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时分的吸血鬼》 夏令时间的吸血鬼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图源:湿巾刀 扫图:湿巾刀 录入:背锅驴 一 从过长的午睡时间中醒来后,他就被窗户的亮光吓了一跳。 店里的灯光射进昏暗的房间内,使天花板化为空白的投影画面。 山森赖雅坐起了上半身,却又再度躺回床上。「该起床了」的思考还是屈服于「无所谓了啦」这种自暴自弃的心情。 他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因为从学校回来之后马上就睡著了,所以睡眠时间大约是三小时。也就是说,就寝时间将会延后三小时。因为要上学的关系,起床时间无法更改,所以只能让睡眠时间缩短到三小时。这么一来就会睡眠不足,造成明天回来又立刻开始睡午觉,晚点起来的话晚上又会睡不著──他的思考渐渐偏往不好的方向而去。 虽然赖雅觉得吸了汗之后变得很凉的制服衬衫穿起来不太舒服,但他觉得这样比较适合自己。他希望要邋遢的话乾脆就邋遢得彻底一点。 不过,现在时间是七点半。他没办法改变时间,而她也即将来访。 赖雅起身脱掉制服,换上短袖衬衫以及卡其裤。一走出房间,便看到昏暗的客厅里有准备晚餐,但他并没有去吃,而是直接走向玄关。为了不吵醒正在睡觉的父亲,他走起路来自然就变得蹑手蹑脚。 赖雅一坐到玄关的式台上穿起运动鞋,家中的静寂便袭向他的背部,使得赖雅在站起来的时候显得有些犹豫。这让他自觉到自己心灵的懦弱。 (我的生活节奏跟脑袋会一直渐渐堕落,是不是因为没有人会来拉住我的关系?我想,未来我也一定会无止尽地继续堕落下去吧。)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因为不可能有人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看著他。 走到外头,迎面而来的是凉爽的夜晚。外梯没有设置屋顶,阶梯扶手上还留著中午下雨过后所留下的水珠。他走下阶梯,穿过隔壁公寓围墙与店面中间的狭窄通道。垃圾回收区的纸箱因为雨水的痕迹而呈现斑驳的样貌。 一绕到店面前方,四周就变得明亮了起来。但也不至于像白天那么亮。 进到店里又是更加明亮。这让赖雅想起了医院里的灯光。 小学时,赖雅曾因为治不好熬夜的习惯而被带到医院去治疗。而医院治疗熬夜的方法,就是让强光照射身体,使身体确实地醒过来。根据医生的说法,偏移的生理时钟可以藉由强光的照射来进行重置。赖雅仍然记得闭上双眼后眼皮内又红又亮的情景。 跟那时候的灯光比起来,店里的灯光算是昏暗的。事实上,现在就有好几个吸血鬼一派轻松地在这样的灯光下四处走动。 天堂便利商店大内山站前店目前来到了一天有两次的尖峰时段中,第二次的尖峰时段。这是因为利用京兆线大内山车站去上班上课的吸血鬼们聚集过来所致。在两个收银台前等待结帐的人们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辛苦了~」 即使赖雅出声打招呼,站在收银台前的母亲以及打工的大学生也只有抬起头来而已,并没有回应赖雅。因为他们正为了结帐而万般忙碌。 这间便利商店是由赖雅的双亲所经营,白天时段由母亲负责,深夜时段则由父亲负责。升上高中以后,赖雅也会来店里帮忙,并领取打工费。说是这么说,但他也不是上下班要打卡的普通兼职人员,只是偶尔会出来帮忙排列商品而已。 这个时间要替饮料补货。这是在店里人很多时也不会妨碍到客人的工作。 推开摇摆门进到后场之后,左边就是人可以走进去的大型冷藏库。赖雅穿上挂在墙上的防寒外套,拉开沉重的门,踏进气温只有两度的空间里。这个季节进来这里是凉得很舒服没错,但太大意的话就会因著凉而患上感冒。 赖雅戴上工作手套,开始工作。他站上倒放过来的啤酒箱,从上往下观察饮料柜。倾斜的隔板上附有「滚木」,这样客人从冷藏柜前面拿走罐装饮料或宝特瓶的时候,摆在后面的饮料就会溜下来。不过,因为五百毫升的宝特瓶不只很重,整体平衡也很差,所以有时候会发生不会溜到前面或是在途中倒下的状况。他会从后面用推的来确认是否有出现这些状况,而数量减少的饮料则会加以补充。 赖雅喜欢这个工作──应该说他喜欢待在这个地方。 因为这里有著一般冷气无法调节出的凉爽温度,灯光的部分也只有橘色的模糊灯光,所以很昏暗。而且这里摆满了纸箱,空间只够让一个人进来。这里简直就像小时候向往的秘密基地一样。热得难以入睡时,他甚至想在这里铺棉被睡觉。 少得最多的,是这个礼拜才刚开卖的瓶装绿茶。虽然他找过那些堆得很高的箱子来查看有没有库存,但找不到。他等一下必须和他的母亲报告,向厂商下订才行。于是他决定去补充减少第二多的,也就是老样子的那款红茶。不过很不巧,在堆积如山的一堆箱子中,装红茶的箱子放在非常底下。他一箱一箱搬开,把箱子山逐渐夷平。一箱里有二十四罐五百毫升的宝特瓶,所以很重。他的汗水因此缓缓流出,但流出的汗水却又立刻被冷却了下来。 他打开箱子,一瓶一瓶补到架上。因为瓶子放到「滚木」上之后拖拖拉拉的,不肯好好前进,使得他感到烦躁。关于这点,三百五十毫升的罐装饮料则因为重量以及高度上比较均衡,所以可以很顺畅地顺著「滚木」滑下去,让人觉得很痛快。虽然罐装咖啡可以滑得更顺畅,但一箱里装的量太多,导致无法全部放到架上。 冷藏柜前面的门被打开了,赖雅便停下手边的动作。从店里看不到冷藏库的内部,这就跟无法从帘子的外头看见室内是一样的道理。层板和层板之间因为被饮料遮住,只有很小的隙缝,而且店里的亮度和冷藏柜后面有所不同。 虽说从外面看不见他,但他也不希望被人察觉他在里面。站在客人的立场来想,如果知道有人在里面看著自己的话,应该会觉得不太开心吧。赖雅可以清楚听见店内的有线广播。他静静地等待著在门关上之后,将使他再次变成独自一人的时间到来。 这个时段,会来店里光顾的客人几乎都是吸血鬼。可以由外观来分辨对方是否为吸血鬼。吸血鬼的皮肤没有血色,瞳孔的颜色也很淡。 会在夜晚的街道上大摇大摆地走著的,几乎都是吸血鬼。他们一到晚上就会开始活动。 一天之中有一半是夜晚,而地球上有一半的人口是吸血鬼。赖雅觉得这世界的结构组成实在是相当均衡。 无法走在太阳底下的吸血鬼,一到晚上也会去工作,或者上学。这间便利商店里值大夜班的工读生也全都是吸血鬼。人类与吸血鬼在没有相互接触的状态下相互扶持,经营著这个社会。 最近常在电视上看到的那名「混血」艺人,据说她的父亲是吸血鬼,母亲是人类。虽然她受到阳光照射也不会有事,但换作他的父亲,这么做则会导致死亡。她所说的那些「吸血鬼常遇到的事」,真要说的话是比较受到人类的好评。因为他们对于吸血鬼的生态一无所知。而赖雅也觉得她的谈话内容既稀奇又有趣。「邀朋友来家里玩的时候因为父亲总是在睡觉,所以被误会父亲是无业游民」这件事也能够套用在赖雅身上。 赖雅在知识上知道吸血鬼占据了半个世界,但他并没有和他们接触的经验。虽然在小学和国中时,班上的名单里也有吸血鬼的名字,不过赖雅他们是白天上课,吸血鬼们则是晚上上课,所以不曾在教室相遇过。高中则是在招生的时候就分成了日间部和夜间部,因此在校园生活中几乎不会意识到他们的存在。 在饮料柜最 下层的大宝特瓶卖得不太好,被众人所遗忘。因为便利商店的比较贵,所以比较多人会选择在超市购买。赖雅蹲下来一看,发现两公升装的麦茶只剩下一瓶了。由于也不常有机会补货,所以库存是放在箱子山的最深处。这种饮料的箱子很重,而且一瓶也很重,如果不用手推出去的话,单靠「滚木」没办法让它前进。而因为是摆放在很低的地方,所以都必须以缩成一团的姿势来补货。当他以像是在向人下跪道歉的姿势推著宝特瓶的时候,看见了从玻璃门对面走来的顾客的脚。顾客脚上那双深蓝袜子上绣有他曾看过的单点装饰刺绣。 赖雅见状一惊,想到什么似地突然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每天都会看到的那名少女就站在柜子的另一端。 身穿同样是莲华大学附属高中制服的她,总会在这个时间来店里并站在饮料区前面。赖雅是在四月时发现这件事的,之后藉著在第二个尖峰时段来店里帮忙来和她「见面」便成了他每天必做的事。 相对于其他来饮料区的客人都是急急忙忙地打开玻璃门拿走商品,她总是会在玻璃门前将双手交叉于胸前,看著整个饮料柜好一阵子。 赖雅心想她会不会是在找新出的饮料。但也不是每天都会有新出的饮料。而且,她每次经过漫长思考之后买的都一定是同一款纯红茶。 而今天她也站在距离玻璃门有些距离的位置,将双手交叉于胸前,以很认真的表情在注视著饮料区。她完全遮住了饮料区对面放有即溶咖啡的柜子,感觉似乎会对想看那区的客人造成困扰。穿著西装的中年男子打算开启玻璃门的时候,因为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而像是感到羞愧般低下头连忙拿走两罐罐装咖啡。 虽然是同一间学校,但她肯定是夜间部的学生。她的脸、手,还有短裙下的双脚,以及因为头发不长而能清楚窥见的颈部,都像是透明的一样白皙。看向这里的双眼是灰色的,且带有神秘的光辉。 她是个吸血鬼。 这并不稀奇。 吸血鬼并不是那么稀奇。光是日本,也有六千万人是吸血鬼。赖雅所就读的高中,日间部有一百八十人,夜间部也有一百八十人。人数多到丢颗石头都能打到吸血鬼──前提是要在晚上丢。 她拉开了玻璃门。赖雅可以感觉到冷藏库的冷气因此向外流动。她周围的空气与赖雅周围的空气混在一起,合而为一。她伸手拿走一瓶宝特瓶。她的手永远不会触及赖雅的所在之地。 店内听得见声音甜美的男人正唱著甜美的歌曲。感觉似乎就连赖雅停止呼吸的声音都会被她听见。 从原本理应不可能的角度看著她的行动──让赖雅心跳加速的,不仅仅是这种背德般的喜悦。 纯红茶这排瓶子,为了填补最前端的缺口,响起了「咚」的声音开始向前推进。 期末考近在眼前。 第六节课结束之后,赖雅和同班的两名友人一同前往学校附近的家庭餐厅。虽然是以准备考试的名义前来,但还是不小心在饮料吧休息了起来,然后开始聊天。 在学校会有因为其他同学在场而无法开口的事情,在家庭餐厅也会有因为顾虑周遭而无法畅谈的话题。在这两种要素的混合之下,他们享受到了和平常不同的新鲜对话。 在每个人的第二杯饮料见底之后,大家才终于开始读书。 三井清辅从书包里拿出主要科目的考古题,并将其摊开在桌面上。 「拿去,这是你们的份。我已经影印好了。」 「喔喔,谢啦,阿清。」 赖雅一拿起考古题,就觉得手上的讲义很厚重。讲义的量多到甚至只要把这些全部做完就等同于做完考前准备了。 「足球社真的很厉害耶。」 弥与野光一张张确认考古题的讲义,并且将玻璃杯移开以免弄湿纸张。「资讯搜集能力很强……明明是一群蠢蛋居然这么能干。」 「正因为是『一群蠢蛋』,在这方面才会做得确实一点啊……等等,你说谁是一群蠢蛋啊?」 三井将身体向前倾,并假装在吐槽弥与野。弥与野因而一边笑著一边很夸大地缩起身子。她的双膝就在桌子的另一端,而且快要走光了,于是赖雅假装不经意地移开视线。 有谣传说弥与野跟三井其实已经在交往了。从一年级的时候弥与野就拒绝了众多向她告白的同学跟学长,而据说这都是因为她有三井这个男友所致。 赖雅因为在刚入学时和他们的座位距离很近而变得要好,升上二年级以后的现在也依然跟他们同班,感情也一样和睦,但他不清楚两人是否有在交往。 但是,他觉得他们两个就算真的有在交往,也不是什么怪事。他有看到两人在下课时间时总是互相嬉闹,也知道他们春假的时候有两个人一起去看电影。不过,其实原本是连赖雅也要一起去的,但他却睡过了头,才会演变成只有两个人的情形。 「我再去装一杯饮料。」 赖雅拿著玻璃杯站起身子。「阿清你还要再装一杯吗?」 「我还不用。」 「啊,我要柳橙汁。」 弥与野连忙用吸管喝光剩下的饮料,将杯子递给赖雅。 从饮料区这里回头望向座位那边,可以看到弥与野跟三井很愉快的在聊天。 虽说就算他们真的有在交往也不会感到惊讶,但赖雅觉得如果他们是因为顾虑自己才这么低调的话,会莫名地感到不开心。他很想直接问清楚谣言到底是真是假,但他还是不敢这么做,到头来还是只说声「久等了~」就又回到原本舒适的三人关系之中了。 因为是半读书半聊天的状态,导致结束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变得昏暗了。在这边待了太久肚子也饿了,于是他们直接在家庭餐厅吃晚餐。等到他们走出店门口,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八点。 不知道是因为赖雅讲了太多话,还是因为他一直喝葡萄果汁的关系,他觉得喉咙有种刺刺的感觉。三人莫名沙哑的声音响彻了日落后的天空。 在朝车站走去的时候,刚好走到了上下学时会走的道路上。现在正好是夜间部学生前往学校的时间,路上满是穿著莲大附高制服的男女学生。和他们前进方向相反的赖雅他们排成前后一排,走在道路边缘。感觉到学生们淡色的眼瞳全都看向自己一行人,让赖雅觉得很难为情。做出逆著人潮前进方向行走这种事,就算周遭的人不是吸血鬼也会引人瞩目。 「我第一次看到夜间部的人。」 弥与野把原本背在肩上的书包抱在胸前。 「我偶尔会看到。」 三井守在弥与野的前面走著。「如果在社团活动的时候聊天聊太久之类的弄到很晚,就会像这样遇上人潮。」 在大街的行人穿越道上走到一半时,灯号开始闪烁。虽然赖雅想在道路中央的分隔岛停下来等,但他一看见弥与野跟三井开始往对面奔跑,便又把书包重新背到肩上。 不过有人挡在他的面前。 「咦?」 出声的是他面前的女学生。 「每天都会来店里的那名少女」面带笑容俯看著赖雅。 从比隔著饮料柜还要近的距离一看,就会发现她的身高比赖雅还要稍微再高一点。大概是因为视野没有被层板给切割开的缘故,她的脚看起来相当细长,背脊看起来也很挺直。 「你是在大内山的天堂那边工作的人吧?」 她这么说的时候,她背后的汽车也开始移动了。灯号已经转为红色。 「咦……嗯,对。」 赖雅寻找著弥与野与三井的身影,却怎么样都找不到他们。「那…那个……谢谢你每次都来我们店里光顾。」 「你果然认得出我呢!」 她大动作地把肩上那个学校规定的运动背包换到另一边背著。 「嗯,因为……想说你穿的是莲大附高的制服。」 许多汽车经过赖雅他们的身边,发出轰轰声响。在这种路上──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居然能够两人独处,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她并没有受到周遭的影响,双眼直直看著赖雅。 「原来我们读同一所学校啊。」 「嗯……是啊。」 「你每次都在冷藏库里面做什么?」 「那是在补货……」 「原来是这样。可是因为你都不动,所以我一直在想你到底在做什么。」 「有客人来的时候我会安静地等著。」 「我在想如果是地缚灵的话该怎么办,就觉得很害怕。所以我才会站在那边一直看。」 「哈哈哈。」 赖雅知道吸血鬼也会害怕幽灵之后笑了出来。但赖雅察觉到一件更惊悚的事情。 (咦……?刚才,这个人说……) 「那个……原来你看得到我在里面吗?」 「看得到啊。」 「咦?」 「就算是很暗的地方,吸血鬼也看得见。」 她指著自己灰色的眼睛,并露出笑容。 「骗人的吧……」 赖雅很想跳进车流当中。以为只有自己而露出的松懈表情,还有偷偷观察她的事情,全都被她看在眼里。 「因为你站在里面的时候穿得像冬天一样,就想说里面一定很冷──」 「唔哇!超丢脸的!我还以为没被看到耶!」 虽然尴尬到很想赶快离开这里,但红绿灯却比平常还要更坏心地继续阻挡著行人。 不过奇妙的是,在赖雅感到难为情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得到回报」的感觉。 明明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却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原本相信无法与任何人分享的这段时间,实际上却和某人共享著。 赖雅毫无根据地觉得她很体贴。 「你家在那附近吗?」 「与其说在那附近,应该说就在那上面。」 「上面?」 「那间便利商店是我父母经营的,然后二楼是住家。」 「这样啊。」 「请问……你的家在那附近吗?」 「我住在二丁目。」 赖雅家是位于大内山一丁目。虽然二丁目离车站较远,但最近的车站一样是大内山站。 「你几年级?」 「我二年级。」 「啊,我也是二年级。那,是哪一班?」 「a班。」 「咦~我也是a班的。教室就在那边对吧?就在楼梯上去那里──」 「对。不过,我想应该也不会因为日间跟夜间就去换教室的牌子。」 「牌子……说的也是。」 她笑了。「哇~感觉好神奇喔,好神奇的巧合。」 她的身材明明很高大,却像赖雅班上身材娇小的女同学一样,用蹦蹦跳跳的方式来表现情感。 「我叫做冴原。」 「我是山森。」 「山森……」 她像是要仔细玩味般地说出赖雅的姓氏。 在行人穿越道旁,汽车很有规矩地排列著。就好像在负责用头灯照亮行人脚下一样。 她将视线移到赖雅背后,尴尬地不断眨眼。 赖雅查觉到她这是在找离开的理由。她接下来要去上学,而赖雅只是要回家而已──在时间上比较从容的赖雅不小心让急著上学的她因为自己而有所顾虑。 「那,以后再见了。」 赖雅提出道别的话语之后,她的表情就变得开朗起来,并向他说: 「呵呵,那我们以后再见了。」 说完,她便踏出了脚步。 中断既突然又很长的对话以后,赖雅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赖雅心想既然是跟她道别,那应该是要往她行走的反方向走才对。他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让自己不偏离回家的路线。 每当发生了巧合让赖雅发现自己和她之间的共同点时,就让他感到哀伤。再怎么去接近她,也只能在隔著饮料柜或是等红绿灯的这种时候见到面。她活在夜晚,赖雅活在白天──两人活在不同的时间当中。 当赖雅一走完行人穿越道,他就被躲在红绿灯柱后面的弥与野跟三井给捉住。赖雅的肩膀和衬衫袖子被他们抓住,身体也被他们摇晃。 「你没事吧?」 「你有没有被咬到啊?」 因为两位朋友的担忧实在是太离谱了,让赖雅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是真的想过去说声『你敢碰我朋友的话,我的拳头可是会喷火!』去救你喔!如果弥与野没阻止我的话,我真的就过去了。」 「我才没阻止你。而且阿清你明明一~直在说『那个像模特儿一样的美女是谁啊?是他女朋友吗?是他女朋友吗?』不是吗?」 「只是客人而已啦。她常常来我们店里。」 赖雅推著两位朋友的肩膀,踏出脚步。 没错,她是顾客,并不特别。只是众多顾客当中的其中一人── 然后赖雅又察觉了一件惊悚的事实。 (咦……?「就算是很暗的地方吸血鬼也看得见」的意思……是其他客人也看得到的意思吗?晚上来店里的客人全都看得到我?唔哇!好丢脸!在那边站著不动根本没意义嘛!) 「啊……我受够了……」 赖雅当场抱头蹲了下来。 「喂,你怎么了?」 「你真的没事吗?」 朋友们的手放在他的肩上,看向赖雅的脸。 如果可以像被吸血鬼咬的人也会变吸血鬼那样,被觉得很丢脸的人咬了也会被传染而一起觉得丢脸就好了。赖雅一边咬紧牙关,一边怀抱著奇怪的愿望。 二 雨滴毫不间断地打在天花板附近的采光窗上。 这天从早上就一直在下雨,使得学校走廊比平常还要更加拥挤。 赖雅一到学校,便直接前往置物柜所在的地方。他把放在学校的教科书和笔记本全都放在置物柜里。因为夜间部也会使用教室,所以没办法把东西留在桌子里面。也不是说把他们当成小偷看待,但如果少了什么东西还是会忍不住怀疑他们吧。 设置在走廊外墙那侧的置物柜是日间部的,夜间部则是使用靠近教室那排的置物柜。赖雅转过身望向背后的置物柜。 在这之中也有她的──冴原的置物柜。 那天夜晚不经意地在道路正中央和自己对话的身影还残留在他的眼前。照理说在夜晚的天空下应该比店里还要昏暗许多,但赖雅不曾那么清楚地看见她的脸。吸血鬼在暗处的视力很好,但他也觉得自己有这种力量。 「嗨。」 三井来了之后,便蹲到赖雅的身体下方。他的置物柜就在赖雅的置物柜正下方。 一进到教室,便看见有人群聚集。班上的女同学聚集在讲台附近。 「那是什么?」 赖雅将东西放在最靠近走廊最后面的桌子上。他的身高不高,但他的视力很好,所以才被安排到这个位子。 「是有转学生来了吗?不过好像也不可能。」 三井的位子就在赖雅前面。 在聚集的女同学中看得见弥与野的身影。不知道该说她消息灵通还是很冒失,总之她常常会在第一时间参与到这种骚动当中。 三井向她招手,询问到底发生 了什么事。 「听说啊……是恐吓信呢。」 弥与野露出像责备对方出于小小的好奇心就来询问的严肃表情来回答。但这么做反而有些滑稽,让赖雅与三井相视而笑。 「恐吓信?」 「那啥啊?」 弥与野回头看向聚集的女同学之后,降低音量说: 「听说明峰早上来的时候看到桌子里面有一封信,一打开来看就发现是封恐吓信。」 明峰里子是班上特别不显眼的同学,赖雅也还不曾跟她说过话。她总是跟其他两三名女同学在讲悄悄话,给人一种明明是同班同学却跟别人住在不同世界的印象。 「说是恐吓,那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三井坐上自己的桌子,并翘起脚来。 「上面啊──」 弥与野用手指示意要两人将耳朵靠过来。「写著『我要吸光你的血』呢……」 「血……?」 因为内容实在是太夸张了,使得赖雅因此感到惊慌。 「那根本就是吸血鬼了嘛。」 三井发出毫无紧张感可言的笑声。 吸血鬼藉由咬人来吸血这件事在法律上是被禁止的。因为这种吸血方式会让被吸血的人变成吸血鬼。如果从人类变成吸血鬼,那个人就必须改变至今的生活型态,社会上的风险很高。把人变成吸血鬼时,犯人将会被处以和杀人罪同等的刑罚。即使如此,至今还是发生过不少次的吸血事件。 「既然是放在教室的桌子里,那搞不好是夜间部的人搞的鬼。」 弥与野将双手交叉在胸前,缩起肩膀。 对赖雅来说,像这样聊著除了使用相同教室以外和日间部毫无关联的夜间部的话题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他觉得是冴原系起了白昼与夜晚的世界。自从他们在通学路途中的行人穿越道上相遇的那一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话说啊──」 三井用手肘顶了一下赖雅。「之前那个女生,你说过她是夜间部二年a班的吧?」 「咦?啊,是啊……」 赖雅觉得有种被他看透自己在思考著跟冴原有关的事的感觉,内心因此感到有些动摇。 「直接问她知不知道一些详情怎么样?」 「啊,嗯……说的也是。下次有遇到她我再问问看。」 弥与野维持著抱胸的姿势靠了过来。 「明峰她真的很害怕,帮帮她嘛。」 「嗯……下次有遇到她的话就问。」 在强调完他自己也觉得强调得很不自然的「下次有遇到」过后,赖雅便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将视线移向身处骚动之中、只能从女同学们之间的空隙窥见表情的明峰,就能发现她的表情就好像血已经被吸光了一样的惨白。 赖雅假装若无其事地在桌子里面搜了一下,确认里面是空的之后便放心地叹了口气。 因为冴原所说的话,使得赖雅现在对于大型冷藏库不再抱有亲近感。 在里面工作会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动物园的牢笼里一样。由于他也不想被人当作展示品看著,于是他决定在玻璃门外有人通过的时候就蹲下,或背对外面。 可能是因为下雨让气温降低的缘故,饮料的销量并不是很好。 虽然他并不担心店里的营业额,但赖雅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就觉得心里很沉重。 因为他接下来非得要跟冴原说话不可。 她的身高很高,态度也很好,而从她盯著饮料柜时的眼神来看,她的个性似乎十分强悍,再加上她又是个吸血鬼。对赖雅来说,这样的女孩子是他不太敢搭话的类型。 而且,要聊的还是关于恐吓信的事情。这并不是能够让人开心畅谈的话题。不晓得是否会因此被她所厌恶。 这些事情会不会发生,不实际谈谈看是不会知道的。既然如此,就只能等待见面的那一刻来临──虽然他了解这一点,但还是会开始感到焦虑。他的脑海里充斥著不好的想像与毫无根据的自信。 这部分也是造成赖雅熬夜坏习惯的原因之一。他只要一开始想事情,就会被困在思考当中而丧失睡意。不过也多亏如此,今天才没有一回家就倒头大睡。如此一来,晚上就能比平常还要更快进入梦乡。 冴原在一如往常的时间来到店里,并站在饮料柜前面。 她从玻璃门的另一端向赖雅招手。从第一次对话那天以来就一直是如此。 赖雅不小心弄掉了拆到一半的箱子。 「那…那个……冴原。」 他在冴原打开门的时候向她搭话。 「有什么事吗?」 装著红茶的宝特瓶向前推进了一瓶的距离,发出「咚」的声响。 灰色的双眼从层板的缝隙间注视著他。 密室当中的冷气渐渐往她的方向流动过去。 「我想跟你谈一些事情……」 「谈事情?」 「呃……我现在就过去你那边。」 赖雅离开冷藏库,并牢牢地将门锁上。他关掉里面的灯之后,便推开门走进店内。 「哇!吓我一跳!」 被吓得往后一仰的冴原大声说道。赖雅在这个瞬间也瞧见了她锐利的犬齿。那是用来吸血的獠牙。 「原来会从这边出来啊……我都不知道。」 她叹了口气,然后露出小小的微笑。 因为别的客人打开了饮料区的门,于是她退后一大步,来到赖雅身旁。她挂在手肘内侧的黑长伞仍沾著许多雨水。 「你说要谈事情,是要谈什么?」 「可能会讲得有点久,要不要边走边谈?」 赖雅微微指向外头,藉此表明要走到大内山车站。 「知道了。那我先去结帐。」 冴原举起手上的瓶装红茶,并转身离去。 在她还在柜台等待结帐时,赖雅向母亲说声「我出去一下」之后便离开了店里。这样就不会被看到自己是跟冴原一起出去了。 雨珠打在没有遮雨棚的天堂便利商店门口。从黑暗的天空所降下的雨,感觉其雨势比白天的时候还要更为增强。 他站在不会被店内灯光照到的位置,不久后一把伞前来遮盖了他的头顶。 「你没有带伞吗?」 冴原就站在他身边。 赖雅反射性地退开了一步。直到刚才为止都还是最多只能隔著饮料柜看她的状态,现在两人的距离突然缩短成这样让他觉得太过靠近了。 「这点小雨不用撑伞也没关系。」 「可是会淋湿喔!」 冴原将拿著伞的手伸向赖雅。赖雅看见沿著伞边滴下的雨水落入了她的头发当中。她的短发和她散发的开朗氛围以及鲜明的五官非常相称。 「不,真的没关系。」 「我的伞很大,可以两个人一起撑喔。」 她转腰让他看自己肩膀上的运动背包。「因为包包很大,所以为了不让包包淋湿,我才挑了比较大的伞。」 她再次如此提议,这让赖雅觉得再继续拒绝她也有点过意不去。 「那……就麻烦你了。」 他低下头,进入伞下。冴原见状便露出满意的笑容,并踏出脚步。 正如她所说,这把伞确实很大,但两个人一起撑的话还是会很挤。要躲雨的话就一定会碰触到她。 虽然赖雅心想「既然对方都让自己一起撑伞了,那至少应该由自己来帮忙拿伞」,但要帮身高比自己高的她撑伞的话,就必须要很难看地将手举高。这么做会让他觉得很难为情,所以没能说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 为刚才一直待在冷藏库里的缘故,他觉得外面很闷热。一直延续到大内山车站的商圈街道上飘散著炭烤的烟以及酒香,让人感觉到一天的结束。不过对于吸血鬼们来说现在才是一天的开始,大家全都踩著很有精神的脚步,又或是面带充满睡意的表情在行走著。 「那,你说要谈的事情是?」 「啊,对对──」 赖雅将今天早上发生的恐吓事件说给冴原听。 「恐吓信……?」 冴原皱起了眉头。 「对。听说放到了一个叫明峰的女同学的桌子里。然后上面有写说『要吸血』,所以就在想会不会是吸血鬼做的。」 赖雅是打算以「我的学校里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件」的心态来述说的,但冴原却是以认真的表情在聆听。 「那位明峰同学有什么头绪吗?像是曾做过什么会被人怨恨的事情之类的。」 「咦?这我就不清楚了……因为我没有去跟明峰聊过。」 「那,被害者的脸部照片跟那封信的照片──」 「呃,也没有这种东西……」 「还真没用耶。」 突然被她用很凶的语气这么说,让赖雅感到吃惊。 「咦……?」 「没有证词也没有证据,这样你还敢要我帮忙调查。」 冴原噘起了嘴。 「啊,嗯……抱歉。」 赖雅在脑海中搜寻至今跟她的对话中是否有「要她帮忙调查」的关键字。 「不过,姑且会帮你调查一下啦。都已经上了贼船了。」 冴原仍然鼓著脸,不过她开始在包包里面找起东西。 「呃…嗯,就……麻烦你了。」 说起来,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成侦探与委托者了?赖雅如此心想。 「总之,有查到什么的话会再告诉你。先告诉我你的电子邮件地址及手机号码吧。」 冴原说著便拿出了她的手机。 (啊,是智慧型手机……) 赖雅从卡其裤口袋中取出折叠式手机,接著就按平常的习惯把手机的液晶萤幕拿到袖口上摩擦。摩擦的阻力比预料中的还要小,因此手机就在没有任何阻力的状况下滑过袖口。 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穿著进去冷藏库穿的防寒外套就出来了。 「啊!我忘记脱掉这件了!」 他连忙脱下了外套。他流的汗多到足以让外套的内里湿透。 「啊,原来那件可以脱啊。我还以为有规定要一直穿著呢。」 冴原用拿著手机的手遮住嘴,然后笑了。赖雅觉得很难为情,所以又流出了更多的汗。 「山森同学,你叫做什么名字?」 「赖雅。」 「赖雅啊……」 冴原往上看向伞的内侧,并眯细双眼。「真好听的名字。是写成什么字呢?」 「依赖的『赖』,文雅的『雅』。」 「这样啊。那我以后可以直接叫你赖雅吗?」 「可以啊,朋友都是这样叫我的。那冴原呢?」 「绫萌。冴原绫萌。」 「是哪两个字?」 「糸字旁的『绫』跟草字头、萌生的『萌』,绫萌。」 「这样啊。那我以后可以叫你『绫萌萌』吗?」 「不行!」 冴原露出了獠牙。「那个绰号是怎么回事啦!」 「……那就叫你冴原。」 「嗯,就那样叫我吧。朋友也是这样叫我的。」 两人交换了邮件地址与电话号码。 可以听见大内山车站里传来的广播声。车站周遭的景象和早上完全一样。不同的就只有现在没有阳光这一点。 两人被车站正前方的红绿灯拦下了脚步。因为已经没有其他事情要谈,赖雅其实已经可以先回去了,但周围有许多人在等红绿灯,他觉得要特地穿过人群和那些交叠的雨伞实在是太小题大作了。 「我有一个很单纯的疑问──」 「什么疑问?」 冴原看向赖雅。纵使是在伞底下,她那双灰色的眼瞳依然明亮。 赖雅一边注意四周的吸血鬼们的目光,一边降低音量说: 「吸血鬼果然还是会想吸血吗?」 「唔……我自己应该是不会吧。」 当冴原歪过头这么说的时候,伞也跟著一起倾斜。 「啊,是这样啊。」 「不过,一个月会吸一次当作补充营养。就是从这种形状的──」 说著她便用手指在空气中画出长方形。「一种很像输血袋的袋子里面吸血。」 「这样啊。我们店里没有这种东西呢。」 「是啊。」 冴原笑了出来。「只有药局之类的地方才会有。法律有规定只有那种地方才能卖。」 「那大家都会吸那个吗?」 「大概吧。可是不能在公共场所吸。毕竟别人看见那个画面会觉得不舒服吧?」 关于吸血鬼,赖雅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而且如此近距离地跟吸血鬼交谈也是他至今未曾体验过的。 大内山车站那座建在轨道上方的桥上设有验票口。要坐车的人不断地走进楼梯。公车停下,路上的车子持续经过。从电车窗户射出的光芒在道路上染出了各种不同颜色的条纹。 「那,我会在学校帮你调查一下恐吓信的事情。」 冴原走楼梯走到一半时,回头如此说道。在明亮的阶梯之下,光芒照射在她的身上,使她的身形化作一幅剪影。 「就拜托你了。」 赖雅则是留在地面上。他觉得不搭电车还爬上楼梯有些奇怪。 「伞要怎么办?还在下雨耶?」 冴原重新背好她的运动背包。不知道里面装著什么,在她这么做的时候背包里传出了沉重的声响。 「没关系,我用这个挡雨。」 当赖雅一把防寒外套盖在头上时,她便轻轻笑了一声。 「那就再见了。要好好工作喔。」 「你也是,要好好读书喔。」 他挥了挥手,返回刚刚走来的路上。 赖雅逆著人潮,很有力地走著。他现在很想工作。恐吓事件的处理已经交给了才正要开始新的一天的人手上,这让他觉得那件事就好像是发生在地球另一端的事情一样。 ◆ 一进到二年a班的教室,就看见影宫供子正趴在桌上睡觉。 「现在是睡觉的时候吗!」 往她的头大力拍打了一下后,冴原绫萌便坐到她后面的位子上。 影宫缓缓起身,并摸著自己的头。 「真痛耶……『一大早』的你在做什么啊。」 就算日本有一半的人口是吸血鬼,但日语也并非因此就分成两种。对他们来说,用来形容「很早的时间」的词就是「一大早」。 影宫自称患有长时间睡眠症,据说假日的时候会睡上十五小时。虽然她在上课时也是一直打瞌睡,但不知为何成绩却是班上最好的。俗话说「爱睡的孩子长得好」,可是她却比冴原矮了十公分以上。不过在胸围方面,影宫比冴原多了十公分。在很多方面上可说是长短组合的两人,在交情上也堪称是挚友。 「发生事件了啦,事件。就在这间教室。」 冴原向她说明了从赖雅那边听来的事件大概。 她很愤怒──因为对活在白天的人类做出要吸对方血的恐吓,对吸血鬼来说是非常不道德的事情。正是因为有人这么做,才会连其他人都一起遭到活在白天的人类的疏远。 藉由吸血令对方成为吸血鬼这种事情已经是过去式了。要增加吸血鬼数量的话,只要同样是吸血鬼的人结婚并且生下小孩就好。若是吸血鬼与白天的人类生下小孩,生下来的会是白天的人类。近期成了人们话题的混血艺人也是这种情形,不过冴原并不是很喜欢她。吸血鬼与人类的混血儿确实是很稀奇,但她只会以「吸血鬼常遇到的事」的名目说些理所当然的事,没有什么艺能。冴原完全无法理解她说的话到底哪里有趣,她只觉得活在白天的人类对吸血鬼还真不了解。人类误以为吸血鬼是一种怪物。明明吸血鬼只是生活在黑夜当中,偶尔吸个血的族群而已。 所以,她无法原谅写恐吓信的犯人。为了不让吸血鬼的形象继续恶化下去,她在心里发誓要自己解决这个事件。 影宫皱著眉头、揉著眼聆听冴原所述说的内容。 「啊~抱歉,我知道犯人是谁了。」 「真的假的?」 「犯人是冴原,犯案动机是为了引起便利商店男的注意。这就跟八百屋于七做的事情是一样的道理。好了,这样事情就解决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注:「八百屋于七」是日本江户时代的一名少女,曾为了引起喜欢的人的注意而在自家放火) 「啊?你说那什么鬼话?」 冴原加重了语气。自从她跟影宫说了「每次去的那间便利商店的饮料区另一头每次都站著同一个人」这件事以后,影宫就一直像这样持续捉弄她。她不曾想过要「引起他的注意」。因为无论何时,他看起来都像是在想事情般,好像不在意周遭发生的事一样。 「认真一点想啦,因为真的有人为了这件事感到困扰。」 「知道了知道了。」 影宫将手肘放在椅背上,托起脸颊。「恐吓信啊……小学的时候也有这种东西呢。」 「是喔。」 「班上最会读书的男同学曾在『半夜』的时候接到电话,对方还说『你这种人就去死吧』。而且对方还会一直打过去一直打到『早上』。」 「唔哇,还真过分。」 「结果后来发现犯人是班上第二名的人,问他这么做的动机时,他就说:『只要出来杉存在,我就没办法拿到第一名,所以很不甘心……』」 「你都把『出来杉』说出来了不是吗!那个故事我也有看过。」(注:「出来杉」日文音同「出木杉」,此指《哆啦a梦》中的出木杉英才接到骚扰电话的事件) 如果认真听影宫所说的话会吃亏。只有自己能够巧妙应付她这一点让冴原在心中暗自感到骄傲。 「那,这事情要怎么办?冴原要自己解决事件吗?」 影宫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还露出口中的獠牙。 「总之要先调查这件事。」 冴原拿出手机,让手机萤幕显示出她之前记下来的内容。「被放恐吓信的桌子是走廊这边数来第三排的前面第二张……就是那边吗?」 「那就是暗田的座位嘛。」 暗田正人就坐在事发点的位子上,弯著腰在看书。他担任学生会的副会长,是个为人正经的男学生。不过,就好像学生会才是他的本职般,他不曾在二年a班教室中和别人融洽地聊过天。在冴原的印象中,她也不曾跟他交谈过。 「姑且问问看吧。」 冴原带著影宫一同前往暗田身边。 夜间部的教室很昏暗,这是因为天花板的灯只有半数是开著的。而月光与星光也从敞开的窗户射进教室。对吸血鬼来说,这样的灯光就已经很充足了。 白天时的教室究竟有多明亮?这点冴原并不知晓。虽然她曾透过照片和电视等看过那样的景象,但她却不曾亲身体验过阳光的刺眼,以及温暖。如果真的照射到日光的话,身体就会因此燃烧,并化为灰烬。光用想的都会觉得很害怕。 明明以前都不会去注意,但这阵子的她却不知为何会去在意跟日间部有关的事。自从认识了赖雅以后就一直是如此。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当冴原出声搭话时── 「什么事?」 暗田便抬起头,并以像是要遮掩书籍内容的感觉合上书本。冴原看见他的视线有一瞬间被影宫丰满的胸围所吸引。 「我问你,你对明峰里子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咦?」 有一瞬间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松懈下来的状态。「我不知道耶。」 「是一个日间部的人。」 「不知道,我没听过。」 「你最近有想过要吸别人的血吗?」 「怎么可能啊。而且那样是犯罪吧。」 「我想也是。」 冴原对于打扰他看书一事道过歉以后,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看来好像没有在说谎。」 「你为什么能知道他没在说谎啊?」 影宫露出不解的神情。 冴原从以前就有光看对方的脸就能看出对方有没有在说谎的特技。从对方散发出的氛围就能够分辨出来。而唯一的例外是影宫,冴原认为她要不是说谎的天才,就是无法区分虚构与现实。 她手摸著下巴,像是个侦探般地在思考。 「如果暗田不是犯人的话……那说不定暗田反而是被害者?其实犯人想吸的是暗田的血!」 「咦~不要说成那样啦~」 影宫蹙起了眉头。吸血鬼去吸吸血鬼的血这种事对他们来说是相当于吃人肉的一种禁忌。 「唔~搞不懂。这起事件陷入了迷宫当中啊。」 「也太快!这迷宫是离我们有多近啊?」 冴原决定用邮件将调查结果告诉赖雅。虽然冴原不晓得白天的人类是在什么时候上床睡觉,但因为刚才才遇到他,所以她觉得对方应该还没睡。 「啊,要传邮件给你之前说的那个男的吗?」 影宫将身体向前倾,想要窥视她的手机。 「呃,嗯…也不是那样……」 「真好,有认识白天的男人。感觉好像很好吃。」 影宫一边舔著嘴唇,一边望向远方。不知道是不是对「好像很好吃」的部分有所反应,暗田斜著眼看向她们。 「暗田你这家伙是在看~什么看啊!」 面对向自己找碴的影宫── 「是你们在看我吧?」 暗田露出了有些惧怕的表情,继续看自己的书。 影宫将双手交叉于胸前,用鼻子呼了一口气。 「乾脆就当他是犯人就好啦。之前在告示板上不是有贴著停学通知吗?写说二年级的男学生在厕所吸袋装的血结果被停学两星期的那个。那个听说就是暗田去打小报告。打小报告实在是卑鄙又骯脏,这种行为最差劲了。暗田一定是个阴沉又很~讨人厌的家伙啦。」 「那件事……有错的是在学校吸血的人吧?」 冴原思考著赖雅将会用什么表情看她现在写的这封邮件。她彷佛能够想见那副可以从柜子里那一堆饮料的空隙窥见的脸,将会皱起眉头、紧闭嘴唇,且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 三 昨晚也没能够入睡。 赖雅抱著沉重的脑袋前往学校。 睡眠不足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但因为无法入睡而在床上度过的漫长时间更是让他感到万分疲惫。心想要赶快睡著而感到焦急,结果反而因此更加清醒。他好几次拿起了枕边的手机确认时间,希望在自己这么做的时候收到冴原的邮件。除了他以外,大家都失去了意识和停止活动的这个时间,她却在路上行走、聊天、说笑。赖雅很想跟她说自己不用睡也无妨。 但 是,她只有在晚上八点二十五分时传来一封邮件而已。 早上抵达教室并坐上自己的位子之后,他便开始思考有关恐吓事件的事情。一到晚上,明峰的位子就会坐著一个名为暗田的男学生。他说他不知道明峰是谁。在不知道对方是谁的状况下把恐吓信放进桌子的话会是什么情形?这样就会变成是对一般人民进行无差别恐吓的罪行。那样的话明峰会受害也只是碰巧,而犯人也不一定是坐在同个位子的暗田。这么一来,就没有其他线索了。 冴原说自己可以识破他人的谎言,真的是如此吗? 自己那样算是说谎吗?赖雅心想。其实,与其说他想要处理事件,不如说他只是想离开冷藏库和她说说话而已。 因为三井与弥与野来了,赖雅便向他们述说有关暗田的事。 「那家伙很可疑呢。」 弥与野用跳的坐上隔壁的桌子。「不是说男的吸血鬼会想吸女人的血吗?」 「听说如果是处女的血会更好。」 三井以一副万事通的表情如此说道。这让赖雅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啥啊?」 「不知道明峰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盯上。赖雅,你去问她看看啦。」 「问她『我问你,你是处女吗?』这样吗?不要强人所难啊。你自己去问啦。」 弥与野把头撇到另一边,并对讲著下流话题的两人说: 「你们真差劲。」 三井将肩膀靠向赖雅,小声地说: 「那女的吸血鬼呢?果然是喜欢处男吗?赖雅你去问问冴原啦。」 「就说你自己去问了喔!」 赖雅想像自己问她这种问题的画面,然后不禁笑了出来。「你喜欢处男吗?」这种爱的告白应该不管在哪种恋爱教战手册里面都找不到吧。 因为明峰进到了教室,于是赖雅便向她搭话,请她让自己拍照。昨天就是没有准备照片才会惹冴原生气。 虽然也想拍一下恐吓信,但她说已经丢掉了,所以就只拍她的脸部照片。拿起手机的赖雅用手驱赶打算站在她身旁一起拍照的三井。 「阿清你很碍事。」 「为什么会碍事啊?我想冴原一定会很想要我的照片啦。」 「为什么会想要啊?因为你是处男吗?」 「啰唆耶你。」 明峰靠近了正在相互打闹的赖雅与三井。 「冴原……?山森说有认识夜间部的人,就是指冴原吗?」 看到态度总是很战战兢兢的明峰露出有所觉悟的表情,让赖雅觉得有点被她的气势所震慑。 「是没错……原来你认识她?」 「嗯。」 明峰用以往不曾有过的音量开始大声述说:「我是羽毛球社,而冴原是排球社的。像是练习时间延长的时候,偶尔都会跟她擦身而过。虽然现在是不会,不过冬天的时候夜间部的人都会比较早来。」 赖雅觉得有些扫兴。因为明峰还比自己更加了解冴原。赖雅连她是排球社的都不知道。 「排球社啊……这样啊。毕竟冴原身高很高嘛。」 「嗯,她在夜间部的女子排球社里是最高的。然后她是担任中间手(ter)的位置。」 「喔~原来她是最受欢迎的那个啊。」 虽然他很期待三井跟弥与野会吐槽他说「不是偶像团体那个ter吧」,但他们两个只有做出「这样啊」跟「喔~」的回应。赖雅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当众表明了自己认为冴原很漂亮一样,觉得很难为情。 「话说回来……你昨天问我有没有觉得很奇怪的事情,我想起一件了。」 明峰轻轻拍手,没有发出声响。赖雅擦拭掉额头渗出的尴尬汗水之后,便倾耳聆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记得应该是四月的时候……那天社团活动延续到很晚,然后因为夜间部的人来了,所以我们就离开了体育馆。之后我打算先回一趟教室,走著走著就感觉好像有人在跟踪我。那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可是感觉背后还有别人在。」 「唔哇,好可怕!体育馆那边真的很暗很可怕。」 弥与野皱起了眉头。 赖雅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漫画内容。虽然不记得是什么样的故事,但里面有女性在夜晚的路上被吸血鬼袭击的画面。因为他很惧怕吸血鬼锐利的牙齿以及发亮的双眼,所以幼时的他曾在心里发誓就算长大成人也绝对不要走在夜晚的路上。 明峰点头回应弥与野的话语。 「那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所以四周完全是暗的,我也很害怕……然后就用跑的跑回校舍了。」 「我知道了,那个跟踪狂就是写恐吓信的犯人!」 三井一脸得意地如此说道:「犯人一定从那时候就盯上明峰了。毕竟明峰就是长得一副惹吸血鬼喜欢的样子嘛。」 三井传来了意有所指的视线,不过赖雅决定假装没看见。自己又不是吸血鬼,不可能知道明峰是不是处女。而且吸血鬼究竟又是如何区别对方是不是处女?这种事情光看外表就能够分辨出来吗? 赖雅想到了冴原。如果她也是用这种眼光看待自己──如果她并非以赖雅的人格来认定他的价值,而是以体内鲜血的味道来认定他的价值的话,那还真是没有其他事情能比这更令人哀伤了。但是,究竟什么才叫做「他的价值」?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存在于他心中的某处,但他无法找出确切的答案。 冴原在和以往相同的时刻来到店里,拿起和以往相同的红茶。 在冷藏库里看著这幅景象的赖雅,思考著喝红茶与吸血之间的关联性。每天喝的红茶和一个月吸一次的血,两种液体都会经由冴原的舌头,落入她的喉咙深处。要想像她吸血的画面,对赖雅来说是件很不舒服的事。即使知道那是维持生命所必须的行为,但有时还是会觉得难以接受。虽然照理说除了吸血以外也有会产生这种情况的行为存在,但赖雅想无视于那些行为,和冴原处于对等的立场。 赖雅离开冷藏库,和她一起走到车站。他以前是那么害怕夜晚的道路,但现在的他却兴高采烈地走在夜晚的路上──而且身边还有一名吸血鬼。赖雅对于有所成长的自己感到奇妙的佩服。 中午拍摄的照片早已传送给她。 「这个人就是明峰同学对吧?」 赖雅从一旁看向冴原手机萤幕上显现出的照片。不知道是洗发精还是肥皂的味道,她用的某种东西让她身上散发出甜美的香气。 「这家伙说她认识冴原。」 「咦,真的吗?」 「明峰她是羽毛球社的,说曾经在体育馆看过你。」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对她没什么印象啊。」 冴原将脸靠近手机。这也让她更靠近赖雅的脸,于是赖雅急忙退开了身子。 「冴原是排球社的吧?从明峰那边听说的。」 「是啊。」 「然后位置是中间手。」 「嗯。明峰同学知道得还真清楚。」 「是最受欢迎的人会站的位置呢。」 「不不不,我们没有办总选举啊。」 她乾脆俐落的吐槽令赖雅笑了出来。因为他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在等人吐槽,这下子终于不用继续等了,于是为此感到放心。而他笑得实在太久了,甚至让一旁的冴原露出觉得莫名其妙的表情。 「然后,明峰说她有想起一件事情。」 赖雅说了有关那名谜样跟踪者的事情。冴原将运动背包换到另一边的肩上背著。 「这还真是重大的线索。既然是在从体育馆回到教室的途中被跟踪的话,那就表示犯人 是隶属于会在体育馆做晨练的社团──也就是排球社和篮球社。」 「晨练?明明是晚上?」 赖雅这么一问,冴原虽然先是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又小声地说了声「啊」,之后便笑了起来。 「在上课之前的练习全都叫晨练喔。说成夜练也很奇怪吧?」 「那早餐呢?起床以后去学校以前吃的也是直接叫早餐吗?」 「是啊,就叫早餐。不管是什么都是这样喔,跟赖雅打招呼也是说早安。」 「早安吗……感觉有点怪啊。」 两人相视而笑。被接下来要开始漫长一天的人说早安,这让赖雅感觉莫名失落。 「刚才你说的那件事让嫌疑犯的范围缩小了很多。」 冴原将手交叉于胸,使得她手肘泛白突出。「排球社跟篮球社的男生加起来连二十人都不到。」 「男生?你怎么知道是男生做的?」 「既然是跟踪明峰同学的话,那就是男的了吧?女生跟踪女生是要做什么?」 「呃……我想应该也不是一定就是那样吧?」 赖雅想起中午谈到的话题。虽然是很低级的话题,不过果然冴原也是如此吗? 「那个啊……冴原比较想吸男生还是女生的血?」 「咦?」 她的表情沉了下来。「可是血袋上面不会注明性别啊?」 「呃,我是假设要直接吸血的状况。就是……用咬的。」 「我昨天不是才说不会想那样吸血吗?」 她加强了语气,此举使她獠牙的一部分显露在外。 「嗯……抱歉……」 真是问了个蠢问题。是想藉由让她说「想吸男人的血」来满足自己的色心吗?赖雅的脑海里一片混乱。虽然赖雅一点也不想看冴原吸血的样子,但真要吸的话就希望她是吸男人的血。虽然完全不想让她吸自己的血,但也不想去想像她去吸别的男人的血的模样。手背的血管伴随著似热似冷的奇妙感觉浮现在手背上。 这么一问似乎惹她生气了,冴原自此再也不开口说话。两人越来越接近车站前的行人穿越道,此时赖雅向红绿灯祈祷希望能快点转成绿灯,以免如此尴尬的时间再继续延长下去。 ◆ 为什么赖雅会说出那种话?冴原在课堂上依然心不在焉地思考著这个问题。 男吸血鬼会想吸女性的血,女吸血鬼会想吸男性的血──造成这种现象的并非是基于吸血鬼的本能。这点在科学上已经获得证实。并非是因为需要异性的血或是异性的血较美味,而是「吸血鬼就是要吸异性的血」这种观念及认知导致吸血鬼产生那样的欲望。在某些国家,吸同性的血液才是理所当然,也有国家是完全不在乎对方的性别。这就跟某些国家当中不存在「蓝色代表男性∕红色代表女性」这种认知是一样的道理。 在二十一世纪里并不流行强调男女的区别。 纵使如此,冴原在路上和白天的人类擦身而过时,在对方是男性的情况下她还是会去想「这个人的血能不能吸」。会被评为「可以吸血」的,通常都是年龄相近且长相端正的男性。 她无法向任何人说出自己是以这种眼光看待他人。她怀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学校和家庭都有教导「不能将白天的人类视作吸血对象」的观念,而且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不可能会允许咬别人脖子这种野蛮的行为发生。冴原觉得好像只有自己变成了原始社会里的吸血鬼。 赖雅是属于「可以吸血」的男性。从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冴原就已经是这么想的了。 据说也有会将自己的血献给吸血鬼伴侣的人类。向自己询问「想吸男人的血吗」的赖雅真正用意是否就是为此呢?「如果是冴原的话,可以吸我的血喔。」──这句话以他的声音在冴原的脑海里播放,使她全身因此发热。即使是陈腐的少女漫画,也不会出现如此顺心如意的情景。 不知为何,她感觉喉咙格外乾渴。虽然她在休息时间会喝点红茶,但味道和气味都不足以满足她。距离吸血的日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第五堂课在她还在心不在焉的时候结束了,之后冴原便为了参加排球社的练习而前往体育馆。这一天,连回家社的影宫也和她在一起。 「我想赶快回家睡觉了……」 影宫闭上眼,慢吞吞地走著。冴原因为感到惊讶而瞪大了眼。 「你已经要睡了?现在才两点耶?」 「你太小看长时间睡眠症了,只要有床的话我随时都能睡著。」 带影宫前来是因为要去问话。接下来必须去排球社和篮球社找出缠著明峰里子的人。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影宫跟著的话,在这种时候会很可靠。对于来拜托自己同行的冴原── 「意思就是要我负责色诱?真拿你没办法耶。」 影宫如此回答,并挺胸强调自己的胸围。 冴原认为会写恐吓信给对方还加以跟踪的人说不定会因为影宫所说的「色诱」而上钩。这种家伙是女性的敌人,也是白天人类的敌人,换句话说就是整个社会的公敌。所以,如果这种人就在这座体育馆里的话,她希望可以动员整个女子排球社来围殴对方。 首先,两人先叫来了排球社二年级的男同学,让他们看明峰的照片。 「你们认识她吗?」 「不,不认识。」 虽然问过了排球社全部的男学生,但他们只有说:「这是日间部的人吗?」「好可爱!」「是冴原认识的人吗?下次介绍给我嘛!」之类的话,没能得到有力的线索。 「啊~好想回家啊~」 自称负责色诱的影宫面露不耐烦的表情,并胡乱抓著自己的脖子。 接著换去质问篮球社的成员。他们边呼喊边在整个场地里跑步,给人一种局外人很难介入他们的感觉。 在冴原感到畏缩时── 「你在那边忸忸怩怩什么啊?」 影宫走到场地线旁边,大声拍手。「喂~!篮球社的男生过来集合!日间部的女同学有重要的事情通知你们!」 男子篮球社的成员因为她这一喊而乾脆地停下脚步,并聚集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你说日间部的女同学怎样?」 「难不成是我们盼望已久的女球经吗?」 他们轮番观看冴原的手机。冴原觉得这情景就好像藉由镜子看见平常对于错身而过的男性们品头论足的自己一样。 在篮球社社员的后面有名身高特别高的男同学,看起来比其他人高了一个头的高度。他是担任中锋正式球员的三年级学生。因为他很显眼,所以冴原对他也有印象。 他隔著伙伴们的肩膀看向手机萤幕上显示的照片,之后便立刻转过头,并往场地中央走去。冴原并没有看漏他那不自然的举动。 「学长,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她所呼唤的那名三年级学生将毛巾盖在头上,假装没听到她说话,继续前行。冴原用跑的追了上去,然后抓住他的手。 「怎…怎样啦……」 对方不肯正视冴原。 「学长,你认识照片里的人对吧?」 「我…我不认识她啦!」 冴原直盯著用毛巾擦拭脸部的三年级学长。或许是因为她自己还没做暖身运动的缘故,她觉得对方的汗味有些刺鼻。 「不,你在说谎对吧?学长曾在四月的时候跟踪过她。就在晨练结束之后。」 「我…我……」 三年级学长低下头,并以手遮掩自己的嘴。明明是身材高大的男生,看起来却像是只要 用力一推就会立刻倒下一样。 「我并不是跟踪她,我只是……怎么说……只是目送她而已。因为当时在想她要去哪里。」 「可是她好像非常害怕的样子喔。因为她感觉到暗处有其他人在,也因为她跟我们不一样,没有良好的夜视能力。」 冴原以严厉的语气如此说道,使得三年级的学长随即缩起肩膀。 「对不起……也请你帮我向她道歉。」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那是因为……呃……想说这个女孩子真的很可爱。因为我是第一次看到她。」 「原来如此,事情原来是这样。」 虽然从赖雅那边听说这件事时,她所想像的犯人是个变态男子,但一查出真相,便发现犯人其实只是个抱持淡淡爱慕之心的普通男生。以结果来说是很不错,但冴原还是不禁感到有些提不起劲。 「那,学长有写恐吓信之类的东西吗?」 「啊?那是怎么回事?」 「不,没什么。」 很明显的对方并没有在说谎。 冴原为自己提出失礼问题一事向他道歉,之后回到了影宫身边。她从聚集在一起的篮球社社员手上拿回手机,然后把手机放回包包。 虽然解决了小小的跟踪事件,但恐吓信事件的部分却又失去了相关线索。赖雅得知此事应该也会感到很失望吧。 「明峰同学还真受大家欢迎啊……」 影宫坐上了篮球社的长椅。「能不能利用她来大赚一笔啊。比方说,就像是……握手券!把能跟她握手的票当作赠品,然后大量推销某种商品!糟糕!创新的商业模式就这样诞生了!」 冴原丢下自得其乐的影宫,独自前往更衣室。 ◆ 在早上的教室里,赖雅向正在和朋友聊天的明峰招手。 然后向她告知冴原在晚上传来的邮件内容。 「她说跟踪你的是夜间部篮球社的人。冴原也有拍他的照片喔……这里,就是他。你认识吗?」 赖雅将手机画面朝向明峰,她一看见画面后便摇头否认。 「听说这家伙好像喜欢你。」 「咦?」 明峰听到这句话后惊讶地瞪大双眼,转瞬间就变得面红耳赤。「是……是吗?」 「嗯,好像是一见钟情。然后…就是……变成有点像在跟踪这样。你要怎么做?」 「咦……?你说『怎么做』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要跟他见个面,还是和他交往之类的。」 「这可能有点……而且我也没跟他说过话……」 「啊,这样啊。」 眼见期望落空,赖雅叹了口气。如果双方都对对方一见钟情并进一步成为情侣的话是很浪漫没错,但果然不可能如此顺利。 弥与野和三井靠了过来,看向赖雅的手机萤幕。 「这是谁?超帅的。」 「是吗?」 赖雅表明照片中的人的身分以后,弥与野随即目不转睛地看著那张照片。 「赖雅,没有关于他的其他情报了吗?」 「情报?唔……听说他是篮球社的正式球员,身高有一百八十九公分。」 「咦~那他条件超好的耶。」 一旁的三井说著「是吗?」,并陷入深思。 赖雅在思考著冴原当时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向那名男同学问话。对方身高有一百八十九公分的话,即使是身高很高的冴原也要抬头看他,照理来说两人应该是很相配的。 「我说你啊……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 赖雅在往车站的路上告诉冴原中午的对话,接著便换来她极度不悦的表情。 「咦?……可是我只是把邮件里面写的直接告诉她而已啊……」 「学长喜欢明峰同学的事情不用讲出来也没关系啊!那是当事人自己的问题不是吗?如果有人跟你说这种话,你也会觉得很困扰吧?」 「嗯……说的也是。」 赖雅放慢脚步,从冴原的身边稍微退后了一点。 「唉……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你很笨耶,你真的很没神经耶。」 冴原望向天空,并鼓起脸颊。她这个举动就好像是在抱怨站前商圈的灯光太过明亮似的。 此后两人的对话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一回到店里,赖雅的母亲就吩咐他也要去排列饮料以外的商品。 他换上天堂便利商店的制服,进到店里。他站到饮料旁边的冷藏食品区,将牛奶盒一起弄到最前排。这些商品的库存都放在冷藏库里。他观望整个柜子,确认是否有其他减少的商品。 有一种装在银色袋子里的果冻饮品卖光了。原本傍晚下来看的时候还有的。这并不是会经常流动的商品,大概是有人全部买走了吧。 偶尔也会出现自己一个人买走大量商品的人,而且购买量大得吓人。虽然每个这么做的人应该都有自己的理由,但究竟是什么理由让那个人想一口气把果冻饮品全部买下?赖雅如此心想。即使理由是需要快速补充营养好了,但如果连续好几天都得这样的话,那还是重新检视一下自己的生活型态比较好。要是冰箱里放满了那种袋子的话,那场景看起来应该会有些科幻吧。 此时,赖雅感受到自己某种先入为主的观念逐渐融化。 (啊……那个该不会就是指这种事吧?) 赖雅回到后场,并让手机画面显示出冴原的电话号码。但是,说不定他们已经开始上课了。赖雅并不知道夜间部开始上课的时间。 最后赖雅还是决定传邮件给她。能不能赶快到明天的这个时间呢──传完邮件以后,赖雅便许下这种自私的愿望。 四 在通学路上看了赖雅传来的邮件以后,冴原便奔过校门,并以跨越两阶的方式爬完楼梯,接著冲进了二年a班的教室。 「现在是顾著睡觉的时候吗!」 虽然她大力拍打影宫的头,但影宫却是一动也不动。于是冴原便抓住她的肩膀,开始摇晃她的身体。 「影宫,影宫,快起来!」 影宫在差点因此从椅子上跌落时抓住了椅背,并踩著地面稳住身子。 「什么啦。『一大早的』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啦。」 「你之前说的被停学的人是哪个班级的?」 或许是听出了冴原的语气和平常有所不同,影宫睁大了原本尚未清醒的双眼。 「是二年c班的。」 「c班吗……好,我们走吧。」 冴原拉著影宫的手,跑出教室。 「等一下!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啊!」 影宫的叫喊传遍了整个走廊,使得走廊上的人全都转头望向她们。 而当冴原一进到二年c班的教室── 「我想打听一下因吸血而被停学的同学的事情!」 她立刻以能够让教室里全部的人听见的声音如此大喊。 教室里陷入一片静寂。因为同班同学被停学这种事情,是属于不想被局外人提及的话题。 同样是排球社的女同学向冴原使了个眼色,然后指向教室后方。 一群以品行恶劣闻名的男同学就聚集在窗边的位子上。他们看起来就很像是会在厕所偷偷吸血的一群人。 冴原穿梭在桌子之间的空隙,往他们的方向走去。 「我问你们,你们是被停学的人的朋友吗?」 虽然他们也不像是正在谈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聊到一半被人打岔令他们明显地感到焦躁。 「你是怎样?」 长发的男 向心爱的睡眠道别 一 撇在桌上的手沾满了汗水。 期末考前一周,课堂上教的部分看起来是一定会直接当成考题,但赖雅实在无法专心听课。 汉文跟现代文以及英文比起来,在文章的剧情进展上肯定会比较缓慢,不过跟古文比起来似乎也是如此。 「鸿门之宴」这篇文章已经读了将近两个星期,可是却完全没看见身为主角的项羽和刘邦。如果是连续剧的话,早就开始觉得不耐烦而决定不继续看下去了。 虽然他很想和坐在自己前面的三井清辅聊天,但他也无法这么做。因为年老的汉文教师很啰唆,甚至连把垫板拿来当作扇子都会被他念上几句。 赖雅的座位在走廊这侧的最后一个位子上,教室门就近在他身旁。虽然他坐在最容易溜出教室的座位,但他没有那个胆子。 他用手转动著手上的自动铅笔。 (啊,糟糕……我想到一个超有趣的东西了。) 他试著把浮现在脑海当中的词汇写到桌面上。 ──肛门之快。 他自己写出来也差点当场喷笑。他将鼻子跟嘴巴压在手臂上,发出了像是在忍著不打喷嚏的声音。 「鸿门」转换成「肛门」,「宴」转换成「快」。他觉得中国人看到这个大概也会吓一跳。(注:以上词汇在日文当中皆为同音不同字) 接著他更尝试画出项羽跟刘邦。因为没看过本尊,所以他也不知道两人的特徵。他心想只要加上胡子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然后画出两个中年男子,也标明了两个角色是「项羽」跟「刘邦」。 他在角色旁边加上对话框,帮两人加上台词。他先是稍微想了一下要用什么台词,最后决定写上「爽快多了!」。 赖雅趴到桌上,忍住自己的笑意。他觉得自己今后似乎没办法用正常的眼光面对这张桌子了。 三井转过头来,戳了一下赖雅的手肘。 「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没有……没什么。」 赖雅直起上半身,用手指擦拭掉渗出的泪水。 他也想让冴原看看这张桌子上的涂鸦。不晓得她看了究竟会作何表情。这阵子赖雅顶多只有隔著饮料跟她互相挥手打招呼而已。虽然他希望可以有个能跟冴原说话的契机,但类似之前那样的恐吓事件却迟迟没有发生。 进入暑假以后,见面的机会大概也会随之消失。只要一进到长期休假时期,赖雅总是会过著日夜颠倒的生活。因为不需要去学校,所以起床时间也会大幅偏移,结果导致就寝时间也跟著延后。日夜颠倒的生活再颠倒回来,然后又再颠倒过来──差不多在循环到这个阶段的时候,第二学期就开始了。 光是生理时钟颠倒过来就让赖雅觉得极度疲累。每年接近假期时,赖雅都会变得很忧郁。 而这种颠倒生活在今年似乎会比往年还要更加使他感到倦怠。 ◆ 早上(对吸血鬼来说的早上)进到教室的冴原先是把书包放上桌面,接著又急忙地把书包拿起来。她会这么做是因为桌面看起来有点脏。 仔细一看,便能发现桌面上被人用铅笔写了些东西。她坐上椅子,然后看向桌上所写的字。 ──肛门之快。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她觉得这段文字莫名诡异。在文字下方还画有两个谜样的胡子脸。而且他们还异口同声的说:「爽快多了!」 「唔哇,这什么啊……好恶心……」 冴原戳了一下坐在前面位子上睡觉的影宫供子。虽然她自称自己有长时间睡眠症,一来到学校就会立刻开始睡觉,不过她是班上最早来到教室的人。 「欸,影宫,你看一下这个啦。」 「唔~怎么了?你身上长了会说话的人面疮吗?」 她抬起头,转过头来。 「这个这个,快看。」 当冴原用手一指── 「嗯?什么啊?」 影宫便起身绕到她的背后,查看她的桌面。 「你看,不觉得这很恶心吗?」 「唔……这太糟糕了。这根本就没有区分出谁是谁嘛。从临摹喜欢的作家的作品开始会比较好喔。」 不知为何影宫是以漫画编辑的角度来评论桌上的涂鸦,和冴原所期待的答案存在著些许的差异。 一直盯著桌上的涂鸦看,便感觉屁股附近开始感到有些搔痒。 「这个啊,应该是白天的时候坐在这个位子的人画的吧?」 「应该是吧。」 影宫点头回应。 「然后啊,这会不会是针对我写的啊?搞不好坐在这里的大变态先是跟踪我,然后再用类似『那家伙看到这个会露出什么表情呢?』之类的心态在监视著我。」 「不,那倒是不可能。」 因为影宫如此断言使冴原感到意外,于是她抬起头来。 「你为什么知道不可能?」 「从字面上来研判,画这个的人不是男同性恋,就是潜在性男同性恋。所以不可能会盯上冴原。」 「是这样吗……」 冴原疑惑地歪起脑袋。接著影宫将手放到她的肩膀上。 「再来有可能的就是严重便秘的人了。虽然之前一直上不出来让他很苦恼,不过他终于就在这个位子上『爽快多了』。」 「唔哇,糟透了。」 冴原边颤抖著身子边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站起来的时候,她的头不小心顺势撞上了影宫的胸部。 她的胸部很大。身高较高的冴原从上往下看她的话,会因为衬衫钮扣被圆圆隆起的部分挡住,导致只能看到上面三个钮扣。 「跟之前那个赖雅商量看看如何?说『日间部有变态』。」 影宫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但因为受到她胸部的阻碍,所以变成了很盛气凌人的姿势。 「办不到啦,这种事怎么可能有办法跟他说。」 「肛门之快」──跟赖雅谈这种事的话感觉会被他瞧不起。他和班上的男同学不同,看起来不像是会开黄腔的人。他总是一副相当认真的表情,而且只要冴原将身体靠过去,他就会像是感到害羞般地退开。但面带认真表情的他偶尔也会开个玩笑。当冴原一笑,他便会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同时露出微笑。 冴原认为没有人可以比他还要更不适合开黄腔。 不过,和他商量看看这件事也不坏。这阵子冴原只有隔著饮料跟他互相挥手打招呼而已。冴原不曾进去过那里面,所以她也不晓得他究竟是如何看著自己。 「姑且跟他谈谈看吧。嗯…可是……」 在冴原如此烦恼的时候── 「就随便你吧。」 影宫回到了座位上,再度进入梦乡。 因为夜间部正在实施夏令时间,所以上课时间也因而缩短。 第五堂课结束之后,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冴原抢先冲到走廊上,然后打开置物柜拿出书包。 「好了,回家吧。」 现在是考试前一周,所有社团都因此停止活动。平常都会直接前往更衣室的人们在此时都像是失去了目的地般,在走廊上徘徊。 冴原拿起平时不太会用到的革制书包,回到教室里。坐在她前面一个位子的影宫正坐在位子上睡觉。冴原从下面去捏她那从短袖的袖子底下露出的软绵绵上臂。 「影宫,影宫,第五堂课结束了喔。」 影宫抬起头,先是环望了一下周围。 「嗯~我睡著了~」 「我知道。」 由于今天没有要换教室的课,所以影宫一路从第一堂 课睡到了第五堂课。虽然中途有起来吃午餐,不过除此之外的时间都是一直趴在桌上的状态。 比起担心她不听老师上课到时能不能顺利应考,冴原更在意影宫的身体状况。如果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姿势,会让血液循环变差。虽然吸血鬼身体里也有血液,且颜色和白天的人类一样是红色的,但因为吸血鬼不能吸同类的血,所以人们认为吸血鬼血液蕴藏的价值远低于白天人类的血液。而冴原就像是觉得那关系到某种体质上的脆弱般,会想去多注意吸血鬼们的身体状况。 「好了,快起来,要回家了。」 「啊~不行,好想睡。」 影宫再次将头放到作为枕头的双手上。「我现在是睡眠不足的状态。昨天只有睡九小时而已。」 对普通人来说那样的睡眠时间就很足够了,但对影宫来说还不够充足。 「你为什么会睡眠不足?是在读书吗?」 「不是。是因为作春梦,结果兴奋到睡不著。」 「春梦?」 冴原的声音响遍了整间教室。还留在教室里聊天的几名男同学因此将视线移到她的身上。 「什么春梦啊?」 冴原降低了音量。 「虽然不太记得了,不过在梦里有双很大的手在我全身上下到处乱摸。那被摸的感觉超有真实感的,害我忍不住大声地喊了『no!no!』。」 「对方是外国人吗?」 「然后我就被自己的声音吵醒了。刚好在正精彩的地方的说。」 「你是蠢蛋吧。」 「不过,真的很有真实感。很难想像那只是场梦而已啊。」 「会不会真的有那个人存在?像是躲在床底下之类的。」 「又不是都市怪谈。」 影宫笑了出来,并用前臂摩擦眼睛。「因为这样,所以我很累。然后因为还没睡到一个段落,我要再继续睡一下。」 说完,她就真的沉沉睡去了。就算冴原说了声「回家再睡啦」,她也是毫无反应。 冴原在叹了口气以后便离开了那里。影宫陷入这种状态的话,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叫醒她了。 目前时钟的指针才刚指到两点的地方。距离日出还有两个半小时多一点。 对于避开阳光而活的吸血鬼来说,夏天是个令人忧郁的季节。和冬天相比,活动时间会少上三四个小时。而且一回家就必须要立刻关上遮光窗帘,以防备即将来临的耀眼「夜晚」。 白天的人类在晚上也能够行动,所以很方便。即使夜间视力不好,也只要有灯光就能够像在白天时那样活动。虽然「白天的人类」这个称呼是他们人类自己取的,不过还真是太过谦虚了。就算有人因为向往著夏令时间而转入夜间部,应该也不会在适应环境上遇到太大困难。 如果是赖雅的话会是什么情形?冴原思考著这件事。 若他转来夜间部,那随时都能见到他。而且就算「早上」没有多余时间,也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去一趟天堂便利商店。在前往饮料区时,也不用为他今天是否也待在冷藏库里感到不安。 但要是分到不同班级的话,光是要跟他见上一面都会变得更加困难;纵使分到同个班级,也可能会演变成跟她现在和班上男同学的状况一样,毫无交流。有时候,距离缩短反而会让彼此距离变得遥远。 因为私售血袋事件而被带走的学生会成员们害怕著「白昼的名侦探」。而冴原内心的某处也惧怕著赖雅。他知晓她所不知道的世界,而且他随时都可以前去她无法触及的地方。 他的存在在其背后隐藏著自身不在的事实,这让冴原为此感到不安,也为此感到兴高采烈。这种自己也无法完全控制的情绪起伏令她感到恐惧。 她在通往校门的路上看见了朋友们的背影。虽然慢慢走也应该能够追上,但她却选择奔向她们,并抓住了朋友的肩膀。 二 他伸手寻找放在枕边的手机,且立刻就找到了。模糊的光芒从窗帘外头透了进来,让他至少能分辨出物体的轮廓。 现在时间是早上五点。 赖雅坐起身子,端坐在床上。赖雅感受到有种不端坐著的话就无法面对脑中那幅淫靡景象的感觉。 他作了一场梦。 冴原也在梦中,但不知为何她却是呈现一丝不挂的状态。虽然不太记得她的下半身有没有穿,不过至少上半身是全裸。她的脖子上挂著一条领带,是平常赖雅拿来系在脖子上的制服领带。那条胭脂色的领带就垂在隆起程度普通的两颗乳房之间。因为没有实际看过,所以应该不是正确的大小,不过她的胸部隔著衣服看起来差不多就是这种尺寸。 明明冴原是吸血鬼,可是背景却相当明亮。光线照射在她全身的每个部位。她的皮肤散发著和在夜晚时会看见的那种有如由月光聚集而成的白光有所不同,是带有某种热度的光泽。而在上头可以看见朴素得难以辨别其存在的淡色乳头。 冴原以像是时装秀模特儿的步伐走来。视线完全没有从赖雅身上移开。她的双眼带有某种魔力,让他无法动弹。虽然他不曾体验过鬼压床,但他觉得那肯定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梦境中才会有的灵活情境变化,让赖雅不知何时变成了仰躺状态,而冴原则跨坐在仰躺的他身上。虽然没有感觉到她身体的重量,不过却感觉得到她坐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她凑近看向他的脸,然后像是在捉弄他一样噘起嘴,亲吻了他的嘴唇。 明明不曾和别人接吻,那份触感却相当真实,可以清楚区分出舌头表面的粗糙以及反面的湿滑。因为这个行为,嘴部周围沾满了液体。他清醒得能够明确理解到那些一定都是自己的唾液。 接著非常凑巧地,他的双手变得能够动作了。就好像是迎来了大好机会一样,他将手伸向她的胸部,但却没触摸到任何东西。赖雅就在此时醒了过来。 赖雅满身大汗的独自端坐在昏暗的房间里。 他将空调温度从二十八度降低到二十六度。 残存在口中的触感实在是太过写实了,让他无法相信冴原真的不在这个房间里。他以为自己是因为梦中的光线太过明亮,所以还没适应现实空间的昏暗。赖雅环视床的周遭,甚至还小声地喊了一声「冴原?」。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和疯狂之间已只剩一纸之隔。 他觉得也是有可能发生吸血鬼潜入他人寝室这种事情。这正是古典型的吸血鬼会做的事。搞不好冴原化身成蝙蝠,从房间的某个空隙钻了进来也说不定。 也有梦魔这种东西存在。虽然梦魔会让人类作春梦,是非常令人感激的存在,但据说会吸取人类精气作为报酬。在这方面上,梦魔有些部分很近似吸血鬼。或许冴原既是吸血鬼,也是梦魔。 在前世曾和冴原发生过什么事也是有可能的。那种真实的触感让他觉得过去肯定曾经体验过那种感觉。 随著时间经过,他的脑袋也渐渐开始正常地认知到现实世界。冴原不在这里。不可能会在这里。就算她在这里,也不会和赖雅接吻。也不会脱到一丝不挂。而且都全裸了还系领带究竟是要做什么? 赖雅擦拭过沾满口水的嘴边,前往厨房。 这个时间父亲在店里,母亲则是在睡觉。他比白天的时候还要更加蹑手蹑脚。他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的瓶子,将水倒在杯子里以后再喝下。 他吐了一口气,思考刚才所见的梦境──那是一场梦。那无关于冴原的想法。如果把梦境告诉她的话,她一定会露出嫌恶的表情。 当赖雅想像到她摆出那样的表情,便觉得痛苦悲伤,眼眶逐渐湿润且一股温热。在他的脑海中,冴原是露著笑容的。那画面比起在梦 境中所见的还要再更加清晰。 一直都是如此。他心中所想的冴原一直都是露出笑容的冴原。 赖雅喜欢上她了。心境和昨天以前完全不同。 因为一场梦而喜欢上对方,这并不合道理。要喜欢上一个人,经由理解对方的人格并被其吸引是最佳的路线,相较之下,「喜欢对方的面貌」听来等级就低了一些。「因为梦到对方所以喜欢上对方」更是不值一提。那和对方的本质扯不上半点关系。 (如果在结婚典礼的演说中出现「两位是因为新娘出现在新郎梦中而开始交往──」这种话,这根本脑袋有问题吧?亲戚全都会被吓傻。) 赖雅一边继续沉浸在有些脱离现实的妄想中,一边在发出低沉轰鸣的冰箱前伫立著。 虽然他期待可以梦见梦的后续而回到床上,但不用说是作梦了,他连睡都睡不著。于是他就在睡眠不足的状态下前往学校了。 从学校返家之后就会忍不住睡午觉,然后晚上又因此无法入睡,到了早上又会睡眠不足──他预料到如此的恶性循环,心情实在无法舒畅。 有人群聚集在二年a班的教室。由于人多到连教室门外都有人,所以即使人在走廊上也能得知这件事。似乎演变成了比恐吓信那时候还要更大规模的骚动。 赖雅将书包放到置物柜当中以后,便找一个同学来询问教室中发生什么事。 「教室里面有吸血鬼啊。」 对方指向教室内。虽然赖雅伸长身子想看教室内的情况,但却被前面的人的头挡住,导致他什么都没能看见。 他推开人墙,很轻松的就到达了没有人的核心区域。那里是他的位子。「肛门之快」的涂鸦还留在桌上。 在那前面一个位子上坐著一个女生。她正趴在桌上睡觉。一直盯著她,就会发现她的背部偶尔会像是突然想到似地上下起伏。她的长发分成了两边,落在桌子上。 「赖雅啊啊啊啊!」 因为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自己,使得赖雅差点因此发出叫声。三井正使劲抓著他的身体。 「阿…阿清你怎么了?」 「我的座位上有吸血鬼啦啊啊啊!快帮我想想办法啊啊啊啊!」 「你要我想办法,这……」 赖雅走近正在睡觉的女生,并观察她。短袖制服底下的手臂相当白皙,跟冴原是相同种类的白。而她身穿的制服是莲大附高的制服。 「这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这里的?」 「早上最早到的人说是一来就在这儿了。」 据冴原所说,在夏令时间实施期间内,夜间部的放学时间是凌晨两点。若她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是这个状态的话,就表示她已经睡了六小时以上。即使是在床上,赖雅也没办法持续睡上那么久。 「赖雅,你就帮帮他嘛。阿清很困扰不是吗?」 弥与野从人群中走出来,凑到他们身边。 「呃…就算你们要我想办法,我也……」 「在这个班上最能应付吸血鬼的就是赖雅了,你一定有办法吧?而且你也解决了之前那次的事件。」 赖雅觉得大家太高估自己了。而且在之前的恐吓事件当中,实际「想办法处理掉」那群吸血鬼的其实是冴原。 但是,现在全班的人都对他有所期待。他被充斥于教室内的气氛所催促而站到正在睡觉的女生面前。 「那个……」 赖雅向对方搭话,并往她的上臂附近轻拍了一下。由于她的头发披在肩上,所以赖雅不敢直接碰触她的肩膀。 出乎意料的,对方居然立刻有了反应。 「唔?」 她抬起头,以觉得光线很刺眼的眼神看向赖雅。她深深皱起眉头,而她到刚才为止还压在手上的额头则有著红红的压痕。 周围人群建立起的圆稍微扩大了一点。 「请问你是夜间部的人吗?」 赖雅这么一问,对方随即点头回应。 「现在几点……?」 弯著的嘴中传出沙哑的声音。 「八点十五分。是早上的。」 「早上……?」 刚睡醒的女生往窗户看去,原本皱紧的眉头又变得更加深锁。「真的假的啊……惨了……」 她用手撑著桌子起身,正以为她要踏出脚步离去时,她便失去了平衡往赖雅的方向倒下。虽然赖雅好不容易接住了突然倒下的她,但她身体的重量却让赖雅差点直不起腰。 「唔喔喔喔喔!」 现在的姿势就好像是被吸血鬼袭击了一样。对方的脸就凑在他的脖子上。她似乎是完全失去了意识,身体是弓著的,膝盖也像是随时会碰到地板的状态。 周围的同学发出尖叫声并远离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站在赖雅身边了。 「阿清!快救我!」 赖雅在求救之后才发现到压在自己胸前的奇妙触感。隔著硬挺的衬衫布料紧紧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东西,既大又圆又很柔软。就算对方很重,或假使对方从自己的颈动脉吸血,那份舒服的触感也都足以补偿其损失。他心想在对方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内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也无妨。 「没事吧?」 三井将手伸到失去意识的女生的腋下,拉开她的身体。 「没…没事……」 从重量和圆润的触感中获得解放的赖雅将她的手勾在自己的脖子后面。她的手很冰冷。 「阿清,你也来帮忙。」 他们两个用肩膀从左右两边支撑那名女生。 「要带她去哪里?」 「总之先带去保健室。」 两人拖著瘫软的女生一起走出了教室。 (糟糕……我搞不好喜欢这个人……) 赖雅心里正想著这种事,忘了数小时前自己才爱上冴原。就「不可告人」的意义上而言,无论是「梦到」还是「对方的胸部贴在自己身上」,都是同样糟糕的恋爱起点。 保健室就位于下到一楼之后的楼梯附近。 「停下来一下。」 赖雅打开置物柜取出运动服外套,并把外套盖在那名女生的头上。赖雅不曾看过吸血鬼照射到阳光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有一说是他们会化成灰烬。至少,照到阳光对他们有害这点应该是不会错。 两人一阶一阶地谨慎搬运著她的身体。她无力垂下的双脚卡到阶梯的前缘,待脱离之后又再轻轻碰上下一层的阶梯。 「她还真是有够重的耶。」 仅仅是下了半层楼,赖雅就累得不停喘气。 「人昏过去的话好像就会变重。我们的顾问有说过。」 三井的身高很高,体格也相当结实,没有表现出很疲累的样子。 「就算是那样,也太重了吧。她的体重到底有几公斤啊。」 「你一直说的话会被骂喔。」 「反正她昏过去了,根本听不到啦。」 不想被三井察觉,赖雅悄悄地把手绕到身旁女生的腰部并撑起她的身体。虽然降低了肩膀的负担,但赖雅觉得自己手掌渗出的汗水似乎会弄湿她的白色衬衫,心里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路过的人们都对两人之间那名盖著一件体育服的女生投以怀疑的目光。 「我们好像在押嫌疑犯一样啊。」 三井笑了出来。 「没有嫌疑犯会靠警察搬靠得这么彻底啦。」 赖雅忍不住担心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会不会因此折断。 由于赖雅在一年级时常来保健室商量有关睡眠时间的问题,所以跟保健室很熟。 「山森同学,发生什么 事了?」 看见赖雅他们,保健老师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教室里有夜间部的人,然后因为对方突然昏倒就带过来了。」 赖雅在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下回答。随后保健老师迅速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家快关上窗廉!」 似乎是想跷掉第一堂课而再这里的三年级生们经老师指使,奔往窗边,一关上厚厚的遮光窗帘,保健室就变得很暗,有如夜晚一般。三井与赖雅将那名女生抱到床上让她躺著。床的四周也拉起白色的隔帘。 「好了好了,男生都出去。」 保健老师赶走了其他的人,只留下三年级的两名女同学。看来是要脱掉她的衣服进行医疗处置。 来到保健室外面的赖雅并没有离开,且在保健室门前不断徘徊。说不定硬是把她带来这个做法不太妙。面对夜间部二年a班的女同学,因为对方有可能是冴原的朋友,所以会想好好表现一下自己。他对于事情是否会演变成无法挽回的状况而感到不安,因而无法静下来等待结果。 「我们回教室去吧。」 三井拍了赖雅的背。 在上楼的途中,三井用肩膀撞了一下赖雅。 「欸,在搬那个人的时候,一直都有被她的『那个』碰到对吧?」 「什么『那个』?」 「就是她的胸部啊,胸部。」 这点不需要他提,赖雅也知道。不只是在搬她的时候她胸部的侧边一直贴在赖雅的肋骨上,就连赖雅将手放到她的腰间时,虎口附近也稍稍碰到了她的胸部下缘,这些都让赖雅以「碰到」以上但未达「触摸」的危险状态感受到她胸部的存在。晚上作过那场梦又遇上这件事,这一天对他来说真是常常感受到真实触感的一天。 「她的胸部真的超大的啊。」 「算是吧。」 「那个人睡觉的时候把她巨大的胸部贴在我桌上,感觉还挺令人开心的耶。」 「我们还是不要谈这种话题吧。」 赖雅的脸热得面红耳赤。「我今天状况有点糟啊。」 三井追问是否发生了什么事,赖雅把梦境的事情告诉他以后,他便大笑出来,还说「你也让别人听听这件事吧」。因此回到教室之后,就演变成聚集好友们来开场发表会的状况。 「已经知道上面没穿了,那下面呢?有穿什么吗?」 出席发表会的人提出这个问题。当然,因为需要隐藏对象是冴原的事实,所以赖雅将对象设定成是「谜样的美女」。 「下面……我不太清楚。可能有穿贴身牛仔裤。」 赖雅如此说明过后,男同学们发出了「喔喔!」的声音。 「那梦里面你是在哪里啊?」 「周围很亮,我想大概是在外面。那边只有床。搞不好四周都是海也说不定呢。」 赖雅如此说明过后,男同学们发出了「喔喔!」的声音。 「你们在聊什么?」 弥与野加入了话题之中。 「在聊赖雅被一个女人跨坐在身上,还被她亲了。」 三井笑嘻嘻地回答她。弥与野听了以后便露出不悦的表情。 「那是怎样?是睡觉睡到作梦了吗?」 被直指事实以后男生们突然感到一阵空虚,随后便解散了。 一到下课时间,赖雅就动身前往保健室。他还是很在意那名吸血鬼的状况。从保健老师慌张的样子来看,事态似乎挺严重。 赖雅进到保健室后,穿过白色的隔帘,站在床边。 她脸上包满了绷带,看不见眼睛和鼻子,和刚才呈现完全不同的样貌。 「哇啊!」 赖雅连忙奔向保健老师身边。「老师,现在状况怎么样了?那个人能得救吗?」 他的口中吐出像是医疗剧里会出现的台词。 「她不会有事。」 保健老师表现出冷静的态度。「只是有照到一点阳光导致皮肤发炎而已。」 「阳光……吗?可是我想她应该没有照到阳光。」 「就算没有直接被阳光照到,阳光也会进到屋内。如果是吸血鬼住的房子,窗户会比较小,遮光性也比较高。不过这间校舍不是那种设计。」 「总之就是不会很严重的意思啰?」 「嗯,你可以不用太担心。」 老师这么一说,让赖雅放下了心中的大石。虽说今天早上才第一次见面,而且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但至少赖雅跟她之间是曾经肌肤相触、被她的胸部紧贴身体的关系。如果对方发生了什么事,会让赖雅觉得良心不安。 由于感觉到缠著绷带的女生似乎有些微的动作,所以赖雅又回到了她的床边。她将手伸出毯子外,隔著绷带揉起眼睛。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赖雅出声向她搭话,她随即将脸转向这边。她的嘴巴并没有被绷带缠住。 「好很多了。是你把我抬到这里来的吗?」 「嗯,是没错。」 「非常谢谢你。」 她的嘴唇就像是吸了血般的红润,和白皙的肌肤以及白色的绷带形成对比。只有嘴部显露在外的状态,使她看起来带有蛊惑气息。 「请问是不是有涂了什么药?」 「嗯,有涂芦荟膏。」 (芦荟……) 看来她的病情比赖雅所想像的还要轻上许多。 她的颈部以下都盖著毯子。那对巨大的胸部藏进了毯子的皱褶之间。 「你刚才为什么会倒下呢?」 「那是因为我睡太久,脚就……应该说我全身都麻掉了。」 「你说『睡太久』,难道你从夜间部下课之后就一直在睡觉吗?」 「对。因为我有长时间睡眠症。」 「说是长时间,会不会也太长了?」 「可是我昨天晚上只有睡九小时而已。」 「九小时?睡太久了!」 一次只能睡上六小时的赖雅以及睡上九小时也睡不够的她看起来像是完全相反的体质,两人在总是觉得很困这点上似乎会很谈得来。 大概是因为绷带的纤维跑进嘴里的缘故,她弯起嘴唇,并将手伸出毛毯去擦拭嘴边。她把卷起的袖子拉下来,随即便看见胭脂色的布料。那是赖雅在来这里的途中盖到她头上的那件学校规定的运动服外套。 「这是你的运动服外套吗?」 她用指尖抓住袖口的罗纹部分。 「对。」 「因为穿著衬衫不好睡,所以就借来穿了。对不起。」 「没关系。」 往脚边看去,就能发现地上放有一个篮子,卷起的衬衫就放在里面。胸罩也被脱下来以罩杯朝上的状态放在衬衫旁边。那尺寸大到与其说是罩杯,不如说是空的大碗公还比较恰当。 (直接穿著运动服外套吗……唔唔唔……) 又多一个作春梦的材料了。 由于下课时间也快结束了,赖雅便打算回到教室。就在此时,她起身向赖雅搭话。 「对不起,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可以啊。」 「可以帮我从置物柜拿我的书包吗?反正今天到日落之前都不能动,想说来准备一下考试。」 「毕竟期末考就快到了呢。我知道了,那我下节下课时间再来。」 和对方作好约定以后,赖雅便离开了保健室。 下一堂课结束之后,赖雅就去打开了她的置物柜。不知为何从里面传出了一阵浓厚的油臭味。置物柜里除了书包之外,还挂著大托特包。因为面对教室这一 侧置物柜的人就只有他,所以周遭的同学都对他投以好奇的眼光。 他提起书包,前去造访保健室。 她已经拿下了绷带。早上看到她时还以为她是表情臭眼睛小、给人强大冲击的丑女,但那似乎是她刚睡醒时的表情,平常的她是有著水汪汪大眼睛的美少女。那双灰色的眼瞳和冴原的一模一样。 当赖雅将书包交给她时── 「谢谢。」 她如此说道,并露出微笑。 坐在床上的她,身上运动服外套的拉炼拉得很开。从胭脂色布料所形成的v型区域当中露出了雪白的肌肤,还可以稍微看得见一点乳沟。 赖雅不小心和她四目相对,接著便转开了头。他觉得自己一直看著人家胸部这件事被对方发现了。 「山森……」 她用指尖抓起并凝视著缝在运动服外套胸口处的名字。「山森……你该不会是山森赖雅吧?」 「咦?……啊,你该不会是影宫吧?」 那是在冴原传来的邮件当中曾出现过好几次的名字。影宫供子──她的一个怪人朋友。 「便利商店的地缚灵就是指你吧?」 「你就是那个负责露美色的啊。」 两人早已透过冴原而相识。情绪缓和下来的两人刻意以拘谨的态度向对方行礼。 「平常冴原受您照顾了。」 「不不不,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而笑。赖雅坐到了隔壁床上。 「你突然倒下来真的让我吓了一大跳啊。」 「抱歉抱歉,因为我全身都麻掉了。站起来的时候就觉得『啊,糟糕了』,之后就完全失去意识了啊。」 「我也曾经睡到脚麻掉就是了。」 「对不起,把我抬到这里应该很重吧。」 「……不,并不会。」 「你刚才讲话那段空档是什么意思啊。」 影宫伸出手来吐槽赖雅。 「影宫接下来也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嗯,我是这么打算。」 「午餐呢?」 「午餐……?啊,午餐是吧。说的也是耶……」 影宫在毯子下轻轻抚摸著自己的肚子。「我肚子可能真的有点饿了。」 「那午休时间的时候我拿点什么过来吧。」 「学校餐厅今天的每日套餐是什么?」 「我想想……a餐是炸鸡,b餐是──」 「a!我要炸鸡!」 「知道了。那我等等会带过来。」 「好耶~赖雅我爱死你了~」 她的态度简直就像跟赖雅是老朋友一样。 和她道别之后,赖雅一边上楼,一边传邮件给冴原。现在学校里发生了大事。前阵子是一封恐吓信从夜晚世界寄送到白天的世界,这次则是有人跨越了换日时间来到白天。那感觉就好像是传真机跳过3d印表机直接进化成物质传送机那种划时代新发明一样,但仅靠邮件当中短短的文章无法传达他心中所感受到的冲击。 赖雅很想直奔冴原面前,把这件事说给她听。就算是用托梦的方式告诉她也好。不过如果是春梦的话会有点为难。他对自己的裸体没有自信。而且,冴原一定不会作什么春梦。就这点来说,她和赖雅相距甚远。虽说只是在梦中擅自把她弄光身子,但赖雅事到如今才开始对此感到罪恶感。 三 因为是在「晚上」收到邮件,所以冴原也掌握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心想见到赖雅时要先和他道歉。 她走进了天堂便利商店,站在饮料区的位置。赖雅就在那里。他发现冴原之后,便挥动了戴著工作手套的手。身穿防寒外套的他是冬天的装扮,彷佛玻璃门两侧分别属于不同的季节。 他一如往常地像是舍不得放下工作般,环望过整间冷藏库过后才来到外面。 「我先去外面。」 他一如往常的没看冴原一眼就往店门口走去。即使知道他不会回头,冴原仍在他身后微微点头回应,她认为此时是自己在人生当中模样最惹人怜惜的瞬间了。 买完和以往相同的红茶后她以小跑步离开店里,出来后随即看见一边用觉得很无聊的眼神看著地面,一边等待著她的赖雅。他发现冴原的身影之后,便稍稍抬起肩膀示意要开始移动了。 「感觉影宫这个人还挺有趣的。」 赖雅说出这句话,让冴原错失了向他低头致意的时机。 「咦?啊,嗯。那个……对不起,让你添麻烦了。」 「没有添麻烦啦。跟她聊了很多事情,让我很开心。」 他大概是想起了中午发生的事情,因而抿嘴而笑。「中午我还从学校餐厅把午餐拿去保健室跟她一起吃饭。」 「把影宫从教室抬到保健室很辛苦吧。听说她还昏倒了?」 「嗯。老实说她真的很重。」 「我想也是。」 「还是跟足球社的人两个人一起抬的,真的很辛苦。啊,这件事不要告诉影宫喔。」 「嗯。」 两人互相看向对方以后笑了出来。赖雅露出了如同爱恶作剧的小孩般的表情。 两人走在商圈的街道上时一直都在热烈讨论著影宫的事情。在「早上」笑得如此开心的除了冴原与赖雅以外,别无他人。 两人在要走上车站楼梯时互相道别。 「路上小心。」 「赖雅你也是。」 冴原知道他会一直站在那边直到看见自己走完楼梯。此时绝对不会回头是她的准则。如果这么做的话,自己会被当作是会诱惑男人的那种女人。 她思考了一下旁人会用什么眼光看著他们两人。会觉得她跟白天的人类感情和睦的景象很温馨吗?还是会觉得男方穿便服、女方穿制服的两人看起来是很可疑的情侣而皱起眉头? 赖雅会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走回店里?他会是沉浸于对话的余韵中,还是会对无趣的谈话感到厌烦而叹气呢? 在并非超自然现象的意义上,世界上有著许多虽然存在却看不见其存在的事物。在飘散著冷却下来的汗水气味的电车中,冴原站在门边,为了透视黑暗天空的远方而将脸靠近了玻璃窗。 虽然她一到学校就立刻前往保健室,但影宫并不在那里。 由于今天早上事情很多很忙碌,于是她便以一次跨越两阶的方式上楼,然后进入教室。但教室里也不见影宫的影子。 「到底会是跑去哪里了?」 她将包包放进置物柜,拿出泳衣之后前往泳池。第一堂的体育课是游泳课。 温水泳池所在的建筑内设有更衣室。她进去那里之后,便发现影宫被同学们团团包围著。不知为何她的头发已经沾了水,身上还穿著松垮的运动服外套。 「影宫,你──」 冴原打算训她几句而走向影宫身边── 「早安。」 但影宫却没有感到愧疚的样子,还面带爽朗的笑容向她招手。 「还说什么早安,昨天我不是说过『回家再睡』吗?你为什么没回家?」 冴原将装有泳衣的包包用力塞进柜子里。 「没办法啊,谁叫我睡过头了。」 影宫将手伸进运动服外套的口袋。 「别顾著说什么没办法了,好好反省吧。因为你给别人添麻烦了。你让赖雅把你搬到保健室了不是吗?」 冴原此话一出,同学们便发出「咦」的声音,看向影宫。 「让人把你搬到保健室?」 「被日间部的男生搬过去的?」 「难不成还是 用公主抱?」 影宫装模作样地耸了耸肩。 「谁知道呢,因为我昏过去了所以我也不清楚。不过,倒是有被强壮的手抱著的感觉。」 她这句话让女生们异口同声地说出:「喔喔!」 冴原看见她穿著的运动服外套胸口处标著「山森」。 「那件运动服外套……是赖雅的?」 「嗯,我跟他借的,拿来代替睡衣。因为我的运动服放在家里。」 同学们瞪向影宫。 「代替睡衣?」 「你以为你们是同居情侣吗!」 「感觉有点色啊。」 影宫压低放在口袋里的手。运动服外套的下缘被她扯到能够遮住她的屁股的位置。 「他说了一句『这个拿去穿』就突然把运动外套盖在我头上。明明只要正常地拿给我就好了。」 她这句话让女生们异口同声地发出「喔喔!」的声音。 冴原站到影宫身旁。影宫湿润的头发上传出一阵浓浓的洗发精香味。 「你的头发怎么会是湿的?」 「刚才在那边的淋浴间洗过头。因为我昨天没有洗到澡。」 「那你会进泳池吗?」 「不会。而且我的泳衣还放在家里。」 「你就回家一趟嘛,反正那么近。」 影宫是班上唯一从家里徒步来学校的人。 「保健室里真的很好睡,又不会梦到春梦。而且也很适合读书,在那里很容易集中注意力。」 影宫卷起了袖子。在穿著赖雅的运动服外套时,就算是她那很有肉的手臂,看起来也会变得很有女孩子的纤细感。 「就把这种读书方法命名为『住校集训法』吧。」 「该不会……今天你也想那么做?」 「要不要这么做呢~不过身为女生,再怎么说也至少该换件内裤吧。」 这句话使一旁的同学们哈哈大笑。 冴原感到无言以对,便开始换上泳装。那种「住校集训法」肯定没那么顺利就能执行。而且,如果大家都模仿她的话就糟糕了。那样会让保健室被人潮给挤满。 由于b班的田径社成员进到了更衣室,冴原停下更衣的动作并移动到她身旁。她很了解锻炼的方法,因此冴原经常会去寻求她的建议。 「欸,我背肌怎么样?」 「向后转,然后把手举起来。」 冴原照她所说的将双手高举。自从被排球社领队指谪说力道不足之后,她就很努力地在进行重量训练。 同学们嘻嘻笑著。影宫的视线轻扫冴原裸露在外的胸部。 「冴原真的连遮都不遮一下呢。」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都是女生,也没有必要去遮。」 冴原看向下方,观察自己的身体。因为她高举著双手,所以本来就没什么份量的胸部又变得更小了。她的肋骨浮现出来,腹部则是凹陷进去,并在凹陷处形成了阴影。 「好想看你每次玩的『那个』啊。」 影宫这么一说,其他同学们便随即拍了拍手。 「『那个』吗?」 「我想看我想看。」 「冴原,玩一下嘛~」 b班的同学们也跟著起哄,使得整间更衣室充满了用手打拍子的声音。 「咦~又要玩那个?」 冴原一回过头,发现连田径社成员也对她说「你就做吧」。 「那么,冴原女孩时装秀要开始了!」 在影宫的口令下,打拍子的声音又变得更大了。冴原像是被充斥于整个更衣室的气氛推动般,踏出了脚步。 她像是模特儿一样左右大幅摆动自己的腰,并用直挺挺的走路方式沿著更衣室的中央前进。她走到影宫面前以后,便将手扠在腰上,一百八十度转身后再摆一次姿势。 周遭的人因此捧腹大笑。 「冴原,看这边~!」 「你好棒!明明就是裸体还那么棒!」 「请不要触摸舞者!」 有锻炼身体且较欲于展现自己的运动社成员也跟著大摇大摆地走上伸展台。在场的人,每一个都笑到流出了眼泪。 裸体很有趣。冴原看见裸体的人也会不禁发笑。但在笑与被笑了一阵子之后,她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迷人。光滑的肌肤,长长的腿──相当的漂亮。她心想,若被人得知自己是这样看待自己身体的话,一定又会引来他人的调笑。 影宫从背后抱住表演时间已经结束了的冴原。 「你怎么了?」 「给你一个拥抱当作奖励。多亏这件运动服外套,你跟赖雅间接拥抱了呢。」 粗糙的布料表面刺激著她的背部。 「等一下……别这样啦。」 冴原甩开影宫之后,穿上了泳衣。 在紧贴著身体的泳衣之下还残留著运动服外套的触感。不管她去淋冷水浴还是跳进泳池,那股触感依然没有消失。 冴原觉得那简直就像整个背部都照射到白昼强烈阳光一样的感觉。 ◆ 因为冴原有传邮件说影宫有可能又会住在学校,所以赖雅在第一堂课开始之前先去了保健室一趟。 她就在跟昨天一样的那张床上。身上穿著运动服外套也是和昨天一样。她把毯子盖在脚上,并把课本跟笔记本摊在上面用功读书。赖雅想起冴原曾在邮件当中说过她的成绩是整个年级里数一数二的优秀,叫他去调查影宫成绩优秀的秘诀。 「你昨天也一直待在学校?」 赖雅向她搭话之后,影宫抬起头,露出微笑。 「住校集训第二天。」 赖雅站到床边,低头看向她的笔记本。上课内容似乎和日间部没有什么不同。 「运动服外套我洗好再还给你。」 影宫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字,一边说出这句话。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穿的运动服外套上绣著「影宫」两个字。 「你中间有先回家一趟?」 「嗯,因为有『各种』需要拿来的东西。」 说著她便露出意有所指似的笑容。 「话说,亏你能在这种地方读书耶。」 「咦?在保健室读书完全没问题啊。这里很安静又昏暗。在家里是比较方便,不过相对的诱惑也很多。在这里的话很快就能集中精神了。」 「喔,这样啊。原来这里也有那种优点呢。」 在家里的话,赖雅确实是会不小心马上拋开读书这件事而跑去看漫画或吃零食之类的。保健室里没有任何娱乐,除非读书,不然也没办法消磨时间。 「保健室可能意外的还挺不错。」 「对吧?赖雅也住下来怎么样?反正隔壁床没人在用。」 影宫笑著用拇指指向隔壁的床。 他和昨天一样,在学校餐厅里连同影宫的午餐一起点。 餐厅到了中午会很多人,多到只有第四堂课提早下课的时候才能抢到座位。因此,赖雅经常是买面包之类的当作午餐。 把午餐带到学校餐厅外去吃,是至今不曾有过的想法。吃热食果然是很棒的享受。虽然拿著两个托盘时要不让味噌汤洒出来需要费上一番工夫,但这么做是值得的。 影宫点的是肉酱义大利面,赖雅则是每日套餐。套餐内容是炸白肉鱼。 虽然把托盘放在大腿并坐在床上吃饭的她看起来就像是病人,但她吃东西的方式就跟健康的人没什么两样。她吃得嘴边被肉酱染红,而用面纸擦拭。赖雅搬来一张椅子,把托盘放在影宫的床上之后开始吃午餐。 「影宫,你会有睡不 著的时候吗?」 赖雅如此询问说要帮助消化而躺在床上的影宫。影宫注视著天花板。 「我不曾有睡不著的状况耶。」 「真好。」 赖雅将手肘撑在空著的床上。「我常常会睡不著。我本来就是很不容易睡著的人了,如果还睡午觉的话睡不著的状况会更严重。进到被窝里以后想睡又睡不著,那真的会很累。虽然身体是不会累,但精神方面会很累。因为会觉得好像在浪费时间。明明在我浪费时间的时候,大家都在为了世界、为了他人,或是为了自己在奋斗,可是我却只是在房间里睡觉──这么一想,就会觉得超沮丧。」 「大家没有在做那么了不起的事情啦。」 影宫抬起毯子下的脚,静静晃动。 「真的是那样吗?」 「我不觉得待在被窝里的时间没有意义。在我待在床上时,世界也仍然在运作著。我觉得那样就好了。应该说那时候世界没有在运作的话我会很困扰。我不在的话世界就无法正常运作什么的,就算大家那么依赖我,我也没办法做些什么啊。」 「的确是。」 赖雅笑了出来。 「而且,让世界得以运作的人,一定都是想睡也没办法睡的人们。跟他们比起来,躺在床上的我是幸福的,根本没必要感到沮丧。」 「原来如此。」 影宫的想法很积极。赖雅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接著赖雅不知为何开始感到一阵睡意。 「这次可以换听听我的烦恼吗?」 影宫将身体朝向这边,并用手托著脸颊。赖雅端正自己的坐姿。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我跟你说,我半夜的时候会因为作春梦而醒来。」 「咦……啊…啊~真的吗?」 赖雅以为是在说他自己,心里因而产生动摇。虽然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影宫的表情相当认真。 「最近老是作那种梦让我很困扰。那也是我会住在学校的其中一个原因,想说换个枕头会不会就能睡好了。不过,虽然前天用这种方法是ok的,但昨天还是梦到了那个春梦。」 「这…这样啊……顺便问一下,是什么样的梦?」 为了不让自己问问题的动机是源于对色情的好奇心这个事实曝光,赖雅也摆出认真的表情。 「会被不知名人士摸遍全身的梦。特别是胸部。会被轻轻抚摸、被揉,也会被舔。」 「那…那还真是令人困扰啊。」 聆听著那样的话题,让赖雅的视线总会在不知不觉当中移向运动服外套上那块隆起的部分。赖雅压低自己的视线──但是压低视线之后也会看见放著胸罩的篮子。简直就是「前门有虎,后门有狼」的状态。这并不是能够从容谈论「肛门之快」的状况。 「欸,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这个嘛……像是利用运动来发泄之类的……」 「唔哇,这好像冴原会说的话。」 影宫嗤鼻而笑。赖雅因为冴原的名字出现在话题中而感到高兴,因此轻轻露出微笑。 「还有就是……怀疑有没有梦魔存在之类的……」 「梦魔吗……」 影宫倒了下来,呈现仰躺的姿势。「你的意思是那家伙让我作春梦?赖雅,你能找出那家伙在哪里吗?就像你找到暗田的血那样。」 「呃,如果我找到他的话,我可能会想说一声『请教我怎么作春梦!』来请他收我当徒弟。」 「哈哈哈~」 影宫捧腹大笑。 赖雅在想会不会有再稍微好一点的建议。就算对方不是春梦专家,至少也是体验过春梦的人。 「其实,我最近也有作春梦。」 「是喔。是怎样的内容?」 影宫维持仰躺的状态抬起头,看著赖雅。 「该怎么说……就是一个模特儿身材的美女逼近我的梦。」 「那个美女该不会是冴原吧?」 冴原的名字意外地再度登场,使得赖雅感到不知所措。 「才…才不是!才不是她!」 「是吗?」 影宫眯起双眼。灰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总之……我前天有梦到,不过昨天没有。我想过一阵子之后影宫也不会再梦到了,还是不要太在意比较好。还有,我觉得把梦到的内容告诉别人也挺不错。」 赖雅列出了所有他能想到的事项。 「有道理。」 影宫躺上枕头,让枕头因此产生凹陷。「还好有跟你商量这件事。谢谢你。」 「不……我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帮上你的忙……」 赖雅仰望天花板。白底的天花板上有著像是虫蚀痕迹的花纹。他想知道那些花纹是否有固定的模式,而让视线左右移动。保健老师跟几名学生在隔帘外谈天说笑。他觉得至今遇见的那些想亲近老师的人当中没有半个正经的人。他在想他的朋友们现在都在教室做些什么。感觉就好像只有自己不小心误闯了别的时间轴一样。 影宫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说半句话,原本还以为她是睡著了,但她依然清醒。 「你刚才有说你很难睡著,对吧?」 她仍然凝视著天花板,并如此说道。 「咦?啊……嗯。」 「有个方法可以让你变得很好睡。」 她抬起屁股移动身体,空出半边床。「我告诉你怎么做。」 「要怎么做?」 「我等一下就会告诉你,你先躺在这边。」 说著她便用手拍拍那块空下来的空间。 赖雅先是往隔帘的隙缝看去。 「咦……可是……」 「先别管那么多了,隔太远的话就一定要大声讲话,会很不好做。」 如果坚决拒绝她的要求,似乎反会被认为是意识到现在是一男一女的状态,于是赖雅便脱掉室内鞋,移动到她的床上。用来摆午餐的托盘则被放到隔壁床上。赖雅依照她的吩咐,让自己变成仰躺的姿势。因为和影宫之间的距离太过接近而几乎要碰触到她,于是赖雅将手置于腹部,并让双手手指相互交叉。他的手被影宫冰冷的手所碰触,然后被她拉直。 「手跟脚要自然的伸展开来,伸展到可以让你觉得很放松。」 赖雅照著她所说的去做。床垫因为隔壁的人的身体重量而凹陷下去,因而产生倾斜。要是一个不注意,很可能就会往倾斜的地方滚过去。 「首先,先闭上眼睛。接下来,把意识集中在右手上。然后去想像──右手越来越热,变得越来越沉重。」 影宫的声音就像她自己半睡半醒似的,听起来很低沉。「沉重到几乎要沉下去的地步。」 赖雅感觉到血液在右手的血管中四处奔流。血液奔流的速度越来越快,产生了独特的重力。 「接著换左手。你的左手也开始变热,开始变重。」 她的声音具有某种魔力。继右手以后,赖雅的左手也变得无法动弹。 「你的右脚也开始变热,开始变重。」 她的声音乘著血液,在赖雅的体内流动。 「左脚也开始变热,开始变──」 一睁开双眼,虫蚀痕迹的花纹就映入了眼帘。 正打算重新寻找同样模式的花纹时,才想起刚才找到最后仍然没有找到的事实。 他坐起身子,翻找裤子的口袋。他拿出手机,查看时间──十三点四十五分。 第五堂课已经快结束了。赖雅因此抱头懊恼。 完全睡过头了。应该说睡著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失败。 他是第一次在学校睡了这么久。明明保健老师就在一旁,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被老师发现。赖雅觉得自己简直就像走进了学校的盲点一样。 他在床上坐著坐著,身体便产生了倾斜角度。 虽然他原本打算不去看,但却没办法不去看向其原因。 他转头看向旁边,看见影宫就睡在身旁。 影宫的裙子紧贴著她的脚,因此连大腿根部的轮廓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隔著一层运动服外套的胸部虽然没有坐起来时那么夸张,但隆起程度也是相当的大。她那看起来白嫩的喉头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外。感觉就算不是吸血鬼,似乎也会想往她的脖子咬下去。 这是在作梦吗?赖雅如此心想。虽说如此,但控制住他理性的拘束器却没有半点松弛。 他回过头看向隔帘的隙缝。可以感觉到保健老师就在隔帘外。这反而让他产生了肉欲上的窒息感。 赖雅再次望向影宫。她的裙子有异常的突起。 (唔嗯……?) 突起的部分在裙子里蠕动著往上爬,爬上她的腹部,不久后便让她的胸部又更加隆起。 果然是场梦吧?赖雅心想。而且不是春梦,是恶梦。 四 影宫胸前的隆起已经膨胀到恶梦等级的大小。 用罩杯数来形容的话,就是类似从a直接变成h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赖雅维持坐著的状态向后退。他穿的其中一只袜子在他睡著的时候退到了脚掌心的位置。床单遭到拉扯,床头那侧露出底下蓝色的垫子。很明显的这并不是一场梦。接收到的刺激既鲜明又太过复杂。 真的有梦魔这种东西存在吗?赖雅心想。这个世界上有一半是人类,另一半是吸血鬼,不曾听闻还有以少数派立场存在的梦魔。若梦魔真的存在,该去日间部还是夜间部呢? 说不定是下等幽灵搞的鬼。虽然因为做不雅的事情就被称为下等是很过分的歧视,不过就是因为跑去做些不雅的事情导致无法得道,才会一直处在下等地位吧。他曾经在深夜时看过有那种幽灵出现的不知道是恐怖片还是色情片的电影。虽然是女性在床上遇袭的那种非常色情的戏码,但到了早上仔细想想,那部电影的内容也只能说是女演员很辛苦地在独自演戏而已。 说到电影,也有外星人电影这种东西。电影中被外星人寄生的人类肚子突然膨胀,然后外星人的幼虫就从里面冒了出来。赖雅在年幼时看见那样的画面,造成他的心里因此产生阴影。他讨厌蛇、鳗鱼,还有其他所有会扭动的生物。 他很想弄清楚现在应该正在影宫衣服底下享受开心时光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真实身分不明的东西果然还是会令人感到畏惧。而且,为此还必须脱下她的衣服。这种行为在道德观感上来说很危险。 可是,他也无法放任谜样的怪物继续骚扰影宫。而且,赖雅也很想∕必须要脱下她的衣服看看。应该说反倒是后者的义务感促使赖雅采取了动作。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尖抓住运动服外套的拉炼。他放轻动作拉下拉炼,但因为外套布料在上下起伏而无法顺利拉下。赖雅压住衣襟部位来弄平外套表面,然后拉下拉炼。 有个像是黑影的东西覆盖在她的裸胸上头。 那个黑影朝赖雅的脸飞来,他的眼前因此变得一片黑暗。那个黑影带有爪子,并且用力的刺在赖雅头上。外星人寄生在人类身上的画面也是这样。像蜘蛛一样的生物会紧贴在人类的脸上,并用尾巴上的管子把幼虫注入人类的喉咙深处。 「唔哇啊啊啊!」 赖雅从床上滚落,屁股重重撞击地面。那个黑影的爪子又更加深入了发间的隙缝当中。 感觉有人拉开了隔帘。 「山森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保健老师的脚步声绕过床走来。「影宫同学,影宫同学,快起来!快点!」 「唔……」 伴随著有些煽情的叹息,床发出了吱吱声响。「怎么了吗……嗯?啊,小小!小小!no!」 影宫的呼喊让袭击赖雅的黑影消失了。赖雅目瞪口呆地瘫坐在两张床之间。他的鼻尖上还残留著浓厚的油臭。 「赖雅,你没事吧?」 影宫来到床缘,低头看向赖雅。 「啊…嗯……不过,刚才那个到底是──」 那个黑影又闯进了正打算起身的赖雅的视野当中。黑影扑向影宫的头,并发出「吱」的叫声。它拥有像狐狸一样的脸。 「啊,那家伙……!」 「这个?」 影宫单手抓下那个黑影,然后把它抱在胸前。「它叫小小,是只蝙蝠。」 「蝙蝠?为什么蝙蝠会在这里?」 「你问我为什么喔……它是我养的蝙蝠啊。」 「咦?你在养那个?」 贴在影宫胸前的生物身形远远大于赖雅听到蝙蝠后所想到的那个生物。飞在黄昏的天空当中的蝙蝠大约只有燕子的大小,但眼前的这只蝙蝠比乌鸦还要大只。它折起的翅膀是层黏滑的膜,而翅膀前端则长著爪子。它的毛色与其说是黑色,更像是咖啡色。 「每个吸血鬼都有养喔。」 说完影宫便轻抚蝙蝠的背。蝙蝠「吱~」地叫了一声。 「说到吸血鬼就会想到蝙蝠吧?」 保健老师站在床的另一端,以像是在嘲笑赖雅的无知似的语气如此说道。 赖雅将手指插进发间,确认被爪子抓到的地方有没有流血。 「那家伙会吸血吗?」 「不会喔。它是欧洲大蝙蝠,是吃水果的蝙蝠。」 影宫抓了抓蝙蝠的头,并看向它的脸。「对吧~小小?啊,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饿了。」 (什么小小啊……取些像「歌利亚」之类的名字啦。)(注:「歌利亚」为旧约圣经《撒母耳记》中的一名身高约二点九公尺的非利士勇士) 赖雅站起身,整理乱掉的衬衫衣领。 「把这种动物带到学校来没问题吗?」 「大家都有带来啊,然后上课时间就把它放在置物柜里。吸血鬼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就跟蝙蝠是一心同体了。」 影宫将手往平行于地面的方向伸直。蝙蝠展开飞膜,跳上并用脚抓住她伸直的手,就这样挂在她的手上。影宫说了声「good boy!」,然后抚摸它的头。 「置物柜……?可是我昨天去看的时候没看到这家伙啊?」 「柜子里有没有挂著托特包?我把那个当作小小的床,」 「原来……」 赖雅没有发现自己曾跟蝙蝠差点就碰上的事实。不过,要是他有被告知说「置物柜里有蝙蝠」的话,就算有人要他打开置物柜,他应该也不会去开了吧。 「虽然昨天把它带回家里了,不过一定是想找我才会飞来这里的吧。小小,你真是个好孩子~」 影宫抚摸了蝙蝠腹部上的毛。蝙蝠「吱~」地叫了一声。 「昨天……」 在赖雅的脑海当中,刚才所见的情景和别的情景产生了连结──影宫至今的行进路线,以及那只蝙蝠的行进路线。夜晚与梦境。 「影宫,该不会你把这只蝙蝠放养在家里吧?」 「嗯,没错。因为它已经长到放笼子里会有点挤了,所以就把它放在外面。怎么了吗?」 影宫一边摸著蝙蝠,一边露出有些怀疑的神情。 「我在想啊,你刚才睡觉的时候是不是有作春梦?」 「咦……啊~我是不太记得了,不过好像有……」 不知为何,影宫用自己的膝盖与膝盖相互磨蹭著。 「我知道你作春梦的原因了。」 赖雅点了一次头以后说:「原因就是这只蝙蝠。这只蝙蝠跑到你身上动来动去,脑就把那些感官上的刺激转换成了梦境。」 他用手指向蝙蝠,随即蝙蝠便像是在表达「你居然说我是犯人」般地拍动翅膀,发出「吱~」的叫声。 「小小,真的是那样吗?」 影宫看向它的脸,蝙蝠就露出了牙齿,发出「吱」的叫声。 「你一开始在学校没梦到,是因为那只蝙蝠还待在置物柜里,所以就只有那天没有梦到。不过因为这家伙从家里飞过来了,所以才又开始梦到。」 「原~来如此。」 此时影宫才发现运动服外套的拉炼拉开到了肚脐附近,她迅速拉起拉炼。注意力集中在蝙蝠身上的赖雅虽然有惊觉到这点而移动了视线,但梦幻般的裸身直穿运动服外套v字领域却早已从这个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谢你,赖雅。这样我每天晚上都能睡好了。我决定帮小小准备一个新笼子。」 「呃…嗯……我也只是偶然察觉到的而已啦……」 到头来自己只是被影宫和那只蝙蝠耍得团团转而已。如此心想的赖雅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山森同学,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保健老师靠了过来,交互看著睡到仪容邋遢的影宫和赖雅头上的翘发。 「那是因为……那个……我不是很难入睡吗?所以就稍微睡了一下……」 支离破碎的辩解话语逗笑了影宫,而保健老师也跟著一起笑了出来。 把中午的事情用邮件告诉冴原之后,接下来就轻松了。 赖雅不擅长在店里遇到冴原以后找理由约她一起出去。即使说「我有事情要跟你谈」,也会感觉自己真正目的在于一起走到车站的事实似乎会因此曝光而感到很难为情。 因为今天有发生在影宫身上的那件事,所以也有一起走到车站的藉口。 冴原带著嘴角向下的表情,大步走来饮料区。不知为何,她以像是随时都鼓足了干劲的状态站到饮料前面。只是选饮料而已需要这么全神贯注吗?赖雅对此感到疑惑。 赖雅走出冷藏库,向她说声「我去外面等」之后,便从她身旁走过。他觉得要是妨碍到冴原也不太好,于是连忙离开了现场。 在店门口等她的话,会有种在约会地点等对方的感觉,让赖雅因此感到心跳加速。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让赖雅觉得很舒服。冴原一走出店门就打开包包并稍微整理了一下包包内部,之后再把宝特瓶收进去。看来她有固定什么东西就要摆在什么地方。说不定她的个性意外的挺一板一眼。赖雅不忍心中断她整理包包的动作,于是便一边注视著地面一边思考等一下要谈什么话题。 「原来影宫会作怪梦的原因是小小啊。」 开始迈出脚步之后,她随即异常地靠近赖雅,并向赖雅说话。 「嗯。」 赖雅假装若无其事地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会这么做是因为他害怕让冴原闻到自己走出冷藏库后开始流汗的汗臭味。 「那,意思就是说影宫之后可以安心睡觉啰。」 她轻轻跳著走了一两步。她表达喜悦的方式比别人还要夸张。而且因为她的身高很高,所以表露情绪时她的那份喜悦也会变成两倍,甚至是四倍。 「嗯。那个啊……冴原也有养蝙蝠吗?」 当赖雅这么一问── 「有啊。我拿出来给你看。」 说完她便打开包包,开始在里面找东西。赖雅以为是要给他看照片之类的而跟著看包包里面,接著一只真正的蝙蝠就被拿到他的眼前。 她放掉抓著蝙蝠的手以后,蝙蝠就发出「奇~奇~」的叫声,绕在赖雅身边飞舞。 「哇!哇啊啊!」 赖雅被吓得呆站在原地。影宫的蝙蝠只要不看它的翅膀还是会有哺乳类的可爱模样,但这只蝙蝠身体又小又纤细,毛色还是完完全全的黑色,给人一种长得像蜥蜴又像巨大昆虫的感觉,相当诡异。 「巧克力,过来这边。」 她如此呼唤之后,蝙蝠便停到了她衬衫的胸部部分。她用手指轻抚蝙蝠的背。 「巧克力~你真是个好孩子~」 (叫什么巧克力啊……给它取个「黑雷神」之类的名字啦。) 没养过狗或猫,甚至连甲虫和金鱼都不曾饲养过的赖雅很不善于面对动物。 「那家伙都吃些什么?」 他退开到和冴原保持了目前为止两人之间最远的距离。 「它是叫做月轮蝙蝠的蝙蝠,会吃昆虫。虽然我们家是给它吃蝙蝠用的乾饲料就是了。」 她用相当熟练的动作抓住蝙蝠,并亲吻蝙蝠的脸。 「是…是喔……可是那样它不会飞走吗?感觉放著不管的话它就会飞到别的地方去。」 「它不会逃跑喔~而且不管我说什么它都会听话。来,巧克力──」 说著她便指向赖雅。「去赖雅那边吧。」 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正如所料,那只蝙蝠轻快地飞起并停留在赖雅的胸前。隔著一件衬衫传来的爪子触感让赖雅吐出断断续续的叹息。虽然他在心中默念著「请你快点回去请你快点回去」,不过因为对方不是钱仙,所以并没有因此消失不见。 「巧克力,回来这边。」 因为她所下的指示,蝙蝠终于离开了赖雅身上。 「它很厉害对吧?」 「呃…嗯……」 在如此洋洋得意的笑容面前,他只能这么回答。 「它也会转单杠喔。」 她伸长手臂,让蝙蝠挂在自己的手上。「来,巧克力,转单杠。」 蝙蝠发出「奇~奇~」的叫声,抓著冴原的手翻转了一圈。但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在那之后它跳离了手臂,溜进冴原的裙子当中。 「呀!巧克力你在做什么!不行这样!」 制服裙因为蝙蝠的动作而剧烈翻动。她压住翻动的裙子,把手伸入裙底去抓出蝙蝠。 「它从以前就很喜欢我的裙子里面,真的是个很害羞的孩子呢。」 她手里的蝙蝠发出「奇~奇~」的叫声。 (蝙蝠…吗……) 赖雅突然变得想积极看待有关轮回转世这档事了。 到达车站后,两人在楼梯下道别。赖雅一直看著她,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楼梯的另一端。 赖雅在想周遭的人们会是如何看待自己。会是送走身穿制服的女朋友之后回家的便服男,还是从底下一直看著高中女生裙底风光的变态男呢。 她不会回头。赖雅很清楚这一点。她和赖雅班上的女孩子不同,态度乾脆俐落。若用「很有威严」来形容她的话,会显得她有点冷淡。她的行为举止既温暖,又很自然。她是个能够把感情表露得恰到好处的人。 (不过,那样还真奸诈啊……蝙蝠吗……) 变成蝙蝠去亲她或是被她亲的这种愿望太偏离现实了。那和蝙蝠沟通的能力如何?蝙蝠应该会和她一起洗澡、睡觉,到时候再去问它感想──赖雅依然沉浸于偏离现实的妄想当中,同时踏上了归途。 ◆ 「要乖乖待在这里喔,等一下我会给你点心喔。」 说完冴原便关上了置物柜的门。上课时巧克力就必须要待在这里。 一进到教室,原本围著影宫的同学们就聚集到了冴原身边。 「你听说了吗?听说赖雅又解决事件了。」 blue summertime 一 他觉得睡眠不足时,受到最大损伤的是身体的「外壳」部分。感觉身上的皮肤和肉似乎失去了遮挡阳光的功能,让身体内部的的脆弱部分因此暴露在外。强烈的阳光化作无数的针扎在身上。 赖雅的步伐也相当沉重。他踩著这样的步伐走在商圈里。 天气预报说从早上开始气温就会超过三十度。他的意识变得模糊不清。感觉停下脚步的话,自己的内在就会溶出到柏油路面上,进而变得像是煎荷包蛋般的物体。 结业式这天就算放假也不会有太大差别。反正也只是发成绩单而已。就算当天缺席,成绩单过几天也会邮寄到家里。这是他前年度第三学期实际体验过的事情。 从考试的时候开始,他的生活步调就乱了套。这个学期的期末考中,二年级的考程是每天早上十点半开始考两个科目。第一天减少自己的睡眠时间去面对英文考试的赖雅,在考试结束回到家以后立刻就睡著了。他在下午六点醒来,之后开始熬夜读书,然后在「一天的尾声」时前去考试。回到家以后马上入睡──这样的生活模式持续了一个星期。在考试结束后为期一个星期的考后假中,他的生活步调又更加的混乱,而他「昨晚」的就寝时间是在早上五点。他只睡了两个小时就要去上学。这是迈向暑假堕落生活的第一步。 就算只睡两小时也要去学校。只有今天,他会想要乖乖起床。 只要拿到成绩单,和冴原聊天时就能多一个话题。 这个礼拜他跟冴原都没见上面。虽然她在考后假期间也会为了社团活动而去学校,但她晚上十点半才会离开家里。赖雅觉得在那种时间还继续工作,再怎么说还是会有些不自然。至今他都是以「她去学校时自己正好也在工作」的名义和她见面。如果突然把这段时间延后三小时,说「其实我在这个时段也会出来排商品」的话会有些奇怪。搞不好冴原会怀疑他在跟踪自己而再也不来店里也说不定。那样就伤脑筋了。 暑假时社团活动是从几点开始这点,他还没问过冴原。若错过今天的话就没机会问了。 一抵达学校,赖雅就趴到了桌子上。和脸颊相触的桌面是冰冷的。 原本在和朋友聊天的三井清辅走了过来,往他的脸上看去。 「赖雅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有点睡眠不足。」 赖雅头也不抬地回答他。 三井坐上自己的桌子,然后用脚抵著赖雅的桌子。 「为什么你在考试期间的时候看起来那么开心,结业式的时候却在喊累啊?正常来讲应该都是反过来的吧?」 「不,正常来讲考试很好玩吧?」 赖雅如此回答之后,三井便笑了出来。 「你还真奇怪。」 他并非喜欢一切有关考试的事物。即使是赖雅,他也没办法喜欢上解答问题之后被打上分数,再根据分数来决定自己学期成绩的过程。 他喜欢「这就是最后了」的感觉。聆听无趣的上课内容,然后解答无趣的练习题,还有背一些无趣的单字,这些项目的集大成就是考试。一次决胜负。在短时间内决定一切的结果。这种做法很适合赖雅的个性。 于礼堂举行的结业典礼就在赖雅打瞌睡的过程中结束了。 回到教室之后班上开始进行班会。他由班导手上接过成绩单。赖雅的学期成绩大部分都是十等级评分中的八分,而七分的则有三个科目。比起第三学期,拿到七分的科目少了一科。考试的答案卷也集成了一叠发还给学生。赖雅每个科目都是七十几分。几乎没读的数学却比花时间去读的英文还要高分实在是很不可思议。 「喂~赖雅~让我看看你的成绩单吧。」 三井抢走了赖雅手上的成绩单。由于成绩是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所以就算被别人看见他也不会觉得丢脸。 「唔……」 三井的脸色大变。「你的成绩不是还挺不错的嘛。」 「是吗?」 「什么嘛……我看你那么沮丧,还以为你考得很糟耶。」 赖雅趁隙抢走了放在三井桌上的成绩单。排满成绩单的六之间还掺杂著一些五跟七。 「其实我有写学长的考古题,你要不要也写写看?」 「那就是我给你的考古题吧。」 三井以一副想说无法接受这种结果的表情将成绩单丢到赖雅桌上。 一个学期当中的最后一次班会结束了。弥与野光边避开像是从座位上跳起来的同学们边走了过来。 「电影要什么时候去看?」 「我都可以。」 赖雅、弥与野、三井他们三人之前就约好了要一起去看电影。虽然春假的时候也做过一样的约定,但那时候因为赖雅睡过头而变成了只有两人。那是发生在进入昼夜颠倒的循环时的事情。这个暑假说不定也会发生一样的状况。 「可以的话我希望七月中旬的时候去。」 因为三井接下来要去社团,所以他已经打算要脱掉衬衫了。「而且到了八月的时候又要集训又要比赛。还要去奶奶家。」 弥与野以点头回应。 「而且还有特考。八月的时候大家都很忙,应该没办法吧。」 特别考试──一般通称「特考」,这场考试会用来当作从莲大附高推甄进莲华大学的评分标准。在长假之后的开学典礼隔天将会进行英数国三项科目的考试。考试范围是从入学以来至今的授课内容。因为有这场考试,假期的后半段将会为了准备考试而忙得不可开交。 赖雅的昼夜颠倒生活并不存在著时程表这种东西。他自己也是完全没办法控制。 「那,阿清跟弥与野你们先自己商量好时间吧。」 他心想,他们两个乾脆开始交往,两个人自己去就好了。他这并非为朋友著想,或许反倒算是无情也说不定。赖雅不是很喜欢跟别人一起出游。 赖雅在比早晨时还要更炽热的阳光下离开学校。全身都被太阳晒得发痛,就好像血液被煮沸了一样。赖雅想像著走到阳光底下的吸血鬼会不会也差不多是如此的痛苦。 他在莫名觉得很不敢看而犹豫了一下之后,拿起了手机。 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七点半。在没有光线而显得很蓝的房间里,液晶画面看起来相当的白。 「可恶!糟了……」 赖雅连忙离开了床上。 虽然有先设好闹钟,但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关掉了闹钟。从学校返家以后他马上就进入了梦乡,而且也没作梦。 他脱下满是灰尘的制服就扔在原地。虽然他的母亲说要拿去送洗而要他先放到客厅去,但他现在无暇理会此事。他穿上卡其裤,一边扣著衬衫的钮扣一边前往玄关。他连穿鞋都觉得不耐烦,在穿好鞋子以后他打开门,走下楼梯。 若今天没见到冴原的话,今后将会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没有和冴原见面的机会。 而冴原正走在店前的道路上。赖雅从楼梯的途中一跃而下,并向著冴原大喊: 「冴原──!」 「哇!吓我一跳!」 冴原被吓到抖了一下,然后全身僵硬。赖雅觉得她夸张的反应很好笑而笑了出来。 「噢,抱歉。」 「啊,原来你是从这边下来的啊?哦~」 冴原一边压著胸口,一边望向位于建筑物缝隙间的昏暗阶梯。 赖雅扣上衬衫最底下那颗未扣上的扣子。 「我已经去完结业典礼回来了。」 「啊,这样啊。那就已经开始放暑假了呢。」 冴原露出像是有好事发生在自己 身上似的微笑。赖雅看见那样的笑容,也不由得跟著露出微笑。 「嗯,放暑假了。」 「真好。」 「很好对吧~」 不像平常一样在店里,而是在外面的路上见面的话,会觉得好像有约在特定的地点等待对方一样,让他觉得心痒难耐。 「我先去买一下红茶。」 「嗯,我在那边等你。」 赖雅站到店门口。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就应该穿好一点的衣服再过来──赖雅在心里为此感到后悔。店里有规定不能穿t恤以及牛仔裤上班。 冴原拿著和以往同款的红茶走出店门。多亏了是在店外偶遇,所以也不需要用上事先准备好的藉口,两人就自然地一起走向车站了。赖雅觉得这是不错的发展。 「冴原,暑假你有要做什么吗?」 他一开口就提出了直捣核心的问题。今天似乎能够积极地和她进行对话。 「每个星期五都有社团活动喔。」 她今天大概也有排球社的练习吧,在结业典礼这种日子里她却背著庞大的运动包包。 「你还真辛苦。从『早上』就要去社团了吗?」 「嗯,『早上』就要去了。」 「该不会要在跟平常一样的时间去学校吧?」 「对啊~难得都放暑假了说~」 冴原很夸张地垂下肩膀。由于背包因此滑了下来,所以她连忙地抓住背带。 赖雅现在很想握拳欢呼。如此一来,在暑假期间也有机会见到面了。他由衷感谢排球社里安排那种练习时程的魔鬼教练还是其他什么类似工作的人。 「考试考得怎么样?」 冴原如此询问,赖雅对此则是以得意洋洋的语气回答: 「好极了好极了。考试大多都是七十几分,学期成绩的话有几科是七分,剩下的都是八分。」 「喔~挺不错的嘛。」 「冴原呢?」 「我的要等一下才会知道。」 「那一年级的时候呢?像是第三学期时候的成绩。」 因为赖雅现在处于得意洋洋的状态,所以很坚持要把成绩问个清楚。冴原像是浏海盖到了眼睛般,用手指去拨开浏海。 「第三学期是……十分。」 「什么?」 「就说了…是……十分啊。」 「你说十分的意思……是全部科目都十分?」 「嗯。」 「咦,那……夜间部应该不是用二十等级评分法吧?」 「嗯,十分是最高分。」 「你应该不是在说影宫的成绩吧?」 「影宫也是全部十分,然后我也是。」 「……真的假的?」 「嗯。」 他可以得意洋洋的时代就此划下了句点。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说出了非常失礼的话。 「呃,那个…抱歉……老实说,我一直以为冴原应该不是什么模范生……」 「朋友也说我很不像模范生。」 冴原脸上带著不晓得究竟是在生气还是感到害羞的复杂笑容。「可是影宫她是考试几乎都考满分,偶尔考个九十八分的全科目十分;而我只是考试全部都九十分左右的全科目十分,实际上完全不一样……」 「不,那样子也很厉害了。」 「可是我很不擅长应付特别考试。我没办法应付没有范围的考试,而且也不太会写应用问题之类的题目……」 冴原不断拨弄著自己的浏海。赖雅是第一次看到她表现出如此难以启齿的模样。 「我倒是很喜欢特别考试。」 「是吗?」 「嗯。不觉得很热血吗?就好像是在靠实力决胜负一样。」 「这样啊。」 冴原继续拨弄浏海。赖雅希望她说话时能再稍微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所以你暑假只有要去社团活动跟特考?」 当赖雅这么一问时── 「嗯,很无趣吧。」 冴原终于朝他露出了有些不自然的笑容。 「我也讨厌暑假。」 虽然这是赖雅的真心话── 「你又在开玩笑了~」 但冴原却不把这句话当真。 「你暑假的时候不会做些有趣的事情吗?应该有吧?」 她以像是在开玩笑的语气向赖雅询问。 「有趣的事情?没有啊。我不会去人蛇杂处的地方,也不会去夜游。」 赖雅把班导在班会时说过的叮咛话语拿来开玩笑回答,冴原笑了起来,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在车站分开以后赖雅踏上了归途,途中赖雅回想著刚才她所说过的话。 (原来冴原很聪明啊……什么嘛……不行,太可爱了!) 他对于那样的反差比较没有抵抗力。他是会不小心就开始看起「百兽之王狮子的感动育儿贴身纪录一百五十日」那一类纪录片的人。 (不过,要是反过来变成冴原在学业上完全不行呢……?啊啊!那样也好可爱!笨笨的冴原好可爱!) 到头来,赖雅只是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而已。 ◆ 对于吸血鬼来说,「早上」会是最热的时段是理所当然的,但这天实在是热得太过头了。 标榜冷气不会开太强的车内非常的闷热。以防万一,冴原把运动包包的拉炼稍微打开了一点。若巧克力在包包里面待到中暑的话就糟了。虽说月轮蝙蝠是原生于南美的蝙蝠,比较耐热,但太热的话对它还是不太好。 她抓著吊环,站在车厢中央附近。 意识有些模模糊糊。感觉似乎说了许多不必要的话。那都是因为没有先做好心理准备的关系。在天堂便利商店外面遇到了赖雅,有些冲昏头了。如果和平常一样是在饮料区见面的话,就能用普通一点的态度面对他了。像那样突然出现实在太狡猾了。明明进到店里以后通过收银台,一直到站在冷藏库前的过程是一种仪式,他却直接出现在面前。 冴原觉得成绩很好这一点根本没什么好自满。她反倒觉得那么做就好像是在四处跟别人说自己是器量狭小又无趣的人一样。 她会那样想,是因为她害怕在考试时得到好成绩。她害怕考不好而让成绩下降这件事。她会忍不住去想是否成绩下降了以后就再也无法上升了,因而对此感到恐惧。一年级第一学期时只是刚好成绩很好而已,在那之后便一直汲汲于维持自己的好成绩。她在考试之前总是会吃胃药减缓自己的胃痛。她心想如果能像影宫一样从容地取得高分就好了。明明考得不好也不会因此挨骂,明明学校的考试只要轻松应考就好,她却会忍不住试图发挥超越自己极限的能力。她讨厌自己的这种胆小。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不小心让赖雅感觉到了她心中的胆怯。赖雅在考前完全不会感到紧张。他那样的态度正是原本冴原心中所想的理想态度。 (他说「特考反而让我觉得很热血」呢。真像个男子汉!果然很帅气!呀~!) 她看向正前方的窗户,便发现窗户以夜景作为背景,映出了笑咪咪的自己。她觉得自己肯定也在赖雅面前露出了这种表情,随后她就用獠牙咬著下唇,低下了头。 发还回来的答案卷全都是九十几分,学期成绩则所有科目都是十分。虽然不希望拿到好分数,但还是会因此感到放心。冴原就是为了这一瞬间的放心,才会几乎弄坏自己的胃拚命读书。 「这样果然跟我的风格不搭啊……」 因为继续拿著的话朋友们会来嘲弄自己,于是她早早就把成绩单拿到桌上摺了起来。 班会结束之后,教室内变得很冷清。走廊上则四处响著和置物柜中的蝙蝠说话的声音。 朋友们围著冴原和影宫的桌子,享受这个学期最后的聊天时光。 「影宫的也很不正常啊。这分数是怎么回事啦。」 看向那一叠答案卷的朋友们微微点头。因为影宫这次所有科目都拿了满分。 影宫将手肘顶在桌子上,手撑著脸颊,耸了耸肩。 「如果有想拿两百分的决心的话,拿个一百分是很正常的啊。我反倒对于只能拿到这种分数的自己感到失望呢。」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朋友们向她抱怨。能够理解影宫话中之意的应该也只有她本人而已吧。 接著话题转移到暑假上头。 「冴原,惯例的那个怎么样了?」 「应该会在七月底举行吧,还没确定就是了。」 「那确定了之后再告诉我们吧。」 「嗯。」 进到八月之后,就会因为排球社的集训和比赛而变得忙碌起来。所以必须先在那之前把假期都享受完。 「今年夏天会不会跟之前不一样,有什么好事呢……」 「你说的好事是怎样的好事?」 「啊?嗯~说穿了就是男人啦,男人。」 「也说得太穿了吧……」 「啊,说到男人──」 朋友们的视线集中到了冴原身上。「你跟赖雅的进展怎么样了?」 「才…才没什么进展不进展的啦。」 冴原说得支支吾吾。实际上,也不可能有什么进展。她能和赖雅见面是因为赖雅为了工作而待在店里,也不清楚暑假时他会不会在同样的时段出现。因为是工作,所以也不能请他配合自己改变工作时间。其实最希望是在社团活动过后很疲劳的时候见上他一面,但白天的人类不可能在那时候还醒著。 「如果啊,要给赖雅的外表打分数的话,你会给几分?」 朋友们完全不了解冴原的心情,还向她问了这种问题。 「这我怎么会知道啊,我从来没想过这个。」 冴原玩弄著自己的浏海。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分数吗……评得严格一点,应该是九十分吧。不,他前阵子作了春梦,作为惩罚就降到八十五分。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那影宫呢?你也有见过赖雅吧,你会给几分啊?」 朋友们怂恿著影宫。 「我想想──」 影宫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歪过了头。「嗯,应该是三十分吧。」 「好低!」 她的评分标准总是很严格。 (就算是公认很帅的足球社学长,影宫也只给他五十分而已。我也不是很喜欢那个人。脸是长得满好看的啦,但是眉毛修过头了,身上又飘著香水的味道,所以不是很喜欢。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给他六十分吧。) 「你的三十分是用满分几分来算的啊?」 被朋友们这么一问,影宫随即作出了呆愣的表情。 「咦?满分是四十分啊,怎么了?」 「还真是不上不下的分数耶……」 「满分四十分拿了三十分算很高了吧?」 「我说的四十分啊──」 影宫用手指在桌上画出一条线,然后指著线条中央的附近。「是只算长相的分数。其他要素加起来还有六十分,总共是一百分。」 「那赖雅的总分是多少啊?」 「唔~七十五分左右吧,因为他还满热心的。」 (七十五分吗……比我评的分数还要再低十分呢……啊,评足球社学长的时候她也是比我低十分。影宫还真贯彻自己的评价标准耶。) 冴原凝视著画在前面桌子上那看不见的线段。她很喜欢给赖雅好分数的影宫,以及让影宫作出高评价的赖雅。她很想张开双手拥抱他们两人。 朋友们的话题回到了暑假上。 (暑假……话说回来,赖雅说过他讨厌暑假。为什么他会那么说呢?有高中生会讨厌暑假吗?还是说他其实不是高中生?……不不不。那,到底是为什么?他会讨厌暑假……是因为不能来学校?因为会见不到在学校的某人?……唔~真伤脑筋。毕竟是八十五分──不,实际上是九十分啊。那个某人肯定也很喜欢赖雅。我该怎么办啊……) 时间已经来到了该去社团的时候,但冴原却没有离开自己的座位。她在想朋友们的谈话里会不会混入了这个难题的答案,于是便一直静静聆听她们的对话。但答案果然还是不可能出现在她们的对话当中。 二 虽然早觉得这件事总有一天一定会发生,但这一天来得意外迅速。 昏暗的寝室中亮起了液晶萤幕的画面。赖雅看著显示在手机萤幕上的时间,吐了长长的一口气。 决定在跟冴原见面之前先睡上一觉是个错误。在下午五点入睡,七点起床──在结业典礼那天曾经成功地只睡了两个小时。为何这次却没能达成呢? 恐怕是因为每天都有跟她见面吧。进入暑假以后,赖雅一直配合著她的上学时间去店里。虽然没有一起走到车站,但有在冷藏库里向她打招呼。就是这个部分让他大意了。另一方面,结业典礼那天他心中还有由「错过这天就没有下次了」这种想法所产生的紧张感。所以这之前才会起得来。 由于没有关上窗廉,他能够清楚看见窗外的黑暗。晚上十一点半的天空比起晚上七点的天空还要更有「夜晚」的气氛。外头没有留下丝毫夏天傍晚的余韵。在如此黑暗又寂静的时间醒来,让人觉得有种奇妙的感觉。 冴原没有寄邮件过来。对她来说,自己应该就只是那种程度的存在吧。看到冷藏库里没有人时,可能会心想「他怎么了?」,但走到车站的时候搞不好就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就算自己寄给她一封内容是「我睡过头了」的邮件,她可能也只会心想「是喔」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吧。甚至可能会心想「那又怎样?这家伙自我意识过剩吗」也说不定。 (我真没用啊……没用到不行啊……) 他关掉空调以后便离开了房间。 他的母亲在客厅里看电视。她会在这里是因为白天的班表已经轮完了。 「赖雅,你刚刚才起床吗?」 母亲转过头来,电视的光芒照映在她湿润的头发上。洗完澡再喝一罐罐装啤酒之后立刻就寝是她每天必做的事情。 「嗯。」 赖雅走到厨房,打开了冰箱。 「我就知道。因为你没有来补货,我就在猜会不会是那样。」 「嗯,抱歉。那我现在去补吧。」 「你几点睡觉的?」 「傍晚五点左右。」 「然后就睡到六、七、八……睡了七小时吗?都睡了那么久了,你应该也睡不著了吧?」 「嗯。」 赖雅将矿泉水倒进杯子里,并且喝下。 「这样的话,那你接下来要几点才睡?」 「我想想──」 他以上学期间的生活为基准来思考。主要是早上七点起床,然后在凌晨一点入睡,所以活动时间是十八小时。晚上十一点半起床的话,就寝时间就会是明天下午五点半。 他把这件事告诉母亲以后── 「你的生活步调完全乱掉了呢。」 母亲如此笑道。 「嗳,这就老样子啊。」 赖雅把杯子放到流理台以后就回到了房间。他换上衣服,离开家里。 他很想用邮件问冴原是几 点离开学校。如此一来就一定能够见到她,而不会因此浪费了一天。 (不……应该不行吧。那样会变成约出来等,那已经是属于男朋友的范畴了。就凭我是不能踩线越界的啦……) 由于吸血鬼的午餐时间接近,店里满是客人。吸血鬼的一天也过了接近一半了。只有赖雅在这种不早不晚的时间才来,终于要开始活动。 停下订购商品的工作前去收银台的父亲和赖雅擦身而过之后,便一副好像看到稀奇的东西似的说了「喔!」的一声。 ◆ 明明是「中午」,体育馆却相当热。 虽然领队说这应该比起太阳高挂的时间还要凉爽许多,但冴原无法抑制不断流出的汗水。 滴落到地板上的汗珠相互交融,变成了像是水洼般的景象,于是她用手向场外示意。站在排球柱旁的一年级学生见状便将抹布丢了过来。她用那条抹布擦拭地板之后,再用鞋底去踢地板,确认地板不会滑。 「喂~喊出声音来练习吧。」 冴原将抹布丢到外面,向一年级学生们发号施令。围著场边站著的一年级成员们向场内的选手们喊: 「集合──」 「下个发球──」 「认真发球──」 由于要兼顾到其他社团,所以女子排球社只能使用体育馆内的其中一个场地。若以比赛的方式来练习,就一定会出现有人只能在场外观看的情形。 三年级成员将会在夏天集训要开始之前引退。冴原是内定的下一任副队长。新任队长是个很温柔、能把学妹们当成朋友看待的人。既然这样,自己就必须严格管好整个社团──冴原就像这样鼓足了干劲。 发球权在冴原所在的a队手上。对方的接发球有些紊乱,害举球员跑去追球。一发长托球传往左翼过去。身为中间手的冴原只身上前拦截。 那是个假动作。球轻轻飘过身高和跳跃高度都是社内最高的她的指尖,一年级的两名后卫犹豫著要不要扑上前,和举球员面面相觑,球就这样掉落在攻击线前。 冴原一边拍手,一边对于露出像是在说「糟糕了」的表情的两人说: 「别在意别在意。」 两人就像是被她拍手的声音所催促般连忙进行位置的轮转,就接发球位置。 「喂~喊出声音来──」 听到冴原的口令以后── 「不要在意──」 「下个发球──」 「认真接球──」 场外的一年级生便如此回应。 冴原很不擅长跟学妹交流。虽然她自己莫名受到学姊的疼爱,但换成自己当上学姊之后却没办法好好地疼爱学妹。她们可爱是可爱,但可以看见她们在观察自己的脸色,因此很难老实地疼爱她们。冴原在想要不要乾脆反过来让自己变成很恐怖的学姊。既有温柔的学姊又有恐怖的学姊,这样很均衡。可能多少会被学妹们讨厌,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她的情形岂止是「多少会被讨厌」而已,她粗鲁的言行和重视秩序的态度,以及在比赛中的凶狠表情,早让一年级的成员们害怕到在私下称她为「鬼原」了。当然,她本人完全不知情。 一到休息时间,冴原就用毛巾裹著手机走到体育馆外头。这是因为社团里有规定练习时不能玩手机。 她躲在校舍暗处查看有没有新邮件传来。 (唔……果然没传来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今天早上」来学校的途中,并没有看见赖雅的身影。她有假装在犹豫要买什么而在那里等了一阵子,但到最后他依然没有现身。 虽然她心里期待著赖雅会不会为了此事作些解释,可是赖雅却没有传邮件给她。 虽然早觉得总有一天一定会发生无法和他见面的情况,但还是觉得受到了打击。 暑假期间和上学期间的情况不同,会这样是理所当然的。他也有自己的行程。 她想得太天真了,想说因为从放假第一天就天天和他见面,就觉得接下来也能继续维持下去。早知如此,就应该先问清楚他会待在店里的时段──「你都是在七点半的时候工作吗?」「嗯。」 不过,即使他说了「都是」,也并不代表他每天都一定会在店里。那间店二十四小时都有在营业。赖雅的工作应该不是只有在那个时段才能做吧。 那把自己的行程告诉他如何?──「我离开学校之后,大概两点左右会到大内山车站吧。」 这么做一定只会得到「是喔」的回应而已。搞不好他还会心想「这家伙在说什么啊」也说不定。 赖雅现在也待在天堂便利商店的二楼。知道他身在何处,却无法跟他见面。对吸血鬼的眼睛来说,星星的光芒很耀眼。膝盖也因为护膝被汗水弄湿而感觉有些刺痒感──冴原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很不合理。遭遇到的总是一些无可解决的痛苦,让她应付不来。 一回到体育馆,她便发现一年级成员们正趁著正式选手不在时在练习。休息时间结束之后,她们立刻空出场地。 冴原捡起掉在脚边的球,并把球丢向人在篮子旁边的一年级成员。她的手上已经抱了三颗球。她手上最上面的那颗球被冴原丢出的那颗打中而因此弹飞。 「啊,对不──」 「对不起!」 一年级的成员当场丢下手上残留的两颗球,动身去追赶「鬼原」丢给她的那颗排球。 ◆ 生活步调日夜颠倒之后,沉浸在烦恼当中的时间也会跟著变长。 医生曾对赖雅说过要去晒一晒早上的阳光,赖雅在此时想起了这句话的意义为何。就算不情愿,早上也非得要起来不可。相对的,在晚上醒来的话,会因为心中一种把事情搞砸了的心态而提不起劲起床,结果就会继续在床上待上大约两小时的时间。以那种方式开始的一天不可能会让人提得起劲,当然也就不会有那个力气去调整日夜颠倒的生活。 赖雅和冴原一直错过见面机会的日子仍然在持续著。应该说他现在反倒不想见到冴原。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凄惨得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一样。 在眼睛以及心灵都已经适应昏暗的房间时,赖雅才终于起身前往客厅。他的母亲已经为了应付「明天」的生活而进入了梦乡。这阵子他连跟家人都碰不上面。这个家里总是会有人在睡觉。因此,在这个家当中根本无法肆无忌惮地大吵大闹。 家里有准备「晚餐」。赖雅将晚餐带到电视机前食用。他打开cs节目表,查看有没有什么节目可以看。正好有部电影才刚开始播,于是他便把电视转到正在播那部电影的频道。虽然播的是他平常绝对不可能会有兴趣的爱情片,但因为很闲,他就继续看了下去。 (这个女人好烦人啊。男方也是一直忸忸怩怩……而且这个男人的女性朋友的一举一动都好让人烦躁。要是她就在我附近,我一定会揍下去。) 两小时后,赖雅颤抖著嘴唇,哭得泪流满面。 (史帝夫……你真是个男子汉啊!居然整整二十年都暗恋著玛莎!能注意到这件事的玛莎也很厉害啊。我想史帝夫一定也觉得很心满意足了。然后茱莉亚也真是个好人啊。唉,真是的,为什么史帝夫就这样死了……) 赖雅眼泪没擦乾净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躺到床上。 他想要为爱而生,并且为爱而亡。生活步调日夜颠倒之后,心灵也跟著变得柔软,容易随著接触到的事物形体来改变自己的形状。虽然或许到了明天这份感动就会消失,然后为自己哭泣一事觉得愚蠢,但那仍然还是一场恋爱。他觉得光凭这一件事,似乎就能够让自己还能勉强抓著这个不断转动 的世界。 ◆ 一旦用脑思考,就会苦于寻求甜味。 冴原暂时停止读书,前往厨房。没有看见母亲的身影。这是因为她还没下班。现在时间已经接近天色变亮的时候了,或许今天她会直接住在公司也说不定。这种情况在吸血鬼上班的公司(特别是在夏令时间实施期间)很常见。 冴原打开冰箱以后发现里面放有布丁,于是她便拿著布丁回到了房间。在书桌上一边吃东西一边读书会有种很努力地在读书的感觉,很有趣。不过,她不希望布丁的糖水泼出弄脏笔记本,所以实际上她在吃东西的时候并没有同时在读书,而是在休息。 她将脚放上书桌,一边前后移动椅子的滚轮,一边凝视著贴在对墙上的计画表。今天要做的事情──背三十个英文单字、做完一个英文长篇阅读测验、古文习作要写四页。 冴原针对暑假结束后的特别考试建立了缜密的学习计画。数学的部分是以上学期做过的题目为中心,去写学校的题库。国文的部分先不管现代文,古文的部分惯例都会从回家作业的习作中出题,所以就去做习作。问题就在于英文,英文考试当中会出现完全没看过的长篇文章,因此她就去背下市售单字本上的单字,以及去写大学考试用的长篇阅读测验题库。 从七月的时候就开始如此用功读书的学生,应该除了她以外就没有任何人了。就算有,也只会是「说什么都想去法学院」的那种已经决定好升学方向的人。冴原没有特别想去的科系。她会想办法应付特考,单纯只是因为害怕拿到低分而已。由于不曾拿过低分,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拿了低分会怎么样。她觉得有可能会因为拿了低分而开始让自己的一切都跟著变得颓废。 若是赖雅就一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冴原想像如果赖雅看到这张计画表会说些什么。 (应该会说「你要读得这么凶?是我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做」之类的吧。毕竟他是真正在考场上时还能勇敢面对的类型。搞不好还会跟我说「不要用功得太过头喔」之类的。呀~!好体贴!「你的身体不只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喔!」呀~!……啊,这个感觉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对。) 她和赖雅虽然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但这情况对于她的日常生活并没有造成什么障碍──她依然在社团活动中挥洒汗水,依然在回家之后开始用功读书。她领悟到自己并不是会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人。虽然她多少会向往那样的生活方式,但她觉得利用电影和戏剧来体会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赖雅似乎具有著某种力量。他的存在暗示著「不同于那样的生活方式」。他的存在并不是告诉冴原走上完全相反的道路,而是告诉她一些和现在有著微小不同的做法,以及一些想法的转换。那对她来说是非常贵重的提示。 窗户那边传来了有东西撞击的声音。她前去拉开了平时一直关著的遮光窗帘。蝙蝠──巧克力在比客厅电视还要小的窗户另一头用爪子让自己挂在纱窗上。 「欢迎回来,巧克力。」 她打开窗户,让去散步回来的巧克力进到室内。这只摸起来只摸得到骨头和皮的小动物能够飞得出乎意料的远。 「要再早一点回来才可以喔,你看现在天都快亮了。」 她把巧克力抱到与视线同高的高度向它说话,巧克力随即发出又高又尖的「奇~奇~」的声音。 冴原想说它应该很口渴,于是就拿了小盆子装水要给它喝。一把小盆子放到地上,巧克力就扑在盆子上舔著里面的水。又小又尖的舌头伸进水里,俐落地舀起水。 「巧克力,你今天到哪里去了?」 虽然巧克力已经是冴原饲养的第二只蝙蝠,而且已经一起生活了七年,但她还是不知道巧克力究竟都在外面做些什么。端坐在地上的她用手指的指背轻轻抚摸著那没有做出任何回答的黑色背部。 「如果你能说话就好了。那样就能帮我问赖雅为什么不在店里了。用邮件的话总觉得有点问不出口啊。」 或许是想表达自己能够理解冴原的心情,巧克力发出了「奇~奇~」的叫声。 「啊,就算不会说话也没关系吧。赖雅的直觉很灵敏,如果窗户外面有蝙蝠的话,他一定能马上知道那是巧克力。而且他又很体贴,一定会先让巧克力住上一晚,到了隔天再把它带回我身边。」 巧克力默默地舔著水。 「然后就会因为在玄关说话也不方便,变成请他进来家里的情境嘛。之后就会来我的房间嘛,那样的话就会看到我的计画表嘛,接著就会说『你要读得这么凶?』嘛。这时候他就会说那句『不要用功得太过头喔』。接下来赖雅就会突然说『不要读书了,来我这边吧』。然后地点是在床上,他就坐在那边。之后我就说声『咦?怎么了?』,然后坐到他旁边。接著赖雅就会一直盯著我看。『我们来做更好玩的事情吧。』『好玩的事情是指什么?』『你明明就很清楚。』『咦,我不懂……讨厌啦,赖雅,我妈妈就快──』」 「小绫?」 有人敲了房间的门。 冴原太过惊吓,导致她边发出「呼喔!」的声音边跳了起来,还因此打翻了小盆子,让水洒到了地上。巧克力则飞到空调与天花板之间的缝隙里藏起身子。 「小绫?你怎么了?」 她的母亲打开门,探出了脸。似乎是因为才刚回到家的缘故,她身上还穿著上班穿的外套。 「呃,就是……不小心把水打翻了。」 冴原把翻了过来的盆子弄回原样。 「是有朋友来家里吗?」 「咦?没有啊……?」 「可是我听到有另一个人的声音。」 「啊…呃,那是──」 她无意义地用手指拨弄洒到地板上的水。「我刚好在对巧克力讲话……」 「小绫,你到现在都还会跟巧克力聊天吗?」 母亲带著傻眼的表情笑了出来。「你从以前就一直都是那样呢。」 「不,不对……不是那样……与其说是跟巧克力聊……呃……」 「不管怎样,你们可以和睦相处那就是最好的了。」 母亲关上了门。嘻嘻的笑声沿著走廊逐渐远去。 冴原从运动包包当中拉出忘记拿去洗的毛巾来擦拭地板。她把湿掉的毛巾丢到一旁,躺到床上。 被听到自己在做些丢脸的事情了。虽然她很想向母亲喊说「至少先敲个门啦!」,但她的母亲确实有先敲过门。她的母亲并不是那种粗神经的人,只是因为自己的声音太大了。 (「如果巧克力会说话」的假设果然不是个好点子!如果被赖雅知道这件事的话,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就去死!) 冴原把脸埋进床单,再把枕头往后脑勺一压,在床上打水般踢著脚。但就算她踢起了再多的灰尘,身体也完全没有向前迈进。 ◆ 他应该早就放弃了和冴原见面一事。 所以他也没有设定闹钟。 即使如此,手机还是响了起来,让赖雅的思绪因此变得混乱。他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萤幕上显示著「弥与野」三个字。其实响起的并不是闹钟,而是来电铃声。手机在黑暗中发出的光芒刺眼到甚至让眼睛不断地感觉到疼痛。 他用被从睡眠当中拖出来而毫无力气可言的手抓住手机,虽然差点失手让手机滑落,但还是把手机贴到了耳朵上。 「……喂?」 『啊,抱歉,你在睡觉吗?』 「……嗯。」 弥与野的声音听起来莫名大声,于是赖雅稍微把手机拿开了一点。 『你觉得去看电影的时间就定在后天怎么样 ?星期六那天。』 「……嗯。」 『然后我在想要看哪一部,看起来最有趣的是──』 她的声音听起来变得很遥远。 赖雅有一瞬间睡著了。突然垂下的头撞上了手机边角之后,他又清醒了过来。 对方还在继续说话。 『──所以我就在犹豫要选哪一个。赖雅觉得选哪一部好?』 「……我没办法去了。」 『咦?』 「我现在生活日夜颠倒了,没办法在后天以前调整好。所以有点没办法去。」 『这样啊……那就下次再约吧。』 「不,你们去没关系啊。」 赖雅为了不让手机压在头底下而在床上翻了个身。「你跟阿清一起去就好了嘛。」 『唔……可是……』 「那家伙不是说他八月的时候很忙吗?」 『唔……那就这样做好了。』 「就这么做吧,嗯。那掰了。」 挂断电话之后,他连时间也不确认就决定继续睡回笼觉。白天的事情对他来说太过遥远,甚至连放弃的动作也不需要去做──电影、朋友,还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 心跳开始加速。造成这种情形的究竟是逐渐陷入睡眠的喜悦,还是变为孤身一人的寂寞?赖雅就在未能得出答案的状况下任由胸中这股悸动高涨。 第二次的电话铃声也一样是在漆黑中响起。 他无法掌握距离结束跟弥与野之间的对话以后到底又经过了多少时间。这次被打扰睡眠所感受到的冲击比前一次轻微。 手机的萤幕上显示著三井的名字。 「……喂?」 『嗨,你在睡觉吗?』 「……是啊。」 『听弥与野说你现在生活日夜颠倒了?』 「是啊。」 『后天已经决定好只有我跟弥与野要去了。』 「嗯。」 『不过,先不管那个,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讲一下。』 「什么事啦。」 『就是……我…喜欢弥与野。』 「嗯。」 因为他本来就知道这个事实,所以很乾脆地回答了三井。 『咦?』 三井发出感到诧异似的声音,于是赖雅也回了他一声「咦?」。 「……啊,呃……不过,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件事?」 『咦?呃……嗯,就是莫名地想跟你讲。』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然后我在想……要不要趁这次机会告白。』 「喔,那样不错啊。话说为啥什么事都要跟我讲啊?」 『啊?有什么关系啊,你很啰唆耶。』 「你说我啰唆是什么意思啊。」 『啊啊!真是的!反正事情就是这样。那掰了,你可以去睡了。』 通话在此刻结束。赖雅把手机丢到一旁。 不太懂三井到底想要说什么。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他恋爱了的事实。 赖雅几乎快放弃了恋爱这回事。白天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现在赖雅所碰触著的床单就是和他有所交集的一切。床单有点被汗水弄湿,感觉很不舒服。 赖雅打算继续睡觉,于是尝试了影宫在保健室里教他的方法。他很想尽可能地缩短夜晚中的空白时间,但无论他再怎么暗示自己,右手仍然没有开始发热。 ◆ 到头来只是夏令时间的实施所造成的幻象而已──冴原以接近放弃的心态接受了现状。 到了冬天,下午六点半就必须要去学校了,如此一来赖雅在店里的时间和冴原去店里的时间理所当然地会因此错开。两人是在「实施夏令时间的学期中」这种限定条件下相遇的。要是还有所要求,就太过奢侈了。 冴原用橡皮擦擦掉了写在练习题解答栏上那已经变得莫名其妙的分数。虽然一用功读书就会忍不住怀疑「为什么自己会在做这种事情」,但现在这个状况比以往都还要严重。无论写了多少的数学题库,无论累积了多少的努力,都还是无法见到赖雅。 窗外响著嘈杂的鸟鸣。到了「晚上」总是会这样。它们将对于期待已久的早晨终于到来的喜悦化作了歌声。但不论冴原再怎么等,她也无法见到赖雅。赖雅并非是在她做出「等待」这个行为以后会出现的人。 她完全失去了用功读书的干劲。冴原心想乾脆去找人用邮件聊天,便拿起了手机。此时正好有人打电话过来。是影宫打来的。 「喂?」 『唷,你现在在做什么?』 「读书。」 『啥?读书这种事情还是别做了吧。』 「你突然说这种话是怎么了?」 『那个啊,关于后天住宿会的事情啊──』 「嗯。」 在冴原家举行住宿会是放长假时一定会实施的惯例活动。冴原的朋友们会在她的母亲去见单身赴任的父亲时聚集到她的家里。但她们也没有特别要做什么,就只是在家里彻夜喧闹而已。 『我想到了一个很棒的惊喜。』 「是什么啊?」 『就是啊……安排赖雅过来住宿会。』 「安排?」 『嗯。我跟你以外的人不是都没看过赖雅吗?所以就想说她们来的时候,看到赖雅在的话会不会吓得要死。』 「唔……可是他没办法配合我们的时间吧?」 『他都说他常常睡不著了,应该没问题吧。他只要一开始的时候有在就好了。』 「这很难说喔。」 『你们最近有见面吗?』 「没有,我们有一阵子没见了。」 『那你们就久违地见一次面啊,叫他去你家啊。』 「唔……」 冴原挂断电话后离开了椅子,跳到床上。她抱膝蹲坐在床上思考著──事情会这么顺利吗?「想见面却见不到面的话,把对方叫来家里就好」这种道理若真的有用的话,那世界上的单恋和远距离恋爱行业就都会因此全盘崩溃了。 姑且先寄封邮件给他试试看。邮件内容不断出现「影宫她」这几个字,变成了充满藉口的文章。 赖雅的回应意外迅速,而且还是打电话过来回应。冴原看向了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早上四点半──为什么一大清早的他会醒著? 「喂?」 『喂?我看过你寄的邮件了。』 「你已经起床了吗?会不会太早?」 『我现在的生活日夜颠倒了。我今天十一点起床。』 「已经算昨天了吧。」 冴原察觉到自己的语调有些激动。不知为何,比起实际见面,在同样的时段醒著的事实更让她觉得高兴。 『所以我有办法去参加你们的住宿会。』 「意思是有办法住在我家?」 『这个嘛……如果冴原不介意的话。』 「我是不介意啊。」 『可是……参加的都是女生吧?总觉得我去那种地方不太好……』 完全就是不讲明到底是想来还是不想来的说法。 「为什么?又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她以开玩笑的语调如此说道。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一声变调的「咦?」。 『奇怪的事情是指……?』 「你明明就知道~」 用电话交谈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能够变得很积极(用朋友们的说法来说就是变得很有「好女人风格」)。会变成这样,说不定是因为没有闻到赖雅的味道。 『啊…嗯…… 意思就是完全不考虑我有可能会做奇怪的事情吗?』 「是啊。而且要是真有个万一,我们这边也有五个人。」 于是,约他来参加住宿会的约定就此正式成立了。 「我会去接你,到时候就在店门口见面。」 『嗯。那,后天见。』 挂断电话以后,冴原维持抱膝的姿势在床上让身体倒了下来。 「唔哇!」 她对著天花板大喊。 (赖雅要来我家!赖雅要来我家!) 这么一来,他该睡在哪里?以往都是大家在房间里随便找地方睡,但不能让他也一起在这里睡。大概会让他睡客厅的沙发吧。不过也不能保证他那天都不会进到房间里。 冴原利用反作用力坐起身,环顾自己的房间。地板上四散著杂志、哑铃,以及忘记收起来的衣物。 「唔哇!」 被他看到房间这么杂乱就糟了。于是她连忙开始进行清理。 「小绫,你在做什么?要改房间摆设吗?」 听到声响而前来查看的母亲向她这么说,接著冴原就说了声「啊,那样也不错」,完全忘记了距离住宿活动开始只剩两天而已。 三 和冴原约出来见面的愿望很轻松地就实现了。 而且还附赠了住宿会的行程。住宿会可以说是在「女性聚会」界当中被称为王者的存在。在那样的聚会当中到底都会有什么样的活动呢? 赖雅坐上自己的床,用很类似在休息室休息的拳击手那样的架势等待时间的到来。 毕竟在这次的暑假中是第一次要前往比一楼的店面还要远的地方,而且至今他也不曾有过在半夜三点出门的经验。 虽然今天也是在晚上醒来,但心情并不是那么低落。看来应该是因为有预定行程的缘故吧。 冴原传了邮件过来。说她已经离开家里,人正在往这边的路上。赖雅站起身子,无意义地施展泰拳的先臂钳再左右脚膝击的动作。 约好的地点是在楼梯下,但赖雅进入了店里。店里的客人意外的多。客层则是接近下午七点左右的那种。他走到饮料区,把五百毫升装的宝特瓶放入篮子。除去不太会拿来大家一起喝的运动饮料,他拿了碳酸饮料、果汁,还有茶。要给冴原的当然是她每次都买的那款红茶。 他把饮料拿去收银台,打算付钱的时候── 「这些都送你。」 他的父亲将收据放到收银机里。 「谢谢。」 赖雅自行将宝特瓶装进店里的塑胶袋中。 「帮我问候一下你那群品行不良的朋友啊。」 「她们才没有品行不良啦。」 提起袋子之后两手都因为拿著东西而没办法挥手,于是他便张开双臂代替挥手动作。 父亲说在这种时间玩耍的人都是些品行不良的人。赖雅当然也知道父亲这番话是在开玩笑。如果是心态正常的人类,就不会把人和吸血鬼之间的交流形容成是坏事──至少在表面上会是如此。 深夜里的商圈街道很凉爽。路灯的光芒看起来比平常还要更加耀眼。 冴原现身的时候,赖雅没能认出她。他是第一次看到不是穿著制服的冴原。 冴原穿著单宁短裤,丝毫不吝啬地露出自己修长的腿。赖雅看著她雪白的肌肤看得入迷。就露出肌肤的表面积而言,她的穿著大胆到就算将之分类为半裸也不足为奇。裤子的下缘应该是刻意弄成绽线的造型,让整个画面看起来散发著危险的气息。白色的短袖衬衫只有领子的部分是黑色的,衬衫下缘则塞进裤子里。如果打扮成这样的是个男人就会土气得要死,但冴原这么穿就很可爱。 「那是什么?」 她指著便利商店的袋子。赖雅把袋子拿向前,让她看看袋子的内容物。 「要给你们的。」 「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呢。我帮你拿一袋。」 「没关系啦,这没有很重。」 其实袋子相当的重。袋子的提手都变形了,还勒著他的手指。但是,赖雅也有著身为男人的虚荣心和自尊心。 以往两人都是一起从店门口走到车站,但今天是第一次一起走在反方向的路上。总觉得有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这就像是国中时第一次看到负数的感觉。数字线从零向左延伸,这让赖雅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作弊一样。 冴原穿著鞋底有些偏厚的凉鞋,让她变得比平常还要更高大。她踩著宽阔的步伐,稍微走在赖雅的前方。 「影宫呢?」 「已经在我家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赖雅的步伐缓慢,冴原像是仪队一样伸直了膝盖并抬高了腿,用有些滑稽的步伐降低自己走路的速度。赖雅手上饮料的重量让他的手臂几乎就要因此麻痹。 「别告诉我她已经睡著了喔。」 「难说喔,搞不好已经睡著了。」 他们只是沿著商圈街道笔直地走著,中间没有经过上下坡,也没有转弯,却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住宅区。小小的独栋房屋沿著道路整齐排列著。住宅区中有著设有图书馆的居民会馆,而在那旁边则设立了一座公园。赖雅在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常常骑脚踏车去那座公园玩耍。 再往后面走去就能看见外观独特的公寓,那里就是冴原的家。面向道路的窗户全都深嵌在水泥墙壁当中。设有自动锁的自动门是木制的,公寓入口大厅的光线昏暗。下来迎接他们的电梯内部也是暗的。此时赖雅才终于理解到这栋是吸血鬼专用的建筑物。 冴原的家位在最顶层的五楼。在冴原打开玄关门以后,就能看见玄关摆著两双女用凉鞋。可以听到有谈话声从昏暗的走廊另一头传来。不知为何冴原伸出了食指,并把食指贴在嘴唇上。 穿越走廊来到客厅后,便看到客厅里有一张矮桌,在矮桌的周围则摆设著淡色的布沙发。或许是因为只有间接照明让环境昏暗的关系,客厅里的生活感显得很稀薄。延续到屋内深处的走廊另一端是漆黑的,无法得知这里究竟还有多少个房间。虽然别人的家里本来就会有和自己家里不同的味道,但在冴原的家里可以稍微闻得到一些浓厚的油臭味。 影宫就仰坐在长条型的沙发上。她对面的沙发上也有人躺著在睡觉。对面沙发上的人以像是在倒立的姿势邋遢地把脚放在椅背上,从赖雅的视角无法看见她的脸。她迷你裙下的脚倒是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回来啦。」 影宫抬起了手。 「我回来了。」 冴原在回答她以后,又朝向赖雅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对面沙发上的女性让身体滑下,倒过来看著声音的主人。 「喔~冴原,你回来──喔喔?」 她随即跳起来端正自己的坐姿。「……打…打扰你们了。」 「啊…不,我才是打扰你们了……」 赖雅低头致意以后,影宫便笑了出来。冴原也跟著她一起笑出来。这个举动让两人口中的利牙显露在外。赖雅大致察觉到了她们笑的对象以及理由。赖雅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协助她们的计画,没有做出任何表情上的改变。 「宵川,这位是赖雅。」 冴原说完,被称为宵川的少女就发出了「啊」的一声。 「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位……?话说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特别叫他来的。为了要吓吓你们。」 宵川用像是被影宫所说的这句话击飞似的姿势倒在沙发椅背上。 「什么嘛~吓死我了,还在想该不会是你爸爸回来了。原来是赖雅啊。」 她跟赖雅互相说声「初次 见面」,然后向对方行礼致意。不知道为什么,身为冴原同班同学的宵川感觉似乎很清楚赖雅是何方人物。 「把饮料拿去冰箱放吧。」 因为冴原说了这句话,赖雅便前往厨房。她看到袋子里有她平常买的红茶时,说: 「这瓶是要给我的吧。」 然后就只有那瓶是摆到冰箱门的那一侧。 接著又有冴原的同学抵达了。 因为门铃响起而去察看对讲机萤幕的冴原说: 「是暮本。」 说完,影宫向赖雅招手,示意要他坐在沙发上。刚才被整的宵川这次也加入了整人的行列,在一旁窃笑著。 冴原到玄关去迎接同学,随后一边聊天一边回到客厅。 「啊,那个东西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吗?」 「没错。这个饺子超好吃的!里面当然没有加大蒜──咦?」 走进客厅的暮本在看到赖雅之后,就将手上的塑胶袋抱到胸前。 「别这样~饺子要坏掉了~难得的煎饺冰花边要坏掉了~」 冴原笑了出来。 第三个来的更山抵达时,她们决定让赖雅去玄关迎接她。 「咦,咦咦咦?」 打开玄关门后看到赖雅的更山发出了怪声,使得客厅内掀起了爆笑的波澜。 虽然大家第一眼看到他时都会感到惊讶,但一听到他是赖雅之后,就会边点头边说「啊,就是他啊」,接著露出有些轻蔑的笑容。看来是被影宫灌输了一些奇怪的资讯。 客厅有个很大、类似挂衣架的东西,大家的蝙蝠都各自倒挂在那上头。只有影宫的小小比其他蝙蝠大上了一圈。除了冴原的巧克力胸前有月轮图样以外,其他蝙蝠全身的毛色都是黑的。 一只全身漆黑的黑猫静静地从后面的走廊那头走来,抬头望向挂衣架上的蝙蝠们。 「柳叶鱼,不可以恶作剧喔。」 冴原蹲下来抚摸猫咪的背。 「它叫做『柳叶鱼』啊。在取名品味上跟『巧克力』差好多。」 赖雅这么一说,冴原就抱起了猫咪,并把猫咪凑到他面前。 「因为是爸爸取的。」 冴原抓起猫咪的手往赖雅的方向不断挥动,试图让它碰到赖雅。赖雅微微退开了身子。 「嗯……柳叶鱼听起来确实很像爸爸会取的名字。」 「不不不,爸爸是帮巧克力取名字。把它取名成柳叶鱼的是我。」 「原来蝙蝠的名字才是他取的喔。你爸爸还真可爱耶。」 赖雅说完,冴原的朋友们便笑了出来。 冴原坐上沙发,让柳叶鱼坐到扶手上。赖雅则是坐到影宫身旁。她穿著袖子有如条状门帘那种流苏造型的针织上衣。 造成日间部与夜间部大骚动的恐吓信事件成了她们热烈讨论的话题。 「听说学生会长在停学处分结束之后,会在第二学期回来学校耶。」 「还谣传说她要做掉冴原呢。」 「咦~好可怕喔~」 冴原将双膝抱到胸前,将手夹在小腿内侧跟大腿之间的缝隙当中。 「那个小不点怎么可能做得掉冴原嘛。」 影宫拨开袖子上的流苏,搔了搔自己的上臂。 「再怎么说都不可能有人能用暴力赢过冴原嘛。」 「你是指球技大赛的那件事对吧。」 「暴力守门员直接退场事件。」 「足球社的家伙看到裁判举红牌的时候,那表情多得意啊。」 「可是不觉得那次的判决很奇怪吗?」 冴原用力地将脚跟往大腿内侧踢。「明明只是揍别人一拳而已,居然就被判退场了。」 「是冴原的足球观念有问题。」 赖雅说完,夜间部的女生们便随即起哄喊著「是冴原有问题」。冴原一边带著一副想说「我不能接受那种说法」的表情,一边继续用脚跟敲响自己的大腿肉。 赖雅推测她在朋友间的定位应该是被大家玩弄的角色。 「接下来要做什么?」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冴原回答说: 「跟之前一样啊。订披萨来吃,然后一起看租来的电影──」 「你有乖乖去租色情片回来吗?」 「我借的是不色的电影啦!」 「然后看完电影之后就是冴原女孩时装秀的时间了。」 女孩们因为影宫的话语而哄然大笑。露出獠牙的冴原站起身,绕过桌子前去抓住影宫。 「真是的!不用连那个都说出来啦!」 「为什么?要把那个也告诉赖雅啊,就是那个──」 「就说不用了!」 冴原用手堵住了影宫的嘴。赖雅则是在她们两个旁边默默地看著。他觉得还是不要多说什么比较好。他能够想像嘴巴被冴原的手掌贴著的冰冷感触。她们在讲的肯定是猥亵的事情。影宫为了逃跑而扭动身躯时去抵到赖雅身上的乳房如此暗示著赖雅。 在扶手上缩成一团的猫咪打了个哈欠,亮出了自己薄薄的舌头。那只猫的口中也长著细细的獠牙。 ◆ 披萨跟味噌汤很不搭调。 在冴原家举行住宿会时会有叫披萨来吃的惯例,是因为第一次举办时大家都不够机灵而没有自备食物,再加上懒得去外面吃东西就决定叫披萨了──这就是形成惯例的起因。由于之后又形成了要自备小菜等食物参加的规则,所以在后来的住宿会中除了披萨以外,也开始会吃白饭了。这一次,冴原觉得应该会跟白饭很搭而做了海带味噌汤,但朋友们对此所给予的评价相当糟糕。 只有赖雅默默地吃著白饭。对于暮本买的那针对吸血鬼客群的无大蒜饺子,赖雅给出了「虽然是第一次吃,但很好吃」的评价,并拿来配饭,然后喝著味噌汤。他把宵川带来的猪排和更山带来的马铃薯沙拉吃得一点也不剩,也吃了很多披萨。 冴原觉得胸闷而吃不下去。赖雅的味道太浓厚了。不晓得是因为人在室内,还是因为跟他靠得很近。或许是因为肌肤露出太多所造成的也说不定。赖雅今天穿著白色的t恤跟水蓝色的五分裤。外翻的裤脚露出的条纹内里看起来很可爱。暴露在外的肌肤飘散出血液的香味。 距离要吸血的日子还有好几天。冴原需要在集训前一天之前吸血,否则会使不上力。其实比起去吸血袋里冰冷的血液,她更想吸赖雅体内的温热鲜血。强硬地压制住他使他做出抵抗,然后用利牙往他的脖颈咬下。他疯狂抵抗的力道会使内心感到一阵激昂。这么做就会觉得从在抵抗的人类身上抢夺血液才是理所当然的──她的心灵深处沉睡著吸血鬼的本能。 赖雅的视线朝著客厅的方向。柳叶鱼和巧克力它们正吃著装在自己盘子里的乾饲料。他以关爱的眼神看著它们。 「怎么了?」 当冴原这么一问── 「没有啦……想说它们那么娇小,却那么努力地在吃东西。」 他的脸上便浮现出柔和的笑容。 冴原感觉到自己的獠牙发出了一阵痛楚。她对此感到很难为情。 吃完饭以后就来到了看电影的时间。他们看的是好莱坞的浪漫喜剧片。其实冴原很想租赖雅应该会喜欢的片子来看,但朋友们早在之前就决定好要看哪部片了,所以她也无法更改要看的电影。 电影才刚开始没多久就突然出现了床戏片段,使得朋友们发出了娇喊。但感觉最容易因为看到那种画面而感到开心的影宫却把头靠在沙发的椅背上,张著嘴在呼呼大睡。赖雅则是默默地盯著电视画面。 这部电影的主角身形相当娇小可爱 。每当她因为想到自己的恋人而含泪或是微笑,冴原就觉得她很像自己。每当主角的男朋友对主角开玩笑或是展现冷淡的态度,冴原就觉得他很像赖雅。 女主角跟她的恋人在故事的最后结为连理时,朋友们皆为此鼓掌叫好。冴原也跟著鼓掌。蓝光片外盒上标榜著「会让人含笑带泪」是真的。 冴原在意赖雅的反应而转过头看向他时,发现他噘著嘴,且眉头深锁。 「咦?赖雅你在哭吗?」 被暮本指出这件事的赖雅不断眨著眼。 「我最近对这类的莫名没有抵抗力……」 虽然朋友们看见他按著眼头忍泪的模样都不禁笑了,但冴原却哭了出来。泪水以让她自己也觉得很惊讶的量迅速流出。 就算被嘲笑说「冴原居然看到大哭喔?」,她的泪水还是没能停止溢出。那不是她自身的感情所造成。她会哭泣是因为赖雅的感情流进了她的心里。虽然赖雅很害羞地笑了,但他感受到的悲伤却完完整整的留在冴原心中。只要一吐气,沾湿嘴唇的泪水就成了飞沫四散。 这阵喧闹让影宫因此醒了过来。她伸了个懒腰,雪白的腋下从流苏袖的袖口露出来。因为她跟赖雅坐在同张沙发上,偶尔会发生差点倒在赖雅肩上的状况,所以在观看电影的期间,冴原一直都处于在意得静不下心的状态。 「为了消除睡意,就来做『那个』吧。」 影宫慢慢滑下沙发,然后躺平在地上。 「『那个』是什么?」 「你想做什么?」 「该不会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吧?」 被赖雅拉了一把而重回沙发上的影宫趴在沙发椅背上,把身体往椅背后面的方向探出去。她似乎在被放在地上的包包里翻找东西。她的针织上衣与裤裙间的空隙露出了背部,使得赖雅很不自然地把视线从她的背上移开。 「就是这个啊,这个。把这个拿来喝一下。」 重新转向这里的影宫手上拿著血袋。她用手指压住聚氯乙烯材质的膜,里面赤红混浊的液体便缓缓产生了凹陷。冴原因此陷入了心脏像是被人抓住的错觉当中。 「不…不可以啦,那个要在家里吸才行……」 她觉得口中莫名有种黏答答的感觉。 「这里不就是家里嘛。虽然不是我家就是了。」 影宫用手指去揉捏血袋。 「可是赖雅也在这儿……」 「咦?赖雅?」 影宫把血袋拿到赖雅的面前摇晃。「赖雅会讨厌看到血吗?」 「我不讨厌啊。而且在戏剧里的手术场面也有看过。」 赖雅对冴原露出笑容。似乎是在对她作解释。 「其实我也──」 暮本把手伸进放在地上的包包,从里面取出血袋。「看。」 「我也带来了。」 「我也是。」 宵川和更山也将血袋拿到桌子上。 「大家一起吸的血会比较美味嘛。」 影宫把血袋拋到空中,并笑了出来。 冴原觉得很渴。一直看著血袋显现的红色,口中的唾液就不断累积。吞下唾液的话,身体便会表达意见说「不是那个,我想要的是别的东西」。耳朵开始发烫。膝盖和屁股开始蠢动。虽然吸血时需要遵守几个礼仪,但那些全都从脑海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甚至想直接从影宫的手上抢过血袋来吸血。 「冴原呢?你不吸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冴原── 「我还要再等一阵子。」 她如此回答。其实就算提前几天吸血也不会造成什么问题。一旁的赖雅直直凝视著她。 因为血袋里的血不是冰的,于是她们决定把血混入冷饮里面来饮用。影宫她们站到了厨房里。 「冴原,那你要不要喝点别的?」 「嗯。随便喝什么都好。」 只要能解渴,要喝什么都无妨。 「啊,猫咪过来了。」 坐在桌子另一头的赖雅把脚移开了地面。柳叶鱼钻过桌子底下,往冴原的方向走来。它有些怕生,所以在人多的时候它不会靠过来。 「柳叶鱼,过来这边。」 冴原把柳叶鱼抱到自己的膝盖上。它脚上的肉球贴在皮肤上,有种凉凉的感觉。赖雅并没有把脚放下,而是顺势抱起了自己的双膝。 「你讨厌猫吗?」 「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它相处。因为我不常跟动物接触。」 冴原觉得那样的赖雅跟猫很相似。会擅自消失不见,而且进入人群时会隐藏自己的气息。 「那血呢?」 冴原轻轻碰触了柳叶鱼的后颈。「你真的不怕血吗?」 「不怕啊。」 赖雅点头表示肯定。「冴原你才是,真的不要紧吗?」 「你是指什么?」 「不去吸血不要紧吗?」 「呃…嗯……」 冴原压低了自己的视线。她突然觉得相信自己有识破对方谎言的能力真是太愚蠢了。赖雅的双眼所具有的能力才是货真价实,且还强力地要她「说出实话」「快显露你的本性」。总觉得一直看著赖雅的双眼的话,不久后一定会变得无法抵挡那股力量。 影宫等人拿著玻璃杯回来了。玻璃杯中装满冰块,以及约半个杯子高度的饮料。 她们用獠牙咬开了血袋。明明只要用剪刀开封就好,但不知为何所有吸血鬼都会想用牙齿去开封。有一种说法是说,他们会这样是受到吸血鬼还是以咬人的方式获取血液的时期时的影响。 把血往玻璃杯里倒入,血液随即把冰块表面给染红再往下流。血液在杯底以及饮料当中翻动,形成了漩涡。她们不曾把血液加热来喝。因为这么做会让血液马上变质。冴原也不曾吸过温热的血液。明明不曾吸过,却能知道温热的血液很美味。吸血鬼的本能别说是沉睡著,它根本挺啰唆的。 「冴原,你要喝吗?要的话我可以分给你一点喔!」 影宫递出血袋。在血袋的胶膜内有血滴流了下来。冴原看见此景后身体颤动了一下。那感觉就像是有人用舌头舔著身体内部一样。 「一…一点点就好了。」 如此回答之后,冴原看向了赖雅。他将身体倚靠在椅背上,以一副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旁观这场吸血鬼的宴会。 「这样就是血腥橘子水了。」 影宫往橘子汽水里滴了少许血液。这么做让橘色的水面下就好像出现了赤红色的雾。冴原吞了一口口水。 「那就来乾杯吧。」 「考试辛苦了~不过现在讲应该有点太迟了。」 「乾杯~」 大家在相互敲击杯子以后,开始喝下杯内的饮料。虽然冴原因为平常不喝碳酸饮料而觉得舌头有种刺痛感,但她依然把饮料给喝下肚。她流出了眼泪。浓郁的铁分掺杂在橘子的酸味当中。全身的细胞因此觉醒。冴原感受到在排球比赛中轻轻松松挡掉对手使出浑身力量打出的杀球时的那种快感。就好像是身体必需的东西很乾脆地跑到正确的地方的感觉。身体在吸取冴原吸取的血液。她的身体为其忘我到让其他的感官都失去了作用。 她一口气喝完饮料,把杯子放到桌上。她使不上力,没办法把身体往后拉回原位。她用力甩过头,顺势躺到沙发上。 「呜喵……」 冴原一吐气,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朋友们因此笑了出来。 「冴原的『呜喵』出现了呢。」 「才喝一点点而已就瘫软成那样。」 「给冴原喝血就跟拿木天蓼给猫一 夜晚与獠牙 一 看见在约好的地点出现的冴原,赖雅无法脱口说出半句话。 其实他很想对冴原说声「你很漂亮」或是「那件衣服真可爱」之类的话,但他实在无法讲出这种话。因为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用过夸奖别人的话语,所以那些话语都在脑袋中生锈了。虽然他也很想问问看「你在细肩带背心外面搭的那件像网子一样的编织罩衫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或是「你那个像篮子一样的手提包会不会小到什么都装不下?」之类的问题,但那么做的话,冴原似乎会花上很长的时间认真回答全部的问题。 不能把时间耗费在那种事情上。今天可是约会的日子。 「那我们走吧。」 赖雅用没有拿著包包或其他东西的手往背后的车站指了一下。今天和为了去学校而去车站或从车站回家的时候不同,前往的目的地是由两人一起决定。这次并非其中一方要配合另一人的目的行走,而是由彼此的意愿共同决定前往。 「嗯。」 冴原点头回应,和赖雅一起踏出脚步。她的身体挺得很直,爬楼梯的时候也会一阶一阶地把身体大幅度往上提,所以在她旁边会觉得她的身高看起来相当高大。 电车里挤满了人。现在时间是下午九点,照理说应该不是通勤时间,却看到有许多穿著西装的乘客。 赖雅因为电车的晃动而开始产生了睡意。平常这个时间他还在睡觉。他的生活步调没有日夜颠倒到跟吸血鬼的生活步调完全一模一样。 提议要早点出发的是冴原。吸血鬼在夏天时的活动时间很短暂。为了不被阳光照射到,他们必须要在日出前结束外出行程。 「所以,其实大家都比较喜欢寒假。」 冴原说完便笑了出来。 他们转乘地下铁和公车,然后抵达了水族馆前面。单程花了一小时半。光是来回时间就夺走了将近一半的游玩时间。 赖雅是在网路上找到这个约会推荐地点。据说晚上的水族馆既昏暗又浪漫,是气氛满分的景点。赖雅在用「约会 第一次」「约会 高中生」的关键字来搜寻的时候,还一边在电脑前面像是找藉口般地碎念著「不对,这也不算是要去约会……」或是「我们又不是已经开始交往了……」等等无法数位化的那种在感觉上的微小差异,一边忍耐著袭向他的羞耻情绪。 他们走到水族馆的售票处时── 「请问是白天的客人吗?」 柜台人员如此问道。说是会借手电筒给白天的人类使用。 「里面非常黑暗,请您使用这边的手电筒来观赏。」 赖雅打开手电筒的开关,随即手电筒便发出了红色的光芒。他故意从底下用手电筒照著脸,让冴原因此被逗笑。 建在海边的这座水族馆的入口设计成观景台,小孩们都会先被这座观景台所吸引。冴原也用小跑步接近栅栏,探出身子。 「哇,好漂亮啊。」 因为四周一片黑暗,所以赖雅什么都看不见。不过他确实感受到了海浪的声音以及海水的味道。海面上的星星大概比抬头所见的星空里还要多上许多。他唯独看不见海洋。 建筑物当中相当凉爽,也相当黑暗。除了赖雅以外,没有任何人是利用红色的灯光来照亮脚边。虽然距离盂兰盆节以后的休假还有段时间,但还是有很多带小孩来的客人。在现场呈现这种状况的时候就已经有点称不上是「气氛满分」了。 在看见第一个大水槽之后,赖雅才理解了柜台人员话中的真正用意。黑暗的不只是脚边,连水槽也是如此。里面没有任何灯光,重现了夜里一片漆黑的大海。 其他的客人全都是吸血鬼,所以他们可以一边看著水槽里面,一边说「快看快看」「啊,在那边」。赖雅把手电筒朝向水槽,水中就出现了红色的灯光,而且比看不见身影的那些鱼还要显眼不少。他连忙关上手电筒。 「这个拿去照水槽里面真的不要紧吗?」 「好像不要紧喔,你看。」 冴原指向水槽旁的解说板。上面写著:「鱼看不见红色的光,所以用手电筒照它们也没关系喔。」 赖雅移动手电筒的光去寻找解说板上记载的鱼。常出现在卖鱼的店家里的鲭鱼跟竹策鱼出现在红色的光线当中。一只巨大的鳝鱼横越了光线,让他吓出冷汗。因为鱼在晚上也跟白天时一样在游泳,赖雅打算向冴原询问「它们要睡觉的时候要怎么办?」,不过就在此时,附近的小朋友先抢先说了「妈妈,鱼儿会在哪里睡觉?」而且那名母亲还回答了「这些鱼儿啊,它们会在家里跟爸爸妈妈──」这种逃避式的答案,让赖雅在心中不禁为此啧了一声。 赖雅放眼望向周遭,发现在水槽前的尽是些小孩子,年纪较大的就只有他跟冴原而已。小孩们渗著汗水的头发和耳朵贴到他的手背上,让他觉得有些搔痒。他们要离开水槽前面前往别的水槽,就非得要等待包围他们的小朋友散开不可。 下一个水槽比刚才的小,观赏的时候似乎可以比刚才还要稍微静下心来一点。 「这边好像有河豚,不知道在哪里?」 赖雅和冴原一起寻找河豚。赖雅只能看到有光线照射的地方,条件较为不利,不过他还是先找到了。河豚就在仿造珊瑚的后头悠游著。 「你看,在那边。」 他用红光标示出河豚的位置。 「妈妈,那里有河豚!」 小朋友们一窝蜂地聚集了过来。其中也有人交互看著赖雅的脸跟红光照射的地方。虽然他已经想换去下个地方了,但小朋友们一直在看河豚,所以他落得只好继续用光线追逐著河豚那连刺都没长出来的朴素身影。在这段期间内,从旁看著赖雅困扰神情的冴原一直在笑著。 赖雅心想更小一点的水槽应该就能和冴原两人单独一起看而走到旁边,然后弯下腰来去看水槽内部。在小水槽中的鱼也很小只,解说板上还写著「你能找得到它吗?」这种带有挑战性的句子。 「在哪里呢~」 冴原的脸相当靠近赖雅,感觉两人的脸颊随时都有可能会贴在一起。黑暗水槽的玻璃表面映出了她的脸庞,赖雅看著玻璃上的倒影看得入迷。 「啊!是不是这个?」 她用手指触碰玻璃。此时,有一个人的头从两人之间探了进来。是一个小男孩伸长了身子在观看水槽内部。 「看,就在这边。在石头上面。」 冴原开始对小朋友进行说明。就算小男孩的母亲已经打算顺著路线去看下一个地方而对他说「要走了喔」,小男孩还是很忘我地在观看似乎是在石头上等待著什么的鱼。为了让他离开,赖雅他们被迫必须离开那里。 看来水族馆这种地方和想像中的有点出入。虽然可能很适合确认对方是不是个温柔的人,但气氛并没有满分。赖雅怀疑在网路上写介绍文的人是否忘了还有吸血鬼的存在。 参观路线连结到了建筑物的外头。因为听说有企鹅池,所以两人便往那边前进。 「我从来都没看过企鹅。」 冴原如此说道。 「啊,对喔,因为鸟在晚上都不会出来外面。」 企鹅池里没有半只企鹅,似乎是在别的地方睡觉。只有不知道是饲料还是排泄物的腥臭味让他们感觉到了那边曾有企鹅在活动。 「没企鹅耶。」 「没企鹅呢。」 「好像有点臭。」 「很臭呢。」 「不见身影,只留下味道──感觉有点诗意。」 「可是很臭耶?」 在没有人会停下脚步的栅栏前,只有他们两人在笑著。 走出水 族馆以后,两人就像是被海风吸引似的走著。连结到海边的道路周遭都被规划成公园。 两人并肩走在面海的平缓草皮上。在毫无人烟的沿海道路上,只有夜明灯空虚地照亮著道路。 「这里都没有人呢。明明感觉这种地方会有很多情侣。」 「是时段的关系吧。时间可能还太早了。」 冴原用跳跃般的脚步踩在草皮上。 赖雅觉得自己多说了不必要的话。觉得气氛不错的就只有他自己而已。只有他以为可以利用这片黑暗来避开周遭的眼光,进而跟冴原单独相处。但是冴原看得见周遭的情况。把他们两人定义成「情侣」的也只不过是赖雅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 波浪打上拢岸处的水泥墙,但波浪没有因此碎开,而是和水泥墙壁和平共处。倚靠在栅栏边的冴原俯视著这幅情景。夜明灯的光芒落在她的身上,将她的皮肤染得更加雪白。 「冴原很喜欢海呢。」 赖雅用把手肘放在栅栏上并背对著海的姿势如此说道。 「嗯,我很喜欢。」 冴原在海面上方把玩著自己的手提包,这举动从旁人的角度来看相当危险。「因为很黑又很宽广。那赖雅呢?」 「我也喜欢。」 他的答案当中掺杂著谎言。赖雅喜欢的是在白天时又蓝又耀眼的海。赖雅想像著冴原不知道,而且也不可能会知道的美景。或许冴原的话中也掺杂著谎言也说不定,但赖雅无从得知是否真是如此。纵使「夏天的时候就待在一起吧」的约定只是她的体贴所产生的谎言,赖雅仍然不小心对她抱持了无法仅用体贴来解释的强烈情感。 「欸,那个会是什么?船吗?」 冴原指向在海上发出的光。那道光靠著岸边,因波浪而晃动著。 「是船吧。不知道是要去哪里的船。」 「可能是去某座小岛之类的?」 「真是那样的话,那艘船会不会太小了一点?」 冴原像是来看企鹅的小孩般,试图把身体探出栅栏外。 「我们去看看嘛。」 顺著沿海道路走去,便看见了一座像是公车站一样摆著长椅的小型码头。客人不断走上外型扁平的船。客人主要是在水族馆看过的那种亲子档。在乘船售票处那里确认之后,得知了船只前往的目的地是御台场。 「怎么办?要搭吗?」 「我想搭!」 冴原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在原地跳了起来。 船舱当中的座位类型分为窗边的双人座,以及中央一整排的座位。 「几乎要碰到水面了呢。」 坐在窗边的冴原将额头贴上玻璃窗。 引擎的声音撼动了赖雅的身体,彷佛引擎是在赖雅座位的正下方发动似的。船开始缓缓前行,让冴原跟小朋友们一起为此开心地大声嚷嚷。船内开始播放广播,对接下来要经由的航路进行解说。听到可以走到船舱的上面,赖雅便询问冴原要不要一起过去。因为从小窗户看出去的景色太暗了,要是继续坐在这里似乎也很无趣。 他们走出船舱爬上设在船尾的阶梯之后,就来到了一个周围设有矮栅栏,像是观景台一样的地方。除了被舷窗透出的光芒照亮的部分,其他都是黑暗且诡异得令人不舒服的海面。夜明灯在远去的岸上排成一列,水族馆的灯光也混入了其中。 「哇啊,船的速度还算挺快的耶。」 冴原紧紧抓住船头方向的栅栏,正面承受海风的吹拂。赖雅感觉不到船的速度究竟有多快,他只感受到风跟船的晃动。高楼大厦用闪烁的红色灯光向赖雅他们使了眼色。点起景观照明的晴空塔带著相当突兀的耀眼光芒,直挺挺地矗立著。无论是它的耀眼光芒、活泼气息,还是散发出的滑稽感,只要从海面上眺望,就会觉得那些全都很美。 「真漂亮……」 原本应该已经在脑中生锈的话语很顺畅地流露了出来。 「很漂亮呢。」 「嗯,很漂亮。」 习惯了黑暗的双眼被街灯刺得眼花。为了不让冴原的侧脸融入黑暗当中,赖雅只顾一味地凝视著她。 吹来的风相当寒冷。在水族馆走出一身汗的身体因此凉了下来。不晓得风会这么冷,究竟是因为现在是晚上,还是他们人在海上,又或是秋天来临的前兆。在他们还在夜晚中停滞不前时,夏天已经开始试图远去。 「冴原,我们把手牵起来吧。」 赖雅把手穿过栅栏底下,伸出他的手。 「嗯。」 冴原伸长手臂,从栅栏上方握住他的手。 「不,不是那样,是要从底下……为什么会变得像是在走路的大猩猩一样啊?」 「谁是大猩猩啊。」 冴原笑著重新握住他的手,把手拉回栅栏内侧。 他们接近了光芒耀眼的桥。那座桥简直就像用来标示航路的巨门。 「哇,好高喔。」 「近看的话看起来还真巨大啊。」 在仰望大桥,然后目送桥远去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接近了。他们用像是伸手阻止对方跟自己擦肩而过的姿势互相牵著对方的手。两人的周遭已经没有任何人了。赖雅一把手拉向自己,冴原的身体就靠到了他的身上。冴原的冰凉肌肤散发出了香味。随著波浪晃动的栅栏帮助了因为和冴原太过接近而开始感到畏惧的赖雅。 「啊~!跑掉了!」 「快点站到那边!」 「你踩到我的脚了,痛痛痛!」 三名女性吵吵闹闹地爬楼梯上来,开始拍摄以桥为背景的照片。跟她们有段距离的赖雅和冴原随即面向船头。他们依然牵著对方的手。 他的内心没有当初在公园第一次牵手时那么激动。赖雅以主张著「这么一来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情侣了,不会再有人指责我们了」的心情将牵著的手放到栅栏上头。她的手比起手背所碰触到的金属物体还要再冰冷许多。 ◆ 高架轨道有著大幅度的弯曲,那模样有如云霄飞车。 「真厉害。原来不是铁制的轨道就能弯成这样啊。」 赖雅把额头贴在车窗上,凝视著电车前进的轨道。站在门前的冴原将自己的视线集中在赖雅那道视线的源头。 从御台场回去的电车相当拥挤。大概是因为是小型车厢而没有驾驶的缘故,让这辆电车感觉起来有点像是主题乐园的游乐设施。总觉得还产生了连乘客看起来都有些兴奋的错觉。 「这种电车因为轮胎是橡胶制的就很安静,挺不错。」 「嗯。」 「如果京兆线也弄成这样就好了。啊,可是那样搞不好没办法开很快吧。」 赖雅今天的装扮也很时髦。他穿著有淡淡条纹的白衬衫,还有像是洗了很多次、有些褪色的窄版卡其工作裤。男性的衣服所用的布料都很坚实,似乎很舒适,忍不住就会想要去摸摸看。而他脚上的登山靴鞋带是很鲜艳的蓝色,看起来很可爱。 不过,赖雅的装扮时髦、好奇心旺盛,还有在水族馆对小孩显露出了体贴的态度,都无关于冴原被他血液的香气所吸引的事实。冴原觉得只要能吸到他的血,其他的事情都无所谓。只要越是喜欢把他变为不一样的他的那些事物,就越是无法抑制自己心里想把他还原成物质的欲望。 「你累了吗?」 赖雅探头看向冴原的脸之后── 「不会。」 冴原就摇头回应。 冴原羞于让这样的自己去接受他的体贴,而完全没有察觉自己令人难为情的内心的他,更让冴原觉得更加怜惜。冴原目送著电车后头那像是游戏 般的轨道逐渐远去。 二 既然她说「我喜欢海」,那就非得要带她去海边玩不可了。 在去了水族馆那天的下个礼拜日,两人前去看海了。 虽然赖雅的双亲因为店里事务繁忙而很少陪伴赖雅,但他们曾带赖雅去过一次海边。由于那是在赖雅差不多三岁时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也想不起来那时候在海边到底都玩了些什么。唯独当时从电车窗户看见的那片大海,一直到现在都还鲜明地残留在他的记忆当中。他也想让冴原看看那片景色。 他们转乘两次电车之后,再换搭乘体积小了一号的地方铁路。车厢和车站都很有复古风,看起来就好像是玩具一样。若把之前搭乘的湾岸电车比喻成塑胶玩具的话,那这条铁路就是马口铁材质的玩具了。 电车缓缓走在住宅区当中。房子的屋檐近得令人瞠目结舌。旁边车道的一台轻型车轻轻松松地就超越了电车。 因为差不多快要看得见大海了,于是赖雅便招手要抓著扶手的冴原前来门边。 「你看著这边的窗户。」 「有什么东西吗?」 「先别管了别管了。」 他们互相倚著对方的肩膀,看向门上的窗户。 原本窗外连绵的住宅突然不再继续,电车彷佛闯入了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黑暗覆盖了整片窗户。 「哇~好棒!好漂亮!」 冴原忍不住欢呼,把手掌贴到窗户的玻璃上。「是海!突然就出现海了!」 眼前的大海不像是赖雅所知的那片大海。排列在海岸道路上的街灯化作了分界线,在那道分界线之后的是赖雅的双眼所无法捕捉的世界。 灰色的眼瞳看向了赖雅。 「赖雅,你之前就知道这里有海了吗?」 「呃…嗯……想说你应该会吓一跳,就先瞒著你。」 「真的吓了我一跳,因为突然就冒出了一片宽广的海。」 冴原露出了獠牙。她只要心情激动就会露出獠牙。赖雅现在已经能够大略预测到她露出獠牙的时机了。 看见大海的乘客们聚集到窗边,气氛变得热闹了起来。只有赖雅一个人没有融入他们之中。 虽然原本是要去同时也是铁路公司名称的住江岛,但冴原说想要马上就去看海,于是两人就先提早下车了。 他们循著有人烟的地方走下坡道,立刻就抵达了海边。这边的海跟被作为公园一部分的海不同,是直接跟陆地面对面的一片大海。无限延伸的道路彼端一片漆黑,整个城镇看起来就像是被切成了两半。 冴原张开双臂,用身体来承受海风的吹拂。轮廓宽松的t恤被吹得紧贴在她身上,让原本被隐藏起来的身体曲线因而显露。从短裤下延伸出来的双脚苗条到没有任何地方会阻挡风的前行。 「好棒的景色!好舒服!」 当红绿灯的灯号转绿之后,她便用跑的穿越斑马线。随著连结到沙滩的阶梯往下,阶梯的样貌也以同心圆的方式逐渐扩大。下楼梯时差点踩空的冴原在抵达沙滩之后,就连忙脱下了凉鞋并用手指勾著凉鞋的带子往海边跑去。 赖雅悠哉地追随著她的脚步。沙滩上没有飘散著沙子受到阳光照射所发出的味道。海浪的声音和星辰的光辉都给人相当寒冷的感觉。走在前头的她的脚步声中掺杂著水声。波浪突然伸长了它长长的手,试图碰触赖雅的脚。这让赖雅吓得发出「哇!」的一声,并且用跳的往后退了一步。 「赖雅,你吓得太夸张了。」 冴原拍手大笑。 「因为我看不到有海浪过来啊!」 赖雅脱下便鞋款式的运动鞋并把袜子塞进里面,然后把鞋子丢往沙滩上。 即使他再怎么专注观察,还是会被波浪偷袭。海浪打在他赤裸的小腿上,冷得让他差点叫出声音来。由于他看不见脚边的情形,所以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会踩到什么东西。而冴原则像是被打进沙子里的木桩一般动也不动,袭来的波浪被她的脚所划开。赖雅站到她身旁,并牵起她的手,随即她也握住了赖雅的手。 「不觉得水很冷吗?」 「是吗?我觉得很舒服啊。」 他的视野被黑暗给封住了。波浪摩擦小腿的感觉与牵著手的触感之间的距离似乎正不断地在扩大。 「眼前看到的全都是大海。全是海跟天空。」 冴原假装自己承受不住冲来的波浪而将身体向后仰,用力握住了牵著的手。 两人脱离了原本的世界。其他来做海水浴的人的声音听起来也变得像是从身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总觉得每当被海浪冲刷一次,就会逐渐忘却那些被留置在后头的事物。 由于只能待上三小时,所以他们并没有把泳衣带来。冴原说过吸血鬼要做海水浴的话就非得要住宿才行。 「我以前曾跟家人一起去过塞班岛,那时候一整天都在饭店的海滩游泳,玩得很开心。」 「喔~那样还不错耶。」 他们离开沙滩,在不会被波浪打到的地方坐了下来。他把沙子扑在沾了海水的脚上。白天时的高温成了沙子当中的余温。 「如果住在这种地方的话──」 赖雅回过头,抬头望向街道。「应该还不错吧。」 「绝对会每天来海边玩吧。」 冴原将脸颊贴上她抱起的膝盖。 这种没有度假村饭店或吵杂店家,而是从住宅区走过一条马路立刻就能到海边的地方相当具有吸引力。这里和人潮来往繁杂的大内山车站前完全是不同的世界。 「不过很难说吧,说不定反而不会过来海边。因为没有很难得的感觉。」 「如果觉得附近有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搞不好就会变成那样也说不定。」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的上方不断飞舞。冴原抬起头,口里吐出了「蝙蝠」两字。 「你没有带巧克力一起来吗?」 「我把它留在家里看家。想说它来这边应该也会觉得很无聊。毕竟这里没什么虫子吧。」 「这里有海蟑螂啊,海蟑螂。」 「咦~我不想要让它吃那个。」 「不,搞不好意外地巧克力会很喜欢喔。还会说『啊,这个真好吃』。」 「不要不要不要!如果它吃了那种东西我就再也不让它进家里了。我会把它逐出师门。」 「哪来的师门啊。」 赖雅听冴原说了排球社夏季集训的事情。听说一年级的练习太过严苛导致她们每天都练到呕吐,让她觉得她们很可怜。冴原说她自己有体验过一次而且体力也比较强,所以从头到尾只吐了两次。 「赖雅不曾参加过社团吗?」 「我?我国中三年都是足球社。」 「原来你有加入过足球社啊。」 「在三年级的时候啊,我才察觉到说『就算我做这些事情,到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帮助啊』。然后我就退出社团了。」 「你会不会太晚察觉了?」 「而且还是在比赛中察觉的。那时候突然觉得很空虚,连跑步都不想跑了。然后马上就被换下去,之后还被臭骂了一顿。」 「会那样是当然的。」 「不过我从那之后就生活开始出现日夜颠倒的情形,然后就一点一滴地变得像现在这样阴~暗的个性,而且还对于以前喜欢的东西失去兴趣。所以,当时会那样可能也算是件好事吧。」 「所以你到了最后才会被丢到饮料的冷藏库里面啊。」 「对对对,就像是被软禁了一样。」 赖雅思考著是否真的没有其他的生活方式。过著规律的生活、上了高中 依然踢著足球、夏天集训时被迫跑到吐出来、身边有许多朋友和学长学弟、父母也一起坐在餐桌前、睡觉的时候不会作梦、被海浪的声音吵醒、住在沿海的城镇、冴原在自己身边、从出生的时候就是个吸血鬼,可以看见整片夜晚的大海──是否也存在著能够持续下去,且能够获得确实的幸福的世界呢? 赖雅从五分裤的口袋中取出手机,确认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差不多该回去的时间了。回到原本的城市──回到原本的时间去。 「我问你──」 冴原用沾了沙子的脚趾去压了赖雅的脚背。「那个光是什么?」 在海岸线后的遥远彼方存在著小而有序的夜景。那边有座灯塔,灯塔本身没有被其他光线照亮,却把光芒分配给周遭的世界。 「那个就是住江岛。」 「用走的到得了吗?」 「现在才开始走的话应该不太可能到得了吧。」 「我们能走到哪里就到哪里吧。」 冴原拉起赖雅的手,赖雅便站起了身子。他拍掉脚上的沙子,穿上鞋子开始移动。 沙滩变得狭窄,已经没有人待在海岸边了。可以看得见沙滩上摆著排在一起且底部朝上的小船。 「我好想在下次来的时候下去游泳喔。」 冴原将赖雅的中指与食指收在自己的手掌当中。她身上微微散发出了和经过阳光照射的沙子很类似的甘美香味。 「啊,可是我没有泳衣。我只有学校用的泳衣而已。」 「你说的是那个很贴身的泳衣吗?」 「对。我很不喜欢穿那件泳衣,穿著那件泳衣在学校里面走来走去超丢脸的。」 「的确。我现在也是没有其他泳衣。我去塞班岛时穿的那件大概已经穿不下了吧,那时候我才国二,而且在那之后又长大了很多。」 「咦?」 赖雅转过头看向她尺寸偏小的胸部。「……喔喔,你是说『身高』长大了是吧。」 「对。我那个时候身高还只有一百五十……咦?怎样?」 「咦?没什么啊。」 「等一下,你刚刚在看哪里?」 「不不不,没什么没什么。我没看我没看。」 「是……胸部吗?你想说我的胸部很小吗?」 「不不不,不是那样不是那样。只是……因为你说『长大』了,唔……就在想『咦?那样算有长大?』这样……」 「真让人火大……」 赖雅躲过冴原伸过来要抓住他的手,然后跑了起来。他回头一看,就看到不愧身为现役运动社团成员的冴原以惊人的速度追了上来,于是赖雅便用尽全力来逃离她。 「赖雅你给我等一下~!」 赖雅在踩到沙子时,觉得身体好像要沉下去了。往被波浪铲平且充满了水分的沙子用力踩下去时,沙地就被踩出了一个大洞。由于平时运动不足,所以赖雅很快地就开始喘不过气来了。视野开始大幅晃动,在远处散发著光芒的住江岛看起来就像是被大浪袭击的小船一样。 赖雅被冴原从背后用力抓住,差点就两人一起倒了下来。赖雅利用脚来使劲撑住了身体。冴原也环抱住他,以支撑他的身体。 赖雅在她的怀中转身,转到她所在的方向时,她的胸部就用力贴到了赖雅身上。每当急促的呼吸造成起伏,就会碰到某个柔软的东西。说什么「很小」,根本就没那回事。就连在梦境里都没有体验过的乳房的清楚触感使得赖雅不禁叹息。 赖雅把手伸到她的背部,发现她的背部流满了汗水,摸起来凉凉的。把放在她背上的手再缩紧抱住她的手臂,她纤细的手臂就弯了起来,动作有些僵硬。她把下巴放上赖雅的肩膀。那又尖又重的触感,使得赖雅感到有些疼痛。膝盖则直接正面顶了上来,产生摩擦。 在他们的周遭看不见任何人影,似乎也不存在著其他看得见他们的吸血鬼视线。赖雅巧妙地利用了周遭的黑暗。他甚至有意骗过冴原的双眼。他感觉若是在现在这时候,似乎就有办法做出那些在他人面前不敢做,或是若高中生做了可能会引人不快的事情。 赖雅抓住她的肩膀,微微退开自己的身体。感到难受的胸口让赖雅再次吐出了温热的叹息。四周相当黑暗,却只有她的眼睛相当明显。她藏起了灰色的眼瞳,并把视线焦点从赖雅身上移开。以此为信号,赖雅开始将嘴唇靠近冴原的嘴唇。 「不行……」 赖雅胸前被推了一下,他的身体因此向后仰。这是因为冴原把手放在赖雅胸前,支开了赖雅的身体。她的力道强烈到肺部的空气几乎都要被她一点也不剩地挤了出来。 「赖雅,我……」 赖雅放开了到刚才为止都还紧抓著她肩膀不放的手。她因此失去平衡,往后踉跄了几步。 「赖雅,对不起……」 赖雅并不希望她向自己道歉。她这样就好像是在说想跟对方接吻的就只有赖雅,而冴原则是打算忍耐这种不情愿的行为一样。 「不,我才要跟你说对不起。不小心……做了奇怪的事情。」 赖雅藉由贬低自己与他刚才的行为,来保卫自己仅存的少许自尊心。 她低下头,使得头发遮住了她的脸。 海浪的声音相当宏亮,感觉随时都会从四面八方袭来。但是,无论经过了多久,都没有出现要将他们席卷而去的海浪,他们脚下的沙子仍然维持著乾燥的样貌。 ◆ 赖雅站在面前,他的小腿肚部分沾著沙粒。冴原坐在位子上看著他脚上的沙粒。 湿了又乾的肌肤正在发热。皮肤上有被浪打到的部分跟没被打到的部分,分界处那里的皮肤在隐隐作痛,并产生搔痒感。 虽然往身后的车窗看出去应该也能和去程时一样看见海景,但她没有那个兴致回头看向窗外。 冴原很想伸手弄掉沾在赖雅脚上的沙子。她想抓住那温热的肉,并把指甲刺在上头。若因此渗出血液,她想把嘴凑上去吸取他的血。 在那之后,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对话。 虽然他说他做了「奇怪的事情」,但冴原一点也不那么认为。他的拥抱方式很温柔,放在肩上的手不会太过刻意,当时的气氛相当良好。 打算做出奇怪事情的其实是冴原。 冴原在被他抱住之后,就为他的气味深深著迷。她变得无法呼吸,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很想把口中的獠牙往赖雅的颈动脉刺下。她当时觉得周围没有其他人在看,所以能够为所欲为。即使他对此感到排斥或做出抵抗都无所谓。只要能吸到他的血,接下来的局势就掌握在自己手中了。把不断不断流出来的液体,一口一口地顺著喉咙灌入腹部。有错的是在如此黑暗的地方打造出两人单独相处情景的他。他不也有那种打算吗?就算他之后大声哭嚎,也是他自己的事。与其那样,不如乾脆让他变成吸血鬼就好了。这么一来就能够变成同类待在一起,反而还比较好──她的脑海里甚至浮现了如此自私自利的想法。 让冴原从疯狂中恢复正常的,是赖雅的手。触碰到肩膀的那只手的温度,让冴原回想起了他的体贴,以及他的率真。心中的罪恶感使得冴原离开了赖雅的怀抱。整件事让她觉得自己的心灵是骯脏的。 (我一定不是真的喜欢赖雅。明明我是这么喜欢他……) 电车在车站停下。站内响起了「为了和擦肩而过的有缘人相遇,在电车上等待邂逅」的广播。冴原抬起头来,就看见赖雅边抓著车上的吊环边低头看著自己。他露出浅浅的微笑,令冴原因此压低自己的视线。 她差点流下泪来。 三 就算冴原结束社 团活动回来,他也没有前去迎接。 在即将换日的时刻醒来的赖雅,在醒来之后仍在床上烦恼著。 星期日──过凌晨十二点之后是星期一──发生了那种事情,到现在也才只过了一天而已,赖雅实在没有办法去跟她见面。明明那一天她从「早上」开始心情就很好,透过车窗看见大海时还兴奋不已,但在沙滩的时候,她就开始变得很不对劲。 是因为跟她谈了让巧克力吃海蟑螂的话题所致,还是把她的胸部拿来开玩笑造成的呢?不,答案早就已经知道了──是因为赖雅想要强吻她。 赖雅实在无法理解那么做到底哪里不好。那时候的他觉得,会想那么做是非常自然的情形。 (毕竟冴原离我那么近,附近又一片漆黑──太近太暗再加上冴原又可爱成那个样子!那样的话不论是谁都会想那么做吧……) 虽然他很想跟别人谈谈这件事,但对他来说可以谈论这种事的就只有三井。他在那之后完全没有传来任何他跟弥与野的结果有关的消息。这么看来,应该是被甩了吧。真的有办法跟那种男人谈论恋爱的烦恼吗?「咦?你被甩啦?是吗,真令人遗憾啊。话说回来,我的女朋友她啊──」这样的对话到了最后一定只会演变成互殴的情景。 赖雅拿起放在地上的笔记型电脑,决定去网路上查资料。不论是水族馆还是大海,在网路上找到的推荐约会景点资讯都跟实际上有很大的差距,但现在还是只能把机会赌在这个上面。他输入「女朋友 突然生气 为什么」「女朋友 不接受接吻 理由」的关键字去搜寻。虽然他看了符合条件的文章,但他只了解到「世界上有很多脑袋有问题的女人」这件事,没办法知道冴原为什么会突然闹别扭的原因。到了最后他烦恼到直接输入了「冴原绫萌」来搜寻看看,但别说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了,他连跟冴原同名同姓的人都没找到。 在对网路社会感到失望的同时,赖雅仍打算再搜寻一次而开始敲打键盘。此时,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啊!……对,我没发现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现在的他甚至已经不需要提示了。接下来全看自己如何行动。但要将其付诸实行的话,就必须发挥出至今不曾使用过的那种勇气。他盖上笔记型电脑,把脸贴到床上,然后尽自己所能地不断踢著双腿。 ◆ 社团活动结束之后回到家的冴原还背著运动包包就躺到了床上。 她躺在床上拉开包包的拉炼,然后把巧克力从里面抓了出来。 「巧克力,要去散步吗?要的话我就帮你开窗户。」 巧克力飞到她的胸上探头看著她的脸,接著发出「奇~奇~」的声音。它的声音纤细得就好像是想表达自己很担心冴原。 在社团练习的时候,她也不像平常那么有精神。她甚至无法大声呼喊,结果还被新任队长告诫说「冴原,喊出声音来──」应该连平常同样被她如此告诫的一年级成员都对此景感到无比诧异吧。 她满脑子都在想著关于自己的事情。她当时想在夜晚的沙滩上袭击赖雅,把他变成吸血鬼──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开始搞不懂自己了。她原本自认为自己拥有的自制心比别人更强,就算不是那样,至少也有和普通人相同的水准。以前的她看到吸血鬼袭击人类的新闻时,一直都很疑惑他们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但现在的她没有自信能不做出跟他们一样的事情。 如此过分的女人就应该要从赖雅的眼前消失。这样的女人没有喜欢他的资格。正因为喜欢他,所以才非得要离开他不可。其实她很想待在赖雅身边。要说为什么,就是因为她喜欢赖雅。明明前提一样是名为「喜欢」的感情,但衍伸出来的那些应采取的行动却分为完全相反的两种行动,无论选择哪一边,都会是痛苦的抉择。 冴原拿起了手机。这种时候可以和自己商量这种事的就只有一个人。 『要干嘛啦……你以为现在几点了啊?』 「三点啊。不然你以为现在是几点啊。」 正如预料,影宫正在睡觉。她一副刚睡醒的声音让冴原知道了她刚才在睡觉。 『到底有什么事啦。』 「那个啊,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谈一谈……」 『谁管你啊。总之有人跟你说不要去看仓库里面就不要去开仓库的门就对了。我给你的建议就这样。』(注:这边指的是一则新舄县的民间故事,一名年轻人在山里迷路被女子收留,隔天女子家外头出现七个仓库并吩咐年轻人不能往第七个仓库里面看,年轻人忍不住看了之后看到里面只有一只停在梅树上的树莺,发现此事的女子随后化为树莺离去,女子的家和仓库也随之消失)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要跟你谈那种事。其实……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关于赖雅的事情……」 『唔!好像很有趣的样子。等我一下,我去准备零食。』 电话另一头传来啪哒啪哒的脚步声。冴原闭上双眼,陷入像是在陌生人家中梦游的那种错觉当中,同时把她现在的烦恼全盘托出。 『等一下等一下你等一下──』 「咦?啊……嗯。」 『太奸诈了!居然趁我在睡觉的时候做那种事!』 「谁管你有没有在睡觉啊。那只是因为你睡太多了而已好吗。」 传来了比冰箱门还小的小型门关闭的声音。听得到机器发出的呜呜声──看来她似乎正在用微波炉微波什么东西。 『所以,你就想要离开他?』 「嗯……因为这样对赖雅很过意不去。」 『你不说也没关系啊。你想吸他的血这种事不会被他发现吧。』 「不行啦。我不想对赖雅说谎。」 『你那样啊,会不会太任性了一点?』 「会吗?」 『因为以赖雅的角度来说的话,就是「你在想啥啊?」的感觉啊。「不想撒谎」是冴原自己的事,跟对方完全无关嘛。就算用那种理由说要分手,对方也会很困扰吧。』 「嗯,可是……」 『不过我能了解啦,冴原本来就很讨厌说谎或敷衍别人嘛。而且你也不是可以简简单单地就改掉那些想法的个性。我很喜欢冴原这一点喔。』 「咦……」 『啊,我这么说并不是在对你告白──』 「我知道啦!」 一阵在嚼著食物的声音刺激著冴原的耳朵。 『总而言之啊,你喜欢赖雅又不是别人逼你的,所以事情也要自己解决才行。』 「嗯……」 『虽然要不要分手是由你自己决定,不过不管你选择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 「嗯……谢谢你。」 『然后我再趁机跟赖雅开始交往。』 「你还真是没血没泪耶。」 『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故意说我不会吸血。』 「之前不就被他看到你在吸血了吗。」 『乾脆骗他说我也不吃米算了。男人对这种女人没什么抵抗力,根本就可以直接进入结婚倒数的阶段了。』 「那是最后会发现对方是妖怪的模式吧。」 不晓得和影宫谈心事究竟是好是坏,但无论如何,冴原的内心因此轻松了不少是确切的事实。 「话说,你现在在吃什么?」 『波堤。把它拿去加热会很好吃喔。』 「啊,好好喔。」 『开学之后一起去mister donuts吧。等特考结束以后。』 「这提议不错喔。」 结果还是以一如往常的状态结束了通话。 冴原 把手机丢到床上。想在赖雅面前维持诚实样貌的想法,并非源自正义感或是道德心,纯粹是因为她只会那样的生存方式而已。准备考试和参加社团也是一样。无法敷衍了事,被压得喘不过气──但是,那就是自己。这种叫做「自己」的东西会一直紧跟在后,直到身体化作灰烬。 (看来喜欢上某个人之后自己也能脱胎换骨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啊……) 原本波澜四起的内心很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 她感觉现在的她或许就有办法向赖雅展露真正的自己。 (不过,赖雅他愿意跟那样的我牵手。这件事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冴原拿起手机,用邮件告诉赖雅「我想见你」。 接下来就是填饱肚子。影宫害得她也跟著肚子饿了。在床上的冴原迅速坐起身子,使得待在她胸前的巧克力被吓得一边发出「奇~奇~」的叫声,一边飞了起来。 ◆ 赖雅去洗了脸,也刷了牙。 光是这样就能让心情相当舒爽。若是平常的暑期假日,他都会维持著起床后的状态度过一天。 换上别的衣服走到外面也让他感觉心情愉快。以前医生曾建议他早上要出门散步,说是在阳光下运动有助于让生理时钟恢复正常。不过,在晚上出门散步也不坏。脚下地面的坚硬感触是在家里无法体会到的。太阳没有高挂却相当闷热,背上因此渗出了汗水。 冴原在居民广场旁边的公园等著。在黑暗当中,她的制服衬衫隐约有些突兀。贴在她胸前的巧克力看起来就像是葬礼时会别在胸前的黑色缎带。 「嗨。」 当赖雅向冴原打招呼,她便微微举起拿著手机的手回应。 运动游乐器材那里跟上次一样聚集著一大群小朋友。前阵子两人所坐的长椅被手上拿著ds的小孩给占据了。 两人走进了公园深处。那里有一座经过重建的明治时期古住宅,那座住宅同时也是公园名称的由来,但在周遭却看不见小孩的身影。因为这里看起来很像会闹鬼,所以小时候的赖雅很害怕这间房子。现在看看,就觉得这间房子的外观和现代住宅有著极大的差异,比起幽灵,或许古早故事中的妖怪或狐狸那一类的生物还跟这间房子比较搭调。两人坐上了放置在房子正前方的木制长椅。 「其实……我也有话想跟你说,可以先让我讲吗?」 赖雅坐到接近椅背的地方,将头靠上椅背。 冴原用邮件告诉赖雅说有事情要和他谈谈。赖雅要说的事情,是理应优先于冴原那件事的事情。是理应优先于任何事的事情。 「可以啊。」 冴原点头回应。巧克力展翅飞翔,消失在茅草屋顶的屋檐下。赖雅在目送它离去之后,才开口说话。 「我──」 赖雅无法看向冴原。「我喜欢冴原。」 冴原没有回应。 「其实我觉得应该要更早一点跟你说的。去海边的时候也是没有把话说清楚,搞得事情虎头蛇尾的……然后又做些奇怪的事情……可是,因为我喜欢冴原,所以希望接下来也能一直和冴原在一起,也希望能两个人一起去更多地方──」 冴原发出了吸鼻子的声音。转头一看,发现她正用双手遮著自己的脸。她弓起的背部带著白色的光辉,看起来就有如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事物。 「冴原……你怎么了?」 「我……不行……」 含糊的声音从她指间的细缝漏了出来。 「你说的不行是指什么?」 「我……没有……喜欢赖雅……」 「咦……」 每当她吸鼻子或是抽噎,她的背就会像是在抽搐一般。 「我只喜欢赖雅身上的味道……只喜欢赖雅的血……」 「咦,那是……」 赖雅早在先前就不觉得冴原一定会接受他的告白。他记得曾在某个地方看到「不明确说出『喜欢』两字的话会让女方生气」的说法,也觉得以那种说法就能够解释冴原不满的原因,但他也已经做好了会被冴原唾弃说「现在才讲也已经太迟了」的觉悟。不过,他倒是没有料想到会被以这种方式拒绝。 「你说的那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吗?」 「不是那样……」 冴原在手掌后面发出的声音变得沙哑。「和赖雅在一起很开心啊。赖雅很温柔,也跟我很谈得来,我很希望可以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可是,闻到血的味道的话,那些想法就全都消失不见了。脑袋会变得一片空白,会变得只想著要吸赖雅的血啊。」 「你那么说不就是──」 由于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听起来很像会错意的蠢话,所以赖雅对于说出这句话感到有些犹豫。「不就是……喜欢我的意思吗?」 「不对……这种想法……一定是错的……」 冴原把头移到双手手肘之间,抱头苦恼。 赖雅用手指碰触鼻子前端。虽然是闻到了手掌的味道,但他只闻到了汗臭,完全没有任何香味。基本上,他身上不曾有过好闻的味道。偶尔他的母亲进到他的房间时还会说「房间没有通风好臭」,然后把窗户给打开。至于血液的味道究竟如何,就更不清楚了。味道是身体擅自散发出来,血也是擅自在身体里流动,那些都不是他能够控制的。就算冴原说她喜欢赖雅的味道跟血,还是会让赖雅觉得很为难。 赖雅跷起脚,转了转自己的脚踝。由于脚露在五分裤外头的部分都事先喷过防蚊喷雾了,所以没有任何地方遭到叮咬。脚上的运动鞋和去海边时穿的是同一双,上面有些脏污。 「假设啊──」 赖雅以古老住宅内都能听见的音量大声说话。「冴原不是有个很大的包包吗?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社团用具?练习的时候穿的t恤、短裤、毛巾、鞋子或是袜子之类的东西?要我闻那些东西的味道,完全没问题。不,应该说我反倒想闻闻看。我想把包包里面的东西全倒在床上,一边闻味道一边睡觉。那样的话就可以连作梦都不会作,整晚好眠了。」 「咦……」 冴原抬起她那副哭得不成样的脸。「赖雅你……原来是变态吗?」 「才不是变态。我想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喔。」 「咦?大家都想闻我包包里面的味道吗?」 「不是啦。你是自恋狂吗?」 赖雅笑了出来。「简单地说,就是会想闻喜欢的人身上的味道这种事情很正常。」 「可是,我的顺序是反过来的耶。我不是因为喜欢对方才想那么做,是因为想吸血……才……喜欢的……」 她再度开始哭泣,她的脸和声音都因为哭泣而不成样。 赖雅小声地啧了一声。他说的话没有对冴原产生效果,让他觉得有一点点焦躁。 「就说了……你喜欢上人的顺序是怎么样不重要。冴原想吸血的话我就让你吸啊。虽然被咬脖子的话的确是挺令人困扰,不过人很容易流血嘛。像是跌倒的时候就会流血,冬天的时候嘴唇也很容易破……」 赖雅的脑海里浮现了冴原吸著自己嘴唇上的血的画面。不管是用舌头舔还是用嘴对嘴的方式吸血,画面看起来都会很猥亵。 「呃…我这么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 赖雅的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笑容。冴原用含著眼泪的灰色眼瞳凝视著他的嘴唇,就彷佛是赖雅的唇上留著鲜红的鲜血一般。 「……可能还是有奇怪的意思吧。」 赖雅用力地把手放到椅面上,探出自己的身体。他以嘴唇轻轻碰触冴原的嘴唇。此时的他认为做出这种举动不 需要任何信号。 她的嘴唇只有在一开始的时候感觉起来既柔软又安分。她的嘴唇开始以自己的意识动作,先是暂时离开,再紧紧贴上赖雅的嘴唇。她的两片嘴唇夹住了赖雅的上唇,并用门牙循著下唇的形状划过。她冰冷的舌头伸进赖雅的口中,使得赖雅的口腔因而被她的舌头所占满。赖雅只感觉到有牙膏的味道。两人的唾液交缠相当炽热且甘甜。 赖雅以日本连续剧的方式亲吻她,结果却被她回以好莱坞电影式的吻。就算被说「给我看好了,日本人。这才叫做亲吻!」但对日本高中生来说,这种接吻深度是否已经算太ng了?赖雅如此心想。 她退开了舌头和嘴唇。冴原就在赖雅面前极近的距离下露出呼吸紊乱的样貌。两人之间飘散著薄荷的香味。 「赖雅的嘴巴里面……好奇妙。」 她以沙哑的声音如此说道。赖雅一想到这个声音是由刚才和自己接触的舌头和嘴唇所发出的,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是指什么很奇妙?」 「你的嘴巴里有血的味道。」 「咦,是吗?」 赖雅以舌尖探索了牙齿周围。「是有哪里破皮了吗?」 「不是,是因为黏膜很接近血管,可以感觉得到血液的味道。」 「原来是那样。」 赖雅以舌尖推了脸颊的内侧。他那瘦得能看见骨头轮廓的坚硬身体中就只有那里是既柔软又有弹性的,似乎也不能说那不算是种魅力。 「也就是说,你『呜喵』了?」 「咦?」 「你不是吸了一点点血就会『呜喵』吗?」 「是啊……应该再多一点点就会变那样了。」 两人将放在长椅椅面上的手相互交叠,接著跟对方接吻。冴原用力地吸著赖雅的唇,吸到会让赖雅感觉到疼痛。赖雅也不服输地吸了她的嘴唇。若不那么做的话,两人的思慕之情似乎就会从口中流出,并滴落而下。赖雅的下唇碰到了她的獠牙。感觉比目视的时候还要小。赖雅以舌尖轻戳,冴原的身体便随即因而颤抖。她大口喘著气,放荡地将下唇垂挂在赖雅的下巴位置。 赖雅抱住了她的身体。她以双手环抱住赖雅的脖子,将胸部贴近赖雅。体格不如冴原的赖雅被她推倒在长椅的椅面上。能够遮挡他们的只有长椅的椅背,从古住宅那边可以清楚看见他们,但他才不想去顾虑那么多。 「我可以……说句奇怪的话吗?虽然你可能会觉得我很蠢。」 「说什么?」 她把下巴放到赖雅的胸前。 「刚才和你接吻让我更喜欢你了。」 「我也是。我喜欢赖雅。真奇怪。」 「因为有血的味道吗?」 「不,不只是那样。其实,一直…都不只是那样。」 「我会喜欢冴原──」 赖雅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并将其放入口中。「是因为有眼泪的味道。」 「咦~?」 她一笑,吐出来的气息轻轻搔著赖雅的脸。 「我好想再吸更多眼泪啊。我是吸……叫做吸什么啊?吸泪鬼?嗯,其实我是那个吸泪鬼。」 赖雅将左右两手的手掌贴在冴原的双颊上。一使力压她的脸颊,她的脸就被挤得噘起嘴来。 「唔哇,变得超级丑的。」 他用舌头接住从冴原眼中滴落而下的眼泪,然后吞下。 「喂……」 她那变得像是鸟喙般的嘴又开又合。 「冴原的眼泪很咸,很好喝。」 「真的?」 「嗯。好喝到会让我『呜喵』。」 「笨蛋。」 她用被眼泪所润湿的脸颊摩擦赖雅的脸颊。 他们的上方传来了不断拍打翅膀的声响。 「嗯?是巧克力吗?」 「它好像回来了。」 冴原一把脸抬起来,巧克力就停在了她的头发上。看起来就像是黑色的大缎带。 「一定是以为我被袭击了才赶来救我的吧。」 「被袭击的人怎么看都是我吧。」 赖雅在她的身体下方向她回嘴。 赖雅抚摸著她的背。她那经过著实锻炼的背肌在她的衬衫底下绷紧著。压在赖雅肋骨上的乳房在她移动身体时都会柔软地改变自身形状。赖雅多毛的腿压在她的长袜上,产生了摩擦。 「我啊,以前一直都很讨厌暑假。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害怕。」 「害怕?为什么?」 她在赖雅的胸口听见胸腔发出振动,或许是想多听听那声音,她把耳朵贴住赖雅的胸口。 「因为生活日夜颠倒,在一片黑暗里醒来的时候,就只有自己孤单一人,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然后我就去思考自己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就觉得有种没办法得到任何人的协助的感觉。」 「这样啊。」 「不过今年夏天因为有冴原在,所以聊了很多话,而且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让我很开心。」 「比起未来,你还是先害怕现在的状况吧。你现在被吸血鬼抓住,而且还被那个吸血鬼说想吸你的血喔!」 「你才不可怕。其实我很感谢你。冴原,谢谢你。」 赖雅轻抚她的头发。新的一滴泪水因此落下,冰凉地弄湿了赖雅的胸口。 「──以上是我要跟你说的话。接下来就换你了。你有话要跟我说不是吗?」 「真是的……居然瞧不起我。」 她把额头贴到赖雅的脸上磨蹭。巧克力因为这个动作而被顺势甩下,撞上了赖雅的头。 四 赖雅的起床时间一点一滴地开始向后延了。 即使能够节省睡眠时间,但要缩短活动时间很困难。赖雅每次都是将起床时间从深夜慢慢往后延到早晨,以适应假期结束后的生活。 暑假也即将结束。 由于已经进入了准备特考的时期,社团练习时间也随之缩短。 赖雅和冴原约好深夜一点的时候在公园见面。原本跟冴原在一起的时间应该能够比平常还要长,但赖雅却睡过头而迟到了。当他抵达了之前那间古老住宅的前面,就看见冴原坐在长椅上,而且看起来也没有在生气的样子。赖雅坐到她的身旁。 「昨天晚上你睡不著吗?」 冴原看到赖雅揉著眼睛后便如此问道。 「没有……只是有点太早起床了。其实我还想再睡上差不多三个小时。」 「也就是说──」 冴原屈指数著时间。「就快要可以配合上学的时间了对吧。」 「嗯。」 「毕竟暑假也已经结束了。」 「是啊。」 若是平时的话,心情本来应该会再更好一点。早起的话会有种成就感。他还会很有精神地从床上跑到窗边打开窗帘,一边欣赏著窗外的景色,一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起床后马上就能看见的黎明之美,和一天结束时看见的美完全不同。 坐在身旁的冴原很美。赖雅觉得她简直就像是地上的月亮。既耀眼又温和,且位在夜晚的中心。 她用手掌拍打那仅被单宁短裤盖住一小部分的大腿。 「好!赖雅,我的腿就当你的枕头吧。你可以把头躺到这边来喔。」 「呃──」 赖雅憋住了哈欠。「就算你用像是相扑选手的语调要我那么做……」 「那要怎么讲才行?」 「再性感一点。」 「我知道了。」 冴原跷起脚,用手指指背由下往上抚摸自己的大腿。「小弟弟, 你可以睡在这边喔~」 「跷脚的话很不好躺耶──」 对于笑出来的赖雅── 「真啰嗦耶。别管那么多了,就躺下吧。」 冴原把他抓住,硬是让他躺到自己的腿上。冴原压住赖雅的头,强行要他把自己的腿当枕头。 「难得我都演一次妖媚的女人给你看了。」 「你刚刚那样感觉比较像『老板娘』啊。」 赖雅战战兢兢地把脸颊靠上冴原的大腿。她的腿很凉,而且很滑嫩。赖雅觉得他的头似乎渐渐往她的两腿之间陷落进去。由于把脸转向她的方向就会变成在极近距离下看著她的胯下的状态,所以赖雅转身让身体朝向古住宅的方向。 「赖雅的耳朵还真热耶。」 冴原的手包覆了赖雅的耳朵。 巧克力飞到了冴原的膝盖上。赖雅轻轻抚摸它轻巧的身体。 「我也突然觉得想养动物了。」 「不错啊,就养嘛。」 「蝙蝠照顾起来会很轻松吗?」 「是很轻松,可是它们不会亲近白天的人类喔。」 「这样啊,那就不行了。果然还是养独角仙之类的吧。」 「居然要养虫喔?」 「我要像冴原一样把它放在衣服上带去学校。」 「那不是胸针啦。」 「不过独角仙不会亲近人呢。」 「那是当然的啊。换养雪貂之类的怎么样?」 「雪貂?雪貂可以把它带出来到处走的吗?」 「完全没问题。我小的时候,曾有个叫做『雪貂大叔』的人来这座公园,那个人就让他的雪貂像是风之谷里的迪多一样在肩膀上到处跑。」 「喔~那样还挺不错的耶。」 「虽然那个人还把他老婆杀了埋在后院就是了。」 「也太恐怖了吧!总觉得雪貂大叔这名字感觉起来也变得有点恐怖了。」 「所以赖雅也养养雪貂怎么样?」 「在这种状况下还接著说『所以养雪貂吧』这种话不对吧?」 冴原的手指轻抚著赖雅的脸颊。赖雅闭上眼去感觉她手指的触感。那触感感觉起来像是风,也像是水。 「赖雅,你不是讨厌动物吗?」 「不,好像意外地还挺喜欢的。因为以前身边都没有动物,所以都不知道这点。」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到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是什么?很色的一面?还是你是亲吻魔人的一面?」 「不是啦!不是那样……像是很不知变通,或是感觉很迟钝之类。」 「啊啊……或许是那样没错。」 「可是,我了解到了那些也是我自己的一部分。我希望可以更加喜欢会让赖雅说出喜欢两字的自己。」 「我喜欢迟钝的冴原喔~」 「你那样讲的话会让我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 冴原动手捏了赖雅的脸颊。赖雅抓住了她捏著自己的那只手。 「冴原──」 「什么事?」 「如果我睡著了的话,就直接把我丢在这里吧。」 「咦~不行啦,不能在这种地方睡觉。」 「没关系啦。这里很温暖,而且还不如说有点热,应该不会感冒吧。」 「不行啦。」 「不会有事啦。而且马上就要日出了吧?那样的话冴原就必须回家才行。」 「是没错啦……」 「你要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吸血也没关系喔。」 「咦……」 冴原的手因为赖雅的话语而变得僵硬。在赖雅手中的那只手就像是冰一样冷。 「我想变成吸血鬼。我想变吸血鬼,这样就算暑假结束了也能待在冴原身边。」 「你……是认真的吗?」 他知道冴原正在注视著他。纵使闭著眼也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赖雅拥有一种魔力。 「我是认真的。」 「那样是犯罪,我会被逮捕。」 「就算我拜托你也不行吗?」 「不行啦。」 「那……我们就一起化成灰吧。」 「咦?」 「吸血鬼被太阳光照到会变成灰对吧?我们就在这里一起变成灰吧。」 「……这主意不错。」 「对吧?」 冴原抚摸了赖雅的头发。赖雅就像是平常在自己床上那样用脸摩擦枕头。冴原的大腿因为赖雅的体温而变得温暖起来。 「那样的话,我们就永远都在一起了。」 「我比较想要选在海里。」 「海里?」 「嗯,走到海里,然后在那边化成灰。那样的话,灰就会溶解在海里,我们就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挺不错呢。」 「不过我不想要在山里。因为会冷。」 「是满不想。」 现在的赖雅充满了睡意,脑海中无法浮现任何多余的话语或想法。他们就像是普通的情侣在谈论未来那样,谈论著变成灰烬的事情。赖雅有预感两人无法正常地得到幸福。即使没有魔力,赖雅也能够了解到这一点。就算他们违背时间法则或是违反法律,最后还是会被太阳所支配。环绕著死亡的戏谑话语并非说著玩的。若一切都只是场梦就好了。若不是梦,也希望世界至少是在自己正在作梦的时候迎向终结。 赖雅已经无法正常说话了,也没办法清楚听进冴原的回答。 「选大楼也不错……在屋顶上……被风吹著……就算跳下去……也不会有人知道……」 ◆ 从短暂的睡眠中清醒过来以后,他就被明亮的天空吓了一跳。 早晨的阳光照射在茅草屋顶上,为古老住宅赋予了生命感。 赖雅坐起身子,环望四周。在夜晚时会以为位在公园深处、不会有人看见的这座长椅,其实就位于游憩步道的旁边而已。而且也没有能够挡住眼睛或可以代替阳伞的树木,阳光就这么直接从上方照射下来。虽然有阳光的照射,但空气却冷得让他直发抖。 他从口袋拿出手机。时间是早上七点半──今天的日出是在早上五点,所以从冴原为了避开阳光而离开这里至少也过了两个半小时。 赖雅觉得全身各处的关节都感到疼痛。阳光就彷佛在烤著皮肤跟肉一样。 搞不好自己被冴原吸血而变成了吸血鬼也说不定。所以阳光才会对身体有这么大的刺激。而她不在这里是因为她早就化作灰烬了。在早晨的阳光底下,赖雅不久后也将追随她的脚步离去。然后两人将会永远在一起。 他确认有没有传给自己的邮件时,发现冴原每隔三十分钟就寄了一封邮件过来。标题是「快起来」「给我起来」「我已经要睡了,不管你了」……最后一封是十五分钟前传来的。 「哈哈。」 赖雅再度躺到了长椅上。 赖雅原本期待著醒来以后能看见她就在自己身边。他希望冴原能够违背吸血鬼的自然法则,在阳光底下对著他微笑。 他一直都是如此。他会在睡前期待某些事情发生。正因为他知道那些事情都不会实现,他才会不喜欢睡眠。起床时感受到的痛苦,是感到失望的痛苦。 不论是夜晚还是夏天,他都会在心中默默等待著它们的结束。总有一天一定会结束──这种想法是一种安慰。但现在那份安慰却转变成了悲伤。 赖雅把脸贴到长椅的椅面上,长椅随即被眼泪所沾湿,且带有像是在三温暖当中的味道。自己的身体在地面上形成了影子。泪水从木板的隙缝间滴落,地面的距离相 当遥远。 他回到了原本的时间──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如此一来就再也不会感到心烦意乱。在和平常相同的时间里,会发生和平常相同的事情。 高挂天空的黑影无论经过了多久都还是一直缩著自己的身体,一动也不动。 夏日终结之时的对白,抑或是对白中的夏日终结之时 寄件人:山森赖雅 收件人:冴原绫萌 白天的世界 因为你之前说想看看白天的世界,所以我寄了照片给你。 像是教室、走廊,或是体育馆等等的照片(游泳池关著所以没办法进去)。 不过只是拍校景的话也挺无趣,所以我也入镜了。 其实本来是想让阿清帮我拍的,但他不想跟著我一起,于是我就找了陌生人来帮我拍。 对方说不定以为我是观光客呢。 所以,呃……因为有蠢蛋在特考前一天做这种蠢事,所以如果在考试的时候感到紧张,就请想想这个蠢蛋来让自己放松下来吧。 ◆ 「我问你喔,阿清。」 「怎样?」 「不觉得赖雅很没精神吗?」 「啊?嗯……的确是。」 「以前碰上考试的时候他都会特别有精神,可是他今天一点精神都没有不是吗?」 「是啊……」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唔……会不会是那个?」 「『那个』是指?」 「那家伙不是好像有跟夜间部的人在交往吗?你之前也有看到吧?那个冴原同学。」 「……原来如此。」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他们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毕竟他现在消沉的感觉跟以前都不太一样。」 「搞不好被甩了之类的?」 「嗯……咦?你该不会想说现在是大好机会吧?」 「啊?我才没那么想好吗。」 「可是,像这种在人家失恋的时候过去体贴对方的情况不都是稳赢的吗?」 「我说啊……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你有确实跟赖雅讲了吗?」 「讲什么?」 「我们的事情啊。说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呃……还没。」 「去讲啦。不是说好要你去讲的吗?」 「现在说不出口啦。如果跟他说『你被甩了吗?真令人遗憾啊。话说回来,我交到女朋友了──』这种话的话绝对会被他杀了啊。」 「不用现在讲也没关系啦……不过,我还真没发现赖雅跟冴原同学有在交往耶。」 「因为那家伙都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啊。我也是到了今年才听说他国中的时候有在踢足球。不晓得该说赖雅是秘密主义者还是什么,他真的是──」 「等一下……他回来了。」 「糟糕……」 「……欢迎回来。有拍到好照片吗?让我看看。」 「这什么啊。这不是校门口前面的行人穿越道吗?这是谁拍的?不认识的大叔?真的假的啊。你还真的是脑袋有问题耶。」 ◆ 「欸,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鬼原的事情。」 「鬼原她怎么了?」 「鬼原她啊──」 「嗯。」 「好像有男朋友喔。」 「啥?真的假的?」 「而且──」 「嗯。」 「还是日间部的人。」 「真的假的啊。」 「而且──」 「还有啊?」 「好像还是从影宫学姊那边抢来的。」 「想骗谁啊。」 「这些都是篮球部的小桥传出的情报。」 「毕竟小桥马上就会把事情加油添醋啊。不过,如果是真的就不得了了呢。」 「对吧。」 「不过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是影宫学姊没有,可是鬼原有的?」 「谁知道。」 「影宫学姊超可爱,头脑又聪明,还是超级巨乳。跟她比起来,鬼原的表情那么恐怖,身高又高,人也很恐怖。」 「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超级被虐狂吗?那个男的是超级被虐狂吗?」 「可能吧。」 「会被鬼原喊说『喊出声音来!』吗?」 「会在床上讲吧。」 「哈哈哈,糟透了。」 「变黄色笑话了呢。」 「不过我还是没办法相信啊。再说鬼原她跟恋爱这两个字根本──」 「笨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惨了。」 「……冴原学姊好!」 「你们好啊──!」 ◆ from 冴原绫萌萌 subject 夜晚的世界(不是黄色笑话) 谢谢你的照片。 白天的世界很明亮,很美呢。 就算是同一间教室,同一栋校舍,看起来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亏你有办法在陌生人面前摆出那种姿势耶。 害我忍不住笑出来了。 也因为这样,我在考试的时候才没有感到紧张。 以往都会紧张到胃绞痛,不过这次没有。 这都是多亏了你呢。 作为回礼,我就寄晚上的学校的照片给你。 而且我还尽量挑在跟你的照片一样的地方拍照喔。 不过就不要太在意用自称性感姿势入镜的影宫了。 (那个含著食指的动作真的很性感吗?) 看了你的照片我就在想, 虽然我们好像离得很远,但其实也没有离得很远呢。 只是你不在这里而已。 我们虽然就像是身处不同的时间当中一样,但这两段不同的时间是重叠的对吧。 所以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寂寞喔。 因为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虽然我们已经不能像暑假的时候那样常常见面,不过我一直都在心里想著你。 所以赖雅你也别哭了,要早睡早起喔(你有没有哭?)。 那就下次再联络了。 ps 原来赖雅的座位是在那边啊。 我下次会仔细跟你问清楚「肛门之快」的事情,你就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夏日时分的吸血鬼 完 寄件人:山森赖雅 收件人:冴原绫萌 白天的世界 因为你之前说想看看白天的世界,所以我寄了照片给你。 像是教室、走廊,或是体育馆等等的照片(游泳池关著所以没办法进去)。 不过只是拍校景的话也挺无趣,所以我也入镜了。 其实本来是想让阿清帮我拍的,但他不想跟著我一起,于是我就找了陌生人来帮我拍。 对方说不定以为我是观光客呢。 所以,呃……因为有蠢蛋在特考前一天做这种蠢事,所以如果在考试的时候感到紧张,就请想想这个蠢蛋来让自己放松下来吧。 ◆ 「我问你喔,阿清。」 「怎样?」 「不觉得赖雅很没精神吗?」 「啊?嗯……的确是。」 「以前碰上考试的时候他都会特别有精神,可是他今天一点精神都没有不是吗?」 「是啊……」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唔……会不会是那个?」 「『那个』是指?」 「那家伙不是好像有跟夜间部的人在交往吗?你之前也有看到吧?那个冴原同学。」 「……原来如此。」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他们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毕竟他现在消沉的感觉跟以前都不太一样。」 「搞不好被甩了之类的?」 「嗯……咦?你该不会想说现在是大好机会吧?」 「啊?我才没那么想好吗。」 「可是,像这种在人家失恋的时候过去体贴对方的情况不都是稳赢的吗?」 「我说啊……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你有确实跟赖雅讲了吗?」 「讲什么?」 「我们的事情啊。说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呃……还没。」 「去讲啦。不是说好要你去讲的吗?」 「现在说不出口啦。如果跟他说『你被甩了吗?真令人遗憾啊。话说回来,我交到女朋友了──』这种话的话绝对会被他杀了啊。」 「不用现在讲也没关系啦……不过,我还真没发现赖雅跟冴原同学有在交往耶。」 「因为那家伙都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啊。我也是到了今年才听说他国中的时候有在踢足球。不晓得该说赖雅是秘密主义者还是什么,他真的是──」 「等一下……他回来了。」 「糟糕……」 「……欢迎回来。有拍到好照片吗?让我看看。」 「这什么啊。这不是校门口前面的行人穿越道吗?这是谁拍的?不认识的大叔?真的假的啊。你还真的是脑袋有问题耶。」 ◆ 「欸,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鬼原的事情。」 「鬼原她怎么了?」 「鬼原她啊──」 「嗯。」 「好像有男朋友喔。」 「啥?真的假的?」 「而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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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得赖雅很没精神吗?」 「啊?嗯……的确是。」 「以前碰上考试的时候他都会特别有精神,可是他今天一点精神都没有不是吗?」 「是啊……」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唔……会不会是那个?」 「『那个』是指?」 「那家伙不是好像有跟夜间部的人在交往吗?你之前也有看到吧?那个冴原同学。」 「……原来如此。」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他们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毕竟他现在消沉的感觉跟以前都不太一样。」 「搞不好被甩了之类的?」 「嗯……咦?你该不会想说现在是大好机会吧?」 「啊?我才没那么想好吗。」 「可是,像这种在人家失恋的时候过去体贴对方的情况不都是稳赢的吗?」 「我说啊……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你有确实跟赖雅讲了吗?」 「讲什么?」 「我们的事情啊。说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呃……还没。」 「去讲啦。不是说好要你去讲的吗?」 「现在说不出口啦。如果跟他说『你被甩了吗?真令人遗憾啊。话说回来,我交到女朋友了──』这种话的话绝对会被他杀了啊。」 「不用现在讲也没关系啦……不过,我还真没发现赖雅跟冴原同学有在交往耶。」 「因为那家伙都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啊。我也是到了今年才听说他国中的时候有在踢足球。不晓得该说赖雅是秘密主义者还是什么,他真的是──」 「等一下……他回来了。」 「糟糕……」 「……欢迎回来。有拍到好照片吗?让我看看。」 「这什么啊。这不是校门口前面的行人穿越道吗?这是谁拍的?不认识的大叔?真的假的啊。你还真的是脑袋有问题耶。」 ◆ 「欸,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鬼原的事情。」 「鬼原她怎么了?」 「鬼原她啊──」 「嗯。」 「好像有男朋友喔。」 「啥?真的假的?」 「而且──」 「嗯。」 「还是日间部的人。」 「真的假的啊。」 「而且──」 「还有啊?」 「好像还是从影宫学姊那边抢来的。」 「想骗谁啊。」 「这些都是篮球部的小桥传出的情报。」 「毕竟小桥马上就会把事情加油添醋啊。不过,如果是真的就不得了了呢。」 「对吧。」 「不过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是影宫学姊没有,可是鬼原有的?」 「谁知道。」 「影宫学姊超可爱,头脑又聪明,还是超级巨乳。跟她比起来,鬼原的表情那么恐怖,身高又高,人也很恐怖。」 「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超级被虐狂吗?那个男的是超级被虐狂吗?」 「可能吧。」 「会被鬼原喊说『喊出声音来!』吗?」 「会在床上讲吧。」 「哈哈哈,糟透了。」 「变黄色笑话了呢。」 「不过我还是没办法相信啊。再说鬼原她跟恋爱这两个字根本──」 「笨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惨了。」 「……冴原学姊好!」 「你们好啊──!」 ◆ from 冴原绫萌萌 subject 夜晚的世界(不是黄色笑话) 谢谢你的照片。 白天的世界很明亮,很美呢。 就算是同一间教室,同一栋校舍,看起来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亏你有办法在陌生人面前摆出那种姿势耶。 害我忍不住笑出来了。 也因为这样,我在考试的时候才没有感到紧张。 以往都会紧张到胃绞痛,不过这次没有。 这都是多亏了你呢。 作为回礼,我就寄晚上的学校的照片给你。 而且我还尽量挑在跟你的照片一样的地方拍照喔。 不过就不要太在意用自称性感姿势入镜的影宫了。 (那个含著食指的动作真的很性感吗?) 看了你的照片我就在想, 虽然我们好像离得很远,但其实也没有离得很远呢。 只是你不在这里而已。 我们虽然就像是身处不同的时间当中一样,但这两段不同的时间是重叠的对吧。 所以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寂寞喔。 因为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虽然我们已经不能像暑假的时候那样常常见面,不过我一直都在心里想著你。 所以赖雅你也别哭了,要早睡早起喔(你有没有哭?)。 那就下次再联络了。 ps 原来赖雅的座位是在那边啊。 我下次会仔细跟你问清楚「肛门之快」的事情,你就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夏日时分的吸血鬼 完 寄件人:山森赖雅 收件人:冴原绫萌 白天的世界 因为你之前说想看看白天的世界,所以我寄了照片给你。 像是教室、走廊,或是体育馆等等的照片(游泳池关著所以没办法进去)。 不过只是拍校景的话也挺无趣,所以我也入镜了。 其实本来是想让阿清帮我拍的,但他不想跟著我一起,于是我就找了陌生人来帮我拍。 对方说不定以为我是观光客呢。 所以,呃……因为有蠢蛋在特考前一天做这种蠢事,所以如果在考试的时候感到紧张,就请想想这个蠢蛋来让自己放松下来吧。 ◆ 「我问你喔,阿清。」 「怎样?」 「不觉得赖雅很没精神吗?」 「啊?嗯……的确是。」 「以前碰上考试的时候他都会特别有精神,可是他今天一点精神都没有不是吗?」 「是啊……」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唔……会不会是那个?」 「『那个』是指?」 「那家伙不是好像有跟夜间部的人在交往吗?你之前也有看到吧?那个冴原同学。」 「……原来如此。」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他们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毕竟他现在消沉的感觉跟以前都不太一样。」 「搞不好被甩了之类的?」 「嗯……咦?你该不会想说现在是大好机会吧?」 「啊?我才没那么想好吗。」 「可是,像这种在人家失恋的时候过去体贴对方的情况不都是稳赢的吗?」 「我说啊……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你有确实跟赖雅讲了吗?」 「讲什么?」 「我们的事情啊。说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呃……还没。」 「去讲啦。不是说好要你去讲的吗?」 「现在说不出口啦。如果跟他说『你被甩了吗?真令人遗憾啊。话说回来,我交到女朋友了──』这种话的话绝对会被他杀了啊。」 「不用现在讲也没关系啦……不过,我还真没发现赖雅跟冴原同学有在交往耶。」 「因为那家伙都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啊。我也是到了今年才听说他国中的时候有在踢足球。不晓得该说赖雅是秘密主义者还是什么,他真的是──」 「等一下……他回来了。」 「糟糕……」 「……欢迎回来。有拍到好照片吗?让我看看。」 「这什么啊。这不是校门口前面的行人穿越道吗?这是谁拍的?不认识的大叔?真的假的啊。你还真的是脑袋有问题耶。」 ◆ 「欸,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鬼原的事情。」 「鬼原她怎么了?」 「鬼原她啊──」 「嗯。」 「好像有男朋友喔。」 「啥?真的假的?」 「而且──」 「嗯。」 「还是日间部的人。」 「真的假的啊。」 「而且──」 「还有啊?」 「好像还是从影宫学姊那边抢来的。」 「想骗谁啊。」 「这些都是篮球部的小桥传出的情报。」 「毕竟小桥马上就会把事情加油添醋啊。不过,如果是真的就不得了了呢。」 「对吧。」 「不过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是影宫学姊没有,可是鬼原有的?」 「谁知道。」 「影宫学姊超可爱,头脑又聪明,还是超级巨乳。跟她比起来,鬼原的表情那么恐怖,身高又高,人也很恐怖。」 「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超级被虐狂吗?那个男的是超级被虐狂吗?」 「可能吧。」 「会被鬼原喊说『喊出声音来!』吗?」 「会在床上讲吧。」 「哈哈哈,糟透了。」 「变黄色笑话了呢。」 「不过我还是没办法相信啊。再说鬼原她跟恋爱这两个字根本──」 「笨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惨了。」 「……冴原学姊好!」 「你们好啊──!」 ◆ from 冴原绫萌萌 subject 夜晚的世界(不是黄色笑话) 谢谢你的照片。 白天的世界很明亮,很美呢。 就算是同一间教室,同一栋校舍,看起来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亏你有办法在陌生人面前摆出那种姿势耶。 害我忍不住笑出来了。 也因为这样,我在考试的时候才没有感到紧张。 以往都会紧张到胃绞痛,不过这次没有。 这都是多亏了你呢。 作为回礼,我就寄晚上的学校的照片给你。 而且我还尽量挑在跟你的照片一样的地方拍照喔。 不过就不要太在意用自称性感姿势入镜的影宫了。 (那个含著食指的动作真的很性感吗?) 看了你的照片我就在想, 虽然我们好像离得很远,但其实也没有离得很远呢。 只是你不在这里而已。 我们虽然就像是身处不同的时间当中一样,但这两段不同的时间是重叠的对吧。 所以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寂寞喔。 因为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虽然我们已经不能像暑假的时候那样常常见面,不过我一直都在心里想著你。 所以赖雅你也别哭了,要早睡早起喔(你有没有哭?)。 那就下次再联络了。 ps 原来赖雅的座位是在那边啊。 我下次会仔细跟你问清楚「肛门之快」的事情,你就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夏日时分的吸血鬼 完 寄件人:山森赖雅 收件人:冴原绫萌 白天的世界 因为你之前说想看看白天的世界,所以我寄了照片给你。 像是教室、走廊,或是体育馆等等的照片(游泳池关著所以没办法进去)。 不过只是拍校景的话也挺无趣,所以我也入镜了。 其实本来是想让阿清帮我拍的,但他不想跟著我一起,于是我就找了陌生人来帮我拍。 对方说不定以为我是观光客呢。 所以,呃……因为有蠢蛋在特考前一天做这种蠢事,所以如果在考试的时候感到紧张,就请想想这个蠢蛋来让自己放松下来吧。 ◆ 「我问你喔,阿清。」 「怎样?」 「不觉得赖雅很没精神吗?」 「啊?嗯……的确是。」 「以前碰上考试的时候他都会特别有精神,可是他今天一点精神都没有不是吗?」 「是啊……」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唔……会不会是那个?」 「『那个』是指?」 「那家伙不是好像有跟夜间部的人在交往吗?你之前也有看到吧?那个冴原同学。」 「……原来如此。」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他们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毕竟他现在消沉的感觉跟以前都不太一样。」 「搞不好被甩了之类的?」 「嗯……咦?你该不会想说现在是大好机会吧?」 「啊?我才没那么想好吗。」 「可是,像这种在人家失恋的时候过去体贴对方的情况不都是稳赢的吗?」 「我说啊……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你有确实跟赖雅讲了吗?」 「讲什么?」 「我们的事情啊。说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呃……还没。」 「去讲啦。不是说好要你去讲的吗?」 「现在说不出口啦。如果跟他说『你被甩了吗?真令人遗憾啊。话说回来,我交到女朋友了──』这种话的话绝对会被他杀了啊。」 「不用现在讲也没关系啦……不过,我还真没发现赖雅跟冴原同学有在交往耶。」 「因为那家伙都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啊。我也是到了今年才听说他国中的时候有在踢足球。不晓得该说赖雅是秘密主义者还是什么,他真的是──」 「等一下……他回来了。」 「糟糕……」 「……欢迎回来。有拍到好照片吗?让我看看。」 「这什么啊。这不是校门口前面的行人穿越道吗?这是谁拍的?不认识的大叔?真的假的啊。你还真的是脑袋有问题耶。」 ◆ 「欸,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鬼原的事情。」 「鬼原她怎么了?」 「鬼原她啊──」 「嗯。」 「好像有男朋友喔。」 「啥?真的假的?」 「而且──」 「嗯。」 「还是日间部的人。」 「真的假的啊。」 「而且──」 「还有啊?」 「好像还是从影宫学姊那边抢来的。」 「想骗谁啊。」 「这些都是篮球部的小桥传出的情报。」 「毕竟小桥马上就会把事情加油添醋啊。不过,如果是真的就不得了了呢。」 「对吧。」 「不过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是影宫学姊没有,可是鬼原有的?」 「谁知道。」 「影宫学姊超可爱,头脑又聪明,还是超级巨乳。跟她比起来,鬼原的表情那么恐怖,身高又高,人也很恐怖。」 「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超级被虐狂吗?那个男的是超级被虐狂吗?」 「可能吧。」 「会被鬼原喊说『喊出声音来!』吗?」 「会在床上讲吧。」 「哈哈哈,糟透了。」 「变黄色笑话了呢。」 「不过我还是没办法相信啊。再说鬼原她跟恋爱这两个字根本──」 「笨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惨了。」 「……冴原学姊好!」 「你们好啊──!」 ◆ from 冴原绫萌萌 subject 夜晚的世界(不是黄色笑话) 谢谢你的照片。 白天的世界很明亮,很美呢。 就算是同一间教室,同一栋校舍,看起来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亏你有办法在陌生人面前摆出那种姿势耶。 害我忍不住笑出来了。 也因为这样,我在考试的时候才没有感到紧张。 以往都会紧张到胃绞痛,不过这次没有。 这都是多亏了你呢。 作为回礼,我就寄晚上的学校的照片给你。 而且我还尽量挑在跟你的照片一样的地方拍照喔。 不过就不要太在意用自称性感姿势入镜的影宫了。 (那个含著食指的动作真的很性感吗?) 看了你的照片我就在想, 虽然我们好像离得很远,但其实也没有离得很远呢。 只是你不在这里而已。 我们虽然就像是身处不同的时间当中一样,但这两段不同的时间是重叠的对吧。 所以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寂寞喔。 因为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虽然我们已经不能像暑假的时候那样常常见面,不过我一直都在心里想著你。 所以赖雅你也别哭了,要早睡早起喔(你有没有哭?)。 那就下次再联络了。 ps 原来赖雅的座位是在那边啊。 我下次会仔细跟你问清楚「肛门之快」的事情,你就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夏日时分的吸血鬼 完 寄件人:山森赖雅 收件人:冴原绫萌 白天的世界 因为你之前说想看看白天的世界,所以我寄了照片给你。 像是教室、走廊,或是体育馆等等的照片(游泳池关著所以没办法进去)。 不过只是拍校景的话也挺无趣,所以我也入镜了。 其实本来是想让阿清帮我拍的,但他不想跟著我一起,于是我就找了陌生人来帮我拍。 对方说不定以为我是观光客呢。 所以,呃……因为有蠢蛋在特考前一天做这种蠢事,所以如果在考试的时候感到紧张,就请想想这个蠢蛋来让自己放松下来吧。 ◆ 「我问你喔,阿清。」 「怎样?」 「不觉得赖雅很没精神吗?」 「啊?嗯……的确是。」 「以前碰上考试的时候他都会特别有精神,可是他今天一点精神都没有不是吗?」 「是啊……」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唔……会不会是那个?」 「『那个』是指?」 「那家伙不是好像有跟夜间部的人在交往吗?你之前也有看到吧?那个冴原同学。」 「……原来如此。」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他们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毕竟他现在消沉的感觉跟以前都不太一样。」 「搞不好被甩了之类的?」 「嗯……咦?你该不会想说现在是大好机会吧?」 「啊?我才没那么想好吗。」 「可是,像这种在人家失恋的时候过去体贴对方的情况不都是稳赢的吗?」 「我说啊……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你有确实跟赖雅讲了吗?」 「讲什么?」 「我们的事情啊。说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呃……还没。」 「去讲啦。不是说好要你去讲的吗?」 「现在说不出口啦。如果跟他说『你被甩了吗?真令人遗憾啊。话说回来,我交到女朋友了──』这种话的话绝对会被他杀了啊。」 「不用现在讲也没关系啦……不过,我还真没发现赖雅跟冴原同学有在交往耶。」 「因为那家伙都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啊。我也是到了今年才听说他国中的时候有在踢足球。不晓得该说赖雅是秘密主义者还是什么,他真的是──」 「等一下……他回来了。」 「糟糕……」 「……欢迎回来。有拍到好照片吗?让我看看。」 「这什么啊。这不是校门口前面的行人穿越道吗?这是谁拍的?不认识的大叔?真的假的啊。你还真的是脑袋有问题耶。」 ◆ 「欸,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鬼原的事情。」 「鬼原她怎么了?」 「鬼原她啊──」 「嗯。」 「好像有男朋友喔。」 「啥?真的假的?」 「而且──」 「嗯。」 「还是日间部的人。」 「真的假的啊。」 「而且──」 「还有啊?」 「好像还是从影宫学姊那边抢来的。」 「想骗谁啊。」 「这些都是篮球部的小桥传出的情报。」 「毕竟小桥马上就会把事情加油添醋啊。不过,如果是真的就不得了了呢。」 「对吧。」 「不过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是影宫学姊没有,可是鬼原有的?」 「谁知道。」 「影宫学姊超可爱,头脑又聪明,还是超级巨乳。跟她比起来,鬼原的表情那么恐怖,身高又高,人也很恐怖。」 「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超级被虐狂吗?那个男的是超级被虐狂吗?」 「可能吧。」 「会被鬼原喊说『喊出声音来!』吗?」 「会在床上讲吧。」 「哈哈哈,糟透了。」 「变黄色笑话了呢。」 「不过我还是没办法相信啊。再说鬼原她跟恋爱这两个字根本──」 「笨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惨了。」 「……冴原学姊好!」 「你们好啊──!」 ◆ from 冴原绫萌萌 subject 夜晚的世界(不是黄色笑话) 谢谢你的照片。 白天的世界很明亮,很美呢。 就算是同一间教室,同一栋校舍,看起来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亏你有办法在陌生人面前摆出那种姿势耶。 害我忍不住笑出来了。 也因为这样,我在考试的时候才没有感到紧张。 以往都会紧张到胃绞痛,不过这次没有。 这都是多亏了你呢。 作为回礼,我就寄晚上的学校的照片给你。 而且我还尽量挑在跟你的照片一样的地方拍照喔。 不过就不要太在意用自称性感姿势入镜的影宫了。 (那个含著食指的动作真的很性感吗?) 看了你的照片我就在想, 虽然我们好像离得很远,但其实也没有离得很远呢。 只是你不在这里而已。 我们虽然就像是身处不同的时间当中一样,但这两段不同的时间是重叠的对吧。 所以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寂寞喔。 因为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虽然我们已经不能像暑假的时候那样常常见面,不过我一直都在心里想著你。 所以赖雅你也别哭了,要早睡早起喔(你有没有哭?)。 那就下次再联络了。 ps 原来赖雅的座位是在那边啊。 我下次会仔细跟你问清楚「肛门之快」的事情,你就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夏日时分的吸血鬼 完 寄件人:山森赖雅 收件人:冴原绫萌 白天的世界 因为你之前说想看看白天的世界,所以我寄了照片给你。 像是教室、走廊,或是体育馆等等的照片(游泳池关著所以没办法进去)。 不过只是拍校景的话也挺无趣,所以我也入镜了。 其实本来是想让阿清帮我拍的,但他不想跟著我一起,于是我就找了陌生人来帮我拍。 对方说不定以为我是观光客呢。 所以,呃……因为有蠢蛋在特考前一天做这种蠢事,所以如果在考试的时候感到紧张,就请想想这个蠢蛋来让自己放松下来吧。 ◆ 「我问你喔,阿清。」 「怎样?」 「不觉得赖雅很没精神吗?」 「啊?嗯……的确是。」 「以前碰上考试的时候他都会特别有精神,可是他今天一点精神都没有不是吗?」 「是啊……」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唔……会不会是那个?」 「『那个』是指?」 「那家伙不是好像有跟夜间部的人在交往吗?你之前也有看到吧?那个冴原同学。」 「……原来如此。」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他们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毕竟他现在消沉的感觉跟以前都不太一样。」 「搞不好被甩了之类的?」 「嗯……咦?你该不会想说现在是大好机会吧?」 「啊?我才没那么想好吗。」 「可是,像这种在人家失恋的时候过去体贴对方的情况不都是稳赢的吗?」 「我说啊……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你有确实跟赖雅讲了吗?」 「讲什么?」 「我们的事情啊。说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呃……还没。」 「去讲啦。不是说好要你去讲的吗?」 「现在说不出口啦。如果跟他说『你被甩了吗?真令人遗憾啊。话说回来,我交到女朋友了──』这种话的话绝对会被他杀了啊。」 「不用现在讲也没关系啦……不过,我还真没发现赖雅跟冴原同学有在交往耶。」 「因为那家伙都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啊。我也是到了今年才听说他国中的时候有在踢足球。不晓得该说赖雅是秘密主义者还是什么,他真的是──」 「等一下……他回来了。」 「糟糕……」 「……欢迎回来。有拍到好照片吗?让我看看。」 「这什么啊。这不是校门口前面的行人穿越道吗?这是谁拍的?不认识的大叔?真的假的啊。你还真的是脑袋有问题耶。」 ◆ 「欸,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鬼原的事情。」 「鬼原她怎么了?」 「鬼原她啊──」 「嗯。」 「好像有男朋友喔。」 「啥?真的假的?」 「而且──」 「嗯。」 「还是日间部的人。」 「真的假的啊。」 「而且──」 「还有啊?」 「好像还是从影宫学姊那边抢来的。」 「想骗谁啊。」 「这些都是篮球部的小桥传出的情报。」 「毕竟小桥马上就会把事情加油添醋啊。不过,如果是真的就不得了了呢。」 「对吧。」 「不过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是影宫学姊没有,可是鬼原有的?」 「谁知道。」 「影宫学姊超可爱,头脑又聪明,还是超级巨乳。跟她比起来,鬼原的表情那么恐怖,身高又高,人也很恐怖。」 「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超级被虐狂吗?那个男的是超级被虐狂吗?」 「可能吧。」 「会被鬼原喊说『喊出声音来!』吗?」 「会在床上讲吧。」 「哈哈哈,糟透了。」 「变黄色笑话了呢。」 「不过我还是没办法相信啊。再说鬼原她跟恋爱这两个字根本──」 「笨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惨了。」 「……冴原学姊好!」 「你们好啊──!」 ◆ from 冴原绫萌萌 subject 夜晚的世界(不是黄色笑话) 谢谢你的照片。 白天的世界很明亮,很美呢。 就算是同一间教室,同一栋校舍,看起来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亏你有办法在陌生人面前摆出那种姿势耶。 害我忍不住笑出来了。 也因为这样,我在考试的时候才没有感到紧张。 以往都会紧张到胃绞痛,不过这次没有。 这都是多亏了你呢。 作为回礼,我就寄晚上的学校的照片给你。 而且我还尽量挑在跟你的照片一样的地方拍照喔。 不过就不要太在意用自称性感姿势入镜的影宫了。 (那个含著食指的动作真的很性感吗?) 看了你的照片我就在想, 虽然我们好像离得很远,但其实也没有离得很远呢。 只是你不在这里而已。 我们虽然就像是身处不同的时间当中一样,但这两段不同的时间是重叠的对吧。 所以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寂寞喔。 因为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虽然我们已经不能像暑假的时候那样常常见面,不过我一直都在心里想著你。 所以赖雅你也别哭了,要早睡早起喔(你有没有哭?)。 那就下次再联络了。 ps 原来赖雅的座位是在那边啊。 我下次会仔细跟你问清楚「肛门之快」的事情,你就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夏日时分的吸血鬼 完 寄件人:山森赖雅 收件人:冴原绫萌 白天的世界 因为你之前说想看看白天的世界,所以我寄了照片给你。 像是教室、走廊,或是体育馆等等的照片(游泳池关著所以没办法进去)。 不过只是拍校景的话也挺无趣,所以我也入镜了。 其实本来是想让阿清帮我拍的,但他不想跟著我一起,于是我就找了陌生人来帮我拍。 对方说不定以为我是观光客呢。 所以,呃……因为有蠢蛋在特考前一天做这种蠢事,所以如果在考试的时候感到紧张,就请想想这个蠢蛋来让自己放松下来吧。 ◆ 「我问你喔,阿清。」 「怎样?」 「不觉得赖雅很没精神吗?」 「啊?嗯……的确是。」 「以前碰上考试的时候他都会特别有精神,可是他今天一点精神都没有不是吗?」 「是啊……」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唔……会不会是那个?」 「『那个』是指?」 「那家伙不是好像有跟夜间部的人在交往吗?你之前也有看到吧?那个冴原同学。」 「……原来如此。」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他们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毕竟他现在消沉的感觉跟以前都不太一样。」 「搞不好被甩了之类的?」 「嗯……咦?你该不会想说现在是大好机会吧?」 「啊?我才没那么想好吗。」 「可是,像这种在人家失恋的时候过去体贴对方的情况不都是稳赢的吗?」 「我说啊……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你有确实跟赖雅讲了吗?」 「讲什么?」 「我们的事情啊。说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呃……还没。」 「去讲啦。不是说好要你去讲的吗?」 「现在说不出口啦。如果跟他说『你被甩了吗?真令人遗憾啊。话说回来,我交到女朋友了──』这种话的话绝对会被他杀了啊。」 「不用现在讲也没关系啦……不过,我还真没发现赖雅跟冴原同学有在交往耶。」 「因为那家伙都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啊。我也是到了今年才听说他国中的时候有在踢足球。不晓得该说赖雅是秘密主义者还是什么,他真的是──」 「等一下……他回来了。」 「糟糕……」 「……欢迎回来。有拍到好照片吗?让我看看。」 「这什么啊。这不是校门口前面的行人穿越道吗?这是谁拍的?不认识的大叔?真的假的啊。你还真的是脑袋有问题耶。」 ◆ 「欸,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鬼原的事情。」 「鬼原她怎么了?」 「鬼原她啊──」 「嗯。」 「好像有男朋友喔。」 「啥?真的假的?」 「而且──」 「嗯。」 「还是日间部的人。」 「真的假的啊。」 「而且──」 「还有啊?」 「好像还是从影宫学姊那边抢来的。」 「想骗谁啊。」 「这些都是篮球部的小桥传出的情报。」 「毕竟小桥马上就会把事情加油添醋啊。不过,如果是真的就不得了了呢。」 「对吧。」 「不过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是影宫学姊没有,可是鬼原有的?」 「谁知道。」 「影宫学姊超可爱,头脑又聪明,还是超级巨乳。跟她比起来,鬼原的表情那么恐怖,身高又高,人也很恐怖。」 「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超级被虐狂吗?那个男的是超级被虐狂吗?」 「可能吧。」 「会被鬼原喊说『喊出声音来!』吗?」 「会在床上讲吧。」 「哈哈哈,糟透了。」 「变黄色笑话了呢。」 「不过我还是没办法相信啊。再说鬼原她跟恋爱这两个字根本──」 「笨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惨了。」 「……冴原学姊好!」 「你们好啊──!」 ◆ from 冴原绫萌萌 subject 夜晚的世界(不是黄色笑话) 谢谢你的照片。 白天的世界很明亮,很美呢。 就算是同一间教室,同一栋校舍,看起来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亏你有办法在陌生人面前摆出那种姿势耶。 害我忍不住笑出来了。 也因为这样,我在考试的时候才没有感到紧张。 以往都会紧张到胃绞痛,不过这次没有。 这都是多亏了你呢。 作为回礼,我就寄晚上的学校的照片给你。 而且我还尽量挑在跟你的照片一样的地方拍照喔。 不过就不要太在意用自称性感姿势入镜的影宫了。 (那个含著食指的动作真的很性感吗?) 看了你的照片我就在想, 虽然我们好像离得很远,但其实也没有离得很远呢。 只是你不在这里而已。 我们虽然就像是身处不同的时间当中一样,但这两段不同的时间是重叠的对吧。 所以我一点也不会感到寂寞喔。 因为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虽然我们已经不能像暑假的时候那样常常见面,不过我一直都在心里想著你。 所以赖雅你也别哭了,要早睡早起喔(你有没有哭?)。 那就下次再联络了。 ps 原来赖雅的座位是在那边啊。 我下次会仔细跟你问清楚「肛门之快」的事情,你就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夏日时分的吸血鬼 完 后记 根据相关书籍的统计,据说有两成的美国人相信有吸血鬼的存在。我想应该是所谓「吸血鬼作品」的流行和土葬的习惯导致了这个结果。虽然日本也有许多关于吸血鬼的故事,不过真正相信有吸血鬼存在的人应该只是极少数吧。 根据相关书籍的统计,据说有两成的美国人相信有吸血鬼的存在。我想应该是所谓「吸血鬼作品」的流行和土葬的习惯导致了这个结果。虽然日本也有许多关于吸血鬼的故事,不过真正相信有吸血鬼存在的人应该只是极少数吧。 根据相关书籍的统计,据说有两成的美国人相信有吸血鬼的存在。我想应该是所谓「吸血鬼作品」的流行和土葬的习惯导致了这个结果。虽然日本也有许多关于吸血鬼的故事,不过真正相信有吸血鬼存在的人应该只是极少数吧。 我会把这个故事设定成人类与吸血鬼的人口各占一半的世界,是因为我不希望把吸血鬼塑造成特殊的存在。身为吸血鬼的少女并不特殊,爱上她的少年也并非特殊的人物。因为不是特殊人类的我也写不出特殊人物的故事,所以我想这么设定是正确的选择。 话说,用「裸体 领带」的关键字去做图片搜寻的话,出来的图片男女比例会是各占一半(极少数是狗跟猫)。若有人觉得那样会很困扰,推荐可以使用安全搜寻的功能。如此一来就能让女性裸体的比例下降到两成,如此一来应该会更有效率吧。 从「裸体 棒球」的搜寻结果中感觉到某种特殊东西的── 石川博品 根据相关书籍的统计,据说有两成的美国人相信有吸血鬼的存在。我想应该是所谓「吸血鬼作品」的流行和土葬的习惯导致了这个结果。虽然日本也有许多关于吸血鬼的故事,不过真正相信有吸血鬼存在的人应该只是极少数吧。 根据相关书籍的统计,据说有两成的美国人相信有吸血鬼的存在。我想应该是所谓「吸血鬼作品」的流行和土葬的习惯导致了这个结果。虽然日本也有许多关于吸血鬼的故事,不过真正相信有吸血鬼存在的人应该只是极少数吧。 根据相关书籍的统计,据说有两成的美国人相信有吸血鬼的存在。我想应该是所谓「吸血鬼作品」的流行和土葬的习惯导致了这个结果。虽然日本也有许多关于吸血鬼的故事,不过真正相信有吸血鬼存在的人应该只是极少数吧。 我会把这个故事设定成人类与吸血鬼的人口各占一半的世界,是因为我不希望把吸血鬼塑造成特殊的存在。身为吸血鬼的少女并不特殊,爱上她的少年也并非特殊的人物。因为不是特殊人类的我也写不出特殊人物的故事,所以我想这么设定是正确的选择。 话说,用「裸体 领带」的关键字去做图片搜寻的话,出来的图片男女比例会是各占一半(极少数是狗跟猫)。若有人觉得那样会很困扰,推荐可以使用安全搜寻的功能。如此一来就能让女性裸体的比例下降到两成,如此一来应该会更有效率吧。 从「裸体 棒球」的搜寻结果中感觉到某种特殊东西的── 石川博品 根据相关书籍的统计,据说有两成的美国人相信有吸血鬼的存在。我想应该是所谓「吸血鬼作品」的流行和土葬的习惯导致了这个结果。虽然日本也有许多关于吸血鬼的故事,不过真正相信有吸血鬼存在的人应该只是极少数吧。 根据相关书籍的统计,据说有两成的美国人相信有吸血鬼的存在。我想应该是所谓「吸血鬼作品」的流行和土葬的习惯导致了这个结果。虽然日本也有许多关于吸血鬼的故事,不过真正相信有吸血鬼存在的人应该只是极少数吧。 根据相关书籍的统计,据说有两成的美国人相信有吸血鬼的存在。我想应该是所谓「吸血鬼作品」的流行和土葬的习惯导致了这个结果。虽然日本也有许多关于吸血鬼的故事,不过真正相信有吸血鬼存在的人应该只是极少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