈何。金倩恨恨的跺了跺脚,扭着水蛇腰下了楼去。 白沐那孩子对漂亮的东西一向没有免疫力,已经拿一颗丢进嘴巴里了。 原来,按照科举场上的规矩,士子一旦被录取,就应该在第一时间带上礼物前去拜见座师房师,算是正式拜在人家门下。 而此次大封,独乌常在一人得封号“德”,是为德贵人,传说是太皇太后亲自授意皇帝,亲自选了这一个字赐给乌雅氏,德字之重,圣恩之重,直引人生羡。 “她的意思是,这只是猫,她是母老虎,她们都是猫科。”大漠孤烟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白娘娘呵呵了两声,鬼都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一定又是看天祈不顺眼,然后把这一切都算在无垠身上,现在又去进行每日一打了。 赛马场上,云浅歌骑着马遥遥领先,其后是公孙洲,再之后是诸葛易,最后便是诸葛明。尽管如此,四人争先恐后,距离也不是拉的很开,好几次都并肩齐驱。 灵玉怔怔的看着陆庭威,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陆庭威的意思,感情他以为自己是喜欢他,所以才用这种手段想留在他身边。面对这样的人,要不是猜到他可能是吉仔,灵玉恨不得现在就找刀剁了他。 而因为一些事情苍松剑派也不会对付与梁栋‘交’好的赵家,剩下的霸刀‘门’因为没有金丹境老祖坐镇所以现在地位已是动‘荡’不已,根本没有时间来管赵家的事情。 “呵呵,如儿不必在意,仲公子原是连星妹妹相伴之人,昨晚才到,来不及为如儿介绍,不知也是情理之中,怪不得你。”百里千寻体贴的在一边解释着,声音温柔似水。 梁栋跟着汉子进到车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汉子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善。 “不过,和以前的布莱特已经不同了。现在的这具身体,也是我的一具分身。”王彪淡淡的说道。 瞧到这一幕,台下众人不禁都愕然了,顿时擂台上下全都变得肃然起来。 当黑衣人指向许哲的时候,众人神色微变,纷纷暗暗戒备起来,同时猜测这名黑衣人是不是哪个该死的家伙专门找来对付许哲的。 只是他为什么会爱自己,他怎么对自己这样的好……顾筱北凝视他,脑海中好像有另一个模糊的轮廓。 绿树成林,‘花’荫覆地,旁边是条还算宽阔的溪流,流水从凤凰山下来,还带着树木青草的气息,在山度假村前面凝成一个深碧而潺然的大湖,视野好得令人发指。 第370章收礼送礼 云州,刺史府。 顾南夕躺了大半个月,整个人胖了一小圈后,也躺不下去了。 最近文钰沉迷做思想教育课,发表在《云州周报》上的小说,言辞中对云州无限吹捧,对顾南夕那几乎是要捧到天上去了。 顾南夕看着看着,就恨不得用脚趾头在地上抠出个三室一厅。 “绿梅,今儿个,我们吃什么?” 魏延策动乌骓马,挥舞赤血刀,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卷起了一团红色风暴,赤血刀所到之处,卷起一团断肢残臂,猩红的鲜血在空中喷洒。 而看其样子,分明是等了一夜,如此说来,那三只怨灵肯定是凶多吉少。 法正应了一声,问道:“众位将军可是对主公放走马、庞德甚为不解?。 血恨存在的事实终于开始在印度民间流传,再这么下去迟早引来中国的那帮持晶者和超能者,血恨这个时间断不想跟超能之神或者影锋打交道,因为他的研究即将完成了。 虽然魏延明白宗教信仰对于一个国家民族精神的巨大推动力,但他不想让通天教重蹈佛教、道教、基督教的覆辙,不想让通天教过多地干涉政治,更不想让通天教凌驾在政治之上。 这是若风主宰的世界,一个没有绝望,没有孤独,唯有永恒的剑意的世界,剑气构成了各种各样的动植物,大江大河在眼中奔腾,天空的白云缓缓流动,花海草地上,一朵鲜红的花儿在开放。 在黑翼王看来,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事情,但无奈此刻除非他愿意硬生生承受牧易一棍,否则短时间内很难找到反击的机会。 龙霸天似乎也知道林希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为这样的邪恶所控,所以他想找到真正原因然后解决,避免因为误会而产生的可怕后果,不得不说,林希这个徒弟确实相当聪明。 “你们看,这些尸体都是被一剑封喉,而这伤口全部一样,说明都是死于同一把剑!”封魔宗主肯定地说着。 而方才列座次的时候,胡枪见得赵云亦出席,便知道其已经认张绣为主。武人最重强者,鉴于自己武艺不如赵云,于是便将原本自己的位置让与赵云。本来徐晃亦想相让,不过赵云却以新投之人未立寸功为由谢绝了。 “拜托尽可能找原本的车轮胎痕迹,这个很重要,每一个牌子的轮胎都有它们独有的痕迹,如果有比较全的轮胎痕迹,那么他们取证的时候也就比较容易了。”方展鹏想了想拜托道。 “这件事交由我处理。”楚琰习惯性的在她面前称我,而不是朕。 “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刘局长你想多了。”薛飞其实就是那个意思,他在提醒刘月月尽量少自作多情。 她眼里顿时有了委屈,仿佛褚红尘欺骗她是件让她很伤心的事情。 不可抑制的,我心里面顿时泛起一阵酸意,刚刚自己对自己说的话像屁一样消失殆尽,心里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背叛了我,各种别扭涌上心头。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着离他更远一些才好,有些人是一定不能招惹的,否则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青黎收拾了一下,云织只是告诉他,明日午时去拜师。 顾凌霜气的浑身颤抖,眼圈都红了,雅苑并未妓院,也不用招待恩客,只是卖艺而已,颇受推崇,可被他这么一说,却像是十分低贱似的。 第371章礼物收到手软 顾南夕烦恼地扔下毛笔,似乎只要不去想,烦恼就不会存在一样。 顾南夕送往京都的年礼还没有选好,别人送给顾南夕的年礼就赶在禁足的尾巴送到了。 “恭贺大人新春!”秦伯淮可算是扬眉吐气一把! 这一年来抚冥镇,沃野镇,怀朔镇,每个政策都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就连那偏远的御夷镇,也因为密封圈的事 “果然是面粉,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弄到了面粉。”王朗心情一阵激荡。 众人循声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入眼所见,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骑着高头大马,气势凛然地朝这边齐步开进,那些战马的蹄子上,好似绑了一团铁锭,从而导致了街道上的那一阵阵清脆的“哒哒哒”的敲击声。 两个输得第一名和六个胜利的第二、三、四名,再一次捉对厮杀,输得淘汰,赢得进入到最后的一轮比赛。 “首领,我们现在就足够强大了,以我们的力量足以摧毁任何敌人。”有人自信满满的说道。 姑且用前半生来形容他身为普通人的世界吧,当被带入另一个世界中后,就已经是另一段人生了。 今天终于见到了以后,他们面面相觑,各自心头都有一个新的评判。 吞噬掉哈姆纳塔顶端的钻石后,虫族的精神网络短暂的沉寂了片刻。 欧阳蓁不在屋,她的未来婆婆打听两句也是人之常情,她肯定会帮着说点好话。 不过按着她的分析,一到年节部队里会很忙,或许她能在家也不一定,所以不打招呼就过来碰碰运气。 全场都被看的死死的金风,突然撤回到了后场,从澳大利亚的脚下抢走了皮球。 枫华谷气候怡人,景色优美,一直吸引着很多的骚人墨客来访,然能欣赏到枫华谷最美好景色——日出的人,少之又少。 毕竟。那个黑暗间的范围也并不是很大。若是肖恩在这个范围内遇到了神王陛下。那就连他也不敢说一定能够逃脱更不用说最终将入侵的神王逼退了。 中国在技术方面不如人,遇到这种无耻的讹诈,也只能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了。不过,也正是因为遭遇了这样的讹诈,才让中国人发愤图强,努力地去实现进口替代,让日本人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 但是有一句话说得好,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正当他将后续的资料传给报社的时候,就被人给盯上了。 仇无怨皱眉思量,其它出过钱的门派。则显然不高兴了,按朱先贤的说法,他们可以分八个亿,可按跃千愁的说法,他们只能分两个亿,差距太大了。 可陈汐清楚,那就是第一任幽冥大帝,同样,也是这一纪元的应劫者之一。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当资本家吗,按公私合营?”邹世成有点恼火了,如果林振华把钱拿走,他也只是考虑一下是否符合规定而已,但林振华要把钱留下来作为投资,这可就触动了他的敏感神经了。 “找死!”几乎在同时,两声娇喝同时响起,原来卿秀衣和梵云岚,竟然在这危机万分的时刻,霍然苏醒了过来。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那是有喜了。”太医汗然回答道,那紧绷的脸色,倒是渐渐地松弛了下来。 她看着顾天泽一日一日的长大,享受帝王无尽的宠溺呵护,明知道没有阿泽,她后位不见得会稳,明知道阿泽是无辜的。可在顾皇后的心底还是忍不住介意,生于太子祭日的顾天泽抢走了她儿子的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