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捏错人了》 第7章 .1本|文于城 “出什么事了?”张简阳见来人神色凝重,忙问道。 “两位先生先跟我来吧,边走边说。”来人是景区服务人员,可能是外乡人,说话带了些口音,语速极快:“你们那位朋友刚刚被铁绣球砸到了。” “铁绣球?”盘宁问。 “是景区里的装饰,不知道怎么掉了下来,砸到了你们那位朋友。” “严重吗?他现在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一会儿工夫,evan就又惹出了一个麻烦,该不会又是他在搞什么幺蛾子吧?张简阳有些忐忑。 那人摇摇头:“我没看清,只是想起早上看你他住进了你们那个院子,就急忙去通知你们了。” 他和盘宁跟着那人一路猛跑,来到位于餐饮区附近的小花园的,见一堆人围在一起,大都是度假区的服务人员,有指挥的有询问喊话的,乱作一团。不远处evan的轮椅侧翻在地,铁绣球的拼接组件砸到地上,散了一地。 如果这是evan搞的幺蛾子,这蛾子也太大了些。 “都让让都让让!他朋友来了!”来人领着他们一路分开人群,挤了进去。一进去就看到evan躺在人群中间的空地上一动不动,张简阳立刻上前查看。只见evan露在外侧的手被砸得血肉模糊,一侧的脸也被牵连,伤口看上去非常可怖。 “evan!你怎么样?可以听到我说话吗?”张简阳蹲下身询问。 “疼着呢,别喊这么大声。”evan虚弱的声音传来,看来是还有意识。 “你现在除了手和脸还有哪里被伤到吗?”张简阳不敢轻易动他,只在他身上来回查看,可冬天的衣服裹得严实,实在看不出什么。 “没有,只是我的手可能骨折了。哈哈,现在我全身只有左手能动,像不像劣质的乐高小人?”evan哼笑了一声。 张简阳皱起眉,都被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盘宁,你先去把车开过来,我们先把他送到医院。”张简阳边吩咐盘宁边在地上找了一块比较平直的板材碎片,解下自己的皮带,帮evan固定住可能骨折了的那只手。 “没有大出血,应该没有伤到动脉,我先帮你临时固定住,你只要保持关节不动就好了。可能会痛,忍着点。”他边说边小心抬起evan的手,放入板材,再用皮带慢慢缠绕。 “为什么?”evan突然问道。 “为什么救我,你不是应该恨我的吗?任我去死就好了。” 张简阳没有理他,心道你以为这是那些充满了恩怨情仇的宫斗剧吗,一言不合就你争我夺,弃生命于不顾。有时候张简阳真的会觉得,evan这种极端的性格,真像是电视剧里才有可能出现的设定。 等他处理好evan的手,盘宁开着车也到了,围观的人群一起帮忙,把evan抬进了车内,向周围最近的医院驶去。 “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值吗?”路上张简阳忍不住开口问道。 evan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以为我是故意被砸博取同情?” “不然呢?” evan摇摇头:“我是有想过在这两天在邹砚面前博点同情,比如在面前让刚刚做完膝盖修复手术的伤口不小心泡进水里之类,不过这次,真的是意外。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这事吧?” 张简阳没再说话,一路沉默着把evan送进了医院,交给医生,才得空给邹砚打了电话。那边可能还在忙,没有人接听。 等evan处理好伤势,已经是下午时分,邹砚等人也已经得知消息,在赶来的路上。 医生告诉他们evan的手臂只是普通的骨折,脸上的伤口也只是擦伤,不是很严重。剧evan所说,他一个人在园区里闲逛,见那大铁绣球造型很是独特,便想走近看看,不想那铁绣球突然倒塌向他砸来,他坐着轮椅不好躲闪,只好用手撑起身体朝一边摔去,及时用手护住了脑袋。 跟着邹砚他们一起到的,还有度假区负责人,看上去神情紧张。他们景区试业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老总让他全权负责善后事宜,所以一到医院就直奔evan病房,问询、保证、赔偿,好一阵兵荒马乱。 同样神色紧张的还有小敏,他一脸惶恐的来到张简阳身边打探evan伤情,脸色煞白。邹元鸣让他负责照顾evan,他非但没照顾到,还让evan独自出门受了伤。 “没关系的,是他自己出门发生的意外,邹大哥不会怪罪你的。”张简阳现在没有功夫去安慰他,他四下环顾寻找邹砚的身影。 自从来到医院,邹砚进到病房看了一下evan后,就一言不发地退了出来,神色有些不对。 张简阳找了半天,终于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找到了他。这边是紧急逃生口,很少有人过来,张简阳看四下没人,从后背抱住了他。 “想什么呢。” 邹砚转过身来跟他相拥:“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发生车祸那年的事,感觉有些累。” “这有什么好想的,这次的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一点都没有。” “我知道。”邹砚捧着他的脸,亲吻几下,“现在跟那时候不同了,你在这里。” “就是,你不知道,我今天可英明神武了。医生都夸我急救措施做得不错。” 等着景区负责人处理好一切,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他们连夜把伤情已经稳定的evan转到了市里的医院。他们的周末出游还没开始,就落下了帷幕,几人在医院分开,各自悻悻回了家。 evan住进了医院,张简阳觉得日子都安生了不少。邹砚依旧是只雇了护工去照顾他,没再去过医院。就在张简阳以为他渐渐能够把此前的歉疚放下的时候,却发现邹砚有些不对劲起来,虽然这个不对劲他觉得还挺好的。 自从evan出事后,邹砚突然变得特别黏他。往常虽然他们也经常腻在一起,但是现在是无时无刻不腻在一起,比如现在,在人流众多的超市里,邹砚扣着他的手不肯分开。 虽然他是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但是,他一只手拿东西不方便啊!每当他准备抽回手去拿东西,邹砚都紧紧握住不放,好像怕他一抽手就跑了一样。而且每当他们逛到无人的货架前,邹砚总要不失时机的偷吻一下他,弄得他每次都特别紧张地寻找摄像头的位置。 “有监控!” 邹砚不理他的控诉,直接抱过人封住他的唇,舌头入侵,翻搅,交缠。 张简阳被他吻得脚下发飘,用力挣开,气喘吁吁地说:“立春还没到呢,你发/情的季节不对啊。” 邹砚笑着看他:“我发/情不分季节,只要看到你就能发。” 两人好不容易买好东西放到车里,张简阳提议去逛逛男装,他妈最近给他买了件月白的大衣,他还没有找到适合的围巾搭配。 邹砚犹豫了几秒,好像有些不愿意。 “怎么?你有事要忙?”张简阳问,不是说今天一天都有空么。 “没事。”邹砚放好东西关上车门,车灯熄灭,光线变得昏暗。 “没事就陪我逛逛,那么早回去也不知道干什么。” “可以干你。” 邹砚拿过张简阳的手放到自己下身,那儿竟然已经有了反应。他们昨晚和今早都发泄过,邹砚居然就靠刚刚那个吻就又有了反应?精力真够旺盛。 “看来你是真的到了发春期。”张简阳下了定论,“送我条围巾才给干,你赶紧先冷静冷静。” 邹砚无奈,跟着张简阳上男装区买了条围巾。下楼的时候,张简阳又拐到家居用品区买了套香薰。最近邹砚估计是公司的事情太忙,晚上睡觉极不安稳,总是做梦。张简阳好几次夜里醒来,发现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吓得不清。邹砚总是温柔笑笑,说是每年年底都是这样,白天太累,晚上反而睡不着。 晚上他们淋漓尽致地发泄了一通后,张简阳兴致勃勃地打开了香薰机,期待他能带来的效果。 他没想到的是,香薰机确实带来了效果,不过却是反效果。 晚上张简阳被一个声音吵醒,是邹砚在说梦话。一般人在说梦话的时候,都是模糊的低喃,很难听清楚内容。张简阳听了一阵,发现邹砚是在重复同一个内容,便仔细辨认起来,渐渐便能听懂了,可这内容却让张简阳生起了疑惑。 邹砚说的是:“周亦之你不是,你不是,他在哪里……” 周亦之是evan的中文名,evan不是?不是什么? 张简阳听了一阵,舍不得邹砚在梦魇里痛苦挣扎,赶忙叫醒了他。邹砚被他摇醒,显得有点迷蒙,半晌发现是他,突然大力将他拥入怀中,张简阳的身体砸在他胸口,发出嘭一声闷响,不自觉啊的叫了一声。 邹砚将他紧紧锁入怀中不肯放开,张简阳不知他突然之间是怎么了,缓缓拍着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做梦。” 邹砚闻言放开了他的身体,却锁住了他的唇,亲吻中手伸进了他的下身动作起来…… “邹砚!你……”张简阳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用力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严肃道:“邹砚,你到底怎么了?” 第7章 .1|于城 “梅姨,你看见chad了吗?我刚刚把他绑在练习场出口,现在不见了。”邹砚有些着急,边问着梅姨边四处寻找着,顾不得马靴一脚踩到了泥水后的脏污。 chad是两年前他13岁生日当天,在父亲接手的一个猫狗收留所挑选的一只柴犬。他本来对猫狗没有兴趣,那天他跟着父亲来查探收容所的状况,只在会客室里等待父亲,这时小小chad跑了过来,开始撕扯他的裤脚,他驱赶了几次,每次那小东西都惶惶后退,没一会儿就又凑上来,孜孜不倦啃他的裤子。他有些不耐烦,拎起它的脖子拿开,却见这小狗突然变得乖巧起来,蜷着小手吐着舌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小尾巴摇得极快。邹砚犹豫了一会儿,把他放入了怀里抱住,小狗嗷呜一声热情地蹭着他,很开心的样子。 父亲出来看到这一幕,问他要不要试着养一只狗,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选择养它,那么以后他的饮食起居都由你负责,可以吗?” 坐到车上的时候,父亲说了这么一句话,邹砚忙着逗小狗,不经意地嗯了一声。虽然应答的时候漫不经心,但是事实证明,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喂养、陪伴和训练,chad在他的照顾下茁壮成长。 这天周末,他依旧跟父亲到马场练习骑马,他想着可以带狗到马场的草地玩玩,便带着chad来到了马场。不管之前来了多少次,chad看到马还总是害怕,邹砚就没有像以往一样把他带劲练习场,而是把他绑在了练习场门外的立柱上。可等他练习了几次,再来寻chad的时候,却发现它已经不见了。 邹砚着急地在练习场附近寻找,甚至不顾危险跑到了旁边在建马场的施工地点,也没有找到。回来时看到梅姨来给自己送餐食,连忙上前询问。也许是梅姨看到chad,把它带走了。 “chad?没有看到,它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邹砚摇摇头,真正开始慌乱起来,想着可能发生的状况。一是chad被进出的人和马吓到,挣开绳子自己跑了。二是马场管理或服务人员见到狗被绑在练习场门口觉得不适合,牵走了。三是被路过的人偷走了。 邹砚立刻动身来到马场前台,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见到一只黄色皮毛的柴犬,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见客人丢了东西,马场也立刻动员所有力量帮助他寻找。很快便在监控里看到了chad的去向,果然是挣脱了绳子,跑到了工地方向。 邹砚立刻动身,和几个马场工作人员一起到工地附近寻找。这时邹砚的父亲得知消息,也赶了过来,跟他们一同前往。 工地此时还在施工,机器轰隆隆的响声盖过了他们喊chad名字的声音,邹砚心脏突然跳得极快。他拐到工地的保护墙后,看到地上一道血红的车轮印子,短促的印子末端有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没被血染红的地方是黄色的皮毛。 跟上来的几个工作人员也已经赶到,看到这个情景纷纷惊叫出声,看现场的痕迹就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小狗挣脱绳子后漫无目的地乱跑,结果跑到工地附近,不幸被施工车辆撞到。 马场负责人见客人的狗在他们的场地出了事故,忙上前道:“对不起客人,是我们管理不周,我们会为此次事件负责的。” “你们不用负责,是他自己的责任。”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是邹砚的父亲,“你自己处理善后。”说完转身走了。 邹砚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他感觉眼前具是血红,周遭尘土的味道钻入鼻子,好像都变成了浓稠的血腥味,令人恶心。 负责人见那男孩呆立在原地,终究还是不忍心,招呼几人想上前帮他,却被他拦了下来。 男孩紧紧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走到墙边,捡起一个被丢弃多时的破尼龙袋,放到那团可怖的血肉之前,毫不犹豫地用手拿起那零碎的东西,放到袋子上包好。阳光正好,他们看见那袋子上凌乱的血手印,却纷纷打起了寒颤。 邹砚把chad的尸体抱进车内的时候,邹父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让司机开车回了家。 后来他满身血污地被父亲叫进书房,只回答了几个问题。 “把狗带到马场你想过这个后果了吗?” “没有。” “狗绳用了这么久你想过换吗?” “没有。” “你领养那只狗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会为它负责。” 邹砚站在台灯照不到的书房角落,感觉被千斤之重的东西勒住了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他最终把chad埋在了湖边的一棵树下,埋下最后一抔土的瞬间,一把名为责任的大锁从此扣入了身体之中。 这把锁是如此牢固,以至于让他在之后几年的人生中,都坚信舍弃自己的一切喜好去当好一个儿子,当好一个继承人才是正确的选择。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再牵连到其他人,因为谁也不知道蝴蝶振翅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直到高考那年,他在自己房间里翻出了以前收集的建筑模型,摆弄着那些有着奇妙构造的物体,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相当一个建筑师。他当时没当一回事,把那些小小的模型放在了床头。可那些小东西好像被赋予了神奇的魔法,每每在他将要入睡之时就会牢牢地吸引他的视线,被埋没在心底的小小*骤然胀大,填满胸腔。钢筋和混凝土的畅想拦在了循规蹈矩的继承之路上。他想去学建筑。 人被压抑得久了就容易爆发,他鼓起勇气向他父亲说明了想法,那气势有如山洪般决绝,但是很快便被打回了原形。这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手无寸铁的18岁少年能够说了算的。 他的焦躁和抑郁,便是从这里开始。 在大多数高中毕业生肆意放纵的那个暑假,邹砚陪着父亲满世界跑着。当时因为一些政策问题,星砚的运营止步不前,父亲想要改革,便带着他出门考察学习。 来到日本的酒店参观学习时,他的精神状况已经非常不好。在一次欢迎酒会上,他看着觥筹交错的热闹场景,几乎能想象得到自己十年、二十年后那麻木微笑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独自走了出去。 他想,今天开车路过附近那个公园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一个湖。 邹砚凭着印象找到了那个公园,却没有找到湖。他在静谧的小道上无意识地行走,闯入了一个小小花园。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隐秘的草地里,看着路人过往,等着时光流转。 坐了不久,他注意到一个男孩也来到了这片花园,拿着纸和笔,坐在了他侧对面的花坛上,左顾右盼,像在期待着什么。 男孩长得很好看,样子看上去有些莫名的熟悉,邹砚看着他,神智不知怎么的突然被拉了回来。 他见男孩竖起画板,却并不画画,而是像他一样盯着过往的路人。难道是想找一个模特?邹砚看了很久,对他的行为愈发好奇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男孩眼神里的期待慢慢被磨灭,邹砚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些替他着急,却突然在一个没有路人的间隙听到他开了口。 他用中文和英文各说了一遍“想要画像吗?” 原来是想帮人画像,邹砚突然笑了起来。一般街头艺人为人画像,会在画板旁再陈列几个作品,让人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这个男孩可能是想模仿,然而却没有抓到要领。哪里有跑到那么偏僻的地带,就树了一块画板的街头艺人。 时间慢慢过去,男孩坐在画板前,看上去有些颓丧。眼看天就要黑下来,男孩还是没有招到一个客人。邹砚看着他由亮变暗的眼神,不可思议地感到了一丝心疼。乌云聚集,眼看就要下雨,他突然站起来,朝那男孩走去。 那男孩看他走向自己,连忙站起来,期待地用两国语言问他:“要画像吗?” 邹砚愣住了,因为他发现,这个男孩他认识。是学校里的名人,好像是叫张简阳,也是曾经激起过他心中波澜的人。因为这个人大大方方在全校师生面前出柜了,而自己,只敢将自己性向的秘密埋入心底。 邹砚下意识点了点头,张简阳让他坐到花坛一侧,特别高兴地第一次动起了笔,边画还一边碎碎念。 “你好帅,鼻子好高,嗯,是我的菜。反正你也听不懂,哈哈。要是你是中国人就好了,我们可以试试。我日语不好……” “哎,你笑一笑嘛,绷着个脸,画起来多无趣啊。” 邹砚没有理会他的话语,只专注地看着他精致的眉眼,带笑的嘴角。 “画好了,但是我觉得画得好丑,哈哈。” 张简阳从画板上拿下画纸,示意他过来拿,却在他伸出手的瞬间,又抽了回去。 “不行,我觉得你应该笑。” 张简阳拿过画纸,把画上原本平直的嘴角线条,改成了微笑的弧度,才又递给他。 邹砚拿着画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乌云没顶,眼前的人发出耀眼的光,几乎让他落下泪来。 第7章 .1首|发于城 “邹砚,你到底怎么了?”张简阳推开邹砚,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邹砚好像还沉浸在梦中,愣怔了一会儿,好像才反应过来般,泄气地躺回床上。 “做了个恶梦,没事。对不起,吓到你了?” “那倒没有。只是你最近好像都睡不好的样子,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张简阳摸摸他的额头,怕他是最近太忙,累病了,触手冰凉,应该没什么事。 “没事,过一段就没事了。”邹砚搂过张简阳,嗅他身上的味道,“继续睡吧。” 张简阳等他呼吸平稳了,这才安心下来,不过他自己却睡不着了。 张简阳很不喜欢邹砚说“没事”、“对不起”之类的话语,邹砚最近的表现明显不是“没事”这么简单,然而不管什么时候问他,总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没事”带过,令他更担心了。 张简阳回想着邹砚最近的表现,似乎是从evan入院之后,他就开始睡不安稳?不,不对,应该是从evan回国后,邹砚就开始有些不对劲。这么说来,应该是跟evan有关?他们在大学的时候,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使得邹砚面对evan会变得如此不安? 第二天一早,张简阳从卧室出来,看见邹砚正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在热牛奶,觉得新奇,跑上去仔细观摩了一番。 “看什么?”邹砚一边倒着打牛奶一边问他。 张简阳指指他的眼睛:“黑眼圈。” 邹砚笑笑:“不帅了么?” “帅,显得眼睛特别深邃。”张简阳边说边拿起牛奶喝了一口,温度刚好,不会烫嘴。 “说起来,evan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张简阳吃着早餐,不经意问道,悄悄观察邹砚脸色。 邹砚皱眉:“听护工说已经稳定,只要他安稳养几个月就没事了。周叔叔已经知道他受伤的消息,不久就会把他接走,别担心。” “我没担心,只是看他那时候伤得挺重,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要不要去看看他?” 邹砚摇摇头:“别去。他那个人你知道的,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我不想你困扰。” 两人吃好早餐去上班,一路上张简阳都在想,要不要去医院看看evan?他入院已经有些时日,最近好像也没有从邹砚那听到他的消息,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邹砚有事,张简阳只能一个人解决,他吃完饭在返回公司的路上,还是决定去医院看看evan。当然,他没有好心到去探望这个明目张胆的情敌,他只是很在意,邹砚最近到底在烦恼些什么? 张简阳在路上买了一篮子樱桃,他探病的经历很少,印象中去探望病人,一般都会送水果。打车来到医院,他在楼下犹豫了一会儿,才走进医院,上了电梯。但是当他准备按下电梯键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他不知道evan是住在哪个病房,只得又回到大厅咨询台询问。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一个叫周亦之的病人住在几号病房?” 咨询台的工作人员忙用电脑帮他查询,这时旁边站着的一个护士却开了口:“周亦之?是因为右手骨折住院的吗?” 张简阳看向她点点头,猜想她可能是负责evan那层的护士:“是的,刚住院不久。” “那你跟我来吧,我知道在哪。小韩,不用查了,我带他上去。” 护士跟咨询台的工作人员招呼了一声,带着张简阳上了楼梯。 “你是周亦之的亲戚吗?那么久了,你是第一个来看他的人。”护士打量着张简阳,快速按下了7层的按钮。 张简阳惊讶道:“之前一直没人来探望他吗?” 护士摇摇头:“我就说小周那么开朗的人,应该不会没有朋友。你们是不是刚刚知道他出事?他也是够倒霉的,偏偏就砸到他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痕。”她边说边从电梯内壁打量着张简阳,“咦,我发现你和他长得有点像,该不会是兄弟吧?” “不是,我们刚认识不久。”张简阳敷衍道,庆幸电梯已经到了楼层。 护士将他带入一间高级病房门前,敲了敲门,听见evan的声音在里面说:“进来。” 护士打开门,欢欣雀跃地说:“小周,有人来看你啦!”说着把张简阳让了进去,“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张简阳走进病房,看见evan正靠坐在病床上,一手吊着,一手正玩着手机,进他进来,眼神明显失望了一下。 “怎么是你?来看我笑话吗?”evan垂下眼,继续在手机屏幕上戳弄。 张简阳把果篮放到空无一物的桌子上,沉默了一会儿,道:“要是想看你笑话,那天我就该不管你。毕竟也算是认识,来看看你的手恢复得怎么样了。” “哦。那天谢谢你。”evan不经意道。 张简阳惊讶,evan居然跟他道了谢,他没听错吧? “怎么?很惊讶?”evan见他看自己的眼神满是惊异,笑了笑,“一码归一码,那天是你救了我,我该为这件事道谢。但是你救了我,不代表我就放弃了。” 张简阳也笑,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evan。 “你还真是喜欢他。” “是不是喜欢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得到他,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想让他属于我。”evan放下手机,表情认真得看着张简阳。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张简阳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床边。 evan笑笑:“反正也闲,告诉你也无妨。我父亲和他父亲是好友,当时我刚刚入学,不想住学生公寓,刚好他在学校附近租了套很大的房子,父亲就托他照顾我,让我住进去。看得出来刚开始很不愿意,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还是同意了。我还记得我搬进去的第一天,我去得很早,在台阶上按门铃,一个穿着睡袍的高大男人开了门眼神冷漠地俯视我,我当时就硬了。”evan述说着,表情是难掩的兴奋。 张简阳自动忽略掉他话里令人不快的字眼,问道:“然后你就开始追他?” “没错,我几乎是立刻就向他表明了我的想法,不过显然不是个随便的人,也立刻拒绝了我。不过这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我还有能见到他的机会,我就不会放弃。“ 张简阳听着他理所当然的话语想,偏执的人是不是都不会有烦恼,只要认定了,就不会犹豫。某一种方面来说,还真是令人叹服。 “所以你就把他逼到崩溃了?看着他痛苦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谁告诉你是我把他逼崩溃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就不怎么样,好像还在服药。他那时根本没怎么在意我,整个人像沉沦在了黑暗里。我还试图用我的追求去分散他的注意力,都没什么用。”evan耸耸肩。 “被人一直拒绝,你不会觉得痛苦吗?”张简阳疑惑,当一个人带着期待的心情被人说不时,应该不会有人可以平静应对。 “比起被人拒绝,无所作为地看着想要的东西溜走,才最痛苦。”evan换了个姿势,“你知道吗,其实我父亲也是gay,但是可笑的是,他什么都没敢做,却什么都做了。他是亲戚里公认的好男人,都说他和我母亲恩爱,我也对此坚信不疑。直到我中学时有一次去他办公室找他,发现他正激烈地干着他的男秘书。当时我就下定决心,我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想得到什么,就去争取。” “可是有时争取也不会得到。” “是啊,特别是对方还特别讨厌你的时候。”evan自嘲笑笑,“我跟认识还没几天,我就能感觉到他非常讨厌我。不过那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他不赶我走,就说明我还有机会。” “既然讨厌你,为什么他当时还一直让你待在他的身边?”张简阳忙问,虽然这和邹砚最近变得不安的事没有什么明确的联系,但他隐约感觉自己正在接近真相。 “你不知道?”evan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累了,你走吧。”说着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他。 张简阳只好起身,走出了病房,洁白的整洁的病房里,只剩evan孤零零的身影。 张简阳从医院出来,回了星砚,坐在椅子上思考evan的话。evan所说的,和邹砚说的那段过去别无二致,不过是一个房东、一个房客、一个追求、一个拒绝还有一个意外,看不出有哪里值得不安。或许是邹砚回想起当时与父亲对抗的可怕经历吧,他相信邹砚能很快调整过来。 张简阳下班的时候,邹砚还在忙,他只能先行上了车等邹砚。等周遭的车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看到邹砚的身影。 邹砚一上车,就凑过来开始吻他,像是沙漠里被困多时的人,要汲取走所有他嘴里的水分。张简阳已经习惯他的索取,放心的把舌头交给他,直吻地他脑袋缺氧。 “行了行了,快不能呼吸了。”张简阳微微推开他,见他面色有些不快,又赶紧在他唇上亲了亲。 邹砚这才放开他,启动了车。 “对了,我母亲明天回国,说想见见你,可以吗?” “啊?!” 第7章 .1|于城 张简阳看到邹砚进了厨房,马上拿着手机溜到健身房给他妈打电话。 “喂,妈,跟你打听个事。”张简阳接通电话,见左右无事,打开了跑步机,慢速走着。 “我就说你没事都不会记得我,说吧,什么事?” “像你们这种优秀的女士一般都喜欢些什么啊?”他斟酌着词句,尽量问得轻松自然。 “喜欢钱啊。”苏女士答得又快又笃定。 张简阳听完差点没跟上跑步机的节奏摔下来。 “不是,要是有人上家里看你去,你会想要什么类型的见面礼?之前那些补品之类的,你不是特别嫌弃么。”张简阳忙换了个说法。 “嗯……香水吧。” “香水那是你的个人爱好!说点大众的,喜闻乐见的。”大冬天的汗都要被苏女士急出来了。 “你先告诉我你要干嘛吧,说得那么模棱两可谁知道什么情况。是不是要见你那小男朋友的家长了?好啊你,都要见对方家长了也不带回来让我们看看,你出息了。”苏女士一针见血。 张简阳立刻心虚:“这、这是个意外,本来说最近就带他回去的。反正你先帮我参考一下要带什么见面礼,其他的事日后再说!” “不认识的人我怎么知道她喜好,女士的话,反正我觉得香水挺好的,现在这个季节送围巾披肩也行。” “万一人家香水过敏怎么办?”张简阳担忧道。 “过不过敏你问一下不就知道了么?再说了,送礼就体现一下心意,人家也没指望你怎么着。” “那行吧,我考虑考虑。”张简阳喘着气回应,跑步机不小心按到了智能变速,他打着电话没注意,运作得越来越快。 “好好的打个电话你喘什么?”苏女士狐疑道。 “没什么,跑步呢,你别乱想啊。” 张简阳忙关停了跑步机,又跟他妈闲聊几句,挂了电话,愁苦地坐在沙发上。邹砚母亲就这么突然回了国,还提出要见他,说实话,他心里其实是有些不愿意的。因为他没有经历过,无法想象要和男友的家长聊些什么。他和邹砚很亲密,当是邹砚的母亲对他来说,毕竟还是一个陌生人,但这个陌生人却和与他亲密的人沾亲带故……张简阳想着想着,快把自己绕晕了。 不过邹砚愿意把自己介绍给他母亲,他母亲也愿意与自己相识,这代表了一种认可,他不想让邹砚失望。所以明天不仅要去,还要在邹砚母亲面前赢得一些好感。 吃饭的时候张简阳干脆开门见山地问了邹砚:“你母亲平时喜欢什么?我想送个见面礼。” “刚刚偷偷摸摸的是在想这件事么?”邹砚笑着看他,“母亲平时没有特别的喜好,只要是你的心意,她一定会开心的。不用紧张,就是见见面吃个饭。” 张简阳心道,你说得轻巧,又不是你去见家长。 “那我送香水怎么样?阿姨对香水过敏吗?” “可以,就香水吧。别再纠结了。”邹砚看他烦恼的样子,直接帮他下了结论。 第二天张简阳翘了班,想去买见面礼。临出门却想起来,直接对香水一窍不通,而且身边也没个女性朋友可以帮忙参考。他妈倒是对香水颇有心得,家里瓶瓶罐罐摆了一个房间,但是现在把他妈叫来,他是不敢的。 张简阳翻着手机通讯录,手指停在了盘宁的名字上。这小子女朋友一茬接着一茬,送礼女朋友礼物这事儿估计都够出书的了,可以找他出出主意。手指一按,拨了过去。 “不忙的话出来陪我逛街。”电话一接通,张简阳立刻说明来意。 “啊?逛街?现在?”盘宁一头雾水,大白天的逛什么街。 “没错,就是现在。你就说有空没空吧。” “好好好,空空空。说吧,哪儿见。” 两人在商场会了面,张简阳才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盘宁。 “这么快就见家长了?走这边。”盘宁轻车熟路地带着张简阳在商场里穿梭。 “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不过这是长辈的要求,怎么能回绝?他家里能不在意我们的关系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盘宁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看来邹砚也是来真的。”径直带着张简阳来进了一间叫f&arpels的奢侈品店铺,放眼望去,是各式闪耀的珠宝。 “不是说买香水……对,对,还可以送珠宝!”张简阳大力拍着盘宁肩膀,表示对他的赞许。 “这儿也可以买到香水。”盘宁无奈道。 ba听到他们的对话,热情地走上前来:“我们这里有珠宝,也有腕表和香水,两位先生,是要送给女士吗?” “是的,我记得你们这儿不是有个系列的套装?”盘宁来到香水柜前问道。 “先生说的是非凡珍藏系列吧,在这里,一共有7瓶。” 张简阳顺着ba所指,看向陈列着香水的柜台,目光猛然间被一瓶黑色的香水吸引住了,因为那款男士香水,是邹砚在用的香水。 邹砚平时不用香水,但是还是为了出席一些特殊场合备了香水,一直放在盥洗台上,平时他也没有在意是什么牌子。不过张简阳记得,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邹砚用的就是这一款香水。他当时离邹砚极近,能够清楚地闻到,是柑橘和皮革的味道,和邹砚一样,温暖又沉稳。 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张简阳不禁笑了起来。 “这个怎么样?简阳?傻笑什么呢?” 盘宁的声音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忙看向他手指的方向,看见几个简约的香水瓶子摆在一起,很是赏心悦目,立刻道:“我觉得不错,就这个吧。”邹砚用的也是这个牌子,想来应该不会错。 “如果选定这套的话,珠宝就可以挑选这个系列,因为他们的灵感都来自大自然。”ba继续解说着。 最终在ba的推荐下,张简阳买下了一套香水、一个胸针和一条项链。 “都是哥们,这次就不多谢你了,有空请你吃饭。”分别的时候,张简阳又拍了拍盘宁肩膀。 “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知道你忙,刚刚那么多电话。” 盘宁像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开车走了。 张简阳见盘宁的车走远,转身又回到了商场,走到刚刚买东西的地方,又买下了一瓶墨绿色的香水,给自己。他自己也不喜欢用香水,可是刚刚他看到这款和邹砚那瓶香水包装一样,只有颜色不同的香水时,却突然非常想要。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和邹砚那瓶摆在了一起。 看着并排摆在一起的两瓶香水,张简阳暗自点了点头。嗯,还是很般配的嘛。 晚上邹砚下班回来,在房间里遍寻不见张简阳,进了卧室一看,发现他正拿着几个精美的袋子对着空气碎碎念。 “阿姨,这是送你的一点小礼物。阿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阿姨……” “小阳,干什么呢。”邹砚出声打断他,再念就要念魔怔了。 张简阳抬眼看他,满脸写着紧张:“练台词呢,别吵。” “别紧张,是明晚不是今晚。”邹砚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张简阳特别自然地往他身上一靠,长吁一口气:“我知道是明天,先把台词练练熟,万一我明天一紧张结巴了怎么办?” 邹砚顺势楼过他,在他脸侧印上一吻:“不需要紧张,母亲是个很好的人,不会有任何为难于你。” “可是……可是如果她对我印象不好怎么办。” “她对你的印象很重要吗?”邹砚将张简阳的身体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都不会放开你。” 张简阳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脸热,将脸埋入邹砚的胸前报警了他,闷闷的说:“那我就不怕了。” 邹砚就着这个姿势将他拖进浴室,放水准备洗澡。张简阳突然跳起来问他:“觉没觉得浴室有什么不一样了?” 邹砚疑惑,扫视一圈,浴室还是原来的浴室,并没有什么不同。 张简阳见他只顾着打量浴室里的硬件设施,忙退开几步,让出位置,让邹砚能够清楚地看到洗漱台的样子。 “再仔细看看。” 邹砚看着他让出的地方,突然笑了起来,走近几步,将盥洗台上绿色的瓶子拿了下来。 “情侣香水?”邹砚将张简阳新买的香水拿在手中,翻看了几下。 “也不是,就是看你之前用,今天去给阿姨买礼物看到还有另一款差不多的,就心血来潮买了。”他其实对情侣香水这个称谓很满意,却碍于面子,没有承认。 邹砚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很适合你。”说着按下喷头,将香水喷洒在张简阳身上。 木质的香调在浴室中蔓延开来,水汽氤氲之中,张简阳笑得开心,邹砚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公园里为他画画的少年,那么满足地笑着。 他突然凑过去,在张简阳小腹上探嗅,一路从他的小腹、胸前嗅到脖子,在他脖子上□□片刻,最后封住了他的嘴唇。 第7章 .1于|城 张简阳坐在同一部车的同样位置,看着车驶向同一个地方。几个月前的那个雨夜,他怀着不纯的目的跟邹砚上了车,心里满是期待和兴奋。几个月后的现在,他被邹砚拖着上了车,心里只剩下紧张。 他手里捏着礼物袋,不自觉地揉捏,不时还低头查看一下礼物是不是已经带全。尽管他已经检查了无数次。 昨晚被邹砚成功安抚之后,张简阳似乎已经平复了心情,但今天一临出门,他又突然紧张起来,心中盘算着邹家家母,一定是个厉害人物。 “快到了,我知道现在安慰你已经没用,不过到了就好了,你见到母亲一定不会再紧张。”邹砚拿过张简阳的手,放到手中轻捏一下。 车子缓缓驶过大门,进入了院子,张简阳立刻整理衣服,又检查了一下手中物品,觉得自己提着两个盒子的形象特别傻。 两人走到大门前,张简阳深吸一口气,还是走了进去。 一位女士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什么。 “妈,我们来了。”邹砚开口唤她。 林女士回过头来,摘下小巧的金丝边眼镜,露出个淡淡的笑,俨然事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模样,温和得很。她皮肤保养得很好,只有在笑的时候,眼角露出些岁月的纹路。 “来啦,我还在想这时候是该到了。”林女士走上前来,含笑看向张简阳,“这就是小阳吧,长得真好看。” “阿姨好,我是张简阳,是……是……”完了,果然结巴了,他本意是想说是邹砚的男友,可挂话到嘴边,突然又羞于启齿。 “爱人。”邹砚立刻接道。 “不用紧张,邹砚都跟我说了,我知道的。”林女士笑得灿烂。 张简阳也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知道怎么的,紧张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阿姨,这是我给你带的一点礼物,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买了些,希望你喜欢。”张简阳立刻递过手上的礼物。 “谢谢你,阿姨一定会喜欢的。”女士接过袋子拿在手里,“也不早了,饭菜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你们先入座吧。阿姨先把礼物收好。”说着嘲张简阳眨眨眼,把礼物盒小心捧在手里,拿上了楼。 张简阳跟着邹砚来到餐厅,终于放松下来。 “不紧张了?”邹砚给他倒了杯饮料。 “还有点,不过阿姨人很好,很亲切。” 林女士的热情恰到好处,没有过分的亲热,让他措手不及,也没有第一次见面那种常有的疏离,让他无所适从。 “母亲是个很好的人,我们得事在她面前不必有所避讳。我出柜的时候第一个告诉的就是她,她告诉我我没有错,要大胆地追寻所爱。” 张简阳点点头,感叹自己的幸运。自己的父母,在这件事上无条件地支持着自己,而自己喜欢的人也有来自家人的理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们两人坐了没一会儿,林女士也从楼上下来,走进来餐厅。 张简阳注意到,她已经戴上了自己送的项链,身上也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款款走进餐厅。 “阿姨心急,已经拆开了礼物戴上了,怎么样?好看吗?” “特别好看,和您的衣服很搭。”张简阳真心赞美道。他知道,邹家家母要什么没有,怎么会急于查看他那微不足道的礼物,只不过是她人好,想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尊重、被重视的,张简阳很感激。 “好了,吃饭吧,小阳不必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林女士招呼他们开始吃饭。 虽然气氛很好,张简阳还是没敢把这儿当自己家,规规矩矩吃着。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没有交谈,只有杯碟碰触的轻微声响。 饭后,林女士坐到电壁炉前休息,让张简阳坐到了她旁边。本来随坐在一旁的邹砚接到个电话,走了出去。张简阳看只有他和林女士共处一室,又开始紧张起来。 “介不介意告诉我,你和小砚是怎么认识的?他管理公司忙,这些事都不怎么跟我说。”林女士拿了一块毯子盖在膝上,昏黄的灯光下映出温和的笑意。 “当然可以,我们是在几个月前的就会上认识的。当时我父母的公司和星砚有一些合作,邀请了他参加家中酒会。酒会上我把他误认成了别人,闹出了一点笑话,我们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后来我母亲叫我跟着公司人员到星砚去工作,就越来越熟了。”张简阳挑拣着用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过滤了个干净。要是林女士知道他们是从约炮开始的,不知道要多失望。 “几个月前?”林女士看上去有些疑惑,“你是说小砚回国后你们才认识的吗?” “是的,虽然我也在美国念的书,可是很遗憾,我们在美国没有遇见过。”林阿姨可能误会了,以为他是邹砚在美国认识的人。 林女士点点头:“那也好,你遇见邹砚的时候他已经足够成熟,能够周到地照顾到你。” 张简阳腼腆道:“是的,他很体贴,我们相处得很好。” “小砚跟我坦白之后,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交了朋友,还带回家来,我很高兴。以前他父亲不理解他,把他逼到国外不敢回来,我还以为我们母子就要永远这样隔海相望了。”林女士看着张简阳,“还好有人给了他支撑,让他能够遇到你,我谢谢你。” 张简阳摇摇头:“不用谢我,很遗憾我没在那时候遇到他,这都是你您的功劳,要是没有您的理解,他那时候会更痛苦。” “在我们那个年代,提倡勇敢、自由的人很多,大家都向往自由的追寻所爱,但是能做到的人很少。即便到了你们这里,自由恋爱已经不再是高山,但是自由的性向选择却依旧是沟壑。阿姨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也不曾有过多少自由的选择,但是还依旧崇敬自由。”林女士望着虚假的炉火,眼神仿佛沉浸在了过去的岁月里,“小砚小时候受到很多拘束,作为母亲的我无能为力,所以现在更不能剥夺他选择自由的权利。” 张简阳听完,不禁动容:“阿姨,你真好。”他自己出柜时年岁尚小,对于父母的宽容态度没有过多的感慨,而此时,他突然能感受到父母当时的挣扎彷徨。 “聊什么呢?”邹砚打完电话回来,看他们一老一小在壁炉前对望,有些好奇。 “聊你呢,快来。”张简阳拍拍身旁的椅子,让邹砚过来。 邹砚走过去,看到他上仰的脸和晶亮的眼,忍不住捧过来亲了一下,眼见张简阳的脸腾地涨红。 “阿姨还在呢你干什么!” “亲你啊。”邹砚笑着又亲了一下,走到壁炉旁打开了小音响,京剧特有的旋律从音响里传出。 “今天不用开,小阳在这呢,我们聊聊天。” “没关系的,阿姨,您听吧。”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酱碧落月色清明……”是霸王别姬的著名唱段,张简阳听得熟悉,默默开口跟唱。 “哟,小阳还会唱京剧。”林女士看他口型,分明是会唱的样子。 “没有没有,就会这一小段,其他一窍不通。大学的时候帮忙学妹做一个演出,只学了这么一段。” 想起这段经历,张简阳有些窘迫。那时学妹正在举行一个设计展演,让他帮忙弄成京剧里虞姬的扮相在一个有关中国元素的展厅里展示京剧的魅力,唱的部分当然是对口型,不过为了对上口型,他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他那扮相不知道戳到外国友人哪个点了,都说漂亮,被拍下来,大肆流传。 “阿姨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听听唱曲,小阳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陪我上剧院去听听戏。” 张简阳忙应诺下来。 “妈,时间不早,我们该回去了。”邹砚看看表,“有空再带小阳回来陪你。” “天也晚了,就别回去了吧,今晚在这边住一晚,不是还有车吗?明天开车上班也不耽误。” 邹砚看向张简阳,用眼神询问他。 张简阳点点头:“我和阿姨还没聊够呢,就住下吧,我没关系的。” 二人又陪林女士说了会儿话,直到梅姨过来提醒林女士到了休息时间,两人便也上了楼,来到邹砚房间。张简阳看向阳台,上次他就是在那里,第一次吻了邹砚。他还清楚地记得,他从阳台跳下来,落进那人怀里的战栗和冲动。他很少主动索吻,但是那天,他看见邹砚敞开怀抱的姿态,竟然毫不犹豫得吻了上去。该不会那时候,他就对邹砚有意思了吧? 张简阳陷入了无边的浪漫回忆里,冷不丁被一双大手楼主了腰,那人咬着他的耳垂说:“虞姬?你还扮过虞姬嗯?” “我扮虞姬怎么了?我扮得挺好看的。”张简阳耳朵被舔得有些痒,笑着躲开。 “什么时候也扮给我看看?”邹砚将他压倒在床上,额头相抵。 “不扮你都硬成这样了,扮起来还得了?”张简阳挺身在他那儿磨蹭一下,又快速退开。 (隐藏章节见作者有话说) 第7章 .1于城| 刚吃完饭,邹砚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张简阳知道,邹砚又要被叫出去了。最近只要邹砚的电话一响,他基本上就见不到邹砚的人了。 张简阳把饭菜的打包盒整理好,扔进垃圾桶。他们已经吃了很长时间的外卖,邹砚忙,没时间做饭,张简阳自己虽然已经学会了做饭,但是他已经完全没了兴趣。还不如叫外卖方便省心。 “公司有点事我要出去一下。” 果然,邹砚接完电话就来了这么一句,张简阳早就习以为常,点点头:“去吧。” 邹砚拿上外套,头也不回地出了门,等电梯下到最底层,他已经下定决心,他不能再拖了。那么久以来,他没有查到放纸条那人的蛛丝马迹,幸好对方似乎也还没找到机会下手,还没有看到张简阳身边有任何危险的苗头。 会不会只是恶作剧?邹砚想安慰自己,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能去寄希望于那一份“万一”,他不能拿小阳的安危开玩笑,只要他没有所谓的“所爱”就好了,只要小阳离开自己身边…… · 张简阳洗好了澡,准备再打一下手机游戏就睡觉,手机却在他将要打败一个关卡boss的时候响了起来,气得他直想摔手机。 “盘宁你想死啊!我正打游戏!”张简阳挂了免提大声咆哮。 “简阳,你现在在哪?马上来小冰的酒吧,找你有事。”盘宁没理会他的愤怒,语气尤为严肃。 “什么事那么紧急?”张简阳疑惑道。 “电话说不清楚,总之你马上去,如果到了没见我就先等一下。”说完挂了电话。 盘宁居然先挂了自己电话?想必真的是紧急的事,张简阳起身穿了衣服,还是去了酒吧。 他到的时候没有见到盘宁,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给邹砚发了短信:有事出门了,回去见不到我别担心。 短信很快回了过来,只有一个字:嗯。 张简阳笑笑,看来完全没有要担心的样子。 他和邹砚之间,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就算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了,最近邹砚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冷漠起来。那些平时亲密的触碰和温柔的话语,一夕之间全都变得遥远。他试图找邹砚谈谈这个问题,可他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名义开口。 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不喜欢我了吗? 似乎都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张简阳烦躁地喝了一口酒,按亮手机,查看时间。 盘宁约他在这里见面,说有重要的事要说,可过了半个钟,还不见人来。 再不来我走了。张简阳发短信催他。 盘宁几乎是立刻回了他;到了。 张简阳抬起头,果然见盘宁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一脸气愤,不知谁又惹到他了。 “你和邹砚最近怎么样?”盘宁一坐下就问了个张简阳最不想面对的问题。 “就那样吧,还能怎么样。”张简阳敷衍道。怎么样?我也想知道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你喝什么酒,我记得你是最讨厌酒的。”盘宁穷追不舍。 “突然想喝怎么了?还不能让人改变想法了啊?”盘宁今天怎么这么烦人。 盘宁突然叹息一声,特别认真地看向张简阳:“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 这回张简阳是真的疑惑了:“知道什么了?” 盘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甩到张简阳面前的桌上,摇摇头:“简阳,我劝过你的。” 张简阳一脸茫然地伸手拿过信封,拆开来看。 酒吧灯光昏暗,他把信封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沓照片,凑近一看,瞳孔猛地放大。 照片上的两人,都是熟人,一个是邹砚,一个是陈以扬。两人在咖啡厅里交谈,两人从酒店出来,两人在街上行走,陈以扬亲密地扯着邹砚的衣角……张简阳看看照片的日期,照片都是最近照的,都是邹砚告诉他要忙的时间。 他和邹砚之间怎么了,一目了然。 “谁拍的?”张简阳把照片装回信封,语调异常冷静。 “最近追着陈以扬的狗仔,本来是要爆料,被乔哥压了下来,他知道你和邹砚在交往,又怕直接给你不方便,就找了我。”盘宁也拿过酒,狠狠喝了一口,“刚刚你出门前是不是跟我说邹砚去忙公司的事了?你再看看前三张照片的时间,他到底在忙什么。” 张简阳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那沓照片,只坐在座椅上沉默着。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然是这样。此刻他心中没有其他感慨,只有得到答案的畅快。 “小阳,你打算怎么办?”盘宁见他不语,担心道,“我早就跟你说过,邹砚这个人不简单。” “还能怎么办?回去说清楚,他总要给我个交代。”张简阳拿起酒,一口喝干,他突然间变得口干舌燥起来。” 他始终不觉得,邹砚会是这样的人,可是他最近的态度和这信封里的照片,似乎都不是这么说的。 “还有什么可说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盘宁压住他想要去倒酒的手,“邹砚能够拥有的东西太多,有些东西,一旦到手,便没了兴趣,这很正常。” “嗯,他玩儿腻了。”张简阳轻松道,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微笑。 “小阳,你没事吧?”盘宁见他反常的表现,担心道。 “能有什么事,那就不玩儿了呗。”张简阳拿起酒杯。 是啊,能有什么事。其实他这段时间也有些隐隐的猜测,只是他选择不去相信。还好,还好,他本以为会难受,但其实好像没多大感觉。 盘宁送张简阳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不少酒,晕乎乎地坐在副驾上,胃里有些难受。 张简阳打开窗子透气,顺手按开了车载音响,熟悉的前奏传来,是他此前放在盘宁车里的cd。 张简阳突然有些难受,他让盘宁在路边停了车,蹲在马路牙子上吐了出来。他没吃多少东西,吐出来的全是刚刚喝下的酒水,苦涩汹涌而来,他几乎要被那力量碾入地心。 车里音乐还在放,一个女声轻柔地唱着: “babyboyわたしはここにいるよどこもいかずに待ってるよ/宝贝,我就在这里等候哪都不去 wdatiloveyouだからこそ心配しなくていいんだよ/你知道我爱你,所以不用担心就好 どんなに远くにいても変わらないよこの/心无论相隔有多遥远这颗心都不会因此改变 言いたい事わかるでしょ/你知道我想说的话吧 あなたのこと待ってるよ/我一直都在等着你 ……” 张简阳扶着垃圾桶想,邹砚,我还可以等你吗? 张简阳回到家的时候邹砚依旧没有回来,他再次洗过澡,坐到了客厅沙发上。吐过之后胃里舒畅很多,头脑异常清明。 客厅没有开灯,卧室的灯光洒过来,已经足够刺眼。他回忆了一遍和邹砚相遇到现在的整个过程,突然发现他们好像从没有互道过喜欢。 刚开始相遇,他需要一个炮/友,于是邹砚顺势成为了自己的炮/友。后来他不满于*关系,在轻井泽静谧浪漫的气氛下,邹砚顺势应下了他交往的请求。他们的关系发展得太过顺利,他竟然现在才发觉,这一切都好像都来得太轻易了。 轻易得就像一场游戏。 但是……但是邹砚不像是这种人,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张简阳心里还是有一丝侥幸在负隅顽抗。 不知等了多久,邹砚终于回来,看见张简阳还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猜想他一定是知道了。 “怎么还不睡?”邹砚问道。 “等你。”张简阳平静地说道,语气里没有起伏。 “等我?等我有什么事吗?”邹砚走到他的面前,拉开了沙发旁的落地灯。 “等你给我个交代,邹砚,没必要绕弯子浪费彼此的时间了,直说吧。”张简阳打开信封,把里面的照片递给邹砚。 邹砚接过只看了一眼,原样放到桌子上,坐到了旁边沙发上:“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张简阳此前所有的侥幸都在这一刻都被判了死刑。 “为什么?”张简阳声音依旧平静,这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腻了。小阳,你不觉得我们交往后的生活太过平淡了吗?” 张简阳想,我还能说什么呢?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来。 “太晚了,没有时间收拾东西,我改天再来拿。” 他穿着睡衣,径直走向了门口,穿上大衣,就这么出了门。这个房间,他一秒也待不下去了,何必在邹砚面前讨人嫌?他不是个喜欢过多纠缠的人,既然已经说清楚,那么他走就是了。 父母那儿是不能回去的,刚刚把男友带给他们认识了不久,他们会担心自己。还好旧房子就在隔壁小区,还不至于要流落街头。 时间已经是凌晨,他奇怪的装扮没有引起太多注目,顺利地到了旧房子。 旧床发出一股奇怪的灰尘味,张简阳看着墙壁上的一点光斑,预感到了这会是个不眠夜。 他不怪谁,只怪自己识人不清。 · 张简阳挑了一个工作日再去了邹砚家收拾东西,他想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再碰到。其实他那些东西也不值几个钱,只不过既然已经断了关系,就没必要留着东西膈应人。 他打开门,小偷般地左右打量了一圈,很好,没人,放心地啪一下落了锁。 没想到他还没走几步,突然从厨房冲出来个人,是evan。 “!怎么这就回来了?” 张简阳楞在了原地,是啊,当然是evan,毕竟,邹砚爱好他们这一款的长相。 “我来拿点东西。”张简阳道,准备好了了迎接evan讥讽的话语。 evan看他一眼,视他为无物般划着轮椅走进了客厅,没有理他。张简阳微微吃了一惊,也没多想,开始收拾东西。 他的东西不多,大多数是衣服,还有小部分的生活用品。不过他也算在邹砚家住得久了,各个季节的衣服加起来也有很多,装了满满两大行李箱。 他拖着行李箱来到门前,把钥匙放到了鞋柜上。 “evan,邹砚回来麻烦你跟他说一声,钥匙我放这里了。东西已经尽量收拾干净,如果有遗漏的,就由他随意处理了吧。” evan听言,只是点了点头警告过他,张简阳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能说,他只好装起了哑巴。他不知道他们两人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因此感到庆幸。因为有没有男友,对他来说都一样,他不在乎,他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见evan似乎听到了自己的话,张简阳拿着那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出了门,来到停车场,一个人默默把箱子堆放进了后备箱。行李箱太大,手能够活动的范围很狭小,他在抽出手的时候手表的表带被卡了一下,他一用力,表带就在手腕上勒出了一道血印。 哦对,邹砚送的手表,忘记还了。不过邹砚不是个小气的人,自己也没必要学着电视剧里的矫情模样,把对方送的东西一一归还。 张简阳慢慢取下表,突然蹲了下来,用力把自己缩成刀枪不入的模样,刀刺的疼痛却从体内爆发,让他喘不过气。 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懦弱,只是身体太疼了,他站不起来。 · 张简阳最近喜欢上了运动,之前他只是为了保持身材而运动,现在却不一样了,他好像突然之间能够感受到运动的魅力,特别是攀岩运动的魅力。 都说失恋之后可以靠运动排解心情,看来是没错。离开邹砚家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他的心情慢慢从低谷恢复到一般水平,运动功不可没。他现在已经成为了邢原各个室内运动馆的常客,一有空就跑来挥霍汗水,比如现在。 “踩那个粉色的岩点,对,那里比较好施力。”邢原在岩壁下焦急地指挥他。 张简阳此前登顶后,突然心血来潮想原路慢慢爬下来,哪想下竟然比上更艰难。但是他不服气,就是不想直接跳,或者依靠安全装备。 好不容易准备到底,却在一处岩点比较稀疏的地方卡住了,那些岩点的角度和大小,让他觉得踩哪个都容易摔倒,还好有邢原在下面指挥。邢原自从得知他常常到这个商场的俱乐部攀岩后,就也经常出现在这里。张简阳知道邢原想追求自己,但是他现在没有这个心思。 “简阳,跳吧,下次再挑战,该去吃饭了。你不会是又想逃吧?跟我吃个饭而已,有那么不情愿吗?” “不是,前几次是真的没时间。”张简阳观察着脚下形势,心想,看来这回是逃不掉了。 他不讨厌邢原,只不过他有些像那个人,免不了受到了无辜的牵累。 “现在不高,可以跳了,来,我会接住你。”邢原紧张地观察他的动作。 张简阳只好放弃:“好,那我跳了。” 说着他手上放松,脚下一蹬,跳了下来,姿势很是优美。只不过落地的时候脚下绵软,他重心有些不稳,在险些摔倒的时候,被人从背后拦腰扶住了。 张简阳连忙退出来:“谢谢。” 邢原连忙摆手:“不要误会,我只是担心你摔倒。” “没事,去吃饭吧。”体力消耗过大,他已经饥肠辘辘。 本来只是想在商场里随便吃点,邢原却说第一次请他吃饭,总要体面一点,选了个新开的高档餐厅。 “就这样吗?还要不要点些其他的,不用替我省钱。”邢原翻着菜单问张简阳,对面却久久没听到回答的声音,“简阳?” 邢原抬头,看见张简阳的视线穿过自己,正在看着自己身后。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邹砚和陈以扬也在这家餐厅吃饭。 “抱歉,我不知道邹砚会在这里。”邢原立马道歉,他知道张简阳和邹砚前不久前刚刚分手。 “没事。”张简阳低下头看菜单,“总不能一辈子不碰到。” 菜端上来,张简阳心不在焉地吃着,想快快逃离这个地方,不小心将食物落到了衣服上,不得不去了趟洗手间。 他用纸巾沾了水,专心致志地擦着,余光瞥见有个人进来,不经意抬头撇了一眼,愣住了。是邹砚。 “好巧,来吃饭啊。”张简阳客气的打了个招呼,他虽然看不上邹砚的所作所为,但是他们分开的时候没有撕破脸,维持一下表面的平和没什么不好,他不想因为自己给父母带来麻烦。 “小阳,你……还好吗?”邹砚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 “挺好的,倒是你,不要踩太多船,不是每个人都是我这么好说话的。” 说完张简阳就后悔了,这不是他该管的事。 邹砚可能是觉得他这句话太过刻薄,没有回话,只是紧紧看着他。 “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张简阳朝邹砚点点头,想离开洗手间,手腕却被邹砚抓住了。 “离我家人远一点。”邹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张简阳转过身,想了想,他应该在说他前天遇到邹大哥和小敏的事,邹砚可能是怕自己把他不堪的一面告诉他的家人 “邹总还没把我们的事告诉家人吗?放心,我不是那种会乱嚼舌根的人,不会到处乱传你的事。”说完挣脱了邹砚的手,径直走了出去。 剩下的饭菜吃得毫无滋味,敷衍着吃好,他跟邢原道了别,逃似的回了家。他以为自己已经恢复了平静,没想到只是见了那人一面,就被打回了原形。 这天夜里,张简阳久违的失眠了。墙上的钟指向了凌晨三点,他坐在床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带着连他自己也陌生的笑,关上了台灯。 同一时刻,一个男人从梦中惊醒,扭开了台灯。 他梦见有人挖走了自己的心,那个人叫张简阳。 · “最近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和事,邹总,你放心,我们会继续跟进的。”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重复这句话依旧有一段时间了,邹砚一听到就开始烦躁。没有可疑的人和事是好事,但是也更令人担心起来。 虽然张简阳已经离开了自己,邹砚还是不放心,继续派人暗中保护他,不想让他有一点闪失。 他不求事情尽快解决后小阳能够原谅他,只是希望能够尽快消除那个威胁,让他不会面临危险。 邹砚挂了电话下车,见梅姨拿着太阳伞在门口等着,问道:“梅姨,要出门?” “少爷回来啦,准备陪夫人去会一个旧友。” 邹砚进了门,刚好碰到母亲从楼上下来,穿了一身黑衣。 “妈,要出门?” 林女士见到是他,露出个笑容:“小砚啊,回来看我?怎么没把小阳带回来?” “小阳他有事要忙。”邹砚低着头。 “不过今天我没时间陪你,我刚刚得知,今天是你小婉阿姨的一周年祭日,要去看看她。可怜,年纪轻轻就去了。”李女士露出惋惜神情。 “小婉阿姨?哪个小婉阿姨?” “是和梅姨一起在我们家帮忙的一位小阿姨,你那时刚出生没多久,她就患病辞退了工作,你不认识。好了,不说了,我先出门。” “用不用我开车送你去?” “不用了,老任送我去就行。”林女士指指正在打电话的司机。 老任拿着手机朝邹砚点点头,大声讲起了电话:“喂,麻烦你帮我确认一下,有位叫邢婉的女士是葬在你们墓园吗?对,他儿子叫邢原。” 第三十五章 张简阳刚把泳镜扔到行李包里,电话就响了,是邢原。 “喂,简阳,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邢原声音轻柔。 “收拾好了,我也没什么要带的,反正装备都是你那边出。”张简阳单手拉上行李包的拉链,“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来就因为这个?” “哦对对,差点忘了,明天集合的时间改了,早上9点统一在我家楼下集合,从这边上高速顺路。” “去那么早?不是说下午去,开车到了先休息一晚?”张简阳躺到床上。 “嗯,9点过去还能赶上一次漂流,盘宁说先想体验一下漂流。” “那行,明天见。”张简阳无所谓倒,早去晚去都是去。 天气慢慢热起来,张简阳将室内运动渐渐拓展到了室外,不时约几个朋友出门尝试着室外的攀岩,日子倒也过得舒爽。 在张简阳的带动下,盘宁也逐渐喜欢上了这项运动,看着天气晴好,约了他和邢原一起去邻省的攀岩胜地去体验一把。他们原本是打算明天下午开车过去,先休息一晚上再去玩儿,不过盘宁这小子又看上了那边的漂流项目,看来明天要早起了。自己也很久没有玩过漂流,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恢复单身好像也没有想象中艰难,一切都像没遇到那个人之前一样,自由、随性,没什么不好。只是他不再跟人谈*了,他不想再在□□身上产生太多错觉。 第二天一早,张简阳检查了一遍行李,确认没有遗漏后,驱车来到了邢原家小区下,看到邢原早已等候在那,正打着电话。 “恩,那你大概需要多少时间,我倒是没事,怕简阳等得不耐烦。”邢原一边说着电话,一边用嘴型告诉张简阳,电话那头是盘宁。 “一个小时?也行,我们开车过去不过是3个多小时,来得及。那我们等你。” 邢原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是盘宁,他说他公司那边突然有点急事要处理,大概需要1个小时,让我们等他一下。”邢原向张简阳解释道。 “他怎么事儿这么多?”张简阳果然有些不耐烦,不是因为盘宁不守时,而是因为盘宁把他和邢原留在了一处。早知道就不来那么早了,张简阳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尴尬。 最近邢原在追求他,明目张胆的追求,虽然张简阳已经明确表示出了自己的拒绝,但是在邢原的词典里,好像没有挫败和放弃这两个词。 他去邢原的场馆运动的时候,总会一不小心“偶遇”到邢原,并且会在他运动完毕之后,体贴地送他回家,并且在车里说一些挑逗的话,弄得他只好换了一家攀岩俱乐部。但是邢原好像永远收不到自己拒绝的信号,孜孜不倦地闯入他的生活中,张简阳看着那张酷似邹砚的脸,烦不胜烦。 他已经躲了邢原很久,前几天盘宁约他去户外攀岩,张简阳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谁知道参加这个朋友间活动的,还有邢原这个人。并且他现在还要和邢原单独待上一个小时,他想那把刀捅盘宁一下的心都有了。 “你吃早饭了么?”邢原走过来,语气温柔地问。 “还没,本来打算来到了再和你们一起去吃的。”张简阳答道。 “那我们一起去吧,这边有家广式早茶不错的。”邢原建议道。 张简阳赶紧应下,餐厅里人多,至少不用跟邢原两人单独待在一起。不过等他进到餐厅却傻眼了,这时候正是早餐时间,公共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只有小包间可以选。 “那就小包间吧,我要大麦茶。”邢原自然地选了包间。 “好的,这位先生要什么茶?”服务员微笑着看张简阳。 “我要铁观音。”这个时候拒绝好像不怎么好,只能快快吃完早早出来了。 随着服务员进了小包间,包间虽然不大,但是藤椅和绿植等摆设,透出点清幽的味道,稀释了两人的尴尬气氛,不……也许是只有自己在尴尬。 邢原一进包间,就抢了服务员的工作,帮张简阳拉开椅子让他坐了进去。张简阳轻声道了谢,埋头拿笔勾起了菜单。 “他们这里的金沙包和鎏金粉肠很好吃,粉肠里有酥脆的油条碎,你一定喜欢。我记得你喜欢吃酥脆的东西,是吗?” “好的,我试试。”张简阳只好应道,心想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酥脆的东西? 等东西上齐后,张简阳吃了几口,终于明白了大堂里宾客满座的原因,这家餐厅的东西确实是好吃。 “怎么样?不错吧?”邢原见他一口接一口吃着,笑着问道。 张简阳腾不出嘴来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我呢?小阳,你觉得我怎么样?”邢原突然问道。 张简阳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到,被食物呛得咳了半天。 “之前不是说,恢复单身的时候可以考虑我?小阳,我就直接问了,我现在还有这个机会吗?” 张简阳喝了口茶,终于止住了咳嗽,认真道:“我不想骗你,也直接说了。没有。我现在刚刚恢复单身,只想享受一下单身的生活,短时间内不想再卷入情感之中。邢原,你很好,是很好的朋友,我们就止步于好友关系不好吗?” 邢原了他片刻,神色显露出一些惋惜,摇摇头道:“那就没有办法了。” 两人吃完早餐也不过是过了半个钟头,盘宁还没来,他们回到车旁,邢原打开了车后备箱检查行李。 “少了个安全头盔,我上去拿一下。”邢原转过头跟张简阳招呼了一声,上了楼。 张简阳站在车旁百无聊赖地踢石子玩,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催盘宁,电话就响了,是邢原。 “喂,简阳,我钥匙放在后备箱那个小包里了,能麻烦你帮我拿上来一下吗?二十六楼。” “嗯,好的。”张简阳没多想,绕到邢原车后,找到了钥匙,乘电梯来到了二十六楼,把钥匙交给了邢原。 “谢谢,上来才发现没带钥匙。”邢原打开了门,“你来了正好,我头盔放在柜顶,和皮筏艇装在一起了,刚好要麻烦你帮我扶一下椅子。” 张简阳心想,虽然不想和邢原共处一室,但人家都出了装备,自己也应该出点力,顺着邢原“里面请”的姿势,率先走进了房内。 房间内遮光窗帘被放了下来,张简阳适应了几秒才重新看清了东西,邢原的房子之内空空荡荡,窗子下面还堆放着一些建筑材料,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刚想转身,就听到了身后落锁的声音,脖颈处一阵钝痛穿来,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同一时刻,邹砚送走了自己的母亲,走进房里,心想这世界还真是小,那个邢原的母亲,居然以前在他家里帮过忙。他在房里闲逛几圈,见母亲出门,他在这里也无事可做,便也起身想离开。 他开车经过门口时,看到门房的高伯在锻炼身体,停下来打了声招呼。高伯也是他还没出身就在宅子里帮忙的人,也是一步步看着他长大的人。 “母亲他们去祭拜以前在家里做过事的一位阿姨了,高伯你怎么不去?” 高伯停下动作走到他面前:“你是说小婉吗?我跟他没有太多交集,况且腿脚不便,就不去了。”高伯还是那么耿直。 “我刚刚出生没多久,这位阿姨就已经走了,对她已经没有印象。”邹砚说着,突然心念一动,问道:“这位阿姨是因为患了什么病送走的?” 高伯想了想:“都说是什么传染病,不过啊,这是大家表面上说说。实际上啊,是未婚却怀了孕被辞退的。” “怀孕?” “没错,怀孕。哎,也是命苦的人,当时问了她很多遍,也不愿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老太太觉得有辱门风,就把她辞退了。温温柔柔的一个人,笑起来特别像任小姐。”高伯说完,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任小姐是邹少爷已故生母,轻易哪里提得?自己老糊涂,说错了话。 邹砚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脑子里乱作一团。他刚出生不久、母亲去世、怀孕、像母亲…… 他突然想起父亲在他第一次偷喝酒后教训他时说的一句话。 “我这一辈子,只有在一件事上没有尽到责任,只有对不起过两个人。一个是平白受累的女人,一个是素未谋面的小孩,全都是因为酒。” 他还想起小阳曾经开玩笑似的跟他说过,他觉得邢原是狂野版的自己…… 邹砚的心砰砰直跳,被这些无来由的联想搅乱了心神,脑中的片段和那张纸条毫无联系,他却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真相。 邹砚拿出手机,急急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在响了几声之后被接通了,却不是小阳的声音。 “喂,邹砚吗电话来得可真是时候。猜猜我是谁?” “邢原,让小阳接电话。”邹砚努力控制住手的颤抖。 “那么快就猜出来了?真是没趣。我也很想让小阳接电话,可是他现在睡的正香,我不忍心打扰他。这样吧,我让你看看他的睡颜。”说完就挂了电话。 片刻后,邹砚手机震动,收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张简阳被捆绑在一张椅子上,昏迷不醒。 第四十章 张简阳清醒的时候头疼得厉害,脉搏的每一次跳动都在牵扯着神经,太阳穴突突的跳。他脑袋垂着,从微张的眼睛里看到身上捆着登山的绳子,他感觉了一下,捆得不是太紧。虽然头疼欲裂,但是好在他神智还算清明,一醒来就能知道自己当下的境况。 他一眼看见邢原所说的“家”之后,立刻就感到了不对劲。房间里弥漫着尘土的味道,四壁还都是水泥墙面,地上堆着建筑材料,这显然还只是个毛坯房,绝不可能是邢原的家。窗子上简易挂着一块遮光窗帘,屋内昏暗,他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不过他一时间预料不到之后所发生的变故,刚想转头就被打晕了。 可是……邢原为什么要害自己?因为自己没有接受他的追求吗?张简阳知道这世界上疯狂的人比自己想象的多得多,因为求爱被拒或是和恋人分手而冲动的人不少,邢原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张简阳想到邢原在茶餐厅说的那句“那我就没有办法了”,不免心中一凉,看来邢原是早有预谋。那么把约定时间改到早上,谎称盘宁有事耽搁等举动也通通能联系上了。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邢原做了什么,而是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张简阳不敢睁眼,他感受不到房间里有其他人的存在,只好在椅子上保持着昏迷时的姿势不动。不久,听到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响动,脚步声慢慢近了,有人把什么东西放到了地上。 “小阳,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抬头跟我聊聊天吧,很难找到机会跟你聊天。” 邢原语气平静,就像普通的寒暄。 张简阳知道再装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别人想加害你,不管你是什么状况,对方都会下手。这时候不如与对方交流,也许可以获得一线希望。他慢慢活动了一下脖子,睁开了眼睛。 “邢原,你这是要干什么?”张简阳尽量平缓了语气。 “不干什么,只是想请你来聊聊天,拍一拍照。”邢原说着,绕到张简阳身后,用张简阳的拇指解开了他的手机锁。 “如果是因为刚刚我们在餐厅的谈话,那我道歉,我那时语气是有些冷硬。”张简阳尽量寻找着话题,想要拖延一些时间。 “餐厅?不不不,小阳,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我邢原还不至于因为一个男人冲动成这样,虽然你屡次拒绝让我挺沮丧的。”邢原打开拿起手机,给张简阳拍了张照片。 “那是为什么?我好像没在别的地方得罪过你。”难道是为财?这不可能,邢原自己拥有无数产业,不至于要这样求财。 “其实你跟这件事的关系不大,换成其他的甲乙丙丁,我也会这样做的。可惜了,我还真挺喜欢你的。要怪,就怪邹家人吧。” “邹家?和邹家有什么关系?”张简阳被他说得更加迷惑了。 邢原却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开始自顾自说了起来:“今天是我母亲一周年的祭日,不过恐怕今天我不能去看她了。” 邢原拿过旁边一把破破烂烂的椅子,坐在了张简阳对面:“小阳,跟你说个故事吧。” 张简阳没有出声,只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时间能拖一秒是一秒,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如果此时已经接近下午,盘宁也许会发现联系不到自己,从而开始寻找。 “我不擅长说故事,该怎么说呢,我想想……对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很傻的女人经人介绍,进入一户大户人家里当保姆。她虽然是乡下人,世面见识得不多,但是还是凭借勤恳做事赢得了东家的信赖,让她留下照顾即将出生的少爷。东家很大方,少东家对在家里帮忙的人很好,女人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自己更幸运的人了。不幸的是,每一个卑微的女人都有一个从灰姑娘变成公主的梦,她也不例外,爱上了少东家。不过少东家那时已经拥有了一位漂亮的恋人,恋人肚子里已经有了少东家的孩子,两人打算在孩子出生后来一场双喜临门的巨大庆典,女人只好将那个渺茫的梦放到了心底。是的,一般这样的故事到这里就要迎来新的转折,天有不测风云,少东家的恋人在生孩子时难产去世了,留下了一个伤心的父亲和可怜的孩子。巨大的变故让沉浸在幸福里的少东家彻底崩溃,他开始躲在房间里,用酒精麻痹自己,因为他发现,在酒后就能和他的爱人再次相见。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在酒后见到的人不是幻觉,而是那个不小心误闯了他房间的,和她去世的恋人有几分相像的傻女人。他每天在那个愚蠢的女人身上酣畅淋漓的发泄,以为自己再次得到了幸福。好景不长,女人怀孕的事情很快被知道了,却死也不肯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被赶出了府邸。临走前,少东家找到她,承诺说一定会给她一个说法。不久后,女人满心幸福地生下那个孩子,日日盼望着少东家接走自己的那一天,却盼来了少东家和另一位富家小姐结婚的消息。不过愚蠢的女人没有沮丧,她坚信自己王子终会迎接自己,走入宫殿。她就这样骗了自己一年又一年,直到得到少东家病逝的消息。悲恸欲绝的女人依旧擅长欺骗自己,她以为那个人会给她留下只言片语,哪怕都是谎言。她等了二十天,终于还是清醒过来,自杀了。好了,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小阳,这是不是一个无聊又愚蠢的故事?” 张简阳听完,沉默了片刻道:“所以,那个女人是你母亲,而那个大户人家的少东家,就是邹砚的父亲,而你,是邹云深的私生子?” “是的,小阳,你很聪明。”邢原笑笑。 “我很遗憾,你母亲是个痴情的人。” 邢原摇摇头:“她只是个愚蠢的女人,也是我最爱的人。” “可是……这一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张简阳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我跟邹家唯一的联系,就是曾经跟邹砚交往过。如果你想报复邹家,那你就找错对象了。而且,邹云深早已去世,把你母亲赶走的人也已经不在,就算你想报复,对象都已经不在。” “小阳,你不知道和所爱之人天人永隔的感觉,那种痛苦如果没有地方发泄,我这一辈子就毁了。我和母亲不同,我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想要的是什么,但是如果我没有从这仇恨中解脱,我会变成自己都害怕的怪物。是的,邹云深已经死了,死得太轻易,对此我毫无办法。但是,他和那个早逝女人的血脉还在,我想让那个从小衣食无忧的少爷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张简阳觉得邢原已经疯了:“那你真的找错人了,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和邹砚早就分手了,他的所爱不是我,你用我威胁他,不会有任何效果。” 邢原笑了起来:“小阳,你还是太天真。邹砚骗得了你但是骗不过我,刚开始我还有一两分相信,可那天他在餐厅看你的眼神告诉我,他还爱着你。那个眼神我不会看错,那是我母亲看着那个男人照片时才有的眼神。况且我写了那样的讯息,我不信他不会采取行动。” “讯息?什么讯息?”张简阳虽然觉得邢原疯人疯语,但是内心还是不免起了波澜。 “都告诉你吧,等到警/察来了,也好有个对证。”邢原站起来,拿起地上一罐东西,开了盖,倒在张简阳身上,是暗红的血浆。 “林女士生日那天,我让邹元鸣把一张类似犯罪预告的纸条放到了邹砚口袋里。你仔细想想,邹砚是不是从那时开始疏远你?” 张简阳被他的话震撼,几乎忽略了邢原现在的动作,快速在脑中回想着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邹砚居然……居然…… 邢原看着张简阳吃惊的表情笑出了声:“哈哈,邹砚亲手把自己所爱之人推了出来,也算是另一种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了吧。我没想到他对你的感情那么深,越痴情的人越愚蠢,就像我的母亲,就像邹砚。” 粘稠的血浆沾到了张简阳的皮肤,他已经来不及思考情爱之事,眼看邢原就要动手做些什么,张简阳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你说邹砚的大哥帮你传递的纸条?难道他和你是一伙的?” “不,邹元鸣只是个觊觎邹砚位置的胆小鬼,他唯一想做的只有在邹砚身边安插他自己的人,找时机对邹砚的位置下手。我正是利用了他想收渔翁之利的想法,用私生子继承权的相关事宜试探了他,他以为我会想办法去分邹砚股权,自然想坐山观虎斗。”邢原扔掉血浆,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 “那你之前接近我、接近盘宁和陈以扬,是不是也是为了今天?”张简阳想起此前在小花园听到陈以扬和邢原的对话。 “是,我那时还没有周全的计划,只想用接近邹砚身边人的方式去了解他。好了,小阳,还有什么可以拖时间的问题吗?没有我就该动手了。” “你要干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不想毁掉这一生?” “你以为我要杀了你?我不会这么傻的,我只是要把这个现场做得逼真一点,你可能会痛,但是不会死。谢谢你的关心,这只是个逼真的‘恶作剧’,我不会因为这个而毁了一生。”邢原说着,拔出了那把刀,刀身只有平常刀具的五分之一长。 邢原拿着刀在张简阳面前晃晃:“希望你表情能够痛苦一点。” 邢原按住了张简阳的肩膀,拿着刀的手举起,眼看就要捅下去,门突然砰的一声,被砸开了。 之后的场面极其混乱,张简阳只知道是警/察破门而入,控制了邢原,救下了自己。 他在警\察的簇拥下了楼,却在准备上车的那一刻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第四十一章 “不好意思,还以为你跟车上这位女士是一块儿的,她先上的车……。”出租车师傅一边致歉一边把张简阳刚刚堆放好的行李往外掏。 早上行李箱被卡在酒店大门上的时候,张简阳就做好了要倒霉一整天的准备,所以在车站等了半小时车后,他心里没有任何抱怨,他想死。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烈日炎炎……张简阳看着一无所获的打车软件界面,热得脑袋里只剩下这么几个词来回转悠。 “帅哥,别等了,这边新站的士来的少。两百八,包送到家,怎么样?” “不怎么样。”张简阳不在意钱多钱少,但是眼前这辆明显是驾黑车,还不知道司机会把他往哪儿带呢。 张简阳看着公交车站里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他看着蒸腾出热气的柏油路面越来越急躁。家里司机刚好到机场接父母来不来,这新车站排车不多,旅客少,离市里还远,很多的士司机不愿意来。 距离他被邢原拘禁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尽管他已经得知真相,但是短时间内却没有再和邹砚来往,他需要冷静一下。邹砚无疑还是喜欢自己的,从他那天的神情和举动就可以看出来,张简阳甚至看到他已经红了眼角。但是不被信任的感觉比被憎恨的感觉来得更糟,张简阳只要想到邹砚从头到尾都试图把自己蒙在鼓里,通过疏离自己的方式去解决,就气得牙痒痒。有什么事情不能一起面对的呢?他又不是柔弱的闺中小姐,需要呵护备至。 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他拿上行李,一个人出门到其他城市散心。不是想小清新一把,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重新去面对邹砚。不过他现在已经有了答案,他还喜欢着邹砚,这个他骗不了自己,而刚好邹砚也还喜欢自己,所以,没必要再彼此折腾。 酷热难当,张简阳觉得一个小时之内是不会有的士再来,在打电话给盘宁和挤公交之间挣扎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挤公交。他不想再提起那件事,但是盘宁现在因为此事非常自责,每次见面都要跟自己道歉半小时。 就在张简阳提起行李箱准备随着人流去挤公交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张公子,张简阳公子,这边!” 张简阳抬头四顾,发现面前的马路上停了一辆豪车,司机正用手撑着副驾的座位跟招呼自己,一副很辛苦的样子。他觉得司机有些面熟,疑惑着走过去。 “请问是在叫我吗?”张简阳低头透过车窗问他。 “是是,终于找到你了,我都在这车站逛好几圈了。”司机可能是终于找到了人,喜笑颜开。 张简阳心想那你眼神还真不怎么样,我都在这里待了快两小时了。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张简阳礼貌问道。 “快上车吧,我是来接你的。”司机打开车门,来到张简阳旁边,提起他的行李箱就往后备箱塞。 “接我?”他回来只跟父母报备了一下,其他人不会知道,难道是神通广大的苏女士料到了他艰难等车的境况? “忘了介绍,我是邹家司机,你可以叫我老任。少爷叫我过来接你。”老任关上后备箱,坐上驾驶位,招呼他上车,“张公子快上车吧,外头怪热的。” 邹砚怎么知道自己回来的?张简阳看老任正看向自己,犹豫着还是上了车。 心绪纷乱,张简阳看着行驶路线,知道老任正把自己往家里送,还是开了口:“任伯,把我送到邹砚那儿吧。” 按响那个陌生的门铃的时候,张简阳没来由地紧张。此前他到邹砚家,都是直接上楼开门,从来没有注意过楼下这个门铃。 对讲咔嗒一声接通,扬声器里传出邹砚的声音,“小阳……怎么是你。”邹砚显然已从显示屏里看到了张简阳。 张简阳看向门铃上的摄像头:“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谈谈了。” 乘着熟悉的电梯,按下熟悉的楼层,张简阳拖着行李,突然想起自己拖着两个行李箱离开的那天,恍若隔世。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候在门旁的邹砚,一个月没见,竟然感觉他憔悴了许多。 “来了。”邹砚伸手接过张简阳手里的行李箱,放到一旁,低垂着眼,看不出表情,“还以为不会见到你了。” 张简阳看他有些落寞的样子,想说的话一时间全都忘到了脑后,他张开手臂道:“一个月没见,不给我一个拥抱吗?” 邹砚抬头看着他,有些惊喜:“可以吗?” 张简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随后就被邹砚狠狠抱住了。邹砚力道很大,勒得他肋骨生疼,不过他没有在意,因为他自己也已经迷失在这个久违了的怀抱中,熟悉的味道灌入鼻腔,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炸裂,忍不住地鼻酸。 不知道是由谁先开始的,等张简阳反应过来,他已经和邹砚吻在了一起。邹砚把他压在门上,舌头异常急切地撬开张简阳的牙齿,大力吮吸搅缠他的舌头,像要把他活活吞下。 张简阳下意识地回应着他,却在渐入佳境时把他推开了。 “不,我们先谈谈。”张简阳喘着气,率先走进了客厅,坐进了沙发,“你先跟我解释清楚了……那件事,我们再谈其他的。” 邹砚也跟着他来到客厅,犹豫一下,坐到了张简阳的侧对面。 “还记得我母亲生日那天吗?我回家之后在大衣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字条,现在已经交给警察,上面写着……。” 邹砚皱着眉,回忆这那段糟糕的回忆,把整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其间夹杂着无数遍的“对不起”,不过内容与邢原那天所说的信息别无二致。 “这么说,是你报的警?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据我所知,那里并不是邢原家,只是他临时租赁的一间空房。”张简阳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对不起,是我一直雇人想要在暗中保护你,那天我收到那通电话后,就询问了他们,才能在最短的时间找到你的位置。” “不用对不起,不是你这个决定,我不会那么快得到解救。”张简阳看到邹砚脸上前所未见的沮丧表情,有些不忍心。 邹砚摇摇头:“不是我你根本不会受到威胁,也不会有那些烦恼和痛苦。小阳,我不奢求你能现在能原谅我,我只希望有一个可以被原谅的机会,可以吗?” 张简阳早就原谅了他,不过邹砚的一个拥抱就心软,他对自己今天绵软的表现非常不满意,道:“看你表现。” 又聊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细节,邹砚让张简阳留下吃饭,张简阳看他期待的眼神,便答应了下来。 邹砚做饭的时候,张简阳在房子里走了一圈,想起那些假照片和出现在这里evan,鬼使神差走进了卧室。 房间里弥漫着自己之前买的香薰味道,他离开之前摆在床头的杯子还保持着那般模样,就连他随手搁在枕头旁的电视遥控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看来卧室里的确没来过其他人。 张简阳走到窗旁拉开窗帘,想让阳光渗进来,他转身的时候,被一个什么东西晃了眼睛。张简阳睁眼去看,发现邹砚的枕头旁,放着一张过了塑的东西,,差不多快掉下地。 他走过去拿起那东西想放好,却在看到这张纸的内容时愣住了。 这是一张拙劣的人像素描,人像下龙飞凤舞的写着作者的名字——jaye,是张简阳的英文名。 怎么会?邹砚怎么会有自己的素描作品?这是他在日本公园为一个日本男孩画的像,难道邹砚就是那个男孩? 张简阳混乱了,心怦怦直跳,难以置信地观察画中的人,虽然自己当时画时水平很差,结构、线条都很拙劣,但是画中之人的那眉眼、那鼻子,确实和邹砚很像。 虽然他知道乱动别人的东西不对,但是他当下已经顾不了这许多,拿起画像直奔厨房,打断了正在做饭的邹砚。 “邹砚,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日本为一个日本男孩画过像的事吗?就是这张画像,怎么会在你这里?难道你就是……” 邹砚看着张简阳手中拿的画,点点头:“既然你发现了,我也不骗你。没错,是我,小阳,我早就认识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张简阳疑惑,那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听邹砚的口气,像是没有打算告诉自己。 “因为……因为我因此干了一件蠢事。”邹砚关了火,下定决心般把日本的偶遇说了出来,“小阳,从那时开始我就喜欢你,思考了很久决定出柜,却遭到了父亲飞反对。当时我情绪很不稳定,刚好evan住进了我的房子,我就把他当成了你。你可能已经看出来了,evan和你长得很像。” “你们……” “没有,我们没有发生什么。当时我有很多办法可以远离他,可我没有,是我模棱两可的态度给了他希望,让他一直存在在我的视线中。我把他当成你,在痛苦中寻求一丝安慰。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那个龌龊的我。” 张简阳听完五味杂陈,他突然走上前去,抱住了那个突然显得卑微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