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反派:我给帝姬当笔友》 第 1章 我是小张三 “三郎……三郎,你怎么啦?”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传到张文远的耳朵里,让他渐渐地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心说这是哪儿啊,我怎么还活着啊?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几分钟前,他带的毕业班在高考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学校领导、家长、学生都很高兴,奖金到手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去买了觊觎已久的赛600,晚上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女朋友赵小波老师到刚通车的城市快速路上去炸街。城市的灯光飞速后移,迅烈的夜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从未有过的刺激感油然而生,赵小波的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从后面抱着他就是一顿狂亲,在热情的拥吻中机车不知不觉地就上了高架桥。在撞上桥墩的一刹那,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悠长的低吼,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呼吸了两口带着淡淡怪味的空气,张文远渐渐地恢复了知觉,但很快就感觉身下有些异样,肉肉的、软软的、粘粘的,好像是个人啊。 “小波……”张文远轻轻地喊了一声,却只发出了一声咕噜,还想再喊一声,就察觉到自己的某个部位很不对劲,马德,不会这么巧吧,出了车祸居然还自动连上了! 慢着! 我怎么没穿衣服! 小波怎么也没穿? 这特么的到底怎么回事? 他越来越迷糊了…… 等他再次艰难地睁开双眼时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看到了一盏如豆的油灯以及一张陌生女人的脸,而自己正趴在她身上,而她和自己一样也是赤身裸体的,尤其是两人的距离,就是负数啊。 我去!什么情况? 张文远的瞳孔登时放大了,仔细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女人,见她额头上浸出细汗,双颊带着潮红,眸子里虽然带着关切之色,但更多的却是风情和满足,再结合两鬓快拧成细绳的头发以及两人紧密结合的部位,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特么是正在办事啊! “小波……”他又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随即就反应过来了,这女人不是他的女朋友赵小波! “三郎,恁咋不说话了是啊?” 那女人见他眼里满是疑惑之色,便伸出玉臂环住他的脖子吻了他一下,轻笑道,“刚才很舒服吧,是不是飞上天了?” 这女人一口古怪的河南话,虽然刻意装的风情万种,但那股乡土气还是扑面而来,加上大胆又主动的调笑声,像极了在城乡结合部讨生活的女人。 张文远一脸懵逼,心说你特么是谁啊,远哥我认识你吗?” 酝酿了很久,他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我还没死啊?” 女人见他神情恍惚,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不由得一呆,忙问道,“三郎,你到底咋了嘛?该不会真的飞上天了吧?我的心肝儿啊,你刚才真的太厉害了,奴家也跟着上天了。” “奴家?” 张文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她为什么要这么贬低自己啊?还奴家,我还本宫呢! 在她脸上扫了一眼,虽然光线很暗,虽然两人什么都没穿,但她的发型还是引起了他的关注——这明显是古人的发型啊! 老子穿越了? 想到网络小说里十分流行的桥段,他忙转头看了一眼,见自己也是一头长发,而身下的拔步床、床上大红大绿的被褥以及外面的房间无一不是古色古香,啊不,是简单破陋。 马德,老子真的穿越了! 既然自己穿越者了,那赵小波是不是也跟着来了?想到这里他就急不可耐地问道,“小波呢?你是小波吗?” “恁说谁哩?”那女人见他屌都还没拔出来就开始喊其她女人的名字了,脸上的柔情瞬间被怒火取代了,“谁是小波?恁是不是又在外面勾搭其她女人了,负心的三郎,我哪里对不住你了啊?”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张文远虽然早就在赵小波身上见识过了,但此时还是有些发慌,因为这女人虽然娇媚,但脾气也不比赵小波小,而且骂起人来没有下限,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被女人连抓带挠,张文远一时不知所措,小远哥也不自觉地滑了出来。 “你真的不是赵小波?” 那女人见他还在胡言乱语,便猛地抬头在他肩膀上咬了口,“恁这厮……真个无情无义,我……我咬死恁!” 女人像一头发了疯的母豹子一样又咬又骂,“叫三郎的就没有一个好人,呜呜呜,我咬死恁们这些负心人!” “哎哟……”疼痛感迅速传遍全身,张文远慢慢地清醒了,身上也渐渐地有了力气,见这女人像条疯狗一样地攻击自己,便伸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人被捏住了下颌再也咬不到他了,便呜呜地大叫起来,“贼厮……负心的汉子,恁快放开我!” 张文远松开手,顺势从她身上爬下来,见女人还在一口一个贼厮、负心汉、猪狗不如地骂着,便问道,“快说,你到底是谁?” “恁到底咋了嘛?”女人见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心里也不免疑窦丛生,“咋连我都不认识了哩?” 杜江心说哥们儿穿越了啊,但前世看过那么多穿越小说,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身为一个穿越者,首先必须保守秘密,换句话说有屁不能放,只能憋着。 “没什么,就是刚才晕了一下,糊涂了,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恁……把我也忘了?” 那女人顿时不干了,正要继续开骂,不料从楼下又传来一个苍老声音,“凤娇啊,恁们弄啥哩?都三更天了,闹了半宿了也该睡了啊。张三啊,不是老身说恁,恁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却每天不着家,只顾着在外面招蜂戏蝶,夜夜来还不满足。我可告诉你,这里的东西都是宋押司置办的,恁倒好天天来享受,要是哪天撞着了他,他把这房屋收了回去,我们娘俩可就要上恁家里住,到时候我看恁如何收拾?” “张三?凤娇?宋押司?” 听到这几个关键词,张文远疑窦丛生,心说这几个人的名字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看了一眼气鼓鼓的女人,问道,“你叫凤娇?我叫张三?那宋押司是谁啊?” 那女人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没好气地说道,“哼,恁这负心汉,恁还记得我阎婆惜啊?” “阎婆惜……宋押司……张三……”张文远默念了几遍,脑子突然嗡的一声,原主残缺的记忆也如潮水一般地涌了进来,随即大叫起来,“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阎婆惜,宋江的女人!” 卧槽……那我不就是小张三了? 刚才说话的不就是那老咬虫阎婆吗? 哎呀妈呀,远哥我穿越到了小张三身上了,现在正在给宋江戴绿帽子! 这踏马的是作大死啊! 想想阎婆惜最终的结局,张文远顿觉头大如斗——我是小张三,我睡了宋江的女人,我死定了啊! “哼!别给我提那黑厮!”听张文远说起宋江,阎婆惜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正要骂几句解气,楼下的阎婆又喊叫了起来,“好了,别吵了!张三,恁酒也吃了,姐儿也睡了,还不赶紧走,留在这里真要等宋押司来捉恁的奸吗?” 听到阎婆这么粗俗的话语,张文远顿时无地自容,心说古人还真是开放啊,连自己的女儿都骂! 阎婆惜听了母亲的话也皱起了眉头,没好气地回道,“娘呀,恁胡说八道些啥啊,谁要跟那黑厮了,我只爱张三!” 说完就把身子挪过来靠在张文远身上,柔声道,“三郎,她老糊涂了,恁别听她的!今晚就别走了,就在这里睡,那黑厮已经半个月没来了,我偏不信他今晚就会来!” 刚才还是负心汉,怎么现在又变成三郎了? 张文远有些想笑,但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又笑不出来了,这里是宋江金屋藏娇的地方,他可是江湖大佬啊,走到哪里都有人纳头便拜的,而他只是一个只出场了一集,连结局都没交代的小龙套,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呢? 阎婆惜见他还在发呆,便抓着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抚摸,“三郎,恁今夜就别走了嘛,就留下来嘛!” 张文远恨不得马上离开,然后天一亮就离开郓城逃得越远越好,但阎婆惜却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反而抓住他的手用力一带,想把他按在床上。 张文远手腕一翻就挣脱了她的手,淡淡地说道,“我刚才晕了一下,感觉有些头疼,我先走了!” 听他说起刚才的事,阎婆惜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薄嗔道,“哼……恁这负心汉,一点儿都不知道怜惜女人,我让恁轻一点,不要弄那么大的动静,恁偏不听,非要那样不要命地捣,现在好了,果然落下病了吧!快躺下吧,我给恁按一按!” 张文远心中苦笑不已,心说刚才让你爽的可不是我,我踏马的是穿越者,我还有大事要做呢,可不能让你这灾星给耽误了。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可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刚才晕了一次,原主又狠狠地掏空了自己,两重打击之下,身体确实十分疲惫,随着阎婆惜在他身上不停地动作,他只得乖乖地躺下,享受她温柔的按摩了。 他虽然是个理工男,但水浒传还是看过的,不论是电视剧还是小说,里面都没有宋江捉奸的桥段。阎婆惜出事的那天宋江本来是不想过来的,是阎婆怕断了生计把他生拉硬拽过来的,由此他敢断定宋江其实已经在疏远她了。 按照书中的情节,阎婆惜和张文远的事街坊邻居都知道了,也传到了宋江的耳朵里,因为阎婆惜不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所以才懒得搭理,只是想着疏远她,不去了就行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宋江想甩包袱,故意给张文远创造机会也说不定。 总之,他在这里睡一晚应该是安全的。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就既来之则安之了,管他呢,先在这里睡一觉再说吧。 阎婆惜虽然是个娼妓,貌似还学过一点儿推拿按摩,在她轻柔的安抚下,他的头渐渐地不疼了,人也很快睡着了。 第 2章郓城县衙 郓城县衙,天还没亮,知县时文彬就已经升衙坐堂了,三班六房大小职司齐聚一堂聆听大老爷的教诲。 不过在聆听教诲之前,得由值日的押司点名,俗称点卯,这也是大宋朝吏治的一部分,时大老爷乃是新官,对这方面抓得尤为严苛,县衙各职司的胥吏也知道这一点,因此无论家里有什么事,都必须前来点卯。 县老爷在县里唯我独尊自然是不用被念名字的,除此之外县丞是县里的副手,相当于后世的副县长,乃是朝廷命官,自然也没人敢念他的名字。除此之外主簿和县尉也是朝廷命官,他们一个掌管财政大权,一个掌管兵权,地位虽然不如县丞,但权力却大多了,因此点名就从三班六房开始了。 “张文远!” 今日负责点名的职司正是宋江,其实他早就发现张文远没来了,因此才第一个就叫他的名字,而且叫得特别大声,“张文远……张文远可到职” 张文远和自己的外室阎婆惜搅在一起的事他早就知道了,之所以没去捉奸一来是担心自己的脸面不好看,二来毕竟只是个外室,又不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既然没了感情以后不来往就行了,没必要那么较真。 在古代社会,与人通奸、淫人妻女都是让人很不齿的行为,张文远和他在一个签押房里办公,关系虽然还不错,但他好色成性,见到女人就迈不动步子,即便自己是他的同僚和前辈,他也不知收敛,也要迎难而上。以前他们做得很隐秘,加上有阎婆那老虔婆望风,他很难抓到现行,但今天他卖了这么大一个破绽,自己再不抓住机会收拾他一下就是个傻子了。 见已经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杜江才开始叫下一个人的名字,“何立成!” 皂班班头何立成朗声答道,“小人在!” 宋江又开口唱道,“朱仝!” 朱仝立马答道,“小人在!” 宋江又开口念道,“雷横!” 雷横出班应道,“小人在!” 等到所有人都点到名以后,宋江才转身向县丞何道生行礼汇报,“禀二老爷,除后司贴书张文远以外,其余各职司均已到齐!” “知道了!”何县丞皱了皱眉,随即向时文彬躬身征求意见,“大老爷,三班六房尚缺一人,早衙可否开始了?” 县丞在大宋不是常设的官,一般只在规模较大的县或者地位十分重要的县才设立,前者因为县域较大,人口众多,赋税任务一般都比较重,设立县丞就是为了催缴税赋。后者一般都有特殊功能,比如郓城县因为靠近梁山泊,不仅有渔业之利,梁山泊也是一条水运大通道,它的西边与东京汴梁由五丈河水路相通,东边则通过北清河到济南府,最终可达青州和渤海;南边通过南清河可下徐州,经淮水可达江南,郓城县占据水陆要冲,因此才得以设置县丞。 设置县丞是朝廷的意愿,且会分走知县的部分权力,因此并不受知县的欢迎,遇到性格柔弱的知县还好说,若是遇到性格强势的知县就会沦为摆设甚至是县里的师爷。何道生很不幸地遇到了时文彬这样一个不仅根正苗红而且性格极为强势的上官,对此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侍候,生怕某一天大老爷突然发怒,那他就要出大丑了。 时文彬虽然是今年初才到任的郓城知县,但已经在短短的几个月里掌控了整个衙署。他不仅有手腕,为官也十分清正廉明,不仅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对下面的吏员也是高标准、严要求,听说有人敢缺席早衙,火气顿时就上来了,“民间有言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三班六房都能遵守,为何唯独张文远缺席了?” 众人都低头不语,心说小张三每日在外面胡混,谁知道他怎么就迟到了? 马军都头朱仝小心翼翼地建议道,“禀大老爷,可差人去他家里看一看,莫不是病了?” 时文彬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吩咐皂班班头何立成,“立刻安排两个人去张家打探一二,速来回报!” 何立成应了一声,轻轻地瞥了宋江一眼,随即叫了两个差役出来,“周毅、王兴,你二人速去张家一趟。” 周毅和王兴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郓城县的布局和全国其他县城一样,都秉持着东富西贵、南贱北贫的格局,县衙的吏员虽然只是贱籍,但在老百姓眼里却是富贵之人,因此大部分都在西城居住。张文远在县里大小也算个人物,周王二人自然知道他的住处,他们径直来到张家院外敲门,见里面还有人就大声喊道,“张押司,张押司可在家里?” 院内,张文远的妻子李氏正准备出门,听说张文远没去县衙上值脸就垮了下来,没好气地回道,“他昨夜未曾回来,俺也不知道在哪里歇夜!” 二人无奈,只得继续问道,“是否与友人相约吃酒,醉了才没上值?” 李氏一听就火了,“哼,你们爷们儿的事情俺如何知道?就算没有友人约吃酒,也有那些不知廉耻的女人勾引呢。” 二人见李氏的火气有些大,心说你家男人不成器怎么冲我们发火,我们又没招你惹你,当我们做衙役的低人一等啊? 但是衙役就是比文职吏员低了一等,二人被凶了一顿,也不敢还嘴,只得悻悻地退了出来。 他们一走李氏就关了院门骂骂咧咧地回去了,“哼……那狐狸精真是害人不浅,以前在外面鬼混还知道回来,如今却连家都不着了,县衙也不去了,要是县老爷怪罪下来轻则一顿板子,重则丢了差事,饿死俺倒没什么,饿死了老娘你就是大罪了。” 在院里喂鸡的张母听到她的抱怨忙笑着帮儿子开脱,“大莲啊,不可胡言乱语啊,三郎哪里不好了?他虽然爱玩,却何时短了你我的吃穿用度?那是你的男人啊,外人说得,自己可说不得啊,以后可不许这样说了!” 李大莲本来只是抱怨几句,结果却招来婆婆一顿数落,心里的火气就更大了,顶嘴道,“哼,他算什么男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别人在县衙做事,每日钱财如流水一样地进来,屋里人都穿金戴银,顿顿吃肉,他也在县衙做事,却只混了个温饱。俺也不求穿金戴银,只求不穿麻衣都不行,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呜呜呜……爹呀,娘呀,俺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听到她又在抱怨张三没有拿钱回来,张母也没有好脾气了,重重地哼了一声,骂道,“人家穿金戴银崽儿一群,你看看你,嫁进来这么多年了,连个蛋都没下一个,三郎没休了你就已经是你的福分了,还想什么穿金戴银,顿顿吃肉?你想屁吃呢!俺告诉你啊,你明年再不为张家生个仔,我就让三郎休了你。你看你那个样子,腰比桶还粗,嗓门儿比驴还大,脸上的皱纹能夹死蚊子,哪个男人会喜欢你!” 李大莲本来只是想抱怨几句,抒发一下心中的郁闷,结果却被婆婆一顿数落。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自己长得是不好看,但是曾经也是个美女啊,变成这个样子不也是你们张家人祸害的吗? 想起被迫嫁到张家这几年来受的委屈,李大莲心里一酸,眼睛一红就哭了出来,“俺哪里说他不好了,就是看他晚上没回来,又没去上衙担心嘛!俺……俺每天忙了外面忙屋里,忙得腰也粗了,嗓门儿也大了,他就要休了我,俺冤枉啊?” 张母已经压制住了她嚣张的气焰也就不穷追猛打了,“哼……还在这里嚎叫什么丧,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怎还不去应卯,三郎没去上值你也不想去了吗?你们是想饿死我吗?” 第 3 章 药丸啊 第3章药丸啊 张母和大莲的婆媳纷争告一段落之时,周毅和王兴却犯了难,在没有手机和电话的社会,纵然县城不大,想找一个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二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看到赶完早市的唐牛儿从身边路过,想到这人常年在市井间游荡,消息十分灵通,或许知道张文远的落脚处,就拦住他问道,“哎……那唐二,你可知昨夜张押司在哪里歇夜?” 唐牛儿见他们打听张文远的去处,脸上顿时堆满了邪魅的笑容,“啊……这个俺知道,定是去了阎婆那老虔婆家里吃酒去了,吃醉了就在那里睡了!” 陡然间听到这么劲爆的新闻,周毅和王兴面面相觑,“当真?” 唐牛儿道,“自然当真,俺可不敢骗你!” 周毅问道,“阎婆家不是宋押司的外宅吗,莫非他和阎婆勾搭在一起了?” 王兴嫌恶地呸了一声,“啊呸……阎婆那猪狗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小张三才两旬,他怎么下得去手,这小张三的口味真他娘的重啊!” 周毅嘿嘿笑道,“阎婆惜是宋押司的外宅,阎婆却成了张三的姘儿,那张三不就成了宋押司的丈人了?” “哎呀呀呀,宋押司平白无故地矮了一辈啊,划不来啊!” 见二人越说越离谱,唐牛儿乐得哈哈大笑,“哈哈哈……两位差爷莫要误会了,张押司可不是和阎婆勾搭在一起了,他是和阎婆惜勾搭在一起了啊!” 陡然间听到这么劲爆的八卦,周王二人都瞪大了眼睛,“阎婆惜可是宋公明的外宅,他小张三有几个脑袋,敢去捋虎须?” 唐牛儿嘿嘿笑道,“嘿嘿……你们有所不知啊,张押司和阎婆惜早就勾连在一起了,不知做过多少次龌龊事了哩。你们做公的不知道,俺们可清楚得很哩!你们是不是要去帮宋押司抓奸啊,俺可以给你们带路!” 周毅呸了两声把他赶走了,转头问王兴道,“莫非他真的在那里,俺们不如去看一看?” 王兴迟疑道,“这……万一真的找到了,宋押司的脸上恐不好看。” 周毅哼了一声,“哼……这有什么!宋押司这么良善的一个人,他的女人却背着他偷汉子,我们平时受过他恁多恩惠,即便不能当面告知他,弄点儿事情出来让他晓得总可以吧?” 王兴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嗯,那走吧!” 计议已定,两人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阎婆惜的住处,此时阎婆已经去赶早市了,张文远和阎婆惜还在拥被酣睡,或许是昨晚上折腾得太狠的原因,天光大亮了这对狗男女愣是一个都没醒。 楼下响起了啪啪的拍门声,阎婆惜终于从美梦中醒过来了,她刚才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已经摆脱了黑宋江的羁绊,和张三郎在一起了,正举案齐眉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了门环撞击锁头的声音,刺耳的声音犹如魔音一样把她从美梦中吵醒,真是烦死人了。 阎婆惜慵懒地坐起身,看了一眼还在做梦的张文远,嘴角缓缓地浮起了一丝浅笑,这个张三长得真是太俊了,又会吹拉弹唱,在床榻上还有那么多新花样,可比那黑厮强多了,老娘一定要牢牢地拴住他,让他忘了屋里那黄脸婆,天天和我厮守在一起。 楼下的拍门声更大了,阎婆惜终于从幻想中醒转过来,没好气地吼道,“老娘啊,恁做什么哩?哼,三郎还睡着哩,莫吵醒了他!” 拍门的王兴正要说话,周毅小声提醒道,“小张三果然在里面,咱们且莫慌张,先赚开门,再去捉奸,切莫走漏了风声。” 王兴秒懂,“好,都听你的!” 听到里面传来阎婆惜的脚步声二人便不拍门了,而是一左一右地埋伏起来,只等阎婆惜一开门,他们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去来个人赃并获。 阎婆惜根本不知道门外拍门的是两个捕快,她还以为是老娘赶早市回来了呢。他知道老娘不喜欢张三,见她只拍门不说话,还以为老娘又生张文远的气了,火气就更大了,“敲,敲,敲,敲什么啊敲,来了!那把钥匙有几百斤重吗,比恁身上的钱还重吗?每次都不带在身上,都要我来给你开门,恁烦不烦啊!” “嗯……谁啊!”阎婆惜正要下去开门,不料却被张文远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小蛮腰,闭着眼慵懒地说道,“还早呢,还在放暑假呢,又不上班,谁这么烦人啊?” 阎婆惜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见他这么迷恋自己的身体心中顿时欢喜不已,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柔声劝道,“三郎,我的心肝儿,快别闹了,乖乖地睡会儿吧,老娘肯定又没带钥匙,我去开门,晚了又要被她责骂!” 自从和张文远搅在一起之后,她和老娘的关系就逐渐恶化了,特别是最近这一个多月以来,宋江一直没上过门,家里渐渐地少了进项,张文远虽然偶尔也会给她们母女打赏一些银子,但他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远没有宋江这棵摇钱树枝繁叶茂,因此阎婆很烦张文远。 宋江不过来了,她们就没了稳定的进项,矛盾就更大了,阎婆舍不得过于责骂女儿,只好把气出在张文远身上。张文远如果带银子来了她就装作看不见,给得多的话还会做一桌子菜让他和阎婆惜一起吃。要是空手而来,那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遇到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要赶人。 张文远本来搂着她柔弱无骨的腰,心说小波啊,你这几个月的瑜伽没有白练啊,确实比以前的手感好多了。但是随着“三郎”两个字传入耳朵里,他很快就清醒了,睁开眼睛看到正在穿衣服的阎婆惜,虽然她的身材一样青春火辣,后背一样光洁无瑕,但一想到她蠢得让人想哭的智商,心中就不由得苦叹一声,欸……是这蠢女人啊,我还以为是小波呢! 我的小波老师啊,我终于失去了你啊! 阎婆惜匆忙地穿好裙子,见他也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了,就伸出白皙的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在他唇上点了一下,嗤嗤笑道,“我的三郎呀,恁再睡一会儿吧,我去给老娘开门,昨天恁太累了,今天就不去上衙了,就在这里歇息吃酒,奴家好好伺候你!” 张文远心说你这里是危险公司的房产,我怎么敢在这里逗留啊?等她的身影一消失在房间里他就重新坐了起来,抓起自己的衣服就往身上套。但很快他就傻眼了,因为他根本不会穿古装,折腾了半天也没整利索,只得朝楼下叫道,“哎……这衣服怎么穿的啊?” “呸……好贱人,连衣服都不会穿了,还要我来帮你穿吗?”阎婆惜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娇笑着骂他,“恁等一会儿,一会儿奴家就来恁你穿……哎——呀!” 阎婆惜的话才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因为她已经打开了房门,看到了门外站着的并不是自己的老娘,而是两个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公人,忍不住尖叫一声,瞪着杏眼问道,“恁们是谁啊,来我家干啥啊?我可没做违法之事!” 周毅和王兴一脸古怪地看着她,随即就哈哈大笑起来,“啊哈哈哈哈,我就说小张三在这里嘛!” 王兴干脆闯了进去,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叫骂,“好你个小张三,果真睡了宋押司的女人,今日被俺们兄弟抓了现行,看你还如何抵赖!” 张文远正在鼓捣大宋朝的衣服,听到两个衙役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登时吓呆了,下意识地问道,“哎……你们是谁啊?” 周毅哈哈笑道,“嘿嘿……是小张三啊,俺们是来帮宋押司抓奸的,你还不快快束手就缚!” 张文远脑子里嗡的一声,直接懵了!《水浒传》里不是已经写了吗,宋江从来没有来捉过奸啊,怎么自己一来就被抓现行了啊,这特么的到底是不是水浒世界啊? 见两个公人直接往楼上闯,阎婆惜也吓坏了,但她是个聪明人,见事已不可为便在后面大声叫喊,“三郎,快跑,快跑呀,翻窗子呀!” 张文远心思电转,把手里的长袍随便往身上一披就去找窗户。阎婆惜提醒得对,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只要自己不被宋江的小弟抓到现行,那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不过……妈耶,这是什么世道啊,一来就被抓奸,还要跳窗逃命、上演裸奔的戏码,哥们儿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张文远三观尽毁,一边想着怎么规避风险一边往窗户跑去,但他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这个时代的窗子又窄又小,想要翻出去必须先调整好身位让脚先出去,身子再慢慢地滑下去才行。 好在他从小就热爱运动,大学的时候还当过两年兵,退伍以后也坚持每天锻炼身体,身手比一般人强了许多,这点高度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后旋转,然后做一个引体向上的动作就能跳下去。但是问题很快又出现了,因为现在的这副身体根本不是他的,自己还没完全驾驭住呢。 不仅如此,这副身体因为纵欲过度,早就被掏空了,张文远才把双腿从窗子里伸出去,两只胳膊就开始不住地打颤,整个人也开始冒虚汗。 “马德,药丸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4 章 绑了领赏 第4章绑了领赏 两个捕快正在爬楼梯,情况已经十分危急,张文远来不及多想,连忙倒转身子把双腿从狭小的窗户里伸了出去,一边在墙上摸索落脚之处,一边在心里埋怨原主的荒淫无度,“这狗东西,就不知道节制一点儿吗?把自己搞成了软脚虾,害老子这么狼狈!” 遇到这样一副孱弱的身体,张文远也没有办法,只得一点儿一点儿地把身体往下降,希望能尽快找到一个着力地,然后就此逃出生天,奔向幸福的未来。 但事情根本没有按照他设想的剧本走,他好不容易踩到了一个墙洞,正在研究怎么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保持平稳落地的问题时,周毅和王兴就已经冲上来了,见他半截身子卡在窗子上,就笑嘻嘻地跑过了来,一人抓住他一只胳膊用力一拖,像拔萝卜一样地把他从窗子外面拖了进来。 “啊,哈哈,还想跑!”周毅乐得哈哈大笑,“看你往哪儿跑!” 王兴抓住他的肩膀不断摇晃,“哎哟哟,小张三啊,胆儿真肥啊,连宋押司的女人都敢睡,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有本事做,就别跑啊!”周毅接话道,“敢做不敢当,算什么英雄好汉!” “误会了,误会了!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是来找宋公明的,也是刚到的……” 张文远虽然被抓了现行,但却不甘束手就擒,一边和他们打官腔,借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一边环顾四周,寻求脱身的机会。 “哼……还敢狡辩!”周毅嘿嘿冷笑道,“什么找人,宋公明就在县衙,你为何……哎哟!” 见他果然上当,张文远从地上一跃而起,旋即一个侧踢踹到了周毅的膝盖外侧,借势往外一窜就到了楼梯口,迈开步子就往楼下跑去。 作为衙役,周毅的身手还是蛮不错的,但张文远有心算无心,没提防之下竟然被他踹倒在地,想爬起来去追时却已经来不及了,“贼子,休走!” 张文远心说我不走,我在这里等你来抓,傻逼! 但他还没高兴太早,王兴就已经追了出来,见张文远已经下了楼就从楼上嗖地跳了下来,直接落到了他的前面。 张文远大吃一惊,随即把腿一弯,一个冲拳直击他的喉咙。这是军体拳第一式,也是他练得最熟的一招,虽然很简单,但因为出拳时拳头是藏在腰间的,有很强的隐蔽性,待拳头出现在敌人眼前时想躲已经很难了。 王兴和张文远是同僚,在一个衙门办事,对他十分了解,知道他是个无行浪子,虽然有些头脑,但却从未练过功夫,是个标准的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根本没提防他会向自己出手,因此,张文远一拳就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咽喉。 “啊哟!”王兴惨叫一声,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就捂着脖子蹲了下去,瞬间疼得涕泪横流,连视线都模糊了。 生生地杀出一条通路,张文远大喜,迈步正要往外跑,头顶突然传来一阵风声,还没反应过来,周毅又从天而降了。 见敌人来势凶猛,张文远不敢硬接,只得往外跑,但才跑了两步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自己也被绊倒了。 “哎哟……”阎婆惜被杜江撞倒在地,疼得惨叫不止,想骂却又舍不得,见他也被撞倒了,而周毅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后面,顿时吓呆了。 “马德,日了狗了!”眼看就要逃出去了,结果却被这个蠢女人挡了一下,张文远气得想骂娘。但眼下形势危急,他来不及多想,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门口跑去。 “哼,还想跑!”张文远才从地上爬起来,周毅就已经到了他背后,一个冲撞再次把他撞倒在地,迅疾上前用膝盖顶在他的后颈上,厉声喝道,“好狡猾的贼子,差点儿就让你跑了!” 张文远没想到这招“弗洛伊德跪杀”在千年前就已经有了,想起这一招的强大杀伤力,只得打消了反抗的念头,只得趴在地上装死。 彻底控制住了张文远,周毅才想起受伤的王兴,忙问道,“二郎,你怎么样了?” “没事!”王兴已经缓过劲儿来了,起身走到杜江身边,在他腰上狠狠地踢了几脚,骂道,“你这贼厮,洒家差点儿被你害死了!” 周毅听了事情的经过,也气得火冒三丈,狠狠地在他身上踹了几脚,骂道,“都说你小张三喜欢玩阴的,今日我们算是见识到了!” 张文远被踹了几脚,虽然心里恼火至极,但面上却不敢反抗,只得告饶道,“哎哎……周四哥、王二哥,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张文远啊!” 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他已经想起来了,这两人是县衙的衙役,原主和他们的关系虽然一般,但这些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只要自己威逼利诱,他们很有可能会放过自己。原主是县里主管刑铭的押司,放在后世就是县初级法院的副审判长,属于吃了原告吃被告的角色,他们两个差不多就是小片警,以自己的身份要说服他们完全有可能。 两个公人听了他的谬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小张三啊小张三,你说什么胡话哩,咱们天天见面,还能认错人吗?” 张文远有苦说不出,自己和原主同名同姓,又占了他的灵魂,他不是张文远谁是张文远? “哎嗨……这个……”见这一招行不通,张文远只得换一招了,抬头看着二人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小声道,“周四哥、王二哥,咱们同在一个衙门办事,何必这样呢?我给你们包个大红包,这事你们就当没看见,以后在县衙里有赚钱的差事我优先派给你们,如何?”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衙门里做事当然就要靠着衙门吃饭了,张文远是刑铭押司,乃是肥差,如果他愿意照拂他们,自然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但两人的反应很快就狠狠地打了他的脸,周毅哼了一声,冷笑道,“哼……张押司,你也不想想你以前对我们做的那些事,当我们是愚蠢村夫,会相信你的话吗?” 王兴也冷笑道,“小张三……你平时责骂我们,拿我们当奴仆使唤,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张文远没有完全继承原主的记忆,对他们说的以前的事根本不知情,但两人的反应已经说明自己以前有多混账了。欸……原主人品透支得太严重了,让我怎么操作嘛…… 张文远在心里把原主的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但却没有任何用处,只得继续低三下四地哀求,“周四哥,王二哥,以前都是兄弟对不住你们,我给你们赔不是了,以后我一定痛改前非。” 说完他又作了个揖,压低声音说道,“我给你们每人一百两银子,怎么样?” 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武松为了替哥哥报仇,要请郓哥出面作证,便拿出五两银子给郓哥养赡父亲。郓哥当时便在心里盘算,“这五两银子,如何不盘缠得三五个月?便陪他吃官司也不妨。”由此可以看出他老父亲一个月的生活费大约只需一两银子。 还有,《水浒传》第十五回,吴用前往石碣村诱说阮氏三雄参与抢夺生辰纲,四人在梁山水泊中的一家小酒馆里吃饭,吃饱喝足之后吴用取出一两银子,“问主人家沽了一瓮酒,借个大瓮盛了,买了二十斤生熟牛肉,一对大鸡”。阮小二还趁机把自己以前在这里挂的账也结清了:“我的酒钱,一发还你。” 或许是在乡野小店,这一两银子的购买力相当惊人。仅仅二十斤牛肉和两只鸡价值就已接近今天的1000元人民币了,另外还有四个人一餐的花费、一大瓮酒和阮小二的“挂账”,也要数百元。 杜江一张口就是一百两,顿时把二人砸蒙了。 周毅和王兴在心里盘算了一阵,随即摇头哼道,“哼……张押司,你的银子我们可不敢要啊,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我们去县衙走一趟吧!” 说完两人就要去找绳子来捆他,张文远知道事情已经不可能善了了,只得任他们绑缚了。欸……原主得志便猖狂,不知道结善缘,恶果却要自己来吞,悲催啊! 两人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的时候阎婆惜终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了,见他被两个公人按在地上摩擦吓得花容失色,带着哭腔道,“啊,三郎,恁怎么不跑啊?” 张文远心说你还好意思说?没有你挡我那一下,我踏马的早就跑了。 欸……蠢女人,老子被你害死了! 他还没来得及骂她,她就已经扑了上来,抱着周毅的腿哀求道,“两位差官,不要,不要啊,求你们千万不要去报官,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啊!” “哼,小娘们儿好不晓事!”周毅一脚把她踢到了一边,骂道,“宋押司对你掏心掏肺,你却背着他偷汉子,今日我就要为民请愿,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受那千刀万剐之刑!” 王兴也在一边附和道,“说得好,有了这个功劳,县老爷定然重赏我们,我们的前程就有望了,谁耐烦搭理你这淫妇!” “猪狗不如的贱人……谁耐烦你……” 阎婆惜见求情不成就破口大骂起来,但才骂了一句又被王兴踢了一脚,登时疼得她直吸冷气,只得声嘶力竭地叫道,“三郎,快想法跑啊,千万不要被拿到县衙里去了!” 周毅冷哼一声,“哼,想跑,哪有那么好的事!都绑了,送到大老爷那里领赏去!”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5章 我是穿越者啊 郓城县衙,早衙正在进行,今天的主题是梁山泊剿匪,时文彬正在语重心长地训话,“自从去年晁盖那厮上了梁山以后,梁山贼寇就日益猖獗了,朝廷也曾屡次进剿,虽然有所斩获,却并未根除。朝廷大军一撤,贼势复炽,近日更是屡次劫掠乡里,搅得整个县都鸡犬不宁。尔等务要晓谕乡绅里甲,遇有贼寇来袭只需谨守城池坞堡,勿要出城浪战,待朝廷大军到了再一并根除。”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县尉高克疾,眼里满是失望之色,这厮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孔武有力,一身腱子肉卖相倒是不错,但却光长肌肉没长脑子。去年生辰纲案发,他带着整个县衙的武装力量去缉拿贼首晁盖,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却一个贼人都没拿住,害得自己在知府那里吃了好大一个瓜落,要不是自己关系硬,恐怕连这顶乌沙都要被摘掉了。 把目光从高县尉身上挪开,时知县又把目光投向了马军都头朱仝,郑重地嘱咐道,“我郓城本为朝廷富庶之地,过往客商络绎不绝,然而自从有了梁山贼寇,客商就屡遭劫掠,如今再也不敢来了。朱仝,你为马军都头,统领的都是马兵,脚程较步兵要快上许多,以后要每日外出巡查,如遇到梁山贼寇劫掠商队时,若是大股贼寇要及时示警,让商旅尽早避开,勿使他们遭劫,失了本钱。若是小股贼寇则要尽力剿灭,让他们安全通过。” 大宋朝廷脱胎于后周,而后周的世宗皇帝早年曾做过游商,往来各地贩卖货物赚钱,因此大宋不像汉唐那样重农抑商,反而十分清楚商业在社会和朝廷税收中的作用,因此整个两宋期间朝廷对商业都是持鼓励态度的。时文彬让朱仝保护过往客商往大了说是在维护朝廷的基本国策,为朝廷和州府保证赋税来源。往小了说这些商贾都是腰缠万贯之人,县衙为他们提供了保护,即便朱仝不开口,他们也会奉上谢仪,县衙也能发一笔小财。另外,这些商队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自己若是能和他们背后的人搭上关系,对以后的仕途也有莫大的帮助。 时知县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朱仝心里也欢喜不已,保护商道可是一个大大的肥差,县老爷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他,足以见得对他的信任和倚重。见县老爷一直饱含期望地盯着,朱仝连忙出班,郑重地拱手应道,“大老爷的吩咐,小人自当遵从。” 交代完了朱仝,时文彬又点了宋江的名字,“宋江,剿贼之事你也要费一些心神,我听闻梁山贼寇里面有个豹子头林冲,乃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出身,功夫十分了得,朱仝虽然勇武,但也恐非其对手。你做事一向稳重得体,由你出谋划策,那本官就放心多了!” 宋江忙躬身应诺,心里却在暗自发笑,心说大老爷,你莫非忘了,梁山贼寇的大当家晁盖与我和朱仝、雷横兄弟乃是至交好友,我与晁盖、吴用等人又有救命之恩,要保护商道何其简单也!只要我写一封信与他们,定下买路的银钱,这商道自然就万无一失了。 交代完了宋江,时文彬又看向了步军都头雷横,正要交代几句,门子忽然进来禀报,“禀大老爷,押司张文远找到了,他……他……” 正在训话的县老爷突然被人打断了话头心里十分恼火,见这厮说话吞吞吐吐的,火气就更大了,“好没用的东西,连个话都说不清楚了吗?” 门子有口难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宋江才苦涩地道,“这个……张文远倒是找到了,但却是在阎婆惜的房里找到的,周毅和王兴去的时候,他和那婆娘睡得正香哩,见他们进来也不曾醒来……嗯,他们想起大老爷平常的教诲就把这对男女捆了扭送过来了,现在连衣裳都没穿好呢!” 门子说得颠七倒八,但众人还是听了个大概,听说张文远和阎婆惜通奸被两个公差捉奸在床,顿时一片哗然,纷纷看向宋江。 宋江则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时文彬见他安如泰山,忍不住问道,“宋公明,他们为何都看着你?” 县老爷问话了,宋江不能继续装乌龟了,只得黑着脸答道,“回大老爷的话,这阎婆惜一家乃东京人士,不知为何流落到了郓城,本想靠卖唱求生,却不知明公早已下了禁令,不许这等人败坏我们郓城县的风气。他们一时衣食无着,就想回东京去,无奈阎公又害了时疫,没多久就死了。他们本就困顿,又遭逢此难,连烧埋钱都没有了,不知怎地就找到了小人,请小人帮忙。小人见其可怜就打发十贯钱与他们操办丧事,后来那婆子见小人尚无妻室就托人说媒硬要把他们的女儿与小人做外室,小人架不住媒婆那张嘴只好同意了。然则那女子是个风月场里长大的人,举止轻浮浪荡,为人颇为不贤,实非我之良配,因此小人已有数月没有登门了,如今她做下这等事来,我休了她便是!” 主簿萧谦打趣道,“宋押司啊,妻室才能用‘休’字,既然是外室直接发卖了就是!” 宋江的脸更黑了,但主簿可是县里的三老爷,是有功名的,他可不敢得罪他,只得躬身受教,“三老爷说得极是,此事但凭大老爷做主。” 早衙的第一个案件就是风化案,时文彬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是个有理想、有信仰、有操守的官员,对日益败坏的社会风气更是深恶痛绝,因此一到任就大力社会风气、加强精神文明建设,誓要把郓城县建成一片官员与市民都“不喜风流宴乐”的净土,以至于阎婆一家到了这里都没有了生计。 听说县里的押司张文远和宋江的外室勾搭在了一起,时大老爷的脸就黑如锅底了,见众人还在窃窃私语,就干咳了一声,沉声喝道,“传进来吧,本县要亲自审理此案!” 随着一声吆喝,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里衣的张文远和披头散发的阎婆惜就被推推搡搡地带到了县衙大堂。众人见来人果然是轻浮浪子张押司,脸上都现出鄙夷之色。特别是时文彬,见自己衙门里混进了这样的无耻之徒,一张脸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见县老爷黑了脸,众胥吏也都板起了脸,纷纷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来。 大宋朝是文人士大夫的国度,即便是胥吏里面也颇多读书人,比如宋江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但也“自幼曾攻经史”,作诗填词信手拈来。这帮人虽然背后一肚子男盗女娼,但表面上却都是衣冠楚楚的道德君子,如今他们的群体里混入了一个败类,自然要和他划清界线,以显示自己的高风亮节。 所有人都在鄙视张文远,县尉高克疾的尴尬癌就患了,因为张文远是负责刑铭诉讼的主案押司,正好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亲信之人。他虽然是个大老粗,但对官场生态也是明白的,自己本就不受县老爷待见,如见张文远又出了生活作风问题,他即便不用负连带责任,但脸面上终究不会好看,以后就难获得县老爷的重用了。 大宋的县尉早年是由文官担任的,但文官遇事犹豫,因此在清缴土寇、抓捕逃犯等需要亲自上阵的时候总是慢一拍。加上他们自认为身份高贵,看不起手下的武夫,导致手下人拆台的事时有发生。到了西宁变法的时候,王安石敏锐地发现了这个问题,就逐渐改成了武官担任县尉,如此一来维护地方治安的效率是高了,但武人大多不识字,做事粗鲁不懂法律,在审理案件,公文来往的时候又是个大问题。 到了本朝,当今皇帝也懒得区分文武了,哪个县的治安不好就安排个武将过去当县尉,哪里需要设卡捞钱就安排个文官过去,遇到无关紧要的地方就安排自己人过去,总之就是没有章法,谁都可以当县尉。 具体到郓城县,高克疾文不成武不就,靠着高俅远房族亲的身份才谋得了这个职位,上任之后什么都不会,要不是张文远给他撑着,他在郓城的仕途早就走到头了。 “欸……这个小张三,老夫提醒过他多次,让他收敛一些,他就是不改,今日酿成此祸,害老夫也脸上无光,欸,这狗东西……” 虽然张文远平时没少给他孝敬,他也有心救他,但如今他已成了众矢之的,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先虚张声势地骂他一顿,免得牵连到自己。 “大胆张三,你为何衣衫不整地来到县衙?来人啊,先打二十板子!” 县衙大堂的路并不远,但已经被众人正义的目光全方位覆盖了,因此张文远却走得极为小心谨慎,好不容易来到了正堂,还没来得及欣赏大宋朝的县衙布局就被人一声暴喝打乱了思绪。 张文远被这声暴喝吓了一个激灵,循声看去,就见一个身材高大、肤色紫黑、蓄着一部大胡子、胡子下面大肚腩隐约可见的官员正鼓着一双牛眼瞪视自己。他在脑子里仔细搜索了一会儿,才想起他就是本县的县尉高克疾,也是自己唯一的靠山,只好拱手干笑道,“这……哎……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不是张文远啊!” 高县尉重重地哼了一声,“胡说!你不是张文远,谁是张文远?” “啊……你们……你们听我解释啊,我真不是张文远啊!”张文远哪里知道他的小九九,抬眼看了一眼众人,见他们都气愤地等着自己,只得无奈地道,“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我……我不是……我其实是个穿越者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6章 正人先正己 张文远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是穿越者,这样离奇的事,别说现代,即便是在迷信色彩浓厚的古代也没人信吧? “大胆!”县尉高克疾首先忍不住了,见他不仅行迹狼狈,而且胡言乱语,一双眼珠子贼溜溜地乱转,眼神里一点儿敬畏之心都没有,忍不住又喝了一声,“你这贼厮鸟,胡言乱语个啥,莫不是吃错药了?” 张文远根本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反而信誓旦旦地回道,“没,没有……我真……真不是!” “胡说八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高克疾气得不行,心说小子,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不能理解老夫的良苦用心呢? 见这货完全如此冥顽不灵,高县尉没办法,只得换了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你这厮,明知阎婆惜乃宋押司外室,却不顾伦常去引诱她,如今做下这等有伤风化之事来,该当从重惩处!” 张文远根本没懂他的话中之话,听说宋江也在这里就在人群里仔细地搜寻起来,按照《水浒传》里的记载,宋江生得又矮又胖,又黑又丑,他就专往长得丑的人身上看,心说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水浒的世界,死之前怎么也要见一见真实的宋江吧? 不过……这里的人除了时文彬生得白净面皮、身材消瘦,高县尉紫黑面皮、身宽体健以外,大部分都是又矮又胖的矬人,我上哪儿去找啊? 不过,他还没确定宋江的身份,高县尉又开口了,这一次是对时文彬说的,“大老爷在上,押司张文远不遵礼法,淫人妻女,此朝廷重罪也,当重罚啊!” 张文远一怔,心说老高啊,你不是我的靠山吗,怎么这个时候下死手啊,莫不是我贪了你的银子,还是睡了你的小老婆? 他正在寻思其中的深意,宋江马上纠正了高县尉言语中的错误,“启禀大老爷和四老爷,这阎婆惜并非小人的妻室啊。” “哦,原来他就是宋江啊!”张文远循着说话声看去,很快就发现了宋江,见他中等身材,略微有些发福,面皮确实有些黑,但也没到黑如锅底的地步,总体来说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大叔,再加上他不紧不慢的语气,倒也有些后世江湖大佬的范儿,总体形象没有水浒传里写的那么不堪。 阎婆惜这蠢女人,大哥的女人不当,要来勾引自己这个除了长得帅和会点儿传统乐器以外毫无优点和长处的小白脸,还各种倒贴,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面对宋江的自证清白,高县尉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道,“嗯,这个我自然知道,这阎婆惜虽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室,却受你很多恩惠。如今既然已做了你的房里人,就应该紧守本分,好生过日子才是。但她却恩将仇报,无故给你脸上抹黑,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大老爷在上,下官认为对这种忘恩负义、败坏社会风气之人,必须施以严惩才能正国法,树风气!” 高县尉的话虽然掷地有声,但隐约中也有为张文远开脱之意,众人也没计较,毕竟这是一个男权社会,红颜祸水的思想根深蒂固,男人的失败总是要归咎到女人身上的。 有了他的带头,众人也打开了话匣子,纷纷叫好: “四老爷这话说得极是,大老爷早已明令禁止倡优乐妓来此营生,这一家贱人却视若无睹,如此藐视衙门的权威,该当重罚!” “嗯,不错,不错。我们郓城县乃是丰乐之土,岂容这等人污染了风气,大老爷重罚她们可以儆效尤,警示后来之人。” “说得好!阎婆惜这种不知廉耻为何物之人就不能存在于我们郓城县。”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矛头指向了阎婆惜,而另一个罪魁祸首张文远却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高县尉心里一松,心说幸好我在县里结了不少善缘,不然这事就麻烦了。嘿嘿,小张三,你小子给我记住了,今日老夫帮你度过此难关,来日你可得加倍地还我才是。 杜江也松了口气,心里对高县尉的谋划也大致明白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说我的好大哥啊,你今日帮我纾危解困,来日我一定送你一场大富贵。 然而就在他和高县尉松懈之际,主簿箫谦突然开口说道,“高仙尉和众位同僚说得有道理,近年来世风日下,男盗女娼之事层出不穷,俗话说自古奸情出人命,男女之事最容易引发人命官司了,因此不可不防。大老爷早就有意矫正世风,令百姓重归宁静,下官建议正人先正己,就先从六扇门里的人着手整顿。张文远此人虽有些刑铭之才,但私德有亏,如今又做下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来,大老爷正好以此为戒,以儆后来之人!” 主簿掌管县里的钱粮赋税,放在后世就是县财政局局长加民政局局长,乃是县里的三把手,和县尉一文一武,共同支撑县衙的运转。箫谦是有功名之人,平时就不大看得上胸无点墨、靠裙带关系上位的高克疾,此时开口和他唱反调也很正常。 不过,除了常规的明争暗斗以外,他此举还有一番深意,他有个弟弟名叫萧让,虽有秀才功名,却始终不能中举,如今正赋闲在家,靠在大街上变着字体与人写对联和抄书为生,日子过得很是清贫。作为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早就想把他安插进郓城县衙了,但却一直没有空缺,如今张文远自己作死,他只需要推一把就能空出个位置来,再凭借这段时间和县老爷良好的关系,完全可以把弟弟的就业问题解决了。 萧主簿说完,轻轻地看了一眼高克疾和张文远,心道,高木头,你想保张三,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萧主簿的话很合时文彬的胃口,特别是“正人先正己”这几个字简直太对他的脾气了,他早已三令五申,告诫全县的百姓要安分守己、敦风厉俗,做到“八荣八耻”,但却言者谆谆,听者寥寥,完全不拿他的话当一回事,特别是这个张文远,竟然连同僚的女人都不放过,实在太过分了,必须严惩不贷! 时文彬轻轻地点了点头,缓缓地道,“你们说得都有理,朝廷成平日久,世风每况愈下,百姓耽于享乐,早已不复国初之淳朴,本官虽有心整顿社会风气,却不知从何入手,你的‘正人先正己’之论甚合我意!” 说完嫌恶地看了张文远和阎婆惜一眼,冲皂班衙役们厉声喝道,“来人呀,把这两个奸夫淫妇拖下去重惩,张文远开革职司,杖责八十,游街三日,刺配五百里。阎婆惜杖八十,游街三日,赶出郓城县,永世不得踏足一步!”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7章 胡搅蛮缠 知县老爷谈笑间就定了两个人的生死,连法律条文都没有引用一条,张文远大吃一惊,马德,这糊涂知县一句话都没问我就定了自己的罪,封建社会就是这么审案的吗,也太武断了吧?哥们儿即便有罪,也有上诉的权利吧? 想到这里他就怒不可遏,正要抗辩时阎婆惜却提前叫嚷起来了,“大老爷饶命啊,奴家冤枉,冤枉啊!” 见她在喊冤,张文远也跟着大声喊了起来,“大老爷啊,我也是冤枉的啊,真的,我太冤枉了,你这么判案我不服啊!” 阎婆惜又喊道,“奴家也有冤屈,天大的冤屈啊。” 见二人异口同声地喊冤,时文彬不禁皱起了眉头,喝道,“事实俱在,罪证确凿,有何冤屈?” 阎婆惜不等张文远开口就大声哭道,“青天大老爷啊,奴家做事冤枉啊,奴家和张三清清白白,何来的通奸一说?张三到奴家那里并非与奴通奸,实际上是有事与宋押司相商,宋押司刚好不在就与奴问话,并无越矩之事!” 她话音刚落,扭送他们过来的王兴和周毅就忍不住了,厉声喝道,“胡说,我们去的时候张三还在你的床上睡着,连衣裳都没穿!不知你们有何机密之事,非得到床榻上去说?” 听到这么劲爆的事情,堂上众人都来了精神,纷纷看向张文远,继而又把目光扫向了宋江,心说今天的早衙没有白来啊。 阎婆惜继续编造谎言,“这个……张三在路上摔了一跤,摔到烂泥塘了,身上的衣裳都脏了,不能再穿了。奴家想着张三乃是宋押司的好友,不忍看他出丑才让他进房换衣裳的,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奴家的娘亲,她可以为我们作证!” 王兴怒道,“既然是换衣裳,那换下来的衣裳何在?” ‘这个……已经不能穿了,被奴家丢了!” “丢了?”王兴哼道,“丢到哪里了?” 阎婆惜道,“丢到灶膛里烧了!” 这玩意,死无对证了啊! 周毅冷哼道,“那为何我们一去,你们就要跑?” 王兴摸了摸脖子,附和道,“对呀,张三还给了俺一拳呢!” 阎婆惜继续狡辩道,“嗯……这个……瓜田李下,一时说不清楚啊,只有跑了!” 听到她这样信口胡柴,时文彬差点儿气笑了,怒道,“胡说,都人赃并获了,何来清清白白一说,你这等刁民,看来不用重刑不能让你服气!” 阎婆惜胡搅蛮缠,不仅让满堂的人看尽了笑话,还惹得时文彬勃然大怒,连带着把张文远也推进了无尽的深渊。 张文远恨不得掐死她,但此时也只得忍了,没办法,这蠢女人没读过书,不懂法,能想到这个理由已经很不错了。 张文远决定换一个思路来自救,他沉思了一会儿,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反驳的理由,大声说道,“大人明鉴,我有两个不服气的理由,大老爷乃是三甲进士,乃是明辨是非之人,定能容我一辩。” 见他主动给自己戴高帽,时文彬哼了一声,“说来听听,若是” 张文远顿了顿,朗声说道,“首先,我要承认一点,刚才阎婆惜说的都是一派胡言,我们确实睡……那啥了。” 见他主动承认了,众人都是一惊,随即脸上都显出了鄙夷之色。而阎婆惜见他一开口就把自己的谎言拆穿了,心中一急就想骂人,但一想到眼前的人可是自己的情郎,只得忍住了。 时文彬又哼了一声,示意他接着说。 张文远继续说道,“第一,宋江的养外室是不成立的。阎婆虽然被惜宋押司养在了外室,但宋押司并未帮她脱籍,阎婆惜在身份上仍然是个妓家。宋押司虽然给她买了房,支付了她的生活用度,但并无买卖文书,阎婆惜也未拜见宋家的公婆和族人,因此,无论是在律法上还是在宗法上,阎婆惜都不算是宋押司的妻室。宋押司也只不过是在眠花宿柳,根本算不上是养外室。第二,既然阎婆惜与宋押司并无买卖文书,也未拜见宋家人,在身份上仍然只是妓家,我其实也只是在眠花宿柳,大家都是眠花宿柳,何来通奸一说呢?” 张文远简单的几句话就把在场的人说懵了,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心说这厮不愧是专司刑铭诉讼的押司,确实牙尖嘴利啊,一个板上钉钉的案子愣是让他找出了其中的漏洞,变得对自己有利起来! 高县尉的脸上都要笑出花了,心说小张三啊,你果然不愧是我的得力干将啊,这种案子都能翻盘,看来我没有看错人啊。虽然心里高兴,但他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仍然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喝道,“哼,大胆张三,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宋押司既然已经斥了巨资养着阎婆惜母女,如何会没有买卖文书?宋押司,你快把文书拿出来给他看看,让他死心!” 宋江沉默不语,张文远说得没错,阎婆惜虽然被她养在了外面,但一直没有签卖身契,他也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贱籍。如果是良民倒也好说,如果真是贱籍的话,那张三可就金蝉脱壳,成功上岸了。 想到这里他就看向了阎婆惜,见她正一脸欣喜地看着张文远,心里不禁一沉,心说完了,这事自己真是疏漏了,让张文远逃出生天了啊。 主簿箫谦聪明绝顶,见宋江不说话就知道张文远抓住了事情的关键,趁阎婆惜还没开口之际忙岔开话题道,“高仙尉说得有理,阎婆惜虽未脱籍,但与宋押司名分已定。张三,你明知她乃宋江外室还去勾连,足以见得你人品低劣之极,大老爷处罚你名正言顺,你何来的冤屈?” 县丞何道生也抓住机会猛拍县老爷的马屁,“不错,不错!大老爷常说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依下官看来就是你这样的人没有得到惩处,古语有言‘治乱世用重典’,不重惩你这种人难以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县丞和主簿公然回护宋江,高克疾可就不愿意了,张文远是他的人,此案也是他的管辖范畴,县丞是副县长,自然有权力过问此事,但主簿可不分管此事,箫谦公然干预此事,未免把手伸得太长了吧?我只不过因为办砸了晁盖的差事不受知县的待见,又没有死,你这样做未免也太不拿我当回事了吧? 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升起了一股邪火,也不和他们打哑谜了,而是瞪大眼珠子紧紧地盯着箫谦,一字一句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大宋有《宋律》,可不是你喊两句口号就可以定案的。” 说完,朝时文彬拱手道,“大老爷在上,此案的关键就在于阎婆惜的身份,宋江到底是养外宅还是眠花宿柳,张文远到底是通奸还是和宋江一样的眠花宿柳,关键就在阎婆惜的卖身契上,如今只有让宋江和阎婆惜分别拿出卖身契逐一核对才能明辨是非。是非曲直还请大老爷明鉴。”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8章 改过自新 张文远抓住了事情的关键,高克疾的态度就变得十分强硬了,他在县衙的领导班子里面虽然排在最后,但毕竟上面有人,时文彬可以冷落他,但却不能得罪他,因此他的意见他必须得听。另外,从县衙的权利分配来讲,自己刚上任的时候高县尉仗着高俅的关系目空一切,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自己借晁盖一案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总算把局面扳了过来。但是现在貌似有些过了,因为县丞何道生和主簿箫谦已有联合的趋势,已经隐隐有与自己分庭抗礼之意,若是不加以限制,弄不好就要被他们架空了。 何道生、箫谦和高克疾的事迹后世没有记载,但是时文彬在水浒里可是有名有姓的,关于他的事,《水浒传》里可是写得明明白白的:“他为官清正,作事廉明;每怀恻隐之心,常有仁慈之念。争田夺地,辨曲直而后施行;闲殴相争,分轻重方才决断。闲暇时抚琴会客,忙迫里飞笔判词。名为县之宰官,实乃民之父母。” 再看他给朱仝和雷横安排公务时交代的话:“我自到任以来,闻知本府济州管下所属水乡梁山泊贼盗聚众打劫,拒敌官军。亦恐各处乡村盗贼猖狂,小人甚多,今唤你等两个,休辞辛苦,与我将带本管土兵人等,一个出西门,一个出东门,分投巡捕。若有贼人,随即剿获申解,不可扰动乡民。体知东溪村山上有株大红叶树,别处皆无,你们众人采几片来县里呈纳,方表你们曾巡到那里。若无红叶,便是汝等虚妄,定行责罚不恕。 这样一个精明无比的县令绝不可能容许自己被手下人架空,只要苗头不对他就会立即出手,巩固手中的权力。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之时,一直没说话的宋江突然开口了,“大老爷容禀,小人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时文彬和宋江的关系非常好,而他又是这个案件的苦主,他自然不会不让他说话,“公明有话但且直说!” 宋江恭恭敬敬地给时文彬行了一礼,又给剩下的三巨头各行了一礼,最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三位老爷肯为小人做主,小人心中感激不尽!回想去年,阎婆一家流落至此,阎公害了病却无药医治,死后更无钱烧埋,小人怜其孤苦便打发银两与她母女料理后事。小人本不图她回报,是她母亲阎婆托人上门说亲,小人想着她一对孤女寡母无处安身才应下了此事。当日小人就与她说明,小人只爱打熬气力,于女色上不甚上心,也不指望她一辈子跟我,他日若寻到良人自可任其改嫁,小人绝不阻拦。” 宋江说到这里所有人都露出了敬佩之色,心说“孝义黑三郎、山东及时雨”的名号果然不是吹的啊,而阎婆惜则在心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哼,不行就是不行,找那么多借口做什么!你大凡强上一炷香的时间,老娘也不会想其他的男人了!” 时文彬点头道,“嗯,真不愧孝义之名,你说得有理,可继续说下去!” 宋江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然而这贱人头两个月还安守本分,每日只在房里做些女红的活计,然时日一长就故态复发,每日只是倚槛远眺,招蜂引蝶,对小人全无半点情分。小人早已言明在先,她既不中意小人,嫌小人年老貌寝,小人不再登门便是。即便如此,小人也没断了她们的米粮,每月仍然按时供应!” 众人见他如此仁义,纷纷点头称赞,张三见他只声讨阎婆惜,对自己只字不提,心中不禁一宽,心说宋江这货果然会来事啊,见高克疾在维护自己就主动示弱,这一份见风使舵的本事比自己高明多了啊。 高克疾适时插话道,“宋押司不愧孝义黑三郎之名,只是这女子并非良人,不仅害了你,还害了张三啊!” 众人见他这么袒护自己人,不禁都皱起了眉头,而张文远心里却狂喜不已,宋江不追究自己了,高县尉力保自己,看来死不了了啊。 宋江对高克疾的心思心知肚明,或许是畏惧他的权力,也或许是去年抓晁盖的时候,自己和朱仝、雷横三人合伙把他坑得太惨了心里有愧,总之今天他决定给他这个面子,不继续深究下去了。 “张三郎与小人乃是同僚,平时做事也十分尽心竭力,和小人交情也很好,此事说来说去,小人也有些过错,小人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请他去吃酒,让他受到了蛊惑。如今既已铸成大错,就请大老爷看在小人的薄面上对其减轻处罚,如此小人心里也好过些!” 众人听他前面还在痛斥阎婆惜水性杨花,后面却突然为张三求起情来,不由得大吃一惊,心说你这“孝义黑三郎”也太讲义气了吧,连这样的事都能忍? 雷横是个直性子,首先开口道,“押司,这对奸夫淫妇坏了你的名声,你还为他求情,莫不是糊涂了?” 宋江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声地说道,“县衙的名声比小可的名声重要多了!” 他说这话的声音不大,时文彬隔得远没听见,但是高克疾却听见了,他狠狠地瞪了箫谦一眼,呵呵笑道,“宋押司说得极对,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张三纵有再多不是,也是衙门中人,某些人不要脸面不打紧,咱们大部分人可不能不要。” 听到指桑骂槐地针对自己,箫谦差点儿当场气死,想当场驳斥他一番却见知县的脸色变了,只得生生地忍住了。 作为张文远的直属上级,高县尉平时没少收他的孝敬,也假他的手做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见知县动了容忙继续说道,“大老爷,这张三平日里处理刑狱之事倒也颇为得力,如今犯下此等罪行多半是阎婆惜那水性杨花之人勾引的。俗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张三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家里的娘子又……” 说到这里他就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因为据她所知张文远的娘子生得五大三粗,貌如夜叉,一点儿都不像个女人,小张三自负文采风流,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呢? 不过知县老爷最重伦理纲常了,他可不敢直接说出来,只得改口道,“他的娘子过府已经多年却没有生育,小张三定是急着了,想给张家留个子嗣才遭了这淫妇的道,莫不如看在他以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对他酌情减轻处罚,以全他的孝道。” 僚机已经出动了,张文远马上附和道,“大老爷,小人知道错了啊,小人确实是色迷心窍,一时糊涂才铸下大错,请大老爷开恩啊!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他正想说“我下有三岁幼子”,但高克疾刚才明明说了自己还没有子嗣,只得临时改口道,“我若被流放了,老母无人供养,恐怕会活活饿死,我……我寝食难安啊!” 熟悉张家内情的人看了他一眼,心说你的老母今年还不到五十,何来八十一说? 县丞何道生本想拆穿他,但主簿箫谦轻轻地碰了他一下,然后朝时文彬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何道生忙掩了口鼻,偷偷地看了一眼县令时文彬,见他面上并无恼怒之色,知道他也不想深究下去了,随即闭了嘴。 时文彬对高克疾的心思洞若观火,虽然还不知道箫谦为什么要打击张文远,但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打压他们了,自然要给县尉一个面子,当下便顺水推舟道,“既如此,那就免了流刑吧,其他的却不可饶恕了!” 高克疾心中大定,见张文远还在发呆,就喝道,“你这厮……怎么还不谢大老爷宽宥之恩?” 张文远闻言忙跪下磕头,“小人谢大老爷宽宥,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封建社会没有尊严可言,该低头就得低头,该服软就得服软,因此他跪得毫无心理负担。跪谢完了县老爷,他又向宋江行了一礼,情真意切地说道,“宋押司急公好义,我色令智昏做出这样龌龊事来,按理说已无脸面再见你,但我今日还是要给你赔个不是,请你宽宥我的罪行。” 宋江轻轻地捋了捋颌下短须,微笑道,“俗语有云‘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小可与你同衙为吏,一直交情莫逆,你被妖女迷了心智才做出这样的事来,如今既已幡然悔过,小可自是喜不自胜,哪还有怪罪的意思?” 张文远连连点头称是,悄悄地看了阎婆惜一眼,见她满脸都是愤恨之色,心说封建社会果然还是女人承担了所有啊! 和宋江和解了,张文远又看了一眼知县时文彬和其他同僚,再次下跪真诚地道,“县老爷在上,小人在此立下誓言,从今往后小人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你们都是我以前的同僚,还请你们做个见证,看我能不能做到?” 古人都好面子,张文远抛下脸面演这么一出顿时把所有人都镇住了,连阎婆惜都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心说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三郎吗? 高克疾站出来打圆场,“啊……这个……又有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张三能幡然悔悟,大伙儿都做个见证吧,看看他是否能做到!” 张文远对这棵大树感激不尽,但现在却不适合当面道谢,只得唯唯称是。 知县时文彬颔首道,“你虽已悔过,但罪责却难以免除!” 张文远忙道,“大老爷说得是,小人不求免罪,只求重新做人!” 时文彬又道,“既如此,那此案就到此为止,拖出去行刑吧!” 张文远闻过则喜道,“哎……小人领大老爷钧旨!” 众人见他兴高采烈地领罚众人不禁有些想笑,心说小张三今儿是怎么了,挨打还这么高兴?就你那细皮嫩肉的样子,挨上八十杖不死也要残废吧。 欸……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9章 得加钱 张文远初来乍到根本不知道古代的板子有多厉害,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赶紧摆脱阎婆惜,然后重新开始新生活,至于是去找扈三娘,还是李师师,或者是东平府的程小姐,亦或是宋徽宗的帝姬谈恋爱,那就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必须和这个蠢女人划清界线。 堂上的人还在肆无忌惮地笑着,而张文远早就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明确的规划,古时候的刑罚他知道一些,知道杖责虽然难受,但养几天也就好了,可比刺配好多了。要知道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纹身的都不是好人啊,自己以后还要靠这张脸混饭吃呢,万万不能在上面纹一个“犯奸淫罪,迭配沙门岛,屯驻军重役”——那不就社死了吗? 张文远开开心心地领了杖责,县老爷时文彬也没多说什么,这种案子实在太小了,连卷宗都不用写,吩咐师爷几句就行了,要不是因为他是县里的胥吏,他才懒得管呢! 知县退堂以后,张文远和阎婆惜就被几个差役押出了县衙,而此时县衙门前的广场上早市已经散了,不过听说有风化案可以观摩,很快又聚集了一群闲杂人员。 在人群里的张母看着儿子被拖了出来,顿时急得大哭起来,“三儿,三儿,你……哎呀……呜呜呜……我的三儿啊!” 张文远根本没听到老娘的哭声,只顾往刑场走,班头何立成提醒道,“哎……张三,你年过八旬的老母在叫你呢?” 张文远循声看去,就见一个半老不老的妇女在跳脚大哭,脑子一晃就想起了这是原主的老娘,脑子又一晃就想起刚才在县衙里说的话,心中不禁大叫一声,“哎呀……我刚才在县衙里胡说八道了啊,老娘这么年轻,哪里有八十岁嘛!” 想到这他就冲何立成尴尬地笑了笑,“多谢何班头刚才为小弟遮掩,要是县老爷知道了我在乱说话,恐怕就不会饶恕我了!” 何立成哼了一声,转头吩咐手下众衙役道,“把犯人的裤子扒了!” 听说要扒裤子,张文远大惊失色,忙大声叫道,“哎哎哎,干什么啊,要打就打呗,干嘛要脱裤子啊?” 阎婆惜也跟着大叫起来,“三郎,你快想想法子啊,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啊!” 张文远懒得理这疯婆娘,转头对行刑的差役道,“几位大哥,大家以前好歹是同僚,能不能不脱裤子,再打轻点儿,我给你们每人一百贯钱。” 行刑的几个差役本来是要替宋江狠狠地揍他一顿的,但一来宋江已经在公堂上宽恕他了,二来听说每人可以挣一百贯钱,态度立刻就变了。 何立成冷笑道,“每人一百两?哼,张——押——司,你有那么多银子吗?” 他把“张押司”三个字拖得很长,就是在故意提醒他现在已经不是押司了,也不是同僚了。 他的心腹吴刚见了也有样学样地道,“嘿嘿,张——押——司,你是什么德行我们还不知道吗?你身上若有一百贯钱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他的兄弟吴铁也补充道,“嘿嘿,张三,你住着宋押司的房子,睡着宋押司的女人,可曾出过一贯钱?” 差役杨华也说道,“哼,吴二郎说得有理,我们虽然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但你连同僚的女人都睡,可见已无耻至极,你今儿就算说破大天去,这顿板子也挨定了!” 三人一煽动,其他人就跟着起哄,王兴的弟弟王平说道,“嗯,说得是,这样的无耻之徒活该打死!” 陈富、陈贵兄弟也说道,“就是,就是!宋押司多好的人啊,竟然被你这样的人污了名声,活该受死!” 曾纪明口舌笨拙,此时也冷冷地道,“奸夫淫妇不得好死!” 眼见事情要失控,张文远忙打断他们的话,拱手道,“几位大哥饶命,饶命啊,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们只要高抬贵手,我给你们打欠条,保证一个月之内给你们,决不食言!” 听说可以打欠条,几人就闭了嘴,都看向何班头,请他拿主意。 何立成冷笑道,“好,那就打欠条吧!” 说完看了一眼阎婆惜,“这淫妇对你也算是死心塌地,你不会看着她被活活打死吧?” 张文远心中苦叹连连,凭什么啊,又不是我做的,干嘛要算在我的头上?欸,算了,算了,反正债多不压身,看在原著里她敲诈宋江也只是为了和原主长相厮守的份上就帮她一把吧。 “好,也记在我的账上吧!” 在公堂上,张文远没有帮阎婆惜说一句话,刚才向他求情他也置之不理,她本来已经面如死灰了,听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心里一暖,柔声道,“三郎……奴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张文远心说,“我有你个灯儿啊,挨完板子赶紧滚犊子,你这个灾星,远哥我一分钟都不想看到你!” “我们这里一共是九个人,每人一百贯,总共可就是一千贯哦!”何班头继续说道,“要是一个月还不上,可就是一千二百贯了!” 张文远没有去管他是怎么把一百乘以九算出来等于一千的,但是现在形势比人强,他只得签下城下之盟,“好,就按你说的算,有劳了!” “哈哈,没看出来张押司还是个爽快人啊!”何班头环视了一眼众衙役,“一会儿怎么打都清楚了吧?” 众衙役嘿嘿笑道,“这个自然清楚,保证把张三郎的屁股打得满天开花,但却不伤筋动骨!” 张文远嘿嘿笑道,“可不可以不脱裤子?” 何班头冷笑道,“可以是可以,但是……这个嘛……” 张文远知道他的意思,只得再次大度了一回,“请何大爷直说!” 何大爷比了一根手指,淡淡地说,“得加钱!” 张文远没办法,只得又加了二百贯。 阎婆惜刚才一直在人群里寻找母亲阎婆,见张文远又保全了她的颜面心里大受感动,也不去计较老母来没来的事了,转头媚眼如丝地看着他,柔情蜜意地说道,“三郎,奴家真的没有看错人,奴家以后生生世世都是你的人了!” 张文远心里这个汗啊,被一个灾星缠上了,他真想收回那一千二百贯钱,让人当场打死算了! 吴铁看了一眼阎婆惜挺翘的丰臀,流着口水道,“嘿嘿……多好看的屁股啊,可惜了看不到了啊!” 说完又对何班头道,“大爷,要不咱们退他一百贯钱吧?” 何立成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滚犊子,真是鼠目寸光的东西,有这一百贯钱,你什么样的屁股看不到?” 吴铁心说这一百贯钱又不是我得了去了,要看也是你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但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说说,姓何的看起来人畜无害,手段厉害着呢,自己好不容易才混成他的亲信,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忤逆了他。 欸……要是我是班头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宁愿不要这一百贯钱也要好好地看一看阎婆惜的屁股是怎么开花的不可! “行刑!” 随着何立成的一声令下,巴掌宽的板子就落在了张文远和阎婆惜的屁股上,阎婆惜虽然娇弱,却十分硬气,全程一声不吭,而张文远却与她相反,才挨了一板子就大叫起来,“哎哟哟,痛……痛……痛……好痛啊,痛死我啦!” 他的表演十分夸张,惹得行刑的几个衙役拼命憋笑,而何立成则冷笑道,“呵……真会演啊,不愧是在县里当值的啊!” 张文远知道把戏被他们看穿了,但却毫不在意,仍然我行我素地大声叫着,“哎哟……痛死我了,娘呀,好痛啊,屁股要上天啦!” 在远处观刑的张母见儿子疼得哇哇大叫,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哎呀……我的三儿啊,这可咋办啊!” 趴在边上的阎婆惜见他哭得涕泪横流,心说这跟挠痒痒差不多,哪里痛了?但张三的表演实在太夸张了,她看了一会儿就发现了破绽,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三郎呀,你就别装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能有多疼啊!挨了这顿打,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啊哟哟……” 正在对阎婆惜实施杖刑的吴刚和吴铁兄弟见她还有心情谈情说爱,还说自己是鬼,心里恼火至极,互相对视了一眼就来了一记真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这淫妇还在谈情说爱,看打!” 两记板子重重地落了下来,阎婆惜疼得大叫起来,因为想着是假打她根本没咬住夹板,陡然间剧痛传来就不由自主地紧咬牙关,结果却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痛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阎婆惜上下一起失守,整个人都疼得大汗淋漓,身子也跟着扭动起来了,“哎哟哟,天杀的,好痛啊!” 曾纪明和王平一边用力按住她,一边破口大骂,“不知羞耻的淫妇,还知道疼吗?” 阎婆惜被两个大男人死死地按住,根本动弹不了,只得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破口大骂,“猪狗不如的贼厮,拿了张三的银子还真打,你们不讲信誉,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何立成冷哼了一声,吴刚和吴铁兄弟心领神会,又狠狠地给了她几下真的才让她彻底闭了嘴。 张文远本来只是干嚎,见阎婆惜当面嘲讽这些人是鬼就知道要坏事,忙把头转向一边去了,等阎婆惜尖叫的时候也跟着大叫起来,“哎哟,好痛,好痛,痛死了!” 在两人一真一假的哭号声中,行刑总算结束了。虽然是假打,但张文远的屁股还是被打得稀烂,即便没有伤筋动骨也要养上几天才能好了。而阎婆惜可就惨了,她因为太过嚣张惹恼了行刑的衙役,挨了几下真的,不仅受了皮肉之苦还伤筋动骨了,此时已经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等张文远再次把头转过来的时候这蠢女人已经气若游丝了。 欸……做人还是要保持低调啊! 张文远在心里感叹了一声,随即就见宋江吃完早餐从衙门外走了进来,虽然没有刻意看这边,但脸上还是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10章 游街示众 挨完了板子,张文远和阎婆惜两人又被锁在木笼里游街示众,现在正是三伏天,北方虽然不是很热,但伤口不处理的话还是容易感染,搞不好就会丢命。 想到这儿张文远就小声地问何立成,“何大爷,有没有金疮药啊,现在天气这么大,伤口不敷药会感染的!” 何班头哼了一声,直接走了。 张文远没办法,只得拖着受伤的屁股进了囚车,回头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却没找到老娘,想必是不忍心看到他的惨状,回家哭去了吧!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还是这样的桃色新闻?郓城的百姓听说有人睡了宋江的女人,如今被县老爷罚了游街示众纷纷跑出来围观。一些受过宋江恩惠的人更是毫不客气地捡起石块就往囚笼里扔,张文远躲在车里没被打到,而押送囚车的陈贵和陈富兄弟倒是先挨了几下,气得兄弟二人脸都绿了。 陈富对百姓骂道,“好好地砸恶人就行了,干嘛连我等也跟着受罪!” 唐牛儿笑嘻嘻地道,“我们本来是要砸恶人的,奈何眼神不好,陈大郎多担待些!” 陈富大怒,“唐牛儿,你这厮给老爷我站那儿别动,让我抽两鞭子再走!” 唐牛儿撒腿就跑,“啊呀,我打到张三那厮了,已经帮公明哥哥出气了,我要去卖酒了,少陪!” 陈贵见这厮虽然挑着两大桶酒仍然健步如飞,只得骂了几句,“这厮跑得倒快,哪日撞到俺手里,俺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又挨了一下,忍不住大叫起来,“是哪个杀才下的黑手?” 一个泼皮哈哈笑道,“是卖果干的朱四哥挟私报复你!” 买果干的朱四哥闻言忙大声吼道,“李三,放你娘的屁,俺打的是张三那贼厮,不小心误伤了陈二郎!陈二郎对不住了,等你忙完了差事小人请你喝酒,给你赔不是!” 陈贵心里有苦却说不出来,正要骂他们几句,开棺材铺子的陈三郎和卖汤药的王公抬着一个粪桶小跑了过来,见张文远他们还没走就一起喊道,“陈二郎,你小心些,我们要泼大粪啦!” 恶臭扑面而来,众人纷纷避让,陈富见状,赶紧对弟弟陈贵道,“二郎,这帮贼厮疯了,快走,快走!” 张文远藏在陈富和陈贵中间,闻言也及时提醒道,“大郎、二郎,咱们赶快离开这里,千万别让他们把我砸死了,否则你们的银子就没人给了!” 陈家兄弟心领神会,扬起鞭子狠狠地抽在牛背上,那老牛本来走得慢吞吞的,吃痛之下就迈开步子跑了起来,没多久就把围观的百姓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卧槽,这帮人真是疯了!”囚车跑了一阵又慢了下来,张文远被颠得七荤八素,屁股上的伤被汗水浸透了,疼得他龇牙咧嘴,忙招呼陈家兄弟道,“哎哎哎,慢点,慢点儿,受不了了!” 陈贵哼了一声,“张三郎,你还当是在出游呢?” 张文远尴尬地笑了笑,又说了一箩筐好听的话总算把二人哄好了,牛车才慢悠悠地在县城的大街小巷闲逛,至于他屁股上的伤,仍然处于裸奔状态。 到了中午,一行人又饥又渴,只得在城隍庙里歇了,张文远只是受了点儿皮外伤整个人精神还不错,阎婆惜可就惨了,她早晨可是实实在在地挨了十下狠的,路过闹市区的时候又被沿街的百姓狠狠地砸了一顿,陈三郎和王公的大粪没有泼到张文远身上却泼到她身上,因此才游了半天她就已经只剩半条命了。 张文远虽然巴不得她早点儿死,但看到她这副惨样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就对赶车的陈富和陈贵兄弟道,“陈大哥、陈二哥,我实在渴得受不了了,可否帮忙找点儿水喝?” 先前行刑的八个人里,周毅和王家兄弟、吴家兄弟都是何立成的铁杆心腹,好处都是先占先拿的,脏活都是能推则推,陈家兄弟只是一般的同僚,因此才被差遣出来带着他们游街示众。 刚才张文远挨百姓打的时候他们也没少受连累,此时正在生闷气呢。见他要水喝,二人也没提钱的事,哼了一声就从街边的铺子里打了一瓢水端了过来,往他面前一递:“喝吧!” 张文远一口气喝了半瓢,把剩下的还给陈富,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阎婆惜,赔笑道,“劳烦陈大郎给她也送点儿去,我看她虚弱得很,恐怕熬不过去啊!” 陈富冷哼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张文远尴尬地笑了笑,叹气道,“咳……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总要同舟共济才是!” 陈贵拍了拍木笼,若有所思地道,“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张文远假装没听到,转头看着正在喝水的阎婆惜感叹道,“欸……作孽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陈贵以为他真心悔过了,就意味深长地劝道,“欸……张三郎啊,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说你做的都是啥事啊!宋公明的为人整个郓城县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偏你不识相,要去招惹他,这又是何苦哩?好在他大度没有追究,若是遇到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你恐怕就不是吃一顿板子的事了!” 张文远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道,“欸……谁说不是呢,我当时也是色迷心窍,被这女人迷住了,否则我哪会做出这等事来!欸……等这事了了,我一定要当面向他赔不是,请求他的原谅!” 陈富和陈贵见他认错态度这么诚恳,也不忍心责备他了,反而帮他出谋划策起来,“宋押司这人最好说话了,只要把误会说清了就好,他是个仁义君子定然不会怪罪你的!” “说得是啊,我和宋押司本就是一个房间里做事的同僚,最清楚他的为人了,只要我诚心悔过,他肯定会原谅的!” 张文远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以为然,自己已经给他道过歉了,县衙所有人都是见证,如果他还揪着自己不放,那没道理的人就是他了! 想通了这一节他的心里就舒坦多了,这事既然已经闹到了县衙,知县老爷也判了应该就算过去了,只要不发生书里面的情节,自己不再像原著里那样作死,宋江应该是不会对付他的。至于先前那些百姓帮他出气,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三人正在说话,就见一个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皮肤黝黑的女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向他们走了过来。张文远又想撞墙了,因为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结发妻子李大莲。 看了一眼着普通村妇打扮、没有一点儿女人味儿的李大莲,张文远很想哭,麻蛋,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别人穿越回去都是王子皇孙,即便穿到普通人身上,要么是尚未娶妻的光棍,要么就是带着大自然气息的农家少女,怎么到了我身上就给我配置了这样一个老婆? 老天爷,你何其不公啊! 他还没感叹完,李大莲就已经来到了张文远的面前,从一个陈旧的食盒里面拿出一个粗瓷碗重重地往他面前一晃,恶声恶气地道,“吃吧!” “哎哎……”张文远有些懵逼,心说古代的女人不是都是以夫为纲的吗,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变得和赵小波一个样了? 李大莲恶狠狠地盯着他,“咋啦,还有事啊?快点儿吃,吃完了俺好走,你不嫌丢人俺还嫌丢人哩!” 张文远淡淡地哦了一声,随即想起了他们的过去。李大莲是县城北边的李家村人,虽然家境贫寒却出落得亭亭玉立,有一年他下乡催缴税粮无意间看到了她,见她勤劳又美丽,就一心要把她娶回家侍奉老母。为了得到美人,他不惜在李家的账面上做了些文章,狠狠地坑了他们家一把,李家本来就不富,被他一坑就维持不下去了,最后只得答应了这门亲事。 按理说费尽心机得来的女人他应当好好珍惜才是,但原主却偏不,只新鲜了几个月就弃如敝履了。新鲜感一过就照样在外面胡混,回到家就把她当老妈子使唤。短短几年下来,李大莲的脸就迅速地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变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山东老娘们儿,知道她过往的人无不扼腕叹息,不知多少人在背后骂他辣手摧花。 张文远正在心里谴责原主不知怜香惜玉,李大莲已经不耐烦了,看到阎婆惜的球笼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三两步走了过去揪住她的头发,抡圆了巴掌朝她脸上扇去,“小浪蹄子,俺让你偷俺男人,看俺今天不打死你!生来淫荡下作的贱人,不好好在东京待着,偏要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俺就替郓城县的老少娘们儿打你这顿大耳瓜子!” 李大莲常年干活,身体强健有力,阎婆惜自幼娇生惯养,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又被折磨了半天早就疲惫不堪了,根本顶不住她暴风骤雨般的打击,无力地叫了几声就晕了过去。 李大莲却不管不顾,连续几巴掌扇在她脸上又把她打醒了,“装死,老娘让你装死!看俺不打死你!” 两个女人的战斗很快就吸引了一群人过来围观,看到这种百年难遇的场面,众人纷纷拍手叫好,“打得好,打得好啊!” “三嫂子,给俺们狠狠地打!” “把这贱人打死,不用抵命的!” 有了吃瓜群众的支持,李大莲更有劲头了,扯着阎婆惜的裙子就是一顿乱抓乱踢,很快就把她弄得衣不蔽体,生不如死了! “我去,真是个虎逼娘们儿啊!”看着她挥汗如雨的样子,听着大耳刮摩擦脸颊发出的啪啪声,张文远欲哭无泪,老天爷啊,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媳妇呢? 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他十分清楚古代合法妻子的超然地位,都说古代的男人是三妻四妾,其实大错特错了。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从来都是一夫一妻制,一个男人不管在外面混得多好,不管他有多少个姬妾,结发妻子的地位都是十分稳固的,只要没犯错,即便是公主驾到都不能逼她退位让贤! 想到先前做好的人生规划,张文远就欲哭无泪了,一丈青、李师师、程小姐、柔福帝姬,我们有缘无分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11章 24K纯爷们老婆 隔壁的囚笼里,阎婆惜被李大莲几个大耳刮打得晕过去又醒过来,再晕过去再醒过来,后来彻底晕不过去了,只得趴在笼子里眼巴巴地看着张文远,希望他能帮自己解围。 张文远根本没心思管这些事,他正在研究碗里的饭菜呢——长得像长了痔疮的人拉出来的大便一样的高粱馒头、没有一点儿油腥的野菜,再配上一碗光可照人的清水——《东京梦华录》里不是说了大宋的美食十分丰富了,怎么到了远哥这里就变得如此粗陋不堪了? 我他娘的到底作了什么孽啊? 张文远欲哭无泪,恨不能拿硬得像石头的馒头砸死自己。 而另一个笼子里,阎婆惜实在承受不住李大莲的殴打了,趴在囚笼里大声哭喊,“负心的三郎,你快救救奴家吧,快让她停手吧,再不停手,奴家就要给她打坏了呀!” 张文远正在艰难地吞咽馒头,闻言差点儿被呛死了,正室打小三,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啊,再说了又不是我睡的,凭什么要我来救人? 李大莲见他一脸茫然,也不知道理解成什么意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就打得更起劲了,“我让你不学好,让你偷汉子,你胆子不是大得很吗,不是不把俺放在眼里吗?不是叫嚣得厉害吗?你没想到也有今天吧,啊哈哈哈,俺打死你个婊子养的!” 看着阎婆惜那张已经被打得老娘都认不出的脸,张文远终于又不忍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正室打小三的时候老公都站在小三这边了! 因为老婆实在太彪悍了啊! “差不多行了啊!”见李大莲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张文远终于忍不住了,板起脸来训斥道,“你把她打死了你自己也要坐牢的!” 都这个时候,自己的男人还站在野女人一边,彪悍的李大莲一跺脚就哭了,“你个负心贼厮,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她,娘呀,俺的命好苦啊!” 张文远无奈,只得看着她干嚎,等她收了神通才给她进行普法教育,“我是为你好,《宋律》有规定,打死了人是要偿命的!你别以为你现在占着理就能胡作非为,万一把她打死你一样逃脱不了罪责!” 李大莲虽然还在哭,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但应该是听进去了,因为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朝阎婆惜的要害处招呼了。 阎婆惜本以为张文远会尽心尽力地护着她,不料他却只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大体意思就别把自己打死了,这还是那个曾经和我海誓山盟的小张三吗? 阎婆惜心里委屈得不行,哭得更伤心了,“三郎……救命啊!” 张文远心说我已经救了你的命,你还要怎样? 欸……女人都是不知足的,都是得陇望蜀的!张文远叹了口气,干脆把脸别在一边去了。 李大莲打得正起劲时,半天没露面的阎婆终于出现了,见自己的女儿正被人毒打,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吼道,“兀那贼婆娘,你干么打我女儿?” 这老太婆心态很稳啊,早上行刑的时候她躲了,上午游街的时候她也没出现,直到此时案情尘埃落定才现身,果然是个老江湖啊! 见女儿被打得惨叫不已,李大莲还没有收手的意思,阎婆怒不可遏,放下手里的瓷碗就向她冲了过去了,“你这好不晓事,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说完,呼地一声朝李大莲的后脑勺扇去。 这老太婆老而弥坚,一双巴掌挥得虎虎生风,李大莲没提防一连挨了好几下,“哎哟哟哟,哪里来老咬虫,俺跟你拼了!” 见老太婆越打越起劲,巴掌又要朝她脸上落下来了,大莲避无可避了,索性往前迈了一步,两个硕大的身躯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阎婆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开骂,李大莲就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纵身一跃骑在了她身上,一边扇着巴掌一边骂,“你个老不死的,不教你的女儿好好相夫教子,偏要教她出来偷男人,还有脸出来丢人现眼,看俺不打死你!” 阎婆虽然很勇猛,在历史上有两胜唐牛儿、扭住宋江让他动弹不得的骄人战绩,但面对更年轻,更彪悍的李大莲却完全处于下风,被骑在身上一顿爆锤,惨叫不已。 短暂的惊慌以后,阎婆逐渐地适应了李大莲的强度,一边伸手去扣李大莲的眼睛,嘴里还不停地吐口水,“你看看你那逼样子,胖得像头猪一样,全身上下哪有一点儿女人的样子,怪不得你男人要出去偷吃的,啊哈哈哈哈,我呸!” “啊呀,老咬虫,敢朝我吐口水,我啐死你!”李大莲骂完,咔咔两声从喉咙里卷起一口浓痰噗地一声吐在了阎婆的脸上。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打着、骂着,吐着口水,很快就引来了一堆人的围观,但大部分人都是站在李大莲这边的,特别是广大的妇女同胞,她们最恨这种心术不正的女人了。这个时代女人地位卑微,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是常态,他们不敢责怪自己的男人,只好把火气撒在外面的女人身上。今天好不容易有了宣泄的机会,更是恨不得亲自上阵狠狠地揍她们母女一顿。 “三嫂子,给我狠狠地打呀,这就是不守妇道的下场啊!” “三嫂子,你旁边有块石头,快拿起来砸死她!” “三嫂子,小心点儿,我要泼脏水了啊!” 在一群热情的群众的帮助下,李大莲斗志昂扬,很快就把阎婆打得面目全非,连阎婆惜都认不出来了。 阎婆吃了个大亏,照她以前的脾气肯定是不死不休的,但是李大莲占住了大义,身后又有那么多人支持她,她也只能先忍了这口气。趁李大莲打累了换气的空当一扭身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大声叫骂,一边落荒而逃。 李大莲想追上去,但阎婆跑得太快了,她的气也出了,自己也累了,就懒得追了,见阎婆惜的午饭还在地上放着,就走过去端起来,趾高气扬地来到阎婆惜的囚笼前,恶狠狠地道,“哼,你这贱人,你不是想吃饭吗?老娘我偏让你吃不着!” 说完,手一松,手里的瓷碗做了个自由落体运动,满满一碗饭菜撒了一地。 趴在笼子里的阎婆惜眼睁睁地看着李大莲把她的午饭毁了,差点儿又晕了过去。她不敢骂李大莲了,只得把委屈的火力对准了张文远,哭诉道,“三郎,你家娘子把奴家欺负成这样,你一点儿都不在乎吗?” 张文远心说很在乎啊,但是我们现在是反派,还是被官宣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忍着吧! 看着李大莲像得胜的将军一样在围观的百姓面前踱步,顺便接受他们的崇拜,张文远的尴尬癌都要发作了,苦笑了一声,大声喊道,“喂……别嘚瑟了,快去给我弄点儿金疮药来,我的屁股都要烂了!” 李大莲还没说话,周围就响起一阵鄙夷声,“哼,不知廉耻!” “三嫂子,别理他,让他多受点儿苦!” “就是,这次不把他整怕,以后他还会出去偷吃的!”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 听着她们无情的声讨,张文远在心里狠狠地把他们的十八代女性亲属都问候了一遍,但面上却不敢表示出来,这些人代表着正义,自己则是过街老鼠,邪不胜正,只得忍气吞声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12章 男女同监 午后,大地经过阳光的炙烤变得更加火辣,押解他们的衙役在屋檐下躲太阳,却把远和阎婆惜扔到太阳底下暴晒,没多久二人就汗如雨下,口干舌燥了,特别是阎婆惜,衣裳本来就很单薄,被汗水浸透以后整个胴体都展示出来了,惹得围观的人直咽口水。 “三郎……我好渴啊!”阎婆惜已经顾不得走光了,把身子挪到张文远这边,红着脸哀求道,“你快想想法子,弄点儿水来喝吧,我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张文远见她已经出现严重的脱水症状了,自己比她也好不了多少,虽然知道这些衙役又在敲竹杠了,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得拼尽全力大声喊道,“陈大郎、二郎!” 陈富和陈贵正在打盹,听到他的喊叫,缓缓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做甚?” 张文远赔笑道,“这里太阳太毒了,实在受不了,麻烦把我们也弄到屋檐下避一避太阳吧,实在是渴得受不了了!” 陈贵抢先呵斥道,“想歇凉,哪有那么好的事?” 曾纪明和王平也附和道,“你们是在受刑,还以为是在出游呢?” 被四个人轮番呵斥,张文远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谄媚了,“哎呀,几位大哥,万事好商量嘛!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们也没必要和钱过不去吧?” 见他这么上道,四人就会心地笑了。 经过几番讨价还价,双方最后以一百贯钱的价格成交了。 签了字画了押,张文远和阎婆惜终于不用晒腊肉了,但为了喝水他又背了五十贯钱的账。阎婆惜看到他为了自己心甘情愿地挨宰,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担忧,抽了个空小声问道,“三郎,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啊?” 张文远无奈地道,“我哪里有钱,都是欠的债!” 听说他开的是空头支票,阎婆惜更担心了,“欠了这么多债,你怎么还得上啊?” 张文远看了她一眼,心说万一还不上了就把你卖了抵债。 “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撵,债多不愁,怕什么!” 阎婆惜见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不无担忧地道,“可是,总是要还的啊!” 张文远道,“现在最主要的是要保住性命,其他的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 阎婆惜嗯了一声,还想说几句话,见他突然起身背对着她了,问道,“你做什么呢?” “撒尿!” 阎婆惜心说这里可是大街上啊,你也太豪放了吧? 张文远根本没管那么多,刚才喝了太多的水,现在真是一秒钟都憋不住了。阎婆惜见他嘘得痛快,尿意也上来了,“三郎,我也想方便!” 张文远没好气道,“想尿就尿呗,又没人管你!” “你……”阎婆惜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这里怎么方便?” 张文远没办法,只得去和曾纪明商量,结果又被宰了十贯钱。 傍晚,太阳落山以后,第一天游街总算结束了。 张文远和阎婆惜被押进了县衙大牢,见阎婆惜和自己进了同一个监狱,他才想起宋朝是没有专门的女子监狱的。因为古代的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辈子都不怎么出门,违法犯罪的机会比较少,即便犯了罪在家族里面就处理了,很少会惊动官府的,即便出现抄家灭族的大族,女子也都是直接发往教坊司或者其他地方安置,根本不进监狱。 因此,历朝历代都没有修建女子监狱的必要,如果遇到极个别的情况,女犯人必须关押起来,往往都是和男犯人共用一个监狱,只不过是分开关押的,再派年老的狱卒进行看守,但即便如此,女人一旦进了牢狱,也不可能保住贞洁,而没有了贞洁,那女人的生命也就走到尽头了。 监狱对女人来说犹如地狱,因此很多女人宁愿自杀都不愿意进监狱,发展到了后来,女人别说进监狱,连衙门都是不进的,一旦官府用强,她们立马就自杀。 因为女人宁愿死也不愿进监狱,女子监狱就变得可有可无了,但女囚犯始终是存在的,统治者为了省事,干脆就男女同监了,如此就形成了恶性循环,女囚犯的命运就更悲惨了。 不过,事情到了宋徽宗时代就有了戏剧性的转变,道君皇帝虽然穷奢极欲、好大喜功,是个十足的昏君,但却并不是个残暴之君,相反他对百姓十分友善,不仅经常给开封的市民发钱,还建立了世界上最早的成体系的社会福利机构——除了原先就有的儿童福利院慈幼局以外,他又新设了官办养老院居养院、官办免费医疗机构安济坊和官办陵园漏泽园,专门为鳏寡孤独者解决后半生的事情,实现了“从摇篮到坟墓”的全方位社会服务保障体系。不仅如此,他还经常大赦天下,给犯错的人重新做人的机会,因此在他英明神武的领导下,郓城县衙的监狱里现在一个女犯人都没有。 郓城县的监狱已经没有女人光顾了,对女犯人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对男犯人可就不一定了,俗话说“当兵三年,母猪晒貂蝉”,监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长时间没有女人调剂阴阳男人是会憋疯的。 道君皇帝的仁政不仅让男囚犯们抓狂,更是阎婆惜如坠冰窖,作为郓城县多年以来的第一个女囚,她的出现让整个监牢都沸腾了。虽然她现在嘴也歪了,脸也肿了,头发也乱成了鸡窝,脖子上还有几个项圈,但她好歹也是个女人啊,还是个年轻的女人,而且硬件条件还十分不错,他们又怎能放过? 原本已经丧失了人生希望的囚犯们看到她以后就像饿极了的野狼看到小肥羊一样,无一不眼泛绿光、垂涎三尺,口哨声、污言秽语声此起彼伏: “哟,这是谁家的娘们儿啊,咋跑到这里来了?” “呀,有娘们儿进来了啊,快到大爷这里来!” “小娘们儿,你的男人在这里呢,快过来啊!” “快来,快来,让我爽一把!” “先到老爷这里来,老爷的裤子都脱了,你看看老爷的家伙多大!” 污言秽语铺天盖地而来,不仅张文远和阎婆惜懵了,连押送他们进来的衙役们都惊掉了下巴。不就是个女囚犯嘛,至于兴奋成这样吗? 眼见有营啸的风险,陈家兄弟和曾纪明、王平等人立马黑了脸,操起手里的水火棍就冲了进去,照着他们伸出的咸猪手就是一通乱打,直打得他们鬼哭狼嚎、抱头鼠窜才稍微压制住了他们快要喷射而出的荷尔蒙。 虽然暂时镇住了场子,但隐患仍然存在,这些人虽然畏惧衙役的棍棒,但眼神依然桀骜不驯,特别是一些胆大妄为的,根本不把衙役的权威放在眼里,只等他们一走就要继续用强,不达目的不罢休。 阎婆惜纵然见多识广,看到此情此景也吓得面无人色,直往张文远身后躲,扯着他的衣襟,颤声道,“三……三郎……我……我好怕呀!” 张文远感受到了她的恐惧和绝望,只得再次和陈家兄弟商量,“大郎,二郎,能不能给我们单独安排一个房间?” 陈富看了他一眼,果断地拒绝了,“不行,监牢有规定,男女不可同住一间牢房。” 张文远只得退而求其次,“那我们住两个房间呢?” 陈富的眼睛立马就亮了,“可以啊,只要你愿意出钱!” 张文远道,“需要多少钱?” “一个房间五百贯!”陈富比出两根手指,“你们一人一个监牢,就是一千贯!” “这么贵?” 陈富冷哼道,“张三郎不是挥金如土吗,还在乎这点儿钱啊?” 张文远赔笑道,“这都是债啊,以后要还的!能不能便宜一点儿?” “不行!”陈富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要想活命就拿钱来买。” 张文远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能安排两个靠近出口的房间?” “也可以!”陈富想了想,指着靠近出口的两个监牢,道,“既然你这么有情有义,那就住在这里吧,你和他们住一起,那婆娘就住你旁边,也好有个照应!” 说实话,他也有些担心出事,这帮杀才已经很久没看到女人了,自己如果把阎婆惜扔到里面去,保不齐这些憋坏了的叫驴会想出稀奇古怪的招式出来,若是闹出营啸来,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如今张文远愿意为站出来为他分忧,还有银子可以拿,他又何乐而不为之? 张文远见靠近出口的第二间牢房里已经住了几个人,迟疑道,“可是里面已经有人了啊?” 陈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就少收你两百贯!” 张文远想了想,“那好吧!” 这是整个监狱里面最好的两个房间了,自己虽然没有捞到单间住,但阎婆惜不用深入监狱内部,危险性就大大地降低了。 自己人微言轻,又是初来乍到,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13章 我不服你 谈好了价钱,陈富陈贵一行人又恐吓了囚犯们一番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张文远让阎婆惜先进了监牢,自己才进了旁边的牢房,刚开始的时候还算平静,过了一会儿,这帮沙才就原形毕露了。 张文远的监牢里,一个赤身裸体、满身污垢、瘦骨嶙峋的中年囚犯见阎婆惜离他不远就跑到柏木栅栏边,从缝隙里伸出手去拽她的胳膊,嘴里还发出淫邪至极的傻笑,“嘿嘿,小娘们,快过来,我要憋不住了!”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脏手,阎婆惜吓得花容失色,惊叫道,“干什么呀,快走开!” 她这一声尖叫不仅没有制止犯人,反而引起了其他犯人的注意,他们见她身材婀娜,面容姣好,哪里还忍得住,纷纷涌到隔离栏边,尽可能地把手伸到最远,希望能一亲芳泽。其他监牢的囚犯见了,也纷纷鼓噪起来,好像他抓住了阎婆惜,他们也能感同身受似的。 看到十几只手像地狱恶魔的爪牙一样,阎婆惜吓得面无人色,不住地往后退,随即一跤跌坐在地,捂着脸痛哭起来。 女人的哭泣在平时是最大的杀招,但是放到现在就是一味强有力的催情药,囚徒们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不仅没有怜香惜玉,反而鼓噪得更激烈了,连隔离两个监牢的柏木栅栏都被推得摇摇欲坠,随时有坍塌的风险。 一个长得颇为高大健壮的囚犯冲其他人吼道,“弟兄们,大伙儿一起用力,把这劳什子隔墙推倒,这娘们就是俺们的了,哈哈哈!” 其他人纷纷应和,“好嘞,俺们都听大爷的。” “大爷,你先上,过完瘾了再让兄弟们上吧!” “嗯,好!”那健壮的囚犯应该是这间牢房的老大,俗称牢头狱霸。狱霸被众人一捧,就哈哈大笑起来,看阎婆惜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盘菜,“小娘们,莫要慌,大爷我一会儿就让你爽上天!” 坚硬的柏木栅栏被这帮沙才推得摇摇欲坠,阎婆惜吓得不住地后退,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偏又碰到了伤处,忍不住哎哟一声,随即大哭起来,“三郎,你快救救奴家啊!” 张文远本来在想怎么争夺监狱老大的事情,见此情景再也忍不住了,开口厉声喝道,“你们干什么?快住手!” 他的声音虽然很大,但却根本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众人还是一边死死地盯着阎婆惜,一边用力地、有节奏地推着柏木栅栏。 情况越来越不妙了,张文远不暇多想,快走两步来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年轻的囚犯身旁,突然挥拳,一个摆拳直接命中他的面门。 作为一个退伍军人,虽然只有两年的兵龄,但他也学到了很多格斗技巧,退伍以后也坚持练习,后来又练习散打,几年时间下来已经算是业余选手里面的一流存在了,对付七八个普通人根本不在话下。 虽然这副皮囊不是自己的了,但他的意识还在,这拳挥出,虽然力道不大,但以有心算无心,还是稳稳地命中了那囚犯的鼻梁。 那年轻囚犯眼里都是女人,根本没注意监牢里多了个人,对他的突然发难更是毫无提防,直到鼻梁上传来剧痛,嘴里尝到了鲜血的滋味儿才意识到自己被揍了! “咕咚……”年轻囚犯被张文远一拳打在了鼻子上,眼泪刷地流下来,整个人都眩晕了,随即咕隆一声,捂着鼻子像根煮熟的面条一样摊在地上,过了好半天才哀嚎起来,“哎呀,好痛,是哪个忘八端的打的我!” 张文远懒得理他,又挥出一拳,直奔下一个囚犯的面门而去——对于一个现代搏击爱好者来说,打人打脸是基本的操作。 这个囚犯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同样一丝不挂,同样瘦骨嶙峋,同样的色中饿殍,同样被他一拳击中鼻梁,仰面而倒。 连续ko掉两人,其他人终于感觉到危险了,但张文远已经出手了,自然就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抢在第三个人做出反应之前,一个直拳击中他的脖子,直接把他打晕过去。 连续击倒三人,监牢里还有五人,牢头狱霸终于反应过来了,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冷哼道,“哪里来的小白脸,还想和老爷俺争头领吗?” “不错!”张文远哼了一声,“我不服气你,要当你的老大!” 牢头狱霸哼了一声,“那就看你有没有手段了!” 张文远不再和他废话,他可不像古人那样出招之前还要大吼一声“看招”,而是秉承着后世的风格,一言不合就开打。见牢头狱霸还没摆开架势,冲上去就是一个正蹬,直奔他的小腹而去,这也是军体拳里的一式,后面还藏着一个冲拳呢。 牢头狱霸能当老大,身手自然和其他人不同,见他这一招来势凶猛,丫的急忙往后退去,居然避过了这一招,连他的冲拳也失去了威力。 但是张文远也不是没有收获,这一招本来就是虚招,他的目标是其他四人,见那领头的囚犯被他逼退了,便迅速出手,左右开弓,一拳击倒一个,都是头部和脖子中招,应声而倒。 “好厉害的小白脸!”那囚犯见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放倒了自己两个小弟,登时怒不可遏,抢了一步挥拳就打。 他应该是个练家子,出拳很有章法,脚步也还凑合,但也仅限于此了。要是以前的张文远完全可以轻松地干掉他,但是现在的他可就不行了,他接手的这副身体实在太菜了,见狱霸这一招来得太猛只得用双手护住头部,一边后退一边寻找反击的机会。 狱霸连续出了几拳,但张文远防守严密,或躲闪或格挡,都一一化解了。两人打架和两军交战差不多,都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狱霸连续几次出击都落了空,心态就有些失衡了,竟然忘了打拳不能出全力,要“打七分,留三分”的金科玉律,居然一拳使出了全力,企图来个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 张文远见他这一拳来得猛,知道他肯定没有后手了,身子一矮就躲了过去,随即猛地一拳挥出,直击他的肋下。 他本想打一记爆肝拳,但昏天黑地的角度没把握好,居然打偏了。狱霸挨了一拳并没有捂着肝脏的位置倒下,只是稍微弓了一下身子,呸地吐了口唾沫就缓了过来。张文远还想补两拳,丫的竟然见机得快,往后跑了。 张文远见他还有战斗力,也不敢追得太急,只是小心地靠近,转守为攻。 狱霸挨了一拳不仅没有露出凶相,反而露出一丝笑来,“嘿嘿,招式不错,就是力气太小了!” 张文远吃了一惊,才想起这副身体已经不是自己原先那副强壮的身体了,而是一个被女色掏空的孱弱之躯。看到面前的练家子狱霸,心里苦叹一声,心说马德,怎么还遇到了一个硬茬子呢? 看来今天有一场恶战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14章 新老大 狱霸见他眼神凶狠,也变得凶狠起来,往前踏了两步就开始抢攻,“哼,小白脸,有两下子啊,老爷我今天就陪你好好玩玩!别以为你练过几天就能在这里耀武扬威了,老爷我可是好久没开荤了,我先收拾你,再去收拾那小娘们,今晚上你们都是我的!” 张文远也不知道他练的是什么拳法,见他来势凶猛只得采取守势,但是他的力量很足,自己和他硬碰硬,即便只守不攻双臂也被震得疼痛不已。 不仅如此,他的体能也在迅速下降,如果不想办法的话他很快就要落败了。 张文远一边见招拆招一边想对策,既然力量不如他那就只有游斗了,在运动中找出他的破绽了。想到这里,他就不和他硬碰硬了,见他的拳头来势如风就迅速往后撤了两步,堪堪避过了这招。 狱霸见他逃了,心中大喜,经过刚才的交手他也看出来了,这小白脸虽然拳法精妙,步法也很不错,但是手上没力,说白了就是花架子,根本不能实战的。 “哈哈,五招之内,老爷我一定把你拿下!” 这囚犯很狂啊,看到张文远示弱就翘尾巴了,往前踏了两步,也不玩花招了,而是张开双臂,整个身子都压了上来。 张文远见他使出这种欺负人的招式,连中路都不顾了,心里大喜,嗖地一个直拳直奔他的脖子而去。他这用这一招打败过很多对手,穿越过来以后又暗算过王兴,可谓是屡试不爽。 但这一次,他失算了,因为这是狱霸故意卖的破绽。 这狱霸虽然武功稀松平常,但实战经验很丰富。他已经看出来了,张文远的武功招式不错,但力量太弱,自己只需要靠近他,压缩他的活动空间,逼他和自己硬碰硬,或者贴身肉搏,那他就稳操胜券了。 张文远虽然知道他的想法,但是牢房的空间太小,他的体力又消耗得太快,根本不可能打持久战,见他露出了这么大一个破绽,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了。 “小子,你中我计了!”囚犯哈哈大笑,张开的双臂猛地往回一收就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反手往下猛地一压,使了个泰山压顶,形成了一个类似于十字固的招式,嘴里大吼道,“给老爷我趴下!” 一股巨力瞬间从手肘处传到了肩关节,张文远如果以力相抗,那自己的胳膊多半要折,何况他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和他抗衡,大惊失色之下只得乖乖地往地上趴去。 狱霸很明显不会十字固这一招,他把张文远摔在了地上之后就松开了他,看着摔成狗啃泥的张文远,就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喊着“服了吧”,一边上前去踢他肋下。 张文远本来已经在想一会儿怎么叫大哥了,但见他关键时刻放了自己一马,居然选择用脚来踢自己,心中大喜过望。在他出脚的同时猛地一个扭身,随即使了一招举火烧天,一脚正好踹在了他的下阴处。 这一脚踹得很瓷实,囚犯根本没想到他都倒地了还有这样一招,没提防之下中门大开,下阴处狠狠地挨了一记,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只大虾,不一会儿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哎呀……” 张文远怎么可能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见他蹲下了也顾不得肩关节处的疼痛了,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双膝压在他身上左右开弓只顾抡拳,不多时就把他打得口鼻流血,一动不动了! 终于收拾掉了最厉害的角色,张文远看着剩下的两个囚犯,恶狠狠地道,“你们两个,过来受死!” 两人早就吓蒙了,躲在墙角不敢出来,张文远也不跟他们客气,走上去一拳一个都放倒了,回来看着趴在地上的囚犯们,大声吼道,“mmp,快说,谁是你们的老大?” 牢房里的其他人看着躺在地上像一条死狗一样的狱霸,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其他监牢的人虽然看不清这边的战况,但也知道张文远赢了。监狱里讲的就是弱肉强食,张文远既然能把原先的牢头狱霸挑落下马,那就证明他是有本事的,既然那个女人是和他一起进来,他们也就死了这份儿心了。 张文远凭一己之力就摆平了整个监牢的囚犯,不仅其他囚犯看呆了,连阎婆惜都懵了。她和张文远也交往了几个月了,只知道他喜欢吟风弄月,吹曲唱词,从没见他耍弄拳脚,更没想到他居然有这等身手,一人能打七八个人,当真是好俊啊,好爷们儿啊。 “三郎,你没事吧?” 张文远虽然凭武力镇住了全场,但也已拼尽了全力,此时也累得气喘吁吁,狼狈至极。阎婆惜见他吼完那一嗓子之后就扶着柏木栅栏不断地喘气,担心坏了,忙忙走到他身边,焦急地问道,“你刚才挨了那人几下,还摔了一下,有没有伤到哪里?” 张文远收起凌厉的眼神,转头看着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拳头,不以为然地道,“没事,快到那边去,不要靠近这边!” 阎婆惜的眼神里满是崇拜的小星星,见他的拳头在流血,又小声道,“我帮你揉揉吧?” 张文远摆手道,“不用,我还有事没做完,你快让到一边去!” 阎婆惜没办法,只得退到监牢中间去了,临了还不忘提醒一句,“三郎,你小心一些,这些人很凶的!” 张文远没理她,抬步走到监牢正中间,挨个踢了他们几脚,冷冷地道,“说,你们服了没?” 监狱里最崇尚强者为尊了,那些人都挨过张文远的揍,见他眼神如刀,哪里还有反抗的勇气?纷纷跪下磕头,大声道,“我们服了,服了,你就是我们的新大爷,求大爷饶命啊!” “哼!”张文远重重地哼了一声,“既然都服了,那以后都要听我的,敢违抗我的话,我就让他活不到明天早上。” 众人唯唯诺诺,“我们以后都听大爷的。” 张文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走到上一任牢头狱霸面前,得知他叫向大胆,就伸脚在他肝脏的部位踢了几脚,问道,“向大胆,服不服?” 向大胆被他一通补拳打晕了,此时才悠悠转醒,又被他连续几脚踢中内脏,疼得差点儿又晕了过去,半晌才有气无力地道,“你力气不如我,但招式比我强,俺服了,以后都听你的!” 张文远松了口气,指着小迷妹阎婆惜训斥道,“他妈的,那是我的女人,你们不许偷看,更不许打歪主意,在心里想也不行,知道了吗?谁他妈的要是敢胡思乱想,我他妈的就废了他!” 众人再次唯唯称是。 阎婆惜听得心里如饮琼浆,脸上笑得像一朵花一样,哎呀,三郎,真是爷们儿啊,不仅在床上很厉害,打架也很厉害,连训话都这么霸气侧漏,可比那黑三郎强多了,这辈子我都跟定你了! 确立了领导地位,张文远就不管他们了,自顾自地靠在栅栏上休息,阎婆惜见了立马上前给他揉肩捶背,脸上笑颜如花,“爷,累了吧,奴家给你捶捶!” 这种感觉真他特么爽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15章 爷们儿 搞定了同一个监牢的狱友,又镇住了其他监牢的囚徒,张文远终于解除了阎婆惜头上的警报,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此时此刻,他虽然仍然身在牢狱之中,但却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一个人,一个有尊严的人! 而这个尊严是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的,监狱是个小社会,社会是个大监狱,他现在身处封建社会,普通百姓根本没有尊严可言,为了能活出个人样,他已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使出全力去拼。 张文远悠然自得地靠在柏木栅栏上,阎婆惜隔着栅栏温柔地给他揉着肩、捶着背,其他人虽然羡慕,但却没人敢吱声了。刚才那一架,他们虽然没看清他是怎么赢的向大胆,但结果却是他赢了,向大胆趴下了。这小白脸虽然细胳膊细腿的,但着实能打,其他人倒也算了,向大胆可不是泛泛之辈,连他都不是对手,他们又能怎样呢? 休息了一会儿,天也黑了,牢门再次打开了,李大莲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又有女人出现了,监牢再次骚动起来,但李大莲毫不在乎,旁若无人地来到张文远的监房门前,见阎婆惜正在给他按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哼道,“你倒是会享受!” 张文远早就被她的淡定惊呆了,心说山东大妞果然自古就很彪悍啊,这里可是监狱啊,她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还大大方方、理直气壮地进来,简直就是24k纯爷们儿啊,什么范爷、白百何在真正的山东女人面前完全就是小家碧玉啊。 张文远接过食盒,又从她手里接过一张草席和一个土布毯子,但想要的金疮药却一直没有出现,心里就不爽了,问道,“我让你弄的金疮药呢,带来了没有?” 他先前已经想起了原身和她的相处之道,原身是个渣男,对外面的女人巧言令色,极尽舔狗之能事,但对家里的黄脸婆却从来没有一句好话,动辄呵斥打骂,因此才把李大莲逼成了一个怨妇。为了不被她怀疑,他只得继续保持这种风格了。 见她没回话,张文远的脾气就更大了,“老爷问你话哩,你耳朵聋了啊!” 李大莲把一包黑乎乎的药膏放在他面前,没好气地说道,“你就知道欺负俺,都这个时候了还神气啥?快些吃,吃完了我好给你上药!” 张文远打开食盒,看了一眼饭菜就没了胃口,只喝了几口水,嘀咕道,“我不饿,放那儿吧。” 李大莲也不勉强他,见他不想吃就要来脱他的衣服,阎婆惜忙讨好地道,“姐姐,这里不干净,你快出去吧,其他的就交给我来吧!” 李大莲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谁是你姐姐了?给俺滚开!” 阎婆惜被扫了面子也不生气,反而陪着笑道,“这里真的不好……” “俺不用你管!” 李大莲说完就脱掉了张文远裤子,抓起药就往他屁股上抹,张文远忙制止了她,“先洗一下,不把创口洗干净,涂了药没效果的,还容易留下后遗症!” 李大莲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他是一个特别讲究的人,平时都是油头粉面、衣冠楚楚的,忍不住抱怨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穷讲究!” 张文远装作没听见,继续吩咐道,“去打盆热水来,还要放点儿盐!” 李大莲哼了一声,“你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哪里有热水给你。你老娘和俺都要饿死了,哪里还有钱买盐?” 看着她这副山大王的样子,张文远又想起白天在县衙广场上哭得昏天黑地的老娘,这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别人穿过来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老母妻子都配齐了呢?有这样的两个拖油瓶自己还怎么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啊? 李大莲虽然嘴硬,但最终还是按照他的吩咐给他找来了一盆水,虽然不是热水,也没有放盐,但张文远也不好苛责了,只得乖乖地趴好了,让她涂药,“来吧!” 这丑老婆虽然粗手粗脚的,但是动作却十分敏捷,力度也把控得也很到位,整个过程虽然还是免不了有些疼,但总体来说还是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上完药,又换了一套新衣服,张文远终于感觉像个正常人了。 看了一眼脸色不善的李大莲一眼,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打发她回去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几天就出去了,好生照看老娘,万事等我出来了再做决断!” 李大莲哼了一声,“你连差事都丢了,老娘眼睛都要哭瞎了,还决断啥?以前不知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收敛些,不要在外面胡作非为,你哪次听进去了?现在吃了这个亏总该清醒了吧?” 张文远有些尴尬,他很想说此张文远已非彼张文远了啊,你不能把他欠的账算到我头上啊。 李大莲见他神色不善,知道他又要发脾气了,语气又软了下来,“这些事俺也懒得说了,说多了你就更烦俺了,总之你在里面好生些吧!” “哎呀,死不了!”张文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走,快走,别来惹我,烦着呢!” 李大莲抱怨道,“俺这辈子真是被你毁了,老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依靠哩,呜呜呜……” 张文远不怕女人吵闹,就怕女人哭,特别是这种特别彪悍的女人突然抹眼泪,让他更是手足无措,“你说恁多做甚,我又不会死,你胡思乱想什么?等我出去了就一切都好了!好了,好了,别号丧了,快出去吧,这么多男人看着你,你也不嫌害臊!” 把李大莲赶走以后,张文远就把草垫子打开,躺在上面休息了。阎婆惜又凑了上来,瞟了一眼到张文远没用完的水,小声请求道,“三郎,你没用完的水,能给我用一下吗?我的身上都臭了,也想洗一下身子!” 她出身青楼,从小就养成了清洁卫生的好习惯,这一天又是挨板子,又是游街示众,还被李大莲狠狠地揍了一顿,确实把她折腾得够呛,整个人也都是脏兮兮的,和早上简直判若两人。 张文远嗯了一声,把手伸到外面去,把木盆推给了她,还把自己剩下的金疮药也给了她,“洗完了你自己涂吧。” “嗳,中!”阎婆惜大喜,连河南话都飙了出来。 不多时就传来了水声和窸窣声,监牢里的人虽然知道她在做什么,但却再也没人敢打歪主意了,新上任的老大太厉害了,他们加起来也不是对手啊。 阎婆惜洗完了身子,自己在屁股上涂了药,又来给张文远按摩,但眼睛却一直在偷瞄他还没动过晚饭,瞄了几次就开始咽口水了。 张文远苦笑一声,“你想吃就吃吧。” 阎婆惜迟疑了一下,“可是,你还没吃呢?” 张文远不以为然地道,“我不想吃!” 阎婆惜就不客气了,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有吃饭,此刻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得到了他的允许端起瓷碗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看到她这副吃相,再联想到白天受的那些活罪,张文远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些惭愧,心想她沦落到这个地步我有很大的责任啊。 在《水浒传》原著里面,阎婆惜的形象并不好,宋江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资助了她,包养了她以后也没有亏待她,阎婆惜满头珠翠,遍体金玉,连阎婆也得了若干头面衣服,端的养得她们母女丰衣足食。但阎婆惜并没有感激宋江,反而和他越走越远,最后甚至闹出了一场大官司,不仅自己丢了性命,宋江也丢了前程。 不过,站在张文远的角度来看待阎婆惜的话,她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了,在他的眼里,阎婆惜不仅温柔娴熟,而且情趣十足,爱他爱得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勒索宋江,就是为了能和张三在一起,连宋江遗下的一条紫罗銮带都要藏起来给他戴,由此可见她对他是真心实意,丝毫不掺杂外在因素的。而张文远也对得起她,她被冤杀以后,知县时文彬有意包庇凶手宋江,衙门上下更是沆瀣一气,只有他为了爱人勇敢地站出来,冒着丢失前程的风险和知县打擂台,甚至扬言要到州府去告状,逼得时文彬没办法了,只得发下海捕文书通缉宋江。 他们的爱情虽然不被世人所容,却也爱得纯粹,爱得义无反顾,让人无可挑剔。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张文远也深刻地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爱,尽管他屡次伤害她,但她依然毫不在意,无怨无悔,甚至到了丧失自我的地步了。 欸……真是个痴情的女子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16章 我忍,我继续忍 第二天天才刚亮,张文远和阎婆惜就被锁进了囚车里继续游街示众了,有了膏药治疗屁股,他的情况比昨天好多了。阎婆惜可就惨了,她昨天挨了十下狠的,又没有及时处理创口,后半夜就开始发烧了,到了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昏沉沉的,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到昨天还生龙活虎的女人转眼间变成了这副样子,张文远心里隐隐作痛。欸……生命啊,有时候顽强得像一只小强,怎么踩都踩不死,但有时候又脆弱得像一朵小花,风一吹雨一淋就凋零了。 看到她像一只破麻布口袋一样地趴在囚笼里,他的心就越发痛了,路过一个药铺的时候就叫住了陈富,请求说道,“陈大郎,麻烦在这里停一下,请大夫给她拣一副药吧,免得她死在里面了。” 陈富嘿嘿冷笑道,“嘿……你这人啊,真是不知好歹啊!她把你害得还不够惨啊,这种人死了才好呢!你怎么还对她念念不忘呢,难不成真被她勾了魂?” 张文远苦笑道,“咳……虽然我们都该死,但我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麻烦两位兄弟了,帮忙进去请一下大夫,你们帮了我这个忙以后我一定会有重谢的!” 陈贵也道,“听说三郎昨晚上在牢狱里大发神威,为了一个女人凭一己之力降服整个牢房的人,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样的身手?” “咳……人一旦被逼急了,潜能就被激发出来了!”张文远苦笑道,“你们没听说过李广射虎吗?” 兄弟二人齐声问道,“什么是‘李广射虎’?” 张文远摇头晃脑地讲了李广射虎的故事,“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 “哦,原来是这样啊!”陈贵哦了一声,撇嘴道,“还真以为你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呢!” 张文远尴尬地笑了笑,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还请两位大哥行个方便啊。” 陈贵嘿嘿冷笑道,“张三郎,这两天你可是欠了我们不少钱呢,现在又要用钱,你还得起吗?” 陈富掰着指头算起账来,“昨天挨板子就欠了一千二百贯,晚上的独立牢房又是八百贯,加上七七八八的东西,少说也有两千多贯了,你有那么多钱还吗?” 张文远不以为然地道,“放心好了,这点儿钱算得了什么?我有的是来钱的路子,定然不会赖你们账的。” 兄弟俩见他口气这么大,一时忘了他的人品,骂骂咧咧地向药铺走去了,不多时就领了一个郎中出来了。 守卫囚车的王平和杨华见他领了个大夫来了,忙把手从阎婆惜的身体里收了回来,讪笑道,“哟,陈大郎,来做什么啊?” 陈富对他们的恶劣行径视而不见,反而笑道,“奉张大老爷的钧旨请她的小妾就医!” 王平和杨华哈哈大笑,“少奶奶,快起来瞧病吧!” 阎婆惜全身上下连一两力气都没有了,刚才两个公人在她身上吃豆腐她都无力反抗,只得任他们轻薄。见大夫来给看病了,才艰难地坐起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张文远,小声问道,“是三郎给我请的吗?” 陈富哼了一声,“你老娘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不是他还能有谁?“ 阎婆惜心里忽地一暖,心说关键时刻还是张三郎靠得住啊,父母对我虽然有生养之恩,不过是想把我卖个好价钱而已,不然为何要把我配给那个又矮又丑的黑厮? 又看了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张文远,见他虽然身在囚笼中,身姿却依然那么英俊挺拔,卓尔不群,现在又多了一分淡定从容,真是帅呆了!看着他仰望苍天的脸,想到以前的海誓山盟,阎婆惜的视线渐渐地模糊了,心也渐渐地融化了。 见他还是靠着栅栏一动不动地看着蓝天,阎婆惜忍不住小声问道,“差爷,三郎他怎么样了?” 陈富不耐烦地道,“嗯,好得很!” 阎婆惜喝了药,又哀求道,“奴家好渴,有水吗?” 陈富把水囊递给了她,“快喝吧,喝完了赶紧走!” 阎婆惜一边喝着水一边看着张文远,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在这样困难的条件还不忘为自己延医问药,自己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另一个牢笼里的张文远却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善举已经彻底俘获了阎婆惜的心,他正在欣赏宋朝的古城呢,昨天受了伤,屁股上疼得厉害,又被关在囚笼围观,他根本没心思仔细观看,直到现在才有闲心仔细游览。 然而仔细看过之后他就大失所望了,因为古代的城市实在太过脏乱差了,规划布局和管理一点儿都不科学。 首先,大宋的城市里没有水泥路,道路沟壑不平,别说马车或者牛车经过尘土飞扬,就连人走快了都能卷起一堆烟尘,看着阎婆惜在后面吃他的灰,他就感觉特别不好意思。其次没有市政设施,道路两边污水以及垃圾随处可见,再加上没有公厕以及骡马经常行走的原因,在路上随时都能闻到一股尿骚味儿。第三没有城管,没有了这群后世臭名昭著的人,道路就成了三不管的地带,人人都可以私搭乱建、占道经营,本着不占便宜就是吃亏的心理,沿街的百姓很快就把本来还算笔直的道路变得犬牙交错,犹如羊肠小道一样了。 “欸……太破了啊、太乱了啊,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嘛!”理工科出身,又在军营锻炼过两年的张文远看到比非洲还不如的古代城市,不禁长叹了口气,痛心疾首地道,“他日我若掌权,一定要好好规划,整几条高速公路出来,房子即便不能修成框架结构,至少也得是砖混的!” 陈贵送走郎中,回到囚车边,听他嘴里叽里咕噜的,忍不住冷笑道,“你说什么胡话哩,你连差事都丢了,还怎么掌权?” 张文远嘿嘿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转,皇帝……宰相轮流做,明日到我家,这些事谁又说得准呢?” 陈贵和陈富听他如此大言不惭,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他日三郎为官作宰、黄袍加身,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穷乡亲哦!” 张文远心说等老子发达了,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们这帮人。面上却哈哈笑道,“俗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们只要不怕砍头抄家,大可以跟我混嘛,说不准还能混个国公或者国侯呢!” 陈富见他越来越没谱了,用手里的水火棍在他身上捅了一下,嘿嘿冷笑道,“嘿……这样的无耻之人才是我们熟悉的张三郎嘛!” 张文远很想还手,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马德,老子先忍了这口气,等我发达了,一定加倍地奉还给你们! 奶奶的,居然把未来的皇帝关在笼子里游街,还拿棍子捅我,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17章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阎婆惜服了药,身体稍微好了一些,囚车就继续上路了,先在县城的大街小巷转了一圈之后,最后又回到了县衙附近。 一趟下来就到了中午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陈贵阴阳怪气地喊道,“哎呀,皇上,你的正宫娘娘给你送饭来了!” 陈富纠正道,“不是送饭,是传膳!” 张文远没有在意他们的嘲笑,他的关注点已经放在了李大莲出现的街口,他的记忆本就不全,居然忘了自己的家在哪里了。见李大莲从那个街口出来,心说原来我就住在这里啊,看样子还不错嘛,离县衙蛮近的,要是放在后世绝对是主城核心圈,妥妥的cbd啊。 今天的饭菜比昨天丰富了一些,居然有一块大肥肉,白亮亮的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要是放在后世张文远看都不会看一眼,但是经过一天半的折腾以后,这一块刚从水里捞出来、没有经过任何回锅操作的大肥肉就像龙肝凤胆一样,让他垂涎三尺。 阎婆惜见他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冷冷地道,“看着做啥,快吃啊!” “哎,好嘞!”张文远三两口就吃掉了那块大肥肉,转头看了一眼后车里的阎婆惜,见她有气无力地靠在栅栏上,眼神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望,就对李大莲道,“分点儿汤水给她吧!” 李大莲听说要管她的饭顿时急了,“好啊你,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外面的野女人,俺……俺不活了!” 张文远没有安慰她,反而冷笑道,“此事虽然是她勾引我的,但我也逃不了责任,她要是死在球笼里了,阎婆子肯定要上门来闹,搞不好我还要吃官司,你不听我的,是要谋害亲夫吗?” 听说有可能吃官司,李大莲再也不敢闹了,拿了一个馒头,夹了半碗菜肴、倒了一些菜汤就过去了。 张文远在后面叫道,“金疮药也给她一些。” 陈贵兄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异口同声地道,“张三郎真是治家有术啊!” 张文远淡淡地笑道,“嘿嘿,真是不好意思,这两天我落了难,不能请你们吃饭了,等我脱了难一定好生请你们吃一顿酒!” 陈富皮笑肉不笑地道,“嘿……倒也不必了,只求张三郎早日把欠我们的银子还了,免得我们上门去取啊!” 张文远忙点头称是,“放心吧,说了一个月就是一个月,绝对不会拖欠一天的!” 陈贵道,“据我们所知,三郎你家里并无多少存银,不知你如何还上这许多银子?” 张文远放下碗筷,想了想道,“我听说梁山贼寇囤积了不少银子,等我养好了伤以后我就灭了他们,抢了他们的金银不就行了,还能得一笔赏赐呢!” 陈贵兄弟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陈贵狐疑道,“你是不是傻了?梁山贼寇凶悍无比,连济州府的官军都奈何不了。特别是那个八十万禁军的林教头,本领高强得很,咱们济州地界没人是他的对手,你一个人去,不是送死吗?” “啊,不行啊?”张文远故作惊讶道,“那我就去搞房地产,这个来钱最快了。” 兄弟二人同时问道,“什么是房地产?” 张文远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房地产的运作模式,“搞房地产最重要的就是选好地段,咱们要去哪里搞房地产才能赚大钱呢?让我想想啊……嗯,想到了——杭州!你们听我说哈,十年以后,朝廷就会迁都到杭州,那里的房价一定会大涨特涨,翻倍地涨,只要我提前去那边买一块地,再盖上几栋楼,随便拿一套出来抵押给你们不就行了吗?” 见这货说得越来越离谱,兄弟二人纵然是老实人,此时也已经火冒三丈了,“你莫不是在消遣我们兄弟?” “啊,这个也不行啊?”张文远想了想,又道,“那我就搞发明创造,蒸汽机太麻烦了,咱们山东人不是喜欢喝酒吗?我就去酿酒,我有一个酿酒的方子,可以酿出酒精来,你们想不想要啊?” 陈富问道,“何为酒精?” “酒精啊?”张文远措了下辞,缓缓地解释道,“酒精嘛,自然是酒中精华了。打虎英雄武松你们听说过吧?据说他在景阳冈上打虎之前喝了十八碗酒,不过他要是喝我的酒精的话,最多一碗就能把他放倒,要是碰到老虎的话,根本不用打,往地上一趟就把老虎撑死了!” “打虎英雄武松,景阳冈?”陈贵惊疑地问道,“此何人也?” “啊,他还没去打虎吗?”张文远满脸狐疑,在脑海里仔细梳理了一下《水浒传》的情节,此时阎婆惜还没死,宋江还没逃亡,武松应该还在柴进的庄上受白眼。要打虎应该也是下半年的事了,忙赔笑道,“我瞎扯的!” 听说他在瞎扯,陈富顿时火冒三丈,拿起水火棍就往他身上招呼,“嘿……我就知道你在消遣我们,看打!” “哎,慢点,慢点儿!”张文远忙躲到一边去了,“打虎英雄是我编的,但是酒精可是真的啊!” 两人已经怒不可遏了,哪里肯听他胡说八道,拿起棍子只顾往他身上招呼过去,才几下就把他修理得惨叫不已,连连求饶。 他们在笼子外面,张三在笼子里面,水火棍虽然打不着人但可以往里捅,囚车里空间本就狭小,根本躲不开,没多久张文远就挨了几下狠的,好在他已护住了要害,虽然很疼,却没受什么伤。 正在训斥阎婆惜的李大莲听到后面传来张文远的呼救声,转头一看就见两个差爷不知怎么了,正在发了疯一样地揍她老公,忙扔下伤药跑过来求情,“啊呀,差爷啊,快住手啊,到底咋了吗,怎地突然就打人呢,别打了,别打俺当家的了,要打你就打俺吧。” 阎婆惜看到张文远在挨打也放下碗筷使出全力哀求道,“差爷,别打了,三郎身子弱,你们要打就打奴家吧!” 兄弟俩在他身上胡乱地捅了一阵,见李大莲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阎婆惜也是一副要断气的样子,忍不住冷笑道,“哟,张三郎真是厉害啊,屋里的、外面的对你都是死心塌地的,当真是有你的啊!” 张文远缓了一会儿才苦笑道,“我说两位兄弟,你们这是干嘛呢,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陈贵道,“哼,敢消遣老爷,我看你是皮痒了!” 陈贵也道,“哼……你这厮,还以为自己是押司啊!你现在已经不是押司了,你只是个凡人,我们可不怕你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张文远觉得自己很冤,心说要不是老子现在身子很虚,挣不开牢笼,否则哥们儿一定会把你们全部干掉,然后再上梁山投奔晁天王去,说不准还能在宋江之前坐上头把交椅,到时候养鱼种田,奔向人生的新高度! “还敢胡说!”二人举起水火棍又要动手,李大莲忙叫道,“当家的,恁快别说了,快给差爷认错!” 张文远无奈,只得拱了拱手,“算了,不说这些了,总之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不会赖账就是了!” 兄弟二人哼了一声,才收回了水火棍,在地上拄了几下,喝道,“还不快走!” 李大莲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狐疑地看着远去的囚车,自言自语道,“三郎又在外面欠账了?俺的亲娘呀,俺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哭了几嗓子,见阎婆惜的囚车正从她身边经过,三嫂子就怒不可遏了,弯腰拾起一块石头朝她扔去,“贱人,都是你害的!”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18章 狱友 傍晚,张文远和阎婆惜再次回到了监狱,阎婆惜虽然服了两次药,但并没有把烧退下来,李大莲来送晚饭的时候见她像条死狗一样地趴在草堆上,狐疑地问张文远,“她咋了,是不是要死了啊?” 张文远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巴不得她死啊?” 李大莲脱口而出道,“是啊,我巴不得她现在就死呢!” 张文远哼了一声,“她要是现在就死了,你出烧埋银子吧,我可没钱!” 李大莲顿时闭了嘴,低声嘀咕道,“那就让她再活几天!” 过了一会儿,阎婆惜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李大莲顿时放下心来,淡淡地道,“快吃吧,俺今天多准备了一些,你也有份儿!” 阎婆惜艰难地坐起来道了一声谢,李大莲横了她一眼,“哼,俺就没见过比你老娘还铁石心肠的人,两天都不露面,连饭都不给你送,你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啊?” 阎婆惜有口难言,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母亲不靠谱了,但却没想到她这么狠心,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连饭都不来送,这是要饿死自己吗?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张文远见李大莲又要开始数落人了,忙开口赶人,“天都黑了,你还不回去,以为这里是什么好地方吗?” 李大莲哼了一声,“你明天又不来这里了,俺得把碗拿回去,还有草垫子,那可是老娘花钱买的。” 张文远摆了摆手,哼道,“牢房里用过的东西不干净,晦气,统统不要了!” 李大莲虽然有些不舍,心说不就是在牢里用过的吗,哪里晦气了?但张文远既然已经说了,她也只好忍痛割爱了,“哼,你就知道摆阔,家里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啊?” 张文远懒得和她斗嘴,说了几句话就把她打发走了,然后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草垫子趴着思考前程。 欸……开局不利啊,自己怎么就变成了小张三了呢,变成豹子头林冲、行者武松、浪子燕青不好吗,自己也可以跟着宋江闯一番事业啊?即便不是梁山好汉,祝家庄三杰和曾头市五虎随便选一个也行啊,自己也可以当个土财主,再搞点儿发明创造,一样可以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再不济穿越到宋徽宗的皇子们身上也可以接受嘛,即便有靖康之耻等着他,但凭借自己稀薄的历史知识怎么也能躲过去吧,说不定还有可能变成赵老九呢? 可特么的老天爷咋就让他穿越到张文远这个渣男身上了呢?这家伙除了长得帅,有一身艺术细菌以外,有哪一点儿拿得出手的? 按照《水浒传》的剧情走向,阎婆惜和宋江有一次巅峰对决,然后彻底改变了两人的命运,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有了自己的加入,宋江已经提前上岸了,阎婆惜应该也死不了了,按理说算是大团圆了。 但是宋江怎么办呢,阎婆惜不死,他怎么去青州惹祸,又怎么去江州搞串联呢?没有了他的搅和,梁山泊的故事又该怎么演绎呢? 现在是政和五年,也就是公元1115年,这可是不同寻常的一年,因为就在今年正月女真酋长完颜阿骨打已经正式建国称帝并且击败了来犯的三十万辽军,还顺势占领了黄龙府。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八年之后他就会灭亡辽国,然后磨刀霍霍向大宋。十年后金国大举攻宋,十二年后靖康之变,徽钦二帝沦为金国的阶下囚,然后就是十五年的宋金战争,一直要到1142年宋金达成协议才会出现短暂的和平,要真正实现和平得等到1161年,也就是四十六年以后。 也就是说在未来的四五十年以内,中原大地都不会有太平日子,而山东也会彻底沦为敌占区,广大的山东百姓就会成为金国的三等公民,一直要等到两百多年后明朝建立,朱元璋派徐达北伐,才会重回汉人政权的怀抱。 不过,自己穿越的貌似是水浒世界啊,按照《水浒传》的时间线,政和五年的时候宋江还没上梁山,要两年后才会入伙,五年后的宣和二年梁山才会进入全盛时期。自己如果现在就跟着宋江混,凭自己后世学到的本事以后应该也能坐把交椅吧,招安以后好好操作一番应该也能当个小官吧? 可是自己现在就是体制内啊,跟着宋江绕这么大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体制内,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张文远在心中苦笑一声,心说宋江啊宋江,你本就进入体制内啊,慢慢熬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走一条“要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的路出来呢? 他是理科生,历史知识十分匮乏,根本不明白中国历史上官和吏是两个世界,就像后世的公务员编制和事业编制一样,因为你是事业编,即便你干得再好,也只能走专技岗,根本不可能踏上仕途。宋江和张文远都是吏员,即便干得再好,业绩再出色,也不可能当官,别说后世人瞧不上眼的七品芝麻官,就是县尉和主簿都不可能当上,因为他们也是官。 正文页正在冥思苦想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嗳……那小哥!” 张文远吓了一个激灵,忙寻声看去,就见隔壁监牢里一个魁梧的黑影正慢慢地向他走来,心说什么情况,难道又要上演监狱风云了?自己统一这一间牢房以后,一直与左邻右舍和平共处,并没有任何挑衅的行为啊! 那黑影还在靠近,身后脚镣拖地的声音犹如地狱里发出来的魔音一样,让人不寒而栗,仿佛世界都停滞了一样。 “嗳……小哥?”那黑影终于来到了栅栏边,慢慢地蹲下来,用一只手捂着嘴小声问道,“你听得到吗?” 看着他那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再结合他庞大的体型和洪钟一样的声音,张文远心里的恐惧顿时烟消云散,心说大哥,你刚才那一嗓子恐怕整个牢房的人都听到了,还有小心谨慎的必要吗? “你在叫我?”张文远虽然很想提醒他一句咱俩没必要搞得像特务接头似的,但瞧这货块头挺大的,即便带着镣铐,自己恐怕干不过他,只得端正了态度,毕恭毕敬地回道,“不知兄台有什么吩咐?” “嗳……这里呢!”那黑影在柏木栅栏边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四下看了看,小心地陪着笑道,“小可刘汉,江湖上有个诨号不沾泥,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杜江摇头道,“不好意思,我真没听过。” 刘汉一怔,心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实在?说句好听的会死啊? “小可看了你昨天的出手,十分不错,不知小哥怎么称呼?” 张文远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听声音也知道这人是个莽汉,而且还是智商特别低的那种,忙陪笑道,“小可张文远,在家里行三,别人都叫我小张三,就是本地人。” “哦,原来是小张三兄弟啊!”刘汉仔细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会儿,确认江湖上没有这号人物,整个人就轻松了,“不知贤弟因何事进来的?” 张文远自然不会说是因为通奸进来的,就随便编了个借口,指着阎婆惜道,“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白天在街上看到一个地痞无赖欺负一个弱女子,就是她。我们山东人最讲义气了,遇到这样的事怎能袖手旁观呢?见她受辱,我就冲进去救了她,还把那无赖子打了个满脸桃花开,当时是爽了,却不知道那无赖子是个大有来头之人,他老子竟然是县老爷的心腹之人。我不知实情就贸然出手,不仅没有帮到姑娘,还被那恶贼找了个借口把我抓起来打了一顿,判了个游街三日。”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19章 帮我给梁山泊带个话 “呸,狗官,就知道仗势欺人!” 或许是在牢里关得太久了,与外界阻断了消息,刘汉竟然轻易地相信了他的鬼话,还对他的义举表示出了高度的赞扬,“张兄弟敢于除暴安良,真是好汉子啊,愚兄我佩服得紧啊!” 张文远憋着笑还了一礼,“不知刘大哥是因为什么事进来的?” 刘汉叹了口气,懊恼道,“咳,和你差不多,都是冤枉的。我不过是在江湖上走夜路的,一日路过这里,错过了宿头,就在一个庙里过夜,结果被县大老爷当梁山贼寇拿了,我屡次喊冤不成,就一直关着了。” 张文远感觉这个情节很熟悉,仔细一琢磨就想到了,丫的,水浒好汉刘唐不就是这样被雷横抓住的吗?还有武松杀了人在一个破庙里休息不也是这样被孙二娘的伙计抓住了吗?要不是运气好,被孙二娘认出来了,他就和那个头陀一样被做成人肉包子了。 咳……这些人怎么不长记性呢? “睡个觉都能进局子,那你还真是挺冤的!”张文远叹了口气,揶揄道,“是不是雷横抓的你啊?” 刘汉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你怎么知道的?” 张文远嘿嘿一笑,没有回答他的提问,反而不无担忧地道,“梁山贼寇乃是济州的心腹之患,他们抓不到贼寇就会拿你去顶缸,那时候你不是贼寇也是贼寇了!咳……你恐怕凶多吉少啊!” “可不是嘛!”刘汉叹了口气,又道,“欸……我这辈子已经活够了,死不死倒无所谓,只是我还有一堆银子藏在一个隐秘之处,本想着做完这一票就金盆洗手,回乡买房置地,好生过日子,不料却陷在这里了。当初要是知道有这一劫,我就应该先花了。” 听说他还有钱没花完,张文远突然想起了本山大叔的小品,笑着打趣道,“你知道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什么吗?” 刘汉狐疑地看着他,反问道,“是什么?” 张文远学着本山大叔的语气回道,“人死了,钱没花完!” 刘汉突然大笑起来,随即又不无惋惜地道,“兄弟说得极是啊,每每想起我那些银子不知要便宜谁,我心里就堵得慌啊!” 张文远跟着惋惜了几句,又问道,“那你知道人生更大的悲哀是什么吗?” 刘汉端着大脑袋想了一阵,感觉自己的脑容量已经不够用了,只得又反问道,“那是什么呢?” 张文远道,“人活着,钱没了!” 刘汉继续哈哈大笑,“贤弟真是善谑之人也!” 张文远感慨道,“我说的就是我自己啊!” 刘汉笑得更大声了,周围人纷纷看了过来,连昏睡中的阎婆惜也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但他却根本没在意,好像自己没在牢房而是在酒肆茶楼与人谈天说地一样。 看到他这副模样,张文远心说这才像个江湖豪杰的样子嘛,刚才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活像个小偷小摸的地耗子,哪里称得上好汉了? 笑了一阵,刘汉就放低了声音说道,“张三兄弟,你人活着没银子使了,我有银子却不没处花,咱们打个商量行不?” 张文远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听说他要自己打商量,眼睛陡然一亮,问道,“打什么商量?” 刘汉左思右想想了一阵,随后压低声音道,“我本不是郓城人氏,来此间只是为了投奔一个人,但他恐怕不知道我已身陷牢狱,他若知晓了必然会来救我,老哥可否劳烦你帮愚兄带个信与他,我分你一半的金银如何?” 张文远没有去问一半金银是多少,反而问道,“你要投奔的人是谁啊?” 刘汉低声道,“不是别人,正是原来东溪村的保正晁天王,他手下有个头领名唤刘唐,乃是我族弟!” “啊,晁盖?刘唐?”张文远吃了一惊,心说刚想到刘唐,他的族兄就出现了,而且还是以同样的方式被人逮住,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不过既然你是刘唐的族兄,那知县老爷也没冤枉你啊! 想到这里,他就摇头拒绝道,“他们劫了蔡太师的生辰纲,犯下了滔天大罪,已经反上梁山了。据我所知晁天王现在是梁山泊的寨主,刘唐也坐了一把交椅,我乃清白人家,可不敢上梁山给你送信!” “欸……贤弟啊,你想岔了!”刘汉忙打断了他的话,“愚兄怎忍心让你去梁山泊通风报信呢?” “梁山边上也不行!”张文远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怕死得很,对不起了!” 刘汉哈哈一笑,随即又把声音压得极低,“贤弟无忧,我定不让你去送死,也不会坏了你的清白。你只需要把信送到城里就行了?” “送到城里?”张文远吃了一惊,心说难不成梁山泊在县城还有联络点? 我去,晁盖和吴用他们好大的手笔啊! 刘汉见他不信,又压低了声音,把嘴凑到他耳边说道,“你去城里找一家叫陈三郎的棺材铺子,告知他我已陷在牢里,他们自然就知道了。” 我去,还真有联络点啊! 张文远只知道梁山泊边上朱贵开的黑店是他们的联络点,没想到县城里也有。谍报工作做得这么到位,难怪他们能料敌先机呢! “就这么简单?”张文远迟疑地道,“这银子也太好挣了吧?” 刘汉嘿嘿笑道,“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了。” 张文远想了想,又问道,“可是晁天王怎么救你呢,难道要来攻打县城吗?” 刘汉讳莫如深地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衙门里自然有人关照我,到时判我一个刺配流徙的罪名,晁天王只要派个人在路上结果了官差我不就得救了吗?” “厉害!”张文远朝他竖了竖大拇指,想了想才问道,“你那一半金银有多少?” 刘汉狡黠地笑了,低声道,“总共得有五百来贯,分你一半也得有两三百贯,你得了这笔钱买田置地什么做不得?” 张文远摇了摇头,“欸……太少了啊,我还以为有几千上万贯呢!” 为了这个官司,他现在已经欠了两千贯钱了,出去了还不知道怎么还账呢,这两百贯钱能顶什么用啊? 刘汉尴尬地笑了笑,“兄弟说笑了,上万贯钱别说我没有,就是梁山水寨和你们郓城县衙都不一定拿得出来啊!” “啊……”张文远顿时懵了,堂堂梁山水寨和大宋县衙连一万贯钱都拿不出来,这个时代的钱有这么值钱吗? 难怪先前给何班和衙役们役许诺一百贯钱,他们瞬间就没了立场,原来这是一笔巨款啊! 一来就欠下上千贯的巨额债务,这特么的还怎么开局啊? 张文远欲哭无泪,“欸……我特么就是个棒槌儿啊!” “贤弟……贤弟?”刘汉见他没说话,又叫了两声,见他回了魂,才小声问道,“你觉得如何,可否帮愚兄这个忙?” 张文远想了想,觉得这事也没什么风险就答应了下来,“不过你的银子放在哪里的啊,怎么给我啊?” 刘汉嘿嘿笑道,“银子藏在哪里的自然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把信带到了,自然有人把金银放在陈三郎的棺材铺里,你自去取用就是了!” 张文远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可以答应,至于他会不会变卦,据他所知古人都是很讲诚信的,梁山好汉也都是挥金如土的,他既然是刘唐的族兄,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了人,应该不会赖他的账吧。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20章 我们之间结束了 第二天是个阴天,张文远和阎婆惜总算得到了一点儿老天爷的眷顾,过了半天舒服的日子。但是到了下午老天爷就翻脸了,居然下起了雷阵雨。面对上天之怒,陈家兄弟和曾纪明、王平等人早早地跑到屋檐下避雨了,却把张文远和阎婆惜扔在了大街上,让他们接受天罚。 张文远无奈,只得又签了一张一百贯钱的欠条,才避免了被淋成落汤鸡的命运。 “这是最后一次被他们敲诈了!”张文远看着飞流直下的雨帘,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今日之辱他日一定加倍偿还。” 他本就不是逆来顺受之人,在军队的两年里不仅锻炼出了一副强壮的身板和顽强的意志,还学会了隐忍。这帮人以为自己被衙门开革了就已经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了,他们肯定不会想到现在的张文远已经不是以前的张文远了,现在的张文远不仅拥有研究生学历,还拥有超越他们千年的见识,只要运作得当,他肯定会出人头地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个仇他是一定要报的,而且绝不会等上十年! 暴雨过后,囚车继续上路,这帮兔崽子或许是已经意识到他们的苦难马上就要结束了,敲竹竿的机会不多了,就故意把囚车往积了水的泥坑里带,好让车轮卷起的泥浆溅他们一身。如果他们受不了,那他们就又可以敲竹竿了。 张文远知道他们的想法,但却不想妥协了,麻蛋,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气息呢,哥们儿一个堂堂男子汉,岂能一退再退?再说了,即便再苦再累,两个小时以后就天黑了,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不蒸馒头争口气,哥们儿偏不如你们的愿! 陈家兄弟见他都快变成一个泥人了却一声不吭,不禁恼怒起来,赶车的技术就直线下降了,美其名曰苦肉计,“小张三啊,这已经是最后半天了,你看看你,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要是县大老爷知道了,肯定要责罚我等,为了大家都好,只有让你受点儿苦了!” 张文远明知他们在胡说八道,却也没有拆穿,反而附和道,“大郎说得对,是要做些面子活才行,你们来吧,我挺得住!” “好嘞!”陈家兄弟对视了一眼,随即猛地一挥鞭子,老黄牛就像发了疯一样地奔跑起来,囚车也开始剧烈地颠簸起来。 张文远虽然被颠得七荤八素,连头发上都沾满了泥浆,但始终不肯服输,也不当散财童子了。陈家兄弟也没办法了,只得结束了这场闹剧,陈贵还向他比了个大拇指,“好了,差不多了!小张三,没看出来,你还挺硬气的嘛!” 张文远苦笑一声,“要把戏演得像一些嘛,只有强迫自己忍一忍了!” “哼!”陈富哼了一声,示意陈贵下车去打开囚笼,“小张三,以后要做安顺良民,可不能再犯事了。这一次看在以前是同僚的份上没有为难你,下一次可就没这么便宜的事了!” 张文远在心里冷笑不已,没有为难我,还便宜我了?被你们敲诈了两千多贯钱,还便宜我了? 你们当我是傻逼吗? “是,是,是!大郎教训的是,在下都记住了,以后一定改过自新,做一个安顺良民,绝不惹是生非!” 陈富又训斥了他几句,才让陈贵打开囚笼,张文远的双脚踩在大宋的土地上,他第一次感觉自由是多么的可贵。 “啊,北宋,我来了!” 陈贵在后面提醒道,“别忘了还钱哦,只有二十七天了!” “放心吧,一个月之内绝对还上!”杜江信心十足地打着包票,心里却在想,老子凭本事借的钱,凭什么要还?想要我的钱,得看你们有命花不! 一个月! 哥们儿保证一个月之内,把你们全部解决了! 目送陈贵和曾纪明走远了,张文远看都没看阎婆惜一眼就往记忆中的家里走去,嘴里还吹起了口哨,“sunday''ingiwannadrivemycar,toyourapartmentwithapresentlikeastar……” 阎婆惜艰难地走了过来,小声哀求道,“三郎,你要去哪里啊?” “当然是回家了啊!”张文远没好气地说,“难道还要去你那里啊?” 阎婆惜见他脸色十分不好,全无这两天的柔情蜜意,心里咯噔一跳,焦急地道,“三郎,我……我娘不知道哪里去了,我能不能……” 杜江不等她说完就拒绝了,“那你还不快去找?” “你……”阎婆惜狐疑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以前从不这样和我说话的,是不是嫌弃我了,不想要我了?奴对你一片真心啊,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张文远故意走远了一些,才装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说道,“因为你我连差事丢了,你还要怎地?” 一个人要想做好男人很难,但要做渣男还是很容易的,只要把后世那套让自己鄙视的小人行径拿出来就行了。比如坐牢这件事,明明是两人都有责任,但张文远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了她身上,渣男不就炼成了吗? 阎婆惜好像不认识了他了一样,半晌才垂泪道,“三郎,你……你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咱们不是都说好了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吗?为何又说出这样的话来伤我?既然你嫌弃我了,为何还要帮我交钱,还要给我饭吃?” 张文远冷笑道,“我怕把你饿死了,你老娘来找我麻烦啊!现在好了,我们也受完刑了,你也活得好好的,你娘也不会来找我麻烦了。嗯……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以后就你走的你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吧!” “你——”阎婆惜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这三天以来受的委屈和羞辱加起来都没有这几句让她心痛,“你好狠的心啊,奴家这一片真心当真是错付了啊!” 张文远心说我不狠心一点儿怎么能摆脱你,不和你划清界线宋江以后找我麻烦怎么办?我可不想落得刘高、黄文炳一样的下场。 再说了,不摆脱你我怎么去泡其她的妹子? “随你怎么说都可以,你就当我是个渣男吧!”张文远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把渣男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总之,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以后再也不会有关系了,我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阎婆惜不知道什么是“渣男”,但还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见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她顿时心如死灰,冷笑道,“好,既然你如此绝情寡义,奴走就是了!” 张文远摆了摆手,转身就往胡同里走去,转了一个弯就停了下来,悄悄地回头往外面看了一眼,见她孤零零站在街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站了一会儿就双手捂住面庞,缓缓地蹲了下去,随即就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呜呜地哭了起来。 “欸……”张文远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一跺脚大踏步地向前走去,不是哥们儿狠心无情啊,实在是哥们儿贪生怕死啊!张文远啊张文远,你丫连宋江的底细都没摸清就敢给他戴绿帽子,真是活腻歪了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21章 家 辜负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让张文远的心很痛,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视而不见,让她一个人的悲伤逆流成河。 男人嘛,必须对自己狠一点儿! 强迫自己不去想她,张文远径直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但才走到一个岔路口就犯了愁,因为他忘记自己的家在哪里了,“这该死的残缺的记忆,老子服了u!” 正在发愁之际就见李大莲朝他走了过来,见他正在东张西望忍不住开口问道,“在找什么?那个贱人吗?” 张文远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我和她已经了断了,以后不会再有关系了!” 阎婆惜哼了一声,又四下看了一眼,果然没看到阎婆惜,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说话,李大莲是心中有委屈不想在外面说,而张文远则纯粹是因为心虚。自己虽然占了原主张文远的躯体,但毕竟自己是个外人,想到以后要和她一起生活,晚上还要睡在一张床上,说不定还要夫妻敦伦,他的心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这样一个女金刚老婆,我特么的怎么下得去手啊? 欸……现代社会的那个张文远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他就是北宋的张文远了,他有一个24k纯爷们老婆,还有一个能压制住老婆的老娘! 老天爷,你还是让我死了吧! 虽然心中忐忑不已,但两人的脚下都没有放慢速度,不多时就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小院门前,李大莲去开门,不料门却从里面开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传了出来,“啊,我的儿啊,你这几天真是受苦了啊!” 张文远循声看去,就见一个长得十分壮实的中年妇女向他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儿啊儿地叫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个儿子似的。 “娘……”张文远怯生生地叫了一声,见她要来握自己的手,忙退了一步,“您别过来,我刚出来,身上脏、晦气!” 张母扑了个空,脸上就严肃了起来,“恁说啥胡话哩,俺是你娘,怕什晦气!” 张文远无奈,只得让她握住了自己的手,随着一股大力传了过来,他感觉自己就像被铁箍箍住了一样。 这老娘,好大的劲道啊! 张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见他虽然全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好在没缺少零件,心里也放下了,转头吩咐李大莲道,“大莲,快去烧水给三郎洗身子,去去身上的晦气!” 李大莲嗯了一声,没多久就烧好了一桶水,因为他屁股上的伤害还没好利索,只得又让她帮忙了。当她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的时候,他竟然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那啥,我自己洗吧!” “哼,你以为谁愿意帮你洗啊!”李大莲哼了一声,一边拧干毛巾给他擦背一边抱怨,“都快三旬的人了成天不着家,现在把差事也弄丢了,看你以后怎么养家?这两天老娘眼睛都哭瞎了,你也说几句好听的宽慰她一下嘛……都怪俺那死鬼爹贪图你家那些聘礼,他倒是赚了一笔,可把俺坑苦了……娘昨天还在说俺没给你张家留后,你成日不着家,回来就是困觉,碰都不碰俺,俺怎么给你家留后嘛……” 张文远最烦女人啰嗦了,见她粗糙的大手已经快要移到他的关键部位了,忙转了过去,把后背对着她,不耐烦地道,“说那些做甚,小心点儿,别碰到我伤处了!” 李大莲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害羞哩,成亲这么多年,你哪里我没看到过?你呢,前几年还敷衍一下,自从和那个贱人搅和在一起了,连看都不看俺一眼了!” 张文远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但作为古代的男人,在老婆面前必须表现出必须的大男子主义才行,就把脸一板,不悦地道,“前几年你也没这么壮实啊!哪个男人不喜欢娇小可人的,你看看你,有一点儿女人的样子吗?” 李大莲狠狠地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哼,俺就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被狐狸精勾了魂连差事都丢了还不知悔改,你再这样俺早晚要回娘家去!” 张文远心说我拜托你赶紧回去吧,那样我就恢复单身了,又可以出去泡妹子了。 但李大莲女士嘴上说得欢实,脚上却一点儿动作都没有,看来她也不是蠢人啊! 洗完之后,张母已经把晚饭做好了,“三儿啊,你这几天受苦了,快来吃吧,多吃点儿好好补补!” 张文远在桌边坐定,见桌上只有几个馒头、一盘青菜、一个切成四瓣的煮鸡蛋和一盆菜汤,不禁皱起了眉头,心说这种清汤寡水的饭菜也能补身体吗? 李大莲早就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了,见他迟迟不动筷子就哼道,“家里已经没有余钱了,吃了这一顿明天还不知道吃什么呢,你就别挑三拣四了!” 张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大莲,三郎刚回来,别说那些没用的,有俺们两个维持着,这家就散不了!” 李大莲撇了撇嘴,“俺只听说过‘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没听说过汉子还要靠娘们儿来养的!” 张母呸了几声,“呸呸,你说什么胡话哩,俺们三郎是那种靠女人养的人吗?你没看他刚受了刑,身子还虚着吗?你这张嘴啊就是臭得很,难怪你男人不喜欢你的!” 李大莲不服气地道,“不喜欢就不喜欢,俺有手有脚又饿不死!” 眼见婆媳俩又要吵起来了,张文远忙咳嗽了一声,不悦地道,“都别说了,快吃饭,吃完了好睡觉!” 婆媳俩见他黑了脸立马就闭了嘴,张文远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不禁想笑,谁说婆媳关系不好处理了,你们看我不就处理得很好吗? 处理婆媳关系最关键的还得是男人,如果男人有能力,够强势,老娘和媳妇都要让三分,即便斗也只能悄悄地斗。就像现在这样,因为他在县衙里面做事,放在后世就是公务员,即便现在被开除了,但积威尤在,因此只要他一黑脸,婆婆和媳妇都不敢造次了。 这种感觉真特么爽啊! 搞定了身边的两个女人,一家人就坐在一起吃饭了,但才吃两口菜,张文远又开始挑刺了,“家里没盐了吗?” 张母和李大莲都是一脸懵逼,张文远只得又说了一遍,“做的都是些什么菜?淡巴巴的,一点胃口都没有,多放点儿盐不行吗?” 张母忙道,“许是盐放得少了,俺再放一点儿!” 说完就起身去后厨舀了一勺盐就要往汤里放,张文远盯着勺子里的盐巴看了两眼,皱眉道,“这盐怎么这么粗,还黄乎乎的,这样的盐也能吃?” 这下不仅张母,连李大莲都忍不住了,放下筷子就开喷,“哼……赵官家吃的盐最好了,你去弄点儿来啊!” 张母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小声道,“大莲,你少说两句,三郎这几天受了委屈心里不得劲儿,你多担待些!” 李大莲又哼了一声,“他受委屈是俺们害得吗,干么要让俺多担待,俺是该他的还是欠他的?” 张文远根本没在意她的夹枪带棒,反而问道,“赵官家吃的是什么盐啊?” 李大莲横眉冷眼地道,“俺又没去过宫里,俺哪知道!” 张文远冷笑道,“嘿,你不知道在这儿乱说啥,过几天老爷就让你吃上比赵官家还好的盐!” 李大莲才不信他的信口开河呢,夹了一块鸡蛋放在自己的碗里,冷笑道,“你既然要去宫里吃饭了,这些乡下人吃的东西想必你也不爱吃了吧?” 张文远赶紧夹了两块鸡蛋放进自己的碗里,“谁说我不吃了!” 张母在一边为难地道,“那这盐还放吗?” 张文远道,“放啊,当然要放了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22 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吃完饭,李大莲就去铺床了,张母端了一碗水放在他面前,笑呵呵地道,“三郎啊,刚才没吃饱吧,这是我调制的糖浆,你快喝了。” “糖浆?”张文远心中一动,忙接过来凑在嘴边闻了一下,只觉得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笑道,“这不是甘蔗汁吗?” 这可是他老家的特产啊,他从记事起就开始喝,一直喝到考上大学去了外地,有奶茶了才逐渐戒掉,即便如此,回到老家后还是会经常喝的。 如今在千年前闻到熟悉的味道,张文远感慨万千,“这是好东西啊,好久都没喝过了!” 张母迟疑道,“什么是甘蔗汁?这是糖浆啊,还是去年你买来孝敬俺的呢,俺一直舍不得吃,不曾想就放到了现在!” 张文远心说原主还知道买糖孝敬老娘,看来还没有渣到十恶不赦的地步嘛。只是这糖水也太没有科技感了吧,里面都是杂质不说,颜色也是焦黄焦黄的,看着就没食欲,要买也买点儿白砂糖嘛。 不过,虽然这碗糖水卖相十分不好,但毕竟饱含着浓浓的母爱,张文远还是端起来一饮而尽,完了还不忘咂了咂嘴,笑着问道,“还有吗?” 张母见他没喝够,忙道,“嗳,还有,还有,俺这去给你兑!” 张文远跟着来到她睡觉的偏房,见她从柜子里搬出一个陶罐,一揭开盖子一股发了酵的甘蔗汁的味道就飘了过来,看样子确实放了很长时间了。 明显变质了的东西也敢吃下去,古人的肠胃真好啊。 张文远很怕死,见母亲舀了一勺又要兑水,忙阻止道,“娘,你别兑水了,我不喝了。快拿给我看看,我要靠这个发财呢!” 张母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文远已经抱着糖罐到了客厅,恰好碰到李大莲从后面出来,见他手里抱着张母心爱的糖罐,婆婆在后面拼命地追赶,一张肥脸顿时就黑了下来,没好气地道,“你做什么?这是咱娘最后的念想了,你还要抢走,当真猪狗不如!” 张文远有些懵逼,“谁说我要拿走了?” 李大莲道,“你不拿去换钱干么抱着?” 张母忙赶上来解释道,“没事的,没事的,三郎要换钱就换钱好了,等他以后挣钱了再给俺买就是了!俺老了,牙齿不好,吃多了糖牙酸!” 听了媳妇和老娘的话张文远哭笑不得,只得乖乖地放下糖罐,不屑地道,“谁说我要去换钱了。我是闻着糖浆变质了,不能吃了,才拿过来看看。咳……这么好的东西扔了怪可惜的,让我想想有没有办法提纯,如果能制成白砂糖的话就可以变废为宝,卖个高价了。” 李大莲直接忽略了他前面的一大段废话,只抓住了最后一句话,哼了一声,用一副“被我拆穿了吧”的表情说道,“哼,你说了这么多,最后不还是要去换钱吗?” 张文远无语至极,心说这傻老娘们儿一点儿都不傻啊,哥们儿说了那么多话都没忽悠到她,反而被她一招秒杀了。只得放下罐子,恼羞成怒地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算了,明天再说,睡觉去!” 保住了婆婆的糖罐,李大莲就像拯救了一件即将流出国外的文物一样有成就感,骄傲地看着他后背,仰着下巴道,“哼!有俺在,你休想欺负娘!” 遇到这样一根筋的媳妇张文远十分无语,只得吩咐她去打水洗漱,他要尽快上床睡觉。 李大莲听说他又要洗漱,皱眉道,“哼,吃饭前不是才洗了吗,怎地又洗?” “你中午还吃饭了哩,咋晚上还要吃?”张文远没好气地说道,“这么热的天,不洗澡怎么睡得着!” “俺中午可没吃饭!”李大莲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每天吃三顿呀?” 张文远一拳打了个空,只得尴尬地道,“那你昨天还吃了呢,怎地今天又吃?” “懒得跟你说!”李大莲哼了一声,转身就去烧水了。 在李大莲的服侍下张文远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洗完之后他本以为李大莲也会跟着他一起宽衣解带和他同床共枕,那样他就可以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捂住胸前大叫一声,“呀,女流氓,你别过来,你就算得到了我的身体,也不会得到我的心的!” 然而事情根本没有按照他设想的剧情发展,李大莲根本没有上床的意思,服侍他睡下以后转身就出了门,留他一个人独守空房。 张文远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回来,反而听到外面不时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好奇之下就想去看个究竟,结果却见她和张母正在纺纱。 现在是农历七月,正是北方收麻的季节,因此家家户户的女人都在忙着纺纱,张家虽然是公务员家庭,但女人也是要干活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别人家只有一架纺车,而他们家有两架,因此婆媳俩正在加班加点地纺麻,争取早日卖出一个好价钱。 昏黄的油灯下,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只顾低头纺纱,不时交流几句心得,对他的出现毫无察觉。看着她们忙得热火朝天的样子,张文远的心里隐隐作痛,古时候的女人也不容易啊,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白天去种地,夜晚来纺棉,不分昼夜辛勤把活干……谁说女子不如男啊! 欸……多好的女人啊! 张文远啊张文远,你他娘的还在挑什么呢,赵小波是漂亮,腿也长,脸也白,但人家油耗也大啊,还不会侍候人,稍不满意就给你来个前男友杀或者蜀道山。眼前的女人多好啊,不仅会服侍自己的男人,还会主动加班为家庭做贡献,在后世上哪里去找这样的女人啊? 不过,她要是再瘦一点儿,白一点儿,皮肤再细腻一点儿,说话声音再婉转一点儿的话,他一定会把你搂在怀里好好地心疼一番!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见两人始终没有抬头的意思,他只好转身回到床上继续装大爷,没多久就睡着了,至于李大莲是什么时候进来睡的,他就不知道了。 渣男嘛,自然要有渣男的觉悟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23章 胥吏 西城巷,宋江的家里,他正和朱仝、雷横一起喝酒,前天的早衙上,知县让朱仝保护商路,梁山泊势力强大,朱仝虽然和他们的新任老大是至交好友,但如今已经成了对立面,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了,就拉上雷横,买了些吃食一起过来找宋江问计。 他们三人和已经落草为寇的晁盖本就是多年的好友,经常一起喝酒游玩,但是去年突然遭遇变故,先是晁盖落草为寇,后来宋江又突然养了个外室,他们的男人帮就出现了裂痕,如今没了阎婆惜,宋江又过上了自由自在的日子,他们的兄弟情谊又回来了。 席间,朱仝把自己的隐忧说了出来,宋江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二人听了都是喜不自胜,一起点头叫好。说完了正事,三人又说起了晁盖的事,想起以前一起喝酒吃肉的痛快日子,三人忍不住唏嘘了一番。 朱仝叹道,“嘿……这个晁保正,放着好好的豪杰不做,为了十万贯钱就去落草为寇,小弟真为他感到不值啊!” 雷横也附和道,“就是,他自己还没落到多少,真是不值!你们是不知道东溪村的庄民没了保正护着现在过得有多惨,以前保正在的时候,哪个敢欺负他们?现在保证不在了,西溪村又抖起来了,那个镇妖塔又被他们抢过去了!” 他的话其实还没说完,以前晁盖在东溪村的时候,自己每次巡逻过去总能去打个秋风,连兄弟们都落到不少好处,现在没了这个冤大头,他连巡逻都没有兴致了。 宋江也唏嘘道,“保正这人哪儿都好,就是不善交友。保正有宅有田,不缺吃不缺穿,何必要去犯险?但最终还是走上了不归之路,终其缘由还是禁不住吴学究、刘唐、公孙胜、阮家兄弟的撺掇,他们都是无恒产之人,自然可以快意恩仇。但是保正可就不同了,他祖上几代积累下来的财富,只要俺不就按地过日子就行,如今做下这等滔天祸事来,想回头都不可能了。” 几人又唏嘘了一阵,雷横突然道,“不是小弟颠倒是非黑白,保正落了草,对我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宋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叮嘱道,“商路一事,你们务必要小心谨慎,不能留下丝毫破绽。” 朱仝道,“兄长放心吧,此事由我亲自去做,定不会留下任何口实。” 宋江点了点头,朱仝为人踏实,做事稳重,他是十分放心的,但是现在还有一件事他必须让他去办,“今天萧主簿找到了我,让我去和高县尉说一声,让他的弟弟萧让来补张三的缺,此事我不便出马,还是麻烦兄弟帮忙跟县尉说一声吧。” 雷横插话道,“哥哥说的可是‘圣手书生’萧让?” 宋江嗯了一声,“萧让的名声我早有听闻,他虽然功名不显,但着实有满腹经纶,为人也很豪爽大气,如果他能到郓城来,我们又多了一个臂助矣。” 雷横喜道,“是了!没了张文远,县尉根本不知如何断案,这几天都上火了,嘴上长了好大两个水泡,正延医问药呢!如果此时让萧让过来,定能获取他的信任,那县尉府也有我们的人了。” 宋江不置可否,其实他原先是很欣赏张文远的才华的,故意把他弄到自己的签押房一起做事,本就是存了拉拢之心的。无奈这人实在上不得台面,私生活混乱不说,定力也不足,竟然不经自己的允许就投靠到了高克疾的帐下,甘愿做他的狗腿子。自己精心编制的网出现了一个大缺口,让他很是不爽,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出手整治他。 封建社会朝廷最大的担忧就是地方势力坐大,为了防止出现尾大不掉的地方势力,官员的调动十分频繁,加上交通不便,一个任期一半的时间都在路上,加上异地为官,人生地不熟,地方官很难真正掌控整个衙门。为了让衙门运作起来,官员只能依靠胥吏,这又给了胥吏掌控衙门的机会,因此,像宋江这种人虽然地位不高,但是因为常年在县衙盘踞,往往能掌握大权,在地方上的威望比知县高多了。 宋江在县衙盘踞多年,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当官,无奈之下只得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做这样的布局,其实就是为了把胥吏掌控县衙的篱笆筑牢,让这种快感持续得更久一些。 说定了萧让的事,三人又把话题扯到了张文远和阎婆惜身上,雷横首先说道,“那淫妇的事,小弟提醒了你多次,让你多留点儿心,可你就是不听,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哥哥的脸上也不好看啊!” 宋江呵呵一笑,并不接他的话茬,朱仝怕冷了场就接过话头道,“雷兄弟你还不知道哩,前天去捉奸的周四郎和王二郎正是受了押司的指派呢。” 雷横的眼珠子猛然睁大,随即猛地一拍桌子,赞道,“啊呀,原来如此啊,哥哥端的好手段啊!前些时日街上都在传风言风语,小弟还真以为哥哥无动于衷,白白地便宜了张三那厮呢。” 宋江微笑道,“哼……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我非圣贤,怎能不在意?” “哦……”雷横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哥哥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啊!” 宋江喝了口酒,如释重负地道,“当日我受不了王婆那老咬虫的蛊惑才安置了那婆娘,还让她娘俩满头珠翠衣食无忧,不料她却不知感恩,还时常对我横眉怒目,拿些言语来伤我!我纵有千般不是,即便真不入她的眼,她大可以与我明说,我放她走就是,给她的物事我也可以不要。但她却偏不,一面受着我的恩惠,一面贬损我,拿我不当丈夫……” 宋江的话说到这里雷横和朱仝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特别是雷横,这货一面在县里开地下赌场一面给人放高利贷,不知祸害了多少两家女子,虽然他说得很隐晦,但他还是很快就听出了弦外之音,心说怪不得你三十多了还不成家的,原来是有隐疾啊。既然有病,你早说啊,我帮你请大夫啊! 朱仝是个正人君子,他倒是没有多想,反而宽慰道,“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兄长不必介怀,以后寻个良家女子成亲,风头一过,影响自然就消退了。” 雷横又问道,“既然那婆娘如此不贤,兄长为何还要把小张三带过去吃酒!” 宋江喝了口酒,淡淡地道,“我乃有意为之!” 雷横吃了一惊,随即就明白了,又叹气道,“兄长此计虽好,但于你的名声却大大地不妙!” 宋江叹气道,“欸……不过是两权相害取其轻罢了,本想着过几个月再捅破此事,不料前日那对贼厮鸟自己漏了破绽,我便顺水推舟坐实了此案。” “好计策,好计策啊!”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雷横狠狠地喝了一口酒,夸赞道,“兄长此计使得润物无声,连我都骗过了!” 朱仝也道,“若非兄长提前告知,我也是不知情的!” 宋江也喝了口酒,微笑道,“如今他们已游完了街,就要离开郓城了,明日就差两个衙役去收回房子和屋里的家私,谅他人也不会说什么了!” 雷横道,“兄长对那鸟母女仁至义尽,在公堂上本可以置她于死地,但兄长仁义,没有追究他们,已做到如此仁至义尽,世人还能说什?” 朱仝若有所思道,“只可惜害苦了张三啊!” 宋江不以为然地道,“张三此人风流成性,好色成瘾,多有不法之事传出,如今遭此一劫,需怪不得他人!” 雷横哼道,“对付这种朝三暮四的人,不要了他的命已经是恩典了,让他游几天街又算得了什么?”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24章非常母女 郓城三巨头在一起喝酒打屁之时,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所普通的小楼里,阎婆惜和阎婆正在爆发激烈的争吵。阎婆惜游了三天的街,又坐了两天的牢,身为母亲的阎婆却只露了一面,被李大莲打跑以后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没管过她的死活,任她自生自灭。 阎婆惜十分恼火,加上被张文远甩了,心情本来就不好,回到家看到阎婆正一个人自斟自饮,小日子过得安静又祥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哭又闹起来,“娘啊,恁这三天去哪里啊,怎么连饭都不来给我送一次,还自己一个人喝上酒了,我到底还是不是恁亲生的啊?” 自从阎婆惜被关进囚笼游街、晚上又进了县衙大牢以后,阎婆就没想到她还能活着回来,因此这两天已经在破罐子破摔了。这大半年里她屡遭劫难,先是死了老公,好不容易让女儿傍上了大款,结果女儿自己作妖,又把铁饭碗弄丢了,如今更是身献囹圄,十死无生。连续遭到打击,她对生活已经彻底绝望了,因此这两天都在放浪形骸,准备好好地吃几顿,今天一过就去给她收尸,然后一个人活到哪儿算哪儿。 如今见女儿居然活着回来了,阎婆一时呆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就在家里啊,哪里都没去呀……我被张文远的婆娘打坏了,身上疼了两天,也睡了两天哩……今天才好了一点儿……我……我以为恁……你已经,准备明天去……咳……恁吃饭了没?恁肯定饿坏了吧,快坐下吃点儿吧!” 阎婆惜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大概也猜到了她的想法,虽然能理解,却难以接受,眼睛一红又哭了出来,“娘呀,我在外面受罪,差点儿连命都丢了,恁却在家里享福受用……呜呜,恁就是只顾自己,一点儿都不顾我,我的心好痛呀!” 阎婆确实没想到她能活着回来,大宋的牢狱岂是闹着玩的,她一个弱女子进去了岂能有命在?但是现在阎婆惜就是活着回来了,而且还没少零件,她就尴尬了。见女儿哭得很伤心,就好言相劝道,“凤娇,快别哭了,我是真的病了,不是不想管恁。瞧恁这一身脏的,恁快坐下歇一会儿吧,我去给恁烧水洗身子。” 阎婆惜闹了一场,见母亲退让了气也出了,就乖乖地坐下了。 阎婆一边为她准备热水,一边询问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得知是张文远一直罩着她,她才捡回了一条命,心里就放心多了。 不多时,热水烧好了,阎婆搬来一个木桶服侍她去沐浴,当阎婆惜脱掉身上的衣服,露出满身的伤痕时,阎婆顿时惊呆了,哭道,“天哪,凤娇啊,恁在里面到底遭了多少罪啊,不是有张三护着你吗,怎么还是弄成了这个样子?难不成是他没把恁护得周全?” 听她提起张文远,阎婆惜鼻子一酸,趴在浴桶上就哭了出来,“娘,三郎不要我了,呜呜呜……” 听说张文远把她甩了,阎婆先是一喜,接着就呆住了,“他……他……他,他为啥不要恁了?” “我……我也不知道!”阎婆惜一边哭,一边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前几天都好好的,可是一脱罪他就不要我,娘,恁说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是不是我哪里做不得不好,让他厌恶了啊?” 毕竟是母女,舐犊之情是不可磨灭的,阎婆听了他的诉说很快就明白了,气呼呼地道,“哼,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他就是喜新厌旧了。这个天杀的,老娘早就说过他不是个好人,可恁就是不听我的,现在好了,遭报应了吧!” 阎婆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哭。 阎婆见她哭个不停,也跟着哭了,她一边哭一边帮她擦洗身子,但越是洗到后面就越心惊,最终把所有的悲伤和之前被阎婆惜抱怨产生的恼羞成怒都化成了愤怒,一股脑倾泻到了张文远身上,“这都是张三那挨千刀的贼厮害的,他若不来勾搭你,我们还在吃香的喝辣的,过着人上人的日子,哪有今日之祸?如今他把你害成这个样子就还想一拍两散,你依了,老娘却不依!” 阎婆惜虽然处在失恋的痛苦中,但对张文远其实并没有多少怨恨。而阎婆肆无忌惮地痛骂张文远不正说明了自己眼瞎吗?想到这里就不耐烦地解释道,“娘啊,恁就不要再说三郎的不好了,要不是他在里面护着我,我恐怕真的回不来了呀!” 阎婆见他都这个时候还在护着张文远,又把对张文远的怒火转移到了她身上,“恁说什么胡话哩,这些本来就是他造成的,他不来勾搭恁,你还吃香的喝辣的呢,怎么可能会去坐牢?恁等着啊,明天我就找他算账去,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哼……杀千刀的,长得人模狗样的,却肚子烂心肠!哼,我的女儿岂是便宜货色,睡完了一文钱都不给,拍拍屁股就想走人,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当我们外地人是好欺负的吗?老娘可不是省油的灯,明儿舍了这身肉也要找他要个说法!” 阎婆虽然说得斩钉截铁、一口唾沫一个钉,但言语中尽是粗鄙之词,更是把亲女儿比作青楼妓女,阎婆惜心中的伤疤被她无情地揭穿了,想劝解却又头昏脑涨的,无力之下又哭了出来。 前两天,他们还你侬我侬,共同探讨人生的真谛。转眼间大祸临头,他也没有退缩,反而处处维护着她——一起挨板子的时候他花重金买通差役让她免受责罚;一起坐牢的时候他为她打架,让她免受羞辱;一起游街的时候他让家中娘子给她端水送饭,让她免于饥饿而死。她生病了他帮忙请大夫,她口渴了他高价给她买水喝,她淋雨了他忍着被敲竹竿的屈辱把她转移到屋檐下避雨……这几天虽然不堪回首,但她从未感到无助,心里反而还甜滋滋的,只是因为有他陪着。 然而游街一结束就他就突然翻脸了,告诉她游戏结束了,以后不要再来往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感到既伤心又愤怒,但更多的是不解,三郎到底怎么了呢?奴家也没做错什么啊,他为何就不要我了呢?难道他后悔与奴家来往了,还是害怕了?可他要是害怕为何当初又要来撩拨奴家呢? 听着老娘惊天地泣鬼神的谩骂,阎婆惜只觉得头大如斗,半晌才找了空隙哭着劝道,“娘啊……恁别说了!我头疼脑热得很,伤处也疼得厉害,恁还不趁天还没黑尽去与我寻个郎中来,倘若我有个三长两短,恁以后还指望谁去?” “哼,怎不让恁的三郎去给你寻郎中?”阎婆已经骂出了惯性,索性把对她的不满也一起发泄了出来,“当日恁与那厮勾搭成奸,老娘劝过恁多少次?让恁不要玩火自焚,恁却当做耳旁风,说什么不爱黑三郎,就爱张三郎!恁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恁不知道吗?咱们这样的人家有资格挑夫婿吗?如今受了这样的羞辱,恁怎不找他去,却来劳烦我做甚?” 阎婆惜心中有苦说不出,当初为了生计被迫嫁给宋江做外室,他老点儿、矮点儿、丑点儿、黑点儿、胖点儿倒也罢了,为了钱财她也能忍。不曾想在塌上也是个不中用的,十天半月没有一回不说,好不容易有一回了却又是个快枪手。每次自己鼓起勇气履责一回,而他却三两下就草草了事,让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好不郁闷。而张三可就大大的不同了,不仅长得白皙俊朗,还会吹拉弹唱,和自己又十分意趣相投,加之惯会拨弄风月,每次都让自己兴尽而眠,哪个女儿不爱这样的夫婿啊? “三郎……三郎他……”被母亲当面痛骂,要是放在以前,她早就怼回去了,但现在得罪了金主爸爸,又被情郎抛弃了,她不由得气短三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三郎的身子还没好利索,他为了我欠了几千贯债,他哪里还有钱嘛?这三日我已受他太多恩惠,怎好再去劳烦他?” “哼……你现在倒要起脸来了?”阎婆见她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还在维护张三,就骂得更狠了,“恁和张三勾搭的时候怎么不要脸?恁在县衙门口被人扒光了屁股的时候怎么不要脸?恁在牢狱里被千人跨、万人骑的时候怎么不要脸?这个时候却要脸了?恁不想去劳烦他,恁就自己自求多福吧,世人都说女生外向,老娘今天算是看透了,恁这女儿我算是白养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去偷人,现在又去牢狱里走了一遭,清白也没了,这辈子也指望不上你了,从今以后恁走恁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互不相干!” 见她骂得这么恶毒,还要和自己划清界限,阎婆惜差点儿没当场昏死过去,半晌才趴着浴桶哭道,“娘啊,恁都说了些什么话呀?女儿哪有那些事啊?女儿和张三是真心相爱的,在县衙门口也没被人扒光,在牢里也没人欺负我啊,三郎一直护着我呀,从没让我受一点儿委屈啊!” “哼,都进了男人窝了,你还想清清白白地出来,你当老娘这几十年走南闯北是白混的吗?”张文远都已经被县衙开革了,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余力来保护她? “娘呀,都是真的啊!”阎婆惜哭诉道,“三郎为了保住我的清白,前前后后欠了几千贯的债呢!” 阎婆还是不信,“他都花了几千贯钱来护着恁了,干嘛又不要恁了呢?” “这个……”阎婆惜顿时语塞,阎婆年岁已高,早已形成了思维定式,一个妙龄女郎在全是男人的监狱里住了两晚而不失身,就算拍个视频给她看,她都不会相信的。 阎婆惜想争辩却又无力争辩,只得继续求她去给自己请大夫,“女儿记得清楚,恁身上还有数十贯钱,那都是女儿卖身得来的,如今女儿重病在床,不求恁全部拿出来,只要拿出一两贯来请个郎中,就算治不好,女儿也无话可说了!” 阎婆见她在打自己私房钱的主意,顿时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尖叫起来,“哼……没有,我哪里来的钱,恁不要胡说八道。恁若是早听我的话,跟那厮多几个月说不定我就能攒下一些钱了,那时候再翻脸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艰难了,恁落得今日的地步都是恁自找的,须怪不得别人!” 亲娘靠自己赚了银子却一毛不拔,阎婆惜争又争不过她,反而累得自己头晕眼花,只得从浴桶里爬出来,胡乱地擦干了身子,艰难地上来楼沉沉地睡去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25章 宅男张三 第二天,天才刚刚放亮,李大莲就已经起床了,等张文远起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人影了。见老母亲在院里忙活,就问道,“娘,你干什么呢?大莲呢,哪儿去了?” 经过昨晚上那么一闹,他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叫娘越来越自然了。 张母把头从鸡圈里抬起来,说道,“大莲做事去了啊!” 张文远又问,“做什么事啊?” 张母狐疑地看着他,“大莲一直在李员外的酒楼里帮厨,你莫不是忘了?” “啊……帮厨啊?”张文远心说我一个堂堂国家公务员,老婆竟然还要在饭店里打工补贴家用,看来北宋的吏治也没有腐败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嘛。 “怪不得她一年比一年胖的!” 张母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不许这样说你的浑家,大莲勤快踏实,为人又孝顺,可是个好女人呢!” 张文远嘿嘿笑道,“嗯,是个好女人,就是太胖了些!” “好女一身膘,虎背又熊腰嘛,胖有什么不好的?”张母驳斥道,“难不成要像你外面那个女人那样瘦得像根筷子一样,浑身上下没有四两力才好啊?” 被老母捏了痛脚,张文远连忙转移了话题,“娘,你的糖浆呢,又收起来了吗?” 张母见他对自己的宝贝糖浆一直心心念念,忍不住笑道,“嗯,你先吃饭,吃完了俺就拿给你!” 张文远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却也没心思去解释,反而问道,“有石灰吗?” 张母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极力地配合他,“隔壁郝大郎家里有,俺去借一点儿来!” 趁张母去借石灰的时候,张文远已经快速地吃完了饭,然后找出糖罐把里面的糖浆都倒了出来,张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糖浆过滤一遍了,正在烧热水了,“娘,快把石灰给我,我有用。” 张母看到他把石灰水加到糖浆里了,脸都扭曲成了一朵麻花,“俺的儿啊你到底要做啥呀?” 张文远淡淡地笑道,“您别急呀,我在提炼白糖呢,放心吧,保证不会毁了你的糖就是!” 充分混合以后,剩下的就是充分的搅拌了,这个工作自然就由张母代来劳了。 张母刚在纺纱机上坐下,见儿子又给她派了个活,不满地咕隆道,“三郎,你到底要做什么啊,俺忙着呢,你没看到这里还有这么多麻要纺吗?” 张文远呵呵笑道,“哎呀你不用着急嘛,等我把手里的活忙完了就帮你改进一下纺纱机,等我做出了珍妮纺纱机,你这点儿纱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张母有些茫然,“啥纺纱机?” “超级纺纱机,一台顶五台的那种!”张文远懒得深入解释,直接把手里的筷子递给她,“快来吧,再不搅动你的糖真的就要毁了!” 听说宝贝糖浆要毁了,张母再也不敢推脱了,接过来就是一顿猛烈无比的操作。张文远忙道,“哎呀,娘啊,不用那么大力,轻轻地搅动就行了!” 张母嘿嘿笑道,“哦,我不是着急嘛!” 张文远淡淡地笑了笑,“娘,你忙着,我来看看你的纺纱机!” 见他真的去鼓捣纺纱机了,张母虽然不相信他能做出什么超级纺纱机来,但对他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至少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老是忽悠他了。 作为一个理论物理学的研究生,又是从教多年的物理老师,张文远对机械有天然的兴趣,只盯着纺纱机看了几眼,又伸手摇了几下就已经看出了这个时代的纺纱机的局限性了——没有自动化程序。 工业化说白了就是自动化,没有自动化的工业化只能叫手工业化,大宋的工商业都十分发达,但所有的商品都是手工生产出来的,即便用上了机械设备,也只是非常简单的机械设备,完全不能脱离人工,根本算不上工业化。 明白了问题所在,张文远就决定对现在的纺纱机进行改进,把母亲和大莲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迅速地回到房里,张文远一屁股坐在炕上,开始在脑海里仔细地搜索珍妮纺纱机的结构特点,然后就去找笔画图纸。 “我去,毛笔啊!”看着手里黑黢黢的笔头,张文远一个头两个大,特么的没有电脑就算了,好歹给支铅笔啊,用毛笔怎么画图? 不行,哥们儿得先发明铅笔才行! 铅笔的材料很简单,用石墨加上黏土做出笔芯,外面包裹一层木质外皮就行了。黏土到处都是,石墨也已经开采利用上千年了,随处都可以买到。想到这儿,他就笑了——这或许还是一个不错的生意呢! 哎呀,穿越者的优势终于显现出来了啊! 不过现在画纺车图纸才是第一要务,铅笔的事还是先放一放吧。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就开始和毛笔较劲了。好在原主读过书,书法虽然一般,但至少也能把字写得横平竖直,他稍微适应了一阵就能熟练地运笔了。只是画图不比写字,稍微一处计算不精就只能重来,整个上午他不知浪费了多少纸张,才完成了个初稿,要做出成品来不知道还要浪费多少木材呢。 午后,李大莲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里面竟然有肉食,猪肉、羊肉、肥的、瘦的都有,一揭开盖子香味就飘了过来。张文远正在头昏脑涨地想纺车的细节,闻到味儿就坐不住了,把毛笔一扔就跑了出去,喜道,“呀,有肉吃啊,快拿来,我帮你尝尝味道!” 李大莲把食盒放在他面前,哼道,“想吃就大大方方地吃,什么尝味道,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吗?” 肉食就在眼前,张文远懒得跟她斗嘴,夹起一块就往嘴里送,一连吃了好几块才有精力夸奖她几句,“嗯,味道还不错,有酒就更好了!” 李大莲白了他一眼,随即把脸转到一边去了。 张母看着他大快朵颐的样子,眼眶逐渐湿润了,“我儿这两天真是受苦了,以前这些肉你是碰都不碰的!” 张文远一边咂着嘴,一边狐疑地看着老母亲,“这肉很好吃啊,为什么不吃啊?” 张母叹气道,“你以前说这是别人吃剩的,你乃县衙堂堂吏员,咋能拾人牙慧呢?” “啊……”听说是打包的剩菜,张文远顿时觉得嘴里的肉不香了,甚至还有想吐的冲动。 李大莲见他突然停住了,哼道,“哼……想吃好的就自己挣钱去买啊,你现在连差事都丢了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 居然吃了别人的口水菜,张文远对她的感激之情瞬间消失殆尽了,反唇相讥道,“挣钱很难吗?我现在是伤还没好,等我好了就给你挣一屋子钱来!” “哼,又来了!”李大莲冷笑道,“以前让你去挣点儿钱,你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疼,手也抬不起来了,路也走不动了,一看到别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就哪儿也不疼了!” 张文远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辉煌的过去,但这些都是原主的军功章,自己可不想背在身上,便矢口否认道,“你这是污蔑!” 说完又指着还剩了大半碗的肉食喝道,“你再污蔑我,我就把它扣在你头上!” “你来呀,你来扣呀!”李大莲毫不示弱地怼了回来,“这些肉都是还没上桌的时候我悄悄夹的,谁说是吃剩的了?我要不是看你坐了牢,才不会担着干系做这样缺德的事哩,你个不知好歹的还冤枉我,呜呜呜……” 啊,别人没吃过啊,我说怎么看着不像是动过筷子的呢! 张文远有些感动,但仍然不肯服软,最后只好让老娘来背锅了,“谁让你不早说,让开,我再吃一点儿!老娘呀,你也真是的,没来由地冤枉大莲,害我也跟着吃挂劳!” 本来在一边吃瓜看戏的张母见儿子把战火突然引到了她身上,忙赔笑道,“俺……俺哪知道这些,她平日里都是捡些剩菜回来的,谁曾想今天带回来的是没吃过的!” 李大莲更不服气了,“哪里是剩菜了,我十次里有八次都是没吃过的!” 好嘛,她自己承认了! 张文远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在心里偷笑,这丑老婆,脑子里缺根弦啊! 不过,他也知道了昨天和前天碗里那块大肥肉是从哪里来的了! “是,是,是!是俺冤枉你了!”张母的脑子也缺了根弦,“好了,好了,别哭丧了,是俺冤枉了你,行了吧?” 破天荒地压制了张家两辈人,李大莲顿时不哭了,见张文远已经吃完了就过来收拾桌子,“娘,俺要回去了,他的身子还没好利索,你劝着他点儿,别让他出去瞎混,等养好了身子再去找差事不迟!” 张母知道她意有所指,连忙点头道,“嗯,俺知道,你快走吧!” 李大莲一边匆匆地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寻个时间和掌柜的说一声,看看他们还缺不缺账房,若是缺的话就让三郎过去!” 听说可以去酒楼做账房,张母的眼睛顿时就眯了起来,“嗯,好,好!三郎自幼勤学苦读,做个账房自是手到擒来!” 李大莲撇了撇嘴,“哼,他要真是勤奋苦读早就东华门唱名去了,哪里还轮得到我嫁给他!”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26章 张家往事 李大莲发了一通火就急冲冲地走了,等她走远了,张文远才咕隆道,“谁要去做账房了,我才不去呢,我要创业当老板!” 张母不知道老板是什么,但儿子不满意做账房,她也就不说话了,“成,成,成!不去就不去,你受了冤屈,先在家里歇几个月再去找事做也不迟!” 自己这个小儿子的品行她太清楚了,眼高手低不说,脾气还大,再加上好吃懒做、风流好色,有钱的时候大手大脚,恨不得把铺子里所有的好东西都买回来给自己和大莲,没钱的时候就到处翻箱倒柜,甚至动过把大莲卖了的念头,要不是她长得不好看,实在脱不了手,加上他是县衙吏员多少还要点儿脸面,估计早就去做了。 母子俩正在休息时,前面周家突然喧闹起来了,张母是个闲不住的,过去瞧了一圈热闹回来说道,“哎哟,周四郎今儿不知道去抄了谁的家,得了不少好东西哩!” 张文远的前面住的就是撞破自己和阎婆惜的奸情的周毅,听说他得了不少好东西,他很自然地就联系到了阎婆惜,县老爷当时就勒令她游完街以后就离开郓城,难道真的把她赶了出去,一天时间都不给吗? 想起她的病还没好利索,他就有些担心了,但一想到昨天那么决绝地甩了她,他的心肠又硬了起来,笑着对张母道,“你不用羡慕他们,等过段时日我赚了大钱,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张母的脸上笑得像朵花一样,“我儿有心了,俺也不指望你赚大钱,只要你安心找个差事做就行了。” 张文远敷衍了几句就去查看糖水的成色,随手摘了一朵花测了下酸碱值,觉得差不多了,就打发老娘去烧火熬浆。老娘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地照做了。母子关系自古如此,虽然儿子很不靠谱,但谁又忍心真的去责骂他呢? “老娘啊,烧开了就不要开大火了,要用文火慢慢熬,一边熬一边搅拌,千万不要糊了!”张文远交代了几句又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了,居然还找到了不少好东西,但能用来离心的只有一个舞钻。这玩意儿后世还有,是木匠用来钻孔的,因为是两根绳子拧紧了产生的动力,转起来就像跳舞一样,故而叫了这个名字。 家里有大鼓、锣、唢呐、箫这些乐器他一点儿都不意外,但突然出现一个舞钻,他就有些纳闷了,难道自己以前还干过木匠活嘛? “这是你从大郎手里抢来的啊,你莫不是忘了?”张母见他一脸懵逼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他一下,“你呀,没来由总爱欺负大郎一家!” “啊……我还有大哥啊!”张文远有些懵,随即就想起了自己确实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叫张文宁,是个木匠,二哥叫张文静,接了他父亲的班做了吹鼓手。三兄弟的名字连起来就是“宁静致远”,是他父亲早年给一个老秀才办丧事时请那他儿子起的名字,为此他还给他免了单呢。 除了她们三兄弟以外,他还有个妹妹,但是去年难产死了,妹夫重新娶了续弦,两家已经不联系了。 想起了兄弟的名字,张文远却想不起他们住哪里了,只得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哪里啊?” 张母气得狠狠地打了他两下,“你当真不认你大哥了?” 张文远装模作样地笑了笑,“哎呀,你别当真,我说两句气话嘛!” 张母嘿嘿笑了两声,就开始说起了张家的往事,“你小时候最聪明了,学什么都快,你爹就让你跟他学唢呐,以后好继承咱们的张家班。就让你大哥去跟人学木匠,为了这事你大哥到现在还生你的气呢。” 张文远尴尬地笑了笑,“木匠也很好啊,天底下这么多人要做家具,不比唢呐匠饥一顿饱一顿的好啊?” 张母又打了他一下,“木匠是好,但那活忒苦了些,而且三天两头不着家,哪有唢呐神气啊,遇到红白喜事往堂上一坐,所有的孝子贤孙都要向你磕头,多威风啊。” 张文远道,“人家拜的是亡人,又不是拜的唢呐匠,你真会自欺欺人!” 张母道,“虽不是拜的唢呐匠,但好歹也跟着沾了点儿哩。大郎从小就羡慕这个,但你老子不许他学,偏要让你去学,说你聪明伶俐,以后肯定能把班子做得更大更响。可惜你学了手艺却不好好地维持班子,又要去进学考功名。此时本该让大郎学了,偏他又去学了木匠,这班子就只好便宜了二郎一家。” 张文远有些懂了,原主的爹和老娘一样都偏爱小儿子,原本应该由长子继承的张家班就让小儿子继承了,结果小儿子三心二意,学了本事又不继承了。老两口一想反正老大已经学了木匠了,干脆就让老二继承了家业。这么薄待老大一家,他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啊? 老大一家屡次三番被忽视,在这个以孝为尊的社会虽不敢迁怒长辈,但却对原主记恨上了。而原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好吃懒做,但却十分聪明乖觉,后来又在县里谋了个差事就更不把老大一家放在眼里了,两兄弟经常明争暗斗,这个舞钻就是他们斗争的战利品。 张母的话里颇多责备之意,“你呀你,以后不许这么欺负你大哥了!” 张文远连忙答应,又道,“我虽然没考上功名,但也没有饿死啊!大哥新学了新手艺,二哥继承了爹的手艺,一家人都有了生计,也很好嘛!” “欸……”张母长长地叹了口气,“文宁和文静他们自然是好,但你现在没了差事,以后靠什么活啊?” 张文远不以为然地道,“哎呀……你就放心吧,有我在饿不死你的,快弄一下锅里,别糊了!” 浓浓的糖香飘来,张母忙起身去看锅里,他则拿着舞钻来到外面改造成了一个离心机,到时候把老娘快熬成块的糖放在上面高速地旋转就可以结晶了,至于几百年以后才出现的“黄泥水淋糖法”在他这里已经是过时的技术了。 他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因为没有晶种,加之没有提纯技术,糖汁的结晶十分困难,他都快把舞钻磨废了也没制出现代意义上的砂糖,最后只得做了一块黄呼呼的糖砖。 看着丑不拉几的糖块,张文远摇头苦笑不已,“唉,条件太简陋了,只能做到这个水平了!” 张母可不知道什么是白砂糖,见儿子不仅没有毁掉他的糖浆,反而弄出了这样一块甜得发齁的糖砖来,早就按捺不住兴奋之情了,在铲子上沾点儿碎末送到嘴里尝了一下,眼睛顿时就眯起来了,喜不自胜地道,“嗯呐,真甜啊!” “哎……这老母亲,真是没见过世面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27章 大莲被开除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项发明创造就中道崩殂了,张文远十分郁闷,扔下舞钻就去塌上躺着想晶种的事了。除了晶种以外,糖浆还必须漂白,这又需要用到硫磺了,张文远又悲催了,这特么可是一千年前啊,哪里有硫磺啊! 张文远冥思苦想,最后只得放弃了。唉,糖砖就糖砖吧,至少比甘蔗汁强多了吧。 张母见他躺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忍不住问道,“三郎,你怎不去歇着了,又出来做什么?” 张文远道,“大哥呢,什么时候过来,我找他有事!” 张母的脸色变了变,“你问他做什么,不会又想着和他打架吧?以前你在县里做事,他才安心受你欺负,现在你没了差事,他恐怕不会让着你了!” “哎呀,老娘啊,你说什么胡话呢,谁要和他打架了?”张文远拿起一张图纸在她面前晃了晃,“上午不是说帮你改进纺车吗?图纸我已经画出来了,等他来了我就让他来做,顺便把这手艺教给他。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哦,我把这个生意给他也算是对他的补偿了。” 张母看不懂图纸,听说他真的有办法改进纺车,还有意改善和大郎的关系,心里就热乎起来了,“嗳……好,好,我儿终于长大了啊!俺这就托人给他带信,让他空了来一趟这里!让老二也来,你们兄弟很久没一起吃过饭了,你受了屈他们也该来看看你才是!” “他没在城里住吗?”张文远脱口而出道,“我还想让他帮我做几个模子呢。” 张母奇怪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他们都在老家讨生活啊,你到底怎么了,咋连这个都记不得了?” 张文远忙找借口来搪塞自己的尴尬,“我前段时日还听说他在城里给人打家具呢,什么时候又回老家了?” 张母道,“咳……你说的是黄太公家吧,那都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他家的闺女都怀上崽儿了,他都已经到第三家去了,你咋不知道哩?” 这个时代的木匠可不像千年后的木匠都在厂里或者门市里干活,他们都是上门服务的,雇主会提前把木料晒干或者改成大料,木匠上门以后再根据需要进行二次加工,因此他们在雇主家一般待不了多久就得去下一家,张文远胡说八道居然蒙混过关了。 “欸……”张文远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那就等几天再说吧,反正也不着急!” 白砂糖的发明失败了,他只得退而求其次地卖糖砖。但是糖砖的卖相不好,他就想到了后世的喜糖了,如果做几个模具,在上面刻上“一帆风顺”、“双喜临门”、“三阳开泰”“四季发财”、“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之类的祝福语,然后把糖浆像肥皂一样做出来,这样卖相就更好了。 既然大哥已经出远门了,那就只有放一放了,等他们回来了再升级产品也不迟。 张母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笑道,“三儿啊,你别急,城西就有几家木匠铺子,明天我就去央求他们帮你做!” “算了,我明天自己去!”张文远想起牢里的刘汉托他办的事来,“我正好有事去一趟那边!” 张母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心一些,别再惹宋押司了,他势力大,咱们惹不起啊!” 张文远知道她在想什么,尬笑道,“哎呀,娘啊,你误会了,我不是去找阎婆惜的,我和她已经断了,以后再也不会来往了,我去西城是有其他的事情。” “真的?”张母才不相信他的话呢,似笑非笑道,“你真舍得?” 张文远连忙发誓,“这有什么舍不得的,我以前糊涂,现在可不糊涂了!那女人就是个扫把星,还是离远点儿好!” 张母见他不像说假话的样子,便姑且相信了他。 忙完了糖的事,天色也不早了,张母就去张罗晚饭了,因为张文远才从牢里出来,又受了刑,她就想去杀一只鸡来犒劳他,但却被他阻止了,“你还指望鸡下蛋呢,杀了做什?” 想起他以前老是惦记自己还在下蛋的母鸡,如今居然体谅起自己来了,张母的眼眶顿时就湿润了,“不妨事,家里有三只呢,今年吃一只明年再抱鸡仔儿就是了!” 老娘坚持要款待自己,张文远也不坚持了,“那就吃一只吧!” 见他只是意思了一下,张母的眼泪马上就干了,气呼呼地道,“哼,你这臭小子,还以为你真的转性了哩!” 张文远无奈地笑了笑,自己确实是转性了,但在饮食上的要求却变得比原主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中午大莲带了那么大一碗肉,他愣是连汤都没给老母亲喝一口! 张母正在给鸡拔毛的时候,院门嘎吱一声响,李大莲捂着脸走了进来,然后一声不吭地到内院去了。 张文远正在屋里画模具的草图,见她突然闯了进来,脸上还挂着泪水,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谁惹你了?是不是掌柜的没答应我去当账房啊?欸……算了,不去就不去吧,他不想要我还不想去呢!” 李大莲呜呜呜地哭了一阵才说道,“呜呜呜……俺……俺中午端肉给你吃,被人发现了高到了掌柜那里,掌柜的把俺骂了一顿,不让俺去了!” “啊……被开除了啊!”听说李大莲被开除了,张文远不仅没有愤怒反而有些想笑。这傻老娘们儿认不清形势啊,以前自己在县里做事,有县尉老爷罩着,有钱又有势,谁也不敢惹。她明里暗里地往家里顺东西,李掌柜摄于他的权势自然可以视而不见,如今自己被开除了,她还不知收敛,李掌柜不让她赔钱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算了,不去就不去了吧!”见她一直呜呜呜地哭个不停,张文远没办法,只得宽慰了几句,“你天天忙里忙外得也累了,干脆休息几天吧!” 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她以后不帮厨了,再也偷吃不到好东西了,应该会瘦下来吧。上午听母亲说她刚嫁进张家的时候模样也是很俊的,就是去了李员外的酒楼帮厨以后才开始发胖的。 张文远对此深信不疑,按照原主风流成性的尿性,他肯定是个外貌协会的资深会员,姑娘太丑了他肯定是不会要的,李大莲能嫁进来,说明她以前肯定是个美女。 李大莲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当成宽慰,反而以为他在说风凉话,“哼,不去?不去怎么办!以前还好说,你虽然不顶事,每月总会拿些银钱回来孝敬婆婆,俺也能跟着喝口汤,现在你又没了差事,我也没了进项,都在家里窝着,我们一家人吃什么?” 张文远正要说我们以后就靠卖糖为生,或者靠开纺织厂为生,张母突然走了进来,见大莲在哭,就问道,“又咋啦,咋刚回来就哭了哩?三儿,是不是你惹的她?她中午还担着干系给你弄肉吃哩,你下午就惹她生气!咳……你这孩子,真是不像话!” 张文远忙告饶,“真不关我的事啊,是那个李老板,不让大莲去他那里做活了,大莲气不过就哭了!”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张母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大气地宽慰道,“哼……李国强那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活了半辈子都没活明白,咱们三郎只是暂时落难了,以后肯定会一飞冲天的,到时候有他求我们的时候。大莲啊,他不让你去咱就不去了,三郎今天做了一种糖出来,齁甜,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李国强那贼厮鸟不是好人,他的酒楼也不干净,不去了正好,以后你就去卖糖,俺们还会活得更好哩!”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28章 杀鸡取卵 李大莲听说张文远搞了个很挣钱的发明创造马上就不哭了,起身跟着张母来到她的房间取了点儿糖渣渣尝了一口,随着甜味沁入肺腑,丢了工作的郁闷就一扫而空了,“呀……真的好甜啊!三郎什么时候有了这本事啊!” 张母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拉着她来到厨房才问道,“大莲啊,你有没有发现三儿变了啊?”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张文远虽然已经十分刻意地在演一个渣男了,但张母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同,“他以前下了值从不着家的,即便有时被县老爷打了板子也闲不住,总要在外面厮混一阵才会回来。但这一回却不同了,他今日在家里待了一天,哪儿也没去,俺从来没见他这样过。” 李大莲一边剁着鸡块一边听着,作为枕边人他十分清楚张文远的性格,等她把他今天的异常都说了一遍才点头应道,“嗯……娘这么一说,俺也觉得他变了不少哩!虽然他对俺还是恶语相向,但却不怎么凶了,俺被李员外赶了出来心里难受得紧,要是以前他早就不耐烦了,甚至还会帮着外人说俺一顿,说俺在外面不守本分,害他失了脸面!可是他却没那样说,还说了几句话来慰劳俺,俺一时没反应过来,还骂了他一顿,他也没生气,俺当时就觉得怪得慌!” “知道疼媳妇了,是好事啊!”张母一边往火塘里添柴一边说道,“他对俺也是这样,以前经常气俺,今天虽然也受了他不少气,但俺却感觉到他在装,好像在故意气俺一样!” “啊……”李大莲不解地看着婆婆,“他为何要故意气你?” “俺哪里知道!”张母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他还问起了大郎和二郎他们呢,还说什么‘自家兄弟,打着骨头连着筋’,他以前可是把他们当成仇人的,今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了,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变了?” “嗯……是真变了哩,还是变好了哩!”李大莲一边清洗鸡块一边说道,“这样看来,他遭这一劫也不全是坏事!” 张母又道,“还有外面那个婆娘,他下午亲口跟我说的,说已经和她断了,以后再也不会来往了,你的苦日子总算熬出头了啊!” 李大莲听说苦日子到头了,鼻子突然一阵发酸,连眼睛也模糊了。 张母见她神色有异,忙问道,“大莲,你怎么了?” 李大莲用手背揩了揩泪水,“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想哭!” 张母知道她心里很苦,儿子不成器,硬生生地把她从一个青春逼人的大姑娘折磨成一个五大三粗的村妇,如今终于有熬出头的希望了,能不想哭吗? 李大莲很快就收起了眼泪,鸡肉下锅以后婆媳俩就在灶房里闲聊,话题总是绕不过张文远。 张母突然问道,“大莲呐,你们多久没有做那事了?” 李大莲见她突然问起这事不由得脸上一红,“这……俺……俺……哪记得!不过……好像……自从他和那个阎婆惜勾搭在一起了就没碰过俺了!” 张母嗯了一声,“等他身子好利索了,你就去试试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变了!” 李大莲扭捏道,“这……叫俺咋试啊,他不愿意,难不成还要俺主动去惹他生厌?” 张母却道,“他是你男人,你是他浑家,哪有男人不睡自己浑家的?他不碰你,你就主动一点儿嘛,看看他会不会睬你,若是他还是不睬你,说明他不是真的变了,是装出来骗俺们的。若是他睡了你,就说明他真的变了,那俺也彻底放心了!” 李大莲有些迟疑道,“俺……俺怕……说出来羞人!” “你怕什哩?”张母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是他明媒正娶的浑家,有啥羞人的,这样的事只有俺们一家人知道,谁又会说出去?” 面对这样彪悍的婆婆,李大莲也只得败下阵来,答应等时机成熟了就去试一试。 张母却越说越兴奋,怂恿道,“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可不成,你现在就去看看,看他在做什么,多在他面前晃悠,慢慢地他就习惯了。” 李大莲拗不过她,只得来到了他们睡觉的房间,见张文远还在画图,随便拿起一张问道,“你画的啥哩?” 张文远刚想明白纺车的结构,正缺一个人分享他的喜悦呢,“纺车啊,等大哥来了再做,做出来之后一台能顶现在的二十台,你们和老娘就再也不用晚上熬夜纺纱了!” 说到这里他马上就住了嘴,天老爷啊,她晚上不纺纱了可就有大把的时间了,那自己可不就惨了吗,清白之身还保得住吗? 李大莲很快就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啥?你说这一台能顶现在的二十台,那咱就可以纺更多的纱了,咱们很快就发家了啊!” 张文远心说你晚上不纺纱睡不着吗? “嗯,你说得是,可是咱也没那么多麻啊?” 李大莲大手一挥,十分豪迈地说,“这个简单,咱们可以去买啊,先欠着,卖完纱再给他们就成!” 张文远狐疑地看着她,“能成?” 李大莲仔细地想了想,摇头道,“以前能成,现在恐怕不成了!以前你在县衙里做事,那些人都怕你,不敢不赊给你,现在你没了差事,他们不怕你了,恐怕就不成了!” 张文远心说你个傻老娘们儿,能不能不要这么实在啊,说话委婉一点儿会怀孕啊? “那咱们还是卖糖吧!”张文远拿起一个模具的图纸,一边指点一边讲解,“我明天就去做,做好了咱们就可以赚大钱了!” 李大莲听得一头雾水,但她在外面打过工,也算是个见过些世面的人,有丰富的生活经验,她一下就抓住了关键点,“要制糖就要买不少糖浆,可是俺们现在哪里有钱买恁多糖浆?” 张文远想起刘汉许诺的银子,不由得嘿嘿一笑,“这个你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李大莲哼了一声,“你莫不是又要去骗人家的钱财?” 见她又在质疑自己的人品,张文远的脸迅速冷了下来,训斥道,“你个傻老娘们儿知道个啥,老爷我胸中有一万个赚钱的法门,随便拿出来一个就能腰缠万贯!” 李大莲冷笑道,“哼,那你咋不拿出来?” 张文远道,“哼,我这不拿出来一个么!” 李大莲继续冷笑道,“可惜还是挣不了钱啊!” 张文远道,“谁说不能挣钱啊,不说其他的,我把这方子卖了不就能挣钱了吗?” 一听他要卖方子,李大莲顿时急了,“不行,你不能卖!” 张文远反问道,“怎么就不能卖了?” “反正就是不能卖!”李大莲表现得极为强硬,“这些都是传家宝,没钱咱们可以慢慢攒,等有钱了再做也行。卖方子就是杀……杀鸡那啥……把鸡杀了扣里面的蛋!” “那叫杀鸡取卵!”张文远哈哈大笑,抬步就向外面走去。为了画这几个草图,他可没少和毛笔较劲,现在已经老眼昏花,眼睛酸涩难忍了,连手腕都被折磨得酸痛不已,就想出去走走,缓解一下压力。 李大莲在后面叫道,“你去哪里?” 张文远道,“画图累了,出去走走!” 李大莲道,“慢着,先涂药,涂完药再出去!” 张文远没办法,只得乖乖地躺着接受她的新一轮摧残。 他不知道的是,当李大莲扒掉他的裤子,看到他那让她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玩意儿,想起张母刚才说的话,竟然脸红了,连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29章 东京城会玩 同一时间,郓城通往东京的官道旁的一个破败的羊圈里,灰头土脸的阎婆头上顶着几个蛛网靠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一边忍受着蚊子的叮咬一边喋喋不休地咒骂着张文远,“忘八端的贼张三,老娘真是被你害苦了哇,你个千刀万剐的贼厮,没有你,老娘岂会有今日的下场?” 阎婆惜生着病没力气辩解,张文远也没在这里,听不到她的咒骂,她一个人翻来覆去低骂了一阵也没劲儿了,就把矛头转向了阎婆惜,“你这遭千人捅万人骑的贱人,老娘当时说了你多少次,让你不要与那贼王八来往,你偏不听,非要和他搅在一起,那贼厮鸟有什么好的,你就像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跟着他,让他白吃白睡?如今落到这步田地,连累老娘跟着你一起受苦!你这样的不孝子,老娘当时就不该把你生出来,也省得我活受罪!” 阎婆惜被折腾了一天,已经气息奄奄了,现在别说被人骂,就算被人打、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她都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就在今天上午,阎婆受不了女儿的唠叨还是去抓药了,她出门没多久周毅和王兴就过来了,他们向阎婆惜宣读了知县老爷的判决书,就勒令她中午之前必须离开郓城县,否则就乱棍打出去。 阎婆惜正在发烧,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周王两人催逼得急,她只好挣扎着起来收拾东西,等母亲回来就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但周王二人只准她带走身上穿的衣物以及贴身的衣服,其他的都不许带走,因为宋江已经把这些东西送给他们了。 阎婆惜正要与他们理论,恰好阎婆回来了,听说了周王二人的来意就大哭大闹起来,但周王二人可不像以前那样惯着她了,她还没骂过瘾二人就上去给了他几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头昏脑涨。阎婆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当即舍下老命就要上去厮打,却又被王兴摔了一个狗啃泥,半天都没爬起来。 挨了一顿揍之后,阎婆知道锅儿事铁铸的了,再也不敢撒泼打诨了,只得放低姿态苦苦哀求他们,“两位差爷呀,不是老婆子非要忤逆县老爷的钧旨啊,实在是凤娇病得重,走不得路了啊,烦请差爷好歹通融则个,让凤娇养好了身子再动身不迟!” 周王二人见阎婆惜脸色绯红,整个人像喝醉了酒一样偏偏欲倒,担心闹出人命,被她一哀求就宽限了半日,“天黑之前必须出城!” 争取了半天的缓冲时间,阎婆喜不自胜,等他们一走就收拾了一堆金银细软在后院的墙角下藏了起来,然后就去找给阎婆惜和宋江做媒的王婆子,请她去说和,自己去向宋江赔礼道歉,其他的都可以不要,只要留在郓城就行。 王婆听说了阎婆的来意,也不顾往日的交情了,当即就把她叉了出去,“哼,阎婆子,你也是个惯走江湖的,岂不闻‘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更二夫’的道理?当初老娘见你女儿有几分姿色,又是个没开苞的黄花闺女才许了这门亲事。哪知你女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去偷汉子,坏了宋押司的名声不说,连老娘都跟着吃了瓜捞,俺还没去找你的麻烦,你竟然拿还有脸来见俺?” 被王婆狠狠地数落了一顿,阎婆却不敢发作,反而赔笑道,“大姐呀,不是婆子我要聒噪你,我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法子,只好来央求你救我一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去!去!去!”王婆像赶苍蝇一样地驱赶着阎婆,但阎婆就是赖着不走,还趁她伸手推她的时候在她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大姐,你先听我一言,再赶我走也不迟啊!” 王婆看在银子的份上没有继续驱赶她了,冷冷地道,“那你有话快说吧,不过让俺去押司那里求情的话就不用说了,俺没那么大的面子!” “不求押司了,不求押司了!”阎婆连忙说道,“只求你帮忙劝说一下周四郎和王二郎,让他们宽限些时日,好歹等凤娇的病好了再走!” “这个……周四哥和王二哥与我倒也有些交情,但恐不能让他担这么大的干系。”王婆想了想,又迟疑地问道,“你能出多少银子?” 阎婆尴尬地笑道,“这个……大姐啊,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我哪里还有银子嘛,就刚才这块银子还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哩!” 听说她一文钱都不想出,王婆的脸色顿时就阴了下来,“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你去找别人吧!” 阎婆惜贼兮兮地扫了一眼四周,最后才小声道,“大姐,不出银子也是行得通的,刚才他们去我家里催逼的时候我见他们很喜欢凤娇,俺就想啊,不如就让凤娇陪他们几日,只是当时人多眼杂,我又说不出口,故而才来劳烦你啊!” 听到这么劲爆的主意,王婆顿觉三观尽毁,节操碎了一地,“你只有一个女儿,却要去陪他们两个人?” 阎婆干笑道,“大姐呀,你没在行院行走,对这些勾当不知情,老身当年在开封讨生活的时候,那些文人士大夫最喜与人共情了,别说一女侍二男,就是三男五男都有,只要把时间分开就成!” 王婆只觉得喉咙发痒,就像刚吞了一口狗屎一样难受,她仔细地盯着阎婆看了一会儿,好像直到今日才真正认识她一样。 阎婆见她这副表情不由得想笑,但现在她有求于她也只能由着她去,等她看够了才又送上一块银子,“此事还请大姐从中撮合一二,好歹等凤娇的病好了再走!” 看在银子的份上,王婆最终还是答应了,打发了阎婆以后,她就先找到了周毅,对他说了阎婆的请求。周毅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早上见过阎婆惜一面,觉得她比自己的浑家好看多了,但转念一想又摇头道,“不成,不成!那阎婆惜都快死了,俺要来有何用?” 王婆笑道,“她虽然现在带着病,但也不是什么大病,只需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周毅想了想就同意了,阎婆惜虽然名声坏了,但之前的两个男人宋江和张文远都是县衙吏员,属于文化人,自己能入她幕中也算是沾光了。 搞定了周毅,王婆又找到了王兴,王兴比周毅还不如,因为他还没娶亲呢,既然有女人主动送上门来,他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 中午,得了准信的阎婆带着一脸轻松的笑容回到了西城巷,见阎婆惜自己在熬药喝,就把和王婆密谋的事说给了她听。阎婆惜听说要去服侍两个差人,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娘,你是不是糊涂了啊,我是清清白白的身子,怎能去做这样的事呢?” 阎婆在外面奔波了一上午受尽屈辱、赔尽了笑脸,好不容易促成了此事,原本以为女儿会满口答应,结果却被她断然拒绝了。他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把头从水里伸出来结果又被人打了一闷棍,火气顿时就涌上来了,伸手一把掀翻了炉灶,狠狠地骂道,“喝,喝,喝!都这个时候,生路都没了,喝了又有什么用?整个郓城县里谁人不知道你偷汉子的事,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清清白白的身子?你这么爱惜名声,为何要生在娼妓之家,又为何要去给人做外室,做了外室又不守本分,难不成是我让你去偷的汉子?” 眼见着就要喝到药了,结果却被亲生母亲破坏了,阎婆惜急得大哭起来,“娘啊,以前张三登门的时候也没少给你孝敬啊,那时你怎么不说这些话呀?你说就说嘛,干嘛要打翻我的药,你让我还怎么活啊!” 阎婆被噎得面皮发紫,见她都这个时候了还护着张文远,更是气冲牛斗,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那贼王八,你这么巴结他现在就去找他呀,让他给你治病,收你做小啊!你这样的不孝子,我也不管你了,也不要你养老送终了,以后就与你一刀两断,再不来往了!” 阎婆惜被打倒在地,索性也不起来,大哭道,“娘,你要女儿去死只需说一句就成了,何苦要这样折磨我啊,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不是,不是,你不是我亲生的!”阎婆彻底爆发了,“你是我捡来的,是我从行院里捡来的野种,当初就不该把你捡来喂大,不然也不会受今天这样的罪了!” “那好,既然我不是你亲生的,我就去找张三了!”阎婆惜也豁出去了,当下也顾不得高烧了,挣扎着起来就要往外走。 阎婆见她完全不拿自己当回事,愤怒值顿时达到了顶点,一把把她推倒在地,“好啊,你翅膀硬了是不?你要去找张三,可以啊,你先把我这十九年来生你养你的钱算清楚了再去,不把账算清楚,你哪里也去不了!哼,让他白得一个人,没那么好的事!” 阎婆惜又摔在了地上,痛哭流涕道,“好,算账就算账,等我好了就去找张三,让他给你算清楚,以后就一刀两断!” “你这不孝子,当真要和我一刀两断?”阎婆气得不行,“好啊你,翅膀硬了啊,哼,我这就去衙门告你不孝去!” 母女俩吵得正激烈的时候,周毅笑呵呵地走了进来,阎婆吃了一惊,心说不是说好了午后才来的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但苦主既然找上门来了,她也没办法,只得笑脸相迎,“周四郎,快里面进,老身去给你泡茶!” 周毅坐在椅子上,看着趴在地上的,已经形销骨立的阎婆惜,皱眉道,“怎地,你还没把她劝服吗?” 阎婆忙赔笑道,“四郎放心,凤娇心里是愿意的,只是她的身子还没好利索,暂时不能服侍你,因而有些担忧!” 听了这话,周毅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开来,笑道,“嗯……这个不妨事,我虽然倾慕娘子已久,但也不差这点儿时间,就让她养好身子再说吧!” 阎婆大喜,连阎婆惜也跟着松了口气,心说只要现在不接客就行,等我好了再去找张三,再慢慢想办法吧。 但周毅却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县老爷的钧旨不能违背,你们今天还是要出城去才是!” 阎婆大惊失色,“这……这是如何说法?” 周毅见母女俩误会了自己,忙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我说的是出城,只要出了城就算是完成了大老爷的钧旨了嘛!” 阎婆瞬间反应过来了,喜道,“多谢四郎成全,老身吃完饭就出去寻访空屋子。” 周毅呵呵笑道,“不用了,我已经为你们寻访到了,就在城外不远,比这里还大一些,光线也好,你们尽快搬过去吧!” 阎婆大喜,正要道谢,不料外面又进来一个人,却是王兴。见周毅也在里面,两人都是一惊,随即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第一次就玩砸了,阎婆吃了一惊,但却也并无多少害怕之色,反而呵呵笑道,“哎呀,王二郎也来了,赶紧进来坐,老身去给你们烧茶!” 王二郎狐疑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阎婆,又看了一眼周毅,迟疑道,“四郎,王婆子也跟你说了?” 周毅反问道,“莫非也与你说了?” 二人对视了一下眼神,瞬间就明白了是阎婆在背后搞鬼,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郓城是个小县城,民风还是比较淳朴的,在郓城长大的周毅和王兴都是实在人,远没有开封人会玩,他们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二人就彻底愤怒了,王兴更是气得抬手就给了阎婆一巴掌,破口大骂道,“好啊,你个老咬虫,连我们哥俩都敢算计,害得老爷我到处去给你找房子,不曾想你却打着这样的肮脏主意,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周毅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典房合约,感觉就像抓了一坨大便一样恶心,也上前给了阎婆几脚,“老虔婆,你害死俺了!要不是凑巧,我和王兄弟的感情都要被你离间了!” 出够了心中恶气,二人就变成了包青天,任凭阎婆说破大天去也要把她们母女赶出去。阎婆实在没办法了,干脆躺在地上耍横,二人更恶心了,抄起随身的携带的水火棍几棍子下去就把老太婆治得服服帖帖的,最后她们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出了城,其他的都归了二人所有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30章 阎婆甩锅 阎婆聪明反被聪明误,结果惹恼了地头蛇,被无情地驱逐了。一出城,母女俩顿时傻眼了,此时已经是酉时了,虽然天还没黑,但车马行早就关门了,码头上也没人了,她们不论是坐车还是坐船都不可能了。加上又是女流之辈,之前又闹了那么大的绯闻,去客店投宿都没人愿意接纳,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在官道旁找了个破羊圈栖身。 阎婆早年跟着阎公闯江湖,虽然也吃过不少苦头,但像现在这样露宿野外,与粪便为伍还是头一遭,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不听自己的良言忠告造成的,老虔婆心里就是十分恼火,揪住阎婆惜的头发就打了几个耳光,“老娘落到今日这样的地步都是你害的,你个忘八端的不孝女,老娘今日就要了你的命!” 被折腾了四天,阎婆惜早已病入膏肓、没有还手之力了,只得任凭老娘出气,心说打吧,打吧,三郎不要我了,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你干脆打死我吧,! 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顿,阎婆累得气喘吁吁,而阎婆惜仍旧一动不动,进气多,出气少。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见她变成了这副样子,她又于心不忍了,抹着眼泪哭道,“凤娇……你咋就不听我的话嘛?早先要是听我的,哪有这些事嘛!呜呜呜……老娘的命咋这么苦啊!” 阎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阎婆惜就是没反应,她也觉得没意思了。既然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打骂也无济于事了,还是想想怎样熬过这个晚上才是。见草棚里到处都是牛羊吃剩的草料和粪便,头顶都是蛛网,实在太脏太乱了,阎婆无奈,只得动手收拾起来。 周毅说得没错,县老爷只是下令把她们赶出郓城,她们现在既然已经出了城了,也算是完成了他的钧旨了。县老爷是个读书人,总要些脸面,总不能把人往绝路上逼吧。这里靠近官道,往来客商也不少,她还藏了些银钱,明天就去租一套房子,等阎婆惜的病好了就让她去接客,凭阎婆惜家传的本事,再凭她几十年的拉客的本事,不信就能饿死了。 想到这里,她就有了干劲,看屋里的杂草和牛羊粪便也不觉得脏了,她想的是先扛过今晚上,明天就去给凤娇凤娇请个郎中,只要把她的病治好了,即便郓城的人不爱风月,但那些过往的客商可不是本地人,他们远离妻小个个都是饿死鬼投胎,不信他们不来花钱。 阎婆一边收拾羊圈一边想着生意上的事,突然听到趴在杂草上的阎婆惜轻声叫道,“娘呀,口好渴呀,我要喝水!” 阎婆看了她一眼,见她双颊烧得绯红,只得去旁边的水塘里给她打了一碗水,“快喝吧,今晚上将养一晚,明天我就去给你请郎中!” 阎婆惜没有理会她对自己态度出现的巨大的变化,接过水就开始猛喝,喝完之后继续倒头就睡。然而还没睡多久她就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一样地难受,“肚子疼,我要去茅厕,娘,你扶我一下吧!” 阎婆无奈,只得扶着她去羊圈后面解决了。连续往外跑了三次以后,阎婆惜终于坚持不住了,加上屁股上有伤在身、身上还在发烧,整个人顿时垮了下去,到了后半夜就开始抽搐起来了。 阎婆吓坏了,但黑灯瞎火的又做不了什么,只得干巴巴地等着,好不容易捱到天亮,阎婆惜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看到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女儿马上就要死了,阎婆终于慌了,自己的女儿小时候也是活泼可爱、温暖体贴的小棉袄,跟着阎公学艺的时候即便再苦再累她也咬牙坚持,还说长大以后要靠手艺养活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后来即便不情不愿地嫁给了又矮又丑又不行的黑宋江,她也没有埋怨他们,只是默默地忍受着。 后来她遇到了张文远,她本来是想劝阻的,但一看到她和张三在一起眉开眼笑的样子,她就心软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做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开心快乐呢? 想起女儿的点滴好处,想到她才十九岁就要命丧黄泉,老婆子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凤娇……凤娇……你醒醒啊,你想吃什么,娘现在就去给你买!” 阎婆惜半晌才艰难地说道,“啥……啥也不想吃,就想……就想再看张三一眼,就想……问……问一问他,为什不要我了!” 听到女儿死到临头了还在想着张三,阎婆惜既悲痛又愤怒,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真是个傻女子啊,你做啥这么糊涂啊,为了一个忘恩负义之人,你值得吗?” 阎婆惜微微地睁开双眼,艰难地地说道,“三郎以前说过,我们生就同床,死就同穴,我……就要……死了,我要和他死在一起!” 听她把两人床笫之间的话当了真,阎婆哭得更大声了,“作孽啊,我怎会有你这样的傻女儿啊!” 见阎婆没有立即答应,阎婆惜又艰难地说道,“娘,求求你了,就帮我这个忙,把我送到三郎那里去吧,以后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干系了,我下去见到爹爹了也会和他说清楚,不让他怪罪你!” 阎婆惜明显是在交代后事了,阎婆原本十分悲伤,但听她的话里有埋怨自己没救她的意思,那仅剩的一点儿母女情分就消散无踪了,“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想着那忘八端的?你……你……你真是鬼迷了心窍!” 阎婆惜没有管她的反应,继续断断续续地哀求着,“娘呀……你当初把我嫁给宋江那厮,我……我也不怪你了,我马上就要死了,也没什么念想了,只想在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再见三郎一面,就想当面问问他以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女儿死到临头还冥顽不灵,阎婆气得七窍生烟,她很想在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再补上几巴掌,但见她奄奄一息的样子又实在下不了手,只得唉声叹气地看着初升的朝阳的发呆。 独自生了会儿闷气,又盯着只剩半条命的女儿看了一阵,她突然眼前一亮,心说她眼见是活不成了,到时候又要花一笔不菲的烧埋银子,自己昨天虽然藏了一些,但那可是后半辈子的棺材本,万万不能拿出来用了。既然她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虽然宋江不要她了,但还有张三这个苦主,自己何不顺了她的意送她去张家,顺便也甩掉这个大包袱呢? 想到这儿她就豁然开朗了,忙收起恼怒的脸色假模假样地哭了一阵之后,就一把把她抱了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宽慰道,“凤娇……你别哭,别哭了,娘答应你!娘现在就带你去找那贼厮算账,就算死也要死在他们张家!”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31章 四女大乱斗 张家,张文远早早地起床了经过两天的休养,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大莲没了工作,家里也断了进项,他必须出去挣钱了。因此今天他没睡懒觉,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了一番,准备去给陈三郎报信,让他想办法给梁山传递消息营救刘唐的兄弟刘汉,顺便把自己那份钱挣回来。 然而就在他正准备出门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李大莲忙放下手头的活计出去开门。从今天起她不用去李员外的酒楼里帮厨了,按理说不用早起了,但她是个闲不住的,因此还是像以前那样早早地起来忙碌了。 李大莲打开门,就见一个老太婆背着一个年轻的女人闯了进来,等她看清了来人的面貌,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来人是阎婆和阎婆惜母女!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见阎婆大刺刺地往里面闯,李大莲忙伸手拦在前面,冷冷地道,“俺们三郎因为她连差事都丢了,还坐了三天笼子,你害得我们还不够惨吗?快走,快走,不要进来,再往里面闯俺就不客气了!” 阎婆恍若未闻,把阎婆惜往地上一放就开始嚎哭,“张三,你这贼厮鸟害得我们好苦啊,要不是你去勾搭凤娇,我们哪里会被姓宋的黑三收了房子赶将出去啊,呜哇哇,我们如今落得这步田地,都是你家那贼厮害的,你必须给老娘一个说法!” 阎婆一顿哭闹很快就把张母和张文远招来了,看到张文远出现在面前,她的火气更大了,拼命地挣脱李大莲就向他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喝道,“张三,你给老娘说道说道,这事你到底该不该承担?老娘可不是凤娇,没那么好糊弄,你不给说法今儿休想离了这门!” 见她的魔爪向自己伸了过来,张文远突然想到了唐牛儿和宋江,忙闪到一边去了,嘴里还大叫道,“哎呀,你这老大妈要干嘛?” 阎婆一击不中,又来了一招横扫千军,直往张文远的脸上呼去,“小贼,休逃!” 张文远一矮身躲了过去,正要说话,张母看不下去了,一把推开了她,大声骂道,“你是哪里来的疯婆子,这里是张家,大莲,快给俺把她赶出去!” 李大莲自然知道来人是谁,见她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自己的男人,哪里还受得了?忙也从后面冲上来扯住阎婆的衣服往外拽,“老虔婆,你给俺滚出去!” 阎婆被张母和李大莲前后夹击很快就落了下风,见张文远就在她面前老神在在地站着,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破口大骂道,“张三,你个挨千刀的,出了事就躲在女人背后,你就不是个男人!你今天不给老娘个说法,老娘就抱着凤娇撞死在这里,我倒要看看县太爷管不管这事!” 说完,就噗地一口口水激射而去,“忘八端的,我啐死你!” 张文远轻轻地躲开了阎婆的口水炸弹,这老太婆以前总是埋汰自己,按理说他应该给她一顿爆锤的,但他毕竟是个受过现代教育的有为青年,打女人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出来的,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地上的阎婆惜身上。见她歪歪扭扭地趴着,虽然只有半边脸露在外面,但却显得异常憔悴,看样子病得不轻啊! 张文远呼了口气,心说那天不是已经给她请了大夫了吗,怎么还病得越来越重了呢? 欸……这个阎婆还真是心大啊,自己的女儿都病成这样了,她不想办法给她治病,反而背着她到张家来讨公道,她到底是不是她亲妈啊? 张文远在感叹阎婆心肠歹毒之时,张母早就忍不住了,见这老虔婆敢朝儿子身上吐口水,冲上去狠狠地一把推在她的胸前,骂道,“老咬虫,你唆使你家淫娃荡妇来勾引俺家三郎,害得我儿吃官司不说,连差事都丢了,俺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今日俺不打你个满天开花就不姓田。” 阎婆正在和李大莲角力,被张母一推加上李大莲在后面使力瞬间一溃千里,不仅自己摔在了地上,连大莲都被惯性带得倒退了几步,被身后的阎婆惜一绊,也摔在了她身上。而张母也没好到哪儿去,她被阎婆四处乱抓的手抓住了衣角,也摔在了地上。 四个女人同时躺在了地上,同时发出各种惨叫,场面十分滑稽,看得张文远摇头叹息不已。欸……老娘啊,你好歹看着点儿场面啊,大莲正和阎婆角力呢,你添什么乱啊! 三女同时倒地,但李大莲反应最快,见身下的是阎婆惜,想起这个狐狸先前精害得自己的男人吃官司现在又害得自己摔跤就气不打一出来,抬起巴掌就是啪啪两下,打得她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得。 见自己的女儿只剩半条命了还在挨打,阎婆也忍不住冲上去就要去打大莲,结果却被张母缠住了。 “猪狗一样的老咬虫,要不是因为你儿子勾引我女儿,我还穿金戴银哩,你那不成器的儿子害得我连容身之地都没了,老娘跟你拼了!” 张母也不甘示弱,抓住她的头发一边往回拖一边骂,“你才是老咬虫,你一家都是咬虫,要不是你家女子勾引俺家三郎,三郎怎会丢差事?今儿俺就跟你算总账!” 说完,也不顾自己的形象,又是扇巴掌,又是用脚踹,没多久就把阎婆踹得灰头土脸,杀猪一样地惨叫。 阎婆被张母连续踹了几脚也火了,当下也不管李大莲了,转过身就和张母扭打在了一起,别看她是个唱戏的,没做过农活,但身材却十分胖大,力气也不小,张母虽然常年干活,但身材却比较消瘦,没多久就处在下风了。 眼见老娘要吃亏,张文远忙给李大莲使眼色,让她去帮忙,李大莲心领神会撇下阎婆惜从后面一把把她推到在地,婆媳俩骑在她身上就是一顿疯狂的输出。 阎婆被张母和李大莲按在地上摩擦,挣扎了几次也没挣脱,只得在嘴上讨些便宜了。但张母也不是个好惹的,阎婆惜害得张文远丢了差事,又间接地害得李大莲被开除,她们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这时更是不管不顾地倾泻了出来。 被骑在身下又打又骂又吐口水,阎婆可遭罪了,很快就被弄了个灰头土脸。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不论是靠武力还是靠嘴皮都占不到便宜,愤怒的心也渐渐冷静下来了,“老娘想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丢包袱,打架只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如今已经蒙蔽了张三一家,此时不撤退还待何时?” 重新找到了定位,阎婆就不挣扎了,反而躺在地上杀猪一样地惨叫,“哎哟,杀人啦,出人命啦,张三家的婆娘杀人啦,张三的老娘杀人啦,老婆子要被他们打杀了啊!街坊邻居、老少爷们啊,大姑娘小媳妇啊,哪里有好心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她早年跟着老公走南闯北,江湖经验十分丰富,而张母和李大莲在这方面就有些欠缺了,被她这样一闹婆就懵了,手上的劲儿也小了,特别是李大莲看到阎婆的嘴都被打歪了,怕再打下去真会出事,又怕招来里正和衙役,就把目光转向张文远,请他拿主意。 张文远还没说话,阎婆就趁她们分神之际一把推倒了李大莲,猛地一个翻身掀翻了张母,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声喊叫,“杀人啦,出人命啦,张三你个忘八端的,老娘与你不死不休!” 看着阎婆远去的背影,张文远冷笑不已,心说死老太婆,你能扭住宋江不放,能几巴掌扇得唐牛儿晕头转向,没想到我家里也养了两只母老虎吧,哈哈哈!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32章 中计了 阎婆被打跑了,阎婆惜却留在了这里,看到这个狐狸精,李大莲就火冒三丈,指着她的鼻子就骂,“你个不知羞耻的贱人,赶紧给俺滚出去,再不出去老娘又要大耳刮子抽你了!” 阎婆惜却没有回应,李大莲还以为她在装死,又骂了几句,阎婆惜仍然没有回应,到此时三人才发现情况不对了,张母上前扒开她的头发看了看,皱眉道,“她病了,身上好烫啊!” 张文远早就发现她的不正常了,此时也终于明白阎婆惜为什么要逃跑了,猛地一拍脑门,大叫道,“哎呀我去,我们被那老太婆甩锅了啊!” “啊……”张母和李大娘一起张大了嘴巴,“你说啥哩?” 张文远气得直跺脚,“哎呀,你们怎么还不明白啊?阎婆过来闹事是假,把阎婆惜扔给我们才是真的啊!上当了,上当了,我们上当了啊!快追!” 经他一提醒,张母和李大莲陡然醒悟,转身就往外面追去,不多时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这老咬虫,跑得倒是很快,才一眨眼的功夫,咋就不见了哩?” 张文远心说这老太婆果然是个老江湖啊,计划得如此周密,连自己都被她耍了。看了一眼横卧在地上的阎婆惜,想起那晚上的肌肤之亲,他的心就不自主的揪了起来。但这个女人又被县委书记点过名,他又头大如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半死不活的阎婆惜,李大莲也懵了,转头看向张文远,见他一脸便秘的样子,就皱眉问道,“你是当家的,你说怎么办?” 张文远昨天才对老母说了以后绝不见她了,结果今天就被打了脸,看着她那一脸幽怨的眼神,就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断然道,“扔出去吧!” 话一说完他就往房里走去,那架势真是要多无情就有多无情。张母见他如此决绝,尴尬地笑了笑,心说,嗯……始乱终弃……这才是俺的儿子嘛,老娘还真以为他变了呢! 见他不像说笑的,张母叹了口气,对李大莲道,“欸……算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见死不救是要折阳寿的,她毕竟和三儿好了一场,先帮她治病吧!” 婆婆大人发话了,李大莲也没办法了,只得忍着恶心把她抱了起来,她不舍得让她睡自己和张文远睡觉的床,就把她放到了春凳上。张母见她脸色发白、身上发臭、头发乱得像个鸡窝,不仅咋舌道,“天老爷呀,怎地弄成这个样子了?三儿,三儿啊,你快出来看看吧,这怎么弄啊?” 虽然知道留下她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但张文远毕竟是个现代人,见死不救的事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出来的,刚才摆出决绝的姿态不过是算准了老娘和大莲心善,故意为之而已。 听到老娘在里面吆喝,张文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又故意发了一通脾气才进了房间,“哎呀,老娘啊,她现在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管她做甚?快把她扔出去!” 张母不知道儿子的真实想法,见他还要坚持把阎婆惜扔出去,忙劝解道,“三儿啊,快别嚷嚷了,咱们是实在人,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何况她还和你好过,你咋能做这种事呢?” 张文远哼了一声,偷偷地看了一眼大莲,见她脸上也有不忍之色,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咳……你们啊,就是心善,这样是要不得的!” 说完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只觉得滚烫无比,又掀开她的裙子看了看受刑的地方,只见她原本十分丰挺的双臀已经一片稀烂了,连大腿都在流脓,再加上拉了一晚上肚子,那味道差点儿把他熏吐了。 “大莲,你去打点儿酒来,顺抓一副退烧药来!”既然决定了要救人,张文远很快就进入了状态,“老娘,她在拉肚子,你先给他调一碗盐糖水,再去烧一锅开水,我们先降温再处理伤口!” 张母迟疑道,“你何时会治伤了?不如去请个郎中!” 张文远摇头道,“不用,这点儿病我能处理。” 自己好歹是个现代人,又在军营里干过,处理这点儿小小伤小病算得了什么? 李大莲去打酒抓药了,张母很快就调了一碗盐糖水过来,张文远喂她喝了,又对张母道,“她身上太脏了,我实在受不了了!娘,你先给她洗洗吧!” 张母哼了一声,扛着阎婆惜进了自己的房间,不多时里面就传来阎婆惜的惨叫声,张文远本想进去交代几句,但一想到她毕竟是个女人,自己又已经亮明了态度,只得在外面等着了。 李大莲很快就回来了,见阎婆惜已经换上了自己一直舍不得穿的新衣裳、躺在了自己和张文远的床上,张文远和张母正忙着帮她降温,看他们忙前忙后的样子,自己反倒像个外人,她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张文远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不好,猜到她可能已经醒悟了,他也不好意思去触霉头了,只得撇下阎婆惜去蒸馏酒精。 蒸馏酒精的技术很简单,李大莲的药还没熬好他就已经蒸馏了两碗碗高度酒。回到房间把阎婆惜的裙子扒掉,让老娘和李大莲按着,用煮沸的棉布蘸上酒精去擦拭伤处,随着辛辣的酒精渗入伤口,只剩半条命的阎婆惜疼得就像被拖上案板的肥猪一样惨叫起来,要不是张母和李大莲有把子力气,早被她挣脱了。 野蛮地擦拭完了伤口,张文远本想用纱布缠上,但一想到现在是三伏天就放弃了,反正家里除了她也没有其他的男人了,干脆就让她光着屁股在床上趴着,适当地保持伤口通风可以促进伤口的愈合。 趁李大莲去端药的空档张母指着阎婆惜的屁股小声说道,“这小娘们儿虽然生得纤弱,但屁股还蛮大的,是个好生养的,三儿你就别让她走了!” 张文远看了一眼阎婆惜那已经不成样子的双臀,心说都烂成这个样子了,您老人家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苦笑道,“哎呀,老娘啊,你数啥哩,她可是宋江的女人,我哪敢碰啊?” 张母不以为然地道,“不是已经扫地出门了吗,怎么不能碰了?” 张文远无语了,“这女人就是个扫把星,还水性杨花,真的不能留啊!” 张母不以为然地道,“水性杨花怕什么,不听话打一顿酒行了,只要能生儿子,怕啥?” 张文远无语得想撞墙,“想白捡一个媳妇,哪有那么好的事?她那老娘有多厉害你刚才也看到了吧?” 张母哼道,“哼,你怕什么,有俺和大莲在,还怕斗不过那老虔婆吗?” 张文远还要说话,李大莲端着药进来了,听说“斗不过那老虔婆”就附和道,“谁说斗不过了,刚才不还把她打跑了吗?” “你知道个屁!”张文远呵斥了一句,一边让张母和李大莲按着阎婆惜,一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随即把一碗药整个倒了进去。 阎婆惜艰难地睁开眼,见救她的是她心心念念的三郎眼神就亮了,想说几句话但实在没力气只得继续睡了。 家里突然多了个累赘,李大莲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脸色却一直都不好看,张文远没办法,只得重新申明自己的立场,“别多想,我不会留她在家里的,治好了就会让她走的。” 李大莲傲娇地哼了一声,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出去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33章 古人套路深 被阎婆惜一闹,张文远的出行计划就被打乱了,索性吃了午饭才出门,来到陈三郎的棺材铺时已经是未时了。头顶太阳当空照,大地一片炙烤,街面上空无一人,铺子都虚掩着门,人们就在里面休息。 张文远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走路很慢,也没什么声音,到了棺材铺前正想进去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他本想直接进去,但却鬼使神差地站住了,因为他从里面的对话里听到了他和阎婆惜的名字。 悄无声息地把身子藏在店铺正中一具未完工的棺材后面,他就听到一个女人开口说道,“啊呀,宋押司真是好计策啊,不仅把那淫妇甩掉了,还把房子和一应物事都收回来了!” 屋里只有一男一女,想必就是棺材铺的老板陈三郎和他的婆娘了,而说话的应该就是陈三娘。张文远悄悄看了一眼,就见他们头朝外脚朝里一左一右地躺在两块宽大的木板上,想必是上午干活累了,此时正纳凉呢。 宋江为人豪爽大气,最喜欢扶危济困,经常给人赞助棺材,长年累月下来就成了陈三郎的大主顾。因此陈三郎和他的关系不错,他可听不得有人污他的名声,即便是自己的老婆不行,“你知道个啥,宋押司乃仗义疏财的好汉,怎会看得起那仨瓜俩枣!” 陈三娘见他不信,冷笑道,“你才知道个啥哩,这又不是俺胡乱猜疑的,是雷都头的外室李三姐告诉俺的,俺上午出去买菜和她说了好久的话哩。” 陈三郎吃了一惊,“真的?” 女人道,“自然是真的,昨夜雷都头就在宋押司府上饮酒,朱都头也在。饮完酒以后就在李三姐那里歇夜,这些话都是他喝醉了说出来的。你只知道宋押司本仗义疏财,却忘了他也是个堂堂男子汉啊,谁受得了这个?那仨瓜俩枣本也算不得什么,但那淫妇做得太过分了,押司气不过他才故意不让她拿走房里的一针一线的!” 听了她的分析,陈三郎很快就明白了,恶狠狠地道,“这等淫妇,活该受这样的罪!” 陈三娘子又神秘兮兮地道,“俺再跟你说一件事,你以为张三和那淫妇勾搭成奸是他们自己搅和在一起的啊,你错了!其实宋押司早就不想要那淫妇了,因而才故意带张三去她那里吃酒,就是故意让他们勾搭在一起的。张三被人设计了还不自知哩,还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哩,结果却把差事出脱了,还吃了顿官司,真是冤得慌呐!” “你个傻老娘们儿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可不许胡说八道!”陈三郎可比他女人稳重多了,见女人还在得意洋洋地卖弄,忍不住骂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咋还在外面胡说八道,小心传出去被人割了舌头!” “俺就跟你说说嘛,这里又没外人!”陈三娘子不服气地道,“你那样护着宋押司,是不是想跟他一起上梁山啊!” “越说越没边了!”陈三郎恶狠狠地道,“俺几时说要去入伙啦,这样的话休得乱讲,万一被人听了去,俺们少不得吃顿官司!” “知道啦……偏你小心谨慎!”陈三娘子哼了一声,“哼……怕什么,整个郓城县里哪个不通贼,有什么好怕的!” 陡然间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张文远脑子里嗡嗡作响,搞半天自己是被宋江算计了啊,真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啊。今天真是不幸的一天,先是被阎婆甩了锅,又被宋江套路了,说什么现代人套路深,古人的套路也很不浅啊! 张文远气得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好你个黑厮,枉费了哥们儿感恩你一场,没想到你却拿我当你的接盘侠,让哥们儿喝你的下水,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张文远气得不行,还想继续听下去,却看到巷子的尽头走来一个人,只得悄悄地退了回去。 他以前看《水浒》的时候就觉得这一节很蹊跷,原主和宋江的关系算不上十分要好,却偏偏去他家吃酒,然后他还故意去上厕所给他们留机会,原来这都是宋江的金蝉脱壳之计啊,怪不得原主屡次冒犯他,他都忍了下来,原来缘由在这里啊。 无缘无故被人坑了,张文远感到又屈辱又恼火,他从小人到大他都本着“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人生信条,因此即便坑他的是北宋末年的江湖大佬,他也绝不忍气吞声——这个仇哥们儿一定要报复回来! 心中打定了主意,他就慢慢地稳住了心神,等那人走后就再次出现在了陈三郎的棺材铺门口,大声叫道,“陈三郎可在?” 陈三郎连忙从木板上爬起来,看到他不禁吃了一惊,尴尬地打招呼道,“啊,是张三郎啊,你的伤好了吗?” 张文远盯着他看了几眼,见他眼神里明显带着慌乱之色,也没有拆穿,反而微笑道,“嗯,好得差不多了,有劳挂怀了!” 陈三郎见他表情如常就放下心来,笑着问道,“不知三郎来此有何贵干,莫非要打制一副棺木,不知是给令堂还是与其他人?” 这个时代的人对身后事看得特别重,送人棺材和寿衣是行善积德的行为,这也是宋江为什么喜欢送人棺材、王婆一开口请潘金莲帮忙缝寿衣她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的缘由。不过张文远可不是来行善积德的,他四下看了看,沉声道,“我不是来打棺木的,我来找你是有其他的事情!” 陈三郎听说他有其他的事情,心里顿时一惊,心说他不会听到了刚才的事情吧,这可如何是好啊? 仔细地斟酌了一会儿,见他没有恶意就平复了心情,满脸堆笑道,“三郎,里面请!” 张文远跟他到了里面的天井,分宾主坐定以后,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前两日在牢里结识了一个好汉,此人姓刘名汉,自称是梁山头领刘唐的从弟,听说刘唐在梁山坐了一把交椅就从老家来投靠他,然而才走到半路就被官军当贼拿了,如今下在牢里脱不了身。我进去的时候正好和他为邻,他就拜托我帮他带个信,说你这里可以联系到刘头领。” 陈三郎听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张脸变了又变,最后才笑着摇头道,“三郎说笑了,小人这里只做棺材买卖,与梁山贼寇并无半点联系,你肯定是听岔了!” 张文远知道他肯定不会承认,但也没心思去勉强他承认,喝了口茶就起身告辞了,“或许是听错了吧,可惜他还许了我二百贯钱呢!” 陈三郎笑道,“牢里的人都是作奸犯科之徒,三郎不可轻信他们之言,郓城与梁山贼寇隔得太近,作奸犯科之人不少,三郎务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中了他们的圈套啊!” 张文远呵呵笑了两声,拱了拱手就告辞出来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34章 重塑形象 从棺材铺里出来,张文远心里十分不爽,就在街上转了一圈,随便逛了几家铺子,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商机。这段时间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李大莲又没了工作,夫妻双双失业在家,他必须想办法挣钱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以前随便进、随便吆喝的店铺,这一次他还没进去就被人赶了出来,店老板好像突然换了一张脸一样,对他无不退避三舍、横眉冷对!更有甚者,一些店铺见到他进来就赶人,好像他身上带着瘟疫一样。 被以前瞧不起的人如此冷落,张文远十分无语,欸……前几天的事情闹得实在太大了,他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真成过街老鼠了。 第一次出门就遇到了重大的挫折,张文远万般无奈,加上天气太热,屁股上的伤又在隐隐作痛了,就想打退堂鼓回去了,但一想到家里有三个女人要养,回去也是受罪,还不如在外面遭白眼呢。 又逛了几家店铺,无一例外地遭到了白眼,张文远万念俱灰,就想回去受罪算了。突然看到前面有家木器行,想起掌柜李二和他的大哥张文宁是师兄弟,和原主也有些交情,就决定再去碰碰运气。 来到店门口,掌柜李二光着膀子在里面忙活,张文远踌躇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李掌柜,在忙啊?” 李二见是他愣了愣,干笑道,“啊,是张三爷啊,您这段时间可受了苦了呀!” 终于遇到一个正常人了,张文远心里一松,赔笑道,“咳……说多了都是泪啊!你不会也把我赶出去吧?” 李二擦了一把汗,摆手道,“欸……三爷说哪里话,就冲你以前帮了俺那么多,俺也不会做那忘恩负义之事!” “咳……咱们郓城县总算还有一个仗义的好汉!”张文远哈哈一笑,拿出画好的图纸递给他,“你看看,我这盒子可以做出来不?” 李二接过图纸没有去看里面的画的东西,反而被他画图的手法吸引了,“三爷,你这图纸从何处得来的,当真精妙无比啊!” “我自己闲着无事画着玩的!”张文远心说不就是三视图吗,有什么精妙的?真是少见多怪,“这样的模具能做出来吗?” 李二嗯了一声,又问道,“这个简单,自然能做出来。只是不知您做这样的模具有何妙用?” 张文远尴尬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丢了县衙的差事,可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因而想了个卖豆腐的主意,这就是用来盛豆腐的!” 李二不疑有他,“做这样的盒子倒是不难,但您的要求有些精细,用工要比平时的多一些,就看你急不急……” 张文远忙道,“这个不急,你慢慢做,三五天给我就行。价钱也好说,只要做得好,多给一点儿也不妨!” 李二见他主动提起价钱,忙笑道,“按理说不该收您的钱,但小人的浑家生了重病,每日寻医问药落了大亏空,三爷可怜则个,给五十文就成了。” 听说他的妻子生病了,张文远就多了一句嘴,“哦,嫂夫人得了什么病?” 李二尴尬地笑了笑,“嗯……没,没什么,就是背上生了个疮,已经破了,这几日疼得厉害!” “背上长疮?”张文远突然想到了古时候最要人命的“背疽”,惊愕道,“该不会是背疽吧?” 一说起自己女人的病,李二本来还绷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叹气道,“可不是嘛,上半月还好好的,突然生了疮,几天就化了脓,看了几个郎中也不见好,好好的一个人被折腾得只剩半条命了!欸……可怜俺那两个孩子啊,以后没了娘可怎么过呀!” 所谓的背疽其实就是疔疮,在西医里面叫背部急性化脓性蜂窝织炎。因为古时候的人不怎么讲卫生,很容易感染金黄葡萄球菌、大肠杆菌等病菌,进而引发局部脓肿,再加上古时候医疗条件差,外科手术水平低,一般采取保守治疗,因此只要得了这种病,基本上就宣告了死刑。 听说她得的果然是背疽,想到自己遭了所有人的白眼,只有他对自己一如既往,张文远心里就感动异常。二来,自己现在的形象实在太差了,必须做几件轰动全城的大善事才能改变老百姓对自己的看法;三来,自己如果治好了他的女人,就相当于挽回了一个濒临破损的家庭,那他以后一定对自己就会感恩戴德,自己也算是有一个心腹之人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怦然一动,笑道,“我知道一个治疗背疽的法子,要不你带我去看看?” “你会看病?”李二瞪大了眼睛,“你何时学的看病?” 张文远淡淡地笑道,“我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嘛,虽然不会把脉,但好歹也是读过几本医书的。你要相信我,我就去看看。” 李二也是没办法了,把心一横,咬牙道,“那好,小人就请你去看看,治不好也认了!” 张文远跟着他来到后院,才走到屋檐,就见一个女人裸着上身趴在凉床上呻吟,见了张文远本能地挣扎着起来穿衣服,但此时的她已经痛不欲生了,根本没力气维护最后的尊严了,只得小声哀求道,“二郎,你咋把他带进来了?快……快让她出去!” 张文远的头上顿时现出一堆黑线,心说,你又不是沉鱼落雁的美女,我至于打你的主意吗? 李二拿了一件衣服盖在她的背上,嘿嘿地道,“大娘子,张三爷说他会治你的病,我就带他来看看!” “他会治病?”李大娘子努力地转过头来,坚决地道,“不成,不成!俺可不敢让他碰俺,俺就算死也要清清白白的!” 这女人如此刚烈,张文远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李二道,“既然嫂夫人把清白看得比生命还重,那就算了吧!” 李二可不管那么多,一边拉住张文远一边劝解自己的老婆,“大娘子啊,你不为俺想想,也要为俺们的娃想想吧,你要是走了,他们可咋办啊?” 一提起孩子,李大娘子就不那么坚决了,但看张文远的眼神还是十分不善,张文远也不强求,静静地等着李二继续开导她。李二是个生意人,嘴皮子自然没得说,在他连哄带骗的宽慰下,这倔强的女人终于同意让张文远看一眼了。 李二大喜,一把揭开刚刚盖在她身上的衣裳,殷切地道,“三郎,你快来看看吧!” 张文远来到李大娘子的塌前,才看了一眼她背上的疮,就倒吸一口凉气,“我去,这么大啊!” 李大娘子背上的脓疮已经有鹅蛋大小了,中间一块脓包更是白得发亮,用手一碰就四处乱窜,随时都有破裂的风险,而一旦创口崩裂造成感染,那这条命基本上就交代了。项羽的亚父范增、唐朝的大诗人孟浩然、还在梁山泊落草为寇的林冲、还是个青年官员的秦桧、两百年后才会出生的徐达、以一己之力干崩明朝的努尔哈赤都是这样死的。这些人非富即贵都不能幸免,李大娘子不过是个平头老百姓,又怎能逃脱? 李二看到他面有难色,忍不住问道,“咋样,你能治不?” 这个浓疮虽然吓人,其实没什么难度,只要把创口切开,把脓血排干净,把腐肉剔除干净,手术中做好消毒工作,手术后再用点儿抗感染的药就没问题了。张文远虽然不是学医的,但他母亲是个外科医生,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在部队又学过急救知识,做个这样的手术自然不在话下。唯一麻烦的就是术后感染的问题,但李大娘子正当壮年,身体强健,脓疮也没有波及血液系统,应该能扛住。 “能治!”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张文远就斩钉截铁地道,“小手术,简单得很!” “真的?” “当然是真的!”张文远看着他,坚定地道,“你去烧一锅开水,找一把小刀、一块棉布,我回去拿点儿东西过来,咱们马上开刀排脓。” “嗯,好!”李二也豁出去了,“多谢了,俺马上去准备!” 张文远回到家里,取来上午没用完的酒精,现在没有碘伏,他只能用酒精消毒了,不过这些酒精太少了,根本不够用,他索性把上午做的蒸馏酒的设备都搬过来了。李二见他拿了一壶酒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了,疑惑道,“这是干啥的呢?” “蒸酒的!”张文远一边把小刀、棉布、筷子等其他手术材料扔到锅里去煮,一边吩咐道,“这些酒不够,你再去沽几斤酒来,我再蒸馏一些出来!” 李二哦了一声,忙让他大儿子狗娃去沽酒,自己则去生炉子,等狗娃把酒打回来的时候他们这边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张文远直接把酒倒进锅里去煮,让小儿子狗蛋端个大碗接着,自己则去给小刀和棉布做二次消毒。李二正和两个儿子一起照顾火炉,见他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工作,心中本来还有些疑虑此时也慢慢地打消了,“那啥,三郎,俺做什么呢?” 杜江给手术器材消了毒,狗蛋也接了一碗高度酒,就拿了一个夹板给他,“现在还麻药,一会儿会很疼,让嫂子咬住这个,你再在旁边按住她,别让她乱动!” 李二嗯了一声,让小女儿照看火炉,自己则和狗娃一起来到李大娘子身旁,把夹板塞到她嘴里,叮嘱道,“大娘子,你忍着点儿啊!” 李大娘子也豁出去了,咬牙道,“嗯,好,来吧!” 用绳子把李大娘子的两条腿绑在床上,再让李二和狗娃一人按住李大娘子的一边肩膀,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以后。张文远就开始做来到大宋的第二场手术了,他先用筷子夹了一块在酒精里泡过的纱布,仔仔细细地给她消毒,彻底消完毒以后就拿起小刀比划了一下,接着就果断地下刀了。 一刀下去,脓液噗地飙了出来,李二看得眼热,皱眉大叫道,“嗯,果然是个行家,好利索啊!” 张文远没理他,又切了一刀,两刀下去就切成了一个十字形,然后再向四周扩散,很快就把创口彻底打开了。而此时,李大娘子也终于感受到了疼痛,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身子也跟着抖起来了,幸好之前已经用绳子把她绑起来了,不然现在肯定要出事故。 李二见她疼得难受,忙宽慰道,“娘子,你忍着点儿,一会儿就好了。” 创口彻底打开以后,张文远重新换了一双筷子开始挤压脓液,脓液挤得差不多了又剃腐肉,这种清创手术虽然不难,毕竟是第一次做,整个流程做完,仍然让他出了一身大汗,衣服都湿透了。 因为酒精有刺激性,会刺激神经,导致疼痛加剧,二来使用酒精擦拭伤口会破坏人体的蛋白质、溶解脂肪,不利于伤口愈合,因此在后世是不能用酒精对开创性伤口进行消毒的,但是张文远现在弄不到碘伏和其他的消毒液,他只能将就用了。 “好了!”见再也没有腐肉了,张文远最后一次对创口进行了冲洗,随着温热的酒精浸透皮肤,李大娘子差点儿直接疼晕过去了。 张文远可不管那么多,用一根细面条做了个引流条放置在伤口里,然后就开始包扎,等他把这一切做完,天已经快黑了。 手术终于做完了,张文远洗干净了手,重重地吁了口气,“这下是真的好了!” 李二见老婆还活着,也松了口气,随即又问道,“不需要用药吗?” 张文远尴尬地笑了笑,“先看看吧,如果晚上不发烧那就不用管。如果发烧了,就要去药房抓药退烧了。可以用一些蒲公英、地黄、地丁、板蓝根之类的药物,这方面我不擅长,你直接问大夫就行了!” 李二用心记下了,见天色不早了就要留他吃饭,张文远果断地拒绝了,“嫂子的病能否康复,今晚上是关键,你一定要时刻盯着。因此这饭我就不吃了,等好了以后再说吧,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李二哪里肯这样白白地让他回去,忙跑到对面的酒楼点了几个硬菜,又沽了一坛酒,让他们直接送到张家去。又让狗娃和狗蛋在家里照看着,自己亲自把他送了回去。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35章 让我给你生个儿子吧 张文远回到家里,不多时,酒楼也把饭菜送来了,张母看到满满的一桌子菜,问道,“李二郎为啥要平白无故地送你一桌子酒菜?” 张文远嘿嘿地笑道,“哦,没什么。李二郎的老婆背上长了个疮,快死了,我帮她做了个手术!” 张母惊愕道,“你几时学会了给人看病?” 张文远装出一副高人模样,不以为然地道,“以前就会啊!”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张母也不刨根问底了,跑到外面把李大莲叫了进来,“大莲,你快来啊,有好吃的了!” 李二是个实在人,点的都是硬菜,三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张文远还喝了几杯酒,张母和李大莲也喝了一杯。这种不要钱的晚餐,吃起来最痛快了,可把他们美坏了。 吃饱喝足以后,张文远才去看阎婆惜,经过上午的治疗,又喝了两次药,她现在已经不拉肚子了,烧也退了,人也清醒了过来,只是屁股上的伤还没好,整个人还是十分狼狈,见他进来,她竟然有些害羞地伸手去拉被子。 张文远打了个酒嗝,想起穿越过来时的那番旖旎风光,轻声哼道,“你的伤口已经化脓了,不能再捂着了。哼……在我面前还害什么羞,又不是没见过!” 阎婆惜扭捏地看了他几眼,才小声说道,“三郎,我……那黑厮收回了房子,把我们赶出去!老娘又不给我抓药看病,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恁能救我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谢谢恁啊!” 张文远在她对面拾了条板凳坐下,皱眉道,“你能不能不要‘恁’啊‘恁’的,我听着难受,好歹也是首都过来的,说‘你’不好吗?” 阎婆惜脸上一僵,低声道,“嗯,我知道了,我立马就改。” 矫正了阎婆惜,张文远又想起了大莲和张母都是“俺”啊“俺”的,听在耳朵里也十分难受,以后一定要想办法纠正过来,让张家人提前千年学会普通话。 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张文远见他一直担心自己把她赶出去,就淡淡地回道,“既然来了就好好养着吧,其他的事等养好了再说!” 最后这句话他不仅是对阎婆惜说的,也是对宋江说的,mmp的,你这黑厮居然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害得老子丢了差事、蹲了大狱就算了,居然还害得我感激了你好几天,不让你吃个大亏哥们儿就妄为穿越者了。 陪阎婆惜聊了一会儿,他就到厨房找到了李大莲,让她明天早上去县衙门口赶早市卖糖,他昨天忙了一天也没做出多少糖来,满打满算只有半斤,但他做出来的糖比现在市面上的糖舔多了,他相信即便只有半斤也一定能卖出高价来。 “卖糖的钱除了买些糖浆回来之外,再多买些酒浆和盐回来!”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大宋对高度酒的需求量还是很大的,特别是他张家,一天的时间就用了几斤,虽然李二送了他一坛,但他更想留着自己喝。除此之外,这个时代的盐实在难吃,他决定拿出后世的化学知识,好好地改进一下,以后就靠这个赚钱了。 “酒不用太好的,只要够烈就行!” 张文远上午演了一出戏,李大莲虽然朴实,但又不是猪,当时虽然没发现,到了下午就反应过来了,心里更是气愤不已。听到他又要让她去买酒,又要李大莲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一想到要给这野女人用她心里就十分不舒服。但是阎婆惜既然已经进了张家,在伤没有好之前她也不能把她赶走,也只得捏着鼻子应了。 晚上,因为床上多了个女人,张文远和李大莲挨得更近了,而她也有意无意地触碰他的身体,比如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关键部位,或者自己关键部位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手,总之把气氛搞得很暧昧。张文远又不是生瓜蛋子,自然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一来他屁股上的伤没好利索,二来实在对她提不起兴趣,便只得装聋作哑了。 但李大莲并不打算放弃,甚至变本加厉地去偷他的塔,张文远火了,猛地翻了个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低声喝道,“你要干嘛?” 李大莲其实也不想来撩拨他,因为这不是她的风格,但昨天婆婆交代过了,让她来试探他,他只得照做了。但她实在不擅长这方面的事,才动了几下就被张文远发现了,还引起了他的抵触心理,让她感到既羞涩又委屈。 但她是个实在人啊,委屈了一会儿就不羞涩了,见他换了个趴着睡觉的姿势,屁股撅得老高了,就把自己粗糙的大手伸了过去,惹得张文远就像被电击了一样地弹开了,还差点儿碰到了阎婆惜! “你又要干嘛?”被性骚扰了两次,张文远实在忍不住了,呵斥道,“大热天的,就不能好好睡觉吗?” 李大莲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撩拨他,但却两次被他呵斥了,一口气瞬间泄了。想起婆婆说的话心里不禁一叹,咳……看来俺是多想了,他还是原来那个他啊! 张文远见她气鼓鼓地睡了,总算松了口气,心说这就对了嘛,远哥我要是和你来一发的话那不就露馅了吗? 不行,不行,为了新生活,必须忍住! 沉默地睡了一会儿,李大莲又不甘心了,翻了个身凑在他身边郑重其事地说道,“哼,俺知道你不喜欢俺了,但咱娘说了,张家不能断了香火,你让俺给你生个儿子出来,俺以后就再也不来烦你了!” 张文远无语,心说你把我当种马了吗?跟你这样的女人生娃,我得慌成什么样子啊! 再说了,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见他没答应,李大莲可不干了,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膀,又重复了一遍,“咋啦,没听到还是睡着了?” 张文远没好气地道,“醒着呢!” “那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张文远很想回一句没听到,但转念一想又理解了她的想法。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俗话又说“请神容易送神难”,阎婆惜既然已经进了张家的门,想出去可就难了。她应该也从张母那里知道了底细,既然事情已经不可逆转,不如退而求其次,让他帮自己生个儿子,这样她的后半辈子就有依靠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张文远对这个糟糠之妻也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她不漂亮,或者曾经漂亮过,也不温柔,或许曾经也温柔过,总之他是一点儿都没感觉到。但她却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在娘家的时候听父母的话,出嫁以后孝顺公婆,听丈夫的话,即便丈夫是个渣男,她虽有怨言,却仍然扮演了一个好妻子和一个好媳妇的角色,让别人挑不出任何矛盾。 总之,除了形象,她身上几乎没有缺点,可惜自己不是梁鸿,面对这样的无盐君实在喜爱不起来,甚至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但是,她的要求貌似也不过分,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没有过错,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是理所应当的事,自己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她。这个时代没有电灯,黑灯瞎火的也辨不出美丑,自己再来个为期一个月的禁室培欲,应该就可以了吧? 看在她这几天像供养大爷一样地把自己供起来的份上,张文远把心一横,点头应道,“那好吧,等过几天我身子好了就满足你这个愿望!” 他可是个后世人,推算女人的排卵期可是基础操作,她既然想要孩子,自己只要选好时间就行了,到时候一次命中,之后就可以彻底放飞自我了! 李大莲得到了承诺就不来烦他了,转过身去很快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张文远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在想白天从陈三郎那里听来的事情,宋江为了摆脱阎婆惜主动引原主入彀,害得自己吃了官司、丢了差事不说,连名声都毁完了。自己现在没了收入不说,连出门都成问题了,今天在外面逛了一圈,他感受到了无数的冷眼与白眼,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叫小张三了,应该叫“过街老鼠张三”了。 “过街老鼠张三……这名字好熟悉啊!”张文远很快就想到了相国寺里那伙偷菜的泼皮,自己要是再挣不来钱恐怕也要去偷菜吧,只是不知道偷来的菜会不会更香一些。 要不,我也搬去东京吧,一来可以避避风头,二来东京毕竟是首都,自己这样的穿越者在那里才有用武之地;三来要泡公主和李师师,再怎么也要先去京城吧,难道指望她们跑到梁山泊来? 他是看过《东京梦华录》的,想到里面的花花世界,张文远就跃跃欲试,但一想到始作俑者还大刺刺地活跃在县衙,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马德,要去东京也要先找宋江报了仇再去,不然即便混出来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主意已定,他就开始琢磨复仇大计,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水浒传》的情节,他很快就发现了宋江的破绽——月夜走刘唐! “月夜走刘唐”只是一个很小的事件,但却直接改变了宋江和阎婆惜的命运,如今阎婆惜的命运因为自己的到来已经改变了,而宋江却提前上岸了,如果中途不出意外的话,宋江基本上已经没有上梁山的契机了。 为了让宋江去完成他的使命,张文远决定在这件事上好好做做文章,争取提前把宋江推向风口浪尖。 仔细思索了一阵,一个完美的复仇计划逐渐成型,张文远兴奋得辗转反侧。阎婆惜见她还没睡,艰难地翻了个身,小声问道,“三郎,你……还没睡啊,是不是姐姐的呼噜声吵到你了?” 张文远马上装出一副半梦半醒的状态来,瓮声瓮气地道,“啊……谁啊,怎么啦?” 阎婆惜见她这副样子心中不禁想笑,但一想到他自从吃了官司之后对自己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心里又有些发怵,酝酿了半晌才开口道,“三郎……我……恁……你不要再赶我走了,好不好?” 张文远继续装睡。 阎婆惜悠悠地道,“三郎……我……我知道你醒着,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你……我……我感觉你这几天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是不是那天晕了就落下病了啊?” 张文远还是没说话,阎婆惜索性不管不顾了,看着他模糊的背影呢喃地诉说着,“三郎,我真的离不开你呀,你以前也说过我们要生生世世地在一起,我现在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求求你了,别赶我走好不好?姐姐刚才说了生孩子的事,你不用忧心,以后我给你生,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生多少。生下来以后就认她做娘,叫我一声姨娘就行了,我不求名分,只求和你长相厮守。” 欸……女人啊,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面对自己的不爱的人,即便他做得尽善尽美,屁股都添肿了都无济于事,而一旦遇到了自己的心仪之人就立马丧失了自我,不仅连名分都不要了,连儿子都能送出去。宋江供她吃,供她穿,给她大把地零花钱,给她充分的自由,而她一点儿都不知道珍惜,给他戴绿脑子不说,还经常对他恶语相向,甚至拿住把柄要挟他,对他没有丝毫情分。而张文远吃她的,喝她的,经常对她恶语相向,她却甘之如饴,打都打不走。 女人啊,你到底是一种什么物种啊? 张文远见她越说越来劲儿,连生孩子的事都规划好了,知道已经装不下去了,就打了个哈欠,故作如梦初醒状,说道,“别说那些有用没用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病好了再说其他的。” 阎婆惜还想继续争取,不料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大居然吵到了李大莲,惹得她咕隆了几句,翻了个身就把张文远抱住了,大声道,“大哥……俺在张家好得很哩,你回去就和爹说,不要挂念俺,俺好得很!” “呜呜……” 张文远被她抱了个满怀,头卡在她硕大的双乳间,鼻子和嘴巴正好贴在沟里,挣又挣不脱,推又推不动,差点儿当场憋死。 好不容易从她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张文远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在心里感叹,妈呀,这山东大妞太虎了,远哥差点儿嗝屁了,这妻妾成群的日子不好过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36章 买猪看圈 一觉睡到大天亮,李大莲早早地就去赶早市了。张文远也没有继续睡懒觉了,这副身体实在是太孱弱了,那天在牢里连一个小瘪三都差点儿收拾不了,昨晚上又差点儿被李大莲捂死了,他决定从今天起就好好地锻炼身体,不指望变成一个肌肉猛男,至少也得变成一个正常男人才行。 他从小就喜欢运动,中学时期可是学校的运动健将,每次运动会都是明星人物,即便是备战高考的时候也坚持跑步打球,上了大学以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了,每天都要去球场挥汗如雨。大二的时候应征入伍,两年的军旅生涯让他的身体素质又上了个台阶,回到学校以后更是统治了学校足篮两块球场,号称跑不死,他的女朋友赵小波就是他在学校教师迎新篮球运动会上用优异的表现俘虏来的。 多年的运动习惯一旦养成就难以改变了,即便穿越到了千年以前的大宋,他一天不运动就会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因此,今天早上他实在忍不住了,李大莲一走他就开始张罗晨练的事了。但张家的院子实在太小,外面的路又太烂了,不适合跑步,就只有练力量了。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现代化的健身器材,但习武之家也是有替代品的,比如石锁、磨盘、大刀、钢鞭、甚至砖头都是健身器材,张文远在院子里寻觅了一会儿,只找到了一个舂米的石臼,大小尺寸正合适。 张母喂完鸡回来见他在举石臼玩,忍不住笑道,“三儿,你打熬身体该举磨盘啊,举个石臼也不怕人笑话啊。” 张文远笑道,“磨盘太重了,我现在还举不起来,先拿这个练练手!” 张母放下簸箕,揉了揉老腰,道,“你从小身子骨就弱,磨炼一下也好!” 张文远见她又要去纺麻,就吩咐道,“老娘,你去做早饭吧,今天大莲肯定能挣钱回来,以后咱们每天就吃三顿饭了!” 张母人老成精,已经从糖砖和纺车上看到了巨大的商机,既然他要吃三顿饭,自然不会拒绝了,“哎……好,今儿咱吃汤饼!” 宋朝的汤饼就是后世的面条,虽然在后世是极为常见的吃食,但在这个时代可是好东西,寻常人家一个月也只能吃几回。张母今天破例煮面吃,还是看在家里有两个病号的份上。 母子俩正在说话,阎婆惜缓缓地从房间里出来了,见到张母忙跪下磕头,“奴家见过老太君,老太君的救命之恩,奴家没齿难忘!” 经过昨天晚上不太顺利的谈话她已经看出来了,张文远并不愿意留下她,李大莲更是恨不得把她掐死,想要留在张家必须哄好张母才行,因此身子稍微好了一些,她马上就来行大礼了。 张母受了她的礼,看了张文远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已经知道他的态度了,便沉下脸来训斥道,“你和三郎的事闹得满城都知,不仅害了三郎,也害了你。你现在无处可去了又来投奔三郎,我们张家是良善人家,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但救你的命是一回事,要让三郎把你收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并非良家女,名声又坏了,三郎要是收了你会惹人闲话的。二来你身子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里的活也指望不上你,俺们又不能让你出去唱曲儿挣钱,你说我们留你有什么用呢?” 张母的话说得极为难听,差不多就是指着鼻子骂了,但阎婆惜却不敢有丝毫怒气,反而陪着小心道,“老太君说得是,奴家确实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也不会料理家务,但是奴家可以学,奴家还算聪明,什么都能学会。老太君在上,奴家是真心实意地想和三郎过日子的,只要您让奴家留下来,奴家一定会好好孝敬您,听您和大娘子的话,奴家再也不碰那些行院的东西了。” 她的态度如此恳切,张母也有些难为情了,看了张文远一眼,示意他拿主意。 张文远仍然不肯表态,不耐烦地道,“你先养病,这些事以后再说吧!起这么早做什么,还不回去歇着!” 阎婆惜扭捏地道,“奴去一趟茅厕!” “快去,快去!”张文远像赶苍蝇一样地把她赶走了,转头冲张母抱怨道,“老娘你也真是的,什么人的礼你都受,咱们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了,哪还有粮食养小的嘛!” 张母嘿嘿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大莲不是去卖糖了吗?你还做了纱车哩,过几天大郎到了,把东西做出来了咱们就有钱了。你和大莲成亲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儿子,俺早就想给你娶个小了,这闫凤娇虽然身子瘦弱,却是个宜男之相,她又那样死心塌地地跟你,你也不要过于苛责了,免得外人笑话!” 张文远心说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原来我是遗传的你啊! “娘啊,俗话说买猪看圈,娶媳妇看院,你要给我纳妾好歹也打听一下女方的家庭吧。阎婆惜从小在行院里长大,她的眼睛里只有银子,她老娘又是个不省心的主儿,没事招惹她干嘛呀?” 张母才不管这么多呢,她和大莲的联军面对阎婆惜母女已经取得两连胜了,心理优势已经建立起来了,根本没觉得这对母女有什么可怕的,而刚才那番极具侮辱的话就是个明证。 说话间,阎婆惜捂着肚子从茅厕里回来了,张母看到她虽然身形瘦弱、面容憔悴,却也也难掩前凸后翘的好身段,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她还没回到房间,她就已经在想明年抱孙子的事了。 张文远可没她那样乐观,原主和阎婆惜、李大莲都有过多次夫妻之实,外面的野食也吃过不少,却从没让她们怀过孕,仔细想想问题多半出在他自己身上,老娘想抱孙子的愿望恐怕没那么容易实现啊。 说了几句家常,张母就去厨房忙碌了,张文远则继续锻炼。他先举了五组石臼,每组十下,举完之后又在院里打了几遍军体拳,正在想怎样在小院外面平整出一条环道来的时候李大莲就挎着空篮子回来了,她已经把那块糖卖了,小小的一块糖就卖了三贯钱,正在做饭的张母听了高兴得又在锅里多下了一小撮面。 婆媳俩分享了金钱带来的喜悦,张文远就问李大莲道,“我让你买的盐呢,买了多少啊?” 李大莲从褡裢里拿出一包盐递给他,“总共买了十斤!” “好!”张文远笑道,“明天咱们就去卖盐!” 李大莲迟疑道,“今天买了明天又卖,不是磋磨人吗?” 张文远嘿嘿一笑,“先吃饭,吃完了我给你变魔术,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盐!”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37章 鲁班传艺 不多时,张母的面就做好了,李大莲端了一碗给他,阎婆惜也分到了一小碗,一家人就在院子里或站或坐稀里哗啦地吃起来。 吃完饭,阎婆惜继续养病,张文远就出门去李二家,昨天给他老婆做了一个手术,他一直在担心她的伤口发炎。不过到了之后就发现他们家没什么异常,李二仍然在做木工活,看到他来就笑容满面地道,“三爷,你来了?” 杜江问道,“嫂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烧?” 李二喜道,“咳……没有,没有!一宿都好好的,你的本事比那些郎中还高明啊!” “走,去看看!” 两人来到后院,李大娘子仍然趴在凉床上,见到他就兴奋地叫了起来,“三爷啊,您治好了俺的背疮,您是俺的大恩人啊!” 张文远见她精气神好了许多,知道手术成功了,笑着谦虚了几句,“快趴下,别动,我来给你换药!” 揭开纱布,见创口只是有些红肿,张文远终于放心了,又用酒精冲洗了一遍,换了新的纱布和绷带,交代道,“暂时不要乱动,不要碰冷水,过几天就会好了!” 李二夫妇喜不自胜,又要留他吃饭,张文远哈哈笑道,“我早上吃的还在喉咙眼儿呢,哪里吃得下去!我过来没什么事,就是看一看,既然没事,我就回去了!” 李二千恩万谢,又给他买了两斤猪肉,张文远坚决不要,他就让大儿子狗娃在后面跟着,张文远没办法,只得收了。 回到院子里,张文远把猪肉交给张母,就开始精炼食盐,让李大莲去洗锅烧水,他自己则去调制草木灰溶液。山东自古就是产盐大省,所产的海盐远销整个华北地区,不少人都靠盐业发家致富。但这个时代的制盐技术还比较落后,因为不能分离钾、钙、镁等杂质,制出来的盐又苦又涩,因此山东的海盐与山西的解盐、四川的井盐相比差距不小,他要做的事就是把这些杂质分离出来。 十斤盐全部溶解到水里之后,他就把兑好的草木灰溶液加进去。草木灰里含有碳酸钾,沉淀完之后取上面的清水就成了碳酸钾溶液,正好可以用来析出食盐溶液中的钙离子和镁离子,取上面的部分就能得到钠盐和钾盐的混合溶液。 再把溶液分成甲乙两份,甲少乙多,把两份都煮沸,乙份直接烧干,得到盐块。再把临近沸腾的甲份倒在盐块里不断搅拌,充分溶解后倒掉卤水,反复操作几次以后就能得到纯度在90%以上的精盐了。 这叫“洗盐法”,利用的是氯化钠和其他盐分的溶解度与温度的关系,学过化学的都知道,几乎所有无机盐的溶解度都会随着温度的增加而增加,但氯化钠除却并非如此,它的溶解度和温度几乎没有关系,洗盐法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张母和李大莲见他像变魔术一样地把原本又苦又涩的粗盐变成了雪白的精盐,再联想到他之前提纯糖浆和改进纺车的本事,看张文远的眼神都变了,好像在她们面前忙碌的人不是张文远,而是一个的神仙一样。 张母首先问道,“三儿啊,你是何时学会的这些本事?” 张文远早就想到了说辞,“那天在凤娇那里吃醉了酒,睡下之后就梦见了一个仙人,这些本事都是那个仙人在梦里传给我的。” 张母和李大莲面面相觑,就去向阎婆惜求证,阎婆惜正在想法巴结张母呢,听她俩问起那晚上的事脸就红了。但张文远说的是吃醉了酒,她也就只好跟着编下去了,“嗯……是有这样的事,三郎以前睡觉都很浅,因为害怕被人发现,一般都是睡一会儿就会离开,但那晚上他睡得特别沉,还不停地说梦话,奴家怎么叫都叫不醒,因而才误了上衙的时间!” 张母见她的样子不像说谎就信了八分,但这种事情实在匪夷所思,便再次求证道,“这么说真有仙人指路?” 阎婆惜也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那天晚上他们玩得特别疯狂,三郎变着花样地和她折腾,两人颠鸾倒凤不知身在何处,最后他晕了过去,醒过来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还叫了一个叫“小波”的人的名字。想到这里,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心说他不是被仙人传艺了,应该是被仙人附体了啊! 既然他被仙人附体了,以后肯定前途无量,自己只需要跟着他一定能吃香喝辣,若是能生下一男半女,后半辈子岂不就衣食无忧了? “嗯,定是仙人传艺!”阎婆惜打定了主意就开始编故事了,“那晚上他睡得那么沉,又在不断地说梦话,想必就是仙人在传授他本事吧!” 张母和李大莲都不是唯物主义者,相反她们还十分迷信,见阎婆惜说得有模有样,很自然地就信了。张母更是激动得要去庙里烧香还愿,李大莲却犹豫地问道,“娘呀,你知道是哪个仙人传艺给三郎的吗?” 张母一怔,以手挠头想了想,喜道,“三郎这些本事都是匠人的技术,多半是被鲁班师祖眷顾了,老身就去鲁班庙里还愿好了!” 婆媳俩走后,阎婆惜心里却想,三郎恐怕不是鲁班祖师传艺,应该是被鲁班祖师附身了吧。他现在多了这么多本事,奴家真的有福了啊!只是不知母亲到哪里去了,她肯定认为我已经死了,应该回开封老家去了吧! 欸……回去了也好,她那样对我,我不养她的老也说得过去! 另一个房间里,张母和李大莲正在仔细地端详张文远制出来的精盐,见她们这么好奇,张文远就开口说道,“这些盐明天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 张母却如临大敌道,“呀……不能卖啊!这是私盐,贩卖私盐被官府抓住了是要杀头的!” “啊,不能卖啊?” 张文远才想起古时候盐铁茶马都是朝廷专营的,民间是不能自由买卖的,“唉……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呢?” 张母道,“不卖放在家里自己吃也中啊!” 李大莲道,“这上好的盐不能卖钱,当真白瞎了!” 张文远仔细地琢磨了一会儿,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县尉高克疾。 那天在县衙里,要不是他百般维护,他很可能已经被刺配边疆了,而自己还没去谢他呢。现在制出了高精度的食盐,正好可以当做见面礼,顺便也可以搞一下关系。在他的复仇计划里,他可是极为关键的一环。 在心里反复盘算了一下,张文远就对李大莲道,“把这盐拿出去晒干,然后好好包装起来,我给高县尉送去。那天在公堂上,县老爷本来是要把我流放到五百里外的,是他从中说情,才免了流刑。我还没去感谢他呢,这些盐正好可以当成礼物送给他!” 听说高县尉在县衙里帮了张家的大忙,张母感激地道,“嗯……三儿说得有理,受人滴水之恩就要涌泉相报。你以前不过是个抄书匠,是高老爷慧眼识人提拔了你,现在又救了你的性命,是当好生报答才是。” 张文远的脑子里还残留了一些关于他和高克疾的记忆,听到母亲这么说也不由得对这棵大树产生了感激之情,“嗯,母亲说得是,我下午就去!”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38章 糊涂县尉 县衙后衙的一个小院里,县尉高克疾右手握笔,左手握拳,正在焦头烂额地踱步,自从张文远因为个人作风问题被开革以后,这几天各种鸡毛蒜皮的事都要他去处理。他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大老粗,又哪里会处理这些事?因此这几天简直是度日如年。 想到张文远的好,又想到张文远的不堪,高克疾就气得猛捶桌子,“欸……这个小张三,老子说过他多少次了,让他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他都当成了耳旁风,如今被人陷害丢了差事不说,连老夫都跟着吃瘪,真是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 侍候他的贴身长随梁坤在外面听到他的抱怨,在心里嘀咕道,“哼……小张三管不住他的下半身,你就能管住了吗?他风流成性,你又赌又嫖,你们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哥不说二哥,谁也不比谁好!”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是高克疾的小舅子,为人比较机灵,高克疾能和高俅牵上线就是出自他的谋略,因此他到郓城上任的时候就把他带上了,让他帮着跑腿打杂,干一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情。而他也因此以县尉的代言人自居,里里外外上下其手,捞了不少好处。 可以直白地说,他们三人都是一丘之貉,没有一个是上得了台面的。 等他抱怨完了,梁坤才一边小心地进来禀报道,“姐夫……萧主簿送来帖子,请你下值以后去他家饮宴!” 高克疾知道箫谦的来意,他前天就已经让朱仝传话过来了,说他有一幼弟名叫萧让,是个秀才,不仅写得一手好字,对大宋的律法和诉讼都十分熟悉,如今县衙里押司出缺,可否让他来顶这个差事。 高克疾再后知后觉也明白了那天箫谦打压张文远的目的所在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有些不快,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本官现在忙着呢,哪里有时间去饮酒。他前日说的事我同意了,让那个萧让过来吧,先从刀笔吏做起,至于张三空出来的位置,还是按秩接任吧!” 大宋的官场最讲究论资排辈了,不论是为官还是为吏都有一套自己的晋升标准,强如宋江也是熬了十几年才有了和县太爷一起下棋喝茶的资格。张文远要不是有他赏识,现在应该还在八大押司的后半段熬资历,要想升到现在的位置至少也是十年以后的事了。 萧让即便有秀才功名,即便有主簿举荐,但箫谦已经彻底得罪了高克疾,即便他是个大老粗,也绝不可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让他进来已经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了。 梁坤见他如此铁面无私,有些迟疑地说道,“姐夫,小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高克疾骂道,“你说什么屁话呢,有话自然要讲,有屁自然要放,不然还不憋坏了啊!” 梁坤被他骂了反而安心了,赔笑道,“姐夫,小弟冒昧地问一句,你如此安排他的幼弟,就不怕把他得罪了吗?他掌握着县里的钱粮,咱们手底下七八十号人还指望他发薪俸,不怕他在银钱上设卡吗?” 高克疾哼了一声,“我怕个球!这帮混球连个晁盖都捉不住,害得本官在大老爷面前丢了个大脸,就该停他们半年的饷,如此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去年去东溪村捉拿劫了生辰纲的晁盖一伙人,梁坤是亲历者,原本十拿九稳的抓捕行动结果却漏洞百出,愣是让晁盖一伙人跑了,高克疾回来以后被知县骂得狗血淋头,到现在为止都还抬不起头来。 但这事与萧主簿没关系啊,他干嘛要冲他发火呢? 梁坤不知内情也不好再劝了,既然姐夫不给萧主簿的面子,他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悄悄地退了出去。 高克疾又处理了几件政务,梁坤又进来禀报道,“老爷,张三在外面求见,说有机密之事相告。” 高克疾一愣,随即冷笑道,“他就会玩这一套,老爷我才不上他的当呢。你去告诉他,老爷我的火气还没消,现在不想见他,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等我哪天想见他了自会传他来见!” 梁坤应了一声,没多久又进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酒坛子,嘿嘿笑道,“老爷,这是张三带来的,说是孝敬您的!” 高克疾早就闻到浓烈的酒香了,接过来迫不及待地揭开封印,一股更加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熏得他昏昏欲醉,“啊……好香的酒啊!” 说完就端起酒坛猛灌一口,随即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啊……咳……嘿……” 梁坤忙上前从他手里接过酒坛,一边抚背一边关心地问道,“姐夫……你,你没事吧?” 高克疾缓了半晌才顺过气来,指着那坛酒,惊诧道,“哎呀……这酒真烈啊,连我都降不住啊!” 梁坤很想喝一口,但却不敢开口要,只得小心翼翼地应承着。 高克疾嗜酒如命,虽然被呛了但还是不死心,调匀了呼吸以后又抓起了酒坛,这一次他不敢像上次那样豪迈了,而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酒浆慢慢地咽进肚子里,他只觉得整个胸腔都像着了火一样难受,但难受完了他又大叫起来,“当真是好酒啊,小张三呢,快让他进来,这小子还有点儿良心,有好东西还知道孝敬我!” 梁坤忙道,“我这就去请!” 张文远跟着梁坤来到高克疾的签押房,当看到他那张比关公还红的脸时,忍不住笑道,“恩相,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高克疾已经有些醉意了,见到他就拍着他的肩膀问道,“啊……你小子!来了啊,屁股还疼不?” 张文远忙回道,“啊,不疼了,一点儿都不疼了!” 高克疾抱着酒坛在椅子上坐下,横眉冷眼地看了他一阵,哼道,“你小子……在家里坐不住了啊?老爷我告诉你啊,你想现在就回来,那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张文远忙解释道,“啊……恩相,您会错意了,小人没想回来!那天多亏了您老人家出手帮小人减轻了罪责,小人才没有被打死,我今天就是来表达谢意的!” “哼,你这泼皮,辜负了老夫的一片厚望啊!”听他提起这事,高克疾就是一肚子火,猛地灌了一口酒,哼道,“听说你还长本事了啊,在大狱里面一个人就放倒了七八个囚犯!来来来,咱俩比划一下,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张文远忙摆手拒绝,“嘿嘿,恩相乃是贵人,小人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与您动手啊。咱们还是说正经事吧?” 高克疾哼了一声,“是了,你刚才还说有机密的事要谈呢,到底是什么机密之事啊?” 张文远笑道,“没什么大事,小人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感谢您的搭救之恩的,顺便谈点儿机密的事情嘛,如果有空闲的话还可以再谈点儿发财的事,我现在不能在衙门做事了,只好做生意了!” 这段话信息量有点儿大,高克疾只抓住了第一点,“你倒是先说说有什么机密的事情?” 张文远看了一眼梁坤,笑道,“还请梁兄弟暂且回避一下!” 高克疾骂了一句“读书人就是屁事多”,就朝梁坤挥了挥手,喝道,“你去外面守着,他如果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再叫你进来收拾他!” 梁坤嘿嘿地笑了几声,朝张文远比了比拳头,“小张三,你可要小心了哦,老爷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张文远和梁坤年龄相仿,经常一起玩耍,见他在自己的屁股上瞄来瞄去,嘿嘿笑道,“嘿嘿……你想借机报复我,那是不可能的!”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39章 黑社会集团 梁坤走后,屋子里就只剩两个人了,高克俭又喝了口酒,哼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张文远四下扫了一眼,见屋里果然没人了,才收起玩闹的心思,一脸严肃地问道,“恩相,去年生辰纲被劫一案,府里已经查明了真凶,您带领县衙所有人手去东溪村捉拿晁盖一伙人,结果却扑了个空,您有没有想过其中存在蹊跷?” 高克疾听他突然提起这事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因为这个案子被他办砸了,县老爷对他就不再信任了。而这件案子也慢慢地变成了他的逆鳞,只要有人提起他就会恼羞成怒,轻则把人狠狠地训斥一顿,重则直接动手揍人,甚至开除。 即便张文远是他的心腹之人,高克疾听他说起这事,心里还是十分不舒服,重重地哼了一声,反问道,“老夫又不蠢,怎能不知道里面有蹊跷?” 张文远没有理会他的愤怒,继续说道,“恩相带领人马去东溪村的时候,晁盖早已有所准备,那说明之前已经走漏了消息。但是在抓捕的过程中却又漏洞百出,又说明下面的人在故意放他们走。恩相有没有想过是谁通风报的信,又是谁故意放的水?” 听他分析得这么具体,高克疾的神经顿时绷紧了,怒目问道,“莫非你知道?” “我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张文远见他的兴趣已经被自己勾起来了,就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提前通风报信的人是宋江,故意放水的人是朱仝和雷横,他们和晁盖相互勾结,是盘踞在本县的一个超级黑社会集团!” 高克疾的眼睛瞪得像两个灯笼,“宋江?怎么可能?你要说雷横和朱仝放水,我倒是有所怀疑,但宋江去给晁盖通风报信,你可有铁证?” 张文远摇头,“没有!” “哼!”高克疾又重重地哼了一声,“你故意逗老夫耍乐子啊!” 张文远又道,“小人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掌握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高克疾顿时收起玩味的笑容,“什么线索?” 张文远就把牢里的刘汉拜托他的事说了一遍,高克疾听完,顿时瞪大了眼珠,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陈三郎在通匪?” 张文远点了点头,“只要派人盯着陈三郎,看他和哪些人来往,应该就能弄明白这条线索。” 高克疾虽然神经比较大条,但智商还是在线的,听了他的分析就哈哈地笑了起来,“哈哈,这是大功一件啊,有此功劳在手,老夫就能洗刷前面的耻辱了,你重回县衙也有望了!” 张文远心说有这样一个大功劳,你也可以升官发财了吧!但他不提这事,他也就装糊涂了,淡淡地笑了笑,道,“刘汉和陈三郎这两条鱼太小了,就算借此挖出了县衙的内贼也算不上什么大功吧?” 高克疾诧异地看着他,“你莫非你还想抓贼酋晁盖?” 张文远道,“抓晁盖有些困难,但抓一两个头领还是有可能的。” 高克疾见他如此胸有成竹,问道,“你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张文远故作深沉地想了想,道,“先不要打草惊蛇,他们要劫走刘汉就让他们劫去,恩相只需盯着县衙里的内贼就行了,保证能逮到大鱼。” 高克疾迟疑地看着他,“你是说宋江?他真是他们的幕后黑手?我知道你被他坑害了,但你可不许糊弄老夫!你也知道,大老爷是很器重他的,经常传他一起谈诗论文,饮酒下棋,这可不好办呐。” 杜江道,“只要铁证如山,县老爷即便再宠幸他,也是没办法保全他的。” “说得有理,可是铁证在哪里呢?” “慢慢等,很快就会出现的!”张文远给他画了个饼,“宋江、晁盖、朱仝、雷横本就是多年的好友。即便晁盖落了草,他们也不会断了联系的,恩相只需盯着他们,肯定能有所收获的。” 高克疾哼道,“说得倒轻巧,我哪有那么多人手去盯着他们?” “我啊!”张文远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恩相对小人有知遇之恩,小人还没来得及报答万一,如今最近无事可做,可以继续为恩相效劳。” 高克疾眼睛一亮,颔首道,“嗯,不错,不错!好,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官面上的事老夫来勾连,江湖上的事就交给你,有情况了就及时向我汇报。只要能破获此案,老夫一定重重有赏!” 张文远连忙点头称是,他现在要想翻身的唯一希望就是高县尉了,即便事情再难也必须迎难而上。 谈妥了正事,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包盐放到他面前,笑着问道,“恩相看看这盐怎么样?” 高克疾看到白花花的粉末,蘸了点儿放在嘴里尝了尝,诧异道,“这是盐吗,你哪里得来的这等上好的盐?” 张文远神秘地道,“我前两天得了个方子,这盐和刚才您喝的酒都是按那个方子上的指引做出来的!” “你还有制盐的方子?”这可是划时代的发明,只要攥在手里几辈子都不缺吃喝,高克疾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在哪里,拿与我看看?” 张文远笑道,“在我心里呢!” 高克疾一怔,紧接着就听到了熟悉的骂声,“你这泼材,怕老夫强占了去啊?” 张文远嘿嘿笑道,“恩相与我先有知遇之恩,后有救命之恩,即便想要我的命我也会双手奉上,何况这样一个方子?” “哼……”高克疾哼道,“说得好听,你倒是拿出来啊!” “我真没带在身上啊!”张文远叫苦连连,“但是我可以给您录出来!” “这才像话嘛!”高克疾嘿嘿笑道,“你快些录出来我再上报给俺从兄,有了这天大的功劳,别说重回县衙为吏,就是为官也是可以的。” 张文远仔细地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阵,总算想起了他的从兄是谁了。张文远听说他要把方子献给高俅心里就老大不痛快,他是个理科生,对历史不是很了解,对高俅的了解仅限于《水浒传》,在书里,高俅不仅坏,而且蠢,他实在不想和他绑在一起。 高克疾见他面有不豫之色,皱眉道,“怎么,你不愿意?” 张文远忙摇头道,“愿意,当然愿意,能为殿帅做事,小人求之不得呢!只是……” 高克疾问道,“只是什么?” 张文远做痛哭状,“只是小人现在家里十分拮据,都快揭不开锅了,小人还想用这方子换点儿钱改善一下生活呢!” “你这厮,吃我一拳!”高县尉气得在他肩上锤了一拳,吩咐梁坤去取了五百贯钱给他,“老夫这人你也知道,最是仗义疏财了,因而也没多少余财,手里就这些了,你拿回去先支应一段时日吧!” 张文远连忙谢过了,“多谢恩相赏赐,小人还有一事相求!” “你还有什么事?”高克疾得了他的制盐配方,心情十分舒畅,“说吧,只要不是太难的事,老夫无忧不准。” 张文远便把阎婆惜的事说了,“不是小人贪念他的美色,实在是她病得很重,若是现在就赶她出城肯定会死在道上,小人于心不忍,只好收留了他,还请恩相庇护一二,不要现在就把她赶走。” “嗯……这个啊,小事,老夫应了你就是!”高克疾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又提醒道,“那雌儿虽做了混账事,但对你是真没得说,要我说你干脆收了她做小算了!” 张文远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嗯……不成,不成!那女人就是个灾星,我看到她就想起了游街的糗事,实在不能留!” 高克疾哈哈大笑,“你这小贼,还知道要脸啊,既要脸为何又要做出那样的事来?” 张文远无语至极,恰好梁坤买了些熟食进来了,就指了指酒坛,劝道,“恩相,小人斗胆敬你一杯!”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40章 轻资产战略 张文远从县尉府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高克疾第一次喝到高度酒,自然而然地喝了个酩酊大醉。这老货长得又高又壮,梁坤一个人根本弄不动,张文远作为他的心腹之人,只得一起把他弄上了床。 “你这酒很烈啊,以后多弄点儿来!”梁坤一边把他送出县衙,一边向他索要配方,“姐夫这人最喜欢喝酒了,今天喝到了这么好的酒,以后肯定会经常找你,你还是把配方写出来的,免得我经常跑路!” 张文远哈哈一笑,“好说,好说,等我回去就录出来给你,你慢慢研究吧!” “好啊,真不愧是我姐夫抬举的人,就是够意思!”梁坤对他的大方十分满意,“慢慢等着吧,等时机成熟了,姐夫一定会让你回来的!” 两人在后门挥手作别。 张文远对今天的攻关成果十分满意,他没有心思像其他书里的穿越者那样去种田和开工坊,一来他前世教书育人五年,后面连续三年都在带毕业班,成绩虽然很好,但实在太累了,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暑假出去炸街的原因。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不想那么累了,他就想活得轻松一些。如果能找一棵大树靠着度过余生的话,那就最好了。这棵大树最好是皇帝,那样自己这辈子就不用努力了,就可以直接躺回二十一世纪了。 二来,现在可是封建社会,生产力极度低下,人们为了活下去都是不择手段的,自己怀揣一堆划时代的发明创造是很危险的,还不如提前变现,等有实力了再去开工厂也不迟。 三来,能靠一张制盐和蒸酒的方子搭上高俅这条线还是很划算的。刚开始的时候他是有些抵触和高俅绑在一起的,但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是封建社会,要想脱颖而出必须要有靠山,高俅这棵树又粗又壮,离道君皇帝又近,正是绝佳的靠山啊。 他不知道真正的历史上高俅的结局如何,但从宋高宗建立南宋时没有高俅来看,他多半没有好结果。但这是十年后的事了,和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大不了上位以后早点儿结识了宋高宗,那时候国家发生了巨变,谁还会在乎他曾经是高俅的门人啊! 宋朝虽然已经有了纸币了,但还没在普通百姓之间流通,而中国又是个缺银子的国家,常用的货币只有铜钱,标准的一贯钱是一千个铜钱,到现在已经缩水到七百七十个,即便如此一贯钱也有五公斤多,五百贯钱就是两千五百多斤,必须用车来拉才行。 高克疾自然不会有这么多铜钱给他,他手里只有房契和地契,以及十几贯钱和几块碎银子,但即便只有这些,也足够压弯他的腰了。 当张文远背着七八十斤铜钱、四张房契和八张地契气喘吁吁地回到家里时,老娘和李大莲高兴坏了,连阎婆惜都拖着病体跟着高兴了一阵。 看着阎婆惜脸上的自豪感,张文远有些不解,心说我们一家人高兴就行了,关你这个外人什么事,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张家人了啊! 在心里腹诽了几句,张文远就开始大秤分金了,老娘只干活,不管家,身上不需要太多银子,但是她爱房契和地契了,张文远就给了一张房契和地契,让她抱着睡觉高兴去。自己以后需要经常出去,带着铜钱不方便,就把剩下碎银子留下了,其他的全都给了李大莲,让她补贴家用。 突然得了几十贯钱和十几张契书,李大莲大喜过望,看他的眼神再也不是以前那种气鼓鼓的样子了。这女人眼光太窄了,几百贯钱就能让她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张文远想嘲笑她几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交代了几句就到书房里歇着了。 在宋朝,有地位的男人是不用管理俗事的,他们要做的事就是每天出去应酬,结交权贵,就像《金瓶梅》里的西门庆那样。在《金瓶梅》里面,西门庆不是在喝酒,就是在喝花酒,很多人以为他不务正业,其实这才是古代达官贵人的正经工作。不应酬的时候他们就在家里读书喝茶、修身养性,有事的时候就给在外面结交的友人写一封信就行了。 张文远家里穷,应酬少,但宋朝男人的气度必须要有,因此李大莲决定给他找个长随,以后他出去应酬的时候才有面子。 张文远听了,终于忍不住笑了,“才几百贯的家产就要养小厮,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啊!” 李大莲没有像以前那样哼来呵去的,眼里充满爱怜地说道,“可不能那么说哩,你带回来的那些地契俺都看了,总共有几百亩呢,以后可都是要长庄家的,再把那些房契换成地契,又能有上百亩,有了这些进项,咱们就不愁吃穿了。” 这丑老婆天生就是当地主婆的料啊,张文远心说再过十年山东就是金国的地盘了,这些房契和地契全就是一张废纸,留着有什么用,还不如赶紧卖了变现去南方置地呢。 听说要把房契和地契全部卖了换钱,李大莲差点儿急哭了,眼睛里再也没有爱怜之意了,“娘啊……俺家好不容易攒了点儿家资,你又要卖了去挥霍,俺不活了!” 张文远却不为所动,坚决要变现,“你好好说话啊,别把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谁要去挥霍了?我这叫轻资产战略,你懂个啥?” 李大莲自然不懂什么是轻资产,因此就真的哭了,她一哭就把张母招过来了,张母听说他要把刚到手的田产卖了也表示坚决反对,“三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吃了上顿不管下顿了,该置些家产了。” 张文远苦笑道,“娘啊,这个我自然知道。你好好看看这些契书的产业具体在哪里,是怎么来的吧,看完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这些契书大部分是当铺里的死当,少部分是赌鬼用来抵债的,前者位置偏远,又是原主人的安身立命之本,要收回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后者应该是雷横敲诈来孝敬给高克疾的,属于有争议的资产。总之这些契书都是很烫手山芋,没有强有力的后台和不要脸的黑心肠是不可能变成自己的,只能让他们拿钱来赎。 张文远一张一张地指给张母和大莲看了,最后无奈地道,“留下这些契书没什么用,扔了又可惜,搞不好还要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还不如直接卖掉省心呢。” 张母不是蠢人,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叹了口气道,“三郎说得有理,大莲,不要哭了,听你男人的准没错!” 李大莲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就乖乖地给他烧水侍候他洗澡了。看着忙碌的丑老婆,张文远心里感慨不已,这才是男人嘛,一言九鼎的感觉真好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41章 难兄难弟 这几天酷暑肆虐大地,到处都是一片焦黄,张文远屁股上的伤还没好,也不想出去浪,干脆就在家里消暑了。有张母和李大莲打理家务,他除了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早起打熬身体以外,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比大家闺秀还羞于出门。 有了银子进账,李大莲也不抱怨了,连看阎婆惜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但是张母却看不惯了,这天早上,张文远锻炼完了身体正要去洗澡,老太婆突然叫住他,“三儿啊,咱们手里现在有些余钱,莫不如再起一个小院,一家人住着也宽敞一些。” 张文远知道老娘的言外之意,这几天他都是和李大莲、阎婆惜挤在一个床上睡觉的,虽然都是她的女人,睡一起也没什么,但传扬出去终归不好听——俗话说“一房妻室”,张家连多余的房子都没有,也好意思纳妾? 张文远自然知道老母的意思,但一想到十年后就是靖康之变,山东全境落入金国完颜氏之手,他就没有盖房子的动力了,“哎呀,你操那么多心干嘛,阎婆惜又不常住,养好了病就要走的,干嘛要起房子!” “胡说!谁说不常住了?”张母打了他一下,小声道,“你小声些!俺觉得这雌儿很好啊,对你掏心又掏肺,对俺也孝顺,对大莲也言听计从,留着给你生个儿子不好吗,干嘛要让她走啊?” 阎婆惜为了留在张家,这几天可算是豁出去了,不仅哄得张母眉开眼笑,连终生之敌李大莲都对她改变了看法,直夸她乖巧懂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儿。 张文远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冷笑道,“她头上悬着一把剑呢,能不好好表现吗?” 张母不懂现代术语,左左右右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哪里有把大宝剑,“啊……一把剑,哪里啊?” 张文远无语,只得换了一种说法,张母气得又打了他一下,“你呀,还说什么最懂女人,我看你一点儿也不懂女人!女人活一辈子图个啥,不就是图个如意的男人和安稳的生活吗?宋押司能给她安逸的生活,却长得不如你,又比她大那么多,凤娇当然不中意啦。你多好啊,比她大不了几岁不说,长得又俊,现在又能挣钱了,她自然就喜欢你啦。你口口声声地说她是个灾星,别人都信了,俺却不信,俺知道你不是怕宋押司,你是怕她像对待宋押司那样对你。这个你放心好了,你以前那么不成器她都愿意跟你,现在虽然没了差事却长了本事,她咋会那样想不开呢?” 张文远被老母亲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只得落荒而逃。但张母是个锲而不舍的人,吃早饭的时候她又提起了建房子的事,“这两天你大哥和二哥就要来了,到时候让他们搭把手,起几间厢房用不了许多工夫!” 张文远无奈,只得答应了,这个时代盖房子确实很简单,也花不了多少钱,那就先盖几间吧,免得老母亲一直念叨。 张母道,“既然答应了,那你就不能再躺着了,一会儿就去外面转转,去一趟砖瓦厂,问一下木料的价钱。” 张文远无奈,只得放弃了躺尸的想法。不过就在他正准备出门时,院外突然来了两个人,他感觉有些眼熟,但实在想不起他们是谁了,只得看着他们傻笑,“啊,来了啊!” 两人长相差不多,应该是兄弟,一人手里背着一袋粮食,那个年长见他像个傻子一样地看着自己,不禁皱眉道,“你咋啦,不会被打傻了吧?” 张文远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只得干笑道,“怎么可能呢,我好着呢,那几下怎么可能伤得了我?” 两人撇了撇嘴,还想继续埋汰他几句,李大莲已经听到声音走了出来,见到他们忙招呼道,“哎呀,是大伯和二伯来了呀,怎么来得这么早啊,快进来坐!” “大伯、二伯?” 张文远有些懵逼,随即想起了在这个时代弟媳妇管大伯哥叫大伯,管小叔子叫叔叔,比如潘金莲就是叫武松二叔的。既然她这么称呼他们,那这二人就是自己的大哥张文宁和二哥张文静了。 难怪他们对自己这么不客气的,原来是亲兄弟啊! 张文宁和张文静见他表情异样,问李大莲道,“大莲,他怎么啦?” 李大莲把两人让进屋里说话,她可不会说张文远是被鲁班祖师传了道,导致记忆有些损失,因此认不得他们了。只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道,“没什么,他在牢里被人欺负傻了!” 见兄弟媳妇也这么说,本来还不信的兄弟二人就真的信了,张文宁仔细地看了他几眼,嘿嘿冷笑道,“嘿嘿……你这厮,俺说过你多少次了,在外面好生些,不要去做那些缺德事,可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终于吃了亏,以后还敢不?” 张文静也哼道,“哼……饿狗咋改得了吃屎!” 张文远郁闷不已,瞪了李大莲一眼,对二人也横眉冷眼地道,“你们别听那傻老娘们胡咧咧,我好得很!” 张文宁又看了几眼,也哼道,“哼……你看人的眼光都在射人了,还说好得很!” 张文远反唇相讥道,“你不也是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吗?” 张文宁气得握紧了拳头,“俺那是做木活才这样的……” 张文远道,“我还不是一样,天天看公文,都成近视眼了,眼睛能不射人吗?” 张文宁道,“你那是看公文吗,你是看多了女人撒尿和洗澡!” 张文静在一边听得哈哈大笑,“就是,你成天不做人事,现在遭报应了吧!” 李大莲看不下去了,只得把张母请出来镇场子。 有了张母的加入,兄弟三人总算能正常说话了,不料这老太婆却又开始抢戏了,“你们两个真是没良心,三儿被人陷害吃了大亏,你们也不说来看看他,还要我托人带信才来。你们看看别人家的兄弟,都是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这样才能发家嘛。你再看看你们,从小就争强好胜,长大了也不知道改一改,把亲兄弟却处成了仇人,俺真是后悔把你们生出来了!” 张文远心说我说怎么一看到这两人就忍不住要和他们吵架呢,原来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啊,这一家人大哥不像大哥,小弟不像小弟,还真是奇葩啊。 张文宁见老母亲一见面就数落自己,忍不住小声抱怨道,“还不是怪你和爹一碗水没端平,别的人家都是长房继承家业,其他人出去挣功名,到了俺们张家就变了,不让俺继承家业,俺就是不舒服,是你自己偏心才让俺们兄弟和睦不起来的。” 这些话他以前都不敢说,因为张文远在衙门里做事,他只要随便找个理由都能收拾自己。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张文远丢了差事,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因此今天上门,除了不让人看笑话的例行公事一般地看望之外,就是为了过来出这口气的。 张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脸顿时就沉了下来,“你个贼夯货,胡说啥哩,你跟俺这样说话就是不孝,俺当年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老娘也不是吃素的,居然给他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张文宁不敢硬接,只得嘿嘿冷笑道,“嘿……老娘啊,你不用拿这些话来吓俺,俺孝不孝顺俺心里有数,你心里也有数,俺就是觉得你偏心,你不偏心的话,俺们兄弟也不会变成这样!” 眼见他们又要吵起来了,张文远忙开口劝道,“哎呀呀,都别吵了,看不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找你们来是有正经事的。” 张文宁红着眼道,“你有什么正经事,莫不是现在没了差事,又想找俺们借钱?俺可没钱给你啊,俺一个人要养五个人,日子过得紧的很。俺今年还想给大妮儿缝一套衣裳过年呢,都十岁的娃了,连衣裳都没有穿得,成天只能闷在家里,可没有钱借给你!” 张文静也附和道,“我那班子现在活少得很,一个月也挣不了几文钱,俺也有两个娃子要养,你二嫂身体又不好,干不得重活,哪里有钱借给你?” 说到这里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皱眉道,“咱们当时分家的时候可是说好了的,班子归俺继承,你不能来抢的!” 见两个哥哥这么吝啬,张文远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谁要找你们借钱了,谁要你那破乐队了!” 见他不借钱,又不讨回乐队,兄弟二人二人顿时松了口气,张文宁疑惑地道,“那你叫俺们来做什么,难不成真的是来看你?” “懒得跟你们扯这些!”张文远挥了挥手,起身回到房间把超级纺纱机的图纸拿了出来递给他,“这是我画出来的超级纺纱机,你看能做出来不?要是能做出来的话那大侄女的衣服就有着落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42章 塑料兄弟情 说到自己的专业知识,张文宁就没心思和他吵架了,仔细地盯着图纸看了半晌,才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嗯……是个好物事,做也能做出来,就是……” 张文远不想听他的后半句话了,直接大手一挥,哈哈笑道,“那太好了,你先帮我做一百架吧!” 一听要做这么多,张文宁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那得耗不少功夫,俺还有很多活要做哩!” 张文远冷笑道,“你那些活有什么意思,把这个做出来,咱们一起开个纺纱厂,你管生产,二哥管采购和销售,不比你们一年到头在外面漂着强啊!” 这几天他一直在琢磨这几样发明创造的用途,朝廷命令禁止私人制盐,制盐技术就是个鸡肋,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及时变现。制糖技术倒是有些用处,但是山东不产甘蔗,甜菜还要等几百年以后才能传入中国,要发挥大作用就得去南方,他现在只想赚快钱,因此只能暂时搁置了。提纯高度酒倒是可以推广,宋朝现在国富民强,酒水市场规模很大,按理说能挣不少钱。但他这个技术必须配合蒸馏法酿酒流程才能降低成本,像现在这样先用发酵法酿酒再蒸馏提纯成本太高了,没几个人喝得起。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纺织机最实用了,首先整个大宋无论南北家家户户都在种植桑麻,原材料是不缺的;其次纺织工人以女性为主,大宋有很多闲得发慌的女人,比如阎婆和阎婆惜、王婆、潘金莲、潘巧云、卢俊义的夫人贾氏……这些昼颜女除了收拾屋子以外整天无所事事,所以才会出去乱搞。要是能把她们吸纳进纺织厂里来,不仅可以避免她们悲剧的命运,也能为自己创收——毕竟女人的工价要远低于男人嘛。 听说要开纺织厂,兄弟俩就来了兴趣,张文静率先问道,“啥是采购和销售?” 张文远解释道,“就是你负责买原料,大哥管纺纱,你再把纺出来的纱拿出去卖,然后我们一起分钱。” 张文宁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你做什么?” 张文远一愣,心说你不去考虑需要投多少钱的事,却来关心我的岗位职责,古人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啊。 “我……我当然是去应酬啊!” “啥是应酬?” “应酬就是你不想做但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比如结交同行和官府以及江湖中人,四处打点关系,开拓潜在市场,拓展现有市场、规避潜在风险!” 一席话把两个哥哥直接说懵逼了,张文宁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满地道,“俺们老老实实地纺纱,不招谁惹谁,干嘛要去结交官府?” 张文远解释道,“我们的纺纱机比现在的纺车快几十倍,别人一天最多只能纺十斤麻,我们这个纺车一天纺一百斤都没问题。别人卖一文钱一斤,一天也只能挣十文钱,咱们即便只卖一文钱两斤,每天还能挣五十文钱,每天挣的钱就是他们的五倍。有这么赚钱的生意,你们觉得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听到他这么说,张母首先兴奋起来了,“果真能快十倍那俺们张家不是要发了吗?” 张文宁和张文静也反应过来了,跟着附和道,“果真如此,那就是咱们张家就是祖上积德,应在俺们这一辈身上了!” 张文远撇了撇嘴,心说就你们这德行,我看祖上也没积什么德,就算积德了也不会应在我们这一辈身上,“你们说得没错,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发财了,但我们的秘密也很快就会传出去的,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们有这样的好东西,肯定会有人来抢夺,如果不早做准备等事情发生了就晚了。” 张文静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你去结交权贵,寻找个靠山。” 张文远不置可否,“做生意肯定要有靠山嘛!” 张文宁很是肉疼,“可是去找靠山肯定要舍出去很多钱,花那冤枉钱做甚?” “你没听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吗?咱们有这么好的东西,不花那冤枉钱,别说发财,搞不好连命都要弄丢,怎么不可能不花这冤枉钱?” 张文静道,“你的意思俺们挣钱供你挥霍?” 张文远没想到这两个哥哥这么聪明,只得讪笑道,“啊……你这么理解也行,劳动不分贵贱嘛。” 张文宁重重地哼了一声,“哼……你想得美,俺就算饿死也不会答应你!” 张文静也摇头道,“活都是我们做,你却要分一样多的钱,这不公平,我也不干!” 两个哥哥的格局实在太小了,这塑料兄弟情让张文远十分无语,叹气道,“欸……你们别以为花天酒地的生活很美好,其实很耗精力的。既然你们觉得我在占便宜,那好,我在家里蹲着,你们出去应酬吧。” 两个哥哥顿时傻眼了,他们就是两个泥腿子,哪里认识衙门中人啊? 兄弟二人不说话了,张母出来打圆场道,“大郎、二郎啊,这事三儿说得有道理,你们不要再争了!” 兄弟二人还是不说话,很明显他们对这样的分账比例不满意,张母气得哼了一声,“欸……你们啊,真是榆木疙瘩啊!” 张文远忙道,“算了,我少拿点,你们多拿点儿!这样吧,我拿两成,你们一人拿四成,这样总可以了吧?” 张文宁断然拒绝道,“还是不行,俺拿五成,老二拿四成五,你拿半成,不行咱就不干!” 这两个哥哥的吃相实在太难看了,张文远气得想打人,“不要得寸进尺哈,我是看在小时候爹娘偏向我的份上,觉得有些亏欠你们才拉你们一起发财的,你们真以为我自己不能单干啊?” 说完就蔑视地扫了二人一眼,看着张文宁道,“哼……你别以为你有一门手艺就了不起了,就这点儿活我随便在城里找个木匠就能做出来!” 张文宁完全不受他的威胁,也气呼呼地道,“哼……那你去找啊,莫不是怕别人知道了里面的机关!” 张文远冷笑道,“你以为我像你想的那样傻啊,这样的好东西我不知道保密吗?我可以找几个木匠分别做一点儿,然后我自己来组装,他们又能知道什么?” 听了这话,张文宁心里巨颤不已,心说这个老三还真是阴险狡诈啊,俺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呢?不过幸好俺已经把图纸记住了,回去琢磨一晌就能做出来,到时候俺自己一个人发财,看他拿俺怎么样? 大哥又倔强又势利,张文远不想理他了,转头对张文静道,“二哥,大哥太欺负人了,一点儿合作精神都没有,我们不和他一起玩了。咱俩一起做吧,四六分账,我四你六,你怎么说?” 张文宁仔细算了算,发现他就是把原来大哥的股份平均分配了,虽然觉得自己有些吃亏,但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再骗俺了!” 见他不相信自己的人品,张文远马上表明自己的态度,“你要是不信我,咱们可以立个契约!” 张母忙开口打断道,“都是亲兄弟立什么契约,小心说出去被人笑话!” 说完又看着还处在懵逼中的张文宁,喝道,“大郎啊,你咋这么犟呢,三儿有意提携你,你咋这么不知好歹哩?你还执迷不悟,他们真的就不带你一起发财了啊!” 张文宁正在思考怎么做纺纱机,根本没在意两个弟弟已经敲定了合作方案,被老母当头棒喝才猛然醒转。见两个弟弟果真把自己排除在外了,一种孤独感和羞辱感油然而生,怒道,“哼……不带就不带,俺也不稀罕!” 张文远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打算,冷笑道,“娘,你别劝他了,他刚才已经把我那纺纱机的机关记下来了,他肯定在想回去自己做出来,然后一家人发财!” 张母吓了一呆,看着张文宁道,“大郎,你……这是三儿的绝活,他好心给你看,你却要恩将仇报,我……俺……俺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张文宁看了张母一眼,哼道,“哼……你从小就偏爱老三,俺凭本事记下来的东西就是俺的,就算去皇帝那里说理俺也不怕!” 张母听得瞠目结舌,想骂又骂不出来,“你……你不是俺的儿子,俺当真后悔当初把你生出来了!” 张文静急着问道,“啊,老三,怎么办啊?” “不用怕他!”张文远故意把嘴巴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道,“别担心,我还在研究织布机,研究出来以后比现在的快百倍都不止,到时候咱们又纺纱又织布,等他哭着来求我们的。”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咬耳朵只是做个样子,张文宁和张母都听得真真切切,张母喜笑颜开,“啊……这就好,这就好!” 张文宁则又羞又恼,怒哼道,“哼……外人都说你奸诈无耻,俺以前还没全信,今天真是信全了,你连亲兄弟都算计,以后咱们一刀两断!” “嘿……咱俩半斤八两,你刚才不是也在算计我吗?”张文远毫不退缩地怼了回去,“我虽然不在县衙里做事了,好歹还有些交情在里面,我都不敢堂而皇之地把这些绝活拿出来,就是害怕被有心人惦记上了给家里招来祸患。你的胆子倒是不小,本来就无权无势的,还想一个人吃独食,到时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文宁终于被他说怕了,气势也弱了不少,看着张母道,“俺……俺没有!” “哼!”张文远终于压制住了大哥的气势,不禁心中一松,随即又问道,“看在咱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以前又占了你不少便宜的份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做事?” 张文宁不敢再摆谱了,“做,怎么不做?但是要按你先前说的做,俺和老二一人拿四成,你拿两成,否则我宁愿不做!” 张文远看了张母一眼,嘿嘿笑道,“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大莲,开饭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43章 你也不怕人笑话 三兄弟很久没聚在一起吃饭了,张文远又发了一笔小财,因此今天的饭菜很硬,光是猪肉就买了好几个部位的,至于羊肉嘛,普通人家是吃不起的,大莲没舍得买。牛肉就更不用说了——这个时代私自屠牛是违法行为,所以今天是一顿妥妥的猪肉大餐。 虽然李大莲的厨艺一般,但面对满满的一桌子菜,三兄弟还是吃得不亦乐乎,酒也喝了一坛。 吃完饭后,三人又坐在一起商量开纺织厂的事情,有了先前的针锋相对,张文宁也知道张文远不好惹了,商讨细节的时候就正常多了。张母不时进来端茶倒水,顺便插几句话,看到三兄弟谈笑风生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厚重的木门再次被推开了,这次来倒水的却不是张母,而是阎婆惜,张文远见她抱着病体出现在他们面前,不禁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阎婆惜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先给张大郎和张二郎蓄满了茶,盈盈下拜道,“奴家阎氏拜见大伯伯、二伯伯!” 见她贸然上演这一出,张文远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 阎婆惜双目含泪,不发一言,形销骨立的样子就像一个刚犯过错的孩子一样。张文宁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张文远一眼,哼道,“哼……你自己穷得饭都吃不起了,还养两个浑家,也不怕人笑话!” 见这小娘皮又开始装可怜博同情,还把自己的两个哥哥给攻克了,张文远头疼不已,只得继续皱眉道,“你说什么屁话呢,男人都一个屌样,你现在是没钱,等有钱了你恨不得开个后宫呢!” 说完又瞪了阎婆惜一眼,“还在那杵着干嘛?” 张文静见阎婆惜面容姣好、身材婀娜,加上几分病态更加惹人怜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啧啧道,“就是她害得你蹲大狱的那个?啧啧,长得倒是不赖啊!” 这混球常年走街串巷,见识过不少女人,已经变得十分油滑了,张文远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喜欢,你就带走啊!” “这……”张文静忙摆手拒绝,“俺穷得很,可养不起这样的女人,还是你留着吧!再说了,你二嫂要是知道了,不把房子烧了才怪呢!” 张文宁皱眉道,“这样的女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到处招蜂引蝶,你要来做什么?” 这大哥可能是小时候教训人习惯了,看到什么事情都要抖抖威风。张文远十分无奈,只得解释道,“这个不用你关心!她因为我被宋江赶出来了,又生着病,在我这里只是暂时住一段时间,等病好了我就会把她送走的!” 阎婆惜听说张文远要把她送走,当即就跪了下来,哭泣道,“三郎,我不走,你以前答应过我的,要一辈子养着我的!” 说完,又看向张文宁和张文静,“大伯、二伯,奴家求求你们了,帮奴劝劝三郎吧,别让他把我奴送走,奴现在真的无处可去,求求你们了!” 好家伙,曲线救国玩不通了,就玩单刀直入了啊,这老娘们很有办法和决心啊。 张文宁道,“哼……你们的事不要拉上我,我嫌丢人!” 张文静倒是想做好人,看着张文远道,“三儿,这娘们儿也是个可怜人,以后挣钱了也不缺她一口吃的,就养着吧!” 张文远气呼呼地道,“刚才你的眼睛都长在她身上了,你干脆把她带走吧。” 张文静忙摆手拒绝,“你不要乱说话啊,谁的眼睛长在她身上了?算了,算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才懒得管你的事呢!” 张文远对阎婆惜鼓动两个哥哥来给自己施压的行为十分不满,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喝道,“还不快出去,在这里丢人现眼做什么?” 阎婆惜鼻子一酸,只得哭哭啼啼地出去找张母说情了。 张文静看着她萧索的背影,叹道,“欸……也是个可怜人啊!三儿啊,人家被你害成了这样,你真就打算撒手不管了?” 张文远无奈地摊了摊手,“欸……我也不是那样铁石心肠,县老爷早已颁下钧旨,不准她在郓城落脚,我哪敢留她嘛。” 张文宁哼道,“哼……你要是不去惹她,她咋会落到这步田地,依俺看你就该收留他,不然被传出去了你就会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张文远再次两手一摊,叹道,“得,人家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你们策反了,现在我倒成了孤家寡人了!欸……这女人,好深的心机啊!” 又闲坐了一会儿,张文宁就起身告辞了,既然已决定一起开纺织厂了,他就要回去辞了后面的活计,然后到这边来常住。 张文远把他送出了院门,给了他一贯钱,“你先前不是说几个娃没有衣服穿吗?去买几匹布带回去让大嫂给他们做几件衣服,这也算是我这个做叔父的一点儿心意吧。” 张文宁一愣,随即就老实不客气地接了银子。 张文静在一边看着,笑呵呵地道,“哟……看来你是真的发财了啊,给大哥了一贯钱怎么也不给我一点儿?” 张文远嘿嘿笑道,“你也有孩子没衣服穿吗?” “有啊!”张文静大大方方地道,“俺家两个小子拢共只有一件衣服,正等着你去接济呢!” 张文远指了指外面,“那走吧,咱们就去逛街吧。” 张文静愕然道,“真去啊?” 张文远笑了笑,说道,“娘早上就说了,我们家里太窄了,住不下这么多人,要我尽快起两个厢房,你就陪我去逛逛建材市场吧,咱们尽快把房子建起来!” 张文静一听要建房子就哟哟哟地叫了起来,“哟哟哟,你真是发了啊,快告诉俺,你是怎么发的财!” 张文远自然不会说贱卖发明专利的事,随便找了理由就搪塞过去。 东城有很多建材门市和来城里讨生活的匠人,两人出了院子就直奔目的地,路上张文静看到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难免会问一些前几天的事,但张文远根本不理他,只顾埋头走路,他觉得无趣了也就不问了。 虽然已经是下午了,但街上的人仍然不少,他们一出现在街头就有人上来问话,“敢问官人可是有活要发出来,小人祖上三代都是泥瓦匠,您发给小人准不会有错。” 那人刚把话说完,身后就有人大声笑道,“哎呀,是张押司啊,张押司不在县里做事了,莫非要来此与我等抢食吃么?” 张文远看了那人一眼,皱眉地道,“刘麻子,你放什么屁呢?老爷我即便不在县衙里做事了,也不会来这里和你们抢食的,你给我爬开!我要起几间厢房,别人都可以来坐,就他娘的你不能来!” 刘麻子也重重地哼了一声,“姓张的,你现在可不是押司了,还以为可以像以前那样对俺们呼来喝去啊?哼,爷爷可以给满县城的人做活,就偏不给你做活!” 张文远懒得和他打嘴仗了,问刚才打招呼的那人道,“师傅贵姓,可愿意接我这活?” 那人笑呵呵地回道,“小人也姓张,说来还是押司的本家呢,你这活我接……” 张师傅正要答应,刘麻子却在旁边捣乱,“张老七,你就不怕他睡了你婆娘嘛,还有你家那大姑娘也成人了,也要小心!” 张师傅一听就僵住了,转头看了刘麻子一眼,回过头来态度就变了,“张押司啊,你这活按理说不该拒绝,但小人刚才想起一事,明天准备回老家看看,实在对不住了!” “我尼玛!”张文远恶狠狠地盯着刘麻子,但这货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屌炸天了,嘿嘿冷笑道,“怎么样,姓张的,你来咬我啊!” 张文远真想上去咬他几口,但一想到自己现在处于人生的低谷期就拼命忍住了。又问了几个人,结果无一例外地被拒绝了。张文远还没觉得什么,张文静却忍不了了,骂骂咧咧起来,“这些人咋啦,咋一听到你的名字就不干了,又不是不给他们钱!” 张文远冷笑道,“明知故问,走,回家!” 回到家里,张文静的气还没消,骂完了势利的工匠又把张文远抱怨了一通,“欸……三儿啊,俺听书里有句话叫吃一千,长一尺,你要吸取教训啊,以后不要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了啊!” 张文远想了半天还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大哥啊,不要开黄腔,那叫吃一堑长一智,不会用成语就别用。” “对,对,对,你都对!”张文静被当场打了脸有些恼羞成怒了,“那你说俺们现在怎么办,难道要自己修房子吗?” 张文远可比他聪明多了,“慌什么,明天再去呗。” 张文静就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还去啊?” 张文远淡淡地道,“我不去,你一个人去就行了!” “啊,凭什么?”张文静才说了半句话就反应过来了,“好,好,好,就俺一个人去,保准给你办成!”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44章 黄土筑墙茅盖屋 第二天一早,张文远给了二哥五贯钱,让他全权负责建房子的事,他自己则去李二家请他来给自己的新房打造家具。因而救活了他老婆,李二对他感激不尽,听说他要做家具二话不说带着大儿子扛着工具就要出门。 张文远连忙拉住他,“不用背工具过去,我那里地方小,你过去根本抡不开。就在你这里做,你只要到我那里去量一下尺寸,做好了过去安装就行了。” 听他这么说,李二眼前一亮,“嗯,这个法子好,就依你的!” 一起回到张家小院,张文静已经招了十几个匠人回来了,没了他的臭名声拖累,事情就顺利多了。张文远知道自己的名声很丑,干脆连面都没漏,只让张母和李大莲出去应付了一下,剩下的事全都交给了二哥去做,自己则陪着李二勘查现场,顺便提出自己的需求。 张文远给李二开了清单,正要送他回去的时候,张文宁扛着一大堆工具来到了小院,见师弟李二正在给新房的门窗量尺寸,咕隆道,“你就是钱多了花不完,自家有木匠不用,非要去请外面的人!” 张文远不以为然地道,“嘿……这有什么,我请你来又不是为了做这些东西的,再说了李二哥又不是外人,他还是你师弟呢!” 李二见到张文宁,忙过来打招呼,“师兄,你最近过得咋样?” 张文宁对他抢自己生意的行为十分不满,没好气地道,“哼,俺哪有你过得好!” 见他这么不给自己面子,李二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转头对张文远道,“三郎,要不这些家具还是让师兄来做吧?” 张文远撇了撇嘴,“他就是心眼小,你别理他!你做事我放心,不用着急,慢慢做就行。我先给你付二十贯钱做定钱,剩下的等做好一起算。” 李二忙推辞道,“莫说那些,你救了俺娘子,俺怎好意思要你的钱?” 张文远哈哈一笑,“不要钱那可不成,咱们一码归一码。” 李二只是推辞不受,张文远也坚决不同意,最后两人都火了,李二道,“既然你执意要给钱,那俺不接你的活了!” 张文远也说道,“你不收钱,那我也不敢把活给你做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笑了起来,最后各退一步,收了个半价。 又交代了一些问题,张文远就拉着张文宁到房间里研究纺车去了。有了一贯钱做润滑剂,张文远今天的态度比昨天好多了,对母亲也不再抱怨了,还说等他的房子修好了就把大儿子带过来玩几天,加强一下兄弟感情,张文远呵呵一笑,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工匠在外忙碌的时候,兄弟二人就在里面研究纺车。张文宁今年三十四岁,干木匠活已经有二十年了,虽然他自诩是郓城县的木工大拿,但其实只会做些粗笨的家具,稍微细致一些的活都干不了。张文远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家人的份上真就让李二做了,李二在县里开木工铺子,技术比他好多了,他上次交给他做的模具就做得十分精美,完全可是称得上是艺术品。 虽然心中已有纺车的腹稿,但真要做起来却千头万绪,张文宁不敢贸然下手,拿起图纸仔细研究起来。张文远见他眉头紧锁,不时念念叨叨,忍不住提醒了几句,不料却惹毛了他。这蹩脚的木匠虽然技术一般,但脾气却十分古怪,对他的提点不仅没有感激之情,反而颇为恼火。遇到这种爱拿架子的大师傅,要不是他们是亲兄弟,他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吵吵嚷嚷地研究了大半天,外面的工匠都已经把地基挖好了,张文宁才把图纸吃透,张文远早就没耐心陪他玩了,因为他又对这个时代盖房子的流程产生了兴趣。 这个时代生产技术落后,虽然秦朝已经有了砖,汉朝就有了瓦,但是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因此张家盖的新房是标准的“黄土筑墙茅盖屋”,工艺十分简单,造价也很低廉。既然成本这么低,张文远就决定多盖几间,活了两辈子,他真是受够了在鸽子笼里生活。因此,第二天他就让张文静再请一些工匠,东西厢房一起开工,只用了四天就封顶了。 张文静请来的工匠里面有人是那天见过的,但张文远技高一筹,让二哥出面负责建房子的事,他们当时也没做多想就来了。当看到张文远出现在院子里时就想像昨天那样撂挑子,但一想到张家的工价开得比市价高一些,中午的饭菜又很丰盛,跺了跺脚只得装作不知情,继续埋头苦干。 时间一晃就是好几天时间,张家的厢房终于盖好了,东西两厢一共多了六间房子,张文远做了简单的分配,张母和李大莲还是住原来的偏房,阎婆惜住了一间新房,他自己辟了一间厢房做书房,留两间做客房,暂时供大哥和二哥一起住,剩下的两间厢房一间用来安置纺车,一间用作打制纺车。这种布局十分混乱,和后世的四合院完全不能相比,但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除了新建两个厢房以外,张文远一不做二不休,把陈旧的院子和围墙也修葺一新,他本来还想修一个卫生间,但张母和李大莲都反对,也只得放弃了。 “算了,将就住吧!”既然他们不接受现代化的生活,张文远只得在心里宽慰自己,穿越者都不是池中之物,未来都是要干大事的,怎么能一直住在这种房子里呢? “等我报了仇就带着老娘和大莲去南方,这宅子自然就要舍弃了,修不修卫生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晚上,工匠撤离以后,张文远就把张母和李大莲叫到西厢房,指着那辆崭新纺车,得意洋洋地道,“老娘,你看,超级纺车做出来了!” 张母看到新的纺车上有五个纺锤,吃惊道,“咋这么多线坨子呢,能纺出来线吗?” 张文宁得意地道,“娘,你咋就不信俺的技术呢?” 张文静也道,“娘,你上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张母有些胆怯,就让李大莲去试试,李大莲小心翼翼地来到纺车前,用脚轻轻一踩,大滚轮就开始飞速地旋转起来,五个小滚轮被大滚轮带动也都飞速地旋转起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五根纱线犹如毒蛇吐信一般地钻出来然后乖乖地缠在纱锭上,高效得让人觉得机械也是一种美。 看到如此神奇的物事,张母喜得当场下跪,磕头,“鲁班祖师爷啊,俺家三儿也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得你提点传艺,老身这就给你磕头啦!”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45章 行院大家的风采 纺纱机做出来了,张家堆积如山的麻线大半天就纺完了,想到以后就要发大财了,一家人的心情都特别好。张文远看到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就决定举办一个庆功宴,好好犒劳一下他们。 听说要办宴席,三个女人就忙碌起来了,买菜的、收拾房间的、打杂的,络绎不绝。晚上一桌丰盛的晚餐终于做好了,张文远请了李二一家过来赴宴,结果只来了他一人,还送了一份大礼。张文远见他这么有诚意,就很爽快地收下了。 四个大男人围坐一桌胡吃海塞、吹牛打屁,大有梁山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气。觥筹交错间,张文静就开始作妖了,他本是个乐班的班主,和阎婆惜也算是半个同行,早就存了和阎婆惜较艺的心思,今晚上喝了点儿酒,胆子就大了起来,看着她问道,“小弟妹啊,听说你是行院里长大的,可会唱曲儿?” 阎婆惜正和张母、李大莲一桌吃饭,听到他的话突然就僵住了。这段时间以来,她为了留在张家,一直在张母和李大莲面前装乖乖女,努力地扮演好一个小妾的角色,好不容易修哄得张母开心,让李大莲也点了头。今天终于可以和她们同桌吃饭了,她本来心情很好的,张文静这话就像一个浪头,又把她打回了原形。 张文静见她没说话,不识趣地重复了一遍,“小弟妹,你没听到俺的话吗,快唱个曲儿给俺们听啊?” 阎婆惜装不下去了,只得放下碗筷,起身行了一礼,勉强推辞道,“二伯,不是奴家不肯弹唱,实在是奴家已经从良,又已向老夫人发过毒誓,以后再不碰那些行当了。” 张文静却不以为然地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何不吹奏一曲让大伙儿高兴高兴,顺便也见识一下你的能为?” 其实他倒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喝酒喝到兴头上了,想找点儿刺激。但阎婆惜却不这么想,这几天她虽然深居简出,但还是和这个二伯见过几面的,见他每次见面都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奴家既已从良,以后就要相夫教子,维持家计,那些能为再也用不上了,见识了又有何用?” 张文静正要说话,却被张文远抢了话头,“你喝高了吧?人家不愿意,你逼人家干嘛!” 阎婆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却听张文静咕隆道,“俺没喝高,俺清醒着呢,就俺就想听个曲儿嘛。” 张文远拿这厮无奈了,只得当他不存在,转头和李二一起喝酒。 就当众人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张母忽然开口道,“小时候经常听你们的爹吹拉弹唱,这一晃都十几年没听过了,那时候觉得聒噪得很,现在回想起来倒也蛮好听的。” 阎婆惜看了一眼张文远,张文远在前世就是个音乐发烧友,小学的时候上过兴趣班,大学的时候和同学们一起组建过一个乐队,还在学院的晚会上登台表演过,算起来和原主倒有些相似之处。继承了这具身体以后,虽然记忆丢失了不少,但技艺都保留了,听张母提起以前的事,当下也有些技痒,点头道,“既然娘想听,你就展示一下吧。二哥说得对,这里又没有外人,没人会乱想的,你好好弹,让某人心服口服。” 阎婆惜得到了允许,又揪心起来,“可是我的乐器都没有带过来,实在弹不了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张文静就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不用你担心,我都带过来了。” 说完就去自己的房间拿了一把唢呐过来,“你看,这不就有了吗?” 阎婆惜的脸顿时拉长了,“这个……奴家不会!” 张文远哭笑不得地道,“二哥啊,你真是我的亲二哥啊,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吗?人家是玩琴棋书画的,是雅乐,你拿个唢呐来做什么,要把人送走吗?” “哦……”张文静猛然醒悟,又回房间拿了一把二胡出来,“这个呢?” 阎婆惜点了点头,又迟疑道,“这个倒是也会,不过不太擅长,有琵琶吗?” 张文静摇头道,“没有,俺这里还有横笛、竖笛,没有那些。” 阎婆惜道,“那就竖笛吧。” 张文静拿了一支竖笛给她,“快吹来,让我见识一下你行院大家的风采。” 张文远横了他一眼,心说那是我的女人,不是你意淫的对象,再敢乱说我就把你的嘴撕烂,但这货已经沉沦了,已经身外无物了,根本没看到他的愤怒。见这货这么下头,他也只得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过得太辛苦了,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没出过远门,见到的女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村妇、村姑,哪里见过阎婆惜这种从帝都来的大明星? 想起后世那些脑残的追星族,张文远就释然了。想看就看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阎婆惜乐器在手,顿时就不扭捏了,试了试音准就呜呜地吹了起来,张文远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是他们以前经常一起合奏的《雨霖铃》。这曲子在后世已经失传了,不过在当下可是流行音乐,除了张母,其他人都听过。见她吹这一曲,张文远大概知道她的想法了,但又不好明说,只得让她继续发挥了。 一曲终了,张文静拍手叫好,“嗯,好,好!不愧是行院大家风采啊!” 张文远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小声提醒道,“你能不能不要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一口一个‘行院大家’说出来好听吗?” 张文静怔了怔,终于明白他生气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我说顺口了!” 这一曲几乎博了个满堂彩,唯独张母却不满意,张文远就开口道,“来首喜庆一点儿的,让老娘高兴高兴。” 阎婆惜听了,又吹了一首《兰陵王》,这是隋唐时期流传下来的乐曲,其中夹杂着军鼓号角之声,用竖笛演奏虽然不能全部表现出来,但仍然比雨霖铃那凄婉愁肠的声调好听多了。 张母听了这一曲,果然开心得不行,“嗯,好听,好听,凤娇真是好本事,这曲俺爱听。” 阎婆惜微微一笑,“既然老夫人爱听,奴家以后就多吹几次,让您听个够。” 说完又拿起二胡,拉了一首《将军令》,更是把张母哄得哈哈大笑,红光满面,“这个也好听,好了,好了,你已连弹了三曲,也累了,快去歇着吧。” 张文远适时插话道,“二哥,凤娇都表演过了,你不出来献个丑吗?” 一句话惹得众人大笑起来,张文静也不害臊,拿起唢呐道,“那好,我就吹一个《上花轿》给你们听。” 张文远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只会这一曲,难怪你生意不好的,就不能有点儿长进吗?” 张文静不以为然地笑道,“我哪里比得上你啊?等会儿我吹完了就该你了!” 一曲吹奏完毕,张文远终于明白什么叫滥竽充数了,“哎……当初父亲把张家班传给你,大哥一直耿耿于怀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曲子吹成这样,张文静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学得晚,哪里比得上你嘛!你来,你来,让我看看你的功夫有没有落下!” 张文远也不客气,从阎婆惜手里接过二胡,拨了拨弦,拉了一首《凉州词》,这可阎婆惜见状忙拿起竖笛相和。 随着音乐声响起,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二人初次相见的时候了,当时两人一人抚琴,一人吹箫,心意相通,缠绵悱恻。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46章 传宗接代 晚宴结束以后,张文远算了一下时间,发现今天正是李大莲的受孕期,决定今晚上就履行诺言,帮她完成传宗接代的愿望。散了席各自回到房间以后,他就轻声对李大莲说,“今晚上咱们办正经事,你去洗个澡吧!” 李大莲又不是不谙世事的青涩少女,自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停顿了一下就乖乖地去了。 新房子虽然盖好了,但是家具还没做好,因此这几天他们三人是挤在一起的,张文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交公粮,自然不会让阎婆惜在旁边当观众,“今晚你去老娘房里睡,我和大莲要办正经事!” 阎婆惜还沉浸在先前和他琴笛合奏的美妙幻象中,抬起头来啊了一声,“啊,你们要办什么正经事啊?” 张文远尴尬地笑了笑,随即一想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大刺刺地道,“当然是为老张家传宗接代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大莲一定能怀上!” “啊,你要和她……”一想到自己的三郎要和大莲做那事,阎婆惜的心就开始滴血了。我的三郎呀,李大莲那样的女人,浑身上下哪里有一点儿女人的样子,这样的你也下得去手,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三郎吗? 张文远见她脸色有些怪异,反问道,“怎么了,你有意见啊?” “啊,没,没有!”阎婆惜扭扭捏捏地道,“我……奴……你以前说过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怎么现在又要想着和她行房呢?你如果要传宗接代,奴也可以啊,你可以找奴家呀!” 张文远差点儿被她当场雷倒,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啊,自己又不是富二代,怎么还有女人抢着给自己传宗接代呢? “我改主意了不行啊?我以前肤浅,只喜欢长得好看的,现在觉得她其实也挺好的,除了长得不好看以外,其他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再说了她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怎么就不能和她行房呢?” 阎婆惜好像突然不认识了他一样,“可是……” “别可是了!”张文远哼了一声,朝她挥了挥手,“快点儿出去,大莲一会儿就要进来了!” 被当面下了逐客令,阎婆惜有些不爽了,小声抗议道,“我们都是你的浑家,有什么好避嫌的,你们做你们的,我只管睡觉就是!” 张文远心说古人挺会玩啊,一千年前居然就有这种游戏了,但是我是个现代人啊,怎么可能陪你们一起腐化呢? “不行,你在旁边看着我做得不舒心!” 阎婆惜无奈,心说咱们谁跟谁啊,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你不是一直都向往和一群女人大被同眠的日子吗,到了见真章的时候怎么还害羞起来了? 见他不像是做作的样子,阎婆惜决定再争取一下,“奴……奴可以给你们递毛巾,也可以帮你们擦汗!” 张文远差点儿绷不住了,他只想尽快完成任务,又不会和大莲交流感情,怎么可能会出汗呢? 阎婆惜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已经不可能留在这里了,只得闭了嘴。自从他被鲁班附体以后,他就不是以前的张三郎了,她虽然感到不满,但也没有继续作下去的资本了,只得乖乖地去张母的房间。 赶走了阎婆惜,张文远就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等着,他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清宫戏里的皇帝,在沐浴的李大莲就是即将来侍寝的妃子,可明明是老张家要传宗接代啊,干嘛她们一个个争得头破血流呢? 李大莲估计是很久没洗澡了,出去了半天都没回来,阎婆惜却又嘟着嘴回来了,“娘说了,让我在一边侍候你们!” 张文远彻底无语了,正要把她赶出去时,李大莲终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进来了,见阎婆惜还没走脸色就不好看了。她和张文远已经几个月没有同房了,今天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有个电灯泡在这里杵着是什么意思嘛? 阎婆惜见她脸色不好,忙解释道,“姐姐息怒,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娘要小妹在一边侍候你们的!” 李大莲和张文远一样都是一脸无语,他本是贫家女,出嫁时家里连春宫图都买不起,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事还要外人在一边侍候。 那不得羞死人啊! “俺……俺不需要你服侍,你快出去吧!” 阎婆惜急了,“我……大晚上的我能去哪里啊?” 李大莲哼了一声,“那俺管不着,反正你不能在这里。” 见两人又要掐起来了,张文远只得对阎婆惜道,“这里不用你侍候,你去外面歇会儿凉吧,再过几天李二就把家具做好了,那时候你们一人一间房,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尴尬了。” 终于把阎婆惜赶了出去,房间里的气氛也被破坏殆尽了。张文远很想直接扑上去几下整完了事,但身体的反应能力却不允许他这样,最后只得在心里回忆和几任女朋友的点点滴滴,借以培养感觉。 两人躺在床上慢慢地酝酿情绪,可是这种事都是兴之所至、顺其自然的,越是刻意地酝酿情绪反而越不到位,搞得最后两人都很无语,只得各自躺下了。天天渐渐地黑了,李大莲的轮廓渐渐模糊了,终于有想象的空间了,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的大手终于缓缓地爬到了她的肚皮上,然后慢慢地向胸前移了上去。 李大莲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虽然他们成亲已有六七年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但这一次却让她有一种洞房花烛的感觉,让她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了,直到张文远的大手握住了她硕大的胸脯才抖了一下,随即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轻哼把胸中憋着的气全部泄了出去,她立马就不紧张了,也伸手向张文远的胸膛上摸去——这些招式都是他以前教的,她虽然不爱用,但为了迎合他还是笨拙地使了出来。 两人就这样慢慢地互动起来,张文远感觉怀里的女人渐渐地变了一样,一会儿是赵小波,一会儿又是阎婆惜以及一些不相干的女人。随着脑海中的印象逐渐模糊,他也消除了心中的芥蒂,开始向她发起总攻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47章 走心 屋里的气氛逐渐升温,在院里憋着气的阎婆惜此时根本没有心思乘凉,她在小院里坐了一会儿就悄悄地来到门外,见里面一直没有动静,不禁有些失望,心说,这对狗男女真没意思,把老娘赶出来了却在里面睡觉,难道真要让我在外面待一宿不成? 正当她在外面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屋里终于有了动静,好像是翻身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一阵轻微的哼声。阎婆惜心中一动,心说好啊,他们终于要开始了啊。只不过……三郎以前经常在我面前说讨厌她得紧,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他又怎么下得去手呢?但张文远的行为很快就让她大开眼界了,她才开了会儿小差的功夫,屋里的动静就变得越来越大了,除了此起彼伏的轻哼以外还有很多吱吱声,她知道那是男女亲嘴时发出的声音。 听到这里,她瞠目结舌,不由得狠狠地跺脚了跺脚——哎呀,三郎啊,你还真下得去手啊,奴家哪里比不上她了啊? 屋里的两人却没在意窗外之人,张文远的吻既霸道又温柔,李大莲早已沉醉其中了。自从嫁到张家以来,除了前面几个月新婚燕尔,张文远主动和她调过情以外,其他时候都是单刀赴会、直奔主题的,从来没有顾及过她的感受,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后来他在外面沾花惹草了,就不怎么碰她了,她也看得开,干脆把精力放在家务事上,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但是自从有了阎婆惜以后,他们就彻底没了关系,虽然性生活不是生活的全部,但是完全没有的话还是让人很伤自尊的,李大莲虽然不敢当面提出要求,但背地里可没少哭鼻子。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没想到一场变故居然让张文远浪子回头了,今日重新感受到了他久违的温柔与多情,她心中陡然一暖,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听到她低低的啜泣声,张文远渐渐地停止了动作,小声问道,“怎么了,弄疼了你啊?” 他以前和赵小波一起的时候都是很勇猛的,特别是在揉搓两个带头大哥时,经常弄得她痛不欲生,为此没少被她吐槽。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而李大莲又很强壮,比他的力气大多了,他怎么可能把她蹂躏哭呢? 李大莲没多说话,反而把他搂得更紧了,“没……没啥……呜呜呜!” 在门外偷听的阎婆惜听到她的哭声心中微动,心说莫非三郎把她弄疼了? 咦……这大姐到底旱了多久啊! 张文远大概知道她为什么哭,无外乎是原主在外面沾花惹草,回到家就把她当老妈子使唤,而今天自己不经意间地拿出后世的手法让她感动了。 既然她感动了,那就继续吧! 想到这段时间她为这个家兢兢业业地操劳,对自己无微不至地照顾,把原主的母亲当自己的母亲一样孝敬,张文远就决定把好人做到底,用心爱她一次! 温柔地吻干她脸上的咸湿的泪水,张文远就拿出前世在几个女朋友身上练就的本事把她撩得欲火焚身,最后霸道地侵入了她的身体。 “啊……”感觉到一个异物进入了自己的身体,李大莲忍不住叫了一声,随即就沉浸在无限的满足之中了。 “咦……”进去之后,张文远忍不住咦了一声,心说这丑老婆除了胖了点儿、黑了点儿、皮肤粗糙了点儿、说话声音大了点儿以外,其他配置可是相当不错啊,特别是那里,肉肉的、暖暖的,可比骨感的赵小波强多了。 全方位包裹的快感传遍全身,张文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说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用斗量啊!原主那厮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家里有这样的宝贝不知道赏鉴却偏偏要出去偷吃,还为此丢了亲亲性命,真是暴殄天物啊! 感受到了丑老婆的妙用,张文远喜不自胜,随即就开始发起猛烈的进攻。 在门外偷听的阎婆惜听到里面传来的激烈的肉体碰撞的声音,心中顿时醋海翻腾,好啊,张三郎,你真个下得去手啊,老娘我……我哪里不如她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发泄完心中的怨愤,屋里就传来一声闷哼,随后就渐渐地趋于沉寂了。阎婆惜起初还以为他们是在中场休息呢,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梅开二度的响动,才知道他们已经完事了! 啊,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 这不是三郎的水平啊! 不过……快一点儿完事也好,省得老娘在外面喂蚊子。 想到这儿她就端起不知准备了多久的一盆水,火急火燎地走了进去,黑暗中虽然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但她还是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到瘦弱的张文远此时正趴在健壮的李大莲身上,他白花花的身子和李大莲黝黑的身体重叠在一起,脊背还不时颤抖一下,那情景说不出的古怪。 虽然已经坚持锻炼了半个月,但张文远还是觉得身体很虚,才体会到一丝快感就一泄如注,之后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一动都不想动了。 李大莲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她不是个耽于纵欲享乐之人,他们已经大半年没有行房事了,如今他主动亲近自己,还承诺要让自己生个孩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想到这里她就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突然听到推门声不禁一惊,问道,“是谁啊?” 阎婆惜忙答道,“姐姐,是我,你和三郎累了吧,妹妹来帮你擦洗身子!” 自己和张文远还交媾在一起,听到阎婆惜的声音,李大莲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边使劲儿地推张文远一边呵斥阎婆惜,“不要,不要,你快出去,俺自己来就好!” “不嘛,这是奴家该做的事情啊!”阎婆惜哪里肯出去,僵持间张文远终于缓过来了,看到阎婆惜闯了进来也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一边从李大莲身上下来一边吩咐道,“你快出去吧,我们自己来就行!” 阎婆惜无奈,只得放下木盆出去了。 等她再进来的时候张文远已经睡着了,看到李大莲那张春心荡漾的脸,她的心里既羡慕又嫉妒,但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一声不吭地在角落里躺下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48章 谁的三观有问题? 第二天,李大莲破天荒地睡了个懒觉,而张母也破天荒地没有骂她,婆媳俩的默契随着张三的晨练结束被打破了。见他练得汗流浃背,李大莲忙端来一盆水,一边帮他擦脸,一边笑着责备他,“你呀你,别人都要把身体养得胖胖的,你却偏要把身体熬瘦,也不知道咋想的!” 昨晚上差点再次晕倒在女人的肚皮上,张文远羞愧得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天早上鸡都还打鸣就起来了,他要加大训练量,要重振男人的雄风。现在新房已经建好了,小院也平整出来了,他终于可以跑步了,因此今天就跑了五圈,差不多有一千米。 见她调侃自己,张文远就笑道,“胖了容易生病,瘦才有劲嘛,你没听说精壮的汉子,顶梁的杠子啊!” 说完又侧过身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掌,小声说道,“昨晚上没发挥好,咱们今晚上继续啊!” 李大莲肥脸一红,悄悄地看了一眼在远处把头扭在一边的张母,红着脸呸了一声,“呸,没个正行!” 张文远哈哈一笑,笑完了才发现张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头转了过来,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就故作不悦道,“老娘啊,一会儿大哥和二哥就要醒了,你咋不去做饭呢?” “这就去,这就去!”张母嘿嘿地笑着,说完又撇了一眼屋里,喊道,“凤娇,快出来帮俺烧火做饭,俺们家现在吃饭的人多,俺一个人可忙不过来了!” 这几天阎婆惜在她身上下足了功夫,她已经答应让她留在张家了,因此她也不再拿她当客人了,有事没事总要使唤她一下。 阎婆惜也很乐于被婆婆使唤,因为这代表了张母对她的认可,使唤得越多她的归属感就越强。但今天却出了意外,张母叫了两声,她才有所回应,从房间里出来时也是气鼓鼓的,见张文远和李大莲在一边腻歪,就更不爽了,阴阳怪气地看了她们一眼,一跺脚进厨房去了。 张文远是个大直男,最烦女人茶里茶气的了,阎婆惜肆无忌惮地吃醋让他心里很不爽,忍不住吐槽道,“老娘也真是的,不经我同意就答应她留下来,她就是个搅屎棍,以后家里恐怕就没有安宁日子过了!” 李大莲虽然心里也不爽阎婆惜,但却不好意思表露出来,毕竟这是婆婆做出的决定,她作为正室大妇,又是一个没有生育的女人,必须得表现出足够的容人之量才行,要是背了一个善妒的名声可就不美了。 “既然娘已经应允了,也只能这样了,以后慢慢调教吧,总能想到办法的。” 张文远叹气道,“咳……想什么办法啊,你没听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不让她进家门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李大莲咕隆道,“你早知道她的为人为何还要去招惹?” 张文远心说招惹她的又不是我,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在外面玩玩嘛,又没想着弄回家里来!” “你……你真是个……”李大莲很想像平时那样狠狠地骂他一顿,但经历了昨晚上的事却骂不出来了,只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吃过早饭,张文宁继续制作纺车,张文远则带着张文静一起出去讨债,为了建这几间房子,他从高克疾那里得来的银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本想着趁现在的行情去收一点儿原麻回来,让老娘用超级纺纱机纺出来卖钱,结果一问根本没钱了,只得作罢了。想到再过几天李二又要送家具过来,又是十几贯钱的买卖,他的心就开始发慌——活了两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穷过呢? “大莲,把房契给我拿出来,我今天要去讨债了!” 张文静见李大莲从屋里拿出几张房契,忍不住问道,“你们哪里来的房契,为何这么多?” “以前高县尉赏的!”张文远故作轻松地道,“一直收着没拿出来变现,现在没进项了,只好做恶人了!” 听他这么说张文静忙纠正道,“这咋是作恶,既然高县尉把房契和地契赏给了俺们,那就是俺们的了,当然应该收回来,这咋能叫作恶呢?” 张文远感觉自己的节操要碎了,“抢人家的房子和土地,还不算作恶吗?” “当然不算!”张文静还没说话,张文宁和张母就异口同声地说道,“房契在俺们这里,那院子就是俺们的了,哪里是作恶了!” 李大莲也道,“就是,就是!” 阎婆惜也附和道,“嗯,嗯,嗯,房契就是最大的凭证!” 到底是我的三观有问题,还是你们的三观有问题? 张文远懵懂地看了一眼他们,最后对张文静道,“既然不是作恶,那一会儿咱们一起去讨债吧?” “好啊,好啊!”一听说要去讨债,张文静顿时兴奋起来了,“你放心,有俺在,一定能把这些宅地收回来的,俺还认识几个人,他们最会做这些事了!” 张文宁忙摆手道,“老二你傻啊,让那些人帮俺们要债,落到俺们手里的能剩一半就不错了,不如咱们一起去,要回来的平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听他们要分自家的财产,李大莲就急了,但是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她又不便开口,只得拼命地向张文远使眼色,希望他不要太大方了。 张文远把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说金钱财富果然是好东西啊,但同时也是恶魔啊,它能让兄弟反目,让夫妻分离,让朋友变成仇人,能使黑白,丑变美,懦夫变成勇士。张文宁和张文静过够了苦日子,一旦有了发财的机会,是绝不会白白放弃的,为了把这些契书变现,他们绝对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他本来想给两个哥哥一人一张契书的,但见他们这副样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摆手道,“算了,算了,不用别人,我自己能行!” 潘多拉的墨盒绝不能由他打开,为了让张家人保持一颗淳朴的心,他必须亲自去要债。 张文宁和张文静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口道,“你一个人怎么行?” 张母也开口道,“嗯,老大和老二说得对,俗话说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三儿啊,你身子骨瘦弱,又刚受过刑,咋是他们的对手哩?就让老二和你一起去吧!” 张文远想了想,觉得老娘说得很有道理,自己虽然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张文远了,但毕竟身子孱弱,确实不适合一个人去要债,就点头道,“那好吧,就让二哥和我一起去吧!”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49章 豆腐西施 张文远和张文静出了小院,径直来到一个虚掩着的院子前,张文远拿出房契对照了一下,又递给张文静看了一眼,确定这所宅子马上就是自己的了,就一脚踹开了院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这个院子很普通,和张文远居住的院子规格一样,都是一进的院子,大小也差不多,根据他的估价,大概值十五贯钱。 张文远突然出现在院子里,里面顿时鸡飞狗跳起来,一个穿着十分普通的老汉颤颤巍巍地从屋里走了出来,非常不友善地看了他们一眼,明知故问道,“哎哟,这莫不是张押司?你不是已经被开革了吗,来老汉这里做甚?”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这老东西一开口就伤人,张文远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他本来还在想怎么委婉地开口跟他要钱,见这老东西这么不识趣,就懒得跟他磨叽了,从怀里掏出房契在他面前晃了几下,重重地哼了一声,懒洋洋地道,“冯二大大,你那不成器的儿子赌钱输了,把房子抵押出去了,现在你们住的这个院子是我的了。看到了没,现在房契在我这里,你们要么还钱,要么搬家!” 老汉名叫冯仁贵,行二,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叫他冯二郎,年龄大了按理说应该要叫冯二爷,但他只是个卑贱的赘婿,一辈子把脑袋夹在裤裆里做人,哪配得上别人一声“爷”?因此就只能叫冯二大大或者冯二爹爹了。 冯二大大听说他是来收房子的,突然想起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已经好多天没回家了,气得连连跺脚,“啊呀呀,这个逆子又闯祸了啊……翠云啊,你快去看看俺们的房契还在不在!” 没过多久,就见一个哭天抢地的声音传了出来,“阿公呀,俺们的房契不见了,定是被他偷去赌……啊哟,定是家里进了贼,被贼人偷走了,呜呜呜呜……” 听到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声,张文远吓了一呆,心说这声音够洪亮的啊,莫不成是这家的儿媳妇。早就听说冯家的儿媳妇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今天终于有机会一睹芳容了啊! 想到这里,张文远就朝哭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那里,虽然怀里抱着个孩子,但却生得眉清目秀,亭亭玉立,加上初为人母,激素分泌比较旺盛的缘故,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哎呀,我去,豆腐西施啊!这冯家小狗崽子真的挺有福气啊,居然有这么漂亮的老婆,狗日的,没天理啊! 看到这么漂亮的小少妇,张文远和张文静都呆了一下,特别是张文静,眼珠子就像长在了她身上一样,怎么努力都拔不出来。 那边,冯仁贵听说房契果然没有了,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不过现在的张文远可不是以前当押司的张文远了,经过那个桃色案件他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了,身份也不比他好多少,他也不用怕他了。 听到儿媳妇中途改了口,这老头儿就像当场抓住了进他院子里偷窃的小偷一样,恶狠狠地瞪着张文远兄弟,伸手指着他们,装腔作势地叫嚷道,“你们……啊,好啊,你们偷了俺家的房契,还好意思上门来讹俺家的院子?好啊,青天白日之下就敢做这样没天理的事,今天不说清楚俺就拉你见官去!” 张文静一听他们要去报官,再也顾不得看美女了,忙出口辩解道,“哎哎……你这贼老头,可别乱说啊,俺……俺可没偷你的东西,俺是跟三郎一起来的,有事你找他!”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但却不包括自己这俩哥哥!张文远见他这副样子很想给他两脚,但一想到这是自己的亲哥又只得忍住了,见冯仁贵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神色,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小偷呢,就忍不住冷笑道,“哼……冯老二,你他妈的脑子秀逗了吧?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有意思吗?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的好,别以为我现在不在县衙里做事了就可以受你欺负!你给老子睁大眼睛看仔细了,我这房契是高县尉赏赐给我的,至于他是从哪里来的,你去问问雷都头就知道了!朱、雷两个都头和县尉府的属吏都可以作证,莫非你连他们都敢诬陷?” 听说他手里的房契是高县尉给的,还牵涉到了郓城第一浑人雷横,冯仁贵顿时没了脾气,刚才的傲然之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又变得猥琐起来了,哭着求饶道,“张押司……啊不,张三郎,是老汉错了!老汉再也不敢了,这……这该如何是好?” 见他像个变色龙一样,张文远冷笑了一声,“这事你别问我啊,你得问你自己啊,你说你为人虽然不堪,好歹还算是个老实人,却养出了这样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儿子!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么搬家,要么还钱,要么咱们衙门口见!” 听他说出了房契的来历,冯老汉知道装不下去了,但还是强撑着道,“这个……你……你胡说,不可能的事,俺家旺哥儿从不赌钱,定是你们诓他去的!” “旺哥儿不赌钱?你蒙着狐狸的眼睛说是獾,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张文远冷笑道,“这几天县城里的人天天都能在赌场里看到他,难道是个鬼啊?你这人真是搞笑,既然说他不赌钱怎么又有人诓骗他去?这院子是我的了,快点给我滚蛋,少他妈废话!” 冯老汉见他态度坚决,和儿媳妇翠云商量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还钱,“俺愿意还钱,只是不知那忘八端的欠了三爷多少钱,还请您宽宥几天。” 张文远抬头仰望着大宋的蓝天,只留了两个大鼻孔给他,“他啊……前几天在赌场一掷千金,还叫了个小娘们儿陪着一起输钱,风光得很啊,欠的债嘛自然不少了,算下来总得有个五六十贯吧。” 听说冯旺还带了个粉头儿一起赌钱,翠云的脸瞬间就布满了怒色,“你胡说!” 张文远看了她一眼,见她原本充满母性光辉的脸上已经满是红霞了,不过……虽然很生气,但仍然很美啊。 “大伙儿都知道的事,你不信就去打听啊!哼,他一掷千金的时候有多风光,后来输光了本钱就有多惨。”虽然她很美,但张文远还是没有给她留面子,“雷都头找不到人了就把他告到了县尉,县尉老爷宅心仁厚,只让用这宅子抵债,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冯仁贵听他说完又捶胸顿足起来,“造孽啊,造孽啊!早知道会生出这样的孽子,俺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给人上门,呜哇哇……” 张文远在一边默默地看着,让他尽情地表演,等他表演完了才淡淡地道,“扯那么多干嘛?快说,你到底是要还钱,还是搬家?” 冯仁贵知道赖不过去了,只得咬牙道,“俺还钱!” 张文远道,“既然你要还钱,那就五十贯吧。”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50章 债要一家一家地讨 张文远在后世虽然是个教书匠,并没有多少闯社会的经历,但原主的记忆还保留了部分,这些江湖伎俩往往都是不假思索地用出来的。 一听要拿出五十贯来赎回房契,冯老汉差点儿当场晕过去了,这院子除了位置好一点儿,真没有可称赞之处,最多值二十贯钱,他竟然开口就要五十贯,这不是欺负人吗?但是张文远背后有县尉老爷撑腰,就算欺负他,他也只得忍着。一想到这里,他顿觉世事艰难、生活没有了希望,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冯彩凤啊,你这个败家娘们儿啊,俺早就与你说过啊,旺哥儿生性顽劣,要早些儿管教,不然以后定然不成器。可你就是不听,说什么讨了婆娘自然就懂事了。现在好了呀,俺们给他讨了这么俊的婆娘,他还是个败家子,你却一撒手啥也不管了,为么要留俺在阳世代你受过啊?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娘们儿,俺周贵宁愿一辈子打光棍都不会娶你!” 张文静见他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就在一边小声问道,“哎,他不是叫冯仁贵吗,怎么又成周贵了?” 张文远在县城住了好几年了,对他家的情况十分了解,听他问话就自动忽略刚才的不快,微笑着解释道,“他是这家的赘婿,原本姓周,入赘了才改的姓!” 听说他是赘婿身份,张文静顿时就变得底气十足了,“啊,上门女婿啊,怪不得管教不住儿子!” 张文远淡淡一笑,正要说话就见冯老汉的儿媳妇翠云也跟着哭了起来,“爹呀、娘呀……你们莫不是瞎了眼,为啥要把俺嫁给这样一个败家子啊,没了房子住,俺和娃可咋办啊!” 美女不愧是美女,哭起来都是梨花带雨的,特别是那两行泪珠就像两颗珍珠一样闪闪发光,晃得张文远和张文静心惊肉跳,大骂自己不是东西。 “呜哇哇……” 两人正在犹豫要不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一阵孩子的哭声突然把他们拉回了现实,原来是翠云怀里的孩子被现场的气氛感染了,也跟着哭了起来。 张文静虽然比张文远大几岁,但却没见过多少大场面,看到一屋的可怜人就于心不忍了,悄悄地对张文远道,“三儿,这家人忒不容易了,要不俺们换一家吧?” 张文远不去看梨花带雨的美少妇,而是把目光盯着假模假样的冯仁贵,冷哼道,“你知道个屁,冯家往上数三代都靠卖豆腐为生,他家的豆腐可好吃了,生意那么好怎么可能没钱呢?再说了没钱怎么会这么宠溺儿子呢?” 他前世与学生家长打交道,不知道遇到过多少奇葩的人和事,冯仁贵这点儿演技根本不够看的。 听他这么说,张文静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惊诧道,“啊,原来是做生意的,我说这院里怎么有一股卤水的味道呢?既然是做生意的,那肯定有钱,咱们不能放过他们!” 张文远冷笑道,“他们家只有冯大娘手艺最好,但她去年因劳累过度猝死了,手艺还没来得及传承下来就被带到了棺材里。自此以后会,他们家的豆腐就不好吃了,买的人也少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关门大吉了。” 张文静不无担忧地道,“他们家没了进项,儿子又是个败家子,那咱们岂不是白来了?” 张文远冷笑道,“哼……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家即便不如以前了,日子也比一般人家好过得多,放心吧,几十贯他们完全拿得出来。” 张文静如梦初醒,再看哭得凄凄惨惨的冯家人就没有一点儿怜悯之情了,反而觉得他们的哭声让人十分感到十分恶心。 等他们的声音小了一些,张文远才走到冯老头面前,冷笑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已经被你们打动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就给你们减五贯,就四十五贯好了,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赶紧找钱去吧!” “四十五贯啊?俺哪有那么多啊!” 冯老汉掰着指头算了一会儿,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文远已经快要走到院门了,见债主要走,他忙从地上爬起来,三步两步地来到他身后,郑重地作揖道,“张三郎,你是个好人啊,小老儿家里实在困难啊,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啊,你能不能再减一些,老儿给你立长生碑,每日供奉,决不食言!” “哎……打住,打住!”听说他要给自己立碑,张文远就想起了《隋唐演义》里面李渊为了报恩给秦琼塑像,结果坑得他一直走背运,连马都卖了。当即吓得两腿发软,忙打断了他的话,“别,千万别那样做,我怕走背运!冯二伯啊,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大家都在一个县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是什么人,你儿子又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吗?快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还是赶紧想法子还钱吧,这钱又不是给我自己要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还把高县尉拉来背锅,冯仁贵果然上当了,连忙点头称是,“是,是,三郎说得是!他大娘一声不吭地走了,如今没有人会磨豆腐了,小老儿一家人坐吃山空,实在愁苦啊!” 张文远见他还在装可怜,也有些火大了撇嘴道,“哎哎哎,别哭了,看在街坊邻居的份上,我再少你五贯钱。这是我的底线了,你再敢不识抬举,明日我一定要到县老爷那里告你一状!别以为我不在县衙里做事了就没有靠山了,哼!” 说完就一跺脚,趾高气昂地走了。 “咱们就这么回去了?”从冯家小院出来,张文静狐疑地问道,“你不是有好几张房契吗,咋不去其他家看看?” 张文远摇头道,“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件一件地做,债要一家一家地讨,否则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张文静虽然心里赞同,但还是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松地就把债要回来,“他若是真没有银钱,莫非你真的要把他们赶出去?” “那是自然!”张文远冷笑道,“第一家都搞不定,后面的债还怎么要?” 张文静感觉上了他的贼船,但一想到前几天帮他建房子的时候就吃了不下两贯钱的回扣又不忍心离开,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走了一程,他又问道,“要是他们跑了怎么办?” 张文远哈哈笑道,“那正好把院子收回来,你和大哥在县里也有个安身之处了!” 张文静大喜,他做梦都想在县里有一处房子,这样他就不用和大哥一起睡简易的木板床、忍受他的磨牙放屁了,他还可以把老婆和孩子接过来,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城里人的生活。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51章托儿 张文远和张文静路过一片繁华的街市,路两边有不少摆摊卖货的小贩,还张文远就去买了两只鸡、一些肉和菜交到张文静的手上,“咱们马上又要有钱了,中午可以打个牙祭了!” 有好吃的张文静自然没有意见,这段时间他也发现了,跟着老三混别的不说,伙食是明显改善了。他以前在农村的时候因为油水不足每天晚上都要起夜两三次,现在饭里的油水多了,他已经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了。 提着一堆食材回到小院,张母看到他们手里的东西先是一喜,接着就抱怨起来了,“你们呀,花这冤枉钱干啥,家里没有吃的了吗?” 作为后世人,张文远真是受够了没有肉的生活,被老母亲责备也不解释,只让她和大莲赶紧去处理,中午就要吃鸡。奶奶的,昨晚上实在太丢脸了,他活了两辈子都没遇到这样丢脸的事,必须得好好地补一补才行。 张母虽然是个节俭的人,但她有个明显的缺点,就是溺爱幺儿,他以前混账的时候张母都无理由的溺爱他,何况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 “好,好!你想喝鸡汤,俺这就给你炖!”张母的眼里满是宠溺,“大莲,快出来帮忙炖鸡!” 喝鸡汤的时候,张母或许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故意把两颗公鸡卵盛到了他碗里,“快吃吧,吃了有劲!” 张文远看到这玩意就想起了前世看的动作片里那些舍身为人的小姐姐们,自己吃公鸡的那啥不就是被公鸡口爆了吗?一想到这他就觉得恶心不已,想悄悄地扔掉,但老娘的那双眼睛就像鹰隼一样盯着他,“你弄啥哩,咋还不快吃哩?大莲说你有气无力、身子虚得很,快吃,快吃,吃了就有气力了!” 老娘口无遮拦,一句话就吸引了饭桌上所有人的注力意。感受到两个哥哥不怀好意的眼神,张文远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去躲一躲。 张母见他头上都冒汗了又开口了,“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你就是在牢里受了苦,牢房里阴气重,最容易把身子扯虚了,这没啥大不了的,好好补补就行了!” 张文远实在忍不住了,抱怨道,“娘,你胡说啥哩,谁不行了啊!你去问大莲和凤娇,我哪里不行了!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也不怕被人笑话!” 张母却满不在乎地道,“这里都是自家人,又没外人,怕啥!” 张文静实在受不了了,噗嗤一声把嘴里的馒头都喷出来了,“三儿,俺一直在想你为啥那么早就起来打熬气力,原来是为那事啊!” 张文宁叹了口气,说道,“三儿啊,你和大莲成亲有六年了吧,俺以前还以为是她不能生,原来是你的问题啊。欸……你要是真不能生,俺家二小子还小,可以过继给你,早点领过来养着,长大了和你也亲近一些!” 这混账东西吃绝户也太早了吧!张文远气得把碗筷往桌子上一扔,“你说什么胡话呢,谁不能生了?你给我滚犊子吧!不吃了,气死我了!”“” 张文静在后面喜滋滋地道,“啊,你不吃了正好,这鸡头和鸡爪都归俺了!” “小心撑死你! 张文远气得不行,跑到厨房把李大莲狠狠地骂了一顿,然后就一个人回到房间生闷气了。这些古人也太不讲究了,我还年轻得很呢,就想着吃我的绝户了,即便要吃,吃相能不能好看一点儿? 张文远越想越生气,然后就不争气地睡着了。 申时初刻,李大莲走了进来,见他还在睡,虽有不忍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叫醒了他,“三郎,卖豆腐的冯老汉来了,还把他们里的王里正请来了,二伯在陪着,让俺来叫醒你。” 张文远嗯了一声,在她的服侍下穿上衣服来到客厅,见冯老汉战战兢兢地坐着,就冷笑道,“冯二爷,这么快就把钱凑齐了啊?” 冯老汉有口难言,“这……这个……三郎啊!” 一边的王里正适时插话道,“张三郎,你可还认识老汉?” 张文远看了里正一眼,笑道,“哎哟,是王大叔啊,失敬失敬!” 王里正还了一礼,又说了几句场面话,随即就把话锋一转,叹气道,“三郎啊,不是老汉要多管闲事,实在是长生与俺是多年的交情,如今他落了难,俺实在不忍心看他家就这么破了,因而才厚着脸来帮他求个情!” 张文远点了点头,“嗯,王叔说得有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大家都是乡亲,我也不想看着冯二伯家就此家破人亡,但是……” 王里正和冯老汉心中大喜,但笑容还没完全绽开就听他突然话锋一转,“但是我也很难啊,你们也知道我现在没了差事,家里就没了进项,只有靠这个差事谋生了。而且你们也知道,我其实不是给我自己要钱,我也是个打工的!” 王里正和冯老汉不知道“打工”是什么意思,张文远解释了一下他们才明白,王里正语重心长地道,“三郎啊,你要想清楚啊,高县尉现在虽然有权势,但他只是个外地人,早晚要走的,你做事情不能不给自己留后路啊!” 听他教训自己,张文远的心里就不好受了,“唉……王叔,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谁让旺哥儿不成器、被人抓住了把柄呢?冯二伯早年教子不严,不忍心下狠手教育旺哥儿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结果啊。” 说完看着冯老汉,肃然道,“冯二伯,不要怪我不给你留面子,就旺哥儿那德行,你这宅子早晚保不住的,我不来取别人也要来取的,我看在是乡亲的份上没有和你们动粗,要是遇到不讲理的,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和我坐在一起讨价还价吗?唉……冯二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为儿孙做马骡,你那儿子靠不住的,还是尽早为自己的晚年想想吧!” 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冯老汉一张老脸羞得通红,心说别人说俺家旺哥儿就算了,你小张三比我家旺哥儿坏多了,有什么资格说俺?但此时他有求于他,虽然憋着一肚子火气也只得拼命压住,赔笑道,“三郎说得极是,都怪俺小时候没把他教好,这次事了之后俺一定狠狠地教育他,一定要把他身上的恶习改过来!” 张文远淡淡地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心说据我所知你家冯旺,年龄比我还小几岁,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现在又已娶妻生子,你这时候来教育他小心他把你反杀了。 王里正见状忙插话道,“三郎,长生既已认错,大家又是街坊四邻,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不妨再减免一些,也给他们留一条活路,自己也可以攒一些功德!” 里正都出马了,而且说话又这么客气,张文远不得给他这个面子,“嗯……王叔说得有理,那您说个数吧,我看看合适不!” 王里正思索了一会儿,又看了冯仁贵一眼,缓缓地比出一根手指,“十贯如何?” “哈哈哈……”张文远冷笑不已,“王叔,您是我长辈,和先父又是至交,我才答应让一些出来,但十贯是不是也太欺负人了?” 王里正也觉得有些过分了,又看了冯仁贵一眼,道,“那再加两贯!他家那宅子其实不值四十贯!” 张文远呵呵笑道,“那要看在谁手里了,我准备接过来开个绸缎铺,生意起来了别说四十贯,就是百贯也值!” 听说他要把冯家小院拿来开铺子,冯老头顿时急了,不住地朝王里正使脸色,示意他再加一点儿。 王里正会意,忙道,“三郎,不如你说个数。” 张文远嗯了一声,“一口价二十五贯!” 王里正看了冯老汉一眼,见他面露难色,只得再次恳求宽限一些,三人又展开了下一轮谈判,经过几轮的角逐,最后以十八贯的价格成交了。 冯老汉数了十八贯铜钱给张文远,张文远当即把房契给了他,笑道,“冯二伯啊,以后可得收好了,要再来一次,您的养老钱恐怕都要被掏空了!” 冯老汉虽然赎回了地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三郎说得是,老汉……老汉回去以后一定收好,再狠狠地教训那逆子一顿!” 两个老头走后,张文静喜不自胜道,“就这么成了?” 张文远冷笑道,“俗话说鬼怕恶人,你也不去外面打听打听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敢得罪我吗!” 张文静道,“嘿嘿,不用打听,整个郓城县谁不知道你的名声,这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去你的!不会说话就别说,本来准备分你一贯的,现在没有了!” 张文远快要被这个二哥气死了,这货吃他的,花他的,遇到麻烦就甩锅,现在还来嘲笑他,他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兄弟了。抬眼看了看小院外面,王里正和冯老汉已经消失不见了,便吩咐道,“你晚上去帮我办件事,帮我悄悄约一下王里正,就说明天中午我请他到福满楼喝酒,让他务必要来,这事办成了那一贯钱还是你的!” 张文静狐疑道,“他让我们少赚了那么多钱,为啥要请他喝酒?” 张文远道,“我们这样直来直去地要债吃相太难看了,必须要有一台僚机打配合才行,我看这个老王头就很不错。” 张文静一脸懵逼,“什么是僚机?” 张文远道,“就是托儿!” 张文静更懵了,张文远没办法,只得全方位地普及了僚机的知识,“这种账很难要的,下手轻了要不回来,下手重了又怕惹出事端来,虽然我不怕他们闹事,但大家都是一个县里的乡亲,传扬出去终归不好听,如果有一个人出来当和事佬,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是他想了很久才想到的法子,虽然他不想当好人了,但也不想做一个伤天害理之人。张文静常年走乡串巷,见识还是有的,喜道,“哦,俺知道了,一会儿就去!”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52章 江湖伎俩 大宋开国已经一百五十年了,从仁宗朝就开始步入繁荣时期,到了如今的政和时期,社会又获得了极大的发展,特别是摊上了一个好大喜功的皇帝,大江南北无不沉浸在享乐的氛围之中,东京开封府的知名酒楼就有七十二家。郓城虽然是个小地方,但也有四家大型酒楼,分别叫宏景楼、福满楼、魁星楼和锦华楼,李大莲曾经工作过的李记酒楼叫魁星楼,排在第三位。而张文远请王里正吃饭的福满楼排第二,至于为什么没去排名第一的宏景楼,是因为那里以公务招待为主,时知县、高县尉等人经常在那里出没,自己和王里正都是平民百姓,逼格不够,去了实在太显眼了。 王里正街坊里面虽然还算一号人物,但其实也只是个平头百姓,家里虽然有些储蓄,但也不多,至少没有多到经常到福满楼消费的地步,听说张文远要请他饮宴,他起初还以为他是要报复自己,早早地就想好了一套说辞。哪知一进去张文远就笑脸相迎,还给了他一贯钱的赏钱,说是酬谢他的。 听他说明了来意,王里正知道这钱拿着没问题,就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三郎既然是帮着高仙尉要账,老汉自不会推辞,以后只要提前说一声,老汉定然在家等着,时机一成熟就会出现!” 张文远哈哈大笑,“那就多谢王叔了,这事只要办成了,以后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里正点头称谢,三人就在包间里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原本还有些拘束的老王头就渐渐地放开了,开始吹嘘起了他早年押运粮草到西北的经历。张文宁则吹起了他走街串户的奇闻轶事,张文远很想在他们面前吹一吹后世的繁华与富贵,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酒酣耳热之际突然听到包厢外面传来一声暴喝,“哎呀,掌柜的啊,你怎地在我菜里下毒啊?你看,你看,恁大一条百足虫,我要被你害死啦!” 张文远兄弟三人和王里正都是一怔,忙朝外面看去,就见外面的大堂里,一个生得十分高大的汉子正对着已经吃得七七八八的菜肴指指点点,看起来十分生气。不多时,一个老头就小跑过来,仔细地看了那大汉一眼,见他生得膀大腰圆,却皮肤白皙,更绝的是他没有眉毛,连胡须都少得可怜,像个夜叉一样。 见他相貌如此怪异,老头不敢怠慢,便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桌上的盘子里,见一桌子菜吃了个七七八八,一条两三寸长蜈蚣耀武扬威地卧在一碗鸡汤里面,狐疑道,“咦……咋可能呢,俺家这酒楼向来诚信经营,绝无此等事情发生!” 那一直在叫嚷的无眉汉子见老头不承认,立马怒了,“你看,你看,人证物证俱在,你怎么还要抵赖?好在这汤俺还没喝,要是喝了,你可赔不起!俺可跟你说啊,俺可不是一般人,你拿百足虫来害我,到底是何居心?” 他这一嚷嚷,在大堂用餐的客人纷纷侧目,老掌柜心里巨颤,心说现在是大暑天,烈日炎炎,蛇虫鼠蚁活动猖獗,莫非真的是后厨的人没打理干净不慎落了条蜈蚣在里面? 老掌柜在须臾之间就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但最后还是觉得自己的后厨不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不要吵,不要吵,待老汉仔细看看!” 张文远在包间里面目睹一切,笑着对王里正和张文静道,“这汉子长得五大三粗,没想到却是个吃白食的,咱们有热闹看了。” 张文静不懂这些弯弯绕,迟疑地问道,“你怎么就这么确信是他自己放进去的?” 张文远还没说话,王里正就冷笑道,“哼……这些江湖伎俩,几百年前都有人用过了,骗骗毛头小子还行,如何骗得了常年做生意的人?这大汉听口音不是本地人,看起来倒也不像个坏人,恐怕是没了盘缠才出此下策。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咱们郓城有及时雨宋公明,他只要找到他随便打发他几贯钱就能度此难关。” 听他提起宋江张文远就不想接话了,端起酒盏喝了一口,笑道,“不关我们的事,咱们还是吃酒吧。” 大厅外,老掌柜和无眉大汉你来我往,交锋得非常激烈,现在正是用餐的高峰期,老掌柜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提出给他免了这一单。但是赖大汉却不同意,非要他一百贯钱的精神损失,老掌柜自然不可能答应了,他已经仔细地看过了,确定这条蜈蚣就是那大汉自己偷偷放进去的,因此态度就变得强硬了: “哼……你这鸟汉子,若没了盘缠,大可与老汉说一声,老汉虽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一顿饭也不是请不起,何苦要行此毒计坏我名声?” 老掌柜都已经点出了他的阴谋,但无眉大汉的脸皮却很厚,竟然没有丝毫慌乱,一口咬定就是他的饭菜不干净,“胡说八道,大爷我缺你这几个菜钱吗?你自己的饭菜做得不干净,却要来诬陷我等食客,这是何道理耶?” 老掌柜见这货如此胡搅蛮缠,也不跟他客气了,当即叫来后厨的帮佣和厨子把那大汉围了起来,“那鸟汉子,你无缘无故地污我店里清白,现在俺也不与你多话,你且与我到县衙里说话,是非曲直本县大老爷自会有个明断!来呀,先把那盘菜收好了,这就是证据,万不能被人破坏了!” 那大汉见这老头临危不乱,知道遇到了硬茬子,趁这些人还没形成合围之势就要往外冲,口里还大言不惭地叫嚣着,“哼,你以为人多我就怕了吗?你们给我等着,咱们到外面比划比划!” 老掌柜见他已经色厉内荏了,更是信心百倍,朝里面吆喝了一声,酒楼的人就冲了出来。那大汉还没冲出去就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个人举着木棍就向他袭来,“贼厮鸟,哪里逃!” 大汉见这些人说打就打,心中大惊,当即抡起两只胳膊左右开弓只用了一招就把两人撂翻在地,然后继续往外逃去。 老掌柜见这人伸手如此了得也豁出去了,大叫道,“这厮定是梁山的贼寇,别让这厮跑了!大伙儿一起上,抓住了就到县太爷那里去领赏!” 听说有赏赐,伙计们就更卖力了,看大汉的眼神就变得饥渴起来,“贼子,休走!” 真金白银的赏赐就在面前,一群人再也顾不得了,抄着各式武器就向大汉冲了过去,但这大汉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靠近一个就被摔倒一个,几分钟下来整个大堂里除了老掌柜以外就没有一个站着的人了。 “我去,高手啊!”在包厢里看热闹的张文远见这无眉大汉身手如此了得,忍住不赞道,“要是能笼络过来就好了!” 或许是心中有愧,又或许是不想惹麻烦,大汉并没有下死手,摔倒了几个伙计以后就准备扬长而去。老掌柜在后面捶胸顿足,“这泼材,吃了饭不给钱不说,还打坏我那么多桌椅板凳,老夫我亏大了啊!” 大汉充耳不闻,拔腿就往外走。 不过,他还没走到门口正,从门外又进来了几个人,为首一人正是高县尉的小舅子梁坤。他见大堂里躺了一地的人,不仅没有避开反而让人围住了那个大汉,自己却凑了上来,大咧咧地问道,“呀,鲁掌柜,是谁在这里闹事啊?” 鲁掌柜见是梁坤来了,顿时如见救星,指着那白面大汉就骂,“梁衙内啊,这厮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在俺这酒楼里点了一大桌菜,吃饱了却偷偷放了一条蜈蚣进去,非说俺们在饭菜里下毒害他,要讹俺一百贯钱,老汉在此开酒楼已经二十多年了,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啊!老汉正要着人拿了他去见官,不料这厮身手很是了得,打伤了俺们不少伙计不说,还把桌椅板凳也损毁了不少,这人如此豪横,定是梁山泊的贼人,衙内快拿了去领赏。” 梁坤平时没少受鲁掌柜的孝敬,此时见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登时怒了,指着那白面大汉就骂,“那矬鸟,你是哪里来的毛贼,竟敢在咱们郓城县闹事,今日撞在我的手里,需叫你不好过!左右啊,与我拿了这厮回衙门细细拷问!” 白面大汉见梁坤穿着不俗,说话口气又大,还带着一丝官气,先前的威武霸气就荡然无存了,拱了拱手赔笑道,“这位官爷,这事还有些蹊跷,小人自会查明,告辞!” 说完就想夺路而逃,但梁坤岂能让他轻松地离开,冷笑了一声,把手一挥,喝道,“别听他的花言巧语,赵大、赵二,赶紧与我拿人!” 两个壮汉应了一声,向后一招手,几个喽啰作势就要一拥而上。就在此时,张文远突然从包厢里跑了出来,大叫道,“等一下,我有话说!”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53章 没面目 梁坤正要下令拿人,见张文远从包厢里跑了出来,脸上突然一怔,狐疑地问道,“哎……小张三,你怎么在这里啊,不怕被人吐口水啊?” 张文远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那白面大汉道,“哎,那好汉,你的饭钱我帮你结了,打坏的桌椅板凳我也帮你赔了,可愿留个姓名再走?” 那大汉却踌躇起来,梁坤见了,忍不住问道,“小张三,你在这里干啥呢,莫非你认识这人?” 张文远摇头道,“不认识,就当结个善缘嘛。” 那大汉也听到了,脸上顿时显出一丝喜色,但更多的是不信,拱手问道,“这位朋友可是道上的,不知为何要帮我?” 张文远实话实说道,“没有其他的目的,我就是很欣赏你这一身本事,想结交一下!” 说完又看着鲁掌柜道,“鲁掌柜,他的钱我帮他赔了,麻烦你算一下!” 鲁掌柜知道小张三的名号,见他虽然被县衙开除了,但和梁坤依然交好,也不敢虚报损失,就报了五贯钱的价钱,张文远二话不说就给了他。 交割了金银之后,梁坤终于抓住机会问道,“小张三,你到底要干啥啊?” 张文远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上次谈话之后,你姐夫就让我在外面网罗人才,组建自己的班底,我见这人有些本事,想收拢过来到恩相帐下听用,你觉得怎么样?” 梁坤看了那白面无眉大汉一眼,迟疑道,“就他?他有什么本事,骗吃骗喝吗?” 张文远淡淡一笑,就把他先前的光辉战绩讲了一遍,“你看他那块头,难道还镇不住场子吗?他刚才可是一个人干翻了鲁掌柜他们八个人,这还不算有本事啊?” 梁坤又瞧了那白面大汉一眼,若有所思道,“嗯,看样子还不错,既然你要保他,那就随你的意吧。” 张文远见他允了,笑着邀请道,“要不要进来一起喝一杯?” 梁坤看了一眼被打得乱七八糟的大堂,皱了皱眉,摇头道,“算了,你们自己吃吧,这里乱糟糟的,影响我吃饭的心情。我们另外找一家,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去一趟县衙,我姐夫有事要吩咐你。” 张文远和他约了明天去县衙见面,又说了几句话就把他打发走了。 有人帮他付钱,那白面大汉也没走,就在那里一直等着,此时终于等到了空闲,就上前拱手谢道,“小人一时鲁莽,差点儿铸成大错,还好先生慷慨解囊,才没有让小人受辱。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张文远没有回答,反而看着白面大汉道,“我看你刚才没喝酒,可愿意进来喝一杯?” 那大汉见他真金白银都掏了,就放下了戒心,拱手道,“那就多谢这位先生了!” 二人回到包间,王里正已经吃饱了,见他又有客人来了就提出告辞,张文远让张文静送他出去,又重新上了一桌菜,正好张文静也回来了,三人分宾主坐下继续吃喝。张文远问那大汉道,“不知这位好汉高姓大名,籍贯何处,为何来郓城县?” 那大汉喝了一杯酒才回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没面目焦挺是也。” “焦挺?” 张文远心说原来真是个梁山好汉啊,看来鲁掌柜并没有冤枉他啊!不过,他好像很晚才上山,现在应该还算不上梁山好汉,身世还是清白的。 既然没有案底,那就可以放心使用了。 “焦兄弟是哪里人,为何来到我们郓城县啊?” 焦挺道,“焦某乃是中山府人氏,家里祖传相扑绝技,我学成之后本想去东京谋个出身,无奈在路上就听说了王、林两位教头的事,我便绝了那心思。这些时日一直在江湖上游荡,盘缠用尽了,想找个差事却又没有门路,听说山东及时雨宋公明极是仗义疏财,故而前来投奔,不曾想却遇到了先生。” 听说他是来投奔宋江的,张文又郁闷了,心说那黑矮子到底有什么魔力啊,怎么就像一块吸铁石一样,所有的江湖好汉都往他身边跑,这样下去自己还怎么报仇雪恨啊? 不行,必须截胡了才行,不然他的计划的成功率只会越来越低。 焦挺见他没有说话,又问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可认识宋公明哥哥?” 张文远笑道,“啊……我叫张文远,以前在县里做过押司,和宋公明同房为吏,怎能不认识他呢?” 焦挺听说他是宋江的前同事,顿时喜不自胜起来,“原来先生是宋公明的同僚啊,当真幸会,不知先生可知他住在哪里?” 张文远答道,“知道,知道,当然知道,就在西城巷里,宋三郎可是咱们郓城县的大名人,整个郓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 焦挺听他话里有话,忙问道,“莫非宋公明哥哥不在城里?” 张文远忙道,“啊,在,肯定在,这段时间没听说他出公差啊!我的意思是你这样的情况去投奔他,恐怕不太合适啊。” 焦挺不解地道,“呃……我听说宋公明号称山东及时雨,最是义薄云天了,我一时窘迫去投奔他,为何不合适了?莫非他只是徒有虚名?” “非也,非也!”张文远忙解释道,“宋公明之义薄云天整个山东有目共睹,怎么能是浪得虚名呢?只是焦兄弟有所不知啊,宋公明不同于横海郡的柴大官人家大业大,他不可能像他那样收留所有来投奔的英雄好汉,这些年也有很多好汉来投奔他,他都是贲发一些钱财与他们,并不留他在自己家里或者宋家庄逗留。你现在去投奔他,他最多也就是给你一二十贯钱帮你解决生存之忧,但你现在需要的是差事,这个他恐怕就爱莫能助了。” 焦挺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嗯……多谢先生提醒,小弟现在颇为拮据,若能得几贯钱做盘缠,小弟也心满意足了。” 张文远笑道,“孟子曾经说过,天将降大任于你,必先苦你心志,劳你筋骨,饿你体肤,意思就是先让你受苦,磨炼你的心智。兄弟你气宇非凡,以后定然前途远大,一时的困苦只是对你的磨炼而已,不要灰心嘛!既然你在寻找差事,我这里正好有一件差事需要人来做,包吃包住,月休四天,每月还有十贯钱的收入,不知你可愿意?” 焦挺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了,听说有个月入十贯的美差,眼睛顿时亮了,“先生请讲,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勾当,我都做得。” 说到一半又补充了一句,“月休四天是何意也?” 张文远一怔,尬笑道,“啊,没别的意思,就是每月有四天休息日,就像当官的有休沐日一样。你放心好了,我是个正经人,从来不做违法乱纪的事,自然也不会让你去做那些龌龊事事!” 焦挺微微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到底是做何生意?” 张文远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准备开一个纺织工坊,每日进出货物不少,需要一个得力之人看家护院和押送货物,我看你身手十分了得,不知你可愿意帮我?” 看家护院和物流押运是所有习武之人最喜欢的职业,一来收入高,二来工作体面,三来可以结识各路英雄好汉,只要打通了关系,以后做什么生意都方便。 张文远把姿态放得很低,说话又是一套一套的,焦挺果然被感动了,听说有这样一个好差事等着自己,连宋江都顾不上了,拱手道,“多谢先生抬举,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好,那就太好了!”成功地截了宋江的胡,张文远大喜,指了指坐在一边的张文静,介绍道,“这是我二哥张文静,工坊的事以后都是他管,你们认识一下吧。来来来,咱们一起喝一杯!” 焦挺忙和张文静见礼,三人又喝了几杯酒,说了些你好我好大家好之类的无聊的话题,因为都吃过饭了,没坐多久就一起回家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54章 截胡 成功地截胡了焦挺,张文远心情大好,回到张家院子就拿出十贯钱交给焦挺,就当是预支工资了。焦挺在江湖上流浪了大半年,一直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见他出手如此大方,心中十分感激,当即就要下拜。 张文远连忙制止了他,又把西厢房腾了一间出来给他暂时安身,只是房间里现在还没有床,他只得指着一张宽大的木板,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房子才建好没几天,床和家具还没做好,你先将就一下,过几天就会送过来了。” 焦挺不是个讲究吃穿的人,对这些外在环境并不十分看重,他感到疑惑的是张家看起来并不富裕,却花大价钱请自己来做护院,莫非他刚才骗了自己,真是要行那无法无天之事?但眼下他们形迹未露,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十贯钱已经到手了,他们若真要他去干违法犯罪的勾当,大不了一走了之就是。 想到这里他就拱手还礼道,“东家客气了,焦某不是个讲究之人,有个容身之处就已属难得。” “大郎真是义气之人啊,能得到你帮助真是我之幸也!” 虽然这么说,但张文远还是觉得很尴尬,这可是正宗的梁山好汉啊,居然让他睡木板,唉,造孽啊!不过,一想到刘唐和武松都睡过破庙,林冲和卢俊义都受过发配之苦,焦挺睡木板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张文远这人没有其他的优点,就是会阿q那一套,不仅会用在自己身上,也会用在别人身上。 安顿好焦挺以后,张文静小声问道,“三儿,咱们的工坊都还没开起来,你现在就捡这样一个人回来干啥呢?” 张文远看了他一眼,学着葛大爷的口气问道,“二哥啊,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什么是最重要的?是人才,人才啊!” 张文宁自然不懂这个梗,狐疑地道,“他是有才,但是要价也贵,咱们弄来白养着不是浪费吗?” 张文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痛心疾首地道,“怎么可能浪费呢?昨天咱们去要个债口水都费了一斤多,结果才要了那么点儿,多累啊!以后有焦挺在,就不用费那么多口舌了啊!” 张文静想起先前在酒店里他一人撂倒了七八个人的壮举,恍然大悟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呢!不过……咱们昨天去要债的那家人他儿子已经放出话来了,说咱们欺负了他,他早晚要来寻仇,咱们有了焦挺还用怕他吗?哈哈哈……” “你还不算太笨!”张文远从衣柜里拿出那些房契和地契给他,吩咐道,“明天你们就出去要债吧,先把这些地方都查一查,收两套房子回来自己住,再看看哪里适合建工坊,咱们要尽快赚钱了。” 张文静接过文契,喜不自胜地道,“咱们能不能在城外找个好地方建一套有进退的大宅子,咱们兄弟一起住,往来也方便!” 北宋虽然工商业发达,但其实还是个农业社会,人们不像后世那样都挤在城里,在大宋除了东京和北京那种有权贵居住的大城市,其他地方除了做生意的商人为了便于来往结交才会在城里建大宅子居住,大部分有钱人都住在乡下的庄园里,比如晁盖,身为山东绿林的巨鳄就一直在东溪村的庄园里居住。又比如宋江,他是宋家村人,家里有个不大不小的庄园,一家人都在宋家庄生活,只有他因为在县衙里上班才买了个小院单独居住。张家也不例外,张文宁和张文静都在张家庄居住,只有张文远为了方便在县衙里做事才买了这样一套逼仄的院落。 听说他想另外觅地建房,张文远就打趣道,“你想脱离张家庄另立祖堂啊?” “谁说我要另立祖堂了!”张文静道,“我不是为了方便做事吗?每年祭祖还是要回张家庄的嘛。” 张文远已经准备对梁山泊下手了,而郓城县离梁山泊又太近了,弄不好就要引来刀兵之祸,他可不想把厂房设在城外,摇头道,“我觉得还是城里方便些,再过几年,咱们有钱了就去南方买地建房!” 张文静迟疑道,“啊,为啥要去南方?” 张文远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女真人快要打过来了,就胡扯道,“纺麻的利润太低了,哪有丝绸生意利润高啊?我还有个制糖的方子,北方不产甘蔗,要想挣钱就要到南方去啊!” 张文静喜道,“我听说你被鲁班祖师爷传艺了,看来是真的,你现在本事大了,我就听你的就行了,你要去南方,那咱们就去南方吧!” 晚上,张母收了一大捆原麻回来了,听说家里来了个高人,就特意把昨天剩下的那一只鸡炖了招待他,但焦挺却说什么也不肯上桌一起吃饭,张文远拉又拉不动,无奈之下,只得给他盛了一大碗鸡汤和一些其他的菜蔬,让张文静端到他的房间里去吃。 吃过晚饭,张母就迫不及待地去纺纱了,张文远兄弟和焦挺在一边观摩,焦挺先前还以为他是个骗子,但看到他们家有一台这样先进的纺纱机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张家有这样的纺纱神器何愁不能发家,自己只要跟着他混,不说封妻荫子,衣食无忧肯定是没问题的。 张文远前世就对他这个诨号很感兴趣,看了他一眼,见他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却面皮白皙,就笑着问道,“你的脸完好无损,怎么叫‘没面目’呢?” 焦挺苦笑道,“我自幼生得白净,长成以后胡须寥寥,连眉毛都很稀疏,面相上颇为怪异,乡里人都叫我‘白面目’。从乡里出来闯荡江湖时我就立志要做出一番功业来,然而到现在不仅一事无成,连生计都成了问题,真是没面目见父老乡亲,因而就给自己改了这个诨号!” “啊,原来是这样的没面目啊!”听了他的解释,张文远和张文静都大笑起来,张文静道,“你以前是没面目,以后跟着我们兄弟做事,叫你大大的有面目!” 焦挺赶忙应是,心说你们的纺织工坊八字还没一撇,叫我如何大大的有面目? 张文远感受到了他的迷茫,就对明天的工作做了个安排。听说明天要去讨债,焦挺也没多少抵触心理,十分愉快地接下了这个差事。 张文远交代道,“讨债前首先要把情况打听清楚,要算好他们能出多少钱,不要贸然进去,搞得下不来台就不好了。第二个就是要及时通知王里正,让他打好配合,免得收不了场。但是有一点,要债归要债,打人也可以,但不许闹出人命来!” 张文静和焦挺忙点头应是,然后就到一边讨论去了。张文远则和大哥张文宁说起了织布机的事,纺织业嘛,当然不仅仅是纺纱了,还有织布呢,相对于纺纱,织布的利润要高得多。可惜张家没有织布机,张文远前世也没见过织布机,想改造升级都没可能。 张文宁道,“赶明儿俺给你做一台出来!” 张文远苦笑道,“算了,还是先纺纱吧。”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55章露了马脚 第二天,张文远照例早早地起床打熬身体,来到院子里才发现焦挺比他起得还早,见他正在有条不紊地举磨盘也没打扰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围绕院子跑了起来。十圈下来见他还在玩石锁只好去练别的,当他开始练第二遍军体拳的时候时他终于放下了石锁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 张文远有心在他面前卖弄,故而打得格外卖力,虎虎生风的,比平时威风多了。等他把三套军体拳都练完了,焦挺才问道,“东家,你这套拳法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极有章法,不知是什么拳?” “哦……是降龙伏虎拳!”张文远自然不可能说是军体拳,就随便取了名字,趁他还在发愣的功夫又问道,“想不想陪我练练,让你见识见识我这降龙伏虎拳的厉害?” 焦挺自幼习武,最喜欢与人切磋了,见他这套拳有很强的实战能力,自是欣然应诺。两人就在院子里对练起来,他虽然练的是摔跤,但拳脚也不差的,加上力量比张文远大多了,因此即便军体拳再厉害,但在张文远这菜逼手里就跟广播体操差不多,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被摔了三次。 张文远深感这具身体的孱弱,第n次被摔倒以后他索性躺在地上不起来了,看着清晨碧蓝的天空叹气道,“欸……不打了,真丢人啊!” 焦挺原本以为他很厉害,一动起手来才发现他实在菜得很,虽然后面留了很多力,仍然把他摔了个七荤八素。见他不想打了,就来到他身边席地坐下,劝道,“东家这套拳法本是极好的,只是你不是从童子功开始练的,因此未得要领,若是自幼练习,小人定然不是对手!” 张文远无奈地笑了笑,“欸……我也没想靠这套拳法去打人,不过是为了打熬身体罢了!欸……算了,就这样吧!” 见他俩打完了,张母和大莲忙端了两盆水出来让二人洗脸,见张文远身上脏得不像话就笑骂道,“嘿……你啊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像什么话!” 张文远笑道,“焦大郎没来之前我一个人打熬身体,虽然自由自在却也索然无味,现在有了大郎做陪练,我心里畅快多了!” 焦挺也在一边说道,“东家身子有些弱,早起练拳有助于增强体质。如今有小人陪他打熬,用不了多久就会健壮起来的!” 张母兴奋地说,“嗯,大郎说的是啊,三儿从小身子就不好,先前又被人诬陷受了牢狱之灾,到现在还没恢复呢!” 张文远生怕她又说出自己的糗事来,忙岔开了话题,“娘啊,咱们的第二台纺车今天就要做好了,你可以多收一些原麻回来了,要让大莲和婆惜都忙碌起来!” 一说到纺纱的事,张母顿时来了精神,再也顾不得张文远的身体了,看着刚洗漱完的张文宁,问道,“大郎,三儿说的可是真的?” 张文宁把脖子一梗,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骄傲地走了!张母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事情肯定成了,骂了他两句就回厨房做早饭去了。 吃过早饭,张文远就到县尉衙门去拜见高克疾,坐定之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网罗了一个靠坑蒙拐骗为生的江湖义士?” 梁坤在一边取笑道,“不仅会坑蒙拐骗,还很能打呢,昨天我亲眼看到他一个人撂倒了七八个壮汉!” 张文远心说你就吹吧,你来的时候他们都打完了,哪里看到了? “圣人有云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焦挺虽有小错,但是大节上是没问题的。圣人还云过,仓廪实而知礼节,焦挺在江湖上穷困潦倒,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是在所难免。圣人又云过,朝闻道夕死可也……” 高县尉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别在这里咬文嚼字了!” 梁坤道,“就是,你这么有学问怎么不去东华门唱名啊?” 张文远嘿嘿地笑了笑,陪他们尴尬地笑了一会儿才正色道,“不说那么多了,我的意思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用斗量,你们不要看不起人啊,焦挺真的挺能打的,到时候说不定真能派上用场呢!” 梁坤不屑地道,“斗得过朱、雷两位都头吗?” 张文远仔细回忆了一下焦挺和朱仝、雷横在梁山泊的座次,摇头道,“应该打不过!” 朱仝和雷横都是天罡星,虽然沾了宋江的光,但能力还是没得说的,特别是朱仝,身为梁山马军八骠骑之一,武力值那是相当的高。雷横也不是一般人,他膂力过人,尤擅跳跃奔袭,能和刘唐放对,上梁山以后也是雄霸一方的步军头领。焦挺好像排在百名左右,擅长的又是相扑这种近身格斗术,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二人? 梁坤又笑道,“既然斗不过他们,你把他招揽过来又有什么用?” 张文远笑道,“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嘛。焦挺虽然比不上他们,但也比普通人强多了。他本来是要去投奔那人的,我截胡了他不就削弱了他们那一方的力量吗?” 高克疾颔首道,“嗯,不错,不错,是这个道理。既然你那么喜欢那个焦挺,那就留着吧,咱们说正事要紧。” 张文远问道,“恩相莫非已抓到了那人的证据?” 高克疾轻轻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宋江那厮果然露了马脚。就在几天前,你说的那个开棺材铺的陈三郎就悄悄地找到了泼皮无赖唐牛儿,唐牛儿又找到了宋江,告知了刘汉的事情。宋江前天去见了大老爷,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竟然蒙骗了他,昨天大老爷已经做了判决,十日后就将刘汉那厮发配到江州去。” “发配江州?”张文远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诞,有了自己这个变数宋江大概率去不成江州了,却多了个刘汉代他走了一遭,难道是要他去串联揭阳三霸吗? “恩相准备如何应对?” 高克疾道,“宋江这厮表面仁孝,背地里却干着这种胆大包天之事,我准备揭发他!” 张文远听说他要揭开这个盖子,对他的人品顿时肃然起敬起来,拱手道,“恩相深明大义,小人佩服得很啊!” 被手下人如此恭维,高克疾豪气顿生,慷慨陈词道,“哼……世人都以为我老高是走了殿帅的门路才得了这个前程,却不知我也是大宋好男儿,也怀抱一腔报国热血,如今朝廷给我这个体面,我怎能不拼死以报之?郓城县里出了这样的大案,我如何能袖手旁观?” 张文远被他这番掷地有声的话深深地震撼了,就当他准备捧几句的时候,梁坤却插话道,“小张三,姐夫说了,等我们立了这个大功,也少不了你的功劳,到时候姐夫就可以在大老爷面前为你分说,就说你是我们故意派出去的卧底,大老爷说不准就能免了你的罪责,你也可以重新回到县衙,那样我们也可以轻松一些了!” 张文远心里刚升起来的一点儿崇敬之情瞬间荡然无存,看着一脸认真的郎舅俩,摇头道,“小人多谢恩相的大恩大德,但就凭一个刘汉恐怕扳不倒宋江啊!” 高克疾愤然道,“为何扳不倒?” 张文远道,“俗话说得好,捉奸捉双,捉贼捉赃,恩相可曾拿到宋江通匪的真凭实据,比如书信或者证人?” 高克疾道,“陈三郎、唐牛儿做不得证人?只要严刑拷打,想要一份口供并不难!” 张文远道,“如果他们突然暴毙了呢?” 高克疾后背一凉,“这……他们安敢如此?” 梁坤插话道,“姐夫,整个县衙上下都是他们一伙的啊,要让一个人暴毙而亡实在太简单了,你一定要小心行事啊。” 高克疾越想越心惊,最后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奈地说道,“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张文远道,“郓城县已经是塌方式的涉黑了,光靠县里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恩相若要立此大功,必须请州城出面才行!” 高克疾道,“就这么点儿小事就请济州府出面,老夫先不说请不请得来,只要开口先就得被府尹狠狠地责骂一顿!” 张文远笑道,“恩相说的有理……所以小人建议你再忍一忍!” 高克疾不满地道,“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做?” 张文远不置可否,“现在动手,即便抓住了也只是小喽啰,抓不住就会打草惊蛇,怎么算都是一笔亏本的买卖啊!” 白白地放弃这次绝佳的机会,高克疾感到十分惋惜,“欸……可惜,可惜啊!错过了这次良机,不知还要等多久!” 张文远虽然记不清刘唐是什么时候来的郓城,但他记得梁山泊是打劫过一个超大的客商,得到了大批金银,晁盖才想着报答宋江,既然如此,只要盯着那个客商不就行了。 想到这里他就问道,“恩相,最近可有大规模的客商经过咱们郓城县?” 高克疾见他突然问起客商的事,还以为他要用客商做诱饵埋伏梁山泊贼寇,苦笑道,“你这一招恐怕行不通,既然朱仝和梁山是一伙的,咱们就在明处,他们就在暗处了。” 张文远道,“恩相啊,你想岔了,咱们连一个刘汉都抓不住,又哪里有胆气去埋伏梁山泊啊?” 高克疾瞪眼道,“那你为何有此一问?” 张文远故作高深地道,“江湖上最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宋江和朱仝、雷横等人一起放走了晁盖,给了他活命之恩,这个天大的恩情他还没还呢。据我所知,晁盖这人最重义气了,这个恩情他不是不想报,是没有能力报。如今他为一寨之主,养着一千多人,每日耗费巨大,他就算想报恩也有心无力。不过如果能发一笔大财的话,他肯定会派人到城里来寻宋江报恩,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人赃并获了。” 见他说得这么没谱,两人都是一脸淡然,梁坤道,“小张三,你说得也太玄乎了吧,你就那么肯定晁盖那厮一定会派人来?就算来了,万一派来的是个喽啰呢,咱们不是白忙了?” 张文远就是在打明牌,见问就装得更加高深莫测了,“宋江是什么人啊,那可是绿林道上的扛把子啊,晁盖怎么可能只派一个喽啰过来和他接头呢,再怎么也要派个头领过来吧?” 高克疾想了一会儿,心说小张三前面的谋划倒是中肯,后面的嘛简直就是胡扯,老夫就采纳他前面的谋划好了,至于宋江这个盖子到底揭还是不揭,那就得视情况而定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56章 要多读书 劝住了高克疾,张文远没在县衙里面久待,出来以后就在大街上闲逛,他的风化案已经过去快二十天了,热度早已降下来了,因此他现在又可以在大街上东游西荡了。为了截胡宋江,他决定以后没事要多出来逛,不能一直宅在家里了。上一次他出门就捡了一个焦挺,这一次万一运气爆棚又遇到武松了呢。 算算日子,他也该回来了吧? 然而这一次他的运气就没上次那么好了,不仅一个好汉都没碰到,还被何班头带人堵住了去路。半个月前在县衙受刑时,他为了减轻皮肉之苦,胡乱地应允了他们一千二百贯钱,之后的几天又陆陆续续被他们敲诈了一千多贯钱,如今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他们光听到张家盖房子、纳小妾的事了,却没看到他给一贯钱给他们。今天好不容易在街上碰到了,何班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要债的好机会。 见张文远在大街上东看看西逛逛,脚步悠闲得很,遇到有开着的窗户就往里面看,那眼神猥琐得犹如色中饿鬼,不堪入目。何班头见他这么不讲究,趁他走到自己面前了就当街一站,阴阳怪气地道,“哟,小张三,屁股好了啊?” 张文远抬头一看,顿时头疼不已,麻蛋的,刚穿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深浅,给他们许下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现在还不上了,这他娘该怎么收场啊? “啊……这个……多谢何大爷的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何力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冷哼道,“既然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还我们的钱了?” 吴刚插嘴道,“就是!哼,小张三,你这几天很有钱啊,又是盖房子,又是讨小老婆的,你过得这么悠然自得,让我们情何以堪啊?” 张文远忙求饶道,“哎哎……几位大哥就不要奚落我了,你们的账我都记得呢,现在不是还没到期限吗?放心,期限一到,自然兑现!” “哼哼……”何班头重重地哼了一声,“不要嘴上不饶人,到时候还不上钱,可不要怪我不顾昔日的同僚之谊,我们走!”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张文远无奈地摇了摇头,缓缓地向前走去。路过一个铁匠铺子时,就进去买了两把朴刀、两把匕首和两支枪头,匕首是他自己用的,枪头装上枪杆就可以用了。朴刀则是给焦挺准备的,这玩意是北宋江湖人士的制式武器,介于长刀和短刀之间,还可以装上长柄,又可以当大砍刀用,他现在家大业大了,必须得置办点防身的东西了。 揣上两把刀,张文远又看到了一个书肆,想起这几天家里的纸张消耗得很快,该补货了,就进去逛了一下。店伙计见他扛着一把刀进来了,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张文远就笑了,“哟,三爷,今儿怎么想起玩刀了?听说您现在发了财,莫不是要雇请看家护院的?” 张文远笑道,“怎么,你要给我推荐人啊?” 店伙计嘿嘿笑道,“哪有啊,俺哪里认识那些高人啊。哟,你要买什么啊,俺给你拿。” 张文远道,“给我拿些纸张和笔墨!” 买好纸张和笔墨以后,他又看到书架的角落里堆着一些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的书籍,想必是滞销品。想到自己的新装修出来的书房连一本书都没有,这些纸张都已经泛黄的书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就一口气买了三十多本,包括《论语》、《周易》、《庄子》、《女戒》、《洞玄子》、《说文解字》等都囊括其中。反正是充门面用,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到家时,张文静和焦挺还没回来,但院子里挺热闹的,张母和李大莲去外面跑了一圈,收了不少原麻回来,这时正在奋力纺纱呢。阎婆惜在一边打下手,顺便学习技术。张文宁在另一个屋里挥汗如雨,随着他一声轻松地呼气,第二台纺纱机就下线了。 张文远大喜,扔下背上的书就跑了过去,喜滋滋地道,“啊呀,这一台做得好快啊,才三天就做好了!” 张文宁哼了一声,虽然没说话,但从他傲气十足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他此时膨胀的自信心。 张母和李大莲听到说话声,忙走了过来,见第二台纺纱机已经做好了,顿时欢喜得手舞足蹈,“哎呀,好啊,真好啊!有了两台机子,俺和大莲一人一台,又能多纺不少纱了。老大啊,你抓紧些,给婆惜也做一台,咱们趁这个季节多赚些钱回来,过年回家的时候你在媳妇面前也有底气了!” 阎婆惜听说要纺纱整个人就不好了,刚才她虽然没有亲自上手,但就是打会儿下手都已经弄得一身灰,那滋味可不好受了。不过现在可没人管她,李大莲已经坐在纺车前面了,轻轻地一踩踏板滚轮就飞速地旋转起来,喜道,“娘啊,这一台可比你那一台轻多了,俺还是用你那一台吧!” 张母也坐上去试了试,果然轻巧不少,喜道,“嗯,好,以后俺就用这一台!” 张文宁在一边咕隆道,“俺没日没夜地做,做好一台你们就霸占一台,俺还想给俺浑家送一台去呢!” 张母见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脸一下就沉下脸来了,教训道,“老大,你忘了之前是怎么说的了?这样的好东西怎能随便让外人看到呢?” 张文宁犟嘴道,“那也不能都给你们一家人用吧!” 张母道,“你只管做,等有多的了就让你浑家也过来,到时候俺们的工坊也有了,你想让她纺纱就去工坊里做事就成!” 张文宁对母亲的这个决定不是很满意,“可俺在这里半个月了,却一文钱都没往家里拿,她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骂我哩?” “原来是要钱啊!”张文远不等张母回话就从褡裢里摸出一串铜钱给他,“我这里有一些,你先托人带回去给大嫂吧!” 张文宁收了钱脸色就好多了,“这还差不多!” 张文远对他的小气抠搜已经无力吐槽了,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大哥,只得好言哄着,“咱们现在还没有产出,你又要养家糊口,没钱确实难办。这样吧,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两贯钱补贴家用,等工坊建起来以后,你负责管理厂房,我每个月给你二十贯钱,剩下年底的再分红!” 得到了承诺,张文宁就不再闹情绪了,“那就说定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张母对这个方案也很满意,但是见到老大这个小气的样子,就气呼呼地走了。出门看见院里多了一麻袋书,又忍不住问张文远,“你上次去高县尉那里扛了一袋钱回来,今日却扛了一袋书回来,却是为何,莫非要去考科举?” 张文远哈哈笑道,“高县尉现在最喜欢读书了,说多读书对人有益,就给了我这些书,让我回来细细研读!” 张母信以为真,严肃地道,“高县尉真是个好人啊,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结交他,不许给他添麻烦!” 张文远笑着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张文静和焦挺从外面回来了,他们在外面逛了一天,虽然一文钱都没有要到,但还是打听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回来。 从他们的口里张文远大致摸清了这些债务的情况,吃完饭以后就吩咐道,“明天去西城要债,提前和王里正打好招呼!那里的债要完之后就去找其他三个里的里正,跟他们搞好关系,一个月之内,我们要把所有的债务都要回来!” 张文静和焦挺答应了下来,张文远留下了焦挺,给了他一把朴刀,焦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东家,你给俺刀做什么?俺可不杀人!” 张文远笑道,“你在我这里做事,总得有一个趁手的家伙吧。这把刀不是让你去杀人的,是为了吓人的。” 焦挺可不傻,一听就明白了,他们赤手空拳的出去要债确实没多大威慑力,如果手里有把刀的话,那效果就大不一样了。 张文远又问,“你会刀术吗?” 焦挺点头,“倒是会几套,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相扑。” “那好,以后咱们可以一起切磋。” 张文远在军队里受过刺杀训练,虽然课时比较少,但基本的招数还是学会了,听说他会用刀,当即就提出要他比试。 焦挺也很爽快,当即答应了,两人就来到小院里比武,张文远本想用枪,但是一时没找到枪杆,就挺着大刀上了。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就交上手了,焦挺的刀法并不高明,速度也不快,胜在力气大。张文远的刺杀术是在军队里学的,讲究的就是高效实用,要克制他的刀法并不难,但问题就出在他这副孱弱的身体上了——不论多好高强的武功,在这副身体都别想克敌制胜! 过了几招,张文远就放弃了,“欸……不打了,丢人!” 焦挺扔掉手里的刀,宽慰道,“东家这套枪法是很好的,若是从小开始练习,一定能成一代名家!” 这话听着好熟悉啊,先前自己用军体拳和他对战,他也是这么说的。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57章 被报复了 吃过晚饭就该睡觉了,但是张文远是个夜猫子,太早了根本睡不着,就想去和李大莲再做一次男女之间爱做的事。上一次实在是太丢人了,他一直想找回这个场子,好不容易等到她不纺纱了,却见她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得去主动撩拨她。 哪知李大莲根本不受他的撩拨,实在受不了了就义正严词地拒绝道,“你不要弄俺了!娘说了,你现在身体还很虚,不能做那事,俺七年都过来,也不差这点儿时间,睡觉去吧!” 张文远觉得自己被她从人格上秒杀了,顿时睡意全无,索性起床去书房看书了。他买回来的那些书在后世都是封建糟粕,但这个时代可是圭臬,他要在这个社会立足,必须对其有所了解才行。 一灯如豆,张文远抱着一本论语细细地研读起来,这个时代的书没有标点符号,需要读者自己去断句,很是麻烦。但这难不倒张他,他拥有原主的记忆,可以一边读一边按照后世的方法去标点,没多久他就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了。而做这种事是有瘾的,一旦上道了就很难停下来,等他实在头昏脑涨受不了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夜深了,李大莲都已经睡熟了。 “啊……”张文远打了个哈欠,放下书本就要回房去睡觉,突然听到厨房的方向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燃烧起来了一样。他正准备出去看一下就听焦挺在外面大声喊道,“东家,东家,着火啦,快救火呀!” 听到焦挺在外面喊救火,张文远大惊失色,忙冲出门去,就见厨房那里已经红彤彤的一片了。张母、张文宁和张文静都已经冲到了院子里,张文宁大声叫道,“咋了,咋这么不小心呢,还着火了哩?” “别废话了,赶紧救火!”着火的地方虽然是厨房,但却是连着正房的,这个时代的房子都是草棚子,弄不好就是一大片。 张文远焦急万分,一边吩咐他们去救火一边往前面跑去,到了正房前面一个助跑就攀上了房梁,轻轻一荡就上了房顶。真是多亏了这几天勤学苦练啊,不然他可没有这样的身手。 轻轻地喘了口气,见下面的人搬梯子的搬梯子,端水的端水,纷纷扰扰地乱成一团。张文远忙大声对跟上来的两个哥哥喊道,“快上来,一起弄个隔离带出来,把正房隔离开来!” 张文宁和张文静一人拿着一把农具,在张文远的拉扯下上了楼,三人一起努力地弄着隔离带。但是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天干物燥,极易着火,他们即便已经使出了十二分的力道,还是难以阻止火势的蔓延。 “不行了,赶紧下去!”眼看火苗已经窜到了正房,张文远只得且战且退,“正房已经保不住了,只有保住厢房了!” 三人迅速撤到正房和厢房的回廊上,把刚盖好的房顶又掀开了。张母、李大莲、阎婆惜则在下面端水灭火,周围的邻居见张家失了火也纷纷赶来帮忙。在众人的帮助下,大火总算是控制住了,但正房却已经保不住了。 正房被烧了,张母和李大莲的卧室都被毁了,里面很多东西化成了灰烬,张母气得捶胸顿足,大哭不已,“俺明明已经把火苗熄了啊,咋还烧起来了呢?肯定有人想害俺家,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害俺们啊,做这样伤天害理之事,老天爷一定饶不了他!” 李大莲也在一边默默流泪,她在这里住了七年,一直憋屈着,现在好不容易有盼头了,却又被人烧了,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张文远看到她在无声地哭泣,就上前安慰了几句,“没事的,这房子太老了,我早就想拆了重新盖了!” 李大莲仍然在哭泣,张文远又说了几句宽心的话,突然想起了那些房契和地契,大惊失色道,“那些契书还在吗?” 李大莲点了点头,“俺瞧着火势太大了,就提前抢出来了!” “还好,还好!”张文远长长地舒了口气,看了一眼冒着黑烟的房子,无奈地道,“还好修了几间厢房,不然咱们就要露宿街头了!” 李大莲本来只是在默默流泪的,听了他的话却抽泣起来了,哭了一阵也跟着张母一起骂了起来。 “麻蛋……到底怎么回事啊?”张文远四下看了一眼,却没看到焦挺,就问张文静道,“二哥,你看到焦大郎了吗?” 张文静摇头道,“俺就听到他喊救火,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张文远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正踌躇时就见焦挺押着一个人出现在了院里,见街坊邻居都在,便喝道,“东家,是这厮放的火,如今被我擒住了,是报官还是如何处理,小人听你示下!” 张文远看了那人一眼,觉得有些面熟,在脑子里仔细一搜寻就想起了他的姓名,喝道,“李老二,你他妈的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烧我的房子!我以前待你可不薄,你却恩将仇报来我这里行凶,今天你落到了我手里,不把你扭送到官府去刺上两行字怎解我心头之恨?” 李老二名叫李全福,是郓城县里有名的泼皮,以前跟着张文远混过一段时间,后来嫌他为人太吝啬、做事不爽利就不跟他混了。但两人也没有撕破脸皮,仍然维持着表面上的友好关系,按理说他不应该来害他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抓了现行,李全福即便脸皮再厚此刻也早已吓呆了,见张文远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地向他射来,双膝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颤,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三郎啊,我……不是我要害你啊……我是被人指使的啊!” 想到这厮的尿性,张文远就有些信了,重重地哼了一声,厉声问道,“哼……你说,是谁指使的你?” 李全福一点侠义精神都没有,张文远还没用刑他就已经招了,“是……是卖豆腐的冯家大郎,你讹了他家的钱,他气愤不过就给了俺一百文钱,叫俺狠狠地教训你一顿!” “你他妈的!”张文远气得不行,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喝道,“他给你一百文钱,你就干了?你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行吗?说,冯家那狗崽子跑哪里去了?” 在古代放火和杀人是一样的大罪,《唐律疏义》杂律篇之“烧官府私家舍宅”条规定:纵火烧毁官私房屋或财物的,徒三年;如果造成损失的价值达到绢五匹,就要流放二千里。宋律“失火门”规定,如因复仇等原因放火,而且“情状巨蠹,推问得实”,就要处以死刑,即“决痛杖一顿处死。” 经张文远一提醒,李全福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朝冯旺逃跑的方向一指,“他……他跑了!火是他放的,俺只是打个下手,他才是主谋啊!三郎,看在俺们以前的交情上,求求你饶了俺这一次吧!” 张文远太知道眼前这货是什么德行了,哼道,“哼……饶你?犯了这么大的罪,亏你也说得出来!焦大郎,把他给我看好了,天一亮咱们就去报官,咱们要让这些宵小之徒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由于正房被烧了,张文远只得让大哥和二哥挤在一间房间里面,腾出一间厢房给张母居住,自己和李大莲则去和阎婆惜挤在一个房间里。还好现在不冷,要是冬天的话他们可就惨了。 闻着空气中浓烈的焦糊味儿,张文远咬牙切齿地道,“哼,冯家,这一次你的房子一定保不住了,还有你的媳妇,也是我的!”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58 章 还是见上了 第二天一早,张 第58章还是见上了 第二天一早,张文远就和焦挺一起押着李全福去报官了。知县时文彬正在早衙上训话,听说张文远来报官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个张三,原本也是衙门中人,如今为何变成了一个讼棍刁民?” 高克疾连忙问门子,“他所告何事?” 门子把状子递了上来,“他告南城石灰巷的冯旺,伙同泼皮李全福无故烧他家的房子,还把李全福擒住了。” 一听是纵火案,而且还把凶手当场抓住了,时文彬即便再讨厌张文远也只得接了这个状子,“让他进来吧!” 张文远和焦挺押着李全福来到大堂,跪下行了礼,把状纸递了上去,但是时文彬根本不想看,他没办法,只得把案情详细地交代了一遍。这个案子实在太简单了,时文彬连脑筋都没动,当即就把李全福收监了,随即又下令去捉拿逃犯冯旺,等嫌犯到齐后再一起发配五百里。至于张家蒙受的损失自然是要赔的了,虽然时文彬十分讨厌张文远,但还是判了三十贯钱给他:冯旺是主犯,赔偿二十贯,李全福赔偿十贯。整个案件从立案到结案不到二十分钟,速度堪比温酒斩华雄,比后世三级法院的效率不知高了多少倍。 从大堂出来,张文远还没走出几步路就被县尉高克疾叫住了,“小张三,你这厮,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张文远实话实说道,“我没有闹啊,就是一起正常的纵火案,而且我还是受害人啊,哪里闹了?” 高克疾哼了一声,把他叫到自己的签押房,继续教训道,“大老爷目下十分厌恶你,你以后少来县衙当搅屎棍。” 张文远觉得自己有些冤,我明明是受害者啊,寻求官府的帮助怎么就成搅屎棍了呢?但现在这个社会就是如此不讲道理,他也只能点头应了,“多谢恩相的点拨,小人知道了,以后尽量不来县衙!” 高克疾嗯了一声,两人又说起了梁山泊的事,高县尉道,“老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说得有理,暂时先不揭这盖子,等时机成熟了再揭不迟!” 张文远连忙送上一波又香又甜的马屁,“恩相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真乃大将风范也,以后一定会平步青云,出将入相。恩相高瞻远瞩,圣明烛照,小人对您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患难,一发不可收拾啊!” “你给老夫滚犊子!”高克疾笑骂了一句,又交代道,“这事你得给我盯着,万不能出差错!” 张文远连忙点头应了,随即又苦恼道,“可是……” “可是什么?”高克疾以为他是缺人手,不悦地道,“你不是收了个焦挺吗,莫非还要老夫给你派两个衙役?那我也不放心啊!” “不是人的问题!”张文远忙道,“是钱的问题,小人缺钱花啊!” “你这厮!老夫前些日子不是才给了那么多钱吗,怎么又没钱了?” 张文远心说我给了你一个划时代的专利技术,你就给了我五百贯钱,而且大部分的都是房契和地契,真金白银不足三十贯,早被我花光了。现在为了把这些废纸变现,哥们儿连房子都被人烧了,你能不能讲点儿良心啊? 张文远把自己的困境说了一遍,重点讲了自己下狱和游街时被勒索的事情。高克疾听说他被勒索了两三千贯钱,登时就火了,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骂道,“这帮狗娘养的,连我的人都敢勒索,我誓不饶他们!小张三,这事你不必管了,老夫一会儿就让坤儿哥去帮你把欠条要回来!” 张文远等的就是这句话,“哎呀,恩相待我真是恩重如山啊,小人当真是感激不尽啊!小人对你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患难,一发不可收拾啊!” “滚犊子!”高县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喝道,“你这厮,就不能换一套说辞吗?” “嗯,好,好,好,以后我换一套说辞!”张文远收起玩闹的心思,正色道,“那个……焦挺……嗯,恩相,能不能让他到你手下谋个差事?” 高克疾眼珠子瞬间眯了起来,“你小子想用衙门的钱养你自己的人?” 张文远忙解释道,“不,不,不,恩相误会了!焦挺本事不小,我这庙有点儿小,名声……这个……您也知道,我现在名声不太好,我怕留他不住啊!” 高克疾点了点头,仔细一想就同意了,“嗯……这个老夫可以答应你。不过现在三班的人都已经满了,先让他在你那里做事,等这边出了阕,老夫就让他过来。” 张文远忙点头道谢,“多谢恩相体恤小人,小人对恩相的景仰……” “打住,打住!”高克疾见他又要来这一套了,忙挥手制止了他,“老夫的酒快喝完了,你空了送一坛过来!坤儿那厮真没用,拿着你的方子都弄不出你那味儿,真是愁死我了!” 张文远从县衙出来,准备会合了焦挺一起回家,不料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他,正准备自己一个人回去的时候,却见他和宋江有说有笑地过来了。看到这副景象,他的脑袋嗡的一声当场就炸了,哎呀,妈呀,宋江这厮最善笼络人心了,自己怎么把这一茬忘了啊,带他来县衙不就成了肉包子打狗了吗? 焦挺也看到了张文远,忙加快了脚步来到他面前,满面红光地道,“东家,你猜猜小人碰到了谁?” 张文远就像被霸道总裁抢了女朋友的小瘪三,看了宋江一眼,强颜欢笑道,“这还用猜吗?你一定是见到及时雨宋公明了!” 焦挺嗯了一声,兴奋地道,“都说山东呼保义,郓城及时雨,果然名不虚传啊。我和公明哥哥一见如故,一番畅谈下来,当真好生畅快!” 张文远心里醋海翻腾,比失恋还难受,但宋江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也只得强打精神道,“哎呀,宋押司也在啊!” 宋江笑呵呵地走了过来,首先看了一眼他的屁股,见已无恙,才回道,“三郎身子可康复了?” 张文远忙拱手还礼,“多谢押司惦记,已经好了!押司最近可好?” 宋江点了点头,指着焦挺道,“这位焦大郎在路上没了盘缠,听说了我的名声就来投奔,不料却先认识了你,当真是缘分啊。” 张文远听他有责备自己的意思,心说你特么的说的是什么屁话,他又没有和你签合同,我怎么就不能截胡了?难道全天下就只能你一个人仗义疏财,我就不能慷慨大方一把吗? 不过他现在可是焦挺的偶像,自己不能和他硬刚,只得微笑道:“是啊,那天我在魁星楼吃酒,看到大郎为了一顿饭和鲁掌柜闹了些不愉快。我见他生得雄壮,身手矫捷,断知他绝非常人。我不忍心看他因为银钱受辱,就帮他付了饭钱,又赔偿了鲁掌柜的损失。大郎说起自己的困境,本想来投奔你。但是圣人有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我认为大郎缺的不是银钱,而是一份差事,我正好缺一个帮手,就好言相劝他留了下来。我这么做没有得罪你吧?” 宋江一怔,心说果然是刑铭师爷出身,就是牙尖嘴利啊,忙笑道,“哎……不得罪,不得罪!俺们山东的汉子都是急公好义之人,焦大郎能认识你也是他的造化,你有差事给他做自然比我赍发银钱要好!三郎能幡然悔过,还学会了仗义疏财,我山东大地上又多一条好汉矣。” 张文远连忙摆手,故作谦虚道,“押司乃是咱们山东第一仗义之人,行的善举车载斗量,我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我做这点儿微末小事还差得远呢,哪敢和你一起并称好汉。” 张文远的马屁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宋江也不好在焦挺身上做文章了,转而问起了他的棉麻生意,“听说三郎最近准备做生意?” 张文远知道这事肯定瞒不住,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嗯,我已经不能在县衙做事了,为了养家糊口,总要有一个营生才行。以后行商之时难免和县衙打交道,还请押司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多多关照啊。” “那是自然!”宋江捻须笑道,“你我往日同房为吏,交情不薄,以后你若行商,我一定与下面的人打好招呼,定不让你为难!” 又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宋江就回县衙办公了,张文远也和焦挺一起打道回府。可怜的焦挺,虽然见证了他们的每一轮对话,但对他们背后的交锋却茫然无知,还以为两人进行了友好的会晤呢。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59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由于正房和厨房都被烧了,张家人今天都没吃成早饭,张文远还好,他和焦挺打完官司就在外面吃了。张文宁和张文静正带着工匠拆房子,见他们回来了就停下手里的活计,问道,“咋样,有没有抓住冯家那贼厮?” 张文远把案情简单地说了一下,他们听说没有抓到冯旺,好歹要到了赔偿,也就不在背后骂官府不作为了。这个时代的人都很迷信,失了火的房子是不能住人的,必须得扒掉重新修。张母看到自己和丈夫费尽了大半生心血盖好的房子就这样拆掉了,心疼得又哭了一场,哭完之后就开启了对冯家的讨伐,“天杀的冯家贼子,敢烧俺家的房子,俺一定让他们不得好死!” 张文远把顺道买的菜拿给了李大莲,让她赶紧去做饭,又宽慰张母道,“哎呀,娘,别骂了,他又听不到,何必让自己生这么大的气呢!” 张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三郎啊,这都是俺和你父亲半辈子的心血啊,如今被那贼子一把火烧了,俺心里苦啊!” 这个时代经济条件十分落后,白手起家奋斗一辈子都不一定盖得起房子,张文远的父亲去世得早,留下的唯一功劳就是这个小院,如今被冯旺那狗东西一把火烧了,她能不伤心吗? 张文远又劝了一阵,老太太才住了口,听说县老爷给他们判了三十贯钱的补偿,就喜笑颜开了,反复叮嘱道,“你快去冯家和李家把钱要回来,一定不能便宜了他们!” 张文远正惦记着人家的媳妇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吃了午饭就带着焦挺出了门,这一次,他必须把老头打疼,让他知道锅是铁铸的,再把王氏逼到绝地,让她主动献上香喷喷的肉身。 “冯老贼,快开门,把你儿子交出来,否则我就踹门了啊!” 冯老汉已经知道儿子冯旺犯下滔天大罪的事,此时正在和儿媳妇王氏商讨对策,听到张文远在外面叫门顿时吓得体如筛糠,哭丧着脸道,“啊……那个煞星咋又来了?” 自从嫁到冯家以后,王翠云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老公不成器、公公软弱无能、婆婆蛮横霸道,自己不仅没有当成少奶奶,还成了最大的受气包。如今好不容易熬死了婆婆,本以为可以掌控家里的财政大权了,无奈婆婆走得太突然,根本没有把点豆腐的核心技术教给她,她虽然接手了家里的豆腐生意,却是个空架子,日子过得还不如以前婆婆当家的时候呢。 豆腐生意不好了她也能接受,好歹也能混个温饱,只要不出幺蛾子也能把日子过下去。然而就在她憧憬美好的生活的时候,她那不成器的男人偏偏又出幺蛾子了,这厮以前只是好吃懒做,没事就伙同三个志同道合的败家子吃喝玩乐,虽然惹人烦好歹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最近这半年,他不知怎么地就迷上了赌博,几乎每天都泡在雷横开的地下赌场里,大白天地做着一本万利的美梦,结果自然是输了个底朝天,连院子都抵押出去了,要不是冯老汉攒了点儿棺材本,他们就要露宿街头了。 王翠云听到张文远的叫骂声,也吓得身子发抖,嘴一撇就哭了,“爹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她一哭正在地上自由玩耍的孩子也感受到了气氛不对,小嘴一撇也哭了出来,“呀呀……” 冯老汉见状,连忙宽慰道,“翠云,别怕,天底下有王法,他不敢乱来啊。” 张文远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动静,也不跟他们客气了,抬起脚就踹门,可惜他的力气太小,踹了两脚没踹开,还是焦挺力气大,一脚破开了院门,才没让他丢脸。 “哟呵,在家啊,怎么躲着不开门啊?” 张文远横了翁媳俩一眼,见冯老汉一脸愠色,而王翠云则起身去哄孩子,只给他留了个背影。哎哟,这小少妇身材比大莲好多了啊,去我那里坐在纺纱机前纺纱应该很好看吧! 张文远还没看够,冯老汉就先声夺人了,“张三郎,你,你,你怎么又来了?老汉可不欠你钱了!” 张文远重重地哼了一声,“哼……我怎么又来了,你还不知道吗?老不死的,你那狗儿子呢,跑哪里去了?狗日的,敢烧我的房子,嫌命长了啊?有本事烧我的房子,就别跑啊!” 冯老汉还在装傻充嫩,“啊,什么房子,谁烧你的房子了?我家旺哥儿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怎么可能去烧你的房子?” 见这老货还在装傻充嫩,张文远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就把他家的桌子踹翻了,又招呼焦挺一起噼里啪啦一通乱砸,很快就把他家里砸了个稀巴烂,活像一个拆迁现场。 冯老汉想上前阻拦,但看到像个白魔鬼一样的焦挺又停住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自己家里施暴,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边抽噎,“这到底咋了嘛,有话好好说嘛!” 张文远出够了气,才把知县的判决书拿到他面前晃了晃,阴阳怪气地说道,“装,接着装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县老爷刚判的案子,你那背时儿子对我怀恨在心,居然和李二使阴谋烧了我的房子,李二被我当场捉住了,你儿子却跑了!犯了事就想跑,哪有那么好的事?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快说,你把你那败家儿子藏到哪里去了,今天不说个子丑寅卯出来,我就拉你去见官,治你个窝藏包庇罪!” “俺……俺,俺不知道啊!”反正儿子已经跑了,冯老汉索性一赖到底,“俺真的不知道啊,有事你就去找他啊,干嘛为难俺一个糟老头子。” 张文远冷哼一声,“你不知道?你上坟烧报纸,你骗鬼去吧!我告诉你啊,别以为你儿子跑了就没事了,今天不把你儿子交出来,我就把你扭送到衙门去,到时候你也进去了,你这房子还保得住吗?房子都没了,你那儿媳妇和孙子还待得住吗?” 此时小院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街坊邻居,昨晚上的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那一把火还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张家和冯家的恩怨。这些人原本以为张文远被县衙开革了,张家就会一蹶不振了,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张文远虽然不在县衙做事了,但张家不仅没有倒,反而还愈发兴旺了,这几天又是盖房子,又是纳妾,又是请护院,看样子是要发了啊! 听了张文远霸气十足的话,围观的街坊都吸了口冷气,心中都在告诫自己,这家伙以前只是在背后阴人,现在已经明目张胆地勒索人了,以后千万不要惹到他了,不然吃罪不起啊。 见他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宅子和香火上面,冯老汉再也不敢装糊涂了,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三爷,老汉求你,饶命啊!这都是旺哥儿做的,小老儿实在不知道啊。他昨晚上是回来过,吃了晚饭又出去了,后来就没回来了,俺是真不知道他犯下了这么大的罪行啊!若是知道,俺一定不会让他胡作非为的!” “别跟我推三阻四的!”张文远又把县老爷的判决书在他面前晃了一圈,“哼……你这老儿,一点儿都不老实,别以为我不知道旺哥儿跑路之前回过家,你是赖不掉的。既然你有意包庇儿子,那就赔钱吧?看到没,这是县老爷判的,总共三十贯钱,你冯家赔二十贯,李家赔十贯。我也不找你多要,就二十贯钱,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一听又要赔二十贯钱,冯老汉肉疼不已,如丧考妣,“咋又要赔钱哩?” 张文远哼道,“我的房子白烧了吗?” “这……”冯老汉唯唯诺诺地道,“可是老汉实在拿不出钱来了啊!” 张文远冷笑一声,“嘿嘿,没有钱是吧,那就用房子抵债吧!” 见他对自己的房子还是不死心,冯老汉彻底绝望了,但他是真没那么多钱了,只得苦苦哀求,“可否先欠着?” “欠着?你长得丑,想得倒挺美!”张文远重重地哼了一声,喝道,“别磨叽,赶紧赔钱,再敢磨叽我就把你从这院子里赶出去!” “俺……俺不走,这是俺的院子!”院子是冯老汉的底线,这次他也发了狠了,无论张文远怎么恐吓,他就是不肯松口,一定要把房屋保卫战进行到底,“你强逼一个糟老头子,你不得好死啊!” “马德,还该诅咒我啊!”张文远气得不行,“你先看看你儿子吧,他才是不得好死呢,还有你的孙子,甜甜生活在这种家庭里面,能不能长大还是个问题呢!” 不论是文斗还是武斗,张文远今天都决定奉陪到底,见这老头又臭又硬,就像一块茅坑里的石头,他也懒得跟他废话了,喝道,“不想赔是吧?那好,我也不要了!你儿子烧我的房子,我也礼尚往来,把你这房子也烧了,咱们就扯平了!” 说完,就跑到厨房里弄了个火把出来,伸到屋檐下的柴堆面前,冷笑道,“冯老贼,我数到三,你是要钱还是要你的院子?”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60章 非正常招工 关键时刻,僚机王里正终于登场了,“三郎,能不能听小老儿一言?” 张文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你这老小子怎么才出现啊?你再不出现我就不知道怎么下台了,哼道,“说吧?” 王里正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开口道,“长生这一辈子真是苦啊,早年困苦,连个浑家都找不到,只得入赘到冯家,本想好好过日子,却不想又摊上了一个报应儿子,打了又不听,管又管不住,现在浑家也没了,儿子又逃亡了,他真是苦啊!” 张文远哼道,“他的苦又不是我造成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里正干笑了一声,“话虽如此,但大家毕竟都是街坊邻居,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张文远继续唱黑脸,“上次已经绕过他一次了,你看他感激我吗?居然还让儿子来烧我的房子,你说这种恩将仇报的人我能饶他妈?我要不让他知道我的厉害,那以后我还怎么在这里立足?” 冯老汉连忙插话道,“不敢了,不敢了,老汉再也不敢了!” 张文远心说你这是承认了啊,哼,老东西,看来我没冤枉你啊! 王里正想了想,又说,“冯大娘走了以后,他们家确实没钱了。你要了他们的房子,他们就无处可去了,你看这天马上就一熬入冬了,要是没有房子遮挡风雪,恐怕要死人啊。钱钱事小,人命事大啊,咱们县老爷的为人你也知道,要是弄出人命来了,恐怕都不好过啊。” 张文远哼道,“那我可管不着,我这里有县老爷的判决书,我占着理呢。” 王里正继续劝道,“是,是,三郎说的是,你是占着理,但是毕竟有伤天和啊!” 张文远觉得已经差不多了,就给了王里正一个梯子,“那你说怎么办?” 王里正汗都要出来,见张文远终于松了口,忙道,“老汉倒有一个法子,不知你觉得如何?” 张文远看了他一眼,“说吧!” 王里正道,“旺哥儿烧了你的房子,他们确实该赔偿!但是现在旺哥儿跑了,长生又没有钱赔……不如这样,就让长生去帮你把房子重新修好?” “他一个人去给我修房子?”张文远虽然知道他在演戏,但还是瞪大了眼睛,冷笑道,“那得修到猴年马月去啊?” 王里正也觉得这个理由很搞笑,想了想又装模作样地建议道,“嗯……这个,能出一把力也好嘛。老汉听说你家里最近收了不少生麻,想必你是想做这个生意,要做这个生意可需要不少人手啊,不如就让他去给你做工抵账!” “做工抵账?”张文远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不行,他太老了,手脚太慢了。我需要一个纺纱的,他又不会纺纱,我要他有什么何用,倒夜壶吗?我还怕他偷看我婆娘呢,不行,不行!” 众人轰然而笑,王里正没笑,故作为难地道,“这个……手脚虽然慢了点儿,多做一些时日也够了嘛!” “不行,不行!”张文远还是不同意,“我才不要这老家伙呢!” 正僵持之际,王翠云突然抱着孩子出来了,她看了一眼众人,红着眼睛道,“王伯,阿公,既然张三爷要一个纺纱的,就让俺去吧!” 看到她终于出现了,王里正终于松了口气,但还是装模作样地道,“你……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出去抛头露面?” 王翠云擦了一把眼泪,哽咽道,“俺们家现在豆腐生意也做不成了,也实在没钱赔了。既然可以去张三爷的府里纺纱还债,那俺就去做工吧,总比这样担惊受怕要强!” 王里正故作沉吟道,“嗯……这,你虽然会纺纱,但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常年出入别家,说出去恐怕……” 听到他这么说,围观众人都有些变脸了,张文远是个什么德行,他们心里清楚得很,王翠云虽然是生过孩子的人,但身段还不错,弄不好就会羊入虎口啊。 一个老太婆愤怒地看了一眼张文远,语重心长地说,“是啊,冯家媳妇啊,妇道人家清白最重要了,钱可以慢慢挣,没了清白以后还怎么在这个社会立足?” 那老太婆就差指着鼻子说他是馋王翠云的身子了,其他人听了也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就是一个恶魔一样。感受着街坊邻居不善的目光,张文远心里就把王里正骂了个狗血淋头,心说你他娘的到底站哪边,以后还想不想挣钱了啊? 王老头被张文远看得不好意思了,正在拼命地找其他理由来搪塞,冯老汉却开口了,“嗯,好,好,俺看行!就让翠云去,翠云能干,手脚又利索,她肯定可以的!” 王里正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心说你踏马的到底是不是人,小张三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让你儿媳妇去他家做工,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欸……你真是气死我了! 见冯老汉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张文远也吃了一惊,盯着他看了几眼,冷笑道,“哼,真是有其子必有其父,王家妹子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嫁到你家真是瞎了眼!” 听到他这么骂人,围观的街坊也纷纷露出了鄙夷之色,但冯老汉脸皮够厚,根本不当一回事,还恬不知耻地继续劝王翠云,“翠云啊,你就去张家做上一段时间的工,这点儿钱不多,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还上了。” 王翠云也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公爹这么狠心,连自己的清白都不顾了,当下也狠心道,“那好,去就去!不过俺有两个条件,你们不答应的话那俺就算死也不去!” 王里正忙问道,“是啥条件,说来大伙儿参详参详!” 王翠云也豁出去了,“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俺去做工了,阿公你必须把俺的娃带好。” 冯老汉立马拍着胸脯道,“这个你放心,俺会好好帮你看着的,你只要中午回来喂次奶就行了!” 王翠云看了一眼张文远,又说,“张三爷,俺可以去你那里做工,但俺挣的钱你只能扣一半,剩下的俺得拿走补贴家用,你若不答应,俺也不去,你要烧房子就烧吧,大不了俺们和你一起同归于尽。” 张文远没想到这个女人发起狠来这么泼辣,忙点头应道,“这个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这样一来,你恐怕就要在我这里多干几年了!” “多干几年就多干几年,俺不怕!”王翠云断然道,“还有,俺只纺纱,不做其他的活。” “行!我有一间厢房专门纺纱,以后你就在那里,不用去正房!”既然目的已经初步达到了,张文远也不装了,“那就谈一下工价吧!” 经过几轮磋商,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共识,王翠云去张家做工,每月一贯钱,实领半贯,剩下的半贯钱用来抵债,算下来她要做四年才能还清债务。 张文远只收了两成的利息已经很客气了,围观的街坊邻居也觉得十分合理,毕竟张文远凶名在外,能做出一点儿小小的让步就是大善人了。双方当场立了契约,王里正做了中人,街坊邻居都做了见证,冯老汉和王翠云都画了押,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了。 搞定了冯家以后,张文远又带着焦挺来到了李家。李家的日子可比冯家差远了,李全福是个老光棍,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孑然一身,唯一值钱就是两间破茅草房和后面的一块空地,张文远贼不走空,果断地收了他的房子和地皮。 “这里离我们家不远,收拾一下给大哥一家住正合适!”他的院子比较小,虽然现在建了厢房,但又多了这么多人,还是觉得很拥挤,能把大哥分出去,也免得吵架。 焦挺插话道,“听说大郎一家人挺多的,这两间房恐怕住不下啊!” 张文远指了指后面的空地,“那些地也是李二家的,房子不够就让他自己盖!” 这个年代要收别人的房子可不是一句话的事,得去牙行办过户手续才行,因为李全福还在牢里,张文远只得故地重游,等李二签字画押以后天已经快黑了。 白得了两间房子,张文宁再也没有怨言了,当即就要回去把老婆孩子接过来一起住,却被张母拦住了,“冯家媳妇明天就要来做工了,她的纺车都还没有呢,你这几天哪儿也不许去,给俺赶紧做一架新的出来!要接你浑家过来,让老二去就行了!” 张文宁不满地道,“哼,您就拿俺当长工使唤吧!做长工半个月了还能歇一天呢,俺比长工都不如啊!” 听他说得这么可怜,张文远忍不住笑了,“瞎说啥呢,谁家的长工还分配房子啊?娘,算了,你别说了,就让大哥回去一趟吧,冯家媳妇明天过来了先用你的就行。” 张母顿时急了,“那不行,俺还要用呢,她用了俺的俺不就没有了吗?” 张文远无奈地笑道,“哎呀,俺的娘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劳累一辈子了,就好生歇着吧!” 听到这么暖心的话,张母差点儿哭了,“哎……好,好,真是孝顺的孩子啊!俺以后给你们做饭就成!”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61章女戒 第二天一早,王翠云就到张家院来上班了,她原本以为会被张家人羞辱一番,特别是张文远,她早就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不轨之心了。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可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甚至连被侵犯了怎么反抗、怎么呼救都已计划妥当,只等张文远出手,然后她就可以大喊大叫,闹得全县皆知,然后她就不用待在这里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按照她设想的演绎下去,她进了张家院以后,先是张母热情地接待了她,然后是李大莲教她怎么用纺车,期间还问她要不要喝水,去哪里上厕所,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重话,而大魔头张文远则一直待在书房里,根本没出来。 张文远正在设计制砖机,虽然“黄土筑墙茅盖屋”很不错,与这个时代的自然环境相映成趣,但是效率还是太低了,因为筑墙用的黄泥可不是普通的黄泥,必须在里面加草茎,再用牛或者人在里面踩踏,充分拌匀以后才能用。看到一群工人都要变成泥人了,他就想起了后世常见的制砖机,如果能把这玩意整出来,黄泥巴进去砖坯就出来了,晾干以后再进砖窑里烧几天,用水淋一下青砖,要是懒的话直接冷却就是红砖,如果再懒一点儿,不进砖窑也行,不就是土砖墙嘛,怕风吹雨打的话就在外面盖上一层茅草当做保护层就行了,老一辈人不也一样在里面生儿育女吗? 想到这里,他就凭印象画了出来,可惜到了动力环节就卡壳了,“啊呀,我急需一台蒸汽机啊!” 阎婆惜正给他端茶进来,见他在仰天长啸,好奇地问道,“三郎,你喊什么呢?” 张文远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了你也听不懂!” 阎婆惜不信邪,凑过来看了一会儿,狐疑地问道,“这是什么物件啊?” 张文远懒洋洋地答道,“制砖机!” “制砖机?”阎婆惜一头雾水,“怎么制砖啊?” “先这样转起来……泥土从这里进去……砖坯从这里出来……”张文远很后悔喝她的茶了,“可惜转不起来啊。” 阎婆惜想了一会儿,道,“可以用水冲啊!” 张文远其实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心说为了这点儿砖我还要去筑个水坝,那还是算了吧!其实用脚踩也挺好的,不仅能解决就业问题,还能保持原生态,挺好,挺好! 现在的技术条件还不足以造出蒸汽机,特别是材料方面,差得太远了,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张文远也就不折腾了,就任由匠人们用最原始的方法建房子了。 这一场大火不仅没有吓住张文远,反而让他立了威。自此以后,他就凶名在外;,街坊邻居都知道了他是个不好惹的主,再也不敢来捋虎须了。时间一晃又是几天时间过去了,张家的正房终于修好了,新家具也配齐了。鉴于家里人多了,张文远又让李二给他做一个大圆桌,“我这圆桌有点儿特别,中间摆放菜盘的部分要能转起来,摆放个人碗筷的地方又不能转,你做不?” 李二当然不会做了,因为在宋代以前中国流行的是分餐制,到了宋朝才渐渐地有了合餐制,八仙桌都还没有成为主流,大圆桌更是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带转盘的圆桌了。 “简单,看我马上给你画出来!”张文远说完就进了书房,第二天就画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桌子出来,李二佩服得五体投地,“好,这个桌子好啊,俺一定会做出来的。” 张文宁在一边酸溜溜地说,“这么好的东西你就随便给人了?” 张文远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前几天回去接老婆进城来享福,但却被拒绝了,说家里的粮食还没收完,要收了粮食再来。他被扫了面子这两天一直气不顺,张文远懒得理他,不以为然地笑道,“一张桌子而已,算个屁啊!” “哼,你就是败家!”张文宁得寸进尺了,“俺从没见过你这样的败家子!” 张文远不想理他,“施工队你还要不要啊,不要的话,我就让他们回去了哦!” “要,当然要了!”张文宁一听要把施工队放了,连忙闭了嘴,他老婆不想现在就来城里的原因之一就是李全福的房子太小了,一家人根本住不下,如果自己把房子修好了,她还有什么理由不来城里呢? 晚上,张文远又开了个party,张家三兄弟、焦挺、李二几人围在一起喝酒耍乐。散席之后,阎婆惜找了个机会向他撒娇道,“三郎,今儿奴家就要一个人睡了,奴家害怕,你能不能来陪陪我啊?” 自从正房被烧了以后,张文远就和李大莲、阎婆惜挤在一间房里打地铺,虽然都是自己的女人,但他实在接受不了三人行,因此这段时间一直素着。今天好不容易有了新床,他的心思就开始活络了,不过活络的对象可不是她,而是李大莲。 上次在李大莲那里丢脸以后,他一直都想找回场子,今天晚上已经计划好了,见她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道,“啊……这个,你的身子还没好利索,过段时间再说吧!” 阎婆惜马上开始撒娇,“我不……三郎,好三郎,你以前恨不得天天和我睡,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嘛?姐姐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啊,我还会做得更好哩。你和姐姐做的时候出力很多,和我做你只要躺着,其他交给我就行了!” 张文远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你在外面偷看啊?” 阎婆惜知道说漏了嘴,忙捂嘴道,“啊……其实也没什么啊,我们都是你的房里人,本来就不用遮掩嘛!” 张文远无语,古代真是没有隐私可言啊,两口子做个项目一家人都知道了,这以后还怎么混啊? 阎婆惜见他没说话还以为他同意了呢,喜滋滋地道,“那你今晚上想玩什么花样啊?” “我玩你妹的花样!”张文远在心里骂了一句,摇头说道,“不行,今晚上我要和大莲睡!” 听说他还要和李大莲做那事,阎婆惜就嘟起了嘴,“啊……你们……三郎,奴家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要手段有手段,哪里比不上她了啊?” 张文远心说你虽然好,但是我和她之间是战斗啊,上一次输了,这一次必须夺回阵地才行啊! “你虽然各方面都比她强,但她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啊,我当然要先满足她了啊!” “你……”听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阎婆惜犹如冷水浇头,顿时呆住了,“三郎,你何故如此?” 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张文远索性不装了,正色道,“我跟你说啊,我们张家以前可是官宦世家,虽然这两代没落了,但家风是不能丢的。你是什么身份不用我说吧?按理说你这种人本来是进不了我们张家的大门的,但是老娘同意了我也没办法。不过,虽然我没有办法阻止你进府,但你要想我陪你睡觉,必须满足我几个条件才行!” 被当面鄙视了,阎婆惜心里十分难过,但张文远的态度十分强硬,她也没办法,只得含泪问道,“有什么条件你就说吧,奴家一定做到!” 张文远马上开始想门槛了,“这第一条就是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既然是妾室,就要听正室的话,也就是要听大莲的话,不能和她争宠,否则我就把你赶出去!” 阎婆惜差点儿哭出声来,半晌才黯然回道,“老爷的叮嘱,妾身记住了!” 张文远想了想,又道,“这第二条嘛,我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天天陪你疯玩了,你不许有怨言,更不许背着我去偷汉子!” 听到这话阎婆媳顿时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但一想到自己给宋江戴绿帽子的事就没了底气,轻声应道,“奴家再不敢了!以后只对老爷一个人好,再也不与其他男子来往了。” 见她忍气吞声,张文远更加变本加厉了,“我刚才说了我们张家乃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是绝不能容忍你这样的人进府的。但是你既然已经进来,又答应了前面两条,那我自然就没有赶你出门的理由了。” 阎婆惜连忙点头称是,“老爷说的是,奴家一定听主母的话!” 张文远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的肺腑之言,“你的出身不是你能决定,但却是可以改正的。这样吧,我买了一本《女诫》回来,你什么时候背下来了,我就去你房间过夜!” 《女戒》是东汉才女班昭所著,东汉立国两百年,先后有六个皇后临朝,代替男性发号施令,牝鸡司晨的现象极为严重。她早年入宫为女官,辅佐太后和皇后处理政事,耳闻目睹了各种阴谋、陷害、斗争、受宠、祸身之事,见证了没有权力约束的女人所有的荣耀与悲剧。为了拨乱反正,避免女人无畏地牺牲,她根据自己的切身经历写了此书,告诫即将出嫁的女儿们,不要骑在男人的脖子上拉屎拉尿,那样不仅对自己不利,对国家和社会也不利。 《女戒》全书分卑弱﹑夫妇﹑敬顺﹑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7篇,总共两千字,大部分都是封建糟粕,但这正是张文远需要的,阎婆惜的三观已经彻底扭曲了,他必须矫枉过正才能帮她重塑人格,变成对国家有用的新时代女性。 听说要会背《女诫》才有同房的权利,阎婆惜差点儿就掀桌子了,“还要背《女戒》,我……” 张文远嗯了一声,“不错,就是背《女戒》!你自幼在行院里长大,耳濡目染的都是些下三滥的东西,如今既然想长久地跟着我,自然要重新做人。既然要做正经人,当然要重新学习了。以后,你不仅要学《女戒》,还要学习《女论语》、《二十四孝》、《列女传》。” 听了他列出来的书单,阎婆惜欲哭无泪,但一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而张家的未来却指日可待的,只得委委屈屈地接受了。 张文远回到书房取出《女戒》递给她,“快回去学习吧,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阎婆惜的圆脸迅速变成了椭圆形,“这么多字,要学到什么时候啊?先学一篇成不?” 张文远想了想,点头道,“那行,就先学前言和第一篇《卑弱》篇吧。” 说完,也不理她,转身朝李大莲的房间里走去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62 章 结拜兄弟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锻炼和食补,张文远的身体素质迅速好转,家里盖了新房,换了新床,他自然要找人来祭奠一下,李大莲就非常幸运地成了牺牲品。在李二精心制作的八步床上,张文远狠狠地惩罚了她一次,把她彻底降服了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第二天,张文远照例早早地起床锻炼身体,之后和焦挺交流一下武学心得,早饭就做好了。得到了满足的李大莲心情格外好,人也温柔了许多,看得一边的张母眉开眼笑。唯一的不满就是阎婆惜了,但是她不过是个偏房,又有谁理会呢? 张文远一边吃饭,一边对焦挺道,“一会儿吃完了饭,咱们出去逛逛。” 焦挺这段时间一直和张文静一起催债,有了王翠云的先例,其他人家纷纷效仿,都把自己家的人送过来做工抵账。现在,不算张母和李大莲、阎婆惜,他们已经有六个纺纱工人,八台纺纱机从早转到晚,一捆一捆的纱线拉出去,一袋一袋的铜钱和银子拉了回来,可把张家人高兴坏了。 听说他们又要出去闲逛,张文静首先提出了反对意见,“不行,不行!焦大郎今天还要和我一起去收麻料呢,哪有时间跟你一起出去浪?” 张文远纠正道,“谁说我们是出去浪了?我们是有正经事的好不好?” 张文静反唇相讥道,“有什么正经事啊?” 张文远道,“之前在牢里结识了一个朋友,被判了刺配均州,今天上路,我要去送送他。” 张文静吃了一惊,愕然道,“哦,谁啊?” “你不认识!”张文远不想透露太多信息给他,“这些事你少打听!” 张文静被扫了面子,不满地道,“哼,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我劝你还是少和这些人接触!” 张文远懒得理他,吃完饭就和焦挺出门了。两人在街上随便买了些熟食和一坛酒就出了城门,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最后在一片树林边坐了下来。 焦挺忍不住问道,“东家,咱们到底要等谁啊?” 张文远四下看了一眼,把之前在牢里的遭遇掐头去尾地说了一遍,焦挺笑道,“原来东家不是来送人的,是来讨债的啊!不过,他既然和梁山贼寇有关联,这债恐怕不好讨啊!” 张文远淡淡地笑了笑,“就看他讲不讲江湖道义了,不过我也没作指望,主要是在城里待得烦闷了,想出来散散心。” 焦挺心说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东家,你的两个哥哥每天忙得像条狗一样,家里的女眷也都忙得脚不沾地。偏只有你,每天到晚不是睡大觉就是到处瞎逛,要么就是待在书房里像个大姑娘一样不出门。你散心就散心,拉着我出来干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虽然心中腹诽不已,但东家有意给他放假,他也只得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见他从随身携带的背篼里拿出一管横笛吹奏起来,还赞了一句,“东家好技艺!” 张文远想起那天他和宋江见面的事情,顿时住了口,笑着问道,“大郎啊,你说咱们算兄弟了不?” 焦挺脸上一僵,迟疑道,“小人身份低微,怎敢与东家称兄道弟?” 张文远轻轻地挥了挥手里的横笛,“说那些做甚,你虽非公卿世家,我也不是王公贵胄啊,大家其实都差不多,都是在社会底层讨生活的蝇营狗苟。说起来我还不如你呢,我不过是一个县衙小吏,本来就没有前程可言,还弄出了一件风化案来,这辈子基本上就是这样了。你可就不同了,虽然一时落魄,但身世还是清白的,只要有机会一定会一飞冲天的。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就化龙,说的就是你啊。” 他这一番话要是放在后世不过是用来哄人玩的,根本没人当真,但是现在是一千年以前的宋朝,人们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更是很难听到这么恭维人的,因此他这话的效果比后世的传销还要提神醒脑。 焦挺果然感动了,等他一说完拱手行礼道,“小人如何当得起东家如此夸奖,小人不过是一个粗鄙武夫,东家才是真正的高人在世。” “你不要一口一个小人,一口一个东家嘛!”张文远打断了他的话,继续忽悠,“以后不许你叫我东家了,也不许自称小人了。在我心里你就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如何能妄自菲薄呢?” 焦挺彻底迷糊了,“那小人……我以后如何称呼你?” 张文远想了想,道,“就叫三郎或者张三兄弟也行。” “嗯,好,以后我就叫你三郎!” “嗯,好,以后就这样称呼,这样才不生分!”张文远点头,又说道,“我虽然不在县衙做事了,但关系还在,特别是县尉老爷一直都很器重我,过两天我就把你举荐给他,帮你在县里谋一份差事,让你也去吃一份皇粮,如何?” 在中国,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人人都想进入体制内,即便是梁山好汉也不例外,虽然竖了一个“替天行道”的大旗,其实也不过是“报国无门”之下的无奈选择而已。比如武松,在景阳冈一战成名之后,阳谷知县就抬举他做了个都头,他就一辈子感恩戴德了,后来行走江湖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都是“都头武松”自称,别人也都以“武都头”来称呼他。还有林冲,面对高衙内的欺压之所以那样软弱,也并不是他没有那个能力,不过是不想放弃体制内的饭碗罢了。 焦挺虽然也是梁山好汉,但咖位比林冲和武松差远了,一听说还有这样的好事,激动得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了,“嗯,好,好!东家……啊不,三郎的举荐之恩,我焦挺没齿难忘。” 见他果然上道了,张文远一边笑着把他扶住一边继续画饼,“先从步弓手做起吧,好好干,以后应该能做个都头。” 焦挺觉得他在吹牛,郓城县的都头是朱仝和雷横,这两人本领高强,又是本地人,深受知县老爷的器重,位置稳固得很,怎么可能会把位置让出来呢? 张文远见他不信,神秘一笑,“放心吧,只要你别开小差,一年之内,我保证让你坐到雷横的位置上去。” 焦挺见他不像说笑,不由得信了几分,“三郎如果真愿意提拔我,我以后一定鞍前马后,一辈子只听你的。” 得到了他的承诺,许凡就放心了,“那好,咱们今天就先办差!办好了差事,我才好向县尉老爷举荐你!” 焦挺忍不住问道,“咱们不是来讨债的吗,怎么又变成办差了?” 张文远这才把事情告诉了他,“咱们这一次出来就是要摸清这个刘汉和刘唐的真实关系,帮助县尉老爷把潜伏在县衙的内鬼揪出来!只要做成了这件事,咱们就算是立了大功了,不仅我可以重回县衙,你也可以一起到县衙当差。还有,我告诉你啊,咱们这个大靠山来头可不小,只要紧紧地抱住这条大腿,还怕不能出人头地吗?” 听了他的话,焦挺豪气顿生,“好,以后我都听你的吩咐,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他终于表了忠心,张文远十分高兴,“既然如此,咱们不如结拜成异性兄弟,以后守望相助,至死不渝,如何?” 这一次,焦挺没有迟疑,而是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好,就依大哥的!” 两人交换了庚帖,张文远今年实岁二十四,比焦挺大两岁,自然就成了大哥,而焦挺则是二弟。两人约定,回去之后就选个好日子,效仿刘关张三结义那样结拜成异性兄弟。 彻底拴住了这颗地恶星,张文远就不再多话了,拿起横笛继续吹奏起来。他前世上过兴趣班,会的曲子不少,现在有空,正好拿出来显摆一下,顺便也能勾引一下路过的行人,万一遇到一个娇小姐主动投怀送抱呢? 悠扬的笛声缓缓地流淌而出,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懂行的不免称赞一番,有知道内情的人则难免腹诽几句,“啊呸,这不知廉耻的贼王八,大清早地跑到这里来卖弄,不知又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张文远脸皮够厚,对这些人的指指点点毫不在意,只管一曲接一曲地吹着,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63章 须城梁氏 两人在官道旁逗留一个多时辰,换算成后世就差不多三个小时,整个上午几乎都耗在这里了。焦挺终于没耐心了,站起来朝县城的方向看了一阵,抱怨道,“怎么还没来啊,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啊?” 张文远仔细地想了想犯人发配的流程,解释道,“哪有那么快啊!犯人从牢里出来,还要开具文书,开具了文书还要挨一顿板子呢,有时候押送的公人还要回家交代家事呢,弄不好就下午了!” 焦挺哦了一声,不满地道,“那咱们为啥要这么早出来?” 张文远嘿嘿地笑了笑,“在家里待烦了,出来散散心嘛。” 焦挺听他这么说,脸上顿时飞过一群乌鸦,“别的主家恨不得下人多干活,你却带头躲懒,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主家?” 王旭赶忙纠正了他的错误认知,“哎,哎,咱们现在是兄弟,没有主家和下人一说了哦!你看我那两个哥哥,哪个不是偷奸耍滑的,你要向他们看齐啊!” 焦挺更无语了,“你待烦了我还有事要做啊,再说了,你又何尝做过事,哪里烦了?” 张文远心说家里女人太多,我也烦啊,但这话说出来就是凡尔赛了,只得嘎嘎笑道,“哎呀,别那么认真啊,要劳逸结合啊,光做事不休息怎么行啊?人又不是牛马,牛马一年还只干几个月的活呢。” 焦挺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得无奈地道,“那你继续吹吧,我也跟着散散心!” 张文远摸了摸腮帮子,讪笑道,“不想吹了,嘴都吹疼了,肌肉都痉挛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车队,看那前呼后拥,连家丁仆人都衣着光鲜的架势明显是大户人家出行。焦挺见状,贼兮兮地说,“快吹,快吹啊,里面肯定有个官家小姐,听了你的曲子说不准就看上你了!” 张文远诧异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会说笑话了?” 焦挺尴尬地笑了笑,“嗯……你刚才不是说了我们是兄弟啊!以前你是我的东家,我自然不能信口开河,现在咱们是兄弟了,自然不用绷着了!你在这里吹了半天,不就是为了勾引良家女子吗?” 张文远一脸的生无可恋,“我现在后悔和你结拜成兄弟了!” 焦挺脸上的黑乌鸦又飞了回来,“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你怎能出尔反尔呢?快点,快点儿,车队马上就到近前了!” 张文远见他比自己还着急,只得拿起了横笛,“如果真能勾引到一个官家女子,我就让给你!” “多谢大哥!”焦挺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好意思,“赶快些,快来了!” 张文远没有听他的指挥,反而笑着问道,“做了官家的女婿以后,你还认我这个结拜大哥吗?” 焦挺焦急地道,“认,认,认,当然认了!” “那咱们立个字据吧?” “这……哪里来的纸笔?”焦挺焦急得不行,“哎呀,你放心好了,我们江湖好汉,向来说一不二!你赶快些啊,真的要错过了!” 张文远心说你还真当自己是人家的女婿了啊,里面有没有一个官家小姐都还说不准呢,八字没一撇的事,着什么急?但焦挺好像已经笃定了里面就是有一个官家小姐在等着他去迎娶,张文远无奈,只得吹奏了一曲。 悠扬的笛声再次漂流在官道两旁,又随风飘入车队里面,最终钻入一辆牛车里面,里面还真有一个官家小姐,只不过这个官家小姐不是个懂音乐的人,张文远的笛声虽然也算得上婉转清洌,但听在她耳朵里就像噪音一样,搅得她心烦意乱,皱眉问旁边的丫鬟,“朝霞,去问问外面是何人在吹笛?这大清早地扰人清静,赶紧与我赶将出去!” 丫鬟朝霞从车帘里伸出了一个小脑袋,问外面的婆子,“陈妈,外面是何人在吹笛?快让人赶走!” 陈婆子虽不识音律,但也觉得这声音蛮好听的,不过既然小姐已经发话了,也只得照办。她来到前面吩咐家丁道,“红眼邓,快去把路边那吹笛之人赶走!” 红眼邓原名邓飞,有个外号火眼狻猊,虽然长得高大威武,但是在官宦人家眼里不过就是一个看门狗罢了,就连小姐身边的丫鬟婆子都不会正眼看他,特别是这个陈婆子,好好的“火眼狻猊”外号不叫,偏要给他取个“红眼邓”的外号来羞辱他。 邓飞虽然心中不满,但习惯了也就成自然了,他看了陈婆子一眼,就已经知道是谁下的令了。自家这个七小姐不学无术,又蛮横霸道,虽然他也觉得这笛声很好听,但既然刁蛮小姐下了命令,也只得上前阻止。 “哎……你们两个,在这里吹啥呢,没看到贵人车驾路过吗?赶紧与我闪到一边去,莫惊扰了贵人!” 见二人还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邓飞又重复了一遍,“咋啦,没听见大爷和你们说话吗?赶紧闪避!” 一曲美妙的笛声不仅没有引来官家小姐的驻足,反而引来了一个臭男人,张文远十分郁闷,收了笛子,皱眉看了他一眼,问道,“尊驾何人?我们吹我们的笛子,你们走你的路,我们碍着你们了吗?” 焦挺也很郁闷,见来人盛气凌人的样子也火了,“这官道又不是你们一家的,凭什么要让我们闪避?” 他们两人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孔武有力,明显不是一般的村民,但邓飞可不管这么多,在郓城地界,他们即便再非同一般,又如何能与自己的东家相比? 见他们不听劝,邓飞也来了火气,喝道,“这是须城梁氏的车队,你待要怎地?” “须城梁氏?”张文远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了,心说原来是梁中书的家眷啊。 梁中书的原型就是山东须城的梁子美,这可是个百年世家,始祖梁通早年跟着太祖皇帝打过江山,后辈里面出过两个状元和一个宰相,到了梁子美这一代,家世虽然已不及先辈辉煌,但家族子弟在朝中做大官的还是比比皆是。比如梁子美现任京东东路安抚使,妥妥的省部级官员,他张文远拍马都追不上。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和焦挺的预期,而且对面还是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张文远直接怂了,“我们走!” 这可是千年前的封建社会,官大一级就是能压死人,没有任何民主、人权可言,他犯不着为了这点儿小事自取其辱。 不过,就在他收拾东西准备往树林里面走时,从另一辆牛车里突然钻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四肢修长、面如冠玉、头戴东坡巾,手里握着一柄折扇,再加上一股书卷气,整个人都显得非常飘逸儒雅。 我去,小鲜肉啊! 张文远仔细地看了他一眼,又和自己对比了一下,论面相,自己比他还要帅一点儿,但是身上这股气质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只得在心里感叹了一声,马德,老子怎么没穿到这种公子哥身上呢? 那年轻人见他们要走,忙往前赶了两步,朗声叫道,“前面那个吹笛的先生,可否留下来说两句话!” 张文远听他说话中气十足,虽是个少年人,但是举止十分得体,就笑道,“你在叫我吗?” 那少年听他不像山东人普遍的“俺”啊“俺”的,顿时来了兴趣,又走近了几步,拱手行礼道,“在下梁端,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张文远见这小正太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举止十分从容,而且诚意十足,就学着他的样子还了一礼,“在下张文远,就是郓城本县人士。” “哦,张文远?”梁端仔细地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会儿,很可惜什么都没想起来,只好转入了正题,“敢问张先生,刚才的曲子是出自你手吗,不知叫何名?在下也粗通音律,为何之前从未听过?” 张文远心说哥们吹的是《故乡的原风景》,一千年以后才会出现呢,你要是听过那就怪了! “哦……不是什么名曲,就是我自己吹着玩的!”张文远哈哈一笑,“就是描述故乡的风景的,曲名还没想好呢。” 梁端点了点头,又仔细地思索了一会儿,颇为遗憾地道,“这曲清净自然,仿若有禅意,实乃不可多得之佳作,可惜我今日有要事在身,不能向你学习,他日若有暇,我一定会再来郓城,誓要学会此曲方可!” 本想钓个官家小姐,结果却钓了个官家的公子哥儿,张文远和焦挺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有些无奈。但眼前这公子哥儿也不能晾着,只得赔笑道,“山水有相逢,梁公子下一次或许就有时间了呢!” 梁端点了点头,又抱拳道,“今日能得见先生实乃一件幸事,只是我有要事在身,不能逗留,这就要走了。可否请先生再吹一遍此曲相送?” 张文远一愣,心说你这小子还真是自来熟啊,哥们儿和你非亲非故,凭什么要以曲相赠,再怎么也得给两百贯钱吧? 不过,眼前这小屁孩气质实在太好了,自己根本拒绝不了,只得拱手还了一礼,“既然梁公子想听,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又重新坐在了石头上,拿起笛子吹奏起来。 梁端大喜,又行了一礼,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牛车,追赶车队而去,而牛车里面有一个少妇正沉浸在美妙的乐曲中,对他的到来视若无睹。 “哎,哎,三姐……” 那少妇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梁端无奈,只得闭了嘴,和她一起欣赏起来。马车又行了一程,曲声渐渐地消失了,那少妇才伸了伸修长的脖子,笑盈盈地看着他,“端哥儿,可曾打听到了?” 梁端看了她一眼,笑道,“打听到了,吹笛之人名叫张文远,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曲名不知。” 少妇皱了皱眉,“此曲绝非出自民间乡野,怎会没有曲名呢?” 梁端见她对曲子很感兴趣,就解释道,“我已和他相约,下次定会过来拜访他。三姐若有意要学,等我拜见了祖父就再回来一趟就是。” 少妇展颜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64 章 张网以待 “人都走远了,不用再吹了!” 须城梁氏的车队已经走远了,但张文远还在卖力地吹着,焦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末了又叹息道,“咳……还以为能钓一个官家小姐呢,结果却钓了个公子哥儿!欸……可惜我不喜欢兔爷啊!” 张文远没理他,坚持把最后一段吹完才笑着宽慰道,“本来就是闹着玩的,何必当真了呢?” 焦挺针锋相对道,“既然是闹着玩的,你又何必吹得这么认真,意思一下就行了呗!” 张文远正色道,“那可不行,这是艺术,不能亵渎的!” 焦挺撇了撇嘴,心说你们读书人就是精怪,不过就是吹个笛子而已,这世界上会吹曲的人多了去了,哪有那么多说道? 这只是今天行动的一个小插曲,两人都没放在心上,见时辰已经不早了,刘汉应该也快来了,他们就把精力放在官道上。果然,又等了一会儿,就在烈日快要当空的时候,陈贵和周毅终于押着刘汉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正主终于出现了,张文远就收了笛子,对焦挺道,“你就在这里藏着,不要露面,等他们走后,你就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给我好好记住梁山上下来的人的长相。还有,如果梁山的人杀了官差那就算了,如果他们没有杀人,那你就动手杀了,总之不能让那俩货活着回去。” 焦挺很快就记住了前面的部分,但听说要让他杀人心里就起了波澜,疑惑地问道,“为何要杀了那两个官差?” 张文远肯定不会说他要公报私仇,就找了个和他息息相关的借口,“你傻啊,不杀了他们,衙门里怎么会有位置空出来给你?” “啊?”焦挺大吃一惊,心说不是你推荐我去吗,怎么还要我自己创造机会呢? 张文远没理他,从地上捡起匕首递给他,“兄弟,加油啊,我很看好你哦!” 焦挺一脸黑线,随即悄无声息地隐匿在了丛林里。 官道上,周毅和陈贵压着刘汉终于走近了,张文远也到了官道前等着,二人看到他在前面等着,不禁愣了一下,周毅揩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问道,“哟,这不是小张三吗,你在这里干什么?” 张文远把买来的熟食拿出来,笑着打招呼道,“周四郎、陈二哥,你们终于来了啊,我等你们多时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还以为他要劫犯人呢,随即就摆开了架势,厉声喝道,“大胆!” 张文远见他们误会了,忙摆了摆手,笑着解释道,“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我并无恶意!我上个月坐牢的时候,和这个刘汉兄弟有一面之缘,听说他今天要配去江州了,特来相送,并无其他意思。” 周毅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哟,没看出来,你小张三还挺仗义的嘛。” 张文远嘿嘿地笑了笑,正要敷衍他几句,陈贵就气呼呼地呵斥道,“哼,小张三,你挺能耐的啊,欠了俺们的钱不想还不说,还请县尉老爷出马为你说情,你以为有他撑腰你就能赖掉吗?哼,爷们儿今天告诉你,你休想!俺们已经商议好了,只等时间一到就去大老爷那里告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欠钱不还,俺们就让你在县里住不下去!” 张文远继续嘿嘿地笑了笑,“陈二哥,你误会了!这都是县尉老爷体恤我啊,我可从没说过要赖账啊,这不还有几天才到时间吗?放心吧,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自然就还上了。” 陈贵见他没有抵赖,也不知道他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只得恶狠狠地道,“好,好啊!既然你这么说,那俺就记住了,就再给你几天时间吧,等俺回来了再找你算账!” 张文远把手里的熟食给了刘汉,又拿出几吊钱给周毅和陈二,继续陪着笑道,“四郎,二哥,我和这个刘大哥单独说几句话,你看行不?” 周毅和陈贵本不想给他开后门,但谁也不想和钱过不去,就勉强点头答应了,“不能等太久啊,这大热天的,谁耐烦在太阳底下晒着!” 张文远赔了几个笑脸,就示意刘汉借一步说话,刘汉已经从他们刚才的对话里得知他很缺钱了,也大概知道他来此的用意,就笑了笑,“张三兄弟,请了!” 两人向前走了几步,离周毅和陈贵远了一点儿,张文远才笑着说道,“恭喜刘大哥脱离苦海啊!” 刘汉虽然挨了一顿板子,又戴着一个七斤半重的铁叶盘头护身枷,但精神状态还不错,见他没有提钱的事就主动说道,“在下还有多谢三郎的仗义相助啊,不然俺还不知道要在里面困多久呢。钱的事你放心,等我脱离了藩篱,俺就让人给你送到府上去。” 张文远本想跟他打声招呼,让他顺便干掉周毅和陈贵,但是先前临时起意套路了焦挺,就没必要画蛇添足了,见他这么说,就哈哈笑道,“刘大哥说哪里话,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我现在做着纺纱的生意,家里不怎么缺钱,这一次过来就是送送你,没别的意思!” 刘汉见他明明欠了一屁股债还在装大半蒜,心里颇受感动,看着他感激地道,“好,好!都说山东多豪杰,果然不虚啊!来这里走一遭能结识张三兄弟,我此生无憾矣。” 张文远连忙谦虚几句,又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个要求,“哥哥,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应允?” 刘汉正在兴头上,很爽快地挥了挥手,结果却扯到了枷叶上的铁链子,疼得他直咧嘴,“哎哟……兄弟,你说什么事情?” 张文远等他痛过了才小声道,“大哥这一去定然如困龙入海,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小弟我现在做着纺纱的生意,难免会从宝地经过……” “哦,俺懂了!”刘汉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想到了他的想法,“你是想让俺放你一马,让你的车队可以安然过境?这个……俺现在恐怕还说不上话,不过,俺可以跟俺兄弟,让他去与寨主说情,定然会应了此事。” 张文远忙摇头道,“大哥想岔了,我不是要免费通过宝地,我愿意给晁寨主奉上买路钱,只求寨主的人别为难我的人就行,至于具体数额,后面可以再商议!” 这是他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事情,有了他这个金手指,张家的纺织生意越来越好了,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大,后面难免要和梁山的势力产生冲突。收麻料还好说,就在乡下去收就行了。但是纺好的纱就在县城里卖可就太亏了,要是能运到州城去卖,价格至少要贵两成,而贵出来的钱可就是利润啊。但是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因为要去州城就必须通过梁山的地盘,有这样一伙强盗在旁边,谁敢大摇大摆地过去? 张文远想来想去,觉得只有和晁老板达成协议才是最经济实惠的办法。自己现在还没有能力和整个梁山对抗,低头服软,乖乖地交保护费才是他的最优选择。至于暗中谋划宋江的事,不让他们知道了不就行了吗?或许还可以想个办法把宋江和梁山割裂开来,各个击破呢。 总之,就是在自己没有实力和梁山抗衡的时候最好装孙子,多留一条后路总是没有错的。 刘汉一听他还愿意交钱,就更有把握了,十分爽快地道,“好,好!有你这句话,那俺就放心多了!” 两人还要在说几句,但周毅和陈贵却不耐烦起来了,“咋还没说完呢,日头可不早了,错过了宿头,就只有睡荒郊野岭了。快走,快走!” 刘汉的脸上现出一抹狠厉之色,转瞬间又消失不见了,“哎……好,好,马上就好!” 张文远连忙把手里的熟食和酒一股脑给了他,“这些东西大哥在路上慢用,千万不要亏待了自己!” 刘汉哈哈大笑,撕了一只鹅腿边吃边走,“张三兄弟,后会有期了!”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张文远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宋江啊宋江,大网我已经向你张开了,以后要小心了哦!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65章 渔民张荣 焦挺去执行特别任务了,张文远只好一个人回城了。一路走走停停就像秋游一样,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城门口,正准备进城时看见几个渔民在城门外卖鱼。由于黄河泛滥,郓城这一带水资源十分丰富,经常有渔民进城卖鱼,但他们为了免缴进城税,一般都不进城,城里的人想要吃鱼,得自己出来买。 来到北宋还没吃过鱼呢,一想到后世经常吃的酸菜鱼、水煮鱼、剁椒鱼、各种鱼,张文远就食指大动,恨不得马上回去弄一顿出来。在鱼市前逛了一遍,见这些渔民手里的鱼都很不错,但现在毕竟是初秋天气,秋老虎肆虐,鱼上岸就死了,又没有保鲜设施,因此买的人并不多,特别是其中的两个少年人,他们的鱼几乎没人买。 见这两个小东西实在可怜,他就决定照顾一下他们的生意,“你这鱼怎么卖啊?” 两个少年见他衣着得体,说话文雅,知道来了大主顾,原本很低落的情绪瞬间高涨了,稍大一些的少年陪着笑,应道,“小人这里什么鱼都有,官人要买什么鱼?” 张文远看了看他们筐里的鱼,就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了,这两个小朋友的鱼味道实在太大了,买回去除了喂猫只能扔掉,可是他家里也没有猫啊。 算了,看在他们笑得那么真诚的面子上,就当做善事吧。 张文远打定了主意,就装出一副十分豪爽的样子,大手一挥,十分爽快地道,“给我来一条草鱼,一条花鲢,都要最大的。” “哎,好嘞!”少年终于开张了,兴奋得不行,一边称鱼一边和他套近乎“多谢官人的抬举,小人这里的鱼最好了,官人可以告诉俺您住哪里,如果以后要吃鱼,小人可以直接送到您的府上,那样的话鱼就更新鲜了。嗯……这两条鱼一共六十七文钱,您给六十文就行!” 张文远见这少年还挺讲义气,也没和他客气,就真的只给了六十文。钱货两清后,他才提出自己的疑问,“两位兄弟,你们这鱼恐怕不是今天捞的吧?” 年龄大的少年讪笑了一下,实话实说道,“官人好眼力,这鱼着实不是今天的,是昨天的鱼,俺们离得远,过来就有些上味儿了,官人要是不想要,俺这就把钱退给你!” 这少年有意思啊,服务态度居然这么好,钱都给了还能退,比后世景区那些无良商家强多了。 “那倒不用,回去红烧了还是能吃的!”见这两个小朋友为人这么爽快,张文远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两位兄弟尊姓大名?” 少年忙摆手道,“不敢称尊,小人姓张,叫张荣,这是俺胞弟,叫张兴。” 听说他俩和自己同行,张文远顿时来了兴趣,“我也姓张,原来我们是本家呀!” 得知他也姓张,张荣顿时喜不自胜,听说他是张家庄的,感觉关系又近了一步,“俺也是张家庄的,算下来您还是俺们族叔呢。” 听说自己是他的族叔,张文远顿时感到一阵尴尬,因为他对宗族里的事十分模糊,根本答不上来,只得转移了话题,“你们这鱼味道太重了,恐怕不好卖呀!” 听他说起这事,张荣顿时萎了,愁眉苦脸地道,“三叔说的是啊,现在天气大,鱼捞上来半天就臭了。俺们兄弟父亲走得早,母亲体弱,光靠种地养不活一家人。俺年岁太小,抡不动耙犁,还好俺从小水性就好,抓鱼不在话下,每天抓几尾上来换成钱,多少也能整点儿口食。若是运气好,抓到了大鱼,十天半月都不用愁了呢!” “原来还是个孝子啊!”张文远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眼,见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年龄,居然就想着自己挣钱补贴家用了,可比后世那些孩子强多了。 “你今年多大了?” 张荣道,“俺今年十二,兴哥儿十一。” “不错,不错!”张文远夸奖了他们几句,突然想起了福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弓鱼术,就笑着说道,“既然咱们是同族,你又叫我一声三叔,那我就教你一招吧,保你以后抓到的鱼能活到市场上,还不影响口感。” 一听还有这样的法子,张荣大喜,双膝一弯就跪了下来,“请三叔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教教我们吧。” 张文远之所以肯帮他倒不是看在同宗同族的面子上,而是他在后世刷到过一篇梁山好汉抗金的文章,其中的主角就是梁山泊的渔民张荣。在两宋之交的历史上,梁山泊前后出现过两拨好汉,第一拨就是宋江率领的三十六义士,他们被张叔夜剿灭以后,梁山泊又兴起了一股势力,为首的就是张荣。不过他崛起的时候,北宋已经灭亡了,他们不愿意当金国的奴隶就揭竿而起,利用梁山泊复杂地利和金国周旋,期间多次击败金军,以至于金军都渡过长江了他们还在坚守。 后来金军实在受不了了,就派宗室将领完颜挞懒率领十万精锐前来围剿,张荣虽然有才,但毕竟实力悬殊太大,只得突围而去,继续在宿迁和泰州一带抵抗,最后在缩头湖一战神奇地歼灭了完颜挞懒的主力,歼敌上万人,完颜挞懒仅以身免,而首领张荣也因此名扬天下。 他的历史知识很匮乏,根本不能确定眼前这个张荣就是历史上的那个张荣,但俗话说有枣没枣打两杆,万一是的呢,那自己不就撞大运了吗? “好,好,好!我现在就教你弓鱼术!”既然已经决定要培养这个潜力股,张文远就不再拿乔了,当即把弓鱼术的步骤和要点讲了出来,还找了根绳子亲自示范了一下,“用这样的方法绑鱼,冬天可以让鱼存活七天,即便是三伏天至少也能存活一天!” 听他讲得这么详细,张荣兄弟大喜,当即又给他磕了三个头,“多谢三叔授此神术,有此术俺们兄弟就能活下来了。族叔大恩大德,俺们没齿难忘,以后卖了鱼挣了钱,俺们再上门相谢。” 张文远笑着把他们扶了起来,“倒也不用你们特别的感谢,我喜欢吃鱼,以后你每周给我送两条来就行了。” “哎,好嘞,好嘞!”张荣还没说话,张兴就笑呵呵地道,“三叔喜欢吃鱼,以后俺们管够!” 张荣问道,“三叔,每周是多久?” 张文远一愣,随即意识到刚才说错话了,“就是一旬,十天,你十天给我送一次鱼就行能解我的馋了!” “好嘞,以后俺们把最大的鱼给三叔!” 兄弟俩谢天谢地,要不是还有鱼没卖完,他们现在就要去张家院拜访张母。 别了张家兄弟,张文远就进城了,他本想把这两条鱼带回家去的,但实在太臭了,就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扔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正好看到王翠云和另外两个女工从院子里出来,张文静在后面装模作样地关院门,一双贼眼却死死地盯着三个女人的屁股,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一样。 自己这个二哥性情和原主有些像,但原主虽然奸猾懒散、好色成性,好歹为人十分聪明好学,在专业领域也肯下苦功夫,算是一个有才无德之人,但张文静只有三弟的奸猾懒散、好色成性,却没有他的才能,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个渣渣。 看到二哥这副德性,张文远就知道他肯定又在发情了,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张文静的行迹败露了,只得悻悻地关上了院门,装正经人去了。 见三个女人已经来到面前,张文远就叫住她们,以一副领导慰问员工的口吻问道,“你们回去吃饭吗?” 三个女工见到了他,脸上都有些不自然,心说你又不供俺们的饭,俺不回去吃,还不得饿死啊? 张文远读懂了她们的意思,笑道,“那啥,从明天开始我们就供应午饭了,你们中午就不用回去吃了,就在这边吃。” 三女闻言都是一喜,以后在这边吃午饭,那就可以为家里省下一顿饭了,自己家里的人又能多吃一口了,东家仁义啊! 两个女工走后,王翠云故意留了下来,为难地道,“东家,俺想问一下,那以后中午俺还能回去吗?” 张文远知道他要回去奶孩子,点头道,“当然可以,不是说好了吗?中午有一个小时……啊不,是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你们自己可以随便安排的。” 王翠云放下心来,第一次表扬了他,“东家真是仁厚,俺……俺真没想到!” “这都是以前说好了的啊,跟仁厚不仁厚有什么关系?”张文远见她眉宇间有些忧虑之色,问道,“在这里还习惯吧,有没有人欺负你?我这人最见不得恃强凌弱了,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王翠云忙摇头道,“没,没有!老夫人和夫人对俺都很好,从来没有责骂过俺。刚才还留俺吃饭呢。” 张文远对自己的母亲和媳妇的人品还是很有自信的,他们虽然脾气都不怎么好,但为人还是十分忠厚的,绝不会做那样的事的,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张文静。这个二哥可不是个老实人,特别是对女人,从他那白眼仁多黑眼仁儿少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是个欲求不满的,特别是这段时间二嫂不在,他就更加放飞自我了,就像个泰迪一样,见到谁都要去撩一下。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正大光明地打望美女,要是把他们吓跑了,谁来给自己挣钱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66章 这就是红袖添香? 一想到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很寂寞的,根本受不了男人的撩拨,张文远的脑袋里顿时警铃大作,回到院里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李大莲,“大嫂和二嫂什么时候来城里啊?” 李大莲正在给他盛饭,见他突然问起这事,把饭放到他面前,摇头道,“大伯的房子还没修好,二伯还没房子呢,来了住哪里啊?” “那抓紧修啊,还有大哥的房子后面那么大一块空地,完全可以建房子嘛,建好房子赶紧让她们来城里,不能等了!” 李大莲狐疑地看着他,“咋啦,出什么事了吗?” 张文远实话说道,“俺们院子里突然多这么多女人,又有一堆光棍汉,时间久了难免会传闲话,特别是二哥,老身盯着几个女人的屁股看,要尽快让嫂嫂们来管束他们。” 李大莲难得笑了一下,“难得你心细,俺都还没发现。俺一会儿就去和娘说,让娘先管束一下他们!” 除了这个理由外,张文远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他马上就要对宋江下手了,万一事情泄露,按照这货在小说里的尿性,多半会向自己的家人开刀,提前把两个哥哥的家人接到城里来,也能放心地和他斗下去。 张文远一边吃一边说道,“我刚才跟那三个女工说了,以后中午不用回去吃饭了,我们管了。” 中午管饭其实是有很多好处的,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这些女工们的时间观念非常淡薄,说好的早上八点钟准时开工,但这帮小娘们却经常迟到,说了也没用。中午就更扯淡了,给她们一个小时的时间休息,按理说已经足够他们吃饭了,但这帮大姐却总是磨磨蹭蹭,非得拖上一刻钟才能到齐,加上早上拖延的时间,算下来就是半个小时了。要是三十个人呢,或者三百个人呢,那得纺多少纱啊! 张文远的面皮薄,说了一次就不想继续批评她们了,张母和李大莲的时间观念一样淡薄,她们也都是厚道人,早点儿晚点儿都无所谓。因而几天时间下来,这三个女人就开始比赛了——看谁来得更晚! 他想用中午管饭小手段来拴住员工,但李大莲却接受不了。一听要管三个人的饭,李大莲顿时不乐意了,“啊,又要多一笔开支了啊,咱们还怎么攒钱啊?别人都不供他们午饭,咱们为啥要当这冤大头?” “正因为别人不供饭咱们才要供嘛,不然怎么显示出我们的与众不同?”张文远说道,“中午管一顿饭,我们不仅能赚个好名声,还能治一治她们的拖延症。他们中午老是迟到,以后就不用回家吃午饭了,我看她们还怎么拖延工时?说不准还能早上工呢,几个人看不出区别,要是以后人多了,可是一个不小的便宜呢!” 李大莲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了一会就被绕进去了,最后干脆就把张母和张文宁、张文静叫过来分析。张母是个厚道人,觉得供她们一顿午饭也可以,反正现在他们也不缺吃穿,少赚点儿就少赚点儿吧。 但是张文宁却坚决反对,看着张文远冷笑道,“为了这点儿时间就要搭上一顿饭吗,你是不是不会算账啊?” 张文静也道,“不行,不行,这样俺们太亏了。你要治她们拖延,咱们立规矩就行了,干啥要添上一顿饭?” 张文远真是对这两个哥哥无语了,“大哥、二哥呀,咱们不能光想着挣钱,也要学会花钱啊!咱们这个纺织工坊有多挣钱你们看得到,别人也看得到啊,要是被人惦记上了,早晚会有麻烦事的。如果再把名声弄坏了,以后万一遇到事情,不得死无葬身之地啊?要是能花这点儿钱赚个好名声,以后也多一条路,是不是?” 两兄弟还是不理解,但张母却明白了,忙开口道,“嗯,三儿说得是,咱们不能挣黑心钱!” 有了张母的支持,李大莲就转变了态度,张文远瞬间占据了多数票,腰杆也硬起来了,“我宣布,从明天开始,咱们的作坊就开始管饭了!这个做饭的任务就暂时交给老娘和大莲吧,等大嫂和二嫂进城了就一起做。” 两个哥哥悻悻地走了,张文远也懒得理他们,直接去睡午觉了,上午走了好几十里路,当时还不觉得,现在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要是放在后世必须得去整个大宝剑才能缓过来啊。 一想到大宝剑,他就想到了阎婆惜,溜溜达达地到了她的房间,装出一副领导的样子,大刺刺地道,“小阎呐,你的课文背熟了吗,老爷来检查你的作业了!” 阎婆惜正在床上休息,因为是在房间里面没人进来,所以就穿得十分清凉,前鼓鼓囊囊的,大长腿横陈在床上,看得张文远食指大动,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就地正法。 阎婆惜见他这副色色的样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十分配合地翻了个身,用手枕着下巴看着他,两只跳脱的小白兔呼之欲出,“呀,三郎来了呀,快上来坐,奴家给你打扇!” 张文远还有些不适应被女人这么服侍,就笑道,“这天也没有多热,不用打扇,我今天走了太多的路了,腿疼得厉害,帮我按按呗!” 这是他醒过来之后第一次主动亲近阎婆惜,可把她高兴坏了,“好嘞,你先去床上躺着,奴家这就来给你按摩。” 张文远在阎婆惜的床上躺下,阎婆惜就像乳燕投怀一样地上了床,直接把他抱住了,“我的心肝三郎啊,你总算又想要我了啊,呜呜呜……” 看她这副猴急的样子,张文远吓了一呆,忙坐了起来,“哎哎哎,别多想啊,我就是想让你给我按按腿,别多想啊!” 阎婆惜才不管这么多呢,搂着他的脖子就要亲她,但却被他推开了,“你再这样骚扰我,我就走了啊!” 见他真要走,阎婆惜只得收了手,一边给他按摩一边阴阳怪气地说,“哼,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你放着我这么好的女人不睡却要偏偏去和她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张文远见她满腹怨言了,也不去哄她,反而变本加厉地哼了一声,“人家再怎么不好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啊,你还按不按了啊,不按我真走了啊!” “按,按,我这就按!”这个时代宗法观念深入人心,他把这个理由搬出来,阎婆惜就无话可说了,开始认真地给他按起来。不过她虽然在帮他按着腿,但手上的动作却很不老实,一会儿摩挲一下他的大腿,一会儿又不小心地碰到了他的关键部位。每当他要发火的时候她就不好意思地笑笑,媚眼如丝道,“哎呀,奴家不小心嘛。” 张文远没办法,只得加强了安全防范意识,尽量不让她占便宜,但他越是这样心中的心火就越是旺盛,最后就把裤子点着了。阎婆惜看到他支起了帐篷,眼神也越来越魅惑了,轻声细语道,“好三郎,你真的不想吗?” “不想!”张文远直接断了她的念想,“我现在只想你给我好好按摩!” 阎婆惜扫了一眼他的下半身,咯咯笑道,“哼,骗人,不想怎么都那样了?”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不这样就不是男人了!”张文远十分无语,只得搬出他们的约定来规范她的行为,“咱们可是有约定的,你的《女戒》背熟了吗?” 阎婆惜连忙回答道,“背熟了,背熟了!” “那好,一会儿按完了背给我听听,如果真的背熟了,理解透了,晚上我就过来兑现承诺!” “好哩!”阎婆惜大喜,再也不搞小动作了,很快就把他睡着了。 张文远这一觉睡得很爽,直到未时末才醒过来,阎婆惜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他醒了就给他打了一盆水,服侍他洗完脸就迫不及待地问,“好三郎,你现在可以考校我的功课了吗?” “好吧,拿来吧!” 阎婆惜把早就准备好的《女戒》递给他,然后就像小学生被老师叫到黑板前背课文一样地紧闭双眼地背了出来,“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 她一口气把前言和第一篇都背完了,然后挑衅地看着张文远,“怎么样,我聪明吧?” 张文远见她果然背了出来,不禁大为惊诧,“嗯,看来你比班大娘聪明多了啊!” “那是当然!”阎婆惜挺了挺胸,十分骄傲地说,“我不是在你面前吹嘘,小时候学艺的时候就属我学得最快了,不论是背乐谱还是指法,我都是最快的!” 张文远一点儿都不怀疑她的天赋,这个时代大凡是有一技之长的人都是天才,因为太愚钝的人师傅根本不会收。不过,看她尾巴都要翘上天,他就忍不住想敲打一下她,“会背不算什么,要理解其中的意思才行,你知道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吗?” 阎婆惜顿时蔫了,“不是会背就行了吗?” “不行啊,要理解记忆,身体力行啊!” 张文远说完就开始一字一句地给她解读,阎婆惜刚开始还满不在乎,觉得他就是多事,但随后一想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红袖添香夜读书吗?如果自己能一直陪着他,还怕他跑了不成啊? 打定了主意,她就渐渐地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开始认认真真地学习了。张文远虽然是理科生,但好歹也是六所部属重点示范大学毕业的,古文功底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除此之后,他还有原主的记忆,讲这样一篇文言文根本没有问题。 把第一篇讲完,天已经快黑了,张母已经在外面叫吃饭了,张文远打了个哈欠,“走,吃饭去!” 阎婆惜小心翼翼地道,“你晚上来吗?” 张文远见她学习态度这么好,自然不忍打消她的积极性,“来啊,当然要来啊!” 其实张母说得也没错,张家的生意已经慢慢走上正轨了,但张母和李大莲都不会管账,自己倒是会,但是一想到那些繁杂的数字他就头疼了。阎婆惜从小读书认字,长大以后有貌又有才,而且学习能力极强,只要好好培养,让她改掉青楼里那些臭毛病,增强对张家的归属感,以后帮忙管理账务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嗯……从明天开始就教她算账,以后她就是张氏集团公司的财务副总裁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67章 仪式感 入秋以后,天就黑得越来越早了,吃晚饭的时候,焦挺还没回来,张母有些不放心了,焦急地问道,“三儿啊,你到底让焦大郎做啥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是县尉老爷交代的事,要出城区办,今晚上应该不会回来了!”张文远也有些郁闷,心说这里到梁山泊也没多远啊,他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不会出意外了吧?但是转念一想,凭陈贵和周毅的本事根本伤不了焦挺,刘唐虽然厉害,但他们不会有正面的冲突,应该是不会有事的,想到这里,他渐渐地就把一颗心放下了。 听说是高县尉交办的差事,张母就不敢多问了,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清洗了。张文宁拉着张文静去看他的新房子了,房间里就只剩下张文远和李大莲、阎婆惜了。 感受到一道火辣辣的目光瞄准了自己,张文远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扭头一看,就见阎婆惜的眼睛在放光。或许是从小就在勾栏里长大的原因,她特别会用眼神表达情感,每当他和她四目相对,他就想起了葛优形容李小璐的话:“你眼睛里面有钩子,能勾住男人的欲望。” 现在他的欲望又被她勾住了,见李大莲还没走,虽然明白她在想什么,但还是直接说道,“今晚上你不用等我了,我去婆惜那里睡。” 李大莲瞪了一眼阎婆惜,而她早就变成了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了,实在找不到教育她的理由,只好把目标转移到张文远身上。皱眉道,“你身体才好利索,要收着点儿,不能像以前胡闹了!” “知道,知道!”张文远不想和她谈论这个事情,眼里都是不耐烦,“这些事不用你管!” 李大莲哼了一声,“俺懒得说你,总之,身体是你的,你不考虑俺,也要为老娘想想!” “哎呀,知道!”张文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就去书房待着了。穿越过来以后虽然各种不适应,但还是有让他满意的地方,除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纳妾以外,就是眼前这个书房了。这里完全就是他的私人空间,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用在乎其他人的想法。他甚至还想过在书房里放一张床,自己如果不想去女人那里就可以一个人睡,等以后条件允许了再给自己修一个小院,那感觉不是爽爆了? 研究了一会儿织布机,他才起身去阎婆惜的房间,见她早就洗白白了,还精心打扮了一番,不禁笑道,“弄得挺有仪式感啊!” 阎婆惜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仪式感”,但大体还是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笑盈盈地看着他道,“这是奴家进入张府最重要的日子,奴家不想草草了事!” 张文远点了点头,“那要不要弄一桌酒菜来助助兴?” “酒菜?”阎婆惜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去,“能有一壶酒奴家就知足了!” 张文远见她说得这么卑微,就起身去焦挺的房间里找出了一坛酒,又到厨房找了个壶灌了一壶,拿了一些干果、两个杯子和两根蜡烛回来,笑道,“这样行了吧?” 阎婆惜看到两根红蜡烛,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抱着他就亲了一口,“好三郎,今儿就是你我的新婚之夜啊!郎君这么细心,奴家就是死也无憾了!” “大喜的日子别老是死啊死的,不吉利!”张文远把两根蜡烛都点燃了,一左一右插在床前,笑道,“怎么样,有新婚的气氛了不?” 阎婆惜早就迷醉了,一双桃花眼里泪光盈盈,见他温和地笑着,就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有了,奴家死……一辈子都无憾了!” 张文远哈哈一笑,拉着她来到桌前,“快来吧,咱们坐下来喝个交杯酒!” 听说要喝交杯酒,阎婆惜居然扭捏起来了,“奴家……这个……怎么好意思?” “哎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张文远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让它坐在自己的腿上,端起一杯酒喂到她的嘴边,温柔地道,“娘子,你我今日合饮这盏酒,以后一辈子都不分开了!” 阎婆惜感动得骨头都酥了,也端起一杯酒送到了他的嘴唇边,柔声道,“相公,你我今日合饮这盏酒,以后一辈子都不分开了!” “嗯,好,一辈子不分开!” 两杯酒一人喝了一半,又换过来把剩下的半杯残酒喝完,这个流程就算是走完了,吃了点干果,又喝了几杯酒,说了些海誓山盟的话,气氛就渐渐地变得暧昧起来了。阎婆惜早已为他准备好了一桶热水,见他快要把持不住了就悄然起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娇喘吁吁地道,“时间不早了,奴家服侍相公洗浴吧。” 张文远自是点头应诺,随即就到了浴桶边,宽衣解带,进入浴桶。阎婆惜则在外面帮他按摩、搓背,从她那双眼含春的眼神来看,与其说是服侍他洗浴,倒不如说是在主动调情。张文远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在她的有意挑拨下,一桶水还没洗完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回身拦腰抱着她往床上一丢就重新做回了小张三。 虽然穿越过来的时候她和她就在办事,但当时的张文远完全没有那种感觉,这一次是两人近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深入交流。这一个月以来,两人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张文远的心路历程也是一变再变,但阎婆惜始终坚持和他在一起,把他当成最后的靠山,她的执着和痴情最后还是打动了他,让他们重新走到了一起。 亲吻着她薄薄的樱唇,捋着她柔顺的头发,握着她款款的腰肢,抚摸着她光洁如玉的后背,闻着她如兰的气息,感受着她身体的热度,张文远不得不承认,就单纯的以两性关系而言,她确实比李大莲更让人沉醉。 后世的文章都说古时候的女人很保守,夫妻敦伦也要礼数周到,要符合阴阳,不能肆意放浪。但张文远却没感觉到这些,先前和李大莲在一起的时候,她虽然也不怎么主动,但也绝不像文章里写的那样无趣。到了阎婆惜这里那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她本就是风月场上的人,加上又压抑了这么久,张文远只要稍微打开一个小口子,她的欲望就像泥石流一样地宣泄出来了。 看着她在自己身上闪转腾挪、予取予求的样子,张文远不由得想到了赵小波,他们本来已经计划好了寒假就结婚的,结果却出了这档事,自己死了,魂穿到了宋朝,她不会也来了吧? 可是……她穿到谁身上去了呢? 张文远不知道,也没办法知道!这个时代的交通和通讯技术都太差了,即便她穿过来了,他也不可能知道啊。 欸,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她了。 正在努力运动的阎婆惜突然感觉她身体里的家伙正在渐渐变得疲软,想起上一次就是因为玩得太疯了才导致他晕厥过去,连忙放缓了动作,柔声问道,“三郎,你怎么了?是不是又要昏厥了?” 张文远猛然从回忆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尴尬地笑了笑,“怎么可能?蹲好了,哥哥给你来个举火烧天!” 阎婆惜依言摆好架势,面露鼓励的眼神,张文远正要发力,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叫一声,“有贼,抓贼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68章 家里进贼了 陡然间听到外面突兀的喊声,张文远和阎婆惜都是一惊,张文远心里想的是,“外面是焦挺的声音啊,他终于回来了?”而阎婆惜则恼怒异常,心说,“哼,焦大这贼厮,老娘马上就要快活透顶了,他却来捣乱,真是晦气!” 张文远推了推她的腰,“快下来,焦挺回来了,我出去看看!” 阎婆惜十分不满地哼了一声,“哎呀,有大伯和二伯在呢,也不差这一时啊!” 张文远有些犹豫,他现在正在兴头上,体内的电量已经快到临界点了,让他这时候出去抓贼,他是一万个不愿意。阎婆惜见他犹豫不决,便催促道,“快啊,别开小差!” “算了,不管了!”张文远把心一横,就激烈地运动起来。但是还没运动多久,张文宁和张文静就打开了房门,大呼小叫地出现在了院子里,“抓贼啊,快来人啊,抓贼啊!老三,快点出来,抓贼!” 张文远正要起床,却被阎婆惜阻止了,“大伯和二伯已经追出去了,咱们别管他们,只管快活!” 张文远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继续折腾,但还没折腾多久,张文静又跑了回来,见院子里没人就跑到门口大声叫道,“三儿,三儿啊,家里都进贼了,你在里面做啥呢,咋还不出来啊?” 真是日了狗了啊! 张文远无奈,只得暂停了和阎婆惜的战争,穿上衣服来到天井外面,问道,“贼呢?” 张文静看了他一眼,又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以为贼在这里等你啊,早跑没影了。” 张文远不以为然地道,“既然贼都跑了,追不追又有什么区别?” 张文静正要说话,张文宁也跑了回来,二话不说又把他骂了一顿,“三儿,你干啥哩,家里都进贼了咋也不出来啊,要是我们的纺车被人偷了,咱们还怎么赚钱?” 张文远心说谁那么无聊来偷纺车啊,有那功夫直接偷钱不行吗?打消了不切实际的想法,见二人空着手回来,就问道,“贼呢?” 张文宁指了指东边的方向,说道,“焦大郎去追了,他们跑得太快了,俺追不上!” 张文远哦了一声,“既然焦大郎去追贼了,咱们在这里左右无事,还是回去睡觉吧!” 张文宁见他衣衫不整的样子,哼道,“你心真大!” 张文静贼兮兮地道,“是不是打扰你干好事了啊?” 张文远横了他一眼,心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兄弟三人又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始终没等到焦挺,最后都回去睡觉了。阎婆惜说得很对啊,反正贼已经跑了,在这里干坐着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回去睡觉呢! 回到房间重新躺在床上,阎婆惜又凑了上来,两人挨挨擦擦,很快又擦出了火花。张文远就重新提枪上马,大力征伐,然而就在他体内的能量积蓄得差不多的时候焦挺却回来了,“三郎,快开门啊,贼子已经被我抓住了!” 张文远这个郁闷啊,只得再次告别温柔乡,穿上衣服来到院中,没好气地问道,“贼子呢?” 张文宁和张文静也问道,“焦大郎呢?” 焦挺在外面喊道,“哎……我还在外面呢!” 张文静打开了院门,就见风尘仆仆的焦挺左手提着一架纺车,右手拖着一个长得十分精瘦、三十多岁的男人来到院中,呸呸地吐了口唾沫,骂道,“就是这厮,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狗胆,敢到咱们这里来偷东西!” 张文远扫了那贼一眼,奇怪地问道,“你把他打死了啊?” 焦挺揩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回道,“没有,我把他打晕了!” 张文远哦了一声,却听焦挺又道,“这贼子胆子也忒大了,竟然想去偷咱们的纺车,要不是让我意外地碰到了,咱们的机密就泄露出去了啊!” 听说这贼子是来偷张家的纺车的,三兄弟都吃了一惊,特别是张文宁,这可是他的心血啊,要是泄露了,那不是剜他的肉吗?张文远先前还在想没有人会来偷纺车呢,结果转眼就被打脸,也太疼了吧! 张文静狠狠地踢了那毛贼一脚,骂道,“好个贼子,真是厉害啊,竟然敢到俺们这里来偷东西,今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文宁端了一盆水过来,喝道,“快让开,俺把他浇醒,醒了才好问话。” 随着一盆冷水浇在头上,那毛贼终于醒了过来,见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了,面前还围了四个大男人,不由得心中暗自发苦。又看了一眼擒住他的焦挺,哭丧着脸道,“咳……俺说这位小兄弟,要不是俺背了个大家伙,你能抓得住俺吗?还有,还有,俺都已经跑出六条街了,东西也还你了,你干嘛还穷追俺不放?” 见他都已经成了阶下囚还这么理直气壮,张文远不禁想笑,却听焦挺厉声道,“哼,你这贼子好不晓事,你要是来偷钱物,我断不会追你这么远的路!你却来偷俺们的纺车,这可是我结义哥哥的产业,怎能让你拿走?” 张文宁和张文静听说他们结义了,一脸狐疑地看了过来,张文远忙道,“啊……是这样的!今天上午我和焦大郎就已经结拜成兄弟了,以后咱们就要以兄弟相称了。” 二人哦了一声,也没说其他的,转头继续盘问那毛贼,“快说,你叫啥名,哪里来的,是受谁的指使?” 那毛贼起先还很硬,任凭他们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说,直到张文宁拿来一个大木锯对着大腿比划了几下才怂了,“别……别卸俺大腿,俺招了,招了!俺叫时迁,高唐州人,江湖上有个诨号‘鼓上蚤’。” 张文宁可不知道什么鼓上蚤、鼓下蚤,也没听过时迁的大名,见他终于服软了,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哼,你不是嘴硬吗,怎么还是怕死啊?” 时迁连连告饶,“俺不怕死,但是你锯了俺的大腿,那俺就生不如死了啊!” 这个时代没有人权一说,也没有什么私自动刑的说法,抓住了毛贼只要不弄死怎么修理都行,张文宁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撬开了他的嘴。见时迁告饶了,张大郎就得意地笑了起来,“对你这种人就不能心慈手软,且先别文化,等俺先把你的两只胳膊卸了,给你点儿教训!” 时迁吓毛了,连忙求饶,“别,别,你想什么俺就说什么,千万别卸俺的胳膊。好汉饶恕俺这一次吧,俺家中还有老母和幼子要养活啊,没有了俺,他们就要饿死了啊!” “你还有老母和幼子要养,我看了两遍水浒,我怎么怎么不知道?”张文远就像看笑话一样地看着他,心说你编,你继续编啊,我就静静地看着你! “既然有老母和幼子要养,为啥又要出来作恶?”张文宁好像突然开了金手指,一出口就抓住了他话语中的漏洞,“你这种人只要被抓到了都是这样说的,俺要信了你就要被人笑话了!” 说完就指挥起了张文宁和焦挺,“焦大、老二,你们把他按着,俺这就开始,一定要卸他一条胳膊才能解俺心头之恨!” 张文静二话不说就去按时迁的腿,而焦挺则看了张文远一眼,意思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张文远抬手制止了两个疯狂的哥哥,盯着时迁仔细地看了一阵,见他三十多岁的年龄,身高在一米六左右,这身高放用后世的标准来衡量就是个三等残废,但在这个时代却算是正常身高,毕竟他自己都还不到一米七呢,而武松、鲁智深、擎天柱那种巨汗从古自今都是极少的。 除了身高不起眼以外,他的长相也十分普通,放在人群里就是个标准的路人甲,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见后世大名鼎鼎的“地贼星”竟然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透明人,张文远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半晌才求证似的问道,“你真的是‘鼓上蚤’时迁,没有骗我?” 时迁见他知道自己的名号,还以为他害怕自己了呢,顿时就神气起来了,“不错,老爷正是鼓上蚤时迁,俺可告诉你啊,俺背后的人你们可惹不起。识相的就尽快放了俺,俺可以既往不咎,大家以后也可以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你还要执迷不悟,得罪了俺后面的人,到时候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他这顺杆爬的话张文远顿时笑了起来,这家伙不愧是梁山的第一间谍,这份机智果然比戴宗强多了。不过他是宋江三打祝家庄的时候和杨雄、石秀一起上的梁山,在上梁山之前,他一直干着偷鸡摸狗和挖坟掘墓的勾当,在江湖上也没多大的名气。现在是政和五年,宋江都还在郓城县里做押司呢,他又能有什么后台? “怎么,你的后台很强大吗?”张文远冷笑道,“是不是梁山的托塔天王晁盖啊?” 听他把自己和晁盖牵扯到了一起,时迁就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地大喊大叫起来,“去,去,去!你这人看起来文绉绉的,内里却蔫坏!你不要把俺和梁山贼寇搅和在一起啊,俺的后台才不是他们呢!” 他虽然是个小偷,但智商还是在线的,自己不过是个小偷小摸的蟊贼,即便抓到了也就是挨一顿板子的事,最多发配到几百里外的军州做苦役,只要遇到大赦就能回来了。但要是和梁山贼寇扯到一块去了,那可就是谋反的大罪了,可是要杀头的啊! “这个我自然知道!”张文远冷笑道,“梁山贼寇不是生产,要我的纺车有什么用?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的?”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69章 江湖鄙视链 张文远一语惊醒梦中人,在场的人听他这么说瞬间明白过来了,张文宁的反应最激烈,“这家伙到了俺们张家不偷别的,专偷纺车,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快招,是谁指使的你?” 时迁冷哼了一声,没理他。焦挺见他不说话就插话道,“莫非是梁家?” 梁家乃是郓州第一大家族,族中产业无数,觊觎他们的纺车也很正常,张文远白天见过梁端,那小正太虽然出身高门大户,但却彬彬有礼,没有丝毫反派的气质,莫非是他的家人? 梁家在须城发展了两百年,势力极大,出几个偷鸡摸狗的人实在没什么稀奇的。再说了,越是势力庞大的家族就越会经营,他们一般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比如后世那些家族,表面上个个都是企业家、慈善家,但背地里男盗女娼的事可没少干。这个时代也一样,表面上耕读传家、忠孝仁义,也并不耽误他们背地里恃强凌弱、指鹿为马。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之时,时迁突然嘿嘿笑道,“不错,就是梁家,我就是受了梁家之托来盗你家的纺车。怎么样,你们怕了吧?”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心说果然是梁家看上了他们的东西,那他们真是毫无还手之力啊。时迁见他们都害怕了就更猖狂了,“还不快老爷放了?” 张文远横了他一眼,冷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不是梁家了!” 张文宁诧异地看着他,“啊,为何?” 张文远冷笑道,“梁家的人我认识,他们个个都克己复礼,诗书传家,怎么可能是他们?不信你问焦大郎,今天我还和梁家公子梁端说过话呢!” 焦挺连忙点头,“嗯,不错,不错!梁公子温文尔雅,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张文静又道,“不是梁家,莫非是郭家?” 郓城郭家祖上几辈人都是做纺织生意的,也是济州地界最大的布商。张家这段时间在乡下高价收购生麻,然后低价卖出纱线,可是狠狠地插了他们几刀,恐怕早就引起他的注意了。更重要的是,这郭家可不是单纯的商贾之家,家里还有人做官,他们的祖上叫郭劝,仁宗朝的重臣,以忠直敢言闻名于后世。不过,自从他死后,郭家的声望就逐渐衰弱了,最近出的一个牛逼人物是郭概,这个“锅盖”除了会做官以外,还有一个隐秘的技能——挑女婿。 郭概有四个女儿,个个都嫁得不错,大女婿赵挺之,可是当过宰相的人物,他的儿媳妇正是大名鼎鼎的李清照。二女婿陈师道,乃是“苏门四学士”,在江西诗坛有“一祖三宗”的说法,一祖是白居易,三宗之一就是他。三女婿高昌庸,虽然官职不高,但是人品高尚,在民间和士林都有极大的影响力。四女婿谢良弼官职不显,但他的儿子谢克家是赵老九的铁杆拥趸,最后官至宰相。 虽然赵挺之和陈师道都已经作古,谢克家的官职也不高,郭家也没什么能人,但作为郓州巨室,他们的底蕴还是存在的,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纺织业还是郭家的支柱产业! 张文宁道,“也有可能是黄家。” 郓州黄家和郭家的势力差不多,家主黄萃早年做过京官,在兵部担任过员外郎,后来外放地方,做过路级高官,放在后世就是省部级的官员。他之所以知道黄家是因为黄家就在郓城县,离他们最近。 除了这三家以外,济州府还有韩家和巩家,韩家的家主叫韩铎,是包青天器重之人。巩家的家主叫巩焘,是梁子美的妹夫。这些人在后世虽然名声不显,但在这个时代可是跺跺脚地球就会抖三抖的人物,而且他们之间都有姻亲关系,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随便拧出来一个都够张家喝一壶的。 见他们自己把自己吓住了,时迁心中窃喜,又插话道,“嗯,对,对,也有他们!俺就是他们派来的,具体是哪一家你们自己猜吧!” 张文宁刚才还像个怒目金刚一样,一听到这些大人物的名字就怂了,自言自语道,“啊,是这些大户人家惦记上了俺们的纺车啊,他们家大业大,那俺们咋办啊?” 张文静的牙齿也在打颤了,“看来纺纱的生意做不成了。” 见他们这么杯弓蛇影,张文远心里失望不已,转头看着时迁,冷哼了一声,喝道,“别听他胡说八道!” 说完又看着时迁冷笑道,“你就胡扯吧,还梁家、郭家、黄家,你怎么不把蔡太师抬出来吓我们啊?俺的背后是高殿帅,我怕他们啊?” 听他搬出高俅来,张文宁和张文静瞬间就有了精气神,特别是张文宁,又把他的大锯子拿出来了,作势又要朝时迁的身上招呼,“好贼子,吓俺一跳,这下俺可不饶你了!” 张文远叫住了他,转头吩咐焦挺,“这贼子无缘无故地潜入我家里行窃,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给我把他捆好了,明天一早送到官府去领赏。” 说完又看了一眼时迁,提醒焦挺道,“这些贼子最狡猾了,衣服、鞋子,裤裆、嘴、头发里面都有可能会藏着暗器,这些地方也都给我搜一遍。” 焦挺依言在时迁的全身上下都搜了一遍,果然搜出了不少小玩意儿,张文静见这货在肛门里藏了一把小刀,惊得眼珠子都瞪圆了,“俺娘呀,你这厮也太狠了吧,把刀藏在那里面,不怕把屁眼儿捅坏了吗?” 身上的衣服都被剥光了,所有的东西都被搜了出来,时迁终于感受到张文远的可怕了,哀求道,“大爷,俺服了,您问吧,问什么俺就答什么!” 张文远冷笑一声,“真的服了?” “服了,服了,真的服了!”时迁就像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俺以前从未遇到你这样的精明的人,俺是真服了,俺以后再也不来你这边做生意了!” 张文远看了一眼焦挺,“既然这样,那就把衣服还给他吧!吃饭了没?没吃的话先吃点儿,吃完了才好问话!” 时迁忙道,“吃了,吃了,不饿!” 张文远见他这么服气,顿时有些怀疑了,“既然吃了,那就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时迁见他这么不按套路出牌,顿时急了,“大爷,俺这样怎么睡觉啊?” 张文远对焦挺道,“把他弄到你的房间里去,给我绑好了,千万别让他跑了,明天再好好问话。” 焦挺嗯了一声,随即找了绳子,把时迁绑成了一个粽子,见他还在喋喋不休地求情又弄了块布把他的嘴也堵上了,这下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了。 张文远打了个哈欠,“时间不早了,都回去睡觉吧!” 张文宁和张文静走后,张文远就把焦挺请到书房问话,“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出纰漏?” 焦挺低声道,“那个刘汉已经被救上山了,那两个公人也没用我动手,都被他们的人杀了!” 张文远长舒了口气,“嗯,好,好,太好了,自己手上不沾血就最好了!” 焦挺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吃公家饭了,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又问道,“那个时迁怎么处理,什么时候送给衙门?” 张文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谁说要送衙门了?” 焦挺愕然道,“不是……咋不送衙门了呢?” 张文远嘿嘿笑道,“咱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可是个特殊人才啊,我怎么舍得送到衙门里去?” 焦挺不解地道,“他有何特殊之才?” “打探消息啊!”张文远道,“这个时迁我听说过,本事可不小,如果能把他收服了,对咱们接下来的事就大有裨益了。” 焦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又不无担忧地道,“这种人最是无信了,要如何才能收服呢?” 张文远也正为这事犯愁呢,因为他也没有好办法。这个时代的江湖人士也是有鄙视链的,诈骗的看不起抢劫的,抢劫的看不起杀人的,杀人的看不起偷盗的,偷盗的看不起采花的,而这个时代采花贼并不常见,时迁干的这个行当基本上就属于鄙视链的最底层。 仔细地想了想,他才开口说都按,“先晾他一段时间吧,等晾够了你再去问他,是愿意去吃牢饭还是愿意跟我干,如果跟我干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保他一个前程。” 焦挺心里其实不太愿意和时迁为伍,但张文远要收服他,他也没办法,只得点了点头,“好,那就先晾他一段时间!” 张文远回到了阎婆惜的房间,见她已经睡着了,也没心情继续玩游戏了,就在她旁边睡下了。清晨,阎婆惜幽怨地看着他,“老爷,昨晚上被焦大那厮打断了好事,可作不得数,你得赔奴家一次!” 张文远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见一对饱满的兔子在他面前晃悠,顿时就来了火气,“那现在来吧!”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70章 收服时迁 这一次再也没人打扰他们了,两人终于痛痛快快地来了一发,之后又沉沉地睡去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李大莲见他们这么晚才起来,还以为是昨晚上闹贼耽搁了睡眠,也没责备他们,反而很体贴把饭做好了。 张文远和阎婆惜吃完饭,就把张母、李大莲、大哥、二哥、焦挺都叫了过来,郑重地宣布他的决定,“从今天开始,婆惜就是我们张家的人了,以后谁也不许欺负她,否则我不会同意的。” 对于这个结果众人都没有意见,毕竟从阎婆惜进了张家院以后,成为他的女人就是迟早的事情,仍和人都不会有意见。他之所以说得这么郑重就是为了给她一个名分,免得张文静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她。 终于正大光明地做了张家人,阎婆惜感动得哭了,哭过之后就郑重地张母磕了一个头,又给李大莲、张文宁和张文静分别敬了茶,轮到焦挺的时候,她本来不愿意,但听说他和张文远已经结拜了,还是乖乖地叫了一声,“焦叔叔!” 走完了流程,张文远宣布了阎婆惜的工作职责,“婆惜识字,人又聪明,从今天开始我就要教她算账,等她学会以后就负责管账。” 这是早上行完周公之礼以后就商量好了的,阎婆惜事先已经知道了,自然无话可说。但张文宁和张文静都不太愿意让个女人来管账,但他们一时又找不到账房先生,也只能这样了。 张文远见众人没有意见,又叮嘱阎婆惜道,“婆惜,以后你要好好管账,该用的钱要用,该省的钱要省。这样吧,十贯以内的账你和大莲一起商量就行,超过十贯的账必须我同意才行!” 这也是之前商量好的,阎婆惜答应得非常痛快,“嗯,知道了,相公!” 这声“相公”叫得张文远骨头都酥了,张母也非常高兴,当即宣布晚上办宴席,庆祝张文远娶二房。张文远本来不想大操大办,但转念一想必须给阎婆惜壮胆,就没说什么了。 散会之后,大家就各忙各的了,张文远则和阎婆惜一起钻进了书房,开始学习记账。张文远虽然是个理科生,但却并不懂财务,不过,这一点儿都不重要,因为张家的账很简小,只需要简单的“借贷记账法”就行了。但是在学习“借贷记账法”之前,阎婆惜必须学会后世的数学知识。 “相公,这是什么啊,怎么感觉就像鬼画符一样?”阎婆惜看到一串阿拉伯数字很快就懵了,“为何奴家从未见过这样的符号?” 张文远笑道,“这是天竺数字,是祖师爷教我的,比咱们现在的算学高明多了,我现在就教给你!” “天竺数字?”阎婆惜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是唐三藏西天取经的那个天竺吗?” “啊,是啊!”张文远特意考证过,所谓的阿拉伯数字其实起源于印度,是真正的印度发明,但因为是由阿拉伯人传到欧洲去的,就被他们当成了阿拉伯数字。历史上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大马士革刀原产于波斯,在大马士革广泛地流通就被当成了大马士革的特产,其实和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顺便再说一句,锻造大马士革刀用的大马士革钢在中国历史上叫镔铁,契丹人特别喜欢这种带着华丽的花纹,既又好看又实用的钢,就把它用作自己的国号,翻译成汉语就是“辽”。女真人打败了辽国之后,为了表示自己比镔铁还厉害,就把国号定为“金”。 听他讲完这种数字的起源,阎婆惜满眼都是崇拜的星星,当即就表示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王旭见她学习态度这么好,自然是“不吝赐教”!她的悟性本来就高,两人一个教,一个学,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全记住了,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已经学到三位数的加减法了。 “奴家小时候其实也学过算学,但这种算学可高明多了,学起来也简单!相公,你对奴家真好!”阎婆惜说完就亲了他一下,“相公,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咱们家的账管得滴水不漏的!” 张文远搂着她的腰还给了她一个吻,“吃饭去吧,吃完饭休息会儿,咱们下午就学乘法和除法!” 阎婆惜一点儿厌学情绪都没有,搂着他的脖子含情脉脉地说,“嗯,相公,你真好,奴家一辈子都听你的!” 哎呀,被爱的感觉就是爽啊! 张文远感觉自己以前就是个憨憨,干嘛要拒绝一个热爱自己的女人呢,难道上辈子舔狗还没当够吗?想到这里,他就抱着她狠狠地亲了一阵,直到把她亲得面如桃花、双腿发软,才去吃午饭。 由于昨天已经说了从今天以后管三个女工的饭,因此今天吃午饭的时候就特别热闹,三个女工虽然没有和他们同席,但从隔壁传来的笑声还是能看出来她们对这个新东家有了更深的归属感。 王翠云没有像另外两个姐妹那样和张家的女眷打成一片,她只是默默地吃着饭,心里却在想张文远的为人。她嫁到冯家也有两年时间了,之前也听说过他,知道他不是好人,因此那天说要来做工抵债的时候,她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心想要是张文远敢羞辱她,她就和他争个鱼死网破,她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尊严和债务。 没想到来到张家院以后,张文远从没为难过她,甚至连话都不怎么和她说,而昨天第一次和她说话,他居然还主动关心自己,当时就把她整懵了。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 想着想着,王翠云手上的动作就慢了。张母见状,就夹了一筷子肥肉放到了她碗里,笑骂道,“你这伢子,不快点儿吃饭,想啥哩?你看龙三姐儿和陈娘子,吃得多快,你再不快点儿吃好东西都被她们吃完了!” “谢谢老夫人!”王翠云慌忙回过神来,冲她淡淡地笑了笑,夹起肉就放到嘴里大嚼起来。李大莲见她胃口好,又给她夹了一块肥肉,“快吃吧,你还要奶孩子呢,不吃肉可没有奶啊!” 阎婆惜也给她夹了一块,“是啊,相公说了,今天是你们第一天在这里吃饭,才让娘去买了肉,下一次吃肉还要等十天呢。” 看着碗里满满的肉,王翠云的鼻子有些发酸,上一次这样大口大口地吃肉,她还是个姑娘呢。冯家虽然不缺钱,但冯大娘却十分抠门,买了好吃的都是要先给儿子冯旺吃,剩下的再给她自己吃,自己和公公运气好能喝点儿汤,运气不好的话就只有干看着。 而在张家,连长工都能敞开肚子吃肉,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多谢老夫人,多谢夫人和二夫人!”王翠云一边吃肉一边道谢,“你们都是好人,俺……俺心里感动坏了!” 张母笑呵呵地道,“哎,别见外,大伙儿都是街坊邻居,不兴那许多礼数。你吃饱了就赶紧回去吧,孩子肯定饿坏了吧!” 王翠云嗯了一声,放下筷子就往院子外面跑去,一出了院子就哭了,“娘啊,俺总算遇到好人家了啊!” 而另一边,张文远正在和焦挺算计时迁,“晾了快一天了,我觉得也差不多了,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干?” 焦挺依言而去,没多久就一脸喜色地回来了,“三郎,时迁说了,他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创业。” 张文远迟疑了一下,心说就这么容易吗?你时迁好歹也是个地贼星啊,难道就这样没有骨气吗? 焦挺见他不信,又补充道,“你若是不信,我这就去把他带来你亲自问他。” 张文远点头答应了,没多久时迁就被带来了。张文远定睛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原来昨天晚上还十分嚣张的地贼星,经过一大半天加一晚上的折磨早已筋疲力竭,不成人样了。 张文远看了时迁一眼,见他还绑着的,忙起身,学着《三国演义》里面的情节亲自给他去了绑缚,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时迁兄弟果真愿意弃暗从明,助我闯一番事业?” 事情反转得太突然,时迁还有些懵逼,但张文远不送他去衙门了,还答应保举他做个捕快,总的来说是一件好事,当下也不胡思乱想了,爽快地应道,“恩人不计前嫌,既往不咎,此等恩情,小人万死难报,以后就听恩人的了!” 张文远听他一口一个恩人地叫着,忙谦虚地摆了摆手,“哎……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不用这么客气,就叫我三郎就行!” 时迁赶忙改口叫了一声,“三郎!” 王旭哈哈大笑,狠狠地拍了他一下,“哈哈,时迁兄弟,我听你名号已有多日,早就想见你一面了,只是你一向神出鬼没,难觅踪迹才不得不作罢。今日意外相逢就是缘分,来,来,到堂屋里坐下吃酒,今天我们要不醉不归!” 三人来到堂屋,又做了介绍,时迁得知他以前在县衙当过押司,现在虽然不做了,但还是高县尉的心腹,就再也不三心二意了,拱手道,“三郎提携之恩,俺没齿不忘!” 哟,还会用成语啊! 张文远哈哈一笑,端起酒杯看着他,“来,喝酒,吃肉!”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71章 怀璧其罪 胡吃海塞了一顿,时迁就算正式地上了张文远的贼船了,不过张文远还是不放心,又带他去见了高县尉。他不是宋江,没有那种报上自己的名号就让对方纳头便拜的江湖地位,为了让他归附,他必须搬出高克疾这尊大佛来给自己背书才行。 高克疾见他领了个小偷来见自己,脸顿时黑成了锅底,怒骂道,“你这厮,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为何连这种人都要?” 张文远嘿嘿地笑道,“恩相啊,您没听说过‘高手在民间’这句话吗?时迁兄弟虽然名声不显,拳脚也一般,干的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他在刺探情报、打探消息方面可是万中无一的高手。《孙子兵法》里面可是说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曹操也说过,‘兵马未动,情报先行’,以后咱们有时迁兄弟为我们打探情报,就如恩相您长了一双千里眼,恩相要完成大业就又多了一份希望了。” 听他这么说,高克疾就渐渐地反应过来了,看了一眼门外畏畏缩缩的时迁,淡淡地点了点头,“嗯,是个好主意!不过……老夫只听说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曹操真的说过‘兵马未动,情报先行’吗?” “啊……这个,当然了!”张文远见他钻了牛角尖,就讪笑道,“恩相您想啊,兵马都还没动就把粮草运出去了,那不被敌人抢去了吗?当然应该先派人出去打探情报啊,只有摸清了敌人的底细才不会被人埋伏嘛,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有道理!”高克疾又哦了一声,心说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但他读书不多,咬文嚼字的本事和张文远比差远了,只得转移了话题,看着其貌不扬的时迁,浓眉紧皱,厉声问道,“你这厮,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氏,真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吗?” 高克疾刚才还和颜悦色的,一和时迁说话就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了,这是当官的人特有的官威,俗称杀威棒。时迁自然明白其中的道道,慌忙跪下自报家门,“小人乃是高唐州人氏,虽不敢说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却也颇精通此道,尤擅隐藏行迹。” 高唐州就是现在的聊城市,而梁山泊则在济宁市、菏泽市和河南的濮阳市之间,从地理上来说都在鲁西地区,算是一个文化圈的,时迁在这一带活动算是占据地利和人和。高克疾见他虽然其貌不扬,但是眼神很明亮,知道是个胸有丘壑之人,不禁心中一宽,又仔细地打量了他一阵,颔首道,“嗯,那好吧。既然是小张三保举的你,老夫就暂且收下你。你就先跟着张三做事吧,等县衙里出了缺,就让你顶上来!” 得到了县尉老爷的亲口承诺,时迁喜不自胜,忙给他磕头,“小人感谢恩相的提拔,以后恩相但凡有命,定然出生入死绝不皱眉。” “好了,好了,你的忠心老夫知道了!”高县尉自持身份,不愿意和时迁多说话,随便糊弄了几句就把他们打发出去了。 从县衙出来,时迁找了个机会欲言又止道,“那个……三郎,背后指使俺的人……” 张文远摆手制止了他,“算了,不用说了,我也不想知道。既然咱们是一家人了,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你去告诉他,出两百贯钱,我卖他一台。如果以后还要,一次性要货五十台以上,一百五十贯钱一台,我可以敞开供应!” 纺纱机说白了就是几块木头的组合,技术含量不高,只要流传出去很快就会被人模仿的。而且以他现在的家庭条件和地位,根本保密不了多久,这一次他们要脸,只是派人悄悄地过来偷,下一次恐怕就会想其他办法巧取豪夺了。因此张文远早就想好了,反正守不住这个秘密,还不如趁现在这些人没拉下脸来赚点儿钱。 时迁和焦挺听他这么说都懵了,焦挺道,“三郎,这……万一泄露出去了,咱们的纺织生意还怎么做啊?” 张文远淡淡地笑了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你们懂吧?不论是梁家、郭家,还是黄家,都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与其和他们直接竞争,还不如另辟蹊径,卖纺织机呢。” 这是张文远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的点子,焦挺和时迁听了,眼睛顿时就亮了,纺织机制作简单,几天时间就能造出一台来。原材料也便宜,就是硬木,一台卖一百五十贯钱,简直就是暴利啊。但是焦挺很快又提出了质疑,“要是被人偷学了去,那咱们还怎么卖出高价钱?” 张文远哈哈一笑,“咳……没事!这种纺纱机只是我用来过过渡的产品,我根本看不上,他们要偷学就偷学吧。我已经设计出了一种新的纺纱机,用水轮来推动,那才快呢!除了水轮推动的,我还在设计蒸汽推动的,等我研制出来了,咱们大宋直接就进入工业时代了。” 他又开启了吹牛逼模式,时迁初来乍到听得一头雾水,焦挺虽然跟他的时间要长一些,但仍然一知半解,“三郎,你说的水轮推动俺大概知道一点儿,但蒸汽推动是何意也,工业时代又是什么意思?” 面对这两个土老帽,张文远不想多费口舌,“等以后我做出来了你们就知道了,反正你们记住,咱们现在用的纺织机就是个渣渣,我随时可以弃如敝履!” 两人同时哦了一声,焦挺又问道,“那纺纱作坊还开吗?” “开啊,当然要开了啊!”张文远斩钉截铁地说,“不开作坊怎么知道机器的好坏啊,怎么改进工艺啊?还有,我马上要做织布机,她们以后还要会织布呢!” 焦挺迟疑道,“啊,还要织布啊,就那么些人,够吗?” “够了!”张文远不想把规模整得太大了,免得和他们正面冲突,“我要开的是个试验厂,专门用来试验机器的,规模不宜太大,就保持现在的规模就行了,要纺纱的时候就纺纱,要织布的时候就织布!” 两人终于领会了他的意思,纷纷赞叹他足智多谋,张文远笑纳了。说了会儿闲事,张文远就打发了焦挺去买些东西回家,单独对时迁道,“时兄弟,你就暂时不要跟我们回张家了,现在就去帮我办一件事,如何?” 时迁愣了愣,“三郎可是有机要之事交代小弟去做?” “没什么大事!”张文远低声交代了几句,又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自己去外面潜伏。他算了算日子,还有几天就是中秋节了,离刘唐下山的时间不远了,他必须事先掌握到他的行踪,到时候才能把他和宋江抓个现行。 回到西城巷的时候,陈贵家和周毅家都挂起了白帆,还有哭嚎声传来,张文远和焦挺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俩货还真以为自己拿他们没办法了,以为可以一辈子骑在自己身上过日子,现在遭报应了吧? 消灭了两个对头,张文远心情大好,便开始琢磨怎么收拾何班头一伙人了。嗯……马上就要收拾宋江了,要不借刘唐的手把他也干掉吧。 嗯,不错,这是个好主意啊! 张文远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就在心里盘算起来,焦挺见他刚才还在谈笑风生,转眼间就皱起了眉头,还以为他在担心纺纱机的事呢,赶紧了闭了嘴。 回到张家院,见张母和李大莲正在杀鱼,张文远愕然道,“晚上有吃鱼吗?” 张母喜笑颜开道,“咳,三儿啊,你认了一门亲,咋不告诉俺呢?害得荣哥儿和全哥儿送鱼来了,俺什么都不知道!” 张文远哦了一声,“哦,张荣和张全来了啊,在哪里啊?” 李大莲抢话道,“嗯,他们今天来卖鱼,卖完了就来俺们这里感谢你,俺们都不知道咋回事,问了才晓得是你帮了他们一把。” 张母道,“算起来荣哥儿和全哥儿还得管你叫叔呢,以后可好了,吃鱼不要钱了!” 阎婆惜也笑盈盈地道,“相公真厉害,随便指点他们一下,就让我们一辈子都有鱼吃。” 张文远问道,“那他们人呢?” 张母道,“走了,把鱼放下就走了,俺怎么留都留不住!” 张文远本来还准备好好地给他们洗一下脑,不料他们却走了,只得遗憾地说,“哎,下次他们要是再送鱼来一定要把他们留下啊,我找他们有事。” 张母和大莲应了,张文远看着两条肥美的大鲤鱼,笑道,“给我留一条,我要做红烧黄河鲤鱼!” 这一顿黄河鲤鱼做出来,可把张母和李大莲心疼坏了,张母道,“呀,咋放这么多油啊?” 李大莲也抱怨道,“这些油比鱼还贵呢?” 张文远狡辩道,“我放的是菜油,又不是猪油!” 张母道,“菜油不是钱买来的吗?你呀你,就知道浪费,以后可不能让你进厨房了!” “行了,行了,别说了,吃饭!” 他娶二房按理说应该也算是喜事,但可惜的是他的人品太差了,加上又出了那件案子,街坊邻居都不愿和他们家来往,高克疾和梁坤倒是亲近,可惜纳妾这样的事又不是真正的喜事,高克疾又很重身份,他干脆没请。 因此这顿晚宴,除了张家三兄弟以外,就只有李二一个亲朋,为了让宴会更热闹些,张文远又把三个女工留下了。三个女工中午刚打了牙祭,晚上又吃好的,还可以喝酒,都高兴坏了,纷纷赞扬张家人仁义。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72章 我谢谢你八辈祖宗 和阎婆惜的新婚夜之后,张文远就去帮焦挺“跑官”了,严格地说不能叫“跑官”,因为捕快在大宋属于“胥吏”的范畴,他只能叫“跑吏”。这个时代的胥吏都是世袭的,陈贵和周毅被梁山的贼人谋害了,按理说应该由他们的儿子去补缺,但是他们的孩子都还小,根本不可能现在就去衙门上班,因此这两个位置就被高县尉敏锐地抓住了,一个给了焦挺,另一个给了一个叫赵能的人。 听到“赵能”这个名字,张文远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水浒传》里的情节,很快就想起来了。他记得宋江大闹青州府以后,带着花荣、秦明、黄信、燕顺等人准备上梁山投奔晁盖,却在半路上被宋清一封“父死速归”的家书骗了回去。宋江以为老父亲真的死了,只得撇下兄弟们回到了宋家村,才到村口就被官府发现了,当时朱仝和雷横都外出公干了,负责抓捕他的就是赵能和赵得这两个替死鬼。 读这一段的时候他以为这两兄弟就是施耐庵为了推动故事情节随便编出来糊弄人的,没想到居然真有其人,细细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走的是梁坤的路子。原来这几天张文远在外面招兵买马,梁坤也没闲着,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找到了这两兄弟。争夺编制的文案同时递到了高克疾的面前,他一碗水端平,一边给了一个编制,剩下的就只能是帮闲了。 张文远见赵能和赵得兄弟俩生得人高马大,想起离县城不远的地方就有个赵家庄,他们就是那里的人,就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原来是赵大郎和赵二郎啊,你们好啊!” 赵能见是他,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是张三郎啊,想必这位就是焦大郎了吧?” 焦挺连忙应了一声,赵能不等他开口就拍着他的肩膀哈哈笑道,“焦大郎啊,以后咱们同衙为吏,可要精诚合作啊。愚兄是本地人,地头熟,以后你有不晓得的事情就可以来问俺们兄弟俩,俺们山东的好汉最是仗义疏财了。” 赵得可没有大哥这样豪爽好客,他对焦挺抢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编制的事感到十分不满,见他们二人谈笑风生的,就阴阳怪气地说道,“焦大郎真是好本事啊,一文钱不花就顶了缺额,害得俺只能当帮闲。” 衙役虽是贱役,但手上有不小的权力,油水也十分丰厚,因此很多人都眼红。他们兄弟为了吃上这碗饭更是没少花钱,如今好不容易空出了两个缺额,梁坤又已经拍了胸脯保证,他们满以为会是自己的,不料却被焦挺强占了一个,因此心里十分不爽。 焦挺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被他奚落了也不好回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二郎说笑了!” 但他的友善却被赵得误会成了软弱,见他退让这家伙反而得寸进尺起来了,“俺们可是听说过你在福满楼里的壮举的,俺们兄弟也颇通拳脚,不知你可有兴趣和俺们较量一番?” 福满楼的事一直是焦挺的逆鳞,被这二货拿出来一说他的白脸就黑了,冷冷地道,“二郎是什么意思?” 赵得嘿嘿地笑了笑,“嘿嘿嘿,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和你切磋一下。” 焦挺看了张文远一眼,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张文远也算是军旅出身,自然不害怕挑战,就冲他淡淡地笑了笑,十分平静地说,“既然赵家二郎有这个雅兴,那你就陪他过几招吧,记住了,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 焦挺这人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本事是有的,但是性格有些温吞绵软,做事有些瞻前顾后。这样的性格在衙门是不好混的,必须得有人罩着才行,但他不可能一直在背后罩着他,必须让他有独立解决事情的能力才行。 得到了张文远的允许,焦挺就不客气了,单手往旁边的空地一指,“二郎,请吧。” 随后,张文远就看到了穿越过来的第一场好戏,只见赵得先是摆了个很装逼的姿势,然后就一往无前地朝着焦挺冲了过去,但是焦挺根本没理他,等他冲到自己面前时才抬起脚来,一脚就把他踹了个大马趴。 “哎呀,来得好!”赵得摔了个狗啃泥,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呸呸呸地吐了两口泥巴,大声喝道,“这次不算,俺没准备好,咱们再来过!” 说完就发一声喊,卖力地冲了过来,然后又被踹倒在了地上。 “再来!” 第连续三次踹倒在地,赵得的脸上终于挂不住了,骂道,“你这厮好不晓事,难道就会这一招吗?”看招……哎哟! 黑旋风李逵和焦挺第一次见面也是如赵二这样出言不逊,但是被揍了两次以后就服了,但这个赵二还真是锲而不舍啊,连续被踹倒了四次都不服软,还要往上扑。 张文远不忍细看,忙把脸转到一边去了。 见焦挺这么厉害,赵能也看不下去了,也不管什么江湖道义了,大喝一声,从背后冲上去挥拳就打,“呔,看招!” 虽然被两人围攻,但焦挺根本不慌,听到背后传来响动,身子一蹲一个扫堂腿就把赵能放倒了,然后迎着赵得灰蒙蒙的身影再次一脚踹了出去。 “哎哟……” “好生厉害!” 兄弟俩都被放倒在地,但这俩二货就像铁头娃一样又爬了起来,赵能喝道,“兄弟,这厮太厉害了,非一人可敌。一会儿你攻前面、上盘,我攻后面下盘,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准备好了吗?一、二、三,上!” 见他们装得煞有介事的,焦挺冷笑一声,等他们靠近了才一拳打倒赵能,再一脚踹翻了赵得,喝道,“还打吗?” 被打倒在地六次,赵得终于回过味儿来了,趴在地上瞧了赵能一眼,小声地问道,“大哥,还打吗?” 赵能正要说话,张文远却突然开口道,“哎呀,两位兄弟,你们的本事我们已经见识到了!虽然焦大郎暂时占了上风,但你们百折不挠,屡败屡战,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实在让人心惊胆寒。如果长久地僵持下去,焦大郎肯定不是对手。我还是刚才那个意思,大家以后还要同衙为吏,依我看较量一下就行了,不用生死相搏,不知你们以为如何?” 赵能早就不想打了,就是缺个梯子,张文远给他递了过来,他也就不坚持了,“那好吧!焦兄弟虽然手段高强,但俺们也不是好惹的,今日的比武就算平手好了!” “嗯,对,对,对,是平手,平手!”赵得也跟着附和,“俺们兄弟比武打架都是先输后赢,小张三说得不错,焦大郎,你虽然暂时占了上风,但最后赢的还是俺们!” 焦挺忍住狂笑的冲动,拱手道,“两位哥哥手下留情,焦某感激不尽!” 被他一夸,这俩二货就更来劲了,“嗯,好,好,不打不相识,咱们喝酒去!” 张文远连忙附和道,“对,对,对,咱们喝酒去!” 来到福满楼,张文远点了一大桌子菜,上了两坛好酒,几人就开始大吃大喝起来。几杯酒下肚,四人就成了过命的交情了,又喝了几盏,赵得就开始撒酒疯了,看着焦挺大着舌头道,“焦大郎啊,你听俺跟你说,俺们兄弟世居于此,对这一带熟得很,没有不认识的人。以后咱们同衙为吏,但凡有困难,你一定要来找俺们,俺们绝不推辞,都给你办得明明白白的!” 焦挺连忙点头,“嗯,两位哥哥说得有理,以后俺就靠你们了!” “好……好!这才是真汉子!”赵能也喝高了,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拍着他的肩膀,“要不俺们皆为异性兄弟,如何?” 焦挺为难地看了一眼张文远,张文远连忙示意他答应下来。 “好,承蒙两位大哥看得起,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 赵能和赵能大喜,一口喝完碗中酒,把粗瓷大碗往地上猛地一扔,哈哈笑道,“好,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犹如此盏!” 焦挺也连忙把手里酒碗砸在了地上,大声说道,“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犹如此盏!” 随即三人就再次痛饮起来,张文远在旁边冷眼旁观,心说这两兄弟本事不怎么样,但这嘴皮子还真是没得说啊,怪不得能把梁坤那二愣子忽悠住的。 见他们结拜完了,张文远终于举起了酒杯,“既然你们是兄弟了,那今天这顿酒就算在我的名下,掌柜的,再上几道硬菜!” 一听有人结账,还要再上硬菜,兄弟二人才想起还有个张文远,忙赔礼道歉,赵得道,“哎呀,张三郎,真是不好意思,俺们一时兴起就结拜成了兄弟,把你给忘了。不如咱们四个人再结拜一次,如何?” 张文远这个汗啊,马德,你这货能不能靠点儿谱,老子一个大活人在你们面前居然被你们忽略了,我不要尊严吗? “哎,不,不,不能这样!”王旭才没有心情和这些二货结拜呢,“我是读书人,拜的是孔夫子。你们这一套拜的是关菩萨,大伙儿门派不同,不能结拜!” 兄弟二人总算清醒了,赵能说道,“对,对,对!俺们不是一路人,不能结拜!不过在俺心里,你已经是俺们的结拜兄弟了。听说你现在做着纺纱的生意,你放心好了,虽然你现在被衙门开革了,但冲你今天这话,以后你的生意,俺们兄弟就罩着了!来,再喝一个!” 听到这番带着侮辱的肺腑之言,张文远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端起酒碗一口闷了,“我谢谢你们八辈祖宗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73章 我想要一副渔网 焦挺做了衙役,每天都早早地去县衙点卯应差,然后再去雷横那里接受工作安排,好在雷横很给高克疾的面子,也不怎么给他安排差事,就让他巡街。这是身为衙役最清闲的工作了,而且油水也丰厚,焦挺喜不自胜,对张文远的佩服又多了几分,因此只要巡完街他就主动回到张家的作坊里看场子,把公器私用玩得理所当然。 张文远也不可能让他闲着,除了衙门的差事以外就让他去讨债,有了六扇门的这重身份,他要债的效率就高多了,才几天的时间,他不仅给张文静弄了个院子,还给自己置办了一个小院。不过他现在孑然一身,要了小院也没用,就给张文远做了原材料的库房。 这天,张家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花了两百贯买走了一台纺纱机,张文远也没多问,直接卖给了他。过了一天,又有两个人上门分别买了一台机器,张文远连面都没露,直接让张文静去应付了事。 张文静把客人送走以后,掂着手里的铜钱哈哈笑道,“哎呀,卖机器可比纺纱挣钱多了!” 张文宁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看着他们,不满地嘟囔道,“哼,你们这是杀鸡取卵!” 为了能在济州地界存活,张文远及时调整了战略,不与同行正面竞争,而是直击上游,不仅赚了钱,还避免了同行的欺压。张文静比较机灵,很快就懂了,但是张文宁却一直拧巴着,有事没事总要发泄一下。 张文远懒得理他,就把这两天卖纺车和前段时间卖纱线挣的钱拿出了一半进行了第一次分红,“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咱们把钱分了,你们都回去好好地聚一聚吧。” 张文宁得了分红,立马就喜笑颜开了,“哎……回去干嘛。俺的院子已经盖好了,俺早就想把他们接过来,今天正好回去把他们接进城。” 张文静听了他的话也附和道,“嗯,说得是哩。俺的院子也快收拾好了,也该把他们接过来了。” 和梁山的冲突很快就要爆发了,张文远可是知道宋江和吴用的尿性的,自然不会拦着他们搬取家小,“那你们快去吧,先接到我这里来过节!” 两兄弟走后,张文远干脆好人做到底,把三个女工也放了,让她们带薪休假一天,回去和家人团聚。三个女人每人得了一条干鱼和一百文钱的节日福利,都欢喜得不行,特别是王翠云,不住地给他作揖道谢,好像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一样。 这种被人感恩戴德的感觉真爽,张文远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正要好好地欣赏一下她姣好的面容和曼妙的身材,不料门外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张荣和张全兄弟担着几条鲜鱼进来了。 兄弟二人见到张文远连忙过来行礼,口里说道,“三叔,明天就是中秋了,侄儿今天进城卖鱼,特意留了几条大的给您,还请您不要推辞。” 张文远当然不会推辞了,让李大莲收了他们的鱼,就把他们请到了书房里说话,问一些“最近生意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们”“大嫂身体怎么样”之类的问题。 自从学会了弓鱼术,兄弟二人的日子就逐渐好过了,这从他们的脸色就能看出来,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有菜色,现在已经有些血色了。 阎婆惜给三人上了茶,三人说了些家长里短的事,张文远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我想要一副渔网,你们能不能给我弄一副来?” 兄弟二人一愣,半晌张荣才反问道,“三叔是要去捕鱼吗?” 张文远淡淡一笑,“嗯,是有这个想法。” 张全道,“三叔,你想吃鱼,直接问俺们要不就行了,干嘛要自己去捕鱼?” 张文远哈哈笑道,“不是想吃鱼,只是喜欢捕鱼的那种感觉。” 张荣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您多时要?” 张文远道,“越快越好。” 兄弟二人很快就答应了下来,“三叔放心,两天之内一定给你招来!” 张文远哈哈一笑,“好啊,你们大伯和二伯都回张家庄搬取家眷去了,明天我们要一起团聚过节,你们也过来一起过节吧。” 能到张家做客,兄弟二人喜不自胜,当即应承了下来。张文远比他们大了一轮还多,和他们其实没多少共同的话题,因此才说了几句话就提前结束了这一场会晤。 吃过午饭,张文远就去给高县尉送节礼,中国是个人情社会,礼尚往来是人之常情,特别是到了过节的时候,更能显示出一个人的情商。 高克疾见他挑了一担子礼物过来,惊喜交加地道,“咦……小张三,你弄的啥呢,咋这么多呢?” 张文远其实也没送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一坛酒、十斤精盐、十斤砂糖和一些鸡鸭鱼肉,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十斤白糖和盐了。经过一个月的技术改良和收集晶种,他终于把砂糖做出来了,由于没有用硫磺烟漂白,原本应该是纯白色的砂糖就成了黄色,不过黄得很均匀,卖相还是不错的。 高克疾看到黄橙橙的黄糖,吃惊地道,“这是啥东西啊,是另一种盐吗?” 张文远嘿嘿笑道,“不是盐,是糖。” “糖?哪有这种颜色的糖?” “我制作出来的啊!”张文远抓了一把递到他面前,“不信,您尝尝?” 高克疾没有接他手里的糖,而是自己抓了一撮放到嘴里,随即眼睛就眯了起来,“嗯……真甜啊,真是好东西啊!走,随老夫到后院去,让你三嫂子尝尝。” 高克疾当官以后就纳了两房妾室,前面两个都在开封老家,这个三姨娘是在郓城县纳进门的,因此一直在县尉府侍候他的起居。张文远以前也是见过的,但是换了灵魂之后就忘得差不多了,这一次重新认识,不由得对高克疾的眼光表示了深深的怀疑——这货生得五大三粗的,像个野兽一样,居然喜欢扬州瘦马那种娇小可人的女人——不怕顶到肺吗? 三姨娘黄氏一见到张文远眼睛就亮了,“哟,张三啊,你可是好久没来看奴家了。今儿咋有空来了?” 听到她这样不避嫌疑的挑逗,张文远瞬间懵逼了,心说难道我和她也有一腿啊,不可能吧? 高克疾见他还在发呆,狠狠地瞪了黄氏一眼,把黄砂糖放在她面前,喝道,“别发骚了,看看小张三给你带啥来了!” 黄氏虽然在张文远面前以长辈自居,其实还不到二十岁,正是贪嘴的年龄,见满满一大包糖,蘸了一点儿在樱桃小嘴里尝了尝,顿时就喜笑颜开了,“呀,张三,这也是你做出来的?你的手可真巧啊,嗯,好甜啊!” 张文远嘿嘿地笑了几声,解释道,“我本来是要做成纯白色的,但是找不到材料来熏,就只有这样了!” 黄氏惊奇道,“这还能做成白色的吗?俺觉得黄色的就很不错了啊!” 上个月,高克疾把精盐的制作流程献给了高俅,被他狠狠地夸奖了一顿,还许诺给他,等到官位出缺了就把他调到其他地方去做个正印堂官。现在张文远又给了他一个惊喜,他已经在幻想一县之长的威风八面的日子了。 听他说还能把糖制成白色,这老货就忍不住追问道,“需要用什么来熏成白色?” 张文远淡淡地说出两个字,“硫磺!” 之后张文远就在给他们普及了初中的化学知识,高克疾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由衷地道,“小张三,这些东西你都是哪里学来的?” 张文远正在想怎么措辞,黄氏就开口道,“老爷,张三对你忠心耿耿,学到了异能就来献与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高克疾瞪了她一眼,转头对张文远道,“跟我到书房来一下,我有要事问你。” 张文远跟他到了书房,高克疾就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事情你盯得怎么样了,可有异动?” 张文远无奈地笑了笑,“时迁才出去几天,暂时还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不过,恩相你放心,时迁是个精细的人,一定会有收获的。” 高克疾知道这事急不得,但还是忍不住教训了他几句,“你小子可要抓紧了,这伙贼人让老夫丢尽了颜面,我不想离任的时候还背着这样一个污点,那会让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 张文远迟疑道,“恩相要高升了?” “别瞎猜,没有的事!”高克疾挥手打断了他的妄想,“即便要高升,那也得办了这个案子才行。” 张文远秒懂,“恩相放心,小人一定竭尽全力,助你得偿所愿。” 从县尉府出来,张文远就见焦挺和一个人迎面而来,仔细一看正是赵得,忙停下打了个招呼。 赵得道,“张三郎,俺和大哥今夜在魁星楼设宴过节,大哥差小弟特来请您去赴宴,不料你却不在府里,害俺寻到了这里,您可千万不要推辞啊!” 这个时代是很讲究礼尚往来的,上次张文远做东请了他们一顿,他们就一定会回请的,因此张文远也不准备推辞,拱手作揖道,“好,好啊!既然是两位贤弟相邀,我如何敢推辞?一定到,一定到!我新酿了一坛好酒,晚上带过去给你们尝尝。” 赵得大喜,直言他是个豪爽之人,三人又说些哥俩好之类的话才各自散去。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74章 催生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张荣和张全很早就过来了,为了赴这次饮宴,他们特意穿上了新衣裳,连一向不曾打理的头发都特意挽了起来,还用新的土布包起来了,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看到他们这副模样,张文远隔着老远就笑着打趣道,“你们这一收拾,真是英气勃勃啊,是要去相亲吗?” 二人被臊了个大红脸,还好关键时刻张母过来解了围,“你这糊涂小子,他们才多大啊就要说亲了?” 张文远嘿嘿笑道,“大郎十三了,二郎十二了,也差不多了啊!” 张母气得不行,随即又破涕为笑道,“他们的父亲不在了,你这个做叔叔的是要多上心一些才是!” 张文远瞬间被噎住了,心说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好啊,既然你们奶奶发话了,那我就责无旁贷了。你们放心好了,以后只要乖乖地跟着我混,我保你们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兄弟二人大喜,连忙拍着胸脯宣誓效忠,“三叔放心,以后俺们兄弟都听你的吩咐!” 张文远哈哈大笑,“好,好,好,咱们都是一家人嘛,以后当然要团结一致,众志成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女人……” 正说到兴头上,张母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你自己都还没有孩子呢,凭啥管别人儿孙满堂?” 张文远一怔,尴尬地道,“哎呀,娘啊,你着什么急嘛,孩子迟早会有的嘛。” 张母哼了一声,“迟早是多早啊,都快三十的人,真是一点儿都不着急!” 张文远心说这事不能怪我啊,要怪也只能怪原主啊,要不是他玩得太花,把身体搞垮了,不然凭我的本事,大莲和阎婆惜早就怀上了! 说话间,张文宁和张文静也带着一群孩子走了进来,看到这么大一群人,张文远不得不感慨这俩货的生育能力之强悍。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张姓不像李姓和刘姓那样有皇族加持,却能在后世排名全国前三,不得不说他们的生育能力是真强啊!具体到张家来说,张文宁的妻子刘氏今年三十岁,嫁到张家十三年,总共生了十胎,但活下来的只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大的叫刨子,已经十岁了,老二和老三都是女儿,一个叫英子,七岁,一个叫叶子,六岁,最小的叫锯子,才四岁。 听到这四兄妹的名字张文远就忍不住大笑起来,“老大,这名字是你起的吧?” 张文宁理直气壮地说,“是啊,起个贱名好养活,等长成了再起大名不迟。” 刘氏连忙顺杆爬,央求道,“三叔是文化人,不如帮他们起个名字吧。” 张文远他们这一辈是文字辈,到了下一代就是“成”字辈,他正在想怎么给这几个小家伙起名字时,张家二嫂赵氏也加入了请愿团,“是啊,娃都已经好几岁了,还没有大号,也忒不合适了。” 刘氏生了十胎,堪称英雄母亲,赵氏也不遑多让,到现在为止已经生了六胎,活下来了两个儿子,一个六岁,一个三岁。看到张文远发了,妯娌俩对他的态度立马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求人的语气中都充满了亲切。 张文远想了想,说道,“行啊,一会儿回去翻翻书,好好想想!不仅要给他们起大号,我还要建一个学校,请个好先生,让咱们张家的子弟都去念书。” 听到了这样的好事,两个嫂子都喜不自胜,唯独几个小家伙如丧考妣。张文远不争气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就看向了张荣和张全,问道,“你们可曾上过学?” 二人羞赧地低下了头,张荣无奈地道,“俺们家境贫寒,实在上不起学!” 张文远轻轻地叹了口气,心说你们可是南宋未来的擎天柱啊,怎么能不上学呢? “我看你们现在的日子已经好过了,以后花半天的时间卖鱼就行了,剩下的半天时间就到我这里来上学吧。” 二人可比那几个傻小子懂事多了,听说有学上,连忙跪下道谢,“三叔的提携,侄儿没齿难忘,以后俺们一定努力向学,绝不给您丢脸!” “嗯,好,好,好!有这个志气就好!”英雄人物果然非同寻常啊,张文远欣慰地笑了,随即就让阎婆惜把早就准备好的瓜果和零嘴拿出来招待他们。几个小家伙一看到零食很快就把刚才的不快抛之脑后了,张荣和张全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放不开,但毕竟是少年心性,很快就放下了包袱,和几个孩子玩到一起去了。 除了零嘴以外,张文远还给四个侄子和两个侄女各准备了两套衣裳,两双鞋袜,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都是孩子们喜欢的东西。这些东西放在后世虽然不值钱,但在这个时代可都是硬通货,两个嫂子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让孩子们一口一个三叔叫得他骨头都软了。 看到六个孙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张母羡慕极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冲李大莲和阎婆惜发飙了,“你们看看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多厉害,一年一胎从不闲着,再看看你们两个真是没用,进门这么多年了,愣是连个蛋都没下出来,真是晦气!” 李大莲被训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她以前还可以怪张文远不和自己同房,但现在张文远可是尽了义务的,但她还是怀不上那就只能怪自己了。说来也怪,张文远明明是算好了时间才和她行房的,但她还是怀不上,现在被训也只能忍着了。 “娘啊,我才进门几天时间呢?” 阎婆惜觉得自己很冤,她进张家还不到一个月,其中大半个月的时间都在养伤,直到最近几天才和张文远圆房,哪有这么快就怀孕嘛? 听了她的狡辩,张母就更来气了,“哼,你这蹄子,前些日子温顺得像只猫一样,这才几天啊,就翘尾巴了?你当俺是老糊涂了吗?你进张家确实才一个月,但你和三儿上半年就搅在一起了,到现在都大半年了,怎么也没个动静?” 阎婆惜被揭了伤疤,再也不敢顶嘴了,红着脸躲到一边去了。 二嫂赵氏忙出来打圆场,“娘,您别急呀!三郎现在已经不像往日那样胡闹了,他现在已有两房妻妾了,您还担心没有孩子吗?” 大嫂刘氏也附和道,“就是,娘,您别担心,她们要是也不能生,俺就再帮三郎说两门亲事,咱们现在有挣钱的门路了,再多的人都养得起!” 张文远看了刘氏一眼,心说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你真是我亲大嫂啊。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两个女人都怀不上孩子,会不会是我的问题啊? 听了两个媳妇的话,张母很快就不气了,心想老大媳妇说得对呀,张家现在可不缺钱了,要是李大莲和阎婆惜还不能生育的话,自己就去找媒婆再给三儿纳两房妾室,至于这两个不下蛋的母鸡,就让她们去作坊里做事好了,那样还能省下两个女工的费用。 “你们给俺听好了,俺的耐心是有度的!今年过年之前你们的肚子要是还没有动静的话,俺就去请媒婆给三儿再纳两房妾室。” 张文远见两个女人都要哭了,忙出来打圆场,“哎呀,老娘啊,你着什么急啊,我还年轻呢,大莲和婆惜也都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嘛。” 张母见他态度如此不端正,嗓门儿一下就大了,“还年轻啥?哼,你都二十六了,哪里年轻了?别人二十六岁娃都一窝了,你一个都没有,俺能不急吗?” 张文远心说我明明才二十四岁啊,哪里就有二十六了?但是这个时代算的是虚岁,张文远是腊月生的,就虚了两岁,张母说他二十六也没有问题。 张母教训完了张文远和李大莲,又把目标对准了焦挺,“焦大郎啊,你也不小了,现在又在县里谋到了差事,也该成个家了。” 焦挺连忙点头称是,“是,是,老夫人说得是,俺明年就成家!” 张文远正要劝两句,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随即时迁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焦挺见到他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忙离席迎了上去,“时兄弟,你终于回来了啊!” 见他终于回来了,张文远心中的一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连忙请他入座就餐,时迁却讪讪地笑了笑,“不用了,俺已经吃过了!” 张文远见他欲言又止,知道他肯定探听到了有用的情报,忙和焦挺起身招呼他进了自己的书房。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75章 和盘托出 三人一来到书房,张文远就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时迁嘿嘿地笑了笑,就把这几天的经历简单地说了一下,这家伙胆子真够大的,张文远本来只想让他在官道周围打探情报,没想到他居然跑到朱贵开的酒楼里去喝酒了,吓得他脸都绿了。 “我说兄弟啊,你不知道那酒楼是梁山泊的头目朱贵开的吗?那可是个黑店啊,肥的弄去熬灯油,瘦的做成馒头馅儿,你胆子也忒大了些!” 时迁嘿嘿笑道,“三郎放心,俺从小走江湖,岂能不知这些把戏?俺身无分文,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能奈我何?” 张文远听说梁山泊打劫了一个大型商队,得到了不少金银,笑道,“看来他们很快就有人要下山了。” 焦挺不解地问道,“兄长何以断定他们的人要下山?” 张文远笑道,“很简单啊,他们山寨上千号人,每日吃喝拉撒需要的大量的粮食和肉类,金银不能吃不能喝,拿着有什么用?” 焦挺哦了一声,“哦,原来如此啊!” 张文远又对时迁道,“这几天你再辛苦一下,打探出他们的行迹,看看他们和谁做生意,找谁销的赃,到时立了大功,你的前程就有了。” 时迁已经知道焦挺入了六扇门的事,心里再也没有小九九了,拱手道,“三郎放心,县尉老爷交代的事,俺一定会打探得明明白白的。” 宋江的势力遍布县城,时迁是张文远的暗招,不便抛头露面,又说了一些没有营养的话,他就起身告辞了。 时迁走后,张文远和焦挺没有回餐厅,而是继续说起了案情,“时迁马上就要建功了,你这边准备好人手了吗?” 焦挺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抓人有朱都头和雷都头就行了,何必要我单独准备人手?” 张文远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兄弟啊,你在县衙也待了好几天了,不会连一个体己的人都没有结交到吧?” 焦挺愕然,“嗯,那个……三郎这话是何意思?小弟进入衙门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不是一个体己人都没有结交,小弟和赵家兄弟相处和睦,和三个都头、还有宋公明都已熟识,特别是宋押司,对小弟极为照顾,真不愧是及时雨啊。” 张文远听说宋江在笼络他,心里顿时警惕起来了,“什么,你和宋押司交好?” 张文远不解地道,“啊,有何不可?” 想到宋江那张人畜无害的绿茶脸,再看看焦挺这张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的脸,张文远就一阵头疼,叹息道,“兄弟啊,不是我要干涉你交友,实在是这里面干系重大啊!别人都好说,哪怕是赵能和赵得那样的二货你都可以结交,但是宋江、雷横和朱仝这三个人你还是尽量别来往,免得惹祸上身啊!” 焦挺十分不解地看着他,“宋公明哥哥义薄云天,又仗义疏财,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朱都头也是正人君子,雷都头又豪迈大气,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好人啊,兄长为何有此一说?” 我去,你居然把他们当成了当好人,你的眼睛长在狗身上了吗?这么说真是侮辱了狗啊,因为狗的眼睛都比你好使啊! 见他不明所以,张文远苦笑一声,解释道,“兄弟啊,我和他们三个同处一个县,又在一个衙门做过事,不仅知道他们都是江湖豪杰,还知道他们都是黑白通吃的。” 这个时代黑白是不分家,焦挺听到了也没感到奇怪,但张文远接下来的话就让他震惊了,“他们都和梁山泊有勾结啊,你可能不知道,梁山泊的寨主晁盖和他们是至交好友,你让他们去抓他的人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焦挺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啊……怎么可能?” 见这一颗深水炸弹终于起了效果,张文远心里一松,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你知道去年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白胜等人劫生辰纲的事吧?” 焦挺点头,“这个我当然听说过,江湖上的人只要说起此事无不对他们交口称赞呢!” 张文远冷笑一声,“他们这水平也值得别人交口称赞?” 焦挺不服气地道,“他们做得多好,不费一兵一卒就劫夺了十万生辰纲,江湖上谁人有这样的本事啊?” 张文远一盆冷水直接浇了过去,“前期是不错,但是善后工作做得太差了,官府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案子破了,我觉得实在算不得什么。要我说啊,还是去年那伙人更厉害,官府到现在都没查出来!” 说到去年那伙人,焦挺也不由得感叹道,“这伙人真是厉害,不仅官府不知行踪,连江湖上都无人知晓,当真厉害!” 两人说了会儿案情,张文远就把郓城县的江湖格局给他做了个科普,“咱们郓城县的江湖有四大巨头,就是晁盖、宋江、朱仝和雷横,晁盖在明面上,宋江和朱仝、雷横他们在暗处,因为官府有人,消息十分灵通,所以一直都平安无事。去年生辰纲案发之后,官府动了真怒,最先抓到了白胜,然后就顺藤摸瓜查到了晁盖,后来济州府衙派何观察到这里缉捕晁盖一伙人,但却中途走漏消息,你知道是谁报的信吗?” “谁?”焦挺终于不像之前那样淡定了,“莫非是他们中的一人?” 张文远点了点头,“是宋江提前给晁盖送的信,他才有了防备。朱仝、雷横两个都头和晁盖又是好友,在缉捕的时候又故意放水,他们一伙人才能从容地逃走。” 焦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啊,怎么会呢,他们也太胆大妄为了吧?” 张文远冷哼了一声,“这事他们虽然做得隐秘,但内里人其实都知道,只不过他们势大,没人敢说出来而已。再说了,他们的事情做得很巧妙,又没有留下证据,即便捅出来了县老爷也没办法处理,因此才没人说。” 焦挺是个外地人,被宋江义薄云天的形象迷了眼,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内幕,听了张文远的话才有所意动,但也没有全信,“县老爷为什么不惩治他们呢?” 张文远冷笑道,“你没听说过铁打胥吏、流水的官吗?县老爷是流官,只要钱粮赋税不少朝廷的就能升官,宋江一伙人又一直敬着他,他何必要多事呢?” 张文远见他将信将疑,又给了他出了一道选择题,“宋江、朱仝、雷横这些人黑白两道通吃,这本来也没什么,只要闹得不是太过火,官府也不会管的。但是生辰纲这事实在闹得太大了,蔡太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早晚会事发的,你不和他们划清界线,迟早会跟着吃瓜落的。” 焦挺惊出了一身冷汗,“啊……” 张文远见他终于害怕了,就冷笑了一声,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虽然县老爷不管这事了,但是高县尉却一直没有放弃,他一直都在暗中调查,我就是具体的负责人。” 焦挺吃惊地看着他,“兄长,你?” 张文远淡淡地笑了笑,“你没想到吧,其实我和阎婆惜的事根本就是在演戏,是高县尉故意安排的!” 焦挺秒懂,“哦,原来如此啊!” 张文远神秘地笑了笑,“所以啊,如果你和我一起辅佐高县尉破了此案,那高县尉就立了大功,凭他和高殿帅的关系很快就会青云直上,那咱们也很快就会飞黄腾达、光耀门楣了!” 事情太过耸人听闻,焦挺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而且他已经在江湖上野惯了,让他骤然收起爪牙当个顺民,他也做不到,就苦笑道,“这个……兄长说得有理,但是现在朝廷奸佞当道,我虽然有报国之心,但却没有门路啊……” 听他说起怀才不遇的事,张文远差点儿笑场了,“咳……兄弟,你想错了,正因为朝廷奸佞当道,我们才有门路啊。你想啊,要是政治清明的时候,你想要出头就只能去边关搏杀,九死一生才能爬上去,而我只能去考科举,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现在环境多好啊,不管有没有才能,只要跟对了人就能做官,不比你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我寒窗苦读十年强啊。” 焦挺被他这套强盗逻辑整懵了,虽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呆愣半晌才小声,“可是……这样……我总觉得不好!” 张文远又笑了,“条条大路通罗……啊,不对,是条条大路通东京嘛。你看不惯现在这个世道,有心想改变他,首先得有权力吧,想要攫取权力就得做官啊。只要能做上官就行了,何必在乎用什么途径做的官呢。比如去东京,你可以走路去,也可以骑马去、坐车去、坐船去,甚至飞过去,只要到了就行,何必在意是怎么去的呢?” 焦挺更懵了,“这个……” 张文远见他榆木疙瘩不开窍,不得不感叹宋江人格魅力的强大,“不过还有一种方式可以做官,那就是杀人放火受招安,晁盖可以走这条路,宋江大概率也只能走这条路,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门路,但是咱们不一样啊,咱们有高县尉这个门路啊,何必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呢?” 张文远掰开了、揉碎了地讲,焦挺终于不再坚持了,“兄长说得是,以后我就听你的,少和他们来往。” 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张文远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好,你明天就去找赵家兄弟,配合时迁兄弟打掉梁山泊在县里的内应,先立个功再说!” 赵家这俩二货在还道村把宋江逼迫得够呛,但在面对刘唐、李逵这些真正的梁山好汉的时候连一回合都顶不住,实在是不堪大用。但是张文远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用,只得多做准备,在计谋和技术上弥补他们的不足了。 “嗯,好!”焦挺是个爽快人,张文远轻轻一点拨他就反应过来了,这个社会要出头还得混官场,像宋江那样把自己逼到绝境再招安,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兄长说得没错,朝廷再腐败无能也比一个梁山泊要强大得多!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76章 我和你们有代沟 第二天一早,张文远就去见高克疾,向他禀报了时迁打听到的最新的情报,高克疾听说梁山泊打劫了一个大型商队,获得金银无数,而朱仝的马队却姗姗来迟,根本不上前杀贼。听到最后,老高统制忍不住拍案而骂,“好个朱仝,表面上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暗地里却和贼子有勾结,如此包藏祸心之徒,咱定不饶他!” 张文远等他发完了火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恩相,以我推测,梁山泊很快就要派人进城了,咱们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高克疾迟疑道,“你如何确定?” 张文远就把先前忽悠时迁和焦挺的话重复了一遍,高克疾听得频频点头,捋须赞道,“嗯,不错,不错,有道理!你让那个……啊,谁啊,叫什么名字来着?” 张文远道,“时迁!” 高克疾的脸僵了一下,“嗯,对,时迁!你让他给咱仔细盯紧了,咱这边也做好准备,到时务必人赃俱获,只要让我一雪前耻,事后我必有重赏!” 张文远领命而去,回到家里没多久,张荣和张全就带着一张渔网来了,“三叔,您要的渔网俺们给您弄来了。” “这么快啊!”张文远惊喜不已,心说果然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啊,办事效率就是高啊,“快打开看看!” 兄弟二人依言打开渔网,铺开以后足有一丈见方,而且十分结实,张文远喜不自胜,拍着他们的肩膀狠狠地夸了他们一顿,随即又让他们对渔网进行改造,“我要在上面装几十个挠钩,你们去做吧。” 张家兄弟听得一头雾水,心说三叔啊,这渔网已经够结实的了啊,你还要在上面装几十个挠钩,准备去抓什么大鱼啊? 张全忍不住问道,“三叔,你要用来抓贼吗?” 张文远神秘一笑,得意地说,“是啊,我这个渔网不是用来抓鱼的,而是用来抓贼的。” “啊,抓谁啊?”张全才问完话就被张荣轻轻地捅了一下,便尴尬地笑了笑,不再继续问了。 这兄弟俩虽然是乡下人,但毕竟是名将的苗子,脑子转得不是一般的快,但相对来说,张荣要老成持重一些,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就善意地提醒了弟弟一下。 张文远见他们识趣地闭了嘴,也不多说了,回到房间里拿了一些钱给他们,让他们出去找铁匠铺购买挠钩,自己则投入到了水力纺纱机的设计之中。既然已经把脚踏式的纺车推向了市场,被模仿也是迟早的事,为了一直有钱赚,他必须时刻保持技术代差才行。 不过这种类似于文艺复兴时期的机械结构比较复杂,他只是在b站上面看过相关的视频,要真画出来还是很耗内力的,因此一直到了晚上掌灯的时候他还在冥思苦想。张母和李大莲照例是不管这些的,她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唯独阎婆惜平时游手好闲惯了,见他一直躲在书房不出来就跑了进来,“相公啊,该睡觉了啊!” 张文远抬头看了看天色,惊讶地道,“啊,天都黑了啊?” 他记得吃完晚饭还没多久啊,怎么这么快天就黑了呢? 阎婆惜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了一阵,“是啊,天早就黑了,该睡觉了。阿婆昨天可是狠狠地骂了奴家一次,你得帮我啊?” 张文远见她杏眼含春、眉目传情,知道她在想美事了,忍不住笑道,“不是才帮了你一次吗,怎么又要来,你当我是种马啊?” 阎婆惜眨巴这大眼睛,委屈巴拉地说,“哪有,都过了两天了,奴家这块地再肥,你不努力耕耘播种咋会长庄稼嘛?” 张文远心说我上次可播了不少种啊,你长不出庄稼也不能全怪我啊。不过,他已经画了一天的图了,身体确实也疲乏了,既然美女有约,干嘛不去赴约呢?想到这里,他就笑呵呵地道,“好啊,你快去等着,我一会儿就来!” 一夜放松以后,张文远继续画图,期间累了就出去走走,乏了就把阎婆惜叫来考校她的功课,顺便让她给自己按摩一下,就这样忙了三天,图纸终于画好了。张文宁闻讯进来观摩,但他的水平太低了,根本看不懂,张文远给他讲了一遍,他还是懵懂状态,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李二来了,“三郎,你的大圆桌子俺给你做好了!” 听说他把圆桌做好了,张文远喜不自胜,忙出去验货,看完之后却有些失望,他印象中的转桌应该是镜面的,转起来是无声的,但是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烤漆工艺,桌面打磨得很粗糙。也没有轴承,转起来一点儿都不丝滑,再加上一些细节问题没处理好,导致这千年后的发明放到现在就显得特别粗陋原始,要是后世人看到了绝对会嗤之以鼻的。 “嗯,不错,不错!”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张文远还是装出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狠狠地表扬了他一顿,“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你的手艺真是好啊。” 李二很得意地谦虚了几句,“哪里,哪里,俺觉得以后会做得更好。你先将就用,等我做出更好的就给你换一个!” 王旭见他服务意识这么好,心里也喜不自胜,让人把桌子抬到堂屋去摆好以后就把最新的水力纺车图纸拿了出来,“你看看这个图纸,能做出来不?” 李二接过图纸还没说话,张文宁的脸就黑了,“三儿啊,这个俺慢慢弄,总会弄出来的。” 李二的双商都在线,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张家大郎不乐意了,只瞄了一眼就把图纸还给了张文远,尴尬地道,“这个纺车太难了,俺连图都看不懂,三郎你还是就让大郎慢慢琢磨吧!” 张文远狠狠地瞪了张文宁一眼,见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只得接了图纸,惋惜地道,“唉,真是可惜了,既然你也做不出来那我就慢慢琢磨吧!” 打发走了李二,兄弟俩就大吵了一架,张文远责怪大哥太小气,不懂真心换真情,张文宁也不甘示弱,一直埋怨他没有保密意识,不知道技术传家重要性,两人谁也不服谁,最后终于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惹得张母、李大莲和两个嫂嫂刘氏、赵氏都来劝架。 张文远被张母隐晦地批了一顿,气不过就跑到了阎婆惜的房间里多清净,“欸,气死我了,他们这些人真是太鼠目寸光了,我和你们有代沟啊!” 阎婆惜却欢喜得不行,见他躺在床上耍无赖,不仅没有责备他,反而好酒好茶地招待他,“是,是,是,你说得对,他们都不懂你,只有我最懂你了,快喝点儿茶,消消气吧!” “你懂个屁!”张文远气笑了,“没想到我们吵架却让你得了实利!”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77章 颠倒黑白 第1章颠倒黑白 和家里人吵了一架,结果却惹得自己生了一肚子气,最后只得发泄在了阎婆惜身上,阎婆惜倒是无所谓,她巴不得他天天生气呢,那样她就可以天天给他当出气筒了。可惜张文远是个理工狗,对他来说搞发明创造远比生闷气有趣,因此第二天上午他就把李二请了过来,两人开始研究图纸变现的课题。 有个考研大v用最精炼的语言定义了理科和工科的区别,所谓的理科就是天马行空的想象,最后画出设计图,而工科就是把设计图转化成产品,最终的目的是建立流水线。张文远是纯理科,画个设计图还行,但要把设计图变成产品,最后建立完整的流水线可不是他的专长。 李二其实也不擅长,他只不过是个技术还可以的手工业者,后世随便找个不入流的工程师水平都比他高一万倍。拿到图纸以后,两人就开始头脑风暴了,张文宁见他一意孤行,只得舍下自己的伙计过来打杂,三人一起集思广益,克服一个又一个难题,很快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搞发明创造了。 就在他们全力以赴地为大宋的纺织工业做贡献的时候,在城外的官道上有两个人正在往城里赶,这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长得高大强壮的正是梁山泊的五当家刘唐,而那个瘦子却是被张文远挤兑走的豆腐世家的继承人冯旺。 两人早上就下了山,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城外,眼看天色已晚,月亮即将升起,刘唐忍不住催促道,“冯旺兄弟,此去县城还有多远的路程?” 刘唐是潞州人,也就是现在的山西长治人,说话总是“饿”啊“饿”的,语速也比山东话快得多,冯旺有些听不习惯,只得一边仔细咀嚼一边卖力地追赶,不多时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五当家……啊不,五哥,你放心,不远了。还有十来里路就到了,以您的脚程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到了。” 刘唐见他一脸的自信,忍不住再次问道,“你先前可是和饿打过包票,说不走城门也能进城。现在饿可跟你说啊,要是一会儿到了城墙底下进不去,小心饿扒了你的皮!” 这一趟郓城之行,乃是奉了寨主晁盖的命令专程下山拜谢宋公明的,原本是他一个人出行的,但是临走的时候阴差阳错地发现自己手下还有个郓城本地人,为了进城以后少上许多麻烦,他就把他带上了。虽然在路上才知道他是朝廷通缉的纵火犯,但梁山泊哪一个不是上了朝廷的黑名单的人呢?因此,刘唐根本不在意,只叮嘱他进城以后小心行事,万不要被人认出来,就风风火火地上路了。 但才下山他就后悔了,因为这小子所有的功夫都在嘴上,脚下的功夫实在是太弱了,梁山泊到县城不过百里路程,自己一个人的话早就到了,但这贼厮硬是都走不下来,中途歇了好几次,硬生生地拖到了天黑还没进城。 冯旺见他质疑自己的能力,连忙跑了几步,拍着胸脯保证道,“俺的五哥,你放心好了,就郓城县那破城门,根本拦不住俺们,俺随便找个地方就爬上去了。” “那好,饿到了就听你的!”刘唐见他说话的语气这么肯定,忍不住又多相信了他一分,“要是误了哥哥的大事,看饿不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冯旺见他虽然说着最狠的话,最后还是相信了自己,心里暗自高兴,又试探着提出了一个请求,“那个……五哥,俺能不能求您一个事?” “嗯……?”刘唐低下头看了一眼他,狐疑地问,“你有啥事?” 冯旺见他没有一口拒绝,立马来了精神,伸手在眼睛上摸了一把就开始装起了可怜,“哎呀……五哥啊,小人有天大的冤屈啊。” 刘唐自幼闯荡江湖,可不是个好糊弄的,见他突然来这一手就知道没憋啥好屁,哼道,“哼,既然上了山,那就是兄弟了,有啥冤屈你就说出来,干啥这样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一样?” 见他虽然语气严厉,但却没有回绝他的请求,冯旺心里有了底,就一边赶路一边把自己的“冤屈”说了出来,“五哥啊,您也知道小人就是郓城人。小人祖上几代都是卖豆腐的,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能求个温饱。只可惜县里有个恶吏小张三,那贼厮好事是一件都不干,专干丧尽天良之事。宋押司在外面讨了个小,他也敢厚颜无耻地去勾搭,小人一家本本分分地生活,没招他没惹他……” “嗯……慢着!”刘唐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你说那个什么小张睡了饿公明哥哥的外室?” 冯旺可不知道宋江和梁山泊的关系,也不知道刘唐此行的目的,见他把重点放在了宋江身上,眼珠子一转就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双手一拍,振振有词地道,“对呀,对呀,千真万确啊!这事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他们被抓了现行,还被县老爷判了游街三天,要不是宋押司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追究他们的罪责,他们早就被流放了啊!” 听到这么劲爆的新闻,刘唐的脚步顿时变慢了,最后居然停住了,转过身来鼓着一对牛眼瞪着他,“你说宋押司不追究他?那怎么成!押司哥哥于俺们梁山泊有救命之恩,我怎能看着他受辱?他宽宏大量,咱可不能饶他!” “嗯,对,对,对!不能饶他,绝不能饶他!这等上不得台面的烂人,必须让他生不如死!”冯旺见自己一番话就点燃了五当家的热血,连忙附和道,“要不这一次办完了事,咱们偷偷摸到他院子里去,做了他?” “嗯!”刘唐应了一声,又突然醒悟过来,“嗯……不对!你干嘛撺掇饿去做了他?你们是不是有仇?” 冯旺一愣,随即又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来,哭丧着脸道,“五哥啊,实不相瞒,俺和他真有深仇大恨啊!刚才俺就说了,俺没招他没惹他,就因为俺住的院子被他看中了,他就设计谋夺俺家的房子,逼得俺老父给了他一百贯钱才保住了房子!后来俺气不过就放火烧了他的院子,可惜那贼厮天生警觉,居然被他扑灭了大火,只烧了一间厨房,可惜了啊!犯下这等大罪,俺也知道不能在城里立身了,只得一直逃亡在外。现在也不知道俺的老父和婆娘孩子怎么样了,呜呜呜……五哥,你一定要为俺报仇啊!”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刘唐听得怒发冲冠,用力地握了握拳头,恶狠狠地道,“好!等办完了事,俺们就走一趟张家,饿要替天行道,铲除这个祸患!” 冯旺大喜,连忙拱手作揖,“多谢五哥仗义相助,只要出了俺胸中这口恶气,小人今后生是五哥的人,死是五哥的鬼!” 刘唐摆了摆手,推脱道,“你说啥胡话哩,俺们梁山好汉,最是讲义气,最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人!一会儿进了城,你先去家里看看,先把妻儿老小接出城去,饿去见宋押司,办完了事再一起去除掉那恶贼!” 冯旺喜不自胜,连忙拱手作揖。又走了半个时辰,两人就来到了城门外面,见城门果然已经落下来了,就绕着城门走了一截,寻到了一个破口爬了上去,悄无声息地进了城。 来到一处街角,冯旺给刘唐指明了宋江的住处,就拱手道,“五哥,俺这就回去搬取妻小了。你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看到门口一个石狮子,上面写着‘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门联,那就是宋押司的家。如果他不在,你就再往前走一段路,看到一个门口挂着灯笼,上面写着一个‘朱’字的小院,那就是朱都头的家,他家旁边就雷都头的家,宋押司不在自己的家就在他们家里,再无别的去处了。” 刘唐一愣,低声喝道,“你如何知道我要去找宋押司?” 冯旺嘿嘿地笑了笑,“五哥勿恼,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宋押司于俺们梁山有救命之恩吗?小人就猜想您这一次进城办事,多半要去酬谢他!” 刘唐抬手在他后脑勺上扇了一下,骂道,“你这厮倒也机灵!好了,你先去吧,子时初刻在这里汇合,咱们再去寻那小张三的晦气!”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78章 勇猛无敌的刘唐 刘唐和冯旺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各自分开了,然而他们的行动却全部落进了时迁的视野里,包括他们的对话,他都听了个七七八八。见两人已分别走远,时迁才从隐藏处跳了出来,然后风驰电掣一样地往张家院子赶去。 此时,张文远正在和阎婆惜做爱做的事,自从和她重新建立起了感情以后,他的重心就逐渐转移到了她身上,至于李大莲,只不过算准日期过去尽一下义务而已。没办法啊,男人都是视觉动物,面对纯爷们儿一样的老婆,他实在提不起多少兴趣。 随着一阵激烈的冲突,两人的体温开始剧烈上升,动作也越来越放肆粗野,然而就在张文远要开闸放水的时候,阎婆惜却突然让他停一下,“等一下,奴垫个枕头!” 张文远差点儿破功,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签订了不平等条约。 事后,阎婆惜就急切地问,“相公,你说奴这一次会不会怀上?” 张文远见头朝下求子心切,就笑着宽慰道,“按理说应该是可以的,但生孩子要靠缘分啊,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阎婆惜不满意了,“啊,你是说奴和相公之间没缘分?怎么可能啊,你是山东人,奴是开封府人,奴与相公相隔几千里呢,怎么可能没缘分?” 张文远解释道,“不是我和你之间的缘分,是我们和孩子之间的缘分,必须是我们和孩子都要有缘分才行。” 阎婆惜犯难了,“那要如何才能有缘分,莫不是要去庙里上香?” 想到去上香她突然就打通了任督二脉,“嗯,对了,就是要去上香,相公,你何时得空,可陪奴走一遭金堂庙?” 张文远正要推脱,突然听到时迁在外面唤他,“三郎,三郎!” 张文远连忙穿好衣服走了出来,问道,“兄弟,有什么发现没有?” 时迁看了他一眼,急道,“三郎,快走,快走!梁山的贼子要来寻你的晦气了!” 张文远吓了一跳,“什么,谁要来寻我的晦气?” 时迁已经急得语无伦次了,半天才把话说明白,张文远吓了一跳,马德,千算万算居然把冯旺这小子算漏了,居然还想来弄我,嘿嘿,幸好时迁机警,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他就理清了思路,对时迁道,“你赶紧去宋江住的院子旁边盯着,随时注意他们的动向,我马上去见县尉。” 时迁嗯了一声,随即就消失不见了,张文远来到焦挺的房门前,还没叫门他就已经出来了,“三郎,发生什么事了吗?” “情况有变,贼寇进城了!” 焦挺还以为是大队的梁山泊贼寇杀进县城了呢,听了他的叙说才明白原来是刘唐和冯旺偷偷地摸进了县城,一听只有两个人,他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哼,大胆蟊贼,竟敢潜入县城为非作歹,咱定不饶他!” 张文远见他不以为意,就提醒道,“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办完了正事就要来寻我的晦气,咱们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必须抢先动手,否则我这一屋老小都要受牵连。” 焦挺知道他和宋江的龃龉,立马回到房间把张荣和张全两兄弟叫了起来,张文远吩咐道,“焦大郎跟我马上去见三老爷,荣哥儿、全哥儿,你们带上渔网去街道里埋伏起来,要是我们万一留不住贼子,你们就用渔网给我罩住他们。” 兄弟俩总算明白张文远买渔网的目的了,当即把小胸脯一拍,“三叔放心,我们定不会让贼子走脱。” 张文远又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地离去了,不一时到了县尉府,高克疾此时正和小妾黄氏一起饮酒,见张文远和焦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知道有突发情况,忙扔掉手里的酒杯站了起来,急切地道,“咋地,贼子来了吗?” 张文远嗯了一声,随即把时迁探听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情况有变,咱们现在只有兵分两路,一路去捉拿刘唐和宋江,一路去捉拿冯旺,不知恩相以为如何?” 他这么做是有私心的,他不能让刘唐和冯旺再次汇合,不然自家就要遭殃了,如果能在他们重新汇合之前分别拿下,那自家就可以幸免于难了。 高县尉略作思考就同意了他的方案,扫视了一眼众人,沉声吩咐道,“冯家贼子不足虑,遣一支偏师即可手到擒来。可虑者刘唐也,听说这贼厮的身手十分了得,不在雷横之下,需以众凌寡擒之。嗯……赵得,你带上自家庄客去擒拿冯家贼子,其余人等随老夫兵围宋家院。” 随着高克疾一声令下,县尉里面的十多个值守的衙役、赵家兄弟从赵家庄秘密带来的十多个心腹庄客,以及焦挺和时迁二人就迅速地行动起来,目标直指宋江的宅院和冯家院子。 张文远跟着高县尉急匆匆地朝宋家园赶去,才走到一半就遇到了时迁,“恩相,贼子没在宋家院!” “嗯,没在?”高克疾吃了一惊,正要问话,却听时迁又道,“贼子正和押司在前面那家酒店里吃酒。” 高克疾提到嗓子眼的心倏地放下,随即喝道,“走,兵围那家酒楼,前后左右都与我围了,不许任何人走脱。” 一行人迅速向那家酒楼奔了过去,急促的脚步声终于引起了里面酒客的注意。宋江此时正在给晁盖写回信,听到外面突然传来的脚步声,猛地抬起头来,就见一伙衙役横冲直撞地冲了进来,手里的笔顿时掉在了地上,但他毕竟是江湖中人,虽然手段一般,但脑子够用,连忙冲刘唐大叫,“贤弟快走!” 见到酒店里突然冲进来一伙儿衙役,刘唐也吃了一惊,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便倏地起身往后院冲去,独留宋江在风中凌乱。 高克疾见跑了刘唐,也不着急,先看了宋江一眼,冲赵能喝道,“把这通匪的贼子给我拿下,其余人等给我追!” 赵能带着两个人连忙朝宋江冲去,嘴里还大声吆喝着,“贼子宋江,还不速速就擒。” 宋江虽然也喜欢打熬筋骨,其实本事稀松平常得很,在《水浒传》里只和穆春走过一招,结果真正的高手薛勇一出手,穆春就被揍趴下了。见三个壮汉向自己围了过来,背后又是一堵墙,宋江暗叫一声苦也,只得拉开架势、挥起双拳硬着头皮往前冲。 赵能的本事比宋江高不了多少,见他来势凶猛忙闪身躲避,结果就漏出了一个大空当,宋江大喜,连忙夺路而逃。 赵能见煮熟的鸭子飞了,气得破口大骂,“贼子休走,看招!” 但宋江哪里会理他,朝着酒店的大门只顾逃命。赵能连忙去追,可惜宋江是个逃命高手,始终甩他一个身位,赵能努力了几次都没抓到,见张文远就在不远处就大声喊道,“三郎,赶紧与俺拦住他!” 张文远一直藏在高克疾身后,此时正准备跟着老领导去捉拿刘唐,见宋江一个虚晃就摆脱了赵能的围捕,也不多想抬脚就是一个正蹬。宋江还沉浸在突破赵能的包围圈的喜悦中,根本没注意到张文远,被他一脚踹了个结实,仰面就倒了下去,正好躺在了赵能的面前。 犯人主动躺在了面前,赵能大喜,一个纵跃扑了上去把他死死地压住,随即冲两个手下喊道,“快给俺绑了!” 两个随从拿出随身携带的绳子就开始捆绑宋江,但这两人都是赵家庄的庄客,在缉捕盗贼方面根本就是个门外汉,绑了半天也没绑好。赵能看得着急,忍不住破口大骂,“废物,废物,都是废物!快给俺让开,让俺来!” 就在他们紧锣密鼓地捆绑宋江的时候,就听后院突然传来一声晴天霹雳一般地怒吼,“大胆贼子,安敢拿我恩人!押司哥哥无忧,小弟这就来救你!” 话音刚落,就见一条大汉从后院飞奔而来,正是刚逃走的刘唐,后面还跟着鼻青脸肿的焦挺。 高克疾见状,连忙招呼手下衙役去抵挡,但这货实在是太强了,不仅皮糙肉厚,而且伸手了得,冲上去的衙役根本没有他的一合之敌,就连在背后使阴招的焦挺都被背后长眼似的一脚踹翻在地。 见到众人这副模样,张文远的心陡然一惊,马德,刘唐这厮也太牛逼了吧,这么多人都困不住他,不愧是天罡星啊,太牛逼了! 连焦挺都挂了彩,那自己肯定也不是他的对手,张文远见他大踏步地朝宋江走来,很自觉地闪到一边去了。 刘唐三两步就冲到了宋江面前,三拳两脚就把赵能和两个庄客打倒在地,三两下就扯掉缚在他身上的绳索,大声问道,“哥哥,可还能走,小弟带你杀出去!” 宋江虽然被张文远踹了一脚,又被赵能按在地上揉搓了一顿,其实并没受什么伤,之所以甘心就缚完全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蒙了。见刘唐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的表现,他也渐渐地恢复了理智,连声道,“能走,能走,愚兄这条命就多谢兄弟了!” 当下,刘唐就护着宋江往酒店的门口冲去,即便高克疾带着人已经再次追了出来,焦挺也奋起余勇,但仍然挡不住他,只能稍稍地迟滞一些他的步伐而已。 刘唐冲出了酒店,回身看了一眼被打倒在地的衙役们,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官帽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的高克疾身上,冷笑道,“就你们这些腌臜泼材还想留住我?哈哈,今日倘若得脱,以后定要血洗你们整个县城!” 说完仰天狂笑几声,“哥哥,咱们走了!” 刘唐刚走出酒店大门,见高克疾的坐骑就在不远处,大喜,拉着宋江就奔了过去。高克疾气得直跺脚,“谁能留下他们,老夫有重赏!” 被打倒在地的衙役和庄客们摄于刘唐的威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应承,高克疾气得直跺脚,唉声叹气道,“若是朱仝和雷横在此,断不是如此局面。” 张文远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在心中暗笑,要是让那两人知道今晚上会对宋江下手,那就不会有这一次行动了。 “恩相勿忧,小人还留了一手呢!”张文远已经悄无声息来到了高克疾的身边,指了指正在朝马匹处奔去的刘唐和宋江,笑道,“他们跑不了的,您看好了!” 高克疾一愣,正要问话,就见一张渔网从天而降,正好把刘唐和宋江罩在了里面,一个瘦子和两个少年从屋檐上飞身而下,趁二人正在挣扎之际,一边拼命地给渔网打劫,一边冲酒店里面大喊,“三叔,赶快来帮忙啊,我们快按不住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79章 弄巧成拙 时间倒回到半个时辰之前的冯家小院外面,潜逃大半个月的冯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站在熟悉的院门前,冯大郎既兴奋又害怕,踟蹰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推了推院门,但稍显破旧的门扉却锁得异常牢固,只是轻微地动了动,根本没有像以前那样应声而开。 冯旺无奈地笑了笑,朝左右看了看,随即就找到了一处破绽,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就登上了院墙,一个鹞子翻身就落在了小院里面。他本就有些功夫底子,加上年轻,身手还是很不错的,这也是他为什么能成为刘唐心腹的原因所在。 站在熟悉的土地上,看着干净整洁的院落,他就想到了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媳妇,得意地道,“嘿,看来这段时间他们没有受苦啊,让俺悄悄地溜进去,看看俺那浑家有没有背着俺偷男人!” 古语有云“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是因为古时候生产力十分落后,底层的百姓常年挣扎在温饱线上,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因此道德水平普遍不高。即便到了宋代,一个女人也是很难独自存活的,即便没有不三不四的人上门骚扰,她们为了生存也不得不放下尊严,从男人那里得到一些便利。 别问冯旺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这样的事他可没少干,街坊里面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遭到过他的毒手。 在院子里扫视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就悄悄地来到王翠云住的房间外面,想看看她里面有没有男人,但走近了才发现窗户是刚糊过的,什么都看不到,只得把耳朵贴在窗户上面仔细地听,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动静,只有偶尔传来几声轻微的翻身的声音。 房间里没有别的男人,冯旺终于放心了,就轻轻地推了推窗户,结果却纹丝不动,心说篱笆扎得这么严,这婆娘还怪小心的,嗯,是个好婆娘,也不枉俺冒着风险回来一趟,以后就跟着俺上山去享福吧。 又使劲儿推了推,窗户还是纹丝不动,冯旺就放弃了,就准备从大门进去,但是才走了两步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呵斥,“谁?” 见王翠云醒了,冯旺心中一喜,又重新回到窗前,轻声说道,“翠云,是俺,俺回来了,快开门!” 听到熟悉的声音,王翠云的心中顿时一宽,随即又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你咋回来了?官府正缉捕你呢,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冯旺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催促道,“快开门啊,让俺进来,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翠云虽然很烦他,但也怕他被人发现以后被官府捉了去,那样自己就成寡妇了,只得窸窸窣窣地起了床,正要出去开门时,冯旺又坏坏地道,“别开门,开窗,俺从窗户里进来。” 王翠云不疑有他,就给他开了半扇窗户,随即冯旺就像只狸猫一样地钻了进来。进了房间,他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定睛看了王翠云一眼,见她浑身上下不着寸缕,顿时色心大动,猛地抱住了她,一边上下其手一边心肝儿宝贝地叫了起来,“心肝儿啊,想死俺了!” 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都很穷,劳作一年也只能混个温饱,几年时间才能买一件衣服,因此他们睡觉的时候都要把衣服脱光,免得磨坏了。因此,王翠兰这么做并不是玩什么情趣,而是实实在在的为了节约。 王翠云见他一上来就抱着自己求欢,就嫌恶地推开了他,怒斥道,“你干啥呢,这么久不回来,一回来就想这些事啊?” 冯旺一边吃她的豆腐,一边猴急地说,“啥也别说了,快,床上去,真是想死俺了。” 看着眼前犹如饿狼一样的男人,王翠云十分无奈,只得提醒他注意点儿,别把冯老汉和孩子吵醒了。冯旺嘿嘿一声冷笑,“嘿嘿,放心吧,俺保证悄眯眯的,就怕你受不了大喊大叫!” 王翠云看到他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子,又嫌恶地哼了一声,乖乖地躺在床上任由他施为了,不多时,简陋的房间里面就春意盎然了。两人的动作虽然很轻,但这毕竟是一项激烈的运动,加上这个时代的房子隔音效果很差,因此还没进行几个回合,就把隔壁的冯老汉惊醒了。 冯老汉年事已高,睡眠本来就浅,加上前段时间总是有人过来敲院门,因此他睡觉都睁着一只眼。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动静,老头儿是过来人,顿时怒不可遏,倏地从床上爬起来,拾起早就准备好的棍子冲出房门。冲到王翠云的房门口,见里面果然有动静,还夹杂着男人的污言秽语和女人的娇喘声。老头怒不可遏,一把推开房门,厉声喝道,“好一对奸夫淫妇,今日被俺抓住现行了吧!” 正在运动的两人根本没有提防,还好王翠云恼他粗俗不解风情没有完全进入状态,见冯老汉闯了进来,连忙大叫了一声,“阿爹!” 冯老汉见她被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压在身下,心中更是恼恨至极,举起棒子照着冯旺的头上就打,冯旺听到王翠云叫爹,连忙回头去看,见是自己的老爹举着一根棍子,吓了一跳,忙低声叫道,“爹,别打,是俺,俺回来了!” 他说话的声音本来就不大,加上冯老汉年老耳聋,根本就没听清,正巧孩子又在这时候哭了起来,那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冯老汉只当他是王翠云养的野男人,二话不说一棍就砸了下来,嘴里还骂道,“狗杂碎,敢来祸害俺的媳妇,看俺不打死你!” 冯旺有些身手,听到棒子带来的风声忙一个翻滚从翠云身上下来,然后冯老汉这势大力沉的一棍就砸在王翠云的头上,王翠云闷哼了一声,随即就晕了过去。 见自己的媳妇被打晕了,冯旺也怒了,见他还要打,忙伸手夺过他手里的棍子,把脸凑到他面前,低声说道,“爹,你干啥呢?是俺,是俺啊!” 借着皎洁的月光,冯老汉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长相,惊呼道,“啊,是旺哥儿啊,你咋回来了哩?” 冯旺叹了口气,低声道,“哎呀,爹啊,你干啥啊?俺是回来接你们的啊,你看你干的啥事?” 冯老汉咕隆道,“谁让你不早说的,俺还以为是她在外面养的野男人呢!” 冯旺又好气又好笑,只得略过此事不提,吩咐道,“啥也别说了,快去收拾细软,咱们马上出城去。” 冯老汉吃了一惊,“啥,出城?为啥要出城去,你莫不是在外面发了大财,要接俺去享福?” 冯旺正准备告诉他自己已经上了梁山的事,但冯老汉已经自己脑补出了一个理由,他也就不废话了,顺嘴说道,“嗯,是啊,俺在须城遇到了一个贵人,他给了俺一个好差事,俺这趟回来就是来接你和孩儿他娘一起过去享福的。快别说了,赶紧收拾细软吧,天亮了就来不及了。” 冯老汉迟疑道,“啊,这就走啊?这院子不要了吗?还有翠云在张家做工,马上就要发工钱了,也不要了吗?” 冯旺一听王翠云在张家做工,眉头一皱,问道,“张家,哪个张家,做什么工?” 冯老汉便把他潜逃以后,张文远上门逼债,最后逼着王翠云去他府上做工的事说了。冯旺听了顿时怒不可遏,骂道,“好啊,这个贼子张文远,闹半天原来是想霸占俺婆娘啊,这仇俺是非报不可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王翠云,骂道,“哼,你这淫妇,难怪刚才百般不愿意奉承俺,原来是攀上高枝了啊!淫妇,俺打不死你!” 说完就重新举起手里的木棍照着王翠云身上胡乱地打去。几棒子下去,王翠云就疼醒了,见黑乎乎的棍子又要向自己的头上落下来了,吓得连忙把头一偏,那一棍就砸在了她的肩膀上,疼得她哎哟哟地惨叫起来,“你……你干啥打俺?” “你这淫妇,还敢犟嘴!”冯旺举着木棒又打了几下才被冯老汉制止,“旺哥呀,别打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还得多亏了翠云啊,她也不容易,要不是她撑着,这个家早就散了!” 冯旺的怒火更盛了,“什么叫她也不容易,难道俺不在,她就可以出去和其他男人乱搞吗?张三那贼厮可是俺们的大仇人啊,她和他搞在一起,让俺的脸面往哪里搁?” 王翠云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挨打了,原来他误会了自己和张文远有一腿啊!可是,自己明明只是去张家做工,其他的什么都没做啊,怎么就成了“和他搞在一起了”? “俺没做那些龌龊事,你不信就打死俺吧!”心里的冤屈无处申诉,王翠云心如死灰,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你一回来就欺负俺,现在又打俺,俺也不想活了!只是俺的宝儿啊,你从现在起就要没有娘了啊,一辈子都要受苦了啊!爹呀,你倒是说句话啊,俺这些时日天亮了才出门,天黑之前就回了院子,俺什么时候出去和人乱搞了?当初去张家做工,也是你答应了的啊!” “你还敢犟嘴,看俺再打!”冯旺举起木棒又要打,冯老汉再次拦住了他,劝道,“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啊!宝儿还小,不能没有娘啊!旺哥,旺哥啊,你不是说要出城去吗?这些事就以后再理论吧,再耽搁天就要亮了啊!” 冯旺猛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先前可是和五当家约好了的,半个时辰以后就要到街口去汇合,结果自己一见到王翠云就精虫上脑,然后又因为这事耽搁了这许多日子,恐怕现在已经误了时辰。 这可不行啊,自己好不容易靠上了刘唐这棵大树,可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情坏了自己的前程!想到这里,他连忙扔掉手里的棒子,盯着她恶狠狠地说,“先不和你计较这些了,快起来收拾东西,随俺出城去!” 王翠云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出城,现在,去哪里?” 冯老汉解释道,“翠云啊,旺哥在外面发财了,今晚上是专程来接俺们老小过去享福的,快别磨蹭了,起来收拾东西,赶紧走吧,天亮了就来不及了。” 王翠云哦了一声,随即又想起在张家的日子,心里颇不愿意,但公爹和丈夫都定好了,她也没办法,只得坐起来穿衣服。 皎洁的月光下,一个正值盛年的小媳妇光着身子坐了起来,虽然身上白一块红一块的,却显得胸前一对丰挺的双乳格外耀眼,冯老汉只看了一眼就心猿意马了,连忙退了出去。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80章 稀里糊涂 王翠云艰难地坐起身,想拿起衣服穿在身上,但右胳膊上却传来一阵剧痛,只得放下胳膊,痛苦地说,“哎呀,大郎啊,俺的手臂被你打坏了,动不了,你来帮俺穿一下吧?” 冯旺快要被她气死了,心说这婆娘咋这么金贵呢,现在好了,善后还得靠自己啊! “你自己穿吧,俺来给宝儿穿!”冯旺看了她一眼,见她胸前的两只大白兔一直晃来晃去的,忍不住又想去摸一把,但一想到刘唐还在街头等着,只得忍住了,不耐烦地喝道,“快些收拾,把金银细软收拾一下就行了,其他的都别要了,那边都有!” 翠云忍着身上的剧痛起身穿上衣服,心里却在权衡此行的利弊,说实话这段时间在张家做工,虽然有些别扭,但其实比较安宁,张家的活并不算重,张母和李氏又是宽容厚道之人,不仅不盘剥她们,中午还管一顿饭,她们几个工友因此都不吃早饭,攒着肚子中午狠吃一顿。他们家的饭菜实在太好吃了,馒头又大又松软,猪肉和鱼每天都有,猪肉肥得发亮,咬一口就往嘴里窜油,鱼肉一点都不腥,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入口即化。有了这一顿打底,她们晚上回到家都能节约不少粮食。 张文远要债的时候像个煞星一样,但在家里却十分平易近人,她从不干扰她们做工,有时候张文静会过来说几句疯话撩拨撩拨她们,但都会被他严厉地呵斥,让他不得干扰她们的工作。 做完工回到家里,她虽然难免有些孤寂,但冯旺这个真正煞星不在身边,又有儿子作伴,自己反倒少了许多麻烦事,因此半个月下来她不仅没有度日如年,整个人反而精神了许多。 可惜这样的日子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一想到以后就要跟着冯旺在外面颠沛流离,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她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冯旺见她在发愣,忍不住呵斥道,“你愣着干啥呢,赶紧收拾啊?” 听到这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王翠云的身子轻轻地抖了抖,随即就自顾自地收拾起来。拜他所赐,他们家现在值钱的东西已经不多了,没用多长时间她就收拾完了,“好了,俺们快走吧!” 说完她就要去抱孩子,但却被冯旺拒绝了,“你不是胳膊疼吗,背着东西就行了,俺来抱!” 冯旺抱着孩子第一个出了门,一边走还一边叮嘱后面的冯老汉和王翠云,“小心点儿,脚下别出声,出了城就安全了!” 冯老汉背着包袱走在中间,王翠云因为受了伤,就暂时空着手在背后跟着,来到院子里,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两年多的小院,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除了不舍以外,她的心里还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心说不是到须城去享福吗,干嘛要弄得像做贼一样呢?难不成大郎在骗俺,但是现在是个男权社会,男人就是女人的天,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物,男人说要走,她也只能无奈跟着。 出了房间,冯旺轻轻地关上房门,四下看了看,没看到有可疑的人出现,就大步向院门走去。只要离了这道门,他们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张文远想要这宅子啊,那就给他吧,自己迟早会连本带利地拿回来的。 院子里月光如洗,犹如白昼,一行人来到藩篱下,冯旺开了院门,外面仍然是静悄悄的,不由得心中大喜,“跟着我,不要出声!” 冯旺交代完了正要往外走,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根黑乎乎的棍子直直地向他胸前袭来,伴随着棍子而来还有一条大汉,以及他粗豪的嗓音,“好个贼子,果然要走,兄弟们,随俺捉贼!” 被突然袭击,冯旺大惊失色,见那棍子直直地朝自己戳来,不假思索地把手里的孩子朝他身上砸去,那大汉还以为是个暗器呢,连忙往上一挑,可怜的冯宝儿犹如一床破棉被飞上了天,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晃晃悠悠地往后飞去。跟在那壮汉后面的人见状挥起水火棍一个横扫就把他打到马路中间去了。 另一边,冯旺借着儿子的偷袭争取到了一点儿闪转腾挪的空间,一个侧身就往后面跑去,结果正好撞到了紧随其后的冯老汉身上,把老汉撞了个人仰马翻。 冯老汉一声惊呼,随即就躺在地上哀嚎起来,“哎哟,旺哥啊,咋了啊?” 冯旺哪有心思搭理他,此时的他一心只想逃命,完全顾不得这些了。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前面有人拦路,那自己就只有从后院翻墙跑了,想到这里他就不管不顾地朝后院冲去,结果又撞倒了正在艰难前行的王翠云。 带队的人正是赵得,他得到消息以后就赶了过来,此时已经在这里埋伏了两炷香的时间了,他原打算他一开门就来个一网成擒,但是冯旺这家伙十分机警,而且十分狠心,见势不妙连孩子都能当暗器使用,这份果决堪比汉高祖刘邦啊。赵得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自己头上砸来,还以为是什么独门暗器呢,一棍子就囫囵到天上去了,随即挺着水火棍就追了进去。 不料他才追了两步就感觉脚下一沉,随即噗地一声摔倒在地,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腿被冯老汉抱住了。这老汉虽然瘦弱,但脑子好使,不仅抱住了赵得,嘴里还嘶声力竭地吼着,“旺哥儿,快跑,别管俺们,快跑啊!” 赵得被冯老汉弄了个狗啃泥,顿时怒不可遏,也懒得爬起来了,翻了个身躺在地上握着水火棍照着他的身上就是一顿乱捅乱怼,一边捅还一边破口大骂,“贼厮鸟,胆敢阻挠官府办案,俺捅死你!” 他虽然武艺不行,但有一身蛮力,因此他的棍子势大力沉,捅在人身上的每一下都很扎实。但即便如此,但冯老汉还是死死地抱住他的双腿,让他根本挣不脱。 眼见冯旺已经跑远了,赵得更是怒发冲冠,一边继续捅着冯老汉,一边冲正在追赶的赵家村的庄丁喝道,“你们这帮蠢物,快追啊,别让那贼厮跑了,抓住了人犯俺赏银一百贯!狗贼,我操你妈的,松手,给爷爷松手!” 事关儿子的安危,冯老汉怎么可能松手?因此,即便他发了狠地捅自己,他仍然死死地抱住他的双腿,势必要和他同归于尽。 赵得被冯老汉缠住了,根本挣不脱,只得改捅为砸,而且是照着他的脑袋砸下去。水火棍都是硬木做的,又硬又沉,连续几棍子下去,冯老汉就被砸得满头是血,再也抱不住了,饶是如此,他还在嘶声大喊,“旺哥儿,别管俺了,快跑,快跑呀!” 但旺哥这次的运气可不太好,冯家的院子本来就不大,加上以前卖豆腐,后院堆满了杂物,他跑进后院以后本想翻墙而走,但后院的空间实在太小了,又满是柴草和杂物,根本跑不快。等他清理出一条路来的时候,赵家庄的庄丁已经追上来了。他只得死命地往院墙上面爬,眼看就要翻过去了不料被一个庄丁一把拉了下来,众人随即一拥而上捆了个结实。 刚挣脱冯老汉束缚的赵得看到庄客已经抓住了冯旺,大喜,上前踢了两脚,哈哈笑道,“哼,你这厮,不是很能跑吗,给俺接着跑啊?今日落在了俺手里,俺看你还咋跑!” 说完又对庄客道,“哈哈哈,兄弟们,走,跟着咱回去领赏!”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走了,只留下生死不知的冯老汉和冯宝儿,以及正在艰难起身的王翠云。今晚上的事,她从始至终都是懵的,老公稀里糊涂地回来了,自己稀里糊涂地和他做了一次,但才做到半途又稀里糊涂地挨了公公和男人一顿暴打,清醒过来以后就是稀里糊涂地搬家,最后自己的男人又稀里糊涂地落网了,稀里糊涂地来,稀里糊涂地去,这到底是咋回事嘛? 王翠云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想了,刚才那该死的把孩子当暗器砸向了官差,被官差一棍子磕飞了,现在虽然已经入秋,但天气还没冷,孩子穿得不多,经此一劫,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她就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出院门到大街上找到孩子,从地上把他抱了起来,借着明亮的月光仔细地看了一下,见小家伙身上都是擦伤,头上一个硕大的红印,嘴角和鼻子都流出了鲜血。 看到孩子被打成了这样,王翠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忙去探孩子的鼻息,只觉得气息微弱,命悬一线。 看到还不满周岁的儿子成了这个样子,她的双泪就簌簌地落了下来,哭着骂道,“这该死的贼厮,老娘一个人带着孩子活得好好的,你偏要回来打搅俺们干啥?现在落得这个地步,俺以后该怎么办啊?宝儿啊,娘该怎么办啊?” 王翠云正在抱着孩子哭,另一边冯老汉又哎哟哟地叫了起来,“哎哟哟,好疼,好疼啊,翠云啊,俺要死了啊!” 听到公爹的叫声,王翠云忙放下孩子去查看,见他也满头满脸都是血,吓得脸都白了,“阿公,你咋啦?” 冯老汉侧卧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直吸气,“疼,好疼……刚才那帮恶差往俺身上招呼,把俺打坏啦!” 王翠云见他捂着肚子,又看了一眼他满脸的血迹,迟疑地问道,“啊,不是头吗,咋会是肚子疼哩?” 冯老汉弓着身子,一边吸气一边艰难地说道,“头疼,肚子也疼,全身都疼,肚子更疼啊!” 见老头弓着身子都要变成一只大虾了,王翠云不敢怠慢,连忙把孩子抱到床上去安置了,又烧了一锅热水给他擦拭包扎,等她包扎好了才发现冯老汉的疼痛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过了一会儿竟然疼晕过去了。 “这可咋整啊?”王翠云来不及给自己梳洗,就冲到了街上,顶着一身月光来到了药铺门口,哭着把掌柜的从睡梦中叫了起来。老掌柜来到冯家院里,看了冯老汉一眼,又把了脉,摇头道,“长生内腑受创,已无药可治了。” 一听公公伤了肺腑,马上就要死了,王翠云顿时懵了,哭道,“啊,这咋可能呢?不是伤在头上的吗,咋又伤到了内腑呢?” 老掌柜看了一眼因打斗而变得乱糟糟的院子,再结合外面乱哄哄地闹了好一阵,大概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道,“旺哥回来过了?” 王翠云嗯了一声,就把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老掌柜叹气道,“哎……头上的伤不妨事,内腑受损才是致命的,你想啊,那些衙役的棍子多重啊,杵在人的身上,面上完好无损,内脏却早已被捣得稀碎了。” 冯老汉的病情用后世的理论很好解释——肝脏或者脾脏破了。他刚才拼死抱住赵得,赵得又拼死地向他身上招呼,乱七八糟之下就把他的脏腑捅破了。这个时代没有开刀手术,遇到这种病症他只有死路一条。 老掌柜说了半天,但王翠云却听了个一知半解,到最后还是喃喃地说,“咋会这样啊,咋会这样啊?” 老掌柜看了一眼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冯老汉,连着叹了好几口气,“哎……惯子如杀子,长生这人啊,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咳……苦命啊!” 翠云见他不肯施救,又想起了孩子,忙回到卧房抱了出来,哀求道,“孙先生,孩子刚才摔在地上了,麻烦你也帮忙看看吧!” 老掌柜接过孩子,看到他的头上有一个大大的凹槽,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想查查一下他的脉搏,突然手上一热,原来是孩子尿了一泡在他身上。但他没有在意,而是继续给他诊脉,但手才刚碰到孩子的脉搏,顿时大惊失色道,“啊呀,孩子已经没气了啊,就是刚才那泡尿的时候走的。” 王翠云大惊失色,忙接过来探鼻息,果然已经没有任何呼吸了,又过了一会儿,孩子的身体就渐渐地凉了。 “宝儿啊!”王翠云双腿一软就瘫倒在地,抱着孩子仰天长叹,顿时泪如雨下,“我的儿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81章 再施妙计 赵得押着冯旺赶到县衙,就见里面已经灯火通明了,时文彬居中而坐,何道生、箫谦、高克疾等人围在一旁,连朱仝和雷横这两个内鬼都战战兢兢地侍立在旁,只不过脸色都不是很好。特别是雷横,额头都冒汗了,高县尉突然出手,直接以通匪的罪名抓了宋江,既然宋江都落马了,他们也和梁山泊不清不楚的,难免不会受到牵连仝,见他虽然面上若无其事,但拳头也是紧紧地握着的。嗯……不愧是一辈子的兄弟啊,这帮人要是不晓事,敢来捋虎须,凭自己两兄弟的本事,还不闹他个天翻地覆啊! 检查完了人证和物证,时大老爷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些恼怒,一来恼怒高克疾事先不知会他就擅自行动,害得自己蒙在鼓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二来恼怒宋江,因为宋江这厮的情商实在太高了,这一年多以来把他哄得太开心了,当然了,明里暗里的好处也孝敬了不少。为此,他不惜自降身份,把他引为心腹之人,没想到他做事却这么粗疏,居然被高克疾当场抓住了把柄,自己少了一大进项不说,还落了一个用人不察之过,在以后的仕途上可是个大大的污点啊。 有人恼怒自然就有人开心,高克疾就是最开心的那个人,先前在酒店里,刘唐大发神威,不仅打伤了焦挺,还踹了他一脚,把他的官帽都踹飞了。眼看他就要护着宋江逃走了,幸好张文远留了一手,一张渔网将二人一网打尽,其余人一拥而上才将他制服。 见冯旺也归案了,他脸上的笑容就更是掩盖不住了,得意地看了一眼四周,高声禀道,“大老爷,所有嫌犯俱已到案,押司宋江通匪一案证据确凿,可为铁案矣。” “嗯……好,好!”时文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色厉内荏地呵斥道,“先将宋江、刘唐,还有那个……啊……冯旺,把这三个贼人用重枷锁了,押在死囚牢里,明日一早行文府衙请示,取得回书以后再押往府城受审。” 刘唐和冯旺是反贼,宋江与反贼勾连,按律都应该判处死刑,但是大宋的律令有规定,县一级的政府是没有判决死刑的权力的,因此他们必须把犯人押到府城受审。审核之后再把判决书上报到提点刑狱司复核,复核通过以后才能生效。但是大宋是个非常仁厚的朝代,对死刑判决是非常谨慎的,即便是提点刑狱司已经判决的案子也必须上报刑部,在执行前还必须复奏朝廷,京畿地区需要“三复奏”,州县需要“一复奏”,最后由皇帝亲自勾决才能开刀问斩。 因此,时文彬这样处理宋江等人并不是在拖延判决,而是大宋的制度就是这样,遇到这样的案件,他能做的只有先收押,然后押往府城受审,至于结果如何,那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张文远现在还是个白身,自然没有资格出现在县衙的大堂上,因此高县尉在外面耀武扬威的时候他就在县尉府里休息,顺便做些善后的工作。这一仗虽然规模很小,但是伤亡却很大,几方这边死了一个衙役和一个赵家庄的庄客,其他人也几乎个个挂彩,其中焦挺和赵能受伤最重。焦挺在酒店后门堵住了刘唐,两人大战一场,焦挺抵不住刘唐,被砍了两刀,深可见骨。赵能从正门追捕刘唐本来是很安全的,但是刘唐临时想起不能抛下宋江独自逃命,打倒焦挺以后又折了回来,然后他就悲剧了,被一刀差点儿把肩膀削了下来。 张文远虽然事先做了周密的部署,却唯独忘了准备医务组,大晚上的面对一屋子伤兵,他顿时抓瞎了,“哎呀,我去,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啊?” “赵二郎,快去请郎中!” 赵得懒洋洋地回道,“三郎啊,夜已深,不如明天去请吧,反正又死不了!” 张文远真想给他两脚,俗话说救人如救火,等到明天黄花菜都凉了,你这么做是不是想故意弄死赵能,好全盘继承家产啊? 在房间里踱了会儿步,张文远猛然想起前两天过中秋节的时候给高克疾送了两坛白酒,此时应该还没喝完。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了许多了,直接往后门冲去。但才冲了几步就听到一个娇媚的声音喝道,“哎呀,哪来的贼子?” 张文远吓了一跳,忙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看去,就见天井里摆着一张凉床,一个妙龄女子半躺在上面,此时正惊魂未定地起身,一手撑着凉床,一手捂着胸口,颤声道,“是坤儿吗?” 王旭觉得这声音很耳熟,随即就想起这是高克疾的小妾的黄氏的声音,连忙解释道,“三姨娘,是我,小张三!” 黄氏就像被捏住了脖子的公鸡顿时没声了,半晌才娇媚地道,“哎呀,是你啊,小张三,你这时候进来做什么?” 张文远连忙把外面的事情说了,黄氏用团扇捂着嘴,咯咯笑道,“你呀你,真是太冒失了,吓了俺一跳,还以为是坤儿来了呢!” 张文远心说“坤儿来了”又怎样,难道你们有奸情啊? 但黄氏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奴家这几天身子不舒服,欸……你这死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真是的!不过……也无妨,虽然做不成好事,俺可以让你摸一摸,好歹也能解解馋。” 说完就起身向里屋走去,走了两步见他没动脚,又回过头来催促道,“快来啊,再不快些一会儿他就要回来了。” “哎呀,三姨娘,你真的误会了,我真的是进来找白酒的!”见这婆娘还在发骚,他连忙转入了正题,“外面有几个兄弟伤得很重,命在垂危,我急着给他们治伤,真的不是有意冲撞你的!” 黄氏见他确实不是来和自己再续前缘的,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冷冷地道,“在书房,你自己去吧,俺回去睡了!” 张文远没心情理会她,连忙跑到高克疾的书房,搬了一坛白酒出来,先给赵能清洗了伤口,然后用消了毒的绣花针缝合,随着辛辣的白酒触碰到他的伤口,疼得这铁憨憨哇哇大叫,差点儿晕了过去。但是张文远却不管这么多,让他咬着一块木板忍着,让张荣和张全掌着灯,忍着剧烈的恶心一点一点地清洗着,再用煮沸的纱布给他包扎,整套流程下来,不仅他和赵能像洗了个澡一样,就连一边观看的捕快和庄客们都汗如雨下。 处理完了赵能的伤口,王旭又去给焦挺处理,他比他可强硬多了,整个过程虽然也是疼得满头大汗,却愣是一言不发,只在包扎完了之后咬了一碗酒狠狠地灌到肚子里去,算是给自己的犒劳了。 好不容易处理了所有人的伤口,时间已经过了三更了,高县尉终于从县衙回来了,见他把他自己的白酒都霍霍得差不多了,不满地道,“哼,小张三,你得赔咱的酒!” 张文远见他没有在意自己私闯县尉府后院的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就落了地,嘿嘿地笑了笑,道,“小事,小事,我赔你两坛。” 高克疾扫视了一眼众人,见他们虽然带了伤,但心情都还不错,当即决定给他们打赏,张文远出力最多,按理来说应该得到最多的奖励,但他却当起了圣母,只拿了一根金条,剩下的都分给了衙役和庄客。焦挺、赵能和赵得三人出力也不少,特别是焦挺和赵能都挂了彩,高县尉不仅给了赏赐,还发了抚恤,让他们回去以后安心养伤,伤好以后再为朝廷效力。 这些赏赐嘛,当然是晁盖出的了,他那一百两金子成了赃物,时文彬分走了一半,剩下的就给了高克疾。高克疾深感人才的重要性,自己留了一半之后就把剩下的分给有功之人。 众人得了赏赐就作鸟兽散了,张文远还有事情要说,就单独留下来和高克疾说话,听说宋江、刘唐三人暂时还不能挨刀,他心里就有些不爽了,但旋即又想起了大宋的死刑复核制度,也就释然了。 “恩相,小人还有一计,此计有些弄险,不知恩相敢不敢用?” 高克疾喝了一碗酒,双眉一拧,喝道,“有什么计策先说出来,何必遮遮掩掩的。放心吧,就凭这一功已足以让你重回县衙,只是刚才的人太多,咱没有向大老爷提这事。放心好了,等明天空了,我再单独向大老爷禀明你的功劳,再把先前那件案子说成是我故意派你去卧底,却不慎被宋江那贼厮察觉了,继而故意栽赃于你,我为了保证这件案子顺利破案,不得不暂时牺牲你,如此一来,你回归县衙就再无阻碍了。” 高克疾又喝了一口酒,喝道,“别说这些屁话,赶紧说你的计策,说完了还要回去睡觉呢!” 张文远听他这么说,不禁想起了刚才黄氏在天井里来回踱步的倩影,可惜了啊,要不是为了给兄弟治伤,自己肯定已经得手了。不过一想到他是自己在这个社会唯一的靠山,对自己也蛮不错的,而自己却还要去睡他的女人,不道德不说,经济账也算不过来啊,想到这里就干笑了两声,说道,“恩相,把宋江、刘唐和冯旺三人押解到府城受审,这一路可不太平啊。” 高克疾的脸色的也变了,“说得也是……嗯……你不是说有一计要献给咱吗?快说出来听听!” 张文远仔细地想了想,开口说道,“倒不如事先放出风声,故意让梁山泊的人知晓此事,晁盖是个重义气之人,他定然会下山劫持囚车,到那时……嘿嘿嘿。” 听了张文远的计谋,高克疾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想把梁山泊的贼子引出来一网打尽?” 张文远点了点头,“这伙贼人一直龟缩在水泊里,官府进剿他们就藏起来,官军一撤他们又出来作乱,实在是头疼,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们引起出来一举成擒。” 高克疾点了点头,又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才无奈地道,“这事必须得府里出力才行,单凭咱们县城的实力可不行啊!” 张文远笑了笑,道,“恩相说得极是,单靠咱们郓城一县之力当然无法成功,如果借助府城的兵力,当有八成的把握。” 高克疾仔细地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把碗中酒一口喝干,猛地一挥拳,斩钉截铁地道,“好,你这一条引蛇出洞之计着实绝妙。老夫就应了此事,明天就去请示大老爷,亲自去府里走一遭,请宗府尹调集济州官军于半道设伏,定能全歼梁山贼军。” 妙计得售,张文远喜不自胜,立马又送上了一波又香又甜的马屁,高克疾被拍晕了,又改口道,“算了,也不用等到明天了,老夫现在就带你去见大老爷,细说此事。” “现在?”张文远下意识地看了看天空,见月亮已经西斜了,再结合刚才的更鼓来看,现在肯定已经半夜十二点了,迟疑道,“不打扰大老爷休息吗?” “哎,不打扰,不打扰!”高克疾满不在乎地道,“你是不知道啊,咱们这个宗府尹为了梁山贼寇的事愁得每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连带着咱们大老爷的跟着受牵连。你有这样的妙计献上,他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82章 两只败犬 张文远跟着高克疾来到县衙二堂,踏着月光到了门口,高克疾先进去了,不多时就有一个老苍头出来招呼他进去议事。他知道县衙的规矩,顺手给了老苍头几吊钱,让他去买酒喝,老苍头高兴坏了,不住地夸他懂事,以后一定前途无量。 张文远笑了笑,跟着老苍头来到一个小院门口,就见高克疾在里面喊道,“小张三,快进来,大老爷有话要问你。” 张文远连忙加快了脚步,进了房间,微不可查地扫了一眼,见时文彬在主位上坐着,忙跪下磕头,朗声道,“小人张文远拜见大老爷。” 来到这个时代他最不习惯的事就是见官了,因为只要见官就意味着要下跪磕头,作为一个后世人,自由平等的思想已经深入人的骨子里,让他给一个素不相干的人磕头,他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时文彬却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在无意间引起了一个后世人的仇视,见他恭恭敬敬地磕头,也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淡淡地说道,“张文远啊,这段时间你受苦了,起来说话吧。” 听他这样说话,张文远就知道他已经相信高克疾刚才编的故事了,心里一松,又行了一礼才慢慢地站起来,一本正经地道,“能为县衙做事,护佑一方百姓的平安一直都是小人的夙愿,只要能破获梁山大案,揪出隐藏在县衙里的内奸,小人就算受一点儿委屈也心甘情愿。” 时文彬见他说话这么好听,心里也很受用,捻着须道,“嗯,不错,不错!上月你当着众人的面说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今日看来你果然已经知耻后勇了,嗯,好,好啊!倘若我大宋多一些你这种实心任事之人,吏治也不会败坏如此!” 这老货还是古代人吗,怎么也这么会夸人啊? 张文远被他一口一个“好,好,好”说得不好意思了,赔笑道,“恩相谬赞了,小人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时文彬又夸了他几句,才话锋一转,问道,“哎,张三啊,老夫刚才听县尉说你还有妙计献上,且说来听听。” 张文远就把刚才和高克疾说的“引蛇出洞”之计又说了一遍,时文彬一边仔细地听着一边以手击案做思考状,等他说完了又思索了一阵才缓缓地道,“是条不错的计谋,不过老夫却有个担忧,万一梁山贼子不按我们设计的路数行事,跑来攻打县城,当如何应付?” 他说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现在虽然还是政和年间,离北宋灭亡还有十二年,但拜道君皇帝和手下的六贼胡作非为所赐,大宋的治安已经不如哲宗朝了。特别是近几年,皇帝的爱好越来越广泛,被皇帝委派到地方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的人越来越多,老百姓的日子自然也就越来越难。俗话说,穷则思变,既然活不下去了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因此到了去年,山东、河北、江南等地的治安就急剧恶化,不仅盗贼横行,占山为王的更是不在少数,到了去年就有冲州撞府的事情发生了。 张文远可不知道他在担心这些,不以为然地笑道,“倘若大老爷先前在议事的时候下令将宋江和刘唐在县城当场斩杀,梁山贼子狗急跳墙,倒是有可能来攻打县城。但是您先前已经说了要押送到府城受审,那他们就断不会来攻打县城了。” 时文彬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心说这么浅显的道理,老夫刚才怎么没想到呢?欸……看来这段时间已经逍遥惯了,连基本的推理能力都丧失了啊!以后可不能在下人面前问出这种没水平的问题了。 “嗯,说得有理!”三省吾身之后,时大老爷又问,“老夫且问你,去请示宗府尹该派何人?押送囚车之人又该派何人?梁山贼寇在何处劫囚,朝廷官兵该在何处设伏,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听了他噼里啪啦的一堆质问,张文远差点儿当场吐血,心说大老爷,这些事不是应该你和府尹来安排吗,怎么推到我身上来了,当我是特派员啊? “嗯,这个……”还好张文远事先就想过这些问题,见问也不慌,从容地答道,“请示宗府尹之事,小人以为可安排三老爷前去,小人也可以随行,遇到事情可以一起协商。押送囚车之人可安排朱仝和雷横两个都头前去,此二人和宋江是好友,又和晁盖有勾结,他们定会把消息透露给梁山泊,也省得我们大费周章。至于梁山贼寇在何处劫囚,以小人看来,此去府城六十里外的白鹤圩两面临水,中间只有一条路通过,梁山泊的贼寇占据水泊之利,多半会在此动手。既然他们在此劫囚,那官军的设伏之处,也只能安排在这里了。” 时文彬听完,轻轻地捋了捋短须,颔首道,“嗯,不错,和老夫想得差不多!不过,具体如何布局还要请示府尹老爷才是。克疾啊,你这就走一遭济州府吧,一来你做事老夫放心,二来这本是你分内之事,老夫也不便委托别人。” 高克疾拱手唱了个喏,“大老爷安排的差事,下官定不辱命。” 时文彬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对二人道,“欸……可叹宋江那厮平时装出一副良善君子的模样,连老夫都被他欺瞒了,当真不为人子。还有朱仝和雷横这二人表面上忠心为国,内里也包藏祸心,他们尚且如此,下面的衙役不知道有多少人与梁山贼寇暗通款曲!欸……县衙上下两百多人竟无一人心向朝廷,如此丧心病狂,老夫深以为憾,如何向朝廷交代啊!” 大老爷这是被宋江之事整破防了,成败犬男了啊!张文远和高克疾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连忙宽慰道,“郓城县距离梁山太近,被渗透也是常理,这绝非一日之功,大老爷何必妄自菲薄?宋江、朱仝等人自甘堕落,且由他去,县尉老爷和小人一直都是心向朝廷的,只要大老爷一句吩咐,我们上山下海,绝不推辞。” 张文远和高克疾的鸡汤一点儿都不香,但胜在量大管饱,时文彬听了很是受用,看着高克疾,温言道,“克疾啊,自从去年你去缉拿晁盖,却被他提前走脱,老夫就对你深感失望。想不到你竟知耻而后勇,今日一役不仅洗刷了前耻,还揪出了衙门里的内鬼,如此忍辱负重,真伟丈夫也。” 高克疾连说不敢当,心里却像喝了蜜水一样畅快,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张文远,见他正贼兮兮地看着自己,心说我有今日都是你的功劳,就让你嘚瑟一下吧。 时文彬夸完了高克疾,又继续夸张文远,“张三啊,老夫以前没仔细注意过你,还以为你就是表面上的那样放浪形骸之人,不曾想你也是可担当大任之人,这一次能抓住宋江的破绽,你居首功。如今宋江的位置空出来了,你就补了他的缺吧。” 张文远连忙跪下磕头谢恩,“相公抬举之恩,小人磨齿不忘!以后定当为大老爷马首是瞻。” 时文彬抬手示意他起来说话,“从今以后你要用心办差,不可再生事端了。夜深了,你们先退下吧,老夫年事已高,可熬不住了。” 从县衙出来,张文远汇合了焦挺、时迁和张家兄弟就径直往家赶去,见焦挺的情绪不高,知道他对于先前的事还没释怀,心说又是一只败犬啊!忍不住宽慰道,“刘唐本非等闲之人,你败在他手上不丢人!再说了,你还年轻,后面还有成长的空间,而刘唐比你大多了,他已经定型了,迟早不是你的对手。” 焦挺尴尬地笑了笑,“今天真是运气好,要不是那贼厮临时回转了,我的命恐怕都保不住了。好运不会天天有,从今以后,我要更加刻苦地打熬武艺,此事怠惰不得。” 张文远拍了拍他的胳膊,“放心,以后我给你找几个陪练,让你多和高手过招,这样你才进步得快。” 焦挺大喜,连忙拱手相谢。 一行人回到张家院子,时间早已过了四更了,焦挺和张家兄弟去睡了,时迁却不肯进屋,张文远道,“这么晚了,你要到哪里去啊?” 时迁嘿嘿笑道,“今日之事打了朱仝和雷横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肯定会有所动作,我要看看。” 张文远道,“这么晚了,就算有什么动作,也该睡觉了,明天再说吧。” 时迁摇头道,“这种关键时刻可不能松懈,三郎且先去睡,兄弟去去就回。” 遇到这种负责任的下属,张文远大感欣慰,连忙拉住他,指了指厢房,说,“先别急,我先带你参观一下你的房间,以后你若不忙了就可以来这边安歇。过段时日我再给你寻觅一个院子,你也可以把家小接过来一起住。” 时迁嘿嘿笑道,“我尚未成家,父母高堂也已作古,哪里来的家眷?” 张文远一愣,随即就不说话了,二人到了厢房,张文远带他逛了一圈就回去休息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83章 重回县衙 第二天早上,虽然昨晚上睡得很晚,但张文远还是按时起床锻炼身体,焦挺受了伤不能动,他就只有和时迁切磋武艺了。经过一个多月坚持不懈地锻炼,他的力量和爆发力都增强了不少,昨晚上给宋江那一脚就是明证。虽然还是打不过焦挺,但和时迁还是可以过过招的,他的强项在轻身功夫和隐匿功夫上面,格斗擒拿的本事一般,不过古人的身体素质比现代人强多了,即便张文远锻炼了这么久,也只能勉强和他打个平手。 打完之后,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休息,时迁才向他汇报昨晚上打听到的情况,“昨晚上他们一伙人并无异动,今晚上我再去打探。” 张文远也猜到了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所行动,毕竟现在是风口浪尖,他们常年在衙门厮混,深谙六道门里的规矩,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纰漏的。吃早饭的时候,见王翠云没来上班,张文远也没多问,准备办完事以后再过去送温暖。女人是很脆弱的,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的男人就是她的真命天子,他已经做了这么多布局了,怎么可能不去收割胜利的果实呢? 张文宁见他们吃了饭就要出门去浪,忍不住抱怨道,“如今来买纺车的人越来越多了,俺一个人可忙不过来了。” 自从放开了纺车的禁令以后,一些有识之士就像鲨鱼闻到了血腥味一样地涌向了张家院子,虽然现在纺纱的生意已逐渐冷落,但纺车的生意却迅速火红起来,前天一个财主上门一口气就买了十台,可把张文宁高兴坏了。但高兴过了就又差点儿愁死了,十几台订单啊,他就算不吃不喝也做不完啊。 张文远看了一眼张文静的背影,焦挺忙着埋伏宋江没时间收账了,这货也闲下来了,成天无所事事就去调戏三个女工。见他又要往女工的车间里去,连忙叫住他,吩咐道,“咱们的账也收得差不多了,二哥就先去帮大哥一下吧。” 张文静一百个不愿意,因为木匠的活十分辛苦,他又是个好逸恶劳的性子,根本干不下来,反倒是张荣和张全自告奋勇地留下来帮忙。昨晚上的行动,这两个小家伙立了大功,得了十几贯钱的赏银,比他们打半年的鱼都挣得多,跟着张三叔混这么有前途,他们的心思自然就活泛了。 现在缺人的很,张文远只得让张荣和张全暂时去帮大哥制作纺车,让张文静尽快去招人,这个时代虽然匠人很稀缺,但劳动力却很富余,即便招不到工匠,招几个小工回来做些粗苯的活计还是可以的。 “我等一会儿要和时迁兄弟去一趟县衙,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张文远安排好了家中的事情就准备出门了,昨晚上牺牲了一个衙役,又空出了一个编制,他必须帮时迁搞到手。焦挺见他要去给时迁解决编制的事就要跟他们一起去,却被他拒绝了,“昨晚上你受伤不轻,这几天就在家里养着吧,好了再出门。” 焦挺特别佩服他处理外伤的手法,昨晚上他被刘唐砍了两刀,每一处伤口都很重,如果按照他自己的手法处理伤口的话,今天肯定是高烧不退了,但是经张文远处理的伤口居然没有化脓溃烂,也没有发烧,简直是神了。 张文远看了一眼焦挺,又对李大莲说,“大郎昨晚上追捕盗贼,受了些伤,要好好补身体,这几天你把伙食开好一些,让他们尽快养好身子,以后还要办大事呢。” 李大莲还没说话,张母就笑呵呵地说,“三儿,你放心,咱家现在的饭食可不差,你不信的话就四处去打听打听,谁家像俺们家这样天天吃肉的?你看,俺都长了肉哩。” 张文远扫视了一眼众人,见他们的脸色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特别是张荣和张全兄弟,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面黄肌瘦、头发枯黄,就像两个南亚难民,到他家来吃了半个月好的,气色就明显不同了。还有那三个女工,刚来的时候都有点儿营养不良,特别是王翠云因为要哺乳孩子,虽然气质上佳,但却瘦得皮包骨头,一股风都能吹倒。 看到他们的变化,张文远心里也十分满意,不过这种生活水平放在后世只能算小康,让大宋的百姓都吃饱饭只不过是穿越者的基本义务,他做得远远不够啊,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所以啊,作为一个穿越者,他还需要继续努力,让更多的人吃饱饭才行啊,不仅如此,他还需要权力,只有握住权柄才能造福天下人,改变中国的命运。 宋江落网的事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没办法,他在郓城县的形象实在是太好了,老百姓很难把他和梁山泊的贼寇联系在一起,即便现在证据确凿,很多百姓还是觉得朝廷冤枉了他。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还不知道谋害宋江的罪魁祸首就是张文远,只把账算在了高克疾身上,都说是他为了掌控县衙才陷害宋江,其实宋江根本就是冤枉的。高克疾用实际行动打了他们的脸,一声令下唐牛儿就下狱了,陈三郎的棺材铺子也被查封了,他被人也和唐牛儿做了狱友。 高克疾的行动太迅速了,有打草惊蛇之嫌,张文远吓了一跳,连忙加快了脚步,好不容易赶到了县衙,梁坤见张文远空手而来,忍不住问道,“小张三,你干嘛空手而来,不是说了要去府城吗?” 张文远对他称呼为自己的外号十分不满,自己明明比他还大两岁,居然被他当小弟一样呼来喝去,是可忍孰不可忍啊,但是现在形势比人强,叔不可忍,婶也得忍,当下神秘地笑了笑,说道,“坤哥莫急,我出门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黄历,今日不适合出门啊!” 梁坤还没说话,高克疾就瞪眼道,“你搞什么鬼名堂,昨晚上不是说好了今天去府城拜见府尹大人的吗,为何又不适合出门了?” 张文远收起玩闹的笑容,正色道,“恩相啊,此去梁山泊不远,咱们昨晚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那边肯定会有所动作的,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如先派一个人去府城通报案情,晚几天再去求见府尹。” 高克疾一怔,随即就明白了他的担忧,揉了揉眉心,道,“嗯,有理!那咱们就晚两天再动身。” 说完又转头呵斥梁坤,“你也跟着学着点儿,不要那么冒冒失失的。” 梁坤撇了撇嘴,不说话了。他以前一直看不上张文远,觉得他就是个无赖小人,但昨晚上的事让他大吃一惊。不仅运筹帷幄,而且身先士卒,宋江要逃走的时候就是他一脚把他踹回去的,刘唐无人可挡的时候也是他事先布置了一张渔网把他一举成擒——原来张文远的道行这么深啊! 张文远没理他,对高克疾道,“今日出门得知恩相已经捉拿了陈三郎一家和唐牛儿等人下狱,这些人虽然罪有应得,但还有大鱼潜伏在衙门里,恩相此举恐打草惊蛇啊!” 高克疾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哼,不妨事,拿了宋江这么大的事,若是一个喽啰都没有才更会打草惊蛇呢!” 张文远见他不听自己的意见也就不多说了,转而说起了昨晚上几个人的伤情,“出了宋江这样的大案,衙门上下人心惶惶,我等更加无人可用了。只有等焦挺的伤好了再出发,路上也多个安全保障。” 高克疾对焦挺昨晚上的表现十分满意,昨晚上的事他可是亲临了现场的,当时的情形十分凶险,要不是他在后门拼死地堵住了刘唐,他们的功劳至少要削减一半,“焦挺这人忠心可嘉,等老夫拿下了朱仝和雷横,就让他做一个都头。” 张文远故意提起焦挺就是向他表功,没想到他这么上道,心里不禁一松,又说起了时迁连夜出去打探朱仝和雷横的下一步动向了,“咱们能准确地掌握他们的行踪,都是时迁的功劳,请恩相也抬举一下他吧。” 梁坤见张文远又要和他抢编制,忙开口道,“哎哎,小张三,你什么意思,又要和我抢缺额是不是?” 张文远嘿嘿笑道,“这怎么能叫抢呢?这是论功行赏啊,你好好想想,要不是时迁在外面打探消息,咱们能立这样的大功吗?有功不赏,那不乱套了吗?” 梁坤道,“但是赵得的功劳也不小啊,他可是亲手抓住了冯旺的。还有,他还给你帮了大忙呢?” 张文远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帮我什么忙了?” 梁坤嘿嘿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惦记着冯家娘子呢。现在好了,冯老汉死定了,冯旺也活不成了,你可以称心如意了。” 张文远的头上顿时跑出一千匹草泥马,“你别乱说啊,没有的事!” “嘿,我乱说?”梁坤撇嘴道,“大伙儿都知道的事,你想赖也赖不掉。” 高克疾显然对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不感兴趣,看了一眼二人,喝道,“焦挺和时迁两人都是难得的良才,老夫都会重用。不过赵得也是个可用之人,加之又是本地豪绅,根基深厚,老夫往后还要多依仗他们兄弟,欸,难办啊。” 张文远见他这么说原以为事情要遭,但没想到他突然话锋一转,“小张三,要不这样吧,你自己去说服赵得吧,只要你能说服他,老夫这里没问题,反正用谁都是用。” 说完看了一眼梁坤,示意他见好就收。梁坤心领神会,对张文远道,“好,小张三,我就给你这个面子,只要你说服了赵得,不让他在我这里闹,我就不和你争。” 张文远心说自己昨晚上可是救了赵能一命的,这点儿面子他应该会给吧,当即就答应了下来。不多一会儿,时迁就进来了,等他谢了恩,高克疾又对张文远道,“还有你,明天就回衙门办差吧,哎……没有你的这一个多月,可把我烦死了!” 高克疾撇了撇嘴,“咳,‘圣手书生’是不假,但也着实是个书生,除了写字啥也不会!” 张文远听他口中颇有怨言,再结合《水浒传》里萧让的形象,大概也就知道原因所在了。在《水浒传》里面,萧让唯一的特长就是会模仿各路名家的字体,除此之外便别无所长了,这样一个人被塞进了郓城县衙,高克疾原本是不想要的,但是箫谦太有手腕了,几下就把他绕晕了,最后他也不得不让他接了张文远的位置。 既然靠山有需求,下属自然是没有选择权的,唯一要做的只能迎难而上,张文远见他态度坚定,只得咬牙应承下来,“那就请恩相给大老爷说说,我还是干以前的工作,让萧先生去负责文书方面的事情,这样各取所长,于双方都有利。”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85章 圣手书生 张文远回归衙门最高兴的要属高克疾了,但是膈应他的人也不少,比如朱仝、雷横、何立成等人,这些人都是宋江的铁杆,张文远踩着宋江的身体上位,无疑成了他们的敌人,何况他还欠他们很多钱呢,但现在他可是高克疾身边的红人,他们也不敢上门讨要,只等哪一天高克疾被梁山的贼寇杀死了或者调走了再找他算总账。 除了高克疾以外,还有一个人也很高兴,那就是萧让了。他本就是个书生,又醉心于书法之道,极善用各种字体书写公文,对刑狱之事一窍不通不说,还特别厌恶和下里巴人打交道,张文远接替了他的刑房押司的工作,让他去做宋江原来的工作,是正中他的下怀。 主簿箫谦见张文远主动让贤,让自己的兄弟才入六扇门一个月就升了两级,心里非常高兴,对张文远的看法就发生根本的改变,逢人就夸他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 张文远承受了一顿高克疾的狂风骤雨之后就来到了自己原先的签押房,萧让正在那里等他,见他来了忙起身招呼,“张押司,你终于来了,小生在此等你多时了。” 张文远看了萧让一眼,见他大约三十岁的年纪,身量中等,偏瘦,虽然穿着比较朴素,但却自带一股书卷气,不愧“圣手书生”的名号,笑道,“萧先生,我也是久闻你的大名啊,今日终于得见,幸甚,幸甚。” 他这话真是一点儿水分都没有,但萧让却不以为然,把手里的折扇横在胸前作谦虚状,“哪里,哪里,小生不过一落魄书生,如何当得起押司这等美誉?” “当得起,当得起!”两人打了几句嘴仗,张文远就转入了正题,“萧先生,我正好有一件事想麻烦你,今晚上可有空,我在宏景楼订一桌饭菜,与先生细说。” 萧让没有直接答应他的邀约,反而十分认真地问道,“不知张押司有何事相托?” 张文远见他不肯上道,只得提前把事情说了出来,“是这样的,我张家人丁颇为兴旺,后辈侄子颇多,但一直没有一个学堂,我想在族中开一个族学供子弟蒙学,可惜我读书不成,在士林没有一点儿人望,不知去哪里请先生。萧先生在士林久负盛名,不知可否帮我请一个先生来坐馆?” 张文远的马屁拍得润物细无声,萧让十分受用,加之又是兴办学校,传扬孔孟之道的善举,握着折扇在手里拍了几下,满口应承道,“此小事耳,小可正好有几位友人赋闲在家,这就写信与他们,他们都是饱学之士,又热心传道受业,定不会推辞的。” 张文远大喜过望,“如此可就多谢先生了,在下求贤若渴,先生可在信中言明,我愿每年出百贯钱为聘。” 这个时代一百贯钱价值六七百块钱人民币,一百贯钱也就是六七万,张文远开出的工资和后世的中小学老师差不多,算不上多么优厚,但这个时代的私塾先生一个月也就挣两三贯钱,一年五十贯已经顶天了,他直接翻了两到三倍,连萧让自己都差点儿心动了,要不是铁饭碗更有吸引力,他现在就答应了。 说定了代为招牌的事,萧让就告辞了,张文远再次提出请他出去吃饭,他也拒绝了,说要马上回去写信,等请到先生了之后再一起吃喝。张文远也没有强留,高县尉遗留了不少案卷,他们马上又要出差几天,必须尽快处理了才行。不过,才看了几份案卷,他就麻爪了,妈耶,自己只是个人民教师啊,居然跑到一千年前来当法官了,跨行业也没有这样跨的吧,这特么不是扯淡吗? 才看了几分卷宗,张文远就一个头两个大了,想起原主的记忆还留存了一些,只得搜肠刮肚,拼命地回想,实在想不起来了就去翻《宋律》,忙了一下午才处理了十几件案件,至于有没有错判漏判,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头昏脑涨地回到家,张文远一头就扎在了阎婆惜的床上,大叫道,“头好疼!” 阎婆惜还以为他昨晚上宿醉未醒呢,小声规劝道,“相公,你以后再也不敢喝那么多酒了,万一伤了身体,叫奴家下半辈子如何过活啊?” 张文远见她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连规劝自己都是这样底气不足,想起她在宋江面前的跋扈模样,心中不禁一叹,欸……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啊。 “你瞎说什么呢?我哪里是喝醉了,我今天在衙门里忙了大半日,审定了几十份卷宗,弄得头晕目眩,欲仙欲死!欸……真是三日不念口生,三年不做手生,这才几天没碰那些东西啊,竟然忘了大半了,快来帮我按按头!” 阎婆惜一怔,急切地问道,“相公重回衙门做事去了?” “啊,是啊!”张文远大大咧咧地说,“先前被宋江那贼厮陷害了,如今他伏了法,可不就该我平反昭雪了吗?” 阎婆惜一边给他揉肩捏腿、按摩头部,一边扯着嘴骂,“那个杀千刀的贼配军,趁我娘俩落魄时强占了我的身子,当时我举目无亲,只得依了他,哪曾想他是个始乱终弃的,新鲜了没几天就把我弃在一边,这等无情无义之人活该千刀万剐!” 张文远见她骂得恶毒连忙出口制止,“行了,行了,骂两句出出气就行了,小心被外人听了去,说你出口成脏,影响你的形象!” 他斗倒了宋江,又重新回到县衙当了押司,阎婆惜对他是百依百顺,见他不喜欢自己说粗话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地住了口,俯下身在他的脸上啪啪地亲了两下,喜滋滋地说,“好相公,奴家早就说了你肯定会出人头地了,今日果然应验了呀。你不是一直想从后面吗,奴家今夜就允了你!” 张文远前世也是个爱玩的人,和赵小波一起也是花样百出的,鉴于这个世界还很保守,医疗水平也很低下,他一直不敢玩得太花,只在某一次心血来潮试探了一下,见她实在受不了就放弃了,后来就再也没提过了。 听到她再次提起这事,他没来由地就脸红了,感觉她的大腿也不是那么柔软了,尴尬地说道,“算了吧,我们要杜绝不洁的性行为!” 阎婆惜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哦……什么是不洁的……性行为?” 张文远一阵头疼,只得给她普及了一下后世的生理卫生知识,“虽然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但是我们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要珍惜彼此的身体,要细水长流,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土味情话的杀伤力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巨大的,阎婆惜感动坏了,抱着他又是一顿啃咬,“好相公,亲相公,奴家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能遇到这样体贴的夫君,呜呜呜……” 见她都感动哭了,王旭连忙收了神通,拍了拍她的大腿,闻言道,“快别哭了,再帮我按按,我头疼得厉害。” “哎,好叻!”阎婆惜拿出手绢揩了一把眼泪,甜甜一笑,继续帮他按摩起来。这样的日子是她梦寐以求的,以前还有个遗憾,那就是张文远为了她被衙门开除了,每当家里人提起这事她就坐立不安,恨不得去陪时文彬睡一觉,好让他重回六扇门。现在他又重新回到衙门里了,自己身上的精神负担也没有了,她顿觉无比轻松,世间再无羁绊了。 要说没有羁绊那也不全对,孩子就是她下一个羁绊,不过她并不十分着急,她才十九岁,生育期还长得很,以后一定会有的。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老娘了,虽然当时闹得很不愉快,但毕竟是生她养她的亲娘,如今已经消失一个月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阎婆惜低头看了张文远一眼,本想求他帮忙打听一下老娘去哪里了,不料他已经睡着了,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晚上,张母听说张文远已经重新当了押司,欢喜得不得了,又特意去酒楼叫了一桌菜,打了两壶酒回来庆贺,张文宁、张文静、张荣、张全、焦挺、时迁、李二等人齐聚一堂,共同向他祝贺。 几杯酒下肚,张文远的豪气就上来了,当即宣布要办学校的事,“我要办的学校和咱们现在的学校可是大不同的,学生不仅要学语文、数学,还要学英语……啊,这个暂时不用学,我们还要学物理、化学、生物、政治、历史、地理,后面还要学音乐、美术和体育,我要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才。” 他一顿胡吹大气,可把几个孩子吓惨了,特别是刨子和锯子,听说上五天学才能放一天假,以后再也不能愉快地玩耍了,当即就哭了出来。张荣和张全却十分兴奋,他们虽然不知道物理、化学是什么,但历史、地理、生物这些还是知道的,知道这些都是真学问,当即就请求入学,张文远大手一挥,当即就同意了。 李二见张文远这么大方,也试探着问道,“三郎,不知能不能让俺家那两个小子也进来学几年?” 张文远正愁没学生呢,笑道,“那是自然,只要他们想来我就收。” 张母插话道,“得遣人回一趟庄里,知会族长一声,若族里有人想读书,就让他们到城里来……” 说到一半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哎……三儿,你的学校办在哪里啊,请的先生是哪里的啊,学问咋样啊?” 张文远顿时语塞,“还没想好呢。” 张母见状就笑了,“不会连地都还没有吧?那先生呢,可请到了?” 张文远实话实说道,“衙门里新来的押司萧让在帮我请,很快就会来了。今年应该是不可能开学了,过完年我一定会把学校办起来的。” 听说要过了年才会开学,张荣兄弟和李二都有些失望,那些小崽子却都松了口气,张文远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自我开解道,“我现在只是有这样一个构想嘛,你们放心好了,过完年我一定要让我的学校开学的。你们知道二十一世纪……啊不对,现在是十二世纪,你们知道十二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人才,人才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86章 脱身之计 县衙的大牢里,以前关过张文远的牢房里现在关押这宋江和刘唐、冯旺三人,因为犯的是重罪,三人都是头戴重枷、脚上镣铐,行动极为不便,而刘唐却比宋江和冯旺更惨,因为的本事最大,戴的枷也最重,就连脚上的镣铐也是特制的,足足有儿十斤重,想越狱根本不可能。 刚进牢房的时候,宋江还有些懵逼,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下大狱,和刘唐的见面是偶然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居然县衙就知道了,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有人早就盯上他了。但是自己在县城里人脉很广,人缘也很好,有着“山东呼保义、孝义黑三郎”的美名,怎么可能会有人害他呢? 但是今天中午狱卒给他们送饭的时候告知他们张文远已经重新回到了衙门,再结合那天自己本来已经逃出去了,但却被他一脚踹了回去,他就渐渐地明白了。 小张三……原来是你这厮在背后暗害俺! 确定了主谋,宋江就变得怒不可遏了,把张文远的十八代祖宗都拉出来亮了个相,“好你个小张三贼子,你睡了俺婆娘,俺都没和你计较,你竟然使阴谋害俺?俺若有命出去,必定与你誓不甘休!” 刘唐和冯旺听到他突然咒骂起了张文远,忙拖着沉重的步伐过来安慰,“公明哥哥,你这是咋了?” 宋江瞪着二人,恶狠狠地道,“刘唐兄弟,旺哥儿,俺今儿终于知道是谁在背后害俺们了,原来是张文远那贼厮!” 刘唐和冯旺闻言都是一惊,刘唐问道,“哥哥,你为何猜度是他?” 宋江黑着脸,冷笑道,“前些时日俺和他有些过节,按理说俺才是理亏的那一方,但俺没有追究他的过失,却不想他不仅不感俺的恩,反而恩将仇报,故意陷害我下狱。难怪这些时日他经常出入县尉府衙,原来就是在使阴谋陷害我,此等心如蛇蝎之人,我必除之而后快!” 刘唐之前就听说张文远和宋江的龃龉,听了他的解释自然是全盘相信,猛地在木枷上锤了一拳,骂道,“好个贼厮,竟然如此歹毒!欸……晚了一步啊,俺和冯旺兄弟本是准备办完了这边的事就去找他的麻烦,不料却被他先了一步,害得我们蹲了大牢。啊呀呀,此仇不报,我刘唐在江湖上再无立锥之地也!” 冯旺也附和道,“就是,张文远这厮罪大恶极,俺也被他害得家破人亡,俺早就想杀他泄愤了!” 三人在牢里破口大骂,过足了嘴瘾,但是他们现在身陷囹圄,根本没法报仇,只得祈求上天收了张文远这个祸害,可惜他们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过过嘴瘾了。 三人骂累了就渐渐地恢复理智了,刘唐道,“哥哥,为今之计,只有想法子带信出去给山寨,请求寨主发兵打破县城,救我等出去了!” 听说要打破县城,冯旺高兴坏了,“嗯,这样再好不过了!哼,这郓城县就没有一个好人,就该请寨主替天行道,狠狠地收拾他们。” 宋江却摇头道,“不行,不行啊!按宋律,割据山寨水泊不是什么大事,但冲州撞府可是十恶不赦之罪,朝廷必定不会饶恕我等,不可,万万不可啊!” 刘唐见他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还在瞻前顾后,不免有些失望,“那咋整,难道咱们要死在这里?” 宋江仔细思索了一阵才缓缓地道,“按照大宋的律法,啸聚山林,反叛朝廷乃是死罪,然则县城无审决之权,要判我等死刑必经州府,若俺料想不差的话用不了多久官府就会把俺们几人押送到济州府城受审,咱们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 “啊,我懂了!”刘唐的眼眸顿时瞪大了,“若是寨主知道咱们失陷被擒,定会尽起山寨兵马来营救咱们。” 宋江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是咱们唯一的活路了。但是现在有个问题,要如何才能让晁保正知道此事,否则到了济州府城可就难了。” 三人正苦思冥想之际,牢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狱卒提着一盏灯笼缓缓地走了进来,不多时就来到了他们的门口,宋江三人吃了一惊,正要开口,不料那人却先开口了,“公明哥哥,你还安然无恙否?” 听到这个声音,宋江吃了一惊,暗道,“朱仝兄弟,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朱仝,虽然穿着普通,但他高大的身形和胸前的长胡子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刘唐是个外地人,不知道朱仝是谁,而冯旺却十分清楚他的身份,见他乔装打扮来探监,手里还提着酒肉,顿时兴奋起来了,低声叫道,“朱大爷,你还认得小人不?” 朱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就把目光转向了宋江,“公明兄长,快,且先吃肉喝酒。前几日县老爷传下话来,叫俺们不能擅离职守,俺不敢来探望哥哥,今日终得空闲,还请兄长勿要怪罪!” 宋江连忙拱手还礼,“我现在乃是阶下之囚,你宁愿甘冒奇险来探望我,足见你我义气深重,我哪敢怪罪?” 他这几天在大牢里虽然没受什么苦,但也没吃到好的,闻到肉香就开始流口水了,当即招呼刘唐和冯旺一起用餐。朱仝见他们吃相狼狈,也不介意,等他们吃饱喝足了,才问宋江,“兄长,你可知设此计害你之人是谁?” 宋江苦涩一笑,“俺先前是不知道,但如今已经想明白了,就是张文远那贼厮。欸……阴沟里翻了船,俺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朱仝兄弟,我现在十分着急的父亲和我那兄弟,你可知道现在如何了,可曾遭了朝廷的毒手?” 朱仝道,“哥哥放心,大老爷前日就下令给俺和雷横,让俺们去抄了你们宋家庄,捉拿太公和四郎归案,但我等岂能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俺和雷横到了宋家庄,四郎得了信息早就逃了出去,太公又拿出了文书,说早已除了你的籍,并不是一家人了,俺们就回去报于大老爷,大老爷也无话可说,此事就这样做罢了。” 听说家里无恙,宋清也已经潜逃了,宋江高兴之余又担忧其弟弟来了,“不知道俺那兄弟逃到了何处?欸……他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一个人逃亡在外,若报了俺的名号或许还能无虞,若他不肯报俺的名号,这个世道如此纷乱,恐他遭遇不测啊!” 现在虽然才政和五年,社会整体还算安定平稳,但与前朝相比却已经大为不如了,虽然没有成股的流寇作乱,但路上剪径的蟊贼、啸聚山林的土匪、白天是安分良民,晚上则出来打家劫舍的马匪不在少数,宋清就是个老实的庄稼汉,缺乏江湖经验,又是匆忙出逃,恐怕寸步难行啊。 刘唐见宋江担忧兄弟,连忙插话道,“哥哥放心,四郎出逃定会经过梁山泊,说不定已经被寨主哥哥请上山去逍遥快活了呢!” 宋江见他开口,连忙向朱仝介绍了他,朱仝以前就听说过他,维护商道的时候也打过几次照面,因此并不觉得惊奇。但刘唐可就不同了,他见朱仝相貌堂堂,又甘冒奇险来探监,对他的江湖义气十分佩服,当即就要和他结拜为兄弟。 朱仝才没这么傻呢,委婉地拒绝了他的好意,随即就把县衙里这几天发生的事说给了宋江,“大老爷已经派人去州里报讯,过不了几日就要将你们押解到府城受审,这差事多半会落在俺和雷横兄弟身上,到时俺就找个机会支走雷横,放你等离去。” 听说他要私放他们,刘唐和冯旺都是喜不自胜,只有宋江坚决不同意,“兄弟,这可不行啊!你若私放了我们,这么大的干系你一个人如何担待得起?不行,不行,贤弟断不可如此!” 朱仝摇头道,“兄长素有大志,将来是要干大事的人,如何能在此白白送了性命?小弟虽然要担些关系,但罪不至死,最多不过发配几百里,若遇朝廷大赦就可回乡,用俺几年的时间换取你们三条人命,这生意如何做不得?” 听到他这番慷慨陈词,刘唐两眼放光,虽然手上戴着镣铐,但还是努力地竖起大拇指,由衷地称赞道,“朱仝兄长,你真是天底下最义气之人啊,能结识你这种义士,小弟此生无憾矣。” 他这样高度地赞扬朱仝的义举,让宋江的脸上也十分有光,捻须笑道,“世人只知我宋江仗义疏财,其实我这兄弟比俺更讲义气,只是他为人不喜张扬,不为所知罢了。” 说完,又四下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他们,才小声地道,“贤弟,你说的那事着实做不得。愚兄这里有一条计策,不仅可保我等活命,也不会断送你的前程,你不妨细听。” 朱仝闻言忙蹲下身子,恭敬地道,“请哥哥指教!” 宋江站起身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朱仝听了眼睛陡然亮了,“此计甚好,甚好,哥哥的计策比小弟的果然高明许多!” 宋江又补充道,“到时不论是你,还是雷横,只需和山寨的人打上一场,身上或多或少带些伤,回来就有交代了。” 朱仝连忙点头称是,“是,是,是,兄长见识高明,小弟远不如也!” 宋江呵呵笑了两声,看了看门外,叮嘱道,“此地不宜久留,贤弟且先回去吧。” 朱仝郑重地点了点头,“兄长且在此安住,一应吃穿用度字不必发愁,小弟自会安排人送来,且先养好身体,出去以后才能报仇雪恨。” 朱仝说完就要走,不料冯旺却叫住了他,“朱大爷,小人想打听个事,那天官府的人去俺家里捉拿俺时,俺爹拼死拽住赵二,却被那厮打成了重伤,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朱仝下意识地哼了一声,又看了他几眼,见他眼中的关心之情不是假的,才收起了嫌恶之色,正色道,“你爹已经死了,那天晚上他抱住赵二不让他来捉你,被他用水火棍一顿乱捅,不巧伤了内脏,昨天下午咽的气。” 听说爹死了,冯旺纵然平时再混账,再不是东西,此时也禁不住涕泪横流,嚎啕大哭道,“爹啊……儿子不孝啊!” 朱仝本来还想告诉他,他的儿子也被他害死了,他老婆也快要被张文远霸占了,见他哭得这么伤心欲绝便忍着没说,看了宋江和刘唐两眼,又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朱仝走后,宋江见冯旺哭得很伤心,就安慰道,“旺哥儿,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悲伤了,怄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冯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宋押司,五寨主,俺爹就是张文远害死的,俺求求你们了,出去以后一定要帮俺报仇,只要杀了张文远那贼厮,你就是让俺一辈子做牛做马,俺也绝无怨言。”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87章 低头的娇羞 张文远在县里忙了好几天才把高克疾遗留的案子处理完,期间又帮王翠云办完了冯老汉的丧事,大大地刷了一波好感。等他忙完这些的时候焦挺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出远门了,张文远就准备和高克疾一起动身去济州府城走一趟。 八月二十六日,秋高气爽,利出行、动土、嫁娶,这天早上天还没亮,张文远就从阎婆惜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因为要分开几天时间,两人昨晚上痛痛快快地较量了一番,直到最后都筋疲力尽了才相拥而眠。早上起来呼吸着秋日第一口新鲜空气,他只觉得神清气爽、干劲儿十足,生活充满了希望,看黎明的天空都是霞光异彩,分外妖娆。 张母田氏和李大莲早就起来准备早饭了,见他们终于出来了,虽然心里十分不爽,但也不好说什么,就让阎婆惜去打热水给他梳洗打扮。阎婆惜欣然应诺,打了盆水就开始忙活起来,先从洗脸开始,然后是梳头和簪花,接下来就是修剪胡子,但却被张文远扭曲成了剃胡子。 对于男子何时蓄须,大宋没有明确的规定,想蓄就蓄,不想蓄也没人逼,但约定俗成的规矩是父母在不蓄须,因为不能损害父亲的威严嘛。不过若是踏入官场,男子一般都要蓄须,因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没有胡须就没有威严,只有蓄须了才能让下属产生畏惧感。 张文远的父亲虽然没了,但是母亲还在,不蓄须也说得过去。但他在六扇门里做事,按理说必须蓄须才行,可惜前身因为想装嫩,担心蓄须以后影响泡妞就没有蓄须,张文远接过这具身体以后自然是乐见其成,一直保持着下巴光光的习惯。 阎婆惜对于张文远光光的下巴其实一直都有意见,不情不愿地拿起剃刀,委婉地建议道,“相公,你的须子才刚长出来一点儿,这次就不剃了吧?” 张文远坏笑了一下,“你不是说扎得你难受得紧吗?” 阎婆惜的脸上现出了一丝不自在,低声道,“再长一些就不难受了嘛,奴家忍几次就过去了!你现在在衙门里做事,不留须子哪有威严啊?” 张文远还是没有接受她的建议,“快剃掉,我实在不习惯留胡子,把我人都显老了!官威不是靠胡子来支撑的,我要做一个不怒而威的美男子!” 阎婆惜无奈,只得照做,没有须子其实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至少干净清爽,晚上亲热的时候不会扎到自己。一想到昨晚上他用自己刚冒出来的短须扎自己的脸和胸的情节,她就忍不住心跳加速,差点儿把张文远的脸划破了。 经过半个小时的梳妆打扮,一个干净清爽无异味的张文远就出现在了家人的面前,张母田氏看到穿着崭新的袍子、梳着一丝不挂的发型、戴着端庄大气的璞头的儿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嗯,真俊啊,比你那两个哥哥好看多了!” 时迁也道,“三郎本就俊美,这样一收拾打扮,更玉树临风了!” 焦挺没有他的口才,就跟着附和,“嗯,确实如此!” 张文远被他们夸得不好意思了,连忙招呼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吃饭,可不能让县尉老爷等咱们!” 张田氏连忙让李大莲和阎婆惜上菜上饭,期间更是不厌其烦地叮嘱他们路上要小心,要注意安全,走路的时候不要走在最前面,跑路的时候不要落在最后面,见他不耐烦了又转而叮嘱焦挺和时迁,让他们一定要照顾好他,千万不要让他有任何闪失。二人自是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她说什么他们都点头称是。 焦挺耐心地安慰着,“老夫人放心,我等一定会保护好三郎的,一定会让他平平安安地回来。” 时迁也附和道,“这一趟出门,俺在前面探路,三郎和县尉老爷的人在后面跟着,一定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听到了“闪失”两个字,张田氏的脸色倏地变了,“呸呸呸,出门的时候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快别说了!” 时迁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打了两下,赔笑道,“哎呀,您瞧俺这张嘴,真是的,该打!” 见他的动作这么妖娆可爱,张文远忍不住笑了,“哎呀,行了,行了,别搞笑了,赶紧吃饭,吃完了早点出门,免得让高相公等我们!” 时迁又连连点头称是,那样子和贾队长有得一比。吃完饭,张文远就把张荣和张全兄弟叫过来,叮嘱道,“这一次去府城快则三天,慢则五天必然归来,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若是有人上门寻衅滋事就去找萧主簿,他会出面帮你摆平的。如果遇到贼人上门,且不要与之硬拼,只需要弄出动静吓走即可。” 他扳倒了宋江,又欠着何班头一伙人两千多贯银子,虽然他们这段时间并没有来催账,又已是必死之人,但是万一趁他们趁自己不在家狗急跳墙呢? 张荣见说就到房间里拿出了一面锣,嘿嘿笑道,“三叔,你已经说过了,你看我连锣都准备好了!” 刚才赶到的张文静见状怒斥道,“你这厮,啥时候把俺的家伙事拿来了?那可是俺维持生计的啊!” 张全插话道,“二叔,你现在发达了,还用这个干啥?” 张文静哼道,“虽然不做了,留在那里总是一个念想嘛!” 张文远懒得听他们胡柴,摆了摆手,看着众人道,“好了,不说了,我们这就走了!” 说完也不顾张母的叮嘱,背着包裹出了门,焦挺和时迁连忙跟上。听不到张母的叮嘱以后张文远才向焦挺和时迁抱怨,“此去济州府城不过百八十里路程,大半天时间就到了,至于这样大包小包的吗?早知道这样,昨晚上就不该在她们面前说出来,悄咪咪地走,悄咪咪地回,岂不少了许多麻烦?” 时迁笑着劝道,“三郎啊,有老母亲这样关怀你,你就知足吧,俺们想有人这么关心俺,还没有呢。” 张文远嘿嘿笑道,“等这趟差事了了我就给你说门亲事,再给你找个老娘,让你好生享受一下母爱。” 时迁连忙摆手拒绝,“亲事可以说,但老娘就算了,俺老娘早就死了,可不会再有老娘来爱我了。” 张文远又看了一眼焦挺,道,“那就给大郎找一个!” 焦挺连忙摇头,“我不要,婆娘和老娘都不要,我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可不习惯被人管着。” 王旭想起《水浒传》里那一群荷尔蒙满天飞的好汉们,浪费大好的青春年华去聚义、去替天行道、去造反,就是不去找女人练武功,不禁摇头苦笑,“真搞不懂你们,一个个都是精装小伙儿,荷尔蒙爆表的年龄,怎么就不喜欢女人呢?” “荷——尔——蒙是什么?”焦挺一头雾水,“爆表又是啥意思?” 张文远懒得解释,“没什么意思,就是说你们这些习武之人怎么不喜欢女人啊?” 焦挺正色道,“色是刮骨钢刀啊,我等习武之人怎能贪恋美色?” 张文远十分无语,“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叫君骨头酥。是这意思吗?” “啊,对对,就是这意思!”焦挺还以为他幡然醒悟了呢,“三郎以后也要戒女色、清心寡欲,不然你每日早起打熬筋骨,岂不是白费了?” 张文远心说你知道个屁,我每天早起打熬筋骨就是为了多近女色啊,你却叫我清心寡欲,我真是白认你这个兄弟了。 三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大街上,路过冯家院子的时候,张文远悄悄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小院还是那个小院,但却大门紧闭,不见炊烟。看着里面残留的刚办过丧事的痕迹,张文远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愧疚之情,心说,“咳,王翠云,真是不好意思啊,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我真没想过会玩这么大啊!” 正忏悔时,院门突然开了,王翠云就像是《非诚勿扰》的嘉宾一样缓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虽然穿着一身麻衣素服,头发也没怎么打理,只是随便盘了个髻,但却更加妩媚动人、我见犹怜,让人恨不得一把搂在怀里,好好地保护一下。 王翠云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见焦挺和时迁看向了自己,脸上顿时变得不自然起来,“那个……嗯……” 时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状连忙拉了焦挺一把,赔笑道,“俺们先走!” 焦挺唯唯,“嗯,好,走!” 二人说完就像做贼心虚一样地溜了,看他们这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张文远恨不得在他们的屁股上踹两脚。 王翠云见他们走远了才从院门里出来,又四下看了一眼,没看到其他路人,就把手里的包裹递到了张文远面前,柔声说道,“东家,听说你今天要去府里公干,俺没有准备别的,就给你煮了几个鸡蛋,你带在路上吃吧!” 张文远有些尴尬,但还是迅速地伸手接了过来,笑道,“谢谢啊,家里没事吧?如果觉得一个人在家里苦闷就去我那里吧,也不是说要你去做工,只是我们家里人多热闹,说说话心情也好一些!” 王翠云嗯了一声,一张娇美的苹果脸不知何时变得通红透亮起来,“嗯,俺吃完饭就去!” 张文远还想说几句话来增进他们之间的感情,但街角突然出现了两个行人,只得把包袱往自己的包袱里一塞,用自认为十分有雄性感染力的声音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你快去忙吧!” 王翠云也看到了那两个路人,嗯了一声,又娇羞地看了他一眼就迅速转身,啪地一声关上院门,独留他一个人在秋风中凌乱。 这一抹低头的娇羞,正是我挥之不去的哀愁啊! 张文远笑了笑,抬脚往前走去,见焦挺和时迁在前面等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赶紧走,别迟到。两人心里神会,默默地在后面跟着,不多时就出了城门,又等了一会儿高克疾就带着梁坤和两个土兵出城了,七人汇合成一队,径直往济州府城而去。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88章 拉胯之人 济州府的治所在巨野县,在郓城县东南六十里外的大野泽边,要是放在后世开车上高速也就是半个小时的事情,拎上包就走,路上连服务区都不用进。但现在是北宋,可没有汽车,也没有高速公路,达官贵人还可以骑马或者坐马车、牛车出行,张文远这一行人除了高克疾有官身骑了一匹驽马以外,剩下的人就只有靠两条腿了。 张文远继承的这具身体因为沉迷酒色早就变成弱鸡了,虽然这段时间每天都早起锻炼,又大量地胡吃海塞、补充了一些营养,但温室里练出来的和实地拉练出来的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才走了两个时辰他就跟不上了。 梁坤见他头发也凌乱了,崭新的袍子也皱了,整个人都潇洒不起来了,忍不住嘲笑道,“小张三,这才走了多远啊,你就不行了?” 张文远没想到自己堂堂穿越者居然被一个小混混鄙视了,心说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啊,连续行走四个小时,放在后世已经算是水平比较不错的驴友了。哥们一个堂堂正正的穿越者,陪你一起徒步旅行,你还要让我怎样啊? “嘿嘿,我是劳心的,你没听说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吗?” 梁坤碰了个软钉子,正要出口反驳,却听高克疾在马上低声喝道,“别扯臊,赶紧走路!” 张文远猛然想起这一带还属于梁山泊的势力范围,他们现在属于穿越敌占区,必须低调一些,不然惊动了梁山泊的暗哨,给自己一行人来个瓮中捉鳖,凭自己上了梁山泊黑名单的身份,搞不好就成了“黄文炳第二”——啊,不对,自己比他先死,他应该是“张文远第二”才对。 高克疾见他行走困路,又忍不住提醒道,“前面还有十里路程就到柳林镇了,咱们去那里歇脚!” 张文远没办法,只得把行李给焦挺背着,自己空着手咬牙坚持,又走了半个多时辰,一行人终于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镇子。张文远看了一眼差点儿没把鼻子气歪,这特么也是一个镇啊,放在后世连个村子都比不了,整个镇就只有一排用芦苇就地取材搭起来的低矮的棚子,随便开了几家食店,门口摆放了一、两张桌子,几条板凳,比后世工地旁边摆摊卖盒饭的摊子都不如。但即便如此,竟然还有几个歇脚的行路人在打尖吃饭、高谈阔论、好像梁山泊不存在似的。 看到有人吃饭,张文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找了一家相对干净的食店坐下,一个汉子出来迎客,“老乡,你们是打尖还是用饭?” 所谓的“打尖”就是行路人自己带有吃食,只在这里坐一会儿,最多烧一壶热水,店家挣不了几个钱。张文远陪领导出差,即便自己带了吃食,也是不可能打尖的,当即像个狗腿子一样地喝道,“不打尖,用饭,先烧一壶热水来泡茶,有什么好菜、好酒都端出来,只管上来与我等吃,吃完了一并算钱!” 那汉子见他这么豪爽,喜得合不拢嘴,应了一声就进去忙活了,不多时就烧了一壶开水出来,又拿出一盒茶叶和几个茶盏出来,张文远正在剥王翠云给他煮的爱心鸡蛋,见他不懂泡茶,连忙叫住他,“我自己来,你去忙吧!” 在后世和朋友同事出去聚餐游玩,他都会主动泡茶,跑前跑后,这也是他泡妹子的法门之一,熟练地汤壶、温杯、洗茶、冲泡,动作一气呵成。泡好之后先给高克疾分了一盏,又给梁坤和两个衙役各分了一盏,最后才是自己这边的焦挺和时迁。 高克疾见他这么懂事,一边吃着他剥好的鸡蛋一边表扬,“嗯,你这厮,愈发地懂事了!” 张文远本不想把鸡蛋拿出来分享,但是不吃又怕坏了,只得装大方了,见这老货占了自己的便宜还卖乖,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笑得像一朵花一样,“若没有恩相平时的耳提面命,小人哪里懂这些!” 高克疾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也都笑了起来,几个鸡蛋很快就一扫而空了。张文远欲哭无泪,只得在心里对王翠云表示了深刻的歉意,“翠云啊,对不起啊,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哎,没有可是,等我回来以后就把你收入房中,多疼你几次,让你早日给我生个儿子就是了!” 吃完了鸡蛋,又等了一会儿,店老板就端了一盆羊肉、一盆猪肉、两只野鸭和几个蔬菜、一盆馒头、一坛酒出来,众人赶了大半天路早就饿了,又是几个大男人,哪里还讲客气,只顾胡吃海塞。 吃完了饭,张文远结了饭钱,还想再喝会儿茶再走,无奈高克疾催得急,只得扔下茶杯、拍拍屁股起程了。虽然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但张文远的双腿还是犹如灌了铅一样沉重,但是有领导同行,他又不能叫苦,只得咬牙坚持。不过他的运气还不错,刚出镇子就看到路边有个人牵着一头驴,后背上插了一根草签,明显是在等买主。 看到有驴卖,张文远大喜过望,忙上前问道,“老乡,你这驴要卖多少钱?” 那中年汉子见张文远要买驴,顿时来了精神,用一口浓重的古山东话回道,“俺这驴可不得了,你看这体格,这牙口……” “哎,行了,行了,别吹了,你直接说多少钱?” 那汉子估计一辈子也没遇到这种爽快的买主,犹豫了半天才比了三根手指,“你得给俺三贯钱!” “行,成交!”张文远让焦挺拿出三贯钱给他,“不过你的鞍辔也得给我!” 那汉子没想到他这么爽快,连忙答应了,“嗯,中!” 让汉子给驴套上鞍辔,张文远翻身上了驴背,感觉连呼吸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梁坤见他连价都懒得讲,想起他刚才主动请自己一行人吃饭,也是这样爽利,像个二百五一样,酸溜溜地说,“哟,小张三,你啥时变得这么豪爽了?” 张文远这一次出门他带了两百两银子,别说吃饭买驴,就是买几匹马都不在话下,闻言冷笑道,“我一直都很豪爽啊,难道你没发现吗?” 梁坤嘿嘿笑道,“嘿嘿,你现在买驴倒是轻松,一会儿进了城,我看你养在哪里?我给你说在客栈里养一头驴可不便宜,比养一个人还贵呢!” 张文远笑道,“到了就杀了做驴肉火烧吃!” 梁坤下巴都要惊掉了,“他驮你上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转眼就杀了它吃肉,怎能如此不仁?” 张文远不明白自己哪里不仁了,驴不就是个畜生吗,骑它的背、吃它的肉不是很正常吗,这货难道还是个动保人士? “既然觉得我不仁,那你一会儿就别吃了!” 梁坤见他毫不犹豫地剥夺了自己吃驴肉的资格,顿时不乐意了,“哎,那可不行啊,这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我怎能不吃呢?” 原来这货是个圣母婊啊,张文远大笑一声,双腿夹了夹健驴的腹部,那驴就小跑起来,拖着他很快就甩掉了他。 跑了一截,驴就开始喘气了,张文远连忙放慢了脚步,安安静静地坐在驴背上看起了沿途的风景。一千年前的中国景色还是不错的,这里又在水泊边上,植被繁茂,完全不像别处那样荒凉,到处都透露着一股莽荒的气息,原始而又生机勃勃。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89章 人微言轻 有了驴代步,张文远就不拖他们的后腿了,一行人的脚程也快了许多,申时中刻就到了巨野城外。看到北宋的第一座大城市,张文远的第一感觉就是太名不副实了,这可是堂堂的地级市啊,规模放在后世连个大一点儿的县都比不了,居然也当得起文人墨客们的“气势恢宏”、“圣城明珠”的赞美,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脸红啊。 除了破旧凌乱和一股鱼腥味意外,巨野城还有一个大大的安全隐患,那就是距离巨野泽也太近了,又没有修建防洪堤,万一哪天黄河再次决口,生活在这里的人不得全部去喂鱼虾啊!另外,巨野泽与北面的梁山泊有水道相通,万一哪天他们过来借粮怎么办? 张文远觉得生活在济州府城的百姓心态真的是太好了,要是自己也住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忧虑而死的。但眼下这些还不是他现在就该考虑的,他现在要关注怎么进城,以及进城以后怎样在宗知府面前刷存在感。进城也很简单,高克疾让梁坤直接出示了县里开具的文牒,守门的兵丁很爽快递放行了。一行人径直来到府衙前,梁坤上去投了名刺,因为事先时文彬已经打过招呼了,没等多久里面就传出话来,请高县尉立即进去回话。 见里面居然没请自己一起进去,张文远心里就有些不爽了,但形势比人强,人家不请他,他也没办法,只得在外面干等着。等了一会儿仍然不见有人出来传他进去问话,他就失去了耐心,就牵着驴来到路边,学着古人的样子插上一根草签,摆起地摊来。这驴还真不错,他才站了十多分钟就有一个胖子来问价,张文远也懒得跟他啰嗦,直接开价五贯钱,最后以三贯钱成交了。 梁坤见他转手就把驴以原价卖了出去,顿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咕隆道,“你不是说过要杀了吃肉吗,咋又卖了哩?” 张文远捡了个大便宜,就把烦恼抛之脑后了,哈哈笑道,“人家驮了我这么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怎么忍心杀了他啊?” 梁坤失望地道,“哼,害我空欢喜一场,还以为真有驴肉吃呢!” 张文远笑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咱们要多行善,少杀生,才能长命百岁啊!” 梁坤见他又开始念经了,连忙捂住了耳朵,“别说了,我突然不想吃驴肉了!” 在外面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有人出来传唤他们,而天已经要黑了,张文远知道自己很可能见不到知府老爷了。虽然有些失望,但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他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押司,既无功名、又无名望,人家凭什么召见啊?人家可是堂堂知府啊,在东华门唱过名的,能见高克疾一面就已经是给面子了,又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召见自己一个小吏呢? 想到这里,他就释然了,见众人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就指着对面的一个茶楼道,“坤儿哥,走,咱们到那里喝茶去。” 梁坤的驴肉火烧泡汤了,心情十分郁闷,就故意恶狠狠地说,“哼,不去,除非你请客我才去!” “请客就请客,有什么大不了的!”张文远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一众人来到茶楼里,随便点了两壶茶和一些点心、熟食,他和梁坤单独坐了一桌,焦挺、时迁和另外两个土兵另外坐了一桌,众人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等高克疾出来,顺便还能打听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这两个土兵一个叫刘吉,一个叫范庆,都是高克疾新近抬举起来的,算是心腹之人,长得倒是颇为高大壮实,但精气神却比较拉胯,一个老实木讷,一个动不动就傻笑,看一眼就知道是长期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棱角早已磨平了,根本威胁不到张文远在团队里的地位。 既然威胁不到自己,张文远就决定施点儿小恩小惠拉拢过来,见二人看着桌上既不好看又不好吃的点心流口水,想吃又不好意思,就让茶博士再上几盘,让他们过把瘾。二人见他这么豪爽大方,顿时放下矜持大快朵颐起来,眼神里对他也充满了感激之情。 吃饱喝足以后,又坐了一会儿,时迁就借口访友出去了,张文远知道他肯定又要去打探消息,也没拦他,让他自己安排,自己则继续和梁坤等人侃大山,一直到了天彻底黑尽,高克疾才从府衙里出来。众人见了连忙迎了上去,梁坤问道,“姐夫,情况如何,你的计谋可被相公采纳了?” 高克疾脸上虽有疲惫之色,但心情还不错,四下看了一眼,沉声道,“走,到了驿站再细说。” 一行人跟着高克疾到了离府衙不远的驿站投宿,驿卒引着他们在一个小院里住下,张文远又去弄了些酒食上来,照例还是分两桌坐了,焦挺、梁坤和刘吉、范庆在外面大吃大喝,张文远和高克疾在房间里单独开了一桌,边吃边说府衙的见闻。 两人喝了会儿酒,高克疾才说起去见宗府尹的事,“宗府尹对这条计策很满意,又和我详细谋划了一番,后来就传了驻守本府的郭督监和陈团练一起来商议军情。郭督监是仗着祖宗的门荫做的官,能力和见识都无甚长处。陈团练却是从西军调任到此的,本事十分了得,好在他二人均对这次谋划很看好,愿意辅佐宗相公一起剿灭梁山贼寇。” 虽然没有刷到存在感,但自己的计谋还是得售了,张文远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高克疾又道,“议完事以后,我还向宗府尹说明了此计乃是出自你之手,本想让你进去见见府尹相公。无奈他老人家没有这个心思,只口头说了一句,若此计成功,我有赞画之功,也会给你记上一功。” 听说给自己记上一功,张文远还是很高兴的,这意味着自己有升迁的机会了啊。不过当听完府里的安排,他整个人又不好了,不满地道,“这么说这次行动完全由府里主导,和我们县里没有丝毫关系啊?” 高克疾在县里虽然莽撞,但是此时此刻却很懂官场规矩,握着酒杯一饮而尽,叹了口气道,“这事当然和我们县里没关系……不过,也不是全无关系,那俩犯人还得我们县里押送上路。” 我去,这不是当炮灰吗?也太不公平了吧! 张文远非常郁闷,明明自己才是这次行动的发起人啊,结果到最后却成了看客,你们这些当官的能不能再无耻一点儿? 高克疾见他面有不豫之色,居然没有骂他,而是好言相劝道,“咳,官场规矩就是这样,府尹老爷答应给你我记上一功,就已经算得上是礼贤下士了!” 生了会儿闷气,张文远也看开了,哎,算了,就这样吧!自己毕竟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人微言轻,人家肯施舍就捡起来吃了吧,管那么多干嘛?再说了,现在才政和五年,离靖康之变还有整整十二年的时间呢,就算离金军第一次南下也还有十年的时间,自己有的是时间来做准备工作。 喝了几杯酒,张文远又想到了他刚才提起的从西军中调过来的陈团练,问道,“您刚才说这个陈团练很厉害,不知具体有多厉害,抵得过林冲吗?” 高克疾喝掉杯中酒,低头想了想,叹气道,“这个不好说啊,林冲乃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手上功夫十分了得,这个陈团练自诩在西军杀人如麻,但毕竟声名不显,是否是林冲的敌手我也不太清楚!” 听他这么说,张文远也不想多问了,梁山泊虽然现在还比较弱小,二龙山、青州帮、登州帮和江州帮都还没有上山,卢俊义、关胜、呼延灼这些猛人也都还散居各地,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是没有高手坐镇的,除了林冲以外还有晁盖也是个好手,三阮水战无敌,还有法师公孙胜,据说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对面有那么多猛人,还有朱仝和雷横两个内应,而济州府却是真正的兵微将寡,双方打的还是野战,看来这次行动凶多吉少啊。除非陈团练能在十回合之内解决掉林冲,否则绝对没有胜算,但是在整本《水浒传》里又有几个人能在十回合内拿下林冲?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90章 张求之 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张文远的这次府城之行无疑是十分失败的,高克疾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也很不舒服,第二天本应该就回郓城的,他却故意留了一天,说要带他们在州城逛一逛,好好体察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 听说要逛街,梁坤、焦挺、刘吉、范庆等人都十分高兴,但张文远和时迁却提不起什么兴趣,时迁不习惯白天活动,他觉得白天应该睡觉,而晚上才是出去玩的时候。张文远在后世什么商业综合体、步行街、外滩、金融街没逛过?商业路演、模特走秀、大喇叭、腰鼓队巡街,什么样的活动没见过?因此,眼前这个北宋古镇对他来说真没什么吸引力。 在城里逛了一圈,买了点儿特产就到中午了,梁坤看到前面有个大酒楼,就兴奋地说,“哎,姐夫,那边有个酒楼,咱们中午就在那里吃吧?” 张文远抬眼看去就见是一个三层小楼,里面人声鼎沸,十分喧嚣,应该有不少人在里面吃饭。除了一楼和二楼以外,三楼最为特别,因为上面修了个亭子,四面都是通透的,几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正在凭栏远眺,骚包得很。 高克疾点头道,“此处就是济州八景之一的东来楼,站在上面极目远眺,可将整个巨野泽尽收眼底!苏东坡、司马光、王相公等人都曾在此登高望远,留下不少名篇大作!” 梁坤也附和说,“是啊,世人都说到了济州若不去东来楼吃顿酒就算是白来了,今日我们好不容易到了此处,如何能不去光顾一二?” 听他们吹得神乎其神,张文远又盯着东来楼仔细地看了几眼,实在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心说就这样的大酒楼啊,后世随便一个带落地窗的餐厅就比他强一万倍,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啊! 一行人上到二楼,正想上三楼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一个仆人模样的人说道,“客官,对不住了,上面是几位公子在开文会,你们不能上去。” 张文远心说终于遇到小说里的情节了啊,那我得去凑一下热闹才行啊,但高克疾却第一个怂了,赔笑道,“既然是本州的公子才俊在此以文会友,那我们就不打搅了,就在二楼用餐吧。” 张文远心说老大,你能不能硬一点,你是高殿帅的族人啊,干嘛要怕他们几个穷酸秀才啊?但老高同志到了济州以后就从猫儿变成了老鼠,他不出头他也不敢造次,只得跟着他来到一张桌子前坐下。 焦挺和时迁四人早已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坐下了,但才坐了一会儿又纷纷涌向了床边,对着外面的巨野泽指指点点起来。张文远也去瞄了几眼,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景色,就回来对着菜单指指点点起来了,不多时点好了菜,三人就开始侃大山,正火热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年轻的姑娘的娇笑声,笑过之后又传来一阵丝竹管弦之声,搅得下面用餐的人心如猫挠。 这场景就像《爱情公寓》里面那个神秘的酒吧,越是看不到就越向往,梁坤第一个坐不住了,听到上面的声音就频频抬头向上张望,眼神里充满了上进之心,见高克疾和张文远却端坐如常,忍不住感慨道,“我要是会作诗的话,定会上去一展胸中才华。” 高克疾冷笑道,“会作诗词文章的人都是文曲仙下凡,你何德何能,能得上天垂帘?” 梁坤碰了一鼻子灰,又把火力对准了张文远,“小张三,你不是读过书吗,咋不会作诗填词呢?” 张文远心说哥们儿熟读《唐诗三百首》和《宋词三百首》,怎么可能不会作诗啊?我只是没人引荐,要是有人引荐我早就去一展胸中才华了。欸……穿越过来两个多月了,他一直在底层社会打转,根本没机会结识上层社会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在这样的文会上——他日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啊。 不对,不对,这诗不能用啊,宋江就是前车之鉴。 “这个……诗词只是小道,我是追求学问大道的人,岂会在这些雕虫小技上面浪费时间?” 一句话说得郎舅俩差点儿就喷了,梁坤呵呵冷笑道,“那你追求到什么大道了?” 张文远正要一展胸中所学,好好地吹嘘一番后世的知识,就见楼梯那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两个青年公子一边交谈一边走了上来,其中一个青年人朝这边看了一眼,顿时喜上眉梢,“呀,张先生,你何时来的济州?” 张文远刚开始没注意,见那个簪花的青年人径直朝自己走来,才看清他的长相,正是上次在城外遇到的梁端,依然是博冠儒服,头上依然是两朵大花,只不过上次是芙蓉,这一次换成菊花了。 看到是这个骚包的文艺青年,张文远连忙起身还礼,“啊,原来是梁公子啊,幸会,幸会!” 梁端哈哈大笑,快步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和他说话,说了几句闲话又对身后的同伴说道,“德秀兄,这就是我之前与你提及的郓城的张先生,乃是音律大家。” 张文远见他这么夸自己,就谦虚地笑了笑,“不敢当,在下雕虫小技,哪当得起你如此夸耀?” 梁端又笑了一阵,才给他介绍他的“德秀”兄,“求之兄,这是我的好友巩庭芝,字德秀,才学在我之上。” “哦,张文远,张求之?”张文远还没说话,巩庭芝就插话道,“可是取‘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之意?” 张文远心说我哪里知道原主的意思,但是经他这样一解释这个表字倒也显得蛮高大上的,就拱手道,“巩公子好深厚的学问。” 他原本以为这个马屁拍得十分到位,但巩庭芝却皱了皱眉,不以为然地道,“此句乃《离骚》之名句,并非精深之学,先生莫非在小觑在下的学问!”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张文远的脑袋上陡然飞过一群乌鸦,好在梁端是个高情商的少年,忙转圜道,“张先生来济州是为了观景还是公干?” 张文远忙给他介绍自己的上司高克疾,“在下随本县的县尉老爷到府城公干,顺道来此赏景,这位就是本县的高县尉。” 高克疾一直在冷眼旁观,见他终于提及了自己,才起身道,“下官高克疾,忝居郓城县尉,今日得见梁家和巩家的两位子弟,幸甚,幸甚。” 梁端和巩庭芝对高克疾一点儿兴趣都没有,随便敷衍了几句就邀请张文远上楼去参加他们的文会。张文远虽然也很想上去露一手,但后世的经验告诉他陪领导吃饭比出去走穴重要多了,何况他们开的是文会,到时候要吟诗作对,自己只会抄不会原创,万一丢了人可就尴尬了。就婉言拒绝道,“多谢两位公子的盛情相邀,只是在下不善诗词,去了也是丢丑卖乖,自取其辱,好意心领了,实不敢受。” 巩庭芝心说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但梁端却不这么认为,哈哈笑道,“哎,求之兄说哪里话,我等在此会友,又不全是作诗填词,也有丝竹品鉴,你音律无双,大可以去一展才华,也好让我等一饱耳福啊!” 张文远还是推辞不去,“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 梁端是个八面玲珑之人,见他一直推脱很快明白了他的顾虑,便向高克疾拱手行礼道,“高相公,在下曾偶然间得闻求之兄一曲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如今想起都还唇齿留香,不甚向往之。本想这次文会之后就前往郓城走一趟,拜求之兄为师学成此曲,不料却在此相遇,在下心甚喜之,想请求之兄上楼一晤,不知可否?” 高克疾见他说得郑重其事,言语间给足了自己面子,便哈哈一笑,大大方方地说,“不妨事,不妨事!小张三虽是下官的属僚,但下官从不以属僚待之,既然你想请他与会,下官自然无有不从。小张三,你不用顾忌老夫,老夫就在此饮酒赏景,不需要你陪着。” 得到了高县尉的允许,张文远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为难道,“在下走得匆忙,未曾带得乐器,却该如何是好?” 梁端不以为然地道,“这不需你担心,上面自有!” 听他这么说了,张文远才勉强答应了,“既然梁公子盛情,在下只好勉为其难了。”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91章 降维打击 得到了高克疾的允许,张文远就跟着梁端来到三楼,见上面是一个大大的包间——其实也不算包间,因为根本没有墙,只有几根柱子支撑着一个飞檐峭壁的屋顶——严格地说就是一个亭子,站在亭子上就可以极目远眺大野泽,领略自然之美,抒发胸中之气。 梁端见他被楼上的精致吸引住了就忍不住问道,“求之兄,你觉得这济州第一景如何,可有‘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之感?” 张文远淡淡地笑了笑,心说你们这楼的高度连十米都不到,那有什么浮云遮望眼?如果这都算浮云遮望眼了,那后世那些动辄几百米的摩天大楼岂不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了?然而就在他正要说两句违心之言时,就听一人插话道,“张求之,你可知此句出自何人何典?” 张文远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心说小巩同学,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即便我是理科生,但我也是上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王安石这首《登飞来峰》可是入选过初中语文课本的啊。 “飞来峰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乃是王相公从鄞县卸任回故里时,途经杭州时所作,可对?” 巩庭芝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半晌才愕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出了一个难题,“你今日览此胜景,可有佳作供我等一观?” 张文远一愣,随即就犯愁了,心说你让我背几首诗倒是可以,但是出这种即时命题作文来考哥们儿,那我可就要出丑了,只得摇头苦笑道,“巩公子为难在下了,在下不过是个微末小吏,虽幼时读过几年村孰,但学的都是经世致用之学,于诗词一道,并未深入研习,抱歉,抱歉!” 巩庭芝虽然是一代大儒,又是朱子的老师,但此时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见他一个小吏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学的经世致用之学,顿时产生了好胜之心,冷笑道,“哦,原来你钻研的是经济之学,我正好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不知你可否教我?” 张文远看了这中二少年一眼,心说老子得罪你了吗,你干嘛非要针对我?有本事咱们单挑啊,看我不把你的粑粑打出来! “哦,不妨说出来看看,我们共同探讨。” 巩庭芝见他说话谦逊,还以为他害怕了呢,当即朗声说道,“《算经》有云:‘勾三股四则弦五’,那勾一股一,则弦为几何?” 见他出了这么简单的一道题,张文远差点儿以为他在羞辱自己,但一想这是千年前的北宋,就释然了,不假思索地道,“根号二。” 对于一个物理学硕士来说解这样的题就是条件反射,根本不用过脑子。巩庭芝见他脱口而出,惊愕地道,“啊,这么快啊?不过,何为根——号——二?” 张文远只得解释道,“就是用二来开平方,不可能算得特别准确,因此就用根号2的来表示,大约等于1.414。” 开方术最早出现在《九章算术》里面,而《九章算术》在西汉初年就已经存在了,因此开方术的发明至少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巩庭芝这小瘪三拿这么简单的问题来考他足以见得他对他的鄙视。不过,张文远却不知道这些,他从小学的是西方数学,是符号化和体系化的,而中国传统的算学最缺的就是这两样东西。因为没有专用的数学语言,中国传统的数学就是碎片化的,完全不成体系,学起来特别繁杂,等洋务运动时期引进了数学以后很快就被淘汰了。 张文远虽然学过很高深的数学,但却没学过数学史,根本不知道北宋的数学处于什么水平,还以为开方术是很高深的学问呢,就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番。听了他的解释,小巩同学终于懂了,随即又问道,“那勾二股四呢?” “二倍根号五!”张文远再次脱口而出,随即又苦笑道,“大概就是4.236。” 巩庭芝不服气,继续问道,“勾六股八!” “弦十!” 张文远心说小老弟啊,你能不能不要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了,咱上点儿难度行吗?巩庭芝很听话,果真上了一点儿难度,出了一道鸡兔同笼的题,“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雉二十三,兔十二!” 张文远心说好啊,你终于不再纠结勾股定理了,开始玩二元一次方程了啊,不过这还是太小儿科了啊,能不能来一道微积分? 巩庭芝不会读心术,读不懂他的心声,也不知道什么是微积分,此时的他早已被张文远的捷才惊呆了,脸上也没有丝毫傲气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啧啧称奇,“哇,你算得好快啊,不知是如何算出来的?” 张文远微笑道,“简单,列个方程式就算出来了!” 巩庭芝瞪大了眼睛,“哦,方程式,你还会方程术?” 张文远不知道什么是“方程术”,但猜测大概是古代的数学家们研究出来的方程式,笑道,“刚好学过,不过我的解法和你们的解法可能有所不同!” “哦,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解法?”巩庭芝起了好胜心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连自己的独有傲气都不管不顾了,转身吩咐自己书童道,“舒慰,快去拿纸笔来,我要向张先生学习方程术!” 叫舒慰的书童连忙拿了一支毛笔和一张纸过来,巩庭芝接过来转交给张文远,十分诚恳地说道,“还请求之兄写出来一观。” 张文远也懒得设x、y了,直接用“雉”和“兔”作为为代号,很快就列了两个等式,“这是加号、这是等号,因此这个算式就是这样的。” 张文远一边书写一边解释,“这是乘号和减号,把上面等式整体乘以2,再左右同时相减,雉被抵消了,就只剩下‘2兔’了,2兔等于24,那1兔就是12。既然兔为12只,雉自然就是23只了。” 他这一套算法放在后世连初中生都哄不住,但在千年前的宋朝却是绝学,不仅巩庭芝看傻眼了,连原先不屑一顾的梁端都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说道,“求之啊,在下先前只以为你妙解音律,不曾想你在算学上也如此精进,当真是佩服,佩服啊!” 张文远淡淡地笑了笑,心说来而不往非礼也,看我的,“有一个水池,上面有一进水管,六个时辰可以把水注满;下面有一根排水管,九个时辰可以把水排空,若同时打开进水管和出水管,请问需要多少时辰把水池注满?” 巩庭芝还没答话,梁端就忍不住笑了,“求之啊,何人如此无聊?” 张文远本来准备给他们来一道高数题的,但又怕打击了他们学习的积极性,就只出了一道小学六年级的分数加减法的题来开个玩笑。见梁端这么问就煞有介事地说,“有啊,我就有这么无聊啊!我家有个鱼池,半月就要换一次水,否则鱼就会死。但鱼池颇大,鱼又须臾不能离开水,因此只能在上面装一根进水管,在下面装一根排水管,同时开着,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水换一遍了。” 梁端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巩庭芝,见他已经陷入了沉思,就悄悄地朝他使了个眼色,心说干得漂亮。张文远被这小子烦得不行了,索性又补了一刀,“我这里还有一题。说——有一片青草地,假设每天都长出同等数量的青草,这片青草可供27头牛吃6天,或者供23头牛吃9天,请问这片草地可供21头牛吃多少天?” 这是公务员考试里常出的“牛吃草问题”,虽然哄不到后世的人,但对于没见过的人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果然,此题一出不仅巩庭芝不说话了,连其他人都陷入了沉思。 正在玩闹的其他人见二人带了一个白丁打扮的人上来,本来准备等他们做自我介绍的,但却等来了两道降维打击的算学题。这帮人养尊处优惯了,总觉得高人一等,刚开始丝毫不把这两道题放在眼里,但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了却已经停不下来了,只得越陷越深。 亭子里的人全都陷入了思考之中,有冥思苦想的,有虚空比划的额,还有有人让书童拿来纸笔亲自演算,可惜古人偏科得很,他们从小到大只学儒学,对算学只是浅尝辄止,遇到这种烧脑的问题根本算不出来。 坚持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忍不住扔下了笔,一个留着一脸大胡子、长得颇为高大壮实的士子不屑地说道,“我等今日相聚在此,乃是研究诗词,以文会友,可不是来研究算学的,梁五郎,你跑题了啊!” 张文远看着那货得意洋洋的眼神,又看了梁端一眼,心说既然你们开的是诗词研讨会,让我来干什么啊,当观众嘛,小五子,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梁端见那大胡子指责自己,无所谓地笑了笑,正色道,“郭四哥,我等学习四书五经不过是为了应付科举,他日踏入官场还得会些经世致用之学才行,否则就是不明,人既不明,终将被胥吏所乘、贻笑大方啊。”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92章 名场面 中国历朝历代奉行都是官、吏两套系统,官员是正途出身,清贵得很,只负责迎来送往、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并不负责具体事务。而负责具体事务的就是胥吏,比如郓城县,知县时文彬每天的工作就是开晨会(并非每天都开)、会见本地的乡绅、开party,偶尔抽一天或者半天的时间当法官,解民情于倒悬,其他时候都是内堂愉快地玩耍。 在皇权不下乡的古代中国,这套制度是非常合理的,官员代表国家形象,胥吏代表地方势力,大家分享权力,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不闹事、不死人,社会就能平稳地运行。但细究下来问题也是蛮多的,比如胥吏糊弄上官,乃至于架空上官的现象就经常发生,还是拿郓城县举例,时文彬虽然拥有无上的权力,但其实只是个空架子,他的意志要通过宋江、朱仝、雷横、何立成等地方势力来执行,还要团结地方势力,比如郓城的黄家,因为朝中有人做官,他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如果得罪了这些人,他就是个泥塑菩萨,不仅什么都做不了,连性命都有可能掌握不到自己手里。 梁端能看得到这一层,足以证明他并不是一个纨绔子弟,张文远又看了一眼他,见他年龄虽小,但脸上却十分自信从容,心说大家子弟就是不一样啊,果然鹤立鸡群啊! 郭四哥听了这话却不屑地撇嘴道,“哎,你多虑了,我等以后为官,金谷钱粮自有属吏张罗,我等只需把握大节即可,何须浪费时日在这上面?” 梁端立马反驳道,“虽不用,却必会,否则必为胥吏所误!” 郭四哥大咧咧地道,“胥吏敢糊弄上官只管打板子就是,堂堂正印官何惧胥吏?” 两人争执不休之时,一个女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郭四郎,梁五郎,我等今日汇聚于此,所谓何来?” 张文远循声看去,见是一个穿着一身水绿色长裙的姑娘,约莫二十多岁,身材中等偏瘦,皮肤白皙,梳着朝天髻,插着六朵花,月季、水仙和菊花各有两朵,怀里抱着一具古色古香的琵琶,正满面含春地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 从她这身行头张文远就猜到了她身份——阎婆惜的同行,青楼歌姬。 果然,郭四郎和梁端听了那女子的话都住了口,郭四郎笑道,“颗儿姑娘说得有理,端哥儿,咱们两家家风不同,也不必为此事龃龉,且入座饮酒,我前日刚得了一首佳作,正要请你品鉴一二呢!” 梁端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闻言就哈哈一笑,拱手道,“四哥说得是,我正好也写了几首诗词,今日正要请诸位好友一一品鉴。求之,走,你我同坐去。” 张文远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地跟着梁端来到他的矮几后面,书童见他没有坐具连忙把自己的杌子让给他坐。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同坐一座显得特别滑稽,还好他的气质不错,不然看着就像是他的书童了。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着,那个郭四郎却不先吟唱自己的诗作,反而盯着张文远看,见他虽然长得还不错,穿的衣裳也过得去,但面相却实在不像是读书人,就阴阳怪气地问道,“五郎,此何人也?” 梁五郎连忙介绍道,“诸位学友,这是郓城县的张文远,字求之,乃是我上月从青州回来时,路过郓城县认识的。张求之虽然屈居胥吏,但十分善解音律,不想今日在此相遇,故请上来一同饮宴,顺便聆听妙音。” 听他这么说,众人就对他来了兴趣,郭四郎首先说道,“既然你善音律,可奏一首出来,让我等品鉴一二!” 张文远见这货说话大刺刺的,完全把自己当成卖唱的了,心说你谁啊,哥们儿认识你吗,凭什么你让我表演我就要表演啊,我欠你的啊? 梁端见他脸色十分阴沉,知道郭四郎的话让他不舒服了,就笑着解释道,“四郎说话就是这样,你不用放在心上!先生若是方便,可吹奏上次那一曲,如何?” 既然他开口了,张文远也不能不给他面子,何况他还要借此机会扬名呢,见颗儿姑娘带了不少乐器,就起身躬身道,“可否借姑娘的洞箫一用?” 颗儿姑娘也想看看他的本事,就毫不犹豫地从背囊里拿出一只洞箫款款上前递给他,“奴家这洞箫不是上品,还请先生将就一二。” 张文远笑了笑,接过来试了试音,感觉还不错,就呜呜地吹了起来。这首《故乡的原风景》他在军营的时候不知道吹过多少遍了,虽然穿越了时空,但还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一曲终了,众人都是如痴如醉,郭四郎第一个鼓掌叫好,“妙,真妙音啊,张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张文远见他叫自己先生了,心说这货果然是个直爽之人,当即放下心中的不快,笑着拱手相谢,“不好意思,献丑了!” 郭四郎哈哈大笑,端起酒盏遥敬了他一杯,“张先生之妙音远胜颗儿姑娘,何来献丑一说。果然是个大才,来,且饮此杯,稍后再为我等妙奏佳音。” 听他这样拉仇恨,张文远无语至极,连忙端起酒杯喝了,又看向了颗儿姑娘,笑道,“四郎谬赞了,小可这点儿微末道行如何能与大家相提并论?” 林颗儿见他这么谦虚,连忙起身相谢,“先生之曲胜过奴家百倍,奴家自愧不如!” 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品评了一番张文远这首曲子,郭四郎就拿出了自己的得意之作: 巨野秋波旋濛濛,百顷南沏一壕通。 回望还迷堤柳绿,到来才辨榭梅红。 不殊图画倪黄境,真是楼台烟雨中。 欲倩李牟携铁笛,月明度曲水晶宫。 郭四郎把自己的佳作抑扬顿挫地吟咏完,就开始求打赏了,“五郎,我这首《咏巨野泽》如何?” 梁端哼哼哈哈地敷衍地道,“嗯,很好,妙不可言,四哥的诗比上月又精进了不少,小弟难望向背啊!” 他这话明显没有走心,郭四郎自然是听出来了,但却不好在意,哈哈大笑道,“你别蒙我,我自己的水平我知道,这首诗不过是泛泛之作,上不得台面的,快把你的佳作拿出来,大伙儿一起品鉴。” 梁端也不推辞,把自己这段时间写的最得意的一首诗写了出来,大家鉴赏了一番,就轮到巩庭芝了。巩庭芝虽然也很年幼,但才华比梁端还要高上一筹,不等他们催促就写了一首绝句出来: 何来仙女散天花,剩得馀香伴佛牙。 留取高枝青汉上,秋风吹送到君家。 众人听了都一起叫好,“好,此诗甚好,当为第一!” 巩庭芝虽然恃才傲物,但在同辈面前还是要谦虚一下的,“不敢当,此乃上月和许之远游佛牙寺时偶得之,还未精修!” 梁端道,“如此佳作,何须精修?” 张文远也低声附和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啊!” 梁端眼睛一亮,“嗯,求之兄这话说得极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妙,妙啊!不知全诗如何,可否一观?” 张文远顿时头大,他只知道这是陆游的诗,但全文却记不得了,幸好其他人急于展示自己的诗作,才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没让他继续刨根问底。 巩庭芝亮了相以后,其他人也一一展示自己的作品,有诗词,有文章,形式各不相同,大家评头论足,或恭维褒扬,或委婉地提出改进意见,倒真有以文会友之意。所有人都展示了自己的作品以后,最后轮到歌姬林颗儿了,林颗儿也不怯场,展颜笑道,“奴家本不善作诗,好在前日观院中杨柳有感,得了一首绝技,请诸位公子品评。” 说完就提笔写道: 玉阶鸾镜总春吹,绣影旎迷香影迟。 忆得临风大垂手,销魂原是管相思。 众人再次欢呼起来,“好,此作甚好!” 郭四郎嘿嘿笑道,“‘忆得临风大垂手,销魂原是管相思’,这句好啊,不知颗儿姑娘相思之人是在座的哪一个才俊啊?” 众人哈哈大笑,一人玩笑道,“肯定不是你!” 众人再次大笑,郭四郎看了一眼张文远,“莫非是这个善吹曲的张先生?” 张文远正在装死,见这货又发神经了,只得勉强笑道,“你都入不了颗儿姑娘的法眼,我就更不行了。” 郭四郎冷笑一声,“张先生,连颗儿姑娘都有佳作献上,你如何还能无动于衷?” 张文远一愣,心说是啊,连歌姬都做了诗,我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众人见状也纷纷起哄,“张求之,快把你的佳作拿出来,供我等一观!” 张文远无奈,只得搜肠刮肚,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一首应景的诗,微笑着说道,“前日离家来州城出差,路上偶然写了一首七律,写得不好,还请你们轻点儿批评。” 说完就提笔写道: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三千年来谁著史,一万里外觅封侯。 定将捷足随途骥,哪有闲情逐水鸥? 笑指巨野泽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93章一炮而红又拂袖而去 这首诗是李鸿章进京赶考的时候写的,那时候他才二十多岁,正是意气风发、满腔抱负的时候,因此显得豪迈无比,和他晚年贪污腐败、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的精气神大不相同。张文远在一次刷头条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改动了几个字就搬了过来,写出来之后还不忘谦虚地笑了笑,“写得不好,还请你们轻点喷!” 众人不知道“喷”是什么意思,但看到如此斗志昂扬的诗作早就震惊了,哪有心思去问这些,梁端啧啧赞道,“求之兄此诗大气磅礴,直抒胸臆,小弟以为当为第一。” 郭四郎也收起傲慢的表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阴阳怪气地道,“想不到你一个不入流的小吏也有如此诗才,我真是小看你了。” 张文远真想上去给他两巴掌,马德,什么玩意儿啊,老子不过是穿越过来的时候没投好胎,要是投到道君皇帝的儿子们身上,看我不夷你三族! 他还在心里疯狂ds这个眼高手低、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却听一个年轻人赞道,“我与你同居一县,却不知卧榻之侧有如此高才,惭愧、惭愧。” 张文远循声看去,见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听他说和自己同居一县,应该是黄家的人吧。 “在下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如何有机缘结识黄公子?” 黄公子笑了笑,举起酒杯道,“之前我有眼不识泰山,以后当多走动结交。” 张文远见他主动和自己结交,心说这个小年轻还不错,谦逊有礼,梁山泊的人打过来以后多少要照顾一下,也举起了酒杯,“黄公子说得是,咱们这就算是认识了。” 众人见他们终于说完了,也跟着举起了酒杯。一轮酒喝完,女妓林颗儿顶着一张红脸赞道,“张先生有封侯之志,真奇男子也!” 张文远被他们夸得脸都红了,连忙谦虚几句,“不过是痴心妄想之作,如何当得真?” 见风头都被他抢走了,郭四郎心中不爽,连忙转移话题道,“这一轮到此为止,张求之拔得头筹,大家满饮此杯,为求之贺。” 众人饮了一杯,郭四郎把杯子往矮几上重重一放,大声道,“咱们接着比!” 这小子,混球是真混球,但豪爽也是真豪爽,拿得起、放得下,虽然是读书人却一点儿都不扭捏,倒有几分水浒好汉的豪迈。 第二轮比试是命题作诗,也就是俗称的酒令,张文远是上一轮的头筹,代表大家抽签,结果抽到了一个“红”和“花”,按照规矩,所有人必须现场吟一首诗出来,诗里面必须要有“红”和“花”这两个字。 郭四郎第一个交卷:“有了,先唐白居易《忆江南》: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痛快!” “这也行?” 张文远还以为需要原创呢,结果却和央视那档《中国诗词大会》节目一样,考的全是积累和记忆.既然是这样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哥们儿小时候好歹也是背过《唐诗三百首》和《宋词三百首》的,未婚妻又是汉语言文学的高材生,耳濡目染、深入交流了这么久,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做好了心理建设,他就准备开始表演了,但却被一个青年公子抢了戏,“南唐后主《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吟罢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马德,这玩意越到后面越吃亏啊。 张文远跃跃欲试,又被梁端抢了先,“先唐刘禹锡竹枝词:‘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轮到林颗儿了,她左思右想突然来了一句,“奴家只记得一句‘柳絮飞来片片红’,前一句忘了。” 她一说完众人就笑了,“柳絮哪有红色的?” 众人都一起起哄,“是啊,是啊,柳絮不是白色的嘛,哪有红色的,颗儿姑娘莫非是记岔了?” “这个……”林颗儿大囧,只得端起酒杯,要往樱桃小嘴里送,“奴家孤陋寡闻,认罚。” 张文远还真记得这个典故,连忙解围道,“慢着,颗儿姑娘没说错,我也记得有这样一首诗。” 众人还以为他在英雄救美,纷纷起哄,“既然知道,何不吟出来?我等也好见识见识何处的柳絮是红的,哈哈哈!” 郭四郎阴恻恻地道,“张求之,你若是吟不出来,到时候可得给大伙儿喝两轮酒哦。” 张文远嘿嘿地笑了笑,吟道,“‘廿四桥边廿四风,凭栏犹忆旧江东;夕阳斜照桃花渡,柳絮飞来偏偏红’,好像晚唐时期的一个人所作,具体名字我记不清了。” 林颗儿大喜,“嗯,对,对,对,就是这样,张先生果然博闻强记。” 张文远又出了一次风头,郭四郎就开始上难度了,“后面的不能只吟诵前人的诗作,当现场写一首新作才是。” “有‘红’有‘花’的……” 张文远冥思苦想,随即眼睛一亮,清朝龚自珍的《己亥杂诗》,哥们儿高中的时候就背过啊,当即提笔就写: 浩荡离愁白日斜,扬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一次,张文远再次拔得头筹,不仅梁端和郭四郎对他亲眼相看,连恃才傲物的巩庭芝都刮目相看了,“张先生之诗才果然了得啊?” 张文远的后背早就汗湿了,尴尬地道,“咳……今天遇到你们这年轻群俊杰,我突然就有了灵感,以后恐怕再也不能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巩庭芝道,“你这样说来,岂不是成了曹景宗。” 他突然掉书袋,张文远一脸懵逼,梁端见他不知道这个典故,就小声地解释了一遍,张文远才明白。原来他们说的是南北朝时期南梁的大将曹景宗的故事,这曹景宗是个武夫,一次出征回来,梁武帝设御宴款待他,期间就开了个诗会。梁武帝萧衍虽然也是武将出身,但却喜欢附弄风雅,最后硬生生地把一场庆功宴弄成了文会,而原本是主角的曹景宗却成了看客。 曹景宗当然不乐意了,就趁着醉意要求参加诗会,萧衍知道他的斤两,怕扫了他的面子就屡次推脱,但这货当时喝醉了,偏不领情,非要出丑。梁武帝没办法,就只得给他分了韵,因为他加入的时间的比较晚,常用的韵脚都用完了,只剩下“竞”和“病”了。面对如此难题,众人都为他捏了把汗,但这家伙却突然文曲星附体,只思考了一会儿就拿起笔挥毫而就: 去时女儿悲,归来茄鼓竞。 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 梁武帝和众文臣见这货突然之间就写出了一首佳作,顿时惊叹不已,最后还让史官把这件雅事记录了下来。不过,遗憾的是,曹景宗的高光时刻也就这一会儿了,之后他又恢复了武夫的本色,再无佳作传世。 巩庭芝说出这个典故,其实是在暗讽张文远走狗屎运,可惜他听不懂,只得含混而过了。林颗儿是女妓出身,最擅长察言观色了,见他吃瘪,想到他先前帮自己解了围就起身说道,“张先生此诗当为佳作,且听奴家唱来!” 说完就抱着琵琶唱了起来,一曲终了,众人拍手叫好,郭四郎又开始使坏了,“诸位,张求之乃是音律大家,颗儿姑娘都唱了,不如请他为我们也唱一遍,如何?” 张文远就知道这货没安好心,但是又奈何不了他,只得摆手拒绝,“有林大家在此,我怎敢班门弄斧?” “无妨,无妨!”郭四郎再次加码道,“我等已吟诵了这许多诗词也乏了,就当是调剂一下,我出五十贯交子,总够了吧?” 卧槽…… “你当我是沿街乞讨卖唱的吗?” 见这货拿金钱来羞辱自己,张文远再也忍不住了,豁然起身,环视了一眼众人,冷哼了一声,“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多,既然你们是如此看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此告辞!” 说完也不管两端如何劝阻,直接拂袖而去!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94章 水患成灾 从三楼下来,张文远还是意难平,马德,都是群什么人啊,居然这样公然看轻自己,我堂堂县级公务员居然被他们当成沿街卖唱的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以后一定要努力奋斗,把这帮眼高于顶的狗屁士子踩在脚底下,方解我心头之恨! 焦挺在二楼等他,见他脸色不好,忙上前低声问道,“发生啥事了?” 张文远摇了摇头,“没事,回去吧!” 二人一起出了东来楼,张文远看着低沉的天空,感叹道,“这天色,要下雨了啊!” 焦挺不无担忧地道,“若是今晚上下雨,明天回城恐怕会不利索啊!” 张文远不以为然地说道,“下雨就不能回去了吗?” 穿越到这个时代快两个月了,但还没有经历过几次下雨天,而后世基本上已经实现了文人口里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理想境界了,因此对雨天出行他并没有多少困难的概念——大不了把车开到地下车库呗,还能淋着雨啊? 焦挺见他没有在意,不无忧虑地道,“雨天道路泥泞,淋了雨容易着凉啊!” 张文远才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水泥路,也没有汽车和火车,苦笑道,“咳……我忘了,算了,不说了,回去吧,一切听相公的安排!” 回到驿站,张文远就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高克疾,但他却没当回事,反而问起了他和梁端的关系,“你是如何认识梁家人的?” 张文远就把那天出城装逼意外地结识了梁端的事情说了出来,“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真是巧了!” 高克疾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道,“嗯……你小子,想不到还有这个机缘!” 张文远不知道他说的机缘是什么,不过就是认识了一个富二代,至于嘛?再说了,自己刚才可是掀了桌子,以后恐怕也不会有来往了。算了,还是报仇吧,报完了仇就搬去南方吧。 说话间,秋雨就从天而降了,张文远苦笑道,“哎呀,真的下雨了,天要留人啊,明天我们恐怕回不去了啊!” 梁坤想得比他们多多了,看着窗外黑浑浑的天空,焦虑地问道,“姐夫,你说会不会发大水啊?” 张文远一愣,随即想起了这个地方可是黄泛区,大水几乎每年都要来光顾,当即变色道,“我觉得这里不太安全啊,要不咱们换个地方住吧?” 高克疾冷笑道,“整个济州府地势都很低洼,咱们能换到哪里去?” 张文远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对,鲁西地区地势低洼,内涝成灾,面对天地之威,他们又能躲到哪里去呢?俗话说得好啊,该死屌朝天,不死万万年,自己是个穿越者啊,不可能这么窝囊地死去吧? 晚上,一行人早早地睡了,张文远虽然始终提心吊胆的,但最后还是很快就睡着了。不过,才睡到半夜,外面就嘈杂起来了,说什么“水淹过来了”、“快逃命”之类的,他还以为是在梦里呢,直到焦挺在外面大喊大叫“三郎,快起来,发大水了,快跑!”他才陡然惊醒,“啊,水淹来了啊,在哪里啊?” 时迁焦急地道,“在外面,马上就要淹到这里来了,快走啊!” 面对从未遇到过的水患,张文远完全是懵逼的,下意识地就要去开灯,结果摸了半天才想起现在是千年前的宋朝,“艹,我衣服呢!” 俗话说“水火无情”,一想到铺天而来的大水,张文远就慌了,稀里糊涂地把衣服套上就往门外跑去,期间还撞倒了不少桌椅板凳,自己的大腿也被撞得疼痛不已。 “卧槽,好痛!” 焦挺见他半天出来不来,只得撞开门,摸黑拉住了他的手,“跟我走!” 张文远一瘸一拐地跟着,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好在时迁经验丰富,带着他们很快就出了驿站的大门,张文远猛然想起高克疾,问道,“高相公呢?” 焦挺道,“已经走了,咱们快去追!” “卧槽,这狗贼居然一个人跑了,有这么对待心腹的吗?”张文远气得不行,心说这什么领导啊,遇到事情自己一个人先跑了,以后还怎么带团队!” 在心里把高克疾和梁坤的祖宗十八代亲戚都问候了一遍,他的心里才舒服了一些。三人冒着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不多一会儿就追上了一群人,一打听得知高克疾就在前面,忙追了上去。 又跑了一阵,途中还摔了几跤,三人总算追上了高克疾和梁坤,虽然暗地里把这两郎舅的历代亲属都问候了一遍,但当着面了他还得陪笑脸,“恩相,你没事吧?” 高克疾浑然不觉自己把他丢下是多么可耻的行为,反而对他虚情假意的问候颇为受用,“嗯,老夫没事,你小子,明知道晚上要发大水,咋还睡得这么实呢,幸好老夫没指望你,不然咱们都得葬身鱼腹!” 张文远被他倒打一耙,心里更是不爽,奶奶的,你是领导啊,不体谅下属也就算了,居然还甩锅,等以后攀上高枝了一定把你甩了!虽然气得不行,但他还得虚与委蛇,“啊……白天多喝了几杯,睡过头了!” 高克疾也没过多地责备他,见所有人都到了,就把手一挥,“走!” 又走了一段路程,一行人终于松了口气,梁坤问道,“姐夫,咱们去哪儿啊?” 带路的驿卒答道,“去孟庄,那里地势高,淹不着。” 一行人跟着驿卒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孟庄赶,才走了一会儿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灯笼火把更是根本没有,因此路上走得十分艰难,摔倒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张文远也是苦不堪言,穿越过来两个多月了,除了刚来的时候稀里糊涂地坐了几天牢以外,他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 好不容易到了孟庄,一行人更是差点儿崩溃,因为那里早就人声鼎沸了,喊叫声、争吵声、牲畜的啼叫声不绝于耳,汗臭味、土气息、牲畜的屎尿味夹杂在一起,后世的农贸市场都比这里清爽一百倍! 哎呀,我去,完犊子了啊! 如蝼蚁般地跻身于芸芸众生中,张文远觉得自己是所有穿越者里面最惨的一个了,没关系、没背景,王侯将相根本碰不着,大房子、美丫鬟一个都没有。没有这些也就算了。干脆连父母兄弟、老婆都也别配啊,那样自己也能了无牵挂,偏偏又配齐了,把自己套得牢牢的,这特么还能再惨一点儿吗?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水位在不断地上涨,人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张文远的脑海里很快就浮现出了《康熙王朝》里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想不到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了! “三郎,快到这边来!” 土丘下面并不安全,一行人拼命地往上挤,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反抗,好在他们算是官府的人,又有驿卒打头阵,总算是享受了一点儿特权。一行人踉踉跄跄地来到“山顶”,张文远早就累得不行了,也不管脏不脏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叫道,“哎呀,我去,受不了了,这日子太踏马难了啊!” 时迁不以为然地道,“这算什么啊,你是不知道七年前那场大洪水,俺们那边整个县都被淹了,死了几万人呢,俺老娘就是那时候死的!” 梁坤也说,“这里每年都发大水,习惯了就好!” 张文远心说我习惯个毛啊,这特码是人过的日子吗? “难道朝廷不管吗?” 一直没说话的高克疾插话道,“管啊,朝廷当然会管,但是天地之威何等强势,人如何与天斗?” 张文远无语了,这个时代讲究天人感应,洪水、地震、台风等等都是上天的惩罚,百姓只有受着的份上。再说了,这个时代水利技术十分落后,朝廷即便想治理黄河多半也是有心无力。 要是我弄出了水泥,有了混凝土,情况应该就会很不一样了吧?想到这里,他就开始回忆大学里学到的知识,很快就想起了最原始的水泥——波特兰水泥的制作流程。 “我又要发财了啊!” 张文远兴奋莫名,很想把这个专利告诉高克疾,却又想起了之前的精盐制作流程,丫的五百贯钱就打发了自己,想到这里,他就没兴趣了。就让山东和河北的百姓再忍几年吧,等哥们儿遇到了明智之人再一展胸中所学。 第一卷宋吏难做 第 95章硬捧 所谓的“波特兰水泥”其实就是硅酸盐水泥的俗称,以石灰石和粘土为主原料,再辅以5%以下的石灰石和石膏一起煅烧,工艺比较简单,算是穿越者的必备知识。但张文远却偏偏不会,他只知道配方和简单的生产理论,至于要怎么变现,就得仔细研究了。 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他的困意就上来了,但是现在是初秋天气,夜晚还是很冷的,加上雨水的浇灌,才眯瞪了一会儿一股寒意就扑面而来,直接让他清醒了过来。一堆人就这样在半梦半醒中捱到了天亮,虽然雨还在下,但毕竟天亮了,人们的情绪也渐渐地安稳下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济州府衙终于派了一些小船出来救灾,张文远和高克疾是朝廷的人,自然享有优先获救权。张文远虽然是个现代人,但觉悟很低,他可没有让妇女和儿童先走的绅士精神,而是带着焦挺和时迁迫不及待地上了第一艘船,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城内驶去。 进了城,里面照例是一片泽国,好在城墙比较高,府衙在上面搭了棚子,外面烧了火堆,上面还烧了热水,一行人饥寒交迫了一晚上,现在终于喝上了热水、烤上了火,顿时对朝廷生起了不少感恩之心。 张文远烤干了衣服,又喝了一碗热水,就走到女儿墙边欣赏洪水漫天的壮丽景色去了,看到府衙的乡兵驾着小船来回地奔波,不禁想到了十年之后的“靖康之变”——宋徽宗虽然贪图享受,但北宋朝廷还真没有烂到根子上,怎么突然就亡了呢,这不科学啊? 张文远正在盘算北宋亡国的事,宗府尹带着几个随从从一个最大的棚子里钻了出来,先和他一样地看了一阵城外的泽国,又看了一阵城内纵横交错的水网,苦叹道,“如此大水,不知又有多少百姓罹难,老夫心如刀绞啊!” 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相公啊,济州府每年都受水患之害,这还是今秋第一场水灾,和去年相比并不算大。此非自怨自艾之时,还请相公发动民夫,兴修水利,为济州百姓永除后患啊!”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梁端,原来他也被困在了城里,只不过他比张文远待遇好多了,张文远已经是个标准的难民了,而他仍然是油头粉面、纤尘不染的——马德,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除了梁端以外,郭四郎、巩庭芝、黄赟等人也在,连林颗儿也在不远的地方待着,但她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歌姬,不能和这些公子哥们一样陪着府尹大人视察灾情,就在一个火堆前坐着烤火。 梁端眼尖,刚慷慨陈词完以后就看到了张文远,喜道,“求之,你也在此啊,害我担心了一宿!”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每次都把自己搞得像是老朋友一样,张文远无奈,只得赶紧还礼,“梁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两端想起了昨天的不愉快,尴尬地笑了笑,“昨日之事也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我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说完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拱手行了一礼,“还请先生谅解一二!” 张文远被他搞蒙了,看了一眼在他后面像个犟驴一样站着的郭四郎,心说同样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没事,没事!”见他这么讲究,张文远也不好拿捏了,连忙把他扶住,笑道,“他羞辱我,我也给他教训了,大家扯平了!” 两端一愣,心说你还真会找补啊,“既如此,走,随我去见府尹大人!” “这……不好吧!” 两端根本没听进去,哈哈一笑,也不嫌他身上脏,伸手就握住了他的手,来到宗府尹面前,介绍道,“宗相公,小生为您引荐一个奇人!” 宗府尹看了一眼张文远,见他衣衫褴褛,形容落魄,就以为是小孩子玩游戏,根本没放在心上,呵呵笑道,“端哥啊,这是何人?” 梁端还没说话,郭四郎就笑着介绍道,“宗相公,这是郓城县的张文远,字求之,是县衙的一个小吏。不过他可不是普通的小吏,不仅精通音律,且算学乃是一绝,昨日我等在东来楼做文会,他的两首诗技惊四座啊!”他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但又想不起来了,只得笑着问道, 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文远看了他一眼,脸上有些迷茫了,自己昨天当场黑脸,可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他,按理说他们应该结下死仇才是,但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反而在市委书记面前极力地赞美自己,难道是要捧杀我? 见两端和郭四郎两人都极力推崇眼前这个犹如难民一样的年轻人,宗府尹也停下了脚步,抬眼看了过来,“哦,是哪两首诗啊?” 梁端当即就把张文远昨天抄来的两首诗背了出来,宗府尹是进士出身的官员,文学功底深厚,听了也频频点头,“嗯,不错,确是上等之作!” 张文远听他们说了一堆关于他的事情,但自己却始终插不上嘴,此时终于抓住了一个空当,连忙上前行礼道,“小人张文远拜见宗相公!” 宗府尹又看了他几眼,见他虽然形容落魄,但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形象气质颇佳,不像那些普通的胥吏那样弓腰驼背、老奸巨猾、似忠实奸,一看就让人反感,就皱眉问道,“嗯……你颇有诗才,想必是经历过一番苦读的,老夫观你面向不俗,却为何自甘堕落,去做一县衙小吏啊?” 他问这个问题其实有提携之意,至少也是看中了自己,但张文远完全不懂官场规矩,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他有意提携自己,还以为他是怒其不争呢,心说我也想当相公啊,可惜我一穿过来就是个小吏,能怎么样呢? “这个……小人家贫,父亲又走得走,母亲一人拉扯三个孩子已经非常吃力,并无余财供养小人读书,因此只得早早地出来谋生。” 宗府尹淡淡地叹了口气,“本朝范文正公,二岁而孤,家贫无依,但少有大志,每以天下为己任,自幼发愤苦读,或夜昏怠,辄以水沃面,食不给则啖粥而读,如此苦读五年终通六经之旨,慨然有志于天下,你说你家贫,与范文正公比,若何?” 得……古人也不好忽悠啊,张文远不过是说了一句“自己家里穷,读不起书”就被他上纲上线,还拿范仲淹来羞辱自己,这天还怎么聊得下去嘛! 他本想说一句,我这等凡夫俗子如何能与范文正公相比,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忙改口道,“相公教训得是,小人一时糊涂,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想来悔之晚矣,回去以后小人一定发奋苦读,把以前失去的都弥补回来!” 宗府尹嗯了一声,随即又叹气道,“欸……一日为吏,终生为吏,可惜,可惜啊!” 见好好的一场人才推荐会要泡汤了,梁端连忙纠偏,“相公,求之不仅精善诗词,音律和算学更是一绝,昨日学生与巩德秀一起出题考校他,不论多难的题目他都脱口而出。” 巩庭芝也附和道,“嗯,求之学的乃是经世致用之学!” “哦……经世致用之学?”面对三个小辈极力吹捧,宗府尹只觉得好笑,心说你们这些小屁孩成天只知道吟风弄月,又何尝知道经世致用之学?老夫让你们随行不过是给你们家族的面子,但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推荐一个不入流的胥吏,莫非以为老夫的帐下只能用这等人吗? 把心中的恼恨丢到一边,宗府尹又仔细地看了张文远几眼,心说好小子,没看出来啊,居然被郓州三大家族的人如此看重,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当即指了指城外的大水,冷笑道,“如今我郓州城外大水漫天,你既然有经世致用之才,可有法解此危局?” 我去,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宗府尹一开口,不仅梁端和郭四郎、巩庭芝呆住了,连一直远远地关注着他们的高克疾都愣住了,心说张文远,你小子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宗相公,被他如此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