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荒斩龙诀》 第一章妖迹 茫茫北嚣山,似一头苍龙,西起无垠海昂然东去,一飞几千里,在距东海百里处,一头扎进大地。 有风水大家断言:北嚣山乃一头困龙,尾大无首,龙头处定然不吉。 然九洲城落于入地龙首之顶,百里平原之上,千余年来,兴盛如故,令人费解。 八月初三,入秋,海鱼正肥,海边渔港,大小船只或匆匆升帆赶海,或落帆入港,一派忙碌景象。 苗朗清一身白衣,不沾纤尘,站立渔民、商贩之间,显得极为扎眼。 一直四处寻摸的他,终于在人群中找到目标,无奈摇头。 吃货~ 见苗朗清一脸厌弃,济彬冲苗朗清扬了扬左手的纸包,嘿嘿笑道,“一品斋小酥肉,刚出锅,香啊~”说完捏起一块丢到嘴里,随后将右手酒葫芦凑到嘴边,一口咬开壶塞,吐到纸包里,喝一口,满脸享受。 “十年大曲,来一口!” “没兴趣!”苗朗清转头向码头边走去。 “沈师伯让你下界体悟世情,这吃吃喝喝嘛,也算是世情,你理应体悟一番!” “我出身渔家,吃吃喝喝早体悟过了!” “那时你才八岁,如今已过百年,何况当时你还小,吃喝只为活着,现在再去体悟,定然别有~” 苗朗清觉身后没了动静,回头,见济彬正一脸猥琐地盯着旁边一俯身捡鱼的渔家女肥臀两眼放光,不禁皱眉,“酒、肉、财、色,清规戒律一概如儿戏,风师伯怎么收了你做徒弟?!” 济彬正色,“酒肉穿肠过,财色身边流,修行只是法门,心有门户之见,便难得大道!” 见苗朗清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济彬依依不舍地从渔家女臀上移回目光,冲苗朗清挑挑眉,“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修行比你高!” “我觉得,你是在思过涯上产生的感悟,那里我可没去过!” “·····” 见苗朗清冲海边一艘漂亮画舫直走过去,济彬眨眨眼,“师弟,有见地,我也正要上船见识见识!” 与岸边大小渔船相比,这画舫可谓独树一帜,雕梁画栋,香风扑面,船舷上数名貌美女子,手执帕子宫扇,身姿摇曳,别有一番风情。 两人进坊捡一处僻静之地落坐,济彬将吃喝物什往桌上一摆,也不招呼苗朗清,一边吃喝一双贼眼不停在船舷上一众女子身上逡巡,见苗朗清不时偷眼四处观察,道,“依我看,那就是无力风月的一众闲汉聊以自慰的谈资,你还真信?” “我看你这一双眼都让酒色给迷住了,也看不出什么?”苗朗清瞥了一眼济彬。 “几个江湖豪客而已,有什么好看的!?”济彬顺苗朗清眼神看过去,见尾随二人进来的四五人身量挺直,确有几分功夫在身。 “叫你不要喝酒!”苗朗清哼了一声。 “不是还有你吗?”济彬嘿嘿笑起来,边大快朵颐边道,“就算是真的,屈屈妖修能成什么气候,还能伤得了你金仙苗朗清的寒毛?我看戏!” 苗朗清赌气不再言语,这时几个江湖人进到内仓里坐下,看到边上的济、苗两人,向他们挑了挑眉毛,其中一个黑须中年汉子放下大刀,冲两人方向笑道,“嗬,看来不止咱们几个耐不住,这两位小哥也有此偏好!” 苗朗清理都不理他们,只冷哼一声,济彬却高兴起来,提起酒壶,一挥手,酒壶平平向黑须汉子飞去。 那汉子嘿一声,伸手接住酒壶,喝了一口,哈哈大笑,“好酒,小兄弟真乃同道中人,来而不往非礼也!”说罢掏出一根鸡腿,连带酒壶一起甩手向济彬飞来。 济彬伸手接过,“大哥,好功夫!” 苗朗清无语,大汉却朗声笑道,“这小兄弟面皮懒啊,行走江湖,免不了打杀,肩上顶的几斤就不是自己的了,自然要及时行乐一回,一回生两回熟,多来几次便熟络了!”说完,再不理会苗、济两人,自顾自与同行人说笑起来。 如此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又陆续上来数人,皆是有修行在身的江湖人士,却无普通人,起先几个大汉自带的酒肉吃完,却不见有有人来服侍,不耐起来,“老鸨,把爷爷晾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来了,来了!”门口出现一个满脸堆笑的干巴老头,看模样六十上下,腰也弯了,满脸皱褶,却穿了一身上好绸缎,显得极不协调,“几位大爷稍待,姑娘们洗漱一番自来伺候!” 说完,老头端上几样果子,茶水,分别摆在几个桌上,又下去了。 大汉拿起茶水喝了一口,吐在地上,“大爷是来寻乐子的,茶水无甚滋味,有好酒上几坛!” 老头从门后露出头来,嘿嘿笑道,“自来规矩,船上不备烈酒,还请大爷多忍耐一些,到得贝冢,尽有好酒好肉好姑娘!” 这时,船身一晃,缓缓调头,向着海面行去。 东海,五十里外有小岛,方圆不过十几里,岛上盛产五彩贝壳,是九洲上层人士居家、装饰首选,因此小有名气。 行出渔港,苗朗清索性度出船仓来到船头,向远处眺望。 日上三杆,小小画舫迎着鳞鳞金光,破开波浪向大洋深处缓缓行去,耳边隐隐传来下层船夫们卖力划船的号子声。 听到身后脚步声,苗朗清回头,见之前船舷上的几名妖娆女子谈笑着向仓内行去。 只是寻常女子,苗朗清也不去理会,干脆盘腿船头,闭目养神。 海风拂面,船首浮沉间,苗朗清很快入定。 对于寻常修士而言,金仙境已是登峰造极,五十年前,苗朗清已轻松突破,然而接下来的五十年,任他如何努力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点,每每于突破的关键时刻,后力不继,败下阵来。 玄仙之境,看似近在眼前,但无论他如何挣扎,却难再进一步。 定中不着时光痕迹,许久后苗朗清被声声女子惊呼唤醒,睁眼见时已正午,忙起身向仓内行去。 来到仓内,苗朗清不禁哑然。 济彬哪还有半分玄佛境修士的影子,头巾早掉落一旁,露出光溜溜的脑袋,酒至酣处,满脸通红,黑须大汉与一众同行各搂一名女子围在济彬身周,几人正拿了酒杯,划拳争抢壶中仅剩的酒。 几名女子哪经受得住这些粗汉们的大手,惊叫连连,想挣又挣不脱。 苗朗清无奈摇头,正要再出仓,却刚好迎上那干巴老头。 老头冲玩兴正浓的几人道,“几位大爷,贝冢到了,还请准备行囊下船了!” 苗朗清来到船头,向前看去,果见前方不远处现出一方小岛,画舫四周也约略有几艘小船,大概是来贝冢贩贝的。 画舫行近贝冢西岸却没停,而是绕过小岛向着东面海上去了。 苗朗清斜眼看向醉眼迷离的济彬,无奈摇头,想是那一壶酒,多半都进了他腹中,而其它汉子也都放下怀中女子行出仓来。 众女子如蒙大赦,纷纷逃到后舱去了! 黑须汉子见画舫并未在西岸停留,冲老头叫嚷,“老鸨,怎不上岸,莫不是消遣老子吗?” “大爷莫急,乐子还在贝冢东岸,快着哩!”老头嘿嘿笑起来。 “老子火都被这些小妮子勾起来了,船上又行不了什么事,怎的不急!” 其它汉子听了他言语,都嘿嘿笑起来,眼中热切之意,溢于言表。 苗朗清将头巾掼在济彬头上,恼道,“成什么样子!” 济彬醉态尽现,身子都摇晃了,若不是苗朗清扶着,恐怕站都不稳,呓语道,“上次被我师傅关在思过涯五年,不会是你告的密吧!?” “我没那闲心!” “嘿嘿,闹呢,我就知道肯定是绝尘那厮干的好事,等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说完冲苗朗清诡谲一笑,“如今你也有把柄在我手里了!” “什么?”苗朗清一愣。 “你带我来这贝冢寻欢,回去让青姝师妹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 一众船夫齐卖力,画舫很快绕到贝冢东面海上,众人抬眼看去,果见海边林下有数栋精美小楼。 十余江湖汉子早急不可奈,船未停稳纷纷跃下船头,向小楼窜去。 “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济彬醉眼望向苗朗清,见他望着小楼方向,一脸凝重。 苗朗清哼了一声,“一壶酒下去,你修为盖住两层,现在顶多小圆满境,当然看不出什么。” “早知道不喝这么多了,头晕目炫,你自己去查吧,若有真妖作祟,回九洲城报给官府处理即可,你不要私自行事,免得惹来麻烦,为兄在这沙滩上醒醒酒!”说罢,济彬横躺沙滩上,呼呼睡过去了。 苗朗清回头,见前后只一盏茶时分,画舫载着老头和一众女子已绕过贝冢消失在岛边了,遂凝神向前看去。 他判断没错,小楼妖气极盛,但小楼后方山中却有一层更深的尸晦之气。 济彬虽好酒,但酒量极差,再加上之前在画舫中遇到一众江湖人士,众人玩得兴起,济彬略施小计,一壶酒倒让他赚去大半壶,这时头晕目眩,哪还行得了路,不然也不会放任苗朗清独自去那风月场。 不过,毕竟他修行已到玄佛境,化解小小酒气,自不在话下,不到一个时辰,已觉神智恢复,睁开眼来,见早没了苗朗清影子,恼得直跺脚,“哎,可别那小子经不住诱惑,回去了青妹师妹非扒了我皮不可。” 正要起身去追,却听山中一声闷响,随即升起火光,一抹白影冲天而起,向着海边飞来,正是苗朗清。 “闯祸了!”济彬暗道糟糕。 转瞬间,苗朗清已飞御剑到济彬身边。 “怎样?”济彬急道。 “我猜的没错,这里有十数名妖修,都是妖界人,最厉害的恐怕已达元妖境!” 济彬望着苗朗清剑尖上的黑血恼道,“不是说发现妖修,回九洲报告官府的吗?” 第二章我即来除妖,又管它是谁的女儿 “妖修骗来江湖散修,以阴阳双修之法,吸食修士阳精,后山上白骨累累,不下几百!官府难道不知,这是纵容!”苗朗清满眼通红。 说话间,小楼方向几声尖啸传来,随即十几名女子向沙滩方向飞奔而来,女子后面还跟了一名锦袍男子,男子双手负于身后,意态从容,脚步似慢实急。 济彬本想拉了苗朗清跑路,但看此时也已经晚了。 他倒不是怕了这些妖修,元妖境,虽说已经是寻常妖修的顶级水平,但别说他自己已达玄佛境,就是身边的师弟苗朗清,也早于五十年前就已达金仙境修为,现如今更是金仙大圆满的水平,对付区区十数只妖修,自是不在话下。 他更怕是是这件事情本身,玩闹归玩闹,真要任由师弟的性子来,杀了这十几只妖修,引动了它们背后的人物,恐怕难以收拾。 当先一名黑衣女子,奔到近处,怀里还抱了一只两尺多长,浑身浴血的雪白狐狸,冲苗朗清道,“可是你杀我女儿?” “正是!”苗朗清,身子一正,“我即来除妖,又管它是谁的女儿!” “阿弥陀佛~”济彬见杀业已成,单掌举胸前,恨不能把佛祖请来,摆平事端。 女子银牙咬碎,不等济彬说完,恨声道,“好,好,你倒磊落,今天我就取你心肝,为我女儿雪恨!” “且慢~”锦衣男子上前一步拦住黑衣女子,“柔妹,你不是他对手!” 男子再看向苗朗清时,眼神转凌厉,“金仙苗朗清!” “正是!” 男子看了苗朗清一眼,指指身后小楼,嘿嘿笑道,“这些江湖败类,贪图女色,留着也是祸害,不如便宜了我们这众妹子们,这也算为民除害了!” “贪图女色?哼,你以女色诱使他们到这偏僻小岛上,吸取他们阳精,抛尸后山,手段如此龌龊,也敢大言不惭说是为民除害?”苗朗清斜了一眼男子,“你这一身儒修法境六品大圆满修为,恐怕都是从这些妖修们身上转过去的阳髓!” “好眼力!”男子拍手哈哈大笑,“今天这闲事你是管定了?” 见苗朗清点头,男子再不多言,身子一愰,手中现出一口剑,剑身尺余,远看毫不起眼,便跟一块普通山石刻就一般,但随着男子连挥数下,那剑身上竟现出青金色光芒。 “师弟小心,这剑有些古怪!”济彬提醒。 修道之人,尤其达到苗朗清这个级别,对仙剑宝器一类自是非常在意的,他自己手持的那把寒冰宝剑乃是极北万年玄冰粹制而成,切金断玉不说,更是迎合了他道家五行之术的水属性功法,施展起来如鱼得水。 众妖从男子口中得知苗朗清居然已是金仙境,知道自己靠山虽然拿了一把神兵利器,但毕竟修为差了一个层级,有意要助男子群起而攻,正要有所动作,却见之前那个人畜无害的和尚笑嘻嘻冲他们道,“阿弥陀佛,小僧陪姐妹们玩耍一番,助姐妹们早脱苦海如何!” 济彬一边向众妖走,一边冲苗朗清道,“朗清,你小心了,这些小妖们交给我!” 苗朗清哪还用他提醒,早从气息上就已判断出男子功法来历,眼神一凛,寒冰剑在手,身子纵起十余丈高,倒退数步直接来到海面上。 那男子却仍是不紧不慢,浑没将自己实力不如苗朗清的事放在心上,淡淡笑道,“今天算是便宜你了,在这海面上正是你五行术法发挥的好时候,天时、地利尽都让你占了!” 男子说完看着苗朗清手边隐现的两团几如透明的橘红色火焰面露疑惑之色,“怎么,靠水而立,你却用五行业火来对付我,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说话间,两团火焰急如流星,向男子面门打来。 呵~ 男子冷哼一声,迎着两团业火,在沙滩上不丁不八地站了个姿势,手中短剑挥舞几下,剑身青金光芒一闪再闪,两团业火竟像是碰到天敌一般,直接被扑灭一团,另一团被拍得忽闪几下,几乎就要熄灭。 “五行业火,不过如此!”男子冲苗朗清嘿嘿直笑,甚是得意。 这一番交手,苗朗清只是试探,如果是寻常修士,差了一个等级几乎没有悬念,但这男子一身修为恐怕十有八九都是吸自众女妖身上的阳髓,这种修行法门苗朗清也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一试之下果然有些邪门。 那股青金色光芒之下,潜有一层似有若无的阴湿之气,如一条潜伏的毒蛇,果然防不胜防。 苗朗清冷哼一声,一身白衣如被风鼓,手中长剑虚空画了一个青色太极图,太极图初时只有丈余见方,甫一现形,内部真力鼓荡起来,就连苗朗清身下的海水也跟着翻涌不止。 “五行水太极,这才像个金仙的样子!”男子嘿嘿直笑,原地身子连转,剑上青金光芒复盛。 须臾,水太极变得足有数十丈见方,带着无上水气,向男子当头压去。 男子不敢待慢,持剑竟在原地舞起一套古意盎然的繁复且剑法,就像没看到几乎将他压碎的水太极一般。 随着青金光芒不断流转,男子身周形成一个方圆十余丈的气浪,水太极压在上面再进不得分毫。 “五行道术不过如此!”男子奚落的声音从水太极下方传来,虽看不到他身影,但听声音,显然尚有余力。 苗朗清吃惊不小,五行道术是他看家本领,没想到对方修为低了自己整整一个层级,应对却毫无吃力之相,反倒是自己还要分出些许精力来应对对方剑光中的阴湿之气。 放眼九界,金仙境大圆满修为虽不至举世无双,但也绝对是拔尖的存在,苗朗清一身傲气,手中寒冰宝剑连划数下,金、绿、黑三色太极图几乎同时现于眼前,一声暴呵之下,三色太极图直接叠压在青色水太极之上。 男子顿感压力增大,闷哼一声,约莫半盏茶时分,男子嘿嘿笑道,“怎么不见业火红色太极图啊,哈哈,如果你再加一层,恐怕我就真的要消耗些心神了,可惜~” “你怎么知道没有业火太极呢!”苗朗清神色更冷。 太极图下的男子愣了下,随即惊呼一声,“怎,怎么会,你,你阴我~” 苗朗清剑气一收,四色太极图收回,只余男子在沙滩上翻滚,惨呼。 此时男子早已没了之前从容姿态,身上多处烧伤,锦袍被他抓得七零八落,几乎赤身,再看身上,已无白净颜色,取而代之的是从皮下泛出的殷殷暗红之色,跟个煮熟的大虾一般。 男子大叫几声,便没了声息,只余一具烧得焦枯的尸首。 苗朗清虽胜,但却并不轻松,那股阴湿之气,搅动他上次突破失败留下的暗疾,体内真元往复冲动,脱离战斗一盏茶时分方才平息下来,抬头时,却见师兄济彬与那十余妖人,“玩”得正起劲。 十余名各色服饰妖女组成阵势,将济彬团团围在核心,展露曼妙身姿,香肢半露,媚态尽现,再看济彬,嘿嘿笑着,左拍一掌,右抓一把,只是轻击,却不出力,只惊得被他拂中的妖女惊叫连连。 这哪是除妖!? 济彬正玩得兴起,突然听到身后一声男子轻哼,知是苗朗清已解决了麻烦,忙伸手在一蓝衣女妖臀上揩了一把,随后身子一愰已跳了出来。 众女妖却愰如未觉,仍就在原地阵势之中,舞来蹈去。 “朗清,看师兄现学现卖,这玄佛境的媚术不比妖女们差吧!?”济彬拍拍苗朗清肩膀。 “回去找风师伯品评吧!”苗朗清斜了一眼济彬。 济彬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具焦黑的尸首,摇摇头,叹口气,走上前,手一挥,尸首移开,露出尸首身下那柄样式笨拙的短剑。 苗朗清向来对杀人夺宝一事,无甚兴趣,但那男子手中的短剑确实有几分古怪,按理以那男子的修为还不至于能抵挡他四重五行太极术的叠压,但那男子舞起剑后,明显实力有大幅度提升,几与自己齐平。 那把剑定有古怪。 苗朗清走上前,向济彬手中短剑看去。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算不得一把剑,更像是手艺上乘的石匠用青石雕刻的一把剑形玩物,剑长不过一尺有余,刃宽却有两寸,显得极为笨拙。 济彬手一振,剑身金色光芒一闪,济彬嘿嘿笑起来,“朗清,你突破金仙境,大概是着落在这把剑上了,原来沈师叔早算出你下界会有此奇遇!” 绝大多数仙家宝器在材料上来说,都是一等一的天材地宝,但无论何种仙器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离开修士之后,这些仙器也仅仅就是一件宝物而已,本身并无什么灵气波动,修士之所以追求宝器,只是因为宝器是灵觉或真气的最佳载体,通过宝器施术能获得事半功倍的效果而已。 但有一种宝器却是不同,它们本身就具备灵气,可辅助修士修炼,到了高阶修士手里,这种宝器更能产生与修士血脉相连的特殊效果,可谓是仙家的至宝,可遇不可求,堪称神器。 神器并非凭空得来,而是仙源境的绝顶高手,以自身修为化入宝器而来,但修行即已至仙源境,又如何舍得炼化自身修为? 这属于宝器中的宝器,却没想到会出现在一个仅有元仙境的邪道修士手中。 苗朗清明白济彬的意思,借助神器提升修为,不失为修炼的捷径,而且五十余年来自己数次突破失败,道心难免有所动摇。 而修道之心一旦不稳,基本也就宣告他这一世不可能再在修行上有所突破了。 这也是师父沈离在他这次突破失败后,让他下界寻找其它机缘的主因,接连突破失败几次后,每次的天劫都会更强,万一失误,身死道消。 第三章来访 济彬偷眼看向苗朗清,明显觉出他内心的抗拒,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师弟的性子了,他不想借助任何外力来助自己,更主要的还是这把神器短剑本身。 剑身除了充盈的灵气之外,内里还暗暗潜着一层极淡的阴湿之气,正是长期受自妖修身上转移过来的阳髓影响之故,要利用这些灵气,势必连阳髓一并用了。 如果是他济彬自然来者不拒,一并笑纳了。 但苗朗清不行! 他把那身光洁的羽毛看得比性命都重,他宁可一辈子做个金仙不再有突破,也不会让这些阳髓污了自己。 想到这里,济彬已有计较,冲苗朗清嘿嘿笑道,“朗清,咱俩做下这件大事,看来这趟人界之行就此打住了!” 苗朗清点头,“嗯,回去跟师父汇报,日后人、妖两界若寻上门来,也好让师父有个心理准备!” 金,青两色光芒升起,托着两人迅速远去。 金色光芒是济彬的法宝,是一串九颗菩提子,名曰“伏魔”,青光自然是苗朗清的寒冰宝剑了。 苗朗清觉出身下有气息波动,低头看去,见一团金色光芒掀起数丈高的浪头向着海边数栋小楼卷去。 见苗朗清吃惊地望着他,济彬单掌举起,“阿弥陀佛,此地妖气过盛,贫僧以荡魔心法,消除业障!” “你分明是毁尸灭迹!” “师弟,小僧是佛门弟子,你这话说的不妥!哈哈~” “你哪里像和尚了~” ****** 神界,朱雀门。 “济彬!”一个面相二十余岁的高傲男子拦住济彬,随后看向济彬身后的花青来,冷哼一声。 男子着一身青衣,长发高束,满脸傲气,正是神界风、火、雷、云四大护法之一的雷护法司马彧的大徒弟,绝尘。 “你们两个仗着师尊事务繁杂,疏于管理,屡次三番偷偷下界闯祸,也太不把我这个朱雀门管事放在眼里了!这次又闯了什么祸?”绝尘一脸义正辞严,一副公事公办要将两人拿住的架势,不过心里明白,没什么把柄,多半成不了事,但甫一靠近济彬,立即有了主意,“济彬,你又破戒了!” 济彬虽酒已醒,但一身酒气,却是无论如何也盖不住的。 济彬嘿嘿一笑,一手搭住绝尘肩膀,拉到一边,小声道,“师兄,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绝尘狐疑地望向济彬,不明白他又要玩什么手段。 “对呀!”济彬嘿嘿笑着,拍拍绝尘肩膀,“因你告密,上次我被师父罚到思过涯,苦挨了五年,你我兄弟情深,这次我不找你麻烦,你全当没看见,两抵了,互不相欠!” 须臾,绝尘望着嘻嘻哈哈远去的济、苗两人突然回过味来,骂道,“妈的,拿我当猴耍嘛!”回过头,对两名手下吼道,“你们两个守好门户,我去去就来!” 绝尘扭头就要走,却被身边一个手下拦住了,那人指着远处迅速飞近的几人道,“绝尘师兄,有人靠近!” 九重天,百花园。 沈离爱花,百丈园内,到处都是争奇斗艳的各色花朵,倒是树植却没有几棵,相比起普通花园里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来,这里更像是个花圃,而非花园。 百花园一角,小亭内,天帝沈离端坐石凳上,额角隐有汗珠,手里捻了一枚乌黑棋子,双眼紧盯面前棋盘,一副如临大敌模样。 沈离对面坐一妙龄女子,一身水绿罗裙,乌黑长发随意束在脑后,以一根淡蓝丝线束住,丝线末端还系了两枚精致的五彩贝壳,眉眼含春,肌肤若脂,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正是沈帝爱女沈青姝。 沈青姝杏眼含笑,不住催促,“爹爹,你倒是落子啊,真是气闷死了!” “我这一子要落,定然要想通其后数步,哪像你小姑娘家,一时兴起随意落子的,大忌,大忌!”沈离一脸义正辞严。 “切~”沈青姝一脸不以为然。 沈离刚说完,眉毛一挑,嘿嘿笑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算是平局,那惹事的精回来了!” “朗清回来了!”沈青姝扔下棋子向亭外跑去。 沈离叹口气,跟上,边走边道,“成什么样子,一点大家闺秀的矜持都没有!” “输了还不认,你才没有天帝的样子呢!”沈青姝银铃一般的笑声自假山后传来。 沈离左右看看,愤然,“白养你了!” 沈离以神魂入道门,天纵奇才,堪堪三十岁,一身道术已修到玄仙境,再加上上任天帝对沈离极为器重,辅以无数天材地宝,只过了一千余年,沈离竟突破仙源境,成为继首任天帝以来第一个突破此境的强者。 三百年前,上任天帝将神界交给沈离,自己神游九界去了。 “师傅,我回来了!” 沈离看着跪在身前的苗朗清,气不打一处来,知道这是闯祸了,但对方却是一副祸我是闯下了,你爱怎样就怎样的神情。 “为师让你下界历练,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弟子有事汇报!” “说吧,又到哪里闯祸了!” “人界贝冢除了几个妖修!”花青来随口道。 “糊涂,人界的事自有他人皇管辖,你去管这闲事做什么?”沈离两眼一瞪。 “除魔卫道,这可是你平时教导的!”沈青姝嘟着嘴替苗朗清打抱不平。 “嗯~”苗朗清跟着答应一声。 见父亲脸色不悦,沈青姝噘噘嘴,但两眼却始终不苗朗清来。 “你说说,为何天下要分九界!” “天下修士功法各异,尤其一些特殊修士动辄就要血祭杀生,人、妖、魔、兽乃至于灵,各族间为抢夺修炼资源争斗不休,连年征战,生灵涂炭,后来,不同族群逐渐远离,各自开辟一方天地,相约互不侵扰,称为九界,所谓九界,即人界,妖界,魔界,仙界,神界,九幽界,冥界,佛界,异界。” 苗朗清还待继续说,已被沈青姝抢了先,“至于咱们神界嘛,当然各界的修士都有,为防产生摩擦,也依照九界划分出了九重天,咱们神界就是一个小天下了!” “这等言语也是能胡乱说的,再敢胡言乱语,你也到思过峰去!” 沈离等了半天,不见苗朗清再说什么,遂转向一旁的济彬,“你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与闷葫芦花青来相比,济彬更对沈离胃口,也是百花园的常客,如今沈离已贵为神界之主,自是不能三天两头往九界游览,济彬便成了他“开阔眼界”的最佳人选。 济彬当然竟捡无关紧要的说,只说两人无意间发现妖修,顺手除去而已。 沈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完就当是信了,冲苗朗清挥挥手,“站起来吧!以后务必事先通知为师再去行事!再若先斩后奏,你也给我到思过涯去!” “嗯~” “你可知为师为何不让你继续留在神界修行,下界历练?” “不知!” “你性子坚忍,这是好的,但若太过耿直,那就是钻牛角尖,撞到南墙,也要把南墙撞个窟窿出来,这怎么行!” 一旁的沈青姝噗嗤笑出声来,“爹爹,哪有这么说自己徒弟的,性子耿直也是错吗,我觉得朗清师弟挺好的呀,想必师弟是厚积薄发,保不齐哪天就突破了呢!” “为父是在指点你师弟修行呢,你也好好听着!”沈离指指济彬,继续对苗朗清道,“你要有济彬这心性,恐怕早于五十年前就已突破了!” “师叔,不带这么夸人的!”济彬尴尬。 只听沈离继续道,“于道家修行而言,天地万物,唯有情之一字即是法因,又是法果,只有大道圆满,才能豁然开朗,拨云见日,而你缺的正是“情”字。” 苗朗清若有所思,抬头却见沈离望向师姐沈青姝,怪眼一翻,“我说的是世情,人情,非是儿女私情!” 沈青姝脸一红,“我又没开口,爹爹你不要瞎说!爹爹你也说过朗清师弟资质是你生凭仅见,多去各界历练,一定会突破的。”说罢白了济彬一眼,补充道,“朗清,你可不要学济彬,不然我再不理你!” “怎么又说到我头上了!”济彬愤然。 “资质?哼,世上人才多如牛毛,但能突破金仙境的又有几个·····”沈离还待再说几句,突然抬头望向远方,眉毛一拧,冲三人摆手,“你们三个就在园里呆着,万不可出去,我会几个老友!”说罢,神念一起,身子无风而动,已没了身影。 须臾,花青来端坐百花园一块青石旁,沉思沈离教诲,而济彬和沈青姝则趴在百花园门边,通过门缝向外张望。 “哟,奇怪啊,这几个老家伙怎么一起出洞了?不至于吧~” “你认识这几个人?”青姝疑惑道。 “那是当然,你师兄我神游九洲,有谁是我不认识的嘛!” “切~,也不知道是谁被风信师伯关到思过峰刚放出来!” 沈青姝从济彬神情里也看出不对了,“济彬,你说实话,你和朗清是不是闯了什么大祸了?” “没有,没有,不信你问朗清,就是杀了几个妖修,兴许他们来是为别的事呢!” 与百花园众花争奇斗艳的风景不同,归一殿内一片庄严肃穆之相,神帝沈离端坐主位,其下右手边四把金灿灿的座椅上由近及远分别坐着雷护法仙圣司马彧,云护法大圆满佛圣风信大师,风护法真仙境仙圣李寻风,火护法至灵境鬼圣千殇。 “神帝,师父,各位师叔安好!”绝尘冲几人行了一礼,“人皇白长远求见!” 沈离见到御风而来的四人,微一皱眉,身子平平飞出,隔了老远哈哈大笑道,“四位师兄大驾光临,沈某不胜荣幸!” 第四章认罚不认罪 迎面来来四人中,居中是个面相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微胖,一身袍服花团锦簇,眼虽小,目光却凝而不散,正是人界人皇白长远,其左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窈窕妇人,一身水绿罗裙,不施粉黛,依旧面若桃花,一双美目顾盼生姿,望之令人顿生怜惜之意,正是妖界妖圣枚九瑾,白长远右边是一个五十余岁的长须长者,长相精瘦,一身蓝衣,背玄一口长剑,正是仙界仙帝楚之恒,楚之恒再往右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胖大和尚,和尚一身金黄袈裟随风飞舞,一双大眼隐有金光流动,正是佛界大圆满佛圣风来。 “客气,百年不见,神帝风采依旧!”白长远语音冷漠微一拱手,算是还礼。 枚九瑾面色冷若冰霜,连话都没说,楚之恒脸色平淡,望了一眼沈离身后几人,淡淡向沈离拱了拱手,只有风来神色平和地冲沈离宣了句佛号,随后又冲风信方向宣了句佛号,“师兄有礼了!” 沈离知道这几人定然是来寻花青来杀人之仇的,心思急转,面上却不露声色,仍旧一副笑脸,上前一步,如若老友重逢般冲白长远哈哈大笑,“白师兄,百年不见,可喜可贺!” 白长远一呆,“喜从何来?” 沈离回头看了一眼风信,这才回过头来,执着白长远手,边让众人入座边道,“白师兄天纵其才,百年间功法大成,一举突破真境,踏入仙源,实乃千年来儒圣第一人!” 白长远装作没留意身边人的动静,向沈离微微拱手,“沈师兄客气!” 风来转头看向座位愣了下,“这~” 众人向白长远道喜之时,风信大师已离开自己座位来到客座的最后一位边上站了。 沈离笑道,“风来师兄,你与风信师兄多年未见,小弟冒昧安排你与风来师兄坐一处,畅谈佛法,我们也都长长见识,可好?” “还是沈师兄心细,如此,贫僧就不客气了!”说罢,风来也不顾同行三人异样的目光,自顾自走过去,与风信互相又行一礼,直接坐上第三客位。 却听沈离又笑道,“楚师兄,你与司马师兄师出同门,相信一别几十年,肯定也有许多别情。”说罢,沈离满脸堆笑直接执手将楚之恒让到原本风信的座位上去了。 “白师兄,枚师妹,请!”沈离安顿好风来与楚之恒,这才回过头,继续笑着对白长远和枚九瑾向着客坐两个空位作了个请的手势。 白、枚两人对了个眼神,见其它人都入座了,也便跟着分别坐了客主和客次位。 见众人都已入坐,沈离飘然落回主位,呵呵笑道,“今日几位来的正好,我这后园中,百花齐放,一会还要请几位师兄到后花园赏花!” 白长远脸上沉地如欲滴出水来,冲沈离冷声道,“今日我会同枚师妹、楚师兄、风来大师,正是要找沈师兄评个道理。” 沈离一呆,做出一副无辜状,“白师兄何出此言!” 白长远冷哼一声,站起身,手一挥,自袖中飞出一物,众人定睛细看,正是一堆骸骨,枚九瑾也站起身挥了一下手,自他袖中同样飞出一物,却是一只两尺长的雪白狐狸尸体。 “这是?”沈离继续装傻充愣。 “你纵容徒弟苗朗清杀我爱子与枚师妹十余道众,是何道理?”白长远冷哼一声,死死盯着沈离,枚九瑾也站起身,上前一步,“我妖界素来与你神界无冤无仇,苗朗清杀我道众一十七口,今天定要给我个说法!” 沈离面上虽仍是笑意吟吟,但内里却早气得七窃生烟,“这个臭小子,只说杀了几个邪修,却没说其中有白长远的儿子啊!” “惭愧,惭愧。”沈离惋惜摇头,“沈某人断无纵容之意,想是其中定有误会!”沈离干脆来个即不承认,也不否认,打起了太极。 “神帝,可召苗朗清前来,一问便知!”雷护法司马彧说话了。 司马彧掌管神界邢罚,向来以公正严厉著称。 须臾,苗朗清自百花园中走出,脸色如常,身后还跟了一男一女,正是济彬和沈青姝。 三人走上前来,分别向沈离和四位护法行了礼,却对坐上其余四人理都不理。 风信向济彬瞪了一眼,济彬乖乖拉了沈青姝走到风信旁边。 “我儿白南笙与妖界玄狐一众妖仙可是死于你手?”白长远目视花青来,着重在“我儿”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眼里如欲喷出火来。 “正是!”苗朗清不卑不亢,目视白长远,丝毫没有退缩畏惧之意,“事前我并不知道他是你儿子!”苗朗清指了指地上骸骨。 沈离脸色松了松,正要打几句圆场,却听苗朗清一字一句道,“他与妖界邪修为伍,残害无辜百姓、修士数千,即便早知他是你儿子,我也一并杀了!” 在坐的都是各界修士中的佼佼者,无论身份地位,还是自身修为,都高了这个小小的金仙不止一个层次,却没想到沈离这个小小的弟子,面对这许多大能,居然不卑不亢,说出这等言语,纷纷动容,齐齐望向苗朗清。 “好,好,好!”白长远气急反笑,望着苗朗清,眼中精光有如实质,直直向苗朗清压去。 苗朗清身子一震,感觉如山岳一般的压力陡然加身,刚刚恢复的灵气,如一锅煮开的沸水,激荡起来,忍不住闷哼出声。 这感觉只是一瞬之间,很快苗朗清就觉得另一股清凉之意从头顶传来,身子一松,他抬起头来,见沈离正望着他。 “沈离,你这好徒儿当面承认了,你还有何话说?”枚九瑾银牙紧咬,面罩寒霜,若不是顾忌自己身份,恐怕当时就要动手。 沈离环视一圈,脸色稍变,最后看向苗朗清,“你说所杀之人尽是妖邪,可有证据?” “有!”济彬忍不住了,不顾风信大师眼色,一步跨出来,手托一口尺余长剑,“此剑正是那人界邪修所用,上面还有~” 济彬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目视手中剑,脸上露出古怪表情,“怎,怎么会!” “此剑正是我赠予我儿白南笙之物,名曰末宵,想不到竟落入你手中?”白长远向前一步,伸手欲要将剑召回,却觉身后气息有异,他神色一紧,只以为沈离这是抵赖不成要先下手为强,然而就是这一瞬息的犹豫,济彬手中末宵剑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紧接着伴随锐器破空之声,下一刻末宵已出现在沈离手中。 “你~” 此次,白长远携势而来,但每每发难之际都被沈离压了一头,先是自己刻意隐藏的功发突破一事,见面就被沈离一眼看破,后又被沈离刻意安排座次,乱了自己计划,这会连唯一的证物也被沈离抢先一步夺在手中,方寸大乱,但他即是人界千余年来儒修第一人,又岂是等闲,很快觉察到自己被沈离带偏了,话一出口立马收住,脸上火气如潮水一般消退下去,负手而立,望向沈离。 沈离单手执剑,伸右手轻轻在剑身上拂过,那宝剑似是通了人性一般,发出清脆呜响,剑身也轻轻抖动起来。 “长夜将尽,以夜之名,斩夜,先斩己,再斩妖,末宵,好名字,好剑!” 沈离语罢,哈哈大笑,随即摇摇头,“只是可惜,可惜~” 白长远只以为沈离夺去宝剑后肯定要与自己谈一番条件,以宝剑换自己爱徒一命,以他对沈离性子的了解,这事他是能干出来的,虽说神帝沈离享名已久,但性子却与市井无赖一般,不能以常理度之。 以末宵这等神器,确实也有此时谈条件的资本,没想到沈离拿到长剑后反倒对这神器品评起来。 一旁的雷护法司马彧脱口而出,“可惜什么?” 沈离看了司马彧一眼,笑声渐止,“如此神器落入邪修手中,岂不可惜!” “沈离,你是依仗修为,连九界的规矩都不讲了吗!”白长远再也忍不住了,豁然起身,眼中精光大盛,“你有何证据说我儿是邪修?” 沈离并未去看盛怒之下的白长远,目光再次向场内诸人扫过,见枚九瑾和楚之恒都离开座位,楚之恒虽没像白、枚两人一样盛怒,但毫无疑问,他肯定是站在白枚两人一边的,只有同来的风来大师,口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诸位切莫伤了九界和气!” 沈离眼中精光连闪,望向风信旁边的济彬和女儿沈青姝时,眼中光芒暗了下来, “雷护法!”沈离将目光投向傲然跪在那里的苗朗清,“神界弟子私相争斗致人死伤,该当何处!” 司马彧愣了下,站起身朗声道,“依神界规,该当废去一身修行,永不入神界!” 沈离点点头,看向苗朗清,“你有何话说!” “爹爹~”沈青姝从未见父亲有如此决绝神色,一颗心如坠冰窟。 沈离神念一动,沈青姝立马站在原地动不得分毫,但一双美目中泪水却早已澿满。 苗朗清虽性子倔强,但也不傻,早从济彬拿出末宵时的诧异就猜出,这一切恐怕是一个早已布置好的圈套,想必剑上的阴湿邪气,早已消失无踪。 沈离这个眼神苗朗清再清楚不过,以往只要自己犯了错,沈离这样问他时,他都是一副认错伏法模样,但沈离却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假模假式地训斥几句就算了事。 但今时不同以往,他分明看到沈离的目光中满是不舍,分明是在告诉他,这次你可以不认,为师会为你担下所有罪责。 苗朗清缓缓抬起头,望向沈离,“弟子认罚!” 沈离眼中滑过一丝不忍,重重道,“为师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该当如何?” 苗朗清目光坚定,重重给沈离磕了一个头,“师父,弟子出身人界东海渔村,人界就是我家,承蒙师父看重,收我入神界,神界是我师门,此节,即便身死,也不敢忘,有妖邪害我家园,弟子出手,义不容辞。”说罢苗朗清深吸一口气,望了一眼白长远和枚九瑾,再次回望沈离,抽出背后长剑,一字一句道, “师父如再给弟子一次机会,弟子仍会用此剑,斩除妖邪!” 认罚不认罪,好硬的骨头! 第五章九幽血咒 白长远脸上阵红阵白。 枚九瑾冷声道,“私相争斗?苗朗清仗金仙境修为杀我门下十几名弟子,你居然说是私相争斗?” 沈离却没理会枚九瑾的言语,只是定定望着苗朗清,突然放声大笑,随后举起手中末宵宝剑,“好,好,好,今日我便用此剑斩去你一身修为!”说完他一边看着白长远和枚九瑾一边缓声道,“生魂打回人界,之后是生是死,全凭你造化!” 沈离此言一出,台下几人神情各异,风、火、云三护法及风来大师脸上露出惋惜至极的神情,雷护法司马彧双眼微闭,仍旧一副千百年一成不变的冷峻面容,同辈的沈青姝和济彬几乎哭出来,如若不是因为身上早被下了禁制,这会就要趴到沈离面前哭求饶过苗朗清了。 只有司马彧身后的绝尘,嘴角微微上挑。 除了几个晚辈,场上诸人少说也活了千余年,能修炼到如今地步,身历多少劫难,早已不能尽数,纵然天资过人,若要废去修为重新开始,别说这几人,就算百人千人,真正能再重新站起来的,恐怕万中无一。 但眼下别说是重新修行,苗朗清神魂再入人界,到了白长远眼皮子底下,哪里还会有活路,这跟直接杀了他又有什么分别。 反观处在漩涡之中的苗朗清,却是一脸淡然,重重给沈离磕了一个头,“弟子领罚!” 枚九瑾脸色稍缓,美目望着苗朗清,像在看一个已死之人,白长远冷哼一声,显然对沈离的处罚仍有不满。 沈离冲白长远冷声道,“今日沈某人已按界规处罚苗朗清,你若不服,事后随时可找沈某讨要说法!”说完,再不理白长远,左手持末宵剑,右手虚空画一个明亮耀目的太极图,接着左手末宵剑插入太极图中,末宵剑似有无穷吸力,直把太极图吸入其中,发出璀璨豪光,剑身长了数倍不止。 沈离以剑指天,一道白亮光芒直刺天际,天空中隐隐传来闷雷也似的响声。 在场中人包括已是仙源境修为的白长远,脸色也跟着变了数变。 不对,这雷声不是来自天际,白长远转头望了一眼,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他竟觉得那座山峰正在微微晃动,白长远大惊,回头,见沈离正望着他。 白长远没来由得觉得心中烦闷,忙提起功力抵挡,却见沈离随即转头向其它人看了一圈,伸右手指向那座山峰,“诸位,可知此山为何叫无妄山?” 没人回答! 白长远又哈哈大笑起来,右手向着无妄山一招,整个神界似是也跟着摇晃起来,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须臾,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自无妄山传来,众人转头,见千丈无妄山自山峰中断直接断裂开来,山腹中缓缓升起一物,金光夺目。 场上诸人都是各界修为顶尖的高手,虽为刚刚沈离的手段震慑,但很快稳下心神,但接着就被无妄山上发生的事情给再次震慑。 望天吼! 无妄山虽被沈离一招毁去,但那发出金光之物却虚空而立,这时众人才明白刚刚闷雷也似的响动并不是沈离以剑招来天雷,而是这望天吼内发出的声音。 白长远眼望着望天吼,眼中露出一阵热切。 望天吼,九界之内修士几乎人人都听说过,据说此物是九界形成前一位神人仙殒之时以自身修为炼化而成,也有说它本是一头灵兽,因形似狮子望天吼叫,故曰望天吼,有人说望天吼是活的,有人说望天吼只是一尊狮子形态的神器。 望天吼并不是普通可伤人于无形的神器,但望天吼却有一项九界人士向往的功效,那便是可以抵御任何天劫,可谓是各界修士的无上法宝。 “心无妄念,九天可往!”沈离笑声忽止,目光灼灼地望向苗朗清,“朗清,你我师徒一场,今日为师便用望天吼送你最后一程,人界十八年内你自可无性命之忧,十八年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谢师父!”苗朗清再向沈离磕一个头,缓缓站起身,首先转身向济彬看去。 济彬满头大汗,双眼血红,正以自身修为对抗风信大师的禁制,但风信的禁制又哪是他一时半会能对抗的了的。 苗朗清冲济彬洒然一笑,“师兄,你我兄弟一场,今日就此别过!”说罢,他又将头转向沈离旁边早已泪满面的沈青姝,嘴唇动了动,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最后看了一眼因沈青姝不住抽泣跟着微微摆动的头顶那两枚贝壳,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最后转向沈离时,眼中笑意已收,“师父,动手吧!” 沈离再不言语,右手一招,望天吼中再次发出吼叫之声,倏忽间已飞到苗朗清上空十余丈的半空。 金光之下,在场所有人几乎都睁不开眼睛,只觉得一种无形肃杀威压当头罩下。 白长远大惊,谁说这望天吼只是一件抵御天劫的法宝,看眼下这威势,望天吼中所含灵气实不在自己这个仙源境修为的人皇之下,这哪还是一件神器,分明就是一头有极高修为的灵兽。 白长远知道,沈离做这一切不过是想震慑自己,并不会真的有什么实际行动,但很显然沈离的目的达到了,人皇白长远傲居人界上千年,何曾受过这种气,一身修为无风自动,脸上紫、金、青气连闪三下,整个人气势大涨,微胖的身材竟现出如天神也似的气势。 白长远刚提起修为就觉再次上了沈离的当,那望天吼并未对他有何动作,那股威亚掠过他后,直冲苗朗清而去。 苗朗清身浴金光之中,却并未感到有丝毫难过,反而如沐春风般的舒适,他明白,这是师父借望天吼向自己神魂加了一层为期十八年的护体神罩,十八年内,无论他做什么,气息都不会为白长远察觉。 “收~”沈离言罢,望天吼收起漫天金光,变为只有巴掌大小,倏一下飞向沈离,最后在沈离头顶一尺处落定了,缓缓转动。 苗朗清身上金光闪了下便即隐没,再次现出那个一身白衣的青年。 沈离手持末宵眼望苗朗清,脸现不忍之色,随即叹口气,手中末宵再次现出璀璨豪光,如一把离弦之箭,冲天而起,升至苗朗清头顶百丈高空后,掉转剑尖直向下方的苗朗清头顶刺下。 苗朗清双眼闭上,只觉一股无上剑意自头顶罩下,而自己就像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小舟。 却在这时,一丝丝不甘自他心中升起,初时只如一点点黑夜中的灯火,但这颗火星是如此倔强,于狂风之中不停摇曳,却终不肯归寂。 一生孤傲、品性清绝如白玉。 我自向死,却不能被这柄曾被肖骁之辈玩弄的剑污了清白! 倏然,苗朗清一身金仙境顶尖修为被这颗星火点燃。 “啊~”苗朗清嘶吼一声,末宵竟生生停在他头顶一尺之处,再前进不得。 “阿弥陀佛~”一旁的风信和风来微闭双眼口诵佛号。 金仙之境竟能抵抗仙源境手中的神器! 在场之人无不瞪大双眼,望着那个头悬宝剑,绝境中手持青色长剑的年轻人。 苗朗清一身修为连同那股傲然之势,抵住了末宵势如破竹的一击! 但这绝不好受,苗朗清一身修为如欲之沸,四肢百亥无一处不是痛彻心肺,五官中五色气息随着鲜血缓缓渗出,正是修为离体之兆。 连同自己肉身,似也跟着如冰一般缓慢融化。 “九幽神灵,听我之令,以我血驱,奉为牺牲,诸天,为我路引!” 肃杀的大厅里,一声清脆但决绝的声音响起。 沈离一惊,忙转头,见女儿沈青姝俏脸如血,正望着不远处那个身处狂风巨浪中的男子,口唇轻动,眼中尽是温柔! “不可~”一直未动的火护法千殇更惊,这是他经不住沈青姝软磨硬泡私传给她的九幽界绝学--九幽血咒。 血咒可在瞬间破开身上任何禁制,并以自身精血为引,生生将一身修为提升两个境界,这是个两败俱伤的招式,是在明知自己不敌,也要伤敌于前的必死之招,不管对方是否必死,自己会身死魂消是肯定的。 千殇无儿无女,与沈离更是亲如兄弟,自然视沈青姝如已出,当初传她此术也仅是以为沈青姝鬼灵精怪,只是图一时好奇而已,心想沈青姝生在神界,比不离沈离半步,定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即便有生命之危,自己与沈离肯定也会出手,也就没把九幽血咒的禁忌放在心上。 没成想在这个当口,沈青姝竟然动用了九幽血咒破除沈离的禁制。 这也全怪此时场上众人目光都放在苗朗清身上,一时没有留意到沈青姝。 千殇自然知道九幽血咒的厉害,更清楚用出血咒后的后果,向沈离看了一眼,示意他马上动手,自己则原地施术,一身九幽鬼圣境修为猝然而发,生生将沈青姝即将离体的神魂生生给逼了回去。 沈离明白千殇的意思,右手连挥数下,一股无形之力直接将堪堪与末宵剑战了个旗鼓相当的苗朗清给围了起来。 这边苗朗清心无旁骛,金仙境顶级修为被一身傲气催到极致,就连不可一世的末宵剑上也发出了阵阵呜呜的哀鸣之声,然而就在这一刻,另一股巨大的力量生生将他压制住,末宵神器同时被这股巨力引动,带着一丝不甘,向着那个傲然男子当头刺下。 “不~”沈青姝神魂虽被逼回,但之前九幽血咒激发之下,被父亲沈离下的身体禁制已被冲破,她身子凌空飞起,向着场中那个七窃流血的男子扑去。 苗朗清一身修为连同肉身随着末宵刺下,如一股烟尖般散去,身子也慢慢变得虚幻起来,已没了意识。 沈青姝扑过去时,却是扑了个空,穿过苗朗清身子,一下摔倒在地,但她尤不甘心,起身爬起,两手轻举,托着心爱男子那张没有丝毫重量的脸,脸上露出一抹凄然笑意,“朗清,你要等我!” 第六章无佛寺 草木悠悠,不知春夏,相较于这些千万年耸立的高山而言,一十八年,着实算不得什么。 北嚣山,人界最北屏障,越过北嚣山便是茫茫冰原,那里一年中倒有十个月都被冰雪覆盖,仅有的两个月冰化后,大量毒虫、猛兽出没,无人敢靠近。 北嚣山西北,连日的阴沉天气,终于在日头刚落下时挤出雪来,初时那雪还如细小的冰粒一般,稀稀拉拉,不成气候,很快雪片就有灯盏般大小,地上渐已辩不出路径。 有风吹过,漫天雪花随风飞舞,现出林间一丈高石门,门上悬一块五尺横扁,上书“无佛寺”。 虽有寺之名,近观之下,仅有屋舍三五间,屋顶杂乱盖着些茅草,隐有破败之象。 “吱呀~” 掌灯时分,寺门被人由内及外轻轻推开,须臾门内现出一个光头和尚。 小和尚一身粗布僧衣仅能遮体,身后背着个小包袱,看模样,约摸十八九岁,身形偏瘦,一双凤眼却炯炯有神,只是眉头紧锁,似有心事。 来到寺门外,小和尚四下看看,回身将寺门轻轻掩上,伸两手哈了口气,望了一眼寺前小径,摇摇头,转身向寺后山里走去。 寒风凛冽,不停地吹着雪花扑打在小和尚脸上,没用多久,小和尚便被冻得浑身发抖,但他丝毫没有回头的迹象,使劲跺几下脚,拢拢衣领,抬头继续向山里走去。 没用多久,无佛寺那几间屋舍便已被风雪淹没。 “静心,现在走是不是迟了些?” 行进中的小和尚被前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驻足向左前方看去,见风雪中立了一个苍老和尚,老和尚须眉皆白,一身僧袍大补丁套小补丁,一双眼睛却极为清澈,正笑吟吟地望着小和尚。 “再晚怕是要连累师父!”小和尚皱眉。 “你我师徒一场,为师已是将死之人,又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老和尚摇摇头,“苦海无边,恐怕你这一去,前路艰辛,为师来送你一场,也算是尽了你我师徒一场的缘份。” 小和尚正是十八年前被神帝沈离打回人界的苗朗清,如今十八年期已过,望天吼为他布下的护身屏障已消,花青来神识回复,他知道,自己回归之时,定是人界追兵到时,这才连夜收捡了行装离开无佛寺。 这时山下急匆匆跑上来一人,近了,苗朗清才看清,原来是二师兄静安。 “何事?”苦竹望向静安,眉头皱了皱随即抬头望向山下无佛寺。 “我一觉醒来发现没有了小师弟,这才跑出来寻他,没想到在这里了!”静安冲苗朗清呵呵笑道。 花青来没来由得觉得心里温暖,抬头看向静安,随即咬咬嘴唇,“大师兄,就此别过!” “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啊?”静安觉得今天的小师弟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眼中多了几丝本不该属于他的平静和决然。 “静安,你且回去,我有几句话要与你小师弟说!”苦竹方丈冲静安摆摆手。 “是!”静安总觉得眼前的师父和小师弟都有些奇怪,但既然师父发话了,他也只能应下来,扭头时,冲苗朗清嘿笑一声,“小师弟,你大师兄私藏了好吃的,等你奥!” 也许是这个平日里一直粘在他们师兄弟身边的小师弟真的是长大了,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吧,毕竟这里太苦了!即便真的要走,也要吃饱了肚子,穿的暖一些。 谁知就在静安刚转过头时,前方突变顿生,“轰~”的一声大响,紧接着一阵火光自无佛寺方向传来。 “师兄!”静安脸色大变,惊叫一声,展开身形几个起落向山下无佛寺扑去。 苗朗清心往下沉,虽说眼下他只从两位师兄身上学了一些粗浅拳脚功夫,但金仙境见识还在,刚刚那一声巨响,分明是元仙境的修士出手击破对方护身真气的破裂之声。 “阿弥陀佛!”苦竹方丈望着已消失身影的静安,口诵一句佛号,脸现痛色。 “来的好快!”苗朗清手握短剑,额头青筋暴起。 “施主,今日贫僧可保你一命,不知你是否可答应贫僧一件事?”苦竹突然换了称呼,眼望苗朗清。 “我~”苗朗清感觉苦竹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苦竹摆摆手,“你的身世自不必向贫僧细说,贫僧师徒三人与你也仅是这一世的缘份而已!今日为你挡下此难,也并非全无私心!” 苗朗清看了山下一眼,“我观师父似有元佛境的修为,但对方恐怕不止一人,就方才出手来看,已有元仙境中等修为,你未必是他们对手!” 苗朗清想劝苦竹走为上策,日后复仇为时不晚,但想想,还是算了,对方来得如此之快,必有御空法宝,想走更是难上加难。 “师父想让我为你做什么?”苗朗清定定望向苦竹。 苦竹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物什抛向苗朗清,花青来伸手接过,见是一枚两寸来长的乌木令牌,令牌沉甸甸的,拿在手里有一股冰凉之气,缓缓渗出流入苗朗清掌心。 “儒修浩然之气!”苗朗清吃了一惊。 苗朗清早已看出苦竹修的是佛门功法,这牌子定然不是他的东西,但经历上一世的事件,苗朗清从心底里厌恶儒修一脉。 苗朗清犹豫之际,却听得苦竹道,“施主好眼力,他日施主若见到持同样令牌之人有难,万望施主出手相助,至于答不答应,全凭施主决断!”说罢大手一挥,再不言语,身子一愰已在十丈之外,再一愰,风雪中已没了苦竹身影。 儒修一脉能够做到将自身修为化入身外之物,且能长期保存,起码要有真仙境的修为,而眼下苗朗清唯一知道的有这种修为的只有人皇白长远一人而已。 但白长远恨不能抓住自己挫骨扬灰,报杀子之仇,又怎么会转而帮自己,难道人界还有其它儒修高手? 苗朗清一时想不明白,但要让自己活在别人荫蔽之下,而且还是要牺牲别人保全自己,却是与他本性相违。 就这一耽搁的工夫,山下又响起一声轰鸣,苗朗清再不犹豫,猛提一口气,向山下无佛寺跑去。 本来略显破败的无佛寺已被巨力整个掀翻,写有“无佛寺”的石牌扁被人拦腰斩断,寺内草舍已被烧得七七八八,几片余炽仍冒出缕缕白烟,雪一落上传来嘶嘶拉拉的轻响,寺前地上躺了数具尸首,其中一具俨然就是刚刚从山下冲下来的静安。 苦竹脸现悲色,立在寺门前,嘴角有血渗出。 “和尚,把人交出来,本君留你一条烂命,不然,今日就是你与佛祖相聚之时!” 苦竹身前不远处一人身高七尺有余,一身烂银铠甲,手持五尺多长的弯背大刀,刀刃上隐有血滴落下,寺内偶尔亮起的火光映在那人狠戾的脸上,就如一头恶狼一般。 “阿弥陀佛!”苦竹诵一句佛号,看着地上尸体缓缓摇头,“施主是个大人物,何苦为难一个小和尚!” “冥顽不灵!”那人骂一句,长刀举起,浑身瞬间腾起阵阵黑气,注入其中,刀身震颤,发出阵阵沉闷嗡鸣之声,脱手飞出,直取苦竹前胸。 “阿弥陀佛!”苦竹一声佛号诵罢,身前一尺出现一个尺余见方的金轮,金轮不停旋转,堪堪抵住黑气腾腾的大刀,同时本来形容枯槁的苦竹浑身像被充了气一般,衣服鼓胀,苍白的皮肤隐现金色。 “慈悲轮,护体金身!”那人哈哈大笑,“臭和尚,竟然在本君面前藏私,小小护体金身能耐我何!”说罢身上黑气再度腾起。 那股黑气看上去无甚重量,但在这刺骨北风之中却是凝而不散,有如实质,迅速向着苦竹面前慈悲轮冲去,兹悲轮上金光很快暗淡下来,苦竹金色皮肤下隐隐透出淡淡青黑之气。 眼看苦竹就要油尽灯枯,前方黑气突然停了。 苦竹身前压力一减,噗地吐出一口黑血,抬头见那人正望向自己身后。 苦竹勉强转身,见风雪中一个小和尚手持一把尺余短剑缓缓向他走来。 “你~”苦竹看了小和尚一眼,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的可怕,身子一愰直接坐倒在地。 苗朗清看了一眼苦竹,眼中露出一丝不忍,“苦竹师傅,你说的事我应下了!”说完再不去看苦竹,头转向一旁的魔君,“我本以为第一个来的会是白长远的人,却没想到会是你,戚不周!” 戚不周本来看到小和尚后脸现疑惑神色,待对方话说完,立即释然,上下打量对方,刀往地上一杵,嘿嘿笑起来,“是苗朗清!口气大的很!” 听戚不周说完,苦竹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望向苗朗清,“你,你是~”话没说完,剧烈咳嗽起来。 苗朗清冲苦竹点点头,头转向躺在地上的两具熟悉的尸体,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两位师兄因我而死,我能做的也只有为你们报仇了!” 戚不周哈哈大笑起来,看了一眼苗朗清手中那柄像是石雕一般的短剑,“就凭你?一个修为被废的普通人?”说完看了一眼勉强支撑着坐在地上的苦竹,“我还以为沈离会多心疼你,没想到给你找了个死鬼和尚做师傅,看来你在他心里也没有多重要!” “你废话有点多!”苗朗清再不去看苦竹和两个已死的师兄,目视戚不周,抬腿。 一步,两步······ 戚不周看着对面衣衫有些破败的光头少年,心里没来由得有些发慌,不自觉退了半步,随即眼一瞪,冷哼一声,一挥手,一团黑气迎面向苗朗清打去。 “嗯~” 苗朗清闷哼一声,仰面就倒,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苦竹见此情形,身子一动,随即也跟着痛哼一声,无奈合十,“阿弥陀佛~” 第七章意料之外 戚不周仰头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这十八年有什么奇遇,没想到只剩一身硬骨头!”说完,戚不周一把从地上拽出长刀,笑吟吟地向苗朗清走去。 苗朗清勉强爬起身,身子愰了愰,再次横剑胸口,就像一个倔强的幼童,手拿木剑,面对一头自己无法战胜的巨兽,仍然相信会有奇迹。 “我倒想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血刃硬!” 戚不周说完,手中长刀举起,一步跨出丈余,迎着面前少年举起的短剑斜劈而下。 看着眼前少年那浑没将自己带风的血刃看在眼里的神情,戚不周心里再次升起一抹慌乱,但他自负手中血刃乃是魔界少有的利刃,就算修为高出他一个等级的敌人,凭着这把宝器他也自可全身而退,何况刚刚已经印证过,眼前的少年根本没有一丝修为,他手里拿的那把短剑跟小孩子玩具一样,有什么好怕的。 自己怕的只是金仙苗朗清,却不是眼前这个毫无修为的少年! 戚不周愰愰脑袋,握紧血刃,带起一阵狂风,斩了下去。 刀未至,风已到。 戚不周看着被刀风吹得有些站立不稳的倔强少年,心底升起一阵狂喜。 幻觉吗?刀剑相交的一刻,戚不周看到那把不起眼的短剑上居然发出青金色光芒。 风停了,四周陷入一片死寂,似乎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声响。 噌~,伴随清脆声响,三尺多长的刀锋自中部断裂,前半部分掉到地上,激起一片雪花,紧接着整个刀身也掉落在地,激起更大的一片雪花。 戚不周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被削成两段的铠甲,伤口处鲜血喷出,梁得地上雪花红了一片。 噗通~ 戚不周身子摇晃一下,摔倒在地。 这一剑,苗朗清似是用光了所有力气,戚不周一倒,他再也支持不住,以剑杵地,跪在地上,呼呼喘气。 苗朗清当然并没有恢复修为,即便修为恢复他也不可能令手中的末宵神器发出青金色儒修光华,他虽然没有修为,但之前对功法的运用法门却是还在的,他将苦竹给他的令牌上面的儒修气息于关键时刻渡到末宵神器里,激发出末宵本身儒修练化的灵气,这才将血刃一斩两断。 第一次被戚不周的魔气打中,苗朗清是有意卖个破绽,打消他的顾虑,如果戚不周第一下就下杀手的话,恐怕这会他早尸横就地了。 险中求胜,苗朗清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并不算多,半晌后,苗朗清才感觉力气有所恢复,艰难爬起身,来到苦竹身前,“苦竹师傅,你怎样了?” 苦竹惨笑一下,“失敬了,原来施主是苗朗清!” “我现在只是一个疲于奔命的普通人!” “方才来人是?” “神界,魔修一派!” 见苦竹脸现不解神色,苗朗清苦笑摇头苦笑,“内里情由我也不知!” “施主,恐怕你以后的路要更加艰难一些了!” “我知道!” “令牌上的儒修浩然之气或可一时遮掩你身上气息,你何苦还要回来?” 听苦竹说完,苗朗清似乎想明白一些事。 “卖友求荣之事,苗朗清向来不屑于去做!”苗朗清摇摇头,看了一眼地下两位师兄的尸体,“只可惜~” “师傅你的伤~”苗朗清望向苦竹。 “魔君戚不周果然名不虚传,刚刚一击虽不至死,但心脉已毁,时日无多了!”苦竹缓缓摇头。 苗朗清看了一眼苦竹已有些灰败的脸色,明白苦竹所言不虚,低头之际,看到刚刚丢下的末宵宝剑,眼前一亮。 苦竹见花青来拿起长剑抵在自己胸前,不解道,“你这是?” “我体内还残存一丝令牌上的浩然之气,或可助你打通心脉!” 苦竹有心制止,但重伤之下身体不能动丝毫,而且苗朗清说完已有动作,根本没给他反驳的时间,末宵剑上发出丝丝蓝金色光芒,一缕若有若无的冰凉气息直透心脉。 约摸一盏茶时分,苦竹灰败的脸上慢慢见了血色,末宵剑上蓝金色光芒最后闪了下,再无动静,重新变为那把尺长不起眼的短剑。 须臾,苦竹抬起头来,叹口气,“苗施主,这丝浩然之气或可助你暂时隐藏身份,你这又是何苦!” “见死不救,苗朗清还有何颜面苟活!” “你之后有何打算?” 苗朗清微一沉吟,道,“想必师父已经明了,我之前身上有层护体神罩。” “十八年来,贫僧确实觉得寺周有一层奇特至极的气息围绕,说来惭愧,起初还以为是~”说到这里苦竹苦笑摇头,“哎,直到知道你是苗朗清才明白,原来是因为你,是贫僧修为浅薄了!” 听了苦竹的话苗朗清也是刚想明白,十八年前,在神界,师父沈离以望天吼为自己布下的护体神罩,实则具有两面性。 一来,有护体神罩在,十八年内,自己受到伤害,神罩自然生出护佑之力,二来,神罩同样也像是一面高举的大旗,既然无佛境的苦竹能觉察到护体神罩的存在,那其它人断无不知之理,神罩一失,戚不周就迫不及待动手了。 只是有一点,他还没想明白,为何先来的会是神界的人,而不是白长远。 “我还想在这里多逗留些时日,验证一些心中所想!”苗朗清缓缓道。 “贫僧有一法子,或可助你!” 见苗朗清疑惑,苦竹笑道,“你眼下修为已失,若其它仇敌上门,你必死无疑,贫僧有一修行法门,可将你神魂压入心脉之内,令你看起来如身死魂消一般!” 须臾,苗朗清趴在一具尸体旁边,只觉一股炽烈如火般的气息笼罩全身,紧接着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似被那股气息压缩的无限缩小。 这种感觉当真奇妙,虽然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但听觉却是还在。 很快的,周围又安静下来,只留耳边雪花落地的细小声响,还有身后无佛寺里偶尔传出的建筑不堪重压倒塌的声音。 苗朗清意念中没有时间的概念,想必苦竹已走远了,以眼下苦竹的修为,踏雪无痕,身随意动,是很轻松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苗朗清觉出周围气息有异,接着听到一个男子声音道,“师兄,戚不周死了!” “嗯~”另一男子答应一声,随后是走动的声音。 虽过了十八年,但这一声苗朗清太熟悉了。 绝尘! 随后是扑通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第一个声音又道,“师兄,这老和尚也死了!” 苗朗清一怔,老和尚?随即明白过来,心里大憾,苦竹之前说的轻松,实际是以平生修为燃尽神魂为自己布了一层类似望天吼的护体罩,他虽没有望天吼一样的灵力,为自己布一个十八年期限的护体神罩,但以元佛境修为,护住自己神魂,几个时辰,甚至几天,那还不是难事。 “师兄,除了戚不周带来的人,这里一共有四个和尚!” 绝尘答应一声,嘿嘿笑起来。 之后苗朗清觉得自己身体被翻动,还是绝尘的声音,“苗朗清,哼,你这副德性,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师兄,现在怎么办,把他们都扔进火堆里烧了了事?” “便宜了他,扔在这里吧,冻上几个月,等来年天暖了蛇虫鼠蚁会来招呼他的,我看他的骨头会有多硬,哈哈哈~” “啪,啪~”几声重击。 苗朗清觉得脸上被重重扇了几巴掌。 对,对! 另外一人也跟着笑起来,“师兄你看?” “嗯?” “戚不周的血刃可是把宝刀,怎么会这样?” 随后是绝尘在四处走动的声音,似在寻找什么。 苗朗清明白,绝尘是在找末宵神剑。 半晌后只听绝尘自言自语道,“不会呀,那把剑当初被神帝给一并毁去了,我都听到断裂的声音了,望天吼的威力,连他人皇都惊惧,这小小末宵如何抵挡得住?” “会不会是~”那人小声试探道。 “不可能,他已经十几年未现世了!”绝尘道。 苗朗清越来越听不懂了,索性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倒是绝尘的出现印证了他心中所想。 戚不周是被绝尘怂恿而来,当了替死鬼,之前苗朗清只是觉得与绝尘性格不合,因此向来不怎么理会他,但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他也没往其它地方想,倒没想到绝尘竟会第一个来杀他。 倒是人皇这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没用多久,一阵御空声音响起,周围又恢复了平静。 苗朗清再度恢复对身体的掌控时,睁开眼来,发现四周仍是灰蒙蒙的,但凭感觉知道已是凌晨时分,雪却没有停,自己身上已被盖了厚厚的一层。 整个无佛寺已被烧得只余几片残垣断壁,苗朗清在地上扒了一会,这才找齐苦竹和两位师兄早已被冻成冰疙瘩的尸体。 苗朗清对着三具尸体重重磕了几个头,这才到大师兄身上去摸火折子,准备把三具尸身焚化了,谁知一摸之下,竟然在他腰间摸到一件硬物,抽出却是自己随身那把末宵神剑,想来是苦竹藏在这里的。 苗朗清虽性子有些执拗,不善言辞,但心思却甚是活络,想起事前种种,总觉得苦竹的行为处处透着令人费解之处。 他首先想到苦竹说过的话,昨夜自己离开时,路上碰到苦竹,苦竹跟自己说过的话里,中间对自己的称谓是有变化的,显然苦竹是在与自己对话中猜到自己身份的不凡。 在得知自己身份后苦竹之后做的一些事,全是因为那个模棱两可的嘱托。 以苦竹的修为来说,不用亲眼见到戚不周就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对手,但他仍然要去,而不是带着自己远遁,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苦竹在以死明志,表面上没有强求自己答应,但用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让自己不得不答应,杀掉戚不周后,苦竹在得知自己真实身份后,毅然再次以命护自己查明真相,也是出于这个想法。 可见苦竹托付自己的事必然事关重大。 看着眼前三人尸身上冒起的熊熊火光,苗朗清呆立许久,想起师父沈离说过的话,他似有所悟,“苦竹师傅,大师兄,二师兄,今日之仇,他日定报!” 第八章冰原独行 眼下,两层护体神罩已失,再无人知道他是谁,自然也不会怕人来追杀了,不过必须先离开这里,苦竹死前并未说明要自己做的事具体是什么,只能看缘法了,苗朗清自然知道要找一模一样的令牌自然是去到人界才是正途,但以自己没有半点修为的身子来说,就算碰到了另一面令牌,又拿什么去帮? 苗朗清自查一番,眼下这具身躯,资质只能算一般,要想重新修习功法,别说突破,就是达到之前金仙境的修为,恐怕没有百八十年,也绝无可能。 好在苗朗清性子坚忍,倒不把这个放在心上,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离开这里,绝尘虽然走了,保不齐人界的追兵不知何时就会到来。 四下看看,苗朗清看了下手里的末宵神剑,若有所思,师父沈离把这把剑带到自己身上,肯定别有用意,暂且先留着。 将剑放到包袱里,背好,苗朗清再看了一眼三人已被火烧得差不多的尸身,转头向着北方大踏步走去。 隆冬季节,自然不会怕山中会有蛇虫出没,但对于眼下几乎没什么修为的苗朗清来说,寒冷却是个回避不了的大问题,为对刺骨的严寒,他不得不一路小跑前行,如此一来,饭量大增,接连行了两日,身上干粮已吃的差不多了,好在之前大师兄曾教给他如何在山里寻找小动物藏的松果,苗朗清故计重施,免不了一路上与小动物争抢食物,甚至做起鸠占鹊巢的勾当,脸上、身上不免被一些体型稍大的动物挠得浑身是伤。 到得第十日凌晨时分,终于来到北嚣山最北面,站在山梁上,遥望北方,千里冰原反射阳光,有些刺目。 身上多少有了些许暖意,连日来不停赶路,身子终于在这时有些抗不住了,四处寻摸一下,半山腰上似有个山洞,苗朗清俯低身子慢慢向那里爬去,来到洞口,向里探望。 洞口传出阵阵腥臭气息,洞深处卧着一头通身雪白的动物,看模样是头冰熊。 之前二师兄,兽带他到山里碰到一只,冰熊极为凶残,双目血红,力逾千斤,不是寻常武人能对付的了的。 好在时处隆冬,那畜牲睡得正酐,并未发现苗朗清的存在。 苗朗清并不愿意去招惹这家伙,但放眼四顾,视野范围内也只有这个山洞勉强能供他歇歇脚了。 “对不住了,熊大哥,你皮厚实些,我暂且借你洞府一住!”苗朗清轻声叹息,说完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一向清冷的自己,也会有这些小心思。 苗朗清先在四周弄了些雪在熊洞口铺了厚厚一层,用手拍实,借助手里的温度,雪也跟着化了些,看效果并不佳,干脆往雪上撒了一泡,直等了小半个时辰,用石头试了下,那雪已经冻得结实了,这才取出火折子,找了块干柴,点燃了,对准熊身一下丢了进去,自己隐身在洞外一块大石后。 须臾,洞内飘出一股烧焦皮毛的恶臭味,洞内传出一声闷吼,紧接着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洞口。 刚刚只是瞥了一眼,感觉冰熊并不如何高大,但此时见到真容,苗朗清还是吃了一惊。 冰熊立起来足有一人多高,殷红的双目中散发出渗人的凶光,一身白毛在阳光下散出晶莹光泽,只是后背被火燎掉巴掌大小的一片。 如此凶兽,别说是普通猎户,恐怕一般武师都拿它没办法。 冰熊出洞后并未发现袭击者,鼻子抽动两下,觉出脚下味道不对,勉强俯身去闻。 躲在巨石后的苗朗清觉得有些不对,看样子这头冰熊应该正当壮年,但身子却远没有想象中的灵活,就连俯身的动作都显得极为艰难,但一时却没想明白关节。 冰熊刚好站在苗朗清尿渍前面,以它庞大的身躯,想要闻到味道,只得四肢着地,谁知刚挪动一步,刚好一脚踩到冰上,顿时身子一滑,整个摔到地上,惨号一声,顺山势向山下滚去。 冰熊一路哀嚎,直向下滚了二十余丈撞到一块山石上,这才停止下滚之势,就此不动了。 这却有点出乎苗朗清的意料,他本意是想用此法暂时赶走冰熊,自己在洞口生火,借他窝睡一觉,养足精神,再离开,之后再将熊洞还给这大家伙就是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等了许久不见冰熊再有动静,就摔死了一般,按理说冰熊皮糙肉厚,别说是寻常摔几下,就算是被猎人捅上几刀,只要不伤到要害,也不会轻易就死。 苗朗清有些惊疑不定,索性快步走上前,细看之下,大吃一惊,这冰熊居然有伤在身,而且这种伤并不是出自同类或是任何一种野兽之后,而是伤在有修行的人手上。 身上虽也有些伤,但并不致命,是伤在内腑,就算没有刚刚那一摔,冰熊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妖族功法! 妖界苗朗清虽没去过,但从济彬口中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除神、仙、九幽及异界四界外,人、妖、魔、佛、冥五界共处一片大陆,大陆绵延上万里,以苗朗清面前冰原为中心,冰原以北为魔界,以西为妖界,以南为人界,佛界则在人界以东千里外的一座孤岛上,冥界据说是在冰原中心区域。 此时苗朗清所处位置,大约在冰原、妖界与人界交界的位置,这里能发现妖族的遗迹并不稀奇。 仔细翻看一下,苗朗清在熊尸肋下发现一把六尺长弯弯的小刀,如月牙一般。 这把刀插在熊身上显然有些日子了,刀口处已浓肿一大片,发出恶臭。 “对不住了,熊大姐,小子双累又饿,只能拿你开刀了!” 小刀乃是用类似寒铁的材质打造,锋利异常,苗朗清从熊身上切下一块肉,提着向山洞方向走去,沿路捡了些干柴,准备到洞里生堆火,烤些熊肉果腹。 当苗朗清来到洞里时,再次吃了一惊,洞内居然还有个小的。 只不过这个小的并不是冰熊的幼崽,而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身长两尺,尾巴也有一尺多,与身长极不匹配。 此时那头小兽正躲在熊洞角落里,看着提了一块熊肉进洞的苗朗清,满眼警惕之意。 就模样来说,这头小兽长相与苗朗清印象里的雪豹有七分相似,但身量更长一些,尾巴也比同等大小的雪豹长出不少,不过眼前的小家伙明显还未成年,嘴边触须呈半透明状。 熊洞里怎么会有一头“雪豹”? 难道跟自己一样,也是来“借宿”的? 虽然怕,但这“雪豹”明显没有要走的意思,见苗朗清并未上前攻击它,反而蹲在那里收拾手里一块肉,它嘴不自觉地张开舔了下嘴唇。 苗朗清收拾完肉,自顾自地架起火,将肉放在火上慢慢烤,回头看了一眼那头小兽,叹口气。 冰封千里,在这里,人和兽其实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分别,都为了活着而已。 肉烤的差不多了,苗朗清拿小刀切下一块,回头看了眼仍就伏在洞深处满眼警惕的小兽,直接扔了过去,不再理它,自顾自吃起来。 那小兽看着眼前的肉,再次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又抬起头看了看那个丝毫没有半点吃相,衣衫褴褛的年轻人,如此往复数次,这才试探着伸出爪子勾过肉,咬了一口,边慢慢咀嚼边抬头看着眼前人。 连日来只顾赶路,苗朗清当真是累了,虽说这洞内气味有些令人难以忍受,但吃了没几口,苗朗清就觉得眼皮沉重,再加上冰熊已死,茫茫冰原上也没什么好怕的,直接趴到洞底睡了过去。 这一觉竟睡得极沉,再度恢复意识时,阵阵轻轻的咀嚼声传入耳中,苗朗清一惊,睁开眼来,发现已是黑夜,洞口一摸月光斜照进来,洞内的火早就灭了,伸手不见五指,回头向发出声音的位置看去,只见一红一黄两团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嗯? 苗朗清一愣,这是什么? 随即回过神来,难道是那头小兽还没走吗。 重新点亮火折,引燃火堆。 果然,那头小兽正在趴在角落里啃之前他丢过去的那块肉,只是现在那块肉只剩一骨头了。 苗朗清看了下身边剩下的一块肉,笑道,“小家伙,这里有肉,你干嘛只顾啃骨头啊?” 唔唔~ 小兽叫了两声,眼望向苗朗清,警惕之意少了许多,但却仍旧不敢近前。 再次望向那头小兽,苗朗清心里一惊。 之前自己太过疲累,并未对这头小兽过多观察,此时一觉醒来,体力恢复许多,神思也清明了,苗朗清对这头小兽产生了兴趣,望着那双奇异的眼睛,苗朗清心中升起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在哪里听过或见过呢。 孟极~ 苗朗清惊叫一声。 那小兽被苗朗清的反应吓了一跳,丢掉骨头向里缩了缩身子,再次陷入极度警惕。 济彬喜好穷游九界,博闻广记,他曾经说过,极北冰原上有一种远古异兽,名曰孟极,外形似雪豹,极有灵性,是九界少有的灵兽,成年孟极体型甚至比虎还大,极为好斗,孟极最大的特点就是两只眼睛一红一黄。 难道是发生了异变,济彬说孟极身上是有花纹的呀,但眼前这只,身上一根杂色都无。 不过苗朗清心中疑惑却更甚从前,据说孟极生来喜欢独来独往,但眼前这只却出现在冰熊洞内,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难道是被冰熊掳来的? 说不通啊,孟极虽喜独居,但眼前这只明显是只幼崽,还远未到能够独立生存的地步。 既然想不明白,苗朗清干脆将剩下的肉架在火上继续烤起来。 肉烤熟,撕下一块丢给小孟极。 小家伙唔唔叫了两声,估计终于确定眼前人类并没有伤害它的意思,干脆叼了肉趴到火堆边大快朵颐。 此前一路沿北嚣山进入冰原,只为躲避极有可能到来的人、神两界追兵,到了这里,大抵算是安全了,苗朗清下一步计划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准备重新修炼,提升实力。 第九章这家伙怎么这么像济彬 苗朗清师承神界天帝沈离,沈离出身道门,修习的是道家五行术法,千余年前就已进入仙源境。 按修行方式来划分,道家修行共分三个阶段,炼气期、炼神期和炼虚期,即所谓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 炼精化气与炼气化神统称为炼气期,直到突破炼神期开始修炼神识,才算是进入仙境,仙境共分七个时期,即凡仙、上仙、元仙、金仙、玄仙、天仙、真仙,上一世苗朗清修为便是停留在金仙境大圆满,一直没有突破成功,突破金仙境后,才算真正进入练神中阶,当然进入练神中阶后每进步一级,都会遭遇所谓天劫,这也是大部分资质极佳的修士停留在金仙境驻足不前的原因。 真正进入练神中阶,靠的已经不是自身的资质和努力,而是缘法,当然也有一部分修士缘法虽够,但却迟迟不肯突破,究其原因,大抵是虽然修为到了,但却因为手里并没有足够抵挡天劫的神兵利器,单纯靠肉身御天劫的话,可谓是九死一生。 想到这里,苗朗清才算明白,之前师父沈离为何要求自己每次突破时都到无妄山去,无妄山内埋藏着无上至宝望天吼,可以抵御天劫,这样可确保自己突破成功时,将天劫对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 要知道,突破金仙境进入玄仙境的第一次天劫虽不是最强的,但却是最为凶险的,此时为达成突破,修士往往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精力和积攒下的修为,此时再遭天劫,无异于雪上加霜,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这些距离苗朗清还非常遥远,他现在是个连练气都没开始的普通人而已,十八年来,因本身资质原因,跟随师父苦竹并未修习什么术法,而是跟两位师兄学了一些强身健体的法门而已。 好在前世师父沈离,乃是九界不世出的人物,教给他的修行法门无论拿出哪个来,都足以令修士获益匪浅,就算是他这个资质平平的普通人,想要进入修炼一途也可事半功倍,少走许多弯路。 冰熊足有几百斤,足够他吃两月没问题了,在这山洞内挨上两月,先将身体打磨坚实,天气转暖后再到山里选个合适的位置,开始修炼。 计议已定,苗朗清拿起那把小刀,起身来到洞外。 站在洞外,抬头北望,一轮圆月孤寂地悬挂在千里冰原上,让人顿生渺小之感。 自百年前,被师父沈离带到神界,他便一直醉心修炼,对周围事物鲜少关注,现在想来,甚至他连神界的全貌都有些模糊。 百年之后,再次看到只有在孩童时代才感兴趣的圆月,竟生出些许留恋,迟迟不愿低头。 唔唔~ 苗朗清低头,见小孟极不知何时也跟着来到洞口,正抬头望着圆月低声鸣叫。 “小家伙,你是想念家人了吗?” 唔唔~ “我早已记不清父母长相了!”苗朗清叹口气,向着山下那头熊尸走去。 天寒地冻,经过一天时间,熊尸早已被冻得结实,好在那柄小刀甚是锋利,苗朗清将熊尸分成数块,分次搬回洞边,冰天雪地的,倒不用怕被野兽夺去。 小孟极一直站在洞边,看着苗朗清忙前忙后,不发一声,直到苗朗清将最后一块熊肉搬回洞边,拍拍手,它才返回洞里,竟叼了一块有火星的木柴出来,放到地上,冲苗朗清唔唔叫了两声,似是在恳求什么。 苗朗清一时没回过神来,呆呆望着小孟极,“你要做什么?” 小孟极叫了两声,见苗朗清一脸迷茫,干脆又叼起木柴,将有火星的一端凑到其中一块熊肉上。 熊肉早被冻得僵硬,木柴刚凑上去,就发出刺啦一声,火灭了。 苗朗清立即明白过来,笑骂道,“你这小家伙倒是跟我师兄一个样子,十足的馋货!” 想起今天早上小孟极宁肯啃食昨晚剩下的肉骨头,也不动一下自己身边那块生肉,想必是这家伙吃了一次熟食后,再也不愿碰这生肉了,倒不是它怕了自己不敢,而是不愿。 有小孟极在,茫茫冰原上,也算有个伴,苗朗清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从熊腿上切下一块,用根木棍穿了,返回洞里,再次烤起来。 如此一来,一人一兽,倒也过的逍遥自在,只是这孟极脾气甚是高傲,除了饿肚子时才会理会苗朗清几声,其它时间吃饱了不是睡就是呆呆望着对方打坐,再就是晚上,就会走到洞口处,望着北方天空,一呆就是一两个时辰,累了再返回洞里睡觉。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为艰难,前世,苗朗清在练气期只用了十年时间,现在想来,一是因为那具肉身的资质,二是因为有师父沈离在侧,不时以自身修为替他做引导,这才让他少走了许多弯路。 匆匆一月就这么过去了,收效甚微。 道家修行讲究“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三花即是“精”“气”“神”。“五气”,便是心、肝、脾、肺、肾或另用五行的代号,即是金、木、水、火、土。 此时的苗朗清,堪堪能达到聚气程度,离气机在体内形成循环,还差得远。 苗朗清自知这具身体资质稍差,也不气恼,只有更加努力,除了吃喝拉撒睡外,其它时间都用在修习上。 小孟极落得清静,饿了就怂恿苗朗清烤肉,吃饱了要么睡,要么到洞外望北“静思”。 一人一兽相处融洽,生活更是极为规律。 再过月余,苗朗清才堪堪完成聚气循环这一步,要知道在前世,他达到这一步只用了十余天。 不过此时的苗朗清已与两月前无佛寺的那个瘦弱的小和尚有了天壤之别。 虽说修行上进步不大,但身量却丰足许多,起初每到夜晚,苗朗清还需生火才能睡好,到得近期,身体对严寒的抵抗能力已经大大提升,即便仍就穿着那件破僧袍,却是不再怕冷了。 对于这个修练进度,苗朗清自是不满足的,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两月的进境,如果放到普通各界修士群里,那都是拔尘的存在,许多资质一般甚至就算是资质中上的修士,要达到完成周天气息运转的境地,少则几年,多则十数年。 究其原因,无非是这具身体虽然资质平平,但耐不住有师父沈离这个九界之内少有的大宗师的理论基础。 那些在苗朗清看来习以为常的修行法门和运气方法,乃是沈离进入仙源境后,回头再次精炼总结出来的,都是千金不换的秘宝。 一身僧袍本来就有些破烂,加上此时身子骨比之前粗壮许多,僧袍是断然不能再穿了,好在,这还难不住苗朗清,无佛寺生活相对清苦,根本没有什么外来的香火供奉,一应衣食住行,全靠自给自足,就连穿的衣服也都尽是两位师兄在山里找的粗麻自行织造,不过眼下找麻布材料是不可能了,不过这也难不倒苗朗清,他拿小刀,小心地把熊皮一块块剥离下来,将背面油脂及正面毛发尽都褪去,再用石头慢慢敲打,多次用火和雪水揉制,最后挑出一些熊筋用火慢慢烤干作线,以小刀在熊皮上切口,学着大师兄的手法,制作的一件熊皮衣裤倒也似模似样。 两月间,小孟极“丰衣足食”身量足足长了一倍,站在洞口身姿已初现妖兽威严,一红一黄两只眼睛中射出的光芒更显深邃。 坏消息是随着孟极初成,食量也跟着大增,恐怕再不找吃的,一人一兽就要挨饿了。 神界的百年内,除了练气期的十余年苗朗清还要与凡人一样有饮食需求外,其它时间除了偶尔服食一些丹药,已不需要再吃任何东西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为吃喝发愁。 “伙计,今天起咱们两个要外出寻找些吃食了!”苗朗清瞥了一眼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手里最后一块熊肉的孟极。 这家伙怎么这么像济彬! 以两人多年来培养起的感情和济彬的性子来说,济彬断没有不下界寻找自己的理由。 绝尘都找到自己这里来了,济彬却一直未出现这是出乎苗朗清意料之外的事情。 难道又犯错被关到思过涯去了! 想当初贝冢一战,虽说出手的是自己,但济彬好赖不忌也算是个“从犯”,但白长远和枚九瑾似乎连正眼都没看过济彬。 显然两人是奔他苗朗清来的,而自己就是个突破未成的小小金仙境,虽说放眼九界金仙境的修为已经算得上足可以称霸一方的诸侯级别人物了,但在人皇白长远和妖圣枚九瑾眼里,自己这点修为可能根本不够看。 他们是有目的而来。 这点苗朗清是可以确定的,不然神剑末宵里消失的阴髓就没法解释了。 看着手里那边略显笨拙的石剑,苗朗清再次陷入沉思。 绝尘曾在无佛寺说过“那把剑”,必是末宵无疑了。 师父沈离定是借望天吼之力掩人耳目,将末宵度给自己的。 之前苗朗清还未恢复神智时曾经问过师父苦竹这把剑的来历,苦竹只说当初捡到他时,他身上就带着这把剑,但以苦竹的修为确实看不出个所以然,也就没当回事,一并带回了无佛寺,其后,待苗朗清长的大些后,两位师兄便以石剑代真剑教授他一些初级的剑法。 师父沈离把剑带给自己一定有深意,但苗朗清一时也没想明白。 他倒不担心师父沈离,当然还有十八年未见的师姐沈青姝,纵然白长远和枚九瑾有什么诡计,以师傅通天彻地的本事自然不会吃什么亏。 只是,还是有些想念~ 至于绝尘,这笔账,早晚是要清算的! 孟极远远看着那个男子,一会脸上现出温柔向往之色,一会又变得阴沉无比,有些摸不着头脑,唔唔低鸣两声。 第十章进山 这日,苗朗清正在洞前打坐,运气调息,真气在体内形成两个完整循环,自觉精完气足,整个人精神都好了许多,还未睁开眼来,就觉得眼皮温热。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过了差不多三个月了,苗朗清站在洞前,四处观望,山中积雪已有消融之相,远远望去,山角处有绿意萌发。 春天来了~ 苗朗清冲身边孟极笑笑,刚要张嘴,不禁失笑,“不能再叫你小家伙了!” 唔唔~ 此时的孟极身高三尺有余,站直身子超过苗朗清腰际,身长五尺,尾长三尺尚多,双目中红黄光芒绽放,霸气外还透露出一丝妖异,令人望之生畏。 济彬曾说过,孟极乃是冰原异种,因千万年来生存在冰原上,故轻易不会离开这里。 “大家伙,我要到山中择地继续修练,咱们就此别过!”苗朗清也不知道孟极是否听懂,差不多三个月相处下来,虽然一人一兽谈不上有什么极深的感情,但在这茫茫冰原上,相依为命,确实少了些许孤寂。 尤其近半月来,之前冰熊肉已经吃光,倒是孟极仗着身形矫健,偶尔跑到山中不时叼来刚露头的野物。 孟极晃晃大脑袋,唔唔叫两声,看着那个冲自己抱抱拳慢慢向山下走的人,眼睛不时地眨一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百余年前,师父沈离带苗朗清入神界时,他还只是个八岁的萌童,不知人间冷暖,进入神界后一心修练,师兄弟虽也不少,但苗朗清本就是个冷淡的性子,对除了修练之外的事少有上心之时,神界百余年的生活对他来说,真跟过了一天也差不多。 重返人界,屈屈三月间,经历人间冷暖,又有些别样情怀,此时再想起师父沈离的一些话,他似乎明白些什么,但又不完全明白。 苗朗清一时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了,走到山下时,回头遥望,见妖兽孟极还呆呆立在山洞前,一动不动。 一个时辰后,苗朗清已翻过之前山峰,再次进入北嚣山脉,山中积雪已消融大半,草木萌发,鼻中满是新草气息。 虽只过去三个月,但此时的苗朗清与三月前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和尚已是天壤之别,想必就算苦竹和两位师兄来了,也示必能认得出一身兽皮,满身壮硕肌肉,顶着一头短毛的苗朗清了。 活脱脱就是个山中野人~ 与三月前进山时的冰天雪地不同,此时积雪刚融,山下虽远看上去草木疯长,一派生机盎然之态,但真走上去,却又是另外一码事。 泥泞不堪,几难下脚。 苗朗清极为爱洁,尚在神界时,往往一身白衣,此时低头看两脚污泥,不禁皱眉,再往身上打量一下,又自嘲地笑起来,“现在就算济彬师兄站在我面前,恐怕也认不出了吧!” 话刚说完,苗朗清心中突升警兆,落了一半的右脚生生停在地面数寸上方。 低头看去,苗朗清头上汗珠落下来了。 只见落脚处有一把两尺见方的巨大铁器,而自己右脚刚好落在铁器机扩上方。 布置铁器的人想必非常有经验,这地方刚好处在两山相交的山谷地界,若有行人野兽出没,此处是必经之地,而且地上有尺余长的丰草,并不易察觉。 好在此时的苗朗清练气已有小成,身体触感远超常人,再加脚上并未穿鞋,这才第一时间发觉异样。 好险! 苗朗清抽回右脚,仔细看去,铁器上还连了一条粗大的锁链,锁链埋在泥中,与左近一棵环抱粗的树相连。 苗朗清八岁起就跟随师父入了神界,一呆就是一百多年,对除神界外的其它地界并未有深的了解,平时听的最多的就是济彬游历各界的异闻趣事,对这些修练之外的铁器机活并不了解。 但仅凭常识他也能猜的出来,这一定就是捕兽夹了,但这么大一个捕兽夹,再加上粗逾儿臂的锁链,恐怕不是对付普通猛兽所用。 难道这附近有什么大妖不成!? 三月前进山时已是隆冬时节,大雪封山,并未碰到什么大的兽类,就算之前生活的一十八年,但除了偶尔一些财狼外,也并未见到什么巨兽。 苦竹是佛徒,禁止杀生,所以猎兽食肉的勾当,在无佛寺是禁止的。 看着那个巨大的捕兽夹,苗朗清陷入沉思,就算自己练气期已有小成,面对要使用这种捕兽夹才能捕捉的巨兽,恐怕也只有逃的份。 布捕兽夹之人,一定不是寻常猎户! 苗朗清极力想从济彬说过的人界传闻中寻找与此相关的信息,但并未找到。 嗯? 之前被这东西吓了一跳,此时冷静下来,苗朗清感受到一股不属于这里的奇怪气息。 血腥气! 苗朗清低头看去,果然在兽夹机扩旁边发现一块拳头大小的肉,他伸手拿起,肉上兀自有血迹,还算新鲜。 恰在这时,一阵破空之声响起,苗朗清反应极快,身子往旁边一闪,啪,一个小东西落在脚下。 小石头~ 从力道来看,发射小石头的人并无意伤自己。 糟糕~ 苗朗清一愣,旋即会意,来人是想警示自己,他立即回头四处望去,当看到身后时,一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只见身后十余丈外的大石后缓缓走出一头斑斓猛虎,那猛虎身长超过一丈,身高也差不多到自己胸口了,一双虎目中发出渗人的贪婪光芒,显然许久未进食了。 苗朗清反应极快,第一时间冲着那棵不远处的大树奔去,脚下用力,一下跃上一丈多高,爬到树上。 巨虎来势极快,苗朗清刚跃到树上,巨虎已奔到树下,一跳丈余,虎爪险些扑中苗朗清小腿。 苗朗清不敢怠慢,身子急综,直到爬到距地面三丈多高的一根树叉上这才低头向下看去。 巨虎显然不会爬树,但接连向着树上跳了两下,每次都能堪堪爬到两丈余的树干上,尺余厚的树皮被虎爪扒下数片,露出白森森的树干。 想是饿的狠了,巨虎接连跳了树下,都够不到苗朗清,干脆围着树转起圈子,巨大的虎头不时抬起望向苗朗清,不时发出震彻山谷的吼叫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苗朗清低头看向捕兽夹,如此巨虎,就算练气期高手恐怕也未必是对手,寻常猎人就算勇猛,面对饿急了眼的猛虎,也只有想办法先用捕兽夹伤了它再动手。 苗朗清已经不把希望寄托在那个隐身不知何处的猎人身上了,恐怕遇到这种情况,那猎人也会借机跑开,再想办法。 不过暂时自己是安全的,苗朗清注目向四周看去,果然在不远处一块巨石后看到一片粗布衣角。 既然已被发现,也就无所谓了,苗朗清冲巨石后的人喊道,“大石后的兄弟,我吸引巨虎的注意,你借机跑吧!” 巨石后露出一只粗壮的手臂,冲苗朗清摆摆手。 居然还有比师兄济彬更贪财的猎人~ 苗朗清一阵无语,却在这时,不远处另一股熟悉的声音令他再次心急如焚。 唔唔~ 孟极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正立在不远处,冲巨虎方向低低吼叫,只见孟极浑身雪白的根根乍起,尾巴高高翘起,一红一黄两色眼睛死死盯着数丈外的巨虎,一副随时都要冲上去博杀的姿态。 “大家伙,你怎么跟来了,你打不过它,快跑!”苗朗清冲孟极大喊。 与普通妖兽不同,孟极乃是少有的灵兽品种,再加上前后与苗朗清在山洞中相处了三个月,一人一兽虽交流极少,但孟极已经颇通人性,平日里苗朗清的一些简单言语,他是听得懂的,比如:想吃肉自己去抓之类。 孟极抬头向苗朗清看了一眼,这句话有些长,不能尽懂,但快跑是听懂了,不过它却没有动,一副很讲义气的样子。 孟极已被眼前巨虎激发了骨子里原始的凶性,誓要与眼前大了自己两圈不止的巨虎分个高低。 苗朗清大急,但知道此时“劝说”无用,唯今之际,只能下去跟孟极合击巨虎。 与苗朗清相比,巨虎似乎更在意那只身形比自己小了一倍有余的家伙,巨虎回过头,冲天怒吼一声,向着孟极就扑了过去。 苗朗清手里并没有什么合用的兵器,末宵剑在眼下的苗朗清手里还不如一根木棍好使,之前在冰熊身上捡到的弯刀,对于他来说,也就是近身能用。 自有九界起,各界修士皆以修行成仙成圣为最终目标,体术、武技这些只在底层一些民众中流传,且大多是些猎人及走江湖卖艺的人才有使用,真正修行的人是看不上的。 大师兄倒是教过苗朗清一套伏魔拳,但也只是为强健体魄,在动辄就要搬山移海的术法面前,并无多少实战意义。 不过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相交三月的“好友”为救自己身陷危机之中,他怎能不顾。 苗朗清直接跳下树来,手握弯刀,一个虎扑向着正在恶斗中的巨虎腰腹之处刺了过去。 孟极虽勇但却并没有凭力气与巨虎搏杀,而是不停地左跳右窜,伺机进攻,苗朗清扑过去时,孟极刚从虎尾下跳出圈子,见苗朗清冲了过来,它偷间隙窜到另一边与苗朗清呈一左一右夹攻之势。 与孟极相比,巨虎显然更有战斗经验,觉出身后有人,不及回头虎尾先甩了过来。 苗朗清一招扑空,想躲虎尾已来不及了,只有架起手中弯刀,硬接。 “闪开~”一声大吼从身边响起,苗朗清还未等回过神来,只觉脖领被一只大手提起,紧接着脑中一阵晕眩,整个身子腾空,被大力甩出两丈多远。 嗷~ 一声虎啸传来,苗朗清从地上爬起来,晃晃脑袋,只见一个七尺多高的巨汉正与巨虎两相对峙。 看那一身粗布衣衫,苗朗清知道,这就是方才躲在巨石后冲他摆手的猎户了,只是不知道他何时跳到自己身后的。 “好大的力气!”苗朗清吃了一惊,四下看看,地上到处都是或大或小的石头,而自己刚好被摔在一小丛杂草里,看来这猎户不只力气大,抑且对力道的把控相当精准。 第十一章盛法时代的武者 巨虎对待这人的态度和之前对待孟极与苗朗清简直天壤之别,浑身毛都乍了起来,后退几步,拉开身位,与孟极和那人之间呈夹角之势,但一双虎目却始终不离那人身子。 苗朗清被迫脱离战团,这才看清来人长相。 这哪是什么猎人,简直就是个人形妖兽~ 按理说苗朗清经过三月来的修练,身形比之普通人要粗壮一些,算得上健硕,但在这人面前,苗朗清就跟个孩子差不了多少。 单单那条胳膊就已经有苗朗清大腿粗了,站在那里跟座小山一样,可能是为隐藏行踪,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包括脸上都涂满了泥和青草混合的汁液,一身粗布衣裤布满了大小补丁,抑且身上还有几处被抓烂的区域,露出坚实的肌肉。 要不是刚刚那人说了话,而且满是污泥的脸上一双眼睛甚是灵动,苗朗清觉得与之相比对方才更像个野人。 “哎~,这头雪豹是你养的宠物吗?”那人操一口浓重的山里口音冲苗朗清努努嘴。 “奥,它是我朋友!”苗朗清答。 “朋友?”那人一愣,似乎没想到苗朗清会和一头野兽称朋友,随即道,“哈哈,那叫你朋友躲远点,碍手碍脚!” 苗朗清还未等发话,孟极不干了,显然是听懂那人意思了,转头冲那人露出尖利牙齿唔唔叫了两声。 “嗬~,脾气还挺横,嘿嘿~”那人冲孟极挥了挥足有半尺宽的拳头,“爷爷的拳头可不长眼,打到你身上了,可别怪我!” 苗朗清虽不相信仅他凭着力气大就可以战胜这头巨虎,但看他一直轻松应对,浑没将这妖虎放在眼里,想来九界奇人无数,万一他有对付妖虎的法子,自己倒是省了一番力气,便冲孟极摆摆手。 孟极低吼两声,极不情愿地绕到苗朗清身边,身上毛也重新顺溜地贴到身上。 “大家伙,你怎么跟来了?”苗朗清摸摸孟极大脑袋,心里升起阵阵暖意。 这时只听那人冲前方妖虎道,“你个王八蛋,咬死爷爷的猎狗,爷爷今天非扒了你皮不可!” 那人嫌弃孟极碍手碍脚,妖虎又何尝不上,孟极一离开,一人一虎再无顾忌,妖虎率先忍不住,一个虎扑跃向那人,快的几乎只有一抹虚影。 这才是妖虎的实力吧,苗朗清不禁为那人捏一把汗,好快的速度。 盛法时代,武者自然是不入流的,但架不住苗朗清身边有个济彬啊,济彬虽是佛门中人,主修佛法,但九界之内,三教九流都有涉猎,就连师父沈离都摇头说济彬乃是九界之内第一杂学,济彬不管是贬是褒,一一笑纳。 济彬曾对苗朗清说过,所谓武者,以精血为引,以精血化外力,以外力助精血,说到底其实与修士练气期有些类似,只不过不同的是武者是在精血与外力之间进行转换,而修士注重的是练精为气,练气化神,至于外力,修士是不屑为之的。 下一刻,令苗朗清更为吃惊的事情发生的,就在巨虎巨大双爪几乎就要拍到那人前胸之时,那人居然嘿笑一声,失了踪影。 苗朗清吃了一惊,开始怀疑自己判断,起初苗朗清只以为对方是个体格健壮的猎人,后来观其行,便认定这人是个武者,但看眼下情况,又有变化。 难道对方是个修士,苗朗清不自觉摇头,这已经超出苗朗清的认知了。 九界之内修士,要么像师父沈离一样,外表儒雅,要么像枚九瑾一样内藏妖邪之气,即便如戚不周一样的魔修士也只是看起来凶猛,却没有哪类修士是以身宽体胖示人的。 这不符合常识~ 不过此时的苗朗清练气期已有小成,神识远超常人,很快就发现,刚刚那人消失用的并不是术法,而是身法。 极快的身法~ 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眨眼的功夫,那人已出现在巨虎左侧,对着虎头连击数拳。 这几拳结结实实打到虎头之上,发出砰砰数声,妖虎吃痛,吼叫一声扭头对头拳头就咬,那人哎哟一声退后数步,骂道,“好你个王八蛋,骨头倒硬!” 苗朗清不禁失笑,要知道虎、豹一类凶物,弱点都在柔软的腰腹部,那人直接用拳头生砸虎头,显然是硬碰硬的打法,托大要戏弄这妖虎一番,却没想到这虎头的硬度超乎寻常,妖虎非但没有受伤,反而被击发凶性,一咬不成,回头甩起粗壮的尾巴对着那人头脸就打过去。 那人身法确实快得超出苗朗清认知,身子一闪,妖虎打了个空。 一人一虎交手一个回合迅速各退数虎,显然心中对对方已有了新的判断。 那人略微俯低身子,双手前探,作出一副摔跤的动作,而妖虎也将重心下移,随时都会弹射出去迎敌。 双方僵持数息,那人率先发动,两腿蹬地,左拳在前,右手于后,向着虎头再次发起新一轮攻势。 苗朗清看出,那人并非一般头脑简单的武者,此番进攻实是藏拙,左手提拳佯攻虎头,蓄势却是在右手手掌之上。 妖虎也不知在这附近占山为王多久,极富战斗经验,见刚一击已发现对方对他的虎尾更是忌惮,巨口张开,迎着对方拳头就咬上去,尾部却蓄势,抽准空隙来个致命一击。 妖虎显然上当了,只见那人一拳轰在妖虎头上,发出砰一声,随即身子略转,闪出腰间空位,妖虎哪知道这是计,不及多想,虎吼一声,身子一转,虎尾已甩了过来,刚好迎上那人右手,被结结实实抓住。 “哈~”那人笑一声,身子下沉,马步扎起,右手发力,拽紧虎尾,额头青筋暴起,嗨一声向后甩去。 对于虎、豹一类动物来说,尾部虽不是命门,但是却是它们一身蛮力所系之处,极为关键,妖虎虎尾被制,一身妖力去了一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尾巴居然居中而断。 痛叫一声,却来不及回头,自尾部一股沛然巨力传来,嗷~,一声惨叫,身子直接摔倒。 那人一招制敌,心里得意,嘿笑一声,却不想,这妖虎并不是寻常畜生,不止蛮力无穷,抑且本身重量就逾千斤,那人一身力气在与虎尾较劲时已消耗大半,一甩之下,并未将妖虎甩出,反而被摔倒的妖虎撞到身子,马步不稳,倒退数虎。 “小心~”苗朗清看得仔细,那人一心与妖虎搏斗,却忘了之前布在地上的搏兽夹,倒退之下,一脚刚好踏在兽夹机扩之上。 “啊~”那人听到苗朗清叫,想反应已经来不及了,被兽夹夹了个正着,右腿死死卡在兽夹利齿上,鲜血狂喷。 “大家伙,救人~”苗朗清叫罢,身子急扑上前,孟极也吼叫一声扑了上去。 一人一兽合力这才挡开妖虎回头咬向那人的巨口。 “大家伙,你缠住它,我救人~”苗朗清冲孟极叫了一声。 捕兽夹是专为捕杀大型兽类特制的,由精钢打造,而且刃上发出淡淡墨绿光芒,显然还粹了毒。 “你怎样?”苗朗清见那人正在全力扒夹住腿的兽夹,额头汗如雨下,被汗水冲掉污渍的脸上露出惨白神色。 “妈,妈的,怎么忘了还有这玩艺儿!”那人连掰几下,兽夹只是发出咔咔声响,却并未掰开,“爷爷出门没看黄历,着了自己道了!” “你别说话,这上面有毒吧?我来!” 苗朗清试了下,这兽夹当真沉重,尽全力苗朗清有信心可以把兽夹弄开,但这样以来,兽夹下的那人势必要遭受一番痛苦,弄不好这条腿就此废了。 “忍一忍~”苗朗清从腰间抽出那把小弯刀,找准兽夹的机簧,这里是兽夹最薄弱的地方,机簧共有五根,都是手指粗的铁丝打造,不过这对于手中这把削铁如泥的刀来说算不了什么。 苗朗清将几根机簧一一削断,再抬头时,那人连嘴唇也白了,眼里神采多少有些暗淡,张了张嘴,似乎连说话都没力气了。 “能坚持吧?”苗朗清拍拍那人脸,他更怕那些毒药,腿伤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那人脸上露出惨笑,“快,快去帮你小朋友,拿不下这畜牲,你救我也没屁用~” 断了尾的妖虎已没了之前的威风,辗转腾挪受到极大限制,而且速度已远没有之前快了,孟极虽骨子里流着冰原第一凶兽的血,但一来毕竟尚未成年,二来也没什么战斗经验,凭着本能与受伤的妖虎周旋在一起。 饶是如此,此时的孟极也是占尽便宜了,不时的上前咬妖虎一口,惹得它不住愤怒吼叫。 苗朗清皱皱眉,妖虎虽已受伤,但并不致命,自己身无长物,就凭手中的短刀恐怕也奈何不了这个大家伙,而身后那人看情况也坚持不了多久了,看来眼下只能先放走妖虎。 “大家伙~”苗朗清冲孟极招招手。 孟极抬头看了苗朗清一眼,似是极不情愿,但还是跳出战圈,缓缓向苗朗清那里靠了靠。 苗朗清手持弯刀,冲妖虎叫了一声,“今日,就算战个平手,你走吧!” 妖虎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但看孟极将退路让出,再看看苗朗清手里刀,又看看孟极,身上乍起的毛缓缓消褪,倒退着走了五六丈,这才转过身向着山里逃去,很快消失了踪影。 唔唔~ 孟极抬头冲苗朗清叫了两声。 “我知道你厉害,眼下救人要紧~”苗朗清摸摸孟极大脑袋。 苗朗清转头再次走到那人身边,蹲下,“妖虎走了,你身上有没有解药?” 那人已处在半昏迷状态,被苗朗清一推,缓缓睁开眼来,“他,他妈的,让它跑了?” 见苗朗清一脸无奈,那人惨笑一声,“出来的急,没带药,一,一时半会也死不了!”那人说罢竟想挣扎着起身,“回寨子里要被我爹骂了!” “命要紧,大男子还怕骂吗?”苗朗清扶那人站起来,“你告诉我寨子在哪里,我背你回去吧!” “你?”那人似乎不太相信“瘦弱”的苗朗清竟然说出这种话。 见苗朗清没理会他,直接将他背了起来,那人才嘿笑一声,“顺山谷一直走,大约五里外山脚下就到了!” 第十二章凶残 练气期小成,苗朗清力气是不缺的,主要是对方足足高出他一头多,背在身后难免脚要着地,不免疼得对方直吸气。 苗朗清无法,只得将那人横过来扛到肩上向寨子方向走去。 那人口中的寨子,也就是在山下一个十余口人的聚居地,连个小村子规模都算不上,村口有人,远远看到苗朗清就大声询问,还拿起手中弓对准苗朗清。 等走的近了,两人似乎认出了苗朗清扛的人,忙上前。 此时受伤之人已经昏迷过去了,待说明情由,上来接的两人一人往村子里跑,边跑嘴里还嘻嘻哈哈,“哈哈,图虎被老虎咬了,哈哈,猎虎不成,被虎猎了~” 苗朗清一阵无语,和那人架着受伤的图虎往村口第一间最大的屋舍走去。 村子很古朴,谈不上什么建筑风格,几乎都是用石头垒起来的房子,院落有大有小,最大的一间就是离村口最近的,两人还未走到院门口,便有一个高瘦的老头随着刚刚进去的青年还有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孩走了出来。 老人满脸皱纹,看模样不下六十几岁了,但精神尚好,一双眼睛不时透出深邃的光芒。 老人手里拿了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棒子,歪头见刚刚进去的报信的青年兀自一脸促狭的笑,伸棒子打在那人屁股上,恨声道,“还不去接下你哥!” 被打男子脸上疼得都扭曲了,不敢再笑,忙上前接替苗朗清扶着图虎往院子里走。 苗朗清吃了一惊,那老人皮包骨头,站在那里感觉风大点都能把他吹倒,没想到手劲如此之大。 要说除了那模样清秀的女孩相对像个正常女子外,另两个人哪个都不比图虎的身量差了,没想到却躲不过老头一棒。 老头上前,上下打量下苗朗清,呵呵笑道,“多谢小友救了犬子性命,敢问高姓大名!” “在下苗朗清~”苗朗清抱一抱拳。 “奥~,苗,额,苗少侠!”老人点点头,“快,里面请!” 山里人家,也没什么讲究,经简单交谈得知,村子名叫图家村,全村都姓图,老人名叫图北仓,是图氏一族的族长,全村人都姓图,之前在山里碰到的叫图虎,是图北仓的二儿子,村口碰到的两人稳重些的是大儿子图山,嘻嘻哈哈的是三儿子图豹,女孩叫图欢,是小女儿。 “苗少侠,看样子你是个出家人?但又不像,难道也是这山中猎户?”图北仓打量苗朗清,又摇摇头,“听你谈吐倒更像是读书人!” 也难怪图北仓猜不出,九界之内除了佛门中人并没有剃光头的习俗,但这光头“和尚”却穿了一身兽皮,而且说话彬彬有礼,着实令人费解。 跟面前这个面相朴实的老人,苗朗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低头看了下自己比这些猎户更像猎户的穿着,尴尬道,“不瞒老丈,在下欲在这山中寻觅一处安静所在,修习功法!” “奥~”图北仓点点头,倒也没有多吃惊,“修士!” 在苗朗清看来,图北仓似乎对自己身边的孟极兴趣要远远大过自己,与自己交谈的大多数时间眼神都在孟极身上来回打量,见图北仓脸现询问之色,苗朗清笑笑,“孟极是我在山中无意间碰到的,相处两月有余,我到这山中,没想到它也跟来了!” 老人见苗朗清主动介绍,也就不暗中打量了,眼神在孟极身上来回转了几圈,听罢苗朗清说话,一愣,“孟极?!哈哈~” “老丈,我说的不对吗?” “确是孟极不错,但此孟极却非彼孟极,乃是孟极中的异种,却有另一个名字!” “请老丈赐教!” 孟极乃是极北冰原上的洪荒异种,这一点苗朗清倒是没猜错,只不过眼前的孟极与普通的孟极却有些不同,孟极生性凶残,不喜群居,尤其喜欢猎杀冰原妖兽,它本身虽也属冰原上众妖兽中的一种,但却为所有妖兽所不容,因此雌性孟极有了身孕后一般会躲到北嚣山中,直到产下小孟极才会带着成年的小孟极重返冰原,一来临产时雌孟极身子虚弱,极易被仇敌盯上,二来生产后带着幼弱的小孟极也很难保护。 传闻成年雌孟极一有身孕就会第一时间在雄性孟极的保护下,返回北嚣山中待产,但如果中间缺乏保护或导致孕期受到冰原寒气侵袭,胎中孟极便会发生变异,其实这也没什么,但雌孟极胎气受到影响,势必身体孱弱,十有八九根本无力生下小孟极,因此产生变异的小孟极多半也跟着胎死腹中。 只有极少数的小孟极能从雌孟极腹中破体而出,而且破体过程中雌孟极已死,小孟吸吸收雌孟极怨煞之气,会比普通孟极更为凶残。 另一个更为重要的是,小孟极出生后并没有雌孟极的保护,因此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不过一旦阴差阳错活下来的话,孟极便会成为这千里冰原上的霸主,号令百兽无敢不从。 这种孟极已经不能再叫孟极了,传闻中,给它取各叫“九幽冰魂”。 “九幽冰魂?凶残?”听完图北仓对孟极的介绍,苗朗清有些无语,眼前这个跟济彬一样的吃货,却无论如何也与凶残不沾边,要说之前斗妖虎时,确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但在苗朗清看来,那最多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鲁莽。 那苗朗清不以为然,图北仓笑笑,“万物皆有定数,此冰魂也不知出生后有何际遇,才导致如此!” “爹,这小家伙叫冰魂吗,真是稀奇!”图虎不知何时一瘸一捌地从内屋走了出来,脚上已缠了一层厚厚的棉布。 图北仓看到图虎这个样子,白了一他一眼,恨声道,“你这不成器的东西,独自一人外出还伤在自己捕兽夹之下,传了出去,不把我这张老脸也丢尽了!” 直到这时,图北仓才展现出威严的一面,一句话出口,吓得五大三粗的图虎居然不敢再出声,半晌后这才讪讪道,“爹,委实怨不得我,只是,不,不小心~” “借口~”图北瞪了图虎一眼,后者再也不敢吱声了,“不小心只是学艺不精的借口,武者若真到练神境,对周遭事物洞若观火,又怎会不小心?” 练神境? 苗朗清心里一阵疑惑,在以往的认知里,武者都是以气聚力的外家功夫,即便练到顶级,也不过是力气惊人而已,再辅以拳法、掌法或是刀兵,也能产生不俗的战斗力,这个阶段,武力方面是完全碾压修士的,这也是为什么底层人一般都趋向选择武技而非修练的原因。 毕竟再好的资质,如果没有师父教,没有修练法门,只靠自己摸索,几乎是不可能进入练神境的。 但修士一但进入练神境后,便有了以己之神操控诸天万物的神力,这是任何武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抗得了的。 武者只有练气境的高低之外,永远不可能走出练气境,突破练气境后,也不可能再称为武者。 苗朗清心里疑惑,但却并未直接开口问,毕竟涉及到门派之别,贸然去问,徒增尴尬。 图北仓说完,抬头见小儿子图豹正依在门边一脸看图虎笑话的得意劲,眼神一拧,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手中茶杯里猛地聚起一个小旋窝,如筷子粗细的一根水箭急射而出,刚好打在图豹脸上。 “哎哟~”图豹捂脸惨叫一声蹲在地上。 “别给我装样子,给我滚到村口陪你大哥巡视去!”图北仓叫罢,图豹已经一溜烟没了影子。 图北仓转脸看向苗朗清时,已换了脸色,呵呵笑道,“贵客见笑了!”说罢,冲里屋道,“欢儿,去准备些酒肉来!” 屋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应答之声,之前那清秀女孩走出房来,看了一眼苗朗清,捂嘴跑到外面去了。 经过两个月,头上新发多少露了些头,但在外人看来,还是光头一个,而且一身兽皮穿在身上,跟个野和尚也没什么区别,难怪女孩看着自己总是憋着笑。 苗朗清倒没觉得尴尬,他性情相对寡淡,虽说受洁,但对外人的看法向来不怎么放在心上,他有意送下图虎就此告别,但刚刚图北仓的话,确实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百余年来苗朗清一直醉心修练不能自拔,此时有了新的疑惑当真是想请教一二,想着多接触一会,看图北仓会否提及。 图北仓见图虎还在那站着打量趴在苗朗清脚边的孟极,没好气道,“坐下吧!” 图虎忙点头,嘿笑着坐在下首。 苗朗清低头看了一眼孟极,伸手摸了摸它大脑袋,孟极又恢复之前般高冷模样,动都不动,只睁眼看了苗朗清一眼,继续闭眼睡过去了。 “说说吧,你在山中遇了什么妖兽,能把你伤成这副样子!”图北仓冲图虎没好气道。 图虎刚说几句,图北仓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眼睛瞪大,“你再把那妖兽模样好好说说,不许有纰漏!” 苗朗清觉出图北仓的神情变化,心中更加疑惑。 图虎的实力他是亲眼见证的,如果不是因为图虎误伤了腿,那图虎和那妖虎一战,稳占上峰,就是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在父亲图北仓面前活像一只见了猫的老鼠,战战兢兢不敢说话,而且之前图北仓确实有意无意中也展现出了不俗的实力,但当图虎说起那只妖虎时,图北仓脸色却变得越来越苍白。 难道还有别的更厉害的妖兽不成? 图北仓摆手制止了图虎的话,头转向苗朗清,“虎子说的可当真!?” 见苗朗清点头,图北仓沉吟一下,忽地站起身,冲外面叫道,“豹子,跟我进山!”说罢就要向屋外走。 “爹,我跟你一起去吧,不就是一只老虎吗,有必要这么紧张?”图虎伤势经过处理,脸色已恢复如常,就要跟图北仓往外走。 图北仓回过身眼一瞪,“腿不要了!?”冲图虎摆摆手,“我和你三弟一起去即可,你就在这里陪你恩公喝酒!” 第十三章虺蛇 虽说山里发现捕兽夹,破坏了图虎的猎虎计划,纯属无意之失,但苗朗清行事磊落,哪肯让这老爷子拉了儿子就去,站起身道,“图大叔,我知道那畜生出现的方向,我带你们去吧!” 图北仓点点头,“那好,就辛苦苗少侠一趟了!这酒咱们回来再喝也不迟!”说罢回头见苗朗清脸有不解神色,笑笑,“图家村共计十一户,五十余口,可不都是跟我们一样的壮汉,老、幼、妇、儒尽有,万一这妖虎养好伤再来袭击,难免麻烦!” 说话间,老三图豹已兴冲冲奔了回来,手里拎了一根粗麻绳和一根胳膊粗的哨棒。 三人这便出门了,苗朗清回头见大家伙孟极没有跟出来,喊了一声,只见孟极嘴里叼了一块肉从屋里奔了出来。 苗朗清一阵无语,“叫大家见笑了!” 图北仓脸色已恢复如常,“老夫看来,这孟极却是有几分真性情!”呵呵笑几声,冲孟极道,“小家伙,一会回来单独给你弄一盆,家里肉管够!” 孟极像是听懂子,唔唔叫了两声,看来这个“朋友”算是交下了。 三人脚程都不慢,再次来到之前地点时,也就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积雪方融,地上松软,沿足迹寻虎,并不算是件难事,三人很快翻过一座山来到峰后,图北仓望了一眼孟极,“此处虽尽是大石,足迹难寻,但我看这小家伙的反应,妖虎应该就在左近了!” 苗朗清也向孟极望去,见孟极两只耳朵高高挺起,晃晃大脑袋,眼睛却是直直盯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不高的光秃秃的小山峰。 三人很快来到小峰下,果然在峰腰处发现一处山洞,看样子受伤的妖虎应该就在里面了,图豹自告奋勇道,“爹,那畜牲谅也没多大能耐了,让我来!” 图北仓接过图豹手里的工具,点点头,“也好,你先打个头阵,我和苗少侠给你压阵!” 看来图豹平日里没少跟二哥图虎较劲,有这机会,兴奋地脸都红了,展开身形几个起落已来到山洞边,往里探了探头,回身冲图北仓道,“爹,正是那畜生,嗬,还真是不小!” 不等图北仓说话,图豹搓两下手,冲洞内叫道,“你豹爷爷来了,畜生滚出来!” 洞内传出一声沉闷的虎吼声,紧接着那只花纹妖虎出现在洞口,正是之前苗朗清碰到的那只。 图豹也不含糊,提拳就上,一人一虎斗在一处。 苗朗清定睛细看,发现图豹虽然身形同样迅捷,拳拳带风,但实力确实与图虎差了些许,一人一虎斗了个旗鼓相当。 只是令苗朗清不解的是,妖虎受伤到现在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左右,但再看那条受伤的虎尾,虽然与之前相比尾部动作多少有些迟滞之相,但却并无大碍。 苗朗清看了一眼凝神观战的图北仓,“图大叔,这妖虎断尾处竟恢复如此之快吗?” 图北仓叹口气,脸色并不好看,“这并不是普通的妖物,乃是一头驺吾!” “驺吾?” 苗朗清吃了一惊,“这驺吾不是极北冰原之物吗,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为到这里产仔?” 图北仓摇摇头,也不知是知道呢,还是否认苗朗清的说法。 驺吾,苗朗清多少也听说过,传说此物与孟极一样,都是冰原上的妖兽,身似虎,尾长,四肢高过普通虎,身形也更为高大一些,眼前的妖虎,确实符合驺吾的形貌特征,只是据说此物从不涉足人烟之地,究其原因正是那一身色彩斑斓的皮毛。 却在这时,孟极嘴里发出轻轻的唔唔之声,苗朗清低头,见大家伙孟极眼中透出精光,浑身毛也乍了起来,一副如临大敌之状。 “你怎么了?”苗朗清摸摸孟极大脑袋,觉得它似乎有些不寻常。 “附近还有别的妖物!”图北仓神色一紧,四处打量。 果然,在山洞左后方缓缓探了一个三角头颅出来。 蛇! 不同的是,这条蛇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蛇,虽看不见身子,但那蛇头比之人头也不小,吐出的信子足有一丈来长,黑色,头部分叉。 “豹子,小心!”图北仓身子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图豹正斗到兴起,口中呼呵不止,拳头与虎身相触,砰砰有声,气势极足,听到图北仓叫声,回头看了一眼,顿时两眼瞪圆,挥出去的一拳立马软了下来,“妈呀~”惊叫一声。 驺吾趁此良机,一爪拍上,正中图豹前胸,图豹身形比图虎略小,但起码也有二百斤上下,竟被这一爪拍得连连后退了七八步,撞到一块大石上方才止住。 苗朗清见图豹式微,也跟着冲了过去,不过图北仓是向着巨妖扑过去的,两个起落身子已在半空,想救图豹是来不及的,心急之下,见苗朗清已至,心下稍慰,展开身形搓指如剑,直指巨蛇七寸。 孟极也没落后,先后与苗朗清一起加入战团,与驺吾斗在一处。 二次交手,苗朗清确实觉出驺吾战力较之前确有减弱,自己应付起来并不如何吃力,偷空看去,图北仓与那巨蛇已斗在一处。 苗朗清暗自心惊,见那巨蛇身子足有一尺来粗,身长超过三丈,下半身盘在一起,上半身高高昂起,活动极为灵活,与图北仓斗了个不相上下。 见图北仓一时分不开身,苗朗清心忧图豹安危,冲孟极叫道,“你先来,我查看下图豹伤势!” 待来到图豹身前,苗朗清吓了一跳,只见图豹靠在大石上,胸前衣物已被虎爪抓出一个大洞,露出胸前坚如铁石的肉,不过并未受伤,只是被抓的地方有道血痕而已,看来图家的功法还有坚体的功效。 只是图豹的神情令苗朗清有些不解,只见之前还意气风发的他,此时大嘴微张,脸都白了,直直盯着前方巨蛇,神情委顿。 苗朗清摸了摸图豹胸口,并无重伤迹象,“可是伤了肺腑?” 图豹尴尬摇头,嗫嚅半天这才不好意思道,“嘿,嘿嘿,我,我有些怕蛇!” 苗朗清不禁汗颜,没想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金刚,还有这小心思。 “没事就好,你且休息会,我去帮他们!”苗朗清回身再次加入战团。 驺吾再勇,也是受过伤的,而且伤在尾部,虽不知因何缘故伤好的如此之快,但看身形移动速度和力量,显然已大打折扣。 孟极充分发挥了趁你病要你命的性子,或许也是在报之前被驺吾“欺负”之仇,此时尤其凶猛,身形极快,围着驺吾不停辗转跳跃,趁它不注意就是一口。 反观驺吾此时只剩招架之力了,虎吼不断,却已是强弩之末,苗朗清一加入,驺吾再也顶不住,已有退意,但孟极哪肯再给它机会,只是守住驺吾退路,还时不时地凑近了,专门抓、挠、咬、扑,尽是往驺吾断尾处招呼。 没用几个回合驺吾彻底失去战斗力,被孟极抓住空档,一口咬在喉咙之处,一命呜呼。 苗朗清这才抽出时间去看正与巨蛇博斗的图北仓。 说实话,之前苗朗清听了图北仓评价儿子图虎的武技心里多半是不信的,尤其是那句练神的话,他也只是把它当成是图北仓对于武者练气境不同层级的自我理解而已,此时看来,图北仓之前说的确有其事。 图虎之前斗驺吾时,苗朗清仔细看过,围绕在图虎身周确实有一层无形但有质的气劲,苗朗清知道,那是练气境气劲外放形成的一层保护罩,眼下以苗朗清的实力来说,确实也能做到,只不过并不如图虎那般自然而已。 图北仓身上也有一层类似的保护罩,但与图虎不同的是,这层罩并不是由气劲化成,而更像是一种神识的外放,带着一重舍我其谁的霸道之意。 苗朗清前身已是金仙境大满圆境,用武者的境地来说,那是练神境的顶峰,再往前就要突破练神,进入练虚境,显然此时的图北仓远未达一练神境大圆满,但也有练神境中阶的修为,巨蛇每次进攻虽都带着无上巨威,但却无论如何也近不得图北仓的身。 或者说不是进不得身,而是不敢进身,围绕图北仓身周的那层神识所化的保护罩,虽无形亦无质,但却像是一层有极强杀伤力的利刃,巨蛇只要进入范围立马像被烫了一样,身子缩回。 眼下的局势更像是图北仓在单方面打夺巨蛇,只用一盏茶时分,巨蛇便败下阵来,被图北仓一指点在七寸之处,身子一抖,巨大蛇身一下摔在地上,猛烈抖动几下再没了动静。 图北仓站定了,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之前那个普通高瘦老头的模样,回头撇了一眼兀自靠在巨石上两眼无神的图豹一眼,“小王八羔子,真是丢尽了我老图家的脸!” 苗朗清走上前,细查那条大蛇,由于刚刚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去看那条蛇,此时抵近观察,发现这条蛇除了比普通蛇类大一些外,还有一个特点,一身鳞片自头顶起沿身体边线向下,一直到身子中段,有一条长长的突起,看起来就像是由身体长出来的尖刺一般,有点像鱼鳍,但要远比鱼鳍小的多,再看被图北仓指剑点中的位置,表面坚硬的蛇鳞上面出现一层细密的裂纹,用手一探,连内部的蛇骨也尽都碎了。 以苗朗清眼下的修为来说,虽然自付也能做到,但绝不像图北仓刚刚那么轻松自如,而且他明显看到刚刚图北仓出指之时手离蛇身尚有一段距离,这点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苗朗清第一时间觉得这并不是一条普通的蛇长成了这么大,再加上短短两个多月起,他在这北嚣山中见到的畜类似乎都大的超出了正常人的认知,他有理由相信,这并不是巧合而已。 “这是?”苗朗清指着那条巨蛇尸冲图北仓道。 “虺蛇!”图北仓面色阴沉。 第十四章魔龙血 “可是冰原龙窟中的虺蛇?”苗朗清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些传说中的生物居然在这北嚣山中轮番出现。 图北仓看向苗朗清,愣了下,随即点点头,“走吧!” 初春时节,昼短夜长,几人回到图家村时,天色已向晚,回到家中,图欢见图豹没有了出发前意气风发的模样,抑且胸前衣物破了一大片,急道,“三哥,怎么了?受伤了?” “让蛇吓的~”图北仓没好气的斜了图豹一眼,径自往正屋走去。 “哈哈~”图北仓还没走到屋前,图虎笑声传了出来,从门里探出头来,正要再嘲笑图豹几句却见父亲阴沉个脸,伸伸舌头不敢答话了。 “欢儿,准备点酒菜来!”图北仓再看向苗朗清时,脸色已恢复如常,“今日你兄弟二人多亏了苗少侠,否则~,哼~” 苗朗清本不善言辞,听图北仓说完,只是笑笑,说了句没什么,也就跟进了屋。 “怪人~”图欢撇撇嘴,看了苗朗清背影一眼,自顾自拉了图豹,叽叽喳喳准备饭食去了。 须臾,酒菜上齐,偏远寒地,也不过是些水煮大肉,山中新叶而已,倒是桌中间摆了满满一大坛酒,散发出醉人酒香。 图北仓给苗朗清倒了满满一大碗酒,“今日多亏苗少侠相助,大恩不言谢!”说罢冲苗朗清举碗示意一下,一口喝干。 苗朗清追随师父沈离入神界时不过八岁,神界没几年便已入了避谷境地,对这些寻常人家的饮食没什么印象,之前在山里为填饱肚子活下去,烤的冰熊肉,甚至连生熟都分辨不清,此时面对一桌的吃食还有这一大碗酒,有些手足无措,但既然图北仓都喝了,自己也就学着对方的样子,一仰脖喝了下去。 烈酒入口,如一束火焰进入喉咙,涌进腹中,酒气跟着上冲,口鼻中尽是酒气,这种奇异的感觉是苗朗清从未体会过的,之前倒是见济彬喝过几次,但这种感觉却与济彬那种满脸享受的似不是同一物事。 图北仓见苗朗清皱眉模样,一直阴沉的脸终于换了颜色,哈哈大笑道,“敢问苗少侠今年多大了?” 苗朗清咳嗽两声,满脸通红道,“图大叔,小子今年刚满十八岁,您叫我朗清即可!” 图北仓点点头,“嗯,你与图豹年龄相仿,但我看你功法似是中原道家一脉,却为何剃了光头?” 苗朗清并不愿表露真实身份,实则是为这一家老小着想。 图北仓见苗朗清面露难色,呵呵笑道,“你不愿说,也无所谓,老头子我只是随便问问!” 苗朗清冲图北仓拱手,“中间情由实是曲直甚多,还请图大叔不要见怪,今夜一过,小子便要进山,图大叔只当没见过小子便可!” 图北仓摆摆手,“无妨,即有苦衷,权当老头子没问!我见你似乎受不得这烈酒,刚好我准备有一些果酒,我们猎户人家都不喜欢,今天就送给你喝了吧!”说罢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图欢,起身径自进内屋去了。 图欢好像一直不怎么喜欢跟苗朗清说话,见父亲进屋,也跟着起身进屋,与屋内图虎、图豹兄弟二人说些悄悄话,再没出来。 苗朗清对酒也没有多排斥,只是初次接触这种感觉确实与他平日里对酒的认知有些出入而已,适应了一口后,他反倒从心底里开始喜欢这种激烈火辣的感觉,但图北仓既然这么说了,作为客人,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须臾,苗朗清见图北仓从屋内拿出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精致瓷瓶,图北仓没理会苗朗清疑惑的眼神,直接拔出瓶塞,将瓶内殷红如血一般的酒液尽数倒在苗朗清面前的碗里,全部倒完,也仅有小半碗而已。 与刚刚那碗烈酒相比,眼下这碗酒入肚,感觉无滋味,反倒有丝丝缕缕的血腥气,苗朗清一愣,放下碗,看向图北仓。 图北仓哈哈大笑,“我观少侠功法虽只在练气境,但精气充盈,似是出自名门之后,来到这北嚣山中,必是有不得已苦衷,我特将本族秘传的龙血送给少侠,助你修练,全当少侠前后助我两子脱困的谢礼了!” 给神帝做徒弟一百多年,苗朗清什么天材地宝没见过,能够在百年时间内修练到金仙境大圆满,自是与他的资质和努力分不开,但中间也少不了神帝给他这个唯一爱徒用了不少宝物,其中便有龙血,只不过神帝当初送他的龙血一来没有这么多,二来似乎并不如眼前的小半碗精纯,但当时也足以帮助苗朗清一举突破练气境,进入练神境了。 不过这龙血与其它天材地宝还有些区别,发挥作用甚慢,少说一两天多说十天半月都是有可能,这与服血之人的资质有极大关系,何况眼下苗朗清只不过练气境小成,想必发挥作用更慢。 苗朗清吃了一惊,他心里清楚,眼下图北仓大儿子图山他接触不多,修练到什么境地还不太清楚,但图北可是妥妥的练气境大圆满境,想要突破只不过是捅破一层窗户纸而已,小儿子图豹虽比图虎略差,但也没差多少,图北仓竟将这至宝送给自己,着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图北仓看出苗朗清的疑惑,叹口气,“不瞒少侠说,我三个儿子虽俱是身强体壮之辈,但在资质上却是差了不少,即便我用此宝帮助创新突破练气境瓶颈,以后也难有大的作为,不如就送与少侠,也是让这宝物有个归属。” 米已成炊,多说便是矫情了,苗朗清抱一抱拳,“多谢图大叔了!” 事到如今,苗朗清也就不避讳了,“小子观大叔和三位大哥的功法似有妖族的功法痕迹,不知何故?” 图北仓呵呵笑道,“天下功法千千万,又分什么妖族、人族了,就如这只酒碗!”图北仓指指苗朗清面前的酒碗,里面兀自有些许殷红的血迹,“碗有大有小,有高有瘦,难道这碗也分好坏吗,不同的是用他来装什么而已,装酒便是酒碗,装害人的毒药便是毒酒碗,装救人的药的碗便是药碗了!” 图北仓说完,目光灼灼地望向苗朗清。 苗朗清一怔,类似的话他在济彬嘴里也听到过。 百余年来,苗朗清一心向道,并无游历经历,可以说除了神帝教授的道家术法外,对其它族的功法只是粗略了解一些而已,十八年前下界历练又碰上贝冢妖事,心底里便对邪功妖术有了成见。 师父沈离赏识他在道术方面的资质和领会能力,便倾囊相授,只希望他在道家修练方面能够有所建树,不成想这个徒弟太过执着,且性子多少有些偏激,不懂变通,这才在苗朗清数次突破失败后,遣他下界历练,希望他能靠自身悟性,悟通这些道理,谁成想甫一下界,便闯下祸事,杀了人皇白长远的儿子。 济彬说的道理,与眼下图北他的酒碗之说事出同理,但无奈济彬与苗朗清关系太过亲密,且济彬性子太过随意,风流成性,因此济彬的道理虽说的再浅显不过,但苗朗清却没当回事,此时听得图北仓再说出这番道理来,当真如醍醐灌顶一般,心中诸般疑难豁然贯通。 苗朗清站起身,冲图北仓深深一拜,“多谢图大叔,小子受教了!” 图北仓见苗朗清想通,呵呵一笑,讲起自己一族来历。 图氏一脉确实出自妖族,但又不全是,图氏本来是这北嚣山中猎人一族,免不了与妖魔打交道,时间一长悟出许多修练之术,时间一长自成一派体系,以体术为基,竟然也能贯通,不过可惜的是,图氏一脉人丁向来稀薄,功法一事又素来讲究机缘与资质,因此千余年来,族中高手日渐凋零,传到图北仓这里,他也只能达到练神境中期水平,再想前进可谓难上加难。 图北仓身下三子一女,资质均属一般,一族功法到这里就算断了七七八八。 说起来也是该当苗朗清有此奇遇。 苗朗清想起之前图北仓的诸般行为反常之处,大方问道,“图大叔,驺吾虽然也算得上是大妖之一,但以您的实力,就算出现三五个也不足为俱,我观您似乎对这件事尤为重视,不知何故!” 苗朗清知道,图北仓把一族的至宝送给自己,绝不会像他嘴里说的那么简单,这背后想必与驺吾的出现有些关联。 之前苦竹师傅以自身性命为代价“逼迫”自己答应他的请求,而如今图北仓的行为与苦竹如出一辙。 图北仓叹口气,“想必这北原之上,将有大事发生!” 千余年前,冰原现出一条魔龙,法力高强,身形更是变化无方,魔龙极为凶残,对冰原上的众妖及魔物不服即杀。 出现这等魔物,首当其冲的便是左近的冥界,虽说冥图是九界之内势力最弱的,但好歹也算是与其它八界齐平的存在,怎会屈服在魔龙淫威之下,举图奋起抵挡,谁知一占下来竟被魔龙及手下几乎全奸,一部分逃到处界隐藏身份,剩下的纷纷向最近的人界及妖界求援。 一千多年前各界为抢夺修练资源,打杀不断,民不聊生,自九界初成以来,各界才得以苟延残喘,但魔龙的出现,无疑打破了这种平衡,此时不止得到消息的人、妖两界,其它诸界也都派出得力干将,一周参与到斩杀魔龙的战役中来。 九界联手,这还是千年来第一次。 但魔龙也不知是何物所化,肉身虽被击溃,神魂却不消散,最后上届人皇白不周联合冥神巫百舜合力将魔龙囚禁在龙窟之内。 听完图北仓的讲述,苗朗清一怔,“图大叔的意思是驺吾和虺蛇的出现与魔龙有关?” 图北仓点头,“魔龙被囚之后,之前被他奴役的冰原妖兽实力大减,散落在冰原上继续生活,由于这些妖兽千万年来都生活在这冰原之上,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很少到各界去作乱,即便偶有出现,也都被各界修士打杀了,眼下驺吾和虺蛇同时出现,我想不到其它的可能!” 第十五指点 听到这里,苗朗清虽明白了了事情的原委,但心里却更糊涂了,“晚辈虽能力有限,但妖魔当前,为护天下苍生安危,我辈修士自然义不容辞,只不是知道图大叔希望我去做什么?” 以苗朗清的心性,既然知道有妖魔降世,不管自己能力大小,自然是不会退缩的,但现实是自己即便喝了图北仓提供的龙血,短时间内修为肯定会有大的提升,但说实话,就算到了练神境,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在曾经祸乱九界的魔龙面前,这点实力,肯定不够看,别说放眼九界,就算是这冰原上的冥界,经过这一千余年的休养生息,界内肯定不乏练神境的高手,再加上冥神巫百舜,千余年前已是练神境的天鬼大圆满境,这一千年下来,恐怕境界又有提升,纵使不能如师父沈离一般突破练神进入练虚的源境,起码也是至灵境的高手。 《以下一千余字是九界中关于修行境界的划分》 九界之中,除去九幽、冥、神界外,其余五界皆是肉身修练,肉身修练共分三个大境,即所谓的练气境、练神境和练虚境,每个境界又分若干小境界。 其中最简单的是练气境,分为小乘,中阶和大圆满,突破练气境才算是真正踏入修士的行列,九幽、冥、神三界属于以神魂入道,所以直接跨过练气境,初始便是练神境,当然也不是随便一个神魂都能成为修士,能成为修士的神魂,生前一般都是练气境,甚至是练神境的高手。 由于九界之中真正的练虚高手实属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因此练虚境的境界划分比较笼统,便以广泛意义上的小成、中阶和大圆满来划分。 以苗朗清的了解,十八年前,人皇白长远的实力大概在练虚境小成范围内,而自己师父沈离,大概在练虚境的中阶。 练神境是九界划分最为细致的层次,九界练神境境自低到高依次为: 仙界,凡仙、上仙、元仙、金仙、玄仙、天仙、真仙七个境界,当初与白长远共上神界的仙界仙帝楚之恒乃是真仙大圆满的修为,神界雷护法司马彧也是真仙境的大高手,由于苗朗清虽师从神帝沈离,但与师父不同,乃是肉身修练,所以他也也算是金仙境大圆满,而不是依神界境界划分。 人界,人界是九界中最为繁杂的一界,其内修士门派最多,以儒修最为繁盛,儒修也独立于其它各派之外,单独开辟了一套体系,即九品儒生,八品开窍境,七品修身境,六品仁者境,五品立意境,四品大儒,三品君子,二品先师,一品半圣,半圣是练神境的大圆满境,再往上就是至圣,也就是当初沈离口中的仙源境,而其它各门派大致沿用的是仙界境界划分方法。 妖界,初妖、上妖、元妖、妖仙、玄妖、天妖、至妖七个境界,枚九瑾虽自称妖圣,实际境界却是练神境的至妖大圆满。 佛界,凡佛、小圆满、元佛、金身佛仙、玄佛、天佛、大圆满,风护法风信和佛界佛祖风来俱是大圆满境。 魔界,初魔、上魔、元魔、魔仙、玄魔、天魔、真魔七个境界。 九幽界,鬼煞、灵鬼、元鬼、鬼仙、玄鬼、天鬼、至灵七个境界。 冥界,初冥、冥煞、元冥、冥仙、玄冥、天冥、真冥七个境界。 神界。神人、真神、大神、天神、金神、玄神、古神、神王、神君、神帝神、皇、神尊共计十二个境界。 异界,异界与其它八界还有不同,由于修行种类的不同,异界并无境界之分,而是以职业划分修行种类,即符篆师(制作符篆的职业)、灵植师(培养和种植各种灵植、灵草、灵药的修仙职业)、炼丹师(炼制丹药的修士职业)、炼器师(炼制法器和神兵利器的修士职业)、阵法师(擅长刻制禁制和布置阵法的修士职业)、灵兽师(培养和驯化妖兽为灵兽的修士职业)、傀儡师(制作通过神识控制的傀儡法宝的修士职业)等等。 图北仓听苗朗清说出这番慷慨激昂的话,心中大慰,随即见苗朗清脸现疑惑神色,大略猜到苗朗清想到了什么,遂笑笑,“年轻人有血性是好的,不过老头子我却要拦上你一拦。” “愿闻其祥!”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螳臂当车之事却不可为!” 苗朗清从图北仓话里听出一些意思,他也清楚九界之中修行门派何止百千,但门派之见却深,彼此间虽有来往,也不乏关系至深之辈,但无论如何,各门各派的修行秘法却是断然不会轻易外传的。 “图大叔要指点我修行?” 见图北仓微笑点头,苗朗清连忙摆手,“这如何使得!?” “我族修行千余年,虽也有一些独门秘法,但却并不是世间了不得的大门大派,并无门户之见,但凡有意者,都可修之,你那几个兄弟都不成器,传给你也算是为我族修行续了一段香火,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于门户之见!” 苗朗清见图北仓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顿觉自己确实是格局小了,人家都把传承千余年的龙血给自己喝了,自己如果再拒绝,岂不是寒了人家的心嘛,遂站起身,正要行礼,却被图北仓一下拦住了,“朗清,我族中向来不以门户自居,也无师徒传承,只以长幼称呼,你还是称我为图大叔便是!” 说罢,图北仓自怀中掏出一张古旧的羊皮,交给苗朗清,“这是一路拳法和一套身法,你以后慢慢修习!” 苗朗清郑重接过,收到怀中,只见图北仓呵呵笑着在苗朗清面前三尺距离伸出一只手掌,“你全力击我此掌试下!” “图大叔要试我的速度?”苗朗清有些疑惑。 “不管速度还是力道,你出全力即可!”图北仓依旧笑吟吟地望着苗朗清。 既然“师傅”要指点自己,苗朗清当然不能含糊,深吸一口气,将气劲贯入右手,握拳全力击向图北仓那只手掌。 苗朗清这一拳集中了他全部的修为,拳头挤压空气,发出爆裂之声,带着一股气劲直冲向图北仓骨瘦如柴的宽大手掌。 谁知下一刻,这一拳却击空了,苗朗清一身力气俱都集中在拳头上,顿时没了依靠,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苗朗清暗道糟糕,下一刻身子却被一股大力生生托住,低头却见图北仓用另一手托在自己胸前,而之前举着的手掌却依旧立在自己眼前,只是稍往后退了一尺。 苗朗清神情一滞,立即明白过来,“图大叔的意思是我出拳时力度着附在你手掌的位置,但我出拳的一刻你手掌却后退了一尺,因此我力道便收不住,也收不到应有的成效?” 图北仓哈哈大笑,“你身体资质虽属中上,但悟性却强过常人,我果然没看错人!”说罢斜了一眼内屋,“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大哥,我如此试探他们时,他们却在怪我故意撤力使他们出丑!” 苗朗清顿感尴尬,却听图北仓正色道,“你要记住,修习这套功法,最重要的是要一往无前的气势,以势带力,而非以力聚势!这是我族功法的要义,否则学了也是白学!” 苗朗清虽没有看过图北仓送给自己的功法,但心中已然明了,倒不是他悟性真的有多强,而是这种以势带力的出手方式,刚好暗合了自己的性子,就如他之前在贝冢杀妖时说的那句话一般。 我自来除妖,又管他是谁的女儿! 不过,想通了这个关节,苗朗清心里却更迷惑了,师父沈离学究天人,乃是九界之内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对自己的指点肯定是没错的,他觉得自己性子偏激,才让自己下界历练,以图自己能悟通一些人情,帮助自己悟通突破的关窍。 前世的苗朗清身体资质上乘,缺的是如师兄济彬一样的性子,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只是要改性子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然而此时图北仓传他的功法要诀却是让他彻底释放自己性子,而自己竟然一悟就通,这让苗朗清一时有些迷茫了。 见苗朗清沉吟不语,图北仓笑笑,“朗清,你也不急在一时,回头慢慢消化即可!” “那魔龙那边?”苗朗清急道。 “我已派了图山和村里几名有经验的猎手进入雪原先行打探一下,毕竟那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苗朗清点点头。 图北仓有意卸下苗朗清的包袱,复又在他碗里倒了一杯烈酒,“还行吗?” “图大叔既然有兴致,晚辈自然奉陪!”苗朗清也不含糊,举起碗一饮而尽。 以苗朗清当下的功力,只要稍加引导,屈屈烈酒自然奈何不了他,但一来苗朗清心里诸多疑团未解,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二来,初次饮酒,他并不知道以功力解酒的方法,几碗下来已有些熏然,抬眼看去,面前一堆木柴燃烧地噼啪有声,火焰外像是加了一层光晕,再看周围,图北仓呵呵笑着望向他,说的什么,却是听不清了。 苗朗清想要站起来活动下,却发觉腿脚也不听使唤了,勉强站起身,只觉整个天地都在围着自己无目的地旋转,自此再无知觉。 不知过了几时,苗朗清只觉口渴难忍,浑身燥热无比,本已有小成的精气,此时便如一股巨流般在体内左冲右突。 苗朗清知道定是龙血发挥效果了,始于为何如此之快,可能与之前喝的酒有莫大关系,忙克制起身找水喝的冲动,盘腿而坐以导引之法将巨流导入丹田气海,再导引入全身经脉,如此循环往复,形成周天运转。 约摸两个时辰后,体内冲突的气息才算归顺,而自己的气海随之也增强了数倍,一股强大的气团与自己神识几乎融为一体,苗朗清明白,这是自己境界已突破练气境,一举进入练神境的结果。 小小一口魔龙之血,竟帮助自己一举突破了练精化气与练气化神两个境界,进入练神境小成阶段。 第十六章搏兽城 许久后,苗朗清感觉龙血已吸收完了,这才睁开眼来,发现已是第二天清晨时分,屋外传来晨鸟鸣叫,山中清洌的空气吹进屋来,顿感神清气朗。 苗朗清向四周看了下,发现自己正盘腿坐在屋内石床上,床下火堆早已冷了多时,屋内并没有人。 他正要下床,却在这时内屋门响,图欢走出来,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苗朗清知道,自己虽救了他两位哥哥,但毕竟也受了人家全族的宝物和功法,图欢不喜自己,也是常理,便问道,“图大叔呢?” 图欢抿抿嘴,望向苗朗清,语气有些不善,“你不知道?” 苗朗清有些汗颜,昨晚他被魔龙血的功效弄醒后,第一时间行功,并未关注图北仓的去向。 见苗朗清脸现尴尬神色,图欢叹口气,“爹爹和大哥还有三哥,昨天晚上就出发了!” “出发了?去了哪里?” “当然是冰原!”图欢没好气道,说完见苗朗清下地就往外走,一手拦在苗朗清身前,“你干什么去?” “自然是去冰原找他们!” “爹爹临行嘱咐过,你进北嚣山找你的洞府修炼即可,不必去找他们!”图欢冷哼了一声。 “放任图大叔以身犯险,我却躲在山洞中独善其身,这种事苗朗清做不来!”苗朗清招呼一声兀自趴在太阳底下打盹的孟极,向屋外走去。 孟极晃晃大脑袋,不明白苗朗清为何去的如此之急,回头看看脸色不善的图欢,轻叫一声,回头冲回屋,再回来时,嘴里叼了一块肉,快步跟在苗朗清身后,向院外跑去。 苗朗清回头撇了孟极一眼,一阵无语,“九幽冰魂?凶残?我看你就是个十足的馋嘴吃货!” 孟极却不以为意,犹如未听见,哼哼两声,嘴边流下口水,却不舍得放下嘴里的肉。 苗朗清还未出村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见图欢不知何时提了包袱赶了出来。 苗朗清见图欢提的正是自己之前背的包袱,才知自己走的急,竟忘记带包袱,停下身子。 图欢走近了,咬咬嘴唇,将包袱塞到苗朗清怀里,又将腰里挂的一个有包袱大的酒壶也摘下来塞过来,冷冷道,“拿着!” 苗朗清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踌躇之际,图欢已回身向村里跑去。 这姑娘倒跟自己一样,是个面冷心直的人。 苗朗清掂了掂手里酒壶,入手颇为沉重,打开壶塞,一股清洌的酒气直冲天灵盖,他喝了一口,顿觉像喝进去一口烈火,浑身暖了起来。 苗朗清如今已入炼神境,粗摸估算下来应该在凡仙大圆满境地,早已不惧严寒,此时虽已初春,想必冰原里仍是冰天雪地一般的景象,有这壶酒傍身自不用消耗真气来抵抗寒冷,保存一些体力,也算好的。 ****** 北嚣山西北一百里,搏兽城。 同为一界都城,搏兽城的规模与人界首府九洲城相比,可谓天差地别,九洲城人口接近二百万,方圆百里有余,来往客商不断,大街小巷人烟不断,与之相比搏兽城显的有些萧索,人口总数不过三十余万。 但这却是千余年来妖族人口最鼎盛的时代。 仙皇殿位于整座城的最中央,由巨石砌成的足有数十米高的十余栋高低建筑组成。 夕阳西下,仙皇殿内尚未掌灯,阵阵料峭春风吹进殿内,四处冲突一阵,缓下来,最终归于无寂。 殿下一个浑身皮毛的精瘦汉子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雕塑一般,他面前不远处,妖圣枚九瑾脸色阴沉,夕阳落在她精致的脸上,激起淡淡光晕。 “先闻,你可看清楚了?” 男子身子震了下,跟随仙皇一百多年,他第一次从这个岁月都拿她没有丝毫办法的仙皇嘴里听出一丝极力压制的慌乱。 “属下以性命担保!”郎先闻想起之前所见,身子不自主地抖动几下,“若,若不是手下腿脚快,想必就见不到仙圣大人~” 枚九瑾摆摆手,制止了郎先闻的喋喋不休,“你到殿外等候!” “是~”这个面对百余头妖兽都不曾有过半点退意的汉子,此时竟连站起身都觉得艰难无比,直过了数息,他才以手撑地,缓缓站起来,脚步踉跄地转身走出大殿,抬头看看火红的夕阳,随即深吸一口气,低骂道,“郎先闻你这个窝囊废,大不了一死,怕个甚!没的让老白熊耻笑~” 不过怕什么来什么,他刚回过神来,就见远处走廊上转过一个高大身影,手提一把开山斧,每落一步,都像是一块巨石打到地面上。 砰~,砰~ 郎先闻一走,枚九瑾紧绷的神经一下松驰下来,整个人像被瞬间抽空了力气,半晌后她才像从梦中醒过来一般,缓缓转身,向着身后阴影中的一座高达十余丈的雕像缓缓拜了下去,“仙祖,孩子们有难了,为保留仙脉,我不得不这么做!” 说完后,枚九瑾再次站起身来,抬头望向阴影中的石像,脸上阴晴不定,许久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文书,文书以大红纸精心折成,四周镶嵌金色龙凤纹饰,正中一个大大的“囍”字,枚九瑾脸色一暗,叹口气,身形一恍紫色身影向殿外飞去。 殿门外,朗先闻正与老白熊低声交谈,突如其来的一阵破空之声,吓了两人一跳,待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家主子的身影已消失在远处。 “瘦猴儿,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吓成这副样子,仙皇她老人家怎么去得这么急?”主子一去,老白熊也不夹着了嗡声嗡气道。 “说了多少遍了,我是狼!不是猴!”郎先闻狠戳了老白熊腰眼一下,恨恨道。 老白熊也不躲,嘿嘿笑道,“我也不老啊,你不是还喊我老白熊,咱俩扯个直。”随即凑上前一点,“你倒是快说啊,都急死我了!” “不是我说,你这白熊怎么这么爱打听事呢,不该你知道的,少打听!” “不说拉倒,稀罕么,我找小姐玩去!” 老白熊抬腿就要走,却一下被郎先闻拉住了,“你没看到仙皇她老人家是奔小姐那去的?你给我老实在这呆着,等仙皇回来吩咐!” 仙皇殿偏殿,地下室。 五丈见方的室内墙壁上数盏兽油火把忽明忽暗,居中还有一堆干柴正在熊熊燃烧,室内一边横摆着数排丈高的石制架子,架子上都是些书籍之类,看样子这些书都有些年头了,并不是普通纸张制成,而是兽皮一类。 与外面比起来,室内温暖如春,只是兽油的气味有些刺鼻。 火堆旁边坐两人,一个脊背佝偻,脸上皱纹横生的老妇人,看模样没有一百也够八十,她旁边还坐了一个少女,少女俏脸含春,一双大眼睛甚为灵动,眼波流转。 许是室内温度太高的缘故,少女脸上红朴朴的,额头隐隐有细密汗珠,她却恍如未觉,怀里抱了一本样式古旧的书册,双眼正盯着眼前老人手里的动作。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少女终于忍耐不住,冲那老人道,“狐婆婆,这次能成吗?” 低沉沙哑的声音自老人嘴里传出,却不见他嘴唇有何动作,“夭儿,就算成了,也是不成的,这正阳丹虽属阳,但对付冰原上的阴寒之气入体还是差了一些,要想根除恐怕只有人族儒修的浩然之气或可一试!” “先练出正阳丹拖延些时日,我再去求母亲!”少女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但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强行给忍了回去。 “成了!”半晌后,狐婆婆面前一个陶罐里升起一抹淡红色的烟雾。 少女脸现喜色,郑而重之地伸手进陶罐从里面捏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殷红丹药。 “谢谢狐婆婆~”少女转身就跑。 少女从地下室一路向上跑,来到建筑最上层,推开石门冲了进去,“白姨,正阳丹成了!” 室内与地下室一般大,墙内壁上生了五六个壁炉,比起地下室来,这里更热。 少女刚进来,额头上汗珠又渗了出来,但她却恍如未觉,回身关好石门,直奔室内最大的一个壁炉而去。 那里横卧着一个身长丈余的巨大白色如豹般的野兽,那兽听到少女叫声,微微抬起砂来,睁开眼,那双眼睛甚是奇物,两眼竟然一红一黄,只是此时,那双眼中光芒有些暗淡。 少女来到巨兽身前,望着它无神的目光,有些伤感起来,伸臂抱住那兽的巨大头颅,颤声道,“白姨,你是想小白了吗,都怪我!”说罢,终于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 那被少女称为白姨的妖兽正是一头成年的雌性孟极,它无力地伸舌头在少女脸上舔了两下,嘴里发出唔唔的叫声。 须臾,少女收起悲声,直起身子,擦了擦脸上泪水,勉强挤出笑容,将手里握的丹药举到孟极面前,“看,正阳丹!” 正要往孟极嘴里送,少女又抽回手,捏起正阳丹,放到鼻端闻了闻,最后不放心地将丹药放到嘴边舔了下,立刻皱起眉头,“好辣呀~” 过了一会,少女这才展露笑颜,将正阳丹送到孟极嘴边,“应该有功效,我觉得嘴里都是热的,白姨你快吃了吧!” 见孟极伸舌头将丹药卷入腹中,少女这才放心地抱着孟极头,温声道,“白姨你不用担心身体,刚刚狐婆婆说过了,你体内的寒毒并非无药可救,人族的浩然之气就可以,我一会就去求母亲,她一定会答应的。” 见孟极并无反应,少女脸现怅然之色,“至于小白,现在天气转暖了,我去找郎叔叔,想必他应该回来了,郎叔叔善于追踪,一定会找到小白的!” “夭儿!”一个温婉的声音从室门口传来。 少女一愣,回过头,脸现喜色,“娘亲!” 第十七章龙窟 枚九瑾看着眼前正值花季的女儿枚夭夭,心里没来由地像是被刺了一下。 枚夭夭觉出母亲的异样,从枚九瑾怀里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眼睛眨两下,“娘亲,你怎么了?” 枚九瑾暂时放下糟糕的心情,重新露出温柔笑容,抬手轻指女儿柔顺的长发,温声道,“你白姨身子好些了吗?” 枚夭夭脸色一暗,随即重新露出笑意,拉着枚九瑾手,走到孟极身边蹲下身子,“狐婆婆刚刚练出正阳丹,我已经给白姨服下了,暂时应该没事的。” “娘亲!”枚夭夭突然咬咬牙眼神不舍得从面前孟极身上缩回,目光灼灼地望向枚九瑾。 “什么?” “如果有方法可以治好白姨,你一定会帮助她的是吗?” “那当然了!”枚九瑾重重点头。 枚夭夭兴奋起来,原地跳起来,“太好了,白姨又可以驼着我去冰原上玩了!” 受女儿情绪感染,枚九瑾心情好了不少,抬手勾了枚夭夭小巧的鼻子一下,“臭丫头,还想着去雪原玩,你忘记上次就因为你贪玩这才让你白姨受了寒毒,小白也失踪了的事了!” 枚九瑾说完就后悔了,只见枚夭夭俏脸突然煞白,眼里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扑到孟极身上,轻声啜泣,“白姨都怪我,我保证再也不去冰原玩了,我一定会把小白找回来的!” 孟极嘴里轻呻两声,缓缓抬头慢慢蹭枚夭夭那如白玉一般的脸颊,似是怕用力过甚,身上毛发也会扎伤她一般。 枚九瑾忙转移话题,“夭儿,你刚刚说有办法能救你白姨?” “嗯!”枚夭夭抬起头,擦擦腮上泪水,重重点头,“狐婆婆查遍了仙狐手册,找到一个办法,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个方法似乎有些麻烦,不知道娘亲能不能答应!”枚夭夭抓住母亲手作出一副你答应我才告诉你的姿态。 “你这鬼灵精,刚刚都是故意演给我看的吧!?”枚九瑾故作生气状。 身为一界界主,还能有什么天材地宝是自己拿不来的嘛,孟极白夜同样是自己的至亲好友,如今妖界打下这片天地,白夜同样功不可没,而且自己一向忙于界内事务,疏于陪同爱女,平时都是白夜陪着女儿的,白夜于女儿来说,可以说是亦师亦母的存在。 枚夭夭使劲摇晃母亲手臂,“娘亲,你就答应嘛!” “好,好,娘亲答应你,说吧!需要什么天材地宝,我让狐婆婆拿给你便是了!”枚九瑾笑道。 枚夭夭一下抱住母亲腰枝,使劲在她脸上嘬了一口,“不需要什么天材地宝,只需要娘亲一句话就好了!” “一句话!?”枚九瑾被这鬼灵精彻底弄糊涂了。 “对呀!”枚夭夭笑颜如花,“娘亲不是与人界的人皇关系非浅吗?” 枚九瑾一愣,“这与人皇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有办法救你白姨吗?” “狐婆婆说过了,白姨的寒毒只有儒修的浩然之气可以治愈,你请他出手不就可以了吗?”枚夭夭见母亲脸色有些发白,还以为母亲不愿,又露出难过表情,“娘亲我求你了!” “好的,我答应你!”枚九瑾眼神有些呆滞,呓语般地点头。 ****** 星夜,冰原中心,声音似乎都被这寒夜给冻住了,除了高低的山脉,还有盖在山脉上不知几千万年未曾融化的厚厚积雪,这里再看不到别的物什,连棵树都看不到。 “咯吱~,咯吱~”雪被重物挤压的声音由远及近,千余丈高的山下,缓缓现出一个人来,那人整个身子都罩在一个巨大的黑色斗篷里看不清头脸,只在身前有被寒月映出的长长身影。 那人走到山前,抬头,望向山壁,就这么静静站着,身后月光将他身影照到山壁下,顺他影子向上看,月光下的山壁有十余丈见方的部分现出与周围山石不相称的晶莹之色,旁边还隐隐看出两个丈许见方的暗红色字-龙窟。 许久后,那人对着面前山壁缓缓抬起手,随即斗篷下的双眼中现出暗红色的火焰,那火焰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诡异。 “呼~”一声风啸传来,两团火焰离开那人双眼直接打到面前晶莹的石壁上。 “嗤~”一声,两团火焰碰到冰壁上,如两块烧红的炭火,直接将冰壁烧得嗞嗞作响,而那火焰却并没有熄灭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旺,几个呼吸的时间,那火焰的光芒便盖过了头顶寒月,直将夜空也染作一片暗红色。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洞壁竟被那两团火焰直接烧出一个高十余丈的巨大窟窿,窟窿后面深不见底,隐隐传出一阵不安的气息。 那人往洞前走了几步,对着洞内轻声道,“老相识,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须臾,自洞深处传来一阵低沉中带着几分疑惑的声音,“冥神巫百舜?” “呵呵~” 洞内再次归于一片寂静,不过洞口的人却并没有急于向洞内走,仍然一动不动的立在洞前,半晌后,洞内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声音提高了些许,而且明显有几分兴奋之意,“不,不对,你不是灵体,你有肉身,你会魔火,这是魔界功法,你是谁?” “龙兄,记性这般差!”那人哈哈大笑,一手撩下头上盖的斗篷,现出一张中年人肌肉虬结的脸,一头白发,“你仔细看看!” “项魔琂!”洞内声音充满恨意,“你还敢来见我!” “怎么,你还能咬我不成!”那人语意带着几丝玩味,仿佛在逗弄一只初生的小奶狗一般。 “我不明白!”洞内声音缓了下来。 “你不明白的事多了!”那人向洞内行了几步,身上再次现出淡淡殷红之色,如黑暗中的一个火把一把,将洞壁也都照亮了,“一只有了灵智的畜生罢了,凭你也敢和九界高手作对,笑话!” 洞内传出一声冷哼,“你杀了巫百舜?” “杀?”项魔琂顿住身形,自他身体内缓缓分出另一具身体,这具身体与原本的项魔琂体型差不多,只是看起来有些虚幻,竟是一具灵体。 “你~”洞内声音一时语塞。 “告诉你也无妨,你总归是要死在我手里的!”项魔琂说罢,走出他身体的灵体又缓缓融进项魔琂身子内,就像灵魂出窍一般。 见洞内一时没了言语,项魔琂拍拍手,干脆坐在洞内一块石头上,抬起头望向洞外星空,竟出了神,“我冥界本来就是不受待见的,一千多年前,各界各寻容身之处,就连最弱的妖族都在这冰原西边戈壁上安了家,只有我冥界诸神无处安身,最后被逼无奈来到这冰原之上,苦寒之地。” “诸神?”洞内再次响起哈哈大笑之声,“只不过是群孤魂野鬼罢了,还敢称神!” 项魔琂脸上露出一丝阴狠之色,“就连昌燎那个老王八蛋也不肯在九幽界给我留个位置!” “看来昌燎还是有几分眼色的,知道你就是个卑鄙小人而已!”洞内声音再次响起。 “沈离看不上我也就罢了,他昌燎也是灵体,凭什么看不起我!”项魔琂情绪激动,忽地一下站起身来,随即又缓缓坐下,自言自语道,“呵呵,你们看不上我,我不会自立门户吗!” “冰原苦寒,又耐我何!”项魔琂脸上露出傲然之色,“屈屈两百年,我就从冥仙境一举突破真冥境,普天之下又有几人!” “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靠吞噬其它灵体吗,如果我没猜错,现在你冥界应该就剩你一人了吧?”洞内再次传出沉闷声音,只不过声音中多了几丝不屑。 项魔琂没有理会洞内魔龙的嘲弄,继续道,“我能有今天,还得多亏了你!” “我?”魔龙有些疑惑。 “对,就是你,我本想着,修行已至真冥境,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人了,我自在这冰原上逍遥快活,也没什么,谁想到这茫茫冰原竟生出了你这个畜生,这可给了我机会!” “愿闻其祥!” “今天我便让你死个明白,你出现后,我本想一举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再把你的手下妖兽们收编,也算得上在这冰原上成就一番事业,但我发现你与普通的妖兽还有不同!”项魔琂呵呵笑道,“你与别的妖兽不同,先有神魂,再凝躯体,神魂受万年冰寒之气锤炼,简直就是为我而生的,我便任由你发展,直到你野心膨胀到这冰原也放不下了,才引起其它各界的注意,大家自然会联合起来讨伐你,届时我再到其它各界去卖卖惨,不由得他们不出手!” “尤其项魔琂那个愣头青,冲在最前面,伤了元神,这才给了我机会,我分出一丝魂魄附在他身上,彼时他受伤颇重,竟不知觉,不过项魔琂不愧是数千年来,魔族数一数二的高手,我足足用了一千年,才将他神魂彻底吞噬,现在嘛,项魔琂就是我巫百舜,巫百舜就是项魔琂,哈哈!” “卑鄙小人!” “我卑鄙?你能在这洞中多活了一千年,还要多亏了我!当初沈离乃是九界之内第一个练虚境的高手,已进入仙源的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直接将你神魂打散的人,却被佛祖风来给拦下了,蝼蚁尚且偷生,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哪天出去,我还要感谢这风来和尚一番!”魔龙沉吟道。 “感谢?”巫百舜冷哼一声,“你道他真是有慈悲之心吗,他是看出我的底细,又不便明说,就以保留你的原神为名,实则是以你来牵制我!”他说完再次癫狂地大笑起来,“臭和尚没想到的是,我把牌打到了项魔琂的身上,我一旦有了肉身,你魔龙神魂对我而言就是一盘菜而已!” 第十八章屠杀 “好了~”巫百舜站起身,拍拍手,“你知道的够多了,也算死而无憾,你这就上路吧!” 巫百舜说完,身子不见有动静,那个灵体,也就是真正的巫百舜脱离项魔琂身子,缓缓向洞内飘去。 洞内并无打斗之声,只有炽烈的白光闪动,一盏茶的时分,洞内再次归于平静,巫百舜的灵体再次飘了回来,只是这时的巫百舜看起来与先前有极大不同,整个身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红白交替的光芒,面部表情一会是巫百舜,一会又面目狰狞。 “魔龙神魂果然不同凡响,比我冥界那些小鬼们难对付多了!”这是巫百舜的声音。 “哈哈,我是龙,怎么能拿我跟你那些不成器的手下比,你会慢慢适应的!”这是魔龙的声音,“不止你在等这一天,我也在等这一天,一千年前你们打碎我肉身,我同样也需要一具肉身啊,项魔琂的肉身有魔功护体,看起来正合我意,我本来就是一只魔龙,哈哈~” “你~”巫百舜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感觉自己身子不由自主地向项魔琂的肉身飘去。 须臾,巫百舜的灵体完全融进项魔琂肉身之中,肉身发出红色交替的璀璨光芒。 “哈哈,想不到我还有走出这龙窟的一天~”项魔琂哈哈大笑,身子如箭一般冲出洞外,破空之声尤如恶龙咆哮。 小半个时辰后,项魔琂身子才重新落回龙窟前,身上红白光芒落尽,身形显出,竟与之前的项魔琂判若两人。 之前项魔琂从面容上看,少说有四十岁左右,而且脸上肌肉虬结,魁梧大汉的装扮,而现在那人一袭白衣,身形瘦削,俨然一个翩翩少年的样子,只是脸上一双细长的眼睛顾盼间偶尔闪出邪异的光芒。 “巫兄,你对这具驱体可还满意吗?”少年站在原地仔细打量自己身体,意甚满意,虽说口气像之前的魔龙,但此时的少年声音清悦,如换了一个人。 “哼~”少年口中传出巫百舜的声音,“也罢,没想到老夫筹划千年,最终着了你的道,此后我便做你幕后之人,自今日起,魔冥两界算是彻底不存在了!” “哎?巫兄何必如此丧气,今后你我联手,拿了天下,岂不好过在这冰原上做个孤魂野鬼?” “少说风凉话,眼下依老夫所见,先去收服了魔界那帮崽子们!” “之后呢?” “自然是从弱的下手!” “妖界!” ****** 时已初春,北器山境虽还十分寒冷,但部分冰雪已有融化迹象,一路多有泥泞,不过这并不是坏消息,图北仓父子三人的脚印清晰可见,再加上此时苗朗清已有练神境,凡仙大圆满的修为,走起路来迅疾如风,孟极也撒了欢,跟在苗朗清身后,一人一兽如两抹虚影,向着北方而去。 此时的苗朗清虽已进入元仙境,但离御物飞行还有一定距离,起码要到元仙境才能做到,再者,虽然龙血帮助他在修行境界上连跨两个层级,但龙血毕竟是身外之物,内含的无上龙神之力,只是打通了他修行的路径,但龙血本身的能量要完全转化为他自身的能力,尚需时日。 前世他在练气境时,沈离也曾经给了他数滴龙血,虽只几滴,也足足让苗朗清修行了一个多月,这才完全消化完丝,而这次图北仓给他的龙血足足是之前的数倍,恐怕想要吸收完,起码要半年的时间了。 要放在平时,苗朗清自然可以找一个安静的所在,慢慢等龙血中的能量完全吸收归为已用再去行事,但眼下时间不等人,他没有这个心情。 一人一兽在冰原上疾行两个多时辰,速度也越来越慢,倒不是苗朗清力有不继,而是这两个时辰里他们接连行了二百多里,已入冰原腹地,这里不同于北嚣山,已完全没有初春的感觉,刺骨的寒风吹过,夹杂着冰粒,吹到脸上,尤如刀割。 当然这还不是主要的,关键是天寒地冻,地上都是厚厚的冰层,已很难分辨出图北仓父子的行踪了。 就在苗朗清踌躇无措之际,身边的孟极唔唔叫了两声,苗朗清低头,见孟极抽动两个鼻子,抬头看向自己,苗朗清一愣,“你能感觉到图大叔的气息?” 孟极点头,苗朗清大喜,随即想到一种可能。 有苦竹的前车之鉴,图北仓的一系列“冒失”行为,似乎有了一些必然性。 苗朗清摇摇头,拍拍孟极大脑袋,“先追上图大叔再说!” 有孟极在前引路,苗朗清赶路轻松不少,任由它撒了欢地在前面跑,自己只需跟着就可以了。 苗朗清知道,以图北仓眼下的修为,自己恐怕一时半刻也不容易追上,虽说图虎和图豹两兄弟的修为尚比父亲图北仓差了一大堆,只有练气境顶级修为,但两人的功法可是实打实自己练出来的,跟自己这个虽然境界高出一个档次,但功法吸收还远远不够的人比起来,并不差。 眼下尚有时间,苗朗清干脆边跑边拿出图北仓交给自己的拳法和步法看了起来。 通读一遍后,苗朗清吃了一惊,虽然图北仓嘴上说的轻松,但这套功法却当真是不简单,从功法本身来看,它更趋向于魔族的功法。 神界三教九流俱全,沈离虽主修道家功法,但即为神界之主,其它各族功法也是熟知的,在教授苗朗清时,难免会讲解一二,在苗朗清看来,图北仓的这套功法走的是刚猛路子,但底子却是魔族的血魔功,或者说魔族的功法根本就是来源于他手中这张不起眼的羊皮。 羊皮对这套功法的注释共分三部分,功法、拳法和步法。 功法为基,拳法和步法为法,而拳法和步法又反过来滋养功法,但在苗朗清对魔族功法的了解来说,好像整个魔界的修行只是功法,虽然也有许多诸如刀法、剑法以及各种不同的步法,但似乎与这套拳法和步法都有些类似,只是在一些细节上有些模棱两可,把一些简单的东西复杂化了。 就好像从一点走到另一点,本来直线是最近的,但苗朗清看到的魔族现行步行和拳法却是中间绕了许多弯路。 “难道图大叔的先祖乃是真正的魔族功法创始人吗?”苗朗清越看越是疑惑。 虽说他眼下修为只有练神境初期,但有沈离这个大宗师师父,苗朗清见识放眼九界,也是最上层的存在。 苗朗清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看着手里这张古旧的犹如古董一般的羊皮,陷入沉思,许久后,苗朗清叹了一口气,手握羊皮,神识一起,手里羊皮顿时化成齑粉,“图大叔,对不住了,为防万一,小子只能行此下策!” 话刚说完,苗朗清注意到左方有异常,急冲前方孟极喊道,“大家伙,等等!” 苗朗清在一块足有两丈见方的“石头”前方停住脚步,孟极也跟过来,围着那块石头转了两圈,上前伸爪扒拉两下,厚厚的积雪下面居然露出魄长毛。 苗朗清将石头上的积雪一一拂去,竟露出一头长相如牛一般的巨兽,只是这头“牛”只是一个角,生在脑门正前方,身上毛有两寸来长,像极了一头犀牛,只是比起犀牛来,这头巨兽的四肢要明显细长一些,尾巴也比犀牛长,虽然已经死了多时,但从相貌来看,这十足是一头凶兽。 苗朗清微一探查,更是吃了一惊,这头凶兽竟然是被人以冥图功法,生生夺去了生魂而死。 前世苗朗清一身功法出自道家,五行阴阳之术,乃是道家功法根基,这点还是难不倒他。 “冥界人所为?”苗朗清陷入沉思。 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苗朗清知道冥界就是处在这冰原之上,千余年以来,冥界与这冰原上的妖兽和平相处,没听说两家有打杀之事。 “再往前走走看!”苗朗清冲孟极摆摆手。 越往前走苗朗清越是心惊,由那头牛再前行了百余里,路上碰到不下数百头各色妖兽,或大或小,但无疑都是死于冥界夺生魂的术法。 太残忍了,死于这种术法无疑死前要遭受巨大的痛苦,杀这些凶兽方法千千万,又何必如此凶残? 一路上孟极在前,并未有任何迟滞看来它并未跟丢,想必这些死去的妖兽图北仓父子肯定也看到了,但却并未停下深究。 一人一兽连行了一天,到得天色将黑时,已向北行了七八百里,再往前走时,地势已不再是一望无际的雪原。 苗朗清停下身子向前望去,夕阳下,前方百里外雪山纵横,连绵数百里,气势如龙,高的少说数千丈矮的也有几百余丈。 “大家伙,咱们走了一天了,你累不累!”苗朗清摸摸孟极大脑袋。 唔唔,孟极轻叫几声,很是享受苗朗清这种摸头的行为。 “休息下吧!”苗朗清从背包里拿出图欢准备的肉食,丢一块给孟极,自己由拿出酒葫芦,喝了一大口。 烈酒入腹,苗朗清精神一振,找块石头坐下休息。 小半个时辰后,酒力作用下,苗朗清连赶一天路的疲乏消失殆尽,正要起身,却在这时,发现前方山里红光一闪,紧接着光芒大盛,直将大半边天也染作了殷红之色,甚是诡异。 苗朗清一惊,冲孟极招招手,“跟上~”随即,身子如箭一般射向发出红光之处那座最高的山峰。 苗朗清使出全力,小半个时辰后,已带领孟极来到最高的那座山峰前面。 望着眼前这个足有十余丈高深不见底的黑洞,还有黑洞前那两个殷红的大字,苗朗清心往下坠。 毫无疑问,之前的红芒肯定是从这里传过来的,而且看黑洞边燃烧的痕迹,应该也是不久前刚留下的,走上前用手摸了摸洞壁,苗朗清一惊。 魔火! 第十九章夜袭 正在小心观察烧灼痕迹之时,苗朗清突然心生警兆,一个转身,发现身后不远处站了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人,那人一身白衣,乌发垂肩,两手背负在身后,神色淡然。 苗朗清一阵恍惚,竟像是突然见到了十八年前的自己,孤立在这极北茫茫雪原之上。 只是那人的眼神让苗朗清感觉有些不舒服,倒不是那眼神有多么犀利,反倒是异常平和,只是细长的眼角,让对方脸上少了男子阳刚气概,多了一丝妩媚。 “想不到在这里还能碰到人!?”那人望着苗朗清,嘴角微微上扬。 苗朗清觉出身边孟极似乎有些紧张,低头看去,见孟极双目中身出红黄光芒,脖颈上柔顺的毛发根根乍起,忙伸手在孟极大脑袋上轻拍了下,以示安慰。 那人看了一眼在苗朗清安抚下,低低叫了两声的孟极,意甚欣赏,“果然不愧是冰原之魂,异种孟极,小兄弟年纪轻轻便能收服这至凶之物,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先生过誉了!”苗朗清干脆大落落地坐在洞前,“不知先生可曾见过三人经过这里?” 男子并未回答苗朗清的话,反倒也学着苗朗清的样子,在苗朗清对面坐了下来,“小兄弟贵姓!” “偶遇而已,姓名并不重要!”苗朗清淡然,说完取出酒壶拧开喝了一口。 那人并未因苗朗清的失礼行为着恼,反倒眉眼上翘,呵呵笑起来,“我喜欢小兄弟的性子!既然不愿透露姓名,酒可否与在下分享几口!?” 那人接过苗朗清掷过来的酒壶,仰脖喝了一大口,呵出一口酒气,“猎族上品酒,以山中野粟酿制,以兽胆为引,果然清冽,好酒,好酒~,哈哈。” “猎族?”苗朗清一愣,脱口而出。 苗朗清和图北仓相处一日,虽从心底里猜出图氏并非一般的山中猎户,但却从未想到图家村屈屈不过十余户,竟能以族相称,看来眼前之人并不简单。 “小兄弟并非猎族之人,但身上却有猎族秘不外传的功法,想来应该与他们交情不浅!”那人再喝一大口酒,这才依依不舍地将酒壶递还给苗朗清。 “朋友而已!”苗朗清淡淡道。 嘴上说的轻松,苗朗清心里却并不轻松,自始至终自己都未在这陌生人面前展露过任何功法,但那人却一眼看出自己身上有猎族的功法,而自己仅是在追踪途中依照羊皮上的身法试练了几次而已。 看来眼前之人功法远在自己之上。 当初在贝冢,苗朗清也能很容易的从白南笙的步法上看出他的功法层次,这点对于低于自己修行层级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自己并未展露任何身法,而当初的白南笙可是有意在自己面前显露的,而且自己也只是看出了白南笙的层次而已,至于白南笙修习的何种功法,只有对方显露了,才说出来。 而眼前之人却直接说出自己功法的来历,当真是高深莫测。 接下来那人的话,令苗朗清吃惊更甚,“小兄弟即有猎族无上功法,又饮了龙血,这份天地间独一份的造化,可不要浪费了,与我一起共创一份事业,可好?” “没有兴趣,我只是来寻朋友的!谢过了!”苗朗清极力压制住心里的不安,缓缓道。 那人深深看了苗朗清一眼,这才起身,摇摇头,拱拱手,“既然如此,你我就此别过!” 苗朗清并未起身,只是微一拱手算是作别。 那人转过身,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冲苗朗清道,“我从不欠人情,今天喝了你的酒,我便送你一句话!” “请说!” “龙气凛冽,无往不利,小兄弟以后若是碰到强过你的劲敌,只需辅以第四层心法,激发龙气,自可加速龙血功法的吸收和释放!” 苗朗清一愣,第一感觉是眼前之人说的与自己之前学到的东西大相径庭,以他的理解,龙血的功效如果要想完全发挥,只需加以时日完全吸收并慢慢转化即可,但那人却说要以猎族的心法来激发龙气,可以加速龙血功法的吸收和释放。 他并不是第一次服食龙血了,前世沈离曾经给过他数滴龙血,他按照沈离的说法,以自身道家术法吸收转化后,这才完全发挥了龙血的功效,事实证明这确实是可行的。 但听那人的意思,好像龙血的功效并不止于此~ “多谢了~”苗朗清拱拱手,见那人身化一道流光,向着北方而去。 心中许多疑问,无从验证,苗朗清干脆放到一边,站起身时,望着北方那人消失的光芒,眼神已经冷了下来,“大家伙,我们到洞里看看吧!” ****** “龙兄,我不明白,那小子喝了龙血,而且你杀了他的朋友,你不杀他,反而要教他修习龙血中功法的诀窍,岂不是给自己留后患!”这是巫百舜的声音。 “哈哈,你我要一统这九界,只靠那些魔界的无脑废物还有这冰原上的畜牲可远远不够!” “你还是怕练虚境的高手!”巫百舜嘿嘿笑道。 “巫兄,沈离始终都是心腹大患,我看这小子身上似乎有道家五行术法的根基,在沈离身边埋颗雷,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你说的没错,这小子多半就是十八年前被沈离毁了肉身的金仙苗朗清,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跑到这雪原上来!还得了猎族唯一的龙血!” “难道沈离察觉出了你我的动向?不可能!” “你现在要担心的可不止沈离一人?”巫百舜哼了一声。 “什么意思?” “当年围杀你时,你可记得人界的白长远?” “当然记得,人皇白不周的小儿子,奸猾得紧!” “如今他才是人皇!”巫百舜咬咬牙,“现在的他可是已经突破了练神境!” “什么时候的事?”魔龙一直平淡的语调中第一次出现一丝不安。 “十八年前,他到神界找苗朗清杀他儿子白南笙的后账,见面就被沈离看出底细!” “这小子有点意思,我越来越喜欢他了!”魔龙回头看了一眼龙窟方向。 “一个私生子而已!”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我记得你和沈离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神界可是有魔界的人,项魔琂这老东西,心机深的很!” “心机再深,还不是着了你巫百舜的道!” “龙兄,说说这猎族是怎么回事,几个不入流的猎户而已,看你杀他们时竟有些不舍!” “后人~” ****** 图家村,图北仓家。 图虎望着堂屋内一手托着下巴呆呆看着眼前如豆般灯火出神的小妹道,“小妹,你该不会是想那小子了吧!” “呸,二哥,你要再敢胡说八道,就饿死算了,别想我再给你准备饭食!”图欢脸一红,“爹爹和大哥、三哥去了两天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放心,有爹和大哥在,老三翻不了天,他们只是去查探,又不是去找魔龙拼命,逃跑的本事还是有的!”图虎往床上一躺,“早点休息吧!” “我心里慌的很~”图欢端起桌上酒仰头喝了一口,脸上再次现出红晕,使劲愰愰脑袋,“真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把功法和龙血给那个外人!” “爹自有他的道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图虎嘿嘿笑了一声,“看那小子瘦得皮包骨的样子,嘿,不过还算有点爷们的血性,我还以为爹一走他会独自跑到山里找个山洞躲起来呢!” “哪里瘦了,是你长得跟头熊一样!”图欢撇撇嘴,“看样子,他的功法比我也强不了多少,还不如三哥呢,就算喝了龙血,也帮不上爹多大忙!这不是去送死~,呸呸~” 没用多久,图虎如雷一般的鼾声响了起来,图欢回头看看二哥的睡相,摇摇头,干脆披了衣服,拉开门走到院子里去,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星,深吸一口气。 干烈的冷风吸进腹中,图欢感觉心里稍稍舒服一些,抬头笑笑,安慰自己道,“爹爹一定会没事的,到于那个傻小子嘛,让他受些苦头也好!” 正要转身回屋,图欢敏锐地觉察出村子外不远处有人正在快速接近。 “哥~”图欢冲屋内叫了一声,随即隐身到院门后,偷眼向外看去。 来人好快,大概看去约有十几个,眨眼间已来到图北仓家院外十余丈外的地方。 成年积月与野兽打交道的猎人感官要比寻常人强出不少,何况是图家村这种有世传功法的,图欢张耳听去。 由于来人有意隐藏声音和行迹,图欢看不清来人长相,只隐隐听到带头的人冲周围人吩咐,“都抓···,老的杀掉,不要走露···” 这已经是图欢听力的极限的,虽没听全,但也令她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二哥图虎已披了衣服隐到图欢身后。 “怎么办?” 图欢从妹妹话里听出无助,与妹妹不同,图虎不只听到来人说的话,而且也能从四散包围村子的人身法中判断出来的十余个人里,除了两三个功法在自己之下外,其恐怕都在自己之上,尤其是领头的人,比父亲图北仓只高不低。 图欢刚问完,只觉颈后一麻已经失去知觉。 图虎缓缓抱起图欢,尽量放低声音,退后数步,来到房子旁边的水缸边,单手将那大水缸直接给提了起来,水缸下露出一个大洞,图虎将图欢小心地放到洞里,再把水缸原样放回去,又小心地将挪动痕迹都盖好,这才松一口气,刚站起身,身后院门已被人一脚蹬开。 “妈的~”图虎咒骂一声,提拳冲着冲进院内的一个黑衣矮个挥了出去。 “小~” 黑衣矮个还未等反应过来,甚至他身边那粗壮汉子一个“心”字还未等出口,当先进院的他胸口已结结实实中了一拳,鲜血狂喷之下,身子撞到院门旁边的石头上,软软垂了下来。 第二十章屠杀 半晌后,图欢嘤咛一声,醒了过来,睁眼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想起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是被人袭击囚禁起来了? 身上摸了下,除了脖颈约略有些难受,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她慢慢站起身,谁知还没等身子站直,头一下撞到顶上。 “还有这么低矮的囚室吗?”图欢摸摸撞疼的头,轻声道,“二哥?” 没有人回应,图欢伸手向刚刚撞疼自己的位置摸去。 “啊~,二哥~”图欢顿时明白过来。 自记事起,她就知道图家村每一户人家都在家里堂屋边立有一口大水缸,水缸下面是地道,为防万一有强敌入侵时躲避之用,所有地道最终连结在一起通往村外一棵大树下面,那里有一处隐蔽的出口,平日里出口附近都由村里精壮的年轻人守村。 图欢沿熟悉的路径,慢慢向村口大树方向爬去,一棵心却如坠冰窟。 打晕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二哥图虎,他是为保全自己才将自己打晕放到地道里来的。 很快的,图欢爬到村口大树下,慢慢探出头来。 前方不远处有火光,十余个人举着火把,而那十余个人围成的圈子里,村里全部稍年轻一些的人都被五花大绑,而圈子外,横竖躺了十几口,大多都是老幼妇孺。 明灭不定的火光下,那些人瞪大双眼,身上尽是血痕,地上血水横流。 这时其中一个举火把的人从绑着的人中拉出一个四十余岁的汉子,将手中带血的刀一下架到他脖子上,冷冷道,“谁是族长?” 那人图欢最是熟悉,正是自家隔壁的图大海,图大海无妻无儿,平日里除了自己父亲图北仓外,图大海可以说是最疼她的人了,每次进山打猎,摘到什么稀奇果子,图大海总是第一时间塞给她。 小时候,图欢骑在图大海脖子上,两手抱着他脑袋,图大海总是一下跳起老高,吓得小小的图欢惊叫连连。 每到这时,图欢就会大叫,“爹爹,快来救我,大海叔要摔死我!” “叫爹我就放你下来!”图大海继续跳。 “就不,你才不是我爹!” 而此时的图大海,早没了之前整天乐呵呵的样子,火光下脸上尽是血污,鼻子歪在一边,血水兀自一股股地从鼻子里流下来,强忍着疼痛,狠狠看了那人一眼,“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来,也好让我图大海死得明白!” “好,那我便让你死个明白,也死得干净!”那人脸上露出阴狠之色,“爷爷叫戚不同,神界中人!” 说完,戚不同在图大海如火一般的眼神里,将刀捅进了图大海胸膛。 “你~”图虎目眦欲裂,眼里如要喷出火来,上前就要用身体去撞戚不同,但刚迈步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图虎看着图大海瞪圆的双眼,挣扎着再一次站起身,“我就是族长,你们要做什么,找我就是!” “你?”戚不同嘿嘿笑了一声,一把从图大海胸口抽出刀,回身一甩,带血的刀面直接拍在图虎脸上。 “啪~”一声清脆声音传过,饶是图虎膀大腰圆,也被这一刀拍得再次倒在地上。 戚不同还待再打,却被身后那人一把拦住,“老三,留活口!” 那人明显是这群人的头目,他一拦,戚不同哼了一声,站到一边,那人随即冲身后一个精瘦的汉子道,“巫老六,你可别放跑了人留后患!” 那个精瘦汉子上前一步,嘿嘿笑道,“戚老大,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保他一个神魂都跑不脱!” 图虎吐出一口血水,被戚不同拍中的一侧脸已经高高肿起,他连说话都有些含糊了,“你是冥界中人!” “嗯,算你有点见识,你只要乖乖听话,我可以考虑留你一丝神魂,炼化后作我的鬼仆,嘿嘿!”那人尖笑起来。 “你到底要什么?”图虎望向戚老大。 “龙血和猎族功法交出来,我让你死个痛快!”戚老大淡淡道。 图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但只笑了两声,又痛苦地咳嗽几声,咳出一口鲜血。 “冥顽不灵!你是我听说过第二个骨头比刀还硬的人,可惜那人已死了,我倒要看看你骨头硬还是我刀硬!”那人说罢手中长刀殷红色刀光一闪,图虎惨叫一声,扑通又倒了下去,这次却没有再爬起来。 “虎子~”人群里响起数声惊叫,有几个人已经看不下去了,挣扎要上前,却又遭到看守之人的狠击。 图虎只觉头晕目炫,只觉双腿自膝盖处往下都没有知觉了,勉强睁开眼,发现身前一尺外,自己两条腿横竖斜倒在地上,白色的骨头茬还露在外面。 躲在树后的图欢再也忍不住了,大叫一声,“二哥~” 戚老大听到树后声音,身子一闪已消失在原地,再次回来时,手里抓着一名年轻女子,正是图欢。 图欢哪还顾得了其它,奋力挣扎想要去看二哥图虎的死活,但他本身功法太低,在图虎如铁钳一般的手下如何能抱得脱。 “二哥~” 图欢连叫了几声,才看到图虎身子震动一下,两手撑地,勉强支起上前身,吐出一口血来。 “我爹已经把龙血和功法传给别人了!”图欢圆瞪着通红的双眼看向抓自己脖子的男子。 “人呢?”戚老大脸色阴沉下来。 “不知道!”图虎嘴里发出嘶吼,他刚说完,又挨了戚不同一脚,身子在地上滚了两下,没有声息了。 “二哥~”图欢眼里如要喷出火来,看着面前狞笑的戚老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好~”戚老大一手抓住图欢脖子,另一手刀光再起,刀气过处身后仅剩的几人又有两人身首异处。 图欢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恨,但这恨又如此无力。 他看得清楚杀死二哥和大海叔还有村民之人的长相,想在那人再次挥刀时多看他一眼,好深深记在心里。 长久以来,活在父亲、哥哥还有大海叔,以及村民们的荫蔽之下,小小的图家村就像一个深藏在山里的世外桃源,她曾笑父亲为何要求村民们挖的逃生通道,还笑为何要求每夜都安排人值守村口。 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再小不过的小村子而已啊。 它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可能就是他落在了这个世界的一个角落里吧,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关联了吧。 图欢甚至都没见过除了村子里人之外的人,除了~ 为什么~ 恨,第一次强行塞进了这个小小的心里,好复杂,好难过啊! 爹爹还有大哥、三哥,回来会为她报仇的吧!? 可是村子再也没有了~ 她第一次对这个每天都看得到的村子产生了一丝留恋。 “巫老六,你上吧!”戚老大见图欢眼神竟有些迷离起来,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了,手一松,把图欢甩出数米远。 身体与地上接触,发出噗通一声,图欢在剧烈疼痛中回过神来,紧接着身的传来几声惨叫,她惊地回头,见仅剩的几个村民身子也缓缓地倒下了。 一方小小的世外桃园在此刻竟比炼狱还要恐怖。 图欢彻底绝望了,但她还是不自觉地抬头望向村子通往北方冰原的方向。 嗷呜~ 一声长长的啸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包括图欢。 图欢身子震了下,伸手擦了擦已经被血糊住的双眼,极力往北方望。 幻觉吗,什么都看不到。 “老三,你去看看!”戚老大冲戚不同摆摆手。 戚不同点点头,提大刀身子一愰已经出现在七八丈以外,再一愰黑暗中已不见了他身影。 “戚老大~”巫老六突然有些心虚起来,“要不要再派几个人过去看看,刚刚的叫声像是什么妖兽发出的,老三可别出意外!” “血魔功法就是专门对付妖兽的,老三已经是练气境大圆满了,什么妖兽能在他手底下占了便宜!动手吧!从他们神魂下手,一定要问到功法和龙血的去向!”戚老大阴森的眼神望向巫老六。 巫老六被戚老大看得浑身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连说几声好,向着图虎尸身走去,手里凭空出现一把亮闪闪的小刀。 “嗯?” 巫老六站在图虎尸身旁边正要举小刀施术,不防身后戚老大轻轻哼了一声。 “怎么了?”巫老六愣了下,回头见戚老大正疑惑地望向戚不同消失的方向。 戚老大没有回答巫老六的疑问,微微侧头,张耳听去。 巫老六出身冥图,功法虽与戚老大的练神境相去甚远,但神识却比他强出不少。 “有动静~”巫老六没来由地觉得心里一慌,那粗重的呼吸声,像是人发出的,但声音中夹杂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更像是一头野兽。 “火把拿来!”戚老大向身后一招。 呼~,戚老大直接将手里火把向着发出声响的地方扔去。 火把经戚老大大力甩出,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弧线,明灭不定的火光下,十几丈外有个身影,像人,但眼中却闪着令人心悸的殷红色光芒,他的后面还有两团光芒,一红一黄。 是眼睛! 呼~,那人甩手,一个黑乎乎的物什向戚老大面前飞过来。 戚老大身子一斜,那东西啪一下砸到地上,立即引起身后随从一阵惊呼。 是人头,戚不同的人头。 戚不同脸上还停保留死前的惊恐和不可思议,脖子后面颈骨和血肉纠缠在一起,显然是被人生生给拧下了脑袋。 “什么人?”戚老大唰一下亮出手中长刀,刀刃上闪起殷红色的光芒,像是吸饱了血一般。 “戚不?!”说话间,那人已经走到火把照亮的范围内,冲戚老大低低叫了一声。 第二十一章凶兽 戚不戙看着眼前这个十八九岁,一身兽皮衣服,头上仅有几根毛刺打扮跟个野人差不多的少年,心里没来由地一慌。 “不可能~”戚不戙使劲愰了愰脑袋,抛除杂念,提高声音,“你是谁?” 图欢看着神情与之前分别时大相径庭的苗朗清,几乎怀疑眼前的并不是苗朗清,而是从地狱里走出的恶魔,他比眼前这些杀人如麻的恶魔,更像是恶魔。 他眼中像是有一团在黑暗中熊熊燃烧的愤怒火焰,身上却散发出比雪原更为冰冷的气息。 “苗朗清!” 戚不周听着眼前人一字一顿地说出那个名字,心里没来由地再次升起慌乱,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自己亲耳听到的,还会有错? 再细看那人,虽然一身打扮与之前印象里的一身白衣形象无论如何也无法重叠起来,但那神情,活脱脱就是那个人,苗朗清。 “我二弟戚不周可是列在你手里?”戚不周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反而神情放松不少,只是心中恨意却是更浓。 “他该死!”苗朗清嘴里清晰蹦出几个字,“你也一样!” “哼,刚刚突破练气境而已,装什么样子,今天咱们账就好好算算!”戚不周手中长刀一挥,冲身后人喊道,“上,杀了苗朗清,记头功!” 巫老六心里一片冰冷,只想快些逃离这里,苗朗清眼里的凶光,与他印象中的翩翩白衣金仙少年区别太大,但当他迎上戚不戙目光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抬脚向苗朗清冲去。 戚不戙带来的人里,从功法来说,巫老六是垫底的存在,其余人最差也是练气境顶峰的修为,又从戚不戙嘴里听说苗朗清不过是刚突破练气境而已,自己起码有十几个人,一起围杀他还能有什么闪失。 至于戚不同嘛,运气不好而已! 七八个人齐发一声喊,亮出手中兵刃,向苗朗清冲去。 嗷呜~ 苗朗清还未动,他身后孟极怒叫一声,一跃而起,一下将巫老六扑倒,张嘴就撕。 苗朗清动了,身形如鬼似魅,眼中红芒大盛,像一只杀红眼的凶兽,粗重的呼吸声里,当先一个冲过去的人被他一拳打在头上,整个头颅跟西瓜一样爆开。 “这就是猎族的拳术和步法吗?”戚不戙眼里闪过贪婪神色。 不,不可能,没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一门功法修习到如此地步,从他杀了戚不周到现在只不过屈屈两月有余。 难道是龙血的功效? 想到这里,观战的戚不戙心底升起一阵惋惜,随即脸上重新升起狠戾神色,“你喝了龙血又如何,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都吸收掉,我杀了你,再喝你的血也是一样!” 啪~ 一声重物摔到地面的声音把戚不戙从臆想中拉回现实,戚不戙低头,见是一截断肢,再抬头时,心里一惊。 前后几个呼吸的功夫,自己八名手下已尽被苗朗清打得支离破碎,巫老六也被跟在苗朗清身后的那只凶兽给撕的几乎没了人样。 “哼~”戚不戙冷哼一声,神识化为真力灌入手中长刀,身子拔地而起,手中大刀挥出一抹血光,向着苗朗清当头劈去。 “来的好~”苗朗清神态癫狂,哈哈大笑,朔刀光而上,竟不顾自身安危,挥拳直取戚不戙前胸。 戚不戙是魔界戚家千年来少有的悍将,兄弟三人中以他资质最佳,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突破练气境,这一百年内更是凭借自身强悍的毅力接连突破至练神境第三层,元魔,论修为来说,只比十八年前的苗朗清低了一个层次而已。 众所周知,魔界修行异常艰难,魔界之人修行对悟性资质看得并不算重,更重的还是身体素质和忍耐力,每一层的突破都伴随着身体被撕裂重塑般的痛苦,如无常人所不及的忍耐力,就算悟性再强也是无用。 九界之中,同层级甚至是跨层级挑战,往往也只有魔界修士才能做到,伴随着修行突破练气境,魔界修士除了自身修为外,还有极强的身体修复能力,想要杀死他们,也只有把他们脑袋打碎了。 之前在无佛寺,戚不周之所以被苗朗清杀掉,主要还是因为他太过轻敌而已,并非实力不够。 两人一招战罢,擦身而过,同时闷哼一声。 戚不戙被苗朗清一拳轰击在胸口处,气息翻涌,而苗朗清自己也被戚不戙大刀滑过肩膀,直接削下一片血肉。 一招过去,戚不同心中对猎族功法的认知再上一层楼,看来传言属实,小小的猎族,果然掌握了魔界功法的核心,刚刚苗朗清那一拳看似平平无奇,但其中所含气劲和运功的法门确实比自己出招要更加巧妙。 戚不戙不止身体强悍,悟性更是远超常人,这一招过去,他已从中领悟出不少自己过往想不通的一些艰难困惑之处,这种终见宝山的欣喜是任何事情所无法比拟的。 戚不同再次看向苗朗清时,眼中热切更甚,像是一头恶狼看到了一团血肉。 “好~”戚不周狂笑一声,挥刀再进,他甚至在出刀之时,眼睛已经瞄向苗朗清身上其余有可能藏功法秘籍的地方,恨不能一刀结果了他,立即拿到功法,至于兄弟的仇嘛,报不报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图欢看着眼前两团激战在一起的光芒已经呆住了。 他分不清哪个才是仇人,他甚至想过如果好人真的杀了仇人,也会将自己也一并杀了吧。 恶魔还会在乎杀的是谁吗,他们只会在乎还有没有活人。 这时,她感觉身前的图虎身子微微动了一下,立即爬过去,将图虎抱起来,想要摇晃却不敢,生怕再加重他的伤势。 图虎失了双腿,又连遭重创,已是油尽灯枯,他勉强睁开眼,但眼中尽是迷茫,虽然眼睛睁开了,但似乎已看不到什么,嘴唇微颤,“是,是爹回来了吗?” 图欢看着二哥如此惨相,心里一阵揪痛,“二哥,是,是他~” 图虎长长嘘出一口气,“呵,我就知道这小子,不,不简单!” “二哥,我扶你回屋治伤!”图欢急道。 “不,不用了,妹子,如果爹回不来,你,你就跟了他吧,算是了,了了哥一块心病!”图虚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经几乎听不到了。 “二哥,你说什么呢,你不会有事的,爹爹和大哥、三哥,都会回来的!”图欢已经泣不成声。 图虎的话让图欢心里冰凉一片,他已经能约略猜到一些什么了,再加上苗朗清出现后的神态,让他再次确定了自己想法,只是那个事实太过沉痛,他不愿相信,更不敢相信。 戚不戙越战越是心惊,起初还是自己压着苗朗清打,自己几刀砍在对方身上,虽不致命,但每一次刀光闪过,苗朗清都会或多或少掉下些许皮肉,但对方却如铁打的一般,连句痛都没喊过,反倒神态越发的癫狂,真如疯了一般,整个身子在黑夜中如一团鬼影,围着自己狂笑,如若不是自己神识强大,几乎都要被对方这狂笑声都给扰乱了心神。 功如其名,血魔功讲究将一身气血激发,到极致,在短时间内一举击杀敌人,在同级别中几乎是无往而不利,甚至跨级挑战都不是不可能的,所以直到如今,魔界虽然从未出过突破练神境的高手,甚至天魔都少有,但依然在九界中有着一席之地。 千年前,九界围攻冰原魔龙之时,魔神项魔琂不过是练神境天魔大圆满境,论修为乃是九界首领中境界最低的,但他竟然能抢到头功,打散了魔龙真身,可见魔族功法可怕之处。 从心底来说,图欢肯定是希望苗朗清能打败戚不戙的,他要在对方嘴里再听到爹爹和两位兄长活着的消息,哪怕是他没有找到他们的行踪也是好的。 图欢不自觉地抱着二哥尸身向后退了数步,因为从战团里撒出的鲜血打到他脸上,那鲜血如燃烧的火星,烫得他生疼,而场中的苗朗清已经跟个血葫芦一样,一身兽皮衣物已被戚不周的长刀砍得七零八落,只是他的笑声却如癫似狂,图欢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捂耳朵,这笑声震得他耳朵发麻,一身气息如欲之沸,难过异常。 突破,笑声止住了,两人同时落在地上。 火光下,苗朗清身上几乎看不到完整的肌肤,所见之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只有那双散发出殷红光芒的双眼和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反观戚不戙却是手拄长刀,一动不动,一双眼珠几乎瞪出眼眶,充满不可置信。 须臾,自戚不周全身散发出啪一声,紧接着啪拍数声,如骨头爆裂一般。 图欢定睛看去,戚不戙七窍之中缓缓流出鲜血,一双眼睛直接突了出来,随即他硕大的身躯如一瘫烂泥一样软倒在地。 图欢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眼前的景象太过惨烈,她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刚一张嘴,直接吐了。 好半晌后,她才止住呕吐,擦擦嘴角,抬起泪眼向前看去,那个男子也已经不知何时趴在地上了,他带来的那只叫孟极的凶兽正在用嘴轻轻拱他身子。 苗朗清只觉得昏昏沉沉,整个人像是飞在天上一样,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人搬动,鼻中传来温柔的香气,自己身子却像是一团棉花一样,使不出半点力气,甚至连睁眼都不能,下一刻再次失去意识。 渴、痛、晕,诸般感觉轮番涌上,如此这般不知过了几时,苗朗清终于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躲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粗布棉被,身子一动,浑身传来钻心的剧痛,他向四周看去,发现自己躺在图北仓堂屋的床上。 脑中晕眩感再次传来,就跟喝了酒一样,苗朗清甚至怀疑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自己只是昨天晚上喝多了而已。 第二十二章告别 下一刻,苗朗清还是被身上的紧绷之感拉回了现实。 苗朗清想动一下去喝些水,低头去拉被子时,却发现浑身缠满了白色的布条,布条稍薄一些的位置上澿出血来。 咝~ 苗朗清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头里也传来失血过多的晕眩感。 之前的一幕幕慢慢在脑海里浮现。 龙窟送走那个神秘人后,苗朗清正要到龙窟中验证自己猜想,头顶却传来破空之声,他抬头看去,发现刚刚消失在北方天空的那个神秘人去而复返,只是并未落下来,而是一路向着东南方的人界九洲城方向飞去。 苗朗清也没去理他,对再次乍起毛的孟极招招手,向龙窟内走去。 龙窟内四壁光滑如镜,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错觉,而且内里温度极低,饶是苗朗清此时已有练神境修为,也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不得不提起神识边向前探,边抵御无边的寒气。 前行了二十余丈后,苗朗清终于看到了图家父子三人,只不过此时三人已被冻成了冰雕。 看模样,三人是在龙窟外被人害死后拖到这里来的,很明显害他们的定然是刚刚那个神秘人。 只是苗朗清一时没想明白,那个神秘人明明知道他是来寻找图家父子三人的,为什么没有将他一并杀了,反而还和言悦色地与他交谈,最后还留给他激发龙血的方法。 微一沉吟,苗朗清便想通了其中关窍。 自己虽是来寻找图家父子三人的,但很明显自己并不是猎族中人,之前和那人短暂的交谈中,苗朗清也能听出那人似乎并没将自己与猎族中人混为一谈,不杀自己,那就是想利用了。 哼,苗朗清冷哼一声,已经猜出了那人的身份,魔龙。 关于魔龙的传说,苗朗清除了从图北仓口里听说外,昔日在神界时也听济彬说过,据说魔龙是冰原万年冰寒戾气所化,先有神后聚实体,而龙神的真身已在一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中被九界之人合力打散了,只余了魔龙的神识,但刚刚那人是怎么回事,那明明是一具肉身。 以苗朗清的眼力很容易分辨出,刚刚的魔龙根本就是一具功法强化过的肉身,其上有魔族的气息,另外还有冥界灵体的味道。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苗朗清看着眼前三具早已被冻成冰雕的图家父子,眼中如欲喷出火来,拳头捏得咯咯直响。 前世,苗朗清被沈离带回神界,心无旁骛,一心修练,沈离对他视如已出,师姐沈青姝对他更是暗生情愫,两人可谓是两小无猜,再加上身为沈离最看重的徒弟,神界中人对他也是另眼相看,虽活了一百多年,但苗朗清的性子却如一张白纸也似,单纯的以为世间只有对错,而显然对的更多,即便自己做错了事情,沈离偶有疾言训斥之时,但大多还是温言引导。 这一百多年,可以说他苗朗清完全是活在沈离那双巨大的羽翼之下的,并不知外面的风雨。 沈离自然明白自己这个徒弟的性子,对是非看得太重,撞了南墙都不知道回头,说白了就是一根筋,这对于修行来说是个大忌。 沈离这才派了济彬跟苗朗清一起来到凡事体悟世情,让他懂得世情,看遍世情,谁知第一次下界,便碰到了贝冢之事,惹了大祸。 神魂入人界的苗朗清,十八年后第一次回归便撞上了戚不周上门追杀,苦竹舍身救已,苗朗清虽想明白了苦竹的用意,但更多的还是不解,这次来到图家村,碰到了图北仓传授猎族功法,图北仓的行为与苦竹如出一辙,但苗朗清感激更多的还是图北仓对自己的教导和温情,谁成想再次追上图家父子时,已是天人两隔。 这如何不让苗朗清愤怒,即便想明白了,自己眼下实力不济,最该做的应该是先寻个僻静之处修练增强实力方可寻仇,但内心却无论如何也过不了这个坎。 看到魔龙向着九洲城方向飞去,他第一印象是要追过去,但心里隐隐有些不放心,毕竟图虎和图欢还守在图家村,他应该把这图家父子的死讯告知他们。 他有想过将消息传给远在神界的师父沈离,但苦于自己修行不够,无法到神界去,更传不了音讯,只好第一时间先返回图家村,等安顿好了图虎和图欢,自己再去九洲城,纵然自己与人皇白长远有杀子之仇,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拼着一死也要把魔龙复活的事告知白长远,借白长远之手除去魔龙。 谁知当他赶回图家村时,却发现图家村人已尽被戚不戙杀掉,只余生死不知的图虎还有无助哀嚎的图欢。 一地的尸体和横流的鲜血,血腥的一幕终于成了压垮苗朗清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夜,猎族的无上功法如一团火苗点燃了龙血神力,苗朗清变成了一头噬血的野兽。 “你醒了~” 苗朗清抬头刚好看到堂屋门口一手托了一套衣服的图欢,迎上图欢那冰冷中掩饰不住的悲伤双眼,苗朗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轻轻啊了一声,算是回应。 “穿上吧~”图欢将手东西丢给苗朗清。 苗朗清接过看了下,是一套崭新的粗布衣物,跟之前图虎三兄弟穿的类似,只是衣服小了一号,看来是图欢特意给自己缝制的。 “我爹和大哥、三哥~”图欢小声试探着问。 苗朗清看她俏脸煞白的样子,还有微微抖动的嘴唇,明白,这是她最想知道,但又最不想问的问题,或许不问便永远还有一丝希望。 苗朗清脸上滑过一丝痛色,“图,图大叔他们死~” 话还没说完,图欢已经身子摇晃了下,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苗朗清一步跨过去将图欢身子接住,许久后图欢幽幽醒转,睁眼的第一时间,泪水终于止不住地顺脸流了下来。 苗朗清不知该如何安慰图欢,只觉得头晕目炫,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缠的布条有些地方因为自己刚刚奋力抱图欢崩开了,鲜血又渗了出来,而且更为尴尬的是,昨天晚上自己与戚不戙一战,身上原本穿的兽皮早被对方的长刀挑得七零八落,此时身上是一丝衣物也没。 一把扯过那套衣服胡乱穿上,室内两人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苗朗清不知该如何安慰已经哭成泪人的图欢,就这么枯坐着,许久后,图欢伸袖子用力擦下脸,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向苗朗清,“我爹爹和大哥还有三哥的尸身呢?” “在冰原上的龙窟里!” “他们是被妖兽杀死的?” “我猜是魔龙!” 图欢身子一震,脸上阵红阵白,最后咬咬牙回了屋,半晌后再出来时,图欢背了个小布包袱,看了一眼苗朗清向院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苗朗清强忍浑身剧痛追出门外。 “把爹爹尸身带回来!”图欢头也不回道。 “那里寒冷异常,你不~”苗朗清一把拉住图欢,还未等说完已被图欢回手一个巴掌印在脸上。 图欢胸膛起伏,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恨意,“都是你,如果你不来,我爹爹也不会~” 苗朗清没有说什么,硬将图欢拉回屋里,将之前从冰熊身上捡回的那把小刀塞到图欢手里,“图大叔和三位哥哥的仇我会去报,报完仇我会把他们尸身带回来,到时你随时可以杀我,我苗朗清绝无二话~,但你不能去!” “凭你?”图欢眼里散发出愤怒的光芒。 “凭你更不行!”苗朗清一句话把图欢噎在当场,“恐怕不等你到龙窟就先冻死在半路了,到时你连仇人是什么样子都看不到!” 其后三天,有龙血在身的缘故,苗朗清伤势恢复很快,已能行动自如。 这三天时间里,图欢除了给苗朗清端来饭食外,两人再无接触,连话也未曾说过一句。 苗朗清知道图欢对自己有恨,虽说图北仓一家四口之死与自己并无直接关联,恐怕就算自己不出现,图北仓早晚也会发现魔龙出现,冰原之行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但无疑自己的出现是加速了这件事情的发生,自己对图家村灭村一事实也是有脱不开的干系,心中有愧,也不好说什么。 到得第四日上,苗朗清觉得浑身气血已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充盈一些,这还要归功于龙血的缘故,苗朗清简单收拾了一下包袱,对枯坐在门外的图欢道,“我去九洲城一趟,等报了仇我会回来,任你发落!” 图欢抬眼看向苗朗清,“如果你报不了仇,你如果有机会就把消息告知神界沈离,他是我师父,他会替你报仇的,我师父会带你到神界,你的安危自不必担忧!” “稀罕么!”图欢冷冷说了一声,起身向堂屋走去。 苗朗清一切交代完,也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招呼一声孟极,正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冲孟极道,“大家伙,你我认识一场,也算缘份,我此去九洲城,凶险异常,冰原你暂时不要去了,你就留在图欢身边吧,和她作个伴!” 孟极晃晃大脑袋,大概没有听懂苗朗清这一长串话,但从苗朗清眼神里却看出诀别之意,唔唔叫了两声,站在那里呆呆看着苗朗清头也不回地向村东方向走去。 第二十三章齐老道 这段路苗朗清还算熟悉,只要到了无佛寺再顺小路向南走几个时辰就到了。 令苗朗清没想到的是,图欢虽外表看起来柔弱,但翻山越岭却并没落下,而且两人带的食物吃了一天就见底了,一路上尽是图欢设了各种陷阱机关抓来野兽处理,还不时地沿路寻找一些野果,分辨有毒无毒,苗朗清倒成了吃“闲饭”的。 苗朗清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几次想要出言感谢,但话到嘴边,看着图欢低着头准备东西,却不知说些什么好,而每当苗朗清转过头时,图欢抬起头看着那个比起自己三个哥哥明显瘦小不止一圈的年轻男子每日只要停下来休息就会全力练功的男子,嘴唇动了几下,又转过头去。 如此接连行了七日,两人竟如走在一起的一对陌生人一般,一直未有言语,到得第八日正午时分,苗朗清终于看到了残破的无佛寺。 图欢见苗朗清驻足在残垣断壁间沉默了许久,最后在一个凸起的小坟包边跪下,磕了个头才站起身,忍不住道,“你认得这里?” 苗朗清神色一暗,“嗯,这是我师父!” “你之前不是说你师父是神界的人,怎么会埋在这里的?” “这是我第二个师父!” “被人害死的?” “嗯,戚不戙的人!” “我之前听戚不戙说他是神界的人,你不就是神界的吗,怎么回事?” “我来这里已经十八年了,神界音讯全无,至于戚不戙的行为我确实不知!” “人心好坏,与呆在哪里并无关系!”图欢沉着脸幽幽地道。 苗朗清身子一震,图欢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如当头棒呵,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有两个最大的心结,始终不能释怀,一是往日神界一片祥和为什么自己一旦下界后却有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戚不周追杀,连绝尘也恨不能杀他而后快,戚不戙为了图家的功法将整个图家村屠戮殆尽,二是关于所练功法,苗朗清对邪道之术一直恨之入骨,之前得图北仓指点,苗朗清对各路功法的偏见放下不少。 但之前与戚不戙一战,令苗朗清对妖邪功法芥蒂又生,那种噬血的杀戮之感令苗朗清心惊,他甚至感觉自己与妖魔已经没什么分别,甚至比妖魔还要残忍。 一路上,苗朗清回忆之前一战,虽觉魔龙之血激发后自身实力有了质的提升,连戚不戙这个高出自己两个境界的魔族高手都能杀死,但这种力量确实太可怕了。 所以一路上苗朗清每每静下心来修习功法,也是在巩固自己刚刚提升的境界,虽觉龙血的力量经与戚不戙一战已被激发了大半出来,但那团强大的气息聚在丹田之处,苗朗清却一直没有去动它,甚至有意回避和压制。 图欢的一句话,确实无形中再次点醒了他。 如此浅显的道理,放任任何一个修行达到练神境的修士都很容易能够想得通,但问题就出在苗朗清前世这一路走的太过顺利,下界后又连遭巨变,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便把妖邪与妖邪的功法一并列为禁术,殊不知,再锋利的兵刃也是会杀人的,最终要看的是兵刃是握在谁的手里。 这一路上图欢也想通了,知道戚不戙带人屠戮图家村本是为了自家的功法和龙血,实是与苗朗清没有半分关系,反倒是苗朗清的意外出现才使本族的功法得以保存周全没有落在戚不戙的手里。 而且苗朗清杀了戚不戙,也算是报了二哥图虎的仇,但自己冲他喊的时候,他为什么都不辩解几句呢,就这么受了下来,就连爹爹和另外两位哥哥的死,说下来与苗朗清关系也不大,反倒是苗朗清将这仇记了下来,明知不敌也要去九洲城。 这么决然! 他本可以得了功法什么都不管的,自己择深山修行不是更好吗。 想起一路上,晓行夜宿,实际上每到晚上虽然自己睡下了,但苗朗清实际却是在努力练功,图欢心里有些于心不忍。 “之,之前是我错怪你了!”图欢脸一红,低低道。 “没什么!我也要谢~”苗朗清还待说什么,却见图欢郑重地走到苦竹坟前,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果子,摆到地上,回头道,“走吧!” 心结打开,两人心情都好了不少,偶尔也会说几句话,却也不多。 待到日渐偏西终于走出茫茫北嚣山,来到官道上。 苗朗清抬头东望,见面前官道差不多有两丈宽,路两旁栽了不少松柏,绿油油的向东延伸,如一条绿色长龙,苗朗清指着不远处一间破败的屋舍道,“那里原来是一间驿站,现在没人了,今天晚上就到那里对付一晚吧,明天再走,运气好的话碰到东去的商队咱们可以搭乘一阵,也省了脚力,能快一些。” 图欢点点头,却见孟极已经摇着尾巴跑在前面钻进了驿站。 两人刚走到驿站前面还未等进去,就听里面传来惊叫之声。 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哎哟,哪来的大狗,我的妈呀,齐林你这小王八蛋不保护师傅你跑什么?” 苗朗清没想到这破驿站里居然会有人,正要招呼孟极不要伤人,却见驿站门口窜出一个模样清秀的小道士,小道士看样子十七八岁,生得眉清目秀,只是脸现惊恐神色,连滚带爬地边往外跑边叫道,“你老糊涂了吗,这哪是什么大狗,分明就是一头凶兽,你老人家先顶一会,我去找人来擒它!” “呸,你个小王八蛋,等你找来人,为师连根骨头都剩不下了,哎哟救命!”苍老声音叫骂道。 苗朗清一时觉得那小道士模样有几分眼熟,情急之下无暇分辩,冲驿站内叫道,“大家伙,不要伤人!”言罢一个闪身已来到驿站内。 小道士刚跑没几步,听到人声,这才止住步子,见来人窜进驿站,这才知道原来这凶兽是有主人的,犹疑一阵,鬼头鬼脑地也跟了回来。 苗朗清奔到驿站内,见孟极正埋头在一个大包袱里大嚼里面吃食,而角落里,一个高瘦的长胡子道士打扮的老人正一脸惊恐地望着孟极,一动也不敢动,嘴里却不闲着,“齐林,你这小王八蛋,终于知~” 老道鼓起勇气正要再骂,却见进来的并不是他徒弟,而是两个陌生人。 老道眼珠一转,坐直身子,咳嗽一声,指着孟极道,“这,这畜生可是你们养的?” 孟极正在埋头大嚼,听到老道言语,抽回大脑袋,双眼一红一黄,盯着老道。 “你,你要干什么,你主人在这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敢伤人不成?”嘴里说的硬气,但老道还是被孟极瞪得退后几步,就差从墙上挖个洞逃走了。 “道长不要怕,这是我,朋友,他不会伤你的,至于咬坏你的东西,我们赔给你就是了!”苗朗清一阵无语,孟极简直是个十足的吃货。 老道见那“大狗”顺从地钻到青年身后,嘴里还叼着一块牛肉,这才放下心来,站起身,捋下胡子,正色道,“赔,你们赔得起吗,祖传的卦书都被咬坏了,你拿什么赔!” 老道吹胡子瞪眼,看样子是吃定了这两个小年轻。 苗朗清顿感尴尬,刚刚一时心急,说出了要赔偿老道损失的言语,但自己身上除了包袱里的末宵剑外再无其它,图欢就更甭提了,图家村终年守在人烟罕至的苦寒之地,村内人自给自足,银钱对他们来说却是无用,自然也不会有钱。 老道刚喊完,就听那青年身后的女孩嗫嚅道,“老,老人家,我这里还有一些烤熟的兔肉,赔给你好吗?” “原来是两个穷鬼!”老道怪眼一翻,伸手从图欢手里抢过那只扒了皮的肥兔子,放到嘴边闻了闻,咳嗽一声,“算了,今天道长我发发善心,吃点亏也罢!” “老家伙,你那肉就是从客商那里骗来的,也不算吃亏,还有你那卦书不都是自己刚写的吗,什么时候成了祖传的!”小道士这会也进来了,边收拾地上被孟极拱得七零八落的包袱边嘿嘿笑道。 “你个小王八蛋,不想活了吗,我齐老道一生渡人无数,收他几块牛肉,还不是看他诚心向善,我那卦书虽是自己写的,但其上内容都是先祖传下来的,这还有错了,真是白养你了!”老道作势就要去打小道士,却碍于孟极在前,扬了扬手,哼了一声,又放下了,眼神却只在图欢包袱上露出的另一条免腿上转悠。 老道眼珠转了转,做出一副高人莫测模样,冲图欢嘿嘿笑道,“小姑娘,道长我仙居世外,习得一套专辩姻缘的卦术,我看你姻缘就在眼前,今日我便为你卜上一卦如何!” 小道士白了老道一眼,嘟哝道,“又想骗人!” “你说什么?”老道眼一瞪颇有几分长辈威势。 小道士却不以为意,“我是说这兔肉肥嫩,我这就生火给您老人家垫饥,也好有力气开卦不是?” 图欢见老道说话时,有意无意地冲苗朗清撇了一眼,嘴角挂笑,立即明白了老道的意思,脸一红,“老人家,您误会了,我们是兄妹来着。” “女孩儿家就是面皮薄!”老道又转向苗朗清,嘿嘿笑道,“老道我观你颇有仙根,上一世恐怕就是我道门中人,只是今世错投了佛胎,来来来,仙人我点化你几句!” 苗朗清一愣,正要说什么,却听身边图欢已经,“讶~”了一声。 老道知道自己蒙对了,伸手再捋捋胡子,作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却不再言语了。 小道士上下打量苗朗清几眼,指着苗朗清脑袋哈哈大笑,“老家伙,你这哪是算出来的,分明是又在骗人了!” “又怎么?”老道眼一瞪,颇为不满。 “你看他脑袋上,分明这头发是刚长出来的,原来定是个光头了,至于什么前世之类的,那可不是骗人吗,谁又能知道自己前世了,你尽可以说了!”小道士翻着白眼。 第二十四章重逢 “哎哟~”小道士不防老道拿起一根木棍打在屁股上,痛叫一声在地上翻了个跟头。 “我打死你个小王八蛋,今天怎么尽是拆我老人家的台,十八年养了个白眼狼不成!”老道打了小道士一棒子,却慑于孟极在前,不敢再往前了。 苗朗清本想请这老道多说几句,虽不知老道是否有真本事,但刚刚他随意的两句话,确实是将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但被小道士一打岔,也就没了心情,冲老道拱拱手道,“道长,小子与妹子赶路至此,在此借宿一宿,还请多担待!” “破驿站而已,又不是我道长的居所,你们自便!”老道嘟哝一声,冲小道士道,“还不快去烤兔肉!” 苗朗清回头见小道士正笑吟吟地注视着自己,微觉诧异,正要说什么,却听旁边图欢忍不住轻笑出声。 “怎么了?”苗朗清愣了下。 图欢指了指苗朗清头,捂嘴偷笑。 苗朗清呆了一下,两人相处十来天了,图欢一路上沉默寡言,苗朗清知道她痛失至亲,悲伤难抑,但苗朗清本身就是个言语不多的人,想劝说几句,也不知从何说起,几次想提,却觉还是不要提的好。 初见图欢笑了,让她一下想起师姐沈青姝。 两人感情深厚,十八年未见了,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图欢见苗朗清望着自己有些失神,嗔怪道,“想什么呢!” 苗朗清尴尬道,“没,没什么!” 想到师姐沈青姝,就断然不会忘记济彬,苗朗清看到小道士齐林正一脸揶揄地望着他,顿时想起刚刚第一眼见到他时为什么自己觉得眼熟了。 小道士虽然比起济彬身材来说略微偏瘦,而且脑后还挽了个道髻,长相也与济彬有极大的不同,但眉宇间的那股神情却与济彬有七八分的相似。 小道士见苗朗清望着他再次出神,也愣了下,回望苗朗清,上下打量几次后,突然哈哈大笑。 其余三人,就连孟极也被小道士的举动给吸引住了,齐齐望向他。 半晌后,小道士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手捂肚子一手指着苗朗清头道,“哎,笑,笑死我了,你这头发好丑啊!” 苗朗清无语,老道斜眼道,“你这小王八蛋,今天是失心疯了吗,这有什么好笑!” 见图欢也在抿嘴偷笑,苗朗清这才伸手摸了下头,顿觉尴尬,两月前离开无佛寺时,苗朗清还是个十足的和尚打扮,光头一身满是补丁的粗布衣服,后来进了山后,便自制了身兽皮衣服,再后来兽皮衣服在与戚不戙交战时已破得不能再穿了,这次出来时,穿的是图欢给他缝制的一套粗布猎装。 苗朗清甚是爱洁,上一世常着一身白色便服,看起来有些生人兀近的味道,但他习惯了,也从不去关心别人的眼光。 但自打来到人界后,虽然爱洁但奈何条件不允许,也就听之任之了,对自我形象也没瑕去关注,此时被小道士齐林提起来,也第一次关注。 没想到自己头上竟生出了三寸来长的头发,而且头发根根竖立,宛如钢针,摸起来竟有些扎手。 图欢见到苗朗清举动,抿着嘴从包袱里掏出一百小镜子递给苗朗清。 苗朗清对镜一照,险些吐血,只见镜中自己虽然模样没有什么变化,但那一头桀骜不驯的毛发却当真给清秀的脸庞平添了几分滑稽。 想来这是龙血之故了,否则就算长出新发,也断然不会如此。 “我看,你还是当和尚比较好!咱俩对个调,这辈子你当和尚,我当道士!哈哈~”小道士齐林再次笑地打跌。 “你,你是~”苗朗清听出小道士话外之意,顿时一脸惊喜,上前一把抱住齐彬,嘴唇打颤,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小僧济彬是也!”小道士齐林单掌举胸前作了个和尚手势。 “济彬师兄,真是你啊!”苗朗清仔细打量怀中的小道士,“你,你怎么变道士了?” 图欢愣住了,他虽从苗朗清口中听说他上一世是神界之人,但也仅限于此,见苗朗清没有多说,自己也就不好多问,此时见一直沉默寡言的苗朗清如此兴奋,心里也替他高兴。 旁边的老道却不干了,上前一把抓住济彬,“你这离经叛道的小王八蛋,要背叛师门做和尚吗?” 济彬摆摆手,“老家伙,不是跟你说过嘛,本道长可是个大人物,放心好了,我会给你养老的!” 老道不知嘟哝两句什么,眼前一亮,自顾自道,“我齐老道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嘛,我就说你小子不简单!”顿时开心起来,冲一旁笑咪咪望着两人的图欢招招手,“来来,小姑娘,我看你也不简单,前世必是仙圣一般的大人物,我齐大仙破例再给你卜一卦,这卦资嘛,就收一只兔子好了!” 济彬冲苗朗清挑挑眉毛,“看到你这个倒霉样子,我就放心了,我包里的递刀,帮你把头发递了吧,总好过现在这个鬼样子!” 苗朗清一时有许多话想问济彬,但又不知从何问起,正要笑骂济彬两句,突然觉得不对,指着济彬道,“师兄,你,你~” 济彬眼珠一转,知道苗朗清想说什么,长长叹了一口气,嘿嘿笑道,“当年那件事可是咱们两个一起做下的,你以为那姓白的和姓枚的会放过我了?” 苗朗清隐隐觉得济彬的话不对,“不对呀,我记得~” 济彬摆摆手,“什么对不对的,事实就是我也被打到人界来了,还当了十几年小道士,哈哈,当真不坏,天天有酒有肉,不比在那破地方强百倍吗?” 苗朗清脸色一暗,知道八成是济彬眼见自己肉身被毁,念着师兄弟的感情,肯定跟白长远和枚九瑾起了冲突,最后也一并受了罚。 不过眼下图欢和老道士都在场,苗朗清知道这件事被他们知道了,并不是什么好事,索性也就不再问了,但济彬对他这份情,苗朗清是记下了。 既然如此,那剩下的问题也就没有问的必要了,既然济彬跟自己一样都前后被打回了人界,再加上看济彬现在的样子,八成也没有恢复实力,而且还当了个道士,自然神界的事他也都不知道了。 没用多久,图欢已经生起一堆火来,将兔子烤熟,还没等招呼,孟极就探过大脑袋先叼起一只,四人大眼瞪小眼,苗朗清尴尬道,“这大家伙嘴馋的很!”说罢,苗朗清干脆将兔子一撕两半,一半递给图欢,另一半递给齐老道,冲济彬道,“师兄,咱们两个再出去抓些野物回来吧!” 十几日来,这种事情都是图欢在做的,她听苗朗清说完,正要起身,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干脆又坐下了,冲苗朗清微微一笑,“那你们去吧,我和大家伙在这陪着道长!” 济彬看了一眼图欢,冲苗朗清挑挑眉毛,当先向驿站外走去。 驿站外,苗朗清刚赶上济彬,就听济彬嘿嘿笑道,“姓苗的,你可以呀,果然开窍了!” 苗朗清一愣,“什么意思?” 济彬冲驿站方向努努嘴,“别装傻,那个小妹妹是怎么回事?” 苗朗清怒拍了济彬肩膀一下,“瞎说什么呢,我们虽不是什么兄妹,但可没你说的那种关系!” “怎么,还想着青姝师妹呢?”济彬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苗朗清脸一红,“嗯!” 济彬也不在这话话题上纠缠,上下打量苗朗清,“沈师伯用望天吼给你加的护身罩是怎么回事啊!” 苗朗清简单说了下,济彬吃惊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说完眼珠转了下,“这么说,你也是刚知道自己身份没有多久了?” “两个多月?” “这两个多月你都干什么了,我看看这满脑袋的毛刺是怎么回事!”济彬笑着伸手想去摸摸苗朗清头顶上的毛发,却被苗朗清一脸嫌弃地打开了。 苗朗清将这两个多月以来的经历和济彬简单说了下,说到后来,济彬气得直跺脚,“我就知道绝尘这王八蛋跟戚不戙兄弟三人都不是什么好路数,平日里懒得理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落井下石!哪天我功力恢复了,看我不把他脑袋揪下来。” 济彬说完,愣了下,“刚刚你说,你喝了魔龙血了?” 苗朗清点头,济彬嘿嘿笑起来,“你小子,还是有几分运气,这玩艺儿可不比当初那把末宵神剑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苗朗清知道济彬对除了佛界功法外的各界功法都有涉猎,便将自己的感悟和对魔界功法的猜想说了出来。 “你猜的应该没错,一千多年来,魔界之人有大把的地方不去,却甘愿窝在苦寒的极北地区,恐怕就是为了这猎族功法的事,而且据我所知神界里魔族的人也极不安份,而且极为热衷到下界去历练,恐怕历练事假,下界寻找猎族功法是真。”济彬恨恨道。 “眼下你功法到什么境界了?”济彬接着问。 “刚突破练气境,如果全力施为的话,估计能很快到上仙大圆满!” “嗐,依我说啊,你就是太过在意功法来源了,练什么功法不是练啊,只要不杀人越货,都可以拿来练练!”济彬拍拍苗朗清肩膀。 “我知道,我说的就是将魔龙血的功力全力吸收再辅以猎族功法的事!”苗朗清呵呵笑道。 苗朗清这么一说,倒是把济彬给将住了,济彬准备了一肚子要劝苗朗清的话,生生给憋了回去。 看到济彬这吃瘪的表情,苗朗清道,“我都想通了!” 济彬像是不认识苗朗清一样,瞪大眼,“哎哟,我说,这还是那个骨头比刀还硬的金仙苗朗清吗,居然不撞南墙都知道回头了,大有可为啊!” “我还想着,你知道的比我多,我身上现在有三种不同的功法,眼下看起来,反倒是之前跟师父学的五行道术反而是最弱的了,但就此扔下又觉得可惜!”苗朗清摇摇头道。 “干嘛要扔下啊,一起学啊,我教给你个方法!”济彬神秘兮兮道。 第二十五章五行术法的妙用 “一起学?”苗朗清一时有些糊涂,不明白济彬是什么意思。 天下功法千千万,每一家都有自己的功法根基和体系,各成一派,如果想学第二种功法,势必就要放弃另一种。 拿魔族功法来说,魔族讲究以气血为根基,即便是练到练神期乃至于练虚期,依然是要将神识化为气脉的力量强化身体,说简单点就是无论修到何种层级,最后都要以劲道或是兵器来伤敌,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魔族向来以蛮力著称。 而反观苗朗清修习的五行道术,练到练神境后乃是以神识调用周围气机,调用万物的力量,身体只是一个媒介而已。 这本身与魔族功法就是背道而驰的,又怎么可能练到一块去。 猎族功法在苗朗清看来似是魔族功法的根基,至于内里到底是什么原因,暂时还不确定,但十有八九不会错,但魔龙之血,却当真有些玄妙了,单论效果的话,魔龙之血似乎与苗朗清的五行道术还有猎族功法都不搭边,更像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产物,本身是虚无的存在,但最终使用时它又化为了气血之力,强化肉身。 “看来还得师兄我来指点你了!”济彬嘿嘿笑起来。 “别卖关子!”苗朗清横了济彬一眼。 济彬让苗朗清详细说了下猎族功法及魔龙之血的功效和运功法门,这才嘿嘿笑道,“我记得几十年前你曾经服用过沈师叔给你的几滴魔龙之血吧!” 苗朗清点头,济彬继续道,“当初沈师叔有没有和你说过如何运用这魔龙之血的力量。” 苗朗清摇头,“当时师父给我魔龙之血似乎只是为了助我突破练气境,之后便再没提过!” 济彬嘿嘿笑道,“这就对了!” “对什么呀?”苗朗清都快让济彬级绕晕了。 “沈师叔觉得你一根筋,既然你还没有悟透,自然跟你讲也是无用,还不如全当没有这回事!” “说了半天,你一点重点没说到,跟我在这讲故事呢!”苗朗清气得拍了济彬一巴掌。 “别急,现在你算是悟到了,所以今天就由我来跟你说说这五行道术的妙用!”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的,苗朗清当然就嗤之以鼻,连听都不会听了,道家五行真法他修炼了一百多年,师父更是九界内数一数二的人物,哪还用得到别人来和他讲五行道术的用法,但此时苗朗清真正见识到了其它门派功法的玄奥之处,只眨济彬能说出一些关于修习三种不同功法的方法来。 毕竟自己这一世的身体资质只属中等,重新苦修五行道术,别说赶超,就算练到之前的金仙境,恐怕也是几百年后的事了,而让他扔掉重修别的术法,感觉可惜,而图北仓传给他的猎族功法,现在想来,图北仓当时已有临终托付的意思,如果不练,也有点对不起图北仓,他有想过把猎族功法交给图欢,但图欢仅有练气期初期的修为,想要掌握这门功法,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济彬缓缓道,“你何不将五行道术对气机的运转之法作为根基,而猎族功法和魔龙之血作为外物来运转一下试试。” 苗朗清呆住了,济彬这句话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千百年来谁又能说出这种言语,想出这种方法。 纵然想出这种方法,又有哪个人能身怀不同功法的,而且还都是各族的无上功法。 “这是你想出来的?”苗朗清望着济彬,有些不敢相信。 “自然,啊,不是,不过小僧作为沈师伯的智囊军师,知道这些,也不为过吧!”济彬嘿嘿笑道。 苗朗清直接过滤了济彬各种夸自己学究天人的言语,就在坐下,就以济彬说的方法,运用五行术法的运转方式,将体内已有气候的魔龙之血的功力运转起来。 济彬一个“别”字还没来得急出口,苗朗清已坐下了,济彬只好叹口气,守在苗朗清身边,双眼眨都不眨的望着苗朗清,似乎是生怕自己这好兄弟练功不慎会直接爆体而亡一样。 更为震惊的却是苗朗清,已经十几天没敢碰的魔龙之血的力量,甫一被五行真法引导便如一锅沸腾的岩浆一般,顺着苗朗清的奇经八脉奔腾不息,这种感觉说不上舒服,却也不是痛苦,苗朗清只觉得肉身像是已经不存在了一般,只余一股滚烫的气流在周身运转不休,而自己刚刚修到小成的五行真气,也被裹挟了进来,竟与这魔龙神力有了一丝融合之态。 之前在神界之时,苗朗清曾经无数次与济彬共同在无妄山下修习功法,期间两人互为对方护法,生怕引来大的天劫,后来随着两人双双突破元仙境,期间数次天劫都被无妄山给吸收了,两人也就不再当回事了,只以为这无妄山真乃神山。 所谓天劫,也并不是严格意义上只有练神中阶,即金仙境后才有,只不过金仙境突破后,天劫是来自外部天地山川的神力而已。 突破练气境后,每一层都会有天劫,只不过这天劫是来自自身,而非外部,而且一般也没有那么强烈,只是一种境界突然突破后身体难以适应的类似排斥反应。 大部分修士练到这一境地,身体强度和意志远超常人,一般对付这种来自肉身的反应都能顺利通过,无非痛苦一些而已,忍忍就过去了,因此大多数人都没当回事。 济彬看着苗朗清,差点失口叫出声,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却不敢去碰苗朗清。 只见苗朗清浑身都在“噼啪”作响,皮肤表层似有淡淡的雷光闪现,只是这雷光不是普通的蓝色,而是血红色的,诡异异常。 而那些红色闪电最虽然看模样厉害,但最终却都向着苗朗清后背缓缓移去,最终消失于无形。 济彬正要行险阻止苗朗清,他虽不知个中情由,但也明白,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恐怕苗朗清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却见苗朗清深吸一口气,随即他身周的那层血红色闪电逐渐隐没,缓缓睁开眼来。 “妈的,朗清你要吓死我吗?”济彬有些语无仑次了,上前一步,拍拍苗朗清脸,又摸摸苗朗清周身。 “怎么了?”苗朗清一脸无奈,今天济彬是怎么了,难道下界这十八年,不爱女色了? “你不知道吗?”济彬瞪大眼,“刚刚你差点爆炸了!” 苗朗清却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无奈道,“我突破了!” “啊?这就突破了,什么境了?”济彬一脸惊喜。 “整整上升了一个境,现在是练神期上仙大圆满!”苗朗清惊喜道,“假以时日,应该很快能突破元仙境,到时就可以重返神界去看师父了!” 济彬一呆,随即嘿嘿笑道,“这魔龙之血,这么强的吗,还没吸收完吧,你放点血出来给我喝!” 苗朗清翻个白眼,“师兄,你现在跟戚不戙有点像了,等我找到风信师伯,得让他再关你到思过涯几年,你很危险!” 苗朗清心情好了不少,话也比平时多了,过去几个月都没说过这么多话。 也只有跟济彬在一起时,他才觉得放松,能暂时忘掉那些仇怨之事。 济彬想起之前看到的奇异之处,走到苗朗清身后,见苗朗清除了身后背着个小包袱并无特异之处。 “奇怪!”济彬嘟哝一声,伸手就去摘苗朗清背着的小包袱。 “有什么好奇怪的?”苗朗清并没有阻止济彬,任由济彬把身后的包袱解了下来。 “啊?”待济彬将包袱解下来,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指着里面掉落出来的末宵神剑道,“这,这,这东西不是毁了吗?” 苗朗清吃了一惊,当初在神界时,他抽出寒冰剑全力抵抗来自末宵的压迫,根本无暇顾及末宵是怎么样的,实际上那时他肉身已经如灰一般散去,意识都没有了,也肯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苗朗清从济彬反应里看出,他是有些事情瞒着自己。 济彬道,“具体什么情形,我也不好说,当时望天吼的神力太过巨大,而且神光耀目,根本不可能看到末宵剑上发生了什么,只是传来清脆的断裂声,事后地上什么也没有,所有人都以为末宵已经连同你的寒冰剑一起被望天吼的神力给毁掉了!” 济彬有意没提沈表姝为救苗朗清以九幽血咒破开沈离禁制,险些送命的事。 “我也不知道,当初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苦竹师傅说过,他在北嚣山捡到我时,我身上确实带着这把剑,不过苦竹师傅也没把这把剑当回事,还以为是丢弃我的父母给我做的玩具呢!” 济彬摸着末宵剑,疑惑道,“难道刚刚是末宵抵御了天劫吗?” 听济彬如此说,苗朗清吃了一惊,“你说刚刚我突破时有天劫?” 济彬点点头,把刚刚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 说是这么说,但两人并无证据,也只得作罢,只听苗朗清道,“师兄,你现在修炼到什么境地了!” 苗朗清从见面起就一直想问,因为他并没有直接探查到济彬的功法,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济彬的功法强过自己,另一种可能是济彬根本没有功法。 但上一世济彬轻松就突破了金身佛仙,已是玄佛的修为,在悟性上远超自己,这一世虽只活了十八年,以济彬的智计,超过眼前的自己也不是没可能。 济彬脸上露出尴尬神色,撸起袖子,“你看!” 苗朗清愣了下,看胳膊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向济彬伸出的胳膊看去。 济彬手腕上有一层淡淡的红痕,仔细看来,那层红痕像是用红色毛笔画上去的,看形状有点像是一串珠子。 苗朗清一惊,“啊?这是你的法器,伏魔?” 第二十六章相聚 济彬叹口气,百无聊赖道,“可能是吧!” “什么叫可能是吧?”苗朗清不解道。 “我活过来时,第一眼就看到这玩艺了!” “你现在是什么修为了?”苗朗清追问。 “你能探查出我修为吗?” 苗朗清摇头。 “我现在没修为!” “啊?” “你把功法都忘了?” “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 “我师傅,就是那个齐老道,他说我资质上乘,这还用他说,我自己不明白?他教我道术,都是些不入流的,可惜我修不了,佛门功法也修不了!”济彬垂头丧气道。 “修不了是什么意思?”苗朗清不解。 济彬耷拉着脑袋,指指手腕上那串印迹,“知道这个叫什么吗?” 苗朗清继续摇头。 “这个叫往生印,按佛界说法,这个是前世的因果所化!”济彬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苗朗清,尴尬道,“朗清,你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望着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 “前世之因,得今世之果,说直白点就是前世做了一些事情,今世若能善了的话就可以破除这个往生印,那往生印上的束缚之力就会自行解除了!” 见苗朗清一脸不解,济彬继续道,“我思来想去,前世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这十来年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我觉得有可能就是咱们贝冢做下的那件事了!” 苗朗清脸现迷茫神色,“可是因那件事情我也被师父给打碎了肉身,重新来到人界,应该算了就了了吧,一命还一命,还关你什么事啊?” 机敏如济彬也搞不清楚了,摇着头道,“算了,不想了,可能是机缘不到,就这么着吧,走一步算一步,好在重回人界,也不是什么坏事。”济彬嘿嘿道,“该吃吃,该睡睡!” “不过话说回来了,你真想去杀那头魔龙啊?”济彬终于想起苗朗清此行的目的。 苗朗清点头,“暂时以我的实力,恐怕差的远,眼下之计只能想办法请白长远出手了!” “魔龙既然要到九洲城去,恐怕还是想报千年前被毁肉身之仇,咱们只需暗中跟踪即可,你暂时不要出面,真要见到白长远还能有你的好?”济彬脸现愁容。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出数里了,这才惊觉,只顾说话了,忘了出来的正事,可惜这官道上夜间虽没什么人,但野物却也没有几只,只好转了回去。 两人刚来到破驿站旁边就闻到一股烤肉的异香,两人也真是饿了,济彬擦掉口边流出的馋涎,当先一步冲进驿站。 只见火堆上一条一尺多长的猪腿正烤得滋滋冒油,角落里躺了一头身长七八尺的野猪早已被开膛破肚。 见苗朗清脸现疑惑神色,图欢脸微红,脸上出现少有的少女羞涩之态,嗫嚅道,“是大家伙猎来的!” 济彬嘿嘿笑起来,冲孟极咧嘴笑道,“哈哈,你我倒是有几分相象,都是嘴上闲不住的主!” 齐老道瞥了济彬一眼,从破口袋里掏出一包盐巴调料递给图欢,“这女娃娃什么都好,就是烤肉怎么也不放盐的!刚刚那条兔腿也太腥了!” “爷爷,盐是什么?”图欢接过齐老道递过来的盐巴,一脸不解,“这个要放到烤肉上去吗?” 济彬瞟了一眼苗朗清,干脆走到图欢身边坐下,从图欢手里接过盐巴,嘿嘿笑道,“这个可是好东西,来,哥哥教给你怎么用?” 济彬伸手指捏了一点,示意图欢张开嘴让她尝尝。 图欢脸一红,眼神有意无意地看了苗朗清一眼,但还是禁不住济彬热情,慢幽幽张开嘴,任由济彬将几粒盐巴送到嘴里。 “呀!好咸啊!”图欢也是好奇,还以为这是什么有香味的调料,之前在图家村时烤肉也不知有几千几百回了,各种调料是用过不少的,自己对这个也很感兴趣,谁知盐巴进嘴,她立马吐了出来。 济彬哈哈大笑,借机往图欢身边靠了靠,“原来你知道什么是盐啊,这不是消遣哥哥我么!” 图家村只有人口几十,大家彼此熟悉,图欢其实并没什么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和苗朗清相处这段时间里,苗朗清也是个闷葫芦一般的性格,不到必须说话时,是断然不会开口的,她被济彬一句话说的满脸通红,摆手道,“不是的,我知道这是咸味,兽血里就有这种味道,爹爹说这是咸味,人只有吃咸味的东西才会有力气,这种味道都在血里了,我们烤肉时都是不放血的!” 齐老道无奈地看了一眼图欢,“怪不得刚刚那几口兔肉这么腥呢,竟然没放血啊!” 苗朗清看着济彬手把手地教图欢往肉上撒盐,而图欢一脸不好意思,想抽回手又不好意思的样子,无奈摇摇头。 有济彬这个活宝在,再加上齐老道不时地插科打诨,图欢和苗朗清连日来阴郁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 最后济彬眼神落向趴在角落里对着那条没剩多少肉的猪腿仍不放弃的孟极道,“朗清,这家伙的模样怎么跟异兽孟极有几分相似啊?” 苗朗清说出孟极的来历,惊得济彬差点栽个跟头,瞪大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齐老道难得正色道,“冰魂!”随后点点头,“真是造化啊,没想到连这等妖兽也被你碰到了,造化呀!” 苗朗清听出齐老道似乎对孟极有些了解,上前一步拱拱手道,“道长,还请您指点!”之前只是从图北仓口中得知了这异种孟极的来历,知道这家伙很强,但强在哪里,连图北仓也说不出个一二。 齐老道怪眼一翻,“天机不可泄露!” 济彬嘿嘿笑道,“老家伙,我看你是不懂吧,还在这装样子!” 齐老道拿根柴火棍一下敲在济彬脑袋上,“我打死你这个没大没小的东西,目无尊长,该打!” 济彬看来早习惯了,一下跳开,凑到孟极身边,伸手慢慢摸了摸孟极大脑袋,孟极有肉骨头在口,只唔唔叫了两声,却再没别的表示,济彬嗯了一声,“大家伙,这个名字有些不符合你身份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苗朗清也不理会济彬,连日来赶路,也确实是累了,见到济彬后,心怀大畅,这会眼皮发沉,不等济彬给孟极取出名字,已经闭眼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苗朗清被一阵暖意弄醒过来,睁开眼见图欢已经起身,在摆弄烤肉了,而孟极则爬在图欢身边,一红一黄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图欢手里的肉。 齐老道十分没型地斜倚在墙边,半张着口睡得正香,济彬则坐在火堆对面,一脸宠溺地看着图欢的一举一动。 苗朗清也懒得理济彬了,济彬见苗朗清醒了过来,嘿嘿干笑几声,从包里取出一方头巾递给苗朗清,“戴上吧,你这样子跟个野人一样,真碰上来往客商,人家还以为我们三个进山抓了个野人呢。” 图欢接过头巾,脸微红道,“清哥,我给你戴上吧!” 苗朗清微感有些尴尬,但又不好拒绝,只好浑身紧绷,任由图欢施为。 半晌后头巾戴好,图欢望着苗朗清看了好一会,济彬却不干了,酸溜溜道,“妹子,你看够了没有,实在不行你咬一口也行!” 图欢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低头,却见孟极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猛然站起身,张起耳朵,摆头听了会,鼻子嗅嗅,眼里发出奇异的光芒。 “怎么了大家伙?”图欢轻声问道。 孟极却并未理会图欢,身子一下弹起,越过地上火堆,向着驿站门外窜去。 苗朗清大惊,孟极可是实打实的妖兽,真要伤到人就麻烦了,忙起身也跟了出去。 刚来到驿站外,苗朗清见孟极那雪白的身影如电一般已经向着官道西边窜出了几十丈,而孟极身前不远处,一队人正缓缓向这里行来,看样子队伍人还不少,前面是三辆马车,后面还跟了不下数十人,个个都是高头大马,马上坐的人虽离得远看不清长相,但看身型,绝不是普通商队。 苗朗清大惊,孟极再怎么通人性,也不过是一头妖兽而已,它真要是在那队人里发现什么威胁或是其它妖兽,厮打起来,麻烦可就大了,它虽强,也敌不住对方人多啊。 嗷呜~ 孟极一边疾奔,嘴里发出迫不及待的叫声,更是令苗朗清心惊。 这时济彬和图欢还有齐老道也都先后来到驿站外,见孟极在前,苗朗清在后,一人一兽冲着那队人马疾驰而去,虽不明就里,但也都赶了上来。 离得队伍尚有十余丈,这时当头一架马车中一道人影闪了出来立在路中间,刚好挡住孟极的去路。 苗朗清看到这个人,瞳孔瞬间放大。 只见立在路中的人一身水绿罗裙,虽看上去是个三十余岁的中年妇人,但面若朗月轻施粉,身型窈窕拂柳腰,一双美目中射出动人心迫的光芒,似乎多看一眼,就会身陷其中。 妖圣枚九瑾! 就在苗朗清浑身紧绷之际,自第二辆马车中发出一声悲鸣,随即一个女孩惊叫的声音响起,“白姨,你怎么了?” 随着女孩声音起处,马车轻晃,一头身长丈余,如雪豹一般通体雪白的妖兽纵下马车,那巨兽似是身体状况极为不佳,落到地上后摇晃几下,这才张开双目望向不远处低低叫着望向它的孟极。 苗朗清看得清楚,那头妖兽虽没有孟极身上那种奇异的花纹,但无论从身型还是长相来看,与大家伙就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尤其那双一红一黄的妖异眼睛。 只是此刻那头巨兽眼中光芒有些暗淡。 苗朗清呆了呆,不过立即明白过来,想必眼前这头巨妖乃是孟极的生身母亲了! 第二十七章天妖 这时,自那第二辆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少女,少女一身淡粉裙子,俏脸含春,自带一股高贵气质,女孩叫了一声“白姨”就住了口,眼睛盯着白姨面前的孟极,眼睛眨了眨,脸上立马绽出笑意,“啊,你是小白~” 孟极轻叫了一声,跳到白姨身前,脑袋在白姨身上蹭了蹭,然后一步跳到女孩面前人立起来,扑到女孩怀里,伸舌头在女孩脸上舔了起来。 女孩正是枚九瑾的女儿枚夭夭,他们一行离开搏兽城后一路向南走出北嚣山境这才来到官道上,没想到早上刚出发没多久竟然遇到了妖兽白姨走失的爱子小白。 枚九瑾看了眼前少年一眼,“小兄弟,我家小白可是被你救了?” 此时苗朗清模样比起十八年前已经大变,而且穿了一身粗布衣衫,头上还戴了道巾,俨然一个小道士的模样,而且跟他一起的济彬还有齐老道也是道士打扮,枚九瑾并未认出他们。 苗朗清点点头,“前阵在山中偶然碰到它的,也就跟了我们了,如今既然它找到了主人,我们就此别过!” 因贝冢一事,苗朗清对妖族一丝好感也无,再加上枚九瑾是何等人物,时间一长恐怕自己真实身份就瞒不住了,还是尽早离开为妙,对于大家伙孟极,相处这两个多月虽已有了感情,但奈何孟极本是他人之物,自己强求不来。 枚九瑾笑笑,“小兄弟不忙走!”说罢,冲身后先后下车的几人招招手。 郎先闻快步赶了上来,躬身对枚九瑾行了一礼,“仙圣大人~” “先闻,你去取些金银来,送给这个小兄弟!”枚九瑾淡淡道。 “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苗朗清淡淡道,转身就要走。 这时小白和枚夭夭亲昵够了,回过头见苗朗清要走,快步赶了上来,大脑袋贴在苗朗清腰际,意甚不舍。 “大哥哥,谢谢你救了小白!”枚夭夭脆生生道。 苗朗清伸手摸了摸小白大脑袋,微笑道,“原来你叫小白呀,你回到家人身边,也是好事,咱们就再见了!” 小白虽暂时没搞明白苗朗清为什么要走,但这两月来它对苗朗清已有些依恋,虽说他终于找到母亲和玩伴,但毕竟与他们相处的时间没有苗朗清长,因此,眼睁睁看着苗朗清要走,自是不舍,直接伸嘴咬住苗朗清衣袖,轻轻叫了几声。 枚夭夭看了母亲一眼,“娘亲,小白舍的得大哥哥走,咱们就带大哥哥一起走吧,好不好!” 枚九瑾什么都没说,算是同意,枚夭夭喜笑颜开,“大哥哥,我们要到九洲城去,你如果顺路的话咱们一起吧,小白也舍不得你呢!” 还没等苗朗清回绝,齐老道嘿嘿笑起来,“我老人家腿脚不好,正要坐坐马车去九洲城走一遭呢!” 济彬眨眨眼,瞄了一眼枚夭夭,眼睛亮起来,“对对,师父,您老人家不是要到九洲城去会老友吗,咱们正好借他们马车,要靠您这双腿啊,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去呢!” 苗朗清当然明白济彬说的只是说辞,两人相处日久,济彬人虽馋点,色点,但关键时刻肯定不会拿自家性命开玩笑,他只好点头。 图欢张了张嘴,没说什么,算是同意了。 枚九瑾冲郎先闻吩咐几声,为他们空出一架马车,几人上了车,一众人上了车,沿官道向着九洲城方向行去。 好在马车够大,容下四人,也并不觉得挤,苗朗清靠近济彬小声道,“你有什么计划!” 济彬道,“你不是说过魔龙的事吗,我不相信枚九瑾她不知道!” 苗朗清道,“你意思是枚九瑾是到九洲城向白长远求援的?” “还能有别的可能吗?” “救援的话枚九瑾一人去即可,而且一来就这么一队人,有些不同寻常,这样走的话,少说也得二十几天时间,她直接飞到九洲城岂不是更快!”苗朗清不解道。 济彬叹口气,“依我看,这更像是逃命!” 苗朗清吃了一惊,“逃命!” “你想想,魔龙以一已之力,一千年前,搅动九界共同围剿,尚且只破了它肉身,如今枚九瑾怎么可能单独和魔龙交战,为今之计,当然是接人族一起下水,保不齐其它各界也都知道魔龙再生的事了!” “两个小子在那嘀咕什么呢,说出来听听!”齐老道看苗朗清两人在那咬耳朵,不高兴了。 “老家伙,你小点声!”济彬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有马车坐了,您老怎么还不安分呢!” 一连几日下来,四人吃食皆由郎先闻送来,倒是小白不时地跳到马车上,跟苗朗清和图欢亲昵一阵,然后又依依不舍地返回枚夭夭马车上去了。 既然枚九瑾并未起疑,苗朗清倒落得清静,更有大把的时间修习功法,期间苗朗清用了许多种方法,但一直未能解开济彬手腕上那一串形似法宝“伏魔”的往生印。 齐老道捋着胡子故作高深道,“要打开往生印,靠的是缘法,哪是屈屈一点小小功法能成的了事的!” 但当两人问起这缘法是什么时,齐老道又怪眼一翻,“要是我一下说透了,那还叫缘法吗?” “您老有肉吃着,有酒喝着,还堵不上嘴吗?”齐彬没好气地塞一块肉到齐老道怀里。 苗朗清一有时间就会给图欢传授一些猎族功法的基础功法,无奈图欢资质确实不佳,再加上女子体质本就比男子差一些,猎族功法又以刚猛见长,故此图欢虽明白苗朗清心意,也加力修练,但进展并不大。 ****** 搏兽城东门。 十余丈高的城防上,每隔几丈就有一口丈余宽的大锅,锅中黑色油脂状的粘稠之物在干柴的烘烤下不时咕嘟嘟喷出一个个大小气泡,气泡涨破,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大将军熊万林手一身盔甲立在城楼之上,向东方漆黑的夜空中望去,火光映在他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上,更显狰狞可怖,许久后,他低头,松开握住锤把的手,手心里已出了不少的汗水。 脚下,三尺多宽的巨大锤身上,红色的花纹映着火光,像他的脸一样。 这时身后响起脚步声,熊万林将目光从手上撤回,回头望着那个因长久未曾休息,略显憔悴的中年男子,“郎十一,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那人单膝跪下,抱拳到顶,“回大将军,已将老幼妇孺尽都护送撤出西门了!” 熊万林上前一步将郎十一扶起,脸上露出痛惜神色,“兄弟,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大哥,我还顶得住!”郎十一脸现执拗神色。 “你敢抗命吗!”熊万林双眼一立。 郎十一终于不敢违抗,但临行前,还是犹豫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滚滚的物什塞到熊万林手里。 “这是?”熊万林不解道。 “狼珠!”郎十一转身向城下走去。 熊万林看着手里那颗火光下透出丝丝血腥气息的黑色珠子,脸上露出痛苦神色。 狼珠是五百年修行狼族内丹,虽还达不到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但服上一颗,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达到续命的功效,而且时间一长,对功力也有极力的补益。 熊万林知道这是狼族的至宝,之前肯定是在族中大哥郎先闻手里的,没想到郎先闻走前交给了郎十一。 将狼珠装在口袋里,熊万林又望了一眼郎十一身影消失的方向,眼眶有些湿润。 “大哥!”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打断了熊万林思绪。 熊万林回过头,见是自家兄弟熊万城,遂咳嗽一声道,“什么事?” “既然魔界要攻我们,你为何不通知仙圣大人返回,而且咱们城防如此坚固,你为何还要城中十几万老幼都撤出城呢,这可是大事!”熊万城不解道。 “你懂个屁,咱们熊家世代受仙圣大人恩典,守城是我们本份,如果有外族入侵就要请仙圣大人出山,咱们熊家还有什么用!”熊万林冷哼一声,“何况魔界不过是一群莽夫,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我们没白没黑的严防死守都十余天了,也没见有什么魔界人的影子,就连只妖兽都没见到过,我说让郎十三再去查查你又不同意,咱们就在这干等着啊,这不是睁眼瞎吗?”熊万城瞪着黑眼圈的大眼,心里却在嘀咕,“不怕,你干嘛把搏兽城里的普通百姓都撤走了,这摆明就是鱼死网破的打法!” “有这功夫,你不如回去把你大刀磨亮一些,等魔界人来时多杀几个敌人,到时你要是丢我熊家的脸,我第一个把你头割下来祭旗!”熊万林大吼一声。 熊万城吓得缩缩脑袋,大哥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虽说平日里对他们兄弟如父如兄,但真到了战场上,“妖界第一熊”的称呼可不是白叫的。 却在这时,自城中响起一声尖利的啸声,那啸声像是一把尖刺,刺的人心中难过。 熊万林一惊,回头望向黑暗中的仙皇殿,那座最高的塔上,一抹妖异的蓝光缓缓亮了起来。 “警兆!戒备!”熊万林如洪钟一般的嗓音传出,紧接着各处城墙上响起“呜~,呜~”的声音。 一丝恐慌的情绪在城头蔓延,人人都知道,这声尖啸发自妖族大巫师狐婆婆的住所。 千余年来,狐婆婆守在妖祖殿内,半步不曾离开,甚至年轻的妖族战士都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但在熊万林等一众将领们心中,狐婆婆是仅次了仙圣枚九瑾的存在,如今仙圣不在,狐婆婆就是整个妖界的主心骨。 熊万林知道,大战在即,军心是最重要的。 如果说狐婆是眼下守军将士们的心灵寄托的话,那他熊万林就是将士们最大的靠山。 吼~ 天妖大圆满的吼声远远传出数十里。 守城的将士们士气大振,想来即便魔界都来了,也没什么好怕的,纷纷举起手中各式兵器,瞪圆双眼,望着静悄悄的城下。 第二十八章九黎战鼓 黑暗,浓到几乎化不开的夜色中,城头的灯火只照出十余丈远。 “大哥,依我看,打开城门,我带兄弟们到城下去,先列个阵势!”熊万城盔甲停当,左手持一面半人高的巨鼓,右手拿一个如兽骨一般五尺多长的鼓锤,闷声道。 “不可~”熊万林未曾考虑就直接否定了熊万城的提议。 “大将军,我带十三弟去探查下?” 熊万林抬头,见说话的正是郎家老大,郎老大目光坚定,身后背了一把比他身子还高出半截的长弓,腰里别了一圈尺余长的圆月形弯刀。 “嗯~”熊万林点头,“你带郎十三一起去,切记只要看到魔族大军踪迹便立即返回,不可交战!” “得令~”郎老大行了一礼,冲身后一个精瘦的短须汉子招招手,“十三弟,跟我来!” 说罢,郎老大身子如大鸟一般向城下跃去,郎十三紧随其后,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熊万林回过头来,看着身后郎家众兄弟,还有熊万城,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熊万林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众兄弟眼中,此刻他不能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怯战之意。 跟随仙圣大人数百年,大小战役经历无数,即使面对强过自己数倍的敌人,他熊万从从来没有怕过,但当此时刻,看着满城的将士,熊万林第一次产生退意。 下一刻,熊万林看向遥远西方,城外之前还能看到出城西去的百姓灯火,此时却几乎看不到了。 郎十一知道熊万林的心思,郎声道,“大将军,百姓都已在老七和老八的护送下安全退出城外,再有一个时辰,他们就能退到北嚣山,顺山路向南,可进入北嚣山!” “好!”熊万林重重点头,重新回过头,看向城外。 城头诸将都是跟随熊万林征战多年的心腹,见熊万林今日如此反常,心头都如压了一块石头,直想听到他一声吼,大家冲向城下,管他是妖是魔,先砍杀一番,通了心中这口闷气。 偏巧敌人却始终不曾露头,甚至往日里一到夜晚,城下的野兽都不见一只。 只有半空中,一轮被薄薄雾气半掩的满月,无神地挂在那里。 嗷呜~,一声长长的狼啸远远地从城外传来,声音中充满急切之意。 “是大哥!”郎十一首先按捺不住,“他碰到危险了!” 熊万林一把按住就要往城下跳的郎十一,伸手从郎十一背上抢过长弓。 熊万林箭术较以偷袭和速度见长的郎家人差得远,但他一身蛮力却是妖族几百年来,无人能及的。 取过一根箭,在身边那口大锅里蘸了下粘稠的油脂,点燃了,熊万林搭上箭,巨弓在熊万林大力之下发出吱呀一声,嗖~,破空之声响起,羽箭带着火焰直直向城外百丈外飞去。 “是大哥!”郎十一眼力最强,当先看到羽箭光芒下,一匹巨狼背驼一人,疾速向城下飞奔,它背上那人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巨狼边跑边不住回头向身后望,嘴里不住发出嚎叫声。 众人不禁疑惑,熊万林发出的那一箭飞得极远,直到落到郎老大身后五六十丈的地方,这才缓缓落下,但火光中却并未发现什么追兵,郎十三是郎家百余年来资质最佳的子弟,单论速度和脱险能力的话,他并不弱于年长的大哥郎老大。 两人出发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竟然被发现了,看模样郎十三竟然受了重伤。 熊万林连发数箭。 郎老大化身的巨狼见到城上熊万林发的箭,心里稍安,但脚下却是速度不减,几息的工夫已经来到城下,重新变回人形,一手抓了人事不醒的郎十三,身子一顿抓住城墙上一块突起的石头,于用力,身子直接落到城头。 “怎样?”熊万林见郎十三浑身是血,但却并未发现他身上有什么伤口,不过人是已经死了多时了。 “十三弟!”郎十一轻叫一声,眼里如欲喷出火来,他身边其它兄弟们也俱都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郎老大知道熊万林的意思,连喘几口气,也不解释什么,抢过巨弓,一支带火的羽箭向着远方飞去。 郎老大力气比熊林差了不少,但这一箭也射了七八十丈的距离。 熊万林看着那支飞在空中的烽火团,就在疑惑之际,那火团没等落到地上就已经熄灭了。 “这是什么?”熊万林一惊,箭头上的火油可不是一般的油,乃是取自地下的融火兽,这种兽类的油脂制成的火把就算在雨天点着轻易都不会熄灭。 那黑暗中一定有什么东西。 郎老大脸有痛色,“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没看清!只觉得嗡嗡直响,十三弟冲在我前面,当我听到那声音时,十三弟已经倒下了!” 战场经验如熊万林一时也没有想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上前一步,半蹲在地上,摸了摸郎十三尸体。 “难道是鬼蝠!?”熊万林一惊。 数十年前,熊万林曾经在极北深山中碰到数只一尺多长的纯黑色蝙蝠,这种东西发出的声音极细小,常人根本听不到,但这种声音对人影响极大,修行越高的人受的影响越大,这种声音可以使人体内真气瞬间沸腾,轻则发疯,重则真气爆体而亡。 所幸当时熊万林并没有与这些蝙蝠正面对上,只是被经过的它们碰到了而已,回到搏兽城后,熊万林拜见狐婆婆,这才从狐婆婆口中得知这种东西叫鬼蝠,乃是蝙蝠中的异种,数量极为稀少。 要破除鬼蝠的影响其实也不难,只要以自身休为发出啸声或是其它声音,只要能盖过鬼蝠的音波即可,可是难就难在,一般人如果发觉了鬼蝠的叫声时,即已受到影响,想再提起修为谈何容易。 “战鼓~”熊万林一声大吼。 “我来!”熊万城放下手里那面鼓,一步跨过去,抢过身后鼓手手里的大锤,大吼一声,抢起手里那根粗长的骨棒,向比他身子还高出一倍有余的巨鼓打去。 咚~ 一声清脆的鼓声震得人耳朵生疼,但在熊万城手里那根奇特的骨棒敲击下,这声音虽震得人耳朵发麻,但声音中却有一股激越而起的战意,令得人热血沸腾,战意大涨。 熊万林点点头,此时城头之人都见到郎老大出师不利,一盏茶时分就败阵回来,而且向来呼声极高的郎十三竟然直接死了,众人虽嘴里不说,但气势却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三弟熊万城虽没有大哥熊万林的韬略,但跟随大哥多年,大哥的命令他是百分之百服从的,知道此时军心稳住才是要事,而自己的兵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他拿的那面鼓名叫九黎战鼓,乃是用重明兽皮所制,那根巨大的骨头是重明兽的腿骨,即可作武器使用,又可作鼓锤,配合熊家功法,有提振精神,鼓舞士气的神奇功效。 熊万林虽知道鬼蝠的厉害,但城上每隔十余丈便有一面战鼓,而这些战鼓也正是鬼蝠的克星。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战鼓在,鬼蝠真要到了影响的不过是小片区域,对战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他心里恨的是,魔界居然鬼蝠都用上了,可见是做足了准备,这一战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熊万林将大锤重重往城头一蹾,震得地面也跟着震动一下,提气冲黑暗处吼道,“魔界的崽子们,我妖界向来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今天居然犯我城池,有种的便露个面,让你熊爷爷看个全身!” 熊万林这一声喊用上了十重的力道,声音震彻山谷,远远传了出去,就连城头未融化的雪也跟着震落了下去。 “熊将军说的好~” “对,魔界的崽子们出来与爷爷见个面~” “把你们杀回鬼洞~” 城头一片喊杀声,士气又提了几分。 呼~ 城头有微风吹过,熊万林敏锐地觉察出风中隐隐有血腥之气,只是这股血腥气并不是新鲜血液的味道。 还未等熊万林有所反应,郎老大惊叫道,“刚刚除了鬼蝠的声音,还有这股血腥气,十三弟身上的血点就是因为这股气息的影响!” 熊万林觉得浑身汗毛伴随着这股血腥气都直立起来,恍惚中竟有种烦恶之感。 他一惊,“这是冥界的招数,万城,不要停!” 熊万城哪用大哥提醒,大吼一声,一把拿起地上重明战鼓,挥舞起手中重明骨,咚一下敲在鼓面上,“战士们,战鼓打起来!” 在熊万城战鼓的影响下,城头诸人脸上刚刚升起的痛楚再次被战意掩盖,也不知是火光映的还是战鼓的影响,人人面上都罩了一层红色。 再往远处看,远处城上的战士们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虽也有兽皮战鼓不停地在敲打,但显然效果比起重明战鼓来差了不少,有些实力稍差的妖族战士已经弓身开始呕吐。 “火箭阵!”熊万林招呼一声。 一声令罢,城头上数万名弓箭手羽箭齐发,射向黑暗中。 夜空一下被映得亮如白昼。 熊万林望向前方,心里打了个突,只见半空中,三五成群的鬼蝠在距城墙百余丈的半空中盘旋,在随着鬼蝠发出刺耳的叫声,鬼蝠前方出现一个个野兽的虚影。 熊万林顿时心中了然,怪不得近些日子来城下别说妖兽了,就连普通野兽都见不到,原来都被魔界之人杀死,同时被以冥煞之术炼化成灵体。 怪不得半空中有血腥气,冥界竟然和魔界联手了! 鬼蝠反应极快,再加上身子又是黑色的,这上万支羽箭竟未对它们形成任何影响,反倒是半空中的妖兽灵体又向前推进了几十丈,眼看最前面的就要接近城头了。 熊万林冲杀带兵都没问题,可惜今日面对的却是这种幽冥之事,纵然给他十个脑袋,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但熊万林心里明白,他若没有办法,那身后的将士们还有尚未脱离险境的一城百姓就只能尽被屠戮了。 第二十九章血染妖都 吼啊~ 熊万林登上城头,对着夜空一声大吼。 熊家功法重在强化骨骼肌肉强度,但修到练神境后,也能强化自身神识,重在防御,熊万林这一声吼虽未起到决定性作用,但城外的灵体确实被阻滞了一些,前进速度并没有那么快了。 见熊万林一吼起效,其它城头的熊家人也跟着吼起来,甚至是其它战士也跟着吼叫不停。 但修习到练神境的高手毕竟少数,数万人的部队,仅有数十人而已,半空中的妖兽灵体终于还是接近了各处城头。 早有准备的城头战士举起兵器,但兵器却穿过那些灵体,并未对它们有任何伤害,反观自已这方,定力稍差的战士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浑身抽搐。 一股绝望和愤怒的情绪从熊万林心底升起,事前做足了应战的准备,却没想到甫一交手,连对方主力部队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要败下阵来了吗? 却在这时,一阵清晰的狐啸声自众人身后传来。 熊万林心里一喜,回头看去,见仙皇殿那座最高的塔上蓝色光芒大盛,光芒中飞出数不清的半透明灵体,有狐、有兽,灵体甫一离开蓝光便张牙舞爪地向着城头方向飞来,与城外的灵体在半空中厮打起来。 “是狐婆婆召唤了妖灵前来助战了!”朗老大精神大振,冲脸色铁青的熊万林叫道。 蓝光中的灵体虽从体型上来看比城外的灵体个头要小上许多,但胜在体小灵活,而且数量远比城外灵体多出数倍,几头甚至十几头围攻一头,刚接触到城池的城外灵体顿时被压得向城外退出数丈。 “击鼓!”熊万林大吼一声。 呜呜~,咚咚~ 绝望的城上兵士士气再度高涨,鼓声和号声再度激昂而起。 将士们手拿兵器叫喊着抬头望着半空中那场无声的厮杀,虽无血肉横飞的场景,但个个都紧张得手心出汗。 这场厮杀来得快,去的也快,仅只半盏茶的时间,城外灵体已被杀的光芒破碎,死伤大半,仅剩的几只隐入黑暗中,反观城内仙皇殿里的妖兽灵体也没好了多少,出现时少说也有千八百只,而此时仅剩百十只而已。 伴随再一次狐啸声起,这些灵体缩回城头,但却并未退入仙皇殿,而是在各处城头上漂浮。 城头将士见首战告捷,士气再度上升,欢呼声如波浪一样此起彼伏。 须臾,熊万林耳中传进几声哒哒的声音,他忙摆手,欢呼声这才渐渐落下。 城外空地上慢慢亮起一双双幽蓝色的光芒,待走的近了城上众人这才看清,那竟是一双双眼睛,粗看之下不下上万对之数。 来人俱都骑在马上,除了身下马蹄落地的哒哒声,竟再无半点别的声音发出。 当先一人骑了一头巨虎,头戴冰铁头盔,手里擎了一把丈余长的大刀,大刀拖在地上,郎老大眼力好,只见那刀锋滑过的地上,冰雪像是被热油浇过一样,立即融化出一道长长水线,就像是雪地被那把大刀给划开一条伤口也似。 熊万林脸上阴晴不定,怒叫道,“魔界人何时成了冥界手下的狗崽子?” 那人并未回答,长刀提起冲着城墙门方向虚劈了一刀。 咔~,一声巨响,整个城门也跟着晃了下。 城门内守门的兵士惊叫一声,数丈厚的城墙连带城门上出现一条深一尺的长长刀痕。 熊万林心里一惊,自付虽也有这种能力,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如这个人般轻松,而且看这人的神态,虽说有肉身,但身上明显有冥界的术法,否则不可能两只眼睛放出幽蓝的光芒。 难道这人已经是个死人不成? 熊万林回头冲熊万城道,“守好城门,没我命令不可下城交战!”说罢提起身边巨锤,一跃而下。 士气不可再措了,任由那人再向城门砍上几刀,这一仗也就不用再打下去了。 熊万林身在半空,挥起巨锤冲着那人再度挥起的长刀砸过去。 城上兵士看到熊万林的架势不禁咋舌,锤类武器伤敌靠的是势大力沉,然而看熊万林手里那把锤,虽说只锤头就能抵得上常人半个身子那么大了,普通士兵别说是拿,就是两人合力能推动也是不易,然而这把重逾千斤的巨锤在熊万林手中却被他当棍子一样,于半空中毫无借力之处,直接换了方位,向着那人前胸点去。 那人双手持刀,以刀把作盾牌,硬挡住了这来势汹汹的一锤。 敌方连人带虎后退数丈这才停了下来。 城上顿时响起一阵叫好声,自家主将果然不是盖的,一招便击退了来敌。 然而熊万林明白,刚刚一锤自己首先借了自上而下之势,二来敌人被打退并不是实力不够,而是对方坐骑受不住这大力后退而已。 果然,那人稳住巨虎后,直接翻身下虎,一个纵跃,举长刀再度杀来。 两人再度交手,都使上了全力,刀锤每撞一下,都发出巨大的声响,直震的城上实力稍差的将士们心口烦恶,忍不住就要去捂耳朵。 熊万林越斗士气越是高涨,忍不住张口狂呼,反观对方,却是自始至终都未发出丝毫声响,就如一尊木偶也似。 熊万林战场经验极为丰富,知道硬拼始终不是办法,就算自己险胜了,实力恐怕也是大损,接下来的团战才是至关重要的,而且看已方这边城上欢呼声一片,而对方身后那成千上万双眼睛却始终沉默如死人一般,想必也跟眼前人一样,被冥界某种术法给控制了。 熊万林的狂吼也并非无意而发,修至练神境,熊家人每出一招都会将神识化为吼叫声,这吼声不止增加自身战意,而且还会对敌方的心神产生极大的压制作用,显然,熊万林的吼声起到了效果,对方眼中的幽蓝光芒已不如之前那般精纯了。 熊万林趁着大锤将刀身拔开的空档,聚起神识突到那人身前,冲那人当面“吼~”一声。 城上郎老大看得清楚,熊万林这一声吼直接将那人的神魂给震出了体外,那人眼中光芒一下暗淡下去,同时一个与那人一模一样的灵体被震出了身子,熊万林一击得手,再不迟疑,一脚将那人僵直在地的身子踢出数丈。 呼~,熊万林长出一口气,刚刚这一招太过杀险,自己出尽全力,倘若对方并未倒下的话,哪怕是再余着一丝力气,也能趁势将自己打倒,要了自己的命。 “小心~”熊万林还没等回过神来,突然一声惊叫自身后传过,同时嗖的一声破空之声响起,一支箭贴着他脸向前射出。 熊万林回头见是郎十一不知何时来到城下,正弯弓搭箭准备再射,熊万林再回头,心中一惊,见那人刚被打出体外的灵体再度转回身子,那人从地上一跃而起,眼中幽蓝的光芒竟然转为暗红之色,手一招,掉落在地的长刀,倏地返回他手中,再度向熊万林走过来。 刚刚郎十一射出的那一箭唯一插在对方胸口处,随着他的走动,一颤一颤地抖动。 “吼~”本来退在那里的巨虎,见到郎十一出现,叫了一声,一跃而起向着郎十一扑去。 “好快!”郎十一惊叫一声,知道自己并不是这头巨虎的对手,但刚想顺城墙返回,已经是来不及了,巨虎一个虎扑扑到城墙上,返跃,将他直接压在身下。 熊万林大惊,冲城上叫道,“放箭!”同时挥起巨锤向巨虎打去。 “啊!~”郎十一发出一声惨叫。 熊万林一锤将巨虎震退,不及查看郎十一伤势,一手提了巨锤,一手提了郎十一,一个纵跃向城头飞去。 “十一弟~”郎老大两手接过郎十一,眼中怒火再度升起。 熊万林猛喘几口气,这才平复心情,低头看去,只见郎十一整个前胸被虎爪给撕去大片血肉,所幸熊万林抢救及时,否则郎十一就命丧当场了,但此时的郎十一却也是进气少出气多,脸色惨白如纸,看着熊万林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熊万林心痛如绞,连损两员得力手下,郎十一又是跟他关系最为要好的郎家兄弟。 但此时他不能心乱,见城头火箭如雨点一般向城下落去,遂大吼一声,“火攻!” 城头答应一声,将一块块大石扔到油锅里,抬出然后推到城下,用火箭点燃了,暂时压制住了城下冲上来的魔兵。 熊万林从口袋里掏出之前郎十一给他的那枚狼珠递给郎老大,“给老十一吃了吧!” 郎老大接过,点点头,就要往郎十一嘴里塞,谁知奄奄一息的郎十一这会突然有了力气,死死盯着郎老大,就是不肯张开嘴。 “十一弟,我求求你,张开嘴!”郎老大语带哭腔,一手捏住郎十一下颌,另一手将狼珠按在郎十一嘴边,但郎十一却只是紧闭着嘴,不住摇头。 郎老大从郎十一眼里看出他的决绝之意,同时也明白了郎十一的用意,郎十一是父亲最喜欢的孩子,不然这仅有的一颗狼珠也不会给了他,但郎十一却在两军生死交战前一刻送给了熊万林,这用意不用想也明白。 熊万林是整个军队的主心骨、旗帜一般的人物,他倒下了,城就没了。 看着郎十一渐渐闭上的双眼,郎老大抬起血红的双眼,将手里那颗狼珠再次递还给熊万林,回头从郎十一背上取下长弓,愤然道,“兄弟们,给我射死那帮魔族的崽子们!” 熊万林向城下看去,火光中,一双双幽灵般的眼睛突破火墙,向着城门处冲来,当先那人眼中发出殷红的光芒,手执长刀,一刀刀砍向伤痕累累的城墙。 这一夜,尽被鲜血染红了。 半空中响起一阵阵狐啸之声。 第三十章天劫 到得第十日上,车队已深入人界腹地,本来只容一架马车通行的官道渐行渐宽,路上行人不断,为防枚九瑾认出二人,苗、济两兄弟极少到马车外面去,对性子寡淡的苗朗清来说,这倒不算什么,但对于济彬来说,可当真是要了命,天天不是跟齐老道打嘴仗就是哄图欢开心。 图欢初离图家村,起初见到什么都新鲜,但时日一长,新鲜劲过了,想起你兄之仇,又见苗朗清练功辛苦,自也收拢心神,练功不辍,虽进步不大,但也认真。 晚上,一行人在在一处山坡下驻了脚,苗朗清感觉功法有突破之相,冲济彬使个眼色,两人下得车来,向山坡上行去。 “朗清,你叫我出来干什么,你自己找个没人的地儿突破就行了,我来又干不了什么?”济彬撇撇嘴。 苗朗清白了济彬一眼,“我是让你收收心,欢妹她承受的太多了,如果有机会你们能在一起的话,我希望你能对她好点!你要再花心,我一定不饶你!” 济彬嘿嘿笑起来,“这么说你是同意喽?我还怕夺了你的心头肉呢!” “我同不同意打什么紧,主要是看欢妹的意思!”苗朗清拍拍济彬肩膀,“还是先想想你怎么突破吧,你不会是想让人家保护你一辈子吧,还像个男人吗?” 苗朗清这话一下戳中了济彬的软肋,济彬脸一耷拉,“姓苗的,你怎么竟往人心窝子里捅啊,还是不是兄弟了!” 两人打闹几句,已走到山中一处空地,苗朗清四周看了下,“我要开始了,这次你再仔细看下,是不是末宵剑抵御了天劫!” “好!”济彬脸上笑得跟花一样,要不是苗朗清突破在即,估计这会就迫不及待回马车找图欢交心去了。 苗朗清刚坐下,肩头就被济彬扒拉了一下,苗朗清不耐烦道,“别动,你离远点,别伤到你了!” 济彬没动,反而又扒拉了苗朗清头一下。 苗朗清正要发作,无意间抬头看了济彬一眼,见济彬眼睛瞪得溜圆,手还在苗朗清头顶乱摸,“哎,哎~”了两声。 顺济彬目光望过去,苗朗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十余丈外,月光下,一抹窈窕身影淡淡地立在那里,静静望着两人。 枚九瑾! 苗朗清瞳孔一阵收缩,豁然站起,末宵剑抓在手里,定定望向枚九瑾。 枚九瑾身子一恍,出现在两人身前一丈外,俏然而立。 看到两人神情,枚九瑾轻叹一口气,眼神望向苗朗清手里短剑,露出玩味神情,“果然是沈离的行事风格,好一招偷天换日!” 济彬眼珠连转,嘿嘿笑道,“枚师叔,你该不会是来报仇的吧!” 枚九瑾眼神在济彬脸上转了转,泯嘴一笑,“奥,你就是风信老和尚那个小徒弟济彬吧,当初杀我道众,你也有份的。” 济彬倒是洒脱,两手一摊,“枚师叔,那你动手吧!” “风信怎么收了你做徒弟的!”枚九瑾脸上露出疑惑和玩味神情,轻笑几声。 济彬连忙摆手,一脸尴尬,“枚师叔,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倒是让我不明白~” 不等枚九瑾说完,济彬插话道,“枚师叔,你大晚上的出来相见,该不会是?” “你这小滑头,一口一个师叔叫的乖巧!是摆明说我以大欺小喽!”枚九瑾微笑着看向济彬。 济彬连忙摆手,正色道,“那怎么会,枚师叔要出手教训晚辈,那一定是晚辈做错了事情!”济彬边说边偷眼看枚九瑾,见她并未动杀机,嘿嘿笑道,“枚师叔是九界少有的奇女子,功法自不必说了,就是师叔这明艳不可方物的身影,能让晚辈们死前看一眼,那也是莫大的福份了!” 枚九瑾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身姿轻摇,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艳压清月。 济彬松了一口气,刚要说什么,突然脸上着了一记,清脆声音传出好远。 苗朗清一直全神贯注地望着枚九瑾,但却始终未看出枚九瑾是何时动的手,正要拼死抵住枚九瑾的下一轮功击,却听枚九瑾再叹一口气,“说来这事也怪不得你们,也罢,这章就算揭过,刚刚那一耳光算是个警告,以后再敢出言轻挑,我先挖你眼珠子出来!” 枚九瑾头转向苗朗清,眼中露出赞许,自言自语道,“资质是比之前差了些,不过竟然给你修到了上仙境,定是有奇遇了!” 见苗朗清始终不发一言,只冷冷地望着她,枚九瑾摇摇头,“只是这性子怎地如此固执!” 枚九瑾头再转向济彬,“你们为何一路跟着我到九洲城去,一点也不怕我吗?” 济彬嘿嘿笑道,“枚师叔天人造化,肯定见第一面时就看出我们身份了,要杀早就杀了,还能留我们到现在的!” 苗朗清虽不说话,但数个念头急转,但一时也没搞明白枚九瑾为何对自己和济彬有这种态度,看她样子,似乎并未将当日杀他十几个手下的事放在心上,这与当日在神界时简直判若两人。 但当枚九瑾有意无意提到苗朗清当下的修为时,苗朗清一下就想明白了。 既然能看出自己修为,那以枚九瑾的修为,断然没有看不出功法出处的道理,可能她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自己功法是如何来的而已。 苗朗清正要说什么,却见枚九瑾身子突然一紧,本来淡定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和不安,甚至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痛色。 济彬察言观色也看出不对劲,正要找机会转身先跑,却听得头顶有破空之声,还没等苗、济两人反应过来,只听半空中响起一声物什清脆的破裂声,紧接着枚九瑾身子腾空而起。 两人眼前一花,身前已没了枚九瑾身影,再看到她时,见枚九瑾怀里抱了一个短须汉子落在树下。 只是此时这汉子脸色苍白,眼中几乎没了神采,跟个死人无异,而且看身上穿着像是刚从战火中走出一般,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露出的肌肤也是皮开肉绽,大部分已经有些风干了,只有腿上伤口因为一直赶路的缘故,微微有血渗出,但好像血也几乎都流干了。 枚九瑾伸手在那人天灵盖上注入一丝气息,那人眼中有了些许神采。 “郎十一,怎样?”枚九瑾脸上闪过一摸痛色,身子微微发抖。 济彬和苗朗清从未见过堂堂一界之主的枚九瑾有如此失态过,都觉讶异,同时盯着眼前之人,看是何事能令得枚九瑾如此。 不过显然那个叫郎十一的汉子伤的太重了,嘴巴连张了几下,“城,城~”说了两个城后直接气绝身亡。 枚九瑾脸色煞白如纸,手拖着那汉子,嘴唇微张,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神魂一般。 许久后枚九瑾眼里才恢复一丝神采,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郎十一,伸手盖在他无神的眼睛上,随即她手上一缕红光闪现,紧接着郎十一的身子似被烈火焚烧一般,竟就这样慢慢化了,最后什么都没留下,只余枚九瑾身上被蹭上的血迹。 “枚,枚师叔,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发生?”济彬感觉嗓子有些发紧。 枚九瑾嘴唇动了下,但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恰在这时,一声轻轻的唔唔声从几人身后传来,紧接着是清脆的声音,“娘亲,原来你在这里呀,还是小白机灵!” 枚九瑾机械式地回过头,见月光下女儿枚夭夭站在那里,身前还跟了妖兽孟极。 十余日来,孟极生活条件大大改善,长得越发得强健,一身洁白的毛发在月光下微微产生一层极淡的光晕。 还未等枚九瑾说什么,看到枚九瑾身上血渍的枚夭夭吃了一惊,再看看苗朗清和济彬,枚夭夭手里唰地出现一把翠绿色的小刀,一步跃到枚九瑾面前,看着苗、济两人,“是你们伤了我娘亲?” 小白唔唔叫了两声,双眼中发出奇异光芒,抬头看看枚夭夭又看看苗朗清,似乎一时无法决断该帮谁。 “娘亲没事,刚刚遇到一头野兽,多亏了这两位小哥!”枚九瑾脸上露出机械式的笑容,伸手摸摸枚夭夭顺滑的长发。 枚夭夭似乎感觉出了母亲的异样,但刚刚发生的一幕她并未看到,回头看看母亲,又看看苗朗清,最后冲苗朗清伸伸舌头,“大哥哥,刚刚是我错怪你了!” 月光下,枚九瑾身形显得有些萧索,毫不知情的枚夭夭边走边抬起俏脸看看母亲,疑惑道,“娘亲,你刚刚说碰到野兽,你可是妖圣的修为啊,什么野兽能伤你?”不等枚九瑾回答,自己先笑起来,“哈哈,我知道了,你是不想大哥哥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枚九瑾走后,苗、济两人都是一肚子疑惑,猜了许久,觉得郎十一的死肯定与魔龙现世有极大的关系,但按苗朗清的说话,魔龙化身的那个年轻人与苗朗清分开后,先是北去,后来又返回向着人界九洲城飞去了,而郎十一死前说的那两个城字,两是是怎么想都想不通。 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济彬在侧以防有妖兽出没影响苗朗清,而苗朗清盘腿坐在地上开始以五行术法运转体内最后一丝魔龙之血的功法。 进展顺利,半个时辰后,苗朗清睁开眼来,惊喜道,“师兄,我突破了,进入元仙境!” 济彬垂头丧气道,“现下你都能御空了,可是我呢,嗐~” 苗朗清知道济彬的性子,也不去理他,沉吟道,“元仙境想要御空的话还少不了法宝的加持,可是眼下也没有使用的法宝,我的寒冰剑已经被师傅给打碎了,看来还得抽机会再找把合适的!” 济彬嘿嘿笑道,“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吗!”指指苗朗清包袱里的末宵。 苗朗清一愣,“师兄,我忘记问你了,刚刚有小天劫出现吗?” “当然有了,何止是小天劫,这次更明显了,是天雷,不过还是红色的,这我倒有些看不懂了,从没听说天雷有红色的,眼下身边的高手也只有枚九瑾了,等明天抽机会问问她!”济彬讪讪道。 第三十一章神剑渡劫 听济彬说完,苗朗清回顾突破的过程,虽关键时刻觉出有外力在帮自己抵御如沸的气血,但最主要的是他自始至终都感觉这股力量与平日里自己修习的五行术法还是有极大的不同,甚至与走刚猛路子的猎族功法也有不同,那股疯狂嗜血的冲动,几乎让他迷失自我,与之前在图家村与戚不戙决斗时有些相似,只是此时有末宵剑的协助,这种嗜血的冲动使他暂时处于一种冲动和理智的微妙平衡里。 苗朗清从包袱里取出末宵剑,“师兄,这毕竟不是我的东西,而且现在咱们可是在人界,堂而皇之的拿出来用,恐怕不太合适吧,何况当时师傅是借望天吼的神力作掩饰,偷偷给了我,这件事如果让白长远知道了,对师父名声有损!” “沈师叔可是九界有名的无赖,这点小事不~”济彬话说到一半,见苗朗清脸都黑了,立马改口嘿嘿笑道,“沈师叔既然把东西瞒天过海给了你,当然是有掩饰的办法!” 苗朗清一愣,看向济彬,“我师傅告诉你用末宵的方法了?” 济彬干咳几声,“我猜的!” 按济彬的猜测,沈离当初以末宵来斩苗朗清肉身是有意为之,为的就是以末宵来激发苗朗清的反抗,随后再借望天吼神力掩饰,在一众九界顶级高手面前,玩了一招瞒天过海,偷偷把这件绝世神器塞到了苗朗清神魂里。 当然这还不是主要的,连苗朗清都知道自己恢复神智后再用末宵的话肯定会被外人看出来,他沈离当然也能想到此节,所以,沈离在以末宵神剑斩杀苗朗清时,已经提前以自己修为给末宵完成一次渡劫。 在各界传闻里,神器确实有渡劫一说,因为这种东西确实太过罕见,所以记载中,神器一般是以普通兵器的面目出现的,甚至有些在普通修士看来简直不值一提,渡劫前,神器灵力内敛,所发出的神力十不足一,只有练虚境的顶级高手才能给神器渡劫,但这个渡劫也与练虚境自身的修为有关,当然修为越高,开发的渡劫神器越深。 末宵在白长远手里完成过一次渡劫,但奈何白长远刚刚突破练虚境,虽能勉强渡劫,但开发的只不过十之二三,饶是这十之二三也给苗朗清在贝冢一战造成不小的麻烦,苗朗清以高出白南笙整整一个层级的实力再加上对五行术法的灵活运用,这才险胜。 后来沈离直接以自身修为再次为末宵渡劫,只不过沈离用的是道家无上术法,而且是假借斩杀苗朗清之名,所以当初白长远并未觉察,后沈离再借望天吼神力为末宵加了一层封印,这才使末宵看起来跟普通石剑一般。 苗朗清听完济彬的话,有些疑惑道,“你的意思末宵本来不该是这个样子?” 济彬点头,“这十年来,我每每静下心来细想这个过程,总觉得其中定有蹊跷,想来沈师叔最是,护犊,啊不,对你关爱有佳,怎么会放任你神魂入人界,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吗?想来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了!” “你还记得当初末宵在沈师叔手里时的样子吗?”济彬看着苗朗清手里平平无奇的末宵。 “记得呀,怎么了?”苗朗清有点没搞清楚济彬想干什么。 “你不是刚刚突破到元仙境了吗,现在你把神识灌注进末宵里看看!”济彬挑挑眉。 “你玄佛境都只是让末宵能发出金光而已,我现在才元仙境,离你当初的境界还差着两个层级呢,怎么~”苗朗清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依旧济彬的意思,将神识灌注进了末宵里,他话还没说完,只见自末宵剑身上发出一声像是龙吟般的啸声,紧接着石头般的末宵表面像是被融化了一般,内里发出血红色的光芒,整个剑身一下长了数倍。 济彬吓得后退半步,再看苗朗清呆呆地看着手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的末宵神剑,催促道,“别傻站着呀,继续!” 济彬虽半点修为也无,但玄佛境的见识还是有的,知道此时苗朗清只是试探性地往末宵里灌注不足五成的功法。 苗朗清这才回过神来,全力施为,将一身神识提至最高,全部灌注进末宵里。 唔~,剑身上发出沉闷如嘶吼一般的声音,紧接着血红剑光腾得一下窜出剑身,直接将两人身前十余丈外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穿过,剑势不减,又刺入大树后一块巨石,这才停住。 而苗朗清的感受又有不同,神识灌注进末宵后,只觉得自末宵中一股比自己灌注进去的劲力还大出数倍不止的沛然灵气顺着剑身返流回身体里。 苗朗清一时有些把持不住,那股灵气如巨浪一般在体内顺经脉流动。 “啊~”苗朗清情不自禁地仰头发出一声啸声,震得一旁的济彬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反观苗朗清,却是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浑若不觉,随着灵力的灌入,双眼中青红光芒轮番闪现,脸上时而血红如嗜血的恶魔,时而如沐浴灵光的神灵。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脸上红光渐收,苗朗清浑身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几乎就要虚脱了,长出一口气,正要去看剑的变化,却发觉身周没了济彬的身影,一惊,叫道,“师兄!啊~,师兄!” 苗朗清看着仰面躺在不远处脸色煞白的济彬,也顾不得手中剑了,扔在地上冲济彬跑过去。 一丝真气渡入,济彬妈呀一声从苗朗清怀里跳起来,“我的妈呀,我差点死你手上,你大叫什么?差点把我震死了!” “我刚刚大叫了?”苗朗清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却如从不知道一般,疑惑道,“不过刚刚那股灵力太强大了,直接冲破元仙境了!” 济彬撇撇嘴,翻个白眼,“真是没天理了,你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直接到金仙境了,之前在神界你可是用了五十来年呢,太没天理了,怎么没有天雷直接劈了你!” 济彬兀自还要说什么,却见苗朗清眨巴着双眼正在地上寻找什么,疑惑道,“朗清,你找什么呢?” 苗朗清边在地上四处看边自言自语道,“刚刚明明把末宵给扔到在里了,怎么不见了呢?” “啊?”济彬也是一愣,周围就是自己和苗朗清两个人,一把剑还能凭空消失了?抬头看看,天色不错,月光自树叶间落到地上,四周通明,周围十丈方圆内除了些杂草外,并没有其它石头之类的,末宵剑虽不算大,但也不可能到找不到的地步。 济彬刚要上前跟苗朗清一起找,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一把拉住还在地上找的苗朗清,“你能感应到末宵的存在吗?” 苗朗清一愣,立马想到,神器上都有灵气,刚刚末宵上的灵气跟自己的神识混为一体洗涤自身经脉,自己应该与末宵有感应的,也就是说末宵现在算是认主了,只能由苗朗清来使用。 “啊!”苗朗清惊叫一声,神识起处,只觉身前不远处地上呼的一声,自己张开右手,手里立即握住了什么东西,但目力所及,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济彬一把拉住苗朗清,另一手顺苗朗清握剑的手慢慢向上摸去,脸上露出惊喜神色,拍拍苗朗清肩膀,“你再把神识灌入剑里试试!” 呼~,一声轻啸,苗朗清手里再度出现一把五尺多长,剑身浴火的长剑。 “哈哈,这一定是魔龙血的缘故!”济彬哈哈大笑,“凭你自身的修为恐怕还无法完全消除沈师伯下的禁制,但有了魔龙之血那纯净的神识之力,不止消除了禁制,还直接助末宵完成了二次渡劫,这应该才是末宵原本应有的样子!如果让白长远那老东西看到末宵的实体是这样子的话,还不得后悔死!” 想必即便沈离,当初也不会想到末宵被自己神识渡劫后还能有今天的变化。 无论是沈离还是白长远,他们功法都是源自肉身修炼的术法,究其本源,都受到肉身的限制,虽说如今的沈离,与白长远不同,乃是以神魂入的道,但所修的五行道术,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属于以肉身为根基创出的术法。 而魔龙的功法与他们有本质的区别,魔龙是先有意识,后有肉身,说白了肉身只不过是魔龙为方便功神识攻敌而产生的一种功法媒介而已,魔龙的功法乃是纯神识类,所以末宵终级渡劫吸收了魔龙的功法,直接变成一把虚幻之物,虽有实体,但常人是根本看不到的,只有当苗朗清将功法注入时,才会成为浴火的实体。 不过弄明白这个事实后,济彬似乎还不满足,他一脸诡笑地看着苗朗清,“应该不止这样吧!” “还能怎样?”苗朗清白了济彬一眼,今天的惊喜已经够多了,末宵完成神器蜕变,自己功法接连突破,这事放到前世来说,够五十年甚至一百年都做不到了。 “你知道我师傅的法宝金刚珏吧?”济彬道。 “知道啊,不过很奇怪,那件法宝施展起来足有五尺那么大,不~”苗朗清说到这里突破瞪大双眼,似是想到了什么,死死盯着济彬,“你意思是,到练神境顶级水平后,可以随意变幻法宝的大小?” “不止呢!”济彬嘿嘿笑道,“之前我有问过师傅,也问过沈师伯,按他们的说法,修习到练神境大圆满后,确实可以实现将自身修练多年的法宝随意控制大小的地步。” “不止是什么意思?”苗朗清有些不解地望着摇头晃脑,简直跟个军师一般神情的济彬,现在的济彬就差手里再塞把羽扇了。 “你师兄我遍游九洲,博闻广记,~~” “说重点!” “咳,依我看神器和法宝可不一样,普通法宝确实可以随修炼者神识变幻,那只是大小的区别而已,就算变成米粒大小,终究还是个物什而已,但这神器吗~”济彬冲苗朗清挑挑眉,“你以神识控制末宵试试看,能不能让他直接化为神识!” “化为神识?”苗朗清有些发愣。 “对,就是不把末宵当成一件物什,而是当成自己神识的一部分!” 第三十二章七品修身境 苗朗清依济彬的说法,神识起处,只觉手里突然空荡荡的,本来透明却还是有实物的末宵居然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神识里却多了一把剑,苗朗清惊喜地叫了一声,随即神识再起,末宵突然又出现在手里,真可谓是招之即来,呼之即去。 见苗朗清神情,济彬嘿嘿笑道,“我想这个道理沈师伯应该也知道,只不过以他的修为可能暂时还做不到直接把末宵化成神识的地步,但借助望天吼却可以做到!” 苗朗清望着济彬手腕上那个如济彬法器伏魔一般无二的痕迹道,“那你手腕上的这个往生印,是不是也是伏魔在你转生时变化而来的?” 济彬脸色一暗,“我怎么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伏魔一定不是什么神器,我都用了多少年了,当然知道!” 不过济彬并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冲苗朗清道,“你现在是不是可以控制末宵来御空飞行了?” “应该没问题!”苗朗清神识一起,果然身子拔地而起,只是他脚下并未看到什么,倒更像是自己身子没有任何凭借直接飞起来一般。 “你这可是够唬人的!”济彬酸溜溜道。 两人返回马车里时,时间已过了一个多时辰,挑帘进去,图欢正闭目修习,而齐老道正守着一碟肉,拿着苗朗清的酒葫芦大快朵颐。 见两人进来,齐老道嘿嘿笑道,“苗小友功法是大成了吗?” 苗朗清微笑点头,济彬愣了下,眼前一亮,上下打量齐老道,“老家伙,行啊,你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吗?” 齐老道劈手给了济彬脑袋一下,唬着脸道,“没大没小的小东西,你师傅我天人造化,这点眼力劲还没有的吗,看苗小友目光凝而不散,气息内敛,呼吸悠长,脸现红光~” 齐老道还要再说下去,已回过神来的济彬赶紧打断,“别吹了,我的师傅,你这招唬唬不知就里的人还行,敢情刚刚朗清突破时的啸声隔了十里都能听到了,你骗谁呢!” 苗朗清已经习惯这师徒俩打嘴仗了,也不以为意,扭头看了依然盘脚坐在那里努力运功的图欢,忙冲两人摆摆手,“小点声,欢妹功法有突破!” “嗯?”齐老道住嘴,仔细向图欢看去,果然,图欢双眉紧锁,脸上阵红阵白,肤下青色血管慢慢鼓胀起来。 这是猎族功法修习到练气境大圆满的征兆,只不过图欢乃是女儿身,气血比起男子本就弱一些,再加上修习的时间并不算长,根基差,血脉和筋骨强度根本受不住身体内气血的冲击。 连日以来,苗朗清自觉亏欠图欢,再加上图欢又是眼下猎族唯一的血脉,苗朗清在传授图欢猎族功法时有些冒进了,偷偷将魔龙的血气输给图欢一些,助她尽快突破。 看样子,图欢想要靠自身的忍耐力渡过此关是不可能了,时间一长极有可能血脉暴裂。 济彬看到图欢痛苦的样子,急道,“糟糕,这样下去可不成!” 苗朗清和济彬前世都是修士里的佼佼者,资质和悟性都非常人可比,但两人都是从练气开始的,对猎族这种先练精血为气,之后反其道而行之又将精气返回气血的方法,并不算熟悉。 苗朗清虽对猎族功法熟悉之至,奈何他在开始修练猎族功法时已有魔龙之血的强大力量在身,身体强度远超一般修士,就算是在练气境有几十年造诣的图北仓也差之千里。 苗朗清一心想帮助图欢尽早学全猎族功法,却忘记了此节,但此时明白过来,却也晚了,强行将图欢唤醒,气血逆行,恐怕图欢就算能救回来,经脉尽毁,这辈子就算完了。 两人手足不措之际,却见齐老道不慌不忙地喝口酒,斜了苗朗清一眼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关键时刻还得我齐道仙出马!” 济彬眨眨眼,脸上露出谄媚笑容,摇摇齐老道胳膊,“我的好师傅,亲爷爷,有办法快说,你齐家有没有后就全靠你了!” 齐老道白了济彬一眼,手捋胡子,拿出世外高人的作派,“女娃子气血太盛,气脉装不下,你不会助她打通气海,将气血归入气海吗?” “啊?”济彬愣了下,随即回过神来,正要去求苗朗清,只见苗朗清皱皱眉脸红了下,直接伸手抵在图欢膻中穴上。 练神境为练气境打通气海本是一件极容易的事,但两人一是关心则乱,二来前世修行时,二人根本没有经过这一步便直接进入练神境,并不像猎族功法一样,还需要有返气入气血这一步,自然没想通这一方法。 有魔龙之血的加持,苗朗清神识强出同境界练神境修士一倍有余,神念一起,神识直通图欢气海,图欢脸上逐渐恢复平静,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暴起的血管也慢慢隐了下去,苗朗清尤不放心,继续输入大量神识。 此时的苗朗清神识运转自如,即便将全部神识都输给图欢,只需休息个把时辰,神识自能恢复。 许久后,图欢长嘘一口气,神完气足,缓缓睁开眼睛,正要向苗朗清说自己突破的喜讯,却见苗朗清正一手按在自己小腹上,神情凝重,脸一红,“哥,你~”话一出口,苗朗清睁开眼来,见图欢正盯着自己按在她小腹上的手,顿感尴尬,正要抽手,突觉头里一晕,眼一翻,身子后仰,晕过去了。 “哥~”图欢惊叫一声,上前就扶,却见济彬眼疾手快,已经将苗朗清扶住,正一脸焦急地望着她,“欢妹,你没事吧!” 接下来的几天,以苗朗清的性子,再加上功法大成,就要御剑先飞到九洲城去查看下魔龙的去向,但想起当日与济彬在山里看到的枚九瑾手下死状,总觉得有些不放心,这才耐下性子,继续乘马车跟着众人。 所幸车队离九洲城也不算太远,再有五日上下就差不多到了。 虽说此时北嚣山里天气仍寒,但人界却已是春深时节,越往东走,人烟渐密,不时有商队、行脚之人路过,一派热闹景象。 几日来,枚九瑾一直未再出过马车,只有枚夭夭不时地带小白借休息时间来看望苗朗清等人,问一些苗朗清救小白的经过,但图欢每见到枚夭夭来就闭眼修练,神情冷淡,枚夭夭自觉没趣,来的也就少了。 到得第五日日升时分,天清气朗,官道上行人不断,按齐老道的说法,正午前后便能到九洲城西门了。 车队停下早饭后正要继续前行,却见前方官道上一个十几人的马队疾疾行来,为首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丰神俊朗,一身深蓝镶金边的袍服,坐下一头枣红色骏马,其后跟的人个个气质出众,最后几人还举了杏黄色大旗,上书一个“白”字。 “敢情是白长远派人来接了!”齐老道撇撇嘴。 为首之人在距妖界车队十余丈外勒马停住,跳下马来,整理一下衣装,快步向车队走来。 妖界这边早有人向枚九瑾通报,枚九瑾今天换了一身淡蓝色裙装,面容精致,款步轻移,显然早有准备。 青年男子走到枚九瑾身前丈外,向枚九瑾深施一礼,“侄儿白守一见过仙皇陛下,家父知陛下一行即日便到,特遣侄儿在此迎候!” 枚九瑾微笑摆手,“守一,你年纪轻轻就已修至七品修身境,果然少年英才!” 白守一抬头看了一眼枚九瑾,微微脸红,忙低下头,“陛下过奖了!” 枚九瑾笑笑,“守一,以后叫我师叔即可,陛下显得太过生份了!” “是,枚师叔!” 自从上次贝冢一事后,苗朗清对白家人一直不怎么看得上,能培养出白南笙这样的妖人,再加上白长远当日的言行,苗朗清对白守一也没什么好印象。 但观白守一的言行,却觉大为不同,白守一温文尔雅,礼数周到,面对妖皇枚九瑾这等人物,也是不卑不亢,举止得体,与白南笙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虽说白守一在修行方面比起自家兄弟白南笙差了不止一个层次,也仅到练气境,离大圆满修为,还有一段距离,但在为人气度上,却是与白南笙不可同日而语。 看来龙生九子,个个不同,真不是虚言。 枚九瑾冲身后同样穿了一身淡绿衣裙的枚夭夭招招手,“夭夭,这是你白守一师兄,还不过来见礼!” 枚夭夭显然是事先受了枚九瑾的教诲,早没了平日里嘻笑调皮模样,上前一步,缓施一礼,“见过白师兄!” 白守一微微抬头,正好与枚夭夭那如水一般的眸子对上,微觉有些失礼,正色道,“枚师妹!” 却也怪不得白守一失态,眼前母子二人,均如出水芙蓉一般,只是枚九瑾身上多了一丝成熟妩媚气息,而枚夭夭虽不施任何粉妆,但容貌清丽,对枚九瑾相比,却又是另一番天地。 相比之下,一身粗布衣衫的图欢就有些心里不舒服了,她偷看了一眼苗朗清,见苗朗清脸色淡然,并未有任何情绪变化,济彬两眼瞪得溜圆,嘴角隐有晶莹光泽,却是十分不堪。 枚九瑾身边还跟了郎先闻与老白熊熊万益,白守一一一见过礼,正要引了众人前行,突然眉头一皱,指了指枚九瑾乘坐的马车道,“枚师叔,车上是可有受伤之人?我观似有寒毒征兆!” 枚九瑾一愣,“贤侄好眼力!” 白守一微微一笑,“小侄略通医术,见马车之下有寒气流出,故有此一问。” 苗朗清不禁佩服白守一观察仔细,因马车在这里停得久了,为首的马车下方滴下数滴清水,正是枚夭夭口中的白姨身上寒毒与外部温湿之气相交积成的水滴。 枚夭夭脸现惊喜神色,“师兄,你能治好白姨吗?” “不敢夸海口,枚师妹可否让我看一下白姨吗?”白守一冲枚夭夭笑笑。 “白姨伤的很重,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我怕,我怕~”一提起白姨的病情,枚夭夭脸色一暗,眼里雾气又升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诡异 白守一冲枚九瑾施了一礼,“枚师叔,既然白姨她老人家受的是寒毒,近日春光明媚,为何不让白姨多晒晒太阳,却反而在马车外面挂了厚重的棉布?” 白守一此话一出,枚九瑾略感尴尬。 这确实是个很浅显的医理,但两人关心则乱,竟未能想到,枚夭夭立即手忙脚乱叫道,“老白熊,郎叔叔,快,把马车拆了!” 枚九瑾本不欲在见到白长远之前再惊动妖兽白夜,但见白守一信心满满,初次见面不愿伤他脸面,一言不发,就算默许了。 熊、郎两人都是年富力强的妖中豪杰,屈屈一驾马车顶棚,倒是难不住两人,三下五除二,巨大的马车便被两人拆得只剩骨架,只见一头通身雪白如小牛椟子般大的妖兽正伏在马车中央,浑身微微发着抖,显然正在经受巨大的苦楚,它旁边还立了一头小了一号同样是一身雪白,只是白色中隐隐有一层散发金光的奇异花纹,正是它儿子小白。 见到白夜,白守一明显愣了下,随即恢复如常,快步走上前,细细查看。 须臾,白守夜抬起头,对枚九瑾道,“枚师叔,白姨可是在孕中受了冥兽的阴寒之气?” 枚九瑾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岁刚出头,竟能一眼看出白夜受伤的本源,微微颌首道,“正是,数月前白夜带夭夭到北嚣山玩耍,碰到一头冥狼,白夜为保护夭夭,被冥狼伤了胎气,产下小白后便一病不起了!” 听到两人对话,济彬见苗朗清一脸迷茫,悄悄凑到苗朗清身边,低声道,“冥兽,哼,说的轻巧,其实就是新死的妖兽被人以冥术练化神魂再附到妖兽身上,这种妖兽极为凶残噬血,且自带寒毒,这种寒毒并非普通寒毒,还带阴气!” 苗朗清听后暗觉讶异,难道枚九瑾千里迢迢到人界九洲城就是为了救治这头被枚夭夭称为白姨的妖兽吗? 看枚夭夭和枚九瑾的神色,两人对这头妖兽确实非常看重,但苗朗清总觉得这个理由似乎并不充分,总觉得背后一定另有隐情,自己似乎能看到,但又抓不住重点。 见白守一居然一语中的,枚夭夭兴奋起来,一把拉住白守一胳膊,“你能救白姨吗?” “夭夭!”枚九瑾轻叫一声,枚夭夭这才觉出自己失态,脸一红,尴尬地缩回手。 白守一沉吟一会,点点头,看向枚九瑾,“枚师叔,我可以救白姨,不过白姨眼下寒毒入体时日已久,需要在72个时辰之内,每隔24个时辰救治一次方可!” “那就有劳贤侄了!”枚九瑾点头,意思是允许了,“我们此来也是想请白师兄出手救治白夜的,没想到贤侄竟有如此高的医术,当真佩服!” 听到枚九瑾的话,白守一意外的怔了下,随即站起身,神色凝重地冲九洲城方向拜了下,这才回过头,朗声道,“屈屈寒毒而已,还用不到我人皇陛下亲自出手!”白守一说完,他身后跟来的十几名随丛,也纷纷站直冲九洲城方向站直,齐齐高声道,“人皇陛下功参造化,我等追随左右,实乃三生有幸!”说罢,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回过头来,就跟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在场众人无不惊讶不已,白长远是白守一父亲,按理说儿子对父亲有崇拜之心天经地义的事,但刚刚白守一提到白长远时,竟然用的是“人皇陛下”这样的君臣称谓,而不是“家父”,感觉场合有些不符合当下,而且行为确实有些过于夸张了,当然更夸张的还是白守一带来的属下。 是这些儿、臣们太过流于形式拍马屁,还是他白长远就受用这一套虚头八脑的玩艺儿?不过这又不是在他大殿上,远在百里的九洲城外,有必要还搞这一套吗? 济彬翻了个白眼,齐老道和一众人等尽都是哑口无言。 好诡异的一幕! 但看白守一和他的随从们,做完这一切后,俨然没事人一样,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好在枚九瑾涵养极佳,一直微微笑着,待白守一等人做完这一切,才冲白守一点点头,“那就有劳贤侄了!” 白守一面带恭敬地站起身,走到自己坐骑边,伸手从马袋里掏出一个小包重新返回马车上,就如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但任谁都能看出他脸上带着一股骄傲神色,而这种骄傲就如他的随从所说的一样,似乎连提起自己父亲的名字都让自己倍感荣幸。 济彬嘿嘿笑道,“想不到一代人皇,也喜欢这种俗不可奈的玩艺儿!?” “小点声,让人听到了!”图欢白了济彬一眼,看向苗朗清,不自觉地往他身边靠了靠,轻声道,“清哥,我怎么觉得有点瘆得慌呢!” “没事的,我们跟他们到了九洲城就分开了,他们做什么都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苗朗清轻声道。 济彬不干了,酸溜溜道,“欢妹,怎么没听你叫我一声彬哥哥!” 一路来,图欢也摸清济彬的脾气秉性了,白了济彬一眼,回过头去,不再理他。 见白守一要治疗白夜,苗朗清也围了上去,只见白守一从小包里抽出几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拿出后摸清白夜穴位,缓缓插了进去。 苗朗清看得仔细,白守一每下一针前,手上都会有淡淡的蓝金色光芒闪过,连带着那根细针也在烈日下发出淡淡的蓝光。 白守一用的正是白南笙用过的人界浩然之气,只是白守一比起白南笙来,虽然功力差了数个层级,但功法却是精纯许多,并无其它功法掺杂。 看来白守一口中所谓的需要施救三次是因为自己功法差一些而已。 白守一每下一针,妖兽白夜浑身都跟着颤抖一下,针下好后,针尾有丝丝白气冒出,随即针尾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小白知道这陌生人是在给自己母亲治疗,站在旁边一声不发地看着白守一,眼中红黄光芒隐隐流动,大气也不敢出。 约摸过了盏茶时间,白守一以极快的手法将白夜身上插的银针一一拔出,随着他拔出最后一根银针,白夜长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来,眼里也有了一丝光华,与之前的垂死之态简直判若两人。 站起身后,白夜巨大的身躯原地晃了晃,眼中露出人性的光芒,冲白守一微微点了点头。 “太好了,白大哥,白姨在谢谢你呢!”枚夭夭喜极而泣,连称呼都变了。 白守一倒是讲究,冲白夜抱拳行了一礼,“举手之劳而已,白姨客气了!” 自始至终,枚九瑾神色平静地保持着自己长辈和一界之主应有的威严,但一双眼有意无意地不停在白守一身上打量,直到这时,才点点头,微笑着改了口,“守一,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也精通医术,了不起!” 白守一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神情,脸微红,“枚师叔谬赞了,只是一些粗浅的医理而已!”说罢,将行针一一放回小袋里,随后又从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赤火丹,这六日内,每到夜晚都为白姨服两颗!” 说完后,白守一冲枚九瑾拱拱手,“枚师叔,如果没有其它事情的话,咱们这就上路吧,今日人皇陛下特意移仙体到玄武门,迎接枚师叔一行,让他老人家久等恐有不妥!” 白守一话一出口,其它随从,又是隔空一通朝拜,这才起身向东行去。 到这里,济彬算是看出个梗概了,冲苗朗清努努嘴,“我说朗清,敢情白长远现在贵为人界之尊,这排场搞得也是够大,所有人包括他儿子在他那里都是臣子,恐怕一般老百姓连提都不配提他了!” 苗朗清撇撇嘴,在他印象里,白长远这个人似乎真的与其它各界的界主多少有些不太一样,行为多少有些乖张,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夸张的地步,想必就算沈离来了看到这副阵仗也会惊掉下巴吧。 按苗朗清的意思,就此与枚九瑾别过,自忆到九洲城里去查探魔龙踪迹,而且自己功法在碰到魔龙后已有大的突破,找到魔龙后,再观察魔龙的实力,真的打不过,再从白长远那里想办法也为时不晚,但白守一和随丛们奇怪的行为反倒引起了济彬和齐老道的兴趣,齐老道捋着胡子,嘿嘿笑道,“老道我功参造化,有什么是没见过的,这些娃娃们的行为倒是有点意思了!” 济彬也跟着怂恿一起进城看看再做打算,既然马上就到九洲城了,苗朗清索性也不差这一会,点头应允。 白守一带领马队在前,枚九瑾的车队在后,浩浩荡荡向九洲城方向行去。 越往前走,众人越是心惊,白长远为迎枚九瑾一行,算是下足了功夫,离得九洲城尚有十余里,城外官道上两旁树上都挂起彩旗,就连普通行人也尽都是穿红戴绿,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生在深山的图欢自是没见过这种场面,苗朗清难得见到图欢心情舒畅,便引着众人下了车,一路欣赏风景。 很快的,济彬便看出了异样,捅捅苗朗清,小声道,“看来这些布置并不是为枚九瑾而设的呀!” “怎么说?” 济彬指指那些穿着花俏的路人,“看他们的衣服颜色虽然鲜艳,但绝不是新的,好像一直以来都穿这样的衣服,而且你看离城远的那些人都背了包袱,除了正常用度的东西外,还有一个小包袱是专门装这种衣服用的,好像只有靠近了九洲城就必须要穿这样的衣服一样,而且你看我们这两个时辰以来,沿路碰到了不少兵士,貌似他们是维持秩序的,但更像是专为检查来往客商的穿着一样!” 济彬分析的句句在理,但这样一来,就更难理解了,苗朗清之前是见过白长远还有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白南笙,两人穿着确实有些异类一些,但还不至于到要求自己的臣民也要像自己一样的地步吧,这都什么癖好啊! 第三十四章魔龙现身九洲城 当最终望到一里外的九洲城时,妖界众人和苗朗清一行,都被惊得合不拢嘴。 这哪里还是一座城,分就就是一个蓝天之下,大海之滨的一个巨大无皆花篮。 名色彩旗、飘带,包括被各种颜色涂抹得闪闪发亮的建筑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目的光芒,让人看起来有一种异域的美感,济彬咂咂嘴,“想不到他白长远还有当画师的潜质,想必这十几年来竟研究这些歪门斜道了,你还甭说,这么一折腾,还挺好看的!” 一直绷着脸的图欢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彬大哥,你怎么生了这么一张损人的嘴,堂堂一界之主被你说成了九流的画师了!” 图欢声音并不像普通小姑娘那般清脆,反倒有种慵懒的沙哑感,话一出口,立即惹得其它人将目光都聚到她身上,图欢伸伸舌头,见那些望着她的路人脸露不满神色,弱弱道,“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济彬赶紧冲路人点头,“我妹子从乡下来的,不懂礼数,别介意哈,她这是夸人皇陛下他老人家呢!巧夺天工,美不胜收!” 路人紧张的神情这才放松下来,纷纷向济彬点头微笑,似乎是在说,“那是当然!” 苗朗清向前看了一眼,见白守一停下马向枚九瑾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加快速度向着城门方向行去,似乎是去通报了。 众人再向前行百八丈,已经遥遥看到高大的玄武门外新修了一座下宽上窄的类似祭坛样的建筑,祭坛通体都被金漆刷成了金色,在阳光下闪耀出夺目的金光,祭坛几乎与城门一边高,最高处立着一个人,花团锦簇的一身袍服,正是人皇白长远。 似乎是故意在枚九瑾面前显摆自己的排场,待车队离得那座祭坛还有三十来丈时,祭坛周围的文武官员冲祭坛上的白长远拜服在地,齐声高叫道,“人皇陛下功参造化,九界独尊,恭祝人皇陛下千秋万世!” 苗朗清看得清楚,一众官员的最前方正是白守一,从这个方向只能看到白守一高高撅起的屁股,和他那身与众官员比起来,略显“素雅”的深蓝色镶金边的袍服。 白守一跪在那里,脸深深埋到两手之间,身子紧绷,显然对祭坛上的父亲极尽恭敬。 前人高呼声一起,周围百姓也都停下脚步,朝着祭坛方向拜服在地,跟着喊起来,“人皇陛下功参造化,九界独尊,恭祝人皇陛下千秋万世!” 枚九瑾皱皱眉,望着白长远的方向,脸上淡然,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白长远微闭双眼,脸上现出淡淡红晕,神情间极为享受,待众人参拜已毕,这才睁开双眼,飘身从祭坛上落了地,冲枚九瑾这边边走边大笑道,“枚师妹,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枚九瑾微一拱手,“白师兄客气了!” 白长远眼望向枚九瑾身边的枚夭夭,呵呵笑道,“这就是夭夭吧,果然清水出芙蓉!配得上我儿守一!” 枚夭夭一愣,脸上微红,抬头望向母亲,枚九瑾眉头皱了下,显然内心极为不悦,但碍于情面,并未多说什么,冲枚夭夭道,“还不见过你白师叔!” “枚夭夭拜见白师叔!” 白长远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随即哈哈大笑,“夭夭不必多礼!”随即头转向枚九瑾,手指身后祭坛,脸一沉,正色道,“搏兽城之难,我已听闻,如今妖界只剩你们母女,当真令白某心痛,今日我特设下此坛,以此昭告九界,我人界誓杀此燎,为九界除此大患!” 白长远此言一出,祭坛周围的人界诸人仍就拜服在地,看不出有什么反应,妖界众人却是如听到一声惊雷一般,顿时炸了锅。 老白熊熊万益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枚九瑾,嘴都哆嗦了,“仙,仙皇陛下,此言当真?” 枚九瑾显然没想到白长远会当众说出此事,自打当日夜间他见到冒死来报信的郎十一后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结局,但她一直把这个消息瞒了下来,为的就是怕诸人知道后失了理智,这一行她带出来的人都是妖界顶尖的高手,同时留下熊万林镇守搏兽城,也是图了万一熊万林能够抵住魔界和冥界联手的一击,当然还有那个传说中的魔龙。 白长远此举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看到熊万益绝望的眼神,枚九瑾脸色煞白,不知该如何答复。 熊万益头转向一旁的郎先闻,“老狼,你知道这件事吗?” 郎先闻牙关紧咬,双目充血,极力忍住即将滑落的眼泪,想要点头,但身子却有些不听使唤一样,只是轻微晃动了下。 枚夭夭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今日她心情大好,本来她以为母亲带她和白姨来人界是为给白姨治病的,并未多想,却没想到此行竟是来避难的,而且听白长远的意思,已将他许给了白长远的儿子白守一。 从心里来说,枚夭夭并不讨厌白守一,而且从心底里还有些感激白守一救了白姨,但她多聪明啊,很快便想到,母亲枚九瑾这是用她的终身大事,为全族最后的血脉换了一个临时的栖身之地而已。 狐婆婆、熊大叔、郎家叔叔们,一瞬之间都不在了,家也没了~ “娘亲,这是真的吗?” 还未等枚九瑾说什么,白长远摸了摸枚夭夭柔顺的长发,什么都没说,飘身到祭坛顶上,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冲台下匍匐在地的一众人朗声道,“魔龙妖孽残害生灵,天地所不容,我人界乃九界之首,诛杀此燎,义不容辞,今天这座台子便是斩龙台,亦是点将台,哪位将军愿领此令,入冰原杀贼!?” 苗朗清看着白长远手中那面乌木令牌,心里一惊,不自禁地伸手向自己背后包袱摸去,那面令牌与当日在无佛寺中苦竹交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斩龙台?好大的口气,哈哈~”一声极为不协调的声音嘿嘿笑起来。 众人吃了一惊,纷纷向着声音起处看去。 白长远正前方半空中数十丈之处,一个白色身影负手而立,看模样那人也就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乌发垂肩,脸上神情淡漠,清秀的眉目间隐隐有一股邪气。 苗朗清吃了一惊,这人正是当日在龙窟前碰到的人,苗朗清手上青筋暴起,却被济彬一把拉住了,小声道,“朗清,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魔龙吧?” 苗朗清缓缓点,“正是他杀了图大叔还有图豹和图山!” 济彬拍拍苗朗清肩头,“别急动手,先看看情况,让白长远和枚九瑾先打个头阵再说!”说罢,济彬看看眼已经红了的图欢,立即走过去轻声安慰。 白长远望着半空中的青年哈哈大笑,“想不到你这妖孽还敢现身,倒是省了我找你的辛苦,今天我就代九界除了你这妖孽!” 半空中的魔龙脸色平淡,“你就是当年跟随在白不周身后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家伙吧,当日手软放了你一马,这一千来年,也没多大长进嘛,练就了一张好嘴,不过人嘛还是一样的猥琐,你这穿红戴绿的,是爱上女红了吗,哈哈!” 白长远脸上阵红阵白,不等他说话,枚九瑾恨声道,“你杀我妖界几十万人众,今日我便杀你来为妖界复仇!” 随着枚九瑾说完,她身后妖界几十名好手,尽都取出各自兵器,咬牙切齿地望着半空中的青年,只等自家界主一声令下,就要上去生撕了他。 青年回头饶有兴致的看向枚九瑾,“除了魔界那帮不中用的莽夫,你妖界算是最弱的了,捏柿子当然要先捡软的呀,哈哈!” 枚九瑾不愧为一界之主,很快从青年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冲那些牙齿都要咬碎的手下们摆摆手,抬头惊道,“你收服了魔界,灭我搏兽城的是魔界之人?你杀了项魔琂?” 年轻一辈中都多少听过一些魔龙的传说,但在场的白长远和枚九瑾可是亲自参与过千年前屠龙之战的人,他们都知道魔龙的实力,但也都亲眼见到魔龙肉身被毁的事实,知道魔龙实力都在肉身上,没了肉身,实力最多是练神境中期的水平,别说项魔琂,就算是魔界里起码也能挑出十余个高手可以轻松打败他。 枚九瑾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青年,“你不可能杀了项魔琂!” “我当然不会杀了他,没有他我收服魔界还有些小麻烦呢!”青年话刚说完,身子一虚,再实,竟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身子足足粗壮了一倍有余,一身黑衣,脸上肌肉虬结,正是魔界界主项魔琂。 “你!”枚九瑾顿时哑口无言。 白长远似是已经猜到会有此节,却并未如枚九瑾一般失态,呵呵笑道,“如此说来,巫百舜也定然遭了你毒手了?” 场上众人包括那些拜服在地的官员们终于开始耸动起来,没想到屈屈数天之内,这魔龙竟然连灭三界,而且其它诸界却并未有任何消息传出,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果然,白长远话一出口,那青年身子竟又变化成巫百舜的模样,还冲白长远笑了笑,“几百年未见了,白贤侄一向可好!?” 这回就连白长远也不淡定了,冷哼了一声,“废话不用多说了,今天我白某人就代表九界正义之士灭了你这妖孽!” “说的好!”魔龙再次变回白衣青年的模样,表情夸张的连连拍手,“那是你来,还是你们一起上!” “白师兄,我来!”枚九瑾终于忍不住了,不待青年说完,身子一下腾空而起,手边亮起一抹惨绿色光芒向着半空中的青年直飞过去。 “妖匕!”青年哈哈大知,“来得好!” 也不见青年有何动作,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虚,紧接着半空中响起一声剧烈的碰撞之声,一股无形的气浪自两人相交之处迅速向四周蔓延开来。 地上那些有修为在身的人还好,但拜服在地的文官们就遭了殃,被这股气浪直接掀翻在地,哀嚎声一片。 第三十五章请命 这股无形的气浪,也就一瞬间的事,很快平息下来,众人勉强睁开眼,都愣了下,只见枚九瑾窈窕的身影重又立在原地,刚刚发生的她怒啸一声弹向半空就像不曾发生过一样。 苗朗清心里一凛,以他目前的修为还不至于被这两大高手交手一瞬间产生的气浪给掀翻的地步,但以苗朗清的眼力,也仅是捕捉到他们交手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枚九瑾手里惨绿的光芒刺向青年前胸,而青年手里并未见到有什么兵器,甚至连身子都未动,枚九瑾手中兵器在离青年前胸几寸的位置便被弹了回来。 沈离曾经无意间向苗朗清说起过当今九界每位界主的实力,枚九瑾虽在九位界主中算不是顶尖,但比起魔界界主项魔琂和冥界界主巫百舜来,是要略微高出一些的,论单打独斗的话,其它几位界主虽然在实力上略强出她一些,但任谁也不敢说在几百招内可以制住他,能够在实力上碾压枚九瑾的恐怕就只有人界白长远和自己师傅沈离了。 没想到枚九瑾只出了一招就吃了亏,这种实力上的巨大差距,没有跨境界的实力是不可能的。 枚九瑾站在那里,脸上阵红阵白。 白长远望了枚九瑾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上翘,身子缓缓离开祭坛顶,大义凛然道,“想不到你这妖孽竟然用了项魔琂的肉身,不简单,不简单啊!” 白长远每说一句话,脸上青金色的气息便浓重几分,待话说完后,他身子已虚空立在离青年一般高的十丈之处,远远望去,他脸上奇诡的青金之色倒是与他那身锦锻袍服相得益彰,并不觉得突兀。 青年脸上终于见到些许凝重神色,手一翻,掌心出现一个黑红色的物什,因那东西只有寸许大小,离得远了众人都没看清那是什么,但随着那东西离开青年掌心,个头一变再变竟然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内就变为一个斗大的奇怪印章样的东西。 印章通体为黑色,表面缠绕了一圈又圈暗红色纹路,顶部还有个不知什么妖兽头颅的东西。 反观白长远,看到这个东西后,反而嘴角上挑露出淡淡笑容,淡淡道,“血魔印,没想到你连魔界的信物都拿到了,今天便容不得你!” 话一说完,白长远一反淡然表情,急不可奈地身子一顿,伸手向着血魔印抓去。 青年冷哼一声,身子一动,手里结了个奇怪的手印,浑身青气大盛,几乎不能逼视,接着血魔印上红光大涨,与白长远身上散发出的青金色光芒撞到一起。 “轰~”又是一声巨响,下面匍匐在地的武官们再也坚持不住,纷纷跌倒,可怜那些文官们再也忍受不住,个个口吐白沫,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苗朗清觉出图欢的异样,回头,见图欢俏脸煞白,正极力以自身修为抵抗这股气浪,但显然以她的修为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再看济彬和齐老道,早早就拿手捂住耳朵,但脸上同样青筋暴起,虽未如其它文官们一样不堪,显然并不好过。 苗朗清神识一起,三股气劲直透三人,三人这才舒缓一些,立即坐在地上。 两人甫一交手,便即分开,苗朗清再抬头时,吃了一惊,只见半空中白长远手执那枚血魔印,而他前方空空如也,哪还有青年的影子。 白长远冷哼一声,冲西北方天空叫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浩然正气正是你这等妖邪的克星,凭你刚刚突破练虚境的修为就跟跟本皇交手?” 白长远落回祭坛时,手中血魔印已没了踪迹,多半是被他收起来了,脸上青金色光芒也收了回来,又变回了满面红光的样子,呵呵笑着对枚九瑾道,“枚师妹,你的伤怎样?” 枚九瑾脸色依然不好看,轻吐一口气,缓缓道,“不打紧,休息几日便可!” “人皇陛下!” 白长远低头,见说话的正是白守一,淡淡道,“何事?” 白守一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这才稍稍抬了下头,但却仍就不敢抬头看白长远,头埋在两手间,高声道,“人皇陛下,功参造化,一举震慑这妖孽,臣愿率五万人马亲入冰原,诛杀此燎,维护人界安宁,扬我人皇天威!” 济彬听完白守一的话,嘟哝一句,“亏你还是他白长远的儿子,拍自己老子马屁也能拍的这么自然。” 白守一说完,其它武官纷纷表示,人皇陛下功参造化,一举重创妖孽,作为臣子,自然是要出力追杀妖孽,就连刚刚醒过来的几个老态龙钟的文官擦了擦嘴边白沫,哆嗦着也要跟着白守一去冰原扬人皇天威的。 白长远似是极为受用,脸上红光又盛了几分,点点头,“准了,守一,你是需要历练一番,你点上五千人马,明日就出发吧!至于这些文官吗,就免了吧,还是留在九洲城内养老吧!” 白守一并未对白长远给自己的人马大打折扣一事有丝毫不满,反倒激动得身子发抖,又连连磕了十余个头,嘴里不住道,“人皇陛下功参造化,臣一定不负人皇陛下厚望!” 那些文官们也都感激涕零,要不是白长远摆摆手,恐怕这马屁能从中午拍到晚上都不会停。 “怎么了夭儿?”枚九瑾见枚夭夭抬头望着自己,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娘亲,我要跟白哥哥一起去冰原,给狐婆婆还有熊大叔他们报仇!”枚夭夭虽然眼中泪光未尽,但那眼神却甚是坚决。 枚九瑾正要回决,却听白长远道,“枚师妹,这九界嘛,以后早晚是年轻一辈的九界,我们都老了,总不能把儿孙们一直护在羽翼之下的!也该放手让小辈们到天地中去驰骋一番。” 白长远的话让枚九瑾心中一动,但她仍就不舍得就让这唯一的女儿去冰原涉险,而且魔龙虽重伤逃遁,但也不是屈屈白守一这个练气境的小子能胜得了的,那些匍匐在地的武官们在枚九瑾看来,虽也不乏练神境的好手,但毕竟不能确保万一,自己有心陪女儿一起去,但白长远刚刚那句话却把他堵死了。 这时妖兽白夜慢慢走了过来,冲枚九瑾唔唔低叫了两声,它身后还跟了小白。 枚夭夭脸上微红,看了一眼白夜,拉拉枚九瑾胳膊,“娘亲,你不用担心,白哥哥这几天就会治好白姨的病了,到时有白姨和小白在,我不会有事的!” 枚夭夭刚说完,身边响起一个铜钟也似的声音,“仙皇陛下,我跟着夭夭公主一起去,有我老白熊在,自然保护夭夭公主周全!” 枚九瑾点点头,虽说老白熊熊万益比起自家兄长熊万林来说,谋略上差了些,甚至人有些傻,但对自己是绝对忠诚的,而且一身修为也不在熊万林之下,有他在,就算有危险,枚夭夭也能全身而退,而且还有白夜和小白在。 在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中,妖族一行人跟随白长远进了城。 苗朗清不欲当面跟枚九瑾告别,和郎先闻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看着在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呼声和光鲜亮丽的街道上渐渐远去的白长远等人,苗朗清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这一切都不像是真实的,抬头看看刺眼的太阳,这明明又都是真的,最后只得摇头叹息。 “朗清,你有什么打算?”济彬撇撇嘴。 “打个地方先住下吧!”苗朗清回头,掂了掂手里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那是郎先闻走前硬塞给他的一袋银子。 几人都是实打实的“穷人”,无佛寺生活清苦,银子之类的更是罕见,图欢就更甭说了,压根不知道世上还有钱这种东西,临走时能带走的不过是一些肉干和几葫芦酒而已。 齐老道倒是有几吊铜钱,但那点钱还不够买几壶酒呢。 因此郎先闻塞给他钱时,他只是愣了下,却并没有推脱。 齐老道嘿嘿笑道,“几十年没回九洲城了,没想到这九洲城被弄成这副样子,跟小丑一样!” 济彬赶忙上前一把捂住齐老道嘴,“我的祖宗,您老人家就少说几句吧,让别人听见了咱们就被抓起来上邢台了!” 齐老道目光落在苗朗清手里那一袋钱上,眼珠一转,“苗小友,卦资现在该结一下了吧!?” 钱财一类东西,苗朗清向来不怎么看重,伸手从钱袋里掏出一锭元宝就递给齐老道,却被济彬一把抢在手里,“我的亲师傅,您老人家就我这一个徒弟,钱我帮你保管,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齐老道怒道,“有钱便是师傅,没钱就叫老东西,你这个不肖徒弟,不要也罢!”但自知抢不过济彬,恨恨和前走去。 看着满街百姓俱是穿着各色彩衣,苗朗清几人的粗布衣物倒显得有些扎眼了。 “师傅,你去哪啊?”济彬赶上去。 齐老道翻个白眼,“当然是去找住的地方啊,难道跟你们睡大街吗?” 苗朗清只是十八年前和济彬来过一次九洲城,但对这种打尖住店也没怎么上过心,图欢就更甭说了,两人只好跟着这一老一少徒孙两向前走去。 齐老道虽看起来一把年纪了,但记性却是极好,领着几人兜兜转转最后在一条并不算繁华的街边找到一家客栈,上面挂了个牌匾,“白云酒家”。 站在客栈前,齐老道捯饬一下衣服,捋了捋胡子,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迎面走来一个看模样差不多六十来岁的老头,老头虽然跟外面人一样也穿了一身彩色衣装,但看质地却是更为上乘,老头上下打量了下齐老道众人,扬扬手露出笑脸道,“几位客官是第一次来九洲城吧?吃饭还是住店,本店童叟无欺,还免费为外地客商提供霞衣!” 齐老道也跟着打量这老头,半晌后才徐徐道,“李老板,当真不认得你家齐道仙了?” 第三十六章齐老道 李老板愣了下,上下打量齐老道,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脸上露出惊喜神色,连忙上前给齐老道作揖,“哎哟,我说怎么看起来眼熟呢,原来是齐,啊,齐道长回来了,快里面请!”一边往里让众人,李老板一边冲里面小二叫端茶点。 齐老道脸一沉,极为不悦道,“怎么,之前还一口一个齐道仙,怎么一别几十年,倒喊起道长了?” 李老板赶忙示意齐老道小点声,凑过来小声道,“不瞒道长,这仙、神一类称呼万不敢再叫出口了,除了人皇陛下他老人家,外人胆敢这么称呼轻则驱逐出城,重则掉脑袋的呀!” “这彩衣又是怎么回事?”齐老道扭头刚好看到店里供奉神位的位置上居然摆的是白长远的画像,前面还有供果,愤然道,“怎么他一介凡人也要让人当神仙供奉起来不成!” 李老板惊出一身冷汗,赶忙跑到远处从小伙计手里接过茶点,自己端了过来,轻放下,一边给众人倒茶一边道,“我的亲爷爷,您老人家噤声,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嘛,不瞒您老人家,十多年前城里搬下这诸般规矩,我等小民哪敢违逆,索性也没坏处!” “没坏处?”齐老道翻了个白眼,“还能给你发银子不成?” 李老板眼前一亮,“这可让您老人家说准了,像我这家小店,只要认真给人皇陛下他老人家按时香火供奉,一月官府就送一两银子,还有这彩衣嘛,也是官府在严查的,只要出入九洲城,必须要穿的!”说完,李老板疑惑道,“难道你们进城时守城人员没有阻拦你们的吗?” 齐老道眼一翻,“我齐道仙四处布德泽,谁又敢阻拦的,远途劳顿,也该得你我还有些旧缘,今日就且在你这里住下了!” “那是,那是,您老人家能再到小店来,真是我老李的福份!”李老板连忙点头,命小二准备客房,准备酒菜。 待李老板走后,济彬眼睛瞪得大大的,冲齐老道伸出大姆指,“师傅,您老人家真是深藏不露啊,这扮神仙的功夫炉火纯清,把这小老头唬得一愣一愣的!” 待问明了,众人这才明白,敢情几十年前,齐老道确实来过九洲城,当时以算命为生的齐老道辗转到这家店里来,彼时李老板还是这店里一个小伙计,不过人挺机灵,齐老道吃喝一通,身上却是没银子,就想送上一卦抵账,但看老板一脸横肉,不似善茬,知道在老板那里定然计不了好,弄不好挨上一顿毒打都是轻的,于是便把心思打到这个小伙计身上,作出一副仙风道骨模样,说这小伙计乃是天命之人,有老板之相。 这小伙计在这打了几年长工,也是个有心计的,存心想听听这齐老道要说什么,齐老道捋着胡子说,看模样小伙计是有福相之人,只要依他的指点,必能财运无边。 彼时小伙计自认在店里打工数年,里里外外都是一把手,老板只是出了个人在这里,每月银子到手,却只管这小伙计吃喝住而已,银子是一分没有的,心里自然不愿。 齐老道给小伙计出主意,让小伙计想办法讨得老板女儿欢心,到时这店不就是小伙计的吗。 当时小伙计从店里学了一身的察颜观色的本事,想的是如何多赚些银两,哪天改换门庭,出去自己再开一间客栈,谁知齐老道一句话点醒了他,原客栈老板只有这一个爱女,可不正如齐老道所说嘛,女儿都归了自己,还想什么重开店面,这间店早晚就是自己的。 小伙计拿出仅存的银两为齐老道付了饭钱,齐老道这才得已脱身,却没想到一别几十年,小伙计竟个真如愿当了老板。 图欢听明白个中情由,本来她对这齐老道也没什么感觉,一路上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笑几句而已,但如此一来,便觉得这齐老道怂恿李老板骗人家姑娘,心里不悦,白了齐老道一眼,冲苗朗清道,“清哥,你有什么打算?” 苗朗清道,“我打算明天暗中跟了白守一他们再进冰原一趟!” 济彬嘿嘿笑道,“朗清,你是想到苦竹大师的临终嘱托了吧!?” 苗朗清点点头,从包袱里拿出那面令牌,“苦竹师傅以命相托,我不能辜负他老人家,再加上此行到九洲城也是为魔龙而来,我看今天魔龙遁走的方向正是冰原龙窟,他如今受了重创,相信我有与他一战之力,给图大叔报仇!” 图欢眼圈泛红,定定望着苗朗清,“清哥,我也去!” “不行!”苗朗清断然拒绝,“你和济彬还有齐道长就留在九洲城,我多则一月,少则十几天便回!” 图欢却甚是坚决,咬咬嘴唇,“清哥,齐大哥拦不住我的!” 济彬脸上刚绽出笑容,听完图欢话叹口气,“算了,我舍命陪君子,跟你们一块,也算有个照应!” 苗朗清看向图欢,图欢这次没有退缩倔强地回望,苗朗清终于摇摇头,叹息一声,“这样吧,欢妹你明天去找郎先闻,相信他会看在我救了小白的情面上保护你的。”说完苗朗清将随身那把当初在北嚣山从冰熊身上找到那把小小的弯刀递给图欢,“我留了一丝神识在这把刀上,你拿着,如果遇到危险我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的!” 图欢愣愣地回望苗朗清,“清哥,你不跟我们一块去?” 苗朗清道,“我脚程快一些,先去探查一下,我看白守一他们带的武将虽然也不乏有几个练神境的好手,但一千人马行进速度不会太快,到龙窟起码要四五天的时间!” “把欢妹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济林嘿嘿笑道。 苗朗清一把将济彬按在坐位上,“师兄,听我的,这次你就别去了,欢妹大仇在身,一定要去我也拦不住,但你现在功法全无,就不要捣乱了!” 济彬白了苗朗清一眼,“得,我就跟师父在这喝酒好了,祝你们一路顺风。”说罢冲柜台喊道,“李老板,上酒上肉啊!” 苗朗清知道济彬心里有气,但无论如何,这趟行程极为凶险,对付这种练虚境的高手,人数的多寡并无直接影响,他不明白今天白长远为什么放任魔龙遁走而不一举将其击杀,反而让白守一这个只有练气境的儿子带队再去追,更不明白,亲眼见证了魔龙实力的白守一又哪来的勇气以身犯险。 一个受伤的练虚境修士,只要不至于到垂死的境地,也不是普通练神境能够轻易触碰的。 苗朗清同样没有把握,但他自付以眼下自己已经达到甚至超越前世金仙境修为的实力来说,再次碰到魔龙即便打不过,逃走问题不大,而且苗朗清通过上次与魔龙在龙窟洞前的一番对话,隐隐觉得魔龙并不想杀他。 或者魔龙也需要帮手,所以那次才没杀他吧,而且告诉了他魔龙血的激发办法。 从龙窟回来后在图家村与戚不戙的一战,确实验证了魔龙血内含恐怖至极的力量,但那次只激发了魔龙血力量的三成而已,自己就险些失探。 一路上苗朗清也慢慢想通了这一切,自己服食的魔龙之血,毕竟是来自魔龙肉身之物,魔龙知道如何激发,那是理所当然,魔龙当时明知道自己杀了图北仓父子,苗朗清一定会把他视为仇敌,但仍然放任苗朗清,而且教授苗朗清魔龙之血的用法,只有一个目的,待苗朗清真正依赖上魔龙之血并被控制后,苗朗清将会成为魔龙身边最值得信任的噬血帮手。 但也许魔龙自己也没想到,苗朗清会在济彬的提醒之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用道家五行术法彻底将魔龙之血里面的戾气化尽了,并且实力大涨。 自己或可以利用这一点来接近魔龙,麻痹他,一举击杀。 近三个月来经历的种种,苗朗清确实心境有所变化,虽说性子仍就如一个热血的少年一般,但心思却沉稳许多。 简单吃了点东西,苗朗清与众人告别,来到皇宫周围找到刚刚落脚的妖界众人,发现枚九瑾和枚夭夭已经入宫了,只有郎先闻和老白熊熊万益带着部族守在临时的营帐里。 苗朗清将图欢的事简单和郎先闻说了下,郎先闻倒是答应的痛快,说图欢的安危就包在他和老白熊身上了,届时就让图欢和枚夭夭一起,让白夜和小白母子保护他们,如果白夜伤势恢复的话,实力与枚九瑾也差不了多少,保护两女安全逃离言不是问题,这也是枚九瑾答应枚夭夭同行的底气所在。 郎先闻再问苗朗清为什么不同行时,苗朗清只说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郎先闻也没有多问,两人这就告别了。 告别郎先闻,苗朗清找了个无人的所在,神识一起,末宵化身一柄丈余长的血红光剑出现在苗朗清身下,托着苗朗清向着西方天际疾驰而去。 苗朗清的第一目的地并不是龙窟,而是搏兽城,按白长远的说法,妖族城池搏兽城已经城破了,而且魔龙还收服的魔、冥两界。 魔界的实力苗朗清有所耳闻,按人数和实力来说魔界比妖界差了不少,冥界人丁更稀,千余年来几乎没有进入大众的视野,想来千年前一战实力大损,只有苟延残喘的份了。 估计白长远让儿子白守一只带一千余人前来,另一层底气就是妖界和魔、冥两界大军交战虽说大败,但魔、冥两界肯定也已伤筋动骨。 苗朗清此行第一要务是探查魔龙的手下还剩多少实力,真要冒冒失失的让那个只有七品修身境的医官白守一带人直闯龙窟的话,太凶险了。 第二日入夜,苗朗清已御剑飞到北嚣山最西北处,半空中,苗朗清在月光下,下方山峦上隐隐有大片的红白之色,苗朗清控制末宵向那片山峦飞过去。 离得山峦尚有百十余丈,未等看清那是什么,但一股浓重至极的血腥气直冲进苗朗清鼻端。 第三十七章至妖白夜 待落到山坡上时,苗朗清彻底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到了。 由于是在山的北麓,阳光照射不到,因此大部分冬日的积雪尚未融化,这里还是比较冷的,但地面上的情形,已经基本看不到雪了,入眼入尽是残肢断臂,一层又一层的鲜血未来得及变黑就已经被冻住,使整片山坡都呈现一种诡异的鲜红色,一阵阵血腥气直冲鼻端。 整个山坡上恐怕不下数千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由尸体铺成的血红色道路沿山坡一路向北,直到隐到沉沉夜色中,而且就仅剩的几具模样还算分得清的尸体来分辨,这些死的人大部分都是老幼妇孺。 苗朗清站在尸体中间,几乎忘记如何呼吸,直到胸口涨痛才脚下一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一口混合着浓烈血腥气的空气钻到身体内,这口气像是一根燃烧的干柴,一下扔到火油之中。 一股熊熊的怒火几乎将苗朗清的理智淹没。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了,十八年前的贝冢岛后山,也曾有类似的场景,只不过那山坡上都是些白骨,而且不用苗朗清想也知道,这些白骨都是那些来贝冢寻花问柳的人留下的。 即便这样,那次苗朗清在面对岛上的妖修还有白南笙时,愤怒之下,根本不管不顾,甚至连问都没问直接将一众妖修还有白南笙尽都屠尽。 但眼前这些手无寸铁的妖界百姓又犯了什么错! 月光下,苗朗清粗得的喘息声像一头野兽在咆哮,也幸得眼下四处无人,如果被人看到他眼中闪现的血红色光芒,恐怕只以为他是只恶鬼而非人了。 一步,两步~~ 苗朗清就这么一步接一步地顺尸体铺成的道路向北行去,当翻过最后一座小山时,一丝温暖将苗朗清从如地狱一般的冰寒之中唤醒,抬头发现太阳出来了,他竟就这样魂不守舍地走了整整一夜。 再看脚下,虽也零星有一些尸体,但已不再是普通百姓留下的,更多的是一些修士,具体说应该是妖界之人居多,其中也有不少魔界的人。 苗朗清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向前看去,眼中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城池,城门大开,城门边尸体尤其多,城墙上流下的血像是一副鲜艳的水墨画,只不过这墨是鲜红色的,在阳光下隐隐泛出诡异的光芒。 几天前那场惨烈的厮杀如在眼前,城门内外,尸山血海,尤其一头巨熊的尸体边堆积了数不清的残肢,巨熊自己也没好到哪去,浑身上下皮毛被烧殆尽,焦糊的皮肤下是一道道深可及骨的伤口。 整整一夜,苗朗清体内气血翻腾,他本以为魔龙之血尽被五行术法吸收并转化为神识后,其中蕴含的暴戾噬血的情绪已经不存在了,没想到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勾了起来。 尤其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被杀的场景,他虽未亲见,但那些死后仍半张的嘴和在绝望中被彻骨的冰寒给冻住的眼神,令得苗朗清几乎无法呼吸。 低头,缓缓张开一直紧攥的拳头,早已深陷进手掌里的指甲抽出,数道血线从伤口里缓缓流出,鲜血一滴,又一滴地混进地上早已结冰的血液里。 啊~ 苗朗清终于忍不住,冲天空嘶吼一声,身子化成一道红芒向冰原中心的龙窟方向疾飞而去。 ****** 虽然苗朗清临走时已有嘱咐,但以济彬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这个与图欢单独接触的机会,一翻慷慨激昂的兄弟情深似海的话下来,早把图欢这个未经事世的小姑娘给绕晕了,反倒成了他要保护图欢一般。 图欢无奈只得带着他去见朗先闻,不过令二人崩溃的还在后面,两人刚来到妖族休整的大营,刚见到郎先闻,齐老道不知从哪个旮旯里钻了出来。 齐老道行走江湖几十年,专行坑蒙拐骗,靠一张嘴生活的,一番话下来,比济彬还要深明大义,而且五行、八卦一套词说下来,俨然成了无所不能的天师,连一向能言善辩的郎先闻都惊为天人,直言齐老神仙简直就是军师一般的人物,连忙把齐老道让到帐中,倒是济彬和图欢成了多余的人。 道术水平且放在一边不说,济老道行走江湖几十年,见识自非普通年轻人可比,再加上济彬这个机灵鬼在旁,两人很快就看出,白守一带的五千人马里,混进了不少九界中人,其中还不乏几个练神境初期的高手。 不用问也清楚,这些人惩恶扬善,伸张正义是假,想染指龙窟的重宝才是真。 千余年来,龙窟之外早已名闻九界,那场九界联合绞杀魔龙之战,经过千年来三教九流之口流传,早已传成一场人、妖、魔、灵各路修士的一场旷世大战,而魔龙诞生之地-龙窟,自然便是这场大战的核心,更有传言,龙窟内各种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就算当年魔龙现出真身后留下的魔龙之血,都成了九界界主府邸的重宝,就更别提其它了,普通修士随便得到一件,那还不直接封神。 说归说,千余年来,虽也有不少修士甘了奇险来到冰原深处,但连龙窟的影子都没找到。 慢慢的,魔龙的传说真就变成了传说,但昨天魔龙现身人界九洲城,可是经人、妖两界两位界主亲口承认的,魔龙化身的青年与两位界主斗法,还伤了妖圣枚九瑾,白长远修行功参造化,一举重伤魔龙化身的青年人,魔龙遁走龙窟。 此事仅过去半天,便传的沸沸扬扬,九界中那些数十年都不曾有突破的散修,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使尽了手段和银两,只图能够加入屠龙大军。 白守一一心只为屠龙,扬威,但却没有什么江湖经验,见有江湖豪客加入,自是照单全收。 一大早,白守一已聚齐人马,在玄武城门前的临时祭坛边向着皇宫方向三跪九叩,九洲城的五千将士自然又是一番“人皇功参造化”之类的呼喊,江湖豪客们也跟着大叫,不过与人界将士们整齐划一的口号比起来,简直乱成一锅粥,到得后来,哄笑声倒占了多数。 白守一眉头紧皱,冷哼一声,让手下将士调转马头,当先意气风发向着西方官道行去。 远远看去,一众人马浩浩荡荡竟不下七八千。 妖界人众不过五十余个,除了十余个练气境顶尖的高手外,余下的都是练神境修为,如郎先闻和老白熊熊万益更是练神境的高手,熊万益更是达到天妖中期的修为,在妖界仅次于自己兄长熊万林,郎先闻是郎家二子,修为比之大哥郎老大也差不了太多,因为此次跟随枚九瑾来九洲城这才躲过一劫。 妖界五十余人在这几近上万的屠龙大军中却是一股实力最大的,不过其它各界包括白守一也清楚,枚九瑾之所以派了将近一半的随从跟随屠龙队,并不是想报灭族之仇,更重要的还是为了保护枚夭夭这棵独苗。 不过白守一并不在乎这些,沿路他不断地派出手下高手在前打探,只想着尽早找到魔龙的踪迹。 有了苗朗清的嘱咐,济彬一行三人都有马车,一路跟出来游山玩水也差不了多少,济彬冲齐老道嘿嘿笑道,“师傅,您老人家这身子骨还要跟着,该不会是想着扬名立万的吧?” “魔龙祸害百姓,我齐仙人自然~~” 齐老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济彬给堵住了,“事先说好啊,您老人家等捡现成的就行,可别跟这帮见钱眼开的人一样,一窝蜂地往前冲!真要乱了,躲到我后边来!” 济彬边说边指了指那些江湖豪客。 齐老道难得冲济彬投来一个欣慰的眼神,“算我没白养你,还算你小子有几分良心。”说完眼珠一转,“事先说好,得了宝贝,咱师徒俩一人一半,唉,我也就是过个眼瘾,我老神仙也活不了几天了,到时我的还不是你的!” 济彬懒得再跟齐老道争辩,头转向图欢,正要说什么,却见图欢手里紧攥苗朗清交给她的那把弯弯的小刀,眼神望向马车外,就跟痴了一样。 苗朗清不在,图欢几日来,话极少,大部分时间都在依苗朗清的嘱咐修练,其余时间除了吃些东西,就是握着那把小刀出神,对济彬殷勤,恍若不知。 此行人数虽众,但大多数都是有修行在身之人,所乘坐骑也都属上品,自然比起妖族众人进九洲城时要快上不少,到得第三日时,一行人离了官道,直转向北,沿一条小路蜿蜒向北嚣山里行去,再连行三日后,大军已穿过北嚣山来到雪原南边。 众人出发的第四日,有白守一的诊治,妖兽白夜终于恢复如初,冲天啸一声,直震得四野大树也跟着朴簌簌直响。 几千人同时抬头,只见一头体长超过一丈的巨大白狐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啸声不断,众人被吓得缩缩脖子,对妖族这几十人心生敬畏。 至妖天狐白夜,果然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