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公主追夫火葬场》 第一章,重生在给驸马戴绿帽的这一日 沈磬重生在了给唐纵酒戴绿帽的这一日。 就在这一日,唐纵酒被人废了手筋脚筋,从堂堂意气风发的武状元变成了一个废人。 沈磬猛地睁开眼,此时,她还沉浸在唐纵酒浑身是血死在她面前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愣愣的。 “公主……您真美,让我来给您宽衣吧。”一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留着一头长发的俊俏男子出现在沈磬的眼前,“我会很温柔的,公主。” 方吉祥伸手准备去解沈磬的衣带,可还没有碰到沈磬,就被沈磬牢牢地抓住了。 “方吉祥?” 沈磬一眼就看清了周围,这里是南风馆滦香园的上房飘香阁。 方吉祥是她即将宠幸的滦香园头牌。 “公主,是我。”方吉祥听见沈磬叫他,眼睛一亮。 沈磬素有郗国第一美女之称,她有一双明亮通透的双眼,两条眉毛如同两片柳叶修长而优雅,鼻梁高挺,下颚线条清晰。 那与生俱来天潢贵胄的高贵气质,让她仿佛是月光下的仙子,不禁令人着迷。 如今这样的沈磬要与他春宵一日,方吉祥想到这里,内心就忍不住地雀跃。 然而,正当他身体向下倾斜,准备吻沈磬的那一刻,只见沈磬眼眸一暗,曲起膝盖,抬起脚对着他的肚子狠狠地踢了一下。 “啊——!”方吉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沈磬。 沈磬不理他,双手抓紧自己的裙摆,眼含急切,双唇紧抿,飞快地跑出门外。 沈磬是郗国皇帝唯一的,也是最受宠的公主。 半个月前,沈磬高调强抢民男,迫使当朝新科武状元尚公主,却没想到在三日前,她又称自己要在滦香园宠幸头牌方吉祥。 今日的滦香园里外格外热闹,所有人都等着看这位驸马的笑话,更想看看这位驸马是怎么被戴绿帽的。 因此,当沈磬跑出门外的时候,原本喧闹的滦香园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但沈磬没有理会这群人投射过来的各种眼神,她用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径直往大门口跑去。 “公主您去哪里?!”方吉祥跟着沈磬从房间里跑出来,一声高喊传遍了整个滦香园的大堂。 沈磬此时只想把滦香园所有的一切都丢在脑后。 她冲出门外,跑上马车,对着自家的马车夫大喊一句:“去北门后街!快!” 上辈子,在沈磬犯下弥天大错的这一天,唐纵酒一个人在北门后巷喝闷酒,最后被人致残,从此跌落泥潭惶惶不可终日。 他才二十岁!你已经毁了他的前途,还要毁了他的人生吗?! “快!快点!再快点!” 沈磬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此时,北门后街,月上柳梢头。 当今长公主大婚,普天同庆,整个皇城解宵禁一个月,到处都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与众人欢庆截然不同的是,唐纵酒只觉得这些时日是自己最痛苦的日子,他的人生已破败不堪,前方一片昏暗。 “爷爷,他一个人在那里很久了。”一个看上去四五岁的女孩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脆生生说道。 “年轻人,总有些伤心事。”酒家老板是个老头,原本打算打烊,可唐纵酒已经呆坐在角落里两个时辰了,背影落寞萧瑟,他也不忍心把人赶走。 “哥哥。”女孩睁着大眼睛,看着唐纵酒。 女孩长这么大,跟着爷爷开酒铺这些年,见过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客人,可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人。 青年棱骨分明,整张脸似乎是天上最巧夺天工的匠人雕刻而成。 他有着两条漂亮的浓眉,浓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那眼睛宛若浩瀚宇宙中最纯粹的黑珍珠一般,他的鼻梁高挺,双唇薄而红润。 明明已经是初冬的深夜,青年却穿得很少,原本精壮的身姿在黑夜里显得孤单影只。 青年似乎酒喝多了,脸颊上泛着一片绯红,长发披肩,发丝沿着精致的下巴搭在线条优美的脖子上。 女孩子走到哥哥身边,脆生生问,“你为什么不开心?” 唐纵酒此时耷着眼,几缕碎发沿着耳鬓散开,他双眼无光,脸上没有丝毫生气。 他没有说话。 哀莫大于心死。 从他跨进这公主府的那一日开始,从此前途尽毁。 不曾沾过酒精的唐纵酒,今日尝尽了这苦涩的味道。 他恨沈磬,他曾经跪下来求她,求她放他一马,可沈磬不允。 凭什么! 如今滦香园的事情,更是要把他往死里踩,要他唐家成为整个郗国最大的笑话!要他唐纵酒成为唐家的罪人! 念及此,唐纵酒猛地又灌了一口酒。 “啪——”的一声,酒碗狠狠地敲在了桌上。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驸马爷啊。”一道极尽轻蔑之语从一旁响起。 始终注意着唐纵酒的老头一听,坏了,这伙人怎么看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他也不收拾了,抱起女孩子就往外跑。 “瞧瞧瞧瞧,你是多晦气,驸马爷三个字一出来,店家就关门了。”来人继续道。 “他当然晦气,不然公主为什么短短半个月就弃了他转而宠小倌去?” “哈哈哈哈,宁可和小倌春宵一夜都不愿意对着你这个武状元,你可真没用啊,唐纵酒。” “他现在就是个上门女婿,就是个废物。” 众人的嗤笑声像一根根毒针般刺进了唐纵酒的脑海里。 也许是第一次喝醉酒的后遗症,唐纵酒此时头痛欲裂。 “滚!”唐纵酒怒道,他手里的筷子犹如箭矢一般直直刺向说话人的喉咙。 对方却轻轻一闪,筷子掉在了地上。 “让我们滚?要滚的也是你!” 突然,为首的那人猛地朝唐纵酒抬腿踢去。 唐纵酒的武学造诣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喝醉了酒,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对付的。 他原地起身,“唰——”的一下离开桌椅,一个借力反身,一脚与踢来的腿对上,反而把为首的给撂翻在地。 为首的吃痛,见打不过,朝旁边四人使了个眼色。 四人从身后齐齐亮出长刀,那锋利的刀身在月色下泛出阵阵寒光。 唐纵酒锐利的眼眸冷冷扫向他们。 这群人里,除了一个在比武考试期间输给他的,其余人一概不认识。 唐纵酒觉得好笑,自己从郗东来到皇城,人生地不熟,什么时候结了那么多仇家。 突然寒光一闪,歹徒的刀刃瞬间就砍向唐纵酒的右侧面门。 唐纵酒向左侧移,右边又有刀刃砍来。 看来今日这群人,是要他死。 唐纵酒怒极,恨这世道如此不公,他前途尽毁不说,他们还要把他彻底打死在泥潭里永世不得超生。 既然对方下死手,那唐纵酒就不可能客气。 此刻,整个店铺在一阵“砰——砰——”声中被砸得破烂不堪。 老头的腿脚慢,跑不动,原本女孩跑前面,可是见自家的店铺被人砸成这样,自己存钱的罐子滚落在一旁,她居然往回跑。 “我的钱罐!”女孩子边喊边跑,那是爷爷每天起早摸黑好不容易才挣到的铜钱! “囡囡!钱不要了!快回来!”老头立刻转身要去阻止女孩,可是女孩速度太快了,老头愣是没抓住。 而就在这个时候,混乱中一把长刀直直朝女孩飞去! 唐纵酒余光瞥见刀刃的,他背朝歹人,立马飞身冲向女孩。 说时迟那时快,唐纵酒抱着女孩往一侧倒下,而他的左后肩同时被长刀狠狠划过。 猩红的鲜血顿时从唐纵酒的肩上涌出,一时浸透了唐纵酒的衣衫,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上。 “囡囡!小伙子!”老头大叫一声,往两人跑去。 “老家伙你别多管闲事!”其中一个歹人吼道。 “快跑。”唐纵酒嘶哑着声音,转过身,拾起掉落在一旁的长刀。 他将祖孙俩挡在身后,独自面对眼前四个歹人。 老头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添乱,他立马抱起女孩朝反方向离开了。 唐纵酒手握长刀,在空气中甩了甩。 虽然不是他趁手的武器,但也能用。 然而,酒精在这个时候冲向了唐纵酒的大脑。 不仅如此,唐纵酒的左手开始麻痹,失去知觉。 刀刃有毒! 下一刻,唐纵酒的脑袋仿佛是被灌注了千斤重的铅一般,忍不住天旋地转,而肠胃突然一阵抽搐,堪堪一口吐了出来。 “上!” 歹徒们看见这一幕,纷纷冲上前,刀刃从四面八方攻向唐纵酒的命门。 唐纵酒大喝一声,他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全身的血液随着酒精自上而下沸腾着。 中毒也好,受伤也罢。 生又何欢,死亦何妨?! 他是堂堂当今武状元,是郗国最年轻的武将,是唐家最优秀的天骄! 唐纵酒手起刀落,原地起身,手臂力量运用到极致,“砰砰砰——”三下,兵刃相见寒光相抵。 下一秒,“噌——”的一声,两兵相接,尖锐的摩擦声响起,两刀之间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有什么用?啊?你反抗了有什么用!”为首的对着唐纵酒喊道。 “你是个驸马!你这辈子入不了仕,做不了官!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郗东了!”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天巨雷,将唐纵酒劈了个外焦里嫩。 是啊,他这辈子已经被沈磬给毁了啊。 就这一个愣神,唐纵酒的腹部被狠狠地砍了一刀,摔倒在地。 这一天夜晚额外地冷,坚硬的地板如寒冷透骨冰刺。 唐纵酒刚才眼神中泛起的光,又暗了下去。 “你现在就是唐家最想抹去的污点。” 为首的取出一把匕首,对着唐纵酒的心脏道,“我替唐家大义灭亲。” 说完,他用力将匕首刺了进去! 第二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如此害我 但那匕首没能刺进唐纵酒心脏分毫。 唐纵酒眼神凶狠,空手接白刃,鲜血溅撒在他英俊的脸上。 “可哪怕我死,也要你们垫背!” 唐纵酒不顾手上的剧痛,抬起脚,将来人踹飞了出去。 歹人没能握住刀柄,人被踢飞,刀留在了唐纵酒的手上。 此时,他手上已有对方两把武器,左右手各一个。 猩红刺眼的鲜血沿着刀刃一滴一滴落下。 唐纵酒近日来的愤恨,怒意,此刻全都爆发了出来,他大吼一声朝歹人冲去。 歹人们被唐纵酒这万夫莫开的气势震慑到,一下子居然没敢上前接招。 可正当唐纵酒要砍到他们的时候,毒素蔓延至他的全身。 唐纵酒一个踉跄,双眼开始模糊。 “他不行了,快上!”为首的大喊。 “你去死吧!”手上还有武器的歹人抓住机会,举起弯刀就往唐纵酒脑门上砍去! 然而,那弯刀在即将把唐纵酒劈开的那一刻,停住了。 只听见“叮——”的一声脆响。 那匕首在空中转了几个圈,随即“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什么人?!”那为首的怒斥一声。 夜色里,沈磬从一旁缓缓走来,亭亭玉立却又盛气凌人。 平日里肆意大笑的沈磬,是人间绝色,而当这抹艳丽覆上怒意,那就成了随时索命的死神。 沈磬第一眼就看见了单膝跪地,堪堪用武器架住自己的唐纵酒。 哪怕浑身是血,他依旧不愿倒下,不屈地支撑着身体。 这一幕刺得沈磬生疼,整个心脏仿佛是被拧成了一个麻花。 沈磬将视线移到那几个歹人身上。 她盯向他们,眼神冰冷含刺,杀意似是一只剧毒的蝎子,恨不得将眼前的四人碎尸万段。 她瞪着他们的视线里,蕴含着杀戮与轻蔑,仿佛她正在看的是四个死人。 “沈一。”沈磬唤道。 “殿下。” 沈一身穿黑衣,剑眉星目,从小就以皇家暗卫来培养,养成的第一天就被安排在沈磬身边,对沈磬忠心不二。 “先把人捆起来。” 沈磬黑曜石般的眼珠里,寒芒乍现。 “别扰民。” 说完沈磬走到唐纵酒身边。 此时的唐纵酒已经神志不清,根本顾不上周围是什么情况,他只能堪堪维持住身形。 他似乎是看见了沈磬的样子,猛地一把抓住沈磬的肩膀:“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对不起。”沈磬面对这样痛苦的唐纵酒,想起了唐纵酒的前世,心口一阵疼痛,“对不起,唐纵酒,对不起!” “沈磬,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为何啊!” 这段日子以来,唐纵酒没有一天是好过的,这一刻,对着一个似是沈磬又不是沈磬的人,他也终于将自己的烦闷一吐为快:“我恨你!沈磬,我恨你!” “你受伤了,我们先回府,先疗伤。”沈磬哽咽着。 “我这辈子都完了啊,都完了!”唐纵酒依旧自言自语道。 “不会的,不会的,唐纵酒,你会好好的。”沈磬对着一旁守着的侍卫道,“快把驸马扶上马车,他身上有伤,动作轻点。” 侍卫们力气大,唐纵酒早已没有了神志,就这样被架进了马车。 这时,那几个歹人已经被沈一捆绑了起来,嘴里塞了布条,只能发出“唔……唔……”声。 “驸马的伤是你弄的?”沈磬对着为首的那人问。 那人拼命摇头,整个脑袋似是要晃下来一般。 “不是你啊?”沈磬直视那人的双眼,她从此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那人疯狂地点头。 “不是你的话,那就挑手筋好了。” 沈磬语气很淡,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很不错。 “对了,两只手。” 那人吓得剧烈地挣扎,奈何他手脚被捆,根本做不了任何反抗。 他瞳孔瞪得极大,喉咙发出持续的吼叫,只是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嘴里的抹布之中。 沈一速度很快,剑起剑落。 “唰——”的一下,血花四溅,在墙上留下了一条深红的印子。 那人疼得眼皮上翻,额头青筋爆起,在地上疯狂打滚。 沈磬不解恨,她抬脚狠狠踩在此人被挑断手筋的地方。 那人疼得浑身抽搐,如果不是嘴里塞着布,此刻他估计早就咬舌自尽了。 不仅如此,沈磬的脚还用力地扭了扭。 那人下一秒就疼晕了过去。 沈磬很想亲自目睹这几人受折磨,但唐纵酒的伤势等不了。 “驸马受伤了,我得赶紧回去。”沈磬对着沈一道,“好好折磨折磨他们,直到他们说实话。” “是!”沈一应道。 一上马车,唐纵酒抱着酒瓶蜷在角落,嘴里不住地喃喃:“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沈磬看着依旧在流血的唐纵酒红了眼,她想去安慰他,可一靠近唐纵酒,就被唐纵酒甩开:“滚!” “对不起,唐纵酒,对不起。”沈磬呜咽道。 回到公主府,沈磬立刻吩咐人去请府医。 之后,她再命人将书房里里外外打扫一番,放了一张简易而舒适的床榻,将唐纵酒平放在床榻上。 自成亲以来,唐纵酒一直睡在书房,避开与沈磬能碰到的所有可能。 而沈磬为了所谓的“驭夫”之术,处处刁难他,以至于公主府上下都不待见他,这让唐纵酒更加地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短短半个月,人就瘦了一大圈。 过去种种的“恶”都在此刻成倍地加重了沈磬的愧疚。 吴太医是皇帝特地从太医院指给沈磬的老太医。 吴太医年过半百,身材矮胖,说话做事从来都是不急不慢的样子。 他被人架着跑到书房的时候,还以为沈磬又在做什么幺蛾子,结果一看,是浑身是血的唐纵酒。 他心里一惊。 吴太医立马把检查了一番,饶是脾气再好的他,也忍不住叨念起来。 “殿下您这是作甚呐!”吴太医虽然生气,可也不敢太造次,毕竟沈磬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 沈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吴太医误会了。 也怪不了吴太医,自和唐纵酒成婚以来,她时不时要折腾唐纵酒一番,想必整个公主府的人都对她颇有怨言。 “唐纵酒他怎么样了?”沈磬没做过多的解释,问道。 沈磬这样的态度让吴太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难道公主转性了? 吴太医没多想,他扯开唐纵酒的上衣,一条条刀痕就这样血淋淋得露了出来。 “他吃不好,睡不好,一个人喝醉酒不说,被人砍了这几刀,关键是他还中了毒呐!”吴太医一边观察着沈磬的脸色,一边带着急切道,急切里还多少含了些许抱怨。 “什么?!中毒?!” 沈磬的脑袋仿佛是被刀劈成了两半。 第三章,唐纵酒,我们和离,好聚好散 “是撒,中毒!” 吴太医立即着手处理唐纵酒的伤口道:“可怜的驸马哟,这刀刀见肉,为了对抗歹人强行运用内力,毒气侵体,再年轻的身体也扛不住哟!” 句句扎心。 “吴太医,你救救他。”沈磬的语气有些急切。 吴太医看不明白了,公主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驸马了? 他妥善处理好唐纵酒的伤势之后,写了方子递给一旁的侍卫。 “倒不是什么剧毒,老夫能解,但驸马今夜离不了人,每两个时辰就要换药,夜间会要注意有没有发烧,如果烧起来了要喝药。” “我记下了,我会注意的。”沈磬道。 “您?”吴太医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是的,我会让李嬷嬷她们来好好照顾驸马,有任何情况我就来找你。” 李嬷嬷也是沈磬身边的老嬷嬷了,做事干净利落,稳当妥善。 “好好好,”吴太医道,“殿下,如果驸马夜间发烧了,您随时差人叫我。” 说完,吴太医背起自己的药箱,整理好衣冠,抬脚离开了书房。 沈磬端详着躺在床上的唐纵酒,他瘦得不行,原本健康的脸色如今一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泛紫,眉头紧皱,整个人时不时还在抽搐。 沈磬很想亲自照顾唐纵酒,奈何她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别人伺候她的,她不曾伺候过别人,又何况是一个醉酒的人。 “殿下,还是将驸马交给李嬷嬷她们吧。”苏芳站在一旁开口。 沈磬回过神,她看向苏芳。 苏芳是她的大丫鬟,身形娇小,明眸皓齿,眼睛大大的。 苏芳从会走路起,就跟在沈磬身边,是沈磬从小的玩伴,亦是沈磬最贴心的大丫鬟。 前世,沈磬在唐纵酒死后不久,差点被敌人抓走,是苏芳挺身在前,被敌人一剑穿心,而这也给了沈磬自戕的时间。 重生一回,沈磬一路上心心念念着唐纵酒的事情,没注意苏芳,这回再次感受到苏芳关切的眼神,沈磬心里又一阵难受。 但沈磬将这份难受压在了心里。 “只能这样了。”沈磬坐在一旁,看着李嬷嬷将唐纵酒收拾妥帖。 从醒来到现在,沈磬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此刻一松懈,她呆呆地瞅着床上的唐纵酒,坐在一旁,终于有时间停下来将思绪捋一下了。 沈磬字凤之,赐封号舒凝,是郗国最受宠的公主,虽然长相倾国倾城,但性格嚣张跋扈,脾气暴躁,做事心狠手辣。 一日,她看中了年轻的武状元唐纵酒。 唐家是郗国三代武将世家,率领三十万唐家军镇守边疆近百年,可谓是赤胆忠心。 而唐纵酒更是唐家最优秀的少年郎,是郗国当今最超群绝伦的武将,少年英才,丰神俊朗,更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众目睽睽之下,沈磬公开表白,甚至要求唐纵酒尚公主。 在郗国,一旦尚了公主,就意味着未来再也不能入朝为官,文官武官都不行。 唐家当然不肯,甚至为唐纵酒说了门亲事。 但是圣旨下得更快,唐纵酒至此成为了唐驸马。 之后,沈磬为一己私欲毁了唐纵酒的前途,给唐纵酒戴绿帽子,甚至带南风馆的小倌回公主府,还根本不给唐纵酒和离的机会。 这一桩桩一件件,唐纵酒哪怕杀了她都是轻的。 但当郗国被敌国踏破国门,一举入侵的时候,恰恰是唐家守到了最后一刻,就算再恨公主,他们也依旧以一名武将的身份战死。 特别是唐纵酒,纵然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恨她的人,却在国破家亡的那一刻,他依旧像一个巨人一样挡在了她面前,哪怕他已经武功尽失,手无缚鸡之力。 “沈磬,你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但你依旧是郗国的公主,我依旧是郗国的武将。” 说完,唐纵酒的眼睛里,失去了光。 “唐纵酒——!” 沈磬哭喊着叫道。 而一旁敌国的士卒兴奋地看着沈磐,一国之公主,泼天的富贵。 “抓住她!” “殿下快跑!”苏芳从一旁冲出来抱住敌人的腿,被敌人一剑刺穿了身体。 等他们再次看向沈磬,却见沈磬漠然地看着他们,眸子灰暗,如同沾染着灰尘的琉璃。 砰。 石柱上,一缕鲜血潺潺流淌,那袭白衣染做红衣。 恰如那年那日,那袭张扬的凤冠霞帔。 沈磬的脑子里反复地重现这一幕幕,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甚至磨破了一层皮。 她知道错了,她悔了,她懊恼了。 夜色渐凉,而公主府书房内的灯火却始终亮着。 “公主……”苏芳在一旁很是担心,“我们还是回房休息吧?” 苏芳将下人送来的外套披在沈磬身上,“书房里冷,可别着凉了。” “是啊,公主,这里有奴婢在就行了,您千金之躯,万万受不得这个累。”李嬷嬷也劝道。 沈磬是什么人,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怎么可能受得了这苦。 “我不走,去叫人把暖炉放进来,我今日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她知道没有人相信她会改变,她不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但今晚她必须守着唐纵酒,她要等唐纵酒醒来,然后亲自告诉他,她会与他和离,放他自由。 照顾病人总是辛苦的。 每一次唐纵酒换药,沈磬就跟在李嬷嬷身边打下手。 每隔一炷香,沈磬会亲自上前查探唐纵酒是否有发烧。 唐纵酒每每发出呢喃,沈磬都要把被子给唐纵酒盖好。 苏芳和李嬷嬷中途也劝过,可沈磬坚持不走,两人也就顺着她了。 一夜过去。 翌日,早晨的阳光从书房外照射了进来,驱散了夜里积攒的寒凉。 唐纵酒皱紧眉头,揉了揉眉间睁开了眼。 映入他眼帘的,是书房熟悉的房梁,平日里一样的布置,可为什么他是躺在一张床上? 唐纵酒坐起身,晃了晃脑袋,昨晚一些零星的记忆从他的脑海里一段一段冒出。 他一个人喝闷酒,来了一伙人,他们招招狠厉,要取他性命。 武功! 唐纵酒猛地调理内息。 还好,内力还在,全身筋脉也没有问题。 随即,唐纵酒注意到了浑身被纱布包扎满的自己,以及趴在书房桌上睡觉的沈磬。 唐纵酒这一系列动作将沈磬吵醒了。 “李嬷嬷!嬷嬷!驸马又该换药了!”沈磬嘴里下意识喊着,站起了身。 结果看见了这床上坐着的唐纵酒。 此时李嬷嬷已经回房休息了,苏芳在请吴太医,整个书房只有沈磬和唐纵酒两人。 晨间的阳光给晨间的书房带来了暖意,带着暖流照射在两人的身上。 恍如隔世,两人的视线再次交汇。 沈磬见到了一个好好的,全须全尾的唐纵酒。 她的眼眶又红了。 唐纵酒一下子没看懂。 昨晚不是去找男人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北巷里? 书房又是怎么回事? 可纵使唐纵酒心有疑问,但他根本不想与沈磬有任何的交集。 周遭的一切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公主,吴太医来了。”苏芳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吴太医哼哧哼哧地跑进书房,见唐纵酒已经坐了起来,立马上前把脉。 “到底年轻人,折腾成那样了晚上居然都没有发烧。”吴太医继续开方子,“后面就是伤口的处理和调养了。” “谢谢吴太医。”唐纵酒朝着吴太医微微点头,语气淡淡道。 “应该的应该的。”吴太医转向苏芳,“丫头你就跟老朽一起去抓药吧,还有一些要注意的地方你得晓得。” “好的吴太医。”苏芳拿起药方,伸手搀扶着吴太医,跨出了书房。 唐纵酒的视线扫过沈磬,眼神冷漠,嘴角微微朝下,面露不愉。 他暗自摇摇头,昨晚是沈磬救了他,可若不是沈磬,他唐纵酒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全程沈磬没有插嘴,她一直在观察唐纵酒的反应,显然,她那糟糕的名声已经深入人心,要改变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吴太医走后,唐纵酒选择无视沈磬,自顾自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躺回床上自顾自翻阅了起来。 沈磬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半晌,对着唐纵酒开口道。 “我们和离。” 此话一出,唐纵酒猛地将书放了下来。 “当真?”唐纵酒的声音有些暗哑,似乎是在压抑着激动一般。 “当真,过几日我就去找父皇,让他下旨准许我们和离。” 沈磬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里带着坚定,以往的那些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一扫而空,整个人似乎是从里到外都变了个人似的。 “为何是过几日?”唐纵酒问。 这话说得好像他等不及要与沈磬和离一般。 沈磬的眼神暗了暗。 “因为我要去砸了滦香园。” 前世的沈磬活得浑浑噩噩,好坏不分,被人当枪使,不仅把自己的名声搞得一塌糊涂,甚至给皇室蒙了羞。 什么滦香园,什么方吉祥,统统都是陷阱。 这一世,她可不会再轻易被人摆弄是非。 阳光下,沈磬白皙的脸庞透着红润,日照射进她那明亮的双眼之中,似是泛着星星点点的溪泉,那般清澈,那般透亮。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郑重其事说着“和离”的沈磬,突然让唐纵酒憎恶不起来了。 “你……” 唐纵酒刚想再次确定沈磬是否是真的愿意和离,却被苏芳的脚步声打断了。 “殿下,方吉祥来找您了。”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想说话的唐纵酒,拿起书,躺回床上。 该死。 沈磬骂了句。 但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沈磬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第四章,是有人在指使我挑拨您和驸马 不学无术,生活不检点,丢人现眼,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吃喝玩乐却样样在行。 这是沈磬在郗国声名狼藉的名声。 别说是唐纵酒,就连老百姓都是这么看她的。 事实上,沈磬玩得再开,可她从未与人越过雷池一步,说起接触,连牵手都没有过。 她不喜欢别人随便碰她,上一个随便碰她的人,手已经被她的侍卫打折了。 而且,从来都是沈磬调戏别人,根本没有人敢主动碰触沈磬。 但解释是苍白的。 哪怕郗国再开放,也不能接受这么一个行为不检点女子,何况这女子还是堂堂一国公主。 所有人都觉得,唐纵酒是一朵鲜花插在了长公主这坨牛粪上了。 “记得用膳。”沈磬注视着唐纵酒的背影,说完,她洒脱地转身,无视了自己心里再有不甘,撩起裙摆,大踏步离开了。 沈磬并不在意自己怎么样,上辈子她确实品行不端,可她从未草菅人命,也不曾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最对不起的是唐纵酒,是帝后,其他人的,她一概不欠。 因此沈磬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郗国长公主从来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舒凝公主府议事厅,方吉祥焦虑不安地来回踱步。 昨夜,沈磬要宠幸他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只不过,众人不仅没有看到热闹,反而目睹沈磬从方吉祥的房间里跑出来,离开滦香园回到了公主府。 这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沈磬走后,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转向方吉祥,吓得方吉祥立马关上门,就连老鸨上官兰敲门他都没有应声。 外面门敲得狠,方吉祥把一旁的桌椅板凳都堵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 他跑到床上,把自己牢牢裹在被子里,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他任务失败了。 他的额头开始冒汗,双唇不住颤抖,眼神飘忽不定。 “你做了什么?” 一道阴沉的声音从方吉祥耳边响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公主突然把我踢下床,一句话不说就跑出去了!”方吉祥吓得哭出了声音,“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前一刻还好好的,突然就变了,我什么都没有做!” “突然变了?” “是的,就是突然变了,求你别杀我,别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方吉祥的声音不住地颤栗。 “明天你去趟公主府,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声音道,“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一定去,我一定去!”方吉祥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方吉祥这会儿虽然站在公主府,可满脑子想到都是这个声音,忍不住要冒冷汗。 他不安地来回渡步着,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 就在这个时候,沈磬出现了。 依旧是那个倾国倾城,高高在上,每走一步都充满着傲骨的郗国舒凝公主。 “公主殿下!”方吉祥带着以往沈磬最喜欢的笑容迎了上来。 离沈磬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被沈磬的侍卫拦住了。 “殿下?”方吉祥面露疑惑。 沈磬作为当今帝后唯一的女儿,集齐了两人容貌上所有的优点,那神似皇帝的眉宇,在沉默不语的时候,有一种令人想要下跪的帝王之气。 “拖下去,弄死。”沈磬冰冷的声音仿佛是一把尖锐的刺刀,带着藐视众生的寒意,令方吉祥顿时感到恐惧。 “殿下?!”方吉祥立刻跪了下来,“殿下?小的只是关心您,想看看您有没有事啊殿下,小的做错什么了?” 方吉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才从一个狼窟里跑出来,又直接闯进了另一个虎穴。 沈磬斜眼瞥了方吉祥一眼,这冷漠刺骨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蝼蚁一般。 “或者你告诉我,”沈磬转过身,带着施舍的语气道,“是谁派你来勾引我的?” 方吉祥一直被公主府的侍卫控制着,原本拼命地在挣扎,听见沈磬这句话,顿时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有啊公主,小的从未勾引过您啊!小的这是万万不敢的啊!”方吉祥拼命磕头求饶。 “没有?”沈磬冷笑。 “小的对您是真心实意的啊,公主,打死小的都不敢勾引您啊!”方吉祥急得眼泪狂流。 “既然没有勾引我,”沈磬想了想,“罢了。弄死后,带上他的尸体,给我挂在滦香园门口。”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方吉祥顿时卸下所有的伪装哭喊道。 他企图爬向沈磬,却被侍卫死死定在原地。 “殿下饶命啊,是有人派我来勾引您,让我跟您欢好,让驸马在皇城被人看笑话,让驸马怨恨您!” 方吉祥没能忍住沈磬那仿佛是看死人一样的眼神,一口气把知道的全吐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沈磬扫了方吉祥一眼。 “是谁?”沈磬问。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方吉祥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流,“每次他都是神出鬼没的,没有书信,全是口述。” “男人女人?”沈磬继续问。 “是个男人,声音非常低沉!”方吉祥努力想了想,“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再让你听一次,你听得出来吗?” “听得出来,听得出来!我一定听得出来!” “行了,你回去吧。” “殿下,我回去就是个死啊!殿下!您救救我,我一定为您当牛做马,您救救我,我回去真的就没命了啊!”方吉祥挣扎着磕头。 议事厅内,传来一阵阵“砰——砰——砰——”清脆的声音。 “够了。”沈磬叫了停,对侍卫吩咐道,“把人带给驸马,让驸马处置。” “是!”侍卫应声,把匍匐在地上的方吉祥拉了起来。 沈磬看向方吉祥,语气带冰,“见到唐驸马,你知道该说什么。”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方吉祥拼命点头。 “记得说实话。去吧。” 望着方吉祥向书房走去的背影,沈磬暗自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把方吉祥送到唐纵酒面前,让方吉祥把事情解释一遍是否有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些。 “来人!”沈磬收回思绪,对着外面唤了声。 “属下在。”侍卫们齐齐应道。 “抄起家伙,去滦香园。” 第五章,今日,我就是要砸了这滦香园 这几日,滦香园可谓是整个皇城最受人瞩目的地方。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昨日舒凝公主回府后,这个事情就不了了之。 可没想到今天一早,居然看见舒凝公主带着一伙人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滦香园。 很快,滦香园的门口便挤满了人。 滦香园的老鸨上官兰是个面容较好,身材纤细的男人。 上官兰见到沈磬又回来了,以为沈磬回心转意,自然是欢迎的。 昨天上官兰在方吉祥门口踹了半天,方吉祥才开门。 他问了方吉祥一晚上,方吉祥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把他给气坏了。 “哎哟我的公主啊,您来了!”上官兰带着谄媚的笑容迎上沈磬。 但刚走上前,就看见沈磬身后的一伙人。 这一伙人统一穿着公主府的衣服,人手一柄家伙,木棍,长刀,铁锤。 怎么看都是来砸场子的。 上官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公主,您这是?” 沈磬此时神情透着冰,周身气场急剧下降,令人发颤。 见这阵势,上官兰立刻给旁边的小厮递了个眼色,小厮二话不说转身就往里跑。 “给我拦住他。”沈磬指着小厮道。 那小厮速度不比公主府侍卫,侍卫一个闪身就把小厮控制住了。 紧接着,侍卫们把滦香园的门口围了一个圈,只留着沈磬在空挡处。 上官兰也被拦在了外面,进不得分毫。 “公主您这是要做什么?!”上官兰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说话的声音顿时高了几个度。 沈磬眯了眯眼,在这个滦香园里,有一个方吉祥,就会有第二个方吉祥。 重生一回,沈磬记忆有损,很多事情都记得不全,可她始终记得滦香园这个地方非常不干净,留着迟早会出事。 沈磬没有理会上官兰,冷哼一声,抬起手,食指对着滦香园,点了点,一声令下。 “给我砸。” “是!”众人得令,拿起家伙就往里面冲。 现在是早上,不是滦香园开业的时间,故而里面除了昨晚留宿的客人以外,就没有别人了。 “不是!你们干嘛?!住手啊!” 上官兰被这阵仗给吓到了,也顾不得形象,张开双手就去推开阻拦的侍卫们,奈何他人瘦弱,刚碰到带头侍卫的胳膊,就被其撞了一下,一屁股摔倒在地。 上官兰人还没站起来,又往前扑,再次被侍卫踹开。 侍卫们就这样一个个鱼贯而入。 滦香园里的打手们以为是有人闹事,也抄家伙跑了出来,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公主府的侍卫,一下子不敢动了。 一时间,整个滦香园就听见—— “砰——砰——砰——” “乓——乓——乓——” 各种声音震得整个滦香园都在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塌了一般。 “住手啊——!要命啦——!公主光天化日砸店啊——!不让人活啦!”上官兰被撞倒在地上后,就没再起来。 此时他泪眼婆娑,精致的妆容都被泪水化开了,原本神采奕奕,白里透红的脸蛋也变得苍白了几分。 他坐在滦香园门口,双手不断地拍打着地板,眼睛期期艾艾地望着被砸得一塌糊涂的滦香园,哭天抢地地喊。 “天子脚下,光天化日,没有王法啦!” 上官兰哭得厉害,可老百姓们看得却津津有味。 只要是舒凝公主做的事儿,就没有小事儿,那排场,那气势,皇城第一霸的名号可谓是实至名归。 不过话又说回来,哪怕郗国国风再开放,这滦香园在老百姓看来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有女人伺候了还不够,要男人伺候算什么事儿? 今日舒凝公主这么一砸,倒也是让皇城百姓爽快了不少。 里边掀店的声音实在是洪亮,很快从里面就传来了砸门的声音。 “公主吩咐了,里面的人赶紧滚,公主要拆了这滦香园!”侍卫们的声音铿锵有力。 “快走快走快走!” 沈磬不管里面的情况,这次,这滦香园她砸定了,如果能从里面搜到点东西,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搜不到什么,起码也是毁了一个隐患。 “快看,李员外从后门逃了!”有老百姓指着滦香园后门道。 “还有陈侍郎!” “快去堵门!别让他们跑了!” 一句话,引得众多百姓朝滦香园后门围观。 正在从后面偷偷逃走的一群达官贵人们,本来就衣衫不整,结果被百姓们这样一拦,吓得两两抱在一起动都不敢动。 “陈侍郎,我看见你了,你别躲呀!” “吴大少爷,你不是才新婚不久吗?”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开口道。 老百姓们都往后门去看戏,前门自然空了不少地方。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了一道人影。 来人长着一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脸。 他的眼睛像是一双钩子,笑起来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保养得比沈磬还讲究的脸,那皮肤好得就宛如出生婴儿般嫩滑。 他穿着一件锦绣便服,上面是皇家绣娘亲手秀制的精美图案,一条镶嵌着宝石的镶金腰带围在他的腰上,更显其与生俱来的天潢贵胄。 “妹妹今日是怎么了?”沈檀瞅了瞅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的滦香园,那双能迷死人的眼睛看向沈磬。 四皇子沈檀是和沈磬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可与沈磬不同的是,沈檀的名声在整个郗国那可是一等一的好。 文武双全,才高八斗,博古通今,谦谦君子。 是郗国所有女儿家明媚以求想要嫁的对象。 这么一个顶顶好的皇子,偏偏有这么一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妹妹,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普通百姓,都为此感到唏嘘。 沈磬和沈檀的眉宇间有些相像,兄妹两站在一起,可谓是赚足了眼球。 见到是沈檀来了,沈磬甩了甩手,示意侍卫们让沈檀进来。 “四哥。”沈磬对着沈檀唤了声。 “妹妹如今这动静可是越来越大了。”沈檀瞥了眼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的上官兰,又瞅了眼一片狼藉的滦香园,“今日刚下朝,就听见说妹妹在这里大发威风,是谁让你不快了?” 沈磬不知道的是,今日几位皇子在御书房和皇帝商讨政事,还没说几句,沈磬怒砸滦香园的事情就传到了御书房内,气得皇帝差点掀了桌子。 在几位皇子们相互的推脱下,沈檀拗不过,就被推出来镇场子。 “还不快住手?”沈檀开口道。 沈檀这次来,也不是一个人,身后的一些官兵直直走向滦香园的后面,把那些被老百姓堵在后门的达官贵人给一一解救出来。 沈磬没说话,她矗立在滦香园门口一动不动,阳光下,沈磬的身姿似与以往不同,敛去了过去那胸大无脑的样子,以至于沈檀观察了一会儿,竟然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住手?”沈磬对着沈檀笑了笑,如沐春风。 “现在住手了,怎么对得起我嚣张跋扈的名号?” 第六章,亲亲,女配逆袭系统为您服务 最终,沈磬还是把滦香园给砸了个彻底,砸完滦香园的那一刻,四周的百姓居然拍手叫好。 沈檀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漂亮的眸子里尽是对沈磬的宠溺。 而一旁的上官兰此时几乎快哭哑了嗓子,他嫩白的脸上蒙着一层灰,整个人精神萎靡,正不住地抽泣着。 沈磬移步到上官兰跟前,修长的身影将上官兰面前的阳光遮挡了个结实。 视线被遮挡,上官兰抬起头,泪水从他的眼眶滑落,一时间竟让人看的我见犹怜。 然而沈磬是个冷血的,她带着刺骨寒意般锐利的目光盯向上官兰。 上官兰被这一眼刺了一下,心里咯噔一惊。 “告诉你主子,这个地方最好别再重建,不然你们建一次我就砸一次。”沈磬冷冷道。 沈磬那有如实质的皇室之气将上官兰牢牢定在原地,不敢造次。 说完,沈磬不再看上官兰和滦香园一眼。 “四哥,我先走了。”沈磬朝沈檀挥了挥手。 “怎么,不请四哥去坐会儿?”沈檀挑眉道。 沈磬眼珠子转了转:“行,走吧。” 就这样,沈磬气势汹汹地闯入了众人视线,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挥一挥衣袖,没带着一片尘埃。 刚回到公主府,还没走进大门,沈磬就注意到了一抹身影。 那身影身姿曼妙,娇小的瓜子脸唇红齿白,长发一路铺撒到了大腿处,极细的腰身盈盈不堪一握。 是宰相府千金纪宁馨。 沈磬皱了皱眉,这个纪宁馨,她记得上辈子是当了敌国的皇后来着。 “磬儿,你回来了!”纪宁馨见到沈磬,那双晶莹的眼睛顿时一亮,目光扫到沈磬身旁的沈檀时,神色更是亮了好几分。 她纤细的小手撩着裙摆,朝沈磬小跑而来。 没见到本人,沈磬还没想起来,这一见到本人,沈磬的脑子疼了一刹那后,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前世,沈磬是拿她当朋友的,而纪宁馨也表现得处处为沈磬着想。 可事实上,纪宁馨是拿沈磬来当自己的垫脚石,只有沈磬被宠坏,被溺爱,行为上就会越来越无法无天,而沈磬做的事情越荒唐,她纪宁馨的名声就越来越好。 知书达礼,德艺双馨,倾国倾城,大家闺秀,郗国第一才女,等等等等。 所有好的赞美词都丝毫不吝啬地往纪宁馨身上砸去。 沈磬瞅着纪宁馨高兴而雀跃地朝自己跑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三步。 而就是这三步,让纪宁馨一愣。 平日里沈磬看到纪宁馨都是笑着迎上去的,从来没有往后退过。 纪宁馨这一呆,一个不注意,鞋子踩在了裙摆上,重心不稳而向前倒去。 “小姐!”纪宁馨的丫鬟跟在后面跑着,见纪宁馨要摔,步子更快。 可丫鬟的脚步远没有纪宁馨摔倒的速度快。 “磬儿!”纪宁馨着急得唤了一声。 事实上,只要沈磬朝前一步,自然可以接到快要摔倒的纪宁馨,可沈磬没有。 于是,纪宁馨为了不让自己狗爬式倒在地上,身体微微调转了方向,朝沈檀的怀里倒去。 “小姐!”丫鬟大惊,毕竟不是每个女子都像沈磬那样不知羞耻,自家小姐要是和外男有亲密接触,这传出去对女儿家的名声可不好。 沈檀身为谦谦君子,自然是怜香惜玉的,见纪宁馨快要倒下来了,伸出了双臂,将人牢牢地扶住了,只是扶在身前,并没有让纪宁馨落在怀里。 “小姐,您没事儿吧!” 等沈檀把人扶住,丫鬟才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 沈檀不愧是集美名于一身的皇子,并没有借此机会与纪宁馨有过多的身体接触,用手臂的力量将人扶正后,便松开了手。 丫鬟这会儿将纪宁馨可算是扶稳了。 “磬儿,刚才吓死我了。”纪宁馨捧了捧心,对着沈磬轻声道。 “有事说事。”沈磬有些不耐烦,不太想和纪宁馨玩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游戏。 “宁馨谢谢四殿下。”纪宁馨转向沈檀,行了一个标准的谢礼,动作温文尔雅。 “免礼。”沈檀虚虚托了一把。 “磬儿,听说你砸了滦香园,我很担心你出事,所以特地来看看你。”纪宁馨说得轻声细语,言词间的关切表露无遗。 “我没事,你看到了,走好不送。”沈磬说完,转身朝公主府走去,徒留一头飘逸的头发在纪宁馨眼前流过。 “磬儿,今日纪贵妃在宫里设赏花宴,你和我一起去吧!”纪宁馨不死心,朝着沈磬继续道。 沈磬回过头,淡淡地回了句:“没兴趣。” 说完,沈磬便继续往公主府走。 沈檀彬彬有礼地朝纪宁馨点头,随后跟着沈磬走进公主府。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纪宁馨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 “小姐,您看您,一心一意对公主好,可是她呢?”一旁的丫鬟看不过眼,小声抱怨道。 “没有的事,”纪宁馨摇摇头,“磬儿只是心情不好才会这样的,她人不坏。” “小姐,您是太心善了,那么多小姐,谁来找她一起去了,大家都巴不得离她远一点。”丫鬟并不赞同纪宁馨的话,将这一切都归结于纪宁馨是个人美心善的好主子。 事实上,纪宁馨的内心对此颇有怨言。 【系统,怎么回事,沈磬的对我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纪宁馨烦躁地问。 【亲亲,这边建议您花200积分购买魅力值噢。】纪宁馨脑海里出现一段机械音。 【200积分!你知道我赚1积分有多难吗?还200积分,你怎么不去抢?!】 【亲亲,这边只是女配逆袭系统,无法实际知晓女主的想法噢。】 【没用!】 【亲亲,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您?】 【她哥哥沈檀的攻略值是多少?】 【查询中请稍后……这边检测出来依旧是未知噢。】 【那男主唐纵酒呢?】 【查询中请稍后……这边检测出来也是未知噢。】 【未知未知,一个道具贵死人,要你查点信息却各种未知,这还让不让人攻略了!】 【亲亲,以您现在的积分,可以试着从小人物开始攻略。】 【方吉祥的事情我谋划了那么久,居然只给了100积分,你说你是不是吞我积分了?】 【亲亲,这边系统没有获取您积分的途径呢。而且方吉祥事件,最后并没有完成噢。】 【这不行那不行的,那你说我可以攻略的人是谁?】 【亲亲,这边帮您查看了一下,男主身边的小厮是您非常好攻略的对象,攻略成功后可获得100点积分呢!】 【小厮是吧?知道了。】 “小姐?”丫鬟担忧地看着纪宁馨,“您没事吧?” 纪宁馨从和系统对话的意识中缓过神来,瞥了舒凝公主府一眼,眼神里闪过一抹冷光,对着丫鬟笑了笑。 “我没事,我们进宫吧。” 第七章,沈檀那迷人的眯眯眼看向书房 沈磬带着沈檀来到了公主府后院一间常年无人居住的空房内。 这间空房非常萧条,岁月的痕迹在墙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斑驳的墙皮见证了时光的流逝。 墙上一扇窗户破碎不堪,窗帘飘荡在风中,昔日的华彩已经黯淡无光,角落里蜘蛛网纵横,一片荒凉。 先前抓住的四个歹人此时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 他们的眼神空洞,眼珠黯淡无神,甚至眼睑下垂,遮住了眼球的一部分。 他们的皮肤已经呈现出一种暗淡的灰色或者蜡状,呼吸也可能是浅薄的,仿佛每一次吸气和呼气都让他们费尽全力。 几人的衣服上,特别是双手双脚的地方,被一大块一大块印染成了暗红色。 沈檀看到这个情景,双眼眯了眯。 沈磬和沈檀走进房间的时候,几人就已经注意到了,出于本能,几人不住地往墙壁上靠。 沈磬向前走了几步,踩踏出的脚步声让倒在地上的几人顿时抖动了一下。 这是一种应激性的条件反射,在他们看来,这些脚步声不是别的,而是一道道催命符。 “是谁派你们杀驸马的?”沈磬冰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们没有要杀驸马!没有!真的!只是说要废了他的武功,让他成为废人。”为首的那个见到来人是沈磬,就像是见到了索命鬼一般,有什么说什么,生怕沈磬不相信。 “你们背后是谁?”沈磬冷冷地问。 “不知道!公主殿下,我们几个真的不知道啊!那人的声音很沉,从来没露过真面目!”为首的哭喊着道。 其他人也拼命附和:“公主殿下,我们真的不知道,每次任务那人都是口述,他人甚至都不愿意露面!” “王子浩。”沈磬对着另一个眼窝深陷,没有一丝一毫精气神的男子说道,“你说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呢?” 王子浩就是歹人之中,因为比武输给唐纵酒而心生嫉妒的考生。 王子浩这几日在这昏暗的房间里也想明白了,是他蠢,被这几人挑拨教唆,他甚至连这几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去攻击唐纵酒。 此时此刻,真正被毁的,是他自己。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王子浩匍匐在地上,拼命磕头。 其余几人也不停地磕头,一时间,房间里全是“咚咚咚”的声音。 沈磬没再看他们,转向沈檀。 “四哥,这群人,除了一个王子浩是考生,其他人都是江湖人士。你帮我把人送到大理寺去,当街刺杀驸马,够他们死一百次的了。” “不和父皇说吗?”沈檀那双勾子眼将这几人从左到右看了一遍。 “不了,父皇日理万机的,哪天我自己亲自告诉父皇。”沈磬道。 “你都把人送到大理寺去了,父皇怎么可能不知道?”沈檀笑着道。 “那也得我亲自把事情的始末告诉父皇。” 沈磬很坚持,沈檀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 安排好这两人的去处,兄妹二人来到了公主府的花园里。 “看来,吾家有女初长成。” 迎着阳光,沈磬粉面桃花秀丽的面容上,褪去了稚嫩,沉浸而从容。 沈檀确定,如今的沈磬,已经不是先前那个什么心事都表现在脸上,而是学会放在心里了,先前那股看不透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沈檀的双眼眯了起来。 “四哥,人总是要长大的。”沈磬对着天空,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殿下,四殿下。”沈其忠迈着沉稳的步子来到了后花园。 沈其忠年过不惑,双眼炯炯有神,脸型方正,身材标准不高不矮,嘴角不翘不弯,表情一丝不苟,一看就是一个做事稳妥的人。 他是公主府的老管家,是当今皇后特意给沈磬挑选的一个别具慧眼,精明能干的人,也算是看着沈磬长大,伺候沈磬多年。 “忠叔。”沈磬应了声。 沈磬这个人对外确实不讲一点道理,可对公主府的老人,无论是苏芳,李嬷嬷,沈一还是沈其忠,她自是当做自己人。 一旦被沈磬当做了自己人,沈磬就完全不一样了,她护短。 “殿下,方吉祥求见。” 沈其忠不提,沈磬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方吉祥?”沈檀瞥向沈磬。 “他们滦香园的人受人指使,勾引我,故意挑拨我和驸马的关系,方吉祥只是个棋子罢了。” “原来如此。”沈檀若有所思,“怪不得妹妹你要砸了那滦香园,可当时你为何不说?” “说了又怎样?既然恶名在外,就恶一点好了。”沈磬的语气并无所谓,“而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们能挑拨成功,也说明了是我傻。” 这句话,让沈檀对沈磬刮目相看。 “看来妹妹确实长大了。” “忠叔,人我就不见了,你给点银子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出现在皇都。” “是。”沈其忠欠身,继续道,“还有,您要找的人也找到了。” “找到了?”沈磬听到这句话眼前一亮。说完,对着沈檀道,“哥,我还有事忙,那四个人就交给你了,改天请你喝茶。” “去吧去吧。”沈檀甩甩手掌。 他依旧眯着眼,如果是以前,沈磬会当着他的面,告诉他,她要找的人是谁,此刻在哪里,要做什么,然后找他帮忙。 而今时今日,沈磬一句话没说,就这样走了。 沈檀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这位天真烂漫,傻头傻脑的妹妹会一夜之间长大。 一切的变化似乎都在她要宠幸方吉祥,随后突然回公主府的那一晚。 沈檀那弯成缝的眼睛瞄向了公主府书房。 笑意不达眼底。 沈磬和唐纵酒大婚时,唐纵酒身边有一个心腹小厮,叫唐虞。 虽说是小厮,可唐虞对唐纵酒而言就像苏芳对沈磬,是从小的情谊。 唐虞忠心,对自家少爷的这门婚事颇有意见,但碍于沈磬的凶名,只能忍气吞声。 沈磬见唐虞对她不敬,为了“驭夫”,就趁唐纵酒一个没注意,把唐虞给发卖了。 因为这件事情,唐纵酒在公主府大闹了一场,和沈一大打出手,砸了公主府的前殿,最后因为公主府人多,被四五人同时压制,才罢了手。 从此唐纵酒不再跨出书房一步,最后一次则是沈磬欲宠幸方吉祥那一晚。 沈磬必须要为自己当初作的孽买单。 “忠叔,他人现在在哪里?”沈磬问。 “在净身房,再不去,可能就晚了。”沈其忠道,哪怕是这样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也是从容不迫的。 “什么?!净身房?!” 沈磬大惊。 第八章,从净身房死里逃生的小厮唐虞 皇宫,净身房。 此时已是下午,夕阳的余光照射进净身房内,维持着房间内最后一丝光线。 一个木制的手术台摆在房间的中心,手术台旁摆放着各类工具,刀、剪、线等,还有一些药物和急救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房间的一侧,摆放着狭窄的床铺和卧榻,上面休息着几个刚刚净身完,还没有完全苏醒的太监们。 今天负责给新人净身的刀子匠是位老手艺人,经验丰富,下刀干净利落,在他的手下,基本上就没有出过事。 几个助手在一旁收拾东西,准备下一位净身者。 “听说,这次这个是舒凝公主亲自送过来的。”其中一个助手道。 “舒凝公主什么时候还管这事儿了?”另一个道。 “据说是驸马爷的人,惹了舒凝公主不快,给脸色看呢。”第三个说道。 “闭嘴!”刀子匠呵斥一声,“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你们能议论的事?还要不要命了?!” 助手们面面相觑,立马收声,埋头干起活来。 很快,一个衣衫褴褛,脸蛋却白净俊俏的少年被推了进来。 一般来说,每个人在净身之前都会喝一碗药,这药喝下去,人会陷入沉睡,这样方便刀子匠们下刀。 而这个少年,在喝了药之后居然还是清醒着的。 只见少年瞪大了双眼,整个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他拼命摇头,双手双脚不停地晃动,企图挣开绑住自己手脚的绳索。 单单那高分贝的“唔——唔——”声就可以听得出来,要不是少年嘴里塞满了布条,此时恐怕已经尖叫出声了。 “怎么回事?”刀子匠手里拿着手术刀,看了一眼,问。 “这是舒凝公主亲自交代的人,麻药好像对他没什么用,力气大还会武,费了老大劲儿才把人给困住送过来。”推唐虞进屋的小个子太监道。 “那就直接在这上面割吧。”刀子匠看了看窗外,“时间差不多了,最后一个,再晚也看不清了。” 于是众人合力把架着唐虞的床搬到房子中间。 刀子匠走到唐虞面前。 眼前的少年头发凌乱,眼睛却十分明亮,剑眉星目,从鼻梁到嘴唇线条分明,怎么看都是一个翩翩美少年。 刀子匠摇了摇头,可惜了。 虽然皇宫里不缺长得眉目清秀的少年太监,但这少年的俊美也能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只要他会做人,在皇宫应该也能有一份出人头地。 “你越挣扎我下刀越不准,到时候一刀下去没割掉,苦的还是你自己。”刀子匠开口劝道。 唐虞吓得直冒冷汗,眼睛里的眼泪不住地流,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摇头,他躺着的床时时刻刻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刀子匠手拿刀子比划了一下,唐虞动得实在厉害,他啧了一声转向助手们:“你们几个,过来帮忙压住他。” “唔——!唔——!”唐虞依旧在反抗,眼眶里已经布满了泪水,泪水沿着眼角滑落,打湿了衣襟。 几个助手纷纷上前,十来只手搭在唐虞身上,把唐虞死死按着。 这下子,唐虞除了屁股,就没有可以动弹的地方了。 而此时,唐虞的裤子也已经褪去,少年泪流满面,呜咽声渐渐小了下来。 “这就对了,舒凝公主吩咐的事情,你再哭再闹再反抗也是没用的。”小个子太监道,“你得这么想,以你的姿色,说不定等你进了宫,会更有一番天地呢?” 这些话,唐虞听不进一点。 他不再挣扎只是因为他绝望了。 他的脑海里回想的是过去自己在唐府的点点滴滴。 他是唐家的家生子,父亲跟着唐老爷做事做了一辈子,母亲是唐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他一出生就跟在了唐纵酒的身边。 唐纵酒教他读书写字,教他习武练体,唐老爷和唐夫人爱屋及乌,对他这个下人也很爱护。 当初得知自家少爷要尚公主的时候,唐虞也很痛心,跟着唐纵酒来到公主府,日子更是暗无天日。 虽然少爷还带着其他下人,可最终能和少爷说上几句话,宽慰少爷的只有自己。 结果却因为一句顶嘴沦落至此。 唐虞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他不过是个烂人,烂命一条,可少爷呢? 如果自己进了宫,少爷一个人在公主府可怎么办? 念及此,唐虞万念俱灰。 而对沈磬的恨意,更是让他全身每一处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此时,刀子匠已经做好了准备,尖刀对准了唐虞的命根子。 当冰冷的刀子碰到唐虞身上的那一刻,唐虞暗暗下誓,如果今日不死,那么来日,一定要找沈磬报…… “住手!” 突然,一道大喊声穿透了净身房紧闭的大门,传遍整个净身房,绕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刀子匠的刀尖顿在了唐虞的皮肤上,尖刃在皮肤上点出了一滴血液,没再用力分毫。 “什么人?”小个子太监转过头问。 小个子太监定睛一看,居然是敬事房总管太监,这可是位有实权的公公。 “原来是袁公公!”小个子太监朝着刀子匠和助手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袁公公身材矮胖,这会儿跑得气喘吁吁。 他缓了缓,那双小而精明的眼睛一个劲儿地朝唐虞看,见刀子没下去,顿时喘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袁公公拍了拍胸口。 小个子太监多会看人眼色,袁公公亲自来捞人,这唐虞今日就不会有事儿。 他立马上前示意几位助手给唐虞松绑。 唐虞泪眼婆娑地看向袁公公,得知自己死里逃生后,立马从床上跳下来,穿好裤子,跑到袁公公跟前。 “谢公公救命之恩!谢公公救命之恩!” 唐虞这腰弯得,脑袋都快碰到膝盖上去了。 “别介别介,救你的不是我,是舒凝公主。”袁公公将唐虞扶起道。 这句话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众人都是一愣。 唐虞更是猛得一抬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居然是那公主? 还好自己的誓言没念完。 唐虞心想。 “袁公公啊,”那小太监小步走上前,“这不是舒凝公主要阉的人,怎么又不想阉了?” 听到这句话,袁公公原本和善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他冷冷地瞥了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一个机灵,立马扇了自己一巴掌“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这宫里头,不该问的,别问。 袁公公转头对着唐虞,笑容又堆砌了起来:“跟洒家走吧,舒凝公主还在等你呢。” 第九章,谁给你们的胆子直呼本宫名讳 郗国虽然国风开放,但更多时间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日复一日。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磬这样的存在才会成为郗国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皇城的女子们,为了消磨无聊的时间,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宴会和聚餐。 今日皇宫里,纪贵妃就请了各家小姐夫人来赏花,这会儿快到了宫门下钥的时间,几位小姐夫人正缓缓往宫外走。 纪宁馨穿着一身流彩暗花云锦宫装,亭亭袅袅,宛如人间仙子,是众人追捧和围绕的对象。 “前几日听说你去找舒凝公主了?”站在纪宁馨一旁的,是户部尚书的嫡女田莘如,田莘如一袭黄色的刺绣妆花裙,扑闪的大眼睛显得她娇俏可爱。 今日赏花宴上,众人私底下讨论最多的,还是沈磬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但又不能明晃晃在皇宫里嚼沈磬的舌根,很多信息都传的不清不楚。 纪宁馨一直以来是和沈磬走的最近的一位,田莘如在赏花宴上没打听到的事情,自然要私底下再问问清楚。 “是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我有点担心。”纪宁馨柔声道。 “她对你冷眼相待了?”田莘如凑近纪宁馨的耳朵问。 “没有啦,磬儿就是这个性格,外冷内热的。”纪宁馨替沈磬辩解。 “哎,你听说了吗?她把驸马身边的小厮送去净身了。”田莘如神神叨叨地说。 “没有,磬儿不会做这种事情的。”纪宁馨摇摇头。 ——不,她会做,因为这可是我特地安排的,花了不少积分呢。 纪宁馨心想。 那日系统说了小厮的事情,纪宁馨马上就着手安排了,她花了50积分找到了小厮的位置。 她以为小厮会在什么劳苦的地方,没成想那小厮居然是在去郗东的路上。 是的,沈磬是想“驭夫”,是想给唐纵酒一个教训,可沈磬从未想要折磨唐虞,也没想把唐虞转卖。 对沈磬来说,把唐虞送回郗东才是最好的选择。 纪宁馨理所当然地截了胡。 她花了不少银子,以沈磬的名义找了几个人,让对方一路把唐虞拖回来,然后又托人送进了净身房。 全程她都让人给唐虞灌输“是舒凝公主改变了主意,最后决定把你送去净身”的想法。 之后她还找人散播了“沈磬把驸马爷身边小厮送去净身”的流言。 这一波,到目前为止,赚回了成本不说,还有盈余,纪宁馨对此很满意。 “怎么不是她做的?”田莘如道,“这外面可都传遍了,公主与驸马不和,为了刺激驸马,她连找面首的事儿都做得出来,送小厮去净身又算得了什么?唐驸马多么英俊潇洒的人啊,居然就这样被舒凝公主给毁了。” “可不禁瞎说,驸马和磬儿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纪宁馨道。 “就你傻,看不清沈磬是什么样子的人。”田莘如轻轻地瞪了纪宁馨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几位小姐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从宫门处走进皇宫里。 而就在这时,沈磬带着唐虞从宫里走向宫外。 沈磬这次救人救得匆忙,身边只跟着苏芳,解救了唐虞后,几人就急急忙忙往公主府赶。 白日里纪宁馨跟她说什么宴会的事情,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与此同时,几位小姐夫人也看到了沈磬。 以及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因为劫后余生而红着眼的唐虞。 唐虞身材修长,面容姣好,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看都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几位小姐夫人顿时你看我我看你,视线相互交汇。 “磬儿!”纪宁馨见到沈磬,神采亮了几分。 “哎,宁馨!”田莘如怕纪宁馨受委屈,立马跟了上去,身后的几位小姐夫人对视一眼,也迈开步子走上前。 沈磬压根不想搭理这群人,眼神扫过那群莺莺燕燕后,抬脚就往宫门外走。 “磬儿,你等等我。”纪宁馨又喊了一声。 沈磬看着她小跑过来的样子,生怕她像上回对着沈檀那样再摔一次,就往前走了一步。 这次纪宁馨没有摔,她带着甜美的笑容看向沈磬,又看了看一旁脸色还红润着的唐虞。 “这位是?”纪宁馨问。 纪宁馨是雇人做的事,因此她根本不知道唐虞长什么样子。 “你有什么事情吗?”沈磬问。 她急着回公主府,语气没有那么和善。 “舒凝公主可真真是不得了,先是宠幸面首,再是砸了滦香园,然后阉了驸马的小厮,如今还没过两天,这又是找上了哪位面首?” 唐虞听到这句话,朝那几个小姐看了一眼。 他这不是没事? 而且,他才不是面首! 沈磬懒得辩解:“没事我就走了。” 说完,她转身欲要离开。 “磬儿!”纪宁馨抓住了沈磬的手腕说道。 沈磬停下脚步,视线停留在手腕上,再回到纪宁馨脸上。 “啪——”的一声,沈磬甩开了纪宁馨。 “沈磬你太过分了!”田莘如一步向前,对着唐虞道,“你也是大好儿郎,为何要做舒凝公主的面首?你家里人不痛心吗?” “不是,我……”唐虞开口刚要解释,就被沈磬阻止了。 “笑话。” 沈磬藐视的视线从眼前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语气森冷。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这里是皇宫,本宫是公主,你们见到本宫没有行礼,本宫没责罚你们是本宫大度。” 沈磬顿了顿,继续道。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直呼本宫名讳,对本宫动手动脚?” 阳光下,沈磬孤傲冷寂的身姿直直站在那里,与众女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那浑然天成的皇室贵气外露,让人不禁仰望。 短短两句话,她就把众女原本的气场彻底打散。 田莘如刚才脑子一热脱口而出的话,被沈磬的话浇了个透心凉,心里顿时一震。 可比起田莘如,纪宁馨内心更为震撼。 她花了不少点数在田莘如身上,田莘如早就成为了她最好用的传话筒和出头鸟,结果那么多积分换来的“忠诚”,居然被沈磬两句话给打散了。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亲亲,这边查到了小厮并未净身噢。】 【什么?!】 纪宁馨一惊,怎么回事,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任务总是失败。 【亲亲,这本任务失败后,是会扣积分的噢,所以您先前使用的道具受到了不少的影响呢。】 【不是,怎么还倒扣呢?现在我还有多少积分?】 【亲亲,这边查到您还有500积分噢,满2000积分即可获得重生,0分就会死噢。】 【怎么只有500积分了?刚才明明还有700的,做任务前就500了,合着我折腾一大圈一分没赚?】 【亲亲,这边结算是系统统一的呢,任务失败了是这样的噢。】 就在纪宁馨沉浸在积分问题的时候,众女之中走出来一个人。 她梳着妇人的发髻,面容清秀,双眼清澈。 她面对着沈磬,双手合十,屈膝下蹲,给沈磬扎扎实实地行了一个万福蹲身礼,口中恭敬道。 “民妇吴秦氏,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安。” 第十章,而这一次,唐纵酒并没有后退 吴秦氏行礼的姿势还停留在那里,身后众女也纷纷行礼。 沈磬的目光在吴秦氏身上注视了片刻,对着吴秦氏道:“吴秦氏免礼。” “谢公主。”吴秦氏起身。 至于其他人,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沈磬没开口,众人也不敢起身。 沈磬冷笑。 此时正是宫里人往外走的时候,来来往往经过的人越来越多。 众女们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已经有一会儿了,众人又是在宫门口,这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多少人,每个路过的人的眼神都不免往他们这里飘。 而所有人路过沈磬时,都老老实实向沈磬行礼。 这些人越主动,态度越恭顺,就越显得她们先前是多么的傲慢无礼。 这里哪个不是各家小姐大家闺秀,其中很多人都还未出阁,从小到大谁不是被捧着哄着的,何曾有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过。 因此,众女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有的眼眶都开始要红了,这对她们来说简直是有损闺誉。 不过,与众人神色越苍白相反的是,纪宁馨的心情却越来越好,因为众人对女主多厌恶一分,她的积分就多加一分。 过了良久,沈磬见热闹也看够了,便让众女免礼起身。 众女齐声应了一句,随后相互扶持着起身,一个个弱柳扶风的样子,就好像沈磬把她们给怎么了似的。 而沈磬也不再理他们,迈开步子往宫外走去。 公主府书房。 虽然入了冬,可因为沈磬特地嘱咐过,因此书房非常暖和。 唐纵酒自从上次受伤后,一直在书房里休息,沈磬怕他不习惯,将之前跟着他一同前来的下人一一找了回来,继续伺候唐纵酒。 其他方面就全程由李嬷嬷照顾,因此这段时间唐纵酒恢复得很好。 此时正值夜间,书房的灯火将房间照得明亮,唐纵酒正在抄昨日没抄完的兵法书。 “少爷!” 唐虞的少年音从书房外传来。 唐纵酒一惊,猛地抬头,就看见唐虞那熟悉的样子。 “小虞?”唐纵酒一下子有些不敢相信,放下手中的毛笔,往书房门口走了几步。 唐虞跑进屋,立在唐纵酒面前,对着唐纵酒深深作揖。 “小的见过少爷!” 唐虞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唐纵酒终于确定是唐虞回来了,过往一直波澜无惊的双眼此刻终于亮了几分。 那漆黑的双眸仿佛装进了一片星空。 “小虞,真的是你!” 唐纵酒伸开双手一把抱住唐虞。 “少爷!我回来了!”唐虞日日夜夜在想念唐纵酒,此时见到了本人,不禁眼眶一红。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唐纵酒拍了拍唐虞的背。 “少爷,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唐虞哽咽道。 “我没事,倒是你,你去哪里了?” “我被发卖了,路上一直蒙着脸也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结果一天晚上突然来了一伙人,说舒凝公主要把我净身送去宫里。” “什么?!” 唐纵酒听到这里,立马想将唐虞好好检查一番,被唐虞阻止了。 “我没事,少爷,我没事,是公主救了我。”唐虞摊开手,在唐纵酒面前转了一圈,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自己现在好得很。 “她救了你?不是她送你去净身的吗?”唐纵酒面露不解。 “所以不是我干的。” 突然,沈磬人未到声先至。 闻言,唐纵酒松开唐虞,抬眸将视线对上沈磬。 沈磬带着唐虞回到公主府之后,连晚膳都来不及吃,便让唐虞先回去,然后去找了当初安排押送唐虞的侍卫,待侍卫到齐,就把人带到了书房。 其他任何人她可以不解释,但是对于唐纵酒,她得解释清楚。 走到书房门口,沈磬正好听见唐纵酒的质疑,才有了这句回答。 沈磬走进书房,与唐纵酒投来的视线对视,丝毫没有退缩。 沈磬向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个侍卫向唐纵酒作揖道:“启禀驸马,十日前,小的们听从公主吩咐,是将唐虞送往郗东,而并不是送进皇宫。” 此话一出,唐纵酒和唐虞对视了一眼。 那侍卫继续道:“公主从未想要加害唐虞,只是想把人送往郗东,驸马身边的其他下人也是。” “但唐虞和其他下人是分开送的,我们蒙了唐虞的面,也是不想让他知道具体是去哪里,好让他在路上老实。” “后来到了轮换的地方,唐虞突然不见了。” 听到这里,唐虞心里一惊。 “难道不是你们说得了公主的命令,要把我送去净身吗?”唐虞开口道。 那侍卫摇摇头:“没有,我们发现你不见了以后,就立马往回赶,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公主派来找你的人。” “可当时绑我的人,说是得了公主的命令啊。”唐虞面向唐纵酒道,“我没有撒谎。” “那就是有人在用我的名号做的。” 到此,沈磬站到了唐纵酒和唐虞的面前,眼神里丝毫没有躲闪,反而增添了一股敢作敢当的正气。 “这几日我一直派人找唐虞,才知道唐虞被送到净身房,然后我就去把他带回来了。” 沈磬顿了顿,她的双眼此刻纯净没有一丝混浊,眼里尽是唐纵酒的身影。 “如果我真的要把唐虞送进宫,今日也就没有必要把他带回来。如果我没有去救唐虞,等他被净身,这件事情我就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而对方挑拨我们之间关系的目的也达到了。” “所以净身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而面首这件事情也是有心人故意挑拨,至于信不信,全在你。” 不知为什么,唐纵酒信。 就像当日沈磬对他说“我们和离”时那样,如今的沈磬褪去了轻浮,添加了沉稳,加上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这番解释,说得有理有据,唐纵酒没理由不信。 “我还有话和驸马私底下说。” 沈磬朝唐虞和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退下。 唐虞下意识想留下来,但是见到此刻的沈磬,不知道为什么,不自觉地跟着其他侍卫退离了书房。 沈磬朝唐纵酒靠近了一步。 而这一次,唐纵酒没有后退。 第十一章,我信你,所以你要自信一点 沈磬已经忘记上一次和唐纵酒认认真真对话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是说起和离事情的时候? 唐纵酒比沈磬整整高出一个头,肩膀宽实充满安全感,隔着两步的距离都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浓浓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我承认,为了气你,我被那些外面的人影响到了,差点酿成大祸。” 沈磬神情专注,语气真挚。 “但我从头到尾都是清清白白的人,也不曾与任何人有过首尾。” 唐纵酒听到这个话,注视着沈磬赤城的双眼,有些窘迫。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姑娘在他面前说起自己的清白,哪怕这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 “我信。”唐纵酒立马阻止了沈磬即将说出来的话。 无论沈磬如何自证,都不是唐纵酒想看到的。 尊重女性是唐纵酒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品质,就算眼前这个人是沈磬。 “过去是我糊涂,犯下了很多错,但是以后不会了,我希望……” 沈磬顿了顿,想了想措辞:“我希望,和离之后,你别恨我。” 沈磬说得坦诚,闪着星光般的双眼里带着一丝期冀。 “不恨。”面对这样的沈磬,唐纵酒开口,“我不恨你。” “我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看我,但是就希望你别再误会我。”沈磬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此时的沈磬,与先前在宫门口傲视众人的沈磬完全不同,一股女儿般的柔软尽显无遗。 鬼使神差般地,唐纵酒点了点头。 “好,我信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沈磬的眼眶红了。 今日在宫门口,田莘如那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似乎已经是众人公认了一般。 ——舒凝公主可真真是不得了,先是宠幸面首,再是砸了滦香园,然后阉了驸马的小厮,如今还没过两天,这又是找上了哪位面首? 从那晚离开滦香园到现在,短短几日,沈磬身上的“恶行”一茬接着一茬,没有停止过。 过去她脑子不清楚,如今看来,真的是有人想要毁了她。 “我没有宠幸面首,没有阉了唐虞,没有再与其他男人有过任何接触,我砸滦香园是因为方吉祥有问题,他就来自那里,只要滦香园在,没有方吉祥就会有圆吉祥,那地方不干净,不能留。” 沈磬一股脑把这几日砸在她身上的流言蜚语都倒了个彻底。 这番话,让唐纵酒想起那日公主府侍卫把方吉祥押过来的场景。 那日他还有伤,见到方吉祥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恶心到了。 他以为沈磬是故意拿方吉祥来膈应他,刚想让人滚,没想到方吉祥眼泪鼻涕一大把地爬了进来。 一开口就把有人指使他勾引沈磬的事情给全都倒了出来。 沈磬是个热衷于吃喝玩乐且天生反骨的性子,而自己从遇见她那一刻开始,也不曾给过沈磬一丝一毫的善意。 唐纵酒再优秀也是个普通人,那些众口铄金对沈磬的评价,对他或多或少是有些影响的。 加上这一纸婚约,唐纵酒就和整个郗国所有人一样,对沈磬从头到脚都带着有色的眼镜,从未摘下来过。 更别说婚后唐纵酒对沈磬的恨意,这时候有人对沈磬示以温柔和善意加以暗示和挑拨,按照沈磬这没脑子又不讲理的性格,也难怪她用这种蠢方法此来激怒自己。 直到今时今日,当唐纵酒把这副有色的眼镜摘了下来,他才发现,自己也许对沈磬确实是有所误解。 “我相信你,真的。” 唐纵酒上前一步,与沈磬之间只剩下了一个人的距离。 他微微低下头,先前眼神中那些暗淡的阴霾消散了,转而代之的,是独属于唐纵酒那翩翩少年郎的明亮和阳光。 “面首的事,唐虞的事,滦香园的事,我都相信你。”唐纵酒的声音很轻,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怨气。 “真的?”沈磬抬头仰视唐纵酒。 这位郗国唯一的公主,说话时居然带着一丝如履薄冰。 “真的。”唐纵酒颔首,微微勾了勾嘴角,“先前你从歹人手里救了我,之后又救了唐虞,我该谢谢你。” “不……不用……”沈磬有些不敢相信,“你……你不恨我了,反而谢我……” “是的,谢谢你。”唐纵酒说得肯定。 沈磬在唐纵酒眼里,从来都是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又何曾这样唯唯诺诺过。 唐纵酒的眼神柔软些许:“自信一点,沈磬。” 沈磬的双眼有些颤抖,眼眶红了些许,晶莹的泪水似乎在眼里打转。 唐纵酒伸出手,下意识想要抹去沈磬眼角的眼泪,却在半途停住了。 沈磬意识回笼,没注意到唐纵酒的手,自己抬手把眼泪给擦干净,露出了一丝笑容。 “嗯,你信我就好,我明日就去找父皇去要和离书,你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嗯。” “对,书房毕竟不是住人的地方。离书房不远,有一个厢房,没人住,很干净,我让人安排一下,你看要不要……” “好。” 这一声的“好”,让沈磬这些天做的事情,这些天总是紧绷的思绪,有了归处。 唐纵酒的话如沐春风,又像是冬日里的暖阳,将沈磬的身体温热了起来。 是啊,自信一点,沈磬! “那我马上去安排!”沈磬立马转身,跑到了书房外,“苏芳!苏芳!” “哎,公主,我在。”苏芳一直识趣地候在书房外,听见沈磬唤她,立马走了进来。 沈磬抓住苏芳的手,带着一丝雀跃道:“我们去找忠叔,把一旁的碧海阁收拾出来,安排驸马住进去。” 苏芳见沈磬高兴的样子,听到驸马终于不住书房了,小脸上也染起了笑意:“哎!” 同样候在门外的唐虞目送沈磬和苏芳离开的背影,从外头走进了书房。 “少爷,你和舒凝公主和好了?”唐虞听到沈磬说收拾房间的事儿,一进书房,便开始整理起唐纵酒的东西。 和好了吗? 唐纵酒不知道,但无论如何,起码不似先前那般相看两厌了。 “还好吧。” “少爷,刚才我出府给您置办些东西,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外头都在传舒凝公主又找面首了。” 唐虞边将衣物放进箱子里,边说道:“可今日是公主去净身房救的我,我们在宫门口遇到了一众小姐夫人,她们不认识我,然后就认定我是公主的面首。” 唐纵酒手里正在摆放书籍,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唐虞。 “少爷,那些人连问都不问,一口咬定我是公主的面首,还劝我离公主远一点呢。”唐虞自顾自道。 “然后呢?”唐纵酒问。 “我当然想澄清啊,但公主拦了下来,她没跟她们解释。”唐虞继续道,“想来,以往那些嚼公主舌根的话,多半是污蔑。” 说着说着,唐虞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你是不知道今日公主有多威风,她压根就没有解释,只是往那些人面前那里一站,就那一站,可把那些小姐夫人们给镇住了。” “公主还说:‘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这里是皇宫,本宫是公主……’” 唐虞的话还在继续,唐纵酒却陷入了沉思。 是啊,以讹传讹,人云亦云。 自己似乎是从未真正认识过沈磬,就轻信了外界的谣言。 而整件事情的背后,又有多少人动了手脚? 突然唐纵酒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唐虞说道。 “小虞,我有件事情要你去办,你务必要小心行事,别让旁人看到。” 第十二章,励精图治的皇帝是个女儿奴 郗国皇宫的御书房,离金銮殿不远,是一处安静且充满古韵的地方。 御书房的入口是一道精致的楠木门,门上雕刻着祥龙和瑞凤,象征着皇家的威严和吉祥。 书房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名贵的字画,一旁用榉木制作的柜子上,放满了各类古玩。 此时万贞帝正坐在龙椅上翻阅奏折。 沈磬再次看见自己的爹,忍不住鼻子一酸。 万贞帝正当不惑之年,是最雄姿勃发的时候。 万贞帝有着如雕塑一般轮廓分明的五官,每一道线条都像是精心雕刻的艺术品,他的鼻梁高挺,嘴唇微闭,常年的不苟言笑使得他看上去不怒自威。 他一旁伺候的,是大太监曹观平,曹观平从万贞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万贞帝,之后陪着万贞帝走完夺嫡之路,杀出重围最终登基,可谓是万贞帝最信任的心腹。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磬下跪磕头。 “起来吧。” 万贞帝沉稳的声音从沈磬的耳朵响起。 听到万贞帝的声音,沈磬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老奴拜见公主,公主千岁。”曹观平向沈磬行了礼。 “曹公公免礼。”沈磬见到曹观平,前世曹观平殉主的死状出现在沈磬眼前,使得沈磬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稳。 “近几日,弹劾你的折子,把朕的案桌都快给压塌了。”万贞帝看着沈磬,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曾经有高僧给万贞帝算过一卦,说万贞帝是生儿子的命,注定命里与女儿无缘。 万贞帝起先不信,但自从皇后和几个妃子一连生了九个儿子后,万贞帝不信也得信了。 那时候,整个郗国的后宫流行起了一股女儿热,实在是万贞帝太想要女儿了。 以至于连生女儿的秘方都一个一个往宫里送。 可偏偏事不如意,妃子们明明有了女胎之脉象,结果却不是早夭,就是滑胎。 直到皇后娘娘再次有孕,太医诊断为女胎后,万贞帝亲自将皇后安置到护国寺内安胎待产,每日由高僧念经诵佛保佑胎儿平安。 终于,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沈磬降生了。 据说沈磬降生的时候,天边有五彩祥云,甚至麟吐玉书之兆。 万贞帝大喜,赐字凤兮,封舒凝公主。 皇帝那么多儿子,哪有一出生就赐封号的? 沈磬可是独一份儿。 万贞帝登基十余载,每日卯时起床,辰时早朝,巳时学习,之后与大臣议事,未时申时继续处理政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可谓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唯独在女儿这件事情上,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非议。 可这又是他唯一的,最宠爱的女儿,是他最贴心的棉袄,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唯独女儿的事情他采用了“皇权至上”的态度。 因为沈磬和唐纵酒的这一纸婚书,万贞帝没少被言官斥责,但他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装作没听见。 为了安抚唐家,他给予了唐家最大的赏赐和恩惠。 但万贞帝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会做出宠幸面首这样的事情。 万贞帝瞪着眼睛,准备狠狠训斥沈磬一番,却被沈磬布满金豆子的双眼给吓了一跳。 原本的怒意一下子就都没了。 “凤之,你怎么了?” 万贞帝向沈磬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这是一个活着的,健康的,威严的万贞帝在朝自己招手。 沈磬想起了破国之日,万贞帝一边喊着让她快跑,一边被敌人砍下脑袋的样子。 那是活活被砍下的脑袋啊! “父皇——!” 金豆子再也止不住地从沈磬眼睛里掉了下来。 这一声父皇叫得万贞帝心口一颤,什么训诫的话全都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啊,是他从小到大哄着宠着护着的宝贝,是连他自己都舍不得吼一句的宝贝啊! 曹观平见状识趣地退了下去。 “凤之你怎么了?跟父皇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万贞帝彻底放下了手中的折子和狼嚎笔,任由沈磬在自己怀里哭咽,那一声“朕”都改口成了“父皇”。 “没有,父皇,没有人欺负我,是我想您了。” 纵使沈磬在外有多么嚣张跋扈,恶名远扬,此时此刻在万贞帝怀里的沈磬,也只是一个感受父爱的女儿罢了。 “哼,闯祸了就想到父皇了。”万贞帝嘴巴里在责怪,实际上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怎么给沈磬擦屁股。 “父皇,儿臣没有。”沈磬诺诺道。 “没有什么?” “儿臣没有宠幸面首,那日我没在滦香园逗留您肯定知道,昨日纪宁馨她们几人在门口看到的人是唐虞,是唐纵酒的小厮。” “小厮?这是怎么回事?” 万贞帝问了,沈磬就将这几日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当听到沈磬说起有人挑拨故意勾引她的时候,万贞帝的脸色沉了下来。 万贞帝在位这些年,喜怒哀乐从不显在脸上,稍微露出一丝不悦,四周就有人齐齐下跪告罪。 沈磬这会儿沉浸在父亲的温暖之中,压根就没注意到万贞帝的神色。 要是此刻有旁人瞧见,必然是吓得跪倒一片,瑟瑟发抖,第一个反应就是又有人头要落地了。 而这些沈磬都不知道。 说实话,万贞帝是真的喜欢唐纵酒这个年轻人,仪表堂堂不说,为人正直,洁身自好,做事一丝不苟,从没有任何的不好的传言,不沾酒腥,更是不近女色。 整个郗国,除了他,万贞帝找不到第二个能配得上自家闺女的男子了。 因此当沈磬说想要唐纵酒的时候,万贞帝是一万个同意,哪怕唐纵酒尚了公主之后再也无法入仕,但万贞帝会竭尽全力给二人一个安稳的一生。 怪就怪沈磬不争气,居然做了那么多荒唐事。 这点万贞帝也很生气。 可如今看来,这一桩桩一件件,是有人在针对唐家,甚至是说,有人在针对皇室。 还拿他的女儿当抢手。 念及此,万贞帝如蛇一般的目光扫过了那一叠叠弹劾沈磬的折子,寒光乍现。 “父皇,真的有人要害驸马!”沈磬说到唐纵酒遇袭的事情,加重了语气,“要不是我赶得及时,驸马就完了!” 提到这件事,万贞帝的眼神又冷了几分。 刺客的事情,他已经从大理寺卿庄广旭和沈檀那里了解了。 也从沈檀那里得知了沈磬想亲自和自己禀报的意愿,所以这几个人他一直留到现在。 原本以为沈磬又想要胡闹,可如今看来,自己这个女儿确实如沈檀说的那般,开始长大了。 她没有擅自取人性命而是交给大理寺,光这件事,万贞帝就很欣慰。 他的女儿,再无法无天,却切切实实不曾乱伤人性命过,只要沈磬手上没有人命,他就能保沈磬一世平安。 而且这件事,既然沈磬想亲自说清楚,那么万贞帝就给她这个机会。 “那四个人如今还在大理寺大牢,父皇还没有处置他们,凤之今日既然亲口提起,想必也是希望自己处置。” 沈磬颔首。 “父皇就给你这个机会。” 第十三章,歹人反水,唐纵酒自称儿臣 御书房内,万贞帝高坐在上方,与先前不同的是,此时的万贞帝尽显帝皇之气。 而沈磬则婷婷玉立地站在一旁,另一旁站的是风姿卓越的沈檀,下方站着大理寺卿庄广旭和曹观平。 大理寺卿庄广旭,官从正三品,身材高大而笔直,就像一棵青松,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神秘。 堂下,跪着那日夜袭唐纵酒的四个歹人。 “皇上,小人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加害驸马啊!”为首的那人哭喊道。 “我们几人是王子浩的朋友,那日王子浩输给了唐驸马,心里愤恨,我们几人为了给王子浩出气才会找机会去找唐驸马的麻烦,可我们真的没有想要加害于唐驸马啊!” 为首的不要命地磕头,还把自己手腕上的伤展示出来给万贞帝看。 “皇上,小人承认打了唐驸马,可公主也把我们所有人的手筋脚筋都挑断了啊!” 说完,一旁的三人也纷纷亮出伤口。 那伤口像是一条条蜈蚣爬在手腕处,狰狞而可怕。 沈磬没有想到这几人在大理寺没几天,居然临时翻了口供。 沈磬转向万贞帝:“父皇,儿臣那日就怕一个人口说无凭,才会带四哥一起去审的。” 沈檀闻言颔首:“是的,那日儿臣也在房内,四人亲口承认自己欲加害于唐驸马,且背后是有人指使。” “皇上!冤枉啊皇上!我等四人与唐驸马有怨恨,后来被公主殿下现场逮到,公主殿下二话不说挑了我等的手筋脚筋,后来在公主府关了好几日,我等为了活命,自然是公主说什么我们就认什么!” 好一个屈打成招。 被他们这么一翻供,原本的蓄意谋杀就变成了打架斗殴,反过来自己这边却成了严刑逼供。 沈磬冷笑。 就不该放他们回来,就该当场弄死他们。 看来,是背后之人在这几天之内出手了。 沈磬有些忐忑地看向万贞帝。 自己往日里过于荒唐,不知道这件事情在万贞帝心里有几分的可信度。 她转向王子浩:“王子浩,明明是他们找的你,把你拉下水,现在他们反咬你一口,你怎么说。” 此时的王子浩眼窝深陷,人瘦柴如骨。 “回皇上,回公主殿下,是小人怨恨驸马,一心对比武考试不服气,于是私底下找了江湖人士,来让他们帮我一起找唐驸马麻烦。” 王子浩说话时声音抖动,俨然是充满了恐惧。 “王子浩,在圣上面前说谎,是死罪。”一旁的庄广旭此时开口道。 王子浩一下一下磕头:“小人不敢啊,皇上,小人尚未娶妻,还有老母,全家身家清白,小人这一辈子就只做过这一件错事啊,皇上!” 沈磬咬了咬嘴唇。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她又站在了孤立无援的那一边。 所有人都在她的对立面,没有人信她。 她挑人手筋脚筋是事实,而那些口供如今全被人推翻。 就算有沈檀在一旁作证也没用,她依旧被那幕后之人玩弄于骨掌之中。 沈磬啊沈磬,你做人可真失败。 与往日不同,这次沈磬没有哭闹,也没有做无谓的辩解,她站在上方,在思考。 沈磬的表现落在万贞帝的眼里,万贞帝什么表情都没有,根本没有人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一丝一毫的想法。 万贞帝朝曹观平看了一眼,曹观平心领神会。 只见他脚步轻盈地走向门外,没一会儿就带了一个人进来。 沈磬见到来人,心里一惊。 居然是唐纵酒! 沈磬的心跳“噗通噗通”开始加快。 唐纵酒身姿挺拔信步走进御书房,路过沈磬时,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经过沈檀时不忘向沈檀行礼,同时也与曹观平和庄广旭见礼。 唐纵酒最后停在万贞帝跟前,一甩衣角,下跪磕头:“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纵酒“儿臣”两个字一出,在场所有人,包括万贞帝都略微有些惊讶。 沈磬更是猛得看向了唐纵酒。 ——沈磬,我信你。 唐纵酒没有骗她! 就冲唐纵酒今日这声“儿臣”,沈磬纵是饶了这四人的狗命又如何? 万贞帝心里想归心里想,面上自然不显。 “免礼。”万贞帝对唐纵酒说话时,声音不免带了几分温和:“那日遇袭的事情,你如实道来。” 唐纵酒起身,目光如炬,将那日自己记得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道来,包括那几人对他说的话。 听到那句“入不了仕,做不了官”,万贞帝怀疑唐纵酒在趁机给自己告状。 沈磬有些难堪,沈檀意味不明,大理寺尚书略有所思,曹观平眼观鼻鼻观心。 “冤枉啊,皇上。”为首的那人哭喊道,“我们从未想要驸马的命啊,更别说是要废了他,我们就只是找唐驸马麻烦呀。” “提着刀找麻烦?刀上淬着毒找麻烦?驸马身上的伤和毒你们敢不敢认?”沈磬语气加重道。 “论伤,驸马身上的哪有我们多?”只见四人纷纷脱下了上衣,顿时露出了各种刀伤鞭伤,怎么看都是经过了严刑拷打导致的,“驸马可敢脱衣与我等对峙?” “放肆!”庄广旭呵斥一声,“尔等当着陛下的面都可对驸马如此出言不逊,可见尔等当时对驸马是如何的猖狂!” 沈磬瞥了庄广旭一眼,他能这个话,说明他的态度更偏向唐纵酒这边。 “大人,草民对唐驸马有怨恨,草民认,可论毒,是万万没有的啊!草民冤枉啊——!” 几人哭天抢地地喊冤。 “庄广旭。”万贞帝对着庄广旭道。 “回禀皇上,凶器上并没有查到毒物。”庄广旭作揖道。 “皇上,真真冤枉啊,草民持刀伤了唐驸马,草民认,草民一人做事一人当,可其他事情,草民真的没做过啊!皇上——!” 堂下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口口声声喊冤,仿佛此刻正是六月飞雪一般。 从头到尾,他们就只认持械伤人这一件事,其他的事情他们一概不认。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从株连九族变成了午时斩首,一家子死变成了一个人死。 唐纵酒没有脱衣,他身上最重的伤沈磬最清楚,最严重的那道是救那女孩时留下的。 至于毒,毒早就解了,证据也没了,哪怕此时整个公主府里所有人都出来作证,对方也可以一口咬定是“舒凝公主府上下串通好的”,从而无法作为实际证据。 好一招以退为进。 此刻,几个歹人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各种伤,和唐纵酒几道已经结痂的伤,明晃晃比起来,沈磬一时对此竟毫无办法。 第十四章,沈磬下跪请万贞帝下旨和离 沈磬输了。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过于稚嫩,对方比她高明得多。 沈磬转头看向万贞帝,万贞帝面无表情,完全不知道此刻万贞帝在想什么。 她有些担心,因为她过去种种恶行实在是太多,而对方又言辞凿凿,她真的一点都没有把握万贞帝会信自己。 她的视线下意识看向唐纵酒,却见唐纵酒以笑面之,朝沈磬微微点头。 沈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明白了那个点头。 ——自信一点,沈磬! 是的,输了就输了,沈磬又不是什么天纵奇才,阴谋诡计尔虞我诈的事情,沈磬两辈子加起来就数这几日最多了。 她已经尽力了,她不仅应该自信一点,更应该相信万贞帝。 万贞帝是什么人啊,对方这样的伎俩,连沈磬都看得出来,他会看不穿? 万贞帝说给自己一个机会,是给自己一个成长的机会,成长的过程中,谁没有输过呢? 认输本身,就是一种成长。 想到这里,沈磬定了定神。 她身上散去了彷徨与迷茫,走到万贞帝面前,匍匐下跪,向万贞帝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 “父皇,儿臣确实对这几个歹人动用了私刑,可儿臣到场时,这几人对驸马欲图不轨也是事实。” 沈磬抬起头,一字一句道:“儿臣没有证据证明几人下了毒,是儿臣的疏忽,儿臣没有想到背后有人出手让他们临时改了口供,亦是儿臣的疏忽,儿臣认。” “父皇,无论什么结果,儿臣今日都认。” 万贞帝很是欣慰。 事实上,除了阉割唐虞这件事,从沈磬那日要宠幸面首开始,到这几个歹人,包括他们所属的帮派,万贞帝都一一调查过。 如果不是沈磬幡然悔悟,根本不可能会让人意识到这些事情“背后有人”,至于是谁,目的是什么,万贞帝暂时没有查出来。 连万贞帝都没查出来的事情,沈磬又怎么可能知道。 因此对方把这件事结束在“因起歹念故而持械行凶”,那么明面上,也就只能止于此。 至于背后万贞帝怎么查,那就不是在座的几位能知道的了。 原本万贞帝只打算把这四个人给沈磬练练手,让她撒撒气,并不指望沈磬会有什么表现,但事实却出乎意料。 沈磬实事求是,有一说一的态度,甚至隐约出现了一丝王者风范。 不仅如此,万贞帝也注意到了她和唐纵酒之间的小互动。 就冲这沈磬的成长和与唐纵酒的“和好”,万贞帝饶了这些人的九族又何妨。 万贞帝很高兴。 皇帝高兴了,很多人的命就保住了。 “即是如此,”万贞帝终于开口,“午时问斩。” 皇帝金口一开,御书房外的皇家侍卫们鱼贯而入,将几人一一拖了下去。 庄广旭向皇帝告退,跟上侍卫们的脚步,去处理余下的事情。 御书房内,沈磬一直跪着没有起身。 万贞帝眼睛眯了眯。 沈檀和曹观平都是人精,见这阵仗,沈檀找了个拜见皇后的由头离开,曹观平则默默退出去给几人准备点心。 于是,御书房内就只剩下万贞帝,沈磬,唐纵酒三人。 沈磬依旧匍匐跪地,头埋在双臂之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地上。 “凤之还有何事?”万贞帝问道。 闻言,沈磬抬起头,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决绝。 “父皇,儿臣自知与唐纵酒之间的婚事极尽荒唐,害人也害己。” 沈磬重重地磕头:“儿臣恳请父皇下旨与驸马和离!” 此话一出,唐纵酒走到沈磬身旁,与沈磬跪在一起。 一时间,御书房鸦雀无声。 沈磬进宫时是早朝过后,这会儿已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 “君歌怎么想的?”万贞帝瞥向唐纵酒。 原来唐纵酒字君歌。 沈磬自嘲了一下。 你居然连唐纵酒的字都不知道了,真是糊涂啊,沈磬。 唐纵酒脸朝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微臣心中只有报国之念,为国效死,建功立业,舍此之外,不做他想。” 说完,唐纵酒依旧跪在地上,头埋在手臂间,没有抬头。 “父皇!”沈磬跟着磕了一个响头,也没再抬头,“请父皇成全!” 万贞帝将这两个孩子的言行举止看在眼里。 真的是如外界传言那般不和吗?真的是一对怨侣吗? 与先前沈磬恳请下旨赐婚不同,那时的沈磬言语间带着一丝玩闹,而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真诚。 两人等了一会儿,见万贞帝没有反应,异口同声道:“恳请父皇成全!” 也就在这时,曹观平推着吃食走了进来。 “皇上,该用膳了。” 曹观平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但一直站在御书房外等着,见里面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凭借和万贞帝多年来的默契,他迈步走了进去。 “先陪朕用膳吧。”万贞帝开口道。 “是,父皇。” 沈磬和唐纵酒同时起身。 这次因为沈磬和唐纵酒都在,曹观平特地让御膳房多准备了一些沈磬平日爱吃的菜肴。 用膳期间,沈磬的目光一直往万贞帝上飘,时不时还给万贞帝夹菜。 想来,自己一直不孝,两辈子加起来,真正陪万贞帝用膳的次数少之又少。 于是沈磬就一个劲儿地给皇帝夹菜。 一旁的曹观平则不停给沈磬布菜。 “咱舒凝公主一来呀,陛下的胃口比往日多了不少呢。”曹观平笑着道。 “聒噪。”万贞帝睨了曹观平一眼。 “父皇平时吃得很少吗?”沈磬看向曹观平问。 “陛下日益操劳,这食量却是逐渐减少,最近几日更是只吃几口就撤下来。”曹观平如实道。 “那怎么行!”沈磬听完又给万贞帝夹了菜。 万贞帝白了曹观平一眼。 “奴才掌嘴,奴才掌嘴。”曹观平笑嘻嘻地象征性拍了拍自己的脸。 “哎,不关曹公公的事。”沈磬认真道,“只要父皇不嫌儿臣麻烦,儿臣以后常常来陪父皇用膳!” “你倒是有心。”万贞帝嘴上嫌弃,但内心却高兴得很。 一旁唐纵酒一直没有说话,他用膳时的教养非常好,食不言寝不语,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高门子弟的风范。 用完膳,曹观平将东西都撤了下去,自己也离开了御膳房。 万贞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许久,最后开口,将今天的事情做了最后的定音。 “和离之事,日后再议。” 第十五章,现实打击只有更猛没有最猛 “你是说,父皇早就知道今日之事只能是这样的结果?” 回公主府的路上,沈磬与唐纵酒同乘公主府的马车。 这几日沈磬的改变和努力唐纵酒看在眼里,他决定重新认识一下这位远近闻名的郗国舒凝公主,自然也不会再用先前恨意满满的态度。 “是的,皇上在拿这几个人给你练手,他自然知道从这几个人手里问不出更多的事情。”唐纵酒继续道,“严刑逼供没有任何意义,对方能在这种情况下让几人改口,显然是用了非常规的手段,自是不怕皇上对几人严刑逼供。” “你的意思是,我今日在父皇面前表现还不错?” 沈磬听懂了唐纵酒的话,以往全是否定,质疑和偏见,肯定之声对沈磬来说可谓是弥足珍贵。 何况这个肯定是来自万贞帝和唐纵酒。 忽然间,沈磬发亮的双眼映入唐纵酒的眼帘。 沈磬的眼睛很漂亮,此刻更是布满星星点点,宛如是泛着光亮的水晶球一般。 这样的沈磬,让唐纵酒觉得像极了当年那个考试得了满分,获得来自夫子赞赏的自己。 “是的,皇上对你今日的表现很满意。”唐纵酒道,“不然大理寺卿为何一直站你这边?从一开始,皇上就一直相信你。” “太好了!”沈磬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带着少女特有的娇俏和美艳。 “那父皇找到那个幕后之人了吗?”沈磬问。 “不知道。”唐纵酒摇摇头。 这些天这些事,那幕后之人反应极其迅速,甚至将万贞帝对沈磬,以及对他和沈磬婚姻的心理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万贞帝一高兴,哪怕清楚有人捣鬼,这件事情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对方一出手,不仅及时止损,还变相讨好了万贞帝,可见对方的心思缜密。 最关键的一点是,对方知道“沈磬在成长”,而目前整个郗国,知道这件事的人,并能将这件事算计到这个程度的人,屈指可数。 而唐纵酒始终没有忘记,此人最一开始的目标是唐家,是自己。 见唐纵酒不说话,沈磬也一下子沉默了。 她努力回想上辈子的事情,可她上辈子实在是太蠢,根本就看不清这些弯弯绕绕,而且很多记忆就像是被云雾遮掩了一般,根本就想不起来。 沈磬不说话,唐纵酒不言语,马车内自然也就一时寂静了下来。 和离的事情还是没有成功,万贞帝没答应,她是不是应该“三顾茅庐”? “唐——” 沈磬话音未落,轿撵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人?!”侍卫呵斥的声音从轿撵外传来。 “舒凝公主宠幸面首,就因为不满意方吉祥的伺候,毁我滦香园,还杀了方吉祥,天理昭昭法理难容啊!” 上官兰凄惨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皇城的大街。 沈磬原本稍稍晴朗的心情,被这句话,打了个云霄飞散。 “苏芳?”沈磬唤了一声。 “公主,上官兰拖着一个木板拦了我们的轿子,那木板上似乎是一具裹着的尸体。”苏芳担忧的声音从轿子外传了进来。 “方吉祥跟了舒凝公主这么多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却尸首分家,死无葬生之地,舒凝公主真是好狠的心呐!”上官兰继续哭喊着。 “住口!”公主府的侍卫们将人围了起来,却也不敢下重手,以免给沈磬按上个杀人灭口的嫌疑。 一时间,闻言涌来的老百姓越来越多,大家都开始议论起来。 “舒凝公主可真是心狠手辣啊。” “何止心狠手辣,还草菅人命。” “行为不检点不说,居然说杀人就杀人,简直目无王法!” 上官兰被侍卫们围在中间,一旁摆着方吉祥的裹尸布,方吉祥的尸体就在里面躺着。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必须豁出去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主难道要杀人灭口吗!” 唐纵酒在轿子里听得直皱眉,他想出去,却被沈磬拦住了。 “你我以后是要和离的,此刻不易牵扯过多。这是我造的孽,我自己来。” 说完,沈磬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转身,掀开轿帘,弯腰走了出去。 “公主,您怎么出来了呀!”苏芳有些着急。 “无妨。”沈磬拍了拍苏芳的手,安抚道。 上官兰那淬了毒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公主府轿子的动静,沈磬掀起帘子的那一刻,他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心里一横,顿时继续喊了起来。 “苦命的吉祥啊,你一心一意向着舒凝公主,每次公主光顾,你都尽心尽力伺候着,谁知道一个照顾不周就被公主取了性命不说,如今你尸骨未寒,公主又马上和别的面首好上了呀!” 上官兰拍打着装有方吉祥尸体的木推车,哭诉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生怕周围的人不知道沈磬有多恶似的。 沈磬的身影就在这一道道声讨声中,出现在了众人的眼里。 舒凝公主一身锦衣华服,在阳光下是那么的高贵耀眼,她带着睥睨一切的气场,直直地站在众人面前。 阳光倾撒在她修长的身姿上,照映出了她那一身的雍容与尊贵。 当她出现的那一刻,只需要站在那里,便令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光彩。 所有人,哪怕前一刻还在议论纷纷,见到此时的沈磬,都忍不住齐齐下跪行礼。 “公主万安,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事实上,郗国并没有严格的行礼一说,整个皇城,走出来的都是达官贵人,不是哪家的公子就是这家的少爷,如果每次遇见皇室中人都要这样大张旗鼓地行跪拜礼,那也太累了。 可此时此刻,老百姓们就是被沈磬这样的气场给震慑到了,似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向沈磬行礼。 “无需多礼,平身。”沈磬道。 说完,沈磬的目光射向上官兰。 上官兰“噗通”一下扑向沈磬,却被侍卫们拦了下来。 “公主殿下,您不能就这样杀了吉祥啊,吉祥哪有对不起您过?吉祥死不瞑目啊!” 沈磬的眼神冰冷不含一丝温度。 “方吉祥死了?”沈磬问。 “事到如今,舒凝公主您还是不认!吉祥就是死于您的侍卫手下!”上官兰手指着方吉祥的尸体斩钉截铁道。 “那你为何不去大理寺报官?”沈磬又问。 “舒凝公主您有只手遮天之能,吉祥区区一个小馆,贱命一条,您说杀就杀,只有将您的罪行揭露在皇城老百姓面前告知天下,吉祥才能死得其所!” 上官兰说得掷地有声。 第十六章,大理寺卿没能走出这扇大门 庄广旭在大理寺整理东西,准备下值。 不知怎么的,他的左眼皮一直疯狂地在跳。 突然,一袋卷宗从他的手中滑落。 庄广旭弯腰,伸手拾起掉在地上的案卷,抬头望向渐暗的天色,内心猛地燃起一股直觉。 常年在大理寺任职的他,对潜在的危险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他非常迷信这种直觉,因为他就是靠着这种直觉,一次一次避免了来自官场上的暗箭,也因此坐稳了大理寺卿的位置。 这是独属于他自己的秘密,连他的发妻都不知道。 此时此刻,直觉告诉庄广旭得快点离开这里。 因此庄广旭就这么做了。 他快了手上的动作,原本要整理的卷宗也不整理了,有些东西就随意摆放了一下。 随后,他着重查看了今日一些关键的重要卷宗,整理好,锁上门,抬脚往大理寺外走去。 庄广旭今日脚上的动作比往常快多了,一些下属与他打招呼,他也不像先前那么热情,就浅浅地出于礼貌而回应一下,加快脚步往外走。 大理寺的大门就在五十米外,这会儿还有斜阳,似乎在向庄广旭招手让他快点走。 庄广旭开始小跑了起来,他今日必须跨出这个门! 终于,庄广旭碰到了门槛,他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这对平日里一直板着脸的他来说并不容易。 庄广旭打开门,脑海里想的是自家夫人今晚为他准备什么好吃的。 然而下一刻,庄广旭呆住了。 他一个人影闯入了他的眼帘。 他的眼皮疯狂在抽动。 多年任职的经验告诉他,这是来说事的,说的事情估计还不小。 “大人!不好了!” 庄广旭没看清说话的人是谁,但他的内心泛起了一阵悲凉。 媳妇做的佳肴没了。 心里凉归凉,庄广旭当大理寺尚书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可谓是炉火纯青。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大人,出事啦!滦香园的老鸨当街拦了舒凝公主的轿撵,控诉舒凝公主杀了滦香园头牌方吉祥,如今闹得满城皆知,人带着尸体过来啦!” “轰隆——!” 大理寺卿庄广旭的脑子被一记惊雷劈了个外焦里嫩。 电闪雷鸣下,庄广旭甚至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般生疼。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他们几个跟着皇帝那么多年的老家伙还能不知道? 舒凝公主是皇帝的眼珠子,只要这位公主手上没有人命,那就是一辈子富贵滔天,上午皇帝还因为公主处事妥当而高兴着,这到了晚上怎么就惹出了人命官司? 这可是明晃晃地在皇帝脸上打一巴掌啊!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触皇帝的逆鳞? 还这么大张旗鼓?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大人?大人?”传话的是大理寺寺正常子聪,今日他当值晚班,见到沈磬一伙人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 常子聪将人稳住后,跑来请庄广旭。 “来了多少人?”庄广旭定了定神,问。 “除了舒凝公主,上官兰,其余所有人我都拦在外面了。仵作正在给方吉祥的尸体验尸。”常子聪道。 “走。”庄广旭点点头,对常子聪这样处理的方式表示认同。 最终,庄广旭依旧还是没能走出大理寺的大门。 大理寺大殿,迎来了身份不是最尊贵,却最为棘手的被告。 沈磬在来大理寺之前,就让人把唐纵酒先送回去,她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到唐纵酒。 两人分离前,唐纵酒看向沈磬的眼神有些深沉,沈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马车给了出去,沈磬便选择步行至大理寺。 一路上,上官兰的嘴巴就没有停过,恨不得让整个皇城的人都知晓沈磬是如何草菅人命的。 沈磬命令侍卫们不要随意伤到老百姓,自己一个人走在人群前面。 直到众人来到大理寺门口。 常子聪听到消息后,没有急着去找庄光旭,他吩咐衙役们将聚集起来的老百姓遣散。 “散了散了,什么时候了?都回家吃饭去!”衙役们开始维持秩序。 “官老爷,这命案可不能不管啊!”老百姓里有人道。 “是啊是啊,舒凝公主敢做就得敢认呐!”有人附和道。 “真凶是谁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自有大人秉公处理!”衙役们驱散人群,清理大理寺门口的街道。 老百姓只是看个热闹,心里也清楚有些事情不能多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也各自回家了。 外头的人处理完,常子聪便将仵作找来。 掀开裹尸布,一具无头尸体出现在众人眼前。 “你何以证实此人是方吉祥?”常子聪问。 “他穿着方吉祥的衣服呐!而且身形和方吉祥的身形一模一样,这怎么骗得了人哟。”上官兰跪在地上哭道,“我可怜的吉祥,死无全尸啊。” 常子聪能坐到这个位置,也不是普普通通的职场小白,按照以往,这具无头尸体,只要他们不认,无论是谁,怎么说,都可以一口咬定是污蔑。 但现在被告是沈磬,哪怕将来查出来真的是污蔑,也洗不掉她这一身的脏水。 因此,从头到尾,这具尸体究竟是否真的是“方吉祥”,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舒凝公主滥杀无辜”这碗水已经泼下,不管现在脏不脏,于沈磬都是无异。 给沈磬泼水,就是给皇帝泼水,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做这种事情?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常子聪可不敢随便接,但大理寺的人一个个对外表情管理都十分到位,哪怕是面对沈磬,内心再惊涛骇浪,面上也是不显山不露水。 “舒凝公主吉祥,公主万安。”常子聪向沈磬行了礼。 沈磬点头,一开口就是一句:“我没杀方吉祥。” 说完,她也不过多言语。 沈磬心里也清楚,现在这个事情,不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寺正能处理的,她自然不会为难常子聪。 常子聪安排人给沈磬看了坐,让沈磬坐在堂下,甚至还贴心地给沈磬泡了一杯茶。 上官兰跪在方吉祥尸体旁,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除了边拍打方吉祥的尸体边哭泣,也不再哭喊。 哭喊久了,也确实累了。 第十七章,皇帝的脸被这巴掌抽得生疼 御书房内,“哐——”的一阵巨响,将整个地面都震了三震。 “陛下息怒,臣等罪该万死。”堂下众人齐齐下跪,所有人都匍匐下跪,无法直面皇帝的怒火。 万贞帝脑海里回想的是午时和自家女儿女婿一起吃饭的场景,他整个下午都在回味这其乐融融的时刻。 前一刻他还在庆幸女儿慢慢长大了,懂事了,只要她不沾染人命,往后的日子他就会给她一个平安顺遂的一生。 后一秒,这女儿女婿还没回家呢,就有人给他这么来一下。 究竟是什么人要和自家女儿过不去? 和自家女儿过不去,就是和他万贞帝过不去。 此刻,万贞帝的脸上,被这一巴掌扇得火辣辣的疼。 “乓——”的一声,万贞帝抬手就把自己常用的砚台摔了个稀巴烂。 “陛下息怒,臣等罪该万死。”众人继续告罪。 万贞帝微微深吸了口气,将直冲脑门的血压硬生生降了降,眼神里带着零零散散的火星,冷厉地巡视了眼前这群人,目光锐利。 原本就已经入了冬,而此时的整个御书房,哪怕有暖炉一直烘着,却也仿佛是进入了极寒之地一般。 曹观平默不作声给万贞帝换了杯热茶。 万贞帝抓起茶杯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 放下茶杯,半晌后,万贞帝开口。 “尤景南。” 尤景南是郗国刑部尚书,正二品,年过不惑,有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目若朗星。 “臣在。”尤景南直起身道。 “叫上卓凌峰,你们一起去大理寺,朕给你们三日的时间,给朕好好查查。”万贞帝压着语气沉声道。 卓凌峰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官从正二品,年过半百,留有一串长长的胡须,是个说话字正腔圆,凡事讲究规矩的言官代表。 “遵旨。”尤景南站直身体,向万贞帝行礼后,离开了御书房。 尤景南离开后,万贞帝唤众人平身,继续讨论先前的事宜。 大理寺正殿。 庄广旭坐在正中间的堂上,两旁分别坐着尤景南和卓凌峰。 两边站着衙役们。 沈磬依旧坐在一旁,不言不语。 堂下中间,上官兰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仵作站在方吉祥的尸体旁。 皇帝一句话,直接来了一场非正式三司会审,在这种情况下,庄广旭也不推脱,便开口。 “堂下何人?” “草民上官兰,是滦香园的老鸨。”上官兰朝着堂上所有的人磕了一个响头。 “何以状告舒凝公主?”庄广旭继续道。 “舒凝公主毁我滦香园,杀我滦香园头牌。”上官兰喊道,“大人,杀人偿命呐!” 庄广旭将上官兰从头到脚观察了一遍。 这个老鸨,当初他奉旨查看滦香园的时候,就曾经调查过,从小就出生在勾栏之地,后做了皇城一些达官贵人的男宠,最后去了滦香园当了老鸨,整个人生轨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至于他和多少人睡过,这些庄广旭查不到。 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滦香园背后的人是谁。 滦香园登记在册所属人那一栏,写的就只是他上官兰的名字,也就是说,从店铺着手,这条线是断的。 唯一能突破的,就只有上官兰本人。 庄广旭眼睛微眯。 “你把事情的经过如实道来。”庄广旭道。 “那日晚上沈磬离开滦香园之后,吉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许久,我才进了屋。就看见吉祥一个人在里面哭。” “可是无论我怎么问,吉祥就是不肯说话,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当晚舒凝公主和吉祥在里面做了什么,把吉祥吓成那个样子。” “翌日一早,我就看见吉祥从滦香园后面离开,我担心他出事,就一路跟着吉祥,发现吉祥来到了舒凝公主府。下午舒凝公主带着人来的时候,我一度以为吉祥和舒凝公主和好了。” “我当时热脸相迎,可没成想,舒凝公主二话不说就砸了我的滦香园。” “舒凝公主是公主,草民就是个贱民,我的滦香园砸了也就砸了,可怜我那些孩子一日之间就变得无家可归。” “我们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就只能继续住在滦香园里,毕竟我们在这里生活多年,虽然地方给砸烂了,但好歹不至于沦落街头。” “之后又过了一夜,吉祥还是没有回来。我很担心,就叫上其他人一起去找吉祥。” 说到这里,上官兰的眼眶又红了,他扑向方吉祥的尸体,再次哭喊起来。 “没成想,没成想,没成想居然在皇城通往蕉州官道旁的小树林深处,找到了吉祥的尸体,还是尸首分离的尸体啊!” 说着说着,上官兰又开始泣不成声。 庄广旭看向沈磬:“殿下,您怎么说?” 沈磬站了起来,面向堂上的几位,一字一句道:“方吉祥确实来找过我,但是我让安排下人给他银子走了。” “走了?”庄广旭问。 “是的,方吉祥说他不敢回到滦香园,要跟着我,我不愿意,就给了他一些银子安排人送走了。”沈磬道。 “吉祥为何不敢回滦香园,滦香园是他的家,吉祥虽然是个小倌,可他为人和善,不曾与任何人结怨,舒凝公主那日走了以后,吉祥整个人都不对了,第二日一早又是去的公主府,再发现人就已经死了,舒凝公主还想推脱?!” 上官兰泪眼婆娑,越说身上越凸显出一股正气,仿佛沈磬是什么不可饶恕的邪恶一般。 “宣公主府侍卫。”庄广旭继续道。 很快,那日送方吉祥出城的侍卫走了进来。 侍卫朝各位大人作揖后,跪在地上:“大人,那日沈管家给了小人十两银子,说把银子给方吉祥,然后送他出城,让他自行出路。我问方吉祥想去哪里,方吉祥说想去蕉州,我就带着他往蕉州的方向走了。为了避免出事,我们当时特地选的官道。” “你们几时分开的?”庄广旭问道。 “昨日亥时(晚上九点)分开的,我把钱给了方吉祥之后,我就回来了。”侍卫道。 “那你们又是什么时候发现方吉祥的尸体的?”庄广旭问上官兰。 “今日巳时三刻(早上九点四十五分)。”上官兰道,“大人,草民没有撒谎,当时我们滦香园的人几乎全体出动了,是大伙一起看到吉祥尸首的。” “仵作,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和死因是?”庄广旭问仵作。 仵作向众人作揖道。 “死于亥时三刻(上午九点四十五分),身上没有其他的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没有脑袋,无法判断是先死后斩的首,还是直接斩首而死。但根据脖子处的伤口,似是用一种箭矢类的东西割下,很有可能死者是先死亡,然后被砍下的头。” 第十八章,我就在公主府等你们来抓我 如果这具尸体是方吉祥。 死亡时间是上午,和公主府侍卫离开的时间是如此接近。 从皇都到蕉州,官道不行只需两个时辰,期间来来往往很多人。 凶手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等侍卫离开后,杀死方吉祥。 且,凶手将方吉祥斩首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这具尸体不是方吉祥,那么真正的方吉祥又在哪里? 庄广旭一直注意着这个上官兰,从沈磬砸滦香园那日,他在地上像个泼妇般哭天抢地,到如今临危不惧,这个男人,似乎有着千人千面。 而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又怎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鸨? 上官兰应该很清楚,自己到了大理寺即将会面对些什么,而他在明知自己前路的情况下,依旧把这不同寻常的一面表现出来。 他真的不怕用刑吗? 上官兰到底是有什么依仗,在自己、尤景南和卓凌峰三人面前表演如此一出戏的?又有什么依仗能保证自己在面对刑罚时,可以全身而退? 是他本人有什么过人之处?亦或是他背后的人权势滔天? 庄广旭能想到的事情,尤景南和卓凌峰自然也想的到,三人不经意地对视了一眼。 庄广旭不动声色,继续道:“你判断尸体是方吉祥,就因为尸体上穿着方吉祥的衣服?” “大人,您不知道,吉祥喜欢公主喜欢的紧,这件衣服是公主送给吉祥的。之后,吉祥特地在上面刻了自己的名字,这件衣服是他的宝贝,他不可能给别人的,哪怕有一样的衣服,也不可能有吉祥的名字在上面呀!” 说着,上官兰将尸体上的衣服撩起了一角,供众人观看。 一旁的主簿走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向庄广旭点头。 “你送方吉祥离开的时候,他是否就穿着这件衣服?”庄广旭问侍卫。 “是的大人,方吉祥穿的衣服和这具尸体上的衣服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小的并不知道衣服上有方吉祥的名字,因此小的没有求证过。”侍卫的用词非常谨慎。 “公主殿下怎么说?”庄广旭转向沈磬问。 衣服的事情,沈磬没有多注意,但她好像确实送过。 是为什么送来着? ——公主,您要是想知道驸马怎么看您的,吉祥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您当着大伙的面给吉祥送件衣服,然后再看看驸马是什么心情,如果驸马很不高兴,就说明驸马心里有您。 ——当真? ——当真。 “殿下?”庄广旭见沈磬不说话,又问了一次。 沈磬挪步至方吉祥尸体一旁,先前方吉祥的尸体一直被裹着,她没仔细看过,这会儿沈磬才认真地看了起来。 之后她的视线停在了方吉祥衣服上绣的“吉祥”两个字。 上官兰看向沈磬说道:“公主,吉祥跟了您这些日子,他的字迹您应该不会忘记吧?这是吉祥根据自己的字迹绣上去的。” 说完,他转头又向庄广旭磕了头:“大人,滦香园里还有吉祥平日里写的字和绣的物品,您可以派人核实,这是否是吉祥本人的字迹和绣工。” 庄广旭向一旁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抱拳行礼后离开。 “殿下可认得这件衣服?”庄广旭看向沈磬问。 “是的,我送过和这件一样的衣服。”沈磬承认。 “公主殿下何况要如此咬文嚼字?”上官兰愤愤不平道。 庄广旭敲了一下惊堂木:“肃静!” “上官兰,仅凭一件衣服,根本无法证明此人就是方吉祥,我大可治你一个污蔑公主之罪!” “大人,如果他不是吉祥,那请问真正的吉祥在哪里?如果他是吉祥,而凶手不是舒凝公主府的人,那真正的凶手又是谁?!” 上官兰大声道。 这句话说得极其大胆。 虽然只是两个问题,却简直就是给庄广旭他们的当头棒喝。 皇城远郊发现一具无头尸体,难道大理寺不管吗? 不可能的。 “呵。”沈磬突然冷笑一声。 “舒凝公主您笑什么?”上官兰问。 “你刚才问的两个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沈磬冷冷道。 上官兰一愣。 是啊,死的是不是方吉祥,在哪里死的,怎么死的,被谁杀的,只要凶手不是沈磬或者公主府的任何一个人,和沈磬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公主,”上官兰又把问题绕了回来,“如果草民先前的问题得不到答案,这具尸体只能是吉祥,而凶手,也只能是您。” 庄广旭此刻恨不得把这个上官兰给碎尸万段。 就你聪明?就你知道?我们几个不知道?用得着你说出来? “那就等找到了真凶再来质问我!”沈磬斜眼看向上官兰。 沈磬面向眼前所有人,她站得笔直,没有丝毫的退缩与畏惧。 “我就在公主府,我等你们来抓我,只要有证据证明方吉祥是我公主府任何一个人杀的。” 说完,沈磬甩袖,转身,身上的裙摆在空中旋转出了一个弧度,最后停留在地上。 “那既然如此,就请你在大理寺住上一段时日了。”庄广旭对着上官兰说道。 上官兰磕了个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衙役们走上前,一部分人架起上官兰,一部分人抬上尸体,逐渐离开了。 大理寺正殿,此时就只剩下了庄广旭、尤景南和卓凌峰三人。 “两位大人怎么看?”庄广旭问。 “如何证明这具尸体不是方吉祥?”尤景南道,“那日舒凝公主一改常态从方吉祥的房间里离开,之后方吉祥行为亦不似寻常,这件事已经众所周知,那日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不说清楚,那么这个‘因伺候不周而心生怨怼’的作案动机可是坐实了。” “哼。”卓凌峰在一旁冷哼一声,下巴处的胡子都抖了抖,“舒凝公主往日里行事乖张,为非作歹,老夫不止一次告诫过皇上,当心舒凝公主总有一日会出事,看看!果不其然。” “所以现在要弄清楚的重点是:一,尸体的头到哪里去了,二,尸体是否真的就是方吉祥,三,凶手是谁,四,如果尸体不是方吉祥,方吉祥去哪里了?” 庄广旭瞥了两人一眼,说完,便不再言语,一会儿三人还得立马进宫向皇上汇报此事。 庄广旭的内心叹了口气。 他好想念自家夫人做的香喷喷的饭。 第十九章,沈磬!挺住!坚持!冷静! 皇城今年的冬季,比以往要来得更冷些。 沈磬走出大理寺,刚跨出一步,天空中似乎开始下起了雪。 “公主!”苏芳一直等在大理寺外,见到沈磬出来,立马小跑迎了上来。 她的小脸在寒冷中,泛起了红晕,说话的时候,还冒出了白烟。 沈磬见到苏芳,露出了一丝笑容。 薄如蝉翼的雪花,在空中飞舞了起来。 今晚的风不大,一片片雪花像是一只只雪白的小精灵,在沈磬眼前上上下下来来回回飞舞。 这是这次公主大婚,解除宵禁的最后一个礼拜了,百姓们趁着这个时间段,都尽可能多的出来活动活动,热闹热闹。 “公主,咱这回坐马车,马车里面已经放了暖炉,咱们快回府吧。”苏芳将保暖的外套给沈磬披上,裹紧,牵起沈磬的手道。 “嗯。”沈磬颔首。 可没走几步,一旁突然有人喊了一句:“杀人凶手!” 沈磬驻足。 她闻言望去,一旁两三个人拖拉着另一个人,几人嘴里不住道:“你疯啦!不要命啦!那是舒凝公主!” 那个被拉拽的人还不服气:“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紧接着,那人就被同伴捂着嘴,像是一头待宰的猪一般,拖拽走了。 侍卫们想上前抓人,却被沈磬制止了。 “算了,我们回府,我饿了。”沈磬语气冷淡,似乎比这冬日还要冷几分。 “小姐……”苏芳将沈磬的玉手握得很紧,还搓了搓,想把自己的温度能传给沈磬。 苏芳跟着沈磬那么多年,只有在两人私下的时候,苏芳才会喊沈磬小姐。 沈磬很喜欢苏芳喊自己小姐,奈何苏芳一直讲规矩,怎么都不肯在人前喊“小姐”两个字。 “芳芳,我没事。”沈磬拍了拍苏芳的手。 从小,每次苏芳喊沈磬“小姐”的时候,沈磬就会喊苏芳“芳芳”。 那是两人一起钻被窝的亲昵。 苏芳将沈磬送上马车,自己则坐在了马车的前面。 “车夫”唐虞突然对着苏芳咧嘴一笑:“怎么样,公主见到我家少爷是不是很高兴?” “我又没进去,我怎么知道?”苏芳对着自己手哈了哈气,将围脖裹在脸上,催促道,“快走,公主饿了。” “你放心,我们家少爷在里头,怎么会让公主饿着?”唐虞一甩鞭,“驾!”了一声,扬长而去。 沈磬钻进马车,见到唐纵酒的时候,高兴不高兴她不知道,吓倒是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唐纵酒会来接她。 “你怎么来了?”沈磬惊讶道。 “李嬷嬷说,这是你平日里爱吃的点心。”唐纵酒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从食盒里取出一盘精致的点心递给了沈磬。 莲子桂花糕。 嗯,爱吃。 沈磬这会儿确实饿了,也不客气,拿起糕点就吃了起来。 沈磬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唐纵酒就已经注意到她了,他自然也听见了路人的那句“杀人凶手”。 同时,将沈磬不争辩,不撒气的态度亦看在眼里。 沈磬确实变了很多。 “如果你相信我,可以和我说说今日大理寺的情况。”唐纵酒等沈磬吃了一些,才开口道。 沈磬自然是信任他的,便将今日大理寺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在沈磬叙述的过程中,唐纵酒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沈磬身上。 马车里的窗户紧闭,隔绝了来自屋外的寒冷。 油灯在桌上一点一点摇晃着,将整个车厢照得通透明亮。 沈磬的外套搁在一旁,灯光下,她肤如凝脂,纯净的眸子似是凌晨第一缕阳光映射的湖面般清澈。 唐纵酒第一次感受到,“纯净”这两个字居然会出现在沈磬身上。 这几日,沈磬似乎一直在忙碌。 从沈磬救他那日开始,以往她每天都在琢磨着如何吃喝玩乐,如今却似乎一直在做正事。 “可有对策了?”唐纵酒问。 “没有啊。”沈磬吃着糕点,嘴里因为有东西,说话声音不太清楚,脸颊一鼓一鼓的。 唐纵酒想起了唐虞先前回禀的事情,注视着沈磬,嘴角微微勾了勾。 小骗子。 既然沈磬想自己解决,唐纵酒也就不揭穿她。 “行事要小心些。”唐纵酒道。 “嗯?”沈磬抬眼瞅着唐纵酒,“你是在关心我吗?” “公主府、皇上、神秘人、滦香园,以及滦香园背后的势力,”唐纵酒继续道,“小心些总不为过。” 唐纵酒没有说的是,还有唐家。 “嗯,我晓得,谢谢你。”沈磬又塞了口点心道。 “沈磬。”唐纵酒的语气突然认真了起来。 沈磬放下手中的点心,与唐纵酒对视。 唐纵酒的眼眸里,泛着马车内暖炉的光亮,在黑暗中微微泛黄。 这几日唐纵酒的精神气比前些日子好了很多,如今看起来,独属郗国最年轻武状元的英姿,在此刻一览无余。 沈磬被唐纵酒看得心跳漏了一拍。 可不能用美男计啊! 沈磬!冷静!冷静!你俩是要和离的人! 犯过的错,看过的美男,都是过往云烟! 唐纵酒的目光仿佛有一种吸食力,吸引着沈磬全身上下所有的注意。 “你老实告诉我,那晚,在滦香园的飘香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纵酒的低音非常有蛊惑力,特别是当他专注看着你的时候,配上这独特的,几乎能让人耳朵怀孕的低音,简直让人无法招架。 沈磬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似乎是想逃离唐纵酒的美色陷阱。 她咽了咽口水。 事实上,并不是沈磬不想说,而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好像全郗国的人都想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沈磬在的那部分沈磬知道,其他的沈磬并不知道。 别人问她发生了什么,她还想知道她走了以后方吉祥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那日在方吉祥的房间里,我是突然后悔的。”沈磬开口道。 “突然后悔?”唐纵酒挑了挑眉。 “是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梦,好像是重——” 话音未落,马车停了下来。 “公主,我们到了。”苏芳轻柔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这句话打断了沈磬的“魔怔”,沈磬突然一个激灵,眼神从唐纵酒的注视下闪躲了开来。 她快速起身,窜出了马车。 马车内,唐纵酒看着沈磬离开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第二十章,秘密于他而言是要命的东西 皇城一间普通民房内,整个事件舆论中心的方吉祥,正躺在床上思考自己未来的人生。 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成为整个郗国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想找的人。 他此时恨不得自己已经死了,起码死了就不用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煎熬。 时间回到公主府侍卫送方吉祥离开的那一日。 “这是公主给你准备的银子,前面就是驿站,我就不送了。”公主府的侍卫将钱递给方吉祥。 “小的感谢舒凝公主!”方吉祥接过银子,和侍卫道了别,便向驿站走去。 方吉祥不敢回兰国。 所有人都想知道那晚在房间里自己和公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就如同沈磬无从得知在她离开滦香园后,方吉祥回到房间里,直到上官兰进房间这段时间,经历过什么一样。 方吉祥同样不知道沈磬当然明明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人就变了。 最关键的两件事,两个当事人都相互不知道,而所有人又以为两个人都知道,全都希望两人将事实说出来。 沈磬是公主,千金之躯,她的秘密可以藏着掖着,上面有皇帝照着,没人敢动。 可他方吉祥是什么东西? 这个秘密于他而言,那是要命的东西。 他有些后悔,在公主府的时候没有把当晚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也许说出来了,他就不用跑了,说不定公主府的人会留他一条小命。 可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关键是,对方吉祥来说,死了也就死了,就怕日复一日的折磨,用刑,以至于到最后哪怕说了实话也没人信。 因此,既然舒凝公主愿意放他一条生路,那么他就该为自己的命搏一搏。 毕竟,他虽然没将当晚的事情全盘托出,可神秘人的线索,他还是透露给了沈磬。 这样一来,两边都会有人对他不利,因此隐姓埋名对方吉祥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趁现在公主府的侍卫已经离开,众人还以为自己在公主府里,他就应该立马离得远远的。 于是方吉祥跑了起来。 今日夜晚,星空点点,前方的驿站灯光摇曳。 方吉祥迎着月色,带着对新生活的渴望一步一步远离皇城。 跑着跑着,方吉祥看到了驿站,到了驿站就可以休息了! 方吉祥的眼里开始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他越跑越快。 然而,正当方吉祥离驿站还有十丈的距离时,突然有人从官道旁的树林中窜了出来 来人一把捂住了方吉祥的嘴巴,把方吉祥往树林深处拖。 !! 方吉祥下意识叫出声,但对方手掌很大,压得他所有的声音都埋没在了自己的嘴巴里,一点都发不出来。 虽然是泥土,可是树枝树叶散落一地,一路摩擦拖得方吉祥两腿火辣辣得疼。 方吉祥此时被杀手手腕死死掐住,满脸通红,嘴巴里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他双手不断地拍打杀手的手臂,奈何杀手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很快,杀手把方吉祥拖到了一条河边。 方吉祥的眸子往下沉了沉。 都要他死,凭什么?凭他命如草芥?凭他只是个贱民? 他偏不死! 求生的欲望激发了方吉祥最原始的野性。 从兰国离开的时候,他还是给自己留了些保命的东西,他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 “求你,别杀我!”方吉祥表面上流着眼泪求饶。 杀手没说话,从腰际抽出一把刀,直直地刺向方吉祥的胸口! 方吉祥“啊——”地尖叫了一声,拼命挥舞双手试图扰乱杀手的视线,直到匕首快要碰触自己的时候,方吉祥突然一个闪身躲开了杀手的杀招。 杀手一愣。 方吉祥会武! 杀手反应很快,一招不成,迅速再来一招。 而这次,凶手加重了力道,速度也更快了些。 方吉祥再次躲过,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杀手的身后。 杀手转身,但方吉祥速度更快, 他“刷——”的一声取出自己的袖中箭,猛地往杀手脑门上刺去! 杀手下意识闪躲,不成想方吉祥另一只手也抽出了袖中箭! 杀手躲过了一次没能躲过第二次,方吉祥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袖中箭,把杀手的脑门刺了个对穿。 “噗——”的一声,利刃入肉,鲜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洒在方吉祥的脸上,浸染了方吉祥原本就因为缺氧而泛红的脸。 “扑通——”一声,杀手倒在了方吉祥的面前。 方吉祥第一次杀人,手拿着凶器不住颤抖。 他呼吸急促,瞳孔皱缩,双眼死死盯着死去的凶手。 良久,他发现这个杀手的身形跟他太像了,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 杀手杀他的地方挑得非常偏僻,根本没有想过方吉祥会反杀。 而此刻夜色已深,天色已晚,四下无人,方吉祥眸中闪过一丝锐利。 杀人,分尸,隐藏自己。 他手持袖中箭,将袖中箭最尖锐的部分对准尸体的脑袋,一点一点地,把杀手的头割了下来。 用这样的袖箭割一个人的头颅,其实是很难的。 方吉祥的力气不大,一只脚踩在尸体的胸口,固定尸体不让尸体乱动。 两只手用尽了死力气,一寸一寸地割。 不知过了多久,一滩血肉模糊过后,杀手的脑袋终于被割了下来。 随后,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给尸体换上。 一切事情做完,方吉祥林起脑袋,离开了碎石现场。 趁着月色,他在尸体附近的树林里,找了一块泥土较为松软的地方开始挖坑。 袖箭毕竟不如铲子,挖起坑来也是够呛。 终于,坑挖好了,方吉祥把砍下了的头颅放进去,最后埋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方吉祥拍了拍手。 然而,就在方吉祥以为一切都安排妥当的那一刻, 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方向机猛得转身,眼前却突然一黑,人就这样倒了下去。 人影视线扫过方吉祥埋杀手头颅的地方,一把扛起昏迷的方吉祥,离开了树林。 第二十一章,无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等方吉祥再次睁眼的时候,自己就被关在了这间房间里,对方似乎并不想害他,甚至还每天给他送吃食。 但是尸体呢?头颅呢? 先前杀人的时候头脑热乎,如今冷静下来,方吉祥突然冷汗连连。 他觉得他自己的秘密应该是保不住了,他离死也不远了。 直到这个时候,方吉祥感到的不是劫后余生,而是蔓延全身的恐惧。 突然。 一阵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方吉祥猛地一抬头。 他张开嘴,想问是谁,可是他又怕,如果不是好人呢? “咔嚓——” 门板撬动的声音。 方吉祥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他的武器已经没有了,他也没有勇气再杀一个人。 他的肩膀在抖动,嘴里不住喃喃。 “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 日照从门外射了进来,同时又将寒气也一并送了进来。 方吉祥吓得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停地发抖。 “哒哒”两下脚步声,来人走进了屋。 “方吉祥。”对方朝着被子鼓起的地方唤了一声。 声音有些熟悉,方吉祥放下被子,他看清了来人的样子,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哇啊——” 他从床上爬起来,对着来人,把这些日子所有的担惊受怕给一股脑地哭了出来。 ———— 三司会审这一日,是个好天气。 沈磬出门的时候,没有特地打扮,荼白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新制的皮裘,是皇后前几日特意命人缝制的,主打一个保暖。 “特地让曹公公送来的衣服,说是给您打气呢!”荼白给沈磬将衣服披上,嘴里笑着道。 “咱公主行的端做得正,怎么会怕那些宵小之徒。”苏芳跟着收拾一些东西。 沈磬没说什么,很快便出了门。 来到门口,她看见了唐纵酒的身影。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唐纵酒微微颔首。 沈磬看见了唐纵酒带着笑意的鼓励和支持。 沈磬笑了。 那一抹笑容,宛若是冬季里盛开的腊梅,寒霜傲立,将整个冬天都绚烂了几分,美得仿佛是下凡的仙子,又似是翩翩飞舞的精灵。 沈磬朝唐纵酒摆了摆手,转身,在唐纵酒的视线里留下了一道衣尾,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芳香。 公主府的轿子走的不快也不慢,路过了皇城最繁华的街道,所有人的视线都往轿子上瞧。 经过已经彻底变成废墟的滦香园时,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道道声音。 “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 是滦香园的人。 只见他们齐齐跪坐在滦香园的废墟上,身穿白衣孝服,手举横联,横联上只有四个字。 杀人偿命。 沈磬坐在轿子里,听得很清楚,但她神情自若,似乎并不为之所动。 苏芳紧紧握着沈磬的手,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我没事。”沈磬拍了拍苏芳的手,示以安慰。 轿子还在往前走。 “杀人偿命”的喊声渐行渐远,很快,沈磬便来到了大理寺。 与上一次简约式是三司会审不同,这一日,是真正的三司会审。 大理寺正殿,上方不仅坐着庄广旭、尤景南、卓凌峰三人,还有主簿,一众衙役,甚至连曹观平都坐在了一旁。 这次会审,选择对外公开,老百姓们得知了消息后,纷纷来到现场。 此时,大理寺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早就说舒凝公主品性不端,这次居然真的杀人了!” “天真,你怎么知道她以前没有杀过人?” “呸呸呸,这种话不可以乱说,不要命啦!” “哎,看看看,来了来了来了!” 在众人的瞩目下,公主府的轿子终于停在了大理寺门口。 人们的议论声也逐渐停了下来,很快,周遭就一片寂静。 在这份寂静中,苏芳从轿子里走出来,给沈磬准备好梯子。 下一秒,沈磬倾国倾城的身姿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哪怕只是一件普通的外套,穿在沈磬身上,在阳光下都是那么得耀眼,风华绝代。 面对这样的沈磬,百姓们不知不觉间一个接着一个跪下。 “公主千岁千千岁!” 百姓们齐声喊道。 “免礼。” 沈磬虚虚抬手,目不斜视,带着天生的贵气从人群中穿过,来到了大理寺大厅。 大厅中,上官兰此时已经跪在一旁,他一改往日风情万种的样子,眼窝略有深陷,但精神头似乎还行。 庄广旭环视了一周,惊堂木“啪——”的一敲,会审正式开始。 “上官兰,三日前,你当街拦轿控诉舒凝公主杀了滦香园头牌方吉祥,今日,你可还有话说?” “回大人,方吉祥死前最后接触的人就是舒凝公主府的人,不能因为没了头,就说他不是啊!”上官兰重重在地上磕头,“草民与滦香园众人发现方吉祥尸体时,悲痛万分,求大人给草民做主!” 听到这句话,底下的老百姓开始议论纷纷。 “头怎么会没有的?” “听说是具无头尸!” “什么?公主连个全尸都不给?!” “谁知道啊,万一是公主杀了人,再把头割了,这样就可以来个死无对证。” “闭嘴!你可少说点!” 庄广旭再次拍了拍惊堂木:“肃静!肃静!若有人扰乱公堂秩序,所有人都遣散回去!” 此话一出,百姓们便纷纷闭上了嘴。 “本官再问你一次,你何以一口咬定此人就是方吉祥?”庄广旭看向上官兰开口道。 庄广旭这么问,上官兰心里略微咯噔一下。 难道信息有误? 不可能啊。 上官兰心一横:“大人,此人穿着吉祥最喜爱的衣服,身量和吉祥一模一样,他不是吉祥,又能是谁啊?” “很好。”庄广旭收回停留在上官兰身上的目光,对着堂内的衙役道,“把证据提上来。” 证据?! 上官兰心里再次咯噔一下。 这时,衙役双手托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 只见那托盘上放着一个用红布裹起来的东西,圆圆的,凸起的。 老百姓们一个个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但却被衙役们遮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不让人看啊,这是。” “这有啥不能让人看的啊?” 但衙役们不为所动。 而上官兰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心脏突然沉到了湖底。 他瞥向沈磬。 沈磬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第二十二章,这才是真正的沈舒凝公主 当上官兰看见那颗头颅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然而,他第一时间感觉到的,居然是一股浓烈的愤怒。 他被耍了! 但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非常严峻的现实。 他暴露了,暴露得彻底,这就意味着整个滦香园都暴露了。 而他不仅暴露了,甚至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逃都逃不掉。 那个蠢货! 上官兰的手紧紧握拳,手指上甚至爆起了青筋。 “仵作已经核对过,伤口吻合,这颗头颅就是那具尸体的。” 庄广旭示意衙役把证据扯下,拦截老百姓视线的衙役们也散了开来。 “你可还有话要说?”庄广旭看向上官兰,问。 “大人,如果他不是吉祥,那吉祥在哪里?他为何穿着吉祥的衣服?”上官兰朝前跪一步道。 “今日的会审,皆由你一人引起,你当街污蔑当朝长公主,此等罪行你认还是不认?”庄广旭的声音带着威严。 此话一出,老百姓又开始议论了起来。 “居然是污蔑!” “所以公主没有杀人。” “我就说嘛,公主再坏也不会杀人啊。” “害得我都信了!” “我也信了,居然是骗人了,太可恶了!” 上官兰咬了咬牙后跟,眼神定了定,开口道:“大人,这具尸体不是吉祥,那吉祥肯定还在公主府!大人,小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你为何如此一口咬定方吉祥已经死了?”庄广旭的问题很尖锐。 “因为吉祥已经失踪了好几日了,吉祥从来没在外过夜过!”上官兰的音量也逐渐提高,“大人,这具尸体不是方吉祥,可不代表公主没有杀方吉祥啊!” “放肆!”庄广旭怒叱道。 但老百姓听在耳里,转念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是啊,真正的方吉祥在哪里?他是死是活都不晓得嘞。” “死掉的不是方吉祥,不代表方吉祥没死吧?” “难道公主真的杀了人?” 其实,此刻的上官兰,觉得方吉祥已死的可能性越来越少,他是在做最后一博了。 这时,沈磬动了。 她上前一步,瞅向上古兰。 她的双眼含冰,冷霜刺骨,冻得上官兰一下子居然动弹不了。 “我为何要杀方吉祥?”沈磬问。 “因为那日晚上方吉祥没伺候好您。”上官兰答,他定了定神,“如果公主殿下您觉得我说的不对,那请您将那日晚上您和方吉祥在飘香阁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告之一二。” 沈磬冷笑。 “无可奉告。”沈磬语气冷,气场冷,这笃定的口气更冷。 “公主殿下不愿告之,可是否有不可告人的地方?还是说小的说对了?”上官兰此刻也不装了,既然是垂死挣扎,那他也得对着沈磬狠狠咬一口。 “无可奉告是因为你不配。”沈磬嗤笑一声,言语间带着一股嘲讽。 上官兰眉间挤了挤。 这就是郗国的舒凝公主,这才是郗国的舒凝公主。 她永远那么恣意,活得自在,不受拘束,不受管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上官兰觉得好笑。 不就因为是公主么? 她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因为她的身份,没有了身份,她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和自己说这种话? “小的是贱民,小的自知不配,但小的只想知道,方吉祥在哪里。”上官兰语气带着一丝退缩。 “你不知道?”沈磬反问。 “小的只知道方吉祥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您的公主府!”上官兰道。 “我也说了我已经把他送走了。”沈磬道。 “可他不见了!”上官兰道。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沈磬道。 “公主您这是诡辩!”上官兰怒道。 “肃静!”庄广旭敲了敲惊堂木。 他的目光看向了沈磬。 两天前,沈磬来找他的时候,他实际上还是很惊讶的。 不在于证人本身,而在于沈磬的转变。 这件案子本身,尸体从来不是重点,他派人把整个树林仔细搜查了一遍,当天就挖到了脑袋。 上官兰为什么那么笃定方吉祥已死,显然这背后还有一层信息。 但从今天上官兰的反应来看,他似乎是发自内心的认为方吉祥已经死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至于死掉的人是谁,又是被谁杀的,以庄广旭多年办案的经验来看,凶手极有可能是方吉祥自己。 至于他怎么杀的,那也得把人给找出来才知道。 当然,这一切的推断,全部都基于沈磬说的是实话。 而万贞帝现在最关心的,是上官兰和其背后的势力。 如果滦香园真的是一个窝点,那么整个郗国还有多少个这样的窝点,甚至说,在郗国有哪些人,是和滦香园在勾结。 这才是这次三司会审的重点。 至于公主这边,这次事件就继续给她练手,让万贞帝看看她的成长。 不过,总体看来,公主似乎做得还不错。 庄广旭收回了思绪。 他把舞台让给沈磬。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让你死个痛快。”沈磬冷笑一声,开口道。 来了! 上官兰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 随着一阵掷地有声的脚步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来人。 上官兰的视线像一柄尖刀的刀尖,死死钉在方吉祥身上。 方吉祥就这样一步一步来到了大理寺的大殿之中。 “吉祥!”百姓中突然有人喊出了声。 “是方吉祥!” “天啊!方吉祥居然没有死!” “我们都误会公主了!” “骗子!” ”骗子!其心可诛!” “大骗子!” 人群突然激愤了起来,甚至有人将手中的东西砸向殿内。 “肃静!肃静!肃静!”庄广旭的惊堂木拍得啪啪作响。 “威——武——”衙役们齐声开口。 “啪嗒啪嗒啪嗒”衙役手上的木棍不断敲打地面。 百姓们终于安静了下来。 一片安静声中,沈磬冷清的声音缓缓道出。 “我承认,我一直很笨,很蠢。”她凝视着上官兰,“这段时间,我像根骨头似的被一群狗咬住不放。” “你们是觉得我咬起来很香?”沈磬顿了顿,“还是觉得我不疼?”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怎么,你们真当我是笼子里的金丝雀?” 第二十三章,我死后请将尸体落叶归根 哪怕是一直不看好沈磬,时不时拿女戒和沈磬作对比,一张张折子有事没事往万贞帝案上递的卓凌峰,看到此刻的沈磬,也不免有些感慨。 曹观平更是忍不住点了点头,那笑意是止都止不住。 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整个大理寺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震。 从方吉祥出来的那一刻,上官兰就放弃了挣扎。 方吉祥跪在大理寺正殿的地板上,磕了一个响头。 “草民见过大人!” “当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庄广旭询问道。 “回大人,当日公主府的侍卫给了小人银子后就离开了,可是当小人快到驿站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杀我!”方吉祥大声道。 “杀你的人是?” “就是那个无头尸体!” 嘶——! 此言一出,旁听的人呼吸一滞。 “大人,小的被此人拖到一旁,小人快死的时候,是公主派人救了我!” “从头到尾,公主不仅没有杀我,还是我的恩人!” 方吉祥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对于方吉祥这些话,受影响最大的还是老百姓们。 “原来公主殿下还救人了。” “我们一直都误会公主殿下了。” 人群不远处,稳稳站着两个身影。 不是唐纵酒和唐虞又是谁? “少爷,那日你叫我去找方吉祥,就是怕方吉祥被灭口吧?”唐虞问。 “嗯。”唐纵酒原本根本不想管任何事,但是沈磬亲自把唐虞救了回来,唐纵酒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得知沈磬将方吉祥送走后,唐纵酒总觉得不是很妥当,便叫唐虞打听一下方吉祥往哪个方向去,让唐虞追上去,保护方吉祥的安全。 哪知唐虞跟到小树林之后,就发现沈一一拳打晕了方吉祥,把他扛走了。 显然沈磬的速度更快一步。 如果沈磬是早有准备,那么也许把方吉祥送走,也是为了钓鱼。 很明显,沈磬掌握了一些线索。 之后两人在路上遇到上官兰,唐纵酒听到了上官兰的控诉,唐纵酒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也正因此,那日唐纵酒在马车里问沈磬情况,沈磬说不知道的时候,唐纵酒才会说她是个小骗子。 唐纵酒逐渐意识到,沈磬比他想象中更能干,能干到根本不需要他帮忙。 “你说,公主殿下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的?”唐虞看向大理寺正殿内,沈磬矗立在人群中间的样子,很是不解。 “也许她一直都这么聪明。” 唐纵酒应了句。 后面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唐纵酒慢慢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沈磬的身影也一点点在他眼里变小。 “回府吧。”唐纵酒道。 随即,唐纵酒便彻底消失了在人群中。 大殿内的沈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朝门口的人群中看了一眼。 但是什么都没有。 是她的错觉吗? 为什么她觉得好像感受到了唐纵酒的视线? 沈磬回过神,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大殿里,方吉祥抑扬顿挫地将自己经历的说了一遍。 “其实那日公主殿下和小人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公主殿下突然有些事情想回公主府了,”方吉祥顿了顿,“而我因为公主殿下走了,心情总是有些不爽利,才会不理人的。” 听完这番话,上官兰的视线突然对上沈磬。 原来方吉祥早就反水了,而沈磬是故意放方吉祥走的。 上官兰怎么都想不通,沈磬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滦香园的? 还是说,那日沈磬突然离开真正的原因,是方吉祥被她逼出了他们几人的真实身份? 可如果方吉祥对着沈磬说出了全部的真相,她为什么不直接禀告皇帝,而是往公主府跑? 上官兰想不明白。 但无论上官兰是否明白,他已经输了,并且会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上官兰当众污蔑舒凝公主,煽动民众,其罪当诛,责令斩首示众,钦此——】 明黄的圣旨,将这件事情一锤定音。 大理寺天牢。 上官兰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你失败了。” 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上官兰耳边响起。 上官兰没想到,此人居然连大理寺的天牢都能来去自如。 “纪宁馨这个蠢货。”上官兰一想到这个女人就恨得牙痒痒。 “知道她是蠢货你还听她的?”声音道,“我不是没有警告过你。” “她虽蠢,但很多事一直以来做的很有效果,我为什么不听?她那日跑过来说已经安排人把方吉祥杀了,让我把握机会,我为什么不去?” 上官兰单手握拳,狠狠地锤了一下地板:“那尸体和方吉祥身量一样,衣服一样,不是方吉祥还能是谁?” “你太轻敌,所以你输了。”声音道。 “是我们输了。”上官兰斜睨了黑影一眼,冷冷道,“你不会以为要再建一个滦香园是很轻松的事情吧?” “怎么,你们不会只有一个滦香园吧?”黑影道。 “挑拨离间这招已经行不通了。”上官兰道,“这次郗国皇帝会抓住机会狠狠清算一笔,你的损失不比我们小。” “那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了。”黑影的声音又沉了沉。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冬日的天牢如冰窖般寒冷。 上官兰的目光遥望窗外,那是兰国的方向。 “我原名呼延兰,是一名孤儿,后来受了陛下的恩惠,被派来郗国。” 上官兰的声音逐渐轻柔。 “我在郗国三十年,期间传递了大大小小的消息回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黑影没有说话,他无法对兰国人进行共情。 或者说,他无法对任何人共情。 “给我弄死纪宁馨。” “她现在还不能死。” “她为什么不能死?!” “她身上有秘密。” “我死后,剩下的那些孩子,能保一个是一个,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好。” “记得把我的尸体送回去,葬在兰国。” “好。” 黑影见上官兰不再说话,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想怎么死?” 上官兰抬起自己脏污的手,他这双手,又细,又长,又嫩,曾经被很多人称赞好看。 可如今这双手已满是污秽。 上官兰用手擦了擦脸颊,拨弄了一下头发。 “给我个痛快吧,我怕疼。” “好。” 第二十四章,沈磬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药 “方吉祥”无头尸案结束后,其本人彻底住在了大理寺,他身上有很多事情需要交代清楚,因此他也许要在大理寺住上个一年半载。 事实上,方吉祥心里是高兴的,与其在外面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郗国的大理寺明显是个很安全的地方。 而且,他现在是郗国的重点看护对象,万贞帝下过令,任何人都不得见他。 方吉祥反而捞了个清净。 由于这几天连轴运作,昨日晚上用完晚膳,一回到自己的寝室,沈磬便牢牢睡了过去。 朦胧的房间里,沈磬似乎看见了一个人的身影,可沈磬一点儿都看不清是谁,她和这个人似乎很熟悉。 “你想要知道驸马对你的想法,你可以找个人试试他的态度。”人影说。 “什么意思?”沈磬问。 ——谁? “无需真的怎样,无非就是试试驸马的态度罢了,如果他生气,就说明他在意你。”人影再次开口。 “你说的有道理。”沈磬点头道。 ——是谁? “我认识一个小倌,叫方吉祥,你要不要见见?”人影继续道。 “小倌?南风馆里的?”沈磬转头问。 ——到底是谁在说话?为什么我看不清人脸? “是啊,明天带你认识认识?”人影笑着道。 “好啊。我就不信了,我长得这么漂亮,唐纵酒会不喜欢我。”沈磬嘟囔着说。 ——你究竟是谁?! 突然,叫喊声,嘶吼声,哭喊声。 “公主小心!”苏芳被人一剑刺穿了胸膛。 “凤之快跑——!”皇帝皇后被人一刀砍了头,两颗脑袋滚到了沈磬的眼前。 “公主快跑——!”侍卫们被人刺成了筛子。 “沈磬!”唐纵酒七窍流血地转过头,“我恨你——!” “啊——!” 沈磬猛地睁开了眼。 “公主!”苏芳跑了进来,见沈磬脸色有些苍白,立马给她倒了杯水。 “公主,喝杯水。”苏芳将水杯递到沈磬面前。 沈磬额头冒着冷汗,心跳得很快,一时间没能缓过来。 “公主是不是梦魇了?”荼白用热水搓了块毛巾,走到沈磬床头,替沈磬擦了擦汗。 荼白也是沈磬身边的大丫鬟,和苏芳一直跟着沈磬出门不同,荼白一直负责沈磬的内部事务,很少跟着沈磬出门。 荼白是个容貌清秀,唇红齿白,皮肤白皙,身形娇小的姑娘。 有时候苏芳休息,荼白就会接替苏芳的班。 沈磬喝了口水,定了定神。 “确实是梦魇了。”沈磬看向窗外,外头阳光明媚,她站起了身,由荼白伺候自己穿衣。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沈磬问。 “公主,现在是午时了。”苏芳应道,“奴婢给您布膳吧?” 竟然睡到了中午。 “嗯,我想吃上次那个小酥鱼。”沈磬想到了什么,“驸马呢?” “今日驸马有个朋友来探望他,两人在书房议事呢。” 朋友? 自从沈磬重生回来,在公主府里三申五令,驸马就是公主府的主子,驸马安排的所有事情皆不可阻挠,驸马的出行也是畅通无阻,无论驸马想要做什么,公主府所有人都要无条件配合。 因此唐纵酒在公主府里的自由度高了很多。 沈磬回想了一下,唐纵酒上辈子唐纵酒在皇城是有好友的,可对方看自己就像是看仇人似的,沈磬懒得搭理。 是谁来着? 舒凝公主想不起来的这位,是兵部尚书的次子邵星越。 邵星越与唐纵酒同岁,身量与唐纵酒差不多,两人是在比武场上不打不相识。 邵星越五官俊美,折扇摆动腰间,难掩风流贵气。 “我真是想不通,方吉祥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帮她。”邵星越坐在书房的软榻上,“你难道不是最恨她的人吗?” 唐纵酒搬离书房后,其他东西都重新摆放了一番,除了这张软榻。 沈磬的意思,唐纵酒喜欢看书,软榻放着,方便唐纵酒平日里休息。 “我想帮她,但是她已经有所准备了,人家根本不需要我帮忙。”唐纵酒瞥了好友一眼。 “你说谁?沈磬?有所准备?”邵星越感觉今天的瓜吃的有点饱,“你说的这个人,是郗国的舒凝公主?沈磬?” “信呢?”唐纵酒白了邵星越一眼,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带来了带来了。”邵星越边掏出怀里的一叠信件,一边说,“你不知道,伯父伯母都快急死了。他们听闻了你和沈磬之间的矛盾,这会儿沈磬找面首,杀人的事情,你受伤的事情,一件件都传到了郗东,二老来来回回托了不少人从郗东送信过来。” “前些日子公主府密不透风,我根本进不来,今日,你要是再不回信,二老可坐不住了。”邵星越继续道。 “是我不孝了。”唐纵酒将信件放好,一一拆开阅读了起来。 这件婚事,痛苦的不仅仅是唐纵酒,对唐父唐母来说,又何尝不是打击。 虽然唐纵酒是最小的小儿子,但唐家子嗣单薄,他上面只有两个哥哥。 两个哥哥跟着父母镇守边疆,唐纵酒只身一人留在皇都。 说的好听是驸马,可如今这个情况,谁不会猜想唐纵酒是来做人质的? 可作为臣子,又如何能质疑皇帝的决定? 唐纵酒不禁想起那日沈磬跪求和离书,却遭到万贞帝拒绝的那一幕。 “那日你到底让唐虞做什么去了?你是怎么找到方吉祥的?”邵星越凑向唐纵酒。 “唐虞去的时候,人家沈一已经带走方吉祥了。”唐纵酒推了推邵星越。 “怎么可能?沈磬哪里有这个脑子?”邵星越始终不相信。 邵星越起身的时候,眼光飘过唐纵酒的回信,“和离”两个字落入了他的眼帘。 “和离?谁要和离?”邵星越问。 “我和沈磬。”唐纵酒答。 “嗯——嗯——?”邵星越第二个“嗯”的尾音突然拔高。 如果说,刚才邵星越只是吃瓜吃多了,如今这个瓜,他简直一口给吃撑了。 “什么意思?”邵星越猛得站直了身体。 “她同意和离了。”唐纵酒淡淡道。 “什么?!”邵星越的双眼一下子瞪圆了,“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愿意放你离开?” “为什么不可能?”唐纵酒反问。 “她为了恶心你,隔应你,坏事做尽,又如何愿意放你离开?”邵星越道,“她是什么人郗国上下谁不知道?像疯狗一样,你是她的目标,猎物,既然咬了你,又怎么会松口?” “住口!”唐纵酒原本的笑意冷了下来。 邵星越看着唐纵酒,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唐纵酒一般。 “她愿意与我和离是事实,有所悔过也是事实。”唐纵酒站直身体,与邵星越对视,“流言蜚语,谣言不可信,她是怎样的人,这几日我比旁人清楚。” 邵星越被唐纵酒对沈磬的维护之言给惊到了。 谁能告诉他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磬给你施了什么妖法让你居然开口替她说话?” 邵星越的反应在唐纵酒的意料之中。 沈磬个人名誉这件事,怪只能怪她自己以往实在是过于糟糕,如今要挽回,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得到的。 唐纵酒暗自摇了摇头。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唐纵酒将信件封好,交给邵星越。 “你想打听的,我能说的,你都已经知道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第二十五章,亲,建议您开通更高权限 宰相府大小姐闺房。 “乒乒乓乓——”各种器具掉落,碎了一地。 纪宁馨这几日始终密切关注着方吉祥的案子。 昨日三司会审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积分蹭蹭蹭往上涨了300点不说,还得到了额外积分点。 正当纪宁馨开开心心接受结算礼包的时候,突然积分悬崖式下降,直接从800点将到400点。 这就意味着礼包要收回不说,之前做的所有事情都白做了! 纪宁馨气得胸口跌宕起伏,喘着粗气。 平日里被人夸赞的美颜,如今拧在一起,神情阴鸷。 “小姐……”丫鬟绿枝也是第一次看见纪宁馨发这样的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 “出去!”纪宁馨的火气压都压不住,她根本无法维持平时知书达理的样子。 绿枝不敢违抗纪宁馨的命令,只能退了出去。 【系统,到底怎么回事,事情不是好好的,怎么就失败了?!】 这是这段时间里第三次失败了。 先是宠幸日,接着是唐虞,再来是方吉祥。 一次一次的失败,让纪宁馨开始有些着急。 【亲亲,这边查到方吉祥本人并没有死,最后出现在三司会审上噢。】 【怎么可能没死?!我花了200两银子安排的杀手!怎么可能杀不死方吉祥?】 【亲亲,这边系统查不到其余配角的轨迹噢,如需查询,需要您开通更高的权限呢!】 【废物!】 纪宁馨只剩下最后的400点积分,如果再继续降,那她就必死无疑了。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最近这几天的任务完成得如此不顺利,在这么一个世界,难道拥有系统的她不应该是真正的天命之女吗? 纪宁馨浏览了一下自己目前还能兑换的道具,或许她应该换一种方式了。 ———— 这一日,皇后设宴,邀请了各家小姐夫人进宫。 万贞帝一共有九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九个儿子里,四个儿子已经成家封王,独自立了府,还有四个儿子没有正妃。 而这四个没有正妃的儿子里,唯独沈檀,连侧妃、妾,甚至一个通房都没有。 沈檀年方二十有三,是帝后的嫡长子,文武双全,长相俊朗,在百姓心里的威望也是一等一的好,是所有人心中默认的皇太子。 而他至今身边都干干净净,没有一朵桃花,其根本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的亲妹妹是沈磬。 方吉祥的事情过后,议论沈磬的言语,比起过往稍稍好一些,但依旧改变不了沈磬给人固有的形象。 可有一些改善,总比越来越差要好得多。 因此,万贞帝也赞同皇后设宴的提议。 一来,皇后许久未见沈磬,二来,给自己儿子选妃。 众女自然此次宴会的目的,每个人都好整以暇,抱着不同的心态来赴宴。 沈磬这日早早便来了皇后的紫祥宫。 沈磬踏进紫祥宫的那一刻,鼻子有些酸。 上辈子,紫祥宫最后怎样她不知道,帝后两人是一前一后死在了一起,皇帝被搁下了脑袋,而皇后哪怕是死,也被人扒了衣服。 那可是郗国最尊贵的皇后啊。 沈磬的手握了握拳。 踏进主殿,皇后此时已坐在上方等着她了。 当今的皇后娘娘姓姬,来自郗国百年世家姬家,是姬家的嫡长女。 姬皇后年三十有七,容颜如花似玉,气质高雅,长而有力的眉毛细长,如远山含黛,流露出她的坚毅与果敢。 她的眼睛深邃如海,海面泛着阳光,明亮而富有智慧,似乎能洞察一切。 她的鼻梁高挺,下巴微微扬起,嘴唇红润而柔软,微笑时嘴角弯起,显得亲切和温柔。 她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流淌,丝滑而亮泽,配上她华美的衣着,绣着金丝的凤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更显得她高贵不凡。 “母后!”沈磬小跑至姬皇后怀里,姬皇后常年用香沐浴,身上始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这么大了还毛毛躁躁。”姬皇后嘴上说着,手里却轻柔地抚摸着沈磬的发顶,像在揉一只猫似的。 “母后,那日我去父皇的御书房,之后没来看您,您不会怪我吧!”沈磬脑袋在姬皇后怀里蹭了蹭。 “无妨,那日檀儿来陪我用膳了,说你和你父皇有要事。”姬皇后的声音顺滑如清泉。 “母后,今日您要给四哥选妃吗?”沈磬问。 “你四哥现在是整个郗国最老的老光棍,再不成亲,可就要成笑话了。” 沈磬不置可否。 上辈子,沈檀最后娶的是老太傅的嫡长孙女王半溪,可这位王小姐体弱多病,两人成亲没多久就死了,而沈檀对发妻的情深不已,不再娶,直到最后,沈檀都是孤身一人。 这一世,她得好好看看这位王家小姐到底怎么个体弱多病法。 “这几日,凤之受委屈了。”姬皇后心疼地撩了撩沈磬额前的发丝。 她的女儿,怎么可能杀人。 “不委屈,父皇夸我聪明呢!”沈磬笑着摇了摇头。 “是,我们凤之长大了。”姬皇后的嘴角也带起了笑意,“今日君歌可有与你一起来?” “啊……这……” 沈磬支吾不语,自从那日三司会审,去大理寺之前两人在门口做过了眼神上的交流之后,她好几日都没见过唐纵酒了。 她给了唐纵酒百分之百的自由,如今唐纵酒在公主府里来去自如,她又怎么好意思去过问人家的私事? “你啊你,君歌是郗国难得的好儿郎,你父皇顶着压力给你下了这道旨意,受了多少的弹劾,你要学会珍惜。” “母后,凤之后悔了。”沈磬想起这一纸婚约,心里就难受。 “你想与君歌和离?”姬皇后从万贞帝那边听说了沈磬求和离书的事情。 “是啊,唐纵酒志向远大,不应该成为笼中鸟。” “这事儿你父皇不会同意的。”姬皇后道。 “为何?”沈磬不明白,唐纵酒那么好,让唐纵酒为皇室效力不好吗? 姬皇后笑而不语。 此时,各宫的嫔妃,各家小姐夫人陆陆续续到了御花园。 姬皇后瞅了眼外头,拍了拍女儿纤细嫩白的手。 “人来得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去了。” 第二十六章,王家小姐居然是这种心思 各家小姐们穿得争奇斗艳,将整个御花园都蓬荜生辉,明明是冬日,好几处还有积雪,却仿佛是百花齐放,令人耳目一新。 王半溪今日跟着母亲李氏一同来到了御花园,身边跟着自己的丫鬟。 王半溪肤如莹玉,人娇如月,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玲珑身姿翩若惊鸿。 她青娥粉黛妆,腰若流纨素,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这样一个美人走进众人的眼中,无不令人赞叹。 姬皇后赞许地看着王半溪,微微点头。 就在这时,纪宁馨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她一身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婷婷袅袅,步步生莲,同样让周围的粉黛都失了颜色。 此次皇后娘娘给四皇子选妃,众人心知肚明,估计就是这两人中选一人了。 或者是,两人都收入囊中也未尝不可。 沈磬自从稍微学会了一点“不动声色”,便一直能端着就不放下。 她将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动,最后停留在了王半溪身上。 今日沈磬不是主角,穿着上并没有精挑细选,但她与生俱来的贵气,让她在一众少女中自成一派。 沈磬迈开步子,缓缓走到了人群中。 众人的视线反复在这三人身上来回扫视。 众所周知,舒凝公主无需制造话题,因为她就是话题本身。 有的小姐目光注意着这三个人,两眼发光,脸都热了起来。 先有动作的是纪宁馨。 她带着笑意,上前迎了一步:“磬儿。” 可沈磬压根没有搭理她,把她留在了半路,直径走向王半溪。 纪宁馨的笑意停在半空中,嘴角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在场不少人都面面相觑。 皇后身边的纪贵妃眉间微微一皱。 纪贵妃与纪宁馨出于同一个家族,是当今五皇子沈胤的生母,地位尊崇。 “臣妾听闻,馨儿与磬儿一直是闺中密友。”纪贵妃淡淡说了句。 “是啊,磬儿常与我提起馨儿,小孩子之间,今日有了矛盾,明日就好了,无需担心。”姬皇后道。 “姐姐说的是。”纪贵妃不动声色,继续朝沈磬看了过去。 王半溪见到沈磬是朝她走来,有些紧张。 王半溪只比沈磬矮了一分,沈磬走到王半溪面前。 王半溪身边的丫鬟牢牢牵着自家小姐的手,生怕这位舒凝公主要对自家小姐做些什么。 沈磬忽略了丫鬟的忐忑,注视着王半溪。 王半溪的眼睛很好看,明亮而透彻,像是一颗闪耀的夜明珠,能将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沈磬端详了半晌,开口。 “你就是王半溪?” “回公主殿下,小女王半溪。”王半溪声如其人,声线柔而不娇,自然优美。 面对沈磬的注视,王半溪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脸都开始泛红。 在旁人看来,是沈磬仗势欺人,在给王半溪下马威。 但只有王半溪自己知道,她是激动。 是的,王半溪从小,就把沈磬当偶像。 她自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一举一动都活在一个规矩里。 吃饭,走路,说话,穿衣。 这个规矩就像是一座监牢,将王半溪牢牢地困住,走不出一点。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及笄以前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直到有一日,她看见了当街纵马的沈磬。 远远的,她看见一位身穿红衣的少女,随着马屁的律动而摆动身姿,她嘴里喊着“驾——”,手拿皮鞭。 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她身后飘散起来,留下了一抹黑色的幕布。 那少女从她眼前划过,仿佛是一只翩翩起舞的精灵,在她的眼中一闪而逝。 那样的鲜活,那样的热烈,似是一点星星之火,在王半溪心里燃起了一片涟漪。 “那位是?”王半溪轻声问身边的丫鬟。 “小姐,那位就是有名的舒凝公主,您可离她远一点,都说这位公主一点规矩都没有。”丫鬟轻轻道。 “是啊。”王半溪的眼神还在追寻沈磬的影子,虽然沈磬早已不见。 一点规矩都没有,却活得如此自由自在。 真好。 之后,王半溪在自己的闺房内,时不时会听见关于舒凝公主的事,那一点星火在她的心里燎原了起来。 她总是会有意无意打听沈磬的事迹,一桩桩一件件,让王半溪简直叹为观止。 女子居然可以这样活着的吗? 王半溪的眼睛泛着光亮,她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此刻,这样的火精灵就在她面前,她能不激动吗? 她见沈磬没有反应,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怯生生开口:“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沈磬拖住了她的身子,纤细而柔若无骨,这样的美人,连沈磬都看得不免想呵护一二。 “无需多礼。”沈磬道,她又将人仔细看了看。 她一直在努力回想前世王半溪的结局,这姑娘现在看起来面色红润有光泽,虽然人瘦了点,可怎么都不像是常年病榻在卧的样子啊。 怎么就年纪轻轻病逝了呢? 沈磬想不通。 但沈磬端详王半溪的样子,在众人看来,是非常不礼貌的一件事情,没有一个大家闺秀会愿意这样被人看着。 王半溪此时满心满眼里都是沈磬的身影,她根本不在乎周围人是怎么想的,她就是太激动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毕竟她每天在家里要学的东西很多,至于社交场合,她是一点都不会。 “殿……殿下……”王半溪的声音很轻。 “什么事?”沈磬问。 “不……不知……”王半溪鼓起勇气,想对沈磬说,她想和沈磬去一旁单独聊天。 “溪儿,还不来拜见皇后娘娘。”李氏从一旁唤了王半溪一声。 李氏如今是王家的当家主母,言行举止在宗府之中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是,母亲。”王半溪向沈磬欠了欠身,带着遗憾走到了李氏身边。 “馨儿,过来。”另一边,纪贵妃将纪宁馨也唤了过去。 几番言语一打扰,刚才众人屏气凝神的气氛就打破了,大家各自向周围人开始聊天攀谈了起来。 沈磬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王半溪身上,她总觉得,她漏掉了什么。 是什么呢? 沈磬想不起来了。 第二十七章,公主把王小姐推下水了! 女宾们在前面的地方嬉闹,男宾们则在另一侧聚集。 原本,唐纵酒是不想来的,他以前也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但和沈磬成婚后,精神状态一落千丈,断绝了与任何人的来往,唯有和邵星越偶尔会交流几句,也纯粹是因为自己父母的信件是送到邵星越手里的。 唐纵酒一开始并不敢将信件直接送往公主府,怕沈磬私自拆他的信,更怕沈磬作妖。 直至今日,唐纵酒也懒得换地方了。 邵星越一早就来公主府找唐纵酒,拖着唐纵酒去参加宴会,唐纵酒实在是推辞不过,想着自己确实太长时间没有出门,便跟着邵星越一起去了。 来到宴会的地方,唐纵酒刚踏进门,就迎来了一众视线。 舒凝公主和唐驸马这对怨侣的事迹,皇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和女宾们不同的是,男人们对此的想法会藏得更深。 而且邵星越在皇都也是不好惹的主,因此大家始终保持着表面上的和气。 沈檀见唐纵酒来了,自是欢迎。 “君歌,你来了。”沈檀上前一步。 “四哥。”唐纵酒唤了声。 “四哥”这两个字一出,就说明唐纵酒起码在这个场合,是认了自己“驸马”这个身份的。 想来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稀客啊,君歌。”五皇子沈胤从一旁走了过来,“前些日子我们哥几个去郊外赛马,特地叫上你,你没来,今日给四哥选妃,你倒是来了,看来君歌很是持家啊。” “五哥。”唐纵酒没有接沈胤的话,只是礼貌性地打了招呼。 “来来来,我刚才还在和老四他们几个说起,最近我新得了一把宝剑,想找人切磋,他们都不乐意,你来的正好。”六皇子沈湛一把勾住唐纵酒的脖子,把唐纵酒往外拖,“你的功夫,我可是欣赏得很,咱们切磋切磋,剑不出窍。” “好啊好啊,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我也来!”邵星越听到比武,起劲得很。 “不……我……”唐纵酒并不想和人比武,开口拒绝。 “别拒绝嘛,既然来了,就大家一起玩玩。”一旁的其他王孙们开口道。 “我还是不……”唐纵酒继续推脱,可话音刚落,就跑来一个小太监。 “不好了不好了。”小太监跑得满头大汗,跑到沈檀跟前,“四殿下,不好了。”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沈檀皱了皱眉道。 “舒凝公主把王家小姐给推下水了!”小太监喊道。 “王家小姐?那个王家小姐?”一旁的沈胤问。 “就是王太傅的嫡长孙女,王半溪小姐!”小太监道。 “那舒凝公主呢?”唐纵酒问。 “舒凝公主也跟着跳下水了!”小太监急道。 原本勾着唐纵酒的六皇子,突然感觉手臂里一阵清风,再一看,便只留下了唐纵酒的残影。 唐纵酒轻功身法快如闪电,在场的人看在眼里,神色不明。 但在皇后娘娘办的宴会上出了这种事情,众人不得不前去看一眼,说不定还会惊动万贞帝。 沈磬是真的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样发展。 王半溪前去和姬皇后打招呼,便留在了那里一时脱不了身。 沈磬见状,也不去打扰,自顾自地在一边休息。 一般有沈磬的地方,众人都会退避三舍,能不去招惹,就不去招惹。 沈磬一个人也乐得自在。 只是没想到,她在那边坐了没多久,王半溪自己走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王半溪带着忐忑的步伐来到沈磬身边。 “殿下……”就连说话声音都有些唯唯诺诺。 王半溪一旁的丫鬟看得有些着急,想带王半溪离开,但是王半溪似乎不愿意离开。 “你去一边等我,我想单独和舒凝公主说悄悄话。”王半溪支开丫鬟。 “小姐!”丫鬟唤了声,她是真心不希望自家小姐和舒凝公主有什么牵连。 “没事的,你去一旁等我。”王半溪坚持。 丫鬟自然不敢忤逆主子的话,双眼直直盯着沈磬和王半溪的动静,人走到一旁。 “殿下……我可不可以……和您去湖边单独聊一下?”王半溪对着沈磬说话时的双眼冒光。 沈磬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明所以,她望向王半溪手指的方向。 那是离御花园不远的小湖。 皇后娘娘爱养锦鲤,万贞帝特地在御花园一旁凿了一个人工湖,湖不大,但是里面莲花,莲藕,锦鲤,皇后娘娘喜欢什么,就让人打理什么。 冬日里,湖边吹着冷风,今日几乎没有人愿意在湖边待着,因此那里是说悄悄话最好的地方。 沈磬也有些好奇王半溪想对自己说什么,于是便同意了。 她留下了苏芳,跟着王半溪来到了湖边。 “你想说什么?”沈磬问。 她的语气不似以往的硬气,对着王半溪这样的佳人,就算是沈磬,说话都不免要柔和一些。 “殿下……我其实……”王半溪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平时面对陌生人都是不敢开口的人,如今一个真实的沈磬在她跟前,她激动至于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没事,你慢慢说,不急,我又不会跑。”沈磬觉得大概自己平时太凶了,这会儿吓到这只小白兔了。 王半溪的心跳越来越快,她觉得自己在做一件这辈子最疯狂的事情了!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闭上眼,仿佛是豁出去一般,说道。 “殿下……溪儿特别崇拜您!特别喜欢您!” 说完,王半溪双手捧着自己的胸口,气喘吁吁,仿佛是做了什么惊天的大事一般。 不远处的众人都在注意着湖边的两人,见到王半溪这个样子,还以为沈磬说了什么话让对付难堪了。 毕竟这是沈磬在众人眼里的常规操作。 那小丫鬟已经站不住了,生怕自家小姐吃亏,她看向和皇后站在一起的李氏,李氏微微给了她一个眼色。 小丫鬟立马走向湖边,她不敢跑,只能加快脚步。 这边沈磬还没反应过来,呆愣了半晌。 “哈?” 第二十八章,不曾想,救人的居然是他 王半溪既然已经开了口,这会儿反而彻底放开了,因为她还要做一件更大胆的事情。 “公主殿下,我真的特别喜欢您,但我不愿意做四皇子妃,我想向您学习,想向您一样获得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王半溪越说越激动。 “不是,为啥不愿意做我四嫂,我四哥那可是顶顶的好啊,而且难得有个姑娘能喜欢我,咱们姑嫂其乐融融不好吗?”沈磬立马劝了起来。 王半溪摇了摇头:“一入侯门深似海,溪儿被困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殿下您曾是我唯一的色彩,如今我想和您一样,有自己的色彩!” “别!”沈磬伸出手,握住王半溪的手,王半溪的手有些冷,但是脸色却泛着潮红,“别学我,我自己都在改邪归正,浪女回头,重新做人,你可千万别学我。” “为何要改?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溪儿觉得殿下您才是整个郗国顶顶好的女子!”王半溪那两眼冒光的样子,把沈磬给惊呆了。 “不是,你不想嫁,咱就不嫁,可你真的别学我,我恶名昭彰,臭名在外。”沈磬有些着急。 这姑娘是不是魔怔了?王太傅知道自家孙女是这样的吗? “没用的,殿下,我祖父已经和皇上商议过此事了,我推脱不掉的。”王半溪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决绝,“殿下,我不学您,我做我自己!今日,我想向所有人证明,我可以做我自己。” 说完,王半溪突然往湖里跳了下去! “哎——!”沈磬根本没想到她会往湖里跳,这着实把沈磬给下了个半死。 不是,你要跳也别在我们俩单独的时候跳啊! 而至此,沈磬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前世的王半溪之后一直体弱多病了。 这么冷的冬天,这么寒的湖水,这样跳下去,能好吗?! “小姐!”后面王半溪的丫鬟大喊。 要完。 沈磬心想,见王半溪逐渐下沉的身体,沈磬心一横,猛吸一口气。 下一刻。 “噗通——”一声,沈磬跟着也跳了下去。 一旁喧闹的声音逐渐消失在沈磬的脑海之外。 她拼命地寻找王半溪的身影。 好在皇后这个人工湖往日里总有人搭理,湖水还算干净。 沈磬很快就发现了王半溪。 姑娘你不想嫁人,也别寻死啊! 沈磬游了过去,令沈磬想不到的是,王半溪居然还给她做鬼脸。 会水很了不起吗?! 沈磬游上前,拼命给王半溪使眼色。 王半溪摇头。 沈磬怒了,伸出手掌给了王半溪一个手刀,王半溪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此时湖边已经来了人,沈磬卯足了力气,把王半溪给推了上去。 “小姐!小姐!”王半溪的丫鬟边哭喊边拉着人。 “溪儿!”李氏急切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磬儿!”姬皇后的声音更是响亮。 “公主!”苏芳的声音就在上面。 沈磬将王半溪送上岸后,刚想去抓住苏芳伸出来的手,突然脑子一阵晕眩。 冰冷的湖水,仿佛有千万根尖刺,刺进了沈磬周身上下没一个毛孔,疼得沈磬几乎失去了意识。 而湖底又似乎是有千百只手,将沈磬不断地往底下拉。 沈磬的双眼开始模糊,她看见了姬皇后红急了的双眼,苏芳哭泣的脸庞。 是了,她们都不会水。 而这里是女眷所在的地方,等侍卫们来救她,她应该已经死了。 又要死了。 沈磬闭上了眼。 真是没用啊,沈磬,都重生一回了,你怎么还是要死了。 和离书还没拿呢。 不过既然自己死了,和唐纵酒的婚约也就不作数了吧? 想来也许是好事。 沈磬只觉得自己不断得往下沉。 母后的人工湖有那么深吗? 沈磬不知道,她也没有时间再思考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沈磬无法呼吸,她全身上下都难受得要死。 给个痛快吧。 沈磬心想。 隐约间,沈磬听见“噗通——”一声。 有个人影出现在她身边。 是谁? 人影抱住了她。 啊……好暖…… 沈磬在来人的怀里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湖面上,姬皇后的脸色非常难看。 因为在众人看来,甚至是她自己看来,王半溪和沈磬在湖旁私语,后来王半溪脸色泛红,甚至有些激动。 之后沈磬去拉她的手,结果不知道怎么了,王半溪居然就这样掉进了湖里。 是的,王半溪往湖里跳的时候,和沈磬站的位置正好是重叠的,众人只能看见沈磬的背影,和王半溪偶尔露出来的神色,以及两人相握的手。 因此,王半溪跳入湖中的时候,众人都会下意识认为是沈磬把王半溪推下去的。 哪怕不是沈磬推的,也是两人在推搡的过程中,王半溪一不留神掉下去的。 毕竟王半溪甩开了沈磬的手。 而谁也没想到的是,下一刻沈磬自己也跳了下去。 之后众人跑到湖边,王半溪的丫鬟将王半溪从湖里捞上来,人已经昏迷了。 可沈磬却迟迟没出来。 偏偏就在等侍卫们来救人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姬皇后根本就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见他跳进了湖中。 这下事情更严重了。 “哎呀,公主怎么还没上来。” “有人下去救公主了!” “可对方是名男子吧?” “哎呀,这……” 是啊,沈磬已做他人妇,如今这会儿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别的男人这么救上来。 姬皇后甚至不用想,就知道这事情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可人家是在救人啊,这群小姐姑娘们,为了自己的名声,谁愿意下水救人的? 要不是自己不会水,不然自己早就下去了。 姬皇后的脸色越来越沉。 “出来了出来了!” “真的,人救出来了!” “公主就这样被横抱着出来了,这……” 几百道视线下,沈磬被一名身材健硕的男子救上了岸。 两人的衣服被浸透,衣物贴在沈磬身上,显得她身姿曼妙,玲珑凹凸有致。 男子也是,两人就这样隔着衣服贴着。 “小姐!”苏芳第一个迎上前,下意识想从男子怀里接过沈磬。 但是男子依旧抱着沈磬没动。 “你!”苏芳带着怒意抬头。 她这才看清男子的面容。 “驸马!”苏芳大喊。 唐纵酒?! 姬皇后也听到了苏芳的话,她立马抬头仔细望去。 这相貌堂堂英俊不凡的男子,除了唐纵酒还能是谁! 而其他准备看好戏的众人,各自眼神不明。 唐纵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二十九章,他只是不希望她受人非议 唐纵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沈磬落水的时候,第一反应会如此迅速。 女子落水,一旦被外男救了,那除了嫁,就是死。 沈磬不可能嫁,亦不可能死,就只能被众人再次架在火上烤,在她原本就劣迹斑斑的名声上再多添一笔。 不知为何,唐纵酒不想。 他不希望沈磬受人非议。 好在这段时间,他的武功不曾有过一丝的荒废。 他用尽所有内力,第一时间就往水里冲。 湖水刺骨,他睁开眼寻找沈磬的身影。 他找到了。 沈磬身上仿佛是有一颗巨石一般不断地把她往湖底压。 唐纵酒的神色泛冷。 他双手以最大的弧度撩开湖水,配合双脚发力,以仰泳的姿势迅速游了过去。 唐纵酒游到沈磬跟前,张开手臂把沈磬打横抱在怀里。 此时的沈磬已经因为缺氧而失去了意识。 唐纵酒定了定神,也顾不得其他,低头将自己的双唇贴上了沈磬,给她渡气。 这是唐纵酒第一次吻一个姑娘,姑娘的身体软,嘴唇更软,两片湿润的唇瓣像一颗棉花糖,香甜可口。 唐纵酒忍不住尝了一下,这一品尝,让唐纵酒差点忘记两人是在湖底,他现在是在救人。 唐纵酒翘开沈磬的贝齿,提起内力呼气。 沈磬不仅嘴香,此时她整个人都是香的。 她闭着眼,一动不动,是那么恬静。 唐纵酒合上眸子,不能再让沈磬倾世的容颜扰乱自己的思绪。 他将沈磬搂得更紧了一些,把注意力集中在口中。 唐纵酒嘴里渡着气,手里抱着人,全身内力调转,把两人一同往湖面带。 很快,唐纵酒抱着沈磬游出了湖面。 一到湖面,唐纵酒松了口,猛地提气,两人在一股大力之下,站了起来。 冰凉刺骨,寒意侵袭,简直要把人给冻僵了。 苏芳第一时间就拿着外套把沈磬裹住。 “暖房在哪里?”唐纵酒问。 “快带驸马公主去暖阁!”姬皇后唤了一声。 紫祥宫的暖阁离湖不远,在太监们的领路下,唐纵酒一路抱着沈磬飞跑至暖阁,踢开门。 此时暖阁里炭火将房间烘得非常很暖和,唐纵酒弯腰,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了床上。 宫女,丫头,嬷嬷们迅速走上前。 之后,换衣服,查看情况,就不是唐纵酒能参与的了。 唐纵酒退出了房间。 此时,苏芳拿着男子的衣服匆匆赶来。 “驸马,您也换身衣服吧!”苏芳将衣服递给唐纵酒。 唐纵酒点头。 他有内力护身,这些寒意对他来说造不成什么伤害。 这里女眷众多,他也不易做过多的停留,他得回到男子们待的地方去换衣服。 唐纵酒走后,姬皇后和一众贵妃移驾到了暖阁。 姬皇后坐在正门上座。 不一会儿,宫里的几位太医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身上背着药箱,时不时交头接耳,随即一个个鱼贯而入,纷纷走进暖阁。 太医们见到姬皇后齐齐下跪欲行礼。 姬皇后免了礼:“快去看看两个孩子。” “是。” 暖阁里有两间房间,正好王半溪和沈磬一人一间。 说完,太医们分别走进了两个房间。 姬皇后目送太医们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将目光收了回来。 这时,李氏正跪在姬皇后面前。 虽然她身为宗妇,言行举止都必须合乎规矩,可是如今自己的女儿遭了这么大一罪,饶是再好的修养,也要崩塌。 “皇后娘娘,”李氏忍着唔咽道,“小女怕是没这个福分做四皇子的正妃了。” 姬皇后没有说话。 王半溪是她看中的众女之中与沈檀最般配的女子,可现如今,无论她是自己跳下去的,还是沈磬推她下去的,这婚事,就像李氏说的,几乎是不成了。 如果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说明她不愿,如果是沈磬推下去的,那就是结怨了。 “此事再议吧。”姬皇后结束了这个话题。 “皇后娘娘。”李氏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婚事就此作罢,但小女落水之事,不能就此作罢。” 李氏与皇后年纪差不多,举手投足风韵犹存。 “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姬皇后点了点头。 此时两边的太医一个个走了出来,齐齐下跪。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姬皇后道,“两个孩子情况怎么样了?” “回娘娘,天气冷,湖水寒气足,王小姐和舒凝公主此时都在发烧。”其中一个太医道。 “可还有其他的问题?” “回娘娘,两位主子毕竟年轻,底子好,暂时除了发烧,没有别的症状出现。” 姬皇后点点头:“务必将王小姐和舒凝治好了。” “臣遵旨。” 说完,太医们分开两队,在一旁讨论了起来。 “李氏,你先去照顾孩子,医药不用担心,我会安排人送过来。”姬皇后安抚李氏道。 “臣妇叩谢娘娘。”李氏站起身,快速走进王半溪的房间。 王半溪和沈磬出事的时候,姬皇后和几位贵妃一直在一起,此刻其余人都还在紫祥宫,她们几位则一起待在了暖阁。 “妹妹。”姬皇后转向纪贵妃。 纪贵妃为四妃之首,一般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务,姬皇后无暇分心的时候,都是她在负责。 “妹妹晓得,姐姐去看舒凝吧。”纪贵妃向姬皇后伏了伏身。 “姐姐,那我们几个也不多打扰了。”其他三位贵妃一同向姬皇后行礼告退。 “那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姬皇后看着纪贵妃道。 “是。”纪贵妃行了礼,与另外三位贵妃一同退出了房间。 安排完一切,姬皇后来到了沈磬的房间。 在姬皇后印象里,沈磬很少生病,她出生时天降祥瑞,天边甚至还有七彩祥云,姬皇后相信,这是上天保佑。 此刻躺在床上不停皱眉的沈磬,看得姬皇后心里焦心得很。 当时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只能等沈磬醒来再说。 姬皇后不信沈磬会将王小姐推下湖,按照沈磬的性子,如果人是她推的,她根本就不会跳下去救。 就算要救,她也是会喊人来救,而不是自己下去。 所有人都觉得沈磬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可在姬皇后心里,沈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没有之一。 如果这次落水事件是一场阴谋。 姬皇后想到这里,慈目突然变了。 与姬皇后一样不爽利的,还有纪宁馨。 紫祥宫。 众人聚在离暖阁不远处的前院。 “舒凝公主太可怕了,居然就这样一把将人推进了湖里。” “是啊,王小姐无非是私底下和她说说话。” “也不知她们说了什么,居然就这样推人下湖。” 听着众人的议论,纪宁馨站在一旁不语。 “馨儿,看样子,这四皇子妃,非你莫属啦。”田站在纪宁馨身旁,轻声道。 “不可胡言。”纪宁馨说得忌讳。 此时她正在和系统掰扯。 【你的道具根本没用,沈磬没死,被救了。】 【亲亲,道具是有用的,但是男主更有用呢。】 【你再这样,这个任务如果完不成,不只是我,你自己也会消亡的。】 【亲亲,这边只是一个系统,已经尽力了。tt】 【我现在只有380点积分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死反正我们一起死。】 【tt】 “我怎么胡言了?”田悄悄说道,“就是以后要面对舒凝公主,太难为你了。” “不会的,磬儿其实很好相处,我们一定会相处愉快的。” 纪宁馨说着,眼尾却划过一丝狠厉。 第三十章,你能不能,别个这样子喝粥 被日破坏殆尽的皇宫,尸横遍野的大殿,目露凶光的敌军。 以及浴血奋战的唐纵酒。 猩红的血液就像是一道道血幕,从唐纵酒的额头上不断流出,怎么止也止不住。 唐纵酒的眼白,眼球,全是红色的,鼻梁,嘴角,都是血。 他的身体被凿了几个大窟窿,里面黑漆漆一片, “沈磬。” 唐纵酒嘴里喷出一口血,血花四溅,将沈磬的双眼染红了。 “不要……” 沈磬拼命摇头。 “沈磬。” “不要……唐纵酒……我错了,你别死……!” “我恨你,沈磬。” “对不起……唐纵酒……对不起!” “沈磬!” “不要!不要!唐纵酒!” 沈磬猛然睁开眼,嘴里呼喊着,身体“唰——”的一下坐了起来。 “沈磬!”唐纵酒在一旁叫着她的名字。 沈磬双眼含泪,眼角泛红,呼吸急促,眼神里带着恐惧。 唐纵酒死前的那一幕如今已经成为了她的梦魇,不知从何时起,总会在夜间出现。 梦魇仿佛是一种诅咒,死死地打在她身上,反复鞭笞她。 沈磬大口呼着气,胸口此起彼伏,惊魂未定。 额头的汗水从她两侧的脸颊滴落,背部汗水浸透了她的衣服。 她环视了一圈。 此时天刚蒙蒙亮,清冷的鱼肚白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到处可见。 沈磬认出来了,是紫祥宫一旁的暖阁。 她一转头,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是唐纵酒。 “唐纵酒?”沈磬轻声问。 “你梦魇了。”唐纵酒转身走到一旁的桌前,倒了杯水,又来到沈磬床头,坐下,将杯子递给沈磬,“喝口水。” 沈磬接过水杯,冷热刚好,可见唐纵酒一直注意着水的温度。 “谢谢。”沈磬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唐纵酒的视线停留在沈磬喝水的双唇上。 这双薄而红润的唇瓣此时有些干燥,这让唐纵酒不禁想起先前在湖水里的情形。 少女柔软的双唇,柔软的身体,柔软的体香…… 唐纵酒将脑子里的画面甩开,强迫自己把思绪拉回来。 刚才沈磬昏睡中,一直喊着自己的名字。 “唐纵酒,不要死,对不起。” 什么意思? 自己会死吗? 她在梦里梦到了自己的死相吗? 这是否与她的改变有关? 唐纵酒没有问。 现在很显然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 “你感觉怎么样?”唐纵酒问。 “头还有点涨,其他的还好。”沈磬甩甩头,“脑子里感觉有水在晃。” 唐纵酒嘴角不禁勾了勾。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唐纵酒见沈磬将水喝完了,取过水杯,又倒满了。 “你照顾了我一晚上?” 沈磬此时已经缓了回来,她以为自己会看见苏芳,或者万贞帝和姬皇后,真没想到第一眼瞧见的居然是唐纵酒。 “没有。”唐纵酒否认。 沈磬瞧了瞧屋外:“苏芳呢?” “苏芳守了你一晚上,我让她去休息了。今日的宴会,我是陪着邵星越来的,在四殿下那里听见你和王家小姐落水的事情,就过来了。” 落水! “王半溪她怎么样?”沈磬问。 唐纵酒凝视着沈磬,不语。 从她刚才有梦魇开始,嘴里念的喊的,有万贞帝,有姬皇后,有他,甚至有丫鬟,没有她自己。 醒来后,问了他,问了王家小姐,依旧没有她自己。 唐纵酒的沉默让房间里的温度降了些。 “唐纵酒?”沈磬唤了声,语气不解。 “她没事。”唐纵酒道,“你躺着,我去喊太医。” 很快,太医走进了屋,望闻问切一套下来,在一旁写起了方子。 “公主殿下身体底子好,虽然发烧发了一晚上,但基本上也好了,老朽给殿下开一些缓和的方子,殿下好好休息两天,不出三日就好了。” “谢谢太医。”沈磬道。 “公主殿下客气了。”太医说完,背起药箱离开。 “对了太医!”沈磬喊住了人,“王家小姐呢?” “王家小姐身子骨底子弱,这会受了凉,昨日发烧到现在,人还没醒。” “麻烦太医多照看照看了”沈磬再次谢道。 “哎哎,应该的,应该的。” 沈磬的两句道谢,让太医有些受宠若惊。 毕竟这位主子可不是会主动道谢的人。 “公主,您醒了!” 太医一走,苏芳便跨进屋,瞧见坐在床头的沈磬。 “嗯,昨晚辛苦了。”沈磬点头,挤出一丝笑意道。 “奴婢不辛苦。” 这次进宫,苏芳带的衣服不多,这会儿只能给沈磬套上一件姬皇后给的外套。 好在暖阁里暖和。 苏芳走到一旁,用热水洗净了干净的毛巾,来到沈磬跟前,替沈磬净面。 “昨晚一晚上都是驸马守在您身边照顾您的。”苏芳擦完沈磬的脸,再次拧了毛巾给沈磬擦手。 “是吗?”沈磬抬起眉梢看向唐纵酒。 骗子。 唐纵酒勾唇笑了笑。 你骗我一次,我骗你一次。 扯平。 “公主,御膳房的吃食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和驸马一起用膳?”苏芳收拾完,问。 沈磬是有些饿了,她看了看唐纵酒。 她不确定唐纵酒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用膳。 “你……” “你去拿吧。”唐纵酒打断了沈磬的话,开口道。 “唉!奴婢这就去!”苏芳见自家小姐和姑爷之间感情越来越好,笑容也比往日多了起来。 谁说他们俩是怨侣来着的?感情好着呢! 苏芳端来的早膳看上去香甜可口,挑起了沈磬肚子里的小馋虫。 见沈磬和唐纵酒坐下开动了,苏芳识趣地退了出去。 沈磬是真的饿了,这里又没有别人,她就索性放开了吃。 小米粥一口一口,嫩滑的小鸡丝儿搬在米粥里,将清单的米粥泛起了微微的咸味,使得沈磬胃口大开。 唐纵酒的眼神不禁又飘在了沈磬的嘴唇上。 不似刚才干涸,喝着米粥的红唇立刻饱满了起来,色泽晶莹,就像是一只鲜嫩的水蜜桃一般。 小米粥有些粘稠,米粒粘在了沈磬的润唇上,看得唐纵酒忍不住想去碰触。 “你别这么喝粥。” 从来食不言的唐纵酒,被沈磬那两瓣看上去比米粥还可口的香唇刺得开了口。 “嗯?”沈磬不明所以,鼓囊着嘴,闪着眼睛看向唐纵酒。 “好好吃饭,好好喝粥。”唐纵酒道。 “噢……”沈磬收敛了自己豪放吃饭的状态。 大概唐纵酒喜欢吃饭规规矩矩的那种吧。 沈磬心想。 第三十一章,唯一一个打沈磬屁股的人 “回禀娘娘,溪儿从小知书达理,不曾与任何人结怨,此次与四皇子议亲之事,我们做长辈的也是恭敬不如从命,唯独担心舒凝公主不喜。” 紫祥宫正殿里,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 想来,那一定是王家的老太君,王老夫人了。 王老夫人当年与皇太后是闺中密友,如今是郗国唯二的一品诰命妇人,更是整个郗国上下最德高望重的老妇人之一。 “老太君您先别着急,一会儿等舒凝来了,我们问清楚,如果真的是舒凝将溪儿推下的湖,我定不轻饶。”姬皇后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沉稳和柔和,似乎能抚平一切的繁杂。 “那老身就先谢过娘娘了。”汪老太君谢恩后,似乎是坐在了一旁。 今日是个晴天,没有风,虽然天气寒冷,可阳光正暖。 沈磬站在殿外,听完了王老太君的话。 她定了定神,目光坚定,抬脚,掀开帘子,跨了进去。 当沈磬踏进紫祥宫正殿的时候,万贞帝,姬皇后已经坐在了上头。 左边坐着纪贵妃以及其他三位贵妃,右边坐着李氏,王太君等一众王家的人。 沈磬一出现,众人的目光又齐齐看向了她。 沈磬将一众人等的神情快速扫了一遍。 来自王家带着怒意的眼神,其他几位贵妃不动声色的神情,姬皇后平静下带着关切的神情,万贞帝目光如炬的神情。 沈磬面对帝后,向帝后行叩拜礼。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万贞帝道。 “谢父皇。”王半溪和沈磬同时起身。 “磬儿,”姬皇后道,“你既已来了,便将事情如实道来。” 沈磬先前并不知道王半溪是这样的心思,更没想到她如此大胆。 看得出,她是真的不想嫁给沈檀。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王半溪如此不想嫁给沈檀。 沈磬想到了唐纵酒,当初唐纵酒也一定和王半溪一样,不想和自己成亲的吧? 她突然想起,之前唐家为了逃避这桩婚事,似乎还给唐纵酒说了一次媒,甚至已经交换了庚帖,差点就下聘了。 结果还是被沈磬截了胡。 沈磬暗自苦笑了一下,她无法成全唐纵酒,那么就让她成全王半溪好了。 而且王半溪是女子,往后的路更不好走。 罢了。 “是儿臣将王姑娘推下湖。”沈磬道。 “混账!”万贞帝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这下子,原本要发作的王家人一听,势头缩了回去。 纪贵妃的美目稍微弯了弯。 其余三位贵妃相互递了个眼神。 李氏的眼睛红了。 沈磬下跪,加重了说话的语气:“请父皇责罚。” “你为何要将王家小姐推下湖?”万贞帝问。 “没为什么,看她不爽,就推了。”沈磬道。 “你可知,这位将是你未来的四嫂?”万贞帝语气渐冷。 “禀皇上,”王老太君起身,向万贞帝行礼,“溪儿今日遭此横祸,皆是因这桩婚约而起,溪儿命薄,受不起这个福分,还望皇上开恩。” 说完,王老太君就要向万贞帝下跪,李氏连忙搀扶在一旁,稳住王老太君的身形。 “老太君请起,您在朕面前无需如此。”万贞帝免了王老太君的礼。 “既然舒凝自己承认了,朕也答应过王老太君,此次定不会轻饶,也好灭灭你嚣张的威风。”万贞帝道。 昨日出事的时候,万贞帝第一时间是觉得有人在从中作梗,他的女儿这几天一直在变好,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推别家姑娘下湖。 但一番调查下来,那么多眼睛看着,万贞帝也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推脱,只能等沈磬自己醒来,看她怎么说。 万贞帝没想到沈磬会直接认了这件事。 王家是百年世家,再往上几代也是出过一代明后的,王家的嫡女各个都是一等一的主母典范,要说王半溪设计陷害沈磬,万贞帝也不信。 皇室与王家交好,此次也必须得给王家一个交代。 万贞帝注视着沈磬,见沈磬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踌躇和犹豫,万贞帝咬了咬牙。 “罚舒凝公主二十大板,即刻执行。” “皇上!”姬皇后这一声,喊得失了态。 “来人!”皇帝金口玉言,“行刑!” 很快,几位皇家侍卫走了进来,当他们知道有要对舒凝公主行刑的时候,内心是忐忑的。 这可是舒凝公主,难道要他们驾着走吗? 舒凝看出了侍卫们的不安,站直了身体。 “我跟你们走。” 说完,朝着屋里所有的人都一一行礼,退了出去。 沈磬这样的反应,却让原本笃定了的王家人,心里似乎泛起了嘀咕。 真的有人做坏事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承认,又坦坦荡荡地去受罚吗? “民妇叩谢主隆恩。”王老太君下了跪。 而这一跪,万贞帝受的起。 为了你的女儿,我打了我自己的女儿,我也算是对得起你们王家了。 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王家,昨日到现在,弹劾沈磬的折子比以往更多,其中卓凌峰的更是占了半数。 出了这件事,加上过往的积怨,沈磬这顿打,早晚要挨,早挨早好早恢复。 可打在儿身,痛在父母心啊。 姬皇后身为皇后,自不能在人前失态,刚才那声“皇上”已经是放肆了。 “臣妾有些不适,臣妾先行告退。”姬皇后向皇上欠了欠身,由一旁的嬷嬷扶着,离开了紫祥宫正殿。 “都散了吧。”万贞帝也没心情再继续待下去,他得给沈磬准备最好的伤药。 帝后这边在给沈磬善后,沈磬这边,却因为行刑人的犹豫而耽误了。 “曹……曹公公……”今日当值的行刑人说话都不利索了。 曹观平得了万贞帝的令,又事关舒凝公主,自然得亲自过问。 “二十大板,你知道该怎么做。”曹观平道。 打板子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有讲究的,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行刑人还是没敢动。 这是板子的问题吗? 这是对象的问题好吗! 这可是舒凝公主啊,我要有没有命看明天的日出了? 行刑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难道要成为史上唯一一个打过舒凝公主屁股的人吗? 他还能活吗? 第三十二章,他搂住她的腰带她飞上天 “曹公公,曹公公救命啊!”行刑人突然跪了下来,“曹公公,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与人为善,从没做过坏事啊,公公!” “你这是作甚?”曹观平把人拉了起来,看向其他人,“你们谁来?” 只听见“噗通噗通噗通——”几声,人人都跪了下来。 “曹公公饶命!” 曹观平简直要气笑了,但他面不显露。 “什么话?这是皇上的旨意,你们敢抗旨?”曹观平压着嗓子说道。 “小的万万不敢抗旨,可小的也不敢打公主板子啊!”行刑人哭喊道。 “你们是奉旨办事,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曹观平道,“误了时辰,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你们可受得起?” “不敢不敢,真的可以吗?公公?”行刑人问得小心翼翼。 “叫你们打,你们就打,注意点就是了。”曹观平道。 “是是是!小的一定注意!一定注意!”说完,几人站了起来。 摆长凳的摆长凳,放垫子的放垫子,甚至在还在沈磬趴着的地方垫了一层软毯子。 “舒凝公主请。”那行刑人点头哈腰给舒凝指路,“公主您小心,慢慢躺上去。” 沈磬全程不说话,对方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公主您看冷吗?”行刑人问。 “不冷,你打吧。”沈磬道。 “一会儿小的会尽量不伤着您,您要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一定告诉小的,您休息休息再挨打也是可以的。”行刑人道。 “好。”沈磬点头。 时间不等人,行刑人吞咽了一声口水。 “那……那小的来了……” “速度。”沈磬道。 于是,随着一道“啪——”的一声,沈磬的屁股挨了揍。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舒凝公主将王家小姐推下湖,并且被万岁爷罚了二十大板的事情,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城。 唐纵酒正在沈檀这里坐着,听到这句话顿时一惊。 怎么就挨板子了? 先前还好好的。 “舒凝这是承认是自己推人下湖了?”沈檀由于身份特殊,一直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 当日他跟着其他人来到湖边,那里聚集了女眷,男子们自然不能太靠近,所有人都亲眼目睹唐纵酒纵身下湖把沈磬救上来,以为这件事情会就此结束。 毕竟女儿家的事情,做来做去都是这样,大家也见怪不怪。 没想到一夜过去,居然把舒凝给罚了。 唐纵酒二话不说便朝行刑房急速走去。 “看样子,君歌和舒凝,这是情投意合了?”沈胤吃着点心勾着沈檀的肩膀道。 “你怎么还不走?”沈檀瞥了他一眼。 “哟,你又想背着我做什么事情?”沈胤挑挑眉道。 “我又没开府,在皇宫里我能做什么,你难得进一次宫,去见见纪贵妃吧。”沈檀好声道。 “行行行,我走我走。”沈胤拍了拍手,余光里注视着沈檀的眼睛,沈檀眼睛毫无波澜,他心里啧了一声,便离开了。 沈胤走后,沈檀来到了紫祥宫的暖阁。 他不认为是沈磬把人推下去的,因为按照沈磬的性子,如果真的是她推的人,她根本不会跳下去救人。 如果沈磬在这件事情上撒了谎,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将此事认了下来? 也许见见另一个当事人会知晓一些真相。 刚跨进暖阁,一道清爽悦耳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花,你来了?” 沈檀停住了脚步。 “小花,公主殿下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 沈檀眯起了眼。 “小花,你怎么不说话?” 这时,王半溪急匆匆跑了出来,根本没注意门口站了个人,猛地和沈檀撞了个满怀。 王半溪柔软的身子仿佛是撞在一堵墙上,令她不禁后退几步。 “小心。”沈檀伸出手稳住了王半溪的身子。 王半溪条件反射地缩回了身子,与沈檀保持了距离。 “你是谁?”王半溪对着沈檀,疑惑地问。 王半溪长这么大,平时连女子们的聚会都去得很少,男子更是不认识几个,她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沈檀。 “我是这里的护卫,听见你在叫人,便过来看看。”沈檀道。 “噢,对。”王半溪想起来了,“舒凝公主在哪里?我要去见她。” “舒凝公主被罚二十大板,此刻正在行刑房。”沈檀道。 “什么?!”王半溪闻言睁大了眼睛。 王半溪原本就明亮的眼睛里,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晶莹。 “行刑房在哪里?”王半溪问,“你快带我过去!” 沈檀观察了王半溪一会儿,不动声色。 “这里走。”沈檀朝门外走去。 “你等等!”王半溪小跑至沈檀跟前,她犹豫了很久,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一般,“你是舒凝公主的护卫,是不是?” 沈檀颔首。 “那你一定会轻功了。”王半溪道。 “略知一二。”沈檀眯着眼,他大概知道王半溪要做什么。 这让沈檀觉得有些新奇,素闻王家嫡长孙女钟灵毓秀,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做事颇有规矩,可如今看来,传闻也不可信。 王半溪抿了抿嘴唇,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人命关天,我现在马上要去行刑房,晚了公主就受罪了,你立刻用轻功带我过去!”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沈檀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二十大板!舒凝公主怎么受得了!”王半溪纤纤玉手拉住了沈檀的袖子,“你带我过去,但是……但是……你……不可以……” 说着,这姑娘的脸颊泛起了红晕。 沈檀勾了勾唇。 下一刻,他揽住了王半溪不盈一握的腰肢,在王半溪的轻呼下,脚尖轻点,就这样带着姑娘往行刑房飞去。 “小姐!”刚才准备给王半溪吃食的小花,刚走到暖阁门口,就看见自家小姐被一个男人搂着飞走了! 要命了这是! “小姐!你去哪儿?快回来!”小花手里的吃食撒了一地。 可小花不敢乱叫,这说出去,自家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小花等我回来!我马上就回来!” 王半溪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放肆过,昨天跳湖,今日上天。 男人的力气很大,搂着她好像没用什么重量,把她牢牢的固定在自己的怀里。 轻功啊! 王半溪忘记了男女大防,她居然能被人带着飞啊! 王半溪那原本就有些红润的脸,此刻更是布满了霞色,眼睛如珍珠般闪耀着。 沈檀将王半溪这天真烂漫人畜无害,毫无半点放人之心的样子看在眼里。 自家妹子把这姑娘推进水里这件事情,似乎真的有隐情。 第三十三章,沈磬觉得,这顿揍她真该 “啪——”的一声。 棍子打在了沈磬的屁股上。 哪怕做足了准备,沈磬依旧觉得很疼。 “公主殿下,您感觉怎么样?”行刑人打了一下后,颤悠悠道,“您要不要咬块布?” 沈磬摇摇头:“继续。” “那……那小的继续了?”行刑人咽了咽口水继续道。 想他在宫里做了那么多年的行刑人,打过大大小小不少人,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啪——”的一声。 这一回,行刑人没再询问,有道是一鼓作气,这二十大板早打也要打,晚打也要打。 不如快刀斩乱麻。 “公主,您要相信小的的技术,小的一定保证您这二十大板,不出两天就会好。” “那就打。”沈磬咬咬牙。 曹观平看得心里也揪着,舒凝公主从小到大,万岁爷连吼都舍不得吼一句,如今居然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挨打,万岁爷心里得疼成什么样子噢。 “驸马,您不能进去!”门口有人拦着唐纵酒道。 沈磬听见了,心里一慌乱,对着曹观平道:“曹公公,千万别让他进来!千万别!” “是是是。”曹观平立刻退了出去,一出门,就看见唐纵酒正在往里闯。 行刑房外。 “唐驸马,留步。”曹观平道,“这是万岁爷的旨意,谁也改变不了,您可别冲动啊。” 唐纵酒的视线往房间里飘了会儿,他站直了身体,问:“曹公公,皇上为何要罚公主?” “公主殿下当众承认是她将王小姐推下了湖,当时王家的老太君都在场。”曹观平上前一步,压制着声音道,“昨日皇上案桌上的折子比往日又多了些。” 唐纵酒听明白了。 沈磬这是在给自己,也给皇帝一个台阶下,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如果不惩罚,对皇家的影响太大了。 “可是公公……”唐纵酒刚想说沈磬刚发烧好,身子还没好透,一道响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舒凝公主没有推我下湖!”王半溪一路“哒哒哒”小跑了进来。 “哎哟喂,祖宗,都是我的祖宗,王小姐您怎么来了呀!”曹观平叫唤着。 唐纵酒也没想到,这位王小姐会跑到行刑房来。 “曹公公。”王半溪朝曹观平行了一个礼。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曹观平虚虚将王半溪托起,“您是王老太君的眼珠子,杂家可受不得您的礼。” “曹公公,麻烦您务必和皇上说,舒凝公主没有推我下湖,是我自己跳下去的,真的,舒凝公主是为了替我隐瞒才受了罚,您帮我和皇上说说,求您了,求求您了。” 王半溪双眼真诚,语气急切,小嘴叭叭叭的,软萌萌的声音传出来,饶是曹观平这样经历血雨腥风的人,也忍不住想满足她的愿望。 行刑房里的行刑人听见了,立马也求道:“曹公公,求求您了,小的还想多活几年呐!” 曹观平拿王半溪没办法:“那您在这儿等着,老奴去和皇上说说。” “我去看看舒凝公主!”王半溪跳着往行刑房里跑。 门口的侍卫还想拦人,却被曹观平制止了。 侍卫停住了脚步,王半溪也不耽误,直直朝里跑去。 很快,王半溪和沈磬的声音从行刑房内传了出来,外面的人听得很清楚。 “公主殿下!”王半溪声音急切。 “你干嘛要说出来?”沈磬语气里有些疲惫,但精神似乎还行。 “殿下!您不能替我瞒着呀!”王半溪提高了声音,“是溪儿错了,溪儿自以为是,以为落下病根就能躲过这门婚事,是溪儿想简单了。溪儿拖累了您。” 此时,才搂过姑娘的沈檀,正慢悠悠走了过来。 沈檀原本想和唐纵酒说几句,却因为这句话而顿住了脚步。 而行刑人这个时候正在往外跑,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他很清楚。 沈檀和唐纵酒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唐纵酒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这也就很好解释沈磬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认下。 在唐纵酒看来,大概是因为王半溪让沈磬想到了自己。 唐纵酒不语,朝沈檀望了一眼,沈檀始终眯着眼不言,唐纵酒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偷听人说话总是不对,唐纵酒便拉着沈檀走出了行刑房。 “四哥,天涯何处无芳草。”唐纵酒边走边说道。 沈檀原本还不想走,可转念一想,很多事情急不得。 于是,沈檀的视线朝行刑房里面瞧了一眼,跟在唐纵酒身后离开了。 行刑房内。 两个姑娘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糊涂,你现在承认了,是给王家添麻烦。”沈磬坐了起来,她实际上没挨几下,也没很疼。 “可是我不能让您在我面前扛着呀。”王半溪的金豆子不停地在眼眶里转。 “我早晚要挨这顿板子,只是借了你这件事的由头罢了。”沈磬道。 “是我错了,怪我不懂事。”王半溪诺诺道。 “那你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愿意嫁给我四哥?”沈磬问。 王半溪瞅了瞅沈磬,欲言又止。 “是我四哥人不好?” 王半溪摇头。 “那是我四哥不学无术?” 王半溪继续摇头。 “那是我四哥长得丑?” “我都没见过四殿下……” “那你是为什么,你放心好了,我四哥是个美男子。” 提起美男子,王半溪脑子里忽然想起刚才带她过来的那个侍卫,先前她被“飞”吸引了,脑子里又是沈磬的事儿,现在回想起来,那位侍卫长得也是玉树临风。 沈磬见王半溪不语,道:“你要不说,那我这板子可真的白挨了。” “我说我说!”王半溪扣了扣手指,“因为……因为……因为我也想像您那样招女婿……” “招女婿”三个字说到后面,轻得连声音都没有了。 …… 此时此刻,沈磬觉得自己挨这一顿板子真的是活该。 “我是我们家族里那女戒印出来的孩子,言行举止,礼义廉耻,方方正正,规规矩矩,所有的东西,都是典范。” 王半溪说着,一滴眼泪滴在了她嫩白的手背上。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真正活着该是什么样子的。” “我甚至羡慕路边嬉戏打闹的小孩子。” “直到我遇见了您。” 沈磬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见过王半溪。 “您就是我心里想活着的那个样子,后来见您和驸马成婚,我就在想。” “如果我也招个赘婿,以后就不用考虑什么管家,婆母,府里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夫君会替我打理的。” …… 沈磬无言以对。 “我一想到如果要和四皇子成婚,那我就是从一个牢笼里,被关在了另一个牢笼里……” “我不想被关起来了,我想要自由。” “所以我唯一想到的,就是把自己弄病了,最好一病不起,然后就可以躲开了。我娘那么宠我,最后会为我招个女婿的。” 姑娘,有没有可能,你现在承认了,之前就白跳了…… 第三十四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事实上,王半溪以为自己说出实情就能让沈磬免予二十大板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了一点。 王半溪一旦承认是她自己跳的湖,就意味着她想逃这个婚。 而皇室的婚,不是她想逃就能逃的。 甚至还会连累王家。 在更多人看来,好好一个循规蹈矩的姑娘,又是四皇子妃这样尊贵的身份,居然拒绝的那么决绝,唯一的理由只有是沈磬被沈磬影响了。 根据曹公公的意思,当时万贞帝看着这一桌刺眼的弹劾奏折,狠了狠心,没有收回成命。 公主行刑,旁人肯定是不能看的,王半溪一边流着泪一边迈出行刑房。 她边伤心地小泣着,边不忘找人。 王半溪左看看右看看,找到了不远处正在交流的唐纵酒和沈檀。 王半溪走到沈檀面前,此刻还抽咽着,小声说道。 “你送我回去吧。” 谁? 这句说得很是熟稔,唐纵酒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说完,沈檀的眯眯眼在唐纵酒脸上停顿了半秒。 这半秒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唐纵酒感觉到了来自沈檀的警告。 唐纵酒并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自然不会多问。 只见沈檀再次圈住王半溪的细腰,“刷——”的一下,带着人走了。 此时天色也已到了傍晚,苏芳在一旁急得站都站不住。 在苏芳不知道来回踱步多少回的时候,沈磬从行刑房里走了出来。 曹观平正跟在沈磬身后嘘寒问暖。 “公主!”苏芳见状立刻迎了上去。 尽管做足了准备,可毕竟那是二十大板,说不疼是不可能的。 沈磬出来的时候,身子虚浮,阳光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来。 原本退下去的烧,又似乎起来了。 沈磬甩甩头,一个没站稳,人就晕了过去。 “公主!”苏芳吓了一跳。 曹观平反应很快去扶住沈磬。 而唐纵酒的速度更快,从曹观平手里接过沈磬,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同样运起轻功,带着人往暖阁方向飞去。 这一套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 至此,因为王半溪一时任性而引起的闹剧,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终于落下了帷幕。 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人人都对此津津乐道。 但大多数人都不明真相,有说王半溪心高气傲,看不上皇室的,也有说沈磬嚣张跋扈,对未来的准四皇子妃言语上失礼的。 无论外面的人怎么说,事实的真相便只停留在王半溪和沈磬两人之间,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唐纵酒在沈磬受罚那一日将她送往暖阁后,就离开了,皇宫毕竟不是外男可以长久待下去的地方。 而沈磬也在紫祥宫里待了些许日子。 这些日子里,帝后两人补品药品拼命往沈磬那儿送。 沈磬的这一顿打,确实平息了不少往日里的蜚语。 似乎,除了挨打,并没有其他不顺利的事情。 期间王半溪来看望过沈磬好几回,反复念叨着自己的愚笨和天真。 两位姑娘迅速建立了友谊。 至于纪宁馨,也或多或少有了一些收获,她的积分居然升了一点,同时,四皇子妃的位置似乎朝她这里倾斜了不少。 又过了几日,万贞帝下朝来探望沈磬。 “父皇。” 沈磬这些日子实在是吃的好睡的好,哪哪都好。 这小脸一下子肉肉了起来。 “身子可养好了?”万贞帝坐在厅内。 “养好了养好了。”沈磬在万贞帝面前跳着转了个圈。 “多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万贞帝嘴上训斥着,心里欢喜着。 “多大了都是父皇的女儿。”沈磬笑嘻嘻道。 “见你身子骨不错,一会儿就回公主府吧,别叫外人看了笑话。”万贞帝道。 听到这句话,沈磬收起了笑容。 “父皇。”沈磬注视着万贞帝。 万贞帝与沈磬对视了片刻,想都没想,语气深沉:“朕不允。” “父皇!”沈磬道,“父皇,您放唐纵酒一条生路吧!” “君无戏言。” 沈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给万贞帝磕了一个响头。 “父皇,儿臣与唐纵酒之间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儿臣不能毁了他啊。” “何以见得是毁了他?”万贞帝道。 “父皇,他志在仕途,他是要当将军战沙场的人!” “你实话告诉朕,你可心悦于他?”万贞帝沉声问。 沈磬被问住了。 可心悦于唐纵酒? 当初在武试现场,那自信阳光的笑容,英俊挺拔的身姿,沈磬忘不了。 忘不了那一刻的心跳。 想必,自己是心悦唐纵酒的吧。 只沉默一瞬,万贞帝就看懂了。 “朕——” “不悦。”沈磬脱口而出,“儿臣不悦唐纵酒,父皇,请准许儿臣与唐纵酒和离。” 就在此时。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纵酒与沈磬一起,跪在万贞帝跟前。 “轰——” 沈磬的脑子瞬间仿佛是被雷劈了一下。 这些日子,她和唐纵酒的相处比起以往要好太多,唐纵酒经常会与她对视,有时候还能对着她笑。 可此时此刻她似乎又看见了两人刚成婚时的唐纵酒。 唐纵酒的眼神很冷,面无表情,周身气压低了好几个度。 明明是在暖阁里,却让沈磬觉得有股浓烈寒意侵袭。 “唐——” “平身。”万贞帝道。 “谢父皇。” 罢了。 听见就听见了罢,如果能顺利和离,也是一件好事。 “既然君歌来了,你就带凤之回去吧。”万贞帝甩甩手。 “父皇,和离的事——”沈磬还想坚持。 “朕再说一次,和离的事,朕不允。” 万贞帝说罢,猛地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暖阁。 原本沈磬还想追,曹观平朝沈磬摇了摇头,快速地跟着万贞帝走了出去。 一时,暖阁里只剩下了沈磬和唐纵酒,沈磬感受到唐纵酒明显的不悦,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如果不解释一下,沈磬似乎又觉得不妥。 但如果要解释,怎么解释? 解释自己是心悦于他的? 有用吗? 自己心悦于他,他心悦自己吗? 他心心念念想与自己和离,想来是不悦的。 沈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对不起。” 最终沈磬憋出了这句话。 半晌,唐纵酒开口。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什么? “就……没能让父皇同意我们和离。” 不然还能对不起什么? 唐纵酒转头盯着沈磬,是那般专注,似是要钻进沈磬的脑袋里将沈磬搜刮一遍似的。 最终,唐纵酒收回了目光。 “我没生气,你也没有对不起我什么。”唐纵酒顿了顿,“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那你要什么?”沈磬脱口而出。 “我要什么?”唐纵酒反问 “嗯,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沈磬点头道。 “只要是我想要的?”唐纵酒又问了一遍。 “嗯。” 又过了半晌,唐纵酒抬手揉了揉沈磬的发顶。 心悦不心悦这种事情,唐纵酒又不是傻子,他当然不会因为沈磬说不心悦他而生气。 他只不过是因为这句话牵动了情绪罢了,这不是沈磬的错,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需要理清自己的心绪。 “什么嘛……”沈磬见唐纵酒许久不说话,只揉她头发,微微抗议道。 唐纵酒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瞧着沈磬,目光柔和。 “没什么。我想要的东西暂时没有,想到了再说。” 第三十五章,王半溪迷妹属性又增一层 青思书院,取自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 青思书院是郗国的皇家书院,在里面上学的,全是郗国的王孙贵族和世家子弟,一个个都有显赫的家世和不凡的背景。 他们似乎夹杂于才与不才之间,仕与不仕之间,功名利禄于他们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可众人之中亦有碌碌无为只贪图享乐之人。 未来,他们之中有的人,会真正走进朝堂,进入派系,身处尔虞我诈的斗争之中。 希望当这些人静下心,偶尔对饮成三人之时,会想起当年在青思书院的时光。 吾辈出自青思,时刻提醒着他们,忘却人世的权谋机变,自甘恬淡,与世无争,也不失为一种生活的方式。 十一月的青思书院,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书院中心最高大的讲堂用深色木梁搭建,配上精致的雕刻装饰,显得古朴而庄重。 讲堂的两侧是学舍,学舍都是一间间独立的小屋,每个小屋都有自己的庭院,环境清幽,供学子们居住和学习。 青思书院有专供女子们学习的地方,当然,这块地方与男子学习的地方是完全,并且严格分开的。 这一日与往日并无不同,女子们陆陆续续从门外来到正殿。 郗国并不禁止女子上学,但仅限于女子出嫁之前。 当然,沈磬除外。 “半溪,你身子骨好些了吗?”田莘如见到王半溪,隔着几步远,朝王半溪打招呼。 “好多了,本来就不碍事的。”王半溪笑着点头。 “半溪,那日是舒凝公主推你下湖的吧?”一旁另外的女子悄悄道。 “不是,是我自己跳下去的。”王半溪神色严肃,“真的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哎,你就别替舒凝推脱了,她坏事做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一点,我们都知道。”其余的女子也说道。 “你们……” “是啊,是啊,我们都知道,你是被舒凝胁迫了才会承认的。”田莘如道,“还是皇上圣明,洞察秋毫。”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王半溪的预料。 她从来不知道,有些事情,哪怕她解释了,说出了真相,依旧不会有人相信。 毕竟,人们从来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情。 王半溪为此内疚着,她觉得是因为自己一时任性而连累了沈磬,这些日子她心里一直都不太好受。 她很难想象,沈磬这些年生活在各种流言蜚语之下,是如何能依旧活出自我,如此潇洒肆意的。 果然只有舒凝公主,才能活得如此洒脱,如此自在。 内心中,王半溪对沈磬的崇拜在不知不觉之间,又增加了一层。 “我们懂,你不用解释。” “舒凝公主就是那种人,你那么优秀,以后离她远一点就好了。” “不是的……你们……” 王半溪刚开口想反驳,沈磬清冷疏离的声音突然从空气中传来。 “我是哪种人?” 众女见到沈磬仿佛是见了鬼一般,纷纷噤声。 没人能想到沈磬居然会有上学的一天。 以往,沈磬是那么得高高在上,而众女们只要谈论起她的目不识丁,内心似乎就仿佛有一种将高位之人拉下神坛,并且踩在脚底的爽快之感。 ——琴棋书画,舒凝公主是样样不行。 ——是啊,我那三脚猫的功夫都比她要好呢。 ——女子哪有能像舒凝公主那样的? 因此,当作为全郗国女子反面教材的沈磬出现在众女眼前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沈磬身穿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披着素绒绣花袄,眼神俊冷,那强势的气场让众女们不禁后退了三步。 “舒凝!” 与避退三舍的众女不同,王半溪见到沈磬,两只大眼睛直直冒着光,就像是她看见了珍稀孤本似的。 她小跑至沈磬跟前,带着纯真的笑意:“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些了吗?前几日我想去公主府看你,可是被我娘拦住了。” “我没事。”沈磬低头凑到王半溪耳边,对着王半溪悄悄道,“那次我屁股上垫着厚厚的垫子,行刑人看上去是真打,可没敢用半分力,曹公公在一旁看着呢。” “啊,原来可以这样。”王半溪被沈磬的话逗乐了,笑得眉眼弯弯。 阳光下,沈磬和王半溪一高一矮,一个沉鱼落雁,一个闭月羞花,一个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得睫毛微颤。 这一幕印在众人眼里,令众女都呆愣在原地,她们移不开眼,内心却有些隐隐没来由的妒意。 “磬儿,半溪。” 纪宁馨这时候走到两人跟前。 纪宁馨这几日的积分随着“准四皇子妃”的倾斜,微有增长,小日子过得滋润,人就显得更加国色天香。 “宁馨。”王半溪朝纪宁馨打招呼。 沈磬没有搭理。 纪宁馨一直不明白,沈磬对自己的态度是为什么一落千丈,她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系统更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不过,既然沈磬来了书院,那纪宁馨就有时间近距离勘查一番。 找到原因,再对症下药。 事实上,沈磬除了王半溪,无视了其他所有人,自顾自走进了讲堂。 能在青思书院上学的女子并不多,一个大讲堂就可坐满所有人。 讲堂的位置是两两一坐,分靠两边,中间和两侧都留有供两人通过的距离。 众女们一一落座,当沈磬走进讲堂时,发现并没有自己的座位。 众女们交头接耳,眼神交汇,视线里多多少少都想看沈磬的笑话。 “磬儿,你要是不介意,和我们拼一下吧。”纪宁馨主动站出来替沈磬解围。 “不行,我介意。”田莘如拉过纪宁馨的手臂,把人带到自己这边,拉坐在旁边,“咱俩的位置本来就不大,坐不下第三个人。” 沈磬压根儿懒得理会,独自走到最后。 讲堂的最后,有张放满了各类书籍的桌子,桌子面上不说,角落里,凳子上,也都是大大小小的书册。 她将凳子上的书册放在一旁干净的地方,自己坐了上去。 沈磬刚坐好,王半溪就出现在一旁。 “舒凝你和我一起吗?” 她手里捧着一大叠书,小脑袋从后面探出来。 第三十六章,唐纵酒,你别太过分了! 王半溪是个书痴,按照她的成绩,其实可以不用每天来上学,但她从来没有落下过一堂课。 每次的书院考试,她回回都是第一,纪宁馨靠着系统作弊也只能拿第二。 纪宁馨一直标榜自己是郗国第一才女,事实上,王半溪才是真正郗国第一才女,只不过人家从来不在乎这些虚名罢了。 王半溪一直是一个人两个位置。 一来,她身边堆满了书,坐下实在是不方便。 二来,和王半溪做同桌,会因为知识缺乏,跟不上王半溪的思维而自行惭愧。 因此,一直以来,王半溪上学都是和书本作伴,不曾有过同桌。 “介意吗?”沈磬从她怀里取过书本,瞅来瞅去,找了另一个看上去干净的地方。 她刚要放上去,就被王半溪阻止了。 “不行,不能放那里!”王半溪绕了个圈,将沈磬手上的书一本一本,分门别类地放在其该有的地方。 “啊……抱歉。”沈磬道。 “无妨无妨,你不知道嘛,回头我告诉你,你就知道啦!” 王半溪收拾好书,坐了下来,兴奋地搓搓小手,两眼又发着光:“你愿意当我的同桌,我好高兴!” 在王半溪看来,她有限人生中最喜爱的两样——书和沈磬,同时在她身边,这是她长这么大从未体验过的幸福。 瞥见王半溪因兴奋而合不拢嘴的笑容,沈磬突然意识到,这个同桌似乎并没有那么好“做”。 众女见这两人坐一起,一一收回目光。 而就在这一群目光之中,有一道目光刻意地在沈磬身上停留了几分。 沈磬感受到视线的来源,顺着视线看去。 那是一张美而不艳,娇而不媚,不说绝色绝世,但也是清水芙蓉的脸。 见沈磬看过来,少女微微一怔,被一旁另一位少女拉拽着,立马转过了身。 “是吴微芒。”王半溪在一旁轻声道。 吴? 似乎是哪里听到过? 是在哪里? “谁?”沈磬回想了一下,两世里,好像都没有这个姑娘的信息。 “户部侍郎家的次女,旁边拉她的是她姐姐,户部侍郎家的嫡女,吴微薇。”王半溪道。 “我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呢。”沈磬笑着说。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王半溪有些神神叨叨。 沈磬对着她挑了挑眉。 “我过目不忘。” 青思书院男子的人数是女子的数倍。 与女子相对安静的氛围不同,男子们这里可谓是热闹非凡。 当唐纵酒踏进书院的那一刻,四周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唐纵酒作为郗国身份最尊贵的赘婿,曾经响当当的武状元,如今众人口中最大的笑话,居然没在公主府里好好待着,而是来到了书院上学。 这可是天大的热闹。 上千道视线齐刷刷扫在唐纵酒身上。 只见唐纵酒身姿挺拔,站姿如松,走步如风,棱角分明的五官似是天工雕刻一般。 过肩的长发随着他的走动丝滑飘起。 远处墙上的梅花因他的走过而随风起舞,扬起一片雪花。 有道是风流要是贤公子,白晰仍为美少年。 如此风姿卓越的翩翩少年郎,也难怪舒凝公主第一眼就倾心于他。 可又如何呢?他这一生都无缘仕途。 “不得了不得了,咱们青思书院今日来的可是贵客啊。” “这身份尊贵,我等可是远远比不上。” “就冲这身份,自然是要去甲班的吧?” “不是说,甲班只有青思学院最优秀的学子才可以去的吗?” “奈何人家是当朝驸马,与是几位皇子们的妹夫,地位超然,自然是可以去的。” 唐纵酒在来书院之前就已经做了准备,故而对这些冷嘲热讽视而不见。 “要不要我帮你去揍他们?”邵星越来到唐纵酒身侧,转了转手腕。 “你打得过来吗?”唐纵酒斜了他一眼。 “那你就这样忍着?”邵星越问。 “以后天天会有这样的事情,打不过来的。”唐纵酒无视众人的视线,继续往书院内走去。 讽刺的,审视的,嘲笑的,不屑的,鄙夷的,羡慕的,各种各样。 “听说舒凝公主今日也来了。”一道响声从人群中传来。 说话人是吴华钦,侍郎家的嫡长子。 此人面若冠玉,长得一脸好相貌。 “舒凝公主虽然砸了滦香园,可在这之前没少宠幸过面首吧?”吴华钦的语气很是嚣张。 他走到唐纵酒面前,看着唐纵酒的眼神带着一股浓浓的不屑。 “盛传,舒凝公主不仅貌美如花,这身姿更是曼妙,房中一事——” 吴华钦话音未落,就被唐纵酒狠狠地一拳揍了上去。 邵星越在一旁看愣了。 不是,刚才谁说打不过来的,这会儿你就揍上去了? “唐纵酒你敢?!”吴华钦被唐纵酒一拳打出了鼻血。 “唐纵酒你不过是个只会借公主之势获取便利的小白脸罢了,居然敢一言不合就打我?”吴华钦吐了口唇齿间流出来的血,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唐纵酒冷眼盯着吴华钦。 “对,你不知道,仕途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就是个吃软饭的废物罢了!”吴华钦讥讽道。 “唐纵酒,你可知书院禁止斗殴,违者罚出书院!”吴华钦一旁的世家子弟说道。 “呵,他怎么可能知道,每天只会跪舔女人的东西。也难怪舒凝公主瞧不上你,要去找面首。”吴华钦继续挑衅道,“你大概不知道舒凝公主在房事上喜欢什么吧?她喜欢别人碰她——” 只听见“碰——”的一声,吴华钦被唐纵酒又是一拳揍飞到了墙边,墙上的砖头甚至被砸掉了些许砖头。 “唐纵酒你别太过分!”另一位世家子弟站了出来。 “是你们别太过分吧!”邵星越扭了扭脑袋,“什么东西在这里编排人家媳妇?不揍你们揍谁?” “编排?他们俩的事情用得着编排?唐纵酒就是给整个郗国的男子丢脸的东西,好好的武状元,尚什么公主?!”另一位世家子弟道。 “你们他妈的,圣旨是能违抗的?”邵星越撩起其中一人的衣领道。 “圣旨当然不能违抗,可要不是唐纵酒当时舞骚弄姿,可劲儿卖弄,舒凝公主能瞧得上他?舒凝公主身边什么美男没有?用得着你唐纵酒在那里使美男计?” 第三十七章,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想来,唐纵酒以色侍公主,卑劣地当上万贞帝唯一的女婿,轻轻松松上位,享受荣华富贵,这样的想法似乎在众人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了。 邵星越拎着嘲讽唐纵酒学子的衣领不撒手,他环视了一下四周。 从众人那愤恨的目光里,他看明白了。 合着在这群人眼里,唐纵酒作为由一个偏远郗东来的,非世家豪门弟子,不过是一代武将的子女,长得比他们帅,武功比他们好,抢了他们的威风,夺了他们的气焰,赢得了当时皇都一众少女的青睐。 甚至入赘了郗国唯一公主的门第,当了皇帝唯一的女婿。 哪怕是倒插门,可那是舒凝公主啊,多少人想接近都接近不了,他唐纵酒凭什么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他们这些人往日里连皇宫都进不了一次,无论怎么努力都入不了万贞帝的眼,他唐纵酒又凭什么能随时站在万贞帝身边? 他一个乡下来的只会武功的莽夫,凭什么能一跃龙门? 这一切都碍了他们的眼。 就在几人争吵之时,吴华钦已经被打得鼻青眼肿,“咚——”的一声,摔倒在了人群中。 “吴兄!” “唐纵酒你简直粗俗无比,毫无大家风范!” “快去叫武夫子!” 唐纵酒站在众人眼前,他身形高大,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他蔑视地瞧着眼前这群高门世家子弟,觉得这群人简直可笑至极。 “我是废物。”唐纵酒冷笑一声,“可你们连一个废物都打不过啊。” “你说什么?!”一旁的世家子弟们怒了。 “你别太嚣张了!” “嚣张?”唐纵酒捏了捏自己的手腕,“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是垃圾吗?” “唐纵酒——!”倒在地上的吴华钦猛地站了起来,继续冲向唐纵酒。 “来来来,一起上吧,让我这个废物看看你们有什么能耐。” 说完,唐纵酒单脚朝地下一蹬,“刷——”地冲向了人群。 既然已经决定出手,众学子们也不再退缩。 只听见。 “呀——!” “上——!” “揍他——!” 声音此起彼伏。 众人不服唐纵酒久已。 他唐纵酒凭什么能抱上郗国最美的美人,凭什么能轻轻松松踏进皇室的高门。 以往,凭借着“赘婿”这一身份,众人对唐纵酒极尽言语侮辱。 如今,唐纵酒就在众人眼前,他们自诩也是每日勤学练武,凭什么会输给唐纵酒? 此刻,众人被唐纵酒这几句话激起了血性。 一时间,所有人似乎都扭打在了一起。 邵星越见状,撩起袖子,撒开手脚打了起来。 他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和唐家交情甚好,小时候他还去过郗东一次,见过那时候的唐纵酒。 冰天雪地里,唐纵酒赤着身体,一个人在湖水里打坐。 那刺骨的湖水泛着阳光,晶莹剔透。 清澈之下,还有各种小鱼儿在唐纵酒身边游荡,而湖水则像是一根根银针一般从唐纵酒的这边穿到唐纵酒的那边。 他整个人的皮肤被泡得红彤彤一片,不是热的,是冻的。 他仿佛变成了一块冰柱,但是他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颗青松。 邵星越看不懂,他曾经问过唐纵酒,是什么能让他一直坚持。 当时唐纵酒抬眸,眼里装着湖水的倒影,反射着最耀眼的光芒。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唐纵酒说。 这句话震撼了还年幼的邵星越。 从此邵星越一直与唐纵酒有书信往来,两人成为了好友。 邵星越与唐纵酒交往的时间越长,越看不上皇都里的这些个名门子弟。 他邵星越纵然是个混子二世祖,可不代表他没有鸿鹄之志,该努力的地方一样没少过。 但眼前这群人呢? 就因为唐纵酒比他们出色,所以心怀嫉妒,在这里编排舒凝公主? 那是你们能编排的吗? 简直是笑话。 邵星越揍起人来丝毫不手软。 一瞬间,整个青思书院男子部混乱了起来。 只见唐纵酒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一个回旋踢踢翻了其中一人,脚还没沾地,一只拳头就顺着身体打上了一旁冲过来的一人。 前面两个人倒下,后面两个人接着跟上。 刚有一个要踢像唐纵酒的背部,就被邵星越给掀翻了。 另一边。 此时吴华钦已经被揍得没力气,在一旁休息。 他眼神阴鸷,牙后根狠狠咬着,目光像毒蛇一样死盯着唐纵酒。 他曾经追求过沈磬,却被沈磬狠狠拒绝了。 他自命不凡,认为整个郗国,除了他,没有更合适沈磬的人。 所以他可以等,可以慢慢追求,毕竟谁能受得了沈磬这个脾气? 他愿意入赘,功名利禄他根本不屑,甚至为此和家里吵了一架。 结果呢? 沈磬刚拒绝了他,转头就指名要了唐纵酒。 凭什么? 唐纵酒是哪里来的乡下人,他哪里比不上唐纵酒? 不就是个小白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他一想到沈磬给唐纵酒带绿帽子,心里就忍不住痛快。 甚至有一日他再次找到了沈磬,向沈磬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为此不惜自荐枕席。 结果还是被沈磬拒绝了。 吴华钦受不了这个打击。 他坚持地认为,沈磬不接受自己就是因为唐纵酒的存在。 这股恨意牢牢地从吴华钦体内喷涌而出。 而今日正好是个羞辱唐纵酒的日子。 你是驸马有什么用,该被戴绿帽还是被戴,人舒凝公主对你玩腻了! 可没想到唐纵酒居然这么放肆,在青思书院就敢打人。 呵呵。 今日所有的伤,都是你唐纵酒来日的苦头。 吴华钦恶劣地想着。 就在吴华钦思考的这短短几个呼吸间,混战的高门弟子们已经倒下了一大片。 吴华钦已经很难看了神色越来越臭。 众人都知道唐纵酒能打。 可没想到唐纵酒这么能打。 不是说婚后一直郁郁寡欢吗? 不是说一直喝闷酒吗? 怎么身手似乎比当日获得武状元还要好上几分? 就见众人抱腿的,抱膝的,抱头的,抱手的。 他们以各种姿势倒在地上翻滚,“啊——啊——”声此起彼伏,回荡在青思书院的上空,久久不能散去。 再看唐纵酒。 他的衣服有些凌乱,身上挂了彩,多少有些伤,但都是皮外伤。 他那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神微冷,睨视眼前的这群人。 “痛快!”邵星越身上的伤比唐纵酒要多一些,但好在自己这张脸也是保住了。 “一群废物啊!”邵星越踢了踢一旁捂着脸的世家子弟,“还说别人,简直是笑话!” 也就在这时,青思书院的武夫子站了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 第三十八章,废物,你哪来自信和我比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你们成何体统!” 王太傅站在武夫子一旁,手里的拐杖“乓乓乓”在地上敲出各种声音。 青思学院百年来,从未有过学子们当众斗殴的情况出现。 其实,武夫子在收到信息后,很早就到了现场。 武夫子叫屈伟清,是十五年前的武状元,后来当了万贞帝的亲卫军队长,因保护万贞帝受伤,伤在手臂上,虽说伤势不大,但无法再继续任职,故退而求其次,当了这青思书院的武夫子。 屈伟清剑眉星目,身高七尺,体态魁梧,肌肉线条凹凸有致。 他当时站在不远处,双手环臂放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批学子们打群架。 在他看来,这些高官子弟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除了邵星越作为兵部尚书的儿子还有些苗头外,其他人完全不行。 今日到来了个有点意思的。 “这是今年的武状元?”屈伟清问。 “是的。” 回答屈伟清的,是一位面容清秀,轮廓分明,貌如潘安的男子。 他仪表堂堂,周身的气质温润如玉,有着无双之姿。 这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蔺暮辞。 这位蔺暮辞可不得了,王太傅的首席弟子,三元及第,继承了当年王太傅的风采。 可谓是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万贞帝欣赏蔺暮辞年少博学的才华,钦点状元,目前任职翰林院。 今日蔺暮辞正巧有事找王太傅,没想到遇见了这一幕。 “驸马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蔺暮辞眼带笑意道。 “身手很不错。”屈伟清赞同蔺暮辞的话,点头道,“就是可惜了。” 蔺暮辞注视着唐纵酒,他自然是知道唐纵酒的,毕竟今年的一文一武状元风姿卓越,为众人津津乐道。 对于屈伟清的话,这位新科状元郎不置可否。 传言舒凝公主与唐驸马水火不容,是一对怨侣,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蔺暮辞可是闷不做声将唐纵酒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的。 如果真的不在乎,何以对方一出言不逊,唐纵酒就出手呢? 忽然,蔺暮辞感受到了唐纵酒的视线。 整场斗殴,也并非所有人都参与了,蔺暮辞就是在一旁观察的那一位。 只不过因为他是蔺暮辞,所以唐纵酒很早就注意到了。 之后屈伟清出现,唐纵酒念着揍人要紧,也就没多在意。 这会儿人都收拾干净了,唐纵酒自然看向了蔺暮辞。 蔺暮辞的眼神清澈,微微含笑的脸庞似乎有一种让人不自觉就信任的迷惑性。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相互点头示意。 “今日凡是参与打架斗殴之人,全部退学!” 王太傅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 “我明日就会禀明圣上,后果老夫一力承担!” 王太傅转身:“其余人全给我进来上课!” “夫子,夫子!我们错了!夫子!” 倒在地上的学子们一个个勉强爬起来,原本就在哀嚎的他们,这下更是鬼哭起来。 “夫子,都是唐纵酒啊!” “是他先打的人,夫子,我们知错了!夫子饶命啊!” “哼。”王太傅虽年过花甲,可依旧健步如飞,说话中气十足。 “都滚回去!学好规矩再来!” 王太傅留下一句话,扶着拐杖,每一走一步,地板似乎都震了震, 唐纵酒目送屈伟清,蔺暮辞等一众人离开后,迈着他的大长腿,三两步来到吴华钦侧边。 他蹲下身,双手搭在膝盖上,迎上了吴华钦似是淬了毒的眼神。 “我知道你。”唐纵酒声音压低,斜睨着吴华钦,“你曾经是舒凝的追求者吧?” 吴华钦的瞳孔忽然收缩。 “所以,废物,你哪里来的自信和我比?” “唐纵酒!”吴华钦说这句话时,气息几乎是从牙齿缝里传出来的。 “下次嘴巴洗洗干净再说话,”唐纵酒拍了拍吴华钦的肩膀,“不然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唐纵酒根本不在乎吴华钦的恨意,吐出了最后一个字。 “懂?” 说完,他瞥了一眼那些依旧倒地不起的世家弟子们,发出一丝冷笑,转身离开了青思书院的男子学院。 男子们打完架的时候,女子们刚好在吃午膳。 “听说了吗?隔壁打起来了!” 隔壁打架的动静实在是过于响亮,女子这边不可能不知道。 “好像动静特别大,就不知道夫子会怎么罚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打起来。” “听说好像和舒凝公主有关。” 沈磬一愣,怎么又和自己有关?怎么哪哪都和自己有关?啥啥都和自己有关? 这些人是吃饱了太闲没事干了吗? 沈磬一个眼神递过去,众女便不再议论。 “她们瞎说的。”王半溪从自己的食盒里夹起一块小糕点递给沈磬。 沈磬接过:“嗯,我没事。” “晚间回家,我问问爷爷去。”王半溪悄悄道。 “好。” 沈磬刚点头,忽然两人跟前出现了一个人。 “舒凝公主万安。” 这姑娘说话轻声细语,长得小鸟依人,正是先前在教室里一直瞅着沈磬的吴微茫。 “无须多礼。” 沈磬抬头,姑娘脸上明晃晃写着“我有心事想找你,但是不知道怎么说。” “殿下……小女有一事……”吴微茫的眼神一直闪烁不明。 她似乎在措辞,又好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不急,你慢慢说。”沈磬柔声安抚道。 “殿下,我……” “茫儿!”吴微薇突然从一旁走了过来,朝沈磬欠了欠身,“我家妹妹无礼了,还请公主见谅。” “无碍。”沈磬摇头道。 “那我们告退了。” 行完礼,吴微薇连忙拉起吴微茫的手就往反方向走。 “阿姐!”吴微茫唤了声,她人被吴微薇拽着走,话是朝着吴微薇说的,脸却看向沈磬。 “快走,小心回去挨骂!”吴微薇加重了语气道。 “可是……”吴微茫被自家姐姐牢牢握着无法挣脱,最终她还是拉不过自家姐姐,败阵了下来。 可她眼中欲言又止的诉求,却隔着空气,直直飘向沈磬。 第三十九章,一声夫君,君歌心跳停止 沈磬和王半溪对视了一眼。 事实上,她总觉得这个吴姓有些熟悉。 但具体什么事情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沈磬不是爱纠结的性格,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吧。 与男子学院不同,女子学院一下午过得风平浪静。 沈磬和王半溪告别后,便缓缓往书院大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她的余光看到了唐纵酒。 起先沈磬有些愣,很快她就想起来了,今日唐纵酒和她一起上学。 “你们也是这个时候下学的?” 沈磬走上前。 “嗯。”唐纵酒没有说今日之事。 “那我们走吧,这会儿马车应该已经到了。”沈磬道。 “嗯。”唐纵酒应道。 “你……”沈磬觉得唐纵酒似乎有些不对劲。 忽然,一名男子一瘸一拐走了出来。 “唐纵酒你给我等着!” 接着,又有另两名男子相互搀扶着走过沈磬和唐纵酒。 “你等着!” 于是,不断有人路过,不断有人让唐纵酒等着。 沈磬脑海里浮现出先前女子们讨论的事情。 不会真的因为自己打架了吧? 她抬眸瞧向唐纵酒,带着一丝询问。 唐纵酒耸耸肩。 “你们打架了?”沈磬问。 “嗯。”唐纵酒第三次“嗯”。 “为什么?” 沈磬不理解,唐纵酒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会和人打架? 唐纵酒没有回答沈磬的话,只是将视线驻留在沈磬身上。 “究竟是为什么?”沈磬有些担心,又问了一次。 “舒凝!” 沈磬还没等到唐纵酒的回答,吴华钦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吴华钦左一块青,右一块紫的样子把沈磬吓了一跳。 沈磬完全没有将人认出来,一时间神色有些茫然。 由于吴华钦的这一句喊话声音很大,瞬间就引来了旁人的瞩目。 而唐纵酒略微迈步,往前挪了几寸。 仅仅是这小半步,将所有探究,看好戏的视线全都阻挡在外,无法射向沈磬分毫。 又因为是小半步,吴华钦却下意识向后退了两个身位。 唐纵酒对待吴华钦的态度,与和沈磬在一起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吴华钦被唐纵酒凌人的气势震的无法再向前移动半分,原本就疼痛的伤口,似乎因为这气场显得更疼。 沈磬在吴华钦跟前,隔着一个唐纵酒的距离。 吴华钦没有意识到,那是他这辈子都无法跨过去的距离。 此刻的吴华钦不甘退缩,他对着沈磬,大声道。 “舒凝,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此话一出,沈磬心里警笛大作!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而唐纵酒周身的气压更是低了几分,就连在身后的沈磬都感受到了。 唐纵酒盯着吴华钦,就像是一头即将要猎食动物的野兽,泛着寒光的眼神令吴华钦整个人如坠冰窖。 下一秒,沈磬突然想了起来。 吴华钦! 吴姓! 是他! 吴华钦曾经追求过她,而且是闹得满城风雨的那种。 吴华钦长得不赖,家世也还行,在沈磬年少轻狂的时候,和沈磬玩得挺近。 当时吴家有意撮合吴华钦和沈磬。 可沈磬不乐意。 在她看来,吴华钦做个狐朋狗友还行,要当夫君,那是不够格的。 因此沈磬拒绝了他。 但吴华钦没有气馁,一次次向沈磬发动了追求的攻势。 这让沈磬很是烦恼。 后来唐纵酒出现在了沈磬的世界里,沈磬就被唐纵酒吸引,把吴华钦忘得九霄云外去了。 婚后的沈磬对唐纵酒那冷淡的态度颇有怨言,这给了吴华钦趁虚而入的机会。 是了,沈磬想起来了。 当初找小倌的主意,就是吴华钦给她出的! 这狗东西为了接近她,退而求其次,面上不再追求她,满嘴都是为了她好,给她出主意,结果出的是这么个主意。 想到这里,沈磬的脸色沉了下来。 “是你。”沈磬语气低沉些许。 见沈磬说话了,吴华钦心里暗喜。 唐纵酒果然是被沈磬厌恶了。 “舒凝,那约定,你可还记得?”吴华钦面露喜色道。 四周围观之人的耳朵一个个竖成了顺风耳。 沈磬上前一步,与唐纵酒并肩,瞬间,一道道视线瞬间“刷刷刷——”集中在她的身上。 “记得。”沈磬的气场也逐渐冰冷起来。 她记得事实上这并不是一个约定,而是吴华钦单方面的请求。 “如果在你经过这么多努力之后,唐纵酒依旧没有改变对你的态度,你是否可以多看我一眼?” 当时沈磬根本就没搭理他。 而此人自说自话就当沈磬同意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想到这里,沈磬的情绪一下子暗沉了下来。 无论吴华钦当初给她提这个意见是否是受人指使,但既然这个蠢主意是他提的,那么他就要对此付出代价。 唐纵酒很明显能感受到沈磬不爽的气息,故而没有做多余的动作。 沈磬面朝唐纵酒:“你是不是被退学了?” 唐纵酒点头。 “所以,揍一回是揍,揍两回也是揍。” 唐纵酒勾唇。 吴华钦还没反应过来,嘴里还叨念着沈磬的名字。 “舒凝……唐纵酒他……” “夫君。”沈磬轻唤了一声。 突然!唐纵酒的呼吸慢了半拍,心跳几乎停了! 沈磬这一声夫君,虽然很大可能是因为有那么多外人在场,出于保全唐纵酒的面子才会这样喊,但依旧给唐纵酒带来了不少的震撼。 那声音轻柔绵长,随着微风传进唐纵酒的耳朵里,吹动了唐纵酒耳内所有的毛孔,仿佛是挠痒一般,顺着耳廓直达耳内。 酥麻而轻扬。 被震撼到的何止是唐纵酒,连吴华钦都呆愣住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唐纵酒如此粗鄙不堪,不分场合不分青红皂白,是这次斗殴事件的罪魁祸首,为什么沈磬还能向着他,甚至喊他夫君? 舒凝公主不是厌恶唐纵酒,以至于要给他戴绿帽的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揍他。”沈磬说这句话的时候,加重了“揍”字的音调。 下一秒,吴华钦被唐纵酒打飞了起来,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靓丽的抛物线。 第四十章,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众人视线中,看到的情景是这样的: 沈磬走到唐纵酒身边,两人在言语,之后吴华钦走上前。 唐纵酒挪步,将沈磬和吴华钦隔开。 不知道吴华钦说了什么,沈磬突然站在了唐纵酒身边。 之后,好像沈磬说了什么话。 下一刻。 就看见唐纵酒把吴华钦揍飞了。 是的,唐纵酒又把吴华钦揍飞了。 这一飞,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众人的目光随着吴华钦一起飞起来,又跟着一起掉落。 只听见重重的一声“砰——”,众人的上下眼皮都颤了几下。 下一秒,众人吓得不敢再原地逗留,飞快往青思书院门口跑,生怕惹到了这两位煞神。 唐纵酒承认,他被沈磬蛊惑了,那一声“夫君”,把他叫得魂都没了。 因此他揍吴华钦揍得理直气壮。 直到王太傅气得二话不说连夜赶去皇宫,屈伟清下场把吴华钦从唐纵酒手里救出来,唐纵酒才彻底收手。 回公主府的路上。 青思书院离公主府有段距离,因此马车上总是会准备沈磬爱吃的糕点。 沈磬吃着糕点,这会儿过了冲动劲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冲动了。 沈磬觉得,哪怕她要揍人,也不该让唐纵酒动手。 唐纵酒是多么清风霁月的人啊,怎么能让他帮自己揍人呢? 啧。 沈磬啊沈磬,你可不能把唐纵酒给带坏了呀,冲动是魔鬼啊! 这边沈磬在自我反省中,而唐纵酒也从刚才的魔怔中缓了过来。 他回想了半天,着实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因为沈磬一句话就真的去把人给揍了。 对此,唐纵酒只能归结于是美色误人。 唐纵酒心里暗笑。 先前学院的那群人说自己用美色勾上的沈磬,可事实上呢? 沈磬才是真正的绝色之人。 思忖间,唐纵酒深眸看向沈磬,他见沈磬神情局促,似乎在纠结一些什么。 “怎么了?”唐纵酒主动开口。 沈磬回视唐纵酒,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对不起,先前是我冲动了。” “为什么想揍他?”唐纵酒跳过了这个话题,选择另一个问题。 “就是他撺掇我找小倌的。”沈磬道,“此人背后可能还有人,也许和方吉祥背后是同一个人。” “他没那脑子。”唐纵酒道。 所以吴华钦不是背后可能有人,而是背后一定有人。 “嗯。”沈磬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唐纵酒没再问,而沈磬也没再说话。 车厢里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窗外传来的马车轱辘声,以及沈磬咀嚼点心的声音。 吃着吃着,沈磬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吃独食。 于是,她将点心递给唐纵酒。 唐纵酒接过点心,指尖与沈磬的手指在车子摇晃间,碰在了一起。 沈磬仿佛触电一般,立马缩了回去。 唐纵酒将点心送进自己的嘴里,停顿了一会儿,把刚才与沈磬接触过的指尖,若有似无地也往嘴里送了送。 薄唇碰过指尖,一触即分,似乎舌尖上传来了少女芊芊细手特有的清香。 半晌,唐纵酒的视线集中在指尖上,开了口。 “听说他一直心悦于你。” !! 沈磬闻言立马坐起身,嘴里的点心迅速一口吞下,甚至顾不上喝口水。 “我不喜欢他!”沈磬脱口而出,为自己澄清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一点点。” 沈磬食指中指并拢向上,起誓道:“我发誓,我真的……咳咳……一点都……不喜欢他!” 沈磬因为噎着,加上说话着急,这会儿咳了起来。 见状,唐纵酒立马给沈磬倒了杯水。 “我信,我信。”唐纵酒边拍着沈磬的背,给她顺气,边道。 “咳咳……你信我?”沈磬喝下水,缓了缓道。 “信。”唐纵酒注视着沈磬白里透红的脸庞,“你的眼光没那么差。” “是的!”沈磬点点头。 唐纵酒这点还是了解她的嘛! 她的眼光,她要的东西,从来都是最好的。 包括夫君。 “唐纵酒……”沈磬想起了今日那些姑娘们说的话。 “嗯?” “你为什么要打他们?”沈磬踌躇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没为什么,别多想。”唐纵酒道,他并不想在沈磬面前说那些腌臜的事情。 “是因为我吗?”沈磬再次问。 “没有的事,是我自己的原因。” “真的不是因为我吗?” “他们对我积怨已久,如果我今后还想去书院上学,今日立威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这于你的形象和名声有损,其实你可以用别的方法……” “沈磬。”唐纵酒打断了沈磬的话。 此时已至夜间,夕阳早已西下,独属于夜晚的寒冷从外头透了进来。 但公主府马车的车厢里,时刻都准备着暖炉。 而此刻,沈磬的脸上似乎有些烫,并不是因为暖炉太热了,而是因为被唐纵酒盯着看了太久。 唐纵酒凝视着她,神情专注,全神贯注。 沈磬的呼吸不自觉得慢了起来。 她被唐纵酒这目不转睛的样子看得心跳在加速。 “我……”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沈磬刚要开口,话语就被唐纵酒截断了。 “什么?” 唐纵酒收回了令沈磬有些许局促的目光。 “我从来不是什么清风霁月的人。”唐纵酒道,“也不是什么温文儒雅的君子。” “不会啊,你一直都是高风亮节,光明磊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文武双全的才子啊。” 沈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话,一股脑地脱口而出。 听沈磬这么一说,唐纵酒突然笑了。 这笑容,简直让整个天地间都失去了颜色。 沈磬看呆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子可以笑得那么好看。 “不。” 忽然,唐纵酒俊美的脸凑到了沈磬眼前。 沈磬不禁瞪大了双眼。 她那双如黑珍珠般的眼睛泛着车厢里的烛光,似是有萤火虫飞舞,将唐纵酒的脸整个都照映在眼里。 “我不是。” 唐纵酒说。 而此刻,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以至于鼻尖几乎要碰到了对方的鼻尖。 第四十一章,此刻她下定决心反抗命运 吴家。 吴华钦人虽然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可面却是朝着秦思婉。 他一改白日文质彬彬的样子,此刻整张脸扭曲着,凶神恶煞。 “废物!”他把茶杯狠狠砸向秦思婉,“你就是个废物!一无是处的废物!” 一旁的秦思婉躲避不及,额头被砸出了一道血印子。 “老子娶了你,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吴华钦嘴里喷着口水,“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吴华钦在唐纵酒那里受到的屈辱,回到吴府,全都发泄在了替她擦拭伤口的妻子秦思婉身上。 秦思婉是吴华钦的发妻,她的父母是南方的商人,做的棉花生意,一路做到了京城。 秦思婉人如其名,长相清秀,温柔婉约,有着南方人特有的小意。 来到皇都之后,秦思婉一直跟着父母学做生意,作为女儿家也经常抛头露面。 郗国并没有刻意阻止女子在外,但像秦思婉这样从商的女子多少会受人诟病。 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秦思婉认识了吴华钦。 那时候吴华钦正在被沈磬疯狂拒绝,因此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而转向秦思婉。 秦思婉不懂这些,少女情窦初开。 加上吴华钦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秦思婉沦陷了。 普通的商贾之家能嫁到皇都官宦门第,那简直是天大的富贵,秦思婉一朝飞上枝头最了凤凰。 秦思婉的父母亦为秦思婉高兴。 秦思婉出嫁那一日,父母给了秦思婉足足五百万两当嫁妆。 然而。 当秦思婉进入吴家的那一日,才是她真正噩梦的开始。 吴华钦不仅对沈磬念念不忘,他甚至还喜男风。 滦香园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 是的。 那日沈磬砸滦香园,从滦香园后面偷偷跑回去的人里,就有吴华钦。 吴华钦喜欢男人,也好女人。 可真正在房事上,吴华钦对女人根本就是不举。 秦思婉陷入了绝望。 不仅如此,吴华钦还会任意打骂她。 整个吴家根本没有人拿秦思婉当人看。 吴家的当家妇人,也就是秦思婉的婆母,只把秦思婉当钱罐子,那五百万两银子全被她吞了。 吴家上上下下都拿她当佣人。 而秦思婉自己的父母,为了让女儿在吴家能好过一些,把皇城里所有的产业都交给了女儿,二老回到江南做生意去了。 山高路远,秦思婉被控制在吴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秦思婉曾经反抗过,她向吴家二老说过吴华钦喜欢男人的事,却被狠狠骂了一顿,回到房间还挨了吴华钦一顿打。 秦思婉还曾自杀过,被救下来了之后,又是一顿打。 秦思婉生无可恋。 后来她学乖了,学会了顺从,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只要听话,做事,就会少挨打。 整个吴府里,在秦思婉看来,全是洪水猛兽,却也有一丝温暖。 吴微薇和吴微茫是吴府里,唯二不曾对她有过恶意的两个姑娘。 吴微茫甚至暗地里还帮过她。 “嫂子,我帮你去求舒凝公主吧!”吴微茫有一日偷偷和秦思婉说。 “舒凝公主?”秦思婉此时正在给吴家人做饭。 “是啊,我觉得舒凝公主是郗国里唯一能帮你的人了。”吴微茫轻声道。 “为什么?” “因为舒凝公主是整个郗国权力最大的女子。” “权利最大的女子难道不是皇后娘娘?” “不一样。”吴微茫还略微稚嫩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认真。 “舒凝公主可以打人,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是她的靠山。”吴微茫继续道,“宫里的娘娘们管不了我们,宫外的舒凝公主才是那个自由的能帮你还不用受罚的人!” 一个公主能打人还不用受罚? 这句话,将秦思婉逃离迷窟的希望又燃了起来。 于是,没有任何别的办法的姑嫂俩,只能碰运气。 因此,吴微茫经常出门带着秦思婉,试图能和沈磬来个偶遇,直到那日在皇宫门口。 是的,那一日,第一个站出来向沈磬行礼的妇人,就是秦思婉。 那一次行礼,是秦思婉向命运再次反抗的尝试。 吴微茫在一旁看向秦思婉和沈磬时,眼里带着激动。 只可惜,那一日沈磬走得匆忙,两人没能和沈磬有过多的交际。 回吴府的路上,姑嫂俩相互鼓励,毕竟有一次机会就会有第二次机会。 这是秦思婉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那一日回到吴府,秦思婉没有挨打,因为吴微薇帮她瞒下了所有的事情。 因此,秦思婉特别感谢吴微茫。 秦思婉看着被唐纵酒揍得浑身上下都是伤的吴华钦。 心里高兴得很。 驸马爷怎么没把他打死? 秦思婉暗自可惜。 吴华钦还在床上逼逼叨叨:“你给我好好上,再弄疼我,打死你。” 吴华钦的母亲,吴府的吴夫人此时闻讯赶来,见吴华钦被打成这样,气不打一处来。 “我的儿啊!是谁打的你啊?” 吴夫人穿得珠光宝气,雍容华贵。 秦思婉看得碍眼得很,这些都是拿她的嫁妆换来的。 “你是怎么照顾的?啊?我儿子怎么被你照顾成这样了?!”吴夫人对着秦思婉就是一顿劈头盖脸。 “她就是个废物!”吴华钦哀嚎道,“娘,我要毕子锐。” 秦思婉的眼神暗淡了下来。 毕子锐是吴华钦养在吴府的男宠,吴华钦最喜欢的男妾。 是的,吴华钦只有秦思婉一个正妻,而他之所以娶不到女人,也因为他这龙阳之好在皇都上层圈子里可谓是出了名的。 怪就怪秦家父母在皇城初来乍到,又被吴华钦表象蒙蔽,根本不知道吴华钦是这么一个畜牲。 “好好好,我去让人把毕子锐去叫来。”吴夫人白了秦思婉一眼,“没用的东西,男人的心都抓不了!” 在吴夫人看来,吴华钦喜欢男人只是一时的兴趣索然,等他娶妻生子之后,自然会改邪归正。 而皇都其他贵女们不嫁自家儿子,纯粹是因为她们没眼光。 秦思婉这么一个低等的商户之女能做户部侍郎嫡子的正妻,那可是她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偏偏这秦思婉是个没用的,连一群男人都比不过。 秦思婉沉默着。 她在忍。 吴微茫说得对,舒凝公主可以救她。 吴华钦被打成这样,换作是任何一个其他人,都会被吴家狠狠报复吧? “我的儿啊,你跟娘说,到底是谁伤的你?娘给你做主!”吴夫人眼里含着泪道。 “是唐纵酒那个混蛋!” “唐纵酒?驸马爷?”吴夫人愣了愣。 “就是他!娘,你要替我做主啊!”吴华钦哀嚎道。 “这……”吴夫人有些犹豫,毕竟唐纵酒是公主府的人,虽说传言舒凝公主和唐驸马不和,但人毕竟是公主府的人吧? “娘,儿子好痛啊,今天他唐纵酒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儿子打成了狗了!儿子好痛啊!” 吴夫人被吴华钦的叫喊声揪了心。 “好,这堂堂驸马爷把人打成这样子,还有没有王法了?”吴夫人心一横,“娘和你爹说去!” 说完,吴夫人整了整她的裙摆,朝秦思婉白了一眼:“还不快去给我弄吃的?!” 秦思婉瞅了吴华钦一眼。 “这里用不到你了,废物东西。”吴夫人转身扬长而去。 秦思婉跟在吴夫人身后,余光瞥见匆匆而来,往吴华钦床边小跑而去的毕子锐。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秦思婉啊秦思婉,你虽是商户之女,可从小也是父母亲人疼爱长大的,如何能甘心忍受这样非人的待遇? 不能,秦思婉,哪怕一辈子当尼姑,你也要争取,不能任由他们这么折腾自己! 第四十二章,他为何愿意为唐纵酒作证 近日皇城的热闹可谓是一出又一出,老百姓们对舒凝公主简直是又爱又恨。 好好一个公主,放浪形骸,是所有姑娘家最差的典范,却又一日一日给大家枯燥无味的生活里增添乐趣。 大家伙对沈磬简直是又爱又恨,既爱又恨,爱恨交加。 这次因集体斗殴被责令退学的事情,自然也是闹到了万贞帝那儿去了。 万贞帝这几日有些累,他老人家大手一挥,把这事情交给了庄广旭、尤景南和卓凌峰。 卓凌峰甩甩手:老夫年纪大了,只管喷,不管教。 庄广旭拍了拍尤景南:上次是我来的,这次你来,你要是不干,咱大理寺以后就不能和刑部相亲相爱了。 尤景南无奈,接下了此事。 因此,当一众高官和挨了揍的子弟们走进刑部的时候,内心是忐忑的。 他们才是挨揍的那个,为什么要来刑部? 尤景南把这群人环视了一圈。 这些人他都认识,尤其是那个哭得最惨的吴绍章,据说他的儿子吴华钦被揍得最惨,人家都是一次,他唯独被揍了两次。 他将视线扫向独自站在一旁的唐纵酒。 他站得笔直,身姿如松。 唐纵酒的父母不在皇都,而沈磬是不适合出现在这个场合里的,因此他只有一个人。 尤景南面露不显,内心叹了口气,转向众人。 “皇上派我来负责此事,”他淡淡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各位如实道来。” 吴绍章第一个走上前,向尤景南行了个同辈礼。 “尤大人,驸马爷昨日上学,与我儿发生了口角冲突,年轻人之间,有口角冲突很正常,结果驸马爷二话不说,就打了我儿。” “还打了我儿!”一旁的另一个官员道。 “尤大人,驸马爷固然有公主府撑腰,可也不能就这样目无法纪吧?” “是啊,青思书院是明令禁止学子之间动武的,驸马爷这是明知故犯啊!” “尤大人,请明察!”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吵得尤景南头疼。 就在这时,邵星越突然窜了出来。 “你们放屁!” “你给我过来!”兵部尚书邵崇德一巴掌拍在自家儿子脑门上。 “爹!”邵星越不懂。 “你给老子滚过来!”邵崇德怒目瞪着邵星越。 平日里邵星越再狂,对自家老爹还是犯怵的,主要就是因为打不过。 邵星越缩了一步回去。 他看向唐纵酒,唐纵酒摇摇头,表示没事。 可邵星越既然已经开了口,尤景南也不能当没听见。 “邵大少,你想说什么?”尤景南对着邵星越道。 邵星越一步向前,对着自家老爹笑了笑。 这下您拦不住了吧? 邵星越不顾邵崇德的眼神,走到尤景南面前,向尤景南行了礼。 “尤大人,他们只顾着自己挨打,怎么不想想自己说了什么?”邵星越瞥向那几个高门子弟。 “我们说什么了?”其中一人喊道。 “是啊,我们说什么了?我们什么都没说啊!”另一人喊道。 “笑话,你们是没说什么,可是君歌和吴华钦打架,关你们屁事啊?你们要上杆子挨揍?!” 邵星越说得大声,那理直气壮的气势,瞬间压倒了一众人等。 “关键是,你们十来个人,打不过我们两个人,到底谁才是废物?!” 尤景南也确实觉得好笑,十几个人打两个人,结果被打得哭爹喊娘,可真没用啊。 一阵沉默之后,吴华钦开口了。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他们几个是看不惯我莫名其妙被挨打,才会出手相助,如此遭罪都是无妄之灾!” “你也知道人家是因为你,”邵星越转向吴华钦,“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君歌面前对舒凝公主出言不逊?!” 此话一出,尤景南眉角一跳。 真相了。 吴绍章一听,猛地面朝吴华钦。 吴华钦的表情出现了瞬间的呆滞。 吴绍章看明白了。 父子俩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吴华钦立马上前一步。 “出言不逊?我说了什么出言不逊的话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吴华钦怒喝一声。 坚决不认。 “你!”邵星越没想到吴华钦这么无耻。 “是啊,吴兄说什么了?以至于驸马爷对他下手如此之狠,以至于我们集体被退学?!” 一旁又有弟子叫了起来。 邵星越不记得了,但是吴华钦说的时候,他只管生气,根本记不住他说了什么。 邵星越瞧向唐纵酒。 这时,唐纵酒走了出来。 “舒凝公主往日里名声确实不好。” 唐纵酒一步一步走的很慢,但那修长俊朗的身姿似乎自带光环一般,令人无法移开眼。 “我没听见,也就算了。” 唐纵酒停步于尤景南跟前。 “吴华钦当着我的面,诋毁舒凝,挨揍还是轻的。”他顿了顿,“如果我一字不落地把他说的话,复述给圣上听。” 唐纵酒对着吴绍章:“户部侍郎这个位置,看来你是不想要了。” “竖子尔敢!”吴绍章怒道。 “爹,你也听到了,他唐纵酒就是这么嚣张,我根本就没说什么,他就把我打成这样!”吴华钦高喊。 “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其他的子弟们也纷纷喊了起来。 “唐驸马。”尤景南转向唐纵酒,“事已至此,也顾不上对舒凝公主的冒犯了,吴华钦究竟说了什么,你最好如实道来。” 唐纵酒不想说,这对一个女子而言,是非常污秽的冒犯。 对这个女子的丈夫而言,更是赤裸裸的挑衅。 “这种话,我身为一个男人,不会说,身为舒凝的夫君,更不会说。” 唐纵酒坚持。 “哈,你不说,是因为我根本就没说——” “可是我有证人。”唐纵酒道。 “你说什么?!”吴华钦猛然道。 唐纵酒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吴华钦,他始终对着尤景南。 “证人?”尤景南问。 “是的。”唐纵酒颔首,“我有证人证明,当时吴华钦确实说了对舒凝公主十分不敬的话。” “证人何在?”尤景南再问。 吴华钦也想知道这个所谓的证人是谁。 他们这一伙人,在青思书院结党,根本没有人敢和他们对着干。 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敢跟他吴华钦作对? 此人最好不要出现,一旦出现,他就不会让对方好过。 吴绍章和吴华钦不愧是父子俩,此时此刻想的内容几乎如出一辙。 吴绍章的脑子里已经开始了各种手段的预演。 而当唐纵酒的证人出现的那一刻。 吴家父子傻了。 不仅是吴家父子,在场所有人都傻了。 就连尤景南都有些意外。 这个人,当日是何时出现在青思书院的,又是怎么能听清楚吴华钦的话,又如何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的?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为什么会愿意为唐纵酒作证? 第四十三章,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蔺暮辞那陌上人玉如,公子世无双的身姿出现在众人眼里的时候,整个正殿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寂静。 蔺暮辞没有在意,他走到尤景南跟前,向尤景南行了礼,又朝唐纵酒打了招呼。 “尤大人,下官可作证,当日吴家大少爷确实对唐驸马说了有关舒凝公主的,污秽的言语。” 蔺暮辞温和的声音回荡在刑部正殿大厅。 尤景南对蔺暮辞的话,不疑有他。 因为蔺暮辞虽不是过目不忘,但他那一身记忆的本事,是当初在金銮殿上被万贞帝夸赞过的。 蔺暮辞作为王太傅最杰出的弟子,又出自百年文豪世家蔺家,身份地位比在场的人高一层不说,人格品性更是百里挑一得优秀。 而且,蔺暮辞和唐纵酒虽说是今年的文武状元,可实际上两人并无交集,蔺暮辞没有道理为了一个唐纵酒得罪那么多人。 能让蔺暮辞说实话的,也唯有真相二字。 这样一个人说的话,分量比十个邵星越要大得多。 一时间,尤景南能想到的,在场的几位官场老爷自然也想得到。 变脸速度最快的,是吴绍章,他转头就对着吴华钦又扇了一巴掌:“丢人现眼的东西!” “爹?!”吴华钦被打愣了。 他不明白了。 蔺暮辞怎么了? 唐纵酒的话都可以是胡言,蔺暮辞的话怎么就不能是乱语了? “爹!蔺暮辞在瞎说!”吴华钦不信邪。 “啪——”又是一巴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家老爹这么打了两巴掌,吴华钦从小到大的尊严似乎被踩在了脚底。 他不明白,被踩在脚底的明明应该是唐纵酒,为什么变成了他? 凭什么? 此时,其他老爹们也开始各自教训起自己的儿子来。 “打不过还要去打,蠢货!”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公主府的人是你能惹的?混账!” 众人屈服的,并不是唐纵酒,也不是公主府,而是万贞帝。 谁都知道舒凝公主是万贞帝的掌上明珠。 蔺暮辞一句话,坐实了吴华钦言语侮辱舒凝公主,这往重了说,万贞帝一个不高兴,丢官是小,杀头才是大事。 本来想气势汹汹给公主府来个欺行霸市,气焰嚣张,目无礼法的罪名,如今反倒是自己要小心掉脑袋。 一个个都气不打一处来。 吴绍章第一个走上前,堆着笑容,略微低头,向尤景南行礼道:“犬子教导无方,是我的错,还望尤大人海涵。” 其他几人见吴绍章表态了,也纷纷跟着上前:“还望尤大人海涵,我等回去定会耳提面命。” 一时间,当儿子发出各种“哎哟”“爹你干嘛”“爹我错了”的声音。 “爹!为什么!我没做错!”吴华钦瞪大了双眼,依旧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想不通。 他爹户部侍郎啊,一个状元怕什么啊? “你闭嘴!”吴绍章猛地拍了吴华钦一脑袋。 一场父子相爱相杀的戏码在刑部大堂上演了起来。 而所有人里,只有邵崇德一开始呵斥了邵星越,其余时间没有说话。 邵星越看着他们几个吃瘪的样子,笑得很得瑟。 “爹,你早就知道了?”邵星越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家老爹。 “我知道个屁。”邵崇德白了这个蠢儿子一眼。 邵崇德确实不知道唐纵酒会有怎样的应对,但他知道唐纵酒不是那种没有后手的人。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根本不用出现在这里。 他懒得跟邵星越解释,向尤景南和蔺暮辞,唐纵酒三人告了辞,就拎着这个憨憨儿子离开了。 见这些个兄弟们逐渐离开,只有吴华钦仍站在原地,依旧心有不甘,眼神里愤怒尽显。 “走啊!”吴绍章瞅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喊道。 吴华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像一条毒蛇似的盯着唐纵酒。 盯着盯着,突然,吴华钦周身那愤恨的气压一散而空。 他收回目光,站直身体,转头,跟上了邵崇德。 唐纵酒无视了吴华钦,向尤景南和蔺暮辞道谢:“今日之事给两位添麻烦了。” “奉命行事而已。”尤景南道。 不管怎么样,起码比上回无头尸案来得轻松一些,尤景南这次都不用等到第二天再向万贞帝禀报。 “不知驸马是否有时间小酌一杯?”蔺暮辞开口。 唐纵酒颔首,他看向蔺暮辞的目光带着一些审视。 这次,是这位文科状元主动找到他说可以替他作证,这直接省去了唐纵酒很多的麻烦。 唐纵酒有些不明白蔺暮辞向他示好的目的。 但无论如何,蔺暮辞帮助了他,出去喝一杯也无妨。 “不过我不喝酒,可以以茶代酒。” “如此甚好。” 吴府。 吴华钦一路上不吵不闹,默不作声。 “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说过冒犯舒凝的话?”吴绍章冷声问。 “那算什么冒犯的话?您是不知道,我们几个私底下……”吴华钦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混账!”吴绍章怒道,“你是真的会给我惹麻烦。” “他唐纵酒算是什么东西?没有他,舒凝就是我的!” “你是什么东西有资格娶舒凝公主?” “爹?!” “不中用的东西,你已经娶妻了,既然已成家,就好好传宗接代。我不指望你,起码能指望孙子,别一天天的扑在男人堆里,这算什么事?” 吴华钦好不容易强压下的怒意,被吴绍章这几句话又激了起来。 今日,他不仅没能得到公道,还被吴绍章在众人面前抽了两个嘴巴子,里子面子可算是丢完了。 吴华钦带着滔天的怒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走进房间,秦思婉正在收拾。 秦思婉自上而下散发着南方女子的婉约和柔意,但对吴华钦的态度却不冷不热。 偶尔露出的冷意里还带着一丝恨。 什么东西? 吴华钦想,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敢这么对我? 不过是个五百万两而已,我给了你尊贵的身份,你为什么不对我感恩戴德? 感受到吴华钦如毒蛇一般的视线,秦思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秦思婉生得很好看,恍惚间,吴华钦从秦思婉身上看见了沈磬的影子。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第四十四章,她不啻微芒,造炬成阳。 吴华钦的眼神从未有过的阴鸷。 他大步走上前,拦腰抱起秦思婉,“砰——”的一下把她丢在床上。 还没等秦思婉反应过来,他就要撕秦思婉的衣服。 “住手!”秦思婉叫道。 “住手?”吴华钦恶狠狠道,“你是老子的人,老子要你穿衣服你就得穿,老子要你脱衣服你就得脱!” “不要!住手!”秦思婉极力反抗。 她至今还是完璧,这是她唯一能守护的东西,无论将来她是和离还是死亡,起码是个清清白白的身子。 自婚后得知吴华钦因为好龙阳而对女人不举之后,她根本就不想吴华钦碰她一点。 此刻吴华钦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似是要破了她的身子。 秦思婉当然不愿,死都不愿。 她受够了,也忍够了。 “啪——”的一声声响,秦思婉的脸被打出了一道深深的印子。 随即,吴华钦用力控制住她,要撕她的衣服。 “不要啊!”秦思婉用尽全身力气反抗。 挣扎间,手打在了吴华钦的脸上。 “叫你打我?”吴华钦恶狠狠道,“叫你打我?!” 又是“啪——”的一巴掌。 秦思婉原本娇嫩的脸被这几巴掌打得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吴华钦盯着手掌印,眼神越来越阴鸷,下手越为狠厉。 紧接着,在“撕拉——”一声中,他撕开了秦思婉的衣服。 衣服在空中缓缓飘落,掉在了地上。 随着衣物褪去,秦思婉嫩白的身体就这样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吴华钦眼中。 吴华钦一时停住了动作,他的眼睛瞪大,逐渐变态。 吴华钦将这一抹春色想象成了沈磬。 他的眼底露出了野兽一般的欲望。 秦思婉被吴华钦凶狠的样子吓到了,她甚至怀疑吴华钦是不是要把她弄死在床上。 秦思婉手脚并用拼命反抗,可她毕竟是个弱女子,哪里是吴华钦的对手。 秦思婉刚用了一些力,就遭受了更重的毒打。 再反抗,再打。 无论秦思婉做什么都没用,最终,她被打得瘫在床上,泪流满面。 就在这时,吴华钦的身躯猛地压在她身上。 秦思婉甚至闻到了吴华钦那令人恶臭的体味。 一想到吴华钦和毕子锐在一起过,秦思婉的体内忍不住一阵恶心。 吴华钦见到秦思婉这个样子,内心一个发狠,开始对秦思婉用粗。 秦思婉彻底绝望了。 等这顿虐待过后,她就投湖自尽。 带着这种决意,秦思婉放弃了抵抗。 见秦思婉不再反抗,吴华钦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早点听话,就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 说完,吴华钦开始动了起来。 然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吴华钦又不举了。 吴华钦反复尝试,一次次尝试,逼着秦思婉做各种动作。 可依旧不行。 最后,秦思婉冷笑一声。 这一声冷笑将吴华钦刺激得失去了理智。 他一把掐住秦思婉的脖子:“你笑什么?” 秦思婉也不再妥协,带着浓烈的恨意死死盯着吴华钦。 “笑你不举!”秦思婉语含讥讽,面露不屑。 这瞧不起他的样子,令吴华钦想到了唐纵酒。 “你,说,什,么?!”吴华钦对着秦思婉怒吼道。 “我说我笑你不举啊!”秦思婉也对着吴华钦吼道。 “啊——!”吴华钦疯了。 “你有本事弄死我,可你就算是弄死我,也改变不了你对女人不举的事实!” “啊——!” 十一月皇城的冬天寒冷刺骨,秦思婉被吴华钦当成畜牲一样按在地上殴打,虐待。 此时已至深夜,殴打的声音伴随着吴华钦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传遍了整个吴府。 两个姑娘的院子里,吴微茫急的不行。 “阿姐!再这样下去嫂子会没命的!”吴微茫的眼眶有些红。 先前姐妹两去找王夫人,结果被王夫人一句“秦思婉能让儿子出气是她的福气”给打发了回来。 吴微薇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可有办法?”吴微薇问。 以往吴微茫的主意总比她这个当姐姐的多一些。 “阿姐,我们得去找舒凝公主!”吴微茫道。 “你疯啦!现在快到子时了!外头也早已宵禁,你一个姑娘家,要是出事怎么办啊!”吴微薇听到吴微茫的话心里一惊。 她这妹妹胆子也太大了! “那不然呢?看着嫂子死?”吴微茫觉得沈磬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吴微薇陷入了沉默,她不希望秦思婉出事,但更不希望自家妹妹出事。 屋外又传来秦思婉的惨叫声。 叫得两位姑娘心惊胆战。 她们甚至觉得嫁人居然是如此恐怖的一件事情。 “不行,阿姐,我必须去!”吴微茫抹去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她神情坚定,决意要为秦思婉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又一阵哀嚎声传来。 “姐!等不了了!”吴微茫抓着自家姐姐道。 如果吴微茫要偷偷出府,是决计不可能瞒着吴微薇,一旦吴微薇去跟自家爹娘告状,吴微茫就什么都白做了。 吴微薇注视着自家妹妹一会儿。 最终点了点头。 吴微薇转身走到柜子前,从柜子里取出一把袖珍刀递给吴微茫。 “我带你去后院,你还记得那块矮墙吗?咱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你踩在我背上,看看能不能跨出去。” “虽然公主府离我们家不是很远,可你一个人夜里独自在外,我实在是不放心,这个小刀给你防身。” 吴微薇也不是扭捏的性子,说完就带着吴微茫来到了矮墙边。 “来,踩上来!” 吴微薇弯下腰。 吴微茫神情坚毅,人命关天,她不能接受自家哥哥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 “姐,我走了以后你帮我瞒着点!” 吴微茫身材娇小,抬腿踩上了吴微薇的背,双手搭在矮墙墙头之上。 “我现在一点点站起来,你往我肩膀上踩!”吴微薇边说,边站直身体。 “好!” 于是,姐妹俩一点点都站直了身体。 吴微茫的整个头已经露在墙外了。 接着,吴微薇抬起手,搭在吴微茫的鞋底,用力将吴微茫托起。 吴微茫双手使足了劲儿,猛地一脚跨在了墙头。 她低下头,对着吴微薇道:“姐,我去了!” “千万小心!”吴微薇这辈子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情。 她是真的担心吴微茫,可秦思婉痛苦的哀嚎也让她难以承受。 “我晓得,你快回去!” 说完,吴微茫做足了准备,纵身一跃,跳出了吴府的院落之外。 摔到地上的那一刻,吴微茫一阵吃痛,她撑在地上的双手因为缓冲而磨破了皮。 毕竟是冬天,吴微茫又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千金小姐,皮肤嫩滑如水。 这一摔,不仅手磨破了皮,连衣服都撕破了几处。 “嘶——”吴微茫从小到大就怕疼,今日这一摔,疼得她眼泪直掉。 但吴微茫没有退缩,她是唯一一个能救秦思婉的人了。 夜色中,明月当空,寂静的冷意从吴微茫周身的四面八方中传来。 不啻微芒,造炬成阳。 哪怕是再小的光芒,也能像太阳一样发光。 吴微茫当得起这微茫二字。 第四十五章,公主殿下,人命关天呐! 这是吴微茫人生第一次走夜路。 从吴府到公主府的路并不远,但走着走着,吴微茫似乎迷失了方向。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白天的皇城和晚上的皇城完全不一样啊! 吴微茫心里慌乱了起来。 寂静的夜晚,一切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忽然,一只小鸟从屋顶飞过,扑闪翅膀发出的声音把吴微茫吓了一跳。 吴微茫沁出了眼泪。 她左看看右看看,周围的民屋似乎都长得一样,她几乎分不清了。 偶有几处亮着灯,她本能地想往亮光的地方走去,可怎么看那不是去公主府的路。 吴微茫有些害怕,也有些心急。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托大了,她如今可能不仅找不到去公主府的路,甚至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吴微茫吸了吸鼻子,将手里姐姐给的匕首攥紧了些,仿佛这柄冰冷的利器是她唯一的安全感一般。 微茫啊微茫,勇敢一点!人命关天!你可以的! 吴微茫深吸一口气,她揉了揉眼睛,将自己的眼睛瞪得老大,环视了一下四周,凭借记忆里的画面,朝公主府方向跑去。 可是,跑着跑着,她没看路面,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绊了一下,“砰——”的一声,她毫无防备地摔倒在地上。 好痛! 原本就有些破了皮的地方,这下子给摔出血了。 “娘……”吴微茫不禁喊了一声。 小姑娘眼里闪着泪花,现在不仅手上痛,刚才摔跤的时候似乎还伤到了脚。 公主府还没到,她发现自己似乎是迷路了。 小姑娘哭出了声。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小姑娘刚才好不容易拾起的信心,一下子又没了。 但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无尽的黑暗笼罩着她。 吴微茫意识到,没有人能帮她,除了她自己。 她定了定心神,想起了还在受苦哀嚎的秦思婉。 不行,吴微茫,去公主府! 于是,吴微茫在一边摔跤,一边自己爬起来,一边怀疑自己不行,又一边给自己不住打气的过程中,往那个她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公主府的地方,跑了过去。 夜色袭人,吴微茫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她还是没找到路,当她再一次摔在地上,这次连小脸都剐蹭了一回的时候,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吴微茫,你真没用! 也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吴微茫身后传来。 “你是何人,为何三更半夜在公主府附近?” 唐纵酒和蔺暮辞在先前那一对爷孙俩的小酒馆里聊天。 唐纵酒向那对爷孙俩问了好,还补偿了一些银子,作为当日砸了人家铺子的赔罪礼。 老爷子事后得知这位是传说中的驸马爷的时候,内心也是震惊无比,没想到这位驸马爷还来自家的小铺子,自然是蓬荜生辉,不肯收这个钱。 但是小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拿着银子放进了当日因为她要去捡,而唐纵酒为了保护她而受伤的那个钱罐子。 唐纵酒与蔺暮辞相谈甚欢,一时间两人聊着聊着忘记了时间,再一看,已经到了子时。 于是唐纵酒与蔺暮辞道别后,回到了公主府,没想到在公主府附近遇到了个摔了跤,在地上哭泣的吴微茫。 吴微茫听到公主府三个字就好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 她睁大着布满泪水,晶莹剔透的眼睛看向唐纵酒。 唐纵酒她认识啊! “唐驸马——!”吴微茫哭着喊了一声。 唐纵酒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好在现在周围没人,不然吴微茫这个样子喊他,这得生出多少误会出来。 “救命啊——!唐驸马——!求你告诉舒凝公主,救命啊!” 吴微茫站起身朝唐纵酒跪了下去。 一个姑娘家三更半夜跑到公主府喊救命,唐纵酒觉得事情可能不小。 毕竟这个年头,什么样的人需要沈磬出面去救? 于是,唐纵酒也没耽误,敲开了公主府的大门。 当吴微茫看见沈磬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这一路的苦,没有白受。 她一个箭步跑上前,一把抱着沈磬,嚎啕大哭起来,嘴里还不忘说话。 “殿下救命啊!救救我嫂子!她要被我哥打死了!救命啊!” 沈磬见到吴微茫也是微微一怔,这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让沈磬想起了先前在教室里,姑娘欲言又止的眼神和被她姐姐打断的话。 “你慢慢说,别急。”沈磬将苏芳递来的热水送到吴微茫嘴边。 “人命关天!公主殿下,求您救救我嫂子,再不去,她要被打死了!” 吴微茫根本不顾上喝水,急切道。 ———— 这一刻,秦思婉真的想死。 她赤身裸体倒在地板上,明明寒冷刺骨,秦思婉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青紫一块一块布满全身,嘴角和耳根流着血。 秦思婉已经哭哑了嗓子,泪也流干了。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脑子愈发沉重。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自己的父母。 秦父秦母一个憨厚有礼,一个慈眉善目,对她从小都是疼爱有加,舍不得碰疼她一点。 如果让二老知道自己捧在手心里的闺女受到这样非人的虐待,二老是得多痛苦啊。 爹……娘……对不起…… 婉儿累了…… 对不起,婉儿坚持不下去了…… 秦思婉还想起了吴微茫。 想起了这个好姑娘一次次给她出主意,带她出门去各种场合试图能遇见舒凝公主。 茫儿,辜负你的好意了…… 缓缓地,秦思婉闭上了眼。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生命从她身上一点一滴地流逝。 吴华钦打累了,休息了一会儿,这会儿刚醒,发现天似乎亮了。 他踢了踢秦思婉:“起来,别装死。” 秦思婉一动不动。 他又踢了一脚,秦思婉依旧没反应。 吴华钦先是愣了愣,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跳下了床。 他将手指探了探秦思婉的鼻息。 没气了! 吴华钦直接吓软了。 “娘——!” 吴华钦猛地大喊一声。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巨响。 卧室的门被狠狠地撞了开来。 吴华钦抬头望去,结果被凌晨的阳光一下子刺了眼睛。 他下意识闭眼,抬起手遮挡。 等他稍微适应了一会儿,再松开手,一道阴影出现在他眼帘之中。 吴华钦原本微眯的眼睛缓缓一点点睁开。 他看到的不是吴夫人,而是沈磬。 第四十六章,沈磬被这一幕刺得深疼。 沈磬带着周身冷冽的气场,居高临下,看他的样子仿佛是在看一坨路边最臭的粪一般。 不对,粪还能当做化肥浇灌植物,而他吴华钦连粪都不如。 吴华钦一时间被沈磬万年寒冰一般的气场震在了原地。 沈磬是第一个踏进房间的。 昨夜她听完吴微茫的描述之后,立马就安排人做准备工作。 她让沈其忠天做好准备,天一亮就往皇宫里去,跟皇帝报备,让皇帝安排人去吴府,最好是庄广旭。 接着她吩咐苏芳准备好房间,叮嘱吴太医随时准备好救人。 然后,她让李嬷嬷准备急救需要的东西。 最后,她带上了二十个公主府的侍卫,来到吴府。 一群人闯进吴府,被吴府的家丁阻拦,侍卫们二话不说,来一个打一个。 紧接着吴氏夫妇急匆匆跑了出来,见是舒凝,意识到自己儿子做的事情被露了出去。 二人想阻拦,却也被侍卫们拦下了。 就这样,沈磬一路直接冲到了秦思婉和吴华钦的寝室。 第一个映入沈磬眼帘的,就是这满地狼藉的惨状。 混乱不堪的房间,碎了一地的茶碗,一片狼藉的家具,一道道浅浅的血迹,一丝不挂奄奄一息的女人。 沈磬被这一幕刺得深疼。 “舒……舒凝公主?”吴华钦被沈磬这宛如恶煞的神色给吓到了。 “其他人,包括苏芳也都别进来!李嬷嬷快来!”沈磬一人将所有射向房间里的视线隔绝在外。 “是!”李嬷嬷应声走进房间。 愣是李嬷嬷在宫里见过了各种各样的场景,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 “作孽啊!”李嬷嬷不愧是老嬷嬷,嘴上喃喃着,可手脚却非常迅速。 李嬷嬷眼神一扫,迅速走到衣柜前,两眼一瞄,拿出几件女式的衣物,立马蹲在秦思婉跟前,也顾不上把秦思婉是不是在地上,立即给人穿起了衣服。 她还时不时地探了探秦思婉的鼻息,搭上秦思婉的脉搏。 “怎么样?”沈磬问。 李嬷嬷摇摇头:“可能快不行了。” “嫂子!嫂子!”吴微茫在外头等不及,第一个冲了进去。 小姑娘从昨晚到现在,自己也伤着,可她完全不顾上休息,衣服也没换,就一路跟着沈磬回到吴府。 这会儿看见只有吐气没有吸气的秦思婉,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拼命地掉。 小姑娘是真的怕啊,秦思婉此时就像是一块破碎了的玉,她都不敢去碰触,仿佛一碰,秦思婉就会随风飘散一般。 “呜呜呜……嫂子,你怎么样了嫂子,你别吓我……”小姑娘除了哭,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沈磬见状,人聚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沈一。” “主子。”沈一出现在沈磬身旁。 “把秦嫂子送到公主府,让吴大夫好好看看。” 原本沈磬还想着现场视情况再做决定,却没成想居然看见的是这么个状况。 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是,主子。” 沈一走进屋,此时秦思婉已经穿上了衣服,可人似乎已经真的不行了。 沈一没有丝毫犹豫,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一把将秦思婉打横抱起,秦思婉轻得似乎只剩下了皮骨。 “轻点!轻点!她不禁碰!”李嬷嬷语气急切叮嘱道。 “嬷嬷,劳烦你带着苏芳先回去,帮我照看秦嫂子。” 沈磬站在吴华钦的跟前,明明是日头最足的正午,吴华钦却如坠冰窖。 沈磬看他的眼神似是在看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比人的排泄物还恶心的存在。 “我也去!公主殿下!我也去!”吴微茫恳切地看着沈磬。 沈磬点点头。 “沈二沈三。”沈磬继续唤道。 “属下在。”沈二沈三出现在沈磬身旁。 “给我把他扒了,留条裤子。再吊起来,前后窗门打开。” 沈磬冷冷道。 “其他人守在门口,今天没我的命令,谁都进不了这个屋。” “是!” 侍卫们得令后,“刷刷刷”站了一排。 “天啦噜!没有王法啦!舒凝公主私闯民宅,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啦!”王夫人匆匆赶来,就看见整个房间就像是被人掀了一样,吴华钦光着膀子被吊在半空。 “娘——!娘——!救我——!”吴华钦哭喊着。 “舒凝公主你当真如此目无王法吗?!”吴绍章怒气冲冲跑了过来。 “你们最好期待秦思婉没事。”沈磬面朝屋外,“一旦她熬不过去,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祭日。” 沈磬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趁现在还有时间,你们赶紧去擦擦自己的尾巴,吴大人你最好为官清廉,吴夫人你最好没有动过秦思婉嫁妆一分一毫。” 沈磬语气越来越冷。 “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吴氏夫妇听到这个话,心里一个咯噔。 而就在吴氏夫妇犹豫的一瞬间,沈二已经拿起地上的桌脚,一棍子打在了吴华钦的身上。 “啊————!”吴华钦一声惨叫。 “儿啊——!”吴夫人听得整个人都在颤抖,“老爷——!” 吴绍章握紧了拳头,转头离开了。 “老爷——?!”吴夫人看着吴绍章离开,一脸的不可置信,下一刻就嚎哭了起来。 沈磬冷笑一声,对着沈二,沈三道:“打人的事情我不懂,你们看哪些是这厮用来打女人的,你们一个个用一遍,别替人家省。” “是。” 于是,整个吴府在经历了秦思婉痛苦的哀嚎声的洗礼之后,又开始了吴华钦如杀猪般的惨烈声。 吴夫人还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 沈磬朝她说了一句:“秦思婉的嫁妆你多吐出来十万两,你儿子的苦就少受一分。” 吴夫人突然止住了哭声,连滚带爬地往吴府的后院跑。 此时,吴华钦的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甚至从吴府里传了出去。 路过吴府的来来往往的人都不禁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桌子,椅子,板凳,皮鞭。 凡是房间里能用的,沈二沈三都用了一遍。 吴华钦甚至失了禁,恶臭的液体顺着他的裤子流了下来。 沈磬在吴华钦身上瞧见了先前唐纵酒揍吴华钦留下的伤。 还是手下留情了啊,驸马。 唐纵酒就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 很快,吴华钦晕了过去。 “去倒盆水来。”沈磬道。 “别泼水,别泼水!”吴夫人飞跑了过来,对着沈磬就是下跪磕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我把银子都带出来了。您就饶了我们吧!” 沈磬指了指放银子的箱子:“去数数,有多少。” “是。”其中一个侍卫道。 “那就先不泼水吧。”沈磬转了一圈视野,“沈二沈三,你们也休息一下。” “是。”沈二沈三停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庄广旭抵达了现场。 第四十七章,两人隔着衣服,肌肤相贴 沈其忠找到庄广旭的时候,他正在品尝夫人熬的高汤。 庄广旭带着万分不舍的心情,离开了夫人和高汤,跟着沈其忠匆忙地来到了吴府。 尽管庄广旭心里已经有了预期,可看到吴华钦这个样子的时候,庄广旭的眼皮还是忍不住直跳。 此刻的吴华钦,像一头即将下锅的猪一般,双手被捆绑挂在房梁上。 他全身上下布满了各种伤痕,以庄广旭多年的经验来看,是木棍,鞭子,茶杯,椅子等各种凶器造成。 庄广旭扫了一眼屋内,很好,所有的凶器都一个个摆在那里呢。 而“被害人”吴华钦全身上下布满了鞭痕,青一块紫一块。 由于两边的窗户是开着的,因此吴华钦整个人都已经被冻得发紫。 显然,公主府的两位行刑人是懂行的。 所有的伤口都在皮下,吴华钦甚至没有一点点出血的迹象。 两人在对吴华钦“行刑”的时候,甚至还会把吴华钦转转圈,看看哪里还有好皮没揍。 一旁的王氏和一众吴府的人,哭天抢地。 吴绍章此时不知道在哪里。 哎。 庄广旭内心叹了口气。 舒凝公主要是再这样下去,他庄广旭早晚得提前退休。 但无论庄广旭内心多么烦躁,作为大理寺卿,该端着的时候,是绝对不会退怯的。 “公主殿下。”庄广旭穿过吴府的曲径通幽走到沈磬跟前,朝沈磬行礼。 沈磬“嗯”了一声,朝庄广旭招手,示意庄广旭到房间里。 “这个东西。”沈磬指了指被只剩下一条裤子的吴华钦,“明明好龙阳,结果还娶妻,娶了妻就算了,还来招惹我,招惹我还好说,昨天晚上拿人妻子撒气,差点把人打死。” 庄广旭抬头瞅着吴华钦。 居然被舒凝公主逮了个正着? 那也难怪会被动用私刑了。 “人现在被我带到公主府里,李嬷嬷在照顾,这会儿生死未卜。” 庄广旭点点头。 李嬷嬷是姬皇后身边的老嬷嬷,是沈磬开府时,姬皇后特意指给沈磬的。 这位李嬷嬷当年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做人做事非常妥当,对女子的事情更是了如指掌。 可以说,李嬷嬷在公主府,代表的就是皇后娘娘。 既然李嬷嬷在,说明这件事情帝后很可能已经知晓。 那好办多了。 庄广旭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顿时明亮了起来。 “那个东西。”沈磬对着还在哭的吴夫人,“把人的百万两嫁妆全部独吞,完了还助纣为虐,给她那畜生儿子找男宠,那男宠现在也在吴府里。” “下官知道了。”庄广旭颔首。 “至于吴绍章,这老东西已经去抹尾巴了,”沈磬道,“你该查查。” 庄广旭朝常子聪使了个眼色。 这次出外勤,常子聪也跟着来了,再次见到沈磬,让常子聪想起了当日沈磬跟着上官兰来到大理寺,那绰约多姿的样子。 如今看来,这位公主比之前,更加英姿飒爽。 “哟,你也来了啊?”沈磬看见常子聪,是熟人面孔,打了个招呼。 “下官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刚才庄广旭和沈磬说事儿,常子聪没能插上嘴,这会儿请安请得特别狗腿。 “免礼免礼,快去办事儿,办好了,我这儿有赏。”沈磬笑道。 “是!”常子聪转身,朝后面一众大理寺的人说道,“走着。” 事情吩咐完,与对常子聪熟稔的态度不同,沈磬如冰锥一般的视线看上了吴华钦。 此时的吴华钦人已经晕了,人似乎也去了半条命。 沈磬端详了半天,说道。 “阉了吧。” 听到这句话,吴夫人瞬间崩溃了。 “不要啊,公主殿下,不要啊——!” 被权利和金钱蒙蔽了人性的吴夫人,此时此刻终于意识到,这位公主殿下,不仅不是她能招惹的人,更是能将吴府彻底打落至尘埃的人。 只是,当吴夫人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沈磬觉得她聒噪,找人用布条塞了她的嘴。 沈二得令,上前去脱吴华钦的裤子。 沈磬觉得一时新奇,目不转睛地看着,却突然被人用手挡住了视线。 沈磬皱眉,下意识抬手抓住眼前的手掌。 她刚要呵斥,下一刻,一阵清醒的松香味传到了沈磬的鼻子里。 她立刻意识到,遮住她眼帘的人,可能是唐纵酒。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跟唐纵酒根本就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她却能够从这炙热的体温中感受到,这个站在她身后,将一股特有的男性成熟味道传来的人,就是唐纵酒。 “唐纵酒?”沈磬试探性问。 “嗯。”唐纵酒的大手搭在沈磬的双眼上,手掌将沈磬所有的视线完全遮挡。 把吴微芒带入公主府之后,唐纵酒就始终站在一旁,不言不语,仿佛是个透明人似的。 后来他跟着沈磬来到吴府,目睹沈磬派沈其忠禀告帝后,找庄广旭,拯救秦思婉,承接吴华钦。 一系列事情做得井井有条。 直到沈磬想看阉割吴华钦,唐纵酒这才站了出来。 少女的体香亦从沈磬身上传递到唐纵酒的鼻子里。 两人彼此的馥郁交织着。 先前在紫祥宫湖里的情景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唐纵酒的脑海里。 软香入怀。 不同的是,先前的沈磬是昏迷的,如今的沈磬是清醒的。 “你怎么来了?”沈磬问。 “再不来,你就要亲眼看一个男人被阉割?”唐纵酒反问。 被唐纵酒这一打岔,沈磬刚才那一时的好奇心给弄没了。 “倒也没有……”沈磬认怂,她有种自己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那就别看。”说着,唐纵酒竟又上前了一步。 唐纵酒宽大的胸膛就这样若有似无地贴在沈磬的背上。 沈磬的心跳有些加快。 “噢……” 话音刚落,就听见前方传来吴华钦那似乎能撕裂天空的惨叫声。 声音来得如此突然,沈磬被整了一下。 下一刻,唐纵酒微微用力,将沈磬与自己完全的贴在了一起。 隔着衣服,肌肤相贴。 唐纵酒瞥见一抹红晕迅速爬到了沈磬的耳根。 唐纵酒勾唇。 第四十八章,不会要你命,可能要点血 户部侍郎吴绍章的儿子好南风,凌辱发妻,手段残忍至极,吴夫人吞并媳妇五百万两白银的事情,一日之内,就在整个皇城传开来了。 “你听见了吗?人家媳妇被打得惨叫连天。” “你也听见啦?我家孩子半夜被叫声哭醒,太吓人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家!虽说做媳妇的被婆婆磋磨很正常,可也不能不把人家当人看吧!” “据说这媳妇是个商贾出身。” “商贾怎么了?商贾家的女儿不是女儿了?” “不是说了嘛,舒凝公主连夜踢翻了吴家大门,把人给救了出来!” “是啊是啊,据说人快给打死了,冰天雪地里,活活给打死啊!” “这种人猪狗不如!” 吴华钦的事情一时间被老百姓义愤填膺地恨上了。 与之相反的是,沈磬连夜救人的事情,也被老百姓给称赞了。 “舒凝公主还是那么霸气啊,人家府衙说闯就闯。” “哼,私闯民宅,不成体统。” “敢情被虐待的不是你家女儿!” “舒凝公主闯得好!” 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公主府,客房内。 秦思婉梦见了许多人,她的父母,亲朋好友,过去在南方幸福的时光。 突然,吴华钦那狰狞恐怖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啊————!”秦思婉大喊一声,猛得睁开了眼。 昏暗陌生的房间,干净整洁的床铺,温暖的被子,还有一旁隐隐烧着的暖炉。 我这是在地府吗? 秦思婉心想。 地府里会有暖炉? “扣扣扣——” 三声轻响,不急不缓,很有礼貌。 但这声音不是从门外传来,而是从屋顶。 秦思婉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又是完全不熟悉的环境,自然而然地开始感到害怕。 “谁?”她轻声问道。 “醒了?”沈一没有回答秦思婉的话,他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毫无波澜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他抱着秦思婉一路回到公主府那天,秦思婉真的差点死掉。 吴太医给她看了一天一夜,公主府的下人因为收到了沈磬的命令,李嬷嬷和荼白一直守在秦思婉身边细心照顾。 后来沈磬和唐纵酒带着人回府的时候,秦思婉都没能醒。 沈磬又从宫里叫了几位有医术的女大夫和老太医们来救人。 这些日子,众人为了把秦思婉从鬼门关救回来,都精疲力尽了。 这一救,整整救了四日。 此时,已是深夜,白日里那些小姐们都累了去休息,其他的丫鬟此时也熬不住。 沈磬让他安排人轮流照看秦思婉,今日刚好轮到沈一。 没成想,今天晚上人醒了。 屋子里,秦思婉心想,对方既然问自己有没有事,说明对方应该不会害自己。 秦思婉定了定神,她稍微动了动,发现自己全身都疼,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再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秦思婉确定,自己这是被救了。 “感谢少侠救命之恩。”秦思婉朝着屋顶道。 过了半晌,对方没有应答。 “少侠?”秦思婉撞着胆,又问了一句。 屋顶还是没有反应。 而此时,门前却响起了敲门声。 “嫂子!嫂子!”吴微茫焦急的声音出现在屋外。 “茫儿!”秦思婉有些惊讶,难道这里是吴府? “吱呀——”一声,吴微茫打开了门。 姑嫂俩再次见面,恍如隔世。 “嫂子!”吴微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秦思婉跟前,“嫂子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你要死了,吓死我了,呜呜……” 吴微茫不敢碰秦思婉,堪堪就坐在秦思婉床头。 很快,李嬷嬷,吴太医,公主府里的一些下人也走了过来。 “这些是……?”秦思婉看向众人。 “这些都是舒凝公主府的人,是舒凝公主救了你。”吴微茫抹了抹眼泪道。 舒凝公主…… 我得救了? 一时间,秦思婉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场景,眼泪也止不住得流下来。 姑嫂俩就这样抱在了一起。 “先给老夫看看伤势。”吴大夫将药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位宫里的女大夫。 “好的好的!”吴微茫将位置让给了大夫们。 这时,沈磬也听见动静,来到了客房。 “民妇谢公主救命之恩!”秦思婉因伤不能动弹,见到沈磬,人一激动,眼泪哗哗地流。 见到秦思婉的脸,沈磬终于想起来,自己曾见过她一面。 那日她救了唐虞往宫外跑,一群莺莺燕燕里,她是第一个向她恭恭敬敬行礼的人。 “原来是你。”沈磬道。 她还在想,到底自己为什么对吴姓这么熟悉,原来不单单是吴华钦的原因,更是起初那个自称“吴秦氏”的她。 再结合吴微茫几次的接触,沈磬也终于明白了,原来她们很早就想向自己求助。 “公主殿下……您还记得我……”秦思婉哽咽着道。 “别哭了,你伤势严重,可不禁哭。”一旁的吴大夫叮嘱道。 “是,是……”秦思婉抬手想擦掉有眼泪,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嫂子我来。”吴微茫走上前,取出帕子替秦思婉擦掉了眼泪。 “我是太高兴了,我没有死,还活着……”秦思婉一顿一顿道。 等众人再次忙完离开房间,已经是一炷半香之后了。 “秦思婉。”沈磬端详着这个遍体鳞伤的秦思婉,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秦思婉的目光与沈磬相交汇,虽然她的眼里有泪光,但眼神里却荡漾着劫后余生的星芒。 “我要和离。”秦思婉一字一句道。 几个呼吸间,沈磬开口:“你确定吗?” “我确定,我要和离。”秦思婉语气之坚定,宛若新生。 “吴家的事情,我已经交给大理寺去查了,他们会受到惩罚,但你作为他们媳妇的身份,并没那么容易割舍掉。”沈磬顿了顿,继续道:“但是,这件你想和离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 “殿下!”秦思婉忍着哭腔道,“只要能和离,民妇就是死,也愿意!” “不需要你死。” 夜晚的客房里,桌上的油灯一直摇曳着。 秦思婉泛着泪光的眼睛闪闪发亮,而沈磬那沉静的目光中,亦如皓月般皎洁。 “也许,会需要你出点血。” 沈磬带着笑意道。 第四十九章,她给姐妹俩指了一条明路 姬皇后的生辰,和除夕夜相近,为了普天同庆,万贞帝决定今年的除夕夜与姬皇后的生辰一起过。 既是一起过,自然是宴请百家。 此时已是十一月,离除夕夜还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宫里已经里里外外开始忙碌起来,虽然之前也有开始准备,但这次毕竟是和除夕夜一起。 宫外,各家纷纷开始了此次皇家宴席的准备工作。 整个皇都,甚至整个郗国,似乎都开始为了这次姬皇后的生辰。 这一份的热闹,也同时蔓延到了青思书院。 青思书院那日被退学了的学子们,除了无华钦,其余人在王太傅面前,各自拿出了看家本领,写了万字的检讨书,加上各种道歉,最后在万贞帝的开口下,终于回到了课堂。 而唐纵酒也没例外。 他的检讨书,自己三了八成,还有两成找了蔺暮辞帮忙。 王太傅见自己的得意门生亲自下笔了,自然也就不再追究。 至此,唐纵酒在学院里的地位直直攀升,根本就没有人敢再招惹他,也没有人敢在学院里说沈磬的坏话。 沈磬这边照常去青思书院上学。 吴家的事情是这几日周围人谈论最多的,这股风自然也吹到了青思书院里。 “居然是大义灭亲啊。” “是啊,平日里看上去是知书达理的女子,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情。” “确实没想到,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如果是我,找谁都不会找舒凝公主啊。” “就是,这可是把自己好好的家给直接拆散了呀。” “虽说吴家对秦氏确实不好,可也轮不到一个晚辈置喙吧?毕竟还没出嫁呢。” 众女们的议论声络绎不绝。 吴微薇和吴微茫默不作声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们已经没有资格继续在青思书院里念书了。 往日姐妹俩所有的荣光,随着吴家的落寞,而烟消云散。 她们不得不承认,是她们告的密,如果万贞帝的罪书下来,那就是她们亲自把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送进了监狱,整个吴家,也是因为她们而垮的。 姐妹俩一进屋,就受到了各种的非议,心里很不好受。 “管住自己的嘴巴对你们来讲是不是很难?” 这时候,沈磬走进了教室。 众女各自看了各自一旁的人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磬儿,大家也是感慨一下,没有恶意的。”纪宁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 “就是啊,我们说的是事实罢了。”另一个女子开口道。 “女子出嫁从夫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秦氏没能侍奉好丈夫和公婆,也是事实吧?”其他的女子开口道。 “是吗?”沈磬走在姐妹俩和众女子之间。 “那但愿你们几位未来找的婆家都是吴夫人这样的,未来的夫婿都是吴华钦这样的,希望你们能侍奉好他们,没有一丝怨言,和和美美恩爱两不疑啊。”沈磬嘲讽道。 “你——!” “我们自然是不能和舒凝公主比的,舒凝公主可是能将唐驸马招成赘婿的人。”田莘如这时候在一旁开口道。 “是啊,”沈磬突然笑了,“唐驸马长得好,武功好,家室好,文武双全公子翩翩,他现在就是我的夫君,你们想要还没有。” “怎么?嫉妒啊?嫉妒的话你们也去嫁个这样的男子啊。”沈磬一顿输出,将那几个女子说得面红耳赤。 这些女子何尝与人当面争执过,哪里是沈磬的对手。 “你——!” “我我我,我怎么了?”沈磬道,“不会说话就给我把嘴闭上!” 沈磬的语气突然急转直下。 令众女愣住了。 “要么别让我听见,下次我再听见你们嘴巴不干净,”沈磬的冷眸从她们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我不介意用井水给你们一个个洗一遍。” 众女的脸色一下子都面如猪肝。 “殿下。”吴微茫拉了拉沈磬的袖子,“我们没事的。” 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在经历了这些天之后,似乎突然成长了不少。 纪宁馨将视线在几人身上停留了半分后,朝身后的众人摇摇头,拉着田莘如散开了。 “你们还好吧?”在一旁欣赏沈磬一对众人英姿的王半溪此刻面向吴微薇和吴微茫姐妹俩,问道。 “我们没事。”吴微茫给了王半溪安抚的眼神道。 “可是……”王半溪欲言又止,那些女人说的话固然难听,可在这样一个社会上,未出嫁的女子做过这些事情,确实对这姐妹俩有不小的影响。 “我们知道。”吴微薇说道,“这次哥哥犯了这么大的错,爹娘也犯了错,皇上的惩罚很快就会下来。对我和微茫来说,也是逃不掉的。” “你们以后什么打算?”沈磬问。 “我们看情况吧!爹爹和哥哥如果入狱,娘一个人就更没人照顾了。”吴微茫道,“我和姐姐商量着,会把房子卖了,咱们置办个小家,和娘一起生活。” “那你们……”此刻轮到沈磬欲言又止了,这两个姑娘正是要谈婚论嫁的年纪,如今家里遇到这样的事情,说起来还是两姐妹大义灭的亲。 事情已经传开了,加上她们还有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母亲,往后这两个姑娘的日子,恐怕不会很好过。 想来,当时她们俩来找自己的时候,并没有过多地思考过自己的未来吧。 “我们没关系的!”吴微茫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我和姐姐会努力生活下去的!” 沈磬的视线在姐妹俩身上来回横扫,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们对学医可有兴趣?” “学医?”姐妹俩相互对视一眼。 “是的。”沈磬点头道,“还记得我从宫里叫来的,给秦嫂子看病的女大夫吗?” “殿下的意思是?” “整个皇都能给女子看病的人只在宫里才有,可皇都有多少女子啊,整个郗国有多少女子啊。”沈磬注视着姐妹俩。 “你们要是愿意,我让我府里的吴太医收你们当弟子,然后再安排你们每日进宫去向那女大夫学专门看女子的医术。” “我们可以吗?”姐妹俩疑糊道。 毕竟学医这件事情,是要从小开始的。 “行不行我说了不算。”沈磬道,“回头我让吴太医亲自看看你们,你们俩这几天准备准备。” “可是,我们能准备什么呀?”姐妹俩继续问。 “这样吧,我回去问问吴太医,他收徒的标准是啥,然后把考校的要求告诉你们,等你们做好准备了以后,我再来让他亲自见你们。” 姐妹俩听了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谢谢公主殿下!” 第五十章,唐纵酒,为什么你这个都会 随着姬皇后生辰日子的临近,青思书院女子学院的女学子们,来上学的越来越少。 到最后,只剩下沈磬和王半溪。 沈磬觉得有意思,便坐在了最前面。 女子书院里学习的东西,除了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就是女红之类的,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公主殿下,您这个荷包上,绣的是鸳鸯吗?” 教女红的先生站在沈磬身旁,手指捏着沈磬绣的荷包上的流苏,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前前后后仔仔细细观察了好几遍。 “啊……”沈磬眨了眨眼,“不是。” 先生抽向沈磬:“那是什么?” “狗。” “噗——”王半溪突然笑出声。 “半溪姑娘。”先生瞠了王半溪一眼。 王半溪埋头绣自己的东西。 “殿下,恕我实在是无能,教不会您。”先生摇头无奈道。 “哎别别别。”沈磬使劲摇手,“先生,您就教教我吧,这次母后生辰,我想给她绣个绣品当礼物。” 要不是天生的教养在那里,女红先生这会儿定会目瞪口呆。 “殿下您认真的?”女红先生克制自己惊讶的语气道。 “嗯嗯嗯,”沈磬点头,“认真的,比金子还真。” 王半溪在一旁不言不语,就一个劲儿地笑,双肩不住抖动。 “殿下,您别诓我啊,我胆小,不禁吓。”女红先生再三确认。 “没诓你。我真心想绣好一个绣品给母后当礼物。” “恕我直言,您这个绣品拿不出手的,如果让大家知道是我教的您……” “先生放心先生放心,您私底下教我,我努力学,无论好坏,都是一份心意不是?母后看重的就是这份心意。” 沈磬笑着说。 青思书院的女红先生,叫丁雨红,当年可是郗国最好的绣娘,一手绣工连姬皇后都赞叹连连。 多少人想请她绣东西,她都拒绝了。 偶尔她有心思绣一件绣品,那可是千金难买。 只是这位先生淡泊名利,最后受王太傅邀请,来青思书院教女红,也乐的一份自在。 丁雨红反复观察了沈磬两眼,沈磬神态真诚,不似作假。 “那好吧,殿下,您的基础不好,平日里还是要多练。” 丁雨红将手里的绣品还给沈磬。 “您今日回去,先把这条狗先绣回成鸳鸯,明日我来看。” 说完丁雨红转身离开了教室。 “噗哈哈哈哈。”王半溪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半溪自从和沈磬在一起久了,那性格是几乎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以前困在规矩里的金丝雀,似乎现在长了翅膀,偶尔还能飞出去一会儿。 “我是认真的。”沈磬道。 “是是是,您是认真的。”王半溪笑不拢嘴。 回公主府的路上,沈磬依旧在研究她的鸳鸯。 “为什么突然想学女红?”唐纵酒笑着问。 不能怪唐纵酒,实在是沈磬这无可奈何的样子过于难得一见。 “想给母后绣个绣品当礼物。”沈磬道。 “真的?”唐纵酒问。 “真的真的,比金子还真。”沈磬道。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唐纵酒笑着道。 “信不信的,到了那日不就知道了?”沈磬抬起眼,瞧向唐纵酒,那闪亮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狡黠。 唐纵酒的目光移到了沈磬的双唇上。 那双他曾经尝过的唇瓣,今日依旧是那么得红润。 唐纵酒的眼神暗了暗。 “你绣的是什么?”唐纵酒收回视线,瞧向沈磬手中的绣品。 “狗。”沈磬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唐纵酒架不住这妞妞歪歪的“狗”,笑出了声。 “笑吧笑吧笑吧,你们都笑吧。等我绣出一副绝世珍品来,保证你们一个个都笑不出来。”沈磬嘟囔着嘴道。 “我给你改一下。”唐纵酒朝沈磬伸出手。 “你会?”沈磬瞄了瞄唐纵酒,见唐纵酒不似开玩笑,半信半疑地将自己绣的半成品放在唐纵酒宽大的手掌上。 唐纵酒接过绣品,稍微观察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一些。 只见唐纵酒熟练地穿针引线,银针在他手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很快,一对鸳鸯绣好了。 “……” 沈磬拿起唐纵酒给她改好的鸳鸯一阵无语。 “不是,为什么你会刺绣?!”沈磬满脸的不可思议。 “啊……为什么呢?”唐纵酒带着笑盈盈地看向沈磬。 沈磬被唐纵酒笑得红了脸。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沈磬说得略有不甘。 “怎么可能什么都会,你也太抬举我了。”唐纵酒道。 “就是什么都会,我的夫君就是天上地下无所不能的!” 此话一出,沈磬和唐纵酒都愣了愣。 沈磬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心里一阵懊恼。 沈磬啊沈磬,你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的? 夫君两个字,是能随随便便说的吗? 霞光里,唐纵酒的笑意停留在嘴角没再加深,而他看向沈磬的眼神愈发深邃。 马车里一时陷入了沉寂。 “嗯。” 良久,唐纵酒应了一声。 也不知道他是在应“夫君”两个字,还是“天上地下无所不能”这八个字。 沈磬也不追问,便继续研究这副绣品了。 过了仅一日,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舒凝公主要做绣一副绣品给姬皇后当生辰礼的消息,传遍了皇城。 大多数人对此是极其好奇的,因为舒凝公主的绣工和她的一样出名。 只不过是出了名的差。 所有人都在好奇,舒凝公主这次将会绣出什么成品来给姬皇后当生辰礼。 毕竟如果拿出来的是一副不堪入目的绣品,那丢的可是皇室的脸。 而整个郗国绣工优绣的人可太多了,舒凝公主只有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怎么可能会有突飞猛进的成果? 大多数人是不看好舒凝公主的。 这个消息传到了皇宫,姬皇后特地下了懿旨,派人找了丁雨红先生。 这下好了,本来是暗地里教,变成了明面里教。 众人甚至对丁雨红感到惋惜,因为舒凝公主的绣工,哪怕是丁雨红先生也教不好的。 因此,大多数人,觉得舒凝公主的重点不在绣工,而是对姬皇后的用心和孺慕之情。 沈磬没有理会众人的想法,每日依旧去青思学院上学,而王半溪也依旧在教室里等她。 为了让舒凝公主好好学刺绣,学院里的其他课程居然都给她停了,就剩下刺绣课。 王半溪没有参与,始终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书。 “殿下,您这样是不行的。”丁雨红边摇头边道。 “为什么?”沈磬不解。 “没有人像您这样刺绣的,皇后娘娘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得出来您没用心。” “可我怕刺破手。” “殿下,每一位学刺绣的人,都会刺到手的,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沈磬低头看着自己全副武装的十根手指,再看看眼前那个甚至比不上唐纵酒绣的那对鸳鸯。 沈磬陷入了沉默。 刺绣什么的,她是不是托大了。 第五十一章,沈磬,这一次我定要赢你 宰相府。 纪宁馨也在准备给姬皇后的生辰贺礼。 纪宁馨的积分已经不高了,姬皇后是她能出彩,获取积分为数不多的机会了。 【李白形容杨贵妃的那首诗,你给我仔仔细细全念一遍。】 【亲亲,这首诗五十点积分噢。】 【你就这么想我早点死吗?】 【亲亲,这毕竟是诗圣的名作之一,您要抄袭必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五十点积分已经是折扣价了噢。】 【知道了知道了,然后苏绣最厉害的刺绣技术要多少积分?】 【亲亲,这边友情价,也是五十积分噢。】 【我都要了。】 纪宁馨的目光死死盯着桌上的纸笔。 沈磬是多愚蠢,居然要拿绣品给姬皇后当贺礼。 既然沈磬犯蠢,那她纪宁馨就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刺绣是吧? 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刺绣。 沈磬啊沈磬,这一次我一定要赢你。 —— 公主府前厅大堂。 这一日,公主府来了两位客人。 两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思婉的父母,秦老爷和秦夫人。 沈磬差人用飞鸽传书将秦思婉的事情告知了远在南方的秦家二老,秦家二老听说了以后,快马加鞭一路赶到了皇都。 “爹!娘!”秦思婉见到二老,哭得泪流满面。 “我苦命的儿啊!” 秦家二老在秦思婉婚后就回到了南方,多日不见,再见到自己女儿,原本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闺女如今被人虐待得得皮包骨头,二老不禁哭了起来。 “爹,娘,我没事了,没事了。”秦思婉哽咽道。 “爹在这里,爹在这里,闺女你放心,爹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让那畜生付出代价!”秦老爷气得脸都红了。 “我真的没事了,爹,这次舒凝公主救了我。” 很快,秦思婉将沈磬救她的过程如实说了一遍。 秦家二老听完,跪在沈磬面前,眼泪止都止不住。 “草民叩谢公主殿下!草民叩谢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您救了我女儿的命,就是救了我二人的命,草民无以为报,愿为殿下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 “起来起来。”沈磬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么叩拜,一时间不太适应。 比起救人,她可能觉得阉人更爽一些。 秦家一家三口就迟迟跪在那里,不住地磕头。 “起来,我也有事要和你们商量呢。” 听到公主有差事,秦家二老立马收住了哭声,一家人相互扶持着站起了身。 “殿下,您让小女和我们说的,我们已经开始着办了,您放心,我们秦家在北方可能略逊一筹,可在南方,在商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好好好,你们商人生意广,路子多,这会儿要谢谢二位了,就要得要二老出点血……” “殿下!您客气了啊,小女的命对我们来说,何止是五百万两,只要能和离成功,哪怕是五千万两我们也出得起啊!” 嘶——! 这大手一挥的口气,让对金钱没有概念却也知道一千五两白银是多少钱的沈磬倒吸了一口气。 “能,这件事儿我是其实是借了你们的风,若是能办成,秦嫂子的婚,定能离成。” 沈磬想了想,对秦家二老道:“若和离成功,不知几位日后有什么打算?” 秦家二老对视了一眼,不明白沈磬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老爷上前一步:“公主殿下,您有什么事儿要吩咐我二老做的,我等必定尽心尽力。” 事实上,最近沈磬又陆陆续续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其中一件,就是郗东的战事。 虽然郗国国破那日在几年之后,但明年,郗东是有一场战事的。 而这场战事,剥夺了唐纵酒父母和两位哥哥的性命。 这对唐纵酒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导致唐纵酒从此一蹶不振,心如死灰,彻底成为了行尸走肉一般。 沈磬仔细回想过,郗东的这场战事,究竟为什么会败,似乎是郗国有人透露了机密情报。 是的,前世这个时候,滦香园没有被砸,探子们的情报也没有被方吉祥透露出来。 整个兰国在郗国的情报网没有像现在这么重视。 其次,战败的一个原因是银子不足。 具体中间有多少人插手,又做了多少事情,沈磬不知道,沈磬只知道,打仗没钱,自然会败的。 最后,如果要打仗…… 沈磬望向唐纵酒住的院子。 别人家和离的事情正在顺利开展着,自己这边却屡屡受阻。 她得让唐纵酒去郗东,去救自己的父母,哪怕最后还是要战死,起码得没有遗憾。 重活一世,沈磬想力所能及地做一些她能做的事情。 皇城还有一个神秘人,他似乎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皇城里所有的动静。 一旦被神秘人发现了,就功亏一篑了。 沈磬只能自己去做。 沈磬定了定神。 她注视着秦家二老真诚的眼神。 “确实是有个不情之请。” 沈磬顿了顿。 “我想请秦嫂子帮公主府看银子。” “我?”秦思婉指了指自己,一脸不解。 沈磬点头:“你们可能不知道,公主府虽然名下的产业,庄子,铺子多,可是从来都没有过一个真正的账房先生。” “往日里都是忠叔在管,可忠叔太忙了,公主府的事情多,我以前,你们也知道,总是会闯祸。” “秦老爷秦夫人能将生意做得那么大,秦小姐从小耳濡目染,定然也是有本事的。所以……” 秦家二老听到这句话,不仅不哭了,两张老脸笑不拢嘴。 “殿下,不瞒您说,我家婉儿,从小那算术的脑子就好,算盘,做账,管账,理帐,就没有她不会的。” “是啊是啊,殿下,您要是想做生意,我们二老全力支持!” 秦思婉经历过这样不幸的婚姻,如今又要和离,秦家二老非常清楚,自家闺女往后的日子自然是会凄苦的。 原本二老打算等秦思婉和离后,接闺女回南方,砸钱找个老实的赘婿,这样二老百年后,闺女还有个倚靠。 没想到,舒凝公主居然提了这么个要求。 这对秦家来说,简直是泼天的富贵啊! 舒凝公主是什么人,舒凝公主府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整个郗国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都进不了的地方。 可以说,只要万贞帝不倒,舒凝公主那就是郗国最最尊贵的存在! 二老齐齐下跪磕头:“公主殿下大恩大德,我夫妻二人无以为报,无以为报!无以为报!” “怎么又跪了,快起来快起来。” 事实上,沈磬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秦家二老与其说是为公主府做事,更不如说是为郗国做事,他们才是真正有牺牲的人。 只不过这个话她不能说。 “公主殿下。”秦夫人毕竟是女人,她的眼泪都哗哗地流了下来,“公主殿下,来生我也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好了好了,再跪我可就不高兴了。”沈磬道。 “是是是。” 秦家二老再次起身。 “既然几位没有意见,那我就把忠叔叫来,二位帮我看看,有什么生意可以做,不好的就都不要了。” “好好好。”秦家二老不住地点头。 秦思婉坐在秦家二老旁,有点不敢相信。 她已经做好了出家的准备,却没想到还有这天大的富贵在等着她。 秦思婉暗下决心,公主府这差事,哪怕是死,也得做好了。 第五十二章,——你懂书?——略懂。 随着除夕夜的临近,给姬皇后准备贺礼这件事进行的愈发如火如荼。 吴微薇吴微茫姐妹俩顺利地拜了吴大夫为师,甚至得到了姬皇后的首肯,时不时能去宫里向女大夫学医。 秦思婉正式在公主府住下,一点点从沈管家处接管公主府的银库。 秦家二老没多做停留,马不停蹄回南方替沈磬办差事。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而沈磬,则在刺绣这件事情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了半个多月。 丁雨红从怀疑沈磬发展到开始怀疑自己。 “殿下,您饶了我吧。” “不,先生你可以。” “不,我不行。” “连先生都不行,那还有谁行?” “爱谁谁,殿下,我真的不行,您放我一条生路吧。” 这半个多月以来,沈磬和丁雨红这样的对话,王半溪都已经背出来了。 她每日都会准时到青思书院来看戏,这不比外面的话本子有趣? 沈磬叹了口气。 虽然那只“狗”现在已经有了鸳鸯的样子,但鸳鸯之外的一切,又变成了“狗”样子。 “殿下,您绣其他的东西都像狗,唯独绣狗的时候不像狗。那您就脑子里想着其他的东西,然后就能有个狗的样子了。” “噗哈哈。”王半溪很难不笑出声。 “不行啊,我不能刻意去想,一刻意去想就歪了。” 这下轮到丁雨红叹气了。 “噗哈哈哈哈哈!”王半溪笑得完全没有了往日里大家闺秀的样子,甚至拿手不停地拍桌子。 只有在青思书院这一方隐秘的小天地里,王半溪才能完全释放自己的天性。 “远远就听见一阵笑声,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沈檀的声音从教室外传来。 “四哥?”沈磬闻言,站起身走了出去。 王半溪一听是四皇子,立马缩到角落里去。 她并不想见四皇子,只不过,这四皇子的声音好像有些熟悉,具体哪里听见她想不起来了。 丁雨红趁着这个空挡也离开教室,去教习休息室里休息休息,这几天她是真的累了。 如此,整个教室里就只剩下了王半溪一人。 王半溪拿起书本翻阅了起来。 她很享受午后阅读的时光,不一会儿,便全神贯注起来。 沈檀来到王半溪身边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娇小可人的少女,披着午后的阳光,单手拿着书册,单手撑着下巴。 长长的秀发沿着她曼妙的身姿顺滑流下。 每一个字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少女的眼里跳跃着。 沈檀的目光停留在少女纤细的腰肢上,回想起那一日少女在他怀里的柔软。 以及来自少女身上的一抹清香。 良久,沉浸在书中的王半溪感觉到身旁有一道视线。 “你怎么在这里?”王半溪揉了揉眼睛,来人居然是当日带她飞的侍卫。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沈檀淡淡道。 他刻意稍稍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声线。 不知道为什么,他暂时并不想让王半溪认出自己。 “所以你是四皇子的侍卫,不是舒凝公主的侍卫?”王半溪问。 “不错。”沈檀道。 “你不去当值没有关系吗?” “无妨,四皇子和舒凝公主正在说事,可以惫懒一会儿。” “噢。”王半溪实在不太会和人聊天,便继续选择看书。 沈檀将王半溪身旁的书册都扫视了一圈。 各类名家大作,乃至一些孤本的誊抄,种类详尽而繁多,几乎应有尽有。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沈檀淡淡道。 “你也懂书?”王半溪抬眼瞧向沈檀。 “略懂。” 说完,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王半溪不太会和人打交道,而且对方又是男子,便下意识挪了挪位置,离沈檀远了一些。 沈檀笑笑,开口道:“给皇后娘娘的生辰礼,你可想好了?” 王半溪不解地看向沈檀。 为什么一个侍卫要问她给皇后娘娘的礼物。 “我是四皇子的亲信,而皇后娘娘是四皇子的母妃,所以……” 沈檀张口就开始胡诌起来。 偏偏王半溪信了。 “我想给娘娘一本无名先生的书法真迹。” 沈檀挑了挑眉。 这位无名先生是万贞帝三番四次想留住的大家。 就连王太傅都对其钦佩有加。 据说无名先生一生留下的笔墨不多,无论什么时候出现,都是众人争抢的对象。 而目前最中之最的有三幅,有一幅在万贞帝的御书房,有一幅跟着先皇藏在了皇陵。 没想到还有一幅居然在这个小姑娘手里。 “真的是真迹吗?”沈檀问。 “当然是真的,这是我珍藏了多年的宝贝呢!”王半溪鼓着小脸认真道。 那圆鼓鼓又嫩白的小脸,让沈檀忍不住想掐一下。 但是沈檀克制住了。 回头把人娶回去,还不是想怎么掐就怎么掐。 “我相信你。”沈檀笑着道。 那能勾人的眼睛笑起来,一时间整个教室似乎都亮了几分。 这笑容似乎是有感染力一般,连带着王半溪也笑了出来。 “你……” 沈檀刚要开口,“哒哒哒”一阵脚步声响起。 王半溪循声望去,沈磬拿着手里的食盒走了进来。 “咦?我四哥呢?”沈磬问。 “四皇子没进来过呀。”王半溪说着再回头,沈檀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人走后的一阵凉风。 “他不是说在教室里等我的吗?”沈磬左看看右看看,哪里还有沈檀的影子。 “算了。”沈磬将食盒举到王半溪眼前,“宫里御厨特地做的点心,我可是从书院门口去拿的呢。他们也真是的,硬不让人送来。” 沈磬把点心碟子一碟一碟拿出来。 各种精致小巧的糕点,配上巧夺天工的雕刻,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一起吃呀。”沈磬笑着说,拿起一个就往嘴里送。 这吃相,如果王半溪也这样吃,铁定会挨说。 女子要有女子的气质,衣食住行,一言一行都要注意。 这些碎碎念王半溪听腻了。 于是趁着四下无人,王半溪跟着沈磬一起用手拿着点心吃起来。 阳光下,青思书院教室的角落里,一排排书卷之间。 两个少女吃着点心,笑意盈盈。 第五十三章,这礼物中的魁首非您莫属 很快,便来到了除夕夜,兼姬皇后的生辰之日。 这一日,从早上开始,宫里就逐渐热闹起来。 整个皇城都彰显出了一片其喜洋洋的热闹之景。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大红灯笼到处都高高挂起,所有人都多多少少穿上了新衣,小孩子们更是像一个个福气包穿梭在皇城的街道之中。 这一日,沈磬跟着唐纵酒也穿上了特意定制的新衣服,可谓是郎才女貌,登对得很。 所有给姬皇后的礼物,都安排了一个统一的宫门往来。 宫门口安排了将近十来名太监负责登记造册。 这会儿,公主府的马车也来到了宫门口。 沈磬和唐纵酒两人的身影一出现,就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哎呦,舒凝公主来了!”这次负责登记的总管太监,是当初阻止唐虞被阉割的袁公公。 “来了。”沈磬走到袁公公面前,苏芳很有眼力见地将一个红包放在了袁公公的手上。 袁公公掂量一番,那眼睛倏地一亮。 “公主您跟老奴客气啥,您看您这是~”袁公公笑意盈盈合不拢嘴。 “公公借一步说话。”沈磬向一旁退了两步。 袁公公眼神瞧了瞧四周,最后停留在唐纵酒身上。 “这……驸马爷他……” “啊……君歌!”沈磬朝唐纵酒招了招手,“过来过来,你不过来袁公公不好意思和我单独说话。” 唐纵酒勾了勾唇。 “嘿嘿,老奴自然得守规矩。”袁公公堆着笑道,“殿下您想和老奴说什么?” “是这样的。”沈磬略微低下头,在袁公公耳边哼哧哼哧说了一堆。 说完,袁公公沉默了一番。 他看向公主府马车后面的一摞子马车。 一,二,三,四……足足有六顶轿子,顶轿子上面都挂着公主府的标识,场面不可谓是宏大。 “公主,您说的可是真的?”袁公公作为第一个知晓舒凝公主送给及缓缓真正礼物的人,内心多少还是有些震撼的。 “自然是真的,这可不能妄言。”沈磬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了。 “乖乖,殿下,这礼物中的魁首,非您莫属啊!”袁公公睁着眼道。 “那是自然!”沈磬应得那个骄傲,她得意洋洋地朝唐纵酒扬了扬眉,“君歌,你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唐纵酒附和道。 不得不说,沈磬要么不做,要做就是大排场,这一点整个郗国,她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公公您替我保密!你可得妥善安排好里面所有的一切,这可是个秘密,一点点都不能泄露出去!”沈磬压低声音道。 “自然自然,这回殿下您惹得娘娘高兴,老奴也有一份赏呢~”袁公公笑不拢嘴,“老奴一定替您把秘密给捂严实咯!” “好嘞,那谢谢袁公公啦。”沈磬笑道。 “公主您瞧着嘞~” 说完,沈磬便带着唐纵酒来来到了宫里摆宴席的地方。 此时,沈磬的九个哥哥和两个弟弟,都已经入了座。 这一眼望去,单单是皇室子孙就几乎将整个大厅给坐满了。 过年亲戚聚餐,打招呼这件事情从来都是最累的。 家里人少还好,这要是七大姑八大姨来一圈,光是打招呼都要花好多时间。 沈磬见这么多人,嘴角忍不住抽抽,可基本的礼节又不能少。 于是,沈磬摇晃着脑袋把这些贵妃嫔妃,哥哥嫂嫂侄子侄女弟弟们,一一见过。 还好苏芳准备的充分,这一圈下来,少说送去了不下千两银子。 等沈磬和唐纵酒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望着空空如也的钱袋子,不禁觉得自己把秦思婉留在公主府,那可真的是太明智了。 皇亲国戚们坐在前面,德高望重的大臣们一诰命夫人们坐在外面,再一些官员们,就只能坐在户外了。 好在这次宫里准备充足,每个在户外的人都人手一个暖炉,宫娥们随时随地为这些人换热茶热水。 冬季里的夕阳散去的总是那么早。 很快,夜幕降临。 当夕阳最后的余晖褪去,皇宫内外都点起了大大小小的灯笼,整个宫殿亮如白昼。 也就在这时,万贞帝牵着姬皇后缓缓走进了众人的视线中。 万人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万贞帝抬手。 “众卿平身,今日家宴,随意即可。” “谢皇上。” 说完,众人起身,帝后坐上主桌。 宫娥小太监们一个个鱼贯而入,为每一位到场的人开始送上吃食。 宫廷乐师们开始奏乐,如精灵一般的舞姬们翩翩起舞。 大家也就没那么拘束。 毕竟,今日舒凝公主大张旗鼓安排了六顶轿子入宫,这件事情可是传遍了。 都说舒凝公主要亲自刺绣给皇后娘娘当贺礼,如今想来,真真是儿戏之语。 歌舞表演虽好看,可奈何今日的重点大家都放在了舒凝公主的礼物上。 对表演始终都是兴致缺缺。 沈磬一点都不着急,她安排的这个礼物,已经和帝后二人说好了,是要放在最后压轴的。 这会儿她吃了些东西,起身去找王半溪了。 她听四哥说了,王半溪要送的可是无名先生的真迹呢! 她带着好奇心,走到王家的位置,可王半溪不在。 李氏见到沈磬,一时间不知道该是感谢沈磬还是抱怨沈磬。 自从王半溪和沈磬接触后,整个人变得开朗许多,有了以往没有的姑娘家的生机,可又因为和沈磬接触了,王半溪不“规矩”的事情越来越多。 但再转念一想,没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女儿好的,大家都是女子,出嫁前能见王半溪这一天真烂漫的样子,李氏还是感谢沈磬的。 “殿下,溪儿说有些闷,就去外头散步了。” 李氏给沈磬指了个方向。 “多谢夫人。”说完,沈磬便循着方向走了过去。 走着走着,沈磬快来到了御花园。 “溪儿,你不知道这位就是四殿下吗?”纪宁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一听见这个声音,沈磬心里就觉得不太妙。 果然,当她走近时,王半溪的脸色似乎是沉到了谷底,而自家哥哥的神情也很不好看。 第五十四章,沈檀眼神变得深幽了起来 沈檀一直是一个温文尔雅,对谁都带着笑容的人,沈磬很少在他的脸上看见这样紧绷的状态。 这种紧绷,旁人很看看出来,但沈磬就是能感受的到。 “对不起,我不知道。”王半溪的声音有压抑,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 “那可真的是太失礼了。”纪宁馨转身,面向沈檀,行礼道,“宁馨见过四殿下,四殿下万福金安。” 沈檀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始终停留在王半溪要哭不哭的脸上,身侧的手紧紧握拳。 “半溪给四殿下请安,四殿下万福金安。”王半溪跟在纪宁馨向沈檀请安后,抓紧自己的裙摆,离开了纪宁馨和沈檀两人所在的地方。 “半溪!”沈磬这个时候走上前。 王半溪见到沈磬,仿佛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公主!” 沈磬注意到,沈檀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王半溪身上,见王半溪朝沈磬跑来,他也不自觉得想跟上。 “殿下,皇后娘娘叫我来找您回去。”纪宁馨及时开口阻止了沈檀跟上来的动作。 沈檀高大的身躯仿佛被定住一般,眼神变得深幽了起来。 “半溪,你怎么了?”沈磬注意到王半溪眼眶发红。 “我没事。”王半溪摇摇头,好像是拼命止住泪水一般强忍着。 “你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纪宁馨欺负你了?”沈磬道。 王半溪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事实上,王半溪觉得,欺负她的不是纪宁馨,而是沈檀。 她并不想做四皇子妃,偏偏沈檀三番四次来招惹她。 她见了沈檀三次,沈檀骗了她三次。 她看上去真的那么好骗吗? 为什么不能说真话呢? 他要是说了真话,她也不会怎么样,最多两人好好谈一下不是? 为什么要骗她呢? 王半溪想不明白。 她刚才吃了些许点心,想去御花园瞧瞧,见沈磬在忙,也没打扰,便独自一人来到御花园。 此时的御花园里也挂着灯,像一颗颗星星一般,将御花园布置得美轮美奂。 就在她欣赏美景的时候,沈檀出现了。 “好巧,王姑娘。”沈檀竟是躺在树上,由上而下看着王半溪。 “你不在四殿下身边当值,又惫懒?”王半溪抬头,她觉得这个护卫是不是太轻松了点。 “四殿下此刻不需要我,我在这儿欣赏美景,没想到又遇见姑娘你了。”沈檀笑道。 “那你欣赏你的。”毕竟这里人多,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和人家外男多接触,被人看见了不好。 “等等。” 只见沈檀一下轻功,从树梢上摘了一朵开得最艳丽的梅花,又“刷——”的一下跳立在王半溪身前。 傲然的梅花就这样出现在王半溪眼前。 “送给你。”沈檀道。 这是他第一次送花给一个姑娘。 这朵梅花开得很美,王半溪抵挡不了它的邀请。 姑娘接受了皇子的花。 “我其实……” 正当沈檀想趁这个机会向王半溪表明自己身份的时候,纪宁馨出现了。 “四殿下,原来您在这里。” 此话一出,王半溪还没反应过来,前后左右看了看,甚至还问了句:“四殿下?四殿下在哪里?” 沈檀的脸色顿时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 再接着,就是沈磬见到的一幕了。 王半溪没有回答沈磬的话,而是将那朵梅花丢在了地上。 随着梅花落在地上的那一刹那,沈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不见底的利光。 “真的没事吗?”沈磬有些担心,从刚才的情形上来看,自家哥哥和王半溪之间似乎有什么事情。 见王半溪心事重重的样子,沈磬也没心情去看什么真迹不真迹了。 两人回到了宴会现场。 这时候,歌舞表演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给皇后娘娘送礼这个重头戏了。 来自郗国各个地方的奇珍异宝,让在座所有人都大开眼界。 很快,就轮到了纪宁馨。 王家和沈檀的姻缘在王半溪跳河后,基本上就断了。 整个郗国,除了沈檀自己,估计没有第二个人会再考虑这件事情。 而沈檀原本的打算是,既然真的对王半溪动了心,那就温水煮青蛙,来日方长。 偏偏天公不作美,这水还没开始煮,就被纪宁馨从中掀了锅。 纪宁馨得了姬皇后的命令,找到沈檀,再带着沈檀一起回到大殿中心。 当两人一起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上时,郗国第四皇子妃的位置,也就定了下来。 无人质疑。 因此,纪宁馨此刻向姬皇后敬献生辰贺礼,算是“儿媳妇”见“婆婆”的第一面。 不同的人,自然是抱着不同的心思。 “纪宁馨拜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万贞帝道。 “谢皇上,皇后娘娘。” 纪宁馨行完叩拜礼,缓缓站起身。 纪宁馨今日可是特地精致打扮了一番。 此刻,她的脸庞如同一幅优雅的画卷,色彩鲜明而又自然协调。 她眉毛细长而有力,像是一弯新月挂在明亮的夜空中,为她的面容增添了一抹神秘的韵味。 她的嘴唇涂抹了一层淡淡的唇膏,显得娇嫩欲滴,眼妆精细而巧妙,使她的眼睛更加明亮动人。 她身穿四喜如意云纹锦锻,长发如丝般顺滑,颜色自然而又富有光泽。 整个妆容让人感到她是一个充满自信和优雅的女孩,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令人过目难忘。 此时,一旁的太监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纪府嫡长女纪宁馨,赠龙鳞双面绣披肩一条,配诗一首!” “诗有云: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此诗一出,众人不禁倒吸一口气,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 “以云比衣裳,以花比容貌,将人形容得娇嫩可人,既富有想象力,又含蓄含蓄。” “写春风吹拂栏杆,露珠润泽花色更浓,暗示帝后恩爱,如同花受春风露华的滋润。” “不愧是郗国第一才女。” “比起那幅精致的刺绣,这首诗才是最惊艳的吧?” “怪不得皇后娘娘意属纪大小姐,和四殿下实属般配。” 夸赞之词此起彼伏,声声不绝。 纪宁馨抄得理直气壮,面对众人敬佩不已的神色,纪宁馨觉得她就是今日的魁首。 “好!赏!” 万贞帝对这首诗非常满意。 姬皇后也很喜欢,加上这幅巧夺天工的双面绣。 “馨儿有心了,有心了。” 姬皇后夸赞道。 第五十五章,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有纪宁馨珠玉在前,其他后面的礼物,一下子就变得无趣了很多。 很快,就轮到了王半溪。 面对这么多人,王半溪多少会有一些局促。 “民女王半溪,叩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半溪努力镇定自己道。 “平身。” “谢皇上,皇后娘娘。” 王半溪今日身穿葱白底绣红梅花八幅湘裙,配上她白里透红娇嫩的肌肤,显得她宛如是一位下凡的仙子一般。 与纪宁馨不同的是,王半溪多了一份素静和淡雅。 “王府嫡长孙女王半溪,赠无名先生书法真迹一幅!字:母仪天下。”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嘶——”了一下。 整个郗国,从万岁爷到普通老百姓,就没有人不知道无名先生的。 无名先生是郗国书法大家第一人,无论是王太傅亦或是郗国历届的状元,都对无名先生的书法赞不绝口。 就连已逝的先皇,亦对无名先生的书法赞叹不已。 而这个书法大家第一人,就是先皇亲口赐的荣誉。 这位无名先生一直游历人间,每次只要有书法的作品,都是文人墨客们追捧的对象,简直是有市无价。 太监双手恭敬地将书法举在帝后面前。 只见这幅绝世书法作品选用的是一种高质量的宣纸,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纹理和质感。 墨色浓淡相宜,线条流畅,字迹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跳动,呼之欲出。 书法的笔法更是精湛绝伦,运笔如行云流水,轻重缓急、顿挫转折都恰到好处。 每一笔都充满了力量和韵律,无处不迸发着书法家内心的激情和力量。 整幅书法作品充满了意境和美感,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诗意和画意的世界。 这幅绝世书法作品无疑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因为万贞帝本身就有一幅真迹,因此在万贞帝面前是不可能造任何的假。 万贞帝点头,露出了笑容。 “王府有心了。” 姬皇后向一旁的嬷嬷微微点头。 “好孩子,我很喜欢,让你割爱了。”姬皇后柔声道。 “能得皇后娘娘的喜欢,是民女的荣幸。” 王半溪欠了欠身:“民女告退。” 这个礼物一出,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我看好无名先生的真迹。” “可无名先生的真迹,陛下已经有一幅了,” “那首诗可是独一无二的。” “好难选啊。” 从王半溪出现开始,沈檀的视线就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她周身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似乎对皇室的一切都避之唯恐不及。 沈檀的目光是如此地直白,王半溪没有理由感受不到,但王半溪选择忽略。 她回到了李氏的身边。 “看上人家了?”沈胤坐在沈檀旁边,自然是把沈檀的反应看在眼里。 纪宁馨是自家人,沈胤肯定是站在纪宁馨这边。 “怎么会。”沈檀笑得温和,“她与我无意,我又为何一定要娶她?” “就是,我妹妹可是纪府的掌中宝,多少人想娶她娶不到,你可得要珍惜啊。”沈胤笑着说。 “那是。” 沈檀说着,余光看向纪宁馨,在众人都不知道的阴暗处,眼角划过一丝凌厉。 “自然。” 他淡淡道,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 沈磬出场了。 舒凝公主一出场,万贞帝和姬皇后都不禁神色软了几分。 这位公主,长得美如天仙,做的事情惊天动地,坏得令人牙痒痒,却又如一盏明灯照亮受苦的人。 今日沈磬亦好好打扮了一番,比起纪宁馨的火红如焰,王半溪的清冷淡然,沈磬今日展示的,是独属于皇室长公主的那一份超然的皇室之贵气。 是的。 郗国唯一一位公主的贵胄之气。 万贞帝和姬皇后很欣慰。 他们欣慰沈磬褪去了那份到处与人攀比的稚嫩,多了一份身为皇家公主的高贵。 此时,一旁的太监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扯着嗓子喊道。 “舒凝公主赠亲手刺绣手帕一!” 一语激起千层浪。 ——什么什么?舒凝公主真的就送一条手帕? ——不会吧?!真的就一条手帕?这不是丢人吗? ——舒凝公主做的出来这种事,毕竟是自己亲自绣的。 ——礼轻情意重嘛。 沈磬这次绣了一条凤凰,虽然最终摆脱了“狗样”,但也就是一条普通的凤凰。 但这对沈磬来说已经是超越自我的突破了。 这点万贞帝和姬皇后很清楚。 因此在看见这条中规中矩的手帕之后,姬皇后还是很喜欢的。 “嗯,有凤凰的样子了,也没有什么大错,本宫很喜欢。” 姬皇后温柔道。 “母后,这只是一部分呢!”沈磬俏丽的脸上露出一丝丝坏笑。 “噢?”姬皇后的眼睛亮了亮。 与此同时,一旁的太监收到信号,抬高了声音喊道。 “舒凝公主,请郗国东西南北中五大佛寺主持,请护国寺主持,请出舍利子奉于手帕之上,为皇后娘娘除夕夜祈福!” 话音刚落,一阵佛音从正殿门口传来。 空灵般的偈语悠扬而庄重,每个字音都充满了和谐与平衡,如同潺潺流水般悦耳动听,让人感受到内心的平静与宁静。 在场所有人听见这些梵音,每一段吟唱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深邃的故事,引领人们进入内心的沉思与冥想。 梵音穿越时空的障碍,唤起了人们对佛法的敬畏与信仰。 这些音符如同慈悲的双手,抚平了人们内心的痛苦与烦恼,让众人感受到了心灵的净化与升华。 也就在这时,六位主持,身穿代表郗国最德高望重的金边深红袈裟,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 为首的,是护国寺主持无妄。 无妄的脸刻着岁月的印记,线条分明的皱纹中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慈悲。 他闭着眼,却仿佛能看清一切虚妄。 他身形有些瘦弱,但每一个动作都流露出优雅与从容,仿佛云中的白鹤,既自由又高贵。 他的声音就像清泉一样滋润人心,让人感到内心的平静与和谐。 无妄一手做礼佛状,一手稳稳捧着一个红木盒子,盒子里,赫然放着一颗舍利子。 无妄从来只会出现在极其重要的场合,例如先皇驾崩,新皇登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没有人相信主持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今日居然被舒凝公主给请出来了! 要知道,就连贵妃和皇子们也只能亲自去求签,主持才会解惑一二。 因此,这一幕,震惊了所有人。 佛音飘扬。 从殿内传到殿外,游出了厚厚的宫墙,散至整个皇都。 佛音围着皇都绕梁,继续向远方扬长而去,似是要传到郗国的每一位子民耳朵里。 第五十六章,她不愧是当朝第一公主!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无妄清灵的声音从殿外响起。 此时,沈磬的脑海里,是前世郗国国破家亡,皇宫内血流成河的场景。 姬皇后被人一箭穿心。 “儿臣愿母后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沈磬朗朗喊道。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万贞帝大喝一声“磬儿快跑”,后被人砍下头颅。 “儿臣愿父皇年逢盛世,寿赛苍松。”沈磬加重的声音继续道。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皇宫尸横遍野。 “儿臣愿子民丰衣足食,男耕女织,安居乐业。”沈磬再次加重声音道。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大殿血流成河。 “儿臣愿郗国天地宁静,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盈。”沈磬第三次加重声音道。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无妄的声音戛然而止。 曹观平上前一步,恭敬地从无妄手中接过这颗珍贵的舍利子,放在沈磬绣的手帕上。 “儿臣愿郗国皇朝与子民共享太平盛世,政通人和,万邦来朝!” 沈磬话语,有如一道轰鸣的闪电,直直劈在了每一个人身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连呼吸都似乎是停滞的。 唐纵酒坐在一旁,目光根本无法从此刻的沈磬身上移开。 他的手紧紧握拳,体内似乎有一股热血在翻涌。 而不仅仅是唐纵酒,现场每一个人,或多或少被沈磬这番话影响着。 王半溪对沈磬已经到了“崇拜”两个字都无法来形容的地步了。 而此时纪宁馨对沈磬的恨意,也到了你死我亡的程度。 因为她花了大量的积分,结果变成了一场空。 她如今只剩下了不到200的积分,一旦积分清零,她就彻底完了。 更多的人,则是对舒凝公主这次的排场,赞叹不已。 舒凝公主,不愧是当朝第一公主! “好!”万贞帝站了起来。 皇帝这一站,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皇帝挪步移到无妄跟前:“小女胡闹,给大师添麻烦了。” “无妨。”无妄道,“舒凝公主一片赤子之心,令老衲感动。” “好!”万贞帝高兴得简直要合不拢嘴,“赏,给我重重的赏!” 要不是此刻人那么多,他差点要把自家闺女给抱一抱了。 “几位大师请入座!”万贞帝都没想到沈磬能把这几位叫到一起。 明明是八竿子完全打不到一起去,分马牛不相及的几位高僧。 怎么可能聚集在一起呢? 这礼可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无论是纪宁馨的绝世古诗,还是王半溪的高人真迹,都比不过在场几位高僧集体赐福,并赠送舍利子这份厚礼。 而姬皇后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凤之,来,过来。”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 沈磬走上前:“母后。” “好孩子,来,坐到母后身边。” 姬皇后身边最贴身的嬷嬷将舍利子和手帕一起,恭恭敬敬地放好,退到一旁,随后给沈磬看了坐。 “告诉母后,你是怎么做到的?” 姬皇后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舒凝公主到底是如何能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把天南地北的几位高僧同时请来,而她本人一直在研究什么刺绣,根本就没有出过城。 沈磬朝姬皇后欠了欠身道:“母后,这次这份礼物,儿臣不敢一个人居功。” “噢,还有谁帮了你?”姬皇后带着好奇问。 “是秦思婉的父母。”沈磬道。 秦思婉这个名字一出,众人心里顿时明白了。 万贞帝坐回位置上,曹观平开口道:“宣秦氏一家!” 很快,秦思婉跟秦氏夫妇三人亦步亦趋地来到了正殿。 三人从未经历过如此的场合,但秦思婉如今心智坚定,而秦氏夫妻俩更是为了女儿什么都愿意做。 “草民秦思婉,秦存德,秦孙氏,叩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万贞帝道。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今日舒凝公主这份厚礼,说是有你们参与,朕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万贞帝问。 秦存德深深朝万贞帝作揖道:“回皇上的话,草民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自从得知舒凝公主想为皇后娘娘祈福,草民就动用了草民全部的手下,故而能寻到几位高僧。” “那你们又是如何能说动几位高僧的呢?”万贞帝继续问。 “回皇上的话,舒凝公主孝感天地,是舒凝公主打动的几位高僧。”秦存德说得不卑不亢。 万贞帝眯了眯眼。 想来是花了不少钱。 万贞帝不知道的是,这花的可不是“不少钱”,那可是整整的六千万两白银啊。 几位高僧拿了这么重的香火钱,秦存德瞬间成了几个寺庙的香客第一,包括护国寺。 何况这次是为皇后祈福,为郗国祈福,无妄不过是走一趟,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很好。朕很满意。”万贞帝道,“你们想要什么,朕赏你们。” 来了! 一直不敢说话的秦思婉,此刻心跳忍不住有些加快。 这时,秦存德再次跪下,重重地朝万贞帝磕了一个响头。 “回皇上,草民做这些,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但今日草民斗胆,要这个赏。” “说。” “草民恳请皇上下旨,允我儿与吴华钦和离!” 秦存德终于说了这句话。 与此同时,秦思婉和秦夫人也一同匍匐跪下。 “求皇上恩准!” 吴家这件事,已经被沈磬完全爆了出来,万贞帝和姬皇后自是知道。 但对万贞帝而言,这种事情,无非就是自家女儿随便玩玩。 但他和姬皇后确实没有想到,沈磬会愿意给这户人家一个机会。 而且,沈磬完全抓住了万贞帝和姬皇后礼佛的喜好。 对万贞帝而言,就这份厚礼,不答应,似乎也说不过去。 毕竟人家只是想给女儿搏一个未来罢了。 “朕允了。” 皇帝金口一开,一锤定音。 第五十七章,舒凝公主的口碑直线上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吴华钦虐待发妻,品性恶劣,吴家贪墨秦家嫁妆五百万两,道德败坏,允秦氏思婉与吴华钦和离,吴家即刻返还全额嫁妆。钦此。】 一朝圣旨,郗国哗然。 秦思婉一日之间成为了众多郗国女子议论的对象。 “听说发现的时候人都不行了,好好一个姑娘,作孽啊。” “五百万两的嫁妆,这婆家居然不把人好好哄着,还打骂,简直是畜牲。” “听说是舒凝公主救的人,把那吴华钦吊起来打。” “打得好,谁家没个闺女?我家闺女要是被婆家虐待,我恨不得弄死他们!” “舒凝公主真性情!” 此次事情一出,舒凝公主救民妇于水火,让整个郗国上下都轰动了一段日子。 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能得舒凝公主救命之恩,舒凝公主居然还帮她拿了圣旨,得到的不是一纸休书,而是一份和离书。 这张和离书女子虽是拿命换来的,可又何尝不是涅槃重生? 郗国多少还在苦难的女子,被这一纸和离书骨起了勇气。 沈磬一时间也从所有女子的反面教材一跃成为了拯救苦难女子的女菩萨。 而更令郗国上下津津乐道的,是沈磬在姬皇后生辰上送的那一份贺礼。 问沈氏王朝数百年,何曾有过这样空前绝后的生辰贺礼? 那可是郗国上下最受百姓供奉和信仰的六位高僧啊。 平日里见一位都难,何况是同时出现六位? 只有舒凝公主,也只能是舒凝公主有这个得天独厚的气运。 除夕夜,六大高僧不仅赠现场开光的舍利子于姬皇后,更是念法普渡,佛音传遍郗国每一寸土地,为每一位百姓祈福。 这可是天大的功德。 没有一位百姓不对舒凝公主感恩在怀。 没有一位百姓在除夕夜不道一声:“舒凝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磬给郗国,开了一个好头。 举国欢庆。 这一切的一切,沈磬听苏芳,荼白天天念道,耳朵都出茧子了。 “我们公主就是好,顶顶好,独一无二的好。”荼白一边收拾着沈磬的房间,一边笑着道。 新年新气象,整个公主府一改往日的沉闷,张灯结彩起来。 公主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被举国称赞给夸得笑不拢嘴。 以往公主府哪里有这种活跃的气氛,到哪儿都会被流言蜚语影响。 这些日子可谓是咸鱼翻身把歌唱。 就连负责采买的老仆出门都是扬着头,骄傲的呐。 只要她开口一句:“给公主买条鱼呐!” 就会有商贩将最好的鱼送上,附赠一句。 “公主安康。” 老仆今日又是满满的收获,喜滋滋回到公主府。 “公主让大家都去前殿集合啦!” 很快,公主府的仆人们陆陆续续都集中在了前殿。 而这次,是沈磬和唐纵酒一起出现在上座。 在沈磬不断努力下,公主和驸马是怨偶的闲言碎语在公主府已经基本上没有了。 唐纵酒从唐家带来的小厮们,也在公主府彻底习惯了下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拨人都相处得很融洽。 因此,当沈磬和唐纵酒一起出现的时候,众人只觉得自家男女主人感情好,完全不觉得奇怪了。 “公主殿下,驸马爷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齐呼道。 “大家平身。”沈磬对着众人道,“这一年大家都辛苦了,新年新气象,公主府每个人都去账房领二十两银子,家里有十岁以下孩童,六十岁以上老人的,再多领五两银子。” 如此大的红包,整个郗国,谁比舒凝公主阔绰? “谢公主,谢驸马!公主驸马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了好了,往后公主府还望大家齐心协力。” 沈磬顿了顿,将秦思婉介绍给所有人。 “从今往后,秦先生是公主府的账房先生,公主府所有的账务,都是秦先生管理,希望大家都有数。” “秦先生好。”众人作揖道。 秦思婉的事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秦思婉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场合,不禁红了脸,她连忙向众人行礼:“各位抬举我了,都是为公主府办事,应该的。” “好了,今日大家都休息一天,没什么事就散了吧。” 吩咐完,沈磬坐在位置上揉了揉肩膀。 “大伙都说,如今咱公主,可是天上地下,仅有的好呢。”苏芳笑盈盈道。 外面的盛传,沈磬心里很清楚,但她不在乎。 她是真的希望郗国能好,沈氏王朝能延续,还有唐纵酒。 “苏芳,走吧。”沈磬搭上苏芳的手道,她准备去房间里窝着休息休息。 人还没走出几步,唐纵酒的声音从沈磬身后传来。 “听说郊外有一处雪景甚美,不知舒凝公主可否赏脸一观?” 沈磬觉得,最近唐纵酒对她的态度比以往更为友善不说,还带着一丝亲近。 例如此刻。 沈磬两辈子加起来,唐纵酒没有对她横眉竖眼已经是他极大的修养在支撑。 请她赏雪,是沈磬两辈子都想不到,也不敢想的事情。 沈磬望着唐纵酒,那清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信。 “当真?”沈磬问。 “当真。”唐纵酒道。 唐纵酒的眼睛一直看着沈磬,面对沈磬的目光不闪不避,很是坦荡。 既然唐纵酒开了这个口,沈磬也不会拒绝。 谁能拒绝唐纵酒的邀请呢? “好。”沈磬笑着说,眉眼弯弯。 唐虞在一旁听着乐了:“那我马上去准备!” 说完,唐虞便撒开步子往外走,走时还不忘带上苏芳。 “哎?”苏芳被牵出了大殿外。 “你做甚?”苏芳还想回去,说不定沈磬还有别的吩咐呢? “哎哟,你就让公主和我家少爷单独处处呗,你跟我去准备赏雪的东西。”唐虞边拉着苏芳边道。 “你好好说嘛,拉拉扯扯的。”苏芳甩开了唐虞,带着一丝幽怨。 “嘿嘿,走走走。”唐虞挠了挠头。 此刻大殿内,只剩下了沈磬和唐纵酒。 如今在和唐纵酒单独在一个房间里,沈磬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窘迫,好像这段时间,她和唐纵酒单独在一块儿的日子比以往多了许多。 “怎么想到邀我去赏雪?”沈磬带着笑意问。 唐纵酒邀她,她心里美滋滋。 “就是想到了,就如此做了。”唐纵酒道。 “好。” 沈磬答应得很爽快,毕竟离郗东的战争没有多少日子了,能和唐纵酒制造一些回忆,也不枉自己重生一回。 第五十八章,老和尚把沈磬给拿捏住了 沈磬不知道,皇都远郊的群山上,会有这样的雪景。 无尽的白色从天际线延伸开来,覆盖了山川、树木和一切生命的痕迹,被雪覆盖的山峰高耸入云,层峦叠嶂,每一处都散发着静谧和庄重。 山间的树木沉睡在雪下,树梢上积雪如棉,仿佛是冬天的守护者。 溪流在冰冷的寒气中凝固,变得安静而温顺,像一条银色的绸带在雪地上蜿蜒曲折。 在这个冰天雪地中,世界仿佛静止了,没有了喧嚣和繁忙。 只有偶尔的风声和雪花落地的细小声音打破这份宁静。空气清新而冷冽,吸入肺腑让人感到一种清凉的宁静。 望着这样的雪景,沈磬更想尽自己的全力,来守护郗国的每一寸土地和每一个百姓。 雪景印在沈磬的眼里,在沈磬的眼珠中,那就是有一方天地。 沈磬在看雪,唐纵酒在看沈磬。 沈磬嫩白的肌肤似乎与这一片雪景融为一处,红色的大鳌披在身上,显得她像是这雪精灵一般,圣洁而美丽。 这是唐纵酒第一次,彻底放下了尚公主带来的伤痛,而是准备彻底接受自己是“驸马”这个身份。 他两步走上前,站在沈磬身后。 “怎么样?”唐纵酒轻声问。 “好美!”沈磬由衷赞叹道,“你不觉得吗?” 唐纵酒的视线在沈磬身上停留了片刻:“嗯,很美。” “唐纵酒。”沈磬唤了声。 “嗯。”唐纵酒应道。 “和离的事情……”沈磬刚开口,就被唐纵酒打断了。 “以后再说吧。”唐纵酒道。 “我还是会想办法的,你放心。”沈磬说得很认真。 “……嗯。”唐纵酒这一声“嗯”,比先前那个声音低了很多。 金戈铁马,纵横沙场,一直以来都是唐纵酒的梦想和人生的目标。 如果有机会上战场,他一定甘之如饴,如果没机会,那他就认认真真地处理好“驸马”这个身份。 就因为唐纵酒想通了,才会有邀沈磬赏雪这一出,与其说是和沈磬妥协,不如说是和自己妥协。 “阿弥陀佛,小僧打扰二位施主了。”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沈磬和唐纵酒身后传来。 沈磬闻言望去,在苏芳身后,有一个小沙弥。 “你是……?”沈磬问道。 小沙弥朝沈磬和唐纵酒行礼:“小僧慧言,见过公主殿下,驸马。” “免礼,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儿吗?” “无妄主持得知公主殿下和驸马光临护国寺,特意派小僧问公主和驸马是否有意来护国寺听经。” “听经?” “今日主持在护国寺有一场法坛,有缘人皆可往。” 无妄主持的新年法坛,可遇不可求。 沈磬和唐纵酒自然不会拒绝。 护国寺坐落在山脚下,远离都城的喧嚣,庄重而宁静。 护国寺主体由黄墙红瓦构成,在阳光下显得金碧辉煌,古朴典雅。 寺庙的大门上雕刻着祥云和瑞兽,寓意着吉祥如意。 进入寺庙,便能看到一棵高大的古树,枝繁叶茂,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寺庙的历史。 此时,法坛已经开始了。 无妄依旧穿着那件金边红色袈裟,稳稳盘坐在蒲垫上,双手反复在翻动一串佛珠,嘴里不断在吐出佛经。 寺庙内的梵音悠扬,香火鼎盛,僧侣们身着僧袍坐在一旁,香客们坐在护国寺正殿中间,与无妄面对面。 在小僧人的引路下,沈磬和唐纵酒坐了下来。 沈磬闭上了眼睛,开始聆听佛法。 血海尸山一直是沈磬的梦魇。 那一柄柄闪着寒芒的长剑,那一具具倒下的尸体,时不时会出现在沈磬的梦里。 而此时此刻,长剑似乎掉了下来,尸体一点点消失了。 被破坏殆尽的皇宫恢复了原样,万贞帝的头没有被割,姬皇后也没有被刺穿胸口。 沈磬纷乱的心,在这里,此时此刻似乎得到了宁静。 沈磬突然喜欢上了这种倾听佛法时平稳沉静的感觉。 梵音悠扬,仿佛是一阵暖风,将沈磬牢牢包围着,在一点点抚平沈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直到“当——”的一声钟响,此次无妄的诵经结束了。 也正是这声钟响,将所有人都拉回到了现实。 众人缓缓睁开眼睛,神情有些木讷,都似乎依旧沉浸在刚才的冥想之中。 沈磬也睁开了眼睛,然而,她第一眼就看见了两个熟人。 纪宁馨和田莘如。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沈磬刚觉得自己平稳下来的心,一碰到这两个人,又烦躁起来。 另一边,纪宁馨和田莘如也同时注意到了沈磬。 对方同样见到沈磬感到惊讶。 不过,几人彼此并没有打招呼,而是朝着自己的方向离开大殿。 “公主殿下请留步。” 沈磬还没走多远,先前那个小沙弥跑了出来,叫住了她。 沈磬和唐纵酒闻言驻足。 沈磬瞅着这个小沙弥来到她跟前:“有什么事吗?” 小沙弥向沈磬和唐纵酒行礼。 “主持说,今日公主殿下和驸马与护国寺有缘,故请公主殿下和驸马在护国寺厢房小住一晚,不知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不如何。 沈磬第一反应自然是不愿意的。 “你们主持还说什么了?”沈磬问。 “没有了,公主殿下,驸马,这边请。”小沙弥引路道。 “不去,不住,不留。”沈磬转身就走,“回去告诉无妄主持,事情不说清楚,本宫不会留在这里的。” 说完,她拉起唐纵酒的衣袖,似扯非扯地带着唐纵酒往护国寺外走。 小沙弥见沈磬压根儿不吃这一套,二话不说掉头就走,立马跑了过去。 “公主殿下留步!”小沙弥喊道。 “到底有什么事?”沈磬再次问,“我这个人耐心不太好,你要是还不说,我就真的走了。” “公主殿下,”小沙弥顿了顿,“小僧真的不知道主持为何特意邀请您留宿在护国寺,但主持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主持说,只要公主殿下愿意住下,他每天会为公主殿下讲经。” 沈磬眯了眯眼。 无妄这个人,说话做事从来都是有很强的目的性,丝毫不会用虚与委蛇那一套。 按照无妄的性格,做到这个地步,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要她参与。 沈磬回想起刚才听经时自己灵魂深处的平静和安详。 沈磬觉得,老和尚把自己给拿捏住了。 第五十九章,除不掉梦魇就掀了护国寺 沈磬审视着小和尚。 小和尚眼睛清澈如泉水,没有掺杂着一丝一毫的杂念。 接着,沈磬又望向唐纵酒。 “无妄大师的讲经难得,何乐而不为?”唐纵酒带着笑意道。 “驸马也可以住下的吧?”沈磬面向小沙弥问。 “自然,护国寺有男眷和女眷的住处。”小沙弥道。 “我要看日出。”问完小沙弥,沈磬又看向唐纵酒。 “好。”唐纵酒的笑意更深了。 沈磬环视了一下护国寺的四周。 护国寺在山上,虽然冷,却也清净。 每天老和尚会和自己讲经不说,附近还有绝美的雪景,凌晨还能让唐纵酒带自己去山顶看日出。 这小日子过的岂不美哉快哉? 就当是弥补和唐纵酒的新婚出游了! 住就住吧。 “苏芳。”沈磬唤了一声。 “公主。”苏芳此时脑海里已经开始在盘算沈磬和唐纵酒住在这里,需要一些什么东西了。 “咱就住着。”沈磬道,对着小沙弥笑了笑,“走吧。” “公主这边请。”小沙弥伸手朝着护国寺后院的方向走去。 “不不。”沈磬道,“其他人先去住处,我们先不去。” “公主?”小沙弥明亮的双眼含着不解。 “我们先去找无妄大师。”沈磬眯眼笑道,“带路。” 小沙弥没有立刻动身,在反复确定无妄主持并没有拒绝和沈磬见面这件事后,小沙弥选择听从沈磬的话。 这位公主,他有些吃不消。 无妄所在的禅房,隔着一道门,都能感受到一股沉静的氛围。 明明和其他的房间没有不同,可就因为无妄在里面,整个禅房的四周无处不透露着深幽,不似人间烟火一般的空灵之感。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阿弥陀佛。”小沙弥道了一声,“师父,公主来了。” 说完,小沙弥恭敬地退了出去。 沈磬左脚先跨进了禅房,视线开始从禅房各个地方环视了起来。 这间禅房并不大,深灰色的墙壁上,挂着一些佛家的壁画。 禅房一旁的柜子上,安安静静地摆着各种各样的佛像和念珠。 禅房中心有一张木制矮桌,无妄此刻正坐在矮桌前的蒲垫上冥想。 阳光通过禅房的窗户倾撒进屋,将整间禅房照得通透明亮。 无妄就坐在这一缕阳光下,仿佛他整个人都镀了一层金光,更显得他不似凡间人。 沈磬缓步走至无妄面前,就着蒲垫,席地而坐。 “大师。”沈磬道。 “殿下,您来了。”无妄睁眼。 沈磬亦抬起凤眉,牢牢地与无妄对视。 无妄的眼睛通透,宛如流淌在山涧的小溪,又如平静的湖面,似是有泉水流过,又似是潺潺雨水滴落。 如果不是死过一次,沈磬面对这样充满着智慧的双眼,此刻几乎无法维持自我。 “大师找我,究竟何事?”沈磬开门见山问。 “与公主讲经。”无妄淡淡道。 无妄这时说话的声音与前些日子在宫宴上诵经时不同。 那时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天的怜悯。 而此时与沈磬面对面说话的无妄,声音略有些沉静,缭绕在禅房之中,含有一丝超脱世间的淡然。 沈磬:“本宫无需听经。” 无妄:“听经可除梦魇。” 沈磬:“大师如何得知本宫有梦魇?” 无妄:“佛曰不可说。” 沈磬:“大师以除梦魇将我留在此处,是有事相求?” 无妄:“是。” 哟,这老和尚,承认得倒是干脆。 沈磬:“本宫一介女子能为大师做什么?” 无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沈磬:“救谁的命?” 无妄:“天机不可泄露。” 沈磬:“本宫为何要救?” 无妄:“前有因,后有果。” 沈磬:“大师,本宫可没那么好糊弄。” 无妄:“望公主怜悯苍生。” 沈磬:“这又与苍生有何干系?” 无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一人一物,皆为苍生。” 沈磬有些头疼。 她活了两辈子,没和和尚打过机锋,这种费脑子的事情,她觉得应该让唐纵酒来做。 沈磬站起身:“既然大师不肯明言,那本宫只能让大师失望了。” 无妄:“殿下不想除梦魇?” 沈磬:“大师,梦魇何尝不是一种激励?” 无妄:“阿弥陀佛,殿下大智慧。” 沈磬:“那本宫就不打扰大师了。” 无妄:“殿下请便。” 沈磬整了整衣袖。 她的目光就定在无妄的身上。 这个老和尚,从头到底老神在在,说完“殿下请便”后,就闭上了眼睛,开始一边转动佛珠,一边独自念经。 他这样子,仿佛要随时得道升天似的。 沈磬的视线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无妄。 而无妄似乎丝毫没有被这股视线影响一般,始终有节奏地在念经。 整个禅房陷入了一种宁静祥和的寂静。 她从来不是无妄口中说的什么能造七级浮屠的人。 整个郗国万万子民,天天有人死,她哪里救得过来? 前世国破家亡,自己父母死在面前,她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这几日老百姓把她夸上了天,她一个字没听进去。 因为她知道,她不是。 她救王半溪,是因为和王半溪投缘。 她救秦思婉,是因为秦思婉能给她赚钱。 她没那么多的善意,更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她不认为自己会因为无妄的一句话而留下了救人。 至于因果循环,死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能影响到她? 那日日夜夜萦绕在她身边的梦魇,亦不能。 除夕夜老和尚出山,是人家秦老爷一千万两白银给买来的,是无妄和秦老爷之间的因果,与她有何干系? 她和无妄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的交集,如今,老和尚为何要给自己这一份因果? 沈磬想不通。 沈磬转身,无妄纹丝不动。 沈磬微微抬起脚,无妄纹丝不动。 沈磬向禅房门口走了几步,无妄纹丝不动。 沈磬移步到禅房木门前,无妄纹丝不动。 沈磬将手缓缓抬起,搭上了禅房门的把手,无妄纹丝不动。 雪景,日出,救人,除梦魇。 沈磬啊沈磬,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管闲事起来了? 沈磬内心啧了一声。 怎么就被一个老和尚给拿捏住了呢? 沈磬猛地转身,两道柳眉微蹙,有点恨自己不争气。 她“哒哒哒”大步跨走三下,走到依旧纹丝不动的无妄面前。 “刷——”的一声,大刀阔斧,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下。 “除不掉梦魇,本宫掀了你这护国寺!”沈磬恶狠狠道。 “阿弥陀佛。” 这回,无妄动了,他将一旁的木鱼移动至两人中间。 “殿下大善。” 禅房内,伴随着清灵的“咚咚咚咚”,和悠扬的梵音之声,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得到了来自灵魂的洗涤。 第六十章,天真的姑娘马上要见心上人 护国寺后院,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天空。 田莘如和纪宁馨坐在一个小亭子里。 “馨儿,你说,蔺公子真的会来吗?”田莘如带着小女儿的娇羞,怯懦地问。 “当然,我哥今日特地请他一起来的。”纪宁馨柔声道,“明日无妄大师还会开坛讲经,蔺公子自然会来。” “不是,馨儿,我说今天晚上……”田莘如说这句话的时候,脸红得像个熟透了的番茄,一路红到耳根。 “会的,蔺公子和我哥是好友,他们今晚秉烛夜谈,明日听大师诵经,岂不美哉?”纪宁馨说得轻声细语。 “馨儿,你说,这样做真的可以吗?”田莘如一想到今天晚上要做的事情,心就砰砰砰直跳。 自从田莘如对蔺暮辞一见倾心,少女怀春之心便一发不可收拾。 而纪宁馨因为积分越来越低,不得不曲线救国。 然而,纪宁馨曲的线,不是田莘如这个“闺蜜”,而是她的亲哥哥,纪少轩。 纪少轩单恋田莘如久已,纪家也几次暗示想和田家结亲,但田家一直没同意。 田家不同意的主要原因是,纪少轩虽然没有正妻,但屋里小妾已经有了几房。 这不是大户人家的大少爷能做的事儿。 田莘如是根直肠子,根本应付不了这宅内的腌臜之事,嫁到纪府会很吃亏的。 但纪少轩已经等不及了。 田莘如那亭亭玉立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因此,他自然找上了田莘如最好的闺蜜,自家亲妹妹纪宁馨。 而纪宁馨又因为积分问题,就选择满足纪少轩的愿望。 理由很简单,纪少轩身上的积分比田莘如身上的积分要高很多。 而且,田莘如如果成为了自己的嫂子,未来还怕她不继续提供积分吗? 对纪宁馨来说,这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一出。 既然田莘如心心念念想和当今状元郎蔺暮辞见一面,那发生点“意外”,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意外”既然发生了,田莘如和纪少轩生米煮成熟饭,那到时候她想嫁得嫁,不想嫁,也得嫁。 天真的田莘如,还以为好闺蜜一心为她,替她促成自己和心上人的“好事”呢。 “当然可以,只是把酒言欢,是风雅之事,有何不可呢?”纪宁馨道。 “可,毕竟是私会外男……”田莘如内心带着八分的雀跃,二分的忐忑。 “没关系的,我也在呀,是不是?你有我呢。”纪宁馨继续道。 “好馨儿,我的好馨儿,你对我可真好。”田莘如摇晃着纪宁馨的手,眼里因激动而泛出的光久久不能散去。 纪宁馨甜甜地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很快,两人身后就出现了脚步声。 田莘如的心脏立马“噗通噗通噗通”直跳,快得仿佛要从胸口蹦出一般。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田莘如紧张地退到了纪宁馨的身后。 纪宁馨拍了拍她的手,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没事的,没事的,我在呢。”纪宁馨不停地安抚田莘如道。 “我……我紧张……馨儿……我害怕……”田莘如连说话都开始断断续续。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纪少轩和蔺暮辞两人俊朗的身影出现在了纪宁馨和田莘如的眼前。 田莘如见到蔺暮辞那公子世无双的样子,整个人不仅脑子是热乎的,全身上下都是热乎的。 而纪少轩看到田莘如,心脏跳得也快。 今夜,这个他日思夜想的姑娘,就要成为他的人了。 纪宁馨视线在自家哥哥和田莘如身上来回扫了一圈,觉得,虽然手段非正常了一些,但怎么看,这两人的积分能抵上一段时间,也算是当了回红娘,日后,田莘如会感谢她的。 这四个人里面,只有蔺暮辞算是正常人。 先前纪少轩来找他,他本想推辞,可说起无妄大师讲经,确实是吸引到了他。 毕竟无妄大师的讲经,可遇而不可求。 更不是今天我来我就能听见,甚至三顾茅庐都不一定能请到无妄大师讲经。 纪家有这个实力在新年请到无妄大师讲经,并且肯邀请他,他自然不会推脱。 “不过,咱们得提前一晚上去。在护国寺住一晚。”当时纪少轩这样说。 “为何?”蔺暮辞第一个反应自然是不肯的。 “自然是因为我对蔺兄你一见如故,想结交一番。”纪少轩笑着道,“我请你听讲,你陪我畅所欲言一番,怎样?” 既然受了对方的礼,自然要承对方的情。 秉烛夜谈自然不是什么苛刻的要求,蔺暮辞也就答应了。 而当蔺暮辞见到两位姑娘的时候,心里就觉得不太妥。 “蔺公子。”纪宁馨主动上前行礼打招呼。 “纪姑娘。”蔺暮辞回礼。 “蔺……蔺公子……”田莘如的目光就打在蔺暮辞身上没下来过,说话声音小得如蚊子一般。 “田姑娘。”蔺暮辞自然不会理会这些目光,他非常坦然地回礼。 “妹妹,田姑娘。”纪少轩也很自然地和两位姑娘打招呼。 “纪少,不是说就你我二人吗?”蔺暮辞面向纪少轩,抬眉问。 “嗨,原本就是你我二人。”纪少轩宠溺地看了纪宁馨一眼,“奈何我母亲说,一定要带上我馨儿一起来护国寺讲经。而馨儿难得出来一趟,又听我说今日约了你,自然也想结交一番。” “至于田小姐,两人是闺蜜,我妹妹自然会请她一起来护国寺听无妄大师讲经。”纪少轩说得坦荡。 “这一来一回就都约上了。”纪少轩拍了拍蔺暮辞的肩膀,“我说蔺兄,你不会嫌弃吧?” 这个高帽子一套,蔺暮辞自然不能“嫌弃”。 没办法,蔺暮辞就坐了下来。 纪少轩的笑意愈发浓烈:“来来来,我带了银杏楼的菊花酿,清凉可口,咱小酎一杯。” “总是听哥哥说,银杏楼的菊花酿是郗国一绝,馨儿一直没机会尝。”纪宁馨抬起酒壶,给自己和田莘如倒了一小杯,“今日难得跟着哥哥出来玩,就放肆一回,尝尝这味道。” 田莘如此刻已经不会说话了,纪宁馨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纪少轩见田莘如如此乖巧地将酒喝下,嘴角的笑意差点就咧到耳根了。 蔺暮辞如今被架着,心里决定日后和纪少轩保持距离。 夜色渐浓,一片片云朵逐渐遮挡了月光,昭示着真正的夜幕即将降临。 第六十一章,沈磬大喊一声:“救人!” 当蔺暮辞准备离开的时候,田莘如已经醉了。 蔺暮辞瞧田莘如的样子,似乎有些不放心。 “要不还是通知她的家人吧?”蔺暮辞道。 “没关系的,田伯父田伯母知道今日小如和我在一起。我来照顾她就好了。”纪宁馨道。 到底是人家的事情,蔺暮辞也不好多管闲事。 “那纪兄,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蔺暮辞朝纪少轩道。 “今日可真是畅快,我与蔺兄可谓是相见恨晚啊!”纪少轩最后干了一壶酒道。 “告辞。”蔺暮辞作揖,转身离开了。 等蔺暮辞走远,纪少轩一把将田莘如从纪宁馨手里接过。 田莘如少女的芳香,随着一股淡淡的菊花味,直直窜进纪少轩的五官里。 纪少轩低头,再见田莘如。 在月光的照耀下,少女仿佛是一朵在夜色中盛开的花朵,她的脸庞因微醺而泛起淡淡的酡红,犹如晨曦中的桃花,醉人心扉。 少女那双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睛,闪烁着迷人的光芒,仿佛星辰揉碎了落在人间。 少女的红唇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妩媚的微笑,让人沉醉在这如梦如幻的月色之中。 在纪少轩看来,此刻怀里的田莘如,仿佛是月光下的精灵,是诗人笔下的女神,是他心中永恒的梦境。 田莘如全身上下每一寸,都令纪少轩为之倾倒,为之沉醉。 “嘶——!”纪少轩当下心猿意马。 “哥!你可得注意一点!”纪宁馨不忘叮嘱纪少轩。 “知道了知道了。”纪少轩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只想将这仙子吞食入腹。 见纪少轩那迫不及待的样子,纪宁馨心里划过一阵厌恶。 在她看来,纪少轩就似乎是个在酒吧门口捡尸,且脑子里只有下三路的男人,可真恶心。 而她忘记了,她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之一。 田莘如此刻脑子里昏昏沉沉,根本就分不清上下左右。 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似乎抱当了床上。 “蔺公子?”她轻声唤了声。 抱他的那人听到声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在她耳边呼了口气。 “是,我是蔺暮辞。” “蔺公子……” 这口气吹得田莘如心痒痒,整个人都化了。 “是我,田姑娘。” 说话的男人有着一双大手,似乎在田莘如身上游走。 “别……蔺公子……别……”作为女儿家的田莘如,本能地想要阻止。 可这些动作对纪少轩来说产生不到任何的阻挠效果。 “为什么?如儿,你可心悦于我?”纪少轩用着低沉而蛊惑的声音道。 “我……”田莘如闻着属于男子特有的独特味道,颤悠悠道,“我心悦你,蔺公子。” “我也心悦你,如儿。”纪少轩的手已经开始解田莘如的衣带。 “可是……”田莘如下意识还在反抗。 没有可是了,纪少轩早就迫不及待想要采摘这颗娇艳的花朵。 他一把将田莘如试图反抗的手高高举过她的头顶,抽出田莘如的衣带,将她的手捆了起来。 “蔺公子。”田莘如还在喃喃道。 “乖,听话。” 说完,纪少轩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圆盘般的月亮穿梭于云层之间,从山的这一头高高挂起,又从山的那一头缓缓落下。 东方亮出了鱼肚白。 灼白的光从房间外照射进来,正好照在田莘如的眼帘上。 田莘如皱了皱眉。 她下意识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酸痛。 她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她的脑袋还是晃悠悠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而浑身剧烈的酸痛让她感到非常的不适。 紧接着,她发现自己手上有些青紫。 她不懂这些青紫是什么。 顺着手臂,她注意到,沿着手臂往下,她此刻一丝不挂,而且全身上下全是青紫。 “轰——!”的一声。 仿佛一道惊天的巨雷劈在了她的脑子上。 她再一点点往下看,直到床上那一抹猩红的血色。 姑娘被吓傻了,她下意识尖叫,可她看见了躺在一旁的男人。 她牢牢地举起双手堵住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唔……唔……”她用最大的力气压抑着自己的崩溃。 渐渐地,昨晚一幕幕的记忆如潮水般恢复。 喝酒,交流,散场,“蔺暮辞”,被撕碎的衣服,被捆绑的双手…… 眼泪如珍珠一般掉落了下来。 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泪眼婆娑地望向那个同样一丝不挂的男人。 男人此时翻了个身。 当她看清男人的脸时,田莘如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完了。 她的人生,她的一切,她所有的美好,都完了。 与田莘如彻底坍塌的精神世界相比,沈磬趁着清晨,被唐纵酒搂着,一路轻功飞到山顶看日出,此时心情非常地好。 远山处,初升的太阳将它的第一缕光线洒在山尖上,照亮了那片天空,犹如万丈光芒直冲云霄。 随着太阳慢慢升起,光线透过云层,它的光芒开始在云层中穿梭,形成一片金红色的云海,美得令人窒息。 此时,从沈磬的眼里望去,那田野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犹如星星降落人间。 小溪开始欢快地流淌,鸟儿也开始欢歌。山上的一切都沐浴在这新的一天的阳光中,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真美啊!”沈磬不由得惊叹,“这是我第一次看日出!” “秀丽如画。”唐纵酒对着这一幕,也由衷赞叹。 “谢谢你,唐君歌!” 沈磬耸立在山头,她猛地撑开双臂,面朝远方。 初升的日光将她的脸照得通红,她大笑着,仿佛整个天地间就只有她一人那般。 她笑得肆意而张扬。 “我!好!开!心——!”沈磬高声呐喊。 下一刻,整个世间似乎都听到了沈磬的呼唤,回声荡漾在山间。 “好!开!心——!” “开!心——!” “心——!” 沈磬大呼一口气。 爽快! 沈磬转过身,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唐君歌,昨天老和尚说叫我救人,可一晚上过去,什么事情都没有。” 沈磬对着唐纵酒道:“也没看见……” 话音未落,一个少女万念俱灰,身披一件破碎的衣裳,赤着脚,准备跳崖的一幕印入她的眼帘。 沈磬笑意一下子被驱散了。 “沈一!”沈磬突然大声喊道,“救人!” 第六十二章,我承认你把我给恶心到了 沈一在跳下去救人之前,还不忘从苏芳那里拿件衣服。 沈磬大吼一声后,立马抓住唐纵酒的手臂,神情有些凝重:“带我过去。” 唐纵酒也不犹豫,一手搂上沈磬的细腰,将人牢牢圈在自己的怀里,双脚轻点,运上轻功直接飞了起来。 沈磬双脚一离地的时候,重心不稳,她又怕摔下去,下意识双手搂住唐纵酒的腰。 唐纵酒的身躯温热,非常有安全感,以至于在使用轻功的时候,沈磬完全没有感受到一点不适。 不过,沈磬没有过多的时间来感受此刻的温存。 当沈一把田莘如救回来的时候,沈磬急忙地来到了几人跟前。 沈磬并未仔细看,而是略瞥了一眼眼前的女子,一见到女子这个样子,沈磬心里有了个大概。 “该避的都避开。”沈磬吩咐道,“苏芳,李嬷嬷你们看看她,荼白,你去找女大夫回公主府。” 大概先前救秦思婉有了经验,这次救田莘如,几人显得有条不紊。 沈磬再次打量人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个人居然是田莘如。 田莘如了无生趣面如死灰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前世的唐纵酒。 而田莘如此刻也犹如死了一般,无论旁人对她做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你们先带人回公主府,好生照看。”沈磬道。 此时沈磬有些恼怒。 昨日无妄这老和尚只让她救人,结果救谁,怎么救,对方会遇到什么事情,老和尚一句话不说。 不能问,问就是天机不可泄露。 如果她早点知道,那昨天晚上必然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尽管田莘如没少针对她,可田莘如的针对,对沈磬而言,就像是小孩子胡闹一般,几乎无关痛痒。 或者说,这些针对,并不至于让田莘如付出这样的代价。 沈磬可以不喜欢田莘如,可以不搭理田莘如,但她从没想过田莘如会有这样的遭遇。 早上她和唐纵酒出门的时候,整个护国寺里没有任何动静,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把人安排好后,沈磬也没了赏雪看日出,和唐纵酒制造回忆的心思了。 “君歌。”沈磬对着唐纵酒道,“我不想走路了。” “嗯。” 于是,沈磬往后退一步,唐纵酒自然往前走一步。 就着刚才的姿势,唐纵酒继续将人搂在怀里,“嗖——”的一下,两人飞了起来。 很快,沈磬回到了护国寺。 沈磬有点生气,迈开步子直接去禅房找无妄掰扯掰扯,可没走几步,就在半途中见到了纪宁馨和纪少轩。 此时,纪少轩那餍足的表情明晃晃地亮在脸上,而纪宁馨的神色有些焦虑,两人似乎在说什么话。 “他们在说什么?”沈磬问。 “‘没事的,她已经是我的人了,还能否认不成?她跑不了多远的。’”唐纵酒道。 “‘你连个人都看不住。她为什么要认?她完全可以不认。’”唐纵酒继续道。 “够了。”沈磬听后,带着愠怒。 纪宁馨居然已经恶劣到这样对待全身心信任自己的闺中密友。 看来,这个人不能再留了。 沈磬抬步走了上去。 兄妹俩见到沈磬,便不再对话。 纪宁馨带着和煦的笑容朝沈磬这边走来:“磬儿,你怎么也在这里?” 沈磬下意识后退两步,想离纪宁馨远一点。 纪宁馨让她觉得恶心。 纪宁馨见沈磬这个反应,内心虽恼怒,但是面上不显,停住了脚步,问道:“对了,磬儿,你见到过如儿吗?” 沈磬没有说话,如刀似的眼睛盯着纪宁馨,盯得纪宁馨浑身不舒服起来。 “喂,我说你,果然没有教养,我妹妹和你打招呼,你……” 纪少轩上前一步,指责沈磬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来自唐纵酒的杀意。 是的,一道杀意。 纪少轩是个沉迷酒色的人,武功早就荒废,哪里经得起唐纵酒这样的斜视。 他瞬间就闭了嘴,背后冷汗涔涔。 沈磬气场低沉,隔着纪宁馨好几步远,眼神中的冷意仿佛要凝结成实质。 “我忍了你很久,纪宁馨。”沈磬冷冷道,“可你一次次要恶心我。” “磬儿?”纪宁馨不明所以。 沈磬这是要和她撕破脸吗?她可是要做她嫂子的人。 “沈二。”沈磬唤了一声。 “殿下。”沈二跪地道。 “本宫要赏纪小姐二十个巴掌。”沈磬道,“你来执行。” “什么?!”纪宁馨猛地后退一步,“磬儿你要打我?” “打的就是你。”沈磬道。 沈二速度很快,第一掌已经扇在了纪宁馨的脸上。 纪宁馨直接被打傻了。 “你敢打我妹妹!”纪少轩见纪宁馨被打,打的还是女儿家的脸,怒气冲冲朝沈磬袭来。 “砰——”的一声,纪少轩没能靠近沈磬三丈近,就被唐纵酒揍飞了。 而这时,沈二已经接连打了五下巴掌,掌掌用了些许内力。 纪宁馨秀丽嫩白的小脸,此刻已经红得火辣辣地疼。 “沈磬你为什么打我?!”纪宁馨再能装的性子,此刻也演不下去了。 “为什么打你?”沈磬冷笑,“因为你犯贱,你该打。” 短短两句话,沈二又下了五次手。 “沈磬你疯了?”纪宁馨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尖锐了起来。 至此,纪宁馨可以断定,沈磬知道了田莘如的事情了。 可那又怎样?田莘如已经跑不掉了,哪怕是沈磬,也救不了她了。 像田莘如这样的npc,就只能认命,看上她,是自己给她的福气,她感谢自己还来不及。 “呵。”纪宁馨冷笑一声。 “跪下。”沈磬眼眸里淬了冰,说话不带一丝温度。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纪宁馨也没什么好装的了。 “呵,舒凝公主好威风,说打人就打人。” 话音未落,又是一巴掌。 “跪下。”沈磬再次下令。 见纪宁馨不动,沈二抬脚踢到了纪宁馨的后腿。 纪宁馨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继续打。还差五掌。”沈磬道。 “你……” 纪宁馨话音未落,又是一巴掌被打歪了脸。 很快,整个护国寺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见了纪家大小姐被舒凝公主打得嘴角出血这一幕。 “阿弥陀佛,还请舒凝公主手下留情。”一旁的和尚纷纷开口劝道。 “留情?”沈磬冷笑,“我没把她放在你们护国寺门口打已经是留情了。” “你住手!”纪少轩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 唐纵酒拦在纪少轩面前。 “唐纵酒,你就这样纵容你的人在护国寺胡作非为?”纪少轩怒道。 “既然是我的人,我自然是要纵容的。”唐纵酒道。 “你好歹是唐家的人,唐家人各个都是英雄好汉,沈磬毁了你的前途,你居然还帮她说话?” “那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你——!”纪少轩对着唐纵酒指了指,“你给我等着!” 说完,纪少轩转身离开。 纪宁馨见自家哥哥走了,气不打一处来。 【系统,有什么道具可以直接弄死沈磬?】 纪宁馨穿越以来,就没有这么憋屈过。 【亲亲,您的积分不足,无法购买一次性杀人道具。】 【那就这样白白挨打?!】 【亲亲,这边只要纪少轩和田莘如成亲,就有300积分噢。】 【可田莘如都跑了!她能乖乖和我哥成亲吗?】 【亲亲,这个世界的难度当初您在接任务的时候,是阅读过详细内容的噢。】 【我现在还剩下多少积分?】 【亲亲,这边积分只有150点了噢。】 【帮我买一个痛感减半的道具,再买一个效果加倍的道具!】 【亲亲,这边一共消费50点,您确定吗?】 【确定,快!】 兑换完道具,纪宁馨猛地吐了一口血,她娇小的脸上甚至泛起了青紫。 “阿弥陀佛!舒凝公主手下留情啊!”一旁的僧人实在忍不住,“佛堂重地,切记杀生见血啊!” “见血视为不详,舒凝公主!”僧人们纷纷开口。 “磬儿,宁馨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无论宁馨做了什么,您别生气了好吗?”纪宁馨跌坐在地上,细手拿着绢帕举在胸口。 她嘴角沁血丝,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还差多少?”沈磬根本不吃她这一套,问。 “最后一掌。”沈二道。 沈磬向前迈了两步,移至纪宁馨跟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单手撑地的纪宁馨,看着纪宁馨的样子仿佛是在看一只过街的老鼠。 “最后一巴掌我来。”沈磬一只手掂起袖子,露出另一只手的手臂,微微举起。 “磬儿!”纪宁馨抬头望向沈磬,满脸的不可思议。 沈磬居然敢这么对她! 话音未落。 “啪——”的一声重响,沈磬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纪宁馨的脸上。 沈磬想打纪宁馨很久了。 纪宁馨被这一巴掌打得整张脸都侧了过去,这次她是真的嘴里冒了血丝。 “沈磬!”纪宁馨此时已经装不下去了,“你别太过分了!” “我以为你能一直装下去呢。”沈磬冷冷道,“你处处‘为我好’,实则为捧杀我,处处‘替我想’,实则给我挖坑。” 纪宁馨的瞳孔微微睁大。 “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吧?”沈磬的语气如极寒之地的冰川。 “你……!”纪宁馨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姐!” 纪府的人陆陆续续赶来。 同时,护国寺的僧人们也站了出来。 沈磬打完了巴掌,也懒得跟他们废话,转身离开。 “舒凝公主打了人就想这样走吗?”纪府的人愤愤道。 沈磬驻足,回头,嗤笑。 “你们放心,我还会来找你们的,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别走。” 这句话语气带着威胁,令纪府的人都震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第六十三章,她全身上下都支离破碎了 在护国寺,沈磬没有提田莘如被纪少轩侵犯的事情。 这件事情要公开,也轮不到沈磬来公开。 而且,就从田莘如一心想死的情况来看,她本人应该也是不愿的。 纪宁馨做出这种龌龊的事情,应该是恨不得田莘如说出来。 这样,纪家只要来一句。 “纪少轩对田莘如情根深种,难以自拔,那晚酒后乱性,愿意负责。” 田莘如就完了。 和先前吴华钦不一样,这件事情,说与不说,还是要看田莘如自己。 沈磬离开护国寺之前,去找了一趟无妄,结果无妄避而不见。 老和尚不要脸。 沈磬骂了句。 要不是他,沈磬根本遇不到这种事情,关键是,真的看见了,人在你眼皮子底下跳崖,真的不救吗? 沈磬带着烦躁回到公主府,刚一踏进公主府,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 “什么事?”沈磬问了一旁迎来的苏芳。 “公主,田小姐又上吊了。”苏芳语气担忧而无奈。 无论哪里,女子遇到这种事情,如果不想嫁,也真的唯有死路一条。 沈磬和唐纵酒道了一声别,毕竟这种事情,男人不太好参与。 她加快了脚步来到客房。 只见田莘如此刻虽然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脸上只有灰败之色,一心求死四个字就刻在她的脸上。 她的眼睛已经哭肿,脸也开始起皮,丝毫没有了往日里意气风发大小姐的神态。 屋子里李嬷嬷和一众丫头们都在,连吴微薇和吴微茫姐妹俩也在。 但此刻的情形顾不上寒暄。 田莘如的精神状态委实不好。 “这么想死,我送你回田府。”沈磬说的冷淡,语气没有起伏。 这句话很刺人,但是沈磬说的,屋子里的人没人敢置喙。 再次见到沈磬,田莘如心里更是悲苦。 她不傻,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清楚的很。 比起被男人侵犯,被挚友背叛才是真正压死田莘如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这个她平日里一直针对的公主,却给了她一份体面。 整个公主府里的人,没有人提过一个字,只是照顾着她。 也没有人说她一句不是,给足了她独自思考的空间。 念及此,田莘如再次哭了起来。 “不想死了的话,就先下来。”沈磬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柔和了许多。 这样的沈磬,那个跳湖把王半溪拉出来的沈磬,那个把秦思婉救出来的沈磬,似乎,成为了这天上地下唯一的依靠。 “噗通——”一声,田莘如跌坐在了地上。 “舒凝——!” 此刻的田莘如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三魂七魄,号啕大哭了起来。 “舒凝——!舒凝——!啊——!舒凝——!” 田莘如反复喊着沈磬的名字,哭得撕心裂肺,彷徨,无助。 她不过只是个不谙世事年方二八的姑娘罢了。 沈磬迈着沉稳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田莘如的跟前。 沈磬蹲下身,伸出双手,将田莘如抱在怀里。 她能深切地感受到,怀里的少女碎了,身体碎了,心碎了,人碎了,精神世界碎了。 她此刻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支离破碎的。 如此碎裂的少女,让沈磬都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田莘如凄厉的哭声,哪怕隔着一个怀抱,依旧传遍了整个公主府。 沈磬抚了抚田莘如的头顶,她没有说话,任由田莘如在自己怀里发泄。 吴微薇的眼睛也湿润了,姑娘们容易推己及人,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们该如何活下去? 不知道哭了多久,姑娘终于哭累了。 姑娘双手死死抓着沈磬,虽然没再继续哭了,却一直小声抽泣着。 “舒凝……”姑娘颤抖着道。 “嗯。”沈磬柔声应着。 “救我……” 说完,姑娘在沈磬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好。” 重活一世,沈磬似乎变得心软了很多。 这时,苏芳她们一点点上前,从沈磬怀里接过了这个一夜之间似乎就瘦如柴骨的姑娘。 “李嬷嬷。”沈磬唤了一声,“你随我入宫见母后。” 紫祥宫内,姬皇后躺在高处,沈磬坐在一旁。 姬皇后听得仔细,沈磬说的认真。 “母后,纪宁馨不配做四皇子妃。”沈磬说道。 “磬儿,女孩子家家,晚上私会外男,本就是错的。”姬皇后道。 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沈磬在进宫前,又去了趟护国寺,踹开了无妄禅房的门,拽着老和尚的衣襟,把一旁的小沙弥吓坏了,最后无妄松口,让晚上当值的僧人说了个大概。 毕竟他们四人一起喝酒夜谈,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事情。 纪宁馨本来就想把这件事情闹大,必然会留下很多线索。 因此,沈磬查起来很快。 “是,母后,儿臣知道,但这不是纪宁馨和纪少轩设计淫辱田莘如的理由。” “你可知,这件事情一旦传开,会有怎样的后果?田姑娘自己不守德在先,众口铄金,没有人会帮她。” “母后,儿臣看不惯纪宁馨,她如此歹毒,怎可嫁给我哥?” “磬儿,这件事,也许并不是你说的那样呢?如果并不是纪宁馨设计,而是田莘如和纪少轩是两情相悦呢?” “母后,是不是两情相悦,让田莘如自己说。但纪宁馨绝对不能嫁给四哥。” 姬皇后摇了摇头。 自古,女子失节,被口诛笔伐的,只有女子。 姬皇后自己也是女子,更是在这深宫中的女子,虽说母仪天下,可又何尝不是被这深宫,被各种礼义廉耻牢牢地困住? “母后,您给儿臣一个机会吧。”沈磬恳求道。 从沈磬出生那年开始,姬皇后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是与众不同的。 她肆意,她妄为,她的生命仿佛是一团火焰。 她在自己和万贞帝的庇佑下,活成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舒凝公主。 她可以过着和郗国所有女子都不一样的生活,也唯独她可以。 就连姬皇后自己,都不可以。 姬皇后抚摸着沈磬的脸,慈祥而和蔼。 “你想母后给你什么机会?” “您之后,帮衬着点儿臣就好啦!” 姬皇后瞧着沈磬那双宛如晨间露珠般的眸子,点了点头。 “去吧。捅翻了天,有你父皇替你顶着,母后这里已经知晓了。” “磬儿谢过母后!”沈磬笑着道,“还请母后将田莘如的母亲赵氏请来。” 姬皇后示意了身边的总管太监,太监领命,退出紫祥宫,宣人去了。 第六十四章,你女儿要我救她!你懂吗 赵氏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宛如晴天霹雳。 原本端庄的姿态,彻底消失殆尽,整个人呆愣了很久。 哪怕再是宗妇,可她如今也只是个替女儿疼的母亲罢了。 “皇……皇后娘娘……如儿她……”赵氏此刻眼里的泪水已经如泉涌般流下,一滴一滴滴落在紫祥宫的地板上。 “田莘如现在在公主府。”沈磬道。 “谢……谢谢舒凝公主……”赵氏朝沈磬磕头,又转向姬皇后,“如今……是不是要请纪夫人来商讨婚事?” “田夫人,这件事情,您不问问田莘如的意思吗?”沈磬问道。 “她出了这种事情,除了嫁人还能怎么做?”赵氏反问道。 “您知道她嫁过去之后会过什么日子吗?”沈磬抬高了声音。 “那她不嫁过去以后会过什么日子,公主您知道吗?”赵氏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礼不礼数了。 “可你女儿要我救她,你懂吗?田夫人。”沈磬上前一步,“她今天早上跳崖,是我救回来的。” “我的如儿啊!”赵氏一边摇头一边捶胸哭泣。 “她在公主府自杀过几回,都是我救回来的,田夫人。”沈磬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赵氏跟前。 “她在我怀里哭得像个破碎的人!”沈磬直视着田夫人的眼睛,厉声道,“看着我,田夫人!” 赵氏不敢与沈磬对视,她听到自己女儿要跳崖,听到女儿破碎的惨状,她也跟着碎了。 “田夫人,田莘如要我救她。”沈磬顿了顿,道,“你是她娘,你却要她嫁人?” “何不食肉糜啊?公主殿下!”赵氏闻言突然跪在地上,哭诉道,“如儿是我的命根子啊!” “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疼她和皇后娘娘疼您是一样一样的呀!” 赵氏哭花了妆容,神情悲怆。 “可如儿是个女子!整个郗国也只有您才能活得丝毫不在乎!”赵氏大声道,“我是她娘,我不想救她吗?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公主殿下!” 赵氏说的道理,沈磬懂。 她知道她有特权,从赵氏和田莘如的处境来看,与宰相府联姻是保护田莘如最好的办法。 可既然田莘如向她求救了。 田莘如昏迷前,那轻得几不可闻的“救我”两个字,沈磬听见了,答应了。 田莘如是在得到了沈磬的回应后,才晕过去的。 年少轻狂也好,不知好歹也罢,沈磬想救。 她想告诉郗国千千万万的女子,女子的意愿,也是意愿。 “听听孩子自己的想法吧。” 这时候,一直坐在上方的姬皇后开了口。 “皇后娘娘?”赵氏抬头,用她那被泪水浸满的眼睛,望向姬皇后。 “如果孩子想嫁,那就嫁,如果孩子不想嫁,”姬皇后与赵氏对视,声音微沉。 “你们田家,也不应该是好欺负的。” 沈磬听到姬皇后这句话,眼睛都亮了。 母后不愧是母后! 整个郗国,有多少男方家庭,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逼迫看上的女子嫁人,有的女子不堪受辱自行了断,有的女子受不了闲言碎语只能嫁人,从此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当然,也有的女子从此青灯古佛,了残一生。 可做尽恶事的男子呢? 大不了换个人娶,毫无任何压力。 哪怕一时间付出了一些代价,却也无伤大雅。 今日,不如就让田莘如开这个头,让所有想用这种方法巧取豪夺的男子们知道,女子也是会反抗的。 “皇后娘娘!”赵氏不懂,为什么姬皇后会赞同沈磬的提议。 “赵毓华。”姬皇后的目光没有移动分毫,淡淡道。 “你真的甘心吗?” 田夫人,赵氏赵毓华,虽不是出生豪门世家,却也是官家嫡女大家闺秀,自是有当家主母的气度和风范。 她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平时刁蛮任性不懂事,总是会说一些得罪人的话,与沈磬关系也一直不好,可那都是女儿家家的小家子气。 她的儿子如今都已入仕途,为皇上办差事更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曾有过怠慢。 唯独这个女儿总是让夫妻俩操心。 但田莘如再怎样,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如今却遭受这样的待遇。 姬皇后问她甘心吗? 她当然不甘心! 凭什么她女儿要受这种苦?! “民妇斗胆问一声皇后娘娘。”赵毓华道。 “你问。”姬皇后颔首。 “这是可是陛下的意思?”赵毓华此时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开门见山道。 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赵毓华说这句话,往重了说,那可是要砍头的。 可见赵毓华为了田莘如,已经豁出去了。 听到这句话,沈磬也愣了愣。 这怎么和自家亲爹又扯上关系了? 为什么堂堂一个户部尚书的妻子,能想到这一层? 听这意思,自己是误打误撞又做了件对事? 沈磬不动声色,她没想明白的事情,准备回去问问唐纵酒。 姬皇后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柔和,她沉默了一会儿,和煦道。 “尽管去吧。” “民妇叩谢陛下,叩谢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毓华匍匐在地,重重地给姬皇后磕了一个响头。 既然沈磬要出这个头,而又有帝后在后面兜底,说明自家女儿这个公道,可以讨回来。 赵毓华想过了,哪怕女儿一辈子当尼姑,这口恶气也得出了。 是的,他们家凭什么忍? 又怎么能忍? 宰相府怎么了? 宰相府就能欺人太甚吗? 赵毓华叩谢完,抹去了眼泪,向姬皇后和沈磬行了大礼,离开了紫祥宫。 “母后,那儿臣也回去了。”沈磬道。 既然要搞事情,那她得回去早点准备。 “对了,李嬷嬷一个人忙不过来吧?” 沈磬想了想,确实,以往就她一个人,李嬷嬷怎么看都是游刃有余,如今府里的人越来越多了,说不定往后还有更多的事情,李嬷嬷一个人似乎是忙不过来。 姬皇后见沈磬不说话,朝始终站在一旁,不说话几乎就会让人忽略的自家陈嬷嬷瞅了一眼。 陈嬷嬷是姬皇后身边最老的嬷嬷,更是姬皇后最忠心的心腹。 很快,陈嬷嬷带着两位嬷嬷走了进来。 “丁嬷嬷和徐嬷嬷也是两位老嬷嬷了,和李嬷嬷是认识的,她们办事儿我放心。”姬皇后道。 “奴婢丁氏,徐氏,拜见公主殿下。”两位嬷嬷朝沈磬行礼。 “免礼免礼。”沈磬虚托了一把。 事情吩咐完,姬皇后也乏了。 沈磬走之前,姬皇后最后叮嘱了一句。 “去吧,别把人弄死了。” 第六十五章,我要姓纪的不死也少层皮 公主府的客房内。 王半溪,吴微薇和吴微芒几人正在陪田莘如。 吴微薇和吴微芒坐在田莘如的床边,给田莘如把脉。 这段时间,吴微薇和吴微芒跟着吴太医和宫里的女大夫学医,因此两姑娘这会儿正对田莘如望闻问切,时不时相互讨论医术,药理。 田莘如睁开眼,就看见两姑娘正在桌旁写方子。 她俩一会儿点头,一会儿争论,似乎乐在其中。 田莘如想起自己先前对两位姑娘的“敌意”,此时心里有些内疚。 “微薇,微芒,先前是我不对,对不起。”田莘如喃喃道。 正在写方子的吴微薇停下手中的笔,瞧向田莘如:“哎呀,说什么呢,我们没放在心上。” “是啊,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吴微芒颔首道。 吴家倒台,吴绍章和吴华钦入狱,原本吴家所有的资产全都被查抄,吴府也没了。 吴微薇和吴微芒带着吴夫人住在了皇都的城郊。 吴夫人精神状态有些不稳定,已经没有了往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每日就乖乖待在家里。 两个姑娘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学医对她们来说,反而给生活增添了一些盼头。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你们……”田莘如视线在吴微薇和吴微芒俩姑娘身上来回瞅着。 吴家的事情,田莘如知道,她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逆境中,姐妹俩还能依旧对生活充满热情和期望。 当时她怎么说来着的? 是了,当时她对纪宁馨是这样说的。 “如果是我,我肯定活不下去的。” 可事实完全相反,田莘如从姐妹俩身上看到了如春天一般的生机勃勃。 “学医很累吧?”田莘如问。 “不累,很有意思呢,是不是?姐?”吴微薇边说,边继续写方子。 “是啊,我们过得很好。”吴微芒笑着道,“不过我们现在的方子你可不能用,是回去给师父看的。” “你喝的药,是师父给你配的,我们师父厉害着呢!”吴微薇跟着笑。 “能不厉害吗?那可是公主府的吴太医呢!”王半溪这时候放下手里的书,说道。 田莘如看向王半溪。 以前她一直以为王半溪就是个书呆子,除了书什么都不懂,也很无趣。 “原来是位太医。”田莘如道。 “是呀。”王半溪从一旁取出一本书,放在田莘如床头,“这是我从舒凝书房那儿取来的话本子。” 她低下头,靠在田莘如耳边悄悄道,“是个民间话本子,特别有意思,给你打发时间。” 在皇都,像她们这样的高门女子,是不能看民间话本的。 “哈哈,我们听见啦,半溪,你这个笨蛋,悄悄话也不会说。”吴微薇笑出了声。 “啊呀,微薇!”王半溪闹了个红脸。 “我会看的!谢谢你,半溪。”田莘如将话本子捧在手里,“以前的事情,对不起,是我不懂事,你别生气。” “什么话,以前什么事儿呀?我早就忘记了。”王半溪憨憨地笑道。 这是,秦思婉走了进来,听见房间里姑娘们的欢声笑语,也跟着勾起了唇角。 “好热闹呀。” “秦姐姐。” “秦姐姐你来啦。” 姑娘们给秦思婉打招呼。 “来了来了。”秦思婉手里拿着点心,放在桌上道,“舒凝公主还没回,府里人手不够,我去厨房给你们做了些点心。” 秦思婉作为南方人,擅长做甜点,模样也精致可爱。 “哇,嫂子的甜点!”吴微薇脱口而出。 说完,吴微薇才知道说错了话,立马道歉:“啊,对不起,秦……姐姐……” “哎呀,没事儿的,你想怎么喊怎么喊,称呼而已。”秦思婉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对着大家伙道,“来吃来吃,凉了不好吃啦。” 说着,秦思婉拿着一盘小碟子,给田莘如递了过去。 “尝尝,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秦思婉坐在田莘如床边,将点心送到田莘如嘴边。 田莘如听说,当秦思婉被发现的时候,是一丝不挂倒在雪地上,全身被打的紫黑紫黑。 当时的秦思婉是有多绝望啊。 再看此时的秦思婉,人虽然消瘦,可面上泛着光,所有的笑意里,都充满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希望。 “谢谢。”田莘如接过点心,她抬头,从屋里每一个姑娘的身上环视过去。 王半溪为了自由跳过湖。 吴微薇和吴微芒为了道义灭亲。 秦思婉更是为了活下去浴火重生。 这些都是往日里她田莘如根本就瞧不上也看不起的人。 如今却围绕在她的身边,在她最绝望的时候,陪伴着她。 关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她们没提过一个字。 她们对她,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眼里充满着真诚和善意。 田莘如低头,手里的点心是个小兔子的样子,可可爱爱的惹人怜。 “啪嗒——” 一滴眼泪从田莘如的眼眶里掉落。 “好姑娘,怎么哭了?”秦思婉从怀里取出巾帕,温柔地抹去田莘如滑落在脸上的泪水。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田莘如怔怔地看着房间里的大伙,“给……给大家添麻烦了……” “傻姑娘,说的什么话。”秦思婉语气温柔,“当初舒凝公主把我接过来的时候,我的情况比你严重多了,她们几个都没说过一句呢。” “是舒凝公主不嫌麻烦。”吴微薇接着道,“她和传闻完全不同,是个热心肠的人呢。” “是啊,特别特别好。”王半溪这个时候也跟着道。 “是的……”田莘如非常同意她们的话,“舒凝她……特别特别好。” 田莘如想起自己准备跳崖的那一幕。 那时候的她,真的心如死灰了无生趣,一心只想求死。 可是,她毕竟还是个花季的少女,青春年华,未来还有好多日子可以过,就这样死了,她心里万分痛苦。 但不死又能怎样? 她私会外男,被人侵犯。 偏偏那晚蔺暮辞也在现场,这件事情一旦传开,她还怎么活?她能怎么活? 往后见到蔺暮辞她该怎么面对? 田莘如想都不敢想。 她非常清楚女子遇到这种事情以后,会面临怎样的困境。 她面对不了,她也没这个勇气。 她更不想嫁给纪少轩。 在田莘如眼里,纪少轩就是一个恶魔。 是纪少轩毁了她一生。 因此,对田莘如来说,唯有死亡才可以解脱。 加上她对纪宁馨的背叛恨之入骨,她想不通,想不明白,自己对纪宁馨那么好,为什么纪宁馨要这么对她。 什么带她见心上人,根本就是纪宁馨和纪少轩撺掇好的借口! 想到这里,田莘如更是痛苦交加。 田莘如受不了这种内心的煎熬,于是,她闭上眼,跨出了脚。 紧接着,她似乎听见了沈磬的叫声。 对于身处一片黑暗的田莘如来说,跳崖的那一刻,沈磬的叫声仿佛是一根细长的牵引绳,将田莘如拉向活的希望。 “我知道,每个人的经历不同,”秦思婉见田莘如陷入沉思,开口道,“但无论遭遇过什么,既然活着,就好好活着。” 田莘如闻言抬起头。 “人的心有时候很脆弱,脆弱到一句话能让一个人崩溃。”秦思婉继续道,“可有时候,人的心也可以很坚强,坚强到无论怎样,都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 “舒凝公主就是这样一个坚强的人。”秦思婉抬手将田莘如额间的碎发拨开,“你也可以。” “我也可以吗?”田莘如不自信道。 “可以的!”吴微薇,吴微芒,王半溪异口同声道。 “你要先爱自己,然后就可以慢慢坚强起来。”秦思婉温柔道。 “爱自己?”田莘如不懂。 “就是不管外界如何,自己要对自己好。”秦思婉解释道。 “好好吃东西,就是爱自己。”田莘如将点心送进嘴里。 “对,好好吃东西就是爱自己。” 几个姑娘附和道。 望着眼前几个人的笑容,田莘如不自觉的,也露出了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这是公主府特有的魔力,它能让一个原本跌落至泥潭不可能再爬起的人重新站起来。 她大概被“公主府化”了,田莘如心想。 也许她依旧会害怕,会迷茫,会彷徨,可她的内心决定爱自己,这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姑娘们陪了田莘如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她们才陆陆续续离开。 而这时,赵毓华也从宫里赶了过来。 “如儿,我苦命的如儿!”赵毓华一见到憔悴的田莘如,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眼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赵毓华是真的疼啊,她宁可受伤的是自己,也不希望田莘如遭遇这样的事情。 “娘——!”田莘如靠在赵毓华的怀里,贪婪地闻着母亲的味道,也哭出了声。 “娘来晚了,是娘不好,都是娘的错。”赵毓华不住地拍打着田莘如的背。 “娘。”田莘如从赵毓华怀里坐直了身体,她擦掉了眼泪,对着赵毓华摇摇头,“娘,这件事是如儿自己的错,让娘担心了。” “孩子……你……”赵毓华以为田莘如会哭天抢地,会悲怆万分,可没想到孩子居然这么坚强。 “娘,舒凝公主救了我,我得朝前看。”田莘如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一般。 “好……好……”赵毓华原本准备的一肚子话,这会儿在振作了的女儿面前,一句话没说出来,反而被女儿鼓励了。 这是赵毓华万万没想到的情景。 赵毓华对沈磬的感激之情此时达到了顶峰。 “朝前看,好孩子,我们朝前看,爹娘陪着你一起朝前看。”赵毓华点头道。 “所以我要报仇!”田莘如对上母亲略微欣慰的眼神,认真道。 她此刻的眼神无比坚定,目光里闪烁着如晨曦般的霞光。 赵毓华眼里的泪光还没散去,她注视着自己的女儿,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 她从田莘如那双坚韧不拔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朵哪怕是在最寒冷的冬天里,也要傲雪绽放的花朵。 “好,我们报仇!”赵毓华自然要做女儿最坚强的后盾。 “我从皇后娘娘那里得知你出事的消息之后,马不停蹄先来看你。”赵毓华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孩子,娘这就回去和你爹说,如果你爹不同意,也有娘和舒凝公主站在你这边,你别怕。” “我晓得,娘。”田莘如此时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不屈的意志,“报完仇,我就出家当尼姑。” “我的如儿啊!” 想到女儿未来凄惨的命运,赵毓华心里就一阵不忍。 “娘,当尼姑没什么的,比嫁人好多了,您可以随时来看我啊。” “我苦命的如儿,是娘不好,娘对不起你。”赵毓华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没事的,娘,这次我要他纪少轩不死也少层皮!”田莘如眼里划过一道狠厉的目光。 “你放心,娘这就回去和你爹说,他们不敢不同意!”赵毓华亦带着愤恨道。 时间紧迫,纪家这会儿估计已经得到了消息,赵毓华不能保证纪家会做什么,她得必须先回去和自家老爷说清楚。 赵毓华没有再多逗留,立刻坐马车回到了田府。 没想到的是,纪家速度那么快,媒婆已经坐在了正殿和自家老爷提起婚事来了! 只见那媒婆身穿一件大红绣花的旗袍,旗袍上绣着吉祥的凤凰和牡丹。 她脸庞圆润,眉眼之间带着一种世故的聪明,她的嘴角总是挂着一丝微笑,此时正眉飞色舞地向田世坤滔滔不绝。 “纪少爷那可是人中龙凤,不仅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更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与令媛可是天生的般配啊。” “你放屁!” 赵毓华怒吼一声。 大殿里,户部尚书田世坤被自己媳妇这句话给整蒙了,一旁的田清豪和田清杰也被自家母亲的这句怒斥给吓了一跳。 田世坤和赵毓华成婚近三十余载,自是知道自家夫人是个知书达理,各种礼数都做的非常周全的人。 让她在人前有一点点失利都不太可能,何况要说粗口。 那媒婆也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刚想问“你是谁?” 定睛一看,是田府的当家主母,田夫人没错啊。 难道刚才自己听错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媒婆依旧堆着笑容,选择性忽略了刚才那句粗口。 “哎呀,田夫人您回来了,正好,纪府啊,向田府提亲来啦!” 媒婆的声音很高,带着一股特有的喜庆。 可这股喜庆,在此时此刻赵毓华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催命符。 “滚!”赵毓华又骂了一句。 这下在场所有的人都听见了。 不是幻听。 媳妇怎么了?!田世坤无比惊讶。 娘怎么了?!田清豪和田清杰不可思议。 田夫人怎么了?媒婆更是想不明白。 “你滚不滚?!”赵毓华见她不动,左看右看,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盏,作势要朝媒婆砸去。 这可还得了?! 田世坤立马大步向前,握住了赵毓华的手:“夫人你这是作甚?” “娘!您怎么了?”田清豪和田清杰也纷纷上前拦住赵毓华,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田夫人您这是作甚啊?”媒婆被赵毓华这架势吓了一跳。 “我作甚?!”赵毓华恨得牙痒痒,“你还敢问我作甚?!你滚不滚?!滚不滚?!” “天啦噜,田府当家主母不问缘由殴打媒婆啊!”媒婆双手猛拍自己的两腿。 “打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敢帮纪府向我们家提亲?!”赵毓华怒吼道。 “田大人,老妇做错什么了啊?!”那媒婆见赵毓华这样说她,自然是不乐意了。 “今日见谅,见谅。”田世坤死死抱着自家媳妇,向媒婆赔笑道,“来日再议,来日再议。” 说完,他望向大殿外,大喊一声:“来人!送客!” “哪有这样的人啊?”媒婆双手叉腰,骂骂咧咧道,“我好心来给你们说亲,怎么二话不说就要打人呢?什么人啊?” 回应她的,是一记重重的“哐——”声。 赵毓华手中的杯子还是砸了出去,砸在媒婆的脚边,碎了又一地。 “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媒婆被这架势给吓到了,“田府这个门,以后谁敢来啊,有这样的婆母,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嫁过来的!” 边走嘴巴里边喋喋不休不干不净。 “滚!跟姓纪的说,我们家跟他们没完!”赵毓华的怒意冲天,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夫人!”田世坤的语气也不自觉地加重了。 “娘!”田清豪和田清杰兄弟俩更是不断拍着赵毓华的背,企图缓和赵毓华的疯狂。 终于,等媒婆走后,赵毓华剧烈起伏的胸膛才稍微缓和了下来。 “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失态?”田世坤见赵毓华,直觉告诉她,似乎是出了大事。 “什么事?”赵毓华转身看向田世坤,眼泪突然止不住地澎涌而出。 “老爷!你要为如儿做主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田世坤被赵毓华的样子弄得一时间没了方向。 “咱们的女儿,被纪家给糟蹋了!”赵毓华哭道。 “什么?!” 田世坤,田清豪和田清杰父子仨同时喊出了声。 第六十六章,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了 滦香园没有了,不代表皇都其他的勾栏之地也没有。 沁香园坐落在皇都最繁华的中心地带,是皇都最好的寻欢作乐之地。 沁香园的大门前悬挂着绘有艳丽花卉和翩翩舞蝶的彩灯,其楼阁飞檐翘角,金碧辉煌,每一砖每一瓦都透露出一种华丽的淫靡之气。 其门口,随处可见美人倩影,她们身着华美的衣裳,姿态各异,用娇媚的声音和姿态,迎合着每一个人的心意。 往里走,沁香园内装饰极尽奢华,从细腻的木雕到璀璨的宝石镶嵌,华灯初上时,红烛高烧,纱幔轻舞,给人一种迷离而神秘的感觉。 此时,沁香园天子一号房内,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的烟雾和脂粉的香气,让人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 纪少轩今天心情很好,他听说了沈磬救助田莘如的事情,可这有什么用呢? 田莘如已经是他的人了,这个女子的身子是他破的,她身上全是他的味道,这是她怎么洗都洗不掉的事实。 哪怕田莘如去死,身上印的,也是他纪少轩的标签。 想到这里,纪少轩不免回忆起那日田莘如在他身下的模样。 少女青涩的身体,吹弹可破的肌肤,初夜时的不适,稚嫩的喘息,以及那含泪的眼角…… 嘶—— 纪少轩不能想,一想到那个时候的田莘如,他整个人就热了起来,全身上下顿时心猿意马了起来。 他想再尝尝田莘如的味道。 他到现在都可以回想那清香甜美的芬芳馥郁。 真想啊。 他有点后悔当晚只来了两三次。 啧,时间不够啊,他将田莘如抱回房间的时候就已经很晚了,这点时间怎么够? 此时,纪少轩看向他身边的姑娘。 姑娘身材苗条,柔弱无骨,犹如一株婀娜的柳树优雅而自然。 她的腰肢纤细,仿佛轻轻一握就能握住,她的双腿修长而有力,走起路来犹如春风拂面,给人一种优雅而自信的感觉。 纪少轩将姑娘一边撤到了自己的怀里。 “纪少爷~”姑娘唤道,那声音柔软细腻,宛如弱柳扶风一般吹到纪少轩的耳边。 房间里烛光闪烁,窗外星星点点,纪少轩喝了点酒,此时感觉刚好。 随即,纪少轩对姑娘上下其手,将姑娘的身子摸了个遍,可他心里居然还有些嫌弃。 啧,没有田莘如的嫩。 他掐了掐那姑娘的腰。 啧,没有田莘如的滑。 啊,他想了。 纪少轩有些迫不及待。 提什么亲啊,直接把人带回家不就好了? 纪少轩脑子里全是田莘如的样子,猛地,他抽出手,站起身,抱起姑娘就往床上走。 “啊~”姑娘轻声唤了声,娇羞着脸,带着微笑。 玉葱般的双手搭在纪少轩的脖子上,没有丝毫反抗。 这种顺从的样子令纪少轩很是受用。 “今日你好好伺候爷,银子不会少。”纪少轩喘着气道。 “今日小柔就是纪少爷您的人,”姑娘的声音妖娆,“小柔任您摆布~” “你自然是我的人,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人,爷要你,要好好疼你。” 说完,纪少轩将姑娘平放在床上,二话不说栖身而上。 正当两人缠绵之时,房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 “啊——!”躺在床上,衣服被纪少轩撕开了的姑娘吓得大叫一声,立马下意识推了纪少轩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住。 纪少轩被这突如其来的撞门声打扰了兴致,他缩好裤子,披上外套,对着门口怒吼一声。 “什么人?”他被打扰了好事非常不爽利,语气里带着怒意“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打扰老子的好事?不想活了?!” 他是沁香园的常客,天子一号房更是他常年包场的地方,这里从老鸨到姑娘就没有不认识他的,更不可能明知道自己正在宠幸姑娘,还来打扰他。 纪少轩此时邪火烧身,急需泻火,如今半吊着,全身上下无从发泄,难受至极。 “不知道老子是谁吗?”纪少轩嚎道,“老鸨!老鸨呢?!来人!” 回答他的,不是沁香园的老鸨道歉的声音,而是门被撞开的声音。 “哐当——”一声。 田清豪和田清杰带着怒火攻心的愤恨两三步冲进房间,对着正朝门口发飙的纪少轩就是一人一拳。 兄弟俩昨日听完赵氏的哭诉后,简直气极,恨不得立马跑到宰相府把纪少轩给大卸八块。 最后还是赵毓华阻止了他们,赵毓华将她在公主府的所闻所见告知了田世坤和兄弟俩。 听到田莘如说到要“朝前看”的时候,父子三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因此,田家人商议过后决定全力支持田莘如的想法。 只要田莘如肯重新振作,不再做傻事,他们几个人做什么都行,全家人都会是田莘如最坚强的后盾。 所以兄弟俩忍到现在。 清晨,兄弟俩早早赶到公主府,第一时间去探望自家的妹妹。 见到自家妹妹全身是伤,面容憔悴的样子,兄弟俩气得天灵盖都冒气了烟。 随后兄弟俩向沈磬表达了自己全权配合沈磬行动,并要狠狠揍纪少轩一顿的意愿后,加入了沈磬的“田莘如复仇小组”。 沈磬告诉兄弟俩,让他们放心,这次去找纪少轩麻烦,不仅是兄弟俩,就连田莘如本人都能得偿所愿。 兄弟俩顿时对沈磬钦佩不已。 一天过去,等到沈磬集结好人手,好不容易来到了沁香园可以出手能教训这混账了,兄弟俩自然也不客气。 兄弟俩“砰——砰——”两声,趁纪少轩没注意,往纪少轩脸上狠狠揍了下去,把纪少轩揍得连连后退,摔倒在床前。 “啊——!”床上的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叫道。 纪少轩原本以为只是普通人走错了房间,根本没想过是有人故意来砸场子,因此一开始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 田家兄弟这两拳是实打实揍在了纪少轩的脸上,打得纪少轩生疼。 “你们他妈的谁啊?!”纪少轩瞪大双眼怒吼一声。 田家兄弟根本不理他,再次上前,一个拎着纪少轩的已经散落开来的衣领,一个对着纪少轩的脸又要一拳。 平日里纪少轩没少和人打过架,他体格本来就结实,挨过一次揍了以后不可能再坐在那里白白挨揍。 “老子不发威,当我好欺负?”纪少轩猛地一推,接着一甩,直接将田家兄弟给撤开了。 只见他一肘子挡开抓住自己衣领的手,另一只手出掌握住打过来的拳头,非常熟练地就止住了田家兄弟的攻势。 田家兄弟往日里都是本本分分的书生,生活循规蹈矩,从未与人为恶过,根本不能和整天插科打诨的纪少轩比。 被纪少轩止住了动作后,田家兄弟抽回手,想找机会继续揍人。 而此时,纪少轩已经站了起来,脑子也从软香玉怀之中清醒了一点。 他甩了甩脑袋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田清豪和田清杰。 “哟,这不是两位大舅哥嘛!” 纪少轩收回攻击的姿势,露出一丝自以为帅气的笑容,对着田家兄弟笑道。 “谁是你大舅哥?!”田家兄弟气不打一处来,见到纪少轩这个样子,再次冲上前去揍人。 既然是未来的“亲家”,纪少轩自然不会真的和田家兄弟俩动手。 他在躲避攻击的同时,看了看房间里躲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姑娘,吼了一声:“还不快滚?!” 那姑娘见这个阵势,自然不敢逗留,她将被子把自己包得紧紧的,二话不说就着被子就跑了出去。 门口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姑娘这样往外一跑,顿时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妈妈——!”姑娘奔跑的过程中看见了老鸨,她对着老鸨喊了一声,“救我!” 老鸨也在门口见小柔这样子,立马喊道:“去三号房,里面没人,给自己找件衣服!” 姑娘听话快速地跑开了。 而房间里,纪少轩堆着笑舔着脸,面对田家兄弟的“攻势”,他一边闪躲一边还套近乎:“我跟小柔没什么,大舅哥别误会。” 正当纪少轩在房间里和田家兄弟玩你追我赶的游戏没多久,突然余光扫到一道倩影。 纪少轩定神一看,不是田莘如又是谁? 只见田莘如一袭白衣,她面容清晰可见,宛如镶嵌在夜色中的一颗寒月。 她脸庞清冷,双眼犹如寒潭秋水,不含任何表情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仿佛是遥不可及的月宫仙子。 此时她红润而饱满的双唇紧闭。 那是纪少轩反复啃食过的嘴。 他至今还记得那唇瓣的味道。 “如儿!” 纪少轩见到田莘如欣喜若狂,左右侧身躲开了田氏兄弟俩的胡乱出招,直接往田莘如跟前跑去。 沈磬告诉过田莘如,想要战胜恐惧,就要直面恐惧。 因此田莘如今日跟着一起来了。 可当再次看到纪少轩,所有的痛苦宛如一根根银针般,从四面八方刺进她的身体,另她疼痛万分。 此刻见到纪少轩跑向自己,她差点忍不住转身就要逃走。 沈磬握起了田莘如颤抖的手。 田莘如没有逃。 见田莘如没有离开,纪少轩心里更是一喜,脚下的步伐愈加欢快。 就在纪少轩似乎立刻就能碰到田莘如的那一刻, 沈磬在这个时候上前一步,挡在了田莘如面前。 纪少轩脚下一顿。 “沈磬你什么意思?”纪少轩原本欢呼雀跃的热情被沈磬浇了个透心凉。 而没等到纪少轩再靠近,唐纵酒跨出一步挡在沈磬面前。 “舒凝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唐纵酒的语气冰冷,他一脚踢向纪少轩,“你是什么东西?” 唐纵酒可不是田家兄弟,他这一脚直接把纪少轩踢得五脏六腑都挤在了一起。 就见纪少轩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不住翻滚。 田家兄弟原本在后面追赶纪少轩,见纪少轩冲向自家妹子,自然不肯,可没跑两步,就见纪少轩被唐纵酒一脚踢飞。 这会儿立马调转方向跑到纪少轩跟前接着揍起了纪少轩。 纪少轩见这架势,露出了一丝痞笑。 田家兄弟俩的“揍”简直个蚊子叮没什么两样,他忽略了唐纵酒和沈磬,面向田家兄弟。 “是是是,我该死,都是我的错。”纪少轩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大舅哥,是我不好,可我是真心想娶如儿为妻啊。” “谁是你大舅哥?!”田清杰怒吼道。 纪少轩这一声声“大舅哥”喊得他愤怒不已。 他双眼冲着血,大步跨到纪少轩面前,抓起他的衣领,又是一拳下去。 可惜,拳头被纪少轩拦住了。 “大舅哥别生气,我和如儿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咱两家联姻是好事啊。”纪少轩常年混迹各个不良的地方,手上自然有些功夫。 “你无耻!”一旁的田清豪怒不可遏,一步上前出拳打过去。 显然,田家兄弟除了软绵绵的拳头,也没有其他揍人的方式了。 “消消气消消气,我肯定不会让如儿吃亏的。”纪少轩一副奸计得逞,小人得志的样子。 “我妹妹不可能嫁给你!”田清豪道。 “怎么不可能?”纪少轩反问,“除了我,他还能嫁给谁?” “我妹妹死都不可能嫁给你!”田清杰跟着道。 “别介,两位大舅哥,你们怎么不为如儿着想呢?”纪少轩一脸得不可思议,“堂堂宰相府少奶奶,这可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呀。” 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嫁给他呢? 纪少轩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房间外,沈磬见田家兄弟俩落了下风,唤了一声。 “沈一。” 沈一的身影“刷——”的一下出现在房间里。 “田清豪和田清杰你们出来。”沈磬继续道。 田家兄弟俩见沈一入场后,退了出去。 纪少轩本来想瞧沈磬一眼,却对上了唐纵酒淬冰的眼神,他啧了一声,看向沈一。 不过是沈磬的一条狗罢了。 他倒要看看,沈磬能拿他怎么办。 房间外,沈磬转身。 此时,公主府的侍卫们已经陆陆续续闯了进来。 刚才还在看热闹的沁香园众人,见到公主府的侍卫们,顿时害怕了起来,没有人敢发出别的声音,所有的视线都停在沈磬身上。 这时,沁香园的老鸨安抚好小柔之后,连滚带爬的从房间里跑了过来。 “公……公主殿下!您……您高抬贵手啊!”她语气带着恐惧,神情哀痛,拿着绢帕不住地擦眼泪。 谁叫沈磬有砸了滦香园的光辉事迹呢? “我……我们这里都是一群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姑娘,没有细作啊!真的没有!”老鸨颤悠悠道。 “我不砸你们沁香园。”沈磬道。 “那您……您……”老鸨颤悠悠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人都仿佛是被定住了一般不敢动。 老鸨的视线划过唐纵酒,再看向沈磬,这位公主也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毕竟哪有夫妻俩一起来这种场合寻欢作乐的? “我今天来包场的。” 沈磬抬头,面向沁香园大厅。 “今儿个沁香园我包了,所有人赶紧走,今天沁香园的姑娘们不接客。如果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舒凝公主一发话,还有谁敢逗留,只听见“哗哗哗——”各种桌椅板凳移动的声音,房门打开的声音,噼里啪啦急匆匆的脚步声,所有人不相干的人,在舒凝公主的命令下,要多快就有多块麻溜地跑了。 沈磬站在高处,等人走了差不多了,开口道:“苏芳,银子。” 苏芳跟着沈磬这些日子以来,也算是见识过各种大场面的姑娘了。 因此面对此刻的情况,苏芳从容淡定,连呼吸都平稳如常。 她从怀里取出银钱袋子,摊开老鸨止不住抖动的手,笑得温和。 “你看看,够不够?” 老鸨哪里敢说不字? “够够够!”老鸨收了钱,习惯性掂量了一下,估摸着这里面的钱把她整个沁香园买下来都够了。 随即,她小心翼翼问:“公主殿下,还有别的吩咐吗?” “有一件。” 沈磬的目光转向纪少轩的房间,周身的气场突然冷了下来。 “一会儿无论你们听见什么,看见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老鸨闭着眼,弯腰道。 “很好,然后来一桌好酒好菜,我和我夫君饿了。”沈磬道。 “是是是!马上来,公主您只要不拆我沁香园,怎样都行!”老鸨一边躬着身体一边往后厨跑去。 客人们走完了,姑娘们还在,此刻姑娘们一个个都揣着好奇伸出脑袋在往沈磬这里看去。 “驸马爷好俊呀~”有个姑娘忍不住开口道。 “什么呀,明明是公主殿下好俊呀!”另一个姑娘反驳道。 “他们两人在一起好般配。” “谁说不是呢?” “你们也很俊。”沈磬对着姑娘们露出了一丝笑容,“关好门,听见什么都别出来,乖。” “是~~”姑娘们应道。 清完了场,沈磬的视线扫向房间里还在笑着的纪少轩。 她沉了沉眸子,是时候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了。 第六十七章,所以,一会儿你可别哭噢 “你们要明白,你们无论怎么揍我,都改变不了我们两家联姻的事实。” 纪少轩的视线死死地盯着田莘如,仿佛是要将她撕裂一般,那眼神中带着疯狂和阴鸷。 此时,他正在被沈一从手到脚一点点捆绑起来。 “如儿,”纪少轩说完一阵狂笑,“夫君在这里,你怎么不进来啊?” 这股肆意张狂的笑声隔着门,隔着人,像是一道诅咒般传到了田莘如的耳朵里。 控制不住的惧意骤然爬满了田莘如苍白的脸。 纪少轩对田莘如来说,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噩梦。 纪少轩的碰触,纪少轩的言语,纪少轩一切的一切都是田莘如最痛苦,最不愿面对的回忆。 这恐怖的魔咒从田莘如的耳朵进入到她的脑海里,使得她整个娇躯都在颤抖。 她的手紧紧握拳,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 就在这时,沈磬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舒凝……”田莘如抬眸,对上了沈磬温柔的目光。 “记住,只有直面恐惧,才能战胜它。”沈磬神情镇定,语气真挚,“你要我救你,但你要明白一点,真正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闻言,田莘如想起先前秦思婉对自己说的话。 “要先爱自己,然后才能坚强起来。” 田莘如红着眼,但是眼泪没有落下来,这个姑娘忍住了,她目光坚定,学会了坚强。 田莘如,直面它,战胜它! “先交给我,最后你自己来。相信我,嗯?”沈磬拍了拍田莘如的手,安抚道。 “嗯!”田莘如深吸了一口气,退至一旁。 安抚完田莘如,沈磬走进了房间,她那似刀的眼神将纪少轩扫视了一遍。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舒凝公主。”纪少轩神态嚣张,语气轻佻,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回应他的,是沈一的一记猛拳。 如果说,先前唐纵酒的一拳揍扁了纪少轩半个胃,那沈一的这一拳就把纪少轩另外半个胃也给揍扁了。 “唔——!”纪少轩闷哼一声,疼得满头冒冷汗,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他下意识想捂住肚子缓解疼痛,然而他的手脚已经被捆住,此刻他动弹不得分毫。 “纪少轩。”沈磬冷笑,“你怎么肯定你还能有个‘家’呢?” “笑话,田莘如如今除了能嫁给我,还能嫁给谁?”纪少轩哪怕此时挨了打,吃了痛,心情却无比畅快。 “我就是喜欢你们打我,却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哈哈哈哈!” “你简直欺人太甚!”田清豪和田清杰原本退至一旁,可一听到纪少轩这句话,气得又冲了进来,对着被束缚住的纪少轩就是一顿手脚并用拳打脚踢。 然而,田家兄弟越是生气,打得越用力,纪少轩笑得越张狂。 他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嘴角几乎翘到耳根个,那从胸腔里喷涌而出的笑声传遍了整个沁香园。 “是嘛。”沈磬在这一阵阵张狂的笑声中,也轻轻嗤笑了一下。 “当然!”纪少轩大声道,“你能奈我何?!有本事你们弄死我啊?可你们能吗?我可是当朝宰相之子!你们敢吗?!” 沈磬冷笑,也不搭理他,她站在门口将房间里面环视了一遍。 “田清豪,田清杰。”沈磬对着兄弟俩说了声,“你们出来吧,先照顾好田莘如。” 田清豪和田清杰只觉得不出气,但这次行动本来就是以沈磬为主,沈磬发话了,兄弟俩自然不能再擅自做主。 虽然他们不知道沈磬要做什么,但是他们相信沈磬。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是沈磬,是郗国的舒凝公主。 田氏兄弟退出去后,此时天子房里,只剩下了沈一和纪少轩。 纪少轩被沈一撩倒在地,看着田氏兄弟那满脸愤恨的样子,深深沉浸在自我畅快之中,丝毫感受不到他即将要面对的事情。 “纪少轩,”沈磬淡淡道,“今日,我就让看看,我能奈你何。” “来啊,你来啊,尽管来!我等着。”纪少轩嚣张道,“就怕你不来!哈哈哈哈” 纪少轩的笑容要多狂妄就有多狂妄,不可一世中带着睥睨众生唯我独尊的猖獗。 “所以,一会儿,你可别哭噢。”沈磬轻笑道。 “哭?”纪少轩笑得更厉害了,“我会哭?田莘如在我身下哭的样子你想不想知道?” 这句话对田莘如来说简直是极大的侮辱,姑娘的眼眶又红了。 “纪少轩你简直不是人!”田家兄弟俩将田莘如牢牢护在身后。 “老子是不是人,你妹妹最清楚了,哈哈哈她是老子的女人!谁都改变不了!”纪少轩越说越疯狂。 瞅着这样的纪少轩,沈磬觉得这人大概脑子多少是不太正常的。 她也懒得再跟他废话了,她面向面向唐纵酒,微微靠近唐纵酒的身前,轻声问:“君歌,人你带来了吗?” 沈磬重生以来,这是唐纵酒第一次跟着她“胡作非为”。 原本沈磬没想过唐纵酒会跟着来,毕竟这种事情委实和唐纵酒往日里翩翩君子的形象不符。 但这次“复仇”计划能成功,还真的少不了唐纵酒的帮助,因为沈磬在这方面是真的一无所知没有路子。 也正因为如此,当唐纵酒说他可以找到人的时候,沈磬是震惊的。 “你怎么这个也懂?!” 公主府的书房内,沈磬睁大着眼不可思议道。 这比她看见唐纵酒会绣花更为震惊。 随即,沈磬的视线从唐纵酒的脸慢慢往下移。 唐纵酒站在书房的书桌旁,任由沈磬打量,纹丝不动。 “我是男人,懂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唐纵酒说得理所当然。 “不是,你……”沈磬忽然想到秦思婉,“你该不会也是?!” 此话一出,唐纵酒就知道沈磬想歪了。 他忽然走到沈磬面前,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我是不是,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沈磬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唐纵酒岔开了话题,“我可以帮你找到人,但我有一个前提。” “你说。”沈磬道。 “我也要参与。”唐纵酒道。 “什么?”沈磬又没反应过来,“你再说一次?你要干嘛?” “我说,”唐纵酒注视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沈磬道,“我也要去。” “啊?”沈磬听明白是一回事,能接受是另一回事,“你确定吗?” “确定。”唐纵酒点头道。 “可是……”沈磬有些犹豫。 “可是什么?”唐纵酒问。 “我是去做坏事啊。”沈磬道。 闻言,唐纵酒噗嗤一声笑了。 “所以我想跟你一起去做坏事,”唐纵酒凑近沈磬,轻声问,“带我一个吗?舒凝公主?” “你不怕被我带坏吗?”沈磬喃喃道,“你可是……可是唐纵酒啊……” 唐纵酒的笑意更深了。 “被你带坏,心向往之。” “……” 唐纵酒你真的变了你知道吗? 沈磬心想。 唐纵酒毕竟是真的帮忙了,总不能白白让人帮忙吧? 因此沈磬头脑一热。 “来就来吧,你在也好,回头事儿要是闹大了,你帮我揍人。”沈磬凤眸一抬,带着股孤假虎威的气势,有点小骄傲道。 “嗯,”唐纵酒颔首,揉了揉沈磬头顶的秀发,“我帮你揍人。有我在,没人能伤你分毫。” 沈磬的回忆一瞬间在脑海里闪过,她定定地看向唐纵酒。 面对沈磬轻声细语的询问,唐纵酒淡淡说了句。 “带来了。” 随即,他朝唐虞点了点头。 “来了来了来了!” 当唐虞得知能参与沈磬“复仇行动”的那一刻,他高兴得直接蹦到了三丈高。 为了给沈磬留下一个“能干”的印象,唐虞这次可谓是不遗余力地给沈磬找人。 先前一直没有他说话的份儿,此刻轮到他出场,小伙子全身上下带着一股子兴奋劲儿。 就看见唐虞迈着非常狗腿的步伐“腾腾腾腾”往楼下跑,跑出了沁香园大门外,一下子就消失在众人眼中。 这次沈磬要对纪少轩做什么,除了唐纵酒和唐虞,就连苏芳和沈一都不知道。 这会儿能在现场亲眼目睹舒凝公主的“手段”,对大多数人来说也是快事一件。 很快,唐虞回到了沁香园,他离开的时候是欢快的,回来的时候是雀跃的,激动的心情从他整张脸上都溢出来了。 紧接着,众人发现,有五个壮汉紧跟在唐虞身后走进了沁香园。 只见那五个壮汉个个人高马大,体格健壮,身躯魁梧。 他们肌肉结实,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力量的暴烈。 他们手臂肌肉线条清晰可见,粗壮得几乎能个一个姑娘的腿相比,双腿更是如同两根铁柱,支撑着他们庞大的身躯,每一步都迈得坚定而有力。 田家兄妹三人不解地相互看了一眼。 在确定沈磬不是来砸店之后,沁香园其他几个厢房内,刚才还听话缩在房间里不敢动的姑娘们,此刻又冒出了一个个的脑袋,特别是看到这几个精壮的大汉走进沁香园时,有不少姑娘的眼睛都亮了。 就这架势,怎么看今儿个舒凝公主都是在“干大事”。 沈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五个大汉,她稍稍想想,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君歌……你……” 沈磬下意识想说“你是不是找太多了?” 可沈磬不懂,她也不敢随便问。 何况此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这会儿退缩算什么? 唐纵酒将沈磬些许犹豫的神情看在眼里,嘴角挂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一会儿我们边吃东西边欣赏。相信我,嗯?” 也许是一起“做坏事”,唐纵酒觉得自己似乎离沈磬的世界近了一些,此时唐纵酒心情很不错。 “我信,我信!”沈磬立马道。 就这五个巨汉,她想不信都难。 接着,她转头朝向屋里喊道:“沈一,把纪少轩绑起来,特别是手和脚,一定要绑得牢牢的!” “是,殿下。” 沈一此时就像是根木头,对周围一切的事物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只是一个木得感情,服从命令的暗卫头子而已。 就冲这点,沈二和沈三是佩服的。 今天这个“热闹”,在场所有人谁不感兴趣?只有沈一面无表情。 此时,这五个大汉挨个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纪少轩瞧见了五人,发出一阵嗤笑。 “怎么?你们想动用私刑?沈磬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公主就能如此横行霸道!”纪少轩吼道。 “沈一,掌嘴。”唐纵酒开口道。 “啪——”的一声,纪少轩被狠扇了一巴掌,嘴里立刻充斥了不少鲜血。 “呸!唐纵酒你又是什么东西?”纪少轩依旧态度蛮横,口无遮拦。 又是“啪——”的一巴掌,纪少轩差点被打掉一个牙。 “老子还是那句话,有本事今天你像弄吴华钦一样弄死老子,否则老子一旦走出这个门,就要你们好看!”纪少轩恶狠狠道,“还有田莘如,你以为你还有别的路可走?整个郗国,除了老子,你还能嫁给谁?啊?” “今年你让老子受这个罪,你给老子等着!”纪少轩不断地在放狠话。 屋外田莘如在两个哥哥的保护下,不住地颤抖着。 “别怕!妹妹,哥哥在。”田家兄弟俩将田莘如牢牢护着,安慰道。 “没事。”沈磬笑道,“很快他就说不了话了。” 几句话的时间,纪少轩就被沈一再一次从头到脚,全方位牢牢捆住了。 沈磬瞧了瞧,开口道:“把他两条胳膊卸了,一会儿方便几位大哥办事。” 沈一手脚很快,就听见纪少轩“啊——啊——”两声惨叫。 “几位大哥,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沈磬问向五个壮汉。 “没有,公主,后面就交给我们吧。”其中一个壮汉道。 “那行。”沈磬点了点头,“我要让整个皇都,今晚都听见他纪少轩的惨叫。” “公主殿下请放心,我们一定让您和驸马满意。”五位壮汉作揖道。 “去吧去吧,只要人别弄死,其他的随便你们怎么玩。”沈磬甩了甩手。 “是!” 说完,五位壮汉示意沈一可以出去了。。 沈一颔首,打开窗户,再退出去,关上门。 其中一个壮汉栓上门把手后,天字一号房内,只剩下了他们和纪少轩。 纪少轩不停地在地上扭动,嘴里还不干不净。 “你们快吧老子给放了,真碰老子,当心要你们的小命!” 五位壮汉没理会纪少轩的威胁,几人将纪少轩围了起来,来来回回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纪少轩吼道,“你们信不信老子回头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惜不能堵住嘴。”其中一个壮汉道。 “殿下吩咐了,就是要他惨叫。”另一个道。 “长得还算可以。”第三个道。 “身体也结实。”第四个道。 “嘿嘿,我带了耳塞。”第五个从怀里取出了小布条。 “快快快,公主殿下还在外面呢,别浪费时间了。”第一个壮汉道。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纪少轩见这几人的对话和架势,心里突然起了一丝的慌乱。 “干什么?”第一个壮汉瞥了他一眼,“当然是肝你啊。” “什么?!”纪少轩瞳孔皱缩了一下。 “哈哈哈,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吧?”第二个壮汉笑道。 “公主殿下说了,要对你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第三个边说边开始脱衣服。 “好了好了,这好歹也是个雏,哥几个‘温柔点’。”第四个道。 “不!不!你们不要过来!” 此刻,纪少轩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什么,这种事情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们给你们多少钱,我宰相府出双倍,不出三倍!”纪少轩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对着几人喊道。 大汉们没理他,开始了手上的动作。 当其中一个大汉的手,褪去纪少轩的衣服,碰到纪少轩身体的时候,纪少轩整个人都仿佛被雷击一般。 “别!别!别!我错了,大哥,我错了,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纪少轩开始不顾形象地讨扰。 从不可一世到开口求饶,纪少轩只花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他先前笑得有多嚣张,此刻怕得就有多怂。 大汉们依旧不搭理他。 见几人没有任何回应,纪少轩对着门口用尽全力开始喊。 “公主殿下!我错了!您饶命啊!田姑娘,我该死!我们的婚约不作数!我错了!您行行好!饶命啊!” 听到求救声,田莘如的心情突然畅快了起来。 门口的众人自然不会搭理他。 沈磬牵着田莘如的手,一步步向楼下走去。 此时美酒佳肴已经准备好。 几人就坐在一起,纪少轩求饶的声音是他们最好的伴乐。 “舒凝,”田莘如带着一丝丝的疑问,“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众人想知道的。 “没什么,”沈磬吃了口菜,“他对你做了什么,我就找人对他做什么,加了五倍的量而已。” 话音未落,只听见一道无比凄惨的吼叫声,从天子一号房里传了出来。 “啊——————!” 第六十八章,出来混的,总归要还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出来混的,总归要还的。 就如同沈磬先前要求的,纪少轩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有的从房间里传出,绕了整个沁香园一圈,飘到了沁香园门外,有的从房间窗户处飘散,荡至远方。 沁香园此时门窗都是敞开的,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仿佛是魔咒一般,点亮了整个皇都。 这里是勾栏之地,方才几个大汉走进房间的一幕沁香园的人都看在眼里,此时听到这样的叫声,老鸨和姑娘们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有的姑娘居然有些痛快。 姑娘们做的是最低贱的生计,很多客人往往都不拿她们当人,一个伺候不好她们还要道歉。 纪少轩就是这一类的客人。 小柔以前伺候纪少轩的时候就被纪少轩打过,如今听见纪少轩这样痛苦的声音,她的内心说不出得畅快。 女人对这种事情,往往更容易共情。 “公主殿下好样的!”小柔此时已经穿戴整齐,她弹出头,朝着楼下喊了一声。 沈磬抬头望去,小柔又缩了回去。 沈磬无奈,只能朝姑娘们笑笑。 “公主殿下我们支持您!”姑娘们见沈磬回应她们,胆大的还冒出身子向沈磬打招呼。 “公主殿下和驸马百年好合!” “永结同心!” “白头偕老!” “恩爱两不疑!” 没有姑娘对真正的情爱不向往,也没有姑娘不希望有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正待自己好的夫君。 沁香园的姑娘们已经没有希望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此时此刻,将这样的愿望加注在了沈磬和唐纵酒身上。 明明皇都盛传舒凝公主和驸马是怨侣,两人不和,前段时间还有滦香园的事情。 可今日,姑娘们亲眼所见驸马是如何护着公主的。 “公主殿下一定要好好的!” 姑娘们说这句话的时候,何尝不是在鼓励自己? “你们也要好好的。”沈磬对着姑娘们道,随即转身向厨房内喊道,“老鸨,多做点饭菜给姑娘们送去,钱我出。” “哇,公主殿下我爱您!” “殿下您最棒了!”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唤了起来。 “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老鸨这时候走了出来,双手叉腰,“别以为殿下在这里你们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还不快回去?!” “妈妈,我想吃红枣糕~” “妈妈,我想吃卤蛋~”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快回房间,瞧瞧你们是什么样子?”老鸨伸手朝姑娘们一个个指去。 “好了,你们进屋去,”沈磬朝着二楼道,“记得一会儿千万别再出来了,会有危险。” “我们听您的!”姑娘们玩够了,自知不能多言,便一个个非常乖巧的关上门。 与大堂内欢声笑语不同的是,天子一号房里传出了一阵阵痛苦的如杀猪般的叫声。 那声音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要多可怖就有多可怖,仿佛纪少轩正在遭受这个世界上最惨无人道的酷刑一般。 “好听吗?”沈磬问田莘如。 “好听。”田莘如夹起了一口米饭,往小嘴里送。 田莘如此刻心里爽快极了。 哪怕明天就要被唾沫星子淹死,她也死而无憾。 这几日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纪少轩那可怕的样子每夜都会闯入她的梦中,折磨她,撕扯她。 然而,从今天起,田莘如笃定,如果再梦到纪少轩,梦里就会同时出现这五个壮汉,以及纪少轩的惨叫。 噩梦也会变成美梦。 田清豪和田清杰此时心里也痛快。 先前纪少轩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如今呢? 唐纵酒见沈磬高兴,自然也是高兴的。 “舒凝,你无论到哪里都这么讨人喜欢。”田莘如微微勾着嘴角道。 “是吗?”沈磬瞥了她一眼,“我记得以前你跟在纪宁馨后面,可讨厌我了。” 田莘如一噎,红了脸:“对不起……” “对不起做什么,我又没在意。”沈磬吃了口菜,“而且你是受害者,没事。” 田莘如低下了头。 她过去作为一直说沈磬坏话的人,此刻内心愧疚无比。 “是我昏了头,居然会相信纪宁馨的话,”田莘如歉疚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相信她,她说什么好像都是对的。” 沈磬相信田莘如的说辞。 上辈子纪宁馨就是有这种能力,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是她说的,她做的,都是对的,是好的。 与之相反的是,无论沈磬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是不对的,是受人诟病的。 到最后,就连她父皇都会同意纪宁馨的想法,又何况是田莘如这么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真的没事,我看上去像是记仇的人吗?”沈磬问。 “像……”田莘如糯糯道。 “……”沈磬嘴里的茶差点没咳出来。 姑娘你现在很能了啊。 “噗嗤”唐纵酒在一旁笑出了声。 “舒凝公主您和传言中真的不太一样。”田清豪在一旁道,此刻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是啊,我们几个同僚以往一说到舒凝公主,总是摇头,”田清杰在一旁附和道,“可如今殿下您的所作所为,不可谓是女中豪杰!” “果然传言不可信。”田清豪点头道。 “以后他们谁要是摇头,我就揍他!”田清杰跟着道。 “你?就你那小身板,我看不行。”田清豪摇头道。 “我现在开始练武不行啊?”田清杰反驳道。 “我看不行,”田清豪继续摇头,“唐驸马,您说,我兄弟现在练武还有机会吗?” 唐纵酒淡淡道:“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哈哈哈。”田清豪笑道,“清杰,你听听,就说你不行吧。” “练总比不练要好。”唐纵酒补充道。 “就是就是。”田清杰跟着道,“听到没,练总比不练好。” 兄弟俩这一转移话题,把先前田莘如的窘迫给冲没了。 田莘如放下心,她如今对沈磬是一万个信任,沈磬既然如此帮自己,那她也必要再停留在过去纠结那些事。 人始终是要向前看的。 这一桌子,这顿饭,吃得那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老鸨差人不断给沈磬他们上新菜换热茶。 今晚,老鸨的心情可以说是七上八下,但到目前为止,可以说还是比较愉悦的。 只要沈磬不拆了她的店,让她干什么都行。 而且,将来如果说出去,堂堂舒凝公主是在她沁香园教训宰相府纪少爷的,多有排面儿! 纪少轩的叫喊声,逐渐变成了哭喊声。 先前他还怎么说来着? “哭?我会哭?田莘如在我身下哭的样子你想不想知道?” 可现在呢?他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悲惨无比。 事实上,纪少轩此刻无法正常地说一句话,除了哭,他做不了任何事。 没有人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显然那五位壮汉正在尽职尽责地完成任务。 就从目前的状态上来说,他们做得很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沈磬觉得有些吵了,她吩咐唐虞道:“你上去跟那几位说一声,可以堵上嘴了。” 毕竟该知道的这会儿估计都已经知晓得差不多了,再让纪少轩这么哭叫下去,可就扰民了。 扰民了可不好。 唐虞领命,跑至二楼,在门口敲了敲。 只见门开了一道缝,唐虞低头悄悄说了什么后,门关上了。 再之后,天字一号房里就没再传出一点声音,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一般。 这会儿众人吃的也差不多了,沈磬唤了老鸨一声,让老鸨更换茶水。 老鸨从后厨那儿换了一壶茶,正当她给沈磬他们沏茶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一队官兵。 老鸨见到鱼贯而入的官兵,吓得餐盘都掉了一地,连收拾都来不及收拾立马跑到了二楼一间房间里躲了起来。 沈磬抬头一看,宰相府的人来了。 纪楚雄带着一股子凌冽,每一步都迈着不容他人置喙的气场,出现在沈磬众人面前。 他身穿锦袍,身影矗立如松,眸如寒潭般深幽,方正的脸上尽是高位者才有的冷傲。 纪楚雄是当今宰相,是万贞帝的老丈人,是当今四妃之首纪贵妃的父亲,是五皇子沈胤的外公。 他位高权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在他身边跟着的,是纪府的当家主母苏怡萍。 她身穿一袭锦绣华服,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身姿端庄而优雅,无一不彰显出她身份的高贵。 她的脸庞柔和如水,温润如玉,眼睛如同秋日的湖水,清澈而明亮,手指纤细如柳,轻轻搭在绣有牡丹的丝帕上,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优雅和韵味。 她进入沁香园时,甚至还挂着一丝笑容,这笑容如同春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让人感到一种无比的舒适和安心。 她是纪贵妃的母亲,沈胤的外祖母,亦是当今一品诰命夫人。 纪宁馨和另外几位纪家哥哥则跟在二老后面。 纪府所有的孩子都是苏怡萍嫡出,可见苏怡萍地位之稳固。 纪府这出场的阵势,若是一般人,早就吓得恨不得言听计从。 而沈磬和唐纵酒不是一般人,连带着跟在沈磬身后的田家兄妹三人也不是一般人。 公主府出来的人,就是有这么一股子傲气。 纪楚雄到了沁香园之后也懒得和沈磬多说什么,朝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哒哒哒哒”一阵脚步声,先前闯进沁香园的官兵和外头的官兵此刻齐齐将沁香园给围住了。 “沈一。”沈磬也不废话。 短短两个字,沁香园内的公主府侍卫们也整齐划一摆出阵势。 一瞬间,侍卫们和官兵形成了对峙之势。 公主府和纪府也针尖对麦芒了起来。 “舒凝公主,这是何意?”纪楚雄这一把年纪这个地位,和沈磬说话完全犯不着低头哈腰。 “今天没我的命令,谁都进不了这天字一号的门。”沈磬冷冷道。 此时,天子一号房已经没有声音了,可先前那凄厉的惨叫声简直传遍了整个皇都,突然一下子没声了,很难不让人联想。 “舒凝公主这是在滥用私刑?”纪楚雄的语气也逐渐降温。 “私刑?”沈磬挑眉,“此刻纪少正在和人颠鸾倒凤享受鱼水之欢,这哪里是私刑?这是在让他欲仙欲死啊,宰相大人。” “多日不见,舒凝公主变得伶牙俐齿了起来。”纪楚雄的双眼逐渐眯了起来。 “宰相大人要吃点吗?”沈磬夹了口肉咀嚼起来,“沁香园的菜还是不错的。” 纪楚雄忽略了沈磬的插科打诨,将目光对向田莘如。 田莘如被这宛如毒蛇一般的视线盯着,只是片刻,就吓得不轻。 田清豪和田清杰一左一右坐在田莘如身边,握着自己妹妹的手,给自己妹妹打气。 “轩儿很喜欢你,我们也已向贵府提亲,田姑娘难道不愿意入我宰相府的门?”纪楚雄一字一句道。 这种话,原本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纪楚雄如今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说了出来,等于是让田莘如难看。 田莘如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家门第低微,我女儿不懂事,怕是入不了宰相府纪家的门!” 这时,田世坤带着赵毓华也出现在了沁香园。 田世坤身量并不比纪楚雄低,常年为官使得他的脸上带着一份沉着稳重,但此刻田世坤的神色却充满着化不开的怒意。 自家女儿出了这种事,在田世坤看来,和宰相府怕是不能善了了。 “田大人,小孩子不懂事,你堂堂户部尚书还不懂事吗?”纪楚雄的声音和气场再次压低了几个度。 “纪大人,小孩子不懂事,你堂堂宰相难道分不清是非黑白?”田世坤的官位虽然没有纪楚雄大,可好歹也为官多年,能坐上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这边,纪楚雄和田世坤在针尖对麦芒,赵毓华此刻已经来到了田莘如身边,将田莘如抱在怀里。 “不怕,如儿,爹和娘都在,咱不怕,啊。”赵毓华安抚道。 “是啊,妹妹,你别怕,哥哥们也在。”田清豪和田清杰齐声道。 “哎呀,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苏怡萍这时堆着笑容走了进来。 苏怡萍是一个仪态大方,一举一动都是高门宗妇典范的女子。 她瞅了田莘如一眼,“田姑娘我看这第一眼,心里就欢喜的很。” 苏怡萍缓缓走到田莘如面前,温柔得仿佛能融化人心:“我们家轩儿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们一定会让他对你负责。” “田夫人,咱们都是女人,这女儿家的事儿,您肯定心里也比我清楚,田姑娘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一时想不开,我们都能理解。”苏怡萍这话说的,有理有据。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这个做娘的,眼见闺女受了苦还要逼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我做不到。”赵毓华回得丝毫不客气。 田莘如心里清楚,现在这个情况,她的气也出了,成亲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出路,对田家,也是最好的选择。 田莘如不断地在扣自己的裙摆,嘴唇紧抿,不说话。 纪少轩那边似乎已经安静了下来,纪楚雄眼见这里一时半会儿闹不出了结果,想着还是先要把纪少轩救出来。 “舒凝公主,还不快放人?”纪楚雄看向沈磬。 众人在沁香园前殿剑拔弩张,纪少轩在天子一号房承受着对男人来说,这辈子最大的痛苦。 他们在这里耽误的每一分钟,对纪少轩来说都是非人的折磨。 沈磬没有理纪楚雄,而是看向田莘如。 “你决定。” 说完,沈磬继续吃菜,甚至不忘给唐纵酒夹一个。 能为田莘如做的,她都已经做了,现在已经惊动了两家人,此刻宫里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 这件事情,是怎样的结果,此刻全由田莘如自己决定了。 也只能是田莘如自己决定。 因为这是她的命运。 田莘如躺在赵毓华的怀里,她清亮的视线扫过每个人。 哥哥们就在她的旁边,一边一只手搭在她瘦弱的身上,始终给她温暖。 沈磬坐在她不远处,此刻正和唐纵酒专心吃饭,似乎任何事情都与她无关。 公主府的侍卫们正在和纪府带来的官兵对峙,丝毫不落下风。 苏怡萍依旧慈眉善目地看着她。 纪楚雄和自己父亲两人面对面站着,眼神里似乎在交锋。 纪家的其他人站在沁香园的门外。 田莘如看见了纪宁馨。 一切的罪魁祸首,纪宁馨。 看待纪宁馨,田莘如心里就一阵刺痛。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田莘如,所有人都在等她点头。 似乎只要她点头,纪少轩今天受的所有的苦都可以不计前嫌,两家人从此变一家人,是一个共赢的皆大欢喜的结局。 田莘如从赵毓华怀里站了起来。 沁香园此刻依旧灯火辉煌,明黄色的花灯照在田莘如娇小的脸庞上,似乎将她那嫩白的皮肤都照得透明了起来。 姑娘站得笔直,眼里的泪水已经褪去,她也不再胆怯和退缩。 她向着所有人,认认真真,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了三个字。 “我不愿。” 第六十九章,田莘如紧握着手中的匕首 田莘如那“我不愿”三个字,宛如护国寺清晨的钟响,敲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大厅里,纪楚雄和苏怡萍听到这句话后,神色难看了起来。 不仅仅是纪楚雄和苏怡萍,纪家的几个兄弟和纪宁馨也同时变了脸色。 纪宁馨看了看积分,她花了那么多心思,那么多精力,结果一分没涨,还被父母埋怨。 不能这样! 纪宁馨定定神,做好表情和神态,走进沁香园。 “如儿,是我不好,不该把带你去见蔺状元的事情告诉我哥,是我错了。” 纪宁馨语气急切,好像非常担心田莘如一般:“我真的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可我真的想和你成为一家人,你能原谅我吗?” 纪宁馨不说还好,一说到蔺暮辞,田莘如的心仿佛是被千万根针同时刺穿了一般。 她就是太信任纪宁馨才会把自己小女儿的心思告诉纪宁馨。 她如今哪里还有脸去见蔺暮辞? 纪宁馨和纪少轩毁了她一生! “纪小姐说的什么话?”赵毓华握着女儿颤抖的手,非常不客气道,“我女儿信任你,向你透露女儿家的心思,甚至愿意跟着你去护国寺住一晚,你却带她瞒着我们所有人见外男?她对你毫无防备之心,你却带她饮酒?你甚至没把她交给田府的下人!” “我……”纪宁馨闻言,两眼一红,似是要流泪。 “田夫人说的这又是什么话?”苏怡萍这时候开口道,“下人是田小姐自己支开的,人是田小姐自己想见的,酒是田小姐自己喝的,根本没有人逼她。 没有人想出这样的事情,年轻人血气方刚,酒后犯错也在所难免,难道田小姐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吗?” 苏怡萍神情犀利,在田莘如说出她不愿的那一刻,对田莘如就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这一番话,简直把田莘如狠狠往不“品性不洁”上钉死。 赵毓华听得气得不行,奈何她嘴皮子功夫完全比不上苏怡萍,而且这件事田莘如自己确实也有错。 身为女子,只要有一点点错,就会被让人戳尽脊梁骨。 “我这辈子,”田莘如咬着嘴唇,死死压抑着欲将喷涌而出的泪水,满腔的愤恨全在她那双朦胧的眼睛里:“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相信你!” 田莘如说完,便不再开口。 “田小姐……” 苏怡萍还想继续说话,沈磬这时候开了口。 “所以,沁香园是纪少轩自己来的,下人是他自己支开的,酒是他自己喝的,”沈磬锐利目光扫向苏怡萍,“年轻人,喝酒后血气方刚做错点事情,岂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沈磬用苏怡萍的话回怼苏怡萍,甚至带着一丝笑意看向纪楚雄。 “诸位,就像纪宁馨要成全田莘如和蔺暮辞一样,我这是在成全纪少轩,我不过是做了和纪宁馨一样的事情罢了。 所以各位在生什么气呀?” 此话一出,田家人恨不能再同意不过。 “磬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真的没有恶意,真的是如儿一直想见蔺公子一眼,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我才……”纪宁馨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是是是,她想见你就带她见,那她现在想要五百万两银子,你给不给呢?”沈磬继续道,“五百万两银子对你们家来说肯定是九牛一毛的事情。” 沈磬面向田莘如:“田莘如,那日你是怎么求纪宁馨的,你把原话换上五百万两银子,再原原本本说一次,纪宁馨可是郗国第一大善人,这点钱对她来说也是力所能及的事情。” 田莘如闻言,拭去了泪花,对向纪宁馨道:“馨儿,我真的很喜欢五百万两银子,我想偷偷地见一见五百万两银子,你一定会帮我的吧?当然,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不行的话也不勉强的。” “纪宁馨,”沈磬嗤笑一声,“轮到你表演了,请吧。” 这一番话,简直是把纪宁馨架在火上烤。 都说舒凝公主变化大,但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耳听为虚。 此时此刻沈磬的一番话,不可谓是令仇者痛,亲者快。 田莘如对纪宁馨的仇恨值,已经开始让积分锐减。 “娘!”纪宁馨无可奈何,只能躲进苏怡萍的怀里。 “舒凝公主好一张利嘴。” 纪楚雄先前在一旁不做声,女人的事情自然是交给女人去办。 可明显苏怡萍和纪宁馨不是沈磬的对手,他终于站了出来。 “舒凝公主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纪楚雄一说话,田世坤自然不会给他机会,他上前一步挡住纪楚雄看向沈磬那一桌的视线。 苏怡萍此时搂着纪宁馨后退一步,站回了纪楚雄身后。 “田小姐真的不愿?”纪楚雄此时周身的气压已经低到了冰点,他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选择直接问田莘如。 “我女儿说不愿。纪大人难道想硬来不成?”田世坤将纪楚雄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田家这是想和我们撕破脸了?”纪楚雄冷哼道。 “到底是谁先做了人神共愤的事情?”田世坤也丝毫不退让。 众人对峙之际,原本没有声音的天字一号房,此刻纪少轩的哭声却陆陆续续地传了出来,但气息似乎越来越弱。 “看样子舒凝公主是不准备放人了。”纪楚雄道。 “不放。”沈磬说完,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牵起田莘如的手,“走,我们上去。” “来人!”纪楚雄下令,“救人。” “沈一!”沈磬亦下令,“拦下。” 突然,两方人马直接就这样打了起来。 一时间“乒乒乓乓噼噼啪啪”声音此起彼伏。 “我的沁香园啊……”老鸨躲在角落里哭得梨花带雨。 其他的姑娘们更是缩在同一间房间里,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场面顿时乱做了一团。 沈磬拉着田莘如一路小跑至二楼天字一号房门口。 按照沈磬原本的计划,这纪少轩起码得折磨一天。 失策失策。 这才多久?两个多时辰吧?怎么够? 沈磬瞥了一眼已经打成一团的两拨人 纪楚雄来之前不可能不跟万贞帝禀告,不然他根本调不了官兵,这会儿估计万贞帝的旨意很快就要来了。 沈磬将田莘如往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带了带。 “这里坚持不了多久,你要不要自己进去给他来一刀?” 说着,沈磬从怀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田莘如看见这匕首吓了一跳。 她从小连蚂蚁都不敢踩,所有的嚣张跋扈全是表面功夫,喜怒哀乐也都毫无保留地露在脸上,哪里拿过匕首这种凶器? 田莘如目光灼灼地盯着匕首,嘴角紧抿。 楼下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房间里纪少轩的惨叫声却越来越嘶哑。 几个呼吸间,她心一横,接过匕首,并紧紧握住了匕首的手柄。 “你要想清楚,这一刀下去,这辈子都无法回头了。” 田莘如点头。 “你真的想清楚了?”沈磬问。 “想清楚了。”田莘如的眼神从未有过的认真。 “好。” 沈磬走到房门口敲了敲。 里面的动作似乎停了下来。 “你们把自己和纪少轩收拾收拾,我们要进去。”沈磬道。 沈磬话音刚落,随着公主府侍卫渐渐不敌,纪楚雄带来的人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尽管有沈一,沈二和沈三在前面挡着,可奈不了官兵人多,而且公主府的人都只是普通侍卫,并不是这群官兵的对手。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阵“啪啪啪啪”脚踩木板的声音,有两三个官兵突破了沈一他们几个的防线,正往楼上跑来。 而里面的人还没收拾好两个姑娘暂时无法进去。 “舒凝……”田莘如下意识后退一步。 沈磬站在田莘如跟前,目光如炬,盯着跑上来的官兵们。 眼看那几个官兵马上就要冲上二楼的台阶,唐纵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猛地跃起。 他凌空从一楼飞到二楼,对着那几个官兵“砰砰砰”两三下,就把官兵们一锅端给踢了下去。 他本人则稳稳地落在二楼的楼梯口。 “唐驸马也要拦我?”纪楚雄在楼下将楼上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他一直不信公主驸马“和好”的传闻,直到此刻看见唐纵酒出手。 今天有要多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如果他对沈磬和唐纵酒多做一些调查,今日就不会陷入如此的被动。 唐纵酒没说话,只是如松树般直直地站在沈磬面前,一如前世他挡在沈磬跟前一样。 唐纵酒从来都是那个唐纵酒。 而就在这时,门半掩开了条缝。 “你们五个出来,在外面守着。”沈磬朝屋里道。 “是。”五名大汉挨个走了出来。 当门打开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视线都射向天字一号房,然而,那五个壮汉非常会卡视角,根本不给众人窥视的机会。 众人最多只能隐隐绰绰看到纪少轩些许的影子,里面具体的情况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大厅里,“轩儿!”纪楚雄朝着二楼大喊一声。 然而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还不快救人?!”纪楚雄又喊了一声。 原本还在和公主府侍卫焦灼的官兵们闻言,手上的动作又加重了几分。 公主府不少侍卫已经倒在了一旁,只有几个暗卫还在支撑着。 好在二楼有唐纵酒,沈一他们漏掉的,没有一个能从唐纵酒手底下越过去。 二楼,田莘如看向沈磬,沈磬朝田莘如点点头。 沈磬动身前还不忘和唐纵酒说:“帮我挡着!” 唐纵酒刚一掌击退一个官兵,立马迎上下一个:“速战速决。” 说完,从房里出来的五个壮汉齐齐跳下二楼加入了战圈。 有了五个壮汉的加入,沈磬这边的形势一下子逆转了起来。 唐纵酒腾出了手,倚靠在天字一号房的门口,单腿屈膝,双手交叉至胸前。 沈磬和田莘如两道倩影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天子一号房。 当然,门没有关死,留了一条半个人宽的缝。 随着跨进房间,纷乱嘈杂的声音似乎就一下子被隔绝在了外面。 房间里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隐隐有些腥味,令人作呕。 两姑娘没多想,因为她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躺在地上的纪少轩吸引了。 此时的纪少轩,身上裹着一床被子,肩膀和手臂露了出来。 他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头发凌乱,双眼无神,口水一滴滴从他的嘴角流下。 他全是都在颤抖,嘴巴抖得更厉害,嘴里不住地喃喃道:“啊……啊……救救我……不要啊……” 两个姑娘在进屋前设想过很多个场景,唯独没想到是这样的。 “舒凝……”田莘如不禁唤了声。 别说田莘如一下子看懵,沈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就纪少轩现在这个样子,虽然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可是个人都看得出,他好像是经历了一场极其痛苦的遭遇。 然而,纪少轩脸上,脖子上,锁骨上,肩膀上,手上,没有一点点伤,最多有肩膀处有一些红掌印。 从外面看,真的是一丝丝伤痕都没有。 可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似乎被拆成了千万个碎片,彻底“坏了”。 两个姑娘一时间竟无从下手。 而就在这个时候,曹观平出现在沁香园的大殿中,那宏亮的声音带着曹观平的内力,传过了大厅,穿透了房门,送到了两个姑娘的耳中。 “公主殿下,陛下唤您!” 来了! “你怎么说?”沈磬看了田莘如一眼。 眼下根本没有时间给她们“震惊”了。 田莘如对纪少轩的恨意,不足以让她见到纪少轩此刻惨状的时候抱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 田莘如死死握着手中的匕首,玉指的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逐渐发白,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忽然,这个姑娘大步走上前,眼神里划过一丝狠劲儿。 下一秒,她蹲下身,张开五指,猛地抓起纪少轩的头发,再用力一提。 纪少轩的头都被她拎了起来,整片头皮都在往上翘。 然而纪少轩对此似乎并没有很多的反应,他的眼神甚至无法聚焦。 田莘如没有理会纪少轩的样子,她抬起手臂,高举匕首对着纪少轩的头发狠狠刮了下去! 匕首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度,“咚——”一声,纪少轩因为头发突然被隔断,而整个脑袋都磕碰在地上。 可就算是这样,纪少轩依旧没什么反应。 田莘如把割下来的头发丢在一旁,迅速又撩了一把。 很快,纪少轩的头发就被田莘如削得差不多了。 “你这样不行。” 沈磬说完,从田莘如手中接过匕首,对着纪少轩的身体下方。 “阉了他。” 田莘如被沈磬这句话给吓到了,她怎么样都是千金小姐,平日里连鱼都不敢杀,何况是真的拿匕首捅人,捅的还是那人的那里。 “不然你会有梦魇。”沈磬道。 田莘如呼吸一滞。 是的,这几日她没有一天能入睡,只要入梦就是那日可怕的场景,以至于每晚都会哭醒。 再看向纪少轩,田莘如握着的手又用力紧了紧。 此时,外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驸马爷,还请挪步。”曹观平语气客气,却也不容拒绝。 唐纵酒睁开眼,朝屋里瞥了一眼后,没有动。 “快!”沈磬道,“不然你这辈子都没办法报仇了!” 田莘如目光闪过一丝决绝。 只见这个往日里柔弱的姑娘,高举自己的手臂,对着这个伤害自己的男人下体,猛地砍了下去! “噗嗤”一声,一刀砍下,鲜血从纪少轩的裤子里流淌了出来。 “驸马,您可不能抗旨啊。”曹观平的声音从屋外再次响起。 半晌后,沈磬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曹公公进来吧。” 唐纵酒侧身让路。 “吱呀——”一声,门开了。 当曹观平走进房间时,田莘如这会儿已经和沈磬肩并肩站在了一起。 见到纪少轩下身的血迹的血渍,曹观平眼角一跳。 门外的人终于可以进入房间,一众人快速地鱼贯而入。 “轩儿!”苏怡萍见到纪少轩的样子吓了一跳,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她跑到纪少轩身边,颤抖着手,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纪少轩下身流血的样子刺痛了纪府众人的双眼。 “轩儿,轩儿你怎么了?!”苏怡萍对着一旁的纪府下人喊道,“宣太医!快去宣太医!” 说完她恶狠狠地看向赵毓华:“这事儿纪府和你们没完!” 纪宁馨看见纪少轩这个样子也吓了一跳,她的积分完了! 沈磬,沈磬!都是沈磬! “如儿。”赵毓华见状快速走到田莘如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娘我没事,我阉了纪少轩。”田莘如冷冷道。 赵毓华一怔,随即安抚田莘如:“好好,阉了好,有爹娘在,你不会有事的。” 田莘如下刀的那一刻,她的内心其实非常平静,甚至有一丝快感。 她也终于意识到,无论她即将要面对什么,恐惧都不会再萦绕。 因为从今往后,纪少轩再也不会成为她梦里的那个怪兽了。 曹观平把沁香园的混乱看在眼里,终于开口道。 “诸位,万岁爷有请。” 第七十章,抄女戒1500遍罚完才能出府 御书房内。 万贞帝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你们可真行啊!你们!” “臣罪该万死。” “儿臣罪该万死。” 御书房内,纪家的,田家的,公主府的,跪了一地。 万贞帝平日里够累了,大半夜还要处理这种事情。 他心情能好吗? “乓——”的一声响,万贞帝又重重拍了下桌子。 “你们很好,很好。”万贞帝食指把底下跪着的人一个个点过来。 点到沈磬的时候,他恨不得再打她二十大板。 “陛下息怒。” “父皇息怒。” “息不了,息不了!朕息不了!” 万贞帝狠狠拍了第三下桌子。 桌面上的毛笔甚至抖了三抖。 “公主,驸马,宰相,尚书,聚在勾栏妓院打群架?啊?”万贞帝一把抓起一旁的茶盏往地上猛地丢了下去。 “回皇上,臣的儿子被人虐待至神志不清,甚至被废了命根子,陛下,公主殿下直接废了我儿子啊!”纪楚雄跪着道。 “回皇上,臣的女儿被纪楚雄的一双儿女给毁了啊!”田世坤两眼一红,“臣就这一个女儿啊,万岁爷!” “田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女儿不是好好的健在?而我儿子呢?生死未卜!” “纪大人说的又是什么话?你一双儿女处心积虑骗了我女儿的身子,等于毁了我女儿一辈子,这就是纪府的教养?!” “你女儿半夜私会外男是我女儿绑着她去的?” “她想见的谁?你们利用的谁心里没数?” “你女儿不出门在家里乖乖待着根本没有任何事!” “你儿子管好自己的下半身也不会有任何事!” “够了!”万贞帝怒吼一声。 纪楚雄和田世坤同时噤声。 “一个宰相一个户部尚书,你们看看你们现在是什么样子?!”万贞帝怒道。 他犀利的眼神在纪楚雄和田世坤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事情的前因经过他已经了解了,按照以往的做法,一道赐婚的圣旨事情就可以过去。 然而,如今这个事情在沈磬一波操作之下,变得不死不休了起来。 “曹观平!”万贞帝道,“把蔺暮辞给我叫来!” “是。”曹观平退了出去。 实际上,出事的时候蔺暮辞自己就主动来到皇宫,一直在偏殿厚着。 此时听见曹观平唤他,他边即时走进了御书房。 “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蔺暮辞跪道。 “你起来,把那晚的事情给我说清楚。”万贞帝道。 “回皇上,前些日子,纪少轩约微臣去护国寺听无妄大师的诵经,微臣觉得无妄大师的诵经难得便答应了。 可纪少轩说想同我提前一晚去,他想同微臣在护国寺秉烛夜谈,微臣既然承了纪少轩的情,自然也没有推辞。 当晚微臣跟着纪少轩来到护国寺后院,就见到了纪小姐和田小姐。 当时微臣觉得不妥,但纪少轩说两位小姐出行是经过纪府和田府同意的,加上微臣是外人,故而不再多言。 纪少轩带了甜酒,与微臣少饮了几杯,期间两位小姐也喝了点,之后微臣不甚酒力便离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再之后就是第二日听经后,听闻田小姐似乎在护国寺出事了。” 蔺暮辞一席话说得清清楚楚。 从他的话里,很明确说明了,田莘如确实是自己私会外男,但纪宁馨和纪少轩也确实利用他害了田莘如。 “万岁,您要替老臣做主啊!”田世坤带着哭腔道。 “万岁,老臣的儿子此刻正昏迷不醒啊!”纪楚雄也跟着哭丧道。 “你们成何体统?!”万贞帝被这两人给气得不行。 “曹观平,宣太医!”万贞帝道。 很快,给纪少轩看病的太医来到御书房。 “行礼就免了,纪少轩现在什么情况?”万贞帝问道。 “回万岁爷,”太医如实道,“纪少爷后庭受伤严重,命根子也保不住了,但是人命无碍,休养好后自然无事。” “少轩啊——!”纪楚雄大喊一声。 听到纪少轩彻底废了,纪宁馨的心如坠冰窖,而田莘如心里却畅快起来。 她无比庆幸自己手刃仇人。 舒凝公主说的没错,错过了那次机会,她这辈子都无法摆脱噩梦。 如今算是彻底过去了。 万贞帝的视线不禁飘向沈磬。 只见沈磬眼神丝毫不躲闪,不仅没有悔过的意思,似乎对自己做的事情还理直气壮的很。 以彼之身还之彼道,还顺便动手废了人家命根子! 亏她想得出来! 最近这段时间,沈磬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越来越出格。 不说先前,单单是今天,纪家田家在沁香园大打出手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也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子。 她自己无法无天算了,还把别的姑娘带坏了。 先是王半溪,然后是什么秦思婉,现在是田莘如。 “你还要带坏多少皇都的女子?”万贞帝道。 “嗯?”沈磬没明白,“我没有啊?” “你还没有?!”万贞帝再次一拍桌子,“跳湖的跳湖,和离的和离,现在还敢动手阉人,你自己看看,哪个不是你公主府带出来的人?!” “再这样下去,郗国的女子都向你学了,你还让不让人活了!”万贞帝怒道。 “……”沈磬不说话了。 万贞帝见沈磬不语,其锐利的目光扫过堂下众人。 可动静大归大,但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纪家田家交恶,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纪家和田家结亲那才是于皇室无益,毕竟帝皇之术,讲究一个平衡。 念及此,万贞帝也不好罚沈磬什么,但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万贞帝“哼”了一声。 他对着沈磬恨铁不成钢道,“你就在家闭门思过。不许踏出公主府一半!” “可是父皇,儿臣还要去护国寺听经。”沈磬为自己辩解道。 沈磬梦魇要去听经的事情,万贞帝从无妄那里听说,刚才气极差点忘了这件事。 “那就只在公主府和护国寺之间!不许去其他任何地方!”万贞帝怒道。 “可是父皇,儿臣还想去青思书院上学……”沈磬低声喃喃道。 “你还好意思说?去个书院差点把书院拆了!” “我……我没有……”沈磬还想为自己争取争取,被万贞帝打断了。 这是她拆的吗?是唐纵酒拆的呀。 “就你这样我敢让你去青思书院?书院里的女子不都被你带坏了?!你在公主府给我把女戒抄五百遍。”万贞帝下了最后通牒。 “什么?女戒?五百遍?!”沈磬抗议,“父皇,您还是打我板子吧。” “一千遍。”万贞帝加重语气道。 “父皇!”沈磬急了眼。 “一千五百遍,不写完不能离开公主府。”万贞帝一锤定音。 这下,沈磬彻底闭嘴了。 处理完沈磬,万贞帝平复了一下情绪,面相其他人。 “你们两家人,”万贞帝顿了顿,“一个毁了人家女儿,一个废了人家儿子,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纪楚雄管教不严,罚俸一年,这段时间政务你就不用管了。”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纪楚雄叩谢。 “田世坤罚俸一年,停职半年。”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田世坤叩谢。 “你们今后要是再做出像今日这般出格的事情,就通通归隐吧。”万贞帝警告道。 “臣等罪该万死。”纪楚雄和田世坤纷纷磕头谢罪。 “田家长女。”万贞帝对着田莘如道。 “民女在。”田莘如匍匐在地,对万贞帝毕恭毕敬。 “你可需朕赐婚?”万贞帝问。 “回皇上,”田莘如磕了一个响头,“民女自愿出家,从此长伴灯佛。” 这是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万贞帝点点头。 最后是纪少轩。 万贞帝对纪少轩是有印象的,如今听太医的意思显然是彻底废了,既然人废了,那也没什么好奖惩的。 纪府也不只有他一个儿子,没了纪少轩还有另外两个可以继承家业。 论损失,两边实际上差不多。 最后,万贞帝甩了甩手。 “都退下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万贞帝的耳边终于清净了下来。 “曹观平。”万贞帝道。 “老奴在。”曹观平低顺道。 “你说舒凝她,做事怎么越来越夸张了呢?”万贞帝叹了口气,“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说她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回万岁爷,公主她啊,这是嫉恶如仇。”曹观平给万贞帝倒了一杯茶,“您不知道,公主这段时间啊,在民间的声望可高了,百姓们都在称赞殿下为民做事呢。” “是吗?”万贞帝瞅了曹观平一眼,转念一想,似乎也是这样。 “当然啊,万岁爷,您想想方吉祥?”曹观平顺着道。 是啊,舒凝做的这些事情,虽然确实惊天动地,可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最终都是皇室受益。 就拿方吉祥的事情来说,方吉祥归顺郗国后,提供了不少兰国的有效信息,万贞帝很满意。 “走,去紫祥宫。”万贞帝准备和姬皇后分享分享今天的事儿。 “摆驾紫祥宫——!”曹观平对外高声道。 回纪府的路上,纪楚雄的心情降到了冰点。 这件事情,所有人都挨了罚,田世坤停职半年,而纪楚雄的停职却没有期限,并且废了一个儿子。 纪楚雄知道,这是万贞帝不仅是在敲打他,甚至借机削弱了他的实权。 关键是他还不能发作,只能认下这个哑巴亏。 纪楚雄冰冷的目光往沈磬身上一扫而过,没留下任何余光。 去皇宫的路上,纪楚雄的心情降到了冰点。 这件事情,往小的说,实际上就是纪少轩先侵犯田莘如,然后田莘如找沈磬帮忙报仇,彼此都没有性命之忧,属于小孩子打闹。 往大了说,就是纪家从此和田家成为了不死不休的敌人。 田世坤是户部尚书,手上有的是实权,这个敌人对纪家来说是个大麻烦。 想到这里,纪楚雄带着责备瞪向纪宁馨。 纪宁馨此刻的心情并不比纪楚雄好到哪里去。 她又一次失败了。 她的积分原本就起起伏伏跌跌撞撞,经过这次事情,都快跌破100点。 这就意味着,她如果再失败就要从两个世界同时被抹杀。 而随着积分的消失,随着道具一件件的失效,她“第一才女”的名号也快要保不住了。 “你让我实在很失望。”纪楚雄冷冷地对纪宁馨道,“打着听经的名义私会外男,亏你想得出来。” “爹……”纪宁馨听到这句话,眼眶又红了。 “你跟田莘如是闺中密友,你居然不知道她的性子?”纪楚雄语气带着责备,“因为你愚蠢的计划,你看你哥都成什么样子了?” “爹,女儿错了。”纪宁馨呜咽道。 “老爷……”苏怡萍想替纪宁馨说几句,却被纪楚雄打断了。 “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纪楚雄愠怒道,“回去之后都给我去跪祠堂!没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纪宁馨躲在苏怡萍怀里不住地哭泣着,但眼神里却淬着毒,并将沈磬恨到了极点。 而此刻的沈磬根本不关心纪楚雄在想什么,一晚上闹下来,她实在是太累了。 第二天她睡到中午才起来,原本想出门,才想起来自己被爹关禁闭了。 关禁闭对沈磬来说,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能在家里好好休息反而乐得自在。 沈磬想了想,叫上唐纵酒一起,往护国寺出发。 田莘如在护国寺出事,护国寺难辞其咎,无妄亲自给田莘如开光了一本佛经,望她今后顺遂。 而也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护国寺关闭了一切外人夜宿,想听经只能一早在护国寺排队。 沈磬有特权,故而可以随意进出护国寺。 今日的护国寺和往日没有任何差别,沈磬路过大殿时,偶尔还会听经人们的议论声。 “据说是一对男女在偷情,简直是伤风败俗。” “是啊,护国寺是什么地方啊,居然敢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丢脸丢到家了。” “可我怎么听说是被强迫的啊?” “怎么?是被绑来的吗?如果是被强迫的,能没一点动静?” 沈磬没说话,田莘如这一辈子可能都躲不掉这些流言蜚语,那是她要面对的人生,她想站起来只能靠自己。 无妄所在的禅房位于护国寺最里面,表面非常普通,根本无法从外表判断出那是护国寺主持的房间。 沈磬和唐纵酒走到门前。 “进去吧,我等你。”唐纵酒说完,便靠在一旁的树上闭目养神。 “吱呀——”一声,沈磬推开门。 一股木檀香迎面扑来。 沈磬抬步走了进去。 禅房和往常一样宁静悠远,不得不说,老和尚确实是高僧,沈磬的梦魇最近真的好了许多。 “大师。”沈磬唤了声。 她今天来其实并不是听经的,而是有一肚子的问题想找无妄说清楚。 “殿下请说。”无妄似乎知道沈磬此次前来的目的一般。 “我的梦魇好了。”沈磬道。 “恭喜殿下。”无妄道。 沈磬顿了顿,她不知道直接问是否有什么问题,但无妄是大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我想问你,”沈磬最终还是开了口,“你可知未来之事?” “贫僧不知。”无妄回答得没有丝毫迟疑。 “不,你知。”沈磬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无妄答。 “行,那我这样问,”沈磬抬眸与无妄直视,“你是如何得知天机的?” 无妄没有说话,他朝窗外看了一眼。 早春的阳光带着一丝懒洋洋,原本枯萎的树木开始一点点冒出了新芽。 清新的空气随着微风吹进禅房,禅房窗户上的帘子随之飘起。 “该知道的时候,便会知道。”无妄淡淡道。 “太师,未来可解?”沈磬继续问。 “人定胜天。”无妄继续答。 好一句人定胜天。 自己重活一世,难道就是为了去胜这个天? “大师,你可知,明年的冬天,郗东将有一场战事?” 沈磬不想与无妄周旋,她盯着无妄,开门见山道。 沈磬始终在注意无妄的神情,然而无妄听到这句话,脸上没有变化。 半晌过后,沈磬开口。 “你果然知道。” 无妄不语。 “田莘如和那场战事有什么关系?” 无妄不言。 “那你可知,我与那场战事有什么关系?” 无妄不应。 “上辈子直到我死前你一直都缩在护国寺没出来,这辈子战事还没开始你就在这里蹦哒,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沈磬提高了声音,说的话里带起了一丝狠厉。 此话一出,无妄终于给了一些反应。 “殿下关系着苍生,无妄自是需助殿下一臂之力。” “你除我梦魇我能理解,把田莘如送往尼姑庵不如弄死纪宁馨来得更有用一些。”沈磬狠狠道。 “阿弥陀佛,老衲知道的自是没有公主知道的多。”无妄道。 沈磬无语。 老和尚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什么叫我知道的比他多? “你还知道一些什么,最好现在都说出来,免得我一次次要猜。”沈磬道,“明天我不会再来了。” 无妄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在做决定。 沈磬很有耐心,就这样等着。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后,无妄终于开口。 “当心四殿下。”(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她被他一把牢牢搂在怀里 “什么意思?” 无妄提到沈檀,这是沈磬没想到的。 上辈子沈檀自己开府之后,沈磬就没见过他几次。 最后一次是王半溪的葬礼上。 那时候的沈檀整个人像是和这个世间隔离开了一般,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准备做什么。 后来直至沈磬死,都没有再见到沈檀。 沈磬不知道沈檀的结局。 所以无妄这样说,让沈磬有些不安。 难道沈檀会出事? 毕竟这辈子沈磬改变了许多人和许多事。 影响到身边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沈磬见无妄不说话,有些着急。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沈磬追问道。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无妄摇头表示不语。 “你说别人也就算了,那是我哥!”沈磬有些着急,她一把抓住无妄的手。 “小心四殿下,”无妄被沈磬死死握着手臂,也不恼,只是淡淡道,“贫僧言尽于此,殿下请回吧。” “不,你不说我就不走!”沈磬坚持。 而无妄则是闭上了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老和尚!大师!” 无论沈磬再如何叫人,无妄都没有任何反应。 “你想和我比定力是吧?” 沈磬松开手,往蒲团上一坐:“你不说出个所以然出来,我就不走了。” 沈磬自知自己的定力绝对不是无妄的对手,但无论如何都得努力一下不是? 郗东的战事马上就要开启,沈磬不能坐以待毙,钱,粮,衣服,都是问题。 不仅仅如此,这些东西不能擅自给郗东发过去,必须得从万贞帝那边走。 如何从万贞帝那边走明路,这也是个问题。 前世,郗东的战事先前丝毫没有任何的预知,打得突如其来,整个唐家都葬送于此,肯定是有奸细在作祟。 这一世,滦香园被沈磬砸了,可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奸细窝点? 方吉祥已经归顺郗国,想必应该出了不少力,但沈磬不能打包票。 吴华钦背后的人还没找出来,神秘人也没什么信息。 还有两年的时间,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啊! 这么想想,好多事要做啊。 沈磬手指扣了扣自己的裙摆。 她居然还在这里跟老和尚比定力。 都怪这个老和尚! “殿下,静心。”无妄道。 “老和尚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时间耽误。”沈磬抬眼道。 “殿下还是请回吧。老衲方才泄露了天机,即日起即将闭关修闭口禅。” 说完,无妄整个人便仿佛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老和尚不肯说,沈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离开禅房。 此时已过了晌午,刚才不觉得,这会儿倒是饿了。 沈磬刚跨出禅房,就看见唐纵酒俊俏挺拔的身影。 “点心。” 唐纵酒从树下的阴影中缓缓走出,手里拎着食盒。 沈磬一看到唐纵酒,心情就很好。 她迎着唐纵酒的目光小跑至唐纵酒跟前。 “还是你懂我。”沈磬边说着边打开食盒,里面依旧是她最爱吃的糕点。 她取出糕点往嘴里送。 吃着吃着,沈磬突然想了起来。 下一刻,她那星星点点的眼睛在唐纵酒身上打量了起来。 钱也好,粮食也罢,她不行,唐纵酒可以啊。 唐纵酒和唐家人书信来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让唐纵酒去和自家老爹开口,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自家老爹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越想沈磬越觉得自己是个聪明蛋儿。 唐纵酒被沈磬这样盯着有些奇怪,他还以为沈磬噎着了,刚想伸手帮沈磬拍拍背,没成想,沈磬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沈磬的手又嫩又软,皮肤好得吹弹可破。 唐纵酒被她这一握,拿着食盒的手顿时发力以舒缓自己的紧张。 “君歌。”沈磬直直地看向唐纵酒,墨黑的眼睛里,将整个唐纵酒都装了进去。 “嗯。”唐纵酒应了一声。 “我有件事要和你说。”沈磬语气颇为认真。 这样的态度,让唐纵酒的呼吸慢了一排。 难道说,沈磬不想与他和离了? 这段日子,唐纵酒其实也想了很多。 沈磬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都与先前大相径庭。 她并不像是坊间传闻的那样,而是一个有勇有谋,外冷内热的女子。 她是这世间唯一一个活得如此与众不同的女子,这点深深吸引着唐纵酒。 唐纵酒一直反复在纠结着,苦恼着,他的人生目标始终是金戈铁马,他想像父亲和哥哥们一样在战长沙驰骋。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倒在温柔乡里。 可他不得不承认,沈磬占据了他全部的目光。 如果沈磬不是郗国的公主多好,他可以带她去郗东,带她骑马,带她在去看郗东特有的雪景,带她去打猎,甚至可以为她捕鹰王回来。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奢望。 想到这里,唐纵酒心里居然泛起了一丝难过。 如果沈磬此刻说不想和他和离,他该怎么回答? 唐纵酒陷入了两难。 沈磬不知道自己只是搭个手,就让唐纵酒想了那么多事情。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沈磬的语气略微严肃。 来了! 唐纵酒心跳不免加快了半分。 “我想为唐家军出力。” 沈磬一字一句道。 “这件事情我……” 唐纵酒下意识想说“我觉得还要再考虑一下”,结果听清了沈磬的话之后,突然顿住了。 “你说什么?”唐纵酒有些不敢相信。 “我说,我想为郗东唐家军出力。”沈磬带着一丝丝恳切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可以为唐家军做些什么。” “你……”唐纵酒一时无言。 他将沈磬微微局促的神情看在眼里,她那双明眸此刻在唐纵酒看来仿佛是郗东最珍贵的黑珍珠一般。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父皇不同意我们和离,所以我想为你和唐家做些什么。不知道……” 沈磬话音未落,就被唐纵酒揽在了怀里。 唐纵酒肩膀宽厚而结实,身上散发着年轻男子特有的能令人安心的味道。 沈磬被唐纵酒这一抱,抱得小鹿乱撞,不仅整个脸都红透了,连耳朵都熟了。 两世,这是唐纵酒第一次主动抱自己。 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唐纵酒居然会抱自己。 唐纵酒手上的食盒不知什么时候被放在了一旁,静静地呆在一旁欣赏着两位主子在春日里拥抱彼此。 良久,沈磬终于诺诺地出声。 “君歌……” “嗯。”唐纵酒应道。 这不是唐纵酒第一次抱沈磬,确实他第一次做两人都清醒的情况下抱她。 这种感觉,与先前是完全不同的。 “你是不是不讨厌我了?”沈磬问。 “不讨厌。”唐纵酒语气温柔,应得很快。 “那……” “小姐,曹公公传了皇上的圣旨,要看您罚抄的女戒,您……”苏芳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她见自家小姐和姑爷正搂在一起,立觉自己坏了大事,立马转头就走。 沈磬被苏芳这句话一打扰,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刷——”的一下想从唐纵酒的怀里逃出去。 她可没有到被人当场撞破和人搂搂抱抱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地步。 可唐纵酒不放。 无论沈磬怎么扭捏,唐纵酒就是牢牢地搂着她,不让她逃跑。 沈磬无法,这能把自己的头埋进唐纵酒怀里,似乎想在唐纵酒胸口挖个洞,然后钻进去。 “刚才你想说什么?”唐纵酒被沈磬这害羞的样子给逗笑了。 “什么说什么?”沈磬蒙在唐纵酒身上,发出的声音也是昏沉的。 “你说‘那……’,‘那’什么?”唐纵酒再次问。 “啊……我忘记了。”沈磬道。 其实她记得。 当时她想问的是“那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可经过这一打岔,沈磬那点询问的勇气仿佛是一只气球被戳破了一个洞,一下子“嗖——”的一声,给放没了。 唐纵酒嗤笑了一声。 小骗子。 但唐纵酒没有追问,他抱着沈磬,享受着这一刻带来的宁静。 苏芳红着脸跑回等候沈磬的马车上。 “怎么样?殿下回来了吗?”曹观平问。 苏芳定了定神,朝曹观平行礼:“回公公的话,公主她和驸马这会儿还有些事儿,一会儿就下来了,皇上是立马要公主进宫吗?” “那倒也没有,”曹观平笑着道,“皇上的旨意杂家送到了,公主明日去也可以。” 苏芳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给公公添麻烦了。” 曹观平收起银子,笑得更深了:“啊呀,苏姑娘客气了,应该的,那杂家先走了。” “公公慢走,奴婢就不送了。” 曹观平轻轻松松传个话,办个差,得了不少银子,心情很不错地离开了。 目送曹观平走远后,苏芳拍了拍胸口,坐回马车里。 “公主和咱少爷呢?”唐虞掀开马车帘子问。 “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苏芳道。 “不对啊,刚才我出来的时候,瞧见公主和少爷都准备往外头走了。”唐虞一脸疑惑。 “哎呀,你管那么多干嘛?”苏芳没好气道。 唐虞左看看右看看,见四周没人,突然“嘿嘿”两声,从怀里取出一块绿豆糕。 “还热乎着,给你吃。”唐虞将绿豆糕递给苏芳。 苏芳从小就爱吃绿豆糕,看见绿豆糕,那眼睛就亮了许多。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绿豆糕?”苏芳瞥了唐虞一眼。 “嘿嘿,就是知道,看来我没买错,快吃吧。” 苏芳接过绿豆糕:“谢谢你啊。” “谢啥,下次还给你带。”唐虞看着苏芳道。 苏芳吃完绿豆糕的功夫,沈磬和唐纵酒终于回来了。 几人很快便回到了公主府。 万贞帝要检查沈磬抄女戒的情况,这对沈磬来说,可是天大的麻烦。 因为沈磬一个字没写。 是的。 她压根儿就不觉得万贞帝会检查。 以往万贞帝罚她抄什么东西,从来都不检查,久而久之,她对“罚抄”这件事,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这次,她万万没想到,万贞帝居然真的检查了。 这可咋办。 沈磬望向唐纵酒。 一篇《女戒》两千三百多字,抄一回要半个多时辰,两篇就是一个时辰,一千五百片就要七百五十个时辰。 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一直抄,得要两个多月。 显然,当初万贞帝的预想,起码要关沈磬大半年。 今日才几天? 所以要交一千五百份是不可能的。 但是只交一两份也是不可能的。 万一皇帝老爹觉得她敷衍,一个不高兴,又是二十板子,那她可亏大了,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因此,在她看来,抄个一百份差不多了。 可如果要她自己抄,那她是万万不乐意的。 因此,沈磬集结了公主府里所有会写字的人。 连沈一和沈其忠包括唐纵酒带来的下人们也没能逃过。 所有人都要陪舒凝公主受罚。 “公主府的规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磬开口道,“我不要求你们写多好,写错了也不要紧,反正都给我写写写!” 舒凝公主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开始行动,可是要动笔的时候才发现,笔和纸不够啊。 沈其忠立即着人去采买。 等全部买回来,此时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间。 “先吃饭!”沈磬大手一挥,“今日让厨房别休息,大家吃饱了才能干活!” 于是,众人开始哼哧哼哧快速吃饭起来。 一吃完饭,大家便各自找地方帮沈磬抄《女戒》去了。 书房内,沈磬抄《女戒》抄得心不在焉。 “专心第五。《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沈磬不同意这句话。 “何为天?何为地?”沈磬喃喃道,“若我逆天,天如何罚我?” “天不会罚你。”唐纵酒在一旁道,“没有人会罚你。” “为何?”沈磬抬眸问。 因为我会替你挡着。 “因为你才是你自己的天。”唐纵酒道。 “我同意。”沈磬笑着说,“还是你懂我。” 能做出一系列惊天动地之事的舒凝公主,没有“天”能束缚她。 唐纵酒喜欢能展翅飞翔的她,能肆意欢笑的她,而不是《女戒》中以丈夫为尊的她。 纵篇《女戒》,里面的话,沈磬是一句都看不进去,也不敢苟同。 因此抄得心不在焉。 这字歪歪扭扭,敷衍得不得了。 反观唐纵酒,他的字犹如一幅山水画,气势磅礴,意境深远,每一笔都犹如山峰起伏,笔力刚劲有力,又不失柔美之韵。 “你怎么写字都这么好看?”沈磬凑到唐纵酒跟前,对着这幅字不禁感叹道。 “来。”唐纵酒将沈磬接到自己怀中,把手上的毛笔放在沈磬手中,再将自己的大手握住沈磬的小手。 “我带你写。” 唐纵酒身上的松香味再次传到沈磬鼻腔中。 男人宽大的胸怀和体温,使得沈磬一下子脸热了起来。 她的手在唐纵酒的手里几乎没有用任何力气,就这样被唐纵酒带着走。 每写一个笔画,唐纵酒的身体都会牵动沈磬跟着一起变化。 向前,向左,向右,向后。 两个人的步调一致,呼吸一致,甚至心跳都似乎在同一个频率上。 虽然不是第一次彼此贴得这么近,可这次是贴的时间最长的。 长到沈磬的脸都不红的,只是贪恋地沉浸在唐纵酒温暖的怀抱里。 她逐渐忘记了时间,甚至开始觉得抄《女戒》挺好的,能一直这么抄下去就好了。 过了半夜的时候,沈磬在唐纵酒怀里睡着了。 唐纵酒将她抱回寝室,此时苏芳已经将房间收拾妥当。 唐纵酒给沈磬盖好被子,回到书房继续帮沈磬抄书去了。 等沈磬再次醒来,已经第二日太阳高照。 她立马集结了昨晚所有帮忙抄书的人,洋洋洒洒一大堆,收了将近三百份。 “大家辛苦了!”沈磬笑道。 对此次集体行动的结果很满意。 “每个人去领一份赏钱,今天大家休息一天吧!”沈磬道。 “谢公主殿下!”众人领了钱之后,便喜滋滋地各自离开休息了。 沈一拿着一两银子一时无言。 沈二沈三看着在一旁狂笑不止。 沈其忠掂了掂一两银子,笑而不语。 他老人家的一副字画,不是他自己吹,卖出去一百两也是有人要的。 不能说,说就是公主府就是如此氛围和谐。 于是,沈磬带着这三百份《女戒》来到皇宫交作业来了。 万贞帝看完以后,简直气笑了。 “看来你是真不怕再挨板子啊!”万贞帝把那些女戒塞给一旁的曹观平,“你来看看,这都是啥玩意儿!” 曹观平看着这仿佛是三百个人一人一张的《女戒》,也不禁笑出了声。 “你就是这么敷衍我的,啊?”万贞帝道。 “父皇,这哪里是敷衍?”沈磬不同意了。 “这哪里不是敷衍?”万贞帝更不同意。 “父皇,这是公主府齐心协力排除万难的结果,说明我深得人心啊。”沈磬道。 “我要你自己抄!”万贞帝气笑了。 “公主府上上下下几十号人,都是‘我’。”沈磬理直气壮。 “曹观平,你听听,这是什么谬论?”万贞帝朝曹观平道。 “皇上,这说明殿下御下有方,更说明殿下和驸马感情深厚,是好事儿。”曹观平这话说得多漂亮。 “就是就是。”沈磬点头道。 “行了行了,”万贞帝摆摆手,“滚吧滚吧。” “那父皇不关我紧闭了?”沈磬笑着问。 “不关了不关了,我家凤之帮手多,朕关不住。”万贞帝笑道。 “爹爹万岁!”沈磬笑着抱住万贞帝道。 这句话可把万贞帝给整乐了。 一时间,御书房内也和公主府一样其乐融融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这感觉像是谈婚论嫁似的 春天,大地像一位苏醒的少女,揭开了她神秘的面纱。 万物开始复苏,嫩绿的树叶探出头来,花朵纷纷绽放,它们像少女的脸庞,羞涩而又灿烂,为大地增添了一抹抹绚丽的色彩。 皇都远郊,前往净心庵的路上,沈磬,王半溪等人在给田莘如送别。 “净心庵离皇都不远,我们几个以后常去看你。”王半溪第一个开口道。 “别麻烦了,”田莘如带着笑意道,“我会每日在庵里给你们每个人抄经念佛祝福你们的。” “一切都会好的,放心吧。”沈磬走上前,将田莘如抱在怀里。 “都会好的!”吴微薇和吴微茫也走上前。 “肯定会好的!”秦思婉亦将几个姑娘都抱了起来。 春风拂过,带来了一阵阵清新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一群姑娘,在鸟儿们的歌声下,相互抱在一起。 她们也许受过伤,也许流过泪,但她们带着笑意,对未来充满希望。 沈磬回到公主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唐纵酒。 路上遇见唐虞,唐虞说唐纵酒正在寝室里看书。 “公主,我去准备一些点心。”苏芳转身向厨房走去。 “哎哎,我也去,你等等我。”唐虞屁颠屁颠地跟在苏芳后面。 沈磬摇了摇头,整个公主府,所有人都找各种机会让她和唐纵酒独处,他们可真的是为了公主驸马操碎了心。 没走几步,沈磬便来到了唐纵酒的寝室门前。 这是沈磬第一次来到唐纵酒的“私人领地”。 “叩叩叩” “进。”唐纵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吱呀——”一声,沈磬推开了门。 “唐虞,公主该回来了,你记得让厨房准备点心。” 唐纵酒正坐在床上看书,并没有发现来人是沈磬,自顾自开口道。 “苏芳去准备了。”沈磬应了句。 “舒凝。” 唐纵酒没想到沈磬会亲自过来,立马站起身,为沈磬倒了杯热茶。 “饿不饿?”唐纵酒问得很自然。 “感觉每次和你在一块儿的时候,你都是在喂我吃东西。”沈磬笑出了声。 “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唐纵酒附和道。 “哪有,一点都不瘦,最近长了好多肉。”沈磬嘟囔着嘴道。 “有吗?我只觉得你很轻,很瘦,想你再长点肉。” “啊,你怎么知道……”话音未落,沈磬闭上了嘴。 唐纵酒都抱过她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几两肉。 沈磬闹了个大红脸。 “我当然知道。”唐纵酒接着沈磬的话道。 从第一次抱沈磬出湖水开始,他就知道沈磬有几斤几两。 见沈磬局促起来,唐纵酒也不再逗她。 “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提起正事,沈磬脸上的潮红褪去,神色正襟危坐了起来。 “君歌,昨日在护国寺,我说想帮助郗东的事情是认真的。” “我知道。” 就是因为唐纵酒深切地感受到了来自沈磬的真诚,他才会情不自禁地将沈磬抱在怀里。 “打仗的事情我虽然不懂,但是我也知道,打仗要钱,要粮,要武器。” 沈磬目光灼灼,始终与唐纵酒对视着。 沈磬:“武器我是没有的,但是我可以赚钱,囤粮。” 唐纵酒:“可郗东不能私自拿钱和囤粮,这有谋反的嫌疑。” 沈磬:“所以我想让你去和父皇说,你应该和伯父伯母经常有书信往来吧?” 唐纵酒:“是有书信往来,可都是家书。” 沈磬:“没有说到战事吗?” 唐纵酒:“最近郗东无战事。” 沈磬:“那直接和父皇说,为了今后战事的准备,我们去赚钱和囤粮呢?” 唐纵酒:“今后的战事?” 沈磬一噎。 是了,整个郗国,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认为两年以后会打仗。 万贞帝更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哪怕唐纵酒去和万贞帝说了,无凭无据就要为战事做准备,居心不良啊。 唐纵酒见沈磬一时不语,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难题。 “每年皇上都会给郗东准备军饷和军粮以及武器,唐家军忠于皇上,是不被允许,也不能私自接受任何私人馈赠的。” 沈磬:“所以如果明明没有战事,你还去说这些事情,父皇会怀疑唐家军居心不良。” 唐纵酒:“是的,哪怕什么都没有,可皇上会疑心,就怕被有心人利用。” 听完唐纵酒的分析,沈磬顿时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她想帮唐家军,就越不过万贞帝这道坎儿,可自己又凭什么无缘无故要给唐家军送钱送粮呢? 女子不得干政,这是万贞帝的逆鳞,哪怕是沈磬也碰不得。 但如果让唐纵酒去说,那这件事情就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唐家凭什么提这个要求? 短短几句话,就把沈磬才冒出来的积极性给浇了一大半。 “那怎么办?好像怎么做都不行。”沈磬有些沮丧。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你突然想要为郗东做事吗?”唐纵酒柔声问。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百姓啊。”沈磬觉得唐纵酒不应该不知道这个理由的吧。 “除了为了百姓呢?”唐纵酒继续问。 “也是为了你啊。”沈磬道,“我知道我名声不好,伯父伯母肯定很讨厌我,如果我能为他们做些事情,他们会不会和你一样,不讨厌我了?” “他们不会讨厌你的。”唐纵酒道。 “你说了又不算,”沈磬嘟囔着,“我只是不想郗东的百姓和唐家军对我有太多的误会,毕竟我过往做过很多糊涂事。” “好了好了,我们不提这个。”唐纵酒略过了这个话题,“其实,撇开战事不提,我相信充盈国库这件事情,对皇上来说肯定是非常支持的。” 唐纵酒的话点亮了沈磬。 “对啊!”沈磬眼神闪烁起来,“我们不提战事不战事,就去和父皇说,我们想为他老人家赚钱,他肯定会同意的!” 唐纵酒嘴角带着笑意颔首。 “然后等赚到了钱,充盈了国库,万一发生战事,父皇就有银子给郗东送过去了!”沈磬越说越觉得可行,“君歌,你怎么这么聪明?” 沈磬说着,下意识伸手搭在唐纵酒的手背上。 唐纵酒将手翻了过来,握住沈磬的手。 “是你聪明。”唐纵酒道。 感受到来自唐纵酒手上的温度,沈磬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握住了唐纵酒的手。 不知不觉间,沈磬觉得自己和唐纵酒之间的距离似乎近了很多。 他们牵手,拥抱,彼此之间甚至开始会有一种隐约的信任。 过去连说句话都困难的两个人,今日居然可以在唐纵酒的寝室里平静地聊那么多。 沈磬玉葱般的小指调皮地在唐纵酒宽大的手掌中挠了挠,而唐纵酒则曲指将沈磬作乱的手指整个握住了。 “痒。”唐纵酒道。 “君歌。”沈磬五指在唐纵酒手掌里乖乖躺着一动不动。 “嗯。”唐纵酒应了声。 “我想去南方。”沈磬道。 “好。” “我们一起去。”沈磬说得认真,“我们去赚钱!” “好。” 见沈磬如此开心,唐纵酒也很高兴。 他高兴的是,沈磬最后一句,开头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这就意味着,沈磬把唐纵酒放在了自己未来的日子里。 既然决定了,沈磬就不再耽误,她猛地站起身,拉起唐纵酒。 “走,咱们进宫去。” 沈磬卡在宫门快下钥的时候,匆匆忙忙地来到了紫祥宫。 此时万贞帝正在和姬皇后一起用晚膳。 沈磬和唐纵酒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使得紫祥宫一众下人手忙脚乱了起来。 舒凝公主和驸马爷来宫里,又正好是用晚膳的时候,怎么不能多加双筷子? “既然来了,就一起用膳吧。”万贞帝道。 沈磬自然是不客气的,拉着唐纵酒一起坐了下来。 “说吧,找父皇什么事情。” “父皇,”沈磬塞了块红烧肉,“我想去南方。” “去南方作甚?” “想给你赚银子去。” “啪嗒——” 万贞帝手里的勺子掉在了碗里。 姬皇后也停下了进食的动作看向沈磬。 “你说什么?”万贞帝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次?” 唐纵酒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给沈磬夹肉。 沈磬很自然地吃了口,咀嚼完毕后,对着万贞帝又重复了一次。 “儿臣想去南方给父皇挣钱。” 万贞帝这回听清楚了,可是他不敢信。 他抬头看向在一旁布菜的曹观平:“你听见舒凝说什么了?” 曹观平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回皇上,奴才听见了。” 万贞帝又瞧向姬皇后:“皇后,你也听见舒凝说什么了?” 姬皇后嘴角也勾了起来:“回皇上,臣妾听见了。” 万贞帝将视线放回沈磬身上:“你说你要去南方为朕赚钱?” “是啊。”沈磬点头道。 “君歌,这是你的注意?”万贞帝问向唐纵酒。 “这是舒凝自己的注意。”唐纵酒答道,“舒凝自从收了秦氏当公主府的账房先生,公主府的进账日益增多。秦氏的祖籍在南方,秦氏父母在南方家大业大,一直感念舒凝,想为舒凝做犬马之劳。” “原来如此。” 经过唐纵酒这么一解释,万贞帝听明白了。 “看来,你这是在皇都玩腻了,整个皇都里里外外都被你霍霍完了,如今想去其他地方为祸一方了。”万贞帝总结道。 “父皇,”沈磬不乐意了,“儿臣哪里是去为祸一方了?儿臣是真心想去赚银子充盈国库。” 万贞帝将视线在沈磬和唐纵酒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 “充盈了国库以后,再让朕拨款给郗东送去充当军饷,是也不是?” 一针见血。 “父皇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沈磬惊讶道。 “哼。”万贞帝瞥了沈磬一眼,“你这点小心思想瞒过朕?” “瞒不过瞒不过,这不是老老实实来和父皇您报备了嘛!”沈磬嘻嘻笑道。 “一定是君歌告诉你军部的事情哪怕是你也不能擅自插手,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是也不是?”万贞帝继续道。 “父皇你简直是神人!”沈磬这马屁拍得溜溜响。 直接把一旁的姬皇后给逗乐了。 “南方没你想象中那么好待。”万贞帝的语气冷了一分。 “我知道,所以我让唐纵酒和我一起去。” “怎么?不想和离了?”万贞帝突然问道。 沈磬一愣。 是的,她不想和离了。 可是,不能不和离。 因为马上要打仗了。 唐纵酒必须去郗东,那里有他的父母亲人,兄弟姐妹。 沈磬的眸子暗了暗。 “父皇,君歌如果要回郗东,只能和离。”沈磬如实道。 “你想回郗东?”万贞帝的目光移到唐纵酒身上。 “儿臣想驰骋沙场保家卫国。”唐纵酒也如实道。 “你们唐家三代忠良,替朕守卫边疆,是朕最信得过的臣子。”万贞帝道,“所以朕才会把舒凝交给你。” 也许是气氛难得,万贞帝对着这两个小辈,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几分真心。 “我看的出来,舒凝心悦你。”万贞帝直接捅破了沈磬的小心思。 沈磬整个人都不好意思起来,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子,两只小手紧紧相握。 “她为了你,甚至要去南方。”万贞帝继续道,“君歌,朕答应你,如果有一天真的需要你上战场,朕给你一纸和离,让你好好地去打仗。” 唐纵酒猛一抬头,他没想到能从万贞帝嘴里听到这句话,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他站起身,跨出一步,双膝跪地磕头。 “儿臣叩谢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言语间,唐纵酒的声音有些激动,还带着一丝颤抖。 快一年了,从当初的生不如死,到此刻的充满希冀,唐纵酒的心情从未有过如此雀跃。 沈磬也很高兴,她走到唐纵酒身边,跟着唐纵酒一起下跪。 “儿臣叩谢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瞧瞧瞧瞧,吃个饭,一个个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姬皇后这时在一旁开了口,“快快起来,继续用膳。” 沈磬和唐纵酒对视一眼,都瞧出了彼此的喜悦,他们起身,坐回椅子上。 “但你要明白,朕答应你,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舒凝是朕的女儿。” 万贞帝的语气略微严肃:“在此之前,唐纵酒你给我好好当你的驸马,把舒凝给保护好了!” 唐纵酒与万贞帝对视,那是只有男人之间才看得懂的交流。 “父皇请放心,此番前去南方,君歌定不会让舒凝少一根头发。”唐纵酒一字一句郑重其事道。 沈磬听完万贞帝和唐纵酒的对话,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说的是和离的事儿,怎么听上去更像是在谈婚论嫁? “既然你们决定要去了,此番朕给你们一个任务。”万贞帝朝曹观平使了个眼色,曹观平带着一众下人全都退了下去。 “臣妾想起还有些事,先告退了。”姬皇后不想参与这些事情,找了个由头,起身带着陈嬷嬷离开,将紫祥宫留给了万贞帝他们。 “最近朕收到奏折,南方水寇有复起之势,你们既然打着替朕分忧的名号去,那就把水寇的事情给朕办了。”万贞帝开口道。 “可是父皇,女子不得干政啊,而且君歌是驸马,更不能参与政事了。”沈磬抗议。 “不想替朕做事?”万贞帝挑了挑眉,“那你就继续关禁闭。” 禁闭! 沈磬直接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因为纪少轩的事情,万贞帝给沈磬关了足足半年的紧闭。 可沈磬送田莘如那天开始,她就彻底把这件事情拋到了九霄云外。 “父皇,儿臣不要关紧闭!”沈磬说话语气都开始软了。 “撒娇无用。”万贞帝瞅向唐纵酒,“水寇的事情办妥了,银子赚到了,回京后朕有赏。” “什么赏?”听到有赏,沈磬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 “办好了才有。”万贞帝不漏半点分声。 “儿臣领命。” “这次的事情也不是只让你们自己去办,朕也会派人去南方,只不过你们在明,他们在暗。”万贞帝继续吩咐道,“哪些是自己人,哪些不是自己人,你们得睁大眼睛自己去判断。” “儿臣晓得。” 女儿女婿出趟远门,万贞帝居然有些苦口婆心起来,想想自己派儿子出门办事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事无巨细过。 “三个暗卫应该不够,父皇再给你拨几个,然后把你公主府的侍卫们都带上。” “父皇啊,儿臣带那么多人,岂不是太招摇了?” “行吧,父皇再给你七个暗卫,其他的就都交给君歌了。” 万贞帝说完,仔细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父皇放心,舒凝的安危,儿臣自当竭尽全力。” “行了行了,你们赶紧回去准备吧,朕在宫里等你们消息。” 这会儿话也说好了,饭也吃完了,万贞帝也不想留他们在宫里。 “那儿臣告退,父皇,您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沈磬和唐纵酒起身,向万贞帝行礼后,离开了紫祥宫。 此时虽然已是戌时,可天气并不寒冷,沈磬遥望远方的夜空,回想起上一世。 上一世沈磬从未离开过皇都,一切都如既定的命运一般滚动着。 而这一世,全都不一样了,沈磬眼中星光点点,对南方之行充满了期待。 第七十三章,和离是和离,你我是你我 去南方,沈磬最后只带上了苏芳,李嬷嬷,秦思婉三人,和暗卫们十人。 所有的行李和行头,为了路上安全起见,都是能简化就简化。 唐纵酒身边就只有一个唐虞。 当然,至于有没有安排其他人,沈磬就不知道了。 沈磬一行人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离开皇都,走上了通往南方的官道。 从皇都到南方,以他们一行人的脚程,大概需要二十天左右。 沈磬不急,她从未出过远门,这一次准备好好看看沿途的风光。 “君歌!”沈磬坐在马车里,掀起马车的帘子,对着马车外,正在骑马的唐纵酒唤了一声。 唐纵酒今日一身玄衣风中轻动,日头落了他一身,高大俊朗的身姿不禁令沈磬看花了眼。 “停车停车!”沈磬心思雀跃,实在忍不住,欲从马车上下来。 唐纵酒大长腿一跨,移步至沈磬马车前,伸手接住沈磬的小手,将她带下马车。 “我想骑马。”沈磬目光忍不住朝那匹宝马。 只见它身材匀称,肌肉发达,皮肤细腻如丝,光滑如玉,棕色的毛发在阳光的反射下泛着晶亮的光泽,看上去充满了活力和生命力。 “好。”唐纵酒双手圈住沈磬那盈盈一握的细腰,轻轻一提,就将沈磬带上了马背。 这匹马是唐纵酒特地去马场亲自驯服的野马,从马鞍到缰绳,也都是唐纵酒自己动手准备的。 沈磬一坐上马背,那马不住地发出了一阵马蹄。 “呀!”沈磬颤了颤,生怕自己掉下去。 下一刻,唐纵酒一个翻身就跃上了马背,将沈磬牢牢地圈在怀里。 再大的马鞍,也架不住两个人同时坐在一起。 沈磬能深切地感受到唐纵酒与自己贴得很紧很紧。 唐纵酒炙热的体温,宽阔的胸膛,年轻的身体,平稳的呼吸,以及那淡淡的松香。 沈磬将自己轻靠在唐纵酒笔直的身躯上,任由唐纵酒控制马匹,自己什么都不管,享受着男人结实的怀抱。 两人靠近彼此的次数多了,沈磬自然不会再害羞。 自家的夫君,多靠靠,理直气壮。 “它叫什么名字?”沈磬轻声问。 “它还没有名字。”唐纵酒柔声道。 “是等着我给它取名字吗?”沈磬转头,微微抬眼就能对上唐纵酒幽深的眼眸。 两人离得如此近,以至于说话时脸几乎是贴着脸,呼吸交织,鼻息交缠。 唐纵酒牵着缰绳的手突然握得很紧,他脑海里显现的是那日在湖里,自己亲吻这双唇的画面。 他至今还记得沈磬这双唇畔的柔软。 可此刻,他在克制。 “是……”唐纵酒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十分的隐忍。 “今日天气好,阳光明媚,那我就叫它小游好了!”沈磬弯着眉眼道。 “好,就叫小游。”唐纵酒勾着唇。 沈磬坐直了身体,伸手拍了拍小游粗壮的脖子:“小游啊,你可要乖乖的啊。” 唐纵酒把沈磬圈得很稳,眼神定在沈磬瀑布般的发丝上,双脚踢了一下马肚,让小游快步走了起来。 两人骑上了马,后面的马车跟着速度也快了起来。 按照原定的行程,今日晚间才能抵达到的第一个驿站,几人下午就到了。 只不过,当众人准备入住的时候,店家却开口说房间已经满了。 “你们骗谁呢?”唐虞走上前,“楼上明明有房间是空着的,却说房间满了,你们是何居心?” “说了已经没有了,这是之前有客人预订的。”店家不耐烦道,“前面五里的地方还有一间客栈,那里可能会有房间。你们现在动身过去,速度快点可以赶在天黑之前到。” 说完,店家就不再搭理沈磬等人,自顾自做事情去了。 沈磬朝着唐虞摇了摇头,出门在外,她也不想多事,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去下一家客栈也没关系。 唐纵酒依旧带着沈磬骑马,这样行路的速度能快一些。 然而,众人到了下一家客栈的时候,店家依旧说房间已经满了,不给他们入住。 “一家两家是这样,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唐虞拎起店家的衣领道,“你们在谋划什么事情?!” “冤枉啊,我们没有啊。”那店家见唐虞是个狠角色,立马讨饶道,“这段时间是小游的高峰,咱们这一路上的客栈,驿站,和酒肆,但凡有地方可以住人的,好几天前就被预订完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房间给其他人住了呀。” “后面的客栈也都满了?”唐虞沉声问道。 “满了,满了,真的都满了,您要是不信,再往后问几家嘛。”店家无奈道。 唐虞松开了手,走到沈磬和唐纵酒面前。 店家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怪就怪他们几人没有小游的经验,以往出门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安排好了,如今才出门一天,就遇到了问题。 “唐虞,你去下一家再问问,如果确实如此,我们就在马车上睡一晚吧。”沈磬道。 唐虞领命,朝下一家客栈走去。 沈磬一行人来到马上旁,一出门就碰壁,这是众人万万没想到的。 “少夫人,你饿不饿?奴婢找店家买些晚膳。”苏芳看天色不早,差不多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 出门在外,众人统一了对沈磬和唐纵酒的称谓,叫“少爷”和“少夫人”。 沈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点点头:“饭还是要吃的。” 这时,唐纵酒从怀里取出一块糕点递到沈磬面前。 “君歌,你怎么这么懂我!”沈磬接过糕点,送进嘴里咀嚼,“这个糕点也太好吃了。” “少夫人你可能不知道,这可是咱少爷自己做的。”李嬷嬷在一旁笑着说。 “什么?!”沈磬觉得唐纵酒可太能了,“君歌,你会刺绣,会厨艺,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呀。” “略知一二罢了。”唐纵酒被沈磬这夸张的样子给逗笑了。 “是是是,你什么都略知一二,我就不一样了,什么都不懂。”沈磬附和道。 “你不需要懂,”唐纵酒语气温柔,“我懂就好了。” 先前沈磬和唐纵酒这样的话都是私下说的,今日唐纵酒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说,沈磬一时有些窘迫。 她觉得唐纵酒之所以这样做,也许是昨晚在紫祥宫用晚膳时,受了万贞帝的影响。 一旁李嬷嬷笑得特别欣慰,转身走向客栈,去看看苏芳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你在外人面前,怎么也说这种话。”沈磬闹了个红脸。 最近沈磬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脸红。 “什么话?”唐纵酒起了玩笑的心思,靠近沈磬,吐气道,“情话?” 嘶——! 怎么就情话了! 哪里是情话了! “你胡说些什么呢?”沈磬轻轻推了推唐纵酒,“父皇都已经准许我们和离了,我们以后……以后会是路人……” 说到“路人”两个字的时候,沈磬的声音轻不可闻。 “不会。”唐纵酒抓住沈磬推他的手,“哪怕和离了,也不会是路人,和离是和离,你我是你我。” 沈磬注视唐纵酒:“你……” “凤之,就像你说的,我们总有一天会和离,所以我现在不会承诺你任何事情。”唐纵酒将沈磬印在自己的眼眸中,“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我相信你,君歌。”沈磬颔首。 这时,苏芳和李嬷嬷已经准备好了吃食。 “少夫人,少爷,晚膳准备好了!”苏芳的声音从里面唤道。 唐虞也从外面回来了,他这一来一回显然是用了全速,这会儿看上去风尘仆仆。 “少爷,确实没有了,”唐虞给自己倒了杯水,“看来今日你们只能在马车上将就一晚,明日我们一早就赶路,争取直接到下一个城镇。” 离开皇都往南方走的第一个城镇,叫白莲城,也是一个繁华的城市。 “那就这样决定了。今日大家都早点休息,明日我们一早启程。”沈磬道。 好在众人准备的东西充足,天气又逐渐变暖。 晚上沈磬,李嬷嬷和苏芳三个人一辆马车,盖上被子并不觉得冷。 可毕竟是睡马车,远远比不上在家里舒服自在。 因此,天刚翻起了鱼肚白的时候,众人便开始赶路了。 为了加快行程,沈磬依旧和唐纵酒骑马。 唐纵酒准备的是上好的马鞍,坐在上面很舒服。 如果说,昨日沈磬靠在唐纵酒身上还有些拘谨,那今日沈磬则是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全部靠在唐纵酒胸膛之中。 她将自己所有的重心,完完全全都交给了唐纵酒。 “我重吗?”沈磬怕自己压到唐纵酒。 “不重,很轻。”唐纵酒双手从沈磬腋下穿过,牵着马绳,承接着沈磬全身的重量。 姑娘软香玉怀,柔弱无骨,又怎么会重? “我要加快速度了。”唐纵酒道。 “嗯。”沈磬颔首。 “驾——!”唐纵酒双腿在小游两侧狠狠一蹬。 小游发出一阵长鸣,四条肌肉发达的腿立马跑了起来。 沈磬起先有些怕,可唐纵酒的双臂将石头一般将她稳稳当当地紧固在怀里,除了马身在晃荡,其他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强风击打在沈磬娇嫩的脸上,却一点都不疼,速度带来的刺激让沈磬激动不已。 “今天可能要骑一天的马,你的腿脚如果很疼,一定要告诉我。”唐纵酒道。 “好,现在一点都不疼,我没事!”沈磬兴奋道。 策马扬鞭,好不快意! 一旁的树木都来不及看清,就刷刷刷往后略去。 “哇——!” 一张嘴就吃了满口的风,她立马紧闭双唇。 沈磬感受着快速带来的刺激,脸上的笑意根本止不住。 过往,唐纵酒在郗东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骑马奔驰,如今怀里坐着一个人,心情完全不同。 他看着沈磬笑得如此开怀,自己也不免畅快起来。 小游的速度加快了,后面马车的速度也自然会跟上。 从清晨到傍晚,众人几乎马不停蹄没有休息。 好在天公作美,终于,众人赶在关门前来到了白莲镇。 白莲镇上的客栈多,却也个个爆满。 好不容易等唐虞找到一家客栈留有一间客房的时候,沈磬这时候已经完全落不了地了。 先前她有多畅快,此刻她的腿就有多酸痛。 “怎么会这么酸痛?”沈磬一脸无奈道。 “第一次骑马是会这样的,来,我抱你。”唐纵酒伸出双手,将沈磬从马上抱下,没让沈磬沾地,就将她打横抱起。 沈磬觉得自己可太丢人了,骑马托大不说,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被人抱着。 她把自己的小脸不断地往唐纵酒胸口挤,生怕被别人看见了。 唐纵酒笑出了声。 这唯一的房间,自然是给了几个女子们。 苏芳和秦思婉在收拾房间,李嬷嬷则在收拾行李。 沈磬三番四次说想要帮忙,却都被苏芳拦了下来。 “少夫人,你早点休息,我和李嬷嬷两个人可以安排好的~~”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沈磬道,“在外面,芳芳和嚒嚒不用那么讲规矩的。” “少夫人,不是我不想你帮忙,而是怕你手忙脚乱的。”苏芳笑着道。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们,你们继续。” 沈磬安安静静坐在窗户旁,一会儿看看苏芳,李嬷嬷和秦思婉忙里忙外,一会儿看看窗户外。 忽然,她看见了在给小游顺毛的唐纵酒。 “君歌!”沈磬朝着窗户外对唐纵酒摇手喊道。 唐纵酒闻言抬头,却见高处的沈磬,宛如一只灵动的精灵一般对着他展颜欢笑。 唐纵酒也摇了摇手。 下一刻,沈磬忽然站起身。她的身体探出窗外。 只见她抬起一只脚踩在窗沿上,紧接着她张开双手,再次大喊:“唐君歌——!” 唐纵酒注视着沈磬的眼神,忽然福临心至。 他立即运气轻功,“唰——”的一下朝二楼的沈磬处飞去。 沈磬咧开嘴,对着唐纵酒纵身一跃! “少夫人!”房间里的苏芳她们简直吓坏了! 而下一秒,唐纵酒飞身而至,在一楼的半空中揽过沈磬的腰,把沈磬牢牢抱在了怀里。 “我就知道!君歌!我就知道你能接住我!”沈磬大笑道。 “少夫人!你没事吗?!”苏芳从二楼探出头大喊。 “我没事!我没事!”奸计得逞的沈磬还不忘朝着苏芳摆手。 唐纵酒带着沈磬在空中转了个圈后稳稳落地。 “君歌你简直太棒了!”沈磬意犹未尽抱住唐纵酒,在他胸口蹭了蹭。 “胡闹。”唐纵酒依旧搂着沈磬没松开。 “嘿嘿,好好玩!”沈磬乐得眉眼弯弯。 玩闹过后,沈磬回到房间。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半夜三更,整个白莲城都进入了梦乡,而就在沈磬几人的窗户外,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人身穿黑衣,手里拿着一根迷烟管,手指轻轻在姑娘们的窗户口戳了一个洞,将烟管插了进去。 此人刚要吹气,就被沈一一掌打晕了。 “带到一旁小路上去审问。”唐纵酒开口道。 “是。” 小贼是被一巴掌给拍醒的。 一抬头就瞧见了沈一和唐虞,唐纵酒三人。 他知道自己这次任务失败了。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小贼立马跪地求饶。 沈一不需要唐纵酒开口,先卸了小贼的下巴,再卸了他两只手臂。 那小贼疼得天灵盖都掀飞。 他根本没想到这两个人完全不和他讲道理。 他在地上拼命匍匐,疼得眼泪直流,嘴里一直发出“唔——!唔——!”声。 “我给你开口的机会,但是你得说实话,听到没?”唐虞蹲下身,对着小贼警告道。 小贼使劲点头。 只听见“咔嚓咔嚓咔嚓”三声,小贼脱臼的下巴和双臂给接回去了。 “饶命,饶命啊!我说!我说!”小贼不停给唐纵酒几人磕头道。 “你想清楚了说,要是让我们听见不想听的,下面就是腿。”唐虞冷冷道。 “是天风寨的人!”小贼艰难道,“他们认出了你,说和你有仇,就先截你的女人再报复你!” 唐虞愣了愣,天风寨? 他看向沈一,沈一摇头。 他又看向唐纵酒,见唐纵酒沉默不语,唐虞知道自己少爷想起来了。 “天风寨在哪里?”唐虞继续问。 “在离白莲城北边二十里地的地方!” “滚吧。”唐虞把小贼的胳膊和下巴接上,放人走了。 人走后,唐虞转向唐纵酒:“少爷,你知道那是什么人?” 唐纵酒颔首。 那晚在爷孙俩酒肆要他命的江湖人士。 后来唐纵酒调查过,这些江湖人士就是来自天风寨。 没想到天风寨的消息那么灵通,他们离开皇都才一天多,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对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者不知道沈磬的身份? 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寻仇,显然是被人当枪使了。 看来,唐纵酒有必要去一次,不然如果一路上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对行程不利。 毕竟没有日防夜防的道理。 “是那日我在北巷后街那个爷孙俩酒肆喝酒时,来找我麻烦的江湖门派。” 唐纵酒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沈一和唐虞。 沈一见过那伙人,点头表示明白。 唐虞没见过,却听说过,一听居然是这伙人,他立马怒了。 “居然让那厮给跑了!” “他只是个跑腿的,应该不是天风寨的人。”唐纵酒道,“明天在这里修整一下,晚上我们去天风寨会会他们。” 五里地,对唐纵酒和沈一这样的人来说,来回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他们完全可以等女眷们睡了以后再出发。 这里有沈二和沈三看着就够了。 “那少爷,我去探探路,准备准备。”唐虞道。 “去吧。” 第七十四章,这是一个夜黑风高杀人夜 天风寨位于白莲城北边二十里地的地方。 天风寨的寨墙高大而坚实,是用石头和砖块交错堆砌而成的。 城墙上两边各有一座箭楼用来监视和防御敌人入侵的。 寨子里的建筑风格充满了江湖气息,房屋都是用木头和茅草搭建而成的,屋顶上铺着瓦片,屋檐下挂着红色的灯笼。 在寨子的中心,有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上有一座高大的木楼,是寨子的议事厅,也是寨子的领袖们举行重要会议的地方。 这会儿已是亥时。 天风寨位于山间,夜色当空,繁星闪烁,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丝丝花香,让人陶醉其中。 远处的鸟儿在枝头欢叫,扑闪着翅膀飞到了天风寨议事厅的窗门口。 屋里,天风寨寨主和寨子的其他人正在商讨抓人的事情。 天风寨的寨主叫闫占鹏,是彪形大汉,嘴巴一圈长满了络腮胡。 他魁梧的身材端坐在用虎皮铺着的大椅子上,一旁竖着两柄流星锤。 “头儿,都一天了二毛那家伙还没来,可能是任务失败了。”闫占鹏一旁站着的,头上带着一根布条的男人道。 “那个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闫占鹏敲响了一旁的桌子。 “头儿,对方的队伍里,可能有能人。”布条男道。 “大不了是官府里的人,咱们兄弟三个被关进去的账不能不算!”闫占鹏怒道,“等他们出了白莲城,咱们亲自去会会他们!” 就在这时,外头跑来一人,满头是汗,气喘吁吁。 “头!不好了!有人闯寨!” 闫占鹏猛地站起身:“什么人这么大胆敢闯我们的寨子?!”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一个寨子的人被踢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肚子痛苦地哀嚎着。 “兄弟们,抄家伙!”闫占鹏见有人攻上来了,自然不客气。 一时间随着“蹭蹭蹭蹭”各种武器的摩擦声,天风寨的人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什么人敢闯天风寨?!” “何人这么大胆?!” 一时间议事厅大楼上上下下冲进了不少人。 而闯寨的不是别人,正是唐纵酒,唐虞,沈一,沈二四人。 面对前后左右包抄他们的人群,四人分别背靠彼此,面朝外,形成了一个可攻可守的小型阵型。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天风寨一小弟对着四人吼道。 “头儿!是他们!那个驸马爷!”布条男认出了唐纵酒。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送上门来。”闫占鹏大吼一声,“小的们,上——!” 天风寨的人真正武功高强的不多,更多人靠的是一股蛮力以及一份向前冲的勇气。 随着闫占鹏一声令下,众人齐齐冲上前。 “呀——!” “上——!” “乒乒乓乓——” 整个议事厅顿时吵杂纷乱了起来。 交战没过多久,唐纵酒几人就看出来了,天风寨这群人属于乌合之众,也许有人会一些拳脚功夫,但在真正的招式面前就显得杂乱无章,完全不够看了。 他举剑挑飞一个人后,给唐虞他们使了个眼色,当下冲向闫占鹏。 唐虞,沈一和沈二反应很快,立马聚拢,从四人阵型变成三人三角阵型。 闫占鹏拿着双锤,站在上方眼神狠厉。 他作为这群人里武艺最高强的人,自然也发现来的四个人实力比他们寨子里的人要厉害很多。 见唐纵酒直接冲了过来,闫占鹏大喝一声,高举双锤就向唐纵酒攻去。 “乓乓乓乓——” 闫占鹏和唐纵酒一碰面,上来就是四声巨响。 接着唐纵酒举重若轻接住了闫占鹏的重锤,紧接着他立马起跳剑尖直指闫占鹏拿着锤子的手腕。 闫占鹏人高马大,可身量却出奇地灵活,他反手就是一个反攻,另一只手调转至唐纵酒的方向将锤头朝唐纵酒的胸口砸去。 唐纵酒凌空运气向上后退避开锋芒。 而闫占鹏居然也原地运起轻功起跳,锤子保持攻向唐纵酒的姿势攻去。 “轰隆——”一声巨响,议事厅的头顶居然砸出了一个洞,两人顺着洞口朝外不断垂直向上飞去! “头儿!” “头儿!” 楼下的人一时间纷纷抬头望向在空中飞的唐纵酒和闫占鹏。 只见唐纵酒挑剑,将因为破坏而尘土飞扬的屋顶上的灰尘撒向闫占鹏。 闫占鹏吃灰不得不分神,趁此空档,唐纵酒跳在房檐上,双脚刚点地,再次举剑冲向闫占鹏。 闫占鹏定睛后面对唐纵酒凌厉的攻势猛地将锤子一抬。 又是“哐当”一声脆响。 唐纵酒的剑甚至发出了剑鸣。 这边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寨子里三人也越战越勇。 唐虞,沈一和沈二的铁三角阵势牢不可破,寨子里的其他人对此根本毫无办法。 他们打的没有章法,就看见时不时有人从寨子的高楼处飞了出来。 以往,也有不少人上寨子讨要公道和说法,奈何寨子里都是猛人,基本上来多少人能赶多少人。 久而久之,天风寨简直成为了这附近的一霸。 今日,他们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很快,众人不敢再上前和唐虞三人出手。 房顶上唐纵酒和闫占鹏的打斗也逐渐到达了尾声。 闫占鹏的招式刚猛,看内力后劲力不足,时间一长自然出现疲软。 唐纵酒毕竟内外兼修,武状元这个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忽然,闫占鹏身上出现空门,唐纵酒剑光一闪,朝空门直直刺去,借着强劲的内力,闫占鹏“碰——”的一声被打飞了。 “哐——”! 闫占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闷哼一声。 地上甚至撞出了一道裂缝。 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环视一周。 地上全是不停翻滚并且不断哀嚎的同僚。 众人沉浸在“唐纵酒仅四个人就把天风寨给掀了”这件事上,久久不能回神。 这时,唐纵酒从上而下稳稳落地。 他朝唐虞三人瞧了一眼,唐虞摇头表示没事。 “头儿!”沉默了片刻后,终于有人跑到闫占鹏身边查看起闫占鹏的伤势。 闫占鹏人虽然没失去意识,却疼得头发晕。 “头儿你没事吧?”另一个人也跑上前。 闫占鹏被人扶了起来,此时的他内力枯竭,身上全是伤,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没事。”闫占鹏死死盯着唐纵酒,嘴里狠狠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唐纵酒挽了个剑花。 “我不想杀你,是你要杀我们。”唐纵酒冷冷道。 “你弄我兄弟,我弄你,天经地义!”闫占鹏说得理直气壮。 “是你兄弟先要杀我。” “你放屁,我兄弟三人说是帮朋友寻仇,明明是你挑衅在先!” “你可知道我是谁?”唐纵酒问。 “废话,谁不知道你是当今驸马爷?”闫占鹏吐了口口水,“你都有媳妇了还觊觎人家媳妇,你要不要脸?” “你说什么?!”唐虞在一旁突然叫了出来,“你再说一次!谁觊觎谁媳妇?” “不就是当今驸马爷觊觎我兄弟朋友的媳妇,我兄弟才去帮忙报仇结果被你倒打一耙给关起来了?!”闫占鹏吼道。 “是谁跟你说的,这个事情?”唐纵酒的眼神冷了下来。 天风寨果然是被人利用了,只不过当晚那三人知晓多少细节,唐纵酒就不得而知。 “除了我兄弟还能有谁?”闫占鹏看向唐纵酒的眼神里带着不屑,“你堂堂一个驸马,有媳妇还勾搭别人媳妇,你到底要不要脸?” “你被人骗了。”唐纵酒道。 “我兄弟不会骗我的!”闫占鹏斩钉截铁道,“我不信我兄弟信你一个外人?” “信不信我是你的事,”唐纵酒懒得和闫占鹏说废话,“我今日是来警告你,别动那房里的姑娘。” “你还好意思提人家姑娘?”闫占鹏眼睛都直了,“堂堂公主你不要,还和人家姑娘出游,你可真是太不要脸了!” “你在说什么屁话?!”唐虞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在闫占鹏身上,“那就是当今的舒凝公主!” “什么——?!” 这次不仅是闫占鹏,就连整个天风寨的人都异口同声起来。 唐虞看这群人像是看傻子一般。 怪不得被人轻易地就利用了。 “不是说舒凝公主名不副实,实际上是个丑八怪吗?” “不是说舒凝公主又矮又胖是个黄脸婆吗?” “不是说舒凝公主杀人不眨眼,是个三头六臂的妖怪吗?” 别说唐虞,就连沈一和沈二听了都一时无言以对。 这群人,到底平日里是怎么过日子的? “这是哪里来的道听途说?”唐虞简直气笑了,“谁跟你们说这些话的?你们难道不知道舒凝公主是郗国第一美女吗?” “当然是我兄弟说的!传闻哪里可信?”闫占鹏一板一眼道。 “不是,你什么兄弟,把你骗成这样?”唐虞乐了。 “你敢说我兄弟不好?!”闫占鹏怒了,似是要再站起来和他们大战三百回合。 “你还不明白你被你兄弟给骗了吗?”唐虞大步上前,“你兄弟受人指使当街刺杀驸马,被公主当场擒拿归案,现在还在大理寺的牢里待着呢!你们这群人连真正的舒凝公主都不认识,就被人当抢使,还不明白吗?” “不会的!”闫占鹏摇头,“我兄弟不会骗我的!” “说你蠢你还不信。”唐虞拍了拍手,“你们不信是你们的事,但是今天就是要让你们知道,公主和驸马小游,你们最好都老实点,免得直接派官兵把这天风寨给缴了!” “不会的,不可能的,他们怎么会骗我呢?”闫占鹏没理会唐虞,沉浸在自我怀疑之中。 唐纵酒走上前,对着闫占鹏,将那日刺杀他的几人的样貌描述了一番。 “你说的兄弟是不是这三个人?”唐纵酒问。 “是的,他们在天风寨很久了,是我兄弟。”闫占鹏点头道。 显然,闫占鹏是一个义字当头的男人,对自己身边的人毫无防备之心,也正因此才会被人卖了都心甘情愿。 “他们在那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不对劲的地方?”唐纵酒问。 闫占鹏摇了摇头:“我从来不管这些事情,兄弟们在天风寨是自由的。” 所以说,当初那三人是私自和神秘人沟通,并且借用了天风寨的名号。 整件事情,如果唐纵酒没有来,或者多问几句,那么天风寨就是最大的替罪羊。 “你们怎么想,与我们无关,我还是那句话,别来惹我们。”唐纵酒在闫占鹏耳边警告道。 说完,唐纵酒四人便不再看天风寨众人,转身离开。 等唐纵酒几人离开后,众人才活动了起来。 “头儿,我们是不是真的被骗了?”其中一个小弟道。 “头儿,其实,有一次我看见刘也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说话。”另一个小弟道。 “什么不认识的男人?”闫占鹏抬头问道。 “大概几个月前,就是他们去找那个驸马麻烦之前,有天晚上我偷偷去后山撒尿,裤子都没缩好,就听见刘也和人在树后面说话。”小弟道。 “然后呢?”闫占鹏问。 “然后我怕被发现,就只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听见什么杀了他之类的话。”小弟继续道。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刚才干嘛不说?!”闫占鹏一巴掌拍在小弟脑门上。 “我都快忘记了!”小弟揉着脑袋,“而且刚才那伙人凶神恶煞的,我也不敢说啊!” “那你记得和刘也说话的是什么人吗?”闫占鹏问。 “是个身量很高,说话声音很低沉的男人。”小弟道,“那人好像还给了刘也钱袋子来着的。” “老子特娘的真的被刘也这小子给骗了?”闫占鹏听到这里,那一根筋的脑袋终于稍微松动了一点。 “头儿,真的很有可能是刘也那小子在骗我们。” “妈蛋!”闫占鹏猛得站起身,却牵动伤口,内里的五脏六腑一阵翻腾。 “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头儿!” “头儿你快去休息休息!” “休息个屁!快扶我起来!”闫占鹏抓住旁边小弟的手,“刘也去了以后就没回来过,走,我们去他房间看看,指不定能有些什么线索。” 在闫占鹏的吩咐下,众人来到了刘也的房间。 这是一个普通的天风寨房间,简单的床,配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边一个木制的柜子,一眼望去干干净净。 “快,搜!”闫占鹏下令。 于是,众人纷纷开始翻动了起来。 床铺,床底,桌子,椅子,柜子,都翻了个天,全搬空了也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闫占鹏环视四周:“敲,看看有什么暗门之类的东西。” 众人便一寸一寸地敲动了起来。 很快,在靠近墙角的一块地板处,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 “这里!头儿!这里!” 发现异常的小弟掀开地板,里面果然有一个暗格。 闫占鹏走上前,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都是信件。 闫占鹏取出一封信件打开,他横看竖看,看不明白。 “你们这里谁认识字?” 其余小弟摇头。 闫占鹏无奈,他天风寨收的孤儿居多,读书认字那是有钱人才会做的事情。 他想来想去还是给那个什么驸马比较好。 闫占鹏将信件放进自己的怀里,站起身,刚准备开口说“散了”的时候,突然一道箭矢射了进来。 下一秒,楼底下出现了阵阵惨叫声。 “什么人?!”闫占鹏立刻冲了出去。 只见一伙黑衣人各个伸手矫健,在天风寨逢人就杀。 闫占鹏的双眼立即布满了血丝,他一把抓起地上的铁锤,想都不想就撞向一个差点被砍死的兄弟。 “啊——!”闫占鹏大喝一声举起重锤就往黑衣人身上砸去。 然而,整个天风寨不到一刻钟之前才被唐纵酒修理过一回,大多数人都还没缓过神。 当真正的杀手来临之时,大多数人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就被黑衣人一剑穿心。 “咻——”的一声,一道狼烟冲向天空,这小弟前脚发出求救信号,后脚就被黑衣人一剑抹了脖子。 “老子跟你们拼了!”闫占鹏怒急攻心,根本不顾自己的伤势,爆发出自身全部的力量和黑衣人厮杀了起来。 然而,整个天风寨只有一个闫占鹏。 “头!你快跑!”先前那个布条男这时候冲了出来,挥舞大砍刀将闫占鹏跟前的黑衣人斩击退开。 “你放屁!我不可能放下兄弟们自己跑,要死一起死!”闫占鹏得以喘息,但坚决不离开。 “头儿!他们是为了这些信!”布条男道凑近闫占鹏,轻声道。 闫占鹏脑子一震。 “头儿!他们是为了灭口!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一个活口的!我们现在只能去找那个驸马,不然兄弟们都白死了!”布条男着急道,“今日我们被灭寨的仇,只有头你才能报啊!” “可我不能抛下兄弟们啊!”闫占鹏气极。 “可连你都死了,谁替我们报仇啊?!”布条男面向黑衣人仰天咆哮一声,“所有人保护头离开!天风寨没有怂货!” 说完,布条男带头冲向黑衣人。 迎接布条男的,是黑衣人夺命之剑。 “头!快跑!为兄弟们报仇!” 天风寨所有的兄弟们此起彼伏地喊道。 第七十五章,一百五十多口人死于一旦 唐纵酒几人离开天风寨之后,纵马往白莲城赶。 当天风寨发出狼烟的时候,几人行驶了将近快一半的路程。 天风寨地势高,狼烟滚滚,非常显眼。 “少爷,出事了!”唐虞也看见了狼烟。 唐纵酒眼里闪过一丝锐光:“走!回去!” 于是,四人立马往天风寨跑,速度比刚才快了将近一倍。 突然,天空闪过一道雷鸣,整个云层开始聚集,将夜空完全笼罩了起来,周围的气压逐渐降低,四周的空气似乎潮湿了起来。 唐纵酒一路策马奔驰,时不时抬头望向天空。 一种不好的预感由内而生。 “驾——!”唐纵酒扬鞭喊道。 小游奔跑飞速,路旁的树木只剩下一道道残影。 很快,天空就下起了雨。 “驾——!” “轰隆——”一声,闪电似乎将天空劈了开来。 当唐纵酒几人来到离天风寨不到一里的地方,他们看见了血迹。 此时雨越下越大。 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唐虞去寨子里,沈一沈二和我分开去四周看看,能救一个是一个!” 唐纵酒边说边拉起缰绳调转方向。 四人原地散开。 天风寨的人并非是十恶不赦之辈,他们被人利用挑衅自己,可小惩大诫,却罪不至死。 自己今日来找天风寨的麻烦,除了唐虞沈一和沈二,根本就没有第五个人知道。 唐纵酒不怀疑唐虞和沈一、沈二。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此人从得知自己和沈磬离京开始,就在预防自己这行人和天风寨的人接触。 那么问题来了。 对方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 唐纵酒不认为万贞帝会宣扬此事,毕竟剿水匪的任务是秘密进行的。 也就是说,能得到这个确切消息的人,多半是在换宫里。 思忖间,唐纵酒听见远处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 唐纵酒立刻朝声音的来源驰骋而去。 很快,唐纵酒闻到了血腥味。 只见闫占鹏此时已浑身是伤,旁边一个黑衣人倒在地上不动,四周趴着几具天风寨兄弟的尸体。 闫占鹏的锤子只剩下了半个,眼睛肿的根本无法正常睁着。 他前面的黑衣人抬手就是一剑刺下! 唐纵酒踢起一个石子用足了内力射过去。 只听见“当——”的一声,黑衣人的剑被弹开。 闫占鹏和黑衣人同时转头。 闫占鹏看见唐纵酒的时候,饶是这么一个硬汉,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 黑衣人没想到会有人来,他没有理会唐纵酒,再次举剑朝闫占鹏的胸口刺去。 唐纵酒什么人,闪身的同时朝黑衣人出剑。 黑衣人不得不转向唐纵酒,与唐纵酒过招。 闫占鹏吃力地将自己挪到已经死去兄弟的尸体旁,他丢开锤子,伸手把那兄弟的眼帘遮盖住。 接着,他一点一点挪动身体,来到另一个兄弟的尸体旁,同样,将他的眼帘盖上。 直到他挪至最后一个兄弟旁。 他撤下了系在布条男额头上的布条。 雨水哗哗地拍打在闫占鹏脸上,这块原本是黄色的布条,如今已经被血浸染成了橙色。 上面的血迹无论被雨水如何冲刷,都刷不干净。 闫占鹏双唇不住地抖动,他合上了布条兄的眼睛,将布条系在自己的额头上。 他们天风寨成立了将近二十年,二十年里,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小至十岁的孤儿,老至五十岁的孤寡老人。 他们不偷不抢,替皇都,和附近像白莲城里的大户人家办事,拿些佣金过日子。 朝廷知道他们的存在,二十年来却也相安无事。 没成想会有如今的灭顶之灾。 天风寨整整一百五十多口人,闫占鹏不知道除了他,还能有多少活口。 闫占鹏倒在布条男的尸体上,抽泣了起来。 “噗嗤——” 一道剑入体内的声音传来,黑衣人被唐纵酒一剑穿心,当场死亡。 倾盆大雨之中,这个壮汉哭出了声。 唐纵酒的靴子在雨水中踩出了声音,一步一步走到闫占鹏跟前。 闫占鹏抬起手臂抹掉眼泪,从怀里取出一叠信件丢给唐纵酒。 唐纵酒接过,此刻这叠信件已经被雨水和血水浸透,不知道里面的墨汁是否化开,但唐纵酒没去在意。 他把信件放进怀里,向闫占鹏伸手。 “起来。” 闫占鹏双眼被浸泡得猩红,不知道是因为雨水还是因为泪水。 他伸出手,握上了唐纵酒的手。 唐纵酒用力,将闫占鹏拉了起来。 他向空中吹了声口哨,小游跨着它那矫健的步伐来到两人面前。 唐纵酒将闫占鹏放在小游上,“驾”了一声,自己则施展轻功朝天风寨飞去。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天风寨。 此时唐虞,沈一和沈二已经到了寨子。 先前还生龙活虎的寨子,如今竟成了一片乱葬岗。 一百多具尸体叠成了山,整个天风寨的地上全是血,血腥味浓得把周围的野兽都吸引了过来。 最先出现的是几只乌鸦。 沈一他们将乌鸦赶走后,对着这堆尸体,一时陷入了沉默。 闫占鹏挣扎着从小游身上滚下来,他根本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作势要跌倒在地。 唐纵酒拉住了他,扶着他缓缓靠近尸体。 “啊……”闫占鹏每靠近一点,嘴里就发出一点哽咽。 他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张脸,了解他们每个人的性格。 有胆大的,有怯懦的,有机灵的,有憨厚的…… 可这些人,当面对死神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退缩。 “啊……” 闫占鹏脑海里全是和他们在一起相处的这些年,一切一切的喜怒哀乐都仿佛是走马灯似的一幕幕闪过。 “啊……” 闫占鹏铁汉热泪,发不出声音。 怎么就死了呢? 怎么就全死了呢? 怎么能就这样全死了呢?! 闫占鹏走完最后一步时,猛地扑向这些人。 “啊————!” 他嘶吼道。 痛苦的叫声被淹没在雷鸣之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啊————!” 闫占鹏撑开自己的双臂,想将这些人全都抱起来,可是他做不到。 他受伤严重,连自己都站不稳,又如何将这一百多具尸体都圈起来? 闫占鹏哭得大声,疼得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一道怯懦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闫占鹏耳旁。 “老大……” 闫占鹏猛地一转头。 那是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男孩子。 “小宇?!”闫占鹏此刻眼睛湿润,根本看不清来人,他拼命地把眼睛里的水擦掉。 那个叫小宇的孩子满脸泥土,手上的皮破了好几层,眼睛哭得红肿了起来。 “小宇!!”闫占鹏踉跄地跑向小宇,一把抱住在雨中颤抖的小宇。 “老大!”小宇猛地哭出声,“啊——!老大,他们都死了啊——!” 小宇的哭声戳中了闫占鹏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也跟着哽咽起来。 可他不能痛苦,男人的职责告诉他,这个时候他必须撑起来。 “我在,我没死,别怕,我在,我在。”闫占鹏安抚少年道。 安抚了好一会儿,闫占鹏转头瞧向唐纵酒几人道谢:“谢谢你们救了小宇。” 唐虞摇了摇头:“是他自己聪明,躲在尸体堆里装死。” “好!好!小宇聪明,是个勇敢的孩子!”闫占鹏泣声中带着欣慰,不断地抚摸着小宇的脑袋。 无论如何,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对闫占鹏来说就是天赐的幸运。 小宇双手死死抓着闫占鹏的衣服,凄厉的哭声响彻天空。 雨继续噼里啪啦地下着。 唐纵酒四人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将闻到血腥味赶来的野兽不断赶跑。 直到小宇的哭声逐渐减轻,昏睡在闫占鹏怀里,闫占鹏才动起身。 可闫占鹏自己伤得也很重,有的伤口因为雨水冲刷甚至开始泛出浓水。 他必须马上得到医治,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唐纵酒几人了。 而就在这时,雨终于停了下来。 “这些尸体必须火化,不然会有疫病。”唐纵酒道。 闫占鹏点头:“人死灯灭,天风寨没那么多规矩,前面地下有酒窖,里面存了不少酒,足够将这些尸体火化了。” 酒桶要搬,尸体要挪,怎么看都是一个大工程。 “你去一旁休息。”唐纵酒道。 “我得把兄弟们的尸体摆好,送他们最后一程。”闫占鹏不搬酒,但他无论如何得把天风寨死去的兄弟们的尸体给弄好了。 闫占鹏拖着流血的身子,没挪动一个都要看一眼。 “这是老王,这是小丁,这是安叔,这是老李……” 每一个人他都认了一边,再将酒从头到尾撒在尸体上,确保一个不漏。 “本来说过段时间大家一起上山打猎,晚上一起烤肉吃,现在只能请你们喝酒了。”闫占鹏对着尸体道。 他取出一把火折子,“嚓——”的一声,燃起了火。 “如果你们愿意等我,待老子替你们报了仇,就下去找你们,如果你们等不及了,也不要紧,好好投胎,来世……”闫占鹏吸了吸鼻子,“来世……” 一时间,火光冲天,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响声。 “来世……我们还做兄弟,到时候,我们好好练武,再也不被人欺负!” 很快,火势蔓延了开来,越烧越猛。 闫占鹏站在众尸体面前,他收回了眼泪,大火印在他深黑的眼里,橙黄色的火光在他的眼珠上闪烁。 一个时辰后,闫占鹏带着小宇跟唐纵酒回到了白莲城。 刚一进城,天风寨出事的事情居然已经传了开来。 “据说一百多具尸体,没有一个活口。” “天啊,是什么江湖恩怨要把整个寨子灭了啊?” “听说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知府派人去的时候,好像尸体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果然这种江湖门派真吓人。” 唐纵酒几人淋了一晚上的雨,又浑身是血,满是狼狈,故而没有选择从正门走,而是翻墙走了小路。 一进后门,就和刚起床了的沈磬撞了个对着。 沈磬起床后,苏芳进屋说有个客人退了房,店家问咱们一行人是否要房间? 有房间肯定是好的,沈磬便和苏芳一起下楼把房间定了。 沈磬回到后院的时候刚把房间定好,一路上她没看见唐纵酒,就以为唐纵酒是出门有事去了。 没成想,她预料到了出门,预料到了有事,却没预料到居然是这么大的事。 天风寨被灭门的事情,哪怕是沈磬也略有耳闻,此刻见到这风风扑扑的六人时,多少还是有些惊讶。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大事儿?”沈磬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后,停留在唐纵酒身上。 此时闫占鹏人已经吃不消了,沈一就把人和小宇一起带往刚定好的房间。 “苏芳,李嬷嬷,思婉,来帮忙!”沈磬往二楼的屋里喊了声,“沈三,去找大夫。” “这是怎么一回事?”沈磬吩咐完,面向唐纵酒问。 “昨晚……”唐纵酒刚开口,就被沈磬打断了。 “啊,算了,你快去梳洗一下,别生病了。”沈磬推着唐纵酒往屋里走,“快去快去,什么事情晚点说。” “好。”唐纵酒笑着道。 安排完唐纵酒,沈磬来到闫占鹏的房间外。 屋里头,李嬷嬷在照顾小的,苏芳和秦思婉照看大的。 大家手上都在忙碌,沈磬觉得自己也不能闲着,于是她叫唤苏芳:“苏芳,来,跟我去厨房。” 苏芳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活。 “去吧去吧,”秦思婉甩甩手,“少夫人的事儿重要,这里我一个人可以。” 沈磬拉着跨出房门的苏芳:“芳芳,走,你带我去煮姜汤。一会儿驸马,唐虞,沈一沈二他们几个都得喝,是不是?” “哎,是。”苏芳应道。 “芳芳,你教我怎么煮姜汤,我想亲自给驸马煮一碗。”沈磬道。 两人来到厨房。 “小姐,煮姜汤不难。”苏芳将手洗净后道,“我们先挑选生姜。” 私底下,苏芳还是会唤沈磬为“小姐”。 沈磬点头,跟着将手洗净。 “怎么挑?”沈磬看着满桌的生姜,无从下手。 “小姐你看,像这样暗黄色的,不是特别大,看起来很粗糙,纹路比较重,没有嫩芽的,就可以了。”苏芳取出一块生姜道。 沈磬端详了一番,从一旁挑了一个差不多的:“这样可以吗?” “可以。”苏芳将沈磬手上的生姜放在案板上,“然后呢,要将生姜切片。” “我来!”沈磬自告奋勇,一手固定生姜,一手举起刀。 “小姐你可得小心啊,大小不重要,千万别切着手了。”苏芳叮嘱道。 “我会小心的……”沈磬弯腰,眼睛直直盯着刀刃碰触生姜的地方。 “咔嚓——”一声,切了一片。 “要切几片?”沈磬问。 “四五片吧。”苏芳道。 沈磬全神贯注在切片这件事情上,虽然只是几刀,瞄准,固定,下刀,对沈磬这种从未下过厨的人来说,是非常耗神的事情。 终于,姜片切好了。 “然后我们再烧开水,”苏芳烧火开炉,“等水烧开,再把姜片放进去,就好啦。” “这么简单吗?”沈磬问。 “是呀,煮姜汤不难的,小姐。”苏芳笑着道。 “那以后唐纵酒每碗姜汤我都亲自煮,嘿嘿。”沈磬也笑着道。 “小姐对姑爷可真好。”苏芳跟着道。 “好嘛?”沈磬有些苦涩。 她对唐纵酒一点都不好,或者说,这点好,远远不够。 她欠唐纵酒的,没还清,又何来更好一说? 目前这一切,都是她该为他做的。 很快,水烧开了。 沈磬端起一只碗,将开水往碗里倒。 “小姐!小心烫手!”苏芳在一旁提醒道。 可沈磬实在是没经验,手拿碗的姿势不对,明明心里有准备,可真的当滚烫的开水倒入碗中的那一刻,她还是被烫到了。 “啊!” 沈磬轻呼一声。 “哐当——” 碗碎了一地。 “小姐!你没事吧?”苏芳立刻紧张起来。 “没事,就是手指头可能烫着了。”沈磬苦笑。 她连盛碗开水都做不好。 “奴婢看看。” 苏芳握起沈磬的手,只见那葱般的玉手一下子就红肿了起来。 “奴婢拿凉水给你冲冲。”苏芳跑到一旁的水桶里,取出一碗水,来到沈磬跟前,将沈磬红肿的手指轻轻在凉水里浸了会儿。 “我哪有那么娇嫩。”沈磬道,“别太紧张了,咱们快把姜片放进去,一会儿晚了就凉了。” 沈磬抽回手,对自己烫伤的事情丝毫没在意。 她又盛了一碗开水,这次没有再被烫到,然后把自己切好的姜片冲洗干净,放了进去。 “这样就好了吗?”沈磬问。 “就好了,一会儿端上去之后就可以直接喝了,姜汤驱寒,得趁热喝呢。”苏芳道。 “走走走,我们快上去。”沈磬道。 当沈磬手托餐盘,双眼盯着碗,为了不让姜汤洒出来,她走得小心翼翼,故而根本就没注意到已经梳洗完毕,同样来到后院的唐纵酒。 唐纵酒第一次见沈磬拿餐盘的样子,觉着新奇,她那聚精会神的样子,更是难得一见。 显然,沈磬也无法注意到脚下的水渍。 “舒凝,当心!”唐纵酒提醒道。 “啊!”沈磬的思绪全在姜汤上,被唐纵酒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一脚踩在水渍上,整个人顿时中心不稳向后倒去。 “我的姜汤!” 沈磬摔跤事小,姜汤洒了事大! 第七十六章,闫占鹏:是男人就不能怕 唐纵酒忽得闪身来到沈磬身后,伸手圈住沈磬的腰身,将人牢牢接在自己的怀里。 “姜汤!” 沈磬急得跺脚。 唐纵酒一伸手,带着沈磬转了一圈,稳稳当当地接住托盘和碗,就连里面的姜汤都没洒多少。 “君歌你好厉害!”沈磬不禁拍手叫好。 她从唐纵酒怀里走出来,举起姜汤,递给唐纵酒。 “我为你煮的,快喝。”沈磬抬眸笑道。 “你煮的?”唐纵酒抬眉。 这可是太新奇了。 “是啊,我煮的,你快喝,别凉了。”沈磬笑眯眯道。 “好。”唐纵酒端起碗,一口喝了下去。 “怎么样?”沈磬带着期待问。 “好喝。”唐纵酒笑道。 “哇!”沈磬自己鼓励自己拍手道。 “来,”唐纵酒将沈磬带往楼上,“关于昨天的事情,我和你详细说说。” 半柱香之后,唐纵酒将事情说完,沈磬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为了灭口,杀了一百五十人。”她语气冰冷,“究竟是这么心狠手辣?” “不知,”唐纵酒从怀里把闫占鹏给他的信放在桌上。 到底是什么信,要沾上一百多条人命? 沈磬将信件一封封平放在桌上摊开。 因为雨水和血水的浸泡,信件里面的墨水几乎全化开了,纸张也皱巴巴的。 沈磬勉强一封封打开,字迹不可见,只能隐约识别出“驸马”“公主”几个字。 沈磬摇了摇头。 饶是唐纵酒,仅凭这些模糊的字也看不出什么,只能将信件再次收起来。 “等等!” 忽然,沈磬盯着信件的眼睛突然亮了亮。 “怎么了?”唐纵酒停手。 沈磬再次拿起信件。 信件在她的手里反复翻来覆去。 “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唐纵酒问。 沈磬摊开一封信,敲向唐纵酒。 “是纸。” 唐纵酒闻言立马反应了过来。 他也拿起一封观察了起来。 这些信件用的纸张,居然是宫里惯用的一种宣纸。 这种宣纸比普通宣纸要厚,并且更牢固,遇到水没那么容易被破坏。 “可是为什么?”唐纵酒不解,“对方一直很谨慎,不该出现这种错误。” 沈磬摇头表示不知。 “或者说,”唐纵酒道,“不是他不想用普通的纸,而是他不能。” “什么意思?”沈磬问。 “就是对方处在一个,除了这种纸张,其他普通纸张根本用不到的环境。”唐纵酒道。 “这怎么可能呢?”沈磬想不到这样的情况。 “所以一定是我们疏忽了什么,”唐纵酒将信件收了起来,“无论如何,现在我们有两个线索,一个是声音低沉,一个是来自宫里。” “不错。”沈磬点头,“那接下来,闫占鹏和小宇怎么安排?” “等他们醒来再说吧。”唐纵酒道,“人既然救出来了,自然也不能什么都不管。” 此时,大夫已经请到了客栈。 少年的伤势不严重,严重的是闫占鹏。 “他需要人好生照看,特别是晚上,一旦发烧要喝药。”大夫看完人,边开方子边道。 “沈三,去跟大夫抓药。”沈磬在一旁吩咐道。 “这个人晚上我来照顾吧。”秦思婉上前一步,自告奋勇道。 秦思婉以前在吴府被人当作下人时,什么事情都做。 自从她死里逃生后,因为自己遭受过一回,对于伤痛也有了不少经验。 再者,苏芳和李嬷嬷是沈磬的丫头嬷嬷,总不能让她们把沈磬放在一边来照顾一个男人。 纵观整个队伍,除了她其他都是男人,照顾人什么的肯定是不行的。 因此,怎么看秦思婉来照顾是最好的选择了。 “那就辛苦思婉了。”沈磬道。 “不辛苦,”秦思婉对着众人道,“好了好了,大家都累了,都去休息吧。” 房间里,便只剩下闫占鹏,小宇和秦思婉三人。 沈一他们在地板上叠了好几层的被子,小宇睡在上面,又盖着一层,因此晚上并不冷。 只是孩子一直眉头紧锁,整个人时不时颤抖,嘴里还一直说着梦话。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 秦思婉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孩子没有发烧,应该是梦魇了。 “没事了,都过去了。”秦思婉顺着孩子的背安抚道。 这边孩子哄好了,那边闫占鹏开始发烧。 闫占鹏整个人烫得像个火炉,秦思婉立即端好水给他擦汗。 擦好汗,秦思婉则去厨房煎药。 刚出门,就看见苏芳走了过来。 “这里有我,你去厨房看着点药。”苏芳道。 “好,辛苦你了。”秦思婉也不客气,药得时刻注意火候,还得倒药渣,加药引,这时候确实离不开人。 熬好了药,秦思婉端着碗来到房间。 这时,苏芳正在给孩子顺气。 “又梦魇了?”秦思婉问。 “一边哭一边哆嗦。”苏芳叹了口气,“是个苦命的孩子。” “是啊,这么小就经历了这种事情,着实惨了些。”秦思婉惋惜道。 见孩子又平静下来,秦思婉立马让苏芳回去休息。 “公主那儿离不了人,你赶紧回去吧。” “没事,睡前公主叮嘱过,能帮忙就帮忙。”苏芳坐在桌旁,“你先去睡会,醒了我换你,一晚上你熬不住的。” 秦思婉看了看窗外,此刻已是寅时,到天亮起码还有两个时辰,她也就不客气了。 “那我给他喂完药就去眯会儿。” 说完,秦思婉来到闫占鹏床前。 闫占鹏全身发着烫,冒着汗,满身的肌肉黏答答还带着一丝顺滑。 秦思婉一只手抓住闫占鹏的手臂,居然只能圈一半儿,她另一只手伸向闫占鹏的后颈,用力想将人扶起来,结果闫占鹏纹丝不动。 这是得有多沉啊! 以前她伺候过吴华钦,吴华钦是虚的,秦思婉的力气完全可以把吴华钦拉起来。 秦思婉又使劲儿拉了一次,闫占鹏还是一动不动。 瞅着这个壮得像头牛的男人,秦思婉有些无奈。 “这样,你微微拖着他的脖子,我来把药给他灌进去。”苏芳见秦思婉窘迫的样子,提议道。 “好。” 于是,秦思婉换了一个姿势,双手托起闫占鹏的脑袋,将脑袋捧起了一个弧度。 苏芳也不耽误,捏住闫占鹏的两边脸颊,趁闫占鹏张嘴,直接把药一点点灌了进去。 就这样闫占鹏都没醒。 “伤得真的很重。” 秦思婉见过男人的伤势,裂开的,化脓的,断裂的,大大小小,几乎没一块好的地方。 把男人嘴角的药渣擦干净后,秦思婉向苏芳点了点头:“那我先去眯会儿。” “去吧,这里没别的事儿,我等你来。”苏芳轻声道。 秦思婉也没再耽误,回到二楼的房间,小眯了起来。 但她没能睡熟,心里毕竟惦念着事情,仅过了半个时辰她就醒了。 她去厨房弄了点吃的带到房间,苏芳正坐在桌边单手撑着下巴小憩。 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苏芳抬头。 “吃点东西吧。”秦思婉将点心递给苏芳。 “行,你也吃点。”苏芳没客气,动嘴吃了起来。 吃完东西,苏芳将餐盘取走:“那后面就都交给你了,自己注意身体。” “去吧。”秦思婉点头。 苏芳走后,整个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片寂静之中所有的感官似乎会被放大。 床上的男人发出了一丝呜咽声。 秦思婉走上前,男人双眼紧闭,眼角处却隐隐流出了眼泪。 秦思婉微微弯曲手指,拂去了男人的眼泪,凉凉的。 忽然,“啪——”的一声,男人抓住了秦思婉的手。 秦思婉吓了一跳,想抽回手,却被男人紧紧握着丝毫动惮不得。 “不要杀他们!不要……!”男人喃喃道。 秦思婉没有照顾过吴华钦以外的男人,如果是过去,她或许会有些拘谨,但对如今的秦思婉来说,这似乎都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她坐了下来,任由男人将自己的手握在身侧。 坐着坐着,秦思婉眼皮开始打架,最终撑不住趴在盖着男人身体的被子上睡着了。 闫占鹏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天风寨一百五十多口人每张脸都一一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笑着的,哭着的,怒着的,哀着的,每张脸都被人刺了个大洞,最后全都模糊不见了。 闫占鹏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了几下。 映入他眼帘的,是客房的床顶,他环视了一圈,终于注意到手上传来的温度。 他发现自己正握着一个女人的手,这个女人还爬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女人的手很软,身上还若有似无得飘来一阵香味。 闫占鹏这辈子就没怎么和女人打过交道,一个山寨大王,长得五大三粗,面相还有点凶,根本没有女人愿意接近他。 在闫占鹏以往的印象里,女人就是软得像泥鳅一样的东西,而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 女人躺在他身上,他完全感受不到一点点的重量,轻得像根羽毛。 闫占鹏松了手。 这一松手,秦思婉醒了。 她抬眸,发现闫占鹏睁着眼睛正看着她。 两人就这样相互对视着。 “啊,冒犯了!”秦思婉立即坐直身体站了起来,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闫占鹏注意到女人的手腕被自己抓红了,这让他非常窘迫。 “没……!是我不对!”闫占鹏说话有些结巴。 秦思婉伸手将手背搭在闫占鹏额头上。 闫占鹏顿时整张脸都热了起来。 “还在发烧,你再休息休息,我去煎药。”秦思婉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啊……不……”闫占鹏没能把话说完,就只看见秦思婉离去的背影,“我没烧……” 他的脑袋虽然还有点昏昏沉沉,但他很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退烧了。 他是真的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脸红而不是发烧。 面对此刻的情景,闫占鹏有些不知所措。 他居然被一个女人照顾了一夜。 还是个软软的女人。 闫占鹏觉得他作为一个大男人,不能这样被一个女人照顾。 他歪曲手肘,试着起身,结果全身刺骨的疼痛从丹田冲到天灵盖。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 再定睛一看,他发现自己全身裹得跟粽子似的,动一发而疼全身。 闫占鹏大概明白自己为什么需要半夜人照看了。 接着,他看到了房间里的小宇。 小宇此刻还安静地睡着。 这个女人不仅照顾他,还照顾了小宇。 真是个好女人啊。 闫占鹏想。 “吱呀——”一声,门开了。 秦思婉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她将药碗放在桌上,来到闫占鹏跟前,伸手去扶闫占鹏。 “可能需要你自己用一下力,”秦思婉的双手碰上了闫占鹏紧绷的上肢肌肉,“我力气小,没办法把你完全扶起来。” 说完,秦思婉便用力,结果闫占鹏像个石头似的硬邦邦完全不动。 秦思婉不解,看向闫占鹏。 只见闫占鹏像是被触了电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人被钉在床上。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碰过他! 从来没有! 闫占鹏被女人的手碰触到的一瞬间,全身都麻了,脑子也空了,灵魂直接出鞘,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 “你没事吧?”秦思婉不解。 轻柔的话语听得闫占鹏从全麻变成了瘙痒。 “没事!”闫占鹏哪能让秦思婉折腾,他忍者疼痛,拼了老命坐起了身。 秦思婉见他这个憨厚的样子,突然笑了一声,这一声笑,把闫占鹏笑傻了。 闫占鹏的心跳噗通噗通猛烈地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似的。 秦思婉拿起汤碗,坐在闫占鹏床边。 “来,喝药。” 闫占鹏机械性地张开嘴。 这下好喂多了。 秦思婉一勺一勺将药喂好后,窗边引来了晨光。 鸟儿们似乎都饱睡了一觉,这会儿叽叽喳喳地叫着。 “喝完药,你再休息休息,我也得回去睡会儿了。”秦思婉双手搭在闫占鹏的双肩,将人一点点躺回床,再盖好被子。 闫占鹏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他此刻仿佛是个不会说话的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闫占鹏死憋死憋,憋出了两个字:“谢谢。” “客气了。”秦思婉说完,将房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后,便离开了。 闫占鹏完全没办法休息。 他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女人柔软的手和轻声的细语。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黄花闺女似的,哪哪都别扭着。 虽然闫占鹏脑子不想睡觉,但药劲儿上来了之后,身体还是陷入了睡眠。 闫占鹏在床上躺了一周,从完全不能动弹到可以自己吃东西,秦思婉照顾了他一周。 一周的时间相处下来,闫占鹏不再像是第一天那样拘谨了。 碰都碰了,还怕什么呢? 是男人就不能怕! 而沈磬一行人在白莲城因为闫占鹏的缘故,也耽误了一周的时间。 见闫占鹏差不多了,众人也准备启程。 “那我们后会有期。”唐纵酒对着闫占鹏道。 听着这句话,闫占鹏浑身都不得劲儿。 他的视线总是往秦思婉身上飘,过了半晌,他突然下定了决心。 “我跟你们一起去!” “什么?”唐纵酒一时间没听清楚。 “我说,我和小宇跟你们一起上路。”闫占鹏重复道。 闫占鹏想带着小宇跟他们一起上路,这点是唐纵酒等人没想到的。 “为什么?”唐纵酒问。 “为什么?”闫占鹏为数不多的脑子里,在短短几个字的时间,想尽了所有的借口。 “跟着你,我能找到仇人,而且我能打架,小宇能打杂,不会拖你们后退的。” 这时,小宇有些怯懦地走向秦思婉,他拉了拉秦思婉的衣袖,带着一丝丝可怜道:“姐姐……” 这一周下来,不单单是闫占鹏,小宇更是将秦思婉当成了自己的亲姐。 秦思婉摸了摸小宇的头,没有说话。 唐纵酒和沈磬对视了一眼。 沈磬表示自己听他的安排。 事实上,在南下前沈磬便和唐纵酒说,出门在外,她都听他的。 唐纵酒觉得闫占鹏那句“他能打”还是挺有道理的。 这一路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此次出门本来人手也不够,带上闫占鹏似乎没什么不妥。 而且闫占鹏身上或许还可能会引来神秘人的线索。 思忖间,唐纵酒下了决定。 “那就走吧。” 既然做了决定,众人也就不再耽误,收拾好行囊,装好马车,继续南下。 自从天风寨那日开始,太阳仿佛在休沐,一连几日都不曾出现。 一路上总是阴雨绵绵,四周潮湿得很。 从白莲城出发,他们路过了瑶华城和七彩城。 长期的雨水把管道都变得泥泞起来,沈磬自从白莲城出发也没有再和唐纵酒一起骑马,而是乖乖待在马车里。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大大小小的泥坑,这会儿因为一个大泥坑,马车陷入了泥里。 “君歌,我还是下车吧!”沈磬掀起帘子道。 此次出行,虽然没有带很多东西,但加上行李,也有两辆马车。 载人的马车还好说,载行李的马车此刻几乎完全动弹不得。 除了沈磬还留在马车里,连苏芳和李嬷嬷,秦思婉和小宇都下了马车去帮忙了。 沈磬实在是过意不去。 “没事,马上就好了,你坐在车上别下来。”唐纵酒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巨大的泥石流从山体上滑坡而下! 马匹们受了惊,突然跑了起来。 “舒凝——!” 唐纵酒猛地大叫。 第七十七章,你爹是大骗子你是小骗子 运载行李的马车因为躲避不及时,几乎被泥石流砸了个正着。 马匹因为受惊发出了长啸,车上的行礼猛地滚动了下来。 女人和小孩眼看要被泥石流埋在土里。 也就在那一瞬间,闫占鹏抱起秦思婉,唐虞抓住苏芳,沈一拉住李嬷嬷,沈二拎起小宇。 四人的出手几乎是在同时。 “银两!”秦思婉急叫道。 其他暗卫们闻言,瞄准钱袋子出手迅速,拿到东西后便立刻窜向四面八方。 “轰隆——!”一声巨响,第二辆马车被彻底埋没在泥土里,滚下了山坡。 苏芳等人被吓得惊魂未定,待大家安全后,她们第一时间就想去找沈磬。 而沈磬这边正在饱受马车颠簸时的天旋地转。 她一直坐在里面,突发泥石流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马受惊了,现在正在疯狂地蹦跑着。 “砰——”的一声,摇晃的过程中,沈磬的脑袋狠狠地被撞了一下,她双眼立马一黑。 但由于马车实在是太晃,她还没晕过去就晃清醒了。 “君,君歌!”沈磬抖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啪——”的一声,马车门打开了。 唐纵酒一步跨到沈磬跟前,抱住沈磬就往外跑。 可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发生了大幅度的倾斜,似乎是从上而下跌落悬崖似的! “君歌!”沈磬害怕道。 “抱紧我。”唐纵酒话音未落,一手紧紧禁锢沈磬的腰,另一只手抽出剑。 随即他猛地提劲儿,带着沈磬直直向马车上方冲去。 沈磬双手环住唐纵酒结实的腰,死死抓住不放,整个人都缩在唐纵酒的怀里。 她只觉得自己又“飞”了起来,就听见“哐当——”一声,唐纵酒带着沈磬从上方飞离了马车。 而下一秒,马车真的就跌落了山坡,彻底散了架。 唐纵酒带着沈磬安全落地后,一声口哨,小游飞跑到了两人面前。 “没事了,没事了。”唐纵酒反复顺着沈磬的后背给她顺气。 “君歌……”沈磬后怕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好了好了,我在,嗯?”唐纵酒哄道。 “苏芳她们呢?”沈磬缓了缓问。 “我第一时间就来救你了,其他人有唐虞他们照顾着,应该没事。”唐纵酒道,“我们快点回去吧。” “好。”沈磬点头道。 不知道这次的意外有没有人受伤。 很快,众人在泥石流前方不远处干净的土地上集合。 “殿下!” “小姐!” 苏芳几人见到沈磬,一时间称呼都顾不上了,立即嘘寒问暖起来。 沈磬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你们都没事吧?”沈磬问。 “我们没事。”苏芳道。 “那就好。” 众人彼此检查了一番后,最多一些小擦伤,都没有大碍,也算是虚惊一场。 接下来就是行礼。 这次突如其来的泥石流,把行礼淹没了一大半,除了暗卫们眼疾手快拿到的银两。 “咱们只剩下五百两银子和两千两银票了。”秦思婉数了数道。 “人没事就行。”沈磬并没有将丢钱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两千五百两也不是小数目,足够他们一行人抵达南方。 “看样子,我们得去海川城采买些东西,包括马车和马匹。”唐纵酒道。 海川城是众人下一个即将抵达的城镇。 情况不允许他们过多地耽搁,一行人分配好剩下的马后,一路朝下一个城市赶去。 好在海川城还算大,该有的基本上都有,包括马车。 沈磬等人赶到海川城的时候,发现城里有不少衙役在往外跑。 老百姓们也纷纷聚众在一起手持各种工具往外冲。 “前面爆发泥石流了!” “怪不得这么多人出动,都去救人了吧?” “是啊,听说压死了好多人啊,太恐怖了。” “走走走,我们也一起帮忙救人去。” 听到百姓们议论沈磬才意识到,原来是发生了天灾。 比起有人死去,他们所有人都毫发无损,可见是幸运的。 “要不我们也去帮忙吧?”沈磬问。 “这样,唐虞你去买马车,沈一跟着秦小姐和李嬷嬷去采买该要的东西,苏芳和小宇去准备客房和吃的。”唐纵酒开始吩咐。 “我去跟着采买!”闫占鹏突然插嘴道。 唐纵酒瞥了他一眼。 “那沈一带着暗卫们换件衣服,该救人救人,顺便打探一下附近的情况。” “是。” “我也想去救人。”沈磬道。 她这次去南方,不单单是想去赚钱,是认真地想体验民间的喜怒哀乐。 唐纵酒点点头。 无论沈磬要做什么,唐纵酒陪着她就是了。 走到塌方的地方,沈磬才知道,这次泥石流的面积比她想象中还要大。 他们一行人路过的地方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在他们离开后,又有不少地方发生了泥石流,一直到此刻,才算是真正结束。 因此衙役和百姓们才纷纷出来救人。 沈磬走了一半,突然听见一道哭喊声。 “快救救我爹爹!救救我爹爹!”一个小女孩看上去不过四五岁大,对着来来往往的人不停地喊道。 “小姑娘,不是我们不想救,前面塌方得太厉害,人如果被埋了肯定活不成的!”其中一个路人好心道。 “求求你们,救救我爹爹,求求你们。”小女孩不懂,她跪在地上一路给人磕头,哭得满脸通红。 沈磬放眼望去,刚才那个路人说的没错,这里一片还行,可再往前,整个山体都被泥土掩埋,连脚都没地方踩,任何人在下面都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呜呜……谁肯救救我爹爹,求你们了!求你们了!救救我爹爹!”小女孩说一个字,磕一个头,好不可怜。 “作孽噢,那么小的娃。” 人来人往的路人很多,众人虽然不忍心,可也无可奈何。 沈磬拉了拉唐纵酒的袖子。 “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尽力而为就好了。”沈磬轻声道。 唐纵酒点头,原地起跳,直接飞向了泥石流正中心。 沈磬跪在小女孩面前,伸出手,擦掉女孩的眼泪。 “好孩子,别哭了,哥哥去救你爹爹。” 小女孩擦了擦眼泪:“谢谢姐姐,我爹爹在最里面,他为了给我采药今天才会上山的,是我连累了爹爹,都是我不好。” 小女孩自责得很,小小的年纪,内心却似乎过早地尝到了人间冷暖。 “你没有不好。”沈磬将女孩抱在自己怀里,“你爹爹因为爱你,所以才会给你治病,如果你不好,你爹爹就不会给你采药,是不是?” “姐姐,我好怕……我好怕爹爹出事……”小女孩哭得伤心,即将失去父亲的可怕预感,让她整个世界都即将崩塌。 “不会的,你爹爹会没事的。”沈磬尽量安抚道。 唐纵酒施展轻功,利用手中的剑借力,在泥石流上飞行。 凡泥石流到过之处,一片狼藉,整个覆盖面又大,确实难以存活。 而就在唐纵酒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一只握着草药的手出现在他视线里。 唐纵酒立马飞身过去,取出剑鞘,递在那手心中。 “你我一起用力!”唐纵酒喊道。 “一,二,起!” 猛地一下,唐纵酒把人拉了起来。 虽然并不是整个人都出现,但起码脑袋钻了出来。 “咳咳咳……!” 男人艰难地咳嗽着。 “你是那个三四岁岁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女孩的爹?”唐纵酒问。 “妍妍!”男人听到自己的女儿,立马用力将自己撑出了土堆。 “我女儿在哪里?!”男人问。 “前面不远处,在等你。”唐纵酒道。 “谢谢少侠!”男人话音未落,便运起轻功飞了过去。 唐纵酒跟在其身后。 怪不得能坚持那么久,原来此人会武。 当唐纵酒见到沈磬的时候,男人也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妍妍!”男人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 “爹爹!”女孩同时冲向自己的父亲。 对一个女孩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父亲的怀抱更为安全的地方了。 “爹爹!我害怕!我怕你和娘一样不见了!”女孩在父亲的怀里大哭。 “不怕不怕,爹没事了,爹没事,不怕,啊。”男人抱起女孩,不停地拍她的后背安慰她。 “谢谢,谢谢你们。”男人朝沈磬和唐纵酒鞠躬道谢。 “举手之劳。”唐纵酒道,“还是因为你自己能坚持,如果是旁人,这会儿恐怕早死了。” 男人装作没听懂唐纵酒的暗示,依旧弯腰道谢。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两位来寒舍,我没什么好送的,家里还有两根上好的人参,不值什么钱,望两位别嫌弃。”男人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唐纵酒道。 他对这么一个独自带着孩子且会武功的男人有些好奇,加上自己救了对方的命,对方想还自己的恩,无可厚非。 父女俩住在海川城近郊的小屋里。 屋外是个非常大的院子,院子里放满了琳琅满目的草药。 “我姓温,是个大夫。”男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女孩回到家之后,大概是到了自己熟悉的场所,停止了哭泣。 “哥哥姐姐坐,我给你们去倒茶。”女孩噔噔蹬蹬往屋里跑。 “两位坐会儿,我马上来。”男人说完也走进屋里,应该是去拿人参去了。 这个住处虽然不大,看上去却很温馨。 门上挂着两盏灯笼,门前吊着辣椒,腊肉。 院子里晒这个各种各样的药材,分门别类。 怎么看,这都是一个很会过日子的男人。 很快,男人拿着人参出现在院子里。 “两位千万别嫌弃,这是三百年的野生人参,请收下。” 唐纵酒不懂药,但男人周身散发着一股非常可靠的气场。 “那在下也不客气了。”唐纵酒收下人参,“后会有期。” “不送,后会有期。”男人道。 虽是救命之恩,但也还了对男人来说最贵重的礼,再多的男人也拿不出来。 加上唐纵酒和沈磬不是挟恩以报之人,拿了回礼自然不方便在人家家里多待。 因此男人也不挽留。 说完,唐纵酒和沈磬便转身离开。 “爹爹!今天要和赵奶奶换鸡腿!” 这时候,小女孩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包药材。 “去吧,换好鸡腿就回家,别在外面玩耍,这几天城里进进出出的人多,乱得很。”男人叮嘱道,“早去早回!” “哎!”小女子跑到沈磬身边,“我和哥哥姐姐一起进城!” “不能打扰哥哥姐姐。”男人摇头道。 “不碍事,”沈磬这时候开口,“她跟着我们安全一些。” “这……”男人看看沈磬,又看看唐纵酒,他有些犹豫。 “爹爹,妍儿早去早回呢!”女孩笑着道。 “给两位添麻烦了。”男人有些抱歉,他进屋,又从屋里拿出了一盒东西,“这是一颗两百年的灵芝,也是上好的药材,两位别嫌弃。” 唐纵酒收下灵芝,他对这个男人的好奇有增加了一些。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随随便便就可以拿出这种年份的人参和灵芝,这样的药材,哪怕在皇宫里,都是非常珍贵的。 但唐纵酒没有深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他无疑探究旁人的隐私。 “不麻烦。” 说完,沈磬和唐纵酒就带着女孩来到了海川城。 这次泥石流的事情似乎很严重,整个海川城里里外外都忙碌了起来。 大多数人都是往来医馆和药店之间。 “白小姐真是活菩萨啊!” “是啊是啊,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看病不仅不收钱,还免费给药。” “这个药效果可真好,就我丈夫因为泥石流摔断了腿,一用仙女的药就好了!” “真的吗?走走走,过去看看。” 沈磬这才想起来,温姓男人也自称是大夫,可为什么没有人去他那里看病呢? “骗子。”温妍轻声嘟囔了一句。 “为什么这么说?”沈磬问。 “我爹爹才是真正的大夫,自从这个女人出现以后,所有人都说我爹爹骗人,可是我爹爹没骗人!”温妍带着一丝恨意看向众人跑去的方向,“那个女人才是骗子,她的药根本救不了人!” 唐纵酒和沈磬对视了一眼。 “我们先去换鸡腿吧。”沈磬道。 “对!鸡腿要紧。” 换鸡腿的地方在海川城南边的一条主干道旁边。 “赵奶奶!我来了!”温妍对着门口喊道。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老妇人带着一包鼓鼓的袋子迎了出来。 “妍妍来了。”老妇人笑着道,“这是今天的鸡腿,奶奶特意给你留了三个大的。” “谢谢奶奶。”温妍接过鸡腿,将怀里的药材递给老人,“奶奶,这是妍妍自己采的药材,还有爹爹配的药,您记得要吃啊!” “记得记得,谢谢温大夫。”老人笑着道。 可老人一转身,就被背后一个人影给拦住了。 “娘,你怎么还这么糊涂,那姓温的是个骗子!”一个妇女走了出来,一把抢过老人的手中的药材,直接丢在了地上。 “我采的药材!”温妍欲弯腰去捡药材,却被沈磬拉住了。 那妇女不仅丢了老人的药材,还想抢过温妍手中的鸡腿:“你爹是大骗子,你是小骗子,还骗我们家的鸡腿!” 然而,妇女并没能抢走温妍的鸡腿,她的手被沈磬按住了。 “你是谁?是小骗子的什么人?”妇女见状,抽出手,怒道,“你们就欺负我娘好骗,利用小孩子光天化日骗老百姓,还要不要脸?!” 沈磬脸色一冷,刚要说话,老妇人带着歉意拦住了妇女。 “你进去,快进去!”老妇人怕妇女嗓门太大,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温大夫没有骗人,你不要在这里乱喊,像什么样子?” “娘,我说了多少次了,白大夫才是真正的大夫,那个姓温的不能信!” 说完,妇女没再说什么,拉着老人走进了屋子。 温妍看着掉落一地的药材,红了眼,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爹不是骗子,我不是骗子,”温妍哭泣道,“我们没有骗人。” 沈磬蹲下身,把鸡腿在温妍怀里放放好:“走,姐姐带你回家。” 说完,沈磬抱起温妍,让她靠着自己,转身往温家走去。 温松寒见温妍被沈磬两人抱回来的时候,露出了短暂的惊讶,随即走上前从沈磬怀里接过温妍。 “怎么哭了?”温松寒问温妍。 温妍擦擦眼泪,摇头,只是诺诺地说:“爹爹,鸡腿给你。” “乖,进屋去。”温松寒拍了拍温妍的脑袋,转向沈磬和唐纵酒,“给两位添麻烦了。” 唐纵酒一直在观察温松寒。 这个男人如果忽略其嘴巴周围一圈的胡子,没搭理过的头发,身上略微邋遢的褶皱,仔细一看,是一个俊朗的青年。 眉宇间还有一丝睿智。 温松寒声称自己是大夫,唐纵酒信了,现在想来,万一对方不是大夫呢? 如果温松寒不是“大夫”,温这个姓到令唐纵酒想到一个人。 唐纵酒不动声色地扫过温松寒,寻了一个位置,牵着沈磬一起坐下。 “没想到当年叱咤风云的毒王,如今居然成了乡野村夫。” 话音未落,温松寒原本温和的气场突然变得森冷了起来。 “看在你们救过我的份上,我让你们离开。”温松寒人虽长得温润如玉,可说话的语气却和他的名字一样,寒冷如冰。 “我是唐纵酒……”唐纵酒报上了自己的名讳。 “我管你是什么酒……”温松寒态度原本不善,却突然停顿了一下,“唐纵酒?唐家的小儿子?” “……舅舅。” 唐纵酒一句话终于说完了。 第七十八章,没想到竟遇到了便宜舅舅 舅舅?! 沈磬闻言也愣住了。 而温松寒同样没想到会在梅川城遇见唐纵酒,他有些诧异,转头看向沈磬。 “那这位应该就是……” “舒凝公主。”唐纵酒道。 “……”温松寒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纵酒牵住沈磬的手,两人面向温松寒。 “凤之,喊舅舅。” 沈磬笑意盈盈,甜甜道:“舅舅。” “……” 温松寒似乎并不想认这个便宜外甥。 三人陷入了一时的沉默。 过了半晌,温松寒开口。 “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 “纯属巧合,只是不确定是不是你,”唐纵酒带着沈磬坐了下来,“没想到真的是你。” “巧合?”温松寒一脸不信的样子,“你们一个公主一个驸马,在皇城里不好好待着跑到这里干嘛?微服私访?” “那你呢?”唐纵酒瞥了温松寒一眼,“你好好的毒王不当,蒙声不吭离家出走,整整五年不回家,居然隐居在此当起了单身父亲,你是在体验生活?” “你和你爹娘一样讨厌。”温松寒不想搭理唐纵酒,瞅了瞅沈磬。 “传闻舒凝公主和驸马是一对怨侣,看来传闻不可信。” 上一世,沈磬没有见过这个“毒王”,确切地说,前世和唐纵酒有关的家人沈磬一个没见过。 因此,沈磬说不上什么话。 “可我爹娘一直很叨念你。”唐纵酒笑道。 “谁要他们叨念!”温松寒没好气道。 温松寒多年前曾经在郗东住过一段时间,作为毒王,温松寒没在郗东作过不少死,而每次都被唐纵酒的母亲给一一化解。 唐纵酒的母亲叫花玉树,是温松寒的同门师妹。 毒王一门就这两弟子,因此花玉树嫁人的时候,温松寒是极力反对的。 奈何唐一鹤当年实在是鹤立鸡群,艳冠绝伦。 所谓嫁出去的师妹泼出去的水,温松寒无法阻止师妹嫁于心上人,自然只能自己去郗东找唐一鹤麻烦。 令温松寒没想到的是,花玉树胳膊肘歪到天边去了,温松寒每次惹的麻烦都被他们夫妻俩给化解。 直到有一天,温松寒突然不告而别杳无音信,要不是花玉树每次生孩子能收到来自温松寒的补品,众人差点以为温松寒出事了。 之后几年里,师兄妹俩就再也没见过。 唐一鹤和花玉树每年都派人天南地北地找,可就是找不到温松寒。 唐纵酒对遇见温松寒这件事情也非常的意外,他准备立即给远在郗东的父母传信,告诉他们温松寒的消息。 “舅舅,你成家生子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一声?当年为什么悄无声息地郗东,为什么不带孩子回郗东?”唐纵酒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郗东是你们的家,不是我的家。”温松寒道。 “这里就是你的家?”唐纵酒反问,“你明知道无论你想娶哪个姑娘,我爹娘一定会好生对待,为什么到现在连封信都没有?”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温松寒明显不想回答关于自己这些年的问题。 “舅舅,你和爹娘断了联系,一直在这里不离开,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你不能。”唐纵酒道。 “舅舅,你是一个重诺的人。”唐纵酒盯着温松寒,“还要我继续猜孩子的母亲是谁吗?” “你……”温松寒瞥了唐纵酒一眼,“一个人太聪明不是好事。” “舅舅,爹和娘都在等你回家,妍妍也需要亲人。”唐纵酒劝道,“她与我母亲之间的恩怨,不能断送妍妍与亲人之间的感情。” 温松寒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缓缓开口。 “我知道。”温松寒道,“妍妍出生那日,她血崩而亡,我没能救活她。” “……节哀。”唐纵酒以为对方只是离开了,没想到居然死了。 “有一晚我试毒,结果中毒颇深,被她救了,而她又处于情绪颇为低落之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阴错阳差之间,就有了一夜。 第二日,她只身离开,不要我对她负责,我于她亦没什么感情,自然落得轻松。 你知道,我研毒起来不知日夜,等我再次出门去镇上采买之时,才得知她要被沉塘的消息。” 唐纵酒知道这件事。 郗东最大世家楚家的嫡出小姐未婚先孕,德行败坏,又始终不肯说出孩子父亲是谁,被人戳了脊梁骨半年,最终被楚家的族长判沉塘,以儆效尤。 当年这件事情花玉树极力反对,带着唐一鹤去找楚家,可唐一鹤和花玉树毕竟是外人,哪怕告到官府也没用,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 此事当年闹得很大,支持的和反对的人吵成了一团。 奈何还是抵不过宗室的决定。 只是唐纵酒没想到,孩子的父亲居然是自己的舅舅。 “她被沉塘的那一刻,我把她救了起来,可她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了太久,导致身体极寒,这股极寒影响到了孩子。 半年不见,她变得不爱说话,过去那个活泼的大小姐变成了一个面无表情失了魂的女人。” 说到这里,温松寒的语气带着失落。 “她不愿意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是因为她根本就不认识我,于她而言,她的处子之身给了一个陌生男人,确实是有伤风化的事情。 她曾经对你父亲爱而不得,对你母亲有怨恨,自己又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可她从未想过不要这个孩子。 她发现是我救的她后,哭了很久,不管怎样,她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她很爱孩子,生妍妍的时候她知道自己要不行了,当时我想保大不要小的,可她不同意。 当时她死死抓着我的手,和我说。 ‘温松寒,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我爱她,你不能把我这唯一的念想也毁了。我的身体你我都知道,你保了我,我也活不了多久,何不让孩子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温松寒,我不想再回郗东了,还有,好好照顾孩子。’ 然后,她拼着最后一口气把孩子生了下来,并且给孩子起了个‘妍’字。可孩子一落地她就死了。死时她的嘴角却挂着笑意。 后来我给妍妍检查身体,发现孩子天生带着寒毒,寒是母亲给的,毒是我这个爹给的。 妍妍自小体弱,海川城郊,就是这片山头有一种毒草叫火素草,专克妍妍的寒毒,因此我便带着妍妍一直生活在这里。 生前,她不愿意和郗东有一丝一毫的瓜葛,而我作为害死她的半个凶手,自然得赎罪。” 五年来,温松寒独自一人带着温妍生活,心里头装了很多事,今日遇见唐纵酒,不禁吐露了不少。 “所以你替她和我爹娘断了关系。”唐纵酒道。 “我想她应该不希望我继续和你爹娘联系,起码作为她的男人,在她孝期的三年里是不愿意的。之后我也习惯了,就没回郗东了。” 温松寒说了很多。 原本打算和自家父母联系的唐纵酒,此时反而开始犹豫了。 “可妍妍她……”唐纵酒瞧了一眼屋里。 “我也知道这样下去对妍妍不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温松寒道。 前世的温松寒并没有遇到唐纵酒,也没有回郗东。 “那我……” 唐纵酒话音未落,突然从房间里传了一阵东西倒地的声音。 “妍妍!”温松寒立即往屋里冲去。 唐纵酒和沈磬也跑进屋。 只见女孩小小的身体倒在地上,从头到脚都在发颤,小小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双唇泛紫不停抖动,眼睛没有焦距。 温松寒立即点了孩子的穴道防止毒气入侵心脉,随即他将孩子放在床上,给孩子盖上好几层被子。 “今日不应该是寒毒发作的日子。”温松寒语气紧张,他的药因为泥石流的原因只采了一半。 “你跟我一起准备药浴,一会儿你们把她浸泡在药水里。”温松寒对唐纵酒叮嘱道,“我得再去一次山上,一直泡到我回来。” “走。”唐纵酒也不含糊,跟着温松寒跑出房门。 沈磬则留下了照看温妍。 温妍小小一只,糯糯的像个糯米团子。 原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如今这个可爱的团子却在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沈磬走到温妍床边,取出绢帕给温妍擦汗,孩子寒冷的体温隔着帕子传到了她手里,将她的心也跟着凉了一截。 她想起这个先前在路上见到孩子跪着向人求救的场景。 为何这样一个奶娃娃要遭受如此的痛苦? 沈磬心有不忍,想为她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似是有什么东西翻在了地上。 沈磬轻抚了温妍的额头,将她的被子盖盖好,确定不露一丝风进去之后,走出房间,关上门。 沈磬来到院子里,此时院子里的各种药材已经被掀翻在地,一群人似乎正在找什么东西。 见到沈磬出来,为首的一人上前一步道:“叫温松寒出来!” “他不在。”沈磬冷冷道。 “他不在?那你告诉我们火素草在哪里?”那个凶狠狠道。 “什么火素草?不知道。请你们出去。” “你不知道?整个梅川城谁不知道火素草?那可是救人命的东西!”站在后面的人开口道。 “是啊!白大夫那里的火素草用完了,现在只有温松寒这里有,这么多条人命等着救呢!快交出来!”又有人喊道。 “跟她废话什么?救人要紧,快搜!”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众人闻言立马动起手来。 “你们住手!” 沈磬顾不得别的上前阻止,她哪里有这个力气,眼看要被人推倒,被唐纵酒接在怀里。 下一秒,沈一突然出现,“砰砰砰砰”几下,就把捣乱的人一个个踢飞了。 “属下救驾来迟,望殿下赎罪。”沈一下跪向沈磬告罪。 “起来吧,是我让你们去救人的,不怪你们。”沈磬道。 温松寒此时也从远处回来,见到一片狼藉的前院,他眼神冷得结成冰。 “温松寒你把火素草交出来!多少人等着白大夫的药,人命关天,你居然不管不顾?”为首的那人吃力地爬起来怒道。 “别逼我杀人。”温松寒的语气仿佛是来自寒潭最深渊的地底,让听的人遍体发冷。 “温松寒,不是我们想抢你的东西,实在是白大夫那里的火素草真的用完了,而整个海川城只有你这里有,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有人苦口婆心道。 “看来,这几年当爹当得我变仁慈了。” 温松寒那道极冷的视线睨视向来人。 “旁人死活,与我何干?” 说完,温松寒走进了房间。 听到这句话,唐纵酒仿佛见到了当年那个冷清冷血的“毒王”。 来的一群人还想再说几句,可沈一站在前方,深知不是对手,只能羽铩而归,临走前还不忘放狠话。 “温松寒你等着!” 说完,这伙人就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离开了。 “沈一,你让沈二沈三他们跟在苏芳她们身边,让苏芳她们待在客栈不要乱跑,其他人都来这里。”沈磬吩咐道。 “是。”沈一领命后消失在原地。 这时,温松寒抱着不停在颤抖的温妍走出了房间。 他运起轻功,“刷——”的一下飞了起来。 “君歌!”沈磬急急唤了声。 唐纵酒搂起沈磬跟了上去。 两人在离药桶几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毕竟是女孩子。 药桶在后山上一个温泉眼里面。 桶里面的水泛着红色,像是人血一般,在桶底下,布满了一种鲜红的草。 “我目前只在这里发现了火素草。” 温松寒伸手指向前方不远处。 那是一片光秃秃的悬崖峭壁,放眼望去,悬崖上有一颗颗从岩石里冒出尖尖头的红草。 “那就是火素草?”唐纵酒问。 “不错,”温松寒一边把温妍放入药桶,一边把准备好的其他药草洒进去,“它的表面在岩石口,可根在岩石里面,要整棵取出来才有用。” “那,那些人?”唐纵酒问。 “这种草药根部是剧毒,叶子会成瘾,但是整棵的毒性反而最小。而且火素草是不能吃的,只能外敷用。”温松寒道。 “一旦药物成瘾,一开始不致命,却会一直想要吃,并且久而久之会有各种后遗症,一旦伤及根本,那就离死不远了。” “官商勾结。”唐纵酒淡淡道。 “他们为了垄断所有整个海川城药业,自然会把旁人都打压死。”温松寒安顿好温妍,便守在一旁,“我无心与他们计较,只要他们不来打扰我,他们死活就与我无关。” 温松寒越说越冷。 家门口院子里的草药还没来得及整理呢。 这笔账,温松寒迟早要算。 唐纵酒和温松寒在一旁的对话,沈磬都听进去了。 她一直观察着温妍,此刻小姑娘身上冒着热气,人看上去不像先前那般寒冷,也不再颤抖,神情平和了许多。 而就在这时,温松寒的住处,来了一群衙役。 一个捕头站在院子里大喊一声“温松寒,快把火素草交出来!” 火素草是温松寒每隔一段时间拿命去摘来,给女儿治病用的,怎么可能交出去。 温松寒没搭理他们,依旧陪着温妍。 “舅舅,”唐纵酒瞧了这对父女俩一眼,“这件事情摆平之后,带着妍妍回郗东吧。” 温松寒双眼始终看着温妍嫩小的脸。 此地总归不是长久之地,火素草越来越少,而且并不能根治孩子的寒毒。 “嗯。”温松寒应了一句。 唐纵酒勾了勾唇,看向沈磬:“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沈磬点点头。 她在想这一片是谁在管辖,然而,她绞尽了脑汁都想不出来。 有时候,“皇室”的身份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用。 思忖间,暗卫们已经把来者打趴下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官府的人你们也敢动?!”捕快捂着肚子怒道。 “你们就不怕全都关进牢里吗?!” “那就衙门见吧。”唐纵酒冷笑一声。 捕快自下而上地看着唐纵酒,只见眼前这个年轻人气定神闲,面对自己这群人丝毫不惧,身边又有一群武艺高强之人。 再定睛一看,唐纵酒穿的是锦衣华服,腰际还配着剑,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 难道背后有人? 捕快不敢擅自做主,他指了指唐纵酒。 “上交火素草是造福百姓救人于水火的事情,你们居然如此冷酷无情,等着坐牢吧!” 说完,这群人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院子。 正当这群人离开不久,突然有一只白鸽飞到了唐纵酒的手里。 白鸽的脚上捆绑着一个小木条。 唐纵酒取下木条,从里面取出信封。 他快速地阅览了一下信件,放走了信鸽。 随后,他回到泉眼之地。 “怎么样?”沈磬问。 “稍后可能要去趟衙门。”唐纵酒道。 “毒死他们算了。”温松寒冷冷道。 “别,舅舅,”唐纵酒笑道,“这种小事无需你出手,而且你金盆洗手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给孩子积德?何必为了这种人破戒。” 温松寒挑眉看了唐纵酒一眼。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第七十九章,女人的爱恨就在那一瞬间 海川城的知府蒋志荣此时正在数银子。 “这次还是要多多感谢白姑娘啊。” 蒋志荣长得肥头大耳,看着银子的眼睛发着闪闪金光。 一旁的白筠筠面无表情。 白筠筠唇红齿白,樱桃小嘴,柳眉细腰,皮肤吹弹可破。 配上她清冷的气质,给人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 “没有了火素草,后面就做不了药。”白筠筠淡淡道。 “您放心,我已经命人去找温松寒要去了。”蒋志荣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银子上,没有看白筠筠。 忽然,有人闯进了衙门的后院。 “报——!” 来人是先前的捕快。 他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事?”蒋志荣皱眉道,“怎可在白小姐面前失礼?” “报告大人,温松寒找了一群打手,把我们的人都打出来了!”捕快道。 “什么?!”蒋志荣放下银子,看向捕快,“他想造反吗?!” “大人,那些人身手不凡,不似普通人啊。”捕快道。 “不是普通人难道是神人?!”蒋志荣道,“我上面可是邵家!懂不懂?邵家!” 蒋志荣的意思很明确,他背后的人背景深厚,根本不怕有人跟他对着干。 “是,是,小的再去一次。”捕快得了颗定心丸后,再次集结人手。 待捕快离开后,蒋志荣再次数起了银子。 “让白小姐看笑话了。”蒋志荣嘴上是在致歉,和语气却根本就没有一点点觉得不妥的地方。 白筠筠没有理会这个知府,要说的事情已经说完,她自然不需要再留在这里。 她此刻脑子里想的是温松寒的身影。 想到温松寒,白筠筠眼神略过一丝狠厉。 女人的爱恨往往就在一瞬间。 白筠筠出自医药世家白家,自幼跟随师父云游四方行医治病,所谓医毒不分家,她师父会的很多,她自然会医也会毒。 在外多年,她即医又毒的本事渐长。 后来他们来到了海川城。 那时候的温松寒是海川城的大夫。 他不仅人长得丰神俊朗,一身医术就连白筠筠的师父都赞叹不已 师徒二人欲与温松寒结交,但温松寒对任何人都很冷淡,从不与旁人过度接触。 之后白筠筠才知道温松寒有一个四岁的女儿。 她曾经试着接近温妍,但温妍防她跟防贼似的。 她完全不明白温妍对她哪里来的恶意。 无论她怎么示好,温松寒都像块冰山似的纹丝不动。 这激起了白筠筠的胜负欲。 她怎么说也是被人常称为“女菩萨”的女子,家室样貌样样拔尖,想娶她的人在南方都是排着队的。 他温松寒一个丧妻带着拖油瓶的男人,只不过长得好看一点会点医术而已,凭什么对自己无动于衷? 因此,当她师父说要继续往上走时,她选择留下来。 师父见她坚决,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之后她展开了攻势,而温松寒却避她如洪水猛兽一般。 这激怒了白筠筠。 于是,她便联合了知府,给温松寒下套,让他成为了“骗子”。 她不知道的是,温松寒从头到底都知道,只是不屑而已。 他温松寒在世人眼里是什么样子,他自己本人根本不关心。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包括由爱生恨。 白筠筠至此便开始不断“挤压”温松寒。 直至今日。 她有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没了那个拖油瓶,温松寒就会开始新的生活。 于是才会有火素草的事情。 火素草是有限的,哪怕会自然生长,可也抵不过人们疯狂采摘的速度。 而温妍的命,可是靠火素草吊着的。 她根本不知道火素草真正的用途,只是从师父嘴里听说过火素草叶子能让人成瘾。 这就好办了。 和知府的勾结,也就在这个时候。 又碰巧遇到了泥石流,她的地位一跃而上。 知府钱赚得越多,她在海川城也就越来越顺畅。 回到医馆,白筠筠躺下休息。 得不到就毁掉。 白筠筠想。 “那我先走了。”白筠筠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白姑娘好走不送啊。”蒋志荣头也不抬道。 等白筠筠离开后,蒋志荣才瞄了门口一眼。 白筠筠对温松寒是什么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而为了一个男人,这个女人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蒋志荣觉得有些恐怖。 但他从来没想过要阻止,毕竟得益的是他,不是吗? 这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他做梦都要笑醒了。 当蒋志荣数完最后一箱银子后,去抓人的捕快又来了。 “大……大人!” 相比先前只是青紫,捕快这回似乎受了更重的伤。 “人抓回来没有?”蒋志荣问。 “回大人,人来了。”捕快道。 “那就全关牢房里去,好好伺候。”蒋志荣道。 “不……不是,大人……”捕快说得支支吾吾。 “不是什么?”蒋志荣不耐烦道,“你给我一句话说清楚!” “回大人,人不是我们抓回来的,是主动跟我们来的!”捕快说道。 “噢?”蒋志荣站起身,“那就把人关起来啊。” “回大人,我们打不过,关不起来啊。”捕快苦着脸道。 捕快第二次去的时候,带了二十个人,结果都不需要唐纵酒出手,仅仅是沈一二三,就把这二十个人给打趴下了。 “不是要去衙门吗?”唐纵酒带着微微的笑意,“带路。” 捕快看到唐纵酒就像是见到鬼似的。 于是二话不说,就把唐纵酒给带来了。 蒋志荣迈着顿挫的步伐来到了衙门的前厅。 “你是何人,居然殴打捕快,你可知罪?!”蒋志荣冷哼一声道。 “你勾结奸商,祸害百姓,你又可知罪?”唐纵酒反问。 “大胆!”蒋志荣怒拍惊堂木,“你居然敢污蔑本官!” “是不是污蔑,让人把白筠筠的什么神药拿出来验验就知道了。”唐纵酒冷笑。 蒋志荣一愣。 白筠筠参杂了火素草的药,一时半会是起不了药效的,一般都要在几个疗程之后才会渐渐上瘾。 而且,上瘾了以后,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才显现对人体有害。 可这个有害,到底是本人自己引起的,还是药引起的,没人说得清。 但这些“神药”在初期,是实打实的止疼良药。 念几次,蒋志荣心里笃定了几分。 “本官的清名如何能让你玷污,白大夫这几日为海川百姓劳心劳累,更容不得你这种人污蔑!”蒋志荣怒喝一声,“你是哪里来的恶贼要毁我海川城?!” 蒋志荣说得煞有其事,仿佛他自己真的是什么青天大老爷,为官清廉似的。 唐纵酒没理他,从怀里取出信,递给了蒋志荣。 蒋志荣以为是唐纵酒后台之人写的信件,可论后台,谁能和他蒋志荣的后台比? 蒋志荣不看:“本官不畏强权,岂是尔等宵小之辈可威胁得了的?” “呵。”唐纵酒又笑了笑,“你真的不看?” “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蒋志荣道,“或者配合官府做利民之事,让温松寒把火素草交出来,本官尚且可饶你对朝廷不敬之罪。”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唐纵酒收回信件。 “岂有此理,本官为官多年,第一次遇见尔等冥顽不灵之人。”蒋志荣再次拍响了惊堂木,“来人,将他拿下!” 然而,并没有人上前去捉拿唐纵酒。 实在是先前这伙人被沈一他们收拾怕了。 也就在这时,那捕快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捕快也不顾唐纵酒还在大堂里,大声喊道。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成何体统?!”蒋志荣怒道。 “大人!钦差大臣来了!”捕快叫道。 “什么?!”蒋志荣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钦差大臣,是钦差大臣来了!”捕快继续道。 “噗通——”一声,蒋志荣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的上方,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似乎也抖了三抖。 唐纵酒预曾经猜想过这位“钦差大臣”是谁,但没想到会是蔺暮辞。 蔺暮辞此时身穿蓝色官服,官服的衣摆处的龙纹用金线绣制而成,栩栩如生,肩上的金丝刺绣肩章,犹如镶嵌在黑夜中的繁星,闪烁着权力的光辉。 配上蔺暮辞世家公子的气质,整个人显得庄重而威严。 蒋志荣不认识蔺暮辞,却认得他身上的这件官服。 他忐忑而迅速地整理好自己的衣冠,三两步走到堂下,向蔺暮辞行礼:“小的见过大人。” 蔺暮辞没理蒋志荣,反而转向唐纵酒:“没想到你居然会管这些事情。” “正好路过,举手之劳。”唐纵酒道。 两人的对话如此熟稔,使得蒋志荣的心“咯噔”一下直降。 “朝廷明令禁止有任何成瘾物成分的药物存在,”蔺暮辞斜眼看向蒋志荣,“你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 蒋志荣一听,“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大人饶命啊,小的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啊,”蒋志荣一开口就是饶命,“小的是邵总督的外戚,您行行好,放过小的这一回吧。” “邵总督?”蔺暮辞问,“邵崇德总督?” “是!”蒋志荣听到蔺暮辞喊出了自己后台的名字,眼睛顿时亮了,“您看,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呐,误会,都是误会。” 他看向唐纵酒,“火素草咱不要了,您和温大夫说,往后不会有任何人找他麻烦。” 蒋志荣顿了顿,继续道:“您看,温大夫早说有这层关系,又何以到这番天地不是?都是误会啊。” 唐纵酒懒得搭理,把怀里的信递给蔺暮辞。 蒋志荣看到那封信,想起唐纵酒要给他看,结果自己却拒绝了。 此刻他心里那个后悔啊,为什么要拒绝呢? 蔺暮辞很快就看完了。 这是邵星越亲笔的书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我和我爹不认识什么姓蒋的外戚! “来人。”蔺暮辞开口。 这时候捕快和衙役们都跑了进来,向蔺暮辞下跪:“大人!” “抓起来吧。”蔺暮辞道。 “什么?!”蒋志荣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大叫道,“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可是邵总督的外戚啊!” 蔺暮辞甩了甩手:“抓起来,等候发落。” “是!”衙役们立刻上前。 蒋志荣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太滋润了,故而全身上下除了肉,其他什么都没有。 衙役们三下五除二就把蒋志荣给控制住了。 “大人——!大人——!”蒋志荣眼神慌乱,使劲扭动自己的身体哭喊道,“大人我招,我全招!饶命啊,大人!” “我不想听了。”蔺暮辞转身,“走吧,公主殿下还好吧?” 蒋志荣听见“公主殿下”四个字,如坠冰窖。 整个郗国,有谁有资格被称为“公主殿下”? 他惊恐的眼神看向唐纵酒,这位仪表堂堂的男子,居然是当今驸马爷! 他居然敢和驸马爷比后台! 唐纵酒微微点头:“那是自然。” “大人啊!大人啊!小的如实招!”蒋志荣不敢再耽误,立马喊道,“是白筠筠那女人出的主意啊,为了搞一个叫温松寒的男人,这女人可怕的很啊!” 蔺暮辞和唐纵酒驻足回眸。 “大人,小的该死,小的有罪,小的收到钱就在衙门内堂,一个字儿都没用过啊,大人!” 蒋志荣哭道,“可做药的都是那个女人,她是个毒妇!她说那药对人无害,小的是被她给骗了啊,大人!” 蔺暮辞转身,他走上高堂,坐在了“高悬明镜”之下。 “前因后果你老老实实说清楚。”蔺暮辞道。 蒋志荣交代得很快,蔺暮辞和唐纵酒对视一眼。 “来人,去抓人。”蔺暮辞道。 “是!”捕快们领命后就出发了。 白筠筠此刻还在医馆里给人开药。 “谢谢女菩萨,谢谢女菩萨。”病人拿到药,不停地弯腰给白筠筠道谢。 “回去好好吃药,第一个疗程不收你钱,可后面就要收钱了啊。”白筠筠道。 “是是是,应该的,谢谢女菩萨。”说完,病人便抱着药离开了医馆。 刚没走多远,就听见捕快齐齐跑来的脚步声。 此时医馆里外都聚集了很多人,见到捕快都有些面面相觑。 “散了散了散了!”捕快开口道,“官府拿人,里面外面的人都散开!不要妨碍官差办案!” 一旁的百姓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怎么就办案了?” “白家医馆不是一直好好的?” “会不会搞错了啊,那么多人等着看病呢!” “不知道啊,白小姐犯了什么事啊?” “怎么可能呢?白小姐那么好,一定是弄错了。” 这时,捕快们闯进了白家医馆,将里面的老百姓一一赶了出来。 “官府办案,快走快走快走!” 白筠筠冷冷地看着捕快们。 “不知我犯了何罪?” 她毕竟刚从衙门出来,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蒋志荣的态度变化得如此之快。 “何罪?你因为私人恩怨,在药里放成瘾药物,趁机敛财!”捕快道。 此言一出,附近的百姓全都愣住了。 怎么可能呢,一直乐善好施的白仙子白菩萨,怎么可能为了钱做这种事情呢? “官爷,会不会弄错啦?”有的百姓依旧不信道。 “怎么可能弄错,走走走!”捕快抓起白筠筠就要往外走。 “我没有错,你们不能抓我!”白筠筠抵抗道,“我救了你们多少人,你们居然忘恩负义!” “是钦差大臣下的令,你说什么都没用。”捕快道。 百姓们一听是钦差大臣,这不信的也信了。 “难道真的被骗了?” “真的被骗了!” “钦差大臣怎么会有错?” “骗子!” 突然,一颗鸡蛋砸在了白筠筠头上,黄色的液体顺着白筠筠精致的妆容上滑下。 “女骗子!骗我们吃成瘾药!” “女骗子!大坏蛋!” 前一刻还在为白筠筠说好话的百姓们,这一刻突然恶语相向。 白筠筠冷冷地从四周的人身上一一扫过。 愚蠢的人。 就在下一刻,突然有个老百姓倒地,口吐白沫,脸色苍白。 “啊——!”站在一旁的百姓吓了一条。 紧接着,又有人陆续倒地。 一下子,整条街出现了恐慌,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跑。 捕快们立马维持秩序,以免倒在地上的人被踩踏。 场面瞬间进入了混乱。 而白筠筠就在这个时候脱离了捕快的控制,趁乱逃走了。 倒在地上百姓情况非常不好,必须马上得到医治,因此捕快们分头行动,一部分人带着百姓找大夫,一部分人跑回衙门汇报情况,还有一部分人去追赶白筠筠。 蔺暮辞和唐纵酒从捕快处得知情况后,立马颁布了海捕文书。 白筠筠这个人,手上有毒术,心狠手辣,必须得抓住她。 唐纵酒则向蔺暮辞告辞:“她可能去近郊找人,我去看看。” 蔺暮辞点头,出于信任,他没有问唐纵酒为什么会有这个猜测,而是给了唐纵酒这个权利。 很快,唐纵酒便来到温松寒住处,此时温妍已经泡好了药浴,安静地睡着了。 唐纵酒将事情说了一边,温松寒不语。 也就在这时,白筠筠果然来到了温松寒的住处。 “温松寒,如果你不出来,那几个百姓就死定了。” 第八十章,她要让唐纵酒成为郗国首富 温松寒觉得好笑,那几个人的死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压根儿就懒得理她。 但温松寒觉得自己有必然让这个女人老老实实关起来,不然她老找自己麻烦。 于是,温松寒走出了房间。 唐纵酒和沈磬已经站在了屋外。 “你终于肯见我了。”白筠筠道。 “我不治病。”温松寒冷冷道。 “温松寒,你凭什么?”白筠筠的俏脸泛着愠怒。 “笑话,你又是什么东西?”温松寒冷笑道,“白家医药世家,出了你这么个败类,当真是落寞了。” “你居然知道?”白筠筠听到温松寒说出了自己的家族,小脸居然俏了俏。 这时来抓捕白筠筠的捕快们也赶到了温松寒的家。 “你既然知道我,为什么不接受我?”白筠筠说得有些委屈。 她任由捕快们抓住她,可下一秒,捕快们纷纷倒地。 见到这个情景,沈磬一愣,唐纵酒则将她护在身后。 有温松寒在唐纵酒倒不怕毒,但能不中毒自然是最好的。 温松寒叹了口气,他走到一旁凌乱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院子里,从一大堆看不出区别的草药里取出一些塞进了捕快们的嘴里。 “直接吃,吞下去。” 捕快们被不知名的毒侵蚀,全身上下疼得打滚,听到温松寒的话,丝毫不含糊。 吃下去没几个呼吸,居然好了。 “谢谢温大夫,谢谢温大夫!”捕快们连忙感谢,却暂时不敢靠近白筠筠。 白筠筠站在院子中央,眼眶里泛着红,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显得形影单只。 “我是知道白家,”温松寒瞥了她一眼,开始收拾草药,“可我只认识一个叫白筠宸的人,你哪位?” 温松寒毫不留情地把她的身世当着众人扒了开来。 白筠筠一直以白家人自居,但鲜有人知道,白筠筠只是一个庶出。 白家白筠宸和白筠婷兄妹俩才是真正的嫡出。 也就因为白筠筠是庶出,根本就得不到白家最好的资源学医或学毒,因此白筠筠才会拜师出游。 白筠筠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再是庶出,可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你已经有女儿了,你娶我是你的福气!”白筠筠怒道。 这句话说出来,白筠筠可谓是豁出去了。 沈磬也不由愣了愣。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跟唐纵酒说过类似的话。 “我是一国公主,你不过是郗东的少爷,让你娶我,是你的福气!” 沈磬低下了头。 一旁的唐纵酒似乎知道沈磬在想什么。 他捏了捏沈磬的手,似乎是在说,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了。 “你看来真的病得不轻?”温松寒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 “你说什么?”白筠筠真的想不通,自己那么好,温松寒为什么要如此拒绝自己。 “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温松寒走到白筠筠一旁,冷眼道,“你再不滚,我怕我忍不住要弄死你。” “你……”白筠筠柳眉一簇,刚要说什么,突然倒地。 “你对我做了什么?!”白筠筠全身麻木无法动弹。 “你不是很会用毒吗?”温松寒居高临下地睨着白筠筠,“你自己解。” 随后,温松寒看向一旁的捕快:“不是要抓人?” 捕快这时候反应过来:“可……” 他们怕白筠筠再下毒。 “没事了,她没法给你们下毒了。”温松寒道,随即,他又从草药堆里取出一些草药,递给了捕快,“把这些草药煮开,汤药给人喝,他们就会没事了。” 捕快接过草药,连连点头:“谢谢温大夫!谢谢温大夫!” “滚吧,别来烦我了!”温松寒摆摆手。 “是!是!”捕快们连连朝温松寒鞠躬,抓起依旧无法动弹的白筠筠,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们也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温松寒对着唐纵酒几人道。 温妍还在昏睡,温松寒需要把院子收拾一下。 “舅舅,此地不宜久留。”唐纵酒劝道。 “我知道了,等妍妍醒来,我再收拾收拾,就带她回郗东。” “我已经告诉爹娘你的事情了,关于火素草的替代品,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温松寒颔首。 温松寒能找到火素草,也是靠了一份机缘巧合,加上温妍的病,他一直没再有机会离开海川城。 如果唐家帮忙找,那确实是事半功倍。 对孩子母亲的歉疚之情在这四年里也逐渐淡去,加上有了白筠筠这一出,海川城确实是待不下去了。 是时候离开了。 “我们能帮什么忙吗?”沈磬在一旁开口道。 温松寒环视了一下四周。 “行吧,来帮我收拾。”温松寒手指指指这里又指指那里。 于是,众人便着手开始帮忙。 一直到夕阳西下,今天才算彻底地安静下来。 “走走走。”温松寒被今天的事情给闹累了,他需要休息。 “那我们走了。”唐纵酒和温松寒道别。 无论如何,在海川城碰到温松寒,对唐纵酒来说是意外之喜。 几人回到客栈的时候,苏芳,李嬷嬷她们已经把房间准备好了。 “少爷,少夫人,”唐虞走了过来,“马车马匹也都备齐。” “东西收拾好了,饿不饿,我让店家准备吃的。”唐虞继续道。 “吃点东西吧?”唐纵酒转向沈磬。 “好。”折腾了一天,她确实也饿了。 这会儿正是晚餐时间,客栈大厅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那个白大夫的药居然是成瘾的!” “是啊是啊,还好我没吃过。” “怪不得前面都是送的,后面才收钱。” “最毒妇人心啊!” 白筠筠的事情也传开来。 “不知道怎么解,据说好多人吃了根本停不下来。” “是啊是啊,这可咋办啊。” “哎,作孽啊。”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与沈磬几人无关了。 正当唐纵酒和沈磬坐下倒茶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磬见到蔺暮辞很惊讶。 此时蔺暮辞已经换回了一身便衣,浅蓝色的长袍让他看上去更是风度翩翩。 他一进门甚至引起了不少少女的关注。 “殿下。”蔺暮辞朝沈磬行礼,笑着道,“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坐,坐。”沈磬请蔺暮辞坐下。 前菜和小食上得很快。 沈磬剥了一颗花生给唐纵酒,然后自己再吃一颗。 这一幕落在蔺暮辞眼里,让他觉得新奇。 “公主和驸马伉俪情深啊。”蔺暮辞调侃道。 “在外面我是唐少夫人。”沈磬又剥了一颗花生给唐纵酒道。 蔺暮辞闻言朝唐纵酒瞄了一眼。 唐纵酒没接茬。 “恭喜蔺兄高升。”他举杯朝蔺暮辞道。 “高升谈不上。”蔺暮辞勾唇与唐纵酒碰杯。 万贞帝钦点的钦差大臣,这么一个肥差,却交给了蔺暮辞这么一个初入官场的人,多少人要眼红。 可钦差大臣这个职位,哪里有表面上那么好做?这里面牵扯多少人的利益,多少人的势力,一个不好,就会万劫不复。 而蔺暮辞能稳稳当当来到这里,显然他本人并不如他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 “我出发之前,拜访过田小姐一回。”蔺暮辞没说别的事情,反而先说了田莘如。 沈磬抬眸。 田莘如心系蔺暮辞这件事已经众所周知,姑娘出事那晚,蔺暮辞在现场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事后,当着万贞帝和姬皇后的面,蔺暮辞也不曾有过任何推辞。 但这件事,真的怪不到蔺暮辞的头上,他从头到尾都是被瞒在鼓里的那个人。 而且就众人说的田莘如自己有手有脚,她如果真的恪守礼节,哪怕是在寺庙,也不可能出现晚上见外男这件事。 但蔺暮辞总觉得有一份愧疚,毕竟人姑娘是因为喜欢自己,为了见自己,才被人利用。 “莘如很坚强。”沈磬道。 田莘如在公主府走过一遭,沈磬有这个自信,凡从公主府出去的姑娘,都不会轻易被闲言碎语打垮。 “是。”蔺暮辞点头道。 出发南下前,蔺暮辞拜访了净心庵。 他看见田莘如正在拖地板,而一旁坐着其他几个尼姑正在休息聊天。 众人见到他,立马假装收拾了起来。 蔺暮辞向主持报备,与田莘如在大厅见面,合不合理,规规矩矩。 那晚之后,蔺暮辞没再见过田莘如,如今的田莘如,清瘦了许多。 道袍挂在她娇小的身上,显得很宽大。 “蔺公子。”田莘如再次见到蔺暮辞,脸上再也没有了当晚少女的娇羞和欲说还休的窘态。 反而是一脸的平静。 “今日我来,只是想亲自和亲自道歉,那晚如果我再警觉一些,也许……” “不用。”田莘如打断了蔺暮辞的话。 她看向蔺暮辞。 这个曾经令他魂牵梦绕的英俊男子,在她经历过如此人生的起伏后,已经无法牵动田莘如的心绪了。 “还好吗?”蔺暮辞环视了一下四周。 “挺好的。”田莘如笑着道。 她的名声不好,哪怕是在净心庵,也多少会受到一些白眼,但这些人最多就是让她多做做事,其他的也没有很过分的事情。 这是田莘如为成长付出的代价。 她在这里有吃有住,自家的父母和哥哥时不时给她带东西,因此什么都不缺。 “那就好。” 两人之间似乎没有什么话可讲了。 “那我不打扰你了。”蔺暮辞朝田莘如行礼,“望姑娘今后顺遂平安。” “望公子今后平步青云。”田莘如亦向蔺暮辞行礼。 两人就这样分别了。 短短的画面从蔺暮辞脑海里闪过。 “田姑娘非常坚强,相信她以后能一帆风顺。”蔺暮辞道。 “你能去看她,她应该很高兴。”沈磬道,“也算是有始有终。” 蔺暮辞不懂女子,田莘如那日面对他的样子,并不像很高兴。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 “还有一件事,”蔺暮辞喝了一口茶。 “客官上菜了!”小二这时候端着餐盘来到沈磬的桌子面前。 热气腾腾的菜肴一道一道布满了桌子。 “此次我会和二位一同南下。”蔺暮辞吃了一口虾仁。 “你也去南方?”唐纵酒问。 “二位是暗访,我则是明察。”蔺暮辞道。 “和水匪有关?” 蔺暮辞笑而不语,只是瞥了唐纵酒一眼。 意思仿佛是在说,这是你猜测的,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 “看来南方水匪的事情,是官商勾结了。”唐纵酒继续道,“而且不是普通的官。” 自古和钱有关的事情,都逃不掉官商合作。 蔺暮辞不置可否。 唐纵酒的聪慧他一直有所耳闻,前段时间两人夜谈,蔺暮辞就有些感触,可今日一见,不得不承认,这位武状元的心思正是如传闻一般聪明绝顶。 “蔺兄特意来找我和舒凝,是有什么想嘱咐我二人吗?”唐纵酒问。 “不敢不敢。” 蔺暮辞今日来,其实就是想提醒唐纵酒,南方的水匪和官府有勾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剿,结果没说几句,唐纵酒自己推测出来了。 “自是老朋友相聚一番。”蔺暮辞朝唐纵酒敬酒。 “谢谢你的提醒,我和舒凝会注意的。”唐纵酒与蔺暮辞碰杯,“感恩不言谢。” 能让蔺暮辞如此隐晦地提醒,说明南方水匪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唐纵酒自然要记这份情。 之后便是聊聊家常与闲话。 这一顿饭吃得非常愉快。 “那我们在南方见了。”蔺暮辞放下碗筷笑着道,“后会有期。” “你不和我们一起出发吗?”沈磬问。 “不了,殿下,我有我的路要走。”蔺暮辞推辞道。 “也是,你可能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沈磬不强求,“那南方见。” “唐兄,殿下,南方见。” “南方见。” 说完,蔺暮辞便离开了。 这次他们几人定了几间房,确保大家都能得到充足的休息。 而沈磬则来到秦思婉的房间,和秦思婉聊起了做生意的事情。 “自从你接管公主府的账房,我还没没有问过。”沈磬道。 “殿下,奴婢不敢有任何的懈怠。”秦思婉正襟危坐。 “不是,没有要查账的意思,就是想了解了解,咱公主府的进项什么的。”沈磬拍了拍秦思婉的肩膀,“既然交给你,我肯定是放心的。” “而且,你不是奴,你只是我的雇员,我不过是你的老板而已。”沈磬道,“别说自己是奴婢。” “是,我知道了。”秦思婉点头道。 “咱公主府有一共有哪些产业?”沈磬问。 “陛下和皇后娘娘疼公主您,给您的,都是皇都里最好的一些产业,庄子也是附近最丰收的庄子。”秦思婉缓缓道,“皇都里的碧云楼,银杏楼就是您的产业。” “等等,银杏楼?”沈磬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殿下,您忘记了?田姑娘出事那晚,纪少轩带的就是银杏楼里的酒。”秦思婉如实道。 “啊!”沈磬经过秦思婉的提醒,想起来了。 这可真的是…… “还有别的生意吗?”沈磬略过了这个话题。 “咱们公主府有一些布匹和钱庄的生意也不错。”秦思婉如实道。 怪不得公主府前世哪怕没有秦思婉,只是沈其忠打理,依旧能让沈磬富贵一辈子。 万贞帝是真的给了沈磬泼天的富贵。 这份富贵里,兴许还有对唐纵酒的补偿。 “那咱们缴税呢?”沈磬继续问。 “每年能交二十万两的税银。”秦思婉。 “才二十万两……”沈磬觉得有些少了。 “那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思婉,去了江南以后,一年两百万两,两年五百万两,你做不做得到?”沈磬道。 “五百万两?!”秦思婉吓了一跳。 “是的,加起来七百万两白银。”沈磬郑重其事道。 “这不可能,殿下,我不是我爹娘,我做不到啊。”秦思婉下意识摇头。 “所以我们才南下嘛,去找你父母。”沈磬说得认真,“就算不能真的赚七百万两,也要往这个地方靠。总之,越多越好。” 秦思婉看着沈磬不容置疑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仅要布匹生意,还要棉花生意,最好还要做粮庄。” “殿下,如果是这样的话,与其做大,不如直接将几位商界的老板收入囊中?”秦思婉想了想道。 “什么意思?”沈磬问。 “商界的老板们自然是有商会的,您要是能做上这商会的会长,那急用周转钱的时候,别说是五百万两,就是五千万两也不是不可能啊。”秦思婉如实道。 “商会会长?”沈磬不明所以。 “您不知道,现在南北商行成对立之势,我爹在南方虽然是一方之首,可南方也不单单只有我爹。 南方商会的人心不齐,被北方商会压制了很久,收益两年不如两年,加上近几年南方出现了水匪,形势更加险峻。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把南方商会聚拢,那必将是一个庞大的势力。” 商人的能力沈磬在姬皇后寿宴上就已经见识过了。 秦思婉说得认真,沈磬听得心动。 “如果不单单是南方,加上北方的商会,两边加起来一起的话……”沈磬目光灼灼。 “那您将会成为整个郗国最有钱的人!”秦思婉接着沈磬的话道。 不。 我要让唐纵酒成为整个郗国最有钱的人! 第八十一章,他低头吻上了姑娘的唇瓣 离开海川城之前,唐纵酒和沈磬还特地去见了温松寒。 温妍再次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小姑娘此时的面色红润,眼里闪着光,还穿上了沈磬给她新买的衣服。 “哥哥姐姐!”温妍手里拿着鸡腿,“那个女骗子被抓起来了!” 小姑娘笑意盈盈。 “嗯。她是骗子。”沈磬伸出双手抱起温妍道。 “妍妍不是骗子,妍妍爹爹不是骗子!大家都跟我们道歉呢!”小姑娘从未有过如此的开心。 “真是太好了。”沈磬被温妍的笑容感染了,内心不禁欢快许多。 “哥哥姐姐要走了吗?”温妍埋头往沈磬怀里蹭了蹭。 “妍妍,我们是你表哥和表嫂。”沈磬纠正了温妍的措辞。 “表哥表嫂?”温妍歪了歪脑袋,“什么是表哥表嫂?” “就是妍妍的爹和哥哥的娘是兄妹。”沈磬找了个简单的方式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哥哥姐姐是妍妍的亲人!”温妍理解了,两只大眼睛突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是的,我们是亲人。”沈磬笑着道。 “爹爹!”温妍从沈磬怀里挣开落地,两只小脚啪啪啪啪飞快前后迈步,朝温松寒跑去。 “爹爹!妍儿有亲人!”温妍直直扑向温松寒的怀里。 孩子笑得仿佛是向阳而盛开的花朵,惊艳了周围,融化了所有人的心。 “是,妍妍有亲人。”温松寒说话也带着笑意。 “爹爹,妍妍的亲人在哪里?”温妍奶声奶气问。 “妍妍的亲人在郗东。”温松寒温柔道 “郗东在哪里?”温妍继续问 “郗东在郗国的东面。”温松寒道。 “郗国的东面?离这里很远吗?” “不远,等爹爹收拾好东西,做好准备,就带你回郗东,我们去见亲人。” “哇!妍妍要见亲人啦!”孩子开心大叫道,“哥哥嫂子!妍妍要见亲人啦!” 沈磬和唐纵酒也被温妍的笑容感染了。 “是的,郗东有妍妍的姑姑,姑父,还有其他表哥和表嫂。”唐纵酒道。 “哇!姑姑和姑父!”温妍拍手道,“妍妍好开心!今天妍妍最开心啦!” 温松寒没有想到,亲人两个字能让孩子高兴成这样。 他从未见孩子笑成这样。 回想自己带温妍独居的四年,虽然是为了孩子的娘,可对孩子来说,确实是孤单了些。 加上白筠筠那破事,温妍从小就比同龄人懂事得多。 而且家里没有女人,温妍毕竟是个女娃娃。 无论怎么看,都是该回郗东了。 “用不了多少天,”温松寒把温妍高高举起,“等爹爹再去挖一些火素草之后,就带妍妍去见亲人。” “爹爹最好了!”温妍那只属于孩童才会有的爽朗的笑声,让在场所有人都欢乐了起来。 孩子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四年过去了,相信孩子母亲的在天之灵见到这份笑容,也会放下过去的执念,毕竟,她是那么得爱孩子。 很快,众人与温松寒和温妍道别。 “哥哥嫂子我们郗东见!”温妍朝沈磬和唐纵酒拼命地甩着她稚嫩的小手。 “好!郗东见!”沈磬难得被这股童真影响,也激起了她小女生的一面。 “想跟我去郗东?”唐纵酒站在沈磬身后轻声问,“嗯?” 两人心知肚明,只有两人和离,唐纵酒才能回到郗东。 “嗯!”沈磬对着唐纵酒笑着道,“跟你去郗东,父皇管不了我!” 唐纵酒将沈磬牵上小游的马背,自己横跨上去,把沈磬圈在自己的怀里。 “嗯。我带你去郗东。”唐纵酒道。 哪怕我们和离,只要你愿意,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 或者说,就算我们不和离,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去。 一行人休整完毕之后,离开海川城,往下一个地方行去。 这段时间一直是雨季,越靠近南方,空气越是湿漉漉。 众人生怕再遇到泥石流,故而加快了脚程。 此时南下的行程已经过了一大半。 而秦思婉也找了机会给秦家二老送信,说沈磬和唐纵酒要来南方的事情,让他们提前安排一下住处,这次根据沈磬的说法,可能要住个一年半载的。 当沈磬继续南下的时候,皇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万贞帝颁布了王半溪和纪宁馨同时赐婚于沈檀,王半溪为正妃,纪宁馨为侧妃的圣旨。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纪宁馨是准四皇子妃是铁板钉钉,但出了纪少轩的事情之后,众人又有了别的猜测。 而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沈檀居然展开了对王半溪的追求。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王半溪作为王家最优秀的孩子,何止是沈檀,想娶她回家的王孙贵族简直是踏破了门槛。 先前王家人一直把王半溪当四皇子妃了来培养,故而要求严格。 自从发生了王半溪跳湖的事情,而又有王老太君出头,各自退了这门还没开始的婚姻,也就无人再关心。 没想到,四皇子沈檀本人居然下场追妻。 这对皇都的人来说,可是只大瓜。 有人说,大概是因为沈檀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想避开纪宁馨,故而转头追求王半溪。 又有人说,可能是因为沈磬的关系,毕竟沈磬和王半溪关系好,而和纪宁馨算是彻底决裂了。 而万贞帝的圣旨,把这件事的三个当事人瞬间就推向了风口浪尖。 四皇子殿下不愧是皇帝最器重的儿子,未来的太子,皇都最好的两个女子都被他收入囊中,享齐人之福,这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王半溪逃了大半年,终究没能逃出嫁入皇家的命运。 沈磬秦思婉去了南方,吴微薇和吴微芒每天跟着吴大夫出门看诊,还要经常去皇宫学习,田莘如出了家。 此时的她形影单只。 是夜,王半溪躲在被子里哭。 丫鬟小月见自家小姐这几日天天以泪洗面,心里也难受得很。 “小姐……再哭,眼睛都要肿了。”小月心疼地掏出手帕,给王半溪擦眼泪。 “小月,要不我也出家吧。”王半溪哽咽道。 “不行啊,小姐,您是未来的四皇子妃,您要是躲去净心庵,四皇子会直接拆了净心庵的。”小月苦恼道。 这几日,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檀对王半溪的纠缠越来越深,就连小月也看出来沈檀对王半溪的执念。 可王半溪就是不想嫁入皇室。 如果沈檀不是皇子,也许王半溪会嫁,可他偏偏就是。 对此,小月也无能为力。 “还得连累小如。”王半溪从未如此有过的沮丧。 “我该怎么办,小如?”王半溪流着泪道。 “小姐……”小月想安慰,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安心在王府待嫁。”沈檀出现在了王半溪的闺房之中。 “四……四皇子!”小月下意识走在王半溪身前。 “退下。”沈檀命令道。 “四皇子……小姐她……”小月吓得想走,可是忠诚的本能让她没有动。 “小月,下去吧,我没事,这里毕竟是我家。”王半溪让小月离开,避免殃及池鱼。 小月不过是个丫鬟,她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离开。 夜深人静,王半溪身穿白色里衣,披着一件丝绸长裙。 她长发及腰,最近可能因为心情不好而人有些憔悴。 那无精打采的面容看得沈檀心一紧。 “你就这么讨厌我。”沈檀这些日子过得非常不顺,原本心有冷意,可见到王半溪这个样子,什么怨气都没有了。 尤其是见到王半溪眼角挂着的晶莹泪水,他心里一阵难过,伸手去擦拭。 可王半溪条件反射地退了半步,抬眸对上沈檀缓和的神情。 “你就这么想要娶我。” “是。”沈檀承认得坦坦荡荡,“我喜欢你,想要娶你,无可厚非。” “可是我不想嫁入皇宫。”王半溪道。 “你怎知我未来会入主东宫?”沈檀道,“如果你不愿,我可以不要这个太子,就做一个闲散王爷。” “殿下说这个话,您自己信吗?”王半溪摇头,“您是未来的太子。而且半溪何德何能,阻碍您的仕途。如果殿下为了半溪做一个闲散王爷,那岂不就是红颜祸水?” “殿下,您何苦逼半溪?”王半溪的言语间带着恳求。 这唯唯诺诺的样子,令沈檀的心都碎了。 可沈檀不愿意把人放走。 要让他看着王半溪嫁给别人,他做不到。 “圣旨已下,王半溪,你逃不掉。”沈檀狠了狠心,“你就是我的四皇子正妃,这辈子,只能是你。” “沈檀!”王半溪再好的性子也生气了,“你为何要这样,你已经有纪宁馨了!” “我不想娶她!”沈檀也怒了,“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让父皇逼我娶她,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 “如果不是她耍手段,我犯得着用这样的方法逼你嫁给我?”沈檀继续道,“我在父皇面前跪了一天一夜,才把正妃的位子给你跪来!” “沈檀,我不要。”王半溪摇头道,“你何苦如此执着?” “明月,”沈檀上前一步,王半溪下意识后退,退到窗边无可退时,沈檀才停下,“你敢说,对我一点心动都没有吗?” 王半溪呼吸一滞。 那日把她搂在怀里带她飞的侍卫,在青思书院和她聊书的侍卫,在御花园给她摘花的侍卫。 那个风姿卓越,骗她说是侍卫的沈檀。 “我骗你,是怕你不想见我,可我忍不住想见你。”沈檀如是说。 “你犹豫了。”沈檀又靠近王半溪一点,把王半溪夹在墙壁和自己胸膛之间。 少女的清香随着晚风吹向沈檀。 “你心动了,是不是?”沈檀自信道。 沈檀气宇轩昂,才貌双全,身边干干净净什么人都没有,郗国哪个姑娘不想嫁给他。 如果沈檀下定决心要追求一个人,这个人很难不心动。 沈檀对自己的魅力抱有很大的自信。 他始终认为王半溪不是不“心动”,而是恐惧宫闱生活。 没关系,他会给她最大的权利,让她母仪天下,给他拥有的一切。 “你本就是我命定的王妃,若非你调皮想从我身边逃离,我又何况用这种方法?”沈檀的冷意早在王半溪开口的时候就消散了。 王半溪没有说话,她偏过头。 王半溪不否认对“侍卫”有一丝好感,但这个感觉发乎情止乎礼,并没有逾矩。 而且王半溪自知和“侍卫”是不可能的,哪怕她不嫁给沈檀,家族也会给她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因此王半溪对“侍卫”的感觉,是隐忍且只停留在“好感”里,没有一丝一毫朝更深的地方发展。 但王半溪不得不承认,那几个瞬间,她确实“心动”了。 “我知道,我的手段有些强硬。”沈檀继续道,“可我被逼得没办法。” 沈檀说话的声音逐渐温柔。 “半溪,”沈檀伸手拖着王半溪的下巴,将王半溪的小脸摆正,与自己面对面,“我只喜欢你。” 话音未落,沈檀低头吻上了姑娘的唇瓣。 王半溪万万没想到沈檀居然就这样吻自己! 她下意识要闪躲,可是她忘了自己已经被沈檀紧固在墙壁和男人之间,她根本动弹不得。 “唔……!” 她开始挣扎,沈檀却抓住了她的下巴,甚至迫使她张开了嘴。 “唔——!” 王半溪发出了呜咽声,她的小手打在沈檀身上,企图阻止沈檀。 沈檀哪里会放过她。 这段时间,沈檀为了娶她,把往日里所有的教养都放在了一边。 他被万贞帝骂了一晚上,只为让王半溪做自己的正妃。 他豁出去了。 此刻,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就在他怀里,他不想再恪守什么礼节。 沈檀把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这个吻里,姑娘拍打他的手对他来说,根本就像是蚊虫叮咬一般。 沈檀此刻就是一个登徒子,他不会放开,这辈子都不会。 “唔——!唔——!” 王半溪的反抗根本无效,她不会换气,正当她感到晕厥时,沈檀松了口。 她猛然呼吸两口,没来得及说话,沈檀的双唇又覆了上来。 王半溪瞪大了双眼。 这也太过分了! 渐渐地,王半溪放弃了挣扎。 而沈檀就像是一头饿了很久的狼,发疯似得吻着王半溪,不知疲倦。 久到王半溪站不住的时候,沈檀终于停了下来,将王半溪抱在自己的怀里。 而此时,王半溪的嘴唇被沈檀都吻得红肿了起来。 沈檀下意识想将红肿吻去,王半溪立刻双手搭在嘴上,不让沈檀继续。 沈檀笑了出来。 “我吻了你,”沈檀认真道,“你就是我的,这辈子,你都是我一个人的。” 王半溪没有说话。 “你只能是我的,王半溪。” 沈檀将姑娘搂进自己的怀里,少女的身体柔软,一如当日他带她去行刑房。 沈檀努力地克制自己,他必须忍耐。 “乖乖等我娶你,嗯?”沈檀柔声道。 王半溪不语。 她对她的未来迷惘,并且对此毫无办法。 四皇子娶妻,万贞帝赐晋王,开晋亲王府。 离开王府,沈檀独自一人走在回晋亲王府的路上。 “晋王爷可想知道,皇上为何愿意让您娶我?”纪宁馨的声音从沈檀身后传来。 沈檀驻足,转身,眼神阴冷不语。 “晋王爷何苦如此仇视我?”纪宁馨柔声道,“宁馨不记得何时曾得罪过殿下。” 沈檀此时心情烦闷,没心情搭理纪宁馨。 “晋王爷,我跟皇上说,宁馨生而知之。” 闻言,沈檀的视线终于停在纪宁馨身上。 “晋王爷,您欲一统天下,不知宁馨说的对不对?”纪宁馨面对沈檀的散发出来的寒意,并没有退缩,反而始终笑意盈盈。 此时的沈檀,与往日的沈檀简直判若两人。 没有人会相信这样一个风光霁月的四皇子,居然会露出如此骇人阴冷的神情。 “宁馨还对皇上说,宁馨是天命之女,能帮助晋王爷一统天下,且整个郗国,除了宁馨,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 纪宁馨说着,朝沈檀靠近一步。 沈檀没有动。 “宁馨还知道,晋王爷既然志在天下,就不会为区区的儿女情长所牵绊住。” 纪宁馨又向沈檀靠近了一步。 夜色里,月光洒在纪宁馨自信的脸上,而沈檀却处在一旁的阴影中,晦暗不明。 “宁馨清楚晋王爷于宁馨无意,宁馨也不过是为了找一个栖身之地罢了。” 纪宁馨与沈檀面对面站着。 沈檀高出纪宁馨一个头,因此一个仰望着,一个俯视着,两人就这样对视。 没有含情脉脉,没有情意绵绵,有的只是一座座山川横在两人中间。 “宁馨可助王爷得天下,只求到一个侧妃之位,宁馨自问于王爷无愧,王爷又何必如此仇视宁馨呢?” 说完,纪宁馨便不再言语,而是依旧直直看着沈檀。 晚风吹过,带起了一旁的树叶发出了“沙沙”声。 “你最好可以。” 沈檀的语气宛如冰天雪地里的寒潭,冷冽而深不见底。 “我当然可以。” 纪宁馨眼里带着自信。 第八十二章,她听见他了唤她一声娘子 沈磬这边听到圣旨消息的时候,气得差点马上赶回去,最后还是被唐纵酒阻止了下来。 “父皇老糊涂了!”沈磬气得骂道。 “凤之,冷静!冷静!”唐纵酒伸手捂住沈磬的嘴,“一定是有原因的,你要冷静!” “我怎么冷静!”沈磬脸都气红了,“纪宁馨那厮,那厮居然跟半溪一起嫁给我四哥!半溪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可你能做什么?让父皇撤回圣旨吗?”唐纵酒反问道。 “我……!” 是啊,沈磬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马上就要到南方了,你当初想去南方做什么还记得吗?”唐纵酒继续问。 “我……”沈磬心里难过,一想到王半溪现在的处境,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凤之,木已成舟,我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唐纵酒将沈磬搂在怀里,“只有做好眼前,才能改变未来,不是吗?” “君歌,我难过。”沈磬抱着唐纵酒,小脸埋在唐纵酒的胸膛处,使劲地蹭了蹭。 “我知道,我知道。”唐纵酒顺着沈磬的后背安抚道,“可南方不出七日就要到了,我们不能半途而废啊。” “君歌……” 知道沈磬心情不好,唐纵酒将小游交给了唐虞,自己陪着沈磬坐在马车里。 苏芳,李嬷嬷,小宇和秦思婉则坐在另一辆马车上,没打扰他们俩。 沈檀是万贞帝最器重的儿子,更是未来的太子,因此,准太子大婚,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没个一年半载弄不完,而沈磬将在南方待上两年,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赶回去参加沈檀的大婚。 两年的时间,可能真的不够用。 唐纵酒有句话说的对,现在对沈磬来说,是真的争分夺秒做好当下要做的每一件事情。 沈磬南下的脚步没有因此耽误,很快,一行人终于到了南方最中心的城市,春风城。 由于南方的景色太美了,沈磬最后一段路程选择跟着唐纵酒骑马。 一行人来到春风城门口的时候,秦氏夫妇早早就等在了门口。 “殿下!”秦存德见到沈磬时,那一个叫激动啊。 夫妇俩小跑至沈磬面前,欲下跪行礼,沈磬立马阻止。 “别别,这是在外面,我和驸马就只是‘唐公子和唐夫人’。”沈磬道。 夫妇俩起身:“是是是,唐公子,唐夫人,你们的住处已经准备好了,旅途劳累,赶紧休息休息吧。” 沈磬点点头,这一路,发生了不少事,她们一行人确实是需要好好休整一番。 “爹!娘!”秦思婉见到自家父母,激动地跑了上来。 “思婉!”夫妇俩跟着眼眶红了起来。 自家的女儿真正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瞧瞧现在,这小脸又圆润了起来。 还是舒凝公主好啊。 回头在南方也招个女婿,跟着女儿一起回公主府,给公主当差,他们二老百年之后也就无憾了。 秦思婉自然是不知道自家父母的心思,正沉浸在和父母团聚的激动之中。 而闫占鹏没想到居然能见到秦思婉的父母,他跟小宇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这一幕默不作声。 “老大……”小宇怯生生道,“我们是不是要没有姐姐了。” “我不知道……”闫占鹏这一路,终于明白了自己对秦思婉是什么个念想。 他或多或少从旁人处知晓了一些秦思婉的遭遇,往日里天风寨也会听到不少来自皇都的大大小小事儿,秦思婉的事情闹得很大,可闫占鹏没想到,这个女人就是秦思婉本人。 闫占鹏是个一根筋的男人,直得不能再直,他忘不了秦思婉细心照顾他的那些日子,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是秦思婉了。 但现在,看着这江南的富裕,看着秦思婉父母身上的锦衣绸缎,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从心底涌上了一股自卑。 “喜欢就去追啊。”唐虞在一旁笑着道。 “啊?追?”闫占鹏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对,追求自己喜欢的姑娘,这没什么。”唐虞老神在在道,仿佛自己是个中高手似的。 “可她家那么好,我算个什么东西?”闫占鹏道。 “不管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未娶,她未嫁,你堂堂正正追求人家,有什么错?”唐虞鼓励闫占鹏道。 闫占鹏对秦思婉的心思,这一路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当然除了几个姑娘。 苏芳对男女亲爱之事是一片白纸,脑子里全是办好差事这件事儿,李嬷嬷年纪大,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其他非礼无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秦思婉经历了一遭后什么事儿都不会往情爱方向去想。 “可是我……”闫占鹏犹豫道。 “你什么你?”唐虞瞥了他一眼,“堂堂天风寨寨主,是个男人就不能怂啊。” “老子特娘的不怂。”闫占鹏反驳道。 “既然不怂就去追,你怕她拒绝你?”唐虞反问。 “……” 闫占鹏被问住了。 是的,他怕了,怕自己心爱的姑娘拒绝自己。 闫占鹏不得不承认,堂堂天风寨寨主,对着一个姑娘,怂了。 一行人走进城。 春风城坐落在南方的水乡,这里是一片河网密布的土地,大小河流交织成一幅复杂的水系图,河水清澈,可以清晰地看到河底的鱼虾在水中自由地游动。 春风城的房屋大多依水而建,多以木结构为主,雕刻精美的木格窗,古朴大方的砖石路面,处处透露着浓厚的水乡气息。 小桥流水人家,春风城的桥特别多,走在桥上,可以听到桥下潺潺的流水声,水面上飘荡着几只小船,随着水波荡漾。 “南方和皇城真的完全不一样呢!”沈磬被这样的生活气息感染了,先前因沈檀的婚事而上涌的怒意,此时下降了不少。 “确实不一样。”唐纵酒从未到过南方,见到这样的情景也不免眼前一亮。 春风城周围是肥沃的水田,一年四季都充满了生机。 沈磬一行人抵达春风城的时候,正是春天,稻田碧绿如玉,一片片翠绿的稻苗在微风中摇曳。 此时正是早晨,阳光照在水面上,就像一面镜子反射出了天空的云彩,形成了一幅如诗如画的景色。 “怪不得说,南方多富饶,瞧瞧这里的百姓,生活滋润富余,真好。”沈磬亮着眼睛道。 “殿下,您在除夕夜请六位高僧,向所有郗国子民祈福的事儿,南方的百姓们也都知道啦,他们叨念着您呢!”秦存德笑着道。 “真的吗?”沈磬的双眼更亮了几分。 “真的真的。”秦思婉的母亲商红婉和秦思婉手牵手在一旁走着,脸朝沈磬道,“唐夫人您不知道,您祈福国泰民安的事儿啊,南方的百姓都津津乐道呢。” “嘿嘿,不至于,不至于。”这几句话把沈磬说的不好意思起来。 当初她做这件事儿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 一行人继续往城里走。 这里的人们生活与水紧密相连。 他们驾着小船出行,用河水洗衣做饭,甚至饮用。 他们与水中的鱼虾为伴,生活得简单而快乐。 此时正是早晨,城里就会弥漫着饭菜的香气,那是从各家各户的窗户里飘出来的。 沈磬继续欣赏春风城的景色,越看越喜欢。 “我们也可以每天都坐船吗?”沈磬问。 “当然可以,唐夫人您的住处就在湖边不远,一旁就是您自己的小船,只要您高兴啊,天天可以划船。”秦存德笑着道。 “那敢情好!”沈磬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秦存德给沈磬准备的住处。 沈磬见到明晃晃的“唐府”两个打字的时候,直接笑出了声。 饶是唐纵酒也没想到会是“唐府”。 众人都笑了,“唐府”两个字取的好,他们几人山高路远的,万贞帝看不见也管不着。 “唐府好!”沈磬拍手笑道。 “唐公子,唐夫人,请!”秦存德双手一推,打开了唐府的大门。 “夫君,请吧!”沈磬笑得眉眼弯弯,调侃道。 “娘子,请。”唐纵酒也被这股笑容感染了,一声“娘子”说得何其自然。 沈磬听到后,整个人都愣了愣。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喊她“娘子”。 不对,是第一次听见唐纵酒喊她“娘子”。 在沈磬看来,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再到下辈子,或者是生生世世,只有唐纵酒一个“夫君”。 唐纵酒见沈磬呆愣,想起自己第一次沈磬喊他“夫君”的时候,不免觉得有意思。 这次显然是让沈磬与他感同身受一番。 “是不是不习惯?”唐纵酒笑着道。 “啊……嗯……也不是,”沈磬闹了个大红脸,“其实……也挺好……” “那以后就多多指教了,娘子。”唐纵酒凑到沈磬耳边,轻声道。 “啊呀,你好讨厌~”沈磬红着脸往唐府里跑去,徒留给唐纵酒一股来自发梢的清香。 “哈哈哈。”唐纵酒笑得开怀,跟着走进唐府。 唐府是一座充满韵味的建筑。 它坐落在江南水乡的绿树红花之间,与周围的环境和谐相融,以精致的木雕、砖雕和石雕为装饰。 府内的园林设计更是巧妙绝伦,曲径通幽,一步一景。 园中的小桥流水、假山奇石、亭台楼阁,都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幅美丽的江南水墨画中。 沈磬不由地被这样园林美景给吸引了。 “秦老板你眼光真好!”沈磬不由赞叹道。 “这原本是一个员外的宅子,他全家迁走去其他地方后,这座宅子便人去宅空,那时候我接到思婉的信,第一时间就找员外把宅子买下来了。”秦存德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份地契。 “唐公子,唐夫人,这是地契。” “哎哎,使不得,这宅子我们只住一两年,给了我们后面岂不是空置?”沈磬拒绝道。 “这是我们夫妻俩的心意,望唐公子和唐夫人别嫌弃。”秦存德恭敬道,“小女一条命,又怎可是这区区一个房契可以换回的?” 沈磬与唐纵酒对视一眼。 “这间宅子还有一处与众不同的地方。”秦存德稍稍压低声音道,“它有一条暗道。” 这点倒是让沈磬和唐纵酒没有想到。 “暗道?”沈磬问。 “是的,这间宅子的暗道,是当年那个员外为了躲避仇家偷偷凿的,直接通向城外。”秦存德道,“在整个南方,找不到第二间更适合您二位住的了。” 秦存德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沈磬便收下了地契,大不了以后用别的方式予以秦家“好处”便是了。 此次沈磬带来的下人不多,秦存德也特意叫了人牙子。 “唐公子,唐夫人,二位看看可有满意的下人?” 唐纵酒从来不管这种事情,自然是交个沈磬。 沈磬便全权交给李嬷嬷。 “嬷嬷,我身边一个苏芳就够了,最多安排一些洒扫的。”沈磬道。 “好的,少夫人。” 李嬷嬷慧眼如炬,看人一看一个准,交给她是最好的了。 “都跟我走。”李嬷嬷朝着人牙子看了一眼。 人牙子是个会看脸色的,秦家在春风城又是大户人家,自然对待这笔单子是尽心尽力。 “是是,”人牙子朝身后一群人喊道,“快跟上!” 李嬷嬷带着人离开后,秦存德又叫了一群人,将马车行礼等一一般了过来。 “今日我们夫妻俩在清风城最好的酒楼宴请唐公子和唐夫人,咱南方的菜肴啊,就将就一个色香味俱全。”秦存德道。 “听说是不是有道名菜叫清风醋鱼?”沈磬听见吃,那眼睛不免要亮上几分。 “当然!”秦存德笑道,“唐夫人竟然知道这道菜?” “知道知道,御厨……”沈磬顿了顿,“我家厨子会做,有段时间父……我爹特爱吃。” “今日包您满意。”秦存德拍胸脯道。 一边说着,众人一边走进了大厅。 府邸的内部陈设充满了雅致和品味,精美的家具、古朴的瓷器、珍贵的字画,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别致风味。 “秦老板你很懂啊。”沈磬虽不学无术,可对字画古玩的鉴赏,那可是传承皇室一脉,独具慧眼。 “唐夫人过奖了!”秦存德道,“小东西罢了,就怕污了您的眼。” “怎么会,这些字画都很好,哪怕是在皇都,也是上等。”沈磬点头道。 此时,李嬷嬷已经将人都挑好了。 “少爷,少夫人,人都带来了,你们过过眼。” 李嬷嬷将人带进了大堂。 这次李嬷嬷挑了四个丫头两个老妇和十个有些拳脚功夫的男仆。 “夫君,那几个男仆可还行?”沈磬看向唐纵酒。 唐纵酒的视线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后,点点头。 “唐府不喜欢嘴碎的下人,嬷嬷,这点和他们说了吧?”沈磬问。 “说了的。”李嬷嬷颔首道。 沈磬面向这十六个下人:“唐府的规矩没那么多,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平日里的闲暇时间我们不怎么管,但还是那句话。” 沈磬顿了顿:“唐府不喜欢嘴巴不严的人,一旦发现有人在外面说唐府的事情,后果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还愣着做什么?”李嬷嬷朝众人使了个眼色,“快拜见少爷和少夫人。” 众人齐齐下跪:“奴婢拜见少爷,少夫人。” 沈磬点了点头:“后面的事情都听李嬷嬷的,下去吧。” “奴婢告退。”众人行礼离开。 “苏芳,嬷嬷,今晚我和君歌要去外面吃饭,这里交给你们了。” “是,少夫人。” 听雨楼是春风城最大的酒楼。 听雨楼建在繁华的街道上,整栋酒楼以木结构为主,雕刻精美,飞檐翘角,显得古朴典雅。 沈磬和唐纵酒迈步至酒楼内部。 只见酒楼内,灯火通明,气氛热烈。 食客们络绎不绝,或三五成群,或独自品尝,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名酒、美酒,香气四溢,让人目不暇接。 店小二们身着统一的服饰,往来于各个桌子之间,热情洋溢。 酒楼的底层大堂中间,说书声声声悦耳。 这热闹繁华的样子,比起皇都的酒楼完全不遑多让。 二人走进至楼上的雅间,此时秦家一家三口已经在雅间内等着,琳琅满目的菜肴都已经摆上了桌。 “唐公子,唐夫人!”秦氏夫妇不忘给二位行礼。 “免礼免礼。”沈磬虚托了一把。 众人就坐。 “这些菜肴都是这里的招牌菜,远近闻名,唐夫人,您尝尝。”秦存德介绍道。 桌上一道道菜看得沈磬独自里的胃虫蹦来蹦去。 沈磬挑了又挑,第一个选择的还是清风醋鱼。 只见这道醋鱼外层经过了精雕细琢,表面炸至金黄色,搭配着青翠的葱花和红亮的辣椒,使得整道菜肴色彩鲜艳,让沈磬食欲大增。 她夹了一块,送进嘴里。 鱼肉鲜嫩、细腻,鲜嫩多汁,入口即化,菜酸甜适中,口感层次丰富,令沈磬回味无穷。 沈磬的眼睛顿时亮了好几个度。 “好吃!”沈磬给唐纵酒夹了一块,“夫君,你也尝尝。” 唐纵酒自然也不客气,这是他第一次尝南方的美食,口感确实美味。 “秦老板,回头多打包一些,我给苏芳他们带点过去。” “好嘞!”秦存德点头道,“公主想带多少带多少。” “秦老板总是这么破费,这怎么好意思。”沈磬道。 “真的没事,少夫人,”秦思婉此时在一旁道,“听雨楼是我家的产业,您想带多少就带多少。” 沈磬:…… 唐纵酒:…… 这次宴请,秦存德没有通知任何人,一来沈磬的身份没有公开,二来没有得到沈磬的指示,不敢随意牵线。 这一点和沈磬的想法一致。 来南方的第一晚,众人在一片欢愉中结束了晚餐。 然而,等沈磬和唐纵酒回到唐府,准备歇息的时候,两人突然同时停住了脚步。 因为苏芳她们给沈磬和唐纵酒两人安排了一间房间。(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他们决定,要擒贼先擒王 唐府和公主府不同。 在公主府,有唐纵酒专门的院子。 可唐府再大,也没有男女主人分不同院子睡的道理。 而且,这些下人毕竟不比公主府,一旦唐公子和唐夫人一直分房睡的事情传出去,对他们未来收服商会建立威信并无益处。 因此自从来到唐府,两人就得睡一个屋子。 一路上沈磬和唐纵酒一直住客栈,几人都是分开睡的,如今在自己“家”,两人停留在公主府的习惯。 因此面对即将开始的“同居”生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沈磬站在门口,朝唐纵酒瞅了几眼,有些无措。 和唐纵酒睡一间屋子,这是她完全不敢想的事情。 虽然他们牵过手,拥过抱,骑过马,搂过腰,可现在毕竟是同处一个屋檐下,与先前那些亲近完全不是一个事儿。 她怕唐突了唐纵酒。 毕竟孤男寡女,又血气方刚,这间屋子一旦睡下来就是两年,谁能保证两年之内不会擦出一点点的火花? 沈磬对自己心悦唐纵酒这件事情从来都是不遮掩的。 万一,万一…… 而且,和离之后,万一唐纵酒看上了别的姑娘,回想起和自己这段“同居”的日子,会不会膈应? 对方姑娘会不会膈应? 自己又会不会膈应? 沈磬不敢往深处想。 黑夜中,两人沉默了一时。 见唐纵酒没有说话,沈磬想他大概是不愿意的。 “我……” 话音未落,唐纵酒推开了门。 首先映入沈磬眼帘的是一张古老的木制床榻,上面铺着柔软的棉被和绣花的枕头,床榻的周围挂着白色的纱帐,轻轻飘动。 在床榻的旁边,是一张红木书桌,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一旁摆着一些书籍,显然是为了满足唐纵酒看书的喜好。 墙壁上挂着几幅古画,画中的人物栩栩如生,墙壁下方是一排木制的衣柜,里面整齐地叠放着沈磬和唐纵酒的衣物。 中间则是一张矮小的茶几,上面放着一个青花瓷茶壶和几个精致的茶杯。 这间房间的面积不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条。 显然苏芳她们是认定两人要住一间房了。 沈磬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君歌,”沈磬定了定神,道,“如果你不愿意……” 沈磬的话被唐纵酒拉她进门的动作打断了。 唐纵酒只是稍稍用力,沈磬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吱呀——”一声,门关上了。 唐纵酒还不忘拉好门栓。 “君歌……”沈磬的脸有些红,埋在唐纵酒胸口不好意思抬头。 “很晚了。”唐纵酒柔声道,“该歇息了,娘子。” 天啊! 救命! 唐纵酒这声“娘子”,把沈磬给唤得魂儿都少了一半。 “你……你不介意……”沈磬有些语无伦次。 “娘子你介意?”唐纵酒反问。 “不……我……”沈磬的声音轻得几乎快没了,可唐纵酒还是听见了。 “既然娘子不介意,为夫是男人,更不介意了。”唐纵酒勾唇道。 “我去梳洗一下!”说完,沈磬便红着脸往里室跑。 唐纵酒笑着褪下了外套。 当两人都梳洗完毕,站在床前停住了动作。 唐纵酒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子睡一张床。 何况这个女子还是沈磬,郗国第一美女。 唐纵酒刚才再镇定,此刻心跳都有些快。 唐纵酒紧张着,沈磬更是不知所措。 她内心交战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 她走上前,弯腰,伸手,可刚抱起被褥,就被唐纵酒拿走了。 “你睡床,我睡地板。”唐纵酒道。 断然没有让沈磬睡地板的道理。 “可是……”沈磬看向唐纵酒,“怎么能让你睡地板呢……” 地板又冷又硬,睡不好的吧。 “舍不得我睡地板?嗯?”唐纵酒与沈磬对视,轻声道。 “嗯……”沈磬点头。 “我也舍不得你睡地板。”唐纵酒道。 “那……”沈磬原本想说的是“那怎么办?要不还是让人收拾一间房间出来吧?” 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唐纵酒打断了。 “那就都睡床。”唐纵酒觉得自己是男人,这种事情总不能让沈磬来提。 “啊……” 在沈磬的诧异下,就见唐纵酒将被褥放回床,搂起沈磬的腰,将沈磬轻放至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掖掖好。 随后自己横身一跨,盖上被子睡在了里面。 沈磬心脏噗通噗通噗通狂跳,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 好不容易心跳平缓下来,沈磬轻轻唤了一声:“君歌……” 唐纵酒没有回应,取而代之的是他绵长的呼吸声。 沈磬舒了口气。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唐纵酒不愧是唐纵酒,哪怕是同床,也没有做任何逾矩之事,从头到底都是君子之范。 唐纵酒的坦荡让沈磬也安心了不少。 她完全没必要多想,现在唐纵酒和自己是夫妻,夫妻睡一张床再正常不过了,而且能再和唐纵酒亲近一点,沈磬心里也很高兴。 想着想着,沈磬便进入了梦乡。 而一旁的唐纵酒则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根本睡不着! 先前的从容全是装的。 沈磬漱洗后身上散着少女天然的体香,时不时飘进唐纵酒的鼻腔,让唐纵酒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唐纵酒觉得自己托大了。 他低估了沈磬对自己的影响,也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唐纵酒此时脸上爬上了一抹红韵,在无人知晓的夜色里爬到了耳根。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难熬。 你应该睡地板的! 往后你和她还要在一起睡一年多,这可咋办? 于是,唐纵酒开始念起了清心咒。 就这样,唐纵酒一日无眠。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唐纵酒就起身,穿好衣服,见沈磬还在熟睡,轻轻走出了房间。 他来到院子里练武。 唐虞见到唐纵酒,想起自家少爷和公主同一屋檐下待了一晚,顿时好奇心大起。 “少爷!”唐虞小跑至唐纵酒跟前。 唐纵酒朝唐虞斜了一眼,见唐虞那笑嘻嘻的样子,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唐纵酒懒得理他,继续打拳。 “少爷!”唐虞小声问,“春宵一刻感觉怎么样?” 下一秒,唐虞就被唐纵酒一拳打飞了。 唐虞来得正好,给唐纵酒泄泄火。 “少爷,打人不打脸啊!”唐虞委屈道。 外头的打斗声没有影响沈磬的好眠。 阳光撒进房间的时候,沈磬醒了。 她习惯性地想喊一声苏芳,却见唐纵酒已经起身为她准备了早膳。 她这才想起昨晚她和唐纵酒同床了! 想到昨晚,沈磬的脸又红了。 “饿了吧?”唐纵酒笑着道。 “嗯……”沈磬低着头道。 “梳洗一下,一起用膳吧。”唐纵酒给沈磬倒热水。 这些以往都是苏芳做的。 “我自己来,自己来。”沈磬立马批上外套,迅速梳洗一番。 她怎么好意思让唐纵酒伺候她。 唐纵酒揍了唐虞一顿后,通体舒畅了许多,昨晚的窘迫一扫而空,此刻依旧是镇定的唐纵酒。 “慢点。”唐纵酒边说,边给沈磬盛了一碗粥。 就这样,两人渡过了一个愉快的早上。 秦思婉回到清风城,沈磬便放她回到秦府与父母团聚。 在清风城休整了几日后,沈磬和唐纵酒来到秦府说正事。 “您的意思是,两年七百万两的税银上交国库?”秦存德道。 “是的,秦老板,我也实话实说,我想给郗国充盈国库。”沈磬对秦存德丝毫没有遮遮掩掩,“如果做到,你们秦家从此就和公主府绑定,是我公主府指定的皇商,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能做到皇商的,可都是天大的生意,秦存德做生意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能做成功,说白了就是朝廷没人。 唯一一次去皇都,以为自此能搭上朝廷的人脉,从而走通皇商的路子,结果不仅路子没通,还赔了个女儿进去。 可但凡做生意的,谁不想做皇商? 而且秦思婉已经是公主府的“人”了,秦存德没有其他的路子可以走。 “既然如此,小的也恭敬不如从命。”秦存德道,“在此之前,小的也跟殿下和驸马二位说说目前南方商会的情况吧。” 南方商会和北方商会不同。 北方商会的会长是一言堂,众人齐心致富。 而南方商会则是由各个家族拼凑在一起,任何决议实行的都是投票制。 一言堂有一言堂的好处,投票制有投票制的优势。 一言堂里“排异”的情况非常严重,但凡和主流意见不一致,思想统一的,都只能处于下层,没有往上爬的希望。 而投票制虽然努力“求同存异”,但在重大的事情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很难达成一致。 因此,在南北两个商会的对峙之下,南方的商会因为管理松散,使得整体的效益和盈利都不如北方。 但南方的优势在于地产丰富,物质丰饶,故而能和北方僵持到现在。 “殿下,您想统一南北商会,小的肯定支持,但您得先把南方的几个老板给团结起来,而单单这件事就已经非常难了。”秦存德认真道。 南方商会的四大老板,分别主营“衣”“食”“住”“行”四个板块。 秦家是“行”,故而能找得到天南地北的六位主持高僧。 当然,这四大老板除了本职产业以外,其他产业也多少有涉及,听雨楼就是这么来的。 其余三位老板,则是主营“衣”的丁家,主营“食”的刘家,以及主营“住”的姑苏家。 “殿下,您说的布行生意,就离不开丁家。”秦存德介绍道。 “秦老板,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 既然秦存德现在完全归顺公主府,沈磬对其也不会有过多的隐瞒。 “殿下您说。” “我要剿水匪。”沈磬道。 “剿水匪?!”秦存德吓了一跳。 “是的。”沈磬道,“父皇临走时交给我的任务。” “南方的水匪已经让皇上都重视起来了吗?”秦存德道。 “不错。”沈磬继续道,“而且这次剿水匪的,不仅有我和君歌,还有明面上的钦差大臣。” 闻言,秦存德的眼睛不禁一凛。 “不知小的可否知晓钦差大臣是?” “三元及第的新科状元郎,蔺暮辞。”沈磬道。 “殿下,”秦存德顿了顿,“南方的官场水很深,您如果只是来做生意赚钱,小的定是全力以赴,可一旦牵扯到官场,小的恐怕无能为力。” 秦存德也是实话实说,他就是个生意人,官场他惹不起。 “这点你放心,钦差大臣蔺暮辞和两江总督兼兵部尚书邵崇德是我们的人。” 秦存德:…… 商红婉:…… 秦思婉:…… 两江总督是什么概念? 是整个南方最大的官。 整个郗国所有南方七省都在其管辖之下,没有人的背景比他更厚了。 先前海川知府蒋志荣口口声声说的邵家外戚,说的就是邵崇德。 只不过邵崇德不认,如果邵崇德真的认了,那不单单是沈磬,就连蔺暮辞也得掂量一下。 就像前些日子沈磬和唐纵酒听见秦思婉那句“听雨楼是我家产业”时的震撼一般,秦家一家三口听见沈磬说“两江总督是我的人”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殿下,您这么轻松地说这种话,真的可以吗? 无论如何震惊,秦存德听懂了。 沈磬这句话的意思是,事情尽管搞,整个郗国就没有比她舒凝公主背景更大的人了。 他们一个有权,一个有钱,怕啥? 秦存德给自己捏了一把汗。 他不禁想起这位公主在皇都做的每一件大事情。 哪怕是在南方,也传得沸沸扬扬有声有色。 但话又说回来,商场如战场,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商场又何尝不是如此? 念及此,秦存德心一横。 “殿下!”他一步上前下跪,“小人这辈子唯您马首是瞻,哪怕豁出这条命也心甘情愿。” “秦老板,我在这里,没有人敢要你们一家人的命。”沈磬道。 秦存德说的是他自己,而沈磬说的是他们一家人。 这是一颗定心丸。 秦存德磕头,沈磬受了。 “既然如此,殿下,你要剿水匪,就离不开刘家。”秦存德继续道,“南方靠水,渔业发达,刘家几乎包揽了整个南方海域的渔业和运输。” “刘家常年和水匪打交道,显然和水匪私底下打成了一致,您剿水匪,就是剿刘家。而且……” “而且还有官府。”唐纵酒此时开口道。 “是的,驸马爷。”秦存德道,“南方的水匪能如此猖獗,和官府脱不了干系。”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殿下这次能把水匪剿清,甚至说收编入朝廷,那您那七百万两银子的目标,就几乎达成了三分之一。” “他们那么有钱?!”沈磬讶道。 秦存德点头。 “那剩下的三分之二呢?” “自然是丁家,姑苏家和我们秦家。”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南方商会之中,实际上刘家是最大头?” “不错。” “比你们还有钱?” “正是。” 沈磬:“……” 自从认识秦存德,沈磬才真正了解到什么是“有钱”。 毕竟,这“钱”和“有钱”完全是两个概念。 “最后说说姑苏家。”沈磬道。 “姑苏家的住,可不单单是客栈和驿馆,”秦存德道,“姑苏家有全郗国最好的工匠,那造房子的手艺可是郗国独一份儿。” “这么厉害……”沈磬喃喃道。 “能坐上行业之首,自然都不是等闲之辈。”秦存德道。 “秦老板,那依你之见,我们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 “依小人之见,所谓擒贼先擒王,刘家拿下了以后,后面两家就轻松多了。” “你的意思是,先剿匪?” “正是。” 南方水匪猖獗的根本原因在于盐。 郗国主要生产盐的地方就在南方和东北方。 而从南方到西南方,官盐的运输需要经过长时间的水路。 不仅仅是时间,期间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一大笔开销。 这就导致了西南方的官盐价格普遍比其他地方贵十倍。 同时使得西南方的百姓们对此苦不堪言。 也正因为如此,南方至西南方一带的私盐泛滥。 同样的价格能买到更多的私盐,官盐在西南方就失去了市场。 这是朝廷不能容忍的事情,于是朝廷就开始治理。 一来一去,有些人便落草为寇,成为了水匪。 有的人在和官府对抗的过程中,杀了官府的人,从此也站在朝廷的对立面。 就这样,渐渐形成了水匪之势力。 他们不仅自己贩私盐,还抢官盐,包括往来的商船。 长此以往,水匪的势力越来越大,故而对朝廷来说,是一个心腹大患。 墨洋江全长四千多公里,从北方的雪山下一直穿过整个郗国,通往南方的沿岸口。 它不仅是郗国境内最长的河流,还是郗国最主要的水路贸易河流。 临西城在墨洋江的西边,靠近南方一带,是水匪最猖獗的地方。 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因为朝廷送往西边和南方一带的官盐走的水路之中,临西城是必经之地。(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一个水匪朝廷赏五两银子 此时已是夜晚,墨洋江上波光粼粼,临西城港口处,停满不少官船。 最大的一艘官船上,蔺暮辞穿着官服,一旁站着另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 此人名叫刘丰年,是南方至西南方一带的八镇总兵,常年负责官盐的运输,和水匪打交道。 刘丰年虽说是总兵,可整个人看上去是圆的,肚子鼓得像是一个怀孕的妇人。 “大人,今日水匪应该不会来了。”刘丰年堆着笑对蔺暮辞道。 蔺暮辞作为钦差,拿着皇帝的令牌,一到南方就找到了刘丰年,告诉他今日的计划。 今日原定有五艘官盐的船要过江,而蔺暮辞也得到了有水匪要来截船的消息,故而他准备来一个瓮中捉鳖。 他把原定官船将于亥时三刻路过临江城的消息,对外改成了亥时四刻,并且在周围调动了临西水师,做好了水匪来袭的准备。 然而,官船此时已经过了临西城,时间也到了亥时四刻,而水匪却没有出现。 蔺暮辞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遥望墨洋江远处的地平线上默不作声。 刘丰年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良久,蔺暮辞转头对着自己的“师爷”看了一眼,这一眼里,有着“你怎么看”的意思在里面。 这位“师爷”是唐纵酒。 蔺暮辞比原定时间提早了一日抵达春风城,他一进城,就先来到了“唐府”。 蔺暮辞,唐纵酒和沈磬,就剿匪的事情商讨了一晚上。 在蔺暮辞看来,无论外界怎么说,具体是什么情况,只有亲自实践过一次才能深有体会。 于是,在蔺暮辞亮明身份和南方的官场接触后,就有了今日这一出。 亥时三刻有载着官盐的官船路过临江城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信息。 可水匪偏偏没有出现。 唐纵酒摇摇头,表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旁的刘丰年始终带着笑意:“不知大人从何处得知今日一定会有水匪来截?” “据我所知,最近南方的水匪没有放过任何一艘官船。”蔺暮辞转过身道,“今日整整五艘官船,不仅有盐,还有其他的货物,水匪有什么理由不来?” “这大人您就有所不知了,”刘丰年道,“这水匪做事乖张,什么时候抢全看心情,说不定今日水匪心情不好,因此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来了。” “敢问刘大人何以得知水匪抢官盐是看心情?”蔺暮辞问。 刘丰年被噎了一下。 难道要他说“水匪打劫不是看的心情,而是看的密函”? 见刘丰年不语,蔺暮辞也不追问,他缓步走向船头,抬眸望向远方。 刘丰年在蔺暮辞背后,瞧着蔺暮辞的背影,面露不善。 “下官自然是不知的,只是凭空猜测罢了。”刘丰年道。 “刘大人作为八镇总兵,做事难道靠猜测?”蔺暮辞接着道。 刘丰年原本勾着嘴角的笑意,逐渐暗淡下来。 “为了钦差大人一句‘今日有匪’,下官集结了四千名官兵,启动了五艘战船,还找了最好的地方隐蔽起来,甚至准备了各种火药。”刘丰年道,“可如今不见一个水匪的身影。” 刘丰年不经意间冷笑一声:“不知大人又是如何判断水匪一定会来的呢?” 刘丰年问完问题,便等着蔺暮辞回答。 但凡蔺暮辞回答一句“自然是从水匪处得知”,他便可以趁机发难。 例如,“蔺大人您又是如何从水匪处得知这种消息的?”“蔺大人第一次来南方,就有人能从水匪处给您送消息。”“蔺大人会不会被骗了?” 然而,蔺暮辞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蔺暮辞从船头下来,走到刘丰年面前。 “明日同一时刻,依旧有五艘官盐的船经过这里。你带来的这些人和船,也依旧摆在这里。” 蔺暮辞道。 刘丰年的呼吸慢了半拍。 随即,他立马又摆出职业性的笑容:“大人的命令,下官自然遵从。” “那今日就到这里了?”刘丰年问。 “嗯。”蔺暮辞颔首,“散了吧。” 说完,蔺暮辞就和唐纵酒一起离开了港口。 刘丰年看着两人离开后,发出一丝冷笑。 一个年纪轻轻的状元郎,入官场不到一年就想来南方搅混水,该说他天真呢还是愚蠢? 墨洋江的江底里,不知道埋了多少钦差大臣的骸骨,显然,很快就会增加一位。 想到这里,刘丰年摇了摇头,带着一众副官离开了。 第二日,同一地点同一时刻。 又有五艘官船驶过同一个港口。 和昨日一模一样的配置,蔺暮辞依旧站在主船的船头。 水匪依旧没有出现。 刘丰年依旧道:“大人,看来今日水匪也不会来了。” 蔺暮辞不语,和“师爷”唐纵酒对视一眼。 第三日,第四日同样如此。 同时,水匪们的耐心则越来越少。 四天的时间,白白通过了二十艘官船,对水匪来说可是一大笔损失。 同样不耐烦的,还有刘丰年。 这几日,刘丰年收到来自水匪的抗议越来越多。 而刘丰年作为蔺暮辞的手下,又不能抱怨。 为此,刘丰年很是烦恼。 一连四日二十艘官船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只能表面上继续阳奉阴违,背地里不断安抚水匪,简直就是两边不讨好。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七日。 水匪告诉刘丰年,他们已经忍不了了。 六天三十艘官船,那得是损失了多少银子啊? 刘丰年见劝不动,便只能让水匪行动一次。 因此,这一日晚上,刘丰年特意换上了自己的配件,让手下们也注意安全,一会儿要和水匪碰面了。 这种“戏”,每次钦差大臣来,都会上演几次。 蔺暮辞看上去像是个弱不禁风的柔弱书生,一不小心死于匪患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处,刘丰年的神色暗了暗。 没有一个钦差敢一上任就让他损失三十艘官船的货物。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原本应该出现的官船并没有出现。 刘丰年顿时感觉不太对。 “大人,今日的官船是不是推迟了?”刘丰年上前一步走到蔺暮辞一旁问。 蔺暮辞斜睨了刘丰年一眼。 “谁跟你说今日有官船的?”蔺暮辞淡淡道,“看来刘大人得到的消息比我多。” 这句挖苦简直是在刘丰年的脸上扇巴掌。 刘丰年不傻,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蔺暮辞除了第一天第二天说到有五艘官船经过,之后就没再说过。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默认“每天”都有官船经过呢? 至于第三天到第六天的官船是巧合也好,是刻意安排也罢,连续六天的“习惯”,也就自然而然地让众人默认第七天也有官船。 而偏偏就在今天,水匪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官船没有了。 刘丰年必须得把没有官船的消息送出去。 他往后退一步,却被蔺暮辞叫住了。 “刘大人这是要去哪里?”蔺暮辞问。 “下官想起还有些事情,需要临时离开一会儿。”刘丰年客气道。 “剿匪之时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刘大人现在去处理?”蔺暮辞问。 “还是说,”蔺暮辞看着刘丰年。 “刘大人想通风报信?” 刘丰年听到这句话不敢动了。 “通风报信”这个帽子实在是太大,刘丰年担不起。 “是下官失职。”刘丰年站回了原地。 他望向湖面,看来今日的事情是不能善了了。 当水匪的船亥时三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刘丰年嘴角下垂,神色紧绷,身体僵硬。 “真是巧了,前六天水匪什么动静都没有,今日没有官船却来了。”蔺暮辞似笑非笑道。 “是啊……”刘丰年望着水匪的船只,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刘大人,赶紧准备迎敌。”蔺暮辞在一旁道。 刘丰年的视线始终盯着水匪的船,没有应。 “刘大人?”蔺暮辞又问了一声。 “什么?”刘丰年回过神,“啊……是,迎敌。” 问题来了,如何迎敌? 他们和水匪“相亲相爱”了那么多年,每次有“钦差”来检查,都是演戏,最后水匪拿到钱,刘丰年坐稳位置,“钦差”能交差,一举三得。 可今日蔺暮辞这一出,怎么看都是要这群水匪有来无回。 刘丰年还不能不出手。 这场戏,该怎么演? 刘丰年的手下演惯了,现在还不知道是真的要剿水匪,两方的人只要碰到,就完全露馅了。 实在不行,一不做二不休,让蔺暮辞死在这里得了。 念及此,刘丰年心一横。 很快,水匪从船只越来越近,蔺暮辞甚至能看见水匪主舰上立着的人影。 “一会儿我去会会他。”唐纵酒在一旁悄悄地开口。 “小心。”蔺暮辞道。 那日在唐府,蔺暮辞和唐纵酒,沈磬商讨对策时,就决定了先试探水匪和南方官府的底线。 所以才有了第一晚的情况。 水匪没有出现的那一刻,蔺暮辞就知道他们的消息泄露了。 这在情理之中。 当晚,蔺暮辞做了两件事。 第一,安排人去和其他即将通过临西城港口的官船通讯,让他们第二天过港,并且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蔺暮辞是此次钦差,官船自然听他的。 第二,他派人暗地里密切监视刘丰年,并截取了刘丰年所有的信件。 很快,他和水匪之间的往来信件内容全部落入了蔺暮辞眼中。 刘丰年这几年日子过得太好了,对于“防患”这件事,他根本没有做任何措施。 故而,在知晓敌我双方信息的情况下,蔺暮辞玩了一手文字游戏。 他故意依旧每天安排五艘官船完全过港,而嘴里始终不提。 直至他截获了水匪忍不住要截船的信息后,做足了今日,也就是第七日的安排。 蔺暮辞环顾四周,四周的官兵们神情轻松,完全没有露出一点紧张和备战的状态,他双眼不禁眯了眯。 “嗯。”唐纵酒微微开始运起内力,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 很快,水匪的船抵达了港口,两方的船只在碰触的那一刹那,蔺暮辞一声令下。 “杀!” 刘丰年还没有反应过来,周围突然冲出来一群气势汹汹训练有素的官兵,他们各自手中拿着武器,纷纷跑至己方的船只上,再冲向水匪的船。 而刘丰年和水匪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批官兵的存在。 两方人刚准备开始“演”,就见一个个朝廷的官兵杀气腾腾地见着水匪就砍。 水匪完全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一时间,水匪就死伤不少人。 直到甲板上真正的“死亡”和流血开始上演,水匪才意识到,对面的官兵是“认真的”。 “刘丰年你特娘的耍我?!”水匪头子在人群中对着朝廷船只的方向怒吼一声。 刘丰年眼皮一跳,听见了都装作没听见,不回应一个字。 “小的们,杀啊——!”水匪头子对着自己的手下喊道。 水匪们亲眼看见官兵们不像往日那样演戏,而是真的杀自己,骨子里的血气早就被激了出来。 此时水匪头子这一声令下,所有人抄起武器,和跑过来的官兵厮打在了一起。 “杀啊——!” 一时间,两方人马厮杀在了一起。 而刘丰年此刻已经被蔺暮辞架在架子上烤了起来。 蔺暮辞给了他一个错误的“误导”,导致他深信今日同样有“五艘官船”,然后将这错误的信息传送给了水匪。 他期初为了做好“本职工作”,主动按压水匪的“性子”也是无可厚非,因为每新来一个“钦差大臣”,这里的官员总得摸摸对方的性子。 蔺暮辞把这一切都算好了。 如今,刘丰年对水匪根本解释不清今日为什么会没有官船,两方人员已经开打,水匪必然会发现这是一个“陷阱”,而且是刘丰年背叛他们的结果,无论刘丰年事后怎么解释,水匪都不会听。 他背靠刘家,不然他何德何能可以坐上八镇总兵的位置? 他在这个位置稳稳当当坐了五年,全靠他听话。 而蔺暮辞一来,短短七日,就把他给“灭”了。 蔺暮辞走了以后他怎么办? 他给刘家和水匪当狗当了五年,皇帝没找过他麻烦,蔺暮辞一走他铁定会死得很惨。 这么多年来,有各种各样的“钦差”,哪个斗得过他们? 想到这里,刘丰年狠了狠心,对着自家的官兵下令道:“杀!” 自家官兵们听到这个命令,一下子居然都犹豫了。 杀谁?杀水匪还是杀钦差? 蔺暮辞看见这一幕,冷笑一声。 而就在蔺暮辞冷笑的同时,唐纵酒整个人如箭矢一般窜了出去,剑指那朝刘丰年喊话的水匪头子。 很快,不远处就听见“哐哐哐——”金属碰撞的声音。 “刘丰年你居然敢背叛我们,你等着死全家吧!”水匪头子怒吼道。 这句话已经完完全全彻底暴露了刘丰年,刘丰年眼神凌厉,对着自己的兵怒吼一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杀啊!” 官兵们对视一眼,此时,有人上前一步,开口问:“大人,您要我们杀水匪还是杀钦差大人?” 刘丰年从肥胖的身躯一侧抽出长剑:“死在墨洋河的钦差还少吗?!” 说完,他的剑尖对准蔺暮辞:“今日他不死,死的就是你我!你们还不动手?!” “刘丰年,你自己为什么不动手?”蔺暮辞此时居然还带着笑意,“还是因为日子过太好了,动不了手?” “蠢货。”刘丰年的长剑对准蔺暮辞的胸口,“哪怕今日所有的水匪都葬身于此,你也活不过明日。” “噢?”蔺暮辞神态轻松,“那本官就拭目以待。” “过了今日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说完,刘丰年就往蔺暮辞身上刺去,“去死吧!” “当——”的一声剑响,刘丰年手里的剑不到一个呼吸就被弹了出去。 沈一一袭黑衣,带着面罩出现在蔺暮辞身后。 刘丰年一震,想去捡剑,却被沈一轻而易举地抓住并捆绑了起来。 “你们愣着做什么?!你们杀的钦差还少吗?!”刘丰年往一旁的官兵吼道,“还不快动手?!” 蔺暮辞给沈一递了一个眼色,沈一掏出一块麻布,堵住了刘丰年的嘴。 “唔——!唔——!”刘丰年肥胖的身躯不停地扭动。 只不过,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再搭理他。 蔺暮辞转身,面向周围所有的官兵道:“各位,今日我带来的官兵,人数比你们多一倍。” 说完,周围的不少官兵们神色慌乱了起来。 “这些官兵是朝廷的精锐部队,今晚所有的水匪将一个不留全部死在这里。”蔺暮辞顿了顿道,“杀完水匪,我就会来清算今日之事。” 众官兵顿时面面相觑。 “但是,我知道各位很多都是身不由己,因此今日各位只要将你们的武器对准水匪,我代表朝廷,对各位既往不咎。并且,我可承诺,各位斩杀一个水匪,朝廷赏五两银子,杀一个水匪头子,朝廷赏五十两银子。” 蔺暮辞高声道。 此话一出,周围官兵们的眼睛瞬间亮了。 第八十五章,你拿什么保证你不会死? “剿匪行动”已经开始,今日夜晚没有云朵,月亮高挂空中。 月色下,河面上火光冲天。 嘶喊声,吼叫声,怒喝声,击打声,声声不绝。 火光犹如一条条狂舞的火龙,在黑暗中扭曲、翻腾,将河面映照得一片通红。 水面上倒映着火光,随着波浪的起伏而摇曳不定,仿佛整个河面都被点燃。 同时,空气中弥漫着燃烧的气味,伴随着噼啪作响的火焰声,刺激着人们的听觉和嗅觉。 甲板上的人,都隐约可见水匪们奔跑着,呼喊声此起彼伏,与火势的喧嚣交织在一起。 蔺暮辞高挑修长的身影在火光之下,与周围的血光格格不入,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令人为之倾倒的魅力。 而刘丰年还在一旁拼命地扭动身体,嘴里不住发出“唔唔”声。 “十年了,”突然有一道声音从一旁响起,“朝廷剿水匪剿了十年,你是什么人?拿什么保证你不会和其他‘钦差’一样死在这里?” 蔺暮辞闻言看向说话的人。 只见此人身高八尺,剑眉星目,肩宽腰窄,身形强壮,一看就是个常年习武的武官。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对蔺暮辞充满着不信任。 事实上,他问的问题,也是在场其他官兵们想问的问题。 每一个当兵的人,谁不想剿匪? 可是整个南方官,商,匪勾结已久,上面是一张巨大的利益关系网,朝廷派了多少人来? 每次来的人,不是成为他们的一员,就是葬身墨洋河。 他们这群做小兵的也是如此,不加入就是死。 而眼前这个年轻的钦差,口气如此大,没有人敢轻易相信蔺暮辞。 “敢问阁下是?”蔺暮辞对着说话之人,并不像对着刘丰年。 来南方的路上,蔺暮辞已经对眼前这种情况做过预判,所有的情况他都必须视情况而定,并不能一杆子打死。 “我叫陆明泽。”一旁的另一个人说道,“不过是个兵备佥事而已。” “陆佥事,”蔺暮辞面向那片堆满尸体的河域,“你往那里看。” 陆明泽的视线飘向战场的中心。 只见唐纵酒和水匪头子的身影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忽然一个闪身,他轻身一跃,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那水匪头子的脑袋和脖子就分了家。 水匪头子一倒下,四周其他的水匪立刻混乱了起来。 唐纵酒手举水匪头子的头颅,高高站在船帆之上。 月光洒遍他浑身是血的身躯,使得他周身仿佛渡了一层金光。 陆明泽望着水匪头子人头落地的一幕,目光灼灼。 紧接着,蔺暮辞走到还在扭动的刘丰年跟前,高举尚方宝剑,一个剑落,刘丰年瞪着眼,脑袋和脖子分了家。 这一举动另周围包括陆明泽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蔺暮辞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一字一句道:“我不能保证我不会死在这里。” 他回过头,目光扫向在场每一个士兵:“但是我能保证我一定死在各位前面,并且,在我死之前,我会把各位的每一个名字上报给朝廷,日后各位若死,朝廷就会念及各位的‘好’,抚慰各位的家人。” 陆明泽抽出武器,对着蔺暮辞淡淡道:“我杀敌不是为了你!” 说完,他强健的身躯冲向了水匪。 “兄弟们!不管明日如何,今日我们就是朝廷的兵!”说完,他拿刀对准水匪就砍了下去,没有丝毫犹豫。 “杀啊——!” 如今长官被杀,佥事带头杀人,水匪头子的脑袋落了地,一个人头五两银子。 何乐而不为? 就像陆明泽说的,起码今日,他们是朝廷的兵,于是众人也纷纷拿起了武器。 “杀啊——!” 蔺暮辞站在船头,唐纵酒此时已经拿着人头走了过来。 “啪嗒——”一声,人头滚在了蔺暮辞的脚边。 “我的事情办完了。”唐纵酒道,他转身指了指陆明泽,“他不错。” 蔺暮辞的目光在杀敌的陆明泽身上停留了半晌,颔首:“确实。” “行了,我回去了,有什么随时来找我们。”唐纵酒闻了闻身上的血腥味,有点嫌弃道。 “唐兄,大恩不言谢。”蔺暮辞笑道。 “客气什么,邵星越也出了不少力,这次剿水匪,他估计会按耐不住跑来凑热闹,他出手比我出手更方便。”唐纵酒道。 “哈哈哈,是的,无论如何,今晚谢了。”蔺暮辞道。 唐纵酒甩了甩手表示不用,随后便离开了。 唐府。 沈磬一晚上没睡着,她甚至能看见临西城港口的火光。 这七日,蔺暮辞每一次行动都叫上了唐纵酒,自然也不会瞒着沈磬,沈磬对行动所有的来龙去脉都非常清楚,也明白今晚的重要性。 她一个女子,无法参与到实际的剿匪之中,可从唐纵酒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一直悬着。 她不放心,还让蔺暮辞带上了沈一。 此时已是寅时四刻,天空依旧是一片漆黑,远处星星点点的亮光昭示着战争还在继续。 “吱呀——”一声,门开了。 “君歌!”沈磬亮着眸子看向来人。 唐纵酒见沈磬没睡,愣了愣。 “怎么还没睡?”唐纵酒跨进门,将外套脱下。 自从两人第一次“同床”过后,之后的几天随着次数的增加,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窘迫和不适应。 如今两人已经很习惯彼此的存在了。 “我在等你回家。”沈磬道。 话音刚落,两人都愣了愣。 一般只有老夫老妻才会说“等你回家”这样的话吧? 唐纵酒的视线往桌上瞧,饭菜此刻还是还是热着的。 显然沈磬反复保持着温度。 “辛苦了。”唐纵酒道,“我身上血腥味重,先去洗一下。” “你没事吧!”沈磬担心道。 “我没事。”唐纵酒说完,便走向了内室。 里面热水也已经准备好了,显然沈磬为了让他一回家就能洗热水澡吃热饭,一刻都没有松懈。 唐纵酒梳洗的速度很快,经过一番混战,他也确实饿了。 坐下后便开始动起了筷子。 “情况怎么样?”沈磬问。 “今日的一批水匪全剿。”唐纵酒道。 “真的?”沈磬笑道,“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但这只是冰山一角。”唐纵酒道。 “真的如此猖獗吗?”沈磬问。 “是的。”唐纵酒吃了口饭,“你知道这几日一直负责此次剿匪的官员叫什么吗?” “叫什么?”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叫刘丰年。” “姓刘……”沈磬反应过来了,“等等,你说的刘,该不会是那个‘刘’吧?” “很有可能。”唐纵酒点了点头。 沈磬一时无言。 万贞帝的四大贵妃中,有一位贵妃就姓刘,而这位刘贵妃的哥哥,名叫刘长鹏。 也就是说,这个刘长鹏是万贞帝的小舅子。 刘长鹏有过从龙之功,跟着万贞帝打过大大小小十几次的仗,救过万贞帝的命,战功赫赫,故而万贞帝命其为郗南将军。 因此,刘长鹏整个郗国品阶最高的将军,正一品,比邵崇德的从一品两江总督还要高半阶。 单单凭借这一点,刘家就是郗国最豪的豪门。 更为关键的是,刘贵妃育有一子,是当今的三皇子沈桥。 也正因此,刘长鹏这一系列的行为似乎就变得有迹可循了。 “不能吧!”沈磬道,“难道他们要谋反?!” “凤之,我们没想到过会有这层牵扯,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危险了。”唐纵酒神情有些凝重。 “可如果危险,父皇为何要我去剿水匪?”沈磬不解。 “也许就因为你是舒凝公主。”唐纵酒道。 沈磬听懂了。 南方的情况已经恶劣到地方制霸,或者说,已经到了地方制霸的程度,还差一点,就是独立为王了。 只要表面上刘长鹏不反,那他永远就是南方的土皇帝,而万贞帝就无法在明面上制裁。 因为没有证据。 刘长鹏只要说一句“下官不知”,就可以轻轻松松斩掉尾巴。 他占据整个南方已久,把握郗国经济命脉,地位不可动摇。 少了这一批人,还会来另一批人。 因此万贞帝只能私底下“意思意思”派人过去。 这也就有了刘丰年那句“死在墨洋河的钦差还少吗?” 想为万贞帝做事的,都死了。 活下来的,万贞帝也不敢重用。 沈磬第一次从秦存德口中说出“刘”这个姓氏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从刘长鹏身上想过。 如果真的是他,那沈磬先前对秦存德说的那句“两江总督是我的人”可算是托大了。 邵崇德还真不敢砍刘长鹏的脑袋。 这次万贞帝不得已让沈磬参与此事,显然南方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 沈磬作为“公主”,似乎是整个郗国唯一一个斩杀郗南将军还能被万贞帝保住的人。 可这件事情真的太大了。 唐纵酒自然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他看着沈磬,沈磬亦看着他,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蔺暮辞知道吗?”沈磬问。 “他当然知道,因此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唐纵酒道,“父皇临走前应该给了蔺暮辞一道密旨,写的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听意思,不出意外的话是给予了蔺暮辞尚方宝剑。” “父皇做了两手准备,蔺暮辞如果不行,还有我。”沈磬接着道。 “是的,你就是父皇手里的另一柄‘尚方宝剑’。”唐纵酒道,“父皇此次派蔺暮辞和我们,无论怎么看似乎都不会成功的,也是为了迷惑对方的视线。” “君歌……” 夜色下,烛光闪闪,沈磬俏丽的容颜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犹豫。 “我可以吗?”沈磬道,“这么大的事,父皇先前都没说过,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知道背后是刘长鹏。”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们回皇都,如实禀告父皇,父皇他不会怎样的。”唐纵酒如是道。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万贞帝真正委以重任的是蔺暮辞,蔺暮辞年纪轻轻,在南方官场这则汪洋深潭之中,充其量不过是一条鱼,太具备迷惑性。 但蔺暮辞是一条鲶鱼,而且还是带刺的鲶鱼。 “蔺暮辞此番如果能活着回到皇都,必将扶摇直上,位列三公,及人臣。”沈磬道。 “不错。”唐纵酒颔首,“这是他拿命换来的。” “那我呢?”沈磬问唐纵酒,也是在问自己。 “临走时,父皇说‘水寇的事情办妥了,银子赚到了,回京后朕有赏。’”沈磬道,“君歌,什么赏?难道是和离书?” 唐纵酒摇头:“和离书不值得你拿命来换。” “那还有什么?”沈磬不解。 “应该是你最想要的东西。”唐纵酒道。 “我最想要的东西?” 论沈磬两辈子最想要什么? 想要唐纵酒好,想要唐家好,想要郗国好。 她为什么坚持要来南方?自然是为了郗国,为了唐家,更是为了唐纵酒。 唐纵酒好了,唐家自然好,唐家好了,前世国破山河的一幕就不会出现。 那她自己呢? 什么赏是和杀“郗南将军”有关的? 沈磬脑海里似乎划过了什么画面,但是她就是想不出。 唐纵酒看着沈磬,沈磬没有想到,他想到了。 那日在护国寺门口,他以为沈磬要和他提和离,内心天人交战了许久的情景此刻正在唐纵酒脑子里翻滚。 当时他还在感慨,如果沈磬不是公主多好。 而此刻,万贞帝就给了他们答案。 以沈磬的地位,如果她在这里出事,那么万贞帝就有理由直接把这里掀了。 而如果沈磬没出事,反而杀了刘长鹏,那么万贞帝在明面上就不得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沈磬作为郗国长公主,只要万贞帝活着,这层身份就是她的免死金牌,她不可能死,杀任何人都不可能死。 那么万贞帝该怎么惩戒这个杀了一品大员的凶手呢? 唐纵酒连戏码都给万贞帝想好了。 ——万贞帝在朝堂之上,万般无奈忍痛割爱,为了抚平众怒,不得已,废除了他最宝贝的,郗国唯一的公主的身份,降为庶民。 撤了沈磬的免死金牌,她如果再犯错,那就是人头落地。 可事实上呢?沈磬依旧是万贞帝的女儿,皇宫之地还不是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宫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谁敢对沈磬不敬? 而沈磬一旦没有了公主的身份,那她就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万贞帝免除了南方的心头大患,满足了女儿自由身的愿望,解决了唐纵酒无法入仕不得做官的困境,简直是一举三得。 至于沈磬和唐纵酒两人的感情生活,万贞帝根本懒得管,他们过日子也好,和离也罢,他老人家忙得很,两位爱咋咋地。 这个时候,就完完全全体现了万贞帝作为一个皇帝在此次事情上的“冷酷”。 他一边把沈磬的安全交给唐纵酒,一边又让沈磬深入险地。 一边把自由放在明面上,一边又让沈磬自己去争取。 万贞帝在赌,赌他的女儿能拿身家性命真正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这才是沈家儿女,是郗国皇室真正的公主。 唐纵酒的眼神停留在沈磬身上。 他没有将这番猜测说出来。 一来,他怕沈磬压力太大。 二来,他怕自己猜错了。 三来,现在他和沈磬看似确实亲近了许多,一旦沈磬自由了,坚持与自己和离,自己拿什么拒绝?自己一直想回到郗东,想当将军,沈磬真的愿意跟自己回去吗? 唐纵酒心里没谱。 如果两人真的和离了,沈磬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他又该何去何从? 这也就是为什么唐纵酒与沈磬虽有亲密之举,却从未越过雷池半步的原因。 他不能束缚她。 因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沈磬的决定。 如果她要杀,那他就是她最锋利的刀。 如果她要走,那他就是她最坚实的盾。 唐纵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沈磬沉思的身上。 “君歌,我想不到为什么。”沈磬为难道。 “父皇的心思不是我们能猜测的。”唐纵酒道。 “可我还是想试试。”沈磬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好,唐家好,郗国好。如果杀了刘长鹏能换回这些,我愿意去试!” 烛光中的沈磬目光坚定,哪怕前方凶险她也愿意去搏一个富贵回来。 这七个字,让唐纵酒的心跳慢了半拍。 她说她想去试试!那么多原因里面,有他唐纵酒! “君……” 沈磬见唐纵酒不语,以为他有别的想法,结果刚开口就被唐纵酒紧紧抱在了怀里。 沈磬以为唐纵酒是因为担忧才抱自己,她缓和了一下情绪,双手轻拍了唐纵酒的背。 “我不会有事的,母后说我出生的时候天降祥瑞,有老天庇佑呢。”沈磬轻声道,“所以你别担心,你……唔!” 话未说完,沈磬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下一秒,她整个人的脑子都混乱了起来! 唐纵酒在吻她!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纵酒先前所有的克制,都在此刻化为灰烬烟消云散。 他脑子里只想吻她。 他不想忍了。 事实上,自从那日在湖里吻过沈磬之后,唐纵酒时不时会想起少女红润饱满的双唇。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这双唇瓣对他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只不过平日里他一直不去想,对沈磬也不带着任何的邪念,只是和平愉快地相处。 可今日,唐纵酒承认,他起了唐突的心思。 当听完沈磬自己说想试试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了。 后面沈磬说什么他都没有听,他的视线只停留在这双一开一合的唇瓣上。 他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吻了下去。 他唐纵酒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第八十六章,唐纵酒道:“我心悦你。” 少女的唇软香清甜。 和此刻柔弱无骨,整个重心都靠在唐纵酒怀里的身子不同,这双唇是那么得弹性而有活力。 沈磬没有接吻的经验。 她被唐纵酒这样突然袭击,整个人完全呆愣住了。 这样对唐纵酒予宇欲求的样子,使得唐纵酒吻得更加用力。 下一刻,唐纵酒双手揽住沈磬的腰,轻轻将她托举而起,一个用力,将她放在桌上坐着。 坐在桌上的沈磬几乎和唐纵酒持平,她下意识搂着唐纵酒的脖子,全身依旧往唐纵酒身上靠。 唐纵酒双手撑在桌子上,接受着沈磬全部的重量,而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两人嘴唇碰触的地方。 这是唐纵酒第二次吻沈磬。 唐纵酒吻得放肆,尝得纵情。 唐纵酒双手从支撑的状态转为紧紧抱着沈磬的状态,他恨不得将沈磬烙印在自己身体里。 这一吻,两人沉浸在吻里,吻得忘记了时间,忘记所处之地,忘记了彼此的身份,忘记了未来即将面临的困境。 良久。 吻毕。 唇分。 沈磬被吻得没了力气,人倒在唐纵酒怀里直喘气,连话都不想说了。 “凤之,”唐纵酒依旧抱着沈磬,轻声道,“我心悦你。” 什么未来的真命天子,都去死吧。 沈磬被唐纵酒今日的一举一动扰乱了全部的心神。 有生之年,她居然能听见唐纵酒对她说“心悦你”。 重生以来,她一直小心翼翼,无时不刻在提醒自己要注意唐纵酒这个唐纵酒那个。 她顶着她那一身糟糕的名声,尽量做好每一件她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努力把原先给唐纵酒的坏印象一点点抹去。 而今时今日,唐纵酒居然说他心悦自己。 沈磬此刻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的鼻子突然一酸,眼眶也跟着一红。 唐纵酒感受到来自肩膀的湿润。 “凤之?” 随即,唐纵酒听见沈磬吸了吸鼻子。 坏了。 唐纵酒下意识以为是自己过于孟浪,突然轻薄了沈磬,使得沈磬心里难过了起来。 紧接着,他感受到了来自肩膀的湿润。 “凤之!” 唐纵酒心里一急。 他甚至害怕起沈磬并不心悦自己,他怕沈磬拒绝自己。 他双手搭在沈磬肩膀上,连忙将沈磬摆置,迫使沈磬看向自己。 “凤之!”唐纵酒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听到这句话,沈磬又吸了吸鼻子,金豆子不争气地滴了下来。 她怕唐纵酒继续误会,立马摇了摇头。 “不是的……”沈磬断断续续道,“不是的,君歌……” “不是的”三个字一出,唐纵酒心里的不安压了一大半。 他双手捧起沈磬因接吻而红润,又因泪水而湿润的脸。 “不是什么?”他轻轻吻去了从沈磬眼角滑落的咸咸的泪水,“嗯?” 唐纵酒亲吻沈磬脸颊的唇是如此得轻柔,以至于沈磬甚至感到一丝丝轻痒。 “没有唐突……”沈磬喃喃道。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这样直视着唐纵酒。 此刻唐纵酒的双眼里,被整个沈磬填得满满的。 “没有唐突,”唐纵酒道,“那就是喜欢。” 他把沈磬再次抱进怀里:“是不是?” 沈磬闻着唐纵酒松香的清味,“嗯”了一声。 “所以你哭什么?”唐纵酒顺着沈磬的背道。 “是……是太高兴了……”沈磬喃喃道。 唐纵酒轻笑出了声。 “你也心悦我,是吗?”唐纵酒问。 “当然……”沈磬道,“不然我把你抢过来当驸马……” 这回答很沈磬。 “哈哈哈。” 唐纵酒笑着,打横抱起沈磬,将沈磬安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随即,他自己也上床。 只不过,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将沈磬圈在怀里。 虽然依旧隔着被子,但毕竟是不同了。 “乖,好好睡。”唐纵酒哄道。 “嗯……” 不知道为什么,被唐纵酒搂着,沈磬睡得无比安心。 而抱着沈磬入睡的唐纵酒,此刻心里也非常满足。 能相互表明心意,这就够了。 他不会对沈磬做更多的事。 还没到时候。 唐纵酒心想。 这一夜,两人好眠。 第二日,蔺暮辞再次出现在唐府。 多亏了唐府有一条暗道,才方便蔺暮辞私底下和沈磬,唐纵酒见面。 而这次,蔺暮辞带上了陆明泽。 当陆明泽知道沈磬和唐纵酒真实身份的时候,吓得从椅子上差点跌下来。 蔺暮辞将这条暗线告诉自己显然是拿他当自己人。 “为什么?”陆明泽不解地问。 “因为你兄弟陆明灏。”蔺暮辞道。 听到陆明灏三个字,陆明泽瞳孔皱缩,双手紧紧握拳,嘴唇紧抿。 “这些年来,朝廷虽然一直剿匪失败,但所做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蔺暮辞对着陆明泽道。 “皇上把你兄弟二人的事情告诉我了。” 此话一出,陆明泽猛地看向蔺暮辞。 而沈磬和唐纵酒则不留痕迹地对视了一眼。 当年,陆明泽和陆明灏兄弟俩在受过一系列的卧底训练后,和在南方为万贞帝传递消息的所有前辈一样,带着必死的信念和各自的任务来到南方。 陆明泽当上了八镇总兵刘丰年手底下的兵备佥事,陆明灏则化身为陈昊,只身潜入了水匪寨。 明面上,陆明泽始终兢兢业业剿匪,而刘丰年不作为,他底下的兵死了一大批后,只能默不作声待在刘丰年身后等待机会。 而陆明灏则从一个普通的水匪当上了一个小头头,总能传递出一些关键的信息。 一个月前,明明不应该收到讯息的陆明泽却突然收到了来自陆明灏的讯息。 让他将一封密信送至天听。 陆明泽不敢耽误,送完信后一直试图联系陆明灏,而陆明灏却突然失去了音讯,如人间蒸发一般。 直觉告诉他,陆明灏一定是出事了。 陆明泽非常着急,他曾明里暗里找水匪麻烦,可每次都被刘丰年给阻止。 这令陆明泽差点失了分寸。 他在南方只有三年的任期,马上就要卸任了。 因此,他打算等任期一到,回皇都报告完任务后,直接接下卧底的任务,亲自去水匪寨救陆明灏。 所以,这段时间陆明泽没做任何事,一副认命的样子反而日子顺畅了起来。 直到蔺暮辞出现,以及剿匪的那一晚。 陆明泽在任三年,遇到的钦差不下十位,没有几位能有好下场的,还有几位早就同流合污了。 因此对于蔺暮辞他是不信任的。 但蔺暮辞也确实是唯一一个能如此迅捷给水匪迎头痛击的一位钦差。 陆明泽那晚看第一眼就知道,来的起码有三四百人,这一锅端的,水匪损失巨大。 他也意识到,这位钦差表面上看上去是个好欺负的,实际上却是一头会咬人的狼。 之后,钦差直接砍了刘丰年的头,这也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因为刘丰年是刘长鹏的人,杀了刘丰年等于彻底得罪了刘长鹏。 那么问题来了,这位钦差拿什么对抗刘长鹏? 凭他那身小身板吗? 当然,这一切都和陆明泽毫无关系。 偏偏,这位钦差找上了他。 “你不是想知道,我拿什么保证自己不会和其他‘钦差’一样死在这里吗?”蔺暮辞直视他道,“我不能保证我不死,但是我能保证刘长鹏一定会死。” 陆明泽根本不信。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陆明泽倒想要看看,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有什么筹码? 然后,他就看见了沈磬和唐纵酒。 确切的说,舒凝公主就是最大的筹码。 整个郗国谁不知道舒凝公主的大名? 陆明泽在南方待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刘长鹏在这里所扮演的位置。 如今居然是舒凝公主亲自来负责,一旦她在这里出了任何事,那万贞帝岂不是要把这里掀翻了? 而如果她不出事,那就是刘长鹏要出事。 对万贞帝来说,可真的是一举双得。 陆明泽一瞬间就理清楚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怪不得蔺暮辞会说“他不能保证他不死,但是能保证刘长鹏要死”这句话。 显然是皇帝下了巨大的决心呐。 “我弟弟他怎么样?” 此话一出,就等于陆明泽向沈磬等人摊了牌。 蔺暮辞等的就是这句话。 “月前,皇上收到了来自陆明灏的密函,刘长鹏意图谋反。” “什么?!!!”陆明泽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沈磬和唐纵酒虽然震惊,但也在他们意料之中,故而还算镇定。 “我要去救我弟弟!”陆明泽不欲多言,立即起身就往外跑。 “你怎么救?”蔺暮辞开口道,“你还记得你接受卧底暗卫训练时学的东西吗?” 陆明泽驻足,他眼眶里血丝一点点爬了出来。 “我是皇上的一把明刀,”蔺暮辞对着所有人道,“出发前,皇上给了我一份名单,这是多少死在这里的英魂们,留下来宝贵的资料。” “陆明泽陆明灏,你们兄弟俩是皇上特意嘱咐的人。” 闻言,陆明泽的眼眶红了一些。 “不单单是你们兄弟,还有其他暗地里努力活着等待机会的人。 那日我敢拿着尚方宝剑这样斩杀刘丰年的头颅,就是在告诉你们这样的人,我来了。 我站在你们面前,替你们抵挡来自刘长鹏的明枪暗箭与刘长鹏对抗,希望你们能给我,给朝廷一些信心。 因为来的不单单是我,还有皇上最疼的舒凝公主。我想里面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 蔺暮辞这番话说得毫无保留,陆明泽颔首,但他却没有说话。 不是他不相信他们,而是这里的情况真的没那么简单。 “我们去救你弟弟。” 这时,沈磬在一旁发话了。 陆明泽忽地看向沈磬。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磬道。 陆明泽明知道这很失礼,可他依旧将他那探究的目光在沈磬身上“打量”了一番,却无任何不敬。 这位公主的恶名在南方也是家喻户晓,只是前段时间又做了不少大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那么得惊世骇俗。 如果换作是一般的女子,早就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可她依旧好好地在这里。 郗国谁不知道皇帝疼这位公主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如果一个公主的死能换回整个南方的一片新天地…… 也许这一次可能真的不一样。 陆明泽的脑海里划过自己父母妻儿惨死在水匪刀下的情景。 他与水匪这辈子都是不死不休。 良久,他收起眼神,端直身体。 “敢问公主,您打算怎么救?” “交换人质。”沈磬道。 “拿谁换?”陆明泽问。 “柴大山。” 此言一出,陆明泽呼吸一滞。 随着水匪组织日渐庞大,人员越来越多,因此整个水匪寨子建立了完整的组织架构。 最上面的水匪头子,无人见过其真面目。 水匪头子下有三个小头目,人称天、地、人三寨主,分别负责水师,官府和商户。 三寨主之下,每个寨有十个师长,每个师长带着十个队长,每十个队长带着一百号手下。 故而,整个水匪的规模在三万人左右。 柴大山是人寨主手下的第一师长,为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过去就是因为官盐的事情对朝廷不满,之后错手杀了朝廷的官兵后,彻底沦为了水匪。 多年过去,他手上有几十条人命,血债累累,甚至还杀过钦差,是朝堂一直悬赏万两的恶贼之一。 传闻他一手一柄重锤,一锤能砸开一个人的脑袋,是水匪里非常强悍的一位大员。 只不过,这位大员是个众所周知的好色之徒,并且以虐待为乐。 他仗着自己是整片沿岸渔业的一把手,在水匪寨里颇有地位,而自己又实力强悍,便不遵守水匪寨的规矩,在水匪寨外有一个院子。 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女子送进去给他享用。 他的存在,惹得周围的百姓哀声怨道,苦不堪言。 朝廷派过不少人去抓他,可每次他都在水匪的庇佑下都能逃过一劫,甚至愈演愈烈。 “你们准备怎么抓柴大山?”陆明泽问。 “我们会安排人进去直接捉拿。”蔺暮辞道。 “大人。”陆明泽摇头,“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人用这种方法去抓他” “不仅他自己武艺高强,就连他身边的护卫都高手如云,有不少颇有实力的男女混进去杀他,可最后他们的人头都被柴大山挂在那院子的门口。” 陆明泽不是愿意相信蔺暮辞和沈磬,可如今南方的水匪就是猖獗到了这个地步。 良久,沈磬开口。 “这次我亲自当诱饵。” “不行。” “不可能。” “不能吧。” 三个男人同时道。 沈磬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让她做这种事情? “我为什么不行?”沈磬问。 “我不会让你去那种地方,你想都不要想。”唐纵酒语气强硬,不容置喙。 “殿下,您不会武,去了就是羊入虎口,皇上也不会同意您这样冒险的。”蔺暮辞道。 “公主殿下,会死的。”陆明泽完全不敢想象沈磬要是在那种地方出事,南方会变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别刘长鹏诛九族,他们这群护人不利的,也一起被诛九族。 “你们想想,你们每次派过去的,哪个不是武功高强之人?”沈磬问,“可哪次是成功了的?”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你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唐纵酒不为所动。 “那你们还能派谁去?”沈磬反问。 她看向蔺暮辞:“父皇有安排这样的女性吗?” 蔺暮辞没说话。 她看向唐纵酒:“除了柴大山,我们找得到第二个能和陆明灏交换的人质吗?” 唐纵酒不理会:“不行就是不行。” 她看向陆明泽:“你觉得陆明灏撑得到自己跑去水匪寨当卧底吗?” 陆明泽不语。 沈磬突然想起了前世唐纵酒死前的话,她的双眼闪烁着精光。 “我是郗国的公主,我有义务保护我的子民。这件事情,任何一个女子去,都比不上我亲自去。” “可是殿下,您不会武,到那时候您如何去抓他?”蔺暮辞问。 “我相信你们。”沈磬道,“我能做到和他独处,到时候,就要看你们的了。” “不行!”唐纵酒依旧反对。 他怎么可能让沈磬和另一个男人单独在房间里? “君歌!”沈磬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不行就是不行,”唐纵酒道,“陆明灏没你重要。” 这句话很冷血,却也是事实。 如果是任何一个人,陆明泽都会出口反驳,可偏偏此时要为他兄弟俩冒险的是舒凝公主。 他们为沈氏皇朝出生入死,是因为家国天下的荣誉,而不是为了让公主为他们牺牲的。 “我也不想殿下您为我们涉险。”陆明泽点头道。 “那我退一步,”沈磬的凤眸朝着在场的所有人扫视了一眼,微微勾唇,笑道,“君歌你和我一起去。” 唐纵酒:? 蔺暮辞:? 陆明泽:? “我怎么和你一起去?”唐纵酒不明所以。 “来。”沈磬朝唐纵酒靠近了些许,与唐纵酒低语了几句。 下一秒,唐纵酒惊恐地看着沈磬,久久不能言语。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女装唐纵酒简直倾国倾城 丁晓晓背着装满鱼的箩筐来到听雨楼门口。 小姑娘一路走来,鞋都破了,衣服也刮坏了。 此时天刚亮,路上没有多少行人,整个春风城似乎还在睡梦之中。 她擦了擦自己的脸,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将露在外面的脚趾缩进去了一点。 随即,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走至大堂里面。 “掌柜的,新鲜的鱼您看一下?” 丁晓晓带着一个甜甜的笑容道。 钱掌柜见是个小姑娘,也没赶人。 可想向他们听雨楼卖东西的太多了,他们的每一个食材都是有固定的供应商,不可能选别人。 “我们不缺,你去别家看看吧。” “掌柜,这是最新的河鱼,我爹早上才打回来的,您看看,这鱼又大又肥,肉质特别好!” “小姑娘,不是我不想收,实在是我们已经有固定供货的了。”钱掌柜解释道。 “掌柜您看看,真的很好!”丁晓晓坚持道。 “我不用看,你这鱼再好也没用,我们……” “掌柜,看看吧。” 一道声音打断了钱掌柜的话。 钱掌柜转头一看,是听雨楼的新东家唐夫人。 老板发话了,钱掌柜自然得听。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丁晓晓将篮筐放在地上。 半框的鱼此刻还在忽上忽下扑腾。 钱掌柜拿起一条仔细地看了看。 “怎么样?”唐夫人问。 “可以是可以。”钱掌柜道,“但我们店的鱼都是陈家人送的,这……” “我们和陈家的供货契约还有多久?”唐夫人问。 钱掌柜一愣,和陈家之间的合作关系需要什么契约? “没有吗?”唐夫人再次问。 钱掌柜只能如实摇头。 “看看这姑娘的鱼行不行,往后就往他们家订,和他们签契约。”唐夫人道。 “这……”钱掌柜犹豫道。 丁晓晓闻言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我们家的鱼是最新鲜最好的!”小姑娘对着唐夫人鞠躬,“夫人您人美心善,是顶顶好的人!” 唐夫人听后笑了。 “去吧,有什么事我负责。”唐夫人拍板道。 “是。”钱掌柜最终不再多言,拎着丁晓晓去了后厨。 然而,第二日,丁晓晓给听雨楼送鱼,刚到听雨楼门口就遇到了陈家的人。 “什么阿猫阿狗敢抢我们的生意?”陈家人一脚踢在丁晓晓身上,箩筐里的鱼撒了一地。 “我的鱼!”丁晓晓没能顾上自己的伤痛,立马去捡鱼。 而陈家的人却一脚一个把鲜活的鱼踩死了。 “我的鱼!”丁晓晓大喊一声,试图去扒开踩鱼的脚,却又被人踢在了一旁。 “啊——我的鱼——!”丁晓晓哭了起来。 这时,听雨楼里面的人听到动静打开门。 钱掌柜见这场景,眼皮一跳。 他上前把小姑娘扶起来。 地上的鱼已经被陈家人弄坏,不能再吃了。 “我说钱掌柜,你不讲规矩啊?”陈家的人抱怨道。 “这是我们东家决定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啊。”钱掌柜无奈道。 “那你们东家是谁?”对方怒道,“出来跟我说清楚!” 见陈家人越来越霸道不讲理,钱掌柜有点担心,他把丁晓晓带进大堂。 此刻听雨楼还没营业,小儿们还在做开张的准备工作。 见陈家人气势汹汹走进来,相互看了一眼后下意识离他们远一点。 唐夫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只见她容貌秀丽,肌肤如雪,眉目含情,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 她梳着妇人的盘发,发式精致。 她身姿曼妙,身材婀娜,仿佛是一位舞者,优雅而动人。 “你们是谁?”唐夫人的声音哪怕有些严厉,却也是也是酥酥的。 陈家为首的人看见这样的唐夫人整个人都差点站不住。 原本扭曲的脸突然谄媚了起来。 “听闻听雨楼换了东家,没想到是像您这样的妇人。” “东家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唐夫人淡淡道。 “您还有个妹妹?”为首的眼睛都亮了。 “你究竟所为何事?”唐夫人问。 为首的想起了供鱼的事情。 “老板,你们家的鱼一直是由我们陈家供货,为何从昨日起换人了?” 提起正事,为首的态度又差了起来。 “听雨楼和你们并没有契约,为何不能找别人?”唐夫人问。 “契约?”为首的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陈家背后是柴大山,整个春风城一大半餐馆酒店集市上的鱼都是他们家供的货,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 忽然听到有人跟他讲契约的事情,他突然觉得很好笑。 “唐夫人,您是外乡人吧?”为首的嗤笑道,“我们陈家您尽管可以去问问,是春风城最大的鱼供应商,根本不需要什么契约,我们本身就代表着诚信。” “这样吧,这里并不是我说了算,我把我妹妹叫来和你谈。”唐夫人做不了主,自然不愿与陈家的人多言。 为首的听闻“妹妹”要来,自然乐意。 “好好好。” 很快,唐夫人转身,随着她那一身雍容华贵的服饰走进了内堂。 那为首睁大着眼睛死死盯着唐夫人的背影。 都说南方出美女,可他在春风城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绝色的容貌。 看着看着,他决定回去跟陈家家主汇报一下。 然而,这位唐夫人已经美得让为首的吃惊,紧接着从内堂走出来的“妹妹”,更让为首的看得丢了魂。 只见那女子身量极高,她的容颜如画,面容如同精致的瓷器,皮肤白皙细腻,犹如晨露般清新。 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仿佛是墨洋河河畔倒映着月光的清澈湖面,她鼻梁挺直,唇红齿白,肌肤如同凝脂般细腻光滑,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她一头墨黑长发如瀑布般流淌,随她的迈步轻轻飘动,在每一个不经意间增添了几分妩媚与柔美。 这是何等倾国倾城的样貌! 春风城何时出现过这样的姐妹,他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说。 那女子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寒意,面上更是冷若冰霜。 为首的眼睛都直了,这样的冰山美人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直到女子走至为首的面前,他都没能给出一点点的反应。 “你有什么事?”女子清冷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充满了魅力。 为首的依旧在端详女子的容貌,没能回话。 女子见状,转头对向钱掌柜:“送客。” 说完,便转身欲离开。 “哎哎哎!”为首的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走到女子身边,“敢问老板贵姓?” “唐。” “刚才那位是?” “你到底有什么事?” “啊?噢!”为首的收起了打探人家世的心思,这种事情,到时候给陈家家主通报一声,自然会有人来做详尽的调查。 “我们陈家和你们听雨楼合作多年,你们说换人就换人,老板,这不厚道吧?”为首的问道。 今天这句话他说了三遍,再说他也烦了。 “有契约?”女子冷冷道。 这句话他也听了三遍。 “整个春风城和我们合作的商户,都没有契约,怎么,唐老板想特立独行?”为首的道。 “滚吧。”女子说话非常不客气。 “你说什么?” 为首的没听清。 “滚。”女子再次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陈家是谁吗?”为首的面露不悦,“你不和我们合作,就没有人敢和你们合作,你们信不信?” 女子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看得为首的差点魂都没了。 为何会有女子在柔气之中还带着如此的阳刚之气? 她仿佛就是一朵高冷之花,等着人去采摘和征服。 “与你何干?”女子如冰川般的眼眸扫过陈家的人,“滚。” “好,”为首的指了指此时大堂里所有的人,包括丁晓晓,“看样子听雨楼是不想再开业了。” 他将手指最终停留在女子的身上:“你最好别后悔。” 说完,他转身:“我们走!” 他决定先回趟陈家,把今日的所见所闻向家主禀报,很显然,那对姐妹的命运俨然即将被他人注定。 听雨楼内,众人看着这位新任的老板,一时无言。 在春风城做生意,确实有春风城的一套规矩,从哪里进货,什么价格,该怎么卖,收多少保护费,都有一层层的说法。 原本秦存德当老板的时候,由于他也是商会会长的一员,故而很多东西彼此都是给彼此几分薄面,听雨楼的生意故而一直很好,可如今换了老板以后,很多事情,人家就不会给你这个薄面了。 更何况新老板还是两个女人。 也不知道秦老板是怎么想的,再这样下去,就像那个陈家的人说的,听雨楼就得关门。 众人眼里的担忧溢于言表,而此时,唐夫人从内院走了出来。 “各位放心,听雨楼不会关门。”她的声音和煦平稳。 “可您得罪了陈家。”钱掌柜道,“得罪了陈家,以后很多事情都会非常不便。” “这样吧,如果听雨楼关门了,我就给各位一人五百两银子,保证各位今后能安生一段日子。”唐夫人开口道。 五百两银子,那可是多少老百姓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果然,此话一出,众人原本紧张慌乱的情绪一扫而空。 “老板您说的可是真的?”有一个小二问。 “自然,”唐夫人将众人的反应一一收回眼底,“诸位可先去账房预支一百两银子。” “老板?这样我们的账就乱了呀。”钱掌柜不同意道。 “没关系,这个钱从我的口袋里出,不走酒楼的账。”唐夫人和缓道。 这下钱掌柜不说话了。 只能说,老板大气。 稳定好听雨楼的伙计们后,唐夫人和妹妹来到了内堂。 沈磬自从走进内堂,眼睛就一直停留在唐纵酒身上没下来过。 就连她也从来没想到,唐纵酒的女装居然可以美到这个地步。 “不得了不得了。”沈磬一边有摇头一边围绕着唐纵酒转圈。 此时,帮唐纵酒化妆的秦思婉也走了出来,对着沈磬笑盈盈道:“殿下,驸马这也太俊了!” 连女人都受不了唐纵酒此时的容貌,何况是男人。 唐纵酒今日的心情一直阴雨绵绵,特别是刚才在大堂,那陈家几个人看他的样子,让他恨不得把他们眼珠子都挖出来。 “你先回去。”唐纵酒对秦思婉道。 语气怎么听都带着一股怨气。 秦思婉闻言立马撒欢子跑人,这腿迈得要多快就有多快。 “哎!思婉!你……” 沈磬见情况不对也想跑,结果被唐纵酒一把拦腰抗在了肩上。 “哎!”沈磬惊呼一声。 唐纵酒丝毫不搭理沈磬的反应,一路迈着他的大长腿往前走。 他扛着沈磬走过内堂,来到了听雨楼后院的房间里。 关上门,放下人,唐纵酒双眼盯着沈磬一动不动。 沈磬瞧他女装的样子,笑得眼角都湿润了,她不想笑的,可就是忍不住。 忽然,唐纵酒双手紧紧抱住了沈磬。 “是不是有很多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你?”唐纵酒问。 沈磬先是一愣,后来明白了。 那种审视的,打量的,放肆的,轻佻的,甚至带着情色的眼神。 “没有,我是公主,没有人敢这么做。”沈磬道。 可除了她,女子们都逃不掉被人用那种仿佛是挑选商品一样打量的眼神。 “如果有人这样看你,我就把他眼睛挖了。”唐纵酒认真道。 不知道为什么,沈磬从他的语气里,似乎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醋味。 明明没有人这样看她,唐纵酒居然莫名其妙的有了醋意。 沈磬笑了。 “没有,真的,有你在,没有人这样看过我。”沈磬拍了拍唐纵酒宽大的背,“我们应该是引起他们注意了。” 其实沈磬很想说,是你引起他们的注意了,夫君。 但是怕调侃过多适得其反,因此沈磬始终闭口不谈。 “嗯。”唐纵酒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道,“凤之……” “嗯?” “胸袋裹得我难受……” “噗哈哈哈……!” 然而,沈磬的笑没超过四下,她所有的声音就被唐纵酒堵在了嘴里。 与听雨楼众人料想的一样,第三天,就有官府的人找上门来。 原本正在吃饭的客人们见状,吓得立马放下筷子逃走,连账都没结。 “各位官爷!”钱掌柜带着有些讨好的笑容走上前,从怀里取出一袋银子,“各位官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听雨楼从来都是干干净净规规矩矩的。” “误会?”其中一个捕快拿了钱袋子,瞥了钱掌柜一眼,“钱掌柜,不是我们兄弟几个不帮你,而是知府大人特意下令,要将你们老板带过去问话。” 钱掌柜心里一惊,该来的还是要来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钱掌柜一边问,一边又塞了个钱袋子过去。 捕快原与钱掌柜见过几次面,看在认识的份上,掂了掂钱袋子的重量,人稍稍朝钱掌柜靠了靠。 “有人举报你们,说吃了你们家的鱼,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说你们家的鱼会吃死人。” “这绝对不可能,我们家的鱼都是新鲜的!”钱掌柜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难道不清楚?”捕快斜眼看着钱掌柜。 钱掌柜明白了,就是陈家人捣的鬼。 “真的是误会啊,官爷,您看我们听雨楼多少年了,都没事情,怎么现在就出事情了?” “这得问你们家老板了。”捕快朝听雨楼内喊了一声,“老板人呢?” 也就在这时,唐夫人和唐老板姐妹俩,双双走出了听雨楼的大门。 这一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众人都被这两位的美貌给吸引了。 而当捕快看到这两位的容貌时,大概也就明白陈家打的什么主意了。 捕快微微摇了摇头,当他看见其中一位还梳着妇人发式的时候,就连他都为柴大山不耻。 可他不过是个小小的捕头,哪里有权利管这种事情? 捕快朝唐夫人很唐老板走去:“两位,你们得罪了陈家,请吧。” 这句话,已经是捕快对这两位女子最大的善意了。 “谢谢官爷。”唐夫人颔首道。 见这对姐妹很是配合,捕快自然也不会动粗,转身将人带走了。 一路上,这对姐妹以及官兵的组合,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显然,众人对这对姐妹赋予了最大的同情,特别是唐夫人。 他们甚至能感受到唐夫人丈夫的愤怒和痛苦。 是的,他们能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是因为唐夫人的丈夫此刻确实很愤怒。 他对周围的那种把他当稀有珍宝,还带着各自怜悯以及可惜的眼神给瞧得火冒三丈。 沈磬在一旁轻轻握着他的手,是不是用手指勾几下,用以浇灭他此刻几乎凝成实质的怒气。 可顺毛归顺毛,笑归笑。 沈磬长这么大,几乎没有被人夺去风采的时刻。 而今时今日,却被唐纵酒办到了。 瞧着唐纵酒此刻脸上紧绷的样子,让沈磬简直喜欢得不得了。 只能说,不愧是她的夫君,整个郗国天上地下唯一的唐纵酒。 “你就笑吧。”唐纵酒没好气道。 沈磬憋着没笑,毕竟她俩是即将被送入魔窟的可怜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笑容满面的样子。 因此沈磬一路憋着,硬是演出了一副胆小害怕的样子。 很快,他们便被带到了衙门。 此时,那几个陈家人都已经跪在了地上,而一旁还站着几个沈磬不认识的人,以及一位老妇人。 当沈磬和唐纵酒走进衙门时,整个衙门似乎都亮了几分。 几十双眼睛更是齐刷刷朝两人射来。 唐纵酒手握拳,手背上甚至隐隐出现了青筋。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沈磬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我们的鱼肯定没问题。”唐夫人道。 “怎么没问题呢?”一旁有个老妇人气得不行,“就前日,我和我孙子吃了你们家的清风醋鱼,当天晚上孩子就拉肚子,白天还好好的。那晚我们就点了一份清风醋鱼和小米粥,不是米粥就是鱼。” “回大人。”这时,陈家家主上前一步。 “听雨楼的鱼一直我们陈家供应,前些日子唐老板突然换了供应商户,我们曾经提醒过唐老板,但是唐老板坚持,显然就是因为换了供应商户的原因。” 知府冯廷辉点了点头,他面向唐夫人和唐老板。 “你们唐家做主的人呢?让他出来说话。”冯廷辉语气略微严厉。 “我就是唐家的主人,有什么和我说。”唐夫人道。 “你?你一个女人懂什么?你丈夫呢?”冯廷辉问。 “我丈夫不在南方。”唐夫人道。 “不在?” 冯廷辉和陈家家主对视一眼,又看向唐夫人道:“不会是死了吧?” 唐纵酒闻言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沈磬立马握住他的手,示意安抚。 “大人何出此言?”她上前一步道,“我夫君的事情和这次的事情又有何干系?” “当然有干系!”冯廷辉沉声道,“这次的事情,你丈夫才是主要的责任人,他必须站出来画押。” 闻言,沈磬简直气笑了。 这是什么颠倒是非黑白,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判决? 所有的好坏,都是他们说了算。 所有的结果,也都是他们说了算。 他们指鹿为马,张冠李戴,想污蔑污蔑,想嫁祸嫁祸,甚至不用任何实证。 南方的官场居然已经到了如此黑暗的地步了吗? 这次遇到的是沈磬和唐纵酒,在他们之前,又有多少人因为这种奸邪含冤而死? 沈磬的眼眸沉了沉。 而唐纵酒在一旁已经从生气,到了愤怒的地步。 当一个人真正生气的时候,是没有表情的。 “我们没有丈夫。”唐纵酒道。 “我们”两个字说的巧妙至极。 这个和他们几人调查下来的结果是一样的。 已嫁人的女子姓唐,未嫁人的女子也姓唐,而两人互称对方是姐妹。 也就是说,两人实际上是妯娌。 没有丈夫就说明唐家的男主人已经死了,也只有丈夫死了,做妻子的才会不得已出来抛头露面。 而这个唐家,似乎是半个月前刚搬来的。 这样就都说通了。 这也好办了。 于是,冯廷辉衙门的大堂里,几人对视一眼。 这两个女人,对她们来说,那可是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啊。 “那就没办法了。”冯廷辉坐直了身体,“听雨楼即刻关业,你二人需罚款一千两白银。” 这可真的是张口就来。 “大人,您不能这样武断,我们听雨楼也不能就这样关门啊。”唐夫人面露着急道。 “可是你们没办法证明那日的鱼没问题啊。”冯廷辉道,“而这位妇人的孙子去你们店用晚膳,之后又去医馆,都是有人可以作证的。” “可是大人,我们姐妹俩只剩下这个听雨楼了,没了听雨楼,您让我们怎么活啊?” 只见唐夫人急得红了双眼。 而唐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股隐忍不服却拿他们无可奈何的神情,愉悦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就喜欢把这种冰冷之花从高处拉下来,看她们屈服于男人的样子。 “这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本官得秉公执法。”冯廷辉一脸无奈道。 好一个秉公执法! 沈磬在心里冷笑。 “大人,您也得为民妇做主啊!”唐夫人红了眼眶,那欲与泪流的模样,要多怜人就有多怜人。 “唐夫人。” 这时候陈家主往前走了一步。 “我也许可以给你和你妹妹一个活计。” “真的吗?”唐夫人听到这句话,仿佛就是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一般。 陈家主笑了。 “那是自然,你们姐妹俩要是信我,我保证你们能过上好日子。” 大堂内,“姐妹”俩对视一眼。 “那就拜托您了。”唐夫人行礼道。 “好说好说。”陈家主甩甩手道,“二位要是方便,明日巳时,在春风城南城门等我,我带你们去看看活计怎么样,要是不行,再送你们回来。” “那太感谢您了!”唐夫人笑着道。 “客气客气,”陈家主笑着道,“那明日见。” “好的,明日见。”唐夫人道。 回到唐府,唐纵酒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身上这一身行头从里到外都给换了,还有脸上那什么妆容。 见唐纵酒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沈磬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分别梳洗完毕后,躺在床上。 “君歌。”沈磬开口。 “嗯。” “你说,为什么这里的人和这里的事,会是如此荒唐?” “不知。” “他们不讲任何道理,也没想过为什么我们二人会有这样的反应,如此自以为是,肆意妄为,”沈磬道,“没有亲身经历过,真的不知道这样富饶的南方,居然是如此的不堪。” “因为刘长鹏一手遮天,所有不同化的人,都被他消灭了。” “君歌。” “嗯?” “你女装真好看。” “……” “明日起,你要天天穿女装了。” “我会第一时间宰了那狗东西。” “柴大山不能杀,他得做人质。” “我会第一时间阉了那狗东西。” “噗……” “凤之。” “嗯?” “我不会允许有人用那种眼神看你。”唐纵酒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任何人都不可以,谁看谁死。” “嗯。” “早点睡吧,一切有我。” “好。” 这几日天天有演戏,只有在唐府的房间里,沈磬才能得到真正的放松和休息,这些天对她来说,确实是累坏了。 而一旁唐纵酒的脑海里暂时无比清醒。 他一直在积攒怒意。 他决定,等他抓到柴大山的那一日,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这一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柴大山给自己造的这个院子,起了个文绉绉的名字,叫翠林苑。 翠林苑由高高的朱红色围墙环绕,大门两侧矗立着威武的石狮子,彰显他势力的庞大。 走进翠林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广的青石铺成的院子,院子四周环绕着错落有致的假山和翠绿的竹林,中央是一座精美的喷泉,水珠飞溅,宛如珍珠般晶莹剔透。 庭院深处,一座雕梁画栋的大殿巍然耸立。 大殿的屋顶覆盖着琉璃瓦,阳光下熠熠生辉。檐下挂着精美的宫灯,流苏摇曳,为这座古老的建筑增添了几分婀娜。 大殿内,金碧辉煌的装饰与精致的壁画交相辉映,中间有着一个巨大的水池,岸上是一张可以同时容纳好几人的大圆床。 床的一圈由轻纱藤蔓围住,尽显奢华。 陈家主把沈磬和唐纵酒带到了翠林苑的一处偏殿,让他们两人等候。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个婢女端着两碗汤走了进来。 “两位,请先喝碗糖水。”婢女轻声道。 “这是什么?”沈磬抬眸问。 “只是普通的糖水,”婢女不卑不亢道,“两位路途辛苦,喝点糖水休息休息。” 沈磬和唐纵酒对视一眼,见唐纵酒微微点头,也就没有多言。 两人接过糖水。 婢女亲眼见两人将糖水喝下去后,收拾好碗筷,离开了房间。 沈磬等了一会儿,直到没有人进出,沈磬忍不住问:“刚才那是什么?” “化内力的药。”唐纵酒道,“对没有武功的人并无伤害。” “那你……” “我事先服过解药,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唐纵酒道。 沈磬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些不解:“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安放在这里?” 唐纵酒摇摇头,这点他也不明白。 “君歌,你说,一会儿要是他们留下我,让你走,怎么办?” 没有身临其境的时候,并无什么感受,当沈磬真正身处这种环境,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过去的,你放心吧。”唐纵酒握着沈磬的手道,“就算是掀了这个地方,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 沈磬点点头,唐纵酒的话从来都是如此令人安心。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又有一个婢女走了进来。 “请您跟我来。”婢女道。 “不是我们两个人吗?”沈磬问。 “不是,是这位。”婢女面向唐纵酒。 唐纵酒:“……” “您没弄错吧?”沈磬敲了敲唐纵酒,又转头看向婢女,“不是我,是她?” 婢女认真的瞅了唐纵酒一眼,颔首:“是的,是这位唐姑娘。” 刚才沈磬还说,万一指明要自己去,自己该怎么办,结果人家根本就不要她。 “那我呢?”沈磬又问。 “很抱歉,唐夫人,这边没有适合您的工作。”婢女面无表情道,“您可以回家了。” 什么?!真的没有搞错吗?! 为什么是唐纵酒不是我?! 这究竟是为什么?! 沈磬内心十万个不解。 就连唐纵酒也无法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对方看穿了他们的意图? 可如果看穿了他们的意图,为什么不要沈磬而要他唐纵酒? 沈磬还想继续问清楚,可唐纵酒抓住她的手腕摇摇头。 还是办正事要紧,沈磬不再多言。 她和唐纵酒同时离开房间,目光随着唐纵酒走向内殿的背影而去,最后无奈,离开了翠林苑。 柴大山此时正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焚香沐浴。 他刚才仔仔细细地观察了陈家主今日敬献来的美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绝色,可他就喜欢个子高的那一款。 旁边的那一位,直觉告诉他不要碰。 柴大山的直觉非常准,因此他只留下了一个。 听说还是个处子。 处子好啊。 处子香甜。 前几天他就为这对神秘的姐妹心猿意马起来。 他很满意陈家人给他敬献的祭品,因此当场大手一挥,送了两箱银子过去。 同时,他还承诺,如果这两人真如他所说的那般美颜,事成之后他再送银子过去。 这一等,便等到了今时今日。 柴大山选完人,觉得得把自己捯饬一下,免得唐突佳人,于是沐浴起来。 这时,他瞅了瞅窗外,佳人差不多该到了。 他嘴角勾着笑容,他在这一代为所欲为,根本不担心有人来杀人。 事实上,他特别喜欢在床上看这些想杀他的女人最后一丝不挂被他吃抹干净的样子。 因为对这些女人来说,唯一能杀的时候,就是他在和她们云雨时最松懈的时候。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他柴大山根本就没有松懈的时候。 他对杀意有一种特别的感知,只要稍微露一点点,他全身就能获得警告。 因此,那些来杀他的女人对他来说,是一种床上的情趣罢了。 他沉迷于这种快感,也很欢迎各种各样的女人来床上杀他。 这样的女人比起顺从的女人更有味道,更带劲儿。 他曾经甚至很嚣张地说过,他人就在这里,等着人们来杀他。 当然,翠林苑的其他人为了他的安全,每来一个人,他们都会喂化攻散,这种东西对没武功的人来说就是开水,对有武功的人来说,五天之内,无法使用任何内力。 虽然他强调说自己不需要,奈何这是底下人的孝心,他受着就是了。 所以他从来不防备。 “就是这里了,请近吧。”陈家主的声音出现在屋外。 “吱呀——”一声,门开了。 当唐纵酒出现在屋内的那一刻,柴大山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这是何等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 有这个女人在身边伺候自己,他柴大山甚至可以不要其他人了。 与柴大山激动不已相反的是,唐纵酒一直忍着把柴大山眼珠子挖出来的冲动。 时机未到,散内力的药效还没有褪去,他只能继续忍。 走进屋内,唐纵酒开始凭经验在判断四周护卫的人数。 目前来说,除了柴大山以外还有十人能在第一时间冲进来。 唐纵酒的脑海里开始演练一会儿出手时,自己该如何应对这些人。 而就在此时,柴大山对着唐纵酒两人突然发出一阵大笑。 “好好好!” 他从水里站了起来,那浑身紧绷的肌肉,那一道道刀疤剑痕,无处不彰显他那恐怖的实力。 “既然来了,想必心里也有数。”柴大山道,“做我的女人,保证你们吃香喝辣。” “不可能。”唐纵酒清冷的声音冷淡道。 “你以为自己还有选择吗?如今你们愿,也得愿,不愿,也得愿。”柴大山向前走一步。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唐纵酒。 他此一次见身量如此高挑的美女。 他之所以能横扫一片,那巨型的身躯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过人之处,而眼前这位美女自只比他矮一点点。 这令他无比新奇。 不仅高,还是个冰山美人。 陈家主说得果然没错,这位妹妹身上那冰冷的气场,一般人都会避退三舍。 但他柴大山可不是一般人,他就喜欢这种够劲儿的女人。 他盯着唐纵酒细嫩的脸:“我可真喜欢你这款。” 唐纵酒差点吐了! 这男人的脑袋究竟是什么做的? “是吗?”唐纵酒的怒气值已经积攒到了一定的高度,甚至突破了临界点,“那你可得好好喜欢。” “哈哈哈哈!”柴大山大笑道,“好好好,老子一会儿好好疼你,你可别哭。” 唐纵酒笑而不语。 后面谁哭还不知道呢。 唐纵酒这一笑,把柴大山的魂都笑没了。 “走走走。”柴大山一把拉住唐纵酒的手,“春宵一刻值千金。” 被柴大山碰触的那一刻,唐纵酒下意识想砍断他的手腕,可唐纵酒依旧忍住了。 而就在这时,门外敲起了一阵急急忙忙的敲门声。 “头儿!不好了!” “什么事!”柴大山怒道。 他这里的规矩底下人都知道,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在这个时候敲门。 “头儿,岸边来了一伙人抄了我们一大半的地盘!” “什么人这么大胆?!”柴大山朝门口吼去。 “官府的人!二话不说就抄家伙抓人!” “你们特娘的不会打回去?” “头儿,他们那儿有高手,我们完全打不过啊!” 岸边的渔业是柴大山的主营,这里如果出事,而且出事的时候他还在和女人翻云覆雨,那他这个师长也就别做了。 可他的眼珠子始终在唐纵酒身上转悠,实在是舍不得走。 于是他心一横,对着外面道:“都滚!地盘抢不过来你们都给我提头来见!” 对着门外怒吼的柴大山面向唐纵酒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就收敛了许多。 他走到唐纵酒面前,牵起唐纵酒的手,不仅如此,他另一只手还在唐纵酒手背上摸了摸。 顿时,唐纵酒的天灵盖给气飞了。 “美人儿,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能长得不仅高,还特别美,”柴大山堆砌着笑容道,“你这一出现啊,把我的魂儿都给惊没了。” 唐纵酒用力在抽回手,可柴大山手劲儿非常大,此时没有内力的唐纵酒手上根本动惮不得。 “别,”柴大山笑着道,“这只是个牵着手,一会儿哥哥带你翻云覆雨的时候,你岂不是还要更害羞?” 唐纵酒听了都快吐了。 忍字头上一把刀! 就这样,柴大山带着唐纵酒走到了床边。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他秉持着钢铁一般的意志 此次行动,负责调虎离山的蔺暮辞和陆明泽,此时正在河岸与水匪面对面厮杀。 一想到自家公主殿下和驸马居然为了他们“以色事人”,陆明泽简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很快他就因为杀人红了眼。 沈二沈三和唐虞几人更是不遗余力地吸引柴大山手下的注意力,生怕因为自己不够强大而不被对方看在眼里,最后影响自己主子行事。 翠林苑的房间里,那张圆形曼莎大床上,唐纵酒面无表情。 自从沈磬提出要自己去涉险之后,唐纵酒在所有人里的牺牲是最大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充当的始终是守护者的角色,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唐纵酒,试问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是未来要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将领,更是当年在郗国能迷倒众生的唐小公子,现在居然沦落到要去“勾引”一个满脸横肉的狗男人。 他这辈子再也不想碰女装一点点。 柴大山身材魁梧,肌肉彪悍,眉毛浓密,嘴唇厚实。 他和美人并排坐着,眼睛里发着贪婪的光。 “美人儿,你放心,有了你,我不会要任何人。”柴大山边咽口水边道。 唐纵酒这会儿的怒气值已经过了临界点,他一直试图在冲破药性。 他此刻的容貌,加上冰冷的表情,那何止是一座冰山,简直是一条冰山脉,从头冷到脚,里里外外每一根发丝似乎都洁着冰。 柴大山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美人儿,美人儿!”他猛得双手抱住唐纵酒。 唐纵酒抬手阻止,却因为药物的关系居然抵挡不住! 唐纵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此刻的力气那么小! 下一秒就被柴大山抱了个满怀,唐纵酒全身仿佛是吃了屎一般。 “放开!”唐纵酒怒道。 “美人儿,你好香啊!”柴大山不仅没有放开,还在唐纵酒身上嗅了嗅。 唐纵酒简直没一口吐了出来。 “滚啊!”唐纵酒吼道。 “美人儿,你再叫都没用。” 说完这句话,柴大山抬起那咸猪手,居然往唐纵酒的衣服里伸! 唐纵酒顿时感觉自己似是掉在了一处百年粪坑一般,周围布满了令人作恶的瘴气。 正当柴大山的手摸到唐纵酒平坦的胸口时,唐纵酒内力在那一瞬间恢复,他瞬间将所有内力聚拢在手掌上,猛地朝柴大山胸口打过去。 柴大山在摸到那平台的胸膛时,反应非常快,第一时间就出掌和唐纵酒对掌。 而两人出掌的同时,监视沈磬的护卫突然出手,从屋外飞冲进来。 唐纵酒和柴大山,护卫和沈一,在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就对上了。 “你居然是个男人?”柴大山惊讶道。 唐纵酒现在只想挖他的眼睛,出手狠厉,招招致命。 柴大山多年来在生死间游走,第一时间就明显感到唐纵酒实力之高强,和以往来的普通人完全不一样。 只见唐纵酒手里的袖中剑快速如闪电,以一种肉眼看不见的残影在柴大山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唐纵酒眼神冷峻,如果是普通人,这会儿已经不可能站着了。 唐纵酒自信自己这几刀足够能砍断一个普通人的手臂,可这样的力道居然只在柴大山身上划出几道血痕。 这个认知让唐纵酒不禁严阵以待起来。 眼前的柴大山,纵然是个好色残忍之徒,可不得不承认,他有这个实力。 也难怪之前所有的刺杀都无疾而终,实在是柴大山的实力是唐纵酒所遇到过的对手里最强的。 就他这一身仿佛是铜墙铁壁般的肉体,普通的杀手只有认栽的份。 “你居然还能分心?”柴大山面对唐纵酒,脸上带着难以言语的兴奋。 言罢,他一道凌厉的拳风砸在唐纵酒拿着匕首的手腕。 唐纵酒吃痛,但他没有松手,而是猛得调转方向,将匕首直刺向柴大山的手腕。 柴大山松拳后,居然对着自己的拳头舔了舔。 “我就喜欢带劲的。”柴大山大笑道,“男人我也喜欢!” 唐纵酒不语,内力调至极限,举起匕首对准柴大山的眼睛狠狠刺下去。 唐纵酒气势如山,柴大山不得已呈防守态向后退几步。 “啪——!”的一声,柴大山空手接白刃把唐纵酒的匕首牢牢钳制住。 他甚至对着唐纵酒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 唐纵酒爆发内力,脖子青筋爆起,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对准柴大山眼珠的那只手上。 柴大山眼睛瞪成了一个圆,眼珠子在眼眶不断抖动。 嘴里压着喉咙恶劣道。 “老子要,干,死,你。” 唐纵酒没有被这种毫无意义的话牵动任何情绪,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点上。 由于唐纵酒呈上方,故而能更好地运用力道。 只见匕首一小寸拍一小寸地靠近柴大山的眼珠,可偏偏距离那眼珠只差一毫厘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就这点程度吗?”柴大山大笑道,“你就这点程度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 柴大山额头的如同绳子一般粗壮的青筋一根根爆起,唐纵酒猛然感觉一股仿佛是泰山一般的恐怖巨力从匕首处传来。 “你就等着乖乖地伺候老子吧!” 柴大山大喝一声,原本就粗壮的手臂倏地扩大了一圈。 唐纵酒瞳孔猛得一缩,柴大山的力气竟然还在增大! 唐纵酒飞快地闪身企图躲开柴大山的撞击。 可令唐纵酒没想到的是,柴大山的速度居然也很快! 下一秒,柴大山就直直贴上了唐纵酒,一个大熊抱把唐纵酒牢牢钳制住。 唐纵酒居然一时挣脱不了! 紧接着,柴大山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唐纵酒大叫不好! “砰——”的一声巨响,柴大山抱着唐纵酒来了个凶猛的过肩摔! 唐纵酒顿时两眼冒星,神志在那一刹那产生了恍惚。 下一刻,柴大山一脚把唐纵酒踢到墙壁上,墙壁甚至撞出了一丝丝裂缝。 “噗啊——”一声。 唐纵酒猛地吐出一口血。 “啧啧啧。” 柴大山蹲在唐纵酒跟前,张开手掌抓着唐纵酒的下巴,两根粗壮的手指把唐纵酒的脸颊都掐进了两个洞。 “来杀我的人,没有几十也有上百。”柴大山的语气带着一丝乖张,“你是第一个把我逼到这个份上的。” 他凑近唐纵酒,仔仔细细观察着唐纵酒的脸:“你说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唐纵酒淬冰的眼神突然笑了笑。 “奖励我?”唐纵酒瞬间又出手,“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你……”柴大山刚要说话,突然背后感到一丝杀气,等他再转头,就被沈一一剑捅了腰。 而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反抗,唐纵酒迅速抓着匕首往他眼上划去。 “啊——!” 柴大山发出大叫。 他也许打的过一个唐纵酒,却绝对不是唐纵酒加沈一的对手。 此时整个翠林苑的其他人都被蔺暮辞和陆明泽几人吸引到了河岸,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显然他们也是卯足了全劲儿来拖住对方的脚步。 整个计划之中,唯一出乎意料的是柴大山的实力远比传闻中更为恐怖,好在沈一先处理了那个护卫及时赶到,不然唐纵酒真的很可能出事。 眼睛受了伤的柴大山顿时陷入了疯狂之中。 他一边捂住眼睛一边大叫,血水从他的指尖不住地狂流。 突然,他不再捂眼睛,而是不知道从怀里取出了什么东西。 “小心火器!”唐纵酒大喊一声。 柴大山此时完全顾不上疼痛,用尽全力瞪大眼睛,将火枪对着唐纵酒毫不犹豫开枪。 “砰——!”的一声,墙被打穿一个洞。 而唐纵酒的头就在那冒烟的洞口旁边。 “砰砰砰砰——”四声,整个房子似乎都颤了四颤。 得亏柴大山过度自信,且眼睛已经半瞎,不然如果一开始他就用火器,那唐纵酒直接就瞬间丧命。 火器的子弹是不可能一直有的,因此最后在唐纵酒和沈一的配合下,终于将柴大山给拿下了。 拿下柴大山的第一时间,唐纵酒就给他服食了软骨散。 “你带了多少人?”唐纵酒问沈一。 “五个。”沈一道。 “够了。” 唐纵酒将柴大山死死地捆住:“把人带回去。” 说完,他瞥了一旁的火器。 根据刘长鹏的地位,管辖地之内有火器,只要数量不多,朝廷是允许的。 柴大山这把火器,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唐纵酒拿起火器,和沈一几人一起,把柴大山抓回了唐府。 在临西城西北方有一条路,因为人走的多故而非常平坦,路边竖着一块界碑,上面写着:红林。 红林界内就是水匪的寨子,同样的界碑在临西城附近的河域上也有一块。 整个水匪寨子分陆地和水面两个部分。 陆地部分占据着大半个易守难攻的山头,矗立在崇山峻岭之间,如同一座巍峨的石头城堡,气势磅礴。 寨子由无数块石头和土坯堆砌而成,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腰之上,周围被茂密的树木所环绕,墙壁上布满了瞭望孔和箭塔,显示出防御的严密。 寨子内部道路错综复杂,房屋错落有致,仿佛是一座迷宫,从远处眺望,山寨与周围的山川融为一体,宛如一座自然的要塞。 而寨子的另一边就连着一片大片的河岸,水寨总部就隐藏在深邃的江河之中,像一头狡猾的巨兽,静静潜伏在水面之下。 它由无数艘船只组成,巧妙地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浮动堡垒。 其中央矗立着一座巍峨而雄壮的主船,船身被漆成深黑色,那是水匪头目的居所,也是整个寨子的核心。 水匪们站在那些高耸的瞭望塔上,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仿佛一旦发现有任何威胁,他们就会迅速做出反应。 寨子四周环绕着密集的箭塔和投石器,犹如一道道无形的防线,阻挡着任何敢于靠近的敌人。 此时,一辆木制的推车正在往红林界碑划分的区域走去。 “什么人!”水匪看守在一个看台上对着底下的人大吼一声。 底下推马车的人听见声音,立马放下马车,飞快地跑了。 水匪看守们相互看了一眼,告知里面的管事。 管事走到推车前。 只见木制的推车上铺着一堆草堆,草堆上放着一个正方木盒。 “你,打开看看!”管事对着一旁的手下命令道。 一旁的手下得令,走上前。 他拿起砍刀,对着正方木盒的锁上砍了一刀。 “哐当——”一声,锁掉了。 手下打开盒子,当他看清里面的东西的时候,吓得一哆嗦,整个盒子被他手上的刀给挑在了地下。 管事的目光顺着掉落的东西一路看去,当他看清楚是什么以后,也吓得一哆嗦。 那是柴大山的一双眼珠子。 对方怕水匪们不知道这是谁的,一旁还放着一封信。 信上有一行漂漂亮亮工工整整的毛笔字:寨主轻启。 “东西快捡起来放好!然后都跟我进去!” 管事的完全不敢耽误,立马跑进寨子。 水匪寨深处。 水匪们的水牢建在地下,四周墙壁常年湿漉漉,随时在滴水珠。 这些水牢是专门关押前来打听消息的卧底,以及一些被朝廷策反想脱离水匪的叛徒。 牢房内光线昏暗,只有微弱的灯光勉强照亮周围,水牢中央是一个深坑,里面注满了水。 此刻,一个男人被锁链拴在坑壁上,身体正浸泡在寒冷的水中。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湿漉的头发遮盖着他那苍白的脸,原本健壮的身体长期因为被水泡着而变得异常褶皱。 他从头到脚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伤,身体不受控制地在颤抖,伤口不断腐烂发脓,甚至散发着一股夹杂着河水的臭味。 在水牢上方,坐着一个长相妖艳,身材妖娆,前凸后翘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寨主之一的人寨主,刘琼英。 一个月前,化名为陈昊的陆明灏被查出是朝廷的卧底时,才刚刚向朝廷送了密信。 他当场就被刘琼英抓了起来。 当刘琼英抓陆明灏的时候,陆明灏在第一时间自杀,可是他的速度比刘琼英慢了一步。 刘琼英率先卸了陆明灏的下巴和双手。 之后便是长达一个月的折磨。 刘琼英使尽了各种手段让他说出他的上线和下线,以及密信的内容,可陆明灏就是不语。 这个身形健壮的男人有着一颗钢铁一般的意志。 烙铁灼烧不了他的信念,皮鞭磨灭不了他的毅力,哪怕是这暗无天日的水牢,都无法撼动他坚韧不拔的心志哪怕一分一毫。 痛苦,饥饿,死亡,威胁,折磨。 这个男人亲眼感受着自己的指甲一片片被剥落,皮肤一块块被切割,他疼得再厉害,却也不说一个字。 刘琼英将她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了,每次男人快不行的时候,她就用最好的药吊着他,不让他死去。 然而,回应她的,始终只有男人坚定不移的眼神。 他那双锐利的眼神仿佛是天上的神邸一般明亮,经过这一个月生不如死都不曾减弱半分。 这个男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练就这样一副铜墙铁壁般的心神。 刘琼英对此特别好奇。 她当了水匪寨主那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从来没有人能在他们这里熬过一个月的刑期。 唯有陆明灏。 刘琼英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明灏。 她和陆明灏之间,是彼此欺骗彼此的开始。 如果不是她骗陆明灏,陆明灏也不会在她面前露出马脚。 她利用了自己身为女人的优势,更是利用了陆明灏的恻隐之心。 毕竟,一个真正的水匪,是不会帮助成为水匪玩物的女人逃走的。 她利用了陆明灏的正直和善良。 “原来你的真名叫陆明灏。”刘琼英缓缓道。 地下的锁链突然动了动。 “和你一同被抓的人,已经受不了酷刑把他的上线,也就是你,都招了。”刘琼英笑着说,“你还在坚持什么呢?” 地下的陆明灏又回到了仿佛灵魂出窍般一动不动的状态。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陆明灏。”刘琼英笑着道,“所以来亲自送你上路。” 说着,她向一旁的水匪道:“把他放到行刑地去。” “是。” 水寨的行刑地位于陆地寨子的正中间。 由于常年被血迹冲刷,木制的行刑台全都变成了深红色。 刘琼英没指望把陆明灏公开行刑能炸出隐藏在水匪中的卧底。 她不过是想陆明灏的脑袋挂在钦差大臣的府衙前,给予这位一上任就给水匪们来了个下马威的小白脸一点警告。 前些日子他们三寨一师下整整三个小队全军覆没,令全寨上下都震了一大惊。 刘琼英必须要出这个气。 在水牢里被关了整整半个多月的陆明灏,此时此刻终于见到了太阳。 而他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了皱巴巴的纸一般,阳光下,他甚至睁不开眼。 他被人捆包跪坐在行刑台上。 他闭上了双眼。 坚持了那么久,终于可以解脱了。 (本章完) 第九十章,这次轮到沈磬被人掀了地盘 午时三刻,行刑人高举砍刀,刚准备砍下陆明灏脑袋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叫。 那砍刀堪堪停留在陆明灏脖子上一分,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金光。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管事的气喘吁吁跑到刘琼英身边,把盒子和信递给刘琼英。 刘琼英看完信后,那仿佛是毒蛇一般的眼神死死盯着离鬼门关只差一步的陆明灏。 “那个蠢货!”刘琼英骂着柴大山。 信里写的内容很简单,大致的意思是: 柴大山在我们手上,换陆明灏。 “柴大山那个蠢货!”刘琼英又骂了一句。 行刑人的手还举着刀,目光看向刘琼英。 “看我干什么?!”刘琼英眼睛都瞪圆了,“放人啊!” 随即,大砍刀从陆明灏的脖子上移开,回到它原来的位置。 陆明灏睁开了眼。 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像是一条在丛林中匍匐的毒蛇。 当陆明灏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刘琼英的目光与他在空气中交汇。 你别想逃。 刘琼英想。 柴大山被抓走,陈家所在的河岸线被蔺暮辞带人夺走了地盘,陈家没了柴大山这个靠山,一下子陷入了被动。 一大半河岸线回到了普通的渔民手中,春风城不少产业摆脱了陈家的控制,一时间,蔺暮辞在百姓心中的呼声提高了不少。 另一边,一群官府的人正在强拆听雨楼。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沈磬这回是深切体会到了被人砸店的“痛苦。” 听雨楼这么大一个产业,因为柴大山被他们抓了以后,如今被一砖一瓦几乎拆成了废墟。 这个很容易联想,柴大山从来没有出过事,而唐纵酒被“抓”去了之后,柴大山就出事了,水匪怎么可能不找他们麻烦? 此时,唐姑娘的“尸体”此刻正披着裹尸布躺在听雨楼门口。 沈磬脑海里反复在回想先前她去砸沁香园时候,上官兰倒在门口哭泣的样子。 此刻的沈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天可怜见!”沈磬吸了吸鼻子,“我们听雨楼规规矩矩做生意,老老实实做人,结果就因为歹人好色,最后人也没了,楼也没了!” 只见她两行清泪不断从眼眶中哗哗哗流下,眼角泛红,纤纤玉手拿着一块绢帕遮在嘴上。 那精致的妆容因为泪水哭得要花不花,有些凌乱却又刚刚好,泛红的脸颊显得她我见犹怜。 路过的人时不时都要往她身上瞄一会儿。 “听雨楼前几天还好好的呀,怎么回事啊?” “听说是换老板了?” “啥时候换的老板?” “哎呀,听说姐妹俩一个个天仙似的漂亮,如今死了一个,还能是谁干的?” “不会吧!这样都没人管吗?” “管个屁啊,这种事情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怜哟。”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因为我们不跟陈家人做生意,他们就诬陷我们把人孩子肚子吃坏了! 听雨楼做生意那么久,大家伙谁不知道我们老字号?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他们封了我们的店不说,现在还砸我们店,还有没有天理啦!” 说着说着,沈磬越来越悲怆,俨然是一个被人欺负惨了的可怜妇人。 “这位夫人,你家男人呢?” “对啊,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来面对这种事情吧?” 路边有人问道。 “我和我夫君刚来南方不久,夫君就因为生意走了,他将听雨楼和小姑子交给我,结果没想到啊!” 沈磬痛哭一声,趴在唐姑娘的“尸体”上:“天子脚下,区区一个陈家就如此草菅人命目无王法了吗?” “我说这位夫人,要不算了,你还是去找你夫君吧。” “是啊是啊,这里的生意没那么好做的。” “快走吧,你再这么闹下去,小心自己也性命不保。” 一旁的路人见沈磬实在是可怜,纷纷动了恻隐之心。 “不行,”沈磬突然站了起来,仿佛是一朵寒霜傲立的鲜花,“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在这里作证,我行的端坐的正,陈家人官商勾结,故意陷害我姑嫂俩,还以介绍工作的名义把我们卖到一个叫翠林苑的地方,最后致使我妹妹身死道消,我要告他们!” “翠林苑”三个字一出,众人纷纷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夫人啊,算啦,别到时候你自己也搭进去。” “是啊是啊,你不了解这里,还是算啦。” 众人纷纷劝道。 沈磬站起身,擦了擦眼泪。 “天子脚下!天理昭昭!哪有不为百姓申冤的道理?!” 沈磬说这几话的时候,整个人在阳光下似乎渡了一层光,她那与生俱来的贵胄之气忽然就这样在无形间散发了出来。 说完,她抬起了躺着妹妹“尸体”的推车手柄。 她坚韧不拔的身影一步一步往钦差府衙走去。 每走一步,她嘴里就高喊一句。 “光天化日,目无王法,草菅人命,血债血偿!” 她说得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都透露着一股热血与对抗不公的意志。 她喊得响亮,以至于这一路上吸引了一大批一大批的百姓。 相互询问之间才知道,原来又是一个被翠林苑残害的姑娘。 可如今,这位姑娘的家人,没有选择沉默。 人群中,有的人在摇头,似乎已经预见了这位坚强女子凄惨的未来。 有的人在默默支持,希望她能成功。 有的人在看乐子,春风城很久没有人敢和官府作对了。 而更多的人则在观望。 此刻的沈磬,仿佛是一把欲将这笼罩在南方上空遮天蔽日的巨幕捅出一个洞尖锐刺刀。 这些观望的人在等一个结果,如果有人能带头把这片黑暗捅出一缕阳光,那么就会有前赴后继的百姓跟在她身后。 这将是一股对抗南方官商匪勾结的庞大力量。 “光天化日,目无王法,草菅人命,血债血偿!” 沈磬每喊一遍,那有力的声音似乎是一柄铁锤一般,就在周围所有人心上重重锤了一下。 从听雨楼到钦差衙门,沈磬亦步亦趋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而这句话也传了半个时辰。 周围有越来越多的人跟在沈磬后面。 这招是沈磬临时从上官兰那儿学来的,效果似乎不错。 一群人浩浩荡荡终于停留在了钦差衙门的门口。 沈磬停下脚步,放下推车,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鸣冤鼓前。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沈磬身上。 她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能感染身边人的魅力。 她在众人视线下,双手取出击鼓棒。 下一秒,“咚——!咚——!咚——!” 沈磬一下一下一下,开始击鼓鸣愿起来。 很快,钦差衙门的门口打开了。 众人不免有些紧张。 “钦差大人宣。”官兵站在门口对着沈磬道。 “谢大人。”沈磬弯腰道。 于是,在诸多的目光之下,沈磬走进了钦差府衙内。 此时钦差府衙内,冯廷辉和蔺暮辞已经坐在上堂。 冯廷辉看着沈磬,嘴里带着一丝嗤笑。 春风城多少年了,连个敢反抗的人都没有,所有人都生活在刘长鹏设立的“大同”社会里,安居乐业,过着滋润的日子。 今日居然有个女人来反抗。 冯廷辉觉得好笑。 他敲了敲惊堂木:“来者何人,见到本官和钦差居然不下跪?” 沈磬冷笑:“我的‘跪’,你恐怕受不起。” “大胆!”冯廷辉怒斥一声,“哪里来的刁妇,敢如此目无法纪?!” “来人……!” “冯大人。”蔺暮辞此时在一旁插话,“人命关天的事情,你不先问问案子吗?” 冯廷辉瞥了蔺暮辞一眼。 这个钦差,从上任到现在,做了不少事,早就是刘家人的眼中钉了。 “蔺大人。”冯廷辉笑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啊。” 说完,他对着四周的捕快厉声道:“来人!” 捕快们“哒哒哒”齐齐跑了上来。 “让这位妇人知道,民告官应该先做什么准备?” “是!”捕快们纷纷上前,欲将沈磬按下跪地。 “住手!”蔺暮辞上前一步,面向冯廷辉,“冯大人,我这是在给你最后的机会。” “蔺大人您别开玩笑了。”冯廷辉压根不理蔺暮辞,示意捕快继续抓沈磬。 蔺暮辞掏出怀里的剑,对准冯廷辉的脑袋。 冯廷辉眼皮一跳。 尚方宝剑。 冯廷辉斜眼看向蔺暮辞。 这位钦差从一开始,就是秉着整顿南方而来,说白了,就是对着刘长鹏而来。 以往这样的钦差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偏偏他一直好好活着,甚至能蹦跶到现在。 只能说,他有点保命的本事。 先前他一直不亮出这柄剑,一直和人周旋,而今日却突然把剑亮了出来。 冯廷辉眼睛眯了眯,微微看向沈磬。 难道是因为这个女人? “看不出来,蔺大人也会冲发一怒为红颜啊。”冯廷辉皮笑肉不笑道。 蔺暮辞和沈磬被他这个脑回路给整笑了。 “看来冯大人是深谙此道。”蔺暮辞冷笑道。 “如果蔺大人真的对此女有意,又何必咬下官一口?”冯廷辉的视线瞄在那尚方宝剑上,“下官也不是吓大的,您利用女人来给下官一个下马威,这不合适吧?”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蔺暮辞的声音越来越冷。 “来人!”冯廷辉对着捕快们喊道,“给我把人拿下!” 这场“民告官”的戏码,从沈磬对着百姓们演戏开始,到她踏进钦差府衙关上门结束。 府衙大堂内,根本就没有任何审问案情的过程,也没人关心旁边的“尸体”到底是谁,是怎么死的。 或者说,从沈磬和唐纵酒第一次被带到官府,被污蔑食材不干净开始,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彼此之间拼的是权力,讲的是背景,靠的是后台。 蔺暮辞说给冯廷辉机会,也确确实实是给他一个“活着”的机会。 因此对蔺暮辞和沈磬而言,今日在这个府衙内,他冯廷辉不归顺,就是死。 冯廷辉一死,才能把蔺暮辞在老百姓心里的“公正”真正树立起来。 也只有把蔺暮辞“为民请命”的形象传播出去,才会有人学着沈磬一点点将刘长鹏手下做的“恶”事抖露出来,求一个公道,从而引起“上层”的注意。 一旦引起更上层的注意,才能让他们对水匪应接不暇。 他们就这样握着手中的尚方宝剑,一点点撕开刘长鹏编制的大网。 冯廷辉日子顺惯了,和柴大山一样,根本不认为他蔺暮辞这么一个看上去柔弱书生样子的钦差真的能拿自己怎么样。 “蔺大人,你要明白,这里是春风城,不是……” 冯廷辉话音未落,蔺暮辞手起剑落,在一旁马上就要抓到沈磬肩膀的捕快手腕上划了一个弧度,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尚方宝剑,削铁如泥。 顿时,那捕快的手从手腕上掉落,鲜血顿时直流。 “啊——!”那捕快疼得直叫。 “蔺暮辞你好大的官威!”冯廷辉怒吼道。 “冯廷辉,是你好大的官威!”蔺暮辞道,“你和陈家人联合起来对唐氏姐妹做了什么你不知道?” “我看你是脑子不清楚吧?!”冯廷辉大吼。 唐氏姐妹和陈家人算什么东西? 水匪在南方什么地位,他蔺暮辞会不知道? 和刘长鹏作对是什么下场,他蔺暮辞会不清楚? “我看谁敢抓她?”蔺暮辞的尚方宝剑始终举在半空中,鲜血顺着剑尖点点滴落。 其他的捕快立刻定在原地不敢动弹万分。 “蔺暮辞,你自己要死,别拖着别人跟你一起死。”冯廷辉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她是谁与你无关。”蔺暮辞冷冷道,“你现在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我真的不客气了。” 冯廷辉闻言大笑:“每年我遇到各种各样套我话的钦差,你是最直白的一个,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可笑不可笑?” 也就在这时,突然门口冲进来一群官兵。 见到官兵的样子,冯廷辉笑得更大声。 “钦差大人,看来你和你的相好,今日都到此为止了。” 来的官兵不是别人,而是南方提督刘常胜的手下。 刘常胜是刘长鹏的手下之一。 常年习武,身材高大,面相略凶狠,不怒自威。 既然是“刘”姓,什么身份也就一目了然。 “我倒是不知道,钦差什么时候可以随意斩杀朝廷命官了?” 刘常胜穿着军靴迈着大步子走进了钦差衙门。 他路过沈磬时,仔细端详了沈磬一番。 此时的沈磬因为眼泪而花了妆容,整个人又显得憔悴,衣着在一路拖着推车的路上给蹭得狼狈不堪,故而整个面容有些识别不清。 刘常胜顿了顿,感觉她像是什么人,却又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他走到蔺暮辞面前。 “钦差大臣滥杀无辜,是否也与庶民同罪?”刘常胜面无表情道。 “刘大人是来替冯廷辉出头的吗?”蔺暮辞冷冷道。 “出头?”刘常胜睨了蔺暮辞一眼,“冯大人在南方这几年矜矜业业,如今蔺大人你一来就要被砍头,我来是替冯大人伸冤的。” “刘大人!”冯廷辉向刘常胜行礼道,“下官真的冤枉啊。听雨楼的食材出了问题,导致一个孩子吃了拉肚子不止,下官按律封了听雨楼。之后唐氏姐妹跟陈家人做了什么交易,下官何从得知?” 冯廷辉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扮演的角色给摘掉了。 “蔺大人还有什么话可说?”刘常胜问蔺暮辞,随即又看向沈磬,“区区一个刁妇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 沈磬站在那里,哪怕有些凌乱,可眼神里却一直带着一丝睥睨众生的贵气。 刘常胜与她对视了片刻,气场上居然输了半截。 刘常胜眉头微蹙。 但他没有过多思考为什么一个女人会有这样的气息。 “斩首示众吧。”刘常胜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 此言一出,冯廷辉在一旁笑得很得意。 一旁的官兵上前抓住了沈磬的手臂,而蔺暮辞也不客气,哪只手抓的,砍哪只手。 “来人,蔺大人随意斩杀朝廷命官和捕快,先给我抓起来。” 这种情况下,刘常胜也不客气了。 蔺暮辞出现以后,给他们带来了不少麻烦。 水匪那边最近几日是哀声哉道,一个个都在朝他们喊要蔺暮辞的脑袋。 如今蔺暮辞自己找上门来,刘常胜也就不客气,免得夜长梦多。 官兵们在刘常胜的命令下,连尚方宝剑都不放在眼里,直接把蔺暮辞和沈磬一起抓了起来。 沈磬的眸子越来越沉。 “带走!”刘常胜下令道。 “走!”官兵们把蔺暮辞和沈磬用力地推搡至门外。 也就在此刻,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唐纵酒带着身穿黄色官府的官兵冲了进来。 他一见沈磬被人压着,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 随即,他二话不说,一人一剑将碰到沈磬的两个官兵就地斩杀。 刘常胜见唐纵酒一声不吭就杀了他手下两个兵,怒喝道。 “什么人?!”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蔺暮辞杀人并且没有眨眼 对于沈磬打算在他们抓到柴大山,顺理成章“演”一出姐姐为“妹妹”伸冤的戏码,唐纵酒始终持反对意见。 但是交换人质的信息已经送到了水匪手里。 至于如何交换人质,他们得做好各种准备。 其中,拖住刘长鹏手下官府的脚步就是整个人质对换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 此次南下,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连唐纵酒都牺牲色相使出了“美人计”,而沈磬能做的,就是用“权”了。 在目前的现状下,也唯有利用“唐老板之死”这件事情,来撕开南方官场的一道口子。 既然根本没有人会在意这件事情的“真相”,所有人只会关心“结果”。 那么索性就让这趟浑水搅得更大一些。 只要他们拿到了主动权,那么“真相”是什么,就是他们说了算。 因此,为大局出发,唐纵酒只能妥协,将这把“利剑”交给沈磬去完成。 他负责去找邵星越调兵。 邵星越拿着老爹给的虎符在两日前已经抵达了南方。 唐纵酒等人抓到柴大山后,就把人交给了邵星越。 唐纵酒见到邵星越,根本没时间和邵星越寒暄,把事情一说,立马带着皇家官兵往钦差衙门跑。 没想到刚抵达现场,就看见沈磬被人抓住并且推着走的一幕。 唐纵酒怒意横生,也根本懒得跟对方讲道理。 沈磬是他们能碰的? 谁碰谁死。 面对刘常胜质问,唐纵酒根本懒得搭理。 他一把将沈磬搂在怀里:“没事吧?” 沈磬摇了摇头:“我没事。” “对不起,我来晚了。”唐纵酒揉了揉沈磬的肩膀,“有没有弄疼你?” “没有,我真的没事。”沈磬道。 唐纵酒和沈磬两人旁若无人,只顾自己对话,且旁人根本插不进去的氛围,在钦差衙门大堂内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冯廷辉看着这一幕,眼角突然跳了跳,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刘常胜原本就眯着的眼睛,这下直接眯成了缝。 他心里有个不太好的猜测,可眼下,这个猜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什么人敢冒充朝廷命官?!”刘常胜怒喝道。 哪怕面对的是身穿皇褂的皇家官兵,刘常胜也丝毫不惧。 自己可是提督!从一品!他钦差算什么? “都抓起来。”唐纵酒对着皇家官兵下令道。 “是!”皇家官兵们手上动作整齐划一掏出兵器,将在场所有人都控制住。 所谓风水轮流转,刚才刘常胜仿佛是掌控全局的做派,如今被唐纵酒打得一丝不剩。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抓我?!”刘常胜哪那么容易屈服? “冒充朝廷命官罪无可恕!来人!抓住他们!” 他大喝一声,一旁的官兵也亮出兵器,一时间两边的官兵忽然就打了起来。 唐纵酒见状,忽的一个闪身出现在刘常胜面前,猛地出拳朝刘常胜攻去。 刘常胜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出掌卸了唐纵酒的拳风,化守为攻击向唐纵酒。 冯廷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看傻眼了,以至于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他看向站在一旁落单的沈磬,心里一横,刚要上前抓人,就被获得行动自由,把地上尚方宝剑捡起来的蔺暮辞给刺了一剑。 蔺暮辞这看上去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弱书生,居然胆子还挺大,下手也挺狠。 “啊——!”冯廷辉大叫一声。 下一刻,尚方宝剑的剑尖就直指他的脑门。 冯廷辉一下子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与此同时,刘常胜手下的官兵一个个都被制住,而刘常胜最终不敌唐纵酒,被一脚踢在了墙边,嘴里还吐出了一口血。 “刘大人!”冯廷辉在一旁喊道。 刘常胜可是他的靠山,如果连刘常胜都被制服,那他这次是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冯廷辉想起刚才蔺暮辞说的让他“如实交代”的话,现在想来,对方是一点都没有开玩笑,反而是他自己犯蠢了。 见刘常胜倒地,皇家官兵们迅速上前把他控制住,并带到唐纵酒面前。 刘常胜抬眸对着唐纵酒道:“大人这是何意?” “后面交给你了。”唐纵酒依旧不理他,面向蔺暮辞道。 蔺暮辞颔首。 随即,唐纵酒拍了拍沈磬:“还能坚持吗?” 沈磬颔首:“能。” “去吧,”唐纵酒松开沈磬,“我一会儿出去找你。” 沈磬点点头。 冯廷辉和刘常胜根本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刘常胜突然开口道,“谁给你们的胆子在南方撒野的?!” “放开我!”冯廷辉在一旁拼命地挣扎,“你们放开我!我可是这里的知府!” 沈磬眼神冰冷,走到刘常胜和冯挺辉面前,睥睨着两人,冷冷道:“死前给你们一个明白吧。” 控制刘常胜和冯廷辉的皇家官兵一人一脚将二人在沈磬面前跪下。 随即,四周全部的皇家官兵们纷纷下跪,齐声喊道。 “下官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嘹亮,把冯廷辉和刘常胜直接给震得目定口呆。 堂堂舒凝公主,亲身经历,要什么证据?要什么证人? 她说的话就是证据,看到的东西就是证据,她自己就是最好的证人。 果然是她! 刘常胜此时想的不是别的,而是把消息透露给刘长鹏。 一旁的冯廷辉则直接傻了眼。 公主殿下?哪个公主殿下? 舒凝公主殿下?! 舒凝公主殿下下南方惩治官场? 他对舒凝公主做了什么?! 这是他能知道的事情?! 冯廷辉觉得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祭日。 “公主殿下饶命啊!”冯廷辉此时根本就管不上刘常胜,脑袋磕向地板,“殿下饶命啊!罪臣罪该万死,殿下饶命啊!” “闭嘴。”唐纵酒踢了冯廷辉一脑袋。 一想到先前冯廷辉在自己和沈磬面前嚣张的样子,唐纵酒就想现在直接弄死他。 可小不忍乱大谋,唐纵酒忍住了。 被这样一踢脑袋,冯廷辉不敢说话了,就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 “哈哈哈哈!”刘常胜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沈舒凝公主殿下!哈哈哈哈!” 刘常胜肆意的大笑并没有影响到沈磬和唐纵酒的心绪,这无非是面对死亡前的发泄罢了。 “二位,我死了,还有更多的‘我’,”刘常胜大声道,“你们杀不完!杀不完!” 话音未落,唐纵酒蹲下身,取出布条,将冯廷辉的嘴给堵住了。 当他要堵住冯廷辉的嘴时,冯廷辉忽然大叫。 “我有证据!我有证据!公主殿下饶命啊!” 不管自己以后死不死,冯廷辉至少现在不想死。 “可饶你九族。”沈磬斜眼瞥了冯廷辉一眼。 “谢公主殿下,谢公主殿下!” 很快,冯廷辉被皇家官兵带到了内院。 “将你知道的说出来。”沈磬冷冷道。 刘常胜嘴里被塞着布条,“唐夫人是舒凝公主”这则消息是传不出去了,他双眼充血,嘴里不住地“唔唔”着。 当刘常胜被绑到门外之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蔺暮辞举着尚方宝剑站在他一旁,身后是一身黄衣的皇家官兵。 原先已经散去的百姓们,见到这个场景,此刻又纷纷聚拢了起来。 “快看快看!唐夫人居然平安无事!” “那跪着的是刘提督!” “天啊!旁边的是钦差大臣吗?” “真的是钦差大臣!刘提督被抓了!” 一时间,议论声此起彼伏。 而此时,沈磬会变成了那个柔弱受委屈的唐夫人。 “各位父老乡亲!”沈磬报高声音道,“今日,钦差大人为小女子做主啦!” 众人闻言一瞬间似乎都停止了呼吸。 多少年了,在刘姓统治的南方下,多少人含冤而死,多少人含恨而终。 老百姓们除了顺从,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每当他们对朝廷保佑希望时,一具具钦差的尸体让他们不再敢对这南方的“天”提出一点点的反抗。 而今日,居然有一个女人,真的捅了这“天”一刀。 他们有生之年,能亲眼见到像刘常胜这样的大官束手就擒。 百姓们一时陷入了沉默。 “我蔺暮辞就在此,”蔺暮辞带着一股令人移不开眼的威严,一字一句清晰道,“从今日起,收每一张状纸,听每一位冤屈,查每一桩冤案,还诸位一片青天!” 说完,蔺暮辞高举尚方宝剑,手起刀落,一剑砍下一颗人头。 就见那血淋淋的人头咕噜咕噜滚落至一旁。 “我在钦差衙门等你们!”蔺暮辞高声喊道。 寂静过后,是人声鼎沸的狂欢。 “钦差!钦差!钦差!钦差!” 明明是可怖的画面,百姓们却根本在意不到,每个人的嘴角居然都挂着笑意。 “大人我有冤!” 突然一道人声喊了出来。 “大人我也有冤!” 又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大人我也有!” 一道道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诸位一个个来!排队伸冤!”蔺暮辞说完,转身便走向大堂。 皇家官兵佩刀站在两旁维持秩序。 从现在开始,蔺暮辞有的好忙,沈磬则一声不吭退到人群外,和从衙门里走出来的唐纵酒汇合。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离开衙门,朝唐府的方向走去。 这几天钦差衙门的门槛都被踩破了。 蔺暮辞怒斩两位高官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跟着百姓走进钦差府衙的,不仅有普通民众,更有一些官员。 他们隐忍,等待,直到蔺暮辞出现。 有他们的加入,蔺暮辞手上的工作得以更顺利地进行着。 同时,蔺暮辞收集的“证据”也越来越多。 蔺暮辞所在的钦差衙门,仿佛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发出了敞亮的光芒,吸引着一个个身在黑暗中的人。 当然,这一点光,也吸引到了刘长鹏势力的注意力。 这一日,蔺暮辞刚办完手上的事,和一些其他的官员道别后,回到钦差衙门的房间里休息。 连续多日高强度的工作,让蔺暮辞倒头就睡,连梳洗都懒得弄了。 当夜,明月高照,春天的晚上还带着一丝凉意,微风从窗口吹来,掀起了蔺暮辞床沿的帷幔。 清风徐来,来的不仅是带着春意的风,更是刺杀蔺暮辞的杀手。 那杀手一袭夜行衣,动作轻巧没有一丝声音。 蔺暮辞此时已沉睡,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杀手站在蔺暮辞床前,高举小刀,对准蔺暮辞心脏直直地砍了下去! 然而,那小刀连蔺暮辞的衣服都没有刺破,就堪堪停留在了空中。 蔺暮辞双眼宛如黑夜里的猎豹,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杀手。 钦差大臣会武! 杀手一惊,立马跳起来。 杀手反应快,蔺暮辞反应更快,他猛地一个闪身至杀手面前,“砰砰”两下至攻杀手的下盘。 钦差大臣武艺高强! 杀手同时出脚,与蔺暮辞对招。 蔺暮辞脚上功夫了得,手上也没闲着,他双手出拳快如闪电,对准杀手的脑门直直劈去。 杀手抬臂抵挡,不曾想蔺暮辞居然从手中亮出一柄袖珍剑! 一次两次的猝不及防,令杀手痛失了良机。 随着“哐当”一声,杀手的武器掉在地上,紧接着“噗嗤”一声,利剑入肉,最后“噗通”一声,杀手倒在了地上。 一击不够,蔺暮辞在杀手的脖子上又刺了几下,直到他彻底确定杀手凉透了。 从杀手进屋到死亡,蔺暮辞就没用几个呼吸的时间。 月光下,杀了人且没眨眼的蔺暮辞一改往日里温文尔雅书生的形象,目光犹如利刃,眼神犹如寒冬中的冰霜,冷冽而狠厉。 他拿袖珍剑挑开了杀手的面罩,刺破了杀手腰际的衣服。 一个非常明显的纹身露了出来。 是水匪。 蔺暮辞冷笑一声。 接着,毁尸灭迹一套流程,蔺暮辞做得轻车熟路。 所以蔺暮辞在砍刘常胜脑袋的时候能丝毫没有犹豫,一剑下去,那脖子上的切割面都是整整齐齐平平稳稳的。 这是连万贞帝都不知道的秘密。 蔺暮辞收拾完,将门窗关好,躺在床上,继续睡觉去了。 就在蔺暮辞弄死杀手的同时,不少刺客闯进了唐府。 只不过,都没轮到沈一出手,单单是邵星越给的皇家官兵就把人给收拾了。 同样,众人掀开对方腰际的衣角,露出了水匪的纹身。 “活口给邵大人送过去。”唐纵酒吩咐道。 “是!”皇家官兵领命道。 沈磬见人走远后,对着夜空:“看来我们让闫占鹏去带秦家人过来是正确的。” “嗯。”唐纵酒颔首,“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 与此同时,第三批杀手来到了秦家。 当有人突然从窗户里闯进门的时候,秦思婉吓得除了瞪大眼睛,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她将自己密不透风地裹在被子里,全身不住地发抖。 “哐——”的一道兵器碰撞的声音,秦思婉没有死在杀手剑下。 紧接着就是乒乒乓乓东西破碎的声音。 秦思婉颤悠悠放下被子,令她没想到的是,居然是闫占鹏和杀手打了起来。 她不敢说话,怕给闫占鹏分心,只能继续缩在被子里。 闫占鹏的出现,就说明她应该不会有事了。 很快,杀手被闫占鹏击倒在地,一动不动。 秦思婉是真的吓到了,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景。 “没事了。”闫占鹏身上沾有血腥味,不敢上前。 “我爹娘……”秦思婉颤悠悠道。 “他们没事,你快准备准备,我们今晚就走。”闫占鹏道。 “走?去哪里?”秦思婉问。 “离开春风城,后面可能对你们有危险。”闫占鹏道,“路上再解释,现在没时间耽误了。” “好!” 秦思婉也不耽误,闫占鹏走到房门外候着。 很快,秦思婉便走了出来。 闫占鹏跟着她来到秦府后门。 秦氏夫妻俩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婉儿!”秦氏夫妇见秦思婉,立马跑了过去。 “爹!娘!”秦思婉见二老平安无事,安心了许多。 事实上,秦家人很早就默不作声地将秦府的下人们解散的解散,不愿意走的就安排到了其他的地方避风头。 因此一家三口可以随时随地说走就走。 “好了,我们快走吧,没有时间耽误了。”闫占鹏道。 “是是是。”秦存德护着妻儿跟在闫占鹏身后从秦府后面离开。 趁着夜色,在闫占鹏保护下,几人还算是顺利地来到了唐府。 “公主殿下!” “别行什么礼了,快从地道走。”沈磬安排道,“我再给你们几个护卫,你们快离开南方。” “我们都听您的。”秦存德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这是我的亲笔兼亲自印章的文书,您在郗国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兑换银子,您千万收好了!” “谢……谢谢。”沈磬接过信封。 “那我们走了。” 时间紧迫,秦存德一家人也没再多寒暄,他们留在这里只会碍事。 他们从唐府的密道出去后,在十几位皇家官兵的掩护下,直蹦皇都的方向。 然而,几人没跑多远,在他们身后又出现了一波杀手! “跑!”其中几个官兵停下脚步冲向追来的杀手。 “快跑!”闫占鹏也顾不上别的了,抱起秦思婉就施展起轻功,而其他几位官兵也抱起秦氏夫妇“飞”了起来。 几人速度非常快却带着三个累赘,很快被杀手追上了。 秦思婉紧张得嘴唇都咬破了。 为了拖住杀手的脚步,又有几个官兵冲了上去。 就这样,原本十几个官兵如今只剩下了三个,而杀手还有两人。 最后两个官兵似乎将杀手拖住了一段时间,此时我方还剩下秦氏一家,闫占鹏和官兵一人。 闫占鹏在密林的河道旁,找了一个隐蔽的水洞,水洞上方是粗壮的树枝,下方是流淌的溪水,溪水堪堪没过一个人的胸口。 秦家三口人躲在下面,大气不敢出。 而杀手的脚步声则出现在了附近。 闫占鹏仔细辩解了一下,依旧是两个人。 这批杀手非常厉害,官兵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闫占鹏掂量了一下自己,感觉自己似乎也不一定能杀死对方。 这几个杀手仿佛是死死咬住猎物的狂犬,不把人咬死誓不罢休。 杀手不死,他们无论怎么逃,逃哪里都没用。 杀手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似乎是故意让他们听到,好让他们紧张,害怕,从而露出破绽。 他们似乎很享受捕猎的乐趣,猎物们散发出来的恐惧似乎能刺激到他们的脑神经,让他们为之疯狂。 夜晚,风吹起了“沙沙”声,小溪的流动声,树叶飘起的轻撞声,夜间动物们行走的踩踏声,还有时不时响起的鸟鸣声。 原来月光下的树林是如此热闹。 而此刻,躲在溪流边的众人,听到最响的却是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杀手的脚步越来越近。 “看到你们了,出来吧,”其中一个杀手冷笑道。 “能坚持到现在确实不容易,”另一个道,“我们会给你们一个痛快,也算是给你们的嘉奖了。” 这样下去,几人迟早要被杀手发现。 闫占鹏和那官兵对视一眼。 突然,那官兵直直就冲了出去。 “来的正好!”杀手嘴角咧出了一丝笑意,“受死吧!” 闫占鹏在冲出去之前,还看了秦思婉一眼。 只是一眼,他对着外面喊道。 “如果我这次不死,就娶你做老婆!” 闫占鹏那强势的表白声还停留在水洞前,人却已经如箭一般飞了过去! 秦思婉直接愣了。 秦氏夫妇也傻了。 但闫占鹏这句话说的响亮,这是他壮士断腕一般的豪言壮志,甚至在树林中产生了回响。 哪怕此刻几人面对着生死,秦思婉也不禁脸红了。 我答应你。 如果你活着回来,我就嫁给你。 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她心想。 没有人说话,隐约间是四道你死我活的身影在碰撞,秦思婉根本看不清他们谁是谁,只能远远地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不知道为什么,秦思婉觉得闫占鹏能活着回来。 她坚信。 第九十二章,这个神秘的女人是他弱点 钦差衙门的地牢,这几日,冯廷辉此刻完全没了往日风光的样子。 此刻的他满脸土沟,嘴唇开裂,头发打结凌乱,衣衫褴褛,身上还有不少青紫。 舒凝公主来到南方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 刘家虽然在南方一手遮天,可万贞帝连舒凝公主都派来了啊,她一旦有个什么闪失,十个刘长鹏都不够赔的。 但刘长鹏也不是没有倚仗,他真要谋反起来,整个郗国都要震三震,对万贞帝来说那可是劳民伤财的事情。 哪个皇帝不想名流千史?如果真的和刘长鹏打起内战来,那他就是个昏君了。 两边现在已经剑拔弩张了起来,刘长鹏是为了什么呀?还不是为了刘贵妃的儿子三皇子殿下? 可万贞帝会同意吗? 摆在冯廷辉面前的就是一个巨大的选择。 但对冯廷辉来说,他根本没的选。 先前他要是不求饶,下场就会和刘常胜一样,此刻已经尸首分家了。 留得青山在才有柴火烧。 命都没有了还能做什么? 那之后呢? 其实从他下意识求饶开始,他就没有机会选择了,因为对刘长鹏一方来说,他就是个叛徒。 “吃饭了!”牢头将碗丢进了牢里。 “来了来了。”冯廷辉走上前,接过碗。 他贪生怕死,因此活着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忽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对着牢头说:“今天是不是早了点……?” 话音未落,那牢头突然伸手穿过牢房的木栏之间,手掌死死掐住了冯廷辉的脖子。 冯廷辉被来人掐了个措手不及,整个脖子被抓向外面。 奈何有牢门卡住,他的手太大,根本伸不出去。 伏冯廷辉的眼睛瞪成了死鱼眼,喉管死死被掐住,强烈的窒息感顿时涌上了天灵盖。 冯廷辉两眼逐渐发黑,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杀手的手突然松了。 蔺暮辞一剑刺穿了杀手的身体。 他眼神凌厉,居高临下地瞥向冯廷辉。 “咳——!咳咳——!咳——!” 冯廷辉拼命揉着自己的脖子给自己缓气。 顺过气后,他面向蔺暮辞:“谢……谢蔺大人的……救命之恩。” “所以他们已经把你当成叛徒了。”蔺暮辞道,“你还在犹豫什么?” “是……是的……”冯廷辉的气息还没完全缓过来,“下官,下官自知罪孽深重,只求留我九族之命,不牵连我父母妻儿。” “那得看你提供的情报是否有价值了。”蔺暮辞冷冷道。 “有!一定有!”冯廷辉看了看左右,“不知蔺大人是否愿意屈尊移步,借一步说话?” 蔺暮辞打开牢门,跨了进去。 “刘长鹏一生未娶,”冯廷辉低头说,“但他有一个爱妾,一直圈养着,是他最大的弱点。” “姓甚名谁?”蔺暮辞问。 “下官不知。”冯廷辉摇头。 “那要你何用?” “蔺大人!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蔺大人,像我们这种当官的,谁不会给自己留一条保命的后路?”冯廷辉苦笑道,“我跟着刘长鹏一系做事做到现在,自知一旦皇上迁怒是死路一条,又怎么会没有保我全家的手段?” 这个理由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下官掌一府之令,负责所有的百姓政务,包括户籍。”冯廷辉轻声道,“十年前,下官曾经帮一个女子从黑户转成明户。” 蔺暮辞瞅了冯廷辉一眼。 “原本这是一件小事,可下官发现,刘家人似乎对这女子极其重视。”冯廷辉的声音越来越低,“这种重视里,带着一股万分的小心翼翼。” “明明只是一个黑户,为什么会这么受重视?下官就多了个心眼。 原先,那女子住的地方是下官安排的,下官就利用职务之便塞了个负责打扫院落的佣人进去,吩咐他私底下注意这个女子。 后来有一日,他无意间发现刘长鹏亲自去看那女子。 两人在房间里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就是那种动静,您懂的。” “何以见得佣人没有撒谎?” “那佣人是我的心腹,大人,事到如今我没有必要骗你。” “心腹呢?”蔺暮辞问。 “死了。”冯廷辉低声道,“心腹再次向我传递消息的时候,被人发现,他当场服毒自尽了。那段时间我吓得一连半个月没能睡好觉,直到确定那边没有人知道获得消息的人是我后,我才缓口气。之后那女子被安排到了别的住处,我就无从得知了。” “你真的不知道?”蔺暮辞问。 “下官真的不知。”冯廷辉如实道,“蔺大人,下官说的句句属实。” 蔺暮辞与冯廷辉对视了一会儿,冯廷辉目光坦荡,也确实不像是撒谎有隐瞒的样子。 “把剩下的你知道的事情都交代清楚。”蔺暮辞点头。 “下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冯廷辉颔首。 蔺暮辞示意一旁的人摆上桌椅以及墨宝。 冯廷辉走至桌前,甩了甩根本就不存在的衣摆,坐得端端正正。 他抬手,提笔,宛如当年他意气风发走进科举考试现场一般。 月色透过牢房的窗户,倾洒在他的身上,映出了他年轻时的壮志凌云和龙马精神。 曾几何时,他也是有鸿鹄之志的大好青年,可如今却沦为了一方恶霸。 他的字笔触有力,清晰可辨。 这幅字,当年还受过万贞帝的嘉奖,说他“书法精湛”。 冯廷辉写着写着,眼眶竟然湿润了。 他有负于万贞帝对他的期望和厚爱。 收笔,罢手。 冯廷辉将笔墨纸砚摆好。 “下官所知的,全在里面了。” “你的家人,朝廷会照看好的。”蔺暮辞颔首。 “下官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冯廷辉下跪,朝皇都的方向叩首。 “后会无期了,冯大人。”蔺暮辞言罢,离开了牢房。 在春风城与春阳城交汇处的远郊处,有一座宏伟的庄园,名为刘园。 那是一个宏伟的建筑群,占地面积广阔,气势磅礴。 庄园的城墙高大坚固,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大门宽阔,可以容得下数辆马车并肩而过,上面镶嵌着精美的铜钉和家族徽章,彰显着庄主的尊贵地位。 进入庄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广的庭院,庭院中绿树成荫,花草繁茂,与周围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远处传来潺潺的溪流声,与鸟鸣声交织成一首优美的交响曲。 庭院中央是一座高大的主楼,主楼巍峨耸立,气势恢宏。 主楼的门窗雕刻精美,图案各异,彰显着庄主的品味和匠心。 主楼两侧是一排排长廊和亭台,错落有致地排列着。 长廊蜿蜒曲折,亭台造型别致,与主楼相映成趣。 长廊和亭台之间是宽阔的草坪和花园,草坪上绿草如茵,花园中繁花似锦,偶有几个仆人在摆弄花草。 主楼的正殿之上,一个身穿由蜀锦特制的锦袍的男人坐在一把黄花梨后背交椅上。 他腰际围着金银丝织成的腰带,腰带上配着玉梁金筐真珠蹀躞带,无一不透露着雍容华贵。 他脸庞线条分明,轮廓清晰,犹如雕塑般精致,他的双眼仿佛是深海之中的山河,哪怕只露出一点点都能让人感觉深不见底。 他的鼻梁挺直,嘴唇微抿,他略深的肤色使得他整个人都深不见底,而他那一言不发样子不怒自威,更是令人望而生却。 他就是统治整个南方的土皇帝,刘长鹏。 刘长鹏端起汉白玉制成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不对。”刘长鹏略沉的声音道。 一旁给刘长鹏递茶的下人闻言吓得立马跪地:“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不怨你。”刘长鹏道,“泡茶的,赐死。” “是!”一旁的官兵得令后便退了下去。 “退下吧。”刘长鹏对着递茶的人道。 “是!是!”那递茶的巴不得离开,那腰要有多弯就有多弯。 不一会儿,又有个手下前来禀报。 “什么事?”刘长鹏抬眸问。 “回大人,人跑了。”手下简短道。 话音未落,刘长鹏突然将一旁的茶几狠狠地砸向那手下。 原本平静的房间忽然似是进入了一阵狂风骤雨般。 “什么叫人跑了?!”刘长鹏整个人似乎进入了一种疯癫的状态,“什么叫人跑了?!” 那手下被砸得头破血流,却稳稳当当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刘长鹏一脚向手下的胸口踢去,“连个人都看不住?!” 那手下被踢的口吐鲜血,头晕目眩,却依旧摆好单膝下跪的姿势。 “属下该死。” “该死!”刘长鹏又朝他踢了几脚,“你们统统都该死!全都去死!” 紧接着,刘长鹏拿起周围能拿的所有东西都一个个砸碎,一时间,“乒乒乓乓”的巨响声几乎响彻了整个刘园。 “都通通给我去找!把整个南方都掀了也要给我把人给我找回来!”刘长鹏的命令直穿天际。 “是!”手下得令,人直接消失在原地。 刘长鹏越想越气,此时他眼神狂乱,嘴里时不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他整张脸似乎是换了一层皮似的,脸色苍白,汗水淋漓。 他那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胸口随着呼吸急促而不停地上下浮动,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就在这时,水匪三寨主之一的地寨主走了进来。 地寨主名童玖,是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普通人。 见到这满地的狼藉,他意识到刘长鹏又“发病”了。 而每次刘长鹏“发病”,都似乎和一个女人有关,只是这个女人被刘长鹏藏得很好,根本没有人能知道她一点点的信息。 “滚!”刘长鹏根本不看来的人是谁,开口就吼道。 “给我点人手。”童玖道。 “给老子滚!” 显然,在刘长鹏“发病”期间,他听不进任何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童玖问。 “人跑了!”刘长鹏闻言眼眶里瞬间布满了血丝,“人跑了!人他妈的跑了!” 这个女人是刘长鹏的逆鳞,谁碰谁死,可偏偏这个女人自己跑了。 怪不得刘长鹏要“发病”。 童玖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交换人质的事情虽然重要,可远比这时候触刘长鹏霉头要好得多。 而且说到底,那是刘琼英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事情,他能跑一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好巧不巧刘长鹏在发病,他两手空空回去自然也说得过去。 “那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童玖便转身离开。 可他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刘长鹏叫住。 “你给老子站住!” 童玖止步。 “你给我派人一起去找!”刘长鹏对着童玖吼道。 “我手下的人都支援刘琼英交换人质去了,没有多余的人帮你找人。”童玖道。 “她就是个废物!”刘长鹏怒道。 刘琼英是刘长鹏的侄女,她的父母曾经因为救刘长鹏而被仇家弄死,加上刘长鹏一辈子未娶妻,没有孩子,因此他对刘琼英一直多有照顾。 以至于之后刘琼英说要当水匪,刘长鹏也给她铺好了路。 这是刘长鹏第一次骂刘琼英蠢。 显然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你帮他做什么?!”刘长鹏因愤怒而红肿的双眼瞪着童玖,“都给我叫过来!” 这一叫,可把童玖给难住了。 刘琼英那女人发起飙了,他受不住。 童玖看着已经发飙了的刘长鹏,这疯子他更受不住。 “行行行。”童玖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帮你找人。” 说完,刘长鹏死死盯着他的视线才挪到了其他的地方。 童玖摇摇头,一个个的,惹不起惹不起。 “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滚——!”刘长鹏怒吼一声。 童玖走后,刘长鹏则朝屋子里所有可以砸的东西发泄着自己抵达至巅峰的滔天怒意。 “顾晚庭!天涯海角,你跑不了!” 这一声喊,震耳欲聋。 整个刘园都因为刘长鹏的疯癫而颤抖着,仿佛身处地震一般,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刘长鹏。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哪怕有一人活着就是希望 “驾——!驾——!驾——!” 南方通往皇都的路上,一道背着包的身影正纵马飞驰而过,而身影之后,有几道人影骑马紧追其后。 他是蔺暮辞手下专门负责传信的斥候,名孙桃李,此刻领着重要的信件往皇都报信。 “驾——!” 呼喊声起此彼伏,后面的人仿佛是一头头盯上猎物的鬣狗,紧紧咬着前方的人,势必要将前方之人斩于马下。 前方逃命的人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路,注意力高度集中,所有的感官都放至最大,凡视野所及之处,都在孙桃李思考的范围内。 “咻咻咻——” 夺命的箭矢从孙桃李背后射来。 他根本无暇往后看,凭借着高强度的感知,左右上下躲避一支支夺命箭矢。 紧接着又是“咻咻咻——” 他侧身躲过了左边,又下压躲过了上边,却没法再躲过右边。 其中一支箭矢“噗嗤”一声牢牢地射中了他的右腿。 孙桃李闷哼一声。 可他整体的身形丝毫没有动,始终保持在高速飞驰的状态。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见射人不行,便将目标对准了马匹。 第三次“咻咻咻——” 只闻那马匹仰天“吁——!”的一声,两只前腿高高抬起,马上的人身姿几乎和地面平行向后倒去。 马匹的后腿射中了两箭,不可能继续跑了,那人当机立断踩着马背一跃而起! 孙桃李全力施展轻功,往树林最深处的方向飞去。 而追击他的几人,见他往没有路的地方跑,也纷纷放弃了马屁,一个个身轻如燕朝对方逃跑的方向追去。 背包的人影不敢耽误,看准方向就在树林里不断逃窜。 包里有蔺暮辞日夜整理的,南方各类官员的罪状,和目前所得知的刘长鹏整张网里最全的人物关系。 孙桃李自知自己肩负重任,因此无论如何,哪怕是死也要把消息传递到皇都。 他利用了树林里能利用的一切隐蔽手段,但追杀他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有人找了上来。 他将射中自己腿部的箭矢劈成了两半,以便于他逃跑。 而又他不敢把整把箭矢都拔出来,血腥味太容易暴露行踪。 “快!他在那里!”后面的人一发现了孙桃李的踪影,突然一个加速抽出佩剑就往他身上刺去。 孙桃李转身拔剑抵挡。 两人打斗的过程中,杀手的同伙们都赶了过来。 逃不掉了! 既然逃不掉,那就殊死搏斗! 杀一个是赚,杀两个是血赚! 于是,孙桃李心一横,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体内所有的内力和血液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状态。 一时间,几人居然无法将他斩杀,一来一回的厮杀之下,反而有人被他反杀。 然而,对方毕竟也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终于,孙桃李倒在了几人的腿边。 技不如人,孙桃李闭上眼,决定接受死亡的命运。 只不过,下一刻他听见的是“噗通噗通噗通”三声倒地的声音。 他没死。 孙桃李睁开眼,眼前是一对父女。 父亲背后背着一筐草药,一手牵着女儿,两人正端详着他。 “谢……谢谢您救了我。”孙桃李大喘着气,带着死里逃生的感激,吃力道。 “他们为什么杀你?”男人问。 “江湖仇杀。” 男人没再多问,他看了看孙桃李的伤势。 “拔箭的时候会很痛,你忍忍。”男人道。 “感谢。”孙桃李点点头。 这个男人三两下就把杀手弄倒在地,显然不是普通人,对方既然愿意救自己一把,自己根本没有推辞的必要。 “咻——”的一声,箭矢随着喷溅的血液抽离了他的右腿。 他疼得冷汗直流,却依旧没出声。 随即,男人蹲下身,从篮筐里取出草药直接敷在他的腿上。 顿时一股清凉从腿部伤口处传来。 “感激不尽。”孙桃李咬着牙道。 “无妨。” 男人说着,还从篮筐底下取出一片绷带,非常熟练地把他腿上的伤口包扎好。 “您是大夫?”孙桃李不禁问道。 “不是。”男人淡淡道。 包扎完,男人起身。 “你自己只要不作死,伤口十日之后就会结痂。” 说完,男人带着女孩转身离开。 女孩临走前抽了孙桃李一眼,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爹爹,你为什么要救他?”女孩稚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嗯……为什么呢?”男人似乎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手痒?” “手痒?”女孩没懂父亲的话里有话,摊开男人的大手,将自己的小手搭在上面,弯曲手指在掌上挠了起来。 “妍儿给爹爹挠痒。” “哈哈哈。”男人笑着把女孩抱起来,“谢谢妍儿。我们走。” 父女俩的声音渐行渐远。 而正在休整的孙桃李,目送着父女的背影离开。 这对父女非常奇怪,父亲明明有妙手回春之术却说自己不是大夫,而女儿面对一具具尸体和充满血腥味的自己居然面不改色。 职业习惯让他不得不多思考,可此刻的他根本没有时间做过多的分析。 父女俩走远后,孙桃李找了一具和自己身量差不多的尸体,把自己的衣服和尸体的衣服对换,将其他的尸体处理好之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匆匆离开了树林。 春风城。 这段时间蔺暮辞说到做到,听取记录了每一位百姓嘴里说的每一桩冤假错案,将作奸犯科的官员一一抓了起来,并且用自己的尚方宝剑,当着所有人的面,该砍头砍头。 根据主簿的记录,单单这十日内,蔺暮辞就和其他的官员处理了大大小小三百个案件,抓捕了各类官员二十人。 衙门门口竖着一个足足有一个门头那么高的牌子,红纸黑字,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近日来蔺暮辞斩杀的官员以及其姓名。 其中,七品官员十名,六品官员五人,五品官员四人,从一品官员一名。 一时间,蔺暮辞在此间的声望达到了顶峰。 而被派来杀他的人一波一波也不曾停过,实力一个高于一个,甚至出现了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之人。 当一个个杀手有去无回的时候,对方也逐渐意识到,蔺暮辞还有保命的手段。 水匪们第一个不乐意了,这几日死的都是他们的人,官府的人却都好好的,凭什么? 他们家的柴大山还没赎回来呢! 因此水匪们拒绝给刘家人当马前卒。 蔺暮辞和刘长鹏的对抗已经摆到了明面上,整个唐府的安全措施一再升级,邵星越甚至派了人负责唐府的安全。 所有的事情一切都看上去如火如荼,在往好的方向上发展。 可刘长鹏始终没有出过面。 仿佛这一切对他来说似乎是在扮家家酒一般。 对方那把控全局,胜券在握的样子,给沈磬一行人带上了一层阴影。 而这层并没有笼罩多久,对方便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把答案告诉了沈磬几人。 这一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打更的大爷准备敲完最后一次锣,准备回家休息。 这几日大爷每天都会路过钦差衙门,今日他与往常一样,只不过,这次他路过钦差府衙门口时,居然看见了四具尸体! 大爷吓得魂都没了,意识回笼的时候突然大叫一声,接着他整个人吓得瘫软在地,不敢动弹。 大爷的这一声喊叫,划破了春风城寂静的天空。 蔺暮辞自然听见了动静。 他匆匆来到府衙门口后,脸色顿时铁青了起来。 只见钦差府衙门顶上,挂着四具尸体,四具尸体的脚下,则是一只只死去的信鸽,就连那信都好好地绑在鸽子腿上没移动过分毫。 原本还准备走进钦差衙门,向蔺暮辞揭发各种罪行的百姓和官员们,见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随着蔺暮辞收集的不同人不同官衔的罪状越来越多,前几日,他彻夜将罪证整理好,分别交于几人送往皇都。 此时挂在他钦差门口的四具尸体,就是负责送信的人。 包括他用飞鸽传书传出去的信件。 这些人和信一个不少一件不落地全都整整齐齐摆在蔺暮辞面前,蔺暮辞明白了。 怪不得刘长鹏一直不出面,因为他根本就不担心。 这里是他的地盘,蔺暮辞无论怎么做,消息一个都传不出去。 这是刘长鹏的底气。 “把人都放下来,衙门门口收拾干净。”蔺暮辞命令道。 可再怎么整理,这四具明晃晃的尸体,依旧像一盆从天而降的冰水,浇灭了众人的热情和对未来的希望。 就算此刻死了不少官员,可官员死了,还能再任命,谁知道新任命的官员会是怎样的人? 而眼前这位看上去瘦弱的钦差大人,能活着见到新上任官员出现吗? 有人抬头看了看天,明明是晴天,却总觉得有一层阴霾笼罩在上空。 捕快们将挂着尸体的绳子一一砍断,从伤口上来看,死者身前收到过各种剑伤和刀伤,还有箭矢造成了伤口。 蔺暮辞一个一个将裹尸布盖在他们身上。 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他都记得。 直到蔺暮辞盖最后一个人的时候。 这是一张他根本不认识的脸! 蔺暮辞瞳孔微微缩了缩,随即恢复了悲痛愤恨的样子。 他不能让旁人看出破绽。 四具尸体中,有一具尸体他不认识。 这就意味着,这个人逃脱了追杀的命运。 他记得这个人叫孙桃李,是个颤长隐匿行踪的皇家官兵。 蔺暮辞暗自定了定神。 跑了好。 只要有一个人逃走,他做的这些事情就没有白费。 他盯着这些死去的人,眼里泛着不甘与恨意,眼眶渐渐红了。 蔺暮辞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泛红的眼角,上下唇瓣死死咬着,似乎是在做极大的隐忍。 他旋转轮椅,面朝前方。 “只要我在一天,就为诸位讨一天的公道!” 蔺暮辞大喝一声,语气中带着三分的嘶哑。 他背部紧贴着椅背,双腿并拢,一只手挂在胸前,一只手平放在膝盖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坐得笔直,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就像一根紧绷的弓弦一般全身上下透露着严谨。 而他的目光则平视前方,眼神坚定而深邃,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波动,宛如一尊静坐的雕像,散发出一种威严而庄重的气息。 这样的蔺暮辞看在来来往往的行人眼里,像是一棵扎根于大地的松树,似乎无论风吹雨打,都无法将他弯折。 蔺暮辞这一坐就是一天。 第二天他依旧坐着。 到了第三天,有人被他这股子韧劲儿感染,扫去了对尸体的恐惧,踏入了钦差衙门的大门。 另一边,唐府此时正被官兵包围着。 从接下听雨楼开始,唐夫人拒绝和陈家做生意被带到府衙结果陈家被灭了,被带去翠林苑结果柴大山失踪,拿着“妹妹”的尸体去民告官结果官死了。 到最后每件事情她似乎都参与了,又好像没全参与。 毕竟灭陈家的不是她,抓柴大山的不是她,杀提督的不是她。 可在刘长鹏一方的人看来,这个女人似乎有点邪门又有点不详,毕竟她到哪里,那里就凉凉。 先前在钦差衙门,蔺暮辞出手救沈磬的事情没有人说漏半句,因此配上沈磬倾国倾城的容貌,众人自然会不经意揣测沈磬是利用了权色之术。 这个所谓的唐夫人,此刻也终于被刘长鹏的人“重视”了起来。 一个蔺暮辞也就算了,他带着万贞帝的任务勇闯南方,可这么个女人算是怎么回事? 她何德何能能在春风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对付不了钦差大臣,难道还搞不定一个女人? 此时,唐府的府门大开,官兵们已经冲进了院子。 唐纵酒和唐虞站在院子里,和各个官兵呈对峙之势。 “你是何人?别妨碍官差办案!”为首的官兵头子呵斥道。 唐纵酒是一点都不想和这些人说话。 奈何他和沈磬今日的任务就是托住对方的人手。 他们就赌刘长鹏现在还不敢明目张胆公开和朝廷作对,他郗南的大部队但凡动一下,万贞帝就能给他扣上谋反的罪名,而以叛乱的名头派兵过来。 也正因此,刘长鹏针对他们几人的手段都只是暗地里刺杀以及平日里恶心他们。 偏偏他们根本就不怕这些。 刘长鹏派多少人都是一个有来无回的结局。 这么被沈磬他们咬下去,刘长鹏也会疼的。 于是就有了此刻的一幕。 除了沈一跟在沈磬身边,唐纵酒几人加起来一共十一人,就是整个公主府的所有战斗力。 而对方似乎来了两百人。 唐纵酒的抽出佩剑,一身气场凌厉。 官兵头头对着唐纵酒等十一人打量了一番。 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是普通人。 上官说的对,那个女人有问题,普通女人不可能有这样气质的护卫。 官兵头头朝前一步,今日他得到的命令是全灭,对方既然不想与他多言,他也懒得多说什么。 “拿下!”头头一声令下,周围的官兵“突突突”往唐纵酒几人冲去。 “上!”唐纵酒自然也丝毫不示弱。 电光火石间两方人马打在了一起。 地下通道内,几人清晰地听见了外头打斗的声音。 沈磬的神情多少有些凝重,她并不想唐纵酒受伤,可是如今的情况,不受伤是不可能的。 她看向身后苏芳她们,先前买的下人已经提前解散了,如今也就只有她,苏芳,李嬷嬷和小宇。 小宇一路上原本一直跟着闫占鹏,可闫占鹏肩上的任务越来越重,很多时候不方便带着小宇,之后,小宇便跟在了李嬷嬷和苏芳身边。 因此,他也此刻在地道之中。 “苏芳,我们先前准备的药和绷带都在吗?”沈磬问。 “公主您放心吧,东西都准备着。”苏芳道。 “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沈磬担忧道。 “殿下,驸马一定会没事的。”李嬷嬷在一旁安抚道。 “嗯。”沈磬自己给自己打气,“他不会有事的。” 外头的打斗声愈演愈烈。 忽然,地道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凤之!”唐纵酒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君歌!”沈磬应道。 唐纵酒见到沈磬也不耽搁,抓起她的手就往出口跑。 唐纵酒整个手掌粘嗒嗒的,似乎是占满了血。 “都没事吧?”沈磬忍不住问道。 “没事,都杀了。”唐纵酒语气森冷,周身被一层厚厚的杀气笼罩着,和往日里和煦阳光的样子截然相反。 “陆明泽他们几人应该已经和水匪对上了。”沈磬道。 “嗯,蔺暮辞这会儿也在坚持。” 也许是杀了不少人,唐纵酒此刻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寒意。 “接下来就看我们能坚持多久了。” “嗯。”沈磬道。 交换人质,硬拼硬,沈磬一方根本不可能是水匪的对手。 水匪一波人,哪怕沈磬他们能围剿,也没有力气和刘长鹏的人再战了。 先前他们陆陆续续消耗了一波,蔺暮辞那里干掉一波,送信的人之中再拼掉一波,虽然蔺暮辞的人也几乎全军覆没,但好歹有一个人活着。 沈磬这里也清了一波,这波对方直接来了个大的。 而沈磬他们等的就是这一波大的,这样起码水匪没有外援了。 很快,沈磬和唐纵酒他们跑出了地道外,引入他们眼帘的,依旧是一大批官兵。 沈磬驻足。(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今晚他们不会再流血泪了 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墨洋河河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远处的山峰若隐若现,与江水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如诗如画的画卷。 微风拂过,河水轻轻荡漾,泛起一圈圈涟漪,同时吹起了水匪和朝廷战船上的船帆。 邵星越站在朝廷战船主船的甲板上。 这艘战船名为“远洋”。 它长约五十米,宽近二十米,桅杆高大粗壮,宛如一头巨大的海兽,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散发出一种威严的气息。 远洋号的船体由坚固的铁力木制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漆层,既能防止海水侵蚀,又能增加船体的坚固度。 船头部分呈尖锐的三角形,仿佛一把锐利的剑刃,能够轻易地劈开波涛,引领战船破浪前行。 远洋号的两侧各配备了一排大炮,炮口闪烁着寒光。 邵星越在抵达春风城之后,就一直和唐纵酒单方面取得联系,故而他知晓此次交换人质的事情。 他曾经问过唐纵酒,为什么一个卧底需要他们如此劳师动众去救? “君臣之间,如果这点都做不到,如何让人继续为国牺牲?”唐纵酒道。 邵星越懂了。 因此他主动提出来帮忙,唐纵酒没有拒绝。 他们这边确实人手不够。 “那是你弟弟吗?”邵星越问向一旁的陆明泽。 陆明泽的视力很好,时隔四十天,陆明灏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他眼睛里的血丝瞬间就爬了出来。 邵星越一看陆明泽的反应,心里就有数了。 而且兄弟俩眉宇间有一丝相似。 前方,水匪船帆上的图案和水匪们腰间的纹身一致,是一个骷髅头的样子。 似乎这样凶神恶煞的骨头,能彰显南方水匪雄霸一方的阵势。 水匪主船比起远洋号略小一号,与远洋号不同的是,水匪主船是一艘两头船。 “他们的主船有何过人之处?”邵星越问。 陆明泽向一旁的邵星越解释道。 “那种战船以灵活和速度见长。 “不仅如此,它是还有一种联环舟船。这种船体长四丈,分为两截,前截占1/3,装载爆炸火器,后截占2/3,乘战士。 它们冲撞敌船时,前方勾住敌船,火器爆炸后与敌船同毁。 撞击的同时,联结前后截的铁环自解,后截得以在爆炸前回驶,我们称之为子母船。” “那我们有这种吗?”邵星越问。 “当然!” 提到这个,陆明泽心里就愤恨不已。 “原本都是我们造的!被叛徒卖给了水匪!” 闻言,邵星越的视线继续投向水匪船。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救出你弟弟。”邵星越道。 陆明泽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陆明灏身上。 两方水师停在墨洋河上,中间隔着约十丈宽,仿佛上面有有一条楚河汉界。 刘琼英站在自家的战船上,与朝廷的船只摇遥相对。 陆明灏被捆绑着跪在她身旁,哪怕是对着来解救他的朝廷船只,他都始终面无表情。 “有人来救你了,你难道不高兴?”刘琼英瞥了陆明灏一眼。 陆明灏依旧不语。 刘琼英有时候甚至怀疑陆明灏是不是哑巴了。 她似乎是习惯了陆明灏的沉默不语,她对他很有耐心。 刘琼英今天特地把陆明灏绑在自己身边,就是要让陆明灏亲眼看着来救他的人一个个葬身于墨洋河之下。 这时,刘琼英突然对着邵星越喊话。 “柴大山呢?” 闻言,邵星越朝一旁的人示意。 推搡之间,柴大山被人拎了出来。 此刻的柴大山已经不是“大山”了,整个人似乎被褪去了一层皮,完全变成了一个“小山”。 很显然邵星越的人没有少折磨柴大山。 刘琼英的眼角跳了跳。 就不知道柴大山给朝廷的人吐了多少秘密出来。 她不自觉地瞥了眼陆明灏,并不是每个人能像陆明灏这样硬。 如果柴大山真的说了不少东西,那这个人质就根本没有交换的必要。 交换还没有开始,刘琼英就在思考怎么打退堂鼓。 事实上,和刘琼英想的也差不多,柴大山被抓后,在酷刑之下,将能说的都说了。 只不过,柴大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空有一身彪悍的武艺,却毫无智商可言。 就连刘琼英对他说的话他都没脑子理解,何况是别的事情。 因此邵星越他们从柴大山嘴里套出来的话并不多。 而刘琼英对此一无所知。 刘琼英不知道的事还有一件,就是刘长鹏发病把童玖答应给她的支援调走了一大半去抓人了。 不过,她自己本人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哪怕没有童玖,她也打算和朝廷的水师来一架。 邵星越眯了眯眼睛。 对方既然来了,就不能走。 自家的卧底他要救,对方的水师他也要打。 这次来南方,他可是领了老爹的军令状的。 人唐纵酒能做的事情,他邵星越也可以! 因此,交换人质这件事,就以一种双方无言的默契变成了“决战”。 此时,双方的水师早已列队完毕, 士兵们的目光仿佛燃烧的火焰,明亮而炽热,他们一排排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坚固的石碑,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严谨而警惕的气息。 在邵星越的手指下,“即将战斗”的指示传遍了朝廷部队的每一个士兵脑海里。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邵星越抬脚上前一步,对着刘琼英喊道:“怎么换?” 刘琼英自然也跨出一步:“一人一条小船!河中心换!” 刘琼英边说,边向身后的水匪也传达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行!” 邵星越说完便转头向陆明泽道:“我去换人质,你在船上看情况,全权交给你负责。” 陆明泽颔首表示明白。 今日的墨洋河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不冷不热的天,是个全家出游享受生活的好日子。 和煦的阳光下,邵星越和刘琼英分别从各自的战船跳下,身边带着几个手下和“人质”,踩上小船。 就见两艘小船不断地往中间靠近。 每靠近一点,两旁的士兵们都紧张一分。 终于,两艘小船碰在了一起,两方人马立即陷入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邵星越和刘琼英同时朝前走了几步,他们身后分别站着被绳索捆绑的陆明灏和柴大山,两人身旁都有一个看守在旁边控制着。 邵星越目光锐利,刘琼英神色阴狠,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无形之中擦出了滋滋火花。 沉默片刻后,邵星越和刘琼英同时出声。 “换。” 于是,两方的看守分别带着陆明灏和柴大山一步一步往对方的船上走,双方在这个微妙的时刻达成了暂时的平衡。 明明只是走几步路,时间一分一秒却变得非常慢,每个人的动作都仿佛被放慢了好几倍一般。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这两只小船上,就连呼吸都放缓了好几拍。 终于两边的人质到了面对面的地步。 双方的看守停下脚步。 现在轮到人质们自己动了。 陆明灏一直如死灰般的表情终于略有变化。 他脸色略微绷紧,脚步在不经意间轻缓了起来。 他和柴大山同时抬脚跨过船沿,跨至我方船只上。 当柴大山脚踩水匪船只的那一刻,他不禁松了口气。 而当陆明灏碰触朝廷船只的一瞬间,他突然收回了来,对着我方船只大喊一声。 “杀——!” 说完他身影快如闪电对着刘琼英就冲了过去。 在陆明灏转身的一瞬间,陆明泽与陆明灏兄弟连心,在船头大喊一声:“杀——!” 邵星越瞬间跃起,与陆明灏一上一下同时攻向刘琼英。 而刘琼英的注意力一直在陆明灏身上,当陆明灏缩回脚的一刹那,她当机立断取防守姿势,嘴里亦大喊:“杀——!” 小船上的另外几个人也在同一时刻厮杀在了一起。 只有柴大山还在发愣,没搞清楚战况。 双方身后的战船同时向对方开炮! “呜——!” 随着号角的响起,炮火轰鸣,震耳欲聋。 紧接着陆明泽对着前方大喊一声:“放箭——!” 忽然间,箭矢如雨,划破天际。 “冲——!”陆明泽一声令下。 两方的战船齐齐向对方开去。 下一刻,“轰——!”,两方战船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随着巨大的撞击声,木屑飞溅。 “杀啊——!” 原本站在船头手持长矛的士兵和水匪们此刻纷纷冲向彼此,两方人马激烈交锋了起来,长矛与盾牌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而此时,双方子母船也纷纷下场,带着一船船的炸药轰向对方。 很快,随着“轰轰轰轰”声响彻天空,海面上炮火连天,整墨洋河陷入了混乱之中。 一时间硝烟弥漫,遮天蔽日,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下。 “砰砰砰砰砰——” 陆明灏视死如归的杀意使之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勇猛,他拳拳到肉地砸向刘琼英身上,而刘琼英因为以一敌二一时间陷入被动。 “白痴你在看什么?!”刘琼英对着柴大山大喊。 柴大山这时才反应过来,他立马反应了过来,单脚一蹬,冲向陆明灏。 陆明灏根本不理会即将冲到他的柴大山,他所有的目标都集中在刘琼英身上。 “你这么爱我吗?!陆明灏!”刘琼英大喝一声。 邵星越欲转向柴大山,却被陆明灏大喝:“不管!” 邵星越心一横,继续攻向刘琼英。 “那就一起死——!”刘琼英亦不管邵星越,眼里只有陆明灏。 至此,柴大山和刘琼英对准陆明灏,陆明灏和邵星越杀向刘琼英。 箭雨与箭雨互穿,火炮与火炮对轰,士兵与土匪对砍,剑光交错,炮火和爆炸声成为了四人的背景。 在陆明灏同时被刘琼英刺穿心脏被柴大山集中胸口的同时,刘琼英被邵星越割破喉咙被陆明灏一掌震断了心脉。 陆明灏和刘琼英同时倒地。 邵星越立即提剑转向柴大山。 柴大山没有武器,又有伤在身,骨子里没有陆明灏那么不要命,很快就被处于全盛时期的邵星越击倒在地。 邵星越不得不承认,刚才陆明灏的选择是对的,刘琼英和柴大山,必然是要以刘琼英为先。 往往胜负就在一瞬间。 刘琼英脖子被刺穿,心脉被震断,此时俨然已是强弩之末。 她眼睛瞪得极大,脸上露出一丝与刘长鹏类似的疯狂。 “我们一起死啊!陆明灏!”她笑得疯癫,“死我们也是一起死!哈哈哈哈!” 然而,下一秒,刘琼英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出现了令她不可置信的一幕。 陆明灏冷眸在刘琼英身上扫过,看她的样子仿佛是在看傻子,随后,他单臂撑在船身。 在刘琼英的目瞪口呆之下,陆明灏居然一点点坐了起来! 刘琼英的剑还穿插在他的胸口,他竟能坐起来! 刘琼英整个人都呆愣住,仿佛是一座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邵星越见状立马上前一步扶住陆明灏。 “为……为什么……”刘琼英气若游丝,“一起……死……” 最终刘琼英闭上了眼睛。 至死,她都不知道为什么陆明灏能活着。 “谁要和你一起死。” 陆明灏对着刘琼英说出了这一个月以来的第一句话。 可惜刘琼英听不见了。 邵星越也非常好奇,据他了解,陆明灏被折磨了足足月有余,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仅能在关键时刻保持最清醒的判断,甚至被刺穿心脏还不死。 怪不得连万贞帝都要救此人。 紧接着,邵星越帮助其他官兵把小船上的其他水匪杀死后,几人带着邵星越回到了大船。 从刘琼英死亡的那一刻,朝廷的水师势如破竹,直捣水匪战船黄龙。 而水匪战船死的可是山寨主之一的人寨主! 这一波士气瞬间被打击得降到了冰点。 水匪们一下子群龙无首,很快就失去了对战的意志。 余下的水匪们彻底失去了继续战斗的想法,开始竭尽全力逃跑。 而陆明泽根本不给他们机会,救回了陆明灏,他已无所求,对水匪更是抱着斩草除根的信念。 直至副手在他身边喊:“穷寇莫追啊,大人!” 陆明泽才停止了追击的步伐。 前方就是水匪的地盘了,而他们只是一艘主战船,却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战事,远洋号受到了严重的破坏,此时冲进水匪的地盘,和送死没有区别。 陆明泽缓了缓因气血上涌而止不住的杀意。 “返航——!” 最终他下令回到我方水师的地盘。 这一场对战,好几千人的水匪水师,最终活下来的不过数十人,水匪控制的河域一下子被朝廷夺去三分之二。 怎么看都是以朝廷一方大获全胜告终。 朝廷主战船一层的房间里。 时隔多年,兄弟俩明明就在同一个地方,明明只隔着一条墨洋河,却不曾见过一面。 如今,能活着见到彼此,就算陆明灏再冷清冷血,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而陆明泽见到自己的弟弟更是激动万分。 可此时陆明灏身上都是伤,胸口还插着剑,他想上前给陆明灏一个拥抱,却愣是站在原地不敢动。 “哥。”陆明灏刚才和刘琼英对战,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此刻说话,几乎是气若游丝。 “明灏,明灏!”陆明泽红着眼唤道。 “我回来了,哥。”陆明灏勉强挤出一个不算是笑的笑容。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陆明泽点头道。 “来了来了!”邵星越此时推开房间的门道,“大夫来了。” 陆明泽闻言,立马让出了一个身位。 大夫急急忙忙走上见,见到这样的陆明灏也不惊吓了一跳。 惊吓过后,大夫恢复了镇定,毕竟一直跟着水师行军,大夫见过的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外伤也多一些。 “忍住了。”大夫沉稳道。 这种时候,大夫越镇定,患者对活下去就越有信心。 “来吧。”陆明灏点头。 大夫伸手,在手上套了一圈布条,以防拔剑时,剑刃割伤自己的手掌。 他牢牢地握住了剑刃,与陆明灏对视一眼后,猛地向外一拔。 随着剑尖的脱离,陆明灏胸口处的鲜血澎涌而出。 一旁的助手眼疾手快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纱布按在陆明灏的出血口。 陆明灏疼得双眼一瞬间出现了失明。 当他再次看清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 “明灏怎么样?”陆明泽焦急的声音出现在一旁。 “陆大人您放心,”大夫擦了擦额头止不住的冷汗,“令弟的心脏位置与旁人不同,那一剑只是刺穿了令弟的肩胛骨,而且令弟在中剑的一刹那身子略微倾斜了一点,从而躲掉了要害。” 自家弟弟心脏在右边这件事情,陆明泽是知道的,这也是陆明灏在水匪中保命的最大依仗。 如今这个秘密被揭露,显然陆明灏是不会再深入敌腹了。 “那就好,那就好。”陆明泽一直悬着的心,听了大夫的话,也终于落了地。 “令弟受了不少的折磨,身体亏空得厉害,又受了这一剑,大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虽然不死,却也无法再和往常那般生龙活虎了。” “我知道,我知道,能活着就好!”陆明泽连连附和。 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邵星越在一旁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经历了这样的磨难,陆明灏居然还能活下来,这是何等刚强的意志在支撑。 床上躺着的陆明灏将大夫的话全程听了下来。 支撑他到现在的不是别的,而是来自于那骨子里的血海深仇。 是父母临死前的惨状,是妻儿濒死时的痛苦。 今晚走进他梦里的这些人,应该不会再流血泪了。 第九十五章,苦命之人终将会柳暗花明 话说两边。 当邵星越,陆明泽和陆明灏几人在墨洋河上搏命的时候。 沈磬几人正在密道出口和官府的人对峙着。 官府这边目测有两三百人,捉拿沈磬一行人怎么看都是手到擒来。 “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穿着官服的一个男人冷眸道,“你们到底是谁,从何而来,来南方到底有什么目的,都给我一一交代清楚,或许可以饶你们家人一死。” 话音未落,只听见“咻——”的一道声音,一把箭矢划破空气,射在官服男一旁的树干上。 这是沈三从先前那群人里缴获的弓箭,他觉得还算趁手,就拿来用了。 箭尾在树上抖动,发出了“嗡嗡”声。 “好,很好。”官服男嗤笑一声,“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统统给我拿下!” 官服男一声令下,官兵们纷纷亮出武器冲向沈磬一行人。 唐纵酒的速度比沈三射出的箭还要快。 他的目标很明确,剑指官服男。 官服男挑眉。 多久没有这么敢将他当做对手的人了? 他亦拔出腰际的配剑,迎面接上唐纵酒的招。 “弓箭手!”官服男一旁的副官对空喊道。 “刷刷刷——”弓箭手们,齐齐开弓,一柄柄尖锐的利箭对准了被包围在中间的沈磬一行人。 “放箭——!”副官下令。 然而,弓箭手们的箭矢没能射出去,就听见“噗噗噗——”,紧接着是弓箭手们倒地的声音。 而每个弓箭手们的身上,明晃晃亮着一柄柄箭矢。 “什么人?!”副官呵斥道。 下一秒,一阵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这群官兵的外围,外围出现了一批精锐的皇家官兵部队,反而将捉拿沈磬的官兵们包围了起来。 官服男在和唐纵酒对击一掌后,退回到了自己的队伍当中。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终于,在皇家官兵的一处人群中,看见了指挥官的身影。 蔺暮辞身穿钦差官服,手持尚方宝剑,一步步走出人群,与官服男对视。 “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蔺暮辞缓缓道,“一五一十老实交代自己这些年做了什么事情,也许会饶你们家人一命。” 显然,刚才官服男在对沈磬他们劝降时说的话,蔺暮辞听见了。 听见了却不出现,等到他下令弓箭手万箭齐发的时候才螳螂捕蝉。 官服男微眯了眼。 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不知邵大人可还好?”就算是面临皇家官兵,官服男依旧从容不迫。 整个南方,能调动皇家官兵的,除了刘长鹏就是邵崇德。 而邵星越集结了部队在南方附近的消息,也并没有刻意隐瞒。 只不过邵星越带来的人数不多,故而南方的官员们并不担心。 毕竟往年跟着钦差大臣整治南方的皇家官兵们,都是邵崇德在安排,每次也不会有很多人。 除非刘长鹏真的造反,不然邵崇德能调用的官兵就只能固定在一个标准的数值之下。 官服男很清楚,故而完全不担心。 “不劳挂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蔺暮辞语气冷淡,“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哈哈哈哈!”官服男大笑,“可笑,这句话我该问诸位吧?” “看来你是铁定要和朝廷作对了。”蔺暮辞道。 “蔺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官服男指了指沈磬几人,“这些刁民扰乱春风城秩序,还诬告朝廷命官,致使其含冤而亡。” “蔺大人,这件事情你也有份。”官服男瞥着蔺暮辞道。 “含冤而死?”蔺暮辞嗤笑一声,“你知道他临死前交代了什么吗?” 蔺暮辞抬眸与官服男直视。 “赫连显。” 官服男闻言,先前的气定神闲少了三成。 “你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居然在南方当起了官,”蔺暮辞带着不屑一顾的语气道,“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你当年的裁决文书?” 赫连显没想到冯廷辉居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十五年前,他因科举落榜而对监考官和监考制度不满,认为当时的科举有舞弊现象。 偏偏那年是万贞帝亲自下场监考。 故而赫连显被判坐牢五年,剥夺科举考试的终身。 这件事情蔺暮辞曾经有所耳闻,毕竟那是唯一一届万贞帝监考的科举。 没想到这个当年的考生,居然跑到南方来施展他的“抱负”。 如今的他,不仅不是个书生,甚至还练就了一身的武艺,显然是碰到了什么奇遇。 或者说,是受了刘长鹏的恩惠才会有他赫连显如此的地位。 既然是这样,那么招降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蔺暮辞心想。 可惜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赫连显否认,“既然蔺大人不是来谈和的,那么就别废话了。” 两方人说打就打了起来! 与赫连显一方不同的是,蔺暮辞这边还有沈磬几个女子和一个孩子。 因此这几人始终是众人集火的目标。 而就在两方人再次冲突到一起不久后,赫连显越来越觉得其中有几个人的身手有些熟悉。 当沈一干净利落地抹掉一个官兵的脖子后,赫连显突然想起来了! “皇家暗卫!”赫连显叫出了声,“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人会由皇家暗卫保护? 还是一个女人? 答案呼之欲出。 沈磬看向赫连显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 “我是什么人,你猜不到吗?” 赫连显身形猛地一顿。 就是这一顿,被唐纵酒一脚踢到了一边。 赫连显不怕死。 他第一个反应是,怪不得。 怪不得这个女人明明做了那么多和南方商场,官场对立的事情,可她依旧能完好无损地活到现在。 原来她居然是沈舒凝公主。 赫连显脑子里的第二个反应就是,刘长鹏知道沈舒凝来南方了吗? 沈磬对整个南方,是个最烫手的山芋,刘长鹏目前虽有造反之心,但离真正做好准备还差不少。 她有事,就是万贞帝削藩的最好理由。 她没事,南方就任由她在这里胡作非为? 沈磬见赫连显这个样子,她就知道对方猜出来了。 于是,她丝毫不惧地朝前跨一步。 突然,一道箭矢直直射向她的脑门。 “站住!” 唐纵酒和赫连显同时喊。 赫连显站在原地没动,而唐纵酒已经闪身至沈磬跟前,将那夺命的箭矢挑走了。 “赫连大人,”沈磬并没有被射来的箭矢吓到,一步一步走向赫连显,“不降即死。” 你错了,降不降他都得死。 赫连显心道。 他已经毫无退路可言。 于是,赫连显心一横,彻底放下了“归降”的心思,从他冲向唐纵酒那一刻开始,两方人便开始拼命起来。 正如赫连显不是唐纵酒的对手一般,他整个队伍亦不是蔺暮辞皇家官兵的对手。 很快,赫连显便败阵了下来。 “赫连大人,”沈磬依旧打算试试,“归降朝廷可饶你九族。” “九族?”赫连显突然大笑,“我的九族只有我一人!” 说完,他的袖口中突然冒出一根烟抢,他迅速对着天空就是一枪。 “今日哪怕我死,你们也都陪葬!”赫连显吼道。 “噢?”沈磬嘴角勾了勾,“那赫连大人就好好看看今日你的结局吧。” 半个时辰过后,当最后一个官兵死在赫连显跟前,而援军迟迟没有来的时刻,赫连显便放弃了挣扎。 事实上,沈磬一行人对没有援军这件事也顿感不解。 在他们的计划中,赫连显身后肯定还会有一波人来支援,因此他们实际上分批组了不同人数的队伍,就等着今日和赫连显彼此大战个三百回合。 没想到居然没有援军。 但此时沈磬几人铁定不能暴露任何破绽。 “不……”赫连显不敢相信,“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沈磬道,“刘长鹏就是这么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那我也不会归顺朝廷!”说完,赫连显欲咬舌自尽。 而唐纵酒的速度比赫连显要快上几分,他在赫连显咬舌之前,就把赫连显的下巴卸了。 赫连显一惊。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武功高强,实力蛮横的男人,是传闻中最年轻的武状元,是被舒凝公主一朝毁了前途的唐家小公子,当今的驸马爷,唐纵酒。 他对皇都的消息一直不予理睬,因此对沈磬和唐纵酒的印象还停留在“怨侣”的基础上。 当时他还嘲笑唐纵酒来着,说他现在就是个废人。 可结果呢? 这个“废人”如今把他完全给拿捏住了。 “赫连大人,”沈磬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今日你降,也得降,你不降,也得降?” 赫连显拼命反抗,企图挣脱束缚,然后,就像沈磬说的一样,他根本别无选择。 至此,沈磬一行人再次成功扳倒刘长鹏的其中一个嫡系官员。 赫连显所带的部队全军覆没,赫连显被生擒。 等把密道出口的尸体和血水清理了之后没多久,沈磬收到了解救人质成功,水匪被剿近五千人的好消息。 这对沈磬他们来说,是一个阶段性的胜利。 接下来就等陆明灏回来,看看他能带给自己什么惊喜了。 三日后,唐家议事厅。 “臣叩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明泽陆明灏兄弟俩对着沈磬齐齐下跪。 “免礼。”沈磬虚托。 “殿下,臣不辱使命。”陆明灏站起身,面向沈磬道。 紧接着,沈磬,唐纵酒,蔺暮辞几人,就见到了一份详细而完整的水匪寨子布局图。 水匪里目前的人物组织关系图。 以及他所知道的,还潜伏在水匪寨子中没有暴露的其他卧底。 “恕臣不能将对方的名字告知。”陆明灏道。 “无妨。”沈磬理解。 几人把陆明灏给的情报一一记在脑海里,再将这些情报烧了个干净。 这些详细的情报非常珍贵,但如何送消息依旧是一个难题。 蔺暮辞将孙桃李的事情告诉了沈磬几人。 言罢,他目光有些暗淡:“我们的消息很难递出去。” 如今,钦差府衙,唐府,时时刻刻被人盯着,根本无法传递一点消息。 “但南方和全国的生意还是要做的吧?”沈磬问。 蔺暮辞颔首。 刘长鹏不可能断了南方各个生意往来,因此,他们还是有机会将消息发出去,无非是利用商户。 “这个交给我吧。”陆明灏在一旁开口道。 确实,在水匪那样的环境里,陆明灏还能给朝廷传递消息,出了水匪寨子就更容易了。 对此,众人没有异议。 接着,蔺暮辞说了第二件事。 他把冯廷辉告诉他的,关于刘长鹏女人的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沈磬和唐纵酒对视一眼。 刘长鹏作为一方霸主,居然会有这样的弱点,只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是这样。”陆明灏点头道,“这个女人被刘长鹏一直关着从来不见人。” 陆明灏回想了一下,继续道:“刘长鹏似乎对这个女人有着很深的执念,但再详尽的信息我就鞭长莫及了。” “之前你说的刘长鹏意图谋反又究竟是怎么回事?”沈磬道。 “因为我看到了他们私自建造武器的锻造库。”陆明灏道,“里面我没能更深入进去,但从外面看来,规模非常大。” “锻造库在哪里?”沈磬问。 “就在水匪寨子的最深处,那里有一座矿山,矿山旁边就是刘长鹏的锻造库。”陆明灏道。 “看来,无论如何,只有把那水匪剿干净,意图谋反也好,商会也罢,就都可以按部就班处理。”沈磬道。 “是的。”陆明灏颔首,“刘琼英死了,整个水匪寨子等于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战力,剩下的两个寨主哪怕瓜分了刘琼英的势力,但总人数始终是在减少。” “刘长鹏什么时候亲自下场?”沈磬问,“我们做了那么多事,刘长鹏不可能不知道。” 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答案。 刘长鹏的心思难以琢磨,他或许今日高兴,就忽略沈磬一行人给他造成的麻烦,同样,他也可能因为高兴而彻底和沈磬一行人翻脸。 但无论如何,他们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就目前来说,整顿好之后,下一次就是直接冲击水匪寨子了。 很有可能下一次刘长鹏就和水匪联合,但不管怎样,这一步都必须要走。 众人商讨完毕后,便陆续离开了唐府。 最后,把视线饶回秦家。 那日闫占鹏大胆地告白之后,幸运女神眷顾了他。 他和另一个官兵活了下来。 原本以为是临终遗言,结果没想到真的没死,再次面对秦家人,闫占鹏反而不好意思了。 当秦家二老问起闫占鹏身世的时候,闫占鹏豪情万丈地说了一句。 “我愿意入赘!” 愿意入赘好啊。 秦存德把闫占鹏对自家女儿那小心翼翼的态度看在眼里。 他老人家第一次虽然眼花被骗,但这次闫占鹏拿命护着自己一家人可是实打实看在眼里的。 自己女儿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之后,未来会很难,如今真的有一个愿意全心全意对她好的男人在她身边照顾她,陪伴她,当爹娘的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也许是二老急切想给秦思婉一个稳定的倚靠,加上他们几人又是在“逃亡”的过程中。 秦思婉一个未嫁女,总是不那么安全。 因此,在秦思婉点头同意以后,二老立刻在一个小城镇里,让秦思婉和闫占鹏成了亲。 那是一场简单的婚礼。 “等南方的事情结束后,咱再补一个大的。”秦家二老笑着道。 “爹,娘。”闫占鹏跪在地上,给二老磕了两个响头。 “哎,哎!”秦家二老看着闫占鹏,越看越喜欢。 摆着喜烛的房间内,虽然简单,但喜被,喜帕,喜字无一不透露着温馨而美好的喜庆之气。 这是秦思婉第二次嫁人了,却是闫占鹏第一次娶妻。 闫占鹏这个老憨憨,面对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连站都不会了。 他的目光直直盯着秦思婉。 他怎么就娶妻了呢? 像他这样的土匪,居然还能娶妻。 闫占鹏嘴角的笑意就没停下了过,一个劲儿地在那里“呵呵呵呵”。 这傻里傻气的样子,秦思婉忽然笑了一声。 这一笑,直接把闫占鹏给笑得全身上下两百多根骨头都苏了。 “思……思婉……”闫占鹏磕巴道。 “夫君。”秦思婉柔声道。 闫占鹏拼命地措手,试图掩盖他的紧张。 半晌,最后心一横。 老子抱自己的媳妇不丢人。 三两步走上前,一把将秦思婉搂在怀里。 “夫君……”秦思婉道,“你真的不介意我嫁过人吗?” “嫁过人怎么了?!”闫占鹏道,“我还杀过人呢!” “可是我……我可能……” 秦思婉说得断断续续,但闫占鹏听懂了。 “那么多和离了的女人,都不要活了?没有这个道理,我不看重这个。”闫占鹏将秦思婉搂了搂紧,“我只看中你。” 秦思婉内心一暖,伸手回抱着他。 她没想到,闫占鹏这么一个杀人都不眨眼的莽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居然比她还紧张。 想来也是,自从遇到闫占鹏,这个男人无论什么在哪里做什么事情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什么粗活累活脏活重活一点点都不让她碰。 护她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他那藏不住的心思,就连沈磬都看出来了。 原本秦思婉以为自己会和田莘如一样孤独终身,没想到会遇见闫占鹏。 前几日几人逃亡,闫占鹏只身赴死的一幕深深刻在了秦思婉的脑海中。 闫占鹏高大的样子,像是一道浓厚的墨水,把吴华钦的身影从秦思婉的意识里彻底抹去。 她所有的伤痛被闫占鹏那宽厚的背脊给治愈了。 “夫君,歇息吧。” 秦思婉轻声道。 “媳妇儿……媳妇儿……” 闫占鹏嘴里喊着媳妇,整个人覆了上去。 烛光在一瞬间熄灭了,房间里只剩下两具交织的身影。 哪怕过去的人生再坎坷,苦命之人只要心向阳光,总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老板,您这里还招人吗? 听雨楼重新开业啦! 原本被官府拆掉的听雨楼,居然原地拔起,周围的百姓们都纷纷赶来看热闹。 春风城还没遇到过拆了重建的事儿。 这唐夫人可是独一份。 “这位唐夫人可不得了啊,都以为她要出事,没想到不仅没出事,反而还把听雨楼重新开业了。” “是啊是啊,听说她夫君回来了。” “她夫君好像和钦差大人有点关系。” “可不是,就连刘提督都被斩首了!” “就可惜她们家那妹子没了。” 提起唐姑娘,众人也是一阵唏嘘。 大好年华的姑娘,就这样被人给糟蹋了。 但人死如灯灭,活着的还得朝前看。 原本听雨楼的伙计们在沈磬兑现承诺,遣散了一次后,其中有几个又回到了听雨楼继续当伙计。 钱掌柜依旧是掌柜。 新建的听雨楼,比以往的更气派。 其外墙以深色的木材和青瓦构建,门前悬挂着一块烫金的匾额,上面气势磅礴地写“听雨楼”三个大字。 这可是唐纵酒的真迹。 走进酒楼,一股淡淡的酒香和木头的气息迎面扑来,让人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大堂内摆放着古典的竹制桌椅,上面铺着蓝白相间的细格桌布。 四周挂满了精美的字画,墨色淋漓,展现着文人墨客的才情与风雅。 听雨楼的天花板挑高,上面悬挂着精致的宫灯,灯光柔和,为整个大堂增添了几分温馨的氛围。 四周的木格窗户透进斑驳的阳光,光影在木质的桌椅和地板上跳动,营造出一种静谧而优雅的氛围。 角落里,一盆盆翠绿的盆树静静地守候,为室内增添了一抹自然的清新。 此时沈磬和唐纵酒两个人肩并肩站在听雨楼的大门前。 唐纵酒高大挺拔,身着锦袍玉带,龙纹刺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面庞刚毅而深邃,眉宇间透露出威严与智慧。 举手投足间,仿佛有着从容不迫的气概。 沈磬婉约柔美,身着一袭华丽的霞帔,金银丝线交织出繁复的花纹,宛如天边璀璨的云霞。 她脸庞清秀而端庄,双眸含水,一举一动都如诗如画,流露出天生的高贵与优雅。 他们二人举止优雅,气度非凡,站在一起,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尽显雍容华贵之态。 “那就是唐老板吧?” “怎么看都不说普通的生意人。” “和他妹妹有点像呢。” “你这不是废话嘛!” “诸位乡亲,今日,不仅我夫君从远方归来,听雨楼也重新开业。承蒙各位赏脸,今日的酒水免费!” “好——!” 百姓们听闻叫好一片。 “来来来,大家别客气!” 沈磬笑着吆喝道。 随着一波波人群涌入,很快,听雨楼内就人声逐渐鼎沸,觥筹交错。 大堂内座无虚席,宾客们或高谈阔论,或低声细语,气氛热烈而融洽。 穿梭在桌椅之间的小二们,健步如飞,就连小宇和丁晓晓都托着托盘来来回回走动。 托盘上摆放着各式佳肴美酒,诱人的香气在空中飘散,勾起人们的食欲。 大殿内,不时有笑声和碰杯声响起,整个酒楼就像一个喧嚣的海洋,而每个人都在这个海洋中尽情地享受欢乐的时光。 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市井之气。 “君歌,”沈磬见这热闹的场景不由叹道,“如果没有水匪,南方可真好啊。” “是啊。”唐纵酒也不禁感叹。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两人身旁响起。 “你们还招人吗?” 沈磬和唐纵酒同时朝来人看去。 只见,此人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唇如涂朱,面如冠玉,每一处都精雕细琢,恰到好处。 他身姿挺拔如松,衣袂飘飘,既有文人的儒雅,又不失武将的英气。 他说的话,语气平和,脸上带着笑容,那微笑如春风拂面,温暖而醉人,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 不可谓是一个拥有风华霁月之姿的翩翩公子。 “你想找工作?”沈磬问。 “是的,”他双眼清澈如印着蓝天白云的湖面,“请问您这里还招人吗?” “你确定你想在我这里工作?”沈磬又问了一次。 “是的,我想我确定。”男子颔首。 沈磬不禁再次将男子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 这样的气质,哪怕在皇都,都是世家公子的背景,怎么想,都不可能跑到一家酒楼来做工。 “你会什么?”沈磬问。 “啊……”男子抬头望了望天,“我什么都不会,请问您这里还招人吗?” “……”沈磬朝唐纵酒看了一眼,目光放回男子身上,“你家住哪儿?我夫君送你回家。” “我没有家。”男子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落寞,“请问您这儿的员工,包吃住吗?” “我们这儿不招人,也不包吃住。”沈磬道,“你还是回家吧,你家人正在找你呢。” “我可以学。”男子说完,就朝听雨楼里走去。 沈磬与唐纵酒对视一眼,跟在男子身后。 就见那男子走过密集的人群,来到后院。 他见到丁晓晓正在刷碗,立马走上前,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只见他双手嫩滑白皙,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怎么看都不是能干活的人。 “我来帮你。” 说完,他将手伸进污水里,学着丁晓晓的样子开始刷碗。 沾有菜渍和油渍的脏水打湿了男子的裤管,他也没有理会。 “是这样吗?”男子问丁晓晓。 丁晓晓被这突然跑来帮她刷碗的美男子给吓得不轻。 她刚要站起身,便见到了自家老板和老板娘。 “先生,夫人!”丁晓晓唤了一声。 “去帮小宇传菜吧。”沈磬吩咐了一句。 “好的!” 自家老板娘吩咐了,她自然不理会旁人。 小姑娘动作利索地擦了擦手,快步跑了出去。 那男子则坐在了原先丁晓晓坐的地方,开始一点点认真地刷起碗来。 “你叫什么名字?”沈磬问。 “我叫崔玉树。”男子道,“老板,我不要工钱,只包吃住可以吗?” “行吧,你先洗碗。”沈磬道。 “谢谢老板。”男子笑道。 刘园,主楼正殿内。 刘长青在殿内来回踱步,紧皱眉头。 “哥,你不能不管啊!” 刘长青和身材伟岸的刘长鹏不同,他长得尖嘴猴腮鹰钩鼻,人纤瘦细长。 他此刻的脸上尽显烦躁,对刘长鹏说话的语气也不如往日那般恭维。 顾晚庭失踪了好几天后,刘长鹏才逐渐脱离了发病的状态,但他脑子里只有找人这件事。 此时,刘长鹏正坐在自己的交椅上闭目缓神。 “哥,刘琼英死了!”刘长青道,“我们损失了五千人!” 童玖则站在一旁不语。 顾晚庭逃走这件事给刘长鹏的刺激过大,以至于他不认为刘长鹏现在能有往日里正常的思维。 “哥,弟弟算求求你,你再不闻不问下去,咱每年要损失多少银子?”刘长青加重语气道。 刘长青不是别人,是刘长鹏的亲弟弟,同时也是水匪最大的头子。 刘氏兄弟俩牢牢把控着整个南方的官场和商场。 但比起哥哥刘长鹏,弟弟刘长青的段位弱了不少,不然也不会被沈磬和蔺暮辞联手整治到现在。 一开始是轮不到刘长鹏出手,而现在则变成了刘长青想刘长鹏出手都出不了了。 刘长青对顾晚庭的恨意一时间到达了顶峰。 他不认为顾晚庭只是偶然的出逃,十多年了,他什么时候不能逃,偏偏在这个时候逃? 他也根本不能理解,他哥哥刘长鹏这样一个称霸一方的枭雄能在一个女人身上深情至如此。 女人算什么啊?这个没了还有下一个啊! 刘长青双眼逐渐阴鸷。 他不能让一个女人毁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哥,我有顾晚庭的线索了。”刘长青恳切道。 顾晚庭三个字吸引力刘长鹏所有的注意力。 “人在哪里?”刘长鹏健步如飞,跑到刘长青面前。 “你告诉该怎么解决蔺暮辞和那个姓唐的女人,我就马上带你去见她。”刘长青道。 “人在哪里?!”刘长鹏根本不和刘长青讲道理,那强大的气场通过内力穿透了刘长青的身躯,使得刘长青虎躯一震。 是了,顾晚庭出逃的那日,刘长鹏连刘琼英都不管不顾,自己这个亲弟弟在他心里又有几分重量? 都是那个姓顾的! 刘长青越想越愤恨,他自己死了还不够,当妹妹的还要来影响刘长鹏。 刘家是欠了他们家的?! 见刘长青不语,刘长鹏猛地抓起他的衣领。 “人!在!哪?!”刘长鹏语气愈发阴狠。 “咳……”刘长青被刘长鹏这么一拎,呼吸瞬间困难了起来,“咳……马……马上就到……刘园了。” “噗通——”一声,刘长青因为刘长鹏突然松手,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不断咳嗽。 “咳咳咳……” “你最好把人给我送回来了。”刘长鹏冷冷道。 “当然……当然……”刘长青这一口气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半柱香后,有下人回禀说人送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刘长鹏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 而刘长青也长吁了一口气。 他揉了揉刚才被刘长鹏拎起衣领时被拳头顶得生疼的胸口。 他从未有过如此一刻希望顾晚庭出现在刘长鹏身边,不然按照刘长鹏这样情况下去,他的霸业根本不可能完成。 他和刘长鹏沉迷女色不同,他刘长青有实力,有野心,未来是万人之上的圣人。 他怎么可能驻足在这种境况之下? 边想着,刘长青的眼神死死盯着门口。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长着一张如同精致瓷器般的容颜,白皙无瑕,她的双眼犹如秋水长天,嘴唇更是娇艳欲滴,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出一种迷人的笑容,令人心醉。 她身材窈窕玲珑,曲线优美,长发如瀑布般流泻下来,乌黑亮丽,闪烁着健康的光泽。 “顾晚庭!”刘长鹏怒吼一声走向前。 而顾晚庭却被刘长鹏这骇人的气势下得后退了几步。 刘长鹏突然停住脚步。 那双宛如猎豹觅食般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顾晚庭,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顾晚庭。”他沉稳地唤了一句。 顾晚庭没有说话,依旧站在原地。 “你还愣着干什么?!”刘长青皱眉道,“还不快过来!” “你闭嘴!”刘长鹏对着刘长青怒吼一声。 刘长青收声。 “过来。”刘长鹏再次说道。 顾晚庭这次迈出了脚步,可每走一步,身体似乎都微微在颤抖。 直到他迈出最后一步,停在刘长鹏跟前站定,才稍稍镇定下来。 “我……” 话音未落,只听见非常简短而脆响的一声“咔嚓——” 顾晚庭的脑袋就从脖子上荡了下来,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机。 刘长鹏把“顾晚庭”的尸体往旁边一丢,面向刘长青。 “顾晚庭人呢?”他冷冷问。 刘长青对刘长鹏杀人如踩蚂蚁一般轻松,甚至不经过任何思考的样子吓了一跳。 哪怕当了水匪头子那么多年,朝廷来的官员他刘长青也杀过不少人,可依旧被刘长鹏这样面无表情杀人的样子给震到了。 “她不是吗?”刘长青满脸惊讶道,“她就是顾晚庭啊。” “你耍我?”刘长鹏说着,周身的气场越来越冷,“顾晚庭人呢?!” 说完,他一把掐住刘长青的脖子,居然直接把刘长青给举了起来。 “寨主!”童玖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直到刘长鹏说翻脸就翻脸。 他大步上前,双手抓在刘长鹏的前臂上,试图让刘长鹏松手。 然而,哪怕童玖用上了内力,刘长鹏的手臂看上去都似乎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刘长青两只手不断拍打刘长鹏的手背,脸色顿时发青。 “哥……!”刘长青说话越来越艰难。 几个呼吸之后,刘长鹏松了手。 刘长青倒在地上,没了半条命。 “我最后问你一次,”刘长鹏冰冷道,“顾晚庭人呢?” “我……我也是听……下人禀报……”刘长青立即推脱道,“咳咳……哥……我一听到风声,立即……就把人带来了。” 事实上,是刘长青提前吩咐人找了一个和顾晚庭九成相似的女人用来哄骗刘长鹏的。 只不过,出乎刘长青意料的是,刘长鹏见到人没超过片刻,就发现了这个女人是冒牌货。 这速度也太快了。 所以这究竟是为什么? 在刘长青看来,他找的女人和顾晚庭根本就没有任何差别。 但此时此刻,他怎么可能承认是自己派人去找的? 刘长青用力咳了几声后,缓了缓道:“我真的不知道这女人不是顾晚庭。” 刘长鹏利刃般的视线在刘长青身上停留了片刻。 主楼大殿内一时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寂静。 “下不为例。” 说完,刘长鹏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合上眼睛,平复心绪。 刘长青实在是想不通! 他坐直身体,双目圆睁。 “哥,我的亲哥!” 他忍着窒息带来的撕裂喉咙的痛感,大声喊道:“你不能为了女人就不管你弟弟啊!整个南方再这样下去,就要被掀了!” 刘长鹏没有理他。 “哥,你还记得爹娘临死前对你说了什么吗?!”刘长青继续吼道,“你答应他们二老要好好照顾我的!” 闻言,刘长鹏睁眼。 他冷情的目光瞧向不知道是因为窒息还是因为激动,面色潮红的刘长青。 “一个钦差和一对夫妻你都搞不定。”刘长鹏此刻终于说了句正常的人话,“废物。” 见刘长鹏似乎恢复了,刘长青根本顾不上被骂“废物”。 只要刘长鹏变回原来的那个刘长鹏,他刘长青是“废物”又怎样? “哥,是,我是废物!”刘长青此时连刚才差点被弄死的痛都忘记了,“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刘长青作为郗国最大盗匪组织的头,在自己哥哥面前居然是如此一个怂样,这点是童玖万万没想到的。 往日里,刘长青在他们几个部下面前,完全是一副指点江山,胸有成竹,心狠手辣的样子。 可此时此刻呢? 刘长青因为刘长鹏的“罢工”,连在自己部下面前露出了马脚都顾不上了。 童玖在心里不免对刘长青产生了一丝鄙夷的同时,又产生了一丝疑虑。 顾晚庭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对刘长鹏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甚至可以为了她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说丢就丢? “哥!哥!”刘长青他手脚并用爬到刘长鹏跟前,“整个墨洋河水域每年能创多少收益?整个刘家吃的穿的用的,哪个没有水匪的功劳?是不是?哥?哥!” 刘长青慌了:“你真的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弃兄弟于不顾啊!” 刘长鹏冷笑。 “这么多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用啊,刘长青。” 刘长青闻言神色一滞。 刘长鹏居然当着外人的面下他的面子! “还有,”刘长鹏顿了顿,“谁跟你说顾晚庭是女人?” 刘长青:!!! 童玖:!!! 1,顾晚叶和顾晚庭都是男人。 由于各种原因,只能暂时把兄弟俩变成姐妹俩。 第九十七章,是她勾引的你,带坏的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刘长鹏觉得顾晚叶处处比别人好。 她长得比别人好看。 她身量比别人高挑。 她声音比别人好听。 她动作比别人优雅。 她脑袋比别人聪明。 她从头到脚每一处都比别人都顺眼。 这令刘长鹏非常不解。 那一年,万贞帝还只是一个皇子,她的妹妹刚成为万贞帝侧妃不久。 那一年,刘长鹏十八岁。 一日,万贞帝和刘长鹏在酒楼里吃席。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万贞帝喝了一口酒道,“你妹妹都嫁给我了,你怎么还不成亲?” 刘长鹏举着酒杯,酒水里倒映着他英俊潇洒的脸。 忽然,他的脸变成了顾晚叶的脸。 刘长鹏一惊,酒杯掉在了桌上。 “我说,”万贞帝笑道,“怎么一提成亲,你紧张成这样?” 刘长鹏摇了摇头:“女人有什么好?” “女人有什么不好?”万贞帝反问。 “呱噪,爱哭,全身上下没根骨头。”刘长鹏道。 “女人爱你才会叨念,爱哭才需要怜惜,没骨头还需要疼爱。”万贞帝道,“哪里不对?” “不对。”刘长鹏捡起酒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一次,酒水里始终是他自己的脸,顾晚叶没有出现。 “都不对,”刘长鹏一饮而尽,“哪哪都不对。” “兄弟,”万贞帝看着刘长鹏,“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刘长鹏又喝了一口,“我怎么可能有事?!” “算了算了。”万贞帝道,“我也不逼你,你自己爱咋样咋样。” 第二日,顾晚叶照常来到刘府,打理刘府的花园。 只不过,这是顾晚叶最后一次打理刘府花园了。 因为刘府出了一位侧妃,地位不同往日,这里里外外曾经用过的人,自然要换一批了。 夕阳下,顾晚叶做完最后一次呵护,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你要走?”刘长鹏出现在顾晚叶身后。 “是的,刘少。”顾晚叶转身,朝刘长鹏行礼,“今日是最后一次打理了。” “离开后你要去哪里?”刘长鹏问。 “天大地大,自然有很多地方可以去。”顾晚叶笑着道。 夕阳的余晖撒在顾晚叶身上,仿佛给顾晚叶镀了一层金光,是那么得耀眼。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顾晚叶要离开,并且再也见不到的那一刻,刘长鹏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许走。”刘长鹏道。 “刘少,”顾晚叶抬眸与刘长鹏直视,“您没有留下我的理由。” 刘长鹏的双眼在顾晚叶的眼睛上来回转动。 半晌,顾晚叶见刘长鹏不语,便行礼离开。 可顾晚叶刚迈出一步,就被刘长鹏抓住了手臂。 “我说了,”刘长鹏语气减重,“不许走。” 顾晚叶回头,见刘长鹏始终盯着自己,她叹了口气。 “刘少,你可知?”顾晚叶将自己的手搭在刘长鹏的手背上,“我不太正常?” 刘长鹏闻言整个人如被雷劈了一般,那只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顾晚叶自嘲一笑,也不再言语,便转头离开了。 刘长鹏呆愣在原地。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癖好! 是的。 为什么他从来对女人没有半点兴趣,却对顾晚叶越来越有感觉? 因为他特娘的也不正常! 顾晚叶在刘长鹏眼中的身影越来越小,刘长鹏忽然朝她跑了过去。 “顾晚叶!”刘长鹏大喊一声。 顾晚叶摇了摇头,她停住脚步,想跟刘长鹏说清楚。 “刘少,你……” 然而,顾晚叶的话淹没在刘长鹏结实的胸膛中。 顾晚叶的心跳突然加速了起来,和刘长鹏剧烈跳动的心脏一样,噗通噗通噗通…… “你断我也断,老子特娘地看上你了!” 刘长鹏直白道。 顾晚叶的呼吸都停住了。 突然,一道尖叫声在两人身旁响起。 “你们在干嘛?!” 尖叫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旖旎,两人下意识分了开来。 刘长鹏放眼望去,居然是刘府的当家主母,房淑静。 房淑静看向她们两个人的样子,仿佛是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一般。 哪怕郗国民风开放,可刘府,刘家,作为皇室的亲家,这种事情不正常的事情是绝对绝对不可以发生的。 刘长鹏又是长子,将来要继承整个刘家,是要成为刘家当家人的! 他怎么可以? 别人家她房淑静管不了,但只要在刘家,就绝对不能有任何不正常的存在。 在房淑静看来,顾晚叶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存在。 是不可以容忍的存在。 是必须要消灭的存在。 房淑静坚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有一点点的念头。 她的儿子怎么能有这种恶心人的念头? 绝对不可以! 房淑静的眼神逐渐阴冷。 她一步一步走到已经隔了一丈远的两人面前。 明明已经分了很远了。 可房淑静依旧被刚才那一幕深深给刺痛了。 她的大脑由于过于刺激,选择性忽略。 “你既然已经收拾好东西了,怎么还不走?”房淑静对着顾晚叶道,语气里带着丝毫不隐晦的厌恶。 “打扰了。”顾晚叶被这样厌弃的眼神看着,也多少有些不舒服。 她知道自己这种人在别说是大户人家,哪怕是普通人家眼里,都是过街老鼠。 有钱人可以这样,那是有钱人在玩。 她这种是令人作恶的存在。 被房淑静憎恶的眼神驱赶着,顾晚叶加快了逃离的脚步。 顾晚叶是不正常这件事,她一直隐藏得很好,从未与人吐露过心声。 刘长鹏是她不可言说的埋在心里最大的秘密。 如今,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揭发,顾晚叶甚至可以想象自己在皇都被人驱赶的样子。 皇都是待不下去了。 顾晚叶心想。 “你站住!”刘长鹏迈开脚步,欲跟上顾晚叶的脚步。 别过来了! 顾晚叶内心在呐喊。 求你了!给我一条生路,别过来! “刘长鹏你给我站住!”房淑静怒吼声亦从顾晚叶身后传来。 回去! 刘长鹏你回去! 顾晚叶脚下的速度不禁加快。 “顾晚叶!”刘长鹏的声音还从顾晚叶身后传来。 顾晚叶没有理会,她不敢,也不能。 “刘长鹏!你爹找你说从军的事情!你连从军都不想了吗?!”房淑静大喊道。 是的! 回去! 从军! 顾晚叶埋头往前跑。 在她看来,临走前能得到刘长鹏一个拥抱,和那句“看上你了”,这辈子也就死而无憾了。 刘长鹏最终还是被房淑静拖住了脚步,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顾晚叶远去的身影上。 “啪——”的一声巨响。 刘长鹏的脸被打歪了。 房淑静从小没打过他,这是第一次。 “是她勾引的你,带坏的你。”房淑静这句话似乎是自己在说服自己,“我不怪你,儿子。” 刘长鹏冷笑:“你怎么不说是我勾引的她?” “是她勾引的你!”房淑静大叫道,甚至失去了一个当家主母应该有的冷静。 “你儿子我有病!”刘长鹏同样叫道。 “你没有!”房淑静简直怒不可遏。 “无论你怎么骗你自己,”刘长鹏往刘府的书房里走去,“我有。” 房淑静望着刘长鹏离开的背影,眼神越来越阴鸷,嘴里不住道。 “你没有,你可以没有,我不会让你有。刘家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只能是她勾引的你。” 说完,房淑静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事情的发展,和顾晚叶想的一样。 她第二天出门给另一家打理院子的时候,被告知对方解雇了自己,给银子时候,那管家还是直接丢在地上的,仿佛她顾晚叶是什么脏东西。 第二家和第三家的反应也一样如此。 傍晚,她回家的时候,还被人丢了垃圾。 “你好恶心!” “去死啊。” 顾晚叶没有说话。 回到家中,顾晚庭走上前,担心地看着她。 “姐,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顾晚叶摇摇头,“只不过我们可能得搬家了。” “我们在皇都过得好好的,怎么就要突然搬家了?”顾晚庭不解道。 “对不起,晚庭,是我不好……”顾晚叶难过道,“我连累你了。” “我不怕连累,姐,你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好一起面对啊。”顾晚庭道。 “我……” 顾晚叶有些犹豫,她从未告诉过顾晚庭自己不正常的事情,她怕顾晚庭受牵连。 可她还是波及到了顾晚庭。 事到如今,刘府把她不正常的事情传了出去,皇都是真的不能待了,而顾晚庭也迟早要知道。 想来想去,顾晚叶最终还是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什么?!”顾晚庭听完,简直不可思议:“姐姐你……” “对不起……晚庭……”顾晚叶说着说着,眼睛有些泛红。 顾晚庭上前一步,给了顾晚叶一个拥抱。 “没事的,姐姐,”他拍了拍顾晚叶的后背,“你有我,我们是姐妹,不是吗?” “晚庭……”顾晚叶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姐妹俩的家门突然被踹了开来。 两人不禁往门口望去。 一伙拿着棍棒武器的人直直闯了进来。 “你们要干什么?!”顾晚庭怒道。 “干什么?”为首的一个在姐妹俩身上扫视了一番,“谁是顾晚叶?” “我是顾晚叶,你们到底要做什么?”顾晚庭上前一步,将顾晚叶护在身后道。 “左眼有泪痣的是顾晚叶,”为首的朝着顾晚庭看了一眼,“你走开。” 说完,他朝身后人命令道:“把她给我拖出去!” “你们住手!”顾晚庭冲向一旁要抓顾晚叶的人。 顾晚叶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这里可是皇都!” “做什么?”为首的对着顾晚叶,带着厌恶道,“你惹了不该惹的人,有人要你消失。” 此言一出,姐妹俩都愣住了。 就因为一个拥抱和一句告白吗? “拖出去拖出去。”为首的也不废话,下令道。 一旁几个人刷刷刷冲了出来。 顾晚叶和顾晚庭姐妹俩哪里是这群人的对手。 短短几个呼吸,顾晚叶就被人抓住往外拉。 “放开我姐姐!”顾晚庭拖住一个人的脚拼命往里拽。 “你滚开。”为首的一脚把顾晚庭踢到一旁。 “晚庭!”顾晚叶大喊一声,“快跑!” 几人速度很快,就把顾晚叶拖走了。 “姐!”顾晚庭吃力地爬起来,跟着那伙人身后跑。 “放开我姐!” 她用力大喊。 为首的见她烦,找了人拖住了顾晚庭的脚步。 “姐!”顾晚庭哭喊道,“求你们了!放开我姐!” “你姐就有病,不正常,她勾引刘家大少爷,刘家人不可能放过她的。”打手说道,“你还是老实点,早点离开这里。” “我求求你,求求你,你放我过去,求求你!” 顾晚庭跪在打手面前,脑袋一下下磕向地板,没几下,她脑袋上就磕破了皮,开始流血。 “你去也没用,弄不好跟着你姐一起死。”打手道。 “不……我……” 话音未落,远方传来顾晚叶凄厉的惨叫声。 “姐!”顾晚庭顾不上打手了,立马起身跑向前,可打手死死拦住她不动。 “我求求你啊!我给你当牛做马,我求求你!让我过去!”顾晚庭哭喊道。 “你一会儿过去,还能给你姐收个全尸,这会儿过去,全尸都没有。”打手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我今天和你说这么多,也是看在你和你姐往日里人还不错的份上。” “求你了……!我求你了!”顾晚庭继续磕头。 然而,无论顾晚庭怎么恳求,打手始终没有放她走。 直到顾晚叶没了声音。 “姐——!” 顾晚庭连滚带爬地跑到前面。 此时,顾晚叶已经没了生息。 “啊——!”顾晚庭跪在顾晚叶身前,“啊——啊——” 她的喉咙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发声。 打手们完成了任务,也不理这两人,便离开了。 “啊——”顾晚庭抱起顾晚叶的尸体,哭得泣不成声。 “啊————!” 号啕大哭的哀嚎声划破了天空,似是要传向云层之外。 等刘长鹏来到顾家的时候,顾家已经人去楼空。 而此时万贞帝的夺嫡之路已经开始了白热化,刘长鹏根本脱不开身。 直到万贞帝正式登基,刘家一举列为功勋家族并前往南方驻扎,离顾晚叶的死,已经过去了三年。 一日夜晚,刘长鹏遭遇了刺杀。 这三年来,刘长鹏杀人无数,仇家遍地,遇到刺杀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令刘长鹏没想到的是,杀手居然是顾晚庭。 顾晚叶是刘长鹏心中的朱砂痣,也是刘长鹏一直未娶的原因。 房淑静一次次给他相亲,他全都拒绝,甚至有一次直接做主给他娶妻,结果被他直接掀了喜堂。 之后整个郗国再也没有女子敢嫁给他刘长鹏。 这让房淑静恨得牙痒痒。 而三年来,刘长鹏再忙,也从未停止寻找过顾晚叶。 可顾晚叶仿佛是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信。 因此,见到顾晚庭的这一刻,哪怕她是来杀自己的,刘长鹏也带着一丝雀跃。 “顾晚叶呢?”刘长鹏问。 顾晚庭根本不想跟刘长鹏说关于顾晚叶的任何事,一个字都不想提。 顾晚叶惨死的样子日日夜夜萦绕在她心头无法消散。 她知道,只有刘长鹏死,才能让自己安生。 所以,哪怕顾晚庭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是刘长鹏的对手,可她依旧找到机会出手了。 而事实上,顾晚庭也确实不可能杀死刘长鹏。 “顾晚叶呢?”刘长鹏控制住顾晚庭,再次问。 顾晚庭不语。 “顾晚叶呢?!”刘长鹏的耐心告罄。 顾晚庭原本想带着顾晚叶已死的消息去阴间,但她突然觉得,凭什么刘长鹏这个罪魁祸首什么都不知道,稳稳当当过了三年,坐享一切荣华富贵? 是的,她刘长鹏凭什么? 于是,顾晚庭开口道。 “她死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 刘长鹏突然吼道:“不可能!” “不可能?”顾晚庭冷笑,“你们刘府派了一群人,活活把她打死了!” “不可能!”刘长鹏怒道,“我娘答应过我,只要我一心辅佐皇帝,她就不会找顾晚叶的麻烦!她答应过我的!” “你要不要看看她的尸体?”顾晚庭继续刺激刘长鹏,嘴里带着一丝报仇的快意,“就是你娘派人,杀了她!她死的时候浑身是血!她死不瞑目!” “不可能——!”刘长鹏突然大叫了起来。 “我姐有什么错?!”顾晚庭也大吼道,“她不过就有点不正常,不过就是喜欢你罢了!她有什么错!” 突然,刘长鹏不出声了。 这突如其来的默不作声,让顾晚庭一下子也沉默了下来。 顾晚庭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临死前能让刘长鹏难受一下,她觉得也不枉此行了。 此时,一片寂静中,刘长鹏鹰勾般犀利的眼神死死盯着顾晚庭。 “顾晚叶,你没死。”他的声音如同是冰天雪地中的寒潭。 “刘长鹏你疯了吗?我不是顾晚叶!”顾晚庭嗤笑道。 “顾晚叶,你是顾晚叶!”刘长鹏突然疯癫道。 顾晚庭瞳孔皱缩! 1,顾晚叶和顾晚庭是男人,兄弟俩。 2,不正常/有病=断袖。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蔺暮辞高声向水匪宣战! 顾晚庭死也想不到,刘长鹏会把对顾晚叶的执念加注在自己身上。 “我是顾晚庭!”她对着刘长鹏怒道。 “晚叶,别闹。”刘长鹏搂着顾晚庭,柔声道,“这件衣服是我特定找裁缝为你定制的,穿上它,我娘就不会反对我们了。” “刘长鹏你疯了!”顾晚庭拼命挣扎,却无法动弹分毫。 “晚叶你放心,我会为你打造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到时候我刘长鹏权势滔天,没有人敢对我们的事情指手画脚。” 刘长鹏将顾晚庭越搂越紧。 “没有人敢碰你一根毫毛。” 刘长鹏嘴里喃喃道,不知道他是在说给顾晚叶听,还是他自己。 这样的对话这十年里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 而刘长鹏的疯病也愈来愈烈。 只不过仅限于踏入他安排顾晚庭的那片区域。 离开了那块住处,刘长鹏就变回了原来的刘长鹏,根本没有人看出一点破绽。 可这样的事情终究瞒不过所有人。 于是,“刘长鹏有一个椒房独宠的心爱女子”也在极小的范围里传了开来。 例如刘长青,以及童玖,看守顾晚庭的侍卫们。 刘家主和房淑静在刘长鹏建立南方帝国时,双双逝世。 死前,房淑静说出了她当年派人杀死顾晚叶的真相。 令她没想到的是,刘长鹏居然笑了。 “娘,您在胡说什么呢?晚叶一直在我身边,一步都没离开过。” 房淑静忽然睁大双眼! “娘,”刘长鹏将手搭在房淑静的脸上,“我和晚叶已经在一起了,您放心,我会为刘府开枝散叶的。” 房淑静死不瞑目。 之后,刘长青已经继承了整个刘家,但所有人都知道,刘长鹏才是那个有话语权的真正刘家掌权人。 而顾晚庭也被接到了刘园的别苑,被刘长鹏圈养着。 没有一个人愿意自己的人生被另外一个人控制。 这十年里,顾晚庭哭过闹过自杀过,也杀过刘长鹏,却一点用都没有。 顾晚庭逐渐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她吃的穿的用的全是郗国最好的东西,可她却一点点在“死去”。 “顾晚叶。”刘长鹏和往常一样搂着她躺在床上。 “你放我走吧。”顾晚庭恳求道。 “皇帝又派了钦差来南方。”刘长鹏自顾自说道。 顾晚庭不语。 这些年来,刘长鹏陆陆续续把整个皇室的人物和秘辛全都告诉了顾晚庭。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奈何刘长鹏就是一个唯吾独尊的人。 “我给了你十年的荣华富贵,你是不是不喜欢?” 刘长鹏将头埋在顾晚庭的肩膀。 “那我把沈氏王朝打下来,你当男后,好不好?” “不要!你不能这么做!”顾晚庭叫道。 “你看,你还是会理我的。”刘长鹏笑道。 “你简直是疯子!”顾晚庭颤抖着声音道。 “我是疯子,我们一起疯,晚叶,我们一起。”刘长鹏魔怔道。 “你对不起我姐!” “顾晚叶!你怎么还不醒?” “我说了我不是顾晚叶!” “好好好,你不是顾晚叶,你是顾晚庭。” 说着,刘长鹏压在了顾晚庭的身上。 “我不是顾晚叶!”顾晚庭哭得凄惨。 “都一样,晚叶,晚庭,你们都一样。” 在刘长鹏固执地认为顾晚叶和顾晚庭始终是一个人,就像是一体双魂一般,他甚至偏执地在顾晚庭的左眼角点了一颗泪痣。 只要人在他身边,不离开他,是谁都一样。 当一件事情反复说很多次的时候,人的思绪就会产生混乱。 有时候顾晚庭都开始有种“我是顾晚叶”的错觉,甚至开始忘记自己是谁。 刘长鹏就和她这样纠缠着,不仅欺骗他人,还欺骗自己。 如此长的十几年,在刘长鹏脑子里只闪过了一瞬间。 什么顾晚叶顾晚庭,只要是他的人,他说是谁就是谁,只要他乐意。 “哥……哥你在说什么?”刘长青此时语无伦次起来。 他觉得自家哥哥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居然说顾晚庭是男人,疯了吗? “啊……”刘长鹏忽然顿了顿,“没什么。” 他朝着门外指了指:“你们可以走了。” “可……可是哥……”刘长青还想再问,刘长鹏斜眼睨了他一眼。 这一眼瞧得刘长青腿都软了。 “滚吧。” 说完,刘长鹏再次合上眼,不再言语。 刘长青和童玖只能退出去。 回到水匪寨主楼。 刘长青发了好一通脾气后,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 “我哥病入药膏了,已经。”刘长青对童玖道,“他神志越来越不清楚了,连男女都分不清,说话说一半。” 童玖始终不语。 刘长青和刘长鹏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没有了刘长鹏,刘长青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童玖看着刘长青,眼眸暗了暗。 刘长鹏缓了口气。 “你说那个蔺暮辞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前前后后不下五批的杀手,怎么全部都有去无回?” 童玖无语,有没有可能人家身怀绝世武艺? “属下不知。”童玖摇了摇头,把自己的猜测隐瞒了下来。 “真是麻烦。”刘长青皱了皱眉头,“对了,那些官员都跟他们说好了吗?” 童玖颔首:“和以前一样,已经说好了。” 闻言刘长青冷笑一声:“哼,我倒要看看这次他蔺暮辞怎么解决。” “那我先退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童玖愈发觉得,刘长青根本就配不上水匪头子的地位。 “去吧,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刘长青道。 “是。” 说完,童玖欠身离开了主楼。 此时,钦差衙门内。 众多官员坐成了两边。 一边是以蔺暮辞为首的剿匪派。 另一边则是还站在刘氏一边的官员。 没有中间派。 蔺暮辞坐在最上方,身穿钦差官服,神情肃然。 “蔺大人,不是下官不愿,实在是力不能及啊。”一名官员朝蔺暮辞作揖,苦着脸道。 整个南方官员组织错综复杂,兵备道,分守道以及分巡道之下的知府,同知,推判,再往下有知州,知县,主簿等。 陆明泽是兵备道的佥事,但剿匪牵扯的可不单单是兵备道的事情,分守道和分巡道都是要参与的。 然而,当蔺暮辞真实和地下这些官员谈到剿匪的事情时,他们却开始一个个推脱。 “怎么?你一个同知,连这些事情都做不了吗?”蔺暮辞问。 “回大人,恕下官实在是无能力为。”这名官员边摇头边拒绝。 “陈维旭你糊弄谁呢?防御守势这块你最有经验了。”蔺暮辞一旁的一个林姓官员说道。 “你这就是在捧杀我了,如果我最有经验,又为何只是一个小小的同知?” “你……!”林姓官员欲再争辩几句,被蔺暮辞制止了。 “你呢?”蔺暮辞转向一旁的另一个官员。 那官员一紧张,立马摆手。 “大人,下官不行啊,原本负责分巡道事务的就不是下官,下官不过是个主簿而已,下官的上峰都被大人您杀了啊。”那官员也诉苦道。 蔺暮辞在集体“罢工”的官员们身上扫视了几个来回。 那些官员们眼神闪躲,却依旧不语。 这段时间,蔺暮辞为了在民间竖威信,一下子杀死了不少官员。 而朝廷任命的官员们还没有上任,很多现任官员对蔺暮辞破有微词。 一方面对蔺暮辞的信心不够,一方面自己原本的工作量一下子加了数倍。 连手上的工作都处理不清楚,又谈何剿匪? 万一蔺暮辞没有成功,无论蔺暮辞是一命呜呼还是一走了之,最后苦的还是他们这些下官。 怎么想都不值当。 因此,大多数基层的官员都起了逆反的心思,不乐意参与到这趟浑水之中。 这就使得蔺暮辞陷入了无人可用之地。 加上刘长青在得到了童玖的提点后,索性对南方官场松了手,直接撒手不管。 这让蔺暮辞更加雪上加霜。 毕竟原本刘长鹏再野心勃勃,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官员再贪,但整个南方官场的运作是正常进行的。 而蔺暮辞突然的出现,以及他强势地横插一脚,就像是一根将齿轮卡死不能动弹的木棍,把整个南方官场给整停了。 官场一停,接下来就是社会的混乱。 蔺暮辞深刻感受到自己还是托大了。 他以为会有不少官员前来主动参与剿匪。 事实上,也确实有不少官员参与,但大多数都是不同职务的官员。 真正和剿匪有关的官员们,几乎都和水匪勾结,剩下的就如同在场这些,要么不管不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就只管自己。 原本蔺暮辞还想说动一番,这些人今日却出乎他的意料,居然会选择集体“罢工”。 而他难道真的一个个杀吗? 这是不可能的。 再杀下去,那他很有可能成为郗国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钦差。 蔺暮辞陷入了一时的沉默。 显然,这背后有人在指手画脚。 这时,陆明泽猛得站起身。 “你们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陆明泽语气含怒。 “陆明泽,我们可没有你这般好运!”又有一名官员反驳道。 “赵延栋,刘家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这样给他们卖命?”蔺暮辞一方的官员愤道。 “你这是污蔑!”被点名的赵姓官员怒道。 “赵延栋,”蔺暮辞这时候开口,对着刘氏一派的官员道,“你的上峰,他和水匪勾结,为了自己家里的生意,草菅人命十条。你可知道?” 赵延栋突然一怔,低头:“下……下官不知。” “那你现在知道了。” 蔺暮辞清了清嗓子。 “康志雄,万贞五年进士,从商户处贪污一千万两白银,奸淫掳掠良家妇女两名。 曹甦,万贞十一年进士,与水匪勾结,走私贩卖私盐谋取私利三千万两。 廖奕有,万贞八年进士,参与蓄意谋杀钦差张义天,只是因为看上了人家的新婚妻子。 ……” 蔺暮辞一口气说了十个他亲自斩杀的官员,语气中没有任何的起伏,平静地仿佛是没有风拂过的湖面。 一时间,四周陷入了寂静。 如今,蔺暮辞用他强劲的实力明晃晃站在刘氏一族的对立面。 他仿佛是南方官场的风向标,是整个南方官场漆黑一片的海域上,唯一的一座灯塔。 却吸引着各种有意之士的目光。 这些日子一来,他被打压,被暗杀,被排挤,被孤立,他遭遇了和其他钦差们都经历过的事情,可他依旧矗立在那里。 因此,蔺暮辞身后聚集的人,逐渐壮大,这也是刘长青非常着急的原因。 “我还是那句话,我就在这里,无论是百姓,还是诸位,等你们什么时候想通了,我随时欢迎。” 说完,蔺暮辞起身。 而他身后,亦有不少官员跟着起身。 蔺暮辞走后,留下来的官员们,相互你看我,我看你。 其实大家心里想的都一样,万一蔺暮辞没有成功,他们就全完了。 他们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刘家已经派人和他们一个个都发了警告,常年被“驯服”的他们,很难再激起反抗之心。 就这样过了十日。 这十日里,蔺暮辞依旧如往常一样忙碌,听取各方声音,记录,断案,体察土匪信息。 而他再也未同这些官员提起过任何一句关于“剿水匪”的事情。 剿匪一事似乎是被拦腰截断了一般搁置了。 刘长青在水匪寨听闻这些消息后,大笑痛快。 “我就说他蔺暮辞也就这样,看吧?让你立威信,让你杀那么多人。” 他眼神带着狠厉:“没了这些人我看你怎么剿匪!” 而就在这时,有下人来报,说蔺暮辞向民间公开招募征兵剿匪。 “你说什么?”刘长青吼道。 “头儿,整个春风城,还有隔壁城,甚至临西城,所有显眼的地方都贴满了剿匪征兵的告示。” “征兵剿匪?”刘长青火气直冒三丈高,“亏他想得出来,南方富足,百姓不愁吃不愁穿的,谁会去剿匪啊?!” “哈哈哈哈,他蔺暮辞不过尔尔!” 见刘长青笑成这样,那属下也没有再说话。 此时,蔺暮辞正站在钦差衙门门口。 在蔺暮辞身后,贴着一份告示。 文曰: 【盖闻江河之广,水匪之患,久矣。彼等藏身波涛之间,行凶作恶,侵我良民,掳我财物,甚矣哉! 凡我忠勇之士,宜奋勇争先,同舟共济,共此大难。 至此,朝廷欲建剿匪大军,全民皆剿,凡征剿者,日后可从军,月供钱五十贯,一石粮。 此次征剿,不在众寡,在英勇果敢,同仇敌忾。】 告示旁,挂着明晃晃的一句话。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那一手字,仿佛是笔走龙蛇之间,气势恢宏又不失细腻之处,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而同样内容的告示同一时间出现在了南方各地不同官府的门口,城门口和集中中心的公告栏上。 这下子,聚集了不少人。 这可不得了了! 什么时候剿匪要老百姓参与了? 再看看每个月的月供,朝廷给的不少了。 “诸位!”蔺暮辞道,“我蔺暮辞还没死!”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呼吸都慢了半拍。 “我在这里,就等沉在墨洋河里的钦差们也在这里!”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 “诸位真的愿意永远活在水匪的阴影之下吗?” 他向外跨一步:“今时今日,我当着众人的面,正式向水匪宣战!”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向水匪宣战! 这可是这么多年来公开说这种话的第一人! “诸位!” 蔺暮辞再次拔高了声音。 “我知道很多水匪并不是一开始就落草为寇,因此,我在这里不仅向水匪下战书,亦向水匪招降,凡愿意脱离水匪,回归朝廷,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作奸犯科者,朝廷一律既往不咎! 各位!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让我们一起还南方一片青天!”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这时,有一位男子走上前,对着蔺暮辞道:“钦差大人,入伍有什么要求吗?” 蔺暮辞观察了他一会儿,点头:“我们征兵的要求,不能过高,过矮,过胖或者过瘦。体格要过关,还要回答一些问题,全部通过后方可入伍!” “要求那么高啊。”男子道。 “剿匪,和水匪厮杀,会死的!”蔺暮辞道。 他神情专注,语气沉重。 “你要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就还是请回吧。” 蔺暮辞继续道。 “我没有和各位开玩笑。诸位在这里报了名,就是堂堂正正郗国的兵,剿匪完了以后,会编入正式的部队,从此你踏上的就是军途,你可有想清楚?” 蔺暮辞顿了顿。 “当然,如果你死了,你就是为国牺牲,朝廷会补偿你的家人百两银子。” 事实上,一开始,众人或多或少都会觉得有些“好笑”。 毕竟从未有钦差会在富饶的南方征兵讨伐在南方猖獗多年的水匪。 水匪,官府,商户,百姓,在刘家人的控制下,只要你“听话”,一切都是繁荣的景象。 而这样和平的假象,也终于被蔺暮辞一剑劈开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从来不是开玩笑的事。” 蔺暮辞道。 原本那男子只是抱着了解了解的心态,但在蔺暮辞如此郑重其事的一番言语之下,也开始认真思考了起来。 良久,他站直了身体,对着蔺暮辞,目光里带着一丝郑重道。 “我要报名!” 第九十九章,阳谋之剿匪招降双管齐下 十日前,在官员们罢工后,蔺暮辞当晚便来到了唐府。 同行的还有陆明泽陆明灏兄弟俩。 众人召开了一场小型的集体会议。 “新的一批官员中,最早上任的提督郁定平再过几天就要到了。”蔺暮辞开口,“目前各个在各个官员的坚持下,整个南方的政务工作还能坚持。” “不知道为什么,刘家对消息的控制力逐渐在减少,杀手组织的人似乎退出了这趟浑水。”陆明泽在一旁补充。 “我和秦家人通过讯息了,传讯的人走他们安排的路线会更安全。”沈磬道,“过几日我会和丁家人商谈一番,看看能不能把他们拉过来。” “有水匪头子的消息吗?”蔺暮辞看向陆明灏问。 “这个水匪头子一直隐藏得非常深,说话做事自己从来没有露面过,是我这些年来唯一打探不到的人物。”陆明灏道,“不过我有另一个消息。刘长鹏好像突然当起了甩手掌柜,不参与任何事情了。” “这是为什么?”沈磬问。 “据说是他的女人出事了。”陆明灏道。 虽然他已经逃离了水匪,可消息却从未断过。 “他是那种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人吗?”沈磬问。 “不知。”陆明灏摇头。 “那看样子,趁着刘长鹏甩手不干,是时候彻底剿灭水匪了。”唐纵酒说。 “我们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耗下去了。”蔺暮辞同意道。 “也许,我们可以试着双管齐下。”陆明灏道。 “怎么说?”唐纵酒问。 “既然这几天官员们在罢工,那我们可以安排别的事情。例如,准备征兵的事宜。” “征兵?”蔺暮辞摇摇头,“南方富裕,刘家人虽然一手遮天,可是大多数百姓只要听话,生活上没有任何困难。” “关键就是这两个字,听话。” 陆明灏继续道。 “大多数上一辈南方的百姓,几乎没有一个被水匪祸害过,而且您要知道,得杀多少人才会让整个南方的人听话? 自愿成为水匪的那些人不说,还有些是以寻工的借口被骗进去当水匪的。因此很多人只是表面上听话,而在等反扑的机会。 很显然,是时候唤醒这些一直以来想反抗甚至是推翻刘氏王朝的人了。” “可即使是这样,为什么不用邵总督带来的兵?”蔺暮辞问。 “是啊,我带来的兵完全可以剿匪。”提到自家的兵,邵星越在一旁开口。 “邵小将军的兵得全部用于水师之战。”陆明灏道,“水匪的主要战场不在陆地,而是在水上。” “确实。”邵星越颔首。 见众人都没有了意见,陆明灏看向众人,顿了顿,将自己这些年来所有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征兵的同时,我们可以招安。 因为并不是所有的水匪都是自愿成匪的。 我们每日往水匪寨子里送粮食,送吃食,久而久之,让他们明白,只要他们肯归顺朝廷,并且没有杀过人,朝廷一律既往不咎。 这样等于是从内部将水匪瓦解。” “这件事情可以交给我。”沈磬道,“秦家不用说,如果能把丁家拉过来,坚持到开战的粮食和吃食,问题应该不大。” 一旦南方平定,秦家和丁家的损失能全部赚回,沈磬还能让他们一跃成为皇商,从此商业版图更上一层楼。 “新兵训练可以交给我。”唐纵酒道,“新兵从开始到正式上战场,最快也要两到三个月的时间,但唐家有一套更严谨的训练方式,可以一个半月培养一批。” “并不需要很多人,那么多城镇,招满一千人,二十五一个小队,五十人一个大队,一百人一个总队,分别设立小甲、总甲、哨长等各种职位,这是巡逻布防,管理放哨最好的配备。”一直不开口的陆明泽此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众人就这样集思广益,将剿匪的事情彻底敲定了下来。 因此,在官员们集体罢工后的第二天,沈磬他们便推着三车的粮食来到了红林界碑处。 只不过,还没靠近红林界碑,就迎来了一支箭矢。 “什么人?!”哨岗上的一个水匪大声喊道。 “我们是听雨楼的,我们来给你们送粮。”唐虞在前方也大声喊道。 “什么?!”那水匪似乎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们是听雨楼的!”唐虞复述道,“我们来给你们送粮!” “什么楼?!” “听雨楼!” “来干嘛?!” “送粮!” 唐虞说完,发现对方没声音了。 他等了一会儿,对方依旧没有声音。 “少爷……”唐虞开口。 “再等等。”唐纵酒道。 待众人等了约一炷香的时候,同样的地点同一个人再次喊道。 “我们不需要,赶紧走!” “这是好粮!”唐虞边说,边将一袋大米搬到推车下,用剑挑破了一个洞,将大米袋扯开来给水匪寨的人看。 很明显,水匪寨里有不少双眼睛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唐虞展示得很大方。 只见那一粒粒米粒紧密而整齐地排列在米袋中,每一颗都饱满而富有光泽。 当阳光洒在上面时,这些大米仿佛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就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令人赏心悦目。 为此,唐虞特地将袋子向阳光靠了靠,试图照射出最好的效果。 又过了半晌,那人再次喊道:“不需要,走走走!” 唐虞见状也不坚持,开口道:“好好好,我们马上走,可这里有三十袋好米,你们不信可以派人下来看!” 很快,唐虞在水匪们的注视下离开了红林的范围。 他跳上马车,将马车停在了一个能看见放置大米处的隐蔽角落,方便沈磬和唐纵酒观察着水匪的动静。 一炷香之后,水匪寨的门终于打开了,大约来了六七个人。 这些人在推车四周转了好几圈,随即停留在唐虞破开的米袋子面前。 其中有一个人顿了下来,拿起地上的米粒似乎是研究了一会儿。 紧接着,他们把其他几袋米粒一一破开,发现里面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大米时,面面相觑。 似乎经过了一番讨论后,众人推车回到了水匪寨。 一个好的开始往往是成功的一半。 自从有了第一次,当沈磬他们第二次接近红林界碑的时候,水匪寨放哨的人就没有那么警觉了。 而他们拿大米的速度还比第一回要快了好几倍。 而整个水匪寨也都知道了听雨楼在给他们送米的事情。 隐藏在水匪寨的卧底们,则顺着这一袋袋大米开始“工作”。 “这米饭可真香。”卧底边吃边感叹,“哎呀,吃饱了不想去岸边了。” “谁说不是呢。”一旁的水匪靠近卧底,轻声道,“不用打打杀杀就能吃饱饭,犯不着冒险不是?” “嘘……”卧底伸出手指抵在自己嘴唇上,“小声点!听说大寨主不想我们能吃到这大米。” “为什么不行?”另一个水匪睁大着眼睛,立马塞了口米饭问。 卧底左看看右瞅瞅。 “哎呀,快说,我们都是自己人,不会说出去的。”第三个水匪开口道。 “据说啊,”卧底再次压低了声音,“好像是大寨主跟听雨楼有仇。” “哎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唐家人曾经被柴大山给看上过!”头一个水匪突然道。 “啊,是是,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真的有仇。” “那可咋办,这些饭以后是不是吃不到了?”卧底担忧地说。 “那不能!”第二个水匪不同意,“人家也没对我们干嘛不是?天天送米,怎么就不能吃了?” “是啊是啊。”一旁还有其他的水匪附和着。 随着这些“卧底”们的努力,水匪对听雨楼的接受程度越来越高。 之后一连五日,沈磬都一如既往地送这些东西。 水匪寨表面上看上去与往日并无不同,可一点隐晦的变化在某些角落里截然而生。 五日前,当刘长青得知这个唐老板和唐夫人送大米来的时候,一时摸不清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毕竟唐家的姑娘是死在柴大山手里,这件事情众所周知。 而没有唐姑娘事件,就没有唐夫人怒告官府,最后被蔺暮辞一举斩杀提督扬名的后续。 可以说,唐家人跟水匪应该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那么对方究竟为什么会送大米过来? 刘长青不明白。 刘长青找刘长鹏,试图让刘长鹏再给自己出主意,而刘长鹏居然失踪了。 这令刘长青气得浑身冒烟。 他怎么就有一个只要女人不要家族的哥哥? 无奈之下,刘长青便决定观察观察。 直到童玖提醒他“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日。 而这五日里,开始有水匪拿沈磬给的大米做饭吃。 一日三十袋,五日一百五十袋,水匪们吃起来心满意足。 比起烧伤抢夺,这样安安心心吃饭的日子,更能令人安逸。 可正当水匪们吃得起劲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队人。 由队长带队,将这一百多袋大米一一收缴。 水匪们还在不解的时候,就看见这一队人把大米拉到河边,然后“哗啦啦啦——”,所有的米都倒入了河水里。 队长上前一步,对众水匪道。 “大寨主有令,今日起,不可再收听雨楼送来的大米!发现一次倒一次,收米的人将以寨规处罚!” 此景此景,让不少水匪们都面面相觑。 他们眼睁睁看着一袋一袋白晶晶的大米倒入墨洋河,心里不禁回想起米饭香喷喷的味道。 毕竟这里大多数水匪都是穷苦出身,很多都做过农民。 那风吹日晒辛苦劳作只为了一点点大米的日子历历在目。 他们不少人就是因为饿肚子吃不饱饭才会落草为寇。 而他们的大寨主居然就这样浪费粮食,一些水匪暗自对刘长青这样处理食物有些不满。 第六日,沈磬他们送粮的时候,没有水匪出门拿 但是到了第七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只见水匪寨的门悄悄开了一个门缝。 有个水匪偷偷摸摸地抗了两袋进了寨子。 “我拿兄弟几个当自己人,也不藏着掖着,今日我抗了两袋大米。”卧底对着其他水匪,拿出一股子舍我其谁的态度道,“我知道大家都想吃,你们放心,不会被大寨主知道的。” “感谢兄弟!” “真吧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太感谢了,我们几个馋这大米馋了一日了!” “明明有大米不吃,却要我们去打劫,也不知道上面的人是怎么想的。” “快别说了,今日大家速战速决,煮饭还要时间呢。”卧底轻声道。 “对对对,吃饭重要。” 于是,大家伙开始搭伙做饭。 当香喷喷的米饭勾起了众人的味蕾时,突然一伙人闯了进来。 “通通给我拿下!”为首的队长水匪怒吼一声。 “饶命!饶命!” “头!饶命!” “我们下次不敢了!” 众水匪立刻叫了起来。 “全都抓起来!听候发落!”队长不为所动,只顾抓人。 很快,这些人就被抓到了行刑台前。 众人一看这是要弄死他们的节奏,突然哭了起来。 “大寨主饶命啊!我们只是不想浪费粮食!我们下次真的不敢啦!” “大寨主饶命啊!” 有的人甚至磕起头来。 “带头的是谁?!”队长扫视了他们一圈问。 卧底这时候上前一步:“是我把粮食扣下的,和他们没关系。” “是我们想吃小张才会去偷偷拿的!”一旁的水匪道。 “是啊是啊,不能怪小张!”其他的水匪道。 “你们对大寨主的命令阳奉阴违,可知罪?”队长瞥了几人一眼,问。 “小的知罪,但请大寨主饶过其他人。”卧底态度诚恳,语气认真道。 “那就受罚吧。”队长说完,朝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这次大寨主只惩罚偷偷拿米的人。” 闻言,几个水匪不禁上前一步。 卧底朝他们摇摇头。 很快,他就被带到了行刑台上。 他跪在行刑台中央,双眼一红,仰天哭泣道。 “大寨主,千错万错粮食没错啊,我的老婆孩子就是活活饿死的,我不过是想吃一口热饭而已啊!大寨主!” 他这句话,说出了在场不少人的心声。 只有真正挨过肚子的人,才能明白粮食的重要性。 然而,队长似乎聋了一般对此毫无反应,他面无表情对着众人道。 “大寨主说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就在台上受刑,以儆效尤,下不为例。” 说完,他便将卧底的手腕脚踝牢牢捆绑在柱子上。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刚才准备一起吃米饭的其他众人。 很多东西,一旦开始,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例如人内心的“叛逆”。 卧底被挂在行刑台上已经过去了三天,而沈磬送粮也坚持送了十天。 自从卧底被挂了起来,沈磬送的粮食就一直放在原地没有人动过。 对此,沈磬他们早有预料。 因此,沈磬每送一次,就把新的大米换成旧的大米,一副势要让水匪们看清他们诚意的样子。 这一日,沈磬和唐纵酒送完大米,从红林回到唐府。 两人刚下马车,就突然被一群百姓围了起来。 “叛徒!” 其中一个百姓一边喊着,居然朝沈磬丢烂菜叶。 还没到半空,就被唐纵酒搁空拦了下来。 “叛徒滚出春风城!” “骗子滚出春风城!” 说着说着其他百姓也纷纷站了出来骂到。 “回马车上。”唐纵酒对着沈磬道。 沈磬颔首,她跳上马车,坐在马车里关注外面的动静。 “你们胡说些什么啊!”唐虞跑上前怒吼道。 “你们居然给水匪送粮食!你们和水匪送一伙的!” “你们明明跟水匪有仇,为什么要给他们送大米?!” “你们是道貌岸然的骗子!” 百姓们纷纷愤恨不已道。 “我们怎么可能是骗子?!”唐虞不能向百姓动手,只能试图跟他们解释,“我们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有什么原因啊?不就是你们背叛了蔺大人,背叛了我们老百姓!” “我们没有!”唐虞大声道。 然而,聚集的百姓们当初对沈磬有多欣赏,此时就有多气愤。 烂菜叶子,鸡蛋壳,一个个朝沈磬所坐的马车上丢过去。 唐虞和唐纵酒一跃起身,将身法运用到极致,把百姓们的“攻击”一一挡回。 这行云流水的身法一展示,百姓们突然不说话了。 他们从未想过唐老板和他的小厮身手居然会这么好。 也就在这时,有人急急忙忙跑过来对着他们喊道。 “别犯傻别犯傻啊!”来人大声喊道,“蔺大人刚才朝水匪宣战了!同时也声明要招安水匪!要给愿意归顺朝廷的水匪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唐老板唐夫人这是在听令行事呢!” 此话一出,众人才突然意识到,这对夫妇和钦差大人的关系可不一般。 他们怎么就那么容易觉得人家是叛徒的呢? 这时,沈磬由唐纵酒搀扶着下了马车。 她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没有因为众人的失礼而动怒一丝一毫。 “各位身边,真的没有被骗进水匪寨的人吗?” 沈磬声音清冷。 “蔺大人都愿意给他们一个回到春风城的机会,各位又为何如此反对呢? 真正迫害我们的,难道不是那些真正的水匪吗? 各位乡亲,破除水匪人人有责,但也请给愿意脱离水匪的人一个机会,也是给你们身边同乡人与家人团聚的机会。” 沈磬说完,便转身和唐纵酒踏进了唐府的大门。 门口空留一众闹事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羞愧难当。 第一百章,一口丰富的肉汁在舌尖四溢 第十一日,蔺暮辞的征兵进入了正轨,而唐纵酒则需要对新兵进行训练,故而送粮的事情只能是沈磬自己去了。 这一日,沈磬照例更换了大米,但这次,她只放了二十袋,只不过,在这二十袋旁边,她放了最新出炉的烤鸭。 这只烤鸭犹如一幅秋天的油画,富有层次而饱满。 那皮烤得恰到好处,金黄酥脆,仿佛能听见轻轻一碰就会发出的“咔嚓”声,是脆皮的美妙乐章。 此时,这只刚出炉的烤鸭还散发着微微的热气,带着一丝焦糖般的甜香,单单看着,就能想象出其鸭肉是多么的鲜嫩多汁。 不知道为什么,肉香随风飘散,使得水匪寨里的每个人似乎都闻到了这股香味。 红林,水匪寨。 刘长青这几日总是坐立不安。 此刻他正在水匪寨主楼的议事厅内来回踱步。 原本,他对于官员罢工的事情胜券在握,往年一般到这一步,很多钦差都会妥协,因为政务停止运转带来的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然而,这些事情对蔺暮辞来说,似乎并没有起到多大的阻碍,也没能能挡住蔺暮辞继续剿匪的步伐。 刘长青不明白,这个蔺暮辞到底是什么人,能在这样严峻的情况下还能以最简洁的方式运转起整个南方的政务事项。 紧接着,就是听雨楼送大米的事情。 直觉告诉他这两者应该是有什么联系。 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官员罢工和听雨楼送粮之间究竟能有什么关联。 再然后,好不容易把送粮的事情给压了下去,他就听到了蔺暮辞要在南方征兵,当时他是真的觉得好笑。 然而,蔺暮辞那义正言辞的宣战,把他的笑意瞬间击了个粉碎。 宣战! 他蔺暮辞何德何能,又是什么人,敢朝他宣战?! 但偏偏人家就是这么做了。 做得豪情万丈,令刘长青恨得牙痒痒。 特别是那一则公告以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八个字,是多么得令人热血沸腾。 这一点刘长青最气。 蔺暮辞明明是他见过的钦差里看上去最柔弱的,可他为什么能做到如此杀伐果断勇往无前的? 截至目前为止,他一共杀了将近二十个官员。 二十个官员,什么概念? 如果是以往的钦差,根本不敢这么杀。 所以蔺暮辞到底为什么这么敢? 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刘长青整个人都已经进入了一种狂躁的状态。 “报——!”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禀告声。 “进来!”刘长青道。 开门后,一水匪下属对着刘长青弯腰作揖道:“报大寨主,新的提督已经上任了。” “什么!”刘长青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快?” 提督刘常胜被蔺暮辞在钦差衙门口当众斩首以树立威信后,没想到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新提督叫什么?”刘长青问。 “据说叫郁定平。”属下道。 刘长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所有认识的人,好像没有一个姓郁的。 “送礼了吗?”刘长青继续问。 “送了,可对方不收。”属下道。 “啪——!”的一声,刘长青重重拍了下一旁的桌子。 是蔺暮辞的人。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拖到现在,郁定平只是一个开始。 之后走马上任的官员很有可能都和蔺暮辞是一边的。 一旦刘家控制不了官员,那整个南方这次就真的要被这个蔺暮辞给掀彻底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刘长青转身准备再去找刘长鹏一次。 “报——!”那属下又喊了一句。 “还有什么事?”刘长青露出了不耐烦。 “咱们拦截从春风城传出去的消息的杀手们,还要加价。” “什么?!”刘长青怒了,“一个人一百两银子还不够?!” “小的不知。”属下低头道。 “钱钱钱,就知道钱,人没杀几个,钱要不少!”刘长青又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这段时间,阻拦消息传递这个任务,从水匪自己出人,结果因为死人太多使得水匪们不乐意,到请杀手,再到现在,刘长青一箱一箱银子花出去,可效果却甚微。 一开始还算不错,基本上能把蔺暮辞的消息都拦截掉,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能拦住的消息越来越少。 “报——!”属下喊了第三次。 “还有什么事?!”刘长青整个人气得都开始冒烟了。 “门口又有人送吃的来了!” “让他们都滚——!”刘长青怒吼道。 “可是……”属下先前无论刘长青说什么都附和,唯独这件事,他停顿了半分。 “可是什么?”刘长青瞪大着眼睛面向属下叫道,“加强夜间巡逻,如果还有人偷跑出去吃,就统统都滚出我的寨子!” 一边说着,一边嘴里的唾沫星子乱飞。 那属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以免口水喷到自己脸上。 是的,自从沈磬在第十一放置了烤鸭以后,总有水匪趁着夜色偷偷摸摸跑出去吃几口。 虽然已经凉了,可听雨楼的烤鸭毕竟是听雨楼的烤鸭。 听雨楼三个字就是活招牌。 当有第一个吃了回来以后,众水匪突然意识到,既然在寨子里面不能吃,那就在寨子外面吃啊。 于是,渐渐有人偷偷摸摸出寨子吃。 这也是刘长青得知后火冒三丈的原因。 “大寨主,这次他们不仅是送吃的,还现场做起了烧烤,这香味直接飘到了整个寨子里。”属下道。 刘长青闻言连呼吸都停顿了半晌。 随即,一道破空的叫喊声划过整个水匪寨的主楼。 “滚啊——!” 属下不敢再触刘长青的霉头,立马退了出去,而还有第四件事情他没有禀告。 从蔺暮辞高调宣战的那一天起,红林界碑处,就有人开始做起了战事准备。 战壕,捎点,扎营处。 显然蔺暮辞并没有开玩笑,哪怕有官员不作为,他依旧会带着剩下的人前行。 这即是给其他官员看他剿匪的决心,亦是给水匪们敲响的生命倒计时。 而就在这些紧张的布置中,一个简易的土质灶台格外显眼。 现场做烤肉这一招是沈磬想出来的。 她觉得,既然是刺激,那就刺激得更狠一点。 于是,她便寻了一块空地,在空地上找人搭了一处灶台,又请了大厨开始做烤肉。 而事实证明,她这一怪招,出乎意料地有效果。 尽管刘长青再次强调要把人看住,可实在是架不住依旧有人跑出去。 “这可太好吃了!”偷跑出来的水匪狠狠咬了一大口五花肉道。 这一口下去,丰富的肉汁在口中四溢,宛如一股暖流滑过舌尖,滋润着水匪嘴里味蕾的每一个角落。 水匪只觉得香料的味道与烤鸭的肉香完美融合,既有微妙的辛辣刺激,又有深沉的回甘,仿佛在口中上演了一场味觉的交响乐。 “唐夫人你不知道,寨子里有多少人想吃你家的东西!”水匪边吃边喃喃道。 “喜欢吃就多吃点。”沈磬带着笑意道。 “唉,前几日,大寨主命人把你送的粮食全倒了,还处罚了几个要吃你米饭的人,甚至不让我们出来拿东西。”水匪嘟囔着,“大家为此都非常不高兴。” “蔺大人马上要剿匪了,你可知道?”沈磬问。 “自然知道。”水匪说,“你看我这不就来了?” “你不回去了?” “当然,大寨主发话了,谁再来吃你的东西就不要再回去,否则抓一个罚一个。” “蔺大人说了,只要没杀过人,朝廷都会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没有没有!”水匪连忙摇头,“我没杀过人!” 沈磬颔首,不再言语。 不枉费她花了那么多钱,费了那么多心思,很显然,有一个就会有两个。 今日虽然很累,但是收获也很大。 是夜,沈磬回到唐家倒头就睡。 第二日一早,沈磬便约了丁家人在听雨楼见面。 听雨楼贵宾房,丁家当家人丁荣达在听闻沈磬自爆身份的时候,差点一口茶水给喷了出来。 “舒……舒凝公主……!” 丁荣达是个年过半百,圆脸且大腹便便的男人。 这位唐夫人和听雨楼的事迹可谓是传遍了整个南方,作为一个和刘家人作对后,还能死里逃生甚至活蹦乱跳到现在的女子,丁荣达曾经也好奇过。 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舒凝公主。 沈磬这个身份一透露,任谁都不得不来一句“怪不得”。 “我也不打算弯弯绕,丁家的生意虽大,却也一直受刘家和水匪控制,是也不是?”沈磬问。 “在南方是这样。”丁荣达这话说得,言下之意就是,南方是这样,除开南方,其他地方刘家也说了不算。 “所以我这次来,有一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统一南方商会。”沈磬道。 丁荣达懂了。 南方商会不统一,表面上是四家人,可实际上都是刘家在控制。 做生意的人,从来讲究和气生财,刘长鹏给出过非常优厚的待遇,让其他几家人在南方得以全面发展,故而哪怕他们心有芥蒂,却也能和平相处。 而朝廷如果要统一南方商会,那剿匪是必然的。 剿了水匪,灭了刘家,商会自然在朝廷的操作之下能统一起来。 “秦老板已经是公主殿下您的人了吧?”丁荣达道。 “不错。”沈磬颔首。 “敢问此刻他在哪里?”丁荣达问的问题非常犀利。 “在春风城外。”沈磬道,“所以你如果愿意和我站在一条船上,也会遇到危险,但是,我会尽全力保住你全家的性命。” 丁荣达没有说话,他思忖了半晌。 “那如果草民不愿呢?” 沈磬看向丁荣达。 “听说你儿子一直心仪南方医药世家白家次女白筠筠,而你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沈磬顿了顿,“为此,你儿子还三番四次离家出走,去找白筠筠,甚至扬言此生非她不娶。” 闻言,丁荣达一直从容不迫的眼神终于动了动。 白家作为医药世家,在南方的名声非常好。 白家三个孩子,都是各家争相说亲的好对象。 一年前,自家儿子回家后说看上了白家的姑娘,丁荣达觉得也不是不行。 之后才知道,自家儿子喜欢上的,是白家的次女儿白筠筠。 丁荣达这个当父亲的,为了儿子的婚事,便将这个白筠筠好好地调查了一番。 商人自有商人四通八达的消息来源。 之后才知道,白筠筠是白家的庶出。 庶出就庶出吧,谁让自家儿子喜欢呢,便开始议亲起来。 没想到,白家老爷夫人还没发话,这白筠筠居然自己拒绝了。 当时那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冷淡孤傲的样子,让丁荣达非常的不爽利。 而且,白筠筠在拒绝丁荣达后不久,甚至跟着所谓的师父云游四方去了。 这算什么事情? 他们丁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哪怕是在南方也没有这么被人撂下过面子。 因此,丁荣达对这位白筠筠印象非常不好。 回到丁府,丁荣达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本以为儿子会和他站在同一阵地,没想到,儿子居然闹了起来。 “爹!肯定是您的诚意不够!”丁宇驰急眼道。 “你说什么?”丁荣达闻言都不敢相信。 “我说是您诚意不够,筠筠怎么可能会拒绝呢?我们说好要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丁宇驰吼道。 “逆子!”丁荣达气得当晚狠狠给了丁宇驰一顿家法。 家法过后,还让丁宇驰在宗室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 这样总能让丁宇驰清醒一些吧? 然而,丁宇驰反而变本加厉地要和白筠筠在一起。 甚至带着小厮离开丁府去找白筠筠,最后还是被丁荣达抓到了。 他恨不得打断丁宇驰的腿,奈何这是自己的儿子。 于是,在丁宇驰离家出走第三回后,丁荣达彻底将丁宇驰给关了起来。 这一关,就关到现在。 每次回想到和儿子有关的腌臜事,丁荣达心里就一阵烦躁。 但此刻是在舒凝公主面前,一旁的驸马爷还盯着呢,丁荣达自然也不敢面露不虞。 他一直沉默着。 他不知道沈磬为什么会清楚他们家的事情,想来毕竟是舒凝公主,要调查这些事情也不难。 良久,丁荣达终于开口。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白筠筠在梅川城因使用朝廷明令禁止的成瘾药物残害百姓,被抓起来了。”沈磬道。 事实上,沈磬自己也没想到,丁家的突破口居然会是这个白筠筠。 这还得归功于听雨楼新来的伙计崔玉树。 是的。 这位伙计在学会了除了做饭以外,听雨楼所有的工作种类之后,平日里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打听八卦。 他好像是一位在深山里生活了一辈子,从未体验过人世间的隐士一般,对面前的整个人间百态都充满了好奇。 因此,他最喜欢的工作就是跑堂。 跑着跑着,他就会自然熟地带着客人点的小菜和客人攀谈起来。 他面容娟秀,又非常有礼貌,因此大多数客人都多少会和他聊几句。 久而久之,他甚至能区分怎样的客人可以坐下来慢慢聊,怎样的不太好打交道。 直到有一天,他搬着半盒瓜子和客人聊完天后,一边摇头一边嘴里嘟囔。 “如此情深义重,也真是难得。” “谁情深义重?”沈磬在一旁随口问了一句。 于是,崔玉树就把听到的丁家大少爷钟情白家庶女的事儿给绘声绘色的说了出来。 巧了嘛这不是? 于是沈磬当机立断,联系到了丁荣达。 也就有现在的这一幕。 丁荣达闻言,原本多少有些阴郁的神情仿佛是雨过天晴一般。 “公主殿下当真?”丁荣达问。 “自然,她现在就被关在梅川城,她所作所为在梅川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沈磬道,“而且你儿子这样的情况,说不定是因为被白筠筠做了什么手脚。” 丁荣达一听,忽然冷汗流了下来。 他们丁家三代单传,丁宇驰可是要继承家业的独苗苗! 如果丁宇驰有什么闪失,他如何对得起丁家的列祖列宗! 他立即站起身,朝着沈磬深深作揖。 “只要草民的儿子能恢复正常,草民自是殿下这条船的一员。” 沈磬颔首。 她走到丁荣达跟前,那双凤眸里,透露出一丝坚定的信念。 “丁荣达。”她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丁荣达微微一震,忽然感受到了只有皇室才会有的威严气场,他躬身应道,语气中也不免多带上了一份恭敬。 “殿下。” “将来你们丁家的每一件衣服,都会穿在边疆战士们的身上,为他们挡风遮雨,去寒吸热。” 沈磬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千斤的重量,看不见摸不着,却让丁荣达一时间直不起身。 丁荣达的生意虽然广,可从未牵扯到军事,更何况牵扯到战士们的保暖和散热。 这是何等的责任! 丁荣达居然一下子不敢接话。 “你可要考虑清楚了。”沈磬道。 她没有逼迫丁荣达,哪怕是解了对方的心事,也给予对方足够考虑的时间。 “草民谨记。” 说完,丁荣达退了出去。 人走之后,沈磬舒了口气。 第一百零一章,他不杀敌,就有敌杀他 当有第一个水匪从水匪寨中离开的时候,刘长青就知道,他彻底败于蔺暮辞的这次阳谋之中。 他这个人虽笨,但是有一点,他很有自知之明。 既然觉得要输,并且也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么对刘长青来说,就不会反反复复日日夜夜纠结于此。 他索性放开了管理。 他释放了被捆绑在行刑台上受刑的所有人,同时也撤回了夜间巡逻的命令。 一开始,水匪们还不清楚刘长青到底要做什么。 但一连这样几日,当水匪们发现并没有什么惩罚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开始陆陆续续离开水匪寨子。 刘长青站在主楼的高台,冷眼看着这些人一点点离开寨子,怒极反笑。 远处,在蔺暮辞指挥下逐渐建立的朝廷对抗水匪寨的工事已有了大概的雏形。 而听雨楼的那个女人居然每天出现在他眼前,似乎真的一点都不怕他。 刘长青的眼神里淬了毒。 蔺暮辞也就算了,这么个外乡来的女人算什么东西? 其他人他都可以不管,但是这个女人必须死。 在刘长青看来,蔺暮辞的剿匪宣言,随着战事的逼近,仿佛是一柄巨大的宝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随时随地会砍下来。 而听雨楼的那些美酒佳肴,更像是一条盘踞在整个水匪寨的水蛭,不断地在吸食他的血肉。 他发现自己对此居然毫无办法。 刘长鹏失踪以后仿佛是人间蒸发一样,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哥哥脑子是真的不正常,什么荣华富贵权势滔天,刘长鹏都不要。 刘长青只有自己。 也不全是,还有一个童玖和他的天寨主。 当童玖见到这位天寨主的时候,内心不惊吓了一跳,只不过他面上不显。 “他们有他们的张良计,我亦有我的过梁梯。”刘长青对着他的两位寨主道,“既然我们没有退路了,那么就索性放手一搏。” 两位寨主都没有说话。 童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刘长青身上,不愧是刘家人,刘长鹏是疯子,刘长青疯起来也不遑多让。 他觉得,除非那个姓唐的女人和钦差有什么真的过人之处,这次剿匪,其他人不说,他们俩应该是命丧于此。 可见刘长青对此二人的恨意达到了一个怎样的入骨的地步。 沈磬这边依旧继续“招安”。 唐纵酒全身心扑在了“练兵”上,但每晚还是会回到唐府,成为了一个早出晚归的丈夫。 蔺暮辞在征完一定人数的新兵后,将重心全部放在了“剿匪”这件事情上。 包括陆明泽陆明灏兄弟,朝廷的其他官员,随着“剿匪”日子的接近,所有人的心开始吊了起来。 先前那些“罢工”官员们,也有人想通后,参与了“剿匪”的队伍当中。 刘长青则始终和他的天寨主以及童玖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整个水匪寨子似乎进入了一种备战状态。 日子一晃,过了整整一个半月。 这一日,唐纵酒结束了练兵,蔺暮辞结束了红林界碑处的兵防工事,沈磬结束了最后一次送粮。 第二日,旭日高升。 今日立夏,整个春风城宛如一幅丰富多彩的画卷在眼前缓缓展开。 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轻拂,带来阵阵清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芬芳。 田野上,麦穗已经开始泛黄,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似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丰收而欢舞。 稻田里,水稻翠绿欲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就在这样生机勃勃的日子中,蔺暮辞和唐纵酒带着一部分皇家士兵和刚训练好的新兵出发向红林。 邵星越和陆明泽将水师修整完毕,出发前往墨洋河水师的老巢。 此次邵星越从他老爹那儿带出来的皇家士兵一共有两万人,这也是邵星越能申请到的最大人数。 先前一战损伤一千人,还剩下一万九千人。 沈磬无法参与战争,但唐府必须有人保护,因此去掉一千人。 最后剩下一万八千人,邵星越大手一挥,给了蔺暮辞和唐纵酒四千人,让他们集齐了五千人的部队去打陆地仗,自己则领着一万四千人去和水匪墨洋河上与水匪正面交战。 今日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给水师留条后路了。 陆明泽站在邵星越一旁,目光从未有过的坚定。 陆明灏的任务已经完成且平安归来,今日,他要告慰惨死的父母妻儿在天之灵。 红林,山路崎岖,大军行动有序,犹如一条静默的巨龙,蜿蜒盘旋,缓缓逼近。 剑尖在微弱的灯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水匪寨的轮廓在夜色中逐渐清晰,更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似乎已经在前方等待他们已久。 正当距离水匪寨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唐纵酒和蔺暮辞分别带着两拨人,以先前布置好的,小甲、总甲、哨长,小队,中队,大队为分布。 蔺暮辞带皇家士兵攻正门,唐纵酒率新兵在内两千人队伍破侧门。 很快,水匪寨放哨的人看到了朝廷的部队。 “呜——!” 一声尖锐的号角声划破日空。 大战一触即发! “轰隆隆隆——” 随着一声巨响,水匪寨正门口推出了一门火炮,这门火炮用铜制成,炮筒呈直筒型,表面有多道炮箍,全长约九尺,口径约为三分之一尺,重达数吨。 这枚火炮威力比朝廷的火炮大,射程远,是刘长青最引以为傲的武器。 他站在主楼,看着朝廷部队面对这门火炮无法前进的样子,露出了胜利般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一阵更大的“轰隆”声从远处传来。 声音越来越响,仿佛是无数个车轱辘在滚动,以至于整个地面都在震颤。 刘长青亲眼看见蔺暮辞的部队推着一门更大的火炮出现在水匪寨正门前,与自己的火炮炮口对炮口。 朝廷这边火炮是刘长青从未见过的火炮。 整个炮身长约六尺,却由母铳和子铳构成,更令刘长青脸色难看的是,朝廷的这枚火炮放在了自己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外。 这就意味着对方的射程更远。 这火炮仿佛是巨兽的大嘴,对着它即将吞噬的对象露出了青面獠牙。 他都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在火炮方面更新换代了。 “轰——”一声巨响,两边同时发出攻击,打响了战争的号角。 如刘长青预料一般,水匪的火炮射程根本比不过朝廷的火炮。 水匪的炮弹落在了朝廷火炮前三丈的距离,地面直直炸开了一个大洞,地表冒起了一股大农烟。 而朝廷的火炮直接把水匪的大门炸得断裂开来,木块散落一地,门扇也被炸得四分五裂,残破的木头和铁钉在空中飞舞。 空气中瞬间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和烧焦的木头味,刺激着人们的呼吸。 水匪的大炮就这么一下,被轰蔫了。 原本聚集在正门口的水匪看见这么一个情况,吓得不敢再往前一步。 蔺暮辞站在火炮旁,手里举着点燃引线的火把,对准水匪寨的大门大喊一声。 “冲啊——!” 一时间,士兵们杀意冲天。 正门被蔺暮辞一炮轰开了,侧门这边也随着炮火声进入了厮杀。 熊力是蔺暮辞招兵那天第一个提问并且报名的男子。 他的父亲死于水匪手下,赡养母亲终老后和妻子儿子一直生活在春风城。 他们有一家肉铺,做着杀猪卖猪肉的生意,每个月只要给管事的一定数量的银钱,就能安安稳稳过小日子。 对熊力一家人来说,每个月因为有不少钱塞在了那管事的手里,因此只能管一个温饱。 直至有一日他在码头做工,发现那管事的居然和水匪有说有笑,熊力就气不打一处来。 每每想起父亲的惨死,熊力心有不甘。 可他也知道,这里有大官只手遮天,不少朝廷来的好官都被弄死了。 直到蔺暮辞的出现。 这位钦差和其他的不同,钦差做的成绩就摆在眼前,一桩桩一件件给他带来了希望。 所以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问。 蔺暮辞的【匹夫有责】四个字打动了他,之后他便成为了剿匪新兵的一员。 每日除了训练就是回家打理铺子,来往两点一线。 整整一个半月的训练,中途有不少人退出,但他坚持了下来。 直至今日。 当水匪提着大砍刀冲出来的那一刻,熊力深感自己真的是一名真正的士兵。 他要冲锋陷阵,要奋勇杀敌。 “跟我冲——!”唐纵酒挺拔的身影飞在了他们所有新兵的最前方。 这一个半月,对他们这一千个新兵来说,唐纵酒简直就是一个恶魔。 可当他们真正跟在唐纵酒身后跑起来的这一刻,熊力终于意识到,这位昔日里被他们暗骂“魔鬼”的男人,给他们做的每一个训练都是为了他们好。 为了让他们能从和敌人的厮杀中活下来,回去和家人团聚。 爹,我来替您报仇了! 熊力心里默念一声,跟着其他所有人一起,冲向了水匪。 “杀啊——!” 熊力和身边的新兵一起,提起手中的利剑往水匪群中冲去。 这时,突然有一个水匪对着熊力的脑门高举大刀砍了下来,熊力一个激灵肌肉反应握紧剑柄向上一挑。 这是唐纵酒教他们每天训练和对战的动作,居然真的有效,熊力眼前一亮。 抵挡掉对方的一招后,熊力紧接着向前刺去。 那水匪明显不是新手,眼疾手快躲过熊力的剑刺,随着转身手臂一横,刀人对准熊力拦腰砍去。 熊力一愣,他人还在朝前的姿势,面对这横砍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大刀砍出的弧度在熊力面前忽然放大,周围一切都变得异常缓慢。 熊力的眼睛瞪着大刀,可身体根本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 要完! 这是熊力唯一的一个反应。 眼看自己的上下半身要分家,唐纵酒突然一脚把水匪的刀给踢飞了。 “当——!”一声脆响,水匪的刀被踢的飞远。 熊力只觉得眼前剑光忽得闪过,他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任何事物,再定睛的时候,那水匪的脖子出现了一道血痕。 血突然溅射在熊力的脸上。 熊力一个眨眼,那水匪就倒在地上死掉了。 熊力呆愣在原地。 他常年杀猪,也经常和猪血打交道,自认为自己对“血”已经非常适应。 然而,当真正有人在他面前被一剑毙命,血花四溅的时候,熊力的胃里一阵翻滚。 “不想死就别发愣。”唐纵酒说完,便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熊力看着一个个倒下的人,闻着冲天浓郁的血腥味,他终于意识到,这是在打仗,这不是开玩笑。 打仗是要死人的。 熊力强迫自己意识回笼,忽然听到一阵声音,又是一个水匪杀了过来。 不知道是被血喷了一脸还是被周围的厮杀声影响了,熊力的眼睛充起了血丝。 他对着那冲过来砍他的水匪运用起了他们连续四十五日天天训练的招式挑剑一劈。 那水匪侧身躲闪,熊力紧跟着又是一剑。 “噗嗤——”一声,剑入肚子,血花喷涌而出。 熊力的战服上此时已经洒满了两个人的献血。 那水匪的肚子被熊力刺穿后,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砍人和砍猪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熊力的手一下子松了开来,任由那剑竖在水匪的肚子上。 “你在愣什么?!”一旁的一个皇家士兵吼道,“杀了他!” 只见那士兵手起枪落,把一个水匪的脑袋刺了个对穿。 时时刻刻有人在死。 “杀了他!”那士兵再次吼道。 这三个字仿佛是一句咒语一般在熊力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啊——!” 熊力大吼一声,冲上前,握住自己的剑柄,使出了杀猪的力气把剑用力往水匪的肚子上狠狠捅了下去。 那水匪整个人都弓了起来,之后头脚同时着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熊力看着水匪瞪大的眼珠,原地吐了起来。 “呕——!” 他杀人了! 他居然真的杀人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他死就是你亡!这是战场!” 那士兵吼完将长矛对准了想要从背后偷袭熊力的水匪。 “你再发愣,就等着你家人给你收尸吧!” 说完,他转身欲杀向从侧边砍过来的水匪。 可那水匪似乎早有防备,躲开了士兵的攻击,一个闪身反而把那士兵杀了。 那士兵倒地前还看了熊力一眼。 熊力清清楚楚看见那士兵说了一句。 “杀!” 两三个呼吸前还救过他一命的士兵此刻居然变成了一具尸体,这让熊力全是都刺痛了起来。 同伴的死亡远比敌人的死亡来得更为直观刺激。 熊力的双眼忽然被血丝充满了。 那士兵死前死死抱着水匪的砍刀不让水匪移动分毫,熊力知道这是士兵最后的遗愿。 杀了那水匪! 熊力对着那水匪嘶吼一声。 “杀——!” 他抽出在令一个水匪肚子上的剑,将剑尖对准那被士兵控制住一时挣脱不了的水匪。 一剑穿心! 不仅如此,熊力还觉得不够,又在原地刺了一剑。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那士兵笑了着闭上了双眼。 此时,又有一个水匪从一旁冲出来朝熊力劈砍。 而熊力似乎在一瞬间就褪去了先前的犹豫和胆怯,他记着唐纵酒训练他们时说的每一句话,教他们的每一个动作。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用力蹬地,身形如箭般冲向水匪。 他手中的剑舞动得呼呼生风,剑尖直指对手的咽喉。 他已经忘记了这是第几个死在他面前的人了。 对方倒下后,熊力回到那个士兵身前。 他将那士兵放平在地上,站直身体,面向水匪,眼神不再如先前那般迷茫,直直冲向了人群之中。 他就像是沧海中的一粒水滴,滴落在这片汪洋血海之中,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在浓厚的杀意中迷失了自己。 不仅仅是熊力,每一个新兵都在经历战争的洗礼。 哪怕他们此时发动的只是一个剿匪的小规模战场,真正的大规模战场在墨洋河上。 但对这些新人来说也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震感。 他们不杀人,就有人杀他们。 无数火光与刀光剑影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战场上,一个又一个熊力手持长矛或刀剑,脸上满是泥土和血迹,用着身体的本能去和水匪们厮杀。 来自水匪和士兵们此起彼伏的呐喊声震天响,冷兵器相撞发出的金铁交鸣之声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和神经。 远处的衣甲撞击声、刀剑相交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声声不绝,构成一曲悲壮的战场交响乐。 有些士兵在战斗中倒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有些则还在地上痛苦地挣扎,试图寻找一丝生存的希望。 鲜血从每个人的伤口中流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土的气息,偶尔还能听到伤者的呻吟和濒死士兵的喘息。 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满是鲜血和泥土的战场上。 连绵的山峦仿佛也在为这场惨烈的战斗感到震撼,静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他绑着炸弹冲向唐纵酒 路面水匪剿灭得比想象中还要快一些。 整个水匪寨里,由于“怀柔”政策,走了不少人。 留下的全是对朝廷不满,对沈氏王朝不满,甚至是朝廷通缉在逃的罪犯。 因此,当侧门和正门双双突破的时候,也仅仅用了两天的时间。 侧门厮杀最激烈的地方,尸海血山,有朝廷的兵,也有水匪。 熊力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遵循着记忆,不断挑弄各个尸首。 “你在找什么?”另一个幸存下来的新兵蹲坐在一旁,双手耷拉在两只膝盖上,有气无力说道。 “在找一具尸体。”熊力道。 “尸体?”那人愣了愣,“成千的尸体堆里找一具尸体,这和在米缸里找一粒米有啥区别?” 熊力没有回答,他继续翻找着。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 他将那个士兵的尸体从尸堆中挖了出来。 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他把尸体扛在肩膀上往树林里面走去。 “喂!你干嘛去?”那伙伴喊道。 “埋尸!”熊力回了声,消失在了伙伴的视线里。 当熊力在找尸体的时候,唐纵酒和蔺暮辞在主楼楼下碰了个头。 “我去查武器库。” 武器库的位置,陆明灏凭借强劲的记忆里事先就已经画了一份草图交给蔺暮辞。 “那我去找那个所谓的大寨主。”唐纵酒抬头朝主楼看了一眼,道。 “注意安全。” 说完,蔺暮辞便将战场清算的事情,交给了手下,自己组织了一个十人的小队向刘家人私造武器库的山脉出发。 根据陆明灏的指示,刘家的武器库位于一座矿山的里面。 走过树林,那座矿山就出现在众人眼里。 从远处望去,矿山犹如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山体巍峨挺拔,气势磅礴。 山体的颜色呈现深灰色,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矿石,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矿山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熠熠生辉。 郗国从未有过这么大的矿山,而刘家却霸占着这座矿山多年。 蔺暮辞的眼眸暗了暗。 很明显,刘家之所以能发展到如此的地步,与这座矿山脱不了干系。 但现在不是蔺暮辞研究矿山的时候。 沿着矿山走下去,蔺暮辞便找到了陆明灏所说的武器库。 “留一个人在这里。”蔺暮辞道。 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安全起见。 说完,蔺暮辞便和其余九人走进了山洞。 里面果然有一个虚掩着的石门。 蔺暮辞依旧留了一个人在石门口。 进入石门,是三间房间。 第一间房间是一个武器库。 里面一排排高耸的武器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刀,剑,矛,戈,戟,斧,弓,它们尖锐无比,闪烁着寒光。 蔺暮辞和小队成员走进武器库,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油脂的气味,这种气味与石墙散发出的古老气息交织在一起,明明已经立夏,却不由让人觉得冒冷汗。 在武器库的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木桌,上面摆放着各种兵器的图纸和维修工具。 蔺暮辞对着木桌扫了一眼,这些图纸详细描绘了兵器的结构和制造方法,而维修工具则摆放得整整齐齐,每一件都打磨得锃亮。 “东西全都收起来。”蔺暮辞道。 “是!” 士兵得令,着手拾取桌子上能看见的一切图纸和工具。 蔺暮辞环视四周,武器库的四面墙壁上,挂着一些古老的战旗和盾牌,战旗上的图案已经褪色,盾牌上的划痕和凹痕则记录了它们曾经在战场上的勇猛。 很快,他便注意到了武器库的角落里破旧的布满了战斗痕迹的盔甲和战袍。 这应该是刘长鹏曾经跟着万贞帝打天下时穿的,是他一生的荣耀。 很快,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完毕。 他们来到了第二个房间。 一个个箱子里全是火铳。 依旧有一张桌子在中央,这一次不需要蔺暮辞发话,士兵们自觉地拿起了资料。 最后,他们来到了第三个房间。 士兵打开布帘,箱子里的是一颗颗摆放整齐的炸药。 这些炸药包被仔细地分类和标记,以便于快速找到所需的类型。货架之间留有足够的空间,以便于人员和货物的流动。 这三间房间非常清晰,刘家确实有谋逆造反的心思。 确认好这一点之后,蔺暮辞最后巡视一番,确定没有遗漏便转身离开。 而当他和十人分队刚跨出炸药房的大门,外面却突然发出重重的一记声响! 炸药库里同时有两个箱子各有好几个炸药的引线居然被点燃了! 蔺暮辞大喊一声。 “快跑!” 另一边,蔺暮辞离开后,唐纵酒纵身一跃,来到了主楼的议事厅。 里面没有人。 他环视一周,在左侧注意到了一扇虚掩的门,似乎是在说,我在里面。 唐纵酒定了定眼神,运起内力,缓步走了进去。 他看见了刘长青。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水匪头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他又想不起来了。 唐纵酒一直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因此他一见到人就直接开打。 刘长青见唐纵酒一言不发就朝他杀过来,也毫不客气从原地跳起直面唐纵酒。 此时,唐纵酒手中的长剑宛如青龙出海,剑身流转着青色的光华,剑气纵横,仿佛能撕裂一切阻碍。 他出剑之时,身形如风,剑光闪烁间,已向刘长青发动了致命的攻击。 另一边,刘长青面容冷峻,眼神狠厉,他手中的剑犹如夜空中的流星,剑身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剑气冷冽,仿佛能冻结一切生机。 两剑相交,火花四溅,剑气纵横。 唐纵酒剑法灵动多变,时而如狂风暴雨般猛烈攻击,时而如细雨绵绵般轻柔防守。 忽然,他一剑挥出,剑气纵横三万里直直朝刘长青面门扫去。 刘长青身形一闪,躲过这致命的一击同时反手一剑刺向唐纵酒的空门。 然而唐纵酒似乎早已料到这一招,他身形一侧躲过这一剑同时手中的长剑犹如青龙出海般向刘长青的后背刺去。 刘长青感受到背后的剑气袭来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只能硬抗这一招。 在他集中全身的剑气于一剑之上向后挥去试图抵挡唐纵酒攻击的同时,他的身影不断往后狂退。 两剑相交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剑气四溢周围的一切都被这股强大的剑气所摧毁。 这一击刘长青拼内力拼输了,这让他面露惊讶之色。 “你可还有遗言?”唐纵酒冷声问。 刘长青冷笑不语。 唐纵酒走到刘长青面前,高举手中剑,那剑尖似乎闪耀着一簇白光。 “刷——”的一下,剑刃破空刺向倒在地上的刘长青。 然而,正当那利剑即将刺穿刘长青的心脏时,唐纵酒忽然停手了。 那剑已经刺进了刘长鹏的胸口皮肤处,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刘长青送到地府。 可偏偏那柄剑就是停止在那块地方,之后就一动不动。 唐纵酒牢牢地盯着刘长鹏看。 他的目光从对方的眼睛开始,缓缓下移,扫过对方的脸庞、脖颈、肩膀,一直落到双手之上。 他的眼神仿佛是一条毒蛇,带着重重的探究。 刘长青深感一股无形的压力自下而上,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身体。 唐纵酒的目光越来越锐利,他紧盯着王强的眼睛,试图从中读出对方的心思。 周围的气氛变得愈发压抑,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良久,唐纵酒开口问道。 “你是谁?” 从刚才进门一直到现在,唐纵酒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看到眼前这个人,见这个人全身上下散发着强势的气息,便误以为他就是水匪头子。 可他从未见过水匪头子,又从哪里判断此人就是水匪头子? 就连陆明灏都查探不出的水匪头子,为什么就如此被他轻易地打赢了? 事实上,此人的确不是刘长青。 真正的刘长青在蔺暮辞轰破了正门之后,便从地道跑了出去。 留在这里和唐纵酒对战的,是三寨主之一的天寨主,殷文坤。 殷文坤之所以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一身武艺,更是因为他和刘长青长得非常像。 这也就是童玖第一次见到殷文坤的时候,会很惊讶的原因。 任何一个见到殷文坤的人,都会忍不住怀疑他和刘长青,刘长鹏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但人家不是。 刘长青秘密培养殷文坤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殷文坤回视着唐纵酒:“我自然是这里的大寨主。” “不,你不是。”唐纵酒道。 殷文坤忽然冷笑一声:“不管我是不是,今日你都要死在这里。” 极度危险的直觉另唐纵酒在一瞬间将轻功运到极致,他猛地向后退去。 而殷文坤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唐纵酒,他猛地朝唐纵酒后退的方向直直冲去。 在他上前冲撞的过程中,撩起了衣摆。 只见他腰部一圈紧密地绑定了炸药! 先前他和唐纵酒对战之时哪怕炸药有损伤,他也没露出一丝破绽,等的就是这一刻。 饶是唐纵酒再警觉,这次也逃不掉殷文坤自杀式爆炸袭击。 当那些炸药映入唐纵酒视线中时,他的瞳孔顿时皱缩。 这一日,整个南方都知道新任的钦差大臣兑现了他向水匪宣战的誓言,带着大军去剿匪了。 所有的目光都不经意间飘向了红林的方向。 听雨楼只营业半天,过了中午,众人收拾完毕后,沈磬便准备回唐府。 “唐夫人。”崔玉树从一旁走了过来,“不知道可不可以去唐府作客?”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很奇怪。 一般来说,作客是好友之间的一种相互拜访。 崔玉树和沈磬之间只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谈不上“朋友”两个字。 确切地说,连雇主和雇员都不是,毕竟新的听雨楼,老板是唐纵酒,不是沈磬。 所以唐府有什么值得他作客的地方? 沈磬不解地看着崔玉树。 崔玉树神色坦荡,似乎真的就只是想看看唐府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沈磬心系唐纵酒和战事,不欲和崔玉树过多牵扯便拒绝:“怕是不妥,我夫君正在剿匪呢,你一个外男出现在唐府,我怕惹人非议。” “唐夫人,”崔玉树顿了顿,“就因为唐老板在剿匪,所以您的安全非常重要,不是吗?” 原本已经转身离开的沈磬,听闻这句话,有收回了脚步。 她微微抬着凤眸朝向崔玉树,注视着他的眼睛。 崔玉树的目光清澈透明,如同山间溪流,看上去毫无杂质。 “你究竟是什么人?”沈磬问。 “唐夫人,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您没有恶意,并且想帮助您。”崔玉树此言说得诚恳且不卑不亢。 这段时间,沈磬一直在观察崔玉树,这个男人除了平时工作,其余的时间全用来听八卦和奇闻趣事,的确没有任何其他的作为。 但这不代表沈磬就会相信他。 “我如何信你?”沈磬问。 “可否借一步说话?”崔玉树带着微笑道。 沈磬瞧了瞧听雨楼门外,此时阳光正好,来来往往的人影交织相叠。 半晌,沈磬朝崔玉树走了一步。 崔玉树微微弯下腰靠近沈磬至一个合适的可以说悄悄话,即不是非常近,也没有非常远的距离。 他对着沈磬言语了几句,沈磬的眼睛忽然睁大。 她那不可思议的样子仿佛是见了鬼一般。 “你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我的!”沈磬道。 “是的,”顾晚庭语气依旧和煦温柔,“天大地大,还是舒凝公主您这里最安全。” 沈磬来到南方的第一天,刘长鹏就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也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顾晚庭。 刘长鹏对顾晚庭从来不会隐瞒任何事情,包括他自己的,以及他知晓的一切。 “所以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沈磬不禁拔高了声音。 两世以来,这是沈磬第一次真正地被震惊到。 上一辈子她根本就没接触过南方,因此对顾晚庭的身份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 “我说,是为了片刻的自由,您信吗?”顾晚庭苦笑道。 十几年了,他不是没有逃过,可从来没有能自由地待上一天。 刘长鹏仿佛在他的身上装了一个眼睛似的,永远能第一时间就找到他。 因此,当他听闻了沈磬在南方的事迹之后,便萌生了让沈磬庇佑自己的想法。 最终,他用尽了一切资源,毕竟十几年被刘长鹏如金丝雀一般圈养着,他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成功地逃脱了。 听雨楼是刘家人没能扳倒的存在,它仿佛是一个庇佑所,让顾晚庭获得了久违的自由。 他听了好多好多和刘长鹏没关的故事。 他在听雨楼吃遍了这里所有的吃食。 他觉得,这辈子,哪怕继续和刘长鹏纠缠不清下去,也值得了。 刘长鹏在南方做的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从未想过自己和整个郗国会有什么关系。 但作为一个郗国人,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国家有任何的动乱。 刘家是该覆灭了。 因此,顾晚庭毫不犹豫地“投了敌”,虽然整个南方现状的起因是因为刘长鹏对顾晚叶的执念,因为房淑静亲自杀了顾晚叶带来的痛苦,因为刘长鹏自己对自己欺骗至深从而神志开始不清。 这十多年,顾晚庭又何尝不想念顾晚叶。 顾晚叶死时的那一幕,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顾晚庭累了。 活着太累了。 好在这段时间,他起码体验到了普通人的快乐,让他想起自己和顾晚叶过去在皇都的日子。 所以,他想帮助沈磬一把。 他知晓刘长青对蔺暮辞,沈磬和唐纵酒的恨意。 沈磬让他体会到了人间烟火,他自然要投桃报李。 “走吧。” 原本顾晚庭还想说几句试图说服沈磬,沈磬却雷厉风行地转身离开了。 “我在路上慢慢和您说。”顾晚庭笑着道。 “你最好长话短说。”沈磬道。 这是顾晚庭第一次尝试向一个外人说自己的事情,说着说着,他发现好像也没那么难。 当说到顾晚叶死的时候,顾晚庭发现自己居然能如此和平地用“被打死了”四个字。 之后十多年的“监禁”生活他也只用了短短一句“就这样被关起来了”。 很快,在抵达唐府之前,顾晚庭就把自己的故事说完了。 “所以,从来没有什么女人。”沈磬喃喃道。 “是啊,从来没有。”顾晚庭自嘲道。 “刘家要造反是事实。”沈磬冷冷道。 “是。”顾晚庭不否认。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沈磬问。 “我?”顾晚庭自嘲一笑,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眼角的泪痣,“刘长鹏很快就会来了。” “不用很快。”沈磬忽然驻足,“我想他已经来了。” 唐府门前,刘长鹏只身一人。 他身材伟岸,目光如炬,在阳光下投射着一道深长的倒影。 刘长鹏的视线在顾晚庭身上停留了许久。 “过来。”他说。 顾晚庭迈步。 沈磬下意识伸手去够顾晚庭的胳膊。 刘长鹏眸子一暗。 顾晚庭朝沈磬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没事。 在沈磬的注视下,他一步一步朝刘长鹏走去。 顾晚叶和顾晚庭都是男人,是兄弟俩。 第一百零三章,是顾晚庭还是顾晚叶? “玩够了吗?” 见到顾晚庭,刘长鹏的“疯病”就好了,他没有发怒,没有暴躁,声音平稳。 “嗯。”顾晚庭道。 “走。”刘长鹏不多话,抬脚离开唐府。 “不。”顾晚庭也不多言,她停留在原地不动。 十年来,顾晚庭对刘长鹏说过很多次的“不”,每一个“不”换来的是刘长鹏发泄一般的“惩罚”。 但这次刘长鹏似乎并没有要“惩罚”顾晚庭的意思,只不过压低了几分气场。 半晌,他将目光移到沈磬身上。 沈磬的变化比他想象中还大一些。 “长大了。”刘长鹏道。 沈磬不语。 刘长鹏和沈磬没话说,转头面向顾晚庭。 “不回去想去哪里?” “只要不回刘园,去哪里都可以。”顾晚庭道。 “不再跑了?”刘长鹏问。 这次刘长鹏似乎特别有耐心,语气里还带着些许的“宠溺”。 顾晚庭走到刘长鹏身边。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我想我全都记起来了,”她眼睛定定地看着刘长鹏,“我是顾晚叶。” 这句话换来了四周一时的寂静。 下一刻,刘长鹏的眼神忽然炙热了起来。 沈磬在一旁完全没能跟上思路。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顾晚庭还是顾晚叶?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而刘长鹏和沈磬却处于完全不同的想法。 这些年来眼前的人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是顾晚叶,如今终于清醒了。 “你回来了。” 刘长鹏快步上前,抓住顾晚庭纤细的手腕,轻轻一拉,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十多年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此刻的刘长鹏,仿佛是当年那个在刘府向顾晚叶告白的青年。 顾晚庭闭上眼,两行清泪从她眼里落下。 “嗯,”她有些哽咽,“刘长鹏,我回来了。” “我想你想得好苦,晚叶。”刘长鹏手臂越来越用力,似是要把顾晚庭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昨日我娘知道了我们的事后,我有好好跟她解释,她没反对,今日你跟我一起去见她,好不好?” “好。”顾晚庭拍了拍刘长鹏宽大的后背,闻着这十年来最熟悉的味道,轻声道,“可我想先去其他地方游玩一番。” “好!” 刘长鹏和刘长青不同,万贞帝派蔺暮辞和沈磬来,他一清二楚。 如果顾晚庭不逃,乖乖待在他身边,他并不介意花点时间陪小辈玩玩。 可顾晚庭跑了。 事实上,抛弃一切想要逃离南方的,是顾晚庭。 既然十多年来顾晚庭对这些都不屑一顾,那他刘长鹏也借着这次契机可以全都抛弃。 而且,这次虽然离家出走的是顾晚庭,可是回到他身边的是顾晚叶。 所有的一切对刘长鹏来说,比不过顾晚庭一句“我是顾晚叶”。 他的顾晚叶终于回来了。 说完,刘长鹏一手圈住顾晚庭的腰,二话不说就把人带走了。 南方的家业,势力,财富,地位,武器,刘长鹏说丢就丢下,没有丝毫的留恋。 沈磬遥望两人远去的身影,一时无言。 她原本以为刘长鹏是南方最难啃的骨头,但是顾晚庭的“牺牲”,似乎直接把这根骨头给抛远了。 沈磬的目光转向红林方向,目光所及之处,她似乎可以看到那边高高扬起的狼烟。 她推开唐府的大门,脚还没踏进去,忽然一柄箭矢破空的声音从她耳边闪过。 沈一没能让箭矢伤到沈磬分毫。 留给沈磬的一千精兵将整个唐府牢牢围住。 而更外围,是水匪的身影。 沈磬转身,冷冷地看向来人。 “真的没想到我哥居然是个情种。”刘长青眼里淬毒,尖锐似一把充满锯齿的刀。 “荣华富贵,滔天权势,家族荣誉。他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说抛弃就抛弃。” 刘长青吐了口唾沫。 “呸,不是女人,还特么是个不正常的!” 刘长青想不通。 凭什么他刘长鹏就能想要霸业有霸业,说不要就丢掉? 他刘长青也是刘家大力培养的继承人,何况在刘长鹏不娶妻不生子的前提下,刘家更是将好的资源往刘长青身上砸。 可前提是没有刘长鹏。 只要刘长鹏在,刘长青永远只是衬托鲜花的绿叶。 事实证明,无论刘家砸多少资源在刘长青身上,刘长青自始至终都比不上刘长鹏半点。 短短几个月,区区几个小辈,刘长青就已经被逼到这个份儿上。 刘长青不甘心。 他死死盯着沈磬。 那两个男人一个被他的天寨主缠住,一个被困在武器库内。 现在就剩下这个女人。 这女人容貌倾城,她一定同时把两个男人都伺候得很好,才会让这两人这样对她吧? 对着沈磬那张绝世的容颜,刘长青忽然不想让沈磬死了。 “把她拿下。”刘长青对着四周的水匪下令道。 一群人从唐府的周围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有的人甚至带着火铳。 沈一见状立马把沈磬推进唐府,连同苏芳和李嬷嬷她们一起。 沈二沈三紧紧围在沈磬身边一步没有离开。 苏芳和李嬷嬷将沈磬护在身后。 沈磬看着苏芳和李嬷嬷的背影,前世两人为她而死的那一幕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自从和无妄道别,与唐纵酒互通心意之后,沈磬再也没有出现过梦魇。 没想到此时此刻又出现了。 原本沈磬想走地道,可自从那日走地道被人守在路口之后,地道就已经没有用了,也彻底封了口。 沈磬听着屋外震天的杀声,闻着刺鼻的血腥味,前世兵败的片段开始涌现。 “轰——”的一声,唐府的门被沈一撞开,他倒在沈磬跟前,腿上出现一个大洞,白骨肉眼可见,鲜血直流。 “沈一!”苏芳和李嬷嬷,一个立即蹲下身扶住沈一,另一个撕了衣服按在沈一腿上给沈一止血。 沈一是万贞帝给沈磬培养的皇家暗卫中最优秀的一个。 如今却倒在血泊之中昏迷,生死未知。 邵星越配备的一千精兵里,也有火铳,奈何刘长青带的火铳更多,在这样火力的硬拼之下,皇家士兵的人数逐渐在减少。 一个个人在沈磬面前倒下。 “住手!” 终于,沈磬对着刘长青大喊一句。 刘长青抬手,水匪们停止了动作。 “你究竟想怎样?”沈磬冷冷道。 她冷静自持,身姿挺拔,傲立的样子令刘长青非常欣赏。 他站在唐府门口,欣赏着自己即将获得的“战利品”,先前刘长鹏一声不吭就离开产生的怒意顿时消散了一半。 他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你跟我走,我放你的人一条活路。”刘长青语气贪婪。 沈磬没有接话。 半晌,她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怎么,你还能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刘长青嗤笑道。 “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却是你这辈子碰不了的人。”沈磬冷笑。 “我刘长青什么女人要不了?!”刘长青大笑。 “我姓沈。”沈磬自报家门。 刘长青闻言瞳孔猛地一震。 姓沈,夫君姓唐,钦差力保,就连邵家人也派人保她。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 郗国第一公主,沈舒凝。 “怎么?你哥没告诉你?”沈磬耻笑一声。 此时,沈磬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陆明灏曾经说过,刘长鹏是幕后最大的那只手,他有一个弟弟叫刘长青,是刘家目前的当家人。 何况很明显,眼前这个人就是刘长青。 刘长青一时有些无法接受事实。 居然是堂堂的舒凝公主! 怪不得刘长鹏就这样丢下一切离开。 因为他束手无策! 这一次,是他刘长青赢了! 他才是那个最后杀了蔺暮辞,唐纵酒,把舒凝公主收回囊中的人! “哈哈哈哈哈!”刘长青突然大声笑了。 沈磬对这种笑难以理解。 也许刘家的脑子都不太正常。 “是我失礼了,公主殿下。”刘长青看向沈磬的眼神带着贪婪,“只要殿下跟我走,这里所有人都平安无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沈磬扫视了一圈四周对着他们的黑压压一片枪口,看着躺在地上为了保护她而死去的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沈一还在昏迷不醒,血流一地需要救治。 苏芳和李嬷嬷更是一介女流。 她定了定心神,朝刘长青走了一步。 “公主!”苏芳等人齐齐跑上前,不让沈磬离开。 “杀。”刘长青下令道。 “不要!”沈磬大喊,可没有人听他的。 一阵“砰砰砰砰砰”,一阵枪响。 一千精兵全军覆没,皇家暗卫只剩下最后五人。 这是郗国引以为傲的火器,没有人能从这样的枪口里逃出生天。 “住手!”沈磬叫道。 “殿下!”众人继续挡在沈磬面前。 想碰沈磬,就必须从众人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们都给我退下!”沈磬道,“我的命令你们都不听了吗?!” 众人依旧不动。 “我不想说第四次,你们都给我退下!” 沈磬对着他们怒吼道。 刘长青作为刘家人,此刻居然带着水匪出现在这里,很明显,他就是那个连陆明灏都一直打听不出来的水匪大寨主。 因为也只有这个大寨主才能在这个时候带着一众水匪出来针对她这么一个女子。 而刘长青此刻不在水匪寨和朝廷对抗,反而跑过来抓自己,说明他对红林那边的胜利有十足的把握。 唐纵酒和蔺暮辞有危险! 念及此,沈磬更不能轻易和刘长青“翻脸”,说不定跟他走能得到一些消息。 “别想了。”刘长青见沈磬陷入沉思,打断了她的念想,“钦差大人和驸马爷此时应该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沈磬一惊。 话音未落,忽然红林处出现一阵巨响。 整个春风城似乎发生了地震一般颤了三颤。 “君歌!”沈磬慌了,她根本顾不上此时的情况,飞快往红林处跑去。 刘长青斜眼朝一旁的水匪瞅了瞅,几人直直朝沈磬冲去。 “殿下!”苏芳几人立马跟上前。 而沈二沈三他们几个暗卫目标直指冲向沈磬的水匪。 “砰砰砰砰” 四周的水匪朝几人二话不说就开枪。 暗卫们既要躲避子弹,又要保护沈磬。 一时间又倒下几人。 沈磬不忍,停下了脚步。 她此刻心急如焚。 前世根本没有这一出,唐纵酒一直跟着自己直到郗国覆灭。 她从未想过唐纵酒会在南方出事。 她不能让唐纵酒出事! “你放了其他人。”沈磬瞥向刘长青道。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公主殿下跟我走。”刘长青一脸笃定带着笑意。 “公主不可!”苏芳跑到沈磬身边,“公主你不可以跟他走!” “誓死保卫公主殿下!”沈二沈三齐齐站在沈磬身前,任由夺命的枪口对着自己,一步不退。 “你们的命也很重要,”沈磬对众人柔声道,“父皇不会怪罪你们的。” “可我们会怪罪我们自己的!”苏芳的眼睛红了。 “我不会有事的。”沈磬拍了拍苏芳的手背。 她贴着苏芳的耳朵:“你带人去城外找秦老板,让士兵们以最快的速度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父皇。其他人我都不信任,我只信你,芳芳。” “小姐!”苏芳的眼睛瞬间红了,长这么大,她从未离开过沈磬。 “快去。” 说完沈磬剥开挡在她身前的人群,对着笑得非常得意的刘长青道。 “走。” “殿下!”身后几人又要上前。 “这是命令!再不听就滚出公主府!” 沈磬没有回头,继续向前。 几人没有再动。 刘长青盯着沈磬窈窕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进自己,心里痛快无比,眼神极其放肆且狂妄。 他甚至想过等万贞帝得知此地情况后的反应。 只要沈磬不死,南方就依旧是他的地盘,虽然牺牲了一些人,可这又怎样? 死的那些人全部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沈磬的分量。 他将成为沈磬的男人。 他没有官职,不入仕,万贞帝根本拿他没有一点办法,而他即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到这里,刘长青心里就雀跃万分。 刘长鹏走了也好,他刘长青才是南方真正的主宰。 什么钦差,什么驸马,统统踩在脚底! 这是沈磬第一次来到刘园。 哪怕是在皇宫里待惯了的她,依旧被刘园的气派所震撼到。 但这里毕竟是刘长青的地盘,沈磬必须控制住自己所有的情绪。 她不能给刘长青判断自己所思所想的机会。 “感觉怎么样,公主殿下?”刘长青以主人自居,努力挤出一丝贵族名流守礼的做派。 刘长鹏将沈磬带到刘园里的后花园亭子处,让沈磬欣赏刘园极致奢华的美景。 沈磬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殿下,蔺大人和驸马爷已经在刚才的爆炸声中丧生了,您还是接受事实吧。”刘长青笑道,“您看看我的刘园,再看看整个南方,您要是不喜欢水匪,这次水匪不是剿了?我可以为了您完全放弃啊。” 刘长青靠近沈磬,沈磬后退一步。 “相信我,您在这里生活,肯定不会比在皇宫差的。” 说完,刘长青对着一旁的人说道:“带公主殿下去她的房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磬道,“除非我看到尸体。” 沈磬没有顺着刘长青的思路,而是坚持要去水匪寨子看情况。 “您怎么就不信呢?”刘长青叹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磬重复了一遍。 “好好好。”刘长青拿着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态度道。 说完,他朝向门外:“童玖。” 童玖寻声走了进来。 从他发现殷文坤和刘长青长得有八分像时,他就意识到刘长青或许会在最后的关头做殊死一搏。 果然,刘长青说出了截杀唐纵酒,炸死蔺暮辞,活捉沈磬的计划。 说实话,虽然听上去很愚蠢,但童玖不得不承认,这非常可行。 唐纵酒和蔺暮辞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原因很简单。 蔺暮辞必须缴获武器库,也必须见到刘长青的尸首。 只有这样,此次剿匪才算是真正的成功。 就像蔺暮辞剿匪招降双管齐下,刘长鹏看样学样,是从双管变成三管的阳谋。 “你去把蔺暮辞和那个姓唐的尸体找过来,给我们唐夫人确认确认。”刘长青道。 他不打算将唐夫人是舒凝公主的事情宣扬出去。 就像刘长鹏关了顾晚庭十年,他刘长青也可以把沈磬困在他这里的一亩三分地十年,甚至更久。 顾晚庭对刘长鹏有多恨,刘长青作为离刘长鹏距离最近的人,心里可是清楚得很。 可结果呢?烈女怕缠郎,他顾晚庭不还是乖乖投降,刘长鹏要他认为自己是谁,他就是谁,要他当女人,他就是女人。 刘长青觉得,沈磬也一样。 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沈磬身上一动不动,心里越来越雀跃。 等到沈磬成为了他的人,他可以把身边所有其他的女人都遣散掉。 这可是郗国第一美女啊。 他也完全不介意她嫁过人,虽然有些惋惜,但看在她是公主的份上,他就大发慈悲地略过这件事。 刘长青觉得自己可真的是太伟大了。 “是。”童玖应声退了出去。 快离开刘府后花园的时候,童玖瞥了亭子里的沈磬一眼,随后不动声色转身离开了。 顾晚庭和顾晚叶都是男人,是兄弟俩。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您好,我是反水小能手 刘府主卧外。 沈磬反复检查了多次,但她依旧不相信眼前的两具,是蔺暮辞和唐纵酒的尸体。 “唐夫人,这次您不信也得信了吧?”刘长青大笑道。 最终还是他刘长青笑到了最后啊! 刘长青心里痛快极了。 “大寨主,”童玖禀报道,“朝廷的水师一路打到了我们的中心主船,地面寨子也彻底被打散了。” 童玖的声音有些低,他尽力在克制着自己的怒意。 刘长青为了弄死蔺暮辞,唐纵酒和沈磬三人,居然拿整个水匪上下万人陪葬。 “没关系。”刘长青对着沈磬道,“就当是我迎娶唐夫人的聘礼了。” 万条人命当聘礼吗? 童玖心里骂了一句。 “你可真让我恶心。”沈磬毫不客气地说出自己对刘长青的厌恶。 “哈哈哈哈!”刘长青大笑,“无妨!无妨!” 顾晚庭躲在她这里享受自由的日子,仿佛是一种“临终遗言”,是顾晚庭对即将逝去的“自己”最后一次怀念。 为什么呢? 顾晚庭对刘长鹏难道真的如铁石心肠一般吗? 但沈磬不敢断言。 这是她不能理解的情感。 “你想关我?”沈磬声音冰冷。 “啊不不不,”刘长青摇头,“我怎么舍得关你?” “你只要碰我一下,下次就是我父皇的铁骑亲自来踏平你南方。”沈磬道。 童玖闻言一惊,但他站得很后面,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你还不走?” 刘长青并不想把沈磬的身份透露给任何人,见沈磬口无遮拦,自然不会让童玖多留。 童玖微微低头离开了房间。 “殿下,这里不好吗?” 沈磬身份特殊,他不介意和这个女人多谈谈。 谁不喜欢美女呢? “在这里,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会有任何的烦恼。” 刘长青侃侃而谈起来。 沈磬始终不说话。 早知道,她应该问问顾晚庭当时是怎么逃出来的。 也不知道苏芳他们有没有顺利地把消息传给皇都。 唐纵酒肯定还没有脱离险境,不然他早就来救她了。 沈磬活了两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这让她多少有些烦躁和无措。 “殿下,您别想了,没有人会来救您,哪怕您的下人将消息传到了皇上那儿,再等皇上过来……” 刘长青顿了顿:“您那时候早就是我的人了。” 沈磬如青葱般的手指不禁开始泛白。 她静静地坐着没有动弹,目光始终望向红林的方向,心系唐纵酒。 这里是顾晚庭住了十多年的地方,要困住自己,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但沈磬的思绪从来不在自己身上,她得想办法去一趟红林。 而离开这里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刘长青。 “所以我没有多少耐心等您接受我。”刘长青站起身。 “我可以给您时间考虑,但您应当知道,结果都是一样的。” 说完,刘长青将寝室留给了沈磬一个人。 年少时,刘长青熬过鹰,在他看来,女人远远比不过猎鹰来得难熬。 但这一次,刘长青决定无论如何先把人办了再说。 因为他刘长青即是刘家家主,又水匪大寨主的事情,今日从放走公主府这群人开始,就瞒不了多久。 邵星越水师胜利之后,很快就会找来这里。 因此,他只准备给沈磬一天的时间去思考。 明天晚上,就是沈磬成为他女人的时刻。 但他和刘长鹏最大的不同是,他从来不会因为女人而影响自己的判断和决策。 他始终认为,被女人轻易影响的男人是愚蠢的。 “吱呀——”一声,门轻轻地关上了。 刘长青离开后找到了童玖。 而此刻的他,脸色始终没有和沈磬在一起那么轻松。 “怎么可能没死?”刘长青看似镇定自若的样子,此时被童玖的消息击了个粉碎。 “在寨子主楼里,殷文坤被炸得粉碎,却没有姓唐的尸体。”童玖回忆了一下,“武器库里有死人,但是也只是几个,更别说是钦差的尸体。他们几个人应该是逃出去了。” “怎么可能!”刘长青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他脑海里想的居然是顾晚庭失踪没多久,他和童玖去找刘长鹏那一天。 那时候他和童玖是站在下方挨训的人,而如今,只有别人跪在他面前求他“恩赐”。 他不能,也不允许自己的计划中有变数的存在。 “找!再带人去找!”刘长青怒道。 “大寨主,我们这次全军覆没,活下来没多少人了。”童玖开口道,“他们都需要休息。” “休息?”刘长青斜睨着童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人,统统都不可以休息!” “可是……”童玖还想坚持。 水匪也是人,这些人和自己跟着刘长青当刘长鹏的走狗那么多年,还和朝廷对着干,没有被朝廷的“怀柔”政策拐跑。 怎么看剩下的水匪对刘长青都是忠心耿耿的。 而对待这些人,仅仅是因为两具尸体没有找到,就让刘长青这样对待自己的忠臣们。 他究竟拿这些人当什么? “没有可是!”刘长青打断了童玖的话,“可是什么?去给我找人找尸体!” 刘长青在沈磬面前,大声吼道。 童玖的心思越来越深沉,退出了议事厅。 整整一天,饶是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刘长青和部下们都无法找到蔺暮辞和唐纵酒的尸体,这就意味着他们两位此刻很有可能还活着。 这怎么可以? 他甚至动用起南方官场的织网搜寻蔺暮辞和唐纵酒的踪迹。 如果他们没死,他们现在在哪里? 如果他们死了,尸体又在哪里? 刘长青用尽全力在找,然而这两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怎么都找不到。 到了晚上,刘长青为了避免公主殿下对自己厌恶,特地将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身大红袍来到了寝室中。 沈磬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子旁,桌子上的饭菜都已经凉了。 “殿下,您还是吃点东西吧,”刘长青笑着道,“不然您一会儿没力气了,可别怪我。” 从昨日到现在,沈磬滴食未进。 她根本不敢碰这里一点点的食物。 方吉祥那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见沈磬脸色有些许难看,刘长青心情很好。 “当然,殿下您不想吃东西,我也不会逼您。” 刘长青一步一步走到沈磬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郗国最受宠的公主殿下。 一股胜利的快感充斥着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滴血液,让他整个人逐渐热了起来。 “我还是很怜香惜玉的。” 说着,他将手伸向沈磬。 沈磬抬手把他的手拍到了一旁。 “看样子你是真的不怕被灭九族。”沈磬的声音宛如冰天雪地里的寒潭。 “九族?”刘长青道,“殿下是我的妻子,九族之中可有您?” 话音未落,沈磬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火铳直抵着刘长青的脑门。 刘长青眼露讶色。 这一把小型的火铳。 说是小型,其实也有一个人的半臂那么长,两根手指那么粗。 这是唐纵酒从柴大山住处缴获的火铳。 沈磬深深记得,唐纵酒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当着她的面陆陆续续亲自为她一一改良。 最后变成了这么一个沈磬防身用的火铳。 为此,唐纵酒还花了很长时间一点一点教她怎么使用。 当时,沈磬还嫌弃这个火铳太重,放在袖子里还特别膈应。 “君歌,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沈磬皱着眉头道,“我还是不要随时带着了。” “不行,”唐纵酒带着不可置疑的口吻道,“用不了多久了,凤之,很快就会过去。” 她深知在水匪彻底消灭之前,自己根本就是所有人的后腿。 所以,沈磬觉得如果能让唐纵酒安心一点,那她也没什么。 加上她不想浪费唐纵酒的辛苦和好意,因此后面的几天哪怕她真的不想,却还是乖乖带上了。 沈磬真的从未想过会有用到它的一天。 直到现在。 沈磬原本明亮的双眼此时蒙上了一层浓浓的狠厉。 “殿下。”刘长青笑道,“您知道怎么用吗?” 沈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力地将火铳对准刘长青。 “殿下,保险您还没开呢。” 沈磬微微愣了愣,而就在这时,刘长青忽然伸出手死死握着冰冷的枪管。 “来啊!” 刘长青忽然大叫一声,“您开枪!” 被刘长青突如其来的强横气势一震,沈磬反应慢了半拍。 当沈磬食指用力扣动扳指的时候,刘长青猛地将枪口往上一摆。 “砰——” 屋顶被子弹射穿了一个大洞,顿时一股青烟从墙洞里冒了出来。 沈磬感觉单手不行,改用双手握住抢柄,试图掰回来再给刘长青一枪。 然而,男人和女人之间力量的差距是天生的。 沈磬又是从未做过任何重力苦力劳力的事情,她的手劲儿根本无法和刘长青抗衡。 刘长青大笑几声,觉得用尽全力却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毫无为力的沈磬,简直太让他喜欢了。 下一刻,刘长青讲沈磬手里的火铳给抽了出来,丢在一旁的地上。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一屁股坐在沈磬身旁,沈磬立马站起身想离他远一点。 可刘长青速度比沈磬快许多,他抓住沈磬使劲一拉,沈磬的重心瞬间不稳要倒下。 刘长青上前接住沈磬。 沈磬被刘长青抓住,胃里难受得一阵翻滚,恶心至极。 “放开我!”沈磬拼命挣脱,却始终无法撼动刘长青分毫。 “公主殿下,您就认了吧。” 一个反抗的女人,比无比顺从的女人更有味道。 刘长青没有用全力,享受沈磬用尽全力反抗却始终被他控制的快感之中。 忽然,沈磬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她将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 刘长青挑挑眉。 没有对话,没有解释,没有求饶,沈磬眼神闪过一丝决绝。 她猛地把匕首刺向自己。 女人为保住自己的手段无非就这些。 刘长青虽处处不如刘长鹏,但要对付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手段多得很。 沈磬一拿匕首他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所以他的速度非常快,那匕首刀尖处只堪堪碰到沈磬嫩白的肌肤表面。 刘长青握住了沈磬的手。 那吹弹可破,滑润如婴儿般的皮肤,是刘长青碰过的女人里最柔软的。 刘长青笑意更深了。 “殿下,您的衣袖里还有什么?”刘长青语气轻佻,“要不您脱了让我看看?” “你真的想知道?”沈磬忽然笑了笑。 “哟。”刘长青从沈磬手里夺过匕首。“我很期待。” 其实沈磬还有一个保命的手段。 唐纵酒在和温松寒告别之前,为了安全起见,让温松寒给他们一行人的女子每个人配了一份毒药,包括苏芳,李嬷嬷,都有。 无论是火铳改良,匕首防身,还是毒药伤人,都是唐纵酒为沈磬准备的。 一开始沈磬觉得他有些多虑,可今天沈磬算是领教了。 “你很快就期待不出来了。”沈磬语气逐渐轻呵一声,下一瞬,她对着刘长青将毒粉一撒。 白烟在沈磬和刘长青之间停留了一会儿,消散在空气中。 刘长青忽然脸色有些僵直,片刻后,他突然一动不动在那里。 沈磬使劲一推,将刘长青推倒在地上。 “你下毒!”刘长青惊呼道。 沈磬拾起地上的匕首,就像当初她对田莘如说的那样,她告诉自己,必须杀了这个男人。 今日不杀,过后就没机会了。 而且哪怕她现在逃了,等毒性过后,他还是会追过来。 因为红林是沈磬唯一的目的地。 沈磬举起匕首,对准刘长青的胸口,眼神闪过一丝狠厉,直直刺了下去。 “啪——!”的一声,刘长青空手接白刃,将匕首停在了半空。 刘长青没中毒! 沈磬瞳孔猛得一缩。 “我当是什么毒,”刘长青站起了身,“原来是软骨散。” 刘长青运气感受了一下自己全身。 “这毒很厉害啊。”刘长青居然还感叹了一句,“能放倒你身边那几个皇家暗卫了。” 所以为什么你没事? 沈磬不语,内心已然惊涛骇浪,但面上依旧沉稳。 重生以来,“面不改色”这个技能她运用得越来越熟练了。 因为她学到一件事:面对危险,越是冷静,越不容易收到伤害。 例如此刻。 “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我明明中了毒,却依旧安然无事?”刘长青对着沈磬沉着的面容。 从遇到沈磬开始,这位公主表现的方方面面都令他不禁赞叹欣赏。 尤其是现在。 他原本的计划是,如果沈磬强烈反抗,那他也不介意让她吃点苦头。 可令刘长青没有想到,沈磬居然如此冷静。 沈磬的不语并没有恼怒刘长青,反而让刘长青心情逐渐变好。 谁不喜欢驯服这样的女人呢? “我告诉你吧。”刘长青道,“你可别告诉别人。” 神神叨叨里带着调侃,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 沈磬胃里一阵翻滚,想吐又吐不出来。 “我百毒不侵。”刘长青轻声道。 ! 沈磬不免呼吸一滞。 见沈磬相信了的样子,刘长青“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公主殿下。”刘长青站直身体,走向沈磬。 “好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告诉你呢?时间不早了,我没耐心陪你玩贞洁烈女的游戏,我们早些歇息吧。” 沈磬不断向后退去。 “正好比较比较,我和唐驸马谁更能满足你。” 刘长青笑得淫邪,一步步靠近沈磬。 “你怎么可能比得上唐驸马?”沈磬终于开了口。 “你长得矮,相貌丑,脑子蠢。”她尖锐的目光扫在刘长青逐渐平滑的嘴角。 “你不行,哪哪都不行!” “住口!”刘长青伸手抓起沈磬往床上拖,“老子行不行今晚就让你体验体——!” 忽然,刘长青的声音顿住。 确切地说,是他的脖子像是肉串一样被一把长刀刺了个对穿。 顿时,刘长青嘴巴和鼻子同时喷出鲜血。 沈磬被淋了个正着。 她立即像是丢垃圾一样的把刘长青推了出去。 “噗通”一声,刘长青摔倒在地。 他还没死透,脖子处一直在流血,整个人还在不断抽搐。 “你没被吓到吧?” 童玖蹲下身,把匕首从刘长青的脖子里抽出来,这一抽,又是一管鲜血喷涌而出。 “谢……谢谢你。” 面对一个正在死亡的人,沈磬再怎样都无法无动于衷。 “公主殿下?”童玖问。 “嗯。” “您好,我是童玖。我主要想接盘所有刘家的产业和水匪的产业,当然,和朝廷合作。” 童玖对着沈磬笑着露出一排牙齿。 “看在我救了您的份儿上,您考虑一下?” 第一百零五章,唐纵酒差点走火入魔! 唐纵酒以最快的速度向屋顶飞去,奈何对方也不是吃素的。 “砰——”的一声重响,水匪寨子主楼楼顶撞出一个大洞。 殷文坤盯着唐纵酒一寸不放。 不能让唐纵酒逃出去! 他猛地加速,拉出了炸药包的安全栓。 顿时,所有的引线都开始“渍渍渍”冒起了烟火。 唐纵酒眼睛一凛继续提速,殷文坤却像条疯狗一样死咬着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空中,唐纵酒手里大拇指和中指之间紧紧控制着一颗尖锐的石子。 那是在殷文坤露出这一身炸药时,唐纵酒眼疾手快拾取的一枚“暗器”。 他控制内力将所有力道集中在手指之间。 四周一切似乎陷入了极慢的动作之中,殷文坤狰狞的眼神不断变大,唐纵酒的眼睛聚焦于一点。 瞄准,弹射! 殷文坤沉浸在和唐纵酒同亏于尽的疯狂之中,对突如其来的石子毫无防备。 “噗嗤”一声,那石子击中殷文坤的脑门,由于尖锐,甚至差点把殷文坤的脑袋打穿。 殷文坤不再靠前,唐纵酒飞快逃离。 下一秒,“轰——”的一声巨响。 爆炸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波,唐纵酒只觉得一颗仿佛是燃烧着的万吨重巨石砸向了自己,顿时肋骨断了好几根。 伴随着恐怖的爆炸热浪,唐纵酒产生了剧烈的脑震荡,两眼一黑,人失去了意识。 这声爆炸也正是沈磬在唐府听到的那一声。 而就在这身爆炸发生的时候,墨洋河上的战争已经进入了中后期。 水匪最大的主力部队基本上被消灭,剩下的直接把他们老家挑干净就行了。 但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令邵星越的心口一跳。 吩咐陆明泽留下收拾残局后,他立马带了一批人马赶到红林。 此时的红林已经因为大量尸体而变得气味熏天。 唐纵酒不在,副官们开始组织人员清理战场。 爆炸让周围的士兵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的还因此受了伤。 “快去找唐队长!”其中一个副官发现事情不对头,立刻道。 邵星越来到水匪寨子时,见到的就是众人在全寨找人的场景。 “你们队长呢?”邵星越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立即跑到副官面前问。 “发生爆炸的时候,队长就在里面!”副官焦急道。 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到了那声爆炸,有些躲避不及的士兵还因此受了伤。 而唐纵酒所在的位置…… 怎么想,出事的可能性都非常大。 “糟了!”邵星越立马朝里面飞奔而去。 “一半人去武器库找蔺大人!” “是!” 整整一晚上,邵星越终于找到了衣衫褴褛,浑身皮肤都破裂有的地方甚至露出白骨了的唐纵酒。 另一队人也在尸体堆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蔺暮辞。 邵星越没想到这次路面的剿匪行动死伤会如此惨重。 更令邵星越想不到的是,当他把两个不省人事的男人带回唐府,唐府居然一片狼藉满地尸体! 他被吓得魂飞魄散! 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能告诉他,这几个祖宗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 爹!公主不见了! “快去找公主!还有她身边的人!快去!快————!” 邵星越惊恐的叫声划破了天空。 唐纵酒整整昏迷了一天,醒来的时候天色渐晚。 他吃力地动起身,发现自己全身都被白布包裹着。 那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剧痛,让他想起自己最后的记忆是殷文坤自爆时那一片灰白。 当时他以为自己死定了,脑海中最后闪过的是沈磬的身影。 “舒凝!”唐纵酒意识回笼。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此时在唐府。 “吱呀——”一声,门被打了开来。 “少爷,你醒了!”唐虞身上也都是伤,但比唐纵酒好一些。 “公主呢?”唐纵酒问。 唐虞看着唐纵酒,眼神有些闪烁。 “公主呢?” 唐纵酒见他这个样子,心里顿时感到不妙。 “少爷,你先稳住。”唐虞忐忑道。 “说!”唐纵酒语气不禁重了起来。 “少爷……”唐虞那心虚的样子,怎么看都在说沈磬出事了。 唐纵酒翻开被子,不顾及自己的伤痛,起身下床往外冲。 “少爷!公主不见了!你这样跑出去也找不到公主啊!”唐虞喊道。 “你说什么?” 唐纵酒停在门口,转向唐虞,整个人似乎有些颤抖。 “少爷……”唐虞话又说一半。 “舒凝不见了?!”唐纵酒从未发出过这样慌张的吼声。 下一秒。 只听见“噗——”的一声,唐纵酒一大口血吐在地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布满唐纵酒全身,他根本不敢往深里想一丝一毫。 万一沈磬出事了怎么办? 稍稍碰触一点,唐纵酒又是一大口血。 他的心脏都似乎无法正常跳动了。 “少爷!”唐虞上前去扶,却被唐纵酒一把推开。 唐纵酒不管不顾地向外冲去。 邵星越正好从蔺暮辞的房间里出来,转来看望唐纵酒。 见唐纵酒不顾自己这“残废”的样子往外冲,把唐纵酒堵在房门口吼道。 “你去哪里找?!” 唐纵酒没有理他,只顾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往外冲。 “你疯了?!”邵星越抓住他,“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知道?!” “放开我!”唐纵酒怒道,甚至对邵星越出招。 “你不要命了?!”邵星越边躲避边喊,“你死了谁去找沈舒凝?!” 唐纵酒一顿,一股怒气散去后,整个人因为支撑不住而欲倒下。 “少爷!”唐虞立即上前。 邵星越速度更快,一把扶住唐纵酒。 “你们找了多久?派了多少人?”唐纵酒始终保持着清醒,抓住他的手问。 “找了四个时辰了,但凡还活着的都派出去了!”邵星越道,“你冷静冷静,你这样去找,万一沈舒凝平安无事回来却见到你死了,她怎么办?难道你希望她改嫁?” 唐纵酒身形一顿。 半晌,他缓了缓问道:“有没有沈一他们的尸体?” “我留下的精兵都死了,暗卫死了七个,没有沈一二三的尸体,也没有苏芳和李嬷嬷的尸体。”邵星越道,“现场有子弹的痕迹。” 没有尸体说明人还活着。 “他们找到了吗?”唐纵酒继续问。 “没有,我派人去城外找了。”邵星越道。 “在主楼要杀我的,不是水匪大寨主。”唐纵酒道。 “蔺暮辞那边也死了不少人,但都是自己人。”邵星越道。 !! 唐纵酒瞬间明白了。 这个水匪大寨主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沈磬! “砰——!”,唐纵酒朝墙壁砸了一拳。 然而,这一拳,墙壁没什么事,地板却出现了一个洞。 几人的目光注视着掀起了一块地板砖的地方。 小宇的脑袋从地道口鬼鬼祟祟探了出来,被唐纵酒,唐虞和邵星越逮了个正着。 “驸……驸马爷?”小宇原本以为唐府没人,没想到居然见到还活着的唐纵酒。 沈磬跟着水匪头子离开唐府以后,唐府周围的水匪就全都撤走了。 沈一的情况不容乐观,沈二沈三也必须马上得到救治。 他们再三商议,还是救人要紧,因此几人第一时间就找了医馆。 这一救,耽误了大半天的时间。 沈一最严重,李嬷嬷提出留在医馆里照看他。 沈二沈三则决定和苏芳去找秦存德让他帮忙送信。 这时候,因为是个孩子只是默不作声跟在苏芳和李嬷嬷身后,没有丝毫存在感的小宇站了出来。 他说自己和闫占鹏有他们山寨特用的传递信息的方式。 闫占鹏一直跟着秦存德一家,他觉得也许可以试试。 众人觉得可行。 只不过,当时离开唐府匆忙,工具没带上,需要回去拿。 好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把被封住的地道门口重新从里面打了开来,此时也没有离开唐府多远。 于是,就出现了小宇从地道回到唐府这一幕。 唐纵酒见到小宇似乎就等于见到了沈磬一般,原本灰败的双眼里瞬间就出现了光亮。 他一把抱起还在蒙圈的小宇:“公主殿下呢?” 被这么一问,小宇回过神,他言简意赅地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边。 “刘长青。”唐纵酒下了判断。 “去刘园!”邵星越也立马说道。 有了方向就好办了。 此时夜已深,唐纵酒心急如焚,完全顾不上自己的身体,硬是跟着邵星越来到刘园。 这次邵星越带上了所有的火铳部队,攻破刘园的防守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快去搜!把整个刘园给我掀翻了搜!”邵星越下令道。 “是!”众官兵齐齐应道。 一瞬间,千百人迅速有序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唐纵酒环视了刘园一周,他完全没有顾及自己正在出血的内脏,对着空气运气大喊一声。 “舒凝——!” 那宏亮高昂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刘园,划破天空,扩散到刘园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响起了一阵阵鸟扑扇翅膀的声音。 这一声,使得原本噼噼啪啪在找人的官兵们一下子停住了手脚上所有的动作。 四周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闭气凝神在搜寻沈磬的回应。 良久,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舒凝——!”唐纵酒再次高喊了一声。 “咳咳咳!”紧接着就是一阵咯血的咳嗽。 几个呼吸之后依旧没有反应。 唐纵酒提气,第三次喊道:“舒凝——!” 又过了好久,没有任何回应。 唐纵酒这回是真的急了。 他的舒凝去了哪里? 整个刘园被掀了个底朝天,最后在主楼的寝室中,看见沈磬身上衣服的碎片,被丢在一旁的火铳、匕首以及一具被刺穿了脖子的尸体。 唐纵酒不认识这个人,但是直觉告诉他,此人就是刘长青。 他蹲下身,查探了尸体一番。 软骨散! 刘长青的尸体内有温松寒特质的软骨散! 唐纵酒的眼眶布满了血丝。 沈磬究竟是遇到了怎样的境地,以至于把身上仅有的防身之物全用了出来! 他甚至可以闻到沈磬残留在这间房间里的味道。 他完全不敢想象! 他的心跳急剧加速,内里血液翻滚,内力暴乱。 他疯狂地翻找着房间里可能出现的每一个线索。 然而什么都没有。 唐纵酒一项自持冷静的神志逐渐好混沌,呼吸都已经开始紊乱。 没有。 没有。 没有。 哪里都没有沈磬的身影,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唐纵酒只觉得一股倒流的气息开始从他的丹田内乱窜。 这是走火入魔之相! “唐纵酒!”邵星越这时冲了进来,“你冷静!冷静!” 然而,邵星越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堵厚厚的城墙一般,根本无法传递到唐纵酒的耳朵里。 唐纵酒一点都听不进去。 他的眼睛开始充血,呼吸越来越急促,手上的动作愈发粗暴,他疯狂地搜寻属于沈磬的线索。 残酷的现实让他的神志越来越不正常。 “舒凝!舒凝!舒凝!” “唐纵酒!”邵星越怒喊一声,他冲向前企图阻止唐纵酒入魔。 唐纵酒听不见一点。 忽然一股磅礴的内力开始外泄! “砰——!”的一声,站在一旁邵星越被这股恐怖的内力居然弹开了几丈远。 就算被震开,邵星越还不忘对着唐纵酒大喊。 “唐纵酒!你醒醒!” 可邵星越的声音在唐纵酒听来轻得仿佛来自天边。 唐纵酒脑子里此刻只有一道声音。 我的凤之不见了。 这道声音仿佛是一句咒语,将唐纵酒拖向无底的深渊。 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 邵星越见唐纵酒的情况越来越不对,也顾不上唐纵酒浑身的伤,向唐纵酒出手。 而令邵星越没想到的是,他根本碰不到唐纵酒分毫。 无论是唐纵酒的身法还是招式,都远远高于邵星越许多。 邵星越面对这样的事实,心里被狠狠地打击到了。 但他根本没有时间多难过,眼看唐纵酒要走火入魔了,此时的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柔声而清凉的声音从唐纵酒侧身传了出来。 “君歌?” 这道声音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清水,将快要把唐纵酒彻底淹没的魔气在一瞬间都打得烟消云散。 唐纵酒带着些许呆愣望向沈磬。 他呼吸一窒,体内疯狂乱窜的内力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他猩红的双眼在沈磬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遍。 “君歌。”沈磬再次唤道。 此时,唐纵酒那一直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缓落的心脏,此刻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处。 他踉踉跄跄跑到沈磬面前。 “君歌!”沈磬上前接住快要倒地的唐纵酒。 沈磬在获救后,第一时间就要往红林跑。 事实上,当唐纵酒一行人冲到刘园的时候,沈磬已经跑了有一段距离了。 直到唐纵酒用尽内力喊出了三声“舒凝”。 不知道为什么,沈磬听到了。 “你听到了吗?”沈磬还问了在一旁保护她的童玖。 童玖摇摇头:“没有,您听到什么了?” 沈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决定回去。 “殿下您回去做什么?”童玖不解。 “君歌在叫我!”沈磬越来越笃定唐纵酒在唤他。 说完,她飞快地往刘园跑去。 还没有抵达刘园,她就看见了邵星越的官兵,她内心一喜。 沈磬用尽自己的全力跑向声音的出处。 她知道唐纵酒在哪里了! 很快,她便看见了浑身是血还在掀翻房间的唐纵酒。 沈磬心里一阵酸疼。 唐纵酒又为了她受伤了。 她向唐纵酒的方向跑了一段距离后,才向里面喊出了声。 当她接住唐纵酒的时候才发现,唐纵酒居然伤得那么重! 先前那个爆炸是真的! 而此时没了半条命的唐纵酒居然不顾生死来这里找她。 沈磬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找到了沈磬,唐纵酒所有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伤口的反噬成倍地涌向唐纵酒的四肢百骸。 唐纵酒死死抱着沈磬不放,嘴里不停地喃喃:“凤之,凤之,我的凤之……” “我在,君歌,我在……”沈磬安抚道。 “你没事……就好……” 说完,唐纵酒晕了过去。 “君歌!君歌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沈磬死死抱住唐纵酒,声音呜咽道。 她可真没用,一次次让唐纵酒为她流血,而她居然什么都做不了。 内疚和懊恼之情排山倒海般在沈磬的心里翻涌。 “快回去!找大夫!”沈磬对着邵星越喊道。 被唐纵酒揍得一时没缓过神的邵星越,见死死拖着唐纵酒眼眶泛红流泪的沈磬,脑袋一激灵。 这一个个都不要命了! 他二话不说,一边吩咐人带着唐纵酒回唐府,一边派人去医馆。 邵星越的人到了医馆后,和苏芳几人碰了面,于是几个人架着大夫,跟着官兵们回到了唐府。 见到安然无恙的沈磬时,苏芳抱着沈磬大哭。 “小姐!小姐!你吓死奴婢了!” “好了好了,芳芳,我没事,我没事。”沈磬不断拍打苏芳的背安抚着。 其实苏芳几人知道,沈磬说什么传信不传信的事情,纯粹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任务让他们活着离开春风城。 当时他们有为沈磬赴死的决心,可沈磬亦有给他们生路的意志。 她当时既然“下令”,他们作为下属,也只能“听令”。 整个唐府此刻都是病患,一个晚上都灯火通明,所有还能动弹的人都忙碌得脚不着地。 而沈磬更是守着唐纵酒寸步不离。 沈磬从未想过,重活一世,她居然还会看见这样重伤的唐纵酒。 这都怪她,是她硬要来南方,说什么要给唐纵酒赚钱。 那么没用,不仅没赚到钱,还让唐纵酒重伤成这样! 沈磬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看来抽空我得回去一趟 当水匪被剿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举国震惊。 南方的水匪之患作为郗国的一颗毒瘤已经很多年了,连万贞帝都没想到,此次蔺暮辞和沈磬唐纵酒几人能联合把这件事儿给办了。 朝堂上下更是激动一片,水匪这个祸害一旦解决,整个南方的漕运将得到很大的改善,不仅打击违法私盐,还能维护一方安定。 先前南方的消息一道一道传到皇都,几乎隔几天众大臣就要吵上一吵。 什么蔺暮辞杀性太重,又或是邵星越过于年轻,邵崇德应该自己去。 每次提到邵星越,邵崇德就冷哼一声。 “老子让自己儿子去送死,你特娘的怎么不让你儿子去?” 邵崇德惹不起。 于是他们转头攻击蔺暮辞。 说蔺暮辞年轻不懂事,南方的事情应该徐徐图之,说得万贞帝头疼。 但事实是,蔺暮辞成功了。 不过,这里面沈磬和唐纵酒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只是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刘家倒了,再也没有人阻止各种消息的传递。 万贞帝前几日才收到消息,蔺暮辞唐纵酒和沈一几人重伤昏迷,红林处的武器库已经被缴获,南方官场陷入一时混乱,全靠剩下的官员们死死在撑。 先前蔺暮辞大开杀戒的时候,万贞帝已经开始陆续派人过去了,可派谁过去都必须仔细商议,因此速度比较慢。 现在得加快步伐。 不单单是官场的事情,从沈磬传来的消息上,还有墨洋河水匪接盘的事情,对此万贞帝觉得只要不踏底线,在维持南方和平且被朝廷掌控的情况下,谁当头都一样。 于是,万贞帝大手一挥,告诉女儿,只要你吃得下,整个南方的商业和水匪遗留财产,通通归你,是时候你兑现给老爹赚钱承诺的时候了。 同时,万贞帝还特地派了好几位太医前去南方给几人看病。 水匪灭了,南方现在一堆烂摊子需要人去震场子。 刘家人该怎么处理也迫在眉睫。 万贞帝忙得日日夜夜都在御书房过。 是夜,万贞帝刚从紫祥宫用完晚膳准备回御书房处理公务。 “皇上,”曹观平在一旁低语,“刘长鹏求见。” 沈磬在给万贞帝的信件中,将刘长鹏和顾晚庭的事情也详细地说了一遍。 刘家是铁定要灭九族的,有刘贵妃和三皇子在,这事情还要斟酌一番。 “宣。” 御书房内。 刘长鹏跪在万贞帝面前。 “我来还免死金牌。”刘长鹏掏出了自己手里的一枚金色令牌。 当年他跟着万贞帝出生入死,为万贞帝立下犬马之劳,替万贞帝扛了数次致命一击。 万贞帝登基后,念其功劳,赐过一枚免死金牌。 这也是万贞帝一直无法彻底斩杀刘长鹏只能徐徐图之的根本原因之一。 也是刘长鹏敢“造反”的原因。 但凡顾晚庭有一点点贪恋权势和金钱的念想,刘长鹏真的会揭竿而起。 “南方边境三十万大军的虎符。” 刘长鹏掏出虎符,递给了曹观平。 “你我本无需生分至此。”万贞帝冷冷道。 “这一切和我妹妹和沈桥无关。”刘长鹏继续道。 南方的事情被人添油加醋传成了各种版本。 其中最甚的一则猜测,是与刘贵妃和三皇子为了夺位有关。 万贞帝自然知晓。 “他们都说你有疯病。”万贞帝道,“当年你说你不愿娶妻的时候我没意识到,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有了。” “是,我有疯病。”刘长鹏对此毫不掩饰。 “朕拿你当兄弟,赐你免死金牌。”万贞帝道,“你却要朕的江山。” “我对江山没兴趣,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刘长鹏道。 “和谁?‘姐姐’还是‘妹妹’?”万贞帝冷笑。 “子胤。”刘长鹏抬头,对着万贞帝。 子胤是万贞帝的字,很多年以前两人兄弟情好的时候,刘长鹏经常这么喊万贞帝。 万贞帝没应,等刘长鹏继续说。 “当心你身边人。”刘长鹏的语气宛如过往与万贞帝推心置腹一般。 “有人拿着你们工部最新的武器图纸过来跟我合作。此人野心极大,还和兰国有勾结。” “朕知道了。”万贞帝颔首,“滚吧,天大地大带着你的人,不要再让朕看见。” “嗯。这辈子不会再见了。”刘长鹏站起身,“沈子胤,祝你下半生顺遂。” 说完,刘长鹏转身行步如飞离开了御书房。 万贞帝有些搞不明白刘长鹏。 什么样的人会为了另一个人做到如此的地步? 但不管怎样,南方的事情算是彻底告一段落,后续的事情只需要朝廷的官员过去各司其职就能运作起来。 对沈磬来说,收服南方商会几乎已经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秦家人之后顺利地回到了春风城。 童玖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接管了刘氏一族的生意和剩下的水匪产业。 所谓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么大一个摊子,童玖盘得居然有模有样。 当然,他直接把一大部分产业归到了沈磬的名下。 整个墨洋河的航运则完全交给了官府,幸存下来的水匪们也一个个被收编关押等候发落。 丁家人在沈磬的指点下治好了丁家长子的“病”,彻底走出了迷恋白皑皑的状态里,丁家从此和沈磬踏上了同一条船。 姑苏家作为最后一个龙头商户,其他三位都一一归顺,他们家自然也不会特立独行。 当得知秦思婉和闫占鹏成亲的消息后,沈磬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作为自己的御用账房,再婚这么大的事情,沈磬不能不表示。 于是她大手一挥,给了闫占鹏一个公主府侍卫长的位置。 闫占鹏直接从一个土匪头子变成了皇家侍卫,也算是一飞冲天。 南方平定后,很快就可以给万贞帝第一笔银子。 太不容易了。 从皇都出发,一路上磕磕碰碰,到了南方后又一次次遇到险境,终于打好了基础。 可是,最大的两位功臣,蔺暮辞和唐纵酒依旧昏迷不醒。 整整十个昼夜,连万贞帝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可这两人还躺在床上。 沈磬一直守在唐纵酒身边寸步不离。 蔺暮辞是怎么活下来的沈磬不知道。 唐纵酒经历一场小规模战争,又被对方特地针对他的自杀式爆炸正面轰了个满怀,紧接着被沈磬失踪的消息丢了三魂七魄,最后差点走火入魔。 换作任何一个其他人,估计这会儿已经去阴曹地府报道了。 万贞帝安排的太医们没那么快,为此沈磬特地跑了一趟白家,请白家人给唐纵酒和蔺暮辞看诊。 白筠筠的事情给丁,白两家人同时带来了不小的困扰,沈磬提供的消息及时消除了两家的隔阂,加上温松寒特地给白家飞鸽传书说了事情的始末。 因此哪怕沈磬只是一个普通人,白家人也必会以礼相待。 当听闻是蔺暮辞和唐纵酒需要救治的时候,白家家主亲自上阵给两位看诊。 哪怕是这样,两人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这让沈磬心急如焚。 可见这次刘长青对他们布下了多大的死局。 又过了两天,唐纵酒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 “君歌!”沈磬守候了那么多天,见到唐纵酒清醒的这一刻,眼角不禁沁出了泪水。 “凤之。”能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沈磬,唐纵酒心里不禁暖了几分。 “君歌,你终于醒了。”沈磬有些激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芳!君歌醒了!”沈磬对着外头喊道,“快去请白先生!” “你没事吧?”唐纵酒抬手抚摸沈磬的脸颊。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刘园主卧里怎么都找不到沈磬的那个时刻。 “我没事!君歌!我一点事情都没有!”沈磬握住唐纵酒的手,将自己的脸紧贴唐纵酒的手掌心。 “没事就好……”唐纵酒气息虚弱,但好歹人看上去气色没那么惨白。 “君歌,你昏迷了十多天,我担心死了。”沈磬说得轻柔娇气。 “让你担心了。”唐纵酒道。 沈磬在唐纵酒宽大的手掌里蹭了蹭。 “君歌,刘长青欺负我,他欺负我,他让我受委屈了。” 这撒娇的口气,像是一只讨食吃的小猫咪,又软又苏。 “对不起,没能及时救你,是我不好。” “嗯,是你不好,下次不许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再也不能离开我那么远那么久,不然我被欺负了你都不知道。” “好。”唐纵酒嘴角勾起了微笑,“那能不能告诉我,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知道我们店里的崔玉树吗?”沈磬问。 唐纵酒点点头。 “他就是刘长鹏十年来椒房独宠的‘女人’!”沈磬道。 唐纵酒听到这个,不禁也惊了惊。 之后,沈磬便将之后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一直到她被带到寝室。 唐纵酒的手猛然握紧。 那时候他正在昏迷不醒。 要不是他命大,刘长青这次的反扑真的很有可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沈磬说得很简单,把刘长青欲侵犯她的事情直接一笔带过,但唐纵酒心里很清楚,没有那么轻松。 最后说到童玖背刺刘长青,救了她。 还好沈磬没事,如果沈磬真的出了事,唐纵酒这一辈子都会恨自己的。 “对不起,凤之,没有下次了。”唐纵酒道。 “嗯!没有下次了!”沈磬轻轻躺在唐纵酒怀里。 原本温热的怀抱此时凉凉的没有温度。 沈磬心里一阵难过。 “你不知道,我听见爆炸声,看见你尸体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可我不敢信,一点都不敢信。我不能接受你出事。”沈磬哽咽道。 “嗯。我也不能接受你出事。” “我想我或许能稍微理解刘长鹏的心思了。”沈磬道,“当他得知顾晚叶被自己母亲打死的时候,一定也不能接受吧?” “或许是。” 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殿下,白大夫到了。”苏芳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沈磬有些不舍地离开唐纵酒的胸膛。 白大夫走进房间后,沈磬便退了出去。 “公主,有两位客人想见您。”苏芳道。 “客人?”沈磬抬眼,南方会有什么客人来找她? “是吴家的姐妹。”苏芳笑着道。 “吴微薇和吴微茫!”沈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沈磬快步跑到唐府的前殿。 多日不见,吴家姐妹俩眉宇间褪去了一份稚嫩,多了一些沉稳。 “微薇,微茫!” 他乡遇故知,沈磬见到这对姐妹俩笑得露出了一排牙齿。 “公主殿下!”姐妹俩见到沈磬亦很高兴。 “你们怎么来了?”沈磬牵着两人的手将姐妹俩带到一旁的椅子旁,让她们坐下。 “这次皇上派了几位太医院的太医来给驸马和蔺大人看诊,皇后娘娘知道我们跟殿下您感情好,特意让我们来陪陪您,看看您。”吴微薇笑着道。 “皇后娘娘说啊,您和驸马出门在外,万一有个头痛脑热的时候,这自家的大夫总比外面的可靠些。”吴微茫跟着道。 “所以以后你们就跟着我一起吗?”沈磬眼睛又亮了几分。 吴微薇和吴微茫对视一眼。 “对。”姐妹俩也有些雀跃,“师父说,总得要去外头闯荡一番才能有所成。” “好!真好!”沈磬笑着道,“有你俩陪我,我可太高兴了。” “对了!你们见过思婉了吗?”沈磬问。 “见过啦。”吴微薇笑道,“没想到,思婉姐姐这次真的找到了良人呢。” “噫?姐姐你是不是也想找良人啦?”吴微茫调侃道。 “啊呀,微茫你在说什么呢?”吴微薇脸一红,伸手要捏吴微茫。 “都有都有,我公主府的姑娘,一个个都能遇良人!”沈磬开怀道。 可下一秒,三人忽然陷入了沉默。 她们同时想到了王半溪。 “半溪她……”沈磬这段时间太忙了,而且整个南方的消息被刘长青封锁了不少,她对皇都的消息简直一窍不通。 “她还好吗?” 姐妹俩对视一眼。 “不是很好。”吴微茫叹了口气。 “我们来南方之前,探望过她一回。” 因为沈檀的大婚之期已定,万贞帝下旨正式立沈檀为太子。 而王半溪则是准四皇子妃,甚至将是未来的皇后。 王半溪深深感到“自己”正在“死去”。 姐妹俩见到王半溪的时候,这姑娘哭得整个人都憔悴了。 偏偏这个时候,外面都在说沈檀陪纪宁馨买首饰。 纪宁馨这个“侧妃”的地位比王半溪“正妃”的地位要高出许多。 毕竟沈檀是太子了,就连普通的男人都无法接受一个冷冰冰的妻子,又何况是太子? 当一个男人度过了对一共女人的新鲜期,再多的宠爱也会烟消云散。 太子妃又怎样,谁让人家侧妃更温柔小意? 还未成婚,这个准太子妃就“失宠”了。 外面各说纷纭,好的坏的已经传得天花乱坠。 “你们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王半溪红着眼。 原本就消瘦的她,此刻看上去越来越羸弱。 “我们要去南方了。”姐妹俩也替王半溪难过,“来和你道别。” “真好。”王半溪苦笑,“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半溪……”吴微茫握着她的手。 王半溪因为心情一直不好,整个人都是蔫蔫儿的,明明已经步入夏天,小手却还是有些冰凉。 “我已经认了。”王半溪神情暗淡。 全郗国都没有人能帮助王半溪脱离这样的“困境”。 “半溪,会有希望的。”吴微薇尽力安慰道,“想想秦姐姐,想想莘如。” “是啊,也许现在的情况是铁板钉钉,但不代表未来不会有转机,”吴微芒道,“这不是还没正式大婚吗?” 此时此刻,也只有“从公主府出来”的姑娘敢对王半溪说这样的话。 “不能放弃自己,半溪,你还有我们。”吴微薇道。 王半溪与姐妹俩对视一眼,颔首。 “等我们去南方,问问舒凝,看看她是否有办法。”吴微芒道。 “别。”王半溪摇头,“沈……四殿下他是舒凝的亲哥哥,不能因为我,伤了他们的兄弟情谊。” 此言一出,三个姑娘陷入了一时的沉默。 是的,沈磬和沈檀一母同胞,王半溪生性善良,她做不出让沈磬为难的事情。 这也是这次沈檀“逼婚”的恶劣之处,他看准了王半溪和沈磬的姐妹情谊,利用了王半溪的善良。 宁可让王半溪独自黯然神伤,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这件事在沈檀看来,他有什么错?他只是想娶王半溪为正妻罢了。 他每次夜探王半溪闺阁的时候,都会把自己的目的坦坦荡荡地告诉王半溪。 对不起,我就是如此卑劣,卑劣得想把你的这一生都困在我身边。 “不管怎样,”王半溪伸出双手,将姐妹俩拥抱在怀里,“今日你们能来,我真的很高兴。去了南方以后,待我向舒凝问好,这件事情里让我最欣慰的,就是舒凝是我的‘小姑子’,也许未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半溪,一定要好好的。”姐妹俩回以拥抱。 沈磬听完了姐妹俩的叙述,一时无言。 良久,沈磬开口。 “看来,过段时间我得回去一趟了。” 第一百零七章,这样的友情弥足珍贵。 沈磬不在皇都的这段日子,纪宁馨过得非常惬意。 “宁馨深得太子宠爱,那可真真令人羡慕啊。” “是啊是啊,太子不仅陪你买首饰,还陪你看衣服了是不是?” “咱们宁馨啊,人美心善,知书达礼,我娘天天都让我跟着宁馨学习呢。” 面对这些莺莺燕燕的议论,纪宁馨笑而不语。 先前因为田莘如的事情,她一度面临死亡的结局,那时候这群女人在干嘛? 现在她绝处逢生,她们就来阿谀奉承。 纪宁馨根本懒得搭理。 纪宁馨此时被簇拥在众人中间,享受着众星捧月的爽快感,回忆自己前段日子的如履薄冰,觉得自己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被万贞帝“革职”后,纪楚雄一直处于被架空的状态,对纪宁馨的态度甚至比不上几个庶女。 加上接连的失败,纪宁馨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再不自救,她就会因为积分清零而彻底死亡。 为了苟命,纪宁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怕是零点五积分的小事情她都去做。 之后,她心一横。 那日,她花了最后积分,买了女主最近大事件提示。 因为积分有限,系统只给了一统南方四个字的提示。 但这也够了。 纪宁馨先是进宫见了纪贵妃,和纪贵妃说了自己想成为四皇子妃的野心。 由纪贵妃引荐,纪宁馨见到了万贞帝。 之后,纪宁馨拖着最后的五个积分,买了四积分的“可信性提高”,在最后一点积分摇摇欲坠的时刻,向万贞帝说自己能预知沈磬将来会在南方有一番作为的“预言”。 沈磬去南方这件事情,纪宁馨是真的不知道 她不知道具体什么事情,可她会编啊,当年高考她语文怎么都有140分。 这点看图说话还是会的。 万贞帝一开始不信。 但没过几天,就出现了沈磬主动来找万贞帝说要南方的事情,这才有了万贞帝同意沈磬出游的那一顿饭。 万贞帝震惊的不单单是沈磬真的会想去南方为郗国做事,更是纪宁馨的“未卜先知”。 她们两人因为田莘如的事情几乎是水火不容,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提前知道沈磬的想法,唯独纪宁馨不可能。 于是,在郗国一统天下的前提下,女人之间的矛盾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万贞帝同意了纪宁馨的要求。 在纪宁馨又提供了一些正确的信息后,万贞帝正式下旨,将她赐予沈檀。 当时纪宁馨的积分只剩下最后0.2,任何道具都买不起了。 真正是命悬一线。 索然出乎纪宁馨的意料,沈檀居然会把原本属于她的正妃给了王半溪。 但那时候纪宁馨只想活下去,对沈檀这个攻略指数从来都是“???”的男配没什么想法。 可现在不同了。 人一旦尝到了甜头,之后就会一点点想要更多的东西。 贪婪是天生的。 沈檀如今是什么身份? 堂堂郗国太子。 她如果能彻底攻略沈檀,那她就将取代姬皇后,成为整个郗国最尊贵的女人。 王半溪算什么? 帝王之家,哪有什么真正的爱情? 简直可笑。 想到这里,纪宁馨的笑意就越来越深。 “听说了吗?王半溪一直想逃婚呢。” “不会吧?她以前一直是以皇妃的标准培养的,现在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守规矩?” “她和舒凝公主走得很近呢。” “也不知道舒凝公主是怎么想的,宁馨才是真正的皇妃表率,王半溪哪比得上宁馨啊。” 纪宁馨听到这些话心里很是舒畅。 “大家别这么说,我和半溪和舒凝都是好姐妹呢。” 纪宁馨笑得甜美。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快看,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特地来接宁馨了。” “太子和太子妃感情真好啊。” 众人追捧间,明明是“太子侧妃”却变成了“太子妃”,而所有人都选择性忽略。 纪宁馨走向沈檀,对着他欠身作揖。 “宁馨见过太子殿下。” 沈檀不应,直接转身就走。 “殿下,兰国皇子的信息,还差一点就可以知道了噢。” 沈檀驻足,面无表情看着纪宁馨。 “纪宁馨,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在耍什么心思?” “殿下,宁馨的心思您自然懂,可宁馨对未来的预知,您也清楚,不是吗?” 纪宁馨依旧保持着微笑,端庄雍容。 沈檀这些日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唯有对着王半溪才会露出一些真实的情绪,如今就算是对着万贞帝,都隐藏了一大半,更别说是外人了。 纪宁馨说的每一个预言,在沈檀多次的试探下,都证实了其真实性。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就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礼物盒。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统天下,千秋万代”。 这里的天下可不单单是郗国。 纪宁馨这盒礼物上,写着“任君亲启”四个字,似乎一直等着沈檀去开。 但沈檀一直没有动。 到了今时今日,温润如沈檀,也不免激起了对“权力”的渴望。 见沈檀不动,纪宁馨走到沈檀身边。 两人一个风度翩翩,一个国色天香,在众人眼里是如此般配。 “殿下,您获得您的消息,我获得我的恩宠,你我互利互惠,我不在乎您是否真的宠爱我,我相信半溪会理解的。” 纪宁馨一边跟在沈檀身后走,一边说道。 说起王半溪,沈檀是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除了纪宁馨能预知未来这件事,其他所有的事情沈檀都一五一十地跟王半溪说得清清楚楚。 可王半溪根本不在乎。 是的。 她不在乎他。 这点是令沈檀最不能接受的。 当初他还是“侍卫”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沈檀的眸子暗了暗,如果王半溪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愿意去争取。 任何事情沈檀都可以去努力实现,但她不能离开他。 这是他的底线。 至于纪宁馨,既然是相互利用,那就用到底。 现在她得到多少,将来就会付出,甚至是双倍的付出。 她那么心心念念要嫁入东宫,现在如愿以偿,那么沈檀对她的未来,就有绝对的掌控权。 沈檀讳莫如深的眼神中,给了纪宁馨一个令她“满意”的未来。 南方,唐府。 唐纵酒苏醒后没几天,蔺暮辞也终于醒了。 而就在蔺暮辞苏醒没几天,万贞帝对他的圣旨便送到了钦差衙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蔺暮辞,才德兼备,品行端方,历官有绩,为朕所重。今特命蔺暮辞为礼部侍郎,掌理礼仪之政,赞朕以化成天下。望其克尽厥职,勿负朕命。 钦此!】 短短一年时间,这位三元及第的新科状元就升到了正三品的位置,未来的前途简直无可限量。 新兵一千人并入了邵星越的队伍中,成为了郗国正式的士兵。 熊力因为战功,居然成了小队长,未来光明。 时间又过了一个多月,南方彻底进入了秋季。 沈磬等人则开始准备前往北方。 南北统一始终是她的目的。 而前往北方的路上,顺便还能回一趟皇都,去看看沈檀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此,众人开始为旅途做准备。 沈磬决定让秦思婉留在南方。 南方所有的商会形成了统一之后,大家都姓“沈”,由秦家主管。 “你好好留在这里,替我赚钱。”沈磬对秦思婉道。 当日那个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奄奄一息的秦思婉,如今脸色红润,洋溢着新婚的喜悦。 看得出来,闫占鹏对秦思婉真的很好。 “殿下,您就带我一起去吧!”秦思婉是真的舍不得沈磬。 “可别了,南方的事情太多了,你可得好好替我看管我的钱袋子,我可是跟父皇打了包票的。”沈磬笑着道。 “可是……” “别可是了,整个春风城谁不知道闫占鹏入赘了你们家,人家刚进门你就丢下跟我走,我算什么了?” “殿下!”提到闫占鹏,秦思婉的俏脸一红。 “好好的,先前我们定的七百万两白银,现在不够了,”沈磬顿了顿,“两千万两,我等着你给我。” 秦思婉深知这不是在开玩笑。 “你是公主府的人,哪怕在南方,依旧是公主府的人。” 沈磬上前一步,轻轻搂住秦思婉:“永远都是。” “殿下……”秦思婉吸了吸鼻子。 安排好秦思婉,闫占鹏和小宇自然也留在了秦府。 死去的暗卫们,沈磬将他们安葬在了南方,唐府附近。 而万贞帝又安排了新的十名暗卫。 唐府已经是沈磬的产业,等待沈磬再次回到南方的那一日。 蔺暮辞会在南方再待一段时间,等官场再稳定之后,便回京述职。 于是,众人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从春风城出发。 秦家,丁家,姑苏家,甚至是童玖都出门给沈磬送行。 这次同行的人里,虽然少了秦思婉,却来了吴家的姐妹俩,也算是多了一份热闹。 回皇都的路程上,沈磬特地去温松寒的住处看了一眼,这对父子俩已经人去楼空,显然走了一段时间。 泥石流给城市造成的伤口也逐渐在愈合。 路过净心庵,沈磬和吴家姐妹去看望了田莘如。 再次见到田莘如,这位姑娘看上去更清心寡欲了。 “舒凝!”田莘如没想到时隔几个月就能再次见到沈磬,高兴得嘴角一直挂着笑。 “莘如!”吴氏姐妹轻唤道。 “微薇微茫!”田莘如握着几人的手紧紧不肯放,“你们还好吗?” “我们很好,你呢?”吴微薇道。 “我也很好。”田莘如柔声道。 “没人欺负你吧?”沈磬问。 田莘如摇头。 “没有,大家都净心礼佛,生活很平和。” 一开始或许会有几人让她多做一些活计,但过了一段时间,也就各自做各自的。 可能是田世坤和赵毓华也常来的原因,其他人对田莘如也就一视同仁,甚至还有几位和田莘如关系亲近一些。 总得来说,田莘如的心静确实不再似过去那么心浮气躁,沉稳平缓了许多。 “那就好。” 说完,几个姑娘就围着田莘如坐在一起聊了起来。 “我去了南方。”沈磬最先说道。 “南方?”田莘如一愣。 她一直在净心庵,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知道皇都发生的所有事情。 “是啊,在你到净心庵之后没多久,我就去了南方,这一来一回大半年了。” “我们刚出发没多久,就遇到了山匪报复。”沈磬坐在中间,开始向几个姑娘将自己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一一道来。 每说到一个危险的地方,姑娘们都会惊心一番。 “噫?那个闫兄弟不是思婉姐的夫君吗?”吴微茫道。 “思婉姐再嫁人了吗?”田莘如问。 “是啊,是位很可靠的人呢。”吴微薇点头道。 “他可是山寨大王呢。”沈磬笑着道。 “啊,”田莘如也笑了,“真好,思婉姐姐能遇良人。” 说到此,姐妹几个沉默了一番。 “你也会有的。”沈磬道。 “舒凝,你别开玩笑了。”田莘如自嘲道,“我入了佛门,这辈子对情爱之事都不会有念想。” “和尚还能还俗,你怎么不行?”沈磬反问。 吴微薇,吴微茫,田莘如:“……” 要说惊世骇俗,还得是舒凝公主。 天色渐晚,好久没见,几个姑娘实在是有话说。 于是,沈磬亲自找了净心庵的主持师太,安排公主府一行人在净心庵住了下来。 “温松寒居然是君歌的舅舅!”沈磬笑着道,“我当时都惊呆了,怎么会这么巧?” “哈哈哈。” 再接着,沈磬从海川城讲到春风城,从唐纵酒女装讲到顾晚庭的故事。 听得几个姑娘连连称奇。 当说到蔺暮辞濒死,昏迷不醒的时候,田莘如心里不禁揪了一下。 沈磬不动声色地扫过她微微握紧的双手,继续道:“蔺暮辞这次在南方,杀了那么多奸臣,替百姓申冤,剿水匪,结果差点英雄落幕,真的很让人唏嘘。” “你们不知道,邵星越在尸体堆里找到他的时候,被火药炸得血肉模糊,要不是感到一丝丝胸口的起伏,邵星越差点也把他一起火化了。” 吴家姐妹吸了一口冷气,田莘如更是心跳慢了半拍。 蔺暮辞出发前曾看望她一回。 那时,她万念俱灰,又被推在风口浪尖,故而把对他的那一些念想全部都灭了个干净。 整件事情跟蔺暮辞没什么关系,她一点都不怪他,她只怪自己对这样的人产生了年少慕艾。 可这样的仰慕,不是说有就有,说没有就能没有的。 再次听到蔺暮辞的事情,特别是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时候,田莘如的心还是忍不住因为那一点念想而“疼”了一下。 她不希望他出事。 但也仅限于此了。 现在蔺暮辞是礼部侍郎,未来更是会扶摇直上,鹏程万里。 她算什么? “整整一个月后,人才醒过来。”沈磬道,“后来我们就回来了。” 说完这些事,几个姑娘都要消化一番。 “本来打算直接去北方,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沈磬说着语气有些冷意。 “纪宁馨倒底做了什么妖,居然让父皇下旨赐婚。” 吴微薇和吴微茫摇摇头。 纪宁馨找万贞帝这件事,连纪楚雄都不清不楚,何况是她们几人。 纪宁馨这个人,从上辈子开始就给沈磬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似乎是有什么倚仗。 凭借着这种倚仗,她如今居然能得到父皇和她四哥的“默许”。 甚至让沈檀对王半溪“不忠”。 看来应该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手段。 至于是什么“手段”,这很好猜。 无非就是“江山社稷”。 但无论是什么手段,沈磬对沈檀的行为感到不耻。 “我准备回去看看情况。”沈磬道。 她一直想解决掉纪宁馨,可纪府地位超然,纪宁馨又是嫡女,不是随随便便能动的。 田莘如的事情只能说是对纪府打了一拳,但完全动摇不了纪府的根本。 但如果要彻底弄死纪宁馨,沈磬现在没这个时间。 不,也不全是。 如果直接弄死纪宁馨呢? 这根本逃不掉万贞帝的法眼。 或许此刻万贞帝已经知道沈磬快回皇都了。 而沈磬一回皇都,纪宁馨就死了,这不是明晃晃在打自家老爹的脸? 小姑子把未过门的嫂嫂杀了。 还是在人家根本没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的前提下。 念及此,沈磬把这个方案否认掉了。 看来,这次也不能彻底解决纪宁馨。 “舒凝,你不在的日子里,皇都仿佛是纪宁馨的天下了。”吴微茫道。 “哼。”沈磬对着窗外冷笑一声,“那就让那些人都回忆起来,我和纪宁馨之间她们该听谁。” “你有什么办法?”吴微茫眼睛亮了起来。 这几个姑娘里,就输吴微茫胆子最大。 沈磬摇摇头:“暂时还没有,等我看到实际情况再说。” 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姑娘们挤在一张床上,彼此依偎,没有身份距离的隔阂,相互诉说着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友情难得珍贵。(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皇帝给的大礼是和离书 沈磬回到皇都,第一个见的就是万贞帝和姬皇后。 这次沈磬去南方很多人并不知道,因此她的身影消失在皇都的时候,众人还以为她因为犯错而被罚了。 至于为什么被罚,自然是罚抄女戒一千五百边。 联想到先前纪家田家的事情,众人便自然而然地认为是为了给纪宁馨进皇室而铺路。 沈磬对此嗤之以鼻,但也懒得反驳什么。 罚抄女戒什么的,不存在的好吗? 许久不见万贞帝和姬皇后,沈磬特地从南方带了不少好东西献上来。 紫祥宫内。 万贞帝和姬皇后高坐在上方,沈磬和唐纵酒坐在一旁。 “这次做得不错。”万贞帝点头,脸上带着笑意。 无论是应验纪宁馨的话还是收回了刘长鹏的免死金牌和虎符,沈磬这次确实功不可没。 “想要什么,你尽管说。” “父皇,儿臣为郗国做事,是应该的。”沈磬如实道。 “多日不见,凤之居然有了如此的家国大义,这可真是不容易。” 万贞帝才不信沈磬什么都不要,对着姬皇后调侃道。 姬皇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凤之真的长大了。” “父皇,”沈磬朝万贞帝和姬皇后磕头,“儿臣这次结束南方之行,马上就要去北方。” “这事儿不急。”万贞帝摆了摆手道,“你四哥的大婚之日马上就要到了,你等你四哥娶了四嫂后再去也一样。” 提到沈檀的婚事,沈磬心里就有些不爽利。 这怎么能一样? 沈檀的大婚最快也要起码要明年正月,而距离郗东的战争还有一年,沈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浪费。 北方的商会搞定之后,沈磬必须马上给皇室送钱,这样才能及时拨款给郗东,还有给郗东的衣服,粮食,全必须提前安排。 “父皇,恕儿臣要错过了。”沈磬道,“南北商户联合宜早不宜晚,越早统一,越早给父皇您送钱。” “那怎么可以?”万贞帝不同意,“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赚,你哥哥的大婚只有一次。” “父皇,儿臣不明白,纪宁馨倒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您同意把她赐给四哥?”沈磬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刚说你懂事你就原形毕露,”万贞帝不悦道,“这是朕做的决定,木已成舟,容不得你置喙。” “行,这是父皇您的决定,儿臣没资格说什么,但北方之行势在必行,这是儿臣的事,儿臣总可以自己决定吧?”沈磬道。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哥的大婚,你不可缺席。”万贞帝语气加重。 沈磬不愿意妥协,万贞帝亦不让沈磬如愿,气氛一时间僵持了下来。 “好了好了,”这是姬皇后突然出声,“凤之和君歌难得进宫一趟,凤之又立了大功,今晚本宫特地让御膳房准备了你们爱吃的膳食。” 姬皇后不动声色地给沈磬使了个眼色。 “吃饱了饭再吵架。” 很快,一道道丰盛的膳食摆上了桌。 “父皇您刚才还问儿臣想要什么赏赐。”沈磬嘟囔道。 “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万贞帝道。 “父皇,君无戏言!”沈磬道。 “是你自己说为父皇赚钱心甘情愿不要回报的。”万贞帝道。 “……”沈磬顿了顿,“我现在想要了。” “现在要晚了。”万贞帝对着桌上的菜目不斜视,完全不理会沈磬吃瘪的样子。 “父皇……”沈磬还想争取。 万贞帝睨了她一眼,喝了口烫。 “行了行了,”他打断了沈磬的话,“你真想要?” “想!”沈磬颔首。 “曹观平。”万贞帝朝着曹观平唤了声。 唐纵酒从刚才开始就和姬皇后一样一直不言语,安安静静当背景板。 万贞帝这句话一出,他心口猛地一跳,视线不免望向万贞帝。 曹观平得令恭敬地退了出去。 “父皇赏儿臣什么?”沈磬笑着道。 万贞帝没有回答沈磬的话,而是将视线瞥向唐纵酒。 唐纵酒心跳速度越来越快。 “南方之行君歌功不可没。”万贞帝道。 “这是儿臣该做的。”唐纵酒道。 “朕也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万贞帝继续道。 唐纵酒心里一惊,站起身,走到一旁,朝万贞帝深深磕了一个响头。 “快起来,好好的这是在做什么?”万贞帝伸手虚托了一把,他身后的太监非常有眼力见儿地将唐纵酒扶起。 “儿臣叩谢父皇,”唐纵酒抬头,“儿臣不想要大礼。” “为什么?”沈磬不解地问。 万贞帝闻言眯了眯眼。 此次南方之行所有人的行动和信息在之后一封封的密函之中,事无巨细地都送到了万贞帝的案桌上。 回想最初,纪宁馨的“预言”,刘长鹏的“膨胀”,沈磬的“自荐”,蔺暮辞的“野心”。 这所有的一切促成了万贞帝对南方的“势在必得”。 而如今也确实是成功了。 至于当初承诺的“大礼”…… 万贞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唐纵酒身上。 这孩子心思敏感,想必应该已经猜到了自己原先“杀了刘长鹏换一个沈磬的自由之身”。 不然此刻他也不会跪下来说不要。 只能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因为纪宁馨给的“预言”是:可未来郗东会有战事,唐氏一族灭。 万贞帝并不希望唐家出事。 因此,睿智如他,对唐纵酒的未来也感到了一丝迷茫。 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一个虽不治本,却也可解燃眉之急的“万全之策”。 “你不要?”他再次确认。 “是,儿臣不要。” “你可想清楚了,这可是唯一一次机会。” “是的,儿臣想清楚了,儿臣不要。” 看来这两个孩子是日久生情。 万贞帝很欣慰,他嘴角勾了勾转向沈磬:“君歌不要,那你呢?” “儿臣要。”沈磬笑得很坦诚,对礼物很期待。 万贞帝点点头。 很快,曹观平来到御书房,手里捧着一个长方形木盒。 见到木盒,唐纵酒心里愈发忐忑,这盒子的大小长度正好可以放一道圣旨。 唐纵酒的手不自觉地握起了拳头。 很快,曹观平将盒子递了上来,双手托举于前。 在万贞帝的默认下,曹观平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道圣旨。 和沈磬期待的眼神不同,唐纵酒下意识想要上前阻止。 “宣。”万贞帝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曹观平打开圣旨,清了清嗓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朕之子与臣子,因家庭纷争,情感不和,经双方深思熟虑,共同申请和离。 朕闻之,甚感惋惜,然婚姻之事,关乎双方幸福,不可强求。 故朕顺应天意,体恤民情,特赐和离圣旨。 自即日起,双方一别两宽,各自恢复自由身。 愿尔等好自为之,各自珍重。 钦此!】 “轰——!”沈磬脑海里顿时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直到圣旨念完,她才意识到万贞帝说的大礼居然是一纸和离书。 她一下子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会是一纸和离书呢? 可转念一想,又为什么不是? 自己求了万贞帝两次,每次都坚持要和离,这对赐婚了的万贞帝是一个大麻烦。 如今万贞帝还是写了。 这不可谓不是一份“大礼”。 此时的沈磬都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万贞帝将两人的表现全看在眼里,他朝曹观平瞥了一眼。 曹观平会意,他拖着圣旨,朝沈磬和唐纵酒二人上前一步。 “公主,驸马,请接旨吧。” 一时间,沈磬和唐纵酒都陷入了沉默。 沈磬啊沈磬,你怎么犹豫了呢? 还有一年,唐纵酒就要回到郗东了! 你必须接下这份和离书! 不然你重生一回还有什么意义? 沈磬!接旨! 接旨啊! 一旁的唐纵酒脸色已经由红转青。 他一直在逃避和离这件事情,但万贞帝似乎跟本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恢复自由对唐纵酒来说确实是一份大礼,可唐纵酒此刻的心说不出的疼,眼睛里始终带着一丝隐忍的痛苦。 他的双手居然开始有些发抖。 面对殷文坤全身开着炸药朝他冲来的时候,他都没有考虑过要退缩,身体甚至是集中而稳定的。 然而此时的唐纵酒真的无法抬手接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手上,都无法阻止自己双手的颤抖。 半晌,唐纵酒眼神一凛,双手欲再次伏地决定抗旨的时候,沈磬的双手忽然从一旁探了出来。 唐纵酒瞳孔忽然皱缩。 只见沈磬恭恭敬敬朝万贞帝扣头:“谢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语含一丝哽咽,显然是压着喉咙在说话。 唐纵酒的眼神牢牢盯着沈磬弯曲的背脊,牙齿死死咬着嘴角,嘴里甚至出现了一股腥味。 他不怪沈磬接旨。 他的舒凝,一直都想还他以后自由,此刻也一定很痛苦。 唐纵酒不语,也没有磕头。 “怎么,君歌不愿接旨?”万贞帝开口。 唐纵酒依旧沉默,眉头之间皱成了一个川子。 沈磬的眼眶有些红,她抬眸看着唐纵酒,明显地感到来自唐纵酒的纠结和痛苦。 她不忍,所以,这个“恶人”就由她来做吧。 “君歌,接旨吧。”沈磬牵着唐纵酒的手,扯了扯他的手臂,带着他领旨谢恩。 然而唐纵酒没有动。 凡事事不过三,终于,在两人第三次面对万贞帝的时候,拿到了御赐的和离书。 唐纵酒的心简直扭成了一股麻花。 当初万贞帝的一纸赐婚让他体会了什么是万念俱灰,他心心念念想要和沈磬和离回到郗东。 现在万贞帝如了他的“愿”,他却不乐意了。 虽然先前和沈磬有好好谈过关于两人“和离之后”的事情,可当真正的御赐和离书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唐纵酒才意识到自己对沈磬的感情已经很深了。 比起金戈铁马,他更想和沈磬生生世世。 他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君歌!”沈磬小声道,再次拉了拉唐纵酒的手臂。 “唐君歌,你想抗旨?”万贞帝语气冷淡,“当初给你赐婚你不愿,如今给你和离你又不愿,你当朕的圣旨是什么?” 沈磬眼皮一跳。 “君歌不会抗旨的。”她捏了捏唐纵酒的手。 下一秒,唐纵酒忽然反握住沈磬的手,沈磬能明显感到唐纵酒手里的汗。 “臣……”唐纵酒顿了顿,用牙齿缝发出声音,“叩谢……皇上……” 万贞帝“嗯”了一声。 唐纵酒不称自己是“儿臣”,不喊他“父皇”,这让万贞帝还有些不习惯。 “好了,用膳吧。” 赐了这样一份“大礼”,居然还要唐纵酒和沈磬陪他吃饭,万贞帝恶劣地“报复”了这俩孩子为了和离而隔应了他许久的“仇”。 姬皇后自是知道圣旨内容的,见万贞帝如此戏弄俩孩子,她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何必弄得俩孩子如此难过? 之后这一顿饭,吃得沈磬和唐纵酒两个人都闷闷不乐,早早离开了皇宫。 一离开紫祥宫,沈磬就把这道烫人的圣旨丢给唐纵酒,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一边抽泣一边往宫门外跑。 “凤……”唐纵酒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现在以什么身份安慰? 当初是怎么说“和离是和离,你我是你我”这样的话的? 事情真正降临在身上,完全做不到如此洒脱。 他还能抱沈磬吗?还能吻她吗? 他现在算什么呢? 沈磬单薄的身影在前方越跑越远。 手里的圣旨仿佛是一枚炸弹,火辣辣地刺痛着唐纵酒的手,将疼痛传至他的全身。 一股浓浓的火气从唐纵酒的丹田处窜起。 他无法接受沈磬离开自己的视线。 “唰——”的一声,唐纵酒运气轻功驶向沈磬,在沈磬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回神的时候,伸手圈住沈磬的腰,将她带飞了起来。 “君歌……”唐纵酒的怀抱依旧是如此温暖,可沈磬心里却始终是拔凉拔凉的。 这一声“君歌”,喊得唐纵酒心猛地一抽。 紧跟着,他搂着沈磬的手紧了紧。 沈磬同样牢牢地搂住唐纵酒,将自己的重量完全靠在唐纵酒身上。 “君歌,我……” 话音未落,唐纵酒忽然单手将她向上提了起来,低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是咸的,带着沈磬的泪水。 又有点苦涩,是两人分离的伤感。 沈磬边流着泪边回吻唐纵酒。 晚风吹气两人的头发,月光照亮了两人难过伤感的脸庞。 不知道飞了多久,唐纵酒终于停了下来。 远郊的小山上,吻还在继续。 星空成为了两人的背景,整个皇都都在两人的脚下。 这个绵长的深吻持续到沈磬不再哭泣,终于停了下来。 唐纵酒温柔地吻去留在沈磬脸庞上的泪痕,将人一把抱在怀里。 “不许嫁给别人。”唐纵酒道。 “嗯。”沈磬埋在唐纵酒怀里,点点头,“只有你,没有别人。” “凤之,”唐纵酒抱着沈磬的双手再次用力,“你是我的。” “嗯。”沈磬应道,“是你的。” “等我建功立业,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的时候,再带着荣耀来娶你。到时候哪怕是赘婿,我也甘之若饴。” 这是唐纵酒这辈子唯一的愿望。 如今又多了一个。 “你愿意为了我牺牲,我也可以!”沈磬忽然道,“我不要当公主了!这样我们都不会为难!” 沈磬忽然才发现还有这个办法,她懊恼自己怎么才发现? “君歌!我们回去!去求父皇,让他收回甚至,撤了我公主的头衔,我就可以天涯海角地跟着你了!”沈磬忽然站直身体道。 唐纵酒苦笑,唯一的契机已经没有了。 “别说傻话。”唐纵酒将沈磬的脑袋扣回自己怀里。 皇命岂可如此玩笑? 沈磬心里也知道这是在胡闹,可她此刻心里就是难过。 “君歌,和离的事情……”沈磬喃喃道。 唐纵酒听到“和离”两个字,好不容易压住的火气又冒了出来。 他将圣旨一丢,只见这道明黄圣旨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后,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留了那一行行刺眼的字展现在外面。 唐纵酒厌恶地瞥了一眼,那些字在他眼里一晃而过。 忽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再次扫向那些字。 【今有朕之子与臣子……】 唐纵酒眼睛猛地一亮! 要不是沈磬还在他怀里抽泣,他恨不得立马捡起来再仔细查阅一番。 但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沈磬。 肚子里熊熊燃烧的火气在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瞬间被浇灭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万贞帝说这是一份大礼。 这对他和沈磬来说,的的确确是一份大礼。 万贞帝什么都想到了。 一时间,唐纵酒将自己埋进了沈磬的侧颈,双唇吻住了沈磬的软嫩的脖子。 沈磬被唐纵酒这突如起来的“侵犯”刺得一激灵。 唐纵酒吻得很小心,沈磬的心忽上忽下,跳得很快。 她闭上眼,任由唐纵酒吮吸她的脖子。 唐纵酒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庆幸之中,他害怕沈磬会真的离开他。 他从未有过此刻般的决意,想让沈磬成为他的人。 但他还是忍住了。 因此他只能在她的脖子上作乱,试图留下自己的印记。 她是他,也只能是他的。 他想。 第一百零九章,他宣告了自己的占有欲 万贞帝给的和离书上,第一句话是【今有朕之子与臣子……】 之前唐纵酒和沈磬都因为“离别”而陷入痛苦之中,根本没有人看一眼具体的内容。 事实上,这句话在【朕之子】和【臣子】后面,有三个字的空格。 也就是说,朕之子是谁?臣子是谁?根本没有写。 因此,这份和离书万贞帝是给了,但具体什么时候把沈磬和唐纵酒的名字写上去,全由他们两人自己决定。 换句话说,万贞帝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可能性。 是否真正实行,怎么实行,全由两人自己做主。 唐纵酒就是看到了这几个空格,才突然明白了万贞帝的意思。 他又怎么会不高兴? 是夜,原本还在犹豫自己以什么身份回公主府的唐纵酒,趁着沈磬不注意收回圣旨之后,便堂而皇之理直气壮地回到公主府。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庆幸自己是堂堂“驸马”。 至于沈磬,她一开始非常担心唐纵酒会因为和离而与她生分,毕竟两人从此一别两宽,哪怕唐纵酒当晚就要离开公主府,她都没有挽留的资格。 可从唐纵酒带着浓浓的不舍亲吻自己,对自己宣告强烈的占有欲,又坦荡荡跟着自己回公主府的那一刻,沈磬就完全不担心了。 只要唐纵酒还愿意跟她在一起,那么万贞帝的这道和离圣旨,对她而言真的可有可无。 甚至说,确实给了唐纵酒一个自由之身。 这么想来,沈磬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大礼”。 只要能和唐纵酒在一起,名分什么的,在沈磬看来真的不那么重要。 因此,沈磬更不可能去想什么身份不身份的问题,唐纵酒就是公主府的主人,无人可以置喙。 于是,两人彼此非常有默契地没有提起圣旨,这道圣旨似乎不存在一般,被两人选择性忽略了。 而且,只要他们不说,旁人又如何知道他们已经“和离”了? 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回到公主府,唐纵酒没再回到自己的寝室,反而堂而皇之地和沈磬共处一室。 或者说,几人从南方回到公主府的第一日开始,原本给唐纵酒的房间就已经空置了起来。 在南方的这段日子,沈磬和唐纵酒两人天天同床共枕,再要将他们分开睡,他们反而不习惯了。 加上“圣旨”给两人带来的震感,让唐纵酒深切意识到自己对沈磬那股强烈的独占欲,因此分床睡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当晚,唐纵酒偷偷收起了圣旨,没有将这个发现告诉沈磬,甚至借此和沈磬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两人没有像在南方分被子睡,而是在同一个被窝里相拥而眠。 第一次和唐纵酒这样面对面睡,沈磬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她甚至能感到唐纵酒逐渐升高的体温,以及自己紧张不能自已的急促呼吸。 “凤之。”唐纵酒轻唤了一声。 随之而来的松香味传进了沈磬的口耳鼻,令沈磬全身都痒痒的。 沈磬没有说话,脸红到了耳根。 唐纵酒似乎回到了第一日和沈磬睡一张床的情景。 他以为和沈磬同榻而眠已经是手到擒来轻车熟路了。 没想到,钻一个被窝对他来说依旧是一种忍耐力的挑战。 他将沈磬搂得愈发用力。 “君歌……”沈磬软软地应道。 “凤之……”唐纵酒又唤了一声,搂着沈磬似是要把她和自己融为一体。 “君歌……”沈磬此时从上至下都已经熟透了,带着一股任君采摘的清香。 此时她的头正枕在唐纵酒的手臂上,她试着动了动身子,好让唐纵酒休息一下。 “别动。”唐纵酒的声音暗沉中带着嘶哑。 “君……” “别动,乖。”唐纵酒将沈磬又搂紧了些。 “可你的手。” “没事,你是我的,真知道吗?”唐纵酒道,“你是我的。” 下一刻,沈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这让她整个顿时就陷入了僵硬。 !!! “所以别动,让我抱着你,嗯?”唐纵酒沉着声音道。 “嗯……”沈磬的声音几不可闻。 唐纵酒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欲望。 同时,他也能感到怀里姑娘的顺从。 如果他此刻想要,她今晚就会成为他的人。 但他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唐纵酒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但他知道起码不是现在。 从现在开始,他要她一点点适应他,直到两人真正坦诚相对的那一刻,他要她毫无芥蒂地接受自己,而不是像此刻这边带着紧张和忐忑。 他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所以他珍惜她,尊重她,会想要给她一个难忘的第一次。 夜已深,今日两人多少也有些疲惫,血气方刚的热意过去后,两人最后还是齐齐进入了梦乡。 万贞帝的这份“大礼”,切切实实又增进了沈磬和唐纵酒的感情。 一夜过后,沈磬好眠,她在唐纵酒怀里醒来,才想起昨晚从接到圣旨,到唐纵酒对她不仅没有疏离,反而更亲近。 这让她内心雀跃不已。 “醒了?”唐纵酒温柔的声音在沈磬头顶响起。 “嗯……”沈磬轻声点头。 “早。” 随之换来的,是唐纵酒柔情的亲吻。 结束早安吻之后,两人终于不再腻歪在床上。 这次北方之行没能得到万贞帝的同意,沈磬不能浪费这个时间,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因此,沈磬决定设宴。 沈磬是什么人?过往除非一些必要的场合,从来不参加任何宴会,又何曾办过宴会? 公主府的宴会,那可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万一舒凝公主她老人家忽然再也不设宴了,这一次岂不是就成为了最后一次? 而且舒凝公主和唐驸马之间的传闻众说纷纭,公主府密不透风没有一丝消息,如今有一个光明正大看他们现状的机会,没有人不想去亲自证实一番。 那可是公主府啊! 在众多贵女中,沈磬自然邀请了王半溪,却没有邀请纪宁馨。 这件事无疑证实了沈磬与纪宁馨水火不容的传言。 而纪宁馨又是万贞帝钦定的准太子侧妃,众人对此次宴会更加感兴趣。 皇都好久没有那么热闹了,舒凝公主不愧是舒凝公主,凡她出手,没有小事。 众人挤破脑袋想参加宴会。 原本众人以为此次公主府的宴会会有很高的门槛,然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这次宴会似乎普通官员女子都可以参加。 可以说,几乎囊括了整个皇都几乎所有的上层未嫁女子。 除了纪宁馨,甚至和纪宁馨交好的几位女子。 可以说这是明晃晃在打纪宁馨的脸,同时也把纪宁馨的厌恶摆在了明面上。 更是以公主府的地位给王半溪撑腰呢。 离宴会明明还有三日,整个皇都都开始期待了起来。 一眨眼,时间便来到了公主府设宴这一日。 这一日公主府张灯结彩,里里外外所有的下人都忙碌了起来,有李嬷嬷和苏芳她们主持,这种规模的宴会对她们来说简直是不在话下。 日出东方,已经有姑娘们到了公主府。 舒凝公主府府邸占地广阔,朱红色的大门巍峨庄严,门上镶嵌着金色的门钉,排列整齐,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两只雄狮的门当分立左右,它们双目圆瞪,神态威武,无时不刻在宣告着皇家公主的威严。 大门正上方,是万贞帝亲笔题写的“公主府”三个打字,气势磅礴尽显皇家风范。 此时,公主府的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停留了一道长长的队伍。 “噫?怎么回事?”有姑娘不解地问。 她抬头朝前望了望。 公主府的大门明明开着的啊,怎么这会儿大家都聚集在门口? “走,我们去前面看看。”和她一起的姑娘走下轿子,朝前方走去。 这姑娘也点点头迈步向人多的地方靠近。 奈何人实在太多,她个子不高,怎样都看不见前面发生的事情。 而这时,她的伙伴匆匆从前方小跑回来。 “怎么了?”姑娘见她一脸激动的样子,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一般。 “不,不愧是舒凝公主!”伙伴亮着眼睛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姑娘见同伴这兴奋的样子,心里可急死了。 她的同伴咧嘴一笑:“别急,我带你过去亲眼看。” 说完,她拉起了姑娘的手,一点点往人群里挤。 “让一让,让一让,”同伴一边推开人群一边对着姑娘道,“这件事情,你听我说和你亲自看到,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言下之意,一定要亲自看才会震撼到。 姑娘的好奇心彻底被激起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么多女子如此“失态”也要观摩一番? 终于,姑娘看到了“真相”。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家会这么激动了。 怎么说呢,舒凝公主不愧是舒凝公主,这种事情,也只有她才能做得出来。 能如此明晃晃,嚣张中带着霸道,丝毫不加掩饰地做这种事情,全郗国真的也只有舒凝公主了。 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姑娘心里居然有一丝畅快。 只见公主府的大门口贴着一张和大门一般大小的字幅。 字幅由上到下写了一句话。 “纪宁馨与狗不得入内。” 且是沈磬亲自写的。 堂堂宰相府嫡女,未来的准太子侧妃,居然和狗放在同一句话里。 甚至为了防止她借由其他的途径来到公主府,把她和狗视为同类。 这简直是前无古人的侮辱。 舒凝公主殿下果然惹不得啊。 “快看快看!”伙伴那小手在姑娘的手臂上飞快地拍着。 “怎么了?”姑娘转过头。 “纪宁馨来了!”伙伴原本两眼发光,现在直接开始冒金星。 众人的眼神全都看向纪宁馨。 公主府门口字幅的事情还没来得及传开来,纪宁馨事先也根本不知道。 她向万贞帝透露的“未来”和告知沈檀的“秘密”,不是没有代价的,这些信息都是一百点以上的大积分,而且还有冷却时间。 因此她必须比过去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赚取积分。 这次沈磬设宴,她无论如何得来,她早就预料到沈磬可能不会邀请她,但沈磬不邀请她,她自己就不能来吗? 难道她本人到了现场,沈磬还能拒绝她不成? 然而事实证明,沈磬能。 当纪宁馨在众目睽睽之下看见门口那排字的时候,如果不是“受人喜爱”这个buff的存在,所有人都能看见在这镇定的外表下那一副狰狞到极致的脸。 可哪怕有buff加成,纪宁馨在旁人看来也是强颜欢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自从万贞帝赐婚,纪宁馨何时收到过这样的侮辱? 一时间,她对沈磬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而就在这时,王半溪的轿撵来到了公主府的门口。 众人不自觉地在门口散成了一个大圈,将几位重要的人物围在中间。 王半溪已经许久没有出门,当她从吴家姐妹处听说沈磬一回皇都就办宴会,还不忘邀请她的时候,一直以来的阴霾被扫去了一大半。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公主府门口遇到纪宁馨,而一大群姑娘们还围了起来久久不散去。 王半溪以为是因为自己和纪宁馨的事情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她忽然退缩,想回家了。 下一刻,王半溪注意到了纪宁馨非常不悦的脸色,已经她全身散发着怒意的气场。 王半溪以为纪宁馨不想见到自己,想想还是算了,回家吧,今日只能辜负沈磬的好意了。 可当她转身准备回到马车的时候,她看见了那副字。 她愣了愣。 忽然她明白为什么纪宁馨会如此生气,也明白了周围的姑娘们会如此聚集的原因了。 沈磬这是在给她出气呢。 既然如此,她又么能退缩呢? 于是消失在众人视线许久的准太子正妃,王半溪,终于再次出现在大家眼前。 王半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此时拿出王家精心培育的皇室正室宗门媳妇,未来皇后的姿态走向人群的时候,不禁让众贵女们感慨万分。 这才是真正的皇家风范,是纪宁馨怎么学都学不到的,来自于骨子里的仪态。 纪宁馨心里的恨意愈发浓烈。 王半溪的出现,无时不刻在提醒在场所有人,她纪宁馨只是“侧”妃。 她带着加上对沈磬的那股子怨恨,加倍地放在了王半溪的身上。 “半溪你来啦!” 沈磬非常适时宜地出现在了门口。 众女不禁微微吸了口凉气。 沈磬,王半溪,纪宁馨同时出现在大家伙眼前,门口还竖着“纪宁馨与狗不得入内”的字幅。 刺激啊! 因为沈磬的这句话,纪宁馨刀子般的眼神终于收了回来。 王半溪无视纪宁馨的恶意,快步走向沈磬。 “舒凝!” 每次在王半溪最苦恼的时候,都是沈磬站出来为她出气。 见到沈磬,王半溪的眼眶不禁红了。 “快来快来!”沈磬和王半溪一样无视纪宁馨,走到王半溪跟前,握起王半溪的手,亲昵道,“我准备了礼物给你,快进来。” “好。”王半溪露出了许久不曾有过的笑容,和沈磬肩并肩走进了公主府。 两人根本没有和纪宁馨有过一丝丝的交际,仿佛纪宁馨根本不存在一般。 纪宁馨自然不会如此退让。 她上前一步,唤了声:“舒凝。” 沈磬没有驻足,而是继续往前走。 “舒凝公主何以如此对我?”纪宁馨双目含泪道。 这句话就像是在对空气说了一般,一点回应都没有。 纪宁馨盯着沈磬和王半溪的背影,后牙跟紧紧咬着。 就在沈磬和王半溪跨进公主府大门的那一刻,她特地嘱咐了门房一句。 “记得,纪宁馨和狗不能进来。” “是。”门卫恭恭敬敬地应道。 “嘶——!” 众女们一惊。 舒凝公主和纪宁馨的不对付已经到如此的明面上了吗? 一边是准太子妃和舒凝公主,一边是准太子侧妃。 众人很自然地知道该如何选择。 而沈磬此次设宴的目的也在于此。 她要让全皇都的人知道,她和纪宁馨之间是“你死我亡”的敌对关系,让众人自己选择站队。 众女们热闹看完,鱼贯而入至公主府内。 人群散去,徒留纪宁馨一个人在公主府门口吹风。 今天纪宁馨可谓是里子面子全丢尽了。 她对此二人的恨意直接达到了顶峰。 既然沈磬这样不给她后路,那么也别怪她心狠手辣。 纪宁馨转头就找到了沈檀。 “晋王爷,兰国的夺嫡之战已经开始,胡国也不是铁板一块,只要这两个国家能拿下,您将来就是一统天下的王。” 沈檀在上位坐着,一直不语。 纪宁馨给他提供的消息确实非常真实,他惊讶于此女的能力,但也发现,她并非任何事情都能预知到。 或者说,她的预知可能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但这与他沈檀又有何干系? 纪宁馨见沈檀不语,心里一紧。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这个男人油盐不进,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根本不像是传闻中那么友善温和。 要说动他,实在是很难。 但这次她豁出去了。 “宁馨这里还有一则消息,”纪宁馨笑着道,“郗国皇室有一个隐蔽在暗的内奸,与兰国和胡国都有勾结,意图夺取沈氏江山。” 沈檀喝茶的手忽然停住了。(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纪宁馨和狗不得入府内 这次的宴会以一个针锋相对的开场作为起始,众人带着期待的心情在公主府里热闹了起来。 随着众人的脚步,舒凝公主府内部的样子逐渐展现出来。 公主府内,迎面而来的是一座玲珑剔透的照壁,壁上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图案,寓意着公主的高贵与吉祥。 绕过照壁,便是一座精致的楼阁,楼阁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每一处都流露出匠人们的匠心独运。 府内的花园更是别具一格。 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古木参天,构成了一幅幅美丽的画卷。 这样的美景对于第一次来到公主府的众女们来说,可真是长了不少世面。 很快,公主府的下人们开始一点点端上甜点吃食。 此次沈磬设宴,用的是很常见的流水曲觞的宴席方式。 大家想聊天聊天,想吃东西吃东西,非常随意。 不单单是女子们,男子们也有不少在邀请之列。 例如邵星越和田家兄弟俩,以及一些往日里和公主府较为亲近的世家弟子。 除开一开始在门口发生的插曲,到目前为止,大家都算是比较和谐。 然而,一般来说,宴会就是用来出事情的,公主府的宴会也一样。 何况这是舒凝公主的宴会,不搞出一点事情,似乎说不过去。 所以当沈檀和纪宁馨一起出现在公主府的那一刻,众人的内心简直仿佛如过年一般热闹来了。 来了来了! 王半溪一见到这两人同时出现,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拿着点心的手抖了一下,甜点掉在地上。 “半溪,怎么了……?” 话音未落,沈磬也看见了沈檀和纪宁馨。 她那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一瞬间乌云密布。 “他们怎么来了?” 她看向王半溪解释道:“我真的没有邀请他们。” 王半溪相信沈磬。 为了让王半溪来宴会,沈磬对王半溪各种保证,说这次绝对不会邀请沈檀和纪宁馨。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这两人居然不请自来。 这不能怪沈磬。 “我没事,舒凝。”王半溪一如既往地那么善解人意。 但沈磬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你没事,我有事。”沈磬道,“我的地盘,容不得沙子。” 说完,沈磬迈步朝沈檀走去。 沈磬这一动,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不禁看向沈磬的方向。 和邵星越在聊天的唐纵酒此时也停下了交谈,注意着沈磬的动静。 沈檀这边。 他是真的没想到王半溪会来参加这种宴会。 自从王半溪接到圣旨,就把自己关在王府一步不出门。 不单单是她的人,她的心门也跟着一起关了起来。 沈檀没办法,用尽了一切追姑娘的办法。 软的硬的,讨好的,强横的,又是送东西又是说好话。 可王半溪总是冷冷淡淡的。 总比完全无视要好,沈檀自我安慰。 甚至说,因为王半溪完全不出门与世隔绝,他对王半溪的举动更为放肆了一些。 前日他甚至在王半溪的肩胛处留下了一个吻痕。 因此沈檀根本不认为以王半溪的性子会出门。 所以纪宁馨给了非常重要的情报后,沈檀觉得带她过来也没什么。 外面人怎么传他也知道,纪宁馨的心思昭然若揭,可这对沈檀来说毫无意义。 纪宁馨获得“能力”,沈檀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所以沈檀并没有阻止。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今日沈檀便深刻体验了一回什么叫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半溪那肉眼可见的苍白,使得沈檀心口猛地一跳,紧跟着心脏好生疼了一下。 反观纪宁馨,她对王半溪和沈磬的反应很满意。 她今天花了两百积分,为的就是此刻的“打脸”。 于是,她带着胜利者的笑意走向王半溪。 “姐姐,你千万别误会,”她的嘴角笑意愈来愈深,“王爷和妹妹说起你,妹妹才提议带王爷来看你。” 这还没大婚呢,就开始姐姐妹妹的叫。 明知道王半溪不想嫁入皇家,还以这种方式膈应她。 王半溪闻言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而一旁的沈磬则向前跨了一步。 紧接着。 “啪——”的一声。 纪宁馨被沈磬一巴掌打歪了脸。 “我有没有说过,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沈磬语气冰凉,“刚才在门口,我当你是条狗没计较,现在你反而自己凑上来?” “你……!”纪宁馨被打得生疼,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完全不敢相信沈磬说动手就动手。 “舒凝……”王半溪也吓了一跳。 不单单是王半溪,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甚至有人捂嘴轻“啊”了一声。 王半溪摊开起沈磬的手,在她的掌心上揉了揉。 “疼不疼?” 沈磬勾了勾嘴角。 “不疼。” 说完,她伸头对着沈其忠喊道:“忠叔,咱公主府的门没看紧,有狗溜进来了,快赶走。” 沈磬的声音响亮,几乎要把“狗”这个字死死订在纪宁馨身上。 纪宁馨眼睛一红,转身走到沈檀跟前:“王爷……” 而沈檀的眼里始终只有王半溪。 纪宁馨见沈檀这个样子,牙根又咬了咬。 一个沈磬不够,连王半溪都踩在了她的头上,这让她怎么忍? 但沈檀依旧是她那个无法攻略的对象。 只见沈檀走到王半溪跟前,柔声说了句。 “好久不见。” 怎么可能好久不见。 那个吻痕到现在都没有褪去,要不是位置靠下,王半溪今日根本不可能出门。 王半溪没有说话,沈磬上前一步,拦在沈檀和王半溪中间。 “哥,我好像没邀请你吧?” “舒凝,连我都要迁怒吗?”沈檀解释道,“父皇圣旨已下,谁也改变不了。” “你少拿父皇当挡箭牌。”沈磬睨向纪宁馨,“我门口的字你没看到?” “舒凝,不可胡闹。”沈檀道。 “胡闹?”沈磬笑了笑,“胡闹可是我的专长,四哥你难道不知道?” 她声音忽然重了些许。 “纪宁馨是什么东西?她何德何能嫁进皇室?哥,父皇确实圣旨已下,确实是没办法,可你自己呢?哥,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要脸了?” 这句话可是非常不敬了。 “沈磬!”沈檀难得愠怒一次。 “沈檀!” 沈磬丝毫不退步。 “今天我说了纪宁馨和狗不能进我公主府,你既然带她进来,是不是说明你已经是她的主人了?怎么,不牵条绳就放她出来咬人?把人咬疼了怎么办?” 沈磬这一连续的输出听得周围人目瞪口呆。 完全没有一丝皇室宗女的样子,甚至还有一些市井气。 也就只有舒凝公主才做的出来了。 沈檀不与沈磬做过多纠结,而是走向王半溪。 沈磬心里也憋着火。 明明答应了王半溪不会有沈檀和纪宁馨,结果偏偏失言了。 王半溪好不容易能出门一趟,结果出现这种情况,以后她更不可能出门了,再这样下去,好好的姑娘就要憋出病来了。 因此沈磬坚决不让沈檀和纪宁馨来恶心王半溪。 “舒凝,我的耐心有限,你退下。”沈檀的语气逐渐淡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向王半溪解释一下,也许等王半溪知道了真相,会理解自己。 他从头到尾真的只喜欢她一个人,根本没有什么纪宁馨。 沈磬寸步不让。 “沈磬!”沈檀的语气再次加重。 “这里都是女眷,四哥在此处恐怕不妥。” 唐纵酒的声音打断了沈磬和沈檀之间的“剑拔弩张”。 沈檀眯着眼转向唐纵酒。 看来今天是无法如愿了。 沈檀退了一步。 “确实,是我失礼了。” 他又将目光转向王半溪,那炙热深情的眼神久久无法散去。 良久,沈檀道了声:“走吧。” 说完,便跟着唐纵酒走向男宾处,也没有再管纪宁馨。 纪宁馨只是希望他带她进入公主府,他做到了,至于后续他也管不了。 这出戏的主角们都逐渐退场,众人吃饱了瓜,自然聊天的继续聊天,吃点心的继续吃点心。 “你还不滚?”沈磬斜视纪宁馨,好像多看她一眼都是脏了自己一般。 纪宁馨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走。 她刚才又兑换了一个另她自己都震惊的消息,自然决定要说出来让大家都知晓。 她缓步走向沈磬,走得闲情逸致,每一步似乎都要踩在沈磬的心口上一般。 “听闻舒凝公主和唐驸马已经和离,不知舒凝公主此后还有何打算?”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舒凝公主和唐驸马和离?! 这怎么可能?! 皇上什么时候下的圣旨?! 一时间,所有的女子们都停止了一切的交谈和进食。 跟着唐纵酒走向男宾方向的沈檀猛地驻足,唐纵酒更是愣在原地。 就连邵星越那边的男子们都听见了纪宁馨的声音。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众人的视线在沈磬和唐纵酒身上来回飘,以寻求事情的真实性。 不可能吧? 这怎么可能呢? 沈磬的脸色似乎沉到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好不容易才把那道和离甚至丢到脑海里最隐蔽的地方,当它不存在并且不去想它,能正常和唐纵酒继续在一起生活。 结果纪宁馨居然就这样说了出来。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万贞帝不可能让别人知道,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纪宁馨怎么可能知道? 联想到沈檀的“反常”,沈磬似乎忽然明白了。 纪宁馨确实有一种能知人所不知的能力。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沈磬定了定神。 “我怎么不知道我和君歌和离了?”沈磬冷冷道。 “宁馨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纪宁馨勾唇道,“以后我们也是一家人,我会为舒凝你再找一位好夫婿的。” “那就无需你操心了。”唐纵酒再次出现在沈磬身边。 他搂着沈磬的腰:“不知道纪小姐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们并没有和离。” 唐纵酒和沈磬两人亲昵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和离了的夫妻,顿时现场打消了不少人的疑惑。 “你再不滚,我就要让人把你丢出去了。”沈磬彻底下了逐客令。 “那或许是宁馨听错了,宁馨向二位致歉。” 纪宁馨装模作样的给沈磬和唐纵酒作揖。 “既然舒凝如此不想见我,那我也不打扰你了。”她朝唐纵酒微微颔首,“后会有期。” 说完,她便缓缓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甚至没再搭理沈檀。 事实上,纪宁馨的那句话只要说出来,就有人会信。 一旦有一个人信就会有两个人信,所谓三人成虎,时间一长,哪怕沈磬和唐纵酒没有和离,在众人眼前,他俩就是和离了。 人们从来只愿意信自己想信的。 另一边,对于纪宁馨的话,虽然沈磬和唐纵酒双双否认,但沈檀从一开始就偏向是“真”更多一点。 毕竟纪宁馨这个女人再讨厌,她的特殊能力确实是实打实的。 这一点沈檀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已经努力在平衡权力和爱情之间的天秤,只能寄希望于王半溪对他曾经的“动心”是真的。 无论如何,等把人娶回家,生了孩子,她这辈子就会和他牢牢绑定不可能分开了。 同时,沈檀越来越觉得纪宁馨应该牢牢抓住自己手里。 沈檀知道自己很贪心,但他必须这么做。 纪宁馨走了之后,整个气氛逐渐活跃了起来。 “舒凝……”王半溪完全不信沈磬会和唐纵酒和离这件事,任何人被人这样说都会不高兴,她有些担心。 “我没事。”沈磬摇了摇头,“纪宁馨不是普通人,你得特别小心。” “我不和她接触就是了,离她远远的。”王半溪道。 沈磬不置可否。 之后的宴会没有再出现新的瓜,大家也在一片和谐之中散去。 当然,今天在公主府发生的事情几乎已经传遍了皇都。 舒凝公主公开“侮辱”纪大小姐的事情,一时间被人津津乐道。 更为令人震撼的则是公主驸马“和离”的消息。 关于这件事只能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至于公主府和纪府之间那不可调和的矛盾,在万贞帝一纸婚约之下,昭示着东宫未来的不太平。 虽然有一些不愉快的插曲,但沈磬,王半溪以及吴家姐妹几人依旧开开心心地相处了一天。 对王半溪来说,能和沈磬她们见面,本身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曲终人散。 是夜,沈磬躺在唐纵酒的怀里,心情不是很愉悦。 “怎么了?”唐纵酒问。 “纪宁馨怎么会知道我们和离的事情?”沈磬不解。 “也许这就是她能成为‘太子侧妃’的原因。”唐纵酒道。 沈磬颔首。 “我有一种直觉,我哥的大婚不会那么顺利。”沈磬道。 “太子的大婚不是小事。”唐纵酒道。 “所以北方的事情我们得速战速决。” “其实可以不用去的。” “不行。”沈磬面向唐纵酒,轻轻吻了唐纵酒的唇。 自从两人同床后,沈磬的胆子越来越大,亲吻唐纵酒成为了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北方要去,钱要赚,婚礼要参加,纪宁馨要打压。”沈磬把未来要做的每件事都说了一边。 “也许,纪宁馨不需要我们出手。”唐纵酒道。 “什么意思?”沈磬不解。 唐纵酒摇了摇头。 同为男人,他从沈檀的眼神里看得出,沈檀对纪宁馨更多的是棋子一般的利用,甚至可以说,像纪宁馨这样的“不确定”因素,最好是控制在自己手里,这种控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不想出意外。 如果是唐纵酒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可能也会这么做,但他有了沈磬,那么这样的“权势”,他宁可放弃。 显然,沈檀很贪心,江山和美人他都要。 而在江山和美人之间,黯然神伤的往往是美人。 王半溪注定会成为那个“牺牲品”,哪怕沈檀再爱她也没用。 他没有办法解释这些事情,毕竟真相总是会伴随着一丝残忍。 “我们有我们要做的事情。纪宁馨是沈檀要处理的问题。”唐纵酒将沈磬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君歌。” “嗯?” “我想习武。”沈磬在唐纵酒的怀里蹭了蹭脑袋,“我知道,我早就过了习武最佳的年龄,但学一些基本的防身之术,不求杀敌,但求强身健体。” “好。” 关于习武这件事,沈磬待在南方的时候就已经心心念念想要开始,可那时候不单单是唐纵酒,就连她自己都忙的脚不离地。 如今好不容易闲了下来,沈磬便把习武这件事情从空荡荡的脑海里捞了出来。 只不过,沈磬没想到唐纵酒答应得那么快,一点点犹豫都没有。 “你……”沈磬顿了顿,“觉得我还能习武吗?” “其实任何人都可以,就看你能不能坚持。” 是啊,唐纵酒可以一个半月带出一个新兵队伍,也能带出一个她。 不需要多厉害,关键时刻能自保就行了! 沈磬越想越觉得可行:“有你在,我就可以!” “那我们从明天开始。” “嗯!” 既然万贞帝现在不让沈磬去北方,那沈磬就趁这段时间好好习武。 第一百一十一章,王半溪出事沈檀阴鸷 唐家拳一共有五套拳法,是每一个唐家人从小就开始练的基础拳法。 唐家拳的特点是简单易学,运用广泛。 同样是一拳,唐家拳打出来的效果比其他拳法更为凌厉。 如果使用者强大,例如唐纵酒,哪怕是最简单的一招也能有雷霆万钧的效果。 关于沈磬练什么武这件事,唐纵酒几乎不需要思考,就决定让沈磬学唐家拳。 习武最基础的一件事情就是增强体质以及扎马步。 第二日一早,沈磬便穿上了习武用的简易便装。 夏季的清晨,阳光还未完全洒满大地,天边泛起淡淡的金黄色。 微风轻拂,带来一丝丝凉爽,吹散了夜晚留下的些许雾气。 树叶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 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气,夹杂着远处花朵散发的淡淡芬芳,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为这宁静的早晨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我们的舒凝公主就在这样一个时刻开始了她的“武学”生涯。 只见她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或略宽于肩,脚尖微微内扣或平行向前,同时双腿微微弯曲,仿佛坐在一个虚拟的椅子上。 同时,她腰背挺直,胸部自然挺出,下颚微收,目光平视前方或略低,使脊柱保持自然生理弯曲。 她的双臂则始终放松,双手放在腰间。 沈磬作为初学者,唐纵酒让她从高位马步开始练习,因此现在她的腿部弯曲程度较小。 不到几个呼吸,沈磬就已经累了。 为了鼓励沈磬,唐纵酒在她一旁陪她一起扎马步。 和沈磬那微微屈膝的马步不同,唐纵酒的双腿几乎与地面平行,是很深的马步。 “呼吸均匀,鼻子吸气,嘴巴呼气。”唐纵酒在一旁缓缓道。 沈磬没有说话,她怕她一开口就漏气,整个人松垮下来。 坚持住,沈磬。 太阳逐渐升起,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沈磬的额头上沁出了汗,她的双腿开始发抖。 这时,沈一从树梢上跳了下来。 跟在唐纵酒一旁也扎起了马步。 紧接着,苏芳也跟着一起扎。 沈磬已经没力气和他们说话了。 晨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如同珍珠般晶莹剔透。 扎马步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虽然唐纵酒对第一次扎马步的要求仅仅是半柱香的时间,但这对沈磬来说简直是一场磨难。 “保持呼吸。”唐纵酒道。 这会儿,就连沈二沈三都加入了陪沈磬扎马步的行列。 苏芳第一个放弃,她选择去厨房做饭。 “你这个姿势不对。”沈二瞧了瞧沈三。 “不对的是你。”沈三反驳道。 “哎,你……” “你俩闭嘴。”沈一打断了沈二的话。 “要是坚持不了就休息吧,也差不多了。”唐纵酒道。 沈磬摇摇头。 日头逐渐热了起来,沈磬的眼睛死死盯着香暗,当最后一点烧完的时候,她全身都瘫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唐纵酒速度非常快,在沈磬倒地之前将人打横抱起。 “君歌,”沈磬语气含娇,“腿酸。” 唐纵酒笑着:“要放弃吗?” 沈磬将脑袋耷在唐纵酒怀里:“要洗澡。” 唐纵酒将人拢了拢:“水已经备好了。要不要我和你一起?” 沈磬小脸一红:“胡说什么呢!” “帮你洗也行。” “唐君歌!” “哈哈哈。” 虽然唐纵酒没能和沈磬来一场鸳鸯戏水,但为了防止沈磬因无力而溺水,他始终守在门口。 沈磬洗好澡,还是唐纵酒抱着她上了床。 一觉醒来,沈磬大腿虽然酸痛,但整个人似乎清爽了很多。 运动,流汗之后的人,总是会和平时不一样。 就这样,沈磬开始了习武生涯。 其余的时间,她便常常去看望王半溪。 王半溪的心情也在逐渐好转。 既然嫁给沈檀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就得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一些。 吴家姐妹原本打算和沈磬一起去北方,现在因为太子大婚而耽误了行程,她们俩也就继续钻研自己的医术,毕竟总有要用到的时候。 偶尔,姐妹几个还会去看望看望田莘如。 太子大婚的日子礼部已经完全定下来,就在元月初十,这是一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此时,离大婚之日不到半个月。 这一日,沈磬和王半溪约着去护国寺后山上看雪。 看完雪下山的路上,沈磬顺道去看了看无妄这个老和尚。 老和尚已经出关,这几天忙于开坛讲经。 打完招呼,沈磬便和王半溪离开护国寺。 “我送你回家吧。”沈磬有些不放心,毕竟去年田莘如就是在差不多这个时候出的事。 “我又不是孩子,”王半溪摇了摇头,“而且现在是白日里,不会有事的。” “那我派个护卫保护你。”沈磬朝空气喊了一声,“沈二沈三,你们护送王小姐回王府。” “那半溪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王半溪道。 “走吧走吧,过几日再来找你。”沈磬道。 说到这里,王半溪便低下了头。 沈磬突然想起来,从后面开始,王半溪再也不能出门了,她必须安安静静在王府里待嫁。 而王半溪根本不敢逃婚,太子正妻逃婚,那可是要灭九族的大罪。 她不可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喜好而连累整个家族。 这也是沈檀“有恃无恐”的原因。 “没事,我去看你。”沈磬道。 “好。”王半溪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坐上了马车,“那我回去了!” “去吧!”沈磬摇手。 王半溪坐在马车里,和在沈磬面前不同,一个人的时候,她自始至终都是闷闷不乐的。 她只要一想到以后要被关在笼子里,与自由快乐无缘,心里就难受。 她一点都不想做什么太子妃,也不想做皇后,她向往的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甚至是游遍天下的日子。 从沈檀第一次向她强势地表露心迹之后,这些日子以来,沈檀一直身体力行在讨好她,甚至不计回报地对她好。 作为一个太子,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王半溪不是呆子,她想逃离的是皇室,而不是沈檀。 谁会不被一个玉树临风,潇洒翩翩,博识强记,文武双全,又深情的太子所倾倒呢? 沈檀算是把她的心思完全拿捏住了。 至于纪宁馨,这是王半溪心里的第二个疙瘩。 沈檀于纪宁馨无意,这不用沈檀反复强调,她自己也看得出来,可那又怎样呢? 王半溪想要的是只有彼此的婚姻。 而沈檀的地位注定了现在有一个纪宁馨,往后就会有吴宁馨,陈宁馨,各种宁馨。 因此,单单靠一份“喜欢”,并不足以让王半溪对未来的婚后生活有什么期待。 想着想着,忽然马车出现了一阵摇晃。 王半溪没能坐稳,倒在马车上。 下一秒马车忽然飞速地跑了起来,帘子摇摆间,她发现这根本不是回皇都的路。 有人要害她! “王小姐扶稳了!”沈二的声音在一旁出现,“老三你去看马!” 紧接着就是兵刃相见的“蹭蹭”声。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王半溪整个人都头晕目眩起来。 马车里的世界天旋地转,打斗声渐行渐远,王半溪意识到,自己对此毫无办法。 “王小姐!”沈三似乎是用尽全力在飞驰,可他的声音依旧离自己很远。 别追来了。 王半溪心想。 忽然,马车的门“哐——”的一声因为震动而打开。 王半溪整个人都蜷缩在一旁,双手扶着木板,额头上已经泛了青紫。 “王小姐往外跳!”沈三大喊道。 算了。 “快跳!我接着你!快!”沈三轻功再快,也比不上两匹疯狂奔跑的马。 王半溪看着沈三着急的样子,忽然摇了摇头。 沈三一愣,心想不好,这位小姐不想活了。 他咬咬牙,一个借力,拼命朝马车跳去,就在马上要碰到马车尾部的那一刻,马匹又往前一寸,沈三愣是没能碰到。 他原地再次起飞,在树林中跟着马车跳。 “跳出来!”沈三对着马车继续大喊。 前方就是悬崖,这一下去,肯定就消香玉陨,这位现在什么地位,绝对绝对不能出事啊。 坐在马车里的王半溪忽然苦笑一下。 刚才沈三差点碰到马车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希望的,可沈三没能成功。 她对着沈三摇摇头:“谢谢你,算了。替我向舒凝道别。” 沈三读出了王半溪的唇语。 坏了。 沈三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可事实却不容他妄想。 下一刻,只见马匹猛地冲向出了悬崖,马车随着马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而沈三则猛地跳在了马车顶上。 一切进入了慢动作。 沈三飞快从马车顶跑向车内。 马车以垂直的方向向下跌落,沈三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好在他一只手抓住了悬崖边的树枝。 他向王半溪伸出手,只要王半溪站起身,伸手就能够住沈三,沈三亦能牢牢抓住她。 然而,王半溪没有动。 “抓住我!”沈三大喊。 马车内的王半溪红了眼眶,对着沈三摇摇头。 她没有说话,静静跟着马车从悬崖掉落。 “快抓住我啊!”沈三松手,再次向下跟着马车掉落了几分,直到抓到第三根树枝,马车里的王半溪逐渐变小,最后连马车也消失不见,沈三才彻底放弃了。 这下完了。 沈三心想。 当沈三从悬崖峭壁爬上去的时候,沈二已经到了悬崖边。 “人呢?”沈二左瞧瞧右瞧瞧,着急问。 沈三摇头。 “什么意思啊?”沈二叫道,“我问你,人呢?!” “掉下去了!死了!”沈三吼道,“你问我,我去问谁啊!” “什么叫掉下去死了?”沈二也吼了起来,“一个人你都救不了,你是不是废物啊?!” “是我不想救吗?!”沈三怒道,“是她特娘的根本不想活了好不好!” “不是,什么叫她不想活了?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救啊!”沈二问道。 因为激动,沈二身上的伤口不断崩裂,血流不止。 “我怎么没有好好救,我特娘的都跟着跳下去了,她不想活了!这姑娘想死啊!”沈三大喊道。 沈二一愣。 他的反应和沈三一样。 这下完了。 出大事了! 当沈磬得知事情的经过时,当场傻了。 沈三没有说王半溪抱有死志,自己不想活的事情,而是把责任都推在了自己“办事不力”上。 沈二也难辞其咎,和沈三一起去领罚了。 沈磬第一时间就告诉了王府和沈檀,沈檀闻言,一时间所有的礼仪和体统都消失了个彻底。 整个皇都都因为王半溪出事而震了三震。 甚至万贞帝都出动了禁卫军去王半溪掉落的崖底去找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万贞帝的原话。 在全城寻找王半溪的时候,沈檀把纪宁馨抓到了东宫。 “你好大的胆子!”沈檀怒道。 “王爷说的是什么话,半溪出事与宁馨有何干系?”纪宁馨依旧保持姿态道。 “啪——”的一声,沈檀抓住了纪宁馨的脖子,五根手指死死地掐住她的喉管,使得她一时间痛苦窜便了全身。 纪宁馨被掐得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窒息导致的疼痛感使得她脑子都出现了暂时的空白。 “你最好说实话。”沈檀的语气比此刻冬季的空气还要冷上几分。 【系统!系统!救命!我要死了!】纪宁馨根本不能正常说话,她没想到沈檀居然说杀人就杀人。 【亲亲,这里有部分身体强化道具噢。】 【快用快用!】 很快,纪宁馨原本被掐得凹陷进去的喉咙逐渐恢复了原装。 沈檀冷眸一凛。 其实他从很早就开始调查纪宁馨,但是纪宁馨的背景过于清楚,实在没有值得调查的地方。 而且据沈檀所掌握的线索来看,纪宁馨始终针对的就是沈磬,并且对权力有着极度的渴望。 她也和沈檀当初预料的一样,自己送上门来提供线索。 但沈檀没有想到的是,纪宁馨居然还有秘密。 这样的人,更加重了沈檀要控制住她的心思。 何况她还对王半溪动手。 王半溪是沈檀的逆鳞,谁都碰不得。 纪宁馨在经历了一次次失败后绝地反弹,这使得她的积分一路上涨,她觉得自己只要能不断在沈檀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就可以稳固她不可动摇的地位。 感情什么的,她不图。 但是男人她要。 沈磬那一船的人,越倒霉越惨她纪宁馨就越高兴。 先是田莘如后是王半溪,再后面是吴家姐妹,她要一个个来。 反正她现在有沈檀做靠山,积分越来越多,这就意味着她能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因此,她这一路走得非常顺利,沈檀甚至愿意给她面子,还间接伤了王半溪的心。 王半溪这次出事,是纪宁馨利用银子和积分安排的。 王半溪不是沈磬,没有天道和气运的加持,今日她必死。 原本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然而,纪宁馨对沈檀这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样子完全没有防备。 直到沈檀用冰冷刺骨的眼神仿佛要她死一般的神情对着她,用最寒冷的话问她王半溪在哪里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沈檀对王半溪的感情。 “真……真的不是……我……”纪宁馨被掐得生疼,勉强说了句正常话。 沈檀想继续用力掐,却发现隐约间有一股阻力,无论他怎么使劲都无法再寸进分毫。 沈檀松了手。 纪宁馨“噗通——”一声跌落在地上。 “咳咳咳……”她声音凄厉,“王爷,宁馨一心为王爷出谋划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何王半溪一出事,就一定是宁馨做的?” 沈檀蹲下身,眯起了眼。 “看来你还有秘密。”他忽然抓住纪宁馨的下巴,饶有兴致道,“没关系,我可以陪你慢慢玩,直到你把你的秘密全说出来。” 部分身体强化的道具需要的积分不低,纪宁馨没舍得再用第二个。 “咳咳……王爷……不去找王半溪了吗?” “找,人我要找,”沈檀顿了顿,“你,我也要审。” “什……什么?”纪宁馨猛地抬头看向沈檀。 此时的沈檀,已经完全没有了白日里温文尔雅与人和善的太子形象,反而彻底变得阴鸷而黑暗。 只见他的眼眸深邃如黑夜,不见一丝光亮,仿佛所有的星辰都被他吞噬殆尽。 他那棱角分明的郗国上下女子们为之倾心的脸庞此时宛如一块冰冷没有温度的玉石,甚至没有色彩,只有无尽的寒冷。 他受起了刚听闻王半溪出事时那股子滔天的怒意,嘴角转而带着一丝笑意。 这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藏着的是对世界的轻蔑和对人性的嘲讽。 他握着纪宁馨下巴的手指修长而有力,仿佛一把隐藏的利刃,就连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冷得刺骨。 此刻的沈檀就像是一个黑暗的化身,冷酷而无情,整个人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孤独的幽灵,既让人恐惧又让人着迷。 第一百一十二章,沈王大婚纪宁馨下线 【亲亲,恭喜您解锁本世界重要人物:沈檀。攻略值:8888888分。】 【什么?!!!!!】 纪宁馨看到这个攻略分彻底傻眼了。 以往她攻略的人里,最难的是她的父亲纪楚雄,攻略值是一百万分左右,而沈檀这个八百多万分的攻略值,简直是要逆天啊。 一个纪楚雄她攻略了整整十年。 那这个沈檀呢? 八十年?! 等她攻略完,坟头上的草都能长到天上去了! 而且,如果沈檀的攻略值是八百多万分,那唐纵酒的呢? 岂不是要一千万分? 这还玩个屁啊! 最为关键的是,此刻这位超级配角,和她纪宁馨是在对立面的。 纪宁馨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她不该针对王半溪。 可这谁能想到呢?堂堂一个太子爷,对一个千方百计不想嫁给他的女人用情如此至深,他沈檀可是要一统整个大陆的人! 帝王之家,哪里有真情可言! 怎么可能呢? 然而,事实不容她质疑。 “我真的不知道王半溪在哪里,她的马车掉落在皇城远郊树林的悬崖底,她这会儿应该也在那里。”纪宁馨不做迟疑,立即道。 “所以是你干的。”沈檀松开了纪宁馨的下巴,下结论道。 这个时候的沈檀,全身上下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宁馨是因为嫉妒她得到了王爷您的心啊!”纪宁馨哭着道,“宁馨倾心王爷已久,为王爷办事任劳任怨,只盼着王爷能看宁馨一眼!” 沈檀冷漠无比,等着她继续。 “宁馨承认,动了王半溪的马匹,可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她受了伤,这样就会在大婚之日上出丑,宁馨就是和王爷最般配的人。”纪宁馨继续哭泣道,“宁馨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宁馨爱慕王爷您啊!” 说完,纪宁馨开始抽泣。 良久,沈檀开口。 “爱慕我?” 纪宁馨猛地点头。 “爱慕我,你派杀手杀方吉祥陷害我妹妹。” 沈檀顿了顿。 “你造谣破坏我妹妹名声,你把唐虞送去净身房,你设局让纪少轩奸淫田莘如,你利用我建立你自己‘王妃’的地位以此打压王半溪。” 沈檀每说一句,纪宁馨的瞳孔就皱缩一次。 说到后面,纪宁馨整个人的背脊都被冷汗浸湿了。 额头上的冷汗也一滴滴像是漏水一般往外冒,沿着她惊恐的脸向下滴。 沈檀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知道?! 纪宁馨满脸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你就是这么爱慕我的?”沈檀冷笑。 纪宁馨此刻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沈甲。”沈檀对着空气唤了一句。 “在。” 一道黑影随着低沉的声音出现在沈檀身后。 “这位纪小姐说自己是‘天命之女’,能预知未来,刚才甚至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能对抗我的内力。” 沈檀站起身:“你好好陪她玩玩。” “不……”纪宁馨忽然颤抖了起来,“不要……王爷……求您,我什么都告诉您,不要折磨我!” “沈甲,我要知道她所有的秘密。”沈檀冷冷道。 原本纪宁馨作死只是在一个小范围内,沈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居然把手伸到王半溪身上,沈檀也懒得跟她耗了。 “是。”沈甲高大的黑影逐渐靠近纪宁馨。 “不要!不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不要这样!”纪宁馨这回是真的害怕了。 她的积分全都用来套取世界的未来信息,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来面对严刑拷打。 而且积分有限,用完了也不够对方一套套的刑具轮一边的。 可无论纪宁馨如何呼喊,沈檀都置若罔闻。 他缓缓走出了关押纪宁馨的地方,没走一步,阴鸷与黑暗就从他身上褪去一分。 直至完全出房间,那个风光霁月温文尔雅太子又出现了。 王半溪真的以为自己这次会死。 然而,上天似乎给她开了个玩笑,她没死,却是半死不活。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唯有眼睛还能动。 这里是哪里? 她为什么没死呢? 她的下半辈子会不会就这样瘫痪?彻底成为一个废物? “明月!明月!” 谁? “明月!” 是谁在叫我? 还叫我的小字。 恍惚和朦胧之间,王半溪看见了一张融合了阳刚与阴柔的美艳绝伦令人屏息的脸。 男人很狼狈,头发有些散乱,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仿佛一片乌云笼罩在明净的湖面上。 男人看到她,似乎是看到了珍宝一般。 王半溪从男人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这么一颗眼珠里,被自己填满了。 好狼狈啊。 王半溪心想。 也很失态。 男人飞快跑到王半溪身边,有些手忙脚乱,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碰她。 “明月!明月!你看看我!”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此时充满着焦虑和无措。 王半溪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男人。 男人见王半溪有反应,眼睛顿时一亮。 他徒手将王半溪身边的木头一点点移开,随后蹲下身,也管不了其他,直接将王半溪打横抱起。 男人的身躯很温暖,把王半溪先前的冷意一扫而空。 很快,王半溪在男人焦急的呼喊声中昏迷了过去。 沈檀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力物力在整片悬崖下寻找王半溪的身影。 两天过去了,没有一丝讯息。 最后还是通过纪宁馨,找到了临近的位置,终于在崖底搜寻到了奄奄一息的王半溪。 沈檀也不顾什么婚前的禁忌,直接将人带回了东宫,放在自己的床榻上。 这几日沈檀配合太医,搜寻了整个郗国最好的药给王半溪吊命。 沈檀日日夜夜守在王半溪身边寸步不离。 沈磬见他的身形肉眼可见得消瘦了几分,心里也不免有些感慨。 如果没有纪宁馨就好了。 王半溪直到第六日才清醒。 此时已值深夜,房间里烛光微微闪耀着,暖炉里炭火的声音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驱散了四周的寒意。 王半溪睁开眼,这是一间精致的卧房。 她微微转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在崖底第一个出现在她眼中的男人。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王半溪的动静,看向王半溪,见王半溪睁着眼睛,整个人似乎都亮了几分。 “明月!你醒了!”男人脸上带着笑意。 多日不见,男人长了胡茬,可看上去依旧丰神俊朗。 “谢谢你救了我。”王半溪道。 男人一愣。 半晌,男人开口问道。 “你可知我是谁?” 男人的声音有些暗沉,也有些低哑。 王半溪摇摇头。 男人的眼神忽然一窒,眉宇间露出了一丝不可查觉的痛苦。 “那你可知你是谁?” “我叫王半溪,是王太傅的孙女。”王半溪道,“您能将我送回王府吗?” “我是沈檀。”沈檀立即道。 “你……” 王半溪面露讶色。 她自小就是以皇室媳妇的标准被王家培养,如今只有一个四皇子沈檀还未娶妻,她自然知道自己是他未来的妻子。 可是她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和自己的未婚夫见面。 “你是四皇子殿下。”王半溪道。 沈檀颔首:“我是。” 王半溪舒了口气,好在救她的人四皇子,要是别人,她可就麻烦了。 “半溪谢殿下救命之恩,不知殿下可否送半溪回家?”王半溪轻声问。 “明月,”沈檀坐在她的床前,“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王半溪问。 “你不记得,还有半个月,我们就要大婚了。”沈檀柔声道。 “什么!”王半溪一脸的不敢相信。 “现在是万历二十三年冬,明年正月我们就要完婚了。” 沈檀牵起王半溪的手,看着王半溪的目光柔情蜜意,“没关系,我慢慢告诉你。” “殿……殿下……”王半溪的脸忽然红透了。 失忆了的王半溪秉持着贵女所有的一切矜持和礼节,没有对沈檀的敌意和保持距离的那份心思,更没有对他们两人彼此婚姻的排斥,这对沈檀来说,简直是天降的礼物。 沈磬第二日来看望王半溪的时候,也得知了王半溪失忆的消息。 见到沈磬,王半溪更是举足无措。 这可是她心目中的女神啊。 昨晚听闻沈檀将这段时间的事情说了一边之后,她自己也感慨,自己居然忘记了那么重要的事情。 甚至不记得自己和沈磬之间的友情。 “昨晚我哥和你说什么了?”沈磬问。 王半溪低头娇羞不已。 昨晚沈檀抱着她,吻她,说爱她,听得她小鹿乱撞心跳不已,其他的话根本没听进去多少。 这可是人人都“爱慕”的四皇子,更是如今的太子殿下。 王半溪根本无法想象在人前是那样的恪守礼节的沈檀,私底下却仿佛是一头饿久了的狼。 当然,两人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沈檀忍住了,为了给王半溪一个美好的洞房花烛夜。 沈磬见王半溪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家哥哥动用了一切能用的手段。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沈磬问。 王半溪热着脸,摇摇头。 “你为了‘逃婚’,找上的我。”沈磬道。 闻言,王半溪脸上的热度瞬间褪去。 她自己的心思自己清楚,她从来都不想嫁入皇室,更不想成为笼中鸟,她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所以你并不想嫁给我哥,这是你亲自说的。”沈磬继续道。 “……”王半溪无语。 如果是沈磬,自己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也无可厚非。 “我不知道我哥昨晚对你说了什么甜言蜜语,但是你对这桩婚姻真的一点都不期待。”沈磬说出了事实。 “我……”王半溪低下了头,“我想,可能是这样的……” 沈磬握住王半溪的手:“你是正妃,还有一个纪宁馨是侧妃,你可知道?” 王半溪点点头:“昨日殿……王爷他和我说了。” “纪宁馨跟我已经彻底撕破了脸,这次你遇险,很有可能就是她做的手脚,你确定你真的可以吗?”沈磬道,“这次你出事,甚至失忆,正是拒婚最好的理由。” 拒婚! 王半溪心一跳。 她可以吗? 忽然,她的脑海里出现了昨日沈檀对她说尽甜言蜜语的样子。 那一次次深吻,一次次拥抱,那似是要把她揉捏至自己骨髓里的爱意。 这不似在作假。 可沈磬说的,也应该是真的。 王半溪犹豫了。 沈磬叹了口气。 怪只怪自家哥哥的个人魅力过于强大,当这样一个男人深情款款对你表达无尽的爱意,告诉你他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时候,王半溪这样的女子很难不沦陷。 加上王半溪遇险,是沈檀风尘仆仆不眠不休将她救了出来,原本的王半溪还可能因为一些事情而拒绝,此刻的王半溪就难了。 “无论怎样,你要明白,我始终站在你这边。”沈磬温柔道。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种女子,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总有一种让人想呵护的冲动。 她温柔小意,天真纯白,对任何人都充满善意,她洁净得就像是一张白纸,无论是谁都不忍去伤害她。 王半溪的失忆除了对王半溪自己,对其他任何人,甚至说整场婚事,反而是一件好事。 起码现在的王半溪,对“嫁人”这件事,是“期待”的。 纪宁馨在被审问了几日后,把自己是穿书者,甚至有系统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包括积分的获取和扣除,以及清零即死的结局通通说了出来。 东宫于她而言仿佛是一座魔窟,她如今千方百计想逃离。 在大婚前几日,沈檀把纪宁馨送回了纪府,先前沈檀就向纪府打过招呼,纪府根本不疑有他,自然也不会打扰。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变幻莫测,原先是王半溪不想嫁,现在变成了纪宁馨不想嫁。 而纪府怎么会让她如意? 纪宁馨彻底被关了起来。 很快便来到了太子大婚之日。 婚礼当天,晨曦初照,整个皇宫就被一片喜庆的氛围所笼罩。 宫墙之上,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和彩旗,微风吹过,彩旗飘飘,仿佛在诉说着皇家的喜悦。 沈檀身着华丽的龙袍,上面绣着金色的龙纹,彰显着皇家的尊贵。 他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骏马神骏异常,蹄声如雷,宛如从天而降的神兽。 他面带微笑,目光炯炯有神,迎接着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 他怎么能不笑,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如今不再如先前一般将他拒之千里之外,而是能笑着面对他,甚至展露出一股小女子的娇羞,这让沈檀如何不喜悦? 很快,载着王半溪的马车缓缓驶入皇宫,马车由四匹白色的骏马拉着,马车上镶嵌着宝石和珍珠,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王半溪端坐在马车中,她亲自缝了自己的嫁衣,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宛如仙子下凡。 她的头上戴着镶嵌着宝石的凤冠,与婚纱相得益彰,更显出她的美丽与高贵。 随着王半溪的到来,皇宫内响起了欢快的音乐声,音乐声悠扬动听,仿佛是天籁之音,传遍了整个皇都。 纪宁馨也上了轿子,她的轿子在王半溪后面,却似乎与整个欢快的气氛格格不入。 轿子里的她,眼神惊恐,呼吸急促,她根本逃不了,因为她的手脚被捆绑着。 纪宁馨在计划伤害王半溪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踏入东宫的那刻,就是她纪宁馨彻底消亡之时。 等待她的,将是暗无天日的牢笼和无尽的压榨。 整个皇室的大婚礼仪非常繁琐,一整套下来哪怕是宾客们也疲惫万分。 终于,王半溪和纪宁馨同时踏入了东宫的大门。 夜幕降临,东宫内点亮了无数的灯笼和蜡烛,被映照得如白昼一般明亮。 王半溪此时身穿一件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纱衣,那玲珑有致的曲线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今日沈檀简直是千杯不醉,踏进婚房的那一刻,他依旧神采奕奕。 “明月。” 沈檀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的大婚是怎样的情景,在他看来女人都一样,只会拖慢自己的脚步。 他一心想要霸业,想成就更大的野心,不仅仅只是郗国,而是整片大陆。 放眼郗国上下,根本没有能入得了沈檀的眼的女子,因此他宁可单身。 直到遇到王半溪。 那个为了“逃婚”而跳湖的女子。 她让沈檀第一次尝到了“得不到”的苦涩。 可沈檀是谁,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以及人。 他要她。 所以他不择手段。 今晚,他得到了。 而且是一个心甘情愿的王半溪。 “殿下……” 王半溪轻柔的声音从沈檀的怀里飘了出来。 失去记忆的王半溪在沈檀锲而不舍的攻势下沦陷了。 她将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从里到外从上至下交给了沈檀。 房间里的温度在烛光下逐渐升高。 轻帐拉下,两道重叠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梨花木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一晚,沈檀得到了他心心念念姑娘,这个令他食髓知味的姑娘。(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初到北方唐纵酒参赛 沈檀大婚之后,正值隆冬,此时去北方不太明智,因此,这一耽误,直接到了开春。 开春最大的消息便是王半溪怀孕了。 别说是沈檀,整个皇室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沈磬亦高兴万分,这可是皇室的第一个嫡长孙,万贞帝都为此开心了好几天。 成婚不到两个月就传出了喜讯,可见王半溪深受沈檀宠爱。 而与王半溪截然相反的是,纪宁馨开春后便传出了身体不适需长期卧养的消息,纪府也一直派人去看纪宁馨,可始终查不出什么其他的问题,好像纪宁馨是真的病了。 沈磬为王半溪高兴,因为这一世,王半溪和沈檀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王半溪没有体弱多病,甚至还有了孩子,而沈檀也没有孤独终老。 至于纪宁馨,沈磬不知道,但也许唐纵酒的话应了验,不需要她出手收拾了。 原本吴家姐妹跟一起去,但是因为王半溪有了身孕,她们不放心,便决定留在皇都。 就这样,沈磬几人启程前往北方。 北方的春天是一幅渐渐铺陈开的生机盎然的画卷。 在经历了漫长而严寒的冬季后,大地仿佛从沉睡中苏醒,换上了嫩绿的新装。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在广袤的田野上,金色的光芒与翠绿的草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面。 树木的枝头开始泛起淡淡的绿意,嫩芽从树皮中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着周围的世界。 微风轻轻吹过,带来了泥土的清新气息和远处花香的诱人芬芳,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仙境中。 沈磬一行人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路平安顺遂,抵达了北方最繁华的城市——宁北城。 与南方的春风城小桥流水不同,北方的宁北城是一座宏伟壮观的城市。 高大坚固的城墙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城墙上,砖石的纹理历经风雨侵蚀,却依旧坚固如初。 城内街道宽阔平直,由青石铺就,光滑而坚实,两旁商铺连绵不断,各种旗帜招展。 在北方,骑马而行的人随处可见,他们服饰华丽多样,穿梭于繁华的街市之间。 宁北城的周边是肥沃的农田和果园,农民们辛勤劳作,种植着各种谷物和果树。 姑苏家在北方也有一些产业,因此为沈磬一行人准备了一处较为雅致的住宅,也算适宜。 沈磬在离开春风城前,曾经问过秦老板、丁老板几人,北方到底是怎样的。 他们提到最多的,就是北方人全部都是以实力说话。 所谓以实力说话,就是字面上的以实力说话,你要当商会会长,那么你就要有最强大的实力来做,不然任凭你是万贞帝,也没有人会服气。 北方之所以会变成一言堂,就是因为北方人商场的规矩,谁能在最终的年度大比上拔得头筹,谁就能成为下一年商会会长,如果有一个人每年都能赢,那么年年都是此人。 故而南方的几位老板一直没能在北方立足,因为论北方的产业,他们确实技不如人。 丁家因为做服装生意,因此和北方打交道最多,毕竟北方盛产棉花。 此次丁家人派了丁家家主丁荣达亲弟弟的儿子,丁宇杭一同前来,以免沈磬几人吃亏上当。 原本丁荣达像让自己儿子丁宇驰来,可怕自家这蠢儿子又脑子不清楚,便换了一个做事更为妥当的侄子来。 丁宇驰是个高身量,说话做事稳当,办事细心的人。 一路上给沈磬几人介绍了很多关于北方的事。 例如,北方的商会虽然所有产业全部都是一言堂,但人家老老实实交税,太太平平受朝廷监管,也从来没有什么土皇帝一说,更不存在造反的念头,因此万贞帝对北方一直是放心交给当地的官府。 只不过,这个中有多少本该属于朝廷的钱被吞掉,那就不得而知了。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姑苏家为沈磬安排的住宅。 北方的住宅依旧已“唐府”命名。 整个唐府采用土木结构,高大的院墙用厚实的夯土筑成,显得坚固而耐用。 院墙上覆盖着青灰色的瓦片,排列得整整齐齐,散发着岁月的沧桑感。 大门朝南,两侧是高大的石狮子,它们双目圆瞪,威武雄壮。 走进院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宽敞的庭院。 庭院地面铺着青石板,平整而光滑。院子中央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为庭院带来一丝丝凉意。 院子四周是回廊,连接着各个房间,回廊的柱子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展现出工匠们的精湛技艺。 住宅的主屋坐北朝南,是整个住宅的核心建筑。 它高大宽敞,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稻草,冬暖夏凉。 主屋的门窗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显得古朴典雅。屋内陈设简单而实用,家具多以木质为主,透出一股自然的清香,墙上挂着一些字画,增添了几分文化气息。 在主屋的两侧,还有一些偏房和厢房,显然是给下人们住的,虽说是偏房,却也干干净净布置整洁。 此番住处,姑苏家的族长明明说的是“普通住宅”,沈磬真的以为只是普通的地方,没想到居然如此“普通”。 无论如何,这都是姑苏家的一番心意,沈磬一行人也就住下来。 众人休整一番后,沈磬便和唐纵酒来到了闹市街区,感受一下宁北城的富饶。 此时,到了万家灯火开炉做饭的时候。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古代繁荣的街市上,将街道两旁的商铺、摊位和人群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街道上的青石路面经过一天的踩踏,此刻依旧干净整洁,反射着夕阳的光芒,宛如一条金色的丝带贯穿整个城市。 商铺的门前此刻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有的绘制着精美的图案,有的写着吉祥的语句。 随着夜幕的降临,这些灯笼被一一点亮,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芒,为街道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浪漫。 摊位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五颜六色的丝绸、精致的陶瓷器皿、香气扑鼻的糕点、新鲜的水果……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与顾客们的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独特的市井交响乐。 百姓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纷纷走出家门来到街市上。 他们或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闲聊,或悠闲地在摊位间闲逛,寻找着自己心仪的商品。 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他们的欢笑声和奔跑的身影为这繁华的街市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随着夜幕的逐渐降临,街市上的灯光越来越明亮,人群也越来越密集。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外面?”沈磬被这副昌盛的景象深深吸引了。 “殿下您不知?”丁宇杭问。 “今天是二月初二。”唐纵酒在一旁提醒道。 “啊!今天居然是二月初二啦!”沈磬这段日子一直在路上,完全忘记了时间。 二月初二龙抬头。 “龙”指的是二十八宿中的东方苍龙七宿星象,每岁仲春卯月(斗指正东)之初,“龙角星”就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故称“龙抬头”。 苍龙七宿的出没与降雨相互对应,郗国的百姓认为龙掌管着降雨,而降雨又决定着农耕收成,农耕的收成则决定着人们的生活水平,龙成了农耕社会最主要的“图腾”。 龙头节标示着阳气生发,雨水增多,万物生机盎然,是一个祈求风调雨顺、驱邪攘灾、纳祥转运的日子。 “北方的龙头节,大家这一整日都会在外面庆祝,商贩们不歇业,都盼着来年的丰收呢。”丁宇杭也被这繁盛的景象给深深吸引着。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阵喧闹。 沈磬闻言望去,却见不远处有一座将近有二十丈高的高台,那高台之上是一颗一个人头那么大的金灿灿的金球。 下一刻,便听见一阵“铛铛铛铛铛”的铜锣敲击声。 一旁的百姓们纷纷朝那高台跑去。 “开始了开始了!” “那可是纯金的金球啊!今年楚家的手笔还是那么大。” “那么大的金球,值得上万两的黄金吧?” “可不是,不知道今年会是哪家人夺魁呢。” “据说开年第一个夺魁的家族,会一帆风顺到年底,成为来年新一任的商会会长!” “这颗金球楚家霸占了好几年了吧?” “三年啦!楚家人才济济,我看啊,今年也得是他们家!” “我也看好楚家,人家实力在哪里,就是比其他人强。” 沈磬听了个大概,朝丁宇杭看了一眼。 “这是每年北方人的一个传统,龙头节上,设立一个丰厚无比的奖励,然后让各家年轻弟子去争夺,一般都是万两以上的东西,预示着来年金钱多多,哪怕只是路人,有实力的也可以上去抢,您知道的,北方人以实力说话。” 沈磬点点头,看向那在夜里都泛着金光的金球。 “刚才那百姓说,每年第一次比赛夺了魁,就预示着今年有望获得商会会长?” “是的,这只是一个寓意,也不是每次都能,但一年之计在于春,有个好兆头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嘛。”丁宇杭解释道。 “北方有很多比赛?”沈磬接着问。 “当然,北方人喜欢比赛,所有的东西都拿比赛说话,如果这一年所有的比赛殿下您都拿了魁首,那么哪怕年末的大比不是第一,只要在前五,您就是下一届商会的会长。” “原来如此……”沈磬望向那金球,目光闪烁。 “我去吧。”唐纵酒瞅了沈磬一眼,道。 “君歌,你可太懂我了。”沈磬笑得眉眼弯弯,“他们喜欢比赛,那我们就堂堂正正赢他们,然后拿下北方商场!” “嗯。” 北方人的彪悍劲儿,也激起了唐纵酒的胜负欲。 男人们总是会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上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比起南方刚开始的乌烟瘴气,唐纵酒更喜欢北方。 没有什么矫揉造作,有什么就直接干。 又是一阵“铛铛铛铛铛”。 “来来来来来——!”一道雄厚的声音从那高台旁的平地上传了出来。 一个上身穿着短打,下身穿着大裤衩的彪形大汉,一手拿着铜锣,一手拿着木棒,边敲边喊。 “今年的奖品是一只足金的金球!价值五十两黄金!”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五十两黄金啊,不是五十两白银! 而此时,高台的下方已经站满了人群,不同的家族分别站在不同的地方,甚至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 每个家族面前,都站着一个人,有男有女。 高矮胖瘦各不相同。 “快看!那是陈家的公子!” “那是金家的小姐!金小姐!金小姐!金小姐!” 人群中似乎支持那位金小姐的人很多,一时出现了很大的热潮。 “啊,李公子!是李公子!” “快看,楚少爷来了!” 一听说楚家来了人,人群中又似乎热闹了起来。 “楚少爷!楚少爷!楚少爷!” 沈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被这人声鼎沸的场景给深深震撼到了。 她也真正体验到了北方人对“实力”的追崇。 “安静!安静!安静!”那大汉高声喊道。 “今次的夺龙头比赛,由陈家,金家,李家,楚家,周家,郑家六家人参加,现场还有谁要参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任何人都可以!”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这几家在北方都是名声鹤立的大家族,这些公子小姐们也是北方年轻一辈的翘楚,哪怕北方的百姓们尚武,也不可能是这些人的对手。 大汉环视了一番,见没有人举手便敲了一下铜锣。 “那么我宣布——” “我!” 沈磬响亮清脆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她一身草绿色绣湖色梅花十二幅湘裙,略施粉黛的俏脸明媚清亮。 这张绝色的脸,看得众人当场都傻了眼。 关键是她这样的小身板,要和那些人比赛,真的可以吗? “你?” 就连那大汉也带着疑问:“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准备上场的那些公子哥们,哪个不是精壮结实,就连那金家小姐也是高个子身上有着不明显却精致的肌肉。 反观沈磬,这柔柔弱弱的模样,怎么和人家比? 此时,唐纵酒上前一步,将众人打量沈磬的视线挡在了外面。 唐纵酒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模样一出场,顿时引得众女子眼睛一亮。 北方的男人多粗汉,难得楚家的公子有着潇洒倜傥的身姿,而唐纵酒更是风度翩翩。 怎能不让众人羡艳? 沈磬的小脸忽然从唐纵酒身后探出来。 “我夫君报名噢!” 她说得娇俏,那柔柔的声音听得人都酥麻了一分。 只不过,当“夫君”二字出现,众人心里一阵失落。 原来是夫妻俩。 关于和离的事情,唐纵酒之后只字未提,沈磬自然也当它不存在。 两人的感情不仅没有因此而疏离,反而比往日更甚。 那壮汉看了唐纵酒一眼,虽然唐纵酒身量很高,可那身板比起在场其他人可谓是少了一圈。 但人家毕竟是客,既然来了自然不会厚此薄彼。 “这位公子贵姓?”大汉问。 “免贵姓唐。”唐纵酒道。 “唐公子是要参加此次比赛?”大汉再问。 “是。”唐纵酒颔首。 “你确定?”大汉顿了顿,“比赛有可能会受伤的。” “确定。”唐纵酒道。 此时,一旁有不少人劝阻道。 “唐公子,虽说是为了讨夫人欢心,可真的伤到了,也不值得啊。” “是啊是啊,今晚我们宁北城有很多新奇好玩的东西,两位是来游玩的吧?其他东西也可以讨尊夫人开心的。” “是啊唐公子,前面几家的公子们可一个个伸手了得,比赛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真的会受伤的。” “算了吧,唐公子,尊夫人一定舍不得你受伤。” “是啊,算了吧。” 唐纵酒没有理会旁人的话,牵着沈磬的手,缓缓向高台的几个队伍处走去。 如此这般的金童玉女走进人群,众人不禁纷纷让开了一跳路。 大汉见两人真的走了过来,也不含糊,“哐——”一声:“唐家参加比赛!”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不禁全飘向只有两人的唐家队伍。 包括即将参加比赛的几位男女。 “哼,不自量力。” 不知道是谁嗤笑了一声。 不过这也是在场众人的心声。 为了讨夫人欢心,真的不至于,一会儿被人打下来,不仅讨不了欢心,很可能还丢脸。 毕竟那高台下面可是湖水啊。 如此俊逸的公子变成落汤鸡,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哐哐哐——” 三声铜锣响后,壮汉大声道。 “龙头节抢龙头!比赛开始!” 一声令下,台下众人忽然都冲向了高台。 唐纵酒也不例外。 是不是高手,一出手就知道。 众人只见他人比其他人清瘦一圈,可轻功身法居然在众人之上。 是个高手! 这是众人心里的第一个反应。 而此时,已经跳到高台的几人同时不约而同地向唐纵酒出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金子使沈磬快乐无比 六个人分别从各个地方向唐纵酒攻去。 怎么看唐纵酒都无法逃脱。 但众目睽睽之下,唐纵酒在已经是持续上升的半空中居然又加速上升了半丈高! 他这一加速,使得原本要攻他下盘的三个人一下子扑了个空。 随即,攻他左侧的那一掌被他朝右轻轻转身躲过。 与此同时,攻他右侧的那一脚,在他向右转身的那一刹那,被他顺势甩出的旋风腿给硬碰硬抵消掉! 那与他硬拼脚力的男子神情一顿,显然没想到唐纵酒轻功好,内力也如此深厚。 仅仅半个呼吸,那人在内力的爆发上输了唐纵酒半成,直接给踹出了战圈。 最后就是从上方攻下来的那位楚少爷。 楚津渡神情微凝。 他作为北方大汉文武双全,且眉清目秀的佳佳公子第一人,一直觉得周围人都比不上他。 这次代表楚家出战,亦是要让自己一鸣惊人。 没想到居然横空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居然有一个男人比他还风流倜傥气宇轩昂,明明那么小白脸,轻功还比他好。 楚津渡不能忍。 他眼神闪过一丝狠厉,对着唐纵酒更是出手毫不客气。 楚津渡是自上而下,而唐纵酒则是自下而上。 唐纵酒原本就在空中加速过,此刻还要迎面和楚津渡硬碰硬,在出掌的基础上就已经处于很大的劣势。 然而唐纵酒的攻势根本不退。 他猛地再次一提气,强势地与楚津渡对上,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愈发狠厉。 “砰——”的一声巨响。 那是内力与内力的碰撞。 楚津渡大喝一声,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与唐纵酒对拼的手掌中。 而唐纵酒亦将全身的内力也集中在掌心。 一个向下俯冲,一个向上直闯。 一时间居然在半空中停留了下来。 而原先被唐纵酒躲过去的五人收起攻势,分别在五个地方停顿了一下,几人对视一眼,再次起跳冲向唐纵酒! 此时,唐纵酒与楚津渡对掌的手忽然松了半分,而就在这半分的空隙里,唐纵酒变掌为拳,弯曲手肘,直直将手肘撞向楚津渡。 楚津渡完全没料到唐纵酒会在半空变招,掌和肘之间,刚猛的肘击比起突然卸力的掌凤,显然更胜一筹。 一旁观战的沈磬双眼忽然冒光。 唐家拳! 在皇都小半年的时间,沈磬每天都有好好在练武,从马步到基础的唐家拳,她可太熟悉了。 因此唐纵酒一变招她就注意到了。 唐家拳以刚硬威猛为主,加上唐纵酒内力的加持,楚津渡俨然已经输了。 楚津渡一褪去,唐纵酒立即踩在了高台的一根横柱上,借力旋转踢向紧接而来的第二波攻击。 看台下,从原地跳起到强势面对第二波攻击,唐纵酒以一敌六的身姿刺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神经。 “厉害!” “太厉害了!” “加油啊!” “唐公子加油!” 一时间,为唐纵酒喝彩的声音此起彼伏。 沈磬在底下看得也不禁热血了起来,她的夫君就是这么厉害! 与有荣焉。 第二波的攻势中,唐纵酒一边硬抗飞重要部位的攻击,一边转守为攻,率先击退了最薄弱的一位,一人出局。 打开一道口子之后,唐纵酒猛地继续向上冲去。 这一冲直接冲到了高台的一半。 而就在此时,楚津渡又攻了过来。 楚津渡单手搭在高台的栏杆上一个猛冲伸手就去抓唐纵酒的脚腕。 唐纵酒“砰——”的一下回踩。 楚津渡左手出拳,唐纵酒左手对左手。 两人针尖对麦芒,一边打一边朝上。 唐纵酒的想法很简单,他根本不需要和六个人死磕,找机会逐个击破会更有效果。 从一开始唐纵酒突破一轮包围之后,他就已经稳了。 抢的就是这个先机。 而就在两人对上的时候,其他几人显然不再纠结于唐纵酒一人身上,开始往上窜。 唐纵酒和楚津渡自然不会给他们机会,因此众人迅速以各种方式向上飞跃。 一下子就到了上层。 一到了上层,可供人踩脚的地方就越来越少,那金球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最顶端,等着人采摘。 这边一个人踹了另一人一脚,另一边一人揍了旁人一拳,各种拳打脚踢的动作看得人眼花缭乱。 唐纵酒刚在空中飞了一个弧度,对着一个即将窜上来的人迎面就是一踩,随即根本没有看下面,借着这一踩的力继续向上飞去。 楚津渡反应非常快,抓住唐纵酒向上的衣服就往下一撤,唐纵酒停在半空。 一个人影趁两人纠缠的时候飞速窜上前,伸手即将碰到金球。 就在他要碰到金球的那一刻,唐纵酒和楚津渡同时出手,一人抓住一边的一角,使劲儿一拽,那人就飞远了。 第二人出局。 而就在此人飞出去的时候,又有人飞了出去。 第三人出局。 此时,离金球距离最近的就是唐纵酒和楚津渡,唐纵酒抬手去抓球,楚津渡一只手攻向唐纵酒,另一只手亦去抓球。 然而,唐纵酒手伸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楚津渡一愣,但是他伸手的动作已经无法停止。 忽然,楚津渡抓到了金球! 在楚津渡抓到金球的那一刻,唰唰两道人影对准楚津渡就是拳脚相加。 楚津渡双拳难敌四掌,被人挑开了战圈,而唐纵酒则瞄准目标,对着还在与另一人争抢金球的人猛地一个唐家拳。 那人惊呼一声被踢飞了。 第四人出局。 唐纵酒踢飞人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抓球,而是对向第五人。 那人也不是吃素的,将金球向上一抛一个旋风腿踢向唐纵酒,唐纵酒双手格挡的同时,也不忘朝对方踢去。 就在这个时候,楚津渡再次加入战圈,他双手左右各一击,试图同时攻击唐纵酒和另一人。 就这样三人成了一个掌对掌的三角对立之势。 此时,唯一能决出胜负的就是内力。 唐纵酒一瞬间全身内力猛地喷涌而出! 自从上次唐纵酒差点走火入魔,他在入魔与不入魔之间反复横跳之后,无意之间掌握了自丹田往天灵盖直冲的逆行之法。 这种逆行之法虽不是一下子提升内力,却能够短时间对他人运行内力的小周天造成影响。 于是乎,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楚津渡和另一人被唐纵酒这股逆行震得气血翻涌,嘴里不禁露出一股子腥甜。 这是什么邪门的功法! 唐纵酒丝毫没有耽搁,轻功飞起。 而此时,那颗金球正在往下掉落。 唐纵酒伸手稳稳抓住金球,在空中旋了个身,姿态优雅地回到地面。 他的脚还没沾地,四周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好!” “高手!” “精彩!” “太精彩了!” “啪啪啪啪啪啪啪——” 随即,“哐——”的一声铜锣响。 “恭喜唐公子拔得头筹!” 唐纵酒对着大汉颔首表示感谢,然后抓起金球:“这个直接可以带走?” “当然!当然!”大汉笑着道,“魁首自然可以直接带走奖品。” “谢谢。” 说完,唐纵酒便走到沈磬面前。 俊男美女到哪里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唐纵酒将金球递至沈磬眼前。 “喜欢吗?” 沈磬接过金球,牢牢环抱着,笑得合不拢嘴。 “喜欢!金子真好!” 唐纵酒勾唇,抬手揉了揉沈磬的脑袋。 周围男男女女看到这一幕不由羡慕起来。 “唐公子好宠唐夫人啊。” “他们感情真好。” “心向往之!” 这时,楚津渡突然扒开人群跑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他大声喊道。 他输了比赛,心有不服,自然要将对方打听清楚好日后再向人挑战。 唐纵酒驻足,回头看了楚津渡一眼,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楚家的三子,楚津渡!” “唐家三子,唐纵酒。” “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赢你的!” “我等你来挑战。” 说完,唐纵酒很自然地搂上沈磬的腰,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楚津渡站在原地,气得鼻子冒烟。 什么叫等你来挑战?! 你谁啊你,还等着我来挑战,你哪里来的自信能赢过我?! 此次龙头节的头筹被一个空降的外来人给多走了,这可在宁北城可是个大消息。 多少年来北方各大比赛各种资源都是由几个大家族轮流霸占着,哪里会有这种路人获得胜利的情况? 就算有,也只是一时,或者被各个家族青睐最后作为客卿收入囊中。 因此众人对这唐氏夫妇产生了诸多的猜测。 有人觉得他们就是为了加入某一个大家族而特意选择这种博人眼球的方式。 而有的人则觉得就以唐氏夫妻俩的穿着打扮容貌气质,就不是那种会被拉入家族的人。 一时间,各说纷纭。 沈磬从来不是会理睬这种流言蜚语的人,她抱着一颗大金球回唐府的时候,几个留下来收拾房子的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夫人,这是?”苏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金球,好奇地瞅了好几眼。 “嘿嘿,”沈磬笑得眉眼弯弯,“这是我的金子!大金子!” 饶是唐纵酒也没想到沈磬会这么喜欢这颗金球,他甚至在想要不要给沈磬多弄些这样的金球让她高兴高兴。 沈磬一直把金球抱回自己的寝室才将其放了下来。 她打开大衣柜,将金球放置在柜子最底下一层,还不忘摆摆好。 一边摆着嘴里一边依旧嘿嘿傻笑着。 “这么喜欢?”唐纵酒笑着道。 “嗯!喜欢!”沈磬用力点了点头。 “为什么?”唐纵酒问。 “因为这是君歌第一次送我东西啊!”沈磬嘻嘻笑道。 唐纵酒呼吸一滞。 他仔细思索回响了一下,好像自认识沈磬以来,他真的从未送过任何东西给沈磬。 反倒是沈磬,为了讨好他,总是变着法儿的送东西给自己。 唐纵酒牵住沈磬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对不起。” 沈磬摇摇头:“说什么傻话。” “以后我会注意的。”唐纵酒道。 “没事的,真的,送东西嘛,只是一个心意。” 闻言,唐纵酒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自己腰际的一个小福袋,从福袋里取出了一个绣品。 见到这个绣品,沈磬老脸一红。 “你怎么还留着这个啊!” 沈磬伸手作势去抢,结果唐纵酒向上一抬,她落了空。 这一落空,激起了沈磬的好胜心。 她另一只手忽然弯曲出肘,击向唐纵酒的手腕薄弱处。 唐纵酒挑眉,将绣品往上一扔,出掌防御。 沈磬随即转身出拳击向唐纵酒另一侧。 唐纵酒双手交互,举重若轻从沈磬身后将其两只手都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轻碰之间,两人紧紧相贴在一起。 此时那绣品正好落下,唐纵酒还不忘牢牢接在手里。 他低头亲吻了沈磬的脸颊。 “你的功夫是我教的。” 言下之意,沈磬不可能是唐纵酒的对手。 自从沈磬跟着唐纵酒学武以来,唐家拳已经到了初学者中阶的程度,有些招式打得有模有样,她总是喜欢突如起来地偷袭唐纵酒,可从来没有成功过。 一次都没有。 但沈磬似乎乐此不彼。 “我觉得很好玩。”沈磬轻啄了一下唐纵酒的嘴唇。 最近两人越来越腻歪,亲密的举动也越来越多,躺在床上的时候甚至不免会有些擦枪走火。 可终究还是没突破最后一层,唐纵酒宁可独自解决,也不想对沈磬如此唐突。 而且怎么看,都还没到时候。 “以后我再送你别的东西。”唐纵酒的低语带着蜜。 “送我什么啊?”沈磬笑眯眯地问。 “送你……”唐纵酒凑到沈磬耳边,微微吐了几个字之后,沈磬的脸瞬间就红透了。 她忽然撑开唐纵酒环抱住她的双臂,羞愧难以地跑出了门。 唐纵酒看着沈磬快跑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日,沈磬来到了宁北城的迎客楼。 丁家这次的负责人是丁宇航,沈磬已经见过,这次主要见的是秦家和姑苏家在北方生意的负责人。 秦家负责人叫秦文耀,姑苏家的负责人叫姑苏晓晓。 “草民叩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秦文耀和姑苏晓晓朝沈磬下跪行礼。 “快起快起。”沈磬将二人托起。 秦文耀是一个非常没有存在感,看上去平平淡淡,五官普通,身材普通,气质普通,是那种走在人群中一眼望去非常不起眼,甚至容易被人遗忘的那种人。 和秦文耀完全不同,也许是常年待在北方,姑苏晓晓性格好爽,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就连喝酒也是一个非常爽快的女子。 “昨晚拔得头筹的是驸马吧?”姑苏晓晓有些好奇道。 唐纵酒颔首:“是。” “哈!我就知道,是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姑苏晓晓咧嘴笑道。 沈磬很喜欢姑苏晓晓的性子。 “楚,陈,李,郑,金,他们几家人常年霸占着北方的生意,一点点都不给我们这些人机会,虽然多少能吃点肉,可那都是渣渣啊!他们吃的都是大盘大盘精肉!”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沈磬看着姑苏晓晓笑道。 “殿下我跟你说,这次驸马在年初第一个大比中拔得头筹,您不知道,这意义可大着呢。” 姑苏晓晓碰了砰秦文耀的胳膊:“老秦,是不是?” 秦文耀对姑苏晓晓这种自然熟的态度感到无奈,但还是给了她面子。 “确实是这样。殿下你没在北方待过,新年第一次大笔的头筹,在北方的商界,相当于您科考得了魁首一样。没有获得魁首的家族,会感觉这一年都不吉利。” “原来如此。”沈磬抬眸看向唐纵酒,眼里闪着星星带着崇拜。 我的夫君就是这么厉害! “所以,借此,我们可以横插一刀!”姑苏晓晓眼神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怎么个横插一刀?”沈磬问。 “殿下您知道吧?北方最盛产的就是棉花。”姑苏晓晓道。 沈磬点头。 “北方的五个城市管辖范围内,有几片最好的棉花产地,而这五个城市里,楚家占了三个。我们现在肯定抢不过楚家,但是旁边两个城市的地盘,就凭咱这个龙头节的魁首,还是可以抢一抢的。”姑苏晓晓继续道。 “那两个城里,有一个块地方属于金家,就是那个参加比赛的唯一一个女子的家族。” 沈磬颔首,昨日她是唯一的女子,虽然输了,但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那块地方种植的棉花也是整个北方数一数二的好,我们要是能抢过来,那就等于在北方商场立足了。” “姑苏姑娘。”沈磬忽然开口。 “嗯?”姑苏晓晓抬眸看向沈磬。 “昨日你为啥不参加比赛?” 沈磬问了一件非常好奇,且和正事无关的事情。 提到昨天,姑苏晓晓忽然脸一红。 这令沈磬非常不解。 此时,一旁的秦文耀开口道:“实不相瞒,昨日晓晓和我在一起。” 这句话沈磬听懂了。 好奇心害死猫,好好的你说你问这个干啥。 孤男寡女郎情妾意,显然这两人在干柴烈火。 第一百一十五章,吃了一嘴狗粮可还行 “你就是觉得我打不过她才不让我去的!你不信我!”姑苏晓晓想到错过了比赛就怒了起来。 “我是不想你受伤。”秦文耀伸手将人抱住耐心哄道。 “可昨晚伤了我的就是你!”姑苏晓晓在秦文耀怀里扭动着,不客气道。 “除了我别人都不行。”秦文耀纹丝不动继续哄,语气宠溺。 “……!”姑苏晓晓一下子语塞。 沈磬在一旁听得简直惊呆了,北方人表达爱意是这么直接的吗! 这是可以在外人面前谈论的吗? 还是说他们根本没拿自己和唐纵酒当外人? 但这个时候沈磬只想当外人。 沈磬怎么都没想到,一直是自己和唐纵酒在别人眼里高调,如今也有被人秀一脸的时候。 丁宇航听着脸也一红,在一旁咳了两声。 姑苏晓晓和秦文耀停止了对话。 但姑苏晓晓没有从秦文耀怀里逃出来,而是光明正大地靠在男人的胸膛上。 “怎么了?丁宇航你不舒服?”姑苏晓晓问。 “咳咳……,我们还是说说棉花产地的事情吧。”丁宇航看着他们俩有些不好意思道。 “啊对!”姑苏晓晓坐直身体。 “金家的那个城虽比不上楚家,但每年棉花的产量依旧能排前三,而且产出的棉花非常好,所以很多家族都盯着金家。 今年的比赛,如果不是驸马,他们第一时间围攻的肯定是金繁花。” “既然金家能抢到那块地,说明金繁花也有过人之处,是不是?”沈磬问。 姑苏晓晓点头。 想到这里,她突然打了秦文耀手背一下。 “都怪你!”姑苏晓晓没好气道。 秦文耀苦笑,一脸拿姑苏晓晓没办法的样子。 “是是,怪我,都是我不好。” “当然是你不好!”姑苏晓晓道,“原本那个地我能拿下来的,可秦文耀就是不让我去比。” “所以秦文耀不让你去的原因是?”沈磬有些好奇。 “殿下,你知道,北方什么都是以实力为主,金繁花为金家抢到这块地之后,就立了一个新规矩,谁能赢她,她就把地给谁。”姑苏晓晓道。 “比什么?” 姑苏晓晓看了秦文耀一眼,秦文耀将姑苏晓晓往自己怀里拱了拱,面向沈磬和唐纵酒,对着他们说了一个字。 “赌。” 迎财坊坐落在宁北城一条狭窄而繁忙的街道尽头,木质的大门半敞着,透出一股难以抗拒的诱惑。 门楣上挂着一幅褪色的幌子,用金线绣着的“迎财坊”三个大字无处不透露着财源滚滚的辉煌。 赌坊内,一股混杂着烟草、汗水和铜钱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昏暗的灯光下,一群群赌徒围坐在各式赌桌前,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贪婪、激动和不安。 赌坊内部装饰奢华与简陋并存,墙上挂着些褪色的字画,而桌椅则是粗糙的木头制成,被无数双手摸得油光发亮。 赌坊里充满了各种声响:骰子落在碗里的清脆声、庄家吆喝的响亮声、赌徒们兴奋的呼喊声和失望的叹息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独特的交响乐。 不时有人因为赢了大钱而欢呼雀跃,也有人因为输得精光而黯然神伤。 当沈磬和唐纵酒走进赌坊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让沈磬有些新奇,因为她和唐纵酒无论到哪里,都是被众人瞩目的存在。 很显然,在迎财坊里,容貌气质从来不是人们的关注点,银子才是这里的主宰。 她两辈子加起来去过很多地方,就连南风馆都不在话下,唯独赌坊是她不曾踏足之地。 在皇都,要是有人敢带舒凝公主玩赌,那必然是人头落地的结局。 因此,此时沈磬心里眼里层层发亮,眸子冒着金光,整个人仿佛是一个好奇宝宝在到处张望。 在赌坊的正中央,一位老练的庄家正熟练地摇动着骰盅,他的眼神犀利,时刻注意着赌桌上的每一个动静。 而围在他身边的赌徒们则个个神情紧张,眼睛紧紧盯着那不断晃动的骰盅,仿佛里面藏着他们未来的命运。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 庄家站在上方,他的一只手压在骰盅上仿佛是定在上面一般纹丝不动。 他锐利的眼神环视一周,沈磬那绝色容颜想让人忽略都难,何况赌场可不是这种千金大小姐可以来的地方,因此庄家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沈磬。 他将沈磬打量了一番,却被一个男人的身影挡住了。 好家伙,原来是一对公子小姐。 “这位姑娘,你也玩?”庄家问。 一个白花花的十两白银在沈磬洁白的葱葱玉手下推向赌桌。 “小。” 沈磬轻柔的声音与整个赌坊格格不入,顿时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众人再定睛一看,这可是在北方不常见的美女,柔美中带着尊贵,骄傲而秀丽。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没了声音。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唐纵酒伸手将沈磬的腰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又把沈磬往自己身体里一靠,使得沈磬整个身子都贴在自己身上。 这样一个动作,霸道地宣誓了自己对她的主权。 周围人看懂了。 庄家是个老练的人,什么场合都见过,自然很快就恢复了神态。 “买定离手了,这位姑娘压小,还有人下注吗?” 两个呼吸后,见没人下注,那庄家忽然将骰蛊举了起来。 只听见骰子们“咕噜咕噜咕噜”飞快的滚动声。 那庄家的手左摇右摇上摇下摇,速度越来越快,咕噜咕噜声也越来越密集。 而四周的人就因为庄家这一动作,便将所有的视线都收了回去。 什么美女。 哪有骰子重要? 他们甚至开始呐喊。 “大大大!” “小小小!” 突然。 “啪——”的一声。 骰蛊敲在了赌桌上。 紧接着,庄家大喝一声。 “开!四四六大!” “又是大!” “哎呀——!” “哈哈哈我赢了!” “又输了!” 一时间,人声鼎沸。 沈磬在骰子打开的那一刹那,人虽然在唐纵酒怀里,可是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骰盅。 她第一次体会到那一瞬间的期待感和快意。 明明只是一个或大或小的数字,却能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让人紧张。 沈磬原本搭在唐纵酒手臂上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抓,揭开谜底的那一刻无意识地用了力。 那一刻,她心里喊的是“小,小,小。” “感觉怎么样?” 因为赌场太吵闹了,所以唐纵酒必须贴着沈磬的耳朵才能说话。 而两人之间亲昵也不止一次,这样的接触对沈磬而言,早就不会脸红心跳,反而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好刺激!” 沈磬有点小激动。 此时,庄家已经收拾完毕,准备开始下一轮,他看向沈磬笑着道。 “姑娘还来吗?” 沈磬微微抬头看向唐纵酒:“还来吗?” “看你。” 唐纵酒这次舍命陪夫人,唐夫人玩得尽兴即可,他只负责唐夫人安全。 沈磬思考了一下。 她不着急,可后面的人却不乐意了。 “喂喂喂,你玩不玩啊,不玩让让啊。” “是啊是啊,别耽误时间!” 这可真有意思。 沈磬心想,赌徒们似乎只活在自己的世界,对周遭与众不同的人和事物丝毫不关心。 哪怕有一时间的好奇,可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会回到赌桌和赌局上来。 什么红男,什么绿女,通通不存在。 郗国公主在赌坊,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特权。 沈磬从怀里又掏了一个十两的白银,依旧推在“小”字那一堆。 “小。” 庄家勾了勾嘴角。 “好嘞!”他做好准备动作。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要下注的赶快啊!” “买大吧?” “买小!” “已经连续十把大了!” “所以买小啊!” “我买大!” “我买小!” “啪啪啪”,随着一个个人下注,这一局重新开始。 庄家依旧是那一套动作,结束后仍是大吼一声。 “大!” 一时间。 “又是大!” “今天邪门了啊!” “哈哈哈哈,我又赢了!” “靠!老子不玩了!” 沈磬又输了。 “怎么又是大呢?”她喃喃道。 “十赌九输。”唐纵酒道。 沈磬抬眸,带着一丝丝的狡黠:“那我就赌十次?” “都依你。”唐纵酒宠道。 前些日子秦文耀和姑苏晓晓在一起的模样触动了唐纵酒。 他以前对沈磬喜欢也好,表达爱意也好,展示独占欲也好,都是克制的。 但秦文耀对姑苏晓晓的每一个自然而然的碰触和主动,让他明白,心意相通的人之间根本就不需要隐忍。 喜欢就是喜欢,喜欢自己的姑娘,就是可以大大方方抱她宠她吻她,在人前更是如此。 所以唐纵酒自从那次以后,人前人后几乎一个样,搞得唐虞现在看到他都想避退三舍。 但沈磬似乎越来越开心。 唐纵酒觉得自己悟对了。 况且,此刻在赌场这样的环境里,他更需要把沈磬牢牢围在自己的双臂之间,不让任何旁人有一丝丝的觊觎。 “嗯。”沈磬答道。 一连九次,每次十两,每次赌小。 这对有钱人的少爷小姐是赌坊体验生活来了。 钱多得没地方花,纯粹来找乐子。 可赌坊是个染缸,进来时是个翩翩佳公子,出去后就是个落魄流浪汉。 多少有钱有势的公子小姐们被赌场害了一生。 赌徒们看多了,自然对这种公主小姐带着不屑。 但不屑归不屑,能亲眼看见那些个高高在上的人跌落泥潭,甚至比他们还不如,赌徒们能从中获得恶劣的快感。 渐渐的,不少赌徒退出了中间赌桌的赌局,最后只剩下了沈磬和零零散散几个赌徒。 而中间赌桌周围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 第十次。 “姑娘还是赌小?”庄家问。 沈磬也不多言,将第十个十两银子轻放至“小”字上。 “小。” 她说。 “不改了?”庄家问。 一旁有人开始劝了起来。 “换吧姑娘,今天全是大,没有小。” “再小下去还是输。” “是啊姑娘,换大吧。” 沈磬摇了摇头,似乎这对这十两银子完全不在意。 “我夫君说,十赌九输,这是第十次,会赢噢。” 她笑着说。 “还是小。” 夫君两个字一出,周围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是夫妻俩。” “废话,不是夫妻俩能这么搂?” “可惜了可惜了。” “你可惜个屁!” “隔壁老王前天才把他老婆给卖了,再看看这对,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妻子,可惜了啊。” 沈磬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声,松手,回到唐纵酒怀里。 庄家定了定神。 “好嘞!买定离手!” 说完,他便摇起了骰蛊。 “咕噜咕噜咕噜” 骰子在骰蛊里飞速的转动着,似乎这次转动的速度比前九次更快上几分。 骰蛊在庄家手里也飞速旋转着,时间来得比先前也更久。 半晌之后,庄家的手都没有放下来。 一旁的赌徒们都有些等不急了。 “怎么这么慢?” “还不开?” “快点开啊!” 然而,在众人不知道的地方,唐纵酒一只手搂着沈磬的同时,另一只手正对着骰蛊发力。 庄家意识到有人揭穿了他的老千,此时正在喝唐纵酒对峙着。 庄家的视线对向唐纵酒。 中央赌桌这一圈人大多都是熟客,也有些新客人,但以庄家的眼力看得出他们没有任何武功。 唯有这个女人的丈夫。 这个女子想赢一回,而庄家却想看她失望的样子,让她知道赌场可不是其他地方。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的丈夫居然是个高手。 他不仅眼光毒辣,更是内力深厚。 既然是高手,那么先前九次这个男人不可能没发现。 赌博这种事情,比的从来都是抽老千的技术谁更一筹,很明显这个男人深谙此道。 所以果真只是因为那句“十赌九输”,为了哄媳妇开心,才出手的吗? 看着看着,他忽然想起了这几日宁北城盛传的在龙头节上一举夺魁的外乡人。 面容英俊潇洒,看似消瘦却实力强悍,一对俊男美女夫妻俩。 念及此,庄家的眼神忽然朝二楼一个角落瞥了一眼。 半个呼吸后,那里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既然如此,他不介意给男人一个面子,结个善缘。 于是,庄家率先认了输,而唐纵酒则收回内力。 猛得又是一声“啪!”,摇了老半天的骰蛊终于停了下来。 众人忽然屏住呼吸。 庄家拿起骰蛊帅气一甩。 “一三三小——!” “居然是小!” “真的是小!” “那女的赢了!” 打开骰蛊的那一刻,沈磬的内心也不免紧张一次。 真的是小! 她那因专注而泛红的脸此刻亮了起来。 “君歌,真的是小!”沈磬拍手笑道。 “嗯。”唐纵酒勾唇笑道。 此时,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里,一群看似身份不俗的富家子弟正围坐在一张精致的赌桌前。 与周围的喧嚣相比,这里的气氛显得相对安静而神秘。 但是个人都看得出这一桌与其他地方的与众不同。 他们的赌注往往更高,输赢之间往往牵动着大量的金银珠宝。 金繁花坐在最上方。 她身穿一袭红衣,目光如炬,嘴角始终带着一股羁傲不训的淡淡微笑,犹如北国的傲雪寒梅,散发着一股难以抵挡的魅力。 她身材匀称而矫健,既有北方女子的高大挺拔,又不失女性的柔美曲线。 她的肩膀宽阔而有力,腰身纤细而柔软,她就像一朵在北方风雪中绽放的梅花,美丽中带着坚毅,让人无法忘怀。 沈磬和唐纵酒踏入迎财坊的那一刻,这桌的人就注意到了他们。 金繁花自然也看到了。 她对唐纵酒印象深刻。 北方男人多粗矿,楚津渡已经算是“小白脸”一类的了,而唐纵酒在她看来更是小白脸中的翘楚。 当时她看到唐纵酒出列准备讨女人欢心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这个男人太不自量力。 所以比赛一开始她就准备给男人来个下马威,不仅能让他出丑,还让他明白北方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地方。 长相从来不是第一位。 可唐纵酒强悍的实力令她瞬间就刮目相看。 当晚她是第四个退场的,她深刻领略到了唐纵酒的实力。 一个男人长得俊在北方算不上什么优势,有时候甚至是劣势,是被人嘲笑的对象。 可一个男人又俊又强,那就不一样了。 哪怕他已经有了妻子。 有妻子又怎样? 抢过来就是了。 当然,金繁花对抢别人的男人没兴趣。 直到现在。 这男人长相好,实力强,她都算了,可偏偏他还是个抽千高手。 金繁花好赌,这件事情在北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高超的老千技术,这一点完完全全踩在了金繁花的点上。 金繁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很久没遇到让她这么感兴趣的男人了。 啊,对了,上一个还是那个叫秦文耀的男人。 可惜,那男人被姑苏晓晓那女人盖了章。 金繁花盯着唐纵酒的眼神仿佛是一只黑夜里瞄准猎物的肉食动物。 她对拆散人家夫妻没一点兴趣,但不介意找唐纵酒玩玩。 至于沈磬? 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有意思的一幕出现了 唐纵酒感受到来自一道二楼的视线,转身望去。 正巧和金繁花的目光碰撞。 金繁花笑着伸舌头,从嘴角的一边舔到另一边。 唐纵酒面无表情地转回身。 “君歌,怎么了?”沈磬问。 “没事,”唐纵酒道,“还玩吗?” “不了,今天有些累了。”沈磬靠在唐纵酒身上,“是金繁花吗?” “嗯。我们一进门她就知道了。”唐纵酒道。 “她喜欢你。”沈磬不悦道。 “不,”唐纵酒道,“她喜欢赌。” 沈磬笑了笑:“也对。” 她伸手勾上唐纵酒的脖子,将自己的重心完完全全搭在唐纵酒的身上,侧着身,转过头。 她那红润的双唇故意微微擦过唐纵酒的脸,转到能看见金繁花的角度后停了下来,将自己的脸和唐纵酒的侧脑贴在一起。 随后抬眸望向二楼。 金繁花将夫妻俩的互动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他们应该是在谈论自己。 忽然,沈磬的视线与金繁花在空中交汇。 沈磬对着金繁花挑眉,勾唇,嘴角划出一个弧度。 带着挑衅。 金繁花眼睛亮了亮。 有意思。 不仅丈夫有意思。 这媳妇看样子也不是什么人畜无害柔软可欺的小白花。 金繁花笑出了声,她收回视线,继续和同桌的公子哥们玩了起来。 之后,沈磬和唐纵酒手牵着手,在一众人的目送下离开了迎财坊。 今日的目的达到了。 直至回到唐府,沈磬都意犹未尽。 夜晚,沈磬和唐纵酒躺在床上,她依偎在唐纵酒的怀里,说起了白日的事情。 “为什么我会连着输九次呢?”沈磬问。 “赌博就是出千。”唐纵酒道,“庄家每一把都出千,你就每一把都输。” “原来如此,全部都是那个庄家在控制啊?” “嗯。” “可最后一把我又为什么会赢呢?” “因为他输给了我。” “什么?” 沈磬完全没明白,她只记得当时唐纵酒搂着她,完全没动。 “出千的方法有千百种。” “君歌你连这个都会吗?” “一点点。”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按计划行事了?” “嗯。” 原本他们的计划就是利用金繁花的好赌从而引她和沈磬赌一把。 可是金繁花在宁北城的赌界那可是第一把交椅的存在,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配和她赌。 因此沈磬他们需要引起金繁花的注意。 一个龙头节的魁首可不够。 而能吸引金繁花的,只有赌技。 “十赌九输。凤之你玩前面九局,随便你玩什么,随便输。而我玩最后一局,只赢不输,自然可成。”唐纵酒道。 听完,沈磬当场就乐了。 “也就是说,不管我玩什么,怎么玩,玩多少钱,你总能在最后一把给赢回来?”沈磬问。 “当然。”唐纵酒答。 “哇!君歌!夫君!唐纵酒!”沈磬吻着唐纵酒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棒!” 沈磬在唐纵酒怀里开心得像一个得到了宝贝的孩子。 两人现在的状态,果然应了唐纵酒那句“和离是和离,你我是你我。” 也许是北方民风开放的原因,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彼此之间更离不开彼此了。 什么和离书,早就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不棒怎么做你的夫君?”唐纵酒笑着道。 “我的夫君是天底下最最棒的男子!” 说完,沈磬闭上眼,送上了自己热烈的香吻。 自从两人越来越亲昵,也许是被姑苏晓晓影响,沈磬也变得逐渐主动起来。 面对沈磬的主动,唐纵酒有时候是真的吃不消。 “你在挑战我的忍耐力。” 唐纵酒此时的手已经伸进了沈磬的里衣之中,抚摸着沈磬嫩滑的香背。 他一边轻轻划过沈磬娇嫩的肌肤,一边沉着声音道。 沈磬感受到了唐纵酒明显的变化,红着脸,头埋在唐纵酒的怀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 “我……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你想帮我?”唐纵酒说得克制而嘶哑。 “嗯……”沈磬的声音几乎没有了。 “好。” 说完,唐纵酒一个翻身,躺在床上,面朝上,让沈磬坐在自己腿上。 沈磬被这动作吓了一跳。 唐纵酒搂着沈磬的腰以免她倒下。 “你真的可以?”唐纵酒再次问。 沈磬的脸此时已经成了一只番茄,她说不了话了,只能点头。 “好,我教你。” 沈磬自告奋勇的结果就是,第二日,她的手根本提不起任何东西。 一想到昨晚的情景,沈磬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怎么就做了这种事?! 但不得不说,这对她来说似乎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只要是唐纵酒的,她没有一点点的反感。 接着,每隔几天,沈磬和唐纵酒都会去迎财坊玩两把。 而他们夫妻俩就是夺了龙头节魁首的那对夫妻,这则消息很快就在迎财坊里传了开来。 赌徒都有一个共同的奇妙心理。 他们自己不喜欢输,但是他们喜欢看人输。 这对外乡来的夫妻阔绰而大方,不管输多少都不会眨一下眉头。 可赌博这种事情,一旦有了瘾,无论家底有多厚,都有败光的那一天。 于是,众人一边好奇一边在等,这对夫妻到底会用多少时间来败光家底。 渐渐地,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这对夫妻每次只赌十把,并且一直秉持着“十赌九输”的原则。 前面九把都是妻子玩,从来没赢过。 最后第十把则由丈夫上,从来没输过。 而偏偏最后这一把,丈夫下的赌注是最大的,能把妻子前面输的全赢回来。 他们也不贪,赢回了本钱就收手,多一两不多少一两不少,刚刚好全是妻子输掉的那些银子,愣是没占迎财坊一铜钱的便宜。 能精打细算到这个地步,迎财坊上上下下是服气的,因此他们根本没理由找这对夫妻的麻烦。 只能任由这对夫妻在自己的地盘里打出名气,当然,来到迎财坊的客人也越来越多,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这就很有意思了。 没过多久,迎财坊赌博夫妻的事情就传了开来,沈磬和唐纵酒很快便成为了整个宁北城都众所周知的人物。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沈磬和唐纵酒玩的这一手“十赌九输”,真正的门道就在唐纵酒手里“十赌九输”中的那一赢。 因此,不断有人来挑战唐纵酒的最后这一睹。 能在宁北城最大的赌坊里如此狐假虎威,沈磬可算是里子面子完完全全挣了个盆满钵满,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而挑战唐纵酒赌技的人也越来越厉害。 甚至有一次唐纵酒差点就输了。 当时挑战唐纵酒的,是沈磬和唐纵酒第一次去迎财坊时,和金繁花一起坐在二楼角落的一名男子。 男子名叫陶有年。 他和唐纵酒玩的是牌九。 当时他手上是一对至尊牌。 丁三配二四,无敌至尊。 而唐纵酒只是一对天牌。 怎么看都是必输的局面。 “看来唐公子不败的神话要在我这里终结了。”陶有年笑着道。 唐纵酒不语。 此时两人周围已经坐满了人,整一个密不透风。 沈磬坐在唐纵酒怀里,她不懂,但从周围人的表情里看得出来,唐纵酒的情况不是很好。 但她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因此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周围有人开始议论。 “应该是至尊牌。” “是的,唐公子最多是天牌。” “翻不了盘了啊。” “难。” 沈磬心跳有些快。 此时金繁花就坐在陶有年的左侧。 如果输在这里,金繁花就不会下场。 金繁花不下场,他们玩的这一出就会前功尽弃。 “开牌吧。”唐纵酒淡淡道。 “看来唐公子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死心的了。”陶有年道。 两人同时翻开了第一张牌。 陶有年:丁三。 唐纵酒:天牌。 众人倒吸一口气。 “哈哈哈哈,唐公子,你今天输定了。”陶有年笑道。 “废话少说。”唐纵酒冷冷道。 “唐公子,你一路赢到现在,偶尔输一次,也无可厚非啊。”陶有年笑道。 说完,他将手放在第二张牌上。 而众人几百双眼睛也死死盯着陶有年的手一动不动,闭气凝神等待他开牌。 空气一时间进入了停滞。 正当他准备翻牌的时候,唐纵酒却忽然说了句。 “稍等。” 陶有年手顿在原地,笑道:“唐公子可还有话说?” 唐纵酒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面向沈磬。 “你一直是我的福气。”唐纵酒低头吻向沈磬,“让我吸一点。” 沈磬完全没想到唐纵酒会在这个时候吻她,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张开了嘴。 这也太大胆了。 不仅沈磬没想到,包括金繁花和陶有年以及周围近百人都没预料到会有这一幕。 有人甚至在一旁吹起了口哨。 男人冷笑。 哗众取宠。 吻毕,唇分。 沈磬还在晕乎着的时候,唐纵酒将手搭在牌上,轻轻一翻。 果然是双天牌。 如果是在平时,这对牌绝对是秒杀一众的存在。 然而对方是至尊。 “哈哈哈哈哈!”陶有年大笑,“唐公子还是棋差一招啊。” 他转向金繁花笑道:“看来不需要你出场了。” 金繁花不置可否。 这确实是一个死局。 唐纵酒没有翻盘的可能性。 “请。”唐纵酒伸手做了个“请”字。 “看来唐公子不撞南墙不回头。”陶有年的手放在最后一张牌上,“那我就让你输个明白!” “啪——”的一声,牌翻开了! “至尊——!” 他大喊一声,带着一股唯吾独尊的嚣张霸气。 可下一秒就听见周围人的嘈杂声。 “板凳!” “居然是板凳!” “不是二四,是板凳!” “老天爷,唐公子又赢了!” 陶有年的视线在众人的呐喊中缓缓低了下来。 只见,原本应该是上两点下四点的二四牌,此时赫然只是一个上两点下两点的普通板凳牌! 虽然一个是一点,一个是两点,可这背后的数字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一个是高高在上至尊无上的存在。 一个只是普普通通的四点。 “怎……怎么可能?”陶有年瞪大着眼睛,满脸不敢相信。 “你出……” 原本他第一反应责问对方是不是出老千。 可转念一想,他们比的就是出老千啊! 因此话没说完,他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他瞪着眼,带着怒意看向唐纵酒。 明明是一副丁三对二四的至尊牌,怎么可能换了?什么时候换的?怎么换的? 他唐纵酒到底做了什么! 反观唐纵酒,他依旧是神情淡淡的模样,只不过此时嘴角带着笑意。 “承让。” 说完,他又亲吻了一下沈磬:“你果然是我的福气。” 沈磬抬了抬眉:“那是。” 周围顿时想起一片掌声。 “厉害!” “太厉害了!” “唐公子厉害啊!” 欢呼声中,陶有年的脸色难堪至极。 “再来!”他对着唐纵酒大喊一声。 “今日十次已满,告辞。” 说完,他牵起沈磬的手,带着她离开迎财坊。 “站住!再来!我们一决胜负!”陶有年大喊道。 而唐纵酒似是完全听不见,依旧朝迎财坊门口走去。 “站住!”他欲往前跑,却被金繁花一把拉住。 “够了。” “金姐……”他见说话人是金繁花,心里有些忐忑。 “你不是他对手。”金繁花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唐纵酒离开的方向。 “不,下一把我肯定能赢。”陶有年道。 这是赌徒的标准心理,总是觉得自己下一把能回本。 殊不知下一把只会让他跌入更深的深渊。 “不,你赢不了。”金繁花冷冷道,“你跟他来几次都赢不了。” “不可能。”陶有年道,“这次只是我失误了,下一次我……” “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金繁花打断了他的话。 “……” 他没有说话,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一开始,那就是一张板凳。”金繁花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也就是说,从陶有年拿到那张表面是“二四”牌实际上却是板凳牌开始,其他和唐纵酒之间所有的较量,都是没有意义的。 “这……这怎么可能……” 陶有年颤颤道。 他自认为在迎财坊,比不上金繁花,但也是坐稳第二把交椅的人。 怎么可能会输给这么一个小白脸。 “怎么不可能?” 金繁花瞥了他一眼:“天外有天,人外自然有人。” 陶有年沉默着。 他看向金繁花,停顿了些许。 “金姐,你真的要亲自下场吗?” “当然,好久没有遇到这么会玩的人了。”金繁花道。 她忽然笑了起来。 这可真有意思啊。 金繁花的赌技远近闻名,整个北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迎财坊作为金繁花最赚钱的产业之一,每年都有各路人马前来挑战。 然而,大多数人连门口的庄家都玩不过。 偶尔有些人能闯入二楼,却也止步在陶有年手里。 金繁花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这次金繁花身体力行和外乡人唐公子对决,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别说整个宁北城,北方一些大大小小的城市,但凡是圈子里的人,都想亲眼目睹这二位的风采。 加上唐纵酒龙头节魁首的名头,这次的对决还没开始,就已经充分地预热了起来。 “来来来,开盘口,开盘口了!” “唐公子对战金大小姐!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咯!” “快压快压,下注下注了喂!” “我还是看好金大小姐。” “我赌唐公子!” “我来我来!我两边都压,哈哈哈!” 唐府。 沈磬此时有些紧张。 “君歌,这样真的可以吗?” 沈磬手里拿着骰蛊,里看看外看看。 唐纵酒点点头。 “赌博的本质从来都是看谁更会出千。”唐纵酒道,“和‘运气’没有半分关系,也许会有人因为‘运气’而获得一时的甜头,但这也只是千万人的一辈子中的那一个而已。” 沈磬牢牢盯着这个骰蛊和骰子,定了定神。 “要是输了怎么办?” “傻瓜,”唐纵酒撩开了沈磬额头的碎发,“要是输了,我们就把目标放在另一家身上。”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输……” “相信我,相信你自己,嗯?” “嗯。”沈磬颔首,“再来!” 沈磬拿起骰蛊,将骰子一颗一颗放进去,然后慢慢转了起来。 其实从他们决定踏入迎财坊的那一天开始,沈磬就在做这个骰蛊的练习。 一连将近一个月,为的,就是和金繁花对决的这一日。 众人都以为和金繁花对决的是唐纵酒,但唐纵酒根本不准备出手。 沈磬才是赢得赌局的决胜牌。 因为根本没有人相信沈磬会赢金繁花。 事实上,一开始,连沈磬自己也不觉得自己能赢。 “凤之,你有我,我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唐纵酒如是道,“而且,你上场,金繁花必然会轻敌。” 轻敌,往往是失败的开始。 这一夜,沈磬昨晚最后的练习后,早早的就睡了。 第二日。 沈磬睡了个好觉,挑了一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打扮得美美的,跟着唐纵酒出门。 此时天空如洗,一片湛蓝,阳光温和而明媚,如金色的织锦般洒在大地上,为每一寸土地带来生机与活力。 白云在天空中悠闲地漂浮,像棉花糖般轻盈,偶尔变换着形状。 微风吹过,带着清新的气息,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迎财坊早早地就开始售卖对决当天内场的入场券。 十两银子一张,当天就销售一空。 当沈磬和唐纵酒出现在迎财坊的那一刻,迎财坊里里外外已经挤满了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射向二人。 不得不说,撇开赌钱这一块,单单样貌和气质,这对夫妻俩要是说第二,整个宁北城没人敢说第一。 第一百一十七章,这一局你拿什么赢我 金繁花已经在中间的赌桌前坐好了。 她一只手悬挂在椅背后随意地摆动着,右脚翘在左脚上,整个人看上去很慵懒。 但她那坚韧而锐利的眼神仿佛是雪山上倒映着阳光的湖泊,闪烁着冰晶。 见到沈磬和唐纵酒,她嘴角挂起了笑意。 “两位好久不见。”金繁花放下翘着的腿,率先开口打招呼。 “金大小姐怎么有空来这里玩?”沈磬回以微笑。 “唐夫人有空,我自然也有空,”金繁花勾着眼看向唐纵酒,“是不是?唐公子?” “我先玩。”沈磬很熟稔地坐了下来,唐纵酒坐在她身后,将她圈在怀里。 “我们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吧。” 金繁花收回手臂,坐直身体,目光直直看向唐纵酒。 “一招决胜负。” 沈磬闻言拍了拍唐纵酒的手,唐纵酒起身,站在沈磬一旁,身姿挺拔如松,俨然是一个护花使者。 “好啊。”沈磬也坐直了身体,带着皇室女的天生贵气道,“赢了我要你的棉花地。”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一愣。 不是丈夫出手,而是妻子出手? 对于棉花地的这个赌注,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金繁花的心绪并没有多少波澜。 毕竟整个北方有多少人想要和她赌这块地,三年来都没有人赢过。 她也渐渐转为幕后,高处不胜寒。 但她没想到的是下场的居然是沈磬而不是唐纵酒。 这对夫妻从龙头节那天就高调出场,一直演到现在,最终的目的无非是北方的商场。 不得不说,他们两人做到了。 起码自己从幕后走了出来。 可现在算什么? 小看她? 不知道她金繁花在赌界的名声? 金繁花终于将视线停在了沈磬身上。 这个女人有着一股子天潢贵胄般的贵气。 不。 金繁花心想。 不是对方小看了她,而是她小看了对方。 也是。 普通的女人可配不上唐纵酒这样的男人。 金繁花眯了眯眼,终于开口。 “那我赢了就要你的男人。” 闻言,沈磬身形一顿。 半晌,她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下一刻,她站起身,牵起唐纵酒的手,轻视道。 “整个北方都比不上我的夫君,何况只是你区区一块棉花地?” 说完,沈磬拉着唐纵酒直接转身走人,头也不回。 唐纵酒目光扫了一眼自己和沈磬相握的手,勾了勾嘴角。 这走的姿势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 金繁花愣了愣。 这对夫妻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一心想要棉花地?怎么说走就走了?赌注而已,一个男人而已,至于吗? 金繁还没回过神,沈磬和唐纵酒的离开使得周围花钱来看决战的观众不乐意了。 “什么啊!退钱!” “金老板在干嘛啊?人都走了!” “我们下了注的啊!” “到底在搞什么?!” “退钱退钱退钱!” “她要和我赌地!”金繁花怒道。 “天天有人要跟你赌地!”旁人怒道。 “就是,和你赌地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去抢人家男人算什么意思?” 这下金繁花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沈磬和唐纵酒没开赌局没开当口,这些形形色色的人跟他们没半个铜钱的关系,走得自然潇洒。 见两人是真的要离开,群众们纷纷劝阻。 “别别别,你们二位走了我们看什么呀?” “我特地从隔壁城赶来的!” “金老板开玩笑的。” 这你一言我一句的,把金繁花刚刚建立的气势全给打散了。 毕竟这些钱要是退了,对迎财坊来说可是一大笔损失。 “行了行了!”金繁花喊道,“不和你赌男人。” 沈磬闻言驻足。 “但你也要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和我赌棉花地。”金繁花道。 沈磬转身,带着一股自信笑道:“南方盐场两成利。” 南方盐场! 那可是朝廷的买卖! 此话一出,金繁花终于开始正视起这对夫妻。 “口说无凭。”金繁花道。 对此,沈磬早有准备。 她拿出了代表朝廷的盐官身份牌,放在赌桌上。 金繁花是生意人,这种东西不可能不认识。 她身体微微一震。 他们究竟是谁?到底是什么来路? 几个呼吸间,金繁花做出了决定。 “好!” 沈磬这才坐回了位置,唐纵酒也站在先前同样的地方。 “确定是你,不是你夫君和我赌?”金繁花再次问道。 沈磬颔首。 “行!” 金繁花取出两个骰蛊六个骰子,一人三个。 “直接比大小,一局定胜负。”金繁花道。 “小的获胜。”沈磬补充道。 金繁花冷笑。 “可以。”她用下巴指了指唐纵酒,“让你夫君给你检查检查东西,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机关。” “不用了。”沈磬和往常练习的动作一样,一只手翻开骰蛊,一只手将三颗骰子一颗一颗一颗慢慢地放进了骰蛊里。 “我相信金老板,不会欺负我这么一个女子。” 沈磬声音甜美,让人听得不由激起一股保护欲。 放完骰子,沈磬将骰蛊摇了摇。 没成想,“波咯”一声,一个骰子掉了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太会玩这个。”沈磬抱歉道。 周围的人都笑了出来。 连摇骰蛊都不会,她哪里来的大口气和金繁花叫板? 金繁花一开始见沈磬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以为她有什么深藏不露的手段,可无论金繁花怎么观察——沈磬拿骰蛊的熟练度,摇骰子的舒畅度……等等等等。 怎么看,沈磬都是个新手。 她也好奇,沈磬到底是有什么底牌来和她一决胜负。 “准备好了吗?”金繁花问。 沈磬最后将骰蛊摆摆好,点头道:“准备好了。” “那么就开始!” 话音未落,金繁花就摇起了骰子。 而周遭随着这一声令下,陷入了一时的寂静。 所有人都闭气凝神。 只见金繁花手臂快速摇动,骰盅内传来清脆的骰子撞击声,这声音在迎财坊里回荡,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围观的人忍不住兴奋起来。 有的人开始竖起耳朵听,似乎要听出些名堂。 有的人目不转睛地看,仿佛要看出些门道。 众目睽睽之下,金繁花的手腕灵活翻转,骰盅在他手中上下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反观沈磬。 她根本就没有把骰蛊举起来,而只是在赌桌上来回摇摆。 “跨啦啦——跨啦啦——” 她的骰子随着她骰蛊的摆动也发出了各种声响。 只不过,和金繁花那清脆悦耳的声音相比,沈磬骰子的声音显然杂乱无章。 乱到什么程度? 乱到金繁花一耳朵就听出了里面是什么数字,根本不需要费力费神。 金繁花再次确定,沈磬是真的一点都不会。 虽然她从沈磬身上感觉到一股内力的涌动,但这股内力根本就不足以做出能逃离她法眼的老千,也改变不了大局。 于是,她将注意力放在了唐纵酒身上。 如果要出老千,那么肯定是唐纵酒做手脚,就像他们两人第一天对上那庄家一样。 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是这么想,因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唐纵酒那一处。 沈磬那蹩脚的摇骰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 只见,此时唐纵酒已经坐在了沈磬的身边,双手合十搭在赌桌上,整个姿态显得大大方方丝毫没有一点要隐藏起来的意思。 那么多个人,那么多双眼睛,全都注意着唐纵酒的一举一动。 在场的人群里,有不少人的赌技在普通人之上,他们的眼睛可堪比透视,唐纵酒更不可能在这群人眼里有任何的举动。 所以,此时此刻,众人心里都在想一个问题。 唐纵酒到底如何出千? 金繁花也在想这个问题。 这次摇骰子的时间非常的漫长。 金繁花的脑海里过了一边她所知道的所有出千的手段,她的目光始终在唐纵酒身上扫视。 唐纵酒就那样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嘴角还带着从容不迫的笑意,所有的老千他没用过一点。 而沈磬依旧像个新手一样在那里乱摇。 没有。 没有。 依旧没有。 难道这对夫妻这次就真的什么千都不出,纯靠运气吗? 金繁花反复确认了沈磬的骰子,里面没有任何猫腻,她可以随时随地改变里面的数字。 此时,骰子已经摇了很长时间。 沈磬从摇来摇去变成了转圈圈。 金繁花发现自己先前准备的所有手段全都落了空。 忽然,沈磬停了下来。 这一停,让众人也跟着身体一动。 “摇不动了,就这样吧。” 沈磬懒懒道。 就这样了? 金繁花“看”出了沈磬的骰子。 五三六。 很大的数字。 既然如此。 金繁花也终于停了下来。 “啪——”的一声。 骰蛊定在了赌桌上。 她二话不说,直接开盅。 三个骰子列成了一竖列,最上面那个是一个一。 其他四个面,分别都是二,三,四,五,同一个数字。 整整齐齐,没有歪一点点。 众人对此好不惊讶。 金繁花的骰子,没这点水平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和人玩。 接下来就是沈磬的了。 金繁花的骰子已经开了,之后无论怎样都是一点。 沈磬怎么看都不可能赢的。 “唐夫人你输了啊。” 懂内行的人已经看出了结局。 “是啊,你那几个数字不可能赢的。” “没意思,没意思。” “让你夫君上啊!我们不是来看小孩子玩闹的!” 观众们已经有人显露了不满。 金繁花笑得自信。 “所以你拿什么来赢我?唐夫人?” 沈磬抱以同样的微笑。 “就拿这个。” 她猛地掀开了骰蛊。 众人纷纷低头一看。 “什么?!” “怎么可能?!” “这到底怎么做到的?!” “我从头看到尾,唐公子什么都没做啊!” 金繁花更是震惊,她双眼顿时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磬的三个骰子。 如果说金繁花是一点。 那么沈磬的骰子就是没有点。 因为她所有骰子的面全都磨光了! 骰子变成了光秃秃的方形白石头! 所以,沈磬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练的不是别的,就是磨骰子。 她要把骰子所有的面磨完。 这其实很难。 但是唐纵酒教了她自己悟出来的逆行内力之法。 手把手,事无巨细地教。 加上沈磬这半年来天天跟着唐纵酒习武,多少有一些基础。 因此沈磬进步很快。 而唐纵酒要做的,从来只是迷惑别人的视线。 这不需要什么特别高超的技巧,无非就是在所有骰子上“涂”上一层“皮”罢了。 等沈磬开盅的那一刻,将“皮”撤了,自然就露出了骰子被沈磬磨完后的样子。 先前沈磬突然停下时说的那句“摇不动了”,实际上是她磨不动了,也就是她内力用完了。 可偏偏就是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内力,被金繁花根本就瞧不上的内力,成为了此次对决的关键。 金繁花冷静下来之后,也明白了自己输在哪里。 轻敌。 面对沈磬这样的新手,金繁花是真的小看她了。 何况她还特地演了一次连骰蛊都拿不稳的戏码。 “哈哈哈哈,我赢了!” “金老板居然输了!” “好漂亮的一手啊!” “这确确实实比一点小!” “我以为会把骰子震碎!” “厉害厉害!” 周围顿时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议论声。 沈磬将自己摇骰蛊的手伸向唐纵酒。 “夫君,手酸。” 唐纵酒接过沈磬的手腕,轻柔地为沈磬松骨起来。 他一边按摩,一边还不忘调侃。 “是今日酸,还是前几日酸?” 沈磬闻言脸“嗡——”的一下红透了。 她猛然抽回手:“你好讨厌!” “是是是,我讨厌,快,手给我,我给你揉揉。”唐纵酒再次将沈磬的手拉过来,用了一丝丝内力给沈磬疏通经脉。 一片嘈杂声中,唯有金繁花不语。 她输了。 沈磬靠自己磨平了骰子是事实。 她没识别出唐纵酒的老千也是事实。 她输得心服口服。 她觉得很畅快,亦很开心。 她站起身,对着正在朝唐纵酒撒娇的沈磬道:“唐夫人,愿赌服输,金家那块地明年的所有权就是你的了。” 沈磬其实很喜欢金繁花的性子,没有矫揉造作,亦不唯唯诺诺,和姑苏晓晓一样,是一个敢作敢当的女中豪杰。 “承让了。”沈磬眉开眼笑道。 可还没多说几句,忽然,一波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来人拨开热闹的人群,分两旁战力,空出了一条供一人可走的道。 “金繁花因犯金家家规,已于今日一早被逐出金家。” 人未到,声先至。 众人再一看,一个身穿藏青色的云纹锦绣长袍,身材高大气质高贵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金繁花见到此人,整张脸瞬间暗沉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她冷冷道。 “我什么意思?”男人嗤笑,“金繁花,你把我们金家最好的棉花地当赌注赌出去,你拿金家当什么?” “我是金家家主,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置喙我的决定?”金繁花冷道。 “现在你不是了。” 男人走到赌桌旁,朝沈磬和唐纵酒看了一眼。 这对夫妻这段时间里在宁北城可闹了不少动静,他自然心里清楚。 百闻不如一见,两人真身远比想象中出彩。 “给两位添麻烦了,我们金家的棉花地不会给别人,何况是以赌注的形式。” 沈磬没有理他。 她内力透支后整个人都是瘫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全身都懒懒地靠在唐纵酒身上。 “金荻!你别太过分!”金繁花猛得一拍手,赌桌被她的掌力震得不断在颤抖。 “金繁花,我现在才是金家的家主。”金荻从怀里掏出两张纸。 一张是由金家几个族长联名盖章的金繁花家族族长职位的罢免书。 另一张则是金荻的任命书。 金繁花被这两张纸刺得表情差点没绷住。 “所以今日的赌注也好,赌资也罢,你所有的一切都与金家无关。” 金荻斜睨了金繁花一眼:“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迈开大步离开了迎财坊。 沈磬和唐纵酒完全没想到,赢了金繁花后居然会碰到这种事情。 金繁花的脸色此刻仿佛是得了绝症一般,且越来越难看。 金荻想要夺权也不是一日两日,这次趁着她出来应赌,联合几个金家长老同时背刺她,把她拉了下来。 想想也确实是他金荻会做的事。 “金老板,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唐府找我们。”沈磬打断了金繁花的思绪,说道。 “我不会食言。”金繁花看着沈磬,收回戾气道,“等我一段时间。” “自然。”沈磬笑着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不送。” 很快,金繁花输了比赛,且被逐出金家的消息,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传遍了整个宁北城。 虽说金繁花还有迎财坊和其他几处产业,不至于流落街头,可作为一个被家族除名的当家人,又是在这么一个情况下被赶出来,加上金繁花是个女人,一时间,她成了所有人议论的对象。 但金繁花本人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因为她每日依旧坐在迎财坊二楼和友人几位谈笑风生。 第一百一十八章,媳妇是要宠的,懂? “金荻不可能是金繁花的对手。” 姑苏晓晓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道。 这次的赌局,主角虽说是沈磬和唐纵酒,但姑苏晓晓几人在一旁的推波助澜,营造声势也功不可没。 何况金繁花对唐纵酒的盘口,虽然最后是沈磬在上,但他俩是夫妻,夫妻一体自然不分家。 因此他们三人在这次的赌局里赢了个盆满钵满。 开玩笑,舒凝公主和唐驸马亲自出马,没有输的可能性好嘛。 “所以接下来就是楚家?”沈磬问。 金繁花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沈磬对此毫不质疑。 “是的,楚家旁边还有一个郑家,他们家不足为惧,我们搞定了金家,后面就可以直接去挑战楚家。”姑苏晓晓道。 “怎么挑战?” “殿下,在商言商,要挑战楚家,只有硬碰硬。”姑苏晓晓顿了顿,“这也是为什么我说要先吃下金家的原因。金家所占的地,比郑家好,虽然量比不上楚家,但是质有的一拼。” “你的意思,我们还得去和金繁花谈谈?”沈磬问。 姑苏晓晓摇摇头。 “我们可以等金繁花自己找上来。” 丁宇航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着。 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每次有什么事情,都是舒凝公主和姑苏晓晓两个人在谈论。 唐驸马和秦文耀几乎从来不参与。 例如现在。 丁宇航的意见其实和姑苏晓晓差不多。 他们三个人在北方待了那么多年,对彼此很熟悉,故而丁宇航觉得谁来说都一样。 秦文耀也是这么想的吗? 丁宇航瞅着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位女子,眼神不禁朝秦文耀和唐纵酒瞥了一下。 “我们兜底就行了。”秦文耀忽然轻声道。 “嗯?”丁宇航不明所以,“你在和我说话?” 为什么我听不懂? 秦文耀微微笑了笑。 “公主和晓晓说的事情,你懂,我懂,驸马自然也懂。” 丁宇航点头。 “如果有不对的地方,我们及时指出来。” 丁宇航再次点头。 “退一万步,我们跟在她们身后,她们把背后交给我们。哪怕她们在大方向上错了,也有我们兜着。” 丁宇航明白了。 就是你要杀人我递刀子的意思呗。 “而且,这种小事,暂时还轮不到我们,不是吗?” “也是。” 这句话丁宇航还是很同意的。 能两个人就解决的问题,用不到他们三个人。 “媳妇是要宠的,懂吗?”秦文耀补充道。 “我谢谢你。”丁宇航白了秦文耀一眼。 我没媳妇我不懂! 这时,两个姑娘还在那儿喋喋不休着。 “金繁花以前其实不是这样的。”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沈磬问。 姑苏晓晓的视线飘向窗外,陷入了回忆。 “金繁花是金家嫡出的大小姐,但她父母在外做生意的时候,出了事情双双而亡。 当时她才十四岁。 那时候她一个人面对着群狼环伺的庶出,还有一大批的金家产业,更有人要吃她绝户,有心之人一直给她说亲。 她全都靠自己熬了过来。 那个叫金荻的,就是他们金家一个庶出的长子,比她小,但一直想要金家家主的位置。 金繁花从接手金家时的十四岁,到如今已经二十有四,却一直未嫁人,独守着这一份金家的家业,并且越做越大。 可见她有多不容易。 但女人总是要嫁人的,这次她被除名,也许就是因为这个。” 简短的几句话,把金繁花的半生说了个清楚,可个中的艰难困苦却不足为外人道。 “这样的人,又何以会主动来找我?”沈磬问。 “如果殿下先三顾茅庐呢?” 说及此,姑苏晓晓的眼睛亮了亮。 “您承诺的官盐二分利并非作假,与金繁花合作,您并不吃亏,像金繁花这样的女子,可遇而不可求啊。” “我记得你先前还很讨厌她来着。”沈磬笑了笑。 “讨厌她是因为——”姑苏晓晓说了一半,朝秦文耀瞅了一眼,随即又收回目光看向沈磬,“哎呀,讨厌归讨厌,欣赏归欣赏。” “也是。”沈磬笑道。 “所以,如果殿下真的能收服金繁花,北方的商圈就赢了三成。”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沈磬凝了凝神,“咱们就这么干。” 当众人以为离开了金家的金繁花会从此一蹶不振,有的人甚至已经准备看金繁花落魄的笑话时,金繁花本人却在迎财坊里和陶有年以及几个好友有说有笑。 事实上,被逐出金家并没有对她带来多大的影响,她把这几日当做休沐一般,反而捞了个轻松自在。 “金荻现在处处碰壁,也许很快就会来找你麻烦。”陶有年提醒道。 “他能找我什么麻烦?最多找官府查封迎财坊。”金繁花不屑道。 “可能还不止这些,他这次算是做足了准备,不打算给你翻身的机会。” “凭他?”金繁花轻哼一声,“他也配?” “我看你还是小心一些微妙。” “知道了。” 两人言语间,忽然一楼出现了一阵嘈杂声。 金繁花和陶有年视线下移,就见沈磬和唐纵酒这对名人夫妇出现在了迎财坊大厅内。 这对夫妻最近在宁北城几乎快家喻户晓了。 这是两人在和金繁花那场赌局后第一次出现在迎财坊。 迎财坊众人见到他们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可下一瞬,周围立马热闹起来。 “唐公子唐夫人又来玩啊?” “今日你们准备玩什么?” “带我们一起啊!” “唐夫人您那一手出神入化,教教我呗。” 一时间,大家伙自来熟地和两人攀谈起来。 这是一种很难得的体验。 没有身份之间的隔阂,没有地位上的差距,对方看你和普通人一样,没有阿谀奉承,也没有尔虞我诈。 “今日是来找金老板的。”沈磬被唐纵酒护着,面向众人开口道。 说完,她的目光便转向了二楼。 金繁花这时已经站在了二楼的围栏边,一只手搭在栏杆上,一只手荡在栏杆前,正自上而下地看着两人。 “今天赌什么?”她开口问。 “想跟金老板学叶子戏。”沈磬笑着道。 “跟我学?”金繁花扬了扬眉角,“你不跟你夫君学?” “女人之间,没男人什么事儿,”沈磬也挑了挑眉,“你说是不是?金老板?” 金繁花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磬,又瞥了眼唐纵酒。 这句话她爱听。 “说的好。”金繁花朝沈磬勾了勾手,“上来。” 闻言,沈磬对着唐纵酒道:“我上去了!” 唐纵酒颔首:“小心一些。” 沈磬“嗯”了一声,便向二楼走去。 周遭众人纷纷给她让开了一条路,也没有人敢多看沈磬几眼,哪怕是瞥一眼,眼神里也没有那些肮脏龌龊的目光。 众所周知,唐公子对唐夫人的爱护那可是独一份儿。 而唐公子那龙头节魁首和赌赢金老板的名号在这里,没有人会触唐公子的霉头。 沈磬一离开,众人便迈步围向了唐纵酒。 “来来来,唐公子陪我们玩两把啊。” “快快!这里这里,唐公子坐这里!” 不怪其他人看到唐纵酒兴奋,实在是他的赌技太高超了一些。 楼下很快就传来了更热闹的喧哗声。 沈磬这边来到二楼,轻轻环视了一下四周。 整个二楼高雅别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人文墨客聚集的茶坊。 三三两两的几个公子哥正坐在二楼的木椅上,陶有年也在其中。 “这里。”金繁花朝沈磬摆摆手。 她给沈磬选了一个离公子哥们稍稍远一些的位子。 沈磬不客气地坐下。 “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你可以直说。”金繁花道。 金繁花被赶出金家,以至于有家不能回,还在赌技上输给了一个外乡人,不可谓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照道理,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不说拿沈磬当生死仇敌,但也不能这么客气,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因为金繁花输的可是整个北方最好的几块棉花产地,不是几个铜板。 就冲这点豁达,沈磬就非常欣赏。 “我非常有诚意想帮助金老板渡过难关,然后达成我们合作的意向,以及实现我们的赌约。”沈磬也很直白地说道。 “难关?”金繁花忽然笑了起来,她转头看向其他公子哥们,“喂,我说,我被小瞧了!” “哈哈哈,有趣有趣!” “唐夫人,你不知道,这点对金老板根本不算什么。” 什么逐出家族,什么退去族长之位,就连这几个公子哥似乎都毫不在意。 又何况是金繁花? “那看来是我多虑了。”沈磬也不多言,“就是不知我们的赌约……” “自然算数。”金繁花道,“就怕到时候唐夫人你履不了约,毕竟那可是官盐。” 沈磬这次来,也是为了给金繁花打一针定心剂。 她朝那几个公子哥瞅了一眼,随后看向金繁花:“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金繁花上前,带着沈磬来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沈磬将代表朝廷官盐的正式文书,邵崇德的信物,和朝廷签订的契约书等各类白纸黑字,签字盖章的信件一一摆了出来,递给金繁花看。 这由不得金繁花不信。 或者说,金繁花信的不是这一摞纸和章,而是沈磬本人。 不知道为什么,沈磬就是有一种令人不由得想去相信的气场。 良久,金繁花开口。 “我信你。” 而就在这时,迎财坊的门被人忽然撞了开来。 “金繁花涉嫌触犯不孝之罪,故而责令其名下产业归还于本家,于此刻暂停查封迎财坊,无关人等速速离去!” 捕快的声音洪亮,传遍了迎财坊的每一个角落。 正在“借一步说话”的沈磬和金繁花自然也听到了。 “今天可真热闹。”金繁花冷笑一声。 那为首的捕快一边说着,一边威武地站在门口。 随着“踏踏踏踏”一阵脚步声,一批带着佩剑的捕快们鱼贯而入。 众人正玩得尽兴,被这群官兵一打扰,一下子有些呆愣。 迎财坊建坊以来,从未有过被查封的情况,看来这次对方是要把金老板往死里压啊。 “看什么看!快滚快滚!” 捕快们二话不说,开始赶人。 众人一听,民不和官斗,立刻拿起面前的银子,也不管多少,抢了就跑。 很快,整个迎财坊都安静了下来。 迎财坊的众人则全都留在了原地。 捕快环视了一周,抬头望向二楼的金繁花。 “金老板,请吧。” 金繁花整了整衣襟,并没有起身。 “告诉彭良彬,他跟错主子了。” 捕快皱眉:“金老板,你说的话我不懂,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金老板配合。” 金繁花没动,给陶有年使了个眼色。 陶有年起身走下二楼,他站在捕快面前:“我跟你去。” “彭大人指名要金老板。”捕快站在原地不动。 “给你脸你还喘上了是吧?”陶有年横眉道。 “金老板,”捕快再次望向金繁花,“麻烦你配合。” 金繁花的眼神逐渐暗了下去。 那是一种最凶猛的食肉动物瞄准同类,并且准备将对方撕裂至死的眼神。 捕快被这眼神看得背后冒起了冷汗。 下一刻,金繁花迈着轻而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仿佛是凶兽的肉足踏在泥地上一般。 每一步都踏在了捕快的心上,令捕快通体发寒。 半晌,金繁花走至迎财坊的大门口。 “不走?” 短短两个字,把原本呆愣在地的捕快唤回了神。 这是何等的压力! 他没能再多说什么,便转身带着金繁花走向衙门。 北方和商场和南方的商场不同,北方的官商虽然也勾结,但一直处于一个和谐共处的状态,彼此不会过于干涉彼此。 但不免也会涉及一些斗争派系。 彭良彬觊觎金繁花良久,苦于其过于强势一直不得手。 金荻信誓旦旦说可以给他制造机会得到金繁花,他自然想要试试。 现在金繁花孤身一人,她名下的产业他想封多少就封多少,想怎么封就怎么封。 金繁花自然对彭良彬的心思很清楚。 她站在高堂之中,看向彭良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堆厨余垃圾。 彭良彬的眼皮抽了抽。 “大胆金繁花,你可知罪?” 他手中惊堂木猛地一拍,大喝道。 也不知道这一声是为了震慑金繁花还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彭良彬,”金繁花看他仿佛是在看一个小丑,“你会后悔的。” 此时的金繁花她,就像那精心调制的琴音,旋律中充满了野性与力量,却又流露出令人心动的柔美。 她的身姿挺拔如松,就像那盛开在峭壁上的花朵,既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又有着令人赞叹的美丽。 彭良彬看了这样的金繁花,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家里娇妻美妾不少,虽然都是典型北方人豪爽的性格,但都比不上像金繁花这样带刺的辣椒,她可是宁北城唯一一个在商界闯出名堂的女人。 彭良彬心里一横。 “既然你如此不知悔改,那就只能委屈你在牢里待几日了。” 说完,他对着衙役喊了一声:“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 金繁花被带走时,那带着刀子的眼神似乎在彭良彬的脑子里狠狠划了一道口子。 当沈磬得知金繁花被抓起来之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北方总督。 北方总督姓徐,名徐竟,是个而立之年身材魁梧的壮汉。 他往前一站,甚至比唐纵酒还高出一个头,那结实的身体仿佛是一堵硬邦邦土墙。 这位总督在得知沈磬和唐纵酒的身份之后,一句话不说,第一时间就朝唐纵酒出拳! 那巨大的拳头直直朝唐纵酒的左侧脑袋挥去,唐纵酒眼疾手快朝右侧闪避躲其锋芒。 而哪怕唐纵酒已经躲开,可徐竟拳头造成的拳风依旧将唐纵酒额前的头发疯狂卷起,连同已领都在飞舞。 沈磬自从习武之后,多多少少能看得出一点交手的皮毛,见到这样的场景,她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徐竟看上去巨大迟缓,可他的动作一点都不慢。 一击不成,他立马出脚攻唐纵酒的下盘。 那大腿比沈磬的腰还粗,那出脚的气势好像这一脚下去整个地板都会被掀开。 唐纵酒不会和徐竟比力气,他飞快起身,在空中堪堪转了半个圈,一瞬间就飞到了徐竟的右侧,手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空气一下子陷入寂静。 半晌,唐纵酒清冷的声音想起。 “承让。” 在唐纵酒的手刀指向徐竟颈动脉的同时,他的手刀也对准了唐纵酒的腰际,但很显然,一个是致命伤,一个是重伤。 “不愧是武状元!”徐竟站直了身体,大笑两声,“不愧是唐一鹤的儿子!” “您认识我父亲?”唐纵酒听到对方喊自己父亲名字时,心里亲切了一分。 “那是自然。”徐竟的话中气十足。 “徐总督,何以对驸马动手?”沈磬这时候有些不悦。 哪有二话不说就开打的? “唐家小子连我这几招都接不了,必然是假冒的!”徐竟说得理所当然。 “……” 果然是北方的做派。 “好了好了,说正事。”徐竟坐上了位置,“公主殿下来北方做甚?”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希望我来得还算及时 听完沈磬的叙述,徐竟陷入了一时的沉默。 万贞帝登基以来,日理万机,以至于南北两方作为最大的经济来源一直没有时间处理。 南方有个刘长鹏,北方虽然没有,但如今楚家一言堂的情况也没那么容易收服。 毕竟北方什么都以实力为准。 楚家能在北方多年,那能力几乎是整个北方有目共睹。 沈磬如果没这个本事,就算是徐竟,也不会同意把北方商会让她统一管辖。 因为起码现在商会和朝廷处于一个平衡的状态,各方面运作都非常顺畅,主打一个“稳”字。 如果突然换人,徐竟不确定沈磬是否有这个能力和担当来做好这件事情。 徐竟的顾虑沈磬懂。 他要为整个北方负责,要为北方的安定负责。 她并不指望徐竟能在她短短几句话里就把人给说服。 她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放金繁花出来,用以应变后续的事情。 但徐竟却不愿意趟这个浑水。 “既然殿下想要实力拿下北方,为何要我出手呢?”徐竟居然把话就这样说了出来,“殿下还是需要做一些让人心服口服的事情才可以啊。” 沈磬皱了皱眉。 这是明晃晃地不被认可。 “商场可不是殿下小孩子家家玩闹的地方。” “玩闹?”沈磬忍不住了,“你知道我……” “那就再打一场吧。”唐纵酒忽然开口打断了沈磬的话。 徐竟一顿。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站了起来。 “打就打,真当老子怕你?!” 半柱香之后。 “殿下,只要您吩咐,下官一定把事情办妥。” 沈磬不禁笑出了声。 “别这么急,等我说放人的时候,你再把人放了。” 徐竟点头表示明白。 金繁花所处的牢房位于衙门深处的阴暗角落。 牢门由数根粗大的铁条构成,这些铁条经过岁月的侵蚀已经生锈,显得斑驳不堪。 门上的铁锁更是锈迹斑斑,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粉末,每当牢门被重重关上时,都会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让人不寒而栗。 牢房内的光线非常微弱,只有几缕阳光透过屋顶的缝隙射入,却也被灰尘和蛛网遮挡得七七八八。 这些微弱的光线在牢房内形成一道道光柱,照亮了空气中的尘埃和飞舞的蚊虫,却照不亮角落里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是潮湿、霉变和腐臭的混合体,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皮肤,深入骨髓。 金繁花在这样的牢里已经待了七天。 她手上还扣着由粗重的铁条打造的锈迹斑斑的铁锁,仿佛宣告着她无法逃脱的命运。 原本锦衣玉食的她,如今变得落魄不堪。 彭良彬并没有对她用刑,就只是这样吊着她,等她屈服。 但从她依旧坚韧的眼神中能感受得到她坚强的意志。 “哐啦啦——”一声,牢门发出了一阵声响。 “金繁花!有人探监!”牢头对着金繁花喊了一声。 金繁花抬眸。 陶有年还没跨进牢门,就看见她手腕上那沉重的枷锁。 “金姐!”陶有年大喊一声,他三两步跑至金繁花跟前,将食盒放至一旁,伸手掰了掰手铐。 那手铐在金繁花手上铐了七天,金繁花手腕处磨破了皮,手铐一动就出血。 陶有年吓得不敢碰了,他转向牢头怒道:“你们怎么能这么做?!” “还想不想探监了?!”牢头呵斥道,“再废话直接滚,给多少银子都滚!” 陶有年盯着牢头的眼睛里充着血丝,半晌才回过头。 他焦急地打量了金繁花一番。 “金姐你怎么样?” 金繁花摇头:“无妨。” 陶有年跟在金繁花身边多年,自是知道她不喜欢别人对她过多关心的性子。 因此他也就不多言。 “迎财坊彻底被封了。”陶有年道。 “嗯。无妨。” “我找过别的路子,对方说,彭良彬这次非常坚持,按律说话,似乎是铁定要关你不放。”陶有年继续道。 金家家大业大,和官府打交道的不只有彭良彬一个人,彭良彬以往对金家总会行一些方便,但这次他显然是铁了心要金繁花低头,故而嘴巴非常紧,其他同僚无论怎么说,都不肯松口。 “不可能是金荻,他没这个本事。”金繁花判断道。 “你的意思是,金荻和彭良彬背后还有人?”陶有年问。 “不出意外的话。”金繁花思考了须臾,“可能是郑家。” 北方五个棉花生产地,楚家占三,金家占一名凤城,最后一块就是郑家所在的潭城。 金家和郑家一直是竞争第二把交椅的对手,常年有各种交锋。 金繁花倒台,郑家就是既得利益者,很难不让人怀疑。 “金荻这个叛徒!” 陶有年对金繁花的话从来不质疑,她说是,那真相就八九不离十。 毕竟金家能打通官府路子,同样家底的郑家也可以。 “金姐,冯子安他们几个态度坚决,表示只和你合作。”陶有年道。 冯子安少几人就是常年把迎财坊二楼当做聚会休息处的几个公子哥们。 他们各自都是北方成衣铺子的少东家,手上有着做生意的实权。 金繁花当初一点点和他们打通好的交情和关系,可不是金荻这个半路出家的货色能比的。 “毋庸置疑。”金繁花颔首,“如果有人要走,你就让他们走,树倒猢狲散,趁这个时候我也正好清点一些人,顺带把身边的人都提纯一遍。” “我知道了。”陶有年道,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顿了顿,“金姐,那之后该怎么办?” “之后?” 金繁花瞅了他一眼。 “等。” “等?” “现在金家于我而言等于不存在,而官府的路子也打不通,我的手下如今肯定非常忙,接着就是冯子安他们,看他们面对金荻是否能延续和我当年的‘缘分’了。” 金繁花说得沉稳,仿佛这些所有的事情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事一般。 “会吗?如果他找了姓郑的……”陶有年有些担心。 “那就让他去跟姓郑的,看看姓郑的会给他什么残羹剩饭。”金繁花道。 “我知道了,金姐,外面的事情你放心,一些其他的产业我会尽量守住。”陶有年向金繁花保证。 “辛苦了。”金繁花颔首,“这次结束后,我会给你副总管的位置。” 陶有年不语,他注视着金繁花。 这个所有人眼里已经是老姑娘的女人,在陶有年看来,是那么的美丽迷人且充满魅力。 他对于什么位置根本不在意,只想跟着金繁花,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但他不敢说,金繁花从来不屑于这种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她就像是一个修炼无情道的女修士,断情绝爱。 “谢谢金姐。”陶有年道。 他打开食盒,将还有些热乎的吃食取了出来。 “金姐,我喂你吃点吧?”陶有年小心翼翼道。 他怕金繁花误会他有别的心思,主要是他真想到金繁花的手上有手铐。 金繁花有神的眼睛盯着陶有年,好像要把陶有年完全看穿似的。 陶有年被瞅得心跳突然加快了起来。 “要是不……” “喂吧。”金繁花道。 “……行的话,我……好的!” 陶有年得到金繁花的首肯,端正坐直身体,将食盒放在两腿中间,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抓着勺,一点一点轻轻地喂进金繁花口中。 陶有年带了金繁花往日里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和蟹黄小笼。 “凉了吗?”陶有年边喂边问。 “正好。”金繁花咽下一口粥,“你有心了。” 金繁花再怎么镇定,但被人刻意打压的七日牢狱之灾,这日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能吃点美食,金繁花自然不会拒绝。 很快,陶有年带来的吃食就吃完了。 “金姐,那我先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陶有年道。 金繁花点头:“走吧。” 于是,每隔两日,陶有年就会来看望金繁花。 至到第十日,陶有年一如既往探视金繁花后从牢里离开。 从大牢到自己的住处,还有一小段路程。 在必经之路的一条小巷子里,两边突然冲出来一伙人。 “你们是什么人?!”陶有年大喊道。 根本没有人应答他的话,他们朝着陶有年直直冲过来,手里还拿着麻袋。 陶有年见状撒腿就跑,可他一转身就看见了在他后面防止他逃跑的人。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陶有年再次喊道。 依旧没有人回答。 这伙人一点点逼近陶有年。 陶有年就这么被一麻袋给套住了。 紧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陶有年蜷缩在地上,尽量护住自己的脑袋和肚子。 下一秒。 “砰——”一声,一棍子狠狠打在陶有年的背上。 “啊——!” 陶有年被打得大喊出声。 “砰砰砰”一阵阵棍棒砸肉的闷响,打得陶有年背脊都断了。 前方是拳脚,后方是棍棒。 甚至有几下直接敲在他的后脑袋上,手指根本护不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有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陶有年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第一次没有等来人,金繁花并没有多想,又过了两天还是没有人来,直觉告诉她,陶有年出事了。 她动了动手。 陶有年来的这几日还带了涂外伤的膏药,金繁花的手腕不说恢复如初,但起码不会再恶化。 然而四日过去了,原本好不容易好了一些的伤口再次崩开。 有的地方甚至开始流脓水。 加上今日金繁花这一折腾,肉都被磨掉了一块。 疼得金繁花牙齿都在打颤。 但她没表现出来。 “来人!来人!”金繁花对着牢房门外大喊着,无人应答。 “来人!”她又喊了几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良久,牢房门外出现了一道脚步声。 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金繁花眼神一凌。 是彭良彬。 果然,彭良彬那得意洋洋的身影出现在了牢门口。 彭良彬扫视了金繁花牢房一圈,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金繁花落魄的身上。 “哎哟,怎地就成了这模样?” 彭良彬故作惊讶道。 这种刻意的作贱并不能让金繁花妥协。 她盯向彭良彬的眼神反而越来越凛冽。 又是这种眼神! 彭良彬鼻翼抽搐了几下。 他就不信降不了这女人! “看来金老板还没准备好。”彭良彬轻笑一声,说完就转身走人。 “陶有年在哪里?”金繁花开口道。 彭良彬驻足,他看向金繁花:“说不定他找了别的主人呢?” “他在哪里?”金繁花再次问道。 “金繁花,本官自认为对你不曾有过任何怠慢,如今更是仁至义尽。”彭良彬语气渐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看来彭良彬是不会告知她任何关于陶有年的消息了。 金繁花对自己的事情可以毫不在意,但她是个重情义的人。 不管陶有年对她是什么心思,但她一直拿陶有年当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金繁花就不希望陶有年出事。 如果是平时,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现在她自己都身陷囹圄,而且一点外面的消息都没有。 金繁花的眼神逐渐冰冷。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只要你乖乖顺从,陶有年自然就会没事,你的迎财坊和其他产业也会顺利。” 彭良彬忽然转了语气,苦口婆心道。 “只要你点头,所有的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正当彭良彬以为金繁花开始松动的时候,就听见她语气冰冷道。 “滚。” 彭良彬一噎,大甩一把衣袖,愤怒离去。 “不知好歹!” 余音缭绕在金繁花的牢房里,散去后,一切陷入寂静。 又过了十日。 陶有年依旧没有出现。 金荻也没有因为碰壁而来找她。 更没有任何人前来探视她,她逐渐失去了和这个世界的链接。 这一日,彭良彬再次来到牢房“探望”金繁花。 “怎么样?金老板?想清楚了没?” 彭良彬居高临下对着金繁花道。 金繁花不语。 “听说陶有年残废了。”彭良彬笑着道,“你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也一个个和你断了关系。” 金繁花痛苦一阵皱缩! 陶有年果然出事了! “放我出去。”金繁花咬着牙道。 “只要你点头,肯当我的姨太太,我自然放你出去。”彭良彬笑着道。 二十天了,金繁花终于开口说要出去了。 只要她想出去,事情就有的谈。 “彭良彬你会后悔的。”金繁花死死道。 “后悔?”彭良彬忽然大笑一声,“哈哈哈哈,得到了你金老板,只有被人羡慕的份,为何后悔?” 金繁花咬紧牙关不松口。 见到她这个样子,彭良彬心情很是愉悦。 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达成目的了,自然不可能有一点点后悔。 “金老板,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 话音未落,一个捕头匆匆从外面跑来。 “大人!”捕头喊了一句。 “慌慌张张做什么?”彭良彬呵斥一声。 “大人,”捕头走到彭良彬侧身,微微躬腰,对着彭良彬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彭良彬一愣。 半晌,他带着一丝不可思议道:“真的?” “千真万确!”捕头道,“您还是快去吧!” 彭良彬瞥了一直沉默不语,脸色逐渐开始衰败的金繁花一眼。 很快他便收回视线,跟着捕快离开了。 夕阳逐渐西下,当最后一缕阳光消散,牢房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天气开始热了起来,牢房里的蛇虫鼠蚁也纷纷开始活跃起来。 金繁花身上又脏有丑,是虫子们最喜欢的味道。 自古民不与官斗,金家再大的家业,也比不过彭良彬的一封罪书。 她出不去,她的人自然也进不来。 她纵横商界十多年,手底下不少能人异士,哪怕没有她坐镇,也能保住出了金家的属于她自己的其他一大部分产业,这点她不担心。 只是现在陶有年出事,冯少这几家客户什么情况也不清楚,金家的产业已经完全不归她管,旁边还有郑家虎视眈眈。 金繁花在黑影中自嘲一笑。 下一秒,一道清脆的与此间一切皆格格不入的柔美声音出现在整个牢房之中。 “在这样的困境中还能笑出声,不愧是金老板。” 闻言,金繁花猛地睁眼! 沈磬那令人见过一眼就很难忘记的风姿卓越的身影出现在金繁花眼中。 将近一个月的牢狱生涯,除了陶有年,居然是沈磬这个外乡人来救她。 “还不快放人?”沈磬对着一旁的牢头道。 那牢头不敢得罪沈磬,立马上前解开金繁花的手铐。 此时她的手腕几乎能见到白骨。 这一幕看得沈磬都不免觉得生疼。 她走上前想去搀扶金繁花,金繁花却靠这牢房的墙壁,用手臂一点点撑了起来。 “感谢。”金繁花很虚弱,说的话气息虚浮。 “希望我来得还算及时。” 说完,沈磬还是走到金繁花身前,将她扶住。 金繁花此时全身上下又脏有臭,而沈磬一身华服,身上甚至还有一丝淡淡道幽香。 “不用了。”金繁花再次拒绝。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沈磬坚持。 等金繁花第三次想拒绝的时候,沈磬已经完全搭上她的胳膊,扶住了她的腰。 两人就这样缓缓走出牢房。 第一百二十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卫大人,金繁花所犯之罪证据确凿,您看您这个……” 彭良彬此次态度坚决,无论谁来和他说情,他都一律用这句话给挡了回去。 金繁花二十多都不曾嫁人,把整个金家牢牢把控在手里,家族族长们有些对此也颇有怨言。 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卫致远听了徐竟的命令,必须完成任务,所以根本不会听彭良彬的废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心里很清楚,这次有人要保金繁花,你就不要再多事了。”卫致远冷冷道。 “可是……这……” 彭良彬心里不甘心啊,他做了这么多,已经把金繁花打入谷底了,她本人也似乎马上就要松口。 到底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手“救”了金繁花? “别可是了!”卫致远瞥了彭良彬一眼。 彭良彬这个知府,不好不坏,中规中矩,虽然有些问题,但始终没有什么原则上的毛病。 也就是因为这个,以至于彭良彬在整个北方的官场中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卫大人……” 彭良彬还想说几句,身后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沈磬扶着脏兮兮的金繁花出现在了知府府衙大殿,彭良彬的脸色见到金繁花真的被放出来的时候,脸色瞬间呈了猪肝色。 他死死盯着金繁花,而金繁花哪怕已经落魄至此,面对彭良彬恶毒的眼光,她对着他嘲讽一笑。 这一笑,笑得彭良彬体内气血翻涌,恨不得当场再次把金繁花拿下。 可卫致远在这里。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卫致远能亲自跑过来叫他放人,显然救金繁花的人背景比这个更大。 是彭良彬惹不起的角色。 凭什么?! 他不能理解,明明已经陷入死局的金繁花,为什么还能跳出来。 彭良彬两侧的手紧紧握拳。 沈磬没有理会彭良彬内心的不甘,而是朝着卫致远微微颔首。 “辛苦了。” 卫致远哪里敢受舒凝公主的“谢”,但又碍于有旁人在,不能将沈磬的身份说出来,便只能客气道:“应该的,应该的。” “那我们走了。”沈磬道。 “当然,随时可以离开。”卫致远道。 说完,沈磬便带着金繁花堂而皇之地从彭良彬跟前走过。 一走出牢房,马车和大夫就都已经准备就绪。 金繁花向来一个人惯了,又太要强,从来只有她“照顾”别人的份儿,鲜有他人“照顾”她的时候。 面对沈磬这个阵仗,似是要把她带到唐府。 她本能的习惯又冒了出来。 “先送我去一个地方,然后再送我回住处就行。”金繁花淡淡道,言语间意思就是不跟沈磬去唐府。 饿死的骆驼比马大,金繁花再落魄,也不至于没有一个地方住。 沈磬瞧了她一眼。 这位大姐的性格沈磬这几天多少了解了一些。 既然对方开口,那她也不坚持。 “你手腕上的伤还是要及时看一下,”沈磬将她放在马车上,“大夫人来都来了,总不能让别人白跑一趟。” “行。” 沈磬说得有理,金繁花也就没再拒绝。 前往陶有年住处的路上,大夫就已经将金繁花的手腕大致看了一遍。 “原本伤口并不严重,关键是一直没有得到治疗,反复破损,溃烂,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好在并没有继续恶化下去,不然伤到手筋的话……” 大夫的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很明确。 再不好好处理,手就废了。 金繁花其实心里多少清楚一些。 如果没有沈磬,在陶有年出事,手快被废的情况下,金繁花真的差点就忍不住要开口“同意”了。 她看向沈磬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感激。 沈磬很坦然地接受。 很快,马车便来到了陶有年住处附近。 金繁花直接踢开门,发现里面一片狼藉,心里不禁一跳。 “陶有年!” 她对着屋内大喊。 然而没有任何的回应。 “陶有年!你在不在?” 屋内的景象很明显在说屋子的主人并不在,但金繁花还是多喊了几声。 “要不换个地方再找找?”沈磬贴心地问。 这本和沈磬没有半个铜钱关系。 金繁花让沈磬送她,在金繁花的脑子里,就已经是欠了沈磬的人情。 哪怕她非常清楚沈磬接近她,对她示好的目的,可她还是接受了。 所以金繁花此刻实在是不好意思反复让沈磬帮她。 找陶有年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算了,”她开口道,“麻烦你送我去住处吧。” “好。”沈磬点头。 只不过,当金繁花走到门口,看见那明晃晃的封条时,牙后跟不禁咬了咬。 她转头看向沈磬。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磬点头:“你所有的住处都被彭良彬查封了。” “……” 所以刚才我拒绝你的时候,你是把我的性子给摸透了,是这个意思吧。 沈磬就是这个意思。 比起苦口婆心劝金繁花跟自己回唐府,沈磬选择顺着金繁花的想法走,让金繁花自己目睹她现在的处境,这样反而更直观,也能让金繁花自己选择。 金繁花有些不死心,让沈磬带着自己切切实实又去了几个住所。 彭良彬也不知道哪里得到的消息,就真的把她名下的宅子全都给查封了。 此时,夜已深,沈磬不仅在关键时刻将金繁花救了出来,还耐心地陪她一处一处走。 做到这个份儿上,金繁花也不好再拒绝。 “那就打扰了。”她说道。 “不打扰,唐府欢迎金老板。”沈磬笑着道。 “老板?”金繁花自嘲一笑,“我现在就是只过街老鼠。” “不,我相信金老板一旦走出牢笼,就能一飞冲天。” 这句话说得,好像沈磬比金繁花自己都还自信。 回到唐府后,沈磬特地安排了一个下人照顾金繁花。 金繁花这段时间的神经一直紧绷,并且钓在高处,此刻在唐府,看了诊,喝了药,还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好好洗了个澡。 以至于她一躺在床上不到几个呼吸就沉睡了过去。 她太累了。 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等金繁花再次睁眼,发现自己真的在唐府的时候,她才仿佛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和金繁花一样,金荻也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别开玩笑了!”金荻将茶几上的杯子猛得往地上一摔。 杯子碎了一地。 “我们两家合作了那么多年,你说散伙就散伙?!”金荻瞪着冯子安怒道。 在他面前的冯子安则只是坐在会客室的上座,轻轻撩了撩茶盖,缓缓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冯子安的面庞如同精雕细琢的玉雕,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犹如出鞘的利剑,带着几分凌厉的英气。 他看金荻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这段日子家族里给了压力,不能公开支持金繁花,但冯子安不乐意,直接断了来自金家的供货。 冯家做成衣生意多年,冯氏布坊是北方家喻户晓的名字,这生意一断,对金家来说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不仅仅是冯子安,金荻发现自从他接管金家之后,虽然还是会有一部分单子,可陆陆续续有不少单子要么在观望中,要么宁可付违约金也要毁约。 她金繁花的影响力有那么大吗?! 金荻不服,今日特地来到冯氏布坊想找冯家人说个清楚。 恰巧冯子安也在,两人才有了如此的对话。 “我可以付违约金。”冯子安向一旁的管家示意,管家拿出了一箱银子。 “去他娘的违约金!”金荻发飙了,“金繁花已经出不来了,从现在开始金家就是我说了算,你们这些人好好的生意都不想做了吗?!” 冯子安嗤笑一声:“整个北方就只有你们金家才有棉花?我们和楚家自然也有交情,我们布坊的名声不会因为金家有任何影响。” “楚家的棉花比我们贵两成!”金荻还在争取。 “金繁花就值那两成。”冯子安斜视着金荻,“至于你……” 他再次将金荻上下打量了一番。 “一文不值。” 这就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金荻原本就皱起的脸,此刻更是扭曲成了一个麻花。 几个呼吸间,金荻的表情恢复成了原状。 “既然冯少实在于我金家无意,那金某也不勉强了。” 说完,金荻转身迈步离开了冯氏布坊。 回到金家的路上,他越想越不甘心。 凭什么? 她金繁花凭什么? 她不就是个老女人吗? 她不是一直被人暗地里诟病,处处被人私底下嘲笑,半老寻娘了还嫁不出去的悍妇吗? 她难道不是所有人嘴里最失败的那种女人吗?!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作为嫡女,不婚不育,甚至不招婿,简直是要把整个金家断送在她手里! 只有我金荻才能继承家业,才能给金家开枝散叶! 金繁花算什么东西?! 回到金府,金荻还没踏进家门,就听到管家来报说,丁家的当家人来访。 金荻一听,丁家好啊。 丁家虽然在北方一直被其他布坊压着,但在北方也是排得上号的。 先前一直想和金家合作,可金繁花就是卡在那里没同意,使得两家人多少有些不对付。 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吗? 金荻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脾气,休整休整了衣襟,移步至会客厅。 此时丁宇杭已经在会客厅里候着了。 “好久不见,丁老板。”金荻露出了一脸标准的职业笑容。 “我们没见过吧?金老板?”丁宇杭说话也不客气。 “啊,哈,是我记错了。”金荻赔笑道,“不知今日丁老板来寒舍,有何指教?” “自然是来和你谈生意来了。”丁宇杭开门见山,“你们原先的老板瞧我不上,这不是,我听闻她倒台了,就来和你商量了。” “那是那是。”金荻一听真是生意上门,先前被冯子安气极了脑子,这会儿终于稍微冷静了下来。 “所谓来者都是客,我们金家断没有拒绝和客人做生意的道理。” 金荻唤人给丁宇杭看茶。 “不知丁老板想怎么做?” “想必你也知道,我们丁家做的是给各家大小姐们定制的成衣生意。”丁宇杭道,“你们金家的棉花,便宜又有质量,如果能和我们丁家独创手艺合作,这做出来的布匹,一定会超越冯家布坊,可谓是强强联合。” “超越冯家”四个字一出,正巧踩在了金荻的痛点上。 他才被冯子安当傻子奚落了一番,刚想着怎么回击,这会儿就有人递枕头,他根本就没有理由拒绝。 “英雄所见略同!”金荻立马大笑道,“丁老板可是我的知音啊!”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问:“不知丁老板准备如何和金家做生意呢?” 丁宇杭此时也抿了口茶。 半晌,他看向金荻。 金荻这个人有些贼眉鼠眼,和金繁花完全不是一个样子,他很是怀疑这两人的祖辈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或者说,这只是一个相由心生的结果。 “五十文一斤,一年六千斤棉花,您再给个折扣,三百两,怎么样?” 丁宇杭开门见山道。 一时间,议事厅陷入了寂静,静得连金荻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良久,久到丁宇杭的茶杯见了底,甚至以为金荻立马要否认的时候,金荻终于开了口。 “你说什么?”金荻此时脸上所有的笑容都收了起来。 “金老板你耳朵不好?”丁宇杭故作惊讶道,“那你可得去医馆瞧瞧,不然老了可有的受了。” 金荻冷笑一声:“我耳朵不好,我看你是脑子不好吧?” 忽然,他大吼了起来:“我两百文一斤的棉花你开口就少了将近八成!你拿我这里当什么?!啊?!” 丁宇杭笑了:“金老板你别气啊,薄利多销嘛,而且您现在能合作的对象可并不多了啊。” 说到合作对象,金荻又想起了冯子安。 像冯子安这样的商户,金家手上有近百家,平均一个就是一千两,一年就是几十万亮的进项,什么时候轮到和丁宇杭这种货色来踩一脚了? 可偏偏这些商户在金繁花离开金家后走了将近一半多! 不仅如此,余下的几家人甚至开始不断压价。 金荻这段时间简直被刺激疯了。 原本他以为只要他接手了金家,这银子就会源源不断的进入自己的口袋里。 可短短一个月,他别说赚钱,能不让手下重要的几个铺子亏损就已经用尽了他的脑子。 不单单是收益,整个金家庞大的支出也是一个大问题。 人员,耗材,进货,田地维护,这些全是钱! 他到现在根本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金荻不知道的是,十年前,当时只有十四岁的金繁花,在其父母去世的那一刻,就已经面临着如今金荻要面临的所有一切,只有更甚。 因为金繁花是个女子。 金荻越想越气,他潇洒了二十年,一直风调雨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滚啊!”金荻怒吼道,连起码的社交礼仪都忘记了。 丁宇杭自然不和他计较,站起身笑道:“什么时候等金老板想通了,丁家布坊随时欢迎您的到来啊。” “滚——!”金荻咆哮一声,举起茶杯就要往地上扔。 丁宇杭眼疾手快飞跑了出去。 “哐当——”一声,金荻把所有的火气都集中在了这盏可怜的茶杯上。 此时,管家战战兢兢走了进来。 “少……少爷……” 管家的声音很轻,生怕惹恼了这位新当家人。 “有屁快放!”金荻嚎道。 “几个姨太太们从内库里拿不到钱,这会儿正在闹……” 管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她们要什么钱?!啊?!要什么钱?前些日子不是才发了月例?” 金荻怒不可遏。 “太太们说,最近冯氏布坊出了新款的衣服,想要买……月例不够……” “冯氏冯氏冯氏!又是冯氏!以后不准她们任何一个人去冯氏买衣服!” “那这个钱……” “她们要多少?” “三千两……” “三千两?!” 他们金家一年一个单子才多少钱,这群女人张口就是三千两?! “好好好。” 金荻此时被他的这群姨太太们给气笑了。 “你,”他伸出手,指向管家,“你过去,就说是我说的,让她们都给老子滚远一点,谁敢碰老子一个铜板,老子明天就让她滚出金府,老子说到做到。” “是!” 管家应了一句,瞅了瞅金荻,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你一起说了!”金荻道。 “就是……就是……” 管家吞吞吐吐,就是不说。 “说!”金荻命令道。 “就是……冯家的管家找来,说先前您在冯家砸碎的茶盏……是冯家少爷与西域人做生意时花重金买来的琉璃盏,那茶盏……价值一千两……要您赔……” 话音未落,金荻气得天灵盖都飞了起来。 “滚啊——!” 管家不敢再多言,立马麻溜地跑了出去,生怕被此时火冒三丈的金荻殃及池鱼。 “啊——!” 管家走后,整个金府都被金荻的狂怒给笼罩着,那“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深夜,久久不能散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郗国娘子军初见雏形 金繁花恢复好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联系上她不在时坚守岗位的各个手下,同时派人寻找陶有年,以及亲自和自己的每一个商户会面。 损失比金繁花想象中的要小。 关于沈磬的“人情”,金繁花已经认命了,她既然要地,那就给她地,无非从一年变成两年。 她不得不承认,沈磬是她的贵人。 只可惜,她十四岁那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贵人。 可转念一想,如今遇到了,也不是一件坏事。 但她没想到的是,居然能在唐府见到姑苏晓晓。 此时,姑苏晓晓正眉飞色舞地跟沈磬说着丁宇杭和金荻会面的事儿。 “您不知道,金荻那脸臭得简直就像是一个万年粪坑!”姑苏晓晓说得好像是自己亲身经历一样,“要多臭就有多臭,可把我给乐坏了。” 沈磬将桌上的水杯递给姑苏晓晓:“喝口水,慢慢说,别掖着。” “晓晓,不能在殿下面前说这样不雅的词。”秦文耀此时走了进来,丁宇杭和唐纵酒跟在后面也进了屋。 金繁花见到这几个人同时出现,微微挑了挑眉梢。 这是几个意思? 殿下又是什么意思? 已知,秦家,姑苏家,丁家是南方的三大家族。 刘家呢? 对了,前段时间好像是有关刘家倒台的事情。 所以南方现在是三足鼎立了吗? 可为什么他们会在北方聚首? 是因为这个“殿下”吗? 整个郗国,能称得上是“殿下”的女性…… 南方官场的整治…… 该不会是……! 金繁花几个呼吸间便有了猜测,她猛地一抬头,目光直直看向沈磬。 当今驸马好像姓唐…… 不会吧! “你……” 沈磬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 所以从牢里把她救出来是件轻轻松松的事情,所以官盐的路子也是信手捏来! 怪不得,堂堂郗国最年轻的武状元,郗东唐家的三公子,这样的武艺和能力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您……啊不……殿……” 饶是金繁花,面对舒凝公主,多少还是有些局促。 “别拘谨,你看晓晓。”沈磬温和道。 “姑苏晓晓我就不看了,她没什么看头,手下败将一个。”金繁花不屑道。 “喂!你胡说什么呢!”姑苏晓晓不乐意了,“是你要抢我男人好不好!” “我抢你男人?我承认秦文耀是有些意思,可我抢了吗?昂?你自己技不如人,怪我?”金繁花白了姑苏晓晓一眼,“我金繁花还不屑去和别人抢男人,都是男人自己找上门来的好吧。” “秦文耀你主动找她了?!” 金繁花一整句话,那么多个字,姑苏晓晓就只听见了“自己找上门”这五个字。 “我不是,我没有,这怎么可能。”秦文耀立马将人抱起来哄,“我对你什么样,你不知道吗?嗯?” “呵。”金繁花冷笑,“秦湖边,柳梢后,秦文耀,你不会忘记吧?” “秦文耀!那日你果然是去找金繁花的!你骗我!你这个骗子!你骗我!” 姑苏晓晓当场就炸了,她红着眼,使了内力一把推开秦文耀,秦文耀冷不防被甩在地上。 姑苏晓晓看都不看一眼,哭着跑了出去。 “金老板,那日是什么情况你我心知肚明,你何苦要在这里为难我呢?”秦文耀苦笑道。 “去,赶紧去追,别在这里碍眼。”金繁花坐直,喝茶,好像刚才的事情与她无关似的。 秦文耀摇了摇头,立马起身向外追去,甚至还用了轻功,眼睛都没眨,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姑苏晓晓这个咋呼的姑娘离开后,议事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金老板外冷内热,口是心非,这些年一定很不容易吧?”沈磬看在一旁,将点心递给金繁花。 “成年旧事,不提也罢,姑苏晓晓被秦文耀吃得死死的,与其在这里吵我,让他们去一旁凉快不好吗?” 事到如今,金繁花也不客气了。 舒凝公主都亲自下场了,她还能说什么。 “我知道,金老板是女中豪杰,北方又都是靠实力说话,我自然不敢怠慢。” 沈磬与金繁花对视,认真道:“既然是‘三顾茅庐’,救金老板于牢狱是其一,给金老板提供住处,让丁宇杭给金荻压力为其二,至于其三……” 说到这里,金繁花眼皮忽然一跳。 沈磬笑得坦荡:“金老板是聪明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陶有年……” 那个跟着金繁花走南闯北,从她十四岁开始就一直对她不离不弃,自少年变成青年的陶有年。 “不错,”沈磬转向唐虞,“把人带过来吧。” 一晃多日,再次见到陶有年,金繁花第一眼注意的是他挂在胸前的手臂。 她眼神一冷。 不用多说,她就猜到陶有年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金老板……”陶有年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把事情发生的过程事无巨细地说一遍。”金繁花道。 其实陶有年那日挨打,没什么好说的,他被人套着麻袋,什么都看不见,之后没多久就晕了过去。 只是说,当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唐府。 之后唐家人给他请大夫治疗。 他被打断了四根脊梁,手臂骨头断裂,要不是沈磬发现的及时,不然金繁花此时见的只能是陶有年的尸体。 “他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找你。”沈磬道,“可他全身上下断了好几处骨头,根本不能动。所以我擅自做主把他‘关’了起来。” “金老板不会怪我吧?” “感激都来不及,何来责怪?”金繁花道。 她说这句话是真心诚意道谢,与沈磬的身份无半点干系。 “金老板,对不起,我……” !! 陶有年的话突然被打断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勤勤恳恳十来年,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当牛做马都没能拥有的东西,这一顿打反而得到了。 金繁花走上前,给了陶有年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不含男女之情,或许更多的是一种亲情和友情之间的羁绊。 她拍了拍陶有年的后背,轻声道。 “你没事就好。” 简简单单一句关怀,把陶有年整得当场手伤几乎就好了。 早知道断一条手臂能换了一个真切的拥抱,陶有年恨不得自己多断断。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一阵寒暄后,陶有年坐了下来。 “金荻坚持不了多久。”金繁花道,“不出一个月,他就会乖乖地来找我。” “可出了这样的事情,对我们的生意多少还是有些影响。”陶有年道。 “无妨。”金繁花瞅了沈磬一眼,“现在我们反而要关注的是郑家。” 金荻接手金家后,整个金家肉眼可见地混乱了起来,而金繁花从牢里出来后就人间蒸发一般,失去了踪影。 冯子安等几个和金繁花关系牢固的商户们为了止损,同时也是等待金繁花东山再起,这段时间将注意力放在和别家的生意上。 一时间,走投无路的人变成了金荻。 也直到此时此刻,金荻才意识到,自己被郑家的人给玩弄了。 郑家一直想要吞并金家,而他金荻就是一个最好的开口。 金家的盘口那么大,金繁花在的时候能牢牢守住,可他金荻根本就守不住一点。 只要金繁花不在,郑家就可以大把大把的接盘,而且是低价接盘。 就像丁宇杭开口五十文一斤,郑家人更是狮子大开口,直接三十文一斤,而且是全盘接手。 金荻不能接受。 这些现状,金繁花只要稍稍想想就能预料到。 毕竟当初她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她挺了过来,可金荻又哪里有这个本事。 既然这蹚浑水已经开始搅了起来,那么她也不介意搅得再混一点。 唐家的议事厅内,此时在外面哄媳妇的秦文耀也终于把姑苏晓晓给哄好了。 就见姑苏晓晓顶着个香肠唇,满脸红彤彤地走了进来,一进屋就顶着茶水喝个不停。 金繁花见人都到齐了,便把整个事情分析了一番。 “所以晓晓可以继续去收。”金繁花道。 在商言商,在坐的所有人中,金繁花在某种程度上比秦文耀更甚一筹。 有这尊大佛指点,姑苏晓晓没有不听的道理。 “金老板说这些,是已经决定跟我‘合作’了吗?”沈磬开口道。 她必须确认好金繁花的想法,不然就是功亏一篑。 金繁花点头,不带丝毫犹豫。 如果沈磬一开始就拿自己的身份找上金繁花,那金繁花根本就是不屑一顾,管你是公主还是皇子,不行就是不行。 然而,沈磬一路上确实是切切实实拿实力说话。 一个公主,能对她做到这个份上,哪怕正巧是她,哪怕对方是带着强烈的商业目的,但她依旧做到了。 直至今日一早,当沈磬把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以及将南方商界收入囊中的事实告知了金繁花后,金繁花的确心动了。 其实金家的发展早就进入了瓶颈,楚家过于庞大,奈何她一直只是一个人。 如果能和沈磬有这么一层合作,将来一旦沈磬成事,那他们金家必然是取代楚家位置的那一个家族。 金繁花爱赌,她对舒凝公主有信心。 所以这次她赌了。 这个点头,沈磬盼了好久。 “金老板,你千万别以为对我而言,是任何人都可以争取拉拢的对象。” 闻言,金繁花直接被戳中了所想,但她面上不显。 “你知道吗?当时在选择的时候,姑苏晓晓第一个说的就是你。” 这点金繁花是真的没想到,她朝姑苏晓晓瞧去。 姑苏晓晓的唇已经没那么肿了,突然被提到,小脸一红。 “我相信,作为女性你能做到这个地步,一定比其他人更强。 你大概不知道,我身边好多女性,再加上你,我们可以组成一个郗国娘子军了。” 说到这里,沈磬忽然觉得很好笑。 从秦思婉开始,一直到金繁花,真的全是女性啊。 “那有几乎一定要领教领教。”金繁花也笑着道。 “我想想,我们有女大夫,女商人,女账房……”沈磬伸出一根手指轻点着自己的下巴。 忽然,她“啊”了一声。 众人闻言望去。 “我们还缺女护卫。” 众人:…… “哈哈哈哈。一时胡言,一时胡言。” 好吧,公主殿下您高兴就好。 “咳咳,言归正传。” 金繁花轻咳了一声,继续道:“郑家利用金荻,趁金家内忧外患之时来个抄底,但凡金荻还有一点点脑子就不会把棉花卖给郑家。” “所以我现在去,正是收购的好机会。”丁宇杭道。 “是的,郑家和丁家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金繁花扫视了在坐的每个人。 “郑家是做棉花生意,而丁家是做成衣生意。郑家是需要把棉花再卖出去,而丁家则只是把棉花做成布匹,成衣,用于纺织。” 是这个道理。 众人纷纷点头。 “对了,关于成衣。”沈磬这时忽然开口,“我带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过来。” 众人不约而同的转向沈磬。 沈磬扬起眉毛笑了笑。 “等她来了再介绍给大家。” 虽然好奇,但是众人也没有过于纠结。 金繁花接过话头继续道。 “所以我们现在的对手是郑家,并不是金荻。而且……” 她顿了顿。 “我有一种预感,今年的棉花将会大丰收。” 没过几日,丁宇杭再次拜访金家。 这次金荻的态度完全不似上一回那么强硬,反而软了许多。 “丁老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金荻这会儿脸上堆砌着满脸的笑容,这笑容里居然还带着一丝的“真诚”。 “您看您这回棉花还订吗?” 现在的情况由不得金荻高傲了。 就像先前金繁花分析的。 愿意原价收购棉花的,瞧不上他,不想和他合作。 愿意和他合作,收购金家棉花的,价格拼命往死里压。 金府上百号人天天要吃喝开销,他根本应付不过来。 棉花地里各种各样的事情一件件呈报上来,那些管事的一下子好像都成了无能。 不断有工人辞职离开。 桩桩件件事情都在说明一件事情。 那就是。 金荻彻底搞砸了。 金家先前支持他的几位长老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他金荻根本就是个废物,完全撑不起一个金家。 而最最关键的是,金繁花失踪了,哪怕金家面临着如今内忧外患的危机时刻,她都不出现。 而金繁花不出现的结果就是,各个同行开始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准备一口一口将金繁花吞食入腹。 金荻虽然混账,可他毕竟姓金,他从未想过要把金家败在自己手上。 丁宇杭给的价格虽然低,但是只能说是一个行业的最低价,比起郑家和其他家,已经好很多了。 丁宇杭点头。 “这样,金老板,我也确实是诚心和你定,原本六千斤,现在改为一万两千金,每个月给我一万斤,一年六百两。” 好人啊! 这是金荻的第一个想法。 这段时间里,从来只有别人对金家狮子大开口的,价格压的一次比一次低,恨不得金家所有的棉花都白送过去。 丁宇杭带着和原先一样的价格,不仅没有降低,还增加的需求量,也没要额外的折扣,没少一个铜板就这么提了出来。 这是哪里来的菩萨! 金荻高兴得几乎要跳了起来! “成交!” 丁宇杭爽快,金荻更爽快,他立马叫人拿出契约书,将契文白纸黑字写上,递给丁宇杭。 丁宇杭签好字,见金荻拿起金家独有的金印,往契约书上一按。 事成! 丁宇杭心里那个叫舒服啊。 这些棉花,以后都是要给郗东的将士们做棉衣的,以往的价格是多少丁宇杭不知道,但既然今后这些任务全都交给了丁家,那么丁家就一定不会让舒凝公主失望。 金荻自己并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觉间为郗国做了一件善事。 契约书一式三份,一份在金家,一份在丁家,还有一份要放在衙门里备案,毕竟这不是小数量。 金荻看着这份契约书,眼神有些愣。 丁宇杭这笔单子,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单子,一个多月以来,他没谈成过一笔,只有从他手里流失的,没有进来的。 金家许多雇员根本就不听他的话,听了他话的,结果就是一团糟。 他从来不知道,谈生意是有多不容易,他一直以为,以他的地位,以金家的地位,他只需要坐在家里,商户就会源源不断地敲门。 “丁老板……”他抬头望向丁宇杭,有些欲言又止,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纠结了。 “您……您能不能……能不能提前……先付一下预付款……” 说完这句话,金荻觉得自己老脸都丢完了。 他何时有过这种问人要钱的时候? 丁宇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此时的金荻似乎已经被事实鞭打得体无完肤,褪去了他身上那些不谙世事却自以为是的毛病,好像也没了眼高手低瞧不起别人的问题。 “行,一年六百两,一个月五十两,我先给你五十两。” “好好好!”金荻笑道,“姑苏老板,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丁宇杭从怀里掏出了钱,放好契约书,满意地离开了金家。 然而,丁宇杭刚走,金荻拿着这个五十两还没热乎,就有人跑过来说,棉花地里出事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金繁花强势回到金家 “走走走,隔壁郑家招工呢,工钱比这里高,还不会拖欠!”一个农民挑起锄具就往外走。 “哎,别别别,我已经去找当家人了,他马上就来了!各位冷静,冷静!”管事的连忙上前去阻拦。 棉花地上,此时的棉花已经已经进入了花蕾期。 正值开花期的棉花们宛如盛夏的云朵,轻柔而洁白。 棉株之上,繁星般的花朵竞相绽放,吐露出淡淡的芬芳。 花瓣轻薄如纱,边缘微微翻卷,宛如少女的裙摆,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花蕊中央,淡黄色的花粉点缀其间,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阳光下,棉花田宛如一片波光粼粼的白色海洋,随着微风的吹拂,泛起层层细浪。 每一朵棉花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它们或低垂、或挺立,姿态各异,共同构成了一幅美丽而宁静的田园画卷。 如此美好的画面里,农民们聚集在一起,有几个人义愤填膺,大多数人更是忐忑不安,少有人神情坚定不移。 “当家人已经自身难保了!”那农民根本不听,气道,“咱原家主从来没拖欠过一天工钱,可现在呢?”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大家伙道。 “这么热的天,烈日当空!我们勤勤恳恳劳作,过去的金家主对我们多好,每年这个时候还送吃的,加银子补贴我们,可是现在呢?不仅没有,还拖欠工钱,劳友们,这怎么能忍?”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拖了快一个月了……”有人开始跟着附和。 “金家主还会回来吗?” 在这些农民嘴里的金家主,只有金繁花一个人。 “不会回来了!金家把她赶走了!”那农民大声道,“我可忍不了这种事!” “可我觉得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那钱不要了吗?” “是啊……今天不是说好一起讨要工钱吗?” “那走不走呢?” “我不想走,我一家老小都在这里……” “我只想要工钱……” 一时间,众农民议论纷纷。 为首闹事的那个此时情绪有些激动,他也不管后面的人,直接往外走。 “隔壁郑家多给了二十个铜板,反正我是要过去的。” “哎哎!别!金家主马上来。” 管事的继续阻拦。 现在棉花到了关键期,马上就要就要采收了,田地上可不能没有人。 就在这时,金荻拿着钱来到了田地。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棉花地。 他一眼就被这片棉花地所吸引了。 多好的地。 所以这段时间他究竟做了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开始自我反省。 “来了来了!”管事的见金荻本人到了,顿时松了口气。 金荻走到众人跟前,问:“一共要多少?” “家主,咱们平均一亩地一个人管,一个人的月例是五百文铜钱。咱这里一共有两百人,就是一百两。” “轰隆——”一声,金荻的脑子仿佛被雷劈了一下。 一百两! 他手上只有五十两! 他沉默着,额头开始冒汗。 良久见他不语,管事的心想不会钱不够吧? 他小心开口:“家主……你看……?” 金荻依旧不语,背上开始冒冷汗。 “该不会你钱不够吧?”那农民把话讲了出来。 金荻一惊。 “得了,走走走,金家我看是不行了,我走了,你们随便。” 说完,那农民就背上行李,扛起锄具,直接走了。 “有有有!”金荻大喊道,“我现在这里有五十两,你们先拿着,回头我再给你们!” 他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直接把银子拿了出来。 “五十两?怎么够分?”那农民也没回头,“家主你还是给他们吧,我也不要了。” 言毕,他继续往外走。 剩下的几个农民瞅着金荻手上可怜巴巴的五十两白银,有的摇了摇头。 “走吧走吧,我看这里确实是待不下去了。” “哎……” 言语之间,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往外走。 “别啊!”金荻拿着钱递过去,“你们先拿着钱,再给我……明日!明日我一定全补齐!” 金荻跑上前去,张开双臂阻拦道。 “隔壁郑家一个月给一两银子!这里只有五百个铜钱,还拖欠,各位不考虑考虑自己,也要考虑考虑一家老小吧?” 走在前方的那农民喊道。 “我看郑家给了你一百两银子吧。” 突然,一道宏亮的声音从天而降,语调不急不促,稳重从容。 这道声音仿佛是一根冲天的定海神针,直直将在场百来人全都固在原地一动不动。 金繁花来了! 沈磬和唐纵酒跟在她后面几步路,并不打扰金繁花处理眼前的事情。 阳光下,金繁花明亮的双眼仿佛能洞穿一切表象,直击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就站在众人面前,像是一座坚固的堡垒,又宛如是一个稳定而可靠的避风港。 金荻听到声音转过头,眼睛瞬间红了! 而那农民根本没想到金繁花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反应非常快,立马哭诉道。 “金家主啊,您终于回来了,我们等您等了好久啊!” 金繁花睨了这农民一眼。 “噢?”她扫视了他背后的行李一番,“我看你迫不及待地想走。” “哪能啊!要不是现在的家主拖欠工资,我也不会走啊。”这农民说的理直气壮。 金繁花没再理他,她走上前,站在所有人面前,大声道。 “各位!”她环视了一下众人,“我金繁花自认为对各位不薄!” 此话一出,现场众农民不禁点头。 金繁花手里对农民的待遇,虽不说拔尖,但也多是以“仁”为主,往日里从没有一丝苛刻,反而还总是会有一些补贴。 “所以如今金家有难,就有人马不停蹄地想走,还美名其曰‘拖欠工钱不能忍’。 口口声声说我当初对你们怎么好怎么好,如今出了事情,晚了一个月,走得比谁都快。 甚至三句不离‘金家’。” 金繁花顿了顿,继续道:“诸位,我金家养不起这样的人!” 那农民眼神瞬间慌张了起来。 “拖欠了诸位的工钱,我不仅今日如数发放,还每人多给一两银子作为补偿。” 多给一两银子! 众人听到这句话,眼睛都亮了。 “金某感谢诸位在金家有难之时对金家的不离不弃,往后的日子里,也希望各位能和金家一起同舟共济,一起赚钱!” “感谢金老板!” “金老板最好!” “我们不走!” “我们一定好好干活!” 金繁花点头,她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管家:“各位一会儿一个个有序地去找管事拿工钱和补贴,还请各位相信我,相信金家。” 说完,金繁花再次看向那个农民。 先前他有多威风,此时的他就有多窘态。 “滚吧。” 金繁花都懒得和他多说几句。 “金老板!”那农民突然下跪,“我错了我错了!郑家只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说让我带人过去,我真的错了!您饶了小的,给小的一条生路吧!” “二十两银子就把你给买了?”金繁花冷冷道,“你可真低贱。” “金老板,小的真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小的给您磕头了!”那农民二话不说就磕了起来。 “让你滚你就滚!”陶有年把农民架了起来就往外拖。 “金老板——!”那农民的哭喊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等金繁花将事情处理完,沈磬才饶有兴致地观察起这片棉花地。 “这棉花可真美!”她不禁感慨道。 “确实美。”金繁花颔首。 当年她自己亲自在棉花地里住了一年,跟着农民们从播种,到棉花的五个阶段,最后收获,全程参与到了其中。 每一朵棉花都仿佛是她的孩子,她将自己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里面。 这也就是为什么金家的棉花质量能和楚家抗衡的原因。 虽然楚家的地比金家的地更好,但金家的棉花里灌溉的是金繁花的血脉。 良辰美景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 只不过,目前金家的情况不允许金繁花花时间去欣赏她的孩子们。 很快就有下人来报,郑家的人又来了。 金繁花回到金家,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各个管理农民负责农民工钱的所有管事,将工钱这个窟窿以最快的方式补上,然后亲自解决了一个个即将“叛逃”,或正在“策反”的叛徒们。 这里是最后一个。 期间她根本就没时间回家族里处理别的事情,也没时间去见冯子安这些商户们。 故而大多数人还不知道金繁花已经回到了金家。 一切还是金荻所在时候的样子。 金繁花睨了金荻一眼。 这是自赌场之后,金荻第二次见到金繁花。 无论是牢狱之灾,还是逐出家门之祸,此刻的金繁花站得依旧挺拔如松,那项背也没有弯曲过一分一毫。 金荻低下了头。 “废物。”金繁花道。 金荻没有反驳。 他这段时间自己也认识到自己确实是一个废物。 金家在他手里,不出半年就要完蛋。 “姐……” 金荻作为庶弟,自从当家金老爷和夫人离世后,他就再也没喊过金繁花一声“姐”。 整个金家只有金繁花和金荻两人,他可是要继承金家全部产业的人。 可如今,他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地喊了一声“姐”。 而且,金荻这段时间反省,这二十年来,金繁花从未苛待过他一点,他娶妻生子,纳妾收姬,也不曾责骂过他一次。 金繁花对他是散养的,只要他不过分。 是他自己不自量力,搞不清楚状况。 “蠢货。”金繁花又道。 “我是蠢货,姐……”金荻的声音很低,姿态更低。 金繁花没再说什么,离开了棉花地。 金荻见金繁花要去对付郑家,很自觉地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金老板人美心善,外冷内热,是真的好。”沈磬瞥了金荻一眼,轻声调侃道。 “心善?”金繁花不置可否。 “难道不是吗?”沈磬道,“你的庶弟做了这些混账事,你还原谅他。” “殿下,原谅不原谅,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不会把金家给他,这点‘善意’能换来他一辈子的消停,只要他不杀人放火,今后的日子里,我也省事儿,而且我养的起整个金家,自然也不差他那一家子。” “原来如此。”沈磬颔首。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金家的议事厅。 此时,郑家的人已经等在了门口,坐着的坐着,站着的站着,有的甚至拿起议事厅的瓷器开始打量。 这些人看着金家的眼神,仿佛就是在看自己家的东西一般。 贪婪,盘算,图谋。 “青花八宝纹双耳抱月瓶,好东西好东西!”其中一个人道。 “所以你是什么东西,敢碰我的抱月瓶?” 金繁花的声音像是一个点燃了引线的火药,散发出浓浓的烟火味。 郑家众人根本没想到来的不说金荻而是金繁花。 不是说金繁花一蹶不振从此不再管金家了吗? 再一看,金荻就跟在金繁花后面,像个跟班似的。 而金繁花旁边站着沈磬和唐纵酒。 关于沈磬和唐纵酒,在场郑家的这些人里,有的人不熟悉,可有的人熟悉。 其中一位,就是当日龙头节参加抢金球比赛的郑锦麟。 郑锦麟作为郑家最优秀的后辈,一直是郑家重点培养的对象。 他是一位典型的北方人,身材高大魁梧,肩膀宽阔而有力,面容粗犷而深刻,皮肤因风吹日晒而显得略微粗糙,却更增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拿着抱月瓶的郑家人被金繁花逮了个正着,厚着脸皮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将抱月瓶,轻轻放回原地。 “几日不见,金老板风采依旧啊。”郑锦麟没有对着金繁花,而是看向金荻客气道。 金荻这段时间被郑锦麟“折磨”得吃吃不好,睡睡不香,脑子里的神经一直紧紧绷着就没松过。 以至于他一见到郑锦麟,整个人就开始发憷。 郑锦麟明明看见金繁花回到了金家,还对着金荻喊“金老板”,透露着一股的挑拨离间的味道。 金荻吓得根本不敢回话,还下意识朝金繁花身后躲了一躲。 郑锦麟嘴角勾了勾,他将视线停留在沈磬和唐纵酒身上。 “唐老板唐夫人也依旧神采飞扬,世人无双。” 这种时候,沈磬一般就会选择不说话。 “过奖。”唐纵酒道。 金家的议事厅,郑锦麟此刻和郑家几人坐着,而金繁花和沈磬他们却是站着。 郑锦麟开口一句招呼,反而显得他像是郑家的主人,这喧宾夺主的姿态,明晃晃在打金繁花的脸。 郑锦麟一见到人就来了这么个下马威,金繁花自然不会按照他的节奏走。 她朝向门外,喊了一句:“金叔,送客!” 说完,她走上前,站在议事厅正坐之前。 就她那一站,简直是威风凛凛气势十足。 金府大管家金叔是跟着金繁花身边的老人,这段时间他对郑家的人简直恨得牙痒痒,奈何金荻这个叛徒兼怂货对郑家的人根本就束手无策。 此刻金繁花一声令下,金叔二话不说走上前,拿出了原本属于金府大总管的姿态,冷冷道:“郑少,请吧。” 郑锦麟既然来了,自然没那么容易走。 他依旧看向金荻:“小金老板,咱们之间的约定,您不会忘记吧?” 金荻就怕郑锦麟提自己。 他看向金繁花,又环视了一下四周。 一个是回来替自己收拾烂摊子的嫡姐。 一个是要把金家吞了的豺狼虎豹。 金荻此刻将积压在自己心里的愤恨,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吐了出来。 “约定?我跟你什么约定?!”他怒道,“你当初给我出谋划策,说让我赶走我姐,等我当上金家家主之后,咱俩强强联合去对付楚家!” “可现在呢?别说楚家,你第一个吃的就是我们金家!” 说完这些话,金荻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段日子里所有的忐忑不安,焦虑烦躁,面对金家众人时的焦头烂额,终于可以卸下了。 郑锦麟挑了挑眉。 “等你我两家融合,再一起对抗楚家,我没说错呀。” “那为什么不是我们金家融你们楚家?”金繁花道。 “金老板玩笑了。”郑锦麟站起了身,“金荻已经和我签了棉花的契约,事实上,今日我是来找贵方履行契约的。” 他给身旁的郑家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从怀里掏出契约书。 上面的内容大致是:三十五文一斤,一万斤棉花,一次性付清。 这简直是白菜价。 金繁花神色平静地瞥向金荻。 金荻此时面红耳赤,他猛地扑向郑锦麟:“你这个混账!” 边骂着,他边朝郑锦麟伸手,一把抢过郑锦麟手上的契约书,“唰唰唰”几下,撕了个稀烂。 郑锦麟“噗嗤”笑出了声。 “小金老板真有趣,这契约书当时一式三份,你撕了这一份还有两份,不是吗?” “你这个混蛋!”金荻怒骂道。 郑锦麟无视了金荻孩童般的无理取闹,目光直直对向金繁花。 “金老板,您不会毁约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沈磬请来的神秘外援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金繁花。 金繁花此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没有回答郑锦麟的话,反而是向金叔说道:“金叔,给客人两杯茶,我记得前些日子咱府上买了一些上好的龙井。” 金叔得令,恭敬地退出了议事厅。 两杯茶,没郑家这些人什么事,显然他们也不是客人。 同样一句话,对应了郑锦麟一开始的那句“几日不见,金老板风采依旧。” 随即,金繁花给沈磬和唐纵酒安排了上座。 “给二位看笑话了。” “哪里,那片棉花地让我印象深刻。”沈磬道。 “唐公子和唐夫人是从皇都而来?”金繁花问。 “不错,我二人新婚,想要游边郗国的大江南北。”沈磬笑着道。 三言两语间,两人竟开始攀谈了起来。 被彻底无视了的郑家众人,脸色逐渐阴沉。 很快,金叔便端上了茶水。 见这几人似是要聊许久的样子,郑锦麟忍不住道:“金老板,您就是这样做生意的?” 金繁花停下了话头,终于将目光停留在郑锦麟身上。 郑锦麟目含挑衅。 这次郑锦麟足足定了二十万斤棉花的产量,这二十万斤以三十五文一斤从金家收购,哪怕五十文一斤卖出去,都能赚将近四千两,而自己赚钱就意味着金家亏钱。 想到这里,郑锦麟心里不禁得意。 看在金繁花马上要吃大亏的份儿上,郑锦麟就大发慈悲地选择原谅她此时的敌意和不满。 “郑老板第一次做生意?”金繁花冷道,“棉花还有三个多月才收获,你现在跑来问我要?” 郑锦麟闻言笑了:“自然是要金老板这句话,有您这句话,那我也放心了。” 郑锦麟不怕金繁花毁约。 毕竟毁约金上面写了是收益的三倍,即一万两千两。 既然得到了金繁花的准信,郑锦麟便带着人离开了。 郑家人一走,金荻便急忙道:“姐!你怎么就这么答应他了?!” 金繁花实在是不想和金荻多说话,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金荻,看得金荻立马泄了气。 “我这就走……” 说完,金荻灰溜溜地走了。 整个议事厅终于安静了下来。 而沈磬和唐纵酒则实打实地看了一出精彩的好戏。 “金老板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沈磬问。 “做生意哪有不亏的?”金繁花道,“何况,究竟亏的是谁还未可知。” “怎么说?” “等过几个月就知道了,现在还言之过早。” 沈磬没有追问,而是转了一个话头:“我想听你好好说说楚家。” 楚家是整个北方最大的商户,亦是商户之长,把控着整个北方商界的秩序。 楚家拥有着北方面积最大,质量最好的棉花地。 因此,楚家在成衣方面也是享有盛誉。 从原料产值一直到每个人身上的衣服,楚家一家包揽了整条线,故而在这样的良性循环下,楚家自然是蒸蒸日上。 但楚家也从来不阻止任何人来挑战他。 他就站在高处,但凡是想取代楚家,成为北方领头人的家族,都可以挑战,楚家来者不拒。 挑战楚家,自然是用北方人的方式,凭实力。 这个实力,和金繁花的赌技不同,需要实实在在不含一点杂质。 当然,为了避免过于繁琐,楚家的人将角逐归结于一个点。 成衣销量的比拼。 事实上,就是以整个北方成衣市场为基础,拿实际的销售成绩说话。 当然,曾经也有人通过一些不正当的手段企图在销售成绩上做手脚,一旦发现,这个家族就会出现在整个北方所有最醒目的公告栏上。 往往被公告的家族,在北方基本上就等于是彻底完了。 毕竟商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信誉。 “成衣销量?”沈磬问。 “是的。”金繁花颔首。 别人为什么买你家的衣服? 棉花的质量,布匹的质量,衣服的款式,成衣的质量,成衣店销售的方式,客户的数量…… 这一切的一切都决定着成衣的销量。 中间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对成衣销量有所影响。 一时间,沈磬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有些无措。 因为她对此真的是一窍不通。 而楚家又是个中翘楚,她真的可以吗? “是不是感觉很难?”金繁花道。 沈磬也不端着,点头:“听上去真的很难。” “不然为什么楚家能在北方屹立多年而不倒?”金繁花笑道。 “金老板可有办法?”沈磬问。 “办法说不上。”金繁花道,“以前我赢不了楚家,可如今,也许有些想法可以实现,那也未必不能一试。” 沈磬和唐纵酒对视一眼。 “愿闻其详。” “论棉花,我自认为整个北方,除了楚家就是我们金家。” 这点沈磬再同意不过。 “论衣服款式,丁家的成衣样式,如果范围扩大到整个郗国,那也不会比楚家差。 丁家在北方之所以一直处于中上游,完全是因为丁家整个郗国成衣的战略和部署,导致其适应不了北方人的穿着习惯。 再加上我一直嫌弃她笨,因此我们二人一直没有合作过。 至于现在,有殿下您牵线,我们两家合作也算是强强联合。 给丁家五十文一斤的价格,也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毕竟,是要给将士们用。” 说完,金繁花看了唐纵酒一眼。 唐纵酒颔首:“多谢。” “不用,”金繁花摇摇头,“如果郗东的将士们用的好,那么西边和北方的战士们往后也能享受得到,我相信这个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大。” “当然,前提是我们此刻能胜过楚家,北方如果商界不能统一,对未来也是一个麻烦。” 这点沈磬和唐纵酒表示同意。 这也是沈磬一直以来坚持的事情。 “所以,我和丁宇杭合作,那么在成衣的质量上,我相信是可以和楚家有得一拼的。 接下来就是成衣的销售方面,这次是在北方的土地上,那么成衣方面需要做适合北方的,这一点丁宇杭必须有所改变。 其次就是如果在某些方面能超越楚家,我们的赢面会更大一些。” “某些方面?”沈磬问。 “是的,例如……”金繁花想了想,“成衣的设计。” “关于这一点,我想我请了一个非常好的帮手。”沈磬道。 这个人先前沈磬已经提过,显然应该是打算等人到了再引荐给大家认识。 “最后就是一点,销售的路子。要扩大销量,客户自然是越多越好。殿下您这边有您特殊的身份,这时候如果能用上一些,我们的赢面会更大。” “这不算‘作弊’吗?”沈磬问。 金繁花笑了:“殿下,人脉也是实力的一种啊。” “明白了!”沈磬恍然大悟。 “而且,楚家比的是成衣销量,这件事情是有漏洞的。”金繁花道。 “漏洞?”沈磬问。 “不错,漏洞。”金繁花扫视了一下众人,“他只看成衣销量,却不看投入成本,也就是说,他比的不是净利润。” “可没有人想亏损做生意吧?”沈磬道。 “自然,因此没有人在这方面动过脑筋,也不愿意花这个钱。”金繁花继续道,“但是我们……” 这一番谈话下来,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晚上。 金繁花留沈磬用膳,沈磬自然也不客气。 回到唐府后,沈磬便开始着手成衣铺子的事情。 这一日天气晴朗,沈磬心心念念的帮手终于抵达了唐府。 而金繁花,姑苏晓晓等人也早早等在唐府,想亲眼看看这位公主殿下特地请来的外援究竟是谁。 “来了来了!” 沈磬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将人请进了唐府的议事厅,言行之间似是还带着一丝恭敬。 这让众人不禁有些诧异。 什么人居然会让舒凝公主“尊敬”? 难道是帝师? 只见,来人面容精致如画,肌肤胜雪,鼻梁高挺,一双明眸如秋水般清澈,她身着一袭红衣,姿态雅致,步伐轻盈而优雅。 此人不是郗国第一绣娘丁雨红又是谁? 那个在青思书院当女红先生,经历了教导沈磬刺绣差点怀疑自己能力的丁雨红丁先生。 众人一开始不知道丁雨红是谁,可当沈磬将丁雨红完整介绍一番后,看向丁雨红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恭敬了起来。 皇都所有世家小姐们的刺绣先生,皇后娘娘都夸赞不已的郗国刺绣第一人! 就算是金繁花,对着丁雨红的眼神都不免要亮了几分。 有她在,挑战楚家的赢的机会简直高了好几分! 丁雨红是接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从皇都出发到北方的。 出发前她就已经知晓沈磬要做的事情,也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 一路上风尘仆仆,丁雨红甚至还生过一场病,虽然不严重,但多少耽误了一些行程。 她以为沈磬是胡闹,多少心里有些意见。 可当她在路上也听闻了关于南方的事情。 当她真正抵达北方,来到唐府,见到这些人,从大家伙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话中才知道,这次舒凝公主是认真的。 她收回了自己心里的反感,懊恼自己在不了解事情全貌的情况下胡乱做判断。 因此,她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正式开店之前,在金繁花的意见下,沈磬她们决定先制作一件成品。 只不过,沈磬说的成品,不是漂亮的衣服,而是给战士们冬季穿的棉甲。 冬季打仗,冰天雪地,寒冷刺骨,人还没开始打,就已经冻成了冰。 兵器是冷的,双手碰在上面,皮都会磨破一层。 这样的条件还要打仗,对将士们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而郗东马上就要面临着这一场严峻的考验。 棉花九月就可以开始收获,沈磬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一批棉甲及时得给郗东的将士们送过去。 因此时间不等人。 根据沈磬的记忆,战事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 也不知道是否来得及。 沈磬扫视了在座的每一个人,开口认真道。 “这是一种棉甲。 这种棉甲以棉花为主,将棉花打湿,反复拍打,做成很薄的棉片,把多张这样的棉片在缀成很厚很实的棉布。 两层棉布之间是铁甲,内外用铜钉固定,不仅对火器的防御效果非常好,对传统的弓驽也具有防御能力。 而且郗东气候寒冷,棉甲还有防寒的作用。” 说完,她凭借上辈子见到棉甲时的记忆,取出纸笔,将棉甲大致的样子画了出来。 这下子,就连唐纵酒也忍不住凑上前去看。 单单粗看上去就显得非常厚重,但是又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公主殿下……”金繁花见过图纸后,不禁开口问,“您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就……”沈磬转了转眼珠,“有一晚上我做梦,梦到我们郗国的战士们穿着这一种可以抗寒抗火器的盔甲,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然后我醒来,就记住了这个样子。” 虽然大家都感觉沈磬是在胡诌,但依旧点头表示相信。 毕竟这件棉甲无论怎么看,只要做出来,那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丁宇杭往日里一直默不作声,和秦文耀一样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此时,所有看图纸的人当中,就数他最仔细最认真。 旁人也许只是看一个大概,但是他专注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图纸上的方方面面。 沈磬的这张图纸只是一个轮廓,可丁宇杭脑子里却出现了立体的各个方位的影像。 渐渐的,所有人都收回了目光,只剩下丁宇杭。 此时的他如同一座静谧的雕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双晶亮的眼眸将屋内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了一点,他抬手手将图纸反复转了很多面,每稍微动一下,就要停顿良久。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他的呼吸变得轻微而均匀,仿佛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 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每一个表情都随着思绪的起伏而变化。 久到忽然有一道“咕噜——”声突兀地出现在房间里。 丁宇杭一愣,这时候似是灵魂归体一般,他猛地回过神。 定睛一看,沈磬他们十几只眼睛都看向了她。 丁宇杭有些不好意思地瞧着大家。 “饿了吧?”沈磬笑道,“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这次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听到吃的,丁宇杭笑着问:“什么好吃的?” “叫花鸡!” “好!”丁宇杭点头道,“确实是饿了。” 众人也不催促询问,来到了主厅用膳。 待丁宇杭吃了两口后,他自己主动说道:“可以做!” “真的?”沈磬闻言也有些激动。 “金老板,先来点棉花呗!”丁宇杭看向金繁花。 “自然,明日五十斤送上。”金繁花答应得毫不犹豫。 “我回去立马叫地下的人着手开始制作,”丁宇杭瞧向沈磬,“殿下,给我三天的时间,我将成品做出来!” “好!”沈磬道,“这件事情刻不容缓,如果晓晓做好了,我会第一时间送至父皇哪里,还会附上一封折子,会把大家所有做的努力都告知父皇。一旦父皇那边得到首肯,晓晓,你们丁家就必须立马,不说上万件,但是千件棉甲是必须的。” 丁宇杭颔首:“这就看金老板这批棉花成品的时间了,如果是争分夺秒的话。” “这点你们完全可以放心,我这里第一批棉花一定是送到贵府手上。” “我现在的订购价是五十文一斤,往后……” “如果是用于做棉甲,价格还能再降。” “金老板爽快!” “丁老板客气。” “棉甲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沈磬继续道,“接下来,咱们来说说成衣店的事儿。” 沈磬笑了笑,那带着一丝狡黠的小眼神朝唐纵酒瞥了一眼。 嘴里还“嘿嘿”了一声。 唐纵酒眉角猛地跳了一跳。 因为这个笑容他似曾相识。 下一秒,他想起来了。 想当初,沈磬要他穿女装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表情。 “我……” 唐纵酒还没开口拒绝,沈磬就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不单单是你,秦文耀和丁宇杭也要参与。” 原本老老实实用膳,只要不说到自己就绝对不参与的秦文耀和丁宇杭,下意识抬头。 唐纵酒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哪怕不是完全一样,但也八九不离十。 只要不再让他穿女装,其他的他都不介意。 秦文耀是个除了对姑苏晓晓以外,其余任何时候都不说话的闷葫芦,自然不会多问。 因此也只有丁宇杭开口问了。 “参与什么?” “参与打响我们成衣店的名气啊。”沈磬说得理所当然。 “怎么打响?”丁宇杭继续问。 “这个嘛……等店开了以后再说。”沈磬道,“所以,我们现在需要设计非常能吸引人眼球的成衣款式。” “所以殿下特地叫我过来。”丁红玉此时开口道。 “是的,先生。”沈磬颔首,“我需要您的绣工,我记得您会独特的双面绣。” “不错。”丁红玉点头。 “那么,先生,我希望您不仅是女装,男装也要绣。” 众人:“男装?” 沈磬望向他们:“是啊,男装,很奇怪吗?” 众人:“……” 沈磬勾起嘴角:“咱们的成衣铺,有女装自然也有男装。这很奇怪吗?” 众人:这不奇怪吗? 见大家反应诧异,沈磬嘴角的笑意欲深。 “不仅女装,男装,我们还有童装~” 众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在水一方】初登场 徐竟这日正在和妻子孩子享受一家人在一起的闲暇时光。 当下人前来禀报说“唐夫人来访”时,徐竟望了望天。 明明是晴空万里的好日子,怎么就阴天了呢? 徐府正殿内。 “公主殿下光临寒舍有失远迎,不知殿下有何吩咐?”徐竟带着笑意道。 “这次我来北方的目的,想必你应该知道。”沈磬道。 “殿下这是有想法了?”徐竟问。 “是的,我想借由你徐总督的名义办一场宴会,叫上所有豪门贵族的公子小姐们,特别是楚家,我准备在宴会上公开向楚家发起挑战。” “这……”徐竟犹豫了。 沈磬这次来北方,徐竟和丁红雨起初的想法是一致的,以为沈磬是在扮家家,属于玩闹。 可很显然,沈磬很认真。 其实,如果沈磬能把北方真的赢下来,对徐竟来说是好事。 徐竟在思考的期间,沈磬没有说话。 良久,徐竟缓缓道。 “殿下,您要做的事情,这真的不是能开玩笑的。” “我没有开玩笑。” 沈磬从怀里取出棉甲的图纸。 将先前和唐纵酒几人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徐竟的目光不断在沈磬和图纸上来回飘。 最终,他还是了点头。 徐府这次的宴会将在半个月之后举办,请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名门的公子小姐。 主要是以官家为主,也有不少商家。 而经过丁宇杭和丁红雨反复打量的女装,也终于做了出来。 很快便到了徐府设宴的这一日。 夏日晨间的徐家庭院,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在青石板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丝清凉,也吹动了庭院中的树叶和花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绿色的植被在晨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勃勃生机。 花朵在微风中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在庭院的一角,已经有不少女子们相继在一起聊天。 楚津芸身姿曼妙,气质高雅,面容清丽脱俗,长发如瀑布般流淌。 此时的她正在和几位官家女有说有笑。 “津芸啊,你们家是不是要出新衣服啦?”一位女子亮着眼睛说道。 “是的,不出意外,会在乞巧节的时候挂在我们【楚天布坊】的衣架上。”楚津芸颔首道。 “能不能说说是什么样子的?”另一位女子好奇道。 “这个不能说呢……”楚津芸略显抱歉道。 “楚家的衣服就没有不好的。”其余女子道。 “是啊,我们啊,最喜欢楚家的衣服了。” “又舒服,又顺滑,颜色又好看。” “款式还多。” “我娘和我嫂子也喜欢楚家的衣服。” “送人也有面儿~” “谁拿楚家的衣服送人呀~”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叽叽喳喳嬉笑着,给这个花团锦簇的庭院里,又增添了一份红花翠绿。 楚津芸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淡淡却又不失礼节的微笑。 她觉得很无趣。 以他们楚家今时今日的名望,为什么还要和以前一样为什么还要和以前一样巴结她们,讨好她们呢? 就像今日,就连总督府办的宴会都不免邀请她参加,可见他们楚家如今在众人心里地位。 只要她楚津芸往外头一站,就会有人前来问她的衣服,她的妆容。 她根本不需要做其他任何多余的事情,生意就会源源不断地向她走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楚津芸根本就没有听从楚老爷的嘱咐,而是遵循自己的喜好,被众女围在中间,体验着“追捧”的美味。 “楚津芸。” 这时,一道洋洋盈耳的声音从一旁传了出来。 众人望去,一个身穿绿衣的少女走进人群。 楚津芸定睛一看,那是赵县丞家的嫡女,赵春蕊。 一个九品芝麻小官的女儿。 楚津芸想。 “春蕊。”楚津芸应了一声。 “楚津芸,上次你答应我那件广袖裙会便宜十两,可是我前些日子去了你们铺子,掌柜的死活不肯,这是怎么回事?”赵春蕊步子停在楚津芸跟前,开门见山道。 你是谁啊?要我给你打折。 “大概是掌柜的忘记了。”楚津芸带着歉意道,“回头我再和他说一下。” “不用了,那是我生日时要穿的新裙子,过了这个时间就没有意义了!”赵春蕊愠怒道,“我最后还是没有买到!” “楚家的衣服什么时候有过便宜十两的呀?赵春蕊,你可别瞎说。”一旁的女子开口道。 “是啊是啊,楚家的衣服从来都是童叟无欺。” “本来大家就都是原价买的。” “赵春蕊,话可不能乱说。” 众人纷纷开口道。 “我没有乱说!”赵春蕊被众人这一番指责,急红了眼,“因为我要过生日,楚津芸说就当时给我的生日礼物,那条裙子我喜欢了很久,她自己说给我折扣卖的!” “津芸,有这回事吗?” “不会吧?” 蠢货,那只是为了让你给我做宣传罢了。 “春蕊是寿星,她说有,就有吧。”楚津芸淡淡道。 “楚津芸你什么意思?”赵春蕊听出了楚津芸的话里有话,“你出尔反尔还反咬我一口?!” “赵春蕊,你别找事了,快走快走。” “我看你是过生日过得臆想了吧。” “我没有!我没有撒谎!”赵春蕊红着的眼睛开始湿润了起来,就像是冬季里泛着迷雾的森林,晶晶点点。 “那你是在说津芸在撒谎咯?” “她就是在撒谎!”赵春蕊叫道。 “你怎么证明?” “我……!”赵春蕊忽然发现她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楚津芸在撒谎。 “那你怎么证明楚津芸没有在撒谎?” 突然,又一道声音从一旁传了出来,那声音如同一把甜美的琴音,流畅而动听。 在夏日的阳光下,沈磬缓缓走来,她身穿一件华丽的翠绿烟纱散花马面裙,仿佛将整个夏天的色彩都凝聚在了身上。 沈磬身材窈窕,宛如柳枝般柔美。 她身着的马面裙以翠绿为底,上绣着青色花朵,每一朵都精致无比,仿佛能闻到那淡淡的花香。 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如同水波般荡漾,流露出无尽的优雅与风韵。 在马面裙的映衬下,沈磬的肌肤显得更加白皙胜雪,透出一种自然的光泽。 她说着最自信的话,带着最和煦的笑容,如同夏日里的清泉,耀眼而灿烂,让人无法抗拒她的魅力。 她优雅地行走着,每一步都仿佛在跳着轻盈的舞步。 众女们这是第一次见沈磬,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沈磬吸引了,而下一秒,又立马转到了沈磬马面裙上的那一朵手工刺绣的月季上。 只见那月季,花瓣层层叠叠,紧密而有序,随着裙摆的摆动一起摇曳,甚至每摇曳一次都能换一种颜色! 姑娘们被这个会变换的颜色惊讶到了。 从沈磬出现一直到站在她们面前,月季的颜色从深红到浅粉,一共换了四种! 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这是怎么了?” 徐夫人的声音从沈磬身旁传来,温婉和煦。 这句话仿佛是一道清心咒,将众人挂在沈磬身上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 唯一还盯着沈磬看的,就是楚津芸。 “徐夫人。” 众人纷纷开口向徐夫人行礼。 而下一秒,众人发现徐夫人今日的新衣上,也有这种会变颜色的月季! 这时,徐夫人抱着的小小姐奶声奶气地说了句:“娘,月儿饿了。” 她那圆滚滚的小身子在徐夫人怀里动了动。 小团子穿着一条绣有向日葵的官黄色小裙子,而此时,那颗向日葵居然在所有人眼里盛开了! 终于,有女子忍不住开口。 “津芸,这就是你们家即将要推出的新衣服吗?” “津芸,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也太好看了一些吧!” “是不是很贵啊?” 一个人开口询问,其他人便纷纷上前问道。 徐夫人和徐小小姐身上两件衣服,楚津芸也注意到了。 在众人的盘问下,楚津芸的脸色有些凝滞。 这样的沉默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悦。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种会随着裙摆摆动,或者是肢体动作摆动而产生变化的刺绣而震惊到了。 因为楚家并没有这样的能人。 楚津芸原本脸上那一层总是带着自信和胜利感的笑容,此刻已消失不见。 她的目光中带上了审视,停留在沈磬的身上。 见楚津芸一直不说话,众人也渐渐停止了询问,然后意识到,徐夫人母女身上的两件衣服并不是楚家做的。 刚才大家如此激动的反应,显然是在让楚津芸难堪。 “所以,”沈磬这时再次开口,“你怎么证明楚津芸没有撒谎?” 绕了一圈,事情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 那个被沈磬问道的女子,还沉浸在那会变动的图案身上,压根儿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撒谎?”女子愣了愣,“谁撒谎?我说什么了?” 沈磬笑笑摇了摇头。 算了,不和小姑娘计较。 “大家都要和和气气的啊。”徐夫人说道,“今日天热,我命人特地准备了一些冰镇的水果,一会儿给各位送过来。” “谢谢徐夫人。” “徐夫人,您身上这件衣服可真好看。” “是啊,在哪里买的?” “月姐儿身上的衣服也好看,我想给我家里的弟弟妹妹买。” 众女们现在的心思全在这衣服上面,再好吃的水果都暂时被搁置在了一旁。 徐夫人瞅了沈磬一眼。 “徐夫人您就别卖关子了。” “徐夫人,您快说吧。” “我呀。” 徐夫人顿了顿,说话时还不忘摇晃了一下裙摆,那月季又开始变颜色,姑娘们的眼睛似乎也跟着月季花变了颜色。 “是【在水一方】的老板给的。” “【在水一方】?” “这是哪家成衣铺子?” “好像没听说过呀?” “不知道。” “没听过。” 众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子里怎么都想不到有这么一间成衣铺子。 “【在水一方】将于乞巧节开业,每一位女子可限购一件。” 沈磬适时地开口说道。 “这一件很贵吧?”有女子问。 “一件五十两,乞巧节开业当天,以及开业后一周内,全场五折,即二十五两。”沈磬道。 沈磬话音未落,众女们都被这个价格给吓到了。 “五十两!” “你这是抢吧?” “什么衣服要五十两?” “天啊,这也太贵了!” “那如果我说,这是郗国第一绣娘亲自手工缝制的呢?”沈磬带着笃定的笑容道。 “什么?!” “难道是那位丁先生?” “我不信。” “丁先生在皇都,怎么可能跑到我们北方来?” “骗子。” “现在的人为了骗钱,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信不信,丁先生都会在【在水一方】开业当日现场制作这种特殊的刺绣。”沈磬始终挂着笑容道。 这时,又有女子开口道。 “那也不至于要五十两吧?” “是啊,哪怕是丁先生的刺绣,也不至于要五十两。” “那如果是每位姑娘私人定制,全郗国仅此一件呢?”沈磬继续道。 众人同时倒吸一口气。 私人定制! 就连楚津芸都不仅睁了睁眼睛。 她的视线好像带着黏土一般,紧紧贴在沈磬的身上纹丝不动。 新的成衣铺子,各种闻所未闻的手法。 直觉告诉楚津芸,这位女子,是冲着楚家来的。 而冲着楚家来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沈磬很满意众女的反应。 她在众人面前轻晃了一圈,那月季盛开的样子,把女儿家们的小脸都照亮了。 她站稳身姿,继续道。 “如果我们不仅面向各位小姐夫人,就连男子们专属的衣服也有呢?甚至说,我们还可以为各位家里的哥儿,姐儿做定制。请问各位,这样一件衣服,五十两真的贵吗?”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就冲着这“独一份儿”,五十两并不贵。 因为很多人经常找楚家做衣服,楚家有的衣服甚至要一百两。 这时,楚津渡站起了身,她面朝沈磬:“你是来找楚家的吧?” 沈磬颔首:“自然,听说,比销量是楚家的规矩。” “是的,这件事情得去楚家说,要签字立约。”楚津渡道。 “那就麻烦楚小姐了。”沈磬道。 就这简简单单两句话,众人才完全反应过来。 这素未谋面的女子和带着她独特创意的衣服,打着还没开业的新成衣铺子旗号,居然是来向北方商会之首——楚家挑战来了! 多久没有人向楚家挑战了? 快一年了吧? 一时间,众人几乎能看见楚津芸和沈磬之间四射的火花! 至此,楚津渡才开始认认真真打量起沈磬。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质,这样的人脉…… 半晌,楚津渡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夫家姓唐。” 沈磬最近特别喜欢“隐姓埋名”这一套,每次都是把唐纵酒的名字给搬出来,动不动就是“我夫家”,要么就是“我夫君”,玩得乐此不疲。 “唐?” “啊……该不会是……!” “不会是那个龙头节获得魁首的唐公子和唐夫人吧!” 沈磬承认得很爽快。 “正是。” 这“龙头节魁首”的名号,比沈磬想象中更有用。 当时的一时兴起,真没想到直至今时今日还能发挥作用。 “天啊,坊间的传言果然是真的呢。” “是啊,一年之首,中魁之首,就将是新的商会会长。” “当年楚家也是如此一鸣惊人的吧?” “怪不得所有人都那么重视龙头节那一次比赛啊……” “所以……你们说今年会换人吗?” 楚津渡在这些议论纷纷之中有些不耐,语气加重道。 “当然不会。” 她直视沈磬,目光里带着不容挑战和质疑的强者姿态。 “楚家欢迎任何人来挑战,也不会输给任何人。” “那自是再好不过了。”沈磬笑道,“那明日我便来贵府拜访。” “随时都可以。”楚津渡道。 目的达到了,沈磬自然不再多言,她转向众人:“今日我与诸位初见,为每个人都带了一份见面礼,虽不如裙摆上的绣技,但也是丁先生闲暇之作,各位不要嫌弃。” 众女们一听有礼物,还是丁先生添的绣,心里都乐开了花。 “不会不会!” “谢谢唐夫人。” “这也太不好意思了。” 一方小小的绢帕,一个小小的笼络人心的手段,沈磬也算是第一次实践。 送到赵春蕊时,沈磬将唯一一方双面绣的绣帕轻轻放在赵春蕊掌心。 “错过了你的生辰,但还是祝你岁岁平安,多福多寿。” 赵春蕊鼻子有些酸。 先前因为十两银子的事情,她心里一直很不高兴。 十两银子,不是十个铜板,十两银子足够普通老百姓过一年了。 楚津芸答应她的那件衣服,她喜欢得紧,一直差了一些钱,直到楚津芸答应便宜十两卖给她。 之后她省吃俭用,攒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凑够了,结果楚津芸却出尔反尔。 因此众女们说说笑笑的时候,她始终闷闷不乐,也不说话。 此时,这一方正反两面不同图案的绢帕,让赵春蕊心里暖了许多。 “谢谢你。”赵春蕊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这一幕被楚津渡看在眼里,那眼神,竟渐渐显出一丝妒意。 “我有说过我会带你引荐吗?”她冷冷道,向众女们和徐夫人欠了欠身:“津芸有些不适,恕津芸先离开。” 说完,迈起自己的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夫人抱了抱月姐,见下人把水果端了上来,便缓和了一下气氛:“各位,吃水果吧。” 沈磬望着楚津芸离开的方向眯了眯眼。 今日宴会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至于去楚家正式发起挑战,沈磬根本不需要靠楚津芸。(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金沈VS郑周陈李现场 楚津芸越不想沈磬去楚家,沈磬就越堂而皇之地要去。 主打一个气死她不偿命。 秉持着这一丝丝小恶劣的心思,沈磬和唐纵酒就真的前去拜访了楚家。 楚家家大业大,高大的朱红色大门威严而庄重,门楣上悬挂着金光闪闪的匾额,彰显着主人的尊贵身份。 走进府邸,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阔的庭院,青石铺就的地面平整而光滑,庭院中央是一座假山,流水潺潺,仿佛将自然的灵气引入了这座府邸。 四周的回廊曲折蜿蜒,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廊下摆放着精美的花盆,各色花卉竞相绽放,散发出淡淡的香气,穿过回廊,是楚府的主楼,只见高大的屋檐下,一排排红色的木柱支撑着整个建筑,显得既稳固又气派。 沈磬和唐纵酒由小厮带至主楼中堂内。 整个中堂摆放着一张雕花精美的红木大桌,桌面上铺着细腻的锦缎,显得格外华贵。 大桌两侧,对称地放置着数把高背红木椅,椅背上雕刻着祥云和龙凤图案,寓意着吉祥和尊贵。 上方坐着的是现任楚家的家主,楚世卿。 楚世卿的额头宽阔且高峻,眉毛如同两把锋利的剑,鼻梁高峻挺拔,整个人看上去如同经过岁月沉淀的青铜雕塑,坚硬而冷峻。 沈磬开门见山地说明自己了的来意。 “并非是我故意为难二位,”楚世卿道,“为了避免彼此不必要的时间和麻烦,现在而是凡想要挑战楚家的人,都必须要有一个在北方商界有分量的商户的引荐。” “什么意思?”沈磬问。 “一开始楚家并没有设置任何门槛,但就因为没有任何条件,所以楚家每天会受到各种各样的人的挑战。 从路边的小商户,到各个大商户,络绎不绝。 之后楚家就出了这个规定,才避免了浪费人力物力和财力。”楚世卿解释道。 说完,沈磬从怀里取出了金繁花的引荐函。 楚世卿面上不显,但是暗地里却不禁有些略微的惊讶。 毕竟前段日子金家发生的事情,整个北方的商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在这样一个时刻,这个新来的却能拿到金繁花的引荐函,实属有些手段。 楚世卿确认了引荐函之后,便开口说起了规则。 “我们之间的比试毕竟牵扯到整个商会,因此需要在所有商会会员面前,并且在知府面前备案。 为了以示公正,你我双方比试期间的所有盈利和财务会公开,所有负责账目的人不可使用自己手下,需均为官府指定的账房先生。 比试的店铺你我双方各出一家,比试时间为七月至九月一共三个月,最终总销量高的那一方获胜。 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沈磬点头:“我相信楚老板。” 她只有赢下楚家,才能让整个北方听话,才能以最快的时间把棉甲运作起来。 三个月的时间够了。 又过了两日,知府大堂。 楚家,金家,郑家,陈家,李家,周家,六家人分别来了当家人和几位继承人。 金繁花身后跟着金荻和陶有年。 这段时间金荻不知道脑子是被什么刺激了,居然开始演起了“发愤图强”的戏码,金繁花也懒得管他,他要来,就带上。 郑家人来的自然是郑锦麟,他看向金繁花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嘲讽。 金繁花自然不在意,生意场上的事情,福祸难料,又有谁知道谁能笑到最后呢? 其他的陈家,李家,周家三家人纯粹就是看热闹。 从唐纵酒夺取龙头节魁首,金家出事,郑家出手,再到此刻的楚家接受挑战,这段时间的热闹可谓是一茬接一茬。 而彭良彬此时坐在大堂上座,目光扫过在座的所有人。 最后停在沈磬身上。 自从沈磬出手救了金繁花,他明里暗里调查过这个所谓唐公子和唐夫人的背景,最终查到的结果是连徐竟都对她客气三分。 前段时间他还得到消息,说徐府的那场宴会就是为了沈磬打入商界而做的。 徐竟是什么人?堂堂北方总督,为这家人做事? 信息查到这里,彭良彬就没有再继续了。 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敢。 能做到知府,彭良彬在官场上的嗅觉还是有的,什么人可以查,什么人不可以查,他脑子清楚的很。 如果这对夫妇真的是皇都里的什么人,那么别说,说不定真的有对付楚家的胜算。 当然,这些猜测仅限于在彭良彬的脑子里,一个字都不可能冒出去。 “那么这次唐家挑战楚家,在座所有人的见证之下,两家家主签字吧。”彭良彬说道。 楚世卿和唐纵酒分别上前,在各种书函上签字。 “金老板目光如炬,慧眼识英雄,此次若唐家胜了,金家可要一飞冲天了。”郑锦麟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金家的事情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金繁花不在的期间,郑锦麟以低于市场三分之一的价格收购了金家万万斤的棉花,可谓是大赚了一笔。 其实不仅仅是郑家,陈家、李家、周家三家人多少也有点吞食金家的意思。 金荻此刻看着这些人简直是如同杀人父母的仇敌,两只眼睛冒着一股浓浓的恨意,根本挡也挡不住。 众人看着觉得好笑。 “我看啊,金家确实是没落了。”陈家人说道。 “确实,这次金家想要再起来就难了。”李家人跟着附和。 “有着凤城的地又怎样?要不还是乖乖让出来吧。”周家人开口道。 金繁花横扫了三家一眼:“‘让’是不可能的,想要凤城,老规矩,和老娘赌一把。” 一提到赌,其他三家人就都闭嘴了。 金繁花回到金家后,迎财坊和其他的产业陆续解了封,冯子安等商户带头和金繁花重新签署的契约,整个金家又逐渐开始步入正轨。 比起以往更甚的是,金荻这个庶子,遣散了一众姬妾,居然真的有一些“改邪归正”的样子。 金繁花不是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此时其他家族的冷嘲热讽她自然不会被影响分毫。 “金老板怎么会看得上你们。”郑锦麟在一旁嗤笑道,“她可是看上了唐家夫妻俩。” “是啊,这年头,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都能向楚老板进行挑战了。”陈家人继续道。 “真的有人会因为自己夺了‘龙头节’的魁首以为自己能夺取商会会长一职位,只能说现在的年轻人太天真了。”李家人道。 “怎么会,人家可是得到了金老板认可的,我们金老板可不是普通人啊。”郑锦麟越说越来劲儿,“人家金老板那是巾帼不让须眉,我们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她瞧不上咱们。” “是的是的,未来都是年轻人的天下,哈哈哈哈。”周家人笑道。 “话说,不知道金老板什么时候成家立业啊?”郑锦麟眉眼间带着嘲讽,“我身边不少适龄的男子想结交金老板一番,不知道金老板可否赏脸?” “郑锦麟你别太过分了!”金荻在一旁实在是听不下去,站出来大吼一声。 “哟,小金老板生气了。”郑锦麟瞥了他一眼,“我想起来了,我那二十五文一斤的棉花,可真要谢谢您嘞,您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啊。” 金荻被掀开了血淋淋的伤疤,他们还不忘往他身上撒盐。 “是啊是啊,我们都要感谢小金老板的慷慨啊。”其余三人笑道。 “你们……!”金荻气得脖子泛红,头冒青筋。 “那你们打算怎么谢?” 坐在一旁的金繁花忽然开口。 郑锦麟等人一下子收了声。 “你说什么?”郑锦麟收起了笑容。 “金老板,对面那几位是不是耳朵不好?”坐在金繁花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沈磬此时也出了声。 “应该不太好,”金繁花对着沈磬道,“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很清楚?” “是啊,我听得清清楚楚呢。”沈磬颔首道。 金繁花面向对面几个男人:“耳朵不好的话,赶紧去治,要不要我帮诸位请个大夫看看?” “金繁花你别太嚣张了!”周家人厉声道。 “啊,你们听得见啊,”金繁花再次与沈磬对视,“那刚才我问他们打算怎么谢我弟弟,他们为什么装做没听见?” “是啊,为什么呢?大概是说话不算话?”沈磬附和道。 “那不能吧?做生意呢,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了。”金繁花继续道。 “是啊,没诚信的人啊,生意最后都会凉的。”沈磬认真道。 两个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对面郑锦麟几个立马没了先前的嚣张。 正常人都听得出那句所谓的“感谢”纯粹是在讽刺金荻,偏偏这沈磬和金繁花两人就抓着不放,甚至还说了“生意不行”这样的话。 生意人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说自家生意以后不行。 哪怕只是随口一说,这种话都像是一把利刃,会留下一道疤,往后任何的不顺都会往这道疤上面靠。 “两位别太过分了。”郑锦麟冷冷道。 “过分?”金繁花笑了笑,“各位,彼此彼此。” 在场的诸位太久没有和金繁花正面有过口舌之争,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当年叱咤商场的金老板是有多伶牙俐齿,而此时此刻,那尘封已久的记忆似乎逐渐冒了出来。 “玩笑话,玩笑话。”陈家人笑了笑,不再言语。 这边聊得“热火朝天”,那边诸多繁琐的契约文书也终于签完了。 几人的唇枪舌战唐纵酒和楚世卿听了个全套。 唐纵酒从来不觉得自家媳妇会在“吵架”这件事上吃亏,而楚世卿是根本就懒得参与。 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那么今日之后会分别派遣几位有经验的账房先生去两位的铺子里,时间从七月一日至九月三十一日。两位没问题吧?” 彭良彬总结性说道。 “有。”唐纵酒道,“我们的铺子乞巧节正式开业,这几日还在修葺。” “哈哈哈哈!”郑锦麟忽然在一旁笑出了声,“还没开业……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不免笑了起来。 “都没开业,居然就敢和楚家竞争,不得不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哈哈哈,确实,这是我遇见的最厉害的挑战者了。” “没开业,哈哈哈哈……” 在这一浪又一浪的笑声中,沈磬几人始终不语,也没有被影响,除了金荻。 “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这孩子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金荻。”金繁花责令道,“退下。” “可是……姐……”金荻还想出头,却被金繁花的严厉的眼神镇住,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金家可真是阴气旺盛啊!”郑锦麟嗤笑道。 “好了好了!”彭良彬忍不住敲了敲惊堂木,“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彭良彬发了话,众人自然止住了笑声。 “那就开业前一天,没有问题吧?”彭良彬望向唐纵酒。 “可以。”唐纵酒道。 “那就这样决定了,今天到此为止!散了!” 彭良彬站起身,也不想在和这群人打交道,火速离开了知府大殿。 知府的大殿确实不是随便可以攀谈的地方,彭良彬走了之后,几家人也就纷纷离开了。 “唐老板,非常期待。” 楚世卿向唐纵酒颔首道。 “彼此彼此。” 唐纵酒说完,便牵着沈磬的手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跳梁小丑。”郑锦麟在背后冷笑一声。 楚世卿瞅了几人一眼。 就这一眼,使得原本还想跟着郑锦麟发泄几句的其他家族人都收了声。 “犹未可知。” 金繁花自始至终都不与这群人同流合污。 她留下这句话后也离开了。 “这就是你们赢不了金繁花的地方。”楚世卿淡淡道,“心胸,眼界,都不如人。” “楚老板!”郑锦麟有些不服,“她金繁花算什么东西?一个女人罢了!” “一个女人?”楚世卿睨了郑锦麟一眼,“你还不如一个女人。” 说完,楚世卿也坐上自家的马车,不再逗留。 知府衙门前,其余几家人吃了瘪,不欢而散。 从徐府的宴会作为契机,沈磬在徐夫人的帮助下,几乎往来于各个上流世家的宴会和聚会之中,一次不落。 渐渐地,她凭借那独特的会变换的衣服,把众人对【在水一方】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 女性的衣服还是其次,孩童的衣服才是众人更追捧的对象。 谁家的孩子不想有这样一件衣服? 每每众人问起,都会出现这样的对话。 “你们【在水一方】开在哪里啊?” “在城中街。” “城中街那么多店铺,你们在哪个位置啊?” “原先的迎客酒楼老板不做了,现在就是我们【在水一方】。” “什么?!” 不怪众人惊奇,因为迎客酒楼再怎么说都是酒楼,即是酒楼,就以为着那是一栋楼。 一栋楼就意味着不止一层。 普通的成衣铺子一般都是一个铺面,最多两个铺面,一整栋楼都是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所有人都不曾听说过,不代表沈磬没有。 前世,沈磬就清晰记得纪宁馨曾经开过一家用酒楼做成的铺子,当时纪宁馨是用来卖什么的来着? 沈磬忘记了,但这一招她现学现用,显然效果很不错。 为了满足好奇心,众人纷纷来到所谓的一栋楼那么大的成衣铺子。 城中街最显眼的,原是迎客酒楼的地方,此刻周围用一大块白布包围着。 白布上面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 【在水一方,郗国第一绣娘丁红雨先生亲自参与,正在修葺中,敬请期待……】 这也是沈磬从纪宁馨那里学来的,当时纪宁馨这一手,赢得整个皇都的喝彩,纪家的声望赚了个盆满钵满。 【在水一方】的选址决定了每天不仅仅是贵女们,就连普通里里外外老百姓都忍不住要观摩一番。 “这样太瞩目了吧!” “究竟是谁家的手笔,居然可以这么大?” “应该是楚家的吧?” “不是楚家的!据说是那个龙头节魁首,唐家的!” “果然那个传言要应验了吗?” “是不是有戏看了啊?” “这个郗国第一绣娘又是怎么回事啊?” “快看这个!” 这时,有人手指着白布的侧边。 【招聘学徒启示:在水一方高薪聘请绣娘,凡通过丁先生考核者,月供可达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的绣娘! “所以有那么多人排队啊!” “这个【在水一方】可真不得了啊。” “女人出来上工?笑掉大牙了。” “就是啊,女人不待在家里跑出来抛头露面的。” “为什么不行啊?金老板就是一个榜样。” “所以她一辈子无儿无女,将来老无所养。” 而就在此时,【在水一方】白布撩动,从白布后忽然走出了一位女子。 只见这女子生的小家碧玉,明眸皓齿,樱桃小嘴,一头长发铺洒在背后。 她身穿一条玄青色翠文马面裙,裙摆处绣着一条条锦鲤,而这一条条锦鲤随着她走动的步伐在阳光下居然游了起来。 这一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第一百二十六章,【在水一方】预售场 这女子不是苏芳又是谁? 前几日,沈磬和唐纵酒签完挑战书之后,回到唐府做了很多工作。 其中一项就是让自家的大丫鬟给【在水一方】当模子。 一开始苏芳是拒绝的,毕竟她长那么大,从来没有在穿着衣服在那么多人面前站着不动供人赏识。 但这又是沈磬亲自“恳求”的事情。 是的,沈磬带着征求和一丝丝恳切问苏芳是否愿意。 自家的公主殿下什么时候这样求过人啊? 于是,在唐虞自告奋勇说给苏芳当护花使者,并且还安排几个暗卫保护她的前提下,苏芳还是点头了。 所以才有了这一幕。 苏芳走至众人面前,唐虞立马跟了出来,两名暗卫也现身当了一回“明卫”。 紧接着,众人就见从【在水一方】里有人抬了一张桌子放在苏芳身旁。 桌子后面坐着一位掌柜。 又有人取出了一件和苏芳身上一样的衣服挂在一旁。 此时,唐虞站在正中间的位置,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开口道。 “【在水一方】沉鱼系列马面裙开始预售啦!” 预售? “这位女子身上穿的就是我们【在水一方】‘沉鱼’系列的新款女式马面裙!” 唐虞说完,苏芳向前一步,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 只见,裙摆上的鱼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就游了起来。 “居然动了!” “真的会动!”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术啊?” 众人欲纷纷上前查看,苏芳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两个暗卫将苏芳护在身后,唐虞更是挡在最前面。 “各位各位,咱姑娘可不能随便碰啊!”唐虞伸手指向一旁用于展示的衣服,“咱这里有成衣,可供各位近距离观看!” 于是,大家伙便都凑到了挂起来的衣服面前。 “这料子摸上去可真舒服。” “就是一个普通的刺绣啊……” “一点都不普通好吗?” “这……什么都看不出来啊……” “伙计,这裙子多少钱啊?” 唐虞大声道。 “咱新店开业,原价三十两一条的【沉鱼】马面裙,现价二十一两! 今日起开始提前预售,预付一两银子即订购成功,订购成功者可免费领取礼品一份。 前一百位还能再减五两! 并且,我们预订的衣服,全都是送货上门!” “什么?!三十两?!” “抢钱啊!” “这么贵的衣服谁会买啊?” “我是买不起。” 百姓们被这高昂的价格给吓到了,原本还想摸两下衣服的人手也缩了回来。 如此昂贵的衣服,要是碰坏了,一辈子都赔不起。 “各位,我们这可是最优秀的双面绣啊!”唐虞道,“就是这天工开物一般的双面绣才能绣出这种效果!” 而这时,又有人问了起来:“那个送货上门是什么意思啊?” 唐虞找到了问问题的百姓,对着他道:“送货上门就是把做好的衣服亲自送到府上!” “每件衣服都送吗?”那人继续问。 “现在只有预订了的衣服送。”唐虞继续答。 周围的人听懂了,他们再一想也是,都这么贵的衣服了,还要人家亲自拿,这岂不是不值这个价? “我订了。” 这时,人群中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赵春蕊带着自己的丫鬟移步至预售登记桌子前。 “掌柜,赵县丞之女赵春蕊预订一件。”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两银子放在桌上。 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 “好的,感谢赵姑娘订购一件!”唐虞欠了欠身子,给赵鑫蕊让了一个小位置,“请赵小姐移步,让我们的裁缝为您量身。” 这样的衣服肯定是要量身定制,这一点无可厚非。 赵春蕊点头,很快,她便走了出来。 唐虞见到人,便对着另一边叫了一声:“为赵小姐送上礼品一份!” 只见两个人从白布后面抬了一筐首饰。 扁方、簪子、头花、流苏、珥珰、花冠、钿子、璎珞、掩鬓、玉梳…… 应有尽有数不胜数。 这些首饰在阳光下闪闪泛着金光,众人被这闪耀刺眼的光亮照得一下子都睁不开眼。 “来,您挑一个喜欢的。”唐虞笑着道。 这些首饰一出来,就连赵春蕊都怔了怔。 虽然挑的东西不值一两银子,但架不住女儿家们就是喜欢。 赵春蕊左挑右选,最终拿了一只簪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我也要订购一件!” 一旁的另一位小姐开口道。 “好嘞!您请!”唐虞招呼道。 就这样,第一天,【在水一方】一共预售了二十件衣服。 这不多,却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第二日,同一时间,这次不仅仅有苏芳,还有一个女娃娃。 这个女娃娃穿着一套可爱的绣着金鱼的镶边金丝裙,一蹦一跳的时候金鱼也跟着上上下下,将现场所有人的心都萌化了。 这个女娃娃是金荻的小女儿,今年才两岁半,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关键是,这个小团子一点都不怕生,苏芳抱着她,两个人笑得如沐春风。 “这女娃娃的衣服怎么卖啊?” 这时已经有人开始在问了。 “和女装的价格一样啊,提前预订,先到先得!”唐虞笑着道。 “乖乖!都这么贵啊!” “不得了不得了,我可买不起。” “可这娃娃衣服也太好看了!” “是啊,过年的时候穿,那岂不是很有面儿?” “我订我订!” “我也订一件!” “老规矩老规矩,订购了的客人,请带着孩子来让我们的裁缝量个身!”唐虞在一旁高声道。 “今天女装还接受预订吗?”有人问道。 “当然!”唐虞点头,“女装和童装同时接受预订!” “那我要订女装。”那女子说道。 “来来来!这边请!”唐虞忙得不亦乐乎。 这时,一旁围观的人群里有人高声问道:“我说,你们有没有俺们老百姓穿的衣服啊?” 唐虞闻言,笑道:“当然有!” 说完,从白布后面又出现了两个人,一人一边举着衣架出现在众人面前。 两人将衣架放好位置便离开了。 众人定睛看去,是一条蓝色马面裙。 这条马面裙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它静静地悬挂在衣架上,却散发出不容忽视的美丽光芒。 第一百二十七章,【在水一方】开业啦 众人的眼神不禁被这条裙子深深吸引住了。 只见这条裙子以深邃的宝蓝色为底,裙摆处精致的刺绣图案跃然而出。 有人伸手摸了摸,裙子的面料柔软而光滑,穿在身上宛如第二层肌肤,舒适得让人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 宝蓝色的丝绒质地,在阳光下呈现出微微的光泽,既显得高贵又不失优雅。 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宛如水中的涟漪,柔美而富有韵律。 而这条裙子最吸引人的莫过于裙子前方的马面设计了。 其马面以金色为底,上面镶嵌着精美的宝石和繁复的纹路,每一颗宝石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马面的造型威武而不失精致,与裙子的柔美形成了巧妙的对比,更显得整条裙子的独特与不凡。 这条裙子无论是从样貌、款式、还是质地上来看,都是上品中的上品。 “乖乖,这条裙子也很贵吧?” “肯定也不便宜。” “看来我是买不起了。”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唐虞面向大家摇了摇手,运了一丝内力道。 “普通的裙子一百文一条!” 一百文一条! 这样精美的裙子只需要一百文一条! 一百文可是宁北城里大多数老百姓都买的起的价格。 顿时大家都开始行动了。 “我要订!” “我也要订!” “我也来一条!” 一下子,一条条胳膊伸了出来。 “好的好的慢慢来!” 连续两日的预售,【在水一方】可谓是门庭热络,人来人往。 唐虞在前面一个劲儿地推销着,沈磬几人在里面则开启了各种会议。 “我最担心的就是一旦量大,我们会供应不上。”沈磬有些担忧。 “不会,我启用了整个丁家的绣房、织室、作坊,这点量对我们丁家来说不算个事儿。”丁宇杭自信道。 “那定制的那些衣服跟得上吗?”沈磬看向丁红雨。 丁红雨颔首:“丁老板将丁家能给出的绣娘们都给了我,我试过,她们的绣工都非常优秀,有些东西不用多说就能学会,目前跟得上。” 沈磬将丁红雨和丁宇杭来回看了看。 “先生,你俩真的不是一家人吗?” 丁红雨笑了笑:“同名同姓而已。” 丁宇杭也点头。 丁姓在郗国也算是大姓,遇到和自己姓氏一样的,不足为奇。 “我们乞巧节开业,不仅先前预订的衣服要完完整整全部都送出去,当日的衣服咱争取也卖完!” 沈磬两眼越说越亮! “在场的你们,可都要上啊!” 公主殿下您何苦为何要如此激动? 时间很快就推进至乞巧节当日。 晨间,太阳已然升起,金色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向大地。 整个世界仿佛被温暖的金色笼罩,显得格外明亮而宁静。 阳光照在树叶上,每一片叶子都闪烁着翠绿的光华,仿佛在跳动着生命的旋律。 微风轻拂,带来了淡淡的花香和清新的草木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今日是【在水一方】开业的日子,因为先前沈磬几人做了足足有半个多月的宣传,众人对这家成衣铺子可是铆足了好奇心。 因此,此时的【在水一方】门口,简直是人满为患。 只见,宁北城城中街一栋有三层楼高的建筑上,悬挂着一面大大的镶金的牌子。 牌子上面是唐纵酒亲笔写的四个大字【在水一方】。 这四个字气势磅礴,含着一股雷霆万钧之气,更甚有气吞长虹之势。 而沈磬和唐纵酒站在【在水一方】门口,迎着“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似是要将【在水一方】开业的消息传遍整个宁北城。 这对金童玉女最近在宁北城不可谓是家喻户晓。 此时两人肩并肩走在一起,无论是身高、气质还是容貌,仿佛是天生一对,让众人不禁眼前一亮。 千百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沈磬上前一步开口道:“今日【在水一方】开业,为感谢每一位顾客,全场的衣服一律八折!” “好!” “唐夫人生意兴隆啊!” “【在水一方】蒸蒸日上!” “感谢各位的支持!”沈磬伸手虚空按了按, “不仅如此,每一位十四岁到二十四岁的女子,今日都能从【在水一方】领取一份小礼品,祝愿我们宁北城的女子们都能找到良人!” 此言一出,女子们纷纷感叹。 “哇!” “唐老板你这也太好了吧!” “好期待啊!” 说完,沈磬侧了侧身,正好走进了唐纵酒的怀里,她面向众人伸手。 “诸位!请!” 话音刚落,就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开始往铺子里跑。 一人旁,沈磬抬头与唐纵酒对视,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在水一方】以木质结构为主,雕梁画栋,古色古香,透露着浓郁的历史气息。 铺子的底层是宽敞明亮的营业大厅,以一百文以下的普通成衣为主,左边是女装区,右边是童装区。 各式各样的成衣,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这些成衣色彩鲜艳,图案精美,既有华贵的锦绣华服,也有朴素的棉布衣衫,满足不同顾客的需求。 营业大厅的四周墙壁上还挂着一些精美的刺绣和织锦,作为装饰,更增添了铺子的艺术氛围。 单单是底层,就让人舍不得挪步。 很快,不少人开始沿着木质楼梯拾级而上,来到铺子的二层。 二层这里左边是专门为定制客人测身量的地方,布置得温馨而雅致。一些贵重的衣料和精美的配饰陈列在精致的展柜中,宛如珍宝般熠熠生辉。 不仅如此,丁红雨和她的几位绣娘们正在做刺绣! 果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做起了现场刺绣,来证明【在水一方】定制的衣服值那三十两白银。 一大部分小姐的目光被丁红雨给吸引了。 二楼的右边,是男装区。 此时,秦文耀和丁宇杭穿得气宇轩航玉树临风,站在男装区供众人打量。 有的人不死心,继续往上走,到了第三层,则是一个雅间。 透过雅间的窗外可以俯瞰整个街市的繁华景象。 雅间里摆放着一些舒适的座椅和茶几,供顾客在闲暇之余品茶赏景。 很显然,雅间是专门用于和客户们商谈生意和订单的地方,同时也是解决问题的地方。 整个一圈兜下来,众人只当是自己逛晕了眼。 别说是宁北城,这在整个北方都是独一份儿。 第一百二十八章,开业事件一之梦想篇 如果有人问乞巧节这一日最好的去处是哪里? 宁北城的百姓们一定会说是【在水一方】。 如果有人问乞巧节这一日最好的礼物是什么? 宁北城的百姓们一定会说是【在水一方】的衣服。 无论是送父母,送子女,还是送心上人,【在水一方】的衣服那可是物美价廉,还带着一股子新奇。 沈磬有想过今日的生意会好,可没想到今日的生意会这么好。 刚到傍晚,大堂内的衣服几乎都卖完了。 三楼接待定制的单子就一直没停过。 就连男装区衣服也几乎销售一空。 这让沈磬有些受宠若惊。 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光消散在天空之中,夜幕降临,整个宁北城却灯火通明。 此时月华如水,繁星点点,整个城市沐浴在柔和而神秘的光影之中。 街道两旁,红灯高挂,流光溢彩,将青石板路面映照得如梦如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和烟火气息,这是属于节日的独特味道,让人沉醉。 女子们身着盛装,聚在庭院或街头巷尾,她们或低声细语,或巧笑倩兮。 重重叠叠的屋檐在月光下勾勒出参差错落的轮廓,宛如一幅精致的水墨画。 街市上,小贩的吆喝声、游人的欢笑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热闹的交响乐。 各种各样的乞巧物品琳琅满目,五彩斑斓的丝线、精巧细致的绣品、栩栩如生的泥塑……每一处都透露着浓厚的节日氛围和手艺人的艺术魅力。 【在水一方】也不例外。 作为宁北城为数不多的高层建筑,【在水一方】从楼顶至大门,都张灯结彩。 沈磬此时依偎在唐纵酒怀里,两人坐在床边,看着窗外。 明月高照,地下却是流光溢彩,这样的景色美不胜收。 “君歌。”沈磬轻声唤道。 “嗯。”唐纵酒应道。 “这些日子,都没能好好和你共处。”沈磬淡淡道。 自从决定挑战楚家,哪怕有金繁花,丁宇杭他们鼎力相助,可沈磬依旧忙得脚不着地。 每每回到家中便是倒头睡下。 唐纵酒一直站在背后默默地支持,做的最多的就是给沈磬舒缓筋骨。 例如此时。 难得的闲暇之时,唐纵酒的手劲很有力,那双宽大的手掌在沈磬肩膀,肩甲,后颈几处穴道上捏得让人很舒服。 沈磬知道他用了一些内力,她能深刻感受到唐纵酒的内力里带着安抚和缓解酸痛的功效。 她简直是爱死这样的按摩了。 “感觉怎么样?”唐纵酒温热的气息吐在沈磬耳边。 两人处到现在,这样的亲近已经完全不会感到一丝丝的不好意思。 “好舒服。”沈磬躺得懒洋洋,说得懒洋洋,眼睛微眯着,也懒洋洋。 “辛苦了。”唐纵酒道。 “不辛苦,如果能拿下北方,一定给郗东送过去!”沈磬笑着道。 “嗯。” 唐纵酒亲吻了沈磬的脸庞,自然而熟稔。 “君歌。” 沈磬说着,转身,双手圈住唐纵酒的脖子。 “你真好。” 说完,她闭上眼,吻上了唐纵酒的唇。 唐纵酒将沈磬牢牢搂在自己的怀里,回吻着。 突然间,一声轰鸣划破天际,烟花如同挣脱束缚的火龙,扶摇直上。 直至在夜空中绽放,化作五彩斑斓的花朵,璀璨夺目,美丽至极。 这些烟花仿佛是天空的精灵,它们在夜空中翩翩起舞,绽放出最美丽的光彩。 烟花下,沈磬和唐纵酒吻得忘情。 直到两人开始热了起来,才唇分。 “凤之。”唐纵酒的声音有些低,“再这样下去,我会忍不住的。” 闻言,沈磬小脸微红,她凑上唐纵酒的耳畔,在其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唐纵酒搂着沈磬的双手猛然一紧。 “你说真的?”声音又暗哑了几分。 “嗯。”沈磬将自己埋在唐纵酒的胸膛前,应道。 唐纵酒也不再多说什么,单指挑起沈磬的下巴,再次覆盖住了她的双唇。 而就在两人吻得难舍难分至极,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唐纵酒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听,这都不是什么好声音。 沈磬整理好自己的衣襟迅速下楼。 只见一群人围着丁雨红叽叽喳喳似是说个不停。 好在丁雨红和绣娘们工作的地方,前面有一道围栏拦着,不然指不定这群人就冲进去了。 “什么事?” 沈磬从三楼下来,环视了一圈,问。 唐虞见状,立即上前,可他刚要开口,却被一旁的男人插了嘴。 “我说,你们这家店自己开自己的,干嘛要影响别人?”男人说得毫不客气。 沈磬向来不搭理这样的人,唐纵酒上前一步,朝唐虞瞥了一眼。 “少爷,少夫人,是这样的。”唐虞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番。 原来这个男人的妻子有一些绣技,先前看了【在水一方】的招工启示,今日特地前来想试试,毕竟每个月一两银子呢。 可这男人一得知自己的媳妇要出来寻工,便一路找来,不让她应聘。 女人却很坚持,两人就这样争执了起来。 而期间,男人因为受不了众人的目光,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女人一巴掌。 “不要脸的东西,你要抛头露面,老子还要面子呢!”男人骂道,“快给我滚回去!” 这句话一说,女人哭了。 她捂着自己的脸,哭得伤心欲绝。 “我为你生儿育女,侍奉你父母,在家相夫教子,可是你呢?”她也不顾男人难看至极的脸色,大吼道,“你拿着家里的钱去外头吃喝嫖赌,还把私生子带回家里!” 女人的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都纷纷议论了起来。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男人哪里受到过这样的指责,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怒极,上前就是一脚。 “你就生了个女儿,一个赔钱货,你还好意思说?!” 男人两步上前,欲继续,这时候被唐虞拦了下来。 “放开我!你是什么东西?敢管我们的家事?!”男人怒吼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沈磬和唐纵酒下了楼。 沈磬的视线在怒气冲冲的男人,和跪在地上哭泣不已的女人身上扫视了一眼。 最后对着唐虞说。 “丢出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如何证明你是你自己 男人听到这三个字愣住了。 “你说什么?” 所谓来者是客,唐虞起先看在是客人的份上没敢动手。 如今沈磬一句话他哪里还敢不从? 他一个上前,一把钳制住男人,二话不说就往外拖。 “没天理啦!【在水一方】店大欺客,挑唆人家妻子出门做工,破坏家庭!” 男人一边被拖着一边大喊。 女人依旧跌坐在地上不住哭泣。 “这是什么事情啊?好好的娘不当,跑出来给人当小工,这个家还要不要啦?! 各位街坊邻居都看看,什么黑心老板做的黑心事?! 这不是要拆散人家家庭吗?” 男人说话中气十足,整个【在水一方】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确实,女子们有女子们该做的事情,虽然郗国没有明令禁止女子不能外出做工,但是基本上有了孩子的女子们都只会在家相夫教子,伺候公婆。 “招女工这好像确实不妥。” “是啊,但是一个月一两银子呢,也不是不行啊。” “是我,我肯定不会让我媳妇出来做工的。” “是啊……这也太丢人了。”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而就在这时,一道宏亮略带嘲讽的声音从【在水一方】外传了出来。 “听说唐老板开门红啊。” 郑锦麟身穿锦衣华服出现在大堂内。 身后跟着不少男男女女。 他“刷——”的一声收起手中的扇子,装模作样地环视了一圈。 “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我一忙完就特地赶来,果然是与众不同啊。” 说完,他瞧见了正被唐虞拎着衣领往外拖的男子。 “哟,这是怎么了这是?”郑锦麟讶道,“什么人在唐老板的【在水一方】开业第一天捣乱呐?” 那男子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大喊道:“我没有捣乱,是【在水一方】教唆我家娘子抛夫弃子,跑来做女工!” “你胡说什么!”唐虞怒道,“什么抛夫弃子!信不信我带你去官府!” “那可就是唐老板不对了。”郑锦麟说话的语气仿佛自己是个判官一样,“这招绣娘虽然重要,可是不能影响别人家庭啊,今天有这么一户人家影响,明天就有第二户人家,这样下去,整个宁北城岂不是要乱套?” 郑锦麟说得振振有词。 “今日你【在水一方】招女工,明日其他铺子也招女工,久而久之,女子们都出来做工了,家里谁来管?孩子谁来照看?年迈的父母谁来看顾?” “就是啊!不能这样!我不允许!” 郑锦麟的话语给了那男子莫大的支持和勇气。 他愈发理直气壮。 一旁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有不少赞同郑锦麟的,纷纷点头。 “这女人就不该出来做工。” “是啊是啊。” “如果是一个人也就算了,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怎么能出来呢?太不负责了。” 那名想要应聘绣娘的女子被这一句句“谴责”的话压弯了腰。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止也止不住。 沈磬冷漠地看郑锦麟像一个戏子一般在人群中激情表演,没有说一句话。 这一波节奏已经被郑锦麟带了起来,沈磬处于下风。 她在等。 等郑锦麟继续出招。 很明显,今日郑锦麟就是来砸场子的。 而拿公开招聘绣娘做文章,这应该只是他的第一步,他应该还有后续。 果然,郑锦麟这么卖力得说了一大堆话,却不见沈磬有一丝丝的反应之后,他立马转移了目标。 他带着身后的几人来到二楼,朝着丁雨红看了几眼。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郗国第一绣娘?”他带着一丝戏谑的眼神将丁雨红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这时,站在他一旁的一名女子开口道。 “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哎,”郑锦麟点了点那名女子,“怎么能是假的?” 说着,他拿扇子指了指丁雨红手里的刺绣:“能绣出这种程度的绣品,她如果不是郗国第一绣娘,那谁能是?” “郗国那么大,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怎么不可能有人比她更厉害呢?”那名女子说道。 “哎呀,”郑锦麟故作惊讶,“按照你的意思,如果这个郗国第一绣娘的名号是假的,那她做的衣服岂不是根本就不值三十两银子了?” 这句话就有点偷换概念了。 事实上,无论丁雨红是不是郗国第一绣娘,她这一手绣工,绣出来的衣服都值三十两银子。 这还只是在北方,如果在皇都,上百两银子也不是不可能。 一旁的百姓也被郑锦麟一伙人给影响了。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万一是假的呢?” “不会吧?” “怎么不会啊?郗国第一绣娘跑到这里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成衣铺绣花?” “对啊……” “我们不会被骗了吧?” 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 听见这些话,郑锦麟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唐老板。”他挑衅地瞧向沈磬,“看来您需要证明一下了。” “证明什么?”沈磬淡淡道。 “证明什么?”郑锦麟挑了挑眉,“自然是,现在打着‘郗国第一绣娘’名号的这位女子,自称是丁雨红的这位女子,是不是丁先生本人呢?” 沈磬冷笑。 郑锦麟的这个问题,就等于是在让沈磬证明你是你自己。 而一个人又如何证明我是我? 郑锦麟的眼神中充满着不屑和挑衅,他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出一丝轻蔑,整个神态都散发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息。 忽然,他感到了一股冰冷刺骨,能将人冻穿的视线。 他寻着视线望去,唐纵酒仿佛是看死人一般的眸子正盯着他,眼眶里没有一丝的光芒,漆黑如深渊。 郑锦麟被盯得全身上下都在冒冷汗。 是的! 他记起了龙头节自己被唐纵酒一脚踢飞的场景。 这已经凝成实质的杀意在一瞬间就将郑锦麟笼罩了起来。 郑锦麟的心脏猛然跳缩一下。 自从龙头节之后,唐纵酒很少出现在众人眼里,使得郑锦麟真的忘记了这个男人的实力有多强悍。 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容不得郑锦麟退缩! 郑锦麟收回目光,咬着牙,努力支撑着。(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我再也绣不出东西了! 郑锦麟已经没有任何机会退场了。 在唐纵酒只针对他本人的杀意之下,他内心深处开始冒出一丝丝的怯懦。 但很快就被郑锦麟强行压了下去。 “证明?” 沈磬在这个时候开口。 她冷漠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将郑锦麟一行人扫视了一遍。 “那你怎么证明她不是?” “唐老板,您这个就有些强词夺理了。”郑锦麟笑着道。 “笑话,我要你证明是强词夺理,你要我证明就是理所当然?”沈磬冷冷道。 “可无论如何,你得让我们大家伙信服啊,唐老板。”郑锦麟继续道。 而一旁的人也开始附和。 “是啊,这万一不是,那岂不就是欺骗大家?” “唐老板,就辛苦您,拿出个凭证来,不然大家伙心里也没底啊。” “你还是快拿出来吧!” “大过节的,别让大家为难啊。” 此时,那个在一旁泣不成声的女人忽然大声道:“她就是丁先生!” 众人的视线忽然都瞅上她。 郑锦麟朝那男子睨了一眼,那男子一个激灵对着女人大吼:“有你什么事儿?丢人现眼的东西!快给我过来!” 女人没有理他,她缓缓撑起身子,向丁雨红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 “先生!十年前先生四处游历,路过宁北城,与我有一面之缘,见我爱刺绣,便随手教了我一些。 先生不收徒,但我一直铭记于心,之后我在绣工上小有所成,全靠先生当年的指点! 先生,如今能再见您一面,我已十分欢喜,此生无憾了!” 说完,那女人朝丁雨红跪下,磕头。 丁雨红一直只关心自己手里的绣活,听女人说出这一番话,忽然想到了什么。 “是你。”丁雨红开口道。 “先生!您认出我了!”女人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丁雨红微微点头。 十年前她确实在宁北城教过一个颇有天分的女子,如今看来,眉宇间长相确实有些相似。 “我记得,当年教你,因为你很有天赋,而且还有一双灵巧的手。” 提到手,不仅仅是丁雨红,周围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女人那双手。 女人闻言更是哭得泪眼婆娑。 她颤抖着,缓缓地伸出双手。 只见她的手指上布满了皱纹,刻着一道道沟壑,手掌厚实而粗糙,有着明显的磨砂感,指甲边缘已经磨损得参差不齐。 这哪里是一双能绣出好绣品的手? “先生!我再也绣不出东西了!”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那哭声带着来自灵魂深处的绝望和痛苦,那是心碎到极致,疼到极致才会有的悲怆。 哭声传遍了整个【在水一方】,在这样一个理应甜蜜美好,快乐幸福的节日里,这个女人对着曾经仅有一面之缘的先生,哭得像孩子一样。 她从小就爱刺绣,曾经也是街坊邻居里大家都称赞绣工好的姑娘。 她也有过梦想,特别是受了丁雨红的指点之后,她那一手绣工,在宁北城都是说的上号的。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她嫁人的那一刻终结了。 丈夫,孩子,公婆,磨灭了她所有的青春和自我。 丁雨红终于站起身,她走到女人身前,蹲下,伸出双手,将女人抱住。 她轻轻顺着女人消瘦颤抖的背脊安抚,柔声道:“委屈你了。” 短短两个字,比周围所有人的安慰都来得有效。 女人双手死死抓住丁雨红的衣服,号啕大哭了起来。 “先生!先生!我绣不了东西了!绣不了了!哇————!” 丁雨红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安慰她。 而周遭的众人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特别是很多女子。 她们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女人的手上。 此时大家想的都似乎是一件事情。 如果是我呢? 她的现状会不会就是我的未来。 沈磬目睹这一幕,虽对女人有些同情,却也真的不好说什么。 她是幸运的,她有宠爱她的父皇母后,亦有一直在她身后做任何事情都支持她的唐纵酒。 可整个习惯又有几位女子能像她这样呢? 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令她的男人一时间愣住了。 恍惚间,他想起了当年之所以会娶她,就是因为她有一双好看的手,以及一手高超的绣工。 从什么时候开始,女人不再刺绣了呢? 男人忘记了。 在场那么多人,除了女人的哭声,居然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你可以的。”丁雨红这时候再次开口,“可以再刺绣。” 女人在她怀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信先生?”丁雨红柔声道。 女人抬起头,这时她的双眼已经哭得红肿,但眼泪却比先前少了很多。 丁雨红凑向女人的耳朵,轻声道:“我有一套独创的养护手的方法,能把你的手慢慢养回来。” 说完,丁雨红向沈磬点了点头。 意思很明确,人她要了。 自家先生发话,沈磬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你们热闹看够了吗?”沈磬对着郑锦麟道。 郑锦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瞥了男人一眼。 这个男人前几天自告奋勇说能利用自己老婆帮他去砸【在水一方】的场子。 可现在呢? 男人受了郑锦麟的眼神,却没再像先前那样对着女人大吼大叫了。 废物。 郑锦麟暗骂了一句。 他才不管别人有什么心路历程,他今天必须把这个场子砸了。 “我说唐老板,咱们做生意的也不能仅凭这一家之言是不是?” 此时的郑锦麟就像是一条死死咬着骨头不松口的鬣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那如果我有东西证明呢?”丁雨红适时说道。 郑锦麟的目光飘向她。 “我现在有人证,一会儿还有物证。”丁雨红顿了顿,“如果我拿出来了,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你在故意污蔑造谣?” 而就在这时,【在水一方】门口忽然跑进来不少官差。 众人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哪有人开业第一天就叫官差的? 就连郑锦麟都有些许站不住了。 “郑老板,”沈磬缓缓开口,“如果我们先生拿出了证据,今日你和你的人就要去一趟衙门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姓唐的你给我等着! 郑锦麟想过很多种情况,唯独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丁雨红是真的郗国绣娘第一人。 姓唐的何德何能,能让这样的人为她做事? 然而,事实不容他做出更多的质疑。 丁雨红从怀里掏出来的,是一道圣旨。 当年她一手出神入化的绣工,赢得姬皇后的赏识,姬皇后特意为她求了一道万贞帝的圣旨。 圣旨上面写着“郗国第一绣娘”六个大字,底下是代表皇室的玉玺章印,以及丁雨红的手掌印。 丁雨红将自己的手掌与圣旨上的手印对上,不能说是紧紧贴合,只能说是严丝合缝。 当这道明晃晃的圣旨展露在众人面前时,由不得他们不信。 “这……这是……圣旨?” “圣旨难道还有假吗?” “天啊,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圣旨!” “真的是圣旨啊!” “万岁爷亲笔认的郗国第一绣娘啊!” “唐老板没有骗我们!” “是真的!” 众人开始激动起来。 一时间人声鼎沸,【在水一方】的信誉不仅没有因为郑锦麟的捣乱而一落千丈,反而因为这一道圣旨的亮相被推至顶峰。 郑锦麟土灰般的脸色再也没有了先前找茬时的红润。 面对这样的情况,郑锦麟只能退场。 然而,他想退场,沈磬又怎么会让他就这样走了? “既然我们已经拿出了证据。” 沈磬面朝郑锦麟和他身后一众男女。 “郑老板,你和你的人在我【在水一方】开业当天公然找人挑衅,甚至空口白牙污蔑我的绣娘,闹了这么一出,是不是该去衙门里喝喝茶了?” 一众男女们闻言立马跑了开来。 “我们只是路过,没有要打扰唐老板的意思!” “我们是进来想买东西的。” “对对,我们是来买衣服,光顾您唐老板生意的,千万别误会啊!” “别误会别误会!” 沈磬冷笑一声:“这样吧,你们每人买满五百两,今日就不用去衙门了。” 在场的老百姓一听,猛地吓了一跳。 五百两! 拿五百两花钱免灾,也得亏沈磬想得出来。 但转念一下,也不是不行。 唐老板这架势,看上去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了。 男女几个闻言,立马纷纷掏出五百两。 有的手里一下子没那么多,只能讪讪道:“唐老板,我现在没那么多,我把我身上的东西抵押在这里,明儿个我再将剩下的钱给您送来。” “可以,”沈磬朝着账房先生道:“这笔账也算营业收益。” 账房先生颔首:“算。” 很快,整个人群中,就只剩下了郑锦麟。 郑锦麟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嚣张和不可一世。 带着官兵来的捕快不是第一次和沈磬打交道,自家大人在这位唐老板面前都会吃瘪,何况是什么郑家? 如今知府府衙内谁不知道唐老板背后有人? 他很有眼力地上前一步:“郑老板,走吧?” 郑锦麟自然是不肯的,他脸上堆砌起笑容:“唐老板,不是什么大事,又何必如此劳师动众?” “不是什么大事?”沈磬嗤笑一声,“【在水一方】是你想来踩一脚就踩一脚,踩完一脚就拍拍屁股走人的地方?” 郑锦麟脸色铁青。 不说是沈磬冰冷的目光,周围一群看热闹的百姓此时也看着他,加上唐纵酒的视线还一直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牢牢盯着他。 此刻的他几乎是“腹背受敌”。 他郑锦麟是什么人? 堂堂郑家家主之子,未来郑家的掌权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去衙门。 这么多年来,这样的事情他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又有谁敢这么公开与他叫板? 郑锦麟越想越愤恨。 “唐老板,大家彼此在宁北城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僵吧?” “你带人跑来闹事,逼着我家丁先生证明她是她自己的时候,脑子里怎么没想过这句话?” 现在的形势完全反了过来,沈磬说话丝毫不客气。 “唐老板,做人要留一线。”郑锦麟说话的语气愈发暗沉。 “郑老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沈磬不后退一步。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捕快自然也看清楚了。 于是他大喝一声:“带走!” 其余的官兵纷纷上前,一人抓着郑锦麟一胳膊就把人往外带。 “放开我!我可是郑锦麟!郑家的长子!你们放肆!”郑锦麟拼命地甩着身躯,企图要从官兵的手里挣脱开来。 他日日夜夜纵情于声色犬马之中,哪里会是官兵们的对手。 “姓唐的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 郑锦麟一边被拖走,一边嘴里放着狠话。 直到他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大家才回过神来。 今日这件事情,就是姓郑的故意在人家开业第一天来找茬,最后被人家绝地反击。 这唐老板可不得了啊! 说抓人就抓人,完全不把郑家放在眼里。 最后,众人将视线放回丁雨红和那个哭泣的女人身上。 此时女人已经不哭了,丁雨红将她扶起,坐在一旁。 “先生,我真的可以继续学刺绣吗?”女人诺诺地问。 “自然可以。”丁雨红点头。 女人看向沈磬:“唐老板,我想跟着丁先生继续学刺绣,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沈磬颔首:“只要你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来。” 女人终于破涕而笑:“谢谢唐老板!” 见到这个情景,周围其他人似乎也动心了。 终于,有人开口道:“我也想跟丁先生学刺绣!” “我也想学!” “我也是!” 说话的都是女子们。 “谁说女人不能出来做工的?” “就是啊,女人在外做工怎么就丢人了?” “男人就只管自己的面子,完全不管自家妻子的死活了吗?” 你一言我一语中,先前附和郑锦麟的人噤了声,完全不敢反驳。 而那个男人则彻底被所有人忽视了。 他就像一只跳梁小丑,不仅被自己的妻子无视,也被在场的其他人看了笑话。 他甚至可以想到,等郑锦麟出狱后,找自己麻烦的情景。 他不敢再叫女人跟他回家了,起码此时此刻不敢。 他趁着众人没注意他的时候,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唐府真正的一家之主 乞巧节【在水一方】开业的第一天,一共赚了五千多两。 当然,其中还包括郑锦麟带来的那几个人贡献的银子。 丁雨红每日固定在【在水一方】二楼现场制作刺绣,成为了整个宁北城百姓们最津津乐道的事情。 她手里的那道圣旨直接将她本人的人气推至了顶峰,以至于宁北城里各家的小姐夫人纷纷想亲眼目睹丁雨红的真容。 【在水一方】就这样以强势的姿态在宁北城打响了属于自己的名气。 特意来看她的人太多了,从原本只是宁北城,后来扩散到周围几个城池。 人们来到【在水一方】,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想问丁雨红,着实给丁雨红的工作带来了不少的困扰。 因此,原本丁雨红会在二楼坐一整天,逐渐变成了一个上午,最后变成了每天一个时辰。 能见到丁雨红的时间越来越少,可来见丁雨红的人却越来越多。 最后丁雨红索性不出现了。 沈磬依旧会安排人在二楼现场刺绣,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现在的二楼,竖了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 【丁先生刺绣学习课堂,一次一个时辰,每日上午下午两次,每次十两。】 好家伙,什么都要收钱。 可就算是这样,依旧有不少人心甘情愿付这个钱。 为此,姑苏晓晓特意贡献了自己家族置办的产业,专门供丁雨红教导人刺绣。 当然,这笔收入也算在了【在水一方】的营业额之内。 这边安排好前来讨教学习的各路人马之后,逐渐到了交货期。 好在丁宇杭给沈磬的十几个绣娘们都是个中高手,又有丁雨红坐镇,加上陆陆续续招了一批绣女,供应特质的成衣还算是能维持。 这一日,整个唐府能派出去送货的人都走了,就只剩下沈磬,唐纵酒和沈一。 是的,就连唐虞,苏芳,李嬷嬷,沈二沈三还有其他几个暗卫们,也被派出去给各家小姐夫人送衣服了。 而此时,还有五件衣服需要在今天送到客人手里。 其中有一件衣服,是女子穿的肚兜。 显然,【在水一方】业务范围非常广,包括女子的肚兜也是她们的成衣之一。 对方特意提出了不能让男子去送,因此这件衣服只有沈磬自己亲自上阵。 于是,还剩下四件衣服。 沈磬思考了半晌,开口道。 “君歌,沈一,你们俩一人送两件吧。” “不行。”唐纵酒拒绝。 “君歌,这里不似南方,很安全。”沈磬道。 沈磬知道唐纵酒的顾虑,自从上回沈磬在水匪寨“消失”过一回,唐纵酒将沈磬看得更紧了一些,任何时候都会事无巨细以沈磬安全为第一。 “不行就是不行,沈一去送四件衣服,我跟在你身边。”唐纵酒坚持。 “君歌!这四件衣服分别在宁北城天南地北不同方向,还有一件在城外,沈一一个人怎么来得及送?”沈磬反对道。 “这件事情我说了算,沈一去送,我跟着你。”唐纵酒对自己这个决定不容置疑。 “君歌!”沈磬急了,“沈一来不及的!” “他来得及。” “来不及!” “沈一。”唐纵酒对着空气唤了一声。 “唰——”一声响,沈一单膝跪地:“主子。” “四件衣服,四个地方你可清楚?”唐纵酒问。 “清楚。”沈一答。 “必须在规定时间内送达,你可知晓?”唐纵酒继续问。 “知晓。”沈一继续答。 “告诉殿下,你一个人送来得及。”唐纵酒面向沈磬道。 沈一转向沈磬:“属下来得及。” “沈一!”沈磬急了,“你别逞强,那四个地方相距甚远,你怎么可能来得及?” 事实上,这件事情也怪沈磬不好,由于需要送货的人家太多,她又是第一次接触送货这件事,心里就想着做好一件送一件,便急急忙忙安排人送去了。 她压根儿就没想到,完全可以同一片区域的地方一起送,这样就导致了有的人送完了东面送西面,结果又跑了一趟东面。 到最后,就出现此刻他们遇见的情况。 沈一抬头瞄了唐纵酒一眼,唐纵酒的眼神很明确,就是你沈一今天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哪怕是跑断腿也得把事情给办妥了。 往日里,所有的事情都是沈磬说了算,唐纵酒从来都是默不作声。 沈磬要杀人,唐纵酒就递刀子,沈磬要救人,唐纵酒就递良药,沈磬要整人,唐纵酒就递麻袋。 可偏偏和沈磬有关的事情,就几乎全是唐纵酒说了算。 沈一跟在这两个主子身边那么久,这点他心里非常清楚。 公主殿下实际上拿驸马爷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凡驸马爷说定了的事情,公主殿下根本就没有反对的机会,也从来没有成功反对过。 “殿下,沈一保证完成任务。”沈一脑子门儿清,说得丝毫不含糊。 “沈一,你是我的暗卫长!”沈磬急得跳脚。 沈一不语。 我是您的暗卫长没错,可您是驸马的人啊,驸马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一家之主”。 唐纵酒抱住沈磬,对着沈一道:“速去速回。” “是。” 说完,沈一抱起衣服消失在了原地。 “君歌!”沈磬力气比不上唐纵酒,无论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唐纵酒的禁锢。 “好了好了,人已经走了,”唐纵酒像是哄孩子般哄着沈磬,“要相信沈一,嗯?” “君歌,你怎么这样!”沈磬嘟囔着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唐纵酒瞧着喜欢得很,低头尝了一口。 香甜嫩滑。 吻毕。 “不是要送货?”唐纵酒笑着道,“快走吧。” 沈磬简直气笑了。 “你欺负人!” “嗯,就欺负你,”唐纵酒又吻住了沈磬,“只欺负你。” “唔——!” 良久,唇分。 “你要是再不去送,我就把你抱回房间了。”唐纵酒“威胁”道。 沈磬一个激灵,立马站直身体。 “送送送!” 她一边说,一边揣好衣服,快速迈开脚步朝唐府外跑去。 唐纵酒跟在沈磬身后,嘴角带着笑意。 第一百三十三章,开业事件二之肚兜篇 童家位于宁北城的北边,沈磬在夕阳西下之前将肚兜送到了童夫人手上。 童夫人刚刚新婚不久,脸上红润有光泽,显然和丈夫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谢谢你。”童夫人红着脸道。 “您客气了,”沈磬笑了笑,凑向童夫人的耳畔轻声道,“上面特意绣了玫瑰,随着您身子摆动还会含苞待放。” 童夫人的脸红得熟透了,只能轻轻地“嗯”一声。 “要是好,我再介绍其他的姐妹。” “那就谢谢童夫人了。” 说完,沈磬便离开了童府。 送货送得很顺利,沈磬便和唐纵酒选择一边逛街一边回府。 “你的上面也有玫瑰吗?”唐纵酒忽然道。 !! 隔着这么远也能听见吗! 沈磬的小脸也“唰——”地一下变得通红。 “没有……”沈磬小声回道。 “绣梅花吧。”唐纵酒道。 沈磬猛地抬头。 什么意思?啊?这是什么意思? 唐纵酒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欲望,对着沈磬说:“我想看。” 沈磬倏地低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嗯……” 就在这时,一道怯生生的话语从一旁传了出来。 “唐老板……” 沈磬和唐纵酒停住了脚步,闻言望去。 只见一位穿着露骨,身材娇小的女子站在沈磬身后。 她时不时抬眼瞧瞧沈磬,想要说什么,可是似乎又不知道怎么说。 “请问有什么事吗?”沈磬柔声问道。 “我……我想问……就是……” 女子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举止间还有一丝别扭。 “你想买衣服?”沈磬问。 女子点头。 “想买什么衣服?”沈磬再次问道。 女子瞥了唐纵酒一眼,又立马低下头。 看样子是不方便说。 沈磬好像明白了,开口道:“去店里说吧?” “好!”女子的眼睛亮了亮。 【在水一方】三楼有不少房间,非常适合谈一些私人的话题。 女子来到这样封闭的环境里,人一下子放松了很多。 “说说吧,你想要什么样子的肚兜?”沈磬笑着问。 女子忽然抬眸,她直直看着沈磬:“唐夫人您猜出来啦?” “是啊,你表现得那么明显,想猜不出来都难呀。”沈磬笑道。 闻言那女子的脸又红了几分。 “我叫小萱,是玉春楼的妓子。” 小萱低着头道。 “我们听闻……听闻唐夫人您这里,有特制的肚兜卖,所以……所以……” “所以想买?”沈磬问。 小萱点点头。 “这些年生意不好做,姐妹几个的客人也越来越少,所以……我们想着……做一些改变……” 小萱说得很小声,她们这种人从来都处于最底层,是连普通老百姓都瞧不上的存在。 这次姐妹几个人派小萱出来,也是看在小萱是几人中胆子最大的一个。 可无论小萱胆子再大,这样光明正大买肚兜,还是将她整个人都烧熟了。 她怕自己完不成任务辜负姐妹们的希望,更怕受到沈磬的白眼。 “明白了。”沈磬点头,答应得很爽快。 “您……您不嫌弃?”小萱没想到沈磬会答应得如此之快。 “为什么嫌弃?”沈磬不解道,“谁会和生意过不去?” 有啊…… 小萱心想。 谁愿意卖东西给妓子? 但小萱没有说出来,她带着笑意道:“谢谢唐夫人。” “我带你看看样式吧!” 沈磬起身,将小萱带到了三楼一间挂满肚兜的房间。 随着【在水一方】生意越做越大,从第一位客人提到想要一件肚兜的时候,沈磬就决定扩大这一门生意。 因此,她特地在三楼开了一间房间专门摆放各种各样的肚兜。 小萱跨入这间房间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房间不大,但每一寸空间都被巧妙地利用起来,展示着各式各样的肚兜。 墙上,肚兜们如同绽放的花朵,绚烂多彩。 它们有的采用传统的丝绸面料,柔软光滑,上面绣着精美的花卉图案,似乎每一针每一线都透露着匠人的用心。 柔和的暖黄色烛光洒在肚兜上,使得它们的色彩更加鲜艳,质地看上去更加细腻。 同时,烛光也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为这个小空间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浪漫。 除了肚兜本身,房间里的陈列方式也颇有讲究。 墙上挂着一些精美的木制衣架,每个衣架上都悬挂着不同款式和颜色的肚兜。 此外,还有一些小巧的展示架和玻璃橱窗,里面摆放着一些特别推荐的肚兜,让客人可以更加近距离地欣赏和挑选。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味,这种气味与肚兜的韵味相得益彰,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世界。 在这个小天地里,每一件肚兜都仿佛有了生命,它们在静静地诉说着属于它们的故事,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 “这……这……”小萱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这也太多了吧……” “也还好吧,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沈磬笑着道。 几乎每一位来买肚兜的女子,看到这里的情景,无一不惊讶万分。 说实话,就连沈磬自己第一次走进这间房的时候,也愣住了。 因为哪怕是在皇都,也没有这样卖肚兜的成衣铺。 女子的肚兜,是最私密和见不得外人的东西,普通的成衣铺子根本就不会有,有肚兜的铺子也只是寥寥草草几件。 可肚兜对女子来说是多重要的东西啊。 因此沈磬的这间房间,在几夜之间,就几乎传遍了整个宁北城。 每日都有不少女子前来看肚兜。 最关键的是,沈磬这间房间私密性特别好,因此客人们都非常满意。 小萱看得眼花缭乱,每一件都非常漂亮,这让她根本没法选。 “唐夫人……”小萱轻声道,“无论哪一件都很好,主要是……是……” “是什么?”沈磬耐心问。 “是我们想要一种……一种特制的……好……吸引客人……” 最后几个字,小萱轻得几个连声音都快没有了。 沈磬听明白了。 “那么,告诉我,你们想加什么刺绣?” 第一百三十四章,喜欢,我们喜欢得紧 在和小萱讨论了一番之后,终于定下了图案。 一种薰衣草。 而小萱也很爽快地下了订单。 一共有十五条,每条二十两,一百两订金。 沈磬有预料肚兜会很好卖,可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好卖。 看来她有必要在女子之间多多宣传了。 玉春楼的肚兜是沈磬亲自送过去的。 毕竟最开始接待的是自己,里里外外沟通的也是自己。 像肚兜这么私密的东西,大多数人肯定都希望旁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况且整个唐府上下目前都在忙,打下手的打下手,忙送货的忙送货,沈磬自然也不能闲着。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造访妓院,故而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尴尬的地方。 然而,沈磬刚走进玉春楼,就听见里面一阵打骂声。 “没让我满意还要我付钱?你想得美!” 一道男人恶狠狠的声音传了出来。 “曹员外啊!您不能这样啊!”一个女人的哭喊声紧跟着飘了出来。 “滚!”男人怒吼道。 “姑娘您也睡了,人现在身上还有伤呢,您怎么能不给钱呢?”女人大喊道。 “我睡了又怎么样?”男人依旧不满,“可她没让老子满意!老子不爽,就是不付这个钱,你能拿我怎么样?” 此时,只见老鸨双手抓着男人的手死死不放,正被男人用力甩开。 “妈妈!” 其余的众姑娘叫了一声,立马跑上前去查看。 “妈妈你没事吧!” 老鸨摇了摇头,站起身跑向男人:“曹员外,您是小萱的常客,往日里您一直对小萱称赞有加,可今日为何突然就不满意了?” 那姓曹的男人也不想再解释,转身就往外跑。 正巧沈磬在往里走。 一见到沈磬,男人的脚步就移不动了。 他色眯眯地把沈磬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人是对着沈磬,可话却是向老鸨说的。 “我说老鸨,你们这里有这种货色早点拿出来啊,今日老子没尽兴,你让她陪我一晚,我保证不仅不会不给钱,还给双倍的钱,你看怎么样啊?” 老鸨一看是唐夫人,立马开口道:“她不是我们店里的姑娘,是有事儿来找我的!” “你骗谁呢?”曹员外朝沈磬走了几步,“正经家娘子谁会跑妓院来?” 说完,他欲伸手碰向沈磬。 然而,下一刻,男人的眼珠子就被砸破了一个洞。 速度快得简直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两个呼吸间,男人终于回过神,他捂住不断冒血的左眼,痛苦地大叫起来:“啊——!” 这一叫,把整个玉春楼的人都吓到了。 老鸨立马跑了过来,再一看,不得了,刚才还想白嫖的曹员外,此刻一只眼睛都瞎了! 老鸨第一反应就是立马找人叫大夫。 这人在玉春楼出了事,以后玉春楼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唐纵酒此时出现在沈磬身后,拎起曹员外的衣领,把人往外拖。 “哎,大夫还没来!”老鸨说道。 “睡了姑娘不给钱,挑事不说还惹是生非,”沈磬冷冷道,“还想冒犯我。” 说完,就见唐纵酒带着曹员外离开了玉春楼。 “可是……这……”老鸨胆小,就怕回头有人来报复。 她们这个玉春楼是家小妓院,比不上那些大妓院,里里外外的恩客只能维持平日里的日常开销。 客人走一个是少一个。 “不是你们的问题。”沈磬对着老鸨道,“他想冒犯我,弄瞎他一只眼睛是便宜他了。” 事已至此,老鸨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了。 “今日我是来送衣服的。”沈磬掏出了袋子,递给老鸨。 老鸨接过衣服,也没多留沈磬,便开始给姑娘们一件件发过去。 唐纵酒把曹员外丢在医馆门口后,就没再管他,回到玉春楼,在大门口见到了刚离开的沈磬,两人便携手回到唐府。 没过几日,小萱忽然又来到【在水一方】。 她在三楼的房间里,两眼发光对着沈磬道:“唐夫人!您做的肚兜可真的是太好!” 沈磬见小萱如此高兴,她不免也高兴了起来。 “你们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小萱笑着说,“我们可喜欢了!” “今日是来买其他的吗?”沈磬问。 “是的!您不知道,自从姐妹几个开始用您家的肚兜,这客人欢喜的很,你介绍我,我介绍你,这些日子呀,玉春楼的生意比往日多了三成不止!”小萱兴致勃勃地说道。 “那是好事。”沈磬点头道。 “所以我今天还来和您探讨探讨别的样式。” “薰衣草不行了吗?” “不是不是,薰衣草很好!但我们想多准备一些,每过一段时间来点不同的花样,也算是吸引客人的一种方式吧!” “确实。”沈磬颔首,“那你先看看花样。” “哎!”小萱边应着,边抬起了她那小脑袋,开始一件件看了起来。 半晌过后,小萱指了一件绣有杜鹃花样式的肚兜说道:“唐夫人,这杜鹃花好看!” 沈磬瞥了小萱指的那件肚兜一眼:“好。” 就这样,第二次的花样两人很顺利地敲定了下来。 谈完生意,沈磬送小萱下楼。 可刚到楼下,却见小萱停住了脚步。 “小萱?”沈磬看向小萱,只见小萱一扫先前的欢喜雀跃,原本笑意盈盈的眼神此刻带着一丝慌乱和不知所措。 顺着小萱的眼神,沈磬瞧见了一位女子。 而那女子手里拿着一件肚兜。 这件肚兜就是先前沈磬送去玉春楼的绣有薰衣草的那一批肚兜。 也难怪小萱会露出害怕的表情了。 沈磬握了握小萱的手:“别怕,有我在。” 她简短的话语虽然不能让小萱完全镇定下来,但多少有些安抚的作用。 此时,那名女子也瞧见了沈磬和小萱。 她目光一冷,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在水一方】可真是不得了,不仅所达官贵人的生意,普通老百姓的生意,就连勾栏妓子的生意也做啊!” 女子的声音很大,顿时正在【在水一方】挑选衣服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道道目光瞬间就刷向沈磬和她身后的小萱。 第一百三十五章,升级之肚兜杀人事件 小萱下意识朝沈磬背后躲了躲。 “【在水一方】开门迎客,做的是所有人的生意,断没有拒绝客人的道理。”沈磬淡淡道。 “是,你要做生意我们管不着,可你这么个做法,男人一个个都往妓院跑,这还成何体统?”女人义愤填膺道。 “诸位小姐夫人们!”女人环视了一圈四周,“我相信有不少人在这里买过肚兜。” 说完,女人“唰——”的一声从手里取出一件红色的肚兜。 此言一出,确实有不少人红了脸。 而男人们则饶有兴致地看着。 “可你们知不知道,【在水一方】卖给我们的肚兜,还卖给了妓子!在唐老板眼里,我们和妓子没有任何区别!我们和妓子们穿的是一样的肚兜!” 这句话可算是一顶大帽子了。 女人们原本嬉笑的神情顿时垮了下来。 男人们的眼睛里却泛起了光。 小萱更是煞白了脸。 那女子将手中的肚兜往店铺柜子上一丢,愤愤道:“我不会再在【在水一方】里买任何衣服了!” 说完,女人便转身离去。 女人这一走,不少正在选衣服的女子们都相继离开。 这是【在水一方】开业以来第一次有客人带着情绪离开。 小萱颤悠悠地从沈磬身后走出来。 “你认识?”沈磬问。 “她是曹员外的妻子。”小萱道。 “原来如此。”沈磬颔首。 “对不起,唐夫人,我给您添麻烦了。”小萱带着歉意道。 “无妨,”沈磬摇摇头,“快回去吧,下次有什么需要随时来。” “谢谢您!” 说完,小萱便小跑着离开了。 此番事情造成的后续结果便是不少女子们前来退货。 既然来退货,沈磬也坦然接受。 她能理解大多数女人无法接受自己和妓女穿同一种肚兜的心理。 人总是要有东西踩,才能满足自己一些虚荣心和精神需求。 ——我再怎么样,也总比她好。 ——她们那种人怎么可能和我比? 她们的自尊心不允许身份地位更下贱的妓子穿着和她们一样的衣服,哪怕只是一件肚兜。 只不过,在沈磬看来,妓女也是人。 为什么不能穿【在水一方】的肚兜呢? 【在水一方】的生意确实因为肚兜事件有所下滑,但总体上还是在往上走。 因此,沈磬并没有过多在意这件事。 这一日和往常一样,风和日丽,天气晴朗。 沈磬正在和丁宇杭关于棉甲的一些事宜。 是的,沈磬图纸中的棉甲已经完全做了出来,此时正挂在三楼的最后一间隐蔽的房间里。 众人都聚集在房间中反复观察这一套棉甲。 就连唐纵酒也不禁被这一套棉甲给吸引了。 “那就由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吧。”丁宇杭清了清嗓子道。 “这件棉甲的外观呈现出一种深褐色,表面和普通的盔甲没有什么区别,但里面是棉絮,请看。” 丁宇杭打开拉盔甲的表面,顿时内里的棉絮显现在众人的眼前。 “各位请看,这里棉絮和棉絮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层坚实的保护层。 棉甲的每一层棉布都是用细密的针脚缝制而成,这些针脚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网一般,将棉布牢牢地固定在一起。 而棉絮则是填充在这些棉布之间的,它们被均匀地分布在每一层棉布之间,形成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层。 这些棉絮经过压实处理,使得整个棉甲既柔软又坚韧,能够有效地抵御刀剑的砍劈和箭矢的穿刺。” 说完,丁宇杭伸手指向棉甲的边缘。 “在棉甲的边缘和接缝处,可以看到一些精致的包边和加固处理。 这些处理不仅增加了棉甲的耐用性,还使得整个棉甲看起来更加美观和精致。 此外,棉甲上还缝制了一些铜制的甲泡,这些甲泡呈圆形或椭圆形,分布在棉甲的关键部位,如胸部、背部和肩部等,增强了这些部位的防护能力。 我相信,穿上这件棉甲,战士们会感到既温暖又安全。 因为这种棉甲不仅能够抵御敌人的攻击,还能够为战士们提供一定的保暖效果。 因此,在激烈的战斗中,棉甲能够有效地减少敌人的伤害,保护战士们的生命安全。” 丁宇杭每说一句话,众人的脑海中就会出现一个相应的画面。 直到丁宇杭说完,大家都还沉浸在棉甲带来的震撼之中。 良久,沈磬终于开口。 “给父皇送过去吧。” “这件事情交给我吧。”秦文耀道。 论全国的交通运输,在场众人中没有比秦文耀更为熟悉的了。 “嗯。”沈磬点头。 她与唐纵酒对视着。 棉甲出世,一旦获得万贞帝首肯,接下来就是大批量定制送往各个兵防部署之地。 而郗东军,一定是第一批收到棉甲的部队。 沈磬有些高兴,一年多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终于看到一些成效了。 而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唐虞的声音。 “不好了,出事了!” 屋内众人相互对视一眼。 沈磬打开门,问:“出什么事了?” 唐虞也不掖着,语带焦急道:“这几天不少妓女被杀,所有的死者都有同一种特征,就是穿着我们【在水一方】肚兜!” 闻言,沈磬瞳孔一凛。 “死了几个了?”沈磬问。 “不知道,官府的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点名要您和少爷去一趟衙门。”唐虞着急道。 “我知道了。”沈磬朝秦文耀道,“棉甲的事情别耽误,速速给我父皇送过去。” 秦文耀颔首。 “君歌,走吧。” “嗯。” 说完,两人便来到了地楼大厅。 此时大厅内已经站满了官差,而门口也挤满了人。 “听说就是针对穿着【在水一方】肚兜的妓子杀的!” “这也太可怕了吧!” “那会不会杀良家妇女啊?” “不知道啊!说不定凶手就是针对【在水一方】。” “不行不行,我得赶紧退了!” “我也是,这太可怕了,现在是妓子,下一次就是我们了!” 一时间,【在水一方】拢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 第一百三十六章,我要看小萱的尸体。 很长一段时间小萱没有来,沈磬以为她们生意好了,暂时顾不上买新衣服,也就没在意。 沈磬怎么想都想不到,这个女孩居然死了。 知府衙门内。 “无论如何,【在水一方】不能再卖这种肚兜了。”彭良彬道。 从第一名死者小萱开始,已经有四具尸体了。 宁北城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城市,但这些年也从未发生过这种连环杀人的大案。 彭良彬这几日已经被【在水一方】的肚兜给弄怕了。 “为何?”沈磬反问。 “为何?”彭良彬有些惊讶地看着沈磬,“凶手就是针对穿着你们肚兜的妓女下手,你还问为何?” “知府大人要做的,难道不应该是尽快缉拿凶手吗?为何让我们停产?”沈磬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令彭良彬佩服得五体投地。 “唐夫人啊,现在人命关天!你不会还以为有人敢再买你们家的肚兜吧?”彭良彬语气不禁重了几分。 “为何没有?”沈磬继续反问。 彭良彬见沈磬油盐不进,便甩了甩手。 好男不和女斗。 他面向唐纵酒:“唐老板,你说呢?你不会这么不理智吧?” 唐纵酒表情平淡,说了一句:“我听夫人的。” 彭良彬呼吸一滞。 怎么回事? 你们这对夫妻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不能重视呢?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彭良彬觉得这对夫妻实在是过于冷漠。 “当然不是开玩笑的事,”沈磬的语气也带着寒意,“必须尽快找出凶手,灭九族也不为过!” 【在水一方】从开业到现在,生意一直蒸蒸日上,沈磬对赢过楚家非常有信心。 结果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命案,显然就是针对他们【在水一方】。 就像彭良彬所说,最好的方法就是停止兜售肚兜,甚至还需要收回市面上所有已经卖出去了的肚兜,这样才能保障百姓的安全。 可一旦这样做,那么【在水一方】就没有赢的可能了。 前段时间他们才去看过楚氏的【楚天极目】,虽然比不上【在水一方】,但每日的生意也不差。 如果此次杀人事件不能妥善处理好,那么这次的比试根本不需要等到后面,沈磬他们在这里就会栽跟头,并且绝无翻身的可能。 沈磬做了那么多,就剩下这最后一关,她不可能放弃。 放弃了现在的生意,就意味着放弃了北方商界的控制权,一旦北方商界的控制权没有了,那么她如何统一大批量供应整个郗国的边防部队? 沈磬不单单是在和楚家比,更是和时间在赛跑。 明明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沈磬都不可能放弃。 【在水一方】不仅不会退缩,只会迎难而上! 沈磬此时就像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周身气场突然变得寒冷无比,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冰刃一般。 就好像…… 就好像她真的诛过人的九族一般…… 彭良彬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彭大人。”唐纵酒开口道,“【在水一方】不会因为这样恶劣的事件而退缩,这一点你劝不动。” “可这样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因此而死!”彭良彬有些着急。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官,在金繁花这件事情上就看得出来。 但他也不能接受有人在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如此猖獗,这是他做官的底线。 底线之上,随便你怎么弄,碰了底线,那他彭良彬也不会客气。 “彭大人,”唐纵酒与彭良彬对视,“你搞错了一件事情。” “什么?” “捉拿真凶才是眼下最重要的,而不是让【在水一方】就此让步。” “当然要捉拿真凶,可衣服也不能卖!”彭良彬坚持道。 “彭大人,这件事情本来就是针对【在水一方】的,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如果【在水一方】这个时候选择让步,那么这场比试,就真的输了。” 唐纵酒的话说在了沈磬的心坎上。 是的,如果现在让步,那么她就真的输了,这次输了,后果她不敢想! 但彭良彬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输了就输了,大不了明年继续,可不能再死人了啊!” “所以这是你要做好的事情,尽快抓到凶手。”唐纵酒也丝毫不松口。 “你……” 彭良彬话音未落,就被沈磬打断了。 “我要去见小萱。” 彭良彬将视线从唐纵酒身上移至沈磬身上。 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女人,做的事情没有一件遵循当下女子行为准则,她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去会主动提出要看一具尸体? “请。”唐纵酒上前一步,挡住了彭良彬打量沈磬的视线。 彭良彬站在原地没动。 他思考了半晌,最终,问了一句话。 “二位究竟是谁?” 先前彭良彬没有深入调查过这对姓唐的夫妇,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将对方的来历问清楚。 沈磬和唐纵酒没有说话。 “二位若不告知在下实情,恕在下不仅不会让二位去看受害者的尸体,更会立马查封【在水一方】。” 彭良彬说完,便坐在了上方,不再言语,完全是一副言尽于此,看你们自己是否配合的姿态。 沈磬叹了口气,她前后思考了一番,询问似地瞧向唐纵酒。 唐纵酒微微颔首,表示告知彭良彬她的身份对现今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坏处。 于是,沈磬上前几步,面向彭良彬,淡淡说了一句:“我姓沈,我夫君姓唐。” 彭良彬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呢?” “没有然后,”沈磬道,“我已经说了,我姓沈。” “姓沈又怎么样?郗国姓沈的人……” 彭良彬一时顿住了。 等等,她说她姓什么? 姓沈? 夫君姓唐? 彭良彬联想起徐竟…… 想起南方的事情…… 不会是! 彭良彬整个人抖了三抖。 他突然跑到堂下,对着沈磬下跪道:“下官有眼无珠,麻烦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生吧。”沈磬抬手在空中虚托了一把。 “现在,我可以去看看小萱的尸体了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小萱睁着眼死不瞑目 沈磬依稀记得,小萱那唇红齿白,娇小可爱的样子。 小萱出自妓院,但她为此努力生活着,遇到了困难,是她代表着姐妹们走了出来,寻求一条新的道路。 一条能让整个玉春楼姐妹们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继续活下去的道路。 沈磬一直都非常欣赏遇到困难积极向上的人。 哪怕她或她们只是妓女。 因此沈磬给她们提供的肚兜,用的是最上好的丝线。 这种丝线,叫缂丝。 缂丝采用生蚕丝作为经线,而彩色熟丝则作为纬线。 通过一种被称为“通经断纬”的织法,纬丝会根据预先设计的图案,在不同的部分进行挖织,从而使得织物上的花纹与背景、不同颜色之间形成明显的断痕,就像是用刀雕刻出来的一样。 这种独特的织法会使其图案栩栩如生,色彩鲜艳且对比强烈。 配上丁雨红独特的绣工,沈磬可以说,整个郗国都没有人能复制。 而此刻,小萱身上穿的这件肚兜,无论是从样貌还是款式甚至是绣工,几乎和【在水一方】出品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几乎”了。 因为这件仿冒品不仅用的不是缂丝,连绣工也比自家先生差了一大截。 见沈磬迟迟不说话,彭良彬在一旁有些战战兢兢。 “殿下……” 南方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郗国,北方自然也不在话下。 据说这位舒凝公主在南方和钦差大人配合,把南方官场杀了个片甲不留,简直是尸横遍野。 钦差大人! 对了,这次好像没有钦差大人来? 沈磬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小萱的尸体上。 尸体虽然已经尽力保存,可随着天气变热,免不了开始有些发臭。 “详细说一遍。”沈磬淡淡道,“发现尸体的过程。” “是。” 虽然遇到了曹员外的妻子,但小萱还是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玉春楼。 “姐妹们,第二批肚兜订好了!” 小萱笑意盈盈地对着其他几位姑娘说道。 “太好了!” “【在水一方】的肚兜真的很好啊。” “是啊,昨晚梁公子简直是爱不释手。” “我也是。” “这几日生意变好了不少。” “我还有余钱给家里送去呢!” 在姐妹几个你一言我一语中,小萱迈着欢快的步子来到自己的房间。 虽然曹员外的妻子在【在水一方】胡闹了一番,但于小萱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曹员外不再光顾她了。 想到那个曹员外,小萱就忍不住身体颤抖。 他太喜欢折磨人了。 而现在,小萱终于可以摆脱他了! 想到这里就很高兴。 这一日,小萱一如既往地接待了客人。 客人很喜欢她的新肚兜,对待小萱也多了一丝柔情。 而第二日,原本应该出来接客的小萱,被发现死在了床上。 发现尸体的是玉春楼老鸨,吓得魂都掉了一半,立马找人报了官。 官差们第一时间来到了案发现场。 小萱依旧是死亡时的模样,她盖着一条厚厚的被子,被子底下全身赤裸,一件红色肚兜穿在身上。 她周身上下没有其他的伤痕,仵作判断说,非常有可能就是被人骑在身上,用被子活活捂死的。 所以凶手有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一开始,彭良彬并没有非常重视,因为小萱只是个妓子不说,这种“无头公案”很难找到真凶。 因此,他只是把尸体放在停尸间,想着也不能不管,准备慢慢来。 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日又死了一个人。 依旧是玉春楼的姑娘,死状和小萱一模一样。 一连死了两个人,玉春楼都不敢开业了。 衙门的停尸间里,就这样摆放着两具尸体。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会到此为止,官府只需要继续寻找凶手就可以。 可没想到,第三日后又出现了一名死者,是另一家妓院的妓子,情况和小萱也一模一样! 这下彭良彬慌了。 这个凶手为何如此猖狂? 专门针对妓院的妓子下手吗? 这么下去哪里是个头? 死了三个人,这种事情很快就在人群中散播了开来。 当时为了减少恐慌和谣言,彭良彬一直让底下的人三缄其口。 可这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之后仵作提出了关于肚兜的说法,所以才有了找沈磬的这一幕。 “事情的始末基本上就是这样。”彭良彬一口气将他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最后一个客人找到了吗?”沈磬问。 “就是人间蒸发了啊。” 提到最后一位客人,彭良彬脑袋都大了。 照道理,妓院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来了一个客人,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偏偏众人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沈磬道。 “这点下官自然是清楚的。”彭良彬跟着道。 此时,沈磬正与小萱对视。 明明已经没有了生计,甚至是开始腐烂了的尸体,沈磬似乎依旧能从小萱的眼神里看见一丝光芒。 “她的眼睛怎么按都闭不上。”彭良彬颤颤道,“发现尸体的时候就是这样。” 沈磬伸出了自己的芊芊玉手,盖在了小萱的眼睛上。 “殿下!”彭良彬下意识要阻止,却被唐纵酒拉住了。 沈磬蹲下身子,对着小萱轻声道:“我会替你报仇的,你安心去吧。” 接着,沈磬缓缓将手下滑。 小萱的眼睛居然闭上了! 彭良彬吓得人都差点站不住。 “这……这……!” 子不语乱力怪神啊! 沈磬将证物肚兜再次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对着彭良彬道:“这件肚兜,不是我们【在水一方】做的,是有人冒充【在水一方】的绣工和制作工艺。” “殿下所言当真?!”彭良彬这段时间查不到任何线索,早就已经焦头乱额。 他完全没想到沈磬一来就告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沈磬颔首,将刚才自己发现的地方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彭良彬对沈磬的话毋庸置疑。 “殿下还有什么指示?”他继续问道。 这回沈磬没有说话,反而是看向唐纵酒。 “很明显,这就是在针对【在水一方】。” 唐纵酒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在水一方】大危机 到底是怎样的人,不惜拿一条条人命来针对【在水一方】? 目前最大的线索就是那条仿制的肚兜。 其次,凶手非常清楚地知晓有几家妓院是【在水一方】的客户。 第三,凶手第一个杀的是小萱,换句话说,小萱去【在水一方】或者沈磬去玉春楼以及玉香楼的时候,凶手正在某一处看着。 除此以外,凶手根本没有别的途径获得玉春楼、玉香楼是【在水一方】客户的消息。 哪怕有女人曾经在【在水一方】闹过。 但是根据沈磬回忆,那女人并没有点名说是玉春楼或者说玉香楼。 第四,小萱实际上一共只去过【在水一方】两次。沈磬去过玉春楼、玉香楼各一次。 “可买我们肚兜的女子何止是这些妓子?不少女子都买我们家的肚兜。”沈磬有些不解地问。 “也许……”唐纵酒顿了顿道,“凶手认为妓女的命低贱,良家女子他不敢碰。” 听完唐纵酒的分析,沈磬点头表示认同。 彭良彬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哪怕是一个字。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所听到的最全面的分析了。 他消化了一会儿后,开口道:“下……下官谨记。” “你上头有人知道了吗?”沈磬问。 “卑职已经呈上禀明。”彭良彬恭敬道,“卫大人不日就会到。” 卫大人就是卫致远,徐竟的手下,彭良彬的上峰。 沈磬与卫致远有过一面之缘,因此心里有些印象。 “那我们先走了,有什么线索随时告诉我。”沈磬道。 彭良彬立即弯腰作揖:“下官恭送公主殿下和驸马。” “彭良彬。”沈磬瞅着彭良彬低下的头,唤了一句。 “下官在。”彭良彬应道。 “妓女再下贱,也是人。”沈磬一字一句道,“既然是人命,就要以命抵命。何况是三条人命。” “下官谨记。”彭良彬的腰又往下弯了几寸。 这边沈磬和唐纵酒离开衙门,还没回到【在水一方】,就看见门口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 “来了来了!” “回来了!” “回来了正好,退货退货,我要退货!” “再不退货命都快没了!” 见沈磬和唐纵酒的身影,众人纷纷从【在水一方】大门口往二人处跑。 沈磬皱了皱眉,站在原地没动。 唐纵酒往前一步。 沈一沈二沈三三道身影立于唐纵酒身前。 众人根本没看清楚这三个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却突然想起来,这个唐公子可是龙头节的魁首! 唐家人能没点武功? 想通这点,跑在前头的人纷纷刹住了脚步。 “你……你们想干嘛?!”人群中有人问。 “你们想干嘛?”沈磬反问。 “我……我们就是来退衣服。” “既然是退衣服,为何不在【在水一方】排队退货,要向我冲来?”沈磬冷冷道。 “怕你们不认账!” “是啊,你们都进衙门了,万一被关起来了,我们找谁退货去?” “我们可不想被你们连累了。” 在一阵嘈杂声中,沈磬用了一丝内力开口道。 “退货可以,首先,我要声明的是,既然我夫妻二人平安无事从衙门里出来,就说明我们就没有任何嫌疑。 其次,此次明显是针对我们唐府和【在水一方】。对方想让我们知难而退,但手法极其恶劣,这笔账,我们一定会清算。 第三,凡是今天退货的客人,以后再想买【在水一方】的衣服,一律全部原价购买,享受不了【在水一方】一丝一毫的优惠。 第四,只退肚兜,其他衣服除非是真的质量问题,其余一律不退。已经损坏了的不退,已经穿过有些时日的,退五成,刚穿没几日的,退八成,从未穿过的,经过检查无误之后,全额退款。” 沈磬说得铿锵有力,随着她坚定的眼神,扫过她眼前的每一个人。 “这些情况如果都想清楚了,那么诸位请一位一位来【在水一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然我会让人专门记下大家的名字,以防有人不同意。” 沈磬这一番话,把方方面面的情况基本上都考虑进去了,有理有据。 不少人闻言仔细一想,便准备放弃了。 想要全须全尾地退货哪有那么简单? 而且她们很多人退的是衣服,而不是肚兜。 【在水一方】的肚兜有多好,谁用谁知道。 要不是这次的事件,单单是肚兜,就足够【在水一方】在北方家喻户晓了。 可偏偏出事的就是肚兜。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犹豫。 沈磬冷笑一声:“那么我在【在水一方】等大家。” 说完,她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回到【在水一方】,沈磬第一眼就注意到苏芳在一楼的一个角落里哭。 苏芳在公主府什么地位? 往日里谁不是一口一个苏姑娘,哪怕是曹观平和苏芳说话,都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爱护。 “怎么了?”沈磬走上前问。 苏芳瞧见自己小姐,收住了哭声,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沈磬瞥向唐虞,唐虞也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朝唐虞翻了个白眼。 唐虞愣住了,他做了什么以至于莫名其妙被主子这么翻白眼? 唐虞不解地看向唐纵酒。 “蠢货。”唐纵酒懒得理他,而是跟在沈磬后面。 唐虞:??? 苏芳对沈磬来说,那可是从小的情谊,就唐虞这蠢笨的样子,沈磬是绝对不放心把自己的手心肉交给他的。 沈磬也同样选择无视唐虞。 她从怀里抽出一方绢帕。 “我公主府的人,从来没有被欺负的道理。”沈磬将绢帕轻轻在苏芳哭红的脸庞吸了吸泪痕,“不用怕给我添麻烦。” “没……没有……”苏芳小声道。 沈磬眯了眯双眼,问向周围的人:“苏芳今日去哪儿送衣服?” 李嬷嬷想了想,回道:“好像是曹府。” 提到曹府两个字,苏芳下意识紧绷了一下。 “曹府?”沈磬问。 “似乎是一位姓曹的员外。”李嬷嬷答。 沈磬想起来了,被唐纵酒差点弄瞎一只眼睛的男人。 这段时间【在水一方】要送的货确实很多,沈磬根本来不及一个个过目。 “芳芳,到底怎么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狼狈为奸与不谋而合 曹府。 “说你没用你是真的没用。”曹夫人对着曹员外横眉竖眼道,“我是有多造孽,居然嫁给了你这么个无能的货色。” 曹鸿手里拿着没能退掉的衣服,眼色晦暗不明。 “刚才那个女的不过就是个送货的,凭什么别人能退,我的不能退?”曹夫人一把抢过衣服,“这衣服现在已经满大街都是了,一点特色都没有,你知不知道走出去很没面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衣服往曹鸿脸上使劲儿地甩着。 “她说除了肚兜都不能退……” 此时的曹鸿弓着背,弯着腰,说话轻声细语,与先前在玉春楼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说不能退就不能退?!”女人将衣服一把摔在曹鸿身上,“但凡你有点用,有点脑子,衣服也不至于退不了!” “他们【在水一方】已经没戏了,懂不懂?给妓女送那样的衣服,怎么?帮她们勾搭男人?没有人能同意!懂不懂?”女人继续喋喋不休道,“你也是,居然背着我偷偷摸摸去偷腥,贱不贱呐?” 曹鸿的脸色愈发阴沉。 一旁女人一刻不停地在说,曹鸿的手握得也更紧,指节处甚至开始泛白。 但他忍住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习惯忍了。 他在自己妻子面前是懦弱无能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了妻子数落他。 他越是不反抗,妻子的责怪越激烈。 久而久之,他就成为了妻子的出气筒。 今日【在水一方】有个女子来送衣服,是妻子先前特地去订购的。 但是由于最近杀人事件的发生,不单单是买了肚兜的,就连买了其他衣服的人都开始要退。 妻子听说有人把衣服退了的,故而准备拒收。 他这位妻子嚣张跋扈惯了。 那女子大概是说了不能作主退货的话,自家妻子就发飙了。 拿出了平日里对着自己的态度对着人家姑娘,硬生生把人家姑娘给骂哭了。 什么“婊子”,“垃圾货”都骂了出来,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但那女子无论如何怎么挨骂,就是不退。 言语间,自家妻子还伸手退了女子一把。 人家姑娘是什么人啊,娇娇弱弱的小妹妹,被这么一推,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然后原地起身后立刻跑了出去,将衣服留了下来。 整件事情曹鸿看了个全程。 女子走后不久,就出现了一开始的那一幕,他的妻子把火气全撒在了衣服和他身上。 他从来就只是个出气筒。 见曹鸿一直不说话,曹夫人也骂累了,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白了曹鸿一眼。 “到最后还是得靠我!”她纷纷道。 这时,下人来报,说是郑家人来访。 听到郑家人三个字,曹夫人便收住了嘴。 最近郑家人似乎有些瞧得上他们家,这也是曹鸿唯一的一点用处。 “你给老娘好好赚钱!” 说完,曹夫人便离开了。 曹鸿对着自家夫人离开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跟你去。” 下人应了一声。 前殿,郑锦麟已经坐在了位置上。 “好久不见啊,曹员外。”他笑着道。 “不久,五日而已。”曹鸿语气平淡,似乎对郑锦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恭敬。 “曹员外,你我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何必对我如此防备?”郑锦麟道。 “一条船上的蚂蚱?”曹鸿冷笑,“今日你来杀我的吧?” 那笑声似乎淬了毒,再配上他一只眼有神,一只眼无神的样子,哪怕此时是夏日里的大白天,都让人觉得森冷冒着寒气。 这是杀过人才有的寒意。 就算是郑锦麟,也不免颤了颤。 曹鸿惹不起。 今日郑锦麟确实有杀人灭口的心思,此刻,他更换了目标。 “怎么可能。”郑锦麟依旧带着职业般的笑容,“我对你只有尊敬,怎会想要杀你?” 曹鸿不置可否。 “但是尊夫人……”郑锦麟眯着眼,带着一丝狠厉,笑着道。 “东西带了?”曹鸿眼里没有任何波澜。 “自然。”郑锦麟从怀里取出一块肚兜。 就是所有死者身上穿的肚兜。 那日,被伤了一只眼的曹鸿遇到了刚刚从牢里出来的郑锦麟。 曹鸿听见了郑锦麟对【在水一方】的恶毒诅咒,郑锦麟注意到了曹鸿眼睛处唐纵酒造成的伤口。 习武之人总是会有一些习惯的。 例如唐家拳。 一切的不谋而合就是从两人的对视开始。 郑锦麟负责衣服,曹鸿负责杀人。 小萱第二次遇到的,实际上还是曹鸿,只不过换了个装扮罢了。 他杀小萱的时候,眼里甚至有一丝疯狂。 他把小萱想成了自己的妻子。 那个像泼妇一样,而他对她却丝毫不敢忤逆。 曹鸿深知自己活得窝囊,因此他杀人的时候得到了极大的快感和满足感。 你看。 我是他人生命的主宰。 曹鸿接过肚兜。 事实上,两人的合谋给【在水一方】确实带来了极大的打击。 【在水一方】原先有多火爆,在杀人事件的影响下,就会有多冷清。 没有任何中间的过程。 曹鸿在报他的一眼之仇,郑锦麟报的自然是牢狱之灾。 “如果她现在死了,我就是明晃晃的凶手。”曹鸿朝郑锦麟瞥了一眼。 “自然不会死,而是,一点点病逝。”郑锦麟说着从怀里再次拿出一瓶药丸,“一年内可致人痴呆疯傻,这期间,甚至可以将自己内心对某些事情的想法无限扩大。” 曹鸿接过药瓶,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很明显,郑锦麟想要曹夫人顶包。 这件事情两人又不谋而合。 曹鸿在杀人的时候,始终会将一些线索若有似无地指向自己的妻子。 曹鸿嘴角勾了勾。 甚好。 这个女人,他真的忍了好久了。 与往常一样,曹鸿给妻子端茶倒水整理被窝。 “这是郑老板送来的龙井,你尝尝。”曹鸿语气柔和。 “龙井?”曹夫人瞥了曹鸿一眼,“你总算是带点像样的东西过来了。” 曹鸿眯着眼,看着妻子一点点将茶喝下去。 “过往是我糊涂,今后定会继续好好伺候你。” 他笑着说。(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我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 “我就不信我退不掉!”曹夫人迈着大步子,气势汹汹地走进【在水一方】。 “人呢?!”曹夫人环视一圈。 在杀人案的阴影下,【在水一方】如今的生意大大不如先前,此时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在光顾。 比上次她来时还少一些! 曹夫人嘴角挂上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请问有什么事吗?”沈磬上前一步问道。 “我来退衣服!怎么,让买不让退?哪有这个道理?”曹夫人气势凌人道。 “曹夫人?”沈磬确认道。 “是本夫人没错!”曹夫人点头道。 “这样吧,如果你确实是想退货,请跟我至三楼来。”沈磬转身,缓缓往楼上走。 听到这句话,蔡夫人觉得今次肯定能退成。 曹鸿果然是个蠢货! 最后还是要靠我自己! 曹夫人心里这样想着,跟在沈磬后面走上三楼。 “请坐。”沈磬对着曹夫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曹夫人将沈磬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扬起下巴走进屋。 “谅你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沈磬笑了笑。 进屋后,曹夫人自顾自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将衣服往桌上一摆:“退吧!” “稍晚勿躁。”沈磬朝苏芳使了个眼色。 苏芳从怀里取出一件肚兜,轻轻放在桌上。 这件猩红的肚兜仿佛是用血做成的,和曹夫人坚持要退货的裙子放在了一起。 曹夫人眼睛颤了颤,她对向沈磬:“你什么意思?” “曹夫人可知,这件肚兜,就是从你的衣柜里搜出来的。”沈磬的目光与曹夫人直视,沉声道。 “怎么可能?”曹夫人嗤笑一声,完全不信。 “你可能还不知道,昨日你丈夫给你喝的茶里,有一种扰乱人心智的药,一旦长期喝下去,你就是杀了三个人的凶手。”沈磬继续道。 “什么?我?”曹夫人大怒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是凶手?曹鸿为什么要给我喝那种东西?这什么破肚兜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房间里?” “我知道曹夫人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件事,”沈磬继续道,“如果你不信,晚上可以把曹鸿给你喝的东西留下来一点,第二日交给你自己信得过的大夫好好查看一番。” “你这个人简直是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信你?”曹夫人根本无法接受沈磬突如其来的信息,“我看你纯粹就是不想退货吧!” “退,一件衣服而已,【在水一方】退得起,但是曹夫人,”沈磬盯着曹夫人,“你的丈夫手上有三条人命,现在马上要嫁祸给你,你真的甘心吗?” 曹夫人闻言瞳孔皱缩。 “你简直是有病!”曹夫人猛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衣服就往外跑。 “曹夫人!记得留下证据!”沈磬在曹夫人背后喊了一句。 曹夫人不免加快了步伐。 曹府,是夜。 曹鸿依旧和往常一样端着一杯茶给曹夫人送过来。 “夫人,喝茶。”曹鸿脸上堆砌着和以往一样的笑容。 曹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曹鸿。 她十五岁嫁给曹鸿,带着不菲的嫁妆跟着曹鸿一路吃苦,之后赚了一些钱,给曹鸿置办了个员外的身份,也算是光宗耀祖。 婚后三年,她无所出,无奈之下听从公婆意见给曹鸿纳了小妾。 纳了小妾没多久,她与小妾同时有孕。 然而那小妾是个恶毒的性子,把她的安胎药换成堕胎药,致使她的孩子腹死胎中,且因大出血而坏了身子,从此与子嗣无缘。 曹夫人受了刺激,自此性情大变,自己没了孩子,那小妾也没好果子吃。 面对公婆更是顶撞了回去。 对曹鸿的态度也变了样子。 曹鸿一开始觉得,没能察觉小妾的恶意,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确实是自己对不起妻子,因此对曹夫人也百般忍让。 这样一忍便“忍”到了现在。 曹夫人此刻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 年少时两人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她清楚地记得洞房花烛夜那日,曹鸿对她的疼爱和怜惜。 记得自己生病时,曹鸿日夜不间断的照顾。 也记得两人携手渡过一个个难关把曹家做大的日子。 那些风里来雨里去,却幸福甜蜜的日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的? 是了,孩子。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孩子从她肚子里带着鲜血流出来的那一刻。 那个死去的,已经成型了,有手有脚有小脑袋的孩子。 孩子是那么那么小,眼睛都还闭着。 也许,自己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跟着孩子一起去了。 “鸿哥。”曹夫人轻声唤了一句。 曹鸿的手忽然抖了抖。 曾几何时,自己的妻子带着娇羞唤自己“鸿哥”。 自己又有多少日子没听见这两个字了? 他抬眸看向曹夫人。 “婉娟。” 曹夫人姓林,婉娟是她的小字。 当年她也是貌美如花的大家闺秀。 “我又梦见那孩子了。”林婉娟没有看向曹鸿,而是将目光飘向了远方。 曹鸿呼吸慢了半拍。 那个死去的孩子,是两人噩梦的开始。 “那今日不喝茶了,早点休息。”曹鸿暖声道。 “给我吧。”林婉娟伸出手。 曹鸿瞥了瞥林婉娟。 他总觉得今日的妻子有些怪,但就是说不出哪里怪。 “快点啊!”林婉娟见曹鸿有些犹豫,立马不耐烦道。 曹鸿皱了皱眉。 婉娟还是那个婉娟,却也不再是那个婉娟。 他的婉娟早就死了。 跟着孩子去了。 “那你早点休息。”曹鸿语气不变,转身离开。 “曹鸿!”林婉娟忽然对着曹鸿大吼一声。 曹鸿原本皱着的眉头缩得更紧了些。 可当他转头面对林婉娟的时候,瞬间就变了脸。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曹鸿轻声细语道。 林婉娟的双眼死死盯着曹鸿,渐渐泛红,冒出了一丝雾气。 “曹鸿!”她再次吼道。 随即,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用力一口闷了下去。 “我这一辈子!”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似是极力在克制什么。 “我这一辈子!”她重复了一遍,“最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眼瞎了认识你!” 说完,只听见“哐嘡——”一声重响,茶盏碎在了曹鸿脚边。 “滚!”(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他除了喊冤就是喊冤 “冤枉啊大人!草民一直遵纪守法,连路边的蚂蚁都不敢踩死啊!” 曹鸿跪在知府衙门的大堂内,哭喊着,好似自己比窦娥还冤。 “你曾经在玉春楼睡了人姑娘还不给钱,最后白嫖不成反而被人差点弄瞎了眼睛,你认也不认?”彭良彬完全不搭理曹鸿的哭天抢地。 “大人,当时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草民肯定认啊!”曹鸿哭喊道。 “你得知伤你眼睛的唐氏夫妇,自此怀恨在心,是也不是?”彭良彬继续问。 “大人,您的眼睛要是差点被人弄瞎了,你能一点怨恨都没有吗?”曹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 “休要胡搅蛮缠!”彭良彬敲了敲惊堂木。 “大人,草民真的没有杀人啊!”曹鸿拼命磕头。 很快,一个官差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肚兜,对着彭良彬低语。 彭良彬闻言猛地抬头:“立即逮捕!” “是!”官差领命,匆匆朝外跑去。 “我们在你夫人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话说?!”彭良彬怒斥道,将那个“死亡肚兜”丢在了曹鸿身上。 曹鸿被甩了一脸,惊讶里带着恐惧和慌张:“草民不知啊!草民一点点都不知道啊!” 就在彭良彬和曹鸿在前殿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沈磬和唐纵酒以及卫致远在内堂将前殿的一切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可真会演。”沈磬也是第一次遇到可以如此表里不一的人。 当日,从苏芳的嘴里听闻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沈磬他们就盯上了曹鸿。 由沈二沈三轮流监视曹府,曹鸿和郑锦麟的对话几乎是事无巨细地传到了沈磬等人的耳朵里。 包括卫致远和彭良彬。 彭良彬真的完全不敢相信居然是这么一回事。 但转念一想,曹鸿冒犯了舒凝公主,驸马没彻底弄瞎他两只眼睛,已经是仁慈的了。 于是,众人决定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在曹鸿给曹夫人喝下会使人神志不清的药后,第二日,便趁曹夫人来到【在水一方】,将事情的原本告知。 再之后,沈磬便收到了来自曹夫人的信,表示知道怎么做了。 大堂内,曹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反复强调着自己的无辜。 “如果不是你,那就是你夫人。”彭良彬道。 “你夫人曾在【在水一方】闹事,称【在水一方】让她穿和妓子一样的肚兜,是可忍孰不可忍,并扬言再也不会买【在水一方】的衣服,是也不是?”彭良彬继续道。 “不……草民不知啊……!”曹鸿语气断断续续,不断摇头道。 “既然你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那本官只有把尊夫人请过来了。”彭良彬冷冷道。 “大人!”曹鸿跪步上前,大喊一声,“我夫人她不可能杀人的啊!” 彭良彬瞥了曹鸿一眼,语气冷漠:“可不可能人来了就知道了。” “大人!”曹鸿一个劲儿地磕头,“大人饶命啊!我夫人是无辜的呀!” 他那声嘶力竭的样子,仿佛真的是一位爱护妻子的好丈夫。 很快林婉娟便被官差带了上来。 她瞥了曹鸿一眼,丝毫没有理会曹鸿眼里的泪水,对着彭良彬跪了下来。 “民妇曹林氏叩见大人。”林婉娟向彭良彬跪拜行礼。 “曹林氏,你可见过这件肚兜?” 一旁的官差将“死亡”肚兜展示给曹夫人。 林婉娟见到这个肚兜,双眼突然猩红了起来。 曹鸿在一旁默不作声,等待她发作。 “回大人的话!”林婉娟开口。 她这一开口,曹鸿就顿时觉得不对。 按照自家妻子以往的脾性,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理智说“回大人的话”这五个字,而是直接发飙了。 现在她能说出这五个字,一定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再联想到先前某一晚林婉娟的反常。 曹鸿本能地开口阻止她说话。 “夫人!你……” 然而,林婉娟说话的速度更快:“我曾经亲眼目睹郑锦麟把这样的肚兜给曹鸿。” !! 曹鸿呼吸猛得一顿。 彭良彬睨了曹鸿一眼,对着林婉娟:“曹林氏,详细道来!” 林婉娟再次磕头,随即,她坐直身体陈述。 “那日郑家的郑锦麟来民妇家中。 说实话,民妇家不过是个员外府,而且是徒有虚名的那种。 郑家是什么人家?来家里到访,这对我夫妻二人来说简直是蓬荜生辉。 于是,民妇便准备好生招待。 但是民妇还没来得及和人打招呼,就发现自家相公和郑锦麟似是旧识。 因为他二人看上去非常熟稔。 可民妇相公民妇自己清楚,怎么可能会和郑锦麟这样的人结交? 民妇不解,便在一旁偷听起来。” 说到这里,曹鸿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完全没想到他与郑锦麟见面的时候,妻子居然就在外面偷听。 他没有注意到,难道郑锦麟也没注意到?他可是有武功的。 如果郑锦麟知道自家妻子在偷听而依旧如此做,那么…… 曹鸿的眸子暗了暗。 “你听到了什么?”彭良彬问。 “具体说什么,民妇听不清,但是隐约有一些例如妓子、影响等话,并且民妇亲眼看见郑锦麟将这样的肚兜给了曹鸿。 这下我就怒了,曹鸿居然背着民妇去嫖?!还把人家的肚兜给带了回来?! 这样的肚兜,全宁北城只有一个地方有,那就是【在水一方】,因此,民妇第二日就去了。 之后民妇在【在水一方】发了怒,对着唐老板一阵数落,那日在【在水一方】有许多人,大人您随意调查即可知全貌。” 这一字一句,条理清晰,语意明白,哪里有一丝脑子不正常的迹象? 就连曹鸿也被能说出这样一段话的妻子给震惊到,以至于在思考怎么杀了郑锦麟的他,脑袋里出现了一片短暂的空白。 彭良彬微微颔首。 “曹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彭良彬问。 “草民冤枉啊,大人!”曹鸿磕头,“我家夫人和我都是冤枉的呀!我们没杀过人!” 曹鸿除了冤枉,其他都说不出来。(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哪怕杀了人你还是废 很快,郑锦麟被带到了衙门。 他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不过,在彭良彬看来,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彭良彬将曹夫人说的复述了一遍。 “郑锦麟,你认也不认?” 郑锦麟笑了笑。 “回大人,我认。” “你认就好。”彭良彬示意手下,“既然你认了,那就签字画押吧。” “签字画押?”郑锦麟嗤笑一声,“大人您在说什么啊?” “你刚才亲自承认自己把这件肚兜给了曹鸿,是也不是?”彭良彬道。 “是。”郑锦麟回。 “你既然已经承认,那就签字画押。”彭良彬示意手下继续。 “慢着!”郑锦麟没有接过官差手里的“认罪书”。 “为何我给曹员外送一件【在水一方】的肚兜,就是说我是这几日来杀害三名妓子的凶手?”他开口问道。 彭良彬冷眼看了看郑锦麟:“看来你果然是不知道。” 郑锦麟一愣。 什么意思? 他看向曹鸿,曹鸿始终沉默不语。 “敢问大人,草民不知什么?”他还是决定问了出来。 “你不知道你仿造的肚兜和人家【在水一方】卖给玉春楼玉香楼的肚兜完全不一样。” 此话一出,郑锦麟和曹鸿同时一震。 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个肚兜? 一针一线都是按照【在水一方】来的,哪里还有不一样的道理? 可郑锦麟不能问,此时他要是追根究底,岂不是正好说明他是凶手? 只有凶手才会关注这两种肚兜究竟为何不一样。 彭良彬也不多言,收回话头,点头示意官差继续。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郑锦麟挣扎,“大人找不到凶手就让我来顶罪?我根本没杀人!” “蠢货,”彭良彬道,“我有说你杀人了吗?” 郑锦麟一愣,而一旁的曹鸿更是心里一沉。 当然不是郑锦麟杀的人,杀人的是他曹鸿! 见两人是这样的反应,彭良彬心下对此二人是团伙作案的说法更是深信不疑。 他清了清嗓子。 “郑锦麟,你涉嫌仿造【在水一方】的肚兜,并将肚兜交于曹鸿,给曹鸿杀人后留在现场,用于诋毁,污蔑【在水一方】。 曹鸿,你涉嫌杀害三条人命。 你二人的罪行如今证据确凿,即可画押关入大牢,择日判决!” “我没有!”郑锦麟否认道,“我没有诋毁污蔑【在水一方】!你不能屈打成招!” “笑话!”彭良彬道,“本官不曾对你用过一点刑法,何来的屈打成招?” “我不服!你不能抓我!”郑锦麟反抗着官差的逮捕。 “这样吧,”彭良彬道,“我让你死个痛快。” 说完,他取出了【在水一方】的肚兜,和死者身上盖着的肚兜放在一起。 他将沈磬先前告诉他的话又说了一遍。 说完,郑锦麟眼睛和嘴巴都张着一时合不拢。 就连曹鸿也不敢相信。 居然会有人给妓女用这种材质的东西? 怎么可能呢? 不过就是妓女而已。 妓女是什么东西? 缂丝又是什么东西?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郑锦麟就已经把“我是凶手”写在了脸上。 就算没有苏芳遇到的那一茬,根据这个仿造的肚兜,总能查到郑锦麟身上。 只要查到郑锦麟,哪怕不是他本人动的手,但找到郑锦麟就等于找到凶手。 郑锦麟对此无可辩驳。 他手上为什么会有只会出现在凶手身上的肚兜? 为什么要去曹府? 为什么会给曹鸿? 如果他对此完全不知道,那么这件肚兜又怎么会到他手上? 这么多事情,郑锦麟根本就圆不了。 彭良彬见郑锦麟不再说话,便下令:“抓起来!” 这次官差再动手,郑锦麟只是任由自己被架起来,没有再反抗过。 彭良彬将视线放回曹鸿身上。 曹鸿的呼吸有些急促。 不应该是这样的。 按照原先的计划,此刻曹夫人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状,并且深切表达她对妓女的瞧不起,以及对【在水一方】把给夫人小姐们穿的肚兜也卖给妓女们这件事异常不满。 可是她没有。 此时的曹夫人就这样跪在堂下,背脊笔直,眼里带着一丝决绝。 她发现了! 曹鸿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 难道她又偷听了? 这不可能,一开始他也许有疏漏,可是之后几次,他都特意让人看着一旁,以免有人偷听。 所以她是怎么知道的? 从那天开始就知道了吗? 曹鸿的脑子飞速转动着。 半晌,彭良彬打断了曹鸿的思考。 “别想了,画押吧。”彭良彬下令道。 “不!”曹鸿摇头,“大人,我收了郑锦麟的礼物不代表凶手就是我啊!说不定还有别人收到了同样的东西呢?” “那郑锦麟一共送你几件?”彭良彬问。 郑锦麟一共送过四件,三件在尸体身上,一件嫁祸给了林婉娟。 曹鸿飞快思考好后脱口而出:“就一件啊,大人!就一件!” “噗——” 一旁的林婉娟忽然笑出了声。 “夫人……你……”曹鸿完全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说你是废物,你果然是废物。”林婉娟语气如冬日寒冰,“哪怕杀了人,你依旧是废物。” “你说什么?”曹鸿最听不得这种话,口气也冰冷了下来。 这时,彭良彬开口:“你说你只收到一件,那么曹林氏那日见到的那一件又是什么?” !! 曹鸿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他其实和郑锦麟一样,根本解释不清楚。 而且无论他怎么说,只要去问郑锦麟,这样的肚兜送给过几人,郑锦麟一定会回答只送给过他曹鸿一个人。 因为郑锦麟根本无法说出第二个人是谁,家住哪里,什么时候送的。 哪怕真的有这个人,只需要带到官府对峙一下,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因此,郑锦麟只能,有且只有将这种肚兜送给曹鸿一人。 曹鸿百口莫辩。 沈磬几人一直在后面关注着大堂。 “结束了。”沈磬道。 可真的结束了吗? 对【在水一方】而言,并没有。(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开业事件三之仿品篇 两日后,衙门贴出了明晃晃的告示。 【郑家长子郑锦麟,伙同曹家曹鸿,假冒[在水一方]的肚兜,联合杀害玉春楼,玉香楼妓子三人,罪无可赦,判午时斩首。 同时,查抄家产,赔偿[在水一方]名誉受损期间造成的一切损失,白银一百万两。】 斩首! 查抄! 赔偿! 老百姓们看到这样的判决文书,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怎么就是郑锦麟和曹员外了呢? 这怎么可能呢? 所以【在水一方】从头到尾都是被冤枉的吗? 但官府已经发布了正式的告示,这骗不了人。 午时,烈日当头。 郑锦麟和曹鸿脖子上架着代表着罪孽深重的枷锁,跪在所有人面前。 这是沈磬第一次观摩斩首。 事实上,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皇都,如果是万贞帝下旨,那必然是诛灭九族。 因为他们冒犯的,是当朝的舒凝公主。 冒犯舒凝公主,就是藐视皇权,这是万贞帝坚决忍不了的事情。 好在这是在北方,沈磬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向万贞帝说这件事情。 以命抵命,就够了。 在沈磬不远处,林婉娟也站在人群中。 行刑台上的曹鸿,第一眼就从人群里见到了林婉娟。 两人彼此怨恨了一辈子,甚至到了要对方死的地步。 事实上,多少夫妻彼此怨怼,彼此仇视,彼此冷漠,彼此过着彼此的日子。 或许是为了面子,为了孩子,为了银子。 爱别离是苦,怨憎会亦是苦。 是时候该结束了。 和一动不动的曹鸿相比,郑锦麟始终扭动着身体没有停过。 因为嘴巴被塞着布条,因此他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唔——唔——”声。 金繁花和金荻站在台下看着一直在扭来扭去的郑锦麟。 金荻脸上充满了大仇得报的快意。 这段时间官府直接查抄了郑家,郑家在潭城直接一落千丈,其余家族纷纷以低价接盘。 其中就包括金繁花。 先前郑锦麟从金荻手里以三十五文一斤抢去的万斤棉花,被金繁花用二十文一斤更低的价格买了回来。 其中这银子进了三十五万两,出去二十万两,还赚了十五万两。 而棉花还没长出来呢。 前后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 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些。 而且,那日是金荻亲自跟在金繁花身后,趾高气昂地去的。 先前郑锦麟在他面前有多高傲,此刻金荻全都还了回去。 痛快! 与金荻带着笑意不同,不远处的郑家人完全是如丧考妣。 郑锦麟是他们郑家的希望,一旦郑锦麟死了,那么郑家就彻底不再有任何机会参与北方商会,甚至可以说,不出几年,郑家就会落寞。 因为郑家后继无人了。 他们这段时间不计成本地收回各种租子,能变卖的变卖,能转手的转手,银子更是不要命地往官府里砸。 可是这些银子怎么送过去的,就怎么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开玩笑,彭良彬他敢收吗? 有的官员收了钱,替郑家说了几句话,就被彭良彬一阵数落,最后还是把钱退了回去。 毕竟宁北城,彭良彬是最大的官。 因此,一直到今时今日,郑锦麟都没能从牢里出来。 可见彭良彬要砍他脑袋的决心有多大。 当太阳爬上了最中间的位置,彭良彬望了望天空。 时间差不多了。 他将斩首令牌往地下一丢。 “斩!” 此言一出,郑家人顿时乱了。 郑锦麟扭动得更厉害,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死在这个地方,会死在这里! 曹鸿的眼睛始终盯着林婉娟。 刽子手将手中的砍刀高高举起,砍刀的刀剑在阳光下泛起了刺眼的光芒。 郑锦麟两边被人死死地压住,此刻已经无法动弹分毫。 曹鸿将林婉娟最后的脸印在自己的心里。 他看到她眼角划过了两行清泪。 此时,刽子手手起刀落! “啊——!”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哭叫声。 沈磬本来看得专注,在人头落地的那一刻,眼睛被唐纵酒遮住了。 “君歌?”沈磬唤道声。 “别看。”唐纵酒道。 “我没事。” 经历过水匪一战,沈磬对“死亡”这两个字的接受程度比过去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不想你看。”唐纵酒淡淡道。 “好。”沈磬靠在唐纵酒身上,“你不想我看,我就不看。我听你的。” 唐纵酒没有说话,将沈磬搂在自己的怀里,勾着唇角。 很快,在郑家人无力回天的嘶声力竭的哭声中,一股血腥味传了出来。 胆小的百姓早在刽子手举刀的那一刻就闭上了眼睛。 只有个别胆大的目睹了全程,但身体多少泛起了不适。 整个行刑就到此为止了。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整个行刑台前很快就人去楼空,就连被砍下的两颗头颅都被人收拾了。 只有血腥味还停留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 事情彻底解决之后,沈磬将小萱三人的尸体安葬在远郊的公共墓地之中。 只不过,她安葬的是三人的骨灰,并非尸身。 因为安葬前,为避免产生疫病,她将她们三人火化了。 随着因燃烧产生的“噼噼啪啪”声,烟雾中螺旋上升。 沈磬抬头望天,她又看到小萱那略显稚嫩的脸。 她在天上,穿着那件肚兜,笑着对沈磬说谢谢。 忽然,一阵风吹过,小萱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至此,整件事情算是彻底过去了。 第二日,【在水一方】照常开业。 哪怕在几乎是全城退货的重压之下,【在水一方】也从未停止营业过一天。 这间铺子和它的主人一样,是无论如何都不服输的性子。 虽然【在水一方】得到了赔偿,并没有因此损失过大,但整个热度还是一下子降了不少。 毕竟这种事情,往往是一鼓作气的效果来得最好,中间被这么拦腰打断,影响还是很大的。 今日赵春蕊特意来到【在水一方】,找到沈磬。 “唐老板,你不知道,现在外面好多成衣铺子模仿你们店,虽然知道不是丁先生的绣法,可也惟妙惟俏,关键是便宜啊。”(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要的就是不断地创新 事实上,包括公主府在内的众人,在金繁花等人的提醒之下,对此早有预料。 从郑锦麟开始仿制自己的肚兜开始,大家伙就对【在水一方】被模仿有着一定的心理预期。 其中,模仿者必然包括【楚天极目】。 【楚天极目】占据着这北方最大的成衣市场,常年来一直以物美价廉著称,深受广大百姓喜爱。 如今,【楚天极目】亦推出了新品系列,满足了许多想买【在水一方】那些衣服却买不起的人。 毕竟谁不喜欢一走动就能有变化的衣服呢? 当然,【楚天极目】非常坦诚地表示他们做出来的这种衣服,肯定是比不上【在水一方】丁先生的手法,如果对效果有追求的,还是选择【在水一方】比较好。 态度如此诚恳如此谦逊。 一件衣服【在水一方】卖三十两,一件衣服在【楚天极目】卖十五两,相比之下,不少人被这只需要一半的价格给吸引了。 此时,【楚天极目】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不说【在水一方】有丁先生坐镇,这【楚天极目】毕竟是老牌子,衣服做得也不比【在水一方】差啊。” “是啊是啊,一样是变换,我觉得这里的衣服更亲民一些。” “我也这么觉得,这衣服可真好看。” “而且比【这是】”- 对此,沈磬根本不担心。 既然已经开始仿制,那么她倒要看看,楚家能仿制双面绣,如何仿制缂丝? 这可是丁先生的绝活。 因此,在白露这一日,【在水一方】特地推出了白露系列。 白露这一天,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凉意。 随着夜幕的退去,太阳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湿润的大地上,犹如一层薄薄的金纱。 此时,田野间、草地上,甚至每一片叶子上,都凝结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这些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宛如无数颗小小的钻石,美丽而耀眼。 这一日,【在水一方】照常开业,苏芳和沈磬穿着丁先生特意绣的缂丝出现在店铺门口。 在柔和的阳光下,这条缂丝白色长裙如同月光下的仙子,散发着纯净而高雅的气息。 裙身采用的是极为珍贵的缂丝面料,这种古老的织造工艺使得每一寸面料都如同艺术品般独特。 白色的丝线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微的光泽,宛如晨露般晶莹剔透,又似流云般轻柔飘逸。 裙摆的设计尤为巧妙,层层叠叠的褶皱如同浪花般翻涌,既增添了裙子的层次感,又赋予了它动态的韵律美。 腰身处则是紧身设计,将沈磬和苏芳的曼妙身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 此外,只要人仔细一看,就会看见更为细节的部分。 只见裙身上的缂丝图案精致细腻,裙摆的边缘还镶嵌着一圈精致的花边,既增添了几分甜美的气息,又与裙身的缂丝图案相呼应,使得整条裙子更加和谐统一。 穿上这条缂丝白色长裙,仿佛就能化身为那个从古老画卷中走出的仙子,优雅而神秘,令人沉醉。 正当满大街都是会变换图案的衣服时,沈磬这一身高贵优雅的缂丝白色长裙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原本沈磬就倾国倾城,如今更是宛如是从天而降的仙女。 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穿着这件衣服的女子,一定是所有人里最美的那一位。 而此时,徐夫人抱着他们家的月姐儿非常适时宜地出现在【在水一方】门口。 徐夫人和月姐儿穿的依旧是上一次沈磬参加宴会时给她们做的双面绣成衣。 也就是宁北城最早的一批会变化的衣服。 可哪怕是最早的衣服,穿在徐夫人和月姐儿身上仍然无疑是最亮眼的那一对母女。 小孩子的记忆总是非常好,只见过沈磬一回的月姐儿,这会儿都知道喊人了。 那小团子对着沈磬伸出藕节般的小胖手,大眼睛扑闪扑闪冒着星光,小嘴糯糯地发出甜甜的声音。 “姐姐~” 哎哟喂,沈磬第一次听到这样软软的声音,心都化了。 “月姐儿~”沈磬笑得合不拢嘴。 月姐儿很明显想让沈磬抱抱,可沈磬不会抱孩子,怕把月姐儿抱疼了。 徐夫人看出了沈磬窘迫,将月姐儿往自己怀里拢了拢:“你这个小胖胖,姐姐哪儿抱得动你呀。” 月姐儿很明显听得懂什么是“胖”,听娘亲这样说自己,小脸立马垮了下来。 “月儿不胖!” “哈哈哈哈。”沈磬和苏芳都被月姐儿这小大人样给逗笑了。 “不胖不胖,月姐儿一点都不胖。”沈磬连忙附和道。 月姐儿闻言,笑眯眯地再次伸出手:“姐姐抱~” 沈磬朝徐夫人看了一眼。 徐夫人微笑着点头:“你一只手托着月姐儿的屁股,让她坐在你身上,另一只手抱住她即可。” 沈磬点点头,听着徐夫人的指示,一点点将月姐儿接到自己怀里。 月姐儿可太会找地儿了。 她在沈磬的手臂上挪了挪自己的小屁股,找到一个舒服的地方后,小手就勾着沈磬的脖子。 “姐姐香~” “你这小嘴,早上吃了蜜吧~”沈磬被奶娃娃可爱的样子逗得乐不拢嘴。 徐夫人也笑得开怀。 【在水一方】门口这一幕,众人看在眼里,那有眼疾的似乎都给治好了。 一些常客们和往日里一样来【在水一方】光顾。 “徐夫人又来买新衣服吗?”其中一位女子问。 徐夫人颔首:“是啊,这不是,【在水一方】趁着白鹭推出了新的衣服,我就来看看。” “又推新款衣服啦?”另一位女子讶道,“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呀!” “正是如此!” 唐虞今日也有幸穿着丁先生亲手做的缂丝,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也是精神气爽地站在【在水一方】的大门口。 与先前一样,一张桌子,桌子旁挂着一条精美的缂丝裙。 唐虞清了清嗓子,运起内力吆喝。 “今日白露,【在水一方】推新款衣服,整个郗国最高贵的裙子——缂丝裙!”(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缂丝一出,谁与争锋 缂丝?缂丝是什么? “如果好奇的话,现在丁先生正在进行缂丝的制作,各位不妨直接进店观摩。” 沈磬说完便抱着月姐儿走进店铺。 大门则继续交给唐虞和苏芳。 唐虞这段时间可是跟着丁雨红恶补了关于缂丝的知识,现在介绍起来可谓是手到擒来。 外头唐虞说得绘声绘色,里头沈磬抱着月姐儿愈发喜欢。 这圆滚滚软萌萌奶香奶香的小团子可把她给稀罕死了。 “这么喜欢?”徐夫人在一旁笑着问。 “喜欢。”沈磬颔首,“这奶娃娃也太可爱了。” “喜欢的话,”徐夫人凑近沈磬的耳畔,细语道,“您和驸马怎么不生一个?” “轰——!”沈磬的脸一下子给刷红了。 徐夫人的话无意间让沈磬想起了自己和唐纵酒各种亲昵的情景。 “都成亲那么久了,还害羞呐?”徐夫人掩嘴笑道。 “徐夫人——”沈磬唤了声。 “好了好了,妾身不说了。”徐夫人从沈磬怀里接过月姐儿,“我那儿有生娃的偏方,殿下您……” “徐夫人!” “哈哈,好了好了,真的不说了,你快去忙吧。” “那徐夫人你和月姐儿在店里坐着休息会儿。” “我晓得,你去吧。” 今日的二楼专门给众人展示刺绣的区域一改往常。 原本有好几个并排一起供绣娘们刺绣的地方,如今已经撤走,而是换了一台众人闻所未闻的木机。 与传统的刺绣不同,缂丝需要一种名为平纹木机的机器。 这种机器在构造上相对简单,主要包括前轴、后轴、盘子、捎桥棒、筘子、大翻头、翻片以及脚踏棒等部件。 此时,丁雨红正坐在平纹木机,专注地从事着她手中的工艺。 她身穿一袭素净的衣裳,头发被整洁地束起,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和灵巧的双手。 缂丝木机在她面前静静地伫立,其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经线和五彩斑斓的纬线。 她轻轻抚摸着这些丝线,仿佛在与它们沟通,寻找着最佳的编织方式。 她缂丝时,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娴熟而自然。 在众人的视线之下,她先是根据预先设计好的图案,在经线上细细地描绘出轮廓。 一开始,只是缓缓的上下穿梭,渐渐地,速度越来越快,只见她的手指如同是在跳跃的琴弦上弹奏乐曲一般,看得人目不转睛。 接着,她拿起一只梭子,里面装满了纬线。 众人看着她轻轻地将梭子穿过经线的间隙,然后用力一拉,似乎有道“嘣——”的一声,仿佛是弹在所有人心弦上一般,将纬线紧紧地贴合在了经线上。 就这么一个动作,在旁人看来似乎很简单,但任何一个稍微懂刺绣的人都明白,这个过程需要极高的精准度和控制力,稍有不慎就会导致线条的错乱。 丁雨红面色不变,神情专注,不断地变换着梭子中的纬线颜色,根据图案的需要进行编织。 她的双手在木机上快速地移动,如同在跳跃的火焰中穿梭,却又始终保持着稳定的节奏。 就单单这种节奏,已经是旁人难以企及的难度。 不愧是郗国第一绣娘啊。 事实上,沈磬第一眼见到自家先生这一手的时候,也被深深地震撼到。 这是怎样的一种只属于女子的力量与美丽的结合。 不单单是沈磬,此时此刻在场所有的女子们都被丁雨红的绣技给惊到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图案逐渐在丝线上显现出来。 期间,丁雨红时而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地端详着作品,仿佛在欣赏着一幅即将完成的画作。 最后,她用拔子将纬线排紧,使得整个作品更加平整和紧密,这一刻,她仿佛与缂丝融为一体,共同创造了一段美丽的传奇。 丁雨红绣的是此时正值花季的紫薇花。 只见这这朵紫薇花的花冠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红色,宛如天边最绚烂的晚霞,又似烈焰中最纯粹的火红。 花瓣层层叠叠,紧密而有序地排列着,每一片花瓣都饱含着生命的活力和热情。 花蕊是整朵花的精髓所在,金黄色的花丝上点缀着点点花粉,光是看着,就似乎能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这朵紫薇花的姿态也十分别致,它不像其他花朵那样娇弱无力,而是以一种挺拔的姿态展现在世人面前。 花萼翠绿如玉,紧紧地托住花冠,使得整朵花看起来更加精神抖擞。 它是那么安静的开在裙子上,明明没有动,却让人不禁感到它正在随风摇曳。 此时没有人说话,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丁雨红的这件作品上。 良久,月姐儿奶声奶气地说:“好漂亮呀~” 是啊,好漂亮啊。 漂亮的让众人顿时感到词穷,恨不得拉几个文人墨客现场为它作一首诗。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先生,完成了吗?”沈磬轻声问。 丁雨红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嗯。完成了。” “先生,您赶紧回唐府休息,今日辛苦您了。”沈磬想了想,道,“我让沈三送您回去。” 丁雨红本来想说不用,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在水一方】非常关键的人物,保不齐会有什么人会用不好的手段,也就不推辞了。 毕竟安全第一。 “行,那我……”丁雨红站起身,抬眼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被一大群人盯着。 这些人每个人的眼里都闪耀着崇拜的目光。 丁雨红礼貌性的微笑了一下,年轻时的她获得过更高的荣誉,和现在这些姑娘们的目光比起来,当时的盛况可谓是空前绝后。 但那又怎样呢? 过去的始终是过去了。 她朝众人微微欠身后便离开了。 望着丁雨红宠辱不惊的背影,就连徐夫人也不禁赞叹丁雨红的镇定。 “不愧是郗国第一绣娘啊。” “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吧。” 沈磬将衣服规整地收起来,放在【在水一方】特制的礼盒中,交给了徐夫人带来的丫鬟手里。 “夫人,这是您的衣服。” 旁人再次一惊,原来徐夫人早早就知道了吗! “唐老板,这样一件缂丝衣服,要多少银子?”一旁一位看完全程的姑娘不禁开口问道。 这姑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大家屏气凝神等待着沈磬的答案。 沈磬朝着众人环视了一圈,笑了笑。 “两百两银子起。” 什么衣服居然要两百两银子! 还“起”! 合着还有更贵的?! 姑娘们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全郗国,只有我们丁先生会这么技艺,是郗国上下独一份。”沈磬继续道,“丁先生的这门手艺,就连当今的皇后娘娘都赞许过,每年都会让丁先生定制一件。” “这种工艺有多复杂多难,想必各位刚才也见到了。我就这么说吧,缂丝的珍贵程度,远远高于双面绣。”(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这种裙子真有人买吗 “我就这么说吧,缂丝的珍贵程度,远远高于双面绣。” 唐虞最近练就了一副口灿莲花,巧舌如簧的本事。 苏芳在他的口中,简直成了只在天上有,不似在人间的仙子。 苏芳越听小脸越红,奈何唐虞作为【在水一方】首席推销员,似乎找到了比小厮更能体现其个人价值的地方。 就这功夫,已经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住了。 但不得不说,这缂丝确实有足够的吸引力,毕竟物以稀为贵。 贵的东西自然有贵的独特之处,只不过对大多数人而言,它贵它的,我看我的。 因此,更多的人下意识离缂丝裙远远的,而眼睛却直勾勾盯在那里一动不动。 “刚才他说,这件衣服多少钱来着?” “他说,两百两银子起。” “我滴个乖乖!” “两百两银子!” “妈妈呀!” 整个宁北城从来没有过这么贵的衣服。 “真的会有人花两百两银子买这样一条裙子吗?”一道耻笑从人群中出现。 众人定睛一看,是楚家的姐弟俩楚津渡和楚津芸。 今日楚津渡和楚津芸穿着自家的衣服,那随身摆走动的图案将两人的身姿衬托得修长而俊美。 “是楚公子和楚小姐!” “楚家推出的这款衣服可真不错啊,而且价格还便宜,样式也好看。” “确实,有了楚家的这款衣服,谁还会在唐家买呢?” 众人的窃窃私语中,楚津渡听后,勾起的嘴角就没有放下过。 楚津芸虽然一直面无表情,但心里也多少因此而骄傲的。 从【在水一方】开业以来,【楚天极目】的销售额直线下降,甚至降到了这几年以来的最低值。 事实当头一棒打在了楚家兄弟俩身上。 因为【楚天极目】一直以来是他们二人最引以为傲的成绩。 也是他二人将来继承楚家的最赚钱的项目。 然而,这样的可以说是摇钱树一般的存在,居然在短短一个月里就被【在水一方】打得体无完肤。 前几天,甚至被自家父亲叫到书房,下了“如果输给【在水一方】就失去继承楚家的资格”,这样的通牒。 楚家可不是只有他们姐弟俩。 楚津渡和楚津芸在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时,也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服。 不过好在【在水一方】从开业以来就没有顺利过,各种事情不断,这给了姐弟俩喘气的机会。 之后,姐弟俩在共同的努力下,终于研发出了一款更亲民,价格更优惠,样式款式也不会落后于【在水一方】的裙子。 一样是双面绣,一样是随着人走动而发生变化,只要他们【楚天极目】一推出,【在水一方】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而事实也是如此。 这一回,是楚家姐弟赢了。 早些时候,楚津渡和楚津芸正在自家的店铺里庆祝自己的胜利。 “吱呀——”一声,房间门开了。 是【楚天极目】的一个伙计。 “怎么了?”楚津渡抬眼问。 “回少爷,【在水一方】今天又推新品了。”伙计恭敬道。 “什么?”楚津渡讶道。 他与楚津芸对视一眼。 楚津芸也没想到,短短半个多月,【在水一方】怎么又推出了新品? “是什么裙子?”楚津渡继续问。 “听,听说是缂丝裙!”伙计说“缂丝”两个字的时候语气略微加重了一点。 “什么?缂丝?”楚津渡再次确认了一遍。 “是的,少爷,缂丝。”伙计道。 “缂丝是什么?”楚津渡转头看向楚津芸。 只见此时楚津芸的花容上,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缝。 “姐?”楚津渡不懂什么是缂丝,但他从楚津芸有些难看的脸色上判断的出,这个缂丝,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起码对【楚天极目】来说不是。 和楚津渡不同,楚津芸知道什么是缂丝。 那是丁雨红当年成名之作,也正是因此,才获得了万贞帝亲自颁布的“郗国第一绣娘”那道圣旨。 只要是稍微懂一点女工,会一些刺绣,参与与服装行业有关工作的人,就没有人不知道缂丝在刺绣界的地位,以及缂丝制作的衣服在成衣界是什么地位。 怎么可能呢? 楚津芸心想。 可她转念一想。 又怎么不可能呢? 缂丝是丁雨红独家的绣法,在现在这么重要的时间里,她怎么不可能拿出来? 但是,这样的衣服,丁雨红真的可以在短短一个月里做完吗? 这样一件衣服,他们【在水一方】又准备开价多少? “姐!”楚津渡的声音再次从楚津芸耳边响起。 楚津芸看向他:“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是你怎么了姐?”楚津渡有些担忧,“我刚才叫了你好几次你都没反应。” “我没事。”楚津芸摇了摇头。 “所以,缂丝到底是什么?”楚津渡问。 “缂丝不是一种东西,而是一门工艺。”楚津芸道。 之后,她花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将什么是缂丝给楚津渡解释了一遍。 “所以【在水一方】居然开始做这种衣服?”楚津渡闻言也觉得不可思议。 “看样子是的。”楚津芸道。 “这样的衣服一定很贵吧?”楚津渡问。 “是的,非常贵。”楚津芸颔首。 “所以,谁会来买啊?”楚津渡不解道,随即他忽然笑出了声,“姐,我们赢定了啊,就这种缂丝裙,有价无市,他们根本卖不出去,但做起来要花不少时间,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啊。” 楚津芸同样楚津渡的想法。 但她依旧不放心。 于是姐弟俩便决定实地去看一下。 当那巧夺天工的技艺展现在楚津芸面前时,她非常肯定,那是缂丝没错。 那是【楚天极目】无法复刻更不可能超越的技艺。 明明是晴空万里的日子,但这条缂丝裙仿佛是一片阴霾一般,将楚津芸的天空遮挡得如同黑夜一般。 直到她听见了“两百两银子”这几个字。 两百两? 真的被楚津渡说中了。 这裙子简直是有价无市,整个宁北城,别说是宁北城,就连整个北方都鲜少有人会买。 华而不实的东西啊。 楚津芸笑了,一个外乡人,怎么可能了解北方的市场呢? 于是,她笑了笑,说出了先前那句话。 “真的会有人花两百两银子买这样一条裙子吗?”(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答案自然是有的,而且有很多,只不过不是现在。 一旁的众人为了给楚津芸留下一个印象,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起来。 “楚小姐,这必然是没有人会买的。” “是啊,这么贵只买一条裙子,想想就吓人。” “骄奢淫逸,骄奢淫逸啊!” 唐虞对楚家人一直没什么好印象,但他此时代表着【在水一方】的颜面,自然不能被这波情绪带走。 “楚小姐,您问有没有人买我们的缂丝裙?”唐虞笑着道,“那自然是有的。” 这句话众人根本不信。 “我说伙计,你就别自欺欺人了吧。” “人呢?在哪里呢?” “我要看看是哪个傻子花这个冤枉钱。” “你骗谁呢?” “你说有就有啊?” “他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楚津芸和楚津渡在一旁不说话。 但那表情很显然是在等到底有没有人买缂丝裙。 良久,从【在水一方】里出来了不少客人,可没有一位手里拿着一条缂丝裙。 众人再次开口。 “人呢?” “没有人买啊?” “就说你是在骗人啊。” 唐虞瞧着这群人,他突然觉得,宁北城的百姓们日子过得是不是太闲了点? 他随即摇了摇头:“各位,【在水一方】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了,我们从不骗人。” “可你说的买家在哪里啊?” “是啊,我们一个都没看到啊。” “没有就没有,我们也不会笑话你,可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是你不对了。” “就是就是。” 按照唐虞原本的脾气,这群逼逼叨叨的人早被他揍飞了。 此刻他内心再三地劝导自己。 你是【在水一方】的门面,你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依旧带着笑意面向众人。 “那如果一会儿真的有人买了,诸位怎么说?” 众人互视了一眼。 没有就没有咯,还想怎么个说法? “这样吧,如果今日我们店里真的一位买缂丝裙衣服的人都没有,那么我们就送各位一人一件其他衣服。 如果我们店里有,哪怕只有一位买了缂丝裙,在场的诸位就进店自由购选一件衣服。 各位意下如何?” 唐虞缓缓说出了这一大段话。 原本只是一件普通的事情,经过唐虞这一转,变成了一个赌局。 而且怎么看,都是【在水一方】要输。 可偏偏就是没有人应赌。 唐虞的笑意一直挂在脸上没有掉下来过。 这会儿他看向了楚家姐弟。 “不知楚小姐和楚少爷敢不敢代表大家和我赌上一赌?” 唐虞这句话说得很巧妙,有着很重的“扣帽子”寒意。 【在水一方】的缂丝裙究竟有没有人买,从本质上来说,与在场所有人都无关。 可事到如今,变成了,如果有人觉得【在水一方】没生意,且不敢拿这件事和【在水一方】的人赌,那此人就是怂货。 北方什么最重要? 实力。 对方挑起来了,不战而退,就是怂。 北方人没有怂货。 而一开始指向在场所有人后,唐虞立马锁定了楚家姐弟,不牵扯旁人。 瞬间就安抚了一时躁动起来的诸多看客。 而因为如此,楚津渡和楚津芸瞬间就被唐虞架起来火烤着了。 此时姐弟俩哪怕本身不想赌的,这会儿也不得不赌了。 如果不赌,那【楚天极目】的声誉还要不要了。 一旦贴上【怂货】的标签,【楚天极目】就彻底完了。 “赌就赌,谁怕谁啊!”楚津渡开口道。 楚津芸没有说话。 唐虞笑意更浓了。 而就在这时,徐夫人抱着月姐儿来到了门口。 “那我就不送了。”沈磬的声音从铺子里面传来。 “别送了,等过几日,我再介绍其他姐妹来买。”徐夫人说着,低头对月姐儿道,“月姐儿,和姐姐说再见。” 月姐儿扬起小手朝沈磬摇晃着:“姐姐再见~~” “再见,下次再来玩。”沈磬柔声道。 打完招呼,徐夫人便带着下人离开了。 走到台阶下,才发现这里聚集着不少人。 她将月姐儿抱了抱紧。 “这是怎么了?”她看向唐虞。 “徐夫人您来得正好,”唐虞朝徐夫人行了礼,“今日咱们的缂丝裙,您可买了?” “买了,我很喜欢。”徐夫人说得自然。 “您走好,欢迎下次再来!”唐虞吆喝一声。 从楚津渡答应打赌,到众人得知总督府徐夫人买了缂丝,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徐夫人的身份在那里,根本没有人敢上前去看看她买的缂丝是什么样子的,也不敢问她具体花了多少钱,更不敢问她是不是【在水一方】的拖。 直至徐家人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大家才知道,楚家输了。 楚津渡和楚津芸的脸色非常难看。 徐夫人经常光顾【在水一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两百两一条裙子说买就买吗? 这【在水一方】和总督府的关系居然这么好? 楚津芸脑子里想到了很多事情。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因为她和楚津渡要去【在水一方】买衣服了。 这脸简直丢到家了。 一旦被自己的父亲知道,被楚家知道,他姐弟二人以后该怎么自处? 可赌约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立的,毁约更是有损于楚家的声誉。 一时间,楚家姐弟陷入了两难。 而这时,唐虞终于收起了一丝笑意。 他走到楚家姐弟俩面前,非常有风度地摆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位,欢迎光临【在水一方】。” 楚津渡顿时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扇了好几巴掌。 沈磬在里屋看着外头一片人,一开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之后苏芳走进去,三言两语将刚才外面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她。 “唐虞不错。”沈磬笑着道。 她迈步跨出【在水一方】大门,站在台阶上,低头瞧向台阶下的姐弟俩。 那居高临下的目光看得姐弟俩非常不舒服。 “今日白露,【在水一方】推出新品,欢迎楚家姐弟俩光顾。” 沈磬说着,那傲人的身姿在缂丝裙的衬托下,散发着天然的皇者之气。(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八月意外打响第一枪 今日的乐子是楚家的姐弟亲自光顾【在水一方】的生意。 这可是件新奇事儿。 【楚天极目】和【在水一方】明明是竞争对手,没想到还有相互捧场的一天。 啊,不,不是相互,是单方面捧场。 为此,楚家还落下了一个“海纳百川”胸襟开阔的美名。 与此同时,缂丝裙在宁北城也因其贵,而彻底传出了名堂。 缂丝裙贵是贵,但楚家姐弟没有意识到的是,【在水一方】直接抢占了整个北方贵族市场。 一样是双面绣的可变化的裙子,【在水一方】的贵,自然也有它贵的道理。 【在水一方】的双面绣马面裙,就是比【楚天极目】的双面绣马面裙穿在身上更显高贵典雅,凸显气质。 更别说那缂丝裙了。 当徐夫人抱着月姐儿穿着【在水一方】为其特制的缂丝裙出现在各个宴会上时,贵女们要多羡慕就有多羡慕。 两百两银子换了雍容华贵和鹤立鸡群,怎么不值? 但整个北方又有几位徐夫人? 因此,众人就只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看待这件事。 只能说,唐氏夫妻俩还是太年轻啦。 甚至有的人开始断言,【在水一方】成也缂丝败也缂丝,就因为缂丝,他们赢不过楚家。 沈磬对此不置可否。 在这样的议论声中,七月已过,八月悄然而至。 与七月的强势宣传不同,【在水一方】八月以一个平稳的状态开局。 这个平稳,不仅是稳固平日里的常客,更是稳固衣服的产量和质量。 其中包括“售后”。 毕竟双面绣图案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补的。 因此,【在水一方】推出了免费缝补三次,从第四次开始修补一次一两银子。 【在水一方】门口。 “春蕊,我已经在这里免费修了三次了,这是第四次,要一两银子呢……”一名女子有些犹豫。 “小莲,你可不能只瞧着贵,你这里一块,只有这儿的绣娘才能补好。”赵春蕊如是道。 “可……”小莲有些犹豫,她将赵春蕊拉至一旁,轻轻道,“听说【楚天极目】也有修补,只要二十文。” “小莲!”赵春蕊摇头,“那能一样嘛,万一他们给补坏了,你这条裙子可就废了呀。” “不会吧……那边的绣娘也很不错啊……”小莲还是不想花这一两银子。 “听我的,难道你不知道便宜没好货吗?”赵春蕊继续劝道。 “有这句话吗?”小莲表示疑惑。 “信我的准没错!”赵春蕊牵起小莲的手,“走走走,别再犹豫了。” 但小莲还是舍不得钱。 “要不我们这次去【楚天极目】,万一他们真的补坏了,我们再来?” “那你岂不是多花二十文钱?”赵春蕊急道。 “万一他们补好了呢?”小莲道。 小莲态度坚决,赵春蕊也实在不好强求,便跟着小莲来到了【楚天极目】。 【楚天极目】的客人看上去似乎比【在水一方】要多一些。 但赵春蕊没有进去。 自从和楚津芸闹掰后,赵春蕊就没有再在【楚天极目】买过衣服。 很快,小莲便从【楚天极目】出来了。 “怎么样?”赵春蕊问。 “过两天再来拿就好了。”小莲笑着说。 “好吧……”赵春蕊抬头看了【楚天极目】一眼,“我们回去吧。” 然而,三日后,小莲哭着找到了赵春蕊。 “怎么了小莲?!”赵春蕊有些心疼地抹去小莲眼角的泪水。 “春蕊,我真的该听你的,不该去【楚天极目】的!”小莲哭着说。 “是不是衣服补坏了?”赵春蕊道。 听到这个,小莲心里就一阵难受。 “坏了,彻底坏了。”小莲难受得不行。 此时,难受的不仅仅是小莲。 每一位带着双面绣马面裙去找【楚天极目】绣布的姑娘,心里都难受的不行。 就连楚津渡和楚津芸也难受得不行。 整个【楚天极目】此刻仿佛是阴雨里的泥潭,潮湿,混浊,泥泞不堪。 “楚老板你们到底行不行啊?” “不行还逞能,你们就是这样做生意的?” “我可是相信你们才来找你们,结果呢?” “是啊!结果呢?!” “我的裙子被你们弄成什么样子了啊?!” “赔钱!” “退款!”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楚津芸简直傻了。 楚津渡尽力在维持秩序。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楚津渡极力安抚众人。 原本当【在水一方】推出售后绣布服务,还要收银子的事情发生后,楚津渡在楚津芸面前笑翻了身。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主意? 人家不会自己补吗?居然要花钱来补?还要一两银子?! 她怎么不去抢? 然而,当时楚津渡笑的有多开心,此刻就有多狼狈。 关键是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稍安勿躁?!衣服都被你们补坏了!” “怎么坏了?”楚津渡问。 “你自己看!”其中一人举起自己的裙子,“颜色颜色不对,位置位置不对,哪哪儿都不对!” “是啊,我原本好看的锦鲤现在变得丑死了!” “退钱!” 众口铄金之下,楚津渡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绣娘将人家的衣服补坏了。 怎么会这样呢? 楚家的绣娘可是一等一的好啊。 这时,楚津芸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脸色很不好,环视了一圈众人,只说了一个字。 “退。” “姐?!”楚津渡转头看向楚津芸,一脸不解。 “凡是在我们【楚天极目】修补衣服补坏了的,一律退!” 楚津芸发话,楚津渡便不再言语。 一时间,【楚天极目】挤满了人。 小莲在门口,想进去退钱又觉得自己抢不过别人。 赵春蕊则是一点都不想进去。 “小莲……”赵春蕊瞧了自家好友一眼。 “算了……”小莲摇了摇头,“我们去【在水一方】吧。” “好。” 说完,两人便来到了【在水一方】。 而【在水一方】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早早就安排了不少绣娘,做好了准备,等待众人拿衣服过来修补。 因此修补起来也非常快,整个修补过程很顺利。 【在水一方】顺利,就意味着【楚天极目】不顺利。(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什么人把云锦拿来卖 【楚天极目】这一日关得非常早。 楚家姐弟第一时间来到了自家的绣坊。 绣坊里坐着不少绣娘,似乎正在议论这几日绣补衣服的事情。 见到楚家姐弟,众人眼神有些闪烁,立刻不说话了。 楚津芸原本心情就不好,见到这样的情景,心里的火气忍不住冒上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冷冷问道。 绣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说!”楚津渡在一旁呵斥道,“你们知道这次造成了多少损失吗?!” 绣娘们被楚津渡吼得哆嗦了一下。 楚津芸将视线飘向一位绣娘:“王瑜,你说。” 王瑜是这群绣娘中的小队长,她看了众人一眼,没办法,这会儿也只有她才能说得上话了。 “回小姐的话,实在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楚津芸也有些发怒道,“说清楚!” 王瑜瞄了瞄楚津芸,咬咬牙,上前一步。 “实在是因为,【在水一方】运用的不是什么普通的双面绣,而是云锦!” “什么?”楚津芸听了也愣住了。 锦之所以被称为锦,就是因为“锦”是制作水平最高的织物。 而云锦更是个中之最。 云锦用提花木机织造,必须由提花工和织造工两人配合完成。 其中,拽花工坐在织机上层,负责提升经线,织手坐在机下,负责织纬、妆金敷彩。 历来都有“寸金寸锦”之说。 “云锦不是御用的贡品吗?”楚津芸问。 “是啊!”王瑜道,“所以我们一直以为是双面绣,从而模仿双面绣,帮客人绣补的时候用的也是双面绣的手法。” “可到现在我们才知道,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双面绣。”王瑜继续道,“那是云锦,是真正的云锦。” 说着说着,王瑜眼泪都快滴下来了。 不知道是因为见到了真正的云锦还是因为店里损失太大。 “这怎么可能呢?”楚津芸根本不信。 “小姐,我没必要骗您啊。”王瑜急道。 她立马从屋内取出一条【在水一方】的双面绣马面裙,递到楚津芸面前。 “小姐,您仔细看着织法,这针线,”王瑜将手轻轻搭在裙子上,“怎么看都是云锦啊!” 楚津芸伸出手。 这种触感,做工……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楚津芸嘴里依旧喃喃道。 王瑜不再说话了。 起先她也不信,因此这一批衣服绣补好之后,就直接发了出去。 她真的没想到差别会那么大。 但她转念一想,当时小楚津芸反复强调要快些赶工,她们几个绣娘已经连番工作了好几日,也确实累了,故而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个上面,所以也没仔细区别。 综合原因加起来,才出了这样的事情。 直到她再次绣补,且得知有客人要求退款,她才知道她们错了。 而且是大错了。 王瑜第一时间就拿起一条裙子研究。 她这才发现,这非常可能是云锦。 因此,当楚家姐弟问起来的时候,她才终于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楚津芸的大脑仿佛被雷劈了一下。 这怎么可能呢! 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这句话。 谁会用贡品当普通货物卖啊! 谁会拿贡品来比赛啊! 她用贡品,皇帝知道吗? 允许吗? 不会砍头吗?! 事实上,皇帝还真的知道。 早在决定和楚家决一胜负的之前,沈磬就书信将云锦和缂丝的事情告知了万贞帝。 万贞帝大笔一挥,女儿要做的任何事,当爹的百分之百支持。 于是,整个南方被万贞帝给调动了起来。 丁家更是动用了全国的资源在给自家公主源远不断输送云锦。 不然沈磬哪里跟得上整个销量? 这就是金繁花一开始说的“漏洞”。 这个“漏洞”就包含了沈磬背后的整个皇室。 沈磬是什么出身,什么身份,什么眼界? 整个郗国最时尚最前沿最尊贵的东西都在皇室,而沈磬又是整个皇室的宠儿,她能想到的所有东西,起点都比一般人要高。 因此,从一开始,沈磬就不准备和楚家慢慢来。 她要做的东西,就一定是楚家抄不来的东西! 一旦抄,必然会受到反噬。 而事实确实如此。 她有了自家父皇的支持,就敢狠狠砸钱。 这是金繁花说的第二个“漏洞”。 既然只是比销量,那么沈磬就可以砸钱拼销量。 论整个郗国,能集眼界和银子于一体,能做到在最顶端市场疯狂砸钱不心疼的,除了郗国最尊贵的舒凝公主,根本找不到第二个人。 楚津芸自然也想不到。 她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可以砸钱卖云锦! 要知道,三十两一件云锦,怎么算都是亏的啊! 而正当云锦一事被爆出来之后,【在水一方】发出公告,所有衣服均涨价了! 先前的云锦涨到五百两一条,而缂丝则涨到了一千两一条! 这是什么天上才有的价格! 当然,与此同时,【在水一方】也推出了普通的双面绣裙子,和普通的面料裙子,这些裙子的价格和往日一样。 一条双面绣裙子三十两,普通的好裙子十两,平价的裙子两百文。 当然还有一些更便宜的裙子,在两百文以下。 至此,整个【在水一方】的产品阶梯和架构彻底成型。 通过前一个月的铺垫,云锦和缂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了每一个宁北城百姓的心里,甚至是北方人的心里。 以往只能作为贡品,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衣服,居然能在【在水一方】买到! 这条消息如一阵风一般,几乎没过几日,就吹遍了整个郗国。 这年头,不知道缂丝再正常不过,可有谁不知道云锦的啊! 那可是云锦啊! 是老百姓心目中顶顶好的衣服了! 一开始以三十两购买云锦的客人们,此刻几乎每家每户都把这条裙子给“供”了起来! 一时间,【在水一方】的知名度直接被推上了顶峰,甚至有超过【楚天极目】的架势。 整个八月,【在水一方】开了一个好头。(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蠢货。” 楚津渡和楚津芸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楚世卿这么骂。 姐弟俩脸上就像是被人狠狠揍了好几拳一般。 “老爷,”楚夫人在一旁轻声道,“这也不能全怪他们,你说谁会拿云锦来卖,是不是?” “都是给你宠的!”楚世卿呵斥一声。 楚夫人不说话了。 楚家自从当了北方商会的一把手,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对手。 没有哪个家族敢赢面挑战楚家,因为无论是从人力物力财力各个方面,都不是楚家的对手。 楚家几乎霸占着整个北方商会中最赚钱的几个大生意,多年来始终居于高位不曾下来过。 以往,也有人家族想挑战楚家,可每次出师未捷身先死,结果往往就是无疾而终。 而沈磬和唐纵酒的【在水一方】明明是个新店,唐家也是新的家族,就算有金繁花和南方几个家族帮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楚家的对手。 然而,楚津渡和楚津芸就是输了。 楚世卿抓起两人在【在水一方】买的衣服欲丢在姐弟俩脸上。 “老爷!不能丢啊!”楚夫人突然在旁边开口。 楚世卿一愣,随即放下衣服。 是了,这衣服可是云锦,怎么能丢? 楚世卿气了咬了咬牙。 “鼠目寸光,目观短浅,好高骛远!”楚世卿责备道,“你们甚至不会研究对手和竞品!” 对手?楚家何曾有过对手? 竞品,整个北方哪有比楚家好的成衣? 而且姐弟俩没研究过吗?双面绣的衣服就是研究出来的成果。 如果没研究,他们也不敢接绣补的活。 可谁知道【在水一方】做的根本不是双面绣而是云锦! 谁想得到呢?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输了,继承楚家的事情,就不是那么铁板钉钉了。” 楚世卿瞥了姐弟俩一眼。 “老爷!”楚夫人唤了一声。 “哼!”楚世卿一甩衣袖,离开了房间。 姐弟俩再也无法保持以往的自信和风度。 “没事的,没事的。”楚夫人对着姐弟俩安抚道,“你们爹只是气话。” “你们是嫡子嫡女,楚家不交给你们还能交给谁?是不是?”楚夫人继续道。 “可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楚津渡皱眉道。 “我们没有更新的成衣可以卖了吗?”楚津芸问。 “姐,再新也新不过云锦和缂丝吧?”楚津渡道。 是啊。 云锦是什么?缂丝是什么? 谁能不得过? “那怎么办?总不能认输吧?”楚津芸道。 “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便宜了。”楚津渡道。 “难道我们要沦为那种便宜成衣铺吗?” “姐,和【在水一方】比起来,我们难道不是吗?” 姐弟俩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芸儿,渡儿,按照娘说,兵不厌诈,商场没有那么多规矩可言。”楚夫人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狠厉。 闻言,姐弟俩同时看向了楚夫人。 “听闻在宁北城远郊,有一处【在水一方】的仓库。” 楚夫人道:“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在水一方】的仓库确实是在宁北城远郊。 整个仓库占地半亩,当时造的时候就花了不少钱。 此时,沈磬和姑苏晓晓正在仓库里盘点货物。 不单单是沈磬,就连唐纵酒和沈一他们也参与了盘点。 要怪就怪他们人手实在是不够。 “殿下,这些衣服可真好看啊。”姑苏晓晓小心翼翼地摆放从南方运来的云锦。 “毕竟是云锦。”沈磬道,她看向姑苏晓晓,发现这姑娘手上绑着绷带。 “你的手怎么了?”沈磬问。 “我给文耀做衣服呢。”姑苏晓晓说得有些腼腆,“找丁先生学了一些,做了快一个月了,终于做好了。” “你可真厉害。”沈磬有些惊讶。 转念一想,自己从未给唐纵酒做过衣服。 唯一做过的就是像条“狗”一样的鸳鸯。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姑苏晓晓笑着道,“殿下,我给你看看吧!” 说完,姑苏晓晓小跑至楼下,从底下放置普通成衣的一个格子里取出一件衣服后,再小跑回楼上。 “殿下你看。”姑苏晓晓将衣服摊开来。 那是一件男式的成品外衣。 玄青色,做工精细,衣角绣着金丝线条,看得出做衣服的人是用了心的。 “好看。”沈磬点头道,“颜色也和秦文耀很配。” “是吧。”姑苏晓晓眯着眼笑道,“我想给文耀一个惊喜呢。” 少女抱着充满她爱意的作品,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期待她的情郎收到礼物时激动和高兴的样子。 “一定会喜欢的。”沈磬道。 “谢谢殿下。”姑苏晓晓说完,便将衣服放回了原处。 每次盘点衣物都要花很长时间,这次也一样,包括物料,布料,成衣,装饰品等,两层楼的货物,等全部盘点完成,已经到了深夜。 姑苏晓晓在之前就被秦文耀接走了。 因此就剩下沈磬和唐纵酒以及沈一他们。 “累吗?”唐纵酒将沈磬搂在怀里。 “不累。”沈磬摇摇头。 这时,晚上值班看管仓库的人员到了。 “唐老板。”几人打招呼道。 “晚上辛苦了。”沈磬说道,“最近几日干燥,每个角落都要注意一下。” “好的,您放心吧。” 叮嘱完,沈磬便和唐纵酒回到了唐府。 一回到唐府,沈磬就去找丁雨红商量成衣的事情。 “要不今日就休息休息吧?”唐纵酒道。 自从决定开【在水一方】,沈磬几乎每天都忙得脚不着地,唐纵酒看在眼里,多少有些心疼。 “我和丁先生就说几句,不会耽误很久。”沈磬道。 见唐纵酒没走,沈磬上前一步,轻吻了唐纵酒的嘴唇,笑着道:“帮我准备热水,今日泡好澡,我想你帮我按摩一下。” 唐纵酒揉了揉沈磬的秀发:“好,早点回来。” 说完,沈磬便来到了丁雨红的房间。 “先生,关于新品的花纹,我有个想法,”沈磬道,“先前在皇都,您应该见过,只是这回我们或许可以换个样式。” 月色当空,繁星点点,一夜如常。(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仓库着火晓晓痛声哭 往往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在水一方】的势头如此之猛,楚家姐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其实,沈磬并没有砸多少钱,只能说,砸钱砸最多的地方是人工。 毕竟云锦也好,缂丝也罢,都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在水一方】的价格实际上大多数是忽略了“人工”的成本。 而所有的人工里,最为忽略的,就是丁雨红先生了。 她作为皇室免费的劳动力,已经对“报酬”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这一日,丁雨红完成课业,结束了手上的工作之后,和往常一样回唐府。 可是,还没走到唐府,沈三忽然出现了。 沈三是沈磬安排给丁雨红的护卫,以防万一保护她的安全。 “沈三护卫,怎么了?” 往日里沈三一直神不知,鬼不觉完全见不到一点点身影,今日却突然现身,令丁雨红吓了一跳。 “丁先生冒犯了!”沈三跳在丁雨红面前。 没等丁雨红说什么,她就被沈三搂着一跃而起! 丁雨红更是被惊到了。 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带飞到了天上! “沈……沈三护卫!”丁雨红惊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丁先生,事态紧急,没时间慢慢走回唐府了。”沈三低声道,语气中带着凝重。 “出什么事情了?”沈三不是那么容易冒犯别人的人,丁雨红对他的话很是相信。 “我们的仓库着火了,我必须去救火。”沈三道。 “什么!”丁雨红震惊。 沈三说的仓库是放布料和成衣的仓库。 位于宁北城远郊的一间大屋子里,整整有半亩地那么大,里面摆放着各种来自郗国各个地方的精致布料和已经做好了的成衣,包括要配送的成衣。 这里面的衣服全是大家的心血。 现在居然有人要毁了它! “沈三护卫,你不用管我,快去救火!”丁雨红沉重道。 “不行,我的职责是护你安全,必须将你送到唐府。”沈三没有停下脚步。 丁雨红知道暗卫们对任务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故而也不再坚持。 原本她很想说自己也要去,可是她现在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自己的安全牵扯到【在水一方】的成败,故而她自己也清楚自己不能随意走动。 沈三的速度很快,将丁雨红安全送回唐府后,立刻离开了。 她刚进府不久,就见沈磬正在往外冲。 “你不能去。”唐纵酒正在阻止沈磬。 “我必须去!”沈磬依旧在往外跑。 她看见丁雨红,面向她道:“丁先生,今天这里可能不太太平,你务必待在唐府不要离开。” 原本丁雨红想说自己今日遇到的事情,可和仓库着火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 因此丁雨红一个字没说,就当刚才发生的事情完全不存在。 “我会的,殿下您也要小心。”丁雨红点头道。 沈磬颔首,继续往外走。 可唐纵酒拦得死死的。 整个仓库都着火了,火光冲天,连唐府都能看到一些烟雾,唐纵酒不可能让沈磬去冒险。 “君歌!”沈磬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可能不去,里面有一些非常珍贵的布料,还有这段时间来大家的心血。 “凤之!”唐纵酒加重了语气。 沈磬柳眉一蹙,对着唐纵酒就是一个击唐家拳。 唐纵酒闪躲得非常快,沈磬没能碰到他,但拳风竟在唐纵酒脸庞造成一股气流,将他的头发卷飞了起来。 一击不成,沈磬再次出拳,一拳一拳对准唐纵酒的“定”穴道。 自从沈磬开始和唐纵酒练武,每日都勤勤恳恳锻炼,不曾有过一天松懈过。 因此沈磬在唐纵酒的教导下,打了一个非常扎实的基础。 当量变产生质变的那一刻,沈磬终于从菜鸟初学者,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初学者。 沈磬出拳的速度越来越快,每每都是朝着唐纵酒的弱点打过去。 她并不指望自己能“伤”到唐纵酒,甚至给唐纵酒一个穴道,她只希望自己能给唐纵酒造成一点,哪怕是一秒的“威胁”,然后给自己离开制造机会。 唐纵酒非常清楚沈磬的想法。 “如果你真的做到了,我就带你过去。” 他给了沈磬一个机会。 沈磬目光一沉。 她立马转变攻势,直接攻击其下盘。 唐纵酒向后侧身躲开沈磬的下路攻击。 沈磬没有收脚,与此同时出肘向上挑起。 唐纵酒出手,掌面接住沈磬手肘的同时另一只手圈住沈磬的腰。 沈磬自然不会让唐纵酒如愿,一个旋转出手对准唐纵酒的胸口出掌。 唐纵酒没能抱到人,便反身将沈磬的拳握住,放在自己胸口。 沈磬欲抽回自己的拳头,可唐纵酒握得非常紧。 三下没有抽回后,沈磬不再用力。 “你输了。”唐纵酒道。 沈磬走到唐纵酒面前,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拳头。 她抬眸,微微踮脚,吻向唐纵酒。 唐纵酒闭眼,然后,沈磬给他的不是香甜的亲吻,而是一记气势凶猛的头部撞击。 “砰——!”的一声。 唐纵酒被沈磬这突然一撞给后退了几步。 这次轮到沈磬说道。 “我赢了。” 唐纵酒无奈地摇头,只能带上沈磬过去。 宁北城远郊。 仓库火焰冲天,照亮了周围的夜空。 炽热的火光映照出仓库的轮廓,仿佛一条条狂暴的火龙,不断蔓延、吞噬着一切。 浓烟滚滚,伴随着火焰的噼啪声和偶尔的爆炸声,整个仓库仿佛成了一座活火山。 火焰疯狂地吞噬着仓库内的货物,伴随着一阵阵的爆裂声,物品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烟和烧焦的味道,令人窒息。 偶尔的爆炸声使得地面在颤抖,火焰烧毁了建筑的内部结构,发出阵阵断裂和垮塌的声音。 沈磬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大至如此。 在一片嘈杂声中,她听见了姑苏晓晓的哭声。 沈磬猛地想起来前几日和姑苏晓晓一起盘货时姑娘说的事情。 下一秒,就见姑苏晓晓什么都不顾地往仓库里冲!(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媳妇损失,老公兜底 “晓晓!”秦文耀边喊着边跑到姑苏晓晓身前,一把抱住姑娘不让她往里面冲。 “你放开我!让我进去!”姑苏晓晓大喊道。 “晓晓你别冲动,冷静!”秦文耀死死抱着姑苏晓晓,无论姑娘怎么挣扎都不放。 “我怎么冷静?!”姑苏晓晓的眼泪在眼睛里不停地打转,“我怎么冷静啊?!” 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泪眼婆娑,眼睛和脸红肿得让人心疼。 秦文耀心都揪起来了。 “没事的,没事的,”他抱着姑娘哄道,“东西都还在。” “没有了!”姑娘悲伤道,“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的,还会有的。”秦文耀继续哄着。 “不,你不知道是什么,我……” 姑苏晓晓说了一半,看见沈磬。 下一刻,她摆脱了自家男人的怀抱,直直跑至沈磬跟前,扑进沈磬怀里哭得伤心欲绝。 “我的衣服,殿下,我的衣服!” 沈磬拍着姑娘的后背,不断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哭吧,哭一场,我在呢。” “哇——!我的衣服——!” 小姑娘这段时间天天跟着沈磬忙里忙外外,里面还有一件特地向丁雨红学的,给秦文耀做的衣服,现在可能也已经变成了灰烬。 想到这里,看着姑娘还绑着绷带的手指,沈磬心里也很难过。 比起难过,她更多的是愤怒。 此时,金繁花,金荻,丁宇航,甚至徐竟,卫致远和彭良彬也都在场。 彭良彬得知沈磬的仓库失火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安排人来灭火。 这会儿有近百人正在努力灭火。 众人见到沈磬,均微微行礼,沈磬摆手表示免礼。 她死死盯着火龙,烈火的红光映在她的皮肤上,使她的面容显得格外苍白,那双凤眼眼睛被火光映得如琥珀般晶莹剔透。 火光声、哭泣声、叫喊声、人们来来往往里里外外的脚步声全都清晰地传进了沈磬的耳朵里。 沈磬始终没说话。 她眉头紧皱,鼻梁的线条显得更加挺拔,曾经灵动的双唇紧紧抿着,仿佛在竭力压制内心的怒意。 长发被风吹得稍显凌乱,几缕发丝轻轻飘动,给她的脸庞增添了几分萧瑟。 怀里的姑苏晓晓哭得人在颤抖,沈磬自己也因为怒意而微颤。 她一只手抚着姑苏晓晓的背,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手指的关节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白。 沈磬咬破了嘴唇。 她和姑苏晓晓一样,不甘心。 这里面,是她们所有人辛辛苦苦一个月的成果。 之前为了防止着火,已经派人在仓库日夜不停地守着,怎么还是着火了? 唐纵酒始终站在沈磬身边,深刻地感受到来自她灵魂深处的愤怒。 “凤之……”唐纵酒轻声唤道。 “原本,我一直以为,会是一场公平的竞争。”沈磬的声音有些嘶哑,“可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他们居然纵火。”沈磬咬牙,“君歌,他们居然纵火!” 而且刚好是【在水一方】势头最好的时候。 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对【在水一方】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君歌,”她环视一周,带着些许的戾气说道,“我奉行的,向来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嗯。”唐纵酒在一旁,他担心沈磬做一些傻事,故而始终将她控制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我是不是很坏?”沈磬问。 “不。”唐纵酒将沈磬搂紧了些,“你比所有人都好。 这时,负责看守库房的几人被带了过来。 “唐老板,唐老板!这火怎么起来的我们也不知道啊。”其中一个人哭喊道。 沈磬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这几人。 只见,这几个人蓬头垢面,灰头土脸。 他们的脸上布满了烟灰和炭黑的痕迹,几乎掩盖了原本的肤色。 眉毛被烧焦了一部分,显得有些杂乱无章,鼻梁挺直,此时却被熏得黑乎乎的,嘴角处有几处细小的伤口,显然是在救火过程中被火焰或热浪所伤。 有几人头发散乱地贴在额头和颈后,被汗水和烟尘混合成一道道斑驳的线条。 肩膀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瓦片和烧焦的木块,衣服都变得破烂不堪。 很明显,他们在沈磬赶来之前,都极力在救火。 这个仓库,姑苏晓晓特地找工匠做过防火的措施。 沈磬对姑苏晓晓非常信任,因此她不认为火势是从外面开始的。 这几人从目前来看,也不像是有纵火的嫌疑。 而且几人都是曾经在姑苏晓晓底下做过事,也算是知根知底。 那么这个火究竟是怎么起来的? “你们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或者最近几天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沈磬问。 几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徐竟。”沈磬对着徐竟道。 “下官在。”徐竟走至沈磬跟前。 “好好查查。”沈磬道。 “是。” “查到之后,一个都不要放过。”沈磬继续道。 实际上,她并不想动用皇室的权力,但人家都已经在自己地盘上放火了,她没有忍气吞声的理由。 徐竟颔首后便离开了。 这会儿,姑苏晓晓终于止住了泪水。 秦文耀找到机会,终于把自己媳妇给接了回来。 而唐纵酒也趁机把沈磬搂在自己怀里。 两个男人分别抱好自己的媳妇后,视线在空中交汇一下。 沈磬察觉到了唐纵酒的一丝异样,她抬眸问:“君歌,怎么了?” “凤之,”唐纵酒顿了顿,“原本想早些告诉你,可是之你一直很忙,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就一直耽误到现在。” 唐纵酒这番话说得沈磬莫名其妙。 “发生了什么事情?”沈磬问。 唐纵酒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我们还有一间仓库。” 此言一出,沈磬一时间愣住了。 “凤之?” 见沈磬一直没回话,唐纵酒轻唤了声。 半晌,沈磬终于开口。 “你怎么不早说?” “你怎么不早说?!” 姑苏晓晓气得把秦文耀直接推倒在地,甚至差点在人身上踩几脚。(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啊……不……我……”秦文耀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姑苏晓晓哭得更伤心了。 “晓晓!”秦文耀被吓坏了,抱着人使劲儿哄,“是我不好,都怪我,怪我没早点说,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别哭了。” 他伸出袖子给姑苏晓晓擦眼泪。 姑苏晓晓别过头不理他。 秦文耀见媳妇不理他,面向众人致歉:“我先走一步。” 说完,在姑苏晓晓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抱着人就飞走了。 这下轮到唐纵酒尴尬了。 “凤之……” 沈磬虽然不像姑苏晓晓那般,但也多少有些不悦。 可唐纵酒做的事情直接挽回了【在水一方】的损失,根本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沈磬深吸一口气:“下次要告诉我,好吗?” 唐纵酒觉得自家媳妇简直是善解人意,暖到他心坎里去了。 “好,下次一定提前说。”唐纵酒抱着人道。 【在水一方】做的都是高端成衣,又要用到非常珍贵的材料,自然不会放心只安排在一个地方。 沈磬平时太忙了,根本来不及想到这些。 所以,在那日盘货过后,唐纵酒找到了金繁花和秦文耀。 金繁花和秦文耀其实早就想到了,只是怕多此一举,因为再建一个仓库,或者租一个,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但唐纵酒都开口了,两人自然鼎力相助。 至于为什么没告诉沈磬,原本是想说的,但当时为了给沈磬一个惊喜,就没在第一时间说。 结果久而久之就被各种事情耽误了。 而这一耽误,就耽误了好几天。 很快,众人齐齐来到“备用”仓库。 不得不说,秦文耀哄媳妇非常有一手,前一刻还气冲冲的姑苏晓晓,这会儿安安静静地一句话没说了。 唐纵酒找的仓库并不大,但是一些重要的缂丝和云锦裙都在,这令沈磬舒了口气。 而姑苏晓晓也在一堆衣服中,找到了自己做了一个月的衣服。 失而复得总是令人庆幸的。 “你知道不知道我急死了,怕死了!”说着说着,姑苏晓晓的小手就在秦文耀胸前猛得捶打。 “怪我,怪我。”秦文耀受着媳妇的“爱”宠着道,“是我不好,不气了,昂。” 沈磬快速扫了一遍存活,心里头有了一个大概。 “谢谢你,金老板。”沈磬面向金繁花,“如果不是你想的周到,这次的损失真的不可估量。” 金繁花本来想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结果她看了看唐纵酒和秦文耀,勾勾嘴角。 “应该的。殿下不必客气。” 这功劳,她照盘全收。 虽然损失降到了最小,但还是有不少东西被付之一炬。 特别是一些布料。 但好在不是不能补救。 “今天晚上大家都辛苦了。”沈磬道,“这件事情我会好好查下去,不管是谁,我都会让他此付出代价。” “还能是谁,除了楚家,谁会这么针对我们!”姑苏晓晓在一旁怒道。 “想来也是。”沈磬道,“今日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明日我们把损失合计一下。” 说到这里,沈磬周身的气场都冷了一分。 “我要让楚家付出十倍的代价。” 然而,众人没有想到的是,仓库失火的事情还没完全过去,丁雨红就真的出事了。 而且这次出事的不单单是丁雨红,连苏芳也跟着一起失踪了。 这话得说到几个时辰之前。 丁雨红安全抵达唐府,沈磬和唐纵酒离开去仓库后,便回到自己房间。 整个唐府的人几乎都出动去仓库救火了,毕竟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晚上,苏芳敲了敲丁雨红的房门。 “丁先生,您还没睡吧?” “请进。”丁雨红确实还没睡,她在思考绣品的事情。 苏芳带着点心进屋:“殿下嘱咐过我,要注意先生您的身体,我煮了一碗红枣粥,您趁热喝。” “太辛苦了,”丁雨红接过粥,“早些休息,不用担心我。”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过分,居然烧了我们的仓库。”苏芳有些义愤填膺。 “保不齐就是楚家的人。”丁雨红道,“我们出事,他们就是赢家。” “也是……”苏芳颔首,“那先生您……” 话音未落,忽然从门口闯进来一伙人。 苏芳吓得大惊失色:“你们是什么人?!” 虽说大多数人都跑去救火了,可整个唐府也不是一个护卫都没有。 这伙人能就这么冲进来,显然功夫不差。 为首的显然没想到房间里居然有两个人。 他们闯都闯了,自然不可能只抓一个,放走另一个去通风报信。 “头,都带走吧,以免节外生枝。”其中一个歹徒道。 “都带走!”为首觉得有理,便的一声令下,其余几人便直接冲上前动起了手。 “放开我!”苏芳反抗起来。 丁雨红也不甘就这样被抓走,极力地喊:“救命啊——!” 可惜,这伙人在抓人之前,已经把周围都清理过一遍了。 唐家一直把丁雨红看得非常紧,平时根本不可能有下手的机会。 为了这个机会,连火都放了,因此今日这逮人的任务必须完成。 其中一个人将一块棉布塞进丁雨红的嘴里。 “丁先生!”苏芳在一旁急得大喊。 然而,下一刻她自己也被封了口。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实在不是这伙人的对手。 为了更快带人走,歹徒直接把两人敲晕。 就这样,“唰唰——”几下,苏芳和丁雨红就被掳走了。 当沈磬几人回到唐府,发现两人不见的时候,别说是唐虞,就连沈磬的怒气值在一瞬间都抵达了顶峰。 苏芳是谁? 整个公主府上下,谁不知道苏芳是舒凝公主身边的第一人? 就连万贞帝身边当红的大太监曹观平平日里和苏芳说话都是一句“苏姑娘”。 如今人居然被绑架! 如果说烧仓库是犯了沈磬的忌讳,那么把苏芳掳走,那简直就是触了沈磬的逆鳞。 沈磬是有仇报仇,睚眦必报的性格,碰了她的苏芳,她就不会和你老老实实在桌上玩游戏了。 一般按照她往日里的做法,就是直接掀了棋盘把你先弄趴下再说。 事实上,沈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沈磬掀了桌子不玩了 说掀棋盘就掀棋盘。 沈磬一边派人找苏芳和丁雨红,一边派人直接冲进【楚天极目】。 此时天才刚亮,店铺还没有正式营业,因此根本就没有人。 “碰——”的一声巨响,【楚天极目】的大门被狠狠地撞开。 楚家姐弟还在有说有笑,对官兵的闯入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就这一下,两人都吓得够呛。 “你们是什么人?!”楚津渡站在姐姐面前,双手拦着道。 捕快得了死命令,今日必须把这两人带回衙门,故而也不和他们多废话。 “统统抓起来!”捕快一声令下。 “你们要做什么!”楚津渡自然也不是乖乖会降服的主,见人一冲上来就出手打过去。 “快去告诉我爹!”楚津芸朝着管事喊了一句。 管事领命飞快地朝后门跑去。 “今日谁都不能离开这里!”捕快大声道。 很快,管事就被官兵一左一右扛回到了大厅。 楚津芸眸色一沉。 难道是纵火的事情败露了? 可就算败露了,官府无凭无据,难道靠沈磬一句话就可以来抓他们? “官爷,我姐弟二人究竟犯了何事?”楚津芸对着捕快问道。 楚津渡和官差们打难舍难分,一时间兵器交接,乒乒乓乓声络绎不绝。 “何事?”捕快瞥了楚家姐弟二人。 连徐总督都出马了,可见这姐弟二人闯了天大的祸,如今还在问何事? “到了衙门你们自然就知道了!”捕快抽出佩剑,“你们居然还敢拘捕?是不是想罪加一等?” “你们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楚津渡推开身前的一名官差,“我们可是楚家的人!” 楚家在北方多年,和官府的关系一直都很和谐,这是官府第一次带着如此强硬的态度来处理事情。 怎么看,这件事情都不对。 “楚家怎么了?”捕快怒道,“抓的就是你们!快快束手就擒,别逼我叫人,把事情闹大对你们更没好处!” 楚津芸敲了敲窗外,现下的确不是和官差对抗的时候。 “津渡。”楚津芸唤了声,“我们配合。” “姐!”楚津渡再怎么,还是听自家姐姐的话,可嘴上还是着急道,“去了我们就完了!” 昨天才发生了仓库火灾的事情,今天就有人来抓人,显然这次去了衙门,根本不可能能那么顺利地出来。 楚津渡在这一点上比楚津芸想得更简单。 他觉得就应该等自家老爹来救自己,只要楚世卿出面,他们姐弟俩就不会有事。 可楚津芸已经开口了,那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这边一放弃抵抗,捕快速度迅速将两人绑了起来。 楚家姐弟何时受到过这种待遇,楚津渡差点又要和人动手。 官差上门抓人的事情,总有楚家的人知道,楚世卿迟早会得到消息,无非就是早晚的区别。 因此,楚津芸在不希望自家弟弟受伤的情况下,选择跟着官差去衙门,这也无可厚非。 很快,两人便带到了知府衙门。 走进衙门,沈磬和唐纵酒已经在大厅处等着了。 果然就是因为仓库的事情。 姐弟俩想。 可他们做得非常隐蔽,哪怕他们有动机,但姐弟俩只要打死不认,就无法定他们的罪。 想到这里,姐弟俩的底气就足了一些。 “不知彭大人将我姐弟二人抓来究竟所为何事。”楚津芸不带丝毫语气问。 而彭良彬根本就没搭理楚津芸,就仿佛她不存在一般,朝着沈磬,恭敬地问:“您看是现在就关起来还是?” 姐弟俩都听见了“关起来”三个字,脸色突变。 “彭大人!我姐弟二人究竟做了什么以至于你二话不说就要关人?!”楚津渡怒道。 他就知道不能乖乖跟过来。 彭良彬依旧没有搭理这二人,他在等沈磬的决断。 先前姐弟俩一到大厅,就被官差控制着下跪,此刻两人都是跪着的姿势。 她来到姐弟俩跟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姐弟俩,眼神出奇的寒冷。 姐弟俩一愣,心脏不由下沉。 “仓库的火是你们放的。”沈磬道。 她甚至没有用问句,而是用的肯定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楚津芸当然不可能承认。 “我的人也是你抓的。”沈磬继续道。 人?什么人? 沈磬这句话使得姐弟俩彻底懵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楚津芸再次道。 这回她是真的不知道沈磬在说什么。 姐弟俩只知道纵火,确实不知道什么人不人的事情。 “不知道没关系。”沈磬冷冷道,“总有人会知道。” 说完,她转向彭良彬:“关起来吧。” 彭良彬领命,面向官差:“关起来!” “彭大人你滥用职权!”楚津渡大吼道,“无凭无据,就因姓唐的一句话?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子,你受了多少贿才做得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句话可是触到了彭良彬的逆鳞了。 天地良心,这段时间帮沈磬做事,他不仅分文不取,自己还倒贴了不少银子。 楚津渡空口白牙就说他受贿,那他怎么忍得了? 可以说,只要是个郗国的官员都不能接受有人一开口就给自己扣上“受贿”的帽子。 “胡言乱语!”彭良彬猛敲惊堂木,“污蔑朝廷命官,给我打二十大板!” “是!”官差得令,下手更是不客气。 “你们放开我弟弟!”见楚津渡被强行拖走,楚津芸大喊道。 “姐!”楚津渡对着自家姐姐叫了一声。 楚津芸这会儿再也维持不了自己的形象了,“大人你这是要屈打成招吗!我们什么事情都没做,就平白无故被抓过来挨板子吗?!” “什么都没做?”彭良彬怒道,“当街拘捕,辱骂朝廷命官,这叫什么都没做?” “彭大人,那也是因为我们被莫名其妙抓到官府啊!”楚津芸道。 这时,在一旁的沈磬开口道:“就算不是你们,也是你们的爹,你们的娘。” 楚津芸那充满怒意的眼神盯上沈磬:“我爹娘究竟做什么了?!以至于你们要这样无缘无故把我们姐弟抓起来。” “呵。”沈磬冷笑,“我就是想知道,所以才抓你们啊。” “什么!”楚津芸滚在眼眶里的眼泪原本马上就要掉落,结果生生被这句话给止住了。 “既然你们是无辜的话。”(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究竟是一人还是两人 当楚世卿得知自己妻子不仅找人纵火烧了人家仓库,还把人家绣娘给绑了的时候,气得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妻子脸上。 “啪——”的一声响,宛如是天边的巨雷一般。 “老爷你打我?!”楚夫人捂着自己的脸,只是一下,这张脸就已经完全红肿了起来。 “我怕我打不醒你!”楚世卿怒道,“你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情?!” “我怎么了?”楚夫人的眼睛瞪成了铜铃,“人一根头发没伤,不过就是烧了间仓库,我怎么了?!” 结果又是“啪——”的一声,楚夫人另一边的脸也肿了。 “楚世卿!”楚夫人哭出了声,“你居然敢如此对我!” “你伤人放火,还怎么了?!”楚世卿对着楚夫人大吼,“你知不知道你闯大祸了?!” “这种事情我们以前没少做过,又能怎样?!”楚夫人道,“他们根本没有证据说是我们做的啊!你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不想过日子了?!” “蠢货!”楚世卿不想再和自家妻子沟通,猛地一甩衣袖便离开了楚家。 徒留楚夫人一人在楚家哭天抢地,大砸东西。 楚世卿还没到【楚天极目】,就得知了自家儿女被关在知府的消息,顿时火冒三丈高。 他飞速来到知府衙门,刚一跨进门,就看见沈磬和唐纵酒坐在上方。 楚世卿内心皱眉,面上却沉稳平静。 “彭大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楚世卿带着一丝笑意道,“前几日我们新得了一些好茶,不知道彭大人什么时候有空,来品鉴一二?” 彭良彬眉头一跳。 你丫的在舒凝公主殿下面前胡说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你儿子前一刻还在咬我说我受贿,现在你说什么茶不茶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父子俩果然是父子俩! 赶紧闭嘴吧你! “没误会,也没空!”彭良彬态度坚决,完全是一幅高风亮节不受任何影响的姿态。 楚世卿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心里就更清楚了一些。 “不知大人,犬子和犬女犯了什么事,惹得大人如此动怒?”楚世卿好声好气问道。 “楚世卿,”彭良彬道,“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你们赶紧把人放出来,两个人换两个人,这样你女儿儿子还能少受点苦,不然的话,我也保不住他们。” 楚世卿心里一惊。 以往和官府打交道,都是一句话说六分留四分,何曾如此直白过? 他将视线瞄向沈磬和唐纵酒。 这对夫妻到底是什么来头? 如何把官府的关系打通到这个地步? 难道是皇都里来的? 可皇都里为什么要派人来呢? 楚世卿联想到了南方。 南方的事情,传遍了整个郗国,楚世卿自然也很清楚。 可北方不是那么随便好吃下的地方。 如果唐氏夫妻俩是从皇都来的,那么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里,楚世卿就被自己妻子做的蠢事给气得不轻。 他甚至考虑要不要休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 “回禀大人,草民实属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切都是内子擅自做决定做的。” 既然彭良彬开门见山,那么楚世卿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毕竟说出来才可以及时止损。 “楚老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沈磬突然插嘴道。 楚世卿实际上也就才知道不超过一个时辰,很多事情根本来不及安排就来衙门救人了。 “自然什么都不知道。”楚世卿带着愠怒道,“唐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那就让楚夫人来吧。”沈磬淡淡道,“我没别的要求,把我的人放了,我要看到她们平安无事。” 她们? 楚世卿心里一个咯噔,难道还不止一个人? 那个蠢货! 楚世卿一直以为妻子只抓了丁雨红一人,他根本没想到还有第二个人。 这群蠢货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其实,往日里,抓个个把人,回头教训一顿再放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彭良彬和楚世卿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但很明显,这个唐家人的后台更硬,是连彭良彬都惹不起的存在。 这一点,光是从沈磬能单独把金繁花救出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得出来。 楚夫人和楚家姐弟无知就无知在,对沈磬和唐纵酒的了解不深,自以为这对夫妻和往日里挑战楚家的人没什么区别。 殊不知人家背景深的很。 楚世卿自己都没有用什么肮脏的手段,没想到自己老婆居然用上了。 这也是他没把人看住,失了大策。 事到如今,楚世卿深知已经不是和对方弯弯绕的时候。 毕竟自己的一双儿女在人家手上。 “那就麻烦大人派人将我夫人接过来,当面也许能把误会解开。”楚世卿道。 彭良彬很是很欣赏楚世卿能屈能伸的性格。 这个时候越配合对他越有好处。 楚夫人被带到知府衙门的时候,已经哭花了脸。 “大人啊,我的芸儿和渡儿是无辜的啊!大人!” 彭良彬“砰砰”敲了两下惊堂木:“你的儿子女儿无辜不无辜,取决于你,楚张氏。” “大人,民妇只是请人去别庄喝茶,别的事情什么都没做啊,大人!”楚夫人大声哭道。 “那你就赶紧把人给我送回来!”彭良彬被楚张氏的哭声吵得烦躁了起来。 “大人,就在近郊的别庄,您可以立刻派人去找,民妇真的只是规规矩矩喝茶。”楚夫人抽泣道。 彭良彬得到了地址,朝着官差道:“快去找人,快!” 但愿人就在那里。 “楚夫人。” 这时候沈磬开口:“我唐府失踪了两个人,你可知晓?” 楚张氏一呆。 怎么两个人,她明明只吩咐抓一个人啊。 楚张氏的神情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这里面出现了信息差。 她的心始终揪着,生怕苏芳出一点事情。 前世苏芳在她死前的样子忽然又出现在沈磬的脑海里。 那飞溅的血迹,暗淡无光的眼睛,缓缓倒下的身子。 沈磬的手紧紧握着,指甲掐进了手掌肉中。 直到唐纵酒将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 沈磬瞧了唐纵酒一眼,得到了唐纵酒安抚的眼神。 一定会没事的。 沈磬心想。(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快跑,小姑娘,快跑 苏芳和丁雨红在半路清醒了过来。 她们面在对自己被绑架的事实上,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以免受到更大的伤害。 好在歹徒似乎并不想要伤她们二人的性命。 但是在绑架至目的地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分歧。 “头儿,上面只要我们抓一个,另一个碍事儿。”歹徒中的一人道。 “那就把她丢了。”歹徒头目道。 “不能啊,头,这丫头知道了我们这伙人,放她回去找人来抓吗?”另一人道,“我看要不直接弄死算了。” “死”字一出,苏芳吓得花容失色,丁雨红更是极力反抗。 “上面没说要弄死人,林子你给我消停会儿。”歹徒头目对着此人冷声道。 林子如毒蛇般的双眼死死盯在苏芳身上,令苏芳不住地往丁雨红身上靠。 先前在唐府,第一个说要把苏芳一起带走的也是他。 这伙歹徒绑架丁雨红的时候一个个都带着面具,两个姑娘自然看不到真容。 先前为了安全起见,歹徒将两人一起绑走,现在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这会儿要是把苏芳带上,如果杀了也就算了,可他们只收了绑人的钱,没收杀人的钱。 而且一旦手上有了人命,后面的事情也不好办,因此看守两人比看守一人更麻烦。 苏芳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只会碍事。 于是众人在带不带苏芳这件事上讨论了一番后,决定还是把人丢下。 至于丢下之后人怎么样,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丁雨红拼命摇头,试图说话。 可两人的嘴里都被塞了布条,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嘿嘿,头,那让我去丢。”林子上前一步笑着道。 歹徒头领瞥了他一眼。 这个林子是个亡命之徒,手上有过人命,虽然一直叫他头,但做事总有自己的一套。 他像是一匹野狼,只有喂饱他,他才会听你的话。 “这一票没收杀人的钱,你别做多余的事给我们添麻烦。”头领提醒道。 “我晓得,我晓得。”林子搓了搓手,“您放心,人必定不死。” 头领看了看天色,对着林子道:“去吧,只要不弄死,记得早点回来!” “好嘞。”林子笑得嘴角裂在了脸颊上。 他将那凌厉的视线钉在苏芳身上,把苏芳吓得拼命往外跑。 “嘿嘿,头儿,你们去你们的,她就交给我。”林子笑着道。 “利索点!” 说完,领头的便招呼其他手下带上丁雨红往目的地走。 “唔——!唔——!”丁雨红使劲喊道,全身都在反抗。 奈何她一个女子,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个叫林子的歹人一步一步像鬼魅一般朝苏芳逃跑的地方走去。 “速度!”歹徒头领一声令下,其中一人把丁雨红直接扛在身上,众人离开了。 丁雨红哭得眼睛都肿了,她眼看苏芳的娇弱的身影消失在了丛林中。 而她自己,也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茂密的丛林,苏芳正用尽全力在跑。 而林子的目光像是一道来自地府的勾魂使者,将苏芳死死勾着,并拖向地狱。 苏芳跑得越快,林子笑得越欢。 他喜欢猎物绝望逃生的样子。 丛林里的树木密集,高大的树木像无数的手臂伸向天空,阻挡了阳光的照耀。 白日里的空气始终蒙着一层灰,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树叶的沙沙声,让苏芳感到更加的不安。 奔跑中,苏芳的衣服已经被树枝划破,皮肤上也布满了细小的伤口。 她的呼吸急促,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疼痛。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身后的危险正在逼近。 她不断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她必须找到出路。 然而,就在她全神贯注奔跑的时候,她没注意到脚下,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地上的石子划破了苏芳娇嫩的手掌,疼得苏芳眼泪不停地流。 这是,一阵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猛地回头,只见林子就站在她跟前。 她瞳孔猛地睁大,惊恐地瞧着这个如死神一般的男人。 “哎呀,摔跤了。”林子笑着道。 他蹲下身,看了看手上脚上都在流血的苏芳,将塞在她嘴里的布条取出来,丢在一旁。 “啧啧啧,是不是很疼?” 苏芳没敢说话,此时的她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精致的脸庞上有些许破皮,原本就穿的不多的衣服破了好几个洞,露出了白嫩的肌肤。 林子看得眼睛都亮了。 苏芳抽泣着,身子不断往后。 林子没有追上去,只是蹲在原地。 他伸手指了指苏芳身后:“那边的地势更复杂一些,也好躲一些。” 他对着苏芳笑道。 “快跑,小姑娘,快跑。” 苏芳挣扎起身,林子的这句话像是一句咒语,苏芳转头朝着林子指的另一个方向跑。 “哎呀,小姑娘不怎么听话啊。”林子自言自语道。 苏芳知道自己逃不掉,可是求生的本能始终促使她继续跑。 此刻的她止住了眼泪,也顾不上脚上的伤,踉踉跄跄一路继续跑。 跑着跑着,她居然来到了湖边。 “我就说嘛,那个方向比较容易躲人。”林子鬼魅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芳再次见到了他鬼一般的身影。 她停住了脚步。 林子抬了抬眉眼:“怎么?不跑了?” 苏芳眼见林子不断靠近自己,她下意识往湖边后退。 “再后退就是湖水了。”林子提醒苏芳,“你想跳湖吗?” 面对变态和疯子,不说话是最好的反抗。 因此苏芳始终沉默着。 于是,林子每上前一步,苏芳就后退一步。 大不了一死。 苏芳心想。 “我们头说了,今天不杀人。”林子带着惋惜的口气道,“所以哪怕你跳下去,我也会把你救上来的。” 苏芳心里如沉深渊。 “所以你还是乖乖地过来。”林子朝苏芳招了招手。 “我们呢,趁现在天色还早,就玩玩捉迷藏的游戏。”林子道,“我这个人,很喜欢玩游戏的。” 苏芳继续往后退。 “你陪我玩开心了呢,我心情就好,我心情一好,晚上就会对你温柔一点。”林子苦口婆心道,“这样你也会好过一点。” 他的目光像一柄火枪,瞄准着苏芳全身上下。 “我这个人,很怜香惜玉的。” 苏芳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她非常害怕,但是她没有被林子的话影响。 下一秒,她忽然转身朝湖里一跃而下!(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清白”是杀人利器 苏芳会跳湖,即在预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林子喜欢。 他喜欢在恐惧中抱着希望,试图反抗,甚至为了一线生机而选择死亡的猎物。 这样的猎物,在死亡前绽放的生命力,是那么的摄人心魄。 他真的很喜欢。 “噗通——”一声,他跟着跳了下去。 夏日里,湖水清澈,虽然很深,但是林子很快就找到了已经开始溺水的苏芳。 他向苏芳游去。 苏芳见林子跟过来,拼命往反方向游。 如果让林子把她救起来,那她宁可死。 苏芳誓死守贞洁的模样,让林子喜欢得不得了。 女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蠢。 那么多生路不走,偏偏要跳湖。 她难道不知道一旦跳了湖,这辈子就只能是他的人了吗? 这只能归功于大多数女人在极端恐惧之下的智商是负的。 她们跳湖是为了保清白,自杀是为了保清白,在湖里宁可淹死也不要被陌生男人救,也是为了保清白。 清白是个好东西啊。 这个世界上,没了清白的女人就是过街老鼠。 清白二字,古今中外,始终是女人身上的枷锁。 无论真假,但凡没了清白的女人,就是垃圾,就是没有资格得到幸福,得到爱情。 这些女人会受尽白眼,甚至说,愿意娶没了清白的女人为妻的男人,都会被男人看不起。 这些男人被冠上一个统一的名字。 “绿帽党”。 身为男人,怎么可以爱上一个没了清白的女人呢? 身为男人,就必须找清白的女人。 被别的男人碰过了,睡过了的女人,就是贱。 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甚至宠她,爱她的男人,更贱。 那可是要被世人唾骂的。 因此,林子每次利用“清白”二字,用得非常顺手。 这是一把利刃,能活生生杀死一个女人,甚至是一个男人。 这不是? 眼下又来一个。 林子笑得张狂而肆意。 他可太高兴了。 他突然觉得,湖里比丛林里好玩。 于是,他稍稍加快了游泳的速度。 苏芳真的很绝望。 面对林子一点点的靠近,她找不到任何可以活下去的机会。 她甚至不能想象自己被林子碰了以后会怎样。 此时,林子离苏芳只剩下一个身位。 男人如魔鬼一般的脸就这样出现在苏芳眼前。 只见魔鬼伸出了他的手,抓住苏芳纤细的手臂,将她往湖面上拉。 苏芳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自己完了。 下一刻,她感到林子原本抓着的手忽然松了,而自己则被林子整个人抱在怀里。 她下意识反抗,然而男人抱得很紧,甚至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苏芳又哭了。 她活不下去,却又死不了。 生不如死的滋味简直把这姑娘折磨得体无完肤。 也许是由于在湖水里待久了,苏芳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她的大脑开始缺氧,意识开始模糊。 她始终不愿意睁眼,她恨不得此刻自己就这样死去,也一了百了。 但事实总是不如愿的。 她没有死,被男人顺利地救了上来。 她清晰地感到男人抱着她,将她平放在地上。 她的头脑昏昏沉沉的,呼吸也困难。 好像有人在她的胸口上按压。 不……不要碰我…… 紧接着,那人的手似乎扒开了她的嘴。 她感到自己的双唇上传来一阵温热。 再接着,那人似乎是在给她渡气。 不……不要…… 苏芳心里难过。 她被人碰了。 还是一个要她命的男人。 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唐虞。 那个有点傻,有点憨的少年。 他不太会说话,每次就只是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后帮自己做事。 但是少年很可靠,不管做什么都给人一种非常稳妥的感觉。 唐虞—— “苏芳!” 昏昏沉沉中,苏芳觉得自己似乎听见唐虞的声音。 她一定是魔怔了。 “苏芳!” 不是魔怔! 苏芳心里一惊,真的是唐虞! “苏芳,你快醒醒!”唐虞焦急的声音此刻清晰地传近了苏芳的耳朵里。 太好了,不是什么林子,是唐虞。 “苏芳,苏芳!你别吓我!芳芳,你快醒来啊!” 唐虞此刻完全顾不上男女大防,他一边按压着苏芳的胸口,一边捏着苏芳的鼻子给苏芳渡气。 他的语气里带着哭腔,显然昏迷不醒的苏芳把他吓得六神无主。 唐虞…… 苏芳想睁眼,可就是睁不开。 我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醒不过来? 难道我还是在做梦吗? “苏芳,你别吓我,别吓我啊!”唐虞大喊道。 一顿紧急救助的措施下来,苏芳依旧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唐虞彻底陷入了慌乱。 他抱起苏芳。 虽然是夏天,可山涧的湖水始终是冰冷的。 要不是看见林子抓苏芳的身影,否则他根本找不到人。 他眼看着林子一把抓住苏芳把人往自己怀里带,飞速冲过去一剑刺穿了林子的心脏。 林子根本没想到背后会有人偷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唐虞飞快地抱起苏芳就往外游。 那个时候苏芳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唐虞害怕极了,他生怕苏芳再也醒不来。 怀里的苏芳是冰冷的。 唐虞顾不得其他,脱下自己和苏芳湿透了的外套,让苏芳紧紧贴着自己,再把自己干的外套将两人一起裹住。 “苏芳,你别吓我,求你了。”唐虞红着眼道,“我还没对你说我的心意呢。你快醒来。” 他手上的力多用了几分。 “好姐姐,我可喜欢你了你知道吗?”唐虞的声音开始哽咽,“我这一辈子,只喜欢过一个姑娘,就是你,求求你,你快醒来。” 苏芳依旧没有反应。 “好姐姐,我想娶你。”唐虞哭着道,“你醒来看我一眼好不好?” 唐虞的头深深埋在苏芳湿漉漉的发顶上。 “没关系,好姐姐,没关系。” 唐虞呜咽着:“就算你死了,我也娶你。这辈子,我只想娶你,无论生死。” 唐虞所有的话,苏芳都听见了。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醒不过来。 傻子,对不起啊,这回我真的要死了。 苏芳心想。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苏芳死唐虞疯沈磬怒 苏芳死了,死在了唐虞的怀里。 唐虞疯了,疯在北方的秋夜里。 沈磬怒了,怒在苏芳的灵堂前。 【在水一方】停业七天,众人纷纷猜测。 有的说是因为仓库被烧,影响太大。 有的说是因为丁雨红先生出了事。 因为唐家整个前厅都改成了灵堂。 灵堂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中央摆放着一副黑底金字的牌位,上面写着苏芳两个字。 牌位前,一盏长明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四周悬挂着挽联和白幡,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发出低沉的响声,仿佛在诉说着离别的哀思。 灵堂的墙壁上,一幅幅黑色的绸布遮挡着窗户,使整个空间显得更加阴暗。 是夜,偶尔有几缕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射入,洒在铺满青石的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光影打在唐虞孤寂的背影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这个原本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此刻靠着苏芳的棺材,脸深深埋在冰冷的棺木里,肩膀不住地抖动。 一阵阵低沉的哭泣声传来,打破了灵堂的寂静。 他从早上哭到了晚上,从伤心欲绝撕心裂肺到小声抽泣呜咽不语。 灵堂一整日来来往往不知道多少人,而唯他似乎与这棺椁是一体的,没有人去打扰这个少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和压抑的气息,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整个唐府都陷入了悲痛之中。 只要是公主府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苏芳苏姑娘。 她美丽善良,聪明能干。 她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遇到任何困难都坚强勇敢。 她仿佛是一颗向阳而生的鲜花,是那么得朝气蓬勃,永远带着笑意感染每一个人。 这样一朵娇艳的鲜花,却凋零在北方的秋季里。 公主府几乎每个人都在哭。 就连沈一这几日也比以往来得更为阴沉一些。 北方的秋季已经开始变寒,夜里更是带着风卷落叶的萧瑟。 始终待在苏芳灵堂内的,不只是唐虞,还有沈磬。 上辈子苏芳死在她面前,是她没用。 这辈子她改变了很多人,很多事,可她万万没想到,苏芳居然还是死了。 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如果苏芳逃脱不掉死亡的命运,那么唐纵酒呢?自己的父皇和母后呢? 她重活一世有什么用? 沈磬双眼红肿,昨晚她哭了一夜,此时想到这些,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注视着苏芳的排位,没有打扰唐虞,心里翻涌着滔天的怒意。 南方残忍强悍的水匪没能伤到苏芳分毫,而这么一个小小的歹徒居然赔上了苏芳一条命。 简直是岂有此理! 烧我仓库,杀我挚友,连刘长鹏都不敢,你楚家是什么东西?! 沈磬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转身。 “君歌。”她冷冷道。 “嗯。” “我要杀人。” “好。” 楚府,楚夫人刚把楚津渡和楚津芸从牢里带了回来。 “渡儿,芸儿,你们没事吧?”楚夫人准备了一桌上好的佳肴给姐弟俩洗尘。 “娘,我们没事,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楚津渡道。 “娘自然清楚,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唐府怎么和我们比是不是?” “还是娘想得周到。”楚津芸笑着道。 对此,楚世卿不置可否,唐家这几日在办丧事,显然是有人死了。 对此楚世卿还特地去打探了一番,死的不是丁雨红,而是另一个丫头。 一个丫头而已,唐家人搞得那么隆重,真真是奇怪。 就在楚家母子三人聚首时,突然下人急匆匆跑了过来。 “不好了!楚老爷,不好了!” 这一句通报,把原本欢愉的氛围打得烟消云散。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楚世卿皱眉道。 “楚老爷,出大事了!姓唐的杀过来了!” “什么!”楚世卿猛地起身。 什么叫杀过来了? 就是字面意思。 沈磬这次什么旁人都没带,只带了属于自己的十名皇家暗卫和唐纵酒。 “砰——”的一声,楚府内室的门被沈磬一脚踢开。 光天化日之下,沈磬就这样闯进了人家家里。 楚家人一家团聚的样子刺痛了沈磬的双眼。 她的苏芳还在棺材里躺着! 沈磬第一个针对的就是楚张氏。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苏芳因她而死是事实。 沈磬那道凌厉骇人带着万年寒冰的视线直直刺向楚张氏。 “你们要做什么?!”楚世卿怒吼一声。 沈磬没有理会他们任何人,只死死盯着楚张氏。 她走向楚张氏,手里抓着一把尖锐的匕首。 楚津渡和楚津芸姐弟俩见沈磬来者不善,立即将自己母亲护在身后。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楚世卿呵斥道。 沈磬沉着眸子,出手就是一记唐家拳,楚津渡反应很快立刻还击,唐纵酒忽然从旁边接过楚津渡。 沈磬将拳风打向楚津芸,楚津芸毫无防备被一拳打飞。 “芸儿!”楚世卿在一旁大喊一声。 “各位既然如此,就恕我不得不自卫了!” 言语间,他暴怒出掌。 沈一突然从天而降和楚世卿对了起来。 “来人!”楚世卿吼道。 很快,楚府的护卫们纷纷冲了进来,而沈二沈三等其他暗卫也一个个下场。 楚家顿时陷入了交战的混乱之中。 而沈磬和楚张氏之间也没有了任何阻碍。 “你……你要做什么?”面对这样的场景,楚张氏再傻也知道,对方这是来找自己寻仇了。 “欠债还钱。” 沈磬眼神里无光,只有死寂一般的仇恨。 “杀人偿命。” 她的声音好似十八层地狱里来的勾魂使者,阴森而寒冷。 “娘!”楚家姐弟对着楚张氏大喊道。 “夫人!”楚世卿也叫道。 奈何楚府的几人根本不是皇家暗卫们的对手,根本没有人能上前去救楚张氏。 而此时和唐纵酒对战的楚津渡才意识到,龙头节那晚唐纵酒根本没有使用全力,自己完全不是唐纵酒的对手。 “我从未杀过人。”沈磬闪身至楚张氏面前,高举匕首,对准楚张氏的心脏狠狠刺了进去。 “你是第一个。”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这是沈磬第一次杀人 这是沈磬第一次杀人。 匕首刺入活生生的人肉里,起初会有一股软软的阻力,但很快,随着“噗嗤”一声,便毫无障碍地插了进去。 “娘——!”楚津芸和楚津渡齐齐大喊。 “夫人!”楚世卿也被惊到了。 杀人这种事情,只有零次和数次。 当第一刀的踌躇过去之后,第二刀就没有更多犹豫了。 沈磬目无表情地拔出匕首,刺了第二下。 楚张氏根本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女子真的敢杀她。 她睁大着极度惊恐的眼睛,不可置信。 “噗——” 楚张氏吐出一口鲜血。 再接着,就是第三刀,第四刀。 “娘——!” 楚家人的哭喊声,沈磬没有听见一点。 她脑海中全是苏芳上辈子死亡的情景。 那苍白的小脸,瘦弱的身躯,被捅穿的胸口,以及从嘴角流淌不止的鲜血。 这一世,她以为苏芳一直会在自己的身边。 她会把苏芳嫁给唐虞,虽然唐虞傻里傻气,但是个人都看得出,他对苏芳有多好。 她会给苏芳和唐虞一个盛大的婚礼,让他们一直生活在公主府里,以后他们生了孩子,就是公主府的家生子,她甚至可以认为义子或者义女。 可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小姐。”苏芳小时候一直喜欢这样喊她。 沈磬听见了,她对着楚张氏砍一刀。 “殿下。”苏芳大了会这样喊她。 沈磬又听见了,她对着楚张氏再砍一刀。 “公主。”苏芳在外也会这样唤她。 沈磬依然听见了,她对着楚张氏又砍一刀。 “再见啦,我的公主殿下。” 苏芳带着和以往一样甜甜的笑意对着沈磬道别。 “不……”沈磬喃喃道,“我杀了她,用她换你,你回来,好不好?” 沈磬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楚张氏身上不知道砍了多少回。 可是苏芳还是朝着她摇手,最后离开了。 “芳芳……”沈磬低声唤道。 “娘啊——!” 回应沈磬的,是楚家姐弟痛苦的喊声。 楚张氏之后,是楚津芸。 这是沈磬杀的第二个人。 杀楚津芸的时候,沈磬没有任何感觉。 两个人的血扑撒在她的脸上,溅射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使她原本就昏暗的眼色变成了血红。 “姐——!”楚津渡眼看自己两个至亲之人在他面前倒下,而自己被唐纵酒压制得完全动弹不得,怒火攻心,口吐鲜血。 而楚世卿更是被沈一打倒在一旁。 “你们——!你们——!”楚世卿冒着血气怒道。 楚津芸死后,沈磬走向楚津渡。 “来啊!有本事你来杀我啊——!”楚津渡对着沈磬大吼道。 沈磬将匕首在空中转了一圈后,抓在自己手中。 楚津渡已经被唐纵酒伤到,无法动弹半分。 沈磬带着杀意走到楚津渡跟前,抓起他的头发在楚津渡的骂咧声中,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楚世卿见状,拼命反抗,最终被沈一杀了。 死了四个人,血腥味浓郁充斥着周围。 而此时,偌大的楚家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 那些前来打救的护卫们全都倒在血泊之中,楚氏众人吓得尖叫声此起彼伏。 沈磬见楚世卿四人已死,便走向其中一个还没死透的护卫,她蹲下身,对准那护卫的心脏,手起刀落。 那刀尖堪堪落在护卫的胸口之上没能刺进去。 沈磬抬眸,她双目失神,没有一点点光彩。 “够了。”唐纵酒道。 沈磬没有反应,她再次用劲,匕首纹丝不动。 沈磬盯着唐纵酒。 “第一次杀人,会有不适,你连杀四人,够了。”唐纵酒道,“弑杀会走火入魔的。” 沈磬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再坚持。 唐纵酒取走沈磬手上的匕首,将她抱在怀里。 “你累了,休息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换不回来。”沈磬自言自语道。 “嗯?” “多少人都换不回芳芳。”沈磬道。 “抱歉。”唐纵酒顺抚着沈磬的背。 “我要楚家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沈磬道。 “好。” 这时,彭良彬带着官兵火急火燎赶来。 当他目睹楚家这一幕,以及沈磬染血的衣衫,脸庞和双手时,吓得心脏都跳出来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见官府的人一来,楚家人一个个哭天抢地。 “杀人啦!” “当众杀人啦!青天大老爷!” “您要为我们作主啊!” 他环视一下四周,立即下令人把唐家人和楚家人分开。 然而沈磬根本就不听。 “杀啊。”她对着沈一他们下令,“继续杀,不要停。” “殿下!”彭良彬被沈磬这个样子差点震傻了。 沈磬没理他。 “救命啊,大人!救命啊!”楚家人拼命地喊。 彭良彬作为一方知府,不可能老百姓喊救命他完全不管。 可是沈磬现在是铁了心要杀尽楚家人,且又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彭良彬意识到这个事情不对劲,已经不是他能解决的了。 “快,快去通知卫大人!”他对自己的手下道。 手下被这一幕也吓得不轻,拔腿就往外跑。 “殿下冷静啊!殿下!”彭良彬走上前。 “冷静?”沈磬冷冷瞥了彭良彬一眼。 这眼神,似是要杀屠尽这一方生灵一般。 彭良彬被这一眼,怔在了原地。 “我的苏芳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沈磬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苏芳?苏芳是谁?”彭良彬完全没听懂。 但他忽然想起来,丁雨红被绑架的时候,似乎还有一名女子被一同带走了。 难道那女子死了? 可那女子是谁? 公主殿下为何如此震怒? 但此刻显然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我要整个楚家为我的苏芳陪葬。”沈磬收回目光,看向天边,隐约间,天际似乎又出现了苏芳俏丽的容颜。 “懂?” 彭良彬此刻冷汗连连。 他不懂! 他做知府这些年,无功无过太太平平,他不求飞黄腾达只求安稳度日。 如今舒凝公主一发威,他甚至可以看见自己未来的牢狱生活! “殿下,您千万冷静啊!” 彭良彬哭着道。(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舒凝公主一怒伏尸千里 卫致远赶到的时候,震惊的程度和彭良彬几乎差不多。 舒凝公主怒了! “殿下!殿下!有话好说!您冷静!”卫致远一边安抚沈磬,一边对着一旁的手下道,“快!快去告知徐大人,让他速来!就说舒凝公主怒了!” 沈磬这会儿也不想隐藏身份了。 她走至众人跟前。 唐纵酒站在她身后。 周围站着沈一等皇家暗卫十人。 明明只有十二个人,可这气场仿佛是十二万大军一般,天潢贵胄的气场一显无遗。 “见了本宫,何不行礼?”沈磬沉声道。 “本宫”二字一出,卫致远彭良彬率众人众人纷纷下跪。 “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楚家人看着这一幕,全都吓傻了。 公主殿下? 什么公主殿下? 整个郗国只有一个公主殿下! 这怎么可能?! 可事实不得不让他们接受,他们招惹的,是堂堂舒凝公主殿下。 一时间,楚家人哀声载道。 “公主殿下饶命啊!” “饶命啊!公主殿下!” “楚张氏一人的决定,我们完全不知道啊!公主殿下!” 沈磬淬了冰的眼睛扫过楚家人,最后停在卫致远身上。 “楚氏绑架本宫的人,烧了本宫的仓库,杀了本宫的侍女,万死亦不足以平息本宫的愤怒。” 一字一句,不含一丝情绪。 “本宫是皇氏宗女,本宫的人就是皇室的人,本宫的仓库就是皇室的仓库,试问,楚家人怎么敢?!” 沈磬这一番话,直接定了楚氏一族之罪。 这件事情,论严重性,就是损失了一间仓库和死了一个丫头。 真的需要楚家近百口人的命来偿吗? 可在此刻沈磬的眼里,楚家百口人又如何抵得上她的一个苏芳? 此时,官兵们和沈磬似乎形成了对峙之势,他们虽然围着沈磬一行人,可根本不敢动啊。 如果说沈磬是凭白无故杀人,那还好说,可是事情却是楚家人做错在先。 偏偏又死了一个对舒凝公主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这事情才一下子闹那么大。 半刻钟后,徐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楚府。 他看见这一幕时,心里的反应和卫致远彭良彬几乎无二致。 瞧瞧瞧瞧,连往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家暗卫都齐齐出动了,这架势,今日楚家不死点人,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徐竟两滴汗从额头滑落。 这件事情看样子是不会罢休了。 但他无论如何也得劝劝。 “殿下。”徐竟朝沈磬鞠躬,“下官自知楚府罪孽深重,可殿下,不值得啊。” “沈一。”沈磬唤了一声。 沈一忽然原地消失,再出现时,楚家又有一人死于他的刀下。 “啊——!”一旁的楚家人大叫。 “徐竟,去把周家陈家李家那几个北方的家族掌事人一同叫来。”沈磬道。 徐竟朝身边的人点头。 “沈二,去把金繁花和姑苏家秦家丁家三人叫来。” “是。” 吩咐完毕,沈磬的头再次朝向天空,苏芳好像还在那里。 大概是死的人不够多。 很快,南北两方商会所有重要的人都到了楚府。 原本周家陈家李家几人还带着非常不满的情绪,可一见到这样的情景,瞬间老实了。 苏芳出事,金繁花等人是知道的,沈磬这个样子,看来是准备快刀斩乱麻了。 “草民拜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金繁花,姑苏晓晓,秦文耀,丁宇航下跪道。 周家陈家李家人看了直接傻眼。 下一秒,才完全反应过来沈磬到底是谁。 “草……草民拜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以一直以来和他们比赛的,居然都是舒凝公主殿下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还想起了先前在知府衙门嗤笑沈磬的场景,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冒犯舒凝公主殿下是不是会不会砍头啊? “人都到齐了。”沈磬环视一周。 “那今日我就把话说清楚。”沈磬道,“从今天起,我公主府彻底接手北方商会。” 其余三家人老老实实跪在原地,连话都不敢出。 “楚家人的罪孽我已经说了,今日,我可饶他九族之罪。” 九族?! 听到这两个字,三家人的掌事不由自主开始发抖。 就连徐竟也吃了一惊。 死去的那个丫头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气得公主殿下要灭其九族?! “九族可饶,但今日楚府之人必须死。” 一句话,不容置疑。 “公主殿下饶命啊!” “殿下饶命啊!” “殿下!殿下饶命啊!” 楚府之人哭天抢地。 “你们死不足惜。”沈磬对着众人继续道,“我原本想老老实实按照规矩靠实力来赢得北方商会掌权人的位置,可你们不给我这个机会。” “沈一。”沈磬继续下令。 “噗嗤——”一声,楚家一人倒地。 “啊——”众人又是一阵哀嚎。 在场包括金繁花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震慑到了。 他们平日里闹得再凶,或许家族里也或多或少有些人命,但从未见过这样杀人如草芥的场景。 这是真正的皇权。 “今日,我要你们所有人都看着楚家的人一个个死,直到我的愤怒平息下来。” “公主殿下!”徐竟出于职责还是上前一步开口,“殿下,今日之事,下官不得不上达天听。” “说吧。”沈磬完全无所谓的样子,“无论我父皇要怎样,此刻我滔天的怒意只有楚家人的血才能浇灭。” “金繁花。”沈磬唤了一声。 “民女在。” 从众人下跪开始,沈磬没让起身,所有人便不敢起来。 “今后北方商会以你为尊。”沈磬道。 “民女领命。” “秦文耀。” “草民在。” “告诉秦存德,南方以你们秦家为首。” “草民领命。” “从今往后,你们所有人都是我公主府的人,为我公主府做事,我要做什么,你们应该很清楚。” “民女/草民遵命!” “平身。” “谢公主殿下。” “徐竟。” “微臣在。” “今日之事你尽管写折子给我父皇,事情因我而起,与你们无关。” “微臣遵命。” 将一切吩咐好之后,沈磬靠在唐纵酒怀里。 “沈一,沈二,沈三。” “微臣在。” “开始吧。” 舒凝公主一怒,伏尸千里。(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唐虞娶妻,苏芳下葬 唐府是公主府,唐夫人是当今舒凝公主。 这一则消息传开之后,整个北方都震了三震。 所以郗国第一绣娘愿意在【在水一方】做事,所以【在水一方】能做出这样的衣服。 而舒凝公主一夜之间灭了楚家整整五十口人。 这则消息更是让北方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毕竟这位公主的名声一直以来可不怎么好。 至于为何要这么做,更是众说纷纭。 但沈磬一直不在乎。 沈磬大开杀戒这一日,是苏芳死后的第四日。 回到唐府,李嬷嬷询问关于苏芳葬礼的事。 “苏芳不能葬在北方。”沈磬道,“这里不是她的家,没有她的家人。” “殿下的意思是?” 李嬷嬷和苏芳是公主府的老人,共事那么多年,李嬷嬷早就将苏芳当做自己的闺女。 苏芳一走,李嬷嬷差点哭瞎了眼。 “火化吧,然后跟着我回公主府。”沈磬轻声道,“我想苏芳也不愿意流落他乡。” “是。”李嬷嬷的声音嘶哑,应了一声后,便开始着手苏芳火化的事情。 这时,唐虞踉跄地走了过来。 一连四日,唐虞在苏芳的棺材旁待了四日。 屠杀楚府他没去,这四日,他自己都仿佛三魂七魄都消失了一般。 一直到沈磬回到唐府。 沈磬和李嬷嬷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避开唐虞。 唐虞来到沈磬跟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口说了苏芳死去以来的第一句话。 “殿下!我要娶她!”唐虞嘶哑着声音道。 沈磬低眸,看着这个少年。 这个少年一夜之间变得苍老了许多,在他的身上,再也看不见属于年少人的朝气。 半晌,她淡淡道:“她已经死了。” “砰——”的一声,唐虞的头重重磕在地上,瞬间就磕出了青紫。 “求殿下成全!” “你可知,苏芳已经死了。”沈磬重复了一遍。 “唐虞别无他求,只求娶苏芳为妻,无论生死!”唐虞再次磕头,地板上磕出了血。 少年的爱宛如一颗奔向远方的流星,义无反顾且孤注一掷。 “你才十八岁。”沈磬道。 “唐虞为伴苏芳一生!”唐虞继续磕头,鲜血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流淌而下,“唐虞无怨无悔!” 可如何不悔? 唐虞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悔自己没早日向苏芳表明心意。 他悔自己是个怂蛋,不敢跟苏芳更亲近一些。 他悔自己没能早一些救苏芳出来。 他悔啊,他不仅悔,他还恨。 他恨自己没用,连心爱的人都救不了。 他宁可死的是自己。 沈磬知道唐虞心悦苏芳,可她不曾想过他对苏芳的爱竟如此之深。 她瞧了唐纵酒一眼。 毕竟唐虞是唐纵酒最贴身的亲卫。 “请公主殿下,驸马爷成全!”唐虞接着磕头,地板甚至被他磕出了裂缝。 唐虞甚至不叫唐纵酒少爷,而改为了驸马,可见他决心之大。 唐纵酒闭上眼,没能再看下去。 他能理解唐虞,如果沈磬死了,他或许会做出比唐虞更极端的事情。 “你可想清楚了,唐虞。”沈磬最后确认道。 “唐虞今生只此一愿,请将苏芳的骨灰赐予唐虞,唐虞死后亦愿与苏芳葬在一起。” 少年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滴落。 “唐虞没能救活她,才导致如今阴阳相隔。所以唐虞要娶她,娶了她之后,等唐虞死了,到了下面,她就是唐虞的妻,能和唐虞再续前缘。” 少年一边哭泣,一边磕头:“求公主殿下和驸马成全!” 少年诉说着满腔的爱,勇敢而一往直前。 沈磬不忍,她同意了。 “好。” 她的苏芳,那么好的苏芳,值得唐虞全身心的爱。 “我把苏芳给你。” 沈磬看向苏芳棺椁的目光与在楚府截然不同,温柔而和缓。 “将来你若放下了,想再娶妻,就把苏芳还给我,让她落叶归根。” 她轻声道。 她不会逼迫唐虞挂在苏芳身上一辈子。 苏芳那么善良,也一定不忍心唐虞为了自己一辈子孤苦。 不会娶妻,只有苏芳。 唐虞心想。 他的决意哪怕是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 “唐虞谢殿下成全,”唐虞再次磕头,血花四溅,“谢驸马成全!” “别磕了!”唐纵酒出声道。 唐虞跟了他那么多年,如今收到这样的情商,他于心不忍。 唐虞匍匐在地,没再磕头。 没有人能阻止少年为爱赴死,他听不见。 很快,在熊熊烈火之下,苏芳就只剩下一捧灰土。 唐虞取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恨不得将每一粒灰烬都放进去。 随后,他将盒子放进一袋行囊中,背在自己的身上。 苏芳死后的第七日。 唐府办了一场喜丧事。 唐虞穿了一身这辈子最好看的大喜服,站在苏芳的棺材旁。 这件喜服是丁宇杭和丁先生连夜赶制出来的,无论是材质还是做工,亦或是绣品,都可以说得上是顶尖。 而那具棺材也披上了红色的布,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囍字。 苏芳的骨灰已经提前摆在棺材里。 这场喜事就办在了灵堂中,金繁花几人都纷纷来参加。 姑苏晓晓受不了这样的悲苦,一直躲在秦文耀怀里忍不住哭出了声。 看到这一幕,就连往日里冷情冷血的金繁花,此刻内心也不禁悲伤了起来。 沈磬红着眼,身体僵硬。 李嬷嬷哭得更是弯下了腰。 暗卫们负责抬棺,唐虞走在棺前。 秋雨在此刻越下越大,天色昏沉阴暗,雨水重重拍打着棺材,仿佛上天都在为苏芳哭泣,哭声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所有人都在哭,唯独唐虞没有。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 他是新郎,娶了他心爱的姑娘,怎么能哭? 所以他在笑。 他捧着他心爱的姑娘的牌位,上面写着【爱妻苏芳之牌位】,成为了整个送葬队伍里唯一一个笑着的人。 一把二胡拉一生,唢呐一响全剧终。 走的走,抬的抬,后面跟着一片白。 鞭炮响,唢呐吹,前面抬,后面追。 初闻不知唢呐意,再闻已是棺中人。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郗东内乱,唐家被灭 “舒凝公主殿下嗜杀成性,残害楚家五十六口人命,请万岁爷明察!” “舒凝公主目无王法,滥用私刑,请万岁爷责罚!”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舒凝公主草菅人命,不罚不足以服众啊!陛下!” “具体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如何让万岁爷定夺?” “万一是楚家犯了诛九族的王法呢?” “就算犯了诛九族的王法,也应该由陛下定夺,舒凝公主殿下何时可以动用死刑?” “怎可只听信一家之言?!” “五十多条人命是事实!”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沈磬一怒残杀百姓的事情一下子传了开来。 很快就传到了皇宫,万贞帝的书房里。 万贞帝端坐在龙椅上,他没有说话,目光扫过底下每一个人,任由他们吵翻天。 关于北方的事情,各种信息铺天盖地。 自家女儿的信息则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他不急。 目前最有可信度的只有徐竟的折子。 里面写了苏芳的死。 万贞帝知道自家女儿和这个丫头的感情。 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女儿刚会走路那会儿,姬皇后就把这个小丫头给了舒凝,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苏芳不单单是一个丫头,对舒凝来说,那是从小的挚友,更是皇家的颜面。 楚家人打了皇室的脸面,就是打了他万贞帝的脸。 万死不为过。 除此之外,北方的事情万贞帝都听说了。 他甚至想嘉奖沈磬,因此,面对朝臣的弹劾,他一直不说话。 “陛下!” 万贞帝拉回思绪,他瞥了曹观平一眼。 曹观平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扯起嗓子道:“退朝——!” 显然是“日后再议的”的意思。 纵然有不少官员想说什么,此刻只能齐声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后,万贞帝在御厨房继续处理公务。 前面一叠是弹劾沈磬的折子。 这一叠折子,凭借万贞帝的直觉,里面有人在推波助澜。 中间一叠,是关于北方和棉甲的事情。 万贞帝没想到沈磬真的能把南北统一,也没能想到她能做出棉甲。 但棉甲此刻就挂在万贞帝的御书房里,容不得任何人质疑。 “棉甲用过了吗?”万贞帝问邵崇德。 邵崇德作揖:“舒凝公主殿下千秋之功。” 万贞帝颔首。 “钱收到了吗?”万贞帝问田世坤。 田世坤作揖:“户部前些日子收到了一千万两白银。” 万贞帝再次颔首。 “刘长鹏离开了南方,水匪彻底被浇灭。”万贞帝对蔺暮辞道。 “舒凝公主殿下九死一生换一方太平。”蔺暮辞作揖道。 万贞帝瞧着自家的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礼部部尚书一眼,还有刑部尚书尤景南和大理寺卿庄广旭。 随后,他坐直身体,喝了一口茶。 “舒凝的贴身大丫头死了。” 万贞帝说得很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 在座所有人都知道苏芳,那个姑娘虽然是个丫头,可地位却完全不一样。 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这一层隐情。 “比起舒凝做的,楚府区区五十条人命算什么?!” 万贞帝“砰——!”的一声将茶杯往地上砸去。 “算什么?!” “陛下息怒,臣等罪该万死。”众人下跪齐齐道。 万贞帝怒意冲天,胸口不断起伏着。 良久,他缓过了劲:“可那五十条人命亦是朕的子民。” 众人没有说话,依旧跪着。 这是皇权和人权之间的博弈和平衡。 沈磬做了不世之功,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这无可厚非。 但沈磬因一己之怒屠杀楚府五十多口人,也是不争的事实。 她对郗国做的贡献,是否能抵掉这五十多条人命? 万贞帝的目光看瞧向尤景南。 尤景南虽然是跪着的,可他依旧感受到了万贞帝的视线。 他生怕万贞帝来一句:“判定舒凝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这件事情真的不好判。 按照郗国律法,舒凝公主必是死罪。 可万贞帝刚才一字一句把舒凝公主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显然在万贞帝看来,舒凝公主只有功,而且是利国利民的大功。 况且那楚家本身也不是清清白白的什么家族。 在皇权面前,这五十条人命又算什么? 然而,万贞帝是万贞帝,他不能“任性”。 尤景南心里很清楚,这个烫手的山芋始终是会滚到自己手上。 他此时的脑子在飞速运转,企图想一个万全之策。 “究竟是谁在朝舒凝泼脏水,”万贞帝语气逐渐冰冷,“你给我查清楚。” 尤景南内心叹了口气,带着逃过一劫的庆幸:“是。”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极其急切的声音在御书房门外喊道:“报——!八百里加急军情——!”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的众人心里再次一惊。 出事了! 万贞帝始终不露声色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抹惊讶。 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有战事? “宣。” “乒乒乓乓”一阵兵甲声。 一位穿着护甲的士兵,交纳兵器后,跑至御书房内,对着万贞帝下跪道。 “下官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快说事。”万贞帝道。 “回陛下,十五日前郗东军内部出现叛乱,唐家被灭,郗东军群龙无首,兰国趁机出动二十万大军,突袭我郗东,郗东军大败,兰国夺取我郗东十个城池!” “什么?!”御书房内所有人都震惊了。 “岂有此理!”万贞帝闻言大怒,手掌猛地敲在案桌上。 郗东怎么会有内乱?! 唐家被灭又是什么意思? “郗东的其他人呢?孙尧人呢?!都死了吗?!”万贞帝大喝道。 “臣等罪该万死。”众人再次磕头道。 “曹观平,去,去把孙尧和其他人给朕都叫来!” “是。” “还有你,现在郗东到底是什么情况,给朕详细说一遍!” 月亮逐渐爬上了顶端,这一夜没有星光,乌云密布,却始终不下雨。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万贞帝的怒吼声时不时传出来。 郗东的事情犹如一颗巨大的炸弹砸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未来晦暗不明。(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沈唐和离,举国震惊 沈磬收到皇帝加急的召回时,也正准备回皇都。 万贞帝的召回书非常紧急,她以为是因为自己杀了五十多个人。 对此她实际上早有准备,并不意外。 她最后叮嘱了金繁花和丁宇航。 “棉甲的事情,二位务必办妥。” “殿下放心,草民/民女明白。”丁宇航和金繁花同时道。 “【在水一方】也交给你们打理,那些绣娘都经由丁先生真传,可重用。” “是。” “你记得和秦存德他们通气。”沈磬转头对着秦文耀说道。 “是。”秦文耀应道。 最后,沈磬看着姑苏晓晓。 “想嫁就嫁了吧,回头我派人给你添妆。” 姑苏晓晓脸一红。 她和秦文耀早就私定了终身,秦家和姑苏家也一直催着让两人早点回去完婚,只是姑苏晓晓觉得北方自由,故而一直没有回南方。 但目睹了苏芳的事情后,姑苏晓晓哪怕每晚都在秦文耀怀里睡,也缺乏安全感。 再加上北方已经定了下来,两人便写信给自家爹娘,准备不日完婚。 丁雨红被沈磬叫来帮忙的,自然这会儿跟着沈磬一起回去。 北方没有什么特别要交待的了,众人便即刻启程回皇都。 返回皇都的路上,沈磬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她反复安慰自己,现在还有几个月,一定不会有事的。 然而,沈磬和唐纵酒回到皇都的第一天,万贞帝就给了两人当头一棒。 郗东军内乱,郗东十个城池被夺,唐家被灭,唐氏夫妻和兄弟几个下落不明…… 每一则消息都犹如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刺进唐纵酒的心脏。 御书房内,唐纵酒的的脸色变得铁青,双眸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他紧皱的眉头像两座险峻的山峰,下面的鼻梁则像是孤岛,承受着不断涌来的怒潮。 他跪在御书房冰冷的地上,全身紧绷,额头青筋暴起,嘴唇紧闭,双手紧紧握成拳死死抓住两侧的衣角,整个人犹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沈磬受到的打击并不比唐纵酒少。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那是一种深深的、无以言表的震惊。 那一刻,她宛如是被一道九天惊雷从头劈到尾,整个人被劈了个外焦里嫩,完全失去了方向。 她颤悠悠地看向唐纵酒,只见他愤怒地摇着头,仿佛想否定眼前的一切。 “不……不会的……” 他的声音沙哑,话语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又像是在痛苦的自责和无力的挣扎中破碎。 沈磬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万贞帝并没有过多的时间来让两人去消化这件事。 “君歌,朕命你为郗东元帅,即刻启程。孙尧和你一起去,你们给朕好好查查郗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背叛了朕。” 唐纵酒眼眶充着血,一时间没有能接话。 “好好去看看你爹娘和两个哥哥,”万贞帝继续道,“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听到“爹娘和哥哥”,他的嘴角沁出了血渍。 沈磬红着眼,始终不信。 因为这和前世完全不一样。 这场战事比前世提前了整整四个月! 而且前世根本就没有什么内奸,还是说前世的战争就是因为内奸?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沈磬的心乱得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荆棘一般。 “朕希望你重振郗东军,把兰国人给朕打回去!” 御书房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皇帝说了那么多话,底下的人没有反应,这其实是一件很无礼的事情。 但万贞帝没有追究。 此时,曹观平上前一步,“唰——”的一声打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朕承天序,惟平四海,万邦来朝。 今东边领土被敌国侵犯,国土沦陷,人民受苦。 此乃国之大事,非同小可。 朕思量再三,惟有委派勇猛善战、智谋过人之将领,方能捍卫国家尊严,守护人民安宁。 唐氏三子唐纵酒,智勇双全,威名赫赫,实乃国之栋梁。 今特册封其为郗国东军元帅,统领全国兵马,率领全国精兵强将,东征抗敌,光复国土。 唐纵酒接旨,务必全力以赴,忠心为国,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不负朕之所望。钦此。】 三个呼吸后,唐纵酒终于找回了自家的声音。 “臣,”他猛地磕头,“领旨。” 语气隐忍而痛苦。 见唐纵酒接旨,万贞帝点点头,随即面向沈磬。 “舒凝。” 许久未见,在万贞帝眼里,沈磬似乎成长了很多。 沈磬的双眼已经湿润,好似那清晨间躺在树尖上的雨露一般。 “父皇。” “你一统南北商会,造出了棉甲,充盈国库,朕深感欣慰。”万贞帝道。 “谢父皇,这是儿臣该做的。”沈磬的声音有些颤抖。 “但你不该因为一个丫鬟的死就屠杀楚家五十多口人。”万贞帝继续道。 “儿臣知罪。”沈磬朝着万贞帝磕了一个头,“此事与旁人无关,儿臣愿受罚。” “功过相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万贞帝说完,顿了顿。 他是真的不舍啊。 不舍自己的孩子受这种苦,但形势不由人。 “朕罚你入宗人府受刑。” 万贞帝一锤定音。 “宗人府”三个字把唐纵酒纷乱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猛地抬头看向万贞帝:“皇上,公主殿下如何去得了宗人府?” 万贞帝没有回答他的话,曹观平取出第二份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舒凝公主行为乖张,残杀无辜,致五十条人命丧生。此等凶残暴行,天理难容,人神共愤。 但,念其剿水匪,平商会,纳国税,策良计,功过相抵。 朕心甚痛,思量再三,决定将公主罚入宗人府,以儆效尤。 在宗人府期间,公主需深刻反省,痛改前非,切勿再造罪孽。 钦此。】 唐纵酒动了动身,试图想为沈磬多说几句,但沈磬拉了拉他的衣袖,摇摇头。 没有人可以置喙万贞帝做的决定。 沈磬恭敬地磕头:“儿臣领旨,谢父皇。” 没过多久,这两则圣旨在整个郗国传开。 驸马爷当将军了! 舒凝公主和驸马爷和离了! 一时间,举国哗然。(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身份和女人他都要了 沈磬有想过自己会有和唐纵酒分开的这一天,可是她从未想过这一天来的居然那么快。 可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不是吗? 毕竟早在半年之前,万贞帝就已经赐了和离书。 只不过之后两人一同去了北方,感情更是甜如蜜糖,谁都没有把这一纸和离放在眼里。 直到唐纵酒元帅的任命圣旨一下来,沈磬才想起来,他们两人其实已经和离了。 是夜,沈磬和唐纵酒屏退了所有人,坐在床上,紧紧相拥。 “君歌,”沈磬将自己埋在唐纵酒的怀里,“我好难过。” 唐纵酒没有说话,低头,吻着沈磬略微颤抖的双唇。 男人的胸膛有时候很宽阔,可以海纳百川。 男人的心眼有时候却很小,容不下一粒沙子。 唐纵酒此时就是一个鱼和熊掌都想要的人。 他要当将军,要驰骋沙场和敌人拼命,要找到父母兄长的去向。 同时,他也要女人。 他吻得深沉而用力,恨不得将沈磬吞食入腹。 他强势地掠夺着沈磬每一口呼吸,企图留下自己的印记。 此刻的沈磬柔弱无骨,却带着强烈的爱意回应唐纵酒。 单单只是一个吻,就用尽了两人所有的力气。 “凤之,凤之……”唐纵酒不停地吻着,仿佛怎样都吻不够似的。 一想到两人要分开,沈磬眼角的两行清泪不住落下。 “别哭,宝贝。”唐纵酒吻去她的泪水,“别哭。” “对不起,君歌。”沈磬双手牢牢抱着唐纵酒的后背,“是我的错,对不起。” 我不该强求你,不该让你背井离乡。 “说什么傻话。”唐纵酒温柔道,“爱你都来不及,怎会怪你?” “君歌,此去一定要小心。”沈磬道,“别担心银子,吃的,穿的用的,都别担心。” “嗯。”唐纵酒揉了揉沈磬的发顶。 从沈磬最先说要帮他赚钱开始,他和唐纵酒一样,从未真正觉得这件事情能做成。 两年来,他在沈磬身边,亲眼看着她的付出,直到真正达成了目标,要说他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他的公主那么好。 好到他这辈子都不准备放走她。 在宗人府也好,起码她就在那里。 等唐纵酒功成身退,再来娶她。 实在不行,在入赘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这辈子,他只要她。 “等我回来,”唐纵酒将头埋在沈磬的肩胛处,“等我凯旋,嗯?” “我等你!”沈磬主动亲吻他,“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会一直等你的!” “凤之……”唐纵酒深吸一口气。 要了她! 一个声音从他心底窜了出来。 不,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另一个声音拒绝道。 要了她!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就因为如此!万一我战死沙场,她还能嫁人,如果我要了她,我死后她该怎么办? 难道你想看见她成为其他男人的人吗? 不!可是…… 要了她!现在!马上!让她做你的人! 思忖之间,唐纵酒已经将沈磬压在了身下。 此时沈磬眼角还留有泪痕,双目还水的明眸里印着的全身唐纵酒的身影。 明明两人亲昵过很多次,可此刻的沈磬脸颊白里透红,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等着旁人采撷。 唐纵酒全身紧绷,始终没有做出下一步。 “君歌?” 沈磬轻柔的声音传进唐纵酒的耳骨,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销魂的声音一般。 “凤之……我……”唐纵酒不仅身体紧绷,就连声带都是硬邦邦的,就像是极力在压抑着。 “君歌。”沈磬双手环上唐纵酒的脖子。 男人的脖子因为克制而变得僵硬,额头上甚至冒出了青筋。 汗滴顺着男人的额头从额角滑落,滴在沈磬浓密的发丝上。 “要我。” 沈磬的声音几不可闻,但是唐纵酒听得异常清楚。 男人倒吸了一口气。 “不……”他隐忍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沈磬的手稍稍用力,唐纵酒的鼻尖一下子与沈磬的鼻尖碰触在了一起。 而两人的身体因为唐纵酒的手强撑着,隔着一丝距离。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做了你的人,你就不会轻易在战场上死去,不会想着我还是完璧之身,未来你不在了还能找别人。”沈磬道,“难道你真的希望有其他男人像现在这样对我吗?” “不,”唐纵酒抓起沈磬的双手,将其交叉,扣住两只手腕,举过她的头顶,沉声道,“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我的人。 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我对你拥有一切的主权。 “沈磬,你不要后悔,”唐纵酒俯下身,“这辈子,过了今晚,你只能做我的人,哪怕我死,你也只能是我的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丝狠劲。 沈磬闭上眼:“是你的,只是你的,不后悔。” 唐纵酒不再犹豫,也不再纠结,更不再天人交战了。 今晚他就要她! 他不会再放过她了。 唐纵酒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卑劣。 明明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也不是一个最合适的时候。 反而是两人即将分离,甚至有可能阴阳相隔的时候。 明明他给不了沈磬一个平稳的未来,甚至很可能就此马革裹尸。 可他依然成就了两人的夫妻之实。 而两人此刻甚至都谈不上是“夫妻”。 虽然只有唐纵酒知道那道和离圣旨的真相。 可他这样做总不是什么君子之道。 但是他忍不了了。 或许是唐虞和苏芳的事情刺激了他,又或许是秦文耀和姑苏晓晓之间触动了他。 就像沈磬说的那样,只有彻彻底底让她成为自己的人,他才能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往前冲,才能在战场上小心自己的性命而不是不顾一切。 这样的沈磬,这样的公主,这样的郗国第一美人。 “凤之,我爱你。” “我也爱你,君歌。” 说完,唐纵酒牢牢地抱着沈磬,让她彻底成为了自己的人,完成了她从女孩变成女人的蜕变,在她的身体里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三年前的皇都,一个也是如此这样一样季节,沈磬在沁香园“临幸”方吉祥,唐纵酒在街巷被人围攻。 当时心心念念要和离的两人,都不曾想到三年后的此刻,同样是在这样的冬季里,两人做了真正的夫妻。 第一百六十五章,凤之入狱,君歌远行 没有人可以想象沈磬和唐纵酒居然这样大胆,一个在前往宗人府的前一夜,一个在前往郗东的前一夜,私定终身暗胎珠结。 整整一个晚上,唐纵酒反反复复,甚至把自己深厚的内力运用到了极致,同时传入沈磬的体内,帮助沈磬疏通静脉,提高内力。 以及,带着沈磬或冲上云霄,或垂直下落。 沈磬宛如是一只漂泊在海面上的轻舟,随着唐纵酒的节奏起伏上下,时而风平浪静,时而风雨交加。 最后沈磬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一直到第二日中午沈磬才睁开眼。 睁开眼的一刹那,她看见了唐纵酒。 唐纵酒此时正注视着她。 “君歌……”沈磬的声音有些嘶哑。 “还疼吗?”唐纵酒将人揽在自己的怀里。 “不疼。”沈磬摇了摇头。 唐纵酒在沈磬晕过去后,亲自帮沈磬洗澡,擦药,甚至用内力散去沈磬全身的疲惫,让沈磬美美地睡了一觉。 一觉睡醒,沈磬非但没有觉得全身如散架一般,反而觉得通体舒畅。 “君歌你好厉害!”沈磬不禁叹了一句。 “哪里厉害?什么厉害?”唐纵酒笑道。 “我的夫君,哪里都厉害,什么都厉害。”沈磬也笑道。 “要不要再睡会儿?”唐纵酒将沈磬搂得更紧了些。 “不了,今日我得去宗人府。”沈磬道。 “嗯,尤景南已经在前殿等着了。”唐纵酒道。 沈磬脸一红。 李嬷嬷他们岂不是都知道了。 “怎么?害羞了?”唐纵酒问。 “没有。”沈磬的小脸在唐纵酒身上蹭了蹭,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送你去宗人府之后就动身。”唐纵酒道。 他再次吻了自己的爱。 真舍不得啊。 真想把她一起带走。 “跟我走吧。”唐纵酒忍不住道,“别去宗人府了。” “好。”沈磬也不想离开唐纵酒。 毕竟两人才洞房花烛,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半晌。 “算了。”唐纵酒叹了口气。 他想直接带沈磬走,可把人带走之后的后果,现在的他承担不起。 “其实宗人府也好,你在里面会很安全。”唐纵酒道。 “我不会有事,我担心的是你。”沈磬道。 “等我回来。”唐纵酒道,“届时,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好。”沈磬道。 又温存了许久之后,两人才起身。 这时候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 尤景南从上午等到中午,连饭都没吃。 带舒凝公主去宗人府,和很久之前打舒凝公主板子这件事情的性质,从本质上差不多。 万贞帝是真的想要罚她吗? 不,无非是为了堵悠悠之口罢了。 可总得有人去当一回这个“恶人”,最后轮到了尤景南。 尤景南叹了口气。 这时,沈磬和唐纵酒才来到大厅。 “让你久等了。”沈磬道。 “殿下金安。”尤景南朝沈磬行礼。 不知怎么的,尤景南觉得今日的事情似是与以往不同。 就好像原本一直漂浮在空中的落叶终于回归了大地一般,褪去了少女青涩的稚嫩,带上了更为成熟且风韵的气质。 他又看了唐纵酒一眼。 啧。 年轻真好啊。 “尤大人用过膳了吗?”沈磬问。 “不曾,但下官需先将殿下带去宗人府,时候不早了,殿下。”尤景南道。 沈磬也不再耽搁,便跟着尤景南前往宗人府。 舒凝公主殿下今日去宗人府受罚,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整个皇都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公主府。 本以为公主府会愁云惨淡,公主殿下会眉头不展,可事实上完全不是这样。 只见咱们的公主殿下和驸马,啊,不对,和唐少将军两人同乘一骑,唐少将军的手从公主殿下身后绕前,紧紧环住殿下的身躯,而公主殿下则全身都靠在唐少将军身上。 两人仿佛是一对连体婴儿一般,不仅对视,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 这一路上高调秀恩爱,仿佛去的不是宗人府,而是洞房。 传闻公主驸马不和更是不攻自破。 使得众人怀疑两人是否真的和离,可皇上的圣旨明晃晃在那里,如果不合理,唐纵酒是不可能入朝为官。 于是,皇都的众人看不懂了。 “这殿下和驸马……唐小将军,怎么感情如此好?” “人家毕竟曾经是夫妻啊,这很奇怪吗?” “可是已经和离了啊。” “怎么,又不是人家自己想和离,是为了郗国做的牺牲啊。” “看看人家,和离了都如新婚燕尔一般。” “可惜,两人要劳燕分飞了。” “蠢货,劳燕分飞是用在这里的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沈磬和唐纵酒如同金童玉女一般走过皇都最繁华的街道,一路来到了宗人府。 宗人府位于皇都一条深巷之中,高墙环绕,威严而肃穆。 作为一个专门惩罚皇室中人的机构,宗人府对皇室人来说,始终是令人胆寒的存在。 没有一个王孙子弟能认得了在宗人府受刑的日子。 “殿下,到了。”尤景南下马,对着沈磬说道。 唐纵酒先下马,再将沈磬抱下来。 “等我回来。”唐纵酒道。 “君歌。”沈磬伸出双手抱着唐纵酒。 她深吸一口气,依旧是她熟悉的松香味。 “衣服给我。”沈磬道。 “嗯。”唐纵酒脱下自己的外套,批在沈磬身上,“我很快就回来的。” “记得不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沈磬道,“记得你的人在这里等你回来。” “对了,”唐纵酒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这个你带着。” “这是?”沈磬接过玉佩。 “这是我们唐家媳妇专属的玉佩。”唐纵酒柔声道。 沈磬将玉佩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好看吗?” “好看。”唐纵酒捧起沈磬的脸,深深吻了上去,“爱你。” 吻毕,沈磬离开唐纵酒的怀抱。 “那我走了。” “去吧,别回头,我看着你走。” “好。”说完,沈磬转头。 一转头,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而唐纵酒脸上和煦的笑容在沈磬倩影消失在宗人府那一刻,便消失不见。 郗东形式不容乐观,家里具体什么情况也没有丝毫信息,在这样的情况下,沈磬把自己给了他。 两人即已经有了夫妻之实,那他必须为自己和沈磬的未来考虑。 宗人府固然是个阴曹地府,但郗东未必不是龙潭虎穴,与其人沈磬跟着自己去郗东裹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还不如在宗人府安全一些。 何况,他不认为万贞帝会伤害沈磬,沈磬哪怕去了宗人府,日子也不会太糟糕。 唐纵酒仰头望了望蓝天。 郗东,我来了。 爹,娘,哥哥,我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唐纵酒遇见了唐纵然 唐家的府邸就在未央城。 在黄昏的余晖中,唐府残破的石墙爬满了裂痕。 府邸的大门半开半闭,仿佛在犹豫是否要迎接来访者。 院内的杂草肆意生长,几乎掩盖了曾经的青石板路。 偶尔有几声虫鸣,更添寂寥之感。 昔日华丽的亭台楼阁,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仿佛在告诉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战火与灾难。 一阵风吹过,破旧的旗帜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叹息。 而就在这衰败的一处,一扇被破坏了一半,吊在半空中的门被打开了。 唐纵酒一身便服,身姿轻盈地走进唐府。 唐虞紧紧跟在后面。 时隔三年,再次回到自己的家,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模样。 他虽然已经做了思想准备,可当真正面对这样场景的时候,内心的怒意依旧像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整个唐府仿佛是荒废了多年的鬼宅一般荒无人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和潮湿的气息。 窗户敞开着,窗帘低垂,蜘蛛网结满了角落的每一处。 屋内的光线昏暗,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上。 所有的家具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原本鲜艳的布艺沙发和窗帘颜色已经变得暗淡。 墙角处堆积着一些杂物,其中一些已经散发出霉味。 唐纵酒努力克制自己的焦虑和怒火,冷静地查看家里每一处。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就仿佛是被恶人洗劫一空般,杂乱一地的家具,破碎的古董,铺在地上的书画。 “少爷,老爷夫人他们……”唐虞发现了一些端倪。 “是的,他们在兰国人闯进来之前就提前离开了。”唐纵酒的视线停留在一旁放置贵重物品的架子上,“我娘甚至带上了她最喜爱的檀香扇。” 还有时间带上东西,显然走的时候并不慌张。 因为整个屋子完全没有丝毫战斗的痕迹。 唐家拳拳风刚硬,运用在武器上,一旦发力,那必然会对周围造成巨大的破坏。 放眼整个唐府,地面、墙面上并没有唐家武功造成的特有痕迹。 这也是唐家人之间彼此“报平安”的一个默契。 人没事,就是好消息。 唐纵酒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我们去密室看看。” 唐虞点点头。 唐家的密室位于书房书架的后面,开关是一本野史杂记。 就在唐纵酒准备转动杂记的时候,一旁忽然有人冲了出来。 唐虞反应很快,立即出掌和对方拼了一把。 “砰——”的一声,唐虞居然后退了半步。 唐纵酒和唐虞心里不禁一凌。 这年头,和唐虞对轰内力且占上风的人可并不多。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唐虞居然只是后退一小步。 他当机立断抽出手中匕首,伸手直直刺向唐虞。 唐虞运足内力,双眼死盯着匕首的刀刃,“啪——”的一声,来了个空手接白刃时。 而他的手瞬间就被匕首砍出了一个大口子,一时间鲜血流淌了出来。 唐纵酒就在这个时候出拳轰向对方的胸口。 对方身形一顿,忽然喊了一句:“唐纵酒!” 这一声音一出现,唐纵酒和唐虞同时被震了震。 因为这是他无比熟悉的,二哥唐纵然的声音。 唐纵酒脚跟踩地,猛地侧身收回拳风。 而一旁准备找准机会下手的唐虞也收回了攻势。 两人站定,稳住身形,相互对视一眼。 “二哥?”唐纵酒开口,有些不确定地喊了句。 来人将裹住脸的布撤下来。 遮布下,是眉宇间与唐纵酒有些相似的脸。 唐家三兄弟,唐纵横,唐纵然和唐纵酒。 大哥,二哥和父亲唐一鹤长得更像,面部棱角分明,线条硬朗,鼻梁高挺,浓眉下双眼正气有神。 而唐纵酒则继承了母亲花玉树的花容月貌,面部线条比起两位哥哥稍稍柔和一些,俊美倜傥,玉树临风。 这充满阳刚之气的面容,不是二哥唐纵然又是谁? “二哥!”唐纵酒完全没想到这次悄悄回到唐家居然会遇见自己的哥哥。 “二少爷!”唐虞也惊讶道。 “君歌!小虞,真的是你们!”比起唐纵酒,唐纵然更没预料到自家弟弟和唐虞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二哥,大哥和爹娘呢?”唐纵酒没有和唐纵然做任何的寒暄,直接问。 唐纵然瞅了瞅外面:“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 说完,唐纵然立即带着唐纵酒和唐虞离开书房。 可还没跨出书房门,就有一道道箭矢的破空声破窗而来。 唐纵酒和唐虞躲避迅速,可唐纵然似乎慢了一拍。 刚才与唐虞对拼一下内力,唐纵然用了全力,此刻他的身形居然有些不稳。 唐纵然受伤了! 唐纵酒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飞向唐纵然,连番踢开射向唐纵然的箭矢。 “抓住他们!” 兰国的士兵大喊道。 唐虞二话不说冲了出去和外头的士兵打了起来。 “二哥你受伤了?”唐纵酒道。 “无妨,不要恋战,他们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唐纵然道。 唐纵酒点头表示明白。 兰国士兵一发现人就立马叫了支援,因此留给唐纵酒三人的时间不多了。 “你小心。”说完,唐纵酒飞一般窜了出去和唐虞一起冲向敌人。 唐纵酒身法大开,唐家拳法配上自己的本命剑,硬生生在众多敌人中打开了一道口子。 “走!”唐纵酒喊了一声。 唐纵然自然不会错失机会,在唐纵酒开路,唐虞断后路的守护下,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敌人中,逃脱了敌人的包围网。 三人一路狂奔,躲进了未央城附近的山脚。 而此时,敌人聚集得越来越多。 “分开跑。”唐纵酒当机立断。 可惜兄弟二人相见还没有超过一柱香的时间,又不得不分别。 但形势不由人,此时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唐纵然和唐虞点头后,各自运起轻功朝不同方向跑去。 唐纵酒在两人走后,特意弄出了一些声响,声响吸引了大批敌人。 一时间,山脚下树欲静而风不止,发出了一阵阵细细碎碎的声音。 就连往日里在山间活动的动物们也纷纷躲在自己的巢穴不敢乱动。 第一百六十七章,医者仁心,不用谢。 未央城是被兰国夺取的十个城池中,离郗国最近的一个城池。 原本繁华的城池,此刻仿佛是一座荒城一般。 冬风吹过,吹起地上的枯叶和破碎的布条。 路边躺着一个个瘦柴如骨的百姓,有的捂着肚子,有的眼神呆滞,有的伸手在讨要吃的。 有个百姓佝偻着身子从城街道走过,原本还在地上的人突然冲了出来朝那人扑过去。 那人见状立马飞奔了起来。 可人从四面八方向他冲来,他根本无处可逃。 “不要过来!”那人大喊。 其余人完全不理他,直冲冲地抢夺他怀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白馒头。 “不要啊!”那人哭喊道。 没有人理他,周围的人很快就从他怀里把白馒头抢走了。 而抢走白馒头的人又受到了其他人的攻击。 “我的!”此人大喊。 “滚开!松手!” “那是我的!” “滚开,是我的!” 所有人都为了一个馒头,抢得头破血流。 而被抢走食物的人则跪在原地大哭。 那是他最后的留给妻儿的食物了。 可就在这时,突然跑过来一群兰国士兵。 无论是在在地上大哭的,还是在哄抢馒头的,仿佛是见了鬼一般四处逃窜了起来。 “快!一个个搜!仔细搜!一定要把人给我搜出来!”为首的一个人下令道。 “是!”其余士兵齐声应道。 紧接着,一道道“砰砰砰砰”的声音,一闪闪门被暴力地踢开。 紧随其后的是老百姓凄惨的哭喊声。 自从破了未央城,兰国的官兵始终在寻找唐家人的身影。 今日兰国士兵得到了唐纵然出没的消息,便立即来到未央城准备挨家挨户地搜。 最后他们来到了未央城唯一一个仅剩的医馆。 这个医馆一直由一对兄弟俩经营,两人不仅会兰国语,还救治过兰国士兵,因此并没有被赶尽杀绝。 兰国士兵们闯进去的时候,哥哥正在晒草药。 士兵队长环视了一周。 “你弟弟呢?” “弟弟去山上采药了。” “这几日有没有救治过唐家人?” “什么唐家人?不认识,这几日连狗都不来。” 士兵队长没再问话,而是一声令下。 “搜!” 面对这些强盗们的破坏,哥哥看上去似乎习以为常。 整个医馆其实非常简陋,房间里有什么一览无余,因此搜起来非常快。 搜索其他房间的士兵们纷纷跑了出来。 “报告!没有!” 士兵队长最后巡视了一圈。 “走!” 很快,兰国士兵便离开了。 等人走后,哥哥来到后院。 后院此时也被搜寻了一番,里里外外就没有一块好地方。 他弯下腰,开始收拾。 也就在这时,后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他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跑到门前。 “哥,我回来了!”弟弟喘着气道。 “你去哪儿了?我可担心死了!”哥哥着急道。 “我采了不少药材,城外不少人等着用呢。”弟弟笑道。 “快进来!”哥哥将弟弟拉进屋。 弟弟一进屋,不仅没将门关紧,反而把门开得更大了一些。 “怎么了?”哥哥不解。 “哥!我救了个人!”弟弟低声道。 “什么?!”哥哥眼皮猛地一跳。 只见弟弟拉了一个木板进来,木板上躺着一个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男人。 难道那些官兵要抓的就是这个人?! 哥哥心脏噗通噗通噗通狂跳着。 可人都已经带进来了,不能就这样关在外面。 于是,哥哥便帮着弟弟将男人一起拉进了屋。 “哥,那群人又来过了?”弟弟看着狼藉的后院问。 “是啊,说不定就是来抓这个男人的!你还把人往家里带!”哥哥抱怨道。 “那反而安全了呀!”弟弟乐观道,“我不能见死不救,哥。” “你胆子总是那么大。”哥哥无奈地摇摇头。 两人协力将柴房收拾了一下,再男人安放在柴房里。 “哥,你去忙吧,我来照看他。”弟弟道。 “行,你自己小心点,等人醒了赶紧送走。”哥哥叮嘱道。 “知道了。” 说完,弟弟便开始了救治。 他撕开了男人的衣服,一道道剑伤刀伤箭伤映入了他的眼帘,把他吓了一跳。 战争开始之后,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伤,可没有一个比这个男人重的。 偏偏这个男人居然还没死,可见其意志力顽强。 这段时间以来,弟弟处理外伤的功夫突飞猛进,很快,他便将男人身上的腐肉,烂肉都清理干净。 紧接着他用草药敷在其伤口上。 最后将男人每一处伤口都包扎了起来。 可他还没动手包扎,男人忽然睁开眼。 那双眼睛仿佛是一头丛林里最凶狠的饿狼,冒着能刺穿人心的狠厉。 “你……” 弟弟还没来得及说话,脖子突然被掐住了。 忽如其来的窒息感令弟弟整张脸憋得通红。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冷哑凌厉。 弟弟被掐得只能拼命拍打男人的手。 然而,男人的手就像是钢铁一般坚硬,纹丝不动。 事实上男人扣住弟弟脖子的手并没有完全限制发音,但是眼前这个人似乎弱得连这点都做不到。 男人微微皱眉。 他稍稍挪动了一下手掌,突然,他松了手。 他猛地抬头看着弟弟。 只见弟弟呼吸通畅之后,双手不停抚摸着自己的喉咙。 男人仔细观察着弟弟的动作,包括那双额外嫩白且纤细的手,眸子沉了沉。 “咳咳……咳……”弟弟不断咳嗽着,由于被掐得太疼了,眼角甚至沁出了生理泪水。 男人不语。 弟弟瞥了男人一眼:“我……我只是想救你……你……” 闻言,男人看了自己的身体一眼。 他环视一周,目光最后停留在一旁的救助箱上。 半晌,男人开口:“抱歉。” “没……没事,”弟弟摇了摇头,“外面有人要抓你,我能理解。” “谢谢你救了我。”男人道。 弟弟蹲下身,手里拿着布条:“我是大夫,医者仁心,应该的。” 他扯开布条,开始继续刚才自己未完成的工作:“你坐着,我给你绑绷带。” 男人没有说话,任由弟弟环住自己,一圈一圈绑上绷带。 两人面对面,弟弟一心在绷带上,没有注意到男人深邃的眼神。 第一百六十八章,哪里来的善良姑娘? 之后的几日,男人就一直待在医馆的柴房里。 弟弟照顾得很仔细,诊脉,配药,换药,事无巨细全都自己亲自动手不假他人。 而经过这几天相处,男人百分之百确定,这个所谓的弟弟,是个女人。 但是他能理解对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毕竟在此刻的未央城,一个男人比一个女人总来得安全一些。 “你的伤势很重,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好。”弟弟开口道。 “我马上就走。”男人并不想给兄弟俩增添麻烦。 “那也等你的脚伤好了才可以。”弟弟没有拒绝,也没有挽留。 按照他的性格,病人没有好透,是不能走的,但是这个男人很明显在被兰国的官兵们通缉,留在这里,会给自己和哥哥添麻烦。 “给你添麻烦了。”男人道。 弟弟摇了摇头,正当他准备离开,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声。 “你们前几日才来过!”哥哥愤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怎么,前几日才来过,今日就不能来了?”兰国士兵队长道,“我们接到线报,通缉犯很可能就从后山上逃下来。” “那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哥哥极力阻止,“我们上次被你们弄坏的草药到现在都还没整理好。你们的人受伤了还想不想看病治疗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士兵队长的话不容置疑,“我们来搜查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那个通缉犯十恶不赦,是个罪大恶极的凶徒。” “我说了我们这里没有遇到什么人!”哥哥气极,对方根本不和你讲理。 “既然没人怕什么?”士兵队长下令,“兄弟们给我搜,别碰到药材了,一个个房间搜!” 此时哥哥心跳快得都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了。 满脸通红,好在可以解释为被气的,而不是过于紧张。 他不断在祈祷柴房里的两个人能躲过去。 就在哥哥的眼皮底下,一个士兵一脚踹开了柴房的大门。 哥哥惊得差点喊出声,可他为了自己和弟弟的小命堪堪忍住了。 从外头乍一看,整个柴房并没有人。 那士兵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拿着剑往柴堆里刺,甚至还弄倒了不少柴火。 仔细地走了一圈,见确实没有人,那士兵才退了出去。 很快,搜索其他房间的士兵们也陆陆续续退了出来。 “报告!没有人!” 士兵队长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哥哥。 哥哥依旧气喘吁吁,看上去是对他们行为不满而涨红了脸。 “你弟弟呢?”士兵队长问。 “采药去了!”哥哥道。 “又去采药?” “不去采药拿什么治病?” “要是看到什么人,立即禀告,不然你们死一百次都不够的。” “快走!”哥哥催促道。 士兵队长转身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没有人呢?” 但确实是没搜到,他们也不打算浪费时间。 他最后瞥了柴房一眼,甩了甩手。 “撤!” 于是,兰国官兵们一个个离开了。 哥哥见人走了之后,疾步跑至柴房里,对着里面喊道:“微芒,微芒!” 他环视了一周,见里面似乎真的没有人,想来大概是自家弟弟带着男人早就离开了,便退了出去。 而哥哥刚退出去不久,柴房的一个隐蔽角落,在一堆厚实的柴火下面,隐隐流出了一道鲜血。 先前,就在男人和弟弟听见哥哥和士兵声音的时候,当机立断,在原来的地方搬弄了许多柴火。 随即,男人将弟弟牢牢压在身下,把厚重的柴火埋在两人身上。 男人承受着所有柴火的重量,却始终没有将自己完全贴在弟弟身上,两人之间硬是离了一条缝隙。 弟弟被男人这样“压”着,一双眼睛灵动而冒着雾气,内心的紧张一览无遗。 两人之间隔得非常近,彼此的呼吸纠缠着,很快,弟弟脸上爬起了一抹红晕。 直到那红晕窜至耳根,倒印在男人的双眸里。 忽然,男人眉头紧紧皱了一下,嘴角流出了血。 是那官兵一剑刺伤了男人的背。 男人硬生生忍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一下却把身下的弟弟吓得不轻。 原本就有着雾气的双眼,开始结了水珠。 害怕,紧张,忐忑。 各种情绪一拥而上,水珠不争气的顺着眼角滑落。 很快,传来了士兵离开的脚步声。 男人缓了口气,可是血液却不由自主地滴在了弟弟的嘴角上。 水润而猩红。 男人没有说话,他怕他一说话,嘴里的血就会流出来,本来这姑娘就已经够害怕的了,要是他这么再来一下,估计立马就露馅。 于是,男人单手撑着,另一只手微微抬起,食指弯曲,指尖轻轻地抹去弟弟眼角的泪水,再向下,拇指擦掉了他嘴角的鲜血。 这时,哥哥进来了。 男人听见哥哥唤了一声“微芒”。 原来她叫微芒。 吴微芒听见吴微薇这么喊,发现自己“暴露”了,刚想喊出声,却被男人捂住了嘴。 “唔!!”吴微芒的双眼顿时瞪得老大。 直到吴微薇离开了柴房,男人才松了手。 而这时,男人身上的绷带开始渗血。 原本还想问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吴微芒,此刻见到男人伤势加重,便把其他的事情都忘记了。 “你快起来躺好!”吴微芒紧张道,“人都走了,你安全了。” 男人笑了笑,他稳了稳身形,推开柴火,重新坐在地上。 吴微芒见他又受了伤,原本好不容易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崩坏,急得眼睛都红了。 “你怎么这么乱来呢?”吴微芒立刻取出被塞在一旁的医疗箱,一点点扯开男人的绷带。 男人吐了一口血,气息虚弱:“抱歉。” 对方毕竟是个姑娘,自己刚才那么做,虽然出于一时情急,但确实是唐突了人家。 “你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伤口就好不了了,你还想不想离开这里了?”吴微芒带着一丝“责备”的语气道。 男人愣了愣。 这姑娘居然不是纠结刚才自己的轻薄,而是关心自己的伤势。 现在郗东这个形势,哪里会有这样心善的姑娘? 如此善良的姑娘又是怎么在未央城能活到现在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你什么时候会温柔了 由于唐纵然伤势过大,以至于这次他在人家的柴房里想走都走不了。 偏偏人家“兄弟俩”居然还没有饿死他。 这点在如今的未央城非常不容易。 这一日,吴微茫和往常一样给唐纵然看伤势。 “你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快。”她一边更换唐纵然身上的绷带,一边轻声道。 “谢谢。”唐纵然的眸子始终盯着吴微茫。 虽然穿着男装,胸部平平,但可以从她的一举一动之中,在那一片片衣衫下,是少女曼妙的身姿。 唐纵然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一个女子,他知道这样很失礼,但偏偏就是忍不住。 吴微芒的双手细嫩修长,覆在唐纵然身上时会令他不禁有些痒。 唐纵然面上不显。 将人收拾好,吴微茫开口嘱咐:“好好休息,别乱跑。” “你怎知我出去过?”唐纵然问。 吴微芒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我是你的大夫,你身上每一处伤都是我处理的,哪里有区别我怎么看不出来。” “大夫,”唐纵然对着吴微芒道,“敢问大夫尊姓大名?” “我姓吴。”吴微芒道,“叫我吴大夫就好。” 原来她叫吴微芒。 “这些日子给吴大夫添麻烦了。” “那你要乖一点,好好养伤,就算是给我帮忙了。”吴微芒第二次叮嘱道。 “好,听你的。”唐纵然微笑道。 吴微芒微微愣了愣。 这个男人一直都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病人,此时突然那么配合,让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等她再反应过来,发现一直被这个男人看着,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疗伤。”说完,她立刻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柴房。 等吴微芒离开后半晌,唐纵然对着空气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偷听了?” “唰——”的一声,唐纵酒打开窗户,轻跳了进来,后面跟着唐虞。 “你什么时候学会温柔了?” 唐纵然没理自家弟弟,找了一个舒适的地方躺下。 就像唐纵酒说的,唐纵然和唐纵横十多岁就跟着唐一鹤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十二岁上阵杀敌砍下敌人头颅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 两人在郗东军里是被人口口相传的活阎王,加上强壮的体格和不怒自威的气场,但凡认识两人的人,都不会把“温柔”二字放在他们身上。 如果有人对着郗东军的人说,唐纵然是个“温柔”的人,那所有人都会认为整个人疯了。 也正因为两人常年从军,又是硬邦邦的臭脾气,故而明明二十有几了,全都是光棍。 花玉树为此始终愁眉不展,甚至下了兄弟俩找不到媳妇就别再回家的死命令。 唐纵酒看着自家英俊神武的哥哥,觉得自家哥哥的春天可能到了。 “你可知她是谁?” 吴微芒的乔装连唐纵然都瞒不过,何况是唐纵酒。 “怎么?你认识?”唐纵然抬眸问。 “当然。”唐纵酒道。 唐纵然挑了挑眉。 “先说正事吧,哥。”唐纵酒道,“郗东究竟是怎么回事?” 提到郗东,唐纵然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两个月前,兰国军队来得猝不及防,我们第一时间做出应对,但是城门被人直接从里面打开了。” “是谁?” “不知道,那人开门后吞了毒药自裁,”唐纵然道,“我们查过尸体,不是兰国人。” “郗东军的内奸。”唐纵酒道。 “是的,”唐纵然颔首,“那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兵,入郗东军四年,没有任何污点,但也没有其他的特别之处,就是普普通通二十万郗东军中的一人。” “可即使你们被开了城门,也不至于这样。”唐纵酒道。 “五万唐将军全军覆没!”唐纵然说着说着,眼神狠厉了起来。 “什么!”唐纵酒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 一提到唐将军,唐纵然那股浓浓的恨意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对方对唐将军了如指掌!甚至知晓我们一切的部署和兵防,我们在这群兰国人眼里简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他们针对我们的弱点展开猛烈袭击,而我们却不知道他们一点。” “能知道这样的信息,肯定是军部高层。”唐纵酒道。 “我们也是这样想,但始终找不到内奸。”唐纵然道,“就这样,哪怕我们死了一批一批的兵,可依旧抵挡不住。” “对方有火器?” “有,不比我们的差。” 唐纵酒皱眉。 “他们一直打到未央城。”唐纵然顿了顿,“他们的目标是我们。” “什么意思?” “兰国人要我们唐家死,要唐家军灭。”唐纵然声音越来越沉,“我们唐家镇守东边三代人,兰国没能在我们这里尝到一点甜头。只要我们死了,唐家军灭了,郗东军就群龙无首,郗东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怎么看,只有这样一个理由了。 “那爹娘呢?” “爹娘应该提前一步逃离了。” “你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不知道,爹娘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他们哪怕走,也不会离开郗东很远。” “还有一个问题,”唐纵酒看向唐纵然,“那日你为何会去唐府?” “我和大哥约好的,在密室里留下彼此的信息。”唐纵然道,“但是没想到会遇到你,我以为是敌人,毕竟我们的事情被彻底泄露了,对方知道密室也不是不可能。” “最后一个问题,爹娘在哪里?” 唐纵然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应该没事。” “你确定?” “舅舅来了你知道吗?” 闻言唐纵酒一顿。 温松寒果真到了郗东。 “看来你知道。”唐纵然看向唐纵酒的目光加深了些许,“在皇都的三年,你好像做了不少事情。” “我的事情可以再说,”唐纵酒淡淡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吴微芒和吴微薇是谁吗?” “她果然叫吴微芒。”唐纵然道。 “呵,”唐纵酒哼了一声,“你连人家名字都打听好了。” “废话少说,”唐纵然在自家弟弟面前,依旧是那副威严的样子,“别耽误时间。” 唐纵酒也不再调侃,而是把他所知道的吴微芒和吴微薇姐妹的事情,全盘告诉了唐纵然。 听完姐妹俩的故事,唐纵然问了一个问题:“所以她们为什么会来郗东?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居然还没被兰国人发现。” 关于这点,唐纵酒也想不通,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我的伤暂时走不了,你快去打听大哥在哪里,汇合后我们得回岭东城。”唐纵然道。 岭东城就在未央城旁边,是郗东的防线,郗东军就在那里。 “我看你是不想走吧?”唐纵酒扯了一句。 “滚。” 第一百七十章,从此以后任尔鱼跃鸟飞 正当唐纵酒离开皇都十日,并和唐纵然汇合后,沈磬亦在宗人府待了十日。 沈磬在宗人府的日子并不好过,但也没有特别难。 毕竟宗人府和公主府不同,她在宗人府的住处甚至比不上公主府下人住的环境。 这间囚房阴暗、潮湿,房间的墙壁上斑驳陆离。 窗子是铁做的,铁窗外,阳光无法穿透厚厚的云层,只留下微弱的光线在房间里游走。 房间中央是一张简单的木制桌子,上面只有有一双碗筷,碗已经破损,里面依稀有一些水迹。 桌子的两侧各有一把椅子,但它们似乎已经多年无人问津,上面积满了灰尘。 房间的一角有一个陈旧的火炉,但已经失去了功能,炉口被堵塞,烟囱里满是落叶。 沈磬躺在床上,穿着和唐纵酒分别时他给她披上的外套。 衣服上有唐纵酒独特的松香味。 她并不在乎自己住的地方是怎样,心里却时时刻刻惦记着唐纵酒。 不知道郗东怎么样了? 不知道唐纵酒有没有顺利抵达郗东? 不知道唐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可是她什么都做不到。 从沈磬进入宗人府的第一日开始,她就在墙上划竖线,今日刚好写完第二个“正”字。 这五日以来,并没有人对她用型,也没有人审问她。 也许是有人关照过,她在宗人府确实是相安无事。 而就在这一日,她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莘如?”沈磬有点不敢相信。 一年不见,田莘如的样子显得更为清冷。 “殿下。”田莘如朝沈磬下跪。 “别!”沈磬扶住田莘如,“我自己都是个犯人,不用跪我。” 她将田莘如拉至床边坐下。 “你怎么来了?” “殿下,让莘如代替您坐牢吧。”田莘如语出惊人。 “你说什么?!”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轮到沈磬的耳朵“不好”了。 “殿下,莘如得知您的事情之后,想了很久,莘如想为殿下做些什么,如今正是莘如报答殿下的机会。”田莘如认真道。 “你在净心庵好好的,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沈磬不同意。 “殿下,莘如在净心庵已经‘死了’。”田莘如道,“不慎跌落河中,溺水而亡。” 所以这次她是先斩后奏。 “你!”沈磬压根想不到田莘如的胆子会那么大,“你爹娘知道吗?” “他们知道,莘如所有的事情,如今不会瞒着他们。”田莘如继续道,“莘如心意已决,望殿下成全。”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沈磬依旧不想这样同意,“如果你在净心庵已经‘死了’,难道不应该好好地和父母家人在一起?为什么要来宗人府?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你就不怕连累你父母兄长?” “殿下,这个欺君之罪,不是还有您吗?”田莘如说这句话的时候,居然带着一丝笑意。 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就连沈磬都不得不赞叹一句,不愧是我公主府教出来的女子。 “不,我不同意。”沈磬依旧摇头,“我的事情,犯不着牺牲你。” “殿下,莘如在这里,和在净心庵没有任何区别不是吗?”田莘如的眼含执着,目光盯着沈磬,“整个宗人府,并没有人为难您,不是吗?” 话虽如此,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沈磬还是不答应。 “没有人为难,那是因为此刻在这里的是我,你和我长得完全不一样,一旦发现我不是‘我’,而是换了一个人,那你的结局你自己都可以想象得到。”沈磬与田莘如对视,不妥协。 “我的殿下啊。”田莘如伸出双手。 在净心庵的日子多少,这位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双手被风吹日晒后,蒙上了一层粗糙。 她握着沈磬的手。 就是这双手,将她从地狱里拉出来。 也是这双手,把匕首放在她掌心,让她自己斩杀了梦魇。 田莘如会记一辈子,她愿意为沈磬付出一切。 “您以为我来这里,当真没有人知道吗?”田莘如柔声道。 沈磬愣了愣。 是了。 田莘如敢如此胆大妄为,也许在净心庵可以蒙过一时,离开净心庵之后呢? 田世坤为何会同意? 田莘如又为何能顺利来到宗人府? 宗人府的人如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切只说明一件事。 万贞帝默许。 “殿下,”田莘如捧起沈磬青葱般的双手,“让莘如替您在宗人府,您尽管去做一切您想要做的事情。” “莘如!”沈磬伸手将田莘如抱住。 比起先前,田莘如的身形更为瘦弱一些,但似乎也结实了一些,总体上来说,感觉还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人儿。 田莘如也回抱沈磬。 沈磬努力在回想上一辈子田莘如的结局。 上辈子她真的一点都没有关心过田莘如,她似乎一直跟着纪宁馨,最后的结局沈磬是完全想不起来。 但无论如何,这一辈子,沈磬不希望田莘如出事。 “犹豫不决可不是殿下的性子。”田莘如和煦的声音如一道阳光一般,撒进了宗人府昏暗的房间里。 “莘如。”沈磬不禁将田莘如抱得更紧了一些。 “殿下,您就给莘如一个报答您的机会吧,整个郗东,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代替您。”田莘如继续道,“这是莘如的福分,莘如甘之若饴。” 她说的全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沈磬救她一命,她做这些心甘情愿。 而她有句话说的也是事实。 整个郗国,现在能让沈磬离开宗人府的,只有她。 事实上,当她假死回到田府,说出自己计划的时候,田世坤夫妻俩是坚决反对的。 她离开净心庵本身就已经是“欺君之罪”,何况还要把沈磬从宗人府里放出来。 但田莘如态度坚决。 田世坤深知这种事情瞒不过万贞帝,便连夜进宫,将事情如实说了一遍。 没想到的是,万贞帝居然同意了。 所以田莘如才会如此顺利见到沈磬。 她真的很高兴。 这时,沈磬直起身。 “别这样说,莘如。”她说,“你这些苦不会白受,这辈子你还有更大的福气,我会把我的福气给你,相信我。” “嗯,我信您。”田莘如颔首说道。 “去吧,殿下,从此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带上莘如的份儿一起。”(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长公主殿下千里追夫 出发前往郗东前,沈磬见了一次万贞帝。 万贞帝作为一个皇帝,对沈磬好到真的已经无法用言词来形容了。 他不仅包容了沈磬所有的胡闹,叛逆,任性,还给予了沈磬最大的自由。 御书房内,万贞帝桌案前。 “儿臣谢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磬磕头道。 “朕不要万岁。”万贞帝用着说不上慈眉,但却是善目的眼光看着沈磬。 这个女儿越来越有一国长公主的样子。 就她为郗国做的事情,足以让万贞帝将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朕要一个太平盛世。”万贞帝道。 年过四十的皇帝励精图治,龙腾虎精神采依旧。 沈磬怎么也想不通上一辈子这样的父皇,这样的郗国,何以国破? “儿臣愿为郗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沈磬说得真诚。 “若你真的为了郗国牺牲,那就是父皇的好女儿。”万贞帝颔首,“我沈家人,没有花瓶。” “儿臣明白。” “这些年,你一直做的很好,朕很欣慰。所以此刻的自由,是你自己为自己争取的。” “谢父皇成全。” “朕相信你,相信唐家。”万贞帝顿了顿道,“舒凝,此番去郗东,你不可捣乱,找到唐纵酒之后,要以郗东军,以郗东,以郗国为先。” “儿臣遵旨。” 万贞帝从怀里取出一把改良过的火铳,“这是你从南方水匪处获得的战利品,朕让人重新打磨改进了一番,适合给你防身。” 沈磬双手接过火铳。 这个火铳很袖珍,甚至可以放在衣袖里。 “父皇,等儿臣给您好消息!” “去吧,”万贞帝甩甩手。 “把兰国人一个不留地给朕杀回去。” 当夜,沈磬便女扮男装,穿着根据自己身形做过修改的唐纵酒的外衣,轻装上阵,骑上小游一路奔向郗东。 此次去郗东,沈磬谁都没带,只有沈一等十个暗卫跟着。 小游从去南方开始,就一直是沈磬的专属座驾,几年来,一人一马的默契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 小游能感受得到来自主人急切的心情,故而腿上的步伐飞快。 骑马是唐纵酒手把手教沈磬的。 以往沈磬备懒,总是靠在唐纵酒怀里。 而此刻…… 沈磬哪怕脸上裹着棉布,依旧能被这刺骨的强风刮得生疼。 但是沈磬不畏,她心心念念想快点见到唐纵酒。 就像田莘如说的,此时的她是一条游入海里的鱼,更是一只在蓝天上翱翔的鸟。 空气里到处都是自由的味道,她的父皇,她的挚友给了她一条通天大道。 沈磬的心跳很快,也许是因为骑马产生的,也许是因为心情激动导致的。 无论是哪一种,冷风阻挡不了她的步伐。 我们的公主,千里追夫,心思雀跃。 从皇都到郗东,沈磬有秦家人和姑苏家人的支持,一路上钱财住宿不缺,通行更是畅通无比。 在唐纵酒抵达郗东的十日后,沈磬也来到了郗东的第一个城池番阳城。 到了城池,沈磬便找了一间酒馆吃点东西休整一番。 “唐家的事情听说了吗?” “听说了,好像现在唐老将军和夫人,还有唐大将军他们几个,完全不知所踪。” “会不会已经死了呀?” “不会的!唐将军死了我们怎么办?” “不是说,小唐将军来郗东了吗?” “是啊,小唐将军能来,我们郗东就有希望啊!” “可是内奸还没抓到呢。” “这种人就该碎尸万段。” 整个酒馆,众人议论的全部都是郗东的战事以及和唐家有关的事情。 前方具体什么情况不明,郗东的百姓虽然依旧过着日子,但内心始终惶惶不安。 沈磬快速吃完东西,刚踏出酒馆大门,便听见前方传来一阵阵的动静。 “征兵了征兵了!” “前方形势吃紧,整个郗东开始征兵了!” “快去看看!” 只见众人一听见征兵,有的连饭都不吃了,丢下铜板就往城中街跑去。 这让沈磬想起了在南方征兵的场景,只不过这回角色互换了而已。 沈磬将自己的衣着整理了一番,定了定神,也跟着人流走去。 只见,衙门面前写了一张大大的征兵启示。 【维我国土,疆域辽阔,百姓安乐。然敌寇来犯,扰我疆土,贼寇猖獗,需招募壮士,共靖天下。凡年满十八至三十,体魄强健,怀忠勇之志,无畏生死者,皆可报名应征。 应征者需满足以下条件: 一、年龄适中,体魄强健,力能扛鼎; 二、心怀忠义,勇猛果敢,不惧强敌; 三、服从号令,严守军纪,忠于国家。 报名之法: 壮士请赴府衙,测试通过后,均可入伍。】 告示一出,一些年轻人纷纷上前报名。 沈磬掂量掂量了自己,上前一步。 “殿下,”沈一从后出现阻止道,“不可。” 沈磬没有看向沈一,只是问了句:“为何?” “殿下,新兵营人多混杂,不安全。” “那你知道唐纵酒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让沈二沈三先去找驸马。” “郗东人海茫茫,你怎么找?又准备花多少时间去找?”沈磬顿了顿,“或者这样,我去军营,你让小二小三俩人去找,看看是他们先找到唐纵酒还是我先遇见唐纵酒。” 沈一不语。 “唐纵酒是将军,当兵入伍是见到他最快的方法。”沈磬道,“如果小二小三比我先找到,那就让唐纵酒来见我,也是一样的。” 半晌,沈一让开了身位。 “我相信你们,你们也要相信我。”沈磬道,“我知道我很任性,但我必须见到他。” 说完,沈磬跟在人群后面,排起了队伍。 半刻钟后,轮到沈磬。 衙役打量了沈磬一番。 只见沈磬虽穿着一身男装,但眉宇间少了一股男子的阳刚之气,整个人虽然不矮,但是和先前那些报名的壮汉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 “你太瘦了,不行。”衙役道。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 说完,沈磬来到一旁,对着刚才通过初试的大汉面前,对着大汉伸出手掌,五指并拢,说了一个字。 “请。” 那大汉也不扭捏,大喝一声直接冲向沈磬。 沈磬清目一凛,抬出左脚,右臂弯曲,运用内力猛地出招。 唐家拳! 那大汉亏就亏在比沈磬个子高,同样是出拳,沈磬微微弯腰,那右拳实打实得击在大汉的胸膛。 “砰——”一声,大汉被击倒在地。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就连刚才说“你不行”的衙役也呆愣住了。 沈磬亮了一手后,来到报名桌前。 “现在我行不行?” 第一百七十二章,舒凝公主为爱入军营 沈磬在衙门门口亮的这一手,让周围的人直直叫好。 “好厉害!” “厉害啊,小兄弟!” “人不可貌相!” 就连先前说沈磬不行的衙役此时也不禁睁大了眼。 “行!行!太行了!”衙役拿起笔,“你叫什么?” “唐新。”沈磬道。 话音未落,忽然沈一从一旁上前一步。 “我们一起。”沈一道。 沈一的身影仿佛是从天而降一般,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在吗?” “在吧?” “没注意啊……” 衙役定睛看了看沈一。 沈一身量高大,剑眉星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你们俩是一起的?”他瞅向沈磬。 沈磬被沈一这一出整得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她能理解沈一为何亲自现身,就顺着沈一道:“是的,我们是一起的。” “你们是兄弟?” “是我表弟。” “名字?” “唐一。” “好了好了,下一个!” 沈磬和沈一就这样通过了初试。 复试在衙门内举行,其实很简单,就是和一个小队长过招。 小队长明显是有底子的人,大多数人没能在他手下撑过五招。 他的评分标准很简单,撑过三招的即为通过。 沈一自然排在沈磬后面,沈磬通过他通过,沈磬不过他不过。 这是沈磬第一次与人对战。 自从沈磬说想习武,每日跟着唐纵酒坚持练习,风雨无阻一日不曾断过。 而沈磬的对手从来都是唐纵酒。 唐纵酒教过沈磬各自实战对抗技巧,也从不吝啬地当沈磬的陪练。 因此沈磬的武功突飞猛进。 加上那一晚两人圆房,唐纵酒将自己深厚纯净的内力源源不断输入进沈磬的身体里。 一边输入,一边引导沈磬调息。 整整一晚的双修,使得沈磬的武功更上一层楼。 在宗人府的这些日子里,暗卫们不在,沈磬也没有忘记每日的习武,仿佛只要习武,就能感受到唐纵酒在自己身边。 因此,第一次与人对战,沈磬并没有慌乱。 她调理内息,站定,目光坚韧。 那小队长是真正的军人,他从沈磬站直的气场上就能看出,这个新人能有两下子。 小队长上前一步,做了一个手势。 “请。” 两人面对面站着,互相凝视着对方。 突然,小队长动了。 他快速向沈磬冲来,双手成爪状,直取沈磬的喉咙。 沈磬屏住呼吸,身体一侧,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同时她反手一挥,击向小队长的肩膀。 小队长早有预料收回双手,转向与沈磬的手对掌。 第一招。 随后,两人稳住身形,这次沈磬主动出击,她跨步,抬手,右臂弯曲。 唐家拳! 小队长侧身躲避,同时用脚猛然踹向沈磬的膝盖。 沈磬躲避不及膝盖被踢到,她闷哼一声却没放弃,另一只手去抓小队长的脚踝。 小队长反应迅速收回脚,沈磬亦收回拳。 第二招。 单单两招,就看得周围的人连连拍手叫好。 沈磬继续站直,准备和小队长过第三招。 小队长摆了摆手:“不用了,你过了,下一个。” 沈一上前一步。 他可不是沈磬这种半吊子。 小队长和他对招,仅一招,就被沈一击退。 而且沈一下手非常有分寸,点到为止,虽然用了一些力,但对小队长造不成任何伤害。 小队长道:“你比我厉害,承让。” 整个二次选拔也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沈磬和沈一成为了正式郗东军的一员。 先前虽然沈磬心里有所准备,但真正走进男人窝里的时候,多少还是让沈磬有些不适。 这个新兵营坐落在一个宽阔的场地中,四周环绕着高高的围墙,只有经过允许才能进出。 营区内排列着一排排整齐的营房,每个营房内住着一组新兵。 营房内部设施简单,是一个大通铺,铺子上只有一层简单的草席,看上去是要睡七八个人的样子。 营区的中心是一个大操场,新兵们应该是在这里接受训练。 训练内容包括体能训练、武器操练、战术演练等。 在操场上还可以看到一些训练用的假人和靶子,用于新兵练习刺杀和射击技能。 沈磬环视一周,她对新兵营的任何事情都没有意见,唯独那个大通铺。 宗人府虽然环境极差,但宗人府清净啊。 军营呢?先不说环境,沈磬什么时候和那么多男人待过? 她是公主,再怎么,都是养尊处优的公主,现在居然要在这种男人堆里生活。 最关键的是,这些男人臭啊。 远远地就能闻到已经开始训练的士兵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显然有好几天没有洗澡了。 沈磬被这股浓郁的味道给震住了,那只欲跨进新兵营的脚堪堪停留在了半空中。 沈一跟着沈磬多年,他朝新兵营里瞥了一眼,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什么。 “要不算了。”沈一道。 他没有说的是,如果唐纵酒知道沈磬往男人堆里钻,会不会当场把这些新兵们强制退伍。 两个主子那一晚,第一个知道的就是沈一,他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自然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当时要不是沈一阻止,就沈二沈三那八卦劲儿,不被唐纵酒给打个半死才怪。 好在暗卫是不能开口的,不然沈二沈三能让所有暗卫都知道。 沈一心里很清楚,哪怕两个主子分开,整个公主府,唐纵酒依旧是男主人。 “什么算了?” 身后传来一道人声。 是那个在门口被沈磬击倒在地的大汉。 大汉之后是凭借着过硬的毅力生生抗过了小队长的三招。 大汉名叫赵铁子,人如其名。 “唐新你怎么了?”赵铁子见沈磬在门口一动不动,“快进去啊,马上要分配宿舍了。” “好。”说完,沈磬还是跨出了这一脚。 见主子都决定了,沈一自然不再说什么,也跟着走了进去。 在沈磬看来,迈出的这一步,也许就可以离唐纵酒更近一点。 她不能被这些外界因素所击倒。 第一百七十三章,沈磬军营受苦第一日 新兵们很快就集结在一起,第一日的新兵并没有训练,大家相互熟悉之后便分配了房间。 沈磬的这个房间有一个靠窗的位置,她第一眼就看中了。 她第一时间将自己的一些行李放在上面,表示这个床铺自己要了。 然而,有一个新兵也想要。 “这是我的位置。”那新兵一屁股坐在沈磬的行李上面,宣誓自己的主权。 “是我先到的。”沈磬淡淡道。 “但现在是我的了。”新兵道,完全不讲什么先斩后奏的道理。 沈磬没有试图和他讲道理,而是直接出手。 “砰——”的一声巨响,沈磬把人打到了一边。 “你!”那新兵怒了,“你给我等着!” “唐新,新兵营里不允许打架斗殴的。”赵铁子看着那人的背影道,“他叫任福,是新兵营校尉的亲戚,这会儿肯定去告状了。” “无妨。”沈磬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沈磬别的不知道,但是出门在外,你的拳头有多硬,就有多安全。 这是她这些年里从南到北,无师自通的道理。 她在床边的床位坐下后,沈一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沈磬旁边的位置,但非常刻意地留了一点地方,这样好让沈磬休息得舒服一点。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正当沈磬准备去吃饭的时候,外面来了一个小兵。 “唐新,”那小兵环视了房间一眼,“谁是唐新?” “什么事?”沈磬应道。 “过来一下,校尉找。”小兵道。 房间里其他的新兵纷纷看了沈磬一眼。 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管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沈磬也不说什么,跟了过去。 沈一拦住了她:“我去。” “校尉说找唐新。”小兵道。 “我是他表弟,有什么我替他。”沈一道。 小兵只负责传话,当事人去就行,毕竟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是少得罪人。 “随便你们,挨骂不关我的事情啊。”小兵说完便离开了。 沈磬没有阻止沈一,让这里的人早点知道自己的情况也可以。 很快,两人便跟着小兵来到了校尉休息处。 此时,那个和沈磬抢床铺的新兵也在。 他捂着肚子还是控诉:“不过是一个床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一言不合就揍人?” 沈磬没有多说什么,对着校尉抱拳:“唐新报到。” 校尉任峰看了沈磬和跟在沈磬身后的沈一一眼。 “新兵营内禁止对同伴出手,”他淡淡说了句,“跑圈五十。” 跑圈五十有整整十公里,别说新兵,老兵都要跑三刻钟的时间,何况是沈磬? 等沈磬跑完,那个床铺早就成了任福了的。 而沈磬绝对不会睡这样一个男人睡过的床铺。 “我可以跑圈,但是床铺是我的。”沈磬道。 事实上,沈一完全可以站出来说替沈磬跑,也可以替沈磬做任何事情,但这样一来,沈磬就会变成一个众人所知的“废物”,一个躲在自家表弟后面的花瓶。 这样的人会在军中被人看不起。 这和沈磬闯军营的初衷不符。 所以从头到尾沈一都没有说话,他不能参与。 任峰瞥了沈磬一眼:“你们要睡什么床铺我不管,但是新兵营不允许同伴直接互殴,如果有摩擦只有上比武台。” 这时,沈磬看了沈一一眼。 “行。” 说完,她收回视线,转身前去跑圈。 而沈一则睨向:“比武台见。” 说完,他便走向广场的比武台上。 任福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二舅!”任福有点着急了,“现在怎么办?” 任峰看着这个亲戚。 部队确实有禁止士兵打架互殴的明文规定,但是有些事情产生一些小摩擦,大多数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在部队这样的地方,从来都是拳头说话。 为了一个床铺的事情就跑来告状,这样的兵他看不起。 而且这件事情他完全可以不管,但是挑在吃饭的时候让人家去跑圈,已经帮任福走了后门,结果这蠢货居然还在这里问他怎么办。 “你可以不接受挑战。”任峰道。 “可……可以吗?”任福不确定道。 任峰此时已经不想再和任福说话了,他觉得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亲戚一般。 “自然,一切随你。” 没人能想到,有新兵在第一日就被罚跑圈。 也没有人能想到,有新兵在第一日就敢去比武台。 一时间,不少人一边吃饭一边在外面看热闹。 沈磬第一次跑圈。 以往跟着唐纵酒习武的时候,也有做过耐力训练,但唐纵酒心疼她,从来不让沈磬过多地脱力,而且每次训练好,都会给沈磬做肌肉放松和按摩。 因此沈磬从未体验过真正的“训练”。 一开始,沈磬并没有过于用力,她尽量把呼吸和自己跑步的节奏结合起来。 甚至说全身还能感受到一种充满活力的兴奋感,仿佛全身的能量都在蓄势待发。 渐渐地,她的的心脏跳动加速,血液在血管中快速流动,肺部开始急促地呼吸,呼吸也一次比一次用力。 正当沈磬在用毅力坚持跑步的时候,沈一站在比武台上已经有一会儿了。 “任福。” 沈一说话简洁意骇,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居然是和任福。” “任福不是很厉害的吗?” “是啊,他是任校尉的亲戚,任家是武将世家呢。” “这个新兵胆子很大啊。” “这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老兵们在一旁边吃饭边议论着。 原本以为只要不搭理就能安安心心睡个好位置的任福,听到旁人这样的闲言碎语,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骑虎难下。 他还能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如果他不应战,那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怂了”,那床铺他哪里还有脸去睡? 可是应战的话。 任福瞧了瞧站在台上的沈一。 只见沈一身姿挺拔,站姿如松,那威风凛凛的气势怎么看看,自己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比起在一旁跑圈的事情,任福觉得自己似乎更为丢脸。 他咬了咬牙,权衡了一下利弊,今日这比武台,看样子,他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迟到的人三百个深蹲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磬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沉重,仿佛空气中的氧气变得稀薄。 她的肺部和胸膛开始感受到一种紧绷感,肌肉逐渐出现微弱的酸痛感,脚步逐渐变得沉重,每一步都需要更多的力量来推动自己前进。 她觉得好累。 浑身都在疼,每一口呼吸都伴随着喉咙的胀痛感。 可这才过了三分之一。 还有三分之二遥遥无期。 她的潜意识开始放弃。 她为什么要受这个苦? 她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 不,不行。 此刻的舒凝公主正在监狱里受刑。 而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特权的普通人。 沈磬啊沈磬,你必须坚持! 当沈磬继续在和自己的极限做对抗的时候,沈一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任福受不了众人的目光,爬上了比武台。 此时,吃饭的停下了嘴里的动作,每个人双眼都紧紧盯着台上的两个人。 任福吸了口气,定了定神。 “啊——!”他铆足了力气冲上前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沈一全身上下连动都没有动,好像就只是弹了弹手指,任福就飞出去了。 随着任福往上飞的,还有众人惊掉下巴的眼神。 他们以为这会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没想到是一场连开始都没有的碾压。 沈一揍飞人之后,便站在跑圈处,双手环绕放在胸口。 此时沈磬已经跑了三分之二。 当她过了最难熬的阶段,她全身肌肉逐渐适应了跑步的节奏,酸痛感也开始减弱。 甚至呼吸都开始变得更加有节奏,每一次吸气和呼气都更加流畅。 直到她的身体逐渐与地面融为一体,脚步变得更加轻盈自如,仿佛与地面产生了默契。 她开始适应了这个步伐。 “呼,呼,呼,呼……” 沈磬一边调整一边坚持着。 而众人陆续吃好饭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夜幕降临,月亮悄悄在往上爬。 沈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但是她坚持了。 最后跑完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直接瘫软下来。 太累了。 沈一递了一杯水给她。 几口水下肚,顿时舒畅了不少。 “还有吃的吗?”沈磬问。 “有。” 先前沈一去过一次食堂,原本是没有的,被惩罚跑圈的人,哪里还有吃的? 但众人一看是沈一,立马想起任福被揍飞的场景,也就不敢做什么手脚。 沈一将沈磬的吃食放在厨房里一直闷,着,这会儿还是热的。 沈磬从来没有这么饿过。 她吃东西虽不讲什么规矩,但长这么大,她第一次觉得这种粗茶淡饭居然那么香。 明明只是一个青椒土豆丝和一盘青菜。 这米饭怎么能这么香? 简直比御厨做的还好吃。 沈磬这顿饭吃得用大块硕朵来形容也不为过。 等沈磬吃好饭,夜已深。 冬天并没有什么可以做的活动,很多人一天训练下来也早就疲惫不堪,故而大多数人躺在营房的被窝里睡过去了。 沈磬出了一身汗,想洗澡。 可是看这个情况,还是算了。 拖着疲惫的步伐,忍着全身粘嗒嗒的燥意,沈磬走进了营房。 结果,这不进去还好,一进去,把沈磬熏得差点把刚才的饭全都吐了出来。 臭男人臭男人,不洗澡的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挤在一起是真的臭。 狐臭,汗臭,脚臭,口臭。 在这样一个集各自臭味于一体,空气中的味道甚至臭得已经开始发酸的环境中,使得开始犯困的沈磬没有一丝睡意。 臭也就算了,还打呼。 这打呼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一山还比一山高,你方唱罢我登场,节奏一个比一个清晰。 唐纵酒睡觉从不打呼。 唐纵酒每天都是干干净净带着松香味。 唐纵酒身上一点臭味都没有。 唐纵酒…… 那片靠窗的铺位早在沈一把任福揍了以后归属于沈磬,可此时她根本不想躺上去。 郗国的冬季始终都是寒冷刺骨的。 可再冷,都没有此时沈磬的心冷。 “我让他们现在去找个地方。”沈一道,“新兵可以每日回家住,白天再来。” “可以吗?”沈磬问。 面对这样的情况,她只能承认自己确实是吃不了这个“苦”了。 她此刻好累,急需一个没有臭味的房间和一个温暖的被窝。 “问题不大。” 说完,沈一便离开了。 就这么站着也不是一回事儿,沈磬便忍着酸臭味走到靠窗的床铺旁,坐了上去,微微打开窗户。 “君歌……”沈磬真的没想到自己第一天就已经因为各种不习惯而开始打退堂鼓。 她从怀里取出了玉佩,轻放在鼻尖,贪恋地闻了闻,似乎上面留有唐纵酒的味道。 “君歌,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兴许是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沈磬终于放下了没能洗澡的烦躁,居然就这样靠着墙头睡着了。 翌日,沈磬是被喧闹的叫喊声吵醒的。 “都给我起来!你们这群懒鬼!”任峰敲锣打鼓,中气十足地在外面大喊。 沈磬皱了皱眉,她微微睁开眼睛,窗户外的天色还是黑的,天都没有亮。 冷风使得她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 是了,沈磬,你在军营。 你已经渡过了在军营的第一晚。 无论沈一有没有安排好住处,今日必须坚持下来! 你要坚持住!沈磬! 给自己打完气,她便挪动身体起床。 然而,当她双腿一动,整个人还没站起来就又跌坐回床上。 一股牵动所有下半身的酸痛直冲脑门。 沈磬傻了。 “突然长跑导致的结果。”沈一在一旁道。 沈磬点点头。 过去唐纵酒带她练习的时候,一直注重劳逸结合,并且是循序渐进,平时也非常注意肌肉的放松,加上唐纵酒时不时用内力给她舒缓,她根本就没经历过这样的“痛处”。 如今她只要一动,跑步产生的后遗症就会使得她此刻的双腿酸痛不已,她走路时就像是个瘸子。 而新兵们集结的速度很快,只有沈磬在一瘸一拐地拖着身躯往广场上走。 所以沈磬迟到了。 任峰瞥了沈磬一眼。 “迟到的人去一旁深蹲三百个。” 第一百七十五章,公主殿下深深的执念 前一日跑了五十圈,根本没有再休息,马上深蹲三百个。 哪怕是老兵都受不了,何况是沈磬?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沈磬不语,双手紧紧握拳。 她实际上是踩着点到的队伍末端,是不是迟到全都由校尉说了算。 由此可见,任校尉对沈磬很是不满。 这会儿任福满意了,他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看向沈磬和沈一。 自家舅舅果然是向着自己的。 “怎么?不服?”任峰对着沈磬道,“不服就四百个深蹲!” 在众人微怔的目光下,任峰加重了口气。 “现在,马上!不想做就滚出军营!” 沈磬咬了咬牙,每抬一次脚就用尽全力,走向广场的一旁。 沈一站在她旁边。 沈一没有说话,在主子开口说放弃前,他不会再多嘴让沈磬放弃。 第一个深蹲就要了沈磬半条命。 沈磬此刻真的有点觉得自己是完不成的。 这太难了。 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稍稍一动就疼得不行,这种体能上的极限,让她如何克服?如何坚持? “试试运用上内力,走一个小周天。”沈一在一旁提示沈磬。 沈磬咬了咬牙。 呼吸。 吐纳。 沉入丹田。 运气。 一个小周天。 走起! 沈磬起身。 重复一个回合后,沈磬吐气,下蹲。 她的眼睛忽然亮了亮。 可行! 她明显感到这股内力循环正在为自己原本杂乱无力的气息保驾护航,不仅如此,内力划过的地方还能顺着自己的经脉缓解肌肉产生的酸痛感! 沈磬悟了。 其实,如果靠沈磬自己的内力,那是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 沈一敢提出这个建议,也出于沈磬体内的内力有一部分来自于唐纵酒。 唐纵酒的内力可不是一般内力可比的。 而且唐纵酒给沈磬的,全是精华中的精华,故而才能产生这样的效果。 沈一没有解释,只是跟着一起做。 就沈一这个级别,别说三百个,三千个也无非是时间问题。 但作为公主殿下的首席暗卫,自然得陪着殿下,也算是尽忠职守。 这边,沈磬开始有规律地深蹲。 那坚定不移的样子让其他新人都看傻了。 任峰用余光瞧了沈磬一眼后,暗自点了点头,但面上不显。 “看什么看什么看什么?!看的人跟他一起去受罚!”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目不斜视看向前方。 “现在郗东什么情况你们也清楚,从现在开始,所有的训练都会比过去更严苛更艰难!半个月后考核,考核通过的人,一律前往前线!” !!! 半个月! 这么严峻的吗?! 众人嘴上不说,心里开始不住嘀咕。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但是我只能说,兰国敌寇就在我们前面,他们杀我们亲人,夺我们城池,现在郗东需要我们,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全力以赴?!” 任峰扫视了一圈。 “我希望半个月后你们所有人都能通过考核,给我全部上前线杀敌去!” 这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原本还在东想西想的众人,忽然热血了起来。 “杀敌!” “杀敌!” “杀敌!” “很好!”任峰道,“现在开始训练!” 沈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四百个深蹲,就像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五十圈长跑一样。 当她结束深蹲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吃过饭后,任峰就像先前的命令不存在一般,让沈磬归队,继续进行下午的训练。 其实很多事情,一旦突破了自己的极限,人就会产生一种“我真的可以”的自信。 这种自信会让人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骄傲感。 这种骄傲感能最大程度地,最深层次地,充分地把一个人的潜力挖掘出来,让人精神抖擞。 这是一种意志力的提升。 她无论做什么训练,都把内力运用到极致,配合每一个动作都带上呼吸吐纳,这使得她的毅力又提升了一层。 因此,沈磬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情况下,居然奇迹般地坚持了下来。 周围新兵们看她的眼神不禁带了一丝敬佩。 晚上她吃了足足两碗大米饭。 “房子准备好了。”沈一在一旁道。 “好。” 沈磬站起身,抬起袖子擦了擦嘴。 她决定不委屈自己,有舒服的地方为什么不去待着? 她来到任峰的营房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任峰瞥了她一眼。 “新兵一开始七天不可以住在外面。如果要住在外面,需要申请,名额有限。” 沈磬听明白了。 “现在有多少人申请住自己的住所?” “五个名额,加上你,有十个人申请。” 顾名思义,一周以后,两两对决,赢的人获得在外面住宿名额。 沈磬一想到要在那样的环境里睡觉,对她来说简直是比五十圈长跑和四百个深蹲还要痛苦。 但她没办法。 “我知道了。” 说完,她回到营房。 只能说,没有最臭的男人,只有更臭的男人。 经过一天的高强度训练,新兵们全身的味道比起昨天更上一层楼。 打呼声也仿佛是加了好几层功力似的。 沈磬愣是没能走进去。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煎熬。 沈一一直跟在沈磬后面,其实以他的实力,可以获得各种特权,甚至说,替沈磬获得各种优待,但沈磬始终没让他这么做。 但是…… 面对这个对所有新兵来说都不可能是“问题”的问题,沈一一时也没办法。 他思考了半晌,就在沈磬还在犹豫的时候,沈一给沈二沈三做了指示。 【速去找驸马,见到驸马让其速速前来。】 于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黑夜里,几道让人根本看不清的黑影从新兵营里飞窜了出去。 这件事情就连沈磬自己都不知道。 营房外,十个深呼吸之后,沈磬最终还是抬脚迈了进去。 她把自己的脑袋裹在唐纵酒的外衣里,拼命隔着衣服呼吸。 她躺进自己的被窝里。 好在营房里每个人的被窝都是各自管各自的。 冰冷的床铺,单薄的被子,疲惫的身躯,每天这个点总是沈磬最难熬的时刻。 她已经两天没有洗澡了,整个人真的都很难受。 “君歌……” 沈磬将自己缩在唐纵酒的外套里,最终还是累倒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军营,温泉,女人。 就,人的适应性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当一件再三拒绝的事情经历过两回之后,第三回,甚至是第四回,就会呈现出一种“也就这样”的情绪,毕竟比起第二天无精打采一个不好就要受罚,包括沈磬在内的所有人都处在了一个倒头就睡的状态。 想到七日之后就能洗澡,现在忍就忍忍吧。 沈磬豁出去了。 为了不时时刻刻数着日子,她每天都百分之二百投入到训练之中,每天都在突破自我。 就连内力的运用也逐渐熟练起来,这提高的速度堪比与唐纵酒双修一回。 很快,就过了七日。 到了争取自己在外面住的机会了。 关键是可以洗澡了! 她带着对洗澡的无比向往,迈着坚定的步伐踏上比武台。 沈磬的这个对手和她是一个营房的新兵,名叫严御,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新兵里,他算得上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儿郎了。 “久仰大名。”严御抱拳带着笑意道。 沈磬没有说话,五指并拢掌心向上。 “请。” “失礼了。” 严御说完,便向沈磬主动出招。 出招时,他嘴角还带着笑意。 沈磬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人,哪怕是在同一个营房内,同一个新兵队伍里,也不认识。 这个人有些奇怪,他好像特别喜欢笑。 而且似乎特别有礼貌。 “我要攻你下盘了。” 说完,严御果然出脚攻向了沈磬的下盘。 唐家拳的基础是下盘,优势是下盘,破绽亦是下盘。 沈磬眼神微微一凛。 这个严御,难道第一眼就看穿了唐家拳的弱点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也太恐怖了些。 “如果有人攻你下盘,记得第一时间避其锋芒。”唐纵酒曾经这样说过。 沈磬见避其不过,立即将内力集中在下盘,人重心往脚跟移,身体不断向后退去。 退到严御的攻击范围之外才停下。 站稳,立定。 严御收回攻势。 “不愧是唐新。”严御带着赞叹道。 沈磬超前冲了两步,提起左脚,跨步,弯臂,出拳。 唐家拳! 这一套动作耍得行云流水,拳风带着内力,变得刚硬无比。 严御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面对沈磬刚猛无比的唐家拳,居然神情轻松。 只见他站定在地上,伸出双手,“哈!”的一声,居然来了个空手接白刃。 牢牢把沈磬攻向他脑门的拳风截杀在眼前。 沈磬没想到严御会如此抵抗,她皱了皱眉,想要收回自己的拳头,但严御抓得非常紧,不管怎么动,沈磬都无法挣脱。 “现在轮到我了。”严御带着笑意道。 说完严御脸上的笑容忽然都收了回去,握着沈磬的双手猛地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内力。 他张开双手,把沈磬的拳头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在空中似乎划了一个太极。 随后严御做了一个“推”的动作,将自己和沈磬的手同时对向沈磬。 沈磬只觉得一股猛力的巨风朝自己扑来。 这是沈磬第一次收到这样宛如实质的内力攻击。 以往唐纵酒对着她的时候,哪怕用内力,也没有如此凶猛过。 可以说,沈磬对此毫无经验。 她转攻为守,一个呼吸,内力在自己身体里跑了一圈,分别守护在丹田,以及其他重要的器官和血管上。 “砰——”的一声,沈磬被击了个正着。 这股内力似乎还带着后劲,一直把沈磬往比武场外顶。 沈磬对此毫无办法。 “唐新,承让了。” 说完,严御双手隔空做了一个“推”沈磬的姿势后,沈磬不由自主地跌落在比武台外。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沈磬用尽了办法都无法挣脱。 严御看差不多了,便稍作暂停。 “等你再来挑战我。” 说完,他便把沈磬推出了比武台场外。 沈磬眼看就要输了。 这段时间以来,沈磬一直不间断地在锻炼,在巩固,她甚至可以轻轻松松击败一个同期的新兵。 这样的“成就”让她不禁有些自满了起来。 因此,当遇到严御这样真正的习武者,她这一套很容易就被看穿。 正当沈磬即将要被推出场外的那一刻,她忽然怒了。 为什么要阻止我洗澡?! 好不容易可以去住处,就是为了洗了热水澡! 连这样的事情也要组织我吗?! 沈磬双眼掠过一丝狠厉,在双手被控制的情况下,内力迅速运转突然爆发,整个人轻脚猛地跳起,就这对方的力在空中来了个大旋转。 严御眼神微微惊讶了一瞬,但随即他立即做出反应,松开双手,转身,对着沈磬伸出他的大长腿。 一个标准的回旋踢。 命中沈磬腹部。 “噗通”一声,沈磬倒地。 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 她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她站了起来。 严御依旧带着笑。 “下一招不会那么轻易让你逃脱了噢。” 说完,他的嘴角稍稍往下压了压,忽然就朝沈磬冲了过来。 沈磬要洗澡的意志极其坚定,她站定呈防御姿态。 严御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不止,木剑在他手里飞速转动似乎有了生命一般。 剑尖甚至带着一道强劲的内力。 沈磬见状,转守为攻,出剑迎了上去。 针尖对麦芒,最后拼的就是内力。 硬碰硬对上的这一刻,沈磬才意识到,哪怕有唐纵酒内力的加持,对方依旧比自己高一层。 比武台上,两人持剑对峙着。 沈磬觉得自己的内力仿佛是流水一般往外冒,而对方始终挂着笑。 沈磬意识到,自己这个澡,可能洗不了了。 一时间,怒意横生,她大喝一声忽然爆发。 然而,一力降十会,严御显然无论是从内功还是外功都比沈磬要高一筹。 所以沈磬输了。 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因为实力过弱而输给他人。 这几年来,无论她遇到什么事情,总有人在她身边。 这种独自一人迎战,最后失败,对几乎从未输过的事情来说,体验感着实不好。 “承让。” 沈磬绷着脸,抱拳离开了比武台。 她失去了名额,无法洗澡了。 整个比武,沈一全程看在眼里。 严御的实力只比沈磬高一点点。 但就是这一点点,足以赢沈磬。 人家是实打实的实力,并没有用任何歪门邪道。 沈一的有些尖锐的眼神看向严御。 严御注意到沈一的目光,笑嘻嘻对着沈一拱手作揖。 暗卫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严御有些问题,但是问题在哪里,沈一不知道,他心里多了个心眼。 一共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天,后面还有七天。 她现在全身就像是爬满了虫子一样到处难受。 这后面的七天让她怎么熬? 第一百七十七章,遇见了唐纵酒的桃花 正当沈磬被怨气撑得头昏脑胀的时候,沈一凑上前对着沈磬悄悄说了一句。 “殿下,这里附近有个温泉,要不要去看看?” 听到“温泉”两个字,沈磬的怒意降下了一些。 “天然的?”她抬眸问。 “自然。”沈一道。 “那晚上去瞅瞅。” 沈一做事从来没有让沈磬不放心过。 这种地方居然有天然的温泉,沈磬心绪平复了不少。 很快,时间来到了夜晚。 今日虽冷,却无风。 沈一于前方带路,很快,温泉在沈磬面前露出了它的面纱。 这温泉四周被苍翠的古树环绕,青石铺就的小径蜿蜒通向温泉。 温泉的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和周围的绿树,仿佛一个天然的画卷。 温泉的水温适中,热气腾腾,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这种气味不仅不刺鼻,反而让人感到一种自然的清新。 水面上偶尔泛起涟漪,那是偶尔落入水中的落叶或者小石子引起的。 然而,当沈磬准备靠近时,她和沈一同时发现有人躺在温泉里。 在温泉模糊的迷雾中,倩丽的背影,露着光洁的香肩,散着瀑布般的长发。 居然是个女人! 沈磬和沈一对视一眼,退到了温泉一旁的树后。 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女人? 这个女人是谁? 正当沈磬在好奇时,一旁又出现了动静。 “听说好像就是在这里面!” 那是严御的声音。 “真的假的?”任福紧跟其后。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看看啊,万一真的有呢?”严御笑着道。 “你厉害,你没事,我还想早点睡觉呢。”赵铁子带着一丝抱怨道。 “所以正好嘛,万一真的有,大家泡一泡,岂不是快哉?”严御道。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越来越多的人。 温泉里的女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泉水顿时泛起一波波涟漪。 沈一转过身没有看,沈磬却看得很清楚,那女子穿的衣服是新兵服。 新兵营里除了自己,居然还有第二个女人?! 这怎么可能呢? 她究竟是谁? 她在哪个营房里? 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混进军营? 这一系列的问题在沈磬脑海里不断得往外冒。 但沈磬忍住了。 “哎!兄弟们,好像真的有啊!” “就是好小啊。” “哎呀你管它,有就不错了喂。” “真的!快快快!老子要洗澡!” “哎!等等我啊!” 新兵们已经发现了温泉。 女子跑得飞快,“唰”的一下,居然选了和沈磬一眼的位置。 女子完全没想到树后会有人,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 沈磬立马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时候沈一已经回到了暗卫的位置。 “唔!”女子试图挣脱。 “嘘,你也不想被发现吧?”沈磬轻声道。 女子睁大了双眼点点头。 “那我松开你,你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做得到吗?”沈磬问。 女子快速点头。 沈磬放开了她。 兴许是刚泡好温泉的原因,女子脸色红润,眼球上蒙着一层水珠,晶莹透亮。 她手捧胸口,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小白兔一般。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沈磬指了指远处,“我们先离开?” 女子点点头。 两人屏住呼吸,远离了温泉之地。 而就在两人离开不久,严御的目光飘向了两人先前躲避时待的树上,嘴角的笑意愈发深。 沈一自然也注意到了严御的动静,但这个时候他不能做什么。 他给沈三使了个眼色,沈三会意,消失在黑暗之中。 月色下,沈磬不禁朝女子看了几眼。 “你叫什么名字?”沈磬问。 “我叫邢莲心。”女子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也就不再隐瞒自己。 “为何要来新兵营?”沈磬继续问。 邢莲心犹豫了一会儿,支支吾吾道:“为了……为了……见……心上人……” 沈磬驻足。 女人的直觉在某些时候准确得令人可怕。 直觉告诉她,这个叫邢莲心的女子,她的心上人,就是唐纵酒。 邢莲心见沈磬忽然停下了脚步,且脸色有些难看,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立刻道歉。 “对不起,我……” “没事。”沈磬顿了顿,直接问,“你是不是想找唐纵酒。” 闻言,邢莲心就像是被揭穿了内心最大的秘密一般,关键是,这个本应该是只属于她的秘密。 “你……!你怎么……” “好了,看样子就是了。” “可是你……” “你可知他是驸马。” “他是被逼的!”女子着急道,“而且他来了郗东,和公主和离了。”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未婚妻,如果没有公主的话,我才是他的妻子!” “他与公主有夫妻之实。” “那也是被逼的!”邢莲心说得笃定。 呵。 被逼的? 要不要本宫告诉你那天晚上你的“未婚夫”是怎么表现的? 但凡他有一点被逼的样子,咱俩也圆不了房! 沈磬曾经预想过,唐纵酒那么优秀,年少时有个红颜知己,青梅竹马什么的,很正常,她也做过心理准备。 毕竟自己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这种方式见到了他的桃花。 唐纵酒从未跟她说过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很好。 所以我这是算什么? 沈磬周身的气场越来越冷。 她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几日吃的苦,受的罪又是为了什么? “你们从小就认识?” “是啊,我娘和花伯母是好朋友,所以我们从小就一起玩。” 提到过去,邢莲心的小脸就带上了笑意。 “那你为何来这里?” “因为我想证明我自己!”邢莲心郑重其事道。 “我父母过世得早,父母将我托付给唐伯父和唐伯母,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是纵酒哥哥未来的妻子。 后来哥哥娶了公主,写信回家说,会和公主和离。 哥哥为了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我为什么不能为他做点事呢? 因此我瞒着唐伯父唐伯母来到了军营,想证明自己不是柔柔弱弱的花瓶!” 邢莲心一口气把自己和唐纵酒的事情交代完了。 沈磬听完,陷入了沉默。 第一百七十八章,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吗 当沈磬陷入沉默的时候,唐纵酒和唐纵然终于得到了唐纵横的消息。 人正被关在兰国军队大本营专门关押俘虏的大牢里。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旦两军对垒,兰国人把唐纵横当人质作为威胁,他们救还是不救? 如今唐纵横在军营里的消息不胫而走,明显是个等着唐家人去救人的明谋。 那里必然布满着天罗地网。 怎么看,唐家人都无法营救出唐纵横。 唐纵然这边老老实实休息治疗后,在这半个月里伤势好了许多。 美人乡待够了,他也必须要走了。 “未央城不安全,你们俩最好早点离开。”唐纵然关心道。 “我知道。”吴微茫颔首,“原本我们也打算过几日就离开的。” “兰国人为什么不找你们麻烦?” 唐纵然问了一直以来很好奇的问题。 除开为了抓捕他而骚扰的两次,兰国人就没再来过。 “因为我们给他们的长官治疗过外伤。”吴微茫道。 “未央城破那一日,死伤很多郗国的百姓,我们医馆挤满了人,我们走不开。 之后有兰国官兵过来说让我们去给他们长官看病,起初我们不同意,但是没办法,他们拿百姓威胁我们。 然后我们去了,才知道这个长官受了很重的伤差点死掉,是我和姐姐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长官……”唐纵然顿了顿,“是上官齐?” “不知道,只说是长官。”吴微茫道。 兰国多复姓,国姓是呼延,旗下有八大家族,上官就是其中一个。 这次突袭郗东,带着人一路闯进未央城的,就是上官齐。 说到这里,唐纵然的眼睛眯了眯。 假设,上官齐找吴家姐妹看过病,那么就以姐妹俩这蹩脚的装扮,对方不可能不知道两人是女人。 而姐妹俩这种傻白甜能在这里活到现在,也许就是因为上官齐已经知道她们是女人。 他在玩一场欲擒故纵的游戏。 是男人把女人列为目标而编制的网,等到上官齐收网,姐妹俩就成了再也无法逃离牢笼的猎物,只能乖乖做成对方的笼中雀。 唐纵然自己也是男人,对于这种男人这种“游戏”,最清楚不过。 “现在就走。”唐纵然道。 “哎?可是我和哥哥还有一些病人……” “别天真了,”唐纵然看向吴微茫,“你们是女人,连我都看得出来,何况是上官齐?” “女人”二字一出,吴微茫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唐纵然却上前一步:“你们姐妹俩在这里并不安全,如果你相信我,就跟我走。” 见吴微茫还在犹豫,唐纵然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唐纵然,唐家二子,唐纵酒的亲哥哥。” 吴微茫猛地抬头。 唐家的事情,整个郗东没有人不知道。 吴家姐妹自然也清楚,可吴微茫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无意之间居然救了唐驸马的哥哥。 “唐驸马也来郗东了吗?”吴微芒问。 “是的,他在。” 吴微芒想起了这几日到处都在传的“公开处刑唐纵横”的事情。 “你们是打算去救你们大哥吗?”吴微芒继续问。 “是。”唐纵然道。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吴微芒脱口而出。 唐纵然的目光定在吴微芒身上一动不动。 这个姑娘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也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危,是那么纯粹地想要帮忙,哪怕这个“忙”会危及到她自身。 “你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唐纵然道。 “等我,我去叫姐姐。” 吴微芒没有接唐纵然的话,而是立马将唐纵然的身份告知了吴微薇。 其实吴微薇一直想尽快离开未央城。 姐妹俩的娘没能挨过上一个冬季,死在了新年不久后的夜里。 办完母亲的丧事后,姐妹俩在沈磬出发去北方不久,也离开了皇都。 两人一路修行给人治病,为的就是提高自己的医术。 没想到刚抵达郗东不久,郗东就发生了战争。 姐妹俩被战事震得六神无主。 但一个个伤员和病患唤醒了两人的医者仁心。 她们就在未央城“定居”了下来。 之后因为她们大夫的身份,无论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她们救治了上官齐。 再接着就和唐纵然猜测得差不多。 只不过姐妹俩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你们现在可以去试试,我在这里等你们。”唐纵然道。 姐妹俩对视一眼,便来到了城门口。 而事实也正如唐纵然所说,姐妹俩并不允许离开。 “抱歉,二位大夫不能离开未央城。”守城的官兵道。 “为什么?”吴微茫皱眉。 “小的不知,但上面特地吩咐,如果二位要离开未央城,必须得到长官的肯首。”官兵道。 “你们长官是谁?”吴微茫问。 “上官齐。” 真的是他! 吴微茫心里一惊,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吴微薇拉住了。 吴微薇向她摇了摇头。 两人离城失败,灰溜溜地回到医馆。 唐纵然见俩姑娘这样的表情,就知道她们失败了。 “怎么样?”唐纵然问。 “是上官齐。”吴微茫道,“可是为什么?我和姐姐明明救了他。” 唐纵然没有回答。 他清亮的眸子带着些许深沉,一直注视着吴微茫。 姑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是……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姑娘哪怕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洁白得像一张白纸。 她会给上官齐治疗,也会冒死收留自己日夜照顾。 唐纵然似乎忽然能理解上官齐想要“破坏”她的想法。 像这样纯净甚至天真得有些蠢的姑娘,最容易激起男人的破坏欲。 “不,”唐纵然道,“不是你们的错。” 错的从来不是天真无邪悬壶济世的少女,而是这个充满污秽的世界。 唐纵然想起前段时间唐纵酒告诉他的,关于这个妹妹的“往事”。 也许正是这一份“善良”,才会让姑娘能大胆地独自一人奔跑在无人深巷里去救另一个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吴微茫有些担心。 此时的唐纵然有些纠结。 因为就在吴家姐妹俩出去尝试离开未央城的时候,唐纵然忽然觉得,如果能借由姐妹俩的便利潜入关押唐纵横的地方,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他并不想“利用”吴家姐妹。 可自家大哥的性命也不能不顾。 唐纵然没有说话,脑海里在天人交战。 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们暂时不会有危险,还是先待在这里。” 说完,唐纵然从怀里取出一个短笛。 “有危险就吹响它,我会来。” 吴微芒接过短笛:“好。” 说完,唐纵然便离开了吴家医馆。 第一百七十九章,什么?你再说一遍! 唐纵酒和唐纵然在未央城和岭东城交界的树林里汇合。 兄弟俩见面到现在,唐纵酒对自己的事情始终闭口不谈,趁着此刻,唐纵然开口询问了起来。 “你和公主和离了?”唐纵然问。 唐纵酒没有说话。 “我从舅舅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你们的事情。”唐纵然继续道,“而且舒凝公主每做一件事,都几乎会传遍整个郗国,哪怕我在郗东军里也有所听说。” “传言不可信。”唐纵酒道。 “你说的是哪句传言?”唐纵然问,“是‘公主驸马是对怨侣’还是‘公主驸马伉俪情深’?” 两人在丛林里穿梭,速度极快,却完全没有耽误唐纵然了解弟弟的实况。 唐纵酒没有立即回答。 他和沈磬的事情,无论是自己的父母还是两位哥哥,当初心里说不怨恨是不可能的。 碍于皇命难违只能遵从。 可就连唐纵酒自己都没想到,他会爱上她,会和她想一辈子走下去。 这几年来,他和沈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外面关于他们二人的传言漫天飞舞,他不确定父母和兄长们听到了多少,了解了多少。 很多事情是需要一点点解释的。 唐纵酒不回答,唐纵然也没有急着问。 良久,唐纵酒终于开口。 “她是我的人。” 唐纵然心下了然。 温松寒说的不错,两人之间有了真感情。 这只能说,造化弄人。 “你放心,爹娘不是不讲理的人。”唐纵然道。 “我知道。”唐纵然颔首。 他完全不担心爹娘反对他们二人,只要二人真的见到了沈磬。 “君歌。”唐纵然看向唐纵酒。 “嗯?” “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 “那她会同意和你和离?”唐纵然问。 “圣旨不可为。”唐纵酒道。 “原本兰国人突袭,想抓住爹娘做人质威胁大哥。但爹娘反应快,加上有舅舅在,安全逃了,兰国人没能抓住他们。 关键是,爹娘逃的时候,邢莲心也跟他们在一起。”唐纵然道。 “那与我何干?” “她一直在等你。” “纵使没有舒凝公主,我也不会娶她,这点爹娘很清楚,是她自己不清楚。” “行,反正回头找到爹娘,你跟他们说清楚就行了,现在你和公主已经和离,就怕那姑娘的念想死灰复燃。” 唐纵酒皱眉。 “我说过了,我不会……” 话音未落,兄弟俩同时朝身后出手。 “谁?!” 来人是隐匿高手,奈何唐家兄弟俩哪怕是在说话,警惕性也异常高。 来人见自己被识破也没有慌张,而是直接出手。 这样的胆识,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 唐纵酒和唐纵然一个出拳一个出掌。 唐家拳。 这两人的唐家拳和沈磬的可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两人一个攻上,一个攻下,配合默契,把来人全方位死角都罩住了。 而来人面对这样的情况居然不甘示弱,运起内力大喝一声,凌空一个大翻越躲过唐纵然的下掌,硬生生接了唐纵酒的上拳。 “噗——”的一声,来人口吐一口鲜血。 一个人面对唐家兄弟二人还敢接招,甚至避开了命门死穴。 这已经不单单是有胆识了。 唐纵然眼色沉了沉,二话不说继续冲过去。 “啊不打了不打了不打了!” 来人捂着胸口忽然喊道。 唐纵然完全不理,攻速丝毫不变。 唐纵酒一听立马叫道:“二哥!住手!” 这一喊,唐纵然猛然在半路收招。 他看向唐纵酒:“认识?” 唐纵酒一时有些不确定,因为这个声音他听过。 但这又不太可能,唐纵酒不敢往这里去想。 就在唐纵酒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的时候,来人这下了面罩,向唐纵酒下跪。 “沈三见过唐大人。” 不是唐驸马,而是唐大人。 遇事从来都面不改色的唐纵酒见到沈三的这一刻,脸上完全绷不住,震惊地呆愣在原地。 “你……你……” 他甚至有些结巴。 唐纵然第一次瞧见自家弟弟出现这样的情绪。 对方称自己姓沈。 沈……。 看来是公主的人。 “小的是沈三。”沈三又说了一遍。 唐纵酒的嘴唇微张,半晌才合拢。 在一阵风中凌乱之后,他终于冷静下来,开口问道。 “你不在公主殿下身边待着,来找我做什么?” 沈三瞧了唐纵然一眼。 “他是我哥,自己人。” 沈三点头。 “回大人的话,公主殿下在潘阳城的新兵营里。”沈三道。 “什么?!”唐纵酒失声道,“你再说一遍?” 唐纵然在一旁也听傻了。 舒凝公主不是在宗人府受刑吗? 怎么会跑去潘阳城的新兵营? 唐纵然又复述了一边。 “她不在宗人府待着跑来郗东做什么!”唐纵酒一听沈磬离自己那么近,又高兴又生气。 高兴他可以见到她。 生气她居然只身犯险。 “公主殿下说,去军营里攒军功,是找到你最好的方法。” 唐纵酒呼吸一滞。 一想到沈磬居然在军营里,想到那个环境,唐纵酒恨不得立刻就去把她抓回来。 唐纵然倒觉得有点意思。 这位公主殿下做事有点意思。 唐纵酒对她的反应也有点意思。 大概这就是占有欲。 不知道为什么,唐纵然想到了吴微茫。 “你家殿下什么时候到的潘阳城?”唐纵酒问。 “九天前。”沈三如实道,“找您花了不少时间。” 好在沈三是独自一人行动,说实话,如果带着沈磬,他还真的不能保证能在这些天里找到唐纵酒。 毕竟郗东那么大,唐纵酒有可能去任何地方,最关键的是,唐纵酒本人并没有去岭东城述职。 这也不能怪他。 从皇都到未央城,唐纵酒马不停蹄打听自己父母和哥哥们的去向不说,遇到唐纵然之后更是用尽方法去找唐纵横。 得到唐纵横确切消息之后,他才准备去岭东城。 而这是沈三刚从岭东城出来,他出现得很凑巧。 如果错过这次,那要找到唐纵酒估计沈磬都已经自己来了。 “九天?”唐纵酒道,“她现在怎么样?” “沈一跟在殿下身边。”沈三道。 唐纵酒点头,转向唐纵然。 “哥,我得赶快述职。”(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了 岭东城是郗东的要塞城市,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 其城墙高大而坚固,每一块石头都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此时正当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城墙上,为其披上一层金色的光华,显得更加庄严而神秘。 唐纵酒提交了自己述职委任证明后,很顺利地进了城。 岭东城内既有传统的木质结构,也有坚固的石砌房屋。 城中有一条蜿蜒曲折的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各种商品琳琅满目。 商贩们的叫卖声、顾客们的议价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热闹非凡的市井交响乐。 而在这喧嚣之中,不时还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兵器碰撞声和战马嘶鸣声,提醒着人们这里曾是古代的军事重地。 孙尧已经在总督府内等候多时。 他作为郗东总督,这次郗东遇袭他难辞其咎,但万贞帝留了他一条命跟着唐纵酒收服失地。 因此他此时算得上是恨不得肝脑涂地为郗东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小唐将军!”孙尧一见到唐纵酒便下跪道。 “快起。”唐纵酒伸手虚拖,将人扶了起来。 “孙将军。”唐纵然的声音出现在后方。 孙尧一惊。 兰国人这次就是针对唐家来的,整个唐家人被冲得支离破碎,而唐纵酒居然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唐纵然,无论是运气还是兄弟连心,这样的效率和实力对郗东军来说是定心丸。 “唐二将军!你能平安无事真的是太好了!”孙尧上前一步向唐纵然行礼。 唐纵然回礼。 唐家人在郗东军里,唐一鹤是唐大将军,唐纵横是唐将军,唐纵然是唐二将军。 现在唐纵酒是郗东军元帅,因此众人唤他小唐将军。 论职位,孙尧这个总督可不比唐纵然要低。 简单寒暄后,三人便坐了下来。 “郗东剩下的十万大军静候您差遣。”孙尧道,“而且整个郗东已经在征兵作为补充,半个月后会有一批优秀的新兵来到边境。” 听到征兵两个字,唐纵酒和唐纵然对视一眼。 “所有城池都在征兵吗?”唐纵酒问。 “是的,根据探子来报,兰国此次不止是二十万大军,实际人数可能将近三十万!” “兰国人为何要这么做?”唐纵酒问,“花三十万大军只是为了要灭了唐家?” “还有唐家军。”唐纵然补充道。 “他们是希望我们唐家成为郗国的千古罪人吗?”唐纵酒始终不解,兰国人为何要如此生灵涂炭。 “没了唐家和唐家军,整个郗东在短时间里就会成为郗国最大的突破口。”孙尧承认道。 他不得不承认。 这次兰国劳师动众,如果唐家和唐家军真的彻底覆灭,那么他一个总督,如何抵挡兰国的三十万大军? 西、南、北三方就算来支援,那其他方位的守卫岂不是薄弱了? 他孙尧那就是灭了九族也赎不清这一身的罪孽啊。 “也只能是这样了,”唐纵酒道,“我们也没必要花时间去揣测敌人来袭的目的,既然来了,就全部都杀回去!” “杀回去!”孙尧颔首。 “你可知他们下一次发起攻击是什么时候?”唐纵酒问。 “兰国人打到未央城之后就停歇了,”孙尧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和我们拖完一整个冬季。” 唐纵酒看了看窗外:“冬天了。” “是的。冬天里打仗,苦的还是我们的兵。”孙尧咬了咬牙。 “他们抓了我哥。”唐纵酒道。 “什么?!”孙尧眼皮一跳,“唐将军被兰国人抓了?!” 唐纵酒颔首。 这可麻烦了。 孙尧心想。 是个人都知道,唐纵然成为俘虏,这可是件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事情。 救不救,都是个问题。 “这件事情你心里清楚就行,我哥我会想办法去救,这点你放心。”唐纵酒自然也清楚这里的矛盾。 “小唐将军有任何用得到孙某的地方,尽管开口。”孙尧道。 孙尧在这个时候,没说什么“唐将军应该有作为郗国军官的觉悟,被敌人抓了以后,为了不成为累赘,自戕才是正途”这样的话,反而提出愿意帮忙,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感谢。”唐纵然颔首,“这几日我还需要探寻一下我父母的消息,我二哥就留在这里和孙将军你一起。” 言下之意他有事要走。 “那是自然。”孙尧支持。 对他来说,唐家人多一个,郗东就多一份保障。 兰国人现在就在那里,控制着郗东的十个城池,补给完全不缺,明显是想打持久战。 郗东这里自然不能拖,己方准备越充分,胜算就越大,简直就是在和时间赛跑。 “关于补给,”唐纵酒继续道,“皇上会予以郗东最大的支持,包括棉甲,粮食和武器。” 听到这里,孙尧眼睛就亮了。 先前被万贞帝狠狠劈头盖脸一顿骂,那唾沫星子简直把他给淹没。 如今依旧能如此支援郗东,孙尧恨不得立刻在他老人家面前下跪磕头。 有这些东西,整个冬天还怕他兰国那帮孙子不成? 提到这些,唐纵酒想到了沈磬。 他必须尽快见到她。 除了他身边,任何地方都不安全。 但一想到她为了自己,千里迢迢,甚至女扮男装入军营。 唐纵酒心里不由得雀跃。 这是他的凤之敢做出来的事情。 想必万贞帝是默许的。 凤之…… 念及此,唐纵酒站起身。 “时间紧迫,我必须尽快出发。” “将军路上小心。”孙尧道,“要不要我派几个护卫跟随着?” 毕竟唐纵酒现在的身份非同小可,比唐纵横更需要保护。 “不,人多反而碍事。”唐纵酒道,“我从皇都一路来,行迹隐蔽,也不曾暴露,身于暗处对大家都是好事。” “下官明白。”孙尧道。 “那我先走了。”唐纵酒朝唐纵然看了一眼,“一切小心为上。” “去吧。”唐纵然现在安全了,自然不惧。 “保持联系。” 说完,唐纵酒便闪身离开。 唐虞和沈三紧跟其后。 唐纵酒瞅了沈三一眼。 “你把你知道的,这段时间以来,你们家公主做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她一口一个纵酒哥哥 从潘阳城到岭东城,再从岭东城回潘阳城。 沈三这一个人去,三个人回,实属花了不少时间。 而沈磬居然真的就在营房里,坚持到了半个月的考核日。 主要是因为在夜深人静,和沈一几人护卫下,沈磬泡了几次温泉。 这山涧的温泉是活水,一泡下去,瞬间就扫去了沈磬所有的疲惫,她甚至差点在温泉里睡着了。 这次潘阳城一共有一千六百个新兵,而这次考核只选拔一百人去前线。 也就是说,连续四天,从一千六百人两两对决开始,八百,四百,两百,直到最后的一百人。 在沈磬看来,她必须打四场。 她并没有十足的信心。 很显然,新兵营里,也许不止只有一个严御。 但她有不能输的理由。 她要见唐纵酒。 带着这个执念,沈磬走上了比武台。 考核日第一日,阴雨绵绵刮着风。 细雨轻轻飘在人的脸上,使得皮肤湿漉漉的,全身黏糊不适。 这样湿哒哒的天气,会让人不免有些烦躁。 沈磬的第一个对手她并不认识,也不强,因此她赢得很轻松。 沈一就不要说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邢莲心居然也赢了。 此时,沈磬正在跑圈。 是的,自从沈磬突破自我体能之后,她似乎爱上了跑步这项运动。 每次她跑步的时候,不仅没有难受,反而通体舒畅。 配合内力的运作,整个身体,从里到外,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因此,她只要有时间,就会去跑圈。 如今她可以跑八十圈了。 “唐新我赢了!”邢莲心跟在她身后跑,笑着说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紧张,但我自己都没想到,我居然赢了!” “恭喜。”沈磬淡淡道。 不知道为什么,邢莲心和沈磬有了温泉一遇之后,有事没事就来找沈磬聊天说话,甚至沈磬吃饭的时候,这姑娘都会跑过来。 动不动就是“纵酒哥哥”。 但沈磬有什么理由把她赶走呢? 这姑娘有做错什么事情吗? 他唐纵酒的烂桃花,轮不到沈磬亲自动手,她不屑和一个女人争风吃醋。 如果唐纵酒自己解决不了,那么沈磬可以头也不回地回到皇都,继续去宗人府待着,还能给田莘如一个自由之身,何乐而不为。 她会有什么举动,一切取决于唐纵酒是什么反应。 想通了这点之后,沈磬对待邢莲心,就始终保持着一个平淡的心。 “我也觉得我好厉害!”邢莲心笑着道,“居然能坚持到现在,不知道纵酒哥哥知道了以后会不会替我高兴?” “应该不会。”沈磬道。 邢莲心抬眸,亮着她那双纯净而无知的眼睛:“为什么?” 因为我不高兴。 “随口说的。”沈磬道。 “唐新你真会开玩笑。”邢莲心笑着道,“纵酒哥哥一定会替我高兴的。” 沈磬瞥了邢莲心一眼:“我准备跑八十圈。” “我努力跟着,争取也和你一样!” 沈磬没再说话,调整呼吸开始跑了起来。 等沈磬跑完八十圈,邢莲心已经不在了。 吃饭,睡觉,很快就迎来了第二日。 第二日的对手,沈磬赢得没那么轻松,但也在能力范围之内。 沈一的对手看见是沈一,直接投降了。 而邢莲心又赢了。 这让沈磬有些意外。 第三日,沈磬比试完,便去邢莲心的比试台。 邢莲心的对手并不弱。 只见邢莲心主动出击,招招都强劲有力,和她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样子截然相反。 她那抬步,出拳,一招一式都是唐家拳。 原来如此。 沈磬自己使的也是唐家拳,人家邢莲心在唐府住了这么久,会唐家拳再正常不过了。 “砰——”的一声,对手被邢莲心打下了场地。 邢莲心收掌,吐气。 她看见沈磬,笑着朝沈磬摇手。 胜利的喜悦布满姑娘巧丽的脸庞。 看着这样的邢莲心,就连沈磬都觉得她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 不像她,名声狼藉,胆大妄为。 沈磬将内心冒出来的醋意按压了下去。 勉强地朝邢莲心颔首后转身离开。 由于明天是最后一天比赛的日子,新兵营特意取消了所有晚间的训练,让明天对决的士兵们好好休整。 沈磬躺在大通铺属于自己的一角处,静静地看向窗外,神情有些木纳。 直到比赛前,她都没能出去住,对此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营房这个糟糕的环境。 此刻的她,心绪翻涌,甚至闻不到营房里的臭味,听不见震耳的呼噜声。 从离开宗人府到现在,路上行驶了十多天,军营待了将近二十天,满打满算也有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多月里,她忍受着平日里不可能遇到的恶劣,一次次冲破自己的极限,不断跌倒爬起。 这次军营里短短经历,此时此刻,沈磬忽然在想,她真的全部都是为了见唐纵酒吗? 她真的和邢莲心一样,为了见自己心上人而不顾一切吗? 也许一开始是这样的。 她想唐纵酒,怀念唐纵酒的味道,贪恋唐纵酒的怀抱。 所以她奋不顾身。 但是现在呢? 她想起了自己走之前万贞帝的嘱托。 “为郗国鞠躬尽碎是我沈氏子女的荣耀。” 是啊,沈磬发现,这几日,唐纵酒似乎并没有每天出现在她的梦里了。 家国,天下。 她似乎有种更大的胸怀。 她是一名军人,战场,杀敌,把敌人从自己国家的领土里打出去! 她是沈磬,是郗国的长公主! 是了,国家,子民才应该是她坚持在这里的原因,而不是唐纵酒。 “沈一。”沈磬轻声道。 “在。” “我们出去,你教我几招。” “是。” 这段时间以来,沈磬用的全是唐家拳,练的也是唐家拳,明天的比赛突然不想用了,沈一有种不是很妙的感觉。 兴许是被那个邢莲心影响了。 但沈一从来只遵从命令不问问题。 “你们皇家暗卫是不是有自己的招数?”沈磬第一次问关于暗卫的事情。 “是,但基本上都是自行运用,也可以根据自己的习惯做一些改变。” “教我几招能提高胜率的。” “殿下,暗卫的路子杀意重,不比唐家拳来得光明磊落。” “无妨,明天无论是谁,我都必须赢。” 沈磬抬头望着郗东的夜空,沉声道。 “我要学能克制唐家拳的功夫。” 沈一眼皮微微一抬。 “你肯定会的吧?打不赢唐纵酒的唐家拳,但是打赢别人的唐家拳没问题吧?”沈磬看着沈一道。 “沈一不会输给驸马。”沈一说得平淡,却充满了自信。 是了,父皇给她的暗卫头领,必然是整个郗国最最顶尖的高手。 沈磬向沈一抱拳。 “请。”(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前妻VS青梅比试现场 当天空露出了淡青色,山间泛起了白雾,新兵营里第一次选拔的最后日子开始了。 一千六百个人最后在这两百个人里选一百人。 经过一夜的特训,不知道为什么,沈磬不仅没有疲惫,还甚至感到了一丝兴奋。 她从来不知道,武功居然可以有这么多变化。 沈一还是收敛着教的,毕竟暗卫们的武功,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招。 但这仿佛让沈磬打开了视野一般。 沈磬带着一丝雀跃率先跳上了比武台。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和她比试的居然是邢莲心。 邢莲心也没想到最后一日她的对手是唐新。 她知道唐新是个高手,但这次她有必须要赢的理由。 沈磬的目光端详着邢莲心。 她记得沈一在观察过邢莲心几日后,曾经告诉她,邢莲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弱。 真正娇弱的姑娘是不可能在这样的军营里生活半个多月的。 她的功夫远比她的外表看上去深厚很多。 显然,沈磬这段日子被她人畜无害的外表给骗了。 事实上,很多人都被她所表现出来的软弱给骗到了。 故而她的对手看见是她,多少都会觉得自己稳了。 扮猪吃虎,想必这就是邢莲心一路能赢的原因。 沈磬不会轻敌。 “唐新,手下留情啊。”邢莲心依旧是那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请。”沈磬抱拳。 忽然,邢莲心脸上闪过一丝狠厉。 跨腿,抬肘,出拳。 唐家拳! 果然是标准的唐家拳。 而且邢莲心的唐家拳明显无论是招式还是拳风上都比沈磬高超,也比沈磬身后好几个层次。 那拳风仿佛带着利刃一般直直冲向沈磬。 沈磬第一次面对如此强硬的唐家拳。 以往和唐纵酒过招,唐纵酒的唐家拳里没有内力,只是纯招式。 而邢莲心的这一拳,带着她的内力。 就连内力,邢莲心似乎也比沈磬要高上一筹。 但沈磬没有丝毫退缩。 毕竟唐家拳她也熟悉啊。 就像先前严御拆招的那样,沈磬出脚攻其下盘。 经过沈一的特训,沈磬如今的招式里带着也是杀意。 这股杀意随着内力崩出,带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邢莲心没想到沈磬第一招就找到了唐纵酒的弱点。 但下盘对新手来说是弱点,对她这样的老手来说可不是。 邢莲心侧身,收腿,轻轻侧身,同时手里的木剑反手一挑,向着沈磬的手腕斩去。 沈磬转攻为守,同时脚下一点,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向后飞掠而去。 然而,邢莲心似乎却早有准备,她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流光紧随其后,木剑化作一道璀璨的月光,直取沈磬的后心。 沈磬仰头,折身,下腰,身形一折,木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而出。 而正在两人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新兵营里来了两个人。 “都怪我,没看好她。” 说话的女子一身素净的衣裳,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英气逼人。 她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屈的英气,眼睛明亮而锐利,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没有繁复的发饰,只有一根朴素的木簪固定着。 她的衣裳虽然普通,但却洗得干净整洁,没有一丝褶皱或污点。 然而,即便是这样简单的装束,也无法掩盖她身上那种坚毅果敢的气质。 此时,女人正火急火燎往新兵营里赶。 “孩子大了看不住也是正常的,别总是怪自己。” 女子身边跟着一个男人。 只见那男人高大挺拔如松,仿佛是从古老的山川中孕育出的瑰宝。 阳光洒在他坚毅的脸庞上,映出一道道棱角分明的轮廓,宛如刀削斧砍,刚毅而深邃。 他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浓密的眉毛如同黑夜中的乌云,映衬着他深邃的眼眸。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能穿透风雨,直达人心。 “不行,军营是什么地方,君歌现在的情况,是能简简单单就遇到的?莲心她太天真了。”花雨树着急道。 “别急别急,小心动了胎气。”唐一鹤此时管不了任何人,任何事,心里眼里只有自家媳妇。 唐一鹤和花雨树成亲到现在,三个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两人还如新婚一般如胶似漆,夫妻恩爱如年少时一般。 只是两人都万万没想到,在两人双双不惑之年,花雨树居然又怀孕了。 当唐一鹤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那笑声几乎把整个未央城都震了三震。 花雨树也不敢置信,自己怎么可能还能怀孕呢? “当然是老子厉害!”唐一鹤搂着自己媳妇大声道,“这次一定是个贵女!我要让皇帝知道,老子也是能生闺女的!” 正式确认怀孕是在一个月后,大夫诊脉才真正定了下来。 唐一鹤和花雨树也准备给自家三个儿子写信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然而,兰国人打过来了。 原本按照这对夫妻俩的性格,是宁可战死也不退缩一分。 奈何花雨树怀孕了。 他们要为新的生命负责。 于是仓皇之间,两人选择逃离。 这一逃,便逃到了潘阳城,可没想到,邢莲心居然擅自参军。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便第一时间赶来捞人。 两人对军营甚是熟悉,找到了任峰,开门见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当任峰听见是唐一鹤和花雨树时,人差点被给惊得从椅子上摔下来。 现在外面谣言四起,满城风雨,全都在讨论唐家人的信息,这两位怎么就出现在了新兵营里? “您……您……您二位怎么来了?”任峰说话都开始有些不利索。 唐一鹤虽久居高位,但对人说话始终带着一丝和善。 “家里有位晚辈不懂事,女扮男装擅自闯了军营,想把她带回去。” “什么?”任峰愣了愣。 这段时间他似是有听到一些关于军营里有女人的闲言碎语。 他从未放在心上,也没仔细查过。 没想到这并不是空穴来风。 “请问她现在……” “一鹤!我找到人了!”花雨树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在比武台上和正人比武!” 第一百八十三章,唐纵酒的生死修罗场 当唐一鹤夫妇和任峰来到大广场时,沈磬和邢莲心两人已经战得双方都进入了“你死我活”的状态。 “今日是选拔的最后一日,最优秀的一百个新兵会送往前线。”任峰向两人解释道。 “居然能和莲心打成平手。”花雨树一眼就看明白了两人的局势。 “您说的是唐新吧?”任峰很快就认出了花雨树所指方位的两人。 “唐新?”花雨树目光看向沈磬。 “是的,是这次新兵营里的好苗子。”任峰说这句话,算是替沈磬“求情”了。 万一沈磬伤到了邢莲心,不知道唐大将军夫妇俩会不会看着“不知者无罪”且是个优秀的新人份上饶了唐新。 “你们这次新兵营里,好像有不少好苗子。”唐一鹤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任峰顺着唐一鹤看去,那里严御正在比试,沈一刚解决完对手下场。 “正在比的叫严御,已经赢了的叫唐一,是唐新的表弟。”任峰一一介绍道,“唐一是目前新兵营里最强的。” 花雨树也朝沈一瞥了一眼。 沈一是什么人,他一早就感受到了唐一鹤和花雨树的存在,而随时随地“隐藏”自己正是暗卫们的拿手绝活。 沈二几人也把原本就没有存在感的自己,变得更加如同空气一般不存在。 唐一鹤的强悍,在于当他出现在某一块地方时,这块地方方圆一公里内所有的事物都在他的感知之下。 沈一在明面还好。 沈二几人在暗面,要和这样的“感知”做斗争,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他们屏气凝神,甚至发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动静,因为稍有差池就会暴露。 一旦暴露,唐一鹤就可以把他们所有人都揪出来,沈磬的身份就保不住了。 这是暗卫的失职,结局只有“自戕”。 “他不错。”花雨树下了判断之后,便不再看了。 台下发生的一切,台上的两人无从得知。 此时,邢莲心已经完全不隐藏自己,展现了她这些年来练就唐家拳所有的看家本领。 她的拳头,仿佛是冬日里的狂风暴雨,每一拳上还带着凛冽的内力。 而沈磬亦是不甘落后。 她一次次的成长,一次次的突破,一次次的超越自己,为的就是在最后一刻“赢”。 沈磬迅速冲向邢莲心,她的右掌如刀刃,带着风雷声轰向邢莲心的脸颊。 邢莲心灵活地侧身躲过这一击,同时用左拳快速反击。 沈磬挡住右掌这一拳的同时,左掌朝邢莲心的侧颈“杀”过去。 “有些狠。”花雨树如此评价道。 “莲心过于急躁。”唐一鹤淡淡道,“天冷,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休息什么呀,人找到了不得把她带回去?” “行行行。”唐一鹤将自己的衣服套在花雨树身上,把花雨树的身子牢牢裹住,“那我抱着你。” “不害臊。”花雨树虽然在责备唐一鹤,但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台上,邢莲心正不断发动猛烈的攻击,她的拳头像雨点般密集,试图打乱事情的节奏。 沈磬凭借着出色的防守技巧和灵活的移动,每次都能准确地躲过她的攻击,并找到机会反击。 就在这时,邢莲心眼神的余光看见了唐一鹤和花雨树。 她心里一惊,被找到了。 而沈磬却心无旁骛,在邢莲心发生破绽的这一刻,右脚狠狠地踢向邢莲心的腹部。 原本邢莲心是可以抵挡的,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人影。 唐纵酒从新兵营外跑了进来,且正在注视着自己这个比武台。 邢莲心心里顿时像绽开的花朵。 于是,她硬生生地受了沈磬这一脚。 一瞬间,她感到整个五脏六腑都被挤成了一团,整个人脸色苍白,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度。 “砰——”的一声,她重重地倒在了比武台上。 沈磬则稳稳站定,没再追击。 此刻的这个情况是。 唐一鹤和花雨树在不远处,花雨树的注意力在台上,唐一鹤的注意力在媳妇身上。 沈一站在比武台的另一边。 沈磬背对着新兵营大门。 邢莲心则在唐纵酒正眼处倒下。 沈一在一旁,是第一时间发现唐纵酒的人。 而唐纵酒在刚踏进新兵营的那一刻就知道,他正面比武台上,那个把人踢飞的人,就是他的凤之。 毫无缘由,唐纵酒就是知道。 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家的爹娘在一旁,以及那个从小的青梅邢莲心。 而沈三和唐虞是跟着唐纵酒一起来的,在明面上,他看到自家公主正在和人比武,队长在一旁看着。 他刚想做什么,就看见沈一几不可查的指示。 【按兵不动,继续保持。】 所以沈三便非常自然地继续充当唐纵酒的“属下”,把自己隔离在外。 这是在新兵营,唐纵酒自知不能引起太大的骚动,而且人已经找到,他一直悬着的心也就着了地。 他快速地走向比武台。 然而,当他正准备叫沈磬的时候,所有的一切,被邢莲心一句话给打破了。 “纵酒哥哥!你真的来找我了!” 邢莲心带着欢呼雀跃的激动和满怀欣喜的爱恋,大声地说。 唐纵酒懵了。 这人谁啊? 居然当着自己媳妇的面说这种话,还要不要他活了? 他没搭理,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拉住沈磬。 台上的沈磬听到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动作,因为邢莲心几乎每天都在她耳边喊“纵酒哥哥”。 这姑娘对唐纵酒的执念已经到了挨揍的时候也要幻想一下。 此刻的沈磬是如此解读邢莲心这句话的。 然而,下一刻,唐一鹤和花雨树的反应却实打实地打了沈磬一脸。 “君歌?!” 花雨树一开始也觉得邢莲心这姑娘魔怔了,都这个时候,还念念叨叨自家儿子。 但好像是有个人影在比武台前。 花雨树顺眼一瞥。 这不是他儿子唐纵酒又是谁? 满脑子只有自己媳妇的唐一鹤也被这句话刺了一下,顺着媳妇看过去。 果然是唐纵酒! “君歌?!” 唐一鹤喊道。 唐纵酒更是如雷劈一般,朝声音方向望去。 四十岁了还如金童玉女一对璧人般气场的,除了自家爹娘,整个郗国找不到第二对。 “爹?!娘?!” 不得不说,这一刻,唐纵酒忘记了沈磬。 第一百八十四章,唐纵酒感觉自己要完 当“爹,娘”这两个字出现的时候,仿佛是当头棒喝一般,敲在了沈磬的脑袋上。 她转身。 那个她日日夜夜思念的身影,就在比武台下。 但他没有看自己,而是看向了一旁的一对夫妻。 沈磬内心此刻亦如波涛骇浪一般。 不单单是因为她看到了唐纵酒,更是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的前“公公婆婆”。 她在离开宗人府之前,做过千百次的预想。 预想自己和唐纵酒见面会是怎样的场景。 两人会不会甜如蜜,会不会互诉衷肠,会不会在山间,在水边亲密相拥。 唐纵酒会不会很激动。 一想到唐纵酒见到她那震惊的样子,沈磬就忍不住想笑。 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第一时间扑到他怀里,和他接吻。 告诉他,她想他,很想很想他。 也告诉他,她爱他,很爱很爱他。 她幻想过一次次两人再见,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没有接吻,没有拥抱,没有思念。 他们甚至隔着好几丈远。 她非常清楚唐一鹤和花玉树对唐纵酒而言是多重要,就像万贞帝和姬皇后对自己的重要性一样。 所以她没有说话。 沈一和暗卫们同时被惊到了。 没有人能想到唐纵酒会出现在这里,更没人能预料到唐一鹤夫妇竟然也出现在这里。 在沈磬没有发话之前,所有暗卫们依旧不作任何动作。 整个新兵营,今日是比赛的最后一日,会有一些其他人进来,大家都习以为常,没人会关心这父子相认的一幕。 “唐新你赢了!” “恭喜你啊!唐新!” 众人纷纷跑到比武台上,向沈磬道喜。 邢莲心依旧躺在地上,有些期艾地看向唐纵酒:“纵酒哥哥,你扶我起来好不好,莲心动不了了。” 这个时候,唐纵酒才意识到,那个被沈磬一脚踢倒的,居然是邢莲心。 顿时,他整个人都如坠冰窖。 唐一鹤和花玉树已经走到他面前。 “君歌,你怎么来了?”花玉树有些颤抖,她已经三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小儿子了。 唐家人不能随便入皇都,母子之间只能靠写信来保持联系。 如今见到活生生的唐纵酒,她这个当娘的,怎么能不激动。 “你别太激动,当心动了胎气。”唐一鹤见到唐纵酒自然也是高兴,但现在没有任何事情比得过媳妇。 唐纵酒虽然人对着自家爹娘,但是还被沈磬和邢莲心震惊着,比武台上这会儿站满了人,他的目光牢牢盯着沈磬没移开过。 可当唐一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跳简直停了半拍。 “爹你说什么?!”他不得不继续朝向自家爹娘,“娘怀孕了?!” 比武台上的人越来越多,沈磬招架不住,开始往下走。 “走走走,咱们去庆祝一番啊!” “好酒好肉吃起来!” “对了,是不是赢了的人马上就要走了啊?” “那不得好好聚聚!” “唐新你怎么这么厉害!” “还有你表弟,你俩是不是拜过师傅啊?” 沈磬想从混乱的人群中寻找唐纵酒的身影。 她没有听见唐一鹤花玉树和唐纵酒说的话,只知道原本还能感受到唐纵酒的视线,此刻已经没有了。 他们在享受天伦之乐,自己又何苦去打扰? 沈磬收回了眼神。 “谢谢大家。” 好像此刻的新兵营和平日里被她各种嫌弃的“臭”新兵们,才是她这时的心之所向。 等唐纵酒消化完花玉树是真的有孕了之后,唐纵酒才想起来台上的沈磬。 而这时候,沈磬已经跟着战友们离开了比武台。 唐纵酒的视线停留在那群嘻嘻哈哈围绕着沈磬的人群中,人群遮挡住了他的目光。 他找不到沈磬了。 “认识?” 花玉树是什么人,自家儿子莫名其妙跑到这么个新兵营里,如果说是为了邢莲心,那她是绝对不会信的。 而哪怕是遇到自己,得知自己怀孕了的消息后,儿子的眼睛也时不时往台上瞥。 台上一共就两个人,不是邢莲心,那就是那个叫唐新的。 关键是,唐纵酒看人家的眼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里面含着浓浓的情谊。 花玉树心道不好。 自家儿子不会因为婚姻失败,连取向也变了吧。 如果儿子真的喜欢人家唐新,她该怎么做? 唐纵酒回头,定定看向花玉树。 “娘,儿子要和您说个事,您别激动。”唐纵酒认真道。 “那你就别说,滚远一点。”唐一鹤杜绝一切会让花玉树动胎气的可能性,哪怕是三年未见的小儿子。 “你让他说。”花玉树拍了拍唐一鹤,瞧着唐纵酒,“但是你要想好了,想清楚了说。” 唐一鹤不说话了,只是把花玉树抱得更紧了一些。 “台上的另一位,”唐纵酒顿了顿,道,“是舒凝公主。” 这下连唐一鹤也受了不少惊吓。 “你说什么?!”花玉树更是心跳加速。 突然,她肚子一痛。 怎么能不痛? 先是风尘仆仆跑来找邢莲心,再是见到自己儿子,最后得知和邢莲心对战的居然是舒凝公主。 自家儿子还带着爱意看向公主。 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事情,花玉树想想就脑壳疼。 唐一鹤一直抱着花玉树,她有任何风吹草动他肯定第一时间能感受到。 “玉树!” 唐一鹤二话不说将花玉树打横抱起,对着唐纵酒狠狠瞪了一眼。 “你娘动了胎气,我女儿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以死谢罪吧。” 说完抱着人就往新兵营的休息处跑。 花玉树躺在唐一鹤怀里,还不忘朝台上指指:“莲心。” 唐一鹤对着唐纵酒抬了抬下巴。 顾名思义,你去。 “乖,交给君歌,你别激动,别激动。”他对着自己的媳妇,一秒变脸,语气极尽温柔。 任峰一直跟着这对夫妻俩,亲眼目睹了这一场令他心惊胆战的认亲,被花玉树“动胎气”给吓得半死,第一时间派人去叫大夫,同时给唐一鹤带路。 整个新兵营的最后一日,唐纵酒站在广场中央。 左边一波人带着沈磬热热闹闹嬉笑打闹朝食堂走去。 右边一波人带着些许的紧张朝休息室跑去。 徒留自己站着,和一直躺着没起来的邢莲心。 唐纵酒活了二十年,面对大大小小的生死危机都可以不眨眼。 此刻,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自他的丹田处油然而生。 他感觉自己要完。(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温泉,女人,和男人 这是沈磬离开军营前最后的一个夜晚。 她躺在温泉内,心情平静。 温泉的周围是茂密的树林,泉水从山间倾泻而下,形成一个小巧而精致的瀑布,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月光如细沙般洒在温泉边,映照在她的身上。 她优雅地坐在温泉的边缘,一只白皙如玉般的足轻轻浸入温暖的水中,而另一只则轻悬在泉边。 她缓缓地将另一只脚也放入温泉中,感受着水流轻轻拂过脚底的触感。 接着,她的双手轻轻搭在温泉边缘,手指微微弯曲,仿佛在抚摸着一首无形的诗篇。 最后,她褪去所有的衣服,将自己没入温泉内,漆黑如墨的长发自然地飘散在泉水上,微微波动,闪烁着月光下的银白色光泽。 她的双眼微微闭合,仿佛沉醉在温泉的温暖和星空的美丽中。 她的脸庞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柔和,肌肤如同雪花般细腻,微微泛着红晕。 此时,星空如撒落的钻石般璀璨,每一颗星星都闪烁着独特的光芒,月光透过树梢,洒在温泉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给整个环境增添了一丝神秘和浪漫。 周围的空气清新宜人,带着一丝丝冬日的清凉 沈磬闭上眼睛,聆听着自然的声音,感受着温泉水的温暖和星空的美丽,思绪并没有被白日里唐纵酒的出现打乱,反而有一丝宁静祥和。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正当沈磬全身心在享受着舒畅的时刻,一道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生气了?” 这个温泉不大,但同时躺两个人的时候,就显得空间略窄。 沈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唐纵酒。 男人很自然地从背后将沈磬圈住。 沈磬不得不承认,她想他了。 两人的身体在水里,隔着唐纵酒的湿透了的衣服,紧紧相贴。 圆房那一晚的情景再次浮现,沈磬有些发热。 “想我吗?” 唐纵酒继续道。 白天见沈磬离开后,他便决定先把自己手上的事情解决,再来好好哄媳妇。 他是真的没想到邢莲心会和沈磬在同一个比武场上。 当时,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邢莲心,真想给她一拳。 她从小就在唐府,唐家拳练得如火纯青,沈磬什么时候学的?岂不是要吃亏? “自己起来。”唐纵酒道。 “纵酒哥哥,你是来接我的,对吗?”邢莲心笑着道。 “不是。”唐纵酒淡淡道,“你快点起来,我要去看我娘。” 邢莲心伸出手:“纵酒哥哥,你拉莲心一把。” 唐纵酒上前一步,眼神微冷。 他蹲下身,不带任何表情道:“我再说一次,你自己起来。” 说完,他便转头离开了。 邢莲心看着他的背影,两眼放光,一下子跳起来,跟了过去。 之后,唐纵酒便来到了休息室。 休息室中,唐一鹤正在给花玉树输送内力,花玉树的神色看上去好多了。 “宝宝没事。”花玉树道。 “我知道。” 唐一鹤和花玉树这些年,彼此宛如一体,对方有任何不对劲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爹,娘。”唐纵酒此时进屋,轻声唤了一句。 花玉树睁开眼,好好打量了唐纵酒一番:“你来了。” “伯父,伯母,心儿回来了。”邢莲心跟着道。 “你下次如果再乱跑,就离开唐府吧。”花玉树瞥向邢莲心警告道。 “不会了不会了!”邢莲心闻言连忙摇手,“莲心错了,您责罚我吧。” 花玉树指了指屋外:“你先回去。” 邢莲心朝唐纵酒瞅了一眼,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知道这次自己确实闯了大祸,也就不再坚持。 “纵酒哥哥,莲心走了。”她依依不舍地和唐纵酒道别。 唐纵酒没有说话。 “伯父伯母,莲心先告退了。”邢莲心欠身道。 唐一鹤和花玉树微微颔首。 “去吧。” 直到邢莲心真的离开后,他才开口。 “娘,你没事吧?” 花玉树瞧着自己的小儿子,叹了口气。 “你把你这些年来和公主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给我说清楚,我再考虑自己有没有事。” 于是,唐纵酒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开始缓缓叙述这些年来他和沈磬之间的点点滴滴。 这一说,一直说到了半夜。 就连唐一鹤,也多少有些吃惊。 “所以她来这里是为了你?”花玉树根本想象不出来,那样的舒凝公主,居然会做这种事情。 唐纵酒跪在地上,向夫妻俩磕了一个响头。 “爹娘在上,君歌已与舒凝公主圆房,公主千金之躯,处子之身皆给了君歌,君歌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你……你们……”花玉树这下能确定,唐纵酒是动了真情了。 “此生唐纵酒唯沈磬一人。”唐纵酒再次道。 “那公主殿下呢?你俩是两情相悦了?”花玉树问。 “私定终身。”唐纵酒说得肯定。 花玉树和唐一鹤对视一眼。 情不知所起,不知所往,亦不知所终。 “我知道了。”花玉树道,“莲心那里我去说,你去把公主好好哄回来。” “是!” 说完,唐纵酒就飞一般地离开了。 他在营地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生怕人被他给气走了,立刻揪着沈三让他联系沈一。 既然是唐纵酒亲临,沈一自然不会隐瞒。 待唐纵酒赶到地方,便亲眼看见了沈磬脚踩温泉,宛如仙子下凡般的一幕。 纵使唐纵酒看过沈磬身上每一寸肌肤,可亲眼目睹这样美人沐浴的场景,是个男人都会被吸引,何况这还是他的女人。 唐纵酒脱掉了外套和鞋子,也走进泉水里。 水波荡漾,水面泛起一波波涟漪。 他伸手紧紧抱着沈磬。 这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如今终于能再次触碰到,而不只是梦境中的幻影。 唐纵酒将头埋在沈磬的肩膀,轻吻着沈磬的颈窝,贪恋地吸着沈磬身上的味道。 “宝贝,我想你了。” 沈磬试图脱离唐纵酒的怀抱,但是没成功,她也不再坚持。 “滚开,臭男人。” 她似骂非骂,似嗔非嗔,似娇非娇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一次不行那就来两次 山间,温泉。 夜晚,星空。 月光,树梢。 男人,女人。 水花,喘息。 寒意,热气。 一个不大的温泉,此时却发生着剧烈的动荡。 时不时有水流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如同舞者的裙摆,在风中飘摇。 原本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一波一波愈演愈烈,这些涟漪不断扩大,如同水面上的波纹,一圈圈向外扩散。 水波扩散到一旁的礁石,拍打出一阵阵水花,每冲击一波,便发出“唰——唰——”的声音。 水波冲撞岩石后,在空中形成一滴滴水滴。 这些水滴在落下时,轻轻跳跃,仿佛是在表演一场无声的舞蹈。 它们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这些涟漪迅速扩散开来,与水面的其他涟漪相互交织,形成了一幅美丽的图案。 温泉上泛起越来越浓的雾气。 雾气升腾,在空中弥漫开来,仿佛是一层轻纱,将整个瀑布笼罩在其中。 在月光的照射下,这层雾气散发出迷人的光彩,如同仙境一般。 就在这仙境里,似是有两团阴影。 整个温泉方圆两里之内,没有任何声音,偶有清风徐过,带动树叶交织发出沙沙声。 除此之外,便只有温泉处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阴影处,带着令人面红耳赤的节奏。 时而重,时而轻。 时而快,时而慢。 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 对阵双方似是都用尽了自己的全力,想要赢得这一场对决的胜利。 渐渐地,水面似乎开始震动,水珠甚至在水面上跳跃,一个个气泡不断股出。 这个温泉发出了“咕噜咕噜咕噜”的响声,仿佛地面都在震动一般。 此刻,在不远处,邢莲心被沈一拦了下来。 哪怕没有花玉树的好言相劝,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唐纵酒于她根本无意,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她。 但她只想成为守在唐纵酒身边的那个女人,哪怕无名无份都好。 她从小习武,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好好地跟在唐纵酒身边不给他拖后腿。 她努力地想成为唐纵酒的“妻子”。 可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唐纵酒在里面,她为什么不能进去? “让开。”邢莲心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和颜悦色,就连声音都冷了几分。 沈一什么人,根本不屑和她废话。 邢莲心猛然出手。 唐家拳! 沈一连佩剑都没用,单手就接住了邢莲心的拳风,紧接着一掌把邢莲心给震开了。 邢莲心倏地抬头。 她知道唐一厉害,没想到唐一这么厉害。 “你让开!”邢莲心怒道。 沈一站姿如松,目不斜视。 只要邢莲心不靠近,他就不出手,一旦邢莲心多走一步,他就把人推开。 两人这一来一回交手了好几次,邢莲心一次都没赢过。 山谷间,树林里,温泉中。 唐纵酒和沈磬沉溺在彼此的呼吸里,不知今夕是何夕。 许久,水面终于平静了下来。 两人此刻全都汗流不止。 “你的青梅来了。”沈磬终于开口。 “与我何干?”唐纵酒抱着沈磬道。 刚经历完一场小别胜新婚的情事,沈磬是彻底脱力了,要不是自己这段时间功力有所增长,就唐纵酒这样,她不晕死过去才怪。 “她为了你牺牲很大。”沈磬继续道。 “与我何干?”唐纵酒依旧是这一句话。 “一点都没念想?”沈磬转头,眼眸颇冷。 “唐纵酒。”她淡淡道,带着一丝疏离。 仿佛刚才两人的交融和温存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整个郗国,上至我父皇,下至普通百姓,都知道舒凝公主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她顿了顿,抬手抓住唐纵酒的脖子,水滴顺着沈磬的玉手滑落,滴入温泉中,“你若敢负我一分,我就敢负你十分,你信不信?” 唐纵酒吻向沈磬的手掌心。 “君歌不敢。”他学着父亲哄母亲时的样子,“君歌生是你沈磬的人,死是你沈磬的鬼,父皇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语气里带着一股子赖皮劲儿。 “谁是你父皇?”沈磬挑眉,“你我已和离,那是我父皇。”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嗯?露水情缘?”唐纵酒说着,忽然用力。 沈磬被唐纵酒这耍流氓的样子给噎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坏了?” “我什么时候好过?”唐纵酒吻上沈磬的唇,“但我觉得你很喜欢。” 这时,邢莲心的叫声从外面传来。 “纵酒哥哥!你不敢来见我吗?!” 沈磬皱了皱眉:“你……” 可话音未落,就被唐纵酒封住了口。 “唔!” “纵酒哥哥你说话啊!”邢莲心还在叫。 “外面有人,”唐纵酒忽然沉声道,“宝贝儿,这难道不好玩吗?” 说完,唐纵酒便把沈磬再次带动了起来。 其实,在出门之前,唐一鹤对唐纵酒说过一句话。 “哄老婆脸皮要厚。” 唐纵酒听进去了。 他甚至想到了秦文耀。 往日里是他太恪守规矩,此时此刻,他作为一个男人,如何让他继续守礼? 邢莲心的呼喊声仿佛成了两人情欲的催化剂,致使沈磬再次沉溺在唐纵酒的冲击之下。 里面两人在你侬我侬,邢莲心已经被沈一打出了内伤。 沈一一直觉得这女人欠揍。 事实证明她确实欠揍。 所以沈一揍她揍得毫不心慈手软。 而邢莲心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 “你究竟是何人?”黑夜中,邢莲心的眼神带着一丝凌厉。 沈一不语。 “里面的是不是唐新?”邢莲心问 沈一依旧不语。 “唐新是个男人!”邢莲心大声道。 沈一身为暗卫首领,最会的就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变脸。 “他们究竟在里面做什么?!”邢莲心的耐心告罄。 她就不信这个邪。 这次,她甚至用上了武器。 “拔出你的剑!” 沈一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邢莲心杏眸一皱,猛然出剑。 仅一招,就被沈一击退。 邢莲心站定,再来。 沈一牢牢站在原地,再击退。 于是,里面的人在打架,外面的人也在打架。 大家一起打架。 挺好。 第一百八十七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最终,沈磬还是晕了过去。 邢莲心也晕了过去。 唐纵酒这一次又将沈磬体内的内力调理了一番,使其更为深厚,更为稳固。 不单单是沈磬,就连他自己也得益不少。 唐纵酒抱起沈磬,将人带回唐一鹤和花玉树的住处。 邢莲心则被丢在原地吹一夜的冷风。 第二天,沈磬舒舒服服睡到傍晚才醒,邢莲心在冷风中受寒醒了。 当邢莲心回家,发现沈磬也在的时候,瞬间彻底支撑不住再次晕过去。 而这一晕,邢莲心就没能再顺利醒来。 从下午到晚上再到早上,沈磬被唐纵酒折腾得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东南西北,不知今夕是何年。 但她全身上下那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却让她实打实感到自己的实力又上了好几个阶层。 这种一夜突破的感觉,让沈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感觉怎么样?”唐纵酒搂着,同时帮她梳理经脉道。 “这有些神奇。”沈磬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她很舒坦。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唐纵酒道。 “是了是了,君歌你最棒。”沈磬笑着道。 “再休息一会儿,我们要去用晚膳了。” 沈磬一紧张。 她忘记了自己被唐纵酒带回了潘阳城温松寒给唐一鹤夫妇俩暂住的府邸。 “我……”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上辈子,唐一鹤夫妇死得悄无声息,唐纵酒在皇都得知自己父母死讯的时候,哭了整整一天一夜,而他却无法回去看二老一眼。 她一想到花玉树居然还怀有身孕,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没事的,别紧张。我们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唐纵酒安抚道。 “可我们已和离……”沈磬轻声道。 “和离不和离,你我都是夫妻,难道你不想认?”唐纵酒亲吻着沈磬,“晚了。我已经在你体内留下了我的印记,无论是内力还是别的什么。” 唐纵酒说得坦荡,沈磬听得脸红。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两人也没过多耽误,收拾好便去了前厅。 虽然这不是沈磬第一次见唐一鹤和花玉树,但却是她头一回郑重其事地见。 当初两人大婚,沈磬自诩高傲,不曾给二人有过多的敬重。 在任何人前都能保持一份贵气的沈磬,如今面对唐一鹤夫妇俩,总觉得自己底气不足。 她看向不惑之年的唐一鹤和花玉树。 男只见唐一鹤丰神俊朗,宛如秋日里的一棵参天大树,稳健而挺拔。 他的眉宇间透着一股从容与智慧,眼神沉稳坚毅,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使得他看上去更为潇洒。 一旁的花玉树如同初冬里的一抹暖阳,温暖而明媚。 她的容颜虽然已经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但那份优雅与从容却更加动人。 比起唐一鹤的浅笑,她的笑容温暖而亲切,仿佛能融化所有的寒冷,和煦如风。 当年的唐一鹤,和万贞帝身边最强三大将刘长鹏,邵崇德,徐竟可有的一拼。 而唐一鹤更因为他出众的外表获得更高的人气和支持。 花玉树则有郗东第一美人之称。 两人的故事在二十年前可是被写成各种话本在传唱的。 哪怕是现在,两人都是郗国模范夫妻的典范。 唐纵酒牵着沈磬走上前,并肩,下跪。 “爹,娘,受儿子/儿媳一拜。”唐纵酒和沈磬齐声道。 “快起。”花玉树将二人扶起。 她没有管唐纵酒,而是牵着沈磬的手:“一路过来,很辛苦吧?” 沈磬摇摇头:“不辛苦。” “好孩子,快坐。”花玉树很自然地和沈磬坐在一起。 唐纵酒和唐一鹤则分别坐在自家媳妇身边。 待众人坐下后,沈磬定了定心神。 她站起身为唐一鹤和花玉树倒酒。 “唐将军,唐夫人。”沈磬举杯,向两人敬酒,“舒凝这些年来一直悔不当初,是我不懂事,耽误了君歌的前程。” 沈磬的神情认真:“今日,为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为给二位和唐家带来的伤害,舒凝向二老致歉。” 重活一世,唐一鹤夫妇的结局一直沈磬心里的心病,她多少次梦魇里有这二位血淋淋的死状。 一定是死不瞑目才会通过梦来向她索命。 此时此刻,面对唐一鹤夫妇,哪怕道歉没有任何作用,但她依旧把这句藏了两辈子的话说出了口。 “对不起,”沈磬语气诚恳,“真的对不起。” 说完,沈磬仰头干了一杯。 这一杯下去,往事那一直萦绕在胸口的沉重,终于放了下来。 花玉树和唐一鹤对视一眼。 “快别这么说。”花玉树托起沈磬,也干了手中的酒。 堂堂一国公主,何以要向她的臣子弯腰低头? “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提了。”花玉树带着沈磬坐下,“君歌年少轻狂不懂事,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也别放在心上。” 沈磬摇头:“一直是我任性妄为。” 这样的沈磬让花玉树多少有些吃惊。 就像是唐纵酒说的,只有真正和沈磬接触了以后,才能知道传闻中的舒凝公主有多离谱。 其实唐纵酒尚公主之后,唐一鹤和花玉树对沈氏皇朝确实颇有怨言,只是因为自己责任在身,一直隐忍不发罢了。 但这些年来唐纵酒一直在家信中不断说沈磬好话,如今再真实接触下来,花玉树便打消了疑虑。 如果两个孩子能真正相濡以沫,那么她和唐一鹤自然支持且祝福。 想到这里,花玉树动起了筷子:“不说了,都饿了吧?用膳吧。” 用膳后,一家人说起了正事。 “纵横现在应该被关在兰国人的兽笼里。” 兰国人有一种专门针对俘虏的笼子,平时用来关押凶猛的野兽,同时也关俘虏和罪人。 这样的笼子主要用来折磨被关之人的意志,让这些人像畜牲一样活着,被人围观,嘲笑,讥讽,同时还能进行何种折磨。 “想过怎么去救了吗?”唐一鹤瞥向唐纵酒。 在来潘阳城之前,唐纵酒和唐纵然也针对此事商议过,因此,唐纵酒这次前来,不单单是为了追回沈磬,更是为了联系一个人。 唐纵酒没有直接回答唐一鹤的话,而是问了一个并不相关的问题。 “舅舅在哪?” 第一百八十八章,不好!唐纵横要死了 郗国东部和兰国的交界处,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地。 这里常年荒芜,土地干涸,只有一座巨大的界碑区分着两个国家的国界。 然而,几个月前,兰国人踏破了这片土地,把自己的旗帜插在了郗国的领土上。 如今这块地方驻扎满了兰国的士兵和营帐。 上官齐此时正在自己的营帐看着沙盘。 一旁站着的是他的副官和属下们。 上官齐长着一张方正的脸,眉毛浓厚,眼睛锐利,身材粗犷,全身上下肌肉非常发达。 他是上官兰的哥哥。 上官兰一出生就以细作的身份培养,从小就被带至郗国,这些年来给兰国输送了许多有关郗国的信息。 上官齐依稀记得多年前自己送上官兰去郗国时的情景。 他的弟弟是兰国出了名的俊朗,那笑脸盈盈的样子,迷倒过众多兰国女子。 “一定要小心。”他对上官兰说。 “我会的,哥,这次再回来,就彻底结束了。”上官兰说。 “哥等你回家。”他拥抱着上官兰。 “嗯!”上官兰回抱上官齐。 但上官齐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两人这辈子最后一次相见。 再见到,上官兰已经只是一捧灰。 对方还给了他绝笔信。 里面详细写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沈磬的变化和方吉祥的叛变。 奈何当时的他无法当场报仇雪恨。 所以他忍到现在,然后把一腔的怒意全都倾撒在郗国身上。 在上官齐看来,如今郗国十个城池不过是给上官兰的死一个交代罢了。 他要的不仅仅是十个城池,他要直捣郗国皇宫! 这远远不够。 上官齐盯着沙盘上两军的现状,许久没有说话。 他要踏平整个郗国,就兰国这个地理位置,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郗东。 但是郗东有唐家在就坚不可破。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先灭了唐家。 如今他成功了一半。 先是唐纵横,然后是唐纵酒! 一个都逃不掉。 “唐家人找到了吗?”上官齐问。 “还在找。”其中一个副官道,“唯一能确定的是不在我们占领的城池内。” “不急,”上官齐勾起眼睛,看向营帐之外,“只要唐纵横在我们手里,我就不信他们会不来。” 就在这时,营帐外忽然出现一道声音。 “报——!不好了!唐纵横被人下毒,现在半死不活了!” 上官齐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将军,唐纵横要死了!”来人着急道。 “你去把营里所有的大夫给我叫过来!”上官齐拉住一旁的副官道,“再把姓吴的也带过来。” “是!”副官领命飞快地跑了出去。 说完,上官齐快速离开营帐,朝着关押唐纵横的牢笼走去。 兰国人对待俘虏,有一种特殊的笼子。 这种笼子是用来关押凶猛野兽的,笼子前后左右有一种尖刺,被关在里面的人只能坐在里面,哪怕是休息也只能端坐着。 正常人熬不过七日。 而唐纵横在这里已经被关了月有余。 这段时间来,唐纵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但上官齐愣是无法在他嘴里撬出一个字。 上官齐自己累了,就叫旁人继续,哪怕唐纵横一句不说,单单看他痛苦而隐忍的表情也是好的。 没能直接砍下唐纵横的头颅是上官齐最大的遗憾。 皇命难违。 因此上官齐只是虐待唐纵横,却从未想过唐纵横死。 他担不起这个责。 上官齐飞速来到唐纵横的笼子前。 只见唐纵酒蜷缩着倒在笼子里,口吐白沫,眼睛已经闭了起来,全身一动不动。 “你以为你装死就有用了吗?”上官齐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怒意,“想不到堂堂唐家军的将军居然还玩这一套。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父母的消息了?” 唐纵横没有一点反应。 上官齐对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身边人会意,掏出刀柄,对准唐纵酒戳了几下。 唐纵横不免碰到了的一旁的尖刺,可在这么多人的视线里,他依旧毫无反应。 上官齐的脸色沉到了谷底。 如果这个时候唐纵横死了,影响了皇帝的计划,那他的责任就大了。 “大夫呢?!”上官齐喊道。 “来了来了来了!”一旁的副官急匆匆跑来,身后跟着兰国的大夫们。 “快给我看!要是他醒不来,你们统统陪葬!”上官齐狠厉道。 “是!是!”大夫们应着,纷纷低下身,开始查看。 可是这笼子铁栏之间的缝隙太小,根本不够一个人的手伸进去,大夫们只能试图在外面开始观察。 上官兰眉头紧皱,最后下令道:“给我开笼子!” 说完,兰国士兵们一个个严阵以待,手里的大刀从四面八方对准唐纵横。 其中一个走上前,手里拿着钥匙,开锁的时候因为过于紧张还把锁掉在地上一次。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那士兵赶在上官齐发落他之前,把笼子打开了。 笼子打开的那一瞬间,其他做好准备的士兵们同时举起武器上前一步。 然而,一个呼吸之后,唐纵横依旧毫无反应。 “该死。”上官齐骂了句,“还愣着干嘛?!快给我救人啊!” 大夫们立即将唐纵横躺平,搭脉的搭脉,翻眼皮的翻眼皮,搭脖子的搭脖子。 上官齐环顾四周。 他营帐所处的这个大阵地,在边境处属于兰国的地方。 这里一望无际,放眼看去除了郗国的俘虏,全是兰国人。 每个固定的时间都有兰国士兵巡逻,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整个阵地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连只郗国的苍蝇都飞不进来。 唐纵横的笼子是特别看管的,一日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有人盯着。 且盯着唐纵横的人都是队长级别的将领,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在短时间里将来者拿下。 所以,先不论唐家彻底准备放弃唐纵横。 究竟是谁,又用了什么方法,把这个毒放进唐纵横的嘴里。 而上官齐不知道的是,众目睽睽之下,有一只蟑螂窸窸窣窣穿过一个个兰国的营帐,迈着轻巧的步伐,一路走出兰国阵地,穿过整个边境线,来到了原本属于郗国边境的一个小树林里。 最后,它爬到一双孩童鞋旁边,肚皮一翻,死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置之死地,方可后生 温妍蹲下小小的身子,微微歪着脑袋,把死去的蟑螂从地上捡起,放进一只小盒子里。 “死了。”她喃喃道,“怎么会死呢?” “是啊,怎么会死呢?”温松寒没有解答温妍的问题,“你自己思考一下,回头爹再告诉你。” “那唐纵横死了吗?”温妍抬头望向温松寒。 七岁的温妍唇红齿白,眼睛大而明亮,她用最天真无邪的眼神,说着她这个年龄最不纯真的话。 “他如果死了,就说明我失败了,爹,任务失败了是不是要自裁?” 温松寒抱起温妍。 温妍和过去一样依偎在温松寒怀里,糯糯道:“对不起,爹,妍儿没做好。” “不会,唐纵横不会死。”温松寒道,“你的‘虫’死了,不代表你下毒的对象会死。” “爹的意思是妍儿成功了吗?”温妍轻声道。 “成功了一半。”温松寒道,“先睡吧,好好休息,明儿个再告诉爹,你觉得你的‘虫’为什么会死。” “嗯。”温妍应了一声。 小姑娘第一次将一只蟑螂制作成蛊,再控制蟑螂去兰国大本营里对着指定的一个人下毒,这一系列的操作从前日一直到现在,身体确实是吃不消。 刚说完话,温妍就在温松寒的怀里睡着了。 早在回到郗东不久后,温松寒就带着温妍去见唐一鹤和花玉树。 夫妇俩看到温妍喜欢是喜欢得不得了。 听闻温妍的寒毒之后,更是想尽办法给孩子解毒。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温妍的寒毒被一颗极热之地的烈火莲给彻底压制住了。 而烈火莲出自兰国的最热地方的一处火山口内,常人根本无法靠近一点。 从此温松寒便打起了那火山的主意。 这次兰国入侵,他便顺其自然地出了一份力。 前不久,唐纵酒和沈磬出现在自家院子里,这令他吃了一惊。 “我以为,要救出大哥,就得先让他‘死’。”唐纵酒看向温松寒。 “怎么?你已经知道唐纵横被关在哪里了?”温松寒问。 唐纵酒颔首。 唐纵横的位置,是身处兰国的郗国细作拼死传递出来的消息,弥足珍贵。 “我能给出大哥的位置,你可有办法让他‘死’呢?”唐纵酒反问。 “自然可以。”温松寒颔首。 他毒王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不仅他可以,他还准备给温妍练练手。 他不可能护着温妍一辈子,自然是准备把自己所有的看家本领都教给温妍。 令温松寒惊讶的是,温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似乎天生就是制毒用毒的高手,对毒物有着天然的领悟能力。 这让温松寒很高兴。 因此,这一次的任务,温松寒教给了温妍,虽然温妍的‘虫’死了,但是整个任务她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实属优秀。 接下来就不是他们父女俩的事情了。 黑夜里,男人抱着女儿,步伐缓慢,消失在树林之中。 与温松寒和温妍的闲情逸致不同,唐纵横的笼子附近可谓是人仰马翻。 “废物!”上官齐一脚踢飞了其中一位大夫,“全都是废物!” “大人!”另一位大夫哭喊道,“大人饶命啊!这个俘虏是中了毒,此刻毒性蔓延全身,无药可救了啊!” “既然知道是中毒,那你们就给老子解啊!”上官齐对着一旁的将领大声吼道,“还有你们,给老子去查!究竟是谁干的!查出来全部去死!” “大人啊,此毒不知道毒引,盲目用解药,人只会死得更快啊!” “大人饶命啊大人!此毒不是一般的毒,小的们真的无能为力啊!” 大夫们的哀嚎声吵得上官齐头疼,他瞥向营地的另一个方向,问一旁的将领:“姓吴的还没来?” 那将领立即回禀道:“已经在路上,马上就到了。” 想到吴氏姐妹俩,上官齐的怒意便稍稍按压下去了一点。 他确实早就识破了吴微薇和吴微芒那可笑的女扮男装。 行军过程中还能遇到这么有意思的“艳遇”,他不介意把这姐妹俩收入自己的囊中。 所以他和她们玩了回欲擒故纵的游戏。 可现在他被唐纵横的“死”弄得没有了任何玩游戏的心思。 她们要是能救,能把他伺候舒坦了,他还能给她们一条活路。 如果不能救。 上官齐的眼神加了三分阴狠,人他要,命,他也要。 很快,属下过来传话:“大人!人来了!” 只见人群中,吴微薇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兰国大本营之中。 上官齐从她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胆怯和不安。 这样的胆子,令上官齐很满意。 希望她在他身下的时候,也能有如此傲骨。 可事实上,原本吴微薇是怕的,她可不像吴微芒胆子那么大。 直到她见到沈一,以及来自沈磬的一封亲笔信函。 信函里写了沈磬独自来到郗东的过程,说她也很惊讶自己和妹妹居然在郗东。 说到了唐纵横,说到了他们的计划,也说到了家国天下。 沈磬在信的最后,说一切都凭借姐妹俩自己的意愿。 如果不愿,她就让沈一带她们离开未央城,不会有人对她们有一句怨言。 姐妹俩为此吵了一架。 不是吵别的,而是吴微薇要自己来,而吴微芒不同意。 姐妹俩深知,这次去给唐纵横“解毒”,根本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的结局。 吴微薇坚持自己去送死,给吴微芒一条生路。 而吴微芒也一样。 两个姑娘为了谁去赴死而从白天吵到晚上。 最后,吴微薇趁着吴微芒一个没注意,把人敲晕,交给沈一。 “请务必照顾好我妹妹。” 吴微薇抱着妹妹,亲吻妹妹的脸,眼角眼泪滑落。 “你不会死。”沈一道。 “沈队长,谢谢你。”吴微薇挤出一丝笑意,“一定,一定要照顾好微芒。然后告诉她我爱她,往后要好好活下去。” 沈一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吴微芒消失在黑夜中。 人走完后,吴微芒坐在自己的化妆桌前,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 哪怕是女扮男装,她亦要装出自己的风范。 第一百九十章,除开了那最关键的部位 上官齐这次见到吴微薇,感觉这女人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只是具体哪里不同他说不上来。 但无论如何,今日他不会放过她。 正好也可以问问清楚她们姐妹俩身上的秘密。 “你弟弟呢?”上官齐继续装不知道。 “弟弟上山采药去了。”吴微薇道。 “你弟弟很喜欢采药啊。”上官齐皮笑肉不笑道。 “大人如此火急火燎地叫我,有什么事吗?”吴微薇没有搭理上官齐的玩笑,开门见山问。 “自然。”上官齐将吴微薇带到唐纵横面前,“你要是能救活这个人,我就放你们兄弟二人离开。” “当真?”吴微薇抬眸看向上官齐。 虽不说是倾国倾城,但吴微薇的眸子里,和吴微芒一样,自带着一股子天然的清纯。 宛如是雪山上最纯净的雪莲,又或是天空中最上层的云朵。 会激起男人打自心里的“破坏欲”。 上官齐微微眯了眯眼。 既然来了,他就不会放过她,今晚他就要毁了她。 “自然当真。”上官齐道。 “那我先感谢大人了。”吴微薇道。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上官齐丝毫不加掩饰的视线在吴微薇身上扫了一圈。 那眼神好似要把吴微薇全身看穿一般,赤裸而奸佞。 吴微薇强忍着因男人无理又放肆的目光产生的生理不适,压下想要呕吐的欲望,蹲下身,开始给唐纵横看病。 见到唐纵横的那一刻,吴微薇就知道,是唐纵横没错。 因为唐纵横的眉宇间,和唐纵然唐纵酒多少有些相似。 吴微薇仔细打量了唐纵横一番。 唐纵横身材威武,脸部棱角分明,从眉骨到额骨,每一寸都仿佛是雕刻出来的一般。 哪怕此刻的唐纵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头发甚至因为血液凝结而变一块一块,都无法掩盖他那来自身体深处的刚硬和强忍。 吴微薇抓起唐纵横的手,将自己的青葱般的玉手搭在唐纵横的脉搏上。 唐纵横人高马大,全身上下的肌肉成块,可以想象他站起来就像是一堵墙一般。 他虽然仍昏迷着,可吴微薇举起唐纵横的手腕时,依旧费了不少力气。 唐纵横的脉象和沈磬信里描述的一模一样,那是温松寒亲笔写的脉案,非常详细,包括制毒的过程,中毒后会产生的所有反应,以及他使用的每一个毒物,包括毒引。 吴微薇暗自定了定神。 “如何?”上官齐在一旁等了许久,开口问。 “他中的毒名字叫‘冥渊’。”吴微薇站起身,说得镇定。 毒和解毒上官齐都不懂,他瞥了一旁的大夫一眼。 那大夫走上前问道:“你可知这毒是用哪些毒物制成的?” “碧焰蛇,龙云草,琉璃叶,青岚花。”吴微薇道。 “毒引是?” “巫墨蝎的毒汁。” “你从何得知这毒药?” “《毒典》。” “如何救?” “红花,蓝苏花蕊,白芷树的树叶,以及厚土木的根茎。” “药引是?” “烈火莲。” 大夫和吴微薇一问一答,没有任何停顿,看得出吴微薇是真的知道。 上官齐瞅了那大夫一眼,那大夫朝着他微微颔首。 他怒瞪,对着自家大夫骂道:“废物。” 那几个大夫连连后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走到吴微薇身旁,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道:“现在就开始给我治。” 吴微薇很紧张,她努力保持镇定:“你得提供解药要用的药材,我现在只能暂时压制他的毒性。” 除了烈火莲,其他所有的药材对上官齐来说,要拿到并不难。 “可以。”上官齐再凑近吴微薇一步。 吴微薇不敢露怯,硬是站在原地不动。 “你救他,就等于在救你自己。”上官齐语气冰冷。 他忽然靠向吴微薇脸庞,两人的距离非常近。 “今晚你来我营帐里,如果你不来,你会遭受你完全想象不到的痛苦。” 明晃晃的威胁。 吴微薇瞳孔一阵收缩。 “好好治,乖一点,听话一点,晚上我会对你温柔一点。”上官齐刀刃般的眼睛盯着吴微薇,“如若不然,你会很惨。” 吴微薇呼吸猛地停滞。 尽管来之前她已经有所准备,可事到临头她还是怕了。 她的牙根忍不住地在打颤,全身都有些颤抖,背后的冷汗浸透衣衫,心跳急剧加速。 上官齐看出了她的害怕,嘴角带上笑意。 吴微薇无论是能力还是此刻的反应都取悦了他。 他转身,离开囚地。 其他的将领,士兵们也陆陆续续跟着上官齐离开。 大夫们更是脚底抹油,逃命似的跑了。 最后徒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唐纵横,和吓得眼睛都开始泛红的吴微薇,以及负责守卫唐纵横的士兵们。 吴微薇再次蹲下身,将脑袋耷拉得很低。 她真的很害怕,握着唐纵横的手不住颤抖。 “啪嗒”一声,珍珠般大的眼泪滴在了唐纵横的手腕上。 吴微薇没敢哭出声,只是加重了一丝呼吸。 金豆子一颗一颗滴在唐纵横的手上。 良久,吴微薇终于抬手,抹去泪水,吸吸鼻子,缓缓心绪。 她替衣不遮体的唐纵横稍稍整理了一番,纤纤玉手抚过唐纵横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那肌肤硬得仿佛不像是人类的身体一般。 这也是中毒后的现象之一。 不单单是上半身,还有下半身。 吴微薇根据信函里说的每一个注意事项,仔仔细细地把唐纵横身上每一处都检查了一遍。 当然,除开那最关键的部位。 那里打死吴微薇都不会去碰。 好在信函里也没说。 然而,吴微薇不知道的是,她先前搭脉的那只手,此刻手指居然动了动。 唐纵横不愧是唐纵横,中了这样的毒之后,神魂居然还能归位。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吴微薇碰触他每一寸肌肤的触感。 女人温热的眼泪,柔软的手,小心翼翼的碰触。 唐纵横不得不怀疑,自己会苏醒就是因为被这个女人给碰的。 只不过,他脑子醒了,身体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甚至无法睁开眼睛。 唐纵横活了二十多年,哪怕是被当俘虏囚禁,虐待,都没有过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 他第一次体验了一把“任人宰割”的无力。 第一百九十一章,很抱歉,我吻了你。 全部都检查一遍,并且确认无误之后,吴微薇开始给唐纵横煎药。 她煎的,是外敷的药。 煎药时,有兰国的大夫在一旁看着。 当然,她也根本不怕对方看,她把所有的药材都一一堆放在明处。 用了什么,放了什么,加了什么,没有丝毫遮掩。 煎好之后就是敷药。 没有人愿意这么伺候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而吴微薇巴不得自己不停歇地治到明天,说不定能躲过一劫。 一想到自己稍后的命运,她的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她轻柔仔细地给唐纵横敷药,嘴里甚至还喃喃道:“我真的很害怕。” 一边说,一边哭,一边摸,一边敷。 敷着敷着,敷到了唐纵横的脸。 从唐纵酒俊朗的脸上就能看得出,他往日里一定是一位风姿卓越的男子。 忽然,吴微薇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胆子。 与其自己要被上官齐糟蹋,不如把初吻先给出去。 唐纵横此时正昏迷着,四周也没有别人,那几个看守的士兵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根本就没有人会知道她做了什么。 泪水还在眼睛里打转,一旦这个大胆的想法冒出来,她的心就狂跳不止。 她擦去泪痕。 认认真真地端详着唐纵横的脸。 他是一个将军,是一个英雄,是万人敬仰的勇士。 应该有很多女子仰慕他。 不知道他有没有妻子孩子,或者是青梅竹马。 她这样做太大逆不道了。 不可以,吴微薇,你不能这样做。 可是……可是…… 罢了! 吴微薇,为了自己,你就放肆一回,反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对不起,唐将军,微薇唐突了,要轻薄你了。” 说完,下一刻。 少女白皙稚嫩的玉手捧着昏迷着的男人的脸。 少女闭上眼,低下头,将自己红润的双唇贴在男人干涸的嘴唇上。 吴微薇感觉自己仿佛不像是在和人接吻。 因为唐纵横的嘴唇硬得像块石头。 可吴微薇不知道的是,唐纵横在吴微薇吻他的那一瞬间,全身气血翻涌起来。 他这辈子没和女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 这可是他的初吻。 但体内的毒极度霸道,封住了他所有的经脉,哪怕血液在飞速流转,唐纵横依旧无法运起一丝的内力和力气。 他也无法使唤自己身体任何一个地方。 他觉得此刻自己的灵魂好像不在自己的身体里,是在其他人的身体里一般。 偏偏这个时候,居然有个姑娘在吻他! 草他娘的。 狗日的。 他奶奶的。 唐纵横你特娘的这个时候居然装死! 吴微薇的初吻感觉并不是很好。 怪就怪唐纵横的嘴巴因为中毒而变得过于僵硬。 但吴微薇满足了。 起码不是被上官齐夺去。 至于自己的清白之身,她无能为力。 等救好了唐纵横,她便决定自杀。 是的,这姑娘在来之前,就给自己准备了一份毒药。 一口即死,没有痛苦。 想到这里,吴微薇内心便不再彷徨,反而轻松了许多。 她定定地看着唐纵横,居然还有心思和他说话。 “唐将军,我叫吴微薇,抱歉我吻了你,因为我不想被上官齐夺去。” 她说着说着再次吻了唐纵横。 “我会救你的,你也会没事的。” 少女的唇清香而柔软,少女的手嫩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你是个大将军,也是个大英雄,你一定能把兰国人从郗国的土地上赶出去。” 少女说话的声音和这个冷酷的军营形成了剧烈的反差,温如春风,暖如阳光。 “微薇真的很害怕,但是我们殿下曾说过,公主府出来的姑娘,永远身怀希望。所以微薇心甘情愿。为了妹妹,为了微薇自己,也为了郗国。” 最后,少女亲吻了将军的脸。 “一定会好起来的,唐将军。” 说完,吴微薇抽离了唐纵横的身体,站起身。 而就在这时,上官齐的副官走了过来。 “今日的治疗结束了?” 吴微薇点头。 “将军在等你。”副官侧身,“请。” 吴微薇转头看了唐纵横一眼。 温松寒这毒很霸道,按照信上所说,起码要三日才会有所缓和。 三日…… 吴微薇等不了三日,她今晚就会被上官齐糟践。 可她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事到临头,吴微薇反而镇定了许多。 她跟上了副官的脚步。 唐纵横不是傻子,在两人的只言片语和吴微薇先前吻自己的行为里,基本上就猜得到一会儿即将要发生什么。 他能明显感到吴微薇在自己身上擦的草药一点点开始渗透至皮肤里。 给老子动起来! 唐纵横开始不断冲击自己的经脉。 另一边。 尽管吴微薇走得非常慢,但路还是有抵达终点的那一刻。 当她跨进上官齐的营帐,当营帐的帘幕被副官拉下,当副官的身影消失在营帐中。 吴微薇就深知自己今日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了。 上官齐的样貌也算是周正,但身上那股子阴狠令吴微薇感到极其不适。 她此时无比庆幸自己的初吻已经交了出去。 她完全不悔。 “过来。” 上官齐朝吴微薇摆手。 今日上官齐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驯服这头小鹿。 当然,他甚至觉得自己无需花太多时间。 毕竟眼前的女人是个柔弱的,并非是什么小辣椒。 小辣椒吃多了,偶尔喝碗清粥也不错。 吴微薇双手放在两侧,死死抓着衣襟,站在入口处没有动。 “过来。我不想说第三次。”上官齐淡淡道。 吴微薇双唇紧抿,咬咬牙,缓缓移步。 上官齐打量吴微薇的目光好像已经把吴微薇完全看光了一般。 他很有耐心,一直等到吴微薇走至自己跟前。 他伸出手,把吴微薇猛地拉进自己怀里。 吴微薇闷哼一声,脑袋撞在上官齐的胸口。 美人在怀,上官齐放肆地圈住吴微薇的细腰,另一只手抓住吴微薇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你说你一个女人,装什么男人?”上官齐嘴角带着笑,“装男人就算了,还做什么悬壶济世的大夫?” 他凑向吴微薇,先是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 “你可真香啊。” 他眼眸里带着势在必得的狠劲儿道。 “一会儿吃起来味道应该更香。” 第一百九十二章,没有少女不倾慕英雄 眼泪不争气地再次滑落。 吴微薇觉得自己太无能。 自从来到了人家的俘虏营,她就不停地在哭,总是哭,哭得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用。 可她被上官齐紧固着,丝毫无法动弹,身体就是忍不住颤抖。 她惊恐而害怕的反应,再次取悦了上官齐,甚至激起了上官齐身为男人最原始的兽性。 他翻个身,把吴微薇压在自己的身下。 “女人的第一次总归会有点疼。”他凑到吴微薇脸上,闭着眼,一点点吸着吴微薇身上少女的体香。 “但很快你就知道什么是欲仙欲死。”他的手开始解吴微薇的衣服。 “我会好好宠爱你,你会喜欢的。” 说完,他整个人便压了上去。 然而,正当他的唇马上就要尝到女人的香甜时,营帐外发出了一阵尖叫声。 “啊————!” 这里毕竟是军营,他上官齐是将军,哪怕此刻有女人赤裸身体勾引他请他品尝,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真正的目的。 他睁开眼,带着浓烈的无处消散的欲求不满的火气,从泪流满面的女人身上移开。 此时女人的衣服已经被他解了一半,露出了白嫩的肌肤。 上官齐目不转睛地看着:“你好好休息,乖乖躺在这里的等我,哪里都不要去,知道吗?” 吴微薇闻言回过神,立刻把衣服穿好,没有说话。 她惊魂未定,在极度的恐惧中不住喘息。 上官齐没再说话,走出了营帐。 一走出营帐,便看见俘虏营那边乱作一团,叫喊声此起彼伏。 他下意识认为是唐纵横醒了。 果不其然,当他来到俘虏营,只见唐纵横像是一头爆发的狮子,一手掐着一个兰国士兵的脖子。 “咔嚓”一声,两人就死了。 唐纵横把死掉的两个兰国士兵往旁边一丢,冲向包围他的其他士兵。 上官齐一眼看去,起码已经死了有十个人了,包括负责看守他的几个小队长。 “怎么回事?!”上官齐上前问道。 “回大人,唐纵横毒发了!”一旁的大夫颤声道。 “毒发?”上官齐看向他,“不是刚刚解毒过吗?” “是解毒过,就因为表层解了,所以此刻体内的毒发了!”大夫解释道,“这毒霸道无比,现在唐纵横没有意识,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言语间,又有两个士兵被唐纵横弄死。 这样下去可不行。 偏偏唐纵横不能死。 上官齐眼神一凛,冲上去和唐纵横对打了起来。 此刻的唐纵横由外人看来,在毒性的加持下简直犹如天降神兵,根本力不可挡。 只有唐纵横自己知道,他想救那姑娘,也不知道自己来不来得及。 此刻的身体有依旧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但好歹能动用手脚了。 在这种地方,只有杀戮和鲜血才能救人。 见上官齐衣衫完好地冲过来,唐纵横暗地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 紧接着,他大喝一声,杀向上官齐。 只有杀了上官齐,他们才会安全。 唐纵横出手就是杀招。 上官齐自然不是吃素的,杀招对杀招。 但让上官齐吃惊的是,此时的唐纵横居然就像是一个由石头变成的怪物。 战斗力比起以往更胜一层楼。 他打在唐纵横身上的每一招,唐纵横似乎是根本就没有感觉一般。 “砰——”的一声巨响,上官齐被踢飞至一旁。 他闷哼一声,口吐鲜血。 见自家的将军都打不过,其他兰国的士兵们便不敢再上前一步。 而唐纵横在毒性的作用下大开杀戒。 偏偏唐纵横此时不能死。 一旦唐纵横死了,郗国人会绝地反扑,到时候他们所有的部署将毁于一旦。 上官齐咬着牙,狠狠道:“把姓吴的给我叫来。” “是!” 吴微薇在上官齐离开后,便立马收拾好了自己,将自己裹得严丝合缝。 她的心跳依旧很快,还没有从刚才的恍惚里缓过神。 她清晰地听见了营帐外有人在叫喊,甚至似乎还有打斗声。 难道是唐将军醒了? 是他吸引了上官齐的注意力,救了我吗? 思忖间,营帐的帘子被拉开。 吴微薇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抬头。 进来的不是上官齐,而是他的副官。 吴微薇内心松了口气。 “将军让你过去。”副官面无表情道。 吴微薇没说话,起身跟着副官离开营帐。 和走进营帐尽量拖延时间而慢慢走时不同,离开营帐,吴微薇的脚步要多快就有多快。 先前那欲被侵犯的一幕幕仿佛如噩梦一般萦绕在她的脑海里。 她想到了田莘如。 一定很痛苦。 吴微薇心想。 来到俘虏营,见满地狼藉的尸体和受伤的伤员,以及浑身是血被人用铁链捆绑住的唐纵横,吴微薇眼皮一跳。 “你去看看他什么情况。”上官兰略微喘气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吴微薇朝他看了一眼。 受伤了。 受伤了好啊! 吴微薇脸色不变,点点头,应了声后便走向唐纵横。 唐纵横这会儿周身被一股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围绕着,双眼布满血丝,金刚一般的身体被铁链活生生勒出了一道道伤口,鲜血顺着铁链流下,又因为天寒地冻而凝固。 乍一看,这副模样的唐纵横简直宛如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野兽一般。 唐纵横确实是被毒性影响了。 先前他着急吴微薇的情况,强行运气冲经脉,又因为吴微薇先前外敷了一层药,结果内外对冲,体内的毒在唐纵横冲破经脉的一瞬间爆发了开来。 但他依旧留有一丝神志。 直至看到吴微薇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 虽然是女扮男装,可吴微薇清丽的容貌在此时此刻的唐纵横看来,似是从天而降的仙女一般。 而他深知自己现在丑陋的样子,一时间顿住了身形。 半柱香之前,姑娘一边流泪一边吻他。 半柱香之后,他却以这副模样对着她。 别过来。 唐纵横心想。 吴微薇并不知道唐纵横心里所想,她带着逃离虎口的庆幸靠近唐纵横。 在吴微薇眼里,此情此景的唐纵横,不仅不是洪水猛兽,反而是救她于水火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没有一个少女不倾慕英雄。 第一百九十三章,杀神唐纵横秒变怂包 当吴微薇来到唐纵横面前,轻轻抬起自己的手,搭在唐纵横的手腕上时,唐纵横安静得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和先前那个仿佛是杀神一般的恶魔简直是判若两人。 上官齐之后为了控制唐纵横,又被唐纵横狠狠地揍了一顿,此时根本爬不起来。 他极尽恶毒地盯着唐纵横。 女人女人没睡到。 脸面脸面丢尽了。 他与唐纵横不死不休! 被这么一折腾,俘虏营里大多数人都累了。 见唐纵横这会儿不再发疯,上官齐便下令众人休息。 他瞥了正在给唐纵横处理伤口的吴微薇。 眼下只有这个女人才能“治”得了那头怪物。 看来,最近一段时间,他是吃不了这道菜了。 罢了。 来日方长。 上官齐这么想着,便叫上大夫去营帐看伤。 众人散去,便只剩下唐纵横和吴微薇两个人。 “谢谢您救了我。”吴微薇有些喜极而泣,但她硬是止住了眼泪。 她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地给唐纵横处理每一道伤口。 唐纵横因中毒几乎失去了五感,可吴微薇碰触他的每一寸都似乎带着魔力,能使他僵硬如岩石一般的肌肤活跃起来。 她于他而言,是如此这般冬日里唯一的暖阳。 而他于她而言,亦是黑暗里独有的一道光芒。 两人在异国他乡的军营里,形单影只却又相互拯救着彼此。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至俘虏营,吴微薇终于将唐纵横的外伤再次清理干净。 也许是经历过一回“生死”,这姑娘的胆子也比过去大了些。 她轻轻地再次亲吻了唐纵横的唇。 “您一定会没事的,我的将军。” 说完,她倒在唐纵横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而经历过这一天一夜,唐纵横这会儿终于有时间可以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不认为自己中毒,包括这么一个姑娘过来解毒会是巧合。 关于毒,他很快就联想到了温松寒。 全世界,如果有一个人能在他身上下毒,除了温松寒他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 至于温松寒为什么会出手,想必应该是自家人出的主意。 可这姑娘…… 他唐纵横,纵横沙场,成就一世战神之名。 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他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他的凶名,可以在夜里让小儿止哭,能让敌人闻风丧胆。 唐家三个兄弟,唐纵酒已娶妻不说。 唐纵然懂男女之情,只是从未看上过一个女子,秉持着宁缺毋滥的信念单身至今。 他是真不懂,而且自己是个钢铁直男,从来不知道怎么和女子打交道。 别说他从未喜欢过一个人,平日里偶有姑娘会向他表示爱慕之情,只是人家还没怎么靠近,就会被他的煞气给吓到。 不然也不会单身到现在。 就是这样的一个唐纵横,感受着怀里姑娘平稳的呼吸,一下子没了方向。 如果他真的不知道姑娘吻了他也就罢了,可他意识是清醒的。 谁能告诉他,万一哪天毒解了,他真的醒了,他该怎么面对这姑娘? 天可怜见,面对这样的境地,唐纵横没想着自己的生死,没想着敌人会怎么对待他,脑子里只想着该怎么对待一个冒死前来救他,甚至夺去了他初吻的姑娘。 唐纵横那个烦啊。 与此同时,唐纵然也在烦。 得知自家父母在潘阳城,他第一时间敢来,没想到遇到了刚被沈一带回来的吴微茫。 他更没想到,吴家姐姐居然真的就这样过去了。 而此刻,吴微芒正埋头在沈磬的怀里哭泣着。 “殿下……殿下!我姐姐怎么办啊。”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 令唐纵然一阵烦躁,他恨不得立即杀到敌营里把自家哥哥给救出来,再把吴家姐姐给带回来。 这样小姑娘就不会这么哭了。 她哭得他心头烦躁得不行,往日里能静心的清心咒都没用。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魔怔了,从小到大多少他看过多少女人哭,从来没有一点点触动过,今日怎么会被这姑娘的哭声影响了心神。 唐纵然知道,自己这是病了。 “怎么?心烦?”唐纵酒在一旁出声。 “你给我闭嘴。”唐纵然有些愠怒。 “你动心了。”唐纵酒用的是肯定句。 “闭嘴。”唐纵然警告道。 “哥,这是好事。”唐纵酒拍拍唐纵然的肩膀,用过来人的语气道,“姑娘的唇,比你喝的桂花酿还要甜还要蜜。” “哎呀你好烦!”唐纵然挣脱唐纵酒,上前一步。 “别哭了,我哥不会让你姐出事的。”他试图安慰吴微茫道。 “唐大哥都被抓起来了,他是要被救的人,如何保护得了我姐?”吴微薇没有被安慰道,“上官齐知道我姐是女人,他又如何会放过她?” 正所谓不要和女人讲道理,这个“女人”的前提是,是这个男人的女人。 只有当一个男人将这个女人看做是自己的女人时,他才不会和她讲道理。 因为没有必要,和自己的女人要讲什么道理? 她不和你讲道理,不就是因为她知道你会让着她? 而且男女之间根本也没什么道理可讲。 上就完了。 唐纵酒自从实践过一次之后,深谙此道。 唐纵然虽懂,可他不敢。 毕竟吴微芒现在还不是“他的女人”。 谁让唐纵然看上她了呢? 自家的媳妇,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唐纵然觉得自己这回是栽在吴微芒手上了。 当然,这一切吴微芒这一根筋的姑娘完全没意识到。 唐纵然没有回吴微芒的话,而是尽量柔声细语:“你姐姐一定吉人天相,如果不信,可以托舅舅去了解了解里面情况。” 一听到可以知道消息,吴微芒立刻从沈磬怀里转过头。 那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希冀。 “真的吗?” 看得唐纵然傻了片刻。 “自然是真的。”他不由自主答应道。 简简单单五个字,就令姑娘破涕而笑。 “谢谢您!唐二将军!” 就冲着这美人一笑,唐纵然先前所有的烦躁都一扫而空。 沈磬将唐纵然的反应看在眼里,朝着唐纵酒瞄了一眼。 唐纵酒颔首。 沈磬懂了。 自家的姐妹这是被人给瞧上了啊。 第一百九十四章,关于内奸是谁的猜测 打探吴微薇和唐纵横的消息这件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急得出来的,只能慢慢来。 因为就温松寒的估计,唐纵横完全恢复的时间大概在七七四十九天。 也就是说,唐纵酒决定在四十九天之后,向边境线发起大总攻。 而如何在那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攻下包括未央城在内的十个城池,才是目前众人的重点。 首当其冲的,必然是未央城。 与岭东城不同,虽然未央城并不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但唐家在未央城,而且未央城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是一个便于安营扎寨,存放各种物资的城池。 且远郊还有一片农田,每年丰收的粮食都会派往郗东各个地方。 所以未央城很重要,这也是兰国人一举打到未央城的原因。 而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就是收获物资。 万贞帝在得知郗东的事情之后,第一时间就安排了棉甲和粮食。 沈磬甚至还在北方时,便让金繁花和丁宇杭着手制作。 时间很赶,但举南北之力通宵达旦做出来的棉甲,也有了十万之数。 万贞帝大笔一挥,全送往郗东去! 而邵星越初生牛犊不怕虎,毛遂自荐接下了运输棉甲和粮草的任务。 于是,载有十万粮草和棉甲的队伍浩浩荡荡从南方出发前往郗东。 夜色如墨,星辰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大地被一片黑暗笼罩。 邵星越此时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注意脚下!加快脚步!”他下令道。 马上就要抵达郗东,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有郗东的消息传来,最好的便是唐家人目前还算安全。 身为郗国的大好儿郎,他怎么能不上前线和自己的好友一同杀敌呢? 所以他二话不说便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任务。 邵星越仰头望天。 今夜月色很亮,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气。 而就在此时,派去查探情况的斥候小队飞速赶回道:“报!前方有一队人马正往我方极速赶来!” “是敌是友?”邵星越问。 “是我。” 唐纵酒一个闪身出现在邵星越跟前。 “君歌!”邵星越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当然要来。”唐纵酒示意邵星越下马,“借一步说话。” 邵星越下令休整后,便跟着唐纵酒走至一旁。 “怎么了?”邵星越问。 “关于这批物资,我们需要换个运输的方式。”唐纵酒道。 待唐纵酒说完,邵星越思考了片刻。 “这样能行吗?”邵星越不确定。 “我们得抓出内奸。”唐纵酒道,“不然郗东不可能胜。” “内奸有头绪吗?”邵星越问。 “没有。”唐纵酒摇头,“就因为一直以来丝毫没有线索,所以才可怕。” 邵星越点头。 藏在最暗处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 “但有一点非常明确,”唐纵酒道,“内奸是皇室的人,而且非常想唐家死。” 邵星越眉心一跳。 “你是说,这次郗东的事情,是内奸搞的鬼?” “很有可能。”唐纵酒道,“因为唐家和其他三个地方的情况不同,唐家三代是从太上皇,也就是我爷爷那一辈就开始的,如今皇上自然是受了太上皇的影响,且与我爹关系很好,不会有什么。一旦换了新皇……” 邵星越懂了,不受控制的军阀,全是心头大患。 而与其在那个时候“削藩”,不如趁现在。 对方等的就是此刻的天时地利人和。 “那按照你这个说法,内奸就很有可能是……” “不知道,不确定,不清楚。”唐纵酒打断了邵星越的猜测,说了三个“不”。 邵星越也没说。 因为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对任何人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这件事情你还跟谁说过?”邵星越问。 “没有,你是第一个。”唐纵酒道。 邵星越闻言一愣,随即一拳击打在唐纵酒胸口。 “好兄弟,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因为你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唐纵酒道,“这里的一切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那就按你说的做,”邵星越颔首,“希望这次能一举将内奸拿下!” 唐纵酒放眼望向那似乎看不到头的物资队伍。 他真的不确定,也完全没有把握。 但他必须这么做。 四十九天之后的战争,容不下一丝一毫的闪失。 他看向天空,前方并没有昏暗不明,他很清楚即将要面对的事情。 他和他的伙伴们要做的,和郗东每一位将士们要做的,无非就是一个字。 冲。 唯一往无前尔。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唐纵酒说完,便离开了。 邵星越也没再耽误,回到队伍里,开始做部署。 五日后,距离潘阳城只剩下一日的路程。 也就在此刻,斥候飞速从前方飞奔而来:“敌袭————!” 邵星越闻言,当机立断。 “全员准备!” 敌人的速度非常快,甚至准确把握住了邵星越这次行军的路线和时间。 邵星越神情微冷。 这次的队伍邵星越共带了一千个人,而对方看上去有五百人,手里居然还带着火铳。 这是要他们全员死在这里! 邵星越带着怒意,拔出自己的配剑高举头顶。 “都跟我上!” 他大喊一声拔地而起,直直冲向了敌人。 “冲啊——!” 这次邵星越带来的兵都是邵家的精锐强兵,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杀死的新兵。 敌人见邵星越朝他们冲来,纷纷举起火铳。 “防御——!”邵星越高声道。 只见“唰唰唰——”,邵家军们纷纷套上了铁质的盾牌。 敌人见状,此时已经来不及收枪,只能开火。 一时间,子弹打在铁盾上,发出了“乓乓乓乓——”清脆的响声。 “反击——!”邵星越一声令下。 “杀!”邵家军在空中一个个“蹭蹭蹭”亮出兵器,杀意滔天冲向敌人。 敌人见第一波火铳攻击没有成功,对方反而越战越勇,自然也不会就此后退。 他们同时亮出尖锐的大刀,跳起冲向邵家军。 两方人马在空中交汇,战役一触即发。 第一百九十五章,物资守卫战正式打响 邵星越一个来回就知道,这次来破坏物资的敌人各个都是高手。 且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物资。 不单单是火铳,就连箭矢上都带着火星,只要稍稍一擦碰,就会着火。 只见“咻咻咻——”一道道箭矢破空声划落至装有物资的袋子上。 邵家军们要对敌,要防火铳,要踢箭矢,难免会有遗漏的地方。 而遗漏掉的物资,便燃烧了起来。 “保护物资!”邵星越喊道。 突然,一柄飞剑朝他的脑门杀来。 领头的敌人,身材魁梧,脸上带着残忍而凶狠的目光。 兰国人! 邵星越目光一冷。 手下的招数更为凌冽。 “哐!哐!哐!哐!哐!” 兵器碰撞发出一阵阵强硬的击打声,声声震耳欲聋。 邵星越越打越狠厉,对方亦丝毫不退让。 一时间,枪击声,刀剑声,箭矢声,声声不绝。 敌方似乎也没想到这一批的守卫居然会如此厉害,这会儿居然陷入了被动。 而邵星越和领头之人越打越狠厉。 对方猛的一记勾拳打向邵星越下颚处。 邵星越侧头躲避,却没想对方忽然亮出袖中剑。 邵星越侧头的弧度不够,下巴处被划了一刀。 领头嗜血,一旦见血便不死不休。 “哗哗哗——”他手中的速度更快。 邵星越避其锋芒向后跃起,对方直直冲向邵星越面门。 邵星越猛地点地,取出铁盾。 防御反击! “哐————” 袖中剑刺在铁盾上摩擦出一道“滋滋滋”的火花。 邵星越运足内力,将铁盾向前奋然突进。 这下轮到敌人后退了。 邵星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锵——”的一声,他将铁盾向上一弹,顺势出剑刺向敌人。 敌人向后跃起,但邵星越的剑长,在敌人的胸口划出一长长的口子。 敌人的衣服破开,邵星越居然在里面看见了捆绑的炸药。 他瞳孔骤然收缩,对着坚守物资的邵家军大吼:“快散开!” 捆绑炸药的事情既然被识破,黑衣人们的反应非常快,一个个不要命地冲向物资的同时撤开了炸药的引线。 “快跑——!”邵星越根本没有顾得上同样已经拉掉引线朝他扑过来的头领。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让自己的手下们跑。 邵家军们听见命令,自然也发现了对方的炸药,纷纷向四面八方褪去。 敌人显然是接了死任务的敢死队,目标是破坏物资,至于邵家军,他们能杀一个是一个。 到了这个地步,对方一个个飞扑至物资所在处。 下一刻。 “轰轰轰——”的一声声巨响。 随着模糊的血肉横飞,从物资袋里的杂草和碎石也炸了开来。 至此,敌人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邵星越带的队伍里根本就没有物资! 但实际上是有的。 那日唐纵酒来,对邵星越说的就是把这十万物资分批押送。 但每个押送的队伍都得有十万物资那么长。 这势必会分散兵力,但可以迷惑敌人。 而这些,早在唐纵酒几人再次回到岭东城,吴微薇只身去救唐纵横的时候就已经商定好了。 因此,唐纵酒与邵星越汇合之后,由郗东军参与,这十万物资很快便分配好了。 邵星越要做的,就是不动声色继续朝郗东军出发。 果然,引来了这一批人。 但邵星越真的没想到,对方居然把自己当炸药,不惜拿命来毁坏这批物资。 但他又何尝不是拿命来保护物资? 好在邵星越把真正的物资安排在最后面,因此这会儿波及的最少。 那敌方首领见任务失败,眼神划过一道要和邵星越同归于尽的决绝,死死扣住邵星越一动不动。 邵星越来郗东之前,就有了在战场上牺牲的觉悟。 他此刻看着对方那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的狠厉,觉得自己是不是死太早了。 还没上战场呢。 他还没杀一个敌人呢。 就要这样死了吗? 他眼前闪过了自家的爹娘。 他还没娶媳妇呢,还没生娃呢…… 当火星即将燃尽,爆炸马上就要发生的那一刻。 突然一道身影飞速闯了进来,一脚踢飞那首领,举起铁盾挡在两人身前。 “你特娘的发什么呆?!” 唐纵酒另一只手把邵星越的铁盾竖起。 “轰”的一声,对方爆炸了。 爆炸产生的冲击狠狠撞在唐纵酒举着的两块铁盾。 唐纵酒闷哼一声,双手顿时迸出血渍。 此时邵星越才从死里逃生里缓过来。 他立马抬手撑住铁盾。 但爆炸的影响太大,铁盾温度迅速攀升,两人坚持不住后,铁盾在一瞬间就被弹飞。 两人也跟着一起弹飞了。 “砰!砰!”两声重响,唐纵酒和邵星越重重摔在地上。 爆炸声终于结束。 完整的不完整的尸块,大的小的石块,窸窸窣窣木屑,混杂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一片狼藉。 半晌过后,邵星越勉强站起身,吐了两口鲜血捂着伤口环顾四周。 “报数!” 他对着前方物资队伍大喊道。 最后,一千名邵家军,剩下四百名,大多数都是因为躲闪不及而被炸死的。 而敌人则全军覆没。 物资保存了一半。 “把人给我找齐了!”邵星越下令道。 要在已经模糊不清的尸体块里拼凑齐六百具尸体是不可能的,但所有人都尽力去找。 哪怕只是一件衣服碎片,一柄常用的佩剑,或者一些其他随身携带的物品。 唐纵酒此时也清醒了过来,他没多说什么,帮忙一起找东西。 这一凑,一直凑到了半夜。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没能护着你们,是我的失职,但我一定带你们回家!也会照顾好你们的家人!” 说完,邵星越一把火,将这六百个邵家军烧了个干净。 刚开始就损失了这么多人,邵星越的脸色无论如何都好不起来。 “其他几路如何?”邵星越问道。 “我刚从一路回来,对方此刻已经知晓我们兵分十路,因此你我这几路的危险暂时过去,后面几路会更难。” “怎么这么快?究竟是谁在出卖我们?”邵星越怒。 “还在排查。”唐纵酒道。 “如果我是对方,我会乘胜追击再派几波人。”邵星越道。 “来不及,”唐纵酒看向前方,“潘阳城已经做好准备了。” 确实,邵星越这条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安全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三个在意料之外的人 兵分十路的物资,除开邵星越那一路,其余九路分别由孙尧,唐纵然,以及郗东军其他的将领带路。 唐纵酒则始终游走于各个线路之间。 此时,一支规模不小的押送粮草的队伍正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上缓缓行进。 士兵们身穿铁甲,手持长矛,步履坚定但显得有些疲惫。 队伍中的马车装载着沉甸甸的粮草,发出沉闷的颠簸声。 任峰先前带着第一批通过选拔的新兵们早早来到郗东军报到,这次他带着严御等人也参与到运送粮草的队伍里。 他们的任务是把物资送往云川城。 云川城离岭东城不远,是个人口不多,但地势较为广阔的城池,里面驻扎着一万郗东军。 “快快快!注意脚下,加快速度!”任峰眼看天色已晚,像这种蜿蜒的山路显然不能长时间逗留。 士兵们行军的速度越来越快,车轮滚动发出的咕噜咕噜声也越来越响。 天色也越来越黑。 今夜有风。 忽然,任峰感到头上砸到了什么东西。 他抬头。 原来只是几颗石头。 “队长,我们这次运了多少物资啊?” 一道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任峰回头一看,是新兵严御。 “不该问的别问。”任峰继续向前。 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必须尽快走出这条山路。 “可是我很好奇啊。”严御没有离开,而是继续问。 “你……” 任峰转头,话音未落,被严御一剑封喉。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严御笑眯眯地说着,砍进任峰身体里的刀柄在他手里转了个圈。 “你……”任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严御。 “没事,我自己去看啊。”说完严御想要拔出刀,却被任峰死死抓住。 任峰口吐鲜血,两眼凸出。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牢牢抓住严御的刀。 任由刀刃把他的手划出白骨。 他深吸最后一口气,大喊:“敌袭!” 原本落在他头上的石头处,忽然“唰唰唰唰”冒出一伙黑衣人。 黑衣人们一个个手持利刃,目露凶光,直直看向护送队伍。 “敌袭!敌袭!”护送队伍里其他人同时亮出武器冲向敌人。 严御的刀被任峰卡得无法拔出分毫。 “啧。” 他松开手,转向自己曾经的战友。 “严御你这个叛徒!”其中一人受不了被严御背叛,扑砍向严御。 严御展开身法,躲过战友的攻击,反身一掌击在战友的胸口,战友“噗”的一声吐血。 紧接着严御张开五指,抓住战友的脖子。 “咔嚓”一声,那战友在他手里死不瞑目。 “最多是个奸细,叛徒可担不起。”严御拾起战友的刀,在空中甩甩后,走向了郗国的士兵们。 原本就是一条崎岖的山路,加之严御的临阵反水,黑衣人又一个个武功高强,这一支护送队伍很快便全军覆没了。 严御将队伍里所有的袋子一个个挑开。 “看来我运气不是很好。”严御叹了口气。 任峰的这支队伍,棉甲和粮食只有两车。 严御将其他用来迷惑他们的车全都推下了山崖。 “你们时间不多了。” 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严御身后响起。 而说话的人却隐没在黑夜中,只有一片漆黑的影子。 “知道了知道了。”严御有些不耐烦。 “实在不行,先杀了唐纵横以防有变。”黑衣人道。 “唐纵横死了唐纵酒就没有顾忌了。”严御不同意,“我好不容易抓到唐纵横,不把他利用完就让他死?” “你太小看唐家人了。” “你太高看唐家人了。” “两军对战切忌刚愎自用,呼延御。” 呼延御挑眉,他看向黑衣人:“你家主子打的一手好算盘,让我们和唐家人两败俱伤最后他渔翁得利?” 黑衣人没有说话。 呼延御上前一步:“别拿旁人当傻子。” “十个城池是你的。”黑衣人道。 “那怎么够?”呼延御道,“那怎么够啊?” 呼延御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黑衣人不语。 “滚吧,我有我的计划。” 说完,呼延御便吩咐自己的人把四车物资带走了。 黑衣人也不多逗留,消失在了黑夜中。 夜越来越深,将整片大地笼罩在一片神秘的宁静之中。 山路蜿蜒曲折,仿佛一条古老的龙脉,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山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微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丝凉意,吹起了尸体衣摆,似乎在替这群为国牺牲的士兵们咏唱安魂之歌。 而就在这一堆尸体中,突然有一具坐了起来。 他的双眼因惊恐而夸张得睁着,胸口起伏未定,张着嘴大声喘气。 他略微清瘦的脸上布满了汗水,衣服也被汗浸透了。 他此时依旧沉浸在刚才突变和两个人影的对话之中。 偏偏他认出了这两个人。 是的,那个黑影虽然藏的很深,但仅仅是对活人而言。 此人在队伍发生突变的时候找了一个机会装死,将自己压在死人堆里,而当黑衣人出现的时候,他睁眼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两人说话的样子。 那黑衣人没有遮脸。 他不知道为什么黑衣人一直行事警惕,今日却未遮脸。 他万万没想到严御居然是兰国皇子呼延御。 他更没想到黑衣人居然是那个人! 如果黑衣人是他,那么他的主子只有一个! 那么多年来,当初的那些事,之后的那些事,全是他做的! 此人当场怕极了,一旦被这两人发现,他必死无疑! 因此他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看家本领隐匿自己的呼吸。 好在有夜色和偶尔的鸟声和时不时的风声为他打掩护。 直到两人离开,他都不敢动一点。 他足足等到尸体开始僵硬,再不推开就推不开的地步,才猛地坐起身。 他到现在都惊魂未定,甚至有些欲哭无泪。 他不过是听命来郗东帮助沈磬,随便随了一个护送物资的队伍,没想到撞破了如此重要的两人身份。 上一次也是,这一次还是,他怎么就那么容易撞到秘密? 就在这时,一阵破风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第三个意外之人竟是 唐纵酒来晚了。 看着满地的尸体和不见了的物资,他有些懊恼。 他走至任峰跟前。 这位队长他有些印象,一直在训练新兵,是个成熟稳重有经验的将领。 一柄长刀从他的胸口将他刺了个对穿。 他的尸体已经僵硬,双手和长刀融为了一体。 唐纵酒试着把刀从他身体里抽出来。 原本呼延御怎样都拔不出的刀,居然在唐纵酒里缓缓开始移动。 而任峰那无法瞑目的双眼,在刀抽离身体的那一刻竟然闭上了。 唐纵酒扛起他的尸体,将其和其他尸体放在一起。 “我会替你报仇的。” 说完,唐纵酒燃起火折子。 他刚要把尸体焚烧,却被一道声音止住了手上的动作。 “驸马爷?!” 这个年头,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居然从尸体堆里,向他发出“驸马爷”三个字。 就算是唐纵酒胆子再大,那握着火折子的手也不免抖了一下。 “谁在那里!” “出来!” “滚出来!” 他身边的士兵们纷纷拔刀对着尸体堆怒吼道。 只见尸体堆的后面一会儿鼓起一会儿凹下去,起起伏伏一阵后,跑出来了一个人。 “谁!” “唰唰唰——”一把把利刃对准了来人。 来人站住不敢动,但他努力修整了一下自己。 “我啊!驸马爷,是我啊!” 唐纵酒走上前,他仔细端详了眼前的人一眼,忽然他想起来了。 但他一时间也不敢确认。 他示意众人放下武器。 然后开口。 “方吉祥?” 方吉祥的眼睛瞬间亮了:“是我啊,驸马爷!是我啊!” “……” “你怎么在这里?”唐纵酒有些凌乱。 “驸马爷,先不说我的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方吉祥走向唐纵酒。 秘密对方吉祥而言,一直以来都是要命的东西,他向来不敢隐瞒一点点。 “你等会儿再说,我们先回岭东城。”唐纵酒道。 “不行!我必须现在说,我怕死!”方吉祥坚持道。 唐纵酒瞅了他片刻。 “你说。” 方吉祥朝一旁的士兵们招了招手。 士兵们没懂他什么意思。 “把他围起来。”唐纵酒倒是看明白了。 很快,士兵们将方吉祥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圈。 随后,方吉祥指了指其中一个士兵手上的铁盾。 唐纵酒颔首。 士兵将铁盾给方吉祥。 方吉祥将铁盾顶在头上。 他环视一圈,确认自己被包围的很严实,咽了口口水,立即道。 “严御是兰国的皇子呼延御,一直以来你们要找到黑衣人,就是那个声音低沉的黑衣人!” “哐——!”的一声,一支带着火药的箭矢射在方吉祥头顶的铁盾上。 唐纵酒带的可都是郗东军的精锐,当箭矢出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所反应。 唐纵酒更是快速将方吉祥护在其中。 “咻咻咻咻——!” 箭雨如刀子一般射向方吉祥。 哪怕方吉祥早有准备,却依旧惊恐万分。 他对着唐纵酒压低声音却又是努力出声道:“是四皇子沈檀身边的沈甲!” “轰——!”的一声,火药爆炸。 唐纵酒闻言虽然吃惊,但深知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 整个郗东军精锐小队无需他做过多的指示,众人分工非常明确。 杀敌的杀敌,掩护的掩护,防守的防守,每一个人都训练有素地在保证自己性命的情况下做出最大最有效的反击。 而唐纵酒则抓着方吉祥一路向山下飞奔而去。 有精锐小队挡着,唐纵酒跑得非常顺利。 “你确定?”他沉声问。 “小的确定!” 方吉祥说得肯定。 自从他被抓起来,替万贞帝做事之后,彻彻底底被策反,且继续从事细作的工作。 在细作和反细作的对抗中,方吉祥始终在贡献自己的力量。 而这一次,万贞帝派人找上他,告知他需要去郗东,帮助舒凝公主和驸马爷赢得此次战役的胜利。 如果他敢反水,那么将第一时间把他送回兰国。 方吉祥当初会被策反,就是怕兰国的人杀他。 如今他只有老老实实替郗国办事,才有活路可言。 故而他尽心尽力,这些年来,他也已完完全全把自己当郗国人了。 也正由于他经常往秘密返于皇宫之间,因此就算只见过一两次,他也认识沈甲。 沈甲虽身为暗卫,但毕竟不是一此面都不露。 只不过每当沈甲露面的时候,他从不说话而已。 沈甲一直很小心,奈何方吉祥是个“细作”,他对旁人的观察和记忆比普通人要强很多。 不仅如此,他说话做事更比暗卫要来得小心谨慎。 这也是方吉祥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此次他一路隐蔽自己,自认为做得很到位,结果大概是上天容不下他,居然让他撞破了沈甲和呼延御对话的这一幕。 但上天又给了他活的机会,让他遇到了唐纵酒。 所以他哪里敢瞒一点点? 为了自己的小命,他必须全盘托出。 听完方吉祥洋洋洒洒的一段叙述,唐纵酒并没有做过多的怀疑。 很快,两人便抵达了岭东城。 当沈磬见到方吉祥的时候,她也忍不住吓了一跳。 “公主殿下啊——!”方吉祥看到沈磬,忍不住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两眼汪汪地喊出声。 沈磬连忙后退一步。 她不解地看向唐纵酒。 “公主殿下啊!小的多亏了驸马爷才能活着见到您啊!”方吉祥跪在地上,猛地给沈磬和唐纵酒磕头,“您和驸马爷于小的有再造之恩啊!” “你闭嘴。”沈磬对着唐纵酒道,“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吉祥老老实实不说话。 唐纵酒靠近沈磬,握起沈磬的手。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最好做足心里准备。” 语气十分凝重。 此时的大厅里没有第四个人,沈磬直视着唐纵酒的眼神,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不怎么好的预感。 “和内奸有关?” “是。” “是我认识的人?” “是。” 突然,沈磬想起了无妄窥伺天机后对她说的一句话。 ——当心四殿下。 空气一下子陷入了寂静。 半晌,还是沈磬先开口。 “我四哥?” 唐纵酒没有立即回答。 他轻轻将沈磬搂进怀里。 他感受到沈磬略微的颤抖。 过去的一幕幕,一桩桩,一件件同时在两人脑海里飘过。 半晌,唐纵酒开口。 “是。” 沈磬一个没支撑住,倒在唐纵酒怀里。 “凤之!”(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又一月黑风高杀人夜 沈磬的大脑一受刺激,她才想起来,最初的最初,是沈檀半开玩笑似地说。 “既然唐纵酒这么不识抬举,你就去找面首,让他在所有人面前丢脸。” 当时她是什么反应来着? 是了,当时她觉得沈檀说得很有道理。 哪怕是假的,只要能让唐纵酒不爽,她就很爽快。 可这是为什么呢? 沈磬不能理解。 其实要证实方吉祥的证词很简单。 只要把沈甲抓起来就行了。 他们甚至不需要沈甲承认。 因为沈檀本人是不可能亲自来的,沈甲是他唯一的传话筒。 一旦沈甲消失,沈檀和郗东的兰国人就会被彻底切断。 而且方吉祥在这里,细作之间如何联络,如何操作,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之后的一切就更好办了。 先前沈甲对方吉祥的追杀场面非常混乱,最后一场爆炸他根本无法确定方吉祥是死是活。 万一方吉祥活着,那么想都不用想,他的身份已经暴露。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立即将信息告知沈檀。 而唐纵酒他们要做的,就是将沈甲围住。 偏偏这里有能完成这一任务的人。 沈一。 论暗卫的能力,沈一并不会输给沈甲。 沈甲会的沈一都会,沈甲懂的沈一也都懂。 何况现在沈一是十个人,而沈甲只是一个人。 因此,这一回,是唐纵酒和沈磬占据了主导。 他们展开了目标明确的,对于沈甲的追杀。 这又是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而这次杀人和被杀的角色进行了调换。 当初一夜之间灭了闫占鹏寨子的真凶,此刻正在被人死死咬着。 暗卫之间的追杀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 这一头树梢刚发出“沙沙”声,另一头的树顶又发出了“唰唰”声。 一道道常人根本看不清的残影在空中交汇,分散,伴随着一闪而过的火花从这边飞到另一边。 只有暗卫懂暗卫。 暗卫擅长听,能通过细微的声音分辨各种声音主体,因此,沈二沈三几人分别在各个地方制造“噪音”。 暗卫擅长隐藏,他们的心跳与呼吸都控制在极低的频率,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哪怕他们站在你身边,普通人也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 “砰——!”的一声脆响,兵器在空中交汇。 “好久不见,师弟。”沈甲抵住了沈一见血封喉的暗杀。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狠厉和杀意。 沈一这夺命杀招整个郗国能挡住的不多,但沈甲可以。 沈一没说话。 当年他们这一批暗卫里,沈甲和沈一是当时皇家最强暗卫的入门弟子。 同期的师兄弟。 两人的各项成绩始终不是你第一就是我第一。 学成后,一个跟了沈檀,一个跟了沈磬。 一边说着,沈甲一边躲开了沈二沈三的杀招。 同时又和沈一在另一边交手。 沈一根本不做任何防守,以最狠厉的姿势杀向沈甲的命门。 抓沈甲,那是得用命来换的。 而就在这时,一张带刺的密网从黑暗中划过,向和沈一杀在一起的沈甲。 沈甲一个屏息,朝后退去的同时隐匿行踪。 沈甲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沈一暗卫小队的对手,因此他所有的方针就是逃。 一个拿命去逃的第一暗卫,如何抓得住? 但沈一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一旦被沈甲逃脱,再要抓到沈甲,那就是难上加难。 沈一像一条千年的毒舌,死死咬住沈甲不放,以命夺命。 “砰——!”的一声,在一个根本无法藏身的时候,沈一又与沈甲短兵相接。 “乒乒乓乓——!” 一个呼吸间两人就互砍了四次。 沈二沈三他们速度亦很快,暗网一瞬间就紧跟而上。 沈甲猛得杀向其中一个暗卫,那暗卫闷哼一声,仅仅一个侧身,沈甲再次逃脱。 沈甲眼神太毒,每一次都能在包围网中找到最薄弱的那一环。 但沈甲看得出来,沈一又何尝看不出来? 沈一速度极快,出现在了沈甲唯一可以逃脱的地点。 “乓——!” 沈一一剑砍向沈甲左肩,沈甲硬生生抵抗住,将沈一剑尖的位置挪了两寸,避开要命的部位。 血腥味顿时蔓延开来。 有了血腥味,找人就好找了。 可沈甲是什么人?既然已经流血,他索性把血腥味扩大。 只见他一剑刺向自己被沈一刺破的伤口,流出更多的鲜血后配合风向,加速放血速度。 一时间,血腥味分散至四面八方,令其余人根本无法判断。 沈甲在极限逃脱获得优势,露出一丝奸邪的笑容,但下一秒,他身形突然顿住了。 也就是这么一顿,沈一抓到了机会。 沈一的剑尖有毒! 包围,撒网,出剑! 其余的人根本不需要沈一多吩咐,各自站在了全面封锁沈甲可能会逃的路线。 而这一次,没有人露出一丝丝给沈甲突围的机会和破绽。 沈甲反应很快,搜索一圈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性之后,立即自裁。 沈甲反应快,沈一反应更快。 沈二沈三速度跟上。 卸下巴,卸胳膊,挑断脚筋。 在“噗通”一声重响后,沈甲终于落网。 甚至连死的机会都不给他。 沈甲非常平静,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沈一收网后,看着沈甲面无表情。 “好久不见,师兄。” 沈甲闭上眼。 他有点后悔当初没一剑杀了方吉祥。 但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吃。 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 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沈檀。 好在沈檀不傻,他和沈檀之间的联系和暗语,一旦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出现,沈檀会毫不留情地断开一切以确保自己安全。 而沈磬他们也根本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能证明一切都是他沈甲做的,更没有证据证明是沈檀做的。 退一万步来说,一旦有证据证明是他做的,他就可以把一切罪状认下,把沈檀摘出去。 就算自己是沈檀的心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在没有直接证据之下,沈檀起码不会死。 只要不死,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这是沈甲最后能为沈檀做的了。 他们主仆十五载,彼此之间最大的信任就来自于沈甲的忠诚。 这点沈檀和沈甲都很清楚。 这一夜,沈甲闭上了眼,仿佛一头沉睡的狮子,被带走了。(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九章,唐家必须覆灭的理由 而事实也正如沈甲所想,沈磬几人根本就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沈甲“叛国”。 方吉祥的证词只是一面之词,甚至还牵扯了当今太子。 如果是其他人,这就是告御状,先挨四十大板,再滚一滚地钉再说。 先前那些从闫占鹏寨子里找到的信,更不能说明什么。 因此沈磬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把沈甲关起来,切断他与周遭的一切联系。 没有了沈甲的信息,呼延御破坏物资并不顺利,棉甲和粮食分别送到了郗东军各个地方。 当然,只是第一批,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直至彻底把兰国人赶出去。 几天后,沈磬在潘阳城驻军的地牢里见到了沈甲。 关于沈磬的去向,唐纵酒起先有些为难。 但沈磬自知能力有限,也不想拖唐纵酒后腿,便主动提出要留在潘阳城。 唐纵酒并不反对。 沈磬留在潘阳城和自己父母一起,先不说沈磬自己,唐一鹤和温松寒就不是一般人。 这样一来,唐纵酒即可以随时得到家人的消息,同时也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在各个城池间穿梭。 沈甲被关在潘阳城守军的地牢里。 此时的沈甲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被搜过了一回,不会有任何可能性让他自裁。 “沈甲。”沈磬至今无法接受是自己的亲哥哥要针对唐家。 为了针对唐家甚至不惜卖国。 这究竟是为什么? 与对其他人不同,沈甲见到沈磬,多少还是给了些反应。 “殿下。”声音低沉。 沈磬这才发现,自己活了这些年,从来没有听沈甲说过话。 “为什么?” 沈甲没有说话。 “连我都不说吗?”沈磬道。 像沈甲这样的暗卫,严刑逼供是没有用的,再残酷的刑法都不可能撬开他的嘴。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是没用的,家国天下大义对他们来说,都比不上主人的一个命令。 所以除了一开始抓捕他时,沈一动用的武力,待将沈甲抓至郗东军,沈甲一直是被“以礼相待”。 但这件事情,并不需要“证据”,因为本身就无法定罪。 沈磬他们要的,是胜利。 只要最后赢的是他们,就够了。 沈甲是否有罪,沈檀是否有罪,这些都不是沈磬他们该考虑的事情。 见沈甲始终不语,沈磬也不坚持。 她退出牢房,见唐纵酒已经在等她。 她摇摇头。 “没事。”唐纵酒将人搂在怀里,“这次只损失了一部分,都是你的功劳。” “我的功劳?”沈磬苦笑,“我什么都没做。” “没有你,唐家已经被灭了。”唐纵酒道。 “我很难过,君歌。”沈磬往唐纵酒身上靠了靠,“你说,父皇是得有多伤心。” “别多想,我们走吧。”唐纵酒牵着沈磬往住处走去。 正如沈磬说的,万贞帝确实很伤心。 他收到沈磬的信后,手中的茶盏都掉在了地上,差点人都坐不住。 从方吉祥,到上官兰,到闫占鹏,再到纪宁馨,最后到郗东军溃败,唐家几乎被覆灭。 沈磬的名声狼藉,唐纵酒的跌落泥潭。 里面每一件事情都有他沈檀的影子。 万贞帝正盯着沈檀。 沈甲失踪后,沈檀便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后方。 现在的他依旧是“干干净净”的。 这样的干干净净,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亦没用。 有用的是给万贞帝和自己一个台阶下,没用的是,他沈檀已经彻底不可能继承大统。 甚至说,万贞帝死前可以派人给他一杯毒酒以绝后患。 和沈磬一样,万贞帝想不通。 “朕待你不薄。”万贞帝冷冷道。 沈檀没有说话。 “你已经是太子,将来你就是郗国的皇帝,你还有何不满?”万贞帝问。 沈檀依旧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隐瞒的!”万贞帝“砰”的一声怒拍案桌。 “父皇,”沈檀跪在万贞帝面前,“半溪和我儿是无辜的,她此刻又有了身孕,看在都是您皇孙的份上,给他们一条生路。” “朕让你交待!”万贞帝怒道,拿起案桌上的砚台往沈檀身上砸去。 沈檀一动不动,砚台砸在他额头上,黑色的墨汁和红色的鲜血混杂在一起,沿着他额头流至脸颊,再滴在地上。 “你这样做,让朕如何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万贞帝呵道。 “父皇。”沈檀抬眸,他的神情并没有因为事情败露而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一年后,万贞十三年春,兰国政变,呼延御虽然夺嫡成功,但兰国陷入内乱,我郗东不仅可夺回此刻十座城池,还能拿下其一半的领土。 万贞十三年夏,辰国遭遇千年不遇的干旱,民不聊生,是我郗国入侵最好的时机。 万贞十三年秋,虞国与北牧进行了一场举国之战,死伤惨重,正是我们渔翁得利的好时候。 万贞十四年春,西海会有一场外邦侵略战争,最靠近西海的昭国为了抵御外邦而死伤惨重,我们亦可以吃下。” 说完这些,沈檀顿了顿。 “父皇,未来的几年,整个世界都在打仗!”他的声音忽然有些高,“如果我们不强大起来,如何抵御外邦,如何从这乱世里活下去?” 一时间,万贞帝陷入了沉默。 沈檀的话飘散在御书房久久不能散去。 曹观平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御书房内的火炉里,燃烧炭火发出着“滋滋滋”的响声。 周遭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一般。 良久,万贞帝开口。 “这些是纪宁馨告诉你的?” “是的。”沈檀如实道。 “她还说了什么?”万贞帝问。 “没有了,”沈檀摇头,“说完这些她就死了。” 接着,御书房内又陷入了无声的寂静。 半晌,万贞帝喝了口茶,但是茶已经冷了。 曹观平心领神会退出御书房。 “这些都不是你要灭了唐家的理由。”曹观平退出御书房后,万贞帝道。 “唐纵酒有天地气运,”沈檀道,“与舒凝的气运犯冲,唐纵酒必须死。” “无稽之谈!”万贞帝道。 “父皇,唐家三代到如今,根本不受我沈家管辖,他们手握二十万唐家军,且深得郗东百姓民心,此时不去除,将来必成后患。”沈檀继续道。 “唐家对沈氏忠心耿耿,没有唐家,郗东根本守不住。”万贞帝道。 “父皇,唐家不灭,郗东就是唐家的不是我沈家的。今日借他人之手将我郗东清洗一番,来日就完完全全是我沈家的郗东军。”沈檀顿了顿,“加之唐纵酒的气运,未来乱世之中,他就是一个枭雄。如果我不走在他前面,将他扼杀在摇篮里,如何跟他争这天下?” 这时,万贞帝第三次陷入了沉默。 第二百章,唐纵酒悄无声息夺回未央城 夜幕低垂,星辰稀疏,此时整个未央城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这使得原本就没有多少百姓的未央城更像是一座死城一般。 城墙上,兰国守卫打着哈欠,困意袭来,日复一日在同一个位置做同一件事情,总是会让人感到疲倦。 “来来来,喝点东西去去寒。”另一个守卫端了一壶酒。 按照军规,值夜的守卫是不能有任何懈怠,也不可以喝酒的。 但他们几人在这里太久了,从占领未央城开始,除了搜寻抓捕唐家人以外,没有其他任何事情可以做。 未央城的老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整个城已经和死城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加上根本就没有上级来管他们,他们自然也就松懈了起来。 “这天气可真冷。”其中一个接过酒壶和碗,倒了点后仰头就喝。 “哎等等!”一旁的守卫阻止了他喝酒的动作,“先验验。” 那个差点把酒喝下去的守卫瞥了送酒的一眼。 “验,尽管验。”送酒的守卫将怀里的酒全都取了出来,一一摆好,“郗国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身正不怕影子斜。” 说话间,谨慎的守卫已经拿出银针一个个检查过去。 从酒杯到酒瓶到酒本身,连碗都没放过。 银针没有任何反应。 “没毒。”他甩甩银针,“可以喝。” “嗨,我就说嘛,”喝酒的守卫碗还举着呢,闻言一口闷了下去,“爽快!” 其他人也纷纷给自己倒上。 “这郗国的酒就是没我们兰国的好喝,没劲儿。” “有的喝不错了,你还怪讲究。” “哎你们别说酒了,就连妞也没我们兰国的带劲儿。” “哟,怎么?敢情你试过?” “那是自然。老子来的第一天就睡过一个。” “真没劲儿?” “没劲儿,除了哭,别的什么都不会。” 聊着聊着,酒壶里的酒就空了。 这时,送酒的守卫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裤脚。 “真可惜。”他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其他人问。 “可惜那姑娘被你糟蹋了。”他淡淡道。 “你说什么?!” “他说的是郗国话!” “奸细!” 兰国守卫们反应极快地掏出武器杀向此人。 而那人居然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连眼睫毛都没有颤抖一下,神情镇定自若。 当利刃距离那人只剩下一分毫的距离时,手持利刃的人被一从天而降的黑影抹了脖子。 黑影抹脖子的动作顺畅丝滑,干净利落,在黑夜里甚至带着一丝狠厉的美感。 下一秒,只听见“噗通,噗通,噗通”声,其余守卫们都被一个个抹了脖子倒在地上。 方吉祥取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狠狠踢了先前那调侃郗国女子的兰国守卫。 “叫你糟践人!叫你糟践人!” “别耽误时间。”唐纵酒收回武器道。 “是!元帅!”方吉祥向唐纵酒做了一个军礼。 这次夜袭未央城的行动,方吉祥作为一个不仅精通兰国和郗国语言,同时深知两国文化的复合型“国之栋梁”,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很显然,方吉祥完成得很不错。 他头一回能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狐假虎威”后的“临危不惧”。 他真的不惧吗? 当然不。 事实上如果是他一个人,那他肯定惧得人都站不住。 奈何唐纵酒和他的精锐小队给人的安全感实在是太大了。 因此方吉祥身临其境地体验了一把“背后有人”的爽快。 “驸马爷,”方吉祥走到唐纵酒跟前,“下一个城池还叫上我呗。” 唐纵酒瞥了他一眼:“你先回去。” “是!”说完,方吉祥也不耽误,立刻往岭东城跑。 后面的行动不是他能参与的,他心里很清楚。 待方吉祥走后不久,又有一小队伍来到城墙处。 此时,死去了的兰国守卫们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扒了下来。 郗东军们三下五除二,便把兰国士兵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衣服换好后,几人按部就班站在属于自己的“岗位”上。 而兰国士兵的尸体,包括他们喝过的酒,酒杯等,一一被收拾干净。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唐纵酒带着精锐小队蹲守在一旁。 很快便到了守卫们换班的时间。 一支十人兰国守卫小队正在往城墙上走。 “情况怎么样?”小队队长问道。 兰国守卫之间说话,用的全是兰国语。 并不是每一个郗东军都听得懂,有些哪怕听得懂,却也不会说。 因此郗东军们没有说话。 见对方不说话,那小队队长顿觉不对。 他反应很快,一瞬间就抽出武器杀上去。 “敌袭!” 另外九个守卫们也掏出武器对准其他郗国士兵砍去。 “杀。” 一道冷清的命令从旁出现。 唐纵酒带着人突然从一旁窜了出来,那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 还没等守卫们反应过来,他们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又是一阵“唰唰唰唰”声,第二支兰国士兵小队全军覆没。 紧接着又是扒衣服,换衣服,收拾尸体。 就见明明已经死了,结果倒下不久,“兰国士兵”们又一个个都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完成换班。 士兵们走下城墙,装模作样在城内开始巡逻。 同样的事情分别在未央城其他的城门墙上同时发生。 一整夜,郗东军们一共灭杀了主要负责各个哨口,城门的十支巡逻小队。 一支十人,共一百人。 此时,黑幕逐渐散去,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时间不等人。 唐纵酒对着身边的精锐郗东军们做了个手势。 “唰唰唰唰”十几道人影在空中散开。 很快,城门打开,郗东军们鱼贯而入。 直到他们出现在兰国守卫面前,这些兰国守卫才发现事情有变。 “敌袭!敌袭!”兰国人大声喊着,试图通过放哨来提醒其他城池的人和还在睡觉的守城将领。 然而,原先负责放哨的士兵此刻却将剑刃刺向了他们,将他们的胸口刺了一个对穿。 不仅如此,郗东军还怕兰国守卫死得不够彻底,把剑在对方体内扭动了一圈。 鲜血流在地上,猩红刺目。 第二百零一章,这个家最好拆了再重建 兰国守卫完全没有想到会被“自己人”背叛。 等他们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些原本应该是自己战友的人,全都变了。 没有一张脸是他们熟悉的。 他们甚至还来不及询问,脸上一个个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惊的表情。 那些要发出的消息,没说完的话全都淹没在了剑影中。 他们就这样一个个倒下。 其余兰国守卫见情况突变,立即做出反应,但毕竟只是一些普通士兵,没有指令,他们的行动显得杂乱无章。 与兰国守卫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唐纵酒那冷酷的仿佛是催命符一般的命令。 “杀。” 郗东军也不说话,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杀向兰国守卫。 而唐纵酒则突然只身飞向另一个方向。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兰国驻扎在未央城的守城将领。 他身影如魅,让人根本无法看清,手中的剑见血封喉,每遇到一个兰国守卫,就干净利落抹掉对方的脖子。 逐渐地,清晨的阳光洒进了未央城中。 “吱呀——”一声,一个百姓家的门打开。 虽然未央城几乎除了兰国人没有郗国本地的百姓,但依旧有一些年纪大的,行动不便的老人留在此地。 他们毕竟没有地方可以去。 兰国人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兴趣,因此他们存活了下来。 一老人一瘸一拐走出房门,在自家门口挂了件已经破得不能再破的衣服。 兴许今日天气好,他便将穿了几个月的衣服换洗一下。 而就在他家后墙,一具兰国守卫的尸体正悄无声息地被拖走。 当老人挂好衣服回头时,那尸体已经消失不见,徒留一道血迹在地上。 一切进行得静悄悄。 当兰国守卫们一个个倒下,负责驻守未央城的兰国将领还没醒。 先前唐纵酒便得到消息,未央城的将领将唐府当做了自己的府邸,每晚都睡在里面,不仅如此,每晚都会叫上不同的女人伺候。 兰国的,郗国的都有。 此时,原本属于唐一鹤和花雨树寝室的大床上,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在卖力耕耘。 白日宣淫,这样的人居然能当将领,简直令人不齿。 宽大的床板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情欲味。 忽然,唐纵酒漆黑带着杀意的身影出现在床顶。 将领身下的女子第一眼就看见了。 她惊恐地叫出了声。 听见女子的叫声,男人似乎受到了刺激,动作更大。 此时,唐纵酒已经亮出了利剑。 “有……!” 那女子喊出声,嘴巴却被男人牢牢地捂住。 “宝贝,你叫得真好听。”男人喘气道,“老子稀罕死你了。” “唔……唔……!” 女子此时已经吓哭了。 “别动,别动。”男人死死地控制住女子,“还早呢。” 下一刻,剑身刺穿了男人的身体。 女子吓得泪流满面,拼命摇头。 这一剑,男人居然还没死透,他起身甚至想反杀唐纵酒。 可唐纵酒不是别人,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男人从床上跳下,抽出床底的大刀时,唐纵酒已经把他的脑袋和脖子分了家。 他甚至没有看那女子一眼。 那女子飞速地拿起被子将自己裹得死死的。 “啊——!” 她躲在被子里哭泣着。 唐纵酒不杀女人。 他打开房门,对着床上的女子说了一句。 “穿上衣服滚。” 说完,他便找地方处理尸体。 自家的房子得拆掉重建了。 他想。 至此,唐纵酒顺利地夺回了未央城。 未央城收入囊中后,郗东军便开始部署下一个城池。 距离唐纵横彻底解毒的日子还有三十天。 潘阳城。 沈磬和唐一鹤夫妇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两人的性格,特别是花玉树的性格可太合她胃口了。 花玉树一边抚摸着自己的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边瞅着唐纵然给吴微茫送信息的样子,摇摇头。 “没眼看。”花玉树道。 “微茫是个好姑娘。”沈磬道,“唐伯母,吴家的两个姐妹都是好姑娘。” “我第一次见纵然这个样子。”花玉树道,“看样子,纵横也快了。” “唐将军他……” “纵横他在他们三个兄弟里,是最稳重也是最强的,”花玉树的目光看向远方,“如今的纵横,比一鹤当年更甚。” “所以微薇不会有事。”沈磬道。 “是的,哪怕纵横再腹背受敌,他也不会让冒死去救他的女子出事。” 有花玉树这句话,沈磬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半。 而就在这时,邢莲心的身影忽然从一旁如剑一般窜出来。 半空中突然发出一阵刀剑声。 不用想,邢莲心找到了沈一的位置向他袭击。 沈磬叹了口气。 这姑娘在前几天醒了,之后脑子里只有找沈一报仇雪恨这件事。 沈磬和沈一的身份邢莲心已经心知肚明,醒来后她也没再找沈磬的麻烦,甚至再也不说和唐纵酒有关的任何事情。 包括那句“纵酒哥哥”。 只不过,不说唐纵酒,她反而开始一直盯着沈一。 实在是那天晚上她被沈一揍狠了。 从小到大没有人这么毫不留情地揍过她,还把她丢在一边不管她。 好在她只是生了一场大病,没什么别的事情,要是她出事了怎么办? 天多冷啊,正常人都受不了吧? 这口气她必须出。 一时间,空气里擦出了兵器碰撞产生的火花。 沈二沈三在一旁看热闹看得起劲。 毕竟,能找到沈一位置的女子可不多。 “你说她什么时候才会放弃?”沈二道。 “难说,不是说她这里有些不正常?”沈三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另一边,花玉树向沈磬将邢莲心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莲心以前不是这样的。 自从她亲眼看见父母逝世,她的性格一夜之间就变了,会有些异于常人的执拗。 她对君歌的执念是源于小时候一些情谊和好感,并非真的男女之情。 她一直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过你放心,她现在已经醒了。 还请你原谅她的无礼。” 很显然,是被沈一揍醒的。 “无妨。”沈磬道。 胡乱吃醋的结果就是她第二天差点下不了床。 这种教训有过一次就够了。 第二百零二章,不出意料出现意料之外 “噗通”一声,人影倒地。 邵星越抽出手里的刀,甩去了刀尖上的血渍。 “这也太简单了吧?”他瞅向在旁边收拾的唐纵酒。 一连七天,他们几乎以同样的方式夺回了四座城池,而兰国人居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还剩下六座。 “到此为止了。”唐纵酒道。 “什么意思?”邵星越问。 “我们现在必须去救我哥。”唐纵酒看了看天色。 “纵横哥有危险?”邵星越继续问。 “我如果是呼延御,得知四个城池被郗东军拿下后,第一时间就会杀了唐纵横。”唐纵酒声音深沉如渊。 “我们做得如此隐蔽,怎么会被发现的?”邵星越不解。 “再不发现,那他呼延御就是傻子。”唐纵酒道,“传我命令,今日驻扎在俘虏营附近的夜袭小队,全都做好准备营救我哥!” 确实,再不发现,他呼延御就是傻子。 俘虏营里。 “你就是个蠢货。” 呼延御一脚踢在了上官齐身上。 “我让你看好唐纵横,没让你把其他的城给让回去。” 上官齐没有说话,他捂着自己胸口,一时间竟然还无法站起来。 自从唐纵横上一次毒发袭击他之后,他被唐纵横揍出来的伤一直没好透,胸口,肚子,腰际,总是隐隐作痛。 也正因为如此,他完全没有心思再去想什么女人不女人的事情。 而且唐纵横时不时还会毒发一次。 既然吴微薇愿意一天天跟着这么个怪物待在一起,他也懒得多管了。 人不死就行。 只是他没想到,这短短的十几天里,已经有四座城池被悄无声息地夺了回去。 “那四座城池你准备怎么抢回来?”呼延御问。 上官齐没有说话。 当得知四座城池被郗国人夺回去之后,他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是他想不出答案。 “你被人玩了。”呼延御道,“他们那里有个用毒高手,唐纵横的毒就是他们下的,那女人也是他们的人。他们赌我们不会弄死唐纵横,筹码就是唐纵横有利用的价值。” 上官齐颔首。 确实是这个道理。 “所以如果我是他们,唐纵横根本就不可能死,而且,唐纵横彻底解毒的那一天就是他们攻打我们的那一天。”呼延御继续道。 上官齐依旧没有说话,他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些。 “他们已经开始在做和我们对决的准备了。”呼延御的目光看向沙盘,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也就是说,唐纵横这个毒会在一定时间里解。” 沈甲那边已经好几日没有消息,显然对方的身份败露。 己方现在处于消息堵塞的状态,单单靠那些个细作,并不能获取更多更机密的信息。 根据粮草的行军速度,兵力的分配情况,唐纵酒这几日的行动来看。 唐纵横这个毒,不出意外,也许会在三十天后就能解开。 烛光下,呼延御的眼神里倒映着整个郗东布局的作战图,泛着昏黄色光芒的眼珠不断在闪耀。 现在整个节奏,他呼延御处在被动。 四个城池,他是要还是不要? 如果要,那么他就得派人去打。 一旦派人去打,各个营房的人势必会减少,包括俘虏营。 呼延御眯起了眼睛。 俘虏营…… 怎么看,这都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如果呼延御不打,放弃,那么好不容易夺过来的四个城池,就这样白白给让了回去。 他心有不甘。 所以,现在的唐纵横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累赘。 既然如此。 还是那句话。 唐纵横必须死。 “去把唐纵横和那女人杀了。”呼延御道。 上官齐此刻终于能站起身。 他看向呼延御。 这个皇子的脾性实属阴晴不定。 说人不能死的是他,说马上要杀的也是他。 “是。”上官齐道。 “我要把唐纵横和那女人的头颅挂在我大本营最高的地方。”呼延御说得有些阴鸷,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此时,夜色中的天空深邃而广阔,星星稀疏地点缀在其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月亮高悬在空中,洒下银色清冷和孤寂光芒,照亮了整个平地。 平地上,只有一些杂草和零散的石头,它们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醒目。 一阵冷风吹过,带起一阵阵沙沙的响声,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让人不禁心生紧张。 唐纵横忽然睁开了眼。 这段时间经过吴微薇精心的照顾,他不仅毒好了一大半,身体也恢复了一大半。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体质像野兽,恢复能力也如同野兽一般强悍。 事实上,原本预计七七四十九天才会彻底恢复的唐纵横,整个时间缩短至六六三十六天。 这一点唐纵横和吴微薇两人都没想到。 但这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秘密,两人一切如常。 直至今夜。 唐纵横带着比猎豹还要敏锐的直觉预感马上要出事。 忽然,在来来往往的兰国士兵中,他看见了只属于唐家军传递消息用的暗号。 暗号只有一个字。 逃。 唐纵横的呼吸停顿了半个呼吸后,恢复如常。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吴微薇这段时间唯一的任务就是“救治唐纵横”,这一点不单单是郗国人,就连俘虏营也达成了共识。 因此她还算“安全”。 “借一步说话。”唐纵横道。 吴微薇放下手中的草药,走至唐纵横跟前。 朝夕相处了十几天,吴微薇对唐纵横早就没有那么拘谨了。 毕竟为了救治唐纵横,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除了那一处,其他什么地方她没摸过没碰过。 加上两人吻也吻过抱也抱过。 按照郗国的传统,她早就是唐纵横的人了。 当然,接吻和拥抱都只是吴微薇自以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怎么了?”吴微薇靠近唐纵横问。 唐纵横放下一开始的彷徨之后,也不会再过于纠结如何面对吴微薇。 道理同上,吴微薇是第一个,也将是唯一一个和他如此亲密的女子。 如果他能逃出生天,那她就是他认定的妻子,没有其他。 他已经把吴微薇当做是自己的人了。 “一会儿我说‘走’,你第一时间就抱住我。”唐纵横郑重其事道。 吴微薇抬眸。 黑夜里,少女的眼眸在月光下,如同夜明珠般闪耀。 唐纵横在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份全心全意的信任。 “好。” 第二百零三章,老男人困境中深情告白 不单单是要抱住唐纵横,吴微薇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把第一个过来杀他的人给制住片刻。 只需要一个呼吸,唐纵横就能夺去对方的武器。 一旦有了武器,唐纵横就是一头睡醒了的雄狮,能让这个俘虏营震三震。 听完唐纵横的话,吴微薇心跳有些快。 她从未经历过惊心动魄的场面,她怕她做的不好。 “害怕吗?”唐纵横的声音柔和。 “怕。”吴微薇轻声道,“但我会努力。” 唐纵横勾了勾唇。 治疗到现在,唐纵横恢复了些许人样,露出了原本刚毅果敢的样貌。 虽然依旧狼狈,但神情之间不断溢出的刚强之气,能给人很强烈的安全感。 仿佛只要他在,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一般。 这样不苟言笑的那人笑起来,当真将这夜色照亮了几分。 “如果失败了,也许会死。”唐纵横继续道。 “我不怕死。”吴微薇道。 “那你怕什么?”唐纵横问。 “怕不能把唐将军活着救出去。”吴微薇道。 她说得很认真,那来自骨子里的诚恳和信念,仿佛她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他唐纵横。 而事实上,吴微薇就是这么想的。 她来这里,没有带任何东西,唯有一个赴死的心。 如果她死能换来唐纵横的生,那么整个郗东就有救了。 姑娘的纯洁无瑕的真挚,令唐纵横心猛地一跳。 他纵横沙场那么多年,从来都是别人等着他去救。 因为他是将军,他身负重担,他要为手下千千万万的郗东军和唐家军负责。 这次被俘,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但他万万没想到会从一个姑娘身上听到“我来救你”两个字。 姑娘的身形是如此淡薄,说出来的话却重如泰山,令唐纵横全身的血液都暖了起来。 “如果没能活着出去,咱俩就一同赴死,皇泉路上也有个伴儿。”唐纵横道。 “好。”吴微薇点头。 能和唐纵横一同赴死,吴微薇对死似乎没那么害怕了。 “可是,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出去,”唐纵横的眼睛一直盯着吴微薇,目光灼灼,“嫁给我。” 吴微薇猛然抬头。 她不指望自己蹩脚的易容术能瞒过唐纵横,可她完全没想到唐纵横会说这样的话。 “唐……唐将军,您……”吴微薇有些语无伦次。 她仔细地盯着唐纵横,似乎想从唐纵横的眼里看到一些“安慰”和“一时兴起”。 但是没有,这个男人的眼里除了真诚,就只有自己的身影。 “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唐纵横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吴微薇呼吸一滞。 他知道! 他都知道! 吴微薇啊吴微薇!你究竟做了什么啊! “我唐纵横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情话,没有成家,没有子嗣,更没有莺莺燕燕,”唐纵横继续道,“我是个一根筋,除了会打仗其他什么都不会,有时候脾气还很轴,不是什么好男人。” 吴微薇始终与他对视,安静地听着。 “我心悦你,你可愿意嫁给这样的我?”唐纵横道。 说实话,二十多岁的老男人第一次动心,还是在这样的场合,能一口气说这些话已实属不易。 这是他把自己五脏六腑全都搜刮一遍后搜集出的全部“好话”了。 不然按照他的性子,直接一句话:“嫁给老子,不嫁也得嫁。” 就怕把人姑娘给吓走了。 可饶是这样,吴微薇的眼眶还是红了。 这下把唐纵横给整懵了。 难道人家不愿意? 他有点后悔自己没找唐纵然多学学一些哄姑娘的甜言蜜语。 “哎,你要是……” “唐将军,我……” 两人异口同声,可是话音未落,就有人跑了过来。 那人对着看守唐纵横的士兵大吼一声。 “杀!” 两人瞬间从刚才的旖旎中清醒过来。 一旁的士兵反应很快,提起砍刀就往唐纵横身上砍。 唐纵横一声令下。 “走!” 吴微薇丝毫没有耽误,她既然抱着必死的决心,那速度便非常快。 她立即伸出手对准士兵的穴道点去。 练就一身医术,吴微薇别的不行,人身上什么地方薄弱她可太清楚了。 那士兵得令后第一时间就要杀唐纵横,直接忽略了连武功都没有的吴微薇,吴微薇自然能一击得逞。 士兵的动作顿时停住。 握着兵器的手甚至抖了一下。 下一秒,吴微薇闭上眼睛扑向唐纵横怀里。 唐纵横很早就开始调理内息,就算前一刻还在和吴微薇上演心跳告白,这一刻他便将内力调至顶峰。 就在吴微薇即将要跳入他怀里的那一刻。 就在武器从士兵手里滑落的那一刻。 他大喝一声。 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铐住他双手双脚的铁链同时被震开。 这一震,也震住了前来杀唐纵横的兰国士兵。 这时,吴微薇撞进了唐纵横怀里,唐纵横挣脱了铁链,一只手抓住了即将要掉落在地上的武器,一只手牢牢搂住了怀里的姑娘。 唐纵横猛然睁大双眼,气场全开。 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一览无遗。 哪怕此刻不是唐纵横的巅峰状态,甚至还有个“拖油瓶”,但他依旧是那个战场上的杀神。 整个俘虏营似乎都因为唐纵横的觉醒而震了三震。 甚至有不少士兵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实在是唐纵横给他们留下的阴影太大了。 这头雄狮被抓着的时候,他们都死了不少人,何况现在醒着。 唐纵横没有耽误一丝一毫,直接原地起跳,往俘虏营外飞。 “抓住他!” 这时候上官齐跑了出来。 他万万没想到,唐纵横居然恢复了。 呼延御的反应已经够快了。 可唐纵横的准备更快。 这一切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上官齐一下令,兰国的士兵们才反应过来。 一个个飞快得朝唐纵横的方向追去。 呼延御跟在上官齐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对着上官齐道。 “你去调两万兵过来,在外圈等着。” 上官齐不知道呼延御要做什么,但他绝对服从。 如果他仔细看,会发现呼延御的视线并没有看向唐纵横的方向,而是平地另一边丛林的深处。(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这样的姑娘怎能不爱? 夜幕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晃动的光影。 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这些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树叶清香,树丛间的鸟儿突然惊飞,它们的翅膀拍打着空气,发出急促而尖锐的叫声。 唐纵横躲在树丛里,身体紧贴着一棵粗壮的树干。 从吴微薇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他的手就牢牢地搂着她,直至现在。 与唐纵横的沉着冷静不同,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不敢说话,但是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拖累。 因为唐纵横就站在这里,她却似乎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而她做不到,所以她是他们逃亡路上最大的破绽。 “你们去那边!” “你们往这边!” “还有那里!” 敌人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两人此刻藏身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树洞。 可树洞再大,也挤不下两个成年人。 唐纵横与吴微薇紧紧相贴着。 他贴着她的耳畔轻声说了句:“在这里等我。” 吴微薇极轻极轻地应了声:“嗯。” 唐纵横勾了勾唇,他甚至还亲吻了姑娘的脸颊。 “乖。” 说完,他便闪身出去。 有浓密宽大的树叶遮挡,吴微薇在这里暂时很安全。 她看不见外面,却能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 “快快快!” “追!” 她真的很紧张。 而唐纵横从现身的那一刻开始,就仿佛与整片树林融为一体。 他释放出体内所有的气场,如同大自然的王者一般。 唐纵横穿梭于树干之间,利用地形的优势,时而弯腰躲避,时而飞身跃起,每一次动作都精确到极致。 “唰唰唰唰——” 敌人纷涌未至,密如雨的箭矢已经从天而降。 那箭矢甚至淬了毒。 唐纵横并不慌张。 躲避箭矢的同时,他一个闪身已经出现在一敌人身后。 那敌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半个呼吸前,人还在前方。 “咔嚓”一声,此人脖子被扭断了。 唐纵横杀人杀得干净利落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杀完一人,他便冲向第二个人。 此次追来的一共有十二人。 这十二个人算得上是速度和反应很快了。 但对唐纵横来说。 才十二人。 很快,又一个“咔嚓”声,第二人倒下。 而对方甚至无法捕捉到唐纵横的身影,更别说他的行动轨迹了。 敌人顿感这样下去不行,会被唐纵横一个个玩死。 突然,他们从怀里取出火铳,对着唐纵横的残影便开枪。 “砰砰砰砰砰——” 要论对火铳的了解,整个郗国就没有人比唐纵横更熟悉的了。 唐纵横一岁抓阄抓的就是火铳。 他看着敌人举枪的方向,第一时间就能判断出子弹的轨迹。 因此,在枪响的同时,他早就闪到安全的位置,且依旧能迅速的拧断对方的脖子。 他仿佛是一个幽灵,更像是从地狱来的勾魂使者。 “啊——!”其中一个兰国士兵受不了这种完全看不清敌人行动,只能等死的处境,开始胡乱开枪。 这十二人很轻松地就被唐纵横歼灭了。 而正当唐纵横准备回去找吴微薇的时候,忽然,他从原地跳起,一跳三丈高,且在空中迅速向后退去。 在他跳起的一瞬间,十支箭矢齐刷刷出现在他先前待的地方。 又是一个十二人的小队,而这个小队明显战斗素养比刚才那十二人要高一个阶层。 唐纵横,借由脚下的树干,猛得一踩,用比箭矢还快的速度冲向射箭的人。 白日里,唐纵横在众人眼里无处遁形,同样的,敌人也无处可藏。 这个时候,用箭可不算是一个好方法。 对方显然也看出来了,收起弓箭掏出大刀朝唐纵横砍去。 唐纵横的速度更快,获得先机,迸发内力和对方硬拼一招。 他与此人拼招的同时,一旁立即串出来四五人,齐齐举刀向他砍去。 唐纵横大喝一声,那内力像是火炮一般硬生生把眼前人给差点震晕。 一瞬间,唐纵横的剑刺进对方身体里,他立马转身,将对方挡在自己身前。 与此同时,旁边几人的砍刀已经落下。 “噗噗噗噗噗” 五刀入肉。 那人口吐鲜血喷了唐纵横一脸。 刀入肉一下子拔不出来。 唐纵横再次提起内力,双眼瞪着,反而向前冲去。 他蛮横地顶着六个人冲向前方,而前方赶来包围的敌人硬生生被唐纵横带着这波人给撞飞了。 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恐怖如斯。 趁着前方敌人被他震慑住,他身影如魅一般,一剑一人一脖子。 一个呼吸间又杀死了八人。 剩下的四人被他杀神附体的样子给吓到了。 等他们缓过神再冲上去的时候,唐纵横早已占据了先机。 四人很快便倒下。 整整二十四个人,血气冲天。 一时间,这片树林里的血腥味浓郁得似乎能凝成实质。 这股味道随风飘散。 吴微薇闻到了。 她有些担心。 但是她依旧不敢动,也没有发出声音。 忽然,前方撒进一道光芒。 唐纵横浑身是血,衣服破开,双眼略红,脸颊,额头也全是血渍。 那样子就像是煞神一般。 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把吴微薇吓了一跳。 见到吴微薇受惊慌乱的样子,唐纵横只是站在树洞口,没有进去。 他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状态。 这样的状态,就连敌人的将领都会被吓破胆,何况吴微薇这样娇弱如小动物一般的女子。 看见血腥的自己也好,毕竟她还没答应要嫁给他。 她还能选择,还能反悔。 唐纵横没说话,等姑娘适应。 现在他们还没逃出去,等两人安全了,他自然会放她离开。 然而,在唐纵横的视线中。 只见吴微薇稍稍定了定神,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 她纤细的身姿向前挪动了一点点,玉葱般白皙的手一只搭在唐纵横硬邦邦的侧脸上。 也不顾自己沾上了血,另一只拿着绢帕的手,轻轻给唐纵横的双眼擦了擦。 “这样会不会看得清楚一点?” 姑娘闪着明亮的双眼道。 先前的血雨腥风都没让唐纵横有半点停顿。 此时此刻,唐纵横的呼吸慢了半拍,心跳加速。 第二百零五章,就是她只有她只能是她 唐纵横注视着吴微薇的双眼,他知道。 这辈子,就是她,只有她,只能是她。 哪怕她不愿意,他也不会放她走了。 这是唐纵横长这么大,唯一想独占的“东西”。 强烈的占有欲充斥着男人的全身。 男人握住姑娘的手,将她从树洞里带出来,依着先前的姿势搂着。 只是,这次搂得更紧,似是要把姑娘嵌进自己的体内一般。 姑娘在他怀里安静得像一只小猫。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的血。”唐纵横问。 “因为将军的血不是这个味道。”吴微薇答。 “我的血是什么味道?”唐纵横继续问。 “有一种……”吴微薇似乎思考了一会儿,“佛堂里的沉香味。” 唐纵横没再说话。 他抱着吴微薇,却依旧身轻如燕。 但敌人的速度亦很快。 吴微薇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从瓶子里沾了一些药,开始在唐纵横身上抹。 吴微薇对于摸唐纵横这件事,已经轻车熟路。 而唐纵横对于吴微薇摸自己,也早就习以为常。 两人彼此都没觉得哪里不对,故而唐纵横依旧在飞奔。 “这是能隐去血腥味的药草。”吴微薇道,“也许会有一些帮助。” 唐纵横没有说话,他亲吻了吴微薇的额头。 能动口,就不说话。 唐纵横身体力行。 现在再吻吴微薇,唐纵横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她生死都是他的人。 唐纵横认定了,就怎么亲都不过分。 敌人已经逼近。 毕竟刚才的打斗声实在太响,哪怕没有血腥味,但要追踪起来也没有那么难。 何况唐纵横还带着一个人。 唐纵横的速度非常快。 枪声,箭矢声,破空声,甚至突然会有一个人杀过来。 唐纵横心无旁骛,他仔细判断着每一个声音。 来一个他便杀一个。 忽然,一个敌人从左侧瞄准唐纵横抱着吴微薇的手,直直砍下。 唐纵横侧身,但他同时还要对付右边来的敌人,故而只能让左臂去抵挡。 一刀入肉,唐纵横的左臂被划开一大口子,鲜血直蹦。 此时,右边的敌人已经被唐纵横干掉,当左边的敌人准备来第二击时,唐纵横的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 唐纵横点地而起,再次飞入树林中。 下一波敌人来得并没有那么快,唐纵横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暂时休息。 直至此刻,吴微薇深知自己越是慌乱,他们的处境就越危险。 她深深呼吸,从怀里再次掏出一个瓶子。 她非常熟练地撕开唐纵横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处理唐纵横的伤口,止血,包扎。 一边还从一旁抓取了一把经过她观察后可内服的草药。 她将草药塞进唐纵横的嘴里。 唐纵横也不问,直接吞下。 “这片树林我曾经来过,”吴微薇解释道,“只是在边缘,当时为了给你疗伤。所以我知道这里有这种可以治疗内伤的草。” 话音未落,唐纵横抱起人再次飞了起来。 敌人闻声而至。 这样的追击从前一天晚上一直到这一日的晚上,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 追杀的敌人一波又一波,死死咬着唐纵横不放,好像怎么杀都杀不完。 这一天一夜中,吴微薇一根毛发都没掉。 而唐纵横再强,也难免被敌人伤到。 每当两人停顿下来休息,吴微薇就迅速给唐纵横治疗。 她不喊累,不说怕,不叫苦,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唐纵横的心都被她坚强的样子给融化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以有这么好的女子? 爱情的力量有有时候真的威猛无比。 在心爱的女子面前,男人往往更能激发出身体的各方面性能。 特别是得到了姑娘的吻之后。 这是吴微薇第一次在两人同时清醒的时候主动吻唐纵横。 与先前就像是吻僵尸一般不同,此刻两人彼此的双唇都是湿润而柔软的。 “一起活下去,将军。”吴微薇吻完,鼓励唐纵横,也鼓励自己。 “嗯。”唐纵横颔首。 夜幕降临,是最好的逃亡时刻。 而敌人似乎增大的追捕人数。 整片树林全是恍恍惚惚间火光。 白日里抓不到人,黑夜里这样的情况下,更不可能抓到人。 呼延御心里计算着抓捕死亡的人数,盘算着一会儿即将发生激战的时刻点,命令众人休息。 这一休息,唐纵横和吴微薇也获得了喘息。 但是对危险的判断使得唐纵横不敢有丝毫懈怠。 敌人不选择继续追捕,这让唐纵横有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他忽然思考到一种可能性。 原本还在休息的他,立刻抱起人飞速往一个相对来说人数不是很多的敌人堆里跑。 这个样子完全是在送死。 吴微薇不懂为什么唐纵横不带她往没有人的地方跑。 但她依旧没有说话。 她知道要逃出生天有多难。 对早已准备赴死的她来说,能和唐纵横一起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因为从唐纵横向她告白的那一刻,她也无可避免地芳心暗许了。 和心爱的人一起死,死又何惧? 所以她只是静静地搂着唐纵横。 唐纵横的心再次不可避免地被怀里姑娘那万分的信任和愿意与他一同赴死的决心感动着。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事实上,唐纵横闯的不是死门,而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因为呼延御不想和他玩躲猫猫的游戏了。 而唐纵横坚信唐纵酒会来救他。 所以他那边看似没有人的地方,才是布满了兵力且最危险的地方。 呼延御正等着唐纵横往里面跑。 唐纵横当然不会上当。 他必须坚持。 他冲向人数最少的那一队。 他的身影一出现,敌人便杀了上来。 他必须坚持到援军出现的那一刻。 “杀!” 敌方小队大喊着冲向唐纵横。 这次不再是过家家般的你追我赶。 而是面对面的,每一刀都都要你死的杀意。 兰国士兵知道唐纵横猛,却不知道他居然这么猛。 抱着个人还敢这么冲过来。 一瞬间,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火铳对准唐纵横。 “开枪!” 一声令下。 数不清的子弹射向唐纵横。 唐纵横将轻功和内力运到极致,速度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 吴微薇紧紧抱着唐纵横,天旋地转中,她知道唐纵酒中枪了。 但她依旧没有说话。 突然,一道光影闪过,对方对准唐纵横的左后肩猛得刺来,如果刺到,那可是一剑穿心! 吴微薇顾不得了,她狠狠地推了唐纵横一下,用力抱着唐纵横的手臂做了一个旋转,把自己的背对向敌人的刀。 唐纵横发现不对,立刻面向敌人杀去。 好在先前一波子弹已经停歇,给唐纵酒转身的机会。 但对方的刀速度更快。 眼看那刀要砍进吴微薇的身体。 吴微薇闭上眼,嘴角带着笑意。 第二百零六章,微薇喜欢你,我的将军 “微薇喜欢你,我的将军。” 说完,刀刺进了吴微薇的身体。 唐纵横心一疼。 那个上刀山,下油锅,踩剑刃,踏冰川都不曾眨眼的唐纵横,此刻心居然揪着疼了一下。 “微薇!微薇!”唐纵横没顾上砍向自己的刀,一剑刺穿伤害吴微薇的敌人的眉心,把刀从吴微薇身上拔出。 鲜血四溅。 “微薇!” 唐纵横此刻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他抱着吴微薇坐在地上。 而四周的敌人高举大刀朝他脑袋上砍去。 唐纵横没有任何反应。 忽然,“砰砰砰砰”一阵枪响。 杀向唐纵横的敌人纷纷倒地。 “抱歉,来晚了。”唐纵酒矫健的身体闪至唐纵横一旁道。 唐纵横没说话,只顾着查看吴微薇的伤势。 随后,唐纵酒一秒入战局,他身后的郗东军精锐也纷纷下场。 两方人瞬间就杀在了一起。 吴微薇口吐一口鲜血,脸色苍白。 “将军……”她气若游丝。 “嘘,别说话,别说话。”唐纵横紧紧抱着吴微薇。 “不……将军……您不能……”吴微薇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伤,疼得她小脸直皱,“不能因为……我……而停下。” “别说话,我知道。”唐纵横将吴微薇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我……我想我不会死的……”吴微薇继续道,“我的怀里……有一颗师父给的救命药……” 唐纵横也不纠结,伸手探进吴微薇的衣领处。 少女的身体柔若无骨。 唐纵横取出药丸,塞进吴微薇嘴里。 “快跑,将军……” 说完,吴微薇脱力晕了过去。 唐纵横吻了吻怀里的吴微薇,脱去自己的外衣,欲将人裹住。 这时,唐纵酒丢来一件棉甲。 “穿这个。” 本来是给唐纵横准备的,看来自家大哥是用不上了。 唐纵横将棉甲套在吴微薇身上,再把人背起,用自己的衣服绑住。 “蹭——”的一声,唐纵横亮起他的本命剑。 剑身在火光下泛出骇人的光芒。 “郗东军!” 唐纵横大喝一声。 “在!” 所有郗东军的士兵们,包括唐纵酒在内异口同声应道。 唐纵横杀气冲天,对着敌人怒吼一声。 “随我杀!” “杀!” 杀喊声响彻天空。 上官齐就在不远的地方,他尖锐的眼睛看见了唐纵酒和唐纵横的身影。 “都给我上。” 说完,只见原本漆黑的树林深处,忽然刀光交错。 唐纵横没有选择的路线那里冲出来一个个士兵,杀气腾腾。 上官齐第一个冲了上去对上唐纵横。 无论是要杀唐纵横还是要抓唐纵横,从来不是一个人能做成的事情。 因此对付唐纵横,上官齐带领了一支百人的精英小队。 而且这次呼延御为了弄死唐纵横几人,足足动用了两万兰国士兵。 唐纵酒再未卜先知,也不可能安排上万兵马过来,毕竟这里现在可是兰国的地方。 此时唐纵酒能调动三千精锐接应唐纵横,已经是出乎上官兰的预料了。 两万士兵在杀喊声中,对唐纵酒一行人进行了前后左右无死角的包围。 火铳对火铳,箭矢对箭矢,长剑对大刀,内力拼内力,招式对招式。 随时随地都有人在倒下。 不停有身影在人群中穿梭。 普通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 “轰——”的一声,唐纵横和上官齐拳对拳再次拼了一把。 而唐纵酒则不断带着小队向前方突围。 奈何这次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 刚杀死一波,又有一波人接踵而来。 虽然唐纵酒几人能以一当十,但这样的车轮战,人总归会疲惫。 包围圈越来越小,逃亡和追击的范围已经抵达至树林深处,来到了更茂密的森林中。 唐纵酒和其带来的三千人此时已经伤亡了一千人。 他身上也难免受了不少的伤,唐纵横为了保护吴微薇,更是新伤旧伤布满全身。 如果吴微薇这会儿醒来,看见这样的唐纵横,一定会难过得哭的。 “蹭——”的一声响,唐纵酒飞至唐纵横身旁,击退追上来的几人。 “哥,你先走,快!”唐纵酒喊道。 “君歌,放火!”唐纵横刺穿一人道。 唐纵酒听懂了唐纵横的意思。 既然对方人数众多,而此次唐纵酒不单单要救唐纵横,更要拖延兰国人的脚步。 一把森林大火,也许就是这两万兰国士兵的埋骨之地。 而且,火一放,整片森林陷入火海,场面就会混乱,也正是他们逃跑的好时候。 “等火一放,你赶紧走。” 说完,唐纵酒便转身向郗国精锐们下达指令。 上官齐看出了他们的意图,立即传令将火铳集中射向唐纵酒。 又是一阵“砰砰砰砰”。 但没有能射中。 沈一带着他的暗卫们及时前来支援。 唐纵酒原本想问几句,但显然此刻不是问话的时候。 “放火杀人。”唐纵酒简略道。 沈一颔首。 暗卫们的路数和正规军有很大不同。 很快,这把火便放了起来。 火星变成了火舌一跃冲天。 此时,茂密的森林被橙红色的火光映照得如同白昼。 狂风怒吼着,卷起滚滚热浪和漫天灰烬,形成一幅末日的画卷。 火光在树梢间跳跃,仿佛无数恶魔在狂欢舞蹈,每一次跃动都伴随着树木的哀嚎和枝叶的崩裂声。 浓烟滚滚升腾,将星空遮蔽,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息和令人窒息的厚重感。 上官齐见火势大起来,观察风向,立即下令道。 “离火远点!保命第一!” 火场中,最难受的是呛人的烟味。 浓烟有毒,正常人的肺都受不了。 咳嗽声此起彼伏。 而唐纵酒有了沈一几人的帮助,轻松了许多。 终于,几人在重重包围之下,杀出了一条血路。 这时,唐纵酒才有时间问。 “你主子呢?” “她令我安全带你回去。”沈一道。 “快走,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唐纵酒道。 “呼延御不在。”唐纵横这时候开口。 是的,森林大火阻止了兰国士兵的围捕的脚步,呼延御这次的行动就会失败。 可到了这个地步,他本人都没有出现。 那么他去了哪里? 很抱歉,从这里开始就是一坨 第二百零七章,沈磬和邢莲心的二选一 偷袭来得猝不及防。 没有人知道兰国的杀手是如何出现在潘阳城来杀人的。 可话又说回来,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唐一鹤、花雨树、以及沈磬几人,不可能不出门。 现在这个局势,到处都是两国彼此的细作。 暴露行踪是迟早的事。 可沈磬他们并不怕兰国人来找麻烦。 一来潘阳城有驻军。 二来唐一鹤和温松寒的武力值在两国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三来还有沈一他们。 可以说,整个温府目前是郗东最安全的地方。 没有这份安全保障,唐纵酒和唐纵然也不可能安心去前线厮杀。 偏偏呼延御是个不怕死的。 唐纵酒敢去闯他的天罗地网,呼延御自然也敢来抓他的红颜知己。 这一日,给呼延御找到了机会。 有一个利他的好消息,那就是沈一几人前去支援唐纵酒了。 而唐一鹤也不在温府里。 他需要去练兵。 郗东军来了五万新兵,马上就要和敌人开战,这五万新兵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受到最强的训练。 现在的情况是,唐纵酒和沈一在救唐纵横。 孙尧和邵星越等人正在攻打攻剩余的六个城池。 因此,练兵的任务由唐一鹤来担任是最好不过的。 也正是如此,对呼延御来说,此刻是对付那沈磬几人最好的时机。 要杀要抓,都在他呼延御的一念之间。 所以呼延御说动手就动手。 如果那两万兵能弄死唐纵酒和唐纵横几人,那他也算是一箭双雕。 如果没能弄死,他抓了唐纵酒的人,后面还能和他们继续玩。 至于那六座城池。 本来也不在呼延御死守的范围里。 呼延御站在隐蔽的角落里,那如同野兽捕捉猎物一般的眼神,跟着沈磬一行人一动不动。 沈磬身边是花玉树。 还有邢莲心。 呼延御看着邢莲心。 原来是你啊。 是的,呼延御没有认出沈磬就是唐新。 他只认出了邢莲心。 早就听闻有个女人追唐纵酒追到新兵营,想来就是她了。 呼延御忽然发现,这几个女人当人质,也许效果比得上十个唐纵横。 他抬头看了看不是很好的天气。 对着他带来的精锐做了一个“上”的手势。 此时沈磬陪花玉树在花园里散心。 忽然,花玉树亮出袖中剑对着空中猛地射出去。 “当——!”的一声。 兵器相接。 “进屋!” 说完,沈磬速度飞快的带着花玉树躲进屋里。 跟着进来的还有邢莲心。 邢莲心眼疾手快把屋内的家具抵挡在窗口。 还没有完全掩盖住,就听见了火铳的枪响声。 “揪——!” 子弹射在家具上冒出一阵的火星。 邢莲心的反应非常快,门口和窗口的位置全都尽可能堵住。 火铳攻击受后续子弹影响,一般只有一轮。 密集的攻击过去后,门口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子弹杀不死,就把人烧死吧。 呼延御恶劣地想。 你烧我士兵,我烧你女人。 公平。 就在这时,呼延御身边的精锐突然悄无声息地倒下。 呼延御眯了眯眼。 用毒高手。 “吃解药。”呼延御下令。 他既然要来,自然不会没有准备。 他的解药,那可是兰国最出色的医师调配的。 忽然,温松寒从一旁刺向呼延御的背脊。 呼延御闪身躲过。 温松寒一击不成,被其他兰国人给包围了。 “继续给我放。” 趁着温松寒被围攻,呼延御下令道。 房间里,花玉树自然识破了对方的想法:“莲心,舒凝,破门,我们杀出去。” 沈磬和邢莲心点头。 她们不可能这样坐以待毙。 两人一左一右,挪步,出拳。 唐家拳。 “轰——”的一声,门破开了。 呼延御见女人们都跑了出来,立即朝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一群人围着温松寒,他抽不出身。 呼延御他们几人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毒。 温松寒的毒可不是一般的毒。 他们身上的解药能压制一段时间,却也只是一段时间。 所以他们是在和时间赛跑。 三个女人,其中一个孕妇。 呼延御对孕妇没兴趣,他将目标对准了另外两个。 原本只想抓邢莲心,现在看来…… 呼延御鹰一般的目光盯着沈磬。 越看越熟悉。 想来一起抓走再说。 猛地体内一股翻涌的恶心感油然而生。 温松寒的毒实在是厉害啊。 呼延御一个闪身冲向邢莲心。 邢莲心不仅没有向后退,反而向前一步与呼延御对轰。 而沈磬则与邢莲心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攻向呼延御。 唐家拳! 沈磬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呼延御。 要不是方吉祥,她根本想不到曾经和她有过交手的严御居然是兰国皇子。 她眸子一暗,出手更为狠厉。 但她显然不是呼延御的对手。 其他剩余的兰国人则攻向花玉树。 花玉树不是花拳绣腿。 哪怕怀有身孕,她依旧能沉着冷静地与人交手。 一时间,双方进入了焦灼的状态。 花玉树此时的状态毕竟不比以往,逐渐显露疲惫。 邢莲心见状,心底一横。 “你去护着伯母!”她对着沈磬道。 沈磬没同意:“你去。” 邢莲心被呼延御一剑刺伤左臂。 她对着沈磬怒道:“你快去!” 说完,大喝一声再次冲向呼延御。 这是一个抉择的时间。 呼延御在和时间拼速度,沈磬他们几人亦是。 因为很快潘阳城的守卫军就会来救她们。 因此呼延御必须速战速决。 而此刻谁和呼延御对抗,谁就会被抓走。 在花玉树身边还有一线生机。 沈磬咬了咬牙,再次迎上呼延御。 “你们两个都给我回来!”花玉树此刻已经受伤,对着沈磬两人大喊。 “谁都别想走!”呼延御狠厉道。 “滚啊!”邢莲心一掌把沈磬击退,对着呼延御道,“你的对手是我!” 原本即将枯竭的内力再次爆发,一拳揍向呼延御要抓沈磬的手。 这一击刚猛无比,呼延御接招。 时间来不及了。 呼延御下一刻抓住邢莲心就往外跑。 其余的手下也迅速逃离。 沈磬被击倒在地,重重撞在墙壁上,一阵眩晕无法起身。 她眼看邢莲心被带走,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又是一坨,尴尬。 第二百零八章,原来她很早就不想活了 花玉树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杏眸盯着呼延御离开的方向,双唇紧闭没有说话。 温松寒身边倒下了十几具尸体。 他的毒没那么容易解。 他眯了眯眼睛,能和他的毒抵抗至现在,显然兰国也有高手。 他将沈磬和花玉树扶起放在一边,随后来到一间暗室。 打开门,温妍和吴微茫正躲在里面。 见到是温松寒,温妍小脸立刻亮了起来。 “爹!” 温松寒抱起温妍:“没事吧?” 温妍摇摇头:“我和姐姐都没事。” “走。”说完,温松寒带着两人离开暗室。 来到前院,吴微茫被这尸横满地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见到昏迷不醒的沈磬和皱着眉头的花玉树,她来不及惊讶,立刻跑上前去。 此时两人正坐在一起。 吴微芒想先查看花玉树,花玉树摇头:“我没事,去看看殿下。” “殿下只是受了一点内伤,没有大碍。”吴微芒给沈磬把脉后判断道。 随即她又给花玉树搭脉。 “您动了胎气,有些气血不稳,但是胎儿安好,您放心。” 花玉树颔首。 忽然,不远处发生了巨大的震动,整个地面都抖了三下。 花玉树抬眸,三个呼吸后,唐一鹤出现在她面前。 原本怒意滔天的他,一见到花玉树,立刻将所有杀气都收了起来。 “玉树!”唐一鹤第一时间跪在花玉树跟前查看她的情况。 “我和宝宝都没事。”花玉树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将花玉树搂进自己怀里。 “我们没事,有事的是莲心。她被抓了。”花玉树道。 唐一鹤没有说话,他看向温松寒。 温松寒会意,一瓶化尸水将地上几十具尸体灭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身上中了我的毒,七日之内不解就是死。” 温松寒道。 “呼延御会亲自过来,说明纵横被救了。”唐一鹤道,“他中了你的毒,显然必须回兰国救治。” “他把莲心当成舒凝。”花玉树道。 “那莲心暂时不会有事。”唐一鹤亲自检查了花玉树一番,“无论如何,你们先休息再说。”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另一边,呼延御确实以飞快的速度赶回兰国。 好在兰国最好的大夫离边境线不远。 “少主,此毒难解。”大夫仔细诊断后道。 “会死?”呼延御问。 “老夫定不会让少主死,但会留下病根。”大夫没有丝毫隐瞒,“老夫学艺不精,此毒应是毒王温松寒下的。除非他本人,否则无人能彻底解。” “无所谓,不死就行。”呼延御看向郗国的方向,“有那么多人陪我一起死,我怕什么?” “请少主随老夫至营帐,先压制毒性再说。” 呼延御颔首,他转身朝身后的将领道:“看住她。” 他带着笑意瞅了邢莲心一眼:“等我回来,咱好好聊聊。” 邢莲心没有理睬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都没有害怕。 甚至,有些说不出来的轻松。 自从爹娘死在自己面前开始,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少了一块似的。 唐氏夫妇对她很好,她也很感激。 她真的很喜欢唐纵酒,可惜对方不喜欢她。 唐纵酒喜欢的人她见到了,那是郗国最美的女子,也是身份最尊贵的女子,跟传闻中完全不同。 他们很恩爱。 她一直都知道。 什么纵酒哥哥为我而来。 那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直以来,她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有出来。 她的世界,有爹,有娘,有儿时的玩伴。 只是每次头脑清醒的时候,这些就都不存在了。 偌大的世界,其实只有她一个人。 她一个人,只有一条命。 她欠唐氏夫妇的,她拿命还。 她欠唐纵酒的…… 不,她不欠唐纵酒,除了喜欢唐纵酒,她不欠他任何东西。 但她还是愿意替沈磬来这一回。 也许,成全他们,就是成全自己。 所以她一点都不怕。 原来,她早就想死了。 那些自欺欺人的日子,她也过够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没实现的,大概是没能揍沈一一顿。 算了。 早点去下面见爹娘吧。 营帐里,邢莲心独自一个人坐着发呆。 她甚至不知道呼延御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愧是唐纵酒的女人,到了这个境地还能如此镇定。”呼延御夸赞道。 邢莲心冷笑一声。 呼延御没有在意邢莲心对他的不敬。 他走上前,抓住邢莲心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姿色不过尔尔。” 邢莲心与他对视,忽然嗤笑一声。 “姿色确实尔尔,可架不住纵酒哥哥喜欢。”她抬高了自己的声音,“我和纵酒哥哥青梅竹马,他甚至为了我与当今的公主和离,我就是他最喜欢的人。” 她说得骄傲而自信,眼里泛着闪耀的光芒。 “我这个人就喜欢摧毁人家的心爱之物。”呼延御一把将邢莲心推倒,“还有人。” 他伸手欲撕毁邢莲心的衣服,邢莲心眼中划过一丝狠厉,带着杀意亮出袖中剑刺向呼延御。 这是她距离仇人最近的时刻。 就是因为呼延御,所以她的父母才会死。 她要手刃仇人。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邢莲心招招要呼延御的命。 呼延御的眼睛亮了亮。 原来是这样的性子,怪不得唐纵酒会喜欢。 一匹火辣烈性的马,会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包括破坏欲。 柔顺乖巧固然美味,但辣椒烈女亦是佳肴。 邢莲心不要命的杀招在呼延御手里纷纷被化解。 她知道,自己不是呼延御的对手。 忽然,她心一横,对准自己的脖子就这么一抹。 呼延御出手去阻止。 邢莲心抓住机会剑锋一转,刺向呼延御的空门。 “噗嗤”一声,剑入胸口。 但呼延御也将邢莲心彻底止住。 这一剑没能刺穿呼延御的心脏,只刺进了一点。 邢莲心失败了。 呼延御勾了勾嘴角。 失败的结果不用想也知道。 邢莲心没有那个好命,没有人会来救她。 因为整个世界,她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罢了。 这一夜,她没有哭。 哪怕杀不了呼延御,也要给他致命一击。 邢莲心心想。 只要她活着。 第二百零九章,我这一辈子只有她一人 唐纵酒和唐纵横是三日后回到的温府。 唐纵酒得知呼延御来过之后,心里只想着沈磬,冲进房间看沈磬的情况。 沈磬已经醒了,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得去救人。” “我知道。”唐纵酒道,“十个城池我们还剩下两个,大哥也救回来了,不日就一举攻过去。” “必须得把她救回来!”沈磬抓着唐纵酒的衣袖,“君歌,必须得去救她!” “我知道,”唐纵酒抱住沈磬,安抚她激动的情绪,“我知道,她会活着回来的。” 忽然,沈磬想到了什么,立马站起身:“还有微薇!” 说完,她立刻下床往外跑。 还没来到前殿,就看见一个男人背着一女子匆匆飞进前殿。 直觉告诉她,那就是吴微薇。 唐纵横是背着吴微薇见到了唐一鹤和花玉树。 “纵横,你……”花玉树第一次见唐纵横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娘……”唐纵横眼睛有些泛红。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吴微芒的身影就出现在大门口。 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吴微薇。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她也能认得出来。 “姐!”吴微芒大喊一声。 吴微薇没有反应。 唐纵横转身,见一个和吴微薇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姑娘正神情焦虑地看向他们。 “快把我姐放下来!”吴微芒跑上前,着急地去碰触吴微薇。 唐纵横反应过来,立即小心翼翼地将吴微薇平躺在地。 翻眼皮,搭动脉,听心跳。 吴微芒仔仔细细地将吴微薇从头到底检查了一遍。 “她……” 唐纵横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吴微芒哭着道:“我姐快不行了!” “轰——!” 唐纵横的脑子仿佛是被雷劈了一般。 “怎……怎么会……” “薇薇!”沈磬这时也冲进前殿,见到地上气若游丝的吴微薇。 她不敢上前去碰触,只能站着着急。 “快把人扶进房里!”花玉树说道。 “去我房间!快!”吴微芒说完就跑。 唐纵横回过神,立即将吴微薇打横抱起跑向吴微芒的卧房。 沈磬没有跟过去,她看向花玉树:“伯母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花玉树坐回椅子上。 男人们都回来了,花玉树便将几日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无论如何,我们得把人救回来。”花玉树说得认真。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唐纵酒望向唐一鹤和花玉树,“一会儿我和大哥就会去前线,这次不仅要将兰国人赶跑,还要杀到他们腹地。” “沈一还是留给你们。”唐纵酒面朝沈磬,“我不希望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出事。” 沈磬点头,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另一边,吴家姐妹俩的房间里。 此时,吴微芒已经着手在给吴微薇医治。 一旁的桌上医药箱打开着,一个个瓶子和药丸也都摆了出来。 唐纵横搭不上手,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 “她……她说有救命的药……” “哪有什么救命的药!”吴微芒抹了抹眼泪,“就算有救命的药,阿姐肯定也都给你用了。” 又是一声“轰——”。 唐纵横意识到自己被吴微薇骗了。 他心跳得异常快,他根本不能想象如果吴微薇死了他会怎么样。 “请你……务必要救活她。”唐纵横郑重其事对吴微芒说道。 吴微芒瞅了唐纵横一眼。 就着和唐纵然、唐纵酒那么相似的眉宇,吴微芒可以判断出,这应该就是阿姐撇下她独自去救的唐将军。 只见这原本高大威武的男人此刻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仿佛在努力寻找一个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的双脚似乎被钉在了地上,无法移动分毫。 她竟然在这样的男人身上看到了一丝慌乱。 吴微芒转过头,举起银针,对准吴微薇的穴道扎了下去。 吴微薇的身体条件反射地抖动了一下。 这一抖动,唐纵横跟着惊了惊。 吴微芒目不斜视,手上的动作沉稳。 “你是不是喜欢我姐?”她一边下针一边开口问。 “是。”唐纵横承认道。 吴微芒沉默半晌,开口道。 “我和我姐是皇都人,我爹曾经是礼部侍郎,后来犯了错被关了起来,我哥也是。 我和我姐带着娘相依为命。 是舒凝公主救了我们,给了我们学医的机会。 后来娘死了,师父说,医者仁心,我们想要提高医术,就应该云游四方。 所以我们就离开了皇都,一直来到这里。 我们没想到郗东会发生战事。 原本我们可以离开。” 说到这里,唐纵横的心往下沉了沉。 “可是,郗东需要你,郗国需要你。”吴微芒顿了顿,“没有人,就连我爹娘也不知道。其实我姐她从小就崇拜英雄。她曾经偷偷地和我说,将来想嫁给一个大英雄。当时我还笑话她,我说‘大英雄都是将军,在前线打仗呢。’我姐说‘那我就想嫁给将军,当将军夫人。’” 唐纵横的心又下沉了几分。 “所以当我们得知,我们可以救你的时候,我姐义无反顾地去了。我知道我阻止不了她。”吴微芒说着说着,眼睛红了,“我想跟她一起去,要死的话,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可是……可是我姐她……”吴微芒说不下去了,眼泪不争气得往下掉。 “滋——” 唐纵横握拳的手过于用力,以至于发出了声响。 “我姐从小就是个善良的人,她不会争不会抢,被人欺负了也不会说话,每次都是我替她讨公道。”吴微芒呜咽道,“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好的人。” 说着说着,吴微芒把眼泪擦了。 泪水影响她给吴微薇施针。 房间里陷入了一时的寂静。 良久,唐纵横平复情绪后,郑重其事道:“这辈子,我只有你姐姐一个人。” 这是一句很重很重的承诺。 “希望您能说到做到,唐将军。” 说完,吴微芒便不再说话。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一心一意把吴微薇救起来。 这样好的吴微薇,不应该,也不能就这样死去。 唐纵横没有再逗留,离开了房间。 第二百一十章,郗东夺回最后一座城池 花玉树真的没想到,这次唐家遭难,却定下了自己三个儿子的终身。 唐纵酒就不说了,和舒凝公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和离不和离的,已经完全不重要。 唐纵然,这个对男女之事过于通透而选择不娶的儿子,竟然动心了。 唐纵横,把正经刻在骨子里的大憨,居然也有对姑娘上心的一天。 花玉树一时间有些惊喜,同时又有些担忧。 聘礼不够吧? 而且吴家姐妹是皇都来的,会不会嫌弃他们这个小地方太寒碜? 关键是,唐家被人给毁了…… 正当花玉树因为思绪飘散而烦恼的时候,沈磬替她排忧解难。 “伯母,”沈磬凑到花玉树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花玉树眉间的愁云忽然一扫而空:“真的?” 沈磬点头:“真的。” 花玉树喜笑颜开:“等这次战事过去,我们家就办喜事!” 是的,等这次战事过去。 唐纵横和唐纵酒没有在温府多做停留,当日便离开。 离开前,唐纵酒和沈磬好好温存了一番,而唐纵横则向花玉树坦白了自己爱上了吴微薇的事情。 花玉树也告诉他,等他们凯旋而归,唐家就三喜临门,兄弟三人同时迎娶三个姑娘。 以及。 “把邢莲心给我带回来!” 花玉树下了死命令。 兄弟俩领命,同时带着对媳妇的期盼,日夜兼程和孙尧、唐纵然几人汇合。 原先被兰国夺去的城池,还剩下两座。 第九座,城内火炮营。 一兰国士兵似乎感受到什么动静,刚要出声,就被拧断了脖子。 “噗通噗通噗通”。 唐纵酒带着人悄无声息地将人撂倒。 一架架原本属于郗国的火炮此刻宛如黑豹一般匍匐在营地中。 郗东军们走至炮火跟前,破坏了火炮的引爆装置。 忽然,四周亮起阵阵火把。 兰国的将领见引蛇出洞这一招引来了一条大蛇,迅速指示人围剿。 一时间,火光冲天。 唐纵酒一个箭步冲至那将领跟前。 “锵——”的一声,两人的武器在空中摩擦出了火星。 “早就知道你们会来破坏,我们自然早有准备!”那将领喝道。 唐纵酒没有理会,密密麻麻的唐家拳砸在那将领身上。 将领并未因此乱了阵脚,出掌与唐纵酒的拳风对上。 两人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 正当唐纵酒和郗东军们被包抄了一个正着,兰国士兵的外围又亮起了一圈火把。 郗东军的援军们迅速形成了包围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们就没有准备吗?”唐纵酒冷冷道。 话音刚落,援军们纷纷冲出来,对准兰国的士兵就是集中砍杀。 郗国在一点点夺回城池,这一点兰国将士都知道,为此,他们一次准备得比一次充分,甚至会主动出击。 但是唐家三兄弟聚齐,而且沈甲的信息彻底断了不说,郗国的物质储备充足,装备完善,根本不可能再从郗东军里抢夺一尺的郗国领土。 所以他们重点放在防御上。 这次也是,但还是被识破了。 面对这样的情景,那将领并没有退缩,他是个狠角色,对着唐纵酒一记反打,死死抓住唐纵酒出拳的手。 “那就一起去死吧!” 说完,他拔出了绑在自己身上的炸药。 “同一个招数就不要反复用第二遍了!”唐纵酒对此早有预料,在那将领自杀的一瞬间,对着他就开了一枪。 只不过,他开的不是火铳,而是水枪。 里面装的都是水,这一枪水下去,所有的火苗都被浇灭了。 其实早在南方和水匪对战时,被人控制住差点因为火药同归于尽的时候,唐纵酒当时就有一个想法。 要是有水枪就好了。 此次和兰国对决,运输粮草的过程中,又遇到了把火药绑身上来和他们拼命的的情况。 因此,唐纵酒早有准备。 火铳和水枪各自一把,专门对付这种动不动就自爆的敌人。 那将领被这水浇得人都傻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自己所有的应对和陷阱都被郗东军一一化解,甚至包括最后的自爆。 将领定了定神,抛开一切别的想法,冲上前与唐纵酒对抗。 显然,他不是唐纵酒的对手。 半柱香之后,将领被唐纵酒砍下了头颅。 将领一死,拿下城池的事情就交给后面的人。 唐纵酒、唐纵然、唐纵横三人决定,兵贵神速,直接冲向最后一座。 郗东军势如破竹兵临城下。 最后一座城和前面九座完全不同。 此时,天空正飘着雪花。 上官齐站在城墙上。 他在人群中看见了唐纵酒家三兄弟的身影。 他心里很清楚,事到如今,这座城池他根本就守不住。 而他之所以会站在这里,最大的作用就是就是尽可能地多杀郗国人。 他完成的越好,两军最终对垒时,兰国的胜算就越大。 唐家镇守郗东近百年,是兰国最大的障碍。 必须除去。 上官齐的眸子暗了暗。 雪花飘落,给战场披上了一层洁白的外衣,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人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与郗国的士兵们相比,兰国的将士们脸色更苍白,有的人甚至手脚上都长满了冻疮。 明明他们的装备比郗东军更好。 棉甲…… 当上官齐第一次看见棉甲的时候,内心是震惊的。 这些全部都应该是兰国的东西。 “炮火准备——!”他大声喊道。 只见从城墙上,一尊尊威武的大炮齐齐对准了郗东军。 “放!”上官齐一声令下。 “散!”唐纵酒同时下令。 郗东军前方部队的每个人都举着盾牌,面对炮火一边抵挡一边散开。 唐纵酒向与炮火轨迹的反方向跑去。 炮火与他擦肩而过,他飞上城墙拔剑与上官齐对战。 另一边,换火药的间隙,唐纵横和唐纵然两人已经飞至大炮面前。 每一门大炮都是重点的防护对象,因此兰国人不是没有准备。 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将大炮牢牢围在中间,死守大炮的安全。 唐纵酒和唐纵然两人带的人马一瞬间就冲入了人群里。 城墙上,唐纵酒和上官齐打得招招致命。 城墙前,郗东军和兰国军已交起手。 一时间,血光冲天,硝烟四起。 第二百一十一章,小姐姐,你想死吗? 郗国和兰国的边境线。 冬季的严寒为这片战场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天空低垂,铅灰色的云层厚重地覆盖着天际。 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只偶尔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芒,给这肃杀的场景增添了几分阴郁和不祥。 凛冽的寒风穿梭在军营之间,卷起阵阵尘土,带着冷酷和无情,吹拂着每一个士兵的脸庞。 在辽阔无垠的平原上,土地被踩得坚实而硬,无数双战靴的践踏使得地面布满了沟壑和裂痕。 兰国的三十万大军如同一座庞大的黑色山岳,士兵们身披铁甲,手持长矛,列队而立,宛如铁壁铜墙,坚不可摧。 主战车上,呼延御望着前方冒起滚滚浓烟的城池。 “你看,你的心上人就在那里。”他手指着那座城池道。 邢莲心亦望向那个方向。 呼延御瞥了邢莲心一眼。 这些日子,这个女人没有一个时刻不在刺杀自己。 只要她找到机会,她就会出手。 哪怕两人在做着最亲密的事情。 有一次她差点得手了,她在他的背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刀疤。 可他只是受了伤,却没死。 其实从他发现床上留下的一抹殷红就知道,也许他抓错人了。 唐纵酒的女人怎么可能还保留着处子之身? 原本他打算睡了人之后把人丢到军营里做军妓。 但那一晚他改变了想法。 从此邢莲心就一直做着他专属的女人。 偏偏这个女人只想杀了他。 呼延御觉得很有意思。 特别是在床上的时候,她总能分心向他出手。 这让他很兴奋。 邢莲心看见了远方的浓烟,没有说话。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她想尽了一切办法,可就是杀不了呼延御。 “你的心上人是他,”呼延御笑着道,“可他的心上人不是你。” “我和纵酒哥哥两情相悦。”邢莲心目不斜视,“在成婚以前,我为他守身,这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每天和你翻云覆雨的人是我。”呼延御勾着唇道,“和你纵酒哥哥你侬我侬的人是别人。” “不会的,纵酒哥哥会来救我的。”邢莲心自信道。 “那让我们拭目以待。”呼延御站起身,他抓起邢莲心,把人架在杆子上。 姑娘的衣衫单薄,双手双脚被绳子牢牢绑住,露出来的地方上都是青青紫紫。 为了防止她自裁,呼延御吩咐了两个人看守她。 这个每一晚都在他身下承欢的女人,他是真心一点点都不心疼。 “全军压进!”他对着大军道。 很快,三十万大军踏过边境线,来到了唐纵酒几人交战的城池。 唐纵酒自然有所准备。 上官齐拿命死死咬着他不放。 “砰——”的一声,唐纵横杀了过来。 “你去。”唐纵横接过上官齐的杀招,让唐纵酒去对付呼延御。 唐纵酒也没耽误。 郗东军人数比兰国军队少一半,这样的情况下,硬拼硬是不可能的,但必须上。 唐纵酒一个跃身飞至城头上时,他看到了邢莲心。 或者说,所有郗东军都看见了邢莲心。 唐纵酒没有动。 “唐纵酒——!”呼延御对着城头上的唐纵酒大喊一声。 他侧头舔了舔邢莲心的脸颊。 “她现在是我的女人。” 唐纵酒依旧没有说话。 邢莲心这个姑娘的变化唐家人都看在眼里,因故友之托,他们也尽力在照顾她。 这姑娘执拗也好,精神有问题也罢,可她在唐家,对唐家人是真的掏心掏肺。 唐家没有女儿,邢莲心对唐家人来说,是女儿,是妹妹。 唐纵酒不喜欢她,不代表外人可以这么欺负她。 他望向呼延御的眼神沉了半分。 邢莲心也看到了唐纵酒。 这是唐纵酒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 以前唐纵酒不看她的时候,她一直希望他看她。 现在这么看,她反而不希望了。 她不想成为拖累。 “来啊——唐纵酒!”呼延御依旧在喊,“你难道不想救她吗?”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唐纵横跳至城池前,一手提着上官齐的脑袋,险些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他把上官齐的脑袋往前面一丢,那脑袋一阵咕噜咕噜咕噜,滚落至兰国部队之中。 紧接着,里面,外面,一个个兰国的士兵被丢了出来。 唐纵然率着军队从城中鱼贯而出。 很快,两方人马呈了对抗之势。 兰国的三十万大军如同滚滚洪流般汇聚在平原上,庞大的阵容令人心生敬畏。 旗帜飘扬,战鼓隆隆,士兵们身着统一的战甲,手持各式武器,整齐地列队而立,目光坚定而冷冽。 而城门前的广场上,郗东军整齐地列队而立,甲胄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将士们每一寸肌肉都在紧绷着,随时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仿佛连风都凝重了几分。 唐纵酒的眼神冷冽而锐利,如同猎鹰盯着猎物一般与呼延御对视。 忽然,两人同时开口。 “杀。” 一时间,两方人马如同狂风骤雨般分别冲向对方,他们挥舞着长矛,呐喊着冲锋。 矛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似乎是要将整个平原都撕裂开来。 长矛、战刀,每一次挥砍、每一次冲撞都充满了生与死的意志。 鲜血与汗水交织,形成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铁器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伴随着士兵的怒吼和惨叫,仿佛是一首悲壮的战歌。 唐纵酒与呼延御两人的身影在空中如闪电一般交汇。 下一秒,两人又消失了。 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混乱。 只有邢莲心一个人,被孤零零地绑在主战车上。 她冷眼望向天,几十万人的身影密密麻麻,就连唐纵酒她似乎都看不清了。 这个世界当真无趣。 可她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忽然就有一道声音出现在她身旁。 “小姐姐,你想死吗?” 邢莲心一愣,她猛地上下左右看好几眼,可她什么都看不到。 “啪嗒”一声响,一只鸟从天上掉落,扑闪几下,在她面前死了。 邢莲心傻了。 鸟? 第二百一十二章,沈磬救援三人小分队 两军对垒的远方山丘上,温妍懊恼地挠挠头。 “沈姐姐,莲心姐姐会不会误会啊?” 沈磬苦笑。 你这么说很难让人不误会啊。 可她还能说什么? “要不你再试试?”沈磬道。 “我的腹语一天只有这一回……”温妍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几天前,唐纵酒几人离开温府前往战场的时候,沈磬来找温松寒。 她本来想问有没有一举毒死呼延御的毒药。 可是那天温松寒人不在,温妍回答了她。 “那个皇子很厉害,爹的毒药一下子毒不死他,没用。” 沈磬不语。 她真的很想为唐纵酒他们做些什么。 除了沈一,其他暗卫都被派过去打仗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但是我可以毒死莲心姐姐噢。”温妍抬起手,上面有只兔子,“最近我的能力又提升了,上回是只蟑螂,这会我可以控制小动物了,姐姐你看。” 只见,温妍手上的兔子突然从她掌心跳下,一蹦一跳地离开房间。 “姐姐你跟着它,小妍在这里控制兔子。”温妍道。 于是,沈磬跟着兔子一路走到温府的后山上,围着后山腰走了一大圈,在山间咬死了另一只兔子,最后回到房间。 这个距离…… “姐姐,小妍是不是很厉害?” 沈磬吓了一跳。 因为这声音是从兔子身上发出来的。 “姐姐,这是简单的腹语啦。” 声音又从温妍口中出现。 “我不想你莲心姐姐死。”沈磬道,“我想救她。” “那就让她假死。”温妍想了想,蹭蹭蹭跑至另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翻动声后,小姑娘拿着一个瓶子跑了出来。 “这个是爹爹研制的假死药,”小姑娘拿着手里的瓶子晃了晃,“可是爹爹说,这个药还没研制好,不能用。” “是什么地方有问题吗?”沈磬问。 “好像是说,会让人记忆混乱。”温妍道。 “那总比真死了要好。”沈磬道。 “姐姐想怎么做?”温妍的眼睛冒着亮光。 小孩子对冒险总是带着各种的希冀。 “你让你的小动物告诉邢莲心,我们是来帮她的,她只需要配合我们假死,然后我们再趁乱把她救出来。”沈磬道。 这一番话,说得非常不切实际。 “好的!这个好玩!”温妍拍手道,“我去找爹!” “别!”沈磬拉住温妍,“就我们两个去。” 还有沈一。 “哇!大冒险!”温妍眼冒金星,“我喜欢!” 于是,冒险三人组就这样偷偷地出发了。 也就有了如今的一幕。 计划赶不上变化。 邢莲心距离她们的位置太远了,温妍控制一只小麻雀飞过去都费神,更别说是说清楚一句完整的话了。 关键是,那一口毒还没咬上。 她们的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温妍休整片刻。 此时,战场上的对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沈磬甚至分不清哪个是自己人哪个是敌人。 但是在那一片黑色之中,她看见了唐纵酒的身影。 他是那么独特,风姿卓越。 “沈一。”沈磬道。 “在。” “你说,要是邢莲心假死了以后,你有几分把握把她从那群人里带出来?” 沈一观察了底下的动向。 唐纵酒死死咬着呼延御。 唐纵横带着主力在和兰国主力对抗。 唐纵然负责弓箭手和火铳部队。 邵星越负责左翼。 孙尧带着人攻右翼。 还有沈二,沈三几人。 暗卫们像是战场上的幽灵,游走于各个阵营,总能在关键的时候给敌人一刀。 他甚至看见了新兵营里的赵墩子。 最后他将目光停留在了邢莲心身上。 “六成。”沈一道。 “你二人都安全回来。”沈磬补充。 “三成。” “叫上沈二沈三他们呢?”沈磬继续道。 “五成。” “那就干。” 说完,沈磬看向温妍:“妍妍,怎么样?” “能再来一次,”温妍喝了口水,吃了块糕点,“可惜不能说话。” “希望这次能成功。”沈磬道。 “爹爹这个不是完成品,假死的时间不定可能很快就醒了,可能一直不醒。”温妍再三道。 “但是会醒的,是吗?”沈磬道。 “会的,只要爹爹出手,一定会醒。”温妍颔首。 “那就上!”沈磬道,“这次务必得把邢莲心救出来。” “救出来!”温妍的小脸也跟着严肃起来。 战场上。 邢莲心还在震惊于那只会说话的鸟。 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脑子里的不治之症。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周围所有人都沉浸在战场的厮杀中,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她甚至忘记了寒风的凌厉,脑子一片混乱。 一炷香之后,这类诡异的事情没有再发生,她开始自我安慰。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听错了。 一定是天太冷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一定是这样。 然后。 一只老鼠钻到了她的脚底。 邢莲心全身毛孔都竖了起来! 她害怕那老鼠对她说话。 她害怕极了。 好在那老鼠没说话,可那老鼠却似乎一直在观察她。 “有老鼠!”邢莲心大喊了一句。 可惜周围根本就没有人理她。 此时,那只老鼠居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甚至能看见老鼠眼里印出了自己的影子! “有妖怪!”邢莲心忍不住又喊了一句,“救命啊——!” 此时,和唐纵酒正在死拼的呼延御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了这句呼喊。 “她在向你求救。”呼延御冷冷道,手里的动作更为狠厉。 邢莲心在他营帐里的这些日子,无论呼延御怎么对待她,哪怕贯穿她的身体,她除了想杀他以外,都会死死咬住自己布发出任何声音。 她对他只有冷漠和杀意。 刚才那一声救命,是这段时间里邢莲心最大的反应了。 唐纵酒没有应,一心只有将呼延御拿下。 “她在和我上床的时候嘴里喊的也是你的名字。”呼延御恶劣道。 邢莲心冤枉,她没有。 回应呼延御的,是唐纵酒一记直拳。 呼延御抬手接拳。 唐纵酒跟着一脚踢向其腹部。 呼延御同样抬脚接招。 “砰砰砰”。 两人甚至摒弃了武器,开始了纯内力和招式上的肉搏。 第二百一十三章,所以公主殿下在哪里 邢莲心的呼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而这时,那只老鼠已经爬上了她的脚面上。 “不要!”邢莲心道。 “咔嚓” 老鼠咬了下去。 下一秒,邢莲心就晕死过去。 老鼠也跟着死了。 这一下,她是真的“死”了。 负责看守她的士兵一直以为她在无病呻吟,直到她人晕倒,上前探了探鼻息,发现人真的“死”了以后,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立刻把人从战车上放了下来,仔细查看。 半晌人还是完全没有反应。 真死了。 这下守卫有些着急。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死呢? 这御皇子也没说万一人死了该怎么办,这是要砍头的吧? 邢莲心的“死”引起了不少兰国人注意,主战车附近一下子乱作一团。 谁不知道最自家皇子天天睡这女人? 现在女人死了,他们怎么和御皇子交代? “快送到闻人大夫那里去!”其中一个侍卫长道。 “我去我去!”一个兰国士兵走上前。 那侍卫长随即又点了两个人:“你们三个一起去。” “是!” 三人领命,扛起邢莲心就往那闻人大夫的方向走去。 刚跑进大夫营帐,一旁的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沈二干净利落地杀了。 当他要杀闻人焱时,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什么宵小居然也敢来杀我?”闻人焱看了眼地上的邢莲心,“假死?” 沈二发现自己托大了,他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闻人大夫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就对他下毒。 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会把人送到这里才杀人。 这个大夫不是普通的大夫! 沈二的丹田瞬间燃起一股剧烈的疼痛。 还是剧毒。 沈二深知自己要完不成任务了,那么他必须杀死眼前的大夫。 他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向其他暗卫发送信号。 一是邢莲心在这里,二是这里有个用毒高手。 第二个呼吸时,沈二猛地燃烧内力刺向闻人焱。 闻人焱眸子一暗,对着沈二再次下毒。 沈二两眼一黑,那匕首距离闻人焱胸口只差一毫厘。 “噗通——” 沈二倒在地上。 在他倒地的一瞬间,沈一如同鬼魅一般猛地冲了进来,对准闻人焱就是一击必杀。 闻人焱抬手就是剧毒。 然而,只将沈一阻止了一半。 确切地说,沈一的攻击打了一半,闻人焱的毒也只下了一半。 “沈二不会死,你们去做事,这里交给我。”温松寒的声音突然出现。 空气中突然抛出两个药瓶。 “啪啪”两下,沈一抓起药瓶,转身扛上邢莲心和沈二撒腿就跑。 闻人焱没有再动。 他看向缓步出现在营帐里的温松寒。 想必此人就是给呼延御下毒的人。 “呼延御的毒你解的?”温松寒问。 闻人焱眯了眯眼。 “久闻郗国有一毒王,想必就是阁下。” “来吧。” 紧接着,这个并不是战场重点的营帐里,开启了一场以毒攻毒的对决。 沈一速度很快,扛着人就往沈磬的方向跑。 沈三在一旁负责掩护。 但事情总不会那么顺利。 半途杀出了兰国士兵和将领。 由于沈二和邢莲心的目标太明显,沈一的行动多少受到了限制。 沈三和其余暗卫自行判断,和敌人周旋了起来。 而郗东方面也意识到邢莲心出事了。 唐纵酒出手的招式更为凌冽。 呼延御想去看看,但显然现在不是去看的时候。 没有了人质,郗东军行动起来比先前刚猛了许多。 千军万马之中,这人怎么就死了? 忽然,呼延御想到了那个用毒高手。 唐纵横就是一个例子。 他们要救一个人难,要杀一个人还难吗? 果然是伪君子。 口口声声仁义道德,这个时候直接让人质去死。 “正义之师?简直是笑话。”呼延御冷笑一声,剑锋凌厉,刺向唐纵酒心脏。 唐纵酒一直不说话。 从先前邢莲心开始呼救,他就觉得不对劲。 邢莲心既然选择沉默,就不会随意呼救。 而且…… 唐纵酒的余光瞥向了沈二沈三的方向。 虽然他捕捉不到他们的身影,但是毕竟是他安排他们任务位置,大概方向还是有的。 可是现在…… 能在这个时候差使得了沈二沈三的人,除了沈一外,唐纵酒不做他想。 而沈一只听沈磬的话。 由此可见…… 唐纵酒朝外面看了一眼。 “蹭——”的一声剑鸣。 “你还有时间分心?”呼延御一剑差点划破唐纵酒的喉咙。 唐纵酒确实是无暇分心,他迎面继续对上呼延御。 如果沈磬在试图救邢莲心,那么他这边发动总攻的时机就是邢莲心被救走的那一刻。 必须和沈磬的时机配合起来。 如此思考着,唐纵酒试图把呼延御引到一边。 但是呼延御不上套。 既然对方不上套,那他也不强求。 如果能杀死呼延御是最好的,如果不能,一直把他拖着也不是不行。 “她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人。”呼延御道,“想带她走?可没那么容易。” “她最恨的人是你。”唐纵酒终于开口。 “无妨。”呼延御一剑刺向唐纵酒的脖子,他的剑锋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刺而来。 唐纵酒身形轻灵地一侧,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避开的同时挥剑反击,剑尖划破夜空,留下一道耀眼的轨迹。 呼延御冷笑一声,身形猛然一闪,竟然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在唐纵酒的背后。 就在剑锋即将刺入唐纵酒身体的那一刻,他突然发力,身形猛地一侧,反手一剑,直接将反派的剑震开。 震开的同时一记唐家拳紧跟而上,好巧不巧击在呼延御的胸口。 呼延御闷哼一声被击退三步。 就在这时,他忽然笑了。 唐纵酒没有趁势追击。 “我记得,他叫唐新?”呼延御开口。 唐纵酒的心跳乱了半分。 “原来是舒凝公主远道而来,我居然没认出来,是我的失策。”呼延御站直身体。 “所以,”呼延御再次飞起,“这次公主殿下在哪里呢?” 唐纵酒的气势大变,杀意滔天。 第二百一十四章,沈磬生死局极限逃命 沈磬誓死不想成为那个拖累。 这次和呼延御去温府抓人的情况不同。 她身边只有一个温妍。 如果她被抓,那么她一定让温妍第一时间毒死自己。 她自己也很清楚让沈一去救人的行为有多幼稚,但人必须救。 无论她是谁,邢莲心的父母是为郗国而死,邢莲心是郗国的子民。 甚至,邢莲心当初救了自己。 敌人的身影出现,暗卫的身影紧跟其后,接着是郗东军。 主要战场还是在边境线。 温松寒和闻人焱还在对决。 唐纵酒与呼延御杀得天昏地暗。 没人能想到,远远的山丘上居然又出现了一伙人。 很快,敌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沈磬的视线里。 来了! 沈磬带着温妍撒腿就跑。 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在新兵营里练习了长跑。 加上内力的加持,沈磬那跑起来的速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甚至能感受到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 她心跳很快,但是脚下一点没耽误。 好在温妍也不是个花瓶,手里的毒术乱飞。 “啊!” “啊啊!” 一阵阵惨叫声此起彼伏。 温妍居然还带着笑意。 “姐姐,这个好好玩!” “好玩你就多玩点,最好把所有追上来的人都玩死。”沈磬说得很不客气。 “得嘞!” 有了沈磬的支持,温妍这毒用起来更肆无忌惮。 且不说温妍身上藏着多少毒,就被她投了毒的人,那死相相当凄惨。 一时间,这小毒女居然把敌人给吓退了片刻。 也就在这片刻,郗东军和暗卫们追了上来。 但是这次呼延御派出来的兰国士兵们也不是普通的士兵。 甚至人数上也占优势。 两方人战在一起,给沈磬的逃跑提供了时间。 沈磬头也不回一直跑。 忽然“轰”的一声,从后方追来一个人。 此人身形巨大魁梧,来势汹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他虽然身形魁梧,可身法却异常灵活,与沈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在接近一定的射程范围之后,那巨人举起手中的火铳。 温妍眼神泛冷,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对着那巨人就是猛得倾撒过去。 巨人硬吃。 但是没有倒下。 温妍愣了愣。 这可是她手上最毒的毒药。 “姐姐快跑,这个人妍儿毒不死。”温妍立即道,“他还准备开枪。” 下一秒,沈磬猛地起飞。 是的,除了唐家拳,沈磬还学了轻功,虽然只是三脚猫的轻功,但在这关键的时刻,派上了用场。 对方没想到沈磬会轻功,第一枪打偏了。 “你还有什么别的药?”沈磬问。 “泻药。”温妍答。 “你把你身上所有的药都丢过去!什么泻药春药麻药,统统丢过去!”说完,沈磬脚一沾地,飞速地继续跑起来。 温妍也不思考,“唰唰唰唰”一阵乱丢,所有的药都下在那巨人身上。 不知道是什么药起了作用,那巨人微微一顿,第二枪打偏了。 这一偏,沈磬逃离了射程范围。 “姐姐,妍儿这里还有猛药,你吃一颗试试?”温妍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道。 “吃了会怎么样?”沈磬问。 “大概会非常有力?”温妍道。 “大概?” “嗯,因为妍儿没试过……” “……” 忽然,“咚咚咚”声传进沈磬的耳朵里,那巨人又追了上来! “吃!” 沈磬咬咬牙,展开嘴。 温妍将药塞进了沈磬的嘴里。 不得不说,温妍的猛药确实很猛。 沈磬忽然觉得自己丹田冒出了一股股强大的气流。 这股气流借由唐纵酒的内力直直冲向她全身的经脉。 沈磬一下子健步如飞! 但那巨人紧追不舍,甚至还隔空开了一枪。 沈磬没有被枪声吓到。 跑着跑着,沈磬跑到了不远处的树林里。 巨汉在树林里并不占优,沈磬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位置。 巨汉的身影很快就不见了。 正当沈磬准备松口气时,一旁又突然窜出来一个人。 此人身法极快,对着沈磬亮出骇人的匕首朝她脖子抹去。 沈磬注意力异常集中,举出匕首与对方的匕首相抵。 温妍再次朝敌人丢药。 那人似乎根本不怕温妍丢药,直接选择忽略温妍,而是死盯沈磬。 “砰砰砰”几下,沈磬又抱着温妍,又要和一个男人对拼,一时不敌,被击倒在一旁。 温妍也被甩了出去。 “快跑!”沈磬对着温妍喊道。 温妍的视线与沈磬在空中交汇了一瞬,她没说一句话,转头就跑。 跑得那个叫干脆利落。 温妍心里很清楚,自知没了药剂的自己就是个拖累,沈磬一个人比带着没用的自己活路更大。 敌人对一个小女孩没什么兴趣,见沈磬倒地也不废话,第二个杀招轰然冲向沈磬。 沈磬猛地从怀里掏出火铳,对着敌人就是一枪。 “砰——!” 惊起了栖息在树上的鸟儿们,扑闪扑闪乱飞。 而敌人居然没有倒下。 棉甲! 沈磬心头一冷。 随即对着敌人撒下毒药。 敌人依旧没有倒下。 眼看敌人的刀锋就要劈向自己。 沈磬运起内力一个转身,堪堪躲过了一劫。 “锵——” 由于敌人过于用力,匕首一时间插入了树干拔不出来。 沈磬见状撒腿就跑,根本顾及不了身上的伤。 敌人见拔匕首耽误时间,也就放弃了用武器,追着沈磬便冲上前。 敌人想近身,而沈磬却在温妍猛药的加持下,越跑越快。 那敌人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居然这么能跑。 一时间两人形成了僵持的状态。 就在这时,先前消失了的巨汉又冲了出来。 两个人同时追击沈磬。 沈磬心跳快得飞起。 但沈磬忘记了一件事情。 她从来没有在树林里待过,一旦走进深处,她根本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所以她始终是在漫无目的地逃跑。 而敌人不是。 因此,沈磬的逃跑路线,早早地就被敌人规划好了。 直到沈磬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逼至了悬崖。 她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来考虑自己跳还是不跳。 援军除了沈三在拼命往这里跑以外,其他人都被敌人拌住了脚步。 巨汉拦住了沈三。 还有一个人在死死追着沈磬。 沈磬此刻离悬崖只有一步之遥。 她回头看了敌人一眼,转头,就这么跳了下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唐纵酒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直觉告诉他,沈磬出事了。 当这种想法强烈地充斥着他的大脑的那一刻。 他再次入魔了。 呼延御完全想不到唐纵酒会入魔。 走火入魔还能不死的,他第一次见。 唐纵酒的内力和路数在一瞬间变得可怕并且难以招架起来。 “噌——”的一声,两人再次在空中对拼。 而这一次,呼延御被拼得内脏出血,气血翻涌,根本就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 他的脑子甚至出现了一片空白。 “噗通——!”,呼延御被击倒在地。 此时的唐纵酒脸色阴郁而冷酷,血色肉眼可见地从他身上退下去。 那冷峻的面庞上,凶光毕露,强大的气场犹如一把无形的利刃,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他的皮肤紧绷,缺乏生气,每一根青筋都仿佛在皮肤表面凸起,显得异常突出,宛如一条条盘踞在皮肤之下的毒蛇,透出一股阴冷和狠辣。 他手指微微弯曲,像鹰爪一样尖锐,仿佛能瞬间撕裂一切阻碍他的东西。 他站在那里,看着呼延御仿佛在看一个蝼蚁一般的死尸。 呼延御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是正常人能有的状态! “滚。” 自从两人对战以来,唐纵酒几乎没说过话。 而这一个字,说得犹如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哪怕呼延御平日里再无法无天,也被这句话给震了不少。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两个人之间对战,后退一步往往是一直后退的开始。 当唐纵酒入魔的那一刻,呼延御就知道,自己要输了。 而自己输了,就意味着兰国三十万大军要输了。 不行! 呼延御站起身,猛然冲向唐纵酒。 他大喊一声,用尽全部的力气和魔对抗。 火铳,匕首,利剑,长刀,对唐纵酒没有任何作用。 一力降十会,呼延御只能与唐纵酒肉搏。 而肉搏的结果就是。 “砰砰砰”,呼延御被揍飞。 从他口里吐出的血在空中划了一个长长的弧度。 “滚。” 唐纵酒再次说了这个字。 呼延御再次冲了上去,再次被揍飞。 只不过,没有第三次了。 当唐纵酒第三次出手时,呼延御退走了。 呼延御不准备当傻子。 他刚才的判断完全错了。 因为人家只想去救媳妇。 他赶着上前挨揍做什么? 毕竟他完全没有理由搭理一个精神病人。 也因此,唐纵酒没再针对他。 在呼延御的眼里,唐纵酒速度比射出去的飞箭还快,他甚至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个方向。 呼延御不打算跟上去,他转而跑向了自己的阵营。 悬崖边。 沈磬对于是否要跳崖这件事情的思考,没有超过半个呼吸。 她忽然想起了他们去南方时,在一家客栈里。 她站在二楼,对着地下的唐纵酒张开双臂,随后跳下去的情景。 不知道这一次,唐纵酒还能不能牢牢地接住她。 “君歌——!” 沈磬对着空气大喊一声,双脚就这么朝悬崖下跳了下去。 身体瞬间失去了重力,心脏似乎以一种飞速下降至底端。 随着身体的下降速度逐渐加快,身体仿佛被无数尖锐的利器刺穿般疼痛难忍。 血液,器官,一切的一切都好像不是她自己的。 她努力张开双臂,似乎在拥抱死亡。 然而,下一刻。 “砰——”的一声,她居然跌落在了唐纵酒的怀里。 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然怎么可能在这里看见唐纵酒。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唐纵酒再次牢牢地接住了沈磬。 沁人心脾的松香味再次传来。 “嗯,我在。” 接住沈磬的那一刹那,唐纵酒的魔退去了。 那泛红的眼珠变回了正常的颜色。 他带着沈磬在悬崖峭壁上飞走,没有丝毫停顿。 “我只是想救人……”沈磬这句话说得有些心虚。 “嗯。”唐纵酒应道。 沈磬看着唐纵酒,轻轻亲吻了唐纵酒的脸:“对不起。” 唐纵酒没有回答,只是将沈磬搂得更紧了些。 沈磬知道自己这次错大了,因此一路上也一言不发。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小妍!” “已经派人去找了。”唐纵酒回道。 沈磬将自己缩回唐纵酒的怀抱。 也不知道这次温妍会不会被温松寒惩罚…… 很快,唐纵酒便带着沈磬回到了郗东军的军营。 这一路上,唐纵酒都没有再说话,沈磬有些吃不准他的态度。 但做错了事就得认错,所以沈磬非常认真地向唐纵酒道歉。 “对不起。” 唐纵酒将沈磬抱住,双手紧固得很紧,就好像要把沈磬捏碎一般。 沈磬吃痛,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刺激唐纵酒。 “此间事了,我会把你关起来,再锁住。”唐纵酒道,“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离开我的视线。” “刘长鹏都没把顾晚叶锁起来!”沈磬不同意。 “顾晚叶没你那么会惹事。”唐纵酒道。 沈磬吃瘪。 半晌,她推了推唐纵酒:“你快去吧,别再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 “再乱跑,打断你的腿,反正我可以养你一辈子。”唐纵酒道。 “不跑不跑。等你凯旋。”沈磬认怂。 说完,唐纵酒便离开了。 唐纵酒一离开,沈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人救回来了,主子。” 沈磬下意识抬脚想往外跑,可一想到唐纵酒不久前的警告,她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她怎么样?”沈磬在里头问。 “死不了。” “沈二呢?” “也死不了。” “温妍?” “在附近的树林里找到了。” 沈磬长长嘘了一口气。 虽然是闯祸,但好在所有事都办成了,所有人都没事。 也不知道唐纵酒会不会看在自己多少立了功的份儿上原谅自己。 “你快去帮忙吧,我就待在这里,不会有事的。”沈磬道。 “驸马令我不能离开这里半步。”沈一道。 “……” 沈磬对着营帐外,沉声问了一句:“到底谁是你主子?” “此刻自然是驸马爷。”沈一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 堂堂皇家暗卫,说叛变就叛变,毫无职业操守可言。 第二百一十六章,姐妹花各自定下终身 唐纵酒再次回到前线的时候,战事的天平秤已经倒向了郗东军。 而一切的转折点就来自于唐纵横率领的先头部队突破了兰国大军的整体防线。 仿佛是一把尖刀,在敌人的区域里划开了一道口子。 呼延御哪怕回到大部队里,也已经来不及力挽狂澜了。 这场战争持续了三十天,终结在来年的三月。 唐府早早地就开始着人重建,如今焕然一新。 战争的胜利,唐府的翻新,给郗东带来了新生。 当唐家三兄弟回到唐府时,吴微薇已经转危为安。 邢莲心被带至自己的房间里,温松寒正在给她治疗。 唐纵酒带着沈磬向唐一鹤花玉树告罪。 沈磬私自带温妍离开,夫妻俩急得不行,花玉树差点动了胎气。 而唐纵横和唐纵然和花玉树打完招呼后立马去找自己媳妇。 当然,两人在同一个房间。 唐纵横一脚跨进房间:“微薇!” 此时吴微茫正在给吴微薇喂药。 吴微薇毕竟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这回受伤,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足足修养了一个月才好。 听见声音,两个姑娘同时抬头。 吴微薇见到唐纵横,心里欢喜,小脸立刻明亮了几分。 “姐夫来了。”吴微茫甜甜地喊了声。 这一声“姐夫”喊得吴微薇脸瞬间红了。 “微茫,你胡说什么呢?”吴微薇拉了拉吴微茫的手道。 “我没胡说呀,阿姐你是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姐夫已经向所有人说,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 “微茫!”吴微薇脸皮薄,被说得恨不得整个人都钻在被子里。 这时,唐纵横上前几步。 “我和你姐有话说。” 吴微茫立刻起身:“我走,我走,你们说。” 说完,吴微茫便走出了房间。 而唐纵然也跟了出去,一直跟在吴微茫身后。 “你跟着我做什么?”吴微茫不解。 唐纵然一把抓起吴微茫的手:“过来,我也有话跟你说。” 房间里,唐纵横紧紧抱着吴微薇。 这次受伤原本就瘦弱的吴微薇更是消瘦了一大圈。 “唐将军……”吴微薇被唐纵横紧紧禁锢在双臂之中,无法动弹半分。 “你妹妹说,你从小就梦想嫁给一个将军。”唐纵横道。 吴微薇被闹了个大脸红。 “不知道我可以不可以?”唐纵横柔声问。 吴微薇小脸埋在唐纵横结实的胸膛里,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唐纵横松开她,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让她与自己直视。 “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吴微薇的双眼泛着光,满眼都是唐纵横此刻的样子。 “微薇愿意。” 说完,唐纵横低头吻住了吴微薇的唇。 与先前被困住的唐纵横不同,这一次的吻,全是唐纵横在主动。 以至于当自己的贝齿被撬开,整个口腔都在唐纵横掌控之下的时候,吴微薇整个人都是晕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易擦枪走火。 当吴微薇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而唐纵横正在上方看着她。 她有些局促,先前军营里被上官齐侵犯的一幕忽然出现在脑海里。 但眼前的又是唐纵横,姑娘拼命让自己冷静。 唐纵横没有做任何事情。 吴微薇的反应告诉他,她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唐纵横低头亲吻了吴微薇:“好好休息,一切等洞房花烛夜。” 说完,唐纵横便离开了。 吴微薇拉上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羞死了。 另一边,吴微茫被唐纵然拉至唐府花园一角。 吴微茫甩开了唐纵然的手。 “什么事这么神神叨叨的?” 唐纵然端详着吴微茫。 他不知道这姑娘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你说她真不懂吧,自家姐姐的事情一目了然。 你说她装不懂吧,自己对她这么明显了,居然还是什么表示都没有。 “你姐和我哥的事情,你怎么想?”唐纵然问。 “当然是祝福啊。”吴微茫道,“阿姐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姐,能嫁给唐将军,我真的很高兴。” “那你呢?”唐纵然问。 “我?”吴微茫抬头望天。 她好像真的从来没想过自己。 “对哦……阿姐以后是将军夫人,就不能和我一起云游四方了。”吴微茫的小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我这个人笨笨的,一个人在路上容易被骗。” “你没想过留下来?”唐纵然问。 “留下来?”吴微茫一脸茫然,“留在未央城吗?” 姑娘又思考了一会儿:“好像也可以啊,我和阿姐开的医馆就在未央城呢。” “我说的是唐府!”唐纵然道。 “唐府?”吴微茫听不懂了。 “你姐的梦想是嫁给将军,你就不想吗?”唐纵然继续问。 “你在说什么啊!”吴微茫忽然着急了,“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见吴微茫这个反应,唐纵然忽然心一揪。 难道这姑娘真的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我为什么不能有这种想法?”唐纵然继续问。 “当然不可以!”吴微茫忽然用一种以往不曾出现过的认真表情道,“我再怎样,都不可能去破坏我姐的家庭啊!” 这下轮到唐纵然懵了。 “什……” 他话还没开始,就被吴微茫打断。 “而且微茫虽然卑微,但也知道宁做平常人家的当家主母,也不做富贵人家小妾的道理。”吴微茫继续道,“微茫只想和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给人做小,更不会让夫君纳妾!” 话音未落,吴微茫忽然被唐纵然搂进怀里。 这一抱,把吴微茫给抱懵了。 “你……!” “不做小,更没有小妾。”唐纵然紧紧抱着吴微茫,生怕这姑娘脑子里泛糊涂,立刻把话说清楚。 “只有你,这辈子只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唐纵然说得动情,“从在柴房里那日起就喜欢你,每日每夜想的就是你,心里眼里也全是你,我哥是将军,我也是。”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惊天之雷炸进吴微茫的耳朵里。 “我让你留下来,考虑嫁给一个将军,说的是我。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感受不到吗?那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说一次。吴微茫,我唐纵然喜欢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下,吴微茫彻底傻了。 . 完结章,公主殿下病死,郗国再无公主 唐纵横和唐纵然双双抱得美人归后,唐府便开始操办喜事。 原本花玉树还打算三喜临门,但是唐纵酒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了万贞帝最早给他的那份和离书。 一份不是和离书的和离书。 沈磬这才知道,自己爹早就做了准备。 三喜临门就变成了双喜临门。 那一日,整个未央城都喜气洋洋,谁不知道唐老大和唐老二同时娶妻,娶的还是一对美若天仙的姐妹花,令人羡慕不已。 沈磬参加完婚礼之后,便和唐纵酒马不停蹄地赶回皇都。 春季总是雨纷纷。 宗人府凄凉的房间里,沈磬见到了那个往日里风光霁月的四哥。 她也当着唐纵酒的面,问沈檀。 “为什么?” 沈檀没有说话。 当日他跟万贞帝说了那么多,万贞帝似乎听得很心动,没想到待万贞帝再次看向他的时候,就把他打入了宗人府。 “我跟我四哥单独说几句话。”沈磬对着唐纵酒道。 唐纵酒瞥了沈檀一眼,离开房间。 “四哥,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沈磬再次问。 也许是唐纵酒不在,沈檀面对沈磬多少还能说一点。 他把先前对万贞帝说的话对着沈磬再说了一次。 “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唐家称帝了。”沈檀道。 “四哥你糊涂。”沈磬的眼眶有些红,“你知道不知道舒凝是重活一世的人?” 闻言,沈檀猛一抬头。 “你说什么?” 沈磬坐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 将自己上辈子的经历和结局娓娓道来。 那国破家亡的日子。 那些兰国人把万贞帝和姬皇后的脑袋砍下来的一幕幕。 那些郗国血流成河的惨状。 以及自己撞墙头的那一幕。 说完,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良久,沈檀开口:“上辈子我……” “上辈子半溪很早就消香玉陨了,你们根本就没有孩子。” 沈檀呼吸一滞。 “哥,”沈磬看向他,“这辈子,我在努力改变很多事,你,我,半溪,唐纵酒,父皇母后,以及整个郗国。” “这些事情,”沈檀顿了顿,“父皇知道吗?” “知道。”沈磬颔首,“我在离开郗东前,和父皇全都说了。” “怪不得……”沈檀喃喃道,“怪不得……” 怪不得万贞帝在明知自己预知未来的时候,思考片刻后依旧将自己打入宗人府。 原来沈磬早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向万贞帝全盘托出。 自己被关得不冤。 “哥,收手吧。”沈磬道,“都还来得及,想想你和半溪的孩子,想想半溪。” 说完,沈磬便离开了沈檀的房间,来到了田莘如的房间。 许久不见,田莘如依旧是如此清冷。 “你很快就能自由了。”沈磬抱着田莘如道。 “好。”田莘如点头。 “一定要好好的。”沈磬轻声道。 “我会的,”田莘如拍了拍沈磬,“你也是。” 这一夜,沈磬和唐纵酒进宫拜见万贞帝。 万贞帝依旧如往日一般威风凛凛。 “父皇。” 沈磬和唐纵酒恭恭敬敬朝万贞帝行礼。 “你们做的很好。”万贞帝欣慰道。 “这是儿臣应该做的。”沈磬抬头,仰视万贞帝。 万贞帝亦俯视着自己的这个女儿。 当日沈檀说的话,他历历在目。 一字一句他都信。 但沈磬的话,他更信。 就因为沈磬出生那一日的万里祥瑞。 他的公主,才是这个郗国最大的福星。 所以他把沈檀关了起来。 之后不久郗东取得胜利,举国欢庆。 至于之后唐家会不会造反。 万贞帝相信,只要自己女儿在那边,唐纵酒就不会。 何况听说吴家姐妹也嫁了过去。 英雄难过美人关。 半晌,万贞帝开口。 “今日过后,舒凝公主病死,郗国再无公主殿下。” 沈磬呼吸一滞。 唐纵酒立即磕头:“儿臣谢父皇成全。” “父皇……” “我会让皇后给吴家姐妹添份嫁妆,总不能显得你公主府的人太寒碜。”万贞帝继续道。 “爹……”沈磬鼻子一酸。 这一声爹喊得万贞帝差点收回成命。 “去郗东好好过日子,逢年过节回皇都来看看就行了。”万贞帝语气温和,“把你公主府的人带过去,就是李嬷嬷她们几个,你一个人怎么行?” “是,儿臣遵命。”沈磬深深地磕了一个响头。 曹观平在一旁看得忍不住抹眼泪。 “好了好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万贞帝甩甩手,“去见见你母后吧,她想你想得紧。” 一个月后,一道圣旨降下,举国震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我皇家公主沈舒凝,天潢贵胄,德容言功,四者兼备。 公主薨逝,朕心震悼,痛失瑰宝。 公主生于皇室,长而淑慎,德音不忘,慈爱广被,诚我皇家之光。 今公主魂归九天,朕不忍其逝,特降此旨,以告天下。 朕令百官及士庶人等,闻丧者七日不哭,举国同悲,以示朕哀思之深。 朕将亲临公主府第,送公主最后一程,愿其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此旨下达,咸宜遵奉。 钦此。】 ——沈舒凝公主死了! ——不是说在宗人府吗? ——难道受不了刑法死了? ——公主金枝玉叶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喔。 舒凝公主一死,田莘如便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那一日,她走出宗人府,却见蔺暮辞在门口等她。 一如年少艾慕时,那翩翩公子的样子。 蔺暮辞朝她伸手,问她是否愿意让他送她回家。 姑娘答应了。 已死的公主殿下在郗东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唐纵酒带她在平原策马奔腾,带她走过他儿时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去见他身边所有的人。 唐纵横和唐纵然娶了媳妇忘了娘,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花玉树和唐一鹤都独自生活在唐府。 也不全是,还有邢莲心。 舒凝公主死后,暗卫们全部撤回,除了沈一。 万贞帝给了沈一自由身,沈一则摇身一变成为了唐府的侍卫长。 这位侍卫长不再躲在暗处,也因此天天被邢莲心叫嚣着决斗。 搞得沈一不厌其烦。 直到花玉树要生了,所有在外的孩子们全都回到了唐府。 花玉树不是第一次生孩子,那孩子落地的速度很快。 孩子刚落地,沈磬在一旁突然吐了起来。 这一吐,所有人都高兴了起来。 唐纵酒更是立马将人抱回房间,写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万贞帝。 沈磬摸着自己的肚子。 能重活一世,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