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没空宅斗》
第1章 贾瑚1.1
贾瑚一身孝服呆呆的跪在荣国府大奶奶张氏的灵堂里,仿若四周的喧嚣都不复存在。下人们因着往日里瑚哥儿的做派也不敢上前打扰。
而贾瑚本人,此时却是在回忆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什么最后还是栽在了这自己最看不上的后宅阴私上面?
其实贾瑚并不是地地道道的贾家人,或者说,不是地道的古代人。简单一点来说,贾瑚是个赶上了穿越大潮的21世纪幸运儿。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幸运。
贾瑚本人是胎穿来的,如今已经六年近七年了。在过去的七年里,贾瑚本人是努力的撒娇卖萌,不断的和太老太太徐氏、贾代善等人刷好感度,努力的保护自己的母亲,努力的收拢尚未散去曾服侍过第一代国公爷贾源和国公太太徐氏的下人们,努力显示自己的聪慧来巩固大房的位置,努力的树立威信来给被贾母压制的贾赦造势。可是最后还是在贾代善刚死就栽了!
先是贾母不顾已经怀有七个月身孕的长媳张氏的身体,用最严苛的方式守孝,害得张氏胎息不稳,几次血流不止。贾瑚本想争上一争,但是被张氏拦住了。
毕竟这是尽孝,若是贾瑚真的提出异议,那么错处便落在了整个大房身上,贾瑚的名声前程也就全完了。
再之后,守完了七七,全家人扶灵从京城回金陵的一路上,风餐露宿。此时贾瑚已经觉得不好了,可是到底人微言轻,没见过这种种杀人不见血的手段,被贾母用孝道要挟,使得张氏刚到金陵,便开始下血了。
贾赦虽软弱,但到底请来了金陵的妇科圣手,把胎息稳了下来,只是反复叮嘱,千万不可再有大的情绪波动,仔细静养,否则恐有性命之虞。
贾瑚在张氏床前侍疾了近十天,才要回自己的院落。只是路过府内的花园时,因为天色已暗,贾瑚也没让下人跟前跟后,就被一个黑影逼得跌进了池塘里。当水淹没了自己的口鼻时,才想起这里可不是被张氏经营的如铁桶一般的绿源堂(京城贾家大房奶奶的住处)。
如同连环计一样,张氏听闻消息之后当晚就早产了。不光如此,因为刚到金陵,家中各处尚未安置妥当,贾瑚请贾赦在来金陵第一天就找来的稳婆,也被贾母和王氏先打发回家去了。被阻隔了消息的贾赦被贾母的阳谋打了个措手不及,等找了稳婆回来的时候,张氏已经卸了气力变成难产了。
贾瑚昏了一天之后醒来,得知张氏虽然产下了一个男孩儿,但此时却血流不止,连忙赶到了张氏的床前。
张氏却在看见贾瑚之后,脸上金纸一样的脸色红润了起来,人也精神了不少。贾瑚就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张氏把刚出生的二哥儿抱在怀里仔细的爱抚了好久才让奶娘抱着,又拉着贾瑚的手抚摸着,好像在诉说自己不能看见贾瑚长大成亲生子的遗憾。
贾赦不顾产房不净冲进来之后,张氏便给了贾瑚一个小木头匣子,便让贾瑚和二哥儿出去,自己和贾赦单独说话。贾瑚捧着木匣子站在产房门口吹了小半个时辰的风,期间听见贾赦带着哭腔的“我不娶”、“我听你的”之类的声音。直到最后,贾赦大喊了一声“芙儿”——那是张氏的闺名,便没了声音。贾瑚进了屋里,只看见贾赦紧紧搂着自己的母亲,无声的流泪。此时,贾瑚才对这个自己的“父亲”,有了一丝真切的感受——父亲是爱着母亲的。但那又有什么用?母亲不还是被你的好母亲、好弟妹联手害死了?你和我一样,都是帮凶!都是让母亲身死的帮凶!
什么名声?什么孝道?什么前程?都没有我母亲的一根头发丝重要!
但就是因为这些没用的东西,我却丢了最重要的亲人!帮凶!贾瑚入魔一般不吃不喝,却丝毫感觉不到疲惫般为张氏守灵,直到今天,已经第六天了。
“瑚哥儿,你可不能这样啊!”正当贾瑚出神之际,一声哀哭传来。贾瑚一惊,转头看见母亲身边的陪房许冲家的扶着曾服侍过老国公夫人——自己的祖奶奶——的王嬷嬷走来。“瑚哥儿,你可知道,你守灵这几天里,二太太已经接了府里的管家权?你可知道,已经有流言说二哥儿生来克母?你可知道,二太太要把你母亲的陪房都打发了?你可知道,你的好奶奶要收了你母亲的所有嫁妆,还要给你父亲续娶?”一连串的“你可知道”一下子把还在悲伤迷茫中的贾瑚惊醒。
是了,自己此时才是最应该振作起来的时候。
贾瑚看了一眼灵堂中的牌位,深吸一口气,搓了搓脸才开口,声音沙哑难当:“扶我起来,叫许冲来找我。”
又转向了王嬷嬷,“嬷嬷容我先去洗把脸,之后您再和我仔细说说这十几天的事情。”母亲一定早就料到这些,才会提前把自己已经收拢的人和自己陪房的身契给了自己,才会把嫁妆里地契房契一类的给了自己,才会把许冲家的和王嬷嬷叫来问醒了自己!
史氏,你偏心小儿子不关我的事,但你不该压制我父磋磨我母!王氏,你肖想这荣国府的爵位权势,但你不该害我母亲性命,毁我弟弟名声!
今日我虽羽翼未丰,但我杀不死你,也要生生咬下你们一块肉来!他日我定要你们家破人亡血债血偿!贾瑚握紧了手,在心里许下重誓。
“许冲,我手上有多少武奴和武婢?”贾瑚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又名人去将自己的二弟,未来的贾琏抱到自己屋里,坐在正堂招来了许冲问道。
已经年过半百的许冲利落的行了个礼,立刻回道:“回大爷的话,太老太太一共留下了武婢28个,太老太爷留下武奴76个。后来有陆续调教了一批,现有武婢43个,武奴127个。”
贾瑚早在这六七年里,被这拖拖拉拉的宅斗给弄得心烦意乱,心里早就积压着一股邪火。今天正好就要借着自己弟弟的由头来发泄一下:“让武婢分成4组,给我把二门守住了,不许进出。按着王嬷嬷和太太房里刘嬷嬷的话,把凡是说过二爷克母的奴才都给我全家押来。若有在内院当差的,先不必管,等到膳时,直接从大厨房拿下。嘴都给堵严实了,别让内院听见动静。我不管他是太太二太太还是老太太的人,都下了差事绑上!主子就这么几个,要这些个人做什么?”
许冲答应一声,想了一下又说:“大爷,大老爷那里?”
贾瑚一滞,想到了贾赦在母亲亡故时的哀伤,开了口:“父亲那里,我会让刘嬷嬷去说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处置几个犯了主子口舌的奴才罢了。
许冲跟贾瑚说的武婢和武奴,最初可是当年太老太爷和我朝太、祖皇帝一起上过战场的。尽管当初这些人初上战场的时候也才将将十五六岁,但是到底都是见过血的。后来这些人有的混了个官身,有的照旧留在府里成了贾家的家生子。这些家生子的后辈也和贾代善一起打过仗。手段那叫一个干净利落:见到人先擒胳膊、卸下巴,绳子一捆扔墙根儿底下,10个一组牵到贾瑚的院子里。一套动作几息就完成。
贾瑚这时候刚给贾琏喂了羊奶,把他哄睡着,交到王嬷嬷手里。
如今刚把那个自己母亲才去世,就转投他人的奶娘给押起来,除了王嬷嬷和刘嬷嬷,他还真不敢用其他人。就连这两个嬷嬷,他也不是全然相信的。这两个嬷嬷或许是对自己的母亲和太奶奶有情谊,但是……到底自己虽是承嗣之人,但二房也是贾家血脉。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个脑残的希望大房和二房“守望相助”呢?又或者为了私心动点手脚?
贾瑚看着自己院子里捆了七八串的人,心里冷笑,幸亏自己挪出了内院,否则这院子还装不下这些个玩意儿呢。
“早年间曾听说太爷爷领兵时,最是军纪严明,令出必行。若有违反军规者,必杖之。后来太、祖建国天下承平,我荣国府又是慈善人家,杖刑确是用的少了的。可如今,却有一帮子黑心背主的奴才,欺我年幼母亡,在背地里编排我的亲弟弟,荣国府的二爷生而克母,我就不得不整治门风了。许冲,每人五十板,抄没家财,全家发卖到西北。”
第2章 贾瑚1.2
那七八串粽子似的人一开始还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一听这话,立刻“唔唔”的挣扎起来。
本以为这七八岁的孩子,哪怕再聪慧,受了委屈生了气,还不是找人告状去?别说老太太和二太太现在管着府里的内务,不会为了个自己厌恶的小辈儿罚他们,就是罚了,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月钱,做个样子罢了。或者他们当着老太太二太太的面辩驳几句,还会变成这瑚哥儿跋扈进而毁了贾瑚的名声,就可以借此顺势入了主子的眼。
万没想到他半句话不听,直接上板子。五十板子!这是不死也半残啊!更何况执杖的是府里那些杀神,根本就是没有活路了!
贾瑚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对视了一眼,对贾瑚忽然而至的心狠有些心惊,犹豫了几息,碧纱上前一步:“大爷,这些人有的只是因为家里的婆娘说了两句。全家都打五十,恐怕连那些没留头的丫头小子们的命,都保不住了。”
贾瑚长出了一口气,一笑:“说了两句旁的也就算了,偏偏口下不留德,牵扯我还没满月的弟弟。他们的小子丫头可怜?我弟弟才可怜呢。都说现世报,这就是报应。谁让我是主子呢?往日里倒是可怜他们,也没与他们多为难过。偏偏他们却与我来为难,我还忍着不成?我倒是忍了,最后呢?”唯一一个不计一切代价对自己好的人被忍死了,被母亲挣命生下的弟弟差点就被毁了名声。忍?今后再不忍了。
碧纱立刻低头告罪一声,退回了原位站好,再不言语。
整整一个半时辰,贾瑚的院子里最大的声音就是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啪啪”声。
贾瑚手里拿着碧纱碧荷整理出来的名单和贾府里所有家生子的名单对照。果然,所有被杖罚的人里,没有一个是贾史氏的人,也没有贾王氏的心腹。这些,不过是些虽是可以抛弃的卒子罢了。
贾瑚看着名单,忽然笑了。自己以前一定是陷入魔障了。为了博一个亲和宽厚的名声,平时就算是对下人,也是礼貌居多,更别说对二房的贾珠和贾元春了。
为了个宽宥待人的名声,自己划了许多的条条框框,可还是低估了贾史氏的手段。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也是她的亲孙子,怎么他就下的去手要毁了自己和贾琏呢?自己又怎么就认为贾代善会留个后手什么的为自己铺个路呢?算了,不想了。
贾瑚把手里的几张纸往桌子上一扔,端起茶盏喝茶。
须臾,许冲在门口回报:“大爷,了(liao)了。”
“还剩几个?”贾瑚头也不抬,“进来回话。”
许冲这才进到屋里:“回大爷的话,没了47个,还有29个。”
“发卖吧。没了的都烧了。”贾瑚点头表示知道了。待许冲走到门口,贾瑚有加了一句,“别忘了都灌下哑药再发卖。我可不愿在外面听见贾家的私、隐。”
许冲下去后不久,刘嬷嬷也从外书房回来了。也不知刘嬷嬷和贾赦说了什么,等贾瑚回到灵堂里给张氏守夜时,贾赦什么也没说,就陪在贾瑚身边守了一夜。
待到天明,要准备起灵入土了,贾赦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话:“你母亲去前,要我答应老太太选的填房人选。我应了。”
因为是丧中丧,所以张氏的入土显得有些冷清。贾史氏和王氏称病不出,未尝不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对张氏的丧事撒手不管。贾政也找个由头回避了。贾瑚抱着贾琏披麻戴孝送走了自己的母亲。待的一切事毕,贾史氏和王氏重新安排人手的时候,才发现平白少了将近百人。
贾史氏和王氏连人是怎么没有的都没弄明白,贾瑚好心的把一沓被血染成暗红色的按了手印的供词给二人送去了。
王氏看得心惊,贾史氏却不以为然。“到底是小孩子意气盛,年纪轻轻就如此心狠手毒。珠儿以后切记怀仁厚之心,才是仁义之家传家之道。我就指着你光宗耀祖呢!”
贾珠听见长辈教导,立刻起身行礼:“是,孙儿定不负老太太的期望。”
不到一个时辰,府内各处便传遍了“贾瑚心狠手黑不堪大用”的传言。气的贾赦在书房砸了三四个杯子。
贾瑚像是没听见一样,在自己的院子里该做什么做什么。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多久贾史氏和二房才回京。
发了邪火的贾瑚不管贾史氏“不必请安”的吩咐,每日里就是见不到人,也在贾史氏的院门口行礼算作请安。如此过了又有二十几日的一个晚上,一队风尘仆仆的人从西角门进了荣府直接进到贾瑚的院子,没惊动任何人。
“请大爷的安。”为首的汉子三十岁上下,是许冲的大儿子许勇,“大爷,我们把太太和太老太太的东西都运到您的温泉庄子上了。府内的账册和太老太爷的器物书籍运到了澄江胡同的三进宅子里。如今府里只留了大件的摆件和五万两银子在老库里。”
没错,贾瑚在料理那七十多人的当天,就派了人回京城把荣国府的库房搬干净了。无论是房契地契还是木料珠宝,都搬到张氏的陪嫁庄子和宅子里去了。留在库里的,都是以贾家现在的品级根本摆放不了的大件器物和不得变卖的御赐之物。
“除此之外,奴才按大爷的吩咐,比对着太老太太持家时候的账本和单子,从老太太的私库里找到几箱应该是老库却错归到老太太那里的东西,也都一并运到澄江胡同了。”错归?说是错归,但是必然是贾史氏管家的时候乘着便利私自昧下的。怎么平时没看出许勇这么促狭?
贾瑚对于贾史氏和王氏,如今就算不是当对方是死敌,但也绝对不想让这两个人过得舒坦。
贾瑚可不希望自己回京的时候,在王氏和贾元春身上看见属于母亲的饰物,也不想在贾珠的书房里,看见自己母亲留下的书籍。
如今的荣国府,贾瑚和贾赦的屋子、书房,全都如同雪洞一般,什么都没有。贾瑚忽然有些希望贾史氏和二房早些回京了。不知道当他们看见空空如也的屋子时,会是什么感觉?
果然,又过了一天,贾史氏把贾赦和贾瑚叫到屋里,通知了两人自己要回京“守着国公爷临去时的屋子了此残生”,有因为希望有儿孙“承欢膝下”打算把二房一家四口带回京,好“就近照顾我这孤老婆子”。
贾瑚虽然知道贾史氏就算回去了,也不会住在老国公之前荣养的梨香院,而是住进荣庆堂。而且还顺势让二房住进荣禧堂。
虽然贾瑚只要开口挤兑贾政几句,以贾政的德行肯定为了名声也不会住进荣禧堂,但贾瑚懒得开口。就让他住着吧。
爬得越高,摔下去的时候,才更疼!
月余后,京里传来消息,说荣府内老太君亲口所说,贾赦贾瑚不孝不悌,心狠手黑,短视无知,坏了祖宗基业。贾瑚一笑,提笔给尚在京城的外公写了封信。转天外婆去了一趟荣国府,呆了小半天。出来后,那些传言没过几天就烟消云散了。
留在京城的几房下人不时的捎回京中消息。现是二房住进荣禧堂,后是贾母要把贾赦逐出家门,再后来是来信通知荣国府的恩荫给了贾珠了。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了三年。
在贾瑚的喂养下,贾琏虽然因为守孝不能吃荤腥,但是粗粮细做倒也把贾琏养的白净健康。这才出孝几个月的功夫,贾琏总算被贾瑚给喂的长了些肉。
看着自家弟弟算不上圆滚滚但就是招人喜欢的小模样,贾瑚有点理解为什么现代很多父母明知道孩子太过肥胖不健康,仍然不遗余力投喂的心情了。小孩子还是胖点可爱啊!
春节过去之后,行过除服礼的父子三人,没有急着回京城,而是又在金陵城呆了大半年。作为荣国府的当家人,没有如期回转京城,京城方面无人询问,就好像完全没有这人一样。若不是袭爵的旨意早在贾代善热孝的时候就颁下,贾赦的逾时不归,恐怕又是一桩风波。
幸好贾赦袭的是虚职,不需要日日上朝。而且贾赦在除服后,就听从贾瑚的劝告,上了一份请罪折。从强买强卖到草菅人命等等,折子上历数了金陵贾家以荣宁二府的名义所做的不法之事。叙述了自己多年未回故里,谁知出孝后上街竟然才知道自家族人不忠不义至此,恳请圣人降罪云云。
此时贾代善虽已亡故,贾家却也还不是原著中那种种的乱象,虽然偶有为恶,但到底两代国公的余威尚存,族人还没做出卖官鬻爵、站队夺嫡的事情。现在把这些事情翻出来,顶多是一个监管族人不力的罪名。不然晚上二十年,就绝对是抄家流放了。
不是自己做的恶,偏偏黑锅让自己家背,贾瑚可不愿意。直接把这些人都绑了,扔进应天府里,再让贾赦上了这么道请罪折,把事情过了明路,贾瑚有九成把握圣人不但不会追究,反倒会多加安慰。
族人中有仗着辈分大倚老卖老的,贾瑚直接把圣人的圣旨拿出来威胁一番,末了又语焉不详的告知族人,若有再犯,就分宗。
贾瑚玩了个文字游戏,让这群人以为“再犯就分宗”是圣旨,使得金陵贾家又安分了好多年。
其实贾瑚巴不得这群人再犯一次,这样就能光明正大的分宗了。虽然如此,贾瑚也知道这事急不来,急不来。
整件事情尘埃落定后,贾赦除了给远在京城的贾氏族长贾敬去信一封道清事情的始末原委外,荣国府里贾史氏和二房没得到一丝消息。
金陵贾史氏和王氏的钉子已经被贾赦拔除,为的就是让他们不能及时得到消息。
但有件事情,可能还真就瞒不了——贾瑚,考中秀才了。
第3章 贾瑚1.3
七月末,一队车队低调的进了京城地界。贾赦一行人轻车简行,总算在贾史氏的生辰前回到了京城。
先一步回京却没回贾府的许勇,一早领着三十个小子等在十里亭。一见到贾赦父子三人的车队,立刻上前行礼:“老爷,您和大爷二爷是先到庄子上休整一下,还是直接回府?”
贾赦端着大老爷的范儿想了想,转头问刚从车里出来的贾瑚:“瑚儿,咱们回哪儿?”
“当然是立刻回府去拜见老太太了。”
“哥哥!哥哥!”贾瑚的话音还没落地,车厢里就扑出一个三头身小豆丁,正是贾琏。贾琏今年虚岁四岁,正是精力旺盛黏人的年纪,一刻也离不开人。“爹!回家么?”
“对,回家。”贾赦把正要蹦下车的贾琏捞进怀里,抱住亲了一口。这可是自己的妻子拿命换来的宝贝儿子。贾赦对贾琏那叫一个百依百顺。
一行人又上车起行。车子到了荣宁街,过了宁府到了荣国府的大门口,却见大门紧闭,门子一个全无。
许勇上前叫门,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子开了小门儿出来。那小子也不问是谁,开口就高声斥骂:“瞎了你们狗眼!知道这是哪么?哪家的杂碎就敢来敲国公府的大门!”
坐在车里的贾赦一听,心里的火“腾”的就起来了:“丢人!败家!还不堵了嘴绑起来!这种人来守我贾家的门面,贾家以后不用在京城呆着了!就是王爷府的门子都没有你这么大的脸面!我贾家请不起这种大爷!”
一听贾赦的话,许勇带来的人里,立刻上来两个小子。还不等门子再次呼喊,就直接卸了膀子下巴捆好,扔地上了。
另有几个小子把中门打开,和两个丫头子去了二门报信。
贾赦这才抱着自己的老儿子贾琏下了车进府。
贾瑚落后一步,路过地上的门子时,看了一眼门子的衣服,又看了一眼碧纱。碧纱立刻点头,退后几步找贾瑚的小厮太平去了。
门子的确是油水足的差事,但是也不会油水足到穿着几十两一匹的苏绣,戴着百十两的腰佩。更何况这嚣张的态度,纯粹是给老贾家拉仇恨值呢。要是这几年都这种人在做门子,那贾家以后也不用做人了。
父子三人进了荣庆堂,贾史氏满院子的小丫头们一阵忙乱,才打起帘子,请三人进屋去。
屋里正位上坐着贾史氏,身旁是贾元春,右上首是王氏。
贾政此时已经在工部衙门上衙,贾珠也在家学读书,故而两人都没在府内。
见到三人进屋,贾史氏的脸一阵扭曲,想来是想到了那空了的老库和雪洞似的内外书房。王氏见到三人,也是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却没吩咐下人摆放跪垫让三人行礼。
贾瑚也没在意,直接抬手,立刻有三个丫头放上跪垫,行了大礼就起身。
“老大,你倒是还知道回来!我问你,库里的东西都哪去了?你把祖宗攒下的基业都败火光了么?”贾史氏看见三人起身,立刻发难。
王氏也立刻接口:“大伯恐是不知道生计艰难。您败了祖宗的基业,这三年间的人情往来可都是老太太和我支撑着呢。”
“二婶这话说的奇怪。”贾瑚一点没有给王氏留面子的心,“若是平常的时候也就罢了,可是我们贾家可是才守了三年重孝。孝中门户紧锁避讳礼尚往来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知二婶是和谁家有人情往来?”
“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贾史氏一面恨王氏不会说话,给了贾瑚言语上的把柄,一面恨贾瑚不知好歹。
“老太太这话可不对!”贾赦一见儿子被训,立刻上来援助。“到底瑚儿也是长房嫡长孙,今后府邸的主人。这祖宗基业传下来,就是给瑚儿的,瑚儿问一问这礼尚往来的事情有问题么?”
一句话,捅了贾史氏和王氏两个人的心窝子。
贾瑚不耐烦和这两人扯这个,直接起身:“今日车马劳顿,我和父亲也要回去休整一下,好明天去拜访外祖父。孙儿就此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两个女人答话,贾瑚拉着贾赦贾琏就往外走。临到门口,贾瑚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高声说了一句“三从四德,夫死从子”,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荣庆堂里的瓷器又换了一波。只是这一次,一点流言蜚语也没穿出来。
就在贾赦三人在荣庆堂见礼的一会儿功夫,许冲带着一百多个武奴武婢,领着二百多个小厮丫头子,把除了在荣庆堂当差和贴身伺候二房主子的人以外的所有下人,全都拿下交接了差事。
贾瑚看着自己已经恢复原样的外书房,拿起舅舅从广东捎来的读书笔记开始研读。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谁有心思和你一点点斗,收拢几个下人的忠心?直接拿下换成自己能用的人,让你令出难行。
当天晚上回府的贾政傻了眼。因为知道自己住着荣禧堂名不正言不顺,也没去找贾赦说道什么,反而一副“我不与大哥多计较”的大度模样。
贾珠就没这么好的态度了。毕竟年轻气盛,外书房里的东西又被全数清出来,住的院子也变成了贾瑚的演武场。简直欺人太甚!
贾珠直奔贾瑚的居所而去,却连正主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几个小厮架着弄回院子里。几个小厮把贾珠架回院子,也不着急离开,反而满面笑容的和贾珠说话:“二房珠大爷,我们大爷知道您一定奇怪为什么自己的书房和居所都换地方了。大爷今天歇的早,就吩咐小的来给您回个话儿。”
贾珠一听小厮的称呼,立刻气的脸通红。什么叫二房珠大爷?自己就是这国公府的大爷!
小厮像是没看到贾珠的表情,继续笑容可掬的说:“大爷让我们和二房珠大爷您说,让您记得什么是长幼嫡庶。您父亲二老爷虽然也是嫡子,但是到底是二房。老太爷仙去后,老爷袭了爵位,您父亲二老爷就已经是旁支了。只因为老太太还在,所以还让二老爷一家住在府里。但到底您一家是客人,主人家没在的时候也就算了,主人家回来了,万没有客人反倒占着主人的屋子不放,给主人的生活添麻烦的道理。须知道‘客随主便’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个小厮刚说完,另一个小厮立刻接上:“对了,大爷还说,今天老爷和大爷二爷在荣庆堂给老太太行礼的时候,二房元大姑娘就坐在老太太身边,避也没避就受了三位爷们的礼。虽说是自家人,但是也由此看出,元大姑娘的规矩恐怕学的不好,连长幼尊卑都不知道。大爷希望二房珠大爷能尽到兄长的责任,别让元大姑娘出去和其他府的千金游玩时失了礼数。”
第三个小厮也笑着上前:“还有件小事,我家大爷希望二房珠大爷知道。今天见老太太的时候,要行大礼,屋里的小丫头子却不知道给三位主子拿跪垫,可见平日里都是散漫惯了的。大爷不好进内宅和自己的二婶子说道这些,但到底奴才的德行就是主子的脸面。二婶子不识字还管不好奴才也就罢了,若是这些奴才除了府门丢了贾家的脸,那可就是大罪过了,大爷希望二房珠大爷您转告二太太一声,丢人的奴才大爷已经替二太太收拾了,希望二太太不必担忧。”
不管贾珠怎样恼羞成怒、气急攻心的一夜没睡,贾瑚倒是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就精精神神的带着自家的父亲、弟弟,向内城的太傅府去探亲了。
早就接到消息的张家,虽说这一代顶门立户的壮年男丁都没在京城,但是外公外婆和两个舅妈、三位表兄、两位表姐都在家等着贾家三口人呢。
张家不是什么千年世家,但是也是耕读传家的大族。张家秉持着三十无子方可纳一妾的家训,贾瑚的外公外婆只生育了二子一女。两个儿子如今一个在两广做总督,还有一个在直隶任职。贾瑚的外公,是先帝指给当今的老师,如今虽然荣养了,可每逢年节,宫中的赏赐一点都没少过。老太傅桃李满天下,担心名气过盛,一直压着两个儿子。皇家也知晓张家的态度,也没多加为难。
贾瑚随着三位表兄进到府里,正要跟着父亲贾赦去书房见外公,还没走到二门就直接被外婆身边的嬷嬷给“绑架”到内宅里。
“你这小没良心的!都是一家人,讲的什么虚礼?”张母对于自己外孙因为“不同席”的理由不进内宅不见女眷的举动十分不满,也不等贾瑚行礼,直接就是一顿捶。
众人笑闹一通,倒是把几年没见的生疏都闹光了,再加上贾琏的童言童语,内堂里笑声不断。待到用过午饭,贾瑚才跟着外公进了书房。
“你父亲说,你今年要在京师参加秋闱?”老太傅开门见山直接问贾瑚,“你的火候还不到,勉强参加,虽然能中,但恐怕只是中游的名次。若是再等上三年,解元也未尝不可期。”
“外公您说的是,但是时间不等人。”贾瑚亲昵的给老太傅捶肩,“如今贾家的情况您不是不知道,我等得起,但是贾家等不起了。”
第4章 贾瑚1.4
说道贾家现在的情况,老太傅心里就来气:“你那个作死的奶奶呦,好死不死的搅和什么从龙之功。真当自己还是贾代善还活着时候的国公府啊?幸亏你当初把你们府里搬空了,不然如今恐怕也是空的!”不是被两个女人填了私库,就是变成皇子结党的本钱了。
“外公别生气,”贾瑚给老太傅顺气,“我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几样东西,打算让父亲密折交给圣人,算是我们一家的保命符。”
“就是你在金陵和京城的庄子上实验的那个什么东西?”
“没错。”贾瑚点头,“您也别觉得这些个东西新奇,《齐民要术》、《天工开物》、《农政全书》还有历朝各位大家的游历见闻里,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一直没人把这些东西找到,研究出来。虽说有奇淫技巧之嫌,但是于民有利。我又不是大摇大摆的弄得世人皆知,就是偷偷的交给圣人而已。圣人愿意用,就是一大功德,不愿意,我贾家也尽了忠君爱国之心了。”
“你个机灵鬼!圣人不愿意用才怪了!”
此后几天,果然有不打眼的人住进了贾瑚京郊的庄子里,小半个月后,才大件小件的东西装了好几车,低调的运进了一个皇帝名下的小庄子里,没引起任何势力的注意。可是贾赦父子二人,确是实打实的在皇帝面前狠狠刷了一回好感度。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贾瑚结束了和外公的书房谈话,就和父亲贾赦离了太傅府邸。把贾琏留给了外婆和“因为儿子长大不好玩”而一腔母爱无处宣泄的两位舅母、明显属于萌物控的表姐们玩(划掉)几天。
回了荣国府,才在外书房坐定,太平和安康就拿着几份单子进了屋:“请老爷安,请大爷安。昨天的那些人太多了,险些闹得场面控制不住,幸亏有心上进的小子们都跟着武奴们学了几招,一下就把几个刺头给按住了。这是今日整理出来的单子。”
“都是什么情况?”贾瑚把单子递给贾赦,又被贾赦给推了回去。贾赦也不耐烦去看,张口就问。
“回老爷,最上面那份,是平日里干活实在守本分的,按大爷的吩咐,继续用。”太平上前,把桌上的单子分成三份,指着一份说。
“第二份,是偶有小贪的。按大爷说的,抄了家什,全家押到府里公中的庄子上去了。这第三份,就是失了本分的,按大爷说的,抄了家什归到大房的私库,查实了罪证也按了手印。只是……”
“只是什么?我倒是不知道这些奴才的日子过得比正经主子还好了!都灌了药卖到黑煤窑子去!”贾赦看着抄出来的东西,有好几件都是当年报了废损的好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从贾史氏用惯了的老人家里抄出的,说到底,看看原著里赖家那个不比大观园差的花园,就知道那群人现在的德行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贾瑚一点没上火:“父亲还要为了几个奴才把身体都气坏了不成?后天就是老太太的生辰了。我们把老太太得用的人都打发了,还不知到时候老太太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被贾瑚这么一说,贾赦也没心思生气了,光顾着想贾史氏会在生辰当天起什么乱子。
“大爷,还有件事。您昨晚拍了捧纸几个小子送了珠大爷回居所,据说珠大爷一夜没睡,今早上没用早饭就出了门。结果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几个小子抬了回来。二太太拿了府里的帖子请了太医,说是怒极攻心,现在还躺着呢。”
“老太太知道么?有什么闲言碎语的往外传么?”贾赦一脸的八卦。
今天一早贾赦父子三人出门了,贾政也一早上衙去了,如今还没下衙。贾珠被抬回来后,王氏急的不行,就拿了府里的帖子找太医。送走了太医,给贾珠喂了药,才意识到自己平常用惯的人都不见踪影了。把昨晚上侍候贾珠的丫头叫来问话,打算先弄清楚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忽然就“怒极攻心”了。
贾珠房里的大丫头可不敢把昨晚上三个小子的话说给王氏听,一个个闭紧嘴巴不说话。最后还是一个实心眼儿的打帘丫头说了出来。
只是这丫头太实心眼儿了,从贾珠回家换了书房和居所,到去理论被架了回来,再到三个小子的话,都一字不落的说给王氏。把王氏气得心口直疼。
欺人太甚!王氏此刻的心情,和贾珠昨晚的感受奇异般的重合了。她也顾不上贾珠了,立刻就要找贾赦父子拼命。
可走到二门,就被看门的婆子拦住了。细想自己这一路走来,无论是看门的还是洒扫的,几乎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这才意识到贾瑚的那句“丢人的奴才大爷已经替二太太收拾了,希望二太太不必担忧”并不是开玩笑。
自己手里能用的人恐怕之是自己院子里的仨瓜俩枣了!这个认知让王氏心惊。自己是这样,那老太太呢?元春呢?
王氏立刻转身往荣庆堂走,顺路还把那个打帘丫头给叫来,打算在老太太面前告上一状。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告状的时候贾元春也在,听着丫头一字不差的复述,心里对贾瑚的恨意达到了高峰值。立刻对着贾史氏哭诉:“老太太!贾瑚这是想逼死我啊!”
在贾元春心里,自己和贾珠才是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嫡出血脉。大房的贾瑚和贾琏,根本就是和后头的穷亲戚一样,所以情急之下,一下就把平时心里的称呼给喊了出来。
贾史氏气的肝疼儿,一连声的让人去叫“那个黑了心肝的”贾赦和贾瑚来。贾史氏从来没想过一直对自己顺从驯服的大儿子有一天会和自己撕破脸皮,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到台面上来。
不,不是。其实早就撕过一回了。只不过那时自己没在意,只当是孙子年轻气盛。
贾史氏一直因为自己的出身而看不上张氏,面对张氏的时候既自卑又自负。而且自从老大娶了张氏,开始被老爷看重;生了贾瑚,又比的贾珠蠢钝不堪!贾史氏心里对张氏越来越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抱着这样的心思,贾史氏也没有直接动手,只是在关键处造了几个破绽,就收了张氏的性命。贾史氏以为这样就该安枕无忧了。
她以为除掉张氏,贾赦就还是那个懦弱不堪任自己揉捏的“孝顺”儿子,贾瑚也会泯然于众人。
守孝的三年里,除了最初的几个月,之后的日子里,没有不堪大用的大儿子,没有压得贾政和贾珠喘不过气的贾瑚,果然让贾史氏心情舒畅。、
除服后,大房三人又滞留在外的将近一年里,贾政进了工部就职,贾珠在家学也总是受到夸奖。本来一切都很好,但是这三个人一回来,一切都变了。
贾史氏以为自己用张氏的死再次压制住了大房,但是,事实的真相是,张氏的死,放出了贾瑚心里的一头凶兽。
当初贾瑚为了母亲张氏,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玩弄内宅手段来争宠,如今贾瑚不愿意了,这头凶兽直接把獠牙对准所有人的喉咙,好像是在警告她:“你们别惹我不高兴,我也不会理你们。你们要是上赶着招惹我,我就把你们撕成碎片!”
可如今又能如何,她的命令,连二门都出不了。对牌和钥匙虽然还在王氏手上,也都形同虚设。这是软禁啊!该怎么办?对了,后天就是自己的生辰,到时候一定会有各府的诰命前来祝寿,她要好好的说一说贾赦的不孝!
贾史氏以为走到绝路而悬着的心,又回到肚子里了。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贾元春和王氏,也好言劝慰了几句,才打发二人离开。
从始至终,贾史氏都没想到过要让自己的二儿子贾政来帮忙打破这个困境。也许是因为,贾史氏其实潜意识里也清楚,自己的二儿子其实是个连老大都不如的废物吧。就连王氏,也没想过要向自己的男人求助,而是转而开始盘算如何给娘家递去一个消息。
转眼到了贾史氏生辰这日,等来了满堂诰命的贾史氏还不等诉苦,就被圣人的圣旨和太后的懿旨打断了。
圣旨的内容差不多就是那样:贾赦是个很好的同志,闷不吭声的做了许多对国家有益的事情。作为他的领导,我感到很欣慰。希望这位好同志再接再厉,也希望其他人都向这位好同志学习。顺便给你一些好东西当传家宝。
懿旨的内容也十分简单明了:你的大儿子很好,让我的儿子工作起来省心不少。听说你今天生日,你大儿子还很孝顺给你祝寿,这说明他不光工作能力强,品德还很好。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三从四德(重音)的行为准则,让你大儿子继续支持我儿子的工作。给你两个红木的如意吧。
显然皇家对于贾家的那点事儿还是很清楚的,所以皇帝给贾赦的基本都是高尚大的好东西。但是给贾史氏的……好吧,虽然在现代红木是高端木材的一种,但此时给人这种材质的东西,还是有点打脸的嫌疑的。
贾史氏强撑着一口气没晕倒。要是此时晕倒,恐怕还有怨怼皇家之嫌。强撑着笑脸无视各位诰命听了懿旨和赏赐后瞬间微妙的表情,挺到了宴会结束。
第5章 贾瑚1.5
送走最后一位女客,贾史氏就栽倒在了荣庆堂里,唬的王氏急忙喊着要请太医,被贾史氏拍了一巴掌:“不许找太医!去街面上找一个大夫来!”
清早才接了懿旨,晚上就请太医,这是对皇家不满么?贾史氏到底也是当了几十年诰命的人,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贾瑚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把大夫领进了屋里。
待诊断过后,大夫对等在荣庆堂的贾赦和贾政说了结果:老太太有了春秋了,情绪起伏不宜过大,平时的饮食不要总是大鱼大肉的,要清淡,要养生。又开了个安定心神的方子给了二人。
贾赦接了方子吩咐人下去熬药,又把大夫一直送到二门上才回转荣庆堂。
眼见着贾政又端起那副“兄长你太不对”了的态度要开口说话,贾赦充分发挥原著里混不吝的特点,开口就说:“老、二啊,你什么时候把荣禧堂给我腾出来?那可是一家之主,袭爵人才能住的院子!你住的不愧心么?”
“大兄何出此言?当初是为了就近侍候老太太……”贾政搬出贾母当初的理由来。可才说了一半就被贾赦打断。
“少扯那些没用的。老太太身边四十多个丫头都是死的么?还用得着你们侍候?要真是为了就近,你们夫妻倒是搬进荣庆堂啊!荣庆堂后边的抱厦还空着呢。”
见贾政被刺激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冷笑了一声,“别以为别人都是傻瓜,就你自己聪明。平时不愿意答理你们,还蹬鼻子上脸了!好好想想吧!”说完,贾赦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时间距离八月初九越来越近,贾琏给史氏祝完寿,一刻也没停,直接又被贾赦打包回了张家。因为贾赦发现,自己从来都只在吃和玩上有心思的老儿子,自从在张家住了几天,竟然已经背会《三字经》了。
所以说家学渊源呢!贾琏这个年纪正是好玩的年纪,可是每日里几位表兄总是用功读书,贾琏自认是个男子汉,不愿意和表姐、舅母们玩耍,于是也整日泡在外书房。表哥们读书写字的时候,他也装模作样的拿着笔墨在纸上乱花。
老太傅见了,眼睛一转,把贾琏带着,每天教点知识点,几天的时间,小孩子又被引起了好奇心,就把《三字经》给背下来了。
眼看着到了秋闱入场的时间,整个荣国府,除了贾赦和贾瑚,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贾瑚要秋闱。
本来,贾瑚参加秋闱是应该在原籍金陵的。但是谁让荣国府的招牌如今还是很响亮呢,所以贾瑚也玩了一回特权,直接就在京城秋闱了。
贾赦比贾瑚本人还着急。贾瑚倒是不担心,毕竟有张家在,自己可是拿到了各省历届的乡试卷宗。这可是相当于“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一样的利器。
从贾瑚前年还在孝中就拿到这些卷宗开始,每三天都会做上一套。这里的一套指的是乡试全部九天的内容。为了保证自己在乡试中不至于因为身体状况而答不完卷子,更是每日里练习骑射,让身体棒棒哒。
对与秋闱应该准备什么,贾赦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但这并不能妨碍他高涨着热情每天带着银子出门,晚上又买了一大堆“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回家。
张老太傅看着他得瑟了几天,在初八把他叫到张家,给了他一个盒子。看着盒子里准备的十分充分的各样用具,贾赦不得不承认自己准备的东西都可以收拾收拾扔了。
初九这天,贾政照常上衙,史氏的身体也好了许多。贾珠一早来给史氏请安的时候,贾瑚早就跟着贾赦一起去考场了。
众人还纳闷,虽然大房和史氏、二房已经差不多是撕破脸了,大房父子两人虽不愿意和他们纠缠,但是大面上的礼数还从来没差过,天天都来请安,怎么今天就没来?
新上任的传话丫头进来回话:老爷和大爷怕秋闱入场完了,一早在老太太院子里给老太太磕了头,就去考场了。
史氏一听,手里的茶盏没拿住,摔在了地上。贾珠不知想到什么,也是面色一白。王氏和贾元春倒是没明白为什么贾珠和史氏会这么大的反应。
“老二家的,你给你哥哥去信了么?”科举不是自己这个内宅妇人能插手的,但若是贾瑚想出仕,如今只能请托王子腾来给贾瑚制造些麻烦了。虽说王子腾现在只是个节度使手下的副官,但人脉却是实打实的。
如今在府里,史氏做任何事情都束手束脚,稍有风吹草动,立刻有人报给贾赦知道。而且大房一家做的事情都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无论是换屋子还是换下人,都是理所应当。
贾瑚若是出仕,恐怕贾政就再难出头,史氏也再也没有说话的能力了。所以史氏一定要在贾瑚的仕途上给他添堵,起码要为贾珠赢到时间追上贾瑚。
“珠儿,你舅舅到底是两榜进士,你要多向他讨教。”史氏心里,想着贾瑚既然参加了秋闱,那来年的春闱也定然会参加。那贾珠刚好可以用府里的恩荫来直接参加春闱。
可事情真的会那么顺利么?
转眼九天就过去了,考完试的贾瑚回到府里,狠狠睡了一觉,吃了一顿,就默了自己的卷子去张家了。老太傅看了他的卷子,保守估计起码中下,但一定会上榜。
至此,在放榜之前,贾瑚再次把心思放回了整理堪舆图上。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贾赦却因为贾敏的一封信再次发了火。
贾敏在信里直言贾赦不肖,对史氏不孝,对贾政不悌,对贾珠不慈。
贾瑚接过信看了一遍,虽然通篇没提自己的名字,但是贾敏对大房的不满好像都能从信纸上涌出来了。
都说林海列侯之家出身,探花之才,但凭着在他的默许下贾敏的这封信,就知道他也没聪明到哪去。
林海是当今的人,当着扬州知府。在当今都授意下与太子关系密切,又和九皇子暗地里勾勾缠缠。难怪原著开篇的时候要送女儿进京。难怪下任皇帝登基后就死于盐政。
脚踩三只船,最后不被清算就怪了!贾家最后虽然被抄家,还被给了“十五岁以下释放、贬为庶人”的恩典呢,林家直接成了绝户。就这么对糊涂夫妻,还高高在上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斥骂,贾瑚绝壁不能忍。
于是贾瑚回信了,信的内容很简单,就两句话:“头发长见识短。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不说贾敏收到回信怎么生气,贾瑚对着贾赦就是一顿教育:父亲您终于知道这个自小疼爱的妹妹是个什么货色了吧,每到年节巴巴的送了那么多名人字画、孤本书籍去,最后还得不来个好,你死心了吧。以后在琉璃厂淘到好东西别再往江南送了,都留起来给我和你老儿子做老婆本。对于这种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货色,以后少搭理。现在有另一个人等着你挥洒作为哥哥的手足之爱呢。我找到我的二姑了。大姑和三姑都没了,也没留下骨血。二姑的男人,也就是二姑父没了,二姑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过活很不容易。表哥今年十五,刚好可以用府里的荫生名额到国子监读书。表弟才五岁可以和你老儿子一起愉快的玩耍。估计十天之内人就到京城了,收拾收拾准备迎接吧。
贾赦有了新的亲人转移了热情,就没空伤心了,也不再因为放榜的事抓心挠肝了。反正从小到大自己的大儿子都没让人操过心,这次应该也一样。
贾瑚算是看明白了,贾赦就是个严重缺爱的人。所以在原著里妻子和长子都亡故,次子又被养的和自己离了心后,才会死死抓住史氏偶尔给他的好脸色不放。而这好脸色,是贾赦用一次次的放弃自己该得的权利换来的。
如今不同,虽然妻子没了,可是长子争气,次子对自己也是黏糊的不行。贾赦感觉自己很圆满。
就算四妹妹贾敏不喜欢自己,但自己的瑚儿为了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竟然把当年不知道被史氏嫁到哪里去了的庶妹找到了,还把本来准备给琏儿的荫生名额给了自己的表哥,就为了能让自己得到晚辈的孺慕。好儿子!真是好儿子!
贾瑚只是在猜到贾珠需要荫生名额的时候,不想平白被占了便宜,才把名额给了这个表哥。根本不是贾赦脑补的那个样子。但总归没让二房占到便宜,这就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几天之后,贾家的三姑奶奶陈贾氏,就带着两个儿子陈岚和陈岂进了京。拜见过史氏之后,陈贾氏只说自己已是出嫁女,不好在娘家常住,就离了府里,住到贾赦私产上的一个小三进的院子里。
史氏知道贾赦把荫生的名额给了陈岚的时候,陈岚已经进到因为秋闱结束重新开始上课的国子监上学去了。史氏只能咬牙咽下这口恶气,让王氏去找王子腾商量,能不能把王家的荫生给贾珠。
这头史氏积极和王子腾联系,另一头,秋闱放榜了。贾瑚得了个六十七名,中等偏上。之后就是一连串的拜座师、鹿鸣宴。
因为贾瑚年纪小、脸嫩,背后又有太傅张家和荣国府的背景,直到这一系列的社交活动结束,贾瑚也没遇见什么为难的事情。
本以为可以安心继续完成自己的地图绘制大业的时候,王子腾终于被自己的妹妹哭诉的受不了,跑到贾赦面前刷存在感了。
贾赦被王子腾一顿不带脏字的贬损,回家就找大儿子哭诉。
贾瑚出离愤怒了!打扰我的作业进度!还欺负我爹!来战!
第6章 贾瑚1.6
在贾瑚的心里,无论是贾赦还是贾琏,除了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外,还是自己的小弟!被自己罩着的人!
如今竟然有人不长眼来挑刺,贾瑚就没打算憋着委屈当缩头乌龟。
但是考虑到自己和王子腾的体格差异,贾瑚在“暴打王子腾”这一选项上打了一个叉。至于套麻袋,贾瑚倒是想过,但是套完王子腾的麻袋,王子腾也不知道是他做的啊!做好事怎么能不留名呢?当然是要让当事人知道,恨得牙痒痒还不能报复才是真绝色啊!所以“武力上ko王子腾”这件事,被列入了贾瑚的五年计划里。至于现在,还是从王氏身上入手吧。
于是,王子腾大人收到了贾瑚的拜帖,要在京城顶顶有名的太白酒楼交流一下统制县伯王家女儿的教养问题。
王子腾看着字里行间溢出来的满满的威胁之意,“啪”的把拜帖拍在桌子上:“竖子安敢!”我就会一会你这个被别人夸出花了的黄毛小子!
其实贾瑚是真的不愿意和一帮后宅妇人搅和在一起,但是这帮妇人能量太大,总找些有的没的事情来绊住自己。自己下狠手反击吧,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把这些人都弄死,但是这样做动静太大,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而且贾瑚如今明面上能倚仗的,不过是太傅张家。他给当今的几样东西,可不能轻易露了出来。所以贾瑚在没有立住前,只能先见招拆招了。
王子腾到了太白酒楼,就直接被引到三楼的雅间里。贾瑚早就等着了,见了王子腾,也不起身行礼,直接指着身旁小几上的几本文书册子,开门见山:“之前你欺负我父亲,这几样东西就是我给你的回礼。”
眼见着王子腾深吸了几口气,就把蓬勃的怒火压了下来,开始翻看册子,贾瑚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声“好城府”。
但是再好的城府看完了几个册子,也冷静不下来了:“你想干什么?”王子腾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十二岁孩子把自己家的事情弄的这么清楚。
这基本册子一共记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就是贾府守孝期间的花用。王氏把老库里的银子都支用光了不说,每年庄子里的收益也都花了。要不是因为地契都在贾瑚手上,说不定公中的土地也会被卖了。
就这样,王氏还打算空手套白狼,想先把地卖了,再补地契。地是没卖成,但是从打听买家到商量价格的一系列动作,都被贾瑚记录在案,那个没买成地的买家也留了一份证词。
不光如此,守孝期间,每天都消耗两百多个鸡蛋,半扇猪肉,十多只鸡。每个季度都要购置二三十匹以颜色鲜亮著称的蜀锦,还要打造两三套首饰。
这些东西在老式账本上体现不出来,但是被贾瑚用现代新式记账法一整理,一下子就简单明了了。
这哪是守孝啊?这样的花费传出去,所有王家女都不用活了!守孝期间荤食不断,不着孝衣,还佩戴首饰!这是大不孝!
第二件事,是近十年来,王家族人和下人,仗着统制县伯的势力,放贷、强抢、逼死人命、包揽诉讼、卖官鬻爵等事的详细记录。所有参与人员的名单,苦主的证词一应俱全。要是真的送进衙门里依法判决,恐怕王家人得死一半。王子腾这个族长也难辞其咎!
如果第二件是,还只是让王子腾冒冷汗的话,那第三件事,就直接让王子腾腿软的站都站不住了。
第三件事,是王子腾利用职位之便,吃空饷,将军备暗地里分别卖给了大皇子和甄妃所出的七、九两位皇子。京营节度使统辖京畿安全,最忌朋党。这件事情要是让上司知道,为保清白,上司一定会料理自己;皇帝也绝对不会任由掌管自己性命的军队里出现一点差错,说不定会拿自己杀鸡儆猴;若是让几个皇子知道,自己不光卖了东西给一家,还卖给了皇位竞争的对头,肯定也会对自己除之而后快。
贾瑚看着王子腾忽青忽白的神色,淡定的呷了口茶。你看,只要抓住一个人的把柄,这个人就不再是威胁了。
贾瑚好像能看见王子腾此时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计算着可以付出的代价。但是他可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把这些把柄交出去。
“王大人放心,这东西只有我知道。我知道,总比被和王大人有死仇的人知道的好。”如果贾瑚真的想和王子腾亲近,那么从王氏那边论亲戚,叫声“舅舅”也是可以的。就算不叫“舅舅”,以贾王两家的交情,叫声“世伯”也没问题。可贾瑚偏就用了最疏远的一个称呼。
“我希望王大人能和贾家承袭爵位的嫡系继续保持良好的关系,不要总和那些已经泼出去的水搅和在一起。说起来,前几日王大人让我的父亲心里十分不愉快。”
“……贤侄说笑了,我和恩侯可是发小儿,拌几句嘴罢了,哪里会有什么大仇?”形势比人强,王子腾也坐了下来,和贾瑚笑着谈话,“不知贤侄到底意欲为何?”
“王大人是个好哥哥啊,但是你妹妹实在烦人你知道么?”贾瑚一看见王子腾那副强作镇定的脸,就懒得打机锋了,“我也不想要别的,就是希望我们贾家的事情,你们王家少插手。手伸得太长,当心被我剁掉。我知道贾珠想要个荫生,你想给就给,不给拉倒。但是你最让你妹妹安分点。”
王子腾听了贾瑚如此直白的要求,有些缓不过神来。合着贾瑚绕了这么一大圈,弄出这么大个阵仗,就为了给自己的爹出口气?借自己的嘴警告王氏一声?
王子腾也利落,当即起身告辞,临走时还要求把小几上的册子都带走。贾瑚表示同意:“我小时候有一回把读书笔记给丢了,从那以后,重要的东西我都会备上个十份八份的以应对不时之需。王大人想要,就拿去吧。”王子腾不会以为自己傻的把费尽心思弄来的把柄,这么轻易的交到他手上吧?
王子腾其实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是这么希望的。但是听贾瑚说完,就不抱希望了。而且他有信心,贾家大房更希望和自己交好而不是交恶。
临到了门口,又听见贾瑚高声嘱咐:“王大人别忘了给我父亲去道歉啊!我父亲最近喜欢汝窑!”
耽误小爷一上午的时间,不让你出点血才怪呢。“回府!只要天没塌,都不要进书房打扰我!”
贾瑚弄来的这些东西,可没打算就这么用了。当年上社会课的时候,老师曾经举过一个例子:导弹瞄准但是不发射的时候,是最有威慑力的时候。如今贾瑚就是这么干的:我有伤你的利器,但你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用,或者用在什么地方。这才是最有威慑力的。
虽然如今的王子腾的侄女——王熙凤还是个没牙的吃奶娃娃,王子腾的亲生女儿更是连个受、精、卵都不是,但只要王家还有女儿出生,无论是没嫁人的还是已经出嫁的想要脸要名声,就都要受制于册子里的第一件事情。
王子腾本人只要还想活命,那么,在太子成为原著中“坏了事的义忠亲王”,五、九两位皇子中的一个成为忠顺亲王之前,也必然受制于册子里的第三件事。王氏没了王子腾,就让她自己蹦达去吧,反正也蹦跶不出花来。这就是贾瑚简单粗暴的手段。
贾瑚乘着车往荣宁街走,到了家门口,正好遇上贾敬领着贾珍前来拜访贾赦。说是拜访有些过了,两家人的宅子挨在一起,你家到我家一盏茶的功夫能走个来回。
看着贾敬紧皱着的眉头,贾瑚把二人引到了贾赦的外书房里。屋里,贾赦正看着最近新淘换回来的天青笔洗,一见贾敬领着贾珍来了,连忙把笔洗发到一旁,招呼二人。
贾敬也没对贾赦来虚的,直接就把最近闹心的事情倒给贾赦听了。贾代化一脉,贾敬原本是次子。他的大哥叫贾敷,比自己大了将近十岁,身体一直不太好。
但贾敬自小就喜欢这个大哥,在他心里,自己的亲爹贾代化都没有大哥亲!毕竟贾敬人生中的头十年,贾代化都在外面打仗呢,可以说,贾敬就是被大哥贾敷带大的。贾敷对贾敬来说,是亦兄亦父的存在。
和贾政相比,贾敬绝对是国民好弟弟,从来没肖想过宁国府的爵位,所以才一心读书,得中进士。但是贾敷的身体实在太差了,娶的媳妇身子骨也不太健壮。夫妻俩好不容易才生了个娃——贾蔷他爹——贾琨,一个一场风寒没了,另一个本来就产后失调,如今男人没了,悲伤过度,也跟着去了。又过了几年,贾代化去了,贾敬袭了爵。
爵位落在了贾敬头上,贾敬总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总想着等侄子长大了,就把爵位传给贾琨。又想着侄子身体不好,就找个壮实点的侄媳妇改良一下基因。总算是有了个健康的后代——贾蔷。
眼看着自己中了进士之后,在翰林院待的不舒服,打算归本正源把爵位传给贾琨自己修道去,结果贾琨也在一年前没了。他媳妇也是个烈性子,直接跟着去了。留下贾蔷和贾珍的儿子贾蓉养在一起。
第7章 贾瑚1.7
贾敬虽然伤心,但也不能不为宁府一脉考虑。自己虽然会读书,但那是因为自己的哥哥会教。但论起教儿子,自己是真的既比不上贾代化,也比不上贾敷。所以贾珍如今的纨绔样子,实在是成了贾敬的心病。
眼见着贾珍没有撑起宁府和贾家一族的能为,贾敬的视线落在了隔壁贾赦身上。虽然贾赦有点混不吝,但是贾赦的儿子真的是棒棒哒!
为了将来,贾敬厚着脸皮带着将近二十岁的贾珍来向贾赦取经了。
贾赦看着贾敬一脸渴望的看着自己,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口。总不能说,其实我自己也是个养儿子的loser,我儿子之所以这么争气,其实是因为我老婆基因好?不行不行!这样说太丢人了。
贾赦还是比较有急智的,直接就把贾琏这些日子在张家的情况和贾瑚平日的日常安排倒给贾敬听了一通。从开蒙读书到笔力锻炼,从床前故事到品德培养……口若悬河说了将近两个时辰,最后连羞羞脸的“十五岁之前莫失了元阳否则对身体有损”这种事情都说了。
贾瑚眼看着贾敬“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惊叹表情,几乎要捂脸呻、吟了。自己就不该对贾赦这个不着调的爹有太多期待。再说下去,就不知道会扯到哪里去了。
“敬大叔,不知您是否还和叔祖的旧部有联系否?”贾瑚打定主意要把贾珍弄到军队里去。要说孩子中二老不好该怎么办?多半就是作的!*上折磨他一顿说不定就好了。所以把贾珍送到军队里去呆上几年,绝对有效果。
贾珍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逃不过了,就差没指着贾瑚的鼻子问他:“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我的美人!我的小老婆!都要离我远去了!
“只是瑚儿,父亲在世时,曾经说过,让我们两府再不和军中联系。把珍儿送去,会不会犯了什么忌讳?”贾敬对于自己父亲虽不亲近还是很是很信服的,坚决执行老爹的临终交代。
“敬大叔太小心了。送珍大哥去军营,也不是要什么军功,也不要军权,只是历练一下,磨磨性子,不会招了圣人的眼的。”贾瑚已经在心里盘算了一大通贾珍到了军营后的调、教计划了。相信贾珍从军营回来以后,肯定会盖头换面更有担当的。同时,还可以把一心向道的贾敬给留在东府里。这是一石二鸟的好事。
贾赦对自己的长子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心里对贾珍以后可能遇到的遭遇十分同情。但不管怎么说,儿子做什么一定是有道理的。自己就保持沉默吧。
其实贾瑚的心思也很简单,乘着对老臣们很有好感的当今还在,贾瑚打算狠狠的刷一刷好感度。
这样的话,贾家就要在朝堂上有一个代言人。两榜进士的翰林贾敬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更何况独木难支,在这个家族等同于几乎永不背叛的盟友的年代,宁府一脉若是昌盛了,对自己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商定了贾珍的去处后,贾瑚再次进入研究狂模式,全部心思都用在了自己的地图绘制大业上。
时间就滑到了冬日,滑到了春节。又是新的一年开始了。开年皇帝祭天仪式,贾赦和史氏入宫了整整一天,贾赦是睡了一觉就缓过劲了,史氏却是足足歇了好几天。
但史氏卧床的几天里,脑子可是一刻没闲的转悠着。这次祭天,史氏从各家的诰命身上得到了灵感:她要给贾赦娶媳妇!要娶个不省心的媳妇!要把管家权拿回来!要让老大家的那个丧门星贾瑚和这个不省心的媳妇斗起来!
此时的史氏似乎忘了,对牌和钥匙这两样象征管家权的东西,一直就在王氏手里没被要走。只不过如今府里的所有下人都是贾瑚的人,人家不认对牌,也不需要钥匙。主子想开库房,你不给钥匙,我直接就砸开。砸开之后换新锁头,你愿意抱着钥匙睡觉就去吧,谁也不拦着。
而且荣国府的库房里真的没什么东西了。贾瑚认为有价值的,早就被转移到了父子俩在外的私宅里了。
当初张氏希望贾赦答应史氏的填房人选,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没长成,贾赦又是个担不起来的,张家又有些远水难解近渴、不好插手贾家的家事。希望用这样的妥协换来儿子和丈夫的平安。
女人无论教养的多好,受时代的桎梏,眼光大多局限在后宅。少数几个可以勾着朝堂的,也左右不了大局。
是以张氏绝对没想到,自己儿子这么生猛,直接简单粗暴把史氏和王氏给剁手了。所以说女人和男人的着重点是不一样的。张氏想着只要儿子想在贾家生活好,在自己死了之后,不被贾家内宅的掌权人史氏所厌恶是很重要的。贾瑚没工夫玩,直接把那些枝枝蔓蔓一下子“咔嚓”了。
史氏也是一样。因为填房继室的身份不能高过原配,那史氏索性就选个出身低到上不得台面的,这样就有了夺取管家权的借口——填房眼界不够,为了不给贾家丢人,就让县伯统治家出身的老二家的代劳。再在言语上挑拨一下,让这个填房生出“自己生儿子夺了爵位”的心思,在某些地方地方提供一下援手,例如让贾瑚吃下致人虚弱的药什么的。这样贾家就又回到自己的手里了。
如果贾瑚知道史氏每天净想着这些乱七八糟九转十八弯的东西,贾瑚肯定会忍不住问一句:“你不累么?”
虽然不知道史氏的打算,但是听到史氏叫自己和贾赦去荣庆堂,也知道这是又要起刺了。
到了荣庆堂,贾瑚面对史氏一连串的“有个娘孩子才会长得好”、“偌大个府邸没个女人打理不像话”之类的明示,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可以回炉重造了。
贾瑚咧了下嘴,转头就对贾赦说:“父亲,说起来咱家确实需要个管内宅的。正好之前二舅来信说,开年就要进六部。好像是工部侍郎的位置空出来了,圣人给了二舅。二舅当了工部侍郎,离家就近了。父亲不如去和二舅讨论一下这个内宅管事的问题?”
工部侍郎,是贾政的上司。史氏闭嘴了。
贾瑚解决了史氏,愉快的又回去画地图了。赦老爷摸了摸自己脸上修剪整齐的学士胡,兴高采烈的奔向琉璃厂。今天又成功挤兑了偏心眼儿的妈,一定要去淘点东西庆祝一下。
转眼春闱就在眼前了,京城里的各方学子多了起来。贾瑚把贾赦的几个清静的院子收拾了一番,租给来赶考的举子们,小小的赚了一笔。
贾赦倒是想用名下的饭庄免费供给学子们的饭食好给贾瑚造势的,但被贾瑚阻止了。原因吗,一是因为这种举动有收买人心之嫌,难免会让皇家心生不快。第二,就是因为今年贾瑚压根儿没打算参加大比,反倒是贾珠要参加。
若是此举有幸没有招皇家的眼,还收获了举子们的感激,那就等同于给贾珠造势了。毕竟在外人眼里,二房也是贾家。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贾瑚才一直当作不知道自家欠着国库的银子。若是此刻还银,的确是会让圣人高兴,但因为荣国府只有贾政在朝中有个实职,出于对老臣的安抚原因也好,对还银本身这个动作的嘉奖赞许原因也好,要予以奖励,那么贾政得到的好处一定比贾赦这只袭了虚职爵位的人要多。
还了银子还把好处给了和自己一直做对的人,贾瑚可不会做这种傻事,所以才一直拖着,打算用这笔银子来给自己的刷刷前途。
贾珠不知道贾瑚并不打算参加春闱,最近读书学习都是刻苦勤奋到彻夜不眠的,就希望自己一鸣惊人,洗刷多年被贾瑚压制的耻辱。贾政见状,对于贾珠这种行为予以高度肯定,让贾珠更加刻苦了。王氏每日里熬炖各色补品个贾珠补身。也因为这样,在众人没注意到的时候,贾珠的身子越发的败坏了。
春闱前几天,贾瑚跑到张家打算给两位要参加春闱的表哥进行考前动员。却在老太傅的书房见到了白龙鱼服的天子。
别问贾瑚从来没见过皇帝是怎么认出来的。皇帝本人的上位者威严、自家外公的恭敬态度、皇帝腰上那个带着明黄色穗子的玉佩、开口自称时说吐噜了的那个“朕”,贾瑚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但是皇帝本人只是不说,贾瑚也就只当皇帝是自家外公的一个“普通”学生了。
要不怎么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呢,贾瑚觉得这是一个给皇帝留下直观印象的好机会。于是请皇帝吃了“先贤游记中曾记载的食后通肠气”的不雅食物番薯,言明虽然不雅,但是高产。又给皇帝展示了出自西南的高产毒物木薯和解毒之物——清水。
最后拿出了自己画了一小半的地域海域图。这和皇帝平时看到的地图或军事分布图不太一样。是贾瑚结合了各地的县志、各个游记整理出的物产图。图上的各个地区,被明确标注了农作物、矿产、水利、土质情况等信息。
第8章 贾瑚1.8
贾瑚骄傲的表示,自古以来,华夏人民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我华夏大地物华天宝,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的特产。之所以会有贫困之处,一定是因为当地人没有找到好东西。而他的理想,就是找到能让一地百姓赖以生存的资源,改变他们的贫苦生活!想了想,贾瑚又加了一句,也是为皇帝陛下分忧解难!
不管怎么说,贾瑚都打定主意要在皇帝面前立下一个忠君爱国的正面形象。
三个人愉快的交谈了一会儿,贾瑚就告辞去寻自己的两位表哥了。等贾瑚出了书房,皇帝对着老太傅表达了自己对贾瑚的满意:“难得勋贵人家有个不光愿意为朕分忧,也确实有能力为朕分忧的娃娃。这次春闱,老师您这外孙参加吗?”
老太傅眼睛笑得眯成缝:“这回就我家大孙、二孙参加。瑚哥儿才十三,到底太小了。前段日子他还说要自己攒老婆本,打算找个营生干干呢。”
也是,皇帝再怎么满意贾瑚,也不会对一个十三岁的娃娃委以重任的,还是再等等吧。不过贾家的好,他都记得。贾赦虽然没什么大才,但是到底管束了自己的族人。
去年从自家的庄子里,还送上了三样东西的格物之术。水泥于水患有大用,百炼钢也让军队的战斗力大幅度提升。还有琉璃的炼制法,也会在不久之后让皇帝的荷包鼓起来。
一般人有了这些,谁不是捂得严严实实给自己牟利。可贾赦就这么拱手献给皇帝了。今天还知道了两样高产的作物。贾赦和他儿子贾瑚,有意思,很有意思。
贾瑚给自己的两位表哥进行了考前动员之后,愉快的继续自己的地图大业了。
对比张家经验丰富,井井有条的准备考试用的各种器物,贾政一家就显得手忙脚乱了。胡七胡八的闹了好久,也不知道哪样东西有用,哪样东西没用。最后史氏拿着拐杖一敲地面,“老二家的去问问你二哥!政儿你叫个小子去瑚哥儿的书房,看看他都预备什么了?”
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的,只要找个曾经参加过会试的人,都会知道需要准备什么。贾瑚大方的把表哥准备的东西列举了一份单子给了小厮。
如此痛快,让一向和他不对付的史氏和王氏惊疑不已。直到去往王家文化的带回一份和贾瑚给的差不多的单子,两人才放下“贾瑚要使坏”的心思。
贾瑚才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使坏呢。损人,还不利己。谁会做这么缺心眼儿的事情?而且真的不是贾瑚看不起贾珠,没经历过县试、府试、院试也就算了,没经历过乡试那逼仄的小隔间,九天不出屋的煎熬,就敢在这春寒料峭的日子里头直接会试?再加上那长年不锻炼,从内院走到二门就喘粗气的小体格儿,这是在作死呢。
不管怎么说,贾珠是坚定的要去参加会试的,会试当天一早,也是雄纠纠气昂昂的前往贡院了。虽然贾瑚不参加,但是贾政一家不知道啊!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二房四口人的动作都轻轻的,生怕吵醒贾家其他人,他们恨不得贾瑚睡觉错过入场时间,压根儿没人去叫贾瑚。
等到贾珠进了贡院,贾瑚和贾赦两人从容的前来行礼时,王氏忍不住得瑟了:“瑚哥儿是睡迷了么?今天可是会试开考第一天,瑚哥儿不是该入场了么?我们珠儿可是天没亮就走了的。”
“外公说我的火候没到,勉强参加恐怕会落个‘同进士’的尴尬境遇,索性再等三年。不过二位表哥倒是参加了。放榜之后,我也要四处游历一番来增长见识。古语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虽读书未曾破万卷,但多走走看看还是好的。”
火候不到?同进士?谁火候不到?谁要当个同进士了?王氏让贾瑚气得够呛,偏偏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嘴,毕竟贾瑚也没有指名道姓说贾珠会因为火候不到落个同进士不是?
史氏也听出来了,一撂茶盏:“是该好好看看,也教教你父亲什么是孝悌。”
贾赦一捋胡子:“老太太这话说的,每日里大大小小侍候您的人有五十多号。流水菜牌子随便您点,荣庆堂您住着,年节寿辰里头席开百桌,就是王太妃也比不上您的待遇。老二一家住着府里的正房荣禧堂,老二家的拿着对牌钥匙,老二每个月和请客谈诗论词出门交际的费用都从公中走账,少说是他两年的俸禄。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懂孝悌的人了!”说完,还晃了晃脑袋,似乎在感叹自己的纯孝和友悌。
史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贾赦说的都是事实。
深吸了几口气,把心里的火压下来,史氏心里暗想:等着吧,等我的珠儿高中状元,一定要让你让出爵位,净身出户!
贾珠到底没能高中状元。如同贾瑚所料,贾珠第五天夜里就被抬出了考场,连卷子都没答完。
贾珠被抬出考场的时候,人已经因为高烧失去意识了,满嘴胡话,一脸狰狞的胡乱喊着“贾瑚你不如我”、“我父亲才是该袭爵的人”。听得监考的考官心里一阵腻味。
这都什么人啊?心胸狭隘,肖想不属于自己的地位!人有野心不可耻,可耻的是空有野心却没有和自己野心相匹配的能力。就凭这一点,这个考生就不堪大用!由子见父母,他的双亲恐怕也差不多是这样。
春闱结束后,这位考官转头就把这件事情当成八卦说给同僚听了。于是圈子里的人都对贾政一家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时间回到贾珠被抬出考场的当天晚上。守贡院的衙差通知了贾家来接人,就把贾珠放在贡院门口的棚子下不管了。二房来接了贾珠回府后,半夜去找了贾赦要名帖请太医。没办法,贾赦把帖子把的太严实了。
太医倒是个经验老道的,诊了脉就说,这是内脏煎熬过甚,亏了气血了。从今往后,再不可以思虑过重,尤其是读书科考这种事情。这样好好养着,还有可能活久一点,但也会一直病歪歪的了。而且千万不要想着行房了,不然泄了精气,恐怕就离死不远了。
王氏一听,立刻傻了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贾政听了诊断,知道自己的长子算是废了。不光不能科举,连后嗣也不能留,从今以后,就当没有这个儿子好了。自己再努力一下,说不定还能和王氏生个嫡子出来。
此时的贾政身边,是没有什么赵姨娘的,只有一个贾代善还在世的时候,史氏赏下的通房丫头周氏。王氏进门生了贾珠之后本来怀了个孩子,但五个月的时候落了胎伤了身子再不能怀孕后,提了姨娘。
如今的贾家,除了个别几个下人是贾瑚没拿到身契所以没换掉的,其他的都是贾赦爷俩的人,自然没什么丫头爬床的事情发生。
就算贾政想发生,这些下人也知道取舍:与其给注定要分出去的二老爷做姨娘,还不如继续在国公府里当差呢。贾环和贾探春,恐怕要被蝴蝶了。
贾政正打算着和王氏再生一个儿子,可王氏却把满心的怨毒都发泄到贾赦和贾瑚身上了:若不是他们,我的珠儿不会受这许多的苦楚!我的珠儿会是荣国府的嫡长孙!是未来国公府的继承人!贾赦!贾瑚!
贾元春也是一懵。虽然她只有十岁,但是自小在史氏王氏身边耳濡目染,也多少明白贾珠好了,自己才能更好的道理。猛然知道自己的靠山贾珠,从今以后就是个废人了,贾元春心里的慌乱可想而知。
然后,贾元春就把视线调到了王氏身上。她和贾政想到了同一件事:让王氏再生一个嫡子!再有一个嫡子,依旧可以是自己的依靠。
这个忙乱的夜晚就在二房三人的各怀心思下过去了。
贾珠在太医的救治下慢慢恢复过来,贾珠心里想什么,谁也不知道,起码外表看起来是除了清减了许多,和参加春闱前没什么分别了。可春闱后的放榜,又给了贾珠一记重创。
贾瑚的两位表哥,全都高中了。一个是一甲探花,一个是二甲传胪。张家打发人来贾家报喜之后,贾家大门口就放起了一千响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一直传到贾珠的卧房里,好像在他心里点了一把火。贾珠通红着眼珠子喘了半天粗气,最终“呜”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年少呕血,早夭之相也。
贾瑚收到贾珠吐血的消息时,心里多少有些唏嘘。半晌之后又骂自己想太多。自己没有做任何害人之事,只是因势利导罢了。
从小到大,贾珠从来没拿正眼看过自己,自己也没有上赶着拿热脸贴人冷屁股的嗜好。除了尽到礼数之外,连话都没和贾珠说过几句。倒没想到贾珠会小心眼儿的气到吐血!
果然不招人嫉是庸才,大概是自己的人格太有魅力了吧!自恋的感叹一番之后,贾瑚继续挑拣要送给两位表哥的高中贺礼,把贾珠忘到后脑勺去了。
第9章 贾瑚1.9
贾瑚没再理会二房的精力了,他现在正在最后一次核对自己的堪舆图。要知道,这个世界的大陆版图,和原本贾瑚所在的世界版图还是不太一样的。
虽然从现有的资料上来看,都是海水多陆地少。东西方的文明发展程度也基本和原本世界相同,但还是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的。
比如自己所在的朝代,按理应该是清代,影射的时期也应该是康熙时期九龙夺嫡。但是本朝皇帝姓氏为“徒”,开国时期分封四大异姓王,却没有闭关锁国。例如自己任两广总督的舅舅,油水足、权力大,算得上封疆重臣了,绝对不是贾瑚记忆里那苦逼的“难民营”、“造反头子窝点”。
前朝未灭国之时,就把高句丽建立了行省。本朝太、祖也借着倭寇泛滥的由头,把东瀛四岛收入版图。这种“犯我疆土虽远必诛”的行为,十分有“天凉王破”的霸道总裁即视感。
贾瑚曾经怀疑,是不是有其他的穿越者在之前来过。但是查了无数正史野史,还厚着脸皮靠外公的关系看了些前朝起居注,发现没有任何人有穿越者的特征。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皇族似乎智商不低,对于海外他国,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心态,反倒是戒备心颇重。从十几年前先皇在时,皇家就已经着手出海探听他国虚实,还嫁了几个郡主县主给爵位不高不低的外国贵族,这些年传回来的消息就没断过。
每隔一两年更是借着探亲的由头,派人到这些出嫁女子的居住地搜罗消息。
贾瑚深深的感受到智商上的碾压。作为一个现代人,要不是有着前一次人生已经经历过的大局观,他的所行所想,绝对比不上如今皇族的。
领导这么能干,让我们这些下属很有压力啊。贾瑚此时就是这种想法。但是就算皇家再能干,智者千虑还有一失呢,贾瑚眼见着我们的国家武装力量霸气威武,时刻保持警惕、发展自身力量准备迎敌的同时,对于国内发展似乎有些疏忽。
贾瑚感觉到,这就是自己该做的事情!
是的,贾瑚已经仔细进行了人生规划。打算通过之后三年的游历,进行全面的国土资源数据整合,改善民生力量,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这,就是贾瑚的终极目标!
一种蓬勃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贾瑚热血沸腾的准备好了一切,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厮,一个车夫,赶着辆马车出京游历去了。
贾瑚的离开,让史氏和王氏又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贾瑚离开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托了同是四王八公府的另一个超品诰命,把贾元春通过小选送进了宫里。
这件事情被贾琏用歪歪扭扭的字写进了给贾瑚的信里。原著里好像是贾宝玉出生后,贾元春才进宫的。如今贾宝玉连影子也没有,贾元春就进宫了,那这绝对是贾瑚的蝴蝶翅膀给扇进去的了。
贾瑚如今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这一家,索性就撩开手不管了。反正到最后贾元春也没被当今收入后宫,反倒成了下任皇帝小老婆。
自出了京城,贾瑚游历的途中,看见各地的百姓空守宝山而不自知的情况,难免会动个恻隐之心,多呆上十天半个月,教会当地百姓的同时,也不忘记给家里带个信:这里有好东东,正处于原始开发阶段,速派人手来。要知道从古至今,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能挑到最肥的那只。
两年多的时间几乎转眼就过去了。贾瑚本人在民间也有了一点名气,一些曾经陷入绝境时,被贾瑚给指了条救命之路的百姓,还给贾瑚供起了长生牌位。有的地方还传说贾瑚是天上的金童下凡,就是路边的野草垃圾也能变成能换钱的宝贝。
贾瑚知道后“呵呵”干笑了两声,不得不佩服广大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怎么什么事情都能和“天仙下凡”扯上关系呢?
日子进了腊月,贾瑚带着一车当地百姓送的土特产踏上了回京的道路,终于在小年之前回到贾家。
贾赦和贾琏对于贾瑚表达了强烈的思念之情。除此之外,两人也和张家一样,表示虽然贾瑚出门的时间里,消息从来没断过,还时不时送回好多土特产,但以后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出远门了吧。
贾瑚的回应是:最近五年之内,他的计划是参加春闱,进入翰林院,把翰林院的书都抄写回家,绝对不出门了。
于是大家愉快的过了年,坐等贾瑚参加春闱。二月初九入场,毫无压力的考完九天,贾瑚算是松了一口气。面对众人的问询,贾瑚直言虽不会高中榜首,但也不会名落孙山,让大家保持平常心就好。
四月时果然杏榜高中。三千响的鞭炮又在府内存在感差不多快没有了的二房众人心上划了一刀。
殿试的时候,恰逢华北干旱、山东大旱。当今就以此作为这回殿试的考题。自古以来,天灾时百姓都是最难过的。人力之微,也无法与天相抗。
贾瑚看着题目,有些头疼了。要知道,即使在贾瑚的原来世界,山东的旱灾,最早可以追溯到周朝,直到现代,依旧动不动闹旱灾。科技进步了那么多年,还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彻底解决方案。
一般来说,某地干旱的前后几年,多会有洪涝。山东前几年还闹过水灾,水灾后再发生旱灾,恐怕跟着来的就是蝗虫了!这是逼死山东老百姓的节奏啊!贾瑚记得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里写道,几种家禽里,鸭子是吃蝗虫最多的。而且还可以等鸭子吃了蝗虫之后,直接让灾民们吃鸭子。嗯,这是个好办法。
贾瑚一边研墨一边想,山东是华北的省份之一。这些年旱灾总是多属于春旱。春旱一发,那么当年就别指望有什么收成了。这是靠天吃饭的百姓的悲哀。
之前去山东的时候,倒是找到好多好吃的螃蟹。贾瑚也交给了螃蟹产地的百姓硝石制冰的方式来保存螃蟹。这样就可以运送螃蟹到更远的地方贩卖,当地百姓也多了个生路。啊,忽然想吃螃蟹了,回去让负责这片生意的管事给自己运点肥蟹子来。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回到旱灾上来!
当年的地理课上曾经学过,华北大旱的因素是多方面的,除了气象原因外,也是因为春季用水量大,还没有降水及时补充水位线,又没有储水设备。就算有朝廷的救助,可是在水源利用率这么低的古代,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贾瑚在分析了这些问题后,直接给出了几个解决方案: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赈济灾民。这些事情,六部官员做了那么多次,都是熟手,没什么可赘述的。但是赈灾之后,在下次灾害来临之前要做的事情,才是重要的。首先,是人口控制。在“多子多孙多福气”的背景下,贾瑚没敢说出计划生育这件事来,而是着眼于人口迁徙上。闯关东是山东民族自发的行为,但是如果朝廷插手介入,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好效果。再有,水泥都已经在去年用在水灾上了,那么建立储水库也是可行的。在水源利用率上,贾瑚努力回想自己曾经见过的屋檐改造和滴灌法,画出了这两样东西的外形特征。然后又写了好多用以养护水土、改善生态植被的方法。
眼看着差不多学子们都交卷了,剩下为数不多的人里,只有贾瑚满头大汗的又写又画,忙的不可开交,一下就把皇帝和考官们的目光给吸引过去了。
皇帝皱了皱眉,难道这个自己看好的孩子是想不出来好的赈济方法么?是的,皇帝也没指望一群新科学子能写出什么惊才绝艳的计策来,只是希望这些即将进入朝堂的人能对即将面临的事情有个直观感受——这是你们将来会遇到的事,无论是留在京都还是到各地成为庇护一方百姓的父母官,都有可能会遇到。
于是皇帝走到了贾瑚的身边,看着贾瑚答卷。才看了开头几行,皇帝“咦”了一声,立刻全部心神都放到了贾瑚的卷子上。
看见皇帝的表现,几个考官也心痒痒的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就移不开眼了。
等到贾瑚撂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边围了一圈人,从皇帝到考官都在呢。也就是贾瑚心理素质好。这要是换个普通的考生,说不定当场就激动昏厥了。
不管贾瑚怎么想,皇帝见贾瑚写完了,直接就抽走了他的卷子,回到御座上皱着眉头又看了一遍。
贾瑚心里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坏事,也就不再理会,退出殿外。和一众学子们一起用过御赐的膳食后,离开了皇宫。
贾瑚是离开了,可六部官员还在呢。皇帝对着六部直接问询从蝗灾发生的可能性到两张图纸有没有用等问题。之后,朝廷就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到处收鸭子送往山东省。
在收鸭子这个奇怪举动的掩盖下,工部、户部、吏部都动了起来,而且为了防止之后的灾害和朝廷的动作使灾区发生民、变,兵部也加入了进来。后来,山东的旱灾和蝗灾,在种种的朝廷措施下,到底还是安然度过了。
如此几日之后,殿试名次排出来了。贾瑚没进一甲,而是个很不起眼的二甲第七名。自从看了贾瑚默出的殿试卷子就忐忑不安的老太傅松了一口气:这个名次,说明皇帝是真的想用贾瑚,起了爱才之心才压住名次的。
和老太傅一样想法的人,只有几个考官和六部的知情官员。就连这些人,也被皇帝勒令不准多嘴。其他人,果然没有把注意力过多的集中在贾瑚身上。
第10章 贾瑚1.10
琼林宴后,因为没入一甲而需要考取庶吉士才能入翰林的贾瑚,在参加了庶吉士考试之后,终于顺利进入了翰林院,遭遇了此生的第一次人际关系危机。
本来新人被老人为难,是各个行当有新人加入时候的传统,但是谁让贾瑚不光是新人,还是个历来和清贵人家都不对付的勋贵出身呢?贾瑚可以说为这届新入翰林的进士们承担了大部分的恶意。而一部分和贾瑚一起入翰林的新科进士们,也像找到大部队一样,对贾瑚或者恶意讽刺,或者视而不见。
贾瑚是谁啊?对于这样的人,他直接无视,充分发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精神,在自己的小隔间里开始抄书,发誓把翰林院的书籍都弄回去。
贾瑚的行为态度,让所有人都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为了找回场子,在集体忽视了贾瑚一个月之后,开始每天给贾瑚布置工作了。
贾瑚面对从来没做过的工作,看着那些写满“你来求我啊,求我我也不告诉你”的表情的脸,直接转身提溜出来一个比自己职位低,但是在翰林院绝对是老资历,各种文书工作都懂的小书吏出来,让他教自己。再次让一群心有恶意的人憋得想吐血。
时间进入夏天,炎热的夏季里,所有的翰林都大汗淋漓,唯有贾瑚,大大方方的每天让家里两次送冰到自己的办公室。整个翰林院,也唯有贾瑚的屋子是凉爽非常的。只有之前那个教贾瑚日常文书工作的书吏可以占据贾瑚屋子角落的一个小书桌办公蹭冰。
之前因为贾瑚吃不惯翰林院的工作餐让家里送饭,已经非常不满的其他翰林们这次又说酸话了。他们表示,他们知道翰林院是拿不出这么多冰的,而贾瑚家里明显有多余的冰,作为一个勋贵出身的、满身铜臭味的纨绔,应该识相点,给所有人送来冰,这样他们才会勉为其难的“接纳”贾瑚。
贾瑚表示,风太大,他什么也没听清。心里却暗自合计,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脑残,以为我是他们亲爹啊?还要对他们哄着供着?
转身贾瑚就到自家表哥那里诉苦了:“……每天都这样我都烦死了!我又不指着他们吃穿,他们哪来的自信我最后会向他们低头?那帮老翰林还任由这帮愣头青闹,也不知道管管!”
张家大表哥看着贾瑚明显没往心里去的表情,把装满水果的盘子又往贾瑚面前推了推:“你还记得祖父说过的话么?祖父曾经说过,寒门难出贵子。不是说出不了贵子,而是很难。在什么阶层,眼界就会有诸多变化。”
“啊,大表哥你嘴真毒啊,你是说,这些人本来出身就不高,所以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对吧?”
“我没说,是你说的。”
贾瑚觉得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前一世的自己,家境普通,大学毕业之后最大的愿望就是买套房子娶个老婆平平淡淡一辈子足矣。
到了这里之后,自己衣食无忧的同时,接触的都是国家机器里的人物。最高领导人也见了几次。受到的教育、接受的思想,和当年完全不是一个高度。
因为出身不同,生长环境不同,所以眼界不同,做出的选择也不同。也许如今这些小家子气的翰林们有朝一日也会提高自己的眼界,让后代子孙一出生就是贵子,但是如今,这些人在贾瑚的心里,就是一群自视甚高没事找事的穷酸。
面对这样的人,贾瑚决定,直接暴力打脸。于是在下次所有人进行月末工作总结的时候,再一次提出“有些人搞特殊化”的时候,开口问了一句:“你们相信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吗?”
当大多数人出声表示同意之后,贾瑚直接地图炮了全场:“既然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可见我前辈子一定是积了大德了。所以才会刚出生的时候就有四个奶娘轮流侍候我,就怕我吃不饱;十几个丫头小子跟着我,就怕我磕着碰着。所以才会在有的人还住着残破屋子的时候,我住在国公府里。所以才会在有人连笔墨都买不起的时候,我只要想读书写字,就有名师大儒来做我的老师。所以才会在有的人不得不为了上京赶考的路费拉下脸跟亲戚朋友借个遍的时候,可以不用回祖籍,直接在京里考试。因为善恶终有报嘛!”
这是就差没指着鼻子和其他人说,你们一定是上辈子缺了德了,才过得不如我啊。
别说几个小年轻了,就连那些端着前辈范儿的老翰林也是又羞又怒憋红了脸。贾瑚心里痛快:该!叫你们坐山观虎斗!想看小爷我的笑话,我就让你自己变成笑话!
翰林院炸了窝一样的热闹这件事,皇帝知道后还问询了一下安插在翰林院里的眼线。这位眼线同学也是十分敬业的把前因后果都跟皇帝说了一遍,包括贾瑚的那番话。
贾瑚的话,其实是任何一个上位者都愿意听的,因为这段话潜在的含义就是:我之所以能站在这个位置上,是因为我秉持天道的功德轮回来的。
贾赦对此表示有点担心,毕竟敬大哥当初就是因为受不了同事的排挤,差一点出家修道去。所以在某个休沐日,贾赦和贾敬一起对贾瑚的工作情况和人际交往表示了关心。
“敬大叔当初想差了。当初敬大叔身上妥妥的一个一品爵位,虽然没有实职,但是只要看谁不顺眼,就穿上朝服到他面前溜一圈,那些个小翰林就必须见一次跪一次,不叫起就让他们一直跪着又能怎么样?”贾瑚的准则就是这样,能仗势欺人的时候,为什么要花费脑子去思考?
如果是地位比自己高,或者是才华比自己好,潜力比自己大的人,折节下交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问题是大家都是普通人,谁也不比谁天才多少,甚至连人才都算不上,那还有什么可顾及的?
贾敬还想表达一下自己当初的惨淡,贾瑚的一句话就让贾敬反应过来了:“敬大叔,当年和你同届,为难你的那些人,现在都在哪里呢?”
是了,十多年过去了,那些人里有的已经外放,最高好像就是个六品的京郊知县。在京城的那些,有的依旧在翰林院,有的进了六部,也不过是主簿之流。每日里靠着微末的俸禄过活,因为官位品级,连每年的冰炭孝敬也轮不到这些人。
而自己,正一品的一等将军,即将升任礼部侍郎的现任礼部郎中。果然是大侄子说得对,自己当年想差了。
贾瑚可不在意这些人。自己的老板是当今,只要当今觉得自己有用,那所有的问题,都不算问题。“我又不指着这些人给我发俸禄,合则两利。”就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这些人就不明白呢?
经此一事,大家都知道了贾瑚的战斗力,再没有不长眼的人来招惹贾瑚。于是贾瑚就继续自己的抄书大业了。这一抄,就抄到了二十二岁,抄到了新皇登基,才被调任到六部行走。
在贾瑚呆在翰林院的六年里,倒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贾赦秉持着家里没有红旗,外边彩旗飘飘的原则,一直就没续娶,这也是贾赦对张氏的另一种形式的怀念。虽然每当贾瑚想到这种怀念就嗤笑不已。
贾珍归家后,虽然仍旧喝酒玩女人,但是头脑绝对清醒。有人说要给贾蓉定个娃娃亲时,第一时间就跑回家问老爹的意见,老爹没在,就直接进了荣府找贾瑚。老爹说得对,有些事情,自己真的不是个儿,还是直接问看得清楚的聪明人——例如,贾瑚——为好。于是原著中的蓉儿媳妇秦可卿,到底也没成为老贾家的下一任宗妇。
贾敬如今在礼部任职,正符合贾敬的真一根肠子通到底性情。在这里工作,勋贵出身反而成为一种优势。
贾琏对于庶务和商业的敏感被老太傅注意到。老太傅决定把贾琏推荐给皇帝,管管钱袋子。在此之前,贾琏就先拿自家的产业练练手好了。
贾宝玉出生了,嘴里的那块玉第二天就进了皇帝的内库。贾赦上书说,如此祥瑞,定时上天借贾家之手向圣人示意天下承平呢。
林黛玉也出生了。贾敏没撑到林黛玉满四岁就去了。贾瑚派人前去吊唁,又给贾敏服了三个月的小功,没拦着史氏要接林黛玉进京的信件。对于这位绛珠仙子,贾瑚也是十分好奇的。
林黛玉进京后,直接被安排在西侧带佛堂的清静院子里给贾敏守孝。每日里除了给史氏请安,再见不到贾宝玉一面。等她守孝结束,贾宝玉已经被赶出内院了。林黛玉每日里有女夫子留的各种功课,从琴棋书画诗词鉴赏到衣饰搭配管家理事都要学习,根本没多余的心思想贾宝玉。
贾宝玉因为是二房的承嗣人,自小被严厉管教。虽然依旧有些怜花惜月的软绵绵性子,开拓进取不足,但是做个普通人家的顶门立户男丁,是没问题了。待到后来二房离开荣国府,搬进贾家其他旁支聚集的居住地,也靠着自己考出的举人功名能供养父母和病弱的大哥了。
第11章 贾瑚1.11
贾瑚二十一岁这年,京中诸皇子兵变逼宫。贾家在贾敬和贾赦的严格控制下,一点没参与到夺嫡站队的事情里去。
当今是多聪明的一个人,能看不清几个儿子的手段?说不定这些都是人家当年玩剩下的东西呢。
果然,这慌乱的事件,以太子自刎东宫、七九两个甄贵妃所出的皇子被派往皇陵、五皇子被封为忠顺郡王为结尾告终。
当年的万寿节上,皇帝禅位于新皇,自己搬到行宫居住,再没有理会朝政。新皇登基后,向自己还在京中的兄弟们施恩,分封亲王。就连忠顺郡王,也被提了级别,成为了原著中有名号的忠顺亲王。
新皇登基后不久,林如海就死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贾瑚让贾琏送林黛玉回乡,返京后,把林家的八成财产捐予国库,一成捐给林氏宗族,一成并林家四代主母的嫁妆封存,待林黛玉出嫁的时候作为嫁妆带去夫家。后来贾瑚挑了江南一所颇负盛名的书院山长的嫡次子,考察了家风人品之后,在林黛玉及笄时嫁了过去,倒也美满一生。
贾瑚被上皇当成礼物打包送给新皇,六部任职。每到一个部门,都会折腾出来一些花样。大部分都是于民生有益的,但是贾瑚暗戳戳的也做了一些满足自己小心思的事情:例如,阅兵式仪仗队什么的。
穿着贾瑚新鼓捣出来的制式军服的大长腿京畿卫,在被贾瑚用各种奇怪的连兵布阵方式折磨了几个月,万寿节上阅兵献礼之后,一大半的人都把因为“出身低才不得不当兵并且直到现在因为家里境况不好娶不上媳妇”的个人问题给解决了。
没错,贾瑚在某一次和自家表哥泡完温泉,做了yellow色彩浓重的春、梦之后,就对于自己的性向有了认识了。当时贾瑚心里的感觉,只有“卧槽”二字能形容。
贾瑚对着月亮流泪啊:我还想着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登上人生巅峰呢!我的美好人生就这么结束了?不要啊!
但是既然小爷就这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弯了,小爷就要光明正大、守身如玉(划掉)洁身自好的弯。贾瑚就这样对着自家老爹贾赦出柜了。
贾赦一捋学士胡子,默默叹了口气,眼望虚空的给了贾瑚一发原、子、弹:“其实,当年你爹我也……若是我能像你一样,他也不会后来早早就去了。”
卧槽!我只是出个柜竟然把老爹的年少轻狂事给挖出来了。最后贾瑚知道了,和贾赦有那么一段情谊的人,是金陵薛家的八房老爷——薛蝌他爹!原著里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
好吧,不管怎么说,出柜还是成功了的,贾瑚把承继后嗣的重担交给了贾琏。
仪仗队献礼后,贾瑚立刻就被皇帝从兵部给扔到工部了。面对自己的二叔,贾瑚嘿嘿一笑,决定把自己因为远离了京畿卫而倍感失落的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到贾政头上。
在贾瑚三十三岁这一年,终于把六部都溜达完一圈后,直接被皇帝给提溜到内阁,任了一个某某殿大学士,兼职少傅。
其实每天都和自己的直属上司见面,动不动在休沐日也被叫到宫里来陪王伴驾,贾瑚对此还是很有心理压力的。他还曾经在心里对着龙威日重的皇帝扎过小人儿:就算你是国家第一领导人,也不能剥削我的假期!
直到贾瑚出任少傅的第三年,除夕宴饮结束后,因为被灌了好多酒不得不留宿皇宫的贾瑚,被皇帝从里到外啃了好几遍,两天都没下得了龙床的时候,贾瑚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个傻缺啊!
之后,心里的不满也出来了:“你都有老婆了!不光有个大老婆!连小老婆都一堆!还有那么多儿子!你的儿子还是我的学生!”
皇帝对此的回应是,他本来也是一条笔直的汉子,但是贾瑚十几年如一日的在自己面前蹦跶,所以不知不觉就弯了,而且弯的对象只有贾瑚一个,一想和别人做些羞羞脸的事情,就满脑子贾瑚。在忍了五六年之后,皇帝觉得自己再忍下去迟早会变态,所以为了不变态,就把贾瑚给就地正法了。ps,是我暗示让各位爱卿在除夕宴上灌你酒好方便我顺利作案的。而且最近八年我都再也没去过后宫。我知道你和你二叔不对付,所以我把你堂妹给扔到浣衣局了,你二叔我一直没升他的官让他在六品上呆了十几年,上次还特意找了个把柄,把他降到从六品去了巴拉巴拉。
贾瑚看着皇帝自从登基后就十几年如一日的面瘫脸上,出现了可以称之为急切的表情,再加上他为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好的明君呢?怎么会做出这种色令智昏的事情?我也不是妲己褒姒啊!
贾瑚在心里画了一张表格,分别列举了“就这样从了他”和“坚决反抗到底”的利弊,最后还是默认了。本来以为自己会打一辈子光棍儿,靠手解决生理需要,结果得了这么一个算得上是高富帅的器大好活攻,也算是赚了。
又过了十几年,皇帝决定学自己的老爹——禅位。把皇位禅让给自己的三儿子之后,也住到行宫去了。此时的贾瑚,已经到了和自己外公一样的职位上。贾琏也已经坐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
三皇子登基后不两天,贾瑚也递交了乞骸骨的折子。新帝看着贾瑚虽然四十多岁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样貌的脸无语了一会儿,准奏了。于是贾瑚顺利的过上了提前退休的愉快生活,并且没羞没臊的和自己的姘头——老皇帝私奔了。两个人进行了迟到多年的蜜月旅行。当然,在旅行期间,贾瑚遇见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会解决一下。例如,天花的种痘法,粮食套种法。
直到贾瑚和老皇帝都快进棺材了,两个人才从住了几年的江南回到了京城。老皇帝最后对着自己的儿子下了道旨意:“自己死了葬入皇陵之后,属于自己的小屋子里,要给贾瑚留个位置,等贾瑚百年之后,让他睡在自己身边。至于自己的皇后,就另外找个位置吧,但是千万不要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毕竟贾瑚虽然没说,但是他知道贾瑚心里一直都对“死不能同穴”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皇帝此时才知道,自己最尊敬的老师和自己的亲爹是这种关系!皇帝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但最后,皇帝还是同意了,并且做到了。
老皇帝到底先走了一步,贾瑚在用旧臣的身份给皇帝守了热孝之后,就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衰老了。临死之前,贾瑚还跟自己的弟弟贾琏提了一个任性的要求——他要穿大红色的寿衣入皇陵。
贾瑚觉得自己的这辈子值了。虽然没有达成“星辰大海”的人生目标,但那似乎也不是太大的遗憾。
贾瑚,字释平,祖籍金陵,为太、祖麾下荣国公裔。祖贾代善,父贾赦。自由聪敏好学,母早亡。及至出孝,于原籍考取生员,后入京都桂榜高中。游历期间,多为天下百姓计兴旺,于地理绘图多有研究。年十五得二甲进士,编入翰林,为人多自傲,不与众人同。世宗帝即位后,出翰林,入六部。行走其间多巧思奇淫技巧,然与社稷有益,民间多有孺慕者。世宗十一年,领文华殿学士、太子少傅。帝为之甚悦,难离左右,长于日间邀其相陪。世宗二十三年,帝禅位于三子,离京别居,贾瑚呈书乞辞。新帝以师相称,允之。瑚一生未有娶,过继弟贾琏之子承继后嗣爵位。世宗令新帝,崩后,皇陵同室之侧贾瑚伴之,皇后另择陵寝不在其列。野史多有传,瑚与世宗结契之谊。
第12章 薛绎2.1
薛绎醒过来的时候,四肢酸软无力,脑袋昏昏沉沉不说,一摸后脑勺,还有个血流不止的伤口,要是再不止血,薛绎绝对会失血过多再度休克!
薛绎忙忙活活半天,用手边的布料又是堵又是按的,血竟然慢慢不流了,但头晕眼花的情况变得更严重,只好躺回到自己醒来的时候躺着的那张床上,恢复一下体力。
余光四处打量一遍房间里的摆设,薛绎十分确定自己是穿越了。不要问为什么薛绎这么轻松就有了答案,大家都是见过超人蜘蛛侠、旁观过神盾奥创大乱的现代人,穿越这种梗已经很平常了好不好?
薛绎淡定的躺在床上的同时,脑子一点没闲着。先在心里大喊几句:“有没有系统在?在的话就吱一声!”过了一会儿,没有任何或者是电子声或者是萌萌童音的回复,薛绎认为,自己的身上应该没有绑定什么系统。
也就是说,不会有什么强制性的任务需要薛绎完成了。这是一件好事,薛绎松了一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自己都醒了这么半天了,还没有人来看一眼?没有人来,就没办法交谈。不交谈,自己怎么弄清楚这个身体原来主人的基本状况啊?
说什么来什么,他一这样想,脑子就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好多陌生的画面从脑海里划过。待这种泄洪一样的画面闪现结束之后,薛绎总算大概弄清楚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家庭情况了。
薛绎的爷爷是个孤儿,是在一个大雪天不知道被谁送到金陵养生堂门口的。养生堂的情况并不好,吃不饱,穿不暖,顶多也就是勉强活着罢了。从会走路说话开始,薛绎的爷爷就成为了其他年纪大些的孤儿掠夺食物的对象之一。
薛绎的爷爷在养生堂里呆到九岁,偷偷跑了出来,在附近一个还算富裕的小镇子里的杂货行做了个伙计。薛绎的爷爷吃苦耐劳,年纪小,吃的东西少,却十分有眼力见的把能干的动的活计都主动做了,学东西也快,很快就入了掌柜的眼。
掌柜不光教薛绎的爷爷手艺,还连带着教了薛绎爷爷认字和打算盘,更是给了薛绎的爷爷一个姓氏:薛。因为是雪天被送到养生堂的,取其谐音就姓薛好了。
薛绎的爷爷在认识字之后,给自己起了一个很接地气的名字:薛有财。掌柜的一听这名字好啊,吉利!对薛有财是越看越顺眼,最后直接把薛有财当女婿给招进家里了。
薛有财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掌柜的对自己好,他就对掌柜的女儿加倍好。哪怕后来掌柜的亡故,这家店交给了自己之后,好多人都因为妻子无子来上门要给他说个小妾,薛有财也都拒绝了。
薛有财守着妻子过活,倒是把生意越做越顺溜了,行当也不再仅仅是杂货行一样。薛有财的眼光准、手段好,渐渐的把生意做到各行各业都有了。
眼看着薛有财上了三十岁还没有儿子,就连他的妻子也劝着自己纳妾好承继香火,薛有财头一扭,出门收账去了。在返家的途中,见到了当年曾经住在养生堂隔壁一条街的贾家兄弟。
薛有财小的时候经常吃不饱,贾家的贾源贾演两兄弟虽然在贾家不太受待见,但到底不至于饿着。又因为看着薛有财合眼缘,经常省下一个半个的饽饽馒头什么的给薛有财。文艺一点儿的说,这两人是薛有财童年一道温暖的阳光。
直到后来贾家宗族因为战乱起,搬了地方,兄弟二人不得不跟着离开,阴错阳差之下都没来得及告诉薛有财和自己一起离开金陵,这才和薛有财失去了联系。
贾源和贾演两人是回乡来扫墓的。两人本以为当年金陵城会面临战火之乱,谁知道那头打的血流成河,江南一带竟然仍旧是一副歌舞升平的安乐景象。
两人在唏嘘之余,也不愿意就这么蹉跎一辈子,打算投了看好的军队,干一番事业,这才回乡扫墓,上、告父母。
要不说薛有财有情有义呢,得知两人去投军,薛有财打听清楚之后,心里就开始合计了:打仗一定需要很多钱。当年这两兄弟对自己可是算得上活命之恩的,为了能让他俩在军队里过得好点,自己一定要出把力。
薛有财直接找到军方负责财务的人,表示自己愿意为了徒家的反暴君大业出钱赞助。在贾家兄弟跟着军队南征北战的几年里,薛有财把自家买卖赚的钱几乎都投给徒家了。
徒家很争气的一路长驱直入,杀进了京城。此时的薛有财也是运道来了,终于和妻子得了个大胖儿子,取名薛土蛋。薛有财表示,贱名好养活,要给自己的儿子压一压,将来有机会了再找一个学问好的人给取名字。
这头薛有财抱着大胖儿子又亲又笑的,那头徒家正式登基当上太、祖皇帝了。对于这几年里唯一一个每次掏钱都从来不谈条件不废话的赞助商薛有财,太、祖的印象还是很好很深刻的。
后来又从已经成为一军统帅的贾家兄弟嘴里知道了前因后果,太、祖皇帝对薛有财的印象就从“很好”变成“非常好”了。待朝堂稳定,开始封赏有功之臣的时候,差点就封了户部尚书。
薛有财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个馅饼掉到自己的脑袋上。但是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他还是很清楚的,于是他明确拒绝了皇帝,表示自己才能不够。
皇帝也是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所以薛有财的拒绝可以说是深合他意。为了薛有财这份眼力见儿,太、祖给薛有财赐了新名字:薛恒,又给薛土蛋取了个大名:薛贺。并且领皇商差事,赐紫薇舍人职位。
薛土蛋,也就是如今的薛贺,自小就被爹妈俩人当成眼珠子来疼爱,从来没吃过苦。长大之后,虽然生意上继承了自己老爹的天赋,顶着皇商的名号把薛家发展的很好,但是到底年轻,有些纨绔的特点。尤其是在女色上尤其明显。
薛贺继承家业之后,娶妻生子,人生得意,又纳了好多看的顺眼的美妾。子嗣上,除开女儿,他的妻子和其他小妾一共给他生了八个儿子。
其中长子薛讯和幺子薛诚是嫡子,其他的都是庶子。为了把嫡出和庶出分开,薛贺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嫡子从“言”,庶子从“丝”。而薛绎就是薛贺八个儿子里的老四。
薛绎的亲娘是薛家的丫头之一,生了薛绎没几年就死于宅斗。薛绎就被养在了嫡母身边,作为一个显示嫡母胸怀大度的摆设。
如今薛绎已经十二岁,被嫡母养的性格软弱,平日里就连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都能踩两脚。更是经常被各个院子的姨娘小妾们当枪使。因为是儿子,将来也要分一份家业,可以说薛家这一大家子的人口,都是薛绎的敌人。
这次薛绎之所以受伤死了,是被薛贺的五儿子给推下假山摔死的。当然,老五的姨娘让手下的小子把薛绎抬回来的时候,薛绎还是活着的。
如果薛绎院子里的下人都在,及时叫大夫来诊治伤口包扎止血,那也没有现在的薛绎什么事儿了。但偏偏薛绎平时不会管教下人,所以院子里的丫头小子,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硬是把原来的薛绎给等死了,才有了现在的薛绎借尸还魂这一出。
薛绎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了点力气,爬起来就往外走。流了这么多的血,薛绎口渴的厉害,但屋里连个茶壶也没有,只能先自力更生了。
才走到屋门口,就看见一个十岁上下的丫头在打扫院子,立刻就招手让她过来:“你去打些水来,我要喝。”
小丫头是个洒扫丫头,平日里薛绎院子的活计都由这个没有背景的小丫头做。印象中这个丫头从鸡叫第一遍就起一直忙活到掌灯都歇不下。
“四爷,我们院子里没有喝的水。要喝的水得去大厨房要。”小丫头用蚊子似的声音回答薛绎,要不是薛绎仔细听,都没听到。
一说到大厨房,因为昏迷而错过午饭的薛绎顿时感觉到肚子饿了。也不管自己衣襟后背上还染着大片的血迹,直接一抬手:“前边引路,顺便把我的饭食一并要来。”
小丫头答了声“是”,就向大厨房方向去了,薛绎错后几步跟在后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管其他的事情,先吃饱饭再说。
到了大厨房,因为落后了几步,薛绎只见到大厨房门窗紧闭,屋里人高声回答:“早就过了饭食的时间了,东西都没了,让四少爷等着晚膳吧。”话音一落,屋里就是一阵哄笑。
卧槽,原主是有多废物,才会让自己家的打工仔都说出“等下一顿”这种话?原主惯着他们,薛绎可不。
大概是肾上腺素被怒火和对食物的渴望激发,薛绎一脚就踹开了大厨房的门。断成两截的门闩“啪嗒嗒”掉在地上,滚了几滚。屋里刚才还哄笑着的人一下子止了笑声,四周除了灶上还有隔水炖着的食物的“咕嘟”声,再无其他声音。
一见到是四少爷,虽然这些人都松了一口气。但刚刚到底是当着主子的面说了逾越的话,心里还是很心虚的。
所以薛绎往前走一步,这些人就退后一步。
薛绎的视线从厨房里扫过,落在明显刚出锅的菜品上,有全鸡,一道素三丝,还有几个看着就引起食欲的小炒和一大碗汤,眯着眼睛问:“东西都没了?那这是什么?”
第13章 薛绎2.2
“那是……那是……”几个人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
薛绎也没打算听他们说出个一二三来。左不过要么是给这群人自己吃的,要么是给他的其他几个兄弟姐妹或者庶母吃的。
也不理会这些人的反应,薛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拿碗盛了饭,挑了双干净筷子,坐到灶台边上开吃。
几个厨房里的下人瞪大眼睛,好像见鬼一样。这四少爷是着魔了么?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坐在厨房里头吃饭!往日里虽说没什么主子的样子,但是行为举止可是从来没出过格。谁家主子是到厨房里头吃饭的?
几个人这才注意到薛绎身上那大片的血迹。四爷这是受伤了啊,是摔傻了吗?这是大事啊,要赶紧和薛管家说一声去。
薛绎此时的全部心神都用在了吃上。待到吃了九分饱,薛绎也没难为在一边装鹌鹑背景板伙夫厨娘们,叫小丫头提了壶温开水,就踏步往回走。
薛绎边走边消食,心里合计自己的处境:自己是庶子,貌似现在是在一个历史上从来没出现的朝代。从其他人对嫡庶之别十分看重的反应来说,这个朝代的文化背景,莫非是和明清相似?
比较幸运的是,自己生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里。还因为当年亲爷爷眼光好,进行了成功的投资,让自己家在皇家眼中的印象棒棒哒,真是大好事。
这头薛绎正漫不经心的溜达着发呆,就被一阵人数绝对大于等于五个的女人们一起聊天的声音给吸引了。
“你听说了么?老爷让大爷去向王家求亲呢!”
“哪个王家啊?”
“就是那个和咱们家祖籍一样都是金陵的县伯统治王家!”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京里荣国府也要给他们家二爷求娶王家姑娘呢!”
“就是那个很会念书的政二爷?”
“没错,就是他。说是国公夫人亲自去求的亲。”
“说起来,咱们和荣国府还是老亲呢,当年多亏咱们太爷的银钱资助,才让贾家的两位老太爷成了如今的国公呢!”
“对了,还有个和咱家一样是祖籍金陵的,是哪家来着?”
“是史家吧!如今的荣国公夫人就是史家的千金,是保龄侯的亲妹妹呢。”
薛绎听着这些丫头从大爷娶亲一直说道“同出金陵的老亲”,整个儿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啊。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单纯的穿越,也不是到了平行空间,而是穿书了!还是中国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坑王之王——曹雪芹——的书!
薛绎也顾不上消食了,立刻掰手指头开始算:家在金陵,和贾家是老亲,资助了太、祖皇帝开国,被封了紫薇舍人,领皇商差事,大爷要去求娶县伯统治王家的姑娘!这就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没跑了啊!
从辈分上来算,自己应该是那个传说中的“呆霸王”薛蟠薛文龙的四叔,也就是原著中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龙套。貌似还在薛蟠他爹薛讯死了之后,想要伙同其他几个兄弟夺取长房的“皇商”资格来着。
这种一万头羊驼在心里愉快的跳跃奔腾的酸爽感觉,薛绎真心觉得自己还不如不知道呢。虽说薛家不会出现什么性命之忧,但就凭未来家主是薛蟠那个熊样儿,估计薛家的状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一个大家的败落,必然会面临很多利益敌对方的墙倒众人推和落井下石。而骤然败落的家族里的人,也会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跌落到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境遇中,很长一段时间都挣扎不起来。
眼看着下一任的薛家家主,就要娶一个败家毁三代的媳妇进门了,薛绎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干脆一转身,就向着薛绎的嫡母刘氏——薛家太太的院子里走去。
没办法,后脑勺的伤口一跳一跳的疼,他支使不动下人给自己找大夫,那就去找这些下人的第一领导人吧。
薛绎进到院子里往正屋走了几步,就被一个自屋里出来的丫头拦住了。印象里,这人是刘氏身边的两个大丫头之一。
“四爷可别进去,太太正午睡呢。”丫头笑盈盈的开了口,态度里却没有一丝丝的恭敬。“四爷要是没什么大事,就在院子里等着,一会儿太太醒了,我再替您通报。”
“你的意思,是我在院子里被太阳晒着等着,你回到屋里乘着凉坐着看我么?”眼见着这丫头要回屋里,薛绎直接开口,“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四爷这话说的,当然您是主子。”丫头似乎没想到薛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面上的尊卑还是要遵守的,连忙回答道。
“既然我是主子,我就去堂屋等着,你去给我找个大夫来。不然我厥在太太屋里,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说完,薛绎就向屋里走。
大丫头见薛绎都掀了门帘要进屋了,连忙上前疾走两步,压住薛绎要掀门帘的手:“四爷也该懂些规矩,四爷也不是不识字,须知‘男女七岁不同席’,太太虽然是太太,但到底和四爷隔着一层呢。四爷您都这么大了,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往屋里走,也不怕犯了忌讳!”
这是生怕自己进屋啊。说是午睡,说不定是知道自己受了伤不愿意答理自己呢。既然这位太太不愿意自己好过,那自己又何必给她留面子:“滚开,让你找大夫去,别让我动手打人。”
“四爷您不讲规矩,奴婢拦着,你还真要动手不成?”
薛绎松了抓住门帘的手,呵呵笑了:“太太要是真的觉得我大了,怎么会一直把我养在内院,连二门都不让出?学也不让上书也不让读?可见太太并不觉得我大了。既然太太不觉得我大了,别说是进屋,我就是陪太太一起午睡也是可以的!”
薛绎心里冷哼:跟我玩礼义廉耻这一套,我要是因为你说了几句话就让步,就白在网上掉了那么多年节操了。
丫头让薛绎的话气得红了脸,又不知该怎么反驳。这当口,屋里传出了刘氏的声音:“外边是谁?进来吧!”
薛绎也不理会这丫头,抬脚就进了屋。果然看见刘氏衣着整齐的坐在屋里,一点没有午睡刚起的样子。
看见刘氏放下茶盏要说话,薛绎直接先发制人:“太太没午睡,那个丫头偏偏说您午睡了,可见不是个好的。她还是太太的大丫头呢,就这么谎话连篇,还出言不逊的数落主子,太太要是不处置了她,不知会不会有人说太太驭下不严。”
薛绎也没管刘氏铁青的脸色,又接着说:“我被老五给打了,太太请个大夫来吧。还有,我院子里的人,除了跟着我来的那个小丫头眼里还把我当成主子,其他人请太太都打发了吧。我用不起。”
刘氏虽然被薛绎的话勾起了火气,但还是被薛绎牵着转了话题回答:“你院子里的人平日里都很恭谨,怎么就用不起了?”
“可见太太眼神不是很好,挑了许多阳奉阴违的人给我用。对着太太的吩咐倒是唯唯诺诺,偏在我这正经的主子面前充大爷。也不知道大哥和小弟身边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刘氏心里的火气更旺了,这个小崽子被自己养了七八年,也不知道今天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想和自己撕破脸啊:“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眼里还有没有孝悌了?难道你要造反不成?”
“我不想造反,只是有些事情,今天还是说清楚为好。今天我若不是中午去了大厨房,还不知道我们薛家对待奴才比家里正经的主子还好呢。每日里我的饭食都没又荤又素又小炒还有汤的,主食都是陈米饭,拿回来的时候都凉透了。不是你的默许,这帮人敢这么做?”对比刘氏的激动,薛绎反倒是很冷静的回答。
“你没有能耐把薛家后院里的女人和庶子都弄死,反倒天天作践我一个没有亲娘庇护的孩子,把我软禁在后宅当成个娘们儿养。谁欺负我都当作看不见也就算了,今日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你都视而不见,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啊!你要是现在立刻给我请大夫医治便罢,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你的正堂,让你只要住在这院子里就会想到这屋里曾经血溅五步!”
“你……你……你……你好样的!”刘氏被薛绎话里鱼死网破的气势镇住,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之后就吩咐手边的嬷嬷去请大夫来。
见刘氏请了大夫,薛绎也不再说话,施施然坐下等待医治。反倒是坐在上首的刘氏,一个劲儿的喘粗气,平复自己的心情。
屋子里的下人被吓得一句话不敢说。所以说好脾气的人发火才会特别让人害怕。薛绎以前就是个任人搓扁揉圆也不会反抗的面团,现在,却是个炮仗。
待到大夫给薛绎包扎了头上的伤口,留下了药房离去后,刘氏好像也已经平复了心情,冷着脸开口:“你想要干什么?”语气里连平日敷衍的假慈爱都没有,疏离至极。
薛绎摸了摸头上缠着的绷带,笑着回到:“不想干什么,就是希望一切都按规矩来。我院子里的人不好使,就应该被打发。那个大丫头对我不敬,就应该受罚。我是男子,就应该住到外院去。我不是嫡子不用父亲亲自教导,但也应该和其他的庶兄弟们一样读书识字。我是家里的主子,就应该每个月都有月银,就应该想出门就出门,想花钱就花钱。一切按照规矩来就好。”
第14章 薛绎2.3
刘氏眯着眼,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若是真的一切都照着规矩来,自己还有什么权利可以拿捏那些姨娘通房们?又怎么拿捏那些庶子?
薛绎见刘氏不允,就再加了一把火:“太太要知道,好名声的积累不容易,但摧毁就简单多了。没听说过哪家的主母拦着不让后辈上进的。不然,我去找父亲最近最宠爱的绿娇绿姨娘说说这话?不知道父亲会怎么做呢。”
“吩咐前院,给四哥儿准备个院子。院子里的物件……都按讯哥儿的份例预备。”刘氏是看出来了,她要是不让薛绎如愿,薛绎今天就能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算了,既然这小崽子想到外院去,她就如了他的愿。一个庶子,还是个没有亲娘来笼络老爷的庶子,她倒要看看,薛绎最后会怎么样!
薛绎从正房出来,心里忍不住庆幸:幸好学老爷子怕娶个家世太好的媳妇会让儿子受欺负所以给薛贺聘了家世不高的刘氏,若今日的当家主母真的是某个受世家教育长大的女人,恐怕当场就有几十种手段让自己闭嘴,再也说不出话来。更不用说让自己从女人聚集的后院里搬出来了。
今天这一出之后,如今的府里,包括薛绎在内,年满十岁,搬到外院居住的少爷,就一共有四个了。
晃晃悠悠的往刘氏分给自己的外院居所走去。到了居所门口,竟然看见一个自己往日里见不到的人——薛管家。
这个薛管家本来不姓薛,只是薛贺觉得,自己家的奴才,当然是要姓自家的姓氏才好。所以薛管家就姓薛了。往日里,薛绎是没什么机会见到薛管家的。毕竟他是外院的管家,有时候又要沟通者府里和外面生意上的消息给薛贺,忙的脚打后脑勺的。现在偏偏等在自己的新居所外面,还不知道又要有什么叉子呢。
薛绎也不怵,继续自己的路线,向院子里走。经过管家身旁的时候,才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管家等在门口做什么?”
薛管家对于薛绎的态度一点儿回应也没有,只是恭敬的说:“中午二门里报来四爷伤了的消息,老爷有些担心,派奴才来看看。又听说四爷搬到外院了,想问问四爷有什么需要没有?”
对于薛管家嘴里的“老爷关心你”的话,薛绎是一个字都不信。原主上次见到这个父亲是什么时候来着?对了,是过年的时候。而且不是单独见的,是一大桌子人在一起吃年夜饭,和之后一排儿子女儿挨个拜年给红包的时候见的。
如今过去四五个月,中间一次问候也没有,就像是薛家没有这个人一样,猛然和薛绎说,这个父亲担心自己,薛绎只能说,这是上坟烧报纸——忽悠鬼呢。
但是不管怎么说,既然对方开口问自己缺什么了,那就趁着便利补充滋润一下自己贫乏的私人财产吧。
薛贺确实吩咐管家,薛绎缺什么就给补上什么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虽然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但也是自己的骨血不是?
薛管家也明白薛贺的想法,但是他是真没想到,薛绎直接就开口要五百两银子。毕竟薛绎的头十二年人生里,活的真是太给薛贺省钱了,就连月例银子都被刘氏给免了。
薛绎带着管家先从自己的卧房走起:“谁家男人睡大红色的帐子?都换成素净点的颜色去。桌子上那个瓷瓶子拿走,换一对青花葫芦来,看着顺眼还吉利……”
卧房之后,又转战书房:“多宝阁都给我填满了,空荡荡的像什么样子?文房四宝都摆好了,怎么书架是半空的?去把三百千、幼学琼林、声律启蒙、四书五经都给我弄来一套。书房里连这么基础的书都没有,还叫什么书房?”
末了让薛管家回去禀告薛贺的时候,薛绎才开口要钱:“管家也看到了,连普通的纸笔都没预备好,我要添置的东西还真是差了许多。既然父亲发话了,那明日一早,就派几个小子带着五百两白银陪我出趟门吧。”
听了薛绎满不在乎的话,薛管家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却在呐喊:五百两够普通人家活二十年了!所以在后来给薛贺回话的时候,管家也是在“五百两”三个字上咬字颇重。
但是显然,薛贺没有明白管家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同意了,就让管家离开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头已经不是那么疼了的薛绎,在吃饱喝足之后,带着四个小厮,拿着五百两的银票,就向府外出发了。
第一次见到原汁原味的古代风情,薛绎还是很高兴的。一路上不光看热闹,还买了好多特色小吃,打算带回去慢慢品尝。
终于的终于,在几个小厮筋疲力尽的时候,薛绎走到了自己想要找的店铺——书肆的门前。
其实今天薛绎的任务就是找到书店,把自己想要的书买一套回去。了解一个国家的社会形态和民俗风貌最好的途径,就是看书了。为了能尽快融入这个对于薛绎来说几乎完全陌生的朝代地点,薛绎也是满拼的。
书店的老板今天是遇到大主顾了。薛绎充满土豪气息的进了书店,环视了一眼店里摆满了书籍的几个大书架,开口就说:“把你们这的所有书,每样一本,给我送到薛家去,就说是给四爷的。”
书籍这种东西在当下,还是很贵的。所以前一天,薛绎才一开口就要了五百两。老板在吩咐了伙计开始打包书籍之后,又被薛绎叫来:“老板,你是干这行的,对同行应该熟悉。你找几个同行问问,如果有和你这里的书不一样的书目,也一并送到薛府。对了,你的书里有朝廷颁布的律法之类的么?没有的话可千万给我找一套来!要是有朝廷的学抄邸报什么的,就更好了。”
可以说,薛绎的眼光还是很好的。一路上走来,虽然也看见了许多小的书肆,但是薛绎都没进去,而是找了这家开在金陵最繁华的街道上的书肆。
而且薛绎观察到进出的客人多是穿儒士袍的,这就说明这里的客人大多数都是考取了功名的,最低也都是童生。
能被如此多的读书人光顾的书店,应该就相当于现代的新华书店吧。薛绎是如此想的。
多少有几个读书人看见薛绎的土豪行为,皱了皱眉,心里说了句“有辱斯文”。但是到底薛绎也没做什么失礼于人的事情,决定改天再到书肆来。但不管怎么说,在场的人都对薛绎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待到回府之后,薛绎算了一下,幸好自己要了五百两的银子。今天光是买书就花了将近三百两。这些书里最贵的,多是一些套书,例如《律法全书》、《x史》这类书籍。但也正是这些书,让薛绎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幸好本朝律法里,不禁商籍平民科考。但尽管如此,薛绎也不打算继续做世人眼中“低人一等”的商贾。薛绎上一世的世界里,杰出的商人还是很受人尊敬的,他本人曾经也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
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辈子,而且这里的普世观念就是“商人低贱”,那么薛绎也没打算用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改变已经发展成熟了几千年的社会观念。既然改变不了别人,那就改变自己。
薛绎的目标,就是自立门户、改换门庭。他也不打算出将入相,只要有个差不多的功名护身,再找个自己喜欢的营生,快乐的过一辈子就好了。
熬夜看完了《律法全书》的薛绎,带着两个黑眼圈用了早饭,倒在了床上补眠去了。
而另一个昨晚没睡好的人——刘氏,则是决定满足薛绎的愿望。她同意让薛绎进家学,但是同时,刘氏决定让素来欺负薛绎最狠的老五薛纹和老六薛纲也送到一处上学。刘氏相信,凭着薛纹和薛纲对薛绎的厌恶,薛绎的日子一定好过不起来。
于是在薛绎第一天上学的早上,就在门口看见了笑得一脸恶意的薛纹和薛纲。看两人那明显找茬的态度,薛绎嘴角抽搐了一下。就当没看见,利索的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可薛绎不挑事,并不等于薛纹愿意不挑事。要知道前几天自己还把薛绎打得头破血流还没被罚,正处于亢奋状态呢。
所以薛纹看见薛绎没理自己,还以为是薛绎怕了自己,就高声直呼薛绎的大名。叫了几声,见薛绎还是不理,眼看着就要上车了,薛纹生气了,疾走几步到了薛绎的身后,使劲儿推了薛绎一下,把薛绎推的一个踉跄:“你个废物,你还想念书?做梦吧!今天爷就再给你开个瓢!”
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啊?薛绎转了身,抬手就打:“你想、给谁、开瓢?”每说两个字就是一巴掌,非常有节奏感。
薛纹被打愣了,薛纲可没有。一看见自己的铁哥们儿被打,就“嗷嗷”叫着冲薛绎冲过来了。
薛绎毕竟十二岁了,可薛纲才九岁,体格的差距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薛纲就被薛绎一脚踹在肚子上,飞了出去。
第15章 薛绎2.4
薛纹眼见着薛纲被踹飞,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了。薛绎扫视了两人一眼,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上了马车。
待马车走远,被跑马弄得一身尘土的薛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半晌,薛纹和薛纲才被姗姗来迟的几个下人给带回府里,顺便驱散几个大清早路过的看热闹的百姓。
这头薛纹和薛纲被带回府里,那头薛绎正坐在马车里头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吐槽呢。
果然不应该因为对方年纪小,就没用拳头。甩巴掌这种事情,也就是女人才会做起来毫无压力还兴致高昂。
看看,才三巴掌,自己的手掌就红成这样,还隐隐发热,有些肿起来的征兆。男人打人,就该用拳头。
吐槽完了和薛纹的冲突,薛绎又开想起来薛纲了。其实薛纲还是很有勇气的,但他做错了一件事情。
当你想攻击一个人的时候,千万不要在自己和对方隔着十几米的时候,就高喊“啊啊啊啊”或者“我和你拼了”这种话。这等于是在提醒对方“我要打你了啊!你快点准备好!”一样。
这个经典的定律,是和“反派boss抓到主角后千万别废话直接干掉对方”一样,被无数前辈亲身历练后总结出来的。
薛绎摇头,果然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对敌经验少啊。不光对敌经验少,还不会总结经典的对战规律,这绝壁就是给自己送菜呢。
薛绎油然而生一种“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优越感。
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薛绎是一点都没因为自己打了两个小孩子而愧疚的。别说他现在的身体也同样是小孩,薛纲平时就跟着薛纹欺负自己身体的原主。就是薛纹,还是故意杀害这具身体的凶手呢!
从上辈子开始,薛绎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我自己过的好就好;我不占你便宜,你也别占我便宜;你不招惹我,我也懒得理你,你要是招惹我,咱俩就不死不休。以上,就是薛绎的处事原则。
薛绎上辈子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但平时绝对是个“有恩报恩,百倍报仇”的不好相处的人。
他和人有仇,不光要当场报仇,之后只要想起来,就会从早到晚一直报仇。这样一个不好相处的人,上辈子一直被身边的人断定“一定会进监狱”,却一直遵纪守法直到死了为止连个红灯都没闯过。
这辈子,薛绎决定保持自己的这些特点。这个世界上要脸的人太多了,只有当一个不要脸的流氓,才能碾压所有人的脸面。薛绎对自己的此时下的决定很满意。
马车停在距离薛府有些距离的一条街上。薛绎下了马车,打量了一下四周,心里嗤笑。就知道刘氏虽然答应给自己找个地方念书,但一定不会把自己送到当年薛讯念书的地方。
也是,刘氏又不是自己的亲妈,凭什么对自己那么好?虽说是被自己逼的,但能在金陵城里找到这么一个落魄的私塾,应该也是废了不少力气打听的。
薛绎也没废话,转身对正要离开的车夫说了一句“知道私塾放学的时间吧?到时候来接我”,就拎起自己的小书箱走进巷子了。
刘氏可没那么好心,还给自己看不顺眼的庶子预备个书童什么的。这也是早上薛绎三个人在府门前打架却没人拉架的原因——根本就“没人”拉架:车夫没那个工夫理会三个不受老爷、夫人重视的庶子之间的争斗,出门太早连门房也是睡眼惺忪给开了门就回去睡觉了。
私塾的夫子见只有薛绎一个人来了,特地问了一下原因,毕竟挣一个孩子的束修和三个孩子的束修,可是有很大差别的。
薛绎听了夫子的问话,开口就说:“晨间早起,五弟和六弟兄弟间玩闹,弄伤了自己,今日是来不了了。”薛绎玩了个语法游戏,就把薛纹和薛纲被自己打伤的事情,变成了“两个人互相把对方弄伤了”。
夫子听了,不再多问,给薛绎指了座位。待学生来的差不多,点了花名册,就开始了一天的授课。
不得不说,如果薛绎真的是一个小孩子,那么这位夫子的讲课方式,绝对是顶级的催眠曲,枯燥无味到极点。但薛绎的芯子是一个已经订立的明确目标的成年人,所以夫子这种平铺直述告诉你书本上内容的讲课方式,还是很适合他的。
薛绎对于目前的学习方式很满意,况且他从书肆里买回来的各类书籍里,还有最近几年的科举试题。虽说不是云集了大江南北的考题,但是用来应付到薛绎参加院试之前,都是没问题的。
傍晚车夫果然准时来接薛绎了,仍旧是一句话没有,默默的把薛绎送到府门口就离开。
薛绎累了一天,正打算先回屋小睡一下,再起来用晚饭,可偏偏就有人已经等了薛绎一天,打算教训他一顿了。
刘氏屋子里的嬷嬷请薛绎到内院,说是薛纹的姨娘想问问薛绎为什么伤了薛纹。很好,自己没去她算账,这个娘们儿倒是自己跑出来蹦跶了。
薛绎点头,跟着传话嬷嬷到了刘氏的院落。才尽了正屋,就有一个人影“嗷”的尖叫着冲薛绎扑了过来。
薛绎的反应和早上看见薛纲朝自己冲过来的时候一样,一脚踹在了人影上。人影被薛绎踹到在地上,薛绎才看清,原来是薛纲的亲娘胡氏。
好么,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连攻击人之前,喜欢先“嗷嗷”叫两声的习惯都一样。
这里薛纲的亲娘因为被薛绎踹了,疼得说不出话,那头薛纹的亲娘江氏,就直接对着刘氏哭上了:“太太您也看见了,这还是在您面前呢,四爷就敢这么动手!早上的时候,周围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啊!也不知道我的纹哥儿怎么惹到四爷了,真是下了狠手!把我们纹哥儿的牙都打松了一颗!脸到现在还肿着呢!太太可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若是不罚四爷,今后岂不是谁都可以踩我们母子一脚了?”
这添油加醋、夸大事实的本事,让薛绎看的叹为观止。果然能在内宅平安生活的女人,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看看这哭的,既有婉转莺啼的悲声,又有梨花带雨的悲容。
看着哭的不能自己的江氏,若不是因为之前的过节,恐怕就连薛绎也忍不住疑惑自己其实是个欺辱兄弟的恶霸。
薛绎收回打量江氏的视线,直接坐在了右首第一的座位上。“太太就为了这件事情叫我来的?”
“是。”刘氏点头,被这两个姨娘闹了一下午,她也已经疲惫不堪,看见薛绎一脸“就这种芝麻小事”的表情,连太阳穴也有些疼了。
“说起来,这事还真不是我的错。谁让老五他一点规矩都没有呢?”薛绎的话,让一直“嘤嘤”哭着的江氏,声音顿了一顿,然后哭的更大声了。
“论嫡庶尊卑长幼,我和老五虽然都是庶出的,但我到底比老五虚长了两岁,我为兄长。老五对我直呼大名,就是不敬。我代父管教不听话还没规矩的弟弟,你一个奴才出来抱什么不平?”薛绎转过头对江氏说,“你不会以为给我们老薛家生个儿子,你就是主子了吧?你的卖身契上,写得可还是贱籍呢。不过是个和牛羊一样可以随意买卖的,你哪来的胆子让太太处罚我?”
刘氏倒没想到薛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虽然是为了挤兑江氏才说的,但却说到刘氏的心坎里了。于是刘氏也没出声拦着薛绎,想听听他还会说什么。
“四爷你!我怎么说也是老爷的人!我要告诉老爷去!”江氏也不用帕子捂着脸“嘤嘤嘤”了,抬起通红的眼瞪着薛绎威胁。
“去吧,我倒要看看父亲会不会为了一个死后连祖坟都进不了的玩意儿来伤害自己的亲生骨肉!”薛绎一点都不怕。江氏早就不受宠了。要是这么一个过了气的姨娘,刘氏都掌握不住,让她见到薛贺告状,那刘氏就算是白当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了。
江氏也知道自己见不到薛贺,被薛绎噎得说不出话。
薛绎着急回去休息,也不想多废话。见江氏安静了,就对刘氏告了辞。临出门的时候,又对着江氏说:“我劝江姨娘一句话,人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守本分才好。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谁也挑不出理。但要是出了格,那就别怪别人拿刀剁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薛绎就简单洗漱了一下,告诉厨房自己不吃晚饭后,直接睡觉了。倒是刘氏,在打发走了江氏和胡氏之后,想着薛绎说过的话,半天回不过神来。
其实薛绎今天说的,都是心里话。
刘氏之所以仇视后院的姨娘和庶出子女,除了有她们分走自己丈夫的原因外,还因为这些子女会分走薛家的财产的原因。而在刘氏心里,这整个薛家,都应该是自己的孩子的。
第16章 薛绎2.5
刘氏所想的,其实是正常人都会有的想法。民间的财产分割,往往都是不论嫡庶,按人头均分。刘氏对于这样的事情,是真的接受不了。
但是薛绎在查看《律法大全》的时候,才发现本朝太、祖因为自身的原因,对财产的继承规矩有个明确的改变:若后代皆为嫡系子嗣,则长子占七成,余下子嗣均分三成,长者私房不计入;若嫡庶皆有,则长子占七成,余下嫡子均分两成,庶子均分一成,长者私房不计入。
可以说,这条律法完整的保护了嫡长子的继承权。但是因为本朝建立时间尚短,这条律法还不被百姓广而知之。
薛绎既然决定了不搀和商贾之事,那么将来无论怎样分割财产,薛绎都不是很在乎。他又不是废物,难道连自己还养活不起么?与其把视线几种在薛家的家业上,他还不如另辟蹊径呢。
所以说,包括刘氏在内的后宅女人们无比垂涎的庞大财产,薛绎却不是很放在心上。为了点钱,斗得跟乌眼鸡一样,真是没意思极了。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薛绎就这样迎来了自己上学后的第一个休沐日。一早上睡到自然醒之后,薛绎拿起了一本之前从书肆里买回来的小说阅读,好打发时间。
嗯,典型的才子佳人小说,文笔不错,看到开头就能猜到结尾了。换一本。嗯,又是一本小言文,大侠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还是看到开头就知道结尾了。再换一本。嗯,一朵花成精之后爱上了一直给自己浇水的书生,书生喜欢的是另一个小姐,花妖就帮助书生达成心愿了,同样是看到开头就知道结尾了。
摔!这都是些什么水准的小说啊?还特意标注这些都是今年大热的小说?薛绎对这些小学生文笔的小说表示鄙视的同时,嘿嘿笑了。
是的,薛绎决定自己写小说。从多方面来考虑,这是一个对自己很有益的事情。既可以作为以后的一个生计出路,又可以通过写小说来累计人脉名声这种看不见的个人财产。而且,写小说也算是著书立说了不是么?
放下了手中的小说,薛绎走到书桌前铺开纸。第一部小说,要写点什么呢?大家都爱看小言文,那就写个小言文吧。故事脉络的话,薛绎直接引用的《红楼梦》。没错,就是《红楼梦》——这个自己所在世界即将发生的故事。
作为一个现代人,无论是看小说还是电视剧,面对宝玉和黛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纯洁情感,都是惋惜感慨颇多的。但是如果自己身在其中,就会发现,宝玉实在不是良配。而且曹公笔下,有许多背景细节都没有交代清楚。
薛绎十分想知道,当他把这些事情都表述清楚之后,和贾宝玉身处同一时代的人,会怎么看待这段旷世之情?薛绎充满恶意的笑了。
这一写,薛绎就写到了掌灯时分。因为薛绎的勤奋,不过十几日的时间,薛绎就写够了可以出版一本书的内容。
在下一个休沐日里,薛绎揣着自己写的文稿,就颠颠跑到了上次买书的地方,想让老板给自己介绍个可以印刷的地方。如果连销售途径也解决一下,那就更好了。
书肆老板对于薛绎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毕竟他一口气买了自己一个季度利润的书籍。老板听了薛绎的来意之后,直接就把事情给揽下来了,就当是交个朋友,毕竟这是薛家人。
但是老板没想到的事是,薛绎的小说竟然买的很不错。老板赶紧在薛绎又一次来书肆的时候,很正经的和薛绎补签了一份契书。
不得不说,薛绎的文笔细腻程度,和曹雪芹是没办法相提并论的。而且因为没有切身的经历,许多地方也表述的不清不楚。但是薛绎的脑洞足够大,记忆力也不错,对于百家讲坛里的红楼分析也都记得差不多。
因为文章里涉及的背景故事也越来越多,这样一部一开始作为小言文而吸引慕艾少年的小说,读者的人群分类也多了起来,甚至有了一部分固定粉丝。
薛绎对于这些事情是不知道也不感兴趣的,他的时间除了要写小说之外,还要完成夫子留下的作业。而且因为经常出入书肆,还认识了一些童生和秀才,参加些社交活动。
其中一个和薛绎关系不错的童生,名叫甄费,是个一看就满身书卷气的正人君子。
甄费比薛绎年长六岁,明年就要及冠。对于薛绎这个常常语出惊人的小友还是很有好感的,经常带着薛绎参加些以文会友的聚会。
对比大多数十六七就成亲的男子,甄费却是十九也没定亲。这一点还是让薛绎十分好奇,薛绎问了之后才知道,甄费已经断断续续的守了八年的孝了。自知问道甄费痛楚的薛绎忙不迭道歉,甄费大度的原谅了薛绎,两人的关系倒是更亲密了些。
与此同时,薛家下一代的家主,要娶妻了。历时半年,薛家终于和王家走完了六礼,薛讯要自京城迎娶王家嫡次女了。
刘氏用前所未有的亢奋状态把整个薛府都打扮的红彤彤的,操持了一场华丽的婚礼给自己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看着薛讯的笑脸,刘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圆满了。
不得不说,其实王氏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无论是作为长嫂给所有薛家子女的见面礼,还是之后被薛绎看出来的濡软本性。
王氏进门之后,刘氏手把手教了王氏一个月,就把管家权交给了王氏。也许是王氏天生就是个软性子,或者是自小被爹娘护着所以天真烂漫,所以薛绎和王氏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了,王氏也都表达了善意。
王氏倒是薛家后宅里少见的干净人。但这个干净人,在进门大概的第五个月,本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小产了。
薛绎因为这件事情,还去拜访了一下虽然一向当自己不存在、但从来不可以刻薄自己的大哥薛讯,并且对大嫂王氏表达了慰问。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薛绎就开始思考关于薛蟠和薛宝钗的年龄问题。
从原著里来看,薛宝钗比贾宝玉大上两岁,而薛蟠也就最多比宝钗大上一两岁,所以才会在宝钗及笄之后娶了桂花夏家的女儿。
贾宝玉出生后一两岁,贾元春进了宫,那时候贾元春已经达到小选的年龄了。而贾珠又比贾元春大上两三岁的样子。那这么算来,同一年出嫁的姐妹两人,贾王氏的长子都七八岁了,薛王氏才生下了薛蟠。
进门将近十年都没有子嗣,也没有庶长子,恐怕并非是“没有”,而是“没立住”。可按理来说,薛王两家的人都是身体健壮、没有体弱多病的毛病的,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薛绎想到这里就勒令自己打住。谁会希望薛讯的儿子不出生?这根本就是后宅里头的争权夺利!也不知道自己的便宜大哥明没明白。过几天看看,要是薛讯还不明白,那就卖他个人情好了。
要知道,“內闱不修乃乱家之始也”。薛绎为了在自己还没脱离薛家的这几年,能过上几天清静日子,打算打破原则,给薛讯提个醒儿。
等了几天,看见薛讯还是没有动作的薛绎,终于明白了,薛讯和自己的便宜爹薛贺一样,是个对内宅一窍不通的木头。别看在外面和人交际应酬谈生意的时候长袖善舞手拿把掐的,面对内宅,这就是个雏儿!比薛绎还青涩的雏儿!
薛绎解决问题的方法十分简单粗暴。在某天晚上放学回家之前,把金陵城里所有对妇科有一手的大夫都给请到薛家。自己跑到薛讯的书房和薛讯摊牌:我觉得你媳妇应该是被人算计,所以才小产的。既然是被人算计的,那一定留有痕迹,我把城里的这方面大夫都请来了,让他们给你媳妇看看。要是真被算计了,就顺藤摸瓜。要是虚惊一场,就全方位诊断一下,好保养身体。
虽然薛讯很生气,但是既然好话坏话都让薛绎说了,薛讯也就请了其中两位比较有名的妇科圣手给王氏诊治了。
然后,乌压压挤在小厅里的一屋子大夫,都被薛讯带到自己和王氏的院子里去了。因为,王氏确实是被算计才流产了!
大夫们被待到夫妻两人的院子里时,王氏暂时避到了刘氏的院子里。一想到自己那个无缘的孩子,王氏就趴在刘氏腿上哭的不能自己。
王氏没了孩子,其实刘氏的悲痛一点也不避王氏少:那可是自己的大胖孙子或者孙女啊!于是最后,情况变成了婆媳两人抱头痛哭了。
在刘氏和王氏抱头痛哭的当口,几个大夫已经把王氏的院子和薛讯住的外院给过了一遍。薛讯那里几乎没什么问题,但王氏的院子里,有问题的东西就太多了。
薛绎因为自己参与了这件事情,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就跑来看热闹了。看着院子里摆放的各种各样的东西,薛绎打了个冷颤之后,不得不佩服这些手段的隐蔽性和强大效果。
第17章 薛绎2.6
不得不说在有了怀疑目标之后,薛讯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先是堵住被薛绎彪呵呵,没考虑后果就带回薛府的大夫们的嘴,然后告知薛贺,再之后动用一些手段打听前因后果。
半个月后,薛绎就从薛讯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因。在听了那么一大段长长的故事铺垫,才交代清楚下黑手的人是谁,以及下黑手的原因之后,薛绎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大桶狗血,或者说翔。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在王家,薛王氏和贾王氏是一对想差三岁的同母姐妹。同为嫡出的姑娘,薛王氏自小就比贾王氏受宠。
一开始贾王氏只是觉得薛王氏作为最小的嫡女,夺走爹娘和哥哥的注意力。等两人长大一点,性格上的差距也造成薛王氏比贾王氏更受宠。
毕竟年岁大的人,更喜欢天真娇憨的姑娘。贾王氏想来以端庄娴静为傲,而薛王氏因为年纪小,有自小被娇宠着,自然更加的烂漫一些。长辈们的对薛王氏,比对贾王氏就更疼爱一些。
等到两个人先后及笄,要订亲了,贾王氏知道了自己家里和薛家、贾家分别都有婚约,并且自己很可能会嫁到薛家之后,心里就对父母有了怨恨,对自己的妹妹也多有不满。
虽然薛家和贾家在一般的百姓眼睛里,都是属于高官之家,但在贾王氏看来,一个是承官职之人已经去世了的暴发户,一个却依旧是国公府邸。都说女人嫁人等于第二次投胎,贾王氏对比了贾家和薛家的状况之后,就做了个决定。
于是在薛家大爷薛讯前来王家的那一天,贾王氏就给了薛讯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救了落入荷花池的薛王氏。薛绎忍不住吐槽,果然在高门大户里生活的女子,一定要学会游泳,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算计到水里去了。
这件事情本来是被王家封锁了消息的,但是架不住薛贺也插手了。所以薛讯也就知道了,自己当日的英勇之举,其实也是被人算计的。他就说,薛王氏一个大家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前院的池子边上去,还那么巧一个人都没带,脚一滑摔进池子里了。
但是薛讯就是来求娶王家姑娘的,不管哪个姑娘只要是嫡出的就没问题,所以薛讯也就顺水推舟了。
其实贾王氏真的没必要动手脚,因为王家的长辈就是打算把薛王氏嫁到薛家的。但是原因也是很让薛绎无语的。
都说人心都是偏的,这点一点都没错。虽然贾政和薛讯相比,家世更好,名声也胜出很多,但王家的老太君——两个王氏的奶奶还在呢。
老人家可是侍奉过和太、祖一起打天下的祖宗的,王家尚未显达之时,更是在家里供养婆母,教导弟弟,顶着战乱把王家给支撑了起来。老人家的眼光还是很锐利的,只是见了贾政和薛讯几面,就打算把自己最疼的老孙女嫁到薛家。因为两人相比,刨除外在因素,还是薛讯更优秀一些。
而贾王氏虽然不知道这一点,但是她对于妹妹的不满还是在日积月累中渐渐扭曲的更严重了。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掌握了先机,嫁到公府之家,另一方面,还希望以后也一样能比自己的妹妹过得更好。
这个“更好”包括了很多方面,其中一方面,就是“子嗣”。贾王氏用威迫利诱之类的手段收服了薛王氏陪嫁的几房下人,以便自己可以虽是知道薛王氏的消息。
在对比自己嫁到贾家就发现小姑很不好相处,婆婆不容易讨好和丈夫已经有了两个通房,而薛讯没有通房,薛王氏很得刘氏的喜爱,薛家的其他人还没把宅斗的战火烧到薛王氏身上这些情况后,贾王氏的内心已经很不舒服了。
而在自己进门了小一年还没开怀的情况下,薛王氏竟然有了怀孕的征兆。贾王氏在纠结了一夜之后,就打着关怀姐妹的名义,把一些东西不着痕迹的送到薛王氏手里。
贾王氏也没有下狠手让薛王氏绝育,她只是希望,在自己生儿子之前,薛王氏不会抢在她前面。
这都是什么狗血的事情啊!果然女人心海底针,薛绎听了前因后果,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他可没兴趣知道以后薛讯可能采取的报复手段。
虽然薛讯及时封了口,金陵表面上也没有传出这件事情一星半点的消息,但是圈子里该知道的人还是都知道了。所以大家对于薛绎的印象,也变成了“这孩子有点彪”。
但也因为这样,大家都知道,除非有把握一丝不差不留把柄,否则千万别惹到薛绎头上,不然他可不会管什么里子面子,否则撕破脸之后,丢人的不一定会是谁。
不管怎么说,薛绎成功的卖了薛讯一个人情,让薛讯帮忙,找六名同乡和两名秀才作保,等自己考中童生之后,报名参加今年的院试。
在薛讯看来,薛绎虽然因为一些不计后果的动作给薛讯添了一些麻烦,但是他揭破了有人谋害自己子嗣的算计,让薛讯有了警惕,就换了一个院试的报名担保,还是薛讯占了便宜的。
报名之后,一向懒散的薛绎,就被比自己还紧张的甄费给制定了一系列考前突击计划,并且把这些计划一一付诸实践。
五月里,已经成为童生的薛绎,和甄费一起,参加了院试。意料之中,两人都中了。甄费更是被评委廪生。
薛王氏的身体也开始了全方位的调养。因为发现的及时,薛王氏只喝了半年的苦药,就恢复了健康,在二月里被诊断出有了身孕,年底生下了薛讯的嫡长子薛蜃。
蜃者,水龙也。这也是薛贺对薛家长子嫡孙的期望。薛绎对此乐见其成,虽然不知道这个薛蜃长大之后是好是坏,但总不会比薛蟠更糟糕了。要知道在这个动不动就牵连九族的时代背景下,真的是“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尤其这个猪队友还会是未来的“队长”。
薛绎本来以为会一直顺风顺水到四年以后,自己考中举人,分家独立,但是俗语说“天有不测风云”还是很有道理的——薛贺去世了。
薛贺的死带给薛家的,是又一轮的宅斗大戏。这一次,宅斗的主场有两个:灵堂和祠堂。
薛贺停灵期间,薛绎练就了两项绝技。绝技一:听见女人的声音——特指薛贺后院已经是姨娘的女人的声音——立刻反射性逃跑。绝技二:在无法逃跑的情况下,融入一切背景之中,把存在感调整为零。
没办法,薛绎已经是秀才了,而且地点又是自己亲爹的灵堂,每天都有宾客吊唁。不管心里怎么憋屈想发火,只要薛绎不想因为“扰乱先人”这种不孝的名声被格去功名,就必须忍着。
等到薛贺下葬,薛绎以为可以松口气了,谁知道这些一口气哭了将近两个月的战斗机一点都没有歇着的意思,直接转战祠堂,去哭老爷了。所有的孝子孝女都去了,薛绎也只能跟着去了祠堂。
薛绎算是明白了,自己在守孝的这三年里,算是别想消停了。他现在特别怀念以前和甄费一起到处参加文会诗会的日子。
和薛绎一样,对目前的状况不耐烦的,还有一个人——薛讯。而薛讯在经历了自己父亲去世的悲痛之后,心里除了伤感,也是积压着一股火气的。薛讯作为嫡长子,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薛家的新一任家主,只是差着一个仪式罢了。
在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薛讯不光要给父亲守孝,还要收拢人手,接手薛家的生意,忙得焦头烂额。所以在面对在祠堂门口那些有子女的姨娘们,为了利益联合起来给刘氏舆论压力的状况,薛讯的火气一下子就找到了发泄口。
薛讯请来了金陵城里德高望重的几位耆老、员外和知府,在薛家祠堂里,举行了家主的接任仪式,并且言明,等到出孝之后,再分家。不愿意等或者还要闹腾的人,直接家谱除名,不再是薛家人。
不管怎么说,薛讯的这一次亮相,让那些打了鸡血一样的人冷静了下来。后宅的姨娘们想起来,自己的身家性命还在刘氏手里。庶子庶女们,也惊觉自己再闹下去没什么好果子吃。薛讯就这样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接管了整个薛家。
薛绎终于放松下来。按照律法里的分配方式,自己能得到的财产,应该能折换一个城里的宅子和城外百亩左右的庄子,以及一些店铺。薛绎对于其他人恨不得把整个薛家都揣进自己兜里的想法实在不理解。
虽然谁都不嫌钱多,但是首先,连撑起薛家生意的能力都没有,那还叽歪什么呢?自小被薛贺手把手教大的儿子,只有薛讯一个人。就连薛诚,也比不上薛贺在薛讯身上所倾注的心血。薛贺属意的接班人,只有薛讯一个。
这么明显的事情,薛绎在自己身体的记忆力发现,窝囊到被欺负死的原主都明白这件事情了,怎么薛家的其他庶出儿子就不明白呢?
第18章 薛绎2.7
在认识甄费之前,薛绎其实是很宅的一个人。但是自从认识了甄费,被他引着开始参加各类社交活动之后,再让薛绎回到原来的生活,尤其是现在这种类似于软禁的守孝生活,无异于一种折磨。
为了打发看起来就很漫长的时间,薛绎的写作生涯进入了一个高产高质量的状态时期。毕竟薛绎每天睁开眼开始,就有大把的时间坐在桌子前构思或者修改自己的作品。
然后,长日无聊的薛绎,就把罪恶的手伸向了自己脑子里的经典文学作品了。
在某个夏日的清晨,薛绎提笔在纸上写上了自己新书的第一段话:“余幼年,曾识一隐士先生。幼时见先生,先生已年至耄耋。先生名查良镛,字金庸,祖籍浙江海宁,一生虽未显达于朝廷,但其才华之杰出堪称横溢天下。余有幸听闻先生言前朝旧事一二,至今难忘。今言于众人听之。”
没错,薛绎用了“我听了一个叫xx的老者讲了个故事”的形式,疯狂的把脍炙人口的《天x八部》、《射x英雄传》、《神x侠侣》等等作品给“写”或者说是“复述”出来了。
当然,必要的改写是一定的。薛绎又趁此机会,把前几朝历史看了一遍,选取情节来替代书里发生的事件。
不得不说,所有男人的内心深处,其实都有一个英雄梦的。薛绎借用了金庸的故事,成功的在江南地区,掀起了一股文士习武的热潮。尤其是在“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句话出现之后,更有不少文人学子为郭靖写诗作赋,歌颂其侠肝义胆。
深受鼓舞的薛绎像是喝了兴奋剂一样,不分日夜的提笔写书,几乎入魔。
这种魔障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甄费托人给了自己一封信,才停下。不得不说,甄费的这封信来的非常及时,但是!它把薛绎从一种入魔的状态拖进了另一种入魔状态。
甄费在信里给薛绎计算了一下时间,告诉薛绎,在他出孝之后六个月,就是三年一次的秋闱了。为此,就算薛绎是在守孝,也不可以放松学业。
考虑到薛绎本人得过且过的性格,以及近期被送到书肆印刷的大量文稿,甄费对薛绎的学习状态非常担忧。为了防止薛绎可能会在未来,遭受乡试那种“憋在小黑屋九天”经历的二遍罪,甄费希望薛绎能暂时放下其他杂务,专心学习,一次通过。
甄费随信附带了一本读书笔记和最近的几期邸报,表示以后每隔几天就会托人送信。在第一年的重孝守完之后,会上门拜访。
薛绎觉得,要是甄费现在在自己眼前,自己一定会上去亲他几口。什么是好基友?这就是好基友!
其实薛绎在心里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是时间总是会累计一些东西,再改变一些东西的。这一点,此时的薛绎和甄费都没有想到。
二十七个月的守孝,本来对于薛绎来说,会是一场艰难的折磨。但在甄费不离不弃的陪伴下,倒是有种转瞬即逝的感觉了。
除服,意味着薛绎可以离开薛家自立门户了。但在此之前,不可避免的,是薛贺去世时候的混乱场面重演。
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再次发生的时候,自己被卷入其中,薛绎很没出息的留书逃跑了。于是某天早晨,甄费才起床,就听门房来报,薛家四爷等在门口呢。看样子等的时间应该很长,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
“甄费你不是说要出去游学么?趁着还有半年的时间我们出门吧。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你这就收拾一下我们立刻启程!”薛绎见到匆匆感到前厅的甄费的第一时间,就是说了以上这几句语无伦次的话。
甄费联想到薛家最近和戏班子的演出一样热闹的情况,瞬间懂了薛绎如此着急的原因。甄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让人请薛绎略坐片刻,自己回房整理仪容。
等甄费再到前厅的时候,薛绎已经从快被逼疯的歇斯底里状态中恢复过来,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的吃上早餐了:“我跟你说啊,你都不知道,最近半个月我就没有睡个安生觉!连做梦都是那些女人在我脑子里头吵架。”
“是是,薛四爷你辛苦了。”甄费敷衍的回了一句,也坐下来吃早餐。
知道甄费向来“食不言”的规矩,薛绎没再说话,安静的等着甄费吃完。甄费直到看够了薛绎虽然没说出口,但是全写在脸上的“吃个饭还这么多规矩”的吐槽,才拿起帕子擦了嘴:“我在苏州有点私产,是我祖父置下的一套院子。不如就去那里看看,如何?”
薛绎当下表示同意。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两州好像是集中了江南一代的灵气一样,不光风景秀丽,还有许多杰出学子也都云集于此。若是能在此参加一二学子集会,想必对自己才学的增长必有益处。
甄费可以说,自从自己守了双亲和祖父母的孝之后,彻底进入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跟家里的管家交代了几句话,中午就和薛绎乘着马车出发了。
两个人并不是直接奔着苏州去的,而是一路上走走停停,生生把两天的路程拖成了十天。等到了苏州之后,更是哪里热闹往哪里去。
当然,甄费可不是薛绎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在薛绎每天“昨天的庙会好热闹”、“那个东西我从来都没吃过真好吃”和“这里那里真是个漂亮的地方”的时候,已经结识了几个苏州学子。
甄费和他们虽然只是泛泛之交,但是也已经被邀请参加学子的集会了。
甄费带着薛绎参加了几次这种聚会,虽然一开始还是苏州学子中间的生面孔,但真才实学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两个人也渐渐的融入其中。
渐入佳境的两人在达到苏州之后的第二个月,受邀参加了一个比较高端的聚会。聚会中的人有一部分是官员之子。薛绎在这次聚会里,见到了未来的绛珠仙子他爹——林如海。
这时候的林林如海还不叫林如海,因为尚未及冠,未取表字,被戏称为小侯爷。好吧,林海他爹确实是侯爷,但是林海不是,所以薛绎也不知道这个称呼到底是在标榜林家的五代列侯的辉煌家世,还是在讽刺林海只能是“小侯爷”而当不了“侯爷”。
但是在和林海交谈了一番之后,薛绎决定只把这个称呼当成讽刺。
本来,薛绎对于林海还是很有好感的。首先这人长相就不错,通身的气度也不凡,而且知道未来的林海还是探花之才。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
但是!当林海知道薛绎是金陵紫薇舍人薛恒的后人之后,表情里出现了遮都遮不住的鄙夷,就差没把“你的家世真是有辱斯文”直接说出口了。
薛绎看见林海的表情,识相的退出林海的谈话圈,找甄费去了。一边招人,薛绎一边在心里嗤笑。林海目下无尘、自视甚高,觉得自家五代列侯就高人一等,也难怪原著里一家四口都先后死了。就凭这种眼里见儿,能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连任,绝对是皇帝看在林家祖先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都说“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因为谁也不知道,今天街边的普通少年,会不会有一天名扬天下。
今日林海所见的人,少说有一半将来会成为他出仕之后的同僚。可林海却一副“我天生高人一等”、“今天是勉为其难才和你们见面的”的态度,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好多人了。
考虑到自己虽然并不打算出仕,但是多个朋友到底是等于多条路,薛绎对每个人都是礼仪周到的。
甄费和薛绎的考量虽然角度不同,但是对今天见到的人,也是多有留意,自然注意到了林海对薛绎态度前后变化。只不过看薛绎没放在心上,所以才打算回去之后再仔细问问缘由。
时间就在薛绎和甄费两人每天读书学习,偶尔参加学子聚会的平和生活里流逝,小半年就这样过去了。两人踏上了回乡的路程。
八月,甄费和薛绎一起踏进了考场。放榜之后,两人都在桂榜之列。薛绎已经达成了原本的目标,彻底放松了下来,每日里继续自己的文学再创作。而甄费,开始为来年春闱的春闱做最后的突击。
然后,薛绎某次在甄费的书房里翻书的时候,发现一本《说文解字》里夹了一张纸。看了内容,发现是甄费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给甄费取的表字——士隐。
薛绎把纸给了甄费之后,忽然觉得“士隐”两个字很熟悉。在想了一会之后,终于恍然大悟:甄士隐,甄英莲——也就是香菱的亲爹。那个只在原著开始的时候露了两面的酱油角色。
一辈子止步于举人,一直到五十多岁都没有儿子,唯一的一个女儿被拐子拐走了,家被一把火烧光了,省下的财产被岳丈给占了,自己因为打击过大疯疯癫癫出家当道士,妻子把眼睛哭瞎了之后也精神不正常了。
这么凄惨的人生,真的是眼前这个捏着父亲留给自己的表字红了眼眶的青年的未来么?薛绎心里因此很不舒服。他觉得甄费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而不是得到那样一个结局,成为别人故事里的调剂品。
第19章 薛绎2.8
士隐的意思,是“君子之德,悯怀天下”。这也是甄费的父亲写在纸上的批语。这的确是一个父亲对自己独子的殷殷期望。
但是薛绎现在没心情向这些事情了。虽然他觉得甄费是自己的好哥们儿,但是谁家好哥们儿会希望把全世界都打包给对方啊?一定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儿。
“老爷,薛府派人请四爷回府一趟,说是今天要分家,请四爷回去领家产。”正当薛绎需要避开甄费一个人独处一下的时候,甄家传话的小子就进来报信了。
这无异于是送到眼前的救命稻草,薛绎可没有推开他的打算,顺水推舟的跟甄费说要会薛府一趟。
自从薛绎因为薛家的闹腾跑到甄费这里,把甄费拐到苏州呆了小半年之后,薛绎就把甄费的家当成自己的地盘了,平时是一点拘束的感觉都没有。但是现在,薛绎只要想到这里是甄费的家,就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甄费倒是很快的收拾好了情绪:“恐怕你今日又要受一回罪了。用不用我和你一同去?”
“不用!”薛绎反射性的回答。他真的需要在一个和甄费无关的地方,思考一些问题。
那高挑的音调让甄费吓了一跳,但是看到薛绎态度坚决,也就同意了。看着薛绎像兔子似的窜出书房,甄费的表情一下就冷冽了起来。
薛绎到薛府的时候,薛家的八个男子都在前厅聚齐了。而小花厅里,则是几个姨娘和庶女。经过了半年的时间,似乎薛讯已经完全把这五个庶出的兄弟给降服了。
从薛家老二到老七,都一声不吱的坐着,看见薛绎进了前厅,好像有了一个发泄口。薛纲在这种时刻再次充当了出头鸟:“呦,举人老爷回来了。真是好久不见啊,竟然还纡尊降贵到我们薛家来。还以为举人老爷看不上我们薛家呢?”
又来了!薛绎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的时候,薛绎告诉自己,就当没听见。如果他开口回击了,就会形成一场毫无意义的骂战。这样的话,就太耽误时间了。从十二岁到十七岁,整整五年的时间。
为了早一点结束让薛绎疼苦不堪的五年“躲宅斗”生活,薛绎决定让薛纲先得意一回。等到自己先把薛家的事情结束,再把自己和甄费貌似有点偏离轨道的小问题解决完再和他算账。
盼望着,盼望着,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了。在薛讯进行了“我们虽然分了家,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的演讲之后,进行了分产解说。果然如薛绎所料,薛讯采用了本朝律法里的分产方式。并且在未开始分产之前,先言明,每个庶女给三千两的嫁妆。然后才让几个庶子抓阄决定自己要被分得的家产。
在一众人等抓完阄之后,薛讯又开口表示,每个庶子的手中都有一些薛家的商铺,为了更大程度的统一薛家的利益,他希望能让这些商铺仍旧归在长房的经营之下,只分红利给几个庶出的兄弟,而不需要他们参与经营决策。
薛绎一听就皱眉头。虽然在自己的前世,股东红利这种经营方式屡见不鲜,但那是因为在这种经营制度的背后,有各式各样的法律条文来规范普通股东和执行董事的权利。薛家这样一个家族式企业,如果众志一心也就罢了,但现在的情况是,虽然嫡子一脉占了很大的机会,可生下的庶子们却都心思各异。有时候,从内部开始的危机才是毁灭性的。
薛绎虽然明白薛讯不希望薛家散了的心情,但是他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把薛贺之前给他铺下的路给毁了。所以在其他人都散去之后,薛绎单独留下,向薛讯表示,自己想将手中的铺子换成金陵附近的田地。
薛讯对这个在这几年里,唯一不把眼睛死盯着薛家财产的弟弟虽然没有很多的好感,但还是对于薛绎的识趣很满意的,认为此人可以一交。
因为薛绎已经考中了举人,薛讯以为薛绎此时找自己交谈,是希望未来在仕途上能靠薛家为助力更进一步。但是薛讯没想到,薛绎竟然想把手头上的大部分铺子都换成田地。
虽然田地也能赚钱,而且更稳妥,但是这可是薛家的铺子。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个,就能够供养十几户普通百姓的薛家铺子。
虽然薛绎的举动好像是吃亏了,但是薛绎自己知道,薛家的未来并不是一帆风顺前途无量的,但是他并不打算提醒薛讯。谁让他娘曾经对自己心存恶意来着!自己揭破他媳妇被人算计的事情,已经是违背自己“百倍报仇”的原则了。他可没心思做圣父,拯救整个薛氏族人。
薛讯虽然不明白薛绎的举动缘由,但是能收回一些被分割出去的商铺,薛讯还是很满意的。用了几块不错的土地和几个小山包换了铺子之后,薛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薛府,打算开始自己真正的美好人生。
哦,还不能开始美好人生。他还没弄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在今天发现,自己对甄费会有这么诡异的在乎。
的确,甄费是个好人。不是那种被发“好人卡”的好人,而是……直到薛绎把自己的头发抓成了一个造型别致的鸟窝,他也没说清楚甄费到底是哪种好人,但就是觉得甄费是好人,好的不能再好的人。
薛绎回想了一下自己对甄费的好人论,深深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出这种明显是智商低到一定程度的“好人论”。
他觉得自己和甄费就是非常好的好基友,可以互相换着穿亵衣亵裤的那种!所以,这种“想要打包全世界给甄费”和“那个什么封氏一听名字就不吉利根本配不上甄费”的想法其实是很正常的吧。
如果薛绎还在上辈子,那么他此时,只需要上网把自己的问题抛给广大网友,结尾缀上“在线等,挺急的”这样的话,那么广大网友就会告诉他:你wan了,各种意义上的wan。
但是遗憾的是,现在只有薛绎一个人。所以他只能不断的在“这很正常吧”和“正常个屁啊”两种想法之间摇摆不定。
不得不说,有了上辈子经历的薛绎,还是很有行动力的。虽然他自己不承认,但其实他的潜意识已经知道,他的袖子已经变成两截了。
所以薛绎再次做了一件很彪的事情。虽然这件事的直接结果很不错,但是此时的薛绎是不知道的。
因为刚继承了一笔还算丰厚的遗产,薛绎虽然手里没什么得用的人,但还是通过自己机智过人的智慧和后天培养的强大心灵,找到了门路,脸不红心不跳的买了一包迷药。
其实薛绎并不打算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只是因为一直想不通自己对甄费,到底属于什么类型的情感,决定实践出真知,来试验一下。为了避免未来两人见面尴尬,那么让甄费完全不记得这件事情无疑是非常好的选择——只要甄费失去意识就好啦。
如果自己对甄费只是普通的兄弟情谊,那么以后大家就还是好兄弟!如果很万一很万一的,自己对甄费有了超出亲情和友情以外的感情,那么……想到这里,薛绎再次把头发抓成了造型别致的鸟窝。作为一个上辈子差点成为大魔导师的纯爷们,薛绎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对吧。
个屁!自己一定要去砸了那个卖假药的烂店!第二天一早,薛绎咬着被角在心里大吼。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当天晚上,薛绎以庆祝自己自立门户的名义,和甄费在花园里开了一席,薛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迷药下到了甄费的酒里。当薛绎“认为”(注意,这里是“认为”,而不是“真的是”)甄费已经药力发作倚在凉亭的栏杆上睡过去之后,薛绎做了一些亲密的事情。
然后,因为这些亲密的动作实在让薛绎感觉太舒服了,所以大概因为今晚薛绎的理智根本就没在家,他直接把亲密的事情做到了最后,变成了十分羞羞脸的事情。
当薛绎尚沉浸在刚刚结束的奇妙感觉的余韵中时,薛绎感觉到自己被推了一下。吓得一个激灵的薛绎这才发现,甄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面容冷凝,语气疏冷的质问自己:“薛绎,你在做什么?”
“我我我……”薛绎顿时脑筋一片空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来。他的脑海里不禁有了最坏的打算。甄费是个真正的君子,他一定不会用粗鲁失礼的话来说自己,但是可能,从今以后,自己就会和甄费形同陌路了。就在自己刚刚弄明白自己的想法之后,同时也是在自己刚刚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后,自己就要和甄费形同陌路了。
“薛绎,我再问一次,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薛绎听见甄费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双眼因为薛绎的结巴而眯了起来,被遮住的眼睑中,有冷光划过。薛绎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被吓得麻木了,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20章 薛绎2.9
此情此景,是真的让薛绎不知所措。薛绎现在恨不得回到一个时辰之前,给当时的自己两个嘴巴,让他千万别往酒里下药。这样的话,就不会有现在这种事情发生,自己还会和甄费是“好兄弟”。
而现实时,薛绎根本回不到一个时辰之前,当前的情况也理所当然的没有改变。依旧是薛绎趴在甄费身上。
薛绎想到,说不定下一秒,甄费就会把自己推开,叫他家的下人把自己赶走,然后,就真的形同陌路了!一想到这种可能,薛绎的大脑就是一阵充血,伸手抓住甄费还推着自己肩膀的手,开口说:“甄费,我……我知道自己趁人之危,是个混蛋,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
说到这里,薛绎也不知道自己希望甄费怎样做了,他抓着甄费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终于说出了下半截话:“能不能考虑一下,和我结契?”
“结契?”甄费挑眉(我记得哪本书上说过,挑眉代表“明知故问”或者“你在我的掌握中”的意思),“薛绎,你先起来。”
“哦,哦!好的!”薛绎现在就是跟着甄费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完全不敢违抗。看着甄费动作缓慢的扶着栏杆站起身,穿上衣裤整理仪容,薛绎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没穿上裤子呢。连忙也把衣衫打理整齐。
看见甄费打理好自己之后,转身向凉亭外面走,薛绎狗腿的快走两步扶住甄费的手臂,“那个,甄费你看啊,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呃,除开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其实很不错对吧。咱们两个志趣相投,有共同语言,还有共同进学的情谊在。这么些年了,连半句嘴都没吵过,一次脸也没红过,说明我们真的是天作之合。我既然说了结契,就是结契。以后绝对不会再和其他的人有一星半点的出格举动……”
薛绎说出这番自己听着都觉得很不要脸的话的时候,已经是彻底的破罐子破摔了。只要甄费不把自己推开,不要不理会自己,怎样都行。
等薛绎扶着甄费进了甄费的卧房,把甄费扶到床边上坐下之后,甄费才打断了薛绎喋喋不休的车轱辘话:“我是甄家的老爷,将来是要出仕为官的,更身系甄家的子嗣传承重责。”未尽之意就是,我要是和你结了契,因为名声会无法出仕,也无法传承子嗣。
事实上,结契盛行于福广一带。结契之后的两名男子都是可以成亲生子的。但是无论是薛绎还是甄费,都刻意忽略了这一点,把“结契”当作不可背叛的承诺。而两名当事人,在此时此刻,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薛绎总不能说,你这辈子的功名到了举人也就到头了,而且最后也没生下个儿子给你传承香火。
之前看到甄费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暴怒、把自己赶出家门,薛绎心里名叫希望的小火苗本来又开始燃烧了。但是听了甄费很实际的话,薛绎好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如果有人告诉薛绎,有一天你会完全抛弃尊严,只是乞求另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接受自己的感情,那么薛绎一定会把这个人揍个半死都不带停的。
但事实是,半晌之后,他平复了一下有些发紧的嗓子,开口说:“我知道,你就,你就……你就把我当作你的外室……”
话还没说完,薛绎就被甄费抓住了衣领扔在了床上,和甄费的被子摔成了一团,然后开始被甄费扒衣服。
看到甄费的举动,薛绎明白甄费应该是接受自己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但是一想到甄费是在自己说出“我当作你的外室”这样的话之后,才接受自己的,薛绎此时的心情,用文艺一点的说法,就是好像被狠狠捏了一把一样。
甄费和薛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之前薛绎在甄费“药力发作”时候要做的羞羞脸的事情了,只不过这次换成了甄费做主导。整个过程,甄费的动作都恶狠狠的,好像和薛绎有仇一样。
薛绎对此的理解是:自己刚刚确实是做了很混蛋的事情,所以甄费会生气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很正常。真的很正常!但是太疼了!
等到这种羞羞脸的事情进行到了一半的时候,薛绎终于找到了一点点舒服的感觉,甄费却停住不动了。
甄费从上方俯视自己身下的薛绎,两只眼睛盯着薛绎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长出了一口气,一脸无奈的看着薛绎有些隐忍但就是不敢开口说话的表情,又开始继续羞羞脸的事情。
薛绎放松下来,心道看样子甄费是不生气了。但是当薛绎被甄费一直折腾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才停下动作的时候,薛绎只想说,自己果然放松的太早了。甄费哪里是不生气,根本就是就是把生气的心情转化为行动了!
咬着被角的薛绎觉得,自己的人生走向说不定会变成琼瑶苦情戏。而且,为什么同样是“被”做羞羞脸的事情,甄费就难受了那么一会儿就把自己按在床上自由活动了,他却感觉像是被卡车从腰上来回碾了好几回一样?
本来薛绎侧躺在在床上动弹不得还很委屈呢,但是当甄费虽然冷着脸,却还是没有假他人之手给自己清理上药的时候,薛绎只感觉这一刻一定会成为他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之一了。等到可以出房门后,听见甄家的下人一口一个“二老爷”的喊自己,薛绎觉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甄费和薛绎两人的相处模式,和从前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是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其中一些细小的不同。薛绎觉得自己像是泡在蜜罐子里,而且智商似乎开始时常处于一种欠费状态。
这种欠费的状态和时刻往外冒的粉红色泡泡,直接影响到了薛绎的写作风格。当薛绎再次把几十章回的文稿给书肆的掌柜送去之后,掌柜的终于忍不住,要和薛绎讨论一下他骤然变化的叙述风格了。
掌柜的一席话让薛绎已经掉线的智商终于重新回来了。考虑到自己最近确实过得很颓废,薛绎决定找些什么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他想起来还有一个人等着他去算账呢。
薛绎对于薛纲的报复计划,有了两个简单的方案,分别是“套麻袋”和“仙人跳”。是的,这两个方案其实都属于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简单粗暴类型,但薛绎却很难在二者之间取舍。
“仙人跳”可以败坏薛纲的名声和让薛纲损失财产,但是没有“套麻袋”那种拳拳到肉的酸爽过瘾啊!
看到薛绎纠结了一上午的甄费,最后给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他可以先对薛纲“仙人跳”,在此过程中,薛纲的冲动性格一定会有意无意的得罪一些人。那么之后的“套麻袋”就顺理成章了。
薛绎按此实施报复后,果然薛纲没有把怀疑的视线放到薛绎身上。薛绎忽然发现,也许,甄费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是个真正的如玉君子。
既然自己已经是甄费的“内人”了,那么薛绎也没矫情,直接就问了甄费。面对薛绎的问题,甄费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我父亲和祖父先后去世时,我才十四岁,家里只剩下我一个男子。你也知道我和那个甄家其实是出了五服的亲戚,那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家族里,其实旁支的日子也不是太好过,总会想着从什么地方找补一些。以照顾遗孀亲眷为名,代为管理家产的人,在那几年使过的阴谋阳谋,比薛家那些像是小孩打架一样的手段,要隐晦难办的多。若真是君子,恐怕早就被啃成渣滓了。不得不说,正人君子这种伪装还是很好用的。无论是理直气壮的驳斥无理要求,还是装傻充愣,都可以用‘正人君子’来解释。”
薛绎深吸一口气,把“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在《红楼梦》原著里最后的结局那么惨”的疑问给咽回了肚子里。随后又敲自己的头,这里可不光是一本书的世界,这里的人也不是书本上三言两语能写尽的。
既然自己能和甄费在一起了,说不定,将来甄费也会高中进士出将入相呢!但是他一定不会让甄费和那个姓封的女人成亲的!一听姓氏就克夫!不,任何女人都不能和甄费成亲!薛绎握拳,男人也不行!
虽然定下了目标,但是对于“阻止甄费和任何男人女人发生友情以上的情感和关系”这件事情。薛绎是真的束手无策。好在甄费现在一心准备春闱,打算在十月和薛绎出发一起前往京城,所以没时间说亲。这就给了薛绎一定的时间来做一些事情。
首先,薛绎要做的事情,就是招人到大如州给一个姓封的女人说亲,把她嫁出去。考虑到一些科学难以解释的不可抗力,薛绎希望封氏能嫁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嫁到再也见不到甄费的地方。
其次,薛绎开始有目的性的写一些描写龙、阳断、袖的擦边球的场面,夹杂在自己最近的文稿里。希望能通过话本小说的传播,来潜移默化的影响一下舆论。
第21章 薛绎2.10
对于薛绎的种种小动作,虽然有的地方甄费不太明白,例如薛绎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把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女人嫁掉,但是甄费听了之后,还是挑起了眉毛,全当自己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到目前为止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薛绎算是被甄费握在手心里了。也许有人会觉得薛绎在两人之间是受委屈的那个,但是如人饮水,薛绎觉得自己不委屈就好。
至于甄费,确确实实的,在算计人心这方面——尤其是算计薛绎的心——确确实实是一个高手。甄费熟读四书九经,儒释道典籍也多有涉猎,所以原著里才会和自己隔壁和尚庙里的僧人坐而论道。这样一个人,最信命,也最不信命。
当年和他一样走进书肆里买书的人,多不胜数,偏偏就只有他见了来送书稿的薛绎之后,注意到了薛绎,猜测到了那本书的作者是薛绎,起了对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孩子写出这样的鸿篇巨制,产生了好奇心。有了好奇心,甄费就忍不住持续关注薛绎的举动,并且在之后结识了他,进而成为挚友。
薛绎的戒备心其实很重,但却轻而易举的接受了和自己相交莫逆这件事情。这么顺其自然的发展,好像天意就该如此。
至于情感是什么时候变质的,甄费没兴趣费心思回想。薛绎曾经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量变引起质变。一般来说,友情累积到一定程度,会质变成为亲情。虽然甄费和薛绎的友情质变方向,有了一点点的偏差,但在甄费看来,这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事情的真相是,薛绎以为自己做了趁人之危的事情,但实际上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甄费的掌握中。天予弗取反受其咎,甄费只是没有阻止薛绎做傻事而已。
薛绎很不满,非常不满。他被甄费给骗了!自从两个人自去年十月进京之后,甄费就用“多一个人陪我温习,我更有动力”这个借口,让薛绎每天温书。而且为了防止薛绎敷衍了事,还和薛绎用模拟春闱的方式,评判高下。
被挑起好胜心的薛绎,又恢复到准备秋闱的状态里。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书写文稿以外的时间,全都用来读书了。就连有益身心的羞羞脸事情都停了。
谁知道才进了二月,甄费告诉自己:他,必须和甄费一起春闱。他被甄费给骗了!为了表示对甄费的不满,薛绎离家出走了。
当甄费听到下人来报之后,忍不住觉得自己有点眼瞎。换了外出的衣服,出了大门往左走一条街,甄费就在街口的馄饨摊子上找到了薛绎。
“甄费你怎么出来了?倒是多穿点衣服啊!”薛绎其实并不是真的生气,一看见甄费出来找自己,就把之前甄费为了让自己参加春闱,骗自己一起复习的事情给抛开了。“正好到饭点了,来吃完馄饨。这家的馄饨特好吃!”
甄费无言的看了薛绎一会儿,坐到了摊子上,再次觉得自己大概不光眼瞎,还审美异常。若是以前遇到这样的人,甄费绝对是不会与之为伍的。无关其他,只是难以接受这种随性的人。但是对于薛绎,甄费诡异的有种,“薛绎哪里都很好”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薛绎和甄费一起吃了馄饨回到两人租住的宅子之后,开始自觉的为春闱做准备了。
会试放榜,甄费排名居中靠上,若是保持住,进入二甲应该没问题。薛绎的名次就稍微差了一些。
看到甄费的排名之后,薛绎长出了一口气。原著里的那些描述,一直是薛绎知道甄费的真正身份之后,压在心里的巨石。如今看来,只要不出意外,甄费就是妥妥的二甲进士了。那么书里描写的,人到五十却家破人亡的结局,是不是也会改变呢?
这样的担心,一直到传胪唱名之后,终于结束了:甄费被点了二甲。至于薛绎本人,就比较瞎猫碰死耗子的也进了二甲的倒数几名里。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给了薛绎大大的惊喜了。所以他一点也没有吊车尾的沮丧感,反而因此而高兴了好几天。
等到琼林宴结束之后,甄费也明白,无论是自己还是薛绎,性格都不适合官场。两人决定四处游玩一番之后,回转金陵。
这一游玩,薛绎就再次碰到了一个红楼中人——贾赦。
此时贾赦的境遇,倒是比原著中好了许多。因为当年薛王氏的事情,薛讯对贾王氏恨到心里,连带的也不待见贾政。所以为了恶心贾政和贾王氏,薛讯暗中帮了贾赦几回。
如今的贾赦虽然还是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却在金石鉴赏玩器文物上颇有建树,也传出了一个风雅的名号,交往的人群也多是有名的收藏大家和儒士。
一开始的时候,贾史氏对于小儿子被和自己不亲近的大儿子压了一头,还是很不忿的。她心里也清楚,贾赦其实真的没什么才华。贾史氏坐等着贾赦得罪某些儒士之后,被儒林学士们唾骂。
可出乎意料的是,贾赦却意外的和这些比自己打了一两轮的大家们处得很好。其实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从原著中就能看出一二来。
就说贾赦如果真的如同原著里描写的那么不堪,那么贾史氏也没什么可作的了。毕竟贾赦才是荣府的当家,虽然顶着贪花好色无能昏庸的名声好多年,只要贾赦想拿回自己应得的,那么无论贾赦怎么做,都是应当应分的。
可贾赦没有,因为贾赦其实是个有人际交往困难症,但是很孝顺的好孩子。那些儒士大家们,到底是有着人生阅历的。面对贾赦这样一个看起来不怎么着调,但是实际上真的没什么心眼儿,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孩子,还是很稀罕的。和这样的人交往,不累啊!
而且贾赦是真的不在乎和自己交往的人的身份,只要对方愿意和自己说话,就都予以应有的尊重。要是遇上有真才实学的,不论身份多低,他也是一脸“啊好厉害我都不知道”的表情不吝请教。
这样的态度,真的是很得这些人的好感。所以贾赦也就和这些人所教导的一些尚未发迹的寒门学子们,关系好了起来,有时还跟着参加一些学子们的集会什么的。
薛绎和甄费就是在这样的集会里遇到贾赦的。彼时贾赦正在说自己得了一本宋本的古籍,里面有些诗词很是不错,让大家鉴赏一下。传看古籍的众人之一,看后觉得略有所得,所以赞了一声“不愧是恩侯兄觉得不错的东西,果然有过人之处”,薛绎才知道这是贾赦贾恩侯。
但是别人过得如何,薛绎唏嘘了一番就不再理会了。反倒是从大如州穿来的消息,让薛绎高兴起来:经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基本上州内姓氏为封,年龄正值花期的姑娘,都有了人家了。
薛绎拿着来信在书房里蹦高,就差没亲来送信的几口了。所以直到甄费进屋,问了一句“什么事这么高兴”,薛绎反射性的回答“甄费不会成亲啦”后,薛绎才停了下来,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大概是被薛绎这些日子的患得患失的失常表现弄烦了,甄费看了薛绎手中的信纸一眼,说了一句让薛绎心脏差点爆炸的话:“收拾东西会金陵。既已决定不入朝为官,也不用在京城久呆。快些回去也好从没出服的族人家里挑一个孩子过继。”
“甄费,你的意思是说……是说……是说你不会娶妻生子了对吗?对吗?”薛绎因为太紧张,连声音都发抖了。
甄费白了薛绎一眼:“就算不娶妻,你自己也说了,要做我的外室。”
“不做!不做外室!”薛绎一蹦三高的扑向甄费,“咱俩结契!结契!”
被一个成年男人连扑带抱的,甄费也没变脸色,只是“嗯”了一声,算作是对薛绎说的话的回答了。
两人回到了金陵之后,甄费果然从一个不远不近的族人那里,过继了一个失怙失恃的孩子作为香火传承。
薛绎本身是个呆不住的性子,如今无事一身轻之下,倒是兴起了和甄费同游天下的念头。甄费无可无不可的同意了。这样过了几年之后,薛绎也因为传看甚广的小说话本而出了名。薛绎因此而十分满足。
期间也有人给二人做媒,都被薛绎给气走了。几次之后,对于两人的关系有了猜想的其他人,也就没再多嘴。
两人的关系弄得世人皆知的时候,薛绎和甄费已经年过不惑了。虽然话本小说只是儒学小道,但是薛绎此时也是实打实的大家了。
众人感叹一番“名士风流”云云之语,也就不再多说了。毕竟无论薛绎到底是不是分桃断、袖,他的话本小说写得好,是毋庸置疑的!
至于那两个因为少年时的内宅恩怨记恨薛绎几十年,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想报复薛绎一把的薛纹和薛纲,很抱歉,在此之后的金陵城里,薛家只有六房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人一定要有眼力见儿!你看看薛家的其他几房人,从薛老二到老七,自从我考中进士,和一些官员有了同科之谊之后,除了这两个没眼力见儿的,哪个不是躲着我?就怕我又想起来小时候被他们冷待的事,让我从早到晚的报复die啊!”
坐在一旁的甄费看了一眼斜倚在贵妃榻上,嘟嘟囔囔的又在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的薛绎,笑了一下,继续看书。
时光流逝,岁月晴好。
第22章 王仁3.1
王仁对着满桌子秀色可餐的佳肴一点胃口也没有,心里烦躁的要死。偏偏这时候还有不长眼的人过来说话打扰他。
“大爷您怎么了,可是菜色不合胃口?也不知道昨晚上是谁值夜,也不知道起来看看,莫不是让大爷着了凉!早起就看见大爷没精神,用不用奴婢去厨房再给您单要点菜来?今天庄子上新进了雉鸡,不如奴婢给大爷要了来……”话还没说完,就发现王仁用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她,盯得她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王仁见这个叫做红莲的闭了嘴,又再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盯着桌子发呆。
王仁其实不是真的王仁,他是个来自21世纪的临床医学系大一新生。本来是和新认识的同学一起找了个大排档庆祝军训结束的,他最后记得要回学校时,自己已经喝了很多酒了,结果一个不小心拐了脚就倒在了马路上。特别寸的是,有一辆砂土车正好开过来,然后自己就到了这里来了。
还好自己过来的时候,还是在半夜,身边也没什么人。在最初的慌乱过后,现在的王仁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躺会了床上,开始捋事情的始末。
根据观察,自己绝对是穿越了。摸摸自己盖着的滑溜溜的被子面,好像还是个家世不错的,年龄上来看也就十岁上下,也不知道原身在这到底是个什么处境。
这样想着,王仁就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还做起了梦。梦里,他看见原身的父亲是个家族争斗的失败者。作为失败者,原身的父亲——名叫王子胜的男人,被胜利者——原身的二叔王子腾,赶到了老家来看宅子。
原身的大名叫做王仁,今年刚满十岁,平日里还是很顽劣不堪的。原因,就是因为原身是家里的下一代中的唯一一个男丁。
他还有一个性格说好听叫豪爽,说难听叫泼、妇的妹妹,叫做王熙凤。他妹妹对原身很是看不上,平日里见了面,不是嘲讽讥笑,就是视而不见。偏偏这个妹妹入了父亲和二叔的眼,两个人对着王熙凤都是一百个满意。
母亲赵氏的娘家原本是礼部尚书,只是因为后辈不出色,这些年有些开始走下坡路。去年里,自己的外公也去世了。一家子人回了徐州守孝。母亲对自己是真的很好,但是也是真的不会教孩子。
本来原身小时候还是很聪明的,但是偏偏被母亲每日里宠着护着,才十岁,就已经有了些纨绔的习性了。比如自己身边的大丫头红袖,就是因为颜色好,又会说话,才被原身看重的。
这个梦算是把原身大概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等到天光亮了,王仁也从梦里醒了过来。如果说原先还只是以为自己是单纯的穿越,那么在做了这个梦之后,王仁清楚,自己其实是穿到四大名著之一的《红楼梦》里了。而且自己还是那个未来会卖了外甥女的“奸、兄狠舅”里的“狠舅”。
王仁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起身下了床。立刻就有听见动静的丫头进屋里来给他净面穿衣,又置备好了早饭。
一想到自己还没听一节课,就离开自己咬牙刻苦了三年才考上的医大了,王仁就没了胃口。所以当红袖这个素日里算是王仁院子里的第一人,在王仁耳边念叨的时候,王仁才会那么烦躁的瞪人。
因为被红莲打断了自己对还未到来就彻底失去的校园生活的憧憬,王仁秉持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的原则,拿起碗开始吃饭。
当然,王仁一边吃饭一边还在对梦里重点出现的几个人进行分析。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个大早上就在自己眼前晃荡的红袖。不管怎么说,王仁多少还是看过87版的电视剧和一些同人小说的。所以王仁总是觉得,这个红莲很是有种“袭人”的感觉。
面上是恭恭敬敬的对着主子,却偏偏也没把自己当作个奴才。而且早就认定了自己会是未来的姨奶奶,嘴上总说着貌似慈善,实际上却是告状的话。
算了,左不过是个下属,也打不过自己。王仁这样想着,迅速的结束了早饭,去给王子胜和赵氏请安。
这个时候,王仁才发现,原身原来是住在外院的。本来以为冲着赵氏对王仁的溺爱,一定是舍不得儿子早早离开内院的,谁知道却并非如此。
仔细回想一下,王仁立刻想起来了,原身的母亲赵氏,虽然是个性子软成水一样的女人,而且特别溺爱孩子,但是在礼数方面,还从来没走了大辙。此时讲究的是“男女七岁不同席”,所以赵氏就算再舍不得,还是把王仁给挪到了外院。到了今天,王仁已经在外院住了小三年了。
原身其实属于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熊孩子,如果王子胜和王子腾没有看到原身那么作就放弃,而是狠下心管教,那么说不定还可以来一个现实版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偏偏王子腾因为原身不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存着私心不想管,引着自己的大哥王子胜一起把目光和心里放在王熙凤身上。
而王子胜就上当了,当真觉得自己的儿子朽木难雕,也不再管他了。父子两人的关系如今已经非常疏远。因为嫉妒,原身对妹妹王熙凤也是恨得咬牙切齿的。在整个王家,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王仁好的,只有赵氏一人。
王子腾作为胜利者,掌握了王家在朝中的所有资源和人脉。无论是谁,都不记得在金陵还有一个王家真正的长子和嫡孙在呢。本来王子腾官场顺利应该是人生得意的,可就有一样遗憾:没生个儿子。
当年王子胜回金陵的时候,王仁还是个四岁的孩子。从年岁上来看,也算是赵氏老蚌生珠了。所以王子腾本来对于自己年过三十还没有儿子这件事情,也不是很在意的。但之后的几年,王子腾和妻子妾侍喝了无数的苦药汤子,用了能打听到的所有偏方,更是不停的求神拜佛,可除了和妻子生下了两个女儿之外,硬是就没有一个女人能生下个带把的能承继香火。
眼看着已经四十五了,王子腾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可能不会有儿子了。
这个结论一出来,原身作为王家嫡支唯一的一棵独苗苗,就进了王子腾的眼了。他希望能让原身将来生了儿子过继一个给他,但是又不希望因此分走自己对王家资源的掌控,所以对于原身的纨绔,王子腾颇有几分乐见其成的意思。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王子腾倒是不断的把大笔的金银之物送回老宅,但人脉资源这种无形的财产,却不让王子胜和王仁碰到一点儿。而且为了面子好看,还把王熙凤带在身边教导。
说是教导,就凭原著里面王熙凤傻大胆还沾沾自喜的样子,就知道王子腾对王熙凤恐怕也就是面子情。不然为什么会把王熙凤教导得大字不识一个不说,还动不动就压着贾琏一头,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
总之,王子腾对自己大哥家的几口人,就是一直都保持着“金银不断、权力没有”的半软禁原则。反正王仁总是会成亲生子的,到时候把孩子自小养在自己身边,当然还是和自己这一脉更亲近的。到时候王仁只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纨绔,他王子腾就当是做个善事,多养这么一张吃饭的最也没什么。
本来王子腾的设想是很好的,如果他官运顺遂说不定设想也会变成现实。但是抛开书中描写后来他死在返京的路上不说,就说现在王仁的芯子已经换成了别人,估计王子腾的设想也就只能是设想了。
而现在的王仁,走在去给自己父母请安的路上,却在想着怎样继续自己的专业学习。作为一个临床医学专业的准学生,王仁对于自己选择的专业还是很热爱的。虽然这几年医患纠纷闹得很严重,但是王仁毕竟还没有经历过一个真正的医生一周工作100个小时的苦逼生活,他对这个受人尊敬的职业还是充满期待的。
但是在此刻的时代背景下,他想学习医术,也就只有传统中医这样一个选择了。王仁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现在社会的医术仍然是有很多谬误存在、而且无人验证各类药方的状态,西方社会和医学的发展也仍旧处于一种“不知其然也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
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靠着已经被无数的前人用时间总结和验证的经验,来推动医学的发展,让自己原本夭折在21世纪的理想在这里实现呢?
想到这,王仁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心情愉悦了起来。就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待到了母亲赵氏的正房,王仁只见到了自己的母亲赵氏,却没见到父亲王子胜,忍不住多嘴问了出来:“怎么没见到老爷?”
“老爷昨晚宿在香姨娘的房间里面,刚我让人去看了一下,好像是香姨娘勾着老爷睡了个回笼觉。”赵氏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大早就这么精神的和自己问安,笑着让王仁上前几步,给王仁理了理因为走路而有些乱了的衣摆。
第23章 王仁3.2
回笼觉?这话说的真有水平。要不是自己有上辈子的十几年经验,估计也就以为自己的亲爹是真的睡回笼觉呢。肯定是那个什么香姨娘就着王子胜早起的自然反应又来了一回被翻红浪。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挑衅主母,偏偏自己的亲娘好像一点不在意。只是,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意也没用所以装作不在意呢?
估计今天上午是够呛能见到王子胜了。王仁这样想着,也就安下心顺着记忆力的原身的说话方式,和赵氏闲话家常。
母子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把话题引到学艺上来:“母亲,孩儿也一日日的大了,想学点东西,好打发时间。最近孩儿心里想学着医术玩玩,母亲有空给孩儿寻个大夫来教教孩儿吧!”忍住了最开始的不适感之后,王仁开始适应了这种十岁还在亲妈怀里撒娇弄痴的行为。
赵氏倒是明白自家儿子说风就是雨的急性子,以为王仁又是听了哪个小子的闲话,起了好奇心。
之前这种事情也发生过几回:有一次是忽然想学雕刻了,让赵氏给找了个手艺不错的老师傅;有一次是玩斗鸡了,原身直接自己窝在屋子里弄了鸡蛋来孵,还让赵氏找了个专门给人孵种蛋的农人来叫自己;又有一次,王仁想要学琴,赵氏就托人找了个小有名气的乐师;还有一次,是想学骑射,赵氏便直接找了武师傅来。
这几个被赵氏陆陆续续寻回来的人,现在还养在王家附近的几个院子里,就怕王仁哪一天有心血来潮想跟他们学。所以赵氏很自然的吩咐了自己的奶姊,传个话让她的男人去找个医术中正的人进来,好教授王仁。
而这个人没进府之前,王仁就只能每日里看着一些医学书籍来学习了。
王仁几乎见不到王子胜的人,对自己非常看不上的妹妹王熙凤也在京城被王子腾带在身边呢。所以王仁每天里除了和自己的母亲请安之外,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从汤头歌和《黄帝内经》开始,了解中医的体系和基本知识。
王仁的这些举动,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人传回了京城王家的王子腾手里。因为原身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王子腾接到消息后,也只是一笑置之,吩咐送信的人带个信儿回去,就说仍然按照以前的办法处理。晚间用饭的时候,王子腾还把这件事拿来当作笑话说给王熙凤和自己的妻子听。
王熙凤听了之后,在晚间临睡觉前,忍不住对王子腾给自己配的平、安、喜、乐这四个丫头抱怨:“常日里没一天有个正经的心思,净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主意。也不知到母亲是怎么想的,竟然就纵着他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平儿如今虽然只是刚刚留头的丫头,却已经有了后来“平风波”的一点苗头了,端了茶给王熙凤,好声的劝说:“姑娘莫要如此,到底大爷是家里的爷们儿。姑娘是大爷嫡嫡亲的妹妹呢!大爷若是真弄出个一二名气,对姑娘也只有好处的。”
“我如何不知!可你看看母亲养着的好几院子人,可都是因为他才找来的!若能学出个一二,早就学出来了!不过是个烂泥扶不上……”
“我的好姑娘!”王熙凤抱怨话里的最后一个字,到底被平儿的声音遮了住。王熙凤也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之处,重重捏了捏平儿的手,算是表示自己明白平儿为她着想的心。
待王熙凤歇下之后,几个丫头退到外面。因为是平儿守夜,所以其他几个大丫头就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往回走的路上,却对着平儿动不动就露脸的事情不忿了起来。
“又让这丫头得了先,在姑娘面前买好!”
“少说两句,莫让人听见。”
“又何必讨姑娘的好呢?咱们一家子可都是老爷太太的人,将来就算姑娘出了门子,也只是只身跟着姑娘走。现在越露脸,将来说不定会是什么样呢!”
“说的是,不过是个寄住在叔叔家里的姑娘罢了。”
而此刻的王仁,却是在金陵王家属于自己的院子里对着红莲冷笑,王仁是真的怒了。
其实这件事情真的只是一件小事:红莲因为王仁又有了新的“偏门爱好”开始在王仁耳边念叨一些“这不是正经的学问”、“大爷不如多看看四书”之类的话。
本来王仁是无所谓的,你念叨就念叨呗,我不理你不久完了。可是今天白天,王仁因为看到书里有不明白的问题想不明白,打算休息一天不看书了,谁知道晚上回房就发现自己的医书不见了。
问了之后才知道,红莲见王仁一天没动医书,以为他又像前几次一样,失了兴致,便做主把这些医书都清走了。
王仁仔细想了一下,发现原身的前几次爱好,之所以无疾而终的原因,红莲也是功不可没的。毕竟自己再喜欢一个东西,每天被人在耳边念叨“你学这个没有用”、“学这个是偏离正途的”之类的话,也会产生怀疑吧。再加上孩子本身的逆反心理,不光会不想继续自己的爱好,还会对属于“有用的”、“正途”的四书五经产生不自知的厌恶。
尤其是原身还只是一个七八岁,很不定性的孩子,当然会被弄得再也不想继续自己的爱好了。所以原身才表现的很没有耐性、三分钟热度。而后也在原著中成为了文不成武不就像是废物一样,没有任何一种才能。
也许原身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的王仁怎么也是在知识大爆炸的现代走过一遭的,立刻就明白了,这纯粹是心大的奴才想要拿捏主子啊。
所以,当红莲一脸“我都是为了大爷好”的表情,表忠心的时候,王仁冷笑:“红莲,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可以替我做主了?”
王仁也没打算让红莲回答,甚至没打算把红莲送走,换个新人来。
要知道,红莲一家人都是自己母亲赵氏的陪嫁,本来是应该忠于赵氏的。观其这几年的行为,为了让王仁成为个一事无成的孩子处处弄鬼。但是看情况,这样的事情又只是针对王仁某些特定的爱好。
比如王仁喜欢上斗鸡和牌九的那两次,这个叫红莲的丫头就没多嘴。这样一总结,王仁就发现,红莲只有在针对一些和“风雅”沾边的事情上,才会不停的念叨。就好像这一次的医术一样。
本朝的几位名士大儒之中,爱好广泛的甚多。四书九经之外,六艺也是多有研究。后来又有一些人,并非凭着科举闻名,而是凭借书、画、琴、易、时花、烹饪的这类小道,也成就了国手之类的美誉。
这就使得这类虽然不列入科举考试题目,但却异常高尚大的技艺,和“风雅”成为了同义词。这些国手们虽不如朝,但却受人敬仰,影响力不比高官勋贵们差。
要是普通的宅斗,女人的眼界决定了一切,顶多也就是指望着王仁不去科举,不得官身,而不会这么彻底的封锁王仁的一切爱好。那么,有眼光有能力这样做,又最得利的,就只有王子腾了。
王子腾不光希望自己不能出仕,还希望自己是一个彻彻底底被人供养的废物。这样一来,王仁的一生就只能握在王子腾的手里了。
不得不说,在这种情况下,王仁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才好。毕竟自己虽然看过《后宫xx传》这类的勾心斗角名剧,但是在实际操作上,王仁还是一个菜瓜。
但是王仁有一点知道,与其把已知的奸细铲除,让对方再送一个你不知道的奸细进来后,你要费心从头调查,不如就留着这个已知的奸细好了。这样就不会打草惊蛇了。
而且从原著里的情况来看,王子胜一家四口直到贾家抄家之前,可都活的好好的。这说明自己的母亲和便宜爹完全没有性命之忧,自己要被王子腾留着做播种机,更是会被养得身体棒棒哒。这样一看,好像对王仁的日常生活也没什么影响嘛。
本来红莲看见王仁和平时不太一样的质问自己,还是吓了一跳的。但是接下来王仁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也没骂,也没罚。只是重新弄出了一屋子的医书,也不禁止红莲出入书房,或者整理王仁写的东西。这样红莲也就渐渐的放下心来,继续当她的二姓奴才,只当那天王仁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拿她泻火呢。
转天,赵氏请的老郎中也进了府里。每天教授王仁医理、药理知识。要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句话还真就不是骗人的。因为医术是王仁的最高理想,王仁吸收起知识的速度让老大夫不由得叹一声“有天赋”。
王仁在学习的过程中,也没忘记和自己的母亲通气,并且劝住了想要直接把红莲一家都打发了的赵氏。要知道,要是连自己的母亲都不信任,那做人是会多悲哀啊。而且,王仁还计划着让王子胜也成为自己的革、命战友。他就不信,王子胜是心甘情愿被王子腾弄到金陵守宅子的。
血缘就是天然的盟友,作为母亲赵氏和便宜爹王子胜的唯一一个承香火独苗苗,王仁有信心让他们助自己一臂之力。
所以在几天之后,王仁就在凉亭里摆了一桌席面,单单请了母亲赵氏和便宜爹王子胜来,商量一下怎样在敌人的包围圈中,杀出一条生路来。
第24章 王仁3.3
对于男人来说,血脉相连的子女的崇拜,是最能激发父性的。过去的王仁实在是太作了!虽然对王子胜也是有着孺慕之情的,也希望能引起父亲的注意,但是表达方式是在是让现在的王仁忍不住捂脸:原身的青春期叛逆心理实在来的太早了!
有无数次,原身五六岁的时候,明明每天就是希望能让王子胜夸奖自己几句话。但是偏偏就把王子胜弄得勃然大怒。当然,这里面也有其他巴不得王仁被王子胜看不上的人动的手脚推波助澜,但大部分原因是在原身那里。以至于后来见了原身不是“孽子”就是“畜生”的骂人。
大人都以为小孩子不记事,所以多骂骂也没什么。但是其实大部分孩子都是记得童年的事情的,原身也记得父亲对自己的不喜爱,随着年岁见长,在最需要父辈教导的年纪里,和王子胜的关系日渐疏远。
王仁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最大程度的在这一次修补王子胜和他的父子关系。而他,作为一个浪子回头的儿子,向自己的父亲求助以打破一家人的困局,难道不是最好的借口么?
为此,王仁是真的很用心的准备。所以赵氏对自己儿子想要求助已经让她冷了心的丈夫很不满,但还是在王仁“至亲至疏夫妻”的劝说下,没有阻止。
王子胜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是来传话的小厮说是王仁专门做了一桌子药膳给他,让他一定要过去尝一尝。闲来无事的王子胜,到底在日头西落的时候到了凉亭里来。
王仁也没有跟王子胜多绕圈子,等三人吃的差不多了,王仁就让伺候的人都远点呆着去,和王子胜说了自己的发现。
王仁把谈话的地点放在凉亭还是很有道理的。凉亭多用来赏景,一面墙也没有,视线所及之处,可以说是一览无余。谁要是靠近一点,一准会被看见。想要偷听传话,根本就不可能。
要想听到几人的谈话,除非找来个会飞檐走壁的高手,伏在凉亭那坡度极大的瓦顶上偷听。可这个时候,正是昼夜交替、风声乍起的时刻,只要凉亭里说话的人稍微低声一些,那听壁脚的高手若非真的练出了内力,否则也就只能听着“呼呼”的风声了。
综上所述,王仁很放心的把自己关于红莲的发现告诉了王子胜。王子胜还是比赵氏有城府的,没有像赵氏一样立刻嚷着把人发卖了。也因为这份城府,王子胜也意识到了自己一家人早就是王子腾案板上的肉了。
“父亲,我知道这些年您因为被二叔打败,郁郁难欢。儿子也一样。儿子本以为,二叔作为我王家的新任族长,总不至于容不下我们一家,所以也就藏了拙,示人以蠢笨。若不是儿子进来又有了新的想法,恐怕还想不到二叔会如此作为。他恐怕不光希望我们这一支以后一直在他的掌控中!若不是父亲您得了我,二叔还想要借种,只怕我们一家人的命即刻就会没了!”
王仁故意把事情往大了说,希望激起王子胜的反抗之心。而王子胜后来的反应也是很给力的。
他毕竟曾经被作为家族继承人培养,本来离家主族长只有一步之遥,可却偏偏被一奶同胞的亲弟弟给退下了位置。自己的亲娘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而对自己的求助视而不见,父亲认为只要是自己一脉谁做家主都无所谓。可以说当时的王子胜是众叛亲离一点儿助力也没有。
王子胜承认王子腾棋高一着,自己的能力多有不及,比起自己,王子腾更能让王家保持地位。尽管明白这些道理,但是王子胜心中,对远在京城的母亲和弟弟却不是一点怨恨都没有的。
王子胜摸着自己的三捋胡子不做声,思绪也飞到了五年前自己的那场失败。王仁也就再接再厉的开了口:“儿子如今可以信任的,只有父亲和母亲了。妹妹……妹妹原本是好的,只是当年离京的时候就没有带着妹妹,不光生分了不说,恐怕也早就被二叔蛊惑得和咱们离了心了!如今想来,恐怕二叔早就想着要用妹妹来对付咱家了。”
王子胜猛地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被王子腾这个好弟弟留在京里呢!说是带在身边调教,说是和儿子一样!可王子腾的亲闺女王熙鸾可是只比王熙凤小上一岁多点,天天被女夫子拘着学习,也没跟着过去“无才便是德”的教法,而是各样都要涉猎到。
而自己的儿子,之前的那几次心血来潮的闹腾虽说不太尽如人意,可是王仁每样只学了几天,就能弄得似模似样。可见自己的儿子是聪慧的。若不是有了小人作祟,恐怕如今自己的儿子也会成为个国手一样的人了!
王子胜此刻把自己完全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所以他忽略了自己当初也是这么叫王熙凤的,也忽略了王仁就算打娘胎里开始学习也够呛在十岁就成为国手圣手的大家这一事实。
不管怎么说,王子胜的反抗心一起,王仁也就完成今天的任务了。而且意外之喜是,王仁也洗去了自己在王子胜心中的“不堪造就”形象。
话都说开了,王仁也就不用担心将来会出现猪队友这样的事情了。并且,比起自己记忆力模糊的形象,和王子腾相处了大半辈子的王子胜才是诠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合适人选。
他不相信王子胜一点儿底牌都没留,要知道王子胜可是整整当了二十多年的少家主。他也不相信赵氏真的软弱糊涂到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那些明明靠自己的才能就能富甲一方的老师傅到现在还没离开王家,就是证据。
自己的父亲看起来是很渣,但也许只是因为心灰意冷呢?自己的母亲是弱,但是弱不等于蠢,差的不过是手段罢了。
王仁本来还打算出出主意的,但是才说了几个点子,就被赵氏和王子胜给撵回屋里去了。按照赵氏的说法,他说的那些,都是稍微有点门路的世家里,都不会用的手段,因为太粗糙了。当年赵氏还是姑娘的时候,就被自己的母亲教导过类似的事情。时间久了又用不上,就慢慢忘了。但被王仁一提,就想起来这是自己“闺学”里的一部分
王子胜则是认为,他和王子腾之间的事情,要是让儿子出主意处理,就太丢人了。而且王仁出的主意全都是后宅的女人才会玩的,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王子胜表示,当年做少家主的时候就被教导过类似的事情。男人可以不理会后宅争斗,但是绝对不能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王仁就被这两个人给赶回了屋里学医术去了。王子胜可是咬牙切齿的要王仁学出个一二来。不然就不认这个儿子了。
王仁本来对于自己从宅斗小说和宫斗小说里学习到的经验,还是很自信的。但是被这两个一脸“太上不得台面”的表情打击到了。王仁傲娇的一扭头回了自己的屋子:我等着看你们拿出高尚大的对策来!
小半个月之后,王仁就被赵氏叫到自己的院子里来,让他收拾东西,一家人一起进京。
“母亲你再说一遍,谁让咱家三口人一起进京?”王仁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自己的便宜爹是怎么和那个当今的叔叔——顺亲王扯上关系的?那可是当下皇室里头辈分最高的人了,当今见了也得恭恭敬敬的叫声“皇叔父”!
赵氏笑着点点王仁的额头:“老爷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就像是掉进贼窝子了。无论想做什么,都必须先离了这贼窝子才行。这是最难的一步路。所以老爷好像是把年轻时候的人情拿出来了。”
“可是……可要是咱们进京的路上,安排些乱七八糟的天灾人、祸,那咱们家不就都交代了!”王仁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会出纰漏。
赵氏点头:“所以咱们家不是自己走,是和要送贡品进京的钦差一起走。”
“那军队呢?二叔可掌着兵权呢。虽然他管的只是京畿卫,但他要是给同僚写封信暗示一下……”王仁还没说完,就被打从屋外进来的王子胜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被忽悠几句就忘了自己是谁了?”王子胜坐到上首喝茶,对着王仁就是一句讽刺,“能爬到影响整个队伍安全的位置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笨蛋。什么好处都没有,还有可能九族尽诛!脑袋被门挤了才会这么干!”
“老爷教儿子就教儿子,做什么打人?这可是咱俩的独苗!”赵氏因为和王子胜有了共同的敌人,所以最近的关系变得很亲近。王子胜那一巴掌拍的又实在,赵氏一见王仁捂脑袋,就责怪王子胜道。
王子胜也知道自己一时没控制住手劲儿,估计打疼了王仁,本来就心虚。此刻又见赵氏像是护崽儿的母老虎一样,完全没了平时的柔声细气还朝自己嚷嚷,更不自在了。但到底男人爱面子,看见赵氏又转过头去看王仁的脑袋后,嘟嘟囔囔的低声说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第25章 王仁3.4
王子胜说完这句话好半天,也没见赵氏和王仁理会自己。觉得破无趣,便没话找话说道:“你让人给你打的那套刀具,已经送来了。也不知道你成日里学的什么医术,还要用上刀子?”
一听这话,王仁立刻就忘了自己后脑勺上的包。不得不说,王仁在见识了古代人民的智慧后,心里是无比的敬佩和赞叹。
最近一段日子,王仁除了学习医术意外,还在给全府的人号脉以熟悉脉象之余,画出了自己记忆中的手术刀具和点滴用具。
本来王仁以为,点滴用的针头,对于古代工艺来说,应该是难度最大的,但是偏偏就是最早做出来的。王仁询问之后,才听管事的回答说,因为这东西太小,又要求是中空的,所以不是找的寻常铁匠,而是找了个制作首饰的老匠人带着一帮徒弟做出来的。
老匠人表示,术业有专攻。比起在米粒大小的珍珠上钻洞穿线,造出这么一个笔直的中空针头,还是轻松了许多的。真正成为难题的是橡胶管。
作为点滴中比较重要的一部分,橡胶管的原材料——橡胶本身在本朝疆域内,并没有大面积的种植生长。
连原料都没有,就更别提制作工艺了。还好本朝不禁海洋贸易,王仁已经让便宜爹王子胜找人寻找橡胶或者是类似的替代品了。
与此同时,王仁差点没把赵氏给自己请的老师给气走。王仁是真的不明白,他只是因为不知道“三焦”是什么东西,所以提问。在老师说了历朝历代的名医们,对三焦的不同解释之后,表示一下质疑,提出要去义庄找个无名尸开膛研究一下,怎么就变成“枉生为人”、“不知道义”了呢?
好吧,的确他是有些忽略了古人对遗体的敬畏之心,所以提了个有些惊世骇俗的主意。但是也不用气得要辞去西席的职位啊!王仁摸了摸鼻子,仔细想了一下,好像先生之所以要辞职的真正原因,是自己说了一句“华佗做得我也做得”,才摔书走人的。
王仁在内心里对着先生尔康手:要是华佗没做过,他又不是天才,怎么就能一点经验都没有的给人做肠痈手术了?我真的不是污蔑先贤啊!
在这之后,先生又被赵氏给叫了回来。但是每次上课对着王仁,都再也没有了好脸色。
如今王仁得了手术刀具,正是兴奋的时候,想要赶紧回自己的院子去看看手术刀去,却忍不住心中对于王子胜和顺王爷的关系的好奇心。犹豫不决到底是走是留的王仁,最后决定先满足自己的八卦*。刀具就让先放在那里吧,反正又跑不掉!
要说顺亲王其实和当今是一同长大的,算是先皇的幼弟,先皇父亲的老来子。因为年纪小,没有争位的希望,所以公认的不会被人当成敌手。顺亲王还小的时候,就很喜欢当今,对先皇也很尊敬,为先皇的登基出了不少力。
后来先皇皇权未定时,也出力甚多。及至先皇大权在握后,便退交权柄,做了个闲散宗室。再后来先皇驾崩,又为今上的登基和掌权出了大力气。如今虽然闲赋在家,没有任何实职在身上,但是谁也不敢小瞧这位历经三朝的王爷。
不光朝臣们不敢轻忽,就连龙子凤孙们也都极尽讨好之能事。就是不知道,王子胜是怎么和这位王爷是怎么有了交情的?
王子胜吭哧了半天,才把自己和顺王爷相交的经历告诉给了王仁。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子胜十几岁的时候,其实是一个很喜欢口腹之欲的人,偏偏有天去京城的名店吃招牌菜,最后一份被人点走了。
说到这里,王仁基本上就猜到,那个点了最后一份招牌菜的,一定就是顺王爷本人。王子胜给了王仁一个“我儿子真聪明”的眼神,继续回忆。当时的王子胜还真没仗势欺人,而是脸皮很厚的说着“咱俩一定都是勋贵圈子里的人”这样的话,和顺王爷一起吃了一回饭。
再之后,虽然王子胜知道了顺王爷的身份,却也没有改变态度,三番五次的邀请顺王爷一起品尝美食,还真就和顺王爷成了酒肉朋友。
当年王子胜被王子腾赶回金陵之前,顺王爷还问过王子胜用不用他出手。王子胜回绝了,也顺着王子腾的意思回了金陵,但是他和顺王爷的交情还真就没断过。
“儿子,你记住了,身份越高的人,越会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你用平常心待他,可比巴结着捧着更能得人心。”王子胜最后这样总结道。
不得不说,王子胜说的话真的很有道理,由此可见,王子胜其实也不是真的废物,而是被逼无奈的藏了拙。这个藏拙,可不是王仁为了掩饰自己和原身心智上的差距,硬掰出来的借口,而是真的把所有的力量都隐藏了起来。
没看见从昨天开始到今天早晨,才一天的时间,府里的下人们就基本上都换了。这就是王子胜的实力。
可是问题又来了,既然王子胜这么厉害,当年是怎么棋差一招输给了王子腾的呢?王仁可不敢在这时候揭王子胜的旧疮疤。老老实实的起身行礼,说了句:“儿子受教了。”
待到一家三口人准备停当,打算登车上京的时候,王仁定做的各种诸如止血钳、开颅器等等手术的配套用具也都做好了,被送到王仁手上。王仁看着手中泛着光泽的器具,越发坚定要去义庄的念头了。
一行人跟着朝贡的队伍一起,在半个月之后抵达了京城。到了京城之后,三口人却没有回京城的王家大宅,而是择了赵氏陪嫁中的一处宅子住了下来,还给王家送了拜帖,告知王子腾明日里前往拜会,顺便接王熙凤回“家”。
不管接了帖子的王子腾多恼火、王熙凤多觉得丢人、王老太太多伤心,王子胜三人是一夜好眠,第二天精神抖擞的上门了。
当赵氏听到王熙凤一脸埋怨的说“父亲母亲也不知道听了什么胡说八道,竟然不住到家里,反倒住在外面”这样的话之后,就知道,果然如儿子所想:王熙凤已经和他们三口人离了心了。
而外书房的王仁则是听着王子腾一脸阴沉的对着王子胜说着“竟然不知道哥哥和顺王爷有交情,还送了仁儿进宫给十一皇子当伴读”的试探的话,很是没有意思。
但不管如何,最终结果,就是王子胜到底还是抵抗住了王老太太的哭诉和王子腾的指责,把王熙凤带回了家。至于那四个什么平、安、喜、乐的大丫头,王子胜表示,咱家短了谁也短不了王熙凤的丫头,用不着使唤别人家的奴才,全留在了王子腾家没带出来。
王仁在休整了几天之后,就收拾行李,搬到了宫里,每天陪着十一皇子到上书房学习。其他的时间,基本都在太医院里面泡着了。
太医院里的各种药材齐全,还有一些脉案药方之类的珍藏,可以说大大的丰富了王仁的药理知识和处方理论知识。
而且宫里面的人,比自己家的人可多多了。王仁有了更大的人群基数来磨练自己的诊脉功夫。
等到王仁开始能基本从脉象知道病因,并且给出药效不错的方子之后,太医们的苦难日子来了。
王仁之所以混进太医院,是因为这里可以说是本朝医术精华的最高所在。一来他可以学习到一些早就在现代失传的药房和制药手法,二来希望可以向太医们推销一下未来医学几百年总结出来的超前知识。
太医们面王仁对这些匪夷所思的疯狂想法,在发现温声细语难以起到阻吓王仁的作用后,只能躲着王仁了。毕竟能被顺王爷推荐进宫的皇子伴读,一看就不是他们这些医政们惹得起的人。
虽然太医们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对王仁的理论的不以为然。但是王仁一点也不气馁,还真就和一个大理寺的仵作扯上了关系,去了好几回义庄,剖了几具无名尸。
这些事情被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传在勋贵圈子里,大家都在猜,王仁是不是疯了?王子腾得知之后,立刻传话指责王子胜和王仁。王熙凤更是深以为耻,完全忘了亲疏远近,只要一见到王仁,就是开口讥讽。
这天王仁休沐回家前,正听见几个太医正在说自己的闲话,又碰见几个小宫女说自己可能疯了,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回到了家里,王熙凤就在这时候撞了上来,又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要是平时,王仁也就当没听见,转身走了。偏偏此刻心里积压着火气,忍不住回了嘴:“同样的话说了这么多次你烦不烦?看不上我你就走啊!我起码在认真的做事,你呢?如此牙尖嘴利多口舌,当心嫁不出去!”
说完这些话,王仁也没理会身后王熙凤的尖叫和哭骂,转身上街了。他强烈需要舒缓一下此刻烦躁的心情!
当走到南大街的时候,老远就听见一个声音高喊:“六百里加急,闲人退避!六百里加急,闲人退避!”然后就有一个传信兵骑着快马奔驰而来。
沿途百姓听见是加急退避的传信,连忙躲得躲闪得闪。可还是有个不大的孩子跑到了路中间,眼看着传信兵的快马就要踢飞孩子,孩子的母亲一下子扑到了马下,替孩子挡住了马蹄。
第26章 王仁3.5
驿站传递加急信件的马匹,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能送加急信件的传信兵,也都是马术高强的好手。
骑在马上的传信兵一见要踢伤人了,立刻用力的拉住缰绳,胯下的马也因为忽然冲出来的人而顺着骑手的力道抬起上半身。但就算是好马加上好骑手,在马速如此快的情况下,还是没能挽回这场事故。
高大的马匹“希律律”的叫着,马蹄子一下踢到了那女人的头上,把女人踢得飞出了几米,倒在地上没了声音。
眼看着女人倒地,传信兵也想下去看看女人的情况。可这种情况下,一旦下马检查女人的伤势,恐怕就要耽误许久的工夫,身上的加急信件也就不能第一时间送到当今手中。一时之间,骑手犹豫不定。
“六百里加急,速送入宫内!我这里有入宫腰牌,举着它就能直接进宫!速去!”王仁看见传信兵迟疑,立刻把自己的令牌和王子胜从顺王爷那里拿来的腰牌一起甩给了马上的传信兵,直接口气严厉的下达命令,“这里有我呢。”
传信兵一看见两块牌子上扎着的明黄色穗子,一拱手,打马向皇宫奔去。沿途继续用嘶哑的喉咙喊着“六百里加急,闲人退避”渐渐远去。
本朝律法中曾定:凡各地四百里以上加急信件,可闹市跑马不受刑罚。王仁就是知道这一点,猜测传信兵身上的信件可能干系着许多人的性命,才让传信兵先行离开。刚才躲避跑马的百姓们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无人上前。
可此时见到传信兵走远,说是要对此事负责的小公子还在,就立刻围了上来。有几个机灵的人,在女子被踢伤的时候,就已经去找大夫了。
王仁推开围着自己的百姓,几步跑到了女人的身边,查看女人此时血流不止的伤口。观察了一下伤口的位置和血液的出血速度,立刻想到,这个伤口的位置应该是前侧头动脉分支。
王仁没理会那女人孩子的哭叫,也没理会四周百姓“这人是肯定活不了了”之类的风凉话,用指腹按压住女人伤口附近的大血管,暂时止住了血。
恰在这时,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大夫的被人叫了来,一眼看见流了一地的血,当下就摇头:“不中用了。”
“大夫您别下结论,我已经暂时止住了血,只要立刻缝合,这女人还有救!”王仁一着急,立刻就喊了起来。偏偏他的双手一直按压着血管,不敢移动,只能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别扭的歪转着头说话。
那个大夫听见之后,视线转向王仁,动了恻隐之心,向前几步,到了王仁的身边:“小公子,在下才疏学浅,恐怕无法为这位大嫂子止血。”
“大夫您的医馆在哪?”王仁一听这大夫的话,立刻知道有门儿,直接就问。不等那大夫回答,立刻对着路边的几个老百姓连连下达几个命令,“这位小哥麻烦你摘下我腰上的香囊到前门大街的王家去,就说他家大爷要用书房里放着的那个宝贝小箱子,然后送到这位大夫的医馆里。”“那两位大哥,找个门板或是结实点的架子,咱把这位大嫂抬到医馆去!”“哪位乡亲认识这位大嫂子,麻烦把这孩子送回家,叫这家能主事的人来医馆!”
几个被点了名的人愣了一下,立刻听从王仁的命令动了起来。一刻钟后,王仁已经跟着大夫和抬着女人的两个汉子到了医馆。手却一刻也没离开女人的伤口。
待把女人放置妥了,那大夫也立刻吩咐药童去煎些清洁伤口的药汤来,递给王仁。又过了片刻,王府的下人拎着王仁的红木手术箱进了医馆。
这是个小手术,就算只靠着自己略扫了几眼的教科书,王仁也知道该怎么做。前提是有麻醉剂!
是的,等到王仁拿到了手术用具,清洁了自己的双手和女人的伤口,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麻醉剂。如果这样直接做缝合手术,那么女人一定会疼死的。就算这女人有毅力坚持住了或者先天痛感迟钝,可只要她万一不自主的因为疼痛痉挛两下,也会让好不容易出血量变少的伤口再次撕裂。
“小公子怎么了?”大夫看王仁的反应,是有种自己即将见证什么的预感的。可偏偏王仁在动手的前一刻停住了,让人忍不住追问原因。
“这伤口太大,我若贸然缝合,恐怕这大嫂子会生生疼死的!若是因为疼痛躲闪,恐怕还会崩开伤口的!”
“原来是这样!”大夫送了一口气,立刻叫到,“童儿,速速把迷沸散拿来!还有我的金针!”
然后就学习能力颇强的照着王仁刚刚的动作,进行了手部消毒。
“我的迷沸散虽然不及华佗祖师的麻沸散,但也有同样的功效,再加上在下的金针刺穴,可以麻痹大嫂子的经脉,小公子请安心治疗。”
后顾之忧解决了,王仁用最快的速度缝合了伤口。手法的利落程度,让这位因为金针刺穴而距离王仁很近的大夫叹为观止。
王仁最后看了一遍伤口的缝合情况,看起来手术很成功。而这位大嫂也苏醒了过来,只是看起来有些茫然。
“大嫂,能听见我说话么?”王仁观察了一下女人的瞳孔,有为了一下女人有没有头晕、恶心之类的反应,确定了女人没有脑震荡。
这时候,女人的婆婆才抱着小孙子慌慌忙忙的进了医馆:“豆豆他娘!豆豆他娘!你这是……你这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转身看见大夫和王仁,立刻就拉着怀里的孙子跪下了:“是小公子和大夫您救了豆豆他娘!老婆子给您二位磕头了!”说着就“梆梆”的磕起头来。
王仁差点腿一弯也跪下。让一个能当自己奶奶的人给自己磕头,这是折寿啊!立刻一个机灵侧身让开,一步到了这大娘的身边,把人给扶了起来:“大娘您别这样!这样是折我们的寿啊!您老可比我大着好几轮呢!”
“不折寿!不折寿!”大娘泪流满面的,“我家就只有我们娘仨儿了!她男人早先上战场没了,要是豆豆娘也这么去了,剩下我个孤老婆子可怎么把豆豆拉扯大啊?您这是救了我们娘仨的命啊!”
最后还是大夫有经验,给大娘和孩子一人灌下一碗安神的汤药,才算让几个人都冷静下来。
等到王仁看着天色不早,要告辞了,才想起一件事情。这个时代的女子,对容貌和伤疤是很在意的。那个女人伤在额头侧方,而且伤口又深又大,就算缝合了,也会有疤痕在。
王仁吱吱唔唔的把事情跟大夫和大娘一说,大娘就觉得王仁真是个活菩萨一样的好心眼儿孩子:救了人命还不居功不说,还因为可能留疤而内疚。
躺在一边的女人也是这么想的:本来么,被送加急信的驿马踢了,自己本以为必死无疑了。谁知道遇见个贵人,救了自己的命不说,还没收药钱。这会儿更是因为自己可能留疤而内疚。女人只觉得自己可能把一辈子的福气,都攒到今天来使了。
这头王仁纠结着女人的伤疤,那头那个大夫也在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问王仁到底师从何处?这种缝合伤口的法子,可不可以用到别的地方?眼见着王仁要走,大夫也顾不上纠结了,直接就问出了口。
王仁一见婆媳两人不怪自己,大松了一口气。又因为大夫对自己的手术表示出了兴趣,心情立刻变得很高昂。在和大夫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愉快的回了家。王仁打算好好的休息一夜之后,再回到自己的伴读工作上去。
可是才回到家,王仁就被王子胜从床上提溜起来,收拾利索之后,带进宫里了。这一次,王子胜直接把王仁带到了太医院,让王仁把今天早些时候做的手术跟太医们好好说说。
原来今天的那位大夫,其实也和王仁一样,属于不爱仕途爱医道的异类贵子。而且是有皇室血脉的贵子。昨天王仁前脚离开医馆,人家后脚就回家把这事跟自己老爹说了。人家的老爹也立刻进宫和皇帝说了一下这件事情。于是,有了今天的这一出。
皇帝的意思是,王仁这种治疗伤口的方法,复不复杂?能不能普及?对刀箭一类的战争伤口,有没有用处?
王仁给出的答案是:不复杂,能普及,有用处。
对着一群早就把中医的各种复杂药方、诊断方式那么的知识都手拿把掐的一群人,王仁做的外伤缝合手术,在猪肉上被演示了一次之后,基本上就被这帮人学会了。除了针脚还有些不细腻外,缝合的方式、缝合的技巧什么的,都被倒了个干净。
一看这帮人又把自己排除在外,商量着如何完善外伤的缝合;另一帮人在忙活这早先皇帝让他们准备的各种治疗疫病的药方,没有一个人理自己。王仁双手环胸,气鼓鼓的转身离开。
他要去找今天见到的那个大夫,找那个大夫要了迷沸散的方子,他就可以给动物做外科手术了!他要向这些太医证明自己的开胸手术是真的!
第27章 王仁3.6
太医院里的太医们还没来得及整理好王仁所说的手术方式,就被皇帝派来催促疫病药方的人打断了。
原来今日闹市跑马的那个传信兵所传的消息,乃是来报川省洪灾的。皇帝在召集六部紧急调用人手和银两、制定了赈灾计划之后,又有朝臣提出“大灾之后多有大疫”这一点
,这才派了人来,让太医院拿出几个防治疫症的方子。
这头下达了命令,那头那个喜好医术的贵子的爹,就来进宫觐见了。这位宗室贵子的爹属于是皇帝的堂兄,说话也直接,说自己儿子今天见到一种新的治疗方法,说不定可以用在戍边军士的外伤治疗上,希望能全面掌握。
再一说,是顺亲王推荐的那个十一皇子的伴读弄出来的方法,就立刻传信给王子胜,要他把王仁带到太医院去。
等到王仁从太医院一出来,又派人去催促防治疫病的方子。分成两拨的太医们终于完成了疫病方子的誊写和所需药材的列表交到了来催促的宫人手中,就开始集中在一起讨论缝合术的实施技艺。
总之这一天,无论是皇帝本人还是整个朝廷,都因为川省的洪灾和王仁的缝合术忙得人仰马翻。
这头王仁往宫外面走,在宫门口就遇见了那个踢伤人的传信兵。对方恭敬的自报家门之后,归还了王仁的腰牌和令牌,提出要去看看被自己踢伤的那个女人。
王仁恰好也要回去医馆要迷沸散的方子,就和传信兵一起去了医馆。
待到王仁真的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的时候,时辰已经到了二更天了。但是王仁整个人却处于十分亢奋的状态:他有了迷沸散的方子,就可以开始给动物们做手术了!也许不久之后,当太医们证实了自己的手术是安全的,就可以推广了。
但是!王仁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手术的时候是会出现伤口感染的情况的,也会引起一些并发症。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产生,是需要抗生素的!他竟然忽略了抗生素!
其实民间的百姓大多知道一些关于抗生素的消炎功效。就好像会有人用青霉涂抹红肿发炎的伤口来消炎。但是那样的土方法,所含的抗生素含量太低,还比不上人体的自愈系统可以自主消炎,所以也是时灵时不灵的。
要怎样才能提取青霉素呢?王仁仔细回忆自己脑子里那些五花八门的知识之后,有了解决方案。安下心的王仁终于在天光微亮的时候有了睡意,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因为王仁要回宫继续伴读的工作,所以只能求助于自己的便宜爹王子胜,让王子胜给他找一个作坊,留着里面会过滤提纯的熟手伙计们。
这样的话,等他下次休沐回家,就可以开始制作青霉素了。如果情况顺利的话,说不定等到第三次休沐的时候,他就可以给兔子进行手术了。
被圈(juan)在宫里的王仁,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折腾。要知道,在几百年后,中医仍然是不被世界认可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
但是如果王仁能在这里,在这个几百年之前的社会背景下,证明中医的大部分药方的功效,并且将后来已经被证明无效的药方和理论上的谬误剔除,引导如今的华夏医学界提前触及现代医学的理论体系。那么是不是,是不是就会在这个世界的未来,中医会被世界认可呢?
为了达成这个让王仁热血沸腾的目标,王仁开始大范围的搜集整理各种药方,打算对这些记录在册的所有药方,一一进行“大样本随机双盲对照试验”。
他要用这样既费力又费钱,但是却最有说服力的方式,来给华夏大地上诞生的医学正名!要传承中医里的精华!要剔除那些阻碍医学进展的谬误!要让中医成为现代医学的基础!要让所有后来的医生都承认中医的功效!
带着这样的野心,王仁开始大把大把的花钱。从搜集药方到寻找病人,从建隔离治疗的医院到雇佣记录病情的人,银子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
才回家不过一个月的王熙凤看着王仁每次休沐回家,都会从公中支出大笔的银子,心中很是不满的向赵氏抱怨。
赵氏摸着王熙凤的头发,忍不住叹气。这个女儿,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教了。
这孩子开口闭口都是叔父如何如何,闭口开口又全是叔母曾带我去了xx千金的赏花会……心里对自己的父母也多少有些瞧不上,对着自己的哥哥,更是轻蔑不止,做什么都看不顺眼。
这次王仁花钱的事情也是。若是他们家真是小门小户的勉强温饱,那么哥哥从家里不断的掏钱花,恐怕是真的不妥的。但一来王仁是在做正事,连那位喜爱医术的宗室贵子也插手了;二来他家的家底真的没有那么薄,就算王仁花费的银子再多一倍,王子胜和赵氏也供得起。
王子胜也说了,自古以来的高才之士大多是用钱堆出来的。隐士大儒们读书识字的银两花费,绝对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家花费的起的。当世名将自小勤练武艺,若无名师指点或神兵利器让其如虎添翼,恐怕也不会有赫赫威名。喜爱金石雕刻书画鉴赏之人,若没有各种价值连城的珍品孤品自小调教熏陶,恐怕也难有成就。
这话虽然不是绝对,但是却也有大部分的道理。赵氏本身也很认同这点,所以对于王仁的花钱举动,心里并不是十分在意。而且为了不让王熙凤误会,也在小半个月前就和她说过一回这个道理了。
可王熙凤心里认定王仁就是个酒囊饭袋的废物,根本就没把赵氏的话听进耳朵里,反倒是对王仁更加嫉恨和瞧不上了。
王仁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忙着把自己脑子里能想得到的、知道制作方法的各种现代药品和器具做出来,完全没有时间去注意王熙凤的嫉恨。要知道,他根本就没系统的接受医学知识的教育。包括如今开始研究的青霉素在内,都是完全依靠回忆上辈子的自己,因为感兴趣上网搜索出来的信息。
还有包括手术刀的持刀姿势、缝合的方式等等,都是王仁努力回忆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漏出来的一些细节,拼凑成的。
所以当王仁的进行了第一次手术,一只竹鼠因为术后感染而死亡时,王仁的心理压力骤增。科学研究本就是枯燥乏味而且会发生大量失误的。王仁不停的这样安慰自己。
在王仁第一次手术失败的同时,王子胜却顺利的进入了吏部,有了审核官员考绩优劣作为任务的官职。
王子腾没料到已经被自己赶回老宅的大哥,竟然就这么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直接进了吏部。原本王家的人脉经营竟然也全都不要了,表现出一副要另起炉灶的样子
这是要和王家彻底划清界限不成?
别说王子胜没有露出顺王爷这条人脉之前,王子胜那样破罐子破摔的在金陵胡作非为,王子腾都没打算让王子胜一家脱离自己的掌控。如今发现了王子胜手上竟然还有那么多自己完全不知道,而且看起来很庞大的底牌和力量,王子腾更不可能让这一家人单飞了。
原本还能以王仁的前途或者王熙凤的婚事来要挟王子胜听话。可这此王子胜一家回了京城,接回了王熙凤之后,整个家就像个铁桶一样,让王子腾无处下嘴。
没抓到任何把柄的王子腾,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母亲和那个自己“精心调、教”了好几年的王熙凤了。
所以在这一天,王子腾让人到王子胜的家里送口信,说是王老太太想孙子和孙女了,让王子胜带着王仁和王熙凤来王家。
不得不说,王子腾这招阳谋,王子胜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老太太想儿子和孙子、孙女,谁能说一句不是?难道还能拦着一个快入土的老人享受天伦之乐么?
最后的结果,就是王仁只能和王熙凤一起,跟着王子胜回了王家老宅。但是临出发前,王仁和王子胜说好了,最晚就待到吃完晚饭。要是再晚些,说不定就被留宿了。当时候不一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王仁的脑子里面全是自己鼓捣出来的那些药和器具,所以在到了王家之后,王仁就一直保持着面部的微笑谁问话都用“呵呵”回答,思绪却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了的状态。
王熙凤是一进了门就直奔王老太太去,撒着娇要多住几天。王仁保持着神游天外的状态,被感觉到无趣的王老太太打发到外书房去找王子胜了。
终于从内院解脱了的王仁,转身就跑到了外书房外面,也不让小子通报,自己蹲下身躲着听壁脚。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王仁觉得王子胜和王子腾你来我往的对话里,每个字拆开读他都明白,但合并到一起,就完全摸不着头脑了。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两个人的谈话氛围绝对是敌对且紧张的。
好半天之后,屋内的两人陷入了气氛凝滞的沉默。
王仁趁这个工夫,结合两家的情况又回忆了一下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内容,才明白是王子胜在指责王子腾当年的行为。王子腾的回答是成王败寇,不分兄弟与否。
而后王子胜又说,你不把我当兄弟,我却拿你当兄弟,所以当年我明明可以翻身却没有。王子腾说,那是你傻。
最后王子胜的语气有些疏冷的说,没错,当年他傻,如今不了。但是到底还有血脉情分在,若是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算了,要是王子腾再想把他捏在手里,就别怪他不念往日情分。
第28章 王仁3.7
好么,原来是要撕破脸啊。但是这场对话真是太诡异了!难道这就是世家的交谈方式?每说一句话都拐着无数个弯?王仁实在无法适应这种交谈方式,直接站起身来,把书房里的两个人都惊到了。
对着两个年龄加在一起都快六十的大男人,一脸“你吓到我了”的表情盯着,王仁心里也是满囧的。但是他是真的不耐烦了!
“二叔,我爹说的很清楚了。就算是天大的仇,到底手足之情在呢。更何况当年你和我爹也没结下什么不共戴天的杀妻夺子之恨。如今这样不是很好吗?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的,当作普通的同姓同僚交往着吧!”王仁直接给了两个人一个解决方案,“至于老太太,只要老太太还在一天,三节寿辰春节时,我们定然会来尽孝道的,可好?”
一个小辈,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王子腾也就只能默认了。他和王子胜的情分已经修补不了了,王仁的提议是最好的办法了。
不管以后王子腾会不会反悔,反正今天的事情是在王仁的乱入下结束了。王子胜带着不甘不愿的王熙凤回了自家,而王仁又跑去看青霉素的制作程度了。
其实青霉素真的很容易制作,只是很难提取出达到要求的纯度。所以只能反复的实验,来提纯青霉素。
当王仁到了作坊的时候,一群工人已经吓得不敢动弹了。一看见自己的老板来了,更是直接跪倒在地上。在这里工作的人都知道,老板每天在这些叫做青霉素上花掉的钱,恐怕就是把他们给卖了,也赔不起。
今天因为搬运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一杯子消毒用的酒精洒进了制作出的青霉素溶液里,立刻就有了白色颗粒在溶液里形成了。所有的工人都包括在内,立刻就傻了眼,接着就想到,他们这次死定了。
王仁一听经过,自己看着形成的显得有些浑浊的液体发愣。他本来以为能做出青霉素溶液就不错了,虽然不易保存,但是起码做出来了!但是如今呢,这么一个小错误,竟然把青霉素溶液里的青霉素给提纯了!
这意味着,在彻底提纯这些粉末之后,他可以大量携带青霉素了!只要把粉末溶于水,就可以让人体摄入青霉素了!不再需要瓶瓶罐罐的还生怕打碎了!
这个错误真的是太美妙了!王仁一个机灵儿站起身问那个洒了酒精的人:“大哥你叫什么?我要给你五十两银子!他日史书工笔,你的名字必然会留下只言片语!”
那个工人一听说不光不会被罚,还会得着五十两银子,立刻高兴了。至于王仁说的关于青史留名的话,这位大哥是真的没听懂。
有了青霉素和迷沸散,王仁又开始了每到休沐日就为竹鼠和兔子“开膛破肚”的练习学习。一开始因为手法问题,王仁害死了许多的竹鼠和兔子。后来终于慢慢的把死亡率降低了。又过了许久,最近的几次手术,竟然一个死亡案例都没有!
这个数据让王仁很是兴奋。此时的王仁已经十四岁了,距离从金陵入京,也过了整四年了。明年十一皇子满了十五岁,就要入六部当差了,而王仁也势必就会结束自己的伴读生涯。
不得不说,十一皇子其实是一个好孩子。王仁作为十一皇子的伴读,一次也没有替十一皇子挨过打。倒是因为本身的原因,总是被上书房的师傅们打手板。
无论十一皇子多么的体恤王仁,王仁都没怎么往心里去。王仁其实也清楚,这是冲着自己的父亲和顺亲王的面子呢。
这几年里,王仁和太医院的太医们混得更熟了。因为有着一起完善缝合术的情谊在,这些太医们也不再对王仁的各种理论嗤之以鼻了。有时候,还会给王仁一些中医知识上的指导,加快了几个对照试验的进度。
这一天,几个太医又被王仁叫住,缠着他们讨论手术推广的可能。
这个时候的太医们,倒是有志一同的开始打击王仁了。他们列举了种种的不可能之后,王仁却一点都不气馁,一一反驳那些不可能的理由。恰好第二天就是休沐日,王子胜心血来潮进宫来借王仁回家,赶上了这场论战。
王仁看见王子胜来接自己了,立刻蹦出了一句:“我已经做过开膛手术了!”
一瞬间,太医们的视线全都落到了王仁的身上。
王仁面对众人的注目,一点也不怵,高傲的一抬下巴:“华佗做得,我也做得!我已经给十多只竹鼠,两只兔子开过膛!它们现在还在我家院子里养着呢。”
王子胜倒是知道王仁给这些动物开膛破肚之后又缝上了的事情的。但是要是太医们让他儿子此时把证据拿出来,恐怕他儿子就要丢大丑了。
上一个休沐日里,王仁和王熙凤大吵了一架之后就自己回宫继续当伴读去了,后脚王熙凤带着几个不停劝阻的嬷嬷闯进了王仁养动物的院子里把那些王仁平日里当宝贝一样养着的竹鼠和兔子给做成菜了。守院子的小子们也不能对家里的大姑娘动手,所以没拦住王熙凤,而且当时王仁已经进了宫里,所以王仁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事情。
王子胜眼见儿子要差人回去把那些拆了线过了感染期的兔子送进宫来,只能赶紧拦住,在王仁的耳朵边上说了前后因果。
王仁心里这个恨啊!那些兔子和竹鼠身上的手术伤口可还在呢!若是让这些太医看一眼,让他们相信并且开始普及推广了,那么无异于是拨快了华夏医学发展的时钟,能尽早的建立现代医学体系!王熙凤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可怕的事情!
可事已至此,王仁也只能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情:“几位大人若是有兴趣,可以到我府上亲眼看一下这项从华佗祖师爷之后就失传的技艺!小子必定扫榻以待!”
说完,就拉着王子胜回家。王仁感觉自己必须立刻回家去问问王熙凤到底是怎么想的?口舌之争而已,竟然这么不依不饶?四年的时间了,王熙凤如今也有十岁了,竟然还是把心向着外人不成?
可等王仁回到了家里,看见了好像没事儿人一样坐在赵氏身边的王熙凤事,却已经完全没有了找王熙凤的*。王熙凤说到底,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罢了。她不明白她打杀的是多么重要的实验数据,她也不明白医道之于华夏未来的重要性。
正因为什么都不明白,所以也就无所顾忌。和这样一个无知的人,又有什么好质问的呢?
王子胜看着王仁脸上对着王熙凤的怜悯表情,心里开始合计,是不是应该早点把王熙凤嫁出门去?否则在这样下去,王仁恐怕就真的不再把王熙凤当妹妹了。
王仁怀着对王熙凤的怜悯进入了梦乡,第二天精神抖擞的起床。他料定今天一定会有太医来拜访自己。
果然,王仁才用了早饭,就有三个太医相携而来,要见识一下祖师爷华佗曾施展过的绝技。
王仁也没有藏私,从消毒手术室开始,到准备迷沸散、青霉素,最后到穿着手术衣、清洁双手。所有步骤都向三位太医巨细无遗的展示。
然后,三个人见证了王仁给一直怀孕足月的母兔子做了剖腹产手术,从母兔的体内取出了四只小兔子。
当手术成功之后,几个太医也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一个个问着自己的问题。王仁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告知对方一切。
当三个太医夸奖王仁年少有为、堪称天才的时候,王仁忍不住苦笑,打断了他们想要在人体上做手术的讨论。
“几位大人大概不知道,手术室的东厢房里,放了许多拳头大小的骨灰罐子,都是被我这堪称天才的绝技给害死的。少说有几百只兔子竹鼠死在我的手上。”王仁一点儿也没觉得把自己曾经的失败告知对方有什么不妥,“小子之所以能给这母兔剖腹生产,是因为小子有这几百个生灵的死亡做奠基的。诸位大人若想在人体上动手术,也必须对人体的内脏器官知之甚详才行。请问哪位大人曾亲眼见过人的内脏?不光是活人的,死人的也可以。”
三个太医在王仁说话后冷静下来,全都沉默不语。王仁见三个太医全都一脸凝重,忍不住把当年自己认识的那个仵作的姓名告诉了这三个人。
“这位大哥认识义庄的庄头儿,我曾经和他一起去过几回义庄。那里的无名尸甚多,几位大人可以去找这位大哥帮忙。”
三个太医接了王仁的帖子,立刻要起身告辞,也不管此时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王仁对着几人匆忙离去的背影一笑,果然是医痴的范儿啊!
因为是十日一回的休沐日,王仁向来是把所有事情都集中在休沐日的当天下午处理的。待王仁吃了午饭,负责通过对照试验来验证王仁在医书上收集到的药方有无效果的管事,进来向王仁递交最近十天的试验结果。
又有一批药方被证明于病症一种有显著效果,四种无明显效果,七种无效果。这个数据已经很好了。要知道,王仁曾经在搜罗药方的过程中,看过许多明显属于无稽之谈的药方。要证明了这些药方真的属于“无稽之谈”,也是对医学进步的一大推动。
第29章 王仁3.8
为了这,王仁花了无数的银子。好多人,包括给王仁执行这份工作的下人,都觉得王仁傻。王仁只能反复安慰自己,这可是已知的、最科学的能够检验某种治疗方法和药物效果的手段了。
当年的林弗医生虽然通过对照试验了解了治疗坏血病的治疗方法,但还是等了将近二十年才彻底推广这种疗法的。他从这些试验开始,到现在也才过了三年而已。总会有那么一天,他的行为会被证明并不是犯傻的那么一天!
机会总是说来就来的。
这几年川省、鄂省频发洪灾,如今的鄂省虽然洪水退去,但是却爆发出了大范围的疟疾。因为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鄂省已有近十万人染上疟疾难以治愈。而且患病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
这头王子胜和王仁说了当今因为疟疾而头疼不已,那头王仁立刻让人把自己去年对四千人进行的疟疾药物测试数据给整理出来。推广这种验证药物、疗法的科学方法的机会,来了!
在王仁进宫面圣的第二天,就带着赵氏给自己收拾好的行李,和五名太医一起赶往鄂省。而王仁要求准备的药物,要随后才能到达。
若说王仁赴鄂让谁的情感波动最大,那么莫属于一直看王仁不顺眼的王熙凤了。
在王熙凤的心里,王仁就是一个废物点心一样的人。每天不务正业不说,还大手大脚的肆意挥霍,鼓弄些一点用也没有的东西。本以为王仁就会这样过一辈子了,谁知道才一得到鄂省疟疾横行的消息,就自动请缨,带着他这几年弄出来的药物去了鄂省,扬言要三个月治好疟疾。
夸下了这样的海口,若是将来治不好这疟疾,恐怕不光是王仁本身,王子胜和赵氏也都好不了。王熙凤是真的不明白,王仁哪里来的自信?这样想着的同时,王熙凤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一个让她不愿意承认的想法:她比不上王仁。
若是谁家有姑娘拿自己和男子比较,而且果真的出色,也会成就一段佳话传奇。可王熙凤仔细的想了想,若是自己和王仁易地而处,自己有没有勇气踏上这可能是不归路的旅途?答案是否定的。
哪怕自己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治愈疟疾,她也没勇气踏上前往鄂省的道路。没来由的,王熙凤想起赵氏劝王仁不要去鄂省时,王仁的回答:“若此事一成,不光可以救鄂省百姓,更可以使学医者多思多践,后世百姓皆可受益。这是不世功德!孩儿愿意以身犯险以活万民!”
若是王仁说的是真心话,那么从前一直看不上王仁的自己的种种行为,岂不是既丑陋又无知么?若是真的,那么自己那些嫉妒心和私心,岂不是如同那混元浊物一样,污秽有不堪么?
不!我王熙凤不会比不上那个王仁的!王熙凤这样对自己说着,可是脑海里偏偏回响着那次和王仁吵架的时候,王仁说的话:“你总是自以为比谁都强,其实根本就比不上。都说你豪爽泼辣,不过是把泼妇换了个说法罢了!说自己会管家理事,可是谁家的千金不会管家理事?说自己是被当成儿子养大的,又有哪家的儿子只会看账本子?自视甚高不说,被人夸几句就毫不犹豫的给人当枪使!总是口口声声‘二叔’‘二叔’的,二叔的亲生女儿是王熙鸾!你就算上赶着认人家当爹,人家也不惜的要你!你总想压我一头证明自己比男人强,可是自古以来比男人强的女人多了去了,哪个不是有一技之长可以名留青史?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比我强?就因为牙尖嘴利不留口德么?”
也因为这次争吵,王熙凤把王仁养的竹鼠和兔子都给做成菜了。从那以后,王仁也不太理会自己了。
王熙凤一会儿觉得王仁说的有道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没有王仁说的那么差。就这么反反复复的纠结着,不过几日的工夫,整个人就消瘦了下来。
待到王仁在鄂省的消息陆陆续续的传回来,那些有好有坏的消息,更是弄得王熙凤心神不宁。
人有时候容易走进窄胡同里,进退不得。但若是撑着走下去,说不定前面就是豁然开朗了。王熙凤在这么自我折磨了一段时间之后,忽然在一天早上,从窄胡同里出来了!她承认自己不如王仁,承认王仁说自己自视甚高其实不如人的事是事实。
她只是个普通的内宅女子,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脂粉堆里的胭脂英雄。她无知又自私,端着可笑的嫉妒想跟男子比高下,却偏偏比不上。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王熙凤从来都不是个愚蠢的人。在认清了自己的错处之后,那些从鄂省不断传回来的消息,那些被治愈的地区的名字,都让王熙凤有种深深的自惭形秽的感觉。她开始迫切的希望王仁能平安归来,继续那个让后世百姓受益的“活万民”之事。
而远在鄂省的王仁,也真的控制住了鄂省的疟疾病情,并且让大批的患者不断痊愈。三个月后,王仁回到了京城,恍若隔世一般。
本来王仁是希望能够呆在鄂省跟进治疗,一直待到疟疾彻底被消除的。可是赵氏在家书里的哭诉、王子胜字里行间的关心和——令王仁感觉有些惊悚的——一向和自己不对付的王熙凤求的药王符,都在催促着王仁回京。
“……姑娘让奴才给大爷带句话,”来送信的小子在交给王仁药王符的时候说,“‘过去是妹妹左了心思想差了,如今妹妹只盼望哥哥能平安归来,还能再续手足之情’。姑娘为了求这个符,和太太一起,从山脚下跪着上了香山呢。要小的说,姑娘这回说不定是真的想和大爷和好了!”
鄂省这头基本上没什么大事情了,王仁也就忍不住想回京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个恨不得自己从来不存在的妹妹改变的!
虽然王仁离京的时候,赵氏只是红了眼眶,王子胜也是面不改色。但是当王仁回京后,才知道原来那些都是假象。现在的赵氏,也不哭、也不骂王仁,就是一个劲儿的对着王仁嘘寒问暖。
甚至王仁刚回京的那几天里头,赵氏会在半夜带着丫头嬷嬷穿过二门到前院,只为了给王仁掖掖被角。
王子胜表现的正常一点,就是反复不停的唠叨着“我年纪大了”这样的话。王仁想到王子胜今年不过三十一岁,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王熙凤开始不停的给王仁送各种自己做的器物。从络子到荷包,从书签到扇坠子,后来把王仁的鞋面也给包了,绣了一幅看起来很抽象的“白菜平安”图。
面对这么让人受宠若惊的强烈感情,王仁是真的不适应。恰在此时,有人给王熙凤说亲了。这件事情,恰到好处的解了王仁的困境,转移了王子胜和赵氏的注意力。王仁的压力顿时大减。
本来王仁以为,王熙凤如今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十二岁,是不可能这么早定亲的。谁知道自己才出去和太医院的太医们吃个饭的工夫,回来就听说自己的妹妹已经定亲了。对象是荣国府的大老爷之子——贾琏。
好不容易终于变得可心的妹妹,眼瞅着这么快就要归别人了,王仁真的很郁闷。而更郁闷的是,如果嫁给了贾琏,说不定此刻这个终于把自己当成的哥哥的王熙凤,最终还是会落得个“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的结局。
好吧,现在的自己是一定不会让这个妹妹破席卷身、抛尸荒野的。但是王熙凤和贾琏在一起,真的不幸福啊!
而且荣国府里还有个像苍蝇盯肉一样盯着府里爵位的大贾王氏——他们的大姑妈在呢。面对这位大贾王氏,王熙凤基本上就是给人送菜的料了。
但是婚事已经定了,不可能因为王仁的一句话就退了。对于现在(重音)这个真心实意爱戴自己的妹妹,王仁还是很喜欢的——要不是王熙凤的性格没变化,他还以为王熙凤也被穿越了呢——王熙凤对着别人不假辞色,偏偏对自己就是乖巧十足的样子,充分满足了王仁那种“我妹妹最崇拜我了”的虚荣心!
于是王仁直接找到了荣国府里。
因为王仁是未来的亲家大舅哥,又是二太太的侄子,算是贵客,所以被一路迎到了荣国府最高掌权人——贾史氏的院子里。
大贾王氏作为牵线人是必须在座的,贾琏作为未来妹夫也作为陪客,贾政上衙去了,贾赦纯粹是对王仁有些好奇所以来看看的。
王仁一看人挺齐,也没虚客套,直接张口提条件:“我们家嫁女儿,就两个条件。”
来看热闹的贾赦一点都不嫌事大,就当自己没看见贾史氏听到王仁提条件时候骤然落下的脸,开口接茬:“大侄子你说,只要合情合理,咱们贾家都答应!”
“这第一件事,就是麻烦亲家翁向圣人递折子,给我未来妹夫请封世子。”
“啪啦”一声,贾史氏一个手抖,把茶杯给摔了。
第30章 王仁3.9
“世子”一词,最早出现在周朝。原本是指天子或诸侯的嫡子中的储君。朝代更迭之后,“世子”一词成为了凡有爵位传承的人家里,继承人的称呼。
贾赦本人降三等承袭了贾代善的超品国公爵位,如今是正一品的三等候,称为“威烈将军”。本朝的勋贵们多是寒门军功出身,所以于爵位传承上多有马虎之处。大都是等到老一辈的袭爵之人仙去之前,才上折子向皇帝启封继承人。
渐渐的,也就没有人家在袭爵人尚在的时候来请封世子了。其实朝廷律法还是准许的,只是大家大都随波逐流罢了。
贾家的情况,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看得出来:若是贾赦没有在生前及时向当今递折子确立爵位传承,在有着更优秀的继承人的情况下,很可能贾琏什么都得不着,彻彻底底成为一个笑话。
而皇家,每天鸡零狗碎的事情那么多,谁有功夫管你一个没实权而且已经很碍眼了的爵位传给大房还是二房?明面上的理由摆出来,像是大房无德无能唯有二房另一嫡子德行高尚可承袭爵位,皇帝画个“准奏”就结了。
可惜贾家没等到那时候,就被抄家了。大贾王氏的一番算计终成了一场空,否则的话,还真的有可能是贾政这一脉承袭爵位。而最有可能得到爵位的,就是贾宝玉。因为那个时候,贾珠已死,而贾宝玉是贾政的唯一一个嫡子了。
但若是真的在此时就给贾琏请封,那么大贾王氏可就真的什么都得不着了。贾史氏也明白,若是真的给贾琏请封世子,那么她这么多年压一房抬一房,自己稳坐钓鱼台的局面就全毁了。
“仁哥儿怎么冒出这么句话?”贾史氏强压下起伏的心情,笑呵呵的问王仁。
王仁也笑呵呵的回道:“我朝立法本就有规定,‘凡爵位传承之人家,可上书天听,以定后嗣爵位之传承’。我也是希望我妹妹将来能嫁得风风光光的。
如今我这未来妹夫身上,不过是有个五品的虚职,就连请封诰命,也只能给我妹妹五品宜人的凤冠霞披。若是定下世子身份就不同啦。可以直接请礼部来主持婚礼不说,而且今后妹妹的穿戴都可以按照三品淑人的品级准备。这是大大的长脸啊!”
末了,王仁看着沉默不语的贾史氏和欲言又止的大贾王氏,又对着贾赦问了一句:“亲家翁,这个条件,算是合情合理吧?”
“合理!太合理啦!”贾赦也知道此事一成,对他和贾琏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立刻大笑着回答王仁。
贾琏也不是不知事的人,立刻起身对着王仁行礼:“让哥哥见笑了!来日我定会让凤哥儿风风光光的嫁到我贾家来。”
“叫什么哥哥?今后该叫大舅兄了!”贾赦轻轻给了贾琏一个脑勺,笑斥道。
王仁听了笑眯眯的看着贾琏:“你也别忙着行礼。我们两家本就是老亲,凤儿又是我唯一的妹妹。为了能让凤儿嫁得风光,少不得我要对婚礼指手画脚讨你的嫌了。”
“全凭舅兄的吩咐!”贾琏再次深深施了一礼。
那头王仁和贾琏拉近感情呢,这头贾史氏一听贾赦的话,已经缓过劲儿来要立刻搅黄这件事。结果才抬起手要说话,就被王仁用余光看见了。
到底是当了几十年老太君的女人,比起一直绞着手中的帕子却不知该怎么应对的大贾王氏来说,临场反应还是很快的。再加上又占着辈分高的便宜,在贾家说一不二,恐怕自己今天要是不把事情彻底给钉死,贾赦还是会被贾史氏以孝道要挟,把今天的事情给抹了。
这样想着,王仁立刻见缝插针说起了第二个条件。“这第二个条件,却是姑妈给妹妹牵线保媒的时候许下的承诺,说是老太太也同意了的,让我妹妹进门儿就管家。可是这样?”
“是。仁哥儿,刚刚说给琏儿请封世子的……”贾史氏一听,点头承认,却立刻把话锋一转,想回到给贾琏请封世子的事情上来。
可王仁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立刻就把话音接上:“那就对了。都说管家理事,我希望我妹妹进门之后,姑妈能把府里的田契地契、下人的身契、掌事的对牌、大小库房的钥匙都一并交给妹妹。否则的话,劳心又劳力,却管事不管钱,不成了大丫头了?”
这句话一出口,可是捅了马蜂窝了。贾史氏还好,只是把脸给撂了下来,大贾王氏却是用尖利的嗓子叫了一声“不行”。
“为什么不行?”王仁今天既然来了,就打算给王熙凤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要是能把贾家彻底摆平,那是最好不过的。要是不能,那就让王熙凤放弃“荣国府”这个烂摊子,他要撺掇贾赦带着大房独善其身!
所以王仁说起话来是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大贾王氏留。“身为晚辈本来是不该说这话的,但是我妹妹不日就要嫁到贾家来,今后就是一家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要说之前先亲家母过世,老太太又有了春秋,府里不能没个掌事的,姑妈管家是理所应当。但后来亲家翁娶了新太太,姑妈总该把管家权交还了吧?可是没有!到底这是亲家翁袭爵的府邸,弟妹总是替大伯管家,实在是不成样子。”王仁这话就差没说大贾王氏不守妇道了。
一听这话,贾史氏也不能端着了。她要是再不说话,王仁说大贾王氏的话就要坐实了。到时候贾政也的名声也会受牵累。
“仁哥儿,你不知内情。原本新太太,就是邢氏进门之后,是管了一段时间的。只是她小门小户出身,闹了几个大笑话。为了合家安宁,才不得不让老二家的继续管家理事的。”贾史氏对着王仁解释,心里暗自合计:如今的王仁,凭着那不知哪里学来的旁门左道的医术,入了圣人的眼,还解了鄂省的疫症,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没什么好名声、学什么都不成的小子了。听说如今也经常陪王伴驾,万不能对王仁用身份、辈分来压制。
王仁听了忍不住嗤笑:“既然是小门小户出身的,本就不该配给亲家翁!虽说继室的身份不该高于原配,但亲家翁身上可是有正一品的爵位呢!一品二品官员的嫡长女娶不到,次女、庶女总是配得起的!怎么就非找了这么一个六品官的女儿!而且还是个丧妇长女!”这句话基本就是在说贾史氏的给贾赦选了这么个继室是心思不正了。
贾史氏一听王仁的话就要发火,谁知还没开口,又被王仁的后一句话给打断了:“算了,娶都娶了,说到底将来也是我妹妹的婆婆。出身再低也是一品命妇呢,我妹妹不是没教养的人!定然会好好尽孝的。”但要是邢氏故意刻薄妹妹,那就是二话了。
王仁的话,既让贾史氏的火气发不出来,又戳了一直看不上邢氏的大贾王氏的心。要是眼神能化作实体,这两个女人恐怕已经把王仁大卸八块了。
一旁的贾赦和贾琏父子俩都听傻了。不是说王仁是个只对医术感兴趣的医痴么?怎么说的每句话都这么给劲儿啊!
但是不得不说,王仁的每一句话都是贾赦积压多年的心声啊!本来贾赦因为之前议亲的时候,贾史氏只是通知了一声就把事情定下了,所以对这桩婚事是心存不满的。但是如今看来,这桩亲事真是再好不过了!
王仁根本就不在乎两个女人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直接就和贾赦开始讨论王熙凤嫁过来之后要管家用得上的人手了。
贾史氏也明白了,王仁今天就是来找事儿的。可是偏偏就每一件事都在理,她都反驳不了。
不对,王熙凤虽然是明年要嫁过来,但是才十三岁啊!说好了及笄后和贾琏圆房的!年岁这么小,根本就管不了家!
想到这里,贾史氏又恢复了笑容,慢悠悠的开口:“仁哥儿啊,你看凤丫头才十三,年轻轻的可管不住这么大个府邸,还是让你姑妈给掌掌眼,帮一把比较好。”语气里满是王仁一定会答应的自信。
早就料到会有人在妹妹的年龄上做文章的王仁,很骄傲的抬高下巴:“我爹也怕妹妹年轻难免有疏漏。”这话让贾赦心里一沉,贾史氏和大贾王氏心中一喜。可下一句话,彻底把两拨人的心情掉了个个儿。
“所以我求了皇后娘娘,要了两个宫里的六品掌事姑姑给妹妹。要是这样还掌不好家,那就肯定是有人故意使坏了。”
顿了一顿,王仁又补充:“不过就算有人使坏了也不怕。使坏的人总不可能是府里的主子,顶多也就是欺负我妹妹年少的奴才罢了。既然是奴才生了为难主子的心,这种心大的奴才不要也罢!总不能为了个奴才,委屈了主子不成?所以妹妹掌家理事,凡在府内当差的奴才,身契必须交到妹妹手上。不然哪天有不长眼的人犯了错,开口就是‘我是谁谁谁的人’,那妹妹得受多少奴才的委屈啊!”
第31章 王仁3.10
贾赦和贾琏一想到自家的状况,还真想王仁说的一样:长辈屋里的奴才比主子的面子还要大。但是自家的丢人之处被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还是很伤面子的。所以贾赦就示意贾琏赶紧圆一下场。
贾琏接收到贾赦的眼神,立刻对王仁笑着道:“哪里就到了舅兄说的这种地步了?”
王仁点头回答:“我跟我爹说过这事,他也是像妹夫你这么说的。他说我杞人忧天,还说,若是真有这样的奴才,也用不着什么身契了,直接打死又能怎样?不过是牛马一样可以买卖的贱籍罢了。我一想也对,但是若能发卖不是更省事么?不然我爹还要多给妹妹配上几个手上有功夫的小子才能把他们打死。太麻烦了!”
谈话进行到这里,整个荣庆堂的气氛,已经紧张到好像空气都要凝滞了一样。可王仁像是完全没感觉一样,又开了口:“说起来,还有一件事,却是和妹夫你息息相关了。当年先亲家母,也就是妹夫的生母去世的时候,把嫁妆封存了起来。说是等我这未来妹夫上了十二岁就给他。如今他都十四了,似乎也没得着。我就只能厚着脸,为我妹妹来开口讨要过日子的钱了。”
这话一说出口,整个荣庆堂里的几个主子,就都沉默了。可是沉默的原因却各有不同。
之前曾经听说大贾王氏的荣禧堂里,摆着一张八扇的慧纹屏风,可以说是当世的珍品了。贾家早几年曾在办百花会的时候显摆过一回,让到场的诰命们羡慕不已。
有好信的人细细追查出处,却发现,这扇屏风,是当年贾琏的外家在贾琏生母出嫁的时候,为了给自己姑娘长脸面特意拿出来的传了几代的宝贝。
这样的宝贝,除非脑子被门挤了,否则谁也不可能出手送人。那么问题来了:它既然是贾琏生母的嫁妆,为什么现在却在荣禧堂里成为了大贾王氏的摆设呢?
王仁像是没注意屋里几个人的沉默一样,又接着说:“趁着两人还没成亲,就先把先亲家母的东西收拢一下给我的妹夫吧!”
又转向贾琏说:“妹夫你可能不太清楚,你外公可是两朝的太傅,你的大舅和二舅也是朝廷栋梁。你也知道我和太医院的太医比较熟悉,老太傅前些日子跟着你二舅回京,大概是舟车劳顿,身子有些不大双利了,圣人好派了刘太医去诊治呢。”
贾琏一听,整个人好像被雷劈了一样。他长到了十四岁,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是有外家的!而且听王仁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自己不清楚外家情况的事情,是圈子里所有人都清楚的。而且碍于一些什么人或者事情,所以从来没人跟自己提及外家的事情。
不,有人提过,是自己的好二婶儿。她说,他母亲家的亲戚都死绝了。所以自己也就再没提过关于外家的事情。若不是今天自己的未来大舅兄说了出来,恐怕自己还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什么?岳父进京了!”贾赦听了王仁的话,立刻也是和贾琏一样的表情。连贾赦这种常常在街面上行走的爷们,要不是王仁说了,都不知道自己的岳家进京了,贾史氏和大贾王氏就更不知道了。
“是啊,我想着咱家和张家怎么也是拐着弯的亲戚,我还特地递了帖子明日前去拜访呢。”王仁心里对着贾史氏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视而不见。你自己没脸贪了大儿媳妇的嫁妆,如今该是归还的时候了。而这些,将来都会是我妹妹妹夫的!
“不说这些了!天色不早了,小子也要告辞了”王仁可没工夫理会这些人的内心涌起了多么大的惊涛骇浪,他只想赶紧说完赶紧走。和这帮人说话太累,有这精力还不如回去多整理几个药方呢!
贾史氏和大贾王氏现在可没有工夫理会王仁告不告辞,光是张家回京这件事,就够让两个人心惊了。所以直到贾琏和贾赦两人一起把王仁送出门,仍然沉默着。
王仁被贾赦和贾琏父子俩送到了大门口,却不急着走,而是转回身和父子俩又交代了几句话。
王仁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写好的折子,交给了贾赦:“亲家翁,这是我托请十一皇子的手下书吏,按照朝廷律法和贵府的情况,写出的乞封折子。您照着抄一遍就好。晚些时候我派个小子来,直接送到宫里去,省的迟则生变。”
贾赦接了折子,就觉得王仁真是贴心啊。他本身只是袭了不用上朝的爵位的虚职,平日里根本用不着写折子,所以贾赦对于折子的用辞格式一类的事情,是完全不明白的。
府里虽然也有专门在年节里,书写给圣人上请安折子的书吏,但是那些人都是二房和老太太贾史氏的人!自己说的话他们不会听!事关爵位,恐怕老太太和自己的二弟也根本不会让他们帮忙写!
所以王仁这件事做的真是太贴心了!自己只要照着抄一遍,盖上印鉴就好了。
见贾赦小心的收好了折子,王仁又转过来对着贾琏说:“妹夫啊,我也不跟你来虚的。你也知道,这家里恐怕也就亲家翁是对你有真心的了。
如今你若想将来真正当家作主,唯一能借到的外力,就是你的外家!尤其是在你外家对你母亲有愧的情况下!”王仁拍拍贾琏的肩膀。
“具体的情况你问问亲家翁吧。要知道,亲家翁能在这府里凭着他一人的微薄之力,把你护到长大,是真的不容易啊!”说完就转身告辞了。
王仁虽然不知道贾家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细节,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语焉不详的给贾赦卖好啊。贾琏如今被养的和贾赦不亲近,但是到底是王熙凤的正经老公公。所以贾赦的好感度,是必须要替妹妹刷一刷的。
王仁敢肯定,自己的这些不清不楚的话,一定会对修复父子俩的情感有帮助!
不得不说,是太有帮助了!这头父子两人送走了王仁,贾赦着急回书房抄折子,也就没怎么注意贾琏的异样。而听了王仁的话之后,贾琏立刻就脑补出了一出宅斗大戏。
贾琏终于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和自己一直不亲近了!终于明白什么叫“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了!终于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这么多年顶着纨绔好色的名号却一声不吭了!这都是为了自己啊!看看吧,才得了可以给自己定下身份的折子,就立刻去抄了!生怕晚了会生出什么变故!父亲是真的爱自己的啊!
贾琏看着贾赦急匆匆的背影,不禁红了眼眶。自己过去真是太不孝顺了!竟然一点都没有明白父亲的苦心,还对自己忍辱负重多年(并不)的父亲心存轻视之心!
今后,他一定要玩命的孝顺自己的父亲!他要振作起来!要让父亲以自己为傲!贾琏在心里赌咒发誓。然后就叫来了一个传话的小子:“你去,到亲家府上去找王大爷,就说,明天我和他一起去拜访张家。”
刚刚回府的王仁接到了传话,满意的笑了。果然,贾琏还是很堪造就的嘛!自己没提,也知道顺风拜访。虽然没有单独递拜帖,所以不那么正式,但是起码把急切的心情体现出来了。想必会有给张家留个好印象的!
转天王仁和贾琏就到了张家去拜访。刚下了马车,就有体面的下人带着两个小子笑容满面的来迎接:“王先生,我们老太爷和二老爷已经等着您了。”然后又转向贾琏,“恕小的眼拙,不知道这位爷也一起来了!小的该如何称呼?”
这时候就看出来下人们的水平了:王仁的帖子上可没写要和别人一起来,所以来迎接的下人想赶紧弄清楚,好让自家主子知道访客不止一人,也赶紧多准备齐另一人待客的香茶果品。而且说话之间,言辞恭敬、态度恭谦,令人心生好感。让人不得不赞叹,不愧是太傅府邸,连个下人都如此好规矩!
这位可是跟着老太傅几十年的老仆了。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位老人也是跟着太傅陪过王伴过架的。见对方跟自己行礼,王仁也连忙还礼。
“当不得您一句先生。这是我的未来妹夫,刚刚得知贵府的老太爷进京了。本来是想备好礼物拜帖再来拜访的,但他家的情况您老想必也知道,要是等到府里的所有人都点了头备好礼,恐怕年都过了。而且都是一家子骨肉,他偏偏又生出些近乡情却之类的感觉,就搭着我的便利,来府里给老太爷请安了。也请老人家别怪罪晚辈的唐突之举!”说着,王仁又施了一礼。
“这是?这位莫非是?”老仆听着王仁的一番话,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眼前的人到底是谁。老仆人立刻回身高喊:“开中门!快开中门!”
又转身吩咐两个小子“快去告诉老太爷老太太和老爷太太!咱家姑娘留下的根子血脉来啦!贾家的琏二爷来拜访啦!”
第32章 王仁3.11
本来王仁给张家递帖子拜访,就是为了给妹妹找个外援。免得等将来王熙凤嫁到贾家以后,被贾家用孝道礼法之类的规矩束缚住。有了张家,贾赦和贾琏也算是在朝中有了人脉了,将来只会是腰杆越挺越直,也可以名正言顺的逐步掌控整个荣国府。贾赦和贾琏得了如此好的结果,必然对在中间穿针引线的王仁会有好感,将来也会对王熙凤更好一些。
而张家之所以接了王仁的帖子,也是因为知道王仁的亲妹子要和自家的外孙做亲,所以想要侧面打听一下自家外孙、外甥的状况。当年张家的两个兄弟还年轻气盛的时候,因为贾琏生母的去世原因,曾经大闹过贾家,算是和贾家彻底撕破脸了。可为了家族计,最后到底不了了之。
这么些年,兄弟俩都远离京城外任为官,老太傅也因为当年的义忠亲王反叛之事离京。如今张家重新入朝,太傅也在当今的旨意之下回京调养身体,算是重回盛宠了。所以对当初不得已留在京城的外孙、外甥,张家人还是十分挂心的。
王仁带着贾琏前来拜访,虽然让张家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就像王仁说的,都是一家子血脉相连的骨肉,早些见面圆了天伦之情才好,在意那些细枝末节做什么。
全程围观了贾琏痛哭流涕的和外祖一家相见相认之后,王仁回到家里,立刻把管事的叫来询问光学显微镜的进程。
都说微生物学是现代医学的基础之一,它使人们的眼光从宏观世界转向微观。中医中常说的“病邪”,是人的肉眼看不到的。但是王仁站在举人的肩膀上,却十分清楚,若是把显微镜这样东西做出来,明明白白的让杏林众人看到了“病邪”的样子,那么那些如今仍旧和自己打嘴仗的人,一定会哑口无言的。
现在的琉璃,制造出来之后总是有许多杂质。要么是颜色不对,要不就是有许多细小的气泡。王仁也没工夫等着老师傅们改良技术了,直接让人找了几块透明无色的水晶和翡翠,取其中完全无杂质的地方,打磨成了透镜。今天就是早出成品的日子了。
不得不说,王仁这几年基本上净是花钱了,唯一能来钱的东西,就是自己鼓捣出来的青霉素。但是大多数人一听说这东西是直接注射到血液里的,就都害怕了。在离京城略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人说这东西是邪物之类的话。
还有当初王仁展示给三位太医看的剖腹产手术,虽然这几年里,太医院里的大部分太医都掌握了。可是因为太过骇人听闻,所以也只是小范围的流传。
王仁现在只能另辟蹊径,从已经被众人接受的中医体系中的理论入手,来让自己的名气大一些。在医道之中,名声等同于影响力。王仁现在迫切的需要名声!所以显微镜的研究也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王仁知道,自己所坚持的道路是正确的,自己的道路是华夏医学的捷径。正是这份自信,让王仁在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在白费力气的时候,仍然坚持着。
这份坚持,在今天,也真的给了王仁回报!
第二天一早,王仁就到了顺王府,请顺王爷帮忙求见皇帝。这是王仁第三次正式觐见皇帝。第一次,是作为十一皇子的伴读首次入宫时的觐见;第二次,是自鄂省归来受赏。其他时候,王仁多是在偏殿或是殿外直接听旨罢了。
后世记载,正是在这次觐见里,王仁向皇帝提出了集合天下名医纠古来之错处的想法,形成了医学研究院的雏形。
皇帝也的确被王仁的说辞打动了,但并没有同意王仁的所有要求。只是下旨,要每镇选拔两名医术精湛的年轻医生,入京至太医院下惠民医馆向吏部侍郎之子学习本朝先进医术。
大多数被选拔出来的人,对于自己要向一个尚未及冠的孩子学习医术,竟然奇妙的没有什么不满。一部分是因为盲目的对皇权有种崇拜感,还有一部分是因为知道王仁就是当年解决了鄂省疫病的那个大夫。
王仁借助了皇帝的力量,很轻易的就把下一代的最杰出的医学有生力量握在了手里,领着他们走上了自己趟过的道路。从此时开始,华夏医学真的开始进入了一种高速发展、广而告之的状态,并且在以后的近一千多年里,始终处于世界领先水平。
但是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的情况是,王仁从宫里回来之后,就面临了自家母亲的逼婚。
要知道,王仁可是王家嫡系的独苗苗,今年也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了。若是一直不娶,又怎么给王家传递香火呢?为子嗣计,赵氏把京城里和王仁门户相当又性格相合的女子挨个扒拉了一遍,却没一个可心的。
在母亲眼里,自己的孩子总是世上最好的!哪怕就是个傻子,在傻子他娘的眼里,也是可爱憨厚的!更何况现在的王仁真的是个好孩子。
有谁家的孩子能在十几岁的时候,被人尊称为“先生”?别小看了这句“先生”,这是对一个人的名望和社会地位的最大肯定。
所以虽然王仁花钱狠了一点,经常做些别人眼里疯疯癫癫的事情(事后都证明这些疯癫的举动是有原因的),但是王仁也真的做到光宗耀祖了!在京城里的大夫,没有一个不佩服王仁的。就连太医们也是如此。
所以,因为王仁的争气,赵氏挑选儿媳妇的眼光也是格外的高。苦恼不堪的赵氏最后决定,让儿子自己去找个媳妇回来。
王仁听了自己母亲的无理要求,摸了摸鼻子,没吭声。倒是一旁的王熙凤插了嘴:“母亲真是的,哥哥的婚事且不急呢!”
“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急?”王子胜听了王熙凤的话,倒是来了兴趣,让王熙凤说出原因来。
王熙凤自从被赵氏接回家之后,还是狠狠的下了一番工夫,才把她从“无才便是德”的情况里给掰回来的,所以如今也说起话来,也是引经据典,很有说服力的。
王熙凤历数在青史留名的圣手国手们,大多都于女色上十分淡薄,终生独自一人。也有的直到中年才成婚,然后却是白头偕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王仁虽然年纪尚轻,但是已经有了这个苗头,所以王熙凤才说且不急呢。
赵氏一听,来了气。这还不急?这是让人更着急吧!
可是王子胜却从王熙凤的话里听出了真正的意思。如果真的成了类似于孔圣这样的人,那么,后嗣的传承真的还重要么?
君不见,朝代更迭,山东孔家仍旧屹立不倒?自己女儿的意思,是希望儿子也做个圣人?只要成了圣人,只要世间还有人得了病需要医治,只要还有人用儿子整理出来的方法治病救人,那么王家就会始终是医道里的孔家!他们这一支的牌位,就会永远受后代香火供奉!不光如此,说不定还会有人建祠立碑、作诗写赋!
要不怎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从这些话里透出来的想法就能看出,王熙凤从骨子里来说,还是那个胆儿肥到让人难以置信的胭脂虎!
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太令人着迷了。若是真的实现了,那么自己就和孔子的爹一样了!王子胜激动的这样想着。
也因为这样,王子胜压下了给王仁议亲的事情,全力支持王仁的事业。在王仁对着选拔出来的将近一千人轮流在自己和太医们的指导下学习的同时,王子胜派了大批的人手,用“口耳相传”的方式替王仁打响知名度。
当这近一千人,被王仁和太医们培训了十八个月返乡后,王子胜派出的人更是卖力气的推荐病人去找那些从京城受训回来的大夫。这在很大程度上,加快了民众对王仁所整合的医学知识的接受程度。
所以,很快的,各地的百姓们,都知道了京城里有一个神医,专门抓出那些庸医害人的药方子改成救人的方子!还和华佗一样,能给人开膛破肚治病!
与此同时,王仁依靠“大样本随机双盲对照试验”所整理出的成药药方集,已经开始在各个书肆出售,并且进入了第二个阶段——成药制造。
花费了大量时间和金钱之后,王仁再次拜服在古代人民的高超生产技术之下——成药制造成功了!虽然只有一部分药方被成功制成了可以长途运输、保质期十个月的效果。但是王仁相信,只要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剩下的那部分药方,也会成功的!
成药的制造成功,让王仁从来没见回头钱的事业终于开始有了金钱的回流。连带的青霉素也越来越被老百姓所接受。“外科手术是安全的”这样的意识,也开始一点一滴的渗透到普通老百姓的观念中。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受教育的程度越高,对伴侣的要求也同样越高。不光追求肉、体上的契合,还要有灵魂的共鸣。而王仁之所以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成亲的打算,就是属于这种情况。
而且照目前这种情况来看,王仁根本就没打算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伴侣,停下此时正快速前进的步伐:那些大夫是在皇命之下学成一个阶段之后返乡了,但是反倒引来了许多大隐于市的杏林名手和一些慕名而来的民间大夫们。刚刚才冷清下来没多久的王家,又因为这些人的到来,再次热闹起来。
显微镜的出现,第一次让杏林众人亲眼看到了医书之中常常提到的“病邪之气”的真正面目。而且在进一步的研究和演示之下,也证实了引起不同病症的“病邪”长相也各有不同,入侵人体的方式也不一样。这无疑于推翻了先贤们在医书中的一部分论述,也间接证明一些药方和疗法本就是无效的。
这无疑于推翻了自小就学习这些医书的大夫们的人生观。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一直奉为经典的医书出了错,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这是无从辩驳的事实。
这件事还是让一部分垂头丧气的打不起精神的。王仁也猜到会有人有这种心理问题,所以借口宴饮,在漫天星光之下邀请大家放松一下。
酒过三巡,王仁就把这件事拿了出来,举了一个反例:“小子王仁,有幸和在座的各位杏林大家们同桌宴饮,想问众位一个问题!众位都是浸淫医术多年的,一定回研究各种药方,破解各种疑难杂症,但如果!”
说道这里,王仁的声音忽然一高,压过了所有人,“如果诸位所著的医术传承之书,被后人发现其中的错误,加以改正之后,不光让我医术医道进步,更是用新方活万民之性命,在座各位可会愤怒伤心或者感觉失了面子?”
在场的众人哪个不是有过人之处的,一听王仁的话,立刻就明白了王仁话中的含义。都说恃才傲物者多桀骜不驯,那些原本有些想不开的杏林中人也只是一时想差了,如今也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
所以立刻就有人接话:“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先贤只会为了我们今日的发现而高兴!”
“但愿人间无疾苦,何妨架上药生尘!”
王仁眼看着大家都附和着一扫阴霾,也借着酒劲儿开口说了心里话:“我们谁也不知,今日你我引以为傲的医术是否会在来日,被才华高于我等的后辈推翻为伪术,或是找到更好的医治之法!可医术医道,本来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本来就必须去伪存真!为了天下百姓的性命,今日我等愿为基石,冒天下之大不韪,改先贤之谬误,活万民!”
“我等愿为基石,改先贤之谬误,活万民!”一只手举起了酒杯,重复王仁的话!
“愿为基石活万民!”
“愿为基石活万民!”
在场的众人都被话里的雄心和激情所感染,纷纷举起了酒杯。
酒杯聚在了一起,碰撞间发出的清脆声音,和众人如同誓言一样反复念出的话,一同回响在夜色里。夜风之中,仿佛能传说到永远。
当人专注于某些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偏偏寒来暑往从来不等人。王仁和这些一起进行试验和研究的前辈们,似乎眨眼之间就过了十七年。十七年里,有的人因为耐不住日复一日的枯燥研究生活而离开了。也有新的伙伴带着雄心和热情加入到这个研究团队里。唯一一个从没变的,就是一直在这里的王仁。
在这十七年之中,通过王仁和他的同志们的努力,借助自己父亲王子胜,以及以顺王爷和十一皇子为代表的国家机器力量的支持下,不断的普及给百姓一些力所能及的自诊和自救方法,小到出汗之后被风吹了该怎么办,大到遇到重大外伤该怎样给患者吊命好等到大夫的救治。
而且王仁是真的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朝廷合作,一村一户也不放过的给百姓们种植牛痘。这一举动,也让所有的百姓都把王仁当作了救苦救命的“神仙”。
赵氏本来是担心,自己的孩子会晚景凄凉,孤独一生。但是现在看来,有医术相伴的王仁,从来就不会觉得寂寞,所以也就渐渐放下了让王仁成亲的念头。王仁也就乐得自己逍遥了。
王熙凤有如此给力的娘家在,没费多少力气就接管了整个家务。自此之后,荣国府彻底低调得如同隐形一样。直到四王八公之流被当今抄的抄、贬的贬之后,才作为今上并非赶尽杀绝的仁慈象征,重新回到了京城的圈子里。
王子腾因为王子胜的暗示,倒是没有搀和新一轮的皇子夺位之争,所以也就没有被明升暗降的弄去巡查外省。王家在朝中的地位稳定的很,但是也一样开始低调起来,直到清算结束也依旧没有回复过去的张扬。因为家族里出了一个王仁,王家躲过了没落的结局。王子腾有时午夜梦回,常常想,若是自己当年没有给大哥背后捅刀子,两人没有形同陌路,那么王家的景况是否又会和如今不同?
王子胜直到临终,也没能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成为医道的圣人。但是听说有不少人家都供着王仁的长生牌位,王子胜还是很自豪的。更何况,孔子也是在后来才被尊为圣人的,他不急,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定会有同样的成就的。
赵氏直到临终,也没能抱到王仁的孩子。但是他知道王仁的脾气是很执拗的,而且她也被王子胜和王熙凤给说服了。所以,赵氏的晚年其实也放下了心里对孙子的执念,反倒是把王熙凤生的外孙当成亲孙来疼爱教养了。
王仁终生未娶,一直活到了九十四岁,算是当世的老寿星了。他临终前总结自己的一生,反倒是很满意。最初那两个“拨快医学的时钟”和“让中医成为现代医学的领军”的野心,终于在他的努力下实现了。以后的医学到底会发展到哪一步,他也不知道了,全看后来人吧!
不得不说,王子胜最后一语成真了。后来,所有的医学史里,都会提及王仁的名字,所有的医学院中,都有王仁的画像或者雕塑。王家的宗祠,在朝代更迭之中仍然保存着。只是在后来王道消逝之后,变成了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但是所有到这里的游客,都会去祭拜一下这位医道圣人的牌位。
“若说王仁的医术真的很出色、活死人肉白骨,那绝对是骗人的。王仁本人的回忆录里也曾经坦诚这一点。但是谁也不能否认,王仁走了一条谁也没走过,或者说,谁也没能力走的路,让华夏的医学成为了世界医学的基础和标杆。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说,若是王仁不是出身勋贵,有着大量的金钱和人脉支持,是很难在当时的社会情况下进行‘大样本随机双盲对照试验’的。无论什么时候,科学研究都离不开金钱的资助。
这是很现实的。也因为这样,王仁才会在去世之前,将自己的财产成立了医学基金来支持更多的医学研究。我们不知道王仁是如何在当时的情况下,让基金历经几百年的天灾战火仍然没有消失的。但是我们知道的是,今天我们的医学之所以领先于世界,就是因为这份基金自始至终的支持。”
————摘自《医学史:华夏篇》
第33章 史陌4.1
金陵城外一个靠山的小山村里,四岁的史陌正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发呆。今天是每个月一次的大集,他在等村子里前往县城的牛车。
史陌是在刚出生不久的时候,被一对夫妻抱到这个小村子的。这对夫妻平日里没有什么营生,但就是不缺吃穿。只是每个月里,这户人家的男人,都要去一趟府城。回来的时候,总会大包小裹的带着好多吃用的东西和银两。
时间久了,村里人也多少察觉到了不对劲。不说史陌和夫妻俩的长相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就说这夫妻俩对史陌的态度,也是疏远的厉害,根本不像是有亲缘的关系。
村里的里正族老们,差不多猜到这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阴、私,早在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开始讨论这户人家的来历的时候,就制止了大家。不光告诫村子里的人要离这户人家远远的,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伤着那户人家带来的孩子。
所以这四年里,史陌在村子里可以说是没人敢碰的。若是有哪家孩子不听话,回家就会是长辈们的一顿竹笋炒肉。这也造成了史陌现在被村子里的孩子们统一孤立的状况。
可是史陌却一点也不急,因为史陌的内里,有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史陌的情况,应该是属于投胎的时候忘了喝孟婆汤了。他在母体内的几个月里,大致知道了自己的情况。自己的母亲,姓氏为周,娘家是和山东孔家有亲的名门望族。自己的父亲,姓史,是侯府里的大儿子。自己的父亲还有两个弟弟。
他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听到自己的父亲给自己预备了两个名字,若是男孩,就从“耳”,取名“陌”;若是女孩,就从“湘”,叫湘云。
本来一切都是很好的。毕竟从史陌听到的情况来看,自己的父母都是出身名门,而且自己的父亲是板上钉钉的侯府继承人。可偏偏自己九个月的时候,忽然发生了一场大乱。似乎是有贼人打进了侯府,自己的父亲为了保护祖父,被流矢射中,就这么去了!自己的母亲一听,立刻动了胎气,进了产房。
虽然史陌在肚子里积极配合着向外面拱,可是每到自己快出了母体的时候,母亲就不知为什么会卸了力气。到了最后,史陌在母亲因为羊水流尽而快要一尸两命的时候,奋力向外挣命,却被接生嬷嬷用手指头压着脑袋推了回去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对劲儿了。
但是到底史陌的求生意识占了上峰,在下一次头顶传来被推挤的触感时,史陌把自己的手挤进了母亲的宫口和自己的头部中间。小孩子的头骨是很软的,所以史陌也真的成功的顺着缝隙抓住了那个推压自己的手指。这一抓之下,那个嬷嬷一惊,立刻撤了手。
史陌也趁着这个工夫顺利出了母体。只是还来不及张嘴哭一声,就被一团帕子蒙在了脸上。接着就听到一个声音高声说:“恭喜大奶奶弄瓦之喜!”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弄瓦之喜”是说一个人生了女儿。可是自己是男孩儿啊!为什么要说是“弄瓦”?
还来不及思考,史陌就被帕子上的香气给勾起了睡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一对夫妻抱在怀里了。
史陌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儿里面塞着什么东西,不上不下的让人难受。他猜测应该是因为自己还没张口哭一声,就被蒙上了一张帕子的缘故。于是史陌奋力的向下压了口口水,把卡在自己嗓子眼的东西咽了下去。
史陌的这个举动,其实是把他始终含在嘴里,没有像普通婴儿一样一哭就散掉的先天之气给咽进了肚子里。所以也才有了史陌后来的天生异象。
单说史陌醒来之后,从不断摇晃的环境和若隐若现的马蹄声判断出,自己应该是在一辆,马车里。抱着自己的夫妻俩因为史陌是个婴儿,说话也就没避着他,所以让他把情况弄清了个大概。
自己确实是个男孩,但是自己被偷龙转凤了。使了这个计策的人,是自己爷爷的妹妹,自己应该称作姑祖母的人做的。就是为了让史家的老二,也就是自己父亲的二弟来承袭爷爷的爵位。原因是自己的父亲不赞成搀和皇位夺嫡之争,而老二却投效了某位王爷。
而自己本来应该是和自己的父母一起死的,但是既然生了下来,这位姑祖母似乎想把自己作为一个把柄留下来,所以换了一个女婴作为自己母亲产下的孩子。毕竟他本身的存在,就注定了可能会让他父亲的二弟无法继承爵位和家中的势力。所以这位姑祖母,就派了这么一对夫妻,金祥和他的媳妇,把自己送到金陵的一个偏僻村子里看管起来。
从一切的迹象来看,史陌在目前的情况下,只能安于现状的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快的,当史陌终于能够看清东西之后,心里只省下一句话在不断回响——我勒个去!
为什么史陌这么惊讶呢?原因就在于,史陌的眼睛竟然能看到一个人的命格。是的,就是命格。
原本史陌的眼睛还看不清东西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一点,但是有天早上醒来,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的视力已经基本正常了。这时候奉命看管自己的金祥家的来进屋给自己换尿布喂奶,一打照面,史陌的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个金李氏的生平和未来。
这种情况又在金祥的身上发生了一次之后,史陌就知道这绝对是金手指了。本来对未来很迷茫的史陌,也因为这个金手指而安下了心。但是等史陌长牙之后,他又有了新的烦恼。
史陌一开始,并没有注意自己的牙齿到底长得什么样。毕竟这里也没有玻璃镜子,能纤毫毕现的让史陌观察自己。
引起史陌注意的,是金祥家的一句闲话——“这孩子的牙像是老太太给的那块羊脂玉一样,真漂亮”。就算再怎么洁白的牙,也不可能像玉吧?史陌本身又有可以断人命格的能力在,难免胡思乱想一些“铁口直断”、“金口玉牙”之类的事情。莫非,自己的牙真的是那种“玉牙”?
不管是不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从那以后,史陌都会很注意,不在人前露出自己的牙齿。以至于史陌基本上除了吃饭喝水,基本上都不张嘴。
这也造成了村子里的人都认为史陌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哑巴。
村民们认为史陌是哑巴,是因为史陌直到四岁仍然不开口说话。但是认为史陌脑子有问题,就是因为史陌经常会做一些拦着人不放的事情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两三回,村民们自然认为史陌是脑子有问题才会拦着人不让走的。只有史陌自己知道,自己若是不拦着这些人,那么这些人就会死于非命。
也幸好当初里正和族老们反复告诉村子里的人,不可以伤了史陌,所以史陌想拦住谁,只要抓住人不放就好了。那人被史陌拉住,就算再怎么着急,也不敢把史陌给弄出个好歹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史陌到底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子孙。要是不小心弄伤了,就是赔了命,也赔不起人家。
史陌就这样长到了四岁。平日里不是自己在村子里到处乱走,就是坐在村老槐树下的大石头上发呆。
今天是每月一次的大集,村子里的人一起在村口集合,坐车把式的牛车进县城赶集。当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车把式要起车的时候,史陌也从大石头上起身,站在了牛车前面,挡住牛车不让走。
“啊!又是这个呆娃子!”这是从外乡嫁到本村的媳妇子,说的家乡话。
“把式,你快绕开这孩子啊!今天可是大集!去晚了我的鸡蛋卖给谁去?”一个大婶开始催促。
车把式一听,看着史陌站的位置,也是一脑门子官司:“这路就这么窄,我怎么绕都会刮到孩子的!到时候里长还不弄死我!”
“娃子你快让开啊!伯子给你桂花糖好不?”又一个人下车开始想办法让史陌离开。
史陌不管他们怎么着急,就是不让开。到最后,干脆抱住了牛脖子不动了。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今天只能走着去县城的时候,史陌看了看天时,就放开了抱着牛的手,一声也没有的离开了。
这种事情之前史陌也做了几回了,村民们也没多想,就上了牛车,让把式赶紧出发。毕竟从村里到县城,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这段平日里村民们走了好多次的路,在行程到了一半的时候,就停了。
坐在牛车上的村民还纳闷儿:这也没到县城啊,怎么就停了?结果抻脖子一看,我的天啊,那条不宽不窄的道路上,堆满了从道路一侧的山上滚下来的山石,把路都给堵了。
第34章 史陌4.2
因为路被石头堵了,牛车根本过不去,所以车上的人干脆就下了车,打算走到县里去。反正路已经走了一大半了,剩下的十几里路,咬咬牙,就走到了。
一行人往县城走着,一路上却再没有人说话。村民们可不傻,这事眼瞅着就是有蹊跷。到最后,到底是个年轻的媳妇没忍住,把大家的心思给说出来了:“婶子你说,要是那个娃娃没拦住咱们的牛车,会不会那些石头就正好会掉在咱们的车上?”
有了人开头,立刻就有其他的人接茬:“说起来,那孩子第一次拦人,好像拦的是罗家的长生吧?”
“对!就是长生!因为自小身子不好,所以起名叫长生。”
“啊!”一个大婶惊叫了一声,想起来别的事情了。“那次长生被拦着,也没跟那个娃娃生气,还领着娃娃回家喝了碗糖水。你们还记得长生是要干什么去被拦着吗?”
“干什么去?”
“和大牛那帮小子到野坡子那里去耍呗!那帮小子不知道在哪弄了些野物的肉和果子,几个人弄得半生不熟的就吃了,结果回来就上吐下泻的!就是那次!”恰好长生的奶奶就在,笑着回答人家的问话,倒是一点没多想。
“对对!听说送到了回春堂里,老大夫给救回来了啊!有什么说道么?”
“那几个小子是我当家的帮着送到回春堂的。听那个老大夫说,这是这几个小子身体壮实,要是摊上个身子骨差一点的,基本上也就交代在那了。说是那肉和那果子不能一起吃,还弄得半生不熟的,不干净。你们说,要是长生也去了……”说话的人没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没说完的话里,到底有什么意思了。
“我的长生啊!”这个时候,长生的奶奶才后怕的发现,自己家的孩子是在鬼门关门口转悠了一圈。当时长生领着那个里正和族老们都不让惹的娃娃来家里喝糖水,她还不愿意呢。没曾想,要不是这个娃娃,说不定他家长生就跟着去野坡子了。到时候还有命没有就不好说了!
“这么说的话,之前那个娃娃还拦过四爷爷家的孙子,就是叫根宝的那个!”话匣子一打开,众人都开始回忆起过去史陌拦人的事情了。
“那次是根宝要去塘子里捉鱼来着,有他三叔带着呢。那个娃娃拦着根宝不让走,还被他三叔踹了一脚,把根宝给吓哭了!”
“根宝他三叔太不着调了!回去不是就被四爷爷给打了?”
“他三叔是四爷爷的老来子,就比根宝大七岁。那时他第一次被打,还特委屈,说自己刚在塘子里被水鬼抓了脚,回来就挨了打!”
“什么水鬼啊!那时烂了的水草子缠了他的脚了!就是咱们一起清塘子里的烂草烂泥那回!就是因为他跟四爷爷说了,四爷爷跟里正提的。”
“说起来,清了塘子里的烂草烂泥之后,还真就没人再被抓过脚了!要是那次根宝也去了,他三叔自己都被抓了脚,肯定也顾不上根宝的死活了。”
“这么说,那孩子是真的知道,才故意的?”
“那拦着刘家的大丫头那次呢?刘家丫头就去后山挖点野菜,谁家不去挖?那几天也没什么事情啊!当天下午李婶子也进山了,不也没事?”这是持反对意见的。
“不是,有事。”村里的猎户媳妇插嘴,“我听我家公公进县里卖猎物的时候,听见了这个事儿。说是有个糟蹋了几户人家姑娘的坏胚子,知道衙门要抓自己,就躲到人少的山里了。抓住他之后,审问出来,就在那天李婶子进山之前,那个坏胚子已经在咱们后山多了一天一夜了。因为带的吃的吃光了,就挪了地方。”
“还真是,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听说被押到州府,让知府老爷给定罪了。”这是听过这件事的另一个人。
“所以说啊,要是刘家大丫头进了山,还不就被糟蹋了?”
“别瞎说!这事能拿出来说嘴么?”这是岁数大点的人,怕大家嘴碎毁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村里人一路走一路说,算是把史陌的神异之处都给想出来了。进了县城,虽然还是忍不住想多说几句,就被里正的大儿媳妇给打断了。
“按理说我是晚辈,不该这么和各位长辈们说话。但是到底当初我公公也和大家伙都说了,这娃娃身后牵扯的事情可能不小。咱们现在就先别说人家娃娃的事了,先上集里,把事情办了。晚间回了村,我和公公把今天各位嫂子婶娘的话转说了,定下章程再告诉各位。咱可不能为了嘴快给村子招祸不是?”
村里人淳朴不假,但是也不傻。虽然说不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样文绉绉的话,但是这样的道理确实知道的。就算有几个不以为然的,看见那些辈分高的婶子们表示了赞同,也都不再多嘴了。起码不会在今天上集的时候多嘴。
而里正的大儿媳妇,要的就是保证今天上集没人多嘴就够了。反正他们村僻静,少有人来。等大家一起下集回了村子,她再和公公说了这事,自然也就不会有风言风语都传出去了自家还没准备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就是村里人的智慧。家长里短,比不上高门大户,但却有着自己特有的运转方式。
下午下了集,村里人又一起往回走。等回了村子,里正的大儿媳妇把事情跟里正一说,里正也回过味儿来了。
说起来,他作为里长,和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挺熟悉。往年里,各村每年除开老没了的老人,多少会有些人,因为乱七八糟的原因出意外身亡。可是仔细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是从史陌会走路,并且开始拦人之后,他们村子里,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意外身亡的人了。
抽了半袋子烟叶的里正一直没说话,直到陪着说话的大儿子忍不住了,才小心的叫了里正一声。里正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大儿子不耐烦的挥手:“你去,到各家通知一声,明天叫人都到咱家来。别让那对小夫妻知道。”
大儿子知道这是里正心里烦呢,也没多呆,直接就出了门。
史陌对于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心里有数,但是却没有多在乎。他所拦住的人,多是死于非命之人。而且是无缘无故死于非命之人。若是一个人的命格是马上要罪有应得而死,这样的人史陌是绝对不会拦的。他拦的,都是本不该死,但是因为一些细小的蝴蝶翅膀,拨动了人的命运,才会让这些人遭受无妄之灾的人,而且是命格为“因自己插手可以避过一劫”的人。
就好像今天的事情,之所以山上会有落石,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这些人的命格也在自己看到这些人的脸的时候,变成了“因为自己插手,可以保全性命”。所以史陌就这么做了。
第二天,几个族长和辈分高的族老们到了里长家里。要说里长和他们要说的具体事情是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是原因,都听自己家昨天去上集的小辈儿们说了。
要说村子里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有神异的孩子,那还不是他们村的福气么?可问题是,人家根本就不是他们村的。只不过是买了村子的一幢屋子,住在村子里罢了。而且看起来就和那些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惹不起的高门大户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有关系。
最后,大家终于在“今后如何对待那个可能有神异之处的小娃娃”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首先,绝对都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准说出去。不然就除族赶出村子!其次,就是也不能让那对夫妻知道这么个事情。毕竟从现在来看,这对夫妻与其说是“照顾”,倒不如说是在监视那个娃娃。第三,就是以后对娃娃好一点,但是也不能太好。对娃娃好,是因为承了对方的情,不能太好,是怕那对夫妻察觉有异生了疑心。
村民们虽然都达成的共识,但是也有几家不忿的。比如说,当初去野坡子乱吃东西的几个小子家里,就对史陌很不满。要是史陌也拦着他家的孩子,那家里也不用花费那许多的汤药钱了。
当然这样的人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人还是很念史陌的好的。毕竟谁家都有可能有个七灾八难的。若是真的能让自己家的人免了死劫,史陌无异于是这些人的再生父母了。
于是从这一天起,史陌的日子,出乎意料的滋润了起来。说是滋润,也不是说什么大鱼大肉高床软枕被人前呼后拥之类的。而是当史陌有开始在村子里晃悠或者在大石头上发呆的时候,总有村民会把自家的一些糕点糖果之类的零嘴,给史陌抓一把在手里。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史陌开始换牙。六七岁左右的孩子,一定会经历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阶段,就是退掉乳牙长新牙。
史陌对于自己的牙齿的状态,是很担心的。这种担心,在史陌掉了第一颗乳牙之后,达到了定点又消退了。
史陌的第一颗乳牙,是在史陌坐在村口大石头上发呆的时候,自己掉下来的。看着手里的牙,史陌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做“羊脂美玉”了。但是在看到自己的牙的同时,史陌就知道,自己新长出的牙,会和正常人的牙齿一个样。
这并不是说史陌的能力消失了,而是他的能力成长的,懂得了返璞归真的隐藏自己。当史陌的乳牙全都退去之后,就会从“断人”这一阶段,成长到“观气”。别问史陌是怎么知道的,他就是知道。当他看到自己的牙齿,就知道了。
史陌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找一面清晰的镜子,来好好看看自己的样貌。他想知道,自己到底会在镜子里看见什么?
第35章 史陌4.3
史陌没把自己的牙齿扔房顶上或是埋到地里,而是拿了金祥的一个旧到不要了的荷包,把自己的牙都装了起来,挂在了脖子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为了将来可能会遇到的一些事情,史陌决定把自己的牙齿当成一个退路。
退了乳牙之后,史陌发现自己的眼睛能看见的东西又多了。起先只是能在清晰的看到一个人的面目时候,知道这个人的生平未来。如今除了这样能力,他还能看见万物上的气。
身体周围的气最浓郁的,是人和动物。之所以把人和动物放在一起说,是因为史陌看见的一些老病的人,身上的气还没有车把式家的牛身上的气浓郁。
之后再差了一些的,是植物。但是也有的植物的气,比动物的气要浓一些,只是数量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比如村口那棵一百多年的老槐树,身上的气就比得上村子里的鸡仔鸭仔了。
气最浅的,是死物。好像村口的那颗大石头。每当有正午的日光或者午夜的月光照到大石头的时候,大石头就会有一层浅浅的、不贴近一点就完全看不到的气附在石头表面。只是要是日光或月光不那么足,或者阴天多云的时候,那层气就基本消散了。
史陌因为活动范围只是在村子里,所以还不能有效的分辨出不同的人或物,所表现出的气有什么不同。但是这并不妨碍史陌开始对“观气”这个能力展开研究。
史陌发现,越是浓郁的气,越代表人的身体健康或者心志坚定。比如那个自小身体不好的罗长生,身上的气就和村子里身体很壮实的那个大牛还有二牛一样浓,甚至更浓一些。所以史陌猜测,人的心志坚定与否比身体的健康程度更重要。
一些古老的、被人尊敬的东西也会产生强大的气,就好像村子里祠堂。史陌虽然没进去过,但是从门口经过的时候,就能看到那层气,和一个健康的人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而且史陌还发现,气是有颜色的。人的气大多是像点燃的香一样,白白的泛着灰色。动物的气大多是棕色的。植物是很温和的绿色。死物的气却是多种多样的,和这些物体的材质有关,体现出各种不同的颜色。
有一次史陌到了村子里公用的水井边上,因为好奇所以用力看了一眼,竟然发现自己可以看见连通水井的地下的水脉中的水气和走向。
史陌再一次刷新了对自己天赋异禀的“眼力”的认知。我的马邓毛列啊!我的科学发展观啊!我的物种起源论啊!
史陌觉得自己因为重生和“断人”这两件事已经深受动摇了的三观,此刻已经被彻底击碎,变成一堆粉末,被风吹走了。
好吧,既然那些生活环境比自己落后了几百年的村民,都能这么淡定的接受自己的异常,那么自己怎么能像土包子一样掉份儿呢?必须要端起来!咱也是有了异能的人了!史陌只用了一秒钟,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而且他有种预感,自己的能力,在将来有可能还会进一步发展。也就是说,如今这些,也就只是小菜罢了。
不得不说,史陌人生中的前六年,在贯彻“为了保护自己而不说话”的策略下,史陌已经把“装”这门高深的学问基本修炼到满级了。果然是人生如戏啊!
所以尽管史陌永远都是沉默的、淡定的、好像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的状态在村子里乱晃,却没有哪个大人或者孩子敢在他面前行为无状了。就连村子里的二流子见了史陌,也是立刻立正站好,大气不敢喘。开玩笑,这可是他们村的活神仙!要是冲撞了,不说这个小神仙会不会让自己不得好死,光是村里人,就会立刻把自己除族赶出村子。
时间进入到了五月。眼看着就是端午了,金祥跟自己的妻子交代了几句话,就又进城去了。这些年来,这夫妻俩对史陌还算不错。既没打也没骂,吃穿也没亏着史陌。只要史陌不出村子,夫妻俩也不理会史陌每天都干什么。毕竟这么些年了,这孩子还是不说话也不理人。平时不是在村子里乱晃就是在村口发呆,两人也就渐渐大意起来。
史陌倒不是想要逃跑,他才六岁多点,这个时候跑出去,说不定就会被哪个拍花子给弄到手里,当成货物一样给卖了。而且他又没有求生的技能,出去了也会饿死。虽然他能观气断人,也被村子里的人供着,但那是因为自己在几年的时间里,想这些村民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他要是真到了城里,在大街上随便拉住个人说一句“我给你算命吧”,肯定是得到一句“一边玩儿去”。
但是有的时候,命运的安排你是怎么挡也挡不住的。史陌坐在村口发呆的时候,忽然就有了一种感觉:自己必须要去后山,那里有个很重要的人有危险。自己必须找到他,救下他!
心随意动之间,史陌立刻就前往后山。等到了后山,发现那里不光是一个人。
远远的,史陌看着两个孩子扒在树上,树下是头不知因为什么被激怒的野猪。那头野猪不停的撞树,而树上的两个孩子已经有些抓不住树干了,虽是都有摔下来的可能。
史陌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住不动,观察这两个孩子。虽然看不到两个人的正脸,但是气还是能看到的。一个紫气灌顶,似有帝王之象,只是不知为何,那紫气似乎被压制住了。一个朱气绕身,是个王孙子弟。
那个王孙子弟,就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史陌确定了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后,就走了过去。行走之间,那野猪似乎感觉到了威胁,便最后不甘心的撞了几下树,便“吭哧吭哧”的跑开了。
树上的两个孩子见野猪跑了,长出了一口气,正打算再在树上歇一会再下树,结果就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树下喊两人:“野猪已经跑了,你们下来吧。”
这两个人听见声音,就抻脖子向下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史陌把二人的正脸长相尽收眼底。随着二人的生平未来之事显现在史陌的脑中,还有其他庞大的信息也一同进入了史陌的脑海。
巨大的冲击让史陌的眼前一黑,头昏脑胀、手脚发软,不得不退后两步,靠在另一棵树上歇一歇。
尽管史陌此刻并不舒服,但是从面上的神色来看,却没有丝毫的异常。两个滑下树的孩子也以为史陌之所以退后几步,是为了给两个人下树的动作腾出足够的空间。
就在两个人下树的这几息的时间里,史陌充分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来自宇宙的恶意”。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普通宅斗”的牺牲品。但实际上呢,就在刚刚,他才知道,自己其实是“名垂千古的宅斗”故事里根本就没提过的炮灰!
没错,他不是单纯的穿越重生,而是穿书了!或者说,他是到了《红楼梦》的平行空间了!而自己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因为宫斗被拐卖了的皇子,另一个是那个“史湘云”的未来丈夫——卫若兰!
而这个卫若兰,将会是自己的伴侣!伴侣!此时此刻,过去所有史陌本人忽视的细节线索都串起来了:自己的那个侯府的家,就是那个保龄侯府。自己的父亲母亲,就是那对书里打酱油的大爷和大奶奶。偷梁换柱的主谋,就是自己的二叔史鼐和原著里的贾母。
那对奉命看管自己的金祥夫妻,应该就是那个金鸳鸯的哥哥和嫂子。至于为什么在原著里是在为贾母办事而不是看管自己,就是因为原身也是死在遇见野猪的这个时候!
如果自己没有生而有异,虽然还是会在此刻来到后山,但是却没能赶走野猪。不光救不了人,还自己也身死了。于是金祥夫妻二人回京复命。本来这只是贾母的一步闲棋,在贾母已经控制了整个史家跟着参与了从龙夺嫡之后,已经作用不大了。所以自己死也就死了,金祥夫妻两人也没受责罚,反倒回到了贾母的身边当差了。
而树上的两个孩子,皇子死的透透的,成了野外凶兽的口粮。卫若兰命大一些,只是受了重伤,毁了身子。但是因为两个人死在他面前,受刺激过大,所以忘了自己跟着皇子一起被拐的事情了。
但是他忘了不等于皇家忘了啊。再后来,卫若兰长大之后,因为这件事情被皇家厌弃,只能做个纨绔,娶了史湘云不久,就因为郁郁不得志而死去了。
史陌的脑子里几种不同世界的结局不断变化着,一会儿是《红楼梦》的原著世界,一会儿是自己所在的世界,一会儿又是自己所在但是史陌并不是自己也没有救人的世界。几个世界的未来发展不断相互攻击,最终尘埃落定之时,史陌已经把这几个不同细节的未来都捋了个清楚。面容平静的对着这位行二的皇子行了大礼:“草民叩见皇子殿下!”
卫若兰虽然现在只有□□岁,但是已经有了后来风流出众的飒爽英姿了。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二皇子徒晖的身前,戒备的对着史陌。
第36章 史陌4.4
看着卫若兰戒备的姿势,史陌忍不住吐槽了一下对方的智商。要是说自己是个体格完爆对方的成年人,忽然在这种情况下喊破皇子的身份,那么尽管卫若兰摆出了防卫的姿势,虽然可能打不过对方吧,但起码警觉心还是值得表扬的。
但问题是,自己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要知道,六岁孩子和九岁孩子相比,两者的体格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戒备个屁啊!而且自己要是真的不怀好意,就不会赶走野猪了好嘛?而且自己很有礼貌的和对方行礼了,已经是在表达善意了啊!你还这么明显的戒备很伤人心的好不好?
不管心里怎么吐槽对方明显余额不足的智商,史陌的脸上却没露出一星半点来。反倒是无视了卫若兰,直接对着二皇子徒晖说了一句“跟我来”,就转身走了。
不管徒晖和卫若兰心里怎么想,到底还是跟着史陌走了。史陌走在两人前方,心里却开始思考一些自己从前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天下总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史陌自小就有“断人”的能力,所以也没有多想。但是就在刚刚,自己却忽然预感到身后这两人的安危,并且很轻易的就赶走了自己绝对不是对手的大野猪。怎么想都是不对劲!
史陌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几百年之后。根据那时候的史陌,通过各种小说电视之类的途径总结出来的经验,一个人忽然有了某种特殊的能力,那么随之而来,绝对是与之对应的责任和义务。
之前的史陌从来没考虑过这些,如今却是不得不考虑了。他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的能力的来源究竟是什么?就像是刚刚感觉到必须救人一样,他在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必须去做”的事情呢?
也许这些事情早就在史陌的心里了,可是史陌一直都不愿意去思考答案究竟是什么,所以才一直假装这些事情不存在。但是身后这两个人被自己改了一死一伤的命格之后,这些被史陌刻意忽略的问题就“呼”的全都冒出来了。
史陌一边在心里纠结着,一边挑着人少的道路,绕过村子里的大道,把两个人带到了里长家里。
庄户人家,若不是要睡觉了或是白天家里没人,一般是没有哪户人家把门闩上的。史陌见里长家附近没有人,立刻一溜小跑的进了里长家里。徒晖和卫若兰两人也学着史陌,在没人发现的情况下一溜烟跑进了里长家。
史陌从门口一扒眼,看见就里长媳妇一个人做在里间做衣服呢,就把徒晖和卫若兰带进了屋里。这头里长媳妇一看见史陌带着两个半大小子进了屋,刚要张嘴问问,就看史陌朝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然后里长的媳妇就听见史陌开口说了话:“婶子,麻烦你叫里长回来。背着点人,但也别惹人怀疑。千万别提这两个哥哥的事情!”
比起史陌让她去叫自己的男人回家,好像是有大事要说,里长的媳妇更惊讶的是“这娃娃竟然不是哑巴”这件事。因为太惊讶了,里长的媳妇好半天没反应,直到史陌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里长的媳妇才缓过神,立刻出门找人。
等到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了,还不等另外两个人开口,史陌就开始说自己的身世了。从自己的出生到被偷龙转凤,再到被金祥夫妻一直看管在村子里六年多,史陌都一一说清楚了。等到叙述完毕,徒晖倒是先开了口:“照你这么说,你才是保龄侯府的长房嫡脉?可你今年才六岁,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史陌倒是充分利用了自己的年龄优势,编了了借口。“金祥和他的媳妇,照看我六年之久,两个人经常会背着人说一些事情。我年纪小,听墙角也不会被发现,这件事就是听墙角听到的。”
史陌刚回答完徒晖的问题,里长就回来了。回来之后,里长就让媳妇把针线带到院子里去做,也好把风。自己进到了里屋,就看见史陌带着两个穿着粗布衣服、有些形容狼狈的少年站了起来。
里长定定神细看两个少年,发现这两人虽然有些形容狼狈,但是从气度上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里养出来的。再加上两个人此刻的装扮,恐怕是落了难了。
这头里长心里有了数,那头史陌也说话了:“里长,请您送封信吧。”
徒晖和卫若兰身上的衣服配饰之类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早在两人被弄出京城的时候,就被人都拿走了。如今只能让卫若兰手书一封,交给金陵守备韩竟。韩竟本人和卫若兰的爷爷有交情,又曾在当今未登基之前的府邸心腹,所以此人可以说是卫若兰唯一能想到的可以信任的人了。
里长一听是守备府,就有些打怵。要知道,他平日里见过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县丞罢了。
史陌想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了自己的想法:“不说里长能不能敲开守备府的大门,就单是去韩家送信,韩府家大业大的,哪个人说漏了嘴,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韩守备的哪员属下也值得你信任?”史陌的意思是,就算里长把信交给门房之类的人了,可通报的过程中,万一有个纰漏泄漏两人的踪迹,那么不是会把敌人引来么?
谁能保证守备府或者韩家的下人里就一个有外心的都没有?一个嘴碎的都不留?与其中间过了n手才能把信交给正主,还不如直接找韩竟的手下,直接把信交到韩竟手里。
所以最后,里长怀里揣了信,也没做自己村子的牛车,而是自己骑着毛驴一路小颠儿,进了金陵城,找到了韩竟的一员下属家里,而这个下属也是当今的潜邸中人,值得信任。这户人家也不是多么家大业大的样子,里长一叫门,就有个婆子来应门。
一听说是给京城里的旧友送信来的,而且被叮嘱要亲手把信交到自家主人手里,婆子进去了一会,就拉着一个汉子出来送里长去守备衙门。
那个汉子是这看门婆子的儿子,守备衙门的人都知道这人是谁,也没多问。汉子领了令直接带着里长进了守备衙门。里长才进到衙门里,迎面来的就是韩竟和他的那员下属。
一听对方对韩竟的称呼,里长心里一横,也没过那个下属的手,直接就把信交给了韩竟,还很小声的说,这两个孩子在自己家呢。
韩竟这头也是接了上头的密令的,一听这话,立刻点齐人马,直接带着里长就策马出城了。而同一时间,史陌抬头看了一眼徒晖的脸,发现那些压制徒晖紫气的东西不见了。而原本被史陌看得一清二楚的未来,却起了涟漪不断的变化。还不等史陌再看清楚些,徒晖的未来就被一层东西遮挡了起来,让史陌每当看到徒晖的未来,就都是一片模糊。
这样的变化,史陌是第一次遇见。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看不清楚徒晖的未来了?未来同样起了变化的,还有卫若兰。可奇怪的是,史陌虽然看到卫若兰的命数朝好的方向变化了,可是却看不见具体会发生的事情了。
这两个人的两种变化,让史陌的心里好像猫抓一样。同时,他也对自己的样貌越来越好奇了。他迫切的希望自己能立刻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脸,好了解自己的未来!到底这个卫若兰对自己重要在哪里?史陌真是太想知道了。
将近五十匹马组成的马队一路奔腾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离着村子还有几里地的时候,就已经能听到马蹄声了。史陌和徒晖卫若兰可没像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看热闹去,而是呆在了屋子里面。
等到马队停在了里长家门口,韩竟下马进了院子,史陌才探头看了一眼韩竟的脸。确认对方值得信任后,史陌才出门找里长去,把屋子留给韩竟和卫若兰徒晖。
韩竟见了两人,先是给徒晖行了君臣大礼,之后就是一通长辈对晚辈的训斥。从徒晖的个人安危讲到江山社稷的稳妥,再从卫若兰的平日表现到如今的“看起来仍旧需要历练”。要知道,韩竟可是看着徒晖和卫若兰长大的,这通训斥一点都没留口,最后还总结说,一定会上书当今,让徒晖一定要领会到什么叫做“千金之躯不入危堂”。
等说完了这么一通,才停下来听卫若兰讲述自己和徒晖被人弄出京城的经过。
原来最开始,徒晖被人控制住的时候,并没有卫若兰什么事情。当时的卫若兰,只是甩了跟着自己的小厮,在京城里自己逛街罢了。可还是偏偏看到神色不是很正常的徒晖,貌似被人挟持了。
卫若兰虽然不是什么宗亲之子,和徒晖关系甚笃之类的人。但是他也曾经入宫觐见过,远远的看到过徒晖。再加上徒晖被人挟持奔走的时候,挣扎之间,露出了只有皇族能穿的三色金的小衣领子,卫若兰立刻就热血上头,冲了上去。
其实卫若兰的手上工夫并不差,若是只有一个人挟裹着徒晖,说不定就把人给救下来了。可问题是人家可不是一伙人,这伙人也都不是吃干饭的,直接就把卫若兰也算做搭头,和徒晖一起弄出京城了。
两个人被灌了药,一路睡到了金陵,倒是没遭多大的罪。就是好几天没吃顿像样的东西,有些四肢无力。这伙人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命令,要把两个人运出京城到远远的地方才能给解决了。这就给了两个人计划逃跑的机会。就在一天前,卫若兰在关押两个人的地方,用油灯和干草点了一把火,把房子给烧了。
第37章 史陌4.5
本来是希望火势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的,但是两个人点火的地方选得不对,差点把自己给烧死。也是两人命不该绝,火势过大烧断了房梁,结果房梁就把关押两人的屋子给砸塌了一面墙。这两人直接就从被砸踏的墙跑了。
临逃跑的时候,卫若兰还趁着那几个人不注意,弄了几个馒头揣在怀里。卫若兰知道,要是他们不吃些东西,根本就跑不了多远就会被逮住。要是真的再被逮住,恐怕可就没有迷药了。下次喂给他们的,只会是毒药!
卫若兰拦着徒晖,跑出来关着两人的地方之后,就迷了路。两个人跑了一夜,才休息了一会儿吃了些东西。看见村子里有炊烟升起,就奔着这里来了。谁知道路上也不知道哪里不注意,惹得野猪追赶,只能爬到树上躲避。之后,就遇到了史陌。
至于卫若兰没遇到徒晖之前的事情,徒晖没说,韩竟也没开口问。毕竟这涉及到宫内的阴、私,徒晖不把这些事情告诉两人,正是出于对两人的爱护。
提起史陌,卫若兰把史陌的身世又和韩竟讲了一回,听得韩竟心里直腻味。在他的心里,这些公侯人家的子弟,基本就没有几个成器的。还偏偏仗着自己祖上的功德作威作福。现在连换孩子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了,难怪圣上有意要整顿四王八公之流。
韩竟正想着,既然徒晖和卫若兰被史陌救了,又知道了史陌的身世,那么圣上是一定回给史陌一个交代的。这样的话,现下他能做的,就是把那对看守史陌的金祥夫妻俩给控制住了。
他才这么想完,就听见屋外头一阵喧哗,然后就听见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娃娃,你猜的没错。那个婆娘一看见这么多人进了咱家,你又从咱家出来,就要跑!幸亏去得快,不然就逮不着她了。”
说话的是里长的大儿子。史陌一看见韩竟这么大的阵仗进村,就知道金祥的媳妇说不定会逃。所以拜托了里长帮自己把金祥媳妇抓住,别让人跑了。不管史陌将来回不回保龄侯府,金祥夫妻都是自己身份的证明。所以绝对不能让人跑了。
之所以说自己不一定会回去保龄侯府,是因为史陌知道,保龄侯府的下场其实并不会好到哪里去。而且大户人家之中的种种人际交往,人、祸阴、私,真的是让史陌光是想象就觉得头疼。要是费劲巴拉的用救了皇子的机会换回这样的一种生活,那还不如就呆在这个村子里呢。
没有人会笨到明明刚挣扎出了沼泽,就立刻往深渊里跳的傻事的!史陌一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村子里呆了整整六年的原因,就觉得,要不还是不回去保龄侯府了,而是通过皇帝要些自己爹妈留给自己的遗产,老老实实的做个平头百姓吧。
韩竟倒是没想到这么一个才六岁的小孩子,就已经和自己想到一处,提前让人抓住金祥的媳妇了。而且才六岁,就能让这些比自己大几轮的人答应自己的请托,所以心里对史陌有了些好奇。除了把三个孩子接走,留下人手等着金祥意外,还让留下的人和村里人探探口风,打听一下史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排好了保护徒晖的人手,又撒下海网抓捕带徒晖出京的贼人之后,韩竟也接到了京城的回话。皇帝在知道徒晖是安全的之后,也没要徒晖急着回京城。所以回京的交通工具,就从快马变成了官船。
三个孩子在船上长日无聊。徒晖自小受的就是皇家教育,自然耐得住寂寞,正好每日里找些书籍温习功课,免得回京之后被师傅考校的时候挨罚。
史陌平时要是没事,可以坐在大石头上发呆一天。如今有了“观气”的能力,每日里或是发呆,或是看着自己眼中的世间万物呈现出不同的气体颜色。可是在外人眼里,史陌无论是发呆还是“观气”,其实都是在发呆。发呆不说,还整天整天的不说话。
卫若兰虽然也是世家子,自小受的是精英教育。但是此时的卫若兰正好是人憎狗嫌的年龄,虽然比起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逼格高了好几个档次,但仍旧是属于闲不住的年龄段。船上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只有徒晖和史陌。
徒晖是皇子之尊,卫若兰碍于君臣之别,也不会找他玩耍。但是史陌又整天的不理人,这就让卫若兰非常郁闷了。他心里对长的非常好看精致的史陌有好感,但是史陌偏偏不怎么理人,越是这样,卫若兰就越是想和史陌一起玩。
原谅史陌的内心其实真的已经不是整天想着“玩”的孩子了,所以史陌根本就留意卫若兰的暗示,反倒是对卫若兰总是打扰自己发呆和“观气”的行为有些不满。
男孩子吸引喜欢的人注意的方式,其实是很令人无语的:我喜欢你,所以我要欺负你。卫若兰在憋屈了几天,史陌仍然不理自己之后,就开始欺负史陌了。
但是史陌的内里毕竟是个大人了,对于卫若兰的各种幼稚的举动,有的时候会见招拆招,有的时候顺其自然。总之没有一回像卫若兰想的那样惊慌失措过。
观察了几天之后,卫若兰觉得自己终于抓到了史陌的把柄——史陌的脖子上有个从来不离开的荷包。那里面的东西对史陌一定很重要,自己要是拿了,那史陌一定会很着急!
不得不说,卫若兰的眼力很好。史陌对装着自己乳牙的荷包是真的很在乎,只有洗澡的时候,因为怕把荷包打湿,再带在脖子上不舒服才会摘下,其他的时候都不会让荷包离身。而卫若兰正是趁着史陌洗澡的时候,偷偷进到对方的厢房里,从放衣服的小几上拿到的。
史陌丢了荷包,到处翻找,最后看见卫若兰拿在手上,就明白是卫若兰故意拿走荷包的。要是普通的小孩子,恐怕就直接就上去抢了,也就满足了卫若兰想看对方惊慌失措模样的心理。但是史陌不是,他没抢,而是好声好气的和卫若兰讲道理,希望对方还给自己。
卫若兰也是脑子一热,看着史陌一副对待自己就像对待小孩子的样子就生了气,直接就把手里的荷包朝窗户外头甩了出去。
史陌也没多想,他只是想拿回荷包,所以荷包被丢出窗户了,史陌也直接跳了窗户。“噗通”一声之后,史陌虽然抓住了自己的荷包,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掉进了水里。
卫若兰没想到史陌真的跳出去了,连忙也从窗户跳了出去,连拉带拽的总算是把史陌给弄到了船舷上。才上了船,立刻就有下人用干布裹了两个人分别送回各自的房间,又准备了热水姜汤之类的驱寒之物。
等到这一系列的动作总算做好了,卫若兰平日里习武,身强体壮的是没什么事情,但是史陌却开始发热了。
躺在床上的史陌看着自己从水里捞出来的荷包,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自己装牙齿的那个。虽然猜到,卫若兰并没有把自己看得很重要的荷包扔进水里,但是史陌就是忍不住委屈。所以当卫若兰知道史陌发了热之后,颠颠的拿着史陌真正的荷包来赔礼道歉的时候,史陌气鼓鼓的背对着卫若兰躺着,理也不理对方。
卫若兰对着史陌的后背好话说尽,也没见史陌转过脸来。“你到底要怎样才不生气了?只要我办得到的都答应你!”
“你说的!”史陌猛地转身。他还真有一样想要的东西。“我要镜子!不是铜镜!是那种琉璃的番邦镜子。”
“就这个?”卫若兰没想到史陌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那好,等到下个渡头我就让人去给你买。”
虽然史陌还想难为卫若兰一下,提出一些“我立刻就要”这样的条件。但是一想自己一个内里是成年人的人这样难为一个小孩子实在不像样,就红着眼眶点了头,表示同意卫若兰的话,也也接受对方的道歉。
等到了下个渡口,卫若兰果然让人买来了几面玻璃镜子给史陌。史陌得了镜子,立刻就对着自己的脸来了个直视,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看不见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这个结果让史陌很不安。为什么会看不见呢?是因为自己就不是此世之人才看不见,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或者,只是因为“算人者难自算”这样的原因?想不透的史陌决定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等以后再想。
抛开这些问题,史陌忍不住想到了另一件事——自己第一次见到卫若兰之前的那种感觉:此人对自己很重要。
史陌就想不明白了,这么一个明显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对自己哪里重要了?难道就因为他将来会娶那个顶替了自己的史湘云,所以才重要吗?而且看着现在的卫若兰,实在很难想象将来会成为“德才貌仙郎”啊!
在史陌纠结“卫若兰到底哪里重要了”这个问题的同时,金陵守备韩竟也接到了留守村中抓捕金祥的手下回报。除了已经抓到了金祥的消息外,还附带了探听出的关于史陌的消息。韩竟看了之后,立刻在自己递彺京城的折子里,添了许多关于史陌的内容。
第38章 史陌4.6
史陌虽然跟着徒晖和卫若兰上京了,但是韩竟没有,毕竟韩竟还身负金陵守备的职责。而且金祥因为端午,进城找守着贾家老宅的父亲去了。为了不打草惊蛇,韩竟吩咐了手下人等金祥回了村里再动手抓捕。在此之前,他们来了村里的消息,根本就没漏出去。
当然,韩竟的手下除了要等待金祥回村外,还奉命在村中和村民们交谈,好得到关于史陌的详细消息。虽然里长和族老们早就知道史陌会有离开的一天,所以也提前给村民们打了预防针,让大家把关于史陌的神异之处都烂在肚子里,千万别说出去。
但是韩竟手下的人可不是一般人,都是专业干这个的。平时也经常在金陵城里搜集消息,以方便当今掌控金陵状况。之前是因为村子里的人很少进城,所以消息难以传递。但此刻有了具体的探询目标,对于韩竟的手下人来说,这些村民就是分分钟被拿下的节奏。
所以,在专业人员的努力下,虽然村民们都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大事儿,就连里长也觉得自己的嘴是严严实实的一点儿风都没漏,但其实基本上把史陌给卖了个底儿掉。连史陌喜欢吃麦芽糖多过桂花糖这种事情都被韩竟的手下记录了下来。
皇帝接到的是韩竟的密折,比一路乘船上京的三个人早了不知道多少天。本来,皇帝对于史陌的经历也不怎么在意。不过是内宅妇人的手段罢了!最大好处,就是可以给他个借口,名正言顺的把贾家和史家给料理了。
自己没登基之前,贾家上窜下跳的跟着老义忠亲王蹦跶。自己登基之后,又开始找自己的儿子勾勾缠缠的。这是恨不得自己早死啊!
对于这样的人家,皇帝虽然心里厌烦,但是偏偏贾家和史家都是开国功臣之后,身上还有着爵位。史家更是在老义忠亲王谋反刺杀太上皇的时候,很有眼力的救驾,搏了个一门双侯的荣耀。而且上皇还在,还真就不能没有由头就下旨降罪。史陌的出现,就是个最好的由头。
所以史陌虽然对皇帝有用,但是还没有有用到要亲自见一见的地步。但是看了韩竟的折子,皇帝开始对史陌有好奇心了。他十分想知道,如果折子里所说的,史陌能断人生死未来的事情是真的,那么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当史陌真的进到紫禁城的时候,心里的好奇基本上就散尽了。不是说因为好奇心得到了满足才散去的,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时间好奇了。
普通人进到紫禁城,只是庄严肃穆宏伟之类的对建筑物的直观感受和与之相伴心里升腾起的肃然起敬。但是史陌所感觉到的,不光光是来自建筑物的威严感,还有伴随着浓郁紫色气团的威压!实实在在的威压!
这种威压从史陌的每个毛孔里渗透到皮肤血肉里,让史陌越接近皇帝所在的养心殿,就越喘不过气。史陌把全部的精神都放在防止自己腿软下跪这件事情上,哪里还有多余的工夫四处看看满足好奇心啊?
这还不止,从进了京城开始,史陌就注意到,京城里除了红色和金色的气很多以外,还有不少的紫气。而最浓重的却是两处,一处就在自己即将到的养心殿,一处在紫禁城西北方。据说,那里是一处皇家园林,叫做畅春园。
都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如此强大的两股紫气,就算是史陌这种从来没接触过相学玄学之说、全靠自己的异能和猜测的人,也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是自己只不过是个被人算计得失了爵位的孩子,这些事情可和自己无关。所以史陌还是把全部的精力,放在让自己能坚持走到养心殿这件事情上。
人的潜力都是激发出来的,史陌在紫气的浓郁威压下行走了一会儿,竟然开始习惯了这种威压,可以不会随时腿软到想下跪的走路了。等走到养心殿门口的时候,史陌除了肉、体上有些疲惫外,精神上却完全适应了这种威压,而且适应之后,还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徒晖本人刚刚和史陌道了别,已经被送到皇子所了,毕竟宫里对外的说法是徒晖病了,一直在皇子所里修养,提都没提徒晖离开皇宫的事情。卫若兰也是一进京城就遵皇命回了家。所以此刻等在养心殿前的,只有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史陌一个人。
皇帝也没有让史陌等很久,就招了史陌进殿里。虽然事先有人教过史陌入宫觐见时候的规矩,但是史陌仗着自己年纪小,虽然礼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但是却忽视了“不可直视龙颜”这件事,大大方方的看向了当今的正脸。
意料之中的,史陌看到皇帝的正脸,仍旧是只能知道生平,但是却看不清未来。当今皇帝徒禛的未来和徒晖一样,也被一团紫气给包裹住了。史陌猜想,自己的能力,大概对于这种气运极高、影响极广的人的未来,是看不清的。这也说明自己的能力,并不是全能全知的。
皇帝见史陌盯着自己的脸发呆,就估计史陌大概是在看自己的“命”,忍不住开口问道:“看清楚了吗?都看到了什么?”
史陌正想着自己的能力呢,所以皇帝一问,他就口快的回答:“过去看见了,未来被紫气包着看不见。”
皇帝的身边是有上皇的人在的,皇帝虽然知道,但是却留了下来。留下这么个人在身边,也是为了安上皇的心。再有,在皇帝的心里,其实觉得自己是坦坦荡荡的,事无不可对人言。所以也不在乎有这么一个人,把自己的言行传给自己的亲爹。
所以这头皇帝和史陌才说了一会儿的话——大概内容就是史陌把自己的身世又重复了一遍给皇帝听,才说完,两个人就接到了上皇的口谕,让史陌和皇帝一起到畅春园觐见上皇。
皇帝对史陌的印象不错,所以在接到口谕准备前往畅春园时,还很体贴的给了史陌一台车驾,让他不用步行到宫门口再乘车。这也大大加快了前往畅春园的速度。
等到了畅春园,给上皇行了大礼之后,史陌故技重施的直视上皇的面容,整个人就进入了一种“顿悟”的状态。要知道,史陌今天早晨才见过徒晖,刚刚又见了皇帝徒禛,现在又见了上皇。一天之内见了三个紫气浓重的帝皇面相,史陌被这三个人皇的气息给冲击了一下——入定了。
在上皇和皇帝眼里,就是史陌整个人的气质忽然就变得深不可测起来,而且穿着的衣服也开始无风自动。不等上皇说话,史陌在这种状态的影响下,开始口无遮拦的预言国运了。
清脆的童音回响在宫殿里,从如今上皇的仁慈引起的国家沉疴,说到因为教养不当导致当今会再有一场谋逆之乱,再到未来会因为把持权利导致晚年英名受损。
史陌才说完,皇帝就“哐当”跪下了,明确表示这绝对不是自己让史陌说的。
这头皇帝才跟上皇表完心意,那头史陌就开始说皇帝了。从寿命不长到国事利弊,基本也是实话实说,所以让人听着也是真的感觉没好到哪去。
然后史陌又开始说下任皇帝。虽然没有直言,但是从史陌的描述中,两代皇帝都猜到了这个差点死于妇人之手的下任皇帝的身份就是刚回宫里的徒晖。
再之后史陌一直说到了六百年后的王道衰微,新道建立。华夏将有大变,是大劫还是机遇犹未可知,全看如今的皇室作为。
最后又说,此乃此刻之未来,并非不可改变云云。正要说改变之契机,却有一阵不知从哪里刮来的风,把原本稳稳摆在桌子上的茶盏给刮到了地上。
这声响动惊得史陌一个机灵,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里脱离出来,一抬眼,就发现皇帝和上皇都脸色不是很好的看着自己。
上皇和皇帝本来听说自家的江山只能延续六百年正闹心,好不容易史陌要说延续的契机了,却又发生了茶盏跌落的事情,任是谁脸色也不会好看。到底是上皇的心态更好一些,安慰的拍拍皇帝的手臂。
早在史陌说到徒禛的时候,上皇就相信史陌说的话真的和皇帝没关系了。所以就让皇帝站了起来不用跪着了。此刻上皇回想着史陌的话,对皇帝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同情:“罢了,这风把茶盏吹落,恐怕也是上天警示‘天际不可泄露’。你把这孩子带回去吧!”想了想又说,“如今江山社稷都交到了你的手上,未来如何,也都全看你了。”
上皇听了史陌的话,虽然因为史陌说的关于自己执着权利的话而生气,但是毕竟有之后史陌关于六百年国运的叙述做了一个缓冲,也就不那么生气了。恢复了理智的上皇经过思考后决定,为了避免自己发生“晚节不保”的事情,他要全面放权给儿子。
反正如今徒禛是名正言顺的皇帝,自己是上皇。有关国运的事情,当然是皇帝的责任。他这个为了国家忙碌了一辈子的上皇,要好好的歇一歇了。
好么,这是因为知道未来的困难,所以直接把这个重担打包给现在的皇帝徒禛了。但是身为上皇的你就这么儿戏的放手不管了,真的没关系吗?
原本听了史陌的话,皇帝徒禛的心理压力也是很大的。此刻又听见自己的亲爹这种类似撂挑子的话,难得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委屈的感觉。这种感觉可是自从自己十五岁出宫开府之后就不曾有过的,如今面对史陌描述的未来和自己亲爹的撒手不管,皇帝竟然再次重温了这种感觉。
第39章 史陌4.7
不管皇帝的内心怎么委屈,到最后他还是被上皇给撵出了畅春园,并且明确表示,以后没什么事情不要来打扰自己了,自己要颐养天年。
在两个皇帝的对话中,史陌全程假装自己就是一团空气。他可以肯定,自己在那种类似于发呆但是比发呆要舒服一百万倍的失神状态下,自己一定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才会让两任皇帝都对自己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
等到史陌和皇帝回到紫禁城后,史陌再次抬头看天,发现原本在自己进京的时候,两股互相顶牛成掎角之势的紫气,不再相互针对了。西北畅春园的那股,似乎平和了许多。
考虑到史陌目前无家可归的状态和明显对国家有大用处的状况,皇帝大手一挥,把史陌安排到了皇子所里,和徒晖比邻而居成了邻居。
随后就下了到旨意,把当初参与徒晖出京事件、已经被控制起来的人都料理了,宫内空出了包括伴读、侍卫在内的职位十五个。又把在朝中推波助澜的大臣都贬官的贬官,下狱的下狱。一场清洗之后,才算是了结了这次的事件。
百忙之余,皇帝想起了和自己儿子一起被弄出京城的卫若兰,直接就点了伴读,正好接替刚刚空出来的位置。卫若兰在第二天就搬到了徒晖的外院,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皇子伴读。
卫若兰因为能重新见到史陌,对于做了皇子伴读这件事情,还是很高兴的。但是唯一不高兴的事情,就是每次史陌都用一种“这孩子到底为什么总这么熊”的眼神看自己。
卫若兰一点也没觉得自己熊。要知道,别家的孩子可不会在自己这个年纪就每天勤练武艺熟读诗书到他这么刻苦的程度。在大家眼里,卫若兰其实是个有志气的好孩子。史陌就是觉得卫若兰是个中二熊孩子,对总是追着自己的卫若兰爱理不理的。
“虽然若兰经常做一些像是上课的时候给师傅捣乱、挨了罚还沾沾自喜的炫耀被打肿的手、撩拨小宫女欺负小太监这种有失体统的事情,但总体来说瑕不掩瑜,卫若兰是个好的。”
徒晖觉得,卫若兰和史陌都是和自己共过患难的,总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找了史陌谈话,希望能让史陌别总是拒卫若兰千里之外了。可是话一说出口,就发现有些不太妥当。
因为经常和史陌在一起学习交谈,徒晖发现自己的说话风格开始向史陌的方向靠拢了。原本遣词造句的习惯也一点点的改变,变成了刚刚说出来的话的样子。
史陌微眯着眼睛看徒晖,直到把徒晖给看得有些心虚了,才开了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你说,要怎样才能拯救卫若兰的智商?”
虽然不太明白“智商”的具体含义,但是徒晖大概能才出来史陌的意思。要说卫若兰不聪明,也不是啊,明明就念书念得很好啊。可是要说聪明,看见卫若兰那种见到史陌就犯傻的劲头,徒晖还真是不能违心夸卫若兰一句。
虽然徒晖和史陌的这段对话没有起到徒晖预期的效果,但是史陌最后自己把心态调节过来了。卫若兰现在也只不过是个才九岁的孩子罢了,自己不应该用成年人的标准来要求他。而且卫若兰一见到自己就经常犯傻的行为,好像就是在对自己撒娇一样。那么,就当养了个孩子吧。争取能让卫若兰在未来,不那么二。
短暂平静的生活大概过了小半个月,皇帝就在取得了自己亲爹——上皇的同意之后,打算对史家和贾家下手了。收拾这两家的同时,捎带脚的,把史陌的问题也解决了一下。
按理说吧,其实史陌他爹死的时候,老保龄侯——也就是史陌的爷爷还在。虽然有心希望能传爵位给大儿子的遗腹子,但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一定能支撑到这个孩子长大,而且也真的无法确定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儿,就算老侯爷上书要把爵位传给二儿子,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史鼐和贾史氏就算是不换了史陌,其实对于爵位的传承也影响不大。
但是贾史氏就为了以防万一生出来的是个男孩儿会继承了爵位,所以直接把孩子给换了。往小了说,只是家事,但往大了说,就是欺君之罪了。
所以圣旨下到了保龄侯和忠靖侯两府;收了两家的兵权职务,将史家所有人员收监,两府封查。当然,这并不是说直接就要把史家人都砍了,毕竟皇帝也是要名声的。等把人关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贬为庶民放出来了。
下到贾家荣国府的旨意,就不光是皇帝的了。毕竟这里还夹着一个贾史氏呢。所以比起圣旨,先到了荣国府的,是皇后的懿旨。懿旨里直接就打了贾史氏的脸,明言贾史氏不遵三从四德,因而褫夺诰封。随之而来的圣旨,一是把贾赦的威远将军降为三品威烈将军,二是直接把贾政的官职一路到底。
第二天早朝,倒是有四王八公之流的人给史家和贾家求情。皇帝直接就把史陌的事情给抖落了出来,直言这是欺君之罪。他没有立刻凌迟这两家,已经是念在两家祖上有跟随太、祖的开国之功。如今只是收监降爵,已经是轻罚了。
一群勋贵老臣见说不动皇帝,直接在下了朝之后去了畅春园,想让上皇做主,让皇帝收回皇命。以往要是皇帝有了处理老臣的意向,只要到上皇这里,哭诉一会子,稍稍挑拨几句,上皇立刻就会斥责皇帝,要皇帝收回命令。但是这一回,这些老臣连园子都没进去。
上皇也是很爱惜自己的羽毛的。他一生经历坎坷,幼年继位,成年后励精图治才有了一个明君的美名。以往为了仁厚之名,再加上对于自己春秋衰老的抑郁,难免会为了老臣撑腰而和皇帝做对来显示自己仍旧是国之主宰。
但是听了史陌的话,在知道自己的仁心被这群老臣利用,以至于社稷腐、败之后,上皇是决计不会为了几个利用自己的臣子而让自己的一世盛名毁于一旦的。所以对于老臣会来求自己这件事情,上皇早就猜到了,并且下了一个简单的命令:不见。
几个老臣傻了眼,又开始上窜下跳的联合朝中官员上书皇帝来刷存在感。不得不说,这些人的行为正中皇帝下怀,一举让皇帝看清了朝中的势力分布。
然后用结党营私的罪名把这些人撸下去一大半,直接换上自己准备了好几年的人手。这些人怎么也想不到,皇帝早就预备好了接受他们职位的人了。
收拾好了前朝一些碍手碍脚的人,还剩下的那些尸餐素位的人也不足为虑了,皇帝也针对史陌做了安排——继承保龄侯之爵位。同时,念起年幼,准许史陌继续在宫内于皇子们一通念书。
所以,史陌想象中的认祖归宗回到史家之后,一定会面对的种种宅斗手段,根本就没发生。他和那些人连面都照一个,直接就成了保龄侯府的主人。这样的结果,说实话史陌还真有点微微的失落。他可是有断人、观气这种外挂的人,怎么能一点都没用上,就直接成了宅斗的胜利者呢?
忠靖侯史鼎,也就是史陌的三叔,可以说是跟着史鼐吃瓜落了。本来么,按家里的排行,他排老三,自己上头有两个哥哥呢,爵位的传承怎么样也到不了自己头上。所以才会那么拼命的救驾,以命换命弄回来一个忠靖侯的爵位。可是自家大嫂生孩子这事儿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索性最终的结果,史鼎是把兵权交了,只剩了一个空桶子的爵位,但起码家里没有什么大的变故。
史鼐就不同了,虽然不是主谋,但整件事情就是因他而起。所以是连兵权带爵位都一起撸了,彻底成了白身一个,而且还被清出了保龄侯府。
史鼐从出了大牢知道爵位和兵权都没了,就一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关于他的那位姑姑做的手脚,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么说也不对,其实史鼐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手段,但是之前曾经听老保龄侯身边有了年岁的嬷嬷说过,大嫂怀的孩子十有八、九是个男孩儿。所以当生出来之后是个女孩儿,他其实心里就有了猜想了。只是因为关系到切身利益,所以就当作这件事情不存在。
史鼐一家几乎算是净身出户了。当日皇帝下令封存保龄侯府,是真的封存。如今,整间府邸里的物件财产都成了史陌的。皇帝也没赶尽杀绝,为了体现自己的宽容,按照史鼐妻子的嫁妆单子,把史鼐妻子的嫁妆还给了史鼐。东西就放在嫁妆里陪嫁的一个小宅子里。所以,现在的史鼐,就是一个吃软饭的。
要说此刻觉得自己,最是受了无妄之灾而心有不甘的,其实既不是史鼎也不是史鼐,而是自小就作为侯府嫡出大姑娘被养大的史湘云。此刻的史湘云,失魂落魄的跟在史鼐一家人的身后,朝史鼐妻子的陪嫁宅子走去。直到刚刚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史家人,更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侯府千金小姐,而是个不知道从哪里被抱来顶替身份的孤女罢了。
第40章 史陌4.8
这个时候,贾敏才刚死,林黛玉还在扬州守着热孝呢。所以史湘云也还没在薛宝钗的及笄生辰宴上挑破“倒像林妹妹的模样儿”,也没说出来那些千金小姐主子丫头的反话。但是这个时候的史湘云,已经有了以身份自傲的心态了。
如今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史湘云对自己还没见过面的史陌心生憎恨,恨史陌的到来让自己的骄傲,自己的倚恃成了一场空。史湘云心里被怨恨添满,完全没想过,自己若不是占了史陌的身份地位,根本就不会有这六年多的锦衣玉食生活,反倒深恨为什么史陌没死在外面,这样她就一辈子都是侯府的千金大小姐了。
一旁的史湘雯,是史鼐妻子的嫡女。自小在家里,因为史湘云的存在,但凡她有的,史湘云都会有,有的时候,为了一些其他的原因,史鼐的妻子还不得不委屈自己的女儿,把那些独一份的东西给史湘云送去。
就这样,史湘云还满世界嚷嚷自己被婶娘逼着做针线、功课多得要掌灯才完。弄的史鼐的妻子,在外界得了个不慈的名声,还让史鼐对妻子心中有了不满。所以,史湘雯见到史湘云的扭曲表情,心里忍不住一阵痛快。
虽然侯门府邸的姑娘们在女工一项上不需要十分精通,但是总要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啊。自己白日里惫懒弄得要掌灯才能完成女先生的功课,这也成了虐待了么?史湘雯自己不也要跟着女先生完成每日里的各种功课么?怎么到了史湘云这里,就生生把自己母亲的名声给毁了?
如今知道这不过是个孤女,史湘雯忍不住想要讥讽几句,结果还没开口,就被一直注意着她的史鼐妻子制止了。
因为这样,史鼐一家人仍旧沉默着朝史鼐妻子的陪嫁宅子走去。在半路上,史鼐妻子的娘家人派的马车终于赶上了,把大小女眷给请上车之后,史鼐的妻子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再派一辆车,把湘云姑娘送到贾家去。”
“婶娘!”史湘云一听,忍不住尖叫。却只听见对方冷淡的回道:“当不得湘云姑娘一声婶娘。过去是我糊涂,不该早晚让姑娘学习女红。但是如今知道姑娘不是我们老爷正经的侄女,那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说完,也不等史湘云再说话,就吩咐车夫起行。史湘云最终还是被送到了荣国府。
如今的荣国府,已经被收了“敕造荣国府”的牌匾,但是因为家中慌乱,贾史氏有病倒了,所以贾政仍旧住在荣禧堂里头呢。门房听说史家把史湘云送来“还给”老太太了,也是直接去报给了贾政知道。
贾政因为史家的事情没了官职,但罪魁祸首是自己的母亲,虽然心存不满,可他真的不能怪贾史氏。所以一听说史湘云被送来了,差点没端住端方君子的范儿让人把史湘云给弄死。但是最后到底也没好到哪去,吩咐门房把史湘云赶走。嘴里还说着“本就与我贾家无干”“岂能不忠不孝留下朝廷罪人”“若是留下就是祸害”之类的话。
门房听了吩咐正要去实施,却被一个比自己大些的家生子捶了一下:“你傻啊!如今这府是三等将军府!你还找二老爷去报信?快去东大院找老爷!”
敕造的牌匾一收回,虽然主子们因为家事繁多而没工夫拨乱反正,但是下人之间的风向却都悄悄的变了。原本称呼贾赦为“大老爷”、贾政为“老爷”的情况,现在掉了个个儿。只不过几个主子都没注意到这些小事罢了。
贾赦听了门房的话,倒是心善了一回。他吩咐人安排个小院子,把史湘云先安置在那里。等到家里这一阵子忙乱之后,再说其他。毕竟是个从来就不知情的小丫头罢了。从皇家没有治史湘云的罪这一点来看,其实皇家是没有追究的意思。所以这样看来,不过是多了张吃饭的嘴而已。到底还是一起当成亲戚相处了六年啊!
史湘云被贾赦安排妥当的时候,史陌被皇帝徒禛叫到了养心殿里。徒禛再解决完了朝中的大事之后,决定要详细的问一下史陌关于国运的问题了。而且考虑到未来的社稷传承,连带把徒晖也一起叫了来。
史陌听了皇帝的文化,有些傻眼了。一个皇帝!一个国家第一领导人!郑重的问一个不满七岁的孩子“你对这个国家的发展有什么看法”这种问题,真的不会太儿戏吗?史陌可以肯定,自己在见了上皇的那天,一定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才会造成这个后果。
“那个,陛下您容我想一下。”史陌来自后世,自然是有很多方法和知识可以用来促进如今的华夏国力发展的。就算因为不是专业学这个的所以有些事情不能说的很具体详尽,可是只要史陌稍稍露出的一些想法,就会最后被皇帝的手下们完善成一套可实施的战略计划。
现在猛然让史陌说出个一二三来,史陌的脑子里东西太多太杂,反倒有些说不出来了。皇帝也不急,等着史陌整理好思路。一边的徒晖就开始看皇帝刚刚顺手递给他的资料了。
资料里的内容就是关于史陌的。本来徒晖还觉得自己的父皇问询史陌治国之道的时候,还有些觉得太胡闹了,但是看完这份资料后,徒晖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心里一阵激动。资料的最后一部分,是史陌那天对国运的叙述。里面当然也提及了徒晖会是下任皇帝的事情。
作为一个皇室中人,要说自己对这天下至高无上的位置没有期待,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徒晖看到资料里的内容,心里才会忍不住的激动。再看向史陌,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史陌就是自己的福星!
这头史陌也整理好了腹稿,开始说话了。最先说的,就是士农工商的地位排序。因为眼前这位就是一个帝王,所以史陌直接就把这种排序其实是帝王控制百姓的手法之一这种本质给提出来了。并且叙述到这里的时候,还给了徒禛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然后就开始说现在的世界上其他国家的状况,和我国的状况。横纵对比之下,立刻让徒禛有了危机感,下意识的认同了“格物之术”的重要性。
这场谈话说了大概三个时辰,期间徒禛无数次的追问史陌某些细节,弄得史陌都开始回忆自己的高中历史政治课本了。但就算是这样,史陌还是隐藏了大部分的事情。例如,封建王朝的毁灭。
史陌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情早就已经在他入定的时候被他说出来了。皇帝和徒晖大概也知道史陌的担心,无非就是因为太过惊世骇俗了,担心皇帝治罪所以才没说。
等史陌和徒晖回到了皇子所,徒晖直接就开口问史陌:“我听你方才之言,似有未尽之意。不知可否告知?”
史陌看着徒晖一副求贤若渴的诚挚表情,嘬了嘬牙花子,最后还是开口了。虽然史陌不知道本朝的未来国运,但是他知道清朝的国运啊!所以就以清朝为例,开始跟徒晖讲述那些他没说出口的话。从税收制度到司法制度,从鸦片战争到世界大战。
讲的人希望这些事情不会发生在未来的本朝,听的人也是满心凝重。两个人从夕阳西下一直说到了明月高悬,一点也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也没注意到卫若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站在两人身旁,静静的听两人谈话。
卫若兰此刻的心情其实很不好。他发现,徒晖和史陌说的什么税收、司法、工业之类的东西,他完全都听不懂。可这两个人,不光懂,还能点评其中的利弊。他觉得自己和史陌的差距太大了!大到他觉得史陌的话都是天书一样。
这种不好的心情并没有随着史陌对卫若兰的包容和安抚而消失,反倒是发现皇帝开始着手为了史陌提出的改革能在以后顺利进行而铺路时,成为了一种压力和动力。卫若兰终于明白为什么史陌总是觉得自己“熊”了。
从这一刻开始,卫若兰真的放下了一些浮躁,开始变得内敛和沉稳,真正的成长起来。他知道自己必须用尽全力才能追上史陌的步伐,而不是远远看着史陌遥不可及的背影。
最先发现卫若兰的变化的,当然是把卫若兰当儿子养的史陌。但是对于他的这种变化,史陌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是乐见其成的。史陌也用行动表示了自己对卫若兰成长的支持。无论是谈论的话题还是相处时的态度,都开始趋向于对待一个朋友,一个可以交心的人。无形之中,史陌和卫若兰的关系又亲近了不少。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流逝着,不知不觉里,十年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要说如今的京城,卫若兰和史陌,可以说是风云人物了。无论是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提起这两个人,都忍不住一阵春、心荡、漾。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两个人都太优秀了,满足了她们对于一生相守的良人的一切幻想。
史陌今年将满十七岁,容貌很好的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虽然比不上被活活帅死的卫玠,但是让人赞一句“貌比潘安”“当世宋玉”还是一点都不夸张的。容貌的出色并没有让史陌显得女气,因为史陌的身材基本继承了当年的老保龄侯。虽然还没完全长成,但是已经能窥见将来会是怎样的一个威武男子了。
第41章 史陌4.9
史陌不光长得好,因为是重新活了一回,史陌的性格里完全没有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的浮躁,反倒是很沉稳。再加上被皇家教育了十年,身上自然流露出一种蔚然的气度,让人不敢因为史陌的年龄而小视史陌。
除此之外,史陌身上还有着保龄侯的爵位。本身又和徒晖关系很好,虽然没有出仕,但皇帝却经常以朝中之事相问询,表现的很是器重史陌。光是这几次的科举和恩科的琼林宴,皇帝每次都会要求史陌一起参加。
据宫里的宫人们闲聊时候传出的一丝半句的话说,凡是被史陌说了一声“好”的人,最后都会得到皇帝的重视,开始计划性的培养。这样的信任,这样的器重,真是让一干人等深恨这怎么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呢?
这妥妥的就是钻石王老五啊!年龄正好,才貌齐全,又受皇帝重视,还和隐形太子徒晖有着竹马之谊。可以说,京城里但凡自家有姑娘、又家世相当的人家,都希望能把史陌弄来当女婿/妹婿/姐夫。
而卫若兰和史陌的风格却又不同了。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卫若兰没有继承自己祖父早亡的父亲卫三爷的衣钵进入军队,反倒是弃武从文,走起了谋士的路。如今十九岁的卫若兰,尚未娶妻定亲。但这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一心扑在“与人斗其乐无穷”的事业上,不断的打击徒晖的对手们。
说道这,就不得不再次提到徒晖了。大概是因为史陌在闲聊的时候,提了一句“从古至今当上太子的人基本就没几个好下场”的玩笑话,所以直到现在,皇帝徒禛也顶着大臣们一本又一本的“不立皇嗣社稷不稳”的奏折,咬死不立太子。
但是在不立太子的同时,又表明了自己属意徒晖的决心。基本上从史陌入京的一年之后,宫内就基本上没有皇子出生了。于是皇帝的名下只有三个皇子,六个皇女。这也是皇帝自己希望的。要知道,上皇就是因为太会教育儿子,导致儿子太多又各个很优秀,弄到最后所有的儿子都觉得自己有资格坐上皇位,而厮杀了一番的。
皇帝本身是个好皇帝,平时没什么时间临幸后宫,再加上一些心理阴影,所以现在的后宫也是空荡荡的。除了些潜邸中人外,基本上没有什么新人。这也是皇帝为了将来徒晖不至于把精力浪费在夺位之争中的提前打算。
所以,大臣们明白了皇帝的打算,有的在皇帝的默认下支持了徒晖。有的(多是四王八公类的勋贵老臣)就不死心的蹦跶着支持着同出勋贵家的后宫妃子所出的皇子。
本来徒禛是想下手掐灭这种苗头的,但是考虑到徒晖的心性年龄,徒禛觉得留给徒晖一个对手,让徒晖能在磨砺中成长起来、以免将来犯些原则性错误,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于是,徒晖有了一个有外家支持着和自己打擂台的兄弟对手。既然对手有了背后支持者,那么徒晖也自己把台子架了起来,收拢了一批人来做事。卫若兰在徒晖十五岁之前,是徒晖的伴读。如今徒晖开府建衙,自然也成为了徒晖的伙伴和下属。
不得不说,卫若兰真的沉下心思成长学习之后,真的就变成一个样样都玩得转的人了。君子六艺一样不拉,诗词策论信手捏来。还为了史陌把《易经》《三世书》之类的杂学给捋了一遍。不光为徒晖完善一些交到徒晖手上的具体差事,还能轻描淡写的化解对手的种种阴谋阳谋并且予以反击。如今的卫若兰,是徒晖府上当之无愧的第一谋士。
虽然有些看不清状况的人跳梁小丑一样不断给徒晖制造麻烦,但是还是有一部分人看的清楚皇帝的打算的。这部分对于卫若兰的想法,当然也是想把卫若兰弄成自己的家里人的。可以想见,有一天徒晖登位,卫若兰的前程必然少不了。
而那些看不清皇帝心思的,看见卫若兰的能力,也不得不赞一句“后生可畏”。心里也存着通过姻亲把卫若兰拉拢到自己一方阵营的心思。
所以,史陌和卫若兰就这样稳稳占住了了京城里的“最有潜力未婚男”排行榜的前两位。面对不断的试探,两个人却都对成亲这件事无意。
对于两人不成亲这件事意见最大的,其实不是别人,正是徒晖。自古以来,婚结两姓之好,能在瞬间缔结家族和利益的盟约,所以这两个人在徒晖的阵营里,其实也是香饽饽。这些人多少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对史陌和卫若兰能成为自家人这件事,很是垂涎。
久而久之,有同样心思的人,难免会互相竞争。竞争的时候,十次里也会有一两次弄得场面很尴尬,让徒晖不得不出面收拾。
其实徒晖真的不敢跟这些下属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要知道,徒晖和史陌、卫若兰两个人,可是有着将近十年的情谊的。而且在最初认识两人不久,就一起在一个院落里生活了。所以对于这两个人的心思,多少还是能猜出一二的。但是他总不能跟别人说“你们别废力气了,这两个人估计是要自己内部消化断、袖分、桃了”吧。
所以徒晖只能憋着,再憋着。毕竟除了自己的亲爹——皇帝徒禛以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史陌的重要性了。比起为了这种一点都不重要的、只不过是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小事而让史陌不高兴,进而失去更改华夏未来国运的钥匙——没错,史陌就是这把钥匙——这件大事而言,替他们两个解决一下桃花债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要问徒晖是怎么确定这两个人的关系的?答案是徒晖十五岁开府建衙的时候。要说徒晖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不太对劲的?答案是,自从两个人相遇开始!
举个具体的例子。史陌刚刚住到皇子所并且和徒晖一起到上书房读书之后,有个宗室子弟同样抢了史陌放了乳牙的荷包。史陌对这位可没有对卫若兰的宽容,直接拿自己的砚台给对方开了瓢。
对方的父亲要责问史陌,直接就被史陌当着讲读师傅的面给顶了回去:一是指责对方教子无方小小年纪就做这种偷鸡摸狗欺凌弱小的不入流事情,二是问对方是不是见自己失怙失恃才凭借身份仗势欺人。人都是对弱者抱有极大同情的,史陌极好的利用了自己的这个天然优势。这话传出去之后,基本上这一脉的宗室,就被广大群众给唾弃了。这件事也教会了徒晖一个道理:舆论,有时也是利器。
当然,史陌之所以反应这么激烈的原因,不排除是因为那个宗室子是从史陌脖子上直接拽下了荷包、弄得史陌脖子被拉出了一条伤口。但是从事情的起因上来看,当初史陌只是生了一会儿气,要了一面镜子就和卫若兰和好的表现,实在是太温柔了啊。
另外,勋贵门庭多出熊孩子。史陌虽然一直嫌弃卫若兰“熊”,但是对于卫若兰的行为,史陌却是一直很包容的。可对于其他的熊孩子做了卫若兰做过的事情,像是撒娇耍赖挑衅撩拨什么的,史陌可是一点儿应付的耐心都没有,直接甩脸子走人或者当场教训一通让这个熊孩子再也不敢来惹自己。从这一点上看,史陌对于卫若兰的容忍度真的是特别的。
如果只是这些日常的事情,徒晖大概只会说“史陌和卫若兰真是情同手足”这样的话。可问题是眼神!眼神!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卫若兰就不用说了,面对史陌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星星眼,就好像见到偶像一样。借用一句史陌的话形容卫若兰见到史陌时候的眼神,那就是“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对,就是这种“你就是我的全世界”的感觉!
而史陌的眼神,除了包容以外,还有的就是欣赏和独占欲了。包容很好理解,从史陌见了卫若兰第一面开始就存在,那个时候的史陌,好像在包容里还夹杂这对卫若兰智商欠费的怜悯来着。后来,卫若兰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之后,史陌对卫若兰就多了欣赏。
再之后,卫若兰尽管已经成为了一个出色到可以和史陌比肩的青年,但面对史陌的时候,还是一副“你是我的一切”的心态。这让史陌动容的同时,也觉得卫若兰可以说是自己弥足珍贵的珍宝了。所以史陌对卫若兰的心态里,又多了独占欲。这种种的感觉凝合在一起,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徒晖有些头疼的想,要是有一天卫若兰失踪了,那他一定是被史陌藏起来了。而如果有一天史陌失踪了,那么卫若兰估计也就不会再出现了。
这两个人就这么心照不宣的勾勾缠缠了五六年,终于在自己即将开府的时候摊牌了。
要知道,皇子满十五岁之后出宫开府并且正式在朝中领差事,这也意味着伴读也要出宫了。可徒晖十五岁的时候,史陌才十三。也就是说,两人在之后的两年里,不会像过去的六年多一样,天天相见了。大概是因为如此,史陌和卫若兰才不约而同的摊了牌。
具体摊牌的过程,徒晖因为被史陌支走了所以不太清楚。但是很显然,这两个人肯定是没羞没臊的在一起了。不然卫若兰不可能露出那么傻的笑容。
考虑到史陌当时的年龄,徒晖暗戳戳的想,这两人一定还没做什么羞羞脸的事情。但是如今,史陌也出了宫,回了保龄侯府了,那么离这两个人做羞羞脸的事情,也就不远了。
现在徒晖需要伤脑筋的是,在国事越来越忙碌的同时,怎样才能不让自己的手下,不为了史陌和卫若兰而争吵掐架浪费时间?徒晖在心里吐槽自己的下属们:这两个人就是不下蛋的鸡,你们别争了好不好?
第42章 史陌4.10
又是四月,杏榜高悬,新科进士踏马观花琼林宴饮。毫无意外的,史陌又被皇帝给叫来参加琼林宴了。
看着满堂的新科进士们,史陌不得不庆幸自己已经能很好的控制断人的能力。要知道,当年史陌第一次参加琼林宴的时候,因为站在皇帝的身边,所以一眼就把底下新科进士们的长相都收入了眼中。那一瞬间,史陌的脑子就像是正在播放的视频被弹幕刷屏了一样,全都是那些人的生平未来什么的,连带得史陌的眼前也是一片花,看不清任何东西!
现在史陌终于达到收发自如的程度了。他可以在断人的时候,不光被动的触发技能,而是在技能开始的时候就选定目标,并且屏蔽目标周围的其他人。
在这之后,史陌的大脑总算是不用再被刷屏了。
今年的琼林宴,皇子们也参加了。徒晖带着卫若兰正在和新科进士们交流,以选拔可堪造就之人。这也是皇帝的要求。毕竟作为一个国家的统帅,是需要有识人之明的。史陌虽然好用,但是也不能因为有了史陌就完全依赖史陌而不磨砺自身的眼光了。
站在皇帝身边的史陌现在很不开心,双眼也因为心内的不爽快而眯了起来,定定的看着不停对卫若兰献殷勤、好像见到偶像一样的新科进士们。
其实文人对于谋士的崇拜感自古有之。从卧龙凤雏到房谋杜断,文人们对于谋士这一职业的热切心情从来就没衰退过。而现在有了这么个机会,可以见到二皇子徒晖身边的第一谋士卫若兰,还是个相貌堪比孔明的英姿少年,这些进士难免就激动了一些。而这些激动的人里,最亢奋的,就是本期榜眼了。
比起卫若兰的名声在外,史陌做的事情大多都是暗地里的。所以这两个人的粉丝群体的构成,还真是不太一样。史陌的粉丝多是青睐史陌的各府千金、夫人之流和朝中皇帝的心腹。而卫若兰基本上风靡了文人学子。
往常因为卫若兰不会出现在有大批的学子聚集的地方,所以这些狂热的粉丝没有显现出来。但在琼林宴这样一个特殊的地点,自然就有大批的粉丝包围偶像的事情发生了。看到这么多的人围着卫若兰不放,独占欲发作的史陌就有些不高兴了。
尽管心生不快,但是史陌还是尽职尽责的把自己观察到的新科进士们的情况如实汇报给皇帝。可汇报结束之后,史陌却没有走,而是思考再三之后,向皇帝开了口:“陛下,臣史陌,想与已故五品云骑尉卫胥荣之子——卫若兰结两姓婚契。”
皇帝撂下正要处理的奏折:“据朕所知,卫若兰家里可没有女孩子。哪里能让你去结两姓之好?”
史陌清楚,这是皇帝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自己和卫若兰的关系,徒晖早就知道。他不信徒晖没有把这件事透露给皇帝。毕竟他的重要性在这里摆着呢,徒晖发现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跟皇帝通气。
对于皇帝的避重就轻,史陌倒是坦然的回答了:“就是和卫若兰本人结婚契。”
“胡闹!你想没想过,你二人同为男子,你是你家的独子,卫若兰也是卫胥荣的独苗!卫胥荣当年战死沙场,你父亲也是为了保护你祖父身亡,你这是要让你俩成为绝户吗?”虽然皇帝知道史陌向来执拗,既然把请求说出口了,那么估计也是打定主意不更改了。但是皇帝还是忍不住给史陌分析了一下利弊。“更何况,你二人如今虽然未曾入朝,但是将来呢?背负着佞幸、兔爷的骂名!你们怎么做人?怎么做事?”
史陌看见皇帝激动得至喘粗气,连忙上前几步,替皇帝拍背顺气:“陛下您别激动。其实这也没什么!您先听我说。”看见皇帝因为一句“没什么”而又要开口,史陌连忙打断对方。
“其实这世上本没有什么规矩礼仪有耻无耻的,不过是人自己画下了一条条的边边框框。自己站在了框子里,就觉得框子外面的人是不规矩的、无耻的、大逆不道的。可画下框子的人是谁?若是您画下一道‘同性可婚’的框子呢?”
“再说一下后嗣传承。难道有个儿子就真的那么重要吗?要是这是个会把祖宗家业败光的儿子呢?要是到最后不得不卖身为奴抛弃祖宗姓氏呢?生儿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逢年过节的一炷香吗?那陛下您觉得,臣够不够资格进功臣阁?入了功臣阁后,三节两寿必受后代帝王香火,难道这还不够吗?”史陌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男女平等的话给咽回去,把重点集中在“儿子有没有用”这个问题上。
然后,史陌的声音低了下来,变成只有皇帝能听见:“还有一遭就是,臣不想继续把精力浪费在和一些不入流的人斗来斗去上了。这只会让二皇子殿下的眼界变低。而且陛下你起码还能做十多年的皇帝,是时候把这些碍手碍脚的蛀虫都清理掉了。不然您这之后的十多年,还是会被他们继续恶心着。正好借这个由头,一次性的给清理干净!”
皇帝听了,虽然没立刻同意,但是也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史陌见状,自然知道事情差不多就成了,也就默默的退出了养心殿,出宫找卫若兰去。既然已经和皇帝说了,那么之后的事情也要加紧办起来。不知道他是希望继续住在他父亲留下的云骑尉府,还是喜欢住在保龄侯府?
皇帝为了磨练徒晖,所以对自己的殿内人员的管制,不再那么严格。他和史陌的对话,也就这样被人传出了宫闱到了前朝。一直想把卫若兰从徒晖身边拉开的人们,听了这消息,忍不住就开始算计了。
所以没过多久,卫家的人就知道了这件事。卫家人叫回了卫若兰,给了卫若兰两个选择:一,是娶了三等将军府贾赦的侄女贾湘春;二,就是连同他父亲一起,被逐出宗族。
为什么卫家会有这样的反应?这就不得不好好说一说卫家的事情了。卫若兰的父亲叫卫胥荣,在家排行老三,上头有两个哥哥。卫若祖上是军籍,到了卫若兰的爷爷这辈,卫家也就剩下这么一支了,其他的人要么都战死,要么都无后嗣。卫若兰的爷爷努力了一辈子,终于得了将军的职位,不上不下的六品。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以军功得爵,改换门庭,不再让后代子孙上战场。
这个愿望,被卫若兰的父亲实现了。五品和六品虽然只差着两级,但是一个是军籍,一个却是爵位!因为这个原因,卫家终于有了祠堂家谱,终于有了祖坟祖宅。可是卫胥荣却在卫若兰两三岁时就战死了!
卫若兰的母亲因为当年生卫若兰的时候,卫胥荣正在战场上厮杀,日夜担惊受怕的,产后又没能好好调理身体,所以一直都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虽然后来卫胥荣得了爵位,一家人的生活条件有个改善,但是因为家里没有分家还养着大伯二伯两家,所以卫若兰母亲的身体也只是稍稍有些起色罢了。待到卫胥荣的死讯穿来,卫若兰的母亲万念俱灰之下也就跟着去了。卫若兰他爷爷也是一样,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再加上确实有了春秋了,也跟着儿子媳妇去了。
当时卫若兰的大伯二伯,因为卫若兰他爹顶了两人必须上战场的名额,还是很感激卫胥荣的。再加上后来卫胥荣得了爵位,更是对卫若兰好到不行。但是人心总是易变的。
及至卫胥荣夫妻和为老爷子都没了,卫若兰也还有奶奶护着。卫老大和卫老、二也起了心思,想要动点手脚把那军功爵位弄到自己的头上。卫老太太虽然也只是护了两年多的工夫就有些老年痴呆的征兆,但是也足够卫若兰长成起来不至于任人拿捏。
奶奶得了老年痴呆没法继续护着卫若兰了,但是当初和卫老爷子及卫胥荣有过命交情的兄弟还有手下的兵士们还在呢。所以卫若兰的日子也过得不错。读书习武都没拉下,壮壮实实的长到了□□岁,每日里见到的人也多是官面上的,眼界也多有开阔。
卫老大和卫老、二当年是真的怕死,也因为自己已经娶妻生子了,所以当时才定下亲事但没成亲的卫胥荣才不得不上了战场,接了父亲的班。这样怕死的人,自然也不敢招惹那些见过血的杀神,只能在后宅上动些手脚。也不是饿着冻着这么明显的事情,而是冷暴力。
不光是两家人,就连家里的下人也在两家的授意下,时时的轻慢卫若兰。所以卫若兰逛街的时候才甩脱了那个小厮,进而遇见了徒晖和史陌。
第43章 史陌4.11
本来以为卫若兰丢了就找不回来了,所以兄弟二人开始积极的谋划爵位的归属。没曾想朝廷根本就没接这两个人的茬。一是因为虽然有“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这样的事情,但是从来没听说过弟弟得了爵位死了结果未成年侄子刚丢两个哥哥就要换继承人的,朝廷还是要脸的;二是因为卫家的事情,早有些官面上的武将来打过招呼,让他们帮衬着失怙失恃的卫若兰;三嘛,就是因为当时京城里都因为徒晖丢了戒严呢,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有人往上头汇报,谁也不会不长眼在这时候做些出岔子的事。
所以这件事就一直腾着,腾到了卫若兰回京。谁曾想卫若兰不光回来了,还得了皇家的青睐,成了皇子伴读,接受的是皇家的精英教育,吃住基本都在宫里,只在休沐日回卫家看看已经不怎么认识人了的卫老太太。这回卫老大和卫老、二是真没法子了。想动手脚,连卫若兰的人都看不到,怎么动?
倒是卫老大的媳妇想从卫老太太下手,把卫若兰弄回家来守孝。但这话头天晚上卫老大的媳妇才和卫老大说完,第二天一早,卫老太太就被一道懿旨接走了。具体去了哪里,卫家人还真就不知道。
一直到了如今,忽然听说卫若兰给保龄侯史陌当了兔爷儿,卫家兄弟来劲儿了。先是到处打听了一番,又被人许以重金,最后就有了卫若兰面前的两个选择。
卫若兰早就知道自家的大伯二伯因为爵位而有了诸多的心思。年少的时候因为阅历不够没能看明白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如今却是一清二楚了。早有准备的卫若兰对两个选择不置一词。要知道,虽然卫老大卫老、二是真想把卫若兰给弄出卫家,但是这个贾湘春可不是两个人的手笔。
这个贾湘春其实就是史湘云。本来贾赦当年是一时的心善才收留了史湘云的,想着等人长大了找个合适的人家嫁了也就算了。但是没承想贾史氏得了哪里的消息,找了贾珍过府把史湘云记在了贾政的名下,要史湘云改名为贾湘春嫁给卫若兰去。史湘云一听原委,多年来积压在心里的怨恨一下就爆发了,当下就同意了。
本来是打算记在贾赦名下的,但是因为贾赦蹦着高的不同意,而且贾史氏也不希望贾赦真的因为史湘云和徒晖搭上关系,所以最后就记在了贾政的名下。贾赦眼看着阻止不了,当场就红了眼眶,一面回屋写折子要让爵出府,一面吩咐贾琏和王熙凤收拾东西准备去自己之前置备下的宅子。
要卫若兰娶贾湘春,这是诚心想恶心卫若兰和史陌呢。当初就是史湘云占了史陌的位置,如今又要在两个人中间横插一杠子。史陌得知了卫若兰被叫回家里的消息,立刻就赶往卫家。虽然知道卫若兰最后肯定会把事情处理的漂漂亮亮的,但卫若兰是自己的!怎么能随便让人欺负?
等到了卫家,史陌大马金刀的直接进到了正堂里。见到坐在上首的卫家兄弟,又看了看站着的卫若兰,立刻来了气。“见到本侯竟然不知道行礼吗?左右,教教这两个人什么叫做尊卑。”
史陌身后的人一听,立刻上去拽领子、掰胳膊、踹腿弯,把卫家兄弟给按住跪在史陌面前。史陌没叫起,这两个人就一直被压着,头都不能抬。虽然两人想朝史陌喊几句,但是压着两人的都是很有经验的人,巧妙的按住他们的头,让他们连喘气都费劲,自然也就喊不出来了。
史陌直接拉着卫若兰坐在了上首,手里拿起桌上写着“贾湘春”字样的生辰更贴。“贾湘春?听着倒是像香椿呢!真拿自己当盘菜了不成?哎?还是个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这可稀奇了。竟然时辰也一样?那就更稀奇了。父亲是三等将军贾赦的弟弟?是个白身啊!你们这是要纳妾啊?不知是二位中的哪位啊?”
卫若兰看着坐在身边的史陌一句一句的把卫家兄弟的脸越气越红,忍不住“噗哧”的笑了。他可从来都没见过史陌这么促狭的一面。
史陌一件卫若兰笑了,心情也忍不住好了起来。伸手越过桌子把卫若兰拉到自己怀里,玩着卫若兰好像玉石一样白净剃头的手指头。“我听说卫家要赶人出族,就过来了。说起来,这除族的人有两房,就是你们了。”
史陌也不理会卫家兄弟的挣扎,自顾自的说:“除族的原因,一嘛,是因为你们为长不慈逼迫侄子。二就是因为你们要意图谋害亲母了。念在你们和若兰的血脉情份上,就不走官家的明路了,直接都压到庄子上去吧!左右,把人带走吧。”
手下人把卫家兄弟提溜起来之后,卸了下巴就带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史陌和卫若兰两人。史陌捏着卫若兰的手指头玩了一会才开口:“你就是想太多了。能仗势欺人的时候,就要大胆的仗势欺人!你看,你要周旋好几天才能了结的事情,我一盏茶不到就给你解决了!”
“是是,你厉害!我比不上你还不成?”卫若兰倒是挺享受史陌替自己出头的。转念一想史陌这大张旗鼓的动作,立刻就问:“是不是要动手了?”
“对,早就该动手了。”史陌就知道,卫若兰一定会猜到的,“明天就有结果了,你准备带人接替职位吧!”
两个人又腻腻歪歪一阵,才整理好仪表相携出府。明天还要把那些人一举拿下呢,来日方长。
第二天的早朝恰好是大朝会。大朝会才开始,就有人上书,怒奏史陌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十大罪行,要皇帝当庭治罪。
奏折一出,还不等众人反应,贾赦就出列了:“臣贾赦尸餐素位已久,且欠国库银两不归,教导家人无能,今日归还户部欠银后愿自请让爵出府!”
满朝文武被这一出给弄得一愣。半晌之后,皇帝先反应过来了:“既如此,准奏。”然后就让小太监引着已经不是三等将军的贾赦出宫去。文武官员们这才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史陌的事情上。
史陌倒是没在意那些窃窃私语和大量的目光,直接就出列:“臣亦有奏。臣奏户部尚书勾结官员贪墨西北兵士抚恤银;奏吏部侍郎以职位之便卖官鬻爵;奏缮国公府强圈良田逼死人命;奏理国公强抢民女打死生员……”史陌一个个的奏下来,基本上把朝中的一大部分人都给奏了。末了,又一挥手,“所有证据证词俱在殿外,证人均在宫门口。请陛下明察!”一句话就堵了那些想说史陌是栽赃的人的嘴。
皇帝让人把证据抬进来,好家伙,七八十个木头箱子都抬到了殿里。皇帝装模作样让人拿出几份看了一下。这些证据是史陌这些年来搜集起来的,真实性也早就被徒晖核查过了。所以立刻就下了旨意:“着三司判决。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三司衙门的几个官员立刻领旨,让人把这七八十个箱子给抬走了。心里多少明白,这是皇帝要清洗朝堂了。不然不可能用“判决”这词。这是让他们一点都不能徇私,完全依照这些证据来量刑啊!
在这之后,朝中立刻就空了一大半的位置。皇帝早些年的先手培养出的人才立刻接过了这些职位,一点都没让朝廷乱起来。如今也再没有什么四王八公,也没有什么几大家族了。徒晖的对手也在这一次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助力。
新鲜的血液进入了朝堂,从人丁税收到官员考稽等等的制度一点点的改变。朝廷进入了一个良性循环中不断的让华夏从总体上开始强大起来。
经此一事,众人也终于意识到史陌的强大,对于史陌能在短时间内拿到所有人家的罪证这件事,也是多种猜测、忌惮不已。
贾湘春,也就是史湘云,在贾家抄家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贾赦因为脱身的早,只是和其他贾家旁支一样,贬为庶民,三代以内不得科举入仕。贾政一家和贾珍一家是直接流放了。贾史氏在抄家的时候惊吓过度,直接没了。最后是贾赦给她收的尸。
尘埃落定之后,徒晖约了史陌和卫若兰到宫中同时也是京城最高的建筑九霄阁小宴。看着眼前光明正大秀恩爱的两个人,徒晖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被闪瞎了。他迫切的需要回府去见见自己的新婚妻子抚慰一下受伤的心灵。
酒过三巡,三个人站在栏杆旁俯视整个京城。相处多年,徒晖对于史陌的了解也在不断的加深。他明白,要是不是有个卫若兰,史陌会做出许多惊世骇俗的出格事情,甚至因为他那特殊的能力,有可能最后会——谋逆也说不定。毕竟史陌对于王道的衰微和新道的建立,还是很热衷的。也幸好有个卫若兰,才会让史陌为皇室所用,给皇室指明了一条路可以在王道衰微之后,仍旧受人尊重。
徒晖的心思,其实史陌清楚,但是他从来都不挑破。而且徒晖不知道的是,既然认识了徒晖,那么无论如何史陌也不会走那一条路的。原因大概有三点:一是因为他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没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是因为,一旦走上那条路,必然会有许多人做出没必要的流血牺牲。既然已经可以和皇室合作和平演变,何必呢?三是因为,在目前的情况下,谋逆成功,他只会成为一个皇帝,而作为未来人的他,无比清楚当一个皇帝,尤其是当一个好皇帝是一件多么苦逼的事情。
他对卫若兰的感情不是爱,但是却是不可替代无可或缺的占有欲。这种情感深到史陌无法容忍卫若兰和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亲近。好吧,徒晖算是个例外,勉强能接受。所以既然史陌没办法回应卫若兰同等份的执着和爱意,那么就用自己这一生来回报卫若兰的情感好了。
他会紧握着卫若兰的手,和他一起,给华夏打造一个千古盛世!让未来的华夏在没有屈辱的光明之中,傲立于整个世界!
第44章 贾琏5.1
这是贾琏到了新兵营的第二个月。经过了一个多月时间的训练之后,马上就要把新兵打散,分到各个卫所去了。贾琏吃着已经吃习惯了的粗面大饼,心里却在合计自己会被分到哪个卫所去。
贾琏在两年以前还不是贾琏,而是一个21世纪的普通人。因为事故死了之后,就变成了当时九岁的贾琏。那时的贾琏正因为在家学里和人打仗而被贾代儒跟贾史氏告状,罚他跪在院子里面淋了半宿的春雨而发烧。也许是因为贾琏体弱,所以直接就给烧没了。于是贾琏就成了现在的贾琏。
要说贾琏为什么在家学里头打架?其实是因为有人出言不逊,先是对贾琏已故的母亲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然后又把贾琏说的一无是处来衬托即将入国子监进学的贾珠的聪慧。贾琏一时冲动就把那人给打了。光打了那人不说,还在回家后对贾珠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
贾珠直接把这件事告诉给了贾史氏,而后又有贾代儒入府,告诉贾史氏贾琏在家学里殴打同窗,两厢一块儿,贾史氏就把贾琏给罚到院子里去跪着了。本来也只是希望贾琏受点教训,不要以为自己多精贵,竟然敢冲着贾珠吵吵。没曾想贾史氏忘了这件事,贾琏又堵着一口气不肯认错,直到下了半夜的雨,生生把个九岁的孩子给弄昏迷了,这才有人告诉了贾史氏。
贾史氏一听,这事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会坐定自己不慈?于是也没请太医,只是让人把过去的伤风药配了几付给贾琏送去了。得了贾史氏吩咐来处理这事的,自然是贾政的妻子王氏。王氏心里多少存着点心思,便使人拿了失了药效的几味药混入药材里,送去了贾琏处。
因为没有对症的治疗,药物的效果也不好,所以贾琏一直也没退烧。直到贾赦不管不顾的请来太医为贾琏诊治之后,贾琏才在一夜之后退了烧。只是到了此时,贾琏的芯子已经换了。
现在的初成为贾琏的时候,就接收了贾琏的情感。要说这个家里贾琏最讨厌的是谁,贾珠排第一,贾元春排第二。省下的人都是贾琏的长辈,之前的贾琏是个很懂礼貌和孝顺的孩子。虽然不喜欢一直对自己没有好脸色的贾史氏和贾政,也不太喜欢不怎么理会自己的亲爹,但是该有的礼数是一点有没少。
贾琏在进家学之前,是和贾珠一起在单独请的先生那里念书的。贾琏比贾珠小了三岁,正是爱玩的年纪。而那个先生讲课的时候只顾着贾珠的学习进度,基本上就把贾琏当成不存在的人。贾琏人小,不会告状,上课又学不到他应该学的蒙学知识,所以渐渐传出了顽劣不堪的名声。
这时候贾史氏发话了:“珠儿眼看着没几年就要去国子监读书了,琏儿又不喜欢这位先生,就让琏儿去家学读书吧!也好和亲戚们亲、香、亲、香。”
说好听点,家学里的人是贾家亲戚家的孩子、是族人;说不好听点,就是一群打秋风穷要饭的。贾史氏直接就把贾琏扔到了那么个鱼龙混杂、没法好好受教育的地方去了。
家学里到底还是有许多未开蒙的孩子的,所以贾琏反倒是把蒙学的东西给好好的学到手了。《诗经》、三百千、《声律启蒙》、《幼学琼林》都手拿把掐的学会了。可坏就坏在这里了!
一次贾珠把其他家族的同龄人给领回家里,一群人在园子里以文会友。贾琏路过的时候,显摆了一下自己的学问,立刻就压了贾珠的风头。一个才六七岁的孩子,可以和比自己年长许多的人一起论对联诗词,可不就是出风头了嘛!结果第二天,贾琏就病了。再之后,贾琏只要在外面做了什么长脸的事情,就会大病一场。
才七岁多的孩子,就因为这左一场右一场的病,闹了个“体弱易夭折”的名声。王氏很好的扮演了一个慈爱婶娘的形象,每当贾琏病了,就会去拉着贾琏的手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还灌输给贾琏“咱们这样的人家,用不着费那些个力气读书”的思想。
尚且年幼的贾琏觉得王氏就像是自己想象中的娘亲一样温柔,所以也渐渐把王氏的话听进了心里,再也不愿意好好读书了。果然,不努力读书之后,贾琏也少生病了,越发的信服王氏说的“因为书读得多了身子才变弱了”的道理。
可虽然贾琏对王氏很是亲近,对贾珠和贾元春却很排斥。究其原因,就是贾珠总是摆着兄长的架子训斥贾琏,尤其是在贾琏那次出了风头之后,贾珠更是每每见到贾琏就吹毛求疵的数落贾琏。而贾元春在一旁总是帮腔,好像贾琏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之事一样。
现在的贾琏接手了这具身子之后,自然知道王氏那些个阴暗的心思还有那些话的真正意思。所以也想学着小说里的情节,霸气测漏的把二房一家弄出荣国府,要回荣禧堂。但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贾琏本身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老爹贾赦除了在原来的贾琏快高烧而亡的时候发了一回威请了太医外,基本就是一个没用的人。贾琏想直接和贾史氏讲道理,说说长幼尊卑。贾史氏笑呵呵的听贾琏说完,就让人把贾琏给送到祠堂里去跪祖宗,期间也不叫人送饭,活生生让贾琏饿了两天。
等出了祠堂,贾史氏才语重心长的跟贾琏说:“我都是为了你好啊!要知道,你珠大哥哥的学问是没得说的,将来科举入仕再加上你二叔和他舅舅的扶持,定会得圣人的重用。你自小就顽劣,没个定性不说身子也弱。将来你也只能依靠你大哥了!所以再不可说这些伤人心的胡话!要是伤了你大哥的心,你将来可怎么办?”
卧槽!这种“我之所以要伤害你是为了你好”的理直气壮的态度,真的是震惊了贾琏的三观。而且还对贾珠一口一个“你大哥”!拜托,贾琏的大哥是贾瑚!那个掉进池塘淹死了的贾瑚!这是完全把贾瑚这个长子嫡孙给忘了是吧!虽然心里这么吐槽,但当时已经饿得头昏眼花的贾琏明白,自己要是不老老实实的按照贾史氏的剧本演下去,估计还会被送回祠堂去继续饿着,直到自己道歉认错为止。
贾琏咬着牙给贾史氏磕了头,表示自己受教了,又去贾珠那里赔礼道歉。经此一事,贾琏明白,现在是不能和贾史氏讲道理的,他也没有资格和贾史氏讲道理。
所以说,要想真正的翻身做主,唯有强化自身实力这一条路可以走!打定了主意,贾琏把书本重新拾了起来,开始努力的念书。
为了避免自己会和原身一样,一有好成绩就生病,所以贾琏平日里的表现并不出彩。可避开所有人之后,贾琏却苦练书法、背诵各种书籍。偶尔还借着出门做耍的借口,去书肆之类的地方翻看题集。
待到贾琏十岁,觉得自己火候可以了,不得已和贾赦摊了牌。言说自己过去只要于学问上有出彩之处,必然会大病一场,所以一年多来一直韬光养晦收敛锋芒,想要试一试参加小三元的考试。又因为恩荫的名额被贾珠占去了,回金陵考试又路途遥远恐出现什么变故,所以希望贾赦能走一下官面上的路子,让自己在京城合法参加小三元考试。
贾琏对于贾赦看了自己好久之后才长叹一声说自己会安排好一切的表情很不理解。难道是发现他不是原装的贾琏了?也不像!那是为了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贾琏低调的参加了考试,成为了一名童生之后,这件事情到底是被贾家人知道了。贾史氏在得到贾琏已经是童生的消息后,脸色再三变化,还是对自己的孙子贾琏露了一个好脸:“知道上进就好!”
王氏的表现就直接得多,眼珠子冒绿光的看着贾琏不放。为此,贾琏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王氏会动什么手脚。而在院试的前一天,果然贾琏身边的小子就替贾琏受难,吃坏了肚子。贾琏从这个小子开始拉稀就假装自己也吃了那些食物,那个小子之所以拉肚子是因为他没全吃下去,赏了些给这个小子。
主仆两个折腾了大半夜才消停,只是那个小子之所以会消停是因为拉得没力气虚脱了,贾琏却是因为假装的。
等到第二天早上,贾琏一脸惨白的跟贾史氏告了别。虽然王氏百般劝说“都这样了就别去考那捞什子的试了”。但是贾琏虚弱的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回答说:“虽然我这身体忽然这样了,这次是肯定考不中了,但是既然已经把名字报上去了,就当是为了父亲的一片心意,也要走上一遭。”
引得贾史氏对贾赦一通抱怨,用“想疯魔了竟然逼着儿子去受罪”之类的话把贾赦骂了个够。可是贾赦硬是梗着脖子不松口。最后看时辰差不多了,直接甩下一句“既然这么不待见我,我这几天就领着琏儿住外头,考完再回来”就走了。
贾琏考试的五天果然是跟着贾赦住在外头的。每天换一个客栈,让王氏根本无法安排人手弄鬼。五天之后,贾琏回了荣国府就猫进自己的小院子不出来了。对外的解释是:贾琏这次估计是考不上了,所以心里受挫有些不愿意见人。
第45章 贾琏5.2
这话传得多了,王氏也相信是真的了,所以也就不太在意贾琏到底考没考上秀才,又传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这样的话去说给贾琏听。贾史氏也赏了些东西到贾琏的院子里去,让贾琏不用执着于一个功名。
两个女人对贾琏是这种态度,转过头却对贾珠严厉要求,叮嘱贾珠要勤奋学习云云。荣国府的下人们嘴从来都不严实,所以这事情也理所当然的被外头的人知道了。听了的人都忍不住摇头:没听说过哪家的长辈不希望自家孩子上进的,也不知道这贾家是怎么回事?
放榜那日,贾琏的名字是实打实的在单子上头,成了个秀才。王氏积压的怒气一下子就被这瓢热油给浇得旺盛,立刻就安排了人下去。她必须按住贾琏,否则她的珠儿怎么成为这府邸未来的主人?
几天后,贾琏出城给母亲上香告知自己得中秀才的消息。回城途中,被惊了马,整架车落到了护城河里。设计这一出的人,是知道原来的贾琏不会泅水的,所以被困在车厢里的贾琏就算从车厢里挣扎了出来,只要人群里安排好的人装模作样的下水救人,自然就不会有其他人多管闲事。而不会泅水的贾琏,也会因为这些耽误了的时间,彻底的“意外身亡”。
原来的贾琏不会泅水,但是现在的贾琏会啊!当马车翻入了护城河,贾琏就撩开了车的挡帘向水面游去。结果眼看着就要到达水面,却被一个人生生拉住,把贾琏重新往水底拽。贾琏真没想到,王氏竟然想置自己于死地!
在水中,贾琏知道自己才十岁的体格根本就无法挣脱这么个成年男子的钳制,所以也顺着对方的力气向下,到了面对男子触手可及的地方。既然对方想让自己死,那不反击就死定了!贾琏顺势把刚才抓在手里的固发簪子扎在了男子的脸上。男子一疼,忍不住张开嘴,结果把含在嘴里的那口空气给泄了。
贾琏趁此机会向上游,终于露出了水面:“救命!救命!”
围观的人一见刚刚下水的人没浮上来,倒是这个娃娃自己泅上来了,立刻就有人下水,把贾琏给捞了上来。贾琏此时,才安全了。
从落水到出水,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贾琏却觉得自己好像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一样。而且惊吓之后又安下心来,弄得贾琏四肢酸软、浑身无力。
等到被阻在人群外的车夫和小子找到贾琏之后,就立刻带着贾琏会荣国府,理也不理贾琏说的“抓住那个最先下水救我的人”这样的吩咐,只当是在说胡话。
到了荣国府,贾琏已经因为落水和惊吓开始发热了。接到贾琏没有淹死的消息的王氏,暗骂一声“小崽子命真大”,又让人去了贾琏的屋子里,在贾琏刚刚下了单子的药材里,添了一味十八反。所以贾琏喝了定惊退烧的药之后,病情反倒是更严重了。
幸好因为贾琏的被之前反反复复的病喂药喂的伤了些脾胃,在喝第二碗放了十八反的药的时候,把药直接给吐了,有了短暂的清醒。
贾琏此时想的是,贾家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如今只是中了个秀才就要自己的命,将来那些手段更是会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自己必须离开这么个吃人的地方。等自己有了足够的力量之后,再回来算总帐!
首先,自己绝对不能再喝这药了。不说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单说是药三分毒,每日里就是没有病,也被这些药给喂出病了。再有就是,他要怎么离开?离开之后又能做什么?
种种事情压在贾琏的心里盘旋不去,迷迷糊糊之间贾琏就又睡了过去。再睁开了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可贾琏的屋子里却没点上灯。床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碗凉透了的药。
略一合计,贾琏就明白,这是自己屋子里的奴才没尽心,自己出去耍了。又或者,是去找下家了。毕竟自己模模糊糊中,听到有人说了些“二爷到底不中用了”之类的话。
往日里因为贾琏是主子,且还是男丁,这些奴才也不曾慢待贾琏太过分。自从贾琏跪了祠堂且贾史氏说了那番话之后,奴才虽没曾克扣贾琏的吃穿,但是心里的恭敬早就不剩下一二了。只是把自己的本分做好,从不多做一点儿。如今见贾琏被王氏请来的大夫诊治了之后,下了“不中用”的论断,一院子奴才的心思就都活泛起来了。
贾琏该庆幸,若是那些奴才尽了心,把这么一碗不知是良药还是毒药的东西给自己灌进肚子里,恐怕他就真的不中用了。
贾琏虽然因为发热而手脚无力,但是在自己屋子里走一走还是可以的。拿了一个不大的竹藤小箱子,把往日里的月钱、零散的铜钱、一个水囊子和几套贴身衣服放进去,箱子就差不多满了。然后贾琏把箱子放到了床下,自己复又躺回床上,手一挥,把小几上的药碗打翻在地上,惊动了院子里的人。
几个近身伺候的,根本就没想到贾琏还会恢复意识,赶紧进了屋里。看见贾琏迷迷瞪瞪的喊着“饿”,也只是收拾干净了打翻的药,吩咐人端来些好刻化的粥来喂了贾琏,就又退出去了。也幸好没有哪个人想到再给贾琏熬碗药灌下去。
待人都退了出去,贾琏也是脑子一热,怕迟则生变,直接换了一身素净点的衣服,背着藤箱子就出了自己的院子往角门走。途中倒是有惊无险的遇到几波巡夜的,但都没发现贾琏。
路过大厨房的时候,贾琏刚吃下去的那些粥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就溜进去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一小袋肉干和几个白面馒头。贾琏全都塞进了自己的藤箱里,奔着角门就出去了。
也是荣国府的下人都太油滑。眼见着过了上半夜,看门的婆子小厮就都找地方睡觉的睡觉、吃酒的吃酒、赌钱的赌钱去了。一个角门没人守着,贾琏也就猫着腰把门打开一条缝子钻了出去。
如今已经是后半夜了,贾琏顺着墙根就往北城门走,路上遇见一户人家院子里晾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心思一动,就收了起来,留下了三十多个铜板算作这几套衣服的资费。
贾琏走到城门口不远的地方,就看见一辆夜香车。贾琏就算再怎么着急出城,也不会学小说里头钻夜香桶藏身的。只是略微算了一下时辰:既然夜香车已经快要出城了,这说明离开城门也没多长时间了。贾琏这点子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待到小半个时辰之后,城门果然开了。贾琏直接出了城门,奔着最近的镇子就去了。待到了镇子里,天也大亮了,赶忙找了个地方换上了一套半新不旧的衣服,,免得太招人眼。
也是贾琏的运气,恰好就遇到了去边城贩酒的队伍。贾琏目前也没有个具体目标,就跟着商队的头目商量,让队伍带他一段路。双方说好了,不理贾琏的吃喝,只是带贾琏安全的去边城。贾琏可以坐在货车上,每天三个铜板的车费。
贾琏人小嘴甜,说话又一套一套的。队伍里的伙计大多是不识字的汉子,知道贾琏识字之后,心里也有了尊敬。再加上贾琏没什么架子,还给那些久未归家的伙计们代写家书,在队伍里的受欢迎程度直线上升。
商队走了半个月,到了北地,贾琏也想好该干什么了。都说“学成文武艺卖得帝王家”,既然王氏不肯让自己在科举上有一点进益,那么他就要走军功的路子。虽是九死一生,但要是成了,那么王氏、二房、贾史氏也就不足为惧了。
要知道,“枪杆子里出政权”可是被实践检验过的真理明言!
老话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本朝自开国以来,虽然太、祖废除了“军籍等同贱籍”的规定,但老百姓但凡家里有点活路,就不会参军。短期之内,兵士,大概都不是什么受欢迎的职业。
但也因为不受欢迎,在西北游牧民族虎视眈眈、朝廷需要大量兵员的时候,朝廷对兵士的要求也大大降低了。
贾琏今年十一岁,虽然被王氏左一场病右一场病的折腾了好几年,但是架不住底子好。再加上虽然没有什么燕窝人参每日进补,但是粳米肉蛋蔬菜水果却是不缺的。要是和普通庄户人家穷养出来的孩子一比,从身高上就像是大了两三岁的样子。虽然略显淡薄,但是这些都是可以后天锻炼出来的。
所以招兵的人对贾琏身体条件很满意。至于贾琏唇红齿白还带着一双桃花眼的外貌,招兵的心里是一点都不在意——只要在这边城呆上几个月,也就全都是糙汉子的外表了。
贾琏一路到边城都是跟着商队,一直用的是商队的路引,所以也不需要单独出具一份。临到报名前,贾琏才想起来这么一件事。本来因为担心自己没有文牒和路引会不会被拒招所以很忐忑的贾琏,出乎意料就问了一句姓名和籍贯,就直接成为一个新兵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在招兵的人问他姓名的时候,贾琏报了自己姓张名琏,祖籍金陵。张,是贾琏母亲的姓氏,这样也算不得骗人。
贾琏就这么开始了自己的从军生涯,而他不知道的是,京城里的荣国府,已经因为他的失踪而闹翻天了——张家人进了京城,把贾史氏给告了!
第46章 贾琏5.3
在贾琏终于成为了一个新兵的同时,张家人也进了京城,把贾史氏给告了。具体是怎么发生的,张家人又为什么会重返京城?这就不得不说一说贾赦了。
本来贾赦在知道儿子要发奋考取功名的时候,就知道王氏会动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至于贾史氏,贾琏到底是贾史氏的孙子,就算她偏心二房一些,但是贾琏若是真的好了,她也乐见其成。毕竟都是贾家人,一荣俱荣的。贾家好了,她作为贾家独一无二的老封君,和其他命妇相比,地位只会更加的高高在上。
但是若是王氏真的动手做了什么,贾史氏也不会插手阻止就对了。就像当年对待贾赦的原配张氏和一直受贾代善重视的贾瑚被王氏用阴、私手段弄死了的时候一样,当时的贾史氏不光没有插手阻止,反倒替王氏扫清了后面的首尾马脚,让这两个人的死彻底成了意外。
所以贾赦在贾琏参加院试之前,就写了一封信,出府找了自己已经脱籍的奶兄,让他送到张家去。希望张家能看在张氏的份上,护一护贾琏。
张家自从太子自刎新帝登基之后,两个儿子外任出京,张老爷子也回了祖籍。膝下唯有几个孙子孙女陪伴着。自己的女儿亡故的时候,虽然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只是张家因为是太子太傅,太子亡故后难辞其咎,家族大伤元气,也无法替女儿伸冤做主。如今过了能有十年,张家的境况才好了起来。
本来在这种情况下,张家人要是得到了贾琏出息的消息,肯定是会高兴的。别说护一护了,就是助贾琏直到功成名就也可以。可是当贾赦的奶兄带着信到了张家,却没能把信第一时间交到张家能顶事的手里。
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贾琏二舅舅的三儿子,今年刚十三。对于当年贾家矢口否认自己姑姑死因,还说姑姑本来就身体不好,带累得贾家子孙贾瑚和贾琏的身子骨也差的事情,还是有些印象的。再加上后来祖父祖母和母亲大娘在姑姑去世的最初几年总是叨咕贾家的种种不好,所以在偶然回家的时候,在家门口遇见贾家送信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这孩子出生成长的时候,张家已经从京城里退出来了。再加上为了保留家族的有生力量,精力难免不够,所以对这孩子的教养要求,远不及他的几个兄长那样严厉、到位。所以这么个处于青春期正心里叛逆牛心左性的孩子,满口答应会把信交给自家长辈,转身却因为自己的喜好就把这封信扣在了手里好几天。直到贾赦的奶兄等了好几天不见有回话后,带着贾琏中秀才的消息再次登门拜见,才把信拿出来交给长辈。
先说张老爷子接了信之后,立刻意识到这孩子的教养很不成功,必须再来一次教育免得这样不知轻重的事情发生第二次。再说读了信之后,立刻十万火急的让人替自己的大孙子——贾琏的大表哥收拾行礼立刻带人上京去。
谁知道还没出发,就得了贾琏在护城河惊马落水的消息。张老太太立刻就知道这是使了手段了,怕大孙子应付不了,也要跟着上京城。老爷子一看,自己媳妇都要上京了,他也直接跟着一起上京吧!
满心期盼和担忧的到了京城的张家人,还没拜访贾家呢,就得知了一个消息:贾家的长房儿子贾琏失踪了!贾赦找了三天之后和贾史氏吵了一架,在贾史氏的居所荣庆堂里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现在已经人事不省了!
此时的贾赦躺在自己的床上,面如金纸、奄奄一息,耳边听着邢氏刺耳的哭声,心里反复想的都是自己的这前半辈子。妻子没了,长子没了,如今唯一的嫡子也没了。当了半辈子的孝子,荣禧堂不争,当家人不争,管家权也不争。一步步的退让,最后得到了什么?自己的儿子不见了!
荣国府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丢了一个人?一定是王氏那个女人!一定是自己的母亲!眼看着自己的利益受损,所以对琏儿下了毒手!太太,我对不起你啊!我以为自己疏远了琏儿,或者琏儿不上进一些,就能平安着长大!没曾想!没曾想啊!他们连一点骨肉亲情也没有顾及啊!
这样想着的贾赦,直接又因为大怒大悲呕了一口紫色的血。贾赦其实呕出来的是胸内积压的淤血,这样一呕,病症也好了大半。只是万念俱灰之下,仍旧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荣国府就是个筛子,随便说句话,外边的人也能打听清楚。张家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之后,把贾赦当日在荣庆堂指责王氏和贾史氏谋害贾家长房儿媳和嫡长子的事情也说了。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在此时这种情况下,张老爷子也顾不上这些了,直接就把贾史氏给告到了大理寺。
张老爷子也知道,这就是团烂账,根本就理不清。时日久远之下,所有的证人证据也都找不见了。到只要能让贾家的那个女人丢一回人,也算是给自己的女儿出气了。更何况,他还打算长居京城,天长日久的来恶心贾史氏呢!还有王氏!王氏那么嚣张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身后有王家吗?他要让她的倚仗都成空!
两家人打官司,大理寺司不能不受理,但是又不能直接审理,最后只能把案件交到了御前。皇帝也没想到,向来温文平和的张老太傅竟然也会有不管不顾就发飙的一天。最后没办法,只能把老太傅招进宫里,君臣二人谈了一下午的话。
张老太傅出宫之后,就让家人去撤回了大理寺的告贴,转身就去了贾家。老爷子也没走荣国府的正门,直接从贾赦另开的黑油大门进了院子,见了贾赦一面。
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满,看见贾赦现在这中虚弱的状态,老太傅也心软了,和贾赦说了实话。皇帝派了人仔细排查贾琏失踪的那几天京城的状况,如今确定,贾琏应该是自己走的。所以应该是性命无虞。
一听说贾琏不是让人给害了,贾赦可算是安下了心。只是才松了一口气,就听见自己的老岳父又跟自己分析了一下:圣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言之凿凿的确定贾琏没事,说不定早就知道贾琏去了哪里。之所以不明确的告诉我们,可能是因为不想暴露自己其实在各府都有眼线收集消息的事情。所以千万把嘴闭紧了,不可以漏出去一星半点!
皇帝确实是如老太傅所想,在一些重要的官员府邸安插了人手,但还真就没安插在贾家,贾琏的去向也是后来才追查出来的。反正贾家是皇帝想要清算的人家之一,再加上贾家那个筛子样,想收拾他们的时候,还不是立刻手到擒来?
待到后来,皇帝知道贾琏竟然报名从了军,也没往心里去。一个勋贵人家出身、刚考上秀才就差点被害死的废物,估计也就是个给外族送菜的货。是的,贾琏在皇帝心里就是个废物。要知道,皇帝是从天下最大的后宅的宅斗里闯过来的。在他看来,王氏那点手段根本就上不了台面。谁家宅斗直接买凶杀人的?这要是被逮着了,就是铁证!而连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伎俩都破解不了的贾琏,自然也就成为“废物”的代名词了。而废物贾琏,此刻正在边城的新兵校场上,顶着太阳和风沙挥舞着军棍学套路呢。
贾琏进了新兵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体格在新兵里真的算是不错的。看着这些一个个因为没什么活路才投了军的战友,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样子,贾琏真的是身强体壮的典范。
每日里进行行军和杀敌的训练以外,新兵们最近又多了一项任务——屯田。所以现在的日常训练,由全天改为了半天。午饭过后,就要去兵田里劳作。
贾琏一开始还奇怪,朝廷是有军饷的,兵士们也是供吃供住啊,怎么还要屯田?后来才知道,军饷到手的时候,一定已经被上边的人刮了好几层了,所剩无几。粮食有时候也是供应不足。为了能吃饱饭,边城的将士们不得不自己垦荒种田,弄些口粮来饱腹。
新兵们家里大多是农人出身,所以侍弄地也是一把好手,像模像样的把农活都弄好了。唯有贾琏,是真的没经验:上辈子是个城里人,也就是在自然观察课上种过喇叭花;这辈子是个勋贵子弟,连花都不种了。
笨手笨脚的贾琏,不得不请教自己住在一起的同期四十多个战友们,才终于学会了“怎样正确的使用农具”、“怎样区分杂草和粮食苗”。这样一来反倒是拉近了贾琏和这些人的距离。一起训练了两个多月后,也有了不错的感情。而几天之后,就到了分营的时候了。
新来的兵士总共有四百多人,这些人要打散之后再分。有的会直接进入就近军营,有的就会分到一些卫所去长年驻扎。
贾琏就被分到了一个有些偏僻的卫所。据说,这个卫所的附近是真的既没有村庄也没有城镇。就连想打牙祭,野兔之类的动物也不会往这里跑。往年外族袭击,也是从来不会朝着这个卫所去。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总共只有十个人驻守。这次是因为有一个兵士到了五十岁,所以才空出来一个名额的。
贾琏跟着一群新兵被驴车拉往各个分配地,就这么被扔在了这个卫所前面。等贾琏从驴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就觉得也徐自己不该从军的。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什么时候他才能以军功立业回去完虐二房啊?
第47章 贾琏5.4
不管贾琏怎么闹心,拉自己到这里的驴车已经在贾琏吐槽的时候回去了,贾琏也只能先老老实实的在卫所呆着了。但是路过卫所前的山坡望下去,贾琏就又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卫所的房子倒是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特别的是房子后面的一大片庄稼!
因为这个卫所自建立以来就没有外族侵扰,所以十几个兵士把卫所附近的地给平了弄成了菜地。每日里大家有大把的时间侍弄田地,所以青菜和粮食还是不缺的。连带着还养了十几只鸡!十几只鸡!是谁说这里没有野物跑来给人打牙祭的?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啊!人家自己养了!
这根本就是庄稼院的生活了好么?贾琏觉得自己要是长期和这些老兵一起生活,最后说不定也会被磨平了壮志,混到五十岁从卫所退下来的!如果变成了这样,那他当初还出来干什么?直接在贾家当个纨绔不就好了吗?
其实这个地方算是不能退伍但是还不愿意再上战场搏命的兵士“养老”的地方了。来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家里是几辈子的军籍,没有别的出路还不想送死的人。军户人家一般儿子多的,有人把军户从军的名额顶了,家里的其他人也就不用再上战场了。这个被家族推出来的人,可就算是替全家人挣了活路了。所以但凡家里过得去的,就会凑凑银子,让这个人在分兵的时候被分到偏僻的卫所。虽然日子苦了一点,但是起码性命无虞啊!这就是这个偏僻卫所诞生的原因了。
贾琏在没弄清楚状况之前,也不敢说自己的事情。等把这个卫所存在的意义弄清楚之后,就觉得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要是真的不愿意当兵,就脱籍啊!弄了这么个养爷的地方,这不是浪费国家资源吗?
所以说贾琏还是太嫩了。先不说他怎么就没想过他一个刚入伍、非军户、没给上级塞钱、看起来完全没背景的新兵为什么会被分到这个很安全的地方?就说关于这个卫所里这些军户人家出身的人为什么不脱籍这事,他也没想清楚这其实是一种社会潜规则,他觉得不合理也根本没有用!
但是为什么贾琏会被分到这里呢?别说贾琏不明白,分贾琏来这里的人,也不明白——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怎么上面就非要自己把贾琏给弄到一个没有生命危险的地方呢?
关于这一点,其实还是皇帝吩咐下去的。虽然皇帝因为不想太早动勋贵人家,所以让张老太傅撤了状子。但是张老太傅头一天去见了贾赦,第二天皇后贬斥贾史氏和王氏的懿旨就到了。懿旨中,把贾史氏的超品国公夫人诰命贬为二品,刚好被邢氏的一品诰命压了一头;对于王氏,直接命其入佛堂清修一年。这样处理,算是各打五十大板,暂时把张家和贾家的事情给压了下去,也没有引起太上皇的注意。
最重要的原因是,皇帝十分不想看见自己的老师——是的,虽然张老爷子是太子太傅,但是他也曾经教导过其他几位皇子,所以也曾是皇帝的老师——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伤心,所以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先把贾琏安排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然后找机会再把贾琏弄回来。就当是安抚自己老师的心灵了,反正这个贾琏看起来也没什么别的用处。
对于军队里这些潜规则,皇帝也是清楚的,只是一直不能大动,否则在此外敌虎视眈眈之际,可能会自毁长城,给外族可乘之机。没成想,这时候这么个潜规则反倒派上了用场。
皇帝是很高兴暂时有地方安置贾琏了,但是贾琏不高兴啊!心塞的贾琏觉得,自己既然出了家门,要是不做出点成绩再回去,那么他这辈子在贾家就都再也没有开口说话的底气了!所以虽然生活很安逸,但贾琏还是开始一步步的锻炼自己了。
首先,每天的军体拳套路就没扔下;其次,贾琏也干了一回毁林坏木的事,把附近一些树木给锯了之后,做成了半人高的结实木锥;最后,在卫所前二里地的那个狭窄关口,开始挖坑。
“琏子!吃饭啦!”贾琏正挖坑挖得满头大汗,就听见队长喊自己。没错,他现在就是“琏子”。一开始这群战友每次喊“琏子”,贾琏都有种自己其实是“帘子”的感觉。虽然贾琏每天“嚯嚯哈哈”的练习或是挖坑,打破了十多人安静平和的生活,但是这些人都报以最大的善意对待贾琏。时间长了,每次听到他们喊“琏子”,感觉还有点亲切呢。
这种每日里练拳、练刀、挖坑、设陷阱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秋后仍旧没变。但是大概贾琏建功立业的*太过强烈,以至于大宇宙终于回应了贾琏的想法,在贾琏终于把卫所前横长一里多、纵长四丈、深四尺的陷坑挖好又埋好立刺伪装好之后,一股一百人左右的外族骑兵,就到了卫所了。
这个卫所是北地兵防中薄弱点的事情虽然众所周知,但是外族的骑兵可是第一次从这里作为突破口。而且看样子,好像这些人只是前路探子,来这里只是为了给大部队探路来了。
远远听见马蹄声的时候,贾琏就猜可能是敌袭。待到站在坡上瞭望之后终于确定了这点,贾琏立刻就高喊着“敌袭”奔下山坡。
卫所里的战友也听见了马蹄声,再加上贾琏的叫喊,一下子都慌了。
“队长!快去把烽火点上!副队!让大家都赶紧拿上兵器,大家排阵!”贾琏往日里无事,最常做的就是在脑子里模拟各种敌军来袭的场景和应对方式,有时候也会说给几个战友听。所以大家在一时的慌乱之后,听了贾琏的话,穿上轻甲拿起武器出了卫所,到了贾琏挖的陷坑前几丈处停下了。
不出来也不行,人是跑不过马的。如果奋而反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以这些敌兵往日的作为,他们一个也活不了。生存的*之下,就算一个个都安逸惯了,也都咬着牙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贾琏的陷坑真的是起了大用处了!骑兵远见到这个著名的废物卫所里的兵士,竟然在狭关处摆开了迎敌的阵势,立刻就加快马速要冲关,想活活把这些守关的卫所兵士踏死!但是他们没想到这里竟然有陷坑!而且是立着半人高尖刺的陷坑!
前面冲得快的骑兵基本都掉了下去被尖刺收割了性命,就算侥幸没死的,也被后来的骑兵当作过陷坑的垫子给活活踏死了。最后面的骑兵不是不想停下来,只是马速太快,惯性之下,大多也都摔下了陷坑。
少数的二十几个没被陷坑弄死的骑兵,也是把马匹折在了陷坑里。在出了陷坑之后,和卫所的士兵们对上了。
这是贾琏第一次杀人,也差不多是卫所里的战友们第一次少人。贾琏的左胳膊被自己面前的敌人重重拉了一刀。这种疼痛感让贾琏的肾上腺素激增——他要是再不下死手,最后死的人就是他!所以贾琏仗着自己的身体灵巧,把这些日子以来的苦练都集中到了手上的刀,一刀下去,虽然没劈死敌人,却把敌人的大腿给重创了!在对方因为疼痛而低头看伤的一瞬间,贾琏把刀砍进了对方的脖子里。鲜血喷溅而出,糊了贾琏一脸。还不等贾琏有后怕或是因为杀人而良心不安,又一个人拿刀砍向贾琏,逼得贾琏再次迎敌。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后,战斗终于结束了。贾琏可不会在这时候放松警惕,反倒是一个个的把那些躺倒在地的敌军都挨个补刀,确保不会有打扫战场的时候临死反扑的事情发生。一圈之后,回到了最开始迎敌的地方。
卫所的队长是十几个人的头,刚刚正点名看伤亡情况呢。这次虽然是匆忙迎敌,但是卫所的人竟然都只是受伤而没有死亡,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见贾琏补了一圈刀回来,队长也开始让兵士们互相包扎伤口。
因为失血,大家都又冷又渴的。但是谁也不愿意动弹一下,走两步回到卫所里去。最后等所有人都歇够了,打算打扫战场的时候,看见烽火所以前来援助的一对五十人的兵马也到了。
显然来人是知道这个卫所的真实情况的,来的路上也做好了卫所被破,狭关成为外敌入侵中原的突破口的打算的。但是到了这里之后却只见到寂静一片,完全没有敌军冲关后的嚣张已经够奇怪了。再见到虽然满身是伤,但是一人未亡的卫所众人,就更是惊讶不已。等到听卫所的老队长报告了全歼外敌骑兵一百余人之后,援兵的领队只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呢。
虽然心里感觉不真实,但是援兵领队还是打发了传信兵回去报告这里的情况,顺带替卫所的人完成接下来的打扫战场的任务。
贾琏看着对方精良的装备和矫健的军马,再对比一下自己手里的家伙事,撇了撇嘴。总有一天,他也会骑在战马上,英姿飒飒的指挥手下兵士迎敌的!绝对!
很快的,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就被中军知道了。也明白这一队人不过是南下的先行探子罢了。贾琏的陷坑的作用也很好的体现出来,引起了中军内将领的注意,所以特意把这件事情写了出来递到御前。
皇帝接到军报之后,第一个感觉是:幸好这个贾琏没事!第二个感觉就是:难道其实贾琏不是个废物?难道朕看走眼了?
第48章 贾琏5.5
因为卫所成功的抵御了敌军的骑兵袭击,中军虽然猜想敌军不会再在此处进攻,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派了一个一百二十人的中队来到了卫所驻扎。
一向安静的卫所因为骤然到来的这一百二十多人,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贾琏也有机会靠着队长的交情和新来的骑兵们学骑马了。
要知道,虽然贾琏在贾家的时候也曾经学过骑马。但是那种公子游街的骑马方式和战场上的奔袭是明显不同的。首先,是没有马童替你牵马了。再有,就是地形绝对不再是单一的平坦路面了。再加上要在马上杀敌,所以要挪动身体的重心,基本上贾琏就等于是个不会骑马的人一样。
考虑到将来自己一定回遇到奔袭这种事情,贾琏对于骑马的学习热情无比的高涨。从刷马喂马到马具的护理,贾琏在最短的时间内吸收了一切可以吸收的理论知识并加以实践。这种学习能力,让中军派来的中队长忍不住心里感叹:怪不得中军在派自己出来之前让自己特别注意这个叫张琏的人呢,果然我比中军大人差太多了,明显没有慧眼识人的能力啊!
新到来的中队,在确认了贾琏的确有过人之处之后,叫来了贾琏询问关于陷坑的问题。贾琏想了想,决定利用中队充足的人手,把自己的陷坑做成连环陷!
这一提议明显引起了中队长的兴趣,第二天就让人开挖,同时还让人把连环陷坑的事情禀告给中军知晓。
贾琏如今十二岁,按照战功,也就是杀敌数量,已经可以做一个小队长了。但是贾琏并没有接到升职的手令或调令。贾琏也不着急,早就知道军中有夺战功这种事,料想是卫所的功劳被哪个来镀金的勋贵子弟给占了。如今自己不能表露身份,被占就被占吧。小爷目标是直捣外族的王庭,再做一回霍去病做过的事情!区区一百来人的战功,不足以让贾琏自傲。
当然贾琏到底以前没杀过人,甚至连鸡都没杀过。杀敌后最开始的一两天,贾琏是很焦虑的。有时候前一秒还在自豪于自己的陷坑起作用了,后一秒就开始觉得自己真是心狠手辣。上一刻还在想怎么说这些逐水草而居的外敌,几百年后也会是“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的状态,自己不该因为他们的死而沾沾自喜;下一刻又会想如今这些人进到中原地区烧杀抢掠其实也尼轰国也没什么区别,就是该杀!
反反复复的很是纠结了几天之后,贾琏决定把自己脑子里那些几百年后的事情都暂时抛掉。生在此时,就要使用此时的价值观!外敌就是外敌!若有朝一日草原也成为本朝疆土,那么到时候再说民族大团结的也不迟。至于现在,北地民族作为本朝的邻居,因为自己吃不饱饭,看见本朝家大业大就来抢劫的行为,就是该打该杀!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贾琏又回复到了过去的状态,并且因为有着“建功立业后回去碾压二房“的强大理想支持着,贾琏开始从一个普通兵士做起逐渐的成长。
在中队入住了卫所大概十几天后,贾琏的麻烦事也来了。要知道,军营里没有女人的。老话说“当兵整三年母猪赛貂蝉“,生动描述了兵营里的兵士没有对象纾解自己欲、望的憋屈状况。既然没有女人,有欲、望的时候该怎么做呢?没错,自然就是找看得顺眼的同性了。
贾琏虽然如今晒黑了一些,但是比起兵营里的其他人来说,还是好看出太多倍了。自然也就有人想和贾琏结个对子什么的。别说贾琏不是弯的,就算是,也得你情我愿两情相悦才行啊!不然就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而交、配,那和畜生有什么分别呢?
大多数人见贾琏不愿意,也就算了,可是是人就会有败类存在的。几个看着贾琏就觉得心痒的人开始没事就在贾琏身边转悠。贾琏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在晚饭之后被这几个人给拖进了坡子后面。
眼看着自己双拳难敌四手被扒了裤子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贾琏,咬着牙决定就当被狗咬了,以后再伺机报仇的时候,被人给救了!
被压在地上的贾琏察觉到了压住自己的人闷哼了几声松了手,立刻爬了起来找到自己的裤子穿好,这才抬头看向救了自己的人。
这人贾琏见过,是中队的一个小队长。据说只比自己大了四岁,是个军户。家里的爷爷和亲爹都死在了战场上,十一岁就进了军营。一开始因为年纪小只在伙房和马房帮忙,后来才进了中军。两年前因为立了个不大不小的战功——砍了敌军一个百夫长,成了一个队长。
贾琏看了一眼地上被敲昏的四个人,心里恨得不行。但是军营里对这种事从来没有个具体的处罚方案。贾琏算是咬牙认亏,但是绝对不会就这么揭过去不理。等着吧,自己绝对不让这几个人好过!
那人见贾琏不说话,自己也没说话,转身就直接走了,留下贾琏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时候不是应该互相通报一下姓名之后建立一段良好的友情吗?就这么走了是几个意思?贾琏深吸几口气平复一下心情,也转身走了,理也没理躺在地上的四个人。
第二天,贾琏可算从旁人口中打听出了对方的名字:李大牛。好吧,这真的是个很接地气的名字。贾琏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因为自己被对方救了,贾琏在日常之余,总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去观察对方。
他发现李大牛力气很大,饭量也很大。李大牛识字,这在兵士中算是少数。李大牛很喜欢自己的那把刀,动不动就保养。李大牛对自己的十几个手下都很爱护。李大牛虽然话不多但是人缘很好。李大牛李大牛李大牛!
贾琏觉得李大牛的人生就是一部励志剧!他敢肯定,李大牛绝对不会安分的当一个小队长就知足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从某种角度来说,同样想当将军的贾琏和李大牛算是对手了。
但是这个对手好像比自己强了好多倍。这绝对不是贾琏妄自菲薄,而是事实。论作为兵士的基本工夫,贾琏比不过李大牛。论作战意识,贾琏比不上李大牛。论军中威望,贾琏还是比不过李大牛。贾琏发现自己所擅长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旁门左道。真要是上了战场,自己和李大牛一比,就是个战斗力才25的渣渣。
为了不被一个寒门出身的本朝土著比下去,贾琏努力的程度又加倍了。甚至还开始回忆和演练一些游击战术,把游牧民族骚扰中原的方法总结到平日里的基础训练中。
这种以战养战的概念,再次让中军注意到了。中军在得到了这个概念之后,也开始着手培养兵士们的机动能力,不再像过去一样被动迎敌,而是开始主动的搜索已经开始集结并准备叩关的外敌兵马走向。
贾琏所在的卫所因为有一对中队在,所以也接到了中军命令,不再只是被动的守关,而是被要求选拔骑兵集结成小队前去骚扰游牧的部落。贾琏毫无悬念的被选编成了一名骑兵。
因为可以出战而兴奋的贾琏,此刻就没想过,为什么他一个普通士兵说的话,会频频被传回中军而且真的被作为军令执行了。此刻坐在御座上看着军报的皇帝觉得,自己好像无意间得了一个将星。虽然还不是很成熟,但是因为有着成熟的中军来完善贾琏的想法,可以相见将来这种机动作战方式一定会大幅度的打击关外的游牧族的。而贾琏在这些战事的磨练中,也会有所成长的。
难道真的是虎父无犬子?皇帝想了一下最近荣国府里传来的贾赦消息,觉得还是换成“虎祖无犬孙”比较恰当。贾琏还是有些当年贾代善和贾演的一二分气度的。一个十一二的孩子就能把向来号称骁勇的游牧骑兵队给全歼,可见自己当初真的是低估贾琏了。但是!就算贾琏在战争一道上有些才华,也不能否认他连勋贵人家最基本的宅斗都失手落败了!皇帝是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当初因为对勋贵人家不太待见,所以一时眼瘸了的。
不得不说一声缘分的是,贾琏被分到了李大牛为领导的小分队下。这就给了贾琏一次近距离观察李大牛的机会。从吃饭的喜好到骑马时候的习惯,贾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李大牛特别能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很快的,进入了草原之后,贾琏就没有什么时间来关注李大牛了。每天在马上奔驰,导致贾琏的大腿内侧被铲破了皮,在没办法好好休息调养的情况下,又开始不断的和一些游牧的骑兵小队碰面。在这种精神和*都高度受压迫的情况下,贾琏这么个从来没受过这种苦的人,硬是挺住了,而且杀了不少敌军。
这样的敌袭进行了几次之后,光是贾琏这个手算是潮的新骑兵,也是身下骑着一匹马身后跟着两匹马的收获到手了。贾琏喝不惯马奶酒,就用自己得着的一囊酒和另一个人换了一袋肉干。粗米面做的拉嗓子的干粮,早就被贾琏忘到后脑勺去了。可是啃了几天肉干之后,贾琏悲催的又发现自己便秘了。便秘这件事情大大的拱起了贾琏的火气,所以贾琏的杀敌数量有了一个小幅度的提高。
第49章 贾琏5.6
随着温度的降低,冬季也来了。外族人一般在秋高马肥的时候来边关劫掠,一般都是小打小闹。但是近几年来,外族各部开始动作频频,不断的集结军队来试探中原地区。双方各有损失之下,依然不见对方收手。可以想见,大概外族是要有大动作了。
中军用外族未集结成大军的各个小分队来试验贾琏提出的以战养战之术,可以说是一个战术试验的很好的时机。如果成功的话,说不定本朝就能重现当年攻入外族王庭的景象,为本朝的北疆再迎来一个“使其六畜不兴旺,妇女无颜色”的游牧人臣服的安定未来。那么,也可以为皇帝腾出手来收拾西南沿海的茜香国之流了。
基于这个美好前景,皇帝对于北地军队的支持可以说是空前绝后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在户部吃紧的情况下,皇帝把当年自己没登基之前攒的家底私库都拿出来支援军队了。
贾赦在大病好了之后,每日白天安分的做一个常逛琉璃厂的纨绔,晚上对着月亮思念自己那个胆大包天自己跑到边城去的儿子,偶尔出门的时候拐个弯到张家侧面打听一下儿子的安全状况。一听说皇帝把私库都拿出来了,计划着这一次跟北边的外族来一次大的较量,一下就是一个机灵。
告别自己的老岳父之后,贾赦就回家数私房去了。他怎么能让他的儿子在战场上边吃不饱饭,用不上好兵器这种事情发生呢?一定要确保后勤保障全部到位!数了一半,贾赦忽然想起来,好像自己的老爹临死之前还提过一件事情来着:自家当年曾经因为接驾跟国库借过八十万两银子!
难怪户部吃紧呢!还钱!必须还钱!贾赦这么一想,立刻就把自己的私房单子给放下了。他要把私房留给自己的儿子!至于军饷,等府里还了户部的欠款,他儿子就不会吃不饱饭了!贾赦在脑洞打开想象贾琏因为军饷不够而挨饿受冻之后,立刻就直奔帐房去了。
兴冲冲的往长房而去,却怒气冲冲回来的贾赦憋了一肚子的火。邢氏一见贾赦脸色十分不好,只能连声都不敢出的立在一旁当木头桩子。偏偏这小家子气的模样更让贾赦来气了。
过了好一会,贾赦自己就回了书房,上了一道还款的折子。折子上说,因为一时难以点清欠银,希望能让户部的官员到家中来清点,清点出来多少现成的金银就还多少。
等到第三天,贾赦从张家那里听说折子已经到了御前了,这才施施然的回了荣国府,把事情跟贾史氏说了。
贾史氏听说贾赦要还国库欠银,当场就摔了杯子:“你这是要把祖宗基业都毁了啊!我还没死呐你就敢擅作主张!这府里的东西都要被你糟蹋光了不成?”
“母亲这话说的不对!”贾赦的独苗苗在战场上,所以贾赦也顾不上为了孝顺而顺从贾史氏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贾家忠君爱国就该为圣人分忧。”贾赦也是因为平时听贾政念叨这句话的次数多了,一开口就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贾史氏一听,这不是自己的政儿平时常说的话吗?你这是堵我的嘴啊!“你想没想过,户部欠债的可不只我们一家。但凡是咱们的老亲,都借了,而且都没还。咱们家还了,他们岂不是也要还?你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啊!以后咱们家在京城可怎么做人?难道那些老亲都不来往了不成?”
贾赦听到这也是不耐烦了。自己才是这府邸的当家人,自己的钱,说还就还。所以也没说话,直接转身走人了。
贾史氏以为这是贾赦妥协了,也就安下心来。直到户部的官员上了门,贾史氏才明白贾赦当初说的“必须”是什么意思。合着贾赦直接先斩后奏,而且还没告诉贾史氏自己的折子已经到御前这件事了。
眼见着挽回不了,贾赦直接领着户部的人到了老库清点欠银。老库里的银两还是差了十七万两。只是这里又有一件事情:等清点到最里头的银箱子的时候,有个户部的官员从箱子里找到了一封贾演写的算是遗嘱的信和贾代善记录的银子入库清单。
信上说,让贾代善在自己走之后,就开始攒银子准备还钱,务必还清欠款,已经攒下了二十多万两的银子云云。贾代善的单子上,则是记录了某年某月某日,攒了多少银子,距离全部欠款还剩多少银子,此事已经交代给妻子史氏了之类的话。基本上就是每年存上小一万的银子到老库里头去。
只是最后一笔存银的日期,确是贾代善死之前了。仔细算算,若是贾代善死了之后仍旧继续每年往里面存银子,如今是绝对够还了的。但是史氏很明显没有听贾代善的话,甚至似乎还挪用了将近十万两的数目。这种明明都到手的肉结果让人给撕去一块的感觉,让户部的人很不满。
但是很明显,主张还银的贾赦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家贾代善也写了,这是交代给妻子史氏的,所以也就没贾赦什么事情了。而且人家贾赦说要还钱的态度很好,直接就把家底亮给户部,让户部清出来多少银子就都还了。
贾史氏其实是真的没把还银子的事情往心里去,所以也就把那些老库的银子当成是自家了。既然是自家的,早年的时候,贾史氏就往自己的私库里挪了一些,但是真的没有十万两那么多,顶多也就是三四万两的样子。其余的,都是王氏以家里入不敷出为借口,陆陆续续用了的。王氏掌家的这五六年,基本上每年都要挪走一万两的数目。
贾赦一看,也算是解了儿子的燃眉之急,也就不计较史氏的那些行为了。满意的和户部官员交接后,户部的人也在册子上把荣国府的欠款数目给改了一笔。荣国府的还款行动也就告一段落了。
贾赦可以预见自己送走户部的官员之后,一定会面临贾史氏和贾政“不孝”的指责。但是自觉为儿子做了一件好事的贾赦,此刻确实全然不在乎了。
贾琏可是一点都不知道贾赦直接就为了自己直接和贾史氏对上了,他现在正在记录自己这些天途径地点的地形地貌特征。
好的地图可以让行军布阵的时候目标更加准确,打击更加有力。这也是作为一个将军所必须具备的素质之一。不管贾琏还有多久才能当上将军,但是这些技能总是必须要学会的。
因为冬季的到来,原本叩关几次只是和中军互有输赢的外族骑兵,基本都散去了。但是看样子来年开春再来一次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贾琏所在的骑兵小队虽然撤回了卫所,但训练却没停止。
为了战时少流血,平时必须多流汗。贾琏现在就在锻炼自己的体力:每天奔袭,骑着马去,跟着马跑回来;每日出刀一千次,劈砍一千次……很快的,贾琏身上就有了硬硬的腱子肉。这让贾琏自豪了许多。但是有一次贾琏看见李大牛训练后脱了上衣展示出来的肌肉,立刻就觉得自己果然还是训练的很不到位的。
毕竟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而且边城位于北地,比起京城要寒冷不少。李大牛能在这种温度下,训练之后脱了上衣,浑身冒着的热气在空气中像烟一样。这才是真正的肌肉呢!
看着李大牛的体格,贾琏心里那个垂涎啊:真想上去摸一摸。他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呢?自己要不要去问一问呢?总觉得就是刀看上去也会发出“铿”的金属声啊!太带感了!
贾琏自己没注意到注视李大牛的目光的火热程度,但是李大牛又不是没感觉的死人。那么热烈的目光看李大牛几回之后,他就注意到了贾琏。
李大牛对于贾琏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晚上月亮照耀下白花花的屁股。考虑了一下军中的情况,李大牛觉得大概是贾琏想和自己结对子了。可是自己以前从来没和人结过对子啊。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的李大牛只能沉默以对。
对于贾琏偷窥自己的行为,李大牛却是一点都反感的。可眼看着冬天都过了一半了,贾琏除了平时偷窥自己,什么出格的举动都没有,李大牛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一点。他虽然没和人结过对子,但在军中呆了五年,还是看过别人结对子的时候要怎么做的。虽然贾琏好像还没长成,但是这不妨碍两个人亲近啊。而且依照贾琏现在的体格来看,就算将来贾琏长成了,自己也还是应该是主动的那个。
这么想着的李大牛,在贾琏吃饭的时候,和贾琏身边的战友换了位置,把自己碗里的大块肉放到了贾琏的碗里。这个动作一做完,大家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觉得这个自来冷着脸的笨牛可算是开窍了,眼光还不错!
贾琏倒是没注意其他人在心照不宣些什么,但是李大牛的行为明显也让贾琏感到震惊: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自己每天看他被发现了所以不耐烦了?但是不耐烦的话不是该揍自己一顿吗?给自己肉是什么意思啊?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十分不好揣测,为什么这个人是男人也会做出这么让人费解的动作啊?
第50章 贾琏5.7
不管李大牛的举动让贾琏怎么诧异,但似乎这样的举动里善意是居多的。两个人的关系就这么从一块肉开始快速亲密了起来。
借着两人亲近起来的关系,贾琏理所当然的借着李大牛从军五年的经验来调整自己的训练方案。李大牛自然没有拒绝。自此之后,每天傍晚后,李大牛都会领着贾琏到僻静的地方去操练。
一开始的时候,贾琏用的是李大牛的训练方式。他真的没想到,李大牛十二三的时候,训练强度竟然已经让现在的自己吃不消了。于是一开始的几天里,贾琏都是被折磨的手脚酸软四肢无力的,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京城因为惊吓就站不起来的时候。
每当贾琏弓着腰抖着腿和李大牛一起回卫所后,总会有人上来说一些“习惯就好了”“大牛年轻不太知道轻重你多担待点”之类的话。李大牛也会受到“你小子可以啊”之类的打趣。不明所以的贾琏丝毫没深想这些话里的深意。
而自认为已经算是和贾琏结了对子的李大牛,虽然知道大家似乎对两人出去独处到底做了什么有些误会,但是既然已经是对子了,大牛也没费力气解释,反正这些都是早晚会发生的事情。
一个冬天过去之后,贾琏对李大牛的称呼,已经从“李队长”变成了“大牛哥”。身体素质和战斗意识都有了一个大幅度的提升。
春日将近,草原也差不多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眼看着战事即将兴起,朝中又开始为了“战”还是“和”开始打嘴仗了。主和派主要的理由就是没有钱。一个偌大的国家机器,今天这里旱灾,明天那里水灾,又有各种天灾地害让百姓难以活口,户部的银钱始终是吃紧的。
好不容易去岁荣国府贾赦还了六十多万两的欠银,可户部的人还没把银子在手里捂热乎,转身就分了一大半给了北地边城中军。省下的,都是留着防止春季灾害以防万一用的。
拨银去北地军饷的这件事情,皇帝是给户部的人下了死命令不许外传的。所以大部分的朝臣基本不知道其实军饷已经准备好了。虽然只够大军开拔的初期费用,但是贾琏“以战养战”的策略提得好啊!
往年那些外族也是空着手叩关,走的时候除开战死的人,基本上不光在叩关的几个月里吃喝不愁的打到哪里吃到哪里,而且退回草原的时候,还大包小裹的带着一堆吃穿用品。最后挨饿的,还都是本朝百姓。出钱赈济的,也是朝廷。
这还是比较好的外族部队,只是抢东西而已。若是摊上那几个有名号的畜生部队,那就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每到一地,都屠尽村落中的百姓。身为一国之主,在中原已定后,怎么能容忍这样的恶邻来欺辱自己的子民?
皇帝绝对不能忍,所以宁可把自己的私库都砸进去,也要给北地关外的敌兵奋力一击!否则的话,尊严何在?边关百姓的生命何安?已死的将士们英魂何宁?一想到自己连后宫诸妃的私房都暗地留意以留后用了,皇帝怎么会因为几个一直耽于眼前安逸生活的酒囊饭袋的话,就与北地议和?
别说他愿不愿意,尝过中原富庶的北地游牧,其狼子野心也不是议和能填得满的。到最后还不是如《六国论》中所言,国将不国,最终成为北地的附属?这样的事情宋末已经发生了一次,让中原百姓几百年间都被北地的外族所统治,将百姓成为“两脚羊”不说,更是连活命都活的毫无尊严!
太、祖顺应民心骑兵造反将外族赶出关外。才不过百多年,外族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叩关。为了江山社稷,作为皇帝,他必须一战!他不是像太、祖那样雄才大略的马上皇帝,对行军布阵也并非知之甚深,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在经济上大力支持边城中军,让中军在资源充足的情况下,毫无后顾之忧的与外族战斗。
在皇帝的决心之下,所有主和派的朝臣都动摇不了这“必有一战”的结局,所以就开始想在军需上面动点手脚,捞一笔什么的。
皇帝是绝对不允许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出叉子的,直接就把所有和军需后勤有关的官员家里得用的继承人,打包成书吏派遣去边城了。而且给这个公子书吏团安排的办公居住场所也是靠近主战场的。
皇帝可以说是玩了一手阳谋,利用之前安排在各家的钉子传回的消息,把这些人的继承人直接捏在了手里以威胁官员。如此,此后的几年里,尽管北地的战事一直进行,在军需一项上,却还真没有人出什么幺蛾子。
入春之后,外族果然在边城外叩关。贾琏所在的骑兵小队在初期还是出奇制胜的奇兵所在,很是让外族吃了几回亏。但是在战事进入胶着状况开始比拼军力后,骑兵小队的作用就减小了许多。于是贾琏和李大牛一起,被分入中军帐下,成为了先锋营。
先锋营往好了想是破敌的利器,往坏了想就是最先死的一批人了。自从入了先锋营,贾琏还真是好几次徘徊在生死之间。最严重的一次,贾琏被一刀捅了肚子。所有人都觉得贾琏必死无疑了。可大概是捅贾琏的那人因为已经被贾琏削了半个膀子所以失血过多力气不足,还因为捅的地方没有主要脏器,贾琏只是在连续发烧烧到快脱水后,终于挺了过来。只是在之后的一个多月,只要一吸气,就整个人疼得受不了。
但是都说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贾琏疼着疼着也就习惯了。经历了这么一回,贾琏对李大牛更是感激了。要不是李大牛在军医都觉得贾琏没有医治的必要后还不死心的把自己的伤药都给了贾琏,还胡乱的找了好多的退烧祛邪的药灌到失去神志的贾琏嘴里让贾琏退了烧,估计贾琏也就直接交代在战场了。
战争中总是不断有人丧命的,有的丧命的人是普通的士兵,也有一部分是军队的领导官员。因为贾琏的出色表现,在一年多之后,贾琏就成为了一个中队长,隶属于李大牛的大队。
入冬后,外族又龟缩回了草原深处,这也给了中军休整的机会。在可以预见明年春天依旧会有战事的前提下,贾琏整合了一年多一来的草原地貌信息,决定出奇兵,抢占外族的王庭。
这件事情提出来后,倒是给了中军一个启发。也许真的可以试一试来从西路进入外族的王庭直捣黄龙。只是,草原的自然环境恶劣,兵士们不一定能抵御得住严寒。而且若是在草原中迷了路,恐怕也是十死无生了。
可是自古以来,机遇都是伴随着巨大的风险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经常被老百姓挂在嘴上。既然这个方案是先锋营的中队长张琏提出来的,那么就把这件事交给先锋营好了。
几日过后,先锋营开始秘密的选拔敢死队。没错,就是敢死队。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的奇兵,会引起什么后果,也许这一去就是死。既然前路茫茫,那么和自己一起深入草原的,必须都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人。
作为先锋营的二级领导,李大牛也立刻知道了贾琏即将面临的任务。对于贾琏的私自决定,李大牛觉得很不高兴:他是被贾琏排除在外了啊。
于是李大牛立刻就去找了贾琏。彼时的贾琏,正在小校场上练习。一见到李大牛面有愠怒,也是一愣,根本就不知道李大牛在气什么。尽管不知道李大牛生气的原因,但这丝毫不妨碍贾琏认错态度良好的对李大牛讨好:“大牛哥,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啦?我正要去找你呢!”
“找我?”李大牛问。
“对啊,就是找你。我这次要去的地方可是九死一生,有些事情我想先跟你说。”贾琏面色严肃认真,一点都看不出来其实是在转移话题。
李大牛也是没有多想,觉得贾琏要说些事情,那就肯定是真的要说事情,所以就跟着贾琏到了他的营房里。
贾琏的营房不大,顶多就是一架木床就占了屋子的一半地方。余下的地方就是一条凳子和一个衣柜。李大牛的体格要是坐在那个明显属于老弱伤残类型的凳子上,估计贾琏就可以直接把凳子拿给伙房了,所以两个人就并排坐在了木架子床上。
因为床不大,所以贾琏算是和李大牛紧挨着的。李大牛面对这中情况,忽然就觉得这个没点炭火盆子的屋子有点热。心里七上八下的合计:难道张琏是想和自己来一次?可是张琏现在也还是没长成啊?不行,他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呢!爷爷曾经说过,要是没长成就做了那事,会少活好多年不说,还会病歪歪的!他要好好教育教育张琏!
贾琏坐在李大牛身边,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半天,才下定了决心一样,张口说话:“大牛个,我其实,我其实不叫张琏!我的真名叫做贾琏,是京城荣国府当家一等将军贾赦的儿子,名叫贾琏!”
这句话一说出来,再往后就容易多了,贾琏直接就把自己当初的经历给李大牛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就发现李大牛的表情很微妙。说是生气,也不像;说是伤心,又不太可能。贾琏忍不住伸手戳戳李大牛的胳膊:“大牛哥,我真的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我……我希望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建功立业,然后给我爹挣出个前程来!”
“你当初为啥总偷看我?”李大牛知道了贾琏的身份,觉得贾琏大概、可能并不是想和自己结对子,所以就问了出来。
贾琏一听,脸就红了,支吾一会后才说:“大牛哥不是救了我嘛,我就开始注意你。然后就觉得大牛哥是个好兵士。我也想让自己更厉害啊,就……然后看见大牛哥你的体格真好,就也想像你一样……”贾琏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件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怎么自己就觉得说出口的时候有些底气不足呢?
第51章 贾琏5.8
本来贾琏提出这么一个在外族背后插刀的方案,是因为自己的军功升得太慢了,所以有些心急想干一票大的。依着贾琏和李大牛的交情,李大牛必然会加入敢死队的。可事到临头,贾琏却不想让李大牛去了。
倒不是因为李大牛不好,而是因为李大牛太好了,所以贾琏不想让他为了自己的私心欲、望而就这么踏上一条前途未卜的道路。贾琏觉得以李大牛的能力,若是在中军里继续呆着,迟早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将领。李大牛值得成为一个受百姓尊敬、皇帝信任的武将!
这种觉得“李大牛是最好的”的感觉,让贾琏心烦意乱,所以才去了小校场发泄心里那些捋不清楚的情绪。而就在见到李大牛来找自己时的脸色,贾琏立刻想到了一个说不定可以让李大牛不和自己一起进草原的方法——坦白身世,把贾赦托付给李大牛。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对话。
“大牛哥,你刚都听我说了家里的情况,我放心不下父亲。若是我此去难以回转,只求你在父亲落难的时候,让他不会挨冻受饿,可以活命就好。”贾琏觉得吧,自己要是把这件事情办成了,那么后续贾家的事情自己也会着手解决的;但要是自己就这么交代在草原了,那么贾家也就是抄家流放的结局了。贾赦作为贾家的当家人,贾家获罪,他必然首当其冲,三千里是没跑了。
李大牛作为军中将领,到时候不管官职高低,都是君命不可违的。他不求李大牛替贾家奔走脱罪,只求李大牛能让贾赦在流放的途中少受点罪就好。
贾琏想到这些,猛然发现自己在经历好几次的生死关之后,竟然有种悍不畏死的平和心态了。
李大牛听了贾琏的话,摸了摸鼻子没回答。要知道,自从他觉得贾琏要和自己结对子之后,贾琏在他心里的地位基本就等同于“媳妇”了。猛然间这个“媳妇”跟自己说,其实他把他当成可以托付亲人的兄弟,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心脏像是被捏了一下一样,疼得难受。
贾琏是勋贵人家的孩子,恐怕根本不知道军队里结对子的事情,所以是他自作多情了。但是他还是想和贾琏结对子。
抱着这样的心态,李大牛终于开口说话了:“你是贾琏,不是张琏,是千金子,不应该去危险的地方。我去和元帅说,我来领队进草原。你回家去!自己的父亲要自己去孝顺!”
自来李大牛就少言寡语的,所以说起话来有些颠三倒四。但是贾琏还是明白了李大牛的意思:是叫他不要涉险,入草原的领头替换成大牛,而自己恢复身份远离战场。
虽然贾琏听了李大牛的话很感动,但他决定了进草原,就一定要漂漂亮亮的把外族王庭给拿下,挣一个军功回来!不是为了碾压二房那么渺小的私心,而是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贾琏也说不清楚。在战场上不过才呆了两年不到的时间,荣国府内的纠纷就已经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见过了被外族屠戮过的村庄、焚烧过的城镇后,贾琏是打从心底里希望自己能在战争中尽一己之力,还边城百姓的安宁来。
两个人的谈话就这么不了了之,谁也没能说服谁。晚间贾琏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执着于凭军功以立业。
因为升职之后伙食改善不少、体格又被操练得十分壮实的贾琏,再一次经历了从孩子到青年的转变。同时也知道了自己的执着原因:他不想被李大牛这个人给拉下!想成为和对方比肩的人!
临上战场之前发现自己潜藏在心底的爱意,这么狗血的事情真的是让贾琏有点无力吐槽了。但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要继续的。贾琏现在能做的,不是屁颠屁颠的跑去告白,而是赶紧趁着天还没亮,把自己的裤子洗干净烘干!
冬日的水本来应该冷得贾琏双手打颤的,但是贾琏就是觉得一看见自己的裤子就是一脑门子汗。这么丢人!这么审美奇葩!自己怎么就在梦里把那个大块头李大牛给压住这样那样了呢?难道他的春梦对象不应该是软软的妹纸吗?啊啊啊啊啊啊!好丢人不要想了!
终于把裤子放在炭火盆边上,就着炭火的预热烘干裤子的贾琏,忍不住就觉得,自己要是真的对李大牛做了梦里的事情,估计会连对方的裤子都没脱下来就会被胖揍一顿的。他的武力值和李大牛一比,仍旧是个渣啊!刚想完,贾琏发现自己又开始想“裤子”了,赶紧拍了自己的脸颊两下,让自己别这么魔障了。
在之后的几天里,贾琏只要一听见有人说“裤子”就反射性的面红耳赤。他手下的兵还以为贾琏发热了,所以第一时间去找了李大牛。不要问为什么,张中队长和李大队长的关系,根本就是先锋营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好吗?所以去找李大队长才是正确的!军医?先让大队长看完再说吧。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贾琏脸红的情况更严重了!
不管贾琏和李大牛这两个人的心思到底如何,小半个月后,草原上的零星外族也都回到草原深处去了。贾琏所带领的敢死队也出发了。无论贾琏怎么觉得自己的人生狗血,还是要和李大牛分别了。
顶着严寒,敢死队的一百二十人就从西路进了草原。与此同时,与往年和外族作战从来时中军不离关的状况不同,中军在敢死队离开后半个月,也开始集结后向草原方向前进。
贾琏带队下,每日里都是疾行不辍。随着深入草原的距离加大,要不是换了新的皮衣皮裤,就凭过去的旧战袍,恐怕连贾琏在内的一百二十人基本都会交代在这里。
但就算有良好的军备支援,还是有几个战士被冻伤了。没有足够草药的情况下,只能硬、挺着。雪上加霜的是,虽然贾琏准备了地形图,但还是迷路了。
在茫茫草原里迷路,没有足够的水和食物,再加上天气的严寒,若是再下一场雪,恐怕就更难了!这是所有人的心声。但偏偏就是下雪了!
贾琏在这种情况下,几次调整方向,希望能回到正确的路线,但是似乎都不太成功。虽然下雪加剧了寒冷的程度,但是却也缓解了敢死队的缺水情况。这还是不幸中的万幸的。
在深入草原的第三十二天,敢死队再次遇到了一个死劫——草原狼。狼群的规模不大,大概有七十多只左右。这群因为饥饿而冒险出来捕猎的狼,自然不会放过贾琏这个一百二十多匹马、一百二十个人的队伍。这在狼群眼里就是上等的肉!
幸好贾琏在宿地四周撒上了铁蒺藜拦上了一尺高的铁刺网,否则一定会被狼群弄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全军覆没!在损失了几匹战马,一部分战士都轻伤的情况下,这七十多匹狼成为了肉干。战士们把雪水化开来清理狼肉,成功的缓解了食物短缺的危机。
这一次,贾琏就算便秘也没有李大牛在旁边帮忙找草药了。为了不让自己满脑子的“李大牛”“裤子”之类的想法,贾琏再次调整了方向,疾奔而去。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似乎方向正确。在接近王庭大概五百里的时候,派遣了十个人把一路来的部落状况传回同样进入草原腹地的中军。
就等中军牵制住草原因为中军没按套路出牌、在冬天就攻入草原所以匆忙集结起的军队,就可以趁虚而入直捣王庭!
果然,外族听闻中军兵分三路进入草原腹地,立刻传令各个部落集结骑兵。中军以逸待劳,用早就在冻土上挖好的泥水陷坑结合木刺铁蒺藜之类,让外族的主力骑兵吃了个大亏。而在王庭空虚之际,贾琏也率领敢死队潜入了王庭,把外族王室的老弱妇孺们全擒。
王庭虽有守卫,但是精锐士兵已经被外族可汗给带走了。所以敢死队虽然和王庭内的守卫纠缠了一会,但是仍旧把人给围拢擒拿了。不是没有人想骑马跑走,毕竟外族人无论老幼都是马术的好手。但是架不住贾琏无耻的在各个马棚里扔鞭炮啊!直接就让这些马炸了群!要是有人想接近,就是挨踹的命。
于是一百多个人就这么把王庭给拿下了。拿下王庭之后,贾琏就让人前去接引分路出来的左路军来接收王庭俘虏和财物。那些闪闪发光的金银器皿什么的,都要拿回去!好的战马牛羊,也要拿回去!还有那些目光里满是仇恨的俘虏们,也要带回去让外族人拿金银牛羊来赎取!
贾琏的目标,就是最大程度的压榨外族的一切资源。只有让这些人连战马和兵器都没有了,才能老老实实的不到中原来侵略!而且,贾琏摸着下巴想,要不要把所有的男男女女都给喂点宅斗专用的绝育药啊?贾琏终于对于宅斗这项技能活学活用了一回。
第52章 贾琏5.9
带兵前来接收外族王庭的左路军统领正是李大牛。左路军的第一领导在中军未曾分路的时候受了伤,李大牛临阵受命成为了左路军的第一领导。
贾琏现在可还没有做好面对李大牛的准备呢。基本上当初两个人的谈话谈崩了,再加上贾琏做的那个梦,让贾琏在没进草原之前基本上都躲着李大牛走,等进了草原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现在这么突然的和李大牛打了个照面,贾琏还真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
李大牛虽然不知道贾琏躲自己的原因,但是贾琏躲避的态度还是让李大牛察觉到了。基本上,李大牛同志一直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格,所以等交接完成,一百二十人也收编到了左路军之后,大牛就拽着贾琏走了。
贾琏被拽走的时候,左路军中大多数大牛和贾琏的战友对于李大牛的霸气那是欢呼雀跃。真没想到大队这么爷们,直接就把中队给拽走了啊!想想也是,中队自从入了草原都快两个月了,大队一直憋着呢,现在好不容易见了面,绝对是*啊!
这些人的心理活动贾琏是不知道的,贾琏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被李大牛拽着的地方热乎乎酥麻麻的。这种酥麻感直接顺着贾琏的手臂传达到了他的大脑,让贾琏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像是醉酒之后的混沌感觉。
李大牛一直把贾琏拽到了没有其他人的地方才停下:“我以为我们是好兄弟。你就那么不出一声就进了草原,连句话都没交代。”
虽然李大牛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但是贾琏就是听出来李大牛话里的浓重担心和不满。贾琏在心里吐槽“我可不想当你的好兄弟了”,嘴上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赔小心:“我不是怕你生气嘛!”
“你为什么驳回了我的名字?”李大牛在和贾琏谈完话的第二天,就把自己的名字也放到了敢死队里。结果被贾琏直接给驳了回来,而且还不等他和中军申请,贾琏就直接带着人进了草原。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贾琏倒是没想到李大牛是为了这个生气,但是看李大牛问得理所当然的样子,忍不住也来火了起来:“我不想让你送死行了吧!我们这一百二十个人在草原上的一个多月里遇到多少回生死劫你知道吗?有的我事先想到了有的根本就没想到!我怕你出事你还生气!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你不想让我死我就想让你死吗?自己的爹自己孝顺去!”李大牛一见贾琏扯着嗓子推搡自己,抬手就把贾琏的推着自己胸口的手给按回贾琏的身体两侧,让贾琏保持一种类似“立正”的姿势。
贾琏挣了几下见挣不开,也就这么被按着了。心里的小人却无限苦逼的流出了眼泪:这个土著二货就算是说起关心人的话来也还真是同样不入耳啊!但是怎么自己听了后就觉得有点小高兴呢?我果然没救了啊!
所以最后还是贾琏郑重的道了歉,表示下回再有这种找死的事情,一定会带着李大牛一起去的。于是,左路军一部分人驻守王庭来等待回撤的外族军队,另一部分人开始放射性的扫荡四周的外族居住部落。待中军传回回拔命令,左路军不得不请求支援,否则难以带着大批的牛羊和金银器面之类的物资回去。
基本上,这一战,把整个草原的游牧外族都给收拢了。中军在上报朝廷之前,先把那几个有名的执行“三光政策”的部落的成年男子直接给就地正法了。但是对着那些妇女和孩子,中军怕下手之后,会让朝廷上那帮酸倒牙的文臣说些“残暴”之类的废话。
于是,贾琏的主意真的被中军给采用了。这些部落的人,无论男女,都是绝子汤绝育药的灌下去,就怕有些男扮女装或者女扮男装逃脱药物的,每个人都反复灌了好几回。就这么一折腾,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中军回朝,被缴获的牛羊,一小部分奉圣命补偿给边城当地的百姓,另一部分就是沿途走着沿途吃。剩下的就是直接给皇帝午门献俘的时候充场面用的。外族王庭的人一个不少,全都成了俘虏被押往京城。至于其他普通的牧民如何安置,还要等皇帝的命令。
中军此次命副手回京献俘的同时,也让副手把贾琏提出的战争赔款要求给捎带去了。历朝中原击退了北疆外族之后,外族称臣,那么朝廷就会预备下安抚的银两来赏赐给北疆。明明是战胜国,却偏偏给战败国款项,这真是让贾琏觉得无语。
正好户部吃紧,本朝百姓生计难较,那就让挑起战事的外族人来赔偿好了。z中军这么想着,如果贾琏的意见真的被皇帝采纳了,那么不光战死沙场的将士们的抚恤有着落了,户部也能缓上一口气,而且看这零零种种的“精神损失费”“战备损耗费”之类的名头和分期付款的还款方式,估计一百年以内,北疆人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等到那时候,再抚以怀柔政策,开互市,以边城为起点开始向北地逐步建设村落城镇之类的建筑物,那么游牧民族经过几十几百年的演化,说不定也就耽于安逸,不再“游牧”了呢。这些虽然只是贾琏的粗糙想法,但是朝中能人多,定能让“想法”变成“现实”的。
贾琏没有随着献俘队伍进京,而是继续留在边城。虽然王庭被破,但是还是有些零星的战事发生的。规模不大,但是也不能因此就让这些外族突破防线到边城以内的村落去骚扰百姓。留下的边军还是要随时警戒防止反扑的。
各种各样的战事收尾工作过后,时间已经进入了夏季。草原各部在重新整合之后,回到了草原中。只是这一次,可不会让他们连吃带拿了。不光把贵重金属给搜走了,连马匹也只是留了些老弱。基本上中军这次鸟枪换炮,差不多每名兵士都有了战马。琐事处理完毕之后,贾琏终于空闲了下来。
贾琏和李大牛在最近几个月里,依旧保持着“好兄弟”的状态。只是贾琏的心里像是有一百个小爪子在挠一样,对着李大牛就闹心。
但是没等贾琏闹心多久,贾琏就被叫到中军的元帅处了。原来是因为贾赦提心吊胆了两年,眼看着战事结束结束贾琏还没回京,就找皇帝哭诉去了。
皇帝对着明显在耍赖皮的贾赦也是无语了。没错,皇帝对贾琏在战场的表现还是基本满意的,对贾琏提出来的战争赔款也觉得正中下怀。但是贾琏的这个爹真是给贾琏扣了不少分数啊。所以中军就接了命令,让贾琏在下一批回京队伍中插个队。虽然贾赦耍了一会无赖,但是皇帝觉得自己被贾赦的无赖行为娱乐到了一丢丢,所以心情很好的给了贾琏一个从三品游击将军的职称。
贾琏这时候才明白,闹了半天自己的身份早就被人知道了啊!知道要回京的贾琏,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不舍。不舍的对象,当然就是李大牛了。
考虑到此去京城,估计就不会回边城了,所以贾琏的内心几乎被烦躁占满了。都说冲动是魔鬼,贾琏这次就冲动了。他在闹心之后,直接打马跑到了离边城大概百里的小镇找到了青楼买了一包春、药。他要迷、奸李大牛!
时间呢,就定在自己返京的前一天晚上。这样李大牛头天晚上被自己做得难受了,第二天肯定起不来。这样他就可以趁着李大牛没反应过来赶紧跑。等回了京,一定要把他调到一个安全富庶的地方。最好是自己能时时看到的地方。到时候再继续勾、引李大牛,争取把李大牛早日拿下!
虽然这样做真的很无耻,但是贾琏就是不想一点念想都不留下就离开边城。要是将来就这么一别两去再无法见面了呢?
贾琏虽然上过战场杀过人了,但是到底还是有道德观的。所以在临行的前一天晚上,贾琏一手捏着春药一手把着酒坛好久,最后还是没把春药下到酒里。贾琏深吸一口气:就当这是普通的兄弟告别吧!等回京后再做谋划。
虽然事先贾琏做过心理建设要端正态度只当是兄弟告别,但是几杯黄汤下肚,看着自己旁边正襟危坐的李大牛,贾琏还是忍不住心里烦躁。越烦躁就越喝酒,越喝酒就越烦躁。恶性循环之下,贾琏很快就不清醒了。
李大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见贾琏喝成这样也不拦着,只是看着贾琏因为醉酒而绯红的脸颊和被酒液滋润得红艳的嘴唇,眼睛越来越暗。到最后,李大牛为了不让自己失态,硬是别开了目光,不再看贾琏了。
一看见李大牛不看自己了,贾琏觉得心里又憋屈又难受。他想把李大牛的衣服撕得碎碎的,把李大牛给按在地上,压着李大牛做羞羞脸的事情。他想让李大牛一直看着自己不移开眼睛,想让这张木头脸露出面瘫以外的表情。
都说“酒壮怂人胆”,其实这句话还真没错。要是以往,贾琏可没有勇气直接对着李大牛yy。但今天他就敢了,这绝对是因为他喝酒了的原因。把自己的心思憋了能有小半年的贾琏,在酒水的激励下,直接一个饿虎扑食就色令智昏的扑到李大牛身上去了。
李大牛因为之前转开脸安定情绪,所以没有防备之下,被贾琏的一个猛扑给连人带凳子扑到在地上。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贾琏一张脸上写满了“欲、求不、满”四个字,骑在自己腰上撕扯自己的衣服。
一遍撕贾琏嘴里还反复叨咕着“今天就把你给办了”“我让你一辈子都记得我”“等我回京城的把你也弄回去”“你别想娶老婆了乖乖嫁给小爷我吧”之类的话。
李大牛听了贾琏的话立刻就明白了:很明显,虽然当初贾琏没想和自己结对子,但是现在想了。只是贾琏好像把两个人的主动被动角色弄反了。但是没关系,他会解决这个问题的。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先带着贾琏回营房。虽然这里因为贾琏和李大牛两人的送别宴没人来打扰,但是幕天席地可不是做这种事的地方。
李大牛箍住自己身上乱动的贾琏,抱起贾琏往营房走去。
第53章 贾琏5.10
卯初,虽然贾琏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卡车来回碾了好几回一样,但是两年多军旅生涯所形成的生物钟还是让他醒了过来。贾琏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光只是腰和屁股被疼痛的感觉占据,就连贾琏的脑袋也是充斥着宿醉之后的抽痛。
虽然前一天晚上喝了许多酒,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贾琏还是记得的:简单来说,就是明明是他想把李大牛给拿下,结果直接被人给反拿下了。而且自己最后好像还因为感觉不错勾着李大牛又来了几回来着。
一想到李大牛,贾琏才反应过来。一摸身边根本就没有人,连被子里的温度都没有了。贾琏捂着脸不愿意起床,心里忍不住想着大概是李大牛根本就不愿意和自己做这种事情,所以后悔了才早早离开的。这样也好,省得将来见面尴尬。
贾琏这样想着,一咬牙起了床穿好衣服——再过一会就要点卯,然后他就要带队回京了。从被子里爬起来,贾琏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清理过了,除了些青青紫紫的印子之外都很清爽。一猜就是李大牛替自己清洁的。但在李大牛不知所踪这样的情况下,贾琏是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温馨或者温暖的感觉。
但是军令不等人,贾琏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哀悼自己的一夜露水,只能把自己置办整齐,拿起自己的小藤箱子开门离开。
一个时辰后,惨白着脸的贾琏在马上龇牙咧嘴的倒抽气。没办法,他现在的情况是只要屁股不碰触任何东西的时候都会钝痛不已,更何况是骑在马上颠簸着呢。现在才带队开拔了不过一个时辰,贾琏就已经有种快要见佛祖的感觉了,不知道今天的行军结束之后,贾琏还有没有命在。
才这么想,车辙碾压的声音就从身后由远及近的传来。待到声音停下之后,贾琏就听见了李大牛熟悉的木讷语气:“下马!上车!”
贾琏猛地一回头,就看见李大牛一副押车员的打扮,坐在一辆马车的车辕上拉着缰绳,立刻就傻了眼:“你怎么……你怎么……”你怎么会来追我?你怎么会这幅打扮?
李大牛的到来倒是没让贾琏手下三个营里的兵士们的惊讶。心里都暗戳戳的合计,一定是大队受不了离开中队——啊,不是,现在是将军了——太久,所以追来了呗。也不知道大队是怎么说服元帅的。擅离职守可是轻则杀威棒、重则阵前斩的。
李大牛见贾琏愣在马上,立刻就跳下车辕,把贾琏直接捞下马,小心的抱进铺了好几层棉被的车厢里:“我自请降职做从三品游击将军贾琏的马前卒,随你一起回京。”
此刻的贾琏早上有多绝望现在就多幸福,整个人立刻从“怔愣”状态切换到“自带分红泡泡”模式。他以为李大牛是反悔或者觉得自己恶心所以走了,结果李大牛直接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而且,凭李大牛七年的军功,妥妥的能得到一个都司,最次也是个守备!可是为了自己,直接就做了马前卒了。这种果敢向贾琏证明,他早上那些悲观负面的猜测绝对都是错的!李大牛说不定也和自己一样!
他就说嘛,他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也不会一点吸引力都没有的!当然,就算李大牛真的只是出于道义才做出这些举动的,来日方长,他一定能把李大牛拿下的!贾琏趴在柔软的被褥上,渐渐就在这样的思绪里睡了过去。
贾琏和李大牛虽然仍旧没有被窗户纸捅破,说些情啊爱啊的告白,但是两个人直接就越过热恋进入了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贾琏的队伍还有半天脚程就要到京城了。
贾琏下令手下兵士们今天在城镇外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赶路进京。这样兵士们可以在卯正前交接给京畿大营,不耽误兵士们接下来的休假;贾琏也可以把时间刚刚卡在皇帝下朝的时候来觐见述职。结果贾琏才到当地的驿站登记入住,就等到了贾赦的奶兄。
贾赦的奶兄早在十来天前就等在这处驿站了,此次等着贾琏,主要是贾赦让他带了两个消息来:一,是贾赦在得知贾琏得了游击将军的官职之后,上书奏请让贾琏袭爵;二,是明天是贾珠和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之女李纨的大婚之日。
让贾琏继承爵位这件事估计是贾赦为了恶心贾政才做出来的,但是贾珠和李纨的婚事就让贾琏有些费解了。
当初贾琏没中秀才之前,曾经和贾赦对于贾珠的寿命和将来会耽误好人家的闺女一事闲聊了几句。印象中,贾赦好像是抱着“我看珠儿也活不长,那就别去祸害姑娘了”这样的心情的。
而且贾珠是顶着贾琏的恩荫名额进的国子监,还和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成婚,贾琏不信贾赦一点反应都没有,让贾珠直接和清流搭上边。
“好叫二爷知道,老爷当初还真的和李守中大人说了,让李守中大人莫要招珠大爷为婿,说是珠大爷寿命不长,恐李守中大人的明珠蒙尘。但是李守中大人听了老爷的话,立刻就和政二老爷定了亲。老爷生了气,就撒开手不管了。”贾赦的奶兄听了贾琏的问话,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贾琏撇撇嘴。什么叫“好言难救该死的鬼”?这就是!按照当年贾琏离家前,贾珠就已经稍微走多点路就喘粗气的身体状况,李纨离守寡也不远了啊。
但是贾琏可不会因为一个李纨就心软放过二房的。明天不是贾珠大婚吗?他就要让这场婚礼成为闹剧!彻底把二房给拿住!
第二天一早,贾琏领着手下的三个营的兵士先到京大营报道,然后就直接入城,等皇帝下朝之后觐见。按理说,除非是地方大元或是盐铁官员,否则都是各回各家的到六部述职报道。不然皇帝每天的时间就那么点,哪有时间见那些一个又一个的官员呢?
贾琏本来也应该到兵部述职的,但是谁让他还有个贾赦之子的身份在呢,所以就变成了和中军副帅一样的待遇——面圣述职。
贾琏中规中矩的述职完后,就轮到皇帝论功行赏了。贾琏倒是没要什么升职加薪迎娶公主之类的赏赐,而是提了两件事情:第一,是自己的堂姐贾氏元春于去年小选入宫,如今已经十六岁了,他想让皇帝批准元春出宫,免得误了花期婚嫁困难。第二,就是一件既是家事又是国事的事情了——他有意整顿家风,忠孝难以两全下,希望皇帝能先恕其不孝之罪。
皇帝自从接了贾赦让爵的折子,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贾琏就这么大咧咧的用了“忠孝难两全”的借口,让那些之后可能拿孝道抨击贾琏的御史言官直接把话给噎在嗓子里了。
但是考虑到贾赦真的是勋贵人家里算是凤毛麟角一样珍贵的有眼力见儿的人,贾琏也在让北疆安定这件事情上出了不少力气,皇帝还是批准了贾琏的两个请求。顺手,还在贾赦祈请让爵的折子上,批贾琏袭爵等级为一等候,名号为荣靖。贾赦本人也只是三等候,而贾琏却凭借军功让爵位升了两级,而且有了封号,这才是皇帝对贾琏的赏赐。
既然是被皇帝允许的“奉旨不孝”,贾琏直接就回了京大营,把手下那些除了已经被安排分批返乡之外的正要休假去的兵士们都给叫来回来。小五百人一听是贾琏的事,也都积极响应。
穿好了身上的家伙事,这小五百人就这么跟着贾琏拿着手令进了京城直奔荣宁街。幸好有皇帝的手谕,贾琏也事先和京兆尹顺天府之类的治安管理机构打好了招呼。不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配利器进城,分分钟就是被当成反军围剿的套路。
到了荣宁街,老远就看到荣国府被红绸给装饰起来了。门口也停了许多的车架,都是前来道贺之人的。依照王氏和贾史氏的尿性,贾珠成亲拜堂的地点,绝对是在荣禧堂没跑了。既然如此,他一定要把那个向来用鼻孔看人的贾珠的婚礼给搅了!
贾琏一打马到了荣国府大开的中门前,伸手一指门上“敕造荣国府”的牌匾:“给我换了!以后这就是我的荣靖侯府!”
身后的兵士一听贾琏的话就傻了。牌匾挂得那么高,他们现在上哪找梯子去?而且就算立刻去找梯子了,等把梯子找回来,将军的气势绝对就变弱了!无论做什么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所以兵士们才有措手不及的感觉,想不出个办法。
倒是李大牛,见不得贾琏出岔头,把离自己最近的两个兵士,一脚一个踹到牌匾正下方,喊了声“接好了”,就倒拿起手边的红缨枪往牌匾上一扔。牌匾受力左右一摇落了下来,正落在两个兵士的手里。这可是御赐的匾额,卸下来之后是要还给礼部的,可千万不能摔坏了。
今天在荣国府守门迎宾的,是赖家人。本来远远见了贾琏一群人,还以为是哪个来观礼的宾客来晚了所以才速度这么快呢。结果到了跟前一看,一个个都是全副武装着,就知道这是来找茬的。
结果还不等赖家的人叫嚣几句“敢在荣国府撒野”之类的话,牌匾就被人给卸了,立刻就傻眼了。
贾琏没理会这些愣得像柱子似的人,直接就开口,中气十足的声音压过了宾客的喧哗声和司仪的唱礼声,让全体宾客听了个一清二楚:“荣靖侯贾琏今日整顿家务,请各位客人立刻离开!”贾琏喊完之后,身后的小五百人也一起高喊“荣靖侯贾琏今日整顿家务,请各位客人立刻离开!”
要说先前贾琏一个人的喊话可能还让在场的宾客没有反应过来,那么之后五百人合唱就让一些聪明人明白了:这是贾家的两房之争啊。当年贾琏中了生员秀才差点被弄死,后来也不知所踪两三年了,如今竟然封了荣靖侯吗?再联想最近刚刚结束的北疆战事,就猜到贾琏在这两三年里,估计就是在北疆参加战事了,所以才会得封一个“靖”字作为封号。
第54章 贾琏5.11
有点眼力见的宾客一听见贾琏的话,也猜到之后的事情发展一定会很激烈,虽然很好奇,但还是赶紧让人去后宅找自家的女眷准备告辞了。
作为高堂的贾史氏和王氏一见客人要走,立刻就想拦着。好不容易因为亲家是国子监祭酒,所以来了些小有实权的官员们,要是就这么让人家走了,那以后可就没有更好的联络感情的机会了!
就在两个女人拦人的时候,贾琏已经带着人进了荣禧堂正堂,打眼就看到了穿着喜服的贾珠。贾琏也没理会气红了脸的贾珠,依旧是指着荣禧堂正堂上大大的“喜”字,来了一句“给我拆了”。
这次不用李大牛出手了,立刻就有兵士上去把字给摘下来。倒是有下人来阻拦,但是都叫贾琏手下的人给踹到墙角吐血去了。没办法,跟着贾琏来的人都都是上过战场的,一出手就是死力气。这些养尊处优的二主子们哪里经得住这么一踹?
“琏儿!你做什么?今天是你大哥成亲的日子!”贾史氏拄着沉香手杖站了起来对着贾琏斥道。当初贾琏离家的事情最终不了了之,她以为贾琏已经死在外面了,虽知道还有回来的一天!而且一回来,就要把珠儿的婚礼给搅和了!这可不行!
“大哥?我大哥在我出生前就溺亡了。这里那还有我的大哥?你说贾珠?他的婚礼关我何事?没听说过堂兄举行婚礼是在堂弟家的。这里是我的荣靖侯府,我说不准在这里举行,就是不许。给我拆!”
“你!你!这里是荣国府!”
王氏见贾史氏被气得说不出话,连忙上前扶住贾史氏,对着贾琏斥责:“琏儿!你看你把老太太给气的!还不赶紧磕头认错!”
贾琏被王氏理所当然的态度给弄乐了,从袖子里掏出了圣旨,高声朗诵:“圣谕,今允贾赦奏请传一等将军爵位于嫡子贾琏。令,贾琏于国有功,进一等侯袭爵,为荣靖侯。钦此。”
念完之后,贾琏笑看着二房并贾史氏:“可听清楚了?这是我的府邸,我想怎样就怎样!”
“竖子尔敢!”作为贾珠亲舅舅的王子腾根本没走,此时听了贾琏的话,知道今日不能善了,立刻拍桌子站了起来,想用气势压到对方。
“王大人?我说了宾客请回,你是想插手我贾家的事情吗?可惜我贾家可没有人能让你进我家当主子了。那王大人是要卖身为奴进我贾家?可是要是这样进了我贾家,就是我贾家的奴才了。万没有哪家的奴才干涉主子的事情的。”贾琏笑着做到了荣禧堂的主位上。反正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贾家的事情,你王子腾就是没资格管。
王子腾也是官场老油条了,立刻就想到贾琏是在偷换概念,张嘴就回道:“我是你婶娘的兄长!和贾家是姻亲!今日你搅了我亲外甥的婚礼,你说我有没有资格管?”
贾琏见王子腾不上套,也不在多答理他,转头问:“宾客都走了?”
“报将军,出去王子腾大人和史家两位侯爷及其亲眷,还有贾家的族人们,其他的都走了。”
“既如此,搬吧!”贾琏一挥手,就让那小五百人分成了五组。一组把荣国府团团围住,不允许进出;一组把仍旧在荣国府里的人都看牢了;一组在贾琏身边待命;剩下的两组,开始执行贾琏的“搬家”政策。
这两组人进了府里,最先把贾史氏和王氏的私人库房给踹开,找出了两个女人的嫁妆单子,开始一笔笔的对,把单子上有的都挑了出来——幸亏贾琏当初在训练之余给这帮人进行了常用字普及,否则这时候就算有单子也顶事。其余的财务,都分清楚了,哪些是贾家公库里的,哪些是别人家送来的、送来的由头是什么,哪些是皇家例行赏赐的,哪些是来历不明的。
贾史氏才稳定下心绪,一见贾琏所为,立刻又是一口气没上来。这是要逼死她啊!
看到贾史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的贾琏,慢悠悠笑眯眯的开了口:“老太太,你也别急,我没想怎么样,只是想要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罢了。不该是我的,我一点都不会拿,我怕拿了不属于我的东西,祖父会气得晚上来找我。还有,不该是我的事,我也不会承担,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诉讼例子钱,我也是不会管的。谁做的谁去收尾,不收尾就等着去顺天府吧!”
贾琏意有所指的话让贾史氏和王氏安静了下来。然而这份安静才开始,就被贾政个贾珠给打破了。
贾珠和贾政轮番上阵指责贾琏不孝。贾琏听了一会,觉得两个人开始说车轱辘话了,才开口断两人:“二叔,论理你比我多吃了几十年的干饭,应该比我明理才是。家法再大也大不过国法去。我父贾赦孝顺所以让二叔你住了荣禧堂,你不会真的就以为自己是荣国公了吧?堂哥你不会以为你就是府里的继承人了吧?如今我以军功承继爵位,万没有让自己的叔叔住着正院,自己的老子反倒住偏院的道理。拨乱反正把正堂给我老子腾出来,这不过分吧?我料想二婶一个妇道人家整理东西有些困难,让人帮帮忙也算是不孝了?老太太年纪大了,正好搬到当年祖父荣养的梨香院去正好,我也帮忙收拾一下东西有什么不对吗?还有一桩,当年老太太说离不开二叔,一定要二叔一家跟在身边孝顺才行,所以二叔二婶和堂兄堂嫂也一并搬到梨香院吧。”
已经三岁的贾宝玉挣脱了奶娘对着贾琏就冲了过去:“你滚出我家!”
贾琏斜睨了他一眼,语带讥肖的说:
“把这不知长幼尊卑的东西给抱下去,别放出来碍眼。”话语中的暗指更是让贾政贾珠二人红了眼。
“你!你!宝玉是有大造化的!你竟敢……”就算这时候,贾史氏还是不忘记维护贾宝玉。
“大造化?可真是大造化啊!连凤子龙孙都没有的造化,他就不怕折了寿?”说完,没理会贾史氏因为他的话变苍白的脸色,让人把挣扎不休的贾宝玉给捂嘴抱了走。
想了想,贾琏又对二房人补充了一件事:“今日觐见圣人述职,得知家里的堂姐竟然顶着荣国公嫡长孙女的名头小选进宫了。要是真的是嫡长孙女,小选进宫不合适,会堕了我府里的名声。所以我就请圣人开恩,放堂姐出宫了。堂姐今年十六了吧,要是等到二十五出宫可就什么都晚了。如今也要赶紧相看起来。不然年岁大了成了老姑娘,我们家虽然不缺这么一口吃的,也是好说不好听啊。”
史家的两个男人和王子腾因为两个女人的私库,不得不闭上了嘴。至于贾家的其他族人,慑于贾琏势大,也都不敢吱声。一天之内,整个荣国府都握在了贾琏的手里。所以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贾琏终于实现了自己碾压二房的理想,而且也有闲心学一学上辈子读过的小说里的情节来过过瘾了:先是吩咐帐房把府中所有奴才的历年薪资都算出来,然后做了几百套粗布衣服,把这些奴才集中起来之后,脱衣服封财产,把人送到梨香院去!连这些奴才们之前住的屋子也都没放过。那些屋子都是贾府作为员工福利给奴才们免费住的,如今人送到了梨香院,不管是去伺候老太太还是二房,房子就都收回了。
到了最后,梨香院不过十几间的屋子,硬是被贾琏给送去了将近二百人。屋里屋外都是人,气得贾史氏和王氏又卧病了。可是整个府邸都握在手里的贾琏,却没让一点风声传出去。贾琏可不会把二房给放出府去。比起把对自己心怀恶意的人弄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去,当然还是把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更安全一些。
再之后,贾琏封了府内其他用不着的院子,把荣禧堂给重新翻修了一下,才把躲到外面的贾赦给接了回来,这才算是一切尘埃落定。
而贾赦回到家里后面临的第一波冲击,既不是自己住回荣禧堂了,也不是老二被撵到梨香院了,更不是贾元春出宫了,而是自己的儿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拉着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跪在自己面前和自己出柜!
如果贾赦生在现代,那么有一句话一定很适合贾赦现在的心理状态——卧槽!本来作为父亲,是应该端起威严把儿子引回正途的。但是考虑到贾赦一直在贾琏这里就没什么威严,而且贾琏一脸“我就是通知你一声你不同意也没关系”的表情,贾赦摸摸鼻子,转身会荣禧堂继续鼓捣自己的古玩了。
儿子太厉害,老子根本就管不了啊!
于是,和贾赦出柜成功(?)的贾琏,拉着李大牛住到了府里除了荣禧堂和荣庆堂以外最大的院子里。
本来按照贾琏的设想,两个人应该是从此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的。但是李大牛却非常的不配合贾琏的想法,非要和贾琏分房睡觉。
憋了半个月都没弄明白为什么李大牛要分房的贾琏,忍不住跑去问本人了:“你是想和我断了是吧?不然为什么不和我住一个屋?”
李大牛看了一眼贾琏,又看了一天天空,再看一眼贾琏,再看一眼地面,就是不说话。等到贾琏把眼圈都气红了,李大牛才开口回答:“我爹说,年岁太小,总做那种事情不好。”
卧槽!当初回京的前一天你把我翻来覆去折腾一夜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太小呢?贾琏在心里对着李大牛咆哮。好吧,虽然到最后是自己食髓知味把李大牛的火气又给磨蹭出来的,但是这并不等于说他现在想和李大牛住在一起就是想做羞羞脸的事情好吧!“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咱俩既然决定在一起了,那就应该住在一起!这和我多大没有关系!而且谁说我想‘总做’的?”
于是在贾琏的坚持下,李大牛还是和贾琏住到了一起。在贾琏后来第n次腰酸背痛的醒来之后,无比想回到此时,给此时的自己一巴掌——你看看你做的这叫什么事?
年轻人,又是火气方刚的年岁,虽然一开始两个人是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单纯的睡在一起,但是爱人就在身边,擦枪走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李大牛为了不让贾琏出现“精少人病精、尽人亡”的情况,也不知从哪淘换来的器物,每当两个人走火的时候,就堵住贾琏的前边,知道最后才拔出来让贾琏出来一次。但是这样反而让贾琏更上火了!贾琏趴在床上想,还不如分房睡呢!
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不到一年,贾琏和李大牛就重新回到了战场上。这一次,贾琏所面对的敌人,是南海茜香国。
贾琏和李大牛对于水路作战基本上是一无所知的,所以不得不从头开始学起,花了两年多的时间,贾琏才让自己的水上作战能力和自己的品级相匹配。而在这之后,还不等贾琏大显身手,被分到主舰队的李大牛就立了大功——击穿了茜香国十二条战舰中的九条,让五条战舰彻底报废——而被荣升了。
然后李大牛一路像是开了金手指一样,领着主舰和三条辅舰上的兵士登上茜香国的国土岛屿,俘虏了茜香国才及笄的女皇。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贾琏忍不住脑洞打开想象这个女皇会不会对大牛一见倾心以身相许,但事实告诉他其实他想多了。李大牛领着军功和贾琏一起回到了京城,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城门领。
每隔几年,两个人就会一起上几次战场。在皇帝的金钱支持下,军需军备都是顶好的。皇帝还派出了专人寻找民间的巧手匠人改良武器,如今的燧发枪已经初具雏形了。再加上虎尊炮之类的热武器,本朝的军队也是秉持着“犯我疆土虽远必诛”的原则,狠狠的震慑着四周那些觊觎中原富庶的周边国家。
当把这些国家都打怕了,皇帝就会采取怀柔政策。淋漓尽致的向大家展示了什么叫做“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但是这样的手段却意外的好用,很顺利的就让周围的国家被弄得没了脾气,单等着什么时候朝廷手里漏下来个一星半点的东西,就能让这些小国过上几个月的好日子了。
贾琏和李大牛一直在战场上待到了四十多岁。彼时,朝廷已经无仗可打了,于是两人转作了“教官”。
后世的书中,对于李大牛的记载是“著名将领,杰出的军事家、教育家”,而对于贾琏则是“杰出的军事理论家、战术家,开启了合理化战争赔款的新篇章,著名将领李大牛的爱人”。
不管未来的书中怎样描述现在的两人,贾琏都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去了边城。而也是这个决定,才让他真的明白了“从此以后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的真正含义。
第55章 蒋子宁6.1
蒋子宁一有意识就发现自己正哭得直打嗝,身边有个奄奄一息的、似乎是原身母亲的女人握着他明显小了好几个比例的胖手,向另一个看起来保养的很好的但是此刻有些憔悴的女人托孤。那个“孤”指的就是他自己。
“娘,我把哥儿交给您!求您在往后的日子里多看顾他一眼。我的嫁妆都给哥儿!我只求您一件事!将来哥儿有了孩子,把第二个男孩儿给白家!”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也不知是原身祖母还是外婆的女人握着原身母亲的另一只手回道,也顾不得自家当家的在没在,就把自己未来的重孙子许了一个给别人家。转过头又气急败坏的对着身边捧着水盆、汤药的小丫头们喊:“还不快去看看你们老爷到哪了?就是拖也要给我把他拖来!”
刚说完,就有一个嬷嬷进了屋,一脸的悲愤:“老太太,老爷进了门就被梁姨娘截住了,说是兴哥儿有些发热!”
“你没跟他说他媳妇正等着他呢吗?”
“说了。老爷说……老爷说……”
“他说了什么?说!”
“老爷说,太太自来身体就不怎么好,如今也定是和以往一样。晚来个一时三刻也不会有什么事,便直接去了梁姨娘的院子去了。”
“噗!”躺在床上的女人听了嬷嬷的回答,直接喷出一口血来,唬得她婆婆一叠声的叫人去把太医找进来。可床上刚喷过血的女人,却像是一下子有了力气一样,精神了起来,扶着婆婆的手慢慢坐直身子。
“婆母,不要叫太医了,也不必请老爷来。我白氏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一对待我像待亲生女儿一样的好公婆,有了哥儿这么一个好孩子。我的身体我自己是最清楚的,估计也就是这一时半刻了。老爷心里没有我,将来对哥儿也会只是平平,我便央您一件事,我想给哥儿取一个表字,可好?”
“好好!你说!”听见自己的大儿媳妇这样说,原身的祖母忍住眼中的泪意,再次同意了下来。
“玉陆。愿哥儿将来有温润仁厚的美玉之德,有厚土承万物的广博之心。”
“好好,就叫玉陆!就叫玉陆!”
于是什么都还没弄明白的蒋子宁,就多了一个唤作“玉陆”的表字。
女人又看了坐在床上一脸迷惑懵懂的骨血,眼中全是不舍,用尽全力的去看着自己的孩子。可这样的专注并没有持续很久,女人眼里的光芒一点点的消散,最后阖上了眼睑如同睡着。蒋子宁心里一跳,明白这是女人已经死了。
那个一直忍着不哭的婆母一见,立刻就喊了一声。只是因为声音里的哽咽浓重,蒋子宁只能猜测那是刚死的女人的名字。这时候屋外才传来了一老一年轻的两个男人争执声音。
“你给我进去!”
“爹!兴哥儿也是您的孙子!他发了热我作为父亲去看看难道不对吗?白氏的病反反复复也有两三年了,不差这一天!”
蒋子宁猜测屋外的两人就是死去女人的丈夫和公婆。果然,之间守在床边的女人“腾”的站了起来,大步走出屋外:“你不必来了!以后都不必来了!你媳妇已经去了!”
停了一下,见到儿子因为自己的话大惊失色的想往屋里走,又说了一句:“我修的好亲戚!当年差点毁了我小儿子的婚!后来又爬上我大儿子的床!我今天就一头碰死也不会让那个不要脸的梁氏生的儿子上族谱!”
“娘!茹儿是您的亲侄女!您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她?”男子停住要迈进屋里的脚步,明显对于屋里女人的生死并不伤心,反倒更在意另一个儿子会不会上族谱的问题。
“我没有这种不要脸的侄女!”
蒋子宁在屋外的人吵架的时候,往前爬了两步,摸了摸原身母亲的脸,心里无端的升起一股悲意。他应该是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一个大家族里头。光是看摆设和服饰还真是不能轻易断定是什么朝代,但是从自己能听得懂这些人说话,这说明这里说话的口音里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汉藏语系,起码是后来中原混入了阿尔泰语系之后的近现代汉语的口音。
从刚刚的情况来看,自己应该是自己母亲的唯一一个孩子。作为儿媳妇的母亲应该是很得公婆厚爱,但不得丈夫的喜爱。丈夫应该是喜欢了自己的表妹,并且纳为姨娘了。母亲的姓氏是白,而且娘家可能没有男丁承嗣,所以才想让自己将来生下孩子之后过一个给娘家。
这些细节还真是处处透露着不合理的地方。按理说,那个姨娘和老太太应该是同出一族,应该更喜爱那个姨娘才对。但是好像老太太更满意的是自己的母亲。而且过继重孙子给亲家这种事,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也不符合大家族的规矩。还是说,是有什么隐情么?
打嗝的频率已经低了很多的蒋子宁,最后也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一面,而是被人抱到了隔壁,好方便其他人给母亲白氏换洗穿衣。
等了不一会,又有人进来给他换上了白色的粗布衣服,只是因为他小孩子肉嫩,特意穿上了一层细绸布的里衣和一件细棉布的中衫。又在他头上披上麻布袋,这才抱着他出了屋子到了前堂。
因为之前一年白氏就已经不大好,老太太梁氏希望能冲一冲,就置备下了丧葬用具棺椁牌位。本以为大儿媳妇挺了一年应该是用不上了,没曾想正打算把东西处理了的当口,白氏就去了。
打发人去各家报丧的事自有内外管家安排,老太太心里大悲大怒之下,也有些精神萎靡。只是作为长辈不应该给晚辈守灵,可又担心年纪小小就丧母的蒋子宁,强打起精神来坐在偏间看护。
这时候的蒋子宁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冷静一下。心绪平静下来之后,蒋子宁意外的获得了原身的记忆。虽然只是以原身的视角进行的记忆,也让蒋子宁对自己的身世有了一个了解。
蒋子宁的祖父是平原侯,本朝建立后各地仍有乱军为祸,他的祖父就投到了一对堂兄弟将军麾下,最后凭着战功得封平原侯。
老侯爷原本也是当地世家,只是家道中落,曾和同是世家梁氏订婚。梁氏在当时的梁家是数一数二的好颜色好教养,梁家族人自然不愿意把梁氏嫁给一个前途未卜的人。后来梁氏的父母为了不背信弃义、又不愿意让女儿嫁去受苦,咬牙把自家一半的财产给女儿当了嫁妆。
梁氏的父母没有承嗣子,只能从家族里过继了一个,算作梁氏的兄弟。这个兄弟因为梁氏带走了家里的大半财产,很是不忿。所以在梁家家族因为战乱彻底败落后,就带着自己的儿女上了京城投奔“姐姐”。
此时的梁氏已经是平原侯的侯夫人了,和平原侯育有三男一女四个孩子,分别是蒋明伯、蒋明仲、蒋明叔、蒋季梅。蒋明伯和蒋明仲当时已经成了亲,蒋明叔也已经定亲,蒋季梅也会在后年出嫁,正在备嫁中。
因为念着“弟弟”替自己奉养父母摔盆送终,梁氏对弟弟一家很是亲近。念及弟弟的女儿小梁氏颜色好,好生教养将来也会有个好婆家,就接近府里来调教。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和自己的女儿蒋季梅一般无二。
只是不知怎么的,几个月后就传出了自家的小儿子蒋明叔对小梁氏有情要悔婚。宣宣扬扬了好久,平原侯几乎成为了京城里圈内人家的笑柄,亲家也差点就退婚。
结果等梁氏用了手段把一切都平息后,邀了相好人家的女眷来府里联络感情,一个错眼的工夫,那本来已经被送回家的小梁氏就在白氏的正房里和大儿子蒋明伯成其好事,而且引来了做客的诰命们。
梁氏气得手抖,白氏也在刺激下小产了。白氏的小月子里,蒋明伯就闹着要纳小梁氏,弄得白氏身体有了隐患。后来好不容易养好了,时间也过了三个月,小梁氏竟然怀孕了!
白氏修养三个月里,梁氏怕白氏伤心,几次带人要让小梁氏把孩子打掉,最后蒋明伯竟然把小梁氏给藏起来了。
白氏见闹得不成样子,便和婆婆商量,为了自家的名声脸面还是把小梁氏接近府里来。这才让满京城的流言消散些许。
至于白氏,白氏和蒋明伯定的是娃娃亲。父亲早亡,家里尚有一兄一弟。白家也是驻守西南的领兵高官,只是当年因为朝廷党争波及,兄长因为粮草不足腹背受敌战死了,弟弟带兵救援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的白家,除了白氏以外,就只有一位先皇在世时进宫伴驾的白老太妃在了。
这位白老太妃也是一个心性坚韧的女子。自古以来,将军外出,家属留京是必然的。若有军功过人者,命其家族中的女子入宫也是皇帝掌握军队的应有之意。白太妃是白氏的姑姑,未满十五就入了宫,成为了当时已经年过半百的先帝的女人。
白家战死后,先帝对白太妃也是起了怜惜之意,又念及当初白太妃为皇后喝了一碗汤药以至于皇后和后来的小公主无碍,但是自己却无法有孕,所以准许当时才五六岁的白氏随其母进宫,以慰太妃的思亲之情。因白家无后,还曾经戏言要让白氏将来的儿子分出一个继承白家。
白太妃因为自己不能生孩子,当时才十岁、尚是普通皇子的当今生母位分底,后来有了弟弟就不理他了,养母又想要一个自己的骨血,所以对他也不上心。一个满腔母爱无处施展,一个一心濡慕无人理会,两个没有血缘的人,就成为了一对“母子”。后来当今的年岁大了,又有些不好听的话穿了出来,这才表面上疏远了白太妃。但白氏还和当时尚是皇子的当今有了一段总角之情,更是在后来的三节宴饮把自己的闺蜜吴氏介绍给了当今。所以皇后也是白氏的手帕交。
有着这样的交情背景,就算白氏什么也不做,只要还是蒋家的大媳妇,就能在蒋明伯的官途上帮不少的忙,自然比给自家添了许多麻烦的侄女更得老太太的心。也因为先皇当初的戏言,虽然未下明旨,但是基本上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所以老太太才一口答应让蒋子宁生子后继承白家。
白家人可不是自来就身体不好的。不然白家怎么领兵打仗呢?只是大概是遗传基因就是这样,白家人看起来就是有种亭亭净植、遗世独立的感觉!这也使得白氏给人很有些弱不禁风的印象。而自从出了梁姨娘的事情后,白氏郁结在心,却是真的开始弱不禁风了。
虽然后来有了蒋子宁,但是长期郁结到底于寿数有碍,再加上早年的小月子落下的病根和生了蒋子宁的时候被梁姨娘气得落红不止,这才在蒋子宁如今才五岁,就年少呕血而亡。
白氏的丧礼过后,老太太因为有了年岁又多年不管家,很是大病了一场,更是因为这些年来操心大儿子的事情,有些中风的迹象。
病痛之下,难免疏忽。白氏走之前,家中大小事务都由白氏总理,内外管事负责细节。但是白氏没了之后,老太太又中风,蒋明伯就做主把管家权交给了小梁氏。
“哥儿,你快吃,吃完了要是饿了,我再去大厨房要!王掌厨说了,虽然梁姨娘让把你的吃食都用粗粮杂粮做好让你尽孝道,但是先太太刚去,他可不是见风使舵的小人,定会让哥儿吃得饱饱的!而且啊,粗粮杂粮好好做了,也能比得上精细的吃食。”侍候蒋子宁的丫头叫香叶,是白氏陪嫁的四大丫头之一的妹妹,有点聒噪和一根筋,但是对蒋子宁是一心一意的。
“还是不要了,王嬷嬷和李嬷嬷还有白芷姐姐都已经被打发出府了!要是王掌厨也被打发了,我就吃不到热乎的东西了。”蒋子宁奶声奶气的回道。
说到这个香叶就忍不住来气:“那个姨娘把太太的人开始往出打发,还有一起子人见了这些,就对着那个姨娘摇尾巴去了!当初太太在的时候可不曾对他们差过一点!如今就听着一个妾侍的话给家里正经主子脸色看!要个热水还叽歪!”
“香叶别气,二婶和三婶都不管呢,祖母还中风受不得气,祖父又要离京了。不过是世态炎凉罢了。”蒋子宁看得很开。他现在的身材因为祖母和母亲的爱护,看起来基本就是一个球。儿童时期的肥胖也是很不健康的,正好可以减减肥。而且粗粮和杂粮比精粮食对身体更加有益。他要趁此机会把自己的身体养得棒棒的!小梁氏以为在吃食上克扣自己就会让自己体弱了,但是他偏要长得壮壮的,活得久久的!
“我的哥儿啊!”看着眼前肉乎乎的小爷安慰自己,香叶要不是顾着主仆之别,差点就要亲亲蒋子宁的小肉脸了,“我攒了好几年的月钱都没怎么花,要是哥儿真的吃不饱,我就出去买吃食给哥儿吃!”
“你这丫头净乱说嘴!”在屋外听了半天的老嬷嬷进了屋里,恭敬的向蒋子宁行礼,然后笑眯眯的说,“哥儿可别听她一个小丫头子胡说,外面的东西怎么做的、谁做的都不知道,万不可轻易入口。漫说是外边的东西,家里的东西也不能随便吃。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老奴一声,老奴伺候老太太几十年了,案头上的工夫还是会一点子的,而且老太太院子里有小厨房,不像大厨房那么人多手杂。”
蒋子宁点头:“我不会随便吃的。”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这也是现代小朋友所受到的基本教育,自己现在作为一个五岁的小朋友,不乱吃东西是对的。蒋子宁一点也没听明白嬷嬷说的话的深层意思。
蒋子宁虽然没听明白嬷嬷话里的具体意思,但是却知道人家是不可能走这么一趟只为了说这么一件事。故而又问:“嬷嬷来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只是哥儿久不来老太太院子里请安,老太太心里惦记,让老奴来看顾一眼。”
“兴哥哥说,我身上有孝,还是病痨鬼!我不能让祖母和母亲一样,所以不能去找祖母。”说着就哭了出来。蒋子宁虽然因为自己上辈子的职业心态平和包容,但是并不等于懦弱,也不会无条件的包容所有对自己的恶意。
他口中的兴哥哥,就是被蒋明伯取名为蒋子兴的那个庶长子。这也是他在给蒋子兴上眼药。谁让他跑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说:“你病痨鬼的娘终于死了,我娘就要当太太了,你娘是病痨鬼你也是!那个老不死的也快和你娘一样了!我要把你赶出去!”
虽然老太太是因为种种利益的因素才更满意白氏的,但是为了让这种满意持续下去,蒋子宁不介意多说几句话或假哭一下的。
嬷嬷也没多说,只是把蒋子宁哄好之后,走到桌边掀开盛着吃食的食盒看了一眼。食盒的下层放着滚开的热水保证食物不会因为凉了伤了主子的脾胃,虽然只是素菜粗粮面条,但是明显是用了心思做的,香气很足。嬷嬷又挑出一段面尝了,知道虽是粗粮但定是用小磨盘磨了十几回的,这才满意的看着蒋子宁吃面。待到他吃完,就跟着送食盒会大厨房的香叶一起出了院子。
“香叶,哥儿人小,不会学嘴。往日里也是最喜欢老太太的,你说实话,那日兴哥儿到底说了什么才让哥儿不敢去找老太太?”
香叶一面想着蒋子宁不愿让老太太操心加重病情的吩咐,一面又因为这几天哥儿经历的种种委屈而气愤,最后还是开口重复了那日蒋子兴的话:“嬷嬷也别怪我们哥儿,他心眼实,以为自己去找了老太太,老太太就会出事所以才不去的!还压着我们不许往出说,因为哥儿听到太医说老太太动不得怒,所以这几天一句也不抱怨,还反过来让我们莫气……”说到最后,香叶也哭了。
嬷嬷点着香叶的脑门斥责:“你糊涂!这府里若是真有人心疼哥儿,那就是老太太和老侯爷了!哥儿不去找老太太,要是两个人生分了,哥儿会更艰难的!要不是你姐姐要替先太太跪经以全主仆情分,你也是个对哥儿有心的,我非罚你不可!今天要不是老太太打发我来,还不知道哥儿要受多少委屈呢!”
香叶这才反应过来:“嬷嬷,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嬷嬷又点了香叶的脑门一下:“没听说哪家公侯府第是姨娘管家的!你个愣头青!”
一句话说得香叶破涕为笑,福了一礼才转身去大厨房送食盒。嬷嬷看着香叶跑了,微微有些担心,不由得加快了回老太太院子的脚步。
“我的大孙子啊!竟然要受那个贱人的搓磨!”老太太梁氏是真的气急眼了,连“贱人”这种不文明的话都说出了口。转脸就瞪向陪在次座的二儿媳和三儿媳:“你们就任由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丢我侯府的脸面!竟然都不告诉我!”
老太太岁数如今过了四十,难免会有些执拗,心情也总是烦躁。看见两个儿媳只是不断的赔罪,心里就是一阵厌烦,让两个人赶紧走。
一旁参加大嫂的丧礼还没回去的蒋季梅上前连忙给老太太拍背;“娘您可不能动气!太医的嘱咐您不听也就算了,但您可千万不能浪费了宁哥儿的心意啊!”
第56章 蒋子宁6.2
待老太太心绪平复下来,蒋季梅才又说道:“按理我是出嫁女,不该插嘴娘家的事情,但是娘亲,我倒是对管家一事有些想法。”
“你说。”闺女的话老太太还是听得进去的,点头示意蒋季梅说。
“没出嫁前,大嫂当时身子骨还很利索,管家的事情也很是教了我一阵。嫂子的管法竟是让当家太太费不了多少力气了。所以这些年虽然嫂子的身子骨差了,但在管家这件事上,却仍旧没非多少心思。我如今在婆家,也是依照当年嫂子教的法子管家,竟是无一处不妥帖的。每日里也只是做了总揽,只是在每年不定几月的时候抽查的一次略微忙个十来天。”
蒋季梅先把白氏管家方法的好处说给老太太听。眼见老太太因为有了白氏省心省力,她心里也是感激的,所以也想为白氏投桃报李做些什么。以前是没机会,白氏什么也不缺更用不上。如今却是应该把这感激放到侄子蒋子宁身上了。
刚刚虽然有几句话是嬷嬷贴着老太太的耳朵说的,但她坐得离老太太近,自然也听了一耳朵。她就不明白了,同样是梁家出身,怎么就有了小梁氏那么一个玩意儿。而那个玩意儿生下来的这个小的,也同样不着调!
而自己的二嫂和三嫂,虽然也是出身不低,可始终比自己的大嫂在大局上差了许多。过去只是撒开手不管大嫂被大哥冷落,一味的做恩爱状戳人心窝子,现在更是连侯府的脸面摔在地上也不在乎,只想着自己的小家。二哥和三哥也只让自己的媳妇出来顶事,自己装作没事人一样!须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侯府的脸面被伤了,他们又有什么好处?一个个眼皮子浅的没边,也就只有大嫂白氏还能替母亲分忧一二了。
“如今侯府里全是乱象,三个哥哥也是各有心思。女儿说句难听的话,还是把心思都放在教养我几个侄子身上吧!管家这种事,平日里娘做个总揽就好,再快点给大哥娶一房继室,万不可以妾当妻。那梁姨娘虽然是您的侄女,可做了姨娘就一辈子是姨娘了!”
“你说了这么些,我都知道。可你看看你两个嫂子……唉!”老太太听女儿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话,也是走心,只是到底没个章程把家里这番乱象压下去。
“为今之计,只有——分产不分家。”蒋季梅说道,“我知道几个哥哥不成器,但是也是爹的骨血。我不知爹娘属意哪个继承平原侯的爵位,但世间万事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两个嫂子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打算。如今大嫂亡去,娘正好借这个由头整顿资产,言明分成,这才能让两个哥哥并嫂子不至于心中积愤。”
“你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老太太拍了拍女儿的手,陷入了沉思里。
这头老太太思考如何让平远侯府恢复平静,另一边蒋明伯直接把蒋子兴带在了身边教养。每日里上下衙门之余,略有空闲就亲近考校。蒋子宁得了消息,心里不禁感叹这位梁姨娘真是好手段,把蒋明伯把得死死的不说,还让自己这个正经的蒋家男丁成了透明人一样。
可是出乎意料的,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蒋明伯就让蒋子兴呆在家里不要出来了。这个时候的蒋子宁,院子里已经有了跪经回来的四个母亲身边的大丫头并香叶。四个大丫头分别叫做香草、甘草、莲房、连翘。其中的香草就是香叶的姐姐。
四个丫头各有擅长:香草善膳食,做的一手好吃食;甘草最会打理琐碎事务;莲房一手飞针走线的绝技师承宫内的御用绣娘;连翘最好打听各种消息,有一个叫银锭的弟弟在外院行走,替白氏传达消息。另有一位嬷嬷,当家的管着白氏的嫁妆,这些年都没出什么纰漏。
老太太把白氏的人都留给了蒋子宁,也是做了给蒋子宁积蓄人力的打算。可蒋子宁的芯子是个现代人,还真就不觉得在这内宅大院里,能有什么伤到自己的。所以老太太的一番心思,多少有些打了水漂的意味。
连翘前几天还跟香草说了老爷领着蒋子兴赴宴的事情,引得香叶好顿气。今天却喜笑颜开的进了院子:“香叶!香叶!我跟你说件事!”
“别大呼小叫的!”连翘没叫到香叶,反倒把香草给叫了出来,“往日里的规矩都哪去了?如今咱们宁哥儿在府里是什么境遇你不知道吗?行差踏错一步都是天大的罪过,更别说要是因为我们几个言行无状被有心人高了黑状,你是想让主子受你的连累吗?”
几句话就把蒋子宁如今爹不疼娘不在、祖父外出祖母将养身子精力有限的状况给说清了。连翘也是一惊:“姐姐教训的是,是连翘莽撞了。”
香草见连翘把她的话走了心,就放缓了语气:“香叶在屋子里伺候宁哥儿抄写经书呢。你随我来。”
屋里的蒋子宁听见两人的对话,努力克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觉得这两个人绝对是想多了。现代的单亲家庭也不少,怎么放到蒋家就要死要活的?而且就算是惹了那个就在葬礼上和自己见过一面的爹不高兴了,他还能把自己打死嘛?
蒋子宁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这个三纲五常,“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年代,其实就算蒋明伯把蒋子宁打死,也不过是背一个“不慈”的名声而已,是不需要负法律责任服刑的。最多,也就是以后的官路难走一些罢了。
“什么事这么兴奋?也说来给我听听。”蒋子宁抄了一上午的经书,手已经有些酸了,就净了手撂笔歇息一会儿。
要说抄经书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识字了。一般公侯人家的孩子,特别是承嗣的嫡子,都是三四岁就开蒙的。但是蒋子宁因为蒋明伯的不喜,只是由白氏粗粗教了背诵《三字经》,《千字文》也只是学会背诵了一半。
无论什么时候,知识都是第一生产力。为了不让自己变成一个文盲,已经意识到蒋明伯很不喜欢自己的蒋子宁,就借着给母亲抄写经书的便利来识字。对待对自己心怀恶意的人,在能力不足的时候要隐忍。但是千万不能自暴自弃!贱人越希望你过得猪狗不如,你越要过得好。不需要多好,只要比他们好那么一扭扭,就能让这些心怀恶意的人寝食难安、抓心挠肝!
“哥儿,您还记得我之前跟您说,老爷带着兴哥儿去赴宴的事情吗?老爷被人指着鼻子讽刺了!”连翘一脸的小心说着自己刚知道的消息。
“老爷被谁讽刺了?都说了些什么?”蒋子宁也配合的问道,让连翘继续说下去。
“是一个刚进了御史台的御史,正撞见兴哥儿和老爷一起赴宴,一点不忌讳的吃肉。这个御史就说,如果兴哥儿是老爷的侄子外甥之流,应该为太太服小功三个月,要是庶子,更是应该守孝三年。总之就是怎样做兴哥儿都不该穿艳色服装、吃肉和参加宴饮。因为那个御史说得在理,老爷脸都气红了,也没再喝酒就带着兴哥儿回来了。现在正在前面发脾气呢!”
蒋子宁一听又是因为自己的娘亲,立刻就想到蒋明伯一定会到自己这里来走一趟。要是自己做得不够好,那么在亲儿子都不上心的情况下,蒋子兴也不会有什么“不孝”的名声传出去。但要是自己做得不好呢?
“香草,今天你去大厨房领食盒的时候,要好好看看菜品,翻弄一下也不要紧。我估计,老爷和梁姨娘一定会拿我做筏子来替兴哥儿压下流言的。连翘,你去一趟祖母的院子里,把这事说一下,就说我这个月已经抄了十部经书,想供在佛前。”满府里只有老太太的院子里有个佛堂,总要让老太太有机会看看儿子的狠心程度才行。
果然,过了一会儿,香草拎着食盒进了院子:“哥儿果然没料错。我去的时候,幸好王掌厨已经备好哥儿的午饭了。我说了哥儿的猜想,王掌厨就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食盒出来放着。我拿了哥儿的午饭出来,谁也没看见我。”
“你且把食盒摆着,不要端出来。”都端出来岂不是一目了然就明白
一听蒋子宁的吩咐,几个丫头都笑。这时候,连翘也回来了:“哥儿,我回来的时候,看见老爷往这边走了。我是抄小路回来的。还有,老太太要是派人来,肯定和第二拨给哥儿送吃食的人在院门口碰上。”说完,就和香草对视了一眼,显见是事先就估算好时间的。
这边蒋子宁又回到了桌前,用小胖手握着笔抄写经文。才写了几个字,蒋明伯就进了院子。
守在门口的甘草立刻利落的行礼,道了声“老爷安”,给蒋明伯把门口的竹帘子掀起来。蒋明伯独自一人进了屋,让和自己一起来的人在门外的廊上头等着。
几个丫头早在听见甘草请安的声音时,就从小门离了屋子,只留了刚留头的香叶伺候蒋子宁的笔墨。
蒋子宁见了蒋明伯,虽然心里有些抵触,但还是按照记忆里的礼仪规矩给蒋明伯行了请安礼。待他直起身子,就直接发了难:“平日里不见你学好,都看得些什么淫、词艳、曲的杂书?竟然还要抄录成册不成?”
任是蒋子宁脾气再好,听见蒋明伯睁眼说瞎话也有些怒气上涌了。但是蒋子宁还是好声好气的回道:“父亲,母亲刚过了五七,我只是听人说抄写经书可以是母亲魂魄安宁,所以抄了几部佛经而已。”
蒋明伯还是第一次见这个白氏生的儿子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哭天抹泪,反倒是条理清晰的反驳自己。但是想到来此的目的,蒋明伯立刻就把音量提高了一截:“不孝的东西!你还敢忤逆顶嘴!你母亲热孝未过就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今天就请家法教教你什么叫做孝顺!”说着,就把拢在袖子里的尺鞭抽了出来,抬手就要打。
“我看谁敢打!”一声怒喝自屋外传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膝盖扣地的请安声。
门口的帘子再次被打起,老太太梁氏被蒋季梅扶着进了屋,指着蒋明伯:“你好大的官威!我在院子口就听见你要打宁哥儿。我倒是不知道宁哥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老太太走到了蒋子宁的书桌前,拿起墨痕未干的经文扫了一眼。虽然字体稚嫩,但是每个字都写得很用心且没有一个错字,可见蒋子宁抄写的时候是十分认真的。“要是连给自己的亲娘抄经书都算是见不得人的事,那我这个每日里供奉佛祖的人是不是应该凌迟处死啊?”老太太也是气急了,也不管说话诛不诛心就直接朝着蒋明伯吼。蒋子宁见救兵和蒋明伯对上了,立刻就假装自己是背景板,静静的等着老太太替自己出头。
蒋季梅怕她气到,连忙给老太太顺气顺道给大哥求情:“大哥许是不知道呢,您可别为了误会就让一家子生分了。”
蒋明伯眼看老太太把蒋子宁从“不孝”变成了“孝”,眼光一扫,看见了搁在餐桌上的食盒,就立刻赔笑:“母亲莫气,我也是听说宁哥儿在热孝里就不守孝道,荤食不断才气急了想教教他的。他若是老老实实的认错去跪祠堂,这尺鞭也就免了。若不然,我定要用家法教训他!”才说完,就发现老太太和妹妹的表情很奇怪。
这时香叶上前几步行了礼:“好叫老太太、老爷、姑太太知道,哥儿的饭食虽然是大厨房做出来的,但是因着孝期,王掌厨制作哥儿的饭食都是用单独的灶具。而且为了不和府里其他主子的饭食混了,奴婢都是提前大半个时辰悄悄去去了来的,万没有荤食在内。”
说着就上前把食盒打开:“今日的主食是三合面的馒头,两个小菜一个是素油煎豆腐,一个是凉拌木耳。还有一碗海裙汤,是因为这几日哥儿的精神不太好,奴婢才让王掌厨做的。”
不等蒋明伯再说话,老太太就一招手:“我倒是和你妹妹在院子口遇到了另一个来送吃食的。刚刚也问了。那婆子只说,是府里有人给了她一角银子让他把这个食盒送到院子里的。”老太太此刻心里对儿子是两种失望。一种是竟然陷害自己的儿子来保全另一个儿子的失望;另一种是竟然想出这么错漏百出的陷害方式的失望。
因着两种感觉,老太太一下就没了精神:“罢了,今日的事情都不许往外说。以后你也不用教宁哥儿如何做人。宁哥儿孝期结束之后,就到国子监去,且不用你呢。以后少来宁哥儿的院子。”原本还有让两人培养父子之情的老太太,彻底放下了这个念头。本来五十不到的老太太,看着眼前的大儿子,忽然觉得平原侯府必然会没落了。
一个宠妾灭妻、陷害嫡子的当家人,有什么能力支撑起侯府呢?当年因为老侯爷参军,为了生计不得不抛头露面做活而没亲自教养几个孩子,恐怕是梁氏这辈子最大的错处了。一子错啊,侯府后继无人了。也许,真的该考虑一下女儿说的关于教养孙子的建议了。
这件事好像就这么结束了,但是老太太却彻底绝了对儿子的心思。而且虽然老太太说此事不准传出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些人家到底还是知道了蒋明伯的所为。以至于蒋明伯在一年之后,竟然连个继室都说不上了。也有上赶着巴结他的,只是他却看不上这些人家的姑娘啊。于是平远侯府大儿媳的位置便一直空悬着。
在仔细思考了之后,蒋子宁二叔家和自己同岁的堂弟蒋子耀,三叔家四岁的堂弟蒋子荣都被老太太接到了院子里调教。只蒋子宁因为守孝仍旧留在自己的院子里。
三年的时间就这么缓慢的过去了。蒋子宁出孝之后,就和蒋子耀一起进了国子监,只是这名头却有很大的不同。
这三年,虽然蒋子宁在自己的院子里守孝,但是却总在细微的地方刷老太太的好感度。不让老太太立刻发现,而是过一段时间,才由他人的嘴说给老太太听。这让老太太有了一种“宁哥儿默默的关心自己还不邀功”的感觉。
所以蒋子宁进国子监凭的是平原侯府的恩荫名额,而蒋子耀则是捐了一个监生。无形之中,给人一种“蒋子宁是侯府继承人”的错觉。但是蒋子宁有信心,他会让这种“错觉”便成“现实”的。
临入国子监前的几天,老太太还让从战场归来的老侯爷给蒋子宁和蒋子耀好好说了一下朝中的情况,以免入了国子监之后行为不得体出什么差错。
等到和蒋子耀一起听完了老侯爷的讲述,蒋子宁只觉得是晴天霹雳一样。他分明听到了老侯爷说的“荣国公贾家代善”、“宁国公贾家代化”、“四位郡王爷”、“八位国公爷”、“神武将军冯唐”之类熟悉的名字。
所以他其实不是单纯的穿越而是穿书是吧?穿到了古今中外第一坑的《红楼梦》里是吧。蒋子宁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总结了一下刚刚祖父说的话:自己和蒋子耀要去的,其实是国子监专门供勋贵子弟和世家公子就读的高精班。这个班的成立目的是让勋贵人家的子弟不至于不学无术,好处是可以和同一圈子里的人自小建立情分。
但是如果这里真的是红楼的世界,那么现在在这个圈子里的人,迟早会成为皇帝桌上的一盘菜!
为了不让自己的将来那么凄惨,蒋子宁觉得自己不能够安于当一个普通压制蒋子兴一头的人了。他必须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人,但是又不能让皇帝忌惮。这个目标是长远的目标。而自己作为一个老牌勋贵人家,而且祖父还是当年的贾家两个堂兄弟的手下,只能奔着这个目标去了!
去国子监上学的第一天,蒋子宁无视蒋子兴仇视自己的目光,施施然和蒋子耀坐上了马车。没办法,他才八岁,还不会骑马呢。就算会骑马,老太太也不会允许两个人骑马上学的。
蒋子兴之所以仇视蒋子宁,是因为在老太太和老侯爷的压制下,蒋子兴只是请了西席在家教他。本来他作为平远侯府唯一一个有先生教的孩子,还是很自豪的。但是如今他见蒋子宁和蒋子耀都去了国子监,自己却被压着连捐监生都不能,自然就很是痛恨两人。而因为蒋子宁和蒋子兴的嫡庶之争,也就格外的仇视蒋子宁了。
蒋子宁不在乎他的仇视,只是有些紧张。待到了国子监,才一溜烟的拉着蒋子耀进了高精班的院子,和讲读博士报道后,被分到了蒙学班。待两人十岁或是考核成绩合格后,才能到乙班去。
一进蒙学班,蒋子宁和蒋子耀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要知道,虽然平原侯的第二代有些不成器,但是老侯爷本人可还是活跃在兵部和战场上的。按照老侯爷的如今四十多的年龄,起码还能再活跃个十年。到时候说不定平原侯府的第三代会成长得不错呢?在这两个第三代年幼的时候交好,是很有必要的。
“有礼!在下冯紫英,家父是神武将军。这位是襄阳侯长孙戚建辉,这是景田侯的孙子裘良。这是镇国公家的牛继宗。这是缮国公家的石光珠。”两个人才放好东西,就有个比自己大一岁的英武少年抱拳介绍了一圈。
第57章 蒋子宁6.3
“在下蒋子宁,这是堂弟蒋子耀。”蒋子宁对于眼前这个年纪小小就有些侠气的少年很有好感,“冯兄也可以唤我玉陆。”
“玉陆?这是表字?哎哎!等会午休的时候和我去乙班,我介绍你认识一个人!你和他的名字真是……哈哈哈!”话没说完,冯紫英就自己笑了起来,“你也别叫我冯兄了!我没有表字,你就叫我紫英!等我让家里人给取了表字,你再叫我的表字!”
还没说完,钟声响起,讲读博士便进了屋子。蒋子宁和蒋子耀又趁着讲读博士整理教案的时候对刚刚被冯紫英介绍了一圈的众人拱了拱手,得到了回应,才坐端正了,开始听课。
国子监里的课程,是上午两节课,下午一节课。间修的时间里,蒋子宁带着蒋子耀和同班的同窗们熟悉了一下,并没有去乙班找人。午休时,蒋子宁和蒋子耀很自然的和大家一起去了食堂,只是却都没有去取免费的午饭。无他,一般的勋贵圈子,中午自然是有家人来送饭的,自然不必和各地考入国子监的学子们去抢大锅饭。
果然,不一会的工夫,各家的家人都打发人送来了精细的食物。蒋子宁一边用饭一边观察着和自己坐在一处的众人。
对蒋子宁来说,要不是自己穿来之后就立刻闭门守孝了三年可以习惯各种礼仪规矩,不然准保是要被泼狗血的。光是吃饭不出声这件事,蒋子宁就私下里练习了很久。这里的不出声,不光指咀嚼食物不出声,还有盘碗筷子不出声什么的。而且不光要做对,还要做得好看。蒋子宁一直觉得,要不是他内里是个成人的芯子,估计是没有那么大毅力把这些习惯变成自然的。可是看看周围那些一举一动都是气度的八、九岁孩子们,又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废柴。
吃过了午饭,蒙学班的学生有一个长休可以小睡一下。蒋子宁二人就和同窗们一起去了午休的隔间。两人一间房,兄弟俩倒是扎扎实实的小睡了一觉。
下午的课程是国子监不怎么受欢迎的骑射课。这门课程的建立依据,是君子六艺中的骑、御。但是各地考上国子监入学的学子多是寒门,每日里卯足了劲头抓住一切时间学习策论、经史、诗词等科目,很难分出精力来上骑射课。
久而久之,国子监就把骑射课当作了一个类似选修课的存在,只要求各学子在有人牵马的情况下能蹬鞍上马就可以了。毕竟要是哪个人中了杏榜的一榜前三,跨马游街的时候不会骑马可就丢大人了。
现在来上骑射课的,大多是家中长辈就有武职的子弟们,而教导骑射的师傅,也在单纯的骑射两种课程上,加了马球、蹴鞠、射柳投壶之类的娱乐项目,让这些精力旺盛的武将子弟们可以发泄一下过盛的精力。高精班的人大多都选了骑射课,蒙学班也不例外。
任何男人都有一颗热血的心,对于骑射,蒋子宁也是抱着很大的期待的。国子监的骑射场地离教室有些远,这是为了防止场地上的声音影响到教室内学子的学习。
整块骑射场分为了三部分,蒙学班的人就在东侧的一面学习开弓。而甲班和乙班则在中间和西侧比赛射柳。除了蒙学班的骑射师傅,其他的两个师傅都很悠闲的在树下躲凉。
“你不要手指头了吗?”挨着蒋子宁最近的石光珠和蒋子耀见蒋子宁拉弓射箭的姿势,异口同声的喊。石光珠离得稍微近一点,上去就把蒋子宁拉着弓弦的手推回到弓弦笔直的状态。
蒋子宁一愣,不太明白石光珠的意思:“啊?”射箭不就是一拉弓弦一松手就完事了吗?怎么反应这么大?
“……”石光珠明显耐性不太好,把弓从蒋子宁的手里拿下来已经是对蒋子宁有好感才忍耐他的愚蠢的表现了,所以对于蒋子宁的疑惑,石光珠可没心思解释。
“哥,你没戴扳指也没缠绷布。”蒋子耀见石光珠不说话,只能伸出自己的右手到蒋子宁面前,让蒋子宁看一下。
蒋子宁仔细看了一下,蒋子耀的大拇指上带着一个玉制的扳指,上面被刻成了好几个阶梯的模样延伸到指节处成了一个直角形状。这东西他也有啊,就在他的书包里呢。可是因为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就没有带出来。
大概是蒋子宁的表情太过迷惑,有人忍不住来给他解惑了。“你射箭的姿势也不对!不应该是食指和中指拉弓弦,而是应该用戴着扳指的拇指拉弓,食指和中指夹箭。然后松手,箭就射出去了。”一个声音在蒋子宁的身后响起,声音的主人也顺势接过石光珠手里蒋子宁的弓,实际示范给蒋子宁看。
“嗖”的一声,箭离弦,越过了前两排二十步把和五十步把,直中七十步外的把心。蒋子宁忍不住露出了“好厉害”的表情转头看向来人。
来人是个十一二的少年,剑眉星目英气勃勃。蒋子宁猜测这是个长年在日光下进行户外运动的,因为他的皮肤是比常人颜色略深的健康的小麦色。
“世子!”蒙学班的人都被射出去的一箭吸引了目光,冯紫英也不例外。而且见到射出这一箭的还是自己认识的人,立刻就来打招呼,“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就是这个!他叫蒋子宁,是平原侯家的,表字叫玉陆。我一听,就觉得你俩有缘,还说要带他去见你!结果不用我带,你就自己来了。”
冯紫英介绍完蒋子宁又把蒋子耀也拉了过来:“这也是平原侯家的,是蒋子宁的堂弟,叫蒋子耀。是我们蒙学班年龄最小的了。”
之后又对着两人介绍来人:“这位是西宁郡王府的世子爷,名讳上金下锋。如何,可是应了你的玉陆?”
蒋子宁见冯紫英的一番介绍,恭敬亲切热情得体而且没有冷落任何人,就觉得难怪原著里冯紫英交游甚广。这么一手待人接物的本事,就连他也有所不及。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个不学好的!当心你老子又揍你!”金锋抬手敲了冯紫英一记。虽然只有十一二的年纪,却已经初出有了未来郡王的气度了
。
不过,西宁郡王,不就是将来和坏了事的义忠亲王之子一起谋反结果没成功的那个吗?真是没想到啊,长得这么正人君子,怎么内心就这么野心勃勃的想挑起战乱呢?
如果说曹公的红楼真的是影射清代康熙九子夺嫡的事情,那么当今就是雍正帝的缩影了。雍正虽然短命,但是还是个好皇帝的——反腐倡廉抓得多积极啊!虽然“文、字、狱”这事做的不太好,继承人也选差了。但是雍正可是把国库给填得足足的啊。
而且貌似不管是清代历史还是红楼原书里,造、反的都没成功,这个孩子估计要是亲身上阵了,就是死路一条;没上阵,谋逆诛九族也差不多是死路一条。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啊?蒋子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来回晃脑袋哀叹这个才和他见了一面的少年未来的不幸。
“玉陆缘何一直摇头,可是觉得我说的不对?”金锋也是个自来熟的,也不管两人是不是才第一次见面,就直接称呼蒋子宁的字。
蒋子宁听见了金锋的问话,眼珠一瞄冯紫英,又摇了摇头,还长叹了一声:“我只是为冯世伯担心,有紫英这么个儿子,冯世伯要多操多少心啊!”
离得近的几个人都被蒋子宁的这一番作态给逗乐了。
待到骑射课程结束,已经亲近了许多的蒙学班同学并乙班同学一起返家。走到了国子监门口,远远只见一个看起来很端方的少年正和国子监的祭酒说话。看见几个人过来,祭酒便转身离开,而端方的少年躬身送别。
本来是很普通的尊敬师长的一件事,结果走近之后,蒋子宁就听见少年开口语重心长的说:“世子有参加骑射的时间不若多向老师请教些学问。世子的考评已经是两个及格了!还是莫与些学识浅薄之人来往了。”说着就意有所指的看了蒙学班的十几个人一眼。本来有说有笑的一队人因为这句话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谁家孩子这么不会说话?蒋子宁在心里吐槽,你是世子他爹还是他妈,就敢这么说话?不过,这付做派,不会真的是西宁家的亲戚吧?
“这是荣国公府的珠大爷。”冯紫英一瞄眼就知道蒋子宁在猜测少年的身份,立刻低声对着蒋子宁和蒋子耀解惑。“之前和贾家的政老爷赴郡王爷的寿宴,郡王爷夸了他几句,让他多指教世子的课业一下。”
卧槽!三舅老爷七大爷啊!这就是那个短命鬼贾珠!“郡王爷说的是客套话吧?还是请了中人做见证了?”蒋子宁惊讶之下没有降低声音。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他的话显得特别的突出。
贾珠一下子涨红了脸,视线死死盯住蒋子宁。
蒋子宁可不惧贾珠,他是最受不得无缘无故的迁怒的:“看来这位兄台还是在世情练达上差了许多,可见前途有限。”连进士都没中就死了,可不是前途有限嘛!
而听了蒋子宁的话,在场的其他人心里都产生了一个共同的想法:卧槽!刚见面就说人家前途有限,这是要妥妥把人得罪死的节奏啊!今天上午见面的时候还是挺温和的一个孩子啊!怎么才被瞪了一眼就这样了?
“你!你!你!”贾珠指着蒋子宁,“你安敢!”
“别用手指人!多没教养。还有,口吃是病,得治。”说完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这种戳人心窝子的感觉,虽然让这些从来没见过这一套的子弟们很新奇,但是心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果他们是现代人,就会知道这种感觉其实叫做“酸爽”。特指在遇到讨人厌的对象被打脸的时候产生的愉悦感。
第58章 蒋子宁6.4
贾珠深吸了几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抬手而出了褶皱的衣袖,用鼻孔看着蒋子宁:“黄口小儿,不知所谓!”一副“我不和你一般见识”的样子。
“……”蒋子耀忍不住直嘬牙花子。心里忍不住吐槽贾珠,你说你看起来也是十五六的人了,怎么就能跟我们这一群没满十岁的蒙童这么来劲?
“珠大爷别生气,我这兄弟年纪小,说话直,你多担待一二。”冯紫英一见气氛僵持住了,连忙上来打圆场。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兄弟说的是实话,你要是再计较就是你气量窄了。
也不知道贾家是怎么教养的贾珠,他只听了那句“多担待”就以为是对方服软了。于是自以为很深沉的“嗯”了一声,看也不看蒋子宁的侧过身。这个姿势,就是在等着蒋子宁正式行礼道歉呢。
贾珠的这个动作直接把冯紫英也给逼回去了。没见过这种奇葩啊!按照圈内的套路,这时候贾珠就应该或者原谅或者离开。哪怕是拂袖而去呢,也算是把这件事给掀过去了。又不是多大的仇,至于非逼着别人道歉吗?他不管了,爱咋咋地!
冯紫英一撤手,自然也没有其他人管了。蒙学班的十几个人都沉默了,金锋则侧着头专注的研究离自己十几步远的影壁上的图案。只是所有人都专注的竖着耳朵等着蒋子宁的应对。
这种情况下,蒋子耀刚想替蒋子宁道个歉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被石光珠拉住了。蒋子耀刚想挣脱,却见石光珠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蒋子宁。蒋子耀这才看了一眼蒋子宁,发现蒋子宁把所有人的动作表情都扫视了一遍,就笑着转向贾珠,一脸的不怀好意。
“听闻令尊是荣国府的二老爷、工部从五品员外郎贾政大人,可是?”
贾珠听了,斜着眼睛瞄了蒋子宁一眼:“正是。”
蒋子宁就笑了:“想必珠大爷一定是捐监入学的了?”
蒋子宁说到这里,冯紫英已经猜到蒋子宁要说的是什么了,连忙捅了捅身边的石光珠。石光珠会意的开口:“玉陆你有所不知,珠大爷是用了一等将军贾赦大人的恩荫名额才入了国子监的。”
“啊,贾将军还真是宽厚啊,对待一个旁系的族人都这么尽心。竟然把只有唯一一个恩荫的名额都给了族人。”蒋子宁一脸的赞叹,引得一旁的金锋憋笑。
贾珠本人却因为这么一句话再次而气红了脸:“你胡说什么?我父乃是荣国府的嫡系!我也是荣国府的嫡长孙!”
“你父亲要是荣国府的嫡系,那贾将军是什么?你要是荣国府的嫡长孙,那贾将军的夭子瑚大爷又是什么?”蒋子宁歪着头问,一脸的“我不太懂,你解释一下”的表情。“听闻令尊如今竟然住进了荣禧堂,还把贾将军给撵到了东大院去居住,令堂也是主持整个荣国府的中馈。知道的是贾将军宽厚孝顺,不知道的只会以为令尊与令堂行为无状。”
“那是当年老太太的命令,让我父就近尽孝!大伯也是同意了的。”贾珠连忙开口辩驳。要说这件事情,是在他祖父亡故不久之后出的,他爹住在荣禧堂也是有十年多了,早已经习惯成自然。如今忽然有人说这是“无状”的,贾珠自然恼羞成怒。
“哦,所以说贾将军孝顺仁厚啊。为了对母亲尽孝,竟然连国法也不顾了。为了对兄弟体恤,把自己应该住的屋子给了弟弟和弟媳妇。为了让族人有出息,还把属于自己儿子的恩荫名额给了旁系。”蒋子宁不管贾珠几次想要打断,就直接自顾自的说话,“只是有这样一位家主,怎么你这当侄子的就不知道感恩呢?还有令尊,也没有推辞就大咧咧的住了只有袭爵人才能住的院子?难怪十几年了只升了半级。也对,一个不孝不悌品德有失的人怎么能官居高位呢?”
“我父是为了尽孝才住进荣禧堂的!是老太太让父亲就近尽孝的!”贾珠因为蒋子宁的话而不得不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来强调贾政是孝顺的。只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喊出来的话带着破音。这也一下子吸引了往来学子们的注意,让人围观驻足。
“你家老太太可真厉害,一句话比国法还大呢!而且说的话还让自己家的男丁必须听从!这种行为,”蒋子宁顿了一下,语气立刻变得凌厉起来,“牝鸡司晨!乱家之始!”
冯紫英在人群里捂脸:他刚刚真是太天真了。本来以为蒋子宁顶多炮轰一下荣国府的不成规矩来臊臊贾珠就算了,这一下直接就和“三纲五常”干上了!而且用的还是《尚书》里妇女窃权乱政的典故之词。这回事情肯定闹大发了!他还是想想怎么回去和自己老爹说吧,毕竟他也是今天的当事人之一。
“而且要就近孝顺,听说你家老太太住的荣庆堂也挺大的啊,难道还住不下令尊令堂两个人吗?更别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哪个主子身边没有十一二个丫头小子伺候着的?还就近孝顺!”上一句话还异常尖锐的语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立刻就吊儿郎当了。只是话里内容的不客气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少。“而令尊阿谀曲从、陷亲不义难道不是大大的不孝不悌吗?令堂一点不避讳闲言碎语就插手大伯家的内务可真是好教养啊!”
眼看着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人也都口耳相传的补全了前后内容,蒋子宁觉得这场打脸撕逼差不多应该结束了,所以就上前了几步,站到了离贾珠一步远的地方:“观父母行为而知子女,更由珠大爷理所应当的用着自己堂兄弟的恩荫可以看出,珠大爷也是……啧啧。”虽然没说出口,但是咂嘴和摇头的行为把蒋子宁未完的意味表达的一清二楚。
“刚刚某也不过是觉得珠大爷只是个从五品员外郎之子不该倨傲的管束郡王世子罢了。然某只是和同窗交流时的声音大了些,珠大爷却不依不饶非要我一个八岁孩童和你道歉。须知君子非礼勿听。”蒋子宁扫视了一眼,发现了院正们由远及近的身影,“但某却是说了让珠大爷不爽利的话,某在此赔罪了。只盼着珠大爷看在我年纪小、说话直的份上,原谅则个。”说着一鞠到底。
贾珠气得最后的理智都烧掉了,哪会因为蒋子宁的一个鞠躬就消气!都说打人不打脸,但是蒋子宁把他家的那点里子面子都翻了出来不说,还扔到地上使劲的踩!他要是就这么原谅蒋子宁,以后岂不是谁都可以来踩他一脚?
这样想着的贾珠,赤红着双眼抬起脚就踹向蒋子宁。
“住手!”几个院正眼看着贾珠抬脚要踹一个才和自己腰身一般高的学生,立刻怒喝。只是此时贾珠是半点听不到旁人的喊话的。就算听到了,他也不能收回已经踹出去的力道了。
眼看着这一脚就要落在蒋子宁身上,离两人最近的金锋冲了过去蹲下身,一手环住了蒋子宁才直起的腰身,一手用手臂顶住了贾珠的一踹。
在反作用力下,贾珠“碰”的一声向后跌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而那条踹向蒋子宁的腿,此时也失去了直觉。
金锋见贾珠倒地了,这才起身好好打量了一下蒋子宁。这件事最开始就是因他而起,要是让不相干的人受了伤,可是大大的不该。
“你没事吧?”蒋子宁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贾珠,有转过头看向金锋的小臂,一脸想要检查又怕碰疼金锋的表情。
金锋抿唇压下笑意,把自己的手臂递到蒋子宁的面前,掀开了衣袖,露出里面的金属护臂:“有这个,没伤到。”这是平时金锋为了锻炼自己体能而戴在身上的。虽然重,但是承接一般的力气时,却可以媲美盔甲。
“简直胡闹!”几个院正并讲读博士进了被人包围的圈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院正和老师们,学生和今天刚进学的蒋子宁、蒋子耀在放课后与世子爷一起返家。到了门口时遇到了珠大爷。因为蒋家兄弟不认识珠大爷,也不太清楚为何珠大爷可以管束世子爷的课业,故而解释了一下。”冯紫英作为蒙学班的代表上前回答,“蒋子宁因为回话时声音略高且说了些珠大爷不顺耳的话,故而珠大爷生了气,非要蒋子宁道歉……”
“学生最后道歉了!只是似乎珠大爷不太满意学生的道歉。”眼看冯紫英憋着说不出接下来几人打嘴仗的事,蒋子宁立刻接口。
“你!你!你辱人父母!”贾珠听冯紫英和蒋子宁避重就轻的叙述,立刻又歇斯底里了。
“珠大爷,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令尊是窃居(重音)荣禧堂啊!令堂是管着大伯家的中馈啊!贵府老太君也的确是牝鸡司晨让两个儿子都听她的啊!满朝的御史也就是看在贾将军的孝悌上才没有风闻奏报罢了。某未曾侮辱令尊令堂,都是实话罢了!”蒋子宁是理直气壮啊。我是戳你心窝子杵你气管子了,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诚实的好少年!
“够了!”院正和讲读博士听了蒋子宁的话,终于明白了。往日里不曾细细打听荣国府的事情,所以对这个勋贵出身虽然有些目下无尘,但是好学上进的学生还是颇有好印象的。只是今日贾珠的表现——气量狭隘、知错不改、巧言辩驳还殴打同窗,甚至还不知进退的管起了西宁郡王的世子。
“蒋子宁言语无状,抄写《中庸》五遍,下月初一交到你的讲读博士那里去。贾珠禁课十天。都散了吧!”
现在也才堪堪月初。让蒋子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把一本不到三千六百字的书抄写五遍,基本上就是“你没什么打错”的意思了。而之所以让蒋子宁抄写《中庸》而不是其他,是希望蒋子宁在待人接物一事上不要太过锋芒毕露。简单的说,就是院正和讲读博士们希望他能磨磨性子。这也是他们表达“我看你顺眼希望你能走得更远”的好意的方式——要不是蒋子宁,他们可都以为贾珠是好鸟儿呢。
平原侯府的外书房里,老侯爷终于等回了自己的两个孙子。放学归家的蒋子宁和蒋子耀一见老侯爷,先行了礼问了安,就把今天在国子监的经历告诉给了老侯爷。
等两个人讲述完毕,老侯爷一双虎目瞪得溜圆儿:“两位将军当年可是虎将啊!怎么后面的就这么不成气候了呢?”
“祖父,玉陆知道您对两位国公爷仍有感情。可是荣宁两府早就不是过去的荣宁两府了啊!您也不能到人家去替人当家作主啊!”
“你说的对。”老侯爷还是叹了口气撩开贾家的事情不管了。“今日是第一天进学,你二人对自己的将来可有计划?”
“如祖父教诲一般,我兄弟二人今天还真有些想法。”蒋子宁捅捅蒋子耀,示意蒋子耀把两人坐车回家时在车里的想法给说出来。
“祖父昨日跟我二人说,上皇健在故而侯府仍稳,一旦上皇西归,勋贵人家只能缩着头过日子。”蒋子耀把昨天老侯爷跟自己和蒋子宁说的话总结了一遍,“而我和兄长今日和同窗交流,猜测当今虽有意收回兵权,只是手上没有得用的将领来领兵。故此,我平原侯府还不是一定要远离兵权不可。”
老侯爷点头,肯定兄弟俩的猜测。
“故此,虽然侯府需要武转文,但是却仍旧可以保有一定的兵权。因为大哥的姑祖母——白太妃娘娘尚在,且陛下和先大伯母有总角之情,故而大哥可以被当今信任继承祖父的兵权。虽然最后还是要交还皇家,但却可以为我平原侯府由武转文来赢取时间。将来的我和三弟可以科举进身。虽然暂时不可以接触六部中的吏部、户部和兵部,以防当今忌惮文武勾结,但是却可以在清流中积蓄一定的人脉以图后继。”
“嗯——”老侯爷这次是真的拖着长音点头,一脸的欣慰之色,“果然比你们父亲要强出许多,才一日就看清了形式不说,还能顾全家族大局。”
蒋子耀被夸得脸色红得发亮。虽然大部分都是蒋子宁想出来的,但是能条例清晰的把这些都叙述出来,他也还是有种成就感。
“只是有一点,恐怕父亲和二叔三叔他们会因为把他们排除在外而心生不满。将来以孝道压制,我和二弟难免束手束脚。”蒋子宁可没忘记自家老爹还有一个小妾虽是吹枕头风,以及那个绝壁会给自己添堵的蒋子兴。
“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我给他们安排的好好的!结果都小十年了也还是这个德行!你们不必担心,有祖父在呢!”老侯爷想到自己三个不成器的儿子,又看看两个年纪尚小就言行举止颇有章法的孙子,心里的天枰很自然的就倾斜了。
“好了,回去做功课吧!记得去你祖母那请个安,和你们三弟说说话啊!”老侯爷一挥手,示意两个孙子可以离开了。蒋子宁和蒋子耀又行了礼才退出书房。
“大哥,祖父真的没说要送礼物去荣国府赔罪!”蒋子耀等离书房有段距离了,才一脸惊讶的开口。之前在车上的时候,蒋子宁说祖父不会送礼到荣国府,蒋子耀还不太信。如今却是惊讶于蒋子宁的洞察力了。
“学着点吧!”蒋子宁轻轻的敲了蒋子耀一记。蒋子耀因为家里就只有蒋子宁和他年龄相近身份相当,所以一直和蒋子宁很玩得来。守孝三年里,每个月都会去看望蒋子宁两三回。所以蒋子宁也乐得和他亲近。
“祖父不送礼赔罪的原因,一是因为贾珠在和我的争执里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损失;二是因为,恐怕祖父想借此结交贾将军。说到底,祖父心里还是念着旧情的。”蒋子宁一边猜测一边皱眉,也不知道若是真的和贾家重新联系起来后,会有什么变数。
转念又想到那位也不知是老爹将来会造反、还是自己亲身上阵谋逆的西宁郡王世子。虽然贾珠只是个将来会因为九天春闱就油尽灯枯的体力废柴,可他也是个接近成年人体力的人。今日若不是金锋,自己恐怕也是轻则皮肉受痛、重则伤及肺腑。
自己该不该插手西宁家的事情呢?蒋子宁觉得,自己要是就当没这回事的话,好像不是特别讲道义。可要是就这么直接插手了,有怕把自己给搭进去。最后,蒋子宁决定暂时就把金锋当成好朋友对待。反正离他们谋反还有十好几年呢!
转天上学,冯紫英在上课前拍着蒋子宁的肩膀:“你这张嘴啊!听说今天还真有御史风闻上奏了,说员外郎贾政窃据公府正堂、贾家老太君和王氏不遵妇德。陛下让荣国府拨乱反正,皇后也下了懿旨让贾家老太君和王氏进静室抄写女戒女则呢。”
“你这消息够快的啊!这才下朝吧,你就知道了!”蒋子宁感叹道。
“那是!昨晚上我就和我爹说了,今天肯定有人拿贾家的事情说事。我还特意跟我爹身边的随从车夫打了招呼,在车马间多听听其他人是怎么说的。这不,我让我的小子跑了一趟,就全知道了。”冯紫英对着蒋子宁得瑟自己的未雨绸缪。
“冯兄果然是运筹帷幄之中啊!”蒋子宁对着冯紫英拱手恭维。
“对了,世子爷说今天放学你别走,咱们去太白楼吃一顿给你和子耀迎新。顺便介绍几个乙班的人给你俩认识。”
“恭敬不如从命!”蒋子宁一点都没客气的答应下来。这份爽快就是让冯紫英觉得特别顺眼,立刻乐颠颠的去乙班传话去了。
转头,蒋子宁看见蒋子耀又是期待又是不安的表情,也学着冯紫英拍自己肩膀的样子拍蒋子耀的肩膀:“待人接物喝酒应酬也是必须要会的!多认识些人,看看他们的处事方法也是好的。”
想了想又说:“酒伤神智,还是少喝为妙。咱俩年幼不至于被灌酒,但十五岁之前能不喝就不喝。等会儿我让人去弄些牛乳来,咱俩赴宴之前喝下去。”
一句话说的蒋子耀脸色就变得不好了。这几年也不知道他这位大哥到底抽的什么风,每日里必然要喝两杯牛乳。为此,祖母还特地弄回来几头黄牛,天天挤奶,挑最浓最香的给蒋子宁送去。他虽然爱吃用牛乳做的点心,但是直接和牛乳,还真有点接受不了。可是既然大哥发话了,那他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了!
本来蒋子宁和蒋子耀两个人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按时下课走出国子监打算赴约。冯紫英自然是一溜烟的先到太白楼去溜缝儿了。兄弟二人并石光珠、裘良等人出了国子监的大门,门口立刻有两个下人装扮的人带着十几个小子上前行礼:“可是平原侯府的蒋子宁大爷和蒋子耀二爷?”
“正是我二人,何事?”蒋子宁见对方虽然礼行的不成体统,但是满脸堆笑的态度和恭敬的动作在那摆着,是没有恶意的,就回道。
“那就没错了!我们老爷在太白楼设宴,要请两位小爷一叙。”
“贵府老爷的盛情,在下领了。只是我兄弟二人今日已经有约了,不若改日再登门拜访?”
“那就得罪了!”来人一人一个抱起蒋子宁和蒋子耀,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遍解释,“我们老爷说,要是两位小爷不答应,就直接把您二位带去就好,万没有什么改日不改日的!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日最好!”
第59章 蒋子宁6.5
两个人抱着蒋家两兄弟跑,剩下的十几个小子把裘良、石光珠等人给拦在原地。待人跑远了,才笑嘻嘻的给几个人赔罪:“几位小爷莫恼,我家老爷宴请两位蒋小爷是真心的!烦请各位到蒋家给主人家带个话。”
“带什么话?没听见人家说有约了吗?我们和蒋家两个一起,要去太白楼赴西宁郡王世子的约!你等着好瞧的吧!”裘良一听,还真就不恼了,等着这不知谁家的老爷捅娄子。
几个小子一挠头,想想自家老爷的德行,是一点都不担心这些事。立刻就拱手:“既然如此,不如小的们护送各位小爷到太白楼去,咱家老爷从来不是吝啬的人!”言下之意,说不定他们老爷会连着西宁郡王的世子爷一起请了。
“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裘良一下就气笑了。身旁的石光珠拉拉他:“能这么混不吝又和玉陆兄弟俩有关系的,恐怕只有那位贾将军了。”
“这位小爷也是好眼力!我家老爷正是姓贾,乃是当朝一品的威远将军。如此,各位小爷不担心了吧!”
“走你的吧!”几个人一阵憋笑。都说物似主人型,有什么样的下人,估计主人也就是差不多的样子。这样一看,似乎这个向来名声不太好的贾将军还是很值得交的。几个人分成几拨上了马车前往太白楼,要去会一会这个贾将军。
这头抱着蒋子宁兄弟的两人过了两条街就把兄弟俩抱上了马车,小半盏茶后,就到了太白楼。眼看着两个跟车的人又要抱两人,蒋子宁连忙摆手:“不必了,还是让在下和舍弟自己走吧!”
说完就拉着蒋子耀上了太白楼,跟着进了三楼的雅间。也是寸了,这间屋子就在世子金锋定下的包间对面。冯紫英眼尖,一下就看见了蒋子宁和蒋子耀进了对面的屋子。心里很是好奇,便找来掌柜的询问。
另一头,蒋子宁和蒋子耀进了屋里,就看到了这位老爷的真面目——贾赦。“两位可算是来了,赦等得很是心急啊!”
“贾将军有礼!”兄弟两个在车里就猜到应该会是他,所以一点也不惊讶的行了初次见面的晚辈礼。
“诶?别!别!咱们平辈论交!平辈论交!”贾赦这么说着,就侧身避过两人的礼,还把两人硬是按坐在主座和次座上,自己反倒在陪座上坐下了。等到自己落座之后,贾赦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把一直闷着不吭声当壁画的一个少年给拉了过来,“这是我儿子,两位老弟都是见识广博的人,以后多教教我这个缺心眼的儿子!老哥我可不是说虚话的人,你们就把这小子当成自己的儿子管教就成!”
“将军太客气了!”蒋子宁眼看着贾赦越说越不对,赶紧高声打断,“这位一定是琏二爷了!在下蒋子宁,这是舍弟蒋子耀。”又转过来对贾赦道,“将军看得起在下以兄弟相称是在下的幸运。只是在下与琏二爷年龄相当,不若就各交各的,如何?在下表字玉陆。”
蒋子耀努力不让自己的嘴角抽搐。都说一等将军贾赦贾恩侯是个最混不吝的,今个儿这一见面,就和两个可以做他儿子的八岁孩童称兄道弟,真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贾将军你没看见你儿子的表情都不对了吗?你是真的想让你儿子叫两个八岁的孩子做“叔叔”吗?
贾琏一听蒋子宁的话,果然脸色好看了不止一点,抬手行礼:“在下贾琏,尚无表字,玉陆就叫我琏二就好。”因为他上面还有一个六岁上头夭折的哥哥,故而虽然是贾赦唯一的嫡子,但在族谱上头,就是行二的。
贾赦也凑热闹:“那玉陆也叫我的表字吧!在下表字恩侯。”
“恩侯兄!琏二!”蒋子宁表面上毫无压力的改了口,但是和内心波涛汹涌的蒋子耀一样,都在吐槽这对父子的奇葩行为。
“某今日请二位来,是为了感谢二位无意中帮了贾某一个忙。故此,在下先干为敬!”说着就要和贾琏一起对蒋子宁二人举杯。
“呃,恩侯盛意本不该辞。只是家中有训,我家无论男女,未满十五之前,都不可喝酒。过早饮酒对心智和寿命皆有妨碍。故此,只能以茶代酒了。”蒋子宁从刚进门就发现贾琏的面色很不好。才十一二的年纪就有些五脏虚弱的征兆,这明显是饮食不调造成的。现在多说这一句,也是希望贾琏能明白过早的宴饮会有伤寿命。
贾赦闻言,似乎恍惚了一下:“是了,当年的祖母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转头看见自家的儿子一脸的不以为然,就是一个脑勺上去,“你不服气什么?这是多少世家千年传承的教育后代的法子!你爹我当年也是被你太祖母这么教育的!”
贾琏一听贾赦连太祖母都说出来了,连忙端正的神色,放下酒杯端起茶碗。贾赦这才满意的点头。
要说贾琏,虽然自小和二房的王氏更亲近,但那是被王氏刻意误导的。真要是在整个荣国府的巨大利益面前,贾琏可是一点不糊涂的知道自己应该站在自家老爹的身后。故而这次因为贾珠和蒋子宁的撕逼而导致父子两人“翻身农奴当家作主”之后,自然也是很好奇这个几句话就搅得荣国府翻天覆地的人。
而贾赦是真的感谢蒋子宁。要不是他,他的委屈,他的憋屈根本就不会有人冒着得罪史家王家的风险来替他伸张。
蒋子宁兄弟和贾家父子干杯过后,直接就问了一句话:“恩侯不会以为贵府老太君进了佛堂就算完了吧?要知道,贵府仍旧是还在二房的把持中呢。”
贾赦也不是傻的,早年间也曾在自家祖母的调教下出入各种场合,自然明白蒋子宁的意思。眼看蒋子宁似乎愿意无条件帮忙,立刻就放了心。
说到底,蒋子宁为的是了解老侯爷对荣宁二府的执念。而且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他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于是蒋子宁就和贾赦二人在一边叽叽咕咕的说话,留下蒋子耀和贾琏大眼瞪小眼。蒋子耀看了贾琏半天,才拱手道:“恩……令尊果然好气魄。琏二哥你真是不容易。”到最后,也没把“恩侯”给说出口。
贾琏也听出来蒋子耀一开始的称呼,也连忙拱手:“哪里哪里,家父今日只是太激动了。”毕竟是自己的老爹,怎么也不能砸场子不是。
两个人从一开始的尴尬到最后的熟悉,在贾赦和蒋子宁叽叽咕咕结束的时候,也算是建立了初步的友情。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和嬉笑声:“玉陆!子耀!我们来了好半天了!让贾将军一起来我们屋里吧!”
“说起来,今天在下是和西宁世子有约的,不知恩侯?”
“你们去你们去!我自己喝酒很好!”贾赦一挥手,算作告别,顺便对着蒋子宁挤么挤么眼睛,算是把刚刚说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蒋子宁这才带着蒋子耀告辞。只是没一会儿工夫,蒋子宁和冯紫英又回来了:“琏二!听说你也在!碰上就是有缘,也来吧!”
“世子爷也想见见琏二哥。”蒋子宁笑眯眯的点头附和。
“还不去!好好玩啊!”贾赦一听是世子要见自己儿子,立刻就让贾琏跟着去了。自己继续吃菜喝酒,还顺便让人给得了自己吩咐去接人的十几个下人并车夫安排了一桌席面在一楼吃。等到吃饱喝足往家走要结账,才知道自己的帐让金锋给结了。
此后的几天里,荣国府因为贾史氏和王氏入静室而无人主持内务,以至于府邸越来越乱。大老爷贾赦实在受不了每日里连口热水都喝不上的日子了,打算把所有的下人都集中起来重新安排活计。
接了贾赦命令的赖大心里嗤笑:你就算重新安排了也还是喝不上热水,这可是老太太发的话。但是表面还是很恭敬的表示一定把人都叫齐。
因为荣国府的奴才下人太多,最后不得不把人都叫到了老国公爷仙去后就没什么人用的府内校场。乌压压的四五百人挤在校场里,各个都不是好相与的。眼见着太阳都升起来了,说要分配活计的大老爷还是没来,底下的人就不乐意了,一个个嘁嘁喳喳的说着不满的话。
只是还没说几句,就发现情况不对。不知什么时候,一群穿着铠甲的兵士把校场给围了起来,虎视眈眈的看着场中的奴才们。
没错,这几天的乱象是贾赦故意为之的,等的就是今天蒋子宁和蒋子耀的休沐日。老平原侯还特意让自己的副官带着新收的兵士们去荣国府给贾赦撑场子。贾赦更是答应给每个来助阵的兄弟事后安排一顿醉仙居的饭食,好吃还管饱不说,另给每人二十两的幸苦费。
贾赦领着贾琏和蒋子宁蒋子耀在屋子里喝茶,让这小二百人看着场下的奴才,剩下的一百多号人去各家运东西。值钱不值钱的不管,都给运到自己祖母仙去前交给贾赦的嫁妆里的一处五进的大院子去。
为了防止有会藏东西的,贾赦还特地找了和自己父亲贾代善有点交情的一个曾经当过“特务机关”高层的前辈,要了几个他下手调教出来的徒弟来翻找这些奴才的库房。
因为来的人都是精英,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把荣国府周围聚居的小二百户奴才的房屋给翻了个底朝上。连灶间吃饭的铁锅都受了三百多个,全数运到了贾赦的宅子去了。有虽然家里的长辈在府里当差,但是因为尚未留头所以没进府的丫头小子,见人闯进自己家搜刮就是一阵哭叫。这些兵士也没下狠手,就是都提溜起来带到荣国府前院的一个院子里看起来。
这场搜刮在进行到赖家的时候,遇到了一定的阻碍。要知道,赖家也养着家丁呢。而且赖大的小儿子赖尚荣是落地就脱了奴籍的,故而领着一群家丁和兵士们叫嚣。
兵士们派了个人传话回来问贾赦这个主人家的意思,蒋子宁笑眯眯的说:“不过是个勾结府内家奴窃取主家财产的外贼罢了。直接拿下!要是他识相就算了,不然就送给顺天府吧。”
“对,就这么办!”贾赦一点没有被抢了主权的不愉快。他虽然不聪明,但是却知道听真正聪明的人的话,保准没错。而蒋子宁,绝对就是一个聪明人。
“恩侯,听闻贵府还欠着国库的银子呢?”
“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只是……”贾赦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心疼,不会刚把这些刁奴贪墨的东西找回来点,转眼就要送到国库去吧?
“说起来,我祖父曾听一位在金陵当守备的同僚说过一件事。早年间两府的老祖宗在上京之前曾经购进不少上好的良田,是祭田来着。后来二位先国公爷也曾经陆续购置了一些。只是最近这十几年,这些上好的田地都悄无声息的改了主人家,多是变成了王家和薛家的。不知恩侯可愿意派人查看一番?”
贾赦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要是把事情给坐实了是王氏做的,那么还国库的银子就有了!贾赦的潜意识里还是把贾史氏当作自己的母亲,故而有意无意的把贾史氏从这件事里摘了出去。
蒋子宁要是知道贾赦的想法,不然估计会忍不住再次嘴炮一回打击贾赦那颗缺爱的心一下。可蒋子宁不知道,还以为贾赦终于开窍了。
荣国府的第一阶段整改,就在贾史氏和王氏被皇后下懿旨关禁闭的时候顺利完成了。校场里的四百多个奴才,贾赦全都打散了之后扔到直隶等地的庄子上去了。当晚就有从庄子上选出来的二百人进了荣国府。
第二天一早,贾政撑着脸面上衙,路过大门口的时候,就发现曾经的“敕造荣国府”的牌子不见了,改成了“将军府”。就连门环的形状,镇宅狮子型号也小了一圈,脖子上的鬃毛疙瘩也少了三个。虽然心里恼怒,但是贾政还是端着端方的态度走了。
待到晚间回了府里,发现贾赦自己仍旧住着东大院,只是把贾琏迁到了前院,住着最好的院子。把贾珠和贾元春两人的院子给挪到了东南角的几个有些破落的院落去了。而荣禧堂,贾赦直接就给改成了自家祖宗和老爹的家祭地点。
此时的平原侯府里,蒋子宁正坐在祠堂中最高的那棵树的树杈上。无他,因为蒋明伯在蒋子兴和小梁氏的撺掇下,要对蒋子宁动家法。
先不说挨了家法之后的养伤过程中会有多少受算计的可能,也不说会不会耽误蒋子宁在国子监的课业和交际。只是家法一下,蒋子宁就会有个不肖的名声。
所以,就算蒋明伯现在拿箭指着蒋子宁射下来,蒋子宁也要死不下树,单等蒋子耀和蒋子荣把老侯爷带来。
老侯爷果然快步进了祠堂,看见蒋明伯拉着弓弦的手就要松开,恨不得一刀劈死这个儿子!但此时还不能怒吼,不然蒋明伯一吓一松手,蒋子宁不死也重伤。
所以老侯爷从侧后方接近了蒋明伯,一脚就把蒋明伯给踹趴下了。而蒋明伯手上的箭,斜斜的射到了门廊上,丝毫没有伤到蒋子宁。
蒋明伯从地上爬起来想看看到底是谁踹的自己,一抬脸就挨了自己老爹左右开弓的四个巴掌:“你个不仁不慈的玩意!你还敢对我大孙下手!是不是有一天还要把我这个老不死的给射死啊?”
“孩儿万不敢如此的!只是这小畜生太没规矩……”蒋明伯可不敢认老侯爷说的话,不然传出他要射杀亲父的事情,保证立刻就下狱受刑。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侯爷又打断了。
“你才是最没规矩的那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边受了气就回来拿我大孙撒气!你以为自己多有才干?不是,是因为你的上司和先亲家公有旧才提拔你!你以为你现在的新上官是嫉贤妒能才打压你?是因为人家是你妻子大哥过命的兄弟!你宠妾灭妻还指望人家对你好吗?你在小梁氏那听得那些浑话就来虐待我大孙!我今日告诉你!不管我或者还是死了,小梁氏和蒋子兴都不准上族谱入祖坟!”老侯爷年纪大了,气急败坏的喊了这么一大串的话,立刻就觉得心口发疼。
蒋子宁一出溜从树上下来,也顾不上蒋明伯乍红乍青的脸色,连忙打发蒋子荣去找大夫,又和蒋子耀两人扶着老侯爷出了祠堂往最近的院子里去好歇一歇。
这次过后,蒋明伯进入了一种和蒋子宁“王不见王”的状态。只要蒋子宁在的地方,蒋明伯就借故离开,毕竟在儿子面前被戳破他其实不过是个借老婆上位的无能之人,心里是很不虞的。而蒋子兴却是把蒋子宁恨毒到心里,恨不得蒋子宁立刻就“咔吧”一声死了。
但是有老侯爷在,蒋子兴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时光静静的流淌,转眼之间,六年就如同指尖的一束光流泻而过一去不返了。
国子监里,冯紫英开弓射箭,瞄向了七十步以外的靶心。可惜最后还是差了一点,没有正中红心。
“听说最近又有不少人家的子弟捐了龙禁尉的官职。怎么样,玉陆要不要也去捐一个玩玩?”
蒋子宁像是没听见冯紫英的话,抬手抽箭,拉弓松手,正中靶心,动作一气呵成。早就习惯了的众人根本就没有对蒋子宁的箭艺表示赞叹。
蒋子宁有射出一箭,正好把前一箭给劈成两半,这下倒是引起大家的注意了。“你什么时候练成这招的?”
“一直再练啊,最近成功率才高了一点的。”蒋子宁又射出一箭,可惜只是擦着上一支箭中了靶心,却没能劈开前者,“你看,又失败了。”
“我说你怎么明明把靶心都射中了还不停的射箭呢,原来是在干这个啊!”裘良想起蒋子宁的刻苦,不得不自叹不如。
“你还没说呢,到底捐不捐啊?”
“别瞎说,要是我大哥真的捐了龙禁尉,将来进了御林军或者京畿营,是会被笑话的!”一边的蒋子耀插嘴。看着自己射出的箭斜斜的插在离箭靶几步远的地上,觉得当初自己要走科举路线真是太对了。
他可不想大哥蒋子宁,每天在手腕上吊着重物拉弓就为了练习一个手稳。也学不来蒋子宁几年里就练坏了十几个扳指的狠劲。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行军布阵图纸,他也是看得头脑发胀。
其实蒋子宁也无奈。按理说虽然蒋子耀和蒋子荣都决定走科举路线了,但是家里是以武起家的,总要明白些周边知识吧。蒋子荣还好些,起码能把这些兵法之类的东西都理解背熟了。可是蒋子耀就好像没长这根筋一样。明明就是些纯文字的理论知识和一些图纸罢了,怎么就比四书五经困难吗?明明念书念的很好啊!
不管兄弟俩怎么对对方感到无奈,反正蒋子宁是不会捐龙禁尉的。
又过了小半个月,贾琏来找蒋子宁,说是金锋要去平安洲剿匪,想在临走之前聚一聚,问蒋子宁来不来。
要说金锋想在临走前和大家一聚应该是自己亲自来请人比较好的,但是却托了贾琏来传话。这却是因为两个人在这五年里发生的事情了。
当初的蒋子宁因为和金锋相处的不错,故而交情逐渐的加深了。而勋贵人家的子弟虽然也有课业,但是平日里的游戏也是很多的。
金锋比蒋子宁年长,又是自小的家学渊源,单打独斗还是找上几十个下人模拟两军对垒都是手拿把掐。蒋子宁的一手箭艺就是被金锋磨练出来的。
两个人一个愿意教,一个学的好,关系自然比常人更加亲密起来。在谁也没注意到的时候,蒋子宁就开始产生“金锋真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啊”之类的感觉。
其实蒋子宁上辈子还真就没谈过恋爱,所以最初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对金锋的感情就是对男神或偶像的崇拜。但是谁会因为做了一个xx偶像的梦还梦、遗了啊?这绝对是不对的!向来淡定的蒋子宁终于不淡定了一回。
本来蒋子宁是希望能自己理清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的。他隐约记得上辈子的时候看过一些“男孩青春期会对同性有向往”的文章,说不定是因为他再一次的经历了青春期才这样了呢?可蒋子宁没有深想的是,这些文章其实就是从心理层面合理分析这种想法的来源。而他,心理早就不属于青春期了。
第60章 蒋子宁6.6
其实这些最初都只是蒋子宁内心的想法罢了,但是谁让蒋子宁作死呢。在去年两人去庄子上冬猎的时候,蒋子宁也不知道是那碗鹿血拱火拱的还是那碗驱寒的酒水给醉的,直接就压在因为喝烈酒而迷瞪在火炕上的金锋身上了。
虽然最后两个人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但是!蒋子宁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食指,好像还有那种温暖湿润的柔软触感的一样。当时的他发现金锋已经从酒醉里醒了过来,目光凌厉的看着自己的时候,蒋子宁的反应是下了床草草蹬上鞋子就打马回城了。
因为没穿大氅而冬日跑马,再加上因为作贼心虚的出了一头汗,回去之后蒋子宁就结结实实的发热了两天一夜。然后他就开始躲着金锋了。
“你到底和世子爷闹的什么别扭,两个人能有三四个月没见了吧!这回世子剿匪离京,你去不去倒是给个话!”贾琏见蒋子宁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连声叫喊让蒋子宁回神。
“我……好吧,什么时候?在哪里?”
“五日后世子离京,我们在四日后的中午在京郊的颖园里设宴,你可别忘了去啊!”贾琏见蒋子宁答应了,任务圆满完成就告辞了。
四天很快就过去了,蒋子宁和两个弟弟如约到了颖园。因为混在一群践行的人中间,蒋子宁还真就没和金锋单独相处的时间。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蒋子宁因为克制自己才喝了那么一点的酒,却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等到喝了几杯热茶解酒之后,蒋子宁却觉得更困了。不知不觉中,蒋子宁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蒋子宁发现自己正在一辆“嘎吱嘎吱”晃悠着前进的马车里。看看车篷的布料和车里其他地方摆放的东西,以及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和人走路的声音,蒋子宁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的脑袋,再笨也知道这是金锋把自己给弄到前往平安洲的队伍里了。
车夫听到蒋子宁在车厢里的声音,立刻出声:“蒋爷您醒了吗?醒了就赶紧换上衣服换马吧!毕竟咱也不是正经的军中马车不是?”
蒋子宁虽然还不知道金锋想做什么,但还是把放在手边的衣服抖落开换上了。这是一套亲兵的兵士服,配着软甲和一把斜倚在车厢里腰刀。蒋子宁换好之后,就撩开了车帘子。车夫立刻勒停了车,让蒋子宁下车换上车后跟着车走的枣红军马。
“蒋爷,世子爷说,您要是换好了衣服,就到前面的中军里去找他。小的这就告辞了。”车夫本就是拉着蒋子宁跟在队伍的最后面的。现在看蒋子宁下车上马,也就调转车头回京城了。
蒋子宁上了马想了半天:“你还真是知道我啊!”金锋就算准了自己现在最需要实战的经验来和自己的理论知识相验证,所以才先斩后奏的把他带出来。也不知道金锋到底想做什么?蒋子宁心里有些疑惑。他当时只不过是色令智昏的冲动了一把而已,也没做什么事情啊!可要是金锋真的因为他把手指头伸进去了,所以乘此机会要报复一把呢?
蒋子宁撇撇嘴,打马向前:那就拼着什么都不顾,也要来一回,才不负金锋的报复!
谁知道蒋子宁见到金锋之后,金锋只说了两句话就把他打发了:“你来了。现在军中各职位都有人,你先做我的近卫吧。”
所以金锋是想要用一些琐碎的事情来搓磨他,所以才安排他做近卫的吗?本来蒋子宁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在相处了几天之后,他发现金锋根本就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于是蒋子宁放下了心里的各种想法,开始认真的当一个近卫。待到剿匪开始之后,还被分配了一个小队的人数可以亲身上阵和这些野狐禅作战以丰富经验。
而此时的京城里,老平原侯接到了一位在西南戍边的同僚的信,眉头却皱了起来,随即又松开了。
当年白家兄弟在战场上因为回援不及,哥哥战死、弟弟也是死活不知。如今忽然传来了失踪将近二十年的弟弟的消息,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总是让人不安的。转念一想,要是真的是白家二小子,而且信上说对方似乎最近才记起自己的身份,所以已经在西南边地和一户弄女成亲生子了。那么自己大孙将来的孩子,就不用分出一个给亲家了!
总的来说,这个消息是利弊各占一半的。老侯爷索性撂手不管,全等着白家老二会怎么做,他再见招拆招。
金锋此次是第一次下场,所以他爹西宁郡王给金锋拨过来的人手都是很给力的。虽然一开始因为没和野路子的匪徒打过仗而吃了几个不大不小的亏,但是这些将士们很快就调整了以往和正规军作战时候的习惯,把这群“匪”给打了个大败。待到攻入这群匪患的山寨,基本上生擒了包括匪首在内的小八百人。
金锋作为领兵的头目,进了山寨的大厅,挑开当中那把带着异味的动物毛皮坐了下来。此时在大厅里的,除了剿匪兵士们,还有就是包括匪首在内的二十多个大小头目。
本来这些人应该或者就地正法或者押往京城受审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跟着来的一个副官奏请金锋先审一审他们。
别说金锋有没有这个审问的权利,就是有,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这种背景下审问的。但是这个副官貌似是西宁郡王手下资格极老且忠心的手下,金锋无可无不可的就同意了。于是就有了这二十多人被单独押到大厅的这一幕出现。
于是蒋子宁有幸见到了二十几个汉子哭诉自己本来是老实人,只是上皇执政时和新皇登基后,被当地的豪强世家压榨得不得不落草为寇。这些人叙述很有技巧,不着痕迹的同时又能引起听者的同情。要不是蒋子宁上辈子在一个信息爆炸的环境里见多了类似心理引导和暗示的事情,恐怕还真就不能察觉出来。
余光扫过金锋虽然眼中划过不忍但随即被漠视所代替,蒋子宁本来不打算点破这些哭诉着的大小头目远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无奈悲惨这件事的。按照蒋子宁的想法,只要金锋再增加些阅历,自让就能看破这些伎俩了。但蒋子宁无意间看到那个提议审问的副官竟然在看到金锋由不忍到漠视的转变后,神色也跟着从满意到不甘的转变。
看见自己的上官因为同情匪首而满意,又因为上官漠视了匪首的不幸而不甘。说这个副官没有猫腻,蒋子宁才不信呢!
仔细想了想这些匪患干的几票大案子,蒋子宁开了口:“平安州开平县富林村的张大户,自来心善。别人家收地租都收五层,他家只收三层。几次天灾里不光免了租子还拿出存粮让两个村挺过了灾年对吧。我记得,匪首就是富林村的人。当年张大户可是救了你一家人的命!可你是怎么报答的?带人闯了进去,打死张大户夫妇和他的独子儿媳,还轮、奸、杀害了他十五岁要出嫁的小女儿!”
匪首目瞪口呆的听着蒋子宁说话,喏喏的张嘴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是,你们侮辱张家小女儿的时候,张大户的孙子被他的小姑姑藏在了被踹倒的绣架底下,把你们看得一清二楚。”
“放肆!上官面前岂有你一个近卫开口的资格?”眼见着金锋眨了眨眼睛,眉头皱了起来。那个姓周的副官立刻开口斥责蒋子宁。
蒋子宁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说:“还有之前许记商行跟商队走的药材布匹粮食和打算沿途继续收拢物资而带的一万银票并一千余两白银!商队车上明明白白的插着‘赈捐’二字,是京城许记商行挑头联合华北十三行捐给华北旱灾灾民的,灾民们在等到朝廷的救济粮之前,都得指着这些活命呢!你们杀光了伙计和镖师的时候,怎么没想想那是老百姓的活命钱的?”
这些都是临近的官府报上来的资料。蒋子宁听说金锋要剿匪之后,就让人抄了副本了解情况,所以才知道这些匪患在西宁郡王的军队前根本不足为惧,金锋来了一定是会大胜而归,故而在离京前都不是很担心金锋的安全。
“你住口!”周副官上前就要拽蒋子宁的领子。蒋子宁抬手指着周副官大喊:“你大胆!”见周副官被自己的吼声镇住,立刻就说,“身为副官却以资历压制世子审问匪首,更在近卫揭穿匪首伪善之时加以制止!你是何居心?”
蒋子宁就觉得金锋和西宁郡王骨子里的安分且忠义的性格不像是会主动起兵造反的人。那么就应该是有人引导了。这个周副官应该就是这个引导西宁一脉起兵造反的棋子之一。
只是这个周副官是西宁郡王身边的老人了,也不知是最近才被收买的还是早就作为先手被安排在西宁郡王身边的?而且,恐怕除了此人之外,还有其他的暗线也说不定。
蒋子宁十分希望周副官是最近才被收买的,否则的话,他背后的人该有多厉害才会提前十几年的时间布置下这么一个人?这样的对手太可怕了!
金锋自小也是接受朝斗教育长大的,立时也想到了些什么,只是压下不说:“够了,当军营是菜场吗?都下去领罚去!”
蒋子宁见金锋察觉了,也就不再多说,退出大厅自回军营领罚。等了将近小半天,刑官才来:“蒋爷您久等了,刚给周副官执完刑。”
“你认识我?”蒋子宁诧异。
“看您说的,自来军营里就没有近卫一说,您又是在头天行军的时候从后头赶上来的。军营里可没有什么趣事,自然是任何新鲜事都会让兄弟们传一传乐呵一下了。”刑官把手里的鞭子扔在木桶里,从另一个桶里取出一条干净的鞭子。“蒋爷您把上衣脱了吧,不然受了鞭罚再脱衣服,伤口还得疼一回。”
合着军营里的男人都因为无聊所以特八卦是吧!蒋子宁听话的卸下腰刀解了软甲才把上衣脱了。
十鞭子受完,虽然蒋子宁感觉到背后的血水流了下来,但是基本上不是很疼。刑官见蒋子宁披上了衣服,就开了口:“您放心,您背上的伤保证半个月就落痂好利索,连疤都不会留!就是看着有点严重而已。”
说着,就把染了血的鞭子扔回了原来的木桶:“郡王爷也是治军极严的,我的手艺都用不上了。只是这是长辈传下来的,还是得传下去啊!当年为了练这手,我可是祸害了不少的猪和羊啊!”
蒋子宁听得糊涂。不过是个刑官,哪有什么手艺不手艺的。遂抱了抱拳,便离开了。
等回到金锋的帐篷,蒋子宁就听见金锋说:“衣服脱了我看看。”
因为近来两人的相处模式,蒋子宁自然不会想歪到其他地方去,大大方方的脱了衣服让金锋看背后的鞭伤。
“我没事,不怎么疼。”感觉到金锋拿起药粉往自己后背上洒,蒋子宁还是开口安慰了金锋一下,“而且刑官说,我的后背半个月肯定落痂,连疤都不会留!”
“嗯,要不是他的这一手绝技,父亲也不会把人给用来整治不听话的人。”
“什么绝技?”刚刚那个刑官就说什么手艺不手艺的,看起来还是和有本事的人啊。
“他先给周副官执刑,应该是不红不肿不见血的。只是姓周的回京之后,后背就应该开始先痒后疼最后没有知觉的开始腐烂了。你的伤虽然看起来很重,但是都是皮外伤,转眼就好。这就是他的手艺。”
牛人啊!蒋子宁瞪着眼睛感叹,却没有问金锋为什么要这么对周副官。反正是他们西宁郡王府的事情,和他无关。金锋又已经因为这件事情有了警惕心,那么他也就不掺合了。
于是大军回京,没有再横生枝节。
等到蒋子宁回了平原侯府,就被老侯爷叫到了书房。首先是询问一路的经历,然后就把发现白小二的事情和他说了。
蒋子宁倒是没有因为不能继承白家而有什么失落感。要知道,他的母家就是因为六亲全绝,才导致白氏虽然有老侯爷和老太太撑腰,但是仍然得不到蒋明伯的尊敬喜爱。而他也是凡事大多靠自己。如今多了一个舅舅,不管和自己亲不亲,都是多了一个助力的标志。
于是蒋子宁高高兴兴的回自己的院子里去,打算把母亲白氏留给自己的,打算将来生了第二个孩子过到白家时带回去的白家财产给整理出来。走到花园的时候,就遇到了好像是特意等在这里的蒋明伯和蒋子兴。
“请父亲安。”既然见到了,蒋子宁就算再怎么心里膈应,面上也要行礼问好。“父亲若无吩咐,儿子便告退了。”
“你哥哥就在这你是没看到吗?”蒋明伯看蒋子宁就来气,故而开口就是挑刺训斥。
“父亲莫气,想来弟弟只是因为当年太太的事情心里放不下。”蒋子兴立刻就开口劝道。
“他敢!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唯有白氏嫉妒不贤。自己把自己作死的又怎么能赖到你们母子俩身上?”蒋明伯立刻就瞪了蒋子宁一眼,转而安慰的拍了拍满脸失落的蒋子兴的肩膀。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啊!蒋子宁讽刺的抿嘴笑了。他本来以为,六年来都没有门户相当的人家愿意和蒋明伯结亲做继室已经能让他清醒一些了,没想到还是一样。
蒋子兴看见蒋子宁嘴角的笑意,又开口浇了一瓢油在蒋明伯的心火上:“只是弟弟历来见了我和母亲都视而不见,也不喊人,也不行礼,想必心里还是有怨的。”
“还不和你哥哥行礼赔罪?”蒋明伯立刻就对蒋子宁开炮。
蒋子宁挺直了后背:“当年在祠堂,祖父亲口说的,蒋子兴和小梁氏不上族谱不如祠堂!父亲是要忤逆祖父的意思吗?”转头看向死咬着牙瞪视自己的蒋子兴,心里嗤笑,这些年过去,没想到蒋子兴越活越回去了,净弄些后宅的伎俩来挑拨蒋明伯对自己不满。
蒋明伯本来是想让蒋子宁引荐蒋子兴认识认识他的同窗们的,只是有了蒋子宁的这话,也说不出口了。他这五六年里,也是在为官一途上毫无寸进。当初得知平原侯要武转文的时候,他就让蒋子兴好好读书以图后继。只是被老侯爷压着,虽然是考中了童生,只是连个同窗或好友都没有,自然有些独木难支。
反倒是蒋子宁,虽然是打算从军习武,但是因为在国子监的高精班,交游广阔不说,学问不是顶好的但也不差。除了勋贵子弟的宴饮,偶尔也会和两个弟弟一起参加学子们的文会诗会。蒋明伯拉不下脸来让蒋子耀蒋子荣带着蒋子兴进文人的圈子,就只能找自己的儿子了。谁知还是被蒋子宁堵得说不出要求来。
蒋明伯一怒就甩手走了,也不管蒋子兴独自一人面对蒋子宁尴不尴尬。蒋子兴因为目的没有达成,也是心里恼恨,忍不住开口想打击蒋子宁:“听说白家二爷找回来了,可惜你吃进嘴里的一块肥肉又要吐出来了!很心疼吧?”
蒋子宁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贪心,惦记自己不该得的东西吗?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无能,只能惦记别人的东西吗?”
“蒋子宁!”蒋子兴气得大喊。他在侯府里头,虽然吃喝不差,但是两个堂弟从来就当自己不存在,长辈们也是一样。就连每年过年,他也不能以蒋家子孙的身份拜年祭祖!他恨!恨蒋家的所有人!尤其是蒋子宁!
“别这么大声。”蒋子宁皱眉,“你不平什么?你的姨娘抢了我母亲的丈夫,你一出生就抢了我的名字。你不平什么?”
没错,蒋子兴这个名字是本来是和蒋子耀、蒋子荣配套给三房的长子作为顶门立户的标志的。可当年蒋子兴没上族谱,只是“哥儿”“哥儿”的浑叫着。等到蒋子宁和蒋子耀一起上族谱的时候,蒋明伯请缨书写名字报户籍,便把名字定了下来。从两个人的名字不难看出,蒋明伯真正希望能顶门立户继承家业的孩子是现在的蒋子兴,对蒋子宁是希望他不要惹事安安分分的。
老侯爷气得半死,最后还是笑着给了“宁”字“家宁传万世”的解释。这也算是白氏和原来的蒋子宁的一大恨事了。
蒋子兴要是不到蒋子宁面前蹦跶还好,但是他这么积极的在蒋子宁面前露脸,还用白家的事情来讥讽蒋子宁,蒋子宁可不就拿这件事刺一刺他了。
蒋子宁对蒋子兴,向来说话只要自己高兴才不管对方心里舒不舒爽。说完就转身走了。他还要整理白家的财产呢。这几年的时间里,因为蒋子宁平日没什么花销,所以白家的财产陆续又被他添置了一些,这次要一起交给这位二舅。
而且他还要问一问二舅西南地区的风貌——不管如何,他都是要到战场上走一遭的,有一个在西南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人提供给自己可靠的消息,这可比他看书和自己摸索强多了。
至于金锋,蒋子宁叹了口气。虽然金锋可能会因为这回周副官的事情警醒,西宁郡王也能及早的发现对手不至于被引上造反的路,但是当今迟早是要收拾勋贵人家和异姓王的。他该怎样才能让金锋安然脱险呢?
走在回院子的路上,蒋子宁猛然想到,自己灯下黑了。想拉楼长军且不是戍边的军队造反的利益即得者,不就是废太子的儿子嘛!他就是坑西宁王府的人啊!他早就知道啊!怎么就没立刻想到呢?
第61章 蒋子宁6.7
是了是了!收买周副官的,一定是现在继承了废太子也就是先义忠亲王爵位的义忠王爷。那么就不会是十几年前埋下的暗棋。若是废太子真的有这种前瞻性,就不可能那么毫无预兆的逼宫造反最后落了个自刎身亡的下场了。
至于为什么选了西宁家,恐怕不过是广撒渔网罢了。原著里贾家可是派了贾琏前往平安州送信传递消息呢!西宁家在那时估计已经是义忠王爷一脉的人了,诱之为饵的,估计也就是些“海清河晏”“天下承平”“世袭罔替”之类的空头诺言吧!
可惜这个义忠王和他老子一样,空有野心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最后一场兵祸被当今消弭于无形,西宁不复存在。而包括贾家在内,虽然没有实质参与叛乱,但是在金钱上予以支持老牌勋贵们,也被一一清算,让朝廷中少了些尸位素餐的人。
蒋子宁摸着下巴想道,自己要不要直接把“周副官背后的人是义忠王爷”这件事告诉金锋呢?想了想,蒋子宁决定还是引导一下金锋的思路。至于金锋会不会真的想到背后的主谋,就全当是丰富一下金锋的阅历吧!
第二天蒋子宁会国子监报道销假,刚进大门就迎头被冯紫英一拳头捶到肩膀:“你小子可以啊!听说带了一个小队的人立了功了啊!”
“我可是编外的,就算立了功也不会给我升职。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蒋子宁笑着受了一捶也不还手,“对了,世子爷呢?我有事情要说给他听。”
“你傻了吧!世子爷都领兵了,还来什么国子监啊?人家也是有了正经品级的人了,今天当然是去兵营了。”
蒋子宁这才一拍脑袋,是了,是他想差了!转身就走:“今天我没来!你也没见着我!”说完就跑了。
蒋子宁倒是没去兵营,转身就去了西宁府。正好西宁王爷在呢,蒋子宁也是这几年跟人家郡王爷混得熟了,直接就问西宁王爷有没有想到背后的人。
西宁王爷看着蒋子宁的神色,到底是从十几岁就被老西宁王爷带着浸淫官场好几十年了的人,立刻就知道蒋子宁这是来给他提醒来了:“贤侄想必已经有了想法,不若说出来让小王参析一下。”
“王爷,自古以来,天下熙嚷利来利往。握住西宁这支机动大军后,最有可能的是什么?”
“你是说,为了那张椅子?小王昨晚听了锋儿的话倒是想到可能和储位有关,但如今朝中的几位皇子都不像是会做这种自毁城墙之事的人。”西宁王爷抚了抚下颌的胡子,立刻就想到了另一个人,“莫不是东宫的那位?”
想到这一位,西宁王的脸色不好了。用“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来形容这位太子是再适合不过了。都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反过来也一样。这些年这位一直是温润如玉的不争模样,他还高看了这位好多,觉得是先废太子妃的血统好才让这位这么知趣,结果却是骗人的假象。
其实要是没有周副官这一出让西宁父子二人有了警醒,虽已对幕后之人有了恶感。否则再过几年,上皇仍旧把持朝政,各地豪强仍旧作威作福,而当今又碍于孝道没有作为,那说不定西宁父子真的就被这位的外表和“敢为天下先”的忧国爱民之心给忽悠了。但有了蒋子宁这个变数,算是让西宁父子对这位只有恶心的感觉了。
“王爷既然知道了,玉陆也就告辞了。另有一事,王爷既然问心无愧,那么不若就借这个机会投了当今吧!上皇虽在,只是已经春秋已多了。”虽然估计西宁一脉不至于再被忽悠到“为了家国大义”而“还天下百姓承平安稳”去了,但是西宁一脉仍旧是属于上皇钳制当今的棋子之一啊!
为了不让将来西宁一脉被打压清算,不若现在就投诚好了。反正上皇的年岁大了也没几年的活头。反观当今,隐忍多年不改恭顺就可以窥其一二分的心性。蒋子宁给西宁王爷提了这么一个提议,要是西宁王爷做了,且在未来给西宁一脉挣了一条出路,就当是还他此次参与剿匪锻炼领兵能力的人情吧!
走出了西宁王府,蒋子宁才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只是有的时候,他的理智在遇到和金锋有关的事情时,真的好像直接就变成80以下了。蒋子宁摸了摸鼻子,安慰自己“人不轻狂枉少年”之后,转身回家了。
又过了几天,失踪了二十几年的以为医治不及而瘸了腿的白家二爷白战迩带着自己的农女妻子和一双儿女进京了。蒋子宁亲自等在十里亭迎接。
白战迩没想到一别二十余载,竟然还能看到血脉相连的亲人,忍不住热泪纵横:“好外甥!这些年你一个人苦了啊!”白战迩已经从回京一路上认识的人口中知道了白家和外甥蒋子宁这些年的经历。
“舅舅莫要伤心!我有祖父祖母护着,虽然父亲对我不喜,但玉陆真的没有受什么大罪过。”蒋子宁看到白战迩身后有些拘束的中年女子和一对虽然努力掩饰但还是神色紧张的少年人,又是躬身一拜,“舅母在上,受外甥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女子的口音是西南特有的口音,说起官话有些不熟练。见蒋子宁给自己行礼还往白战迩身后躲。
白战迩倒是很满意蒋子宁对自己妻子的尊敬,当年在地势那么复杂的地方,白战迩被妻子所在村子的人救了,后来因为失去了记忆在村子扎根,和妻子也是多年的感情了。蒋子宁对他妻子的敬重,无疑是让白战迩长了面子、也安了妻子忐忑之心的:“如何使不得?你是玉陆正经的舅母,是我们白家正经的二儿媳妇!”
蒋子宁知道这是人家夫妻的事情,也不多搀和,让人家夫妻俩解决去。催着舅舅一家赶紧上车回家:“眼看着到家门前了,舅舅还是好好歇歇再谋其他吧!”于是蒋子宁把白家一家送回了白府。
白府不在内城,而是在外城里贴近内城的地方。这些年虽然白家无有人在,但是因为不属于朝廷御赐的官邸,所以一直由白氏打理着。白氏没了之后,又有蒋子宁照看,每年都要修缮一回。所以这次迎白战迩一家回京,只是把被褥和帐子之类的换了如今京里时兴的样子,清理了一番就可以入住了。
待白战迩一家安顿好,第二天一早,蒋子宁就带着装着白家财产的几个匣子和账本以及几个管事又拜访了白家,把诸事都安排妥帖了。
临走之前,看着似乎比自己大了两岁但是仍旧略显阅历不足、最近才改名为白安国的表哥似乎有话要说,就让舅舅留步,由表哥代为送自己出府。
“表哥有话要问?似乎是奇怪我怎么把这么大的资产一点不在意的还了,还添了不少;而舅舅也不在意的接了?”蒋子宁见白安国不开口,直接就把白安国的心思说了。
白安国张了张口,还是因为自己的口音而没说话,只是默认的点头。
“表哥长在乡间,想是见多了为争财产人脑袋打出狗脑袋的事情了,自然也就认为京内的人家也是一样的吧。其实也是一样的,只是若是我有能力凭自己的本事在把这些东西翻个几番几十番的时候,自然就不在意了。”蒋子宁的话里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是为了让自己的这位表哥能把眼界开阔一些,夸大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若是自身的本事到位,无论做什么,只要做到极致,自然这些黄白之物就会随之而来了。表哥莫要觉得自己见识不及而心生自卑。须知京内之人有了今日的模样,也是自小被调、教出来的。表哥有时间自怨自艾,不若十倍百倍的努力,花上些时间让自己赶上京内的子弟们。”
蒋子宁到了大门口,回身看向白安国:“看表哥的样子,虽然于文道上不是很精通,但是舅舅虽然失魂忘事,却也教了表哥白家的拳脚刀法。不若表哥再努力一些,来日由舅舅出面给表哥荐个武职?再有表姐,也可以请了京中的女秀才来教导。”
看着白安国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听进心里了。于是蒋子宁痛快的告辞,回国子监上课了。
蒋子宁在国子监复课没几天,就被老侯爷给踹到了自己的京畿营里做了校尉。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系列的狠狠操练。蒋子宁往往在白天的各种训练之后,好药被老侯爷的属官传来的各种战场模拟分析给轰炸得焦头烂额。
往常虽然这些也都是蒋子宁的日常功课,但是自来就没有这么大的强度。但蒋子宁在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自己的耐受力确实提高了,而且思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周详程度也大幅度提高。这才明白老侯爷的苦心。
老侯爷见蒋子宁适应了,又开始把白战迩整合的西南情况交给了蒋子宁。这些年,朝廷陆续用改土归流等手段收复了西南各少数民族。只是具白战迩猜测,之所以还有零星的战乱,可能是南甸的王族挑拨的。
南甸的生活习惯和西南民族的生活习惯更贴近,西南民族自然更偏向于归于南甸了。但是又不愿意放弃朝廷所在的富庶中原对于本朝子民的优惠条件,于是就安定一段时间反叛一下。
蒋子宁冷笑。这种四面诸国都把中原当肥肉的情况还真是和自己上辈子所在的世界那些曾经的历史很像啊!表面上臣服了,但是一个个都恨不得把中原朝廷给撕碎取而代之。称这臣子的名号却干着贼子的事实,该杀!既然南甸王族这么向往中原,那就一辈子都留在中原吧!
蒋子宁心里升起一股“天凉王破”的豪气。他之所以选择西南作为自己战场的起点,是因为白家就是在西南这个地势复杂的地方一家阵亡的。但现在因为白战迩的回归,让蒋子宁的心结解了,却有了更大的宏愿。
蒋子宁就这么每天里满脑子都是南甸和西南的在京畿营里呆着不走了,金锋却不高兴了:去年冬天就把自己给欺辱了,之后躲了自己几个月,他不过是礼尚往来的出去了十几天,谁知道蒋子宁就把自己关在京畿营了。虽然没做到最后,但是手指头进去了也是进去了!这是要吃完就跑是吧?没门!
于是在金锋的授意下,蒋子宁的一众好友轮流拜访平原侯府,到底是让老侯爷把蒋子宁给忽悠回来了。
才回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蒋子宁连衣服都没换呢,就有小子来报,说是西宁世子来访,在书房等着他呢。
蒋子宁一听,先是一愣,然后就捂着脸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是看透了一些事情的畅快,然后也不换下身上的衣服,直接就到了外书房。
进门的时候,金锋正看着蒋子宁因为练习书法而自己写好挂在墙上的一幅字,正是毛太、祖的《忆秦娥娄山关》——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进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金锋的神色有些感概又有些与有荣焉:“我却不知你心里还有这般的壮志。”
“你想好了?”蒋子宁却没接他的话,而是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但是金锋却懂了,正要点头,就看见蒋子宁抬手制止:“我要的是平等的只有二人,不能有什么女子和后嗣。你想好了?”
金锋想了一下自己早些时候和父亲在投了当今后的一段话,也笑了:“想好了。若想金家无虞,掌兵之将没有后嗣是最能让当今安心的了。”
好吧,虽然金锋的“因为政治因素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后嗣而弄出第三者”的回答让蒋子宁不太满意,但也算是殊途同归啦。
于是蒋子宁上前几步,牵住了金锋的手。
“我知道你要去西南,我会等你回来。”金锋岁数越大越有些不苟言笑,这次却难得的说了一回饱含感情的软话。
蒋子宁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忍住没笑出来。“等你回来”什么的,真的让他想起夏雨荷。但是金锋和夏雨荷可是一点都没有像的地方啊!这么琼瑶的话金锋是怎么说出口的?不过要是他真的笑了,恐怕就会再次领教一回金锋的家传拳法了,所以千万不能笑。
两个确定了关系的人腻腻歪歪的在书房里黏糊到掌灯,金锋才满心不舍的离开。送走了金锋的蒋子宁回想一下今天两个人相处时候的情形,很难相信那两个嘴里没有一句有用的话的人是自己和金锋。是所有两情相悦的人都会变成这种“我钦慕你”“我也钦慕你”“我更钦慕你”“我比你钦慕我更早要钦慕你”的状态吗?
好吧,虽然这种感觉也不错,但是以后还是少做这种明显属于低智商的人才会做的事情吧!蒋子宁下定决心的想道,只是之后的一辈子也没挣脱出来。但那时后话,现在还是回到当下。
入秋之后,又有西南边地被骚扰的奏报传来,当今遵循旧历让户部拨款做军饷,让兵部令西南驻兵御敌。老侯爷趁机把蒋子宁的名字报到兵部,作为京城对西南驻兵的监官前往西南。待到了西南,自由当年白家的旧部给安排。
十月半,一路急行军的蒋子宁到了西南边地。虽然京城已经快飘雪了,但西南却仍旧是一片湿热。要不是蒋子宁事先有准备,耐受力也大大增强,否则真的会水土不服倒在这里。
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适应,蒋子宁已经和自小长在西南的战士一样无二了。当年的白家旧部,如今的西南中军将领,把蒋子宁安排在中军的右路军中,手下约有一千人。
一开始他手下的兵士对蒋子宁这个空降过来的世家子是不服气的。到底白家也已经离开西南二十年了,当年知道白家的老病死的死、退伍的退伍,新兵虽然听了一耳朵的旧事,但却不认为蒋子宁是白家人——毕竟只是外嫁女的孩子罢了。
但是这种不服在十几天之后,就基本不见了。这位新来的上官对兵士的操练狠,对自己更狠。无论是负重、泅水、急行还是劈刀次数、军体拳击打次数,都是玩命的状态。
都说人七天形成一个习惯,这一千来人在十几天里适应了新上官的训练后,就赶上了一回乱起。这一次,伤亡人数大大减少,这也让中军侧目。
“平日里多流些汗,真和敌人对战之时,我就能一敌二、一敌三甚至一敌四、一敌五。若是碰上强敌,因着平日的训练,我的耐力更强,便可以在对方力竭或是受伤疼痛难当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不同于西南地区口音的官话大声对着台下的一千多人喊话,“我说过,我对你们下狠手,你们总有一天会感激我!如今你们是否还觉得我不配做你们的上官?”
“愿为将军效死!”
“愿为将军效死!”
“愿为将军效死!”
一个人喊出来之后,随后就是片的响应。一个能让手下的兵士在战场上活命的将军值得他们听从命令。
而且在此战中,蒋子宁几乎是悍不畏死的冲在最前面,还几次救了差点被长刀砍了脑袋的时候一刀毙了对方的命,为此还被削了左臂上的一块肉。这样的上官,值得他们效死!
于是蒋子宁就这么彻底收服了手下的兵士们。
因为天气的原因,西南的冬季可没有什么休战。反倒是因为天气凉爽更能让兵士觉得舒适,所以是本朝反击的固定时间。蒋子宁在一个早上拜访了中军,然后就手下就由被分了两千人。而且还带着另外两个手下有三千人的同僚一起用蒋子宁的训练方式训练了十天之后,被中军撒了出去。
中军重新分配了三军的人数兵力分布,然后直接就越过当地的小股敌军,直接急行进了里自己最近的南甸境内,一路势如破竹的把措手不及的南甸杀了个人仰马翻。
南甸王族直到中军快要打到三江城了,才匆忙的组织了军队进行反击。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脾气温和的中原朝廷,因为南甸和朝廷中间隔着一个三不管地带,而且不断有小股的队伍在他们的挑拨下给西南军添乱也没见对方发火,怎么忽然就打到这里了?
因为南甸军组织了军队,而且使用了一种西南军从没见过的军阵——象阵来对阵西南军,一时间西南军竟然在南甸三江城前三个城市被阻住了脚步。
此时的蒋子宁已经和另外两个将领一直潜伏到了三江城外(我知道有亲会吐槽是怎么无声无息到三江城外的,但请轻拍)。且分成了十几股,分别攻入三江城的几个城门。
蒋子宁的目标十分明确——王宫。在此之前,遇神杀神,遇人杀人!尽管有侍卫和驻守的士兵,但是蒋子宁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领着自己手下的小三千人一路杀一路走,让三江城的街道墙壁上几乎到处都是喷溅的鲜血。这里面有士兵的,也有平民的鲜血。有男子的,也有妇女的鲜血。
蒋子宁咬着牙不让自己有愧疚或是不忍的情绪。无论是西南还是北方,高丽还是东倭,这些弹丸小国自己因为地里贫瘠,没有智慧能力让自己生活得更好,就向着地广物博的中原伸手。杀我们的子民的时候他们不曾不忍愧疚,那么他也要以杀止恶,以暴制暴!
第62章 蒋子宁6.8
抛开那些有的没的思绪,蒋子宁一路走一路杀,带人直接进入了南甸王宫。在经历了一番恶战之后,终于把包括南甸国王和王子、公主及皇后宫妃在内的王室成员大部分生擒。几个抵抗严重的王子和王叔,直接就被砍了脑袋。
“带着这些人头回中军!”蒋子宁已经听说了象阵的事情,自然要把这些无用的死人头颅废物利用一番。那些领着军队对抗中军的敌方部队若是能因此而投降是最好,如若不然,就灭了整个南甸好了。
他可不想等到将来和狼子野心的东倭以及一直蹦跶的高丽打仗的时候,要被这个不安分的南甸背后捅一刀!既然对方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动作,那么不管是不是小打小闹的只想占占中原的便宜,都必须把这只不安分的手剁掉!
蒋子宁派人前往中军送头颅之后,又和另外的两个同僚商议了一下,关闭城门,封锁街道,在中军没有到达之前,务必要控制住三江城不发生暴乱。
而之后的几天,三江城各处还真就发生了几次不大不小的冲突。城内的百姓几次组织人手想要把蒋子宁这群“入侵者”赶出自己的国都,只是都被镇压了。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几次反抗不成,又死了好多人之后,三江城终于消停了。
五日之后,中军入城,接管三江城。而随之而来的,是上皇听闻西南军攻入南甸而发出的三道急召西南军退出南甸国的旨意。
中军也是个硬脾气的。十几年来,他从一个先锋官升到如今的中军位置,手下的兵士在南甸挑拨当地百姓造反、支持三不管地带流寇入侵的战事上死了不少。有的还是和自己过命的兄弟。如今打到罪魁祸首的老窝里,竟然要他们退兵?中军气得差点拔刀砍了传旨官员。
香案后面,蒋子宁冷笑。不过是放不开手里的权利罢了,如今竟然为了压制自己的儿子而不惜那些死去的西南军将士命。眼看着中军咬牙切齿的不想接圣旨,蒋子宁在一群沉默的将领中猛然开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刷”的,全场,包括传旨官员在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蒋子宁身上。
蒋子宁这几天一直没日没夜的守着三江城,每日里就是“杀杀杀”的,现在仍旧处于一种肾上腺素激增的亢奋状态里,所以一点都不怵众人的瞩目:“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话之后,蒋子宁开始高声背诵当年隶属于白家手下,死于战场的兵士名单。
在场有些岁数的将领基本上都能听到几个自己熟悉的名字,这些受伤流血都没哭的汉子却因为几个名字红了眼。
“不灭南甸,英魂难安!犯我疆土虽远必诛!”蒋子宁最后用这样两句话结尾之后,连传旨官员也忍不住动容了。
没办法,谁让上皇手下都是不乐意离开京城这个安乐窝的老蛀虫呢!所以这次派出来的是个寒门没有势力背景、因为性格刚烈人人揉搓了好几年的青年官员。这位虽然性格在几年的官场搓磨中圆滑了,但是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还是没变的,只是被他压抑住了。
如今被蒋子宁的一串名单,几句话给激得有些热血沸腾。而人在激动的时候总会做一些平日里不会做的事情。
“某因为连日赶路水土不服,在边地辗转半月余仍旧未愈。自是无法及时传旨给诸位将军了。”说着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仆人和五个护送他的京畿营兵士。仆人是他家签了死契买来的,还有老婆孩子在京里伺候他父母呢。而兵士……
“少侯爷!”领头的兵士对着蒋子宁抱拳,“我等乃平原侯麾下兵士!”言下之意,必然不会泄漏出去。
还好为了接旨事先请了场啊。而在场的将领们也都是利益共同体,应该不会有人在尘埃落定之前告密。
蒋子宁的想法,是先斩后奏把南甸拿下。等到南甸这么个盛产金子、珍珠、翡翠的大利益摆在朝廷面前,上皇也会被一群垂涎这块大饼的人给弄到妥协的。
除此之外,南甸还有另外一种特产——罂粟。
既然如今没有什么东印度公司,为了防患于未然,不如就把这东西运给东倭好了。虽然如今东倭还没有在中原内陆造杀孽,这么做似乎不太公平,可倭寇肆虐在海上,抢劫渔船杀害渔民并在沿海登岸潜伏,已经是一条露出獠牙的狼了。
蒋子宁一点也不急,他要用罂粟来弱东倭之根本,要东倭之人每日里都成为罂粟的奴隶再嚣张不得。
又过了半个月,蒋子宁和一位上官两个同僚押送南甸王族和金银等物进京献俘。一路上,蒋子宁还用搜刮来的罂粟果实制成的粉末给南甸的几个王族服用。
一开始这些王族是不愿意的。毕竟他们就是长在这片罂粟茂盛的地方的人,见过不少因为成瘾后丑态百出的平民们。所以王室虽然会用罂粟粉入药,但很少单独吸食。就算有一两个成瘾的,也有足够的财力支持他们吸一辈子。
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些王族知道自己肯定是得不着好下场了,那么喂给自己罂粟粉这件事,明显是不怀好意的,自然就非常抗拒了。
可是每日里他们就被硬灌进去无数的粉末。虽然他们会喷出一部分,但总有一些进入了他们的人体,一个月,自然成瘾了。
“还奇怪我为什么不让你们试试吗?”蒋子宁领着手下的几十个中队长大队长围观南甸王族因为毒瘾发作屎尿横流、如同癫狂的模样。“还真以为这帮人嘴里的好东西是好东西吗?要不是我下了死令谁敢试就立斩,你们是不是现在也和这个东西一样了?”
蒋子宁嘴里的“你们”,是指前些天这些王族心怀恶意要“分享”罂粟粉而“勾引”的普通兵士。为了把所有危险掐断在萌芽状态,蒋子宁让已经成瘾的王族们断药一天,让这些中下级的将领也来围观一下,当然也包括几个差点伸手接了罂粟粉的普通兵士。
相信这个场面会给在场的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起码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想吸了。虽然把罂粟做成鸦片或者粉末给东倭的事情十有八、九当今会同意,但是当今也一定不会光明正大的做这件事情。既然如此,自然也会有人以为这是个好东西。
如今的这一出,等到这些中下级将领并入其他各地大营,自然会在一定程度上传播“罂粟有害”的消息。这也等于是提前打预防针,防止朝廷的兵力受波及了。
因为此次西南军攻入南甸打了上皇的脸面,所以献俘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以往的阵仗。城门冷清清的,只有一个兵部的书记文官等在这里:“诸位幸苦了,上皇不虞,陛下自然要尽孝,委屈众位了。”
听话音就知道这位是当今的人。蒋子宁在上官身后跟着上官一起抱拳:“岂敢!”转头却对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于是一众人带着南甸王族和几十车的东西进了城,之后兵分俩路,一路带着王族众人离开,一路压着几十辆重车自朱雀大道前往紫禁城。
待行到朱雀道最热闹的一段路时,有几辆车的车辙不堪重负的损毁了。几个车上的箱子“轰”的砸到地上碎裂开来。散落出来的,是一块块一看就是足金的金砖。
迎接的文官也是一愣,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路两旁看热闹的百姓就炸了窝了。
“金子!好多的金子!”
“这个南甸这么有钱还来我们这抢什么?”
“谁会嫌钱多?眼红咱们地广物博呗!”
“这几车都是金子?”
还不等人猜测,后面几辆车的捆绑绳子也松了,盖着的油布被不知哪里来的风给鼓了起来,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洁白的象牙就有几十对,半人高的翡翠石十几块再次震惊了围观的百姓。
好在蒋子宁手下兵士里的刀起了威慑作用,而且京城的百姓也比其他地区的富庶。不然还真容易发生哄抢事件。
那个文官眼睛一转,立刻就猜到了这一幕的目的,转脸趁着兵士们收拢黄金,重新捆绑油布的时候,召来身边跟来的一个小太监:“去把这是告诉陛下。”这里的陛下,指的是当今。
小太监点头就先走了,留下文官笑眯眯的心里为这一手叫好。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南甸的事情虽然还会有波折,但是大方向算是尘埃落定了。
蒋子宁在禁城内和上官献完东西之后,转身就回家了。之后处理南甸自然是朝廷里那帮相互斗了几十年的老老狐狸们的事情,他要做的是回家看看祖父,然后去把金锋给办了!怀着这样的心情,蒋子宁一路奔进侯府,和老侯爷报了平安,就又一溜烟的到西宁王府了。
两个都是新手的愣头青硬是折腾了一夜都没停。结果因为不知道节制,两个人一起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算是能正常走路了。
第三天一早,蒋子宁忍着钝痛坐下来吃早点,早餐仍就是没什么味道但是好克化的鸡丝粥。本来这样寡淡的味道蒋子宁连吃了六七顿是会发火的,但是一看到同样因为体内的钝痛和吃食的寡淡而皱眉的金锋陪着自己,蒋子宁就觉得这些都是可以忍受的了。
两人吃完了早点,坐在原位消食:“玉陆,如今诸事已毕,你有何打算?”
蒋子宁摸摸鼻子:“我还真就没有什么明确的打算。如今罂粟已经在当今手里,又有此次运回的南甸的大量财物,想来过不了多久,当今就会有大动作了。只是希望他不是用罂粟来那个上皇。不然我们这些西南军呆过的,都可能被封口。”
“当今没有那么急功近利,也不会用尽人皆知的方法来夺回皇权。”金锋倒是更了解当今一点。
的确,当今是打算用罂粟来对付一直死不承认但从不制止国民骚扰闽福一带的东倭的。但是架不住上皇自己作死啊!
上皇年轻的时候也是雄才大略的,按理说不该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一个败军之国的王族的话去服用使他精神抖擞的奇怪药物的。
当今知道之后,更是跪在养心殿前两个时辰请上皇不要服食被上皇招进宫中的南甸王族献上的“神药”。
可人就是这样,对于自己厌恶的人不愿意自己做的事情,就偏要试一试。上皇一件皇帝这么阻止自己,更坚定了决心。还越过当今把蒋子宁从南甸带到京城的几坛子罂粟粉都直接提走了,根本就没经过当今的手。
蒋子宁听了这个消息,忍不住抬头望天:他真的很想说一句“die”啊!可惜这里没人懂自己这个梗。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转头看见金锋一脸“你又怎么了”的神情,蒋子宁觉得就把梗和雪都忘到后脑勺,反倒拉着金锋白日宣淫去了。
小一年之后,蒋子宁又上了战场。这一次,是高丽的李家撕毁称臣书,领兵进犯。只不过,蒋子宁是和金锋一起去的。
因着上皇如今沉迷于罂粟粉,而当今又有了南甸这个钱袋子,蒋子宁和金锋基本就是在当今的金钱支持下,以碾压的状态一直打进了高丽的王宫。看着这个比紫禁城小了一号而且为表臣服特意把主殿修歪的高丽王族宫殿,蒋子宁撇嘴:就没有一样东西是原创的!就连作为民族灵魂的泡菜都是和四川人学的!
虽然高丽王没被逮到,但是鉴于高丽国每隔个几十一百年的,就要反一次,当今决定直接在这里设立行省。
当今和上皇可不同,不会因为如今的高丽还是个贫瘠的半岛就放弃。他幼时曾经见过一个奇怪的人,得知现在的高丽和东倭以及周边的国家都会在将来对中原华夏造成伤害。有的伤害是战争这种有型的伤害,有的却是无形的。
此人有理有据的阐述了一通让当今至今难忘的话之后,就不见了。以至于有段时间当今一直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等到当今长大了,才知道那怪人的话确实不假。故此才总是发愁国库没钱——打仗是最烧钱的!
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当今看着自己后宫里那些打赏下人异常大方的后妃们,眼睛都是红得。一个个的家里那么有钱还不还国库的欠银!等我爹没了我就把你们家的钱都给圈楞起来补充军备!这就是当时为了钱都快魔障了的当今的心思。
要是按原著的走向,虽然最后当今勒着裤腰带补充了军备,可那时候匆忙之间准备好的,如何比得上狼子野心虎视眈眈多年呢?这才有了南安王爷败于茜香国的事情发生。多年的私房钱就这么被毁了,还要低三下四的出女人和亲,于是原著中的当今恼羞成怒了。首当其冲的,就是贾家被抄家流放。
当然,现在有了一个珍珠、黄金、翡翠、象牙把把抓的南甸,当今自然是充分利用了。高丽蹦跶了,打!南甸反抗了,打!游牧犯境了,打!罗刹进来插一脚了,还是打!老子有钱!要把你们这些年欺负我手底下子民的债都讨回来!要真正实现“犯我疆土虽远必诛”!
在发现了罗刹的兵器比自己先进之后,当今更是一咬牙一跺脚,直接把私库都拿出来从红夷——也就是荷兰人手里买了一批热武器。虽然知道这些都是人家淘汰不要的,但是在交给工部里真正做事的人拆了十几杆之后,就已经能修正一些瞄不准和炸镗之类的事情了。又是几个月之后,竟然弄出了燧发枪和虎尊炮。
当然,这也是付出了代价的。参与改良和制造的工部匠人,就没有没被炸伤过的,更有几个在试炮试枪的时候直接就没命了。蒋子宁拿着手里的枪熟悉了一下重量瞄准远方的靶子,心里却想着绝对不能让这些牺牲的性命毫无意义。
在蒋子宁和金锋子高丽转道和罗刹交锋的时候,白安国也跟着水军和倭寇在海上狭路相逢了。燧发枪和虎尊炮为朝廷节省了兵士这种有生力量,也加速了战争的结束。尽管如此,从蒋子宁和金锋离京战高丽到回京,也过了将近三年的时间。
和罗刹的和谈里,和谈的官员在当今的授意下,咬死不放瀚海等地。给出的理由是:当年我华夏先祖曾封侯狼居胥,如今既胜,自然要得回这位战神封侯的缘由之地。态度之强硬,大有不服就继续打的意味。
鉴于罗刹对这里其实也没怎么开发,最后在讨价还价了好几次还不成后,答应了和谈的条件。
此间事了,另一头朝廷的五十艘军舰也都下了水,跟着之前的十二艘战舰向东倭而去。此去,是震慑,也是算计。
如今的上皇每日里在罂粟粉中醉生梦死,自然不会对当今的事情指手划脚了。当今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了南甸和高丽,腾出手来破了闭关锁国的令,直接就把罂粟粉用在东倭身上了。相信几年之后,东倭的情况会让中原华夏喜闻乐见的。
回京之后,老侯爷就上书当今,把爵位传给了蒋子宁。蒋明伯自然是不愿意的,在家里不敢,就在朝上串联各种力量请当今以纲常为准,父尚在,子不可承嗣!
当今一是看蒋明伯不顺眼,二是觉得蒋明伯这句话有含沙射影他与上皇的意味在,以行为无状、不思进取、尸位素餐等斥责了蒋明伯,把平原侯的爵位传给蒋子宁,为二等侯。这可比原著里的二等男要高出好几级,蒋子宁对此非常满意。
老侯爷看事情落定,招了全家人前来:“虽说父母在不分家。但是如今这府的主人是玉陆了,万没有亲儿子在但侄子养着叔叔一家的道理。我今天就做主分家。我和你们母亲就和玉陆一起过,他承了爵位,自然要奉养我们。”
老侯爷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三个儿子各异的神态,就把财产给分了。蒋子耀和蒋子荣是真的舍不得老侯爷也舍不得蒋子宁,其他人就不一定了。但不管怎么说,又过了几天是乔迁吉日,侯府的二房和三房就趁着这一天搬家离府了。
蒋子宁看着一下子空下来的侯府沉默了一会儿,就把因为兄弟离别升起的哀伤扔到一边,乐颠颠的打算挑一个位置好的院子了。蒋子宁舔了一下嘴唇,想象这在新院子里和金锋做羞羞脸的事情,感觉十分兴奋。
可就在蒋子宁高兴的空当,一个让他不高兴的人出现了。
没错,蒋子兴还在呢。这几年里,蒋子兴已经考中了举人。要是他自己眼界高一点,脱离侯府这个勋贵的背景,说不定还能在清流里有那么一席之地——毕竟是脱离勋贵家的有志青年嘛!可是蒋子兴放不开这侯府的繁华,死抓着自己是侯府长子不放,自然既不会被清流接受,也不会被勋贵待见了。
“你如今好得意啊!”蒋子兴的郁郁不得志让他难免阴郁偏激起来,“二等侯!原位袭爵!这可是谁家都没有的荣耀啊!”
蒋子宁看着这样的蒋子兴,连撕逼的性质都没有,直接就要转身离开。可是蒋子兴却不愿意放他走,跑了几步抓住了蒋子宁的胳膊,充满恶意的说:“你说,要是祖父和父亲知道你是个兔爷,你这爵位还在不在?”
蒋子宁定定的看着蒋子兴:“不管爵位在不在我身上,总之不会落在你身上就是了。而且,凭我破南甸、平高丽、败罗刹的军功,你觉得我不能自己封侯吗?”说完,就抽出自己的胳膊,继续自己离开的脚步了。
蒋子兴知道蒋子宁说的是事实,他的确能自己封侯。但是他还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汲汲营营的东西被蒋子宁视若无物:“蒋子宁!我这就告诉父亲去!我要你身败名裂!身败名裂!”
听到身后歇斯底里的喊声,蒋子宁勾起嘴角笑了,却没停下脚步。蒋子兴觉得自己没和祖父说吗?不,早在去西南之前,蒋子宁就和老侯爷说了。理由用的还是金锋的那一个——世代领兵的将领,没有后代更能安皇帝的心。还说西宁王为了保全金家也打算如此。
更是说好若是将来子耀子荣成功转文,就过继一个孩子给他。虽然他不需要孩子来承继什么香火,但是为了让老侯爷安心,他还是答应了。反正到时候说不定老侯爷已经荣登极乐了呢?就当是让老人家走的时候安心好了。
所以蒋子兴如今去说,老侯爷只会以为是他在自污,只会更心疼他。而且若是扯上金锋,那就更坐实了这一切。
果然,蒋明伯在去找过老侯爷之后,就被骂出来了。也不知老侯爷说了什么,自此染上了酗酒的毛病。蒋子兴也一下子沉寂下来,和小梁氏缩在基本没什么人的后院像是透明人一样。
蒋子宁对这种状况非常满意,又因为闲来无事,脑子一热,就找冰人上西宁王府提亲去了。西宁王府里也是鸡飞狗跳了几天,竟然同样找冰人上门提亲了。
蒋子宁倒是对嫁娶之别不在意,自然也就答应了。这场求亲的举动轰动了整个京城。有的人说好,有的人说不好,但是两个当事人却完全不在意。
后世曾记载,这是历史上首次正式的同性婚姻。不是断袖分桃,也不是龙阳韩嫣。而是真正的,有婚书、被皇帝送贺礼、本朝律法和族谱都书写的两姓之好。
喜床上,金锋和蒋子宁饮下交杯酒,相视而笑。
“你不觉得,我们俩的名字一开始就注定了这一天吗?”
“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63章 林琪/蒋玉菡7.1
“噗通”一声闷响在夜里想起来,警醒了睡在船上的吉庆班班主。想到那几个不服管的小崽子,班主连忙穿衣服起身,把班里的角都叫起来清点人数。
“班主,少了一个!”
“少的是哪个?”蒋班主把不安分的人都想了一遍,心里计算着自己的损失。
“少的是班主之前带回来的玉菡!”
“什么?”一听说自己花了三十两买回来的那个孩子,蒋班主就心疼得不行,“还不下水捞去!咱们的船在河心!他就是飞也飞不出多远!”
被整个吉庆班放下小船抓捕的人,此时正伏在船的另一侧,头低低的半没在水中隐藏在船只的阴影里,只用一根空心芦管保持呼吸畅通。
此人名叫林琪,乃是姑苏林氏一族中的一个庶子,父亲名叫林海,嫡母名为贾敏。三年前因为嫡母有了嫡子,便被过继给了姑苏的一户无子的族人。一年前因家中的大妇有了亲子,六岁的林琪便被故意引着出了府,被拐子拐了。拐子是收了大妇的钱财的,自然要把林琪卖得远远的,只是最近风声紧,林琪在这伙拐子手里押了大半年也没能出去。加之林琪又风寒了一场,拐子不耐烦,便草草卖给了打算上京的吉庆班。
三个月前,吉庆班的蒋班主一看见林琪的相貌就在心里点头,又抹了四肢的骨骼、听了嗓音,立刻就银子把林琪带走了。
蒋班主也是浸淫梨园行当几十年的老人了,自然看得出林琪将来必然是个台柱子,当即给他起名做玉菡,还跟着自己的姓氏姓蒋。
自从来了吉庆班,林琪除了在得知自己被起名叫做蒋玉菡的时候略微惊讶了一下,其他时候都是班主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巧的要命。所以蒋班主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自来安静顺从的孩子跳水逃跑了。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林琪根本就不是以前的林琪。现在的林琪,其实是在四个月前的那场风寒里进入这具身体的一个异世孤魂。这个孤魂有着成年人的思考方式,自然懂得要让敌对方降低警惕性之后再逃跑,才能够更加的顺利。
听着搜捕自己的小船已经离开了好一会,林琪才悄无声息的轻轻划水离开,顺利的游到了对岸登了陆。
浑身的湿冷让林琪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为了不被冻死或者再得一次风寒,林琪徒步走了一会功夫,找到了一户人家的稻草垛,便钻了进去以躲避河风。
“娃娃!娃娃!娃娃你醒醒!”林琪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了一个粗糙的汉子的嗓音,感觉到一双打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立时睁开了眼。
“娃娃你是哪家的?怎么睡在我家的稻垛里?”见林琪睁开眼睛,汉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点,生怕吓到这个长得异常精致的小男娃。
“大叔,我实在冷得不行,才借助了你家的稻草垛躲避河风。请问这里是什么地界?”林琪对着汉子行了一礼,起身问道。
那汉子也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对他这么行礼的,有点手足无措:“这里是扬州地界。娃娃,你这衣裳怎么还潮着呢?”又想到昨晚上似乎河上有条船上丢了人,该不会就是这个娃娃吧?
“烦请大叔帮个忙,送我到扬州巡盐御史的衙门上头。巡盐御史林大人乃是我的族叔。”林琪怕汉子因为怕事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吉庆班。若是真的被抓回去,恐怕就再难有机会逃出来了!所以听说是扬州地界,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的真亲生父亲林海。
“原来是林小爷!”汉子立刻就变得毕恭毕敬的,转身让林琪进了自己几步外的家里,又去找里长借牛车去了。
里长听说是御史家的族侄,又听说可能是昨晚从船上跳下来的,把水烟袋停下,开口吩咐儿子套车:“我听说,历来就有那些专门拐大户人家白白净净长相好看的娃子的拐子,这些娃子因为年纪小不记事,最后大多数都落到那些脏地界去了。这位,恐怕就是。只是不知为何要拐这五六岁已经记事了的娃娃?”
里长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和汉子一起,把林琪送到了巡盐御史的衙门口。
“做什么的?”里长领着林琪上了台阶,就被门口守门的给呵住了。
“在下是巡盐御史林海林大人的族侄,因为遇到歹人流落在扬州,烦请通报一声,族侄别无所求,但求林大人差人送在下回家。”林琪倒是一点不惧守门人的威势,条理清晰的把前因后果给高声说了个清楚。
门人也是有品级的官员,也是每天都近距离见林海打门里过的。定睛观瞧林琪的长相,果然还真是林家特有的风骨,连长相也和林海有六七分的相似,当下心里信了八分。因而语气也立刻变得和善了:“几位稍候,某这就去通报林大人。”
林琪之所以称自己的父亲林海为族叔,是因为族谱上他根本就不是林海的儿子。而且当年过继的时候,原身虽然因为时间不远尚有记忆,但是完全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想来再长个几年,说不定就一点都不记得了。
既然林海夫妻俩不愿意有他这个庶子,那么他就索性做个根本不记得的族侄好了。而且有林海差人送他回姑苏,应该是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震慑大妇的作用。那么短期内,应该就不会再有柺子的事情发生了。
等了一会,就见一个大概三十岁、管事打扮的中年人出来,打量了林琪几眼之后,就挥手让身后的一个小子招待里长和就了林琪的汉子,自己却对着林琪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四房琪大爷虽奴才去见老爷。”
因为是衙门,那个管事没有把林琪领进林海的办公之地,也没领进大厅,而是领进了一处小厅里,打发人上了热茶点心,之后就一直用一种专注热烈且诡异的目光看着林琪。
林琪也是挨饿受冻了一夜,遭罪遭狠了,又初出脱离了险境,自然是胃口打开的就着热茶把点心一扫而光。临了还意犹未尽的么么嘴,表示没有吃够。这样的行为进到管事的眼里,看着林琪的目光就更热切了。
“琪大爷可还要在用些?”管事的语气放软了问道。
“不了,吃太多午饭会克化不下。先这样吧!”林琪才不在意管事的眼神呢。据原身的模糊记忆,就是这个管事,长年跟在林海身边,几年前就是他到姑苏给林琪办的过继手续。如今看到自己回来了,有些怪异之处是一定的。
管事的也不再多话,让林琪稍等,自己退了出来,转头就去找正在办公的林海了。
要说林海仍旧如同往常一样兢兢业业的办公,那是不可能的。自从一年前嫡子夭折了,太太贾氏就日夜悲痛不已,身子骨立刻就弱了下来。大半年前,忽然要接早就过继出去的庶长子回来,日夜说自己的女儿和孩子都是那个庶长子出生之后才有的,说不得是这个庶长子天生带福呢?
为了安贾敏的心,林海派人回了一趟姑苏,却听说恰是在自己的嫡子夭亡前后,这孩子被拐子拐走了。贾敏得了消息,立刻病就又重了一层,有时还会说胡话是她不慈,才会累得庇护家里的福星丢了,儿子才会没了。
月余之前,又听闻过继了林琪的这户人家,孩子也是不知怎地就得了弱症去了。听说这家的大妇悲痛之余,去了极灵验的寺庙为儿子超度问来生因果,禅师却说,大妇和其丈夫本该命中无子,只是做了一件善事因而有了一丝血脉。可最后却将这件善事变成了恶事,故而天道难容,收回了他们的血脉算作惩罚。
贾敏听到了这件事,立刻就觉得林琪果然是个福星,否则怎么会触动神佛呢?又后悔当年不该把他过继出去。否则林琪安安稳稳的呆着,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儿夭亡的事情了。
钻进牛角尖的执拗女人,是谁的劝也不听的。贾敏陷入了一种“是我的错害死我的孩子”的情节里不能自拔。
林海作为贾敏的丈夫,每日里听得多了,潜意识里也有点认同贾敏的话了。入今忽然听见这个失踪了近一年的林琪到自己的衙门来求救,又怎么能安得下心来认真办公呢?
“老爷,确实是琪大爷没错。”刚刚陪着林琪的管事进了林海的办公室,低头回道。“以奴才的浅薄见识,恐怕琪大爷这几年过得都不太好,人是瘦瘦弱弱的。但是精神会看起来还不错。”
“老刘,你怎么看这件事?”林海也不知怎么的,就问出了这句话。问完之后自己也笑了:他怎么会拿林家的事情问一个下人。
被称作老刘的管事低头回道:“奴才说句僭越的话,太太的身子骨不太好,咱家大姑娘又是个女儿身,只有琪大爷,是老爷血脉相连的人。且……四房的那位既然已经做了让人拐走琪大爷的事情,不若老爷就顺水推舟的把琪大爷接回来。老奴观琪大爷的样子,似乎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
林海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一团乱麻似的心思,竟然在这个管事这里解开结子了:“只是,我还需见见此子才是。”
“是,奴才这就去请琪大爷来。”
“也不用急,你先让人传话回府里,说我下午带着他回去,也好让太太有个准备。”林海拦住老刘,最终定下了章程
第64章 林琪/蒋玉菡7.2
林府内宅的正院里,贾敏今日竟然觉得自己的身子爽利了不少,吩咐下人把女儿待到自己的院子里来,好亲香亲香。可人还没出门口,就遇上了黛玉院子里的传话嬷嬷进来。
“太太这是快要大好了!今日里,姑娘的身子也是利落不少,早起竟然没有再咳嗽了。不用太太吩咐,就正捯饬着要来给太太请安呢!老奴先来通报一声,怕太太心急了。”
贾敏也因为难得的一日清晨没有作呕心慌,女儿的咳症也没有犯,露出了笑模样。几个月来因为儿子夭折悲痛竟是去了两分。
“太太!太太!”正当贾敏心情不错的时候,门口一溜小跑的又进来一个嬷嬷。正是负责内外院传话的人,“太太!老爷说,四房的琪大爷被歹人给掳了,今早逃了出来被乡民给送到了衙门里。眼看着午间就和老爷一起回来,让太太先准备一下。”
“什么?”贾敏听了立刻就站起来,激动得双手直抖。“莫非!莫非!莫非他真的是个有福的?”所以才进了扬州城,她和女儿的病症竟然就减轻了!
要说林琪真的是什么福星吗?其实不然。但是什么事情都架不住巧合。一件两件的,大家顶多是叹上一句:“怪哉!”可要是四件五件的都连在一块,在这个鬼神之说盛行的时代背景下,再有文化的人也忍不住多想。
林琪可不知道在原身被拐之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对林海一家的印象还停留在都恨不得他消失的阶段。故而他的想法,只是借林海的势让自己顺利回姑苏,并且在林海的威慑下,林家这对过继了他的四房老爷太太能让他顺利长成就行。毕竟他现在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还亲爹不喜、养父母不爱的!
至于科举出仕之类的,林琪是不用想了。原因就是林家特有的身子骨!之前衙门的门人一看林琪就像是林家人的原因,就是如此。所谓的“林家人的风骨”,其实指的是很有讽刺意味的单薄不健康。
林家在前朝也是知名的大户,只是子嗣艰难也是出了名的。基本上在江南一代,林家人算是那种一打眼就知道,这就是那个学问不错,但是就是身子骨不好的那个林家的人。待到前朝末年战乱频起,林家嫡支嫡脉的一个独苗苗硬是没留下个血脉就没了。又有林海祖上的一支保太、祖开国,故而建国后,林家重新分房,林海一支就继承了嫡脉的名头。
林家人不是没想过方法来改良血脉,到了如今,每当林家娶媳妇的时候,都会不论家世,单看女方家中人口数目和康健的状况。可大概是林家的病理性基因太强悍了,改了这么多年的种,仍就是子嗣艰难的居多!
再有一个,林家人对子孙的培养还是很到位的。抛开品行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基本上林家的男人到了十几岁都能考中一个秀才。但是再进一步,就难了。原因,就是那九月里头穿着单一在三尺见方的号子里呆上九天,林家人基本就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
考个举人都这么要命,考进士更是必须带着必死的决心了!也因此,这些年的林家一直都被江南其他世家称为秀才家。
林海是因为家里头有祖宗搏命弄来的列侯称号,历代的积累能让他吃着人参玩命的科举。换做普通的林家人,近几代里最出色的不过是靠上举人,家底单薄,自然也没有人力物力自小悉心养着,出了考场就是温补的人参、海胆供着,自然也就与进士无缘了。
林琪的身体在幼时倒是不曾挨冻受饿,只是也没有精心调养就对了,故此和一般的林家人一样,有明显的体弱之状。只此时年纪尚幼,不曾显现。若是再等个几年,就会发现林琪的骨架体格必然较一般的男性小上两圈。待到成年,也会发现他的骨骼不硬实。也因着这一遭,林琪才会在原著里成了享誉京城的琪官。
再加上林琪被拐走之后,确实有大半年的时间是在吃不饱穿不暖的状态下度过的,自然是弱了身子的根本。要是再为了和生父、养父母叫板而做科举这种耗费心神的事情,基本上就是在自己找死了。
林琪跟着刘管事到了林海面前请安,又跟着人一路回了林府。他可不知道林海在见了林琪之后,心里已经在合计怎么和贾敏商量把林琪过继回来的事情了。此外,还有宗族中的族谱等诸多琐事,林海也都一一计较。
在林海看来,林琪本就是他亲子,如今香火难继,把林琪要回来是应有之意。更何况观此子言行很有章法,若是多加调教,定能成器。还有就是自己的女儿了!有了一个成器的兄弟,女儿将来也定能一生顺遂,无人敢欺。
林琪和林海基本上没有什么感情。故而林琪在林海眼中,只是个有利用价值的人罢了。林琪自然知道林海对自己没什么感情,但他也没想到林海会算计着把他再过继回来。故此行动之间,恭谨周到没有一处不妥当的,却更让林海坚定了要回林琪的心思。
到了林府,因着林琪才六岁,便随着林海进了内宅里拜见贾敏。
见了贾敏之后,林琪行了大礼:“见过婶娘,族侄林琪拜谢叔叔婶娘的照拂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林琪之所以弄了这么一出,自然是因为察觉到了贾敏看自己的神态有异。他以为贾敏介怀自己曾是林海庶长子这事,故而开口就是称呼“婶娘”,一是让林海夫妻以为自己不记得当年的过继之事,二是提醒贾敏自己是别人家的孩子,不要因为嫉妒就搓磨他。林琪可经不起再一次的被拐了!他哪里知道,贾敏的心思还在“他是福星”上,才会看他的眼神有异!
“这是小女黛玉。”林海招手,让五岁的黛玉到了自己跟前来,给两人互相介绍,“这是你四叔家的孩子,你要叫琪大哥。”
“琪大哥哥安好!”五岁的黛玉就已经有了以后娉娉婷婷的一丝雏形了。标准的鹅蛋脸型,漂亮的眉眼,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仙气。
“妹妹安好。”林琪亲眼见到了林黛玉,心情变得很好,笑眯眯的回了黛玉的礼,比之对林海贾敏二人的疏离态度,自然是有所不同的。一个玻璃心肝,既聪慧又漂亮的姑娘,自然是惹人喜爱的。
黛玉见这位哥哥回了礼抬起头,细细的一打量对方的相貌,竟然就冒出一句话:“这位哥哥我像是在哪里见过!”
林海和贾敏都是一惊。转而想到过继林琪的时候,黛玉已经两岁了,年节时确实和林琪见过面。想到女儿可能还记得这么个哥哥,夫妻二人的心思虽不尽相同,却都是五味陈杂的。
林琪倒是因为这么一句话而乐了。这可是原著里贾宝玉对林妹妹说的第一句话啊,如今却被林妹妹用到自己身上了,可不就是可乐嘛!但是乐过之后,为了不让此时深色莫测的林海贾敏夫妻二人对自己生了嫌隙,也是要圆回来的:“你我本就是同出一族,自然是血脉相连容貌相近的。若是妹妹回乡见见族里的各位哥哥姐姐们,相比也会觉得像是见过的!”
此时恰好下人来请示是否传饭,林海和贾敏自是避过这话不再多谈。下午林海回了衙门,林琪被贾敏留在身边说了一会话,才让人带着到了安排自己住的院子里。
待到晚间,各人都用过饭后入睡了,唯独贾敏和林海二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许久,贾敏才开了口:“老爷,不若就把琪哥儿带回来吧!妾身知道此事定会让老爷为难,也不合规矩。只是,妾身已经再难有孕,老爷也需要一个子嗣承嗣……”
“别说了,你的心我都明白。没什么为难的,都听你的。”林海见不等自己开口,贾敏就说出了自己的盘算,自然是非常动容的。夫妻俩又是一阵贴心话,算是把这件事情定下了。
而此时正在睡梦中的林琪,完全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了林府,而且再也没能离开得了。但是林琪又怎么是一个认命的人呢?林海和贾敏做梦也想不到,林琪最后还是没能如他们的愿,给林家带来荣耀、延续列侯之家的风采,而是离经叛道的做了一方狂士。
林琪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去给贾敏请安,竟然看见林妹妹一双眼睛里满是同情和亲近的看着自己,立刻就觉得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其实,黛玉因为住的地方里贾敏这里近一点,故而早了小半个时辰来配贾敏。贾敏就隐去了当年林琪其实是林海的庶长子,在贾敏生了嫡子之后过继给四房的事情。只是单给黛玉说,林琪是四房在无子之时过继的,一年前有了子嗣大妇便不容林琪一事。
语毕后,又问黛玉可愿意把琪哥哥做自己家的哥哥来照顾?黛玉虽然人小,不太明白为什么有了新儿子就不要旧儿子了,但还是明白了琪哥哥被家里的母亲不喜,故而看着林琪才会要哭不哭的。贾敏见了,心里满意黛玉的反应,觉得可以让老爷林海和宗族交涉了。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问过林琪的意愿,此事已是尘埃落定。而林琪知道的时候,也是五天以后了。
第65章 林琪/蒋玉菡7.3
知道吃进一直苍蝇在嘴里还要感恩戴德是怎样一种情况吗?林琪此刻就是这样。
虽然他知道林海和贾敏二人和自己说了这件事,那么就像是当初一声不吭的把他过继给别人一样,算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可林琪为了不让自己被恶心着长大,还是做了最后的抗争。他用孝道来希望林海改变过继他的决定,林海就用“你父母亲已经答应了你既然孝顺就应该顺从”来反驳。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林琪最终成为了林海的承嗣子。
因着之前林琪年纪小不曾见过人,出生的时候就没什么人知道,过继的时候更没人知道。故此,一众来参加林琪正式亮相的林海的友人同事们,纷纷夸赞林海和贾敏。
林琪面上维持着真挚懵懂的笑容,完美的扮演了一个“我不是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六岁孩童,但心里却是一直积压着一股戾气:他不会就这么被林海和贾敏捏在手里的!
林琪本身虽然对林海和贾敏没有恶感,但那是基于他和这两人没有任何交集的前提下的。单论原身的遭遇,林琪就觉得自己还是离这两人越远越好。但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来了,心里的恶心劲儿真的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明白的。
好在如今林黛玉已经五岁了,貌似原著里林黛玉是在贾敏去世后,六岁时进的京城贾家。也就是说,贾敏命不久矣了。虽然林琪觉得自己的到来在一定程度上蝴蝶了原著,但是这并不等于自己无声无息的让贾敏油尽灯枯的身体忽然就好了啊!故此,林琪对于贾敏的死亡是非常有信心的。
虽说盼着一个人死这种事情不是很地道,但是林琪为了自己不至于在压抑中心理变态也顾不得许多了。
转天过来,林琪就因着贾敏看了一回大夫。这个大夫也是个妇科老手了,扬州城里但凡身份的人,都会请这位大夫给自家的女眷诊治身体。这头给贾敏号完脉,就和贾敏说:“太太的身子看着不知何故,像是大好了。只是内里仍旧是虚弱的,仍旧照着老夫之前的方子每日里不断的服用就好。”
这种诊断真是吓得和贾敏一起坐在帘子后面的林琪一跳:他不会真的把贾敏蝴蝶的长命百岁了吧?
于是林琪便趁着贾敏不注意,从帘子的另一头溜了出去,去找跟林海拜别的老大夫去了。
老大夫在林海这里,又是另外一种直白的说辞了:“太太也不知是服用了何物或是有了奇遇,虽然仍旧是油尽灯枯之脉象,但总归不至于像过去一样受颇多折磨了。听太太身边的说,白日间的饮食和夜间安寝也似乎有所改善。只是还是那句话,最多也就是今年了。”
躲在门外偷听的林琪这才算是放下心来。依着贾敏的症状,应该是典型的安慰剂效应。至于她的安慰剂是谁,估计就是自己了。但安慰剂效应可以在表面上缓解病症带来的痛苦,像是饮食不调、睡眠不实之类的,但是却无法从根本上让一个油尽灯枯的人一下变得重新焕发生机。
既然确定了恶心自己的人之一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去世,那么林琪就安安心心的每日里给贾敏请安了。
待到六月中的一天,果然贾敏毫无预兆的就软倒在自己的正房里。林海这才把大夫对她的诊治告诉给了贾敏。
按理说林海是不该把这种事情告诉给将死的妻子的,但是谁让贾敏竟然说出“林琪是回来索命报复的”、“我和孩儿都要被他给克死了”的这种话呢?这可是诛心之言。别说林琪现在是林海的嗣子,就是不是,这句话也会把林家的名声给毁得一干二净。
谁都不是傻子,若是贾敏的这些话传了出去,有心人探查一番,恐怕林琪的真正身世也就大白于天下了。虽然林海尽量抹去了当年林琪是林海庶长子的痕迹,但是纸总是保不住火的。为官多年的林海最知道侥幸心理是要不得的。故而与其引起别人的心思来刨根究底,不若一开始就不让众人把视线集中在这件事上头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就凭着一口气吊着的贾敏也是知道自己失言了,仔细回想一下林琪没进府之前,自己每日里苦药汤子无数,却仍旧吃完就吐,晚间也是难以入睡,每日里也多是卧床。而林琪进府之后,她却能少量的饮食,夜间也能安寝三个时辰,白日里也有了精神头处理家事了。
这么一想,夫妻二人更是坐实了林琪是命里带福保佑林家的,只是命中注定她贾敏已经上了阎王爷的生死薄,自然也就无法救命了。
夫妻俩都是饱读诗书的,自然也读过四书五经中的《易经》,也读过老庄之流的书籍。贾敏在失言之后,就软着声音和林海道歉,不希望在死前还留下芥蒂。林海自然是同样的心思,对着贾敏也是软言安慰。
所以谁也没注意到,林琪和林黛玉一起站在门外,听全了自己从“福星”到“克人”再重归“福星”的全过程后,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
“哥哥莫要因为母亲生气,母亲她……母亲她……”刚过完六岁生辰不过几个月的黛玉,在贾敏病倒的这几天里,一下子像是长大了不少。
林琪看着黛玉通红的双眼,摸了摸黛玉的头算作安慰:“无事的。妹妹也莫要再哭了,等会母亲看到也会担心的。”要是因为担心黛玉而硬挺着一口气不走,那多叫人着急啊!
虽然林琪安慰黛玉的目的不纯,但是黛玉是很享受这种被兄长关怀着的感觉的,故而也拿帕子把眼泪沾干,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来。
两人身后的下人见林琪没有丝毫不对的表情,也就重新低下头来,陪两人站在外间。
此时里间的床上,贾敏又问道:“可曾、可曾给母亲送信去?母亲有了春秋,敏儿不孝要惊扰母亲了!”这里贾敏口中的母亲,指的可不是林海的娘,而是远在京城荣国府的那个贾家老太君贾史氏。
林琪听到这里就已经开始神游了。他想起来原著里林家好像也是早早就送了信给贾家的,只是贾家派来的这位琏二爷并没有快马加鞭的赶来见贾敏最后一面,而是慢悠悠的走了京杭大运河,最后才赶着点儿在下葬前才到了扬州。
而后,便是借着贾史氏的传信把黛玉领进了京城贾家那个污糟地,被迫还泪哭死在贾家里。如今林家多了自己,岂不是要一起被打包上京了?
林琪还真就没猜错!贾琏的确是在贾敏下葬前才到的。来了之后也传达了贾母希望把黛玉接到身边调教,以防黛玉将来成为“丧妇长女”的五不娶之列;还希望把林琪也待到贾家去,免得黛玉思念亲人,哀毁伤神。
当然这都是官面上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通过谋划黛玉和林琪来谋划林家从财力和人脉上的支持。毫无疑问,要是黛玉嫁给宝玉,无疑是贾家得利的。如今虽然多了个林琪,可贾家还有两个女孩儿呢!迎春虽然年岁大了点,可还有探春呢!别说贾史氏忘了惜春了,人家惜春是宁府的女儿,她想通过再次联姻来得到林家的支持让贾家重现辉煌,怎么能便宜隔房的亲戚呢?
林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就答应了。
林琪在出发的前三天去找林海,问问此行所带的人员之类,以及是否派人修缮了林家京城里的府邸等事。
林海顺口回道:“贾家是你的外家,还会亏待你不成?至于京中的宅邸,多年无人居住,一时恐怕难以修缮,你便安心住在你外家吧!莫要管些有的没的事情。”
卧槽!这是让自己闭嘴是吧?林琪可不想因为一时的哄林海高兴,就让自己之后的几年都在贾家活得不快活,故此,“哐当”一声就给林海跪下了:“父亲待儿子甚好,只是儿子自知并非是父亲的亲生血脉,故此每日里战战兢兢,给父亲和母亲请安奉茶,恐有一丝的错处便被人拿去说嘴!我占着父亲嗣子的名头尚且如此,若是和妹妹一道进了贾家,处处仰仗着贾府里的照应,只怕比眼下更要寝食难安了啊父亲!且一去经年,便是贾府里的亲戚们待我如父亲母亲一般,还有那些不知心性如何的下人们呢?悠悠众口之下,父亲是要儿子郁结而死吗?”
“你住口!我和你母亲哪里待你不好,竟然生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心思?”林海也是没想到林琪会给他来这么一出,逼着林海给人给钱,立刻就有些气恼。
林琪只是保持着叩头的姿势不动。没办法,跪下之后还要挺直后背实在是太累了,还是趴在地上轻省些。
林海呵斥过后,也明白林琪的顾虑,知道自己有些想当然了。但是他是不会和自己的儿子认错的,所以只是像是被林琪磨得受不了了一样,挥挥手:“想要什么就自己去库房里拿,要多少银子也去帐房上支取去。我会让人去说一声,此次去贾家,一切人员调配和所带财务都由你总揽就好。”
第66章 林琪/蒋玉菡7.4
既然担了林家嗣子的名头,林琪就要把上京的事情办好了。不光是贾家众人的礼物,还有林海同年同僚的礼物,也要一并选好了。这不光是为了林海,还有个真的一心把他当哥哥的黛玉呢!这些人家要是都答对好了,在将来也是黛玉的人脉了。
除此之外,就是两人的日常之物和随行人员了。他是个男子,主要的人都是林海给的,但是黛玉身边的人就大多是贾敏留下的了。林家的人虽然也不是很出众,但总比贾敏从贾家带来的人要好了许多。林海原本的给黛玉的配置,是一个嬷嬷一个丫头子,也就是原著里的王嬷嬷和雪雁。
林琪在此基础上,给加上了四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一个林海母亲身边调教出来后被贾敏闲置了的管事嬷嬷。日常用品也都换成重孝中才能用的。素服素衣更是让针线房的丫头们日夜赶工做出了每人各两双来。毕竟两人都在长身体呢,做得多了也没用。
再有就是银子了。林琪是一心想离开林家的,对于贾家,那就更是一百个不甘愿的想躲着。只是形势比人强,为了不被人拿捏住衣食住行以至于处处不舒坦,林琪是带足了银子。
另有京中的林家宅邸,其实是皇家赐给林家的列侯之宅,因林海当年高中探花,故而允许林家继续持有宅邸。只不过按照原著来看,再有六年林海病逝扬州,这宅邸就会被皇家收回了。林琪有心把宅邸当作六年里的一个落脚处,故而还是吩咐了人先进京修缮宅邸的。
待到登州的那一日,林海对黛玉诸多嘱咐,又对林琪严词要求不可松懈惫懒等不一一细说。按照规矩,本该是林琪和贾琏同乘一船,只是贾琏心里有些别的心思,故而把林琪赶去和黛玉一船,自己却和粉头小厮一起嬉闹。
若只是黛玉一人上京,恐黛玉是不会发现自己母亲千思万想的娘家人竟然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和粉头取乐的,只是如今多了一个林琪,自然是不会打着为黛玉好的旗帜把这种种的腌臜事情掩饰下来的。
伺候黛玉的是林家的老人,自然也是对这许多年来被贾家的人后来居上的压制很是不满的。黛玉见贾琏的情状泪流不止,忍不住为自己的母亲哀伤,对贾家的亲近也是淡去了好多。林琪便使林家的家生子对黛玉说些“虽是姻亲到底是两家”的话。又说“也许只是琏二表哥年轻不经事”“贾家的其他人定不会如此”云云。
黛玉听了,倒是心中略安,期待起贾家的其他人来。这其实是林琪想的先扬后抑的办法,让黛玉对贾家的期望越高,自然失望就越高,将来也不至于被贾家捏在手里还心向着贾家。
残冬之时入京,北风仍旧像是刀子一样。林琪索性让人把轿子抬到船上,直接在船上上轿,再让轿夫抬下去。
这也不是林琪不体谅轿夫的艰难之类。别说这些人就是吃这碗饭的,就说他和黛玉不过是两个身子骨较弱的七岁孩子,也没什么重量。故此,贾家来迎接的人只见到了两个被捂得严严实实的轿子。
到了荣宁街,林琪倒是没对着什么角门侧门的纠结,只是在轿子一路进了内院之后,到了垂花门便请两人下轿。
林琪倒是落落大方的下了轿子,倒也没有殷殷勤勤的去照顾身后的黛玉——黛玉身边自由四大四小八个丫头子并着嬷嬷们照顾,且不用他上去添乱。
却说来迎接的人是周瑞家的,本还想着说些话来,结果一见到兄妹二人的一身素服,就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按理说,此时虽然已经出了百日热孝,只是仍旧未过年,兄妹二人这样的穿着是没有问题的。而且为着上门拜访,并未曾直接穿着孝衣,而只是穿素服已经是对贾家表示尊敬了。只是这兄妹二人一身素服,加上身后的林家下人都是深色或极浅淡颜色的衣服,和贾家、尤其是荣庆堂里最爱穿红戴绿的一群丫头们一对比,真的是让人心里不是味儿。
林琪余光瞄到黛玉见着这些衣着丝毫不避忌的下人已经脸色不好了,故而也就一抬手:“小子年幼,本不该说。只是我兄妹二人有孝在身,虽是一家子亲戚不用避忌,只是到底有老太君在呢!要是冲撞了可就不好了。再有若是平白的惹老太君伤心一遭,莫说我们兄妹二人是进京来代母尽孝的,岂不是有违初衷?”
“林大爷稍待,待奴婢去请示一下老太太。”周瑞家的也不替主人家拿主意,只是让林琪并黛玉稍待,自己回去把林琪的话说了一遍。只是因为她是王氏的配方却不是贾史氏的心腹,故此也没有提兄妹俩的衣着。
贾史氏既然不知道林琪并黛玉的素服打扮,又听着林琪处处是小心礼让的尊敬话语,杵了杵龙头拐杖:“这小子倒是个知礼的,只是他自己也说了,都是一家子亲戚,哪里有许多的虚礼呢?快叫人进来,莫要冻坏了我的乖孙女儿!”
因着中间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兄妹二人才撩帘子进了荣庆堂正堂,还没过门口的屏风呢,就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笑声来,竟然是和原著里姗姗来迟的王熙凤碰在一起了。
王熙凤在屏风处看见兄妹二人,倒是一愣,随即又是一阵笑,竟是直接上前拉住了黛玉的手,就领着黛玉进了内堂:“老祖宗别嫌我来得晚!我却是把您心尖尖上的人给领进来了!”
“你这泼皮性子!”贾史氏笑骂王熙凤一句,心里却对王熙凤满意了几分。若不是王熙凤进来就打岔,恐怕林琪和黛玉的穿着素服一出现,谁的心里也不会自在。
林琪跟在后面没进屏风里去,也不会因为自己一身素服站在一群穿红抹绿的丫头中而不安。你贾家都不给去世的姑太太服小功,去世姑太太的孩子被巴巴接来也不知道穿点素淡的衣服避讳一下!反正没规矩的不是他们兄妹俩,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怎么你哥哥没进来?”
“哥哥说,男女七岁不同席,虽是长辈,但到底是女眷,故而只在屏风后拜见就好。”林黛玉此刻对贾家的心就快冷到底了。只是之前林琪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林黛玉不可有违规矩,故而仍旧是恭敬的回答贾母的问题。
“才说他是个知礼的,这却是有些矫枉过正了!叫他进来!都是一家人,以后都是要常见面的!”
黛玉却不愿意听贾母说林琪不好,就细声细气的回到:“外祖母莫要说哥哥了,还不是父亲每日里教导的!哥哥因着父亲的教导,一言一行都是尺子量出来的一样。父亲说,自小这样的规矩教着,虽看似死板,只待哥哥长大了,就是世家子弟的气度。”
这话贾史氏听着没怎么往心里去,却微微拨动了一旁王熙凤和王氏的心弦。只是这是林琪进来了,黛玉就停下话头,和林琪站到一处,恭恭敬敬的对着贾史氏行了叩头大礼。之后,林琪作为林家的嗣子,让人把送给各人的礼物箱子抬进来。
先是把送给贾史氏的礼物奉上,然后就是给两个舅母的礼物。邢夫人一见林琪掀开两个匣子,捧着明显档次更高一筹的匣子到了右上首的王夫人面前,就忍不住绞着自己手里的帕子。
林琪到了王夫人面前,行了一礼:“这位定是大舅母了,外甥有礼!”说着,就要把匣子里的礼物如同刚刚给贾史氏一样一一细数之后奉上。
只是王熙凤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笑着说:“林表弟这可说错了,这位是你的二舅妈!你的大舅妈在这里呢!”
本朝是以右为尊的。林琪一脸迷茫而后歉然的说:“是外甥唐突了。若是如此,这匣子中的许多物件是以大舅母的品级准备的,还真就不能孝敬二舅母了。”
然后就是一行礼,把匣子交给了邢夫人:“大舅母莫怪外甥眼拙就好!”
“不怪不怪!”邢夫人得了礼物又压了王氏一头,自然只有笑眯眯的。而王氏虽然内里咬牙切齿的恨林琪的打脸,却也只能笑着说:“只因素日里嫂子并不常到母亲这里来,我便坐了往日里常常坐的地方了。”
林琪不管王氏话里的机锋,又把给王熙凤和李纨的礼物分别赠与二人,才回身拱手:“余下的,是给贵府的各位姑娘和小爷的,就是不知道……”
“去请姑娘们来!”贾母见还有礼物,也不拦着,心里因为林海的礼物送得和心意正高兴呢,便顺口吩咐,“至于几个小爷的,就交给你琏二嫂子和二舅母就好。他们惯常不在我眼前的,之宝玉常来孝顺我这孤老婆子罢了。”
林琪见贾史氏都发话了,就把给贾家和自己平辈的男子的礼物都掀开匣子给人看了。最贵重的礼物,是给贾琏的,其次是给贾兰的,宝玉的只比贾琮的好了一点,最后是贾环的。
第67章 林琪/蒋玉菡7.5
这礼物的次序一出,王熙凤和邢氏倒是很满意,只是贾史氏和王氏却不满了——她的宝玉竟然只比贾琮那个小妇养的多了一台新砚!
“外甥莫不是派错了礼物?”王氏心急嘴笨,直接就问了出来。贾史氏也是深沉的“嗯”了一声,表示同意王氏“派错了”的想法。
林琪又是一脸疑惑的表情:“琏二哥哥身为大舅舅的嗣子,自然是人品贵重的,兰儿侄子身为嗣子也是如此。宝二哥哥为二舅舅的嫡次子,自然紧随其后。而后自然是大舅舅的琮表弟和二舅舅的环表弟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按照普世观念,把贾家的男丁重新排了一回顺序。贾宝玉根本就不是公府的第一人,而是第三——贾史氏和王氏虽然心里觉得宝玉才是有大造化的,只是世人眼中,贾琏才是公府的继承人——这个事实如今被林琪用“礼节”给摆在众人面前了,贾史氏和王氏只觉得像是被扇了几巴掌一样。
荣庆堂里一下就静了。只在此时,三春陆续进了屋里,王熙凤就岔开话题,引荐林琪、黛玉和三春互相行礼。行过礼,定了大小姊妹的称呼,黛玉就把给三春的礼物整理了一下,分别交给三春身后的丫头们。最贵重的是给身为族长之妹、且是嫡出的惜春的,其次是给迎春的,最后才是探春的。
王氏这回可是火了。忍不住就捏着佛珠念了好几遍的佛经,最后睁开眼就问:“月钱可曾放了?”
林琪示意黛玉继续和三春交流感情,自己也是颔首非礼勿视,只看着王熙凤和另外三个中老年妇女。待到王氏说出“有没有,什么要紧。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弟弟妹妹裁衣裳的。”
林琪连忙起身就是一鞠到底:“不敢劳烦二舅母!我和妹妹在孝中,吃穿都要谨守孝道,衣饰鞋帽都要恪守孝中规矩,自与姊妹兄弟们不很相同。诸多讲究之下,若是随手拿出的,恐会于孝道有碍,二舅母和琏二嫂子就莫费心了。”
“很是如此。”贾史氏虽然因为林琪的礼物派发怠慢了宝玉而不满,但又想可能是他不知道宝玉才是她心尖子呢?故而气就消了大半。如今听见王氏给林琪黛玉下马威,心里就不快了。自然顺着林琪的孝道之言点头肯定,对着王熙凤道:“父母之爱,性命不足以还之。你表弟是个有孝心的!你和鸳鸯一起,去我库里取芦花绸来。那时当年太后赏下的,最是素净不过,平日里也没个用处,便给你表弟表妹做上一身素服,也是我这当母亲的心意了。”
林琪心里直撇嘴——到最后还是被人家用没用的东西施了一回恩,真不爽!
而后就是和邢、王二人一起出了荣庆堂,随邢氏去见贾赦。之后又去拜见贾政。在荣禧堂里,王氏又是对黛玉和林琪说了那番“混世魔王”的话。还不等黛玉回话,林琪就起身行礼:“二舅母为何不请太医医治表弟的痴症?须知爱子如杀子!二舅母莫要因为看不得表哥受苦就讳疾忌医!”
之后见王夫人被气得脸色涨红,又像是恍然大悟一样,“莫非是二舅舅觉得自己的品级不够,所以才不让二舅母请太医的?不是外甥说嘴,咱们这样的人家,很不必如此小心的。二舅舅也不要妄自菲薄,毕竟大舅舅是一品的威远将军。身为其弟,请太医帮忙医治表弟也无不可,只要不让人知道就好。太医都是医德出众的达者,也定不会和外人说嘴表弟脑子不好的事情的。”
王氏气得恨不能抓花了林琪那张精致的脸!她的宝玉是有大造化的!怎么就成了脑子不好了?怎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看太医了?可是林琪的话里却是句句都在理上的。王氏憋了一肚子火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难道告诉林琪,家里最重要的人是她的宝玉,老太太也是把宝玉当作侯府继承人,宝玉的丫头病了都可以看太医?
王氏虽然是个后宅女子,但是跟着贾史氏混了几十年,也多少知道,她要是真的这么说了,传将出去就是他们二房的大错处!莫说为宝玉谋划公府财产和爵位,就是贾政也说不定会因此失去官职!
“老太太传饭了!请太太和林大爷林姑娘去呢!”正当王氏运气呢,这头就有丫头进来通传信息。
林琪当即就和黛玉说道:“既然老太君已经传饭了,万没有晚辈让长辈等着的道理。便即刻回老太君处吧!二舅母,外甥、甥女先到荣禧堂等二舅母!”
等出了荣禧堂往荣庆堂走的路上,林琪就和黛玉说:“妹妹你听到了吗?这个宝玉表哥是脑子有问题的,妹妹等会只要矜持着莫出声就好。我听说这样的人要是被那句话刺激到了就是要发狂的!”
“林大爷这话说的,宝玉的脾气是最好不过的了。平日里对这女儿家是有求必应的!”因天色晚了,就有贾母屋子里的二等丫头提灯给二人引路。听到林琪这么说贾家的宝贝蛋,自然是不乐意了。语气了满是“你个没见过大家公子的土鳖”的轻蔑感。
林琪倒是像是没听见似的,拉住了柳眉倒竖的黛玉,轻轻的说:“哪家有身份的的主子是亲自和个没规矩的丫头吵嘴的?平白的失了礼仪。”
黛玉因为身边有丫头嬷嬷们跟着,又有林琪护着,自然不是原著里“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的战战兢兢了。但是林琪的话她还是听的,自然也就缓和了神色,也像林琪一样装作没听着。只是那提灯的二等丫头却把林琪的话听了个真真儿的,闹了个脸红羞恼得不行。
待到众人用过了晚饭,贾母又是一阵慰问:“晚饭用得可好?我看你兄妹二人怎么都用的不多?”
“老太君处的饭菜自然是好的。至于我兄妹二人,”林琪起身行礼,恭敬的回答,“一是因为我二人口味偏向南方,老太君此处的饭菜味道重了些;再有就是,我二人还在孝中,自然有许多美味无法食用,刚刚一餐唯有那道素油青菜可以下饭罢了。”
贾史氏一听就是一滞。也是,她怎么就忘了这二人是要守孝食素的呢?老二家的也不提醒一声!这个林家的小子也是被林海教的傻了,怎么就大咧咧的说出这种“你招待得不周到”的话了?她可没想到自己是真的招待得很不周到,却怪上林琪吃素不吃荤了。
“故此,小子想着,是不是在我兄妹二人的院子里安置个小厨房,一应采买都由我家的下人自己负责,也免了老太君一片慈心还要迁就我们两个小辈的忌口。”林琪眼见着贾史氏的脸色不好,就开始说一些“我很笨拙不会表达但是我是有孝心的不想给您老人家添麻烦”的话出来,“我兄妹二人本是希望能代母尽孝的,有怎能带累的老太君改了口味呢?这岂不是大不孝了!”
吃吧吃吧!重油重盐的可劲吃吧!高血压心脏病都来吧!林琪心里这么想着,还在话里设了一个小圈套,希望这个贾老太太能意识到黛玉因为守孝有诸多不便,进而拨出一个院子给两人住,而不是安排在碧纱橱里!
贾史氏看着林琪和黛玉两人都是一脸的“不能让老太君迁就晚辈”的表情看着自己,心里也是转了几个弯。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开了口:“也是,那就在你们院子里设一个小厨房吧!你兄妹二人就住在……梨香院好了!梨香院有前后所,还有一个通街的门,正好方便你们。”
这头贾母的话落了地算是定下兄妹二人的居所了,自然有王夫人引着王熙凤和李纨离开去张罗,留下林家二人并三春说笑。
说了几句,就听见贾母问黛玉可读了什么书。黛玉道“只刚念了四书”。林琪却是插嘴道:“妹妹莫要谦虚!老太君不知,妹妹说的‘只读了’却是不实的。妹妹可是通读了几遍了呢!自来我们林家的女孩子,在教养上就比照着男儿,也是要四书五经都学全的。倒是女红并琴棋书画之类的小道差了些,只*好,陶冶性子罢了。”
又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往来无白丁的,若是真如同小门小户似的只在小道上头下功夫,却是失了世家的风范了。”
听了林琪的话,三春并贾史氏的脸色都有些变化。只是林琪和黛玉倒是视线一对,又交错开来了。
黛玉的七窍玲珑心,若是多加培养,必然不会仅仅只拘泥于诗词这一道。如今林琪的一番话,就是让黛玉不会因为后来贾史氏对三春“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的评价而不再读有用之书,反倒纠缠于情爱不可自拔。“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虽然唯美,可却太凄清了。
虽然这些只是林琪的一番私心,但是究竟效果如何,还要待来日再看。
第68章 林琪/蒋玉菡7.6
却说这头屋里林琪说了一番黛玉博学的话,屋外头就传来一阵“宝玉来了”的喧哗。
贾母见自己的心尖肉回来了,先是让宝玉去见了王夫人,之后就回来引见宝玉和林琪黛玉相识。贾宝玉果然就冒出一句“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来。
本来黛玉心里也是有些奇怪于宝玉的眼熟的,只是这句话一出,就想起了林琪当初“血脉相连自然容貌相似”的论调来,心里的感觉就平常了。再加上贾宝玉一身红包似的打扮,黛玉心里对贾家的没规矩又是领教了几分。
看这模样,恐怕是连给自己的姑母服小功都不曾服过的,自然在自己这孝中女的面前也不避讳的一身红了。黛玉心里对贾宝玉的好感度直线下降,维持在了点头之交的位置上了。
这头贾宝玉可不知道啊!他只看见林家的两个弟弟妹妹精致的如同仙子,心里就是忍不住的亲近。
“弟弟妹妹可曾读了书?有字没有?”
“父亲管教甚严,自然是读了的。蒙学里的书并着四书及各类杂书都是读了不少的。不知道表哥都读了什么书?”林琪为了不让贾宝玉再给黛玉起一个“颦颦”的表字,不得不耐着性子和贾宝玉寒暄。
贾宝玉也是好糊弄,就和林琪说起自己不愿意多学习那些酸腐的书籍的事情来了。聊了几句,又问黛玉:“可曾有玉没有?”
林琪想到后面摔玉那一出,也就没插嘴。而黛玉正跟惜春说话呢,心思没在宝玉身上。听宝玉一问,也是顺嘴就说:“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是个稀罕物,又岂是人人都有的。”
话音刚落,贾宝玉就发狂摔起玉来。引得一屋子的人都心惊不已,上前又劝又慰的。其中就有早些时候给林琪和黛玉提灯引路的那个二等丫头。之前林琪说贾宝玉“脑子不好”、说不得那句话没说对就发狂的话还在耳边,贾宝玉就立刻给来了个现场表演,真的是让这个丫头心惊。
她心里忍不住也犯了嘀咕,回去就把林琪的话并贾宝玉的情况想了几想,还真就是像林琪说的一样。之后就决定离脑子有问题的贾宝玉远一点。和几个关系好的姐妹也都说了一嘴,有的自然是信,有的却不以为然。只是她们都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丫头,又都不怎么出挑,自然也知道那份青云路上没有自己的份,故此信的人也就都远着贾宝玉了。这是后话不说,只说当下。
一屋子的在宝玉摔玉之后围着宝玉安慰。为了不让贾母拿死人做筏子安慰一个懵懂的孩童,故而先一步捡起地上的玉来,走到贾宝玉身边,把玉递给一边的丫头,让丫头重新给宝玉配上:“宝二表哥的话表弟却是不懂了。”
“好弟弟,你哪里不明白了,只说就好。”贾宝玉被一群姑娘围着安慰了一番,已经情绪稳定下来了,所以听见林琪的话,当下就回道。
“表哥须知,子不语怪力乱神。世间又哪里有这么些神异之事呢?不过是世人或是试了计策假造的,或是口耳相传中杜撰的。表哥须知你的玉,是二舅母和老太君的一片慈心。表哥得此长辈爱护,更应该孝顺长辈才是,怎么能凭着自己的性子就胡乱摔打呢?”
此时的贾史氏已经回了正座上歇气去了,围在周围的不过是些丫头子。再有林琪的说话声音低,只有周围几步之内的人听得见,所以贾史氏还真就没什么反应。
而贾宝玉就不同了。林琪说了这话,等于是说他一直引以为傲、胎里带来的玉其实是假的。又一看平日里疼爱自己的祖母也正喝茶呢没反驳林琪的话,立时就信以为真了。立刻就又要摔玉。
林琪压住贾宝玉的手:“宝二表哥怎么又要摔一回么?难道就不能有点孝心莫要老太君再为你操心么?孝顺孝顺,要孝就要顺!表哥且不可再胡来了!”
贾宝玉被林琪这一问一劝一压,弄得当下就没了脾气,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是失了魂。
林琪见他安静下来,就引着他坐会原来的位置:“老太君今日早些时候还说过,父母之爱性命不足以还之。如今不过是要表哥彩衣娱亲罢了,怎的表哥就要发狂呢?累得老太君大把年纪还对表哥又哄又劝的,一片慈心之下,表哥以后可别随便摔老太君的命根子了!”
这几句话林琪可没有压低声音说,自然贾史氏也听到了。看见林琪也是一片好心,而且竟然哄的宝玉保证以后定不会随便摔玉了,心里也是十分欢喜的,也没计较话里那“彩衣娱亲”的语焉不详,只当是小孩子用词不准。
可是那几个临近的丫头却听到了林琪之前的话了啊。心里打着颤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个大秘密,几个小姊妹就互相对了对眼神,表示晚间再说,便各归其位了。
又聊了几句话,贾母被折腾得乏了,便让众人都散了去。林琪也和黛玉一起,往梨香院走。晚间各自安寝,不再冗述。
第二天一早,林琪和黛玉就去了荣庆堂给贾母请安,而后虽然贾母一在挽留,可还是在贾宝玉来给贾母请安之前回了梨香院里,给贾敏守孝。
巳时过了不久,林琪就听见院子口贾宝玉的声音:“好姐姐,求你让我进去见一见林表弟吧!我有事情要问他呢!”
林琪这倒是奇怪了。因为贾宝玉在原著里的形象,林琪还以为贾宝玉定然是来找黛玉的呢。所以才吩咐了门口的丫头和嬷嬷守住门口,不让贾宝玉进来。没料到,贾宝玉竟然是来找他的!
“宝二爷,不是奴婢不让您进去,只是您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合适啊!”几个守门的丫头早就得了林琪的吩咐,又知道这个表少爷是个不和姑娘计较的,所以就大胆的说话了。“您也知道我们爷和姑娘是给先太太守孝呢。昨日进府的时候没成想碰上了也就算了,只是今日宝二爷还是一身的大红色,不是戳我们爷和姑娘的心肝吗?”
宝玉一听就愣了:“姐姐说的很是!多谢姐姐!要不是姐姐的提醒,险些就辱及姑母了!我这就回去换衣服,只求姐姐等会帮我告诉林表弟一声,我有事找他。”
林琪倒是一阵叹息。这样的贾宝玉要是在后世,怎么说也是个天然呆又知错就改的萌娃娃,可惜生生的被贾家这样的人家给糟蹋了,最后养成了那样没担当又懦弱的性子。所以林琪就走了出去:“表哥又何事来找表弟?”
贾宝玉看见林琪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半个身子都藏到了门边上,只探出个脑袋来。随后又想起自己头上的小冠也是红翎子的,赶忙伸手捂住:“无事!无事!表弟先忙,我等下再来!”然后就一溜烟的跑了。
林琪这时候心里也是感概了。本以为是个纨绔子,没成想不过是个天真烂漫的孩童罢了。只是这样的话,自己对待贾宝玉的态度也该改一改了。
等过了一会子,贾宝玉果然就穿着一身极素净的衣服又来了。离远了还看不出来,离近之后,才发现这套衣服上还有匆忙之下扯断的线头和挑断的绣纹。想来是他平日里没什么素净衣服,不得已才挑出这么一件。又见了上面的绣纹也是喜庆的,便让屋里的丫头给挑了,这才穿过来的。
“表弟好,我昨日听了表弟的话,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求表弟莫要和别人一样哄骗我,只和我说说实话吧!”贾宝玉一见到林琪就一鞠到底,一脸的恳求。
林琪也是没想到贾宝玉竟然是这么个性子的。又看他一脸的渴求,最后便点点头:“表哥也别对我鞠躬了,只是我的话恐会让表哥恐惧的,不知当不当说。”
“表弟说就是了!我也是个糊涂的,自来就不想什么。只是连这玉都是假的,却是不知该信谁信什么了!”贾宝玉此时还不是原著中后来“凭是少了谁的,也少不了你我”的没担当性子,赤子之心下,自然是想要问个究竟的。心中的不安、不甘、迷茫和惶恐纠结了这个七岁的孩子一夜,也是让他够受的了。
“既如此,表哥随我到正厅饮茶吧。”林琪做了一个手势,便引着贾宝玉和自己前往正厅。两人坐定,下人又上了茶水素点心之后退了出去。
“我知表哥除了来问我你玉的真假,还要问的,就是这真假的缘由,可是?”林琪问道。宝玉听了直点头。
“只是,表哥就是知道了真假又如何呢?知道了缘由又如何呢?表哥每日里只在荣府里,最多是到隔壁去,可知道你这玉无论是真是假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吗?我就是与表哥说透了,表哥又能做什么?”
宝玉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只是想问个究竟罢了。如今听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脉络,倒是有些不敢听了,想着还是做他的富贵闲人为好。只是到底是有那么点的不服气,想着林琪比自己尚小了几个月都能看得透彻,自己也不愿意输了,因而开口:“表弟只管说就是了。”
第69章 林琪/蒋玉菡7.7
林琪心里其实也不知道贾宝玉的通灵宝玉到底是真是假。连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了,谁也说不准这通灵宝玉是不是真的是猴哥儿的同胞,贾宝玉是不是真的是园丁神瑛。但是既然昨天已经把话说出口了,且在皇权之下假的确实要比真的好,林琪也就把这玉石往假的说了。
从玉的大小根本就不可能放进一个婴儿嘴里,到贾宝玉小时候确实因为粗心丢了几回,只是后来都在第二天早上在枕头底下发现了的事情。这些以往的神异之处,都变成了佐证玉是假的的最好证据。
贾宝玉听了之后,呆呆的坐着,想摔玉,又想起昨天晚上林琪的“慈心孝心”的话来,竟然清明了几分:“却不知母亲为何要弄这么一出,难道就为了老太太高兴吗?老太太既然知道了,问什么不拆穿?”
“表哥这话问的,却和琏二表哥有关了。”
“琏二哥?和琏二哥又有什么干系?”
“弟弟昨日初来,不知道贵府的内情,因而给各位兄弟的礼物是按照两位舅舅的品级并外头传家的规矩准备的。”林琪就把准备礼物的次序说了一遍,又说了这样的原因,“只是昨天半日,弟弟就看出来,老太君意不在琏二哥,而在宝二哥你。故此虽然知道了玉是假的,但是为了将来能让宝二哥有个由头接掌公府,才对这玉的来历默认了的。”
要说林琪的话里其实还是有很多的漏洞和前后矛盾的地方的,只是因为从来没人和贾宝玉说过这些话,而贾宝玉又一向被贾史氏养得天真无知,故此是林琪说到哪里,他就听到哪里,而且还全都信了。
“我自来便不喜欢做个什么国贼禄蠹,为何老太太和母亲却……这是不对的啊!”贾宝玉虽然年幼,但是听了林琪的话,也知道贾史氏和王氏所图是不对的,而且不对的程度已经到了国法的地步了。还没被养得掰不回来的贾宝玉自然是心里难受的。
“我知道表哥向来是觉得这些事情腌臜铜臭的,只是人活在世上,就必须要为了腌臜铜臭的事情打拼。表哥若不想来日让老太君和二舅母因为对表哥的慈心犯下大错,表弟倒是有个主意。全看表哥肯不肯吃苦了。”
“表弟你说!”
“老太君所愿,只要宝二表哥真的下了心思,自己挣出一个不下于大舅舅的家业来,便于琏二表哥无碍了。二舅母亦如是。”
贾宝玉一愣,先是觉得不可能,后来又觉得自己不比人差,又想到贾母和王氏,心里百转千回。一瞬间的工夫,贾宝玉的神情竟然坚定了起来。他起身对着林琪就是一鞠:“表弟的话让我醍醐灌顶啊!只盼着来日里和表弟多多说话!往日里的先生说的那些‘之乎者也’的,我却懵懂,如今却是托了表弟的福了!”
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的,但是意思表达得还算清楚。说完,贾宝玉就如同之前一样,一溜烟的离开了梨香院。林琪坐在位置上想了半天,笑出声来——这贾宝玉从头到尾就没提黛玉半个字!还真就是个孩子性子。
随后就吩咐人去把要送给林海的同年同僚们的礼物给备下。因为在孝中,故此只是一份薄礼并一张帖子在傍晚送到各府去,以防冲撞。接了帖子礼物的人家,也算是对林家兄妹有了个浅淡的印象。
诸事完毕,林琪就和黛玉开始了长达二十七个月的守孝生活,把“宅”这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贾宝玉具体的变化,因为林琪和黛玉二人闭门守孝不太知道,只是听闻自此之后,若是贾史氏和王氏给宝玉什么东西,他必多问一句“琏二哥那里可送去了”。若是没有,便死活把这独一份的东西给贾琏,再怎么喜爱也不留在手里。
而且也拿起了自己往日里最不耐烦的四书九经来看。贾宝玉在诗词一道上是很有些才华的,在林琪和黛玉安静守孝的时候,竟然也在外界小小的传出才名了。
这日里兄妹俩给贾史氏请完安往梨香院走,途经花园里,黛玉想到了林琪跟贾宝玉的对话,就调侃道:“哥哥很是做了一回夫子呢!倒把个不知礼数的惫懒顽童给调、教成小才子了呢。”
林琪笑笑说:“很是不与我想干,我不过是说了些实话罢了。若是他自己没个算计肚子里也没什么灵性墨水,自然也不会有今日的名声。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恐有伤仲永的之悲啊!”林琪想到最近几次去给贾母请安的时候,贾母的炫耀和得意,就有些替贾宝玉担心,“往前说,宝二表哥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华的时候,就被老太君和二舅母给抬得高高的。如今有了才名,自然是每日里炫耀不断。且表哥早些日子时候还是个心性未定的,就怕会变成捧杀了。”
“哥哥又操心了!宝二表哥自由二舅舅和二舅母惦记,再有外祖母也会多加照应,哪里轮得到哥哥你这个表弟来操心?哥哥还是把自己的课业做一做吧!当心父亲又要写信训斥哥哥了!”黛玉一甩小手绢,就扶着丫头的手回去了,留下林琪一个人在原地。
林琪也是越想越可乐,自己又不是贾宝玉的爹妈,管这么多做什么呢?可是不管的话,又好像心里真的放不下。能把原著里那么轴着不愿意学四书五经这类学问的贾宝玉给掰回来点,还真就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情!因为这里面有自己的出力,所以林琪才多关注了一点。
“表弟早安!”矮墙后头的人在黛玉走远了之后就出来对着林琪一行礼,恰是贾宝玉,“我不是有意偷听表弟和表妹说话的,只是唯恐现身冲撞了表妹,才在矮墙后头的……”贾宝玉一脸的不安道。
林琪又笑了,为什么每次见贾宝玉都是这样的表情?“表哥是听见我和妹妹的话了?是弟弟多嘴了,表哥莫要生气才是。”
“是。表弟的担心是为我好,我不会生气的。”停了一会儿,贾宝玉又问道,“我自来身边的人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夸奖,从没有人像表弟一样跟我说实话,说有用的话。我想和表弟多加亲近,但表弟却在孝中。我怕去找表弟,会打扰了表弟给姑母尽孝……”
“表哥只管来,弟弟也不是每日里都在小佛堂的。”林琪也不用贾宝玉说完,就知道了贾宝玉的未竟之语,算是约定了以后宝玉会常去梨香院打扰的事情。
守孝的日子一晃而过,转眼林琪和黛玉就除了服。林琪有心带黛玉回扬州一趟,但又担心贾史氏不放人。
宝玉听说林琪和黛玉要回扬州,倒是有心和兄妹俩一起回去一趟。也不知他是怎么和贾政、贾史氏说的,这事竟然就这么成了。
林琪问了宝玉才知道,他自觉火候够了,想要回祖籍考试,看能不能得个秀才的功名。贾政万事不管只顾着自己的颜面,听见宝玉上进自然是一万个同意的。贾史氏虽然心里不舍,但是贾宝玉一通撒娇就磨得她同意了。
林琪听了直嘬牙花子。现在的贾宝玉可不是原著里那个内位厮混的模样了,这要是让林海看见了,还不真的答应把黛玉许配出去啊?可贾家明显就是要被当今拔除的。他最多在贾家败落的时候伸把手就算是亲戚情分了。但要是贾宝玉成了自己的妹夫,那为了黛玉,他还不得往死里使劲啊?而且他也无意于朝堂啊!
贾宝玉这一上进倒是把林琪给弄到一个两难的境地了!所以说,蝴蝶翅膀是不能乱扇的!林琪此刻才有了深刻的认识。
但是人家既然来了,也不能不没有理由就拦着啊。一路上林琪因为这件事情就觉得糟心啊,最后嘴上愣是起了两个火泡,很是有碍观瞻。
贾宝玉虽然有点无知,但是这小三年的成长也让他懂得看人脸色了:“表弟是不愿意我随你们回去吗?”
林琪想笑,结果刚扯了扯嘴角就觉得唇边的火泡被挣了一下,立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哪里的话?表哥前来,弟弟自然是愿意的。”
贾宝玉是个实心眼的,听见林琪这么说,也就把之前的自己感觉的都抛开了,又关心林琪吃了什么东西败败火没有。林琪这头和贾宝玉说着话,那头心里却坚定着不能让黛玉和宝玉有婚约的念头。
等回了扬州没几天,果然林海就把林琪叫去,问关于贾宝玉的事情了。
林琪觉得这婚事实在不靠谱,就换了种说法:“宝二表哥自是好的,只是我观二舅母却是对我和妹妹有颇多微词的。幸好只是寄住,若是真的是一家人,妹妹是女眷,自是要每日里和二舅母在一起的。冷言冷语的,任是铁石心肠的人天长日久的也受不了。宝二表哥又是个孝顺的,虽然看出二舅母给我们兄妹吃了排头,也只能私下里道歉罢了,却也不敢让二舅母稍微改改的。”
林海听了就沉默了下来。许久,又吩咐道:“我收了甄家的帖子,邀请你和宝玉一起参加游会。你既无事,索性就去一趟吧。”
林琪知道林海这是听进了自己的话,也就高兴的答了声“是”,退出了书房去。转天就和贾宝玉到了甄家的郊外园林去了。
第70章 林琪/蒋玉菡7.8
这园子是甄家四次接驾的时候置办下的一出园林景观,五步一景,十步一画的,很是美观。门口应门的小子也是看了帖子之后满脸堆笑的引着二人进了园子。
“林大爷,贾二爷这边走。”引路的时候,还不着痕迹的多看了贾宝玉几眼。发现林琪和贾宝玉发现了,还乐呵呵的给两人赔不是:“是小的唐突了。只是这位贾二爷和我们家的宝二爷还真是有几分相似的模样。”
“宝二爷?你们这也有宝二爷?我这哥哥也是宝二爷呢!”林琪心里知道,这定然是甄家的那个甄宝玉了。按照原著的走向,两人相见本来应该是在贾宝玉十四岁的时候,十三岁的甄宝玉虽家人进京才见了贾宝玉的。只是因为贾宝玉和林琪一起回南了,才提前见了这个在曹公笔下乃是贾宝玉的另一面的甄宝玉。
“那可是巧了。我们家的宝二爷却和贾二爷是外貌相似的,两位爷见了就知。”引路的小子也不多说主人家的闲话,故而只是让二人自己见。
因为甄家这游会是连续办几天。有的人头一天就来了,有的要过上几天才来,故而园子里的人七七八八的俱在一起。等到小子把二人引到正厅,二人就见了甄宝玉。
接待二人的是甄宝玉并他的兄长弟弟。贾宝玉和甄宝玉一打照面,在场的人就都愣住了。林琪就忍不住“吃吃”的笑出声来:“都说人有相似,今天一看,还真是让某长了见识了。天下间竟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
这么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反应过来,互相见礼寒暄。林琪和贾宝玉二人和主人家道完叨扰,就和旁人一样逛起这曾经接过圣驾的园子。园子里除了几处曾经是老圣人住过的院子,其他地方都是随意的。
二人一路走一路看,倒是真的看了不少好景致,贾宝玉也做了几首不错的小诗。二人正看着,就听见身后有人唤贾宝玉的名字。回头一看,正是甄宝玉。最后就变成了三人行,一起游园。
听着身边两个宝玉的谈话声,林琪微笑着不插进去。这个甄宝玉比贾宝玉略小了一岁,但在待人接物和世俗的奋斗目标上,却像是比贾宝玉年长不少一样。
根据原著的描述,大概再有三四年,甄家就要被抄家了,随后就是贾家。从那时开始,这个甄宝玉才开始真正的成长起来。都说“自古磨难出英雄,从来纨绔少伟男”,若是没有甄家的一场变故,恐怕这甄宝玉也不过是另一个贾宝玉罢了。只如今的贾宝玉也不是从前的贾宝玉了,却不知这甄贾宝玉将来又会是何种际遇呢?
林琪这样想着,就做个老老实实的听众听两个宝玉谈天论地。待到晚间,只剩下林琪和宝玉二人的时候,贾宝玉闷闷不乐的对着林琪唉声叹气,一副“我有心事你快来安慰我”的样子。
“表哥这是怎么了?怎么无端端的叹起气来了?”林琪也是觉得自己贱兮兮的,怎么贾宝玉一出幺蛾子,自己就上赶着接茬呢?
“表弟以后还是少和那甄宝玉来往的好。”
“为何?”
贾宝玉鼓着脸想了半天,才说:“我也不知,就是觉得那个甄宝玉有些、有些违和。”
这是什么理由?原著里贾宝玉是因为甄宝玉劝他上进才觉得对方是个禄蠹,因而不待见甄宝玉。但是今天下午的时候,明明两个人都是少年得意的有志青年,颇为默契,怎么转眼就和自己说这话?
宝玉见林琪不说话,就坐到林琪身边,拉着林琪的衣袖一摇一摇的:“好表弟,不若我们呆上两天就走吧!反正还要考试呢,就说我们回去闭门读书!”
被贾宝玉摇的很是受用的林琪最后还是败在了贾宝玉的糖衣炮弹下,答应呆上两日就回家去。只是之后的两日里,贾宝玉每日里都和甄宝玉一起说些悄悄话。林琪心里直叹贾宝玉是小孩子心性,才说自己讨厌谁,转头就忘了。他却没想过,是贾宝玉也开始抛却了直来直去的心性,开始懂得虚以委蛇了。
两日之后,甄宝玉亲自送二人到园子门口。拜别之后,甄宝玉又叫住了贾宝玉,说了一句话:“美玉乃是人人想得的宝贝,但是怀璧其罪的道理宝兄弟可懂得?要保得住美玉,须得有与之匹配的能力。”
林琪心里想着,这甄宝玉说的估计是贾宝玉的通灵宝玉,故此也就不太在意的转过头去。他却不知,当他转过头后,贾宝玉就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瞪了同样注视林琪的甄宝玉一眼,才草草拱了拱手算作告辞,拉着林琪上了马车。
林琪和贾宝玉坐在车上,贾宝玉心里想的是甄宝玉说的话,而林琪却想着要不要借这次机会把贾家的事情掀出来一些,这样才能让贾宝玉在内的贾家人有点忧患意识,知道他们已经危如累卵了?
这也是林琪最终想到的回报贾宝玉一腔赤子之心的一个手段。只是其中估计会有许多地方要借林海的手下才行,这也是林琪一直犹豫的原因。但是看着自己身边这个拉着自己衣袖的“表哥”,林琪拍拍额头,算是认栽了。
临近考试,贾宝玉一直被林琪拘在扬州,却不知道金陵贾家的事情已经沸沸扬扬的传到京城了。贾史氏正因为这没脸的事情被挑破弄得人尽皆知上火呢。王氏也被幽禁在佛堂里捡佛豆、抄经书呢。更有林海的同僚上书贾家长幼尊卑不遵云云。一时间贾家竟然有些树倒猢狲散的景象了。
林琪不禁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先是把贾家的种种乱象告知林海之后,跪着对林海的劝说:“有此亲家,孩儿和妹妹恐怕都会受牵扯。不若乘着老圣人还在,对老臣们心有怜悯的时候把这事跳出来。若是将来老圣人归天,再由圣人把这种种阴、私挑出来,恐怕就难以善了了。”
林海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了,林琪才开个头,就把后面的种种的都想到了。权衡利弊之下,写了信给京中的同年不说,也写信提点贾赦并贾政,让他兄弟二人以为此事和夺嫡有关,故而兄弟俩倒是一时间摒弃了许多杂念,按照林海信中所言以良好的态度表示是自己管理家庭、族人不善。
虽然老圣人也恨荣国府不给自己做脸,但是到底是自己重臣的遗孀,自然要护着点。因而只是降了兄弟俩的爵位和官职,申斥一通,高高拿起轻轻落下。
随后,贾家又在林海的指点下悄悄还了国库的欠银,算是给当今卖好。如此种种,总算是让贾家的外部危机少了不少。金陵的贾家族人自然是开始夹起尾巴做人了,荣国府里的贾史氏和贾赦、贾政也不愿意搀和贾珍说的“从龙之功”了。
虽然言语叙述起来不过是几行字,但是其中的种种细节,却让林海和林琪两人操碎了心,无时无刻不计算着可能发生的变化。只贾宝玉安心备考被封锁了消息。待到考前十日,贾宝玉被护送往金陵,林琪则是回转姑苏参加考试。
六月中,林琪和贾宝玉一人换了一身学子儒士装回到了扬州。
再次见面,贾宝玉对着林琪欲言又止,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长出了一口气,又是一派的天真安然,对林琪憨笑起来。
林琪疑心宝玉察觉了什么,细细查问了宝玉在金陵的经历,才从跟去的下人口中知道,原来宝玉是在金陵又遇上了甄家的甄宝玉。两人在归来之前还把酒夜谈来着。林琪想着,应该是甄宝玉又说了什么贾宝玉不爱听的话了,故此宝玉才会神态有异。
待到七月里头,京城里贾史氏使人来传信,问宝玉并林琪黛玉何时回京。林海沉吟了半晌,还是让林琪收拾行囊,和黛玉一起随宝玉回京。
林海心里虽然不愿黛玉和宝玉婚配后被婆婆搓磨,但出于为了黛玉将来能有个好的婚配对象,还是让黛玉回京由贾史氏调、教,但也开始上心的观察起和自己交好的人家有什么好的青年才俊了。
林琪和宝玉是男子,自然是同乘一舟的,而黛玉的船上,则是被大小的嬷嬷丫头并几个武娘子围得严严实实安安全全。每到一处,林琪也会和宝玉黛玉上岸看看民风民俗之类的。
这一日,到了曲州附近,三人到了州府里有名的茶楼,要听听这里的人文风俗,却听闻了一出自从去岁二月杏榜高悬后就一直传唱的“美谈”:原是一书生,少时家境贫寒,得一楚馆的吟唱清官资助得以继续学业,言之中后必迎娶清倌人。大考后中了进士,被座师的同族看中,招为女婿,书生不愿违背誓言又难以拒绝座师为媒的美意。消息传回,清倌人言自己出身卑微,不敢和小姐争美,故而退位让贤。如今书生和小姐已经结尾夫妇,书生回乡来希望纳清倌人为妾,也算是不违诺言了。只这清倌人避而不见,不愿让书生和小姐因为自己生了嫌隙。如今众人都劝清倌人答应呢。
第71章 林琪/蒋玉菡7.9
这也是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典型了。
林琪看贾宝玉一眼,发现贾宝玉皱着眉头又要说那番“水泥”的话,就拿起手边用来提高逼格配备的折扇一敲贾宝玉的头:“不过是个人渣糟蹋了姑娘家一片真心的事罢了,哪来那么多的感慨!”
因为两人没和黛玉一起在包间里,只是在二楼的大厅中,故此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被临近几个桌子的人听见了。其中就有一个是那书生的同窗,关系不错,故此十分气愤。又看林琪和贾宝玉年纪尚幼,就端起前辈的架子来斥责二人:“李兄情谊深厚不违誓言,乃是当世君子,岂是你们两个黄口小儿可以编排的?”
贾宝玉忍不住就要起来和对方辩驳,但却被林琪拉住了手压坐在位置上。因为自己的手被林琪按着,贾宝玉也没有使力挣开,反倒是安然的顺着林琪下压的力道坐回了位置上。
林琪一看这个开口指责他俩的人就是个寒门出身不会看人脸色的,也不回话,只是开口:“掌柜的,你这里可有笔墨?我出十两银子,要买下你这里的一面粉墙题字。只要留存我的字迹一个月就好。一个月不行,十天也可。”
能上二楼的人大多是家里小有资产吃穿不愁的,自然多的是闲心来看热闹。一看一个十八、九的学子和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学子对上了,就起哄让掌柜的答应。
掌柜的略一思索,就答应下来,让人奉上了笔墨。林琪得了浓墨大笔,就蘸足了墨,走到墙边挥毫写道:【自古书生爱狐仙,貌美多金性卑谦。待到书生成名日,自归山林让位贤。】署名是“写意”。
围观的众人一想前因后果,就知道这是借狐仙讽刺那李姓进士呢。不着一字却字字锐意刺骨,把个忘恩负义的形象倒是描绘得生动起来。围观的众人都纷纷叫好!
“此诗乃是我的一个前辈所做。世间多有些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只拿着一张遮羞布把龌龊之事包裹得光鲜亮丽,迷惑了世人的眼睛,不但不被谴责,反倒被多加赞誉。前辈不忿这乱象才做下此诗。”林琪朝围观的众人一拱手,解释道。
又转向刚刚斥责自己的书生,笑眯眯的说:“我二人的确是黄口小儿。但就因为年幼,故而能看清你这被迷了眼的人看不清的事情,也敢说出来。我自是不会编排谁的,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之后就让身边跟着的小子给掌柜的结账,就和贾宝玉一起离开了。黛玉自由人护着从后楼梯离开。
出了门好远,贾宝玉就一脸笑意的拉住林琪的手:“我就知道表弟定然不会和那些俗人一般,觉得那女儿家是个倌人就该嫁给那么个泥做的腌臜男子!”
“又说胡话!”林琪又敲了贾宝玉一下,“我自是不觉得谁比谁卑贱的。只是世人都这么觉得,我虽然心里这般想着,却也不能让所有人都想我所想。故此,你这泥啊水啊的话还是在家里说说就好。若是被外人听了,又要说你犯痴症了!”
贾宝玉听了林琪的话,略一思索,倒是爽快的点了头:“表弟说的有道理。我觉得谁也不比谁卑贱,便自己尊重他们,但也无法让世上的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尊重他们,自然也不会再和没相干的外人说我的心思。”
林琪点头,心里想着,贾宝玉要是生在正是妇女解放运动的时候,绝对是个进步人士。只是身在此时的背景,自然就成了异类了。只可惜在原著里,贾宝玉的心思是好的,可惜自己却没能力让他的思想付诸实施。
退上几步来讲,又无法如同现在的大多数男人一样,挣个前程给家里的姐姐妹妹们一个有力的娘家撑腰,好好的一个进步青年就这么让贾家的两个败家媳妇给养废了。如今却和其他普世观念下的人一样开始为了能让自己的姊妹的一生有了担当了。
两人并黛玉随后就登舟进京了,却不知道随后的种种发展。林琪写在墙上的那首诗因为用词浅白易懂,就连普通的百姓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受众群极多,传播之广泛出乎大家的意料。最后诗传到了李姓进士的耳中,怒然要求茶楼的掌柜刮掉墙上的诗。
只是能在州府里把茶楼开得风生水起的,有怎么会没有后台呢?虽然当初林琪说只要留存一个月就好,但是那一笔金钩铁划的好字,再加上那属于话题中心的诗,掌柜的请示了背后的东家,就决定不光不会划掉,还要请人定期维护一下。这时候又怎么会听李姓进士的话把诗句勾掉?自然又是一场风波。
最后看收不了场,李姓进士便灰溜溜的回了京城。而清倌人也由此声明远播,最后到底是做了一个正头娘子而没有与人为妾,也算是个结果了。
进京后不过一月就是秋闱,自然是有京畿地区的学子来参加院试。一时间,倒是让京城里多了许多的文会之流。贾宝玉并林琪倒是也在性质来了的时候参加些寒门学子的聚会。结果就冤家路窄的又和那个姓李的进士在状元楼碰上了。
对方也是个不会看人的,只从林琪的字迹上认出了他是当日写诗讽刺自己的人,不管不顾的就端着前辈的架子上去得瑟了。
林琪看着站在自己桌子前的成年男子,极力控制自己不翻白眼:“不知这位兄台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当日你在曲州题诗辱我,我念你年幼也就不计较了。只是今日见了,作为前辈,我却不得不教你一教,须得知道尊师重道。”
林琪合起手里的折扇,“啪”的放在桌子上:“向来达者为师,我在德之一道上,必然是先达于你!尊师重道难道不是你该做的事情吗?”
“好个伶牙俐齿!”李进士本以为自己的人都到了对方眼前了,自然是能以势压人让这两个小子给自己道歉的,没成想碰到了硬茬子。
“好个不知廉耻!”林琪立刻顶了回去,“你背信弃义领取他人,难不成还能堵住所有人的嘴让天下人都不能说实话了不成?”
“明明对资助自己念书的姑娘许以妻位,另娶他人后又以悠悠众口逼迫其为妾。我弟弟不过说了句实话,就被你同样寡廉鲜耻的同窗斥责,到底是谁的错,岂是你一面之词就能定下的?”贾宝玉也站了起来,以护卫的姿态站在林琪身前。
文会上的其他人多是秋闱在即的学子,听到贾宝玉把事情的前后三言两语的说清楚了,立刻就把鄙夷的目光投向了李进士。
所以说“不作死就不会死”,李进士要是不上赶着想找回场子,也就不会把名声从曲州一直臭到京城了。虽然林琪自此多了一个“年轻气盛”的评价,但总体来说还是好评居多的。可李进士就不一样了。人品受到质疑,虽然没有闹到夺功名的地步,但是估计此生若没有什么大机缘,也就只能在当前的职位上原地踏步了。
知道后来李进士的境遇不太好,贾宝玉还颇为担心那位嫁与李进士为妻的小姐呢:“也不知这位姑娘如今又是如何了?”
林琪这次是一点都没控制的赏了贾宝玉一个白眼:“你担心什么?又不是你老婆!”
“话不能这么说……”贾宝玉本来还想辩驳几句,一看见林琪的脸色更不好了,只能诺诺的住了嘴。
林琪最后叹了一口气,又对着贾宝玉解释:“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位姑娘的家里还是有些手腕的,选定女婿怎么会不事先查看一番?”后面的阴、私之事是林琪进京之后找人查到的,如今看贾宝玉还处于“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阶段,便点到为止,让贾宝玉自己悟去。
贾宝玉转天果然让自己的小厮去打听了一下,听闻那家的小姐在出嫁前就知道有这么一位清倌人,但认为对方身份低微不足为惧,故此也未在意。
“何苦呢?都是女子,为何要这般为难彼此?”贾宝玉知道了前因后果,对这小姐夺人丈夫的事情很是难过。但随后又想到林琪平日里说的话,也慢慢释然了。随后又想到还在佛堂里的母亲,又是长叹一声,随后却越发的用功读书了。
林琪见贾宝玉认真读书,也开始自己找些事情做。他深知自己的身体是难以参加秋闱的,故此也不为难,只是把诗词捡了起来,写了好多的诗词。只是不知为何,总是匠气多于灵气,颇有种不及前人的感觉。
林琪因而又开始回忆自己记忆力的好的诗词,连带贾宝玉也受益颇多。黛玉见了,也加入进来,竟让宝黛二人的关系亲近了起来。
这一亲近,林琪又开始担心黛玉会不会和贾宝玉产生什么两小无猜的竹马青梅之情了。只是看着宝玉和黛玉一起探讨诗词时的愉悦,心里怅然若失的同时,又觉得或许圆了这木石前盟也可以,毕竟这木石二人定然是会高兴的吧。
“林妹妹,怎么表弟又不在?”贾宝玉最近几次造访梨香院,都没见到林琪,自然就有此一问。
黛玉一手拿着棋谱,一手执着棋子正思索,自然没工夫理会宝玉:“我怎知?哥哥最近都不理会我的,且只要你一来就会避出去!我还要问问你,是哪里惹我哥哥不高兴了?”
贾宝玉听了也是一头雾水:“我也不知啊!对了,明个东府请咱们去赏梅花,你来不来?”
“几个枯枝子梅花有什么好看的?我可不去。但是哥哥说不得是要去的,他是最爱梅花的了。”黛玉落下一子道。
宝玉也点头:“是了,他最爱梅花的。”
第72章 林琪/蒋玉菡7.10
林琪虽爱梅花,但是真的不愿意和东府的贾珍多加接触。林海如今是巡盐御史,自己身为林家嗣子,若是被贾珍给介绍给个不甘心的王爷之类的,那就是上赶着自己找死呢。故此,接了东府的帖子,他也是不愿意去的,一大早就找了个借口出门逛书肆去了。
贾宝玉在东府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林琪,顿时就性质全无了。众人以为他是困顿了,便让贾蓉的媳妇秦可卿引着他找个屋子歇一会去。
众人拥着宝玉到了一个上房内间,墙上挂着一幅“燃藜图”,又有“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对联。宝玉看了,半晌不语,打发了身边的小子丫头之后,自己和衣卧在床上,缓缓睡去了。仿佛间,却梦入仙境,恰是太虚。
这面贾宝玉魂游太虚,那头林琪因为没在书肆见到合心意的书,就溜达着往回走,恰在门口遇上了一对祖孙——刘姥姥和板儿被周瑞家的引着往内院去见王熙凤。
盖因之前王氏变卖祭田的事情发了,薛家也借此离开了荣国府,如今周瑞家的也不似以往的有体面了,对祖孙二人也还算客气。林琪因为无事,也就跟着凑热闹去见了王熙凤。这可是红楼一梦中的第一忠义人!
最后王熙凤看在林琪的面子上,给了刘姥姥七十两银子不提,林琪自己又添了三十两,亲自送祖孙两个出门。
“可不敢麻烦爷们儿送我们两个。”刘姥姥一看连王熙凤对林琪说话都有几分的讨巧,自然也猜到林琪的身份应该不一般,怎么敢劳烦人家。
林琪倒是无所谓的拉着板儿往大门走:“既是老亲,有了难啊灾的,我们帮把手也没什么。但怎能晚辈高居屋内让长辈自己离开呢?”到了门口,又打发人雇了一辆马车来,“姥姥也莫推辞,须知道要是孑然一身也就罢了,可到底身上有外物呢,雇个车也安全些,也免得我板儿侄子又要走回去不是?”
刘姥姥摸了摸手上挽着的包袱皮,也知道是林琪的好意,就点头应下了,心里是千恩万谢不提,不由得感叹这才是大家子风度呢。、
待林琪送走了刘姥姥要回梨香院,猛然就记起今天正好是贾宝玉初试*情的时候。心里顿时就是一滞,也不知为何,就疾步穿过了荣宁街进了宁国府。
他本以为贾宝玉还如同原著中的样子是在秦可卿的卧房里睡觉的,谁知却被小子引着到了一处必然不是女子宿处的房间。
进了门,恰好就听见袭人问了一句“是怎么了”。林琪心里就是一怒,甩手就走了,也没让人知道就自己回了梨香院。
待到晚间吃完饭,林琪苦笑了半天,忽然就知道自己这种种的反常到底是何缘由了,故此又回转到贾母处,到底是想阻止贾宝玉和袭人的*情。
只是才走到贾宝玉居所的外间,就听见“碰”的一声响,赶忙就快走几步进了屋子。却见贾宝玉穿着中衣坐在床上,地上还有一套中衣。而袭人捂着肚子也倒在地上,浅色的衣服上是个显眼的鞋印子。
“宝玉!”这是林琪第一次喊贾宝玉的名字而不是称呼他为“表哥”。这一声喊出来,就是惊得贾宝玉一个机灵,看了看袭人又看了一眼自己还没系好的中衣带子,贾宝玉的神情一下子惶恐起来:“表弟!不是的……我没有……我不是……”
林琪也不说话,叹了口气上去替贾宝玉把中衣的带子系好,又披上一件衣服,却被贾宝玉按住手:“表弟你别不说话!我什么都没做的!我只让她给我换件衣服,没别的!你不要多想!”
“我又多想了什么?”林琪挑起眉毛来,看向贾宝玉,“表哥身边的袭人晴雯麝月秋纹的,我多想些什么了?”
“……你刚刚还叫我宝玉的……”贾宝玉憋了半天,最后委屈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林琪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贾宝玉的重点真的是歪的没边了。只是他也知道,贾宝玉刚刚解释过了,就觉得事情也清楚了,才会歪楼的。说到底,贾宝玉的世界里还是非黑即白的时候居多。
“你不喜欢,我明天就把她们都打发了可好?”
“别!我成什么人了,和一群丫头一样争风吃醋不成?你也该知道老太君和二舅母把她们安排在你身边是做什么的,好好想想后果吧!”林琪掐了贾宝玉的脸颊肉一下,忍不住感叹后者的好触感。
地上的袭人早就过了疼劲儿,从躺着蜷缩的姿势换成了跪着叩头的姿势。听着站在床边上的两人的对话,她就觉得自己估计是呆不成了。
只是宝玉到底是个软心肠,问了林琪之后,倒是把袭人留下了。自此袭人收了小心思,倒是真的变成个“贤惠人”,把宝玉身边的种种管理的井井有条。
自此,宝玉和林琪二人倒是越发的喜欢呆在一起做些事情了。宝玉倒是如同原著一样,开始制起各种胭脂来了。林琪是觉得,这东西要是弄好了,就是妥妥的聚宝盆。毕竟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宝玉做出来的胭脂和粉膏也是定好的,又加上是公府的玄孙做出来的,自然多了些“风雅”“意境”的意味,销路是绝对不会缺的。
故此还特地拨出了林家一个外城里门脸不错的铺子,又把黛玉拉来练手如何管理手下的铺子,三人倒是弄出了些名堂。每日的相处里,黛玉看着自家的哥哥和表哥跟过去不同的氛围,心里有些懵懂又有些了然。最后却也觉得这样不错,故此也就不多废心思。
贾政知道后,最初倒是心里觉得两人很是不务正业,而且商贾乃是低贱之事,林琪和宝玉既然已经得了秀才功名,就应该一心读书,不该弄这些旁门左道。虽然后来知道铺子的一切多是黛玉用作将来作为主母打理家事的练手,但是心里还是不喜,故此叫了二人来训话。
林琪不用贾政开口就知道贾政要说什么,立刻就递上了最近和宝玉做出来的新东西:“二舅舅,这是外甥最近和表哥一起做出来的墨块,用着倒闭市面上卖得好了不少。只是我父亲来信说,火候比他当年做的还是差了一些。”
“哦?如海当年也曾制过墨?”贾政拿起手中的墨块端详,倒是和自己平日里用的也差不了许多了。
林琪点头:“因着家中的先祖之故,故此有很多的方子。有的是制香,有的是酿酒,有的是炒茶。咱们这样的人家,要是光和寒门一样死读着些书本又有何用?”
又说:“妹妹最近也在做些薛涛笺。来日里和几个姐妹互赠,也是一件雅事。”
贾政捋着胡子想了一想,脸色也就变好了。他一心追求的就是风雅之事罢了,如今自己的儿子做出的东西品相不错,还弄出了名堂,也算是给他张脸了。又对着二人说了“不可半途而废”“不要耽误正经念书”等话云云,才打发二人离开了。
除了门,贾宝玉又是把林琪刚刚说的话细想了一遍,喃喃道“果然是需要个好听的名头的”,心里又是一悟。对着林琪又笑:“表弟的话里却都是道理了。果然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了。”
林琪听宝玉这样说心里却有些不安了。他最怕的就是,宝玉因为他说的话、做的事对宝玉有启发才对他另眼相看的。若是有朝一日,宝玉成长到不需要他说话做事来点拨了,他又要如何自处?宝玉对他又会有何变化?
但瞻前顾后还真就不是林琪的性格,这样的不安也只是停留了一瞬就被他抛诸脑后。想到再有一两年林家的御赐宅邸就要被收回,而京里又有个宝玉,那么当初定下的江湖之远安居姑苏的事情是不行了,很应该现在就准备起来。
“宝玉,我欲在京中置备下一个宅子。内城恐怕是不行了,就在外城贴近内城的地方选个倒是可以,你可要和我一起去挑个地方,看看如何休整?”
贾宝玉一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就涨红了脸,最后还是点了头,和林琪一起在贴近内城的地方买下了一个大五进的宅子,和林琪一起把院子的各处精致给布置好,又和林琪一起给各处起了名字题了字。之后每当两人外出时辰晚了,就会宿在此处。
王氏最后还是在新年之前被放了出来。只是此后却把对牌钥匙都交了出来,人也从荣禧堂搬了出来,居主到了南边的那个大院子里。因贾政心中厌烦,常宿在赵姨娘处,荣禧堂竟然渐渐没有主子住了。
贾家的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宝玉倒是在学问上又精进了不少,林琪也找到了自己的未来道路,一手丹青妙笔很难让人看出乃是出自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之手。
转眼又过了两年,冬底之时,林海传信来说病重,欲接黛玉林琪回南。宝玉不舍林琪,到底通了世故,也没有闹着不休,只叮嘱林琪常常来信。
贾琏带着黛玉林琪回了扬州,一路的行程不再多言,只是到了扬州之后,却没想到等着他的,是两桩婚约。
林海从五六年前就开始留意黛玉的婚事,又因为林琪的种种表现,也为林琪寻了一桩不错的婚事。为黛玉寻的,乃是江南有名的青山书院院长的嫡次子。这桩婚事在林琪看来也是极好的,对方的家风人品也都不差,自然是良配。
而给林琪寻的,却是京中一翰林的孙女,其父乃是礼部右侍郎,妥妥的礼部尚书候选人。又有礼部本是个清水一般的地方,没有其他如户部、吏部一般乃是朝斗夺嫡的中心战场,如果林琪还是原身,自然是极好的一桩亲事。
林琪心里倒是既想冷笑又想叹息。待问了林海,得知黛玉的亲事已经是上了官契定了下来,而自己的亲事还只是信件往来定下的口头约定,故此也放下心来,时刻保持警惕不让这亲事落到实处。
大半年过去之后,林海的身子越发不好了,不得不上了折子乞骸骨,请当今派人接手巡盐御史之职。林琪也就趁此机会,提出新任御史来了后还居于官邸有些不妥当,开始整理起林家的事务来。
贾琏倒是觉得凭自家的身份,别说共居官邸了,就是让对方另外找个地方也可以。又觉得林琪所说的整理家务不过是把东西打包之类,又因为林琪拿了些要用几个箱子几辆车的琐事来询问,也只是做个帮忙的姿态。他却不知道,林琪趁此机会,就让人把林家的一大部分字画书籍古董等物,并他和黛玉常用的东西送回了京城他买下的那个大五进宅子里。
等新任巡盐御史到了,交接职位宅邸,林家人就搬进了前几任林家主母嫁妆中的一处别院里去。贾琏看着美轮美奂的别院,又是感叹林家藏富,心里对贾史氏的话有些赞同。又想起王氏在自己临行前把他教导南院的佛堂里的交代,登时动了心思。
林琪冷笑,到底是被养傻了还是真的傻了,竟然听信一个妇人直言谋取列侯后人的家产。当即就把林海交代的在扬州捐馆的事情给接了过来,利利索索的开始着手了。
九月初三一早,林海回光返照,把林琪黛玉叫到跟前,说了对两人未来的亲事安排。林琪等林海和黛玉说完话后,把黛玉打发出去守在门口,自己坐在了林海的床前:“父亲,其实我都记得。”
一句话,说的林海目瞪口呆。
“父亲也别急,我心里虽然怨恨贾氏和你,也怨恨四叔四婶,但是却从来没想过报复。只是父亲为我定下的亲事我却不能从了。只因为早年我伤了身子,有碍子嗣。故此,将来我会让黛玉嫁人生子后,第二子过回林家承继香火。”
“你……你……”林海也是惊大发了,竟然连完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黛玉是个好妹妹,心里是真的把我当成亲哥哥。她以真心待我,我便用真心还她,定会竭尽全力护她安乐的。”
林海听了,定定看林琪一会儿,慢慢的点头,最后阖上了眼睛。林琪长叹一口气,叫黛玉进来最后叩头。
待到七七过了,兄妹俩扶灵回乡。在姑苏族地,林琪再次见到了当初过继原身的四房夫妻俩。两人见了林琪也不敢受他行的礼,欲言又止之后,到底还是退到人群后边去了。待到百日热孝过了,林琪就和黛玉虽贾琏回京。
临到京城,倒是没听说贾家的元春才选凤藻宫的事情。等兄妹二人回了荣国府,给各个长辈请安后回了梨香院,贾宝玉就来了。
贾宝玉因林琪归来十分高兴,拉着林琪讲这段时间的经历:“……我如今才知道,有的人固然容貌秀美,内里却是没心没肝的!”便和林琪说了秦钟和智能的事情,“在自己亲姊停棺之处行如此苟且,亏得我还当他是个好的,荐了他读书呢。只是如今他被打得下不来床,我又心软,找了好大夫去医治他。前日去见,也有些悔改之意了。”
“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值得你拿来说嘴!”林琪一遍整理自己的物品一遍和宝玉闲话,最后放了一匣子书在宝玉面前,“这是父亲当年留下的笔记,你且去抄了,定有进益。”
因贾政看宝玉上进,越发的逼得紧迫了,硬是要宝玉参加一年之后的秋闱。明师难寻,所以宝玉每日里自己苦学也是颇为疲惫,偏偏没人同意让他找个书院离家读书。林琪的这匣子书对进入瓶颈的宝玉来说,可是及时雨了。
宝玉拉着林琪腻腻歪歪的也不说话,就光是看着林琪傻笑,盯得林琪恼羞成怒,给了宝玉一肘,遂把自己定亲的事情说了,又说明日要去退亲。
宝玉想了想,点点头:“女儿家……”“打住!”才开个头就被林琪捂住嘴,“我知道你自来怜香惜玉的性子,这我不管。你只记住,连女子都能写出‘闻君有两意,与君相决绝’的话来,我林琪自问不会比女子的心性差!我也说不出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来,只你想好怎么应付二舅舅二舅母并老太君吧!”
宝玉听了神色一正,随后又是一个灿烂的笑容,险些闪花了林琪的眼睛。
这头贾琏只带回林家十几万两家私,贾史氏并王氏虽然不信这是林家财产的全部,但也是收了。晚间此事被鸳鸯告知了袭人,宝玉知晓了,又是一阵沉默,心里越发坚定了一个念头。
次日傍晚,林琪等在和自己尚未定亲只口头约定的父子俩下衙必经之路上,把人邀到茶楼:“本该登门拜访,只因身有重孝,不敢冲撞家宅女眷,才出此下策。”
人家一看林琪也是毕恭毕敬的,心里就是三分满意。
林琪也不多寒暄,便把自己亏损了根本,子嗣艰难房事有碍的事情跟人家说了。林琪为了一次性让这家人答应,也是把自己的情况往严重了许多倍的方向说。本来只是子嗣艰难,要是这家人还是讲信用的把女儿嫁给他,那他就为难了。索性直接就加上了一个“房事有碍”。
果然,本来听说他子嗣艰难的时候,父子俩还一副“没有关系”的表情,等到林琪说了后半句,脸色就不好看了。
父子俩把林琪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回头,最后还是不敢冒险:“贤侄说的哪里话,若是那无信无义之人,我女儿却是要后悔一生了。就凭贤侄的这份心意,此事天知地知,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对方也是为了林琪的名声着想,故此才添了这么一句话。
老翰林听儿子这么说,也是叹了口气:这么个品行学问都不差的孩子,怎么就……唉!都是命啊!
故此,林琪的婚事圆满解决,林琪的名声却分毫没有受损。
解决了外务,林琪和黛玉再次开始了守孝的日子。时间过得飞快,转过年不久,宝玉参加了秋闱,但到底还是没中。
贾政每日里皱着眉头,之贾史氏护着宝玉,不让他多说:“他才多大!不过是下场试试罢了!再等三年也来得及。”因而不许府中的人提及科举之事。
宝玉倒是躲到梨香院来图个清静,林琪却觉得宝玉没中定是有其他原因。最后宝玉果然说了实情:“我只怕,我若是中了举人,父亲母亲定会给我定亲。我如今还不能自主,所以还不如不中。故而最后一题并未答全。”
林琪听了之后,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好笑,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越发的用心画画了。
转眼又是二十七个月过去,林家兄妹除服出孝。再有还有两个月便是黛玉及笄,林琪书信一封回了扬州,联系那位山长商议亲事。转天,林琪便向贾母提出请辞。
贾母自然是不允的,理由也是很充分:“你们兄妹两个小小的人,住在府里头尚还有个照应。单独去住有个什么,又不知该如何了!”
“只因妹妹及笄在即,早年父亲给妹妹定下一门亲事,如今也是时候预备起来了。总不能妹妹出嫁的时候是从贾家出嫁的,那我林家的祖先又立于何地?”林琪这些年也是画坛的新秀了,人气名望都有,自己的人脉关系网也初步建成,自然说话有了些底气。
贾史氏一听就是一惊:“你父亲何时定下的亲事?宝玉……”
“老太君!”林琪打断贾史氏的话。不管他和宝玉关系如何亲密,都不能让黛玉的名声沾上一点的瑕疵,所以绝对不能让贾史氏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
贾史氏看林琪面含愠怒、目露威胁,心里也是一颤。当年这个处处说话顾及这她心思喜怒的小子,竟然已经有如此威势了!半晌才怒道:“客人要走,我自是不好留的。请随意吧!”一句话,竟然把血脉亲情都给消掉了。
第73章 林琪/蒋玉菡7.11
早在林海身故的时候,林家的京城官邸就被林琪归还给了朝廷。林琪带着黛玉离开梨香院,直接就去了外城的宅子里住着。
黛玉看着处处都合自己心意的居所,忍不住嘟着嘴对林琪道:“可算是回了自己家了,却不知道还能住多久。”
“这院子你喜欢就好,就是将来出了门儿,也还是林家的女儿,随时回来这院子都给你留着。”林琪倒是无所谓的笑笑。将来林家的一切都是黛玉的孩子的,他自然也不会在意一个院子。如今林琪的画作也是一画难求的,一幅画就能卖出几千两的价钱。但是林琪因为吃穿不缺,故此也不曾大肆的出售,反倒在无形中更给他的画提高了一筹身价。
从黛玉如今的身体状况来看,是不会有什么“冷月葬花魂”的事情发生了。但是林琪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每日里让人做了许多的滋补食物给黛玉服用。
安置好了宅子里的一切,林琪又开始了自己规律的生活。每日里写写画画,心烦时上街逛一逛。宝玉因为林琪搬离了荣国府,往林家跑得更勤快了,只要一有时间就黏着林琪不放。
又过了一年,这次宝玉被贾政逼着再次秋闱,却是考中了。此时林琪正忙着给黛玉过六礼,接到帖子一看上面满是炫耀的话语,就是一皱眉——太张扬了!
只是这毕竟是宝玉的喜事,林琪还是带着黛玉前去贺喜。席上,王氏悠悠的提出宝玉也有十六了,该娶亲了。
一句话说出来,林琪和宝玉的脸上都是变颜变色的。可林琪到底是稳住了心绪,也同样淡淡的说道:“二舅母很是不必操之过急,表哥还年轻呢。听闻当今膝下有三个快要及笄的女儿,来年还有春闱,焉知表哥就不能……”话语中的未尽之意倒是成功打消了王氏和贾史氏给宝玉定亲的心思。
两个女人因为林琪的话,把原本看好的姑娘家都挑出了一百八十个错处来,自此也撂开手不再多谈宝玉的亲事了。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还不等来年春闱,平安州就有了乱事。当今平定叛乱后,便把勾结作乱的人家一一抄家,宁国府赫然在列。因着这一层,连带着荣国府也被封了院子不准进出,家里的男丁都进监待审。王氏也因为甄家的事情被收入监中。
林琪得了消息,却并没让黛玉知晓,只是自己找了清流中的朋友去见了贾宝玉一面。宝玉倒是安然的分析当前的局势:“虽说谋逆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是一则我们与宁府已经出了五服,二则我家祖上有开国之功,三则当今虽想立威却也要顾及朝中人心,故而我等虽会受些皮肉苦,却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只是家里从今再没有什么爵位了。”
林琪点头,补充道:“只是你母亲……她收了甄家的财务,恐怕至少也是流放。”
宝玉听了,也是黯然,再不言语。林琪知道他心里难受,也无法安慰,便留下衣物棉被出了监中。
林琪思量再三,也还是做了一件对宝玉来说残忍的事情。他让女监的婆子说了些“人死账消”“为儿女计”之类的话给王氏听,果然过了大概三四天,王氏就解了腰带自缢在监中了。林琪让人收殓了王氏的尸身,心里却压下了一块石头一样,如鲠在喉,上下不得。
又过了一段时间,贾史氏也在又惊又吓里过了世,贾家一帮妇孺六神无主难以主持丧葬大礼。林琪也打着精神给贾史氏预备了和她品级相配的棺椁,主理了一场冷冷清清的丧礼。因为身心俱疲,林琪迅速消瘦下来。黛玉看得不忍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着急的,只是她知道自己哥哥的性子,确不是一句两句的话语劝说就好的。
林琪除了帮贾史氏主理丧葬之事,又要安抚贾家的女眷,安排贾家的下人不要多嘴,每日里疲惫不堪。又有他言语蛊惑王氏自缢的事情在,更是寝食难安。
好在不久之后贾家的判决下来,只是夺爵,连家也未抄,只勒令早日搬出荣国府罢了。贾赦一家搬进了外城的一处宅子,乃是贾赦的私产之一。贾政带着一家人也想跟着,只是被贾赦骂了个狗血临头,讪讪的收拾了自己的私房并分家分到的财产,一家住到了王氏的一处陪嫁院子里。
林琪因为心理障碍不愿意见宝玉,而宝玉又是家中的顶门立户男丁,忙着安置家人也没有时间来见林琪,两人竟有些疏远了。
贾政自从到了新剧所,也不为贾史氏守孝,更没有了以往的君子端方,每日里躲在院子里就是喝酒。有时候喝多了,还会拿赵姨娘撒气,更会作践贾环。
如今的贾宝玉从来不曾挤兑过贾环,贾环也不曾做过烫伤宝玉的事情,所以宝玉对贾环还是有几分兄弟情的。发现贾政对着贾环下死手的时候,他就知道必须要把贾环送走才行。另有节妇李纨和贾兰也是一样。如今是贾政没有想到贾兰,否则贾兰也逃不过毒打。
贾宝玉也不替贾政遮掩,只让贾政顶着不为母亲守孝的不孝和毒打儿子的不慈名声,强行分了家,把家里的大半财产都分给了李纨和贾环,又替他们分别找了居所才算安心。
贾政如今却不在乎名声不名声了。每日里就是吃酒,吃醉了就破口大骂,又摔了家里的不少东西,没有一天是安宁的。后来因为贾环和贾兰分了家,贾政觉得手里的东西少了,竟然跑到林琪当初和宝玉一起做起来的胭脂铺子里去支取银两。
林琪当即就把宝玉的份子给了贾政,言明以后这铺子和贾家再没有瓜葛了,算是断了贾政的心思。贾政装了一辈子的君子,没想到露出来的真面目竟然是如此的无耻。
宝玉也被贾政搅得头昏脑胀的,最后也只能给贾政足量的酒水,才让贾政每日里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醉生梦死而不是出门惹祸。林林总总的事情都结束之后,宝玉再去林家,得到的是林琪不愿意见自己的消息。
虽然奇怪,但是宝玉认定了林琪对自己的心意,也就不在意林琪的避而不见。只是随后林琪就带着黛玉回了扬州守孝备嫁,直到宝玉两年后得中进士也没有回京。两年里,林琪倒是每个月都让人给宝玉送银子并自己斟酌许久写下的信,信中每每都是让宝玉莫要自弃的意思。
宝玉高中后的几天,接到了林琪的信件。信中说了当年王氏之事的前因后果,引得宝玉一时心神激荡。恰在此时,贾政因为喝醉酒挑衅城中游侠,被人打中头部栽到护城河里淹死了。
宝玉也没了高中的喜庆心情,便带着贾政的棺椁会金陵去。待安葬了贾政,脑子里每日里都是林琪写给自己最后的一封信的内容,心里百感交集,竟然有了了却凡尘的念头。
“宝玉!贾宝玉!”恰是宝玉六神无主的游荡金陵街头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喊他。一回头,竟然如同照镜子一样,恰是甄宝玉。两个没落家族的公子就这样在金陵街头重遇了。
“我还当自己看花了眼,原来真的是你!”甄宝玉见了贾宝玉很是高兴,便带着宝玉进了路边的茶楼,“怎么自己一个人?你和林琪怎么了?”
宝玉猛地听到有人提起林琪,心里更是丧气:“我也不知。”
甄宝玉给贾宝玉添了一杯茶,自己也举杯啜饮:“去岁我遇到林琪一次,他整个人都是疯的。每日里写些或是老庄的诗词,或是厌世自毁的诗句。流出来的画作也是阴郁逼人,让人感觉心疼的厉害。”
贾宝玉听了,怔愣了好一会儿,又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也不多话,只向甄宝玉一拱手算作道别,就让人套车前往姑苏。
甄宝玉坐在桌子前想了半天,一拍脑袋:“叫你多嘴!多好的机会啊!怎么就把那块漂亮的玉石还给他了呢?”随后又是释然的笑了一笑,结了茶钱,笑眯眯的回家去了。
林琪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发呆,忽然听见门子进来传话,说是一位甄家的宝玉前来拜访。林琪虽然奇怪,却也让管家把人请到前厅,自己换了一身衣服才出来。哪知道林琪前脚进了厅里看见等着自己的人,后脚就恨不得自己从来没进来过——甄宝玉可不会这么眼珠子都不错的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表哥倒是长了能耐,知道用甄宝玉的身份忽悠我了。”
“……你之前都叫我宝玉的……”还是一样的话从贾宝玉嘴里说出来,这次却让林琪眼睛发酸。
“你来做什么?”林琪努力板起脸坐到主位上,恶声恶气的问道。
宝玉依旧是不错眼的看着林琪,好半天之后,眼看着林琪要炸毛,才开了口:“我看了你给我的信。母亲的事情,与你无干,那时母亲自己的选择。”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林琪握紧了拳头,指节都发白了,低着头哑着嗓子问:“所以呢?”
“所以,我来问你,可愿意收留我这个无父无母,身无长物的可怜人?”宝玉走到林琪身边,蹲下身抬起林琪的脸,四目相对,“我如今只是个家世没落、六亲无助的人,你可愿意收留我?若不留我,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说着就把自己颈子上的玉拆下放在林琪的手里。
这话却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闹出来的事情了。林琪看着手里的玉,最后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把玉重新给宝玉佩上了。可宝玉却知道,这是林琪答应了,故此高兴的对着林琪的脸颊就亲了一口,随后就自己傻乐开了。
贾宝玉和林琪,作为后世知名的诗人、画家,被很多人知晓。但是最著名的,还是二人并林琪胞妹一起创办的化妆品品牌。这一品牌的各类妆品质量极好,使用的原材料也一直秉持着采用纯天然的草本木本植物,在后世成为了享誉国际的知名品牌。
有人猜测,三位创始人中的两位终身未娶,且“同居”在一起定然是“契兄弟”,只是直到如今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该论断,所以,这种猜测也被史学家认为是不可信的。只是到底是真是假,却没有人能回答了。
第74章 薛蟠8.1
薛蟠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面前正有一群人在打架斗殴,总体来看,其实是一群人围殴两个人。
作为一个普通人,薛蟠的第一反应就是先躲得远远的,然后找个地方打电话给警察叔叔。只是身边有个小幺打扮的人一脸谄笑的过来说:“大爷,这姓冯的小子不老实,咱们这回就把他给了结了算了!”
电光火石之间,薛蟠明白了:这群围殴这俩人的是自己的手下啊!对了!自己好像死了!这么说,他这是重生还是穿越了?不管怎么说,先让人停手,闹出人命来可不是好玩的!
“都给我停下!停下!大爷我要问话!”薛蟠努力表现得很有气势的样子,对着那群一定是自己手下的打手们大喊。
这些人听了薛蟠的喊,还真就停手了。有两个停手的速度慢了点的,还被刚才和薛蟠谄笑着说话的那个人过去踹了那两个停手慢了的人两脚:“叫你停手!没听见大爷要问话吗?”
被打得一脸青紫的人,见打手都停了手,有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抬高下巴对着薛蟠断断续续的挑衅:“我……冯渊不怕……你!你……这个……禽兽!薛蟠……我冯渊……不……怕你!”
卧槽,大哥你都被我的人打成这样了就不能服个软吗?真是不怕死啊!薛蟠在心里吐槽道,不对!冯渊?薛蟠?
薛蟠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有个被明显是自己手下人制住的中年人和他身边眉间一点胭脂痣的漂亮丫头,立刻就瞪大了眼睛:这是《红楼梦》啊!我竟然不是穿越而是穿书了!自己竟然成了呆霸王薛蟠!眼前这个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的男的是冯渊!合着此时就是呆霸王把冯渊给打死的时候啊!
给怎样才能顺利的解决这件事情呢?薛蟠在心里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实际上不过才过了一瞬间而已:“你不怕什么?你知道个什么?少在那充大头!”
“你……你……”冯渊被薛蟠的语气给气得不行,哆哆嗦嗦的就快站不住了。
薛蟠见了,招了招手,让人把那中年人和小丫头带上来:“你好好看看,就凭这货的德行,”薛蟠指了指中年人,“生的出来这么标志的闺女吗?”薛蟠又指向了未来的香菱。
眼看冯渊又要说话,薛蟠不耐烦的摆手:“行了行了!我也不耐烦听你说什么,这个丫头是好人家的闺女,大爷我认得!哪里会让你买回去糟蹋了一辈子?我打你一顿都是轻的!”
围观的百姓虽然觉得薛蟠忽然转了性子很是不对,只是想到这位爷向来跋扈,若是真有认识的人家的闺女被拐子拐了还恰巧被这位爷碰到了,又遇到还有别人想买下来,还真就是会干出二话不说把人先揍一顿的事来。
总体来说,此时的薛蟠只是个被宠坏了所以有些霸道的普通纨绔。做的最坏的事情也不过是斗鸡走马、不务正业。还真就没做出什么杀人放火、逼良为娼的事情来。
薛蟠真正开始学坏,是去了贾家的家学之后,才把原本的两分坏变成了十分也不止。所以这个时候,薛蟠这番话说出来,和他的身份心性还是很符合的,百姓们也多信了几分。
“来人,把这个不长眼的送到医馆去,省得到时候又和人说大爷我霸道!把这个长得难看的给金陵府送去!这个小丫头带回去洗漱干净了送到妹妹身边去!大爷我可不想把她送回家的时候还是这种瘦小枯干的样子!”薛蟠说完,就一摆手继续挺胸抬头的在街上乱逛。身后自然有那些跟着的打手小幺把他说的话都执行好。
冯渊和他的小厮被四个人给强架着送到医馆去了,拐子和英莲也被分别送往金陵府和薛家。围观的百姓一看没有热闹可看了,逐渐的就散开了。也有几个知道原身的性情的人,上前赞了几句“薛大爷真仁义”之类的话。
薛蟠一个眼神,就有身边的小幺给了几人几个小银锞子算作打赏。得了赏的人一见薛蟠这么大方,又是好话不断。只是刚刚接收了身体的薛蟠可没工夫听这些没味的奉承,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就走了——他现在十分想独处一下。
走了一会儿,薛蟠感觉到又累又饿。身边的小幺就上前劝:“我的好大爷,平日里也没见您这么走着的,您做什么非让那个丫头片子用了您的车架?那丫头也不怕折了寿。”
“多什么嘴?你知道个屁!那丫头是甄家的!”薛蟠不耐烦和这帮人解释,但是又怕自己高冷的话会让人察觉不对劲,所以只能耐着性子装纨绔。
英莲确实是甄家的姑娘,她爹是甄士隐,她可不是甄家的嘛!薛蟠是故意没说清的,只是身边的小幺又哪里知道这些了,还以为是金陵城里接过四次圣驾的那个甄家呢,立刻就闭上嘴不敢多说了。
薛蟠觉得原身的眼睛真是瞎到爆了,这么个光会溜嘴皮子的玩意竟然是原身的心腹?没看见自家的主人又饿又累没力气走了吗?拿出点实际行动啊!
“你!过来!”薛蟠也不指望这么个光是嘴好使的人了,转头指着跟着自己的一个人高马大、看起来干净利落没怎么出汗的打手,“把爷我背到最近的酒楼去!”
薛蟠是真的走不动了啊。不光是累的,原身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作为一个纨绔,没有一个好体力怎么招猫逗狗?怎么斗鸡走马?才走了三四条街就喘成这样,战斗力还没有逛街的大娘大婶们强悍呢,专业素质实在是太不过关了!
但是没关系,既然他接收了原身的身体,总有一天会把原身的身体锻炼的棒棒哒,保证偷苞米摘果子带着战利品跑出去五里地不带停的!毕竟薛蟠上辈子十几岁的时候可没少干这些事儿。但是现在,他必须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来补充自己迅速消耗的脑细胞,顺便安抚骤然一下自己因为骤然穿书而激动得噗通噗通乱跳的小心脏!
被打手背着到酒楼品尝一回纯天然无污染绿色环保食材烹调出来的高级美食,薛蟠心满意足的坐上了完成“送英莲回家”任务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回了薛家。等着他的,是原身的亲娘薛王氏。
“我的儿,怎么就带了个丫头回来?我听说有人因为这丫头和我的儿不对付,可曾拿家里的帖子找了金陵府?新来的金陵府是你姨夫家推荐的,和他打声招呼就能收拾了那个不长眼的。”薛王氏一边说,一边把薛蟠拉倒眼前上下打量。确定没有任何伤或是不妥的地方,才放下心来。
薛蟠听了忍不住合计,难怪原身被养成了那么一个霸王的性子啊!就凭这么个无原则护犊子的亲娘,原身直到现在还停留在一般纨绔的阶段,还真是天性纯良啊!只是就算再怎么纯良的性子,被这么溺爱下去也没个好结果的。原身后来的经历不就正好验证了嘛!
“妈妈说的什么话!我也是咱们薛家顶门立户的爷们,怎么就非要和个不长眼的人死磕了?”
“是!是!我儿最有气量了!”薛王氏也是笑眯眯的回答,薛蟠无论说什么她都觉得好。
这头母子两个进行了初步的交流,那头帘子一撩,薛宝钗带着梳洗干净的英莲就进了屋子了:“妈妈少听哥哥胡沁,平日里赌气斗狠的事情也没少做。只是今天却是奇了,怎么就这么大度呢?还领着这么个标志的姑娘回来给我安置。”
“啊!说起来,这丫头是甄家旁支的一户人家的闺女,我似是见过。”薛蟠脸上有点婴儿肥、很可爱的薛宝钗,又看了看梳洗干净换上新衣服的英莲,二美当前,虽然尚且年幼,但还是养眼,忍不住就“啊”了一声。随后又想起自己现在是薛蟠了,硬生生的就转移了话题。
“甄家和我们薛家也算是老亲了。既然是他家的丫头,蟠儿做得倒是很对。不该为了些闲气耽误了人家骨肉天伦。”薛王氏仍旧是笑眯眯的,就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好!做什么都好!
宝钗听了薛王氏的话,也笑了,觉得自己的哥哥今天也做了件好事。
一时间厅里的气氛很是融洽,直到薛蟠一个不小心放了个气。
“哥哥真是的!才夸了你两句,又故态复萌了!”宝钗拿帕子捂着鼻子,嗔了薛蟠一眼,转过头对英莲道:“姐姐和我回去吧!哥哥平日里也不是这样的,许是因为今日在外边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又转向薛王氏,“妈妈去找大夫来,给哥哥看看吧。莫要吃了什么不好的,伤了肠胃。”说完就和英莲一起退了出去。
宝钗带着英莲回自己的院子,一路上就和英莲说薛蟠平日里还是很有章法的,不会做出此等失礼的事情。又说薛蟠一出去就会给自己带不少好东西回来,对自己很好。总之就是不希望有人对薛蟠留下坏印象。
宝钗说的都是实话。因为原身对自己血亲是真的很好。对宝钗的好更是胜过对薛蝌、宝琴好多倍。宝钗虽然早熟,但到底对自己的哥哥还是很有感情的。加上英莲不是自家人,很怕她回家后说些什么,以讹传讹的坏了薛蟠的名声。
英莲看宝钗的形状,也隐约明白宝钗的意思,所以细声细气的说:“妹妹不用这样,薛大哥哥是好人。若不是他,我如今还在我的‘爹’手里不知道被卖给哪家了。”
宝钗听了,心里也是喜欢的,和英莲也有了点亲近之感。
这头两个姑娘离开了,薛王氏立刻就一叠声的让人去找大夫,又让管家把今天跟着薛蟠的几个小子问一遍,问问薛蟠是在哪家吃的饭。若是等会大夫说了是吃的东西不对,立刻就使人去砸了那酒楼去!
“妈妈!我的亲妈啊!来日里我接掌家事,难道还不出去吃饭了?不过是一时吃多了而已,妈妈可别小题大做的弄得人尽皆知!”薛蟠连忙拦住得了薛王氏的话,要人抄家伙预备砸店的护院统领。
好家伙,这薛家哪是在养儿子啊?分明就是养了个祖宗!就这样的养法,难怪将来原身进了京城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跟人叫嚣,最后也不知是流放了还是被腰斩了。
改!必须得改!不趁早把原身留给大家的印象改过来、不好好把薛家这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态行为改过来,总有一天他也会被流放或者腰斩!
另外就是,薛蟠上辈子的时候,没少在x点x江里面混,对于小说里面关于薛家境况的描写猜测可是没少看!但是就没有一个说薛家没有被底下的人贪墨的!如今他成了薛蟠,这薛家就是他的!一群靠着他老爹吃饭的人在老爹没了之后就这么把薛家的东西往自己的腰包里面揣,也不怕撑着?都要给他吐出来!一点不留的吐出来!
小市民心里发作的薛蟠许下了宏愿,打定主意第二天就着手自己的反、贪、肃清计划。但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千万别让薛王氏把人家酒楼给砸了。
薛王氏见薛蟠态度坚决,也只好点头:“好好!我儿想怎样都好!只是等会一定要让大夫给你看看。”
一会儿大夫来了,给薛蟠搭了脉,掉了一通书袋,开了一服汤药给薛蟠。等薛蟠把熬好的药往嘴里一喝,一股酸甜的山楂味儿。再一回想刚刚大夫的话,简单来说就是“吃得有点多有点急,没有什么大碍”的意思。难怪薛王氏刚才没有再让人却砸店呢。
等薛蟠喝完了,薛王氏就问薛蟠:“我儿可是觉得那家的吃食不错?可要把那家的厨子招到家里来?”
薛蟠已经有些习惯薛王氏对薛蟠的无条件宠爱了,淡淡的说:“很不必,左不过几步路远,没得因为个厨子和那酒楼的东家交恶。虽然不是什么大事,总归不太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我儿长大了,知道为大局考虑了!”薛王氏又是一脸欣慰道。
我了个去!这就是传说中的“我儿子做什么都对”对吧!
“对了,你父亲也去了好几年了,咱家的生意也有些不对付。你姨母小一年的日子里只要来了信就是让咱们娘仨儿上京去。我想着京里有你舅舅,又有你姨母在,怎么说也是比在金陵要强的。再有你妹妹的事情也该打算起来了。不如就上京吧!”薛王氏看薛蟠喝了药,就把她的打算跟薛蟠说了。
薛蟠一听,这就是贾王氏要把自家妹妹接去和林黛玉叫板啊!他对于近距离围观《红楼梦》里男女主角的恋爱过程是很有兴趣的,但是薛家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就离开金陵啊!他还没开始肃清蛀虫呢!
“妈妈别急,就算是要上京,也不该就这么匆匆忙忙的去了。又不是去人家打秋风的!再有,咱们进了京,老宅由谁打理,咱们的生意又给谁总揽?天高皇帝远的,要是有那个黑心肝的做点手脚,咱们娘仨还不得喝西北风啊!”薛蟠对薛王氏细细的分析,“故此,孩儿需要段时间把家里店里的事情都理理顺,妈妈恐怕要有几天得听着各处都喧乱了。我想着,妈妈和妹妹不如到城外的玉蜓庵去住上一段时候,也免得被各处的噪声扰了清静。再有一个,妹妹也该出门散散心了。庵里都是女子,妹妹也可以好好松快松快!”
“就想着你妹妹!就没想让娘也松快一下?”薛王氏听了,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便默许了。又笑着打趣薛蟠。
“妈妈跟着妹妹一起,自然松快也是一起了!”薛蟠也笑着回答,转头就开始布置人送薛王氏、薛宝钗去庵中的事宜。又想到了甄英莲,想着若是冯渊真的有心,转天一定回来找自己。薛蟠恨不得立刻就到了明天,赶紧把家里的几个女人都弄出去,自己才好整理这乱七八糟的家事。
第二天辰时过半,冯渊就青肿一张脸来拜访薛蟠了。
薛蟠看着冯渊那张估计连他亲妈都认不出来、五颜六色又肿的变形的脸,心里也是有点过意不去。但是转念又想,要不是他及时阻止,此时的冯渊已经是死人了,又释然了。但薛蟠还是转头吩咐小幺:“去把我的紫金化瘀膏拿来一瓶,临走的时候给冯大爷。”
冯渊因为嘴唇也受了伤,说话的时候不敢如同平时一样大开大合,只能从嘴里挤话出来:“薛大爷昨日说你认识那位姑娘,要送姑娘回乡,却不知如今事情如何了?”
薛蟠一听,心里吐槽,果然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上来也不铺垫铺垫就直接问话。但还是回答了:“这位姑娘是甄家的旁支家的姑娘,说起来,和甄家嫡支已经出了五服。我早年间和父亲去甄家拜年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个丫头一面。要是没错的话,她应该是甄费老爷的独女,早年间在元宵节被人拐走了。”
冯渊听薛蟠把英莲的身世说的清清楚楚的,不像是要借口寻亲霸占英莲的样子,当下就是一鞠:“实不相瞒薛大爷,我本就欲聘此女为妻。昨日里和薛大爷不对付也是因为在下以为薛大爷要强抢,却没想到薛大爷当真是认得姑娘的。”
“废话!要是不认得,我用得着带那么多人费这么大劲买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还不是怕那个拐子把人另外弄走了?没成想真有你这么个人,这不是找揍嘛!”薛蟠也是入戏了,把纨绔的霸道精髓充分表演出来。
冯渊一想也是,要是自己家的亲人或者朋友的孩子被拐,自己碰上了,还有个不长眼的也不问问原因就要把孩子带走,也不知将来是为奴还是为婢,心里的火气也不会小。虽然自己做不出打人的事情,但是这么一想,似乎薛蟠的行为也是有情可原的。而且,似乎还是个很仗义的人?毕竟只是见过一面、知道有这么个人罢了。
“薛大爷说的是,是学生唐突了。只是……只是……”
薛蟠看冯渊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是一笑:“行了,看你那样子!相中人家姑娘了是吧?告诉你,那时好人家的姑娘!虽然人家老爹为了找闺女不知道哪去了,家里也败落了,人家娘亲也不得不回大如州的娘家了,可那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你要是真有心,就等着我把人家亲娘找到。你呢,也有点诚意,索性把人家亲娘也奉养了吧!这也是积阴德的好事啊!”薛蟠摇头晃脑的说。
“我也怕把人留在家里有点什么闲言碎语的,就让我妈妈和妹妹陪着人家姑娘去庵堂礼佛了。等到把她亲娘接来,我再把人接回家来,到时候你们自己说去。只不能因为人家被拐子拐过,你就心里有了瞧不起的意思!”
冯渊听了薛蟠的安排条理清晰面面俱到的,觉得眼前的薛蟠和传闻里的人根本就是两个人啊!又听见薛蟠的最后一句话,立刻就拱手:“我若真存了那种轻视的心思,就不会说出聘为正妻的话来了!薛大爷尽管放心!”
“那就这样吧!我看你是个好的,就是有点没有眼力见儿。改天我请你吃饭!”薛蟠看事情了结了,就打算送客。后面的薛王氏和宝钗、英莲还等着他送她们去庵里呢。
冯渊听了,哭笑不得的和薛蟠告辞:才觉得这人不错,转眼就是满口的胡话出来了。但是能结交这么个义气的人,似乎也不错。
等到出了薛家上了车,车边跟着冯渊的老仆就拿着薛蟠的紫金化瘀膏给了冯渊。看着精致的瓶子里明显属于上用赏赐下来的药膏,冯渊越发觉得,也许薛蟠只是个言行上粗糙一点、心地却不坏的人罢了。又觉得自己听信了市井的流言才会在昨日觉得薛蟠是要抢人,委实忘了“谣言止于智者”的俗语,也是修炼不够。
第75章 薛蟠8.2
送走了冯渊,薛蟠回了内院来看看薛王氏和宝钗收拾得怎么样了。
宝钗还好一些,只是把贴身的衣服用具收了些,又给英莲准备的一份便完了。薛王氏却是不同了,觉得应该把喝茶的茶具也带上,又想着最好也带上些盛食物的器皿,又想着山上有些冷要多带些衣服,又想着也不知被褥是不是别人用过的也要预备出来。总之就是颇有一种要搬家的气势。
薛蟠默默的退出了薛王氏的院子,决定还是让宝钗来劝劝这位“旅游=搬家”的亲妈!“你去姑娘的院子,把太太的事情和姑娘说一嘴,让她赶紧来劝劝。”薛蟠支使身边的一个丫头去跑腿,自己等在院子口。
等到宝钗来了,就说:“咱们家出个门需要准备什么,还要妈妈亲自收拾吗?只坐等着看景不就好了,你也劝劝妈。”
宝钗捂着嘴笑:“还不是闲的,妈妈过去还给父亲张罗些东西,如今可不就只能张罗自己的了。算了,我去说一声就是,今天怎样也要去庵里!我还等着玉蜓庵的素斋呢!哥哥只再等一个时辰,怎样也利索了。”说完就扶着大丫头莺儿的手进了院子。
见有人接手解决薛王氏的问题,薛蟠从薛王氏的院子开始,好好的逛了一圈自家的宅子。不得不说,这宅子修得是真大!各个院子中间的景致也不错,只是走起来太累人了!
作为一个上辈子背了好几十年贷款才得了个两室住房的薛蟠,无法抑制的有了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看看,当初费劲巴拉的才得了个栖身之所,如今直接就有了一个别墅n次方级别的宅子了!老子也是有钱人了!
转念又想到自己家里店里还有一帮子蛀虫呢,薛蟠又冷静了下来。都说攘外必先安内,他是先收拾店里好,还是家里好呢?还是先来家里吧,就是人手是肯定不能用薛家用惯的护院打手了。但是,首先他要有一份薛家所有下人的名单才行。还要把这些人是家生子还是后买的都弄清楚了。
薛蟠想到这,也没心思继续逛下去了,扭身出了内院到了自己的书房。要说这书房,还真就是原身的。只是原身在这里看得书多是些《西厢》《牡丹》之流。原著中曾有一出宝钗因黛玉联句时说了“良辰美景奈何天”立时就知道黛玉看了杂书的缘故,就是薛蟠的这个书房!
但薛蟠是觉得,小女生嘛,谁十几岁的时候不看点言情小说偶像剧啊?只要自尊自爱别糟蹋了自己就行,多看点书里的东西,也省得真被些小伎俩糊弄了。故此也没有在接手原身的第一时间,就把这类书都处理了。
守着书房的小幺见薛蟠进了屋子,立刻就要预备茶点。薛蟠摇手表示不用:“你去找管家来。”
小幺不敢怠慢,扭头就出去找人了。等了一会儿,薛家的大管家薛安进了屋子,给薛蟠行了一礼:“大爷有什么吩咐?”
“你把家里所有下人都列一个单子给我。要标清楚是家生子还是后买的,和府里其他下人有没有亲缘,和店里的人有没有联系,供职在什么位置,做了几年,可得了什么赏赐犯过什么错处。都要一一详实的总结出来!”
“大爷,这……”管家听到薛蟠的吩咐,心里有点没底,隐约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最迟明天我就要,你和府里的帐房都是识字的,一夜也能都写出个所以了。我最近看几个人不顺眼,想重新挑人,你就忙一宿把事情捋顺了吧。”薛蟠怕这个大管家也不是个好的,索性就随便找了个由头。
管家也知道自家的这个爷向来说风就是雨,也就压下了心底的不安,领命下去了。反正薛蟠吩咐的东西都在花名册上记着呢,不过是找十几个人誊抄一份罢了。
薛蟠也不着急,扭头就让身边的小幺又出了一趟门:“你去金陵府拜见一下新来的贾大人,就说薛蟠今日晚间会前去拜会。”
“大爷,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去拜会官面上的人了?”小幺因为管家临走前要他注意大爷的事情,也就顺嘴问了。
听了他的问话,薛蟠不耐烦的回道:“昨个儿大爷我还把个拐子让人送去了呢!今个儿当然要去问问有没有结果了?听说这个新来的金陵府是我姨夫推荐的,来日还要和妈妈进京,自然也要去拜见一下姨夫推荐的官员。”
小幺一想也是,接了薛蟠的令去了金陵府找贾雨村传话,回来之后也把事情跟管家说了。管家听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管了。
一个时辰之后,薛蟠就骑着大马陪着宝钗母女并英莲前往玉蜓庵。要说选中玉蜓庵,薛蟠也是有想头的。昨日在外头酒楼吃饭的时候,薛蟠得了原身的记忆,隐约记得原身曾经听他的便宜爹说过,玉蜓庵曾经在甄家接驾的时候,接待过礼佛的皇家女眷,也记不清是太后还是太妃了。所以玉蜓庵里的姑子,有几个是手里有功夫的。
而且玉蜓庵此时,正好有几个官家内眷也在礼佛,所以必然会清场并且守住山门。这样也就能防止薛王氏和宝钗身边近身伺候的人不会有什么异动了。
等送了三个女眷进了玉蜓庵,薛蟠转脸就进了金陵府贾雨村的衙门。见了贾雨村,薛蟠也不等对方废话,直接就开门见山:“我家里出了些黑心肝的恶奴,明日料理家事,恐会被这些恶奴做出什么欺主的事情,想和大人借些衙差帮我镇镇场子。人数自然是多多益善,只是要让他们全都穿衙门的官服!再有需要些力士,帮忙搬搬东西什么的。不求别的,只要手脚老实听指挥就好。”
贾雨村也是昨天薛蟠使人送来那个拐子,才知道了护官符的事情,自然对能刷薛蟠好感度的事情是乐意非常的,立刻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薛蟠见目的达成,也没多留:“大人也不必挽留,过几日还要再麻烦大人一次呢!待诸事了结,我必定宴请大人。到时候大人一定要赏脸!”
“一定一定!”贾雨村见薛蟠果然是真的不想留下,也就不多留,只是把人送到了衙门口,目送薛蟠骑马远去才转身进了衙门。一回来,立刻就让人收拢人手,还言明若是有人走漏了风声,立刻就回家吃自己去。所以被召回的六十多公差,没有一人多嘴。又招人去了牙行,让人“租借”来五十个力士,才回去睡觉。
第二日辰时,薛蟠拿着大管家交给自己的名单粗略的看了一遍,比对了原身的记忆,心里也有了个底。巳时之前,就让管家把府里伺候的小二百人给都叫到外院的正堂。
这二百人也是乌压压的把薛家的正堂挤得满满登登。薛蟠笑眯眯的坐着,等着这些人都安静下来。
等基本上喧哗的声音都低下去了,薛蟠才开了口:“是这样的,我觉得咱们家的下人有些贪墨的情况,所以打算今天处理一下。在开始使用暴力之前,我想先问问,有没有人自首?要是自首了,我就给他留点脸面,不然就别怪我来横的了。”
底下的人一听,立刻就炸了锅一样。还有几个人当下就跪了下来,说要去祠堂哭老爷去。大管家也是,一听见这话,立刻就跪下来表忠心,说自己过去怎么怎么为薛家效犬马之劳。
薛蟠也不答话,只是当大管家想上前抱住薛蟠的腿继续哭诉的时候,薛蟠厌恶的躲开了。开玩笑,那一脸的鼻涕眼泪的,要是抹到自己的裤子上该多恶心啊!
另一头,十几个贾雨村手下的书吏,正带着力士和衙役对花名册上的人家挨家挨户的扫荡抄家呢。最开始的,就是大管家的家里。待巳时一刻左右,厅堂里哭诉的人见薛蟠没反应也都逐渐消停了。
只是这时候,就有两个衙役并一名书吏带着大管家家里物什清单并房地契等物来了。
“管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家里头豪宅住着,田产也是大把的,平日里也是被家里的下人称作‘老爷’了。怎么老爷你还在我薛家做个奴才呢?”薛蟠看着清单上的东西,冷笑着问管家。顺便把他家的房地契之类的契书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大管家一看,立刻就萎了。一两息的工夫之后,又立刻磕着头对薛蟠说:“大爷!大爷!是我鬼迷心窍!求大爷看在我家几辈子体面的份上饶我这一遭!”
“体面?主子给你才叫体面!不给你就偷着拿,那是贼赃!看看这地契!是你爹置备下的!这房子也是你爹置备下的!你们就是全家人不吃不喝五辈子也买不起这几个宅子!你家几辈子的体面就是偷拿主家的财产吗?”薛蟠看了手里的房地契,讽刺对方道。
之后又和身边的衙役说:“我们薛家是仁善之家,没什么私牢之类的地方。不知……”
书吏和衙役都是会来事的,立刻就开口:“薛大爷别急,来时老爷就说过,要是薛大爷家里没地方,就把这些奴才关在府中的牢里几天也是使得的。”
“如此,就劳烦各位了。他儿子都在我家的商行里,还要烦请各位给我一并拿下了。”
“不敢!不敢!”书吏哪敢受薛蟠的礼,立刻就转身出去,又叫了二十人回来。一是要把人带回衙门,二是要防止在场的其他奴才做出什么出格的冲撞了薛蟠。
大管家一听,就是嚎啕:“薛蟠!薛蟠!哪家的奴才都是这样的!哪家的主子都知道水至清无鱼!”
“呵呵。”薛蟠看着对方发狠的瞪着自己,也是笑了,“水至清无鱼,那我就不养鱼!谁让爷是主子,你是奴才呢?爷有钱,任性!就是不喜欢养鱼!”
衙役一听,这奴才都敢直呼主子的名字了,立刻就把人给堵了嘴带走了。剩下的人一个个的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好半天,就有一个外院的管事“噗通”一声跪下了:“大爷!大爷!我说!今年置备车马的时候,我把换车马蓬子的银两多报了三百两!给家里采买笔墨的时候,我多报了二百两!”
有了这么一个开头的,又有不少的人也都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以往贪污的事项给说了出来。薛蟠拿起手边的花名册,点出这些人的工龄、受过的赏赐和薪资总和:“我把你们该得的都给你们,也不用回你家了,你家归我了。自己去帐房结取薪资,我放你们除籍。”
薛蟠敢放这些人走,是因为这些人对于薛家上代家主薛讯暗地里的事情根本不知道。薛家不过是传家四代的新贵,也没什么大户人家的阴私,故此也不需要斩草除根。最多不过是日常的事情被说说嘴罢了。离了薛家,这些人就是虽是都能碾死的蚂蚁一样脆弱。
至此,薛蟠用了一天的时间把家里的蛀虫都清了出去。还有些因为职位底够不着贪墨的份的,也被薛蟠一打眼就放了出去,最后家里只剩下了五十来人。
薛蟠索性把不用的院子都封了,又使人砌了墙另开了门,一个大宅子就变成了四五个小宅子。还好薛王氏和宝钗的住所都和薛蟠一样,是中央的老宅子,故此也没发生什么一家变两家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薛蟠起了床,就要自己洗脸了。没办法,身边的小子丫头都是因为长辈是体面的奴才才得了近身伺候主子的机会的。昨日里把他们的长辈打发了,连带的小的也都清出去了。薛蟠也没有*到不能自己穿衣洗脸的地步,而且还有洒扫丫头和二、三等丫头在呢,洗脸水都是端进屋子的,薛蟠也没什么不满。
因为昨日里把厨房的管事给打发了,薛蟠还以为今天早上是吃不上可心的饭菜了。没成想味道也没差。细细一合计,也就知道了厨房的猫腻——不过就是上级压下级的把戏而已。
吃过了饭,薛蟠带着新上任的小幺和保镖出了门,直奔薛家米行的总店。他要查账!
商行的人都是老油条,账目做的是滴水不漏。薛蟠看了一上午,也没找到个漏洞。从总店的情况,就能推测出其他各店也是一样。薛蟠索性不费那个事,只是让人传话,各店的掌柜明天辰时都带着账册到薛府来。随后就又去了酒楼吃了一顿饭,悠悠的消着食回家了。
第二天辰时,倒是没有没来的掌柜的。薛蟠把各店的账本查了一遍,挑出几个和从前老爹在世时没太大出入的放到左手边,其他的都放到右手。
“大爷也看过账册了,要是无事我们也该回去了。”见薛蟠把账册分成两部分,在场的掌柜的都有些心惊。但是又想到自己做帐的手艺和薛蟠向来纨绔的名声,也就都安下心来。他们都潜意识的忽略了薛蟠前日才把自家的奴才料理了一遍的事情。
薛蟠抬头看向说话的人:“我呢,也不小了。想着该把薛家的事情都接过来了。只是一看账本,没想到各店都是亏着本经营啊。我心里也觉得自己不是经商的料子,索性就把这些赔钱的店都关了吧。最好找个下家什么的,接过这些烂摊子为好。”
这话一出,大部分掌柜的就是心里一喜,开始合计要怎样用最低价把铺子盘到自己手里了。还有两三个因为不贪的掌柜心里着急的,立刻就开口劝薛蟠。
薛蟠却摆摆手,也不听劝:“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要把铺子盘出去了,那么各位掌柜的我也要重新安排职位了。我爹仁义,虽说你们都是我薛家签了卖身契的奴才,祖祖辈辈都要伺候我薛家人,可是因为替我爹掌管了铺子,劳心劳力的,也就拿你们当下属而不是奴才了。”
前面的一句话还让那些心怀鬼胎的掌柜们高兴,后几句话就直接让这些人如堕地狱了。是的,薛家的第一代家主开始,所有的掌柜的都是薛家培养出来的家生子。只是天长地久的住在远离薛家的外头,长辈也很少提及这个话题,这些人自然也就少了些自知之明。如今被薛蟠一语道破,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一个个都觉得接下来要出大事了。
果然,就听薛蟠说:“我听说,还有几家掌柜的家里的孩子被送到书院读书去了?读书是好事,可以识字明理。只是,我却不知道,贱籍也能参加科举吗?怎么有人还要参加明年的童生试?”
“你待如何?”已经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因为薛蟠的话情绪崩溃了,对着薛蟠高声问道。
薛蟠歪着脑袋看着那人:“我薛家自问待你们不薄,我爹也对你们尊重有加,只是人心换不回狼心狗肺啊!但凡是吃了我的,吃进去多少,都给我吐出来!否则,不过是打死几个背主的奴才,我薛蟠占着理呢!”
一番话把这些人震慑住了之后,薛蟠坐在院子里乘凉。才消停了一会儿,就见一个小幺进来报信:“大爷,蝌大爷身边的小子来传话,说是二老爷带着其他几位老爷因为掌柜的事情来了,让大爷你赶紧躲一躲。”
薛蟠听了,这才想起薛家是有八房人呢。只是除了薛蝌的父亲是和自己的便宜爹一奶同胞是正室所处,其他的都是庶出罢了。薛家的其他几房因为分家之后手里的财产不多,故而合并到一出由薛讯掌管,其他几房只要等着分红就好。
只是近些年来,其他几房人因为分红的时候只能拿小头,自然心里有了些别的想法,开始勾着那些掌柜的做些挪用贪墨的事情了。
薛蟠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又重新躺回贵妃榻上:“几个小妇养的而已。来了就直接打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小幺又来报:“听了爷的吩咐,都打出去了。只是这些人都聚在门口不走。”
“哼,一群吃软饭的!平日里躺着数钱还不是仰仗我爹捞钱的手腕!如今倒是想要反客为主了!”薛蟠从榻上一个翻身起来,走向老爹的书房,“跟我玩这套,我直接釜底抽薪!”
没错,薛家如今还有皇商的差事呢。薛蟠要做的事情一共有两件,第一是辞去皇商的差事;第二就是——分宗!
薛家的家主是他老爹薛讯,族长也是!如今薛家八房也没找出个新的族长出来。索性他就一次性的解决这个问题,让那六房小妇养的自成一宗好了。
贾雨村接到薛蟠作为新任薛家家主的分宗契书的时候,心里是十分惊讶的。但是薛蟠的能量还是很大的,不管怎样,贾雨村还是在分宗契书上盖了红印,交给下属分档保存了。自此,金陵薛家就算是分成两家了。
薛蟠做这一切可还没通知其他六房呢,就连薛蝌都不知道。所以薛蝌听说薛蟠找他,还以为是薛蟠因为族里的几个老爷给闹得找他商量对策呢。
没成想,薛蟠见到薛蝌的第一句就是:“好弟弟,如今我已经让金陵府给我们薛家分宗了。我们两房是一宗,他们六房是一宗,从此以后再无瓜葛了。”
薛蝌觉得自己一定还没睡醒,不然怎么听见梦话了呢?
还不等薛蝌好好的消化这件事,薛蟠又来了一句:“士农工商你也知道,咱家就你还有点读书苗子的样子,索性也别接咱们老爹的班了,你就继续好好念书吧!”
“大哥,你怎么……你是……婶婶……生意……”薛蝌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但是薛蟠还是从这几个断断续续的词里明白了薛蝌的意思。
“你别急,听我说。咱家的情况并不是和外人看得一样,光是个商人家。我也是最近收拾父亲的遗物,才知道这里头干系大着呢。如今我把生意明面上都了结了,也辞了皇商的差事,就是怕会卷进去。我们两个年轻,都是不懂事的,哪里有父亲和叔叔的手段呢?”薛蟠说着,手就指了指北面,又指了指上面,比划了一个头冠的样子。
薛蝌也不是个傻的,听了薛蟠语焉不详的话,立刻就脑补了好大一出戏,心里竟然觉得自己父亲和大伯接连早逝都是这“皇”字闹的。又一想自己和薛蟠的样子,和两位长辈比那是什么都不是,心里也就认同了薛蟠的说法。
第76章 薛蟠8.3
要说薛蟠的老爹薛讯这辈子的正职,其实是接了他爹薛贺的班做了皇家在江南的眼和手。一方面帮助皇家掌控在江南地区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替借由薛家遍及江南各地的商行来收拢资金。如今老圣人让位给当今,却没把钱袋子交出去。
薛家要是在这时候还不抽身,基本就是在两代皇帝的博弈里变炮灰的命了。再有,老圣人和当今的博弈还没完事,当今的几个兄弟也都没死心呢,当今的几个儿子也开始盯住江南的这块肥肉了。
薛讯的死,虽然不是着了哪一派势力的道道,但也是因为这里面牵扯的有点深,所以呕心沥血的熬干了心神才油尽灯枯的。
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穿越者,薛蟠不觉得自己是那种王八之气侧漏、虎躯一震就引得众人叩拜的苏。又有原著里的线索、上辈子的各类小说和百家讲坛里的分析,薛蟠觉得最好的法子就是赶紧撤退。否则在改朝换代的浪潮里,就凭他一个从来没经历过政、治斗争的小市民,最多也就是给人家饭桌上添盘菜的料。
薛家的其他几房人不是蹦跶吗?那就继续蹦跶好啦!他要带着这个知道在麻烦事发生的时候给自己报信的堂弟一家,一起脱离这个漩涡。
薛蝌听了薛蟠对自己所做的分析,深表认同。要是薛蟠不跟他说,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家还是皇家的密探呢!就凭自己这么差的敏感度,基本就和蟠哥哥说的一样——给人送菜了。
“蟠哥哥,那既然分了宗,这后面的事情又要怎么做?”薛蝌自小跟着自己的老爹,亲眼见证了大伯的种种手段,心里自然是很信服的。虽然过去的薛蟠有些混不吝,但是就看刚刚的那一番丝丝入扣的分析,薛蝌就觉得自己的大哥肯定继承了大伯的智慧。薛蝌对于大伯的盲目信任延续到了薛蟠身上,很自然的就问出口了。
薛蟠看着一脸信任的看着自己的堂弟,没忍住,还是掐了掐薛蝌尚有婴儿肥的脸颊:“一切有大哥呢,你也是时候好好读书进学了。薛家的生意咱们两房最初占了九成,后来老爹又把余份钱再投到生意里头,现在基本已经有九成半是咱家两房的了。你且等着享福呢,不用操心那些有的没的!”
虽然八房因为一些原因,把家里的一部分产业卖给了大房,但是到底是一奶同胞的兄弟,薛讯就没打算这么占自己兄弟的便宜。原著里薛蝌一家之所以有些没落了,也是薛蟠不善经营又败家的缘故,如今他来了,自然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而且,为了拜托受人白眼的际遇,他决定好好的对薛蝌这个潜力股投资。至于他自己,就做个地主好了!商人虽然有钱,但还是看人颜色的时候颇多。沈万三有钱吧,还不是最后被抄家流放了?就做个地主,支持一下农桑经济,改善一下种植科技,也算是支持国家发展了!
薛蟠这样想着,又掐了一下薛蝌的脸蛋。
这头兄弟俩定下了未来的发展计划,另一头各个掌柜的回到家里,胆子小的,已经开始打算归还贪墨了。但也有贪墨过多根本就还不出来的,就联合起来找了薛家的其他六房老爷,想让这几房老爷借着自己长辈的身份压制薛蟠,也好让他们顺利过关。只要过了这一关,他们立刻就自赎!
这些人想的很好,但是现实给了他们一个重重的打击——几个老爷还没进门就被打出来了。这个时候,这些人才开始心慌。想要走,薛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放出话给金陵城里的闲汉帮忙看着——只要出了门每个人身后都有四五个人盯着,上茅房都把茅房围起来。可留,又凑不出这么些银子。到最后,颇有些要砸锅卖铁的意思了。可这些人贪了这么多,真的就还不出来了吗?
薛蟠看这些人的心理防线崩溃得差不多了,就直接上门收账。钱不够,物来抵;物不够,屋来抵。要是都不够,那就把你家养的姑娘小爷的都卖了吧!
要说,这里面想用哀兵之策让薛蟠不忍心收手的,还真不少。但是到了最后,一看薛蟠一副死要钱的样子,还要把他们从小金尊玉贵养大的闺女小子要么卖到见不得人的地界,要不卖给宫里采选小太监的统领,也是真的绝望了。到了,也把这些年贪进去的读出个九成九来。
最后还剩下些领头,薛蟠拿着手里的一摞房地契,有看了一眼身边的各色器物,一挥手:“省下的几十两银子,就从你们的工钱里扣了。”然后,就被各人的薪资结算出来给了这些人。
到最后薛蟠还是心软了一会,没赶尽杀绝。不光给他们除了籍,还给了他们工资。就这么一出,还是让不少的掌柜的心里又有些感激的——本以为要净身出户,没成想还能有些银子过渡一段。有了这些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他们缓过一口气来另寻出路养活家人了。也有觉得薛蟠伪善的,只是薛蟠自己不在乎,任凭那些人说得磨破嘴皮子也不走心。
这件事传到普通百姓的耳朵里,倒是对薛蟠颇为改观的。老百姓认为,谁家出了背主贪墨的奴才,置备下的家当几乎和主家平起,主家不把人打死而是净身出户都算是仁义的了。薛蟠只是让他们把贪墨的东西换回来,还结算了薪资,那就差不多是大善人一样了!
但是这掌柜的都没了,店里的事情谁管啊?不会关门吧!薛家的铺子可是支撑了金陵一府的繁荣啊!
薛蟠倒是不担心这个。这就和现代一样,正经理负责总揽,副经理负责落实。薛家这么多年的经营模式都定在那呢,有各店的二掌柜顶着,基本不会有什么大事。而且,他的折子估计已经到了内务府了。内务府的人无论是圣人还是老圣人的人,最后都会派出人来接手薛家这个钱袋子的,就看谁有心了呗。反正他不急。
他不急,可有人急啊!薛家的其他六房,才被薛蟠打出薛府没几天,就发现自己连祠堂都进不去了,莫名其妙的就被分了宗了。又隔了一天,薛蟠派人把属于他们的铺子的账本送到这些人的手上,打算从此以后各干各的了!
掌柜的都被薛蟠给弄走了,这些从来都是靠着大房吃软饭的人拿着契纸呆愣着,彻底被唬住了——他们这是被踹了啊!
没了薛家的金字招牌,他们和金陵城里其他挣扎着的小铺子有什么分别?而且从今以后再也不能坐等着拿好处了。从找货源到找销路都要跑断腿,人家还不一定给你面子!几房的老爷彻底傻眼了。
但是还真有那自小只享受作为薛家人好处的小辈,看见几个长辈呆了,还说些“早就给把咱家的铺子拿回来了”、“不知道私底下被那两房人给坑去多少”的话。看着这些天真的小辈,薛家的几个老爷都忍不住苦笑。
他们怎么样,薛蟠不在乎。如今他一面等京里来人接受薛家的生意,一面把自己老爹留下的动产都点数清楚。
薛蟠这一房,光是闲散的银子就有一百八十多万两,另有些宝石、珍珠之类的也是十几箱子。再有,如今分了宗,薛家的祭田也大多是薛蟠的老爹薛讯置备下的。薛蟠打算把周围的地都买下来,连成一片。
除此之外,薛蟠还看见了一些原本属于贾家的田契。这大概就是薛王氏的姐姐贾王氏卖的了。反正都到了自己手里,再没有还回去的可能!薛蟠心安理得的受用了。
想到再过不久要进京,薛蟠找来新上任的外院管事;“咱家过不久要进京,你先打发人进到京里看看咱家的宅子。我听说咱家的宅子是个临街的,院墙还极矮,这可不行,家里可有姑娘在呢!你去把各处都收拾利落了,院墙给我砌到二人高、一臂厚,就像咱家老宅一样!”薛蟠一指自己家又高又厚又结实的院墙,对着外院管事说,“把护院都给找好了!还有看护后宅的武婆子也要弄几个来。也不知那屋子有没有地龙,你也要仔细的看看。没有就赶紧做起来,有了的话,也要看看通不通畅有没有漏烟的地方。余下的,自己把握着,这是大事,不能有半点马虎!自己去帐房领三万两的票子,在京城钱庄兑出来给你支配。可别学之前的那些管事,当我是个死的,死命的捞钱啊!”
“大爷放心,小的这就进京,保管个把月就把宅子给您收拾好了!”管事一个鞠躬,领了牌子退了出去。
“大爷!甄太太已经到了府门前了!”
“甄太太?什么甄太太?”薛蟠这几天整理家务事,一时没反应过来,等问出口了,才想起这是甄费的夫人甄封氏,“赶紧请进来!找人去玉蜓庵里告诉妈妈和妹妹,把这事告诉她们,让她们赶紧回来。”
薛蟠吩咐身边的小幺之后,就要打发他走,又想起一桩事来,把他叫了回来:“你再找个人去冯家告诉冯渊一声。”
小幺领了信,立刻去了。
因为玉蜓庵在城外,所以先到薛家的是冯渊。冯渊穿着明显是新作的衣服,一张脸因为紧张而有些红得发紫。薛蟠看得好笑,却故作不知的替他引荐封氏:“甄太太,这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冯家的。”
冯渊来之前,薛蟠就把自己因为英莲把冯渊打了一顿的事情给甄封氏说了。甄封氏这些年里找女儿找的都快疯魔了,很怕这个姑娘不是自己的女儿。可还是耐着性子听薛蟠说了一遍前因后果。
“我本来还忐忑薛大爷会不会找差了人,如今见了夫人,却是放心了!妇人和令媛真是相貌相似!”冯渊对甄封氏行了礼之后说了这么一句话,也让甄封氏的心略略安了下来。
待到薛家母女并英莲进了府之后,薛王氏让英莲和宝钗在屏风后头,自己出来和甄封氏见礼,又和冯渊见礼。
这头薛王氏请冯渊到花厅略坐,自己和薛蟠、宝钗离了正厅,把空间留给甄封氏和英莲。三人离开正厅寻了个亭子坐下,宝钗就忍不住瞪了薛蟠一眼:“哥哥也真是!姐姐和伯母相认,你怎么请了个外男来?若不是我和妈妈带着姐姐躲到屏风后头及时,还不知来日有人怎么编排呢!”
“哪里就那么麻烦了?如今家里的人都是得用的,万不敢多一句嘴!妹妹只管放心就是。”薛蟠所以把冯渊当日对自己说的话跟母女二人说了一遍,“故此我才让这女婿和丈母娘好好对一对眼、相看相看!”
薛王氏点头:“很是,我儿思虑周详,替人找到了女儿不说,还牵了线结了好缘分呢!”
“妈妈只管惯着哥哥吧!横竖哥哥都是对的!”宝钗听了,也知道薛蟠的行为虽然不妥也是好意,也就不再多说,只是故意醋道。
“妈妈,我还有两宗事要说。”薛蟠把分宗和辞了皇商差事的事情说了,又把忽悠薛蝌的那套说辞说给母女二人听。
本来薛王氏和宝钗还因为这两宗事着急,听了解释之后,薛王氏又是泪眼朦胧:“我儿!你爹走的早,竟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没交代下来!可苦了你小小年纪就要担着这么大的担子!”
“哥哥!”宝钗一向也是自诩女中才子的,却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朝堂争斗之事,心里也是慌得不行,忍不住就拉住了薛蟠的衣袖,表现出了心中的惊慌。
薛蟠拍了拍宝钗的手:“母亲和妹妹都莫怕。我把此事说与你们听也是怕有人从你们身上下手,让咱家不能脱离这漩涡。而且从爹爹来看,恐怕咱家的一举一动都有皇家的人看着呢。”
宝钗想到自来薛蟠对自己的疼爱和对母亲的孝顺,也是知道这是实话,因而在心里决定,万不能让人从自己身上给薛蟠下绊子。
可薛王氏一听说薛家的事情一举一动都被盯着,脸上立刻就变颜变色的。
“妈妈这是怎么了?”宝钗看薛王氏的脸色有异,立刻就问道。
“妈妈是想到了您和姨母把贾家祭田低价变卖的事情了吧?”薛蟠想了一溜,自然猜到了薛王氏所想的事情。
薛蟠可不希望自己家进了京城之后,和原著一样变成王夫人的私库,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被糟蹋了前程:“妈妈要是担心上头的人会对咱家有了不好的印象,很是不必,上头只会觉得姨母不好。再有一个,姨母也不是真心对妈妈的。我只问一句,大库里的红玛瑙瓶子可是妈妈当年小产之后被父亲收起来的?那上面被浸了麝香和红花,天长日久已经没痕迹了,只是父亲的一本手札中却提了此事一句。孩儿心里难安,就找了当年的礼物册子,又问了咱家的医药供奉,才知道了此事。父亲怕母亲直性子会和贾家结怨,当时又是夺嫡的关键时候,所以也没跟妈妈说。后来,就是怕妈妈触情伤情了。”
薛王氏听了,立时就流出眼泪来:“老爷!老爷!我还要你帮她丈夫打点!我好傻啊!”宝钗虽然不大懂,但也明白大约是姨母做了不好的事情。一件母亲哭了,赶忙劝说。
薛王氏哭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到底也是几十岁的阅历在哪摆着,也比年轻的时候懂事了不少:“我儿,可怜你母亲还把她当成亲人呢!”
“妈妈听我说,咱们进了京城,需要有个有势力的人做靠山。姨母家里很好,我就怕妈妈不知道姨母的真心,反倒靠山不成被人当成钱庄了,所以才把此事告诉母亲的。”
“我儿放心,妈妈不是目光短浅的人呢!”薛王氏到底和薛讯做了半辈子夫妻,也算是把心性炼出来了,决定以后只和自己的好姐姐虚以委蛇,绝对不交付真心。又想到之前贾王氏信中提到的“和宝玉年龄相当”的暗示,嗤笑了一声,彻底放下了心思。
甄封氏找到了丢失的闺女,对薛蟠那时千恩万谢的。薛蟠因为知道甄封氏的情况,索性送佛送到西,留了母女两人一段时间,好让他们有个缓冲的时间想想之后的出路,顺便让冯渊来刷刷好感度,看能不能直接就让这对“开辟鸿蒙情为谁初”的天定姻缘给定下来。
清闲了两三天,皇家派人来了。来的人是当今的手下,原是当今在潜邸时候给当今管着产业的人。
来人很明确的表示,薛家的诚意当今已经收到了,问薛蟠想怎么处理薛家的事情。
薛蟠忍不住抽抽嘴角:这是试探吧!你说你一个国家第一领导人,想干什么就直接下令不久完了,还问我想怎么处理?
“草民听父亲的遗言,说薛家的产业本就是为了给圣人做眼睛和手才铺落得那么开的。如今草民年幼,又力有不逮,自然是希望能把产业折给它的主人了。圣人总不会让我带着妈妈妹妹喝西北风就是!”
薛蟠的话里,有自知之明,又跟当今卖了好,还表示了一切听从组织安排。识大体的同时有有些憨气,让来人很满意。
“圣人的意思,明面上生意还是你的,店铺的契纸你留着,只把铺子租给圣人就好。你只等着收租子,其他的一概不必管就行。”
这个结果好的大大出乎薛蟠的意料。他也知道当今是怕薛家的异动会让上皇出手,但是就算是这样,也让薛蟠省了不少心,抛开了一个大包袱。
要是让薛蟠一步步的来,说不定过上几年之后真的有能力成为薛氏集团的ceo,只是如今时不我待。取舍之间,只做一个单纯的房东无疑是利大于弊的。
薛蟠接受了当今的吩咐,把薛家两房的铺子位置、面积、格局、所做的生意套路等信息都交给了来人,算是无事一身轻了。转头就开始张罗起上京的事情来。
薛蝌听说薛蟠一家要进京,就上了门来:“哥哥怎的要离开呢?”
薛蟠看着换了童子服重新开始念书的薛蝌,点了点头:“你也是要和我一起的!还有宝琴妹妹和八婶婶。不对,如今没有什么八婶婶了,就我们两家,是二婶!”
“你也别慌。京里名师大儒多,对你将来只有好处!天子脚下多名医,正好可以替二婶治治病。另外,宝琴妹妹和梅家的亲事,我看这么多年了他家也没个响动,估计是想赖婚。我们薛家虽然不是权贵世家,可也不能让个背信弃义的穷酸翰林给赖了婚事!哥哥是要替妹妹撑腰的,我可等不到宝琴妹妹及笄的时候被赖了婚事耽误了好年华。索性如今妹妹不过才八岁,我就是做了什么出格的,过上个七八年,人家也不会觉得是宝琴妹妹的不好了。”
薛蝌听了薛蟠的打算,又是一阵泪意上涌,觉得如今的薛蟠是自己的主心骨了。之后就回了家和母亲妹妹商量上京的事情。
他母亲想起每年给京里送去的三节节礼都没个回音,也知道薛蟠说的是实话。又看着自己才虚岁八岁就已是美人坯子的女儿,最终长叹一口气,帮着薛蝌一起整理要上京用的行囊。
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冯渊终于把甄封氏的好感度刷到满级,又由薛蟠做见证,一起到金陵府立下了婚书,把甄封氏和英莲接到了自己府里,言明必会为甄封氏养老送终。
这对原著里有缘无份的算是有了个结果,薛蟠也就带着一家人,从水路租了两条大船进京去。一条船是薛蟠薛蝌兄弟俩的,每日里做些爷们做的事情,因为船上没有女人,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玩得很是欢畅。另一条船上就是女眷了。
第77章 薛蟠8.4
“哥哥真是的,明知道我们长日无聊,还每日里带着蝌弟弟嘻嘻哈哈哈的!这不是诚心让我们不痛快吗!”宝钗一面给宝琴扎头发,一面跟薛王氏抱怨。
宝琴因为宝钗给她的包包头上扎上了两个漂亮的珍珠串,十分开心,也附和的说道:“就是就是!哥哥和蟠哥哥一起吃好吃的!还钓鱼!”
薛王氏摸摸宝琴头上的包包,和宝钗说:“你哥哥和你蝌弟弟是顶门立户的男丁,哪能和咱们妇道人家一样每日里呆在家里。你怎么忘了你哥哥让你去玉蜓庵了?”
“妈妈只管疼着哥哥吧!我不过是说了一嘴,就让妈妈好顿说啊!”宝钗也不恼,说了一遍就撂开了,又拉着宝琴去吃岸上买来的特色点心。
如此舟行数月,薛家六口人在入夏不久的时候进了京城。才上了岸,就有贾家的下人来接拜见薛王氏。
这面薛王氏见了贾王氏派来接船的人,那头薛蟠见了先前进京的外院管事:“如何了?”
管事如今赐了薛姓,暂且称他为薛管事。薛管事见了薛蟠薛蝌先是行了礼,随后才回话:“回大爷的话,院墙和门户该改的地方都改了,地龙也都铺了,请的是京里给宗亲整修宅子的老手艺。至于书院,小的打听了三家,各有好坏之处,都在这了。”说着,递上了三张纸给薛蟠。纸上写的是三家书院的名称等信息。
薛蟠略扫了一眼,确定没有被糊弄,就把三张纸给了站在身边的薛蝌:“这是你自己一辈子大事的起点,你自己来决定。放心,纵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有大哥呢!”
薛蝌心里有着被信任的感动,也不推辞,就接过纸张揣进怀里,打算等到了地方再看。
接着,薛蟠就吩咐薛管事把自家不用的大件东西都抬到薛家宅子去,只是带着要用的物件装了的箱子和贾家人一起前往荣国府。
京城的繁华和金陵又有些不同,所以薛蟠一路上骑着大马倒是做了一回刚进城的土包子,感受了一把天子脚下的气息。
对了,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薛蟠的外貌了。薛蟠出来的时候,其实是很怕自己长得和新版红楼梦里的薛蟠一样的。可是老天爷还是十分眷顾薛蟠的,虽然薛蟠人长得白白胖胖的,但是经过了小半年的努力,他已经成功的把一部分脂肪消耗掉了。
再加上经常在太阳底下呆着,原本有些白的肤色也有了一点点小麦色的痕迹。只是脸上虽然脱去了婴儿肥,薛蟠却仍旧继承了薛王氏的圆圆脸,显得很有几分小儿像。加上遗传自薛讯的一双虎目,这样的长相是很有小孩和老人缘的。唯一让薛蟠不满的,就是这样的长相太没有气势了!
一家人到了贾家,之间荣国府中门打开,贾王氏和王熙凤在二门处迎着薛王氏和宝钗宝琴并二婶,而薛蟠和薛蝌则被贾琏引着去见了贾政。
后世红学家曾经解读,贾政者,假正经也。薛蟠看到的也确实是一个端着端方君子范儿,但是就是不干君子该干的事的人。
贾政捋着胡子,对着薛蟠和薛蝌就是一顿教育。薛蟠虽然不耐烦,也只能保持着恭谨的态度老老实实的听着贾政说教。
末了,贾政还让薛蟠和薛蝌去贾家的家学附学。这回薛蟠可不干了!你也不看看你那家学是个什么地方,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虽然不是样样都齐全吧,但也齐全了八成了。他又不傻,怎么会去哪里浪费时间?而且还有个薛蝌呢!要是薛蝌在那里学坏了怎么办?再根红苗正的好苗子每天泡在馊水里也会蔫吧啊!
“姨夫的好意外甥心领了。只是外甥志不在此,不得不辞了。”
“读书明理,你志不在明理难道志在为非作歹吗?”贾政第一眼见薛蟠就不喜欢。从前听说这个就是个混的,自来不爱读书。可那又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又隔着老远,他也管不到。如今进了京城,一家人住在府里,竟然就顶撞自己!
薛蟠没想到自己一句表达观点的话就让贾政吃了枪药似的,连这种污蔑诛心的话都说出来了,心里翻滚这无数的三字经和经典国骂,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外甥实在是个怂人,倒是有心为非作歹,却有贼心没贼胆的时候居多。姨夫的话,外甥是万万不敢认的。外甥打算在直隶附近买下些庄子土地,使人按照《齐民要术》等桑种之术上的法子试试。若是成了,广布天下,也是大功德一件。故此,也没什么时间读什么之乎者也了。读书是为了造福于民,孔夫子也不会怪罪我的。”
又指了指薛蝌,薛蟠接着说:“我这弟弟倒是个爱读书的,只是我二叔英年早逝,我既是长兄,少不得就要兄代父职替我这弟弟绸缪了。听闻姨夫家的家学里,唯有一个老举人教书。既然得中了举人,想来学问是不差的。只是自来会读书的人多,会教书的人却少。本来外甥也是顾着家学路途近,想让弟弟附学的。可差人问了这位姨夫的族老生平,却听说自从他接手家学,姨夫族里就没出过什么学子,连童生也没有。故此,为了我这弟弟的前途,我却不能糊里糊涂的就答应了。我自会为弟弟寻个好地方读书,就不劳姨夫费心了。姨夫想必也能理解外甥的心意吧?”
这是打脸啊!赤、裸裸的打脸!贾政心里的火气就忍不住上扬。只是这薛蟠说的倒是句句在理,贾政却一时间找不到说辞反驳了。
要说薛蟠也有失礼的地方,就是说了实话打了人家的脸面。但是贾政自诩证人君子,而君子待人以诚、不谎于言,他有怎么能因为薛蟠说了实话就责怪他呢?故此,这一口气只能吞进肚子里,只是对于薛家的印象却是越发的坏了!随后贾政也不说话,就挥了挥手让薛蟠和薛蝌出去了。
贾琏一直在一边听着,带着薛蟠薛蝌出了贾政书房之后,忍不住说:“薛家弟弟倒是好胆量,我平日里见了二叔都是心惊胆战的,薛家弟弟还能说了那么遗传话!”说着,就比了个大拇指给薛蟠。
薛蟠觉得贾琏的长相还是很入自己眼的,自然也因此对贾琏有好感:“琏二哥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不过,从凤姐姐那里论,我还要称你一声表姐夫呢。琏二哥叫我薛家弟弟,却是把我给叫疏远了。”
贾琏也是机变的,听了薛蟠的话就知道薛蟠有意交好自己,自然也就从善如流的改了口,叫薛蟠“表弟”。
“表弟和蝌弟弟跟哥哥一起去前面。姨妈和妹妹们肯定是要留在老太太那里的,咱们爷们不去和她们一群妇道人家凑热闹。”
“很是!我和蝌弟出来京城,什么都不知道,少不得最近一段时间要麻烦哥哥了。说不得要日日都来寻你带我出去逛的,哥哥可别烦了。”薛蟠顺着话茬说,却只说自己要每天叨扰贾琏,却不提薛蝌是否要跟着。
贾琏自然是没有细细体会薛蟠话中的一个代词的含义,只是薛蝌却明白,这是薛蟠替自己把一些没必要的交际都扛了的意思,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来贾家的第一天,就在这样的寒暄里度过了。转天薛蟠就带着薛蝌,找了贾琏把京城里粗略的逛了一圈,薛蝌也拿定了主意,要去京郊香山的一处书院。
因为书院离薛家的宅子比荣国府要近上半个京城,薛蝌便打点着行装打算在每十日一休沐的时候回薛家,而不是贾家。
薛蟠也是赞同的:“若是有个同窗什么的,也不好在这府里头会客,回了自己家,到底方便点。”特意让薛管事找了宅子里最风雅的一处院子,有添了不少的雅致物件进去,算作是薛蝌的住所。还把书房给收拾整齐了,买了不少的书籍让薛蝌饱览。
又过了几天,薛蝌上学了,贾家里只剩下薛蟠一个。薛蟠是真的想好好种种地,但是薛蟠的身份在那摆着,想做什么,只要开口吩咐下去就行,根本不用薛蟠自己顶着日头锄地什么的。故此闲下来的薛蟠很是无聊。
贾琏知晓了,正好最近贾家的几户老亲里有做寿的,就带着薛蟠去了寿宴,听听戏喝喝酒,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这一日正是锦乡伯之孙韩奇的生日。贾琏和韩奇有些交情,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赴约之前,贾琏还问了韩奇能不能多带个亲戚。京城里,勋贵圈子基本都知道薛家人进京了,也就猜到多半这个亲戚就是薛家人,自然也没什么不可的同意了。
要说喝酒,薛蟠是欣赏不来辣口的酒水的。听戏,作为一个穿书者,薛蟠也就是看个热闹,真心听不清楚那唱腔台词。所以薛蟠跟着贾琏,主要目的就是来吃!
还真别说,锦乡伯家的厨子是真有一手,大菜的水准让薛蟠很是享受了一把。吃得差不多的薛蟠,开始看着戏台发呆打发时间,完全忽视了身边借着酒劲儿互相调笑的众人。
正当薛蟠走神的时候,一个上台的旦角一眼,立时就觉得如同春风拂面一般,整个人都清新了。
第78章 薛蟠8.5
很多年之后,薛蟠每次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柳湘莲的情景,都觉得当时他一定是被色鬼附身了,才会色眯眯的从柳湘莲上台就目不转睛,又在他下台之后贱兮兮的跑到后台去献殷勤。
“我叫薛蟠,你叫什么?你是这班里的人吗?唱的真专业!你长得也好看!”薛蟠其实没什么坏心眼,话里也不是在贬低柳湘莲。在薛蟠上辈子的时候,唱戏的演员那都是x剧表演艺术家,是活着的文化瑰宝。
明显已经被柳湘莲的扮相惊艳到的薛蟠,智商从正常指数直接降到了80一下,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话里包涵的轻贱意味。
柳湘莲正卸妆呢,猛地就听见薛蟠说话。一转脸,就看见一个脸圆圆眼睛也圆圆的小子直勾勾看着自己,就差没流口水了。柳湘莲自来虽然不羁,但也不是随意受人话语轻薄的,正要发怒治治这色迷心智的登徒子,却想到他是今天来赴宴的客人,那么身份必然非富即贵,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
薛蟠见对方不说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就上去掐了一下柳湘莲卸妆后的脸颊。触手滑腻,让薛蟠感觉自己好像摸了自家老爹留下的那块羊脂玉牌一样:“你别不理我啊!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柳湘莲这下是一点都压不住火气了,可是因为薛蟠刚才走近掐他脸颊的关系,两个人距离极近。近到柳湘莲能看见薛蟠的眼神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对自己的惊艳,却没有一丝往常一些纨绔子弟眼神里的淫邪,一下子竟然发不出火了。
柳湘莲心里憋屈,又觉得对一个单纯觉得自己好看的人出手教训有些不妥,故而又坐回位置,对着铜镜卸妆。
薛蟠也是个死倔的,拉起一边的一把椅子就坐到了柳湘莲旁边:“你这里还没擦干净,我帮你!”说着,就拿起可干净的布巾,学着柳湘莲的姿势,沾了些古代版的卸妆油给柳湘莲擦拭耳侧。
一边给人擦,一边嘴也不闲着:“你看,这铜镜的质量可不怎么样,我还有一面唐镜,算不上纤毫毕现吧,可也比这一面好多了。你平时把这么厚的东西抹在脸上,要是不擦干净可不行。我把我的镜子送给你吧!对了,过上几个月,我让我家的人去两广,带些夷人的琉璃镜子来给你可好?你看,咱俩都说了半天话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我总不能总是‘你’啊‘喂’啊的喊吧?”
柳湘莲越听心里的火气越大,没有这么自来熟的!压抑再三,等卸下了妆容发髻,才转过头对着薛蟠一笑,手也掐了薛蟠的脸颊肉一下:“好弟弟,你的意思哥哥动了。此时无事,不如哥哥带你出去玩点有趣的?”
薛蟠也是脑子热,就点头答应了。手捂着脸颊上被柳湘莲轻轻掐了一下的地方,觉得酥酥麻麻的,忍不住红了脸,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跟着柳湘莲走了。
柳湘莲把薛蟠带出锦乡伯府,在门口牵了自己的马,翻身上去,就对着呆呆站着的薛蟠伸手。薛蟠也把手递给柳湘莲,借着他的力道上了马。二人同乘一骑离开了锦乡伯府。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薛蟠骑在马上、窝在柳湘莲的怀里问道。
柳湘莲见把这个呆头的小子带离锦乡伯府了,也不瞒着,笑着回道:“我是柳湘莲。柳叶的柳,湘江的湘,莲花的莲。”
薛蟠听了,立刻冷汗就下来了,整个人僵在了柳湘莲的怀里动也不敢动。这就是那个在原著里暴打自己原身还逼着原身吃自己呕吐物的柳湘莲!他是犯了什么魔障来招惹这个天魔星啊!薛蟠在心里哀号。
他好像不光言语调戏了柳湘莲,好像还掐了他的脸来着!原著里柳湘莲也是软语骗了原身到郊外,之后就是一顿皮肉之苦!他不要挨打!他最怕疼了!怎么办?
柳湘莲察觉到怀里叫薛蟠的小子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还以为是自己马速太快吓到对方了,便降低的马速,最后停在自己的宅子旁边,翻身下马。结果下了马之后就看见薛蟠还在马上手抓着马鞍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像个松鼠,立刻就涌上了一阵笑意。但还是手上一用力,掐着薛蟠的脉门把他死抓着马鞍的手劲泄了,给提溜下来往自己的宅子里走。
进了门口,薛蟠终于反应过来了,期期艾艾的带着哭音跟柳湘莲求饶:“大哥!大侠!我不是轻薄你!你别生气!别揍我行吗?我可怕疼了!别揍我!别揍我!”
“我什么时候说要揍你了?”柳湘莲也是来了兴味,本来是想小惩大诫让这个小子以后不要随便和人有如此轻薄的动作的,只是薛蟠竟然被吓哭了。柳湘莲倒是又有了另一个想法。
“真的?你不揍我?”薛蟠听柳湘莲不揍自己了,立刻就抬起自己被泪水弄得水气氤氲的虎目看着柳湘莲。
柳湘莲被这目光看得心里一酥,忍不住就想就此把薛蟠放了。只是又想到对方不受点教训,保不得日后还要这样唐突他人,心里就又怒又急,还是冷了声音回到道:“对,不揍你。只是你先前的诸多举动,却是示好了。我也不会不满足你,你我就一度良宵吧!”
良宵?良宵!薛蟠听了柳湘莲的话,心里就是一个机灵。但是不知怎的,那颗从上辈子开始就一直蠢蠢欲动就是没有对象的心,鼓动着薛蟠就要答应下来。薛蟠瞪大了眼睛呆了一会儿,看了看日头正当空的太阳,忍不住红了脸,喏喏的开了口:“……现在……难道不是……白日宣淫吗?”
这一下,倒是让柳湘莲有些骑虎难下了。只是原本只是一说的柳湘莲,看着薛蟠的一张脸,也是心里一热。但是又想了想,觉得真要是和这呆子有了什么牵扯,就更是不清不楚了,最后看着薛蟠的身量,柳湘莲心里有了主意,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我?我今年十三,虚岁十五了!”薛蟠也不知道柳湘莲怎么就问出这话,但还是据实以告。
柳湘莲听了,心里暗暗送了口气,又有些失望。平复了一下心情,柳湘莲才开口回答:“我自来不和年岁没有十五的人相好,可见是没缘分了。”想了想,心里有些不舍就此和薛蟠陌路,又说:“不过没了那露水缘分,你我倒是可以交个朋友。我柳二郎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可也算是有把招子。但有所愿,绝不推辞。”
薛蟠听了柳湘莲的话,好半天才回过神。好吧,自己刚才一定是被迷了心窍了,才会说出那么没羞没臊的话来,还什么“白日宣淫”?薛蟠现在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两嘴巴!但是听柳湘莲的话音,这顿打算是免了。自己也不用受原著里的皮肉之苦了。可喜可贺啊!
薛蟠保持着被柳湘莲提溜着的姿势拱了拱手:“柳大哥好气量!是小弟的不是。只是小弟真的没有轻薄之心,只是喜爱美好罢了。”
柳湘莲看薛蟠别扭的拱手姿势,到底把薛蟠放下了,但是依旧剑眉倒竖的数落道:“你以为我若是看你眼中有淫邪之欲,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吗?还有,我行二!且叫我二哥吧。”
“是。柳二哥教训的是。”薛蟠又拱了拱手。
柳湘莲看薛蟠态度乖顺,也心里满意,引着薛蟠进了正屋:“我这里只我一个人,平日里只有个老仆来给我打扫打扫,你要做什么,可要自己动手了。”
薛蟠像是忘了自己刚才和柳湘莲的对话一样,大喇喇坐在了座位上:“我又不饿又不渴的,倒是柳二哥起了半天的马,定是口渴了吧。不过我是不会用灶台的,柳二哥可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柳湘莲听了,倒是一笑,很是喜欢薛蟠的不造作——或者说是自来熟:“我这里还不至于喝水都喝不得,凉茶还是有的。我也不耐烦泡茶。风雅有了,只是忒麻烦!”说着,就顺了两只杯子并满当当的茶壶给了薛蟠。
看薛蟠不在意的把两只杯子斟满,又一口饮尽茶水,因为凉爽解渴痛快得直摇头,忍不住问:“你倒是不做作,只是早先对我的动作,确实有些过分了。若是别人,少不得就真的和你共度良宵了。你自己也要知道些。”
薛蟠也是反应过来,就和柳湘莲诉苦:“我来京城前,是我们金陵城的一霸。这虽不是什么好名声,但是我却活得自在逍遥。任是谁,也不敢得罪我的。可来了京里,才知道这天子脚下有多少的高官贵人!街边卖豆腐的,说不得都是宰相府的亲戚。我平日里不这样,只是今天见到了哥哥这么个绝色,到底是定力差,就原形毕露了。”
“你还说!又找打是不是!”柳湘莲听了,心里直笑,却作态晃了晃拳头。
薛蟠见了,连忙就求饶:“好哥哥!我错了!可饶了我吧!我最怕疼了!”
第79章 薛蟠8.6
两人打闹了一通,算是把朋友的关系定了下来,只是都不知道对方心里对自己存着异样的心思呢。
薛蟠呢,算是个大魔导师了,上辈子就没开过荤腥,这辈子身体刚长成,而且也没有遇到可心的人,自然就更不可能开荤腥了。
柳湘莲虚长了薛蟠几岁,平日里交游广阔的,认识的人里喜好南风的也不少,自然知道自己对着这个呆小子起心思了。只是一方面一看这就是个雏儿,另一方面,柳湘莲也不知因为什么,就是不希望对方觉得自己是个轻薄之人,所以也压住心里的想法,先和这呆小子做了朋友。
天色将晚,柳湘莲因为家里冷锅冷灶的,拉着薛蟠出去吃了一顿晚饭。也没去什么大馆子,就是一个街边的摊位上吃了两碗京酱面。之后,又被人给送到了荣宁街,才打马回家。
薛蟠傻乐着进了梨香院的门儿,只打发人去告诉了贾琏一声自己回来了,也不和人说话,就回了屋子。
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管着薛家京城生意的掌柜就送来了一下子首饰。自从金陵的生意交给了当今,这个铺子还是薛蟠进京之后重新置备的。里面卖得东西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小巧物件。
掌柜的送来的这匣子首饰也不是什么贵重的金玉之物,只是或是用贝壳,或是用竹根雕出、串起的发钗手环,取了一个巧意。
薛蟠看了,很是满意,也不枉费自己之前抓耳挠腮的把上辈子看过的许多首饰图样都画出来交给掌柜的请来的工匠研究的心思了。
吃过早饭,薛蟠就拿着那匣子首饰去了宝钗屋里。因为不知道宝钗起没起床,薛蟠只在屋子外头喊道:“妹妹可曾起身了?哥哥来给你送些东西。”
宝钗早就起了,自然是把薛蟠让进了屋子里:“是什么?快拿给我看看!”
“你不是说,和贾家的几个姑娘处的好嘛!我就让咱家店里的匠人做了些女孩子稀罕的小东西,你拿去和她们分了吧。”薛蟠把手里的匣子推给宝钗,自己拿起宝钗桌子上的小点心吃了起来。薛蟠是很喜欢吃点心的,哪怕吃饱了饭,也照样能再吃下一两盘的点心。
宝钗掀开匣子,看着里面有的洁白有的清脆有的拙朴大气的钗环首饰,立刻就笑了:“这可好了,林妹妹因为还有小本年才出孝,都戴不得金玉的首饰,有了这种的,倒是可以自己美一美。”
薛蟠听宝钗提起林黛玉,忍不住放下点心问宝钗:“都说林姑娘跟天仙似的漂亮,是真的吗?”
宝钗横了薛蟠一眼:“哥哥哪里来的臭毛病,打听人家好姑娘的长相来着!”因为之前薛家的种种变化,宝钗也志不在宝玉,自然也就觉得贾家的姑娘中,黛玉的才貌高出了众人许多,心里也是喜爱非常的。如今听见自己的哥哥说出这种败坏她喜爱之人的名声的话来,自然就急了。
“妹妹别恼!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姨母的那个宝贝蛋说的!”薛蟠看见宝钗都站起来了,赶紧解释,“他还说了其他的三个姑娘,只是对林姑娘尤为推崇罢了。”
提到宝玉,宝钗一抽嘴角,复又坐下摆弄匣子里的首饰:“林姑娘自然是好的。到底是列侯出身的教养,才情相貌可是一等一的。若是林大人回京,说不得官职还要更近一步。到时候就是入宫为妃也使得。只是,贾老太君和姨母的心思……”
“哎呦!妹妹长进了啊!”薛蟠没想到,才几天不见,自己的妹妹都会分析这种事情了。
宝钗白了薛蟠一眼:“哥哥不在家,母亲自然是什么事都和我说的。这些事情都是母亲告诉我的。过去是母亲觉得薛家一切安稳,也就不费心思想这些。只是到底薛家如今上了圣人的船了,还不得什么都要注意一些?听母亲说,当初父亲也是要把外面的事和母亲略提两句,免得母亲说话做事有什么不妥当的。如今哥哥让母亲管着家里内外,什么消息都过了母亲的手,母亲自然也猜的出来这些了。”
薛蟠点头:“妹妹也是有大才的,很不必和普通人家的姑娘一样,光是弄些琴棋书画的。要不是妹妹生为女儿身,我倒是觉得,妹妹来日里封侯拜相也是可以的。只是这世道害人啊!”
宝钗拿起一个贝壳海螺串成的发钗试着插在自己发间,对薛蟠不耐烦道:“哥哥又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世道就是这样,纵使有一日女子也能封侯拜相,想来也是千百年后的事情了。只是到了那时,因为这时的女子曾经不如男子尊贵,说不得又要受许多的诟病,我反正是赶不上看不到了。哥哥你还要在我这坐到什么时候?我还要和琴妹妹一起去找林妹妹和二姐姐她们呢!”
薛蟠见宝钗赶自己,也不多留,只是让宝钗跟众姐妹分首饰的时候,把感想记一记,好作为下次改良的意见。宝钗自然是无有不应的。
宝钗见赶走了薛蟠,便带着匣子和自己的大丫头玲珑、灵秀两个去荣庆堂了。因为林黛玉如今还住在碧纱橱,而三春也住在荣庆堂的抱厦里,故此要找他们,只去荣庆堂就好。只是宝琴贪睡,有没到要死命学闺学的时候,宝钗见叫了几声宝琴还不肯起,就自己去了。
宝钗到了荣庆堂给贾母请了安,就到后面的抱厦去找黛玉三春。进了几个姑娘平日里玩闹的屋子,宝钗就笑道:“我那没心肝的哥哥今日里给了我一匣子的首饰,也不贵重,就让我拿来分了。你们快来看看喜欢那个!”
“平日里只见你说你哥哥没心肝,只是这口不对心的样子可真让我这没哥哥的醋了!”黛玉因为宝钗诚心以待,故此也和宝钗交好,说话自然没什么顾忌。说完,就上去看玲珑摆在桌子上的匣子。
三春见黛玉过去了,也是心中好奇,自然也跟着围在桌子边。
“还真是奇巧!”黛玉看着一支贝钗,恰是之前宝钗往自己头上插的那支,立时就拿了起来。一旁的玲珑见了,立刻就笑了出来。
这一笑,倒是引得众人看过去。灵秀见姑娘都看玲珑,就福了一礼:“姑娘莫怪,只是之前这贝钗,我家姑娘也十分喜爱,又说林姑娘必然喜欢的。如今见林姑娘直接就拿起来,玲珑觉得应了我家姑娘的话了,故此才笑的。”
黛玉听了,心里又是一番感动,当场就把贝钗插在自己的头上:“宝姐姐,多谢!”
“谢什么?不过就是个巧意,还真就比不过那些金玉的首饰值钱。你只别嫌我小家子气就好!”宝钗笑着替黛玉把贝钗扶正,又拿起一枚螺贝串成的手镯,比划着给黛玉戴上了。
几个姑娘这头兴高采烈的分首饰,薛蟠也出了府,开始招人打探翰林梅家的事情了。
因为梅家只算是京城的新贵,没什么人注意,所以勋贵圈子里的人还真就不太知道梅家的事情。几天里薛蟠也没什么收获,最后也不找什么人打探了,直接就在梅翰林休沐的时候上门了。
薛蟠带着小子从车上下来让人去梅家叫门。门子听说是薛家,也不知怎么想的,只说了一声“等着”,就把大门“哐当”一声关上,自己进去报信了。
等了好一会儿,门子才出来,趾高气昂的跟薛蟠说:“我们老爷说了,不认识什么姓薛的!让你到别处去!”
薛蟠一听,就知道这梅家自认为是不需要薛家了,所以这是要把宝琴的婚事赖掉啊!只是薛蟠也不是个好性儿的,直接就回身上马车:“你回去,把咱家的精壮护院留几个看家以外,都叫过来!对了,别忘了带些油漆之类的东西来!大爷我要给梅家粉刷院墙!”
得了薛蟠令的小子,也是个机灵了,知道自家的大爷这是要狠狠的打梅家的脸面了,立刻就去叫人。而且不光带回来了薛蟠吩咐的桐油油漆之类的东西,还有不少的血淋淋的下水之类的东西并混元金斗之类的浊物。
一排小一百人打横站在梅家的大门口,引得附近的人都抻脖子瞧热闹。薛蟠站在车上,高喊道:“你梅家背信弃义!今日我薛蟠要是不给你点颜色,你还当我薛家人是好惹的!来人!泼!”
一桶桶的油漆在薛蟠的一声令下就泼向了梅家的大门和院墙,又有四个小子两人一组,拿着布巾蒙着面,把恶臭的混元浊物往梅家的大门上泼。
到最后,梅家人到底顶不住了。梅翰林气得从大门里走出来就要和薛蟠理论:“薛蟠!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哗”又是一瓢浊物,正好把梅翰林泼了个正着。而且梅翰林当时正张着嘴呢,还有不少进了这梅翰林的嘴里。
梅翰林只觉得一阵反胃,竟然就恶心得混了过去。身后是梅翰林的三个儿子,因为梅翰林身上有不少的混元浊物,也忍不住恶心,不想上前扶。可又不能看着自己的亲爹摔在地上。最后梅老三,也就是和宝琴有婚约的那个,被自家哥哥踹了一脚,正好做了梅翰林的垫背,也沾了一声的浊物。
第80章 薛蟠8.7
薛蟠可不会因为梅翰林昏了就让手下停手。反倒是因为梅家的大门打开了,薛蟠一抬手,又有几个小子带着油布的长手套,把那几桶血淋淋的猪下水等物往门里扔去。几个梅家的人躲避不及,立刻就被猪肠子淋了一头。
梅翰林住的地方也是清贵人家居多,一看居然又人对翰林不敬,虽然之前薛蟠高喊了“梅家背信弃义”,但是还是有人出来斥责薛蟠有辱斯文了。
“你快让他们住手!这里是翰林居所,岂容你一个小子在这里放肆!”有个同样是儒士常服打扮的中年人,似乎是梅翰林的同僚的样子,对着薛蟠高喊。
有了人开头,立刻就有人跟着附和,说薛蟠仗势欺人什么的。
薛蟠站在车上冷笑:“好些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孔夫子的书都被你们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们知道些什么?这个姓梅的当年没靠上进士之前,拖着一家几口在金陵城里要饭!我叔叔看一个读书人这般模样觉得于世风有碍,故此接济他们一家,让这姓梅的安心读书,没有后顾之忧。这老头当年受了我叔叔的活命之恩无以为报,就把自己的小儿子跟我家叔叔刚满月的小闺女定下了婚约。我叔叔虽然不是很满意,但是念在当初他态度诚恳,又觉得是一桩佳话就应下了。”
这话一出,基本上就有人猜到后面的事情了。无非就是梅家考中进士,居家进京,如今不愿意和这商贾打扮的孩子家续亲了呗。
“可这么个玩意,自从进了京城,我叔叔又去世了,就再没和我家走过礼!我婶婶一个内宅妇人,张罗着整个家里把我堂弟堂妹拉扯大,又因为当年叔叔的嘱托,每年三节时候都派人进京送礼!可梅家连个屁都没回!如今我堂妹也大了,我也进了京城,自然要兄代父职替妹妹张罗这桩长辈定下的亲事。可是这个姓梅的竟是要赖婚!派个门子来羞辱于我!你当我是好性儿的,被人打了脸面还要忍气吞声不成?”
刚才对薛蟠喊话的中年人一听,也知道是梅家不对。只是同僚之谊所在,忍不住还是想让薛蟠收手:“梅大人不会背信弃义的,有话好好说才是!你先让人收了这些,然后再好好说说两家的亲事!”
“我呸!”薛蟠听着这人说的话就来气,反手一指,“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堂妹没嫁进他们梅家就被嫌弃了,来日要是真的嫁进去了,还不被他们磋磨死?现在不是姓梅的要赖婚了,是我们家要退婚!把我家妹妹嫁到这么个腌臜的地界,我怕脏了我妹妹的鞋底子!”
“姓薛的,你欺人太甚!”梅老大顶着一头的下水,肩膀上还有没扑棱下去的一截肠子挂着,指着薛蟠大吼。
薛蟠哈哈笑了几声:“你们欺辱我家姑娘,忘恩负义在前,我不过是以直报怨,你就觉得欺人太甚了?我要是跟你家姑娘定了亲事,有话都没有的当没这回事,你会好声好气吗?我告诉你!老子是金陵薛家!顶着内务府名号的皇商!就是仗势欺人了!你把这事告到三司去,看看是你梅家没理还是我薛家没理!要是三司觉得你悔婚有理,老子给你磕头赔罪!”
“你……你……”梅老大也知道自己家这事做得不地道,拿出来说也是不占理不说,还要连自己父亲翰林的职位也会受影响,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了。
可薛蟠却不愿意就这么结束了。就这么闹一通,虎头蛇尾的回去,恐怕宝琴的声誉也会受损,所以他必须转嫁危机。梅家自然就是最好的转嫁对象了。
“你爹昏过去了,你们家别的没昏的人听好了,还有在场的各位给做个见证,我薛家和梅家的婚约自此就不作数了!让你爹明天和我去顺天府消去婚契文书!不然哪日你们又要饭了,还要拿着那张纸上门来指责我薛家嫌贫爱富!”薛蟠对着梅家大门口站着的梅家众人说道,“当年我叔叔以诚心待你们,拿当年太、祖开国时候赐给薛家的一个九转玲珑环做了定亲的信物,就是表示自己对读书人的尊重,对我家妹妹的疼爱!如今婚约既然没有了,必须把我家的玲珑环归还!你们梅家,没资格留着!”
周围的人一听说当初薛家和梅家定亲的信物竟然是太、祖御赐的东西,一下子就脑补得多了。无论前朝还是如今,若是有哪家用了御赐之物作为某事的信物,那么无疑就是这家能付出的最大诚意了。也因为这样,以皇家御赐之物为信物,乃是最大的风雅之事,皇家因为这样提高了自己的声誉,也是乐见其成的。
要说这薛蟠嘴里的九转玲珑环,不过是个质地好一点的九转玉环罢了,可因为是太、祖所赐,一下子就变得高上大了起来。可是这些不过是每家每户为太、祖立国出了力气的人家都有的常规赏赐罢了。各家都保留着做个荣耀的象征,倒是没有流出去的,自然也没有人知道这玉环的事情。
而薛蟠说出这话,一下子就把事情的高度给提高了。首先,是薛诚——也就是薛蝌和宝琴他爹的诚心结亲的心意一下子就体现出来的,又应和了之前薛蟠说的话,人们对薛家的印象,尤其是薛蟠堂弟一家的印象好感度一下子就上升了不止一个高度。
而薛家诚意结亲的形象越鲜明,对比出来的就是梅家的无耻更加让人印象深刻了。再加上因为是御赐之物作为结亲信物,这件事往大了说就是梅家犯了欺君之罪了。
薛蟠想着梅家人不重视与薛家的婚约,那么必然会对玉环有疏漏,那他就可以再好好的给梅家扣上个大帽子了。
梅翰林这时候悠悠的醒来了,听了薛蟠的话,差点又背过气去。但是薛蟠看自己准备的油漆、下水和混元物都泼光了,也不指望梅家给自己什么回应,只是高声说了句“明日顺天府见”便钻进了马车,让人调转车头离开了梅家。
这头薛蟠走了,四周看热闹的也散去了不少,只是看刚才围观的人数,估计这件事情今晚上就会传遍看热闹的人所在的圈子了。
薛蟠是不在乎其他的,只觉得今天打了梅家的脸,明天又能让宝琴恢复自由身,故而很是高兴。晚间回到家里,也和宝钗并薛王氏说了此事。
一旁的宝琴扬着稚气的小脸,问道:“蟠哥哥,那明天之后是不是宝琴以后就不用去那个梅家了?”
“对,宝琴不用去了!我家宝琴不用去那个梅家受罪了!”薛蟠把宝琴抱在自己腿上说道。
宝钗到底也是年岁不大,听说梅家那样的情况开始就一直很闹心。如今听薛蟠的意思,退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哥哥这次虽然还是蛮横了些,但到底还是替宝琴解决了这事。”
薛王氏笑着插嘴:“我儿莫要觉得你哥哥蛮横了。谁家的好姑娘摊上这样的事情,但凡家里的人有点血性,怎样都不过分。你哥哥也没让那梅家家破人亡,只是往他家的墙上门上泼点东西,是在宽容不过的了。是那梅家人自己开了大门才被泼个正着的,很是不关你哥哥的事情。”
“对!不关蟠哥哥的事情!”宝琴也在薛蟠腿上附和道。
“我不过白说了一句,你就倒戈了?好没良心呢!姐姐可是伤心了。”宝钗见了,便捂着帕子假哭。
宝琴见了,又从薛蟠的腿上滑下地来,抱住宝钗:“我也喜欢姐姐的!比喜欢蟠哥哥还喜欢姐姐!”
薛家一家人就这么笑闹着,一时间梨香院里都是温馨和谐的气氛。
第二天,宝琴倒是和宝钗一起去找黛玉和三春玩闹了。宝琴年纪小,自然没什么顾忌的把事情说给大家听了。
黛玉听后,倒是一叹:“速来听说薛大哥哥是个不着调的。只是最近看来,我却想着,虽然薛大哥哥有时不着调,可该着调的时候却是个靠得住的!那梅家如此家风,可不就是如薛大哥哥说的一样,会让宝琴被磋磨死的!断了就对了!”
只是一番话之后,贾家的三个姑娘想到自己家的兄弟的样子,又是心里一紧一忧。黛玉也想到了自己每个亲兄弟,心里有些羡慕宝钗宝琴有这么一个哥哥护着。
薛蟠可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黛玉心里的国民好哥哥了,他现在正在顺天府和梅家人消婚书呢。出乎薛蟠意料的是,梅家竟然还留着玉环。
这让薛蟠少了个借口再坑梅家一次。只是如今梅家的名声也差不多没了,估计也红火不了多久。故此薛蟠也没有再生枝节,雷厉风行的和梅家消去了存档在官府的婚书。
才出了顺天府的大门,就看见门外站着牵着马的柳湘莲站在树下等着自己。薛蟠虽然不知柳湘莲是怎么知道自己来顺天府的,还是屁颠颠的跑了过去:“柳二哥!”
“如何?事情都办妥了?”柳湘莲看见薛蟠,伸手摸摸薛蟠的头发问道。
“柳二哥也知道这事了?”
柳湘莲听见薛蟠这么问,朗声笑道:“京城里现在谁不知道薛大爷为了妹妹到梅家泼污物的事情啊!端的是让人觉得解气!”
“柳二哥不觉得我莽撞就好。”薛蟠不好意思的笑笑。
“哪里莽撞了?若是我,可不会就这么撒手,定要他们留下些身上的部件来。姑娘家的名声岂是他们这般轻贱的!”柳湘莲一点都不觉得薛蟠做的过火,反倒觉得这小子实在是心软到家了。
第81章 薛蟠8.8
“柳二哥稍后可还有事?若是无事,不如和我回家,我请你吃好东西,保管你从来没吃过!”薛蟠拉着柳湘莲说,“不是会荣国府,是我们薛家在京里的宅子。我跟你说,我家的商队回来了,从两广给我带回来我要的稀罕吃食了。”
柳湘莲揉了薛蟠的脑袋一把:“我家虽然不是大富,可也吃过不少好东西。我可要好好看看你说的‘从来没吃过’是真是假!”
二人一起回了薛家的宅子,薛蟠一马当先的进了屋子,就高声吩咐宅子里的小幺:“把之前商队带回来的东西送到厨房去,让厨房按照我之前说的方子把菜都做出来!今个儿大爷宴客,可别丢了大爷的脸面。”
小幺领命下去之后,薛蟠一回头,就看见柳湘莲扭头憋笑,便发问:“柳二哥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柳湘莲脸上笑意未消的回答。
薛蟠眼珠一转,就栖身上前,拉着柳湘莲垂在身侧的手摇了摇,用嗲嗲的声音撒娇:“好哥哥,你告诉我吧,到底是在笑什么?”
柳湘莲听得心里一动,怕薛蟠再做出什么幺蛾子来,他出了丑就不好了,于是就回答了薛蟠:“我只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愣的大爷,故此才有一笑。”
“柳二哥你别笑,弟弟可是拿出十二分的诚意让你尝尝这新鲜食物的。这些个东西,都是从番邦来的,味道不错,产量还高,若是能做得好吃,必然会给百姓添上一条活路,是再正经不过的事情了。”薛蟠板起脸,一脸严肃的说着大人话。
柳湘莲倒是没想那么多,一看薛蟠一个才十五的小子,身量也没完全张开呢,就一脸的“为国为民”的表情,心里又是一阵笑意。
薛蟠不在意柳湘莲又要笑的表情,只是拉着柳湘莲进了自家的花园子里四处逛一逛。待两人在花园里打闹了一通之后,又回到了正厅,正好厨房里的菜也做得了。
“柳二哥你尝一尝,这个红得叫做番茄,也叫狼桃、西红柿。和鸡蛋一起吃最爽口了。”薛蟠夹了一筷子西红柿炒鸡蛋给柳湘莲,笑眯眯的看着柳湘莲吃了进去,立刻就问,“怎么样,好不好吃?”
柳湘莲还真就从来没吃过这名叫番茄的东西。它和鸡蛋一起做成的菜倒是意外的好吃,很是清甜:“很好吃。”
“你再尝尝这个!”薛蟠又拿起勺子挖了一勺松仁玉米给柳湘莲,自己也吃了一勺。薛蟠上辈子的时候,因为松子限制出售的原因,每次去饭店吃这道松仁玉米,总是只有几粒松子,做个样子罢了,弄得整道菜完全没有把松子和玉米的两种清新味道发挥出来,反倒是不伦不类白白糟蹋了食材。所以薛蟠后来就不怎么吃松仁玉米了。如今商队从红夷手里弄来了不少美洲的玉米,自然是要好好尝一尝这真材实料的松仁玉米了。
柳湘莲尝了,也觉得不错。陆续又尝了几道菜,柳湘莲发现薛蟠喜爱的菜肴,多是口味清甜的菜色。因为这个,柳湘莲心里又是一阵暗笑:果然是个每张开的小子,还喜欢这种小儿才喜欢的菜色呢。
等到饭后的甜点,双皮奶和酥酪上来之后,柳湘莲再也忍不住了,立刻就是一阵大笑:“薛大爷啊!你个呆小子!真是招人喜欢!”
薛蟠虽然不知道柳湘莲为什么笑,又为什么这么说,但是因为对方说了一句“招人喜欢”,薛蟠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啊!
等柳湘莲笑够了,薛蟠觉得自己还是要解释一下的,于是清了清嗓子,很严肃的对柳湘莲说了玉米、番茄、胡萝卜的产量和周期:“之前在金陵的时候,我老被一帮子的学子看不起。只是他们口口声声的‘为天地立心,为民生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话,可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大的作为。我却不同了!我虽然不通文墨,却真的在做事。若是真的把这东西在我中原大地上种活了,那就是大好事!能让无数人吃饱饭的好事!”
柳湘莲听了,看着薛蟠熠熠生辉的眼睛,心里又是一动。他觉得此刻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只是最后却什么也没做,只是沉默了几息,点头道:“文龙说的很对。你虽然不通文墨,却正真在做着对百姓有益的事情。不想那些人,虽然读着圣贤之书,心里却只想着用圣人的教诲换回高官厚禄。真正该被瞧不起的,是那些人。”
“柳二哥知我就好!我这人向来离经叛道,是个霸王的性子。只我的霸道却不是因为我不知礼,而是看透了罢了。”
两人胡天胡地的聊了好一会子,直到日渐西斜,柳湘莲才把薛蟠复又送回了荣宁街口,看着薛蟠进了梨香院的小门才转身离开。只是他不知道,他转身之后,薛蟠从门里又探出脑袋来,目视这柳湘莲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才真的回去。
薛蟠进了家门就去找薛王氏了:“妈妈,早先让小子捎话回来说事情了了,这是契书。因为我怕小子不安全,就自己带着来着。”
薛王氏看见自己儿子红光满面一脸的高兴劲,还以为薛蟠是因为和梅家解除了婚约才这么高兴:“我儿思虑果然周全。来喝点新煮的梅子汤,消消暑。”
薛蟠因为自然是不愿意喝那酸溜溜的东西,于是摆了摆手:“先别忙,说到解暑,等会我让人从老宅子送点新奇的东西来给妈妈婶婶尝尝,也松一点给贾家去。”薛蟠想着糖拌西红柿,心里馋的不行,又催着小子去门口看看自家的车什么时候才到。
母子俩正说话呢,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正是宝钗和黛玉及三春,另外还有个贾宝玉。
黛玉三春因为宝玉和薛王氏都在的缘故,故此也不觉得和薛蟠见面尴尬,一一见过礼之后,听说薛蟠有新奇的吃食,都打算见识一下。
宝钗之前倒是听薛蟠说了立志种地的事情,所以先开口问薛蟠:“哥哥说的可是那产量倍于稻子麦子的吃食?哥哥之前说的叫苞谷的东西,对吧?”
黛玉听了,倒是心里一动,想到了什么,立刻就把耳朵竖了起来听兄妹二人谈话。
“正是。只是如今只是些种子,而且也不知到漂洋过海的,在我们这的土地上活不活的成?不过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先试个一年,把京郊的种子都配齐了才好。”
第82章 薛蟠8.9
“薛大哥哥怎么倒是忙起农种的事情来了?”一旁的探春想通过讨好宝钗和薛蟠来得薛王氏的青睐,故此一听兄妹两人的对话,自然就很捧场的接下茬。
薛蟠对探春踩着自己弟弟亲娘往上爬的行为有点瞧不上,也就没回答。只是宝琴年纪小,很大声的说:“我知道!”
先前薛蟠和柳湘莲一起吃饭时,说的关于农桑种地的话,他也曾经和家里的其他人说过。薛王氏是觉得自己儿子哪里都好,有了救世济民的心,更说明自己儿子“好”。而且薛家有的是钱,买几个庄子让薛蟠鼓捣两年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要是真的没什么产出,一两年也不打紧。地在,将来也赔不了。
宝钗自来被薛讯当作男儿教养,听了薛蟠要买庄子种地的念头和原因,心里倒是与有荣焉。薛蝌也是如此。
宝琴虽然年纪尚小,也不知道薛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记得很清楚。如今听有人问了,薛蟠又没有自己回答,所以立刻就噼里啪啦的把薛蟠从前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
还不等探春说两句好话恭维一下薛蟠,一旁的贾宝玉猛地一拍大腿:“薛大哥哥才是大仁大才!我素来觉得男子污浊不堪,只有女儿家才是干净的。可没想到薛大哥哥的报复,却是把我比成个泥猪癞狗一样了!薛大哥哥才是真正的仁人君子!比起那些国贼禄蠹来,才更让人钦佩!”
贾宝玉一边说着,一边拿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薛蟠,弄得薛蟠直嘬牙花子。
“宝兄弟可莫要夸他。横竖还没个结果呢,不过是弄着种子了。离着‘让百姓吃饱’的目标还远着呢!更何况我哥哥他向来是人夸他两句他就飘起来了,且平常着对他就好!”宝钗见薛蟠面露不知所措的神情,连忙给自己的哥哥解围。
宝玉不在意的又说:“就凭薛大哥哥的这份心,就胜出旁人许多来!我倒是觉得平日里外间的流言都说薛大哥哥不务正业的话才是错的呢!下回琏二哥出门,我定要一起去一趟给薛大哥哥正正名!”
黛玉却在此时插了嘴:“宝姐姐说的很是。古往今来利国利民的大事都是呕心沥血十几年或几十年才成的。如同都江堰或是曲州护城暗河,都是花了好多时光才成的。你如今早早嚷了出去,若是不成,旁的人可不会管薛大哥哥是不是真心实意的想做好这件事,只会觉得薛大哥哥沽名钓誉。那薛大哥哥的名声有了损伤,岂不是你的过错?”
宝玉一听黛玉的话,立刻就一拍自己的额头:“很是!很是!是我鲁莽了!待到来日薛大哥哥功成之时再说!”
好家伙,这想一惊一乍的还真是吓人!“还早着呢,宝兄弟当个笑话听就好,也别为了这劳神。”薛蟠只能笑笑,跟着众人一起安抚宝玉亢奋的情绪。
恰好厨房来人,说晚饭做得了。薛蟠就拉着宝玉转移话题:“你今天好好尝尝这吃食。我午间吃了,感觉很是不错。如果你觉得好,我就让人给老太君送去一些,也让老太君尝尝。”
宝玉因为今日之事,对薛蟠的好感度那时蹭蹭的往上涨,心里觉得自己肤浅。往日里只以为薛大哥哥是个蠢笨的,却是他误会了。也是,能有宝姐姐和亲妹妹这样钟灵毓秀的妹妹,薛大哥哥又岂会是一般的污浊男子?
三春并黛玉宝玉,在薛蟠这里吃了之后,都说味道很好,所以薛蟠就让人往贾家的大厨房送了些去。
宝玉自然是在贾史氏面前极力推荐的。只是贾史氏一听宝玉吃的是些从番邦来的东西,中原从来没人见过之后,就轻轻打了宝玉的手几下:“你是什么样的身子,怎么能和外面的人比?也不知会不会伤了内脏!来人,去请太医来!”
这话虽然是在贾史氏的荣庆堂里说的,只是贾家就像个筛子一样,转天薛蟠就知道了。又听下人说,自己送给贾家大厨房的东西,都被贾史氏下令扔了,倒是便宜给了厨房的下人不少。
“因为那些人不太会收拾,第一顿做得不好吃,便把剩下的都扔了。小的趁着天黑找回了不到两袋子的苞谷。只是胡萝卜和番茄却没找回来。”
“既然找回来了,就归到庄子去。左右也是要种到地里的,注意些出苗的质量就好。”薛蟠心里有点生气。但是贾史氏是出于对贾宝玉的关心才这么做的,他也没什么能插嘴的。顶多就是觉得自己思虑不周才活该被人嫌弃打脸。
“到了时令,我和你们一起去庄子上。到底是新鲜的东西,虽然庄子上的人都是种地的老把式,可对上这些作物,全都是新蛋子。”薛蟠撂下贾家扔菜的事情不再去想,把心思全都放在玉米和番茄、胡萝卜的种植上来。
“是。商队的人收这些作物的时候也问了那些红毛子了,只是他们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故此只能让庄子里的人自己摸索了。”小幺回道。
此时宝钗领着玲珑到了书房门口,让人来问问薛蟠可忙完了:“若是哥哥忙完了,我就进去。若还没有,我就把这匣子点心留下,等他得空了再说。”
“妹妹进来吧!”薛蟠听了宝钗的声音,走到门边正好听见宝钗的最后两句话,立刻让她进门。小幺见薛蟠没什么事情了,就给宝钗行了礼告退出去。
“什么点心还让妹妹亲自跑一趟?”
“还能是什么?昨个儿哥哥不是给老太君送了吃食了嘛,人家回送了哥哥你一匣子的御用点心,说是宫里的娘娘特意请了当今和皇后的旨意,给府里留下了点心方子。”宝钗让玲珑把匣子放在书房外间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我隐约听说,大厨房可一点没留咱家给送去的东西。这也不知是给谁看呢!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啊。只是这枣子稍微小了点,咱家领着内务府的差事,还没有宫廷的点心方子吗?”宝钗扇着团扇,一脸的不以为意,“宝琴尝了一口就不乐意了,非要你再去咱家的铺子里把新出的点心那些回来养护一下被伤害了的舌头。”
“这丫头,馋了就说馋了,还养护舌头?”薛蟠拿起匣子里的点心尝了尝说道,“明明还过得去的味道,怎么到她嘴里就吃不了了?”
“还不是哥哥惯的!我怕哥哥说我胡诌,所以才拿了这点心给哥哥尝尝,免得哥哥说我对琴妹妹太严厉了。”宝钗笑眯眯的看着薛蟠。
“这话不对。咱家要是穷得揭不开锅了,那苦着姑娘点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只是咱们家且不用这样呢!妹妹你也是,明明年纪正好,平日里也要学学宝琴把花儿朵儿的往头上戴戴才好!”
“林妹妹可还没出孝呢!我若是打扮得花红柳绿的,不是戳她的心肝吗?宝琴年纪小,我也是给她往清秀素雅打扮,别着梨花茶花的,颜色自然也不碍眼。”
薛蟠见劝不动宝钗,也知道自己这妹妹极有主意,也不再开口提这茬事:“左右你有理。那我就差人给你们拿点心去了!”
“嗯。”宝钗见薛蟠不再说了,心下满意,微笑着点头,扶着玲珑的手回自己屋子去了。
一顿点心把自家的三个女人答对好了之后,薛蟠也开始收拾些东西预备去庄子上呆着。之后的几天里,也是处理些琐事罢了。
待到出发的那天,薛蟠坐车出城,就在城门口遇到了柳湘莲:“二哥你是在我身边放了哪个耳报神了?竟然这么清楚我的行踪!”
柳湘莲自然是没有在薛蟠身边放耳报神的,只是细细打听了一下薛家下人的行为,就猜到薛蟠要出门。又问到昨天薛蟠的车马休整,预备今天出行,自然就等在城门口了。
“左不过是留心罢了,我知你要出门,不若一起?”柳湘莲也不问薛蟠到底去哪儿,就是心里认准了要陪着他就对了。
薛蟠笑眯了一双眼睛:“那正好!好哥哥你也别坐在马上风吹日晒的了,不如和我一起坐车!虽然不远,但也要一个多时辰呢!正好和弟弟好好说说话,如何?”
柳湘莲自然不会拒绝这么个近距离二人独处的机会,应了声“好”,翻身下马把缰绳甩给了薛家的下人,就和薛蟠进了车厢。
车厢里坐薛蟠一个人还是很宽敞的,只是多了身量修长的柳湘莲,薛蟠就有点口干舌燥的感觉,忍不住拉了拉自己的衣领。
柳湘莲看了薛蟠的神情动作,心里倒是很满意,总算不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只是到底还是按耐住心里的热乎劲儿,做出一副“好兄弟”的态度来。
薛蟠虽然没想做什么不和谐的事情,可因为之前和柳湘莲的打闹,此时很是没有顾忌的挨着柳湘莲坐了下来,把车壁上的一块板子拉下来,成了一个一个小桌子。又从一旁的暗柜里拿出了茶水点心来:“哥哥你要吃什么喝什么我这里都有。你尝尝这点心,这是我家新开的铺子里的东西。”说着,就拿起盘子里一口一个的点心喂给柳湘莲。
薛蟠把点心递到柳湘莲嘴边就觉得自己的动作有点不妥。只是做都做了,难得的机会,薛蟠也就保持着不动,脸上也是无所谓的表情。
柳湘莲看着薛蟠粉嫩嫩还有些肉乎乎的小手拿着点心递到自己嘴边,心里就是一热。又看见薛蟠脸上故作无事眼睛却叽里咕噜乱转的样子,到底还是低头把点心吃了,而且故意含着薛蟠的手指头不放。
薛蟠觉得自己的脸“轰”的一声就红了,也不敢动,就傻呆呆的坐着。心里被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刷屏刷到几乎快要大脑当机的时候,柳湘莲说话了:“你还太小了。老实点。”
什么太小了?什么老实点?明显理智还没有回笼的薛蟠一脸的茫然,疑惑的看着柳湘莲。
柳湘莲被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得烦躁,就把薛蟠的脑袋压进自己的怀里转移话题:“你不是说要造福百姓吗?这次就是去你的庄子是吧?”
薛蟠在柳湘莲的怀里又是脑子浆糊了好一阵子,才明白了柳湘莲到底在说什么:“嗯。我心里放心不了,所以跟着一起看看。虽然那些都是老庄稼把式,可就因为一辈子侍弄地,我怕他们拿经验当真理,浪费粮种。”
柳湘莲点头:“你这话说的好,越老越固执,很容易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只是,你知道怎么种吗?我听说,就连红毛子也不知道这东西的产量和种发。那他们是怎么弄到这东西的?”
“殖、民、地呗!”薛蟠从柳湘莲怀里抬起头,正好和柳湘莲脸对脸。“他们到了别人家的地方,抢了别人的好东西。虽然知道是粮食,但又不用亲手种,只要让被他们打下来的地方的奴隶去种就好了!他们因为是殖、民、地的统治者,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柳湘莲虽然不太明白薛蟠话里的一些词汇,但是从大体意义上也能才出来身什么意思:“那这么说,这群红毛子就像是北地的那群蛮人一样了?自己不会种地,就跑到中原来撒野?”
薛蟠点头:“对,就是这样。幸好如今朝廷也让工部开始制造各种火器改造航船了。若是晚上个几十年,我们在武器方面就难以和他们匹敌相当了。到时候一定就会变成另一个殖、民、地,我们也都会变成他们国家的奴隶,必须没日没夜的替他们做活才能勉强活命!”
柳湘莲没想到自己只是和薛蟠闲聊,就知道了这么些个事情。又因为薛蟠的话,心里对国家的未来很是担忧。
薛蟠见柳湘莲皱起眉头,就抬手按住皱起的地方:“你别担心。你知道我薛家是圣人的钱袋子吗?圣人早就猜到将来必有一战,已经有所准备了。”
第83章 薛蟠8.10
柳湘莲想到外面给薛蟠起的“呆霸王”的诨号,觉得薛蟠倒是扮猪吃老虎的深藏不露了:“那你怎么又来了京城?”
薛蟠感觉柳湘莲说话时候呼出的气息到了自己脸上,止不住的双颊发烫,却硬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回答柳湘莲说:“因为我不愿意劳心劳力啊!我不像我爹和爷爷,有那么多的精力心力去给圣人当眼睛和手。我只想过好我自己的日子,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天下普通人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就已经是极限了。”
“你口中的微不足道,可是天下间的第一等大事!俗语说,民以食为天。你是想甩开手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了。”柳湘莲听了薛蟠这“不求上进”的回答,反倒高兴。因为他自己也是个浪荡子,很是不耐烦官场中的一些事情。所以才宁可在市井中和醉金刚倪二之流把酒,也不愿意听自己姑姑的管束,每日里在外面逍遥着。从某一个角度来说,柳湘莲和薛蟠的性格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柳湘莲就这么抱着薛蟠也不嫌累,直到到了地方,才松开手让薛蟠从自己的怀里出来。
薛蟠也不知道这一路上柳湘莲是不是故意的。他就一直在自己耳朵边上吹气不说,因为两个人离得近,每当车子摇晃颠簸的时候,两人的脸颊都会挨碰着,颇有种耳鬓厮磨的感觉,羞得薛蟠不要不要的。
等车停稳了,柳湘莲松了手,薛蟠却觉得有点不适应了。看着柳湘莲直接就撩开帘子下了车,忽然就想起来一句“始乱终弃”来。
“大爷,到地方了。”车外传来车把式的声音提醒薛蟠,这才把薛蟠从刚才的诡异思绪里拉了出来。
随后的日子里,两个人一起在这几百亩的庄子里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柳湘莲一时兴起,也换了一身短打的装扮,和庄户们一起下地干活。薛蟠看柳湘莲干活干得满头大汗,就拎着水罐给柳湘莲送水。
柳湘莲精通的昆曲,对黄梅戏也知道一些。看着每当自己觉得有点口渴就屁颠屁颠的递上水碗的薛蟠,忽然就想起了《天仙配》来。
当然,他是不会唱《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毕竟这是后来才有的戏剧曲目。只是喝了水之后,到底是拿着水碗对薛蟠用昆腔调笑了两句。
薛蟠不怎么听戏,听了也是听个热闹,自然是不知道柳湘莲在说什么的。只是那句“娘子”他是懂的,忍不住就捶了柳湘莲一下。只是因为身量还没长成,个子有点矮,力道也不太足,远远看去,像是他整个人扑进柳湘莲怀里一样。
柳湘莲笑眯了一双眼睛,握住了薛蟠捶自己的手:“别气别气!你自己想想,我们俩难道不像吗?”柳湘莲说话只说了一半。至于两人像什么,那就是薛蟠要自己想的事情了。
薛蟠气鼓鼓的红着脸夺回了柳湘莲手里的碗:“小爷是爷们儿!纯爷们儿!”
“是是!纯爷们儿!”柳湘莲附和着薛蟠的话,也不在意庄户们看自己的眼神。
玉米的种植,被薛蟠分为了行距一尺距、二尺距和三尺距三种,又细分了株距的几种尺寸。还有一些是按照本地粮食的株距行距种下的。这样对比着种植,等到秋收的时候,就知道哪种方式种出来的地产量最高了。
另外,薛蟠还设定了同一块地可以持续种植玉米的年份,防止因为连续种玉米把地肥给耗了,不利于以后的种植。还找了人留下了不少给粮食治病的方子来,配齐了药物,防止庄稼生虫生病。
不是薛蟠非要费二遍事,而是作为一个城里出生城里长大,除了春游和实习就再没去过农村的人,他能记得玉米的种植是有间距要求这件事,已经是很不错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种,只能和庄户们一起摸索了。
到了番茄和胡萝卜,薛蟠又是分了好几种的种植试验区,连浇水的水量都要让人记录下来,作为以后种植的经验。
这样忙碌了一段日子之后,终于把种子都种好了。余下侍弄庄稼的活计,自然是不用薛蟠眼不错的看着的,便和柳湘莲一起打道回府。
如今两个人的关系,是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只是薛蟠最近总是会想起柳湘莲曾经许下的“定要娶个绝色”的愿望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柳湘莲也不知道薛蟠因为什么一时好一时歹的对自己,但是索性薛蟠还小,他很是不急。
柳湘莲依旧把薛蟠送到了梨香院门口才回去,而薛蟠呢,也是在柳湘莲转身之后,同样探出脑袋看柳湘莲走远,才回了院子。一边往正厅走,一边骂自己真是便宜!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心和眼睛呢?非巴巴的看着人家的背影发花痴。
薛蟠进正厅的时候,宝钗正在呢。一看见薛蟠进来,立刻就迎了上去:“哥哥!你怎么黑了?你的小子的?也不知道给你撑伞遮阳!连主子都伺候不好,都该打出去!”
又看见薛蟠的脖子被汗水淹得红了一片,就忍不住眼睛发红:“玲珑快去把紫金霜和百花膏拿来!出去一趟,哥哥也要知道我和妈妈惦记你呢!怎么就不能照顾好自己?”宝钗也是第一次和薛蟠分开这么久,心里觉得特别委屈。
“妹妹莫气!我每日蹲在地里,哪里就非要他们跟着打伞了?晒黑些也是正常的。”薛蟠这是第一次见宝钗红了眼圈,心里很是无措。转头看见薛王氏从碧纱橱后头带着宝琴出来,立刻就求救道:“妈妈快劝劝妹妹吧!”
薛王氏对着薛蟠一阵端详,也和宝钗一样红了眼眶:“你妹妹说的可是一点都没错!主子都没照顾好,都该打出去!你在外头遭罪,这不是揪娘的心肝吗?”
“哥哥你的手也不好了。”宝琴个子矮,正好够着薛蟠的手,看到了一个新长起来的薄茧子,隐约记得是在粗使的婆子手上见过,立刻就嚷了起来。
这下子,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了!三个女人让拿药的拿药,找大夫的找大夫,最小的那个就要哭不哭的看着薛蟠。
“妈妈你看,大夫都说我出去了一趟,反倒是强健了不少。所以说萝卜白菜保平安,吃苦才有好身体也是有道理的吧!可莫要再急了!”薛蟠到底没抵抗得住三个女同胞联合起来的威力,被按着看了大夫,抹了药膏才算是完事。
正好因为薛蟠回来,宝玉心里惦记着玉米种植的情况,前脚薛蟠回来,不一会儿就也来了梨香院了。他来了,自然三春和黛玉也就顺道过来。几人正好赶上薛王氏让人去请大夫,也跟着劝薛蟠。
“薛大哥哥要体谅姨妈的心。身体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黛玉看见黑了许多,瘦了一圈的薛蟠,还是开口劝道。
宝玉也跟着点头:“很是!若是薛大哥哥的身体有个一二三,那当初的宏愿壮志就都是白瞎!就是为了姨妈和宝姐姐、琴妹妹,薛大哥哥也要保重身体才好。”
薛蟠眼看着自己就要被群起而攻之,只能干笑着点头:“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我也是第一回,疏忽了。下次再不会了!”
众人因为他的认错态度良好,就放过了薛蟠,在一边说起诗书来。薛蟠听得云里雾里的,偶尔用大白话插上一嘴,倒也是道理深刻,一群人在一起说笑也算和乐。到了晚间,众人又在梨香院里用了一餐饭,才各回各家。
薛蟠因为长日无聊,自然是每日里头去柳湘莲那里撩闲。有几次呆得晚了,也就宿在了柳湘莲院子里。因为家里就柳湘莲一个,旁的被褥都没有晾晒而有点发潮,所以二人就同榻同寝。第二天一早,薛蟠就是在柳湘莲的怀里醒过来的。
自觉占了便宜的薛蟠,自然是乐此不疲的做着“占便宜”没够的事情。他可没意识到,其实真正占便宜的到底是谁。
转眼就到了秋收。这一次,薛蟠不得不带上了宝钗和宝琴一起去庄子里。还好庄子里的宅子闺房客房都有,而且收拾得很整齐,自然是不惧有人住的。
可薛蟠没想到的是,三春、黛玉和宝玉,也要一起去看看粮食的收成,顺便效仿先贤访幽于山野之间。谁知道最后连王熙凤也因为和贾琏置气,打算回娘家一趟散散心。一听说自家表弟表妹要去庄子里住几天,贾母也同意让宝玉黛玉和三春一起去了,自然也是心痒得不行。
一群人车马浩荡的穿街过巷出了城,让等在十里亭的柳湘莲看得一脸黑线。
幸好宝玉被王熙凤拉倒自己车上去了,不然就要失去独处机会了!薛蟠的心里是这么想的,见了柳湘莲立刻就把人拉到自己的马车上,急的像什么似的。
柳湘莲本来因为此去多了许多碍眼的人感觉很不虞的心情,在薛蟠的动作下化为乌有,又是把薛蟠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耳鬓厮磨了一路。
虽然已经入秋,但是秋老虎还是热得人难受。可这两个在车里抱在一起的人却是一点都不觉得热。
等到了地方下了车清场,车上的人下了车来,就看见了一栋质朴的宅子。而离宅子稍远一点的地方,就是大片大片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玉米田。
看着湛蓝高远的天空,和天空下广阔的田地,几个向来精细着教养的姑娘小爷,立刻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放下了什么心中的桎梏一般清爽。
“若是能得居此处,我一生也值了。”宝玉虽然不耐烦四书五经,但是于诗词上是很有灵性的。而对诗词有灵性的人,自然也是热爱大自然的人。故而宝玉才有了这样的感概。
薛蟠摇了摇头:“宝玉你先别急着说什么‘一生也值了’的话。你只是看着,自然什么都不知道。等过几天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庄户们收割,才知道好不好。”
宝玉小孩子心性,自觉自己是无所不能,就和薛蟠定下了约定去看庄户们丰收。
第84章 薛蟠8.11
宝玉最后还是被宝钗挤兑得跟着庄户们下地掰了一天的玉米棒子。那时候薛蟠正和柳湘莲两个人在另一块地头记录产量呢,根本就不知道。
“丰收啊!丰收啊!”虽然因为种子不适应地理环境,产量没有后世的多。但是在一亩地侍弄的精心才能打上几百斤粮食的此时,绝对已经是丰收了。
“还要去皮搓成颗粒再称一次才行。”薛蟠看着庄户的眼泪都下来了,心里就是一紧。上辈子顶多是因为自己不想吃才饿了几顿,这辈子从来了就是锦衣玉食的大家公子的薛蟠,是第一次感觉到了粮食对农人的重要。
有几个岁数大的,一听薛蟠的话,立刻就开始扒玉米的叶子。这一动作,除了还在收玉米的人,其他村子里的老人也都跟着开始扒叶子。又把新鲜的玉米搬到场上去计数。
柳湘莲看薛蟠眼睛都红了,上去摸了摸薛蟠的头:“我都说了,你口中微不足道的小事,其实是老百姓心里的一等大事。”
“大爷,新摘的玉米要不要煮上两锅给姑娘小爷们尝尝?”小幺见薛蟠情绪不对,想起之前薛蟠吃老玉米的时候说过“新玉米刚摘下来的时候又甜又嫩”的话,连忙上去转移话题。
薛蟠刚看过农人对粮食的执着,听见这话立刻回头瞪了他一眼:“吃什么?留种!都留种!来年给我把种子送到金陵去!让咱家的祭田都种上!”
一听薛蟠这孩子气的话,笑着摇头:“别说意气话。你种这粮食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这是好的粮食。若是没人吃,又怎么会有人种?”转头对小幺吩咐,“下去煮上几锅,给姑娘小爷们送去一锅,其他的分给村里人。别让他们到了连自己种的粮食都没尝上。”
薛蟠听了,也知道是自己冲动了。眼珠子一转,又对小幺补充道:“你去,把产量和新下来的玉米送一份到内务府。送到就行,用不着管别的。”
柳湘莲知道,薛蟠这是动了心思,想直接让圣人来推广种植这名为苞谷、玉米的粮食了。不过这样一来,估计最后这些种子就不是薛蟠能处理得了的了,最后十有八、九是要被皇庄弄走的。
这样想着,柳湘莲也把这想法和薛蟠说了。薛蟠倒是笑了:“我家的商队既然能弄来一回,就能弄来两回。眼看着这收成不错,我自然是让他们又去弄了。只是到底这一茬是在本地种过的,下次种起来一定也会顺畅些。说不定还会增产。新来的,可能还要种上一轮才行呢。”
“慢慢来,上皇之前也是花了许多年才把双季稻交给江南的。这才一年,你就受不了的话,以后可有得熬了。”
“我就是个升斗小民,性子急些自然比不上上皇的稳重的。”薛蟠还是回了一句嘴,此后耐着性子等着玉米的推广不提。
宝玉跟着下地做了一天的农事之后,有些蔫蔫的。薛蟠看着奇怪,就问宝钗到底是何缘由。宝钗撇了撇嘴没说话,倒是宝琴把原因说了一遍。
原来宝钗因为志不在宝玉,自然看这黛玉和宝玉之间的事情就清明了不少。她心里觉得宝玉配不上黛玉的灵性,又因为这次出来秋游是个极好的机会,就把话跟宝玉挑明了。挤兑得宝玉下地干了一天的农活不说,还说了贾家如今的情况就是靠着一个姑娘在宫里苦苦挣扎才有的体面也说给宝玉听。之后又掰开皮说馅的给宝玉指了一条明路——考取功名,如官场。
宝玉在震惊之后,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自然整个人就好像干萝卜条一样没精神了。
薛蟠看着宝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本来还因为宝玉的性格不错,想着怎样引导一下呢。结果自己这妹子直接就把窗户纸给捅破了啊!就是不知道成效如何。
宝钗一看就知道薛蟠想观察宝玉以后的表现再说其他,立刻就笑眯眯的转脸看着他:“我知道哥哥想把宝兄弟往正路上引。其实宝兄弟的性格,若是真的生在中兴之家,恐怕是不错的。只是如今姨母家里是真的摇摇欲坠了。而且这里还有黛儿的事情,我自然等不得他了。连我这后宅女儿身的都能明白的道理,没可能他不明白。不过是素日里没人和他说罢了,他就捂住眼睛耳朵当作不存在。不然若是真的平日里没有察觉,此刻他恐怕早就奔回家里去问姨母和老太君了。他既然只是有些发蔫,可见心里也是知道的,只是不去想。如果他真的还是不开窍,索性我就让哥哥和林大人求亲,把黛儿聘来给我做嫂子!”
“可不行乱说啊!”薛蟠听着宝钗大话,一开始还觉得挺有道理的。但是最后一句溢出来,薛蟠就吓得一头冷汗,活像是出了轨的人一样心虚不已。
宝钗看薛蟠都快要急出汗了,“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哥哥也别急,我就是一说。哥哥的风姿虽好,只不通文墨这点却糟蹋黛儿了。”
“不通文墨怎么啦?不通文墨爷我照样能养家糊口!林妹妹要是真做了我媳妇,我定然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纳二色,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护着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薛蟠因为宝钗的话气得不行,立刻就列举自己的种种好处,来证明自己是个绝佳的良人。
“哐当”一声,引得屋子里正玩笑的兄妹三人回头,正看见宝玉和柳湘莲碰在了门口。那一声响,恰是宝玉手里拎着的一盒子新出锅的嫩玉米。
薛蟠是没空理会宝玉的反应的,他直勾勾的看着柳湘莲,急于解释自己只是说着玩的,不当真。柳湘莲倒是眯着眼睛笑了,眯起来的眼睛让薛蟠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是觉得肯定不是什么愉悦的表情就对了。
“薛大哥哥……说的可是真的?”最后是宝玉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还不等薛蟠回答,宝钗就开了口:“我哥哥说的自然是真的。且我母亲极喜爱黛玉,若是嫁到我家来,就是连立规矩都是不用的。只要每日里快快活活的就好了!”宝钗可不会因为柳湘莲在就放过这么一个再调、教宝玉一回的机会,只是挥了挥手让宝琴从屏风后头的小门进花厅了。自己倒是站了起来,颇为倨傲的和宝玉说话。
我的好妹妹,有你这么坑自己亲哥的吗?看着柳湘莲又加深了一分的笑意,薛蟠心都凉了。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把上前把食盒提起来。看见没弄脏的玉米,拉着站在宝玉身边的柳湘莲一起做到一边了。
“新出锅的,可嫩可甜了!你尝一个!”薛蟠见柳湘莲没有拂袖而去或抽手而出,也知道柳湘莲没有真的生气,就递了个煮玉米给他。
柳湘莲斜睨了薛蟠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接过了玉米也不说话就开始吃。
“那个,我妹妹因为那个叫黛玉的姑娘和宝玉的事情生气挤兑了我两句。我就是说着玩儿呢!当不得真!”薛蟠看宝玉和宝钗在一边说话,就压低了声音靠近了柳湘莲的耳畔解释了一下。
柳湘莲点头:“我知道你是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只是我心里还是不妥帖。”
薛蟠见他不依不饶,忍不住有些委屈:“你自己还不是说要娶个绝色!”
柳湘莲倒是没想到薛蟠竟然知道自己从前说过的话,只是转念一想,这个呆小子不定被这句话折腾得闹心多少天了,就有了笑意:“你不就是个绝色?都说情人眼中出西施,你就是绝色。”
这是彻底不避忌了啊!
薛蟠只觉得此时自己恨不得大声唱首歌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愉快心情。
薛蟠因为和柳湘莲的这番谈话,算是误打误撞的因祸得福了。他此刻没心思管什么宝玉黛玉了,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神思不属的状态。
四天之后,内务府的人就来了薛蟠的庄子上。说是内务府的人,其实是当今从潜邸就跟在身边的心腹。
此时因为还有一些田地没有收割完毕,这位心腹亲眼见证了玉米的产量。又因为这次把玉米搓成了粒子,薛蟠又是把几种玉米的做法交给了对方。
无论是粗糙的做法还是细磨之后的做法,又或者是作为宴会上的一道菜色,玉米可以说是既能够和燕窝之类的精细美食同桌又能够让贩夫走卒饱腹了。心腹也没多留,当天就走了。又过了两天,带着一群人来了薛蟠的庄子。
在来庄子之前,对方还特意让薛蟠清场。所以薛蟠觉得大概有可能要面圣了。这样的猜测在薛蟠远远看见一个缀着明黄色穗子玉佩的人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世宗皇帝也是因为手下人描述的场景太热烈壮观了,才忍不住来到这离京城不远的小庄子的。身边的人是一定会提前让薛蟠清场的,之后还会再清一遍防止有不安定因素。只是向来都会有主人家借着这样的机会以引路为借口来接近自己的,可世宗帝却没看见薛蟠,只看见了一个明显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才憨厚的抽着袋烟给自己引路的里长。
薛蟠这么做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一是他对庄子的了解确实不如里长深,二是他不愿意说一句话在心里过三回嘴边再过三回的劳心费力。所以他就忽悠里长这虽然是个京里来看收成,想在来年一起种粮食的大富商。
里长虽然平日里没见过什么高官贵人,但是和这些贵人们的庄头里正什么的还是很熟悉的。又因为薛家的田地因为连着内务府,自然是大多数人都卖个面子给这位里长(薛贺还活着的时候因为职位的原因更没人不长眼了)。所以一听是个大商人,还真就心里不怵。
世宗身边的人看见这老头吞云吐雾的,脸都绿了,恨不得上去把他的烟袋夺下来撅折了。只是世宗帝却依旧认真的听着老人絮叨的话,最后竟然还露出了笑意来。
薛蟠收回了千里往从墙头爬下来点点头,这才是大家子的教养呢。什么叫优雅?什么叫内敛?什么叫低调?这就是!比起那些个街面上的纨绔,人家才是真正的有气度呢!
第85章 薛蟠8.12
世宗皇帝在庄子里转了一圈,中午饭是到薛蟠这里来蹭的。
皇帝寻访民间,在当地最好的地方吃饭是应有之意。里长觉得这人是薛蟠这个主人介绍来的,由薛蟠这个主人家陪着吃饭也很正常。
薛蟠心不甘情不愿的拉着柳湘莲和贾宝玉作陪,和世宗帝一起吃了一餐饭。世宗帝倒是没什么架子,也没弄什么分桌而食的事情出来。这让薛蟠的心里好受了一点。
贾宝玉虽然孩子心性,只是在对外的大礼节上还真就没出过差错,自然是应对自如。柳湘莲虽然看似平凡,但到底是世家子出身。虽然家道中落,可也是自小被礼仪嬷嬷磨练过的。所以在座之人里,唯有薛蟠的用饭礼仪是最不到家的。
世宗帝用过玉米做成的一餐饭之后,又品尝了秋日里也依旧好吃的凉拌西红柿作为甜品,就开始问询在座三人的情况。之所以没有问农事,是因为之前和里长在一起的时候,世宗把能想到的都已经问了。
因为世宗帝也没有端着皇帝的架子,只是像长辈一样笑着问几个小辈,倒是让三人心生了好感。未时过去不久,皇帝就要回宫了。临走的时候,对着三个尚年青的小子很是勉励了几句,有叮嘱薛蟠,接下来会有皇庄的人到这里接手,才起驾回京。
“这就是当今?”皇帝走了之后才知道这个长辈身份的宝玉大惊。“我还以为皇帝都是冷冰冰高高在上的呢!没成想……而且当今来找薛大哥哥,也是因为玉米可以活天下百姓的命才来的吧!”这样看来,是位明君呢。宝玉默默的想道。
柳湘莲早就猜到了皇帝的身份,只是因为皇帝最后对三人的勉励,让他陷入了沉思。他的呆小子如今入了圣人的眼,又有开发良种的功劳,这辈子只要不造反,那未来就基本是被天下百姓立长生牌位的了。
可反观自己,徒有一身武艺,却于国于家无用,真是有点不甘心啊。他也该好好的为将来打算一番了。
薛蟠庆幸于今天一天没出叉子,虽然在心里对皇帝的好感涨了几个百分点,可还是因为顺利送走了皇帝而松了一口气。
几个姑娘听说今日来的竟然是当今,倒是惊诧了一番。唯有王熙凤,一方面觉得自家的表弟入了当今的眼是好事,一方面又因为宝玉也是同样的待遇而有点焦躁。
庄子上的事情到此时就基本告结了。一行人唯有薛蟠要留下几天处理皇庄来接手的事情而留下来,其他的人都纷纷离开。柳湘莲虽然也想留下,可看着薛蟠,又想到当日圣人的勉励,到底一咬牙提前离开了。
薛蟠心里隐隐猜到柳湘莲离开的原因。虽然他是不在意啦,但是既然柳湘莲的自尊心发作,他也不会拦着。只要来日这人不要负了他就好。
“宝玉啊!我的好宝玉!圣人可和你说了什么了?”贾史氏回来之后,听几个姑娘和自己说了当今亲临的事情之后,很是高兴,当下就找了宝钗薛姨妈和宝玉一起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圣人说,薛大哥哥是个极好的人,心怀仁义,知道体恤民生。”宝玉这回却没像以前一样滚在贾史氏怀里撒娇,而是板着脸正经的回答,“说我的几首诗还算不错,要多加努力。还说柳二哥的武艺不错,不可荒废。”
“你薛大哥哥是个好的,知道有这样长脸的机会也没忘了自己的兄弟!”贾史氏对于薛蟠的庄子竟然能引起圣人的注意是很诧异的。但是自己的宝玉既然是受益人,也就不管其他了。
“圣人说,薛大哥哥的厨子做出来的菜很好。天下人无论何等身份都可以食用。产量极大,也不会像是碧粳米一样,虽然好,但只有少数人才能吃到,且侍弄起来要极其小心。而这新粮种种出来的粮食,却是不很挑地方,产量也高的很。”
贾史氏此时隐约记起当初薛蟠送了新鲜的吃食到自家厨房的事情来,一时间竟有些后悔了。若是自己多问上两句,指不定这新粮种的功劳就在自家的头上了。自己家里说不得会重新得个国公的位置!她怎么就一时的左性给扔了呢?
不管贾史氏怎么后悔,到最后还是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宝玉下面的一句话,竟然就是想让贾政搬出荣禧堂,且宝玉说这话的时候,用了“拨乱反正”“正本清源”这两个词。这样的话让在场的贾史氏和贾王氏都有些心惊。
他们是不会觉得这是宝玉的意思的,而参与了和皇帝对话的薛蟠柳湘莲二人也不会把真正的谈话内容告诉贾史氏和贾王氏,故此,这两个女人立刻脑补了皇家对自家情况的不满,心惊不已。
因为听了宝玉的话,贾史氏心烦意乱的也没有了面圣的欣喜,草草打发了几个姑娘和宝玉,一个人待在荣庆堂里做了一整个下午。
待到晚间贾政下衙回来,已经知道自家儿子在皇帝面前露脸的他正高兴呢,冷不防就听见贾史氏招唤他和贾王氏一起去。
贾王氏也是心惊胆战的胡思乱想了一下午。听到老太太叫自己去,就知道这是要出结果了。虽然心里猜到了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可她却清楚,老太太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且偏心贾政宝玉,定然不会让他们这一房的人亏到。
也不知道贾史氏和贾政夫妻俩是怎么说的,只是几天之后,贾政就带着贾王氏开始收拾东西,打算搬出荣禧堂。贾史氏让赖大被荣国府后头的一片屋子和地都买了下来,开始让人建造新的屋子。走账的时候,走的是自己的私房而不是府里的公帐。且贾史氏把贾王氏手里的账本接过来之后,又把不少的东西从自己的私库填进了公帐里。
等到薛蟠回到府里之后,就听说了这事,也知道估摸着是二房要搬离了。既然二房要搬了,自己家也不好在荣国府多呆,就让薛王氏带着宝钗去和贾史氏请辞。
“姨妈很是不必搬走!说起来,凤丫头和也是你嫡嫡亲的甥女,且宝玉也还在府里继续住着呢,年轻人一起亲香亲香,咱们老辈人也心安不是?”
“蟠哥哥说,想让宝玉哥哥和迎春姐姐、黛玉姐姐、探春姐姐、惜春妹妹一起到我家住去!到时候一起开个诗社,一起玩笑游乐!”宝琴也是聪慧的,此时就用童言童语给自家婶婶解围,“蟠哥哥给宝玉哥哥准备了绛雪轩,给黛玉姐姐准备了文竹馆,给迎春姐姐准备了缀锦楼,给探春姐姐准备了秋爽斋,还给惜春妹妹准备了莲风轩!宝钗姐姐就住在牡丹院,还有我的桃花阁!”
贾史氏心惊于薛家的巨富,又觉得让两家的人一起会跟亲近些,对宝玉的将来也好,犹豫了一会儿,也就同意了。
至此,薛家顺利的离开了贾家,还把贾家的一屋子姑娘小爷都接走了。薛蟠还顺带把贾琮和贾环也带着,只是贾琮是个流鼻涕的脏兮兮的孩子,连话都说不全;贾环又因为天长日久的和赵姨娘在一起,学了好多粗鄙的行径。薛蟠就把两人安排在了外院的两个院子里,而没有让他们进到内院去和姑娘们住在一起。
至于宝玉的居所,是个临近内院的外院。只一道角门就能进内院去。薛蟠清楚宝玉的为人,有让年岁大的嬷嬷去看了袭人,知道对方还是姑娘身子,也是放心不少。且他相信宝钗、宝琴定能把宝玉掰正过来。
贾史氏听说了各人的安排,心里对薛蟠又满意了几分,派人送来了一些市面上找不见的好东西。薛蟠也不认得什么犀牛角、鸡油黄的,都拿去给后院的几个姑娘玩了。
过了大概半个月,贾琮算是被教养嬷嬷□□得有点样子了,不再邋里邋遢不说,还会用不太标准的姿势给人行礼问安了,薛蟠就把贾琮送到了迎春的缀锦楼去。
他虽然是因为闲的没事,也为了让自家妹妹开心,才顺带对贾家人好一些的,可也不到算做全职奶爸。所以稍微像样之后,还是给人家亲姐姐送去好了。
宝钗也是顾念着贾家的姑娘和自己的情谊,才让哥哥多拉拔贾家几个后辈一把的。只因为薛蟠的辈分也不能去和贾赦贾政说些什么,琏二哥又是已经长成了的,宝钗就只能让薛蟠把目标放在没长成的几个小子身上。
贾环就是个驴小子,被赵姨娘教得无理搅三分。一看连贾琮都能进内院了,只自己却连内院的院门都碰不得,每日里作三作四的。薛蟠可不管那套:“贾琮才四岁,你也四岁吗?你不是快八岁了?”
“那宝玉呢!宝玉比我大!”
“宝玉住在外院!且宝玉从来不唐突姑娘!就算过去对伺候人的丫头有过什么不妥,人家现在也改了!人家要读书上进,连内院都少去了!你呢?每日里除了招猫逗狗还会什么?为什么你姐姐探春不理会你,却对宝玉好?因为宝玉对你姐姐好!会想着你姐姐!你只会学着你亲娘骂你姐姐白眼狼!她要是不讨好嫡母,将来被嫡母嫁给个人渣可怎么办?难道你娘还能到人家府上去闹吗?你还能为你姐姐撑腰吗?你以为为什么我会把你带到我家来,每日里让教养嬷嬷交给你各种会客利益?我又不认得你,你是死是活关我何事?若不是你的亲姐姐贾探春对我妹妹说了几句话,我会管你?你怪你姐姐对你不上心,你对你姐姐上心了吗?”
“我……我……”贾环被薛蟠的一番话问得语塞,只能“我”个不停。
“呜……呜呜……”正在这时,屋外却传来了一阵哭声。
薛蟠从贾环屋里出来,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宝玉和三春黛玉。宝钗摇着扇子带着宝琴站在众人身后,笑眯眯的不说话。不用说,这一定又是宝钗引着众人过来的。
探春哭得早没有了刺玫瑰的娇艳,见到薛蟠出来也没止住哭声。贾环跟着薛蟠出了房门,看见自己的姐姐哭得不成样子,也是急红了脸。
探春见了,抽噎着说:“你莫怪我,谁叫我们都是庶出!我纵然心里想亲近自己的兄弟,可你和姨娘总是那样对我!我心里难过啊!”
宝玉想像从前一样拍拍探春来安慰她,只是最近因为贾琮教养嬷嬷的关系,也知道这样的动作有些不妥,便转向了贾环:“你是我弟弟。纵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也是我弟弟。”
贾环听了宝玉的话,也跟着红了眼眶。他自小虽然是个主子,可却连体面的奴才都比不上,如同烂泥一样,谁都可以踩一脚。如今宝玉却亲口说出这样证明他不是任人踩的烂泥,而是兄弟的话来,自然也是有委屈的。
“你和我一起读书,将来一起给你姐姐撑腰。”宝玉说完,就离开了院子。其他姑娘和薛蟠也紧随其后的离开,只留下探春和贾环姐弟俩。
薛蟠跟着姑娘们到花园里去,叫住了宝钗:“你这又是哪一出儿?我本来是想好好震一震贾环的,你就把他姐姐带来,那我之前的工夫岂不是白费了?这会子估计他们两姐弟肯定抱头痛哭呢,贾环也不会再被我激起血性好好奋斗了!”
宝钗用扇子遮住自己翻白眼的脸:“哥哥可算了吧。你就不怕他破罐子破摔?如今两姐弟都知道了对方的苦衷,又知道自己心里有对方,贾环必然是会加倍努力的。我让他们说开了不好吗?”
薛蟠觉得自己真是不了解宝钗。但是从之前的几件事情来看,好像宝钗说的还真都是对的。薛蟠觉得自己明显是被智商碾压了!
“请大爷安,大姑娘安。柳二爷送来一份请帖,说是家里的生意开张,让您去捧个场。”一个传话的丫头子到了薛蟠身边,递给薛蟠一份请帖。
薛蟠听了,才明白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柳湘莲原来是去开买卖去了。打开请帖一看,上面写着柳湘莲的买卖名称——连伏镖局。下面是一枚压印,形状是蟠螭绕莲。
“这镖局的名字倒是有些奇怪。自来镖局取名字,不是威远就是太平,要么就是万全,要么就是x氏。却不知,这‘连伏’是何意思了?”宝钗因为站在薛蟠身边,自然也是看得清楚。
薛蟠一时间也没有想明白,就只是说:“告诉来送帖子的,我一定去。”丫头得了回话出去了。
晚间薛蟠正要睡觉的时候,猛地就明白了“连伏”的意思。连者,莲也。蟠者,盘伏也。难怪压印是蟠螭绕莲,好不要脸的图案!薛蟠只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柳湘莲就这么大咧咧的对着所有人挑明了两人的关系啊!
薛蟠又把灯点燃,看着压印上那条蟠螭把头颅贴在硕大莲花花朵的底部,忽然就觉得这条本来应该威风凛凛的蟠螭真是要多娇羞就有多娇羞。但是他真的好开心怎么办?这种又羞又开心的感觉,让薛蟠一直就没好意思去找柳湘莲。
只是开张的当天,薛蟠却一大早就起来,把自己打扮的风神俊秀、芝兰玉树的去了这个连伏镖局。
柳湘莲自然是高兴的:“我看你没来,便想着你定是明白‘连伏’的意思了。如何,知道了吗?”
薛蟠白了柳湘莲一眼:“我又不是傻瓜!”
因为时辰尚早,贺喜的客人都没来,镖局的人也都各自忙碌着,柳湘莲就拉着薛蟠的手进了镖局的大门。
“我向来不理会父亲和母亲留给我的产业,只交给姑姑帮我看着。这次,我把产业除了祖宗留下的不可变卖的田产和老宅,我整合成了这家镖局。”
“倒是和你的性子挺相符。”薛蟠点头,“只是你岂不是要经常走镖?”
柳湘莲见薛蟠一脸的不舍,心里也是熨帖的。“只是暂时的。等镖局一切上了轨道,我也可以同你一样做个甩手掌柜。”
好男儿志在四方,虽然薛蟠心里舍不得,可也理解。
柳湘莲的镖局倒是很红火。因为柳湘莲向来交游广阔,这给这家背后连着薛家柳家的镖局加分不少。有时候在淡季,柳湘莲还带着镖师们抓抓通缉犯什么的,就没有惨淡的时候。
薛蟠作为柳湘莲的“绝色”,自然要大力支持连伏镖局。所以薛家的商队若是有什么需要押镖的货物,连伏镖局绝对是不二选择。
宝钗日渐成长,倒是隐约的察觉了什么。她知道了,薛王氏自然也知道了。有段时间,薛王氏让薛蟠把柳湘莲领回家来,很是做了一番类似“人口普查”似的问话。虽然薛王氏觉得自己的儿子哪都好,可是见到柳湘莲的第一眼,薛王氏就觉得自己不能昧着良心说儿子不好色!
虽然如今的儿子也是很出色的了,只是到底还有那么一段原身贪花好色的黑历史留在薛王氏心里。一看见柳湘莲的长相,薛王氏就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儿子威逼了这个好孩子了。这一看就是个好人家的孩子啊!听说家道中落了。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薛王氏决定,只要薛蟠开心,威逼就威逼吧。索性自家儿子对这个孩子好像是真心的,她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不高兴。
薛王氏原本想兴师问罪的心思算是彻底没了。
贾家的姑娘和小爷们住到了临过年才回去。只是回去之后,几个姑娘都很想念宝钗宝琴,也想念在薛家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连诗作句,玩笑吃喝。有薛蟠这么个无条件支持他们的人在,众人自然是比在贾家逍遥多了。
等到来年开春,薛蝌要考取童生的时候,薛蟠特意叫上了宝玉。
本来贾史氏是不愿意让宝玉跑回金陵的,只是宝玉自己坚持,又说了很多道理,便和薛蝌结伴回祖籍考试。
两人去的时候是白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秀才了。十一岁的秀才,让贾史氏很是高兴。
宝玉却没有多兴奋:“我是荣国府的嫡孙,姐姐又是宫里的嫔,这些人自然不会不长眼的卡着我了。”宝玉出门一趟,倒也知道了一些道理。
薛蝌点头又摇头:“宝玉哥哥也别说胡话。虽然最后卡不卡你是考官的事情,但是若真的是个酒囊饭袋,当地的学子也会意不平的。所以宝玉哥哥的水平虽然不是第一的,可也是过得去的。这样考官才能让宝玉哥哥你过去啊!”
“很是!宝玉你别低头。现在知道自己还是有差的地方了,就应该加倍努力才是!还想不想……了?”中间是薛蟠低声的说了“林姑娘”三个字。“要我说,你就该向林大人请教请教。人家是正经的探花郎呢!”
薛蟠的话让宝玉眼睛一亮,这是两好并一好的事情。他既可以去多见见林妹妹,又可以和探花郎交流学问!
看着宝玉一溜烟远去的身影,薛蟠又嘬了嘬牙花子,转头对薛蝌说:“你可别学他,说风就是雨的!”
薛蝌表情严肃正经的点头:“哥哥说的是,弟弟记下了。”
时间在不经意消失,林入海到底还是死在了扬州城。贾家也到底还是没躲过抄家的命运。只是世宗帝到底留了手,把贾家全家削为平民。
贾史氏在抄家的时候又惊又吓的归西了。薛蟠因为宝钗担心几个贾家姑娘的原因,就顺手给贾史氏收了尸。
过了些时日,贾家众人被放出来削为平民后,又是薛蟠把贾家人给安置好了的。
黛玉一早在贾家众人被暂时收监的时候被接到薛家,薛王氏因为宝钗的希望,认了黛玉做女儿。薛蟠也把这件事情落实到了官府的契书上。
如今贾家一家都是平民后,全指着薛家呢。又听说黛玉成了薛家的义女、薛蟠的义妹,贾王氏心里也有些认命的接受了自己儿子被黛玉迷得神魂颠倒终身不纳二色的事实。
如今的薛家不同往日,是多少人都高攀不上的。虽然没了内务府的差事,可是人家于国有功啊!玉米、番茄这些可以果腹的粮食蔬菜就是人家最开始费心费力的改种出来的。
薛王氏到最后也没能狠下心让儿子和柳湘莲断了来往,只能抱着薛蝌的几个娃子和宝钗的娃娃来抚慰自己想要抱孙子的心灵。但是看见自己的儿子真的高兴,也就把许多的执念都放下了。
薛蟠和柳湘莲,是历史上非常有名的两个人。这两个人是至交好友。一人在引进了高产种子,缓解了华夏小冰河时期后期的粮食危机。另一人所创建的连伏镖局,是现代安保机构的雏形奠基。这两人终身未婚。中晚年时开始同居。鉴于华夏古代的风俗,我们不得不猜测,也许二人是契兄弟的关系。这样的猜测,在薛蟠亲妹的诗作中,也可以窥其一二。
——《华夏周刊:那些关于历史名人的猜测》
第86章 贾环9.1
贾环看着身边这个哭得涕泗横流的女人,心里一点也不高兴。
这里是红楼梦的世界,他是冻猫子贾环。他的舅舅刚刚死了,他的亲娘想给舅舅多要点丧葬费,结果被自己的亲姐姐一顿埋汰,又哭又闹也没得个好,反倒是被自己的亲闺女当筏子立了威。
作为一个上辈子到死为止都懒散着的人,穿成了这么一个有着奇葩娘和姐姐的庶子,真是日了狗了!
贾环此刻听着赵姨娘刺耳的哭号,恨不得再死一回才好。你看看上辈子在电视里的那些高颜值的美女们哭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贾政那个假正经见了还不立刻色迷心窍的赏你几样好东西?哪里还用的着在这里哭那二十两银子和一个连自己的未来都做不得主的女儿和自己离了心?
贾环忍不住想起自己上辈子的母亲。虽然已经去世几年了,可是那种质朴却从来不粗鄙的行为,才是贾环心里的母亲形象。再看看这个哭得鼻涕糊了一脸的泼妇,贾环真是一点亲近的心思都生不起来。
可再生不起来亲近之心,这也是原身的亲娘,他既然得了原身的身体,那么替他供养亲娘就是必须之事了。
贾环忍住了心里的不适,朝着门外头几个看热闹的丫头柳眉倒竖:“没看见你们姨奶奶哭得花了妆吗?还不去打水来给姨奶奶净面!”
伺候赵姨娘的鹊儿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去打水了,唯有一个婆子,不但不走,还从袖子里掏出血瓜子来剥着吃看热闹:“环三爷好大的威风,也不知是谁没脸,找姑娘去闹了一通。二奶奶被三姑娘驳了也不提添银子的事情了,你倒是为着些天上飞的银子拿我们撒气!倒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斤两!”
赵姨娘一听,连个婆子都能排揎自己了,哭得更大声,还两腿蹬地像是愿望没得到满足的熊孩子一样,在地上打滚哭号。
贾环心里一下子就涌起一阵戾气,觉得原身还残留在身体里的情感一下子爆发出来。他恨不得把这个婆子打死。
贾环可不是原身,只在心里憋屈着。他既然想这么做了,就直接动了手,抄起桌上的茶盏就砸向了那个婆子。
婆子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立刻就血流满面。回过神来之后,婆子就一下扑到在地上,嚎的比赵姨娘还大声:“我几辈子的体面都没了!主子无缘无故的糟蹋我们这些老人!我要让当家的去哭老太爷去!”
贾环怒极反笑,也没看婆子。环视一周之后,看到了一个破桌子上的纸镇。纸镇的材质不太好,做功也粗糙,就是一个条形的石头块子。可是对于贾环来说,却是再趁手不过了。
他上去把纸镇抄在手里,走到还闭着眼睛大哭的婆子身边,“乓”“乓”的下死力气砸,直把这婆子砸的出气多进气少才停手。
此刻赵姨娘已经停止了哭号,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手里握着一条沾满血的纸镇。
贾环因为砸人砸得太用力了,连脸上也崩上了些血点子。他转头看向赵姨娘:“你不是素日说我只能被人欺负吗?如今我把欺负我的还回去了,你觉得如何?”
赵姨娘看着脸颊上还带着血迹的贾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能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鹊儿端着水盆进了院子,一看见门口不知生死倒着的婆子,惊叫了一声,险些摔了盆。最后虽然稳住了手,可也哆哆嗦嗦的。
“看什么?还不去帮姨奶奶净面更衣?”贾环也不管别的,就让鹊儿去给赵姨娘洗脸换衣服。
等鹊儿给赵姨娘都收拾好了,贾环已经重新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像是没看见门口还趴着一个头破血流的人一样,悠哉的喝着茶。
“环三爷,姨奶奶收拾好了。”鹊儿不敢看贾环还沾着血迹的袖口,低声的跟贾环回话。
“你去,告诉三姑娘和珠大嫂子,我这里有个不检点的奴才,已经被我罚过了。去让她家的人把她领回去吧。”
鹊儿领了贾环的话,立刻就去找探春。只是此时探春正和众人在大观园中拟定把园子各处承包给各人的事情,鹊儿废了好大的事才找到。
探春一听,就觉得定然是贾环和赵姨娘因为赵国基丧葬银子的事情给自己没脸,立刻就柳眉倒竖。也没了继续走的性质,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往贾环的住处去了。
“好姑娘,我们奶奶可觉得姑娘可惜,有个和你天差地别的同胞来!姑娘去也好,只是莫要失了自己的气度才好。环三爷到底是家里的爷们儿呢。”平儿看探春这时候气鼓鼓的,也听不进去劝,只能敲敲边鼓提醒探春。
探春知道平儿的好意,虽然没出声回答,但也点了点头,脸上的阴霾下去不少。
平儿见了,心里略微的安了安心。
众人进了贾环的院子,就看见躺在屋子门口的婆子。几个胆子小的丫头竟然立刻就惊叫了起来。
“环儿!环儿你出来!你是打我的脸不成?我不过是照章办事,你却作践下人来给我脸色看!”探春一看就没了理智,立刻对着屋子里头大喊。
贾环听见探春来了,就走到门口,停在屋子里头,也不往外迈步:“我就是希望三姑娘能按章办事。这个婆子倒不是因为你踩着我和姨娘立威才收拾的,她在主子面前嘴里不干不净的,我是容不得这人来欺负我亲娘的。就是不知道三姑娘的规矩,是不是也要让被奴才作践了的主子做小伏低?”
“你……你……”探春气得指着贾环说不出话来,自然也没注意到贾环没有想以往一样,叫她“姐姐”,而是用了极为疏远的“三姑娘”这样的称呼。
探春没听出来,平儿和李纨、宝钗却听出来了。宝钗就扶住了探春,把她指着贾环的手撂下:“三妹妹先别气,恐怕此事是环兄弟更有道理些。”
平儿自来见过王熙凤处置下人,自然是不怕血迹的。走进了婆子一看,发现婆子的胸口还有起伏,立刻就一挥帕子:“来几个人,把她抬出去。再去打水来,把地给清了。”
几个跟来的婆子得了命令,就上去抬人。这一抬,被贾环打了的婆子手里的瓜子就撒了一地。袖子一向下垂,又是带出一些来。
“姑娘可莫要怪我们环哥儿。她一边吃着这些瓜子,一边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来,环哥儿难道好不能处置个把奴才了?”赵姨娘此刻已经缓过神来,立刻就出来到了外间,对着探春和平儿道。
她也是心里有算盘的。李纨明显就是个和稀泥的,宝钗一问三摇头,唯有探春和平儿,倒是能拿注意的。所以才直接对着两人说话。
第87章 贾环9.2
“娘啊!我的亲娘啊!咱家为府里几辈子尽忠啊!怎么就被人这么糟践了?”远远的,就听见一声声的哭号由远及近,进了贾环的院子来。
来人正是婆子的媳妇和女儿。两人本来是嚎着进院子的,没想到一看见那头骨都变形的人,立刻就住了声,吓得噎住了。
刚才鹊儿去打水,婆子被贾环用茶杯砸了脑袋之后,其他在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就一溜烟的去给婆子的家人报信去了。
本来是听说自家的婆婆/亲娘被向来不受重视的环三爷砸了头,就想来哭点赏赐来。结果进了院子,就发现人已经快要断气了。
“我的院子,倒是和菜市场一样,是个畜生都能进了。一个外院洒扫,一个浆洗衣物的,都能到我这里来逛一逛呢。”贾环通过原身的记忆,一下子就从两人的穿着上看出两人的差事来。他也不想原身似的发火,骂出些从赵姨娘哪里学来的粗鄙话。而是淡淡的说着又是一件“不规矩”的事情。
“环三爷也少说两句,这婆子和她女儿媳妇不尊重。咱们爷们儿不要失了气度和下人们计较!”平儿知道这是贾环拿住短了。且确实是下人不对,所以连忙好声好气的劝贾环。转头又吩咐:“什么猫啊狗啊的都往姑娘小爷的院子里放,看门的婆子是没用了吗?还不把人赶出去!再有下回,看门的全家发卖!”
“平姑娘好大的口气!凭你是个姨娘,发卖不发卖自有老爷太太做主,倒也轮不到姑娘来指手画脚!”说话的是放二人进来的看门婆子。因为家里傍着赖大,素来瞧不上平儿。平儿如今却是通房,因为王熙凤好妒,到底也没给个名分。婆子嘴里说着平儿是姨娘的话,其实却是在臊平儿呢、
平儿一听,气得险些仰倒。只是到底多年的心性在,还是装作们听见。
“既然没法发卖,那就全家打死呗。”贾环见一院子的人都因为看门婆子的这句话静下来,笑呵呵的就插了一句嘴。
众人被贾环这句话一惊,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宝钗到底年岁大点,斟酌着开了口:“环兄弟说的有理。若是旁的也就罢了。自己不尊重,主子要处置,还搬出主子的长辈来。委实不是下人该做的。”
“宝姐姐说的对。我既掌了家,我掌家一日,这园子里就不留你一日。来日别人如何,我是不管。若你真的搬出老爷太太来,我倒要看你想让太太如何?”探春细细思量宝钗话里的意思之后,就转头盯着看门的婆子。随后,看见抬着婆子愣在原地的几人,又道:“没听见平姑娘说的话吗?赶紧抬出去,再打水来洗地。把她女儿和媳妇子也赶出去,一家子都不用。”
众人领了命,忙碌了起来,把几个嘴里不尊重的人都堵住嘴架走了。
“我的好姑娘,就知道你心里还有你兄弟,我可要好好谢你。将来你兄弟也会记你的情。”赵姨娘一看贾环没事了,立刻就上去要牵探春的手。
探春退后了一步,躲开赵姨娘:“姨娘也尊重些,我只是按章办事。至于环儿,只希望他能安分些,不带累我就好了。”
这一句话,就让赵姨娘本来热乎起来的心一下子又冒凉气了。
贾环也不插手两母女的相处,只是在探春说出让他不带累自己的话时,冷笑了一声:“姨娘也莫要谢了。她也说了是照章办事。这是她应该做的。”
探春听了贾环的话,心里又是一恨:“整日里不学好,多学学宝玉!多读些有用的书来!平白的学些不入流的东西,辱没了爷们儿的身份!”
贾环看着理直气壮的说出这话的探春,又扫视了李纨、宝钗、平儿,咧开嘴笑了,也不避讳这满院子的下人:“你确定,我要是多读些有用的书,还能活到现在吗?嫡庶,嫡庶啊。庶子哪能压过嫡子?六老太爷,不也一辈子只能在家学里教书吗?”
“环三爷!”“环兄弟!”“环儿!”
贾环的话音一落,几声惊叫就同时响起。几个在场的人怎么也不明白,向来只要一星半点好处就能打发了的贾环,今天怎么就能把事情看得这么清楚,还一点没遮掩的说了出来。
赵姨娘是个懵懂的,半天才明白了贾环的意思:“好啊!好个太太!如今却是不让我们俩活了!平日里被人作践也就算了,如今连上进也不让!横竖只能被人捏在手里,我要去哭老太太去!就是撞死了,也让菩萨一样的太太给我念经去!”
赵姨娘说着就在众人愣神的工夫,冲出了院子。一边跑一边哭着把这些事情嚷嚷得到处都是。也许是知道这是不成功便要成仁的事情,赵姨娘竟然一路上连哭带说的,拿出了年轻时候的底子来,硬是没被人拦住。
院子里的人,包括贾环在内,都傻了眼。平儿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就说:“你快叫人去拦着姨娘!宝姑娘,烦请你去告诉太太一声。我也要去找二奶奶把这事回了!老太太那里,就拜托三姑娘和珠大奶奶了。”说完,就走了。
探春听了平儿的话,转头恨恨的盯着贾环。
贾环虽然诧异于赵姨娘的反应,但是又觉得这样也好。若是能被除族什么的,也没事。左右贾家都快抄家了,到时候他肯定能凭着自己的手艺混个不上不下。到时候回来把赵姨娘买回家,脱籍为良,供养一生就好。
等平儿走了,他看见探春瞪着自己恨不得压下一块肉来,故作疑惑道:“三姑娘怎么这样看我?我说的不是实话吗?而且,不是你先挑起来的吗?”
探春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被李纨拉着出了院子去找老太太了。李纨是看出来了,这个环三爷今天有点邪门。竟然能几句话就挑起这么大的风浪。
如今家里的状况,恐怕是会用尽全力平息这些话不让流出去的。且贾环和赵姨娘还不能有分毫的闪失。毕竟是她们最开始没拦住,结果弄得一园子五六百人都知道了。堵嘴是堵不住的,就只能看老太太和太太如何处理了。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贾环转头看向身边的鹊儿:“你带路,咱们去找姨娘去。”
鹊儿现在可不敢拒绝,只能低着头,一路的带着贾环,在顺着赵姨娘的踪迹,绕着大观园一圈,又回到荣国府内,才在贾政的书房外面找到跪着哭诉的赵姨娘。
从刚才鱼贯而出的贾政的清客们,一个个那让人叹为观止的表情来看,肯定是听到什么大八卦了。听到了就好!贾环想到,知道的人越多,自己和赵姨娘就越安全。
进了贾政的书房,贾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响亮的声音让听着的人都觉得疼。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贾环跪下的时候,用了巧劲儿。虽然声音听着响亮,但其实力道并不到。
“求老爷宽恕姨娘吧!姨娘往日里就是个糊涂的!我若不和她说,姨娘哪里知道这些只有世家女才有的心思手段啊?姨娘只要能得老爷一个笑脸就能高兴半个月,是没有这个心性的!我也只是年轻气盛!我不愿意一辈子像六老太爷一样!太太纵然不远我这个庶子压在宝玉哥哥的头上,只要让宝玉哥哥上进就好,为何又要拦着我呢?儿子实在是不甘心啊!儿子想着有一天儿子能金榜题名,到时候老爷定会来见儿子,也会来见姨娘!姨娘就能高兴了!儿子也能和老爷亲近一些!”
一开始,贾政听贾环说话,是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口没遮拦的儿子的。谁知道越往后听,就越觉得自己的小妾一心的思慕自己,自己的儿子也想着能和自己亲近一些就好,心里就止不住的膨胀了。
可是贾政心里的火气虽然消了些,只是到底涉及到自己的嫡妻不贤压制庶子,又有自己內闱不修的另一层意思在,心里也还是觉得不舒服:“你也别说了,自去老太太那里!我和你同去。你诽谤嫡母,视为不孝。此事必然要有个结果才好。”
一句“诽谤”,把整件事情都变成贾环的错了。贾环心里冷笑,知道贾政这是摘清自己呢。“子孙不肖”和“內闱不修”相比,贾政自然是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了。谁说贾政不会说话的?分明就是个高手。
贾环和赵姨娘跟着贾政到了荣庆堂。因为之前平儿、宝钗四个都是直接去回话的,而赵姨娘却是绕了大观园一圈才去了贾政的书房,竟然是最后一个才到了这里的。
贾环和赵姨娘进了荣庆堂的正厅,也不急着说话,就先跪在了地当中。赵姨娘虽然恨不得扑上去咬贾王氏一口的样子,可是慑于贾史氏,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跪下了。
贾史氏最近心气不顺,心里就然生出些软弱的心思来。看着跪在地中的贾环,她也清楚,打压庶子是大家族的应有之意。只是如今这事就这么被嚷嚷出去,到最后无论是真相如何,受损的都是贾家的名声。相比贾政只在乎自己的名声好坏,贾史氏虽然偏疼贾政,但是心里更在乎的,也是贾家的名声。
贾史氏想了一想,就开了口:“去叫大老爷和珍哥儿来。”然后就不再开口。
等到贾赦和贾珍来了,贾史氏扶着自己的抹额,对鸳鸯一摆手:“你和族长、大老爷说说事情。”
鸳鸯一听,就上去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跪在地中间的贾环听了,倒是都尽实,没什么添油加醋或是偏袒的地方。
“找你们来,就是要和你们商量一下,怎么解决此事。你们一个是府里的当家人,一个是族长,为了咱家,且该拿出个主意。”贾史氏等鸳鸯说完了,又对着两人说。
贾珍看见跪在当中挺直了腰板的贾环,不由得皱起眉头。他虽然顶着族长的名头,可真的说起来,他是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
贾赦倒是无所谓的端起茶呷了一口:“把环小子打一顿呗。之后让下头的人都别多嘴就好。”
“你说的那叫什么胡话?人的嘴是能堵住的吗?纵然有人说了,到时候满城风雨,你又怎么知道是谁说的?”贾史氏再清楚不过自家下人的德行了。明明只有三分的东西,他们能编出十分来。今天要是真的打了贾环,明天就会有贾家所有长辈杀害贾环的传言出去。
随后,贾赦和贾政又说了几个法子,都被贾史氏否决了。贾珍最后也有些不耐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提前分家好了!”
此话一出,众人一下子就沉默了。贾政最先开了口:“父母在,不分家!怎可如此?”
“这不是情况特殊嘛!”贾珍干笑着。“环兄弟左右是个庶出的。”
“只是如此,岂不是更让外人觉得我贾家容不得他了?”
“环儿和赵氏先退下!”贾史氏听了众人的话,就对贾环和赵姨娘挥手。
贾环也不多争辩,就拉着赵姨娘走了。
待二人出去之后,贾史氏就长叹了一口气:“分出去。只不过是环小子自己非死乞白赖的分出去,我们做长辈的心慈,家里还有别的晚辈在,就只能如此了。”
贾史氏这是要让贾环一个人背上乱家的罪名啊。如此一来,贾环有这样的名声,也就不能再出仕了。也就永远也不会压到宝玉头上去。
贾王氏一直紧绷着的心在这一刻落定。果然老太太还是偏疼老爷和宝玉的!那个小冻猫子似的杂种,也不过是被宝玉踩着的烂泥罢了。
第88章 贾环9.3
贾环替整个贾家背上乱家的罪名这件事,算是彻底被定下来了。贾环又被召唤回荣庆堂。
“也不必跪了。如今你姨娘说了些三两不着的话,起因是你,总是要有个章程解决一下的。”贾史氏斜倚着软垫对贾环道,“为今之计,也只能把你分出去了。你可有什么要求?”
“老太太!父母在,不分家!大伯和父亲尚且没分家,为何要把我分出去?我才几岁,将来可怎么活?”贾环听了,内心大喜,表面上却是惶恐着。
“你也不用担心。每个月来府里,月例银子自然不会短了你的。还有额外的贴补,也不会让你饿死。全当换了个地方住着罢了。”
贾环听了,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哽着嗓子问道:“老太太,此事真的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听见贾环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贾史氏还是冷着脸说道:“没有转圜余地了。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你别忘了,是你今天胡说八道,才让你姨娘引出这一番风浪的!若不是贾家向来是慈善人家,你这样的,打死在祠堂里,也是清理门户!”
“老太太,我能提件事吗?”贾环听了,把头低得几乎贴着地面,“我想带着姨娘和三姐姐一起出去,可好?”
“哪里来的歪主意!”贾王氏一听,就恨不得上去踹贾环一脚。赵姨娘出了府,她想撒气还要绕好大的圈子,岂不是费力气?还是留在府里好。而探春那个丫头,可是颜色顶好的。将来,也能成为宝玉的主力。
和贾王氏的话同时出口的,是屏风后头探春的哭声。哭声未落,探春就绕出来跪倒了贾史氏的面前:“求老太太做主!我自来就是太太养大的!只有太太一个母亲,宝玉一个兄弟!贾环又凭的什么来要带我走?老爷、太太可不能应了他啊!”说完,又对着贾政和贾王氏叩头。
“快扶起来!”探春对贾环的打脸,很明显取悦了贾史氏和贾王氏。贾史氏立刻就开口,让身边的丫头去扶探春。
贾王氏也是一脸的慈爱,把探春扶起来,虚虚的揽在怀里:“我的好姑娘,我自来也是把你当亲生的一样,定不会让你出去受罪的!”
等贾史氏身边的鸳鸯扶着探春去进了面整理了仪容之后,回到贾史氏的身边,贾史氏就对着依旧低头的贾环道:“你看见了?探丫头是不愿意和你一起出去的,你莫要动心思了。至于你姨娘……”
贾史氏拉长的话音让贾环的心有点悬。但是随后,就落定了。
“到底是个祸根,就随你一块子出去。”
“分给你的家私,明天送到你哪里去。后天之前,带着你姨娘一起出去。莫要多磨蹭想些旁门左道的事情来弄鬼!”贾王氏因为贾史氏把赵姨娘一起分出去而很是气不顺,接了贾史氏的话茬说话的时候,语气也不好。
贾环的目的达成,自然是不计较贾王氏说话的语气的。依旧低着头说了声“是”,就出了荣庆堂,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第二日一早,贾环就接到了一个半新不旧的盒子。盒子里,是一个院子、一家店铺的契书,还有就是三百两银子的银票。
比对了一下当下的物价,贾环觉得这还真不少,也就笑着收下了。
来送东西的丫头心里啐了一句“果然是没见过市面的废物”,就回去复命了。
贾环不像赵姨娘,恨不得把自己院子里的花草和石桌石凳都带走,只是把用得上的东西收到箱子里了。就这样,还整整收拾除了两个大箱子。
母子二人收拾好了行李,和贾史氏、贾政拜别之后,从西角门出去。可是却这这里被守门的小子拦住了:“太太说,府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要我们这两日警醒些,别让不三不四的带出去什么不该带的。”
贾环冷笑着,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我还是贾家的爷们儿。你们去问问,我打死那个婆子,可受罚了?几个贱籍的奴才,敢和我这个良民呛声?”
听了贾环的话,几个小子这才想起来,就算他们平日里再怎么不尊重,贾环也是比他们高出一截的良民。若是真的被这上来邪性劲儿的小子打死了,也就是个白死。
看他们不动弹了,贾环这才和赵姨娘带着东西出了角门。只是才走了几步,就听见一个女声先是叫他的名字,然后似乎因为被几个小子拦着不让出门而和几个小子呛声。
“三爷慢走!我替我家姑娘给你送些东西来!”“少给我扯臊!今天我就是要出去!你还能把我怎么着?给我起开!”
贾环停了脚步,让赵姨娘和鹊儿先走,自己等着那人上来。来人竟然是迎春身边的司棋。
“三爷,这是我家姑娘和四姑娘林姑娘一起,给三爷的物件。这是他们的一番心意,你莫要推辞了。”说着,就把一个女子梳妆用的匣子塞到了贾环的手里。
贾环打开一看,最上层是些散碎的银子和过节时候给贾家主子们发的笔锭如意之类的金银锞子,下面的一层,有几支精致的钗子镯子。钗子镯子下面,竟然还有几张银票。面值都不大,但是看起来也有二三百两的样子。
贾环合上匣子,心里忍不住一动:“我素日和二姐姐、林姐姐四妹妹并不往来,不好收下。”
司棋也是个火辣的爆碳性子,比起晴雯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三爷,不是我这丫头说你,你自来也太不像样了!怪不得姑娘们不愿意亲近你。只是你千不好万不好的,我们姑娘还是把三爷对三姑娘的兄弟情谊看在眼里的。自来三爷得了三姑娘的一个好脸,就能高兴半天,又会给三姑娘带些小玩意。虽然因为不值钱被三姑娘赏给下人了,但是我们姑娘还是心里羡慕得紧。左右这些要是不给环三爷,也是被那个老虔婆拿去给她家人,还不如给您这个正经的爷们儿!林姑娘和四姑娘就插了一手进来,也是个心意。”
“我知道了。”贾环听了,也不再推拒:“今日我手下三位姑娘的心意,来日我也定会投桃报李。”
司棋见贾环收下了匣子,就要走,却被贾环叫住:“司棋你且慢。我进来听闻你和一个姓潘的男子的事情。你莫慌!莫慌!只是有人闲磕牙的说胡话而已。只是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告知你一声,莫要让人拿住话头才好。若是真有心,就让二姐姐和琏二嫂子说一声,把事情定下来。你以后也可以回来做个婆子不是?”
司棋一开始听了贾环的话还有些惊慌,只是后来又觉得贾环的话也不错:“只是,我爹娘不同意……”
“你一家人都是贾家的,若是主子发话,又哪有他们置喙的权利?你和琏二嫂子身边的谁好些,让她提一嘴,再去求,就好办了。”
“谢谢环三爷!”司棋这次对贾环的行礼,是真心实意的。
贾环别了司棋之后,就去追赵姨娘了。
京城的格局,是东贵西富南贫北贱的。贾王氏把贾史氏从公中分给贾环的一个院子,换成了京南外城的一处;又把那个铺子,换成了京北的一处。这是一点都不给贾环活路了。
院子倒不是很破,只是周围住户都是条件不是很好的。至于铺子,贾环一早心里就有了盘算,他要开个面馆!
贾环上辈子,可是厨房手艺一流的人!虽然没去考什么国家一级二级的资格证书,但因为自己是个老饕,对食物的要求也讲究,自然也是练了一手的好厨艺。如今给了他一个位于北市的店铺,虽然贾王氏是心怀叵测的,可却给了贾环一个机会。
不要以为老饕就一定要吃鲍鱼鱼翅的。一个合格的厨子,哪怕是普通的下面条,也能让人有上天堂的感觉。
在去看了店铺的情况之后,贾环就开始买面粉和豆子了。绿豆和红豆也是可以磨成面的。而且看上去颜色鲜亮,也让人感觉新奇。还有各种菜汁,也可以用来调色。再加上贾环用大骨头熬了整整两天的汤,哪怕就是不放臊子,也是喷香的。
“环儿!你每天不念书,却弄起这些个东西了?是想要我的命啊!”赵姨娘一看贾环要跑去开店当厨子,自然是百般的不愿意。
“别嚷!”贾环回了赵姨娘两个字之后,放下了锅盖,掩住大锅里不断冒出的香气。之后才回过身来面对赵姨娘,“你素日不出门,可能不知道,贾家说因为我乱家,所以才在我的闹腾下不得已分家的。他们把罪名推在我身上,我背了这么个不孝的罪名,是决计不能出仕了,念书又有什么用?”
赵姨娘一听,就是一呆,然后就哭了:“是我害了你啊!我眼皮子浅啊!我就不该嚷嚷出来!不然……”
“不然贾王氏也不可能让我出仕压在他儿子头上!”贾环打断了赵姨娘自责的话,“娘,你放心,你儿子不会一直被贾王氏的宝贝蛋压在头上的。”
“贾王氏?你叫我娘?你叫她贾王氏?”赵姨娘听了贾环的话,喃喃自语的重复了几次。
贾环忍不住头疼,明明他是想让赵姨娘安心的,为什么对方关注的点不太对?
第89章 贾环9.4
城北最近开了一家面条铺子。一开始,这样的一家破店在城北这么一个蛇龙混杂的地方,是很不起眼的。开业的第一天,也没有什么舞龙舞狮,更没有拜地头蛇,就只是把门面打开而已。
按理说,这样的一家店,生意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可路过的人,都隐隐的能闻见内厨房里飘出的那一阵阵的香气,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翻涌。
北市是个玉龙混杂的地方,唱曲的、杂耍的、说相声的比比皆是。也有些南来北往的商贩把手里的残次品在北市摆在地摊上出售,捞回个本钱。
最先受不了香气诱惑的,是几个行商。进了店里,发现没人在外堂,就高声喊:“老板!小二!人呢?来个人!我们要吃饭!”
贾环从内厨房出来,看见对方四五个人,问道:“我这里只有面条,十文钱一碗。十五文钱有小菜。”
“什么面条这么贵?你这别是讹人吧!”
贾环不回话,看了说自己讹人的行商一眼:“几碗?”
领头的行商一笑,知道向来是有高手在民间的,也不因为贾环的倨傲恼怒,按住又想出言讽刺的同乡,伸出手,比了个“五”出来:“五碗,要小菜。”
“林哥,你看他那样!咱就不差这口吃的!走走,咱不吃了!”
领头的行商被叫做林哥,回头看向这个第一次跟着出来跑商的同乡:“你老实坐着!刚才是谁被香气够得走不动路的?自来民间就有很多深藏不露的高手,你年纪轻不知道,也许街边的一个大爷,就是了不得的隐士!”
“那也是大爷!就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破孩子,能做出什么东西来!我也就是一时嘴馋,没这碗面又不是活不了了!”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香气传到他的鼻子里,让他剩下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
贾环双手推着一个木头做的小车,“嘎吱”“嘎吱”的就从内厨房出来了,理也没理那人的大放厥词,把五碗面摆在桌上,又放下五个不过两寸大的小圆碟子的小菜,又推着小车“嘎吱”“嘎吱”的回去了。
林哥看着面前清亮的面汤里根根分明的手擀面,挑起一根一尝,就觉得这十文钱花的值。立刻就“稀里哗啦”的吃起来。等到吃完面,才有功夫尝尝那五文钱的小菜。
小碟子里的小菜,能看出是卤肉。颜色油汪汪的,让人看着就有食欲。林哥一尝,肥的入口即化,瘦的也是回味无穷。这样的菜,别说是五文一碟,就是五十文,说不定也有人愿意尝。
一抬头,看见刚才还放狠话的同乡面前根本就不用洗的碗和碟子,就露出个笑来。这个后生什么都好,就是自视甚高。借着这么一顿饭,这后生以后一定沉稳不少。
贾环看他们吃好了,也每个小模样的上去就说:“盛惠七十五文。”
这回没人能理直气壮的说“不差这一口”了。
“小老板你这里什么时候开店,什么时候打烊啊?”后生像是忘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一样,一脸希翼的看着贾环。
贾环想了一下回答:“辰时开张,卖完了就打烊。”之后就开始收桌子,大有撵客的意味在。
都说有本事的人都有些怪癖,林哥走南闯北的自然知道这点。看对方撵客也不多留,也不恼。带着人就走了。
“林哥,怎么就这么走了?你们碟子里的酱汁还没舔干净呢!你们不好意思,我来啊!”后生的嗓门大,一下子就让半条街的人都听见了。
林哥点着后生:“你个愣头青的毛猴子!现在知道不用年岁相貌来看人高低了吧?我告诉你,我曾经吃过京城福源楼的席面。据说那时宗室开的店面,掌厨的是宫里退下来的御厨!就那手艺,也没有刚才的一碗面好吃!我吃了那碗面,都后悔当初花了几年的积蓄去福源楼了!”林哥的嗓门也不小。
有了这么一伙行商的宣传,贾环的店算是在北市火了。能话十几文的价钱吃到比御厨还出色的手艺,哪个手里有两个钱的人不乐意?
贾环顶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说话还很不近人情的态度,一点也没影响他生意的火爆程度。只是生意既然火了,自然就有上门想分杯羹的了。
正是午间的饭点,一伙明显是地头蛇的人进了贾环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面铺:“来人啊!老板在哪儿呢?给我出来。”
贾环是知道这不是来找茬就是来收保护费的。但是贾环压根就不惧:“十文钱一碗,十五文有小菜。几碗?”
“你是老板啊?”来人不回答贾环,往地上啐了一口痰。黄绿色的浓痰让贾环觉得直恶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对方看贾环不说话,还皱眉,立刻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有没有点眼色?我们这条街,是虎爷看着的,你开了买卖不去拜山头,是瞧不起我们虎爷怎么着?”不光说,还动手推搡了贾环一把,之后又往地上啐了一口痰。
贾环这回彻底火了。抄手就拿起手边的随便什么东西,直接就往对方脑袋上砸。最近贾环通过锻炼,终于把臂力和刀工都找回来了。虽然还是不如上辈子,但拿出来对付这帮人,还真就是绰绰有余。
贾环借着自己的力道一下把人砸在地上,之后就不停的砸不停的砸,三五个人过来拉也拉不住。要是有人想打贾环,直接就被贾环顺着角度敲在膝盖骨上,摔在地上当半残。
因为这次使用的“凶器”是竹筷子桶,虽然对方被砸的眼冒金星头破血流,但还是没有生命危险的,而且还能哭喊着求饶。
一个面色萎琐的成年人,眼泪、鼻涕、血液糊了一脸对着贾环哀求,让贾环心里更恶心了:“给我把你吐得痰收拾了!知不知道病从口入?吃食不干净容易得病!做吃食的地方你还敢吐这么恶心的东西!给我收拾了!”
“是!是!”对方也顾不上自己滴滴答答淌血的伤口,拿着袖子去擦自己吐出来的浓痰。擦完之后,又转向贾环,以目光询问“这样可以了吗”。
贾环看了他一眼,对着跟着来的两个人说:“把他们抬出去,你们去打水!把我的地擦洗干净!”这两人是少数比较有自知之明的人。领头的被贾环压在地上打,上去帮忙的人都被敲了膝盖骨。他俩心里清楚,这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小老板是个不好惹的,自然也就被往前面去找打。如今只能把自己的兄弟都抬出去,然后去打水洗地。
贾环看他们干着活,也不理会店里诡异的安静和食客们的怔愣,就回后厨房洗手下面去了。面是他靠着臂力揉出来的,劲道爽滑。等他出来的时候,几个收保护费分早就走了,食客们也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高谈阔论等着吃面。
贾环估摸着那个叫虎爷的,一定会因为自己的手下被欺负来找自己。可贾环不怕。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除了因为刚来的时候,为了离开贾家而低头以外,向来就没有惧怕过谁。
出乎意料的,这个虎爷竟然没什么动静。只是又过了几天,贾环简陋的店里,来了一伙明显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锦衣公子。锦衣公子身后,是一个跟前跟后笑得谄媚的中年人,而这伙人留在铺子外面的随从里,有一个就是前几天来守保护费的。
“虎子,你说这家的东西好吃是吧!要是不好吃,回去我就找爷爷收拾你!”锦衣公子虽然对铺子的位置不是很满意,但是因为这个铺子显得十分的干净,心情也就好了三分。但还是对身边的那个中年人没什么好脸色。
“五爷说哪里的话?就是您亲自收拾小虎,小虎也得受着不是?哪里就用得着老侯爷了?”
“行了,好不好的,吃了再说。”锦衣公子合上提高逼格用的扇子,点了点自称“小虎”的男人的额头。
“是,是!”小虎连忙点头,然后就回身对着身边的人吩咐,让去叫老板出来。
贾环看够了这位差不多就是“虎爷”的“小虎”和锦衣公子的对话,就从厨房撩帘子出来了。也不等对方发话,直接就开口:“十文钱一碗面,十五文有小菜,几碗?”
“先来一碗,伺候好了有赏!”中间隔了好几层的人,贾环和锦衣公子压根没打照面。等到把面端出来之后,对方的人也立刻就接手了。贾环乐得省劲儿,也不抢活。只是这锦衣公子一来,竟然就包了场一样,没人敢进自己的铺子了,让贾环心疼今天少掉的收入。
等到看锦衣公子吃好了,贾环也没理旁人,隔着人对锦衣公子说:“盛惠十五文。”
“贾环!”锦衣公子听了贾环的声音抬起头,看清贾环的脸之后,皱了一下眉思索了一下,立刻就高声叫出贾环的名字。
贾环的记忆里是没有对方存在的,可既然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那么必然是在那个场合见过自己的。
第90章 贾环9.5
“我不认得你。”贾环平静的叙述一个事实,一点也没有对方会陷入尴尬的自觉。
锦衣公子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对贾环一抱拳:“我是裘良。咱们去年在宁国府的时候见过。你怎么会在这里给人下面条?”
裘良?贾环仔细想了一下,发现不是《红楼梦》原著里的著名龙套,那就应该是个一笔带过的小人物了。既然如此,那么认识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尤其看起来,对方还是街霸的上司。交好他肯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被分家出府了。如今生计艰难,只能靠着这个面铺子为生了。”贾环立刻就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良哥哥怎么不知道呢?”
“哦,我刚回京里来。之前一直在京郊的京畿大营操练,后来又去了直隶剿匪。这次是因为剿匪有功,被调到五成兵马司才回来的。”
裘良虽然觉得贾环和过去他见到的那个贾环有些不同,但是都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其中的道道虽不是门清儿,但也知道一二。也许人家贾环是故意藏拙呢?只是看对方不光被分出府不说,还只能靠北市的一间面铺养活自己,就说明对方还是修炼不够,才会被挤兑成这样!
裘良在此时此刻,将贾环定位成了一个心机不够的单纯人。不过,就凭对方这从来没展现给人的手艺,就足够他对贾环产生莫大的好感了。
“凭你的手艺,做御厨也够了!哪里还要窝在这里?你跟我走,到我家的楼里,保证赚得比这里多!”裘良向来是个话少的,只是这次见了贾环,又吃了他做的面,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贾环知道对方说的话是出于善意,但还是摇了摇头:“良哥哥,你家的酒楼,定然达官贵人极多。在这里,就算我惹到谁,只要和人拼拳脚拼狠劲儿,对方就不敢造次。可是到了你家的楼里,若是真有那个身贵份高的,我岂不是只能认怂了?我只想躲开那些需要我下跪的,活得自在些就好。且良哥哥若是喜欢,下次还可以来吃我的面。只是不要告诉贾家人我过得还不错就好。我怕到时候,我的清静日子就没了。他们是见不得一个他们不要的弃子过的好的。”
“贾家?嗤!”裘良大概是知道些什么,一听贾环提起贾家,就忍不住嗤笑一声。可他见贾环是真的不愿意,也不多勉强,只是付了钱,告诉贾环有事让人找“小虎”就好。
被裘良称作“小虎”的虎爷送走了裘良,就来和贾环打招呼。这次没有谄笑,但是恭敬还是有的:“贾老板,您是五爷的朋友,那就是我虎子的人了。以后您的店面,我会让人好好罩着的。不过……”
“不过什么?”这是要提条件还是怎么着?贾环奇怪的想。
“不过您先给虎子我下碗面行吗?您的面真是太香了!”对方一脸馋相的捂着肚子说。
贾环点头,开了口:“十文钱一碗面,十五文有小菜,几碗?”
虎爷听贾环又是这一句,差点没笑喷了:“来上二十碗!今天就是给贾老板捧场了!”转头又想到二十碗有点多,连忙补了一句,“不着急!贾老板慢慢做!不着急!”
“对!对!不着急!”身后忽然多出许多人的声音来,都是来吃面的人。这些人是因为锦衣公子走了才进来的。大多数也不是在这位虎爷的街上做买卖的人,而是其他街里的住户。
然后,店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没人催小老板快点。
裘良是谁?裘良是景田侯的孙子之一,他爹是景田侯的三儿子。要是把所有孙子辈分的都按序排大小,裘良排在第五,所以被虎爷称作“五爷”,其实他在自己家里,排老二。
裘良是知道的,自己的亲爹除非是大伯二伯都没了,大房二房的三个哥哥、一个弟弟都没了,否则爵位是怎么也轮不到自家老爹的。而就算轮到自家老爹了,他上头还有个哥哥呢,自然也没他什么事。
故而裘良自小就想着为自己挣一个前程。这样的态度,无论是老景田侯,还是大房全体和裘良他爹他哥,都是十分赞成的。这也就让裘良成为了家里虽然不继承爵位,但是却最得老侯爷喜爱的孙子。
虎爷原本叫刘虎,是老景田侯手下的儿子,也跟着老侯爷上过几回战场。后来因为他是家里的独苗,就被老侯爷给安排到京城没有战事的地方看产业来了。对于裘良,刘虎是打心眼里服气的。比起景田侯府里其他没什么作为还眼睛盯着侯府不放的小辈,裘良绝对是很拿得出手了。
虽然裘良会被掉进五成兵马司,是老侯爷托关系弄的,但是人家的军功也是实打实的啊!裘家有些人虽然心里不忿老侯爷替裘良弄了这么一个油水足的差事而不是给了自己,但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裘良是个靠祖荫的软蛋。贾环是不知道这些的,但是既然有个送上门儿的大腿给自己抱,他也就不客气的收了。
“环儿,该去贾家去月例银子了。”赵姨娘最近过得很舒心。自己的儿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叫自己“娘”了,附近的人家也都称呼她做“大嫂子”而不是“姨奶奶”。又因为有贾环的美食每天尝着,赵姨娘觉得自己的人生真的是圆满了。
虽然自家的儿子因为贾家而不能出仕,但是儿子既然说了不会让贾王氏的那个宝贝蛋踩在头上,她就相信。只是,她心里还有一桩,就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另一个骨血——探春。
“环儿你开面馆也赚了不少,够咱们娘两个花用了。不如,这次鹊儿去拿月例银子,我再添些,被你姐姐捎去。贾家的下人都是一双富贵眼的,少了银子是寸步难行。探春多出了打点银子,也会好过不少。”
贾环安静的听赵姨娘说话,心里却觉得有点难受。赵姨娘只看见他的面铺子红火的赚了钱,却没看见他每日里在灶火旁边熬住下面条的高汤,也没看见他一日不得闲的揉面把胳膊都累得肿了起来,更没看见他虽然店里的生意红火,可却为了省一点银子,连个掌柜和小二都没有雇佣,只全靠自己。
可是好不容易好一点了,店里的食客们也知道自己的脾气,所以哪怕等得时间长了也不催促,可她却想着把钱送给一个瞧不上她的女儿。
迎春、惜春和黛玉还在他们走的时候,把体己银子拿出来给他呢!探春不愿意和他出来,舍不得贾家,也不愿意吃苦,他不怪。毕竟人都是渴望享受生活、逃避苦难的。只是就连离开了那里,探春的存在还是对赵姨娘有影响,进而影响到他。贾环的心里不期然的升起了一丝对探春的厌恶。
贾环从来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心里委屈的感觉也只是持续了几息,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又是冷心冷情:“她心里没你也没我,我为何要把自己辛苦赚的银子给个白眼狼?”
赵姨娘一听就跳了起来:“她是你亲姐!什么白眼狼?”
“我不会给她送银子的。”
“你都是老娘生的!你的银子也是老娘的!我说给探春送去就送去!”赵姨娘叉腰站在贾环面前对着贾环大声嚷嚷。
贾环心里升起厌烦。原本因为赵姨娘的一些行为,贾环还对她产生了些感情的。但现在,对不起,贾环真的没心思把赵姨娘和“母亲”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了。
不,赵姨娘是个母亲,只不过她还有个叫探春的女儿,不像自己上辈子的妈妈,只有自己一个,自然是把自己当成了心头肉。
人心自来是偏的,这不假。可是你偏心是你的事情,别拿我的东西做人情!贾环也不理赵姨娘。最近的收入他都存在店后头的破缸下头,里给赵姨娘的不过是几两银子罢了。
不过既然赵姨娘起了这个心思,他就不能让赵姨娘抹到钱!这样想着,贾环就去灶间做晚饭了。赵姨娘见贾环没回嘴,觉得自己吵赢了,儿子必然是听自己的,所以就扭着回屋里了。唯有一旁的鹊儿看得清楚,环三爷自从出了贾家,就是自己拿了主意绝对不改的人了。这样一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哪里会因为姨娘的几句不疼不痒的骂就改主意?
第二天一早,贾环起了个大早,背着一筐东西去了刘虎的家里。他把自己那些看起来不错的东西,连同迎春几个赠的梳妆匣子和分家得到的五百两银票都带出来了。他托刘虎带自己去钱庄开个号,把东西存进去让赵姨娘找不到才好。
当他是小家子气也好,死心眼也好,不近人情也好,一毛不拔也好!贾环就是不愿意被别人占了便宜,占便宜的人还不知道感恩!就是喂条野狗,也会得到野狗的亲近的。贾探春?哼,狗都不如。
第91章 贾环9.6
刘虎因为裘良的关系,对贾环还是打听了一番的。见贾环这么一出,猜到应该是他的那个生母做了什么事。只是到底身份有差,刘虎也不好打听贾环的事情。又想到前几天裘良来贾环这里吃了面之后的吩咐,就开口说:“贾老板,我们五爷前儿个来吃面,说是您太忙了,让我送您两个□□好的小子来给您当小二。也不要工钱,只给口饭吃就好。”
刘虎办事还是很靠谱的。找的是两个快饿死的小花子,一听口音就是山东出来的。山东前段时间大旱,死了不少人。就算有朝廷的救济,还是有一部分人背井离乡的来京城讨生活。这两个小花子,刘虎打量着应该是农人家的孩子。而且养了几天,看起来还算老实,这才敢签了契书。
又有,因为这是要送给贾环的人,所以这几天虽然没让他们饿死,但也没让这两个小花子吃饱。这个人情要让贾环来做。
贾环知道这是裘良的好意,也不推辞。他把人领回去,安排住在店后面的屋子里。两个小花子倒是实心眼,因为贾环给他们吃了好吃的面条,就觉得贾环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每日里倒是从不偷懒,一心的干活。此为后话。
贾环当天打烊回家,才走到了胡同口,就听见赵姨娘的高声叫骂。种种的污言秽语让贾环真恨不得掉头就走。而贾环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这样一来,贾环就没地方去了。大晚上的,到哪里都不安全。贾环索性走到朱雀街的街口,倚在石墩子上看月亮。
今天不是十五,月亮不怎么圆,只是格外的明亮。贾环就这么看着月亮,开始觉得自己的眼睛发酸。他虽然上辈子是个成年人了,可一生顺遂,没有什么大波折。这些天的疲惫、孤单、委屈一股脑的涌上来,竟然让这个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快三十岁的男人想掉眼泪。
“贾环?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身后传来了马蹄声,裘良披着月光出现在了贾环的眼前。
骑在马上的裘良,见贾环顺着声音看向自己,心里就是一紧。无他,在月光下,贾环那红通通的眼眶和含着泪的眼睛,裘良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立刻翻身下马,走到贾环的跟前:“你这是怎么了?咱俩也算是哥们儿了,受什么委屈了和我说说!”
贾环觉得一定是因为今天的月亮太亮了,他才这么抽风的多愁善感。可是裘良安抚的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让贾环一个没忍住,就扑在了裘良的怀里,哭了起来。声音中的凄惨,让裘良这个兵营里打过滚儿的硬汉子都觉得心软。
“头儿,咱们先去巡街,你先把这娃娃哄好吧!”身后,本来是跟着裘良巡街的五成兵马司下属,踹出来一个代表,把大家的意见转达给裘良。一看裘良做了一个表示同意的手势,立刻就安静迅速的离开了。
“好家伙,那个娃娃可真漂亮!大晚上的,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山精妖怪呢!”走远了的兵马司下属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还别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男娃娃!”
“看头儿的样子,好像认识。”
“咱头儿是景田侯家的,这估计又是那个大家的孩子。看看刚才哭得那个委屈,也不知是受了什么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咱们头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而且对那个娃娃还特别温柔!”
众人的对话,还在哭着的贾环和搂着哭得稀里哗啦的贾环的裘良,是完全不知道的。等到贾环哭累了,因为白天生意繁忙而疲惫的贾环,就这么站着睡着了。
裘良叫了两声发现贾环睡着了,顿时哭笑不得。只能轻轻的打横抱起贾环的小身板,也不牵马,就朝前走。马儿是裘良的坐骑,一看见主人走了,也打了个响鼻,跟在裘良后面慢悠悠的走着。
第二天,贾环是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醒来的。他的外衣被脱下来叠得很整齐的放在一旁,只穿着中衣醒过来。
贾环有一秒钟的恍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但是随后就失笑了起来。能穿越一次已经是中彩票一样了,哪里还会有第二次这样的好运?
“环儿你醒了!”裘良端着热腾腾的早点进来,证实了贾环没有再次穿越。
“来吃点东西。我让小虎去你店里贴纸了,你今天不用去开店。这里是我在侯府外头买的院子。”裘良所说的贴纸,就是各家店铺若是不能开业,贴在门上的“东主有事停业一天”的纸。
贾环听了,也就安下心,今天就不打算开业了。昨天已经教过那两个新来的孩子生火做吃食,总归饿不着他俩。贾环食不知味的吃着早点这样想道。
“你现在这样会很累,不如收几个学徒吧。”裘良看贾环还是没什么精神,就提出来一个建议,“贾家做的不地道,你也别闹心。左右也就是几年的工夫了。”
裘良说的话语意不明,很明显认为贾环昨晚上痛哭是因为贾家分家给的刁难。但是这样的话,却和原著里贾家败落的情况相符合,贾环听了,心里确定裘良应该是当今的人了。
“你要是不放心用外面雇来的人,买回来几个也好。我尝过你的手艺,只在北市做面太屈才。不如到我的酒楼来。不是我家,是我的。如何?”
贾环还是不吱声不吱气的默默吃早餐。裘良被贾环弄得没了脾气,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吃完了早饭。
“良哥哥,就按你说的来。买上几个人,我□□出来,我也能轻松一些。”贾环眨巴眨巴自己因为睡觉前哭了一场而有些干涩的眼睛,对裘良之前的提议做出回答。裘良这才明白,贾环刚刚是真的在认真的思考自己的提议。
两人说了一些细节之后,贾环就又回到了床上。这些日子他实在是累得狠了,一夜的时间根本就能弥补他失去的睡眠。
裘良呢,待贾环发出细细的平稳呼吸声之后,就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回侯府去找自己的爹娘,死磨硬泡非要一个酒楼来。
裘良的母亲不知道儿子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儿子长这么大,都是很少和人开口的,既然如此,也就把手底下一个还不错的酒楼让人去过到了裘良的名下。裘良拿着新鲜出炉的契书,心里忍不住高兴,就带着契书又回了自己在外头买的宅子。
那套宅子本来是因为裘良自从加入了五成兵马司,出入不定时,若是每次都回侯府,难免会有半夜十分折腾起来大半个府邸的人的事情发生,所以裘良用自己的俸禄买了这么一个小院子来落脚。
裘良想起躺在自己床上睡得香甜的贾环,觉得自己当初买下这个宅子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他又摸摸自己怀里的红契,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一阵开心。
贾环一觉好眠的睡到了中午,刘虎带着鹊儿来了:“三爷,今天姨奶奶叫奴婢去府里取月钱,府里说,让咱们过上个几天再去取。”
贾环听了鹊儿的话,叹了口气:“你在府里可还有要好的?或是有血缘的?趁早让他们攒够了身家自赎吧。”
鹊儿是个外边买来的,府里一应亲眷全无。因为一买进来就被分去伺候赵姨娘,自然也没什么能交好的朋友。所以贾环的话,对鹊儿来说,还真就不重要。
听了鹊儿对自己身世的叙述,贾环点点头:“那以后也别去贾家了。”
然后,贾环一点也没拿自己当外人,就着裘良宅子里的厨房,就给几人做了一餐饭。
鹊儿和刘虎吃得肚滚溜圆的,眼睛还盯着桌上的其他菜色不放。到底裘良是个当兵的出身,其他三个人都结束战斗了,裘良一个人硬是就着被蒸的颗颗晶莹透亮的米饭把剩下的菜都吃了个精光。
“贾老板!我服了!”刘虎扶着肚子对贾环竖起大拇指,“我还以为你只会做面条,没想到炒菜炖汤都香的我舌头都掉了。”
贾环很满意他们的捧场,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因为做面条快,而且成本低。”
裘良没想到贾环做面条的原因是这个,倒是觉得贾环有点可爱了。
饭后,裘良就和贾环说起了关于酒楼的事情,还把红契给贾环。贾环点头:“还是要先把学徒招来,□□好了接受手做我面馆的大师傅之后,我再和你合作吧。现在,你先让这酒楼按照原来的路数开着吧。”
刘虎还是很有效率的,过了五六天的工夫,就把人送到了贾环的手里。贾环教了几天,因为面条简单,就是个水磨的工夫,所以基本上都会了。
虽然揉起来的面不如贾环用巧劲儿揉出来的劲道,但也有七八成的相似了。
“三爷,你回去看看姨奶奶吧!姨奶奶这两天天天叉着腰在巷子口骂您,您的名声都被糟践了啊!”鹊儿在这日打烊的时候来店里找贾环。
“我不短她吃喝,她还想怎样?”贾环不耐烦听赵姨娘的事情,所以对鹊儿也没什么好声儿。
第92章 贾环9.7
鹊儿一想也是。所以也就不多说了,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往回走。虽然是京城,但还是会有遇到劫道的危险。要是再有动了歪心思的,鹊儿虽然是个丫头子下人,可不愿意遇见这样的。
贾环让一个人跟着把鹊儿送到家看见她进了门儿才回来。只是送鹊儿回家的那人,转头和贾环说:“我看着那姑娘刚进了门,就有个女的骂她说‘小娼妇,又是到哪里犯骚犯浪去了?’好像还扇了那姑娘一下。只是没听见那姑娘哭,反倒是听见那姑娘认错。”
贾环没往心里去。总归是他不愿意回去的,赵姨娘愿意就继续折腾着呗。可这件事情到底让街面上的人说给刘虎听了。
刘虎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和景田侯的宝贝孙子处的这么好。虽然他不是特别明白赵姨娘的举动对贾环有没有伤害,但心里就是觉得不对。转天,就打发人把事情说给裘良了。
裘良听人转达了刘虎的传话,也没去找贾环,光是去找刘虎吃了一顿饭。
“环儿的姨娘,是个丫头出身。几辈子的奴才,才出了这么个身份最高的玩意。”裘良嘴里说着“身份最高”,嘴角的笑容却是讥讽的含义,“她还以为这里是荣国府呢。在荣国府里头,她是姨奶奶,撒泼耍混的时候,就算是被人瞧不上,其他的奴才也要礼让个一两分。如今出了贾家,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开始想给人添堵了。你找几个人,教教她什么叫教养。每日里头吵吵嚷嚷的,扰得四邻不安,也该让她长长记性,知道如今她能依靠的,唯有一个环儿。也莫伤人,震慑就好。”
刘虎点头接了吩咐,就让人去了赵姨娘的院子去。
到那里的时候,赵姨娘正在巷子口和人闲磕牙,什么“我家里是荣国府的旁支”“我儿子开着铺子”“老娘有的是钱”“那个没良心的不孝的东西”都是顺口就来。这还是说的好听的,其他的污言秽语,刘虎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明显被刷新了。
等到赵姨娘从别人家里胡乱的拿了东西出来,让人去北市找贾环要钱的时候,刘虎可等不到天黑了。带着人就踹开了赵姨娘刚闩上的门:“老子是景田侯府的!听说这有人败坏我们家五爷的朋友——贾环贾老板的名声,还到处借着他的名头赊账,我们五爷让我们来问一问!”
赵姨娘是个内宅妇人,很婆子打嘴仗一个顶俩。如今看见几十个身强力健的老爷们进了自家院子里来喊打喊杀的,自然就熊了。
只是听说这是自己儿子朋友的手下,也就定了定心神,色厉内荏的上去说:“我是贾环他娘!你们到这来,我儿子知道吗?”
“儿子?贾老板是庶出!你要是县伯统治王家的人,还能说自己是贾老板的娘!要是那个姨娘出身的,一个奴才而已,哪有什么娘不娘的?你该叫贾老板少爷才是!还敢直呼贾老板的大名?”
“兄弟,说不得还真是贾老板的娘呢。那个王家的,向来对贾老板苛待,这女人说不得就是被王家的那个派来败坏贾老板名声的!不然哪个被赶出府的姨娘不是巴着自己的儿子,偏有这么一个每日里招祸的,把自己能依靠着养老的儿子气得不回家,可不就是心怀叵测!”
“你俩叽歪什么?赶紧教训完这娘们儿赶紧回去!要真是贾老板的亲娘,有点眼力见的,就该知道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
“你说你是贾老板的娘还是姨娘?自己说!”
赵姨娘听了几个人对自己一句一句的话,听到最后一句,很有眼色的回道:“我是姨娘!我是他姨娘!”
“你是他姨娘?那贾老板开店这些天,每日里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的,怎么没见你去帮个忙?”
“我……我……我就是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出去抛头露脸?”
“你不能抛头露面,就能败坏贾老板名声了?贾老板被你连累出个好歹,你有什么好处?是不是王家的那个指派你的?”
赵姨娘恨不得指天誓日表明自己对贾环的真心。可是眼前的几个人就是一直问:如果你对贾环是好心,为什么做那么多对贾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事情?这肯定是对贾老板有坏心!一定是王家的那个指使你的!
赵姨娘被这车轱辘一样的逻辑弄得头大,最后不得不做小伏低:“我眼皮子浅!做了错事!求几位壮士饶命啊!”
眼见着震慑的目的达到,刘虎也没多废话,支使着赵姨娘把从外面各处占的便宜都还回去。还不回实物的,就用银子抵。
赵姨娘出府的时候,自己的体己银子还是在的,忍着心疼给各家还了,听这帮人撂下一句“再有下回就直接弄死你”的狠话离开,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
往日里在荣国府,赵姨娘是个姨娘。纵然作上几出,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被人喊打喊杀。她可是给贾家生了一男一女的!
可是今天那些人说的话,赵姨娘拿出来一合计,还真就是那么回事。自己能指望的就一个儿子,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似的每日里骂街呢?她是心疼女儿,但是家里确实比刚出来的时候好多了啊!不过那人说的对,哪个出了府的姨娘不是巴着自己的儿子的?环儿已经几天没回来了,她可不能再作了!要是真的作到环儿厌了她,就什么都晚了!
刘虎回来把事情和裘良一说,裘良虽然对于刘虎这种“流氓收保护费”的震慑方式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有用就好。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裘良隔上个两三日,就会去贾环的铺子里吃面。等到贾环把铺子交给学徒了,就把贾环带到自己家院子里去单独给自己做吃的。
转眼半年过去,贾环也腾出手来带人接手裘良的酒楼了。酒楼叫食为天,生意不是很火爆,但也不冷清。
贾环作为空降军,还是让食为天的后厨有些不爽的。只是人家到底有手艺在那儿摆着,不服也得服。食为天改了菜式之后,倒是越老越好了。京城里的人向来是有钱的居多,自然是不会吝啬在美食上的享受。
贾环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每日里催命似的催菜,就大手一挥,全面放权给手下的人,让他们来做菜,自己做甩手掌柜的去了。
“师父,您这做的是什么啊?真香!”一股香甜的气息,让食为天后厨在下午清客时分传了出来。
“酥酪。”贾环把酥酪往自己嘴里送,言简意赅的回答了两个字。然后看着这帮厨子一脸的馋相,就拿眼神示意自己盛去。
最近一段时间,裘良也不知怎么了,对贾环就是避而不见,弄得心里烦躁得很,才在这大下午的做了甜品来调节心情。
贾环是不管那些直吸口水的馋货的,吃过了酥酪,觉得心情好了一些之后,贾环把剩下的酥酪用冰镇着装进食盒,拎着就出门了。目的地,是五城兵马司。
“头儿,外头有个漂亮的小公子找你!”
裘良抬起头,看向进来传话的人:“说了叫什么名字了吗?”
“说是姓贾,给你送吃食来的。”那味道,叫一个香甜!
裘良放下笔捏了捏自己的眉间。他以为自己为什么躲着他?还找到这里来了!裘良想。贾环其实就是个没长大的娃娃,哪里像自己,和老亲人家的孩子一起去过醉香园、飘香楼,玩女人玩的一来一来的。去了军营之后,还知道了这世上有南风这种事情,更是玩的欢快!
比起贾环来,自己就是摊烂泥一样的肮脏。他就不该对贾环起了那种心思!但是虽然裘良已经下定了决心,可一想到贾环就站在门外等着自己,裘良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把人带进来吧。”
因为天气有点热,贾环的脸颊红扑扑的很好看。大概是走得有点急,进门的时候,贾环还喘了几声粗气。
对于现在的裘良来说,贾环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他想歪。贾环是不知道这点的,就是因为裘良好长时间不来找自己而有点生气,“碰”的一声把食盒放在了裘良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气鼓鼓的看着裘良。
幸亏刚才把公文收起来了!裘良在心里庆幸,不然就这么一方,食盒底下因为冰镇而产生的水滴,还不把公文都弄湿了!
裘良抬头,把视线从面前的食盒移向瞪着自己的贾环。看着贾环嘟着嘴看着自己,心就一下子软了:“环儿来看我了?”
“少说废话!说吧,为什么半个月没来了?”贾环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裘良故作无事的脸,就觉得心里火大,口气也变冲了。
第93章 贾环9.8
裘良现在看见贾环就心虚,再加上贾环是来兴师问罪的,就更是连说话的底气都没了,只能一脸讨好的干笑。
贾环看裘良在那傻笑,自己也忍不住破了功,对裘良笑了。这一笑,让裘良的心里就是热乎乎的痒酥酥的。于是裘良就对着贾环转移话题:“你让我帮你看着点荣国府几个姑娘的近况。最近有人来说,贾二姑娘定给孙家了。说是因为贾赦还不起孙家的五千两银子,才把女儿抵给人家的。”
“五千两?”贾环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每日里食为天的流水就有八千多两了,贾家还真是!混得反倒不如我一个厨子了!”贾环是技术入股,占了食为天的三层红利。自从食为天摆起来各种名头的宴席,每日里还真就是客似云来了。
裘良看贾环的心思从兴师问罪上转开了,就着话茬打开了食盒,拿出一大盆的酥酪来。没错!就是“盆”,盛汤用的汤盆。贾环自己也只是吃了一小盅,剩下的,贾环都给裘良拿来了。
裘良也不客气,拿起勺子就开吃,边吃还能口齿清晰的和贾环继续聊天:“孙绍组前些日子和人喝酒的时候,说他花了五千两买回来一个公府小姐。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可以随便打骂的玩意。”
贾环冷笑:“反正是五千两,我拿得出来。你帮我从孙绍组手里把迎春姑娘买回来安置了吧。”
“她是你堂姐吧?怎么对她比对你亲姐姐还上心?”裘良心里好奇的问。
贾环也不瞒着,张口就来:“我这个堂姐,有个‘二木头’的诨号。因为性子软绵,就是房里的婆子也可以把她的东西拿回家去花用。手里连买脂粉的钱都紧巴巴的,谁都能踩上一脚。我好歹还是个小子,能出门,她却不能。之前我出府,她和四妹妹、林姐姐,硬是把身上的体己差不多掏空了给我送来,就因为素日里羡慕我对贾探春的手足之情。亲姐姐看我像臭虫,可平时没什么往来的堂姐姐却能想到外头世道艰难,给我些银子傍身好活得松快一点。要是我替赦大老爷还了孙绍组的欠银,顶多也就是保迎春堂姐一时的安全,来日说不得还有王绍组、张绍组的。索性我让她出了贾家的大门,也不入孙家的门。到我这堂弟家来,还能活得舒服自在些。”
裘良点头:“只是到时候,你堂姐的名声是定然会受损了。再嫁不易。”
“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贾环不耐烦的挥手。他把贾迎春拉出孙家这个中山狼的火坑,已经算是报了当日的赠银之恩了,难道还要给她找相公不成?左不过是养着几张吃饭的嘴,不嫁人也没什么关系。
裘良也觉得贾环把贾迎春弄出来就算是不错了,也不再多说,低着头吃酥酪。要说裘良这人,其实是不太喜欢吃甜食的,所以向来不沾这些东西。只是这酥酪是贾环做的,裘良就觉得自己往日里是不该对甜食如此抗拒的。
贾环看裘良把一汤盆的酥酪吃了个底儿掉,满意的点头:“今天我去你那住上一夜如何?”
“怎的?你那个姨娘又出幺蛾子了?”裘良一听贾环不想回家,第一反应就是赵姨娘又做了什么不着调的事情了。
贾环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到底没否认。自从刘虎找人恐、吓了赵姨娘一回之后,赵姨娘还真就没在做什么出大辙的事情,也不敢作什么幺蛾子。可贾环就是想和裘良呆在一起,也就不多否认了。
裘良是想让贾环先去他的宅子的,毕竟他要巡夜巡到三更等明天的人接手之后才能回家。可贾环不乐意啊。裘良的心虚劲儿也没过去,还是不敢违逆贾环的意愿:“那你乖乖的去店里等我,我巡完夜之后就去找你,听到没有?”
贾环点头:“那良哥哥你快点回来。”
裘良失笑着摇头。贾环也就只有这时候会叫自己“良哥哥”,平日里不是叫自己的大名“裘良”,就是连个称呼都有,光是用“你”这样来叫他。
却说贾环出府那日,在西角门处对司棋说了一嘴她和潘又安的事情。司棋是真的往心里去了,隔天就和王熙凤求了一个回家的日子,带着他给潘又安做的衣裳鞋子出了大观园。
司棋把东西交给潘又安之后,就提了贾环说的事情。这让差不多到了绝境的两人又有了一丝希望。
司棋和小红还是认识的,小红爽利的性子又急得王熙凤和探春的喜爱。因为是探春管家,所以司棋和小红也是两头的说好话,又送了平儿些自己的针线手艺,倒是也让这件事有了眉目。
只是司棋的家里人却不乐意的,一心想让司棋跟着迎春出嫁之后去当姨娘拉拔家里人,又怎么会同意司棋配给潘又安?
本来平儿和王熙凤、探春说了司棋家里人的意思,两人是不想管的,只是司棋家的人以为两人不支声是已经定下来了,立时就闹进了府里来。这可就惹恼了掌家理事的探春和大病初愈的王熙凤了。
“你们当我是好性儿的,自己就是家里的下人,买卖都成!如今却来指挥着主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王熙凤被平儿扶着,坐在炕桌旁,看着跪在地上的司棋家人,“倒是欺负三姑娘年轻脸薄,说不得这些事情!倒是不把我们这些主子奶奶放在眼里了!”
探春心里也呕得很,此时气得不说话,只是等王熙凤拿出个章程来。平儿见探春沉默,就只能自己开口接话:“奶奶莫气,才刚好了一点子,没得为了些下流种子伤了身体。”
“我倒是想安安静静的养着,可却有不长眼的来胡闹了!”王熙凤被平儿拍背顺气的安抚着,总算不太气了。待喝了一口茶之后,才转过脸来和探春说话:“你也别气了。他们就是欺负你是个姑娘家呢。这事,还真就只能我来理会。珠大嫂子是个节妇,也不好插手不是?今儿个我就定下来了,就把司棋配给外院的潘又安。谁要是不服气,都给我撵出园子去!”
地上跪着的几个妇人连称不敢。
自此,司棋就是潘又安家的了。又过了半月,恰在贾环面馆开张不久的时候,司棋带着姐妹们送的陪送,梳了头,嫁给了潘又安。而后,司棋又回到了迎春的缀锦楼,做了个管事嬷嬷,替迎春料理内外的事情。
只是潘又安心里又有抱负,不甘心终身为奴,故此还想自赎出来。只是将来迎春出嫁,他二人定然是配房了。
待到贾赦给迎春定下了亲事,潘又安从外头打听了孙绍组的事情,就忍不住动了当套奴的心思。
司棋却是不愿意的:“我若是想一走了之,当初爹娘不同意,我就和你走了!当初既然没走,如今更不会走!咱家姑娘没了我,孤零零的受了欺负又如何?那老货拿捏了姑娘一辈子,如今连姑娘出嫁也不放过!我若不把着些,姑娘还不憋屈死了!”说着竟然流下泪来。
“好好好!都依你!是我一时糊涂!”潘又安看司棋不乐意,还连眼泪都出来了,立刻打嘴。
司棋破涕为笑道:“你只记得,若是有一日,姑娘不用我,或是咱们堂堂正正的自赎出去,那才可以。不然,我就一脖子吊死,也不做忘恩负义的事情来!”
自此,潘又安不敢再当着司棋的面提离开的事情。
裘良和孙绍组已经谈好,把迎春直接过家门不入,送到贾环那里去。又想到贾环的住处不是店里,就是赵姨娘处,要么就是自己的宅子,所以又拿出自己从老侯爷手里得到的一个三顷地的庄子来,用作安置迎春。
迎春心里是不愿意嫁给孙家的,只是父命难违,自然也只能屈从。只是她坐在轿子里摇晃了整整大半天还没到孙家,心里就有些奇怪了。待到停轿之后,迎春就被人搀扶下来。四周安静的环境,让迎春做了一件大胆的事情——微微的掀开盖头。
这一看,才发现这是在一件院子里。从院墙望出去,还能看见山坡呢。这绝对不是京城里会有的景观!
“贾二姑娘好。奴婢的主人是环三爷的朋友。因为知道一些事情,确信孙绍组非良配。又有怕打发走了孙绍组,还有些王绍组、李绍组来,故此便让姑娘安心在这里呆着。姑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环三爷报答您当日的妆奁之恩。”一个婆子恭敬的说完,就退出了院子。
随后,就有绣菊、潘又安家的进来伺候迎春洗漱。主仆几人知道是贾环的手笔,忍不住叹了几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遂安心住了下来。
第94章 贾环9.9
贾环看着自己面前极力表现自己是普通人家子弟的几个人,忍不住心里抽抽。
谁家普通子弟身边跟着的是太监?谁家普通子弟敢用二色金和三色金的布料做里衣?谁家普通子弟敢在鞋面上绣龙纹蟒纹?谁家普通子弟?谁家?
这种“槽多无吐”的感觉,真的是让贾环无力了。为了他和所有人的安全,贾环立刻就让小二把雅间的们关上,表示要和这些“想见见大厨”的食客谈谈。
店里的人都知道贾环是二老板,自然也不怠慢,立刻就走人关门。当门关严实了之后,贾环一个大礼就下去了:“不知各位龙子凤孙大驾光临,还望各位赎罪。”
雅间里的众人沉默了一瞬间,贾环分明听见那个太监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贾师傅说的什么话,我等怎么不明白呢?”对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看气氛凝滞,忍不住干笑着否认。
贾环叹了一口气,一一把刚才自己看到的破绽说了出来,这才让对方承认了身份。
“草民斗胆,请各位下次白龙鱼服与民同乐的时候,把身上这些都除去,否则有心之人会立刻猜到各位的身份!”
“起来吧!”坐在上首最有威严的中年男子开了口,让贾环起身。贾环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只是这男人的下一句话,却让贾环的心脏都停跳了那么一秒。
“朕从来不知自己出行的时候有如此多的破绽。”
卧槽!这是什么样的概率啊?竟然不是单纯的皇子和宗亲,而是当今!当今!贾环内心的小人子撕心裂肺的咆哮着说。
贾环的心理活动再剧烈,可是表面上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孔。没办法,他最近才发现,自己只有在面对裘良的时候,表情才会丰富一点。究其原因,大概就是月夜的那一场痛哭。
贾环是不敢接当今的话茬的,只是低着头站在原处不动。
倒是刚才那个十几岁的少年说了话:“看你的礼仪见识,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你家是哪的?”
贾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皇家手里都有自己的探子在,出了门回了宫,估计自己的身世就全在人家手上了:“草民贾环,祖籍金陵,祖父是荣国公贾讳代善,父亲贾讳政。草民乃是一介庶子出身,当不得贵人一问。”
“既是荣公后裔,怎的流落到这里来做个厨子?你家人却不管你吗?”
“早先因一些事情,草民被分家出来。身无长物唯有灶间的功夫不错,也就只能赖此为生了。”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乱家的贾环!”少年身边的一个圆脸少年指着贾环大叫,又转向少年,“四哥,他就是我伴读说的那个给贾家背了黑锅的贾环!”
“不得胡说!”少年训斥了圆脸少年一句,连忙跟贾环拱手,“五弟顽劣,请勿见怪。”
“哪里,是贵人实诚。”贾环可不敢接下这样的道歉。
“普通的食材,却能做成如此美味,可见你心思巧妙。只是灶间之事,到底是有些有辱斯文,你没想过回去读书吗?”另一个比少年大一点的人拿着折扇指着贾环,这时候插嘴进来,看着贾环就是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三哥!”看见他对贾环有点不对劲的态度,行四的少年忍不住叫了一声拿扇子的少年。
“这位贵人说的话我确实不明白了。我靠自己的手艺挣钱吃饭,哪里就有辱斯文了?”贾环虽然知道对方是龙子,可是也不是个惯常忍让的。见对方的态度不好,也立刻回敬回去。
行三的折扇少年一听贾环的话,立刻就开口:“须知‘君子远庖厨’乃是圣人的教导!你竟然连这些也不知道了?”
贾环一听就觉得闹心。吃着我做的东西还感挑刺,非逼着我打你脸是吧!贾环立刻就把《孟子见梁惠王》给背了一遍,之后又在折扇少年开口之前说道:“这句话的原意,本来是孟子借庖厨之事寓意君子应该心怀悲悯之心,不做杀生害命的残忍之事。什么是杀生害命的残忍之事?为一己私欲害人性命贪人银粮是!为嫉妒之心用舆论之力毁人名声是!有万贯家财却肆意挥霍对冻饿之人视而不见是!杀牛宰羊做成佳肴却浪费也是!后世无知的愚人因为读书不够,所以把圣人的教诲误读为‘读书人不可以下厨’!这样荒谬的话,如今我竟然从一个凤子龙孙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当真是可笑至极!你就不怕你的老师被你气吐血吗?看看我门口的招牌是什么?食为天!民以食为天!”
“你……你……”折扇少年听着贾环的话里讽刺他读书不到家,又气又急,只能指着贾环“你”个不停。
倒是一直看着他们对话的当今此时开了口:“老三,把你的手放下!你的规矩礼仪呢?”
折扇少年听了,立刻就放下手,诚惶诚恐的给当今赔罪。
“你不该和我道歉,你该和贾师傅道歉,该和太傅道歉!回去把《孟子》抄一百遍给太傅,让他重新教你《孟子》!”
“是,儿臣遵命。”折扇少年整个人都蔫了下来,没什么精神的退到后头当起了背景板。
皇帝是个大度的好皇帝,没怪罪贾环对自己儿子的打脸,反倒是和蔼的点头:“贾师傅对圣人的教诲理解得很好。只是如此聪敏,只做灶间之事,还是有些可惜的。”
“贵人莫要这样说。我喜欢灶间之事,自然就不会觉得可惜了。就像是一弯水,爱酒之人觉得酿酒最佳,爱茶之人又觉得烹茶最妙。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罢了。”
“哈哈哈哈!”当今朗笑,“朕本欲招揽一个合心意的厨子,见了你之后又想着招揽一个合心意的臣子,没想到最后却是什么也没得到。看来,你也是不愿意入宫了?”
“是!草民意在民间。”
“那好,朕也不勉强你。只是你的手艺,朕很满意,说不得来日还要来尝!”
“必然恭候大驾!”
送走了这帮人,贾环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好家伙,和这帮人说话,比在后厨连轴转一天还要累!累得不是身,是心!
稍晚的时候,一个面白无须的人来找贾环,给了贾环一个荷包:“贾师傅,我家主人说,今日谢谢贾师傅振聋发聩的话,让他几个小子得了圣人的真言。贾师傅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来日就拿着这东西到三司去,自会有人全力相助。”
贾环结果荷包,摸了摸荷包的形状,猜里面是个令牌。这是当今的好意。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贾环还是收了起来。
“另有,我家主人知道您和五城兵马司的裘五爷相熟,也可以直接拿着找他。”
这效率,这么快就把自己都查清楚了?贾环觉得自己事无不可对人言,自然也不惧怕当今的调查。
来人交代完毕,就离开了。连贾环塞给对方的荷包也被退了回来。贾环见自己的荷包被退,也不恼。拿出令牌来仔细看了一下。
牌子的颜色很深,拿起来很压手。上面只是凿出了一个贾环不认识的篆字出来,令牌的背面刻了一个数字。底下缀着一条看起来很普通红色穗子,有颗明黄色珠子串在中间。就这么一个看着不起眼的东西,竟然能让三司鼎力相助?果然,越是有钱有身份的人,就越是愿意整这种“低调就是最牛逼的炫耀”的事情出来。
晚间,裘良看见贾环拿出来的牌子眼睛都直了。听贾环讲了前因后果之后,忍不住占了一把贾环的便宜,摸着贾环的脸说:“你这是交了天大的好运了啊!”
“好运又如何?我今天差点没累死!”贾环抱怨道。
裘良表示理解,但是手还是没从贾环的脸上下来。贾环被摸得直痒痒,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抬起头正好和裘良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裘良看着眼前的贾环瞪圆了的眼睛里面都是自己,忍不住就凑近了过去。贾环眼看着裘良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也没躲开,就直勾勾的看着对方。知道唇上传来了触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裘良像是被贾环的嘴唇吓到了一样,一下子分开,站起来大步的退后几步:“今天天晚了,你早点睡!”说完就打开房门出去了。
贾环愣在这里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来。等恢复了大脑的思考功能之后,贾环思考了好一会儿,露出来一个浅淡的笑容,随后笑意不断的增大。
然后贾环想到落荒而逃的裘良,立刻跳了起来出了自己的屋子,直奔裘良的寝室:“裘良!你出来!你说清楚!”
裘良本来是在卧室里就快要以头抢地了,一听见门外贾环的声音,看见自己的房门被贾环踹的“哐当”“哐当”直响,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
第95章 贾环9.10
裘良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觉得贾环很残暴的感觉来。向来贾环在裘良的心里,都是一个会乖乖的叫自己“良哥哥”,生气的时候也只是嘟着嘴使性子的乖娃娃。可是看见自己摇摇欲坠的房门,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对贾环的了解还不太够。不过,这样有暴力一面的贾环让裘良心里也很喜欢!裘良觉得自己没救了!
裘良是不知道贾环曾经拿纸镇把人砸了,又拿竹筒把刘虎手下的一个人打得头破血流、另外几个人瘸了好几天的事情的。但是长年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裘良,他现在最好把门打开,不然真的被踹破房门,估计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贾环在门外锲而不舍的踹门,忽然觉得自己踹空。见房门被裘良打开,贾环就着这股力道就跌进了裘良的怀里,一脸的委屈:“良哥哥,你为什么才开门?”
裘良抱着贾环,觉得心里软软的。但是听了贾环的问话,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贾环也不急,就这么呆着。半晌,裘良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贾环却开了口:“良哥哥,我自出府至今已经两年多,过年之后,就十五岁了。良哥哥你已经及冠半年了,为什么还是没有娶妻也没定亲?”
裘良万万想不到贾环竟然会这么问。只是他看贾环抬头看着自己,忍不住的喉头发紧、嗓子发干。可他也不能实话和贾环说,是因为他对贾环心怀不轨,对着别的男的女的都没法起立,才硬是拗着家里不成亲吧!
“环儿,这么晚了,你先回去睡觉。有什么话咱们明天白天再说,可好?”裘良语带哀求的说。
贾环听裘良这么说,就从裘良怀里挣脱出来,猛地一推裘良:“不好!你今晚上不给我说清楚,明天也别说了!”
裘良看贾环生了气,心里着急。又因为贾环从自己怀里挣脱,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贾环刚才那一推,正好把裘良推到了内室的门口。他向来是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直接回身把大敞着的房门关上,上好门闩,走到看傻了眼的裘良面前又是一推,把人整个推进内室去,又把内室的门给闩上了。
第二天一早,本来应该神清气爽的裘良,一点也没有得偿所愿的兴奋感。隐隐约约的,裘良总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人强要了的人。这种被迫失了身的感觉,让裘良怎么想怎么觉得违和!
贾环的生物钟是固定的,每日里也不太愿意吃别人做的东西。所以裘良还在床上纠结的时候,贾环已经端着小炕桌和一桌子的早点进了屋子里来。
“你气得这么早,没觉得难受?”裘良瞪着眼睛看着贾环,心里的违和感更大了。自己昨晚上肯定是和贾环实打实的来了几场的。以前在军营的时候,听说初次的人是会疼得几天下不了床的。贾环昨晚上的反应绝对是第一次,可是这大早上起来做了一桌子吃的是怎么回事?
贾环在炕桌的另一头垫了几个从柜子里掏出来的软垫:“腰有点酸,后面有点火辣辣的疼,其他的还好。”
看贾环一副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就是有点风”的态度,裘良神思不属的吃过了早餐。
裘良看贾环只是走路的时候速度慢了点,其他像是没事人一样,觉得有点受打击。莫非自己这两年不怎么出去玩闹,所以功夫生疏了?也不对啊,昨晚上最开始的时候还是环儿主动,后来就只能勾着自己的腰说不出话了啊!
贾环到底还是觉得自己身体不舒服,吃过早饭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睡了一觉。当他醒的时候,已经是快到晚饭的时候了。
经过了一个白天的修养,贾环觉得自己又成为了一个棒棒的健康厨子。除了身体内还有点钝钝的痛感意外,一切正常。
晚饭,是贾环给裘良做的炖牛鞭。裘良一脸无语的吃着炖的很入味的牛鞭,再次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打击——环儿真的不是在暗示自己不行吗?
贾环其实只是单纯的觉得,两个人昨晚上来了好几回,难免有点伤身体。都说吃什么补什么,他只是单纯的这样想就这样做了。不过,其实里面还是有一点贾环食髓知味的原因在的!可是只有一小点,贾环在自己心里反复强调,只有一小点!
裘良现在对贾环的凶残指数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但是在这种凶残之下的小贴心,却让裘良还是忍不住心里美滋滋的。
贾环这头把裘良变成自己人了,另一面,到了新季度,又给食为天添了几个新菜。食为天如今也是京城里有名的老饕聚集地了,新菜上来的头几天,京里不差钱的人家都来食为天定了席面。
因为食为天房间数目有限,贾环又添置了外带的业务——各家可以派人来,把自己点的席面带回家里去享用,食盒、盘碟自备。
贾家虽然已经是三流世家了,可是他们自己不这么想。听说食为天的厨子做菜好吃,就打发人到食为天,要把人带到府里去做菜。
上次当今带着几个儿子在食为天吃了一顿,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心情不错的事情,那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虽然不知道后来那公公给食为天的后厨送了什么东西,但总归食为天已经算是在当今这里挂了号了。
所以食为天的生意在火,看着后来几个皇子便装出行去楼里吃饭的众人,也就不敢造次了。皇子都要按规矩来,他们又精贵过龙子凤孙吗?
贾环听了小二的传话,心里冷笑:“告诉他们,我没空。要吃也行,自己来。我是不去的!要么也学着点人家忠顺王府的,不也是派人带来食盒碗碟等着呢么?”
传话的人隐约知道自家二老板和贾家的那点事儿,对贾家是打心眼里看不上,直接原话告诉的对方。
贾家派来的人觉得被下了面子,自然是不依不饶的。
“掌柜的!快着点儿!咱家小侯爷还等着呢!你跟这么个奴才废什么话?”说话的锦乡伯家的人。
“就是,耽误了咱们几个提领食盒,我们兄弟不好,你们也好不了!”这是定城侯家的。
两人的说话引来一阵附和,盖因这两人说话的内容虽然是对着掌柜发难,可是眼神却是定定的看着贾家的人呢。
贾家的人犯了众怒,这会儿见大家指桑骂槐,也只能摸着鼻子走了。
等这人走了之后,掌柜的这头跟各家的管事拱手道谢,众人也不虚受,全都称兄道弟的。
“什么精贵的,竟然连我荣国公府的面子也不买?”荣庆堂里,几个主子听了下人的回报,皱起了眉头来。
那人说的极有技巧,也没提各家管事的事情,但只说厨子让他们亲自去的事情。
贾史氏嗤笑:“什么手艺这么精贵,我们还请不动了?既不来,我们也不稀罕!”其实贾史氏心里清楚,自家虽然说是公侯人家,但其实已经是没实权的三流世家了。她也怕若这真是有靠山的,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偏贾宝玉不愿意,滚在贾史氏的怀里一个劲儿的撒娇。贾史氏被磨得没有办法,只得让人置备了碗碟,让人带着去了食为天。
林黛玉最近有些心冷,有部分,是因为宝玉始终做着懵懂伤人的事情,还有一部分,就是因为迎春一去不返,贾家除了自己和惜春,竟然没有别人探究担心。又想到素日来宝玉说的对姐姐妹妹们好的话,又想到贾史氏说自己疼爱三春的话,竟是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好起来,却觉得最近吃了新配的人参养荣丸,却连喘气也有些虚了,很是难过。
贾家这次派去的人,带了几个小子做事,自己只在一边看着。等了一会儿,忽而内急,便奔去茅房。结果在后院茅房,听见有人提到大厨的事情,隐约的竟然是府里赶出去的贾环!
当初贾环说是分家出府,但是府里的人心里都明镜的知道这是被赶出去的。如今竟然在这里当了厨子?他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门手艺?
他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门手艺?这件事也是贾史氏和其他人百思不解的地方。
“老祖宗,咱们把环兄弟接回来,让他天天给老祖宗做席面,可好?”贾宝玉对桌上的吃食很满意,想着若是贾环能回来,自己定能日日吃上这好吃的席面。食为天的桌子太难订了!
“我听人说,似乎皇子们也去食为天订吃食。有时还亲自去,就为了和贾环说几句话。”贾琏是个惯和什么人都能说上话的,见宝玉想把贾环弄回府里,忍不住说了一句。他的本意,是让贾家的其他人知道,如今的贾环今非昔比了,不是他们能随便摆弄的。
可是贾史氏一听贾环和皇子的关系不错,心里立刻就动了心思。盘算了一会子,又看了看宝玉,贾史氏开了口:“那就把环小子叫回来。怎么说咱们也是长辈,很该关心关心他,别对着贵人们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有他宝玉哥哥帮忙给描补描补,也是好事。”
第96章 贾环9.11
贾环是不知道贾家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自信,觉得自己肯定会回去。但是他知道,自己如今有了金大腿,自然也不需要和他们周旋什么了。所以,贾环的态度很明确:“我不在。”
是的,无论是谁来找,对外,贾环都是回复“我不在”。
贾史氏一开始还觉得贾环拿乔不识抬举,后来就把这事交给了贾琏。贾琏守在食为天门口好几天,终于堵住了贾环。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车里传来贾环的声音:“琏二爷好,我不在。”
“环兄弟分明就在,莫要和哥哥开玩笑了。”
“我不在,请琏二爷回去吧。”
贾琏也知道贾家当初对贾环做事不地道,见贾环铁了心不松口,又思及如今的食为天,就卖了一个好给贾环:“哥哥这就回去。只是老祖宗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得下回就是二叔来了。”
贾琏说完就要走,却听贾环叫住了他:“琏二爷既然有心说了件对我好的事情,那我也说一件对你好的事情。只是事情有些长,琏二爷别让我费了口水还不见成效就好。”
贾琏原本是好奇听听是个什么事,只是听贾环说完之后,一头的冷汗脸色苍白。他昏昏沉沉的回了贾家,一头栽倒在床上就不醒了。后半夜竟然烧了起来。等贾琏醒来,就对着照顾了自己一夜的王熙凤一顿臭骂,又说要休妻,最后又到贾赦那里,说是要分家出去。这么一通闹,竟让贾家传出贾琏疯魔的传言来。
贾环听了,觉得贾琏委实是个扶不起的。只是他也不过是还上一个人情罢了,后续如何,却是不关他的事情。只是如今贾史氏倒是真的借着贾琏癔症为由,逼着贾赦让爵了。
“环儿,你说的那个林家千金,如今眼见着是不好了。若是在这样,肯定也没几日的活头。你到底想怎么做?”
“把林姑娘捞出来啊!我是必然要换了这人情的。捞出来之后,只送去迎春堂姐那里就好。”贾环只是说了最终目的,可把作为具体执行人的裘良给难为着了。
最后,他找了往日里和自己关系极好,又有些侠气的几个战友,说贾家人谋了人家姑娘的家财,如今更是连这姑娘的命也不留了,自然是激起了义愤。月黑风高的时候,几个汉子悄无声息的进了大观园□□馆,找到了看着就奄奄一息的林黛玉,把人带了出来。
裘良见人带出来了,就把林黛玉交给了早就等着的几个婆子,扶上马车往贾迎春处去了。还反复叮嘱,这是御史人家的千金,莫要胡说什么坏了人家名声。几人自然是拍胸脯保证,还说了把姑娘带出来的时候,是裹了四层棉被,连姑娘的中衣都没看见的事情,来表示自己问心无愧。
裘良约定了和众人来日里喝酒,便告别众人,回去找贾环做报告去了。
只是裘良到底有点吃味:“那个贾迎春是你的堂姐,那这个就是你的表姐了吧?我看了一眼,那叫一个漂亮!你真的只是想救人家?那也不用把人带出来啊!”
贾环一脚踹在裘良的肚子上:“若不带出来,最迟几个月,绝对连人都凉了。”
贾环踹的不重,裘良就握着贾环的脚在自己手心里头:“那剩下的那个排行老四的呢?”
“她?她没事。横竖有把她送到堂姐那的时候。”贾环回道。抬脸看裘良张嘴还要说什么,贾环就直接骑在了裘良的腰上。然后,这一晚裘良就真的不说话了。
南安王爷战败的消息传回来,贾环就知道贾探春就要远嫁南洋了。当今知道之后,气得肝都疼了。等知道南安王妃收了那个小厨子的胞姐作为自己女儿的待嫁,就白龙鱼服到了食为天。
贾环猜想,这必然是来探自己的态度的。贾探春是死是活,除了和自己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还真就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想到最近谨小慎微的赵姨娘,贾环决定还是卖个人情吧。至于皇帝会不会听,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皇帝吃过饭之后,果然找来贾环闲聊。聊了一会,话题就转到了南安王府收贾探春的真正目的。
贾环听了,也不说自己有什么想法,反倒把话题引到海鲜上来:“素闻那真真国里,海物最是新鲜,若是能成为我朝疆土,贵人定能尝到我的新菜了。”
“你这小子,倒是好大的口气!”当今听了,倒是笑了出来。他的确意在此,且还有临近的茜香等国。
贾环又说:“如今我朝已经不是大唐时候的万国来朝世界中心了。他们盯着我朝的肥肉呢。好吃的谁都想吃,真真也不过是做了个试探的出头鸟罢了。只是贵人,朝中真的无人能平真真了吗?神武将军如何?定城侯如何?襄阳侯又如何?昭君是好,可汉武帝却不愿意,宁肯拼着卫青和霍去病,最后得了千古的美名。”又说,“纵然需要些许时日,自然是要让一军主帅的南安王拿出个态度来,没的用别人家的女孩子,换他们的富贵安稳!”
“说来说去,你就是替你姐姐求情是吧!你和你亲姐并不亲密,如今为何替她求情?”当今一语道破贾环的心思。
“总归就这一次。下回,管她死活呢?我是不欠她的。血脉亲情也不是用来让人收拾烂摊子的。当初出府的时候,她若是应了,又哪里有今天?”
当今放下筷子,遣走贾环,又自己坐了一会儿,才离开。当今所思,乃是一国之大事。如今听了贾环的话,恨不得自己又八个头脑来,想出些计策,让国泰民安、无外敌敢辱。只是饭要一口口的吃,他信自己能做到。又决定让南安王自己的女儿和亲去。总归要赢来些时间,让他重整旗鼓。
“你那个叫贾琏的堂哥,已经变成弃子了。听说过几天就和他媳妇一起搬出去,也不知道这一家人是怎么想的。”裘良最近热衷于打听贾家乱七八糟的八卦,“这贾家也挺有意思。家里的姑娘平白无故没了,也没个人惦记着找找。那个口里衔玉的,听说和那林家姑娘还是最要好的,如今被哄了两句‘回乡祭奠’的话,就又去玩乐了。如今和那戴金锁的好得像是一个人。”
贾宝玉是什么样贾环没兴趣知道,只是他没想到,贾琏竟然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又有能让王熙凤听自己话的能耐。只是若早些时候,还能让贾家免于大厦倾覆的结局,如今,能保全自身就不错了。
“行了,今个儿当今又来店里了,说了贾探春的事情。我说了些话,也不知道当今会不会免了她的和亲。你只在贾家被当今清算的时候,把我那惜春堂妹送去迎春堂姐、黛玉表姐那里就好。别的人,横竖不干我的事,爱咋咋地!你也少去打听这些有的没的,平白的脏了我的耳朵。”
“我不是替环儿你气不公嘛!”裘良又被贾环踹了一脚,有点委屈了。
贾环觉得自己真是眼瞎,怎么就看出裘良特别爱演的本质呢?只能上去在裘良的脸上亲了一口:“我知道。那你现在是想继续替我气不公,还是咱俩回屋里去?”回屋里干什么,贾环没说。但是裘良怎么会不明白回屋里之后的福利呢?果然,刘虎说偶尔装装委屈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是对的!
贾家在一年之后果然就被抄了家。贾史氏荣华一生,硬是看见贾家败落了才咽了气,真的是死不瞑目。贾琏算是躲过一劫,举家跟着流放的贾赦走了。李纨带着嫁妆和贾兰分产别剧,探春跟着贾政过了些时日,带着贾宝玉找到了贾环被分到的城南院子那里。
院子里有一个看院子的婆子,见了贾政三人,行了一礼:“我们环爷说,既然能找到这里而不是铺子里,说明当日里贾王氏作践他的事情,政二老爷也是知道的。既然知道了,他就把这个院子还给政二老爷以全父子之意,从今以后,再无瓜葛。”又转向探春,“环也让奴婢问姑娘一句,可曾后悔当日的行为?”
“贾环呢?你让他出来!他把二姐姐、林姐姐和四妹妹都能带走,为什么不带走我?为什么?我是他的亲姐姐!”探春已经几日没有梳洗了,如今顶着一头乱发表情狰狞,倒是有些魔障的样子了。
婆子一笑,大声回道:“当日贾王氏敢我们环爷出府,三位姑娘凑了银子给环爷解燃眉之急。她们还是堂姐妹、表姐妹呢,还知道给兄弟尽心,你是环爷亲姐,你做了什么?不让你背井离乡嫁给那真真国的野人当妻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还要怎的?”
探春听了,愣怔得说不出话。宝玉听得懵懂,却也知道贾环今非昔比了,自己却要住在他当日住的这个院子里。大笑了几声之后,宝玉冲出门去,不知踪影了。有人说看见他和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脚道士一起云游去了。
“倒是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的干净结局。”贾环又听了裘良讲的一番八卦,推开对方凑近自己的脸,“这以后,可以不用说贾家的事情了吧?”
“不说了。贾家没了,堵你心的也都遭了报,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被推开脸的裘良又死皮赖脸的把贾环抱回自己的怀里,好像抱住了整个世界,心里都满足了。
贾环看了一眼裘良的表情,嘴上嫌弃的说了一句“德行”,嘴角却愉悦的翘了起来。
第97章 徒昫10.1
徒昫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曾经觉得自己上辈子见义勇为而死,一定是间接拯救了世界,才会成为一个皇子。
既然上天奖励给自己多一次生命,而且还是皇子这么霸气的身份,那么就算喝奶是一件让徒昫感觉有点羞涩的事情,他也会努力克复下来的!
没错,徒昫是从21世纪胎穿来的。尽管徒昫出生之后还不能很清楚的看东西,但是听力还在。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叫做徒昫,他知道了他是一个皇子,还猜到这里应该是个平行空间因为历史上没有哪个朝代的皇帝是姓徒的。
本来徒昫是很愉快的过着每天吃奶,吃饱了就睡觉,睡醒了就嗯嗯嘘嘘的生活的。但是偶然的一个机会,徒昫想到,为什么自己过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自己的生母呢?都说古代的妃子坐月子不见孩子,孩子都交给奶娘喂养,但是自己来这里应该有三个月了吧!真是太奇怪了!
当徒昫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一个不怎么受宠的嫔,已经难产没了的时候,他觉得,可能自己见义勇为并没有完全拯救世界。
但是不管怎么说,从他现在一点不差的待遇来看,作为一个皇子还是很好的。
好个屁!五岁的徒昫坐在一块石头上吐槽。如今穿越过来已经好几年了,他才知道,皇子在哺乳期是应该配有八个奶娘的!而自己,当初只有两个给自己轮换。好吧,他不是猪,两个奶娘就够自己吃饱了。
但是因为有了奶娘这件事情起头,之后徒昫的待遇就一直没提高起来。像是衣服料子,多数是棉制的,少有绸缎。像是伙食,从来都是白米饭,没有过碧粳米。但是作为一个21世纪穿越来的、从来没见识过古代皇家生活的新世纪城市土鳖,还以为自己过得顶好呢!
这还真就不怪徒昫。他上辈子看了不少的种田文,里面说大多数百姓都是吃粗粮的,所以看见自己顿顿大米饭,还有两荤两素一道汤,就觉得自己是腐、败阶、级了。又因为上辈子纯棉的制品卖得很贵,他的衣服竟然基本都是纯棉的手工制衣服,徒昫觉得自己已经是土豪了。
但是,一切都是幻影!随着他对身边环境的了解,才知道自己是被苛待了!本来他还觉得自己不用见皇帝这个没什么亲情的便宜爹,不用跪来跪去的行礼,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但是!没错,“但是”后面的才是重点——他连到了识字念书的年龄这件事都没人记着!
据说当今是个御下极严的皇帝,所以徒昫还真就没有因为不受重视而被奴才欺负。他们也就只能在份例上克扣克扣徒昫了。而当今的元后在当今登基之后不久就病逝,据说原因是思念她和当今两人早夭的嫡子,所以后宫内务都是交给才进宫,被封为贵妃的元后族妹来打理的。原本打理宫务的,是一个姓甄的贵妃,如今因为她的母亲病逝,求了恩典正闭门祈福呢。
不管是在什么时代,“知识改变命运”都是真理。所以徒昫对于读书有着迫切的希望。如今他唯一认识的会写的字,就是各个宫殿的匾额和对联。但是这样的知识储备量明显是不够的!徒昫坐在石头上苦恼的思索,怎样才能学到更多的知识?
可是也不知道是小孩子的大脑发育不完全,无法进行长时间或者复杂的思考,徒昫每次想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都会走神。而且大概是因为五年来不怎么和人交流,徒昫觉得自己的情商和语言表达能力都退化了。要不是还有上辈子的记忆在,他觉得自己和一个寂寞的五岁男孩也没什么区别了。
“啊啊啊啊啊啊!好苦恼!要怎么办!”想到脑袋冒烟也没想明白的徒昫忍不住抱着脑袋大喊。
“你是何人?敢在皇宫内廷大声吵嚷!”
徒昫听见有人问自己,然后就看见了几个中年男子领着几个小孩子站在不远处。对自己问话的,就是其中的一个孩子。
因为那几个成年人里,领头的是个穿朝服的,徒昫想着其他的人既然站在这人的身后,说明这些人的身份都没有领头的那个高。所以,这些人一定都是臣子。又因为这些人有几个还欠着身边孩子的手,所以这些孩子应该也是他们的亲属晚辈之类的。否则要是身份高于他们,哪里能如此坦然的牵手呢?
想通了这些的徒昫,忍不住决定对着这些人霸气测漏一次:“你是何人?敢对本殿大声吵嚷!”
徒昫是不知道,他站在石头上模仿对方的问话答话,抬高了小下巴努力表示“我骄傲”的样子有多可爱!所以这些人有定力不够的,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准笑!不准笑!我命令你们不准笑!”徒昫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忍不住气得跺脚,“我告诉你们!我爷爷是皇帝!我爹也是皇帝!将来我的兄弟也会是皇帝!我的侄子也会有个当皇帝!我要诛你九族!不准笑!”
徒昫把话说出口就觉得丢人得恨不得一头撞死!虽然他想表达的意思没错,但是绝对不是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的。应该是他隐晦的表明自己是皇子的身份,然后这些人行礼道歉之后安静的退下,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听了徒昫发飙说出来的话,众人倒是没有再笑。那个站在前头穿朝服的人移开了身子,露出了身后穿着明黄色衣服的人。
那人明显就是当今,也就是徒昫的便宜爹。便宜爹一挥手,穿朝服的男人行了一礼,一个纵身就不见了。
徒昫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原来是护卫!然后又转过来看向自己的便宜爹。其实徒昫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这是哪个宗亲呢。但是一来,宗亲也不能穿明黄绣龙的常服,二来,就是这人张口说的话了。
对方说:“怎么,刚才不是还理直气壮的说朕是皇帝,再笑就诛九族吗?”
徒昫僵硬着身体,根本就没学过觐见皇帝的礼仪。此时只能“噗通”的跪在了大石头上,心里的小人痛哭流涕:皇帝好可怕!他会不会因为我丢了人把我砍了?
明明就没尽过一天当爹的责任,现在还这么大声的吼我,还要砍了我!呜呜呜,好委屈!徒昫本来还只是在心里念叨,可是到了最后,就真的跪伏在石头上大哭出声来。
哭得起劲的徒昫没听见众人告退的声音,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直到自己被一个浑身肌肉*的人用一种让他不舒服的姿势抱了起来,也没停止。
“你哭什么?不准哭!”对方看抱着徒昫也不管用,忍不住用严厉的语气训斥了徒昫一句。
徒昫的哭声在对方的训斥里听了一瞬,随即就变成了无声的流眼泪,模样要多委屈就多委屈。最后竟然因为憋着哭声有点喘不过来气来,小脸憋得有点发青发紫的。
“哎!哎!你哭出声来!哭出声来!朕准你哭出声来!”皇帝觉得自己膝下算上早夭的徒晖一共有六七个儿子,没有一个像是眼前这个这么难带!才第一次见面,就已经逼得自己反复了好几次。
徒昫这才哭出生来,只是因为憋了一阵子,现在开始有点打嗝了。而且被抱的姿势很不舒服,忍不住一边打嗝一边扭动身体想下地。
“你这又是想干什么?”皇帝看徒昫扭着想往外头窜,心里有些不高兴了。
“陛下,想来是您抱得小殿下不舒服了,不如让老奴来?”身边的太监到底是个有年岁的,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皇帝倒是没把徒昫递到别人手里,而是开始在指导下调整了胳膊的位置。调整好之后,徒昫觉得舒服了,就不再往外窜。只是还是哭着打嗝。
等了好一会儿,皇帝看徒昫不哭了,才又问道:“你为什么哭?”
“你不管我!嗝!刚见面就!嗝!要砍我!”徒昫听了皇帝的问话,又委屈的想哭了。
“谁说要砍你了?朕只是问了一句话。”皇帝觉得自己真的没法和小孩子交流。
徒昫看皇帝冷着脸看着自己,眼睛里再次聚满了泪水:“你吼我!我想读书!我小时候只有两个奶娘!我都没吃过碧粳米!我想穿绸缎!不要棉布!不要棉布!我不想一顿只吃四个菜一盆汤!我要吃好吃的!我想有人陪我说话!你吼我!”
皇帝深呼吸了几次之后,对身边的太监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儿,龙辇过来,皇帝抱着徒昫坐了上去。
“陛下,这于礼不合。”身边的太监提醒。
皇帝皱了一下眉头,又看了一眼哭得昏昏欲睡的徒昫,说了一声“只此一次”,就上了龙辇。
太监也不再多话,只是心里合计着,这位向来是透明人一样的皇子,恐怕是要翻身了。
龙辇渐渐走远,皇帝的吩咐又传来:“你去给这孩子换个住所,配齐身边的人。看看可还有这样的,都一并弄好了。”朕的孩子,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样过了五年!甄氏,你该死!皇帝虽然对甄氏不满,但更多的是对自己自责。
第98章 徒昫10.2
当今登基至今也才不到十年。最初的七八年里,上皇把持朝政,当今做任何事情都要请示上皇,政令出台更是举步维艰。在那样的情况下,当今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关注后宫,就连恩撒雨露也是如同例行公事一样。
这两年上皇的精力越发的不济,当今才有了松口气的感觉,只是也不多进后宫了。这次碰上徒昫的时候,正是他要给自己的几个儿子选伴读的时候。
算上徒昫,当今如今立住了的孩子,只有四男一女。女子不入排行的话,徒昫应该是排行老五。上面有两个活着的哥哥,分别排行老大、老四,下面有一个才出生的弟弟。只是这些人他都连面也没见过。
其实皇帝担心宫里还有其他皇子被忽视的担忧绝对是多虑了。徒昫之所以被忽视成这样,是因为没了亲娘庇佑。别的皇子还真就不会有这种遭遇。再有一个,当今的严厉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甄贵妃掌管宫务的时候,也就只能动些手脚降低份例。其实徒昫还真就不算是被虐待了。
可是当今觉得自己的血脉被虐待了,有谁敢说没有吗?饭食衣物的克扣是事实,伺候徒昫的人和内务府的一批人都被清算了一遍。
这番动作还是引起了一点小波澜的——内务府的人求到上皇那去了。上皇呢,一开始是被忽悠了的,可是当今是个能忍会演的人。他能忍到太子两废两立,能忍到大哥逼宫、三哥串联、弟弟贤王的声音满朝野,最终忍得了皇位,还会被一个内务府的给pk了吗?
当今把徒昫的事情一说,言语上引导暗示一下,已经不再是年轻时候圣主明君的上皇,就亲自下令把内务府的人夷三族了。这间接让徒昫的地位有了提高,还是一件好事的。
不过这都是后来才发生的事情,此时,徒昫因为苦累了,抓着他便宜爹的袖子睡着了。皇帝看徒昫就连睡着了还在打嗝,心里还是有点柔软的。
“陛下,给五殿下安排的住处都妥了,是不是让人把五殿下给送去?”
当今摇头:“不必,就让他睡着,今晚和我一起吃饭。把老大老四也叫来。别再有不认识自家人的事情出来。”
徒昫醒来之后,就认识了自己的便宜大哥和便宜四哥。徒昫的便宜大哥徒昊,是个看着长大之后,一定是满身腱子肉的人,约莫十岁。四哥徒旬是个七八岁的,看起来就是个聪明人。两个人都不是很真心的对自己表达了友好,一起吃了顿饭。
徒昫可不管那两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有机会和皇帝一起吃御厨做出来的菜,他可没工夫理别人。
于是就看见徒昊和徒旬两人像是吃猫食一样小口进食,而徒昫则是一会儿指着这个菜,一会儿指着那个菜,把自己看上眼的菜色都吃了一遍。
皇帝体念徒昫自小的遭遇,看着徒昫狼吞虎咽的样子虽然有些不雅,但是要比吃的艰难的老大老四顺眼多了。潜意识里,皇帝对徒昫的喜爱就多了一分。
当晚,徒昫穿着滑溜溜的绸缎中衣,睡在可以躺上三四个人都不挤的雕花拔步床上,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搬进了新宫殿的徒昫开始学习各种礼仪。包括吃饭的时候怎样咀嚼不出声,怎样避免食器之间碰撞发出声响,怎样走路,怎样行礼,怎样穿衣服。总之,要把日常的每一件事情都按照礼仪的标准学习一遍。
徒昫虽然在行为和智力上有一定的退化,但是到底比一般的普通孩子要厉害不少。如今徒昫已经很少出错了。就算是哪里做错了,也会第一时间改过来,让来教导徒昫礼仪的嬷嬷心里止不住的点头。
徒昫现在可算知道那些传说中的气度、气质是怎么来的了。一开始是硬性规定。每一个动作都要像是尺子亮出来的一样。再之后,就是让礼仪成为习惯,再由习惯转化成自然。当你一举一动都是自然的礼仪的时候,也就成为气度了。有灵性的人再融入自己的性格特征,就是气质。
如何走起路来既沉稳又洒脱,如何喝茶的时候恬淡静雅,如何品酒的时候肆意风流。一举一动,把徒昫折磨得差点没吐血!
好在如今他只有五岁,大家也不要求他现在就有“气度”这种东西,只要礼仪不出错就可以了。
结束了礼仪课程的学习,又因为最近朝上出现了事情,当今没时间和徒昫及其他儿子进行考校什么的亲子活动,徒昫又开始无所事事了。
徒昫对于自己不能去上书房读书是很有怨念的。他想着,自己不能进到屋子里去听课,还不能扒窗户吗?于是徒昫带着自己配置内的一群太监宫女,浩浩荡荡的去了上书房扒窗户去了。
上书房里听课的,不光有皇子,还有宗亲。而且也不是一个大屋子,而是分为不同级别的几个房间。徒昫也不管屋子里讲课的是谁、听课的是谁,就找了一个屋子在旁边听了。
院子里忽然多了四十来个人,讲读博士们能不知道吗?只是这些人都在徒昫“嘘”的动作下不懂不说话,直勾勾和钉子一样站在院子里,他们还真不好说什么。至于廊下那个还没有窗户高就一直扒着窗台的孩子,讲读博士们看了一眼徒昫的皇子服饰,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徒昫扒窗户的这个屋子里,坐的都是十岁出头的学生,徒昊就在里面。只是徒昊向来不愿意学这让他头疼的东西,此时有些昏昏欲睡,完全没注意到徒昫正巴着窗户呢。
讲读博士讲课的第一小节已经过去了,接下来要讲的是农桑的话题。讲读博士是知道这些宗亲贵子们是什么样的,所以就提了个简单的问题:“饭是怎么来的?”
这么个问题竟然把一屋子的十岁出头的孩子给难住了。有的说是买来的,有的说是蒸出来的。听得徒昫直翻白眼。如果将来他的同学都是这样的,他还不如自己拿了书本学习呢!
最后听见答案越来越离谱,徒昫忍不住说话了:“饭是用米做的,米是农人在地里种出来的水稻!笨蛋!”
说完之后,徒昫也没心思听课了,一溜烟的带着四十来个太监宫女就跑出去了。
这件事情最后被讲读博士报给了皇帝。毕竟扰乱课堂的是皇帝的亲儿子,还是个没入学的儿子。他们一群臣子可没胆子教训。
皇帝听了之后,把徒昫叫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光知道饭,我还知道面呢。面是小麦磨成的粉,也是从地里种出来的!”徒昫一点也没有作为一个两辈子的成年人碾压真正的小孩子的羞耻感,反而很自豪,“他们连这都不知道,真是笨死了!”
其实徒昫说的也没错。上辈子的中国,对于幼儿教育还是很关注的,书店里那些各种颜色的撕不烂图书上面,就有各种粮食的来历。一些关注孩子教育的家长在这上面花起钱来毫不手软。宁可勒着裤腰带也要给孩子买这类的东西。孩子们把这些当作游戏,学起来也是非常快的。
徒昫上辈子曾经见过一个大班二十多个五岁的孩子,比赛背诵联合国的国家和首都。作为一个连周边国家都没记住的成年人,在那一刻,被这二十多个大班的孩子深深的伤害了。
也因为这样,有这些十岁出头的孩子竟然连饭、大米和水稻之间的联系都不知道,让徒昫还是找回了一些自尊心的。但是如果皇帝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绝对会忍不住问一句:“你真的不害臊吗?”
皇帝是不会知道徒昫两辈子的前因后果的,所以也不会问徒昫害不害臊。皇帝只是觉得徒昫很聪慧、孺子可教,决定批准徒昫提前入学,还点了定城侯的小孙子给徒昫当伴读。
徒昫不在乎谁给自己当伴读,在第二天就高高兴兴的加入了蒙学班,也就是徒旬所在的班级。定城侯的小孙子叫谢鲸,是个看起来有点呆的黑小子。
“你为什么这么黑?”徒昫在讲读博士进屋前,和自己的伴读咬耳朵。
谢鲸觉得自己的耳朵被徒昫呼出来的气吹得热乎乎的有点痒,但还是很认真的回答:“因为我爹也这么黑,我爷爷也这么黑。但是其实我娘说,我小时候还是很白的,自从去年开始练武,就变黑了。”
徒昫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那我叫你什么?你可以叫我小五,我排行第五!”
“你叫我谢鲸就好。”虽然谢鲸进宫之前,家里人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以和皇子们“你”啊“我”的,可是谢鲸看着眼前白白嫩嫩的徒昫,就都忘到天边去了。“你比我弟弟好多了,我弟弟既不愿意和我一起练武,也不愿意和堂哥读书。一要上学,就哭闹!忒烦人了!”
讲读博士进了屋里,打断了两人的低声谈话,但是有的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分明徒昫和谢鲸才说了几句话,就有种“这是自己人”的感觉了。
下课之后,五岁的徒昫拉着六岁的谢鲸,一起回自己的寝宫去。两个人傻笑着走进夏日的阳光里,开始了一生的纠缠。
第99章 徒昫10.3
“……三国时候有蔡文姬,宋代的时候有易安居士和朱淑真,隋唐贵女更是能提枪上马镇守关口。可是看看前朝那么推崇程颐和朱熹之后,女子之中哪里还有不让须眉的杰出人才?哦,有一个绣花出了名的惠娘。可是别的呢?能做出锦绣诗词,能肆意指点江山的人呢?都没了!这不正是说明程朱理学是不该被推崇的吗?孔夫子可没说要把女子锁在后宅里。那时朱熹说的!一个口口声声‘存天理灭人欲’的,自己却在女色、道德上一点不忌讳。我猜测,他之所以要把女子的地位打压到如此底下的程度,就是为了方便他行龌龊之事。因为女子的地位低了,到时候哪怕那女子是被逼无奈的,也还是会被铺天盖地的污水给活活淹死。至于他自己,也不过是得了一句‘风流’罢了。”十岁的徒昫直视脸色被气的发紫的讲读博士,做了结词,“以上,就是学生对朱熹的看法。”
“你……你……你……你……”此人恰好是个对朱熹推崇备至的,被徒昫一番话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一翻白眼直接气晕了过去。
“先生!”
“先生!”
“快去叫太医来!”
几个向来知道徒昫离经叛道的同窗宗亲见叫不醒讲读博士,便立刻让上书房外候着的去叫太医。
“今个儿怎么就就气性这么大,还昏了一个?”太医跟着来人一边往上书房走,一边问八卦。
“今个儿那个,家里好像祖上和朱熹的后人联过姻。我们五爷,素来是最犯朱熹那套的,早几年还和翰林院的几个老头吵吵过,把那个谁谁谁,给气得告老了。这回这个讲读博士,估计是想煞煞五爷,就让五爷读朱熹的东西,还要品评。结果今个儿就成了这样了。”
“这个博士也是,五爷是天潢贵胄,他拧什么筋啊?五爷前不久和他的伴读把他堂哥义忠郡王给打了,陛下不也没管吗?告到上皇那又如何?上皇如今不也是糊涂一阵明白一阵的。”
两人说着,就进了上书房。讲读博士还在地上躺着呢。其他的学生看太医来了,都回了座位上坐好。
太医给讲读博士施了针刺激了一下,讲读博士就“嗝”一声醒了过来。随后想到徒昫的话,指着徒昫就骂:“你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先生这话严重了吧!”不等徒昫发话,宗亲就不乐意了。朱熹怎么就成了他们老徒家的“师”、老徒家的“祖”了?而且说了两句朱熹的实话就是“大逆不道”,难不成朱熹比他们老徒家还要高不成?一个酸儒,别人还说不得了?
讲读博士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对,可是有说不出反口的话,只能从地上爬起来,愤怒的甩了甩袖子,踉踉跄跄的走了。
“五弟,你太任性了。怎么能这样不懂得尊师重道!”徒旬看讲读博士走了,立刻就站起来走到徒昫的面前训斥。
“你少来这套!真觉得不对,怎么刚才不跟他赔礼道歉?”徒昫一摆手,也站了起来,学着以往徒旬的样子一拱手,“五弟顽劣不听教诲,素来被宠坏了,您多包涵些。”
看徒旬尴尬的样子,徒昫又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话里话外都是在败坏我的名声吗?我还真就不知道自己说了几句实话,哪里碍到你的眼了!我知道,不就是想当皇帝吗?你也看看你有没有父皇的能耐!告诉你,就凭你这德行,轮到大哥小六也轮不到你头上!才十岁就知道构陷自己的兄弟,将来还不得把我凌迟了?你娘姓甄了不起啊?哪凉快哪呆着去!”
徒旬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臭骂,心里不忿的很,也是一甩袖子就走了。心里却有种被拆穿的感觉,心虚的很。
徒昫是皇宫里唯一一个口无遮拦的“皇帝”来“皇帝”去的人。没人知道当今本人是怎么想的,竟然纵容得徒昫可以肆意议论储位归属,但是既然皇帝本人都不在乎,那其他不相干的人,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谢鲸因为祖父病了回家侍疾去了,所以这两天徒昫的心情格外不好,像个炮仗一样谁店谁着。偏有不信邪的讲读博士挑衅,可不就爆了。后头还有个徒旬撩拨,还真是活该了。
讲读博士走了,众人自然也就纷纷出了上书房。徒昫一马当先的往御花园走,想排遣一下心情。
“我看五爷是往御花园走了对吧?”一个宗亲开口问,语带迟疑。
“对啊,怎么了?”另一个宗亲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一问。
“卧槽!我的小幺刚跟我说,现在御花园里甄贵妃正在呢!”
“啊?那又怎么了?”
“你不知道,之前甄贵妃掌管宫务的时候,五爷的日子那叫一个可怜。后来如今的刘贵妃进宫之后,才被当今知道,重新安排了的。这几年甄贵妃圣宠日衰,倒是不曾和五爷见过面单独说过话。今个儿五爷气不顺,可有好瞧的了!”
徒昫走到御花园里的一处休息之所,坐着胡思乱想。一会儿想着谢鲸想没想自己,一会儿又想谢鲸和他爷爷感情好,现在一定忙的没工夫想自己,一会儿又开始祈祷定城侯千万别有什么一二三的,谢鲸就要回家守孝了。
这样神游的徒昫自然没注意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冲着自己的所在就来了。
“前方何人,见了甄贵妃为何不来请安?”一个圆脸的宫女手持开路杖问道。
徒昫心里正烦着呢,自然是没心情理会这拿着开路杖的宫女。
宫女见徒昫还是坐着,连张口的意思都没有,又问了一声。可徒昫还是像没听见一样动也不动。
甄氏听见了,一抬头,就看见了徒昫。她是认得这是五皇子的,每年三节两寿的宫宴,两人也是远远打过照面的。于是就扶着身边人的手,娉娉婷婷的走了过去:“五皇子怎么呆坐在这里?我也在这半天了,怎么就没见五皇子来打个招呼?素日里听说,你对旬儿也是爱搭不理的,我们两母子也不知哪里惹到你了?”
徒昫的烦躁在这几句话的工夫就变成了怒火:“你算是个什么?一个姨娘而已,也敢让我和你打招呼。你的礼仪是被狗吃了吗?你儿子整日里算计我,还敢问我为什么对他爱搭不理?你脸倒是大的很啊!我不理你,你滚远点就好,偏要往我眼前凑合来找骂!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了不成?滚!”
甄氏到底是有城府些,平白挨了一顿骂虽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也没回嘴。扭身就走了。出了御花园,甄氏身旁宫女的手腕,都被甄氏掐出了五个血窝窝来,可也只能忍着不说。
“娘娘,咱们去找陛下还是太妃娘娘?”
“陛下?陛下必然是纵着那个小崽子!姨母……姨母最近照顾上皇,也是没什么时间见我的。你去,传个话让四姐递牌子进宫来见我,我要让四姐夫他们参他一本!”
翌日,果然朝中御史参奏徒昫跋扈蛮横、不敬庶母、不遵师道。皇帝看了折子,也不说怎么处罚,就传话让人把徒昫叫来庭辩。原本想跟着这股风一起参一下徒昫的朝臣,听了这话,立时就收了心思——皇帝这是要护徒昫到底啊!
徒昫到了庭内,听了参奏自己的三条,立刻就把昨日里和讲读博士的事情前后都说了,又把自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故此,孩儿只是说了实话,守了圣人诚信于言的教诲,却不知道哪里不遵师道了。”
徒昫又说:“至于不敬庶母一事,我却不太明白了。说起来,这庶母指的定然是贵妃甄氏了。元后仙去,其族妹刘贵妃执掌宫务,行的是填房继室的权利。甄氏,一个妾,何以要我皇室血脉去重她?且若是有德行之人,重也便重了,可她当年执掌宫务的时候,可以对我这样的襁褓小儿都加以苛待,谈何德行?你们参我不敬庶母,我还要参她不仁不慈呢!”
“呵!”大殿里直接就是所有朝臣一起倒抽口冷气的声音。好家伙,这直接把宫闱之事拿到前朝来说了!
“还有跋扈蛮横,我就更不明白了!我自来连宫门也不出,不知道御史大人是如何知道我蛮横跋扈的?”
“胡闹!”皇帝坐在龙椅上,看徒昫说完得有点不像样了,斥责了徒昫一句,定下惩罚,“回去之后,写十张大字上来。再有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翻倍!”
所有的朝臣不约而同的低下头:这是惩罚吗?这是吗?翻倍也就二十张大字,对五皇子来说根本就是玩一样好吗?
徒昫领了十张大字的惩罚走了,皇帝的视线转向御史:“风闻言奏是御史的责任。只是如今华北大旱、川滇虫灾、西北游民进关掠夺,朕忙得焦头烂额,你们呢?逮着朕的儿子这点小错不放,拿来当成天大的事一样!好个尸位素餐!”满朝文武立刻都跪下请罪。
第100章 徒昫10.4
徒昫领了大字的罚回了自己的寝宫,才进门就看见了谢鲸。立刻就扑进谢鲸的怀里,给了谢鲸一个大力的拥抱:“你回来啦!定城侯没事了?”
“没事了!如今正打算上折子让爵给大伯呢。爷爷的年岁委实大了,没法继续管着京畿大营了。”谢鲸十几天没见徒昫心里也是想的很,抱着徒昫的力道有点大,让徒昫感觉有点疼,可徒昫却动也不动,一点也不想挣脱开。
两个人抱着腻歪了一阵之后,坐下来边吃点心边说这短时间两人各自发生的事情。谢鲸说完了自己家的事情,又把别人家的事情拿出来说。徒昫是不在乎谢鲸说了什么的,只要谢鲸在自己身边就好。
“我知道你好奇贾家的那个衔玉而生的,可我这次回去还真就没见着。”谢鲸说道。
徒昫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和谢鲸着恼。他是在认识谢鲸之后,开始背诵前朝官员名称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来的是《红楼梦》世界的。
当时的徒昫,第一个想法就是,绝对要打败那个南洋的真真国!之后又想到,便宜爹的国库都要被这帮人借空了!
徒昫就等着自己过两年能出宫之后,挨家要债呢!他可不管你是不是老亲勋贵。这些人基本上都没什么军中的联系了,子孙也都很不成器,有什么好顾忌的?自己是皇子,大不了就挨上一顿骂呗!但是顶着这顿骂也要把钱要回来!他还要招人做火器,灭掉真真国呢!还有西北的游民,也要干掉!还有那些得了吧搜的罗刹毛子和要借弯弯岛的红夷!都他娘的把便宜爹的国家当肥肉!早晚有一天把你们全都突突了!
谢鲸是不明白“突突”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徒昫愿意了解四王八公家里的各种事,他就把自己听说的都说给徒昫听就好了。
徒昫在这五年里,也没干闲着,和太医院的人提了一嘴缝合手术的事情。因为是皇子的吩咐,虽然太医们觉得荒谬,但还是接了命令认命的研究了。虽然因为他们的消极怠工有进程缓慢(徒昫是这样认为的),两年多才弄出个所以然来,可成果出来并上报推广之后,确实让兵士的死亡人数有了大幅度的降低。
皇帝为此很高兴,但是又不愿意徒昫小小年纪就被世人瞩目,所以只把功劳按在太医院身上,所以太医们才会和徒昫的关系不错!
又有,徒昫磨着皇帝让人给他造玻璃和香皂。虽然出成果的时间还是有点长,香皂花了小一年的时间才出了成果,玻璃将近四年才达到无杂质的水平,但是徒昫的行为还是间接让皇帝的荷包鼓了起来。而徒昫要的回报,不过是把自己的寝殿里都按上明亮的玻璃,洗澡洗手都要用香皂罢了。
所以大臣们不知道的是,皇帝也不是无条件的宠着徒昫的。徒昫努力的替自己便宜爹谋福利,也是原因之一。
甄氏被徒昫狠狠的打了脸,徒旬作为甄氏的儿子,自然是对徒昫恨得牙痒痒的。又有两人每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在一个屋子里念书,但每次都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更是心中暗恨。
徒昫可不怕他!他又不像那些人,对皇帝的位置那么执着,心心念念汲汲营营的。都说无欲则刚,徒昫就是代表。
徒昫曾经和谢鲸细数了当皇帝的各种坏处,下定决心是不做皇帝只做个闲散的王爷的:“你看看我爹,天天从来就没睡觉超过三个时辰!有时候三更鼓都敲了也不能睡觉。早上还要早早起来上早朝。我试过龙椅,*的一点都不舒服,绝对是为了不让皇帝上朝的时候打盹才坐成这样的!还有,每个月还要和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睡觉。你知道的,就是那谁那谁!还不能穿自己喜欢的颜色的衣服!吃饭的时候就算喜欢也不能多吃!光是这些就够让人闹心了!我还不知道我爹每天还要处理多少前朝的事情呢!今个儿这里发水,明儿个那里旱灾,免了赋税徭役,还是有农民不满要起义。我爹为了让他们吃上口饭都快累死了!我要是当了皇帝,还不和我爹一样累啊!不当!坚决不当!担子太重了!”
徒昫这话,虽然有些玩笑,但是却是真心话。他是真的不愿意承担管理一个国家的重担,太沉重了。他怕自己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就有可能让无数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不当皇帝”无疑是徒昫的心里话了。
宫里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当今的。皇帝自然不觉得自己到了要选继承人的年岁,所以徒昫口没遮拦的话也不让他生气。但正是这番话,在皇帝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是因为徒昫和其他皇子不同的实话实说,也是因为徒昫没有只看见皇帝的风光,而是真的了解到,这是一份沉重的责任。
这颗种子如今只是落在了皇帝的心里,尚未发芽。可是等有一日,皇帝真的需要一个继承人的时候,这么早就种下的一颗纯粹的种子,就会成为徒昫的登天青云梯。只是,那已经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朝会过后,众人对五皇子的受宠程度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犯了甄家的怒,最后只得了十张大字的惩罚,无疑是很说明问题的。大臣们决定回家赶紧和自家人通气——五皇子是惹不得的!
徒昫在这样的背景下,过了极其滋润的两年之后,终于有了进出宫廷的腰牌,可以和谢鲸一起出去玩了。
徒昫得到出宫的权利之后,最愿意去的地方,就是京城的酒楼和茶馆。这里能听到京城里大多数人家的八卦。有的时候,还能亲眼看见八卦在自己面前上演。
可是好景不长,谢鲸的大伯上了折子来,希望谢鲸辞去伴读的职位入京营历练。徒昫就算再舍不得,可也知道谢鲸进了京营之后,才会有一条青云路,才能发挥才能一展抱负。所以最后,徒昫嘟着嘴把谢鲸送出了宫。
谢鲸出宫的第二天,徒昫就到定城侯府去拜访了。
皇子莅临,自然是让定城侯府上十分惶恐的。还是老定城侯镇定,敲着拐杖让人安静下来:“慌什么?五殿下一定是来找鲸小子的,又不是找你们,慌也没用!去让人把五殿下领到鲸小子那去就好!”
得令出去的人完成任务回来禀报:“老太爷真是这个!”说着比了个大拇指,“神机妙算啊!五皇子殿下还真就是来找咱们鲸少爷的,进门就叫咱们少爷‘哥哥’,还问咱少爷昨晚上想没想殿下。”
在场的其他人听了,心里送了一口气,只觉得五皇子和自家的孩子关系好是好事,唯有老侯爷,拄着拐杖心里觉得有点怪异,又说不出怪在哪里来。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年岁大了胡思乱想,遂撂开不再多想。
“你大伯没有小心眼吧?”徒昫这回来是给谢鲸撑场子来的。虽然如今的定城侯上的折子上写得很为谢鲸着想似的,但谁知道是不是想着让谢鲸离了皇子,就不会成为他坐稳定城侯的阻碍了呢?小心无大错,不管谢鲸的大伯有没有坏心,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谢鲸是被五皇子徒昫罩着的人,不是谁都能惹的!
谢鲸知道徒昫是关心自己,还是很满足感动的:“大伯为我打点好了一切,没那么狭隘。如今定城侯府就我们两房,两位堂哥也在京畿大营里,我哥哥打算考科举走文官路线,正是拧成一股绳呢。”
“好吧,就当我小心眼好了!”徒昫无所谓的摇摇手。知道谢鲸入了京畿营没问题就好。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会时刻盯着的。“小六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迷上了画画,每日里到处画人画景的。昨天你走了之后,他还来我这里要画我呢。”这个小六,说的就是今年才七岁的六皇子徒昱。自小就对诗词歌赋的兴趣大过正经文章,倒是没辜负他母亲清流出身的血统。
原本谢鲸和徒昫两人世界的时候,徒昫是顶犯这个最爱缠着他的弟弟的。可徒昱就是喜欢和徒昫、谢鲸呆在一起。宫里总共就只有四个皇子,徒昱不喜欢徒昊舞刀弄枪每日里一身的臭汗——看看人家谢大哥,也是打拳练枪,但是在五哥的调、教下从来都是清清爽爽的没有馊味。徒昱也不喜欢徒旬,虽然徒旬是在笑着,但是怎么样都让徒昱有种违和感——五哥向来都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有口不对心的时候。所以,他还是喜欢和徒昫谢鲸呆在一起。
“小五其实你是很喜欢六殿下的对吧!不然也不会每次看见好玩的东西都给六殿下带一份了。”谢鲸觉得一直嘴硬说讨厌六殿下的徒昫也很可爱——反正他就是觉得所有的皇室成员都没有徒昫可爱就对了。
“嗯,怎么说也是我弟弟!他拿我当哥,我就拿他当弟!”徒昫对谢鲸也是有一说一,被拆穿了一点也没有否认的意思。
第101章 徒昫10.5
“小五,我能不能把咱俩做出来的连珠弩给大伯?我想让大伯给京营配上。”谢鲸想起一件正事来。
徒昫想了想,觉得直接给定城侯可能不太好,摇头说:“不要直接拿给你大伯。你要是想让京营配给,这还不容易?我直接把东西给父皇就好了!到时候京营一定是第一个配上的。”
其实两人说的连珠弩,是两人通过三国时诸葛亮的十发连珠弩做出来的。因为做法已经失传,所以两人连猜带蒙的,造出了九发的连珠弩。又有如今的冶造也能制出弹簧来,让连珠弩的杀伤力大大增加。
谢鲸对连珠弩是很满意的,但是徒昫的心思更多是在火器上。比起连珠弩,火器才是真正的杀伤力强大。他是不可能在四方诸国都借着火器增加自身战斗力的时候视而不见的。
还好前朝的时候,戚继光的戚家军,也曾有类似加农炮的原型——虎尊炮在,各色火器的杀伤力也不差。只是如今却有些过时了。徒昫希望能集结天下的能工巧匠,来改良这些年不怎么手重视的火器。只是,在此之前,给各部将士配上连珠弩也不错。
徒昫留在定城侯府用了饭,就赶在宫里落钥之前回宫了。回了宫的徒昫先是在自己的寝宫里一通翻找,找到了连珠□□,又把自己做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模型一起带着,去找当今。
当今也是才用过饭,正为了北夷的事情闹心呢,一听说徒昫带人扛着个东西来了,就是一笑。每次徒昫来找自己时,若是带了什么东西,那就必然是对国家有益处的。
果然,皇帝看着那个要两人合力才能上弦的连珠弩和手上只有成人巴掌大小的连珠弩,有点哭笑不得。
“爹!亲爹!这两个只是模型!模型!”徒昫指着那个大的连珠弩说,“我做得大些,工匠也能看得清各部件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的那个,是我带着玩的!”
“行了,东西留下,你回去吧!”皇帝把巴掌大的连珠弩放下,表示明白了,不需要徒昫再解释了。
徒昫没走,走近了皇帝拽了拽皇帝的衣袖:“那,给京营配给的事儿?”
“嗯。”皇帝低沉的应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爹!你真是太好了!”徒昫立刻一记龙屁拍了上去,随后又说,“那我要的工匠呢?还有我的保镖!”
“保镖?哼,你不是把谢鲸打发去京畿大营了吗?要是他没被你打发走,过上两年,他就是你的侍卫统领!后悔没?”
“没后悔!谢鲸是要干大事的人!区区一个侍卫统领太屈他的才了!”徒昫嘴硬的说。最后因为皇帝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就做了一个鬼脸跑了。
谢鲸进了京大营,徒昫每日里往宫外跑得更勤了,要说没意外是不可能的。但是皇帝给徒昫配得护卫给力啊。在徒昫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解决了好几次不怀好意的明算暗算了。
徒昫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不是甄家就是甄家!总之一定是甄家!徒昊虽然占着长子的位置,但是他的生母家世还不如徒昫那个没见过面的娘呢,不然也不会在潜邸的时候就只是个妾了。徒昫他娘还得封嫔位,徒昊他娘现在还是贵人。他外家也是个五品的京官,家里人也不出众,所以应该不是徒昊干的。
小六的外家那是清流,也不会做这种事情。所以唯一一个对自己不满,有动机有能力对自己不利的,就只有甄家了。
他就不明白了,不久出了一个上皇的奶母吗?怎么甄家这几十年就嚣张成这样!而且不是他看低了徒旬,就是徒昊当皇帝都比徒旬强。一个眼光差、心眼小、倚重外家、自己本事不大、只会玩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这样的人,能当好一国之君吗?徒昊起码知道自己学问差、智商不高,别人说的话他还能听进去。就这一点,就强过徒旬几条街去!
徒昱他就不想了,这货就是个寄情山水的。真要是当了皇帝,绝壁也就是李后主的类型。但估计能比李后主强的是,现在国内还是很稳定的,不会冒出什么赵匡胤来。至于最近出生的老七和老八,两个吃奶的孩子,徒昫是真的没法子看清楚好坏。
“五爷,刚进太白楼的好像是义忠郡王。”身边的随从眼尖的看见了什么,立刻报给坐在车里的徒昫。
“去打听打听,他在哪个包间?和谁一起吃饭?”徒昫是知道的,这个徒皙身为义忠亲王的独子,自己的便宜爹没登基之前,有一个当太子的爹,那他就是妥妥的皇太孙。如今从下一任的皇位继承人直接沦落成为一个普通的宗亲郡王,已经见过了大富贵的徒皙又怎么能善罢甘休?
原著里好像还勾着谁谋反来着,可惜被自己的爹给镇压了。貌似屯兵的地点是平安州是吧?听说这几年平安州的匪患不断,看来应该做点什么了。
“五爷,他在二楼的雅菊轩。的确是在和人一起吃饭,是谁,因为那人提前进屋了,也没带随从,没查着。”
徒昫掂了掂自己手上的小短剑,把剑往腰上一别:“咱今天带来的人能打吗?”
“五爷放心,咱们是老爷亲自选的,都是好手。而且,还有影子呢!”所谓的影子,就是传说中的影卫。一开始,徒昫还觉得哪有可能真有影卫这种不科学的东西。但是当自己也得了两个之后,就只能说,艺术,真的是来源于生活的!
“行,那也不用查了,咱们直接就去看看不就完了。记住,我从正门进去,你们给我把雅菊轩看住了,一个人都不准少!那个和徒皙吃饭的,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是!”
徒昫只带了两个人,其他的侍卫,都被徒昫派出去包围包间去了。
“大爷,您几位?”
徒昫虽然常在宫外走,但是还真就不怎么进京里的酒楼。所以店小二一看是生客,才有这样一问。
徒昫拿起别在腰上的扇子,展开之后扇了扇:“找人。”
“您找哪位?今个儿来的都是老客,您一说,我保证认识。”
“带我们去雅菊轩。”
眼看徒昫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侍卫直接就替徒昫回答。徒昫也不管小二接下来说什么,直接就奔着二楼上去。
他虽然不知道雅菊轩在哪儿,但是一上去就看见了徒皙的随从把一间屋子隔出来,不让人靠近。仔细一看,屋子上挂着的牌子正是雅菊轩。
很好,这回也不用小二带路了,徒昫直接就过去了。
“几位留步!留步!”小二知道雅菊轩里的是个皇室宗亲,今天约了人谈事。可是人家早就进去了啊!这几个明显是来找茬的,所以连忙高声喊着,想拦住几人。
“嘿,说的就是你,别装不认识!徒皙是在里面和谁谈话呢?叫他出来!上次那顿打挨得不够是吧!”徒昫可不理身边有人拦着自己。
“五爷,我们爷就是自己一个人独酌,没和谁谈话。”徒皙的随从一看是徒昫,就觉得今天肯定不能善了。
“开门!”
“五爷,咱们爷怎么说也是您堂兄,撕破脸就不好了吧!”
“少废话。开门!他要是真不想撕破脸,就别总惦记我爹屁股底下的椅子!老子窝囊,儿子也是个完蛋货,就知道弄些没用的!开门!”
这样一磨蹭,屋子里的人已经知道徒昫在门外了。徒昫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他要做的,就是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罢了。
“五弟好大的火气,我这随从又是哪里惹到你了?告诉堂哥,回去堂哥就把他全家杀了给你赔罪可好!”房门从里面被打开,徒皙走出来,笑容满面的对徒昫说道。
徒昫扇着扇子围着徒皙转了一圈,也不急着进屋。左右他敢开门,就说明这屋里如今已经没有人了。
“不错啊,笑容很温和,表情很到位,我给你打个优。”徒昫边围着徒皙转,边说,“但是拳头不要握得那么紧就更好了!你看你,指节都发白了,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欺负?”
徒昫说完,直接进了屋里:“两套餐具,徒皙你自己说,这是一个人独酌的样子吗?”
“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吗?五弟还是慎言的好!”徒皙听了徒昫的话,拳头攥得更紧了。
正在此时,外边传来一阵喧哗声。随后,就有徒昫的侍卫们把一个年纪大概三四十的男人压了进来:“五爷,这人正好从雅菊轩跳窗出去,被我们逮着了!”
“这人是谁啊?”徒昫也不看被押着的人,自顾自的坐在了座位上,看向徒皙,“为什么被你约来喝酒?为什么我一来就从窗户跳出去了?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第102章 徒昫10.6
“看五弟说的,这是京畿大营的游击将军单将军。单将军是我的好友,我闲来无事就和单将军喝一杯罢了。至于单将军为何从窗口跳出,盖因上次我不过是和西宁王爷说了几句话,就被五弟你带人一起打了一顿。单将军怕落得和我与西宁王爷一样鼻青脸肿的下场,只能从窗口脱身了。”
“这还成了我的错处了?要是心里没鬼,跑什么?不说我说你,这人的年纪都能当你爹了,你和他是朋友,还约了一起喝酒聊天,你是以为我像你一样是缺心眼儿啊?”徒昫真的觉得徒皙的智商欠费不少,已经停机了。这种错漏百出的话也能理直气壮的说出口啊!
徒皙被那句“能当你爹”气得够呛,但是这时候还真就是他不占理。可是徒昫就算是怀疑些什么,也没有证据不是。顶多就是一个交通外官的罪名,他身为皇室宗亲,又是废太子独子,只要当今还要名声,就不能对他怎么样。
徒昫一看徒皙死不承认,也没工夫和他扯皮,站了起来走到徒皙面前和他面对面:“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不甘心嘛!但是不甘心也没用,如今是我爹没工夫搭理你,也就算了。等过段日子,你就知道,其实不甘心的过一辈子也不错了。”
说完,徒昫头也不回的走了。徒昫的手下也押着游击将军出来:“五爷,这人怎么办?”
“告诉定城侯呗!左右不过是个小角色,也给定城侯提个醒,让他知道知道自己手下混进粽子了。到时候该清理清理,该换人换人!”而且说不定还能给谢鲸腾出来个位置,省得他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还要等上级军官调走才能升职的煎熬了。徒昫对谢鲸的能耐是再相信不过的,相信有了这么多的空位置,谢鲸只要军功到位就可以升职了,用不着还要等啊等的。
回宫之后,徒昫再次去打扰皇帝办公了:“父皇,亲爹,现在西北可还有群狼虎视眈眈呢,你可没工夫再分出精力来收拾徒皙捅出来的篓子。就按我当初说的办不行吗?”
皇帝看着满桌子的奏折,心里也知道现在若是真的发生点内乱,处理起来还是很麻烦的。但是徒昫提出来的那个办法也太儿戏了,哪有这样的?可满脑子都是政事的皇帝也没工夫想,到底该怎样对待徒皙了,决定想让儿子用自己的法子试一试。实在不成,徒皙也能遭不少罪,就当是为了这些年徒皙没少给自己添堵收利息了。
于是,徒昫再次得偿所愿,高高兴兴的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内廷卫和内务府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去了义忠郡王府,彻底把义忠郡王府进行了人员改换。换下来的人,都被带到皇庄去看守起来。
徒皙一开始还觉得无所谓。但是随后就开始不得不承受沉重的心理压力。无论徒皙是在吃饭、睡觉、看书、写字,还是出门、出恭,就连行房事的时候,都有四个人死死盯着他,眼睛都不错。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八只眼睛的监视下,一时一刻没有隐、私这种东西。
徒昫得知徒皙被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瘦了将近十五斤,整个人因为神经衰弱而失眠、头痛,有时候萎靡不振,有时候又精神亢奋,觉得效果很好。徒昫抬着下巴去找皇帝炫耀去了:“父皇你看!我就说我的方法管用吧!都说杀人诛心,看看,我也不让人短他吃喝,光是一直看着他,我打包票,估计离疯也不远了。”
“你这又是哪里学来的,那些讲读博士都不管管你?”皇帝虽然因为徒皙现在的样子可以放心全力处理西北的战事,但对于想出这么个刁钻的法子折磨人的徒昫,还是有几分无奈。只是这是自己的儿子,又是为了自己分忧才想到的法子,皇帝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我功课都完成的很好啊!”徒昫掰着手指头说,“我也不会和博士们说这些。既然不和他们说,他们又怎么管我?”
“淘气。”皇帝最后下了这样的批语,把徒昫打发走了。
徒昫因为知道皇帝还有许多的政务要处理,也不多痴缠就走了。从皇帝的书房回自己寝宫的路上,徒昫再一次感叹了一下当皇帝的苦逼,决定将来还是要做一个闲散王爷的好。
不过,想要做一个闲散王爷,首先要和未来的皇帝打好关系,现在,他应该去关心一下自己亲爱的七弟和八弟去了!
六七八三位皇子最喜欢的哥哥,绝对是徒昫。徒昫会给他们买宫外好玩的东西,会带着他们做游戏,会给他们讲各种奇奇怪怪的故事。这样的哥哥,绝对比一点都不喜欢和小屁孩玩的徒昊和笑起来就让三个孩子觉得不舒服的徒旬好太多太多了!
七皇子和八皇子是不知道徒昫是怀着抱好将来金大腿的打算才对他们俩这么好的。所以两岁多的两位皇子,唯一能说利索的话,就是“找五哥玩去”。好吧,多么单纯直白的心愿和口头表达。
但是最近他们有点不开心。五哥虽然会带他们玩,但是没有很大的力气给他们抛高高,也不会飞飞。那个会给他们抛高高,会飞飞的黑哥哥不见了。这让两人有些郁闷。
徒昫来的时候,两个人正用别人基本听不太懂的模糊话语一起思念“黑哥哥”。徒昫在一边听了半天,才听懂了几个词。“五哥”说的应该是自己,“黑蝈蝈”是什么鬼?“飞飞”是要放风筝吗?鸡同鸭讲的和兄弟联络了感情之后,徒昫的一天又顺利的结束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将近三年,眼看着徒昫就要出宫建府了,徒昫对于未来的生活那是十分的期待啊!
“你有中意的府邸吗?这是礼部选出来的五处,挑一个吧!”皇帝把礼部拟定的府邸所在给了徒昫自己挑选。
礼部的人挑选出的五处宅邸里,有三处是在定城侯府附近的。这应该是考虑到徒昫一出宫就往定城侯府或者京大营跑的因素。徒昫倒是真的不在乎府邸在哪,反正到时候他也要在府里给谢鲸留屋子的。谢鲸既然住在自己府里,那离定城侯府的远近也就不太重要了。
但是考虑到谢鲸有时候是要回家探望父母的,徒昫最后选定的府邸,还是位置离定城侯府最近的那个——和定城侯府只隔着一条街。
选定了府邸,基本上就没有徒昫什么事情了。封号自然是不能刚出宫就得到的。虽然这几年徒昫给皇帝解决的问题换一个封号是绰绰有余了,但是那不是都没放在台面上嘛!所以徒昫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非要较真。
皇帝对于徒昫的懂事还是很满意的,如今上皇已经不怎么认人了,也就是拿药吊着。早几年的时候,因为徒皙的事情,皇帝开始插手了各地的军务,把紧要的地方都换上了自己的人,新兵的训练从来就没断过茬。虎尊炮的改造已经进入了最终试验阶段,香皂和玻璃也让皇帝的腰包稍微鼓了一点。
这样的背景,只要再过个丰收的秋天,来年一定能支持着西北军彻底把这二十年的浊气都撒出去。皇帝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勾起了一个笑容。
徒昫在六月的时候,终于住进了自己的皇子府。谢鲸自此以后,被徒昫逼着只要京营放假,就会到皇子府来。
徒昫给谢鲸安排的房间,就在自己的房间隔壁。而且两个房间不光外面有门,屋内还有一道门连接两人的卧室。
谢鲸一开始是不愿意住进来的,只说让徒昫给他在别的院子里找间屋子就好。
徒昫见谢鲸不乐意,也不说话,就是嘟着嘴看着谢鲸。就这么定定的看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谢鲸二话没说就把自己的东西搬进去了。随后,又被徒昫逼着像是蚂蚁搬家一样把自己原本在定城侯府的东西一点点的都搬进来。
老定城侯终于想明白徒昫和谢鲸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了。他也是在军营呆过的,自然知道军营里因为没有女人,会有男子互相排解的事情。
他倒是试探了几回。徒昫是个皇子,是肯定不会缺女人的,至于谢鲸,老侯爷就真的看不出来了。自己这个孙子,说起来也在军营里头呆了几年了。要说他是定城侯府出来的,□□高一些,不会有人敢对他有什么想法,这倒是可能的。但是要说这孩子一点都不知道军营里头的事儿,他老头子可是一百二十个不相信。说是不开窍,也不像。说是不懂,又不可能。老定城侯有点不明白了。
谢鲸其实开窍了,也懂。开窍的对象,就是老定城侯觉得不对劲儿的五皇子徒昫。可是徒昫是谁,是他自小就觉得是宝贝的心尖肉小五!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五皇子!将来,皇帝一定会给小五找一个又漂亮又温柔的女子当老婆,然后小五会有许多和他一样精灵宝贝的孩子。
第103章 徒昫10.7
谢鲸心酸的想,无论怎么看,徒昫将来的家庭里也不会包括自己。终有一天,他会成为一个外人。看着现在徒昫有多依赖信任他,当他失去这一切的时候,他就会多痛苦。
很多年后,他和趴在龙床上不想起床的徒昫说出这番纠结的时候,徒昫盯着他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没看出来你这糙汉子内心还有这么文艺的时候!”
好吧,现在文艺内心的糙汉子谢鲸还处于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状态。这一点,徒昫是一点都不清楚的。他要是早知道谢鲸有这样的心思,就不会多准备那么个房间。浪费!多余!
徒昫开府之后,被皇帝大手一挥,分配到户部去了。要知道,户部可是掌管天下钱粮的地方,而且从户部的一些账目、事务,还能了解到吏部、礼部、兵部各部的情况。活少、清闲还权力大,这无疑再一次的向朝臣们展示了皇帝对五皇子的信任和疼宠。
但事实的真相是怎样的呢?
“国库里不是还应该有近千万两的银子吗?你现在说没钱是几个意思?”徒昫拍桌子问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才四十,头发就花白了大半。都是缺钱闹得。当今登基之后,减省后宫,东省一笔、西省一笔,偶尔还会把私库拿出来填补,才让户部见了点余份钱。这几年又没什么天灾,才是消停了。如今华北旱灾颗粒无收,眼瞅着西北夷人蠢蠢欲动,这时候国库里没钱,不是要了命的事情吗?
是了,徒昫想起来了,国库里那将近千万两的,都是各家借银的白条!一个个的自己吃香喝辣、养粉头捧戏子、纳小妾娶姨娘的,绫罗绸缎珍馐美味都不缺,还舔着脸和国库哭穷借钱!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华北的大旱一个处理不好就是民乱。西北夷人更是早就垂涎中原了。这时候一个个的竟然还醉生梦死呢!
徒昫瞪了老尚书一眼,虽然心里生气,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他做得,老尚书是做不得的:“你去,把欠钱的人家给我列一张单子来,我去要钱!我就不信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还不还了不成?顺便把利息也算出来,就按现在市面上钱庄的利息算!”
“是!”老尚书老泪纵横啊。当初皇帝把五皇子安排到户部,他还觉得这个“天老大爹老二他老三”的五皇子会惹下不少的事情呢,如今竟然不怕得罪勋贵人家而去要国库欠银!老尚书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发誓,就冲这千万两的国库银子,将来就算户部大堂被五皇子拆了,他也不会说一个不好!
徒昫拿到了名单,也没单枪匹马去,而是带了自己的亲卫,有让人通知了五城兵马司和自己处的好的人,又让人去京畿大营告诉了谢鲸。两下一结合,一支五百人的队伍就出来了。
领先打头的,是五十个五城兵马司的人,随后,就是二百亲卫,最后,就是二百五十名京畿大营的兵士。此外,徒昫还到自己的名下产业寻摸来十几个掌眼先生,十几个帐房,就出发了。
“柿子挑软的捏”可不是徒昫的风格。他首先去的,就是自己的皇叔——忠顺亲王家里。忠顺亲王早年开府的时候,因为上皇的恩仇,多批给他五十万两白银。因为不能这么明显的公器私用,所以名头是向国库借的银子,如今已经快三十年了。
“皇叔,你该还钱了!”
徒昫见了忠顺亲王的第一句话,就是开门见山的要账:“你欠国库五十万两银子,如今国库空虚,你该还钱了。”
忠顺亲王自从夺嫡失败,一心做个醉生梦死的快活人,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如今看见自己的小辈就这么要债,自然是觉得被侮辱了的:“徒昫,我要是不还,你待如何?”
“不如何。不还钱,定是皇叔手里紧张,没有现银了。侄子是通情达理的人,自然不会逼迫皇叔拿出现银来。”徒昫语气很恭敬,态度很尊重的对忠顺亲王说。
忠顺亲王见徒昫低着头对自己拱手,自然是心里满意的,觉得自己的气势压住了对方。可是还不等他拿乔享受一下精神上□□当初打败自己登上帝位的对手的儿子,就被徒昫接下来的动作给弄愣住了。
“进来两个人,把这阴沉木的棋盘棋子估下价,往低了估。估高了卖不上价,差的银子就你们来补!”徒昫一挥手,屋外头就进来两个掌眼先生打扮的人,冲着徒昫指着的花厅去了。
忠顺王爷听见两人“两万五”“一万八”“一万六”的嘀咕了一阵,随后把整套的棋具捧着,向徒昫施了一礼说:“一万两千两白银。”
“放屁!那套棋具值四万两!”
“皇叔别生气,这不是以物抵债嘛!到时候进行拍卖,不一定能卖出四万来,只能往低了估了。”徒昫也没看忠顺王爷,漫不经心的开始打量屋子里其他的东西,“去看看那对青花葫芦。”
“徒昫,你真觉得本王不敢动你不成?”忠顺亲王也是火了。
“忠顺,你身为皇室宗亲,在国库空虚的时候欠银不还,你想反了吗?”忠顺亲王喊得大声,徒昫喊得比他声音还大!
忠顺被徒昫的态度一激,当下也喊出来:“反就反!老子就是要造反了!我看谁敢动这府里的东西!”
“来人,把忠顺皇叔拿下,送往天牢!谁敢反抗,杀无赦!”徒昫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忠顺,但是忠顺太给力了,直接就大喊要造反!这回整个忠顺王府都可以收归国库了!
忠顺亲王的亲卫冲了进来,但是有谢鲸在,哪里会让人伤到徒昫!几乎是一刀一个,全都给劈了。又有其他的人把整个忠顺王府围住,不让人进出。把包括忠顺亲王、王妃、世子在内的所有人都羁押起来。上了族谱的押往天牢,没上族谱的下人送到三司牢房。一时之间,整个忠顺王府在哭号喧闹了小半天之后都被清空了。
“行了行了,你们也不用抱着那棋盘了!”刚才忠顺的亲卫进来,两个掌眼先生就是抱着棋盘不撒手,十分敬业!如今危机过去了,一人抱着棋盘,一人抱着两盒棋子,腿软的坐到了地上。
“去,找个人去户部,让他们派人来接手忠顺亲王府。五十万两白银到手啦!其他的也都给国库啦!”
得了消息的户部尚书觉得自己险些没喷出一口老血来。他果然想象力实在是不够,以为五皇子把户部大堂拆了,已经是他能折腾出来的最大的事情了。但是谁能来告诉他,刚才的传话其实是他的幻觉?什么叫“正好赶上忠顺王爷谋反就给拿下了”?什么叫“忠顺王府里的所有东西都归国库了”?
这头户部尚书正在陷入自己是不是年岁大了导致幻听、耳背的纠结中,那头徒昫直接去了刚刚回京的南安王爷府中。
南安王爷的态度相当硬气,十分坚决的表示了自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态度。
“那就对不住了!我忠顺皇叔都知道没钱可以拿物抵债,我看王爷这里的这套会客用的桌椅不错,就先拿他来吧!”徒昫还是一挥手,换了俩掌眼先生进来。想了一下,又说:“夫妻本事一体,王妃不是前几天才和太妃、郡主一起去买了好几套羊脂玉之类的首饰吗?拿那个抵账也行!去,叫两个人去王妃那里!”
“谁敢?今日谁敢踏入我家内宅一步,我定要让他血溅五步!”南安王爷可不是一直以来安享富贵的忠顺,刚从战场下来的南安王爷,还真有种杀气腾腾的震慑力。
徒昫虽然被震慑住了几息,但是他可不吃这套:“可拉倒吧!还血溅五步!我实话告诉你,我忠顺皇叔因为还不上钱就要造反,一家子已经被我送去天牢了。你也要造反?那感情好!你们南安王府当了这么多年的异姓王威风是吧?踩着我爹在军中立威很爽是吧?从今个儿起,再没什么南安王府了!”
“你!我南安家世代为圣人尽忠,你安敢用这样的诛心之言来污蔑我!”
“不想被诬蔑就还钱!华北的灾民还等着你还银子活命呢!还钱!”徒昫不理会对方唱作俱佳就要细数自家家史的行为,大喊一声,“你既然要为圣人尽忠,如今圣人需要你还款!你是要反还是要忠?”
南安被徒昫问得沉默,看着自己的手掌不说话。
“我可告诉你,我就是让你还钱,没逼死你全家。别弄得好像是‘官逼民反’似的!你家能一掷千金买好几套几千两的头面,四十万两还不出来?那你这些年一边和南洋打仗一边和南洋做生意挣的钱都扔水里了不成?赶紧还钱!不然我就让人进内院了啊!到时候你家什么女眷有什么惊啊吓的,就怪不得我了!”
第104章 徒昫10.8
“五殿下,你当真要如此逼迫微臣?”南安王爷大概是酝酿好了情绪,红着双眼抬起脸来看向徒昫。
“呵呵,你这就没意思了吧!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以为,天高皇帝远的,你的一言一行我爹就不知道了?有的是人愿意卖好给我老徒家呢!”
徒昫的话自然是胡诌的,就算有人想卖好,也是给皇帝而不是他。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张口就让南安王爷心惊胆战。
“行了,没意见的话,我就让人去内院找你媳妇女儿了。”徒昫在手心里敲了敲折扇,也不管南安王了,招手就让人去后院。
“慢!臣……臣这就去准备还银,请您稍待。”南安王爷还是有点眼色的,知道形势比人强,立刻就叫来管家去凑四十万两银子来。
徒昫这时候又插嘴了:“别忘了算上利息!”
“……是。”南安王爷的指节都被握得青白青白的了。
管家出去不久,徒昫就听到从后院传来喧闹和哭声。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管家才带着一匣子银票和十几箱的银箱子候在了门外。
“五爷,都点清了。是不是装车送户部去?”
“去吧。早说南安王爷家底厚,你们还不信!”徒昫朝南安王爷一拱手,“既已还银,我也不多打扰了,告辞。”说完就出了南安王府,奔向下一家——东平王府。
“五爷,要不,东平王府就算了吧!”身边有人劝徒昫。
之所以让徒昫收手,是因为东平王府的王太妃,乃是上皇的同胞妹妹。当年上皇为了笼络东平王爷,把妹妹嫁进了东平王府。王太妃的这桩婚事乃是政治交易,并不幸福。上皇虽然在后来坐稳帝位之后逐渐收了东平家的兵权,但王太妃还是始终郁郁寡欢,直到十几年前老东平王爷死了,如今的东平王爷——也是王太妃的儿子做了新任东平王爷才好一些。
这里面的事情徒昫只知道个大概,但是既然东平家欠了六十万两的银子这么多年了,他不可能徇私。其实徒昫觉得这个姑祖母真是自己作的。老东平王爷也不纳妾,就你一个,你里子面子都有,还有一个儿子,还要什么?
你心里不舒服又不关我的事。上皇体恤你是上皇的事。如今掌管户部的是我,就要按我的要求来。必须得还钱!
徒昫表情怪异的从东平王府出来,看着身后往车上搬银子的人,心里全是草泥马在愉快的跳跃奔腾。
王太妃的态度非常好,几乎是徒昫一张嘴就让人开库房还银子,然后借着清点的工夫,就和徒昫讲了一个同妻的一生。那个同妻,就是王太妃。随后王太妃就把话题转道徒昫身上:“本宫这些年,也练出些眼力来。你说,若有一日,皇上赐婚于你,你要如何?”
“姑祖母你这就多虑了。”徒昫笑眯眯的打太极。
“那要是赐婚给那个定城侯家的小子呢?”
“我也不知。但我知道,我是不会让我自己落入姑祖母这般的境遇的。君既无心我便休。这话连姑娘家都说的出来,我不过是疼上一阵子罢了。”
“若是你将来荣登大宝呢?”王太妃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到时候,我是天下之主,难道连自己裤腰带底下的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要是这样,登不登又有何用?”徒昫还是笑嘻嘻的。
王太妃听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来:“你果然如同别人说的那样,肆意妄为,与众不同。”
“那我这肆意妄为和与众不同,是好还是不好?”徒昫听了问道。
“皇兄在位时,北静王府的兵权已经被收回。我儿早年也已经将兵权交给了皇上。如今西宁、南安两府的兵权也被皇上收回,如今天下的兵权可是全在皇上手底下了。”王太妃没回答徒昫的话,反倒说起了别的,“本宫自是看得清形式的,只希望皇侄能看在本宫的面子上,看在我儿一直没什么大抱负,让他做个富贵闲人吧。”
“小五,王太妃找你说什么了?”等在外面的谢鲸一看徒昫出来,立刻快步上前询问。
徒昫看着谢鲸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就“啧”了一声:“没什么。”
谢鲸虽然心里奇怪,但还是没多问。要是小五想说,到时候自然会说的。
徒昫翻身下马:“下一个是谁家?该是西宁家了吧!”
“五爷!五爷!”远处跑马过来一个户部的官员,“西宁王爷的欠银刚才已经送去户部了。尚书大人让我来告您一声。”
“这西宁家得消息的速度很快啊!那就不去他家了,去北静家。走!”说完,催着马小颠儿着往前走,等其他步行的兵士们跟上来。
“你有钱三天两头办文会招呼一帮子读书的到你家里又吃又喝,没钱还债?”徒昫对着水溶的那张脸一点耐心都没有。
水溶听了,脸上温润的笑容险些挂不住:“五皇子说哪里的话。只是您今日这要求提的实在是匆忙,请容小王准备个一两日,到时候小王必然把欠银亲自送到户部大堂去。”
“我不着急,但是华北的百姓挺急的。我看你也不必准备了,直接开了库房往出抬银子不就好了?哪里不凑手的,就拿你家的别的东西抵债呗!”徒昫可不会给水溶开这个口子。否则之后的每一家都是“过两日”,那就不用要钱了!
北静王水溶到底还是没敢多开口,直接让人点了银子给了徒昫。
“你看,早这么痛快不久完事了!磨蹭这么长时间,你的性格可真是比娘们都不如,办事真磨叽!”徒昫收了银子,临走还不忘了挤兑水溶几句。
徒昫心里门儿清,明天肯定这帮人又要联名来个弹劾什么的。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也不用留什么面子了,徒昫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一点也不想过去一样掖着藏着了。
眼见着日头偏到了西边,徒昫让大家运完这一批先去吃饭,然后再说其他。今日把几个硬茬子的欠债都追回来了,剩下的明天再说也可以。
此时的户部大堂,留守的户部官员正热火朝天的清点还款,所有人都处于一种极端亢奋的状态。“大人。”徒昫身边的一个侍卫官进来,走到户部尚书身边。
现在户部尚书见到所有和五皇子有关的人都是笑容灿烂、态度和蔼的,所以一看是徒昫身边的侍卫官,立刻就顺着对方“请”的手势和他一起到了一边。
“大人,我们主子说,这批银子,立刻都拨出去,一点都不要留。若是真要留,就把陛下私库早先拨出来的银子都换上。这张单子上的,是我们五爷列出来的要立刻拨款的项目,陛下也是知道的。”
户部尚书一听,就觉得不对。徒昫千叮咛万嘱咐自己,只要进了户部的银子,除非他亲自带人来支领,或者是皇帝下了命令,谁也不能动一锭银子!但是户部尚书把单子展开一看,就发现了不对来。
五皇子如今最担心的,一是西北,二是华北。但是这里面的拨款却是拨向工部和礼部、吏部。虽然工部里头有五皇子的几个大坊,但是这事五皇子来了的第一时间就和他说了,让他不用担心他会借职位之便向自己的大坊拨款,因为如今大坊里要用钱的地方已经都完事了。
尚书点头表示同意,可是对方却不依不饶,非要看着尚书让人把事情落实了才离开。老尚书一脑门子官司的想:这明显是有人想让五皇子吃个大亏。就算到时候银子可以追调回来,五皇子也是落了个短视、自私的印象给人。这法子虽然拙劣,但是造成的伤害是挽不回的。而且对方不依不饶的,非要落实成公文,才是最让尚书闹心的。尚书又怕五皇子不想打草惊蛇什么的,还不能立刻就让人把这侍卫拿下。
如今因为这一大堂的银子,户部尚书已经是五皇子的脑残粉了,所以才会有点瞻前顾后的,既想替五皇子追查到后面的人,又希望五皇子的名誉不受损。
徒昫要是在这,一定会大笑三声:“老子就是这么霸气测漏!虎躯一震就到处收小弟!”但同时,徒昫也一定会好好的教育一下户部尚书,他从来就不是在乎阴谋诡计的人,背后的是谁他都不在乎!名誉,徒昫就更不在乎了!
而恰好,上天给了老尚书同志深刻认识徒昫的一个机会——徒昫回来了。
“这回国库有银子了吧!立刻让人去把之前联系的米行掌柜的都找来商量大量购买粮食的事情。也用不着新米白米,陈米和糙米就行。花更低的价钱买更多的粮食才行。灾区老百姓等着粮食救命呢!但是霉烂的不行!告诉他们,这是我徒昫的差事,要是办砸了我就砸了他家米行!”
徒昫找来手边一起回来的一个帐房先生,也不管这人之前是那个产业干什么的,就直接吩咐。帐房听了立刻领命出去招人去了。
第105章 徒昫10.9
徒昫进了户部大堂,就看见老尚书被一个眼熟的护卫拉在一边说话。老尚书一见自己进来,还一个劲儿的给自己打眼色。
“怎么了?”徒昫走了过去。
老尚书把前因后果和徒昫讲了,来传话的侍卫已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了。
徒昫半天没说话,想了想,回头问侍卫统领:“交给你处理,没问题吧?”
统领本来因为自己手下出了背主的人正胆战心惊呢,如今听徒昫这么一问,就知道自己不会被治罪了。起码不会被徒昫治罪。
统领把人带走了,徒昫拉着老尚书进行了一番鼓励。知道户部的人忙得连中午饭都没吃呢,立刻就让人去太白楼订桌子:“各位同僚加把劲儿啊!我让人去太白楼订桌子去了,今天完事之后,各位吃好喝好啊!”
户部官员们回应给徒昫的,是十分热烈的响应。之后徒昫又和老尚书说:“我是皇子,我要是去了,怕大家放不开,索性就不去了。今日还是要有劳老大人了,我先进宫去向父皇报告今日的事宜。”
徒昫也不管尚书的挽留,就出了户部衙门。扭脸等在外边的一个帐房吩咐:“今天参与的兵士和五城兵马司的兄弟们,每人最低!最低给五两银子!从我的私帐上走。”
处理完户部的事情,徒昫是无论如何也要进宫一趟的。今天刚把忠顺亲王押入了天牢里头,太妃甄氏一定会不高兴的。上皇虽然已经不认人了,但是也保不准会下上一道糊涂的旨意来。
果然,进宫之后,徒昫就从留在皇帝的书房等自己的太监口中,听说了皇帝被招去上皇居所的消息。徒昫立刻就去找上皇和皇帝去了。
进了上皇的寝宫,徒昫一打眼就看见甄太妃哭得梨花带雨的坐在上皇身边,而自己九五之尊的亲爹则跪在两人面前。
“给皇爷爷请安。”徒昫上去给上皇行了礼,也不等上皇叫起,就把自己的爹扶了起来,“父皇这是怎么了?皇爷爷最是爱惜孩子的,哪里见得了您跪在这冰凉凉*的地上半天不起来?甄太妃也是,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不知道提醒皇爷爷一声。皇爷爷年纪大了难免犯糊涂,你比皇爷爷可小着十来岁呢,怎么也糊涂了?”
皇帝被徒昫扶起来之后,就没说话。他是明白了,有的时候,胡搅蛮缠要比讲道理更有用。像是对待甄氏,像是对待就差一口气的上皇。
“大胆!你就那么容不得你兄弟!”上皇今天下午难得清醒一回,竟然就听到自己的老儿子忠顺被压入牢里了。所以才把当今找来,要当今释放忠顺。
“皇爷爷这话说的诛心!自父皇登基以来,忠顺皇叔的日子过得不逍遥吗?父皇哪里对不住他了,竟然公然的就嚷嚷着要造反!我若是不把皇叔押起来,来日被押的就是我父皇了!到时候,皇爷爷你也会这样对忠顺皇叔吗?也会像护着忠顺皇叔一样护着我父皇吗?”徒昫像是只护食的狼崽子一样拦在皇帝身前,爆发出来的气势还真是似模似样的。
皇帝刚刚腿都跪得没了直觉,如今才有了一点疼、麻的感觉,勉强站着。但是看徒昫挡在自己身前,且为了自己被上皇苛责的不公而不平,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畜生!你敢质问朕!好大的胆子!”上皇毕竟曾经也是统御文武百官的明君,怎么会被徒昫震慑住,自然是被撩拨得更生气了。
“世间万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我父皇自问对待皇叔不薄,可皇叔就是这样回报我父皇的吗?如今竟然连进了监内还能让皇爷爷你如此虐待父皇,皇叔真是好手段!如此的手段心性,难怪他不愿意屈居人下了!”
“冤枉!我儿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心思!不然以我甄家……”
“太妃的意思,是只要你甄家愿意,就可以立刻推皇叔登上皇位了?你甄家好大的能耐,竟然比我徒家还要厉害,说换皇帝就换皇帝!”徒昫可不听她分辩,只要谁开了口,他都能把话题给带回来,反正就是咬死了忠顺亲王要谋反就对了。
“皇爷爷,你也看到了,你身边的这个女人心里有多大的野心,才会在今天说出这样的话来!要是没有统筹算计过,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亏我父皇哪怕知道了有人对皇位仍有肖想,还曾说过‘顶多是去给祖宗守皇陵’这样的话!我父皇没有生出容不下兄弟的心,但是父皇的兄弟却容不下他了!”
皇帝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前因后果可不一样。徒昫在第一次把徒皙揍了之后,就曾经问过如果徒皙谋反,皇帝要如何处置徒皙。皇帝首先很高兴,自己的儿子相信自己一定能镇压住这些谋逆反叛,随后综合考虑了一下,才说了“守皇陵”这样的话。只是今天却被徒昫直接搬到这里来,用在忠顺身上了。
上皇听了徒昫的话,看了看身边因为徒昫的话花容失色的甄太妃,又看了看双腿微微打颤几乎站不住的皇帝,叹了一口气:“就让他去守皇陵吧!”
“皇上!”这是情急之下叫错称呼的甄太妃。
“谢父皇。”这是勉强躬身行礼的皇帝。
“谢皇爷爷。”这是今天说了很多话的徒昫。
徒昫扶着皇帝一步一挪的出了上皇寝宫。才出来,皇帝就扶着墙不走了。他怕自己再多走一步,就会摔倒。
徒昫赶紧对十几步外的几个宫人招手,把皇帝扶上龙辇:“立刻去叫太医来!快!”
太医来了之后就要行礼,徒昫不耐烦这个,直接把太医拽起来扔在龙床边上:“赶紧看看我爹的腿!轻一点!刚才都不让我碰!”
皇帝对于儿子这么大咧咧的揭自己怕疼的短还是有些不高兴的,但是一看见徒昫着急出汗出得比他还多,这点不高兴就抛到一边了。
皇帝的膝盖因为长时间的跪着,有些淤血,不得不卧床休息个十几天最好。对此,徒昫表示支持。
“亲爹,你就算再担心西北华北的事情,也不能往死里玩命儿啊!你要是有个好歹的,西北和华北可都没人管了啊!”徒昫是这些年里唯一一个可以没有忌讳和皇帝说话的人。这话要是换了一个人和皇帝说,绝对是被杖责或者直接杖毙。由此可见皇帝对徒昫的纵容了。
徒昫对皇帝其实是有真感情的。虽然一开始只是把皇帝当成一条粗粗的金大腿,但是任谁被宠了这么些年,也会生出感情来的。
皇帝看徒昫小心翼翼的给他盖被子的样子,心里一动。上皇执政时间长,他登基的时候也已经快四十了。如今登基将近二十年,他也是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了:“今天你怎敢对你皇爷爷无礼?”
“哎呦我的亲爹,你不会怪我吧?今个儿这事就是我把忠顺皇叔给押起来才出来的。说起来,要是我当时见好就收也就不会让父皇你跪上这么一出了。我知道人心本来就是偏的,但是皇爷爷也太偏心了啊!也不问问什么事,就让你跪了这么长时间!”徒昫有点小内疚,“要我说,等过上几年,您也学皇爷爷退位得了。当皇帝多累啊!等退了位,您可不能像皇爷爷似的继续窝在这紫禁城里头,咱爷俩一起出门溜达溜达,看看外省的风光,不也挺自在的。”
“越说越不像话了!”皇帝轻斥道,“你倒是连你老子的将来都安排好了!那朕问你,你觉得将来谁会当皇帝?”
要是其他的皇子,不管是谁,听了这么一句问话,估计头一个反应就是跪在地上请罪,包括如今才五六岁的七八两位皇子也不例外。但是唯有徒昫,听了皇帝的问话之后,立刻张口就来:“只要不是徒旬,是谁都行啊!”
“怎么就直呼你四哥的大名!”皇帝知道徒昫和徒旬之间那点不对付的事,对这个答案也是意料之中的。
“亲爹,我就是不待见他!大哥虽然和我也不亲近,但是起码不会对我不利,而且也听得进去话。可徒旬呢,就是明里暗里的算计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让我管他叫‘哥’不成?反正我叫不出口。”徒昫双手一摊,解释道。
“朕卧床这几日,你替我把奏折分类。急的、重要的先拿来给我看,其他的先留着吧。”皇帝沉吟了一会儿,对徒昫说。
徒昫想了想,觉得这个工作还挺简单的,就答应了。他是一点都没觉得到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特殊的。
“啊啊!这又是谁上的请安折子啊?亲爹你都不骂他们吗?还祥瑞呢!祥瑞个屁!”一开始徒昫是分不清那些重要、那些急的。凡是呈报问题的折子,在徒昫看来都是很急的。
皇帝看徒昫这笨拙的样子,就让人在自己的龙床旁边支上了一张小桌子,指导徒昫哪些奏折里的事情是要立即处理的,哪些是可以交给专人承办的,哪些是可以不理会的。总之,就是手把手教他。然后,皇帝有时候也会以自己手使不上力气为由,口述朱批,让徒昫代笔。
第106章 徒昫10.10
在徒昫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皇帝在教徒昫如何处理朝政。这样的情况,让徒旬气得牙痒痒。
忠顺亲王在全家出发前往皇陵的当天,徒昫特意和皇帝请了假出来,亲自啊忠顺带到徒皙的住处去,看看徒皙的样子。
如今的徒皙,可以说是形销骨立。整个人像是只有一层皮披在骨头架子上,眼睛向外突起,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一惊一乍的跳起来叫唤,发出些模糊不清的声音来。
这个侄子的不甘心和心里的想头,忠顺其实是知道一二的。作为皇位争夺的失败者,忠顺怀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做。反正不管是徒皙赢了还是当今赢了,他都是忠顺亲王。可几年之前,徒皙的府里被换了人之后,这个侄子就越来越少出现在人前了。
忠顺原来还觉得是当今出手软禁了徒皙,结果如今才知道,是徒昫的手笔。
“你看堂兄,我爹没打算对他怎么着。只要他安心做他的义忠郡王,一世的安康是少不了的。可他非要惦记我爹的椅子,还勾搭着西宁和京大营。我爹呢,是个不拿到真凭实据绝对不会动手的人,我就不一样了。我喜欢把一切的危机都扼杀在摇篮里。既然都已经勾搭了,我也不短他吃喝用度,就让人盯着他,死盯着。一时一刻也不放松,让他没机会再勾搭去。你看堂兄现在多乖。”徒昫领着渗得直发抖的忠顺往出走,“我知道叔叔你没有谋逆的能耐,但是你看不得我父皇好,而且你背后还有甄家呢!你的那个侄子,可是让我恶心的很。如今我只是让皇叔去守皇陵,也算是你这些年光做个荒唐王爷的回报了。只要你乖乖的,一定不会像堂兄一样的。”
忠顺浑浑噩噩的出了义忠郡王府的大门,和一家人往皇陵去了。直到徒昫坐稳了皇位召他回京,他还是没从阴影里出来,死活巴着皇陵香庙的柱子不放,不愿意回来,由此可见他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了。但其实,徒昫真的只是吓唬吓唬他的——忠顺亲王,原来是个很会脑补的人呢。
“怎么样,我刚才有没有把他唬住?”徒昫目送忠顺一家离开之后,兴奋的转身问跟着自己的谢鲸。
谢鲸自然是不会说小五的半点不好,笑眯眯的点头:“唬住了。上车的时候连魂都没了呢!”
徒昫拉着谢鲸的手,因为得了谢鲸的夸奖觉得很高兴:“反正今天上午已经和父皇请过假了,咋俩也用不着这么早回去,你陪我四处逛逛呗!我都好多天没和你好好说过话了!”
谢鲸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想到最近皇帝让徒昫处理奏折,甚至然徒昫代写朱批的事情,心里一沉。按照现在的情势,恐怕皇帝是属意小五做下一任的接班人了。这样一来,将来小五必然会娶妻生子。原本若是小五只是一个闲散宗室,自己和他有着同窗伴读之谊,总是能三不五时的作为好友相聚的。但是将来小五若登上帝位,那么,他就只有日夜仰望的份了。一想到将来遥不可及、高高在上、求而不得的小五,谢鲸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烧着了一样。
但越是这样,谢鲸就越放不开现在的小五。他恨不得现在立时就带着小五远走高飞!管他什么国、什么家!只要小五就好!只要有小五就好!
谢鲸有时候会这样想,但是随即又会想,要是小五不愿意呢?小五只是拿自己当朋友呢?那他这样的行为,便与背叛无异了。到时候,小五如果说自己这样的心思恶心呢?开始憎恨自己呢?
汉子身少女心的谢鲸患得患失的文艺症状又开始发作了。
这一切的内心纠葛,看起来很长,但其实只有一秒钟的时间。随后,谢鲸就点头表示同意。
“那你也别骑马了,和我一起坐车。咱们去……去……”徒昫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该去哪儿,最后干脆的拉着谢鲸上马车,对车夫说,“回府。”
马车并不拥挤,要知道,这可是皇子的车驾,规格绝对不会委屈到徒昫。但是徒昫就是非要和谢鲸挤在一起坐着。谢鲸是从进了车厢就正襟危坐的。
徒昫自然是知道谢鲸向来都是如此,站如松坐如钟,从来都板板整整的。对于这样的谢鲸,徒昫心里那时一百二十个喜欢。而徒昫最喜欢的,就是他可以在这时候随意的摆弄谢鲸了。
就像现在,徒昫拿起谢鲸的手,和自己的手合在一起,十指相交,谢鲸也不会有反应。
好吧,谢鲸的耳根红了也是一个反应,徒昫忍不住摸了摸谢鲸的耳垂,谢鲸的身体还是直挺挺的坐着!徒昫就这么一路又是握手,又是摸耳朵的,基本上调戏了谢鲸一路。
到了府邸,徒昫干脆也没放开谢鲸,撒着娇要谢鲸把自己背出去或者抱出去,反正就是不愿意走路。
谢鲸没法子,只能把徒昫背下马车。但是下了马车之后,徒昫又不干了,死活非要谢鲸抱着自己,不然就嘟着嘴红着眼睛看着谢鲸。
谢鲸把徒昫打横抱在自己怀里之后喟然长叹,觉得自己好像把全世界都抱在怀里一样。徒昫是不知道谢鲸的心思的,只是高兴的觉得得偿所愿,忍不住在谢鲸怀里晃了几下腿。
这一晃,让谢鲸一惊,把徒昫抱得更紧了些,也让徒昫的笑容更大了。他一手环着谢鲸的颈子,一手指着自己院子的方向,催促谢鲸:“走!你把我抱到院子里去!没到院子不准之前不准把我放下!”
别说是抱到院子里去,就算是抱到天荒地老,谢鲸也是再乐意不过的。只是这样的心里话,谢鲸是不会说出口的,所以只是沉默的迈着步子往两人共有的那处院子走去。无意识的,谢鲸的步子变得很慢。
徒昫注意到了之后,还是有点心疼的,虽然舍不得从谢鲸怀里出来,但是他更舍不得谢鲸受累,于是就抬头问谢鲸:“你累不累?要不,把我放下吧!”
“说了把你抱到院子里的。”谢鲸笑着摇头,“我在京大营的时候,每天是要抗木头跑的。你才多重,别瞎操心了。”
徒昫不说话了,安静的呆在谢鲸的怀里。虽然徒昫看起来很乖很听话的没有什么动作,可要是换个角度,就会看脚徒昫的眼睛在滴溜溜的乱转,明显正在打什么主意。
进了两人的院子,徒昫也不等谢鲸把自己放下,就再次开口指挥:“走,把我抱到屋里去!放到床上!”
谢鲸自然是愿意的,听了徒昫的话就抱着徒昫进了屋子。
两人这一路上行来,已经被不少的下人看到了。可是他们都清楚自己的主子向来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也不会多嘴说什么于礼不合的。看到了的下人,全都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去。如今给二人打帘子的丫头也是一样,低着头,手抬得高高的把帘子打起方便二人进屋。
等谢鲸把徒昫抱到床上之后,就要离开。徒昫却立刻蹬了自己的鞋子,跪坐在床边上说:“你不许走!”
要不是因为自己睡的床是拔步床,站起来会撞到脑袋,其实徒昫更希望站起来。居高临下总是比较有气势的!
谢鲸不知道徒昫还要干什么,听了徒昫的话,就真的不走了:“小五,快要午时了,我让厨房去做点吃的来。”
徒昫就着谢鲸站在床边的方便,把谢鲸一下拉下来坐在床上,直起腰身和谢鲸脸对着脸:“你说,咱俩认识多少年了?”
谢鲸看着徒昫近在咫尺的脸,脑子就不太好使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说:“有……有七、八年了吧!”
“错!我认识你的时候才五岁!今年已经快十七了!咱俩认识已经十二年了!”徒昫看着同样近在咫尺的谢鲸,就觉得自己不该再磨叽下去了。这样想着,就试探的,亲了谢鲸的嘴唇一下。
一触即离的亲吻让谢鲸愣了一下,随后,巨大的喜悦像是狂风一样席卷了谢鲸的大脑:“你知道你在……”
“废话!不知道我还能这么干?”徒昫听了前半句就知道后半句是什么,看谢鲸也没有厌恶之类的情绪,索性直接就把谢鲸给按倒在了床上,自己坐到了谢鲸的肚子上,“你今天乐意不乐意都得和我来一出‘白日宣淫’了!不乐意也给我憋回去!”
“……乐意,怎么会不乐意!”谢鲸还是晕晕乎乎的,觉得自己应该是做梦呢。只是这梦还真是真实啊!
和谢鲸认识这么多年,一看谢鲸的表情,徒昫基本就猜到谢鲸在想些什么了,立刻就是一记不太疼的拳头捶在谢鲸的肩膀上:“我告诉你,不是做梦!把小爷给伺候的舒服点!”说完,也不等谢鲸回话,就又低下头亲了上去。
第107章 徒昫10.11
谢鲸当了这么多年的和尚,猛一吃荤,虽然食髓知味了,但躺在床上的,是他的心头肉小五!都说初次的人是很难受的,谢鲸又怎么会忍心让他的小五难受?自然是生怕自己动作大了弄疼了对方,全程都浅尝即止,所以徒昫还真就没遭什么罪。但就算这样,谢鲸还是觉得他的小五一定是疼了累了,特别心疼。
徒昫心安理得的趴在床上,享受谢鲸的按摩服务,时不时的哼哼两声,提示谢鲸更换按摩方位。
“小五,我让人准备了热水和好克化的膳食,你是先洗澡还是先吃些东西?”谢鲸一边替徒昫按摩腰肢一边问。
徒昫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洗澡再吃东西。
听到传唤的丫头子满脸通红的进来问安,问主子有什么吩咐。刚才徒昫把谢鲸压在床上的时候可没遣退他们这些下人。守在门边的下人们可不就是听了全程了。尤其是徒昫从来就没想过压抑自己的声音,让院子里的丫头子们各个都满脸通红的。
得了令的丫头子们把水桶抬了进屋就退了出去,徒昫还是被谢鲸抱着放进了浴桶里。
坐在浴桶里的徒昫最多也就是抬抬胳膊抬抬腿,全程都是被谢鲸服务着。最后又被谢鲸裹在一条大浴巾里重新抱回了已经换过干净床单的床上。床边的小床桌上,已经摆好饭食了。
谢鲸对徒昫的照顾是一点没假他人之手的,得偿所愿的谢鲸对徒昫是更珍惜了。
因为最近皇帝都是让徒昫来处理分类自己的政务,吃过饭之后,徒昫虽然还是觉得有些难受,可仍旧赶在落钥之前进了宫。只是刚进了宫,就被人传唤到皇帝的居所。
“五爷,刚刚四爷来了一趟说了什么,陛下听了之后就有些生气了。传唤您的时候,语气不太好,您注意着点儿。”来传话的太监引着徒昫往皇帝寝宫走的路上,就和徒昫说了事情的起因。
徒昫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的。他院子里有个人,是徒旬的人。是甄家借内务府的路子安排进去的。
之前就说了,徒昫是个向来不在乎阴谋诡计的人,也不在意名誉名声。而且徒昫觉得自己光明正大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自然也就没把这么个钉子给拔了。今天他和谢鲸的那一回可一点背着人的意思都没有,其实这也是徒昫算计好的。
进了寝殿里,徒昫就一声不吭的跪下了。皇帝心里有气,也不叫起。父子俩就这么杠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看徒昫的后背挺得笔直,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也不知道告错求饶,还是心软了下来。知道他才经历了什么,又走了一大段路来自己的寝宫,必然是身体不适了,就对身边的人说:“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五皇子不舒服!去扶起来,弄个厚点的垫子来铺椅子上让他坐下!”
“是!”领命而去的太监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父子俩是没事儿了。
徒昫被扶到铺着厚垫子的椅子上坐好,才抬头看向皇帝,眼里都是委屈。
“你还委屈!委屈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皇帝一看见这眼神,心里就来气了。
“孩儿知道!就是知道,才会这样做的!”徒昫瘪着嘴说,“别以为我傻!替你分折子还是给父亲分忧,那连朱批都让我写了,又是几个意思?我不是早说了,我对那个位置没企图!我也不是为了推脱才和谢鲸那什么的,我是真的想和谢鲸在一起,没有其他人的在一起!”
“所以你就让你院子里那个钉子传话给老四,然后让老四把事情捅到我这儿来?”皇帝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这个儿子了。别的皇子都蹦着蹦着的想要自己屁股下面的位子,偏这个儿子还往外推!当年自己十几个兄弟为了争夺帝位,花了多少的心思啊!怎么到了自己儿子这里,反倒把帝位视为洪水猛兽了呢?他要是像老四一样有野心该多好!
“对啊!你看,当皇帝是要帝恩广播、雨露均沾的,我和谢鲸既然已经这样了,我是不会娶亲的,谢鲸也别想!既然如此,我是肯定轮不上了啊!徒旬有这么个把柄在手里,自然是会利用着让那些恐同症的人对我大肆批判的!帝位这种东西,我就不掺合了啊!”看皇帝有发怒的迹象,徒昫就立刻上去拉住皇帝的衣袖,“亲爹,你要是真的对咱们兄弟几个不满意,你可以继续宠幸后宫啊!就当是例行公事了呗!皇爷爷可是都七十多了还能生下二十七叔的!虽然二十七叔没站住,但也说明咱们老徒家的人还是有这个能力的不是?亲爹你一定不会比皇爷爷差的!”
“越说越不像话了!哪里学来的这些刁钻的话?我看,都是那个姓谢的小子把你带坏了!”皇帝戳了徒昫的额头一下。
徒昫一看,这就是把这篇揭过去了啊!立刻就笑着撒娇:“不是谢鲸!他还是个刚开荤的呢!我亲自验过的,绝对没那么些花花肠子!”
皇帝听了,脸色立刻就不好了:“你还是个男人不?你怎么就……你就不能……你争点气啊!”最后挥了挥手,“滚滚滚!别在这里碍眼!回去你寝宫去!明日出宫去,不用来了!”
“是!儿臣告退!”徒昫拱手行礼,之后就一溜烟的跑了。只是从后面看起来,徒昫跑起来的姿势还是有些瘸。
皇帝看徒昫走了,自己一声不吭的吃了晚膳,之后躺在龙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事情。等到天快亮的时候,皇帝起身洗漱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身边的太监:“上次姑姑问了那小子什么来着?你再说一遍。”
“回陛下,长公主问了五皇子,若是来日五皇子荣登大宝会如何。五皇子答说,贵为天下之主,自然容不得别人插手自己裤腰带底下的事情。”
皇帝听了半天不语,随后便是哈哈大笑:“这个刁钻的小子!”随后就吩咐人把七、八两位皇子的寝宫挪到自己近旁,皇帝要亲自教养两位皇子。
自此,外界都被皇帝的举动弄得有些糊涂。有人猜测,莫不是五皇子妄为,引得帝王厌弃了?又或者因为年岁渐大,所以让皇帝如同上皇对先义忠亲王一样,心生忌惮了?可又不像。五皇子还在户部当差呢!
那就是因为前段日子五皇子催债得罪了老牌勋贵们,才让皇帝为了安抚勋贵之流,不得不改弦更张?可见帝宠仍未衰啊!这样的猜测,无形中让徒昫在清流和寒门的心里被拱起了一个高度,狠狠刷了一回好感度。
徒旬自以为是自己的进言让皇帝厌了徒昫,也是得意非常。他自以为干掉徒昫就是皇位继承的第一人了,结果人家皇帝直接亲自教养两个小皇子去了,让他的得意成了笑话。
徒昫呢,觉得自己的皇帝老爹终于死了让他接任的心思,兴高采烈的每日里上衙下衙,完全没有一点沮丧的样子。这样的表现,更从侧面反应了徒昫帝宠未失,皇帝的确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有了如此举动的——一定是向四王收债救济华北的原因了!
皇帝得到各方的反应之后,冷冷一笑。朕的心思,哪里是你们猜得到的!小五子,你以为朕就这么换人选了?呵呵,太天真了,果然还需要历练。
要不怎么说帝心难测呢,皇帝的所作所为,就每一个人猜透的。
恰逢江南巡盐御史林海病重乞辞,皇帝想着最近江南有点乱,就下了旨意给徒昫,让他去捋顺江南的事情。如果此去顺利,那么徒昫必然能把江南这个钱袋子握在手里,且积累一定的人脉。
皇帝为了徒昫的安全,钦点京畿大营游击将军谢鲸作为贴身护卫,又有三千人的仪仗队跟随,全程保护徒昫的安全。
被谢鲸抢了职务的原侍卫队长摸摸鼻子,一句话都没有。自家主子和谢将军的事情整个府里都知道了好不好?连圣人都默认的事情,他怎么会没有眼色的抱怨呢?
三千人仪仗队,有两千就百八十人都是皇帝点出的精兵,就为了护卫徒昫的安全。由此可见徒昫还是圣宠不减的。
“尚书大人,剩下的国库欠银我先不去要。搁在这帮人的手里先生点利息,等要用钱了再去要去!你也别急,等我回来再说啊!咱们库里的钱应该够用到过年吧?”这是徒昫临走之前和户部尚书交接工作呢。
“够用!够用!陛下就算立时要和西北干仗也够用!”户部尚书对于此去徒昫江南还是很高兴的。在他看来,徒昫一去,这江南基本就是他们户部的了!都是官场的老人,谁不知道江南是怎么回事啊?素来那些银子都不知道被哪路神仙给收了,左右是没进到国库里头来。林海能从这里头每年抠出不少来已经不错了。但是五皇子是谁啊?这回去了,保准就都是国库的了!
第108章 徒昫10.12
徒昫在老尚书这样的期盼下,在皇帝那样的铺路计算下,带着三千人向江南而去。这一去,不光达成了皇帝的期许和户部尚书的心愿,还把带回来了一个即将成为县主的林黛玉。
到了江南扬州,新任的巡盐御史去交接新职务,徒昫就带着谢鲸去找林海去了。
林海见了徒昫自然是要行礼的,徒昫看见林海那瘦骨嶙峋的病怏怏样子,就直接把人按在了榻上:“你也别起来了。我看你坐着都费劲还要给我行礼,就不怕直接一口气上不来过去了?”
林海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风格的皇家子弟,一时间有点怔忡。
“行了,都快死的人了,还有心思发呆。实话告诉你,我其实顶烦你了。我爹当年当皇子的时候,那么礼待你,你都不理,非和七皇叔、九皇叔一起,等我爹登基了你才知道转向!要不是我爹看在你这么多年为国尽忠的份上,让我把你们林家安置好了,我都懒得理你。”
“臣惶恐!”林海听了,立刻就拱手道。心里对于日后家里有靠,独女的终身还是放心了。
“你放心,你闺女也不用回贾家了,我直接让宫里的人按照……按照……按照县主的规矩教养。等你闺女大了,就找个五官端正、才学合格的人入赘延续你们家的香火。但是!”徒昫的语气陡然严厉了,“你必须把你这些年在扬州当巡盐御史掏出来的后台内幕给我交代清楚了!我此行就是要来掌控江南经济的!”
“……臣谢主隆恩。”林海终于有点适应了徒昫的直来直去,有点跟上节奏了。
因为林海的帮助,徒昫还是对江南的各号人物有了一定的认识。回到驿站之后,就自制了一张表格,把江南有名号的人的财产都列了一个单子。其实从中获利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些江南的盐商们。
原本上皇在位时,诸皇子有能耐的都借着江南的盐商之手敛财,建立起了一张成熟的利益运作大的大网。如今这些盐商背后的主子都没了,可网还在,自然是用来给自己牟利了。每年只要顺着原本主子在时铺下的路,交上极少的盐税,就可以把剩下的利益都自己吞掉了。
“这帮蠢货啊!不会逆推之后治他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啊?”徒昫觉得包括林海在内的各届巡盐御史的智商真的是没救了。
拿着拟好的单子,又让新任的巡盐御史逆推二十年来各个盐商应该挣得的利润之后,就派人去州府门口贴告示,要求扬州城自今日起闭城三日,明日起百姓非疾病不得出门,就算要下葬,也要等开城门之后再说。
如此霸道的告示一出,还真就有找茬的来哭丧,说必须要开城门下葬去。
“哪家的风水先生给你看得日子?看看,农民历上可写着这三天不宜下葬呢!”长时间的跟在徒昫身边,连普通的侍卫都有了几分徒昫的样子。这不,就举着农民历对哭丧的人说呢。
哭丧的人一滞,不知道给说什么好了。但是围观的群众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啊!四周的笑声衬托得这一批抬着棺木披麻戴孝的人十分的可笑。
“来人啊!把棺木打开!为了防止尸体久放生疫,把棺里洒满生石灰粉!即刻执行。”侍卫把黄历收好,就让手下的兄弟去开棺去。
“死者为大!你们安敢欺我老父安宁?”
“老父?刚才不还说是老母呢?告诉你,我们五爷说了,就算是倒泔水夜香的,也得预备好空桶倒上两道才算完!谁知道你这棺材里头装的是什么?开棺!”
侍卫带着州府的衙差开了棺,把几个反抗阻止的都卸了膀子扔一边去了。围观的百姓一见真要开棺,生怕惹到晦气,连忙后退。可开棺之后,却连一丝的异味都没有。
“呵,真让我们五爷猜着了!还真有往棺材里头藏钱的!”侍卫高声说。围观的百姓又呼啦啦的涌过来,虽然有衙役拦着,但还是看清了那金黄银白的金属光泽。
“来人啊,把人都拿下押牢里去,问清楚是哪家的。看这得着消息的速度挺快啊!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好好问问!”转头又对围观的百姓说,“今个各位都赶紧买好三天里头用的吃食啊!明个儿各位可就不能出门了!咱们五爷向来说一不二,到时候要是真有饿着的,也只能自己认栽了不是?”
百姓一听这话,倒是深以为然,四散开买菜去了。侍卫这才让衙役把棺材抬进衙门里。
“上官,这东西抬进去,不太好吧?”衙役里的小头儿对侍卫露出苦练来。
“我们五爷都没说什么,还有谁说不好?赶紧抬!”众人这才没话说了,把棺材从衙门口抬进后堂里去。
此时的徒昫,正带着三千人马在扬州城里四处抄盐商的家呢。有的盐商还振振有词的骂徒昫呢,徒昫全当耳旁风,好声好气的解释:“你看啊,你交的盐税呢,就这么点,自然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家业的。既然你不知道从哪里得了别处的银两,那么必然是不知何人的银两被你占了,我自然是要为百姓主持公道的……别跟我说你媳妇的嫁妆,你拿单子来,我按照官府的婚书原件核对过后就还你!但凡是你能拿出证据的,我都还你。拿不出来的就不用想了。”
“五爷,这一家粗粗一算,将近千万两。”有个帐房拨着算盘珠子就过来了,“余下的具体数额,还要细细核算一番。这还是有些物件和田产不好估价没往里头算的结果。”
“一千万两,国库都没有你家富裕啊!你好大的能耐!”徒昫算是知道了,这样的巨富,难怪每日里斗富斗得天下都比不得呢。
这是第一家,没什么准备就被徒昫突击检查了。剩下的各家盐商,得了消息之后为了藏银子那是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池塘里、矮墙下、灶间的灶台里头,还有一家真的被搜出密室来,里面都是金砖。徒昫气着气着反倒笑了。很好,这些钱都是从盐户那里搜刮来的,徒昫不可能不返还一些安抚盐户,不然他不成了和这些盐商一样的人了?再有,西北一战之后,他一定要上报父皇要求对方割地赔款,之后开互市,从北关起向游牧地区推进建立城市,让西北的那些人逐渐从马上下来。
开了互市的最好一点,就是有理由让盐变成一种不那么精贵、不那么需要严格控制的东西了。他要让沿海建立晒盐场,让盐商再也巨富不了!
九月里,林海在听闻了徒昫一系列的雷霆手段之后,心怀感慨的闭上了眼睛。徒昫连见也没见贾琏和林黛玉,直接让随行的帐房把林海的产业处理了,在官府备了案,就让人跟着林黛玉扶棺回苏州守热孝去了。
甄家,他没动。如今还没到时候呢。索性如今从盐商那里得了将近几亿两的白银,徒昫全都让人运到船上,走水路日夜兼程回京。他自己,则是带着自己的倚仗在江南溜了一整圈,把江南摸了个遍。
江南官场的人在徒昫离开的时候都松了一大口气啊。好家伙,徒昫寻访江南这段时间,遇到的官员但凡有一丁点的不对,降级、免职是轻的,重的直接就让人全家押送京城了。徒昫可不会在乎你身后有什么背景,和谁家是姻亲。只要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或者该做的事情没做,那就是“不对”。
江南官场得知徒昫要回京,那是如同送瘟神一样,最快速度准备好了官船和路线,把徒昫送到了码头。
徒昫看着这些人一脸的“赶紧回去吧”的表情,做最后的告别演讲:“你们也别觉得我苛刻,赶上这天下不是你家的了!我既然得了老徒家掌管天下的好处,自然也要出把子力气把这天下管好些,也是给我爹尽孝了。所以你们也别怪我心狠!”
这话是实在话,离得近点听见了的百姓心里直点头。这位皇子把从盐商的不义之财拿来,一部分给了多年来都被压迫剥削的盐户们,一部分和林海捐馆扬州城的部分一起,要在江南建立蒙学院,凡有心人家的孩子都可以识几个字。虽说这蒙学院才刚选好地方,但是这一出还是让普通的百姓们心里有了个奔头,也有了识字的机会了!
要说徒昫拨出来补偿给盐户的钱,其实真的不多,每户才二十两银子。几万户的盐户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几十万两罢了。可是盐户们苦了太久了,久到为了二十两的银子,就家家户户的给徒昫立起了长生牌位。
这事徒昫是不知道的,但是皇帝看着报上来的消息忍不住笑了:民心所向!当有一天你不得不登上帝位的时候,我看你还怎么拒绝!
第109章 徒昫10.13
徒昫回朝之后就被参了。原因呢,自然是他在江南像是土匪一样抢了盐商的钱,也因为他在江南走了一圈,带回来十几个尸位素餐的官员。
参他的御史主要参的是这几条:越权行事,明明只是去交接巡盐御史,结果变成巡查江南了;搜刮民脂,盐商也是民啊,你一点证据都没有,就敢进人家家里强抢,和强盗有什么区别,你怎么就知道那是不义之财;拉拢民心,盐户们都给你立长生牌位了还不是拉拢民心;意图谋反,谁知道你把扬州城闭城三天是为了什么,总之就是心怀不轨!
徒昫是真不耐烦和这帮人扯皮子,但是考虑到自己的皇帝老爹会很难做,徒昫还是耐着性子的上朝了。跟着他一起上殿的,是七八十个大箱子。
关于越权行事和拉拢民心这回事,皇帝早就替徒昫解决完事了。意图谋反这种事就是拿出来凑数的,根本一点论据也没有,徒昫也没理户。唯一需要解释的,就是他把盐商家里都强了的事情了。
关于这一点,他之家把箱子打开,拿出了一个账本,和几册林海做巡盐御史以来暗中记录的扬州盐量总估。账册上是一户盐商的财产清单。清单上包括了历年来该盐商家里的所有财产出入,精细到每个月买菜用了多少钱都有。
“……你看,从他家所交的税收来看,他家里的总财产应该是一百三十一万一千四百余两,这里头包括了他媳妇和儿媳妇的嫁妆,还有这些年来的增值。但是实际上呢,他家里头可是两千万两多的财产。我有理由怀疑他大额度的偷税漏税,不然每年走盐量那么多,为什么江南盐税收上来的却这么少?”徒昫把账本塞进御史怀里头,“剩下的情况都差不多,账册全在这里了。御史大人要是不信呢,就自己一本本的看好了。倒也不是没有干净点的盐商,但也就是干净点而已。真要是完全干净不偷税的,是下头的小虾米。我不要没去这样的人家吗?我说这些是不义之财是有理有据的,你激动什么?不是我说你,御史大人你让人当枪使了吧!没头没尾的就参我。没有证据我会动他们?对比已故巡盐御史林大人的册子,我从他们家里抄回来的银子总数和林大人的总估相差数目不大,还不做以证明我没错吗?”
徒昫一摊手,对御史表示,自己全都是合理猜测,行使身为皇子为君分忧的权利,证据很全,你随便查:“趁着盐商的事情,我其实想向父皇建议立法——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凡是家中有财产款项说不出来源的,都依法判刑,财产或收归国有,或补偿被得利的人家。”
“立法的事情,容后再说。”皇帝虽然觉得此法不错,但还是决定等过段日子再说。“御史台对五皇子之事可还有疑问?”
“臣等……臣等再无疑问了。”
“很好,退朝。”皇帝对徒昫的表现很满意。不骄不躁,有人使绊子也全都挡了回去。
徒昫看皇帝走了,就忍不住又走到御史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你以为我带去的三千人都是吃干饭的?还是一个个杵在哪里做木头杆子的?我要是说这些全都是伪造的,那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怎么这么想不开呢?啧啧!”
徒昫说完,也没理会疯狂的扑向那些箱子的御史,扭头拍拍屁股就走了。没错,他就是诈他呢!那些证据都是真的,是谢鲸领着他的侍卫和仪仗队其他人,在林海给出的总估基础上一点点查出来的。虽然他是先抢了盐商之后才去查的,但那也是真的证据。
解决了这个大事之后,徒昫愉快的回府去找谢鲸了。等回府里之后,徒昫才想起来,还有个刚过完热孝的林黛玉也被带回来了。
“人不是送到后宫去了吗?我也说了按照县主的待遇来。我带回来的人,谁还敢怎样怠慢不成?”徒昫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你能不能脑子里不想别人?就想我一个!”
“我不是想着这是你带回来的嘛!自来也没看你对哪个丫头这么上心过。”谢鲸有点心虚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合着你是醋了啊!”
“嗯,醋了。不过现在知道没什么,就不醋了。”谢鲸一点都不迟疑的承认了。
要说现在的贾家,是没有什么做了贤德妃的贾元春的。贾元春如今,还在甄贵妃身边执开路杖呢。因为没有贤德妃,自然也不需要建大观园,所以没了林家的两三百万两横财,也还支撑得下去。就是不知道要是徒昫上门去要账,那还能不能支持得住了。
因为有了徒昫要回来的这么一大笔银子支持,西北军打了一个打胜仗。派去和北夷谈判的官员也很争气的狠宰了北夷一笔,随后又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提出了开互市。朝廷借着这个机会,把边境城市二百里以外的方圆百里的地方都建房开镇,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开始了中原推向草原的第一步蚕食计划。
隔了一年,新虎尊炮终于配给到各大军营了,燧发枪也一起被配给了。这无疑令本朝的军队如虎添翼,迅速的把周边那些觊觎华夏辽阔的目光都加以震慑了回去。皇帝开始了大规模向外扩张国土面积。这样的行动就算是上皇驾崩也没有停止。
哭灵是个很累的活,给曾经是皇帝的人哭灵更是一个很累的活。
上皇虽然晚年有些糊涂,但是他年富力强之时,真的是一个不错的皇帝。他成功的压制了回族的□□,收回了部分异姓王的兵权,改革了土地种植品种。可以说,上皇是一个略有瑕疵,但是功大于过的皇帝。
当今给上皇守完二十七天的孝之后,不但没有失去头上大山的轻松,反倒有点萎靡了。要说原因,当今也说不清楚。上皇的确是山,但既是有压力的山,也是靠山。虽然上皇后来偏心的厉害,但是作为儿子的当今,心里还是觉得,只要上皇在,自己就不至于是没靠山的人——虽然这靠山经常让自己不痛快。
徒昫知道了以后,恨不得给自己亲爹两杵子:这就是缺爱啊!不过考虑到死者为大,和作为直系丧家的自己亲爹,徒昫还是决定保持沉默,让皇帝自己合计去吧。
徒昫掌管户部期间,有眼力见儿的人家,都把自家的欠款还了,例如史家的一门双侯。没眼力见儿的人家,依旧没事人一样吃喝玩乐,例如贾家一门两国公。徒昫是一点不着急的,反正最近国库充盈,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这几家人家就继续养养膘好了。
在徒昫的坚持下,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被立法。这个一开始被认为很儿戏的法令,却真正的开始让官员的贪污减少了。当然,真正有心贪污的人还是会想出各种方法来规避法律的,这不可避免,但起码大幅度的降低了贪污官员的基数。
此后,徒昫又被调任到刑部。执掌刑部的徒昫很自豪的把自己的“杀人诛心”的理论和满清十大酷刑结合在一起,通常都能做到还不等开始用刑,只用言语刺激就够让人歇斯底里的“我招”了。另外,他还小小的对刑部的官员推广了一下以现代医学为基础的法医学这门科学。这在此时的欧洲,已经初现雏形了。
随后的六部轮任,徒昫是吃苦耐劳的替自己亲爹工作。空闲的时候,徒昫出了和谢鲸时刻腻歪以提醒皇帝自己没兴趣当皇帝的决心,一边猜测到底是七皇子更有可能登上帝位还是八皇子更有可能登上帝位。他要虽是做好抱大腿的准备!
眼看着徒昫还是被皇帝重用着,徒旬的心里那叫一个不甘心,那叫一个恨。所以,没法子在别的地方找茬的徒旬从谢鲸身上下手了。
徒旬下手的方式真是让徒昫无语了。要是他想让竞争对手失去左膀右臂,一定是从公事上下手。可是徒旬不,他让人请谢鲸赴宴,然后引谢鲸到一处点了燃情香的屋子里。屋里除了燃情香,还有中了燃情香的南安郡主和敏柔公主在。
这位公主(就是前文中“皇帝膝下四男一女”中的“一女”)从出生起就没什么存在感,如今到了快要及笄的年纪了,皇帝正打算给她指婚呢。徒旬这一招可谓阴损非常。无论是哪一个人被谢鲸给碰了,谢鲸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而且徒昫也会被很严重的恶心到。
但是谢鲸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算计到呢?明知道事情不对还不走,那不是傻缺吗?而且一扇门加一个铜锁真的能拦住天天抗木头跑的谢鲸吗?答案是,不能。
阴谋没有成功的徒旬打算来阳谋了,直接让甄派的官员去想谢鲸家里提亲。没错,就是提亲。一般来说,提亲这种事情都是男方向女方提出的,所以说徒旬为了给徒昫添堵也是蛮拼的了。
第110章 徒昫10.14
定城侯接待来人的时候还奇怪呢。两家虽然同朝为官,但是没什么来往啊!听说了来人的意思之后,差点没一口茶水当空喷出来。
什么叫做你家闺女偶然在茶楼上看见谢鲸打楼下经过,自此魂牵梦萦非君不嫁了?什么叫就当救人一命请允了这亲事吧?你是逗我玩呢是吧!是吧!
别的先不说,谢鲸和五皇子那点事根本就没瞒着定城侯府上下!或者说压根就没瞒过任何人!任何人!大多数人还是明眼人的。人家看出来了都不敢提这茬,没看谢鲸如今都二十四了还没成亲吗?
“你闺女喜欢谢鲸谢鲸就得娶她,她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两人正说着话呢,接到信的徒昫就从吏部早退过来了。
“五皇子这就说笑了,男婚女嫁,合情合理不是?”
“那你知不知道,谢鲸是我的人?”
“谢将军自然是五殿下麾下的人,这点世人皆知。”
徒昫笑了,拿着手里的扇子遥遥点了提亲的官员两下:“你这就装傻了不是!我说的,是谢鲸是我睡过的人,就像你夫人是你睡过的人一样。你想把女儿嫁给谢鲸,那我就给你夫人找个姘头,如何?”
对方的脸都气绿了,但是他又真怕五皇子较真。要知道,五皇子是真的无所顾忌,说找个姘头,就真的能找到!
第二天上朝,又有御史参徒昫。这回徒昫是真的不耐烦:“我和谢鲸在一起踩你尾巴了?是让你家祖坟塌了还是让你家孩子下井了?不是没有吗?我谁也没碍着谁,怎么就不对了?”
“阴阳调合乃是天道。”
“可拉倒吧!你听见天道和你说话了?天道把这事写在哪了?”徒昫翻白眼。
“好了!”已经快六十多岁的皇帝打断了御史和徒昫,“朕近日觉得身体愈发的虚弱,已经难以承担国家之重了。”
皇帝没有说两人谁对谁错,反倒是来了这么一句,一下让满朝的文武官员都愣住了,随即有年岁大点的就觉得耳熟——当年上皇禅位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果然,皇帝的下一句话就证实了这些人的猜想。“观朕之诸子,唯有皇五子徒昫天姿粹美、深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退朝!”皇帝说完,就走了,留下徒昫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参奏徒昫的御史现在死的心都有了。前两个参奏徒昫的御史不也没事吗?怎么到了他这里,皇上就直接禅位了?
“五爷,陛下说了,不见你。只让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清楚,如今你的几个兄弟,可有哪个比你出彩的?”
“出彩个屁!我就是个半桶水晃悠的白吃饱!把这么大个国家交给我了你也真放心的下来!亲爹你出来!咱俩聊聊!”被拦在皇帝寝宫外边的徒昫依旧不放弃的冲着殿里头喊,希望能改变皇帝的决定——他是真的慌了!
“五爷!五爷!听老奴一句,金口玉言,绝无更改!您还是回去准备吧!”
徒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宫回的府,只是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就已经在自己府邸的院子里了。谢鲸此时正一顺一顺的摸着他的头发,总算让他回过神来。
不管徒昫愿不愿意,心里是不是忐忑,他都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皇帝他是必须得当了。
老皇帝禅位给徒昫的各种仪式礼节,在此就不多冗述了。所有的大臣都很自觉的把当日御史参奏徒昫的事情当作没发生过,只是偶尔有人语带暧昧的对定城侯一家说点不清不楚的话。
老定城侯这时候是有点担心了。如果说当初和自己孙子在一起只是要立志做个闲散王爷的徒昫,那这么多年的心理建设做下来,老定城侯也接受了。但是对方忽然变成了皇帝,反差太大,让老爷子一时接受不了。而且,他还怕自己的孙子将来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佞幸。
“爷爷,你等着看吧!”谢鲸如今对徒昫是信心满满的。都能为了自己和御史对着干了,他也要对徒昫多点信心才行。
“等什么啊!如今他是皇帝了!皇帝哪里能不立后!”老定城侯杵了杵拐杖,也不知道自己孙子是被迷了什么心窍了。
徒昫在登基之前就已经认命了,老老实实的进宫和皇帝亲爹表示自己愿意当皇帝,但是具体年限要他自己定。
皇帝没同意,他最后对徒昫的要求,就是要当满二十五年皇帝。讨价还价、撒娇耍赖都不好使之后,徒昫只能接受了。
登基之后徒昫,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后宫充实问题。徒昫想了一下自己那张又结实又大的龙床,最后还是没有给谢鲸安排什么宫殿。
百官们觉得,五皇子既然继位了,那么无论之前有多荒唐风流,总要立后吧!总要选秀纳妃吧!但是徒昫就是徒昫,直接就告诉百官,自己要大婚的对象只有一个,就是京畿大营游击将军谢鲸。
百官傻了,之后又是要去哭太庙又是要死谏的,还有的要和谢鲸同归于尽去。这里面作的最欢的都是文官,武官一派看新帝的态度坚决,而且对象是定城侯一系,大多就有点随波逐流看热闹的倾向了。
徒昫看着那个要和谢鲸同归于尽的文官,觉得他真的不够谢鲸一拳打的。“你们以为我和你们似的,只要是个女的就行是吧?我又不是畜生!”徒昫现在还是不太习惯自称“朕”,说话的时候还是用“我”居多。
“我和谢鲸竹马竹马的两情相悦,不是你们这些盲婚哑嫁的人能明白的,我也不指望你们明白。”徒昫单手支着头斜倚在龙椅上说,“要哭就哭,要死就死,但是谁也管不到我床上的事情!”
百官完全没想到皇帝会用辞这样……通俗易懂,直接就说出“床上的事情”来了。
看百官都沉默了,徒昫才直起了身子来开口:“现在,咱们来说说隔壁那个最近又蹦达起来的东倭的事儿。我是这么打算的!”徒昫直接把英国累计海上资本时盛兴的“国家批准海盗团”的概念给拿来用了。
武官们听得有点热血沸腾,但是文官们却以大意反对:“我□□上国怎可如此?”
“你们可能弄错了一件事情。”徒昫的表情和语气陡然严肃起来,“我提出了我的计划,只需要你们完善具体细节就好了。你们没有反对的权利。说我是暴君也好,残酷无耻也罢,我既然要求了,你们就必须做好!”谁让我是皇帝呢!不过,不知道我这么胡闹,亲爹他会不会换人当皇帝?最好换小七!小八最近有点不太爱理他了!徒昫这样想道,表情仍旧是严肃的令人屏息。
官员们在这时候才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新帝不是老皇帝。新帝是一个在做皇子时就独断专行,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如今成为了天下之主,手握兵权,更是什么都不怕了。这样的皇帝,让他们连消极抵抗都做不到,只能替皇帝玩命的解决问题了。
老皇帝在位时候就造好的三十艘军舰,载着训练好的水军合法出海打劫倭寇去了。既然倭寇屡禁不止,那么就以毒攻毒好了。
一年之内,倭寇逐渐消失,证实了徒昫手段的有效。徒昫坐在龙椅上对着百官说:“看到了没?你们总说我们是泱泱大国,要讲礼仪。跟人讲礼仪可以,对方听得懂。跟畜生讲有用吗?畜生又听不懂!对待畜生,只要打到它听话就好了!”
龙威日盛的徒昫已经在半年前和谢鲸正式大婚。谢鲸的名字也计入了皇家玉蝶里。只是如今的谢鲸,仍旧是京畿营的游击将军。满朝文武没人敢说个“不”。
跟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众人以为徒昫最终会成为一个暴虐的昏君,容不得他人说话,但是很奇特的是,他提出来的很多问题,虽然一开始都不被看好,但是最终的结果却都很不错。其中不乏一些荒谬至极的事情来。
英宗徒昫在位的四十多年里,巩固了世宗皇帝在位时打下的国土范围的安定,不断的完善国内的立法,建立了基础教育制度,提高女子的社会地位,始终注意国力的积累和发展。
英宗在早年登基开始,就有意识的完善六部行政制度,除了最开始的几年里,朝廷是处于英宗的一言堂下,后来的几十年,英宗除了在重大事情上才坚持己见以外,全都放任行政制度处理,把皇室的影响力逐渐抽离。
他最先意识到了封建制度对华夏发展的制约,提出“对的人不如对的制度”,以确保在以后可以让制度保证国家的整体运行。
英宗退位时,基本完成了华夏从封建王朝到君主立宪制的转变。也因为英宗在位时,政治清明,国库充盈,百姓富足,国力强盛前所未有,让皇室在民间百姓心中始终保持着崇高的地位。
作为英宗的爱人,虞国公谢鲸,也是华夏战争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他骁勇善战,在英宗的支持下,将华夏的领土疆域一直向西推进到尼泊尔,向南推进到马六甲一代,是当之无愧的华夏英雄。
而最为民众所乐道的,就是两人坚贞无悔、从无质疑的爱情。始于皇子和伴读,终于帝后之谊的玉碟永刻。生同寝,死同穴,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