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都市的笨蛋们》 序章「利口镇的日常」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 图源:音无丶初音 扫图:怠工驴 录入:怠工驴 ──来看喔来看喔!本店正是举世闻名,镇上最优良的刀具店!畅销商品第一名是大家熟知的,刮体毛用最强剃刀啦!它那比任何圣剑都锐利的刀锋啊,肯定令妈妈感动、女儿流泪,甚至连奶奶也为之动容! ──用诱人的舞姿迷倒男友,俘虏丈夫的心!顺便连你外遇的对象也一并收服!快快快,对减肥也很有帮助的本期舞蹈课程今晚开课啦! ──耸立于北方的魔兽之山「蒙布山峰」才有的巨蜂之巢!以魔兽猎人从那座山上强忍剧烈腰痛采下的珍贵蜂蜜所酿成的这个蜂蜜酒啊,只有这里喝得到!来一杯如何啊? ──你府上的魔光球,保养状况如何啊?差不多该买颗新的来替换了吧?不不不,就算它没坏,你有好好地补充它的魔力吗?你也知道利口镇上的魔导士公会多么不中用!没有燃料的魔光球不过是颗玻璃珠罢了!别去等那不知何时才轮到你的魔力填充,乾脆直接买新的如何啊?我们这里卖的魔光球当然每颗都充饱了魔力,而其中众所皆知早已灭国的固力果国产的高档货,现在也以优惠价出售中!顺带一提盗版的固力果国产货更是以跳楼拍卖价贩卖! 连日肆虐的暴风雨,在第五天的中午止息了。 如雨后的森林里一齐冒出新芽的草木般,大街上原本暂停营业的摊贩纷纷搭起店面,而商店里的店员也站到店门外,不服输地大声吆喝揽客。此外,因为暴风雨而被迫驻足于此的旅人们也离开下榻的旅店,前往街上为明天的启程做准备。 虽然照理说平常大街会这么充满活力的时段,一定只有清晨和晚餐时间而已,但果然今天是特别的。 莫尔特背著与自己身高相同,长达一百八十公分的巨型武器,一边晃著皱巴巴的领带和穿旧的皮革大衣,一边缓步穿越熙来攘往的人群。 耳中充满的,是由石砖路与鞋底所奏响的杂乱韵律、商人们的招呼声,以及人们的谈笑声层层相叠而成的和声;沁入鼻腔的,有烤肉和热腾腾的浓汤的香气,以及香菸、酒与香水……等人们日常生活的气味。而点缀视野,增添热闹的,是人们各种喜怒哀乐的表情。 莫尔特格外喜欢走在这样的气氛中。 仅仅是走著,莫尔特便感觉自己成了这个城镇上由人们共同营造出的日常风景里的其中一小块拼图……那正是令他感到开心的原因。莫尔特不禁露出笑容。 虽然时间早了些,但莫尔特现在想喝点酒。不过遗憾的是,他的荷包就像沙漠般极度缺乏滋润。 所以莫尔特只好在大街上闲逛。或许就能发现个什么赚钱的好机会。 充满活力的场所、充满活力的时段……对莫尔特而言的好差事一定在等著他。 人群中必然会发生的就是──纷争。 而那正是莫尔特作为「万事屋」的生意来源。(注:「万事屋」在此意指不管什么工作委托都会接的一种职业。) 虽然去城镇中心的巨大公告栏,便能看到所有张贴的情报──寻人、寻物,以及其他种种,但反正镇上这么热闹,肯定用不著走到公告栏那里去吧。 拉长耳朵……瞧,纷争的徵兆渐渐就传了过来──── 在爆炸般的声响和冲击响彻大街的同时,某栋砖瓦屋的墙壁应声轰飞。 「哦,来了,是纷争呀!」 莫尔特伸手拨开人群,前往现场之后发现……一位尽管全身包覆著厚重盔甲仍是看得出身形瘦小的男子就倒在路上。 男子以手中的长剑作为拐杖,颤抖地支撑起身体后,便拋下头盔怒吼: 「今天我绝对不饶你啊!什么『钢之肉体』啊,那种东西和真正的钢铁比起来只不过是块蛋白质!只是块肉而已啊,肉!一点价值都没有啦!」 彷佛呼应男子的怒吼般,一个超过两公尺高的肌肉集合体,从失去一面墙的房子里出现。 「呵呵呵……如果你伤得了这迷人的身体一分一毫,那你试试看啊!」 虽然那将所有脂肪替换成肌肉的躯体有如男人一般雄伟,但根据遮住胯下与胸部的比基尼泳装还是能判断出她是女性。实际上,尽管她脸上挂著恶魔般的笑容,头上仍垂晃著两条象徵少女心犹在的麻花辫。 尽管如此,她所散发出的霸气,强大到就连刚赶来凑热闹的莫尔特也是心生畏惧。 「我就做给你看!」 大吼著的瘦弱男子挥剑刺向肌肉女。但是那剑却在刺伤肉体之前就被一把抓住,感到惊愕的瘦弱男子便以腹部承受了肌肉女的踢击。 以流畅的动作施展的那记踢击,轻松就让瘦弱男子的盔甲变形,并将他踢飞。街道上来往的人群也惨遭牵连发出哀嚎。 「怎么了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啦?」「就那个啊,那个脱衣舞团不是差不多要来到镇上了吗?」「哦,那个『大人的马戏团』嘛。」「据说裁缝店的老头为了看那场表演努力存下的私房钱被他老婆发现,全被拿去换成蛋白质饮品了。盛怒之下的老板说著『今天绝对不放过她,要让她看看男人的威严』,还去办贷款买了盔甲和剑……」「喔,还是老样子嘛。只不过从连武器都准备好的这点来看,他这次是认真的呢。」「是啊,明明即使如此也没用呀。」 在那样的闲话进行的同时,连原本被那记踢击牵连弹飞的人,也因为这场过于夸张又过于激烈的夫妻吵架,开始大声声援双方。像是当砍过来的剑刃反而被女方用结实的胸肌折断的场景出现时,场边的欢呼声更是响彻云霄。 大家都喜欢祭典,还有骚动。 即使遭受了一些损害波及,也能被视为分享战斗的喜悦而毫不在意。 那样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就正是利口镇。 「真是轻浮呢,你这个轻浮男。你明明都已经有我了……看我的最后一击!」 盔甲在化成钢铁碎片的同时,瘦弱男子受到强力的上钩拳直击而飞向空中。 抬头仰望的蓝天高挂的太阳,以及男子的泪光过于耀眼,让莫尔特不禁眯起眼来。 「……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呢……」 ● 一台朝著荒野前行,由两匹马拉著共乘马车,在这几天不停摇摆著车身前进。 「各位乘客,虽然接下来会很辛苦,但我们今晚要彻夜赶路喔。这样就可以补回被暴风雨耽搁的时间,照预定行程在明早抵达利口镇。虽然利口镇位在边疆,在这个拥有三千居住人口、一千名旅客的城镇,不仅有利用古代遗迹改建,并备有完整供水与排水系统的旅店,甚至还有温泉,是个能让筋疲力尽的身体恢复元气的驿站城镇。不管各位的目的地是罗第国还是白兰国,请再撑个一晚吧。」 听见马夫这么说,恩格蒂娜起身,从车篷的缝隙望向车外。 附近这片广大的土地,过去因为战火的摧残而变得寸草不生。然而在恩格蒂娜视野前方的山丘却覆满盎然绿意,山脚处也连接著一片宽广的森林。 利口镇就在那里。只要途经那个城镇,很快就会抵达罗第国的首都了…… 没有追兵的影子。 藉由水路抵达遥远的南边港都之后,就立即搭上这辆马车了。照理说,应该是领先了一大段距离才对,应该能甩掉他们…… 恩格蒂娜坐回座位,如同其他乘客以及自己这几天以来所做的一样,缓缓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喀啦喀啦地摇晃的马车早已坐得厌烦。然而,在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搭乘小船出海逃亡所累积的疲劳至今仍未消除,轻而易举就让恩格蒂娜陷入沉睡。 彷佛要逃离世间一切,又彷佛要任凭摆布一般。 ……一直以来皆是如此。那今后的人生也是一样吗? 任凭某人、任凭某事操弄摆布…… 阖上双眼的恩格蒂娜下意识地抚摸挂在胸前的戒指。 中间以绕过脖子的链条穿过,并藏在衣服底下的那枚戒指,想必谁也看不见吧。 好累。自从听到母亲的死讯之后便一直如此…… 不对……也许打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这样了。 难道将肩上的重担舍去,作为一个平凡的村女生活的愿望是种奢求吗? 把手泡在冰凉的水里干活,然后理所当然地谈场恋爱,和喜欢的男性结为连理,共筑一个小而美满的家庭……那样的生活…… 但那只是个无法成真的梦,没人允许我过那样的生活。 算了,人生就随它去吧。然而人生净是些讨厌的事。 现在的自己只是活著而已。因为不想死,所以仅仅是活著。 而人所谓的活著,想必只是服从生物的本能,任由它主宰一切吧。 自己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一直以来如此,今后铁定也是这样。 「对了,我想可能有客人是第一次来利口镇,所以这里给个有用的情报。虽然利口镇是个充满活力、食物美味、商品种类丰富,而且治安良好的城镇……有件不得不注意的事情。那就是────」 恩格蒂娜一边听著马夫的叮咛,一边抱著像是放弃的心情,深深陷入了沉睡。 第一章「万事屋的工作」 「放心,不用害怕……一切都交给我就行了。」 莫尔特伸手轻抚著一位美女不安的脸庞。 或许是因为害羞,她用手臂做出些许抵抗,而莫尔特灵巧地闪开她的手臂,并将她拉进被窝中。 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犹如囊中之物。仰躺著的莫尔特让美女趴在自己身上,并温柔地抱紧她使她安心,接著抚摸起她的身体。 战战兢兢,彷佛用指尖确认刚磨利的刀刃锐利程度般,轻巧慎重地、温柔地、仔细地…… 莫尔特的爱抚使她发出阵阵娇喘,而他再次抚摸起她的双颊,手掌顺著脸庞往下滑,顺势拉起她连身裙两边的肩带往外脱,于是连身裙倏地滑落到她纤细的腰际。 她的脸颊泛红,低头呻吟,并用手抵著胸口,不让胸前那饱满的果实露出来。 「不、不要……等等,不行……」 莫尔特微笑著拉开她遮住胸部的双手。 接著,她那丰硕的果实………………………………却没有出现。 ──这是怎么回事? 莫尔特定睛一瞧,本应存在的饱满果实……也就是胸部,竟然不存在。 不对,虽说并不是没有看起来像是乳房的部分,但她半遮半掩的双臂间若隐若现的那「东西」却显得太过贫瘠,是手掌一贴便能完全覆盖般小巧……过于青涩且未成熟的果实。要揉也揉不起来,要摸又有罪恶感,怎么会这样──被摆了一道! 「糟、糟了!是窃案!珍贵的胸部被人偷走了──是胸部贼啊!」 「少说梦话啦!」 美女朝著莫尔特瞪大的双眼刺出细瘦的手指──使出一记致盲击。这猛烈的一击使莫尔特发出凄厉的惨叫。 摀著双眼的莫尔特,宛如被海浪冲到岸上的大型鱼类般翻滚挣扎,把床摇得嘎吱嘎吱响。为了纾解疼痛,莫尔特本能地要往地上滚去,但由于一位半裸的美女──更正,一位半裸的少女跨坐在他身上,使得他只能将少女激烈地上下摇动,并制造嘎吱嘎吱的摇床声。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莫尔特虽然感到困惑,但还是渐渐恢复意识及视野,冷静地望了望四周。 ……这里是自己的房间。窗外的阳光洒在莫尔特那一如往常打著赤膊就寝的上半身,以及跨坐在他上方的,该称呼为年幼少女的美女身上。女孩两边的肩带被往外脱,绣著花边的连身裙退到腰间卷成一圈……而她洁白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晶莹剔透。 到此为止还正常。只是,果然……藏在她交叠起环抱住自己的双手之下,那蕴含男性梦想的胸部并不存在。不如说,实在小得悲哀。 「真是悲剧。怎么……怎么萎缩得这么──呜噗!」 莫尔特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一记直击喉咙的漂亮手刀强制中断了。 「才没萎缩呢!」 身为房东女儿的莉兹跨坐在莫尔特身上大喊。 莉兹边嚷嚷著「啊──真是的!」,边穿回连身裙的肩带。 「要叫你起床就突然被你拉到床上!还脱我肩带!而且最后还说怎样?……真是的,我才十二岁耶,当然是还在发育啊!」 勉强压下怒火的莉兹如此说著,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后将脸撇向一旁。 莉兹那只在左侧绑了一根麻花辫的奇怪鲍伯头轻轻一飘。 「原来……刚刚是在作梦啊……等等,不对。该不会是……这个害的?」 莫尔特捡起倒在床边的酒瓶。 「这个『美丽天使』……听说这是喝了就可以梦见和绝世美人共度春宵的魔法之酒……可恶,该不会掺了什么奇怪的药吧?喝了它之后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啦……」 「莫尔特,我觉得偶尔喝点酒是没差啦,但至少喝点正常的东西吧。」 哦?──莫尔特心想,若是平常的莉兹,应该会说些「别把钱花那种东西上,有钱买酒不如拿来还房租」之类的话。 就算她因为攻击了莫尔特眼睛和喉咙而心生愧疚,也没道理这么心胸宽大。 「莉兹,你是怎么啦?今天对我特别好耶,是爱上我了吗?」 「……要怎样解释才会得到这个结论啊?别装傻啦,拿来。」 因为莉兹伸出手掌,莫尔特便顺势将手放在她掌中,并喊了声「汪」。于是莫尔特就被痛打了一顿。 「我当然是在说房租!你昨天不是夸口说赚了一大笔钱吗!」 啊,原来如此。莫尔特总算明白为何莉兹今天对他这么宽容……但与此同时,他也预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莉兹,你听我说。昨天那个最近一直肆虐的暴风雨好不容易平息之后,我就去工作啦。然而,就在那时,有人大量进口了遥远国度的秘酒,而且酒店的店长竟然还宣称它是可以和美女见上一面的稀世珍宝!虽然价格贵得夸张,但很巧的是我身上刚好有一笔为数不少的钱。这下子不把身上所有的钱拿去买就说不过──」 话还没说完,莉兹动作俐落的手刀再度以怒涛之势袭向莫尔特的喉咙。 「没钱的话就给我去工作,你这废物万事屋!你的房租已经积欠两个月了耶!」 「咳咳咳……好、好啦,我知道了啦,反正我接下来也不得不赚钱嘛。因为『那个团』差不多就要来镇上了,要是没存好一笔钱……可是会很懊悔的。」 位于利口镇东方的白兰国,与利口镇西方的罗第国,两国接壤之处因为一千年前的大战而化为焦土,实际上要往返两国首都,除了通过利口镇以外别无他法。因此卖艺维生的人为了存够旅费,一定会造访利口镇,并且大多会在此举办为期数日的演出。 「『那个团』?喔,是那个偶尔会来这里的……?」 「『大人的马戏团』啦。」 妖艳的美女们一边踩著曼妙的舞步,一边褪去身上衣物的脱衣舞团……她们的舞蹈本身就很精采,表面上的名义是「利用人体线条进行的艺术表演」,但其实这样说也没错。 基本上利口镇大部分的少年,都是在这个团的演出中第一次看见女性的裸体。对于少年们来说,观赏这场表演几乎就等于参加成年礼,因此受了莫大刺激,到了表演隔天仍然在街上恍神的少年,某种程度来说算是镇上的传统。 ……但是对于眼前的少女而言,要理解这些还太早了。莫尔特便没再多说什么。 「要参加什么都随你便……总之快去赚钱就是了。」 「嗯,毕竟入场费满贵的嘛。」 「我是在说房租啦!」 1 在某间商店外头,因受阳光照射而几乎可当镜面的玻璃橱窗前,莫尔特端详著自己的脸庞。 黑发之下是一张虽然年轻但看起来很苍老的脸。莫尔特自认五官还算端正,但一早的疲惫以及昨晚的酒……应该说是药物还残留在体内的缘故,使得他看起来格外苍老。 明明莫尔特才二十出头,看起来却已年近三十。 「……眼睛好红……莉兹那家伙,居然学会攻击别人的要害。」 虽然莉兹在莫尔特面前总表现得好胜又有点嚣张,但其实她体弱多病,几乎无法上学,这不禁让他感叹这世上还真是不可思议。虽然从她过于苍白的肤色可以大略推断……但就算如此,会一大早就跨坐在「充满朝气」的男性身上戳眼睛,这铁定哪里有问题。 「……还是乖乖去找委托来接吧……」 现在这时间对平时的莫尔特来说稍微早了些。但是,在暴风雨停止肆虐的隔日,镇上一如既往从早上开始便十分热闹,大街上充满了人。 旅者装扮的人们极度频繁地进出几间并排的商店和摊贩。 想必是要出发前往罗第国或白兰国的旅客吧。不管去哪个国家,接下来都得花上好几天的时间穿越荒野。之后要取得食物,要不是亲自猎捕凶猛的野生动物,就只能向那些打算从准备不足的蠢蛋旅人身上狠敲一笔的黑心商人们购买,就连要取得饮用水,都需要相关的知识才行。所以充足的准备是必要的。 与莫尔特擦肩而过的人们各个都充满干劲。毕竟这个时候,是镇上居民们的开工时间、是旅人们开始下一段旅程的时间,也是小朋友上学的时间……会充满活力也是理所当然。 而摇摇晃晃地拖著宿醉身躯,一脸无精打采的人,寻遍镇上就只有莫尔特。 就当作是为了补充元气吧──如此心想的莫尔特便走向面朝大街的花店。 在莫尔特居住的公寓不远处,年轻的女店主奥莉比正为了开店做准备……而男性总是从她那丰满的胸部获得勇气希望与活力。 「……嗯,生意真好啊。」 拥有一头棕色长发的奥莉比,身穿露肩的宽松毛衣。而那靠衣物的宽松感仍然无法遮掩的胸前巨大隆起,实乃天物。而且吸引目光的不只是那对巨乳,她那苗条但抱起来似乎很柔软的身体也是男性的一大看点。 只不过现在盘据在店门口的,是镇上的大婶集团。她们正围著奥莉比,向她请教花朵的栽培法,恐怕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奥莉比身边了。 莫尔特远远望著奥莉比脸上绽放的笑容……下方摇晃的胸部,想著若是去打招呼可能会打扰人家做生意,因此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那里。 「正因为那胸部尚未开发,这世界才如此充满梦想与希望啊!」 莫尔特搬来这个城镇上生活的十年来,从没看过奥莉比身边有男人相伴。 面貌姣好、待人和善,身材更是无懈可击的绝世美人奥莉比,至今依然单身。 这可是多亏她的弟弟,「义警团」团长莱伊的护驾有功。 莫尔特,不,利口镇上的男性皆是如此想的── 如果我争气点,搞不好也有机会可以出手揉上奥莉比的胸部? 那有如踏上一片平坦又洁白的雪地般的梦想,正是今天努力工作的活力来源……正当莫尔特如此心想时,他听见了一道女性的惊叫。 虽然大街上热闹得连说话声都听不清楚,但如果连尖叫和怒吼都听不见,那还是别干万事屋这行了……若是女生的尖叫就更不必说了。 尖叫声是从街道的另一边传来的。莫尔特做出判断之后立刻强行拨开人群离开大街。闯入鲜少行人的住宅区后……在巷子的角落发现一支吃到一半的串烧。伸手触摸仍感觉得到温度,人肯定还在附近。 「我、我现在身上真的没钱!但我之后一定会赔偿……!」 「这种话最好能信啦!现在就给我赔,至少把身上所有现金交出来!」 肯定是他们了。越来越清晰的粗犷咆哮,几乎就是在威胁对方。 莫尔特往声音的源头──偶然由几间老旧住宅的外墙所构成,灰暗狭窄的死巷探去。而眼前的光景正如所料,一方是一位身材矮小的男子和一位两公尺高的彪形大汉,另一方被逼到死巷尽头的,则是跌坐在地上颤抖著的年轻女子。 可惜从女子身上略脏的衣服看来,她身上是真的没什么钱……但从她胸口被扯破的上衣看上去,她的身材不是很差。光这点就足以勾引男性上前调戏了。 如此落魄的女子发现了莫尔特的存在,两人四目交接。藏在长长浏海之下的深绿眼珠,蕴含令人瞬间屏息的美丽。 比翡翠更加滑顺的色泽,与祖母绿匹敌的透明感,并犹如花朵般鲜艳的双瞳,简直就是不为人知的稀世珍宝。 「……那、那边那位先生,请帮帮我……!」 矮小男子与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朝著美女的视线方向转过头去,并说著「你谁啊!」这种在此情此景显得老套到不行的台词。 莫尔特缓缓解下作为替代剑鞘,用来固定肩上武器的背带。 众人眼前出现的,是长达九十公分的厚实单锋,以及刀身尾端延伸出去,亦长达九十公分的钢制刀柄。全长一百八十公分的巨型武器──长柄刀。 「我只是个路过的……万事屋罢了。」 我这台词还真够帅气。莫尔特一边耍帅,一边自沾沾自喜地笑了── 「怎么,万事屋啊!看你的武器我还以为是烦人的义警团呢!闪边去啦!这边忙著交易耶!」 虽然矮小男子这么吼著,但怎么看都不像在交易。从她衣服上的油渍看来,恐怕实际上是矮小男子故意拿著串烧撞向美女,然后诬赖说成她的责任,接著彪形大汉出马,靠蛮力把她硬拽到小巷子里……之类的吧。 从他们身上戴满一点都不搭的项炼、戒指等昂贵的金属饰品,莫尔特猜想他们应该是惯犯……也就是说,他们就是坏人啦。看来不用手下留情了。 「哦?你露出那表情是怎样?想干架是不是!来啊,谁怕那把大武──」 莫尔特大步跨出的同时将长柄刀横向一挥,破空斩下。 在沉重的钢铁击中矮小男子的侧腹前一刻,莫尔特手腕一扭,以刀腹打击。那一瞬间,矮小男子的身体发出可怕的打击声,接著他便被揍飞到巨汉和绿眼美女的上空。 矮小男子撞到死巷的墙壁后就那样垂直落地,一动也不动。 「如何啊,这样应该有点怕了吧……哎呀,有人来了喔。要继续打吗?」 巨大的碰撞声招来几位嘴中喊著「怎么啦怎么啦」的凑热闹的路人。 一般来说,听见像是争执声的声音时,人们都会想办法躲得远远的吧。但是这个城镇上的居民刚好相反,他们反而会四处奔相走告,吆喝著「有人打架啦」并不断群聚。 「……你这家伙是怎样啊……」 「就万事屋啊。只是有点会打架而──什么!」 彪形大汉出其不意地突进,并高举先前悬挂在腰间的柴刀砍向莫尔特。 莫尔特双手紧握著长柄刀,以刀柄奋力格挡。即使手中的柴刀被弹开,彪形大汉也丝毫不在乎,顺著突进的惯性以巨大的身躯硬撞,这次换莫尔特被轻易地撞飞。 受到冲击的莫尔特一边撞飞几个聚在四周凑热闹的观众,一边往死巷的最深处飞去,最后背部狠狠地撞向一间民宅的外墙。莫尔特因撞击还咳个不停时──彪形大汉再次发动攻击。仍是那招奋力突进后的柴刀砍击。 莫尔特打算挥起长柄刀时……他不禁咬牙。在背对墙壁的状况下,像长柄刀这种重量级武器的活动范围十分有限。 莫尔特再度以长柄刀的钢柄挡下柴刀,在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之后,彪形大汉踢出的脚深深陷入莫尔特的腹部。 强烈的冲击轰飞了外墙上的窗户,也震碎了石墙,莫尔特整个人被踢进民宅中,以背部摔落在餐桌上。 「你你、你们是怎样啊!」 莫尔特用眼角余光观察著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面包,留著长长白胡的老人……看来打扰到他吃早餐了。 「你们把老夫的墙壁破坏,重建成通行无阻的舒适空间是……呃,喂!」 「老爷爷!你之后再生气吧!总之快逃──!」 彪形大汉闯了进来,并跳到仰倒在餐桌上的莫尔特身上。他第三次以长柄刀挡下彪形大汉的踹踢之后,餐桌便承受不了冲击而垮下,一时之间的漂浮感布满莫尔特全身。 就在那个瞬间,莫尔特好不容易挥出长柄刀,以尾端击中彪形大汉的身体,将他巨大的身躯往侧边推飞。 「啊啊啊啊啊啊这次是暖炉!你们在人家家里干嘛啊!」 「别跟我说啊!去怪那个大块头啦!」 彪形大汉左手抄起背后暖炉里的木炭搅拌棍,右手握著柴刀往莫尔特冲去。莫尔特一把将老人推开,左手举起长柄刀防御砍过来的柴刀,右手紧握彪形大汉刺出的长棍。 只靠左手似乎比拚不过彪形大汉的怪力,柴刀的刀锋渐渐往莫尔特的头部逼近。 「果然。你的武器……就只是大而已。只有重量,没有威力。」 彪形大汉似乎笃定自己会打赢,嘴角得意地上扬。 「……你说啥……?喂,大块头,你刚才说什么?」 发出低沉嗓音的,正是老爷爷。他继续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钢制长柄刀乃利口镇之宝!从前在这个作为罗第国最前线防御据点的城镇,来到此地据守的吾等先祖面对白兰国的几万大军的猛攻时,正是靠长柄刀死守的啊!喂,你刚刚说这些英雄豪杰爱不释手的武器怎么样?」 「嘿,嘿嘿。我说它大又笨重,还很弱啊。你们如此重视这东西?看来这镇上的骄傲就轻得跟灰尘一样嘛。」 莫尔特听了彪形大汉的话不禁莞尔。 ……错不了,这家伙肯定刚搬来镇上不久。 每个观光导游都会这样说:「利口镇是个好地方,只是居民们比较热血,而且每位居民都深爱著利口镇,所以最好不要说这个城镇的坏话。」 气得脸冒青筋的老爷爷走向正和彪形大汉比力气的莫尔特,将脸凑近说道: 「小子……你被那样调侃了一番,为何还不更勇猛地还击!」 「也不是不行啦……我只是怕毁了你家,所以不敢乱出手而已。」 「这破房子给你毁个一两栋也无妨!而且这栋本来就只是老夫这个石匠在快退休前和徒弟随便造出来的!……哎,最近的小鬼还真是不中用!要跟这种人打啊,就该这样干!」 老爷爷先离开两人一段距离……便从那里助跑冲刺后朝彪形大汉全力使出一记飞踢,对方随后就被踹飞到墙上刚才自己破坏出来的大洞,滚倒在马路上。 「哇!……喂,真的假的。老头子……你还真行啊。」 老爷爷也从墙上的洞走到外面,而他的背影却显得瘦小。那样的身材居然能踢飞块头那么大的人。 莫尔特跟著来到屋外,发现外面不知不觉间已经聚集了大批群众。看来是利口镇上的居民慢慢凑过来了。这些人们很快便在老爷爷和彪形大汉间筑起了人墙,有些人则是站在附近的屋顶上俯视,甚至还有人已经摆摊卖起串烧。 彪形大汉在地上翻滚了两三圈以后,对四周状况感到惊讶之余仍是举起柴刀摆出架势。 「大家听著!」 老爷爷一发号施令,吵吵闹闹的观众们便有如训练精良的犬只般一齐看向声音的源头。 「那个老头该不会是……?」「还以为他退休后就隐居了,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人们的惊叹渐渐传来,看来老爷爷是个名人。 这么说来,和彪形大汉对峙时的老爷爷不仅仪态端正,印堂处深深的皱纹透露出威严。想必是出身自名士望族之类的吧。 「没错,就是那个男人!」「就是那个以『快速、便宜、豆腐渣』著称,使利口镇陷入恐慌的石匠集团首领柳蓼啊!」「那个家伙,赚了那么多黑心钱居然还住这么好的地方!」 这让莫尔特学到,所谓的威严是不受过去束缚的。 难怪刚才分明是撞上一道石墙,却那么容易就破了。 「这个大块头刚刚宣称这个城镇上的传世之宝长柄刀是大又笨重还很弱的武器,更嘲笑这个城镇的骄傲轻如灰尘!」 柳蓼的一番话,使得在场满心欢喜来看表演的人们表情瞬间僵住了。 然而,就只有彪形大汉没察觉到周遭气氛的变化。 「对啦,像这种乡下地方的骄傲,就跟灰尘没两样啊。都市的女人比较漂亮,有钱人也比较多!这边只是个地小人多,又吵死人的乡下啦!」 莫尔特心想──啊,看来自己已经没机会大显身手了。 「老头……你该不会想跟我干架吧?你省省吧,会受伤喔,会死掉喔!」 柳蓼的胸前并没有结实的肌肉,手臂也瘦得皮包骨。虽然他的一举一动皆未显老态,但身体仍是年逾八十的老人体格。 「你破坏了这个房子,又藐视这个城镇……老夫岂能善罢甘休!就让老夫来跟你打。」 「老头别闹啦,你这样瘦巴巴的身体是要怎么跟我……咦?」 柳蓼将手缓缓伸向曾是墙壁的岩石碎块,而就在触碰到石块的瞬间……一阵波动从手臂传向全身。他的身体就像吹气球般不断胀大,并用双手轻松举起巨大的石块。 不仅是彪形大汉,就连莫尔特和镇上的人们都看得目瞪口呆。但稍微有点年纪的人,却彷佛看到再正常不过的景象般窃笑著。 「代表众人以及利口镇,不才柳蓼……参上。」 柳蓼向前冲刺,距离被一口气缩短的彪形大汉虽然下意识地挥起柴刀,但柳蓼用左手的石块轻易地还击,右手的石块也接著狠狠砸向他发愣的脸。剧烈的冲击与碎裂声传遍四周。 石块应声迸裂,几位无辜群众被轰飞的彪形大汉波及,惨遭池鱼之殃。 「就算上了年纪,老夫那『神速堆石匠』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四周响起怒吼般的欢呼,而人们也聚到柳蓼身边歌功颂德。 「太厉害啦!居然能看到那传说中的罪魁祸首!」「这正是当年光靠一人便在一夜之间造完七栋房屋,那令人点头称羡的神速!」「哎呀,不过隔天就有如神明显灵般七栋全垮了就是。靠著从完工到崩塌的速度驰名的传说称号『神速堆石匠』可是货真价实的!」 「……啊,原来神速是这个意思啊。」 听见莫尔特低声吐槽的路人,笑著说了声「当然啊」。 「用那种暴力的堆法,房子不垮才奇怪吧!」 莫尔特在被莫名有道理的外号由来给说服的同时,张望著四周。 说真的,莫尔特对利口镇的惊人活传说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比较在乎刚才的美女。 对陷入危机的女性伸出援手的男性,至少该获得一个吻,这可是自古皆然。 即使最后收拾残局的是柳蓼,一开始帮助美女解决矮小男子的可是莫尔特。 好歹也是做了值得获得奖赏的事。 虽然心中隐约响起「这样要求奖赏不就跟那些坏人没两样吗」的吐槽,但莫尔特摇了摇头。这种状况下最重要的是心意啊,心意! 「她应该没有趁乱逃走吧……她在哪呢?……啊。」 莫尔特在刚才的小巷里找到了她。找到是找到了……但双手抱在胸前不停颤抖,泪水不断在眼眶打转的她,被人用刀子架在喉咙上。而握著那把短刀的正是矮小男子。 「对、对不起……不小心被抓住了……真的很抱歉……」 「万事屋,你看你干了什么好事啊!」 从矮小男子上衣的破洞底下露出了轻型的皮铠甲。看来他是靠它才勉强保住意识。 但这不重要。重点是为什么没有人阻止拿著短刀靠近美女的矮小男子。 莫尔特看向周遭的人群……那些听见矮小男子的怒吼而识相安静下来的人们。他们用眼神表示,大家都因为注意力全集中在柳蓼和彪形大汉精彩的决斗上而漏了矮小男子。 莫尔特深知镇上的居民喜欢强者,但喜欢到这种程度就有点夸张了。 如果是莫尔特,就算旁边有勇者和魔王在进行世纪大对决,肯定也会死命盯著上衣胸口破 洞的美女。 矮小男子带著美女从死巷来到街道上,想必是打算确保逃脱路径吧。但现在街道的状况是巷子的一侧有大批人群堵著,另一侧则有手持长柄刀的莫尔特坐镇。 矮小男子看了看两边后,背对人群走近莫尔特。 看来是觉得莫尔特这边比较好解决。 「不想看她受伤,就乖乖把武器丢掉!」 莫尔特叹了一口气。接著……乾脆的就让长柄刀脱手落地。 「不、不行!你就不用管我了……所以,请别为了……!」 「我叫莫尔特,之后麻烦这样称呼我。」 莫尔特一露出微笑,美女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顺著脸颊淌下,发出呜咽声低下头。 「啊,啊啊……为何要对我这么……真的、真的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看著她的眼泪莫尔特不禁心想,她真是个好女孩。 接著又想,想必她和彪形大汉以及矮小男子一样,是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吧。 他们完全不了解利口镇,更不了解这些笨得可爱的居民。 喜欢凑热闹,又喜欢强者,喜欢力量更甚于知识,重视真心更甚于力量,莫名爱起哄,以及强得过剩的正义感……在这样的一群人之中,如果有个人将短刀抵在美女的脖子上并弄哭她……这是多么危险的自杀行为啊。 在矮小男子背后的群众,有好几人已经拔出护身用的短剑,其中还有些人准备起平时作为生财工具的榔头、斧头,或是锯子,甚至还有人掏出注射器准备打入不明液体。而就连刚才摆摊卖串烧的也将长长的铁针夹在指间,此时厨具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暗器。而最后,没有武器的人们彷佛变魔术一般,不晓得从哪里取出麻绳,在头顶上不停甩著圈圈。 从莫尔特的角度看过去,在矮小男子的背后,是一字排开的地狱军团,正等待号令蓄势待发的可怕景象。 觉得傻眼的莫尔特一抬头,便看到原本在家观战的老人们,各个穿起迷彩披风,无声地将猎弓拉了个满弦……每个人都干劲十足。或许他们正是最近很少出没的「魔兽猎人」。 他们既不属于军队也不属于义警团,正因为只是一般平民,所以这景象更显得超现实。 事已至此,美女已经十分安全了吧。再来只剩功劳归谁的问题而已。要不是归属居民就是莫尔特,不然就是矮小男子发现情况不对劲,拚命道歉后不了了之……只有这三个选项。 就在莫尔特陷入思考时,鼻腔忽然嗅到了一阵不会呛鼻的淡雅香水味。 莫尔特著急了。直觉告诉他,第四个选项出现了。 「哦?这真是多么好懂的状况呀,看来回家时偶尔换个路线也不错。莫尔特,麻烦你帮我拿著这个。」 莫尔特身旁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一个装满食材的大纸袋随之就拋了过来。 他凭著反射神经接住了纸袋……但莫尔特这时察觉到自己犯了天大的失误。 色泽接近白色的金发以发簪盘在后脑勺上,肩颈缠著带有异国情调围巾的细瘦男子。 男子空出了双手,便毫不犹豫地朝矮小男子和美女走去。 「喂,等等,沙夏!住手,那是我的工作!」 矮小男子面对新登场的人物并无惧色,反而是皱起了眉头。 「呃,干嘛啦?这里可没有女人插手的余地,滚啦!」 听了这句话的沙夏微微眯起了眼。 沙夏有著从远处观看会被错认成女性的苗条身材……不,不如说连近看也像漂亮女性,所以矮小男子当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是在镇上做了三年万事屋的沙夏,你若是记住我的话,我会很开心。」 沙夏微倾著头露出笑容。矮小男子彷佛看见天女下凡般,在剎那间看得如痴如醉。 而就在那瞬间,沙夏的日本刀漂亮地入鞘。 抽刀,然后收刀……快如疾风的拔刀术。 矮小男子听见手中短刀的刀刃部分落地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后,和低头啜泣的美女一同疑惑地看向地面。一时未能理解状况的矮小男子,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接下来的,就交给居民们处理吧。这位小姐,请跟我来。」 咚地一声,沙夏推了矮小男子一把……将这个猎物交给满脸笑容的地狱军团,更正,是居民们之后,就伸手搂住美女的肩。 此时,空中响起一阵欢呼,麻绳与箭矢破空击出,居民们发动了攻击。 虽然街道正上演著将幼兔投入肉食性动物笼中的凄惨戏码……但对矮小男子来说幸运的是,此时几位手持长柄刀的男性快速赶到现场。他们是发现骚动而赶来的利口镇义警团。 他们将化为狂战士的居民架开,高声吆喝试图控制场面。 「这样就行了。这位小姐,没事了喔。来,头抬起擦乾眼泪……干嘛啦,莫尔特?」 莫尔特粗暴地将大纸袋拋还给沙夏,并伸手遮住正要抬头的美女的双眼。 女性在近距离看见沙夏的脸可是相当危险。可能会因此坠入爱河。 虽然莫尔特感到十分不甘心,但别无他法。沙夏可是拥有连异性恋男性都会为之著迷的魔力。即使是认识沙夏这么多年的莫尔特,至今喝得烂醉时一个不小心还是会对著沙夏产生「……这家伙的脸还真是漂亮啊……」的危险想法。 沙夏一边苦笑一边试图一睹美女的尊容,但打死不让的莫尔特想将他推开,于是就用长柄刀的尾端戳了戳沙夏的胸板。 「呀……!」 发出高声尖叫的沙夏跌了个踉跄,并以双手护胸后退。 对于沙夏那奇妙的反应,莫尔特像是惊觉了什么事情。 「唔……喂,沙夏难道你……怎么会这样,你该不会……」 「不、不是的!刚才那只是刚好……!」 「我从来都不知道啊。沙夏,没想到……你的乳头竟然开发过了啊。」 「才不是!」 原本莫尔特只是开个玩笑,但沙夏的反应却意外的大。 「……算、算了。我只是因为有女生流泪,就想耍个帅罢了。我可无法放任在哭的女生不管……这位小姐,我们后会有期。」 若是平时,沙夏肯定会和莫尔特争功劳,把场面搞得很难看,但这次却乾脆地离去了。看来是不好意思被人发现他的乳头特别敏感吧。 莫尔特决定以后和沙夏起争执时就戳他乳头。 「莫尔特,现在情况怎么样?」 沙夏一离开就接著过来搭话的,是义警团里的一位熟人,于是莫尔特便向他说明原委。虽说原本就不是什么重大的恶行,但因为最近经常发生类似的事件,因此彪形大汉和矮小男子便不由分说地被逮捕了。 虽说是「逮捕」,但实际上是保护犯人不被凶暴的居民攻击,这让莫尔特不禁苦笑。 「那、那个……万分感谢你出手相助……造成这么大的麻烦,真的很抱歉。」 忽然传来少女般还留有青涩感的声音。那正是在莫尔特与义警团的人谈话时,站在离他们稍远处的美女。她手中捧著作为剑鞘替代品的背带,似乎是特地捡了回来。 直到现在仍然如小动物般颤抖的美女抬起了头。 哦?──莫尔特内心感到些许惊讶。 原先以为她年约二十,但其实不到。体格看来她还要再更年轻些。 先前她坐在地上因此难以推测,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十五岁左右,发育较好的少女吧。停下啜泣声之后,便能清楚地察觉她的声线仍显稚嫩。 要对这样的女孩出手真是令人犹豫啊。莫尔特一边心想,一边接过 她手中的背带……接著,莫尔特就看见了女孩那几乎要掉出上衣破洞的巨乳。 ……丰满。十分丰满。而且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年轻,明明那么大却彷佛不受重力束缚般立挺著……是一对不仅柔软,更富有弹力的珍宝。 女孩惊觉自己的模样后轻呼了一声,便瞬间羞红了脸,抱胸蹲下。而那纯真的反应也十分不错。莫尔特不禁窃笑。 「啊──抱歉抱歉。总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看你一直保持那身诱人的打扮也满尴尬的……附近有间我常去的店,我就陪你到那里去吧。」 不安地抬头望著莫尔特的她,模样就宛如迷路的幼犬。 「你大可放心,那是一间叫作『俗美亭』的大众酒吧。」 莫尔特伸出手,女孩也轻轻放上她纤细的手。 蒂娜──那位美女如此自称。 2 俗美亭位于大街上一隅,在当地居民及旅游达人之间十分有名。正如店名,这家酒吧提供便宜又美味的料理与酒水。此外,吧台还有年轻貌美……或者说作为调酒师则过于年轻的活招牌,年仅十七岁的库菈兹。她总是为客人带来欢笑。 可惜的是严禁乱摸。不过与其说禁止,通常是在摸到之前就被自然而然闪开了。 即使是常客也无法触及的库菈兹,甚至有醉汉妄言吵著质疑她会不会根本就不存在。 话虽如此,若盘算著「夺人不如夺心」,于是搭讪勾引库菈兹的话,俗美亭老板,同时也是库菈兹叔叔的格雷恩则会进行制裁,不得不慎。 「还没开店,做不出,丰盛的东西。不过,是没差。」 据说在使用不同语言的遥远之地长大的格雷恩老板,一边操著独特的腔调,一边为莫尔特端菜上桌。盘中盛著烟熏鸡胸肉与少许起司。「我可没点菜啊,身上没钱。」即使莫尔特这样说,老板依然没有撤下菜肴,反而转过身用宽大的背对著莫尔特说道: 「带女人来,只点水,一点都不帅,对吧?」 莫尔特抱著给老板添麻烦的觉悟,在营业时间前推开店门,还说了自己没钱,但却得到这种好待遇。 这正是俗美亭的优点。尽管老板拥有食人鬼般的身材和足以吓哭小孩子的笑容,却十分懂得人情世故。这也是这家店的常客不断增的原因之一。 莫尔特对著老板的背影行礼后,吃了一口烟熏鸡胸肉。 熏材的香气在嘴中散开,味道很是不错。莫尔特吃著吃著便想配杯酒,但是…… 「莫尔特,酒钱,自己付。」 我就知道──莫尔特苦笑著享用料理与水打发时间。此时,库菈兹和修补好上衣破洞的蒂娜总算从店内深处走了出来……出来是出来了……但是…… 「喂,库菈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我啦!」 库菈兹来到莫尔特的桌旁,以好气又好笑的表情撩起右眼前的金色浏海。库菈兹虽然还年轻,但因为脸上画的简单淡妆,以及身上给人成熟稳重印象的饰品,使得她外观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带了些成熟的气质。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我可不是配合你的喜好,是只能这样修了……她的衣服原本就太小,大概在扯破之前就已经绷到极限了吧。如果只是把洞缝起来感觉马上又会破掉,所以只好改成这样了。」 库菈兹逆向思考,活用胸口的破洞,把蒂娜的上衣修改成大胆露出乳沟的款式。 她将洞口边缘修齐,左右两侧以皮绳草草穿过……由于细细的皮绳几乎不会遮住乳沟,看起来更加煽情。 这是一道可以从各个角度欣赏蒂娜乳沟的完美加工。 深陷肉中的皮绳,就像横跨深谷的桥梁般紧紧绷直,再三显示蒂娜「那对宝物」的柔软与弹性。 莫尔特自然而然地伸手摸了摸库菈兹的头顶,她也露出十分开心的表情。 「不、不仅出手相助,还为我做了这么多……真是给各位添了许多麻烦……」 羞红脸的蒂娜不停游移视线,说著生硬的社交辞令。 「我想答谢各位……但不巧的是现在身上一无分文……希望这份人情能让我先欠著,之后再偿还……」 蒂娜顶著一头乱发和一张有些脏的脸庞。此外,因为她惭愧地低著头,垂下的长浏海也遮住了漂亮的双眼,整个人呈现阴郁的氛围……但莫尔特知道她是块璞玉,并且从她充满弹性的肌肤看来,身体十分健康。 莫尔特心想,不如就利用这次机会缩短与蒂娜之间的距离……是的,不只是心灵上的距离,也包括物理意义的距离……更具体的说,希望能发展到两人肌肤亲密接触的关系。 当然,如果这么做了,将会没时间存好几天后就要到镇上的,大人的马戏团入场费……不过这倒也无妨,有蒂娜在身边就满足了。 即所谓「群胸在望,不如双乳在手」。 房租呢?──莫尔特脑中响起某个少女的声音,但他硬是无视。 莫尔特清清喉咙,尽可能用最有磁性的声音说道: 「呵,我不需要什么报酬。帮助有困难的美女……是身为男性该做的事情。你没受伤真是太好了。」 莫尔特温柔地微笑,并直视蒂娜的双眼以流畅的语调说著。 他以眼角余光捕捉到快憋不住笑的库菈兹,便赶紧抄起玻璃杯往她的口中灌水,强制停止她发笑。 这可是重要的耍帅台词,岂能让爆笑声破坏气氛。 「哎呀,莫尔特先生简直就像英雄传说里的骑士一样,好帅气呀!」 库菈兹口中的水就此喷了出来。虽然差点连整个椅子都翻过去,但幸好她撑住了。 「你、你脑袋还好吗?这种像野狗一样脏的老土男人说了一堆恶心的台词耶!你怎么就这样全信啦?」 「……库菈兹啊,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这么说我也太过分了。」 「我、我不太懂你说的意思……我觉得莫尔特先生是一位十分优秀的人……」 「唉~~~~」库菈兹双手像是抱著缠起发的头以手肘撑在桌上,傻眼地长叹一声。 「那、那个,莫尔特先生……」蒂娜盯著莫尔特这么说,并重新调整坐姿。 「如果可以的话……那个,我明白这会造成麻烦,但请听听我的请求。希望莫尔特先生能以万事屋的身分接受我的委托。」 莫尔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投向蒂娜的乳沟……但就在那时,他忽然注意到有一条像是项炼的炼子,从蒂娜的锁骨延伸到胸前的双峰之间。 凝神一瞧,炼条似乎穿过了一只戒指。戒指微微露在乳沟外的部分镶了一颗莫尔特从未见过的宝石,那似乎是高档货。 「请带我到西方罗第国的首都。」 「哦,双人旅行啊。真不错……不过,虽然我很乐意帮忙,但之后的旅程会很辛苦喔。说穿了我身上没钱,而且蒂娜也没有吧?」 「是没有……但是利口镇应该是位在罗第国与白兰国之间的最短路线上的正中央才对。应该没有那么远……?」 「不对喔,蒂娜。利口镇确实是在两国首都最短路径的中间地带,但那『最短』也只是跟其他路线相比,实际上仍然有一大段距离,而且路上都是一片荒野。我一个人是没问题,但你也同行的话则需要做足准备才行。不然你想想那些旅人现在都聚在『酒槽』做什么?」 「酒槽……?」蒂娜歪著头思考。于是库菈兹开始便向她解说。 「酒槽」指的是利口镇的中心地带。 以东西向、南北向两条贯穿利口镇的大道交会处作为中心,建了几条环状道路,而在环状道路的内侧区域,人们就称它为「酒槽」。 「旅人们为了横越荒野,都会在酒槽的店添购行李。因此利口镇才会这么繁荣……至于没有旅费的话,实在是有点困难。」 「……虽然只要抵达罗第国首都,我想某种程度来说就一切都好办了……啊,那、那么,先寄封信的话如何呢?」 「寄信倒是没问题。那你要寄给谁?」 不知为何蒂娜欲言又止的,于是趁著等她回答的时间,莫尔特喝了口水。 「夏洛特王妃。」 这次换莫尔特大喷口中的水了。虽然蒂娜的胸部溅到些许水珠显得有点情色,但不是在乎那个的时候。平民的信怎么可能送得到王妃手中? 「不能寄信吗?……这样的话……还是只能亲自去一趟了……是吧?」 莫尔特和库菈兹以看到珍奇异兽的眼神互相对望。 真是神奇的女孩。穿著就像乡村女孩一般朴素──虽然现在变得很煽情──从凌乱的头发和没有化妆的脸看来,也没有好好打扮。 是个老爱低头用浏海遮住自己迷人双瞳的害羞鬼。 另一方面,虽然从她的用语习惯看得出她受过相当程度的教育,却不知道平民无法寄信给王妃这种常识,可说是充满了矛盾。 跟罗第国有关的好人家的翘家闺女。这个结论应该满妥当的吧。还是说,她只是个扮演著这种角色的神奇女孩呢……意外的这也有可能。 傻眼的库菈兹说著「我还有开店准备工作要做」,便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算了,既然只能亲自去一趟罗第国的话,乾脆先在镇上工作个几天存旅费如何?这个城镇上女生的职缺还满多喔。」 「我、我去工作吗……?啊,可是,那个……我没有时间了。」 「那这样如何?总之先碰碰运气寄个信,而你就边等回信边工作,如果没有回信再亲自走一趟……然后在这段时间就由我照顾你。只是作为万事屋的委托费用,我想要……」 莫尔特望向蒂娜的胸口。 「我想要那对胸部……中间夹著的戒指。」 「胸部」这个词意外且微妙地透露了心声,使得莫尔特停顿了一下。 或许会招来不必要的误会……虽然也不算是误会啦。 闻言,蒂娜杏眼圆睁,满脸通红地说:「咦?这、这这这是……我的……那个……!」并惊慌失措地将露出乳沟的戒指塞进深处。 「啊,不是啦,不是不是!你别误会,那个……我可不是觊觎你的身体,相信我。我想要的只是……你懂的。别搞错喔!我跟刚才那些坏人可不是同类。」 莫尔特急忙解释,但蒂娜也不晓得有没有在听,红著脸坐立不安地游移视线。 这让莫尔特感到相当困扰。为了逃离这尴尬的场面,他朝窗外望去。 「嗯?怎么了?」莫尔特皱起了眉头。 大街上原本来来往往的人群全都停下脚步,视线往同一方向集中。 镇上突然失去了吵杂声,异常的寂静包围大街。对于异样的状况莫尔特也不禁站起身,进入备战状态。 打破寂静的,是异样的马蹄声。 莫尔特反射性地握住靠在墙上的长柄刀,身体凑到窗前窥探。 大街上原本停下脚步的人们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一边推挤一边退到路边。四位骑兵在让出来的通道中穿梭前进。 后面三位骑兵身穿白银盔甲,手持枪盾。而领头的骑兵则乘著鲜血般赤红的马匹,肩披赤色披风,披风之上还印有像是国旗的图案。 从装备来看,可知他们并非隶属于罗第国与邻国白兰国,而是与利口镇毫无关系的他国军队。然而他们竟然理所当然似的逛大街…… 「莫、莫尔特先生!」蒂娜惊呼。莫尔特转头,发现蒂娜正用翠绿的瞳孔盯著他。 「莫尔特先生说要暂时照顾我,我可以理解成是会保护我的安全吗?」 即使惊慌失措,蒂娜仍然鼓起勇气询问莫尔特。 她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拳颤抖,不禁让莫尔特为她感到可怜。 「呃,是啊,没错。不过……仅限于抵达罗第国之前吧。」 「没有问题。那这段期间,就麻烦成为我的护卫。至于报酬,则是这份委托完成时支付……万事屋的莫尔特先生……那个……就万事拜托了。」 莫尔特望向窗外,接著与蒂娜四目相接,然后视线再往蒂娜的胸部移动。 尽管莫尔特对于街上的状况有著不祥的预感,但在那对优质的胸部面前,不祥的预感就像晨雾一般,时间一久就消散了。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莫尔特这样告诉自己后,便点头接下蒂娜的委托。 不久后,利口镇突如其来被一支大队的军队包围,被封锁的消息便传遍了全镇。 3 年轻议长麦多拉带著秘书,站上作为利口镇政治中枢的议会讲台。 麦多拉脸上挂著狂妄的笑容,俯瞰围坐在圆桌旁的十二位议员。 微吊的双眉、眼镜之下的犀利眼神,甚至连麦多拉那矮而细瘦的身材,彷佛都在强调他的知性。实际上他的头脑也不差。秘书克莉米欧心想,差的是他的性格。事实上麦多拉长得一副坏人脸,而且总是穿著一身黑色衬衫长裤,却搭配纯白的薄大衣,一点都不可爱。 「根据远道而来的努斯托尔提帝国第二近卫军的报告,该国的某位重要人物目前确定逃亡到我们利口镇上。因此为了防止那位人物再次逃走,向我们申请协助支援。于是在你们来到这个议场之前,我麦多拉……没错,肩负议长重责大任的我为了完成使命,以利口镇代表的身分依法行使议长职权,独自和对方签订了以下条约──」 ▼努斯托尔提帝国军不得加害镇上居民。作为担保,我方亦保证利口镇上之居民不主动加害努斯托尔提帝国军。 ▼直至本次事件结束前,允许努斯托尔提帝国军驻扎于利口镇外,管制居民之进出。此外,为使本项条约顺遂实施,我方将限制义警团之行动 ▼任一方未遵守以上协定时,双方得以武力进行抗议。 「然而关于赠与利口镇作为缔结契约的谢礼,我方成功索取了相应的金钱与财宝,细节请参考刚发下的资料……如何啊?这可是只有优秀的我才交涉得到的金额。如果你们在场想必争取不到吧。你们这么混真是帮了大忙。」 手里拿著合约文件的麦多拉,拨了拨烫卷的头发后,得意地推推眼镜。 十二位议员们挂著呆滞的表情看著麦多拉,并缓缓从座位起身。 顺著议员们的反应,克莉米欧悄悄地从退下讲台。 「你为什么退下讲台?」麦多拉看向朝克莉米欧……但那不可一世的脸马上就被年逾八十的老议员踢飞。 老议员双腿并拢,不仅展现了从圆桌上到麦多拉所在的讲台一跃而至的惊人跳跃力,那背部与地面平行的漂亮飞踢曲线,也突显了他下半身的强壮。紧接在后的,不仅是三四十岁,甚至包含五六十岁在内的全体议员,纷纷争先恐后地一跃而上,活用议会天花板挑高后的空间,朝著倒地的麦多拉无情地放出追击。 克莉米欧小心护著胸前的文件不让它落地,并将修长的黑发向后一拨,叹了口气。 即使克莉米欧从小在其他城市长大,来到这里担任议长秘书两年,也差不多习惯这种事态发展了。一旦成为像麦多拉这种年仅二十四岁便登上议长大位,且不断干出独裁武断行径的男人的秘书,这样的景象根本是日常现象。 「你干嘛擅自帮我们签条约啊!」「管制居民进出和限制义警团行动是怎样啦?这已经是把统治权拱手让人了耶!」「千年前大战时 死守下来的城镇就这么简单送给别国了吗?」「让等同于镇上骄傲的义警团自封手脚……你到底想做什么!这里的居民可不是任人命令的狗!」「说起来,对倚靠流动人口发展的城镇实施人口管制,整个城镇就会毁于一旦啊!」「你等于是用这点钱把利口镇给卖了!」 「因、因为没有时间……喔噗!对方要我马上回覆不然喔咕!所、所以我才不得已紧急发动议长职咕喔……!最重要的是让事情和平发展咕哈!」 议会墙壁上镶著一面大镜子,镜中映著克莉米欧的身姿。自豪的长发与修长的身形、高跟鞋搭上丝袜,以及勾勒出身体曲线的黑色窄裙与略微紧身的黑色夹克。虽然夹克内侧穿的是白色衬衫,但整体的印象依然漆黑。也正因为服装的黑,更显得手部、颈部,以及脸颊皮肤的白皙。克莉米欧自认看起来相当漂亮,眼角微微上翘的锐利双眼也不差。她觉得除了有特定喜好的男性以外,只要一出手便能攻陷。 果然随便找个男性结婚,从这个充满暴戾之气的职场退休才是正解也说不定。二十四岁。虽然还年轻,但事到如今才要在其他地方找工作也太折磨了。 正当克莉米欧思索著人生规划时,不知不觉人肉踢皮球的残忍声响已停止,议员们同心协力用麻绳将奄奄一息的麦多拉绑起来悬吊在高耸的天花板上,一如往常的发展。 镇上的各个角落都捡得到麻绳。这个作为利口镇七大怪谈之一的现象,明明三不五时便能目击到,它至今仍然是令克莉米欧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之一。 「好了,这家伙就是最近最严重的问题人物!」「我们来对麦多拉发动不信任案!根本连审议和投票都不需要,反正一定全数通过的吧!」「乾脆我们煽动义警团把外面的军队赶走……」「不行,根据麦多拉的专断独行擅自缔结的条约,若是由我们毁约,会留下不良纪录。」「乾脆全都杀光不留证据……」「他们有一整个大队的兵力不是吗,就算派镇上引以为傲的利口义警团,要杀得一个也不剩实在很困难啊。」「总之现在分秒必争就是了!在调查敌方确切人数的同时还得召集有识之士开紧急会议,大家动作快!」 议员们散去后,克莉米欧走到从垂吊在天花板的麦多拉下方,用无言以对的表情看他。 「为什么要签这种乱七八糟的条约呢?你应该也知道会演变成这样吧?」 「可、可是,对方说从白兰国得到了驻扎在边境的许可……就算要派使者确认真伪也得花上一星期……而且重点是,对方是军事大国努斯托尔提……这么大规模的军队一旦对街上发动进攻,后果不堪设想……只靠轮班的义警团团员根本抵挡不了……」 克莉米欧再度叹气。或许无可奈何地签下那乱来的条约便能了事,某种意义上,也是麦多拉为了守护镇上的和平,尽了最大努力所换来的结果吧。 只是,若直截了当坦白「我判断我们抵挡不住正规军队的侵攻」,恐怕这群继承了昔日英雄们的武艺与传统的利口镇义警团,以及以义警团为傲的利口镇居民的自尊心将会大受打击。此时一定会有人不服地大喊「既然被侮辱成这样我就打给你看!」导致血流成河吧。 是考虑到这点,麦多拉才会选择牺牲自己吗? 自从在罗第国首都的大学就读那时开始认识他至今三年,克莉米欧并不讨厌那偶尔显露出的机智。 虽然平常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态度,爱耍小聪明又狡猾,也具备了坏人特质,即使如此还是有这样机灵的一面,因此克莉米欧才愿意被他雇用,并随著他来到利口镇。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语落,克莉米欧别开了脸,柔柔地,浅浅地……露出微笑,并伸手就要解开绑在墙上的绳结。 「而且啊……看那一大批作为赔偿的金银财宝……噗哧?还说会私下给我额外一份,所以当然要签啊……摆在眼前的好处不拿岂不是亏大了!」 克莉米欧停下双手,并对著满脸笑容的麦多拉施以飞踢。 4 封锁整个城镇,可说是前所未闻。至少在莫尔特搬来利口镇居住的大约十年之间,完全没听过类似的事。何况是藉由他国势力进行的封锁,更是不得了的大事。 「……如果要说突然请我当保镳的美女,和突然包围利口镇的军队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未免也太乐观了啊……」 莫尔特一边看著俗美亭窗外的街道陷入一片混乱一边说道,随后便看回店内。 时辰已过正午,虽然过了俗美亭开店时间,但并没有什么客人上门。比起食物,大家都为了获取情报而在街上奔波吧。 在那之后,蒂娜也没做什么特别的行动,只是微微低头坐在位子上,偶尔喝点水。虽然有时会从浏海之间偷瞄莫尔特,但一言不发。就像是在等著谁开口。 确实现在邮差也无法离开利口镇,要说无事可做也没错…… 「……呃……我说蒂娜啊,接下来要做什么?」 「啊,是!这个……要、要做什么是指……?」 蒂娜反射性地抬头,随后慌慌张张地回答,活像被大声点名的狗。 「我说『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我现在是你的保镳,所以你要做什么我就陪你去。」 「那、那就……呃……请问……我该做什么呢?」 听到这答案莫尔特顿时无言以对。恐怕因为人生地不熟,所以不知道该做什么吧……但总觉得蒂娜有点没主见。 「咦?还没开店吗?」「可是窗户里面看得到人耶?」 门外响起说话声,同时俗美亭的店门被推开,门上的铃铛如警铃般频响,约莫二十名男性接连涌入店内。 蒂娜立刻紧张起来……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进来的男人们各个身上带伤,装备破烂不堪,甚至有人脸上仍挂著鼻血。 或许在慌忙之中的缘故,蒂娜并未注意到这些人正是稍早围殴矮小男子的那群人。 直到柳蓼走进店,蒂娜总算察觉到这件事。 「大、大家该不会……都在那个时候受了伤?」 男人们就像在公园玩得脏兮兮回家的小孩一样腼腆地说道: 「不是啦。」「我们打算揍扁那家伙的时候,义警团就跑出来阻止。」「然后叫嚣了句『吵死啦』不理他们之后就……对吧?」「真的,没想到义警团那些人竟然以一打百跟我们开干……就搞成这样啦。」「后来打来打去,最后义警团的人说『烦死了,让你们在拘留所冷静冷静!』就把强制我们把我们拘留起来了。」「只是为什么连老夫都被义警团攻击?老夫明明什么都没做啊。」「你手里拿著石块就跟勇者拔剑是一样意思啦,当然会被打啊!」 男人们哈哈大笑。而其中数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奇怪东西般,露出奇特的表情。他们的视线尽头,是慌慌张张从座位上起身的蒂娜……的乳沟。 「都、都怪我当初不小心……不好意思造成大家麻烦……真的很抱歉。」 蒂娜深深低下头,而因为这姿势使得男人们看到更美好的景象,于是男人们露出认真的眼神嗤声一笑。 「身为男人这是应该的。」「没错。记得书上有说,帮助美丽的女性之后会有好事发生……的样子?」 虽然男人露骨地暗示要求回报,但蒂娜似乎没有理解。 正当蒂娜露出不安的表情,困惑地歪著头时,库菈兹彷佛为她解围似的从店里出现了。 「好了好了,你们先点餐再聊。今天没有套餐,所以你们就尽量点吧。」 库菈兹将端在银色托盘上的餐具盒,放置在男人入座的餐桌及吧台上,那轻盈的脚步有如鱼在水中悠游般流畅。 而男人们也如捕鱼般将手伸向 库菈兹的臀部……但全数失败。然后,放完餐具盒的库菈兹回程时顺手用托盘敲向刚才伸手的男人头顶,在店内演奏起富有节奏感的打击乐。 「来,各位,点餐吧。你们是要吃饭吧?」 「比起食物还是来点喝的吧!」「还得消毒伤口呢!」「总之每个人上一杯啤酒!」 「一、二、三……了解,总共二十一份的啤酒加牛排餐。叔叔,有听到吗?」 「是不是多了什么?」「而且还是最贵的餐点!」「卑鄙啊!」 「收到。二十一份,牛排餐……和蟹肉沙拉,对吗?」 「又变多了!」「而且是最贵的沙拉!」「好吧,既然这样就差酒啦!给我上烈酒来!刚刚的啤酒取消!」 早晨的兴奋仍未消退的男人们纷纷趁势点酒,于是库菈兹便走进吧台,朝玻璃杯注入红酒、威士忌等酒水,又在调酒区摇起雪克杯。 虽然俗美亭有十桌外加吧台的八个座位的规模,但店员只有格雷恩和库菈兹而已,因此像今天这种大批团体客一上门,两人便忙得不可开交。 「那边的,呃,是叫蒂娜吗?添购旅行装备需要钱对吧。可以能请你帮忙吗?帮忙期间的营业额一部分就当作你的薪水。」 「咦,啊,是!让、让我来帮忙……是吗?」 「对,当临时服务生。要做吗?想拜托你帮我们。」 「不,那个……好、好的,只是,那个……我、我我我我我也做得来吗?」 「只要小心咸猪手就行啦。来,加油吧!」 库菈兹做出鼓励的眨眼后,男人们才赫然惊觉。 「哦?这女孩缺钱啊?」「这样啊,原来是为了出打工费,库菈兹才会故意帮我们多点菜……」「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点的菜错得那么离谱!」「既然这样就原谅你吧,反正今天已经耗掉半天,做不了什么工作,那就成全你吧!」「好,就跟认养小狗一样,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是叫蒂娜吗?过来过来,我要点追加的酒!」 「拿去吧,蒂娜,用这张单子去记下客人点的东西!」 蒂娜接过库菈兹拋来的点菜单和笔,便匆忙地跑向举起手的男人们。 看著以生疏的用词询问客人点的食物,并以生疏的动作记下内容的蒂娜,男人们的视线既平和,有时又带著下流感。 慌慌张张晃著胸部的蒂娜,使人们的表情不再紧绷。 于是从窗外看到这副景象的人,一个接一个走进店里。 莫尔特也不好意思一个人霸占整张桌子,因此移动到吧台的座位。 「……你是想利用蒂娜大捞一笔吧?」 与这里的居民做生意,得有一定的商才。 像库菈兹这样避开客人们的咸猪手、上酒,再趁气氛愉快时收钱,是十分完美的做法。 库菈兹隔著吧台靠近莫尔特,放下一大杯啤酒,并在鼻尖几乎相碰的距离使了个眼色。 「这是刚才那男人取消自己点的啤酒之前倒好的。算我请客吧。」 这是「知道就好,别到处说」的意思吧。于是莫尔特用满嘴的泡沫做了回答。 其实毫无疑问地,她也是真心想帮蒂娜筹钱吧。 正因如此莫尔特才喜欢俗美亭。是家好店。虽然花心思在做生意,但不只专注于钱财。 此时挂在门上的牛铃声响,告知俗美亭有新客人光临。 上门的客人,全身带著小麦的香气。 「啊!欢迎光临!」 「哦?居然雇了新店员吗?你们生意真好啊。明明过了午餐时间却还这么热闹……啊,库菈兹,格雷恩现在有空吗?」 顶著大大的啤酒肚,一身气派的小胡子中年人绕过要为他引路的蒂娜,直接在在莫尔特旁边的位子坐下。虽然他身穿白色的围裙、厨师服,头顶厨师帽,全身还散发著小麦味……但最大的特徵还是他抱著的纸袋中那四根法国面包吧。 他是利口镇近郊面包坊的手劲高强的面包师傅,皮恩各。 他所带来的浓郁面包香,让店里那群从早上开始就在打架男人们肚子饿得咕噜作响。 「我超爱刚出炉的法国面包。给我一根嘛,现在肚子超饿的。」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拿去,就一根而已喔。这可是格雷恩委托的试吃品。」 皮恩各用粗壮的手臂抽出一根法国面包拋给店里的客人。 「试吃品?」库菈兹一边摇著雪克杯一边露出疑惑的表情。 「是啊,他问我能不能做出适合配浓汤吃的法国面包。总之我试著烤了三根出来。」 「帮我拿过来。」店内深处传来格雷恩的粗犷嗓音。于是皮恩格便将装著三根法国面包的纸袋交给库菈兹。 「皮恩格啊,你说烤了三根,那怎么带了四根进来?」 「啊?怎么啦,莫尔特?这里不是只有三根吗?」 「呃,不是啊,你刚刚不是给了客人一根?」 皮恩格发出「啊……」的一声,望向刚才宣称最爱吃法国面包的客人。 那位客人被热腾腾的刚出炉面包给逗乐,朝面包张嘴大咬,于是牙齿就断了。 「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刚才响起了金属声耶!」「这家伙断了两颗门牙!」 「哎呀,糟了,我搞错啦。」 「你把什么搞错了啊!」 莫尔特这么一问,皮恩格便在痛到地上打滚的男人,以及所有面色铁青捂著嘴的围观者的注视下,以充满自信的微笑说道: 「我连要在之后的『男祭』中登场,最高硬度的法国面包也一起做啦。如何,是不是超级硬啊?这可是自信之作呢。沾汤吃的话姑且还是咬得下去喔。」 库菈兹带著不安的表情,用手指弹向手中的三根法国面包,皆发出了硬物撞击声。 「总不可能搞错到放进两三根啦。这次只是不小心放了多余的进来。」 「那就好。」库菈兹不安地说著,说完便走进厨房。 「糟、糟糟糟糟糟糟糟糟了!流、流血了……这位顾客的门牙……」 因为蒂娜害怕到嘴唇与身体不停颤抖,莫尔特便起身抱住她的肩。 「没事的,冷静点,蒂娜。虽然看起来很异常,但这也是利口镇的日常风景。」 这时,厨房响起一声金属声,然后──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兽发自灵魂深处的咆哮爆发,震撼了整间店。 「哎呀,我真是的,又放错了吗?啊哈哈,我搞砸啦!」 「……皮恩格,我,杀了你……!」 嘴巴淌著血的格雷恩,挥舞著热腾腾的平底锅从厨房跳进店内。虽然他捡起掉在地板上的法国面包,成功抵挡了格雷恩的一击…… 猛力挥下的金属制平底锅,接触到法国面包的一瞬间,产生了强大的冲击波。 玻璃杯被震碎,顾客跌坐在地,莫尔特护著蒂娜伏在地板上。 「这、这这这这这是利口镇的日常风景?」 「……大概是。」?两位中年巨汉把客人弹飞,用不是武器的道具互殴到轰出冲击波的光景……实在罕见。 一年大概三次左右。 5 利口镇是个特别的城镇。虽然地处边疆,却拥有大国首都才看到的完整供排水系统,还有著令人怀念的乡土氛围。 此外,利口镇位于罗第国和白兰国的最短路线上,是重要的货运枢纽,因此聚集了不少外地人。即使如此,利口镇的治安十分良好,气氛沉稳。年轻女子和小孩彷佛理所当然般独自走 在没什么人的路上,可说是有些奇妙的光景。 身披赤红铠甲的阿瑟特?巴克达,带著以上感想返回六百兵马待机著的主力部队。 那里是利口镇东侧,荒野前的区域。原本大量散落在那附近的瓦砾已全数清除,并搭起了营帐。而那营帐比起一般的军帐大上许多,还做了些无意义的装潢。 说起帝国直属独立禁卫军,虽然从建国之初便承袭著使用豪华装备的传统……但阿瑟特觉得这根本就是浪费。 女人一旦掌权,就会开始浪费钱。这就是努斯托尔提帝国建国以来的陋习。 阿瑟特进入营帐,看见桌子已经准备好,而侍从正将地图放在桌上摊开。 「虽说一切按照预定,为了管理军船留了两百人在船上,在仍有八百兵马规模的军队面前,区区一个驿站城镇的议长不可能拒绝我们的要求。问题来了,为什么我们还要献上金银财宝呢?……你是这么想?」 阿瑟特转头瞪著声音的主人。 皮肤苍白得令人毛骨悚然,再加上及地的黑长发和一身漆黑的晚礼服,全身散发阴郁气氛的女人。虽然她的身材就跟她的手指一样修长,但总是微低著头,因此看起来略为娇小。 她是这次作战的水域向导,萝恩许坦。 就跟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她抱著破烂不堪的布偶,从长长的浏海间仰望著阿瑟特。 她眯起彷佛连光线都能吸入的凶煞双眼,嘴角微微上扬。或许她想表现得开朗一点,但阿瑟特总觉得会被她下咒一样,十分不舒服。 一言以蔽之,她就是个令人不快的女人。明明不是军人世家出身,却连对阿瑟特都能以「提议」之名,行命令之实。虽然阿瑟特拥有指挥权,但实际下军令的依然是她。尽管她是由第一独立禁卫军的营长──阿瑟特的兄长,古尔寇诺?巴克达招揽来的人才,失去实际指挥权的事实依旧令阿瑟特一肚子火。 而且最讨厌的是,她会像刚刚那样先预测阿瑟特要说的话,再抢先说出来。那一副看穿对方心思的态度,更使阿瑟特的怒火加速燃烧。 「阿瑟特大队长,我们努斯托尔提帝国第二独立禁卫军呢,只不过是为了寻找基于某些原因失踪的重要人物,和睦地进行搜索罢了……就算只是表面说辞也好,只要让他们相信,并事先奉上谢礼,对方也会主动协助我们。」 「……我军的驻扎地太靠近镇上了。这边不是利口镇和罗第国的境内吗?」 自己的疑问被对方先行预测后擅自回答,这可一点都不有趣。因此阿瑟特故意问了个自己并不是很在意的问题。 「大战时期,利口镇作为最强的要塞,聚集了罗第国的各路英杰,完成了保卫罗第国的使命……虽然到停战为止,就只有这座城镇和那座蒙布山峰与森林即使动用了所有魔导兵器依然无法攻陷,有著不破的城塞都市之称,然而城镇周边一带则成了一片就算骑马也要花上好几天横渡的广大荒野,因此据说两国在画国境线的时候,就以利口镇为基准画了一条南北向的国境线……」 也就是说,往利口镇东边踏出一步便是白兰国的意思吧。 虽然地图实际摊开一看,国境线受山川地形影响对少有些左右偏移,但两国的交界几乎是条通过利口镇的直线。 「这种开放式的街道称不上城塞都市。别说城墙了,连门都没有。」 「大战距今已经相隔一千年,更重要的是两国彼此间也维持了长久的交流,那散落在附近的大量瓦砾大概是城墙自然风化的结果吧……作为纪念仍然保留著观景台就是了。」 萝恩许坦抱著布偶,用笔在地图上点了四个黑点。 黑点分别位在利口镇的东北、东南、西南、西北方,四点连起来想必就是原本高大厚实的城墙所在处。 阿瑟特走出营帐凝神远望,原来如此,北边和南边确实有著像是观景台的塔。大约四层楼高吧。考虑到四周是一片平坦的荒野── 「先不论晚上,在那塔上布置兵力的话,白天要监视镇内的情况便相当轻松,不管是让士兵休息或是进行搜索也相当容易……只是,那边也是罗第国境内,恐怕难以如愿……你是这么想?」 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阿瑟特身旁的萝恩许坦,脸上挂著讨人厌的笑容说著。 她那毫无声息的动作,使阿瑟特不禁将手伸向挂在腰间的佩剑。 话虽如此,阿瑟特并没有挥剑的意图。那只是训练过的反射动作。 但是,「那些人」似乎不是这么想。 四名身穿长袍的男女不知不觉间已将阿瑟特包围。 很晚才察觉情况不对的阿瑟特部下们赶紧拔剑指向长袍男女。 阿瑟特举起手示意部下们退后。 阴森女萝恩许坦用那涂著鲜血般的艳红口红的双唇,勾勒出可怕的微笑。 「我们不仅将利口镇包围,跟镇上的议会缔结合约,也得到了白兰国能在国境之内布署军队的信赖……之后该做的,只剩下将重要人物找出来了喔,阿瑟特大队长。」 你的工作就只有那个。阿瑟特觉得她是这个意思。 令人火大的女人。总有一天要给你好看……阿瑟特心中嘀咕著,并乖乖地点了头。 一边怀疑著她是否连这句心声都知道。 6 当利口镇被大军包围的消息传出以来,不仅酒槽区,镇上到处弥漫著不安的氛围。这也是当然的,作为旅途中继站的利口镇一旦被封锁,各种物资和情报的流动便卡在这里,至于商人们,由于正在运送生鲜食品的人不在少数,对他们而言更是关乎生死存亡的状况。 此外,虽然在城中的莫尔特一行人无从得知,但对于目的地是利口镇的旅客来说,无法进入城镇则是一件大事。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算要折返,在没有补充粮食的情况下可是实质上的生死攸关。 更何况,既然货物流通是利口镇仅有的经济命脉,封死通路就等于毁了城镇本身。毕竟做生意就是要讲求信用。 经商路线通过利口镇的话会有风险……光是谣传这种程度的消息,商人便会对利口镇失去信心,交易量下跌,进而减少利口镇的收入。正因如此,当货运通路出状况时,即使是白兰国方向的通路,隶属罗第国的利口镇仍会派出义警团尽力解决。然后,为了能使问题顺利解决,罗第国就不必说,就连对白兰国都以「特别纳税」的形式缴纳大笔的税金。 而似乎连保卫货运通路安全的义警团,都被议会下令停止一切活动,于是现在义警团成员以及他们的支持者,似乎正对议员们进行激烈的抗议。 「据说擅自和对方签约的麦多拉正被拖到大街上四处公审呢。」 原来是这样啊。莫尔特从待在俗美亭角落,隶属于魔导士公会的老爷爷口中听完镇上经常出现的光景后答道。当年麦多拉正要以首席毕业生从罗第国的知名大学毕业前,因为有参与大规模诈骗案的嫌疑──虽然后来获判不起诉,但还是被校方退学。背负这般过去的天才麦多拉,根据某些原因闹出事情可谓家常便饭,因此莫尔特并没有抱持太大的关心。 只是身为年纪较小的同门师兄,与自己有著长久交情的义警团团长莱伊会有多生气,光是想像就令莫尔特不断苦笑。 而现在俗美亭热闹地有如祭典一般。因为晚餐时段到了。 所以没有点餐的客人们就只能像莫尔特这样站在墙边。 「来,熏肉拼盘久等啦!啊,葛娜姊,你点的酒再稍等喔!今天店里酒杯不太够……」 平常坐四十人就快客满的店,今天来了近五十位客人,店员实在忙不过来。 而最后俗美亭采取的方法,则 幕间「暴风雨之夜,逃亡之时」 暴风雨持续著。虽说她并非不擅长搭船,但在这样漫长的暴风雨中乘船格外痛苦。 恩格蒂娜所搭乘的是大船,然而船身却随著海浪的冲击而剧烈倾斜。一开始她每逢船身倾斜时便会脚上使力站稳,但现在比起对于翻船的不安,晕船的不适感更让她心情沉重。 ……不对。比起那个,心情沉重的原因是母亲的死吧。 旅途中收到女帝驾崩的消息。而那同时也是告知恩格蒂娜,该是她履行义务的时候了。 自己并不眷恋帝位。但身边所有人都是── 恩格蒂娜的祖先,为国为民,四处征战的初代女帝,仅花上一代的时间便成功建国。请像初代女帝一样统领臣民吧──所有人都是如此恳求著。 光是想起来头就痛。并且令她意志消沉。 至今为止十六年的人生,都遵照著母亲属下的指示生活。 现在要我反过来对他们下令?……根本办不到。 恩格蒂娜用手指摸了摸自绕颈炼条垂下的戒指。 「……公主大人、公主大人……公主大人,请您醒醒。」 从房间外传来侍女紧张的声音。恩格蒂娜为了不摔跤,在房间中慎重地摸黑前进,将门打开……不知为何外面的卫兵不见踪影。 虽然走廊阴暗得令人不舒服,但看著长发被雨淋得湿透紧贴脸颊的,那侍女的拚命模样,一阵紧张感也从恩格蒂娜的背窜至脑门。 「紧急状况。有刺客,目标是公主大人……」 刺客?别说这艘船,就连整只船队都是由努斯托尔提帝国禁卫兵组成的才对。而且是在暴风雨肆虐的海上。刺客要从哪里入侵? 或许因为恩格蒂娜将疑问完全写在脸上,侍女摇了摇头。 「您还记得启航前,有一批乘客宣称他们没赶上原本的船,于是上了我们这艘的事情吗?……是的,他们是本国的人雇来的可疑分子……刚才在下听见他们正商讨著如何加害公主大人……总之,请尽速移步。」 「那就联络阿瑟特吩咐他加强警……」 「万万不可!核准那批人上船的就是他!不可相信他!」 「啊,好、好的……不、不好意思。」 恩格蒂娜受侍女的气势影响变得畏畏缩缩,并在其吩咐之下换上了侍女带过来的衣物,拿起装满硬币的皮袋就离开房间。 一来到甲板,便受到潮湿的暴风吹拂,凶猛的雨和浪花打得恩格蒂娜一身湿。 海象恶劣。厚厚黑云遮蔽了海天交界。放眼望去,只看得到装设在船队每艘船船头与船尾上,大型魔光球所放出的微弱光芒。 「逃脱用的船已经准备好了。请尽速上船。」 即使恩格蒂娜对船只不甚了解,看到从船缘处垂下的绳子一端,那悬吊在空中摇摆的救生艇是如此不可靠,她彷佛看见了自己如海藻般飘摇不定的未来。 然而即使如此,恩格蒂娜依旧遵从侍女的指示登上救生艇。 「顺著海流便会抵达港口,之后请您往北走,抵达一个叫利口镇的城镇,那边有通往罗第国的道路……往北走……利口镇……您有听清楚了吗?」 说完侍女从怀中取出匕首,将吊著救生艇的粗绳一刀砍断。 就在恩格蒂娜被自由落体的漂浮感包围的瞬间,她的内心忽然涌现一个疑问。 ……侍女之中有那样的长发女人吗? 接著,救生艇便坠入黑色的海中,这一切……连同她的疑问,全都被黑暗尽数吞噬。 暴风雨持续著。虽说她并非不擅长搭船,但在这样漫长的暴风雨中乘船格外痛苦。 恩格蒂娜所搭乘的是大船,然而船身却随著海浪的冲击而剧烈倾斜。一开始她每逢船身倾斜时便会脚上使力站稳,但现在比起对于翻船的不安,晕船的不适感更让她心情沉重。 ……不对。比起那个,心情沉重的原因是母亲的死吧。 旅途中收到女帝驾崩的消息。而那同时也是告知恩格蒂娜,该是她履行义务的时候了。 自己并不眷恋帝位。但身边所有人都是── 恩格蒂娜的祖先,为国为民,四处征战的初代女帝,仅花上一代的时间便成功建国。请像初代女帝一样统领臣民吧──所有人都是如此恳求著。 光是想起来头就痛。并且令她意志消沉。 至今为止十六年的人生,都遵照著母亲属下的指示生活。 现在要我反过来对他们下令?……根本办不到。 恩格蒂娜用手指摸了摸自绕颈炼条垂下的戒指。 「……公主大人、公主大人……公主大人,请您醒醒。」 从房间外传来侍女紧张的声音。恩格蒂娜为了不摔跤,在房间中慎重地摸黑前进,将门打开……不知为何外面的卫兵不见踪影。 虽然走廊阴暗得令人不舒服,但看著长发被雨淋得湿透紧贴脸颊的,那侍女的拚命模样,一阵紧张感也从恩格蒂娜的背窜至脑门。 「紧急状况。有刺客,目标是公主大人……」 刺客?别说这艘船,就连整只船队都是由努斯托尔提帝国禁卫兵组成的才对。而且是在暴风雨肆虐的海上。刺客要从哪里入侵? 或许因为恩格蒂娜将疑问完全写在脸上,侍女摇了摇头。 「您还记得启航前,有一批乘客宣称他们没赶上原本的船,于是上了我们这艘的事情吗?……是的,他们是本国的人雇来的可疑分子……刚才在下听见他们正商讨著如何加害公主大人……总之,请尽速移步。」 「那就联络阿瑟特吩咐他加强警……」 「万万不可!核准那批人上船的就是他!不可相信他!」 「啊,好、好的……不、不好意思。」 恩格蒂娜受侍女的气势影响变得畏畏缩缩,并在其吩咐之下换上了侍女带过来的衣物,拿起装满硬币的皮袋就离开房间。 一来到甲板,便受到潮湿的暴风吹拂,凶猛的雨和浪花打得恩格蒂娜一身湿。 海象恶劣。厚厚黑云遮蔽了海天交界。放眼望去,只看得到装设在船队每艘船船头与船尾上,大型魔光球所放出的微弱光芒。 「逃脱用的船已经准备好了。请尽速上船。」 即使恩格蒂娜对船只不甚了解,看到从船缘处垂下的绳子一端,那悬吊在空中摇摆的救生艇是如此不可靠,她彷佛看见了自己如海藻般飘摇不定的未来。 然而即使如此,恩格蒂娜依旧遵从侍女的指示登上救生艇。 「顺著海流便会抵达港口,之后请您往北走,抵达一个叫利口镇的城镇,那边有通往罗第国的道路……往北走……利口镇……您有听清楚了吗?」 说完侍女从怀中取出匕首,将吊著救生艇的粗绳一刀砍断。 就在恩格蒂娜被自由落体的漂浮感包围的瞬间,她的内心忽然涌现一个疑问。 ……侍女之中有那样的长发女人吗? 接著,救生艇便坠入黑色的海中,这一切……连同她的疑问,全都被黑暗尽数吞噬。 暴风雨持续著。虽说她并非不擅长搭船,但在这样漫长的暴风雨中乘船格外痛苦。 恩格蒂娜所搭乘的是大船,然而船身却随著海浪的冲击而剧烈倾斜。一开始她每逢船身倾斜时便会脚上使力站稳,但现在比起对于翻船的不安,晕船的不适感更让她心情沉重。 ……不对。比起那个,心情沉重的原因是母亲的死吧。 旅途中收到女帝驾崩的消息。而那同时也是告知恩格蒂娜,该是她履行义务的时候了。 自己并不眷恋帝位。但身边所有人都是── 恩格蒂娜的祖先,为国为民,四处征战的初代女帝,仅花上一代的时间便成功建国。请像初代女帝一样统领臣民吧──所有人都是如此恳求著。 光是想起来头就痛。并且令她意志消沉。 至今为止十六年的人生,都遵照著母亲属下的指示生活。 现在要我反过来对他们下令?……根本办不到。 恩格蒂娜用手指摸了摸自绕颈炼条垂下的戒指。 「……公主大人、公主大人……公主大人,请您醒醒。」 从房间外传来侍女紧张的声音。恩格蒂娜为了不摔跤,在房间中慎重地摸黑前进,将门打开……不知为何外面的卫兵不见踪影。 虽然走廊阴暗得令人不舒服,但看著长发被雨淋得湿透紧贴脸颊的,那侍女的拚命模样,一阵紧张感也从恩格蒂娜的背窜至脑门。 「紧急状况。有刺客,目标是公主大人……」 刺客?别说这艘船,就连整只船队都是由努斯托尔提帝国禁卫兵组成的才对。而且是在暴风雨肆虐的海上。刺客要从哪里入侵? 或许因为恩格蒂娜将疑问完全写在脸上,侍女摇了摇头。 「您还记得启航前,有一批乘客宣称他们没赶上原本的船,于是上了我们这艘的事情吗?……是的,他们是本国的人雇来的可疑分子……刚才在下听见他们正商讨著如何加害公主大人……总之,请尽速移步。」 「那就联络阿瑟特吩咐他加强警……」 「万万不可!核准那批人上船的就是他!不可相信他!」 「啊,好、好的……不、不好意思。」 恩格蒂娜受侍女的气势影响变得畏畏缩缩,并在其吩咐之下换上了侍女带过来的衣物,拿起装满硬币的皮袋就离开房间。 一来到甲板,便受到潮湿的暴风吹拂,凶猛的雨和浪花打得恩格蒂娜一身湿。 海象恶劣。厚厚黑云遮蔽了海天交界。放眼望去,只看得到装设在船队每艘船船头与船尾上,大型魔光球所放出的微弱光芒。 「逃脱用的船已经准备好了。请尽速上船。」 即使恩格蒂娜对船只不甚了解,看到从船缘处垂下的绳子一端,那悬吊在空中摇摆的救生艇是如此不可靠,她彷佛看见了自己如海藻般飘摇不定的未来。 然而即使如此,恩格蒂娜依旧遵从侍女的指示登上救生艇。 「顺著海流便会抵达港口,之后请您往北走,抵达一个叫利口镇的城镇,那边有通往罗第国的道路……往北走……利口镇……您有听清楚了吗?」 说完侍女从怀中取出匕首,将吊著救生艇的粗绳一刀砍断。 就在恩格蒂娜被自由落体的漂浮感包围的瞬间,她的内心忽然涌现一个疑问。 ……侍女之中有那样的长发女人吗? 接著,救生艇便坠入黑色的海中,这一切……连同她的疑问,全都被黑暗尽数吞噬。 暴风雨持续著。虽说她并非不擅长搭船,但在这样漫长的暴风雨中乘船格外痛苦。 恩格蒂娜所搭乘的是大船,然而船身却随著海浪的冲击而剧烈倾斜。一开始她每逢船身倾斜时便会脚上使力站稳,但现在比起对于翻船的不安,晕船的不适感更让她心情沉重。 ……不对。比起那个,心情沉重的原因是母亲的死吧。 旅途中收到女帝驾崩的消息。而那同时也是告知恩格蒂娜,该是她履行义务的时候了。 自己并不眷恋帝位。但身边所有人都是── 恩格蒂娜的祖先,为国为民,四处征战的初代女帝,仅花上一代的时间便成功建国。请像初代女帝一样统领臣民吧──所有人都是如此恳求著。 光是想起来头就痛。并且令她意志消沉。 至今为止十六年的人生,都遵照著母亲属下的指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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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格蒂娜所搭乘的是大船,然而船身却随著海浪的冲击而剧烈倾斜。一开始她每逢船身倾斜时便会脚上使力站稳,但现在比起对于翻船的不安,晕船的不适感更让她心情沉重。 ……不对。比起那个,心情沉重的原因是母亲的死吧。 旅途中收到女帝驾崩的消息。而那同时也是告知恩格蒂娜,该是她履行义务的时候了。 自己并不眷恋帝位。但身边所有人都是── 恩格蒂娜的祖先,为国为民,四处征战的初代女帝,仅花上一代的时间便成功建国。请像初代女帝一样统领臣民吧──所有人都是如此恳求著。 光是想起来头就痛。并且令她意志消沉。 至今为止十六年的人生,都遵照著母亲属下的指示生活。 现在要我反过来对他们下令?……根本办不到。 恩格蒂娜用手指摸了摸自绕颈炼条垂下的戒指。 「……公主大人、公主大人……公主大人,请您醒醒。」 从房间外传来侍女紧张的声音。恩格蒂娜为了不摔跤,在房间中慎重地摸黑前进,将门打开……不知为何外面的卫兵不见踪影。 虽然走廊阴暗得令人不舒服,但看著长发被雨淋得湿透紧贴脸颊的,那侍女的拚命模样,一阵紧张感也从恩格蒂娜的背窜至脑门。 「紧急状况。有刺客,目标是公主大人……」 刺客?别说这艘船,就连整只船队都是由努斯托尔提帝国禁卫兵组成的才对。而且是在暴风雨肆虐的海上。刺客要从哪里入侵? 或许因为恩格蒂娜将疑问完全写在脸上,侍女摇了摇头。 「您还记得启航前,有一批乘客宣称他们没赶上原本的船,于是上了我们这艘的事情吗?……是的,他们是本国的人雇来的可疑分子……刚才在下听见他们正商讨著如何加害公主大人……总之,请尽速移步。」 「那就联络阿瑟特吩咐他加强警……」 「万万不可!核准那批人上船的就是他!不可相信他!」 「啊,好、好的……不、不好意思。」 恩格蒂娜受侍女的气势影响变得畏畏缩缩,并在其吩咐之下换上了侍女带过来的衣物,拿起装满硬币的皮袋就离开房间。 一来到甲板,便受到潮湿的暴风吹拂,凶猛的雨和浪花打得恩格蒂娜一身湿。 海象恶劣。厚厚黑云遮蔽了海天交界。放眼望去,只看得到装设在船队每艘船船头与船尾上,大型魔光球所放出的微弱光芒。 「逃脱用的船已经准备好了。请尽速上船。」 即使恩格蒂娜对船只不甚了解,看到从船缘处垂下的绳子一端,那悬吊在空中摇摆的救生艇是如此不可靠,她彷佛看见了自己如海藻般飘摇不定的未来。 然而即使如此,恩格蒂娜依旧遵从侍女的指示登上救生艇。 「顺著海流便会抵达港口,之后请您往北走,抵达一个叫利口镇的城镇,那边有通往罗第国的道路……往北走……利口镇……您有听清楚了吗?」 说完侍女从怀中取出匕首,将吊著救生艇的粗绳一刀砍断。 就在恩格蒂娜被自由落体的漂浮感包围的瞬间,她的内心忽然涌现一个疑问。 ……侍女之中有那样的长发女人吗? 接著,救生艇便坠入黑色的海中,这一切……连同她的疑问,全都被黑暗尽数吞噬。 暴风雨持续著。虽说她并非不擅长搭船,但在这样漫长的暴风雨中乘船格外痛苦。 恩格蒂娜所搭乘的是大船,然而船身却随著海浪的冲击而剧烈倾斜。一开始她每逢船身倾斜时便会脚上使力站稳,但现在比起对于翻船的不安,晕船的不适感更让她心情沉重。 ……不对。比起那个,心情沉重的原因是母亲的死吧。 旅途中收到女帝驾崩的消息。而那同时也是告知恩格蒂娜,该是她履行义务的时候了。 自己并不眷恋帝位。但身边所有人都是── 恩格蒂娜的祖先,为国为民,四处征战的初代女帝,仅花上一代的时间便成功建国。请像初代女帝一样统领臣民吧──所有人都是如此恳求著。 光是想起来头就痛。并且令她意志消沉。 至今为止十六年的人生,都遵照著母亲属下的指示生活。 现在要我反过来对他们下令?……根本办不到。 恩格蒂娜用手指摸了摸自绕颈炼条垂下的戒指。 「……公主大人、公主大人……公主大人,请您醒醒。」 从房间外传来侍女紧张的声音。恩格蒂娜为了不摔跤,在房间中慎重地摸黑前进,将门打开……不知为何外面的卫兵不见踪影。 虽然走廊阴暗得令人不舒服,但看著长发被雨淋得湿透紧贴脸颊的,那侍女的拚命模样,一阵紧张感也从恩格蒂娜的背窜至脑门。 「紧急状况。有刺客,目标是公主大人……」 刺客?别说这艘船,就连整只船队都是由努斯托尔提帝国禁卫兵组成的才对。而且是在暴风雨肆虐的海上。刺客要从哪里入侵? 或许因为恩格蒂娜将疑问完全写在脸上,侍女摇了摇头。 「您还记得启航前,有一批乘客宣称他们没赶上原本的船,于是上了我们这艘的事情吗?……是的,他们是本国的人雇来的可疑分子……刚才在下听见他们正商讨著如何加害公主大人……总之,请尽速移步。」 「那就联络阿瑟特吩咐他加强警……」 「万万不可!核准那批人上船的就是他!不可相信他!」 「啊,好、好的……不、不好意思。」 恩格蒂娜受侍女的气势影响变得畏畏缩缩,并在其吩咐之下换上了侍女带过来的衣物,拿起装满硬币的皮袋就离开房间。 一来到甲板,便受到潮湿的暴风吹拂,凶猛的雨和浪花打得恩格蒂娜一身湿。 海象恶劣。厚厚黑云遮蔽了海天交界。放眼望去,只看得到装设在船队每艘船船头与船尾上,大型魔光球所放出的微弱光芒。 「逃脱用的船已经准备好了。请尽速上船。」 即使恩格蒂娜对船只不甚了解,看到从船缘处垂下的绳子一端,那悬吊在空中摇摆的救生艇是如此不可靠,她彷佛看见了自己如海藻般飘摇不定的未来。 然而即使如此,恩格蒂娜依旧遵从侍女的指示登上救生艇。 「顺著海流便会抵达港口,之后请您往北走,抵达一个叫利口镇的城镇,那边有通往罗第国的道路……往北走……利口镇……您有听清楚了吗?」 说完侍女从怀中取出匕首,将吊著救生艇的粗绳一刀砍断。 就在恩格蒂娜被自由落体的漂浮感包围的瞬间,她的内心忽然涌现一个疑问。 ……侍女之中有那样的长发女人吗? 接著,救生艇便坠入黑色的海中,这一切……连同她的疑问,全都被黑暗尽数吞噬。 暴风雨持续著。虽说她并非不擅长搭船,但在这样漫长的暴风雨中乘船格外痛苦。 恩格蒂娜所搭乘的是大船,然而船身却随著海浪的冲击而剧烈倾斜。一开始她每逢船身倾斜时便会脚上使力站稳,但现在比起对于翻船的不安,晕船的不适感更让她心情沉重。 ……不对。比起那个,心情沉重的原因是母亲的死吧。 旅途中收到女帝驾崩的消息。而那同时也是告知恩格蒂娜,该是她履行义务的时候了。 自己并不眷恋帝位。但身边所有人都是── 恩格蒂娜的祖先,为国为民,四处征战的初代女帝,仅花上一代的时间便成功建国。请像初代女帝一样统领臣民吧──所有人都是如此恳求著。 光是想起来头就痛。并且令她意志消沉。 至今为止十六年的人生,都遵照著母亲属下的指示生活。 现在要我反过来对他们下令?……根本办不到。 恩格蒂娜用手指摸了摸自绕颈炼条垂下的戒指。 「……公主大人、公主大人……公主大人,请您醒醒。」 从房间外传来侍女紧张的声音。恩格蒂娜为了不摔跤,在房间中慎重地摸黑前进,将门打开……不知为何外面的卫兵不见踪影。 虽然走廊阴暗得令人不舒服,但看著长发被雨淋得湿透紧贴脸颊的,那侍女的拚命模样,一阵紧张感也从恩格蒂娜的背窜至脑门。 「紧急状况。有刺客,目标是公主大人……」 刺客?别说这艘船,就连整只船队都是由努斯托尔提帝国禁卫兵组成的才对。而且是在暴风雨肆虐的海上。刺客要从哪里入侵? 或许因为恩格蒂娜将疑问完全写在脸上,侍女摇了摇头。 「您还记得启航前,有一批乘客宣称他们没赶上原本的船,于是上了我们这艘的事情吗?……是的,他们是本国的人雇来的可疑分子……刚才在下听见他们正商讨著如何加害公主大人……总之,请尽速移步。」 「那就联络阿瑟特吩咐他加强警……」 「万万不可!核准那批人上船的就是他!不可相信他!」 「啊,好、好的……不、不好意思。」 恩格蒂娜受侍女的气势影响变得畏畏缩缩,并在其吩咐之下换上了侍女带过来的衣物,拿起装满硬币的皮袋就离开房间。 一来到甲板,便受到潮湿的暴风吹拂,凶猛的雨和浪花打得恩格蒂娜一身湿。 海象恶劣。厚厚黑云遮蔽了海天交界。放眼望去,只看得到装设在船队每艘船船头与船尾上,大型魔光球所放出的微弱光芒。 「逃脱用的船已经准备好了。请尽速上船。」 即使恩格蒂娜对船只不甚了解,看到从船缘处垂下的绳子一端,那悬吊在空中摇摆的救生艇是如此不可靠,她彷佛看见了自己如海藻般飘摇不定的未来。 然而即使如此,恩格蒂娜依旧遵从侍女的指示登上救生艇。 「顺著海流便会抵达港口,之后请您往北走,抵达一个叫利口镇的城镇,那边有通往罗第国的道路……往北走……利口镇……您有听清楚了吗?」 说完侍女从怀中取出匕首,将吊著救生艇的粗绳一刀砍断。 就在恩格蒂娜被自由落体的漂浮感包围的瞬间,她的内心忽然涌现一个疑问。 ……侍女之中有那样的长发女人吗? 接著,救生艇便坠入黑色的海中,这一切……连同她的疑问,全都被黑暗尽数吞噬。 暴风雨持续著。虽说她并非不擅长搭船,但在这样漫长的暴风雨中乘船格外痛苦。 恩格蒂娜所搭乘的是大船,然而船身却随著海浪的冲击而剧烈倾斜。一开始她每逢船身倾斜时便会脚上使力站稳,但现在比起对于翻船的不安,晕船的不适感更让她心情沉重。 ……不对。比起那个,心情沉重的原因是母亲的死吧。 旅途中收到女帝驾崩的消息。而那同时也是告知恩格蒂娜,该是她履行义务的时候了。 自己并不眷恋帝位。但身边所有人都是── 恩格蒂娜的祖先,为国为民,四处征战的初代女帝,仅花上一代的时间便成功建国。请像初代女帝一样统领臣民吧──所有人都是如此恳求著。 光是想起来头就痛。并且令她意志消沉。 至今为止十六年的人生,都遵照著母亲属下的指示生活。 现在要我反过来对他们下令?……根本办不到。 恩格蒂娜用手指摸了摸自绕颈炼条垂下的戒指。 「……公主大人、公主大人……公主大人,请您醒醒。」 从房间外传来侍女紧张的声音。恩格蒂娜为了不摔跤,在房间中慎重地摸黑前进,将门打开……不知为何外面的卫兵不见踪影。 虽然走廊阴暗得令人不舒服,但看著长发被雨淋得湿透紧贴脸颊的,那侍女的拚命模样,一阵紧张感也从恩格蒂娜的背窜至脑门。 「紧急状况。有刺客,目标是公主大人……」 刺客?别说这艘船,就连整只船队都是由努斯托尔提帝国禁卫兵组成的才对。而且是在暴风雨肆虐的海上。刺客要从哪里入侵? 或许因为恩格蒂娜将疑问完全写在脸上,侍女摇了摇头。 「您还记得启航前,有一批乘客宣称他们没赶上原本的船,于是上了我们这艘的事情吗?……是的,他们是本国的人雇来的可疑分子……刚才在下听见他们正商讨著如何加害公主大人……总之,请尽速移步。」 「那就联络阿瑟特吩咐他加强警……」 「万万不可!核准那批人上船的就是他!不可相信他!」 「啊,好、好的……不、不好意思。」 恩格蒂娜受侍女的气势影响变得畏畏缩缩,并在其吩咐之下换上了侍女带过来的衣物,拿起装满硬币的皮袋就离开房间。 一来到甲板,便受到潮湿的暴风吹拂,凶猛的雨和浪花打得恩格蒂娜一身湿。 海象恶劣。厚厚黑云遮蔽了海天交界。放眼望去,只看得到装设在船队每艘船船头与船尾上,大型魔光球所放出的微弱光芒。 「逃脱用的船已经准备好了。请尽速上船。」 即使恩格蒂娜对船只不甚了解,看到从船缘处垂下的绳子一端,那悬吊在空中摇摆的救生艇是如此不可靠,她彷佛看见了自己如海藻般飘摇不定的未来。 然而即使如此,恩格蒂娜依旧遵从侍女的指示登上救生艇。 「顺著海流便会抵达港口,之后请您往北走,抵达一个叫利口镇的城镇,那边有通往罗第国的道路……往北走……利口镇……您有听清楚了吗?」 说完侍女从怀中取出匕首,将吊著救生艇的粗绳一刀砍断。 就在恩格蒂娜被自由落体的漂浮感包围的瞬间,她的内心忽然涌现一个疑问。 ……侍女之中有那样的长发女人吗? 接著,救生艇便坠入黑色的海中,这一切……连同她的疑问,全都被黑暗尽数吞噬。 暴风雨持续著。虽说她并非不擅长搭船,但在这样漫长的暴风雨中乘船格外痛苦。 恩格蒂娜所搭乘的是大船,然而船身却随著海浪的冲击而剧烈倾斜。一开始她每逢船身倾斜时便会脚上使力站稳,但现在比起对于翻船的不安,晕船的不适感更让她心情沉重。 ……不对。比起那个,心情沉重的原因是母亲的死吧。 旅途中收到女帝驾崩的消息。而那同时也是告知恩格蒂娜,该是她履行义务的时候了。 自己并不眷恋帝位。但身边所有人都是── 恩格蒂娜的祖先,为国为民,四处征战的初代女帝,仅花上一代的时间便成功建国。请像初代女帝一样统领臣民吧──所有人都是如此恳求著。 光是想起来头就痛。并且令她意志消沉。 至今为止十六年的人生,都遵照著母亲属下的指示生活。 现在要我反过来对他们下令?……根本办不到。 恩格蒂娜用手指摸了摸自绕颈炼条垂下的戒指。 「……公主大人、公主大人……公主大人,请您醒醒。」 从房间外传来侍女紧张的声音。恩格蒂娜为了不摔跤,在房间中慎重地摸黑前进,将门打开……不知为何外面的卫兵不见踪影。 虽然走廊阴暗得令人不舒服,但看著长发被雨淋得湿透紧贴脸颊的,那侍女的拚命模样,一阵紧张感也从恩格蒂娜的背窜至脑门。 「紧急状况。有刺客,目标是公主大人……」 刺客?别说这艘船,就连整只船队都是由努斯托尔提帝国禁卫兵组成的才对。而且是在暴风雨肆虐的海上。刺客要从哪里入侵? 或许因为恩格蒂娜将疑问完全写在脸上,侍女摇了摇头。 「您还记得启航前,有一批乘客宣称他们没赶上原本的船,于是上了我们这艘的事情吗?……是的,他们是本国的人雇来的可疑分子……刚才在下听见他们正商讨著如何加害公主大人……总之,请尽速移步。」 「那就联络阿瑟特吩咐他加强警……」 「万万不可!核准那批人上船的就是他!不可相信他!」 「啊,好、好的……不、不好意思。」 恩格蒂娜受侍女的气势影响变得畏畏缩缩,并在其吩咐之下换上了侍女带过来的衣物,拿起装满硬币的皮袋就离开房间。 一来到甲板,便受到潮湿的暴风吹拂,凶猛的雨和浪花打得恩格蒂娜一身湿。 海象恶劣。厚厚黑云遮蔽了海天交界。放眼望去,只看得到装设在船队每艘船船头与船尾上,大型魔光球所放出的微弱光芒。 「逃脱用的船已经准备好了。请尽速上船。」 即使恩格蒂娜对船只不甚了解,看到从船缘处垂下的绳子一端,那悬吊在空中摇摆的救生艇是如此不可靠,她彷佛看见了自己如海藻般飘摇不定的未来。 然而即使如此,恩格蒂娜依旧遵从侍女的指示登上救生艇。 「顺著海流便会抵达港口,之后请您往北走,抵达一个叫利口镇的城镇,那边有通往罗第国的道路……往北走……利口镇……您有听清楚了吗?」 说完侍女从怀中取出匕首,将吊著救生艇的粗绳一刀砍断。 就在恩格蒂娜被自由落体的漂浮感包围的瞬间,她的内心忽然涌现一个疑问。 ……侍女之中有那样的长发女人吗? 接著,救生艇便坠入黑色的海中,这一切……连同她的疑问,全都被黑暗尽数吞噬。 第二章「英雄降临」 莫尔特被大街上的喧嚣吵醒,稍微恢复了点意识后便翻了个身。于是他的脸便正对从窗户直射进来的阳光。而那光线实在过于强烈,令莫尔特不得不起身。 背部传来剧痛。果然不能睡在地……不,公寓楼梯口前的走廊地板根本不能用来睡觉。 莫尔特打开自己的房门,妨碍开门的炼条锁发出清脆的声响。 接著门缝中出现莉兹的脸。 「莫尔特,你起床了?……外面好吵喔。」 头发乱翘的莉兹望了望走廊,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后打开了链条锁。 莫尔特看向房间,蒂娜──也就是努斯托尔提?恩格蒂娜公主仍熟睡著。 「还在睡啊。看来她累坏了……不过也真稀奇,我的房间竟然睡著一位美女……虽然房间的主人被赶到走廊睡觉更奇怪就是了。」 「你在说什么啊,如果公主殿下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真是的。」 昨晚蒂娜不小心说漏自己的身分之后,便一脸无奈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公主的身分、身为女帝的母亲驾崩,以及旅途中与禁卫军一同搭著摇摇晃晃的船队紧急返国,却在暴风雨的夜晚被刺客盯上,九死一生逃出的事…… 即使莫尔特对她的王族身分感到吃惊,然而因为大致猜到帝国军的目标是正是她,所以仍能保持平静……但莉兹可是超兴奋的。 毕竟莉兹是在这边疆之地土生土长,也没有出过这个城镇。除了第一次见到公主本人之外,惊险万分的逃亡剧,竟然就在自己家(的莫尔特房间)真实上演……这事实貌似对年幼的少女产生了莫大冲击,莉兹彷佛观赏魔术表演般惊讶地目瞪口呆,整个人僵在原地。 想必这正是……走入童话世界里的感觉吧。 莉兹自那时起变成了公主的亲卫队。她抱著枕头闯进房间,从他手中夺过房门钥匙后便将他赶到房间外,还说她要保护蒂娜的人身安全。 「莫尔特,比起那个,外面帝国军的士兵好像在闹事。」 莫尔特从走廊的窗户往下看,便看见隶属帝国军的两个骑兵和四个步兵。他们貌似在和这栋公寓对面的民宅屋主说著什么。 他稍微打开窗户,便听见帝国兵吼著要屋主让他们进去搜查。 除了帝国兵自私的态度之外,那高姿态的说话方式也招来了屋主和附近邻居的反抗。 路上出现相当多人,一边观望事情的发展,一边叫嚣著对努斯托尔提帝国的不满。 因为那份协约的内容被贴在中央公告栏上,而人们应该也口耳相传著条约内容,想必彼此都不会向对方出手……而帝国军来到这栋公寓也是迟早的事吧。 「……莉兹,这栋公寓有让人藏身的地方吗?」 莉兹点头。三楼的走廊尽头处似乎可以直通阁楼。就连在这住了七年的莫尔特都没发现,铁定不会被帝国军注意到吧。 莫尔特叫醒了蒂娜并将她交给莉兹带路,自己则留在房间。他还有该做的事。 「真是的……我还真有工作热诚呢。」 莫尔特身手矫健地脱下皮革大衣,随著衣物落地的沉重声音响起,脚上的铁板靴以及袜子被踢飞,皮带匡啷匡啷地解下,滋啪一声长裤连同内裤一同脱下。 彷佛迫不及待地想体验强烈开放感的莫尔特,匆忙脱下最后的一件衬衫……最后终于脱到全裸,接著双手扠腰,让全身沐浴在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下。 在极为畅快的心境下,莫尔特放松地笑了。但屁股却出力紧紧一夹。 「莫尔特,我藏好恩格蒂娜公主……你在干嘛?」 莫尔特直挺挺地站著,双手扠腰扭身一瞥,只见莉兹维持开门的姿势动也不动,嘴巴如缺氧的鱼一般开阖著。 「别吓成这样,莉兹。我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脱个精光而已。一点也不奇怪……而且接下来要做的啊,是为了消除女性在这房间过夜的痕迹所需的必要作业……没错,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消除痕迹干嘛全裸?把毛发清一清就好了不是吗?」 「就凭你那句啊,莉兹,你果然只是个小孩……听好喔!人啊,是有体味的,它不仅会理所当然地附著在贴身衣物上,还会残留在寝具上。而如果是刚洗好的寝具,味道就更明显了。那些饥渴的士兵,不对,只要是男性想必一闻就分辨得出来那味道……所以我接下来要费尽全力打滚,让我的体味抵销残留在床铺上的蒂娜体温以及她的味道!我跳!」 莫尔特纵身一跃。跃向蒂娜睡了一晚的床铺。跃向那凌乱的床单。打算用全身品尝许久未接触的女性温暖。 而莉兹也飞身一跳。在完美的助跑之后,以大约自己身高的高度腾空,双腿并拢,背部与地面平行,是个姿势美丽的飞踢。 「跳你个头啦!」 空中的莫尔特感到臀部涌上强烈的冲击。 那冲击足以将莫尔特整个人轰飞。 而他的身体就这样飞越凌乱的床铺,在空中一边回转一边往窗户飞去。 他的臀部粉碎了窗户玻璃,接著……他的全身便于离地七公尺处受到阳光直射。 「呵,今日依旧晴空万里。」 万里无云,完美的晴天。从利口镇少有的三层公寓窗户飞出去的话,不会有任何遮蔽物挡在身体和天空之间。 视野一片湛蓝。独享整片蓝天。 ──啊,我现在正拥抱著天空。 全身受阳光洗涤,感受著风的流动,拥抱著广大的苍穹。 好比将世界尽收于怀中。 带著富有诗意的感想……莫尔特在包围全身的漂浮感中下坠。 以全裸之姿。 1 「是要麦多拉先生的备用眼镜吧。好的,要和之前相同规格的话还有库存喔。」 她一造访酒槽区的某间眼镜行,挂著大大眼镜的可爱女孩便以笑脸欢迎。 那就那个吧,克莉米欧答道……但仔细一想便觉得奇怪。 就算客人再怎么常来,一般也不会库存著配好度数的镜片才对。而且这里不是都市区的大型店铺,而是由工匠世家经营的小店。 「因为麦多拉先生的眼镜经常毁损,爸爸……啊,不对,店长吩咐要在店里准备一副备用眼镜让他随时可以来换。还说,若是因为没有眼镜而拖累优秀人才的工作进度,是镇上的损失。」 「优秀啊……算了,他确实是个精英没错……在坏事上。」 「因为家住得近,小时候麦多拉先生经常教我功课。麦多拉先生既亲切,头脑又好。所以我们家在议长选举的时候也──」 对这个话多的眼镜行女儿而言,麦多拉似乎是儿时玩伴,或著是邻居大哥哥一般的存在。虽然难以想像那个心思狡猾又一副坏人脸的男人童年时的样子,但从她的话中可以看出,当年的麦多拉还没养成恶人性格。 究竟只是因为当时他深藏本性呢?还是真的是后来才变成这副德性…… 克莉米欧抵著下巴,望著天空思考著关于他的过去。 从她的动作查觉到她已经没在听自己说话的眼镜行女儿,「啊──……嘿嘿……」地发出寂寞的乾笑声。 「我马上就去准备眼镜……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到前天为止明明就下著那么夸张的雨,现在天空却是这么灿烂──」 乓啷,一声轻响。克莉米欧与眼镜行女儿便朝从屋檐方向举目可及的,位在酒槽区第三大街的公寓看去。 她们看见了屁股。那是个不被内裤这种懦弱的衣物包覆,彷佛刻意要展现股沟一般的光溜溜屁股,打破窗户朝著天空翱翔── 屁股 ,或者说一位全裸的男性,不知为何一边朝天空摆出有点帅气的表情微笑……一边往下坠。随著乒乒乓乓的物体毁损声音响起,两人耳中传来了惨叫声、马儿嘶叫声,以及像是士兵发出的「这人是怎样?」的怒吼。 「天空却是……这么灿烂的……屁股……」 「灿烂地掉下一颗屁股呢,就在刚才。」 差不多是辞掉秘书回故乡的时候了也说不定。 虽然她渐渐习惯了暴力,但镇上似乎连变态都开始横行了。 再怎么说,克莉米欧实在没有将挂著清爽微笑从三楼坠落的裸男,视为「日常景物」的能耐。 克莉米欧在叹气的同时,脑中盘算起搬家所需的费用。 2 「好汉,一条好汉出现啦!」「对呀,原来还有这招呀!」 达成七公尺高的全裸空中跳水壮举的莫尔特,落地打滚了几圈后痛苦地扭动著,并注意到四周正响著莫名其妙的欢呼。 不知不觉间他被男人们用双臂架了起来,莫尔特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便被强制带到正和居民起争执的士兵们面前。 「你、你是谁?怎么从上面掉……不对啊,你为什么全裸?」 一位乘坐在马上,看似是队长的士兵喊著,而或许步兵们也察觉到现在不是跟人吵著要进民宅搜索的时候,匆忙将长矛指向莫尔特。 「呃,就算你问我是谁……先、先让我穿衣服……」 哎呀!住在附近的大婶们看见莫尔特的裸体发出惊呼。因为彼此互相认识,更让莫尔特感到羞耻……然而在双手被架住的情况下他想遮身也办不到。 他一边喊著放手一边使力,但架著他的居民们不仅臂力十分大,还故意用士兵与凑热闹的居民也听得到的音量大喊著。 「莫尔特是住在酒槽区第三大街干万事屋的!」「他故意丢下武器,脱掉衣服,在身无寸铁的状态下进行空中跳水,完成了惊世绝技!这只能说是非暴力不合作精神的完美展现!」「没错,他正是一边遵守著协约,一边用和平且强硬的态度抗议这群野蛮至极的士兵们!」 啊,这下完蛋了。莫尔特心想。 利口镇的人们既喜欢壮汉,又爱莽撞行事,并且爱起哄。在这种个性的影响之下,镇上偶尔会有发生一些误会而把谁当成英雄膜拜的状况……而现在,莫尔特正切身体悟这种是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大家听我说……这个啊,就是……与其说是抗议,不如说纯粹因为莉兹她……」 「为了拯救莉兹……莫尔特是为了使年幼少女停止流泪而让自己陷于危险吗!」「太感动啦!」「就在此刻,万世流芳的英雄传说诞生啦!」 「才没诞生什么传说!这故事根本是乱扯的!」 然而莫尔特的声音,淹没于周围的欢呼声之中。 不妙。这相当不妙。在这样下去不只会被当作英雄崇拜,还会被镇上那些自称利口镇史学家的老人们,以打发时间和营利为目的,因为好玩而让这件事被加油添醋地写进书中。 「看啊,士兵们开始害怕了!」「那是当然的,只要合约还在,他们也不能动我们一根寒毛!」「大家听好!怕的人就输了!」「好,我们也脱吧!」「没错,我们也要追随莫尔特,追随英雄的脚步!大家快脱!」 我的天啊!──就在老婆婆们分不清是惨叫还是欢呼的尖叫声中,道路上的男人们纷纷毫不犹豫地,华丽地将身上衣物脱去。 脱得精光的男人们各个双手扠腰,一脸骄傲地抬头挺胸。全裸的人数,大约有三十几人……不对,不只这些。莫尔特环顾四周,看见原本站在屋顶上关注事态发展的男人们也开始宽衣解带,抬头挺胸将胯下对著士兵们。 明明那些远道而来,毫不知情的人们也看得见这些人……明明在外人眼中看起来纯粹只是重度暴露狂而已……但大家依然傲气凛然。 这就是我,这就是我们,这就是利口镇的好汉子!大家以肢体语言说著。 而他们那放眼全世界恐怕也是稀世罕见的行动,对士兵们造成了极大且毫无意义的心理压力。 「……这、这些人、这些人是怎样啊!」 架起长矛的士兵们害怕起来,连战马也本能地感到害怕而开始后退。 看见士兵态度变化的男人们以莫尔特为先锋……不如说是推著莫尔特往前,所有人一步一步地缩短与士兵间的距离。 「唔!……撤退!你这个叫莫尔特的,给我记住!我们要通报上级!」 随著带头的骑兵屈于压力之下而撤退,其他的士兵也一个转身开始撤逃。 男人们从丹田发出了盛大的欢呼。那是胜利的号角。其他居民们被那号角声引来……不对,恐怕是看到屋顶上的全裸男人们不知发生何事,才聚集到酒槽区一探究竟……于是莫尔特的周遭越来越混乱,渐渐变得无法收拾。 人们赞扬著这群裸男,而裸男们歌颂著莫尔特。 于是,莫尔特便在莫名其妙的状态下被男人们扛起来,接著被高高拋起,垂在胯下的物体就这样激烈地甩来甩去。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说真的你们到底在干嘛啦……嗯?」 在摇晃的视野中,莫尔特看见了他所畏惧的景象。 ……那是在人群中,于笔记本上飞快书写的老人身影。 「从空中翩然落下的裸男,莫尔特。他以一丝不挂的身躯阻挡在帝国军与民众之间,提倡和平、非暴力,以及不服从运动。受其感召的居民景仰著他,并纷纷脱下自身衣物,以血肉之躯与荣耀作为盾牌,向帝国进行反抗。后人将这起事件称之为……『赤裸革命』,不,称之为『赤裸英雄的降临』……!这书会大卖啊!」 那正是利口图书馆的「利口镇史区」决定收藏《赤裸英雄莫尔特~非暴力与不服从~》一书的瞬间。 3 「所以就跟你说,发生那种有趣的事的时候要叫上我啊。」 「莱伊,你不懂。那样的展开……那种受人膜拜骑虎难下的感觉……是很可怕的啊。我可是被捏造成英雄耶……」 成为英雄不是很棒吗!莱伊拍了拍沮丧的莫尔特肩膀。 时过正午,酒槽区恢复成平时的气氛。 在骚动仍然持续的时候,虽然最初大家只是抱著参加活动般的心情,纷纷脱光凑热闹,但迟早会有笨蛋脱口而出,说要全裸冲进帝国军的军营里吧。 虽然帝国军的人面对数十位裸男的冲锋陷阵,想必还是多少会害怕,但若是发展到那种情况,对方实在不可能不用武力解决,而且利口镇还可能因此作为变态之镇而闻名世界,所以尽管义警团团员仍被限制行动中,他们也不得不无奈地出马驱赶群众。 在这期间,莫尔特好不容易从刚才自称是史学家的老人,以及新闻记者的连番追问下解脱,得以穿回衣服。但他一回到自己房间,莉兹便著手进行消除蒂娜气味的大扫除,不让他进去,于是他只好悲惨地坐在公寓门口打发时间。 「那我也差不多该走啦。搞不好附近还有想脱衣服的家伙,我去巡逻一下。」 「莱伊,要特别留意刚才脱光的那些人啊。虽然不记得有谁……」 「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莱伊脸上浮现少年般的笑容说道,并用手中的长柄刀碰了碰莫尔特垂直背在背上的长柄刀,便随著沉重的金属声响起而离去。 抱著莫名的疲劳与心头的伤痕,莫尔特独自望著天空。 「……过去无法改变。没错,改变不了……别再去想了,快点忘……不过也忘不了吧。无可奈何啊……不过重要的是接下来要做什么。」 究竟该如何守护被通缉的公主? 虽然还不确定放出刺客的是否真为包围利口镇的军队领袖阿瑟特?巴克达,但若是相信船上侍女的话,最好将他视为敌人。 据蒂娜所说,身为她知心好友的罗第国王妃夏洛特一定会帮她一把,应该可以采取外交途径将遇袭真相传达给蒂娜的祖国,查出敌人身分之后再返国……话虽如此,通往罗第国的旅程也不轻松吧。 即使拚死突破重重包围,之后等著他们的是一望无际的荒野。也躲不过帝国军的追杀。 一般情况下,应该会在利口镇的出入口设检查哨,一旦确定眼前的人不是目标后便放行,然而帝国军并没有这么做……也就是说利口镇完全处于封锁状态。连一封信都不准出入镇上的彻底封锁。当然他们这种乱来的做法不可能持续太久。罗第国或白兰国,肯定会插手此事……也就是说,他们打算在两国介入之前找到人。 根据莉兹昨晚翻百科全书调查努斯托尔提帝国的结果,得知该国似乎自建国以来便十分好战,并因此拥有辉煌的历史。那样的话,要铲平整个利口镇根本易如反掌吧。 他们没这么做的原因,不晓得是因为不想折损兵力,还是真的不想和罗第国产生纠纷,抑或是阿瑟特本人与这次的事件毫无关联? 无论如何,不管大家心中各自打著什么算盘,总之莫尔特现在的立场十分险峻这点似乎是不会错的。 不过,莫尔特并没有舍弃委托人的念头。更何况委托人是位美女。 当他望著石砖路思考这些东西时,忽然传来一阵女性的香气,脖子也传来人的气息。 「莫尔特先生。我肚子饿了,想去吃饭。」 莫尔特吓了一跳惊呼了声,身体维持著坐姿弹了一下。 蒂娜将下巴靠在莫尔特肩膀上,从他后方伸长脖子打算互蹭脸颊。 「喂、喂,你别乱跑出来。会被发现的。」 莉兹也从公寓走了出来。手上拎著小手提包……是外出的装扮。 「刚才从上面看了一下,只在酒槽区活动的话没问题。士兵慢慢变少了。」 根据莉兹所说,由于刚刚的愚蠢骚动,似乎使得士兵几乎都撤退到酒槽区外了。另外,也因为那场骚动聚集了大批人潮,道路变得十分拥挤,马匹无法行动,要重新进来似乎也相当困难。 「最重要的是有这么多人,恩格蒂娜公主也变得不显眼了。」 「是这样没错,但是莉兹你……」 「那我们去吃顿饭喔。恩格蒂娜公主,你想吃什么呢?」 「咦,让我选吗?这、这样的话……啊,那果然还是俗美亭好了!」 莉兹露出笑容大大地点头,牵起蒂娜的手将她拉进人群中。而莫尔特则匆忙地追上去。 走在前方的两人脚程十分轻快。体格高大,又携带大只长柄刀的莫尔特虽然不会像马匹那样完全动弹不得,但依然无法在人群中自由穿梭,光是跟上她们就得费上一番功夫。 而且她们还不是直接往俗美亭走去,而是东走走西瞧瞧地逛著店铺。那身姿就宛如女观光客一般。 店主的笑容与巨乳比什么都要治愈人心的奥莉比花店。 从童书到高等教育的艰深教材应有尽有,说了某个密语后还能买到高级健康教育课本的书店。 商品价格极为低廉,并且不禁止大量购买,在酒槽区有如无名英雄般的生活用品店。 卖得最好的商品是古董风格的天文望远镜,但不知为何买了以后老板便会亲切仔细地告诉客人镇上女性住处的浴室位置的旧道具店。 明明古今中外的武器都有卖,但热销的却是铁锤和锯子这种日常工具以及长柄刀的悲哀武器行。 由一对视力好到不戴眼镜无法正常生活的可怜父女所经营的眼镜店。 以除了办活动所需的娱乐效果外,还能完美配合顾客各种需求而闻名的,利口镇唯一的蛋糕店。 随著城镇的封锁将住宿费调涨三倍而臭名远播的旅店。 以「美人的香味」作为噱头,推出了自己妻子的汗液浓缩液这种恐怖商品,使店铺一度面临倒闭的,由爱妻店主经营的香水店。 ……她们逛著各间诸如此类,仔细一想便觉得相当不正常的店。除了这些店以外,还逛了商品种类繁复的地摊,偶尔也买些小吃,一行人抵达俗美亭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了。原本打算早午餐一起吃的,现在却成了晚餐。 身上有打工费和零用钱的蒂娜和莉兹吃饱喝足玩得很尽兴,但对于身上没钱的莫尔特来说是趟痛苦的伴行。 而且因为谣言散播得异常快速,导致他不论走到哪间店都会被嘘寒问暖一番,像是「我预购了你的传记哟」或是「下次什么时候要脱呢」之类,使莫尔特内心格外受创。 「……为什么已经订得到书了啦……今天早上才发生的事耶!」 秉持择日不如撞日的信念,拥有惊人行动力,这就是利口镇的居民。 一路上发生种种事情,好不容易抵达俗美亭的时候,店里已是人声鼎沸。 有来吃饭的,有来喝酒的,也有纯粹因为城镇被封锁而无事可做、无处可去的商人和旅人们。虽然那些人之中,有些人正满脸笑容地喝著昂贵的酒??想必是巧妙利用了城镇的现况而顺利将货物尽数脱手的老练商人吧。 莫尔特寻找著先行入店的蒂娜与莉兹身姿……但不管是用餐桌,还是吧台的座位,皆不见两人踪影。向正用银制托盘端著酒与料理的库菈兹打听两人所在后,她便以小巧的下巴朝厨房一指。莫尔特循著那方向望去,看见身穿短围裙的蒂娜与莉兹略微害羞地走进用餐区,客人们则报以热烈的掌声。 莫尔特一坐进吧台座位,蒂娜便踩著十分优雅的步伐走近莫尔特。 「你好,欢迎光临。你决定好餐点了吗?」 「又在打工?」 「啊,是、是的。因为看店里……虽然不像昨天那么夸张,但似乎还是很忙的样子。」 说完她便低下头,接著用楚楚可怜的内疚眼神望向莫尔特。 「……对不起,我撒谎了。其实是……我还想多帮忙一会儿。」 忘不了昨天那份喜悦,蒂娜害羞地笑道。 搞不好她出门的最初目的,就是要再来这里打工也说不定。 考量到风险,她这想法可谓幼稚至极,但看到蒂娜现在的表情,任谁也说不出口吧。 「昨天就好像一场梦一样,我还是第一次那么拚命地工作,那么拚命地笑。所以无论如何都想再……我果然很任性吗?」 「是有点啦……不过女生还是任性点比较可爱。」 蒂娜满脸通红地微笑,但很快她便用银制托盘遮住了脸。 真浪费呀,莫尔特笑道。 莫尔特点了一杯威士忌,但代替蒂娜送餐的库菈兹却端了杯水,似乎是看穿他根本身无分文。 于是莫尔特嗑著被施舍的坚果,观察起穿梭在店里的女生们。 库菈兹一如往常,而蒂娜则是摇晃著胸部,尽管不熟练仍努力工作著。 而莉兹则是……相当不满。 大概不仅是因为行程和最初预想的公主大人护卫计画大相径庭,似乎也对满脸笑容拍著莉兹头顶的老人们,以及嘴上说著「你好年轻呀!」、「希望那边的巨乳小姐也能过来我们这桌」的年轻人弄得只能尴尬苦笑的事感到不满。 莉兹的胸部理所当然仍是一片平坦,因此莫尔特也不是无法理解她的不满。最大的问题恐怕是,感觉就算再过个几年她的胸部也不会成长。 今后莫尔特也会在那栋公寓看著莉兹长大成人吧 。以前他虽然这样想过,但胸部大概是没指望了。 「但人的第二次性发育可是堪比竹笋生长不可小看啊。不过最糟糕的情况顶多就是由我负起每天晚上揉胸按摩,使它强制发育的重责大……呜喔!」 一个银托盘华丽地在店里滑翔,从侧面击中他的头部。 莫尔特感觉听到了店里响起的欢呼与鼓掌,还有莉兹生气的说话声……但逐渐远去的意识,已令他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而莫尔特也不清楚他的意识在那之后失去了多长时间。就像平时的睡眠,分不清是短暂还是漫长,在那样的感觉之中莫尔特在墙边的地板上逐渐恢复意识,一旁散落著他的长柄刀。 此时店里的气氛早已变得和昨晚一样热闹,料理也是并非以人为单位,而是以桌为单位在上。 人们的笑声、谈话声、碗盘的敲击声…… 而蒂娜与库菈兹随著那些节拍起舞。 一声点餐的吆喝,舞步便一个回旋。 店里魔光球的光照在她们的银色托盘与汗水淋漓的肌肤上,使两人更加光彩夺目。 她们的耀眼光芒,令躺在地上的莫尔特不禁眯起双眼。 库菈兹一如既往,老练而平静迅速地完成工作内容,那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实在美丽。而蒂娜恰好相反。即使想快速回应客人的需求,身体动作却跟不上。想用笑容和饱满的精神弥补这段差距,却常常弄巧成拙,被自己的一股傻劲搞得慌慌张张……然而看到她的表情,不,光是看著她全身散发出的喜悦,任谁都会会心一笑。 沉浸在这欢乐气氛中,莫尔特差点忘了她正被人追杀,以及她身为一国之公主的事……庄重而非兴奋,华丽而非忙碌,他眼中呈现的景象正是如此。 「……只不过,莉兹上哪去了?」 「在这啦……」 声音从躺在地上的莫尔特肚子上传来。 他一看,只见筋疲力尽的莉兹低著头坐在莫尔特身上。 「你本来就体力不好,别硬撑啦。不然又要睡著了喔。」 「……恩格蒂娜公主为什么要工作得那么勤奋呢……」 「因为平常做不了的事,做起来总是特别有趣吧。」 不论什么事,做久了都会渐渐不再感到有趣。反过来说,不论什么事,偶一为之的话都会做得很开心。 而百尝不厌的只有酒跟女人而已。但这些对莉兹而言还太早了,莫尔特便默不作声。 因为莉兹开始在打瞌睡,莫尔特便起身并抱起了她。 「啊,莉兹睡著啦?我房间没锁让她去睡我的床吧。」 「太好啦!库菈兹平常都穿多么刺激的内衣裤就让我来确——」 银制托盘刺向莫尔特的笑脸。 「喂喂,要确认就交给我!」「不不不应该由老夫来整理床铺!」「那我就负责整理内衣裤!」「全交给我们啦!」 铿锵咚乓,低沉的打击乐在店内响起,而这次大家则用满堂的笑声代替鼓掌。 「敢做些奇怪的事就要你好看!好啦赶快去,然后快点回来!」 库菈兹以严厉的口吻放话之后,便抱著变形的托盘走进厨房。 而蒂娜则用托盘遮著嘴巴,似乎正在笑。 位于店铺二楼的库菈兹房间,像极了简单而整齐的学生房。家具除了书桌和塞满了书的书架外,就只剩床铺和衣柜了。 书桌上散落著笔记本和魔光球,根据桌上的书堆封面来看,库菈兹正在学习语言相关的知识。基于利口镇的地理特性,使得镇上充满许多异乡游子。看来是为了能接待不同母语的客人吧。她平时总是在晚餐人潮散去后立刻回到楼上,或许是为了要用功读书。 呜~~莉兹发出了呻吟,莫尔特便慌慌张张地将她放上床。她脚上的凉鞋一脱下,便翻了个身,于是莫尔特便安静地为她盖上棉被。 「辛苦啦,莉兹。接下来………………………………………翻房间啦。」 莫尔特走向衣柜,手靠在衣柜门口,嘴角一边露出歪曲的笑容,一边用手使力── 「慢死了!到底在干嘛!」 楼下传来库菈兹的怒吼,他只好一脸无奈地放手。 放弃大好机会的莫尔特,深深感到自己的不成熟。 「……莫尔特……」 「嗯?怎么啦,莉兹?」 莉兹闭著双眼,如撒娇的婴儿般伸出了手,因此莫尔特便上前握住。 她的小手紧握莫尔特粗糙的手指,像要依偎著一般,将其拉向肩颈处。 光是如此,莉兹便露出安心的表情,并发出沉稳的呼吸声。 或许是察觉到莫尔特要离开她身边了。 「真拿你没办法啊。」莫尔特用另一只手抚摸著她的头说著……同时做好再吃上一记托盘的觉悟。 等到莉兹熟睡后,莫尔特便抽出手回到了楼下,接著一如预料吃了记库菈兹的重击,等到莫尔特再度恢复意识时……不知不觉随时间流逝,晚餐的人潮已渐渐散去。 莫尔特今天第二次从地板上醒来(算上早上的公寓走廊是第三次)之后,便和蒂娜一同坐进吧台的座位。 今天两人的员工晚餐,是盛在玻璃碗里的清爽生菜,以及白色深盘中的奇怪料理。 「请问这个是……焗烤?」 端上料理的格雷恩拔著白酒的软木塞点头。 那料理的确是焗烤。凭香味就能明白。只是,焗烤的容器有点特殊。 容器并不是盘子。盘子只是「用来盛放容器」而已。 作为焗烤容器的,是块彷佛能容纳莫尔特整颗拳头的方形大面包。是有如巨大骰子的面包,朝天那面被挖开装进配料与白酱,再经过烤箱烘烤而成的立方体状焗烤。 焗烤表面有著融化起司的奶油色,如上妆般的棕色焦皮,以及妆点其上的些许焦黑色。面包粉在表面的起司上,光看就知道那表皮的口感将会是多么酥脆。 格雷恩斟了两人份的白酒,接著一样在剩下的空杯倒入库菈兹的份之后,直接对著酒瓶喝了起来。 「请问,这道料理要怎么吃……容器是可以吃的吗……?」 「随你,喜欢。撕碎边缘,或是,用刀子切,都行。小心,不要,被烫到。」 即使格雷恩这么说,蒂娜仍无从下手。于是就由莫尔特担任先锋,自吧台的餐具盒中取出了餐刀。 莫尔特用一只手固定面包。虽然面包相当高温,但对于习武之人而言不算什么。 他的另一只手则将餐刀刺入面包,接著缓慢且确实地往下切,直到切开盒状料理的底部为止……感觉就像在开宝箱。 自餐刀传来的温热使莫尔特心跳加速,溢出来的香气使他兴奋,也令他饥肠辘辘。 于是,面包被一分为二。莫尔特放下餐刀,像是打开立起的厚重辞典般,左右分开盒状的焗烤。 那是混杂了蒸烫、甘甜,以及醇厚三者的,无可言喻的香气。在分开的面包之间,丝状的起司牵出一道道桥梁。白酱随之渗出。几颗通心面与磨菇滚落于盘中。酱汁的奶白,不断在白色的盘子上扩展疆土。 眼前的景象轻易地使莫尔特和蒂娜看得目不转睛。 莫尔特将武器换成汤匙,要来挑战那片奶白。 白酱被汤匙舀起便牵丝。浮在上头的起司看来已在酱汁中化开,两者的交界早已变得模糊不清。 莫尔特抱著会烫伤的觉悟,将热烫的一匙送进口中。 以牛奶、奶油以及面粉制成的白酱浓郁得让人发出呻吟。过于浓郁的味道几乎在舌尖上产生另一种甜味。莫尔特不禁哼出声来。 柔滑的酱汁包覆舌尖,起司跃于其上。而当初为了制造焦黄色泽而洒在表皮的面包粉,在齿间产生些微的酥脆口感,吃起来的感觉相当趣味。 接著将通心面送入口中,咬起来q弹软嫩。特意煮软的面条增强了它与酱汁合而为一的印象。是种温柔的口感。 而另一边蘑菇的圆滚滚可爱造型,加上它含在口中噗溜噗溜的有趣口感,也令品尝的人露出微笑。 好吃!莫尔特一边称赞一边挖著下一口,而旁边的蒂娜也跟著吃起盒状焗烤面包。 她为了不被烫到,小心翼翼地从外侧稍微撕开一小块面包,沾上酱汁后送进口中。 于是她便摀著嘴睁大了双眼,接著将汤匙伸进撕开的缺口中舀起汤汁啜饮,将白酱送入口中。 她发出「嗯──」这般不明所以的声音,并不知为何不断拍著莫尔特的肩膀。 想将美味的感想,以及这份感动传达给他人。然而,口中含著食物,而且因为烫口而无法顺利吞下。即使如此,仍然想早点向人传达这份喜悦,传达这美味……想必这一切的情绪综合起来,就成了她拍肩的动作吧。 莫尔特也以同样的状态传达著「好啦好啦我知道」的讯息,抓著蒂娜拍肩的手。 十指交扣。思念相互纠缠。 蒂娜脸颊染上一抹绯红,微笑著。而莫尔特也笑著。 两人彼此凝视,互相微笑。虽然那仅是一瞬间的相视微笑……但他们却感到有人偷偷拨著时钟指针般的漫长。 「嗝~~」格雷恩打出特大号的嗝的瞬间,莫尔特与蒂娜的手便互相抽离,不知为何两人难为情地将注意力移回焗烤上。 明明就已经不是会对十指交扣感到不好意思的年纪了。莫尔特偷偷苦笑著。 「啊,这边的生菜沙拉也很赞呢。老板,你是特地用它来搭配焗烤的吗?」 格雷恩不仅满意,更是开心地笑了笑后便回到厨房。 彷佛一直在等莫尔特说出那句话般。 沙拉虽然朴素,却是补上料理酸味的重要成员。它的味道不仅非常清爽,从碗的表面也看得出它的冰凉。即是说,和焗烤完全相反。沙拉冰凉且清淡,焗烤则温热又浓郁。处于两个极端的料理状似水火不容,却又阴阳调和。为焗烤的美味展开笑容后,一口沙拉便使舌头冷却,并以其酸味冲淡吃焗烤时无可避免的腻,促进食欲。就像从三温暖出来马上喝下的一杯冰水,刺激又珍贵,和焗烤轮流展现其美味。 之后莫尔特和蒂娜便服从著食欲,等到两人逐渐填饱肚子,料理也冷却下来的时候,终于有了开口交谈的余裕。 「这么有趣的料理,在城堡里……啊!……啊,对喔,说出来也没关系了呢……在城堡里完全没吃过。」 「毕竟是一道吃完再上一道的料理,无法组合搭配吧。将面包与焗烤融合,再同时搭配这道沙拉……有种家常味?」 「家常味……真是美味的味道。为什么它能如此让人露出笑容呢?」 天晓得。莫尔特笑著喝起了酒。蒂娜也害羞地学著他的动作。 「……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了。」 「虽然吃饭中好像不应该说这个……但你最好别在镇上到处走。实在太危险了。」 「我明白……但不小心就宠起了莉兹。因为那孩子啊,说了『她会努力,请下任何吩咐』这种话,还满脸通红地说著……」 「太奇怪了,那真的是莉兹吗?不会是假货?」 「钱呢?」、「你打算睡到几点?」、「欠人房租时喝的酒味道好吗?」、「废物万事屋!」「快给我去工作!」……诸如此类的台词,一一记在莫尔特脑中的莉兹语录里,但不论莫尔特怎么找,就是找不到蒂娜说的那种温柔台词。 虽然他不觉得莉兹讨厌自己,但该不会莉兹对自己以外的人都很温柔吧。这样一想,心头就涌上一股讨厌情绪的莫尔特一口喝乾了酒。 「当时被莉兹那么一说,我非常高兴……而莫尔特先生昨晚也……」 蒂娜红著脸低下头,斜著视线,向上望著莫尔特。 做你想做的吧──昨晚他如此说道。虽然莫尔特是在床上说这句话的,但既然被理解成善意,那也没必要特别订正了吧。 「后来我想了很久很久。但一想到现在我最想做的事情,就发现我最希望的,是能像昨晚一样,在这里帮忙干活,在这里吃饭。」 「真希望老板也能听到这番话呀。这里的食物是最赞的。即使放眼世界也……嗯?」 莫尔特忽然感受到视线,便看向吧台深处的厨房。 为了顺畅送餐,厨房并没有装门。而从门框处,格雷恩露出一部分脸来,盯著莫尔特与蒂娜两人。 视线重合,不禁说不出话来的格雷恩拋出一支酒瓶。莫尔特接下后发现虽然里面剩下不多,但却是品牌小有名气的威士忌。 莫尔特对他行了注目礼后,格雷恩便退回厨房。就算现在不是用餐尖峰时间,但店里仍然有相应的吵杂喧嚣。即使如此他还是听见了蒂娜的轻声细语啊。 莫尔特好像明白为什么每次口头勾引库菈兹时,格雷恩总是能搅局的原因了。 「被、被听见了吗……?」 「毕竟是情报流通频繁的俗美亭。光是『城堡』两个字,就已经被察觉到了吧。不过,大概没问题。老板是不会出卖客人的。」 就算格雷恩真的要告密,说真的莫尔特能不能阻止他也说不准。毕竟格雷恩可不是只有外表长得像巨人而已。 「总之,这边的料理是好吃……但也没必要工作吧,会被人看见的。」 「……是的。但是,会想帮忙是因为……工作的感觉,很开心。」 对于如果可以,希望能一整天闲闲没事喝著酒,吃著美食,摸著女人屁股的莫尔特而言,这句话真是刺耳。 「库菈兹小姐既美丽又能干,衣著整齐好看……而上门的客人们都很温柔,又令人开心,虽然粗俗的人不少,但总觉得大家怀著一股柔情与温暖……而且捧著托盘在店里穿梭时,脚步比作为才艺而被训练的舞蹈更加轻盈……」 正因为蒂娜的话语带暧昧,因此她只能不停传达著,在俗美亭工作是件多快乐的事。恐怕蒂娜自己也没整理好思绪吧。 「……那段时光,还有和那些客人的对话,以及与莫尔特先生一起品尝的餐点……一想到这些就是普通人的幸福,一想到这些就是人们理所当然的人生……所以说,我真正盼望的……是的,我,呃……该怎么说呢,啊,总觉得牛头不对马嘴的,不好意思。」 感到难为情的她,慌张地吃起焗烤。 莫尔特心想,虽然她嘴上说著被人追杀,但该不会蒂娜只是纯粹对于公主的生活感到厌烦而逃了出来吧。禁卫军的举动也是因为没有尽到护卫的职责才如此著急…… 若真是这样,便不难理解现状为何演变至此,不管今后的发展如何,也许解决方法意外简单。 「叔叔又开酒了?……啊~~真是的,那瓶酒不便宜耶。」 身穿便服的库菈兹一出现,便举起准备好的白酒酒杯凑近唇边。 「啊,库菈兹小姐,今天真是辛苦了。然后也谢谢你让我在店里帮忙。」 「别客气啦。我们才更该感谢你帮忙才对……虽然城镇封锁为这里带来不少商机,但只有两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真羡慕啊,生意兴隆呢。」 「说是这么说啦,莫尔特……但利口镇原本就以物流见长,管制了人与货物进出之后,差不多就要出现物资短缺了。实际上也──」 「咦?在那边喝酒的不是赤裸英 雄莫尔特吗!」「哦!而且身旁还伴著美人!果然脱衣助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俗美亭的常客们醉醺醺地走进店内后便开怀大笑。随著他们的笑声,店里的客人们也说著「啊,白天确实有这么件事呢」并跟著笑了起来,乾杯声此起彼落。 「敬利口镇诞生新一代英雄,莫尔特!」「敬爱脱光的莫尔特!」 「总觉得称号越变越奇怪了……?」 莫尔特的无奈吐槽再度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蒂娜也摀著嘴笑著。 「不过帝国那些人啊,终于要拿出真本领搜索了呢。」「是啊,还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听说镇上的木匠们要去镇外的木材厂搬建材,结果被挡下了耶。还听说木匠们整个暴怒,打算跟士兵正面交锋。」「喔,你说后来好不容易被挥著长柄刀的义警团团员们阻止的那件事?」「据说士兵还跑到皮恩格那边,吵著要进他厨房搜索呢。」「他们不要命了吧。厨房不是皮恩格的神圣领域吗?」「听说后来皮恩格用法国面包把他们赶回去了。」「喂,那不会违反协约内容吗?」「只是挥著普通的法国面包耶,没什么问题吧?」「普通的法国面包(笑)」「大部分的被害者,都出现在城镇外围呢。」「因为莫尔特那件事使得他们被赶出酒槽区的缘故吧。虽然在那之前都是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就是了。」「话说今天清晨大澡堂那边似乎有骚动?」 没错!库菈兹奋力拍了下吧台的桌子加入客人们的讨论。 「他们以为自己是帝国军就能为所欲为喔!他们啊,竟然若无其事地闯进女澡堂!」 你说……什么……?吵杂的店内顿时鸦雀无声。 镇上虽然经常进行改建工程,但大澡堂除了是作为酒槽区历史最悠久的建筑,那堪比地下迷宫复杂诡谲的供排水系统,更是古代少数民族靠著谜一般的技术建成的历史遗产。 大澡堂以丰富的温泉水量著称,不仅号称对风湿病、皮肤病、骨折、跌打损伤、关节痛……等等病症具有疗效,近年甚至还增加了不少有的没的效果,像是孩童会长得快啦,有助于女性丰胸美肤而成为美女啦,这种一副骗人的噱头。 利口镇上设有浴室的房屋不在少数,但即使如此大澡堂仍是个从早到晚都充满人气的热门景点……然而,理所当然的,澡堂并非混浴。 「早上我要去那边洗澡,男澡堂那边就忽然吵闹了起来,结果就看到他们不顾收费台店员的劝阻闯入了女澡堂,还一脸奸笑的说著他们要找人……」 「这些人怎么搞的!」「库菈兹,能告诉我们那些人所属的部队吗?」 「呃,记得是第十四骑兵分队……的样子?」 「努斯托尔提帝国第二独立禁卫军骑兵中队第十四分队吗!」「赶快投履历!」「我也来投入队申请书!」「快点!再慢吞吞就没有进女澡堂的机会了!」「现在正是我们多年的愿望实现的时候!」 男性客人们的情绪再度沸腾,因此库菈兹拿起托盘在客人之中徘徊。 在一阵轻盈的且富节奏感的打击乐声中,蒂娜露出十分愧疚的表情。 「请、请问……库菈兹小姐,士兵们当时害你心情变糟了吧……我真的感到——」 莫尔特将手放在吧台下方的蒂娜腿上,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啊~~托盘又不能用了……咦?喔,心情变差是变差啦,但他们只是一边奸笑一边四处走走看看而已,也没做更过分的事啦。」 虽然她嘴上是这么说,但毕竟身体还是被看到了吧。库菈兹露出不满的表情。 莫尔特一脸同情,搭著坐在吧台对面用手撑著侧脸的库菈兹肩膀说道: 「库菈兹……其实我也想看。」 砰!托盘重敲他的头顶。 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遭受的攻击意外猛烈,使得莫尔特晕眩了一阵。 莫尔特的视野恢复清晰时,格雷恩正走出厨房……虽然他本能地感到些许危险,但格雷恩并非走向莫尔特,而是往店门口走去。 「老板,怎么啦?」 「……喔,备料,不够。我去,买一些回来。」 明明是去添购食材,不知为何他手上却握著平底锅。 格雷恩粗暴地打开店门,出现的是一脸惊恐的沙夏。 「哇!……啊,糟糕。已经打烊了?」 「还没有……要点酒,找库菈兹。简单的食物,也有。」 两人一进一出,在店门口交错而过,进了店里的沙夏便毫不犹豫地在莫尔特身旁坐下。 似乎是看莫尔特身边带著女性,因此过来调侃一番的。 「太好了。现在不管走到哪店都打烊了。看来会开到这么晚的店也渐渐变少啦……库菈兹,帮我做点简单的食物吧。」 好啦好啦──库菈兹应答,并拿著变形的……更正,因为重击莫尔特而产生九十度变形的托盘走进厨房。沙夏则是以爽朗的笑容目送著库菈兹。 「那么接下来……莫尔特,那边那位小姐是何方神圣?」 「你真是有够突然耶……」 「为美丽的女性献上目光不是应该的吗?而且莫尔特,这位美女跟在你身边对她来说有点可怜啊。你配不上她的……噢,还以为是谁,这不是昨天那位小姐吗?居然穿著这么大胆的……呵呵,真适合你,这衣服凸显了你的魅力。」 蒂娜一边怯生生低著头,一边将手臂探出,绕过莫尔特的前方伸向沙夏。 虽然蒂娜的动作与对莉兹那时并无二致,然而沙夏却起身单膝跪地,掬起蒂娜伸出的手凑向唇边。 看著这幅景象,莫尔特总算明白昨晚蒂娜向莉兹伸出手的原因。 蒂娜是用公主的礼仪向莉兹打招呼。然后恐怕是因为行了王族之礼,加上当时意识模糊,才不小心说露自己的本名吧。 「美丽的妇人,不才沙夏能否知晓你的芳名?」 询问对方姓名时,同时报上自家姓名。沙夏果然是个老手。 「我叫蒂娜。」 「蒂娜啊。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从今以后也请……噢,蒂娜,你为何要用浏海遮住那充满魅力的眼──」 沙夏以手指拨开蒂娜的浏海。 一瞬间,他向后跃了一步,颤抖著身子并瞪大双眼。 「你该不会是努斯托尔──好痛!」 莫尔特的拳头一个反射动作陷入沙夏的腹部,将沙夏揍飞。 但显然为时已晚。沙夏的声音响彻店内,吸引了所有客人的目光。 「等、等等啊。发、发生什么事了?」 握著平底锅的库菈兹慌慌张张地从厨房走出,但谁也没答腔。店里弥漫著不自然的沉默。 局势相当不妙。恐怕有几位客人已经听到努斯托尔提这个词了。那么想当然尔,只要不是笨蛋都能从这里联想到── 努斯托尔提帝国封锁整个城镇也要找到的人,该不会就是蒂娜吧? 莫尔特倒抽了一口气,蒂娜也脸色苍白。 在这气氛中,沙夏一跃而起,撩起凌乱的浏海露出笑容。 「抱歉,惊动你啦,库菈兹……没什么啦,莫尔特怕我抢走他的女朋友在那边著急罢了。呵呵,真是无可救药的家伙。」 「哦?女人的争夺战?」「莫尔特,比脸你没胜算啦,直接用力踹下去!身为不受欢迎的男人我挺你到底!」 两位客人信了沙夏的话而高声起哄著。 「莫尔特,给我等等!敢开打我赶你出去喔!」 「喔喔,抱歉,一不小心就……」 「她这等美貌恐怕会引来努斯托尔提帝国的士兵非礼。蒂娜,你雇用的保镳不 该是这种骯脏的醉汉,而是我这位能干又清秀的万事屋。作为酬劳我就夺走你的心……意下如何?」 沙夏跪在蒂娜身前伸出了手。 虽然他的声音装得跟平常一样,但他脸上冒著些许汗珠。他正死命掩饰著心窝被直击所受到的伤害。 蒂娜战战兢兢地来回望著莫尔特与沙夏的脸,最后看了一眼店里的客人……她便低著头抱紧莫尔特的手臂。 店里响起客人们的惊呼与欢呼,而沙夏也用表情说著「哎呀,真可惜」。 「库菈兹,虽然很抱歉,但我想取消刚才点的食物。被美女一甩,我胸口便难受得食不下咽……能来杯忘却伤痛的烈酒吗?」 库菈兹一边不满地嘟哝,一边将伏特加倒入小酒杯。 沙夏一饮而尽后,在吧台留下了比餐费还多的钱。在他正要离开俗美亭时,在莫尔特耳边吩咐了一句「我出去之后,你们也跟著出来吧」。 「哎呀,看到好结局啦!真是畅快!」「没错,男人可不是只靠外表吃饭的!」 客人们向他攀谈,并请莫尔特喝了杯酒。接著大家便一同乾杯。 乾了那些酒之后,莫尔特偕同蒂娜走出店门。 「……莫尔特,这边。」 两人离开俗美亭走不到几步,就被沙夏出声叫住。 沙夏从建筑物之间的阴暗处出现后,便带著两人往前走。 感到不安的蒂娜颤抖著紧紧搂著莫尔特的手臂。 「我想……应该没事吧。」 两人一边警戒著沙夏一边随著他走……最后抵达位在酒槽区外一栋古老的石建公寓。莫尔特记得这里是沙夏的家。 沙夏打开入口的锁,开门而入。 明明是男人独居的房间,房间里却飘著好闻的味道。是股乾净整洁的味道,但这或许也是沙夏带回来的女人身上的味道。 「请进,恩格蒂娜?努斯托尔提公主。在下愿闻其详。」 4 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的阿瑟特?巴克达拿起桌上的魔光球照了照手边的文件。看来他并没有看错。 「这在写什么?什么叫『被裸男所包围而不得不撤退』……?」 阿瑟特看向站在营帐角落,卸除军备的幕僚,而对方也一脸困惑。 「报告长官,如同报告书中所写,一位裸男从天上降临,煽动其他居民一同脱光,并驱逐了士兵们。」 「也就是说,我们光荣的努斯托尔提帝国第二独立禁卫军的士兵,对一群不仅身无寸铁,甚至一丝不挂的居民们感到害怕?」 「毕竟即使士兵不主动出击,居民的皮肤一碰到铠甲也会受伤……再加上今天早上阿瑟特大队长也下了命令,推测是为了遵守军令而撤退的。」 阿瑟特也明白幕僚的言下之意。 不让居民做出违反协约内容的行为的话,这边就没有名目出师踏平利口镇。因此阿瑟特特地命令士兵们骚扰利口镇居民。并吩咐无论如何都不准由我军先动手。 阿瑟特想要的是对方先动手的事实。毕竟若由我方先出手,即使事后可以再操弄事实真相,在动手过程中士气肯定会受影响,而且后续的处理也很麻烦。 因此既然无论如何都要避开先动手的局面,面对裸男军团的逼近,撤退或许也可说是十分妥善的策略。 更重要的是,被成群结队的裸男包围谁都会想跑吧。阿瑟特也这么认为。不,实际上那场面应该相当骇人吧。 对方主动将一切防备解除之后,再缩短与敌人间的距离,这种危险至极的挑衅行为在这次的事件看来是个相当有效的战术。如果不计较肉体上和精神上的危险,再也没有比这更挑衅的行动了,而且万一发生不测,对方也能获得动武的正当理由。 如果对方是考虑到上述的点而挑衅,那策动这场行动的人不是天才,就是个笨蛋吧。 ……或许只是个变态。 阿瑟特读起另一份报告书,随即眉头深锁,揉了揉眼睛。 「这什么?……什么叫『被面包给打趴在地』?」 「根据报告,士兵要搜查镇外的面包坊时,遇到了面包师傅的抵抗。士兵们反射性地在室内拔剑抵挡……然而在与面包交锋之后刀剑被拦腰折断。」 「等等,已经有几个诡异的地方了。面对闯入面包坊的士兵,区区一个面包师傅竟敢抵抗?抵抗的不是义警团,而是面包师傅?然后面对拔剑的士兵还拿面包对峙?而且对打之后剑断了?喂,你知不知道剑是金属制的啊!」 「报告长官,据说那是异常坚硬的法国面包。在面包坊里的四人不仅武器皆被它破坏,防具的一部分也被面包打坏了。因此想说这应该算对方违反协约内容而把这份报告放在显眼的位置上……只是,写到『用面包违反协约』的时候便开始觉得很蠢……所以就把它挪到第二份的位置了。」 「废话!世上哪有会打输面包的剑!那已经不叫面包了,那一定是金属或是岩石打造的武器!」 「至于那点,士兵被打败后被面包师傅要求跪坐在地,强迫亲口吃下打败自己的面包……对,说什么『不准浪费食物』。然后将面包沾上一起送上来的玉米浓汤之后,变得彷佛骗人一般柔软,吃起来便是内软外脆的口感。此外不逊于玉米味的小麦香自口中贯穿鼻腔后,或许因为最近都没吃到正常饭菜的缘故吧,士兵们打从心底觉得它非常美味──」 「……喂,等等!那感想也太详细了吧。还有我现在才注意到,你没穿防具啊?现在我们还在作战中耶。」 「报告长官,防具被面包破坏了。现在它正送修中。」 「这份报告是你写的啊!你是因为不好意思才摆到第二份的吧?」 嘿嘿,身为男性的幕僚傻笑著搔头装可爱。而阿瑟特也不禁抱头。 虽然这位幕僚也相当奇怪,但这个城镇铁定哪里怪怪的。 一般来说,一个正常的城镇遇到大规模的正规军队包围都会变得很乖,究竟为何这里的居民总是在挑战底线?再怎么爱反抗也该有个限度吧。 听说在过去,利口镇的居民体内全流著英雄豪杰的血,但这已经是相当久远的事了。不管过去的英雄多么强悍,代代流传下来早已与一般人无异。 还是说尽管如此,仍然跟某处的王族一样,时时刻刻以他们的血统为傲吗? 英雄、豪杰、勇者、国王、公主、女帝……继承血脉又如何?血统又并非能力的保证。 阿瑟特为了转换情绪,将士兵们的报告书放到一旁,读起利口镇议会呈报上来的,来自居民的投诉。根据那些投诉,士兵们有遵照阿瑟特的命令,采取高压态度行动,破坏居民们的好心情……这还不坏。 「……唔?怎么啦?外面怎么这么吵。」 一批骑兵行经营帐附近,从马嘶声判断应该是紧急出兵。 正当阿瑟特准备起身之时,一位轻装士兵跑入营帐。 「抱歉打扰,紧急状况发生。利口镇西侧,罗第国领土内侦查的几位骑兵遭受奇袭。」 「终于按捺不住了吗!对方是义警团吗?」 「……不是的,虽然尚未确认,但对手似乎是魔兽。」 阿瑟特愤恨地啧了一声。 在利口镇的北方有座险峻的山,超出现今人类想像范畴的魔兽至今仍在该处横行。是偶然遇到其中一只魔兽下山了吗? 「怪物突然从黑夜中现身,骑在马上的士兵瞬间被干掉,好几个人被抓走了……」 「什──?没有赶跑就算了还被抓走?……该不会,被抓去当食物……」 「没有,他们似乎刚被解放。至于,那个怪 物……听说用了简单的单字,询问第十四分队的位置……」 哦?幕僚出了声。 「懂人话的魔兽啊,最近还真少见呢。若能活捉铁定能卖个好价钱。」 「你是笨蛋吗!我的部队就这样被一只魔兽玩弄!说到底为什么那怪物要找第十四……你说第十四分队?」 刚才好像在哪看过这段文字。 阿瑟特忽然僵了一瞬,接著看向桌上。在居民的投诉之中,有一个是谴责士兵闯进大澡堂的。记得闯入澡堂的,正是第十四分队。 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未待疑问得出结论,阿瑟特又听见马匹的快蹄,接著满身是汗的男子脸色惨白地走进营帐。 「紧急报告!第十四分队遭魔物袭击,受到毁灭性打击!」 「毁灭性打击?到底……发生什么了?」 「在营帐中待机的第十四分队附近,突然出现手持平底锅状钝器,身型酷似巨人的怪物,往士兵身上一个一个锤下……然后,当援军抵达的时候,几乎已经被全数击溃,所有队员身负重伤……」 「其他部队的被害情况呢?」 「关于那点,很不可思议的是……虽然战马多少有遭受波及,但怪物袭击第十四分队之后,便留下其他部队离去……」 为何只有第十四分队?为何是平底锅?为什么、为什么…… 阿瑟特确认完没有其他被害者之后,便吩咐众人加强戒备,并指派了包含幕僚在内的人员看守。太多莫名其妙的状况接连发生,使阿瑟特头痛不已。 「这个城镇到底是怎样?……为何如此地……」 计画全乱了。虽然有一部分的计画是自己故意搞砸的。 正因如此,我决不后悔。阿瑟特暗自下了决心。 「……可以打扰一下吗?」 营帐外传来声音。出现的则是一反常态,顶著严肃表情,腰杆直挺(也许靠的是腹部施力)的萝恩许坦。 看到那表情,反而使阿瑟特心情轻松许多。 没错……就是这个。我就是想看这个。 看见她那毫无血色,明显透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实在有够开心。 「第二独立禁卫军的阿瑟特营长……我来这里是想请问,为什么搜索的活动内容完全无视了我的提议?」 「不靠你擅长的预测对话来自问自答一下吗?现在的话我会给你捧场喔。『正是如此!』这样。」 萝恩许坦皱紧了眉,虽然想说些什么,但或许是查觉到自己即将破口大骂了吧,于是她闭口望向桌上的文件。 「这些都是镇上的投诉……明明在我预定之中这些一个都不会出现的……」 「你的预定,是指站在利口镇那边的提案?就是要我们努斯托尔提帝国,对边疆居民卑躬屈膝的那个方案?」 「那不叫卑躬屈膝,而是打著友好的旗帜利用他们……所以才送了金银财宝过去……我知道这里对于居民而言,是货物流通的中继站,更明白货物的流通正是利口镇的经济命脉。所以正因为这样,他们会为了解除包围而采取友好的态度……结果弄成这样。」 萝恩许坦以布偶的手拍著文件堆。 那布偶乍看之下是人型,但原型说不定是某种魔物。 「而且如果依照预定,预计明天就可以解决,所以没在南方部属后勤部队,只带了最少量的兵粮过来。」 「兵粮直接从镇上搜刮就行了。」 「那可不行。人民只要一被欺压就会反弹,会造成无谓的伤亡。而且听说今晚有人试著走山路脱逃。」 「喔,那十五位年轻人吗,全逮捕啦。」 「恐怕原本有二十人吧……我的部下表示有发现光通讯的痕迹,而且是从西北、东北两个方向传来的。」 所谓的光通讯,即是以魔光球的闪烁传递讯号的一种通讯方式。不同于狼烟那种原始手段,谙于光通讯的通讯手彼此可以在短时间内传递大量讯息。 也就是说,居民之中也有认真计划脱逃的人在。 「既然他们出了城镇,那就不受协约管束。我的部下正对他们进行拷问。很快就会有情报了。」 「反正就是向罗第国和白兰国的求援吧……你打算怎么做?送往罗第国的求救信送达为止最慢不超过五天,然后不到三天机动部队就会被派到这里。你有把握在他们赶来之前完成目的并逃离现场吗?」 「萝恩许坦,让事情变得有把握是你们的工作吧。梅契尔大商会,传说的第六商队水域向导,发挥你的实力吧。」 「我是『前』水域向导。阿瑟特大队长,第六商队已经不存在了……不过情况演变成这样,我们这边已经不需要为此负责,因为已经偏离我当初的预定太多了。」 「萝恩许坦,这是工作。不许推卸责任……别担心,我并不是现在才要更改作战方针。你就派你的人去镇上把目标找到,找到之后我就付你说好的报酬……当初是你说什么都要来这个城镇的,给我负起责任到最后一刻。」 「……之后我会拿一份记载著到目前为止事情经过的文件给你签名。」 「无所谓。今天的事责任由我承担……从明天开始让士兵采取更强硬更挑衅的态度。如果对方因为这样违约是最好,就算没有违约,从结果来说也能找到人。」 萝恩许坦表情扭曲地深深低下头,保持著这个姿势退出营帐。 看著她气馁的样子实在令阿瑟特感到愉悦,然而不久后他便意识到她也许只是单纯恢复了原本的驼背而已,于是阿瑟特便用鼻子哼了一声。 「还算能干的女人。只可惜她既恶心又愚昧。明明都会考虑居民的心情,竟然不懂得为雇主著想。」 故意让行动大大偏离预定,不仅是基于军人的尊严,更大一部份是给萝恩许坦一个下马威。一副看穿他人心思的说话方式,然后自负地采取比雇主还高的姿态……阿瑟特实在看不惯那性格。 主导权在我这里。为了告诉她这点,阿瑟特故意变更原本和平的计画内容,抱著多少会产生点牺牲的觉悟,改成一边挑衅一边进行搜索的方针。 让那女人爬到自己头上,只会让阿瑟特的精神更加耗弱吧。 于是阿瑟特带著愉悦的心情再度读起文件堆。 「……话说回来这牺牲也未免太大了吧……」 5 虽然牺牲了不少人,但仍然有三人成功突破包围。据守在利口镇东南西北四个瞭望塔的人员一传回消息,议场内随即欢声雷动。 「总数二十七名男性,全是人中之龙!」「十五人被俘……真是莫大的损失,绝不能让他们的牺牲白费!」「嗯,虽然有九人明显是遭山难,但那人数不足以挂齿呀。」「俘虏会透露情报给敌人吗?」「别担心,参加这场作战的成员,彼此的情谊比铁还要坚固。绝不会做出出卖伙伴、透露计画内容给敌人这种事。」「何以见得?既然是突破包围时被俘虏的,就代表地点已经是在镇外,不在协约的适用范围了。对方铁定会施以严刑拷打。」「我说啊,回想起年轻时候的你吧。回想那光是和女性对上视线就心跳不已,光是想像和女生牵手便脸红的纯真时期。为了能观赏到摇摆的软玉温香,应该是付出多大的牺牲也在所不惜吧……他们不会走漏风声的。就算手脚都被砍断,只要胯下那根还在……他们都挺得过去!」「那时候还真令人怀念呀,彷佛是昨天的事一样。忘记是参加什么活动,那时的我和那些同样不受欢迎的男人们啊,彼此既是竞争对手,又是同志呢。」「所以俘虏们绝不会松口。他们经得起折磨。直到敌方的包围解除!」 克莉米欧看著这群彼 此不同世代,讨论得莫名热烈的议员们,一边发呆一边心想──虽然大家都说能成为政治家的,要不是笨蛋就是坏蛋,但那之中恐怕也包含了废人吧。 在晚上召开非常召集,结果都在讨论些有的没的。难道不能只传达「突破包围网」一事吗?克莉米欧不停打呵欠与叹气。 「这样白兰国,不对,应该是距离较近的罗第国会先收到我们的求救信啊。最晚八天就能解决了。」「不,根据回报,他们正打算在两天内赶完五天的路程。当初突破了包围网的人全都从卫兵那抢来了双马,抱著操坏马匹的念头急驶著。似乎正因为这样才导致那么多人被俘。」「有希望,我们有希望了!胜利就在眼前啦!」「呼哈哈哈哈,眼前好像要浮现小努摇晃晃的乳房啦!」 「利口镇的骄傲与信用……之类的都已经没差了吗?」 克莉米欧姑且用了毫无干劲的语调出言提醒。 「状况已经不容许我们计较那些了!」「与其受过去束缚,不如放眼未来!」「为了迎接舞团,就算被人讥笑为无能我们也不在乎!信用重新建立就好了!」「没错,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说的对,我们笑骂由人!为了将来、为了年轻人,我们何不欣然承受污名!这正是代表利口镇的老议员们的义务啊!」 没关系,无能就无能。议员们出乎意料地再三强调。克莉米欧不禁摇头。 正当议员们谈论著充满光明的未来时,议场门口响起了敲门声。而议员们彷佛著了魔似的喊著「巨乳最棒!」「贫乳最棒!」「年轻女孩最棒!」……克莉米欧只好代替他们应门。 门外递来一张纸条。似乎刚才又有情报经由光通讯送达。 「打扰各位的一腔热血十分抱歉,各位的梦想似乎无法实现了……根据消息,舞团无法进入城镇,目前在利口镇东边十公里处扎营。他们斟酌粮食残量后决定,若在镇外待机到两天后封锁仍未解除,将原路折返白兰国,再选别条路线绕远路往罗第国前进。」 「什么──?」「说、说什么蠢话?」「不可能,两天内解决不了啊!」「所以是怎样?我们利口镇舍弃了一切骄傲与信用,结果还是看不到舞团表演……?」「这样下去我们就要一无所有啦!」「快、快做点什么挽救!」 这个城镇就只剩下女性裸体、骄傲和信用了吗? 克莉米欧以看著废物的眼神望向那群议员。 第三章「开始行动的人们」 沙夏房间里的魔光球,似乎全是技术大国──固力果国制品。 不仅光源稳定,魔力的最大储量也多,输出功率也高……无庸置疑,是高档货。 这些魔光球也是女人们贡献的礼物吗?那样思考著的莫尔特,听一旁坐在沙发上的蒂娜第二遍讲述她的逃亡剧。 「……原来如此。感谢你不吝费舌……不过啊莫尔特,在这种情况下为何还带她去俗美亭?虽然毫不知情的我也有疏忽之嫌,但你也太不谨慎了吧。」 沙夏坐在窗边,用不赞同的表情盯著莫尔特。 「不、不是的!完全不是莫尔特先生的错!有错的是……是说想去俗美亭的我才对……真、真是对不起。」 「你无须道歉。既然成了保镳,阻止你也是他的工作。」 「比起那个,现在换我问你。沙夏,为什么你一看到蒂娜就知道是努斯托尔提家的人?」 「我小时候曾和恩格蒂娜公主大人的母亲见过面……因为眼睛啦。作为努斯托尔提一家代代相传的特徵般的翠绿,只要看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沙夏和莫尔特一样是从别处来到利口镇上的。虽然他定居在此已有三年之久,但莫尔特从未听说过他来到镇上之前的事。或许他意外地曾经待过努斯托尔提帝国。 「莫尔特与恩格蒂娜公主大人相遇契机,是昨天早上的『那件事』对吧?……如果当时有被我认出来,或许就能在利口镇被包围之前逃出去了。实在太可惜了。」 真能如此顺利吗?莫尔特心想著,却没说出口。正常来讲军队在全军抵达利口镇之前,应该会派出侦察兵探索一遍通往罗第国、白兰国两国间的道路才对。 「为了扳回颜面,我也来帮忙吧。只靠莫尔特实在无法放心。」 「太、太麻烦你了,而且我……我没有能力支付酬劳……」 「我不收酬劳喔。帮助遇到困难的女性,这是天经地义。」 「……十、十分感谢。那么,等我一回到祖国,便马上准备奖赏……!」 沙夏露出些许难过的表情摇了摇头。 「公主大人,你方才提到向罗第国,以及向与你有私交的夏洛特王妃求援,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要回到你的祖国,恐怕相当困难吧。那边现在应该起了政变。」 「喂,沙夏。这跳得实在太快了吧?蒂娜遇袭又不一定和政变有关,而且她只要名正言顺地继承……」 「由于过去努斯托尔提的建国是仅靠一位女豪杰完成,因此代代皆由女帝治国。而正因如此,为了不影响女帝亲临国政,女帝不会生太多孩子。恩格蒂娜公主大人,我记得你应该是独生女,而且完全没有关系密切的亲戚对吧。」 蒂娜露出惊讶的表情点点头。莫尔特也不解为什么他会知道得那么清楚,但仔细一想,沙夏不仅察觉到蒂娜是努斯托尔提一族,甚至在莫尔特告诉他之前,就率先说出了蒂娜的名字。看来沙夏拥有努斯托尔提一族的知识。 「别吃惊啦,莫尔特。我不是说过了?我小时候有见过女帝。不少相关知识就是在那时塞进脑袋里的。虽然已经是超过十年以前的往事了。」 「确实如你所说。母亲的孩子只有我一人,而能合法继承的子嗣也几乎不存在……因为关于继承权这点,在几个世代前曾闹出很大的风波,因此被吩咐趁母亲还健在的时候,赶紧生个孩子。于是便在满十六岁的时候出访邦交国相亲……然后、然后……」 蒂娜再次怯生生地望著莫尔特,然后紧握他的手。 「但、但是……我没有让相亲对象碰我一根手指!」 「咦?啊,嗯……喔……?」 莫尔特有点被蒂娜谜一般的处女宣言弄得不知所措。总而言之……沙夏接著说道: 「若是其他宗室成员为了篡位而安排了刺客,只要恩格蒂娜公主大人一返国便能颠覆政局。事实上不论权位、军武、国库,只要举起血统正当性的大旗,一切都能……不过,既然没有其他宗族,派出刺客的人应该就是基于其他地方取得权力的。」 「是……军事权吗?」 「据传努斯托尔提帝国的土壤贫瘠得仅能开采少许珍贵矿石,得靠著侵略他国来吸收其他国家的财富与文化,并有著夺取他国发展至今的历史。所以努斯托尔提帝国的军队总是相当精实且规模庞大……努斯托尔提的血脉一断,实质上便由军人掌权,这样推测应该很正常吧。」 「你的意思是,若是回到现况,只要去思考明明这么做,可能会导致和罗第国开战,却还是以不排除毁灭整个城镇的气势包围利口镇的理由……答案便呼之欲出吗?」 「恐怕女帝驾崩的同时,他们就开始发动军事政变了吧。万一恩格蒂娜公主大人仍在世的消息一传回祖国,亲公主派,也就是这次政变主谋的反抗势力便会揭竿起义……内战便会开始。公主大人要返国恐怕也得挑时机吧。」 蒂娜察觉到状况已远远超乎想像地恶化,并且自己正处于相当危险的立场了吧。她一边发抖一边更加紧握莫尔特的手。 「那、那……该不会,连母亲的驾崩也是……?」 「既然是在收到驾崩讯息而紧急返国的途中遇到刺客的话,那样推测比较自然呢。」 「……怎么会……那不就是……」 莫尔特抱著蒂娜的肩膀意图使她恢复平静时,沙夏便从橱柜中取出白兰地与一只酒杯,接著注入琥珀色泽的酒水。 「来,请用。这有助于冷静。」 莫尔特便伸手乾了它。 「嗯,味道还不赖。」 「你喝什么喝啦!想也知道是给公主大人的吧!」 「我知道啦,开个玩笑而已。试毒啦试毒……这酒相当烈呢。喉咙烧起来了。」 「真是的……公主大人,请用。抱歉,我只有一个酒杯……还是要先洗过一遍呢?」 「不用,我直接喝。」 蒂娜从沙发上起身接过满满的酒杯后,未等沙夏阻止她便学莫尔特那样一饮而尽……接著就直接往后倒去。 「喂,你……该不会下了安眠药?」 莫尔特赶紧抱住她,姑且确认了呼吸。 「这是试毒过的人该说的话吗……只是普通的白兰地而已啦。那是我的睡前酒。」 虽然莫尔特想带她回去,但把失去意识的女子抱回自己房间的举动怎么看都像是在犯罪,就算不被帝国兵发现,也可以想像居民为了捉拿他而出动的样子。 于是莫尔特只好让蒂娜睡在沙夏隔壁房间的床上。 「她到早上为止不会醒来了吧。希望到时她会舒坦些。」 「沙夏,你真是意外地体贴啊。」 「只有对女性啦……如果是正失去祖国又被人追杀的公主,就更不用说了。」 沙夏用寂寞又哀伤的眼神凝视蒂娜的睡脸,关上了寝室的门。 「接下来,莉兹还睡在俗美亭,先回那边一趟吧……走吧,沙夏。」 「嗯……?为什么我也得去?而且谁要来守著蒂……」 「不可能让你跟蒂娜两人独处吧……哈哈──我知道了,你打算偷偷揉她的胸部是吧?一边揉著一边为胸部祈祷它变大……你这大变态!」 「你才变态吧!」 「好啦,要出发了喔。门窗记得关好啊。」 为防万一,莫尔特和沙夏巡视了附近确定没有人监视后便离开公寓朝酒槽区前进。 因为是晚餐时间,路上行人依然很多,也看得到士兵的身影。 「……莫尔特,你打算帮到什么地步?」 「契约内容是保护她直到抵达罗第国。 」 「唔……那问题就变成利口镇还能撑多久,而不是如何脱出重围了呢。」 毫无疑问的,罗第国的军队在近日内便会抵达,帝国军的包围网会自动解除,到时蒂娜只要向罗第国军队寻求庇护便能完事……然而问题是帝国军那边也会知道这件事。 也就是说,帝国军必定会在援军抵达之前出击。既然帝国军拥有武力优势,那他们该做的便只有一件事。 「到时候我就……身为万事屋的我,做好保镳该做的就行了。」 「最坏情况下,城镇会受战火摧残。他们可不是流氓集团之辈喔。」 「那该怎么办?沙夏……你是要叫我为了镇上的和平献出蒂娜?别开玩笑了。利口镇可不是个靠牺牲女生才能守住的城镇。」 沙夏摇了摇头,彷佛莫尔特刚才说的是无稽之谈。 莫尔特虽然想反驳,但两人已经抵达了俗美亭。 莉兹似乎还在睡,因此莫尔特只好将长柄刀横摆背在背后,撑著莉兹的臀部再背著她走……然后在人来人往的酒槽区招来了相当多的白眼。 毕竟长柄刀有一百八十公分长……相当碍事。 话虽如此,大家虽然露出厌烦的表情,但一看到他背上的莉兹睡脸,便立刻了解状况并释怀,即使没有说出口,但大家仍然用眼神为刚刚的失礼道歉。 沙夏将手指抵在唇边,发出少女般的细碎笑声。 「……怎样啦。」 「没什么,只是在想即使是生性野蛮的利口镇人,面对天使的睡脸也会失去野性呢。」 「对女人与小孩温柔是利口镇居民的特徵。」 莫尔特叹了口气,对著从正前方走来的行人们低头致歉。 「要不然这样,莫尔特。我抱著这孩子吧。」 「不要……才不会让莉兹也牺牲于你魔掌之下。」 「别独占她呀。她这么可爱,一个人独占不会太卑鄙吗?」 沙夏简直就像伸手触摸小动物的少女,一边提心吊胆,心里一边兴奋期待著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与温度……沙夏露出那副表情朝莉兹伸手,于是莫尔特便双脚加速逃离沙夏的手。 「等等啦,莫尔特!」 因为沙夏脸上挂著笑容追了上来,莫尔特只好强行跑起来。然后便差点撞到刚好从旁边店门口走出的一位男子,莫尔特与男子皆往后跳了一步。 「哎呀,是莫尔特啊。长柄刀摆那样很危险的,到底在做……啊,原来是莉兹啊。」 「这不是莱伊吗。我才想问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真是稀奇。」 莱伊走出的,是一间不论什么要求都能达成的客制化蛋糕店。 住在提供三餐外加宵夜的义警团宿舍的莱伊,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店的人,因此莫尔特有点惊讶。 「没啦,毕竟义警团被禁止一切活动所以也不用工作,所以想说偶尔也在姊姊家住一下。于是就买了伴手礼给她。」 「……莱伊,不,伙伴啊。我们不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心同体。没错吧?好,那我今天也要在奥莉比家留宿!」 「哈哈哈哈,打算白吃饭?这时间她已经吃完晚餐了喔。」 看著露出少年般笑容的莱伊,莫尔特不禁心想── 真是个单纯的男人。是个明明实力在利口镇上是首屈一指,一看到女性的裸体却仍会全身僵直,进入好几天废人状态的家伙。是个把身兼母职的姊姊看得比谁都还重要,会用尽全力驱逐如害虫般围绕在她身边的人的家伙…… 但究竟是为何呢?莱伊竟完全没发现,被他视为自家人的莫尔特也偷偷追求著奥莉比。 「抓到啦──」 沙夏开心地说著,并从背后连同莫尔特一起熊抱莉兹。 莉兹似乎被这冲击给弄醒了。「嗯~~怎么了……?」她蠕动著说道。 「哦,莉兹你醒啦。小心喔,有个变态正想要抱住你。」 说人是变态真是失礼。沙夏一边说著一边将莉兹抱起,然而因为被睡眼惺忪的莉兹表示拒绝,沙夏只好将莉兹放到地上。 刚起床的莉兹脚步摇摇晃晃。她作出稍微困惑的样子后,牵起了莫尔特的手。 「……抗议。为什么我不行?」 莫尔特虽然对于女性选择了自己而非沙夏的事实感到开心,但那女性却是身为小孩子的莉兹,因此不知道该不该高兴的莫尔特只能苦笑,而莱伊却笑了开怀。 于是四人便在街上行进著,忽然莱伊停下了脚步。 「姊姊的店怎么……现在这时间还相当热闹……咦?」 花店前的人群中发现两颗马头,那是帝国军的战马。 莫尔特一行人拨开人群靠近一看,是四位帝国军的士兵。当然,看起来不是在买花。 一位脸上带著十字疤,看起来像队长的男子露出猥琐的笑容,奥莉比则是低头抱胸,剩下三名士兵则在店里翻箱倒柜。 「喂,你们在干什么!」 莱伊怒吼。吓了一跳的奥莉比赶紧挥手示意「不是的,什么都没发生」,但莱伊仍旧握紧长柄刀气势汹汹地走进店里。 莫尔特只好放开莉兹的手,追上前制止他。 「干嘛,小鬼?那看起来很重的武器是义警团的装备吧?你们现在不是被限制行动了吗!我们只是在检查有没有可疑分子躲在花店里而已。」 「别穿著骯脏的鞋踩进去!店里一看就知道没有人不是吗!而且不准碰姊姊!」 「哦,原来如此,这位女士是你的姊姊啊。那还真是对不起啊。聊著聊著不小心兴奋起来了。」 男子用脸上的十字疤贴在奥莉比身上磨蹭。 奥莉比想躲开这么夸张的骚扰,然而肩膀被按住的她只能无能为力地闭上眼忍耐。 莫尔特并没有看漏从莱伊身上散发出的杀气,以及他走近男子时逐渐加大的步伐。 对方在设局。 莫尔特赶紧奔向莱伊,从背后架住了他。 然而,莫尔特费尽全力,却只能勉强阻止身高不过一百六十公分出头的莱伊。双腿使劲的两人长靴之下的石砖被踏碎,并开始陷进地面。 「莫尔特,别阻止我!」 「蠢货,回想协约内容!你现在在这里把他们给宰了,镇上会怎样……!」 「太好了小鬼,你有逃走的理由了。这样你就不用成为刀下亡魂啦。」 莱伊听完再次全身施力挣脱。莫尔特抬腿准备重整姿势时……脚踩到了并非石砖的物体。 他踩到了莱伊丢下的蛋糕包装盒──于是脚底一滑。 莫尔特顿时全身脱力,松开莱伊。 接著莱伊双脚踢地,有如离弦之箭般刺出长柄刀。 那彷佛要贯穿帝国兵的一击令刀疤男顿时傻眼,由于速度过快不仅当事人,就连其他的士兵、沙夏,以及围观群众都来不及作出反应……除了奥莉比以外。 她就像要成为帝国兵的盾般,向前横举了手臂。 「莱伊,给我住手!」 平常脸上总是挂著温柔微笑的奥莉比,顶著严肃的表情大喊。 长柄刀在碰触到奥莉比的前一刻在半空中急停,光靠产生的风压便吹乱了她的头发。 「莱伊,你已经忘了你身为义警团团长该采取的立场。你该做的是保护这个城镇……怎么可以自己率先违反协约,制造问题!」 「……可是……姊姊!别阻挡我!」 「不行!给我退下!」 莫尔特无法介入与平时判若两人的姊弟之间,只能警戒著花店里那些现在才拔出剑的其他士兵……顺便让附近纷纷取出 麻绳和武器的围观群众不要做出多余的攻击行为。 对方是帝国兵的话,可不像昨天早上的小混混那样好对付。 不知是否理解现况的帝国兵笑出了声。 「姊姊真是识相!挺为镇上著想的嘛!我好像真的坠入爱河啦!」 刀疤男从背后抱紧仍然张著手臂的奥莉比,再度将脸凑近她。 「……请你住手。我对你没有任何意思。再继续下去我便以受侮辱的理由向议会举报你违反协约。」 「只不过是肌肤接触而已嘛。如果改变心意就来西边的军营吧,等你喔。」 刀疤脸拍了拍奥莉比的肩膀后,便集合其他士兵一同离去。 即使帝国兵已经离去,奥莉比仍直盯著弟弟的脸不放。想必一个不注意,莱伊肯定会跑去追那群士兵吧。 于是等帝国兵的人影消失在视野中,围观的群众也各自收起了麻绳与悄悄拿出来的武器时,奥莉比总算不再紧张。 而以断齿之势咬著牙的莱伊也放下了长柄刀。 「为什么啦!为什么……姊姊,你遇到危险了耶!为什么要阻止我啊!」 「你该守护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而是整个利口镇。为了我一人而使镇上陷入危机,岂有此理……稍微冷静一下吧。」 奥莉比不再看著莱伊,而走到莫尔特面前深深一揖,接者也向围观群众鞠躬作为惊扰大家的赔礼。 那是个让被道歉的一方感到难过的赔罪。 莱伊低著头动也不动。而莫尔特搭著从前伙伴的肩膀。 莫尔特也不晓得这么做能不能安慰到他。 不过莫尔特明白。这样做传达了自己也感同身受的讯息。 「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鬼协约啊!我们竟然只能眼睁睁看著心爱的家人受委屈!义警团到底是为了什么存在的!到底还要我们忍到什么时候啊?那个垃圾议长!」 利口镇上首屈一指,和全世界的强者们对战恐怕也能占上风的男人,如同被斥责的孩子一般眼角噙泪。 「别说了啦。奥莉比的心情我也明白,所以别再……」 莫尔特深知再让莱伊说下去会招致麻烦。 刚才莱伊说的那番话,太容易引起利口镇居民的共鸣了。 「没错,不能让他们那么霸道。」「性骚扰不也在协约上的『加害』范围里吗?」「店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这算加害吧。」「但是协约上没有写得很清楚,搞不好还是不算加害呢。」「他们让人心理受创了不是吗!」「如果是我一定忍不住,一定会告状!」「也是呢,如果自己的妻子或女儿被这样骚扰……」 围观群众的声浪逐渐扩大。而吵杂又使人群聚集,引起越来越多共鸣。 莫尔特也是一样的想法。不希望自己是个连一个女生、一个家人、一个重要的人都无法守护的人。那样实在太屈辱了……但是,我们现在是受协约束缚之身。 「我再也忍不住啦!把有骨气的人揪一揪,去痛扁他们一顿!」「就是说啊!只要人够多一定打得赢。」「既然这么决定了……」 当话题逐渐往不妙的方向发展时,奥莉比双手捧著大量的花从店里走了出来。 「大家请留步。我认为不该亲自去抗议,而应该透过议会才对……而且……刚才发生的事,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所以没关系。」 最后那句似乎是对著她弟弟说的。 ……莱伊本人也清楚吧。 「因为不少花没有卖相了,大家如果不嫌弃就带回去吧。啊,莉兹,来帮我一下。」 奥莉比将手中的鲜花分给聚集的围观群众。 不晓得是花本身就有这股力量,还是为了控制场面,将已经卖不出去的花分送给大家的奥莉比气压群雄的缘故……不可思议地,大家释放的杀气明显减弱许多。 「莫尔特,不嫌弃的话也拿一朵吧……莱伊,进去家里吧。」 「……不用了。我要待在这里。这边还需要有人看守吧。如果他们再来就由我对应。」 他真的会整晚站在这边守著吧。莱伊就是那种人。 莫尔特接过花朵后,便与还忙著送花的莉兹道别,并同沙夏一起踏上回公寓的路。 「……莱伊拨快了定时炸弹的时钟呢。再这样下去,明天或后天便会有人采取反抗行动了。莫尔特,也许我们先做好觉悟比较好喔。」 说的也是──莫尔特语带暧昧地赞同沙夏的话,一边拾起被踩烂在地的蛋糕包装盒。 1 「话说啊,莫尔特……虽然这样对你有点抱歉,但我一个人看守公主大人就够了。」 「岂能让你这么做……怎么啦,真的那么不希望我在?」 沙夏住的地方,只有寝室和客厅两个房间,他们让蒂娜睡在寝室,而沙夏与莫尔特两人睡在客厅……但不知为何沙夏异常抗拒。 往寝室里看去,蒂娜缩成一团躺在床上。 临时服务生、母亲死亡的真相、祖国的危机、酒……这些都是使她陷入沉睡的原因吧。 看来真的会睡到早上。姑且没问题吧。 要说在意的,大概就是睡眼惺忪回到自己家的莉兹现在应该会喊著「恩格蒂娜公主怎么还没回来!」并在莫尔特的房间里大闹……但这也没办法。不过莉兹也不至于鲁莽到穿著睡衣在大街上找人吧。 要担心的话,还不如担心下次见到莉兹时,自己的人身安全。 莫尔特在绒毛地毯上铺了条毯子,脱下皮革大衣就躺下。因为绒毛地毯品质不差,躺起来的感觉十分不错。和某个楼梯前的地板比起来根本是天国。 「我说莫尔特啊……不然这样吧。我们轮流起来看守如何?」 「好啊,毕竟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睡感觉也很差。你先睡吧,我今天睡太多了现在还没有睡意……库菈兹的托盘真的很催眠啊。」 「哈哈哈,你们感情真好。我还没有被她敲过呢……感觉有点寂寞。」 「英俊又不会骚扰她的沙夏,当然没有被打的理由吧。」 莫尔特将心里想的话说出口,沙夏便摇了摇头表示并非如此。 「她不对不熟的人挥托盘的,一般的性骚扰她也只会避开……所以被她用托盘敲头可说是交心之友的证据。她会用力打你的原因就是这样吧?」 因为互相理解对方,才不会担心彼此的关系因为一点小事便破灭……所以才能毫不客气地打。沙夏似乎是想这么说。 是这样吗?莫尔特一边回答,一边回想镇上的居民们。 这么一说,确实格雷恩与皮恩格正因为是挚友,因此才能毫不顾忌地说著「宰了你」这种话互相打闹──不对,至少昨天的法国面包事件时两人的确起了汪洋般的杀意…… 没有别的例子了吗?对了,几天前暴风雨停止后,撞破墙壁被打飞的丈夫和他浑身肌肉的妻子──不,那似乎只是单纯的家暴案件。 「唔──想不到能说服自己的例子……」 「是这样吗?例子不就在你身边?莉兹不就是个好例子吗?」 「……你欠她房租看看。那娇小的身躯看起来就会像恶魔喔。」 「莉兹她现在还是身体很虚弱吧?……那不就是挚友的证据了吗?若不是在守信用,不,若不是在值得信赖的人面前才不可能那样使出全力。毕竟大闹一阵之后,有可能会体力不支。即使如此她依然觉得,对方如果是你就不用担心。所以啊……」 「所以她就把全裸的我从三楼窗户踢下去?」 「你在说什么?」 因为懒得解释,莫尔特打了个马虎眼敷衍过去,而沙夏便摇起开封 到现在的白兰地酒瓶确认剩余量。似乎所剩不多。 「……真羡慕啊。你已经完全融入利口镇了。我待了三年都……」 「只要待上十年谁都会变这样啦。而且你身边不是还有女人吗?一大票女人。」 「虽然女生只是在顾虑我,不过还是很开心啦……只是,我不觉得我再这样住下去也能变得和你一样。感觉会像现在一样,和周遭的人之间有堵高墙。」 仔细想想,莫尔特来到利口镇的第三年,在义警团的宿舍里便和莱伊他们相处融洽得情同手足,而莫尔特以当时发生的某件事为契机,决定在利口镇定居。 莫尔特和沙夏同是外地人,但与居民之间的关系或许确实不同。 「放弃那身打扮,变得俗气一点就行啦。顺便再性格中加点厚脸皮就完美了。那样就能一如所愿,谁都不特别顾虑你,谁都不对你客气啦。甚至还会叫你闪边,对你吐口水。」 简直就像野狗一样呢。沙夏寂寞地微笑后,喝起了白兰地,或许是作为睡前酒吧。 他抽出发簪,解开那意外很长的头发。缠在颈部的围巾也不脱下,便直接在地板躺下。 「只是对我而言,要学你做到那样子似乎不太办得到……好苦恼啊。」 「喂,你说谁是既俗气又不要脸的野狗。」 莫尔特用靴子的前端疯狂戳著沙夏,他便开心地笑道:「住手住手,只是个玩笑。」 「到头来……会这么对我的,还是只有你而已啊。」 沙夏微笑著,然后,掺杂著叹气说完那句话后,他便静静地阖上眼皮。 这个城镇上的居民都是些言行粗野、心思不细腻的家伙。若是有高墙的话,想必是沙夏自己在心中筑起的吧。话说回来,不只是刚刚的互动,从沙夏对莫尔特的态度看来,根本看不出什么高墙就是了…… 莉兹也好、沙夏也罢……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莫尔特咂了声嘴,再度坐满沙发。 沙夏没有把酒瓶收起来,看来意思是剩下的酒莫尔特可以随意喝。于是莫尔特便将酒倒入空杯,并品尝起来。 「如果有什么吃的就好了……只有花的话……」 从奥莉比那得到的花,现在插在房间的花瓶里作为房间摆饰。 正当莫尔特将花与奥莉比的身影重叠,开始遐想时,便听见沙夏睡著的呼吸声。 沙夏翻了个身,用围巾的一端盖住眼睛。 看来是魔光球太亮了吧。莫尔特拿起桌上的魔光球向下擦拭,减弱照明。 品酒只需要靠鼻子和舌头就够了。 即使如此莫尔特还是希望有下酒菜。只喝酒的话,就算不愿意仍旧会越喝越快,酒瓶中剩余的白兰地转眼间便见底了。 漫漫长夜,无事可做。这种情况下莫尔特脑中浮现出沙夏取出酒瓶的橱柜位置,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必然的结果。 莫尔特一边压低声音,一边打开橱柜……接著令人高兴的是,这不是还有未开封的酒吗。莫尔特毫不客气地打开,并倒入酒杯中。 「(嗅嗅)……这是药酒?……咦?这个好像在哪里……算了管他的。」 这酒感觉相当烈。对酒鬼而言,再也没有比高度数的酒更吸引人的饮料了。 莫尔特一口乾了它。酒沾湿了嘴唇,滋润了舌头,燃烧著喉咙。真烈啊。然而,窜进鼻腔中的草药味向莫尔特的意识释放了危险讯号。 ……因为莫尔特的记忆中存在这个味道。不可能忘记。 「这不是『美丽天使』吗!」 「哇?……什、什么事,怎么了,莫尔特?」 沙夏一跃而起,抓起日本刀看著莫尔特。 「啊,可恶……莫尔特你翻橱柜对吧……那瓶是人家送的,光顾酒店的时候,那边的老婆婆说著这是新上市的酒便送给了我。我本来就不爱喝药酒,所以你要喝我是没意见,但至少喝之前先说一声嘛……真是的。」 「这谁会喝啊……可恶,是不是该吐出来?还是说一口而已没关系……?不行,这酒的效果太可怕了,沙夏,不好意思我们换班吧。我想稍微睡一下,让身体分解掉它。」 「……是没差啦。但为什么?」 「这酒很可怕的……而且第二天会有麻烦的宿醉。」 或许因为大声说话的缘故,身体热了起来,莫尔特说服自己是白兰地的作用,便横躺在沙夏身旁。 绒毛地毯和毛毯上,还残留著沙夏的体温。虽然一想到那是男人的体温便稍微感到反胃……但伴随著好闻的味道,莫尔特的心中竟不可思议地没有产生任何厌恶感。 莫尔特清楚地感觉到,酒精顺著血管蔓延全身。身体发烫,意识也变得模糊。那是「美丽天使」的效果吗?上次喝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无论如何,这次应该没问题吧。喝的量又少,蒂娜也睡在隔壁。只有两个男人的话应该没事……但这家伙的脸还真是漂亮啊…… 莫尔特躺在地上望著坐在一旁的沙夏。 浅浅的金发在月光下闪耀著白银光泽,口中衔著发簪,双手束起散开的头发……不论是那身姿,还是那动作,都只能用美丽来形容。 小巧的下巴也很棒。而沙夏微微低头而露出的后颈,妖艳得令人屏息。而他举起的双手之下的,那毫无防备的腋下,线条优美得令莫尔特差点发出赞叹。 我说啊,沙夏。莫尔特一边喊著他的名字一边坐起身,并将手放在一旁沙夏的肩上。 「虽然你刚才说,感觉自己跟周围的人之间有堵高墙……但才没有那种东西呢。」 「喂,莫尔特,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啊,唔──」 莫尔特的手自他的肩滑至他细瘦的腰部,接著强行抱住他的身体。 莫尔特的腕力足以单手挥起重达数十公斤的长柄刀。沙夏的身体对他而言轻如鸿毛。 沙夏被突如其来,力道强大的拥抱给吓了一跳,一边睁大双眼,一边任其摆布地后仰挺起胸脯,张开的双腿正对著莫尔特的膝盖…… 发簪落地,原本缠绕其上的柔顺头发,便在月光之中飘舞。 莫尔特以鼻尖几乎互触的距离凝视著沙夏。 「沙夏,好好看著我……现在,我们之间有著什么墙壁吗?」 莫尔特覆于仰躺著的沙夏之上,用缓慢的语调说道。 「……没有……墙壁吧。的确没有。不过啊……那大概……因为对象是你,莫尔特。平常的你总是不摆架子,又厚颜无耻到令人傻眼,就像闲闲没事做的狗一样……闯进他人的心中。所以……你和谁之间都没有……」 「和谁都没有?真是如此吗?『只和沙夏没有隔阂』……你不愿这么想吗?」 咦?沙夏感到困惑的双眼颤抖著。然而即使困惑,沙夏仍然没有移开视线。 「没有隔阂的,只有我……?」 沙夏白皙的肌肤泛起红晕。湿润的气息撩过莫尔特的脸颊。 莫尔特从环抱腰际的手臂,清楚感受到沙夏的体温正逐渐上升。 沙夏的双腿以内八的姿势夹紧莫尔特的膝盖。 「莫尔特……」 「若是真有高墙存在……放心。我会为你推倒它。」 莫尔特脸颊更加凑近,让沙夏的双唇与莫尔特的重合……虽然莫尔特想这么做,但却发现无论他多么努力伸长脖子,依然没有缩短与沙夏之间的距离……原来是沙夏将身体后仰到极限,躲开了莫尔特。 「等……给我等等,莫……莫尔特!你、你正要做的事我实在无法一笑带过,我是男人……对、对啊,我、我可是男人耶!」 「什么 性别之墙就让我来推倒吧!」 「你说的墙是这个意思啊!」 因为沙夏像舞娘一样柔软地后仰下腰到极限,自然而然地,他便在莫尔特眼前挺出了胸脯。而在那胸脯……似乎有些隆起。 那是长年使刀练就的胸大肌……不对,记得以前听他说是鸡胸症。 所谓男性,就是种只要伸手可及之处存在胸部,必会伸手去摸的生物。但是,若眼前是男性的鸡胸,男性究竟会如何行动? 经过一番自问自答之后,莫尔特作出了结论──同性之间没关系啦! 「没差吧,我们都是男生,同性之间不管做什么都没问题吧。」 「因为我们都是男生才不行吧!同性之间才更有问题吧!……啊!」 莫尔特一把抓上沙夏那彷佛说著「请摸吧」一般挺出的胸部。 「你、你手不要伸进衣……啊,啊嗯!」 沙夏发出一声可爱的娇喘,声音可爱到几乎使人忘记他是男性。 虽然莫尔特遵循本能,打算将伸进沙夏上衣里的手往他已被开发过的乳头移动……但令人费解的是,沙夏胸前竟紧紧缠著绷带。也许那附近有伤口。 ……那就温柔些吧。如此心想的莫尔特从绷带上找出看起来像是乳头的突起,指间绕著它打转,接著……莫尔特的脸吃了一记肘击。 「放开我,笨蛋!」 吃了肘击的莫尔特向后仰,而沙夏便一个转身,从莫尔特的怀里挣脱。 接著他迅速绕到莫尔特背后……用力地,紧紧抱住莫尔特。 「什么嘛,原来你比较想当攻方啊。既然这样你就早说不就好……唔!」 沙夏的手臂勒紧莫尔特的脖子。尽管那漂亮的锁喉技,瞬间便令莫尔特的意识远去,莫尔特心中所想的仍是……后脑杓传来沙夏胸部的触感,这样也不赖。 2 沙夏用尽全身之力勒住莫尔特的脖子,尽管莫尔特已经呈现全身脱力的状态,沙夏依然没有松手。 ……再不放手他大概真的会死吧。 沙夏松开手臂之后,莫尔特一度没有呼吸……但不久莫尔特便发出「噗哈──」一声恢复了呼吸,所以沙夏就放著他不管了。 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沙夏拿起刚才莫尔特开封的酒瓶,对著瓶口闻了闻味道。 「……这该不会是春药之类的吧……?」 酒店里高龄九十岁的老婆婆送的东西是春药……虽然光是那样想便觉得可怕,但就算她送的只是单纯的酒,沙夏仍会感到十分困扰。 沙夏离开房间,走到外面吹著晚风乘凉,好让发烫并沁出汗的肌肤冷却下来。 他重新整理了头发,接著要穿好衣服时……发现裹胸布松了。 「莫尔特他们还在房间里……唉,好吧。」 沙夏确认了四周没有人影,便躲到一层楼公寓附近的暗处,脱下上衣。接著解开松垮的裹胸布之后,便放松地吐了一口气。 摸著自己的「那部位」,沙夏心想,这也难怪。 只要女性的器官还存在于那里,不论再怎么缠紧裹胸布,都会压迫到呼吸。 「……可恶,又变大了啊。」 已经二十岁了。照理说应该是差不多要停止发育的年纪了。搞不好硬是在胸口缠起裹胸布反而促进了它的发育。 沙夏叹著气,同时加速了缠绕的动作。自己又不是喜欢三更半夜裸著上半身的变态女。 更何况,「沙夏」可是个男人。至少从未让人起疑,顺利伪装至今。 即使是这样,若是让人看到这对胸部,实在很难坚称只是鸡胸症吧。 至少现在,沙夏非将它隐藏起来不可。 距「她的祖国」毁灭以来,还不到十年。 穿好衣服后,沙夏回到自己的房间。但因为无法直视呼呼大睡的莫尔特,便带著一瓶未开封的红酒来到门口赏月。 「……真不像平常的我。我明明舍弃了女人的身分,下定决心做个男人生活至今……可恶,偏偏还是被莫尔特袭胸……」 沙夏举起酒瓶,咕噜一声吞了一口酒。 就像要消除掉那如小女生般怦然心动的害羞回忆。 但沙夏心中浮现的,全是刚才莫尔特的那番话,以及近距离内看到的那双眼眸。 至于那怦然心动的感觉,究竟是因为沙夏误会,以为莫尔特试图接纳无依无靠的自己……还是单纯因为莫尔特身为男性呢?沙夏完全不明白。 3 会议真是漫长……身为代理议长的克莉米欧仍待在议场的座位上。 「利口镇居民的情绪本来就比较容易被挑动,而义警团团长莱伊在奥莉比店里挑起的纠纷实在不妙啊。被传染反抗情绪民众一口气增加了不少。」「这里也收到情报,要对帝国军发动攻击的人开始成群结党了。目前已经有几个小组织,其中规模最大的则是镇上的流浪汉集团。虽然他们现在只有五十人左右,但只要他们召集其他组织,转眼间人数便会翻倍吧。」「行侠仗义之辈啊。这种时候他们既可靠又危险呢。」「但我们这边更不妙。义警团的武器仓库不知为何忘了上锁,现在连一般民众都可以自由取得武器……义警团八成是故意的。」「另外这边也从一个意外的地方获得情报。情报来源是书店。最近这几天有几本书开始大卖……分别是《快乐制作陷阱的方法~左捕老鼠,右捉政治家~》、《有效的暗杀技!》、《后段班小矮子手刃四十人敌军应届考上正规军的故事》、《如果被占领的城镇女孩碰了禁药「海洛因」》、《禁忌游戏──那一夜,挚友之妻重返女人之列》。」「不论哪个都干劲满满啊!」 由于克莉米欧是以代理议长的身分出席,虽然她记录了所有会议内容,但最后那本书的书名她还是跳过了。 克莉米欧已经受够了参加这种永无止尽的胶著讨论。 这对皮肤也不好。今早她发现皮肤长了颗青春痘。而一想到到了明天可能会变成两颗就让她不禁抱头苦恼。 既然这样,还不如让那个即使会基于邪念而下决定搞鬼,但还是能当机立断采取行动的「他」来主导…… 「……我在想什么啊……真愚蠢。」 克莉米欧碰了碰收进胸前口袋里的某副眼镜。 「……已经到极限了吧。」「也有帝国兵说明天要接管贩卖食材的店,到时肯定会有谁出手吧。」「就算抵抗了,并将帝国军的接管部队赶走……」「之后就会与整个大队的兵力为敌,就算要死守,城镇也不像以前一样有护城河和城墙守护了。顶多只剩瞭望塔。」「首先对方会射火箭矢烧城,再来会锁定四处逃窜的居民攻击,接著派骑兵屠宰抵抗的义警团……」「不仅看不到脱衣舞团的表演,舍弃了利口镇的信用与骄傲也无法让援军及时抵达,就连居民……也要家破人亡了吗。」「但是,就算对他们言听计从,我们利口镇真的会得救吗?」「他们只是在找绿色眼睛并持有戒指的人而已不是吗?只要所有镇上居民同心协力将人揪出来……」 「利口镇从此将会获得……『忠犬城镇』的称号吧。」 十二位男子一同看向克莉米欧。 「这是以前各位在围殴我的雇主时,某人说的话吧?如果是我记错了,我在此道歉。」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她很肯定当时的确有人这么说。不仅当时的情景,就连议场中所有人的对话她都记录了下来,要证据也不是没有。 克莉米欧最引以为傲的技能,便是能将耳中听到的、眼睛所见的、亲身体验的一切,全都如实地记录下来。这也是她受雇为秘书的理由。 议员们全都无言以对,并渐渐涨红 了脸。 大家都愤怒了起来。然而却找不到发泄情绪的出口。 ……不对,出口倒是有一个。但即使对其发泄……也只是毫无建设性地「丑态毕露」罢了。 「这种情况下,就请别再说『都是签了这种协约的人不好』这种话了。毕竟只是浪费时间。议会的功能并不是懊悔著过去的失败而推卸责任,而是决定镇上的未来,这也是我们的使命……如果对这件是有什么意见,就移到下次的选举再说吧。」 为了不要让议会陷入无谓的混乱,克莉米欧抢先出手。 「忠犬城镇──利口镇?……开什么玩笑!」「对啊,谁吞得下这口气!」「但是……但是啊!」「是啊,已经无计可施了……」 就在这时年逾八十,最年长的议员深深叹了口气,对著天花板吐出了沉痛的话语。 有的。他说道。恐怕是有的。他接著补充。 聚集所有人视线的他,以不由分说的语气说出了那恐怕是唯一的结论。 而那也正是克莉米欧所期待的答案。 「克莉米欧,把你的雇主……把麦多拉议长叫回来。我们要把镇上的未来托付给他狡诈的头脑。」 利口镇的牢房位于义警团本部的地底下。 极度的潮湿使卫生条件令人不敢恭维,而高湿度也导致了地牢的气氛极其阴暗。克莉米欧拎著大提包,顺著通往地牢的阶梯往下走。 「麦多拉议长,该上班了。」 「……我正想说差不多该叫我回去了。克莉米欧。」 粗大铁栏杆的另一边,麦多拉背靠著石墙。尽管衣服变得破破烂烂,身体却是安然无恙。虽然他看似瘦弱,但果然也有副强壮的身躯。 利口镇会变得充满暴戾之气,恐怕就和肉体惊人的忍耐力以及回复力脱不了关系。就算前一天再怎么乱来,隔天依然能若无其事,因此才会无论是谁都毫无顾忌。 克莉米欧从提包中取出一叠文件穿过栏杆交给麦多拉,没戴眼镜的他便皱著眉头,鼻尖几乎贴到文件般翻阅了起来。 「以下是利口镇议会……不,是那个长老般的老爷爷的传话:『我们撤回不信任案,扭转局势吧,麦多拉』。」 「哼,这种称呼哪请得动我。叫他这样重讲:『扭转局势吧,利口镇代表麦多拉议长』……但现在分秒必争,这次就放他一马。放我出去,我正好吃腻这里的豆类大餐了。」 退在一旁的义警团团员打开牢房的锁,接著麦多拉便从中走出,并把那叠文件还给克莉米欧。他大概已经记起全部的内容了吧。 「首先我需要一副备用眼镜,还有一套能看的衣服。」 「都准备好了。」 「那就没问题了。让我们扭转现状解决问题吧。而且要完美地解决。让我用大家都满意的方法结束这场闹剧。」 麦多拉边走边戴上克莉米欧递出的眼镜,并披上全新的纯白大衣。 「办得到吗?连议员们都已经束手无策了喔。」 「那正是我的工作。正因为我办得到,所以议会,不,所以你才会来到这里不是吗?」 一点都没错。但同意他的话令她感到不是滋味,所以克莉米欧岔开话题。 「因为某个笨蛋签了协约,现在难以和对方交涉了吧。即使要毁约,我们也没有能和包含两百五十骑兵的正规军队抗衡的战力。」 「克莉米欧,我说过了要完美地解决。『我们』不会毁约。而且……」 麦多拉嗤笑,踩著坦荡步伐来到地上的他,将义警团本部拋在身后。 克莉米欧原以为他要走去议场,然而他却往义警团本部旁的小高地走去。 尚未升起的太阳在地平线下散发著存在感,微弱的光线中镇上家家户户的房屋轮廓一点一点地逐渐清晰。 聚集了三千居民与一千旅客,作为货物流通中心地的不落城塞──利口镇。眼下正是这城镇黎明前的景象。 「……战力是有的。」 麦多拉以一如往常的自信语调说完,转头面向克莉米欧。 「对镇上的旅店,发布停止营业的命令。」 一切正沿著我的计画走。麦多拉轻声补充道。 4 莫尔特一早起床,鼻子便不知为何感到疼痛。伸手一摸,上面还残留著乾掉的血迹…… 「沙夏啊……我是不是昨天晚上喝醉之后脸撞到了什么?」 莫尔特对著似乎在沙发上熬了一整夜的沙夏问道。 沙夏则返以一个试探般的眼神。 「你……记不得了吗?」 「不,并不是完全没有,但是在喝了『美丽天使』之后就……吓!」 莫尔特脑中浮现一种恐怖的可能,霎时面色铁青。 该不会自己昨天晚上在喝了「美丽天使」之后再度产生幻觉,把身为男性的沙夏看成美女……于是受到抵抗脸上并吃了一击吧。 被打并不是问题。问题是……当时做到哪一步了? 「这样啊!既然记不得就不用在意啦,什么事都没发生。当作是这样不就好了。」 沙夏露出有点安心的微笑,但那反倒使莫尔特陷入了不安。 这……不就是那么回事吗?这不就是经历了一夜情之后,双方说好就当作彼此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桥段吗? 这么说来……我果然…… 「怎么了,莫尔特,还在痛吗?」 还在痛吗?意思是说,我们做了会痛的事吗?也就是…… 莫尔特战战兢兢地摸向自己的屁股。 偏偏自己还是受方吗……? 确实屁股不怎么痛,但是……不,一定是在说鼻血。沙夏一定是因为攻击了莫尔特的脸才会关心他……一定是这样……应该是这样。 莫尔特用颤抖的手指将长柄刀拉到身旁,并撑起身子。 「……我、我去吹个风。」 莫尔特冲出公寓,逃到街上。 「我竟然……不、不对,根本不可……对啊,根本不可能!其实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肯定是这样!所以不要再想了……啊,抱歉。」 莫尔特撞到行人的肩膀。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进酒槽区了。 「……总觉得今天早上人特别多啊。」 清晨时人来人往的街道,是酒槽区的日常光景,但那些都是为旅途做准备的旅人们。现在既然无法出镇,旅人们只能窝在下榻的旅店,导致摊贩也只能收摊才对……然而现在酒槽区却「不自然地与往常一样热闹」。 「大家都被旅店赶出来了。突然就叫我们离开……」 莫尔特撞到的男子也背著大大的登山包,看来他也是被赶出来的其中一位旅人吧。 「现在要去找今晚的落脚处。旅费也快不够了……饶了我吧,真是的。」 男子耸肩离去。莫尔特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自己肩膀被拍了一下。是莱伊。 「总算找到你啦。找你找好久了……快过来,莫尔特。他们终于出动了。」 「出动?谁啊……还是状况改变了?无论如何,我还有其他事要……」 「如果说,镇上的包围会因此而解除,你的事还是比较重要吗?今天清晨麦多拉出狱后,秘密下令召集了一些人。在那之中也包含我和你的名字。尤其是你,莫尔特,你好像是最重要的人耶。」 不同于皱著一张脸的莫尔特,莱伊脸上挂著的并非昨晚那哀愁的表情,而是毫不迷惘的飒爽神韵……这么看来,他是认真打算要解除包围。 好啦,我们走啦。莱伊如此说著,半拉半推地将莫尔特带到镇外的某个公民集会馆。 那边已经聚集了大约一百人左右的居民。 在场的不仅有格雷恩、库菈兹,还有皮恩格、奥莉比,接著是…… 「啊,是莫尔特!你昨天上哪鬼混去了……!」 冲撞上来的是莉兹。一如预料,被莫尔特拋下的事惹得她很生气。 「蒂娜没事。她在沙夏那里……比起那个,现在是什么情况?把店员们都集中在这里的话,酒槽区不就变得冷冷清清……咦,好像没有?」 是欺敌战术。最后带著秘书一同登场的麦多拉如此说著。 莫尔特用视线询问麦多拉现在的状况,但麦多拉只是调整了一下眼镜,没有做出回应,并直接走上了集会馆的讲台。 「人员大致上都聚集了呢。好,那么就由我告诉大家『利口镇解放作战』的作战内容……但在那之前,有件事必须先做。正好我们的负责人也做好准备了,因此我想快点开始行动。懂吗?这很急。」 麦多拉吩咐大家男女分开站,又特别从女性之中挑了年轻女子出来。 「唔。虽然人数稍微少了点,但品质还不错。好,那么你们……给我脱!」 麦多拉话音刚落不到一秒,他便被一记凌空踢击给踢飞出去。 第四章「此处即我乡,此身即我命」 镇上的气氛相当诡异。萝恩许坦因为找不出原因,只好鼓起勇气亲自走进酒槽区勘查。 她比以往更加驼背,更加用力地抱紧布偶,用洋伞尽量藏起身子……就这样在街上绕了一阵子之后,她渐渐明白不对劲的地方了。 当地人相当少。虽然路上人很多,但从装扮看来多半是旅人。 「似乎镇上的旅店都被勒令停业,把客人赶了出来。」 人群之中,乔装成居民的部下与她擦身而过时说道。 「人群?对,嗯,他们想制造人群?……不对,不对不对,绝对不是这样,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没错,嗯……想藉由人群掩盖什么。对,就是那样,但是为什么要这样?懂了懂了,行动,他们打算采取行动了,这样是为了隐藏他们正为采取行动而作准备的事实……」 光是在人群中撑阳伞就够显眼了,她的背还弯得彷佛在行礼,所以行人们都与她保持相当大的距离绕过她。然后萝恩许坦还用自己平常说话的音量自言自语,因此大家都用看著珍奇异兽般的眼神看著她,并退得远远的。 「他们隐瞒著什么?当然,他们在隐瞒居民十分少的事实,所以是居民要采取行动?不对不对,一般人不可能控制旅店的营业,所以有幕后黑手?我不懂,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啊?不过无论如何,义警团都会出动,全体出动,不过人数太少了喔,义警团会输呢,这样啊……所以该不会,搞不好,不是正开始准备,而是一直以来都在准备……?」 萝恩许坦走著走著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并冷汗直流。 虽说此刻日正当中,但现在也不是会热成那副德性的季节,看似瘦弱的她虽然实际上也有练过身体,然而却没有连内心也一起锻炼。 ……周围惊异的视线相当难受,也令她相当痛苦。 不论走到哪都是这样,她无力招架。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明明穿著一流的洋装,好好化了妆,也为了不要晒黑而擦了防晒乳,却还是引来这种看到怪物般的视线。 虽然她拥有读心的技能,却不知为何偏偏读不出他人对自己抱持的情感。 ……她了解的,以及了解她的人,至今一个人都没有。 「萝恩许坦长官,是不是该离开……」 这次部下并不是擦身而过,而是从后面追了上来。 被惊异的眼神弄得心力交瘁,正当她担心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吐,自己会变得更加显眼时……部下追了上来。她也能读部下的心,只是,果然…… 萝恩许坦望了望四周,只要与人对上视线便转而看向地上的石砖。 汗水自她下巴滴落。明明在一国之王面前也能从容不迫,然而现在她却感到腿软。 「该向阿瑟特报告镇上的异状……毕竟士兵仍然……」 正如阿瑟特昨晚的指示,帝国兵们从清晨开始便进行著蛮横的搜索。 不顾反对搜索室内的居民,径自破门闯入不应门的民宅,但进去了以后也只是随便找找。而且似乎还有士兵用极低的价格强徵五谷杂粮。 最初编制禁卫军时并没有预定要让他们执行特殊任务,虽然他们并非一无是处,但那种靠蛮力便能解决一切的观念,就跟山贼没有两样。 原本领导这群笨蛋正是萝恩许坦的工作。 虽然实际上她做的也只是靠军事力量威胁他人……但本来根据计画,她会游走在想解除包围的城镇,以及想找出公主的大军之间交涉,让两方的利害关系一致。这样便不会造成无谓的损失,作战也能顺利执行,强化居民们「公主来到镇上」的印象,并将仍未撤退的大军视为公主仍然潜伏著的证明。 再来就差捏造罗第国使者的讯息──「杀了公主」,以及准备一位作为暗杀女帝的代罪羔羊,就能写好至与罗第国开战前的剧本。 然而,被阿瑟特这样乱搞,她也无计可施了。 既然萝恩许坦名义上只是个战术顾问,没有指挥权就算了,雇主不采用自己的提议这种愚蠢状况实在太致命了。 她已经没有替阿瑟特他们著想而行动的理由了。 如果阿瑟特要照他自己的方式行事,那她也要照自己的方法来。 明明只要在船上下毒,便能解决暗杀公主的作战,但她之所以故意让公主逃往利口镇……是为了遵照巴克达一家的意愿──五年内与天然资源丰富的罗第国开战。虽然她有著这种牵强的理由,但其实她个人也强烈希望能造访利口镇。 其实要和罗第国开战,有好几个更简洁的手段。只是,萝恩许坦要来到利口镇,非得利用这次作战不可。虽说她本人被罗第国与白兰国通缉,但不知为何,不论走到哪她都会马上被发现,因此要安全造访位于两国交界处的此地,大批的护卫不可或缺。 不论何时何地,总是马上就被发现,是因为自己太显眼吗?自己真的那么奇怪吗?……她依然不明白。 虽然部下们说,只要她穿上庶民的服装,并且不要化妆,就能避人耳目进入利口镇。但原本就引人注目的她,要是打扮得这么俗气,肯定会更显眼。 他们都是蠢蛋。所以她拒绝了那提议。所以她想了其他方法。 就是潜入努斯托尔提帝国,利用军队大费周章地来到这里。 就算计画功败垂成,也一定要完成自己的目的。在再度袭来的呕吐感中,萝恩许坦坚定的如此想著。只是,现在她就感到快要退缩了。 「不行,不行不行,还不能离开……根据报告……前面还有一间武器行……」 虽然现在利口镇除了流动的露天武器摊之外,还有三间能称作武器行的店,但据说几年前还有四间。而刚才部下表示,那间歇业的武器行的店主,在业界曾是远近驰名的武器宅。 在确认那间店之前,还不能离开这里。 而那是位在酒槽区外不远处的,一栋没有招牌的建筑物。 萝恩许坦敲了门,未等人应答便推开门,独自一人踏入店内。 作为证明这里曾经开过店的柜台,坐著一位读著报纸的老人。而他好奇地抬起了脸。 「我想找……哥哥的东西。据说它几年前曾经出现在这个城镇上……」 「……哦?看你这么年轻,应该是在追寻『那个』的下落吧。真了不起啊。」 这里果然有。看来连远方的武器宅都知道的传闻是真的。 「奇特的小姑娘,你有时间吗?……这说来话长。不如说我的故事都又臭又长。」 「有的,有很多,工作什么的……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我正是为了这件事在全世界来回奔波……」 恐怕在他的故事结束前,镇上就会有人开始行动了。 虽然无法一举解决状况,但也足以大幅扭转局势了吧。 但那也无妨,情况变成怎样都好。只要这段谈话中,有萝恩许坦梦寐以求之物就行了。 只要能确定他仍活著。然后,如果,还能得知他在哪里的话── 1 自从麦多拉吃了女性们几招漂亮得让人以为会身首分离的飞踢,并解释完那令人头痛的作战计画后,已经过了十五分钟。 莫尔特先回到沙夏的房间,确认他并没有对蒂娜出手,并告知了自己将要离家一阵子后,莫尔特便回到公民集会馆。 这场作战中最先有大动作的,是女性们。 麦多拉挑选出来的女性,加上后来集合至此的同年龄层女性,一共有近四十位正在公民集会馆的地上像玩拼图一般排列著碎布。 指导者穿著近似于泳装的衣服走上讲台,高声说著。 她是曾几何时见过的,拥有钢之肉体的 女人,裁缝店的肌肉媳妇。 她嘴上叼著穿了线的裁缝针,拋起了碎布。 「大家听好!裁缝靠的是骨气和力量!细腻、活力、节奏感!」 她列了一些莫尔特所知的裁缝中完全不需要的组成要素之后,便挥起粗壮的手臂在空中交错挥舞。 「这边这样做!这个这样弄!喝、喝、喝、喝,好了完成!看,很简单吧?最后再从这里调整大小!来大家开始动手!」 随著肌肉媳妇的吼声停止,原本空中飘散著的碎布转眼间合而为一,如同奇迹一般蜕变成像是女装的服饰。 「请问,这个是缝在这里吗?」听见那询问的声音,肌肉媳妇从讲台上毫无意义地跳了三公尺高,如字面叙述那样,飞到了提出问题的女生身旁。 「不是那里!这里是这样!这个是这样!看,很简单吧?」 「太快了看不清楚啦──!」「咦,这块布这么薄……」 「相信我选的布料!比起那个,你缝得太不扎实了!」 肌肉媳妇走来走去,一个一个指导,但在旁边看下来,说穿了让她一个人做全部的份还比较快。 此时,一位胖得像颗肉丸,圆滚滚的大婶不知何时走上了讲台。而她也不知为何穿著近似泳装的服装,胸口处还缝有「利口镇舞蹈教室老师」字样的刺绣。 「表演服完成的人就来练习喔~~女性的魅力可不只有胸部和腿。真正的妖艳之处来自于手指与脚趾,以及你的眼神喔~~本来需要费时半年才能上完的课程,今天就特别浓缩,让你们两个小时就精通喔~~!」 正在暴露自己平常把两小时便能上完的课程开成半年,大把赚进黑心学费的舞蹈老师,在女性们的面前扭腰踱步。 「在进入基本舞步的讲解前,要先学走台步!想像自己全裸地在一千位饥渴的男性群众里行走!然后抬头挺胸,不要抱著『被你看』,而是『给你看』的心态喔~~!」 的确,虽然她挺直背脊,摇臀而走的步姿并非不美丽……但她的肥胖身形已经达到球体等级,所以那看起来像是只有附著在肉团上的手脚在球体表面滑动的样子,实在非常滑稽。 「虽然也有故作羞涩,令观众坠入爱河的技巧,但今天我们要学如何展露成熟的性感韵味喔~~!大家听著,我们不要迷上男人,而是要迷倒男人!来,大家学著我的动作一起跳!一、二、三!」 从没跳过什么舞蹈的年轻女子们有样学样地跳起了舞来,但在旁边看下来,舞蹈的程度低得令人担心是否没问题。 「前~~面的人,借过借过~~!啊,莫尔特,不要挡路!」 进入集会馆的是莉兹和奥莉比,以及堆满拖板车的大量花束。 「奥莉比,谢谢你的花!但那个等一下再弄,先来练习跳舞喔~~!」 「咦,我、我也要跳吗?不是啦,我从来没跳过舞,但以前有学过裁缝,也满擅长的,想说去那边帮……」 哼的一声,一团肌肉从天而降,降落在奥莉比前方。 「呀!……啊,是老师……」 「奥莉比,你的份我刚刚已经先做完了。你的三围和上个月一样对吧?……好,那你就穿上它给大家看看表演服完成时的模样!」 「那我在你面前跳给你看,你就边穿边记怎么跳喔~~!」 奥莉比便被拥有钢之肉体的有夫之妇,以及赚黑心钱的舞蹈老师两人……更正,彷佛被肌肉聚合物和脂肪聚合物给推挤一般,被强行绑架到集会馆深处。 「最初听到是那两人来教真的吓死了,但课程好像比想像中还正经呢。」「她们不是在业界都被称为神吗?听说那个脱衣舞团特地来到利口镇也是为了请她们制作表演服、学习舞蹈,所以能免费听课就是赚到啦。」「啊,她们被称为神的,好像是在健美界和大胃王界喔。」「咦?」 「……所以莫尔特你在做什么?……恩格蒂娜公主的保镳任务呢?」 顺著讲到一半音量变小的莉兹,莫尔特也以低音量回答道: 「蒂娜还睡在沙夏家里。其实啊……我想拜托你待在蒂娜身边。你想嘛,我……还得做『那个』的准备,所以无法守在她旁边。」 「啊~~对喔。不过如果士兵来了……只有我一个人做得了什么吗?」 有沙夏在,所以那并不成问题。问题在于现在长相俊美的沙夏,和憔悴的蒂娜两人共处一室……难保不会出大问题。 顺带一提,莉兹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早上觉得待在俗美亭便能等到莫尔特和蒂娜出现,结果因为麦多拉的召集,她便一路跟著库菈兹来到公民集会馆了。 即是说,她既不是作战成员,所以没被指派任务,又知道蒂娜的身分,并彷佛偶像崇拜一般喜欢著蒂娜,因此是放在蒂娜身边的绝佳人选吧。 莫尔特问了一下,得知她目前担任奥莉比的助手,等一下似乎要负责制作花饰,但无论是帮手还是花饰制作都是相当简单的工作,看来不会耗上太多时间。 「这个这样弄,这个装上去。这样就完成发饰了。」 莉兹因为手艺十分巧,转眼间,一个看起来像从杂货店买来的便宜发夹便插上了鲜花,成了相当华丽的饰品。 虽然她还得把鲜花装饰在胸针等其他物品上,但看起来都不难。 「那做完这些,就再麻烦你了。你知道沙夏的家在哪吧。好,那我就──」 莫尔特不禁松了手,长柄刀随之落地,在公民集会馆内发出宏亮的声音冲击。 「等──莫尔特,你干嘛?」 「──我、我的心……被夺走了……」 嗄?莉兹皱起眉头,但发现莫尔特正凝望著某处,便顺著视线看过去……于是她就明白了。 莫尔特盯得入迷的……是从公民馆深处出来的奥莉比。她一边颤抖著害羞的表情,一边紧咬下唇、抬头挺胸地踏著将自己身体的曲线美发挥到极致的优美步伐,走进集会馆。 莫尔特哑口无言,女性们分为两派,一派发出「噢──」的欢呼,一派则发出「咦」的惊叫。 奥莉比那摇摆自在的胸与臀,牢牢抓住了莫尔特的视线。 这也难怪。表演服的下半身不仅布料薄,在强光的照射下呈现半透明状态,因此几乎整个臀部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还是低到距离肚脐约一个女性拳头宽的,从各方面来说都令人十分担心的低腰裤。 光是这样就已令莫尔特按捺不住,然而让他把视为己命的长柄刀都能扔下的,还是奥莉比那对胸部。 不仅几乎没有衣物遮蔽,从脖子垂下来盖在上面的短码布,简直就像布帘。那布帘不只是风一吹,稍微跳一下肯定会翻起来,掀开一幅绝世美景。 因为那布料面积实在不大,遮胸帘的下方,那无法完全掩蔽的乳房……也就是下乳便宏伟地裸露了出来。 奥莉比平时总是穿著宽松的毛衣藏起身体曲线,摇曳著芳香秀发,脸上挂著柔和微笑……而那样的她,现在却换上了极其大胆的装扮走近莫尔特。 奥莉比在走向莫尔特的途中,从莉兹手中接过鲜花发夹将头发固定……接著在莫尔特面前踏起舞步……发飘乳摇,遮胸帘也奋力游走危险边缘。 莫尔特的心脏,跳得比她的舞蹈还要剧烈。 「……献、献丑了……老师,这样可以吗?」 「非常好!我感受到了要攻陷男人的意志!你成功掳获了男人的心!噢,你别跳了,实在太棒了!『想付你钱,想付钱让你多看我一眼!』你显然让莫尔特起了这种念头!天赋异禀的你大获全胜喔~~!」 「奥莉比!你的胸围又变大了对不 对!遮胸布的尺寸变得超危险的不是吗!这样穿根本就是变态女!」 奥莉比凝视著莫尔特……接著突然变得满脸通红,当场双手抱胸蹲下。 「对不起,莫尔特。老师她们说这里刚好有个男人,叫我试试看……谢谢你没有取笑我看到最后。」 莫尔特一看到奥莉比眼角闪著微弱泪光抬头微笑的模样,便怀疑自己是否已停止心跳。 「我、我……现在马上去叫莱伊一声大哥!」 莉兹的一记飞踢,在扔下长柄刀不管就转身离去的莫尔特脸上轰炸。 「别被诱惑到连生财工具都忘了拿!」 莫尔特人被踢飞,意识也跟著远去。 「奥莉比,你超漂亮的!」「对啊,比想像中的还要煽情!」「……是很漂亮啦……只是……我们也得穿成这样对吧?」「别担心啦,以你们的胸围不会发生这种惨剧的!」「老师好过分!」「话说回来,这裤子也太低腰了吧?布料也很透光……」「到了晚上就谁也看不到了喔。」「请问~~体毛该怎么办……」「你觉得我会没想到吗?我安排好对策了喔~~看吧,说人人到。」「不好意思,打扰了。利口镇最优良的刀具店来啦。这是大家久等的刮体毛用最强剃刀!」「就是这个喔~~它还不会伤皮肤!哎呀,又有谁来啦?是香水店老板啊。」「打扰了。哦哦,奥莉比变得好漂亮啊!虽然比我老婆差一点。」「随便啦,我要的东西呢?」「我带了古今中外的各式香水过来。虽然这瓶和这几瓶都是能掳获男心的逸品……但我还有个秘密兵器。」「我们不需要你老婆的体味喔~~」「你怎么知道!」「你的店以前就因为那个差点倒闭了,学点教训吧!你是笨蛋吗!」「那是因为时运……不对,根本是嫉妒我老婆的女人们在……」「这家伙没救了。他患了严重的『恋妻症』喔~~」「那是至高无上的赞美!」「咦,是什么味道这么香呀~~」「啊,是库菈兹和俗美亭店长。」「大家好,委托制作的午餐已经送来了……哇,这不是莫尔特吗!怎么倒在地上……他挂了?啊,脸上的凉鞋印好像在哪……」「是我的凉鞋。他还活著喔。」「回去时,要把,莫尔特,带走吗?反正,有空的,木箱,要吗?」「啊~~好香喔。你们带了什么吃的?」「昨晚,得到,大量,新鲜马肉。所以就,做了,马肉香肠。还有皮恩格的,核桃面包。」「那我们就先开动……不过不能浪费时间。你们边吃边看我的舞步吧!」「那老师不吃吗?」「看我一秒解决~~喝!」「哇,好厉害!」「嗯,味道真不错!好,垫完胃啦!大家看好,这就是女人的魅力喔~~」「……我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老师的舞啊,该怎么说……有点看不懂耶,因为老师四肢太短了……」「别说出来啦。老师会受伤。」「不过,也真奇怪呢。靠年轻女生,打头阵,是吗?」「真的颇怪呢。啊,叔叔,我之后也会留在这里,晚餐时段就拜托你了喔。」「什么?库菈兹,你,该不会……」「对,我也要参加。别担心啦。毕竟有协约在,而且我也有自信不让他们碰我一根指头。」「库菈兹的闪躲技术超厉害的。那是怎么练的啊?」「只要每天在俗美亭工作的话,就算不想练身体也会记住啦。要来打工吗?」「不用了。反正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我被客人乱摸太多次,导致屁股少了好几块肉。」「哈哈,说得好!」「真奇怪,最初明明还觉得议长他是不是脑袋有问题……」「真的,还说什么要突破敌军的防线需要你的三围,你第一个脱吧之类的。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他跳过太多东西了啦。」「加油吧,我们会成为开战的狼烟。」「由女人们揭起拯救利口镇的序幕,听起来真不错。这镇上的男人强得有够莫名其妙。」「不过听说作战其实已经开始了。刚刚那些可疑的老头子部队,似乎已经在进行行前集会了。」「是那些和议长很熟的工匠们?」「嗯,他们好像过去有些因缘……」 「……喂,起来!我叫你起来!……喂,万事屋莫尔特!」 那是一段似长若短的,意识朦胧的时间。虽然莫尔特总觉得听见了女性们的交谈声,但被抓著肩膀摇醒之后,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男人的脸。 眼前的是麦多拉议长。然后莫尔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俗美亭,而时间已是晚上。 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几位中老年男性,以及坐在吧台大啖汉堡的秘书。 「咦?怎么变成晚上了……怎么了,麦多拉?」 脸和脖子隐隐作痛。从清醒后的残留痛楚程度来看……是莉兹的踢技吧。 想到这里,原本暧昧的记忆总算恢复清晰。 恐怕是被莉兹踢飞之后,由格雷恩带回来店里的吧。 「不知道你在哪,我找了好久啊。总算找到你了。」 「……果然我不参加不行吗?如果能这样继续昏过去就好了。」 「莫尔特,你去公民集会馆。那边是『你的部队』的行前大会。」 麦多拉话停了一会儿,接著直视莫尔特的眼睛。 「就结果上来说,我们安排了一个会吃尽苦头的定位给你……如果你不想接的话也不勉强。毕竟原本这支部队,并不在我的计画中。」 麦多拉的态度一如反常,因此引来秘书好奇偷瞄的视线。 他平常根本不这样说话的。他经常只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命令别人。当然下令后也经常遭到飞踢攻击。 这么桀敖不驯的麦多拉会特意这样低声下气,似乎成了莫尔特被分配到的任务有多危险的证据。 也许麦多拉是在顾虑莫尔特并不是本地人。 是想做最后确认,想知道莫尔特能为利口镇牺牲到什么程度吧。 恐怕正是如此。被麦多拉叫来参加解放作战的居民,要不是在利口镇上土生土长,就是在利口镇上待上大半辈子的人。只有莫尔特是例外……什么狗屁顾虑啊。 「我也是利口镇的男人耶,少瞧不起人了。虽然不是很想接……但我跟你拚了。」 虽然生在异乡,但莫尔特也是利口镇的居民,要将身心奉献给镇上的话他不会有一丝犹豫。光是有这种顾虑便令他大为光火。 没错,我是利口镇的男人。莫尔特在心中再次强调了一遍。 ──为了镇上,为了镇上的居民……以及为了欢迎「那个舞团」,无论如何都要在明天中午前解除镇上的包围。 会拒绝麦多拉提议的,根本不是「利口镇的男人」。 而且毕竟还有蒂娜的委托。解除包围也算是自己份内之事。 店门的铃当响起。进入店里的是沙夏……以及蒂娜。 她跑向莫尔特,并猛不防地抱紧他。 「真亏你知道我在……喂,怎么啦。啊,该不会被沙夏给性骚扰了?」 「你说谁做了什么啊?真是的,我们听了莉兹说的话之后总算找到你了……莫尔特,镇上好奇怪喔。士兵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大批的旅人……哦,这位是麦多拉议长……」 「你是做万事屋的沙夏啊。哼,若不安分点我会很困扰。就算没有士兵装扮的人在,但人群中也混入了密探吧。现在要是『她』被敌军发现,整个计画就泡汤了。」 「啊,不好意思。我会多留心……咦?」 沙夏和蒂娜慌张地看向莫尔特,而莫尔特也摇头表示不清楚情况。 蒂娜的存在理应无人知晓。但刚刚麦多拉的那番话显然── 「万事屋莫尔特身边带著的女性,恐怕就是对方的目标。还满多人这样想喔。」 秘书用纸巾擦著嘴巴,完全不看向这边,以平静地口吻叙述著。 店里的中老年男性们突然大笑。于是莫尔特才注意到,他们都是被麦多拉召 集来的人。 ……应该是所谓的「上工前喝一杯」吧。 「至少当时在俗美亭吃饭的常客都注意到了吧。」「毕竟莫尔特身边的女人就只有莉兹啊,光是他带著女人就够显眼啦。」 「那……大家知道我就是造成镇上被封锁的原因还……为什么……?」 客人们哄堂大笑……接著他们用温和的眼神看著莫尔特和蒂娜。 「毕竟是莫尔特带来的人啊。」「是啊,所以大家都想说她应该不是坏人。」「而且她和库菈兹、格雷恩,甚至和莉兹都关系不错。所以我们就想说啊……」「想说她应该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至少不像是利口镇的瘟神啦。」 虽然店里充满笑声,但蒂娜仍然不明所以,战战兢兢地以视线向莫尔特寻求协助。 「……我也变得……相当受大家的信赖呢。」 「你以为我们一起喝了多少次酒啊?」「你是怎样的人,喝了酒便知道啦,对吧?」 莫尔特不禁害羞得无法自拔。为了逃离这令人害羞的氛围,莫尔特从男人们身上移开了视线……接著便看到带著羡慕眼神望向自己的沙夏。 「哼,那女人说实话怎样都好……我才不管她偷了什么逼得对方得采取这种强硬手段的东西,还是杀了什么人,或是逃亡中的高官女儿。议会的人也已经正式认定,接下来的作战,算是与努斯托尔提帝国间的战争……然后我的出生地,我的故乡──利口镇,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向对方低头!」 「哦,没错!就是这样!」「让他们知道,他们惹到谁了!」「这里是利口镇,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是攻不破的英雄都市!」 客人们举起酒杯,一齐喊了响亮的乾杯。这时格雷恩从厨房探出了头。 「蒂娜,闲著的话,上工。库菈兹不在,人手不足。只好婉拒,吃饭的客人上门。」 怪不得俗美亭店里一反常态地冷清。 莫尔特一边感到理解,一边将困惑中的蒂娜推进厨房。 「她的眼睛……那就是努斯托尔提的人啊。哼,怎样都好……差不多该开始行动啦。」 彷佛在等著麦多拉这句一样,门外传来了马嘶声。 沙夏点头吞了口水,带著紧张的表情朝著麦多拉向前跨出一步。 「请问,麦多拉议长,接下来将要开始的是什么事呢?虽然我是外地人,但实在不能接受被晾在一旁啊……我好歹也在这里住了三年。我想我帮得上忙。」 「因为时间不足,又想避人耳目,所以为了严防间谍才以土生土长的利口镇居民,并只找来作战所需最低人数的外地人……只要不是笨蛋都会明白的吧。对于你的提议我表示感谢。那么,你就负责保护努斯托尔提的那个女孩,不要被敌军发现……不论是我还是这个城镇,都想尽量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 「喂,莫尔特,把这个,也拿给先锋部队。」 格雷恩从厨房搬出来的箱子散发著熏材的香气。似乎是熏马肉。 莫尔特丢下正和人谈话的沙夏,把木箱搬到店外。 大街上排著三辆净空的马车,而酒店的店主和蛋糕店的招牌女店员正把大量可疑的货物搬上最后一辆马车。 「嗨,莫尔特!哦,是格雷恩的熏肉啊,很适合下酒呢。」「不好意思,我想把蛋糕放在比较平稳的地方,可以把那箱肉摆里面一点吗」 「知道了……喂,卖酒的。这边的酒瓶该不会是……」 「喔,因为麦多拉说要烈一点的酒……所以我就想啊,放满『这个』不是很好玩吗!」「顺带一题蛋糕里也混入了同样的东西喔~~蛋糕看起来很可口,所以不吃下肚是不会发现的喔!」 「……这些货物真是恐怖。军火商看了也会吓到腿软吧……哦,要上主菜了吗?」 大浴场方向传来震撼整个酒槽区的欢呼声。 就算是事先知道所有作战内容的莫尔特,最初见到时也发出了感叹。 如果是完全不知情的镇上居民,所有人看了肯定会吓破胆吧。 从几百对视线,以及震耳欲聋欢呼声走出来的,是完全释放女性魅力,穿著那身轻飘飘、煽情舞女装扮的……没错,是肌肉女和舞蹈教室的老师。 「不需要那两个吧!──咕喔啊!」 莫尔特被肌肉女和老师撞飞,他的吼叫声便带了立体音的效果。 「怎么可以漏掉利口镇数一数二,身为美之巨人的我呢?」「就是哦就是哦~~当然少不了哦~~」「我们──」「美到不行!」 「莫尔特,不准,破坏墙壁喔……哦,库菈兹……穿成那样……没问题吗?」 莫尔特身体撞上俗美亭的外墙之后,格雷恩担心地出来查看,但很快就把困户的视线拋向跟在肌肉与肉丸后面的女性们。 那是女孩们的,彷佛能赶跑黑夜的耀眼身姿。她们穿著经强光照射便会变得接近透明的布料所制成的衣裳,胸前垂著帘布般的遮胸布,然后手腕和头发处点缀著鲜花饰品。这些年轻女孩们即使暴露著肌肤,却没有一人感到忸怩,大方地踩著曼妙的台步向前走。 人数大约四十出头。她们在马车前摆著优美的姿势整队,利口镇的男性居民任谁都无法将视线从她们身上移开。 带著秘书走出俗美亭的麦多拉扫了她们一眼。 「哼,以急就章的部队来说还过得去。就给你们勉强及格的分数吧。」 咚的一声,麦多拉的后脑杓受到秘书的文件堆攻击,但他调整了一下眼镜,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你们都清楚自己的工作吧?没错,给我去灌醉努斯托尔提的军队,去喂饱他们……最后,将他们的欢心一讨而尽地归来!」 「什么……?」「开什么玩笑!」「你是说要把镇上的掌上明珠拱手让人?」「这是战败国在做的事耶。」「你想让她们去做什么?」 完全不知道计画内容的围观群众们吓得魂不守舍,但知晓内情的舞女大队所有成员都一脸从容,甚至有点骄傲地抬头挺胸。 「哼,笨蛋们给我冷静……那我问你们,镇上被包围,甚至连治安都交给对方管理的状态叫作什么?这种状态客观看起来……知道吗?没错,就跟战败没有两样啊。这是谁害的?没错,全是镇上不争气的男人们害……」 「「「「「「「是你害的吧!」」」」」」」 即使怒吼声响彻云霄,麦多拉依然不为所动。 知道作战计画全貌的,只有舞女大队、刚才在俗美亭喝酒的男人们,以及像莫尔特这种,被麦多拉邀请负责高危险任务的一般市民,一共约一百五十人。 利用镇上女孩们组成的「陷阱」,接下来即将展开超乎常识范围,雄伟且单纯的「诡计」,以及因为一些道德上的理由,令人内心蒙上一层阴影的「诱饵」…… 只要听了麦多拉那极为符合利口镇风格……不,是只有在利口镇土生土长的人才想得到,只有在这个城镇才办得到,大胆又周详的计画之后,便能理解他那番疯话背后的含意。 当然,被一身情色装扮的女孩吸引过来的居民们不可能知道麦多拉的本意,麦多拉那像是将责任推卸给镇上男人们的说辞,不断地引发他们的怒吼。 大街上弥漫著几乎要暴动的氛围。但即使如此麦多拉依旧不打算说明作战内容。 ……为了防止情报外泄,不能让他们知道作战计画,并得让他们直到最后都依照自己的意志行动。 「总而言之!站在这里的女性们全是出于自愿!为了镇上,为了这里的居民挺身而出!……根据这事实,换我问你们。这两天来,只顾著抱怨的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一直在麦多拉后方待命的克莉米欧叹了口气。接著又吸了一大口气之后开口: 「请大家不要掏出麻绳与暗器。接下来这个男人还得以议长的身分做不少事,所以若要杀了他,麻烦等到明天中午之后。」 「哼……好,女人们听著!我已经和对方取得了联络。身为大队长的阿瑟特?巴克达欣喜若狂,做好准备等你们了。那么所有人上马车!之后就听著陪同的克莉米欧命令行事!」 「陪……嗄?」 「衣服已经准备好了。赶快在俗美亭换一换。」 「……嗄?」 「对方会特别提防男性。然后理解我的想法的女人就只有你,这是理所当然的结论。」 「……嗄?」 「别担心,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该不会……你一开始就把我算进去了?」 「从构思阶段就算进去啦。我知道你是精明能干的女人。」 「……请你站在这里不要动。听清楚了,不要动喔。」 克莉米欧将手上的文件交给站在附近的蛋糕店女店员,接著走到距离麦多拉十公尺处脱下了高跟鞋。然后在凶猛的助跑后,对麦多拉的侧脸使出一记华丽的飞踢,接著便怀著满腔怒火走进俗美亭。 和莫尔特一样撞上俗美亭外墙的麦多拉,保持著趴姿重新乔正了眼镜。 「嘿嘿。最近……克莉米欧也越来越像利口镇的人啦。」 「那是因为她待在你身边吧……只是啊,这个城镇的人未免也太暴力了吧……」 莫尔特一边碎碎念一边起身,并向麦多拉伸出手,但麦多拉并没有抓住它而靠自己的力量站起。 「和克莉米欧会合后就出发。」 莫尔特听了背后传来的麦多拉的一句话,便和格雷恩、沙夏等人回到在俗美亭店门口面色铁青地望著外头的蒂娜身边。 「这、这……究竟是……莫尔特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麦多拉不是说了吗?要把酒菜以及女人献给帝国军。」 蒂娜颤抖双唇。沙夏则用手抵著额头,并低著头看向莫尔特。 「是想在被抢去之前……以败者之姿主动奉上?这个利口镇会这样做?想必不是吧?」 从沙夏的眼神看来,他多少察觉到事有蹊跷了吧……但是,他可是除了和女人相处的时候以外都十分严肃的沙夏,这样的他不可能领悟到真相。 然而莫尔特并没有非得在这边解释作战内容不可的理由。就让他和俗美亭外头吵闹的男人们一样,之后和帝国兵一起惊慌失措便是。 「蒂娜,别露出那种表情。放心,没问题的。不用担心。」 「但、但是,怎么可以……毕竟……连库菈兹和莉兹都……」 莉兹?莫尔特转头凝视外面。然后仔细一看,发现在奥莉比和库菈兹的纤腰之间,藏著一位眼熟的少女身姿。 ……毫无疑问,那是穿著舞女装扮的莉兹。 「咦?喂,莉兹。想说没看到你……结果连你都要去啊?」 莉兹摇摇晃晃地从队伍中走出,来到莫尔特面前……照理说应该要展现女性性感的舞姿,莉兹跳起来却像走在平衡木上一样。 即使满脸通红,却还是遵照老师的教诲,堂堂挺起不存在的胸部。 如窗帘般的遮胸布,就和真的窗帘一样随著微风飘摆……飘散出一股哀愁。 「大家都说要去,所以我也想去……而且也想为了恩格蒂娜大人尽一份力。」 「不、不行!绝对不能去!让这年纪这么小的你去做这种……这种勾当……不能让你去!」 蒂娜扯开嗓子大喊,硕大的泪珠滚滚而下,彷佛说著「才不让你走」般紧紧抱住莉兹。 「恩格蒂娜大人,请放心。库菈兹也有教大家怎么闪躲咸猪手……」 「你不懂!你不懂女性献出自己的身体是何等大事……!」 看来蒂娜误会了……不,或许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误会的人比较奇怪。军队占领城镇之后进行掠夺可是约定俗成,抢夺财物之外,就是掠夺女人了。历史已经再三告诉世人,被掳去的女人将会受到多么悲惨的待遇。 「大家赶快上马车!」「当然最美丽的我要坐在第一排喔~~!」 「啊,该走了……那么恩格蒂娜大人,我出发了。」 莉兹说完挣脱了蒂娜,转过身子,再度走起平衡木。 她走到一半时回头偷瞄了莫尔特一眼,莫尔特便微笑著对她挥手……但不知为何她反而露出生气的表情加速了脚步。 「莫尔特啊,刚刚莉兹肯定是希望你夸她漂亮,或夸她那身衣服穿起来真好看吧。」 「啊,是这样吗?可是,那套衣服若是少了胸部,怎么看都很寒酸呀。我觉得人不该说谎的。乳房的下半部要露出来才能发挥那套服装的真正潜力才对……啊……沙夏,抱歉,我错了。没有胸部根本不成问题。」 胸部有胜于无。虽然莫尔特一直以来都这么认为,但是看到「她」的那瞬间第一次理解到,有时候胸部反而碍眼。 那是以舞女装扮出现在俗美亭的克莉米欧。 虽然她穿上那身装扮的感觉,与舞女大队的女生们风格截然不同,但依然完美发挥了衣服的性能。她四肢修长,腰肢纤细,胸前平坦。然而,在她身上不需要傲人的胸围。 不该说丰满,而该说是如柳条般纤瘦的体型,比起煽情,更接近单纯的美丽。她拨弄滑顺长发的动作简直美得像幅画。 令人目不转睛的步伐,虽然带著舞蹈老师的风格,却又有哪里不同。 既不是要为了阿谀奉承,更不是为了诱惑男性。 坦然自若,仅仅是优美地走在正道之上……是那样强韧且华丽的步伐。 莫尔特感受到了与奥莉比那种「想摸摸她、想抱抱她、想揉揉她」不同种类的魅力。是那种适合远观,彷佛插花一般,聚集了「美」的形象于一身的姿态。 「哼,果然不出我所料。纸笔带著,去把敌军的布署记下来。」 「……我一定会讨这份仇的,麦多拉……」 在街上的惊呼声中,克莉米欧带著怒意上了马车。 接著她挥下马鞭,载著女性的两辆马车,和载满酒、肉,甚至蛋糕的马车便开始前进。 大街上的人们纷纷怀著各种情感大喊著,在目送的众人之中,莫尔特也向第二辆马车上的女性们搭话: 「库菈兹……啊,不用担心你吧。奥莉比,小心啊!男人都是饥渴的狼!」 库菈兹一阵苦笑,奥莉比则笑眯眯地挥手,但两人之间涨红著脸的莉兹彷佛要冲出马车外般探出了身体。 「那我呢?」 再怎么饥渴的狼,也不可能对年仅十二岁,还发育不良的莉兹出手。 所以莫尔特只好说了「注意身体啊!」这种再正经不过的关心,但莉兹却气得直跳脚,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她似乎有什么不满。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可以这么从容地做出这种事啊!」 目送马车的围观群众有的脸色发青,有的面红耳赤……而在那之中,蒂娜高声喊著。 由于她太过显眼的话实在不妙,莫尔特只好强行将蒂娜推进店内。 「放心,蒂娜。冷静一点。事情大概没有你想的那样严重。」 「可是,可是!那位先生连自己的夫人都献上了不是吗?」 蒂娜伸手指向俗美亭的窗户……从那能看见一位咬著手帕,嚎啕大哭的瘦弱男子。他跪在马路上对著逐渐远去的马车高喊: 「我的甜心! 噢,我的妻子啊,你为何……为何非得为了这么残忍的作战献身不可!是因为你太美丽吗!啊~~美丽竟是罪吗!……我会等你,到你回来之前一直等下去喔!然后会变得更爱你!」 虽然身型瘦小的裁缝店老板戏剧性地喊著,但如果莫尔特没记错,几天前他还穿著厚重铠甲、手持长剑和他的甜心单挑,然后被扁得不成人形……难不成情势一旦生变,男人也会像这样倾诉著爱意吗? 「莫尔特先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居然不得不将自己心爱的人双手奉上……!」 「……至少世上还没有多少勇者敢对那个人的老婆出手,而且就算有,她应该也会顺利解决对方就是了。另外关于那个呼喊著爱的男人啊,可是能为了看脱衣舞团的表演而差点把店卖掉的家伙喔。」 「……脱、脱衣……舞团……?」 「他们每两年会来利口镇表演一次。虽然大家都引颈期盼著他们的到来,但入场费实在很贵啊。因此这阵子男性们都在拚死拚活地工作。所有男性,毫不例外。」 「……那…………………………该不会………莫尔特……先生也是?」 「呃,唔,这个嘛……对。」 「那、那么,该不会……拿我的戒指当酬劳是为了……赚入场费吗?」 严格来说,她讲的一点也没错,但仔细一想,「我想看女人的裸体,所以想要你的戒指」这种行为,根本只有人渣做得出来。 仅管如此,想不到好藉口的莫尔特,只能勉强看向一旁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蒂娜毫无反应,于是莫尔特悄悄转回头一看,发现她依然一副吃惊的表情僵在原地,只用了几乎听不见的音量,从乾燥的嘴唇吐出一声:「怎么会……」 「居然被鄙视成这样……那个啊,与其说希望你明白男人就是这种生物,不如说……总之你就留在俗美亭帮忙做事就好。可以吧,能跟我作这个约定吗?」 蒂娜双手紧贴胸口。眼泪不断自她双眼淌下。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呜……」 蒂娜冲进厨房,彷佛要从莫尔特身边逃开一般。 不久,她便红著眼眶,穿著围裙拿著托盘回到店里帮忙点餐,却不与莫尔特对上视线。 被鄙视到这个地步,莫尔特也略受打击。 「喂,各位,差不多该出发了喔。」「太可惜了,明明来了个美女服务生,却要开始工作了啊。」「好,大家走吧,去『师傅』那里。」 客人们中,一位身材特别好的中老年男子站起身。 「不只女性们……连各位也要去吗……?」 蒂娜再度以吃惊的表情看著他们。她那惨白的脸色,彷佛正写著「都是我害的……」一样。 「小妹妹,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但是,那个帝国军啊,看扁了我们利口镇。不能不让他们付出代价。」「虽然你似乎感觉自己要为这负起责任,但我们才不管那些。这已经是我们的问题了。他们是我们的敌人。要靠我们自己的双手击退。」 男人们打开店门摇响铃铛,「还有啊──」,回头对著蒂娜微笑道: 「利口镇并没有不能让为自己倒酒的女孩露出笑容的男人。」 男人们摇晃著肌肉发达的健壮身躯,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以及他们的一身技能,是这次作战的要角,计画中最重要的存在。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自愿身历险境呢?明明只要把我交给军队……」 莫尔特将蒂娜托付给沙夏之后,也一肩挑起长柄刀,打开了店门。 虽然莫尔特和先行离开的男人们隶属不同部队,但他也不得不开始准备了。 「若说为什么……正因为这里是利口镇啊。」 下次见面时就是包围解除的时候了。莫尔特补上这句后,便离开了俗美亭。 2 当初听到镇上要提供美酒、余兴节目时,阿瑟特想到了两种可能。 一种是他们判断与其被强夺,不如主动奉上,可以省去一些麻烦。 另一种可能,则是奇袭。但是,根据来到驻扎地的皆为女性,以及似乎正因如此,议会那边提议,在四个瞭望塔的连线范围内,视为协约适用的范围和平地进贡这两点,阿瑟特判断恐怕是前者。 然而,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阿瑟特被诱入敌阵中而被反包围,情况会相当不利。 议会那边似乎也考虑到这种情况,地点选在罗第国与白兰国的交境线旁──也就是驻扎地附近,反倒省去不少麻烦帮了大忙。 「果然一开始就采取强硬作风就好了。那么做的话昨天便能看到这种景象吧。」 太阳早已西沉,黑夜笼罩大地,然而此刻阿瑟特眼前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国境过去曾是城墙,因此附近是一片除了瓦砾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平地。而现在平地各处都升著营火,照得像白天一样明亮。 而在那片光明之中,打扮夸张的舞女们有人演奏乐器,有人卖力跳舞,还有人四处斟酒。 这余兴节目相当不错。虽然她们舞技方面能力参差不齐,但容貌方面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般的姣好。服装的布料也少到没有偷藏暗器的疑虑,此外在强烈的营火照射下,布料透光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全裸。 更有甚者,舞女中还有不禁令人怀疑是魔兽的球状物,以及像是肌肉聚合物一样,两公尺高的怪物女这种珍禽异兽,令人目不暇给。 「……需要酒吗?」 一位明显年幼,却穿著相同服装的小孩子拿著酒瓶来到阿瑟特身旁。或许是自己大队长的身分令她感到畏惧,她紧紧绷著脸……感觉却又像有哪里不满意。 也不用做到连这种小孩,都让她穿上这种近似于全裸的打扮吧。阿瑟特实在为她感到同情,他伸出酒杯,并在她倒酒的时候摸著她的头。 「……怎么……怎么大家就只会摸我的头……虽然并不是希望大家摸我屁股啦……只是为什么……」 那位少女发著令人摸不著头绪的牢骚,一边去给其他士兵斟酒。 从那身姿看来……恐怕她已经被相当多人摸过头了吧。她头顶处的头发特别凌乱。 注入杯中的红酒,品质也挺不错的。 虽然照理说,阿瑟特该提防酒里是否下了毒,但他也事先跟对方说了,这场持续通宵的宴会,会依序让她们接待三批各一百人,总数不到全军半数的三百名「步兵」,他认为对方不会做蠢事。 如果下了毒,届时骑兵队和剩下的步兵便会出动,烧毁城镇……这种程度的推算对方理应办得到。 此外,阿瑟特也确认了利口镇的义警团,并不拥有作为长程移动以及货物搬运用途以外的马匹,因此用不著放火烧城,光靠剩余兵力便能镇压住利口镇。 理想情况是,要让恩格蒂娜?努斯托尔提的尸体,尽可能处于能明确辨认身分的状态,作为公主死亡的证据。因此,火攻只能作为最后的手段。 但最能让阿瑟特放心的,是躺坐在他身旁椅子上,疯狂喝著与阿瑟特相同的酒,这位女人的存在。 这位叫做克莉米欧的女性,虽然身分只是议长身旁的秘书,然而她一抵达这里,便大剌剌坐上准备给副队长的椅子,翘著二郎腿,不停喝著酒。 最初阿瑟特在议场见到她时,她的存在感稀薄得令人以为是议长的影子,但重新细看后,发现她比想像中还要漂亮。 她没有任何巴结阿瑟特的举动,不仅如此,明明阿瑟特就坐在旁边,她还决意完全无视到底,并拨著头发像是要压抑心中的怒气,只顾豪饮杯中酒。 虽然也想看她表演舞蹈,充分发挥那美丽的四肢,但就这样在旁边欣赏也不坏。 拥有一头乌黑长发,身型纤瘦、肌肤白皙的女人……如果只看这几点,克莉米欧和萝恩许坦几乎没有差别,但两人给人的印象竟如此天差地远。 阿瑟特如此思考著女人的奥秘。 「只是那个派不上用场的水域向导上哪去啦,明明没有认真工作……这样还想收取酬劳,未免也太无耻了……你是如此想的吗?」 虽然阿瑟特身后响起了阴森女的声音,但如今他也不再会被吓著。 「万分抱歉,刚才因为有急事离开了。」 「……哦?是去找『主人』了吗?」 「我找到了更好的东西,是的、是的……是的……只是,那与你无关,刚才说的是另外的急事……然后我想请辞。」 阿瑟特总算回头看向萝恩许坦的脸。她脸上浮现阴森的笑容,手中拿著文件和笔。内容一看,是关于这次作战中途,阿瑟特不依照战略顾问的意见擅自采取行动的证明文件。此外取代原本报酬的,是给她一辆马车以及停泊在南方港口的船队中其中一艘船的使用权,好让她能先行返国的申请。 打算脱离战线,不,是因为不高兴才放弃整场战况吗?于是打算回到努斯托尔提帝国,在身为自己兄长的古尔寇诺耳边说著,如果全让她来做会更顺利地完成任务之类的藉口吧。 光是想像萝恩许坦那拚命找藉口的模样就令他忍不住发笑。 大哥是深深信赖我,才将这次作战托付给我的。大哥根本不会听这女人说的话吧。所以……阿瑟特毫不犹豫地在文件上签了字。 「非常感谢你。另外想请问一下这位女士,你知道一位叫作莫尔特,十分优秀出色的男士吗?请问他有其他家人……或者情人……或者妹妹……之类的吗?」 克莉米欧用不可置信的生气表情,转头看向身后的萝恩许坦。 一般情况之下,初次见到这阴森女的人都会吓得倒吸一口气、哑口无言,但克莉米欧只露出看到无趣事物的眼神,说了声「我哪知道?」后继续喝起酒。 「莫尔特这个名字是知道,但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这女人要问他的事?而且还问了他的人际关系……这女人到底想调查什么?……你是如此想的吗?」 克莉米欧再度转头,用锐利的眼神盯著高声尖笑的萝恩许坦。 「我不管女人之间的事……尽管谈吧。我先回去营帐了,接下来的事交给副队长。」 阿瑟特从座位上起身,背对两位女性。此时有个人向他们搭话: 「要来点蛋糕吗?有名的厨师特制的喔。」 说话的是一位美丽女子,拥有一对光是走路便剧烈摇动的乳房,以及脸上挂著令人屏息的柔和微笑。或许是因为那美貌,使得几乎不碰甜食的阿瑟特,也不禁从她手中接过了盛著蛋糕的盘子。 真是奇特的城镇。虽然他最初来到这里时便有此感想,但现在仍然这么认为。 他能理解利口镇提供酒水以及女人的理由。但对于向不能喝酒的人、喝得欲罢不能的人提供蛋糕的,他则是听都没听过。 虽然通常会喝酒的人较不喜欢甜食,不能喝酒的人反而喜欢,因此作为招待替两边准备是再合情合理不过啦…… 阿瑟特一进入营帐,便将蛋糕交给读著报告书的下属,自己则提早就寝。 「太好了!我超爱吃甜食的。谢谢大队长。」 「吃完就赶紧把营帐的灯关上。」 阿瑟特躺下并闭上眼。因为他有受过训练,能在打算睡觉时便迅速入眠……然而在他进入熟睡前,被人唤回了意识。 他感觉有人在叫著自己。 「阿瑟特大队长。噢,大队长……啊,我好痛苦……我好痛苦……」 被那声音惊醒的阿瑟特,看著在黑暗中搔著胸口,不停在地上打滚的下属。 该不会他们真的笨到下了毒?下毒的不是酒,而是蛋糕吗! 「没事吧!喂,振作点!可恶,看来他们在蛋糕里掺了什么。谁来救救他……哦?」 阿瑟特抱起下属时,注意到下属正含情脉脉地望著自己。 「原、原来如此,我总算懂了。胸口这份痛楚,不会错的……这是『恋爱』啊。其实大队长这么漂亮呢。以前都没发现。」 「……嗄啊?喂,住手,你是怎样?你……你在做什么?」 「我们一起走到了今天……从今以后也……一起走下去好吗?」 「住、住手,啊,你……原来你是同……啊啊,啊────!」 阿瑟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与恐惧感,他从腹部深处发出了惨叫。 虽然他也隐约注意到了传进营帐中的喧闹声,然而对现在的阿瑟特而言,已经完全没有在意外面状况的余裕了。 3 虽然蒂娜在俗美亭勉强做著工作,但怎么也无法像之前一样露出笑容。 目送舞女大队离去之后,店里涌入杀气腾腾的男性们,其中似乎也有说著「只要由我们引起骚动,整个镇上势必不得不开战不是吗?」的镇上流浪汉,他们召集著一同起身的男子,小声讨论著「也让我们加入……」之类的话题。 镇上的情况已经像是……将点火的蜡烛插进盛满油的碗。 烧起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吧。 全是自己的责任。因为自己来到了这个城镇……害得这个城镇的人们得牺牲性命。而且付出牺牲的正是祖国──自己臣民的事实,令蒂娜的头和胃沉甸甸的,让她抬不起头来。 自己太天真了。一直以来都太天真了。 她的母亲是一位坚强且聪明的人。所以她的话绝不会错,只要照著她的吩咐做即可。她一直以来都这么认为,并踏上了献身给邦交国王子的旅途。这是为了国家、为了母亲、为了自己,如此深信不疑,毫不抵抗…… 只是,真的这样就好了吗?这样做我又会得到什么呢? 失去了所有引导自己的人之后,我什么都不剩不是吗? 自己没有打算做任何事的心力,因为不想死所以仅仅是遵循本能,照著那位侍女所说的乘上逃生船,随著波浪摇摆漂到港口而已不是吗? 像随风飘摇的苇草,像被秋风吹落的树叶一样,不去思考自己行为的意义与未来。 正是自己的这份天真,导致利口镇陷入了绝境。 蒂娜抱紧胸前的银托盘。 在俗美亭的时光曾是那么欢乐,如今却反而令她痛苦。 生平第一次,身处如此洋溢著笑容的场所。生平第一次,心头那样雀跃,脑袋那样绞尽脑汁地想──接下来该做什么?要怎么做才能让大家脸上露出更多笑容? 「利口镇并没有不能让为自己倒酒的女孩露出笑容的男人。」 当时男人们留下那句话便离开了店,他们一定是要去「做些什么」。 ……莫尔特也是。 他是自己决定以身相许的对象。一开始没有任何反抗是骗人的。 不过,和他相处的短暂时光,令自己觉得如果对象是他也并无不可…… 若说这即是恋爱,自己或许过于被动、过于幼稚,并且是个出于必要而被迫下的决定。 但是,到他房间去的时候,自己心中对他有著明确的恋爱感情。 现在自己的胸口仍有著那份热意。即使是始于自己的一场误会,这份心意仍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心中某处,胸中一角,仍然有一丝期待。 期待在他──在莫尔特的身旁,可以过上普通女孩的人生。 可是,结果全是── 我是恩格蒂娜?努斯托尔提。帝国正统的接班人。我违抗不了血统的命运。 「喂。」这时,随著一声粗犷的招呼声响起,格雷恩拍了杵在原地的蒂娜肩膀。 「蒂娜,你累了吧,现在已经半夜了,上去休息。用库菈兹的,房间。店也差不多要打烊了……我,之后,也有事。」 蒂娜也没有答话,放了托盘后便往店里二楼的房间走去。 「……公主大人。今晚让不才沙夏侍你左右如何?」 「不用了,谢谢你。我想一个人思考不少事情……」 从楼梯往下看,沙夏正摆出骑士的动作退后──手掌平贴胸口鞠躬。恐怕他打算通宵守在店里吧。 不用想也知道,不只防止士兵来袭,他更是在防止蒂娜擅自行动。 大家都心地善良,而自己也尽情依赖著大家…… 只不过,那也到此为止了。 蒂娜借用了库菈兹书桌上的笔记纸,振笔疾书。 她写下了给镇上众多居民们的道歉之辞,关于自己为大家造成了天大的麻烦;写下了给莫尔特的道歉与后悔的文句,关于自己误会了他的感情,但仍向他撒娇的事;最后写下了……自己身为努斯托尔提一家的女儿,要为此事负责到底的决心。接著她取下胸前的戒指作为纸镇,以及作为给莫尔特的报酬留在桌上。 「一开始这么做就好了……真的就好了……」 就不会产生这么多不愉快,自己一定也能平静地迎接死亡的到来。 一定会抱著……虽然不想死但也无可奈何,这就是努斯托尔提之血的宿命,这种心情迎接死亡。 然后也不会喜欢上他,喜欢上这个城镇……独自一人…… 蒂娜打开窗户,眺望俗美亭的后门。 或许因为店开得太晚,东方的天空已经泛白,街上十分宁静。 ……没有人影。似乎出得去。 蒂娜悄悄离开房间,在二楼走廊发现用途不明的一卷麻绳,拿起麻绳回到房间。将一端绑在床上,另一端从窗外垂下,麻绳的长度足够垂到地面。 她爬出窗外,紧紧握著麻绳滑下。 尽管手掌破皮、鲜血直流也不以为意。比起手掌,如果落地时摔断腿便会惨不忍睹,因此蒂娜还是紧握著麻绳,缓缓垂下身体。 「镇上的大家,再会了……和你们相处的时光十分开心,谢谢你们。」 蒂娜对著俗美亭深深一鞠躬,拭去眼角的泪水,接著用渗著血的手掌拨开浏海,让作为努斯托尔提血统证明的一双眼睛对著晚风直吹。 忽然,蒂娜感到有视线而回头一看,视线尽头却空无一人,只有作为利口镇最高建筑物的钟楼,隔著家家户户的房屋与她对望。 一定是监视镇上的人。要不是镇上的人,就是密探……无论如何,都已不关她的事。 于是蒂娜往利口镇东侧──往自己的葬身之地迈出步伐。 她的每一步,都出于自己的决定,出于自己的意志。 她感受到自己微弯的背脊,逐渐打直了起来。 4 男人们聚集在公民集会馆里,喝著开工前的最后一杯烈酒。 老老少少共约六十人的男性中,虽然没有义警团成员,但体格高大(又厚颜无耻)的人占了半数,场面莫名慑人。 这是莫尔特在集会馆的舞台上,与麦多拉一同看上去的感想。 「哼,想不到除了指定要的男人全到了以外,他们还呼朋引伴招了一倍以上的人来。而且其中竟然还有称霸『男祭』的两位强者,实在远远超出我预期。」 麦多拉指的是体格在男性们中也特别突出的格雷恩与皮恩格。 站在讲台往下看便很清楚,其中两位男性……洋溢著野兽的气息。 「库菈兹,参加了。莫尔特,也要参加。那么,我就,不能不参加了。」「格雷恩参加的话我也跟,谁教我们是宿敌。」 两人身边的男性们蠢蠢欲动。镇上的居民最喜欢这种充满男子气概的交流。这群打算为镇上牺牲,全身散发男性贺尔蒙的男人们就更不用说了。 「各位听著。接下来要做的,不仅是这个作战计画最重要的部分,更是决定成败的一著。然而,为了这个计画需要各位的牺牲。恐怕会流血,甚至失去性命吧。」 「……我觉得在这之前会失去更重要的东西……」 关于即将展开的行动,莫尔特不禁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是必要的行动,但说实话莫尔特不是很想做。 而且因为不得不由他打头阵,所以更令他提不起劲。 「这也算……身为利口镇男性的义务吧。」 由于看著这些男人会使莫尔特的意识逐渐远去,于是他只好盯著集会馆最里面的门发呆……这时,那扇门突然被打开,一位戴著厚重眼镜的女孩探出了头。 「啊,麦多拉!爸爸有紧急事项要传达!」 照理说眼镜行的父女现在正活用他们异于常人的视力,在教会钟楼顶端负责监视与侦查才对。从他们不透过传令员传话这点看来,恐怕是相当紧急的事。 「那位女士从俗美亭中溜了出来……往敌营的方向走去……」 你说什么?──莫尔特和麦多拉异口同声,并跳下讲台冲出集会馆。两人抵达俗美亭时,迎接他们的则是拔刀出鞘的沙夏。 「喂,是我啦,笨蛋!蒂娜人呢?蒂娜怎么了?」 「是莫尔特啊。她一直待在楼上……往敌营去了?怎么会,这间店明明没有后门……从窗户?」 莫尔特等人赶紧冲上二楼的房间,却只看见绑在床上的麻绳和她留下的信及那枚戒指。 ……莫尔特拿起信件一看,内容正如他所料。 「可恶,为什么要钻牛角尖啊。说什么要负起责任……唔……这什么?这里说的『误会』是什么?」 莫尔特将信递给麦多拉,麦多拉似乎看一眼便读完所有内容,顺手将信交给了沙夏。而沙夏读完信后睁大了双眼。 「喂,莫尔特。你……该不会,指定了她的戒指作为报酬?」 「对啊,她身上又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总不能叫她用身体作为回报吧。」 「她……身为努斯托尔提帝国公主的她答应了?」 「是啊,她答应了……怎么了啦,沙夏,干嘛这么惊讶?」 「向一国的公主索求戒指……是、是求婚的意思耶!」 莫尔特眉头深锁,一脸不可置信的僵在原地。而沙夏用匆忙的语调解释著。 努斯托尔提帝国的土地,据说贫瘠到仅能开采为数不多的贵重矿物而无法耕种。而帝国崛起与发展的历史,据说是由国母,也就是努斯托尔提家的祖先,利用她在军事上的优秀才能,不断侵略周围的小国而创造出来的。 「由努斯托尔提本土开采的矿石打造而成的戒指,便象徵国家本身。因此身为皇位接班人的公主出生时,便会被赐予一枚全新打造的戒指,将来要婚礼上交给丈夫。这是也是为了消除外地来的男人对努斯托尔提帝国由女人掌权的特殊制度所产生的不满。」 「就是一种形式上将国家交给男人管理的古老习俗呢。」 麦多拉接在沙夏之后做了补充。他无奈地推了推眼镜。 「既然她将直到交给男人前都不离身的戒指留在这里,看来是真的打算赴死……可恶,如果她现在被帝国兵逮住就糟了。」 「只能追上去了。」 沙夏这么说。然而麦多拉却烦躁地摇头。 莫尔特也明白。考虑到负责监 视的眼镜行女儿跑到公民集会馆,以及莫尔特等人赶到俗美亭的时间,尽管现在全力追上去,恐怕也无法在蒂娜抵达敌阵前阻止她。 「麦多拉,提早行动吧。舞女们已经回来了吧?出动集会馆的人。」 「刚才已经下了指示,要舞女大队在大浴场洗完澡后便解散……接下来只剩等那些老头们完成任务了。但时限是天亮前。如果他们那边提早结束了一定会通知的,但是现在没有消息。所以这边还不能轻举妄动。」 麦多拉拨起头发,像是在说我们已经彻底失败了。 「造成麻烦的罪魁祸首选择了自我牺牲来解决问题吗?在我看来这才是个大麻烦啊……噢,真是美好。就像信上写的,她跑去负责任了。因为是自己造成的麻烦,所以公主为了非亲非故的城镇而……可恶啊!」 莫尔特拿起戒指,对著窗外洒进的月光。 现在想想,当时他指定要戒指作为报酬时,蒂娜惊恐得满脸通红。 即使如此,她依然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也就是说,她同意莫尔特成为她的丈夫。 原来如此,莫尔特到现在才明白。所以那天晚上,她才要主动脱下衣服,执行作为妻子应尽的义务…… 那时的自己是多么愚蠢啊。简直就像匹发情的野狗不是吗? 莫尔特羞愧得无地自容……但他笑了。笑自己。 沙夏与麦多拉一同用看著可疑人物的眼神看著莫尔特。 「没什么啦,只是觉得自己真傻。没错,真是太傻了……太傻了啊。」 「放心吧莫尔特,这点大家都知道。」 莫尔特踩了沙夏一脚,沙夏便发出女孩般的尖锐惨叫。 「蒂娜为了活下去,做出成为我妻子的觉悟。想必她尽管献出一切也不想失去性命。而我那天晚上却……干了什么蠢事……」 信中的「撒娇」又是指什么?蒂娜几乎没有要莫尔特为她做什么。 若说有的话……顶多只有和莉兹一起逛街,以及在俗美亭打工。 她竟把如此稀松平常的事称为「撒娇」吗? 光凭这点,莫尔特便能想像她过去到底过著什么样的人生。 莫尔特后悔得紧咬牙关,他实在无法释怀。 「因为是自己惹来的麻烦,所以即使知道会死,还是要负责到底吗?相当了不起。真是凄惨,真是令人感动……只是啊──」 这个位于徒步穿越需要半个月以上的旅程中间点,足以消除旅途劳累,但待久了会渐渐变成旅程的目的地,渐渐变成自己归处的……这么不可思议的地方。 这个干尽蠢事,整天吃吃喝喝,偶尔发生倒楣事吃了苦头,也能一笑带过收进回忆里的地方……这就是利口镇。 至于如此高潮迭起,感人肺腑的情节── 「那种故事……利口镇完全不需要。」 莫尔特握紧高举的戒指。质地坚硬的戒指,同时也是他的酬劳。 任务还没有完成……因此,他还不能收下。 莫尔特向窗外飞身一跃,随著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石砖产生了裂痕。 「喂,莫尔特,你想做什么!」 沙夏叫道。但他心中应该也清楚得很。莫尔特接下来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给我听著,万事屋莫尔特!根据掌握到的情报,他们派了两百骑兵在利口镇西侧出口南方与北方守著;东侧的大本营驻扎了六百兵马,其中能即时应战有五百人,你一个人是打不过的!」 「很不巧,万事屋这行也跟这个城镇一样,靠商誉吃饭的……我一定会把保镳工作做到底!」 「所以我的意思是……!好好保护那个女孩,黎明已经不远了。无论如何,我对从前害我家人一夜之间陷入恶梦之中的那群老头们有高度评价。所以……给我挺住!只要撑过去,我们的……利口镇的胜利就在眼前了!不要忘记我特地签署的协约内容!」 在镇内,居民和士兵均不得加害对方,若一方违背协约,另一方得以武力进行反抗……那个仔细想想便觉得有点奇怪的协约内容,想忘也忘不了。 的确,东方的天空渐渐泛起了微弱的光线。 黎明近了。 「替我转达给集会馆的老头们:『计画变更,由我和蒂娜开第一枪』。」 莫尔特只留下了那句话,奔向破晓的天空。 为了保护镇上、为了保护蒂娜……还有,为了向她传达── 「蒂娜,你不懂啊。这个城镇啊──!」 5 与夜袭自己的下属在克难的床铺上激情扭打,好不容易将他打昏绑起来之后,莫名其妙的报告纷纷接踵而至。 「这么大量的夜袭事件是怎样?」 阿瑟特一边全身冒著冷汗,一边怒吼。 负责紧急传令的士兵脸色发青,浑身是汗,眼神充满恐惧。 「是、是这样的,阿瑟特队长为了彻底遵守协约,下令不能对女人出手……于是,欲求不满的士兵们说著『就算女的碰不得,对同性下手也没关系吧。而且仔细一看他长得也好漂亮啊』,就开始尽情纵欲……」 「这很恐怖耶!那是什么神逻辑?……以为利口镇的家伙下了毒结果是春药啊,故意找碴啊!」 只是,区区春药会让人变得连对方性别都不管吗? 就算增强了性欲,也不至于「谁都行」吧? 阿瑟特看著被痛扁一顿绑起来的下属。这个男人相当好女色。阿瑟特判断他有可能对舞女出手,才指派他在营帐里看报告。 就算他因为性欲而失控,阿瑟特再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袭向自己。 「原因恐怕是出在蛋糕和一种称作『美丽天使』的药酒上。那个酒名在某种语言中的意思是绝世佳人。于是有让它下肚的人全都『觉醒』了。」 「可恶,巧妙地踩在违反协约的灰色地带上啊!……报告被害状况!」 「是!现在被拘束的『觉醒士兵』有三十九人,被这些人袭击导致身心受创,暂时无法回到岗位上的人共有五十三人,合计九十二人。」 「受害者接近一百人……不对,等等。被袭击的比『觉醒的』还多人?」 「是。似乎『觉醒的』士兵们各个精力无比……」 现在距离舞女们来访不过五小时,距她们离开大约才一小时左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战力就折损一成,这件事实令阿瑟特惊恐万分。 就在营帐里弥漫著尴尬的沉默时,一位士兵进来报告新的情报。 「报告阿瑟特大队长,有女人!一名女子走近营区!」 是来取回遗失物的吗?或许因为动摇,阿瑟特不禁脱口而出这种不可能事,然而在听了士兵说「那人似乎是公主」之后,他瞪大了眼睛。 阿瑟特冲出营帐一看,一位女性从夜色垄罩的城镇中,彷佛要踏平地面一般,用力地踩著脚步,缓缓接近军营。 ……错不了。就是她。那双绝世美丽的绿色眼睛反射著营火,不论距离多远都不可能认错人。 「我是恩格蒂娜?努斯托尔提!大队长阿瑟特?巴克达,出列!」 阿瑟特第一次听见恩格蒂娜用这样大的音量说话。 虽然曾以为她只会发出孱弱少女般的声音,但刚才她的声音中毫无疑问地蕴含了让他人服从的力量。 「可恶的小丫头,努斯托尔提的血到了这种时候才苏醒吗……喂,士兵统统不准靠近。让她自己走过来。」 出迎的一方占下风。得让她知道现在情势对谁比较有利。 这个企图似乎也传达给了蒂娜,于是她脸上挂著愤怒的表情,再 终章「利口镇的夜晚」 在酒槽区的旧道具店里发现的,因为喜欢其装饰便叫部下买来的天文望远镜,意外派上了用场。 利口镇南方数十公里处的荒野,由于地形如丘陵般稍微隆起,萝恩许坦便在这里架起了三角架,往利口镇的东侧──曾是帝国军驻扎地的地方看去。 两名男子挡在阿瑟特率领的骑兵队前面,并漂亮地击败骑兵队。一人用长柄刀将战马的腿纷纷斩断,另一人则是抢来马匹后,便跨上马与骑兵对抗。 两人虽然动作不同,却又默契十足,逐渐削弱骑兵队的战力。 虽然因为有恩格蒂娜这个目标的存在,使得骑兵队的行动变得很好预测,但即使如此这两人仍然干得漂亮。 一人靠著纯粹的怪力大挥大斩。另一人则像英雄传说里的勇者般施展华丽的刀法。正是因为两人的差异如此悬殊,才能如此互不干扰地接连打倒骑兵吗? 如果现在让恩格蒂娜逃走,等待著阿瑟特……不,等待著巴克达一家的,将是长久不断的内乱。 因为并吞了无数个国家,因此无法光靠政治手腕解决,帝国会陷入一片混乱吧……那个结局应该是巴克达一家极力想要避免的。 所以即使被战技高超的两人折损兵马、被裸男与手持长柄刀的义警团团员妨碍,甚至连调整战斗姿势的余裕都没了……阿瑟特仍然不会停止突进。 「萝恩许坦大人,西边有一批人靠近利口镇。」 部下一提醒,萝恩许坦便将望远镜转向该处,便看到一团由一匹白马率领的一百五十名骑兵,以惊人的速度向东逼近。 一行人高举的旗帜上,印著幻兽寇尔拉的图案。 「哎呀,真了不起。罗第国夏洛特王妃直属的桃乐斯小队竟然这么快……该不会已经事先……?」 自从当年王妃不顾女性形象跨上战马挥舞长枪,奔驰于战场最前线的那时起,便忠心跟随的桃乐斯小队……正是她能操纵自如的一百五十名骑兵,也是罗第国精锐中的精锐部队。 是收到利口镇使者的消息便快马加鞭地赶来吗……不过就算如此这也太快了。 还是使者刚好遇上在荒野中练兵的桃乐斯小队,因此用最基本的装备赶来呢? 桃乐斯小队的骑兵除了武器以外几乎没有携带任何装备,所以看来就是那样了吧。 他们舍弃了补给站与防具,舍弃了所有多余装备不舍昼夜地横越荒野急行军。 「不过,是不是有点晚了?哥哥已经和另一个人……啊,阿瑟特那家伙,他打算撤退,嗯,他正在抓逃跑的时机,他打算拋下一切,全拋下全拋下,快啊,快啊,只带骑兵逃走啊,啊,逃走了,你看他逃了他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笑得太过火了……」 阿瑟特率领著剩不到一半人数的骑兵队往南方逃跑,却被桃乐斯小队逮个正著。想尽可能加速逃离现场的骑兵队拉长了队列,但桃乐斯小队却从队伍中间横向冲锋,瞬间瓦解了阿瑟特的队形。 尽管骑兵队四处逃窜,但桃乐斯小队仍在地上蛇行,将骑在战马上的士兵一个个击落。 看到那幅景象,萝恩许坦愉快得不得了。 「萝恩许坦大人,这样好吗?听说他是您找了十年的人……」 萝恩许坦将望远镜转向骑兵交锋时所扬起的沙尘另一头,裸男、帝国军的步兵、义警团断断续续地进行混战的区域。 她的目标是在那之中的一人,握著长柄刀的万事屋──莫尔特。 距离相当遥远,但她很确定就是他。尽管他改了名字换了容貌,依旧是她寻觅已久的「哥哥」。 「这样就好,嗯,这样就好,毕竟我现在身上也只有一件旧洋装,而且不化上更好的妆不行,还有还有这么久没跟哥哥说话了,得练习说一些有趣的故事才行,还有啊还有啊……若是现在和他见面的话,嗯,心脏一定会坏掉的,所以,得稍微、暂时妄想一下作为练习,而且,嗯,对,啊,对了!要带哥哥的朋友们来吗?不错不错,哥哥一定会很开心的,因为那些人也说想见想见想见想见想见想见想杀想见想见想宰了哥哥,嗯,大家来聚会吧!」 萝恩许坦苍白的皮肤泛起了红晕,连蹦带跳地回到马车上。 「哥哥,我会再来喔……下次,好好聊聊吧……好吗?嗯,就那么做吧。」 ● 镇上似乎只有麦多拉一人,对夏洛特王妃率领骑兵从罗第国赶来参战一事感到震惊。这么早登场的援军似乎在他的预料之外。 麦多拉应该是想「全靠利口镇的力量」解决这次事件吧。 然而夏洛特王妃却大方承认自己的小队不过是在镇外袭击了逃走的阿瑟特?巴克达一伙而已,整起事件是靠利口镇自行解决的,并公开称赞了利口镇即使经过了千年,仍和从前一样,是汇集了各路英雄豪杰的不落之镇。 没让夏洛特王妃遇上那个裸男集团,是利口镇最大的幸运。 听说王妃把俘虏集中在利口镇西边之后,为了和当初被嫌碍手碍脚而拋下的主力部队会合,会在镇上待到明天早上。 也就是说……做出决择的期限延后了一晚。 恩格蒂娜在向夏洛特打完招呼,并说明事情原委、请求政治庇护之后,她婉拒了罗第国的贴身护卫,独自一人回到利口镇上。 她与夏洛特的交谈意外花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星空下的利口镇现在热闹得有如节庆。 彷佛为了要宣泄这几天累积的不满般,大街上架起了无数摊位,店员们大声揽客。而处于热闹气氛中心的,则是一群身上缠著绷带的人们。 他们笑谈自己在战场上的勇猛事迹,并畅饮美酒。 这个城镇上的人喜欢热热闹闹的祭典。所以他们受的伤……也被拿来当作聊天的话题。 耳中充满的是由石砖路与鞋底所奏响的杂乱韵律、商人们的招呼声,以及人们的谈笑声层层相叠而成的和声。沁入鼻腔的,有炭烤肉和热腾腾的浓汤的香气,以及香菸、酒与香水……等人们日常生活的气味。而点缀视野,增添热闹的,是人们各种喜怒哀乐的表情。 这就是利口镇吧。仅仅是走著,她便感觉自己成了这个城镇上,由人们共同营造出的日常风景里的其中一小块拼图……那令她开心。她不禁露出笑容。 而不晓得从哪里听到消息的人们,纷纷上前和她打招呼。 明明知道蒂娜的真实身分就是恩格蒂娜?努斯托尔提,同时也是这次事件的主因……但他们依旧露出笑脸欢迎她。然后在这些人之中,有人请喝酒,有人请吃饭,更有人上前搭讪……而搭讪的人当中,更有人问起她今后在镇上的哪里住下。 这种时候蒂娜总是惊慌失措,并且……产生疑问。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自己引起了这么大的事件,却没有任何人责怪她? 而蒂娜向他们拋出疑问,他们一定会笑著重复同一句话── 「这种事在利口镇很常见啦!」 就算是蒂娜,也能明白那是在开玩笑。但也不禁觉得,或许可能真是如此。 要说为何,则是他们没有说过其他理由。 这是家常便饭,所以别在意。她只觉得是这个意思…… 蒂娜拨开人群,由西向东穿越酒槽区。 再往前走,就是相信利口镇会顺利解除封锁而等待著的舞团,免费进行公演的场所。虽然舞团提供免费的酒,但似乎因为没有提供食物,所以大部分的观众都在酒槽区买了下酒菜带过去。 「只是啊,为什么今年舞团不表演脱衣秀了?我可是超期待小努的胸部耶……虽然现在她们那像帘子一样的遮胸布,说不错也是不错啦……但还是……对吧?」「没有啦,你想,是因为今年的舞台不是在大帐篷里,而是在这种开放空间的缘故吧?」「所以为什么要在这里表演啦……」「据说议会为了答谢在这次事件中一同奋斗的居民,同时也作为对来到镇上却被拖延到行程的旅人们的赔礼,于是全额支付了入场费。是因为这样才有公演的吧。」「多此一举。他们根本不懂女人的肌肤才是男人的慰藉呀……议员之中有女性吗?」「才没有呢。应该说用只有成年男性才能入场的脱衣秀,当作给所有居民的慰劳未免也太不妥了吧。」 ……果然他也在镇外东侧的公演会场吗? 蒂娜加快了脚步。然而拥挤的人群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于是匆忙赶路的她便撞到了行人。 「啊,不好意思……请问……?」 身穿白袍,一头卷发,戴著薄镜片眼镜的瘦小男子,像尸体一样毫无反应,脸色苍白的他失魂落魄地走著。 「啊,是麦多拉。他怎么啦,已经开始宿醉了?还是被人挟怨报复下了毒?」「那个啊,据说他打开议长室的秘密保险箱发现,因为那个垃圾协约而从帝国军那边收下的贿赂竟然不翼而飞,就变这样了。」「哇啊,人真的不能做坏事耶。」「没错,而且那个保险箱,还是在只有他本人和秘书才打得开的严密控管下失窃的,不过他活该啦。」「真的。虽然总觉得好像能猜出犯人是谁……大概是错觉吧!」 途中,蒂娜打算顺便拜访下俗美亭,但店门口却挂著歇业的牌子。但因为店里开著灯,于是她便从窗外看向店内,便看见两位包著绷带的男人……格雷恩与皮恩格两人隔著吧台静静地举杯对饮。 蒂娜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两人相处,因此决定继续赶路。 ……更何况,在看了他们两人的裸体之后,说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们。 而她接著在人群中看见了球状的异样身躯。那边是奥莉比的花店。 正想著那位浑圆的女士在做什么──看来你很有天分,要不要来我的舞蹈教室进军世界?──便听见了她劝诱说词。 奥莉比正打算婉拒的时候,肩挑长柄刀的矮小少年便走进两人之间。从发色与五官判断,似乎是奥莉比的弟弟。 球状物在被他斩钉截铁地拒绝后,便留下一句「还会再来哦~!」离去,姊弟两人露出相同的表情苦笑。 这时,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大街一角响起,并传来怒吼。 有人打架!扛著长柄刀的少年一听到那句话便板起脸孔,拨开人群离去。 「喧闹而繁忙的城镇……没错,简直就像……」 蒂娜继续沿著大街往东侧前进。 接著便看见一位绑著麻花辫,身高超过两公尺的女性,牵著一位瘦弱男子的手。 蒂娜才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便马上想起他是在舞女大队出征时,咬著手帕的男子。 「今晚不让你睡哟,我的甜心。」「这样好吗?你最喜欢的舞团不是来了吗?」「随它去吧。我醒悟了。对我而言最重要的……甜心,就是你啊!」「真是的马上就说这种话……轻浮,你这个轻浮男……哎哟,好开心喔。」 看著那样的两人,蒂娜也不禁开心了起来。 蒂娜加快脚步,心脏噗通作响。 于是走出镇外便能看见发出灿烂焰光的巨大营火。 而为在营火旁的,是表演著精采舞蹈的少女们。虽然她们是脱衣舞团出身,但换上了利口镇舞女大队的表演服后,用那可爱又大胆的动作依然能掳获男人的心。 尤其是最前排的特等席上,那二十几位纯真的男人们正看得一脸出神。 「公主大人,你该不会在找我吧。」 她听见一句轻柔的说话声。是沙夏。他在蒂娜面前低著头单膝跪地。 「不……啊,不是说不想找你的意思,就是、就是……」 「我明白。找莫尔特的话……瞧,他就在那边。」 沙夏微笑著指向广场的角落。 他在那里。 在观众席的长椅正中央,他将长柄刀放在一旁,并握著空酒杯愁眉苦脸……而莉兹正把他的大腿当睡枕。 放眼望去,发现广场上搭起了临时的吧台,而在那里库菈兹正将酒倒入无数个空酒杯,并到处分给观众。 蒂娜道了声谢,便往库菈兹的方向移动,但却被沙夏叫住了。 「公主,我只想告诉你……我觉得你要留在镇上也未尝不可。」 「什么……意思?」 「虽然这个城镇的人事物变化剧烈,一点都轻忽不得。但是正如你所见,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大家便会变得莫名团结……或者说是莫名地兴致高昂。为了镇上、为了居民,为了好玩,举止粗俗的他们笑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居民尽是这些人……虽然也有不少烦人的事啦……但至少你不会再孤单。」 沙夏的微笑看起来像是同情。但彷佛又不是。 「如果想要隐居在这里,我也能告诉你一些妙招。意外很少人想到喔……要听吗?」 「……有那份心意就够了。」 「若卸下公主的身分,你也是个女孩子。稍微任性点是不会遭报应的。大家会允许。至少我是如此相信……希望你能记住这件事。」 那时,蒂娜隐约察觉到了。沙夏的微笑并不是同情……而是「理解」。 为什么?这不就表示你也有相同的境遇……?在蒂娜将疑问说出口前,沙夏便像管家一样伸出手掌指向前往库菈兹的道路,并低下了头。 蒂娜来到库菈兹面前请她调了一杯酒。但不知为何库菈兹却递上了两杯白兰地。 「酒不够了随时跟我说喔,我会优先帮你们倒酒的。」 库菈兹说完绽放笑容,并挤了一个媚眼。 蒂娜道了谢,便往自己雇用的万事屋走去。 「莫尔特先生,请问,需要酒吗?」 「哦?太棒了,救世主降临啦。」 果然莫尔特是为了不要惊醒莉兹,所以即使酒喝完了也不起身取酒吧。然后注意到这件事的库菈兹,才会给了蒂娜两杯。 蒂娜略为紧张地在特身旁坐下,静静喝著酒。 明明应该有很多话想说,但一旦真的面对面,却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所以只好喝酒。喝著填补沉默的两人之间的魔法之水。 营火周围的少女们随著乐器的轻盈音色起舞。这景象是多么梦幻…… 蒂娜感到醉意开始在体内缓缓蔓延。 ……也许趁著酒势,就能说出口了。 「请、请问莫尔特先生,为什么……你不收下戒指呢?」 作为报酬交给莫尔特的那枚戒指,在蒂娜要去见夏洛特王妃时被退了回来。 而当时莫尔特并没有说任何理由,仅仅给了蒂娜一个微笑。 「如果这样收下就违反契约了……你还记得吧,契约的内容是保护你抵达罗第国首都。不过,现在你已确保人身安全,并会在明天早上和夏洛特王妃一同离开镇上。于是我的任务确定无法完成了。所以我不会收的。」 「可是,这样不就是……不就是……无偿劳动……」 「我说过啦。我啊,是可是为了赚脱衣秀的入场费才接下委托的人渣。而现在变成免费入场,酒也能免费无限畅饮,那就不算是无偿。我得到的够多啦。而且……」 莫尔特用温柔的眼神看著在自己大腿上熟睡的莉兹,摸著她的头。 「莉兹她啊,叫我快点缴房租。明天开始又要找委托来接了。我会忙到无法随行送你到首都啊。」 莉兹露出天使般的睡脸。 但对现在的蒂娜而言……有那么一点,看起来像是恶魔的睡姿。 莫尔特的那番话有点奇怪,而他本人一定也明白这点吧。 但看来不论真正的理由为何,他都不打算收下戒指了。 「戒指的事真是抱歉啊。擅自将它套在手指上,又擅自宣称你是我的女人。」 蒂娜摇了摇头。那是为了挑起争端而不得不做的行为。 最重要的是,他为了镇上……然后,为了蒂娜闯进敌营的事实。 他最初的目的是为了金钱吧。但他……至少,那时的他并不是…… 蒂娜为了振作,一口气乾了杯里的白兰地。而这次她并没有醉倒。 随著酒精在全身蔓延,两位万事屋说过的话忽然浮现于脑海。 ──做你想做的吧。 ──若卸下公主的身分,你也是个女孩子。稍微任性点是不会遭报应的。大家会允许。 「……莫尔特先生,我可以提一个任性的请求吗?」 「当然可以。」 心跳加速,胸口甚至感到一股疼痛。即使如此…… 蒂娜用哀求的眼神望著莫尔特。 「今天一晚就好……我希望能成为你的女人。」 成为莫尔特的女人,以及……成为利口镇的一分子,就算只有今晚也好。 于是莫尔特轻轻搂住了她的肩。 「不只今晚也无妨……要当一辈子,我也不介意。」 ……那可办不到。至少蒂娜自己无法承受。 就算蒂娜公开表明自己无意即位,但只要她的存在本身还能成为反抗势力的希望,支配帝国的巴克达家族便还是会派刺客来这个城镇上吧。 就算没有刺客,那些想夺回帝国的母亲心腹,迟早会为了拥戴恩格蒂娜?努斯托尔提而出现在她身边。 蒂娜不想让这个城镇,也不想让莫尔特再度卷入这种纷争。 因为她深爱著这里。因为她十分珍惜这里,所以…… 不管是否成功夺回帝国,自己都不能在此住下。 如果失败了,刺客就会来;而如果成功了,就得成为女帝,尽其义务。 所以,办不到。 所以……今晚就好。 而这便是蒂娜想做的。 身为一个女孩子,竭尽全力的任性。 而抱著蒂娜肩膀的莫尔特,稍微推开了她一些。 两人彼此相互凝视,她明白莫尔特看穿了自己所有的心思。 「不论何时,你都能回到这里。我,还有利口镇……一定都会接纳你。」 温柔的言词。 自己有归身之所。 尽管心里明白那是办不到的事……但那句话、那个归处的存在,是多么令人心安。 蒂娜将手掌轻轻盖上趴在莫尔特大腿上熟睡的可爱少女的眼皮……接著吻上了莫尔特。 由酒与舞蹈交织而成的,如节庆般的夜晚持续著。 而这几天来发生的种种人、事、物,不正是节庆里的一个余兴节目吗? 利口镇的夜晚──就是会令人不禁产生此种错觉。 [完] 后记 大家好,我是アサウラ。 或许很多读者都是第一次翻阅我的作品呢。那么,我就先简单地自我介绍吧。 我是平常会对路上的犬只感到兴奋、会对一脸幸福的情侣咂嘴、会和浑身是汗的男人们参加生存游戏到处跑、会为了买半价的便当在夜晚的街上狂奔、会看电影、会看书、会打电动、会玩免插电的游戏、会找国外的胖大叔开枪打靶的影片来看并发出娇喘、会在意周围的视线而在装潢时髦的店前犹豫著该不该进去、偶尔会飞去国外打靶的……没什么个性,身心健全的北海道人(现居东京)。 那么,自我介绍结束之后,就来介绍本书吧。 本书是基于连载在网站「fantasia beyond」上的《酒槽区三号街的万事屋》(现在作品名称已变更为《英雄都市的笨蛋们~酒槽区三号街的万事屋~》)这部作品加笔写成的长篇。 而且原本当初接下这个连载工作的时候,编辑跟我说:「网站是隔月连载,也就是两个月更新一篇。」所以我还想著那这样就可以慢慢写了嘛!结果回神过来已经被编辑吩咐:「果然还是每个月更新一篇吧。」到了后来又表示:「差不多该出单行本了吧。对,长篇单行本。」于是在这样相当顺畅却又很不得了的发展之下,本书便诞生了。不过当然,我十分感谢编辑给我写出这个故事的机会! 而原本期待的悠闲写作生活,便如同政治家在街头四处宣读的公约一样,脆弱地土崩瓦解了。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想必会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那么,差不多该来说说谢词了。 真的非常感谢画出精美插图的たぶ竜老师。虽然每个角色都画得很漂亮,我也都很喜欢,但最得我心的还是看到插图瞬间便不禁发出「就是这样!」的惊叹的莫尔特。真是太棒了。 也很感谢萩原责编,以及在中途加入的桑水流副责编。虽然这位不可思议之星副责编到了原稿及插图都完工后的最后关头还算错页数,达成了让本书将多出十六页空白这般前无古人的壮举之后,甚至提出「由于书的样式已经无法更改,原稿也已经审润完毕了,因此不适合再大幅加笔……所以只能这么做了……我要把六部作品的广告塞进去……」这种足以震惊全美,教人不禁大喊:「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的疯狂点子,最后终于被富士见书房发现公司竟然雇了这么一个旷世奇才,并赶紧在前面追加了简单的地图之类的东西……不晓得算不算是圆满,但总算是完成了工作,还提供了我这个可以写在后记的生动题材……也相当感谢beyond邀请我连载这部作品,还让我出书,真的是万分感激。在这个时代还能创作正统的(?)奇幻作品,真的让我很开心。 此外也深深感谢校稿人员、印刷厂人员、书店店员……以及所有参与了本书制作、贩售的人员。 然后,最后要感谢的,就是将本书读到最后的各位读者大人,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如果各位多少能从本书获得一点喜悦,便是我至高无上的快乐。如果可以,也盼望各位今后能陪伴这部作品继续走下去。 那么,就让我一边祈祷能再出续作,一边在此向各位道别。再会! アサウラ 大家好,我是アサウラ。 或许很多读者都是第一次翻阅我的作品呢。那么,我就先简单地自我介绍吧。 我是平常会对路上的犬只感到兴奋、会对一脸幸福的情侣咂嘴、会和浑身是汗的男人们参加生存游戏到处跑、会为了买半价的便当在夜晚的街上狂奔、会看电影、会看书、会打电动、会玩免插电的游戏、会找国外的胖大叔开枪打靶的影片来看并发出娇喘、会在意周围的视线而在装潢时髦的店前犹豫著该不该进去、偶尔会飞去国外打靶的……没什么个性,身心健全的北海道人(现居东京)。 那么,自我介绍结束之后,就来介绍本书吧。 本书是基于连载在网站「fantasia beyond」上的《酒槽区三号街的万事屋》(现在作品名称已变更为《英雄都市的笨蛋们~酒槽区三号街的万事屋~》)这部作品加笔写成的长篇。 而且原本当初接下这个连载工作的时候,编辑跟我说:「网站是隔月连载,也就是两个月更新一篇。」所以我还想著那这样就可以慢慢写了嘛!结果回神过来已经被编辑吩咐:「果然还是每个月更新一篇吧。」到了后来又表示:「差不多该出单行本了吧。对,长篇单行本。」于是在这样相当顺畅却又很不得了的发展之下,本书便诞生了。不过当然,我十分感谢编辑给我写出这个故事的机会! 而原本期待的悠闲写作生活,便如同政治家在街头四处宣读的公约一样,脆弱地土崩瓦解了。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想必会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那么,差不多该来说说谢词了。 真的非常感谢画出精美插图的たぶ竜老师。虽然每个角色都画得很漂亮,我也都很喜欢,但最得我心的还是看到插图瞬间便不禁发出「就是这样!」的惊叹的莫尔特。真是太棒了。 也很感谢萩原责编,以及在中途加入的桑水流副责编。虽然这位不可思议之星副责编到了原稿及插图都完工后的最后关头还算错页数,达成了让本书将多出十六页空白这般前无古人的壮举之后,甚至提出「由于书的样式已经无法更改,原稿也已经审润完毕了,因此不适合再大幅加笔……所以只能这么做了……我要把六部作品的广告塞进去……」这种足以震惊全美,教人不禁大喊:「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的疯狂点子,最后终于被富士见书房发现公司竟然雇了这么一个旷世奇才,并赶紧在前面追加了简单的地图之类的东西……不晓得算不算是圆满,但总算是完成了工作,还提供了我这个可以写在后记的生动题材……也相当感谢beyond邀请我连载这部作品,还让我出书,真的是万分感激。在这个时代还能创作正统的(?)奇幻作品,真的让我很开心。 此外也深深感谢校稿人员、印刷厂人员、书店店员……以及所有参与了本书制作、贩售的人员。 然后,最后要感谢的,就是将本书读到最后的各位读者大人,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如果各位多少能从本书获得一点喜悦,便是我至高无上的快乐。如果可以,也盼望各位今后能陪伴这部作品继续走下去。 那么,就让我一边祈祷能再出续作,一边在此向各位道别。再会! アサウラ 大家好,我是アサウラ。 或许很多读者都是第一次翻阅我的作品呢。那么,我就先简单地自我介绍吧。 我是平常会对路上的犬只感到兴奋、会对一脸幸福的情侣咂嘴、会和浑身是汗的男人们参加生存游戏到处跑、会为了买半价的便当在夜晚的街上狂奔、会看电影、会看书、会打电动、会玩免插电的游戏、会找国外的胖大叔开枪打靶的影片来看并发出娇喘、会在意周围的视线而在装潢时髦的店前犹豫著该不该进去、偶尔会飞去国外打靶的……没什么个性,身心健全的北海道人(现居东京)。 那么,自我介绍结束之后,就来介绍本书吧。 本书是基于连载在网站「fantasia beyond」上的《酒槽区三号街的万事屋》(现在作品名称已变更为《英雄都市的笨蛋们~酒槽区三号街的万事屋~》)这部作品加笔写成的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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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平常会对路上的犬只感到兴奋、会对一脸幸福的情侣咂嘴、会和浑身是汗的男人们参加生存游戏到处跑、会为了买半价的便当在夜晚的街上狂奔、会看电影、会看书、会打电动、会玩免插电的游戏、会找国外的胖大叔开枪打靶的影片来看并发出娇喘、会在意周围的视线而在装潢时髦的店前犹豫著该不该进去、偶尔会飞去国外打靶的……没什么个性,身心健全的北海道人(现居东京)。 那么,自我介绍结束之后,就来介绍本书吧。 本书是基于连载在网站「fantasia beyond」上的《酒槽区三号街的万事屋》(现在作品名称已变更为《英雄都市的笨蛋们~酒槽区三号街的万事屋~》)这部作品加笔写成的长篇。 而且原本当初接下这个连载工作的时候,编辑跟我说:「网站是隔月连载,也就是两个月更新一篇。」所以我还想著那这样就可以慢慢写了嘛!结果回神过来已经被编辑吩咐:「果然还是每个月更新一篇吧。」到了后来又表示:「差不多该出单行本了吧。对,长篇单行本。」于是在这样相当顺畅却又很不得了的发展之下,本书便诞生了。不过当然,我十分感谢编辑给我写出这个故事的机会! 而原本期待的悠闲写作生活,便如同政治家在街头四处宣读的公约一样,脆弱地土崩瓦解了。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想必会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那么,差不多该来说说谢词了。 真的非常感谢画出精美插图的たぶ竜老师。虽然每个角色都画得很漂亮,我也都很喜欢,但最得我心的还是看到插图瞬间便不禁发出「就是这样!」的惊叹的莫尔特。真是太棒了。 也很感谢萩原责编,以及在中途加入的桑水流副责编。虽然这位不可思议之星副责编到了原稿及插图都完工后的最后关头还算错页数,达成了让本书将多出十六页空白这般前无古人的壮举之后,甚至提出「由于书的样式已经无法更改,原稿也已经审润完毕了,因此不适合再大幅加笔……所以只能这么做了……我要把六部作品的广告塞进去……」这种足以震惊全美,教人不禁大喊:「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的疯狂点子,最后终于被富士见书房发现公司竟然雇了这么一个旷世奇才,并赶紧在前面追加了简单的地图之类的东西……不晓得算不算是圆满,但总算是完成了工作,还提供了我这个可以写在后记的生动题材……也相当感谢beyond邀请我连载这部作品,还让我出书,真的是万分感激。在这个时代还能创作正统的(?)奇幻作品,真的让我很开心。 此外也深深感谢校稿人员、印刷厂人员、书店店员……以及所有参与了本书制作、贩售的人员。 然后,最后要感谢的,就是将本书读到最后的各位读者大人,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如果各位多少能从本书获得一点喜悦,便是我至高无上的快乐。如果可以,也盼望各位今后能陪伴这部作品继续走下去。 那么,就让我一边祈祷能再出续作,一边在此向各位道别。再会! アサウラ 大家好,我是アサウラ。 或许很多读者都是第一次翻阅我的作品呢。那么,我就先简单地自我介绍吧。 我是平常会对路上的犬只感到兴奋、会对一脸幸福的情侣咂嘴、会和浑身是汗的男人们参加生存游戏到处跑、会为了买半价的便当在夜晚的街上狂奔、会看电影、会看书、会打电动、会玩免插电的游戏、会找国外的胖大叔开枪打靶的影片来看并发出娇喘、会在意周围的视线而在装潢时髦的店前犹豫著该不该进去、偶尔会飞去国外打靶的……没什么个性,身心健全的北海道人(现居东京)。 那么,自我介绍结束之后,就来介绍本书吧。 本书是基于连载在网站「fantasia beyond」上的《酒槽区三号街的万事屋》(现在作品名称已变更为《英雄都市的笨蛋们~酒槽区三号街的万事屋~》)这部作品加笔写成的长篇。 而且原本当初接下这个连载工作的时候,编辑跟我说:「网站是隔月连载,也就是两个月更新一篇。」所以我还想著那这样就可以慢慢写了嘛!结果回神过来已经被编辑吩咐:「果然还是每个月更新一篇吧。」到了后来又表示:「差不多该出单行本了吧。对,长篇单行本。」于是在这样相当顺畅却又很不得了的发展之下,本书便诞生了。不过当然,我十分感谢编辑给我写出这个故事的机会! 而原本期待的悠闲写作生活,便如同政治家在街头四处宣读的公约一样,脆弱地土崩瓦解了。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想必会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那么,差不多该来说说谢词了。 真的非常感谢画出精美插图的たぶ竜老师。虽然每个角色都画得很漂亮,我也都很喜欢,但最得我心的还是看到插图瞬间便不禁发出「就是这样!」的惊叹的莫尔特。真是太棒了。 也很感谢萩原责编,以及在中途加入的桑水流副责编。虽然这位不可思议之星副责编到了原稿及插图都完工后的最后关头还算错页数,达成了让本书将多出十六页空白这般前无古人的壮举之后,甚至提出「由于书的样式已经无法更改,原稿也已经审润完毕了,因此不适合再大幅加笔……所以只能这么做了……我要把六部作品的广告塞进去……」这种足以震惊全美,教人不禁大喊:「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的疯狂点子,最后终于被富士见书房发现公司竟然雇了这么一个旷世奇才,并赶紧在前面追加了简单的地图之类的东西……不晓得算不算是圆满,但总算是完成了工作,还提供了我这个可以写在后记的生动题材……也相当感谢beyond邀请我连载这部作品,还让我出书,真的是万分感激。在这个时代还能创作正统的(?)奇幻作品,真的让我很开心。 此外也深深感谢校稿人员、印刷厂人员、书店店员……以及所有参与了本书制作、贩售的人员。 然后,最后要感谢的,就是将本书读到最后的各位读者大人,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如果各位多少能从本书获得一点喜悦,便是我至高无上的快乐。如果可以,也盼望各位今后能陪伴这部作品继续走下去。 那么,就让我一边祈祷能再出续作,一边在此向各位道别。再会! アサウラ 大家好,我是アサウラ。 或许很多读者都是第一次翻阅我的作品呢。那么,我就先简单地自我介绍吧。 我是平常会对路上的犬只感到兴奋、会对一脸幸福的情侣咂嘴、会和浑身是汗的男人们参加生存游戏到处跑、会为了买半价的便当在夜晚的街上狂奔、会看电影、会看书、会打电动、会玩免插电的游戏、会找国外的胖大叔开枪打靶的影片来看并发出娇喘、会在意周围的视线而在装潢时髦的店前犹豫著该不该进去、偶尔会飞去国外打靶的……没什么个性,身心健全的北海道人(现居东京)。 那么,自我介绍结束之后,就来介绍本书吧。 本书是基于连载在网站「fantasia beyond」上的《酒槽区三号街的万事屋》(现在作品名称已变更为《英雄都市的笨蛋们~酒槽区三号街的万事屋~》)这部作品加笔写成的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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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平常会对路上的犬只感到兴奋、会对一脸幸福的情侣咂嘴、会和浑身是汗的男人们参加生存游戏到处跑、会为了买半价的便当在夜晚的街上狂奔、会看电影、会看书、会打电动、会玩免插电的游戏、会找国外的胖大叔开枪打靶的影片来看并发出娇喘、会在意周围的视线而在装潢时髦的店前犹豫著该不该进去、偶尔会飞去国外打靶的……没什么个性,身心健全的北海道人(现居东京)。 那么,自我介绍结束之后,就来介绍本书吧。 本书是基于连载在网站「fantasia beyond」上的《酒槽区三号街的万事屋》(现在作品名称已变更为《英雄都市的笨蛋们~酒槽区三号街的万事屋~》)这部作品加笔写成的长篇。 而且原本当初接下这个连载工作的时候,编辑跟我说:「网站是隔月连载,也就是两个月更新一篇。」所以我还想著那这样就可以慢慢写了嘛!结果回神过来已经被编辑吩咐:「果然还是每个月更新一篇吧。」到了后来又表示:「差不多该出单行本了吧。对,长篇单行本。」于是在这样相当顺畅却又很不得了的发展之下,本书便诞生了。不过当然,我十分感谢编辑给我写出这个故事的机会! 而原本期待的悠闲写作生活,便如同政治家在街头四处宣读的公约一样,脆弱地土崩瓦解了。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想必会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那么,差不多该来说说谢词了。 真的非常感谢画出精美插图的たぶ竜老师。虽然每个角色都画得很漂亮,我也都很喜欢,但最得我心的还是看到插图瞬间便不禁发出「就是这样!」的惊叹的莫尔特。真是太棒了。 也很感谢萩原责编,以及在中途加入的桑水流副责编。虽然这位不可思议之星副责编到了原稿及插图都完工后的最后关头还算错页数,达成了让本书将多出十六页空白这般前无古人的壮举之后,甚至提出「由于书的样式已经无法更改,原稿也已经审润完毕了,因此不适合再大幅加笔……所以只能这么做了……我要把六部作品的广告塞进去……」这种足以震惊全美,教人不禁大喊:「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的疯狂点子,最后终于被富士见书房发现公司竟然雇了这么一个旷世奇才,并赶紧在前面追加了简单的地图之类的东西……不晓得算不算是圆满,但总算是完成了工作,还提供了我这个可以写在后记的生动题材……也相当感谢beyond邀请我连载这部作品,还让我出书,真的是万分感激。在这个时代还能创作正统的(?)奇幻作品,真的让我很开心。 此外也深深感谢校稿人员、印刷厂人员、书店店员……以及所有参与了本书制作、贩售的人员。 然后,最后要感谢的,就是将本书读到最后的各位读者大人,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如果各位多少能从本书获得一点喜悦,便是我至高无上的快乐。如果可以,也盼望各位今后能陪伴这部作品继续走下去。 那么,就让我一边祈祷能再出续作,一边在此向各位道别。再会! アサウラ 大家好,我是アサウラ。 或许很多读者都是第一次翻阅我的作品呢。那么,我就先简单地自我介绍吧。 我是平常会对路上的犬只感到兴奋、会对一脸幸福的情侣咂嘴、会和浑身是汗的男人们参加生存游戏到处跑、会为了买半价的便当在夜晚的街上狂奔、会看电影、会看书、会打电动、会玩免插电的游戏、会找国外的胖大叔开枪打靶的影片来看并发出娇喘、会在意周围的视线而在装潢时髦的店前犹豫著该不该进去、偶尔会飞去国外打靶的……没什么个性,身心健全的北海道人(现居东京)。 那么,自我介绍结束之后,就来介绍本书吧。 本书是基于连载在网站「fantasia beyond」上的《酒槽区三号街的万事屋》(现在作品名称已变更为《英雄都市的笨蛋们~酒槽区三号街的万事屋~》)这部作品加笔写成的长篇。 而且原本当初接下这个连载工作的时候,编辑跟我说:「网站是隔月连载,也就是两个月更新一篇。」所以我还想著那这样就可以慢慢写了嘛!结果回神过来已经被编辑吩咐:「果然还是每个月更新一篇吧。」到了后来又表示:「差不多该出单行本了吧。对,长篇单行本。」于是在这样相当顺畅却又很不得了的发展之下,本书便诞生了。不过当然,我十分感谢编辑给我写出这个故事的机会! 而原本期待的悠闲写作生活,便如同政治家在街头四处宣读的公约一样,脆弱地土崩瓦解了。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想必会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那么,差不多该来说说谢词了。 真的非常感谢画出精美插图的たぶ竜老师。虽然每个角色都画得很漂亮,我也都很喜欢,但最得我心的还是看到插图瞬间便不禁发出「就是这样!」的惊叹的莫尔特。真是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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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原本当初接下这个连载工作的时候,编辑跟我说:「网站是隔月连载,也就是两个月更新一篇。」所以我还想著那这样就可以慢慢写了嘛!结果回神过来已经被编辑吩咐:「果然还是每个月更新一篇吧。」到了后来又表示:「差不多该出单行本了吧。对,长篇单行本。」于是在这样相当顺畅却又很不得了的发展之下,本书便诞生了。不过当然,我十分感谢编辑给我写出这个故事的机会! 而原本期待的悠闲写作生活,便如同政治家在街头四处宣读的公约一样,脆弱地土崩瓦解了。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想必会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那么,差不多该来说说谢词了。 真的非常感谢画出精美插图的たぶ竜老师。虽然每个角色都画得很漂亮,我也都很喜欢,但最得我心的还是看到插图瞬间便不禁发出「就是这样!」的惊叹的莫尔特。真是太棒了。 也很感谢萩原责编,以及在中途加入的桑水流副责编。虽然这位不可思议之星副责编到了原稿及插图都完工后的最后关头还算错页数,达成了让本书将多出十六页空白这般前无古人的壮举之后,甚至提出「由于书的样式已经无法更改,原稿也已经审润完毕了,因此不适合再大幅加笔……所以只能这么做了……我要把六部作品的广告塞进去……」这种足以震惊全美,教人不禁大喊:「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的疯狂点子,最后终于被富士见书房发现公司竟然雇了这么一个旷世奇才,并赶紧在前面追加了简单的地图之类的东西……不晓得算不算是圆满,但总算是完成了工作,还提供了我这个可以写在后记的生动题材……也相当感谢beyond邀请我连载这部作品,还让我出书,真的是万分感激。在这个时代还能创作正统的(?)奇幻作品,真的让我很开心。 此外也深深感谢校稿人员、印刷厂人员、书店店员……以及所有参与了本书制作、贩售的人员。 然后,最后要感谢的,就是将本书读到最后的各位读者大人,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如果各位多少能从本书获得一点喜悦,便是我至高无上的快乐。如果可以,也盼望各位今后能陪伴这部作品继续走下去。 那么,就让我一边祈祷能再出续作,一边在此向各位道别。再会! アサウラ 楔子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第一章「无限透明纯粹的唯一心愿」 「我想揉胸部。」 少年的热情让莫尔特不由得发出「哦……」的一声感叹。 ──想揉胸部。 多么单纯、坦荡又普遍的男孩梦想。 不,岂止是男孩而已。对于所有男人这种生物来说,那堪称是毕生追寻的浪漫。 莫尔特将视线从眼前那位貌似纯朴的少年身上移往窗外。 他不是在看沐浴著午后阳光,在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而是看著依稀映照在窗户上的自己。 他看见一名坐在椅子上,将「巨大爱刀」靠在桌边,年约二十出头,目光凶恶的男性。那个人留著一头黑发,身披黑皮大衣,松垮的领带随意系在皱巴巴的衬衫上。 窗户上映照出那样的自己,以及模样看似书呆子的矮小少年──努博。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唯独心中怀著同样的梦……世界真是奇妙,一股暖意油然而生,不禁让人自然流露出微笑。 「你的委托我明白了。努博,包在我身上。本万事屋莫尔特会让你尽情揉弄女人的胸部。既然事情这么决定了,首先就是去酒家订位!」(注:「万事屋」在此意指不管什么工作委托都会接的一种职业。) 「啊,不可以上酒家。」 「就说包在我身上了。就算你只有十三岁,我也会让你顺利混进店里。」 这座利口镇位于往返大国首都之间的最短路线上,世人称之为英雄都市。除去北方的山林不谈,城镇周边的广阔土地过去饱受战火摧残,因而化作一片寸草不生的荒野,即使再怎么不要命,也别想在不路经此地的情况下横渡。 由于镇上来往的旅人繁多,当然就会聚集专做旅客生意的商人。 而且在这种繁华的城镇,当然也会有「成人店家」兴起,不过那种场所自然禁止未成年的人出入。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避开那些牵扯到金钱交易的欢场女子。」 「什么啊,努博,歧视可要不得喔。众胸平等。」 「莫尔特先生,请你看清楚。好好看看我的模样。」 莫尔特不禁皱起眉头,重新观察努博这个人。 眼前是一名十三岁少年,发型是完美的中分头,后脑勺往上推平,身上穿著用熨斗熨过的白衬衫,搭配老土到不行的背心,以及一条少年五分裤……最要命的是脸上戴著一副酒瓶底眼镜,模样实在有够土。他这一身打扮,就算说他是将「书呆子」与「古板」等词汇相乘而生的精灵或召唤兽,似乎也很有说服力。 话虽如此,若是表情能多点孩子气的话,那多少还算讨喜,然而……他那对小眼睛看起来就像某个血案现场唯一的生还者般凶残得可悲,又彷佛以暗杀为业的杀手般犀利得吓人……与身上其他古板的特徵格格不入,营造出一种诡异莫名的气质。 「你认为会有女性心甘情愿地接纳我这种恶心的臭小鬼吗?」 「……那样贬低自己好吗……不过,只要肯掏钱,一定会有许多人肯接纳你的。所以才叫欢场女子啊。」 「可是我讨厌那种感觉。心里怀著厌恶感,为钱强颜欢笑,要我揉那种女人的胸部简直荒谬。」 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身上带著不少钱,找上万事屋提出想揉胸的委托。莫尔特觉得那才是荒谬,不过他没说出口。 毕竟他好歹也是重要的客户。 「是该说你是正经,还是有洁癖好啊。真是个难搞的小鬼耶。」 「我出生于教师世家,所以将来不是成为老师,就是加入魔导士公会,因为我似乎具备那方面的资质。父母和亲戚都期盼我未来从事这类严肃的职业,所以我每天都在埋头苦学。」 「原来如此,所以你的人格在各方面都扭曲了。」 「我的人格并未扭曲,我只是纯粹想揉胸而已。就算在名为『窗缝』的特等席,一次又一次欣赏来自风之妖精的赠礼『内裤走光』,或是在心防松懈的瞬间,而在名为『浴室』的舞台开幕的『入浴』剧场,那也如同幻梦……所以,我想感受真实的……以五感确实感受女性的存在。」 「很好,我明白你的人格已经彻底扭曲了。你没化身色狼这点值得褒奖。」 「因为我讨厌给人添麻烦。正如我刚才说不愿找欢场女子……揉胸这种幸福之事不能为人带来悲伤。因此,我不能揉不想被我揉的胸部。当然,我也不希望趁人熟睡时偷揉……唯有幸福方能配上胸部。我有说错吗?」 「努博,我同意你的说法。可是那样一来……不就是想交女朋友吗?」 「不,毕竟我还未成年,而且对恋爱游戏敬谢不敏,所以不需要恋人,那样会妨碍到我学习。何况就算踏遍天涯海角,也不会有女性想跟我这种人交往吧。所以我的目标是胸部。有乳房足矣。」 「你……你的愿望太过纯粹,太过极致了吧……也罢,我明白了。总之就是胸部……库菈兹!过来一下。」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用发夹夹起一头金发,浏海遮住右眼的十七岁女子随即从店内走了出来。女子脸上画著精致妆容,搭配一身时髦饰品,使得她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成熟……不过要待在以卖酒为主业的店头里,还是略显年轻。 话虽如此,她却是这间大众酒馆「俗美亭」的招牌美女店员,同时也是老板的侄女,更是一名手艺精湛的女酒保。 虽说是生意兴荣的大众酒馆,但目前处于下午没客人的时段──其实店内也只有莫尔特和努博两名客人──那张漂亮的脸上看起来就像写著「我很闲」几个字。 当库菈兹一拿著点菜单走过来,努博的目光便更添犀利,同时将双肘撑在桌上,十指交握置于鼻尖。他的表情和动作简直就像个反派大头目。 「努博,你怎么啦?」 「姿色不差。身上虽然散发著成熟气质,但大约比我年长个四岁吧?有著一双纤细美腿,臀围的紧实度却非常理想,完美地撑开了窄裙。此外,这次的目标胸部,虽然藉由束紧腰围的马甲背心而得到突显,但脸上的妆容和大小适中的胸部却形成恰到好处的平衡,可说是不流于俗媚,甚至带著一股清爽感来诱惑男性……真想揉上一把。」 「哦……形容得很棒耶。事情就是这样,库菈兹,我要点菜。给他来一份胸部,然后我再帮你好好揉揉。」 俗美亭的出菜速度很快。 刚点完菜的同时,银托盘便以郑重且强劲的力道送达两名男子头上。 「原来如此,前因后果我是明白了。不过莫尔特,该怎么说呢,万事屋这一行还真是万事包办耶。」 在城镇中心的「处刑台公园」广场,莫尔特幸运地发现葛娜正在独自一人饮酒,于是乐得把事情说给她听,却突然被对方投以同情的眼光,弄得莫尔特有些摸不著头绪。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又不是犯罪。何况这家伙默默存了不少零用钱。只要报酬有保障,万事屋接受万事委托。所以大姊……你意下如何?」 「什么?」葛娜说道,一边拍掉屁股上的杂草一边站起身,接著抬头仰望莫尔特。 她之所以需要抬起头,并不是因为莫尔特的身高将近一百八十公分,外加穿著一双鞋底装入铁板的厚靴子,而是因为她的个头有点「小只」。 「在此相逢自是有缘,大姊何不把乳房借给努博……」 葛娜收起酒瓶,同时瞄了站在莫尔特身后的努博一眼。 「……年纪在二十岁上下,身材发育确实具备成年女性的韵味,身高却犹如娇小少女。与其说是矮小,不如说是体型整体偏小。应该是相传生活在遥远地区的矮小人种吧。或许是因为这样,那对球状胸部外观虽然硕大,但实际尺 寸却很小,感觉光凭我的手也能轻松把玩。有如烈火般鲜艳的红眸与红发,强烈吸引看倌们的眼球,宛如在展现她那好胜的精神……从某方面来说,尽情揉弄这种女性的胸部,也能勾起男人心中的兽欲……」 「莫尔特……你刚才说要我让这个一看到我,就开始滔滔不绝评论我外在条件的阴沉眼镜仔……做什么?」 「那个……就是希望大姊把那对自豪的美胸……喂,努博!不要像坏掉的测量器一样观察个不停,人家会觉得恶心啦!」 「这就是平时的我。莫尔特先生,你明白我为何会委托你帮忙了吧?」 就是因为太明白才反而觉得讨厌。 「总、总而言之……大姊,可以拜托你吗?我之后请你喝一杯。你愿意帮这位天真无邪的少年圆梦吗?」 就在莫尔特开口请求的同时,努博露出锐利如刀的目光,倏地举起双手摆开「揉乳」架式。他那乾净俐落,毫无破绽可寻的架式充分让人联想到一名拳法高手,那彷佛下一刻就要踏碎大地,作势要埋头吸吮乳房的强韧意志也忠实传达给了观众。 这名少年不是在开玩笑。他打算全力以赴挑战乳房。 「莫尔特……这就是你说的天真无邪吗?」 严肃又理智,女性不愿意就不肯揉。尽管心中怀著这份真挚……对欲望却相当诚实…… 莫尔特本以为他跟自己是同类,但这名少年内心的黑暗面或许远较正常男性沉重。 「哎,我拒绝。话又说回来了,自以为有点积蓄,再低头恳求对方就能为所欲为,我的身体可没廉价到能让那种人触摸呢。」 话说完,葛娜把缠著空瓶的皮袋扛到肩上,装作若无其事地踮起脚尖,让视线勉强高过努博一头后,便当著他的面挺起那对球状胸部。 「你叫努博是吧?与其求助这个低俗的男人,还不如去找朋友玩耍,跟女孩子打好关系……藉此学个几招搭讪术喔。」 葛娜伸指弹了努博的额头一下,随后迈著毅然的脚步离开了现场。 「……就是因为办不到,才需要花钱办事啊……」 「努博,你的朋友呢?」 「你觉得有吗?」 虽然他用问题回答问题,可是再没有比让本人亲口说出「没朋友」这句话更残忍的事了,莫尔特也有所察觉,于是闭口不言。 肩上承担著十几公斤的重量,莫尔特重新扛好长达一百八十公分的武器,接著叹了一口气。 坦白讲,他已经束手无策了。 虽然早就知道库菈兹那边不行,但莫尔特原本认为如果是具备大姊头风范的葛娜,她很有可能会说一句「真拿你没办法」,在心生厌恶以前,就爽快地实现这名纯朴少年的衷心愿望的说…… 不能找欢场女子,像是当色狼那种骚扰别人的行为更不在考虑范围内。要博得女性好感,自然而然发展成那种关系,对努博来说简直是绝望…… 事到如今,莫尔特才终于发现──这件委托出乎意料的困难。 「莫尔特先生,请出下一步棋吧……你该不会告诉我已经没法子了吧?」 莫尔特面露含糊笑容,迈开步伐向前走。 虽然他看似要前往下个目的地……但他当然不晓得要去哪里。 揉胸。多么充满梦想的行为。然而,要在现实中实现难度又是何其高。虽然世上似乎也存在「帅哥」这种能轻而易举揉弄多数女性胸部的梦幻种族,但对于那些不是帅哥的人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困难的事情了。 倘若那还是个眼神超凶残的古板变态小鬼,更是难上加难。 莫尔特拚了命绞尽脑汁思考……但仔细想想,他要是认识哪个能让他用双手尽情揉胸的朋友,或是知道有那种地方,自己大概早就天天上门报到了,纵然不是那样,那种地方肯定也会排队排到大地尽头才对。 既然没有不就代表「没有」了吗? 不然……乾脆找替代品如何?去拜托那位立志烤出世界最硬面包,日复一日磨练自我手艺的面包师傅皮恩各,帮努博烤一个触感类似胸部的面包如何?毕竟那位师傅烤出的面包能把剑打断,如果是他或许有办法……不对,再怎么说也太寄望于面包了。 莫尔特回头偷瞄了跟在后头的努博一眼,只见他双手平举在胸前,手指莫名灵巧地蠕动。 ……这家伙正在揉啊! 莫尔特感觉好像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看见了一对乳房。 努博左手罩住其中一乳,慢条斯理地揉弄著,但右手却相反……五根手指彷佛各自具有生命般剧烈扭动。 尤其是他的大拇指,做出精湛的圆周运动,那肯定是在模拟搓揉乳头的情境吧。 那是幻想揉乳。而且不是靠幻想在自得其乐,而是为了接下来的实战所做的暖身运动。 「……看样子,这不是能拿假货应付,或是中止委托就能了事的啊。」 胸部、胸部,胸部啊……莫尔特死命寻找胸部的可能性。毕竟胸部堪称是蕴藏著无限可能。侧乳、下乳、乳沟……光是微微露出就能为世界带来幸福的魔法道具。若是「顶点」出来见客的话,更会引发惊天动地的大骚动。 莫尔特一边想著这些,一边走在路上,就在这时,后头的努博突然叫了一声「……胸部。」莫尔特心想「什么鬼?」并转头一瞧,结果看见努博保持著揉乳姿势,视线紧盯著某位站在「酒槽区」这条城镇大街上的女性不放。 她是酒槽区三号街的花店店长──奥莉比。 「……全利口镇男性的梦中情人──纯洁的奥莉比小姐。果真名不虚传,有著一对好宝贝。无论是那头棕色长发,还是面带温和微笑接待客人的姿态,以及她浑身上下散发的气质与体香……一切都具有让人绽放笑容的力量。然而,最大的看点果然还是那对胸部……尽管穿著宽松毛衣,却依然藏不住那对硕大,那正是天神赐予大地的瑰宝。除此之外,身材明明不臃肿,全身却带有一种柔软的感觉,实在诱人。好想揉,不光是乳房,我想抱紧她整个人。可以的话,我想全裸扑上去,进一步感受她的体温与肌肤……」 看来似乎是因为满脑子都在想胸部,导致莫尔特的脚步自然而然来到了奥莉比的所在处。在利口镇只要谈到胸部,确实不可错过她。不过…… 「喂,努博,你要是胆敢对奥莉比下手,我可是会全力阻止你喔。」 「因为你自己也在觊觎她吗?」 「那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你应该知道有个『那家伙』在吧?」 莫尔特扬起下巴,指向前方拨开人群而来的数十人团体。 那是一群彪形大汉,各个肌肉发达,人人身高皆将近两公尺,他们手持的武器与莫尔特相同,也就是刀身与刀柄各达九十公分的强大钢铁武器──长柄刀。 领队者是一名身高差不多一百六十公分的矮小少年,而他同样举重若轻地握著长度超过己身的长柄刀。 那人留著一头棕色短发,不同于努博,纯朴的长相有著少年般的爽朗。他那双纯净清澈的眼眸一瞧见莫尔特等人,表情便转为类似奥莉比的微笑。 「……嗯,听说他是奥莉比小姐的弟弟,好像是义警团的团长吧?」 「他叫莱伊,你应该听过关于他的传闻吧。倘若你企图对奥莉比出手,可是会被那家伙搞得身心俱残的喔。」 利口义警团继承了在昔日战争中大显神威的英雄们的武艺与传统,而那个男人年仅十八岁便担任团长,据传其实力在镇上也能排进五指之数。 他既是莫尔特年纪较轻的同门师兄,也是过去有段时间并肩战斗的伙伴。 「莫尔特,你来得 正好!我正想说你要是还在公寓睡觉,就要过去把你拉出被窝耶。」 莫尔特居住的三层楼公寓确实也在三号街上…… 「莱伊,怎么了吗?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城郊冒出了一大群魔兽,听说是从山上跑下来的。虽然好像不是凶暴的那种,但数量似乎不少。总之我需要人手……话虽如此,你正在工作吗?」 魔兽出现对这座城镇来说算是家常便饭。倘若是在其他地方,大概会引起轩然大波,不过换作是利口镇,单凭义警团可能就足以应付了。 巨大长柄刀是利口镇的传统,更被喻为非人能使的武器,拿来对付魔兽比起一百把剑还要有用。 「既然你在工作,那就没办法了。我不想妨碍你做事。」 「抱歉啦。」莫尔特说道,莱伊露出稚气的笑容。 「不用道歉啦,不过就是身上会多沾点溅回的血罢了……好了,大伙儿出发吧!」 莱伊高举长柄刀,对自己率领的团员们大声下令。这时,可能是因此发现了弟弟的身影,奥莉比朝这边挥了挥手。 莱伊接受姊姊的送行,表情有些自豪地跑走了。 看著姊弟间温馨的互动,莫尔特搔了搔脸颊。 「果然……他不是跑来三号街找我,而是为了让奥莉比看见自己工作的模样才来的。恋姊情节就是这点让人受不了……听好了,努博。你要是企图对奥莉比下手,就等同与那家伙为敌。你可千万别以为自己能挑战那家伙喔。」 「是的,我明白了。那么事不宜迟,这就去揉奥莉比小姐的胸部吧。」 「你……你根本没在听人说话啊。」 「我听到了。不过,那个难缠的弟弟已经跑去郊外工作了。换句话说,奥莉比小姐此刻毫无防备……要揉就要趁现在。我有说错吗?」 努博推了推镜片厚厚的眼镜,再次露出锐利得吓人的目光看著莫尔特。 「明明是一位充满魅力的女性,至今却仍然名花无主,听说就是多亏其弟弟守得滴水不漏。换句话说……她对男人没有抵抗力。再怎么训练精良的军队,未经过实战淬炼,都不能称作是真正的无敌之师,这是历代名将一致推崇的道理。有鉴于此,我认为这道理同样也能套用到男女关系之上。此外,倘若传言属实,那位心地纯洁又温柔的女性,哪怕是面对我这种可怕的死小鬼,她也很可能愿意用一颗真挚的心包容我……莫尔特先生,只要你交涉顺利,我的双手要触及她的乳房应该也不是梦。」 「呃,喔……话是那么说没错,不过你是怎样?难不成是色欲过度强烈,让自己觉醒成为行事不择手段的谋略家了吗?」 「不是色欲,而是胸部。我只是一个心怀揉胸梦,将来会成为教师或魔导士的死小鬼……上吧,莫尔特先生,趁著弟弟不在,要进攻就要趁现在。」 「小鬼头,你太嫩了。刚才那番话或许言之有理,不过你有想过揉完胸之后的下场吗?那可是全镇男性的梦想,奥莉比的胸部。如果染指了那对胸部,传闻将会以闪电般的速度传遍大街小巷,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莱伊就会收到消息了。到时候,那家伙想必会提著饱饮魔兽鲜血的长柄刀,以翱翔般的速度出现在你面前,然后将你的双手……不对,是将你的身体砍成两段。那样可得不到幸福。」 「……会幸福的。假如只是路上随便找个女人揉胸部,然后可能丢掉小命,那我确实会放弃。然而,若是换成最顶级的乳房,那情况就另当别论了。何况要是我和她都是初体验的话……那剎那间的幸福值得我赔上余生。莫尔特先生,我想揉胸部。我想用这双手感受女性。此时此刻,要说我是为此愿而活也不为过。如果是揉奥莉比小姐的胸部……那将会是至高无上的幸福。就让我在双手残留著她的温暖与柔软的状态下,成为长柄刀的刀下亡魂吧。」 这时,莫尔特看见了。他看到少年的眼眸,因为思想过于纯粹的缘故,导致尽管怀著下流的心愿,却依然透露出一片清澈。 少年那为热情赌上所有的姿态,让人觉得他将来肯定会成为一位名闻遐迩的名士。因此,莫尔特认为自己不能让这名年轻人的未来在此凋零。更何况…… 「努博,我不同意。我不能在这里失去你。我向你保证,你的未来比你想像的更有价值。所以不准死,活下去。展望未来。痛苦时只要仰望天空就行了。你的未来充满了无限可能。」 莫尔特让自己的视线与努博齐平,并把手放到他肩上,站在人生前辈的立场给予建言。 「莫尔特先生……我明白了。」 看来他似乎把话听进了心坎里。莫尔特放下心来,露出满怀慈爱的微笑。反观努博,他的目光则是更添犀利。 「你是想自己先揉吧?」 「你还真清楚呢。」 「因为你满嘴都是肤浅的大道理,烂到无法打动人心。所以哪怕死也好,我都想揉奥莉比小姐的胸部。」 「不行,我要揉。应该说只有我才能揉,其他人都是我的敌人。不用劳烦莱伊动手,我现在就宰了你。」 莫尔特是那种众乐乐……不如独乐乐的人。 他相信在不久将来──那对胸部将会成为自己的囊中物。他一点都不打算让给这种像是处男代表的小鬼触摸。 努博眼神不满地瞪视过来,相较之下,莫尔特则释出杀意回瞪。真不愧是说出死也要拿下奥莉比胸部这种话的人,他那毫不畏惧的姿态实在了不起。 「莫尔特……你在对个小孩做什么啊?」 就在双方视线激烈交锋的同时,一名年幼少女出声搭话。 身穿绣著花边的可爱白色连身裙,脚踏一双凉鞋,留著一头仅在左侧绑起麻花辫的鲍伯头,这位发型充满个性的女孩──正是莉兹。 她是莫尔特居住的酒槽区三号街公寓的房东女儿,也是负责向他催讨欠缴房租的专员。 从她手上拎著可爱的小手提包来看,似乎正准备去购物。 「……你该不会没去找工作,而是在大街上找小孩吵架吧?」 「原来是莉兹啊。谁会干那种蠢事……我才不是在玩。我正在工作,这位努博是我的委托人啦。」 「真的吗?」莉兹那双大眼斜视著莫尔特和努博,表情满脸疑色。 「……啊,对了!对啦!我说莉兹,其实我的工作目前正缺人手。若是莉兹肯帮忙的话,那马上就能搞定了,而且说不定能缴清上个月的房租。如何,你愿意帮忙吗?我只能拜托你了。」 「咦?呃……算了,既然你肯缴房租……好吧。我要怎么帮你?」 「其实……!」莫尔特身体前倾,准备说明来龙去脉,这时努博伸手抓住他的肩膀。 只见他闭著双眼,低头摇了摇脑袋。 「莫尔特先生,她没有……没有那『东西』啊。实在……太『没料』了。」 经他这么一说,莫尔特望向满脸不解地歪著头的莉兹。 ……静下心来观察……莉兹身上确实没有那「东西」,也就是「胸部」的存在。 莉兹今年十二岁。在这个年纪,就算进入了第二次性发育也很正常,但她的胸围依然没有半点成长。就算努博试图在实战时使出空气揉乳技法,但除了大拇指以外,其他手指可能皆无用武之地。 「莫尔特先生,一名少年初次摸乳,还是希望能在长辈身上获得实践。你不觉得当中存在一种奇妙的浪漫吗?年幼少年在年长女性身上实现有些情色的体验……那份回忆足以骄傲一辈子。与其索求异性间的肉体关系,在源自母性慈爱的本能驱使下任凭对方揉弄……那才是理想的形式。除此之外,像库菈兹小姐那种年 长几岁的女性,尽管羞红了脸,却还是努力摆出大人架子任人揉弄,感觉也别有一番滋味……然而,眼前这位……呃……莉兹小姐?哎呀,多么惹人怜爱的女孩。话虽如此,这位小姐年纪怎么看都比我小,感觉也不像具备愿意包容一名恶心处男的广阔胸襟。更重要的是这份平坦……呵,实在是伤脑筋啊。」 努博双掌朝上摊平,面带冷笑地摇头。他这么一说……原来如此,或许确实有其道理。 「言之有理……确实平坦得可悲。我明白你的感受……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不不不,我希望起码要达到最低标准,再不然就是年长的大姊姊。这个实在是……」 「喂,等一下,现在是怎样?你们死盯著我瞧……是在讨论什么啊?」 「「在讨论胸部。」」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说道,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莉兹的膝盖顶进了莫尔特的心窝。在他趴下之前,扛在肩上的长柄刀尾端──正对刀尖的刀柄头,重重敲在努博的后脑勺上。 当两人在马路上倒成一团,莉兹便从上踩踏过去,就此离开了现场。 「……莫、莫尔特先生……」 「别、别说了,我明白……刚才确实搞砸了。」 「不是……我应该说过不能容忍自己带给别人不愉快……」 「又没揉到胸部,应该没关系吧。」 「再继续失败下去……我就……」 「别急别急……既然如此,我只能使出最终手段了……」 莫尔特拄著长柄刀站起身,放眼扫视周遭来来往往的人群。 「努博,跟我来。我们去找『万事屋』吧。」 要寻找万事屋其实不是什么难事。除非对方正在工作,不然只要从人多的地方找起,那十之八九都能找到人。 那是因为越是人潮密集的地方越容易引发纷争,其中存在大量商机,时常与民众接触来收集情报,也能对日后的工作有所帮助。 因此,莫尔特和努博没花费多少功夫,在本日二度造访俗美亭时,便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万事屋。 「啊哈哈哈!所以你们找我就为了那种事吗?真有意思!」 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那位坐在吧台边的万事屋笑到快要往后仰倒。 对方将沉在马丁尼调酒内插著牙签的橄榄送入嘴中,但却依然止不住笑,发出「……呵呵呵」的窃笑声。 「莫尔特先生,请问这位是……?」 「他是我的同行,万事屋沙夏。如何,看起来很不错吧?」 「是的,超棒的。跟野狗似的莫尔特先生截然不同。」 莫尔特和努博这番互动似乎戳中了沙夏的笑点。 只见他将手抵在嘴边,试图忍住笑意,但肩膀却在颤抖,那根插在色泽接近白色的金发上的发簪也轻摇慢动。 沙夏是被誉为利口镇第一快刀的万事屋。腰间佩著刀,纤细的肩颈上缠著带有异国情调的围巾并随风飘逸。那身帅气打扮受到众多追随者拥戴。 「事情我明白了,莫尔特。既然你开口拜托,那我就接下委托吧。我想我能传授许多经验。」 「沙夏,你是说真的吗!得救了!努博,真是太好了!」 「是的!」努博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保持立正不动的姿势大声回答。 「看你们激动成那样,弄得我也紧张起来了。那么事不宜迟,课程马上开……吶,莫尔特?为何这位少年要用凶狠锐利的眼神看著我,还摆出经过千锤百炼的拳法架式……?」 「呃……那好像是这家伙的作风。」 「最近的小孩真厉害,动作无懈可击耶。我的刀似乎也无法轻易突破他的防守。」 「我第一次看到时也吓傻了……总之沙夏,你就挺起胸膛当他的对手吧。」 努博以犀利的目光行了一个注目礼。 「万事屋沙夏,容我向你挺起的胸膛讨教几招。」 「嗯,好啊。那么努博,尽管放马──」 话还没说完,努博便在毫无预备动作之下,瞬间加速到最高速度,冲著胸部猛扑过去,结果被沙夏反射性挥出的拳头击中脸部打飞出去。 「干嘛当真扑过来!你是笨蛋啊!」 「……啧,太可惜了。努博差一点就能摸到了。」 「什么!莫尔特,你难道不是要我传授服装发型的搭配诀窍,或是把妹的话术……而是希望我让他『揉胸』吗?」 「没错。」 「你是白痴啊!我……我可是个男人耶!」 「不是啦,毕竟你长得漂亮,我想说只要不说就不会穿帮了。」 「等一下,这……啊,够了!莫尔特,真受不了你这个人!」 沙夏欲语还休,最后恼火地搔抓著脑袋。 事实上,沙夏确实长得很漂亮。他有著女性化的纤瘦身材,又有一张中性的匀称脸蛋,不仅拥有大批女性追随者,甚至还有一部分的男性崇拜者。 虽然没有那方面的喜好,但是在近距离看到沙夏的瞬间就不小心沦陷──这种例子在镇上更是不胜枚举。 「何况你不是有鸡胸症吗?我想揉起来应该比莉兹更有手感吧。」 「也是使剑练就的胸大肌啊!不对,那不是重点!」 「真是够了!」沙夏嘟哝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随后大感头疼似的伸手扶额,拿起马丁尼一饮而尽。 「再说,你打算让他揉我的……揉男人的胸部就交差吗?」 「仔细想想,努博上门委托时虽然说『想揉胸部』,却没说想揉『女人』的胸部。」 「……太过分了……」 「受不了,真是太离谱了……啊,你叫努博是吧?你要不要紧?虽说是下意识出拳,但我还是揍了你,实在抱歉。一切都要怪到莫尔特身上。」 「没错,莫尔特先生……太过分了!这跟我们讲好的不一样!我应该强调过好几遍了!」 「不对,之前在讨论时,你确实强调过好几遍,但你本身委托的不是『想揉女人胸部』,仅是说想揉──」 「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对象是沙夏先生,就算是男人……确实『可以』!可是……」 ──少年啊,你也是同道中人吗? 看著努博一步步踏上通往新次元的阶梯,莫尔特自知又犯下了一个罪过。 「可是……揉胸怎能带给他人不幸!我应该说过只要人家不愿意,我就不要强揉吧!」 「没错。虽然你说我也『可以』这点让人有些在意……总而言之,你跟莫尔特不一样,在不给他人添麻烦这方面值得赞许……努博,你就保持那种想法,试著注重一下时尚品味吧。如此一来,自然就──」 「那么,现在就请沙夏先生让我揉胸。」 「不要。」 「就当作预支。」 「我拒绝。」 「将来有出息了再报答你。」 「免谈。」 「反正我们都是男的嘛。」 「那样反而更不行吧。」 「大人总是这样!要我好好念书,要我脚踏实地做人,将来成为一名教师或魔导士,说什么全是为你好,为了你的将来……满嘴都是这种屁话,而我真正渴望的,却吝于给予一丝一毫!只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已经受够了!」 听完这段话,莫尔特起身离席,再一次从正面注视努博。 「努博,你听好了。那些东西无法靠他人给予,而是要主动伸手去掌握。没错,哪怕手段多少强硬一些。胸部也是同样的──」 原本正在吧台内专心擦拭玻璃 杯的库菈兹丢出银托盘,「锵!」一声砸中了莫尔特,让他应声倒地。 「莫尔特先生,我要取消委托!……其实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反正像我这种人……肯定一辈子都揉不到胸部!」 努博眼角噙泪,朝店内的大人们瞪了一眼之后……便冲出了店外。 ● 街上人来人往,其中近半数是女性,而她们的衣服底下当然都有著一对乳房……换句话说,周遭有数量几乎等同于路人的胸部自由自在地摇摆著。 那样的话,情况正可谓波涛「胸」涌。 尽管如此,却没有任何胸部允许自己触摸。 现实绝望到令人窒息。一如比起独自品尝孤单,在茫茫人海中感受孤独更苦闷的道理,被胸部包围却无法触摸的痛苦令人备感煎熬。 已婚人士固然不用说,那些一出生就是帅哥的男人能享受不只一颗乳房,而是两颗、三颗、四颗……不对,奇数是畸形。他们肯定能享受到两颗、四颗、六颗乳房……活在群胸围绕的世界里…… 自己明明如此恋慕胸部,为何世上没有自己能触摸的胸部呢?他可以接受年纪稍长自己几岁,不过要比母亲年轻的女性……守备范围这么广,但竟然连一个能在不感到痛苦的情况下,愿意让自己揉胸的人都找不到。 「……不能揉胸的人生,还不如死一死算了……」 努博想起放在口袋里的钱。那笔钱本该是要支付给万事屋的酬劳。 ……乾脆带著这笔钱去上成人店家…… 不行,他讨厌那种做法。就算对方看在钱的份上,愿意让自己揉个痛快──愿意对自己展露笑靥,可是要他揉一个不情愿的人的胸部……他不要。 不管是不是欢场女子……对方若内心生厌,那种胸部他无论如何都揉不下手……不,就算揉了也无法由衷开心。 唯有幸福方能配上胸部。 若是不快乐,不幸福……那揉胸又是为了什么? 既然不能揉胸,那留著这笔钱也没意思。要乾脆撒钱泄愤求个痛快吗…… 自己是个老实人,当然干不出那种事来。努博在脑袋里的某个角落这样冷静思考。然而,他还是一把掏出了口袋里的钱。 「感谢惠顾!」 一道响亮的女性呼喊声吓到了努博,让他下意识就要跳了起来。 他仔细一瞧,才发现是摊贩在叫卖。酒槽区大街上商家林立,除此之外,犹如跳蚤市场般的路边摊更是随处可见。 努博发现是自己偶然在摊贩面前掏出钱,所以让对方误会了。 「客人想买哪项商品呢?」 「那个,不,这……」努博支吾其词,他当然没有要买东西的意思。 女摊贩「嗯?」的反问了一声,不解地微倾著脑袋。努博重新打量摊贩的模样,发现对方意外地年轻。一头卷发蓬乱,皮肤晒成均匀的小麦色,一看就很有路边摊贩的感觉。肌肤光泽非常健康,而且脂粉未染……但反而让这位应该不满二十岁的女孩更显迷人。大概就是所谓的健康美吧。 女子已经认定努博要买东西了。若是辜负她的期待,会让努博于心不安,于是他打算随便买个便宜货应付一下,结果就在这时── 「……胸部。」 胸部就在那里。这里指的不是女摊贩的胸部。不,因为她穿著薄衬衫,加上里头没穿胸罩,所以颇有料的胸部展现出曲线美和隆起……但那不是重点。 她摆在地摊上的商品当中有胸部的存在。 「啊!客人真有眼光!那个胸部形状的商品,听说是从古代遗迹里挖掘出来的畸形魔导球。根据共同出土的文献记载,传说那个魔导球能『实现使用者的愿望』喔……话虽如此,我之前拿给认识的魔导士注入魔力,不过效果也没发动就是……啊!不谈那个!总之东西肯定是真货!如何,客人要不要试试怀抱著总有一天或许能实现所有愿望的道具,梦想著光明未来,藉此度过不成眠的夜晚……不觉得那样很棒吗?」 不晓得该说是能言善道,还是笨口拙舌,女摊贩老实的推销话术让努博不禁失笑。 他不是在笑努力推销的女摊贩,而是因为那颗魔导球而笑。 魔导球是用来发动魔法的道具。透过将人类释放的精神力──魔力灌注其中来发动效果,让魔法显现……虽然那种道具本身存在大小差异,但外型都是漂亮的玻璃珠。 然而,眼前的「商品」却是将两颗大约婴儿头大小的魔导球熔结为一体,导致外型似乎有些融化,因而形成胸部状,让表面看起来如女性肌肤般光滑。除此之外,白色均匀的混浊色彩也令人联想到胸部。 那恐怕只是个玻璃工艺品,不然就是出自魔导球生产工厂的瑕疵品。再说,努博也有在学习成为魔导士的相关知识,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实在不认为世上会有能实现使用者愿望这种效果不明确的魔导球存在。 魔导球是古代科学的结晶,制作上讲求规律,用途明确,不是那种效果暧昧不明的道具,没有童话故事里那种方便的功能。 「如何,现在购买可以给您优惠价喔!啊,要不要摸摸看?」 女摊贩将胸部形状的魔导球递过来,努博把钱收起来后,自然而然地伸出了双手。 是的,他遵循空气揉乳的训练,以左手罩住整团乳房,右手五指各自独立运动,同时大拇指尝试转动乳头…… 然而,上头当然没有那「东西」的存在。一个瑕疵魔导球有乳头还得了。 更重要的是……触感冷硬。即使表面再光滑,这种东西……都不是胸部。 「……客、客人?」 拿著魔导球的女摊贩开始不知所措了。 这也难怪,就连努博也明白她的感受。 因为努博一边流眼泪,一边用双手死命搓揉,彷佛要将质感冷硬的魔导球揉软一般。 他低头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太悲哀了。简直就像神明在嘲笑他「你不配搓揉女性柔嫩的肌肤,用这个顶一下吧」。 没错,这也许就是自己的人生写照。冰冷、坚硬、孤寂……毫无意义。 既然如此,过著这种人生的意义何在?自己活著有意义吗? 在刮大风的日子上街游荡,寻觅内裤走光的风景,只能用天文望远镜偷窥洗澡总是忘记关窗的邻居大姊姊,这样的人生有存在价值吗…… ──没有,怎么可能有价值。活著只是虚度光阴。只是徒增哀愁。期盼仅是……空悲切、愚昧、痛苦,一切尽是空虚…… 「这、这位客人……您、您怎么了吗……您喜欢这项商品吗……?」 「我、我……」 努博咬紧牙关,从齿缝间挤出话语来。 「呃,嗯……?」女摊贩应了一声,探过头来想端详努博低头下的表情。 对于自己的行为,还有被女摊贩当成怪人……努博感到厌恶。 泪水从他紧闭的双眼扑簌落下。 「我、我想揉胸部……我只是想揉胸部啊!」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质感冷硬的魔导球突然释放出耀眼光华,现场顿时惨叫声四起。 〇 「毕竟还年轻,比起追逐女人的胸部,应该有更值得投入的事物吧。」 「那些肤浅的话就是造成努博心灵扭曲的原因吧。那些话听起来或许『有道理』,但人这一生可不能『仅依循道理』而活。」 莫尔特和沙夏齐坐在俗美亭内举杯共饮。沙夏是喝葡萄酒,但莫尔特送进嘴里的液体却是水。因为他身无分文。 「哎呀,难得能听到莫尔特讲出这种富有内涵的话呢。」 在吧台内擦拭玻璃杯的库菈兹咯咯地笑了起来。 「事实就是这样吧。虽然大家看似依循道理而活,但无论是再怎么高尚正经的帅气绅士,看到妙龄女子撩起裙子就会兴奋地粗喘,眼前有胸部在摇晃就会出手……就是这么回事。」 「出手不行吧。」 「沙夏……别装模作样了,坦诚面对自己吧。库菈兹现在要是露出胸部,你也会像玩具青蛙一样飞扑上去吧?」 「……莫尔特,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把你当成一个男人啊。有什么问题吗?」 沙夏不知为何「唔……」地语塞,接著清清喉咙,脸颊微红地说道: 「总、总而言之!只能用那种现实眼光来看待女性很可悲喔。世上确实存在真正的绅士,能够了解女人心,对生活态度有所共鸣且予以尊重,人们才能孕育出爱──」 莫尔特觉得自己明白努博为何吶喊了。沙夏此刻的话大概就是严肃又聪明的「大道理」,但怎么听就是「空有道理」的废话。 人活在世上不能仅依循著道理。尽管如此,嘴上还是会说出「空有道理」的话来。 简直就像处男洋洋得意地讲著腥膻色的话题。一切终究是白日梦,只不过是有点纯真的妄想罢了。 在努博的成长路上,若旁人只会对他说出那种话,那他的人生著实可悲。 除了部分喜好男色的人,有哪个健全青少年不对女性的身体感兴趣。然而,那些以教师为首,心怀「高尚情操」的大人们,却人人都对那种事深恶痛绝到近乎异常的地步。 努博大概只能在压力与现实的夹缝间挣扎吧。 要求他别步入歧途才是强人所难。 莫尔特无奈地喝下酒杯里的……水。真是心酸,因为还是大白天,所以他不奢求喝到威士忌,但好歹希望能来杯酒精饮料。 「我要是……能再为那个小鬼做点什么就好了。」 没办法,大家都是男人──莫尔特这么想著,把水一饮而尽后,便起身扛起了长柄刀。 「哎呀,你要走了吗?」 「就算明知徒劳无功,但身为人生前辈,有时也该挺身而出啊……我要去找努博。」 「嗯。我不讨厌你这种个性喔……我也可以帮忙。」 「那么,你就让他揉一揉吧。」 「我是说要帮忙找努博啦!」 「我知道啦。」莫尔特对沙夏笑了笑……就在这时── 窗外涌现大批群众跑过店门口,附近一带瞬间陷入骚动。 莫尔特想著「怎么回事?」,便将手伸向俗美亭的店门,而这时有人抢在他触及大门前粗暴地打开了店门。 冲进店内的人……是遍体麟伤的努博。 在他进入店内的同时,暴乱的气息也从大门涌进店内。远处更传来凄惨的叫声。 努博呆站在原地,沙夏迅速跑上前,拿出手帕压住他脸颊上淌血的伤口。 「努博,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你脖子上的绳子是怎么回事……?」 努博的衣服破了不说,上面还沾满尘土,而瘀青的脖子上更挂著麻绳。 「你、你该不会打算用麻绳……你是笨蛋吗!有必要为了那种无聊事闹自杀吗?」 沙夏抓著努博的肩膀,口沫横飞地喊道。 然而,努博却挥开了他的手,隐藏在破裂镜片后头的那双眼冷静地仰望著莫尔特,用布满伤痕的手拿出了钱。 「莫尔特先生,这是委托。请你现在马上杀了我。」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上吊失败吧。」 「是的。我利用掉在路上的麻绳自缢,但可能是方法错误,绳子中途就断掉了。要死应该选择更直截了当的方式才稳当。」 莫尔特察觉沙夏和库菈兹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他现在无暇顾及两人。 他的注意力专注在店外的暴动上……果然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努博仰望著莫尔特并伸长脖子。 意思大概是要他「砍这里」吧。 「告诉我理由。我不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接受委托。」 「用眼睛看更快。你马上就会明白了。到时候……拜托你立刻动手。」 努博一走出店外,便指向叫声传来的方向。 莫尔特和沙夏把库菈兹留在店里走出来,结果……看见了「那玩意儿」。 「魔、魔兽?不……从人工外观来看……那不是古代兵器吗?」 不怪沙夏会扯喉喊道,因为眼前出现的是体型约莫等同一栋房子的怪物。怪物的腕关节接著人类的左右手,以螃蟹步横穿大街而来。 镇民见状,完全陷入了恐慌状态。有人冲进家里躲避,也有人四处逃窜想尽量远离怪物……可是怪物的速度更快。 「没错,那大概是一种古代兵器……而且是我无意之间唤醒的。事情是这样的──」 努博道出内情,并说出一番很有书呆子风格的恰当推论。 根据他的说法,那个胸部形状的魔导球恐怕是古代兵器,属于召唤使魔。从前有人尝试启动却失败,很可能单纯只因魔力不足。或许是因为努博发自灵魂深处的吶喊转变成魔力并大量注入其中……因而启动了那个古代兵器吧。 「我想『实现愿望』恐怕是错误的解读,实际上『服从命令』才是正解。然而,就算有魔力去启动,我也不具备操控技术,所以……就失控了。」 「意思就是只要身为主人的努博一死,那玩意儿可能就会停下来吗?」 「是的,我以前在书上看过,兵器型的使魔多半采用那种机制……于是我当时立刻跑到附近商家的屋檐下试图上吊,结果事与愿违。我想不到更快、更确实的自杀方法,所以……」 听著努博语气平淡地娓娓道来,沙夏目露不解地看著他。 「虽然我有很多话想说……但你究竟是多想揉女人的胸部啊……?」 「正如你所见。」 外观仿造巨大双手的怪物……从体型与迅捷的速度来看,可见其中注入了相当惊人的魔力。 随著怪物逐渐逼近,莫尔特眯起了双眼。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怪物虽然陷入失控状态,却没有破坏民宅,而是在大街上直线狂奔而来,莫尔特对此心生疑惑,看来怪物似乎是在追逐沿路逃来的民众。 更正确来说……是在追逐逃跑的女性。 被怪物追上的男人们不是直接被撞飞,就是被指头辗过而倒地呻吟,但女人的下场可就不同了。 只见巨手手背冒出大量触手,一把抓住街上奔逃的女人们。 触手缠住女人的身体后会做出什么动作,不用说……当然是依循唤醒者的意志。 「啊,不行……嗯!这家伙的手跟刚、刚才的客人一样……动作粗暴又执拗……嗯啊!」 皮肤晒成健康小麦色的女子被触手缠绕著,发出分不清是惨叫还是呻吟的声音。 只见触手不仅缠绕在她的薄衬衫上,更滑进衣服底下,反覆做出时而激烈,时而温柔的律动。 现场大约有十名女性像她一样遭到触手蹂躏,脸颊泛红,嘴里发出混杂哀鸣的娇喘声……未受拘束的双腿则是胡乱踢蹬。 「……这就是那个吧。在目标仅锁定胸部这方面显示出努博的老实……咦?喂,那不是莉兹吗?」 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在逃窜群众最尾端的人,毫无疑问是莉兹。 「莫、莫尔特!拜托,救救我!」 莫尔特下意识就要冲出来……但随即 打消念头,身体放松下来。 「等等,不会吧!你打算弃我于不顾吗!莫尔特,等……哎呀!」 莉兹跌倒了。怪物立刻逼上前去……但完全没留意到她,理所当然地经过了。 「咦……怎、怎么回事……?」 呆若木鸡的莉兹或许无法理解,不过换成男人连想都不用想。 假设那个怪物是想揉胸这种心情的体现,那莉兹自然不可能成为目标……因为她「没有料」啊。 想揉胸。仅因为这个极度纯粹的心愿,而在现代苏醒的古代使魔……外表看起来虽然可怕,但莫尔特觉得它的诞生缘由有种令人莞尔的感觉。 「懂了吧。虽然由我来说不太妥当,但那是可怕的怪物,必须立刻阻止它。所以……」 「又不是会死人的类型。义警团自然……啊,他们全都去驱除魔兽了!」 「没错。何况就算不会出人命,那怪物正在揉不情愿的女性的胸部!它为揉胸这种幸福之事带来了苦痛!那种事……那种事不可原谅!那样违反了我的胸部美学!我无法忍受!」 沙夏满脸困惑,他先是看看怪物和上头娇喘的女性们,最后又望向努博。 「可、可是这样就要让你去死实在是……唔!怎么回事?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哦,看来那怪物锁定沙夏为下个目标了……要来喽。」 「什、什么……?莫尔特,努博的愿望应该是揉胸部吧?为什么会盯上我……?」 「因为沙夏先生也『可以』啊。」 「努博,话不要讲得那么乾脆!喂,我要闪人了!我建议暂时撤退,之后再重整旗鼓,走吧!」 沙夏迅速转身跑走,但莫尔特和努博却未跟上他的脚步。 男人与少年注视著逼近的怪物。 「……努博。我问你,你是认真的吗?」 「嗯,我是认真的。」 「我想也是。毕竟你一直都很认真嘛,投入了全心全意。」 「我喜欢胸部。那是我的真心,其中不带一丝虚假。所以……我无法漠视眼前的情况发生。我只想对胸部献上幸福。」 莫尔特脸上泛起嘲讽的冷笑,同时解下作为替代刀鞘,用来固定肩上长柄刀的背带,让沉重、坚硬,绝不折损的巨大长刀暴露于空气之中。 「莫尔特先生,拜托你。请你用『那个』砍下我的脑袋……如此一切就结束了。哪怕快一秒也好,请替我尽快释放那些女性。」 「受不了,真是个固执的小鬼啊。」 「我只是『对自己诚实』……而且反正我此生也揉不到女性的胸部,这样的人生……不存在半点价值。」 「这样啊……你这个笨蛋……!」 莫尔特低声嘟哝了一句,便举起重达十几公斤的长柄刀,随后……猛烈刺出了刀尖。 ● ──数十年后。 一名中老年男子抬头仰望著生长在学校后院的大树。大树的粗枝干上悬挂著一条麻绳,前端绑成上吊用的绳圈,在林间光影中摇曳。 垂绳下方倒著一张椅子,还有一名抱膝蹲坐的少年。 中老年男子把手轻放在少年头上。 「……那个时候,老师是真心想寻死啊。为揉胸而给人添麻烦,唯独这点让老师打从心底无法忍受,更认定不能揉胸的人生毫无存在价值。」 少年抬起泪容,抬头仰望男子。他的脸上有被殴打的痕迹,衣服前襟似乎受到粗暴拉扯,就连外套扣子也快脱落了。 ──他又被那群小霸王盯上了吗?真是可怜。 「可是……努博老师还活著……」 中老年男子──努博缓缓地点头。 「没错。那位万事屋……莫尔特先生没有杀死老师。他将长柄刀插到地上,随后跪了下来,让视线与当时年纪还小的老师平齐,然后开导了老师……所以老师才活了下来。」 「那位先生……说了什么呢……?」 努博面露苦笑,有些害臊地搔了搔脸颊。 努博也仿效当年的莫尔特跪到地上,让自己的视线与少年平齐。 之后……他粗鲁地抓住少年的脑袋,把脸贴近到鼻尖几乎相碰的距离。 努博对著惊呼出声的少年……发出来自心底的吶喊: 「男人不该在还没揉到胸部之前死去──!」 少年震惊地僵在原地,对此,努博再次抚摸他的头,并抬头仰望大树。 「就算感到绝望,就算当下再怎么痛苦……也要活下去。至少要活到揉到胸部的那天为止。之后再死也不迟吧……胸部这种东西……可是超乎你想像的厉害喔……他是这么说的。」 不揉胸,毋宁死──他原本是这样想的。 对方却告诉他不揉胸不准死。 听起来差不多,其中的含意……却大不相同。 尽管站在同样的立场……但人可以选择低头,或是仰望天空。差别就在于这里。 至今认识的大人们说过数不完的漂亮话与「大道理」,相较于那些话语,努博认为他的话更有价值,而且有道理。 不,他觉得不是「有道理」,而是「有真实感」。 因为……他是认真的。 不带一丝虚情假意,不加修饰。那是他的真心话……他以诚心告之。 因此,努博当时没有继续要求莫尔特了结自己的性命,只是望著重新扛起长柄刀,单枪匹马冲向怪物的莫尔特那宽大的背影。 黑发与皮大衣随风飘逸,手持与身同高的巨型武器,粗犷的靴子踏出沉重的脚步声,步伐犹如一条黑色大狗出门散步般迟缓……堂堂正正地迈步走向迎面逼来的巨大古代兵器。 努博望著那道背影、那道身姿……觉得那才是真男人……真正的大人。 因此,努博一直以那道背影为目标而活到现在。 他没有成为教师或魔导士,而是成为心理谘商的学校辅导员。为的就是要帮助如同眼前这名企图自杀的少年一样,与昔日自己有著相似境遇的孩子们。 「你有揉过胸部吗?」 少年表现得有些害臊,同时迟疑地摇摇头。努博见状露出了微笑。 「那么……你还不到该死的时候。」 看著顿悟的少年,努博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这位少年已经不要紧了。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逆境,他都能够克服。 只要带著想揉胸部这种希望所产生的无限能量迈向未来,就没有跨越不了的难关。男人与男孩……就是这种生物。 「对了,以后要不要跟老师一起学习时尚与谈话技巧呢?图书馆内有老师推荐阅读的好书喔。」 「好、好的……老师……拜托你了。」 努博背对著眼眶含泪的少年,动手解下树枝上的麻绳,并将倒地的椅子夹到腋下。 ──莫尔特先生。我的背影是否像当年的你一样雄壮威武了呢?我是否有稍微接近你一点了呢? 「老师……可、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请问女性的胸、胸部……摸起来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现场吹过一阵风。那是洗涤初夏沁汗肌肤的清爽暖风。 彷佛风儿在催促一般,努博眯起眼睛,带著爽朗温和的笑脸回望少年。 「老师活著就是想要知道那件事。」 第二章「职业:女体抚摩师」 「到头来,脚踏实地才是人生迈向成功最快的捷径。那或许是一种保守消极的做法,不过只要坚持到底,人就能掌握轻松愉快的生活……库菈兹不这么认为吗?」 随著夜幕降临,俗美亭的客人逐渐变多,莫尔特一坐到吧台边的位子上,便带著爽朗温柔的微笑说出这番言论。 面对傻眼叹气的库菈兹,莫尔特将食指轻轻抵在她那娇嫩的唇瓣上,开口要了一杯纯威士忌,还是一八年的单一麦芽威士忌。那种酒在俗美亭也属于相当高级的货色,而且考虑到点单的是莫尔特这个穷鬼,大概就只会被当成是在开玩笑吧。 然而,被人抵住嘴唇的库菈兹还是挥开了莫尔特的手指,接著问道:「你是认真的吗?」似乎从莫尔特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 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女酒保啊──莫尔特如此暗忖。 「嗯,我是认真的……就如同我对库菈兹的感情。」 「啊,我明白了,原来是开玩笑啊。」 「不不不,我没骗你,我是认真的。其实啊,我刚刚才完成了一笔大生意喔……咦?你问我工作内容是什么?没什么,只是收拾堆满垃圾的仓库啦。」 「要喝水吗?还是最便宜的葡萄酒?」 「就叫你听我说嘛,库菈兹。事情是这样的,那个雇主说要是那堆破烂里有我喜欢的东西可以自行处理……于是我就把东西全部变卖了,结果比想像中还要赚,所以我现在笑到停不下来啊。旧书里偶尔也会挖出宝物呢。」 「捡破烂的『掮客』……你要从万事屋这行隐退了吗?」 「万事包办就是万事屋啊。」 尽管感到错愕,但库菈兹似乎还是接受了莫尔特的说法,于是在小酒杯里注入半满的琥珀色液体,同时备上一杯泡著冰块与柠檬的酒后水,然后将酒水一齐送到莫尔特面前。 莫尔特将鼻子凑近小酒杯,轻轻地嗅闻香气。 沁入鼻腔的芳醇香气,不带丝毫高酒精浓度造成的刺鼻味,唯独能感受到一股馥郁的酒香。 莫尔特觉得自己全身都要融化了。他缓缓吐出吸入鼻腔的空气……细细品味有钱带来的幸福。 「吶,莫尔特。很抱歉打扰你的兴致,不过那笔钱先交给莉兹比较好吧?虽然站在本店的立场上,自然很高兴你来消费……可要是拿来喝酒的话,你应该会全花个精光。」 「库菈兹,你真会说笑耶。就算把欠缴的房租一次付清,我身上的钱依然花不完。这点酒钱小意思。」 莫尔特用手指弹了弹小酒杯,重新沉浸到酒香之中。 一个高头大马的男人对著收在掌心里的小酒杯不停猛嗅,这幅怎么看都像是嗑药的景象,在店内显得十分引人注目,不过当事人却一无所觉。 因为生性小气,莫尔特始终没开喝,光闻气味就满足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再怎么说,他也没蠢到会就这样放任酒精挥发。 莫尔特先喝了一口酒后水,简单漱口后叹了口气,随后将嘴凑近小酒杯。他彷佛在为美女脱衣服一般,动作小心又谨慎,却又带著大胆的优雅,内心满怀期待。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这时突然有人出声搭话,莫尔特急忙把酒杯从唇边移开。 温柔浑厚,彷佛呢喃却又清晰传进耳中的悦耳嗓音……不过,那是出自男人之口。那是大叔的说话声。莫尔特虽然听在耳里,却不愿说出来。 莫尔特有些不满地朝声音主人望去,看到身旁站著一名声如其人的男子。 男子体格结实,气质稳重,看起来应该超过五十五岁。尽管额头有点宽,却不会给人毛发稀疏的印象,而是让人产生一种好感。那恐怕是因为上了年纪。正因为没有奇怪的执著,外表才不显得寒碜。除此之外,人中和下巴冒出有点长的胡渣,身上的衬衫与披挂的夹克也让人感受到旅途的辛劳,但奇妙的是不会给人粗俗的印象。 那正是成熟男性的姿态。 所谓的熟男,想必就是在形容这种男人吧。他身上带有一种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再怎么拚命都无法与其抗衡的威严。 他与莫尔特视线交会后,露出一个意外讨喜的微笑。 莫尔特原本打算抱怨个几句,要男子别来打扰自己的享乐时间,可是面对那副姿态、那抹微笑,让他顿时气势全失,最后只能点头致意。 「谢谢。小姑娘,给我来杯跟他一样……哎呀,但这有点奢侈呢。好吧,可以麻烦你随意帮我调杯酒吗?」 男子动作熟练地坐上位子,潇洒地点完酒之后,便将手肘撑在吧台桌上并交握十指,和蔼可亲地望著莫尔特。 莫尔特本以为对方是看准自己身上有钱,所以才过来蹭酒喝,但情况似乎不是这么回事,他的态度看起来不像。 莫尔特看著他的笑容,不知为何,开始觉得自己很像个小孩。事实上,他的岁数确实还不及对方的一半……但这不是原因,莫尔特感觉是因为两人的人生阅历有著天壤之别……所以才显得对方很成熟。 莫尔特放眼扫视店内,眼下正是人们结束工作,陆续过来吃饭喝酒的时段。话虽如此,现在才刚入夜,接下来才是忙碌的开始,所以店内还有不少空位。 「你为何要选择坐这里呢?」 「我碰巧听见你大赚了一笔。啊,你放心,我不是觊觎你的钱包,选择坐这里只是出自我个人的迷信。」 即使对方这么说,但动机还是令人怀疑。男子看起来虽然不像骗徒……但越是高明的骗徒就越不像骗徒。 就算莫尔特看他的目光始终带著怀疑,男子依旧笑得和蔼可亲。不仅如此,他更像是在说「遭人怀疑也是理所当然」般加深了笑意。 「我们不如来握手吧。那样你就明白了。」 眼见男子伸出手,莫尔特乖乖地回应。不过,那样又能明白什么呢? 「我的手摸起来有些特别,没错吧?触感明明很柔软,但你应该感觉到掌心里有类似硬块的东西才对。」 「……这么说来,确实有那种感觉……」 「这是我的生财工具。我的名字叫朱库森,请多指教。你呢?」 「我是莫尔特,职业是万事屋。所以说,你刚才提到的迷信是什么?」 朱库森瞄了莫尔特靠立在吧台边的长柄刀一眼,随后发出「哦~~」的感叹……但手还是不肯松开。 「我云游四方,天南地北讨生活。其中有好城镇,自然也有坏城镇。虽然凡事有好自然有坏,但任谁都想尽量求到好差事吧?这就是我的迷信。我会在当地接触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的人,请对方把好运分享给我。」 话说到这里,一阵窃笑声传来。两个男人保持握手姿势朝吧台内望去。发出笑声的是库菈兹。 「不好意思。那样的话,我劝你找其他人比较好。他可是个身上永远缺钱的废人喔……这是你的『教父』。」 库菈兹把放在杯垫上的酒杯递给朱库森。冰块碰撞的声响听起来彷佛一阵轻笑。 朱库森再次用和蔼的目光望著莫尔特并松开手,随后眼睛就一边注视著他,一边端起酒杯。 「他很不错。我看得出来他是个有本事的男人……乾杯。」 听到一名年长的熟男这样评论自己,任谁都会感到开心。 莫尔特忍著不露出腼腆的笑容,与这位有识人之明的男子举杯共饮。 入口的滋味美妙得令人飘飘欲仙。莫尔特被朱库森的气势慑服,不禁忘了自己手上的酒不是普通货色。 自己竟然在气势上输给前来喝酒的男子,实在是太失败了。莫尔特压下想要咂嘴的心情,意识专心围绕著口中的液体打转,让 酒水顺喉而下。 那是一种棒到连刚才的失败都变得无关紧要的滋味。 就连嘴里吐出的气息也令人怜爱。 这是让「芳醇」一词也显得平庸至极的上等佳酿。 ……虽然也有被对方逼著喝的感觉,不过这种好酒,或许就是要跟这种男人一起品味,才显得更有一番滋味。味道不可思议到甚至让人心生此感。 朱库森放下酒杯,将视线从莫尔特身上移往库菈兹,表情看起来有些自嘲。 「小姑娘,我得向你说声抱歉……因为你相当年轻,所以我刚才心里对你有些轻视。好品味搭配好滋味。实在无可挑剔。」 「不用挑剔,只要领略个中美好就行了……谢谢你的夸奖。」 朱库森对库菈兹展现出那和蔼可亲的笑容,库菈兹以平静中带著喜悦的态度行礼。 莫尔特轻咳几声,将朱库森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所以呢?你从事哪一行的工作?」 「在告诉你之前,我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吗?可以请我吃些东西吗?」 喂,这跟说好的不一……莫尔特话到了嘴边,朱库森手掌一抬,制止他把话说下去。 「这是我的迷信。我刚才说过吧,要请你把运气分享给我,所以我想从你那里分到某些东西。挑一些便宜的食物就行了,我也会回请价格差不多的东西。如此一来,我们的运气就能均匀『搅拌』在一起。」 朱库森彷佛在说「你明白吧」似的抬起眉毛和酒杯,让酒水滋润嘴唇。 库菈兹刚才端出的教父是将威士忌和带有杏仁香味的杏仁香甜酒倒入加冰块的酒杯之中,再稍微搅拌调制而成的调酒。 原来如此,那么──莫尔特心想,于是帮朱库森点了硬乳酪,而朱库森则点了水果乾与巧克力拼盘。 在等待各自的菜肴送到对方面前时,莫尔特问了跟刚才一样的问题。结果朱库森再次伸出手掌,于是莫尔特又闭嘴了。 「哈哈哈,这次的意思跟刚才不一样。我一开始就说了,这双手掌是我的生财工具吧?我的工作是云游四方,为当地的女性们提供服务。」 「客群仅限女性的工作?什么啊,莫非是化妆师之类的吗?」 「我的职业是……『女体抚摩师』。」 或许是好酒催人醉。 虽然不会喝到烂醉,但经常听人说好酒没有酒精的刺激性,所以一不小心就会喝过头……但莫尔特这才喝第一杯而已。 真是奇怪──莫尔特感到纳闷,于是喝了一口酒后水。 「啊……朱库森,那个,我再请问一遍……你的职业是什么?」 「我说,女体抚摩师。你应该觉得听起来很陌生,但这是个正当职业。顾名思义,就是以抚摩女性的身体维生。」 莫尔特一口气灌下酒后水,心里反覆回味刚才那番话,确定自己不是因喝醉而产生幻听之后,便点点头,然后吸了一口气── 「那是什么梦想般的职业啊!」 ──并从丹田发出吶喊。 「也难怪你会感到震惊。不过,你应该也感受过我这双奇妙之手的触感,而且……莫名的温暖对吧?那正是我身为行家的证明。」 莫尔特心想,确实正如他所言。他试著回想刚才那段漫长的握手时间,发现那双手的触感很独特,而且莫名温暖…… 「女体抚摩师……其起源古老。尽管相传妓女是最古老的行业,但女体抚摩师被认为是承接在后的职业。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的手在抚摩女体的时候,其中不存在下流的想法。过程只是为了让她们放松。给予女性治愈,而我则获得回报……听起来很简单吧?」 「意思就是……按摩?」 「两者似是而非。按摩是直接刺激肌肉、骨头还有关节处……但我的做法不一样。女体抚摩师是活化女性身体的潜能,同时将人手具有的温暖与温柔等等送进女性的身体,让患者得到快感……就是这样的工作。」 朱库森用温柔却浑厚的声音和语调,将话语铭刻在莫尔特的耳朵与心中。 真是难以置信。藉由抚摩女体来获得回报,亦即收取钱财……这个世界会容许那种事情吗? ──女体抚摩师。那不可思议的称呼搅乱了莫尔特的身心,就连滋味如此强烈的威士忌也逐渐失去味道。莫尔特觉得在这种状态下续杯实在是暴殄天物,于是改点了一杯加冰琴酒,继续倾听关于女体抚摩师的神秘之处。 看来那种职业似乎真实存在世上。 女体抚摩术是一门自古默默传承下来的专业技艺,原理是运用双掌具备的神奇力量,来活化女性身上原有的潜能,到了现代,又结合在体内流动的「气」这种源自远东地区的概念而得以大成。 正如莫尔特刚才的反应,由于这种职业非常容易招来误解,所以很少大张旗鼓地做生意。不过听说在一个距离利口镇十分遥远的国度,在那个女体抚摩师的发祥地,甚至设有「女体抚摩研究所」这种国营事业,就在两人交谈的这段时间里,可能也有十几名女性在那里被人不断抚摩全身。 莫尔特越是听下去,心里就越后悔。 世上明明就有女体抚摩师这种行业,自己为何要选择从事万事屋这种职能不明确且收入不稳的职业呢? 既然生而为男人,就应该毫不犹豫将人生完全投入女体抚摩之道才对。 为什么,为什么…… 「原来……我这二十年来都走错了人生方向吗……!」 莫尔特一口气灌下不晓得续了几杯的加冰琴酒,手用力到几乎要将酒杯捏碎。 这时,一只大掌温暖地包覆他的手。那是女体抚摩师──朱库森的手。 「想带给女性幸福。那是男人与生俱来的基本欲求,也是生存意义。不过,那并不代表非得成为女体抚摩师不可。你不也手握那把巨大武器,帮助过许多人吗……我懂的,因为我也是行家。一握著你的手,我就马上明白了。你虽然容易被其他人误会,但其实是一个诚恳正直的男人……你生得一双好手,要对自己有信心。」 手掌柔中带硬,只要握著就能确实感受到温暖。那是朱库森的手。那只手一直都在抚摩女体…… 莫尔特越想越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奇怪。明明在这个属于罗第国管辖的利口镇可以自由选择行业,自己为何没有从事想做的职业呢?简直莫名其妙。就像眼前有座宝山却不出手,反而是不断感叹自己的贫穷一般。实在是愚蠢至极。 不,他知道原因何在。那是因为他至今未曾想过有「女体抚摩师」这种职业。所以…… 不过……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没错,他从朱库森这位流浪女体抚摩师口中得知了那种神乎其神的梦幻职业存在。 自己现在该怎么做──莫尔特这样问自己。 ……答案只有一个。 「朱库森……告诉我。我将来……还有可能成为女体抚摩师吗……?」 「那个……不,你还是放弃吧。那是一个会招来误解,蒙受冤屈的职业。你──」 「朱库森,不对,师傅……!请你传授我女体抚摩之术!还是说……我办不到吗……就凭这双不断挥舞武器的粗糙之手……」 朱库森脸色为难地摇头。 「我向你保证,你有一双与生俱来的好手。然而,重点在于那个人的心。女体抚摩师要能为女性著想,抚慰女性,将自己的所有寄托于双掌上……仅是如此罢了。在女性的雄伟面前,即使是一双粗糙的手也会立刻化作绕指柔。不过,我不收徒──」 「师傅!求求你成全我!」 朱库森一脸为难地扶额,接著 喝了一口酒。 「师傅……不行吗……果然像我这种……」 「请客吧。」 「咦?」莫尔特抬起低下的头。 「总之今晚的酒钱就交给你了。你出钱,而我传授技艺。这样可以吧?」 朱库森又展现出那和蔼可亲的笑容,摇晃空酒杯里的冰块。 莫尔特这才总算明白了……两人搅拌在一起就是这个意思。 也就是说…… 莫尔特向库菈兹点了两杯最高级的酒,敬了自己的新师傅一杯。 「我的双手是为了抚摩女体而存在的……!」 朱库森说著「真是年轻啊」并笑了起来。莫尔特觉得那就是大人的笑容。 1 「这样啊,原来如此……不过莫尔特,你是认真的吗?你当真……要放下长柄刀吗?」 莱伊神情十分难过地低著头,坐在一旁的莫尔特态度明确地点头。 沉痛莫过于如此。 自从莫尔特昨晚结识新朋友以来,已经过了半天的时间,就当莫尔特在朱库森下榻的旅店门口等人出来时,莱伊急忙跑过来找他谈话。 莫尔特身上若是没携带长柄刀,或许确实很引人注目。毕竟那是他以前整天都会带在身边的武器。 「至今为止,我手握武器伤害了许多人……所以将来希望能治愈更多人。我是这么想的……主要是治愈女性。」 「你打算赎罪吗?少来了,莫尔特。我可是下定决心,直到死为止都不会放下长柄刀耶。」 「你就算了,莱伊。你一直在保护他人,拯救大众。可是我……」 「你也一样啊,莫尔特。至少我以前就是因为能跟你并肩作战……才感到快乐。」 过去称自己为伙伴的莱伊,他这番话有著不同于朱库森的分量,让莫尔特心里很难受。 莫尔特一把揽住莱伊那瘦小却可靠的肩膀。 莱伊也将手伸向莫尔特的肩头。 两人不说话,仅仅是勾肩搭背就足以心意相通,更胜千言万语。 「无论如何……莫尔特,既然那是你选择的路,我就会支持你走下去。」 「谢谢你,莱伊。记得我当初说要去当万事屋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呢。」 「……因为我们是伙伴啊。就算你放下了长柄刀,那份情谊也不会改变。」 之后,莱伊说自己要回去工作,于是莫尔特轻推了他一把。最近差不多是罗第国的国境警备队与利口义警团展开定期交流会的时期了,所以他大概是去进行准备工作吧。 莱伊和莫尔特同样都是比起动脑,更擅长动拳头的人。只要看著他那远去的背影,马上就能看出他身上拖著沉重的疲惫感。 「等我成为独当一面的女体抚摩师,伙伴……我就特别为你抚摩一回吧。」 莫尔特对著走掉的莱伊低声呢喃。 女体抚摩师专职抚摩女体。抚摩男性不是女体抚摩师的工作,何况他也不想抚摩男性的肉体。 不过,如果对象是莱伊…… 如果是那个永远信赖著自己,在背后支持的莱伊……那应该没关系吧。 「莫尔特老弟,让你久等了。我们出发吧。」 朱库森走出旅店之后,便朝走远的莱伊望去。 「那是你的朋友吗?我昨天也再三告诫过你,关于学习女体抚摩术的事情……」 女体抚摩师很容易招来误会。尤其是出师前的学徒,经常忍不住对女性产生邪念,事实上据说过去就有不少出事的案例。 不得将习艺之事告诉他人,就是为了避免麻烦牵连到师傅,要在出事之前撇清关系。因此,就算被人误解而遭到逮捕,也绝不能供出师傅来。这就是女体抚摩师授艺时的铁则。 不过,如果是莱伊的话……那就没问题。他是比谁都要能保守秘密的男人。 「放心,我没说。他只是纳闷我身上怎么没带长柄刀罢了。」 「这样啊,那就好……那么……我虽然很想说事不宜迟……」 朱库森竖起大拇指指向旅店门口,只见老板交抱双臂伫立在那里。 「我在抵达利口镇时已经用尽了盘缠。其实我昨天本来也想接客,可是面对那种好酒……屁股实在是离不开椅子啊。」 「我明白了,这里交给我来处理。我向师傅学习技艺,当然要付钱。」 「不用,这笔钱不算在学费里。我之后再还你。」 朱库森自我嘲讽,觉得自己实在丢人,但莫尔特只是瞄了他一眼,不是很在乎,并付了一笔不多不少的住宿费。 「好了,那么事情也解决了。事不宜迟,莫尔特老弟,把手伸出来。」 朱库森揉了揉莫尔特的手。 「很好,看来你有确实涂抹护手霜,再戴著手套睡觉呢。皮肤表面的粗糙逐渐脱落了。你能够每天坚持下去吗……很好。那么……嗯,这样吧。我们先去吃顿饭,然后再去找客人。身边跟著见习的同伴,当然在选人上……可能会遇到困难……」 「没问题,我会贴补少赚的部分。」 「哈哈哈哈,虽然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了。看来我收了一个体贴的徒弟呢……很好,我就接受你的好意吧,我们走吧。」 就这样,莫尔特为了成为独当一面的女体抚摩师,踏上了漫长的修行路。 ──转眼间,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莫尔特那本封面写著「秘传──女体抚摩术」的笔记本已经有半数的篇幅填满了朱库森的教诲,剩下的页面也多半写满莫尔特自己的领悟,以及关于「气」这种陌生概念的分析跟解读。 莫尔特本来就不是个勤奋用功的人。然而,只要想著这一切都是为了带给女性快感,男人要多努力就能变得多努力。 莫尔特写完当天学到的知识后,便放下笔并揉了揉眼角。 他的双手已经从指尖开始变得相当柔软了。 大概是因为他会涂抹大量的护手霜,然后戴上手套睡觉,加上朱库森也将自己的手温传给他,并帮他疏导体内的气流吧。 按照朱库森的说法,他目前的状态差不多可以接触女体了。 或许是因为这样,就在今天……莫尔特终于首次参与了工作。 地点就位于利口镇一隅的独栋民宅。身为屋主的寡妇──赫希是莫尔特介绍的第三名客人。 算上这一次,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接受治疗了。 「这位夫人真是过著养尊处优的生活,我上次来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看来去世的丈夫是个生意做很大的富商呢。」 朱库森似乎对艺术品具备一定的知识,只见他轻轻抚摸摆设在女主人家客厅的壶具与雕刻品,一个一个仔细欣赏。 「听说对方在商品转卖和放款上很有一套,是个老练的生意人。瞧,那里就挂著她丈夫的……咦?」 莫尔特手指向客厅的墙壁……原本挂在墙上的家主肖像画不见了。他记得上次造访时应该还挂在那里才对…… 「原来如此……莫尔特老弟,话说寻找新客源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啊,关于那件事……」莫尔特不禁含糊其辞。 朱库森对客人很挑剔。因为他要求对方必须是年过三十未满六十的寡妇,或是与丈夫分居的有夫之妇。 朱库森说自己是母亲一手拉拔大的……想要帮助那样的母亲,希望能多少减轻她的疲劳,就是他成为女体抚摩师的初衷。 ──人在打从心底想治愈对方时,那双手就能获得真正强大的力量。 这句用红笔注记在笔记本上的话语,莫尔特不会忘记。 然而……无奈如今并非战争时期,要在利口镇寻找寡妇实在颇为困难。若是年过八十的多少有一些,但范围一旦限制在未满六十岁,人数就会急遽下降。 「这样啊,没关系啦。只要出现像赫希夫人这种回流客,那就已经是手到擒来了。不用著急,何况要是频繁工作的话,应该也很伤你的荷包吧。」 莫尔特面露苦笑。 女体抚摩师的疗愈费原本相当昂贵,不过因为莫尔特是学徒,所以目前对患者收取的费用极为低廉。现阶段是由莫尔特支付差额充当学费。 「其实我的积蓄快要见底了……不过没关系,这方面我会想办法。」 朱库森将视线从壶器转到莫尔特身上。 「不要勉强自己。女体抚摩师的原则是带给人们幸福啊……若是认为会陷入不幸,那收手也是一种勇气。」 「不,不用担心。我不会放弃……成为独当一面的女体抚摩师……是我的梦想。」 那当然不仅是莫尔特的梦想。 那是全天下男人的梦想。靠著抚摩女体赚钱……多美好的一件事啊! 想触摸女人的身体,特别是胸部……正如过去那位名叫努博的小鬼,因为这种执念过于强烈,而一度让酒槽区陷入恐慌,但全天下的男人确实都是想要触摸女体的生物。 所以那是一种梦想。男人们的梦想──女体抚摩师。 等到自己出师那一天,或许可以收努博当徒弟。只要说是为了消除疲劳,应该会有女人心甘情愿让他揉胸吧。 「……对啊,原来还有这一招……」 对于女体抚摩师这个职业,很少人具备正确认知,只要说狂揉胸部也算是技巧之一,感觉说不定行得通。 真是个伟大的发现,自己想成为女体抚摩师的梦想又更加茁壮了。就在莫尔特想著这些事的时候,客厅的门打开,穿著一身浴袍的赫希夫人出现了。 「大夫,莫尔特先生,我洗完澡了。可以在寝室内进行疗程吗?」 莫尔特和朱库森相互对视并点头。两人各自脱下外套,卷起衣袖。莫尔特更把领带塞进了衬衫口袋。 一进入奢华的寝室,穿著浴袍的赫希夫人早已坐在大床边,翘著腿等待男人们到来。 莫尔特没记错的话,这位夫人应该已经年过四十五岁才对,但她身上却释放出浓浓的性感魅力。 体态堪称丰满,眼角的皱纹和法令纹也不到能忽视的程度,然而……不知为何,却有种近乎惊心动魄的魅力。 这也许就是熟女风情。不是身娇貌美或是胸大那种客观要素,而是渗透全身的女人味。 莫尔特有种一不留神就会遭到吞噬的感觉,让他不禁抓著寝室的门把僵在原地。 然而,朱库森却上阵了。他毫不犹豫,脸上挂著那和蔼可亲的笑容,迈步走向床边。 他在床头柜上的菸灰缸里放入线香,接著点燃香头。那是用来计算疗程时间还有让客人放松的线香。 「夫人,我们这就开──噢。」 赫希动作俐落地脱下浴袍,展现出一丝不挂的身躯,朱库森见状急忙撇过头去。莫尔特也马上低下头。 「女体抚摩原本是在裸体状态下进行。之所以隔著浴袍进行疗程,是为了让大夫的徒弟莫尔特先生学习观摩,所以价格相对便宜……没错吧?不要紧,我会付钱,就算莫尔特先生在场也无妨。我不觉得自己的身体羞于见人,所以……可以给我更强烈的刺激吗?上次的疗程正如大夫所言,感觉非常舒服,可是也得不到满足……」 「女体抚摩不同于按摩,真要形容就是针对患者的心和『气』进行按摩。何况这次莫尔特老弟也会直接从旁协助,以当作对他的指导……」 「会有乔木不喜雏燕驻足吗……我不介意。」 「……我明白了。那就直接针对肌肤施行疗程吧……莫尔特老弟,你要感谢夫人的体贴。」 赫希一趴上床,朱库森随即动起手来。激烈的动作彷佛饿鬼扑食,让莫尔特稍微吓了一跳,但看著他手上的动作,就能明白他很冷静。 他的动作既慎重又缓慢,却确实读出赫希体内的气流并进行疏导…… 莫尔特也收到来自朱库森的指令,开始重点抚摩赫希的手脚…… 这是他的抚摩处女秀。莫尔特不是依样画葫芦,而是确实接受指导,每天花费好几个小时做想像训练,在日积月累下,他的技术堪称已达到出师的境界。 「嗯……真舒服,但还不够。再用力,再用力一点……」「夫人,疗愈是讲究流程的。」「自从那天被大夫的手抚摸过之后……我就一直渴望这种感觉。」「关于这点……我也有同感。我一直期待能再次触摸夫人的肌肤。」「哎呀,为什么呢?」「虽说是为了指导徒弟,但隔著浴袍无法将我的所有传达给夫人……我有自知之明。」「真可惜,大夫的想法与我不尽相同呢。」「哦……你确定?」「什么……嗯、嗯啊……」 尽管耳边不停传来大人之间的咸湿对话,但莫尔特置若罔闻。不,应该说他听不见。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的抚摩处女秀。为了协助朱库森……不,是为了避免妨碍他,还有为了治愈赫希,莫尔特全神贯注在双手之上,全力展开抚摩。 或许是因为这样……他很快就分不清过了多久。 之前从旁观摩时,他只是在观看一场肉欲的戏码,所以觉得时间流逝很快,但亲自上场一试,才发现实在是搞不清天南地北。 不知不觉间,整间寝室弥漫妖艳的气氛,赫希的肌肤开始泛起湿意。 「大夫,差不多也该换前面了……」「请再稍待片刻。话说回来,夫人,原本挂在客厅的画框似乎不见了。」「这副模样可不能让丈夫瞧见,不是吗……?」 这时,赫希用指尖勾住了正在抚摩她的手的朱库森的手。 莫尔特觉得似乎听到一声苦恼的沉吟,又似乎单纯只是一声喘息。 「莫尔特老弟,接下来就让我一个人来吧。或许是因为你的热忱,单从你今天的表现看来,你的技术早已达到了熟练的境界。看来你很有天分呢。再来只剩下实践了……你今晚可以先回去了。」 「咦?师傅,可是……」 「女体抚摩术的奥义要靠自身领悟……莫尔特老弟,去实践吧。倘若你能让对方打从心底得到治愈感,那就足以独当一面了。若是你还有不懂的地方,或是心里觉得不安,随时都能回来找我……上吧,莫尔特老弟,去找人实践吧。」 莫尔特被推著赶出了寝室。这种强硬态度实在不像朱库森的作风,难不成……在臆测之下,莫尔特在紧闭的房门前侧耳倾听,结果…… 「好了,大夫,碍事者已经离开了。」「夫人,不可以。我是浪迹天涯的女体抚摩师……只是一个专门抚摩女体的男人。」「我是说刚才那样还不够。」「那样的话,表示我的技术还有待加强……就让我全心全意为夫人抚摩一回。」「哎呀,嗯!好厉害……好吧,放手来抚摩我。抚摩这具熟透的身躯,抚摩这颗乾枯的心,抚摩我的一切!」「现在就让你尝尝女体抚摩师代代相传,经过千锤百炼的所有招式……喝!」 「我真是丢脸,竟然想歪了……师傅可是正宗的女体抚摩师,怎么可能会动歪脑筋。」 ──只有我才是那个动歪脑筋的人…… 莫尔特在心里说道,迈步从寝室前离开了。 在他身后传来赫希近似娇喘的声音。 2 从窗外射入的光线,提醒莫尔特已经天亮了。 到头来,他当晚便直接返回自己在公寓的房间,打开存放的廉价葡萄酒, 在床边独坐到天明。 他整晚看著变柔软的双手,自己跟自己对话。 靠著抚摩女体来赚钱……莫尔特起初是受到那种魅力所吸引。然而,在与朱库森相处的过程中,知晓了他的崇高志向,自己不知不觉逐渐受到感召。 他的内心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别有用心,但就算扣除这一点,另一半依然感受到女体抚摩的迷人之处。 带给某人……带给女性幸福。朱库森说过那是男人的基本欲求。 他说得完全没错。 自己至今伤害了许多人,所以想为别人带来幸福,以此作为赎罪……他对莱伊信口开河说出的那番话,如今在心里的某个角落逐渐化为真实。 想带给女性幸福,想触摸女体,也想要赚钱……实现所有欲望的职业──女体抚摩师。 自己还有什么好迷惘的呢?男人只有这条路可走。然而,一看到竖立在房间角落的长柄刀,莫尔特便感到心绪纷乱。 ──这样真的好吗? 莫尔特的长柄刀,是从某个原本是利口义警团团员的男人那里继承过来的武器。 号称百年不坏的利口镇名产,自己就这么轻易封刀,一想到这里……莫尔特便感到心痛。而且理由还是「为了抚摩女体」这种走错一步就会闹出天大笑话的蠢事,让莫尔特更揪结。 我能靠抚摩女体养活自己吗? 我是有资格抚摩女体的男人吗? 抚摩女体有前途吗? 自己究竟该走哪一条路…… 莫尔特陷入自问自答的迷宫之中。就在这时,一道未经敲门,便推门而入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虽然莫尔特记得自己有锁门,但门锁在这名女子面前形同虚设。 毕竟来者是房东的女儿──莉兹。 「哇啊,还想说你难得已经起床了……竟然一大早就在喝酒!工作呢?你知道自己还欠缴房租吗!」 莉兹火冒三丈地大步走进房间,但随著她一步步走近莫尔特,脸上的怒容逐渐褪去,化作一片茫然,最终变成担心的表情。 「……怎么了吗?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啦,其实……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转行。」 「转行……你找到固定工作了?虽然对我家来说,这是个好消息,不过……应该不是义警团吧?」 「没错……我要成为女体抚摩师。」 「什么?」 「就是女体抚摩师啊,莉兹。那是将双手的功用发挥到淋漓尽致,透过抚摩女性身体来赚钱……咦?」 莉兹用手包住莫尔特低垂的脑袋……应该说是抓住,随后膝盖直接用力往上一顶。莫尔特痛得在床上打滚。 「你在说什么蠢话!既然有时间讲那种废话,就快点去找工作啦,你这个废物万事屋!」 「莉兹,你误会了,我是认真的……我这星期都在进行严格的修行……」 「最好会有那种职业啦!」 「我一开始也那样想,拜托你先听我说,莉兹。我从头解释给你听……」 莫尔特讲起自己与朱库森的认识过程、他的迷信,以及女体抚摩师的概略与历史……综合以上说词,莫尔特又拿出实际纪录了本周学习成果的笔记本,起初还感到怀疑的莉兹即使不到理解的程度,但至少愿意接受他的解释了。 「那样的话,你就不干万事屋了……」 莉兹瞄了长柄刀一眼,表情看起来略显寂寞。 「长柄刀……是我赌命得来的武器,所以我不想放手。然而,我即将成为女体抚摩师,又不忍它在我身边度过余生……所以……或许归还义警团会是个好主意。我想让它在那里等待下一位主人出现。」 「……这样啊。」 莉兹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莫尔特情不自禁地抚摸她的头。仔细想想,那把长柄刀也跟莉兹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用担心,那把长柄刀是了不起的武器。下一位使用者很快就会出现,带著它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啦……我也会比干万事屋时更努力挣钱。」 「……嗯。」 因为被人摸头,微低著头的莉兹抬起那双大眼仰望著莫尔特。 「对了,莉兹。不介意的话……你愿意成为我第一位客人吗?」 「咦?你是说女体……抚摩吗?」 「没错。但价码非常低,只要再宽限几天收租就行了。如何?」 「我是无所谓……可是……」 「女体抚摩师究竟是什么职业,其中存在何种吸引力,只要明白了这些,莉兹就能放心了吧?」 再来只剩下实践了──朱库森是这么说的。 如果对象是莉兹的话,那不是太完美了吗? 莫尔特目前还无法舍去心中的邪念,但假如是面对莉兹那具让人提不起「性致」的稚嫩身躯,他应该就能专心实践抚摩技巧。 「……第一位客人啊……呃,可是我今天要去上学,所以……可以等到晚上吗?」 「当然可以啊。毕竟是第一次,所以我也想等酒醒,再全心全意为你抚摩。」 莫尔特笑著,开始为自己的双手涂抹护手霜。 晚上,过了晚餐时间以后,房间外传来敲门声。 莫尔特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他花了一整天打扫整理,整间房焕然一新。 只见莉兹微低著头,站在走廊上。 换成平常时候,就算莫尔特抗拒,她也会肆无忌惮地闯进来,但唯独这次始终无法向前踏出一步。 或许是心里带著紧张,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应该不完全是刚洗好澡的缘故。 莫尔特揽著莉兹的肩头,把人领进房间之后,便让她坐到床上。 「我照你说的洗好澡才过来……不过只是跟平常一样,没关系吧?」 看著莉兹态度忸怩,为那种事而慌张,莫尔特仿效朱库森的笑容,温柔地微笑点头。 根据朱库森的说法,其实治疗不用入浴,而是因为在赤身露体的状态下,女性会感到难为情。所以在那之前,要主动建议对方去洗澡。 「……真的要脱衣服吗?」 「你要是觉得害羞,那穿著内衣裤也行。不过,为了尽可能将我的手温传递给你,我想在肌肤相触的状态下进行疗程。」 莉兹上了床,踌躇地脱起连身睡衣,露出白色的细肩带内衣……不,因为下襬很长,所以应该是迷你衬裙。莉兹更把手放到那件衣服上,莫尔特见状,将房里的魔光球亮度调到最弱。如此一来,应该能稍微减轻她的羞耻感。 「……下面的部分,有点……」 「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了。」莫尔特语气温柔地说道,一边卷起袖子,一边将领带头塞进前胸口袋。 莉兹脱掉了迷你衬裙,全身仅穿著一条内裤坐在床上,难为情地用双手掩住胸口。 她的肌肤彷佛散发出朦胧光辉,即使处在昏暗的房内,依然浮现在眼前。由于体弱多病,莉兹很少去上学,也几乎不会在外头玩耍……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相较于那些正值青春的女孩们,她的肌肤白皙得吓人。 然而奇妙的是,唯独她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即使处在黑暗中也清晰可见。 莫尔特点燃从朱库森那里分到的线香,摆到菸灰缸上。房间里开始弥漫一股像是混杂麝香与其他香料的香气。 「那么,新手女体抚摩师莫尔特,现在开始为您治疗……请客人先趴下。」 因为身体要躺下,莉兹下意识就要把手从胸前挪开,又急忙遮掩回去。她表情为难地望了过来,于是莫尔特假装忘了东西似的自然转过身去。 听到 床单摩擦的声音之后,莫尔特重新转回来……随后自己也爬上床,跨坐到紧张地浑身僵硬的莉兹身上。若是躺在疗程用的窄床上,那只要站在旁边就能进行手术,但一般的床只能采取这种做法。 「不用怕,包在我身上。一切交给专业的女体抚摩师莫尔特就行了。」 「你是新手吧……」 「是没错。」莫尔特笑著说道,注意力转向莉兹的双肩。 他要先消除对方的紧张。 当他的手触及肩膀的瞬间,莉兹身体颤抖了一下,全身明显紧绷。一直到她放松下来为止,莫尔特的手都没有离开她的肩膀。 或许是因为年轻,加上刚洗好澡的缘故,她的肌肤细致柔嫩,摸起来非常温暖。 莉兹的肌肤还宛如婴儿般娇嫩。大概要等到将来,才会具备那种年轻女性肌肤特有的柔软又富含弹性的紧致吧。 「吶,莫尔特……我是不是……很奇怪?」 「什么很奇怪?」 「……呃……那个……没事……没什么。」 莫尔特斟酌适当时机,从被碰触也没做出太大抵抗的肩膀,轻轻往手掌抚摩而去。他的动作温柔,力道比抚摸小狗的脑袋还要轻柔。 虽然是一双男人的手,却如同母亲的手一般包覆肌肤。 更像是可靠的父亲一般毫不踌躇。 在抚摩到双掌之时,莉兹握住了莫尔特的手,于是莫尔特也轻轻回握。 眼见她的手指头放松,莫尔特这次换成从手掌往肩膀抚摩上去。 随著莉兹的呼吸逐渐急促,莫尔特的双手抵达了肩膀,接著转向背部。他将莉兹的双手交叉,疏导体内有些堵塞的气流。 莉兹弓起背部轻声呻吟。可能是感到害臊,她马上抱过枕头,用力将脸埋进枕头,好压下呻吟。 莫尔特抚摩完半个背,这时双手转向她的腋下。可能是没有心理准备,莉兹惊呼一声,但对于莫尔特毫不迟疑的动作,她仅是将脸埋回枕头而已。 「好棒,真是太棒了。莉兹……你真美。」 「你、你在说什……嗯!」 「我是说你的肌肤。我这个抚摩师反而得到治愈了。」 朱库森在抚摩女性的同时,一定会开口赞美对方。那种话术──莫尔特也确实继承下来了。 事实上,莉兹的肌肤著实漂亮。肌肤纯洁无瑕……彷佛从未接触过任何事物一般……让莫尔特停不下抚摩的手。 莫尔特沿著肋骨探索,双掌慢慢滑进床单与女体之间的缝隙。 若是站在旁观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莫尔特从背后紧紧抱住趴卧在床上的莉兹吧。一想到她才年仅十二岁,这幅景象怎么看都像是犯罪,但女体抚摩终究只是一种治愈疗程。其中不带任何性方面的意图,因此不会揉弄胸部,会在抚摩到那团隆起之前停手。 然而问题是……就莉兹的情况而言,在她身上根本分不出哪里是胸部,哪里是其他部位……不如说,就连有没有胸部都搞不清楚,加上她又呈现趴姿,胸口挤压在床上,那就更搞不清楚了。 莫尔特从她的腋下抚摩到心窝处,一路摸索下去。 「啊,莫尔……等……嗯!」 他感觉指尖抚摩到某个突起物……该不会是「顶点」吧? 不对,没什么好怀疑的。仔细想想,莫尔特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伸到就算摸到那东西也不奇怪的位置了。 ──糟糕。因为界线太模糊,他真的分辨不出来…… 然而,受过朱库森训练的莫尔特可不会就此慌了手脚。 治愈的这一方若是手忙脚乱,就会让患者陷入紧张。这道理就跟牙医师在帮人看牙齿时,要是说出「……啊,惨了」这种话,那可是会吓坏病人。 因此,莫尔特没有停下动作,简直像在说这样很正常一般,光明正大地抚摩下去。而且要是不继续抚摩,会带给人一种失败的印象,所以莫尔特刻意针对莉兹的小胸部抚摩。 不用说,由于双手伸进床与胸部之间的缝隙,刺激感当然会增强。他的手一往胸部探去,莉兹随即扭动身子,呼吸急促,强忍著不叫出声,下意识地想按住莫尔特的手……最终还是作罢。 莫尔特的手重新回到背部,就这么慢慢往下抚摩,在到达大腿处时,莉兹的身体渐渐发热。 他用双手夹住那双纤细的大腿进行抚摩,格外细心地抚摩肌肉容易松弛,气血循环较差的大腿内侧,这一切皆是出自朱库森的宝贵教诲。 之后他一直抚摩到脚趾头,接著又往上抚摩回去。 虽然他仔细重复以上过程……但为了掩饰最初的失误,果然还是只能抚摩胸部了。 在重复抚摩两次之后,罪恶感便消失了,莫尔特此刻只想全心满足对方,让对方舒服,得到治愈感……仅怀著这种纯粹的心愿,莫尔特开始让双掌游走。 之后,耗费大量时间反覆抚摩了好几遍,线香彻底烧成灰烬,在空间不大的莫尔特的房间内弥漫著浓郁香气,以及莉兹紊乱的呼吸。 莉兹原本十分白皙的肉体,此时散发出红潮与热意,气色看起来变好了,经过抚摩的肌肤最后更沁出一层香汗。 双手最后抚摩到后颈,宣告结束。 「疗程结束……莉兹,感觉如何……有放松到吗?舒服吗?」 莫尔特跳下床,便看见莉兹不知是不是有些犯困,表情莫名恍惚,用手撑著床想要爬起来,但身体似乎使不上力,整个人又趴了回去。 之后,她勉强用双手撑起身,目光迷离地望著莫尔特,这时发现自己胸口袒露无遗,马上吓得抱起枕头遮住身子。 「我……我不知道有没有放松……不过……应该还算舒服吧。」 「真的吗!太好了,其实我是第一次单独做完整个疗程……所以心里有点没把握,不确定自己这双手能否带给别人幸福啊。既然莉兹都这么说了,我也能鼓起勇气去接客了……接下来,我要以女体抚摩师的身分讨生活。」 「……莫尔特……那个女体抚摩师……每次工作都是这种感觉吗?要对很多人……做出这种事……」 「基本上差不多吧。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事……没什么。只是……那个……该说是有点介意……还是有点排斥呢……」 「咦?难道我的手艺不好吗?」 「没、没那回事!我觉得……很好……只是无从比较……毕竟我也是……第一次……」 「那倒也是……因为彼此都是第一次,所以分不出好坏啊。」 「……不过……我、我觉得很棒喔……非常舒服。」 听到莉兹这番充满紧张的话语,莫尔特感到非常开心。 他坐到床上,以不同于抚摩女体的动作,抚摸莉兹的头。 「莉兹,谢谢你……你给了我信心坚持下去。」 被人这么摸头,莉兹感觉很痒似的闭上眼,身体依偎著莫尔特。 「顺便问一下,莉兹,你觉得那部分最舒服呢?我想当作意见参考。」 「咦?呃……全程都很舒服…………不过应该是最后的部分最舒服吧。」 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莉兹抬眼望著莫尔特,用声音小到几乎要消失的细语声呢喃道。 「最后的部分……你是指后颈吗……很好,就把那个当成卖点吧……」 「不是……啊,没事,没什么。」 莉兹身体贴靠上来。莫尔特揽住她的肩头,莉兹挪开枕头,轻抱著莫尔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你要努力工作喔。」 「嗯。我会抚摩再抚摩,尽情抚摩全利口镇女性的 肉体。你很快就不用再担心房租没著落了。」 「……嗯……我会为你加油。」 莉兹轻轻点头,神情看起来有些寂寞。 莫尔特不明白原因是什么。 3 经过深思熟虑,莫尔特终于决定放手一搏。 女体抚摩师容易招人误解,又时常蒙受冤屈……然而,莫尔特在这座镇上生活了七年之久,已经与镇民建立起信赖关系,如果是他的话,既不用担心会招来误会,就算有个万一,还有像莱伊这样愿意理解女体抚摩师的人。不太可能演变成大问题……应该吧。 因此,莫尔特决定堂堂正正去做。 「很好,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莫尔特在房间里闭关三日,最后制作出一张精美的大型宣传广告。 广告纸采用淋雨也能撑一个月的上等纸。至于上面的文宣,在绞尽脑汁思考后,他决定走简单第一的路线。 『女体抚摩师开业──莫尔特』 刻意不说明什么是女体抚摩师,就是要让人们产生疑惑与兴趣。 疑惑与兴趣是炒热话题的最佳燃料。话虽如此,若是不明所以,那就做不成生意,所以在最后补上名字。这样一来,镇民们八成会直接跑来问自己「那是什么啊?」到时再解释女体抚摩师的工作性质,最后再补上这一句── ──如何,要不要现在就来试一次? 没错。这样就完美无缺了。就算在广告或传单写上「请务必尝试看看」,民众大概也不会当一回事。然而,若是当面推销就很难拒绝,对方大概会想说试试也无妨……就接受了吧。再来就是靠著莉兹也称赞的手艺,让客人回流就行了。 问题在于会过来询问的人,估计有九成以上会是男性,但总比在默默无闻的情况下开业来得好。 何况莫尔特全心投入制作的插图成品也不差。 他尽可能将女体抚摩师最大的武器,也就是双掌写实描绘出来,暗示「将由这双手来抚摩您的肌肤」。 然而,或许是因为只画出手腕到手掌的部分,而且图像过于写实,看起来也很像罪犯被砍掉的双掌一样惊悚……这方面就请多担待了。 莫尔特拉开好几天没打开的窗帘,外头的天气晴朗得吓人。 从太阳的位置来看,时间应该还不到中午。 「这种天气最适合开工了……上吧。女体抚摩师莫尔特第一天上工!」 为了避免起皱褶,莫尔特细心地卷起广告并拿在手上,另一只手久违地握起长柄刀。他不是要用刀,而是要拿去义警团那里放。 在放下长柄刀的那一刻,自己将成为真正的女体抚摩师──莫尔特有这种预感。反过来说,只要手上还握著长柄刀,自己就是个半吊子。作为万事屋的那个自己依旧占了大部分。 舍去一切,改头换面──莫尔特怀著这种决心,在离开房间之后,决定先去找二楼的房东──莉兹的双亲打声招呼。 自从莫尔特在房间闭关之后,莉兹不知为何就没再现身了。 因为莫尔特需要思考自己的将来,所以他当然很感谢莉兹愿意给自己思考空间,可是莉兹以前每天都会过来叫他起床,威胁他缴房租,只要莫尔特不想去工作,她就会踹他屁股,当她突然不再出现……莫尔特便感到有些寂寞,心里一阵不安。 莫尔特询问了莉兹的母亲,才知道莉兹似乎从前天开始,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出鬼叫声。 就连今天早上也是一样,听莉兹的母亲说,她在门口问:「你不去找莫尔特讨房租吗?」结果莉兹什么理由都没说,嚷嚷著「我不去!打死都不去!」做出了激烈的反抗。 听到她这么说,莫尔特马上便意会过来了。 那恐怕是莉兹对莫尔特的体贴吧。那个女孩……深信他能以女体抚摩师的身分讨生活,所以认为已经不需要催讨房租了。何况在新事业起步的阶段,肯定是会很忙碌,所以她不想打扰莫尔特。 「虽然不太明白,但我想应该没事,不用担心。我记得……她刚才还念著什么『得去买东西才行』之类的话……所以放心,我马上就会让她重返岗位,去向莫尔特催讨房租的。全力以赴?」 莉兹母亲的笑容有时看起来很恐怖。莫尔特久违地想起这件事,在离开公寓之后,步入人潮汹涌的酒槽区。 今天街上依旧挤满准备启程前往罗第国或白兰国的旅人,人多到挂在肩上的长柄刀会妨碍行走的程度。 然而,这种不便也即将结束了。因为他将来的武器只有一双手,朝著女体勇往直前。 「不好意思,请让让,抱歉抱歉……借过一下喔。」 以东西、南北向贯穿全镇的大街上,设置在那里的中央公告栏前面俨然呈现人挤人的状态。莫尔特一边对著往来的路人,以及站在原地抬头观看公告栏的人们小声道歉,一边挤开重重人墙。 他在前进同时,观察了一下男女比例,感觉不错。现场有这么多女人,说不定开工首日就能接到客人。 当莫尔特终于挤到公告栏前面时,这才注意到一件事。 「要是先把长柄刀拿去义警团总部那边放,不就省事多了……算了。先张贴广告,然后再去总部一趟,等回来时,广告已经掀起了话题……这样不是更完美嘛!很好!」 这个设置在全镇中心的巨大公告栏,某方面来说也是利口镇的一大特色,举凡万事屋这类没有开设店铺的自由业,基本上都会来这里找工作。 寻人、寻物、恋人招募以及会合的联络通知,甚至还有不知道是谁每日张贴的短篇连载小说。除了利口镇议会等公家机关的公告栏位之外,全镇镇民皆能自由使用公告栏。 ……女体抚摩师的宣传广告当然也不例外。 「这恐怕是利口镇史上首次有『女体抚摩师』这个词汇出现在公告栏……这是历史性的一刻。很好,尽量挑个容易引人注目的位置……最好是比人高……像是公家机关的公告栏位旁边……哦,有空位耶!」 真是侥幸。最好的位置还空著。 利口镇镇民啊,拭目以待吧!这就是女体── 「……嗯?」 莫尔特将长柄刀靠在自己身上,手上的广告……摊开到一半时── ──刚才似乎隐约瞄到了……「女体抚摩师」这个词汇耶? 莫尔特停止摊开广告,视线轻轻往上移。五花八门的广告、无数文字、插画占据整片视野……而那个词汇……就夹杂其中。 毫无疑问是「女体抚摩师」一词,而且还附上了朱库森的写实肖像画。 「唉~~什么啊,原来师傅也开始光明正大做生意了吗?徒弟要是把广告贴在师傅的广告旁边,实在显得相形逊──什么……?」 在朱库森的肖像画上头,写著「通缉犯」三个大字。另外还有「诈骗犯」等文字。 『此人是在罗第国以及无数地区犯下多起诈欺案件的重大罪犯。自称从事「女体抚摩师」这种怪异职业来接近女性(主要锁定寡妇熟女),凭藉其成熟外貌与高超话术行骗诈财。此外,此人手段周详,每到一个地方便会寻找共犯,需要严加防范。』 「这个通缉犯是不是头壳坏掉了啊?女体抚摩师……有人会笨到相信世上存在那种梦想般的职业吗?」「白痴,诈骗犯都会锁定好骗的对象下手。我们这种有常识的正常人不可能会上当吧。」 莫尔特拿著摊开到一半的广告,全身上下冒出惊惧交加的冷汗。 ……不可能。不是的。师傅肯定是遭人陷害……只要实际摸过师傅的手,任谁都会明白这一点才对。那双手柔中带硬,带有一股奇妙的温暖 …… 「……等等,不会吧……」 莫尔特在脑海里翻阅记忆,结果赫然发现了一件事。 柔中带硬,还有著奇妙的温暖……那是女体抚摩师的手部特徵。不过仔细想想……那些全是朱库森的片面之词。 一开始握手时,明明「什么感觉」都没有,莫尔特是听完朱库森的解释,才觉得好像有这么回事…… 他不是听完才发现,只是听完才若有所感罢了…… 换句话说……那不就是被别人「强行灌输」的感想吗? 何况朱库森还打著收学费的名义,把莫尔特「拾荒」赚来的钱全部…… 「附上这么写实的肖像画,应该很快就能逮到人了吧。我记得这是两三天前张贴的通缉令,难道犯人还没落网吗?镇上应该讨论得沸沸扬扬吧。」「不,我记得……」 两三天前……莉兹是两天前开始搞自闭…… 莫尔特将分散在脑海里的无数讯息连结起来……身上的冷汗流得更厉害了。 假如莉兹就是得知了这件事,才会在家里搞自闭……而这张公告又是事实的话…… 「……我只是尽情玩弄了莉兹的身体而已吗……?」 他对一名未成年少女犯下了重罪。 而且他没有遵照朱库森的指导,就连胸部都抚摩了,感觉更加深了一层犯罪感……然而,倘若抚摩这门手艺是子虚乌有,那为何女性会得到治愈感呢?无论是莉兹还是赫希,她们在治疗过程中都那么…… 「利口镇镇民啊,请各位让开!不好意思!罗第国国境警备队正在执行押送犯人的任务!」 这时,现场响起一道与其说是充满魄力,不如说是有点为难的声音,聚集在公告栏前面的群众纷纷让道。路上出现四名骑马士兵,以及模样狼狈不堪的朱库森,只见他双手戴著连接锁链的手铐,被其中一名骑士牵著走。 一名骑士跳下马背,走到莫尔特身边,接著用红色涂料在公告栏上头的朱库森肖像画上一个叉号。 「各位英雄豪杰的子孙啊,多亏你们大显身手,让我们又成功逮捕了一名罪犯!好样的,利口镇!」 看似队长的男子扬声说道,让在场民众的情绪陷入沸腾。 在盛大的欢呼声之中,骑马队伍不慌不忙地前进。 朱库森跟在后头……面容扭曲,朝路边吐了一口口水。 「啊~~朱库森!我的爱人啊……!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被带走呢?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身穿一袭长袍的赫希跑向队伍,路人们急忙拦住她。 「你被骗了啊!」「快点清醒啊!」 镇民们纷纷劝道,赫希却充耳不闻,把手伸向被押走的朱库森。 「啊~~为什么……为什么我爱的男人都会离我而去?不过,朱库森,我相信你!我会等你回来!虽然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但我有听你的话,把财产全变换成方便携带的现金……我等你回来!」 「看来对方已经准备逃跑啦。」「真亏有办法逮到人啊。」「就是说啊,真有一套呢。」「利口镇又要出名了。」 「……话虽如此,我并非在地的居民就是了啊。」 周遭对抓到罪犯的人赞不绝口,这时突然有人向莫尔特搭话。 莫尔特满脸可疑冷汗地望过去……眼见面露苦笑的沙夏。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的皮袋。 从声音听起来,里头似乎塞满了钱币。 「虽然工作轻松,我却赚到了一大笔赏金……话说回来,莫尔特,听说你不是要辞掉万事屋的工作吗?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不,这个……那个……没有啦……」 沙夏再次露出笑容,看起来彷佛一名绝世美女。 「我偶尔也请你吃顿饭吧。庆祝莫尔特展开新生活……嗯?你拿在手上的广告就是你的新工作吗?给我瞧瞧──」 莫尔特动作迅速,瞬间将广告揉成一团塞进嘴里,一口气咀嚼后吞了下去。 沙夏看得目瞪口呆,对此,莫尔特转过身去,同时握起长柄刀。 世上没有什么能轻松赚钱的工作。妄想单凭抚摩女体来获得收入的想法才是大错特错。 挥洒汗水,脚踏实地努力赚钱……那才是正道。 没错……脚踏实地才是人生迈向成功最快的捷径。 「好了,今天也来努力干万事屋吧!」 到头来,莫尔特愉快有趣的生活依旧没有改变,今天也将继续下去……原以为是这样,但不用说,之后等待著莫尔特的,自然是被视为朱库森的共犯,遭到手持新菜刀的莉兹,以及一群壮汉们追杀的这种笑不出来的可怕场景。 第三章「追踪与追击」 万事屋不起早。更正确来说,是莫尔特不起早。 那是他依循自身经验做出的理论。 一般来说,像他这种万事屋,主要是前往设置在城镇中心的公告栏寻找工作机会。那里张贴了各类宣传广告、公家机关的公告,以及想委托他人处理的事情还有烦恼。办事人会先看内容,再决定是否承接工作。 因此,就算起了个大早,雇主大概也还在睡觉,而且昨日张贴的工作讯息却还没有同行承接,那就八成不是什么好差事……基于这种乱七八糟的理论,莫尔特平时都会躺在床上一直睡到中午为止。 「吶……莫尔特。」 感觉目前应该还不到中午,时间还相当早。 尽管如此,却有一道女性嗓音企图吵醒莫尔特。 「舒服吗……莫尔特,回答我啊。」 要问舒不舒服,那自然是舒服。躺在床上的感觉总是舒服的。 此外,以甜言软语干扰好男人睡眠的基本上都是美女……既然如此,这堪称是个完全不用思考的愚蠢问题。莫尔特在梦中苦笑。 「吶……莫尔特,感觉如何啊?」 女子在莫尔特耳边温柔地呢喃。 女子跨坐在莫尔特打赤膊的上半身,依偎著他的胸膛,娇嫩的嘴唇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耳朵。 那双纤细大腿夹在莫尔特的腰间,柔软的身躯贴在他的胸膛上……伴随耳语吐出的湿热气息在内,一切都令人感到舒坦。 处在这种情况下……实在很难不醒过来。 「吶,你有听见吗?……舒服吗?」 女子趴在自己身上,莫尔特伸手抚弄她的发丝。 「嗯,那还用说。很舒服,有够……舒服。好了,接下来轮到我了……」 于是莫尔特试图轻轻抱住对方……不知为何却遭到反抗。 他觉得似乎听见了咬牙切齿的低吼声。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梦话……哼!」 女子甩开莫尔特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娇小的身躯拒绝接受拥抱,同时用力拧起莫尔特的左边乳头。 「我是在问你不去工作,反而是在家睡懒觉的感觉舒不舒服啦!」 纤细的手指全力拧转莫尔特的乳头。 那股冲击力完全就是拷问。 「哇呀────!住手住手住手住手!莉兹,不可以,乳头要被扯掉了!要被撕裂了!住────手────啊────!」 莫尔特让年幼少女莉兹跨坐在身上,如同被捕捞上岸的鱼一样抖动全身,在床上活蹦乱跳,然而……他越是蹦跳,为了不被甩脱下来,莉兹拧著乳头的手指就越是使劲。 「真亏你敢理直气壮睡在欠缴房租的房间呢!你在耍我吗!」 「我没没没耍你!乳头要没了!我的乳头要没了!住住住住手啊──!」 莉兹神气十足地哼了一声,从莫尔特身上跳下床,同时像是要将拧起的乳头甩掉般抽离指尖。 莫尔特在床上缩成一团,哭哭啼啼地抚摩乳头……他觉得自己的乳头似乎变长了点……说真的,他一觉醒来,心里就萌生一股沉重的哀愁。 「真是够了。好了,快点起床去工作啦。」 莫尔特低声啜泣,满怀忧愁地在床上坐起上半身,同时双手交叉,像某个地方的女神像一样遮住两边乳头。 「……那是什么姿势?」 「一个乳头差点被房东女儿夺走的可怜男的姿势……吧?」 莉兹双手扠腰站在床边,露出傻眼的表情……莫尔特重新打量她的模样,这才察觉到一件事。 她一如往常穿著以白色为主的花边连身裙,发型基本上是鲍伯头,仅在左侧绑起麻花辫,除此之外没有过多装饰。 有些过于苍白的肌肤虽然因为刚才那番互动而微微泛红……但就算扣除这部分,感觉还是有哪里跟平常不一样。 难道是发型比平时更精心整理吗?另外,她似乎……画了一层淡妆。就在那双如猫咪般灵动的眼睛周围。 感觉就像在避免穿帮的情况下,偷用妈妈的化妆品一样。 除此之外,在倒放著莫尔特喝完的空酒瓶的桌子上,摆著一个有点大的可爱包包。 「啊,莫非今天是要去上学吗?」 「没错,所以我提早过来叫醒你……好了,赶快起床吧。我们一起出门。」 今天是莉兹每周一次的上学日。一般来说,这座城镇的学校是每周上五天课,不过由于莉兹体弱多病,没办法经常上学,所以平时不是在家自习,就是老师出差来上课,尽管如此,她每周还是会去一趟学校。 考虑到刚才的乳头断裂未遂事件,而且还要在通往三楼的楼梯爬上爬下,实在看不出她是个身体虚弱的人。不过事实上,她曾经有好几次在上学途中倒下的纪录,所以那并不是在撒谎。 「我有必须一起出门的理由吗……?」 「莫尔特,要是我不来叫醒你,你应该会睡到傍晚吧?之后你大概会说什么天色晚了,今天已经找不到工作了,于是就跑去酒馆吧?那样不行吧?」 莫尔特无话可说,只能无奈地穿上皱巴巴的衬衫,并系上松垮的领带,然后套上装著沉重铁板的靴子,并披上皮大衣。最后,他看著镜子中自己冒胡渣的那张脸,用手梳理头发。 一头乱翘的头发只要简单梳理一下发梢,就能瞬间变化成潇洒随兴的发型。这种好整理的发质是莫尔特的骄傲。 就这样,莫尔特一如往常整装完毕,最后扛起缠著用来代替刀鞘的背带,长度与身同高的武器──长柄刀。 「快点出门吧。我要去学校,莫尔特要努力找工作喔。今天还要参加校外教学呢。」 听说学校今天要去利口镇后山的山脚下,采集可食用的野草与药草。 可能是因为要参加校外教学,又或许是久未上学而心生期待,莉兹一反刚才拧乳头的狠样,显得龙心大悦。 她甩著看似放入替换衣物的包包,走在莫尔特前头步出房门。 莉兹手摆背后转身,脸上带著羞赧的笑容。 看见她的笑容,莫尔特顿时明白了。 她肯定是希望自己送她到学校,却无法坦率地开口……应该说她想拜托,但莫尔特睡得像死猪一样,结果乳头就遭殃了。 只要把左乳头稍微变长这件事给忘了,莫尔特不禁觉得这家伙真是可爱。 「受不了,真拿你没办法耶。我们去上学吧。小心点,蹦蹦跳跳会从楼梯上摔下去喔。」 「去上学?嗯,我是要去学校没错……但莫尔特不必跟来吧?再说你跟来也没意义啊。」 「不用害……不是,不用客气啦,莉兹。我送你去上学吧。」 莫尔特留意别又讲错话惹她不开心。作为一个比莉兹年长十岁的大人,这是他给予的体贴。 「我说啊……」莉兹走下公寓楼梯,手扠在腰上,傻眼地回头望向莫尔特。 「你可以不要再浑浑噩噩下去,老老实实去找工作,至少付清上个月的房租吗?每天过来叫你起床,催你去找工作的我也不轻松耶。」 不要害羞嘛,莉兹──莫尔特贼笑著在心里嘟哝……不过一走出公寓,莉兹随即拋下莫尔特……独自上学去了。 1 上午的阳光为何对废人如此严苛呢? 天空是万里无云的蓝天。然而,莫尔特却感到体力正在逐渐流失,也觉得格外刺眼。或许单纯只是睡眠不足的缘故。 镇上一大清早便热闹非凡。不对,或许正因为是早上才显得热闹。 摊贩一如往常纷纷搭起摊子,而店铺老板 们也不服输地大声吆喝揽客,吸引大批旅客上门。那些在店铺前驻足的人们,接下来想必不是要前往白兰国,就是要去罗第国吧,因此才构成这幅热闹的景象。 其实在这个时段,肉乾和坚果类等乾粮是市集上的畅销商品。毕竟无论是要前往哪个国家,接下来都要走上一段路程。若是没有事先做好准备,结果不是在半途陷入饥渴的窘境,就是只能向那些准备痛宰菜鸟的旅行商人采购涨价的商品。 生意第二好的是卖土产的摊商。只要过了这座利口镇,之后无论是罗第国还是白兰国的物产,在旅途上都买不到可称作土产的东西,因此对于有家室的人来说,那是非买不可的商品。莫尔特以前在酒馆听人说过,那些识途老马在出国时会刻意不买土产,一般都会选择轻装简从来到利口镇之后才进行采购。 莫尔特看著生意兴荣的摊商,漫步走在大街上。 虽然他讨厌早起,但喜欢城镇充满活力的样子。 整座城镇充满生命力。莫尔特有这种感觉,同时也感受到自己确实生活在其中。 此外……那些卖弄身材来做生意的女孩们的姿态著实耀眼。不同于店商,摊商女孩们的打扮略显奔放。尤其是旅行商人,她们衣著轻薄,充分展现出胸前轮廓,同时大声叫卖,让莫尔特懒散的身心从早上便充满精神。 「嗯……偶尔早起也不错嘛。」 莫尔特有了干劲,神采奕奕地前往公告栏。 这座利口镇的中心地带规划成椭圆形的街道。人们将椭圆形街道的内侧区域称作「酒槽区」──也是莫尔特居住的公寓所在地。作为城镇命脉的大道以东西、南北向贯穿整座利口镇,将整个酒槽区分为四大区块。 在两条大道交叉的十字路口上,设置了一个巨型公告栏。 公告栏上张贴著密密麻麻的讯息,莫尔特迅速浏览了一遍。 上面有「帮忙告白」、「处理马桶堵塞」、「指导新菜色」、「克服怯场症──徵求练习对象」、「书库整理帮手」、「『男祭』特训指导员」等各式各样的委托。 「告白?不符合我的作风……修马桶应该去找专门的业者才对……料理去请教专家……去找狗练习对话……报酬太低……特训指导员啊,感觉不错耶。不过,那样一来……就得暴露自己『变长』的乳头了……」 虽说是大清早,但委托出乎意料地多,对莫尔特来说是歪打正著。 不过,实在没什么令人中意的委托。 「嗨,莫尔特。看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怎么了吗?」 这时,一道轻快的声音从旁传来,莫尔特转头一瞧……便看见一名五官清秀的男子。那是一名纤瘦美男子,一头色泽接近白色的金发以发簪盘在头上,腰间佩著刀。他是莫尔特的同行──沙夏。 「我才想问你,我有不愁眉苦脸的时候吗?」 「那倒也是。」沙夏点点头,脸埋进带有异国情调的围巾里,那对性感的眼眸眯起。他是明知故问,目的是要讽刺莫尔特。 「嗯……今天的委托量还算凑合嘛。」 「每个都让人提不起劲。我让你先选吧。」 「这样啊,真是不好意思呢。我瞧瞧……告白?要是对方爱上我可就伤脑筋了……修马桶不符合我的作风……一大早不想吃重口味的食物……找我练习反而更容易紧张吧……不想弄得满身灰尘……祭典特训一点都不美……嗯,怎么都是些没意思的委托。」 沙夏似乎也不满意今天的委托。 「硬要选的话,大概就是指导新菜色吧……」沙夏烦恼到最后,脸色有些为难地说道。 「你会做菜吗?」 「怎么可能。若是具备那种专长,我也用不著舞刀弄剑,早就去开餐馆了。不过,我至今也品尝过不少美食,对自己的味觉颇有信心。」 「……祈祷你至少能拿到一成报酬。那么,我该选哪件差事呢……」 莫尔特摸著下巴的胡渣,眼睛望著公告栏,沙夏将手伸向写著委托事项的纸张……就在这时,两人感觉到身旁有人靠近。 「爷爷,张贴在这里就行了吗?」 「是的,大小姐。这样想必就能找到人办事了。」 眼前出现一名满头白发的老管家。然而,对方丝毫不见老态龙钟之姿,背脊反而远较一般年轻人更为挺拔。 此外,那名管家身边还带著一名年约十五岁的娇小少女。 两侧绑高的淡红色长发随风飘逸,身上穿著质料柔软华丽的精致礼服,模样彷佛花仙子一般。脚上穿著一双看似价格不斐的高跟鞋,在石板路上踏出清脆声响,不用看就知道是外地人。 这座利口镇是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中继站。镇上龙蛇杂处,虽然有不少有钱人家会路经此地,但这种大小姐根本不会居住在这种地方。 「小姐请留步。」 沙夏原本将手伸向指导新菜色的委托书,这时突然以惊人之速在少女面前跪下。他不知不觉换上了一张就连男人看了都会觉得美丽的温柔笑脸。 「您的委托,就交给不才沙夏来处理吧。」 沙夏恭敬地牵起少女的手。 「哼,一看见女人就来这套。你对个小鬼……」 就在这时,莫尔特看见了──少女手中那张准备贴到公告栏上的委托书上的报酬金额。 ──天价啊…… 这就是有钱人吗?没见过世面的小鬼就是因为这样才恐怖──莫尔特忍不住在心里嘟哝。沙夏之所以立刻展开行动,或许不是因为对方是女性,而是眼尖瞄到了数字吧。 莫尔特下意识地握紧长柄刀,心想无论少女有何委托,都要立刻排除沙夏并抢过来。 「哎呀,真是位帅气的剑士先生呢。」 「感谢您的赞美。我自认相貌优于后头这位企图抢下您委托的男人,若能入您法眼,那便是我无上的喜悦。」 ……莫尔特冷不防被刺中痛处。沙夏跟莫尔特在镇上认识了那么久,可也不是白混的。 「您对自己的相貌很有自信呢……只是不好意思,我个人……比较中意后面那位先生。我还是希望男人身上要有点肌肉。」 莫尔特虽然早上爬不起床,却是个果断的男人。 他马上跪在沙夏身旁,牵起手持委托书的少女的手。 「若您不嫌弃的话,请别将委托交给这个懦夫,而是交由强壮的莫尔特来处理。」 「……莫尔特,不要自己说自己强壮。那样很丢脸耶。」 「啰嗦,你刚才不也讲过类似的话。」 双手被两个男人牵著的少女咯咯地笑了起来。 「哎呀,两位感情似乎很要好嘛。」 「「一点都不好。」」 莫尔特和沙夏异口同声地回答。 「呵呵。不如这样吧,委托就交由两位一起处理吧。这样就能避免口舌之争了。」 闻言,莫尔特和沙夏面面相觑。 近距离观察沙夏,就能明白这个男人有多么俊美。只看眼睛的话,那神韵根本就是个女人。莫尔特也能理解为何有人会因为这家伙而产生禁忌的兴趣了。 「委托就是追踪我那逃走的心爱宠物。它从小陪伴著我长大,可能是来到陌生环境所以太兴奋了,结果就……走失了。两位意下如何?」 多么简单的委托啊──莫尔特忍不住惊叹。 要寻找走失宠物确实很麻烦,但只要花时间迟早会找到。 因为这座利口镇周围是整片寸草不生的荒野,通往北方蒙布山峰的森林深处又是魔兽横行,动物只要保有一丝野性,根本就不会踏入深山内。 莫 尔特重新思考现况。报酬金额庞大。就算平分也不是笔小数目。尽管本事不如自己,但是跟多少「派得上用场」的沙夏合作,不管做什么都很方便。 沙夏似乎也做出了相同的判断,于是两人异口同声回答:「「我愿意。」」 少女盈盈一笑。 「那么,那只宠物是……?」 「那是相当特殊的宠物,有些难以形容……是一种浑身长毛,动作敏捷的圆滚滚可爱生物。名字叫皮仔。只要温柔呼唤它的名字,它就会发出『噗咿』的叫声喔。」 「原来如此,总之就是畜牲。」 「喂,莫尔特,你很没礼貌耶……那么,关于那只宠物的特徵,请问它身上有什么识别物品吗?」 「正好在三天前,我在皮仔身上装了两个跟这个一样的物品。」 少女将手从莫尔特两人手中抽离,从管家那里接过一个球体,并展示给两人看。 那是个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东西,很符合有钱人的兴趣。 从颜色呈现乳白色来看,大概是挖空魔兽的牙齿或尖角制成的。 上头凿了几个孔,成了一件精致的工艺品。 「这是三合一的魔导具,就先借给你们吧。为了在装有这个圆球的宠物逃跑时『也能』派上用场,三颗球只要相互靠近就会产生振动。」 多么方便的道具啊──莫尔特这么暗忖,不过感觉说出来会很麻烦,于是闭口不言。 「那样找起来就省事多了,真是帮了大忙。对了,方便问一下宠物逃跑当时的情况吗?」 「前天抵达这座城镇之后,当我在旅店休息时,皮仔扯断了身上的锁链,从打开的窗户跑掉了……虽然我马上命令下人去追,但还是没找回来。因此,我才想委托当地人协寻。」 「顺便问一下,您最后一次看见皮仔是在什么地方呢?」 听起来是件轻松的差事──莫尔特这么想,于是随口一问,结果…… 「虽然下人急忙追了上去,但皮仔好像跑进了通往下水道的洞口……如果是在地面上,我还能亲手把皮仔带回来,但在地底下难免会弄脏洋装。」 听到这句话,莫尔特和沙夏顿时哑口无言。 「那么,一切就拜托两位了。」 丽菲──嫣然一笑的少女如此自称。 2 「莫尔特,怎么办?情况变得相当棘手了。想不到竟然是下水道。」 「就是说啊。」莫尔特搔著头,带著沙夏走进大众酒馆「俗美亭」的店门。 店里似乎还没开始营业,但莫尔特不以为意,反正这是他常来的店。 「先来开个作战会议吧。既然要去下水道,就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咦?库菈兹,你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好吃便宜又美丽……所以店名就叫俗美亭,主要承担第三项卖点的招牌女店员库菈兹今天没有穿著平时那套马甲背心,而是以一身连帽衫打扮站在吧台内。话虽如此,一双大眼画著成熟迷人的眼妆,美丽的金色浏海垂下掩盖右眼,后发用发夹夹起等部分一如往常就是…… 「哎呀,欢迎光临。怎么一大早就来了?我们还没开始营业耶……啊,你问我怎么打扮成这样吗?今天学校的校外教学要上山。毕业生要担任特别讲师,指导学生如何分辨、采集可食用的野草与药草,另外还要进行调理教学,所以我大概会很晚回来。我正在提早准备,好让叔叔能自己开店。」 「啊……这么说来,莉兹好像也说什么要去校外教学呢。好好加油吧。总之先随便给我们上杯酒。」 虽然库菈兹端菜的身影也很迷人,但最适合她的舞台果然还是吧台。 那纤瘦的身躯如起舞般挤榨莱姆,并将冰块与酒装入雪克杯,动作纯熟地摇晃杯子。 精湛手艺让人看得目不转睛。随后调配出来的酒是……琴蕾。 琴蕾原本是琴酒加上甜莱姆汁,再经过摇荡调配而成的酒,只是这间店对于现榨果汁的清香味很讲究,所以是挤榨新鲜莱姆。然而这样一来,口感容易变得辛辣,会丧失琴蕾原有的重要甘甜味。对此,俗美亭是在酒里放入一片蜜渍莱姆片,藉此酝酿出绝妙的风味。 若是饮上一口,最初会品尝到蜜渍莱姆的甘甜,随著酒水滑过喉咙,莱姆的清新与琴酒的辛辣口感交织而成的爽快余味会逐渐残留下来……才是。 毕竟库菈兹只为沙夏送上了调酒杯,莫尔特则得到一个大玻璃杯。杯子里装著水。库菈兹虽然年仅十七岁,但分辨客人身上有没有钱的能力早已堪称是高手中的高手。 或许是表达最低限度的慈悲,她在玻璃杯里放了一片蜜渍莱姆……但这样反而徒增凄凉感。 「……呼~~真是好酒。一大早就喝到这种酒,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了。不过,一想到接下来的工作,我就感到心情忧郁。莫尔特,下水道是个相当麻烦的地方耶。」 「是啊,沙夏。不过,我的忧郁是现在进行式……这可是莱姆味的水耶。」 「总之需要照明器具呢。下水道里应该充满了沼气,所以大概不能使用点火的提灯。要准备能够携带的魔光球之类的工具……刚才应该先向丽菲收取订金才对。真是失策。」 「是啊,唯独这次是我失策了。我应该向库菈兹吹嘘身上有钱,先让她帮我倒杯酒才对。事后看是要赊帐还是怎样,再想办法应付过去。」 就在男人们进行这种有点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同时,似乎是到了出发时间,库菈兹背起了登山包。 「如果是携带式的魔光棒,我们店里就有喔。你们要用吗?」 「库菈兹……你的温柔是来自诸神的赠礼,对此我深信不疑。」 「库菈兹……你的温柔会赐予我来自酒桶的赠礼,对此我深信不疑耶。」 库菈兹对男人们的一席话毫无反应,只见她在吧台下一阵摸索,随后拿出两根前端镶著玻璃珠,长度大约二十公分,形似短杖的棒状物。她先是将其中一根棒子交给沙夏,再用另一根棒子敲打莫尔特的脑袋,接著摆放到吧台上。 莫尔特带著不满的情绪摩擦了一下前端,棒子随即发出耀眼光芒。 虽然像是店里的紧急照明灯,不过应该足堪使用了。 「充饱魔力再还我就行了。不要弄坏喔。」 魔光棒上还系著绳子,可以挂在脖子上,感觉正好适合用来潜入地底。 「谢谢你,库菈兹。再来只要用这个魔导具锁定目标的所在位置,委托就等于完成了。」 无视在旁小口啜饮莱姆水的莫尔特,两位俊男美女持续交谈……却突然止住了话语。 因为沙夏拿在手上的球状魔导具掉到地上。 之后,掉到地上的魔导具开始剧烈振动,发出喀哒声响在地板上滚动。 「……吶,库菈兹,这间店下面……有什么东西吗?」 听到莫尔特询问,库菈兹表情纳闷地歪著头。 「姑且有座地下室,不过不在这附近喔。我听叔叔说过,店的正下方有下水道经过,所以地下室不能盖在这里。」 「莫尔特,不用准备了。」 「嗯,早点搞定吧……准备潜入地底。」 3 说到利口镇的特色,能举出的一项例子,就是尽管地处边疆,却设有供水与排水系统。一般来说,就连大国首都也少有那种设备,但自古以来,供排水系统就彷佛理所当然般存在于这座城镇。 然而,或许是因为有著这种历史背景,导致城镇的地下结构变得极为错综复杂,尤其是下水道方面,其构造堪比一座迷宫。事实上,因为不晓得下水道是何人建造,目前别说 是施工单位,就连设计图也没有。 现在只不过是依照需求从首都召集工匠,经过工匠们反覆改良、摸索,结果才让下水道能够运作罢了。 「……臭死了。沙夏,不要让光源熄灭喔。」 俗美亭附近设有接收雨水的地上排水口,莫尔特和沙夏拆掉排水口栅栏,进入了下水道。这里汇集了来自整座城镇的污水,弥漫著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莫尔特和沙夏起初用布蒙住口鼻,但这么做几乎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们马上就取下了布……但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很快就放弃抵抗,屈服在恶臭的淫威之下,加上鼻子没多久就适应了气味。 下水道天花板呈拱状设计,下方设有能容纳一人通行的走道,旁边是流动的污水。感觉只要降下一场大雨,污水就会淹上走道。 走道虽然铺设了石砖,但墙壁和天花板是由岩石组建而成,形成一种绝妙的平衡。唯独那里残留工匠施工的痕迹,看似新建与补强的部分似乎无法还原相同工法,考量到腐蚀的问题,因而采用了金属板。 「哎呀,来到了十字路口吗?俗美亭的位置……应该在这边吧……嗯,魔导具开始微微振动了。」 沙夏举著魔光棒开路。 他身上的魔导具振动出奇剧烈,握在手上很容易像刚才一样掉到地上,所以他现在是用绳子穿过圆球的孔洞再挂到脖子上。 「本来还想准备地图的,不过只要有了这个圆球,应该就没问题了。」 「沙夏,你不知道吗?根本没有任何记载这条下水道结构的地图喔。」 「就算没有设计图,应该也有工匠知道吧?」 「听说只有罗第国和白兰国首都才找得到水管工。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镇上就会去两国的首都找工匠回来修理,话虽如此……根据工匠的说法,下水道的构造每次都会出现变化。镇民们总是半开玩笑地聊著这件事喔。」 「怎么可能。那不简直像在说这条下水道具有生命一样吗?再怎么说也……嗯?」 这时,沙夏伸手摸向挂在脖子上的魔导具。 因为振动过于剧烈,魔导具在沙夏胸口弹跳出声。 两人拉长耳朵倾听,同时举起魔光棒,然而四周除了污水的流动声,听不见其他声响,仅有空无一物的黑暗占据整片视野。 沙夏身上发出吵杂的振动声,莫尔特让他原地待命,自己则站到前方,缓缓蹑步向前走去。 其实他觉得扛在肩上的长柄刀很碍事,但他不可能放下武器。 莫尔特将魔光棒往前伸去,迈步向前走,随后终于看见了某样东西。 走道角落出现一团黑色物体,体型相当庞大,超乎莫尔特预料之外。 他原以为肯定是变种的猫狗类……事到如今,他才后悔没事先向雇主确认是什么宠物。 虽然听说是浑身长毛的生物,但视线过于昏暗,根本看不清全貌。然而,那里也传来了振动声。原以为只有饲主手上的球才会振动,不过看来三颗球都会振动。 「莫尔特,小心点……那恐怕就是目标……难道是猪吗?」 莫尔特靠近一瞧,才发现那不是黑色毛皮,而是一块布。 「这家伙是怎样?身上为何披著一块布──」 莫尔特将长柄刀靠在墙上,一边拿著魔光棒,一边把手伸向包著布的「未知物」……就在这时── 莫尔特的视野被「黑暗」笼罩了。他一时以为是魔光棒耗尽了魔力,但事实并非如此,是覆盖在宠物身上的那块布罩住了莫尔特。 惊慌失措的莫尔特感觉腹部受到冲击。那股强烈打击让莫尔特不由得一屁股向后跌。与此同时,原本覆盖视野的黑暗消失了。 「莫尔特,你在搞什……糟了!它要逃──什么!」 莫尔特一边听著沙夏叫喊,一边重新站起来,同时反射性地捡起长柄刀,接著马上摆开架式。然而,这时眼前仅剩下一片黑暗。 「沙夏,怎么了吗?」 「莫尔特,那家伙跑走了。因为你的魔光棒刚才被布遮住了,所以我没有看得很清楚,不过那家伙毫无疑问是用跑的。」 「……什么意思?」 「那家伙是用两只脚走路。虽然身上包著看似黑布还是长袍的东西……但我好像看见它抱著一个包包……」 「……那是宠物……没错吧……?」 虽说是遭到暗算,但保持一定警觉的莫尔特还是挨了一击。倘若对手换成镇上的小混混,哪怕再多杯黄汤下肚,他也有能力应付……具备这等实力的莫尔特竟然中招了。 那不是普通的宠物,至少莫尔特是这么认为的。 「仔细想想,像下水道这种危险地带,在这座镇上没道理会有能随意打开的入口才对。除非是扳开金属栅栏……」 「……啧,看来雇主不是个平凡的千金大小姐啊,沙夏。」 「就如同美丽的花儿多带刺,美女身上总是藏著某些秘密啊。」 沙夏解开腰间佩刀的刀鞘,稍微露出一截刀身,然后重新收刀入鞘。那大概是进入备战状态的意思吧。 莫尔特也解下缠绕在长柄刀上的带子。 「无论如何,这件差事越来越适合我们了。」 「莫尔特,你可别开杀喔。你的长柄刀威力太强了。」 「我知道啦。」莫尔特嘟哝一句,手指轻轻滑过长柄刀的刀锋。 冰冷、坚硬,以及金属释放出的独特刚强,就掌握在他的手中。 4 「等等,沙夏,停下来!」 听到莫尔特叫喊,手按刀柄前进的沙夏戛然止步。 沙夏僵立在原地,莫尔特手持魔光棒往他脚边一照,结果黑暗中浮现出一条绷紧的极细钢丝。 「可恶,又是陷阱啊……莫尔特,真亏你能发现呢。」 直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碰上了两次陷阱。首先是盖著一块烂布的地洞,再来则是如同这一回的钢丝机关。 「别看我这样,我的视力和反射神经可是在莱伊之上呢。」 走道上斜拉著一条钢丝,一头设置在污水道内,另一头则埋进墙壁。 「恐怕跟刚才的陷阱是同一类型。只要脚一勾到钢丝,埋在墙里的石头就会脱落──」 「然后导致这个拱状天花板崩塌下来对吧?这些说明我刚才也听过了,但事情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是啊。前提是机关要设置得够巧妙,好让一颗石头脱落就会造成崩塌。不是我自夸,只要给我时间,我应该也能做出这种陷阱。」 「……不过,这是为什么呢?这里为何会出现这种陷阱?」 沙夏第一次差点触发陷阱时也讲过同样的话。 「可能是某人设下的陷阱……不对,那样的话,若是遇上下雨天,钢丝就会受到拉扯而触发,导致陷阱消失才对……这么看来,应该是最近才设置的。」 「……究竟是谁设下的陷阱呢?」 沙夏低声沉吟,利用挂在脖子上的魔光棒再次确认钢丝的位置,之后手按刀柄──刀光一闪。 他直接拔刀斩断钢丝,随后动作一气呵成地收刀入鞘,丝毫未扯动钢丝。速度快得令人不及眨眼,但就在这时── 「沙夏,快趴下!」 莫尔特挥舞长柄刀,击碎朝沙夏脑袋飞来的砖头。 放眼望去,只见连接著钢丝的污水道之中,露出了一个简易的投石器。 虽然外观看似利用下水道的破铜烂铁组装而成,不过能将砖头从水底拋出水面这点来看,可见做工相当精良。 「谢、谢啦,莫尔特。所以这是只要解除陷阱就会启动 的……双重陷阱吗?」 「不,墙上的钢丝是幌子……目的是用来欺骗避过前面陷阱的敌人。」 莫尔特这么说,重新扛起长柄刀,接著用力扯掉墙上伸出的钢丝。虽然钢丝深埋墙中,但果不其然,什么事都没发生。 「……简直像是观察过我们的行动之后,才设下了这些陷阱。明明也有人会选择跨越过去啊。」 「如果是高手中的高手,其中有人设陷阱的速度会比喝杯酒的时间更快。听说马戏团里有雕刻技术比人厉害的猴子……或许也有会设陷阱的家伙。」 沙夏愤恨地咂嘴,再次观察陷阱的状况。 「……莫尔特……我们究竟在追踪什么东西啊……?」 「不就是可爱的宠物吗……受不了,轻松的差事变得越来越棘手了。」 「我很不擅长应付这种状况耶。正面交锋比较合乎我的性格……嗯?」 这时,挂在沙夏脖子上的魔导具开始产生振动。 「因为陷阱触发了,所以过来看看情况吗……要不要试试装死?」 话说完,莫尔特趴伏在走道上,沙夏则背靠墙壁瘫坐在地。 魔导具的振动频率逐渐增强,在沙夏的胸口跳动发出声响。 从下水道前方扩展开来的黑暗之中,传来了两个相同的振动声。 宠物拖著脚步逐渐逼近。夜视能力较佳的莫尔特双眼捕捉到了黑暗中的影子。 由于全身缠著破布,宠物的体型看起来相当庞大,而且还压低身体重心,摆出像是要施展拔刀术的姿势,动作实质上就是滑步。 模样看起来相当警戒……如果用人来比喻的话。 正如沙夏所言,看起来确实像是用两只脚走路,但并非只有人类是用双脚步行。听说像是大型猿猴或是经过训练的狗,另外还有魔兽之类的生物,有很多动物都会用双脚走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除了振动声之外,莫尔特还听见那团「黑影」身上发出喀锵喀锵的金属碰撞声。大概是獠牙或爪子吧。莫尔特试著凝神细瞧,却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然而,他确实能看见黑影肩上提著形状类似包包的东西。 是的,那团黑影有肩膀。假如真是如此,果然是大型猿猴吗? 莫尔特定睛凝视,想看得更仔细一些,结果突然发现那团黑色破布里垂著某样东西。 那东西又粗又长,几乎等同于莫尔特的长柄刀刀柄,看起来就像一条黑绳。大概是尾巴吧。 宠物在距离莫尔特和沙夏七步的位置停下脚步,接著突然一甩尾巴。 那不是尾巴──是触手。前端膨胀,长度相当长的触手划破空气袭向莫尔特他们。 它打算用触手抽打莫尔特他们的身体,藉此确认两人是真死还是昏迷。 另外就是距离。宠物巧妙地站在勉强不会被莫尔特和沙夏的武器攻击到的范围之外。 根据两人的体格、武器来测量距离。 这家伙身经百战。不是野兽,而是拥有知性的怪物──魔兽。 莫尔特和沙夏似乎有相同感想,两人同时起身躲开飞来的触手,随后齐齐冲向宠物。 如果是像鞭子般的触手,那一次只能攻击一个人。而且攻击方式不同于挥剑,需要做出「扬鞭」的预备动作,所以无法马上展开第二波攻势。 假设就算能进行攻击,其中一人的刀刃应该也能砍到宠物。 身材纤瘦,动作敏捷的沙夏冲到莫尔特前头,一口气缩短与宠物之间的距离。 或许是猝不及防,只见宠物身体猛然一震,一个大步往后跳跃,同时再次甩动触手。由于沙夏的距离太接近,早已脱离触手的攻击范围,于是触手毫不犹豫地甩向莫尔特。 莫尔特的单刃长柄刀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他的靴子用力蹬地,强劲的力道几乎要踏碎石砖,做出一个急停动作。预料中会攻过来的触手前端在莫尔特眼前挥空,击碎了石砖地板。 莫尔特这时挥下长柄刀,而且是用宽厚的刀背处。 他没有砍断触手,而是将触手前端狠狠钉在石砖地板上。 触手突然被抓住,宠物连带受到拉扯,导致实际上仅后跃了半步,脚底便再次降落到走道上。 「咕……!」 宠物发出闷哼声,试著要拉回触手,却还是摆脱不了长柄刀的封锁。 沙夏将宠物纳入了自己的攻击范围。 他瞬间拔刀一斩,使出了拔刀术。那记斜上斩击看起来确实砍中了包覆宠物全身的破布,并砍进骨肉之中…… 只见宠物的触手从根部撕裂……不,是看起来像撕裂,但事实并非如此──而是「松开」了。 伴随著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黑暗中火花迸现。 沙夏的日本刀刀路大幅偏移,刀尖「被迫」举向天花板。 「什么!」 沙夏忍不住叫出声来。 一只粗壮手臂与造型粗犷的金属臂环映入莫尔特的眼帘。 莫尔特他们一直以为是「像鞭子」的触手,其实是「像触手」的鞭子。 此外,那只握鞭的左手臂上套著造型粗犷的臂环,宠物不是用臂环挡下沙夏的攻击,也没有做出闪避,而是从下往上一挑,让刀锋大幅偏移。 若是正面抵挡,手腕就会连同金属臂环被刀斩断,若是进行闪避,沙夏又会马上挥出第二刀……因此宠物选择「拨开」刀锋。 瞬间做出以上判断,再顺应沙夏那在利口镇上无人能出其右的犀利快刀做出反应……进而化解了攻势。动作超乎寻常。 自己的拔刀斩被导向正上方,致使沙夏摆出宛如举剑向天的姿势──陷入进退不得的状态。 反观宠物,虽然套著臂环的拳头同样高举半空,但它与使出拔刀术的沙夏不同,还有采取行动的余地──于是就使出了踢击。 沙夏的身体如枯树般侧飞出去。 莫尔特缩紧腋下,将长柄刀刀柄顶在腰间,接著压低身体,以贴地般的姿势向前冲刺。 他从迎面飞来的沙夏身体下方钻过去,朝宠物逼近,接著从下往上挑砍。 宠物虽然体型庞大,却做出一个宛如杂耍师般的轻盈空翻,轻轻松松躲开了攻击。莫尔特又挥出第二刀,但同样被对方躲开了。 「啧,既然如此──!」 长柄刀不管怎么挥舞都会动作过大,莫尔特判断这样砍不中目标,于是使出了突刺。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一见长柄刀刺来,原本不断空翻闪避的宠物马上跳到长柄刀上头,将刀身当成立足点,抬腿踢踹莫尔特的下巴。 莫尔特脑袋遭受震荡,视野一阵天旋地转,膝盖以下猛然脱力。 「这家伙……!」 动作快的野兽要多少有多少,但体型庞大又能做出这种动作……不简单。 在仰天倒地的莫尔特的视野里,看见宠物跳上天花板,然后身体收缩,以全身之力往下跳,准备对莫尔特发动最后一击。 然而,那团黑影却被一道突然甩来的黑芒打飞──是鞭子。 「噗咿……!吼咈咿嘁咈呜咈嘶咈喽……!」 宠物发出怪叫声,身体在走道上打滚。 沙夏从莫尔特身旁跑过去,拿著宠物刚才放掉的鞭子展开追击。 「莫尔特,站起来!现在是决胜关头!」 莫尔特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之后,便追著宠物与沙夏的背影而去。 宠物摇摇晃晃地逃往下水道深处。 在转了好几个弯,来到一条直路之后,沙夏重新扬起鞭子。 攻击范围广的鞭子前端再次 狠狠抽中宠物的身体,把它抽翻在地。 「行得通!」沙夏这么说,但莫尔特注意到他脚边闪著一道亮光。那是钢丝,是陷阱。 「沙夏!」 「我明白!」 相同的把戏看了三次,沙夏再怎么说也会有所防范。 只见他大步跨越钢丝──接著摔进了地洞。 这是双重陷阱,预测对方会跨越钢丝或是跳过去,所以就在旁边挖了一个地洞。 而且可能是因为大跨步跌落的缘故,沙夏蹬地的长脚还勾到了钢丝。 下一刻,设置在污水道里的简易投石器拋出了砖头。尽管莫尔特顺利用长柄刀击落了砖头,但紧接著头上的天花板就崩塌了。 「竟然是三重陷阱!」 不晓得造成崩塌的第三个机关设在哪里──恐怕是在地洞内,莫尔特领悟到这里的陷阱才是宠物最早设下的杀招。 先让敌人体验前面的陷阱,刻意拉扯钢丝自然不用说,就连切断钢丝也可能触发陷阱,所以只能选择跨越……给人灌输这种印象之后,再设下这个陷阱。 换句话说,这里才是压轴,其他全是开胃菜。 三重陷阱设计成让追踪者掉入地洞,再利用崩塌的天花板当成盖子来活埋对方。 莫尔特这才明白,原来被逼入绝境的不是对方而是他们。 宠物刚才承受沙夏的鞭击,或许全是为了引诱他们入局。 一切都是为了铺成这个陷阱。 ──我们究竟在追踪什么东西啊……? 莫尔特脑海里闪过沙夏先前那番话。 「别小看我的长柄刀!」 连刀柄也是钢铁打造而成,刀锋厚实无比的长柄刀用途可不仅限于劈砍。 从其重量与坚韧开创出来的招式能完成其他武器所办不到的事。 大量瓦砾砸落沙夏所在的地洞,莫尔特挥舞长柄刀将其横扫开来。他没有放平刀锋,而是直接用刀身击落瓦砾。 换作寻常刀剑,早就折断或弯曲了,但长柄刀击碎了大块瓦砾,化成无数碎片射向旁边的墙壁与污水道之中,却依然毫发无损。 尽管如此,这样还是无法守得滴水不漏。 一大块瓦砾砸落下来,莫尔特松开横扫的长柄刀。长柄刀插在墙上,获得解放的莫尔特不断用手脚弹开掉落的瓦砾。 「很好,这样就……!」 崩塌出现歇止迹象,莫尔特撑了过去。 正当他如此心想时,有东西从黑暗中直线射来。 莫尔特看出射向自己的是灌满蓝色药水的小型注射器,尽管如此,因为他一直双手握拳扫除瓦砾,所以根本拿不出应对之策。 他做好了中招的心理准备……结果── 「咕……!」 只见地洞内的沙夏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飞射而来的注射器。 莫尔特马上把沙夏拉上来,并立刻检查他那只紧握的手。 「……情况不妙啊。」 针头刺进了他的大拇指根,而且玻璃材质的注射器被捏碎,在沙夏的左手掌心造成无数裂伤。 注射器里的药水八成从伤口渗进体内了。 「这样也没办法吸出来了……别在意,是我没拿捏好力道。」 话虽如此,沙夏还是先确认魔导具停止振动后,再拿出手帕擦拭掌心,接著把嘴唇贴到伤口上,想尽可能地吸出混杂血液的药水。 然而,那样大概无法彻底吸乾净吧。 「……莫尔特,那家伙究竟是什么啊?虽然已经知道不是一般的宠物……难道是魔兽……不对,果然是人类吗?」 「而且还不是简单角色。身手相当不凡,对方是行家啊。」 身怀能将沙夏与莫尔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体术,预测出我方行动后设置的三重陷阱……而且那恐怕是在莫尔特和沙夏最早进入下水道时,在双方接触过后设下的陷阱,如果是那样的话,对方绝非普通杀手。 「我对那方面不是很了解……真是那样吗?」 「没错,毕竟处于下水道这种特殊环境,所以我也不敢断言……但过去有个大叔被精通这门技艺的家伙们奉为传说喔。」 传说那是个能将身边所有物品当成武器来运用的一流杀手。空手现身,在办完事后空手消失,是一个强到如同玩笑话的男人。 将不是武器的东西当成武器来使用,举凡房屋、花草、树木,甚至就连大地和清风……在那家伙手上都能化作杀人武器。 而且那男人的本领可不仅止于此,就连体能也极为优秀,别说是赤手空拳,剑、弓、斧、枪、匕首、鞭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那是个能善用身边所有物品的战斗专家,所以原本就是为了战斗而制造的道具……也就是武器,对方当然也会使用啊。」 「真是个了不起的杀手呢。」 「要说是杀手也很奇怪。真要说起来,对方还是我们的同行,也就是万事屋……不过,由于其能力性质最适合用于暗杀,因此就成为了传奇杀手……那家伙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等一下,莫尔特。刚才的陷阱只不过是设置速度快,并没有特别到哪里去……虽然由我这个中计的人来讲没什么说服力,但那只是将相同的陷阱稍加改良后再反覆运用罢了。我不觉得有那么……」 「正因如此才可怕。陷阱……也就是技能,简单来讲就是使用者的手牌。若是底牌尽现的话,那无论牌组再怎么强大,对手也能马上采取应对之策……那家伙目前几乎都还没出牌,单是组合几个简单的陷阱,就把我们逼到这种地步。」 「……这么说来,那家伙果然就是你提到的那个传说吗?」 「我可没那么说。我想想……那家伙早在我来到利口镇以前……也就是十年前就未曾公开露面,也从地下世界消失了。相传他已经死在习得他一身绝艺的三名弟子手上……很有可能是那三人之中的其中一人吧。」 「……传奇杀手的三名传人之一吗?原来如此,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不过,雇主要找的宠物……啊,莫非就藏在对方夹在腋下的那个包包里吗?情况终于明朗化了。」 沙夏似乎领悟到自己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可怕,只见他一边流著冷汗,一边把手帕当作绷带缠到手心上。随后,他试图站起身,身体却摇晃不稳。 莫尔特急忙抱住他,发现沙夏浑身烫得吓人。 「……果然下了毒吗?毒素开始蔓延了。抱歉,莫尔特,我好像站不起来了。你留下我自己走吧。」 听到沙夏说出不像他会说的话,莫尔特嘟哝了一句:「真受不了。」 「你都伤成这样了,我这个大男人怎能丢下你离开……哪怕是竞争对手也一样啊。」 「……莫尔特……」 「先撤退回地上吧。少量毒素就有这种效果,可能是很棘手的毒药。必须找医生处理才行。」 「不好意思。」沙夏呻吟道。他的呼吸紊乱,样子看起来很痛苦,只见他抱缩著身体扭来扭去。 「看来得加紧脚步离开了……沙夏,我们回去吧。告诉我路怎么走。」 莫尔特背对沙夏蹲下身,催促他爬到自己背上,但沙夏始终没有动作。 不知道是沙夏的自尊不允许自己给竞争对手背负,还是他的情况已经严重到身体动弹不了,莫尔特焦急地转头一瞧……发现脸红的沙夏皱眉望著自己。 「……喂,莫尔特,我一直以为你记得路耶……」 这一刻,莫尔特确实感觉到两人的时间暂停了。 5 「可恶……又是死路吗!」 莫 尔特背著沙夏在下水道里徘徊至今,已经过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地上差不多进入傍晚时分了。 他有种越走越迷失方向的感觉。 其中一根魔光棒已经耗尽魔力而熄灭,挂在莫尔特脖子上的魔光棒成了仅剩的照明工具,只是光芒也逐渐黯淡下去,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熄灭了。 倘若这一根魔光棒也熄灭,那接下来只能摸黑前进。 「莫尔特……对不起……」 莫尔特先将背上的沙夏放到走道上,并检查他的状况。虽然手上的伤口没有化脓,身体状况却不见好转。只见沙夏面色潮红,呼吸紊乱,体温居高不下,不时扭动著身子,彷佛痉挛似的发抖……虽然毒性也许很强,但可能是中毒量少的缘故,幸好没有引发疼痛等症状。 「魔光棒快熄灭,你的身体也吃不消了。再这样下去,只能尝试打破天花板来碰运气。」 莫尔特伸手拭去沙夏额头沁出的汗珠。 结果或许是感到相当难受,沙夏眼角噙泪地望向莫尔特。 那双忧伤的眼眸,那张脸红气喘的脸蛋,透露出一种妖艳般的媚态,不禁让莫尔特望而生畏。 虽然越是漂亮的男人长相就越趋中性,但如果只看脸的话,此刻的沙夏怎么看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就连性向正常的莫尔特也不禁心生绮念。 沙夏磨蹭著双膝,缩著身体扭来扭去。 「抱歉……莫尔特……给你……添麻烦了……」 「……快走吧。先找出看起来接近上层的地方再说……」 莫尔特背对沙夏,准备重新把人背起来,结果…… 沙夏的手臂缠上莫尔特的脖颈,以不会勒住脖子的力道使劲。 感受著那如同拥抱般的动作,以及耳边传来的湿热气息,莫尔特拚命压下某种快要爆发的情感。 「……那家伙究竟下了什么毒啊……」 莫尔特低吟一句,同时努力回想花店老板奥莉比的丰满胸部,回想那对男人的浪漫结晶,想像全力搓揉那对胸部的触感,把即将迈向禁忌领域的自己留在原来的世界。 ──胸部。我现在需要胸部。胸部胸部,胸部啊……莫尔特彷佛中邪一般,在心里反覆念著胸部二字。 「如果要往上层走,只要逆水而行就……呜,啊……嗯!」 背上的沙夏中断话语,双臂使劲搂住莫尔特。在一阵痉挛过后……难受地吐出一口气。 「可恶,我还是第一次中毒……原来这么痛苦吗……」 莫尔特对毒也不太了解,但感觉想必不好受吧。 莫尔特在下水道逆流前进,却不断遇到死路。虽然有污水注入口,但几乎没有人可以通行的路。 莫尔特在如同迷宫般的下水道内持续前进……之后忽然停下了脚步。 「……喂,骗人的吧……」 背部传来的触感让他不禁叫出声来。 因为夹在莫尔特背部与沙夏胸膛之间的魔导具发出了振动。 宠物……不,黑衣男就在附近。 「情况著实不妙呢,莫尔特……不过反过来说,这也就表示我们离地面不远了。仔细想……啊!呜……仔细想想,我们刚进入地下不久,便马上遇见了那家伙。何况这种地方也没有食物,所以我认为躲藏在地面附近比较……啊……」 「言之有理。」莫尔特说道,在保持警戒的同时溯著污水流前进。 之后,他在下水道里一条蒸汽弥漫的死巷内发现了那家伙。 死巷尽头只有一个打开的热水注入口。身缠黑色破布的男子压低身体重心,如同进入备战状态般伫立在那里。 「……嗨。结果我们还是把你逼入绝境了。」 「莫尔特,机会来了。快点把事情搞定,回到地上吧……我还撑得下去。」 黑衣男手提著包包,身上发出两股振动声,身体一直微微颤抖。 莫尔特把沙夏放下来,接著架起长柄刀。 他慢慢滑步缩短距离。 假如对方真是那位传奇杀手的传人之一,正面迎战的话,莫尔特恐怕讨不到便宜。不过……他也别无选择了。 背后的沙夏尽管单膝跪地,依然摆出了拔刀术的架式。 虽然不在万全状态,但黑衣男若是想闪过莫尔特脱逃的话,他应该还有余力砍出一刀。 明明是要寻找宠物,但此刻一股肃杀气氛笼罩全场。 处在烟霭弥漫的高湿度空间,莫尔特感到唇乾舌燥。 现场升起令肌肤刺痛的紧张感。莫尔特不是用头脑,而是用身体察觉到这是一场久违的生死对决。 时间短暂静止。开启战端的不是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光芒。 挂在莫尔特脖子上的魔光棒耗尽魔力──熄灭了。 黑暗降临。莫尔特凭肌肤察觉到黑衣男在同一时间有了动作。 双眼无用武之地。莫尔特仅凭耳朵与肌肤来捕捉敌人的动向,挥出了长柄刀。 莫尔特先是朝墙壁猛力劈砍。这一刀激起无数碎石,打向跳过来的黑衣男全身。他在扰乱敌人行动的同时,利用碎石击中目标的声音来掌握对方的位置。 人就在莫尔特前方两公尺处。在空中──已经进入了长柄刀的攻击范围。 莫尔特沿著墙面拖刀上砍。黑暗中迸出激烈的火花与金属碰撞声。他藉著火光看见黑衣男用手腕上的臂环挡下了刀锋。 在火花照亮的视野当中,只见长柄刀砍碎臂环,同时把黑衣男轰进了死巷内。 黑暗再度降临。莫尔特未及喘息,再次逼身上前。 耳边传来破风声。又是带毒的注射器吗?莫尔特猜想著,凭藉听音辨位闪过了攻击。 赤脚的黑衣男发出蹬地声……跳了起来。然而,长柄刀的刀尖循声──逮到了目标。 「在那里!」 莫尔特使尽全力朝跳上半空的黑衣男砍去。 长柄刀刀尖传来触感。不是来自于石造的天花板,而是砍中金属的触感。那团破布底下似乎穿著金属铠甲之类的防具。 ……然而,莫尔特早已不在乎敌人穿著什么装备。 因为刀尖砍中了敌人。那么,无论是金属还是什么都已无关紧要。 莫尔特和长柄刀具备压倒性的力量。 他将手移握到长柄刀的刀柄前端,彷佛要刺穿黑衣男般往上顶。黑衣男身体撞上天花板之后,他继续使出全身力气把人往天花板推挤。 「呜噢──────────!」 莫尔特发出吼叫,靴底踩碎走道。他发挥全身肌肉之力,将一切灌注到长柄刀之上。 刀尖击碎了黑衣男身上的金属铠甲,以及后面的石造天花板。地面爆裂开来。 冲击过于强烈……导致下水道开始崩塌了。 6 在下水道崩塌的时候,莫尔特被大石头砸中脑袋,所以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下爬出天花板的破洞。 莫尔特试图搜寻冲破天花板飞出去的黑衣男……但意识一片朦胧,身体都快要虚脱了。 周围一片明亮,应该是来到地面上了。不过整个空间弥漫著白雾,分不清身在何处。还是说,眼前这阵白雾是自己眼花了吗── 莫尔特脑中思考各种可能,同时甩甩头,设法要保持冷静,结果不由地头晕目眩,走了几步便跪倒下去,伸手撑住前方的某样东西。 「……嗯?这是什么?」 触感滑溜,摸起来却异常温热柔软。明明随著莫尔特手指的揉捏灵活地变形……却带有一股反弹力道。 那东西形状虽然像球体,但莫尔特感觉掌心摸到 一个突起物,似乎不是完全的球体。 在雾霭弥漫中,莫尔特凝神细瞧,发现旁边也有一模一样的东西,于是放下长柄刀,下意识地伸出左右手,尝试摸揉那东西。 不知为何,莫尔特感觉心里有个声音在高喊著「快揉」、「非揉不可」。 随著雾霭逐渐消散……莫尔特才察觉那「声音」是出自男性的本能。 没错,完全掌握于莫尔特双手之间的物体正是──胸部。 毫无疑问是胸部。 那当然不是男人的胸部,而是女性胸部。莫尔特从手感得知,那还是发育追不上成长速度,富有弹性,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研判处于第二次性发育的十五岁上下──各方面都最值得「期待」时期的胸部。 只要一揉指尖就会反弹,摸起来超舒服。他的手停不下来了。 「……糟糕,我难道死了吗……还是撞到头所以产生了幻觉……毕竟刚才背著沙夏的时候,我一直像白痴一样心里猛喊著胸部……」 总之,先不管是不是幻觉,既然眼前有胸就要揉。这就是莫尔特,也是男人这种生物的本能。 莫尔特一边揉著胸部,一边张望四周……发现在朦胧雾气之中,有一群十来岁……应该说十几岁出头的少女们,全身一丝不挂地包围著他……人数大约有二十几人…… 不同于此刻掌握在莫尔特手中的美好胸部,胸前勉强有料的少女们不带一丝淫秽气息,完全就是天使或妖精的化身。 眼前的景象仅让人觉得美丽又可爱……实在很难想像这里是现实世界。 然而,真是遗憾啊。哪怕是天使或妖精,似乎也会年华老去,莫尔特仔细一瞧,发现其中也有到了老太婆和大婶年纪的人……而且无一不是全裸。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没有人不会老。无论是在现世还是那个世界…… 「……真是空虚呢。不过正因如此,少女们此刻拥有的青春,以及掌握在我双手之间的胸部触感才更显美……嗯?」 这时,莫尔特注意到在这个一片纯白,少女们呆然伫立的幻想世界中,有一团黑色物体躺在地上。他依依不舍地放开眼前的胸部,试著用长柄刀朝那团黑色物体──全身包著黑色破布的男子顶去。 他用刀尖挑起破布一瞧,结果…… 「什么!这家伙是怎样……!这、这究竟是……!」 一个露出凸肚腩,体毛浓密的中年胖大叔从破布底下现形。而且还梳著七三头,双脚上套著断链的脚环,全身被麻绳──绑成龟甲缚的模样,胯下穿著看起来异常坚固,即使承受了莫尔特一击却依然未碎,仅有表面龟裂的金属内裤……应该说是带锁的贞操带。 而且脸上还戴著蝴蝶形状的面具,嘴里衔著用皮带固定,似乎在哪里见过的魔导具……综合以上小玩意儿,一言以蔽之,就是── 「变、变态!……有变态啊!」 现场传来女性的叫声,为此,莫尔特深有同感地点头。 「……没错,这家伙是变态。超级大变态……我们竟然被这种家伙……」 这时,莫尔特发现掉落在男子身旁的包包,于是急忙打开一瞧。 原以为要寻找的宠物就装在包包里……结果只搜出注射器和不明药品,其他还有几件限定大人使用的可疑夜间玩具。 「什……么……竟然没有!皮仔在哪里?」 「噗咿──!」 「……嗯?这位大叔刚才为何发出呻吟?不对,现在重点是要找出皮仔──」 「噗咿──!」 「啧,吵死了。给我闭嘴。我是在问皮仔的──」 「噗咿──!」 「……………………呃,那个……皮仔?」 「噗咿──!」 「皮……」 「噗咿……」 昏迷的变态胖子身体反射性地抽动,拚命从衔在嘴里的魔导具缝隙发出声音。 莫尔特重新观察这位大叔的模样。 浑身长毛,动作敏捷的圆滚滚可爱生物……看起来好像没问题,但莫尔特为眼前充满问题的状况抱头苦恼。 虽然特徵勉强符合,但他实在无法认同这就是宠物,而且唯独最后那个可爱生物的评价令人无法理解…… 「……………………好吧,算了。先冷静下来。没错,莫尔特,你要冷静。雇主确实是说要找宠物,但没说不是人……」 「……咦?莫、莫尔特……?」 这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莫尔特把手伸过去,示意对方「稍等」……结果不知为何又摸到了某个柔软物体。 他转头一瞧,便看见一对小巧……与其说是可爱,不如说是小得有点可怜的胸部。 少女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低头看著发生在自己胸部上的状况。 「不好意思,有事待会儿再说。我现在满脑子都在思考这个变态和委托的事情,莉兹……莉兹?」 莫尔特望向胸部与其说能一手掌握,不如说根本还发育不全的少女。 站在眼前的毫无疑问是全裸的莉兹。 莫尔特心想「奇怪?」于是张望四周,结果看见了刚才那对触感绝妙的胸部主人──全身沾满泡沫,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地的库菈兹。 她胸前沾著宛如棉花糖般柔软的泡沫,里头露出两点淡红,让莫尔特的视线自然地被吸引过去── 「……变、变态……」 「没错,变态。瞧瞧这个变态。这么完美的变态可不常见喔。皮仔,你说是吧?」 「噗咿──!」 「没错吧?真是惊人的变态啊,库菈兹。」 「嗯,就是啊……等一下,你才是变态吧!你怎么会打穿女性专用池的地板闯进来啊!」 「哈哈,你在说什么傻话?这里怎么可能是什么女性专用池……」 话说到这里,莫尔特环顾四周……发觉景象似曾相似。 话虽如此,这里跟他记忆中的场景格局呈左右对称……应该是位于酒槽区五号街,面朝大街的大众澡堂吧。因为是女性专用池,所以格局是左右对称── 「你……说什么……?」 「岂止是偷窥,竟然光明正大闯进来……而且你刚才还毫不客气地对我的胸部……甚至还对莉兹伸出魔掌!」 「等一下,你们没道理出现在大澡堂啊……!你们今天不是上山了吗?」 「就是回来了,大家才会过来澡堂洗去一身汗啊!」 下一刻,现场响起超过二十名老少女子震耳欲聋的尖叫声。紧接著水桶、凳子等物品陆续砸向了莫尔特。 「不、不是的!大家误会了,我只是在追这个变态……在追皮仔──!」 「噗咿──!」 「我接到把皮仔逮回去的委托,所以进入下水道──!」 「噗咿咿──!」 「我是追著皮仔──!」 「噗咿咿咿──!」 「吵死了,死胖子!我都无法解释……痛!痛痛!等一下,我真的是跟沙夏组队在追皮仔──!」 「噗咿──!」 「啊,大家看,沙夏从洞里爬出来了!沙夏,快点跟大家解释!」 现场物品满天飞,只见沙夏拚命爬出洞口,但人都还没站起来,就直接倒在澡堂的地板上了。 「啊……我、我撑不住了……莫尔特,我究竟怎么……呜……!」 「别躺了!再不解释清楚,我们就要被杀了!我们是在追皮仔──!」 「噗咿──!」 「哎呀?这个声音……这不是我可爱的皮 仔吗?」 一道半天前听过的声音传来,更衣室门同时被打开了。 这时,弥漫澡堂的蒸气外泄出去,四周景象变得清晰。 少女们的赤裸身姿也逐渐清晰,众人停下对莫尔特丢东西的动作,发出不同于先前的尖叫声,试图遮掩身子,场面陷入一阵大混乱。 在混乱之中,只见那位大小姐……丽菲笑容满面地从更衣室步入澡堂,身上穿著造型猥亵的紧身黑皮拘束衣。 「哎呀!真是我家的皮仔!」 「噗、噗咿──!」 「看来似乎被人好好教训了一顿,快乐地昏厥过去了!哎呀,沙夏先生,您还帮我找回了遗失的鞭子,真是感谢……好了,皮仔快起来!」 丽菲说道,扬鞭抽中皮仔的肌肤,发出「啪」的凄厉抽打声。那道抽击让失去意识的变态,也就是宠物大叔整个人弹跳起来,四肢跪地乱窜。 「竟敢破坏手铐,真是不乖……哎呀,魔导具也在沙夏先生身上啊。我就回收了……喏~~皮仔,只要这个东西一靠近,振动就会增强喔……」 丽菲解下挂在沙夏脖子上的圆球,随后凑近皮仔身上。 下一刻,皮仔仰天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全身不停颤抖。 「……丽、丽菲……这……究竟是……」 沙夏扭动著身子,气喘吁吁地询问,结果丽菲笑吟吟地说道: 「两位万事屋先生,委托完成了,报酬随后奉上……哎呀?沙夏先生,您莫非是用了药吗?……不用担心,那是我特别请人调配的宠物用春药。只要委身于快乐之中,或是经过一段时间,药效很快就会代谢掉了……那么,就此告辞了,我这两天都不能调教皮仔,所以累积了不少压力呢……今天是偶尔仿效庶民生活,前来澡堂体验看看。好了,皮仔,要回去喽!」 「噗、噗咿──!」 丽菲这么说,牵著四肢跪地的皮仔准备离开澡堂……但皮仔不时做出试图逃跑的举动,这时丽菲就会丢出球体魔导具,而皮仔衔在嘴里的圆球便会产生剧烈振动,让大叔发出惨叫声,趴在澡堂的磁砖地板上痛苦地扭腰摆臀。 目睹那幅景象,莫尔特突然想起丽菲说过那是「三合一」的魔导具。 一个在丽菲手上,一个在大叔嘴里……那最后一个在哪里……? 望著离去的丽菲与大叔的贞操带,莫尔特回想起承接委托当时的谈话── ──正好在三天前,我在皮仔身上装了两个跟这个一样的物品──前天抵达这座城镇之后,当我在旅店休息时,皮仔便从打开的窗户…… 「……皮仔莫非是不愿被装上那个魔导具,或者该说是想取下来,所以才逃走的吗……」 看著那个带锁的金属贞操带,莫尔特隐约能想像出最后一颗圆球安装的位置……但他不愿去想。 「受不了,真是出乎想像的变态呢……也罢,这样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回去吧。」 「……哦~~?……你以为这么简单就能离开吗?」 耳边传来只能用「杀气腾腾」来形容的说话声。莫尔特转头一瞧,便看见库菈兹和莉兹等少女们挤在澡堂角落,拚命想要遮掩春光外泄……在她们旁边,还能看见沙夏被一群年过半百的威猛女性用毛巾捆住四肢,慢慢沉进浴池之中。 一名老妇人宛如身经百战的勇士,摆出一副「想看就看个够」的样子……不对,应该说她刻意展现自己那超越熟透到达乾瘪境界的身材,挺立在莫尔特面前。 「欣赏完老娘们的性感身躯,竟然还想拍拍屁股走人,未免也想得太美了吧?万事屋先生,你说是吧?」 一名老太婆甩动著宛如凶器般的下垂乳房,浑身散发出惊人的气势。 「莫、莫尔特,救、救命啊……不咕噜噜噜噜噜噜……!」 沙夏发出听起来像女人的尖叫声,沉进了浴池。应该说是被人沉了进去。 之后……澡堂外传来无数怒吼声。 「什么?有变态出现了?还是不得了的大变态?」「召集所有能出动的义警团团员!」「将人员配置在大澡堂周围,设下包围网!」「哼,我们要守护身为利口镇之宝的女性!」「慎重起见,去把莱伊带来!或许需要那家伙帮忙!」「全体义警团团员,攻坚准备完毕!」「要上了,让对方见识一下利口义警团的实力!杀个片甲不留!」 前门有虎后有狼……不对,是眼前有全裸老太婆,外头有雄壮威武的义警团包围的可怕情势。而且一开始就下达了「格杀」命令。 利口义警团继承了昔日最强部队的武艺与精神,其勇猛非比寻常。 「开始攻坚!」 听到这声大喝,莫尔特跪地向神明祈祷。 ──祈祷自己能活下去,再一次品尝到美酒…… 之后,那笔天价报酬全数化为毁损澡堂的修缮费,以及充当受害女性们的抚恤金,拿去支付俗美亭的餐宴费用,还有莫尔特和沙夏的医药费。 第四章「祭典前夕与占卜师」 这里是位于酒槽区三号街的公寓三楼走廊角落的房间,从午后阳光直射进来的窗口望去,可以清楚看见镇上正在为明天开始的祭典做准备。 一方面是因为面朝整座城镇命脉的大街,但主要是因为周围几乎没有三层楼以上的建筑物,所以这间房间的视野相当开阔。在街上四处搭起店面的摊贩,以及街道装饰固然不用说,还能看见远道而来参加祭典的人们。 「祭典就是好,处处充满商机。房租小意思啦。」 莫尔特站在自己房间里,手扠著腰,趾高气昂地说道。 莉兹表情傻眼,清点著莫尔特上缴的房租。 「你在嚣张什么啊,不过只是缴清直到上个月为止的房租……虽然我很想索取本月的房租,不过还是算了……话说回来,莫尔特……」 莉兹从钞票上抬起脸,连身裙花边和绑在脑袋左侧的麻花辫摇晃。 「怎么啦,莉兹?」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那个……有点事想找你帮忙。是关于搬货的……」 「啊……不好意思。我今晚有应酬啦,所以没办法帮忙。」 「这样啊……那就算了,有应酬……是无所谓……不过问题在于……」 莉兹叹了一口气。莫尔特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这笔钱怎么有点少?你今天早上不是说只要工作到中午,赚到的钱就足够缴清直到上个月为止的房租吗?」 「……这个嘛,实在是一言难尽……」 莫尔特放眼朝向窗外,可以看见距离此地不远的大街,以及……奥莉比的花店。到了这个时期,就连气质稳重的她也悠哉不起来了。 因为她除了要卖花饰给祭典摊贩,相传只要找她买花束装饰在店里,就能带来招财的效果,这种迷信这几年在镇上广为流传。 听说今年就连街头摊贩也相继找上门订花了。 即使远远望去,卖力工作的女性依然充满魅力。更遑论对方还是奥莉比这种巨乳女性。那对丰满胸部随著动作摇晃,路过男性的视线也跟著移动。 ……之后「再去」打声招呼吧。就在莫尔特想著这种事时,莉兹冷不防伸出手,探进他的大衣口袋里摸索。 「啊,等等……莉兹,住手,色胚!」 「谁是色胚啊……什么嘛,你身上果然还有钱。」 莉兹把手抽出口袋,手里握著莫尔特的钱包。 「不行,莉兹,那个不能给你!那是今晚的酒钱!我难得有笔正经收入,所以想在祭典上喝酒庆祝的……!话说,要是没了那笔钱,我连晚饭都没得吃了……!」 「一个欠缴房租的人,竟然好意思说这种话?……话又说回来,你以为交出这么点钱就能打发我吗?」 「我是想说温柔的莉兹大人说不定会给我打折……不,不行,不要走!等一下啦!」 眼见莉兹作势走出房间,莫尔特跪到地板上,双手缠绕住她那纤细的腰肢不放。 「你很烦耶!」莉兹差点摆脱纠缠……但莫尔特紧紧搂住她那不堪一折的腰肢,或许是早上洗过澡,从她身上散发出一股轻柔的肥皂香……更重要的是她的体温隔著白色连身裙传来,让莫尔特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受不了。反正太阳还没下山,你现在赶快去找工作啦。毕竟镇上现在就像前夜祭一样热闹,应该找得到工作机会吧?」 「……反过来说,到了祭典前夕这个时候,镇上就不太缺粗工了呢。虽然有很多需要专业的工作就是了。」 莫尔特要在祭典开始前挣到钱,基本上只能从事搭摊子这种不需要委托木匠的工作,再不然就是搬货。那些工作实在很少持续到祭典前夕。因为大家多半会在白天结束工作,晚上去酒馆喝上一杯,准备迎接明天开始的祭典。 此外,这段时期镇上会涌入大量人潮,因此纠纷也会随之增加,虽然也能从事排解纠纷的工作……但能否接到工作,多半还是要看运气。 莫尔特夹杂著诉苦之意,诚恳地向莉兹解释,这才总算阻止她离开房间。 「算了,要是奋斗到晚上依然找不到工作……你也可以来我家。我至少会赏你点面包吃啦……所以……把你的手放开!真是够了,我接下来也有事!话说,你的脸为何越来越靠近臀部了?」 「那是因为……」莫尔特说道,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缠绕在莉兹细腰上的双臂……就这么抚摸起她的臀部来。 「因为女性的臀部是男人的浪漫之一嘛。就算是莉兹这种水准……嗯,大概再等上五年,臀部就能发育得很──噗咕!」 莉兹穿著凉鞋的脚漂亮地踹中了莫尔特的下巴。 1 时近傍晚。莫尔特抚著冒出胡渣的下巴,迈步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 尽管祭典还未开始,不过以东西向、南北向贯穿全镇的大街上早已是人山人海。因为摊贩们已经在街道两侧摆摊,开始做起生意。而且摊贩不能紧挨著街上鳞次栉比的民宅与店铺摆摊,会空出足够让人通行的空间……换句话说,正中央是街道,左右两侧又分别隔出了三条道路。 如此一来,就算街道再宽敞,难免会显得狭窄拥挤,若是再算上外地涌入的观光客,那拥挤可说是必然的结果。 附近传来烤鱿鱼和烤肉的香气与声音,甜食、酒、水果……各种刺激人们食欲的香味相互融合,酝酿出一种独特的气味。 远道而来的摊贩贩子大声叫卖,抽奖摊传来唯有中大奖时,才会摇响的刺耳手铃声,街头艺人站在圆球上吹笛、敲响铜锣,小孩唱著歌,路人们拍手叫好,男女老幼的闲聊与笑声充满整条街……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独特的音乐。 对于明天的兴奋期待,以及人们的活力互相交织……尽管是祭典前夕,但利口镇早已弥漫著「祭典」氛围。 莫尔特无比喜爱这种气氛。一年没几次的热闹活动……让他感受到城镇的生命力。仅是漫步其中,莫尔特便感觉自己成了这座城镇,以及这场祭典的一部分,心情好得不可思议。 ……即使身无分文。 这样一旦到了晚上,街上就会变得越来越拥挤。话虽如此,那种情况也只会出现在这座利口镇的中心地带,也就是这个俗称「酒槽」的区域,除了这一带,镇民们会选择走小路,避免遇到人潮堵塞。 虽说情况比晚上好一些,但街上目前已经处于十分拥挤的状态。尽管如此,莫尔特依然刻意扛著长柄刀走在人群之中,这并不单纯是他喜欢热闹。他是在寻找纠纷。 「话说回来,这样是要怎么找工作啊?可恶的义警团,工作那么勤劳干嘛。」 人越多,麻烦就越多。 然而,不单是莫尔特这个万事屋,其他人当然也知道这件事,街上除了有认识的同行游荡,更多的是维持城镇治安的义警团。 作为这座城镇的传统武器,此刻同样扛在莫尔特肩上,长达一百八十公分的长柄刀在人群中异常显眼。 只要哪里传来叫骂声,身扛这种武器的家伙就会比万事屋更快赶往现场。他们的勤奋堪称是万事屋最大的敌人。 「你这家伙是怎样!」「哦────态度很嚣张嘛!欠扁是吧!」 人群对面传来怒骂声。莫尔特身高较高,勉强能看见两名男子互相揪著对方的领口。 从吵架内容听起来,两人似乎是在路上擦肩而过时,身体产生了碰撞,结果就……演变成这种情况。 真亏他们敢在这座城镇的大街上大吵──不只是莫尔特,听著两人吵架的所有镇民心里都这么想。 他们十之八九是外地人。可能是酒喝多了吧。 这时,现场 出现义警团的人问著「怎么了?」……那是年轻的义警团团长──莱伊。 看到那道娇小身影拨开人墙出现,镇民们进而露出了苦笑。 真不走运,偏偏遇到那家伙──镇民们想像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对男子们感到同情。 「难得的祭典前夕,别吵架啦……所以说,怎么了吗?」 「这个小鬼头是怎样?」「别碍事!宰了你喔!」 莱伊虽然有一副经过千锤百炼的肉体……但隔著衣服很难看出来,加上他和姊姊奥莉比一样,有著一头洋溢温情的棕发与娃娃脸……应该说他实际上只有十八岁,所以难免会被看作只是一个扛著长柄刀的少年。 莱伊本身是这座利口镇的义警团团长,自然不能无视街上有人闹事,虽然他以诚挚态度应对……但不认识他的人当然不可能回答:「是的,我明白了。」 「哈哈!笑死人了,这座城镇的义警团竟然是由小鬼担任喔!」「不就是那个吗?想对外宣传这座城镇有多和平吗?」「小鬼回家喝妈妈的奶啦!」「等你尝过酒的味道之后再来啦!哇哈哈哈哈哈!」 刚才还在互相咆哮的男子们突然很有默契地爆粗口,与此同时,一旁的镇民将事情经过说给莱伊听。 「……嗯,情况我明白了。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既然互看不顺眼,只要去没人看见的地方吵架就行了。所以……你们就轻轻飞走啊。」 话说完,莱伊扛在身上的长柄刀有了动作。在人群之中,长达一百八十公分的铁块,以令人感受不到重量的惊人速度挥砍出去。 破风声划破祭典人潮。外加两个沉闷的撞击声。 两名男子被长柄刀的刀柄尾端华丽地顶飞了。 个头娇小的莱伊打飞了两名男子,男子们还来不及吭声,便飞越了摊贩与大街上林立的民宅屋顶,各自飞往道路两侧,身影消失在后巷之中。 虽然人应该还活著,但至少在祭典期间,大概不会在路上看见他们了。 「……受不了,这座城镇真是和平呢。」 镇民大声欢呼,旅客哑口无言,夹在中间的莫尔特这么嘟哝了一句,这时,莱伊发出「啊!」一声迈步走来。 不知道是对周遭人的反应感到有些害羞,还是对于自己身为义警团团长,却采取幼稚的应对方式而羞愧,莱伊面色微红地向莫尔特搭话。 露出那种表情的莱伊,怎么看都是个平凡少年。 「呃,嗨,莫尔特。看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怎么了吗?」 「若是我有不愁眉苦脸的时候,还要麻烦你告诉我……你还是老样子,不会做得太过火了吗?」 「我也不是要杀鸡儆猴,只是觉得在祭典开始之前,先来个下马威也不错。这样一来,企图闹事的家伙就会变少了。」 「我说你啊,去年也讲过相同的话,动手揍晕企图对奥莉比出手的家伙,还把人交给那群喜好男色的男人们处置耶。」 「毕竟利口镇的祭典是『男祭』啊,所以也有不少旅客有那方面的喜好。人家难得来参加祭典,我希望他们玩得开心……这是兼顾工作与服务精神啦。」 虽然莱伊吐舌装可爱,但干出来的事却很吓人。 莫尔特从来没有一刻像当时那样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怕。 「毕竟祭典就是会吸引一些怪人嘛。莫尔特,义警团正在招募临时工,你要来吗?」 如果工作是在奥莉比的花店门口站岗一整天,那还无所谓,但那种好差事绝对不可能轮到他头上。 此外,整场男祭的重头戏──「赌命试胆大会」,规定挑战者不能是义警团团员,而且团员在祭典期间不得饮酒,那对莫尔特来说是地狱,所以他拒绝了莱伊的邀请。 「也罢,男祭参赛者再减少下去也是个问题呢。不过,这样就缴不出房租了……你肯定又在烦恼这种事吧?毕竟那栋公寓位在酒槽区,所以租金相对不便宜啊。我是不会叫你加入义警团再住进宿舍,但你稍微搬到离郊区近一点的地方去住,经济压力不是比较小吗?」 听到莱伊这番话,莫尔特面露苦笑,回答含糊不清。 莱伊几年前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他拒绝了。 莫尔特不用说,莱伊自然也记得这件事。 正因如此……他脸上挂著笑容。他知道莫尔特肯定会拒绝,所以才问的。 自己不会离开那栋公寓。莫尔特过去就下定了这种决心。没错,他许下了承诺。 「要是日子过不下去,我随时欢迎你的到来。我一直相信义警团会是你最后的归宿。」 莱伊拍拍自己年长师弟的肩膀,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之中。 莫尔特站在人群中目送他离去,直到看不见那把长柄刀为止。 几年前立下的决心与承诺……最近已经很少回想起来了。 那样也好。要是能轻易忘记,自己应该就可以离开了。 不过,在那之前…… 「……得找工作才行呢。」 莫尔特自顾自地苦笑,嘴里嘟哝一句,搔了搔自己的脑袋。 「嗨,莫尔特。看你的样子,难道就是所谓的『壁花』吗?」 这时,背后有人出声搭话,莫尔特转身一瞧……看见了体格娇小纤瘦的男子──沙夏。只见他一如往常,肩颈缠著带有异国情调的鲜艳围巾,一头色泽接近白色的金发以发簪盘在头上。 他腰间佩著平时那把刀,但今天身上又多了一样装饰。 他耳边戴著一朵鲜花,一朵时髦的红蔷薇。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长相跨越中性界线,甚至达到女性地步的美男子,所以就算别上华丽的蔷薇,也几乎不会令人感到突兀。 「这里又不是舞厅,无业游民不叫壁花吧?」 「你不知道吗?在酒槽区都那样称呼无业游民喔。」 莫尔特从来没听说过那种事,他觉得沙夏应该是在开玩笑,但比喻得真妙。 「所以呢?沙夏,你那是什么打扮?头戴鲜花,可是会引来把你误认成女人的男人喔。」 「这是奥莉比送我的。听说这是今年开始贩售,戴上就能避免自己成为壁花的符咒喔。」 沙夏说那是色调微异于红色的蔷薇,名称叫带红色。花语是「俘虏我」。 似乎是拔掉花刺再包住茎干,做成能别在头发和衣服上的饰品贩售。 「真会做生意呢……话说回来,避免成为壁花的花吗?满有趣的嘛。」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莫尔特突然想到一件事。自己今天去奥莉比店里光顾了两次,但她却没送自己那种花,也没跟他提过那种事。 为何独独告诉沙夏又送他花呢? 唉……果然是长相有差吗──莫尔特盯著沙夏的脸做出结论。 莫尔特落魄的脸实在配不上鲜花。 「哎呀?你的发饰莫非是在奥莉比的花店买的吗?你现在有空吗?」 莫尔特他们走在路上时,旁边的摊贩大叔出声搭话。原以为对方是要招揽客人,但摊子还在准备当中,所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意下如何?这位小……啊,你是男的啊。随便啦。如果你有空的话,要不要来我的摊位干活?我这里缺叫卖生。」 「可以啊。薪水会给得大方吧?」 「哈哈哈哈,就看你能否帮我拉抬生意了。」 沙夏得意一笑,伸手拍拍莫尔特的肩膀,随后绕进了摊子内。 从招牌来看,似乎是卖发饰的摊子。 沙夏的五官中性又端正,外加留著一头金长发,想必很符合这间摊子的需求吧。 他这样就等于 在祭典期间找到工作了。 莫尔特只是「啧」了一声便离开现场,带著满肚子怨气出发喝酒去。 虽然没钱又没工作,但莫尔特打算去俗美亭,利用花言巧语哄骗库菈兹,从她手上讨杯酒来喝,再不然就是去找醉汉装熟,瞎嚷著「祭典快乐」之类的话,陪著对方喝酒。尽管莫尔特心里打著这种主意…… 不过当他拨开人墙,面带笑容走进俗美亭店门同时……计画便破灭了── 「不~~行~~?」 库菈兹马上吐舌迎接他的到来。 「……什么嘛,库菈兹。为什么就是不行?」 虽说还不到酒馆真正开始忙碌起来的时间,不过适逢祭典时期,俗美亭比平时显得更要热闹。 莫尔特视线在店里扫了一圈,眼尖地发现吧台角落还有空位,于是过去挤开太阳还没下山便喝得烂醉的老爷爷,确保了座位。 「反正你肯定是来蹭酒喝的吧?而且身无分文。」 「……你为何会有那种想法呢?」 「莉兹刚才已经来过了。她说莫尔特要是现身,那身上肯定没钱,叫我马上把你赶走。」 「喂,库菈兹,一个十二岁小丫头跟眼前的二十几岁帅哥,你认为谁的话比较有可信度?」 「那么,你身上有钱吗?」 「……库菈兹,你今天更漂亮了。简直美得耀眼。」 「嗯。诚实是件好事。拿去,赏你一杯水。」 库菈兹这么说,将玻璃杯重重地砸在桌上,随即开始动手为其他客人摇起雪克杯。 「……我又不是在拍马屁……」 莫尔特苦笑著端起玻璃杯,让水滋润嘴唇,接著望向在吧台内干活的库菈兹。 浏海垂下掩盖右眼,那头金发今天不像往常用发夹夹起,可能是配合祭典氛围,戴上了假花花饰,服装也不是马甲背心……而是浴衣。 不知从何时开始,浴衣作为祭典期间的装扮,在年轻女性间大为流行。 虽然利口镇不是处在温带地区,但这个季节的晚上难免会感到闷热,为了舒服地度过这段日子,浴衣选用质感上好的衣料制成……真棒。棒透了。穿在工作中女性身上又更棒了。 尽管有人高谈阔论,主张浴衣的醍醐味就在于「颈项」,但莫尔特坚持腰身才是王道。更具体一点来说,是弯腰时的臀部。 在莫尔特的视野当中,只见库菈兹正打算从吧台底下的架子拿出乾货下酒菜……看了都要流口水了。 弯腰时,浴衣的衣料紧贴肌肤,勾勒出臀部曲线,透出内裤的线条。那是尽管身材纤瘦,但女人身上该有的东西样样不缺,发育健康的十七岁少女,库菈兹的魅力表现。 眼前的景象带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煽情感,让观众很容易想像出库菈兹裸体的姿态。本人又对周遭视线的含意一无所知,在在让人心痒难耐。 「不错~~不错……年轻姑娘就是好……嗝~~」 邻座的老人打了一个大酒嗝,莫尔特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一边听著店内的喧嚣,一边把库菈兹的身影当成下酒菜。 ……要是玻璃杯里装的是酒,一切就完美了…… 「肚子也饿了呢。饿死了……今天店里的气味闻起来更香了。」 「叔叔正在为明天的『男祭』做最后调整,所以今天只有炒菜料理。」 身著浴衣的库菈兹一边摇晃雪克杯,一边回答莫尔特的牢骚。 莫尔特侧耳倾听,确实听见厨房里传来像是甩动巨大金属块的锵锵声。 「哦~~炒菜啊。那可不能光顾著喝酒了。来一份芦笋奶油炒培根。」 「好~~……咦?这么说来,爷爷,你不是说喝完一杯就要去送货了吗?」 「不送了不送了,今天打烊了。」 「那样不好吧?现在不是正值魔导士公会最忙的时候吗?」 莫尔特愣住了。仔细一瞧,邻座喝得烂醉的老爷爷身上确实穿著黑色长袍……一看就知道是魔导士公会的人。 这座镇上的魔导士公会,一整年都忙著替用于室内照明的魔光球补充魔力……应该说,虽然公会的三名老爷爷每天拚命干活,但实在供不应求。就连莫尔特也知道,一旦到了祭典时期,公会更是忙上加忙。若是没了照明,那晚上也不用举办祭典了。 「在这种人潮里送货,对老人家来说太辛苦了。还不如来喝酒。」 「那怎么行!受不了,拜托你去工作啦。那个是要送去哪里?」 老爷爷拎起脚边的包包。 「哦~~这个要送到郊区的占卜馆。」 「……啊,就是那间出了名算命不准的……」 库菈兹满脸厌色地说道。看样子,她或许也曾像个女孩子一样,请对方帮忙占卜……结果大概没算中。 「没错没错,明明不灵验,但不知为何始终没倒闭。尽管经营已久,但老夫每次上门送货,馆内都只有年轻的占卜师……啊,对了。隔壁的,老夫记得你不是干万事屋的吗?」 「你说我吗?是啊,我是没钱又没工作的万事屋。」 「老夫之后请你喝一杯,你能帮忙把这个送过去吗?」 「真的吗!太棒了,真的可以吗?」 「嗯,如果老夫还没醉倒的话。」 阴错阳差接到了工作,莫尔特一口气灌下杯中水,随后拎起包包。里头装著三颗约莫婴儿头大小的魔光球,所以重量颇重,莫尔特多少明白老爷爷为何放弃不干了。 「莫尔特,我不是要阻止你,但你明天也要『出场』吧?不要太晚回来喔。」 库菈兹做出忠告,莫尔特听了点点头,询问了占卜馆的位置之后,便离开了俗美亭……结果还没走出店外,就被端来芦笋奶油炒培根的库菈兹的叔叔,也就是老板格雷恩叫住了。 「……要去的话,把这个,也送过去。」 格雷恩还是一样,不认识的人见到他,内心感想就是有个体格像是食人魔,外加长相凶残的人拿著瓶子走出厨房。黑色瓶子看起来年代久远,上头贴著写有异国文字的残破标签。 「老板,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年代超古老的……年份酒耶。」 「这是,那个占卜师,订的酒……我偶然才入手。到货立即出货。对方,之后,会来付款……所以,你只要,送过去,就行了。」 熟成了这么久,滋味想必相当棒吧? 莫尔特收下瓶子同时,心里冒出这种感想,涌现一股乾脆在路上……偷喝的冲动。然而,格雷恩那双丹凤眼彷佛看透了莫尔特的心思,他嘱咐说:「在未开瓶的状态下,送达对方手上。那样的话,就请你吃晚饭。」之后便回到了厨房。 2 那栋小小的占卜馆,坐落在距离酒槽区很远的地方,也就是利口镇一隅的森林之中。 莫尔特走进馆内一瞧,结果吓了一跳。里头确实是占卜馆没错……但景象跟他想像中的大不相同。 馆内彷佛要隔绝阳光一般,四周不见一扇窗户,摆在地板上的黄色魔光球是唯一的光源。那肯定是想营造出占卜带有的神秘氛围……魔光球似乎全是固力果国产的优良品,无奈光线太强,而且亮度鲜明不渗光,彻底抹去了神秘感。 另外,铺在脚下的地毯上描绘的魔法阵,以及摆设在墙边与架子上的稀奇古怪商品,在在给人一种廉价感,怎么看都充满可疑的气息。无人清扫而布满尘埃的魔导士公会驻所,都远比这里更有气氛。 听说就连主打的占卜都不灵验,那究竟会有哪种客人上门……莫尔特实在想不明白。 「这种酒很特别,简直一货难 求呢。因为在祭典期间,来自各地的人货会涌入镇上,所以是入手的好时机喔。」 女占卜师用脸颊磨蹭酒瓶,腥红如血的丰厚嘴唇妖艳地蠕动。 身披深红色长袍,兜帽也盖得严实,脸上画著惨白妆容,使得那对红唇格外醒目。 年龄看起来跟莫尔特相仿,一样是二十岁出头,但实际为何则不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低血压,她的脸色显得有些忧郁,声音有气无力,却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性感,莫尔特对此并不讨厌。 「我拜托了很多人找货,但俗美亭的办事效率最佳。究竟是透过何种管道呀?」 莫尔特觉得是因为酒馆这种地方,会有各式各样的客人上门,但听说格雷恩是在相当遥远的国度长大成人,可能跟那个也有关系吧。莫尔特曾经好几次看到格雷恩用连他都不懂的语言,跟来自极远之地的稀客交谈。 占卜师小心翼翼地将酒瓶收进铺布的桌子里,接著动作刻意地摆弄桌上的水晶球。 「所以说,莫尔特是想跟我一起品尝这瓶酒,才会屁股离不开位子吗?」 「……被你看穿了啊。毕竟看到了稀奇的酒,所以想稍微品尝一下……」 「不行啦~~?那是十分珍贵的酒,更何况那也不合莫尔特的口味喔。」 「我不挑酒……求求你!让我舔一口就好!」 「不行。再说我早就决定只在月圆之夜喝『那个』了耶……嗯~~不过你特地帮我送酒来,不奉上谢礼就放你回去,感觉也怪可怜的……啊,对了。占卜馆后面有个炭炉,你可以用那个帮我烤肉吗?那样的话,我至少能请你吃肉,再配上一杯葡萄酒……如何?」 占卜师一个弹指,从摆放水晶球的桌子下拿出一瓶葡萄酒和两个酒杯……还有一块放在银盘上的带骨肉。 「咦?那个一直摆在那里喔!」 占卜师接著又从桌下取出盐与胡椒的研磨罐,以及装著粉末的小瓶子。 「不~~用~~担~~心~~这是还会滴血的鲜肉喔。我要烤五分熟,然后用胡椒盐调味。啊,烤肉前记得洒上这瓶特制香草喔。」 莫尔特一头雾水地收下食材与调味料,走出了占卜馆。 肉的品质感觉确实不错,外观看起来应该是羊肋排。可能是山羊肉。 「算了,反正能吃到肉就好……」 简直就像变戏法,莫尔特觉得自己见识到了超乎想像的魔法,久久不能释怀……但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头。 他手上端著肉,绕到占卜馆后头一瞧,结果发现那里真的放著烤网、扇子还有炭炉。 炭炉还点上了炭火。 简直就像直到刚才为止,还有人在这里生火一般。 莫尔特环顾四周,同时试著绷紧神经……却不见半个人影,现场只能感觉到野生小动物的气息。 「……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尽管觉得毛骨悚然,但此刻还是白天。 要被超自然现象吓得起鸡皮疙瘩,时间上还有点早。 莫尔特把心一横,开始动手调理食材。虽然他平时不做饭,但不表示他不擅长。毕竟远在十年以前,他还是个浪迹天涯的旅人。在旅途中,宰杀猎捕的小动物并烤来吃,对他可说是家常便饭。 莫尔特在旁边的水井洗过手,先将小瓶的香草粉洒到肉块上。从香味来看,应该是将迷迭香与鼠尾草切成粗碎末的香料。虽然感觉还加了点什么料,但莫尔特的鼻子闻不出来。 他将香草粉洒满整块肉,动手搓揉使其入味之后,清洗烤网并放上炭炉。 在烤网加热之前,莫尔特转动研磨罐,将盐与胡椒洒在肉块上,结束事前的准备工作。毕竟是要当成下酒菜,于是他尝试稍微加重调味料的分量,藉此增添少许风味。 之后,莫尔特拿扇子往炭炉底下的通风口搧风,尽可能助长炭火火势,然后掐著肉块上四根整齐排列的骨头,把肉块放到烤网上。 肉烤得滋滋作响。 虽然烧烤有很多方法,但莫尔特今天选择用大火烧烤肋排表面。这么做能避免肉的鲜味流失。 肉正在烧烤,看起来很美味。就连烤肉升起的炊烟也勾起莫尔特的食欲。 等到表面全烤出色泽,莫尔特暂时关闭炭炉的通风口,藉此降低火力。之后让炭火慢慢烤透肉块内部。 相较于猪肉等肉类,羊肉的脂肪含量较少……而且一开始还先烧烤表面锁住肉汁……尽管如此,肉块表面仍然滴著肉汁。 肉汁滴落炭火的景象使人肚饿,让人越来越期待大口咬肉的时刻到来。 「快要烤好了~~」 莫尔特朝馆内喊了一声,里头传来「嗯~~在里面吃~~」这种听起来莫名妩媚的回答……意思就是要他端进去。 难得用炭火烧烤,直接从烤网取下刚烤好的肉排来吃不就好了──莫尔特这么想了想。 随著暮色逐渐染上东方天际,肉也越烤越香了。 莫尔特先把肉排拿起来放到洗过的银盘上,接著再次打开炭炉通风口,用扇子全力搧风加强火力。 火舌高高窜出烤网,莫尔特抓准时机,让肉排来回涮过烤网,将整体表面烤得金黄酥脆后,结束了烧烤。 「客人~~上菜喽~~」 莫尔特一走进店里,便看见占卜师的生财器具……应该说是这间占卜馆最重要的水晶球搁置在地上,桌上摆好了小碟子和两杯斟满葡萄酒的玻璃杯。 莫尔特将银盘摆上桌之后,占卜师随即递上餐刀。莫尔特用餐刀沿著骨头把肉切成四块,方便用手拿著骨头吃肉。 肉排呈现「9」字形,中间还残留著淡淡血色,烤得实在恰到好处,莫尔特在心里自我吹嘘了一番。 两人各自分到两块肉之后,一同举起酒杯,让酒滋润嘴唇。 虽然莫尔特不是很懂葡萄酒,但他很快便明白自己喝到了上等佳酿。 这瓶酒有年份。仔细经过熟成,没有讨厌的酸涩。唯有沉静、深奥的滋味。虽然他也想豪迈畅饮,但看来此酒适合细细品味。 莫尔特迅速把手伸向肉排。他用手指掐著骨头,大胆地咬下一口。 洒上大量的胡椒盐,加上最后一道过火工序,让表面烤得香脆。然而,半熟的内部却是淡雅、软嫩的口感。不用说,完全没有大火烤焦时,那种吃起来半生不熟的味道,确实保持在热腾腾的状态。 莫尔特扯下骨头上的肉,百感交集地张嘴咬下,首先是一股清新高雅的香草芬芳直冲鼻腔。迷迭香和鼠尾草……再来是什么? 那瓶香草粉果然有加料。莫尔特吃不出来。不过,他觉得应该具有消除肉腥味的效果。 一方面可能是因为新鲜,没有一丝羊和山羊肉带有的骚味。香草也不会太过喧宾夺主,仅仅是芳香,没有破坏肉的鲜味。 味道浓郁的酥脆表面、确实烤熟的外层肉,以及软嫩的半熟中层肉形成三重奏。随著咀嚼,肉在嘴里融合化开,肉汁迸散。 若是使用猪或山猪肉,烤起来会呈现出更狂野、凶暴的强烈口感,但这块不晓得是羊还是山羊的肉吃起来却是口感细腻。尽管如此,却不会让人不满足,带有一股绝妙风味。 烧烤方式、调味,以及肉块本身皆无可挑剔。 莫尔特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咬了一大口。这块肉应该细细品尝才对。 他带著惋惜的心情吞下肉,举杯啜饮葡萄酒。 葡萄酒酒感扎实,主张自己的味道不输给肉的余韵。 好喝。嘴里弥漫著一股成熟稳重的滋味。 「赞啦~~这个好吃耶……哎呀……」 莫尔特喘了口气,这才有余力观察坐在对面的占卜师。 她的模样实在撩人心火。 只见占卜师用涂了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掐著肉,扫过娇嫩的红唇。她不像莫尔特那样掐著肉排大口啃食,而是用尖锐的虎牙扯下肉块吃掉。 嘴唇泛著油光,同样沾著油脂的指头送进嘴里吸吮,发出啾啪的诱人声响。她的一举一动极是妩媚,让莫尔特移不开视线。 「哎呀~~很好吃耶。莫尔特,你手艺不错喔。」 她左手掐著肉排,偏头喝了口葡萄酒。一直隐藏在兜帽下的纤白脖子展现在莫尔特眼前。 ──颈项也不错嘛──莫尔特在心里自言自语,带著确信点头。 占卜师乾了半杯葡萄酒之后,放下了酒杯。葡萄酒滴快要从嘴角滑落,她伸出比想像中细长的舌尖舔去,随后对著莫尔特露出微笑。 表情、指尖、嘴唇……一举一动妖艳异常,莫尔特差点就要招架不住,急忙啃起剩下一块肋排,大口饮用葡萄酒。 尽管天还亮著,但孤男寡女共处郊外,而且还喝了酒。情绪处在明天就是祭典的兴奋状态……眼前的占卜师又摆出那种撩人姿态,会胡思乱想也是无可奈何吧。 虽然剧情发展出乎意料,但就潇洒地上吧──莫尔特下定了决心。 「嗯──肉汁也好吃……哎呀?莫尔特,怎么啦?突然在那里故作表情。」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能讨你欢心就好。」 莫尔特重视工作,也爱金钱美酒……但他更重视女人,而且爱得不得了。 不如说男人基本上就是这种生物。 「既然你手艺这么好,或许往后也能经常找你办事了。」 「本人求之不得……最好在工作之外,也能互相亲近亲近……」 「嗯──就是啊。啊,不然……我给你特别服务吧。要对大家保密喔。」 ──特别服务。还有什么话语比这更充满梦想呢? 听到女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男人不由得会抱持各种期待。 究竟……对方究竟会提供什么样的美妙服务呢? 莫尔特装著酒肉的肚子……应该说再下面一点的部位开始发热。 要对大家保密喔──这也是点燃一切的导火线。 这女人洞悉撩拨男人心的话语。 占卜师站起身,走到坐在椅子上的莫尔特面前。 她跪下来,轻轻低下头,彷佛要把脸埋进莫尔特的胯下一般……捧起了水晶球。 「哎呀,怎么了吗?你怎么看起来一脸失望?我可是要帮你免费占卜喔。」 「不是,那个……因为你让我各方面鼓胀起来……啊,我是指内心充满期待啦。嗯,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莫尔特脸上装酷,心里却直跺脚。不过,他不会就此放弃。莫尔特同时也是个没骨气,死皮赖脸的家伙……于是他决定等待机会。 「你想算什么?」 算什么……唉,这里出了名的算命不准……莫尔特在心里叹气。 「哎呀?没礼貌,我可不是算不准喔~~」 「……咦?」 「我只要认真起来占卜,那可是很灵验的喔。你把俗美亭那位姑娘说的话忘了吧。」 「……那个……可以不要读我的心吗?」 「刚才的也算是服务喔~~那么,你想占卜哪方面的问题?」 尽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机会似乎终于来了。莫尔特决定发动攻势。 「这个嘛,那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把充满魅力的女性带回家,大概就是这种问题吧。而且最好是伸手可及,目前就在近在身边的人。」 迂回又直接……莫尔特试著摆出帅气的表情说道,但重新坐回对面的占卜师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将双手摆到水晶球上。 「真拿你没办法呢……那么,偶尔也认真占卜一下吧。」 只见占卜师将水晶球像陀螺一样转动,煞有其事地高举双手,娇嫩的红唇颤动,小声地念著咒文。 「嗯!……满出来了~~?」 占卜是能满出什么狗屁东西? 莫尔特心里虽然这么想,还是默默等待诡异的占卜结果揭晓。 之后,占卜师又开始在桌下东摸西摸,然后拿出了一根点燃的线香。 「……这里应该不是魔术馆吧……」 没听见划火柴的声音,看著占卜师彷佛变魔法般拿出点燃的线香,莫尔特不禁这么想。 事实上,一直到那根冒著一缕轻烟的线香出现在眼前为止,莫尔特都没闻到任何气味。 「你拿著这个,出去之后面朝左手边,然后一~~直走……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喔。直到线香熄灭为止,绝对不能开口说话喔。要是说话就完了。一路上也不能转弯。安静地走路,在线香熄灭的那一瞬间,开口说:『你真漂亮』。」 「……意思就是要我离开这间店吗?」 「没错……听好了,莫尔特。你在路上会遇到一次实在很想讲话的状况,只要能顺利跨越那道试炼,你的愿望就会实现喔。」 「拿去。」占卜师说道,将线香递给莫尔特,莫尔特在接过线香时,稍微碰触到占卜师的指尖,发现她的手指冰冷得吓人。 可能是寒性体质吧。尽管莫尔特有想到「就让我来温暖你」之类的台词,但似乎没机会讲出来了。 尽管依依不舍,莫尔特还是拿著线香站起身,打开入口大门准备离开。 天边染上夕红,但由于店里的魔光球光芒更耀眼,所以莫尔特的影子是向外延伸出去。 「对了,占卜师……呃……不好意思,这么说来,你叫什么名字?」 莫尔特回头一瞧,便看见占卜师重新拉低兜帽,举起松垮的长袍衣袖遮住那张苍白的脸孔,动作看起来就像猫咪洗脸一般。 「我叫裘可可喔~~?」 「这样啊。裘可可,我会再来找你的。」 「嗯,再见。我觉得能跟你在各方面建立有趣的关系喔。」 「我也有同感。」莫尔特留下这句话,便走出了店外。之后,他依照吩咐面朝左手边──迈步往镇上出发。 走了一段路之后,莫尔特赫然发现了一件事。这么说来,自己有向裘可可报过名字吗?虽然他觉得彼此曾经有在哪里见过面,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报上名号。他应该不会忘记美女才对。 即使跟占卜不同,但莫非她真的具有某种未知的力量吗…… 假设真是如此……那个占卜师肯定搞错认真的方向了…… 等下次有钱的时候,再请对方认真占卜一下吧。这主意也许不错。 黄昏之下,莫尔特心里一边想著这些,一边拿著飘烟的线香,迈步走在林荫道路上,随后一条河川映入眼帘。 利口镇有两条水脉,一条是跟这条河川出自同源的山泉水,用来供应镇上用水。另一条是从城镇正下方涌出的温泉,这部分提供大澡堂使用,在利口镇有著一段格外悠久的历史。 尽管大澡堂的建筑物本身会定期修复与改建,但使用温泉水的澡堂的基础结构,相传是远古大战以前,曾经在此地生活的崇山少数民族的部落遗迹。 作为繁华的利口镇的水源之一,那条河川清澈到令人难以置信,更是许多动植物赖以维生的栖息地。 若是沿著河岸走,不仅能发现各种动物,吸收河水的植物更洋溢著他处看不到的生命力。 更有学者自豪地主张,利口镇山中可采集的药草,之所以药效格外显著,就是因为吸收了好水的缘故。 此外,河中有许多 小鱼游来游去,不仅是孩子们的游乐场,也是供应支撑莫尔特这种穷鬼生活资源的地方,承担著重则大任。 莫尔特渡过吊桥,不经意地探视河面,看见几条体长大约七公分的鱼在河里游水。虽然鱼刺很多是个麻烦,不过真的没东西吃时也能填饱肚子。 就在这时,莫尔特的靴子踢到桥上的小石头,石头砸落河面,吓得鱼儿四处逃窜。 「啊────你、你这家伙……搞屁啊────!」 桥下传来怒吼声,莫尔特这次探出身子往桥下窥视,结果看见那里有一名手持钓竿,长相凶残的中年男子,还有一名看似小弟的白发小伙子。 他们是利口镇上还算出名的地痞流氓。 这也许就是裘可可提到的试炼。 ……不,肯定就是这么回事。莫尔特带著确信,用力闭紧嘴巴。 白发小伙子──朱尼帕大费周章地爬上河堤,往桥上走了过来。 「混蛋!找死啊!莫尔特,你这个臭小鬼,瞧瞧你干的好事!都怪你朝河里丢石头,让吉恩大哥原本该钓到的鱼逃走了!你打算怎么赔!找死啊──!」 虽然被叫成小鬼,但不管怎么看,小鬼应该都是他才对。朱尼帕长著一张不输莱伊的娃娃脸……不过,他的实际年龄恐怕也才十几岁出头。 朱尼帕大声叫嚣,两条从花色窄袖和服伸出的白腿迈著外八步走来。在走近到彼此身体快要贴上的距离之后,他又骂了一句:「找死啊!」横眉竖眼地仰望莫尔特。他的身高不到一百六十公分,跟莫尔特的差距就形同大人和小孩。 此外,不同于刚才的外八步和言行举止,近距离一瞧,便能发现气焰嚣张的朱尼帕五官轮廓意外地端正。那张眉清目秀的脸蛋皱成一团,让他此刻的表情透露出一种滑稽感。 朱尼帕用身体顶撞莫尔特,从他怀里露出一截形似木棒的物体,莫尔特也看出那应该是把短刀。 在这座利口镇上,最不要命的行为,莫过于挑衅扛著长柄刀的男人,但这个男人却不在乎那种事。 不是因为他身手矫健,也不是胆识过人。 ……单纯只是因为他脑子不好。 这时,那名身披短外褂,长相凶残,被朱尼帕称作「吉恩大哥」的男子脚踏木屐缓缓走到桥上。 「……朱尼帕,你退下……」 「遵命,大哥!」朱尼帕说道,有如受过训练的狗,迅速从莫尔特身边退往吉恩背后。 「大哥,要干掉这家伙吗?要干掉这家伙吗?」 吉恩从怀里掏出菸斗,轻划火柴点上火,接著吐出一口烟雾。 身材魁梧,长相凶残,加上双目之间蜿蜒著一道巨大伤疤,带来别人一种压迫感,这种长相很适合抽菸斗。 「朱尼帕,镇静一点。区区一个万事屋,可禁不起你那样恐吓……真可怜,你瞧他都怕得动不了了。」 「嘿!那家伙吓傻了耶!超弱!要我稍微扁他一顿吗?要扁他吗?」 「受不了,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朱尼帕,我不是经常告诉你,我们是行侠仗义之辈,不是任意使用暴力的地痞流氓……明白了吗?给我镇静下来。」 「……遵、遵命,大哥说得是。」 吉恩满意地点点头,对莫尔特投来温柔的目光。 「年轻的万事屋,我向你道歉,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话说回来,从桥上往河里丢石头可不好,毕竟下面可能会有人在钓鱼。你明白了吗?这次就放你一马……记取了这次教训,以后记得小心点,知道了吗?」 「喂,大哥宽宏大量地原谅你了!你就心怀感激吧!」 「你这小子……」吉恩温柔地敲敲朱尼帕的脑袋瓜,朱尼帕一反常态,变得非常老实,却又露出莫名喜悦的笑容。 「这样又要吓到人家了。真是的……朱尼帕,下去把钓竿捡回来。太阳也要下山了,今天就此打道回府吧。」 「遵命!」朱尼帕跑了起来,接著从桥上跳了下去。这里距离桥下不到三公尺高,所以这样做确实比较快……不料── 「哇啊啊啊!痛啊!我、我的脚……痛死了~~……!」 桥下传来朱尼帕的哀泣声,吉恩无奈地摇摇头,朝他身边走去。 莫尔特眺望著远方的夕阳发呆,耳朵听著两人的对话。 「我的脚……大哥,我的脚啊~~!」「你这小子,镇静一点。」「大哥,我不行了,大哥对我的恩情,我还未能报答一分一毫……可恶……这样明天的男祭也……啊!大哥,呜,痛啊!」「嗯,没伤到筋骨。应该是轻微扭伤。」「咦?也就是说我没事吗?我还能侍奉大哥吗?」「那当然。不用说扭伤,就算是骨折,你也能侍奉我啊。」「真的吗!大哥好厉害!真是博学多闻!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好了,回去吧。上来,我背你。」「大、大哥……!」 过了一会儿,吉恩背著朱尼帕,踏著木屐重新出现在莫尔特的视野中。 他们朝著某个方向缓步前进。 朱尼帕侧脸贴在吉恩的背上,在夕阳照耀下,挂在眼角的泪闪闪发光。 「嘿嘿……虽然一整天都没钓到半条鱼……不过大哥宽厚的背脊,是我今天最大的收获喔……」 「受不了,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这番话似乎让吉恩觉得颇为受用,他发出温柔的笑声,随后踏著木屐离开了。 ……从石头掉下桥之后,自己一步未动,一语未发,而状况就这么发生、推进,最后自行落幕──莫尔特心里这么想,继续望著夕阳天空。 他一方面也感到疑惑,在这条河奋斗一整天,真的有可能钓不到鱼吗? 钓竿上肯定是忘记装鱼饵或钓钩了吧。 就在他得出这种结论时── ──该怎么说呢── 莫尔特下意识差点脱口讲出这句话,急忙用意志力硬是阖上半开的嘴唇,封住了话语。 好险。刚才真是千钧一发。再没有比紧张过后,精神松懈下来的瞬间更危险的时候了。 这就是裘可可提到的真正试炼吗? 倘若真是如此,还真是相当刁钻的试炼。正常来说,应该是利用「疼痛」或「惊吓」来引诱人发出声音,没想到竟然是「傻眼」攻势…… 莫尔特浑身冒著冷汗,再次动起停下的脚步继续往镇上出发。 尽管细长的线香越烧越短,但轻烟依旧袅袅升起。 说来奇怪,即使线香烧尽,却没有半点烟灰落到莫尔特手上,尽数消散在风中。可能是某种特殊的线香吧。 莫尔特心里想著这些,当他进入人潮汹涌的酒槽区时,太阳早已下山,天空换上了夜之装束。 此刻已经来到晚餐时间。街上挤满了旅客和镇民,想提前享受摊贩与祭典的气氛。空气中弥漫著热闹、温暖还有欢乐气息。 而且仔细想想,莫尔特接下来只要去俗美亭,魔导士公会的老爷爷就会请他喝酒,老板也会请他吃晚餐,实在是棒透了。 此外,假如当真能像裘可可的占卜一样把到美女……今年祭典就会有个最完美的开幕。 线香烧到大约剩下小指头的长度,莫尔特在人群中巧妙地穿梭前进,避免线香掉落……一步一步接近那条熟悉的街道。 继续走下去……前方就是……奥莉比的花店。 莫尔特情绪亢奋,心跳加速。脸上浮现出邪笑。 那个占卜师也许当真拥有惊人的能力。 莫尔特克制自己放慢脚步,保持一定的步调前进。 若是走太快,结果走过花店门口就糟糕了。万一走过头,最后走到聚集 在现场的那群「喜好男色」的男人面前,脱口说出「你真漂亮」的话,莫尔特就会步上去年见过最悲惨的那个男人的后尘。 行事需慎重。 莫尔特穿过重重人墙……奥莉比的花店逐渐出现在前方。 魔光球的光芒与万紫千红的花卉从小小的店里溢出店外。 店长想必就在里面吧……巨乳奥莉比……正在等待自己。 你真漂亮。你的美丽令百花失色。 那么,就让我把你这一朵最美的鲜花打包回家吧。 莫尔特感觉心跳得厉害,他想著这种台词……细心留意线香的变化。 之后,正当他来到奥莉比的花店门口时,掐在手上的最后一截线香在指尖残留一丝余热,彷佛碎散般燃烧殆尽。 「──你真漂亮。」 莫尔特动员自己所有的帅哥因子,摆出最帅气的姿态,朝店里喊出这句话。 胜负已定。这下子稳了。等到了明年祭典,街上想必会出现一对抱著相貌神似奥莉比的可爱女孩,一边吃著烤鱿鱼的夫妻。吃烤玉米也行。 店内明亮的光线照得莫尔特眯起双眼,他缓缓睁开了眼皮。下一刻,笑容满面的奥莉比便出现在眼前。 只见她点点头,甩动一头棕色长发……对著身穿浴衣,头上插著带红色蔷薇的「莉兹」喊了一声:「你看吧!」 ……莫尔特有种不祥的预感。 莉兹双眼圆睁,脸颊霎时涨红得不输给发饰,视线游移不定。 「莉兹,我没说错吧。你现在非常漂亮喔。」 「不,可是……我还是、还是觉得太花俏了……」 「那朵花就送给你。不用钱,那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相对的,你要帮我向朋友宣传喔。」 「这、这怎么好意思……而、而且……」 「没关系啦。喏,莫尔特,可不能让莉兹变成壁花喔。」 莉兹红著脸不知所措,奥莉比牵起她的手,放到莫尔特刚才还掐著线香的那只手上。 之后,她挥著手说:「掰掰~~?」 莫尔特闭上眼,抬头面向夜空。 充满魅力的女性,伸手可及,近在身边的人……确实没错。 条件完全符合。虽说莉兹年纪还小……应该说是幼儿身材,却也十分可爱,具备足以让人期待她长大的魅力。何况两人还住在同一栋公寓,当然是随时都伸手可及…… 可是不对。不是这样。他想说的不是这些…… 莫尔特在心里对裘可可发牢骚,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好像隐约听见裘可可偷笑著说:「咦~~我可没有搞错喔~~?」 莫尔特重新睁开眼。眼前是牵著自己的手,红著脸低下头的莉兹,还有朝两人挥手的奥莉比。莫尔特也明白,在这种状况下,他实在不可能放开莉兹的手,转而去向奥莉比示爱。 「……我、我们走吧。」 莉兹点点头,插在头发上的蔷薇摇晃。 莫尔特牵著莉兹的小手,缓步走在人群之中。 莉兹也为了避免走散,身体依偎著莫尔特前进。 「呃……莉兹,你这是怎么回事?很少看到你在祭典前穿浴衣耶。」 「……嗯,因为库菈兹说要拿她的旧浴衣给我,所以我就去拜托奥莉比帮忙修改尺寸,结果就……」 由于双亲早逝,奥莉比要身兼母职照顾弟弟,所以家事样样行。而且听说她从以前就有在学习裁缝,手艺相当好。 一方面也是因为家住得近,莉兹从以前就会向奥莉比请教各种问题,这点莫尔特也知道。她平时穿著的那套连身裙上的装饰,正是出自奥莉比的指点,由莉兹自己亲手缝上的。 「所以说,你刚才正在试穿成品吗?」 莫尔特说道,眼睛望著莉兹拎在手上,那个看似装著连身裙的包包。 莉兹轻轻点头。 「穿起来可能有点不合身,可是奥莉比说这样就好……然后还要我别上这个……」 莉兹伸手按著插在头发上的蔷薇。 由于莉兹平时多半穿戴淡白色的服饰,所以虽说色调时髦,但带红色的花朵装饰在她身上,或许稍嫌华丽。 莫尔特目光落在莉兹身上,隐约明白她为何会说可能有点不合身了。除了衣服略显紧身之外,更因为衣料有些轻薄,将莉兹的身材曲线如实呈现出来。 话虽如此,看在莫尔特眼里,他并不认为失败,反而觉得很合身。 虽说才十二岁,但撇开胸部不谈,莫尔特看著莉兹的腰部曲线,发觉她的身材越来越有女人味了。虽然他早上说还要再等上五年……但可能需要修改一下说法了。莉兹已经有了小蛮腰。尽管臀部还不够翘,但他很想说她长大了。 因此。莫尔特这么说── 「很适合你啦。」 听到这句话,莉兹再次红著脸低下头来。 「……谢谢。」 莫尔特手中那只稚气未脱的小手紧紧握了回来。 「啊,莫尔特,你吃过晚饭了吗?今天是祭典,妈妈应该做了很多菜……那个……」 「这个嘛……」莫尔特沉吟道,想起了俗美亭的晚餐约定,不过……看著垂头丧气挨著自己走路的莉兹,莫尔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 「我身上还是没钱啦。所以……」 「那么……」 莉兹停下脚步,不经意地松开手。 莫尔特转过头,便看见少女脸颊通红,露出一个羞赧的笑。 装饰在她头发上的带红色蔷薇。 花语是「俘虏我」。 「我们一起回去吧。」 唉……这就是带回家吗──莫尔特心想,脸上露出苦笑。 假使当真预测到这种地步,那位占卜师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莫尔特牵著满脸笑容的莉兹,两人互相依偎著,迈步走在人群之中。 目的地是酒槽区三号街的公寓。 镇上已经提前笼罩在祭典气氛之中。 第五章「男祭开幕」 一转眼,为期三日的祭典已来到了最后一天。 「嗨,莫尔特!你今年也要出场吧?真拿你们没辙呢,那么,预祝你比赛顺利,把这个拿去吧!」「哦~~这不是本镇的王牌莫尔特吗!好好填饱肚子,今年绝对要到达最下层喔!」「今年的最后一组,我记得你也名列其中吧?那想必是这十年来最强的组合了。只能认定是『神木』在呼唤你们……这个给你,拿去吃吧!」 到了祭典最后一天,摊贩大叔们便如往年一样出手大方。 一直到昨天为止,莫尔特就算刻意在摊位前徘徊,也不可能双手抱满酒和食物。 在酒槽区一隅,莫尔特将长柄刀靠在民宅外墙上,接著一屁股坐在那栋民宅玄关前的阶梯,将从摊贩老板那里获得的战利品排在地上。 单是一趟往返下来,莫尔特便抱回了啤酒、葡萄酒、炸鸡脚,以及香肠汉堡等和祭典高潮很相衬的食物。 撇开葡萄酒不谈,啤酒要是没气退冰,就会变得很难喝,所以观赏战利品来享受愉悦也要有个限度,莫尔特准备开始享用今天的第一餐。 他先喝了一口啤酒。可以的话,他希望能用玻璃杯喝冰啤酒,但用木制酒杯(要归还)喝酒也十分不错。 莫尔特享受著啤酒灌入喉咙的畅快口感,在滋润口腔之后,马上拿起了香肠汉堡。虽然配料是香肠,但并不是热狗堡,完完全全就是个汉堡。 尽管还包著一层包装纸,但溢出的香气和勉强能用手拿的热度,充分刺激莫尔特肚子里的馋虫。 他放下啤酒杯,动手解开包装纸,烤出色泽的餐包随即露出脸来。白色餐包是水分含量少的乾硬面包,厚度也很薄。 夹在餐包里的……是卷成圈状,用铁板烧烤,比莫尔特的拇指还粗的香肠。利用炭火网烤,烤得香气扑鼻的香肠油光闪亮,表皮确实带著焦黄色泽,模样适合用煽情来形容。 莫尔特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闻著沁入鼻腔的香气……莫尔特明白这个汉堡加了满满的起司。 也就是说,这个汉堡是透过网烤,在香肠表面烤出香脆焦皮,再铺上一层厚厚起司,趁著起司还未受热融化之前,将香肠夹进餐包……现在只要手稍微一用力,浓稠起司就会从汉堡流下来,处于最美味的状态。 不过在那之前,莫尔特的口水先流出来了。 莫尔特没有擦掉口水……直接抓著汉堡啃上一口。 两排牙齿咬破有些乾扁的餐包……脆嫩多汁,烤得恰到好处的香肠口感随即在口中蔓延开来。透过将香肠卷成圈状,吃起来有一种彷佛同时含著好几根香肠的弹牙口感,那是最棒的奢侈与快感……堪称是这个汉堡最令人「感动」的地方。 那是在香肠薄皮下等待爆发的肉汁所举行的嘉年华。牛和猪的粗绞肉释放出来的肉汁,在莫尔特的嘴里跳起狂暴的舞蹈。 取代旋律的是混在肉里的罗勒香味,洒在上头的粗粒胡椒是一声重音。涂满表面的岩盐带来的刺激盐味也令人欲罢不能。 尽管留恋肉汁的味道,莫尔特还是松开嘴巴,丝状起司牵起一道道桥梁。这也很赞。起司的喜乐。他用舌头卷起,将那股香醇带进口中,浓郁滋味更上一层,邀请啤酒共襄盛举。 莫尔特享受著口中的美味,在吞下喉咙之后,马上喝了一口啤酒。 啤酒的苦味和畅快的气泡刺激感,以及冰凉的口感伴随快感洗涤口腔,让莫尔特轻喊出声来: 「哈啊!呼~~!就是这个!只有在祭典期间才能尝到的味道!」 汉堡没有多加调味,不过就是这样才好吃。乾扁的面包也棒极了。乍看之下是便宜货,也许就面包来说,品质算是最差劲的。然而,这个汉堡正因为采用乾扁的面包,才有余力吸收香肠溢出的肉汁。而且不会破坏酒的味道,那种朴素至极的风味也很棒。 主角终究是香肠,这道菜就是要拿来当下酒菜。因为跟正餐不尽相同,所以餐包要是太厚,导致谷物的甜味和饱足感抢去风采就不好了。汉堡里没放任何蔬菜也是考量到这点。 「这个汉堡和啤酒真是绝配啊……不过,若是还有腌菜或其他配菜,那就更无可挑剔……但那样实在太奢侈了。」 莫尔特没有贪得无厌到会抱怨别人送的东西。这样就满足了。 莫尔特嘴里啃著汉堡,眼睛望著酒槽区熙来攘往的人潮。 来自四方的男女老幼为镇上带来活力,形成这条摊贩街。 镇上弥漫著祭典气氛。欢声、笑语、歌声、喧闹……全部混杂在一起,营造出一种舒适的氛围。 特别的时间,特别的空间。 限期三日落幕的非日常。 也是保证明年还会再次到来的非日常。 一边享用美酒佳肴,一边欣赏这幅景象,感觉真是棒透了。 「受不了,真是好酒啊。」 在吃完汉堡,喝完啤酒之后,莫尔特接著把手伸向抹上大量胡椒盐、山椒、大蒜还有生姜,风味强烈的炸鸡脚。这道菜是搭配葡萄酒享用。 ──喵~~ 这时,莫尔特发现有只猫咪端庄地坐在他身旁,抬头仰望著他,在那只猫咪的背上还有一对像翅膀般的东西。 「嗨,兄弟,你也喜欢祭典吗?」 莫尔特一口咬下炸鸡脚酥脆的表面,强烈的咸味和刺激的香气在口中渲染开来。他一边享受著那股美味,一边尽可能将皮下脂肪较少,感觉大蒜等成分还没渗透的部位撕下一小块,丢到猫咪面前。 就连平时小气的莫尔特,在祭典这种时候也会大方起来。不然他可是个连抢夺猫饲料这种事都干得出来的男人。 猫咪像是在道谢似的叫了一声,把肉吃进了嘴里。 「慢慢吃,肉还很烫……哦!」 当莫尔特将视线从猫咪身上转向人群时……看见一名美到让人屏息的美女走过眼前,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女子肤白如雪,身披粗布斗篷,一头随风飘逸的美丽长发,彷佛金丝与银丝交织而成。头上戴满了民族饰品,模样显得雍容华贵。 举手投足间隐约透露其身分之尊贵。不是因为衣著华美,或是身上的饰品看起来要价不菲的缘故。可能是因为女子步伐坦荡却又不失娴雅,看起来显得很有教养吧。 总而言之,就是女子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给人这种印象。 对此,其他人似乎也跟莫尔特抱持同感,在人潮之中,每个跟她擦身而过的路人都会回头看她一眼。 「……哎呀,这不是莫尔特吗?」 这时,美女身后突然探出一张脸。那是有著彷佛烈火燃烧般的红发与红眸的……葛娜。 「啊,葛娜大姊!来来来!」 莫尔特招手呼唤,葛娜大啖著串烧走过来。 目光显得好胜的葛娜,虽然从种族来看已经算成年了,身高却只有一百四十公分左右。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找不到能在祭典穿著的浴衣吧。她穿在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像儿童浴衣,绑上一条可爱的大缎带取代浴衣衣带。 话虽如此,可能是想主张自己不是小孩……浴衣下襬显得异常短,根本就是超迷你短裙……假如她蹲下来的话,莫尔特想必会笑得合不拢嘴吧。 毕竟她虽然很小只,身材却是前凸后翘,确实呈现出女性体态。浑身散发的魅力不会受限于体型限制。 此外,平时放下的长发现在也盘在头上,整个人气质都变了……这点也很迷人。 「莫尔特,怎么啦?你是要搭讪吗?」 葛娜这么说著,一副理所当然似的拿起莫尔特放在身旁的葡萄酒凑到嘴边。相对的,莫尔特收下一串 牛肉并塞进嘴里。实在好吃到极点。虽然用胡椒盐和辛香料简单调味也不错,但这块肉沾上了类似浓稠牛排酱的酱汁,吃起来甘甜浓郁。 「不是啦,我是想问……你身旁那位极品美女是谁啊?哎呀,大姊当然也是个大美人,不过……方便的话,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葛娜「噗!」地喷出一大口葡萄酒,大声笑了出来。 「大姊,太浪费了啦……!」 「好死不死……偏偏是你问了这种问题,莫尔特!等一下,哈哈哈哈哈,拜托饶了我吧,真是笑死人了~~!」 葛娜发出大爆笑,就在莫尔特一头雾水的同时,美女缓步向他走来。 只见她满脸通红,低垂著头,回避莫尔特的目光。 哦~~原来是个个性腼腆的女孩吗──莫尔特这么想著,对眼前的美女更感兴趣了。 虽然他也喜欢豪放的女人,但这种类型的女人也是莫尔特的最爱。 为了在四目相交时留下好印象,莫尔特一把抹掉嘴边的油,以帅气的眼神注视著女子……接著便注意到她挂在腰间的日本刀。 那把刀他已经看到厌烦了。 「……你是……沙夏的妹妹?」 「……怎么看都是本人吧,莫尔特。」 经过几秒钟的沉默之后,莫尔特抄起靠在墙边的长柄刀,想要一刀砍死眼前这个假扮成美女的男人,结果葛娜一把抱住他的身体,不让他动手。 「葛娜,放开我!我要把一切当作没发生过……!」 「事先声明,我、我可不是喜欢才打扮成这样的!因为葛娜再三请求,所以我才……」 葛娜紧紧抱著莫尔特,笑到快喘不过气来,而根据她的解释,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沙夏之前被卖发饰的摊商雇用了,在工作期间,雇主要求他亲自下海试戴发饰……等回过神来时,平常用发簪盘起的头发已经被解开,戴上了各式各样的商品充当活广告。 葛娜见状觉得有趣,于是便以购买商品当作交换条件,在休息时间把沙夏借出场,让他陪自己逛街。 ……总而言之,就是为了嘲笑像莫尔特一样上当的笨蛋。 「因为要连衣服都换掉会很麻烦,所以就披上斗篷来掩饰了。不过啊,就连老板也起了玩心,把沙夏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觉得成果很棒吗?……哎呀,这一切都是我在胡搞瞎搞,你就大人有大量嘛。」 「娘娘腔……!」莫尔特咒骂了一句,最后还是乾脆地收起了长柄刀。 虽然不能抹消自己将同行误认成美女的奇耻大辱……但刚才被葛娜抱住身体时,那团胸部挤压在手臂上,让他感觉非常爽,莫尔特得到些许满足感,这才收起了刀刃。 「哎呀~~你们实在太有趣了。乾脆交往算啦。毕竟都是高个子,看起来很登对喔。」 莫尔特身高大约一百八十公分,沙夏应该也有一百七十公分左右。 假如沙夏真是眼前的美女模样,那他们站在一起,就是一对「俊男美女」的组合,画面看起来很协调呢──莫尔特一瞬间产生这种想法……但光是想像一个男人变成女人,然后两人展开交往的景象,这种想法本身就很疯狂,于是他马上在心里打消念头。 「大姊,你就饶了我吧。这可是难得的祭典耶。只要是个男人,任谁都会梦想发生一场成人的艳遇……但对象是男人实在……」 「……我也没办法接受莫尔特这种男人。」 两人「哼」了一声,互相撇过头去……就在这时,一道烟火在莫尔特的视线前方施放。烟火拖著白烟,是白日烟火。那种烟火没有火光,只会发出「砰」的响声。 既然烟火响彻天空,就表示…… 「……莱伊解除封印啦?」 「祭典终于也来到尾声了呢。莫尔特今年也会出场吧?」 莫尔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秀出刚才还在啃的鸡肉。 那大概是暗示「所以自己才有得吃」的意思吧。 「走吧,去瞧瞧情况。」 莫尔特把鸡肉啃到只剩下骨头后,重新扛起长柄刀。 此时此刻,想必正有成群魔兽冲出地下神殿,彷佛要庆祝祭典一般吧。 去现场参观魔兽驱除秀,也是这场祭典的乐趣之一。 1 这场祭典究竟起源于何时,至今仍然没有一个确切说法,但至少不是在这一两百年兴起的活动,其历史最早能追溯到那场昔日大战之前。 相传原本是过去居住在这片土地上,崇拜山岳与土地神的少数民族所举行的祭典……但是在大战爆发之后,那个传统一度中断了。 然而,在战争结束以后,人们开始往这块原本是罗第国最前线据点的土地聚集,随著街道、利口镇、酒槽区逐渐成形,不知道是谁为了祈求城镇更进一步发展,于是让祭典重新举办来振兴城镇。 因此,虽然细节与原先的传统不尽相同,但镇上参考过去的文献与老一辈居民的说法,尽可能让祭典还原重现……如今男祭已成为「世上最血腥祭典」而声名远播。 从山脚下爬一段石阶路上山,就会看到一座地下神殿,那里便是男祭会场。话虽如此,由于那些贪财图利的家伙会在阶梯两侧的斜坡上强行搭起摊位,不然就是扛著货物沿路叫卖,所以从进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算进入了祭典会场。 这里不同于摊贩街,贩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举凡带有装饰的刀剑和餐具、木工工具和用途不明的神秘道具,另外还有珍贵植物的苗种、药物和调味料等等……也有些人对祭典不感兴趣,而是冲著这些商品而来,场面热闹非凡。 若能抵抗这些诱惑,成功走完整段阶梯,最后便会来到一片平坦的广场,看见观众们吃著烤鱿鱼和棉花糖,镇民与远道而来的观众把酒言欢。 在人群之中,有一人朝莫尔特他们投来柔和的微笑。一头淡红色长发随风飘逸,今天同样穿著与现场格格不入的豪华礼服──她就是丽菲。 一方面是因为正值炎热季节,她的服装大胆地露出肩部,让观众们移不开视线……但莫尔特带来的沙夏和葛娜也毫不逊色。 他们一来到广场,马上便成为男人们注目的焦点。葛娜稍微讨好一下男性观众,很奸诈地得到了一瓶酒,至于沙夏就只是满脸通红地低著头。这也同样勾起男人们的兴趣,从面前经过时,甚至还有醉鬼发出欢呼声。 「您好,万事屋先生。哎呀,这位是……呵,这身打扮很适合您。这就是沙夏先生的原貌吗?」 看著丽菲摊开附有装饰的扇子掩嘴轻笑,沙夏把头低得更低了。 「这、这实在一言难尽……」 丽菲一眼就看出眼前的人是沙夏,这让莫尔特觉得她真是了得。 「对了,开幕式已经结束了吗?我瞧瞧……」 莫尔特望向地下神殿的入口……现场如同往年一样惨烈。 「……今年的数量比往年还多呢。」 看起来不只是建立于数百年前而已的古代神殿,前方的广场如今已彻底被鲜血染红。 只见菜鸟和年轻的义警团团员……以及大量魔兽分散在广场各处。 「哦?嗨,莫尔特……今年比往年更费劲呢。」 在通往神殿入口的阶梯上,躺著一只断气的巨大野猪型魔兽,上半身打赤膊的莱伊就站在魔兽的尸体上。那一头棕发此刻染成了暗红色。大概是魔兽的鲜血从头淋了下来吧。 「看来似乎是这么回事呢……刚开幕就突然冒出大家伙,对菜鸟们来说太严苛了吧。」 「没关系啦。」莱伊随口说道,毫不费力地拔出插在魔兽身上 的长柄刀,同莫尔特扛到肩上。 之后,他对著躺在地上的新团员们破口大骂,命令他们将现场多达十几具的魔兽尸体收拾乾净。 「这个祭典果真如传闻一样严酷呢。对了,刚才那是什么表演呢?」 「不,那本身并不是什么表演啦……」 男祭本身非常简单。 志愿报名的男人们事先抽签分组,之后轮流进入地下神殿,前去向生长在最下层的神木祈求丰收与和平……就这么简单。只要有一组人成功抵达目的地,就能为利口镇带来一整年的安泰……据说是这样。而达成使命的男人们──不,那些好汉们会成为镇上的英雄,当上「一阵子」的风云人物。 话虽如此,并不是只要进入神殿就行了。原因为何无人知晓,但总之这座地下神殿只要经过一年的时间,就会凭空冒出大量魔兽盘踞在里头。 因为这样非常危险,所以通往地下的入口,平时都会严加封印起来,只有在举行祭典的期间,才会由义警团团长率领菜鸟和年轻团员解开封印……驱除最先冲出来的魔兽潮,已然成为了镇上的传统。 那同时也是宣告这场祭典进入最高潮的开幕仪式。 在魔兽驱除告一段落之后,第一组人马便会进入地下神殿。 就在莫尔特进行解说的同时,男主持人正好宣布第一组人马已经准备完毕了。 「丽菲,你看那边。」 「哎呀!这真是太美妙了!」 现场多达上百人的观众鼓掌欢呼。 在观众们的掌声欢迎下,进入广场的是四名……胯下仅围著名为「兜裆布」的神圣带状纯白内裤,身上几乎全裸的男子汉。 「那便是男祭的由来。别说武器,连衣服都不能穿,由三到四名男性组队冲进魔兽猖獗的地下神殿。每个人身上仅能围著一条神圣的兜裆布……再带上一样除了武器之外,最适合自己,最能展现自我本性的道具。」 「真是有够浪费生命的祭典呢!」 罗第国昔日的最强部队,战后也理所当然地占据这块土地建立起城镇,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导致镇民基本上多是血气方刚之辈。 听说以前还会依循少数民族世代的传统,虽然基本上同样是围著兜裆布,但报名者会携带各式各样的武器进入神殿……不过,后来渐渐有「这样不好玩」的声音出现,于是变成禁止携带武器,为了展现自我本性,决定改成携带最能「代表自我」的东西进场……结果,男祭变成被人耻笑是集体自杀的盛大活动。 「原来如此,我听说这是一场有勇无谋,兽性大发的男子汉们赌上自尊与性命,现场血流成河,哀鸿遍野,人人遭受痛苦摧残的祭典……没想到还满有祭典气氛的嘛。」 「……那样形容也不算有错就是了。」 最后一次有人抵达地下神殿最下层的二十九层,其实已经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在那之后,每年都是中途全军覆没,过程中自然不断有人受伤,甚至有「更严重」的情况发生……情况严重时,成群魔兽还会追著从地下逃出的队伍,下山袭击城镇……这种实在令人笑不出来的轶闻不胜枚举。 顺带一提,在利口镇图书馆的「利口镇史区」收藏了详细记载这些故事的书籍,其充满渲染力的情节也吸引不少人造访利口镇。 除了等同赤身裸体,还不能携带武器,这场祭典对挑战者来说,果然还是太严苛了。魔兽拥有尖牙利爪,视情况不同,有些魔兽甚至还会装备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刀剑铠甲。 「莫尔特先生会参加吧。那么……沙夏先生呢?」 「我不参加……穿成那样实在太……」 在沙夏的眼前,好汉们胯下围著一条兜裆布,双臂交抱,排成一列穿过观众席进场。 他们分别是在郊区经营养鸡场的萨克诺库、将种番茄视为人生目标的托玛多玛、镇上的地痞流氓吉恩,以及他的小弟朱尼帕。 在这四人当中,唯独朱尼帕是个白发白皮肤的瘦弱美少年,其他三人全是挺著中年啤酒肚,身上带点老人味的大叔,释放出一股惊人的气势。 这时,男祭营运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将经过审查,确定能带进场的道具归还四人。 萨克诺库拿到一只貌似野兽的公鸡,托玛多玛不出所料是番茄。 「萨克诺库带公鸡我还能理解,但托玛多玛的番茄是打算用来做什么?」 「啊……」葛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叫了一声。 「听说他耗时数年,开发出带有剧毒的番茄……上个月有很多人吃了沙拉,结果集体被送进了医院呢。」 「哦~~……等一下,真的假的!」 上个月确实发生了神秘的食物中毒事件,导致镇上的医院大排长龙。难不成就是…… 「我想,他大概是虎视眈眈地把种出来的毒番茄跟其他番茄调换,然后很自然地出货了吧……?」 「……这座城镇还是老样子,实在有够恐怖……话说回来,奇怪?朱尼帕和吉恩什么东西都没拿到耶。」 其他观众似乎也跟莫尔特抱持相同疑问,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落。 朱尼帕彷佛要替众人解答一般,独自往前站了出来。 「听好了!最适合我大哥,最能展现我大哥本性的……就是男子气概!」 听到这句话,全场观众瞬间欢声雷动。 他的话就等同宣告要赤手空拳上场……当然会炒热气氛。 「这座城镇的居民最喜欢的就是有勇无谋且不要命的家伙。」 「至于我……就是对大哥的忠诚心!」 欢呼声再次响起。勇敢到这种地步,就连莫尔特等人也不得不拍手叫好。 「这家伙值得期待耶!」「难道第一组就要突破最下层了?」「看来能看到有人久违地抵达最深处了呢!」「我以前一直很讨厌地痞流氓,不过现在开始喜欢他们了!」 观众七嘴八舌地讨论著,四名抬头挺胸的男人准备踏入染血的神殿── 「……啊。」 这时,朱尼帕踩到魔兽的鲜血而滑倒,伴随「咔嚓」这种令人不舒服的声音响起,人在神殿入口的阶梯上狠狠摔了一跤,犹如引发骨牌效应一般,除了吉恩以外,其他三人也跟著跌倒了。 「……唔!呃啊……!糟、糟糕了,没、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会有陷阱……呜!这、这不是真的,不、不可能……大、大哥,我已经不行了。我的脚……我的脚啊……」 「受不了……真拿你没办法啊。」 只见吉恩用公主抱抱起朱尼帕的身体……接著迈步离开现场。 「……咦?他不去神殿吗?」 莫尔特不禁叫出声,周围观众似乎都有同样的想法,纷纷用力点头。 「我准备的是男子气概……既然如此,就不能放著我呵护的朱尼帕不管。退出也是一种勇气,勇于承担骂声也是一种男子气概的表现。」 「大哥!大哥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我没想到那里竟然设下了那种厉害的陷阱……只要有大哥和我在,原本可以轻松抵达最下层的,可恶……!」 「够了,不要再说了,朱尼帕。好了,在回去的路上,我们一起去吃烤鱿鱼吧。」 「大哥……」 「别放在心上,朱尼帕。比起成为全镇的英雄,我更想当一个能保护像你这样的人……指引你们前进的男子汉。」 莫尔特和全场观众望著两人离去……回过神来,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 与此同时,丽菲「哎呀?」地叫了一声。 「公鸡先生正在啄食毒番茄耶。」 「啊,公鸡口吐白沫了。 」 听到莫尔特的声音,萨克诺库和托玛多玛回过神来,两人见状发出惨叫,各自扑向自己准备带进场的道具……但为时已晚。番茄已经被吃掉一半,只见公鸡全身痉挛,口吐白沫。 这一刻,两人几乎确定要空手挑战地下神殿了。 观众们发出格外响亮的欢呼声,虽然全场气氛上升到今日最高潮……但结局自然不用说,两人连第一层都未能突破便撤退了。 2 夜幕低垂,祭典终于进入了高潮阶段。 神殿前燃起盛大的篝火,现场聚集大批人潮,一同等待男祭的结果揭晓。 要说当然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在这场祭典当中,排在越后面的队伍,越有可能抵达神殿最深处。因此,到了晚上,现场聚集的人潮会比白天更多。 酒鬼们将祭典过程当成下酒菜,孩子们想看看强壮的男人,旅客们带著越怕越想看的心理,前来见识血腥祭典……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现场,场面显得热闹非凡。 这时,三名手上拿著笔和笔记本的男子冲出了地下神殿。 他们是俗称「说书人」的一群人,任务是随同挑战队伍进入地下,记录下队伍的情况,再回到地上转达给观众知道。 当说书人一出现,热闹的会场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拉长耳朵倾听。 「第二十二组,由于全员遍体鳞伤,决定在第十九层撤退!重复一遍,第二十二组决定在第十九层撤退!」 周围纷纷传出「唉……」的叹息声。 「本来觉得第二十二组有希望的说。」「光是能攻略两个楼层,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啦。」「不觉得今年的魔兽很强吗……?」「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大概是因为『那两个人』还没出场,导致攻略进度缓慢啊。」「咦?可是今年不是只有二十三组队伍吗……不会吧!」「你猜对了,分别在十年与十一年前抵达神殿最深处的人,今年都分到了最后一组。」「你说……什么……?」「话虽如此,他们能成功吗?接下来还剩下十层耶。」「相信奇迹吧,今年绝对能突破到最深那层……!」 在一片热烈的讨论声中……男祭最后一组的男子汉们,终于在休息室里换好衣服,出现在观众面前了。 年轻的莫尔特围著兜裆布,站在队伍中间,当三名男子汉进入观众们的视野时,会场响起了犹如地鸣般的欢呼声。 站在活动管理的立场上,不接受义警团团员报名参加男祭……但若是扣除义警团,这三人恐怕能称得上是利口镇最强。也难怪气氛会沸腾起来。 「利口镇镇民,还有前来参加祭典的所有人……接下来包在我身上!」 莫尔特高举双手,对著观众们呼喊,但回应他的却是「我们又不是把希望放在你身上(笑)」这种偷笑的反应。 看到莫尔特垂头丧气,站在观众席最前排,身穿浴衣的库菈兹面露苦笑,莉兹则是叹著气,替他感到丢脸……唯独奥莉比说著:「我会帮你加油喔。」举起双手为莫尔特打气。 莫尔特带著难以形容的心情,朝她们轻轻挥手。 「……唉,这也没办法啊。」 若是莫尔特转身回望,心里想必就能释怀。 毕竟另外两名队友实在太强了。 一个是库菈兹的叔叔,也就是俗美亭的老板──格雷恩。 另一人是在郊区开设面包坊,日夜追求登峰造极的面包师傅──皮恩各。 格雷恩是个身高超过两公尺的彪形大汉,外加肌肉发达、长相凶残,而且体毛浓密,平常看起来就已经很像食人魔了,在脱光之后更是突显出那种感觉。 另一方面,皮恩各就像在展示碳水化合物有多么营养丰富,多么容易发胖一般,不仅是肚子,他全身都属于胖墩墩的肥胖体型,尽管如此,那层脂肪下却具备每天为了揉面包而积累出来的异常肌肉。尤其是肩膀到双臂的部分,粗壮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装了别人的手臂,人中同样蓄著气派的小胡子,看起来实在是雄壮威武。 那两个男人抬头挺胸,交抱双臂并肩而站,气势堪称镇压全场。 莫尔特身高一百八十公分,体格结实,身上布满无数伤疤,显示他过去浪迹天涯,走过了大风大浪,而且身怀与莱伊共同锻炼出来的武艺,话虽如此……夹在这两人中间,他怎么看都显得像弱鸡。 会场笼罩著一股异常狂热的气氛,欢呼声彷佛撼动四周的树木。 这时,主持人开口说道: 「大家久等了!祭典进入了最高潮!要说男祭之名是为了这一组而存在也不夸张!本人认为要对抗这组人马,甚至需要派出一个连队的兵力……哎呀!营运委员会刚才传来通知!什么!竟然出现了不怕死的挑战者,要临时加入原本只有三个人的最后一组!」 「是谁是谁!」现场呼声四起。就连莫尔特他们也没听说这件事,三人面面相觑,就在这时……一个认识的家伙出现在黑夜之中。 「莫尔特先生,一切就拜托你了!」 丽菲如此说道,手上牵著一条绳索。在那条绳索的前端……是胯下围著兜裆布,踩著小碎步走进场的皮仔。 会场内骚动起来。尽管丽菲的打扮如同刚才一样奢华,不过……她带进场的怎么看都是一个过了中年的大叔。 那位大叔还有著不健康的痴肥体型,肚毛浓密,大腿周围的微长体毛从兜裆布侧边稍微外露,游走在猥亵边缘,感觉不太适合阖家观赏……相较之下,头发却显得稀疏,七三分的浏海像帘子一样贴在油腻的头皮上。 至于他身上最大的特徵,果然还是用皮带固定在嘴部的开孔圆球吧。另外就是跟圆球结合在一起,用来遮住脸孔的巨大蝴蝶状假面眼罩……同样强烈激发出一种变态感。 「丽菲,那个……?」 「这么危险又有趣的祭典……请务必让我家的皮仔共襄盛举。」 皮仔发出「噗咿……」的悲哀叫声。他大概根本不想参加吧。 「我请营运委员会的人们喝酒,于是他们就爽快地答应了。」 丽菲嫣然一笑。 莫尔特朝营运委员会的帐篷瞄了一眼……看见镇上的老人们喝得酩酊大醉,其中还有人跳起了裸体舞。 主持人继续说道: 「这位是正在旅行的丽菲小姐的……呃……宠物……是吗?包含宠物皮仔在内,再加上莫尔特、格雷恩还有皮恩各,以上四人将组成最后的第二十三组挑战神殿最深层!……接下来,在此归还道具。」 格雷恩得到一个比往年更大的钢铁制巨大平底锅,感觉葛娜要是抱膝缩成一团,整个人似乎能放进锅子里。 皮恩各则是一根长达一公尺半,自己今天早上烤出来的世界最硬面包。 至于皮仔方面,目前已经装在他嘴上的圆球,还有固定用的皮带,以及结合在一起的假面眼罩,似乎就是他要带进场的道具。 莫尔特申请带进场的是他平时穿著的靴子……但不知为何,委员会却还给他一个包包。而且把东西交到他手上的人,还是占卜师裘可可。她似乎也是营运委员会的一员。 「我说啊,裘可可……我的靴子呢?」 一如往常,将兜帽盖得严实的裘可可耸耸肩,白净的脸蛋露出微笑。 「就装在这个包包里啊。毕竟身上仅围著兜裆布,再套上一双靴子,画面看起来实在有够变态,所以进入地下之后再穿上吧。」 「我往年也是那种打扮的说……而且如果要说变态……」 莫尔特、格雷恩还有皮恩各自然而然地望向站在一旁的皮仔。只见皮仔纳闷地歪著头,发出「噗咿」的叫声望了回来。 一阵微妙的沉默在男子汉之间蔓延开来。 「好了,道具也归还完毕了。接下来,第二十三组即将朝地下进攻!」 在主持人的催促下,莫尔特等人抱著些许疑惑迈开脚步。 「叔叔,加油!莫尔特也要好好表现喔!」 这是来自库菈兹的声援── 「莫尔特,你们可以的!」 这是来自奥莉比的声援── 「莫尔特,赢了再一起喝一杯吧~~!」 这是来自有点发起酒疯的葛娜的声援── 最后…… 「奖金正好是三个月份的房租,莫尔特,你明白该怎么做了吧!加油!」 ……就算抵达最深层,奖金大概也会被全部拿走吧──莉兹的声援隐约预告著这点……之后,背负著大批观众的期待,莫尔特他们踏进了地下神殿之中。 3 地下空间有地上神殿的几倍宽。一想到深达二十九层,那规模更是不得了,莫尔特实在不认为现代技术能建造出这种建筑物。 而且还不单纯只是向下挖掘,内部俨然就是一个神殿,建筑工法一点也不马虎。 尽管地面随处可见腐朽与碎裂的痕迹,但上头铺著一层石板,墙壁上爬满发出黄色光芒的地下光苔,所以视野一样开阔。更何况,墙壁上还刻满疑似古代少数民族制作的浮雕,场面实在壮观。 浮雕上刻著洪水泛滥、山崩地裂,以及上古火山爆发等场景,记录著这片土地的历史……尤以不能遗忘的灾害与战争为主。 如今因为苔癣繁殖过剩,覆盖了浮雕表面,导致大部分都看不清楚……不过由于此地魔兽猖獗,不会有观光客过来闲晃,所以就直接放置不管了。 「吼啊────────────!」 伴随著野兽般的吼叫声,一具两公尺高的庞大身躯挥舞著巨大平底锅,攻向了体型更在其之上的巨像魔兽。 十几公斤重的铁块,加上格雷恩那具庞大身躯倾尽全力,两者凝聚成一击,伴随一声轰天巨响,将岩石巨像的头部砸成粉碎……清除了盘据在十九层的所有阻碍。 「格雷恩,真有你的啊。老子都没机会表现了。」 肩上扛著巨大面包的胖胡子大叔──皮恩各哼笑道。 「……路还长。继续,前进吧。」 讲话总是断断续续的格雷恩显得泰然自若,彷佛完全不把刚才的战斗当一回事。 皮恩各笑著走在队伍前头。莫尔特拎起包包,先是斜眼望著背后那群跑上楼的说书人,接著朝注意力被墙上的浮雕所吸引的皮仔喊话。 「皮仔,我们要继续前进了喔……怎么了吗?」 皮仔拨开攀附在墙上的苔癣,目不转睛地看著底下的浮雕。看起来似乎是长著翅膀的四足魔兽袭击城镇的景象。虽然魔兽体型巨大如山,但那恐怕是作者刻意放大比例,藉此强调魔兽的可怕吧。 「皮仔,很遗憾,那虽然乍看之下像是猫狗……不过跟你这种宠物是不一样的……不要产生伙伴意识喔。好了,我们走吧。」 「噗咿……」 皮仔表现得依依不舍,莫尔特拉著他走下楼层角落的石梯。一来到下层,才发现下一场战斗早已开始……这次轮到皮恩各大显神威。 只见胖胡子大叔将无数身穿铠甲,手持刀剑的骷髅纷纷用──面包敲碎。 「皮恩各,那面包是怎么回事?竟然捅穿了金属铠甲,反过来把剑拦腰折断……」 莫尔特见状不禁问道,对此,皮恩各一边哼笑,一边连同铠甲用──面包捅穿了手持巨斧袭来的骷髅。 「老子研究又研究,揉了一遍又一遍,经过反覆烘烤,才制作出这块轻于木头,硬于金属的面包啊……老子耗费两年时间,总算开发出用面包还原蜂巢结构的技术了。」 一名面包师傅耗时两年做出不能吃的面包,这实在很有问题。虽然莫尔特这么想,不过他判断要是讲错话,自己也很可能被那块面包捅穿,于是刻意保持沉默。 「好了,继续前进吧。」 莫尔特朝后头瞄了一眼,发现那群说书人又跑上楼了。 当一行人深入到将近地下二十层的深度之后,移动起来也需要花费时间,于是说书人分成三班进行播报,然而,最后一组的攻略速度实在太快,说书人也忙得人仰马翻。莫尔特听见他们在讨论要去联络已经下班的第四、第五班来支援。 「……糟糕,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在一事无成的情况下抵达最深层了。」 不论兴致勃勃地观察浮雕,因而毫无表现的皮仔,莫尔特要是没有任何作为,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今后的生意。何况莫尔特的目标是拿奖金,还有成为镇上英雄后,被镇民请喝酒。 虽说抵达最深层的人会受到英雄式的待遇,但若只是跟随在最强的两人旁边看戏,完全派不上用场,真的会有人请那种人喝酒吗? 「我差不多该表现一下了。」 等到了二十一层,自已再好好努力吧──尽管莫尔特这么想,可是当他拉著皮仔,随同说书人一起下楼时……现场早已堆起一座尸山,不见浓毛壮汉和胖胡子大叔的踪影。两人似乎已经进入下一层了。 「糟糕!动作快,皮仔,那两人的攻略速度快得异常啊!」 不顾说书人们脸色发青,莫尔特急忙冲下楼……结果在地下二十二层看见一条用魔兽尸块铺成的血路。 宽敞的楼层中央开辟出一条路,两旁堆满大量尸块。 这里在不久前究竟有什么东西存在?还有平底锅和面包究竟是如何做出这种事来,从现场的痕迹完全看不出所以然。 唯独能看见两个大男人扛著武器,悠悠哉哉地走在正中央的路上。 那两道背影早已化作降临世间的鬼神,令见者肃然起敬。 「……快、快点将战况告知地上的观众!」 说书人们也酝酿出激战的气氛,迈步跑了起来。 莫尔特追随在两条硬汉身后,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冷汗直流,不过在抵达二十三层之后,他就明白自己多虑了。 「唔!突然就被抓住了……!」 「无、无法……脱身……」 二十三层似乎只有一只魔兽镇守……但其外观十分骇人。只见几千根纤细触手组成一团将近两公尺高,模样看似肉球的怪物,盘踞在楼层中央蠕动。皮恩各和格雷恩被触手吊在半空中。 「就算老子用面包捅,格雷恩用平底锅打,这家伙依然毫发无伤……!」 终于轮到我上场了──莫尔特的直觉这样告诉他。他暂时与魔兽保持距离,打算先让说书人们看清楚这幅绝望的景象再行动,然而就在这时……皮仔突然毫无预警地冲了出去。 「笨皮仔,别过来!连你也会被抓住的!喂,变态!」 皮恩各的警告无效,大量触手袭向皮仔,将他吊起来……结果…… 「什……么……!」 总是表现得沉著冷静的格雷恩发出了惊呼。 身体被十几根触手吊起的皮仔……彷佛在说「真没办法」似的摇摇头。 「噗啪哩呼,噗呼……!」 皮仔先是一阵怪叫,接著身体开始动了。就连以怪力闻名的格雷恩,被那种触手缠住后都动弹不得,但皮仔简直像是在说「太松了」一般滑溜地脱身,身体重获自由。 触手尝试再次发动攻击……但皮仔没有被逮住。只见他在墙壁、天花板,以及触手前端跳跃闪避,同时以超高速逼近魔兽本体。 这么说来,第一次对上这家伙的时候,他也使出了很厉害的体术呢──莫尔特想著这种事,确定自己 这次大概也没机会表现了。 随著皮仔逐渐逼近本体,魔兽似乎也感到焦急,除了原先的十几根触手,又伸出几十根触手追捕皮仔。 触手感觉已经不是要捉住皮仔,而是打算刺穿他,好让他停下来,扑空的触手相继刺中墙壁,发出「锵锵」的撞击声。 然而,这对皮仔来说,似乎也不成问题,只见他以无视重力的姿势在攀附苔癣的墙壁上奔行,身影在触手缝隙间穿梭、跳跃……如起舞般不断闪避,最后终于逼近魔兽本体,并伸出了手臂。 皮仔将右臂贯入直径达两公尺的触手凝聚体,一直深入到肩膀为止,接著跳过那具庞然巨体,同时拔出了手臂。 落地的皮仔手上……握著一块拳头大小,看似红宝石的石头。 「噗噗……」 皮仔单手握住那块石头,接著「啪」一声捏碎。 下一刻,连同缠住格雷恩和皮恩各的触手在内,蔓延整座楼层的触手瞬间剧烈抽搐,之后虚软地瘫在地板上。 「呼~~……刚才真是要命啊。喂,变态。干得漂亮。」 「好样的。」 摆脱触手的两条硬汉各自竖起大拇指,对皮仔露出微笑。皮仔害羞地搔著脑袋瓜。 「很好,变态。表现好的家伙值得奖励……老子跟你交换兜裆布。」 听到这句话,皮仔整个人僵住了。即使隔著假面眼罩,莫尔特依然能清楚感觉到他脸上露出了「……咦?」的表情。 「……噗、噗咿?」 「勇猛的家伙互相交换兜裆布,不仅能加深男子汉之间的羁绊,也是男祭最棒的奖赏啊。现在就跟老子交换兜裆布吧。」 皮恩各一边说著,一边迅速解开兜裆布,同时迈步向皮仔走去。 尽管皮仔一步步退后……却被格雷恩挡住了退路。 「快点收下吧,这是老子从早上穿到现在的兜裆布喔……相对的,你的兜裆布就由老子收下了。放心吧,老子会帮你包得紧紧的。」 兜裆布被慢慢解开的皮仔发出目前为止最凄厉的惨叫,拚命摇头抗拒,但格雷恩按著他的身体,让他根本无力反抗。 两个大叔的胯下表露无遗,终于到了交换兜裆布的时刻。 「噗、噗咿──────────────────────────!」 惨叫声响彻现场,莫尔特一边发抖,一边看著沁入皮恩各汗水与体温的兜裆布缠住皮仔的胯下。 4 皮仔哀怨地垂著脑袋,隔著面具拭泪,一副彷佛在说:「我被玷污了,我被玷污了……」的模样……而且不知为何握起了莫尔特的手,让他暗自觉得恶心。 「这家伙喜极而泣了耶。受不了,真是单纯啊。」 「嗯,就是,说啊。」 皮恩各和格雷恩心满意足地交抱双臂,笑得很快活。 「很好,彼此的羁绊也加深了,那就继续前进吧!」 「啊,等一下,皮恩各……你们差不多累了吧?接下来换我打头阵吧。」 「莫尔特,你行吗?不要勉强喔。」 「别看我这样,我可以一直作为万事屋大显身手喔。我们走吧。」 莫尔特牵著皮仔的手,率先走下二十四层。 「……哎呀,这种场面再适合我不过了。」 在二十四层等待众人的,是一只彷佛将人体肢解而成……外观像是巨大蜘蛛的魔兽。 蜘蛛有著六条比皮恩各还有格雷恩更粗壮的手臂,支撑著形似人类腹部的身体,从那里探出长著一颗巨眼的头部,以及一张血盆大口。 「我最擅长应付这种对手了。」 格雷恩和皮恩各交抱双臂站在一旁,准备要领教莫尔特的本事,莫尔特以眼神示意两人不要出手。随后,莫尔特先给说书人们时间拿起笔,接著将包包轻放到地下,准备拿出自己惯穿的靴子。 莫尔特的靴子是特别请人订作,每隔几年就会配合脚型委托鞋匠制作,内部加装了包覆脚底板、脚尖和脚踵的厚实铁板,所以穿起来十分沉重,穿著这双靴子使出的踢技,其威力远胜钝器。 何况莫尔特还强迫自己必须穿著这双靴子。 这是他在七年前,为了能纯熟掌握钢铁长柄刀所得到的「枷锁」。其中蕴含著期许自己当时能在场的祈愿── 因此,这双靴子是除了长柄刀之外,最适合现在的自己,最能展现自我本性的道具。 「嗯?这个包包怎么开啊?这样吗?啊,不对,咦……?」 这时,待在莫尔特旁边一同研究包包的皮仔发出「噗咿」一声,手法俐落地解开了包包的扣子。 他的手法简直就像魔法一般,又像是个技巧高超的怪盗,让莫尔特不由得惊讶。 「谢、谢谢你,皮仔……总觉得你在各方面都很能干呢。」 「噗咿──!」 「很好,我这就换上靴子……怎么找不到……」 莫尔特拿著包包走到生长在墙边的光藓附近,藉此照亮内部……但里面怎么看都不像有放靴子。不如说,包包里只放了石头还有一封信。 信上说──「虽然往年能带进场~~但今年针对莫尔特的靴子,委员会内部有人提出:『不觉得有点像武器吗?』这样的意见。经过开会讨论,最终还是认为不能带进场喔~~所以我就帮莫尔特放入了最适合莫尔特,最能展现莫尔特的本性,会让人觉得『这就是莫尔特啊~~』的道具,请尽情使用吧~~裘可可敬上。」 「……这、这女人在说什么啊!所谓的道具,难不成就是指这块石头吗?这怎么看都是块普通的石头……不对,莫非是注入了魔力之类的吗?」 莫尔特拿起包包里的两块石头,试著往魔兽丢掷。在砸中魔兽之后,石头只是非常普通地弹开掉到地上而已。 就连魔兽似乎也不知该作何反应,那只独眼困惑地盯著莫尔特。 「……裘可可……那女人就只放了普通的石头吗!话说,为何是石头……难道是负重物!为了让我以为包包里放著靴子!整人啊!」 莫尔特感到错愕,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自己听见了裘可可的声音。 ──「哎呀?没礼貌~~石头确实只是负重物,但包包里还放著我精心挑选的道具喔。快仔细找找~~」 虽然觉得可能是幻觉还是怎样,不过莫尔特依然顺从脑海里的声音,动手翻找包包,结果发现了一个重量莫名轻巧,外观像是小珠宝盒的东西。 他打开那个盒子一瞧,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女性内裤。 莫尔特用双手举高内裤……整个人顿时陷入僵硬状态。 就连互相传阅信件的格雷恩等人,同样满头问号地望过来…… 「喂,莫尔特,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皮恩各问道,但莫尔特也是一头雾水。 信上说尽情使用,意思就是他可以把这个当成情趣用品吗?虽说裘可可看起来低血压,浑身散发出一股郁郁之气,却也是个如假包换的美女,如果这是她的内裤,确实堪称是诱人的道具。上头也残留著稍微穿过的痕迹,感觉还不赖。 不过问题是…… 「喂,莫尔特,你何时,跟那位占卜师……搞上的?」 「不,老板,我不记得我们是那种关系……应该说……」 「不过该怎么说呢,想不到裘可可那女人会穿这种幼稚的内裤呢。」 ……没错,尽管年龄不详,但裘可可外表怎么看都超过二十岁,但莫尔特拿在手上的内裤却是一条白色内裤,上头还有清爽的圆点花纹……怎么看都是十几岁小孩穿著的内裤。 而且最大的问题是……莫尔特对这条内裤有印象。 「……这是莉兹的内裤。」 ──在场的男子汉们猛然退开。 这种反应实属正常,毕竟四个几乎等同全裸,外加一把年纪的男子汉(其中一个是变态)围著少女的内裤观察……这种状况在各方面来说都很糟糕。 莫尔特浑身冒冷汗。 没错。这绝对是莉兹的内裤。 他记得自己看她穿过好几次。 可能是很喜欢这条内裤,莉兹经常穿著…… 「这、这是要怎么用啦!话说,裘可可究竟是怎么拿到这玩意儿的啊?」 ──「那是商业机密喔~~?啊哈,啊哈哈哈哈~~?」 虽然觉得脑袋里又传来这种乐呵呵的声音,但莫尔特现在顾不上这种事。 莫尔特高举著内裤……眼睛看著「那群家伙」。 没错,就是那几个说书人。 「莫尔特带进场的道具,是酒槽区三号街的公寓房东女儿莉兹的内裤!是一条圆点内裤!快记录下来,记录好就快离开!把消息传达给地上的观众!」 「收到!研判莫尔特认为最适合自己,最能展现自我本性的道具,就是十二岁女孩莉兹的,令人联想到夏天的清爽圆点内裤!」 「不不不,等等等一下!」 莫尔特急忙想阻止说书人离开,但这些家伙也是在祭典中战斗的猛将。莫尔特还来不及阻止,他们便以惊人的速度跑走了。 「……我再也无法回到地上了……」 「莫尔特,你死心吧。那个占卜师……总是喜欢,捉弄自己看上的人。先别管那个,魔兽正在等你。」 格雷恩拍拍莫尔特的肩膀。 「可是莉兹的内裤是要怎么用来战斗……裘可可那家伙还叫我尽情使用……这种东西根本派不上用场啊。」 这时,皮仔悄然伸手摸向莫尔特拿在手上的内裤。 变态或许会想要这种东西吧。 虽然有种不太想交给他的感觉,但皮仔一个蹦跳过来,迅速抢走了内裤……接著轻轻套在莫尔特头上。 「……等一下,你、你这个变态在搞什么──!」 皮仔竖起大拇指,脸上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莫尔特将莉兹的内裤套到了头上!套到了头上!记录完就快回地上!」 「收到!莫尔特宣告少女的内裤就是拿来套头的!」 「我没有做出那种宣告!这其中存在各种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 然而,说书人们根本没听见他的吶喊,全速跑离了现场。 皮恩各把手放到莫尔特的肩膀上,彷佛在说「死心吧」似的摇摇头。 「算了啦。总之先打倒那只魔兽吧。」 「可……可恶啊───────────────────────!」 就这样,莫尔特头上套著莉兹的内裤,迎面冲向了巨大魔兽。 ● 「第二十三组突破地下二十四层!万事屋莫尔特以惊人之力击败貌似蜘蛛的魔兽!真可谓势如鬼神!那恐怕是十二岁少女惯穿的内裤带来的效果!」 听著从地下神殿冲出来的说书人报告战况,挤满数百人……不,可能超过千人的广场上响起盛大的欢呼声。 等欢呼声平息下来,说书人开始详细叙述第二十四层发生的激战。听著实况播报,广场上的所有人藏不住兴奋。商人们也在不同意义上骚动起来。 「不觉得莫尔特那家伙强得莫名其妙吗?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躲过魔兽的超高速连续技,以及大量的吐丝攻击,那家伙应该不是身手敏捷的类型吧?」「就是说啊,而且竟然还空手将魔兽的脚给……真是想不透呢。」「果然……是因为内裤吗!」「没错,十二岁少女的内裤就是关键啊!」「正常人确实不会想到把那种年幼少女的内裤拿来套头。那也许是一种魔法祭品,其中发挥出某种特殊功效,赐给了莫尔特力量喔。」「哦……我嗅到钱的味道了。」「嗯,明年起,内裤可以当作祈求强身健体、好运与健康的护身符,成为祭典的名产!」「马上开始备货吧!内裤套头将从明年开始大流行!」 满脑子生意经的商人们的讨论声此起彼落,而内裤的主人,也就是站在沙夏身旁的莉兹听著说书人报告的同时,这些话也传进了她的耳里,让她涨红著脸发抖。 她的嘴角歪斜抽搐……手上握著会场周边贩售的铁锤。不知是何时买来的。 「……莫尔特……莫尔特……那个该死的莫尔特……我绝对饶不了他……」 ──这女孩当真起了杀意。沙夏凭直觉感觉到这一点,身子不禁一颤。 「莉兹,那个……不,没事……」 沙夏被狠狠瞪了一眼之后,便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莉兹妹妹~~也送叔叔一条小裤裤套头嘛~~!嘿嘿嘿嘿!」 旁边的醉汉在说出这句话的下一刻,华丽地飞过会场半空的不是内裤,而是一把铁锤。 第六章「祭典过后的遗留物」 男祭最后一组……万事屋莫尔特、俗美亭老板格雷恩、面包师傅皮恩各,以及变态皮仔,四人身穿兜裆布,带上各自拿手的武器,以神殿最深处为目标,一行人抵达了第二十四层。 就在这时,莫尔特终于拿出了自己最爱用,最能代表自我本性的武器。 ──没错,那就是莉兹的内裤。 1 莫尔特将内裤套到头上之后,当真展现出鬼神般的战斗力。 聚集在会场的几百……搞不好超过千人的观众,恐怕已经从说书人那里听说了包含天大误会的情报……裘可可捧腹大笑,莉兹则是在众人环视之下,因羞愤而脸红发抖──莫尔特很轻易就能想像出那种画面。 「万事屋莫尔特宣告十二岁少女的圆点内裤才代表自己」──搞不好还会在利口镇的历史留下这么一页传奇。 ……若是在毫无作为的情况下重返地上,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无论如何,莫尔特都必须成为睽违十年抵达神殿最深处的人,向神木献上祈祷并夺得奖金,然后全数上缴给莉兹,否则他很有可能会被赶出公寓。 因此,莫尔特挟著粉身碎骨,暴虎冯河的气势一路击败魔兽。 看著他那拚命的姿态,皮仔说著:「吼喽,喽呜溜哈咈……?」这种谜语,格雷恩给予:「莫尔特,你的动作,比平时更灵活呢。」的高度赞赏,皮恩各则是一边说著:「很好,咱们来交换兜裆布。」就一边逼近莫尔特。 ……就这样,尽管在各方面伤痕累累,四名好汉最终还是打败了栖息在地下二十八层的魔兽,突破了最后一道障碍。 在更深层的最后二十九层仅生长著一棵神木,没有魔兽盘踞。 「……这样,应该就,结束了吧。太好了。」 「哦~~格雷恩,咱们终于成功了呢……哈哈,连老子特制的世界最硬面包……遇到这个黏液也得服软,刚才真是吓到了啊。」 在第二十八层出现的最后敌人,是一条身躯粗如巨木的巨大蛇魔兽。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但问题在于那条蛇魔兽会从体内生出大量黏液,导致整个楼层地板湿滑黏腻,让人实在很难站立。 「是啊,单凭我、皮恩各跟老板三人,或许无法打倒这条蛇怪……都是皮仔的功劳呢。」 莫尔特全身沾满黏液,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望著手扠腰站在魔兽尸体上的皮仔。 面包软掉、平底锅折断、莉兹的内裤松脱,胯裆部位快要蒙住莫尔特的脸,尽管在各方面陷入危境,但他们最后还能顺利战胜魔兽,正如莫尔特所言,都是多亏皮仔大显神威。 在最后一刻,当众人觉得这样下去会败北的时候……好汉们做出了最后一搏。 由格雷恩顶住魔兽长满尖牙利齿的大嘴,莫尔特和皮恩各则抓住皮仔的兜裆布,将浑身沾满黏液的皮仔丢进魔兽张大的嘴里。 体型痴肥的皮仔身体与黏液产生相乘效应,顺著魔兽的喉咙滑进体内……接著在肚子里发动攻击,这才终结了最后一战。 「这是咱们四人同心协力才得来的胜利。」 皮恩各说道,其他三位好汉纷纷点头肯定,互望著彼此。 看完最后一战与四人互相称赞彼此的勇猛之后,其中一名说书人跑离了现场。 观众们要是知道他们抵达了神殿最深处,应该也会微笑欢呼,为好汉们之间美好的友情而感动吧……除了莉兹。 「那么,咱们就把该做的事做一做吧。」 皮恩各说道,格雷恩点点头。 「嗯,下去……祈祷吧。神木正在等……」 「喂喂,格雷恩……现在要做的不是那个吧?」 皮恩各脸上扬起得意的笑。 「……交换兜裆布,是吧。所有人都要。」 苦战到最后还要雪上加霜,但已经无人能抵抗事态发展了。 话虽如此,莫尔特依然收下了格雷恩的兜裆布……战到汗流浃背,而且沾著恶烂黏液的兜裆布充满暖意,他实在很不愿把这种东西穿上身……但事到如今,他已无路可退,唯有穿上一途。 「……已经无法回头了……可恶……」 莫尔特只能拿出坚忍不拔的精神,将残留格雷恩体温的兜裆布缠到自己的胯下。 头上套著莉兹的旧内裤,胯下缠著格雷恩穿过的兜裆布…… 这时,莫尔特眼角泛起湿意,那究竟是黏液还是其他东西……没有任何人知道。 胯下传来不舒服的感觉,脚下因黏液而举步难行,但莫尔特等人还是走下了通往最深处的地下二十九层的阶梯。 第二十九层不像先前的楼层一样宽敞,呈现纵长狭窄的空间。 不知为何,唯独这层楼没有光苔生长,但视野勉强还算开阔。在楼层深处长著一棵发出微光的树,那就是神木。 在神木的光芒照耀下,墙壁上的浮雕隐约浮现出轮廓,包夹在树木两侧的墙壁上刻著真人大小的美女图。 四位全身沾满黏液的好汉遵循古法,在神木前单膝下跪,双手交握低头祈祷。 「希望,利口镇,能获得和平与丰饶,店内,生意兴荣,自己,能做出更美味的料理。」「希望能烤出更硬的面包。」「希望莉兹火气不要太大。」「咈咈咿咈咈……」好汉们献上祈祷的同时,不经意地加入自己的愿望。 「很好,这样就,大功告成了。我们是,镇上的英雄。暂时的。」 说是暂时,大概经过一个星期,祭典的热潮就会退去,英雄也会被遗忘。然而,这段期间应该能大吃大喝。 因为传说只要请英雄吃饭喝酒,就能从对方身上分得一些勇猛之气。 皮恩各扭扭肩膀,接著「呼」地喘了口气。 「仪式顺利完成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留在现场的一帮说书人抢在莫尔特等人前头跑回地上,目的是为了向观众们传达祈祷的情况。 观众们听完他们叙述详细过程,应该就会开始准备迎接今年的英雄了。 ……除了莉兹。 「我们也走吧,皮仔……皮仔?」 只见皮仔不知为何将耳朵贴在地上,手指著下方。莫尔特以为有什么状况,于是也趴到地上……结果隐约听见了流水声。 「啊,因为这里的深度相当深嘛。底下应该是那个吧,就是镇上的大众澡堂使用的温泉,或是河川水脉之类。」 听到莫尔特如此解释,皮仔歪头不解。他似乎不能认同这项说法,开始像虫子一样耳朵贴地,在附近爬来爬去……最后还绕到神木内侧,让莫尔特等人慌了起来。毕竟跑到神木里面,实在很有可能遭天谴。 莫尔特等人摆开阵形,试图阻止那个变态,就在这时── 「噗咿──!」 皮仔叫了一声,莫尔特等人隔著神木朝他望去……发现皮仔所在的位置,地面上竟然有一扇看起来像门的东西。 「这是什么……还有把手……难不成可以打开吗?」 莫尔特也绕到后方一瞧,发现那扇门上刻著近似墙壁浮雕的图案。 也许是因为位在神木内侧,加上天花板崩落的土石掩盖住表面,所以至今才无人发现这扇门的存在。看来是因为皮仔在地上乱爬──导致身上的黏液吸附走了土石。 「……要打开看看吗……?」 听到莫尔特这么说,其他好汉也不敌好奇心,犹豫到最后纷纷点头同意。 莫尔特抓著门上的把手提起来。 分不清材质是金属还是石头制成的大门颇为沉重坚固,不过在莫尔特的坚持下,大门还是发出轰隆声,缓缓打开 了。 「……真的假的。这里有阶梯耶。而且下面好像还传来亮光……」 「喂……难道第二十九层,不是,这座地下神殿的,最后一层吗……」 就在皮恩各和格雷恩纷纷感到惊愕的同时,皮仔发出「噗咿、噗咿──」的叫声,喜孜孜地冲下阶梯,其他人见状急忙追上去。 「其他楼层也是如此……为何这里的空气不会变得混浊呢?」 莫尔特嘟哝道,对此,另外三位好汉也感到不解。 这扇门确实应该封闭了一两百年之久……但里头的空气却比其他楼层更要清澈。 随著众人走下阶梯,原本隐约传来的水声也变得逐渐清晰。 「真、真是壮观啊……」 莫尔特等人来到地下神殿的最深处,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面积远较前面楼层宽广的地底湖。而且不知为何,水面透出淡淡蓝光,弥漫一股离世脱俗的氛围。 皮恩各伸手触摸地底湖的湖水。 「……水温恰到好处呢。就泉源来说,感觉太适合泡澡了……哎,没差吧。」 话说完,皮恩各突然脱掉了兜裆布。莫尔特和皮仔见状,身体抖了一下。 ──看这种情况,不会吧──两颗受伤的心被刚才那地狱般的兜裆布交流会吓坏了,所以难免神经兮兮的。 「机会难得,先洗个澡再上去吧!」 听到皮恩各这么说,莫尔特等人松了一口气……可以的话,他们想尽快脱掉兜裆布,并洗去身上的黏液,于是马上表示赞同,最后全员都露出了下体。 由皮恩各打头阵,四位好汉踏进了温暖的地底湖之中。 脚下荡开涟漪,扩散至整片地底湖…… (哦……好怀念呀……是人类,有人来了……啊,好怀念呀……) 这时,一道清亮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女性嗓音在耳边温柔地回响,好汉们彼此面面相觑。 男祭需要全裸,因为这项特色,所以不会有女性参加者。不如说,除了返回地表的说书人以外,目前应该只有莫尔特几个人待在这座地下神殿。 「什、什么……是谁?」 莫尔特不禁嘟哝了一句。倘若还存在其他生物,只有可能是魔兽…… (竟然连此事都遗忘了吗……人子啊……妾身乃治理此山、此地,带来水之恩惠的女神……过来,让妾身瞧瞧。啊,好怀念呀……) 莫尔特等人明明站在原地不动,湖面却泛起涟漪。涟漪从广阔的湖中心平稳地向外荡开,水中的光芒也逐渐增强。 之后……一名全身发光的女子缓缓从水里现身。 女子身上包著一层散发淡绿光芒的薄纱,同样呈现淡绿色的头发垂至脚踝……俯首站在水面之上。 「这……好厉害……」 这是人类吗?──莫尔特心里冒出这种单纯的疑问。 毕竟……对方身上披著半透明的薄纱,无边春色尽收眼底。身处在视线昏暗的地底湖,浑身释放出柔和光芒,实在有够引人注目。 富有弹性的胸部简直就像塑造理想的雕刻一般,硕大却没有丝毫松弛,腰身柔软又紧致,臀部饱满又性感……而且无毛。 莫尔特从未见过剃毛和脱毛到如此完美的人。除了头发、眉毛和睫毛以外,女子身上没有任何体毛,肌肤彷佛从一开始就没长毛般光滑细致。 「人子啊……汝等恐怕早已遗忘了吧。人子啊……妾身乃治理此山,带来水之恩惠的女神──艾碧…………………………咦?」 原本低著头的女子抬起脸,睁开眼睛──僵住了。 「虾子……?你是……虾子,女神吗?」(注:艾碧日语音同虾子。) 格雷恩搔著下巴并问道……对方的回答是──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 啊~~……莫尔特在内心发出感慨。 虽然不晓得她是谁……但无论是女神还是什么,对女性来说,眼前的状况想必很吓人吧。 貌如浓毛野兽的大汉格雷恩、唯独双臂粗壮,身材肥胖的皮恩各,以及体型痴肥,唯独肚毛跟格雷恩有得拚,口水从口塞流出来的皮仔…… 三人不但一把年纪,加上经历了激战,呼吸有些紊乱,全身沾满黏液与汗水交织而成的黏稠液体。 外加全裸。 目睹这三人的模样,绝对会认为他们是不得了的变态。 这样可能会引起麻烦的误会。看来有必要由看起来最正常的自己出面澄清误会。 莫尔特心里想著这些事,动手调整头上已经套习惯的莉兹内裤的位置。 他当然也是全裸。 莫尔特做出一个要女子冷静的手势,同时慢慢靠近她。 「我说啊,这位虾子女神小姐?你先冷静一下……」 女神惊慌失措地蹲坐在水面上,不断用手指捞水,泼向走过来的莫尔特……她的姿势实在不好看。 身上仅披著半透明薄纱,实际上等同全裸的女子一蹲下来,各种「春色」便随之映入眼帘……莫尔特身为一个男人,当然会下意识地凝视女子身体的各个部位。 结果,自然就是男性本能驱使莫尔特的身体产生了某种变化。 「噫、噫呀──!」 女神盯著莫尔特的胯下,愕然不知所措,然后……眼角流下了清泪,当场虚软无力地倒下了。结果,原本自然站在水面上的女子,身体激起水花往下沉。 「糟了!」 格雷恩喊道,好汉们一齐展开行动。殊不知越是往地底湖中央靠近,湖水就越深,女神沉没的位置已经深到脚构不著底。 此外,湖水很难洗掉黏液,潜进水里的莫尔特要拉起女神也不容易……因为超滑。 然而,在场四名勇士可是抵达神殿最下层的英雄人物。 他们同心协力扛起溺水的女神,最后总算成功将人从湖里打捞出来。 「……所以说,该怎么处置这位美女?」 莫尔特问道,格雷恩搔著头说: 「总之,只能先把人……带上去了吧。毕竟,可能会有,魔兽出现。」 之后,好汉们虽然想穿回兜裆布,但在抢救女神的时候,兜裆布似乎不小心沉进了湖底……无奈之下,强壮的好汉们决定就这么全裸,扛著同样几乎是全裸的美女,在这种梦幻状态下回归地表。 在回去的路上,莫尔特发现一件事,就是他们此刻像抬神轿一样扛起来的女神,长相有些神似第二十九层的神木周围浮雕上头的女性图像,那其中意味著什么,还有这座城镇、这座蒙布山峰,以及这座地下神殿的存在意义与背后隐藏的真相,他感觉就快要察觉……不过在回到地表后就全忘了。 因为当头套内裤的莫尔特带队,四位英雄好汉在全身黏答答的状态下,扛著裸女回到地上时,男祭引爆了这几年来最莫名其妙的高潮,同时莉兹掷出的钝器也狠狠地砸中了莫尔特的脑袋。 之后,自称虾子的女神和莫尔特就直接被紧急送进了利口镇综合医院。 当然是在全裸状态之下。 2 「……我作了这样的一场梦。」 莫尔特讲述著梦中荡气回肠的故事,听众是坐在医院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正在动手削苹果的库菈兹。 库菈兹叹著气,手指轻轻指向某处。 莫尔特顺著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隔著布帘的隔壁床。 莫尔特在床上坐起上半身,一边说著「不好意思」,一边掀开布帘一瞧,结果看见一名有著淡绿色长发的女 子躺在床上呻吟。 「没错,梦中那位美女就长这副模样。」 莫尔特放下布帘,从库菈兹那里接过苹果一口咬下。苹果味道还有点涩,虽然咬起来口感爽脆,但酸味比甜味更重。 「身材有够赞……可能是因为经历了一番激战,我的男性本能不知不觉就苏醒了……」 「是喔。那个啊,你把这种事说给我听,不觉得自己很没品吗?」 库菈兹傻眼地放下水果刀,侧身将手肘靠在旁边的柜子上,一手托腮,双脚翘起二郎腿。 她似乎是利用工作的空档过来医院照顾莫尔特,一如往常,身上穿著时髦的裙子,搭配托高胸部的马甲背心。那对小蛮腰依旧是这么迷人。 假如现在还是祭典期间,她就会穿著浴衣,那画面看起来就更美了…… 「哎呀,虽然内容很有真实感,但全都是梦话啦。只是在瞎扯……不过是看到一个自称女神,身材火辣的美女(还全裸蹲下),本绅士怎么可能会兴奋得不得了……哈哈,别开玩笑了。」 库菈兹用手指弹了莫尔特缠著绷带的额头一下。痛死了。 「对了,库菈兹。我怎么会头缠绷带,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呢?从伤势和身体残留的疲劳感来看,感觉好像跟很厉害的敌人交过手……我究竟是遇上了什么怪物……应该说,现在是几点?祭典那边怎么……」 「你说祭典?已经结束了喔。可说是近年最热闹的一次。」 「什么嘛,可恶──在我昏睡的期间,祭典果然已经结束了吗……所以说,我之前究竟是在跟什么玩意儿战斗啊?」 库菈兹再次伸手一指,于是莫尔特看过去……看见微微敞开的窗户边,放著一把铁锤。 铁锤上沾满乾掉的黑色血渍,看起来就像敲死过人,莫尔特一眼就看出那是铁匠拿来卖给一流木工师傅的杰作。尽管重量不轻,握起来却很顺手,应该是高级货。 虽然利口镇的祭典摊贩也会贩售这类高级货,但这把铁锤跟那些东西比起来也算好货。 「没错,在梦中莉兹就是拿著这种铁锤呢。我万万没想到,那家伙竟然不是拨开人墙,而是飞越人群上方朝我袭来。在那场梦中,我切身感受到莉兹果然也是利口镇人,是最强部队的后裔啊……不过她在现实里依旧是体弱多病──」 「……我说啊。」 库菈兹猛然把脸凑近莫尔特,与他额头相触。 「这种对话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差、差不多可以了……」 库菈兹推著莫尔特的胸膛,靠著反作用力退开,接著扠腰站起身。莫尔特则是发出啜泣声,倒在床上装哭。 「……因、因为……莉兹那家伙,当时根本就是要杀了我嘛……就连职业杀手也不会像她那样,怀著滔天杀意发动攻击……」 「那是当然的啊!自己的内裤被人擅自拿走,宣称那是最能代表自己的道具,那个人还在祭典的最高潮,把内裤套到头上,在全镇注目下,意气轩昂地胡闹,另外商人们还认真开会讨论明年度要大量贩售那种内裤的山寨货……遇到这种事情,一个青春期女孩会想杀几个人也是正常的吧!光是没自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关于这点,我有很多话想说。正如我刚才所言,裘可可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内裤也是皮仔擅自套到我头上的,至于最后那部分,又不关我的事……」 「那么,你走出神殿的时候,为何头上还套著内裤呢?」 「库菈兹大概不明白吧,莉兹的内裤一旦套到头上,感觉就再也回不去了……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库菈兹用手指使劲戳刺莫尔特缠著绷带的额头。 莫尔特在床上挣扎躲避,他稍微闹起别扭,毕竟自己当时在地下神殿拚死拚活,出来时忘记自己头上套著内裤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就算是玩笑也不该说那种话。莉兹才十二岁耶!我要是遇到那种事,结果岂止是抓狂那么简单。」 其实他不是开玩笑,莉兹的内裤奇妙地符合莫尔特的头形,套在头上感觉舒服到会让人忘记内裤的存在……等到回过神来时,心里甚至还会自然产生「少女的内裤就是用来套头的吧?」这种想法,不过……莫尔特这二十几年来可不是白活一场。他感觉这时闭嘴比较能搏得好感,于是闭口不言。 「莫尔特现在在镇上的名声很夸张喔。例如变态、性变态、恋童癖、原来万事屋的意思就是什么都不挑……之类。」 前面的部分他还能接受,唯独最后那个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自己跟皮仔牵手时经过说书人加油添醋,导致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吗…… 莫尔特脑海里浮现令人不舒服的画面……因为很可怕,他决定停止思考。 更何况就算假设是那样,他也能马上辟谣。 莫尔特摆出一张帅气的表情,牵起库菈兹的手。 「……不过,愿意相信那样的我,来医院照顾我……库菈兹,我很开心喔。怎么样?就当作是为了辟谣,我们乾脆──好痛!」 库菈兹一掌拍在莫尔特的脑袋上。 「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我想再待一会儿啦。」 「不,快滚啦。」 这时,从意想不到的方向传来声音,莫尔特和库菈兹同时转头望去……眼前出现一名身穿松垮垮的白袍,顶著一头蓬乱鲍伯头的眼镜女。 她是利口镇综合医院的年轻院长──女医苏伊。 「医院收了男祭营运委员会的钱,所以祭典期间会空出床位,也签了照顾伤患的契约……话虽如此,即使意识没有恢复,但祭典早在半天前就结束了。你差不多该滚蛋了。」 听说她的父亲,也就是前院长半退休之后,便将医院全权交给苏伊管理,从那之后,这间医院在各方面的规定就变得很严格,只是真没想到她竟然会要求住院病患滚蛋,这让莫尔特感到吃惊。 而且这才经过半天的时间而已。 莫尔特试著表达自己的不满……结果女医抱怨道: 「不然就要另外收费,你可以吗?莫尔特,你应该身无分文吧?听说那笔颁发给抵达神殿最深处队伍的奖金,已经被你房东的女儿代领走了。包含住院费在内,这里收费高昂……我确认一下,你还想『住院』吗?」 「……我想『出院』了……」 沉浸在悲伤中的莫尔特再次把铁锤放到窗边,走下了病床。 「另外,谁来把隔壁那个毛剃得清洁溜溜的女人带走。她怎么看都不像有钱的样子,医院没办法再照顾她。」 莫尔特和库菈兹面面相觑,露出一副「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 「她麻烦的地方就在于不是因伤病陷入昏迷。人没办法叫醒。应该不需要医生吧。」 「你跟我抱怨也没用啊……啊,我先换衣服吧……对了,我的衣服呢?」 「啊,在我这里。拿去。」 库菈兹说著,交出衣服,莫尔特进入更衣室换下病服。 不知道是谁把衣服洗乾净了,穿起来很舒服。 3 「吶,医生,怎么说也太苛刻了吧?莫尔特的伤势……应该颇严重吧?」 库菈兹有些踌躇地问道,对此,苏伊略带嘲讽地「哼」了一声。 「在医院还是在家休息都一样啦。何况稍微检查一下就知道了,那家伙的身体可没有那么脆弱。其他人另当别论,那个万事屋身体没什么大碍啦……你就这样转达给『旁边那个小的』吧。」 「果然还是得设法处理那个无毛女啊……」苏伊发著牢骚,走出了病房。 库菈兹深深叹了一口气,用力打开微微敞开的窗户。 「……人家这么说喔。」 外头毫无反应。 库菈兹朝窗外瞟了一眼,只见莉兹低著头,身体靠在窗边的外墙上。 她的模样显得既悲伤又寂寞,库菈兹见状不禁露出了微笑。 「已经可以了吧?我也该回去准备晚上开店的事宜了。毕竟祭典过后,会有很多客人上门呢。」 「……谢谢你,库菈兹。」 「之后你要凭自己努力喔。你办得到吧?」 「……呃,嗯,好的……啊,不,可是……可是……」 「真是不乾脆呢。」 「……可是……」 库菈兹从窗口稍微探出身子,伸手抚摸莉兹的脑袋,对她露出微笑。 「不要一直可是可是的。」 这孩子依然是这么可爱──库菈兹心想。 盛气凌人,有著超龄般的早熟,然而卸下伪装之后,却是一个柔弱的稚嫩少女。究竟哪个才是她的真实面貌,就连结识已久的库菈兹都不知道。大概连本人都不明白吧。 莫尔特……又是怎么想的呢? 「嗯?库菈兹,你在干嘛?很危险耶,那样会从窗户摔下去喔。过来,让我……」 莫尔特似乎换好衣服回来了。库菈兹一边回答「是是是」,一边准备关上窗户……但动作才做到一半,就感觉屁股被摸了一把,因而发出「哇呀」的叫声。 随后,库菈兹反射性地抓起放在窗边的铁锤,毫不犹豫地朝贼笑的莫尔特挥出充满杀意的一击。 只见健壮男子脑袋喷血倒下,身体撞倒布帘,整个人扑压到那位虾子女神身上……应该说,莫尔特的手肘击中女神的心窝,让她又发出「呜噗」的奇妙闷哼声,两人同时跌落病床,摔在医院的地板上。 库菈兹喘著粗气,手持再次染血的铁锤,一对男女倒在她脚边。现场情况看起来简直就像目睹恋人劈腿,在强烈的情感驱使下,失手犯下了杀人案。 库菈兹一边冒冷汗,一边朝窗外望去……莉兹已经消失无踪了。 「……嗯?喂!你在干嘛!这里是医院耶!你让伤患增加是想怎样!」 女医一返回病房,便挟著怒涛之势上前兴师问罪,让库菈兹忍不住呻吟。 「……可是……」 4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吧。你是女神的化身,自远古以来,便与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命共存,与人类的往来尤其频繁,但是在某一天,彼此的往来突然中断,所以心里觉得格外寂寞……是吗?」 「嗯,正是如此。妾身已记不清经过了多少岁月……人类是自私的生物。从前偶尔会来找妾身,之后突然就不再过来了。」 身穿病服,表情淡定地屈著身体的无毛女神──艾碧萨先是嗅闻气味,接著喝了一口花草茶。可能是不喜欢味道,她脸色有些难看地放回茶杯。 另一方面,以十三名执掌利口镇政务的议员为主,大批利口镇镇民围绕在她身边,场面闹哄哄的。 顺带一提,身为俗美亭的招牌女店员,好歹也要为莫尔特的肘击负起责任的库菈兹,在无奈之下,把人带回了店里。另外作为今年的英雄之一,把艾碧萨从地底带回地上的格雷恩同样坐立难安。 店内具备大众酒馆应有的宽敞空间,如今挤满了人潮……但每个人都太过专注在听艾碧萨讲话,尽管离太阳下山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却没有任何人点酒点餐。店里座无虚席,人多到要站著看戏,也没有新的客人上门,处于开门歇业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头上缠著新绷带的莫尔特待在店内吧台的角落,当作精神赔偿,库菈兹请了他一杯威士忌,于是他就一边穷酸地小口啜饮威士忌,一边观望事态发展。 虽然医生好像要他暂时戒酒,但酒杯里的琥珀色液体,远比医生的告诫更让人服从。 其实他应该先去向莉兹低头认错比较好……只是因为担心自己带回来的艾碧萨……基于这种藉口,莫尔特把问题拖延下去。 自己回家时,门锁很有可能已经被换掉了。他没必要急著品尝那种悲哀的滋味。此刻只想委身于芳醇的酒香之中。 议员们显得慌慌张张,不断进行讨论。 「这件事难道是真的吗?」「男祭英雄们的说词也无矛盾之处。」「文献上确实有记载崇山少数民族曾经制作了女神像呢。」「意思就是说,这位美女真的不是精神异常的可怜人吗?」「哦~~真有意思。」 「哼,原来如此……话说回来,擅自把这么一位女神带出来,难道不会出问题吗?」 对于年轻议长麦多拉中肯至极的意见,围观群众似乎也抱持相同疑问,视线纷纷聚焦到女神身上。 「不用担心。即使妾身不在,从山里流出的泉水,在几百年内应该也不会产生变化……话说回来,人类的衣服为何是这种……」 艾碧萨话刚说完,便揪起穿在身上的病服。 那是住院病患穿著的服装,造型类似用钮扣固定的前开式连身裙……只见她突然开始动手解钮扣。 那对丰满的胸部先是露出乳沟,紧接著,她又把手往下伸,这让围观群众发出了欢呼。现场女性们惊慌失措,但艾碧萨的手没有停下来,那具无毛的身躯逐渐露出全貌……可是当钮扣即将解到下腹之前,现场的一名观众──沙夏动作迅速地冲上前,阻止了她的动作。 「人子啊,怎么了吗?」 「请您住手,女神大人。」 「妾身不是人类。这种打扮不是妾身的原貌。」 「女神大人,您再继续脱下去,对人类来说太过耀眼了。恳请您饶恕。」 俊美青年的温柔微笑似乎对非人生物也管用,女神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艾碧萨将袒露的胸部朝向沙夏,他便跪到地上,态度恭敬地替她扣回钮扣。 其姿态简直就像侍奉女王的骑士一般,动作美得像一幅画……然而,在场男性才不管那种事。 「耍什么帅啊!」旁边有人发出认真的叫骂声。 随后,库菈兹手上的银托盘敲向男人们的头,响起乒乒乓乓的声响。 「……你毫无反省之意耶。」 听到莫尔特发牢骚,拿著变形的托盘回到吧台里的库菈兹耸耸肩。 「如果是客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等注意到时,沙夏已经化身提问者,不停向女神拋出各种疑问,对话顺利进行下去,事情这才总算明朗。 这位治理山林,带来水之恩惠的女神……原本似乎是精灵般的存在。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她慢慢与人类展开交流,然而……就在某一年,这片土地爆发了严重的乾旱,进入大量缺水的时期。据说当时有一名少女想拯救村子,于是自愿成为活祭品。 「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那名少女……虽然妾身根本不想要什么活祭品,不过这样正好方便与人类对话。」 在此之前,身为精灵的艾碧萨与人类展开交流时,似乎都是透过某些萨满为媒介。她觉得那样很麻烦,所以就与少女融为一体了。 她也因此化身成女神,跟人类进一步加深往来。 「然而,随著时间过去,人们似乎不再需要妾身的帮助了……这片土地历经战火摧残,化作荒芜之地,但村落充满活力,取得了令人惊叹的发展。妾身感到很欣慰。能够看到生活型态改变的城镇,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至于能否补偿让妾身看到那种『吓人』东西所蒙受的精神损失,妾身甚感疑问就是了。」 围观群众的视线不著痕迹地聚焦到待在店内的莫尔特身上。由 于皮恩各是面包师傅,所以晚上早早便入睡了,而皮仔大概正在丽菲身边接受她的疼爱,格雷恩则是躲在厨房,仅从门边微探出头偷看……独自承受所有视线的莫尔特如坐针毡。 「……话是这么说,但我只是执行正式的祭典仪式罢了……也许最后不该全裸啦……」 「就是因为看见你身上的怪家伙,导致在妾身体内漫长沉睡的少女灵魂硬是被唤醒过来,妾身当时真是慌了……而且真要说起来──」 男祭原本是重现植根于这块土地上的传统风俗。然而,根据女神的说法,现代的仪式跟过去完全不一样……在看见莫尔特等人出现的当下,她还以为是坏人闯进来了。 原本存在于这块土地上的传统仪式是一年举办一次,为了与女神展开交流,少女们会先用山泉水净身,然后在一丝不挂的状态下,身上仅携带一把祭祀用的剑,进入地下三十层,在那里的地底湖献上歌舞与祈祷……听说是这样。 如今取代为一年一度,由不怕死的壮汉们在屁股系上一条兜裆布,伴随咆哮与哀嚎,挥洒汗水与鲜血,贪图胜利与失败,向生长在神殿倒数第二层的神木献上祈祷之后,凯旋归来喝酒庆祝的活动。今年甚至出现了一群全身沾满黏液的裸体大叔。 为了振兴城镇经济,镇上的人翻遍文献资料,才让一度中断的传统得以重新复活,虽然难免会出现差异……但真相实在过于残酷。 而且最惨的是,那棵众人一直认为是神木的树,根据女神的说法,似乎是一种与光苔属于天敌关系的萤光蕈,没有半点神圣可言,只是在人类绝迹的战争时期自行生长茁壮,最后才变得像棵树而已,毫无存在价值。 直到刚才都还闹哄哄的店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头陷入尴尬。 ──祭典过后总是充满空虚与感伤。 莫尔特不经意地想起某位诗人的诗句,但此刻店内弥漫的气氛,明显是不同的感伤。 在近乎全裸的状态下,进入地下神殿献上祈祷,这部分基本上符合原先的传统……但除此之外完全变了样,因袭守旧,每年激动得像白痴一样的自己实在是丢脸又可悲……大家心里就是这种想法。 「哎呀,不要那么沮丧嘛。昔日的祈祷仪式并非妾身所求,只是人们擅自举行的活动。祭典不是为神明,而是为人举办的。现在既然冒出了魔兽,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往后就随汝等喜欢就好。」 就这样,与凝重的语气相反,女神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让店内掀起一阵欢呼。 「真是通情达理的女神大人啊!」「这样从明年开始,祭典反而会变得更热闹了!好汉们为了见到美丽的女神,也会变得热血沸腾啊!」「而且在地底湖,女神大人应该是近乎全裸吧,这样也能磨练年轻人!」「把画师带来,明年的宣传海报就采用女神大人的肖像图!」「不对,要用裸女图……!」 「不过,男人们禁止全裸喔。」 听到女神表情无奈地说道,惹来店内一阵哄堂大笑。 「哎呀,真是位好女神,好啊!」「对了,抵达神殿最深处的男子汉,便能迎娶拥有绝世美貌的女神为妻……如果放出这种消息,不就能吸引更多人参加祭典了吗!」「不,那样太假了,应该要说抵达神殿最深处的男子汉,便能跟女神干上『好事』才对……」「统一众人的意见,捏造成自古流传的历史传说,不是更能增添可信度吗!」「行得通,这主意行得通啊!」「马上通知营运委员会,叫他们在明年之前把消息传布出去!」「哼,风向不错。我嗅到钱的味道了。」 听到议员们精力旺盛地讨论个不停,莫尔特总算明白利口镇为何能够发展下去,还有祭典为何会变得如此远离真相了。 莫尔特将威士忌一饮而尽,并朝著呆站在吧台内的库菈兹举起空酒杯。库菈兹马上就注意到他,伸手接过酒杯……就这么放进了洗碗池。 莫尔特「呿」了一声,起身离开座位。这种状态离微醺还有点远,让他不太敢面对接下来的残酷现实,但他更不敢面对自己的钱包。 「……没办法了,事到如今也无路可退了。毕竟自己头套内裤,是不争的事实……要不要试著下跪呢……」 就在莫尔特怀著绝望感,准备离开店内时,女神从背后叫住他。 「你是把妾身带出来的人之一。没错,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莫尔特是吧?莫尔特,就麻烦你负起责任,把妾身送回地下吧。」 听到女神这番话,店内顿时闹哄起来。大家似乎都以为她会暂时留在这座镇上。 「嗯,你虽然让妾身看见了可怕的东西,还擅自把妾身带出来,更在妾身意识混乱之时,赏了妾身一记肘击,让妾身经历了一段难得的体验……」 莫尔特不由得低下头。原本从厨房角落稍微探出头的格雷恩,这时也立刻缩了进去,隐藏自己的气息。 「无论如何,事情的结果并不坏……话虽如此,人类与妾身有过多接触是不自然的。既然汝等至今活得好好的,那妾身还是离开比较好。彼此只要将这次的事情,当成一段稀有经历铭记在心就足够了。」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众人再也无话可说,没有人再试图挽留她。 「可是就算叫我送你回去,魔兽说不定已经冒出来了,单凭我一人……」 「莫尔特,你要对妾身负责。」 艾碧萨把手放在胸前说道。虽然再没有比听到美女这样说,更让人开心的话了,然而,要独自一人挑战那座地下神殿,这实在是太鲁莽了。 这时,静静待在店内的议长秘书──克莉米欧不以为然地说道: 「又不是祭典,使用长柄刀也没关系吧?」 「啊,如果是那样……一个人应该也能抵达最深处吧。」 「人类啊,再会吧。这是一场愉快的邂逅。今后,妾身会耐心等待有人带著祭典的热闹造访神殿。」 「那个叫什么莫尔特的,就拜托你了。」女神朝莫尔特喊道,在众人注视下起身离席。 当莫尔特带著女神准备离开店内时,库菈兹交给他一小瓶酒和三明治……莫尔特领悟到这恐怕是躲起来看戏的格雷恩送的慰劳品。 5 「魔兽之所以会冒出来,恐怕是因为这一带经过战火洗礼的缘故吧。土地化作荒野,导致魔兽无法生存,于是便逃进山里,然后进入了神殿之中。」 莫尔特一边听著女神的解说,一边步上山阶。 因为女神一句「不需相送」,便拒绝了议员和好事群众送行,加上库菈兹拿著变形的托盘,语带威胁地说:「既然坐到了椅上,那就必须点餐,否则不准走出店外。」于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人。 衣著单薄的美女和一个男人──莫尔特手上提著内含魔光球的提灯,走上昏暗阶梯……虽说这种情境会让人有许多想像空间,但距离莫尔特从意识混沌的状态苏醒过来,现在才过了几个小时,他实在没力气对女神出手。 更何况天空不知何时转阴了,彷佛随时会下上一场小雨,这让莫尔特心情感到忧郁。他想早点结束这一切,然后躲进屋檐下。 「既然魔兽不是女神自己安排的……这就代表在神殿的某处,果然有洞口之类的吧。」 「应该吧。另外,考虑到住起来很舒适的下层有强大的魔兽盘踞,洞口应该是位在上层的某处。」 虽说仅穿著一条兜裆布,但莫尔特等人当时正在全力战斗中,没有余力去留意周遭的事物,不过位在神殿最深处的地底湖有部分温泉注入湖里,所以似乎越往下层越温暖,环境很适合生物栖息。 一路上聊著这些,莫尔特边啃三明治边喝葡萄酒,在把艾碧萨 带到神殿时……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现在已经是祭典结束的隔天晚上。也就是说…… 在爬完整段阶梯,抵达先前挤满来看祭典的观众的神殿前方广场时……莫尔特确定自己预感成真了。 「哦?嗨,莫尔特。你怎么在这种时间出现在这里?」 「哦、哦……是莱……」 在地下神殿前方的广场上,已经有人先到了,对方是义警团的年轻团长──莱伊。他依然是一副爽朗少年的模样,走上前迎接莫尔特。 「这是哪位?啊,就是那个吧,我记得她是你们从地下带出来的……?」 「人子啊,妾身叫艾碧萨。也是此山的主人……莫尔特,我们走吧。」 「呃,喂,你……等一下!」 艾碧萨在试图阻止的莱伊面前,毫不迟疑地脱起衣服来。 即使处在黑暗之中,袒露的肌肤依然光彩夺目,莱伊正面直视,整个人如石像般僵住了。 「人子啊,放心吧。妾身不是人类。保持这种姿态才是自然。」 女神当真一丝不挂地迈步走向神殿。 莱伊对姊姊以外的女人的裸体很陌生,应该说就算已经十八岁了,依旧是纯情过头,莫尔特将这样的莱伊留在现场,内心惴惴不安地追在女神后头。 「我、我说啊,艾碧萨。总之先把衣服……」 「已经抵达神殿了,所以应该没问题吧……唔,这扇门是怎样……」 神殿入口处的钢铁大门封闭得严实,连一只老鼠都钻不进去,外头还挂上了一把巨锁。 就算艾碧萨伸手推动,大门也是文风不动。就算莫尔特动手,结果应该也一样吧。 毕竟那不是物理性质的锁。 「哇啊!莫尔特~~那位美女是谁~~?」 「不得了,不得了啊!」 「要返老还童啦~~~!」 在神殿旁摆开酒宴的三名老人,彷佛看到好菜上桌似的叫嚷起来。他们是魔导士公会的老爷爷们。 「……喂,莫尔特,这……究竟是……」 「其实啊……」 因为里头潜伏著魔兽之类的生物,所以从某个时候开始,神殿外头便安装了一扇钢铁大门,然后在义警团团长的指挥下,由派遣到利口镇的魔导士公会动员上下之力,设下大约一年之内打不开的封印。 下次开门,就要等到明年的男祭了。 「……喂……去找上锁的那些人,叫他们马上开门……」 莫尔特朝三名酒鬼瞄过去,只见他们面面相觑,随后发出一阵爆笑。 「那可没办法,因为那是固力果国全盛时期出产的最高级时间锁啊!即使老夫三人齐心灌注魔力也打不破。除非是制造厂商的技术人员,或是带来某个地方的大魔导士,再不然就是召唤恶魔,否则都是白费工夫~~」 「……莫尔特,马上去请那些人过来……」 「艾碧萨,那个叫固力果的国家,本身已经在十年前灭国了……」 「……意思就是打不开吗?」 「嗯。」 「……在一年之内都打不开吗?」 「嗯。」 艾碧萨再次触碰门锁,接著望向莫尔特,然后继续触碰门锁,再望向莫尔特……如此反覆下去。 「……咦?」 女神悲酸至极的微弱语音,无情地消失在山中。 6 等到毛毛雨下完,时间已经完全进入了深夜。 不过多亏下雨的关系,天空一片明亮。 在星月闪亮的天空下……莫尔特拖著沉重的脚步,回到了酒槽区。 接下来,他要去确认自己房间的门锁是否被更换了……光是这么想,他便感到心情沉重。 就算现在没事,也不能保证今后不会出事。可能只是没有预备锁,所以现在正准备订货。在接下来的每一天,回家都会变得一件恐怖的事。 在那种事情发生之前,他得设法向莉兹道歉,让一切不了了之。 自己至今为止捅出了不少篓子,虽然大部分都要怪到裘可可和皮仔头上,但唯独这次实在做得太过火了。 莫尔特把提灯还给俗美亭之后,人走在酒槽区的大街上,朝三号街前进。 就在前几天,街上还随处摆著摊子,人潮挤满整条街,热闹的气氛传到了酒槽区之外。 然而,当祭典结束之后,莫尔特才晓得原来这里这么安静。 ──祭典过后总是充满空虚与感伤。原先的活力化为乌有。因此,空虚与感伤会取代活力溢满。城镇是容器。随时会被某样东西填满…… 这是出自哪位诗人的手笔呢? 自己是何时读过这段诗的呢? 莫尔特一边想著这些事,一边迈步前进。 他觉得自己有点像在逃避现实…… 就这样,他抵达了在这条街上少有的三层楼公寓。 自从认定这里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归宿以来,究竟经过了多少年呢? 他来到这座镇上十年了,扣除在义警团宿舍与莱伊共同生活的那段时间……应该有五六年了吧。 他在这五六年间的生活,可以说都是为了维护这个归宿。 「时候终于……到了吗?」 自己又要作为无根之草,回去过浪迹天涯的生活了吗? 还是说,要接受莱伊的邀请,回去住义警团的宿舍呢…… 无论结果如何,都不禁让人难过苦笑。 当莫尔特来到公寓前面时,冷不防感觉到某股气息,于是反射性地握住长柄刀,包在靴子里的脚趾头绷紧。 「……是莫尔特吗?」 听到这个声音,莫尔特一下子放松下来……是莉兹。 她刚才似乎一直靠在公寓入口的墙壁上……但此刻早已过了晚餐时间,不是小孩子出门的时间。 这种时间,她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她在这里待了很久吗──莫尔特心想,这时注意到一件事。 公寓前虽然设有屋檐,但只要下雨的话,雨水免不了会淹到脚边。莉兹的凉鞋看起来有滴到雨渍的痕迹。 「……这个拿去。」 莉兹显得踌躇不定,一边撇过头,一边将拿在手上的篮子递给莫尔特。 「……绝交书?」 「笨蛋。才不是呢。」 莫尔特收下篮子,并往里头一瞧……看见篮子里装著用大布包起来的三明治。 「呃……莉兹,这是怎样?」 「那个……抵达神殿最深处的奖金……我已经先收下了,拿来充当三个月份的房租……所以……莫尔特身上现在应该没钱吧?所以当作晚餐……」 她果然在这里待了很久。 从凉鞋上的雨渍,以及三明治的面包边乾掉这两点来看,便能察觉出这件事。 她一直待在这里等莫尔特回来。 既然她说不是绝交书,就表示房间还在,还有饭吃。莉兹没有生气……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莉兹,谢谢你。那我就收下了。另外就是……对不起。在男祭当时……其实是……」 「我知道……是那个占卜师搞的鬼吧?算了啦,你不用道歉。反倒是我……那个……」 看她的样子,莫尔特猜想莉兹大概是在自己前往神殿的时候,从库菈兹那里听说了真相。不对,如果真是那样,她就不会准备好三明治了……总之,应该是那样没错吧。 「……我说啊,莫尔特……」 也许是小孩那种无谓的自尊在作祟,让她无法坦率地道歉。 她 的脸红得连在黑夜里也看得出来,尽管视线仿徨不定,却绝不跟莫尔特对上眼……只是看起来像是呼吸困难似的,避重就轻替他解释,不停思索著不可能存在的好听话……莉兹的那种姿态,让莫尔特怜爱不已。 莫尔特左手拎著篮子,右手握著长柄刀。他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把长柄刀靠到墙上,空出右手来抚摸莉兹的头。 在被莫尔特触摸的那一瞬间,莉兹身体抖了一下,但在明白是被摸头之后,便抬起潮红的脸蛋望著莫尔特,表情看起来似乎有哪里觉得不满。 「莉兹,谢谢你。」 莫尔特再一次道谢。莉兹的脸蛋变得更红,表情比刚才更加不满。 在地下神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莉兹也已经知道了。 在祭典时,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对莫尔特挥出了铁锤。她对此感到过意不去,希望能为当时的事道歉,于是做了三明治,一直待在这里等他回来……整件事就是这样,莫尔特明白了莉兹的意思。 莉兹……同样也明白了莫尔特的意思。 彼此互相理解对方,结果是自己输了……莉兹觉得自己很幼稚,所以才会红著一张脸,表情透露著不满。 另外,她肯定也察觉到莫尔特觉得自己的模样很可爱,因而感到害羞,改变不了表情。 而莫尔特看著她的模样,脸上的微笑加深了。 「我的伤势没有大碍。我告诉那位女医生,说自己『想出院』,所以就出来了。」 对莫尔特来说,莉兹此刻的表情,比起任何道歉更让他高兴不已。 没关系了。不要紧。我明白。不用道歉。头套内裤直接走出来的我才应该道歉──莫尔特怀著这些心情,微笑著抚摸莉兹的头。 眼对眼,手摸头,但其中传达的感情却更胜言语。莫尔特心里这样想……就连莉兹的表情冻结得像块冰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笃定。 莉兹的视线明显不在莫尔特身上,而是望向后方……让她那颗温暖的心骤然变冷的原因,莫尔特再清楚不过了。 「莫尔特,怎么了吗?这栋建筑物就是你的住处吗?快点带妾身进去。一直穿著这件衣服,妾身差不多开始觉得难受了……呼。」 「……莫尔特,可以麻烦你解释一下吗?你跟这位从地下带出来的脱衣舞娘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直到刚才为止,莉兹都还满脸通红,透露著不满的情绪,此刻脸色已然恢复冷静,对莫尔特投出冰冷的视线。 莫尔特承受不住莉兹的视线,转身逃避她的目光。这时,艾碧萨已经开始脱下病服了。 「啊,那个……她叫艾碧萨……该怎么说,事情实在一言难尽……」 「莫尔特答应要对妾身负责。因此,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将会同吃同住……」 「哦,对你负责……咦?」 「我说啊,莉兹,这是……」 「莫尔特,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啊?哎呀,这个你刚才不是吃了一堆吗?你还打算吃下去啊?」 「……什么嘛,原来你已经吃过晚餐了啊。还是吃三明治。哦──那我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呢。莫尔特,对不起。你已经不需要这个了吧。」 她怎么有办法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么冷淡的「对不起」呢?刚才那个讲话欲言又止的可爱莉兹究竟去了哪里? 莫尔特心想,同时透过放在表情彷佛在看无聊壁画的莉兹头上的手……告诉她:「不是的,你误会了。」努力试著传达自己想解释的心情。 然而,莉兹彷佛在说「我不需要你解释」一般,挥开了莫尔特的右手,打算抢回莫尔特拎在左手上的篮子……莫尔特只能拚命阻止。 莫尔特紧抱著篮子,莉兹伸手试图扯回去。 「反正你已经吃过了吧!那就不需要了啊!」 「不不不!我要吃,我想吃,我想吃莉兹的!」 「莫尔特真是贪心呢。竟然想大小通吃……受不了。」 也许是因为在宁静的夜晚上演这种闹剧,等察觉到时,周围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转眼之间,公寓前便挤满了大批观众。虽然半裸的艾碧萨也很诱人,但除了她以外,宣称连「年幼的莉兹也想吃掉」的莫尔特,其贪婪也是吸引人们前来看戏的因素之一。 「喂喂,莫尔特那家伙太贪心了吧。」「太过分了。最爱的人有一个就足够了说。」「那个来自地底的女人,胸部好正点喔。」「不,我懂,我懂那种感觉。女人再多也不嫌少!男人就是这种生物!」 「总觉得越来越吵了……喂,莫尔特。妾身先去房间了喔。你住在三楼角落的房间吧。」 艾碧萨如此说道,独自快步走进公寓内,莉兹目送著她离开,表情错愕地嘟哝道: 「什、什么,你们当真……要住一起…………?」 「只、只是暂时住一晚啦!我明天会确实把她放生到某个地方……!」 「喂喂,莫尔特那家伙太无情了吧。」「太过分了。女人上过一次就满足了吗?」「那个来自地底的女人,屁股好正点喔。」「不,我懂,我懂那种感觉。男人就是不想负责任,只要上过一次床就够了!」 路人们讨论了一会儿,最后一致认定「莫尔特是垃圾」,之后,义警团更听闻骚动赶到了现场。 与此同时……在与莫尔特和莉兹的状况没什么关系的地方,有个人正陷入了重大危机。 ● 「喂~~差不多该回去了吧?夜也深了,四周越来越冷了。」 魔导士公会的其中一人开始收集空酒瓶,另一人负责收拾摊在神殿前的酒菜,并叫醒睡著的同僚。 之后,三人带著醉得恰到好处的愉悦心情,准备离开神殿…… 「话说回来~~就这样放著那家伙不管好吗?」 在他们的视线前方,只见莱伊站在广场中央,保持手伸向神殿的姿势僵立不动。 不用说,在刚才还下著毛毛雨的时候,他也保持著那种姿势。 「年轻的义警团团长啊,他的锻炼方式很奇特,应该没问题吧。」 「别管他了,只不过是看见女人的裸体,竟然就能硬成那样,年轻就是好。实在令人羡慕啊。」 「你在说什么鬼话,老夫现在仍然硬得起来啦!哼,老夫证明给你们看,接下来要不要去『有粉味』的店瞧瞧啊!」 「哇喔~~好啊好啊!」 「今天要狂欢到天亮!」 三位精力旺盛的老爷爷离开之后,人被丢在已经成为魔兽地盘的神殿前的莱伊究竟会有什么样的遭遇……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第七章「女神的家,莫尔特的归宿」 天亮了。 窗外的太阳勤劳地发光发热,每天早上不厌其烦地照耀著莫尔特的脸庞,干扰他的睡眠。 莫尔特翻身躲避光线的照射……但不管怎么样,结果还是无法久睡下去。 公寓内有不少房间,里头住著许多房客。房客们不可能全都是无业游民,不会像莫尔特一样每天睡到中午。大家早上自然是匆匆忙忙起床,然后出门去工作。 对于这些平时不在意的早晨「俗事」……如今的莫尔特不得不敏感起来。 「早安,莫尔特先生。」「啊,今天也……辛苦你了。」「哎呀,莫尔特,你每天这样不腻啊?」 他们是这栋在酒槽区三号街上少有的三层楼公寓的三楼住户。由于大家的生活步调不一样,以前顶多是互相知道的长相和名字而已……但莫尔特最近跟住户们在各方面增进了往来。 若是彼此「每天早上强制性碰面」的话,那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这时,楼下传来脚踏凉鞋的轻快脚步声,莫尔特躺著搔头,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眼睛。 「莫尔特,你醒了吗?」 不出所料,上楼的果然是莉兹。 「我当然醒了……睡在楼梯口的走廊上,要不醒也很难……」 正如莫尔特所言,他刚才是躺在楼梯口的走廊地板上睡觉。 铺在底下的可不是软垫这种奢侈品,而是莫尔特平时穿著的皮大衣,上头了不起加了一条毛毯罢了。 木制地板不晓得是年久失修,还是工匠当初尽全力偷工减料……每片木板呈现微妙的歪斜,平时不会在意的些许凹凸不平无情地摧残莫尔特的背部,只是躺了一晚,全身便酸痛得要命。 莫尔特坐起上半身,手绕到背后揉了一会儿。枕靠了伙伴一晚的左手臂也同样酸痛。所谓的伙伴,自然是指缠著背带代替刀鞘的长柄刀。 「我说莉兹啊……差不多该……」 「早起的感觉很不错吧?何况,这一切都取决于莫尔特的选择嘛。」 莉兹表情不耐地说道,将钥匙插进莫尔特的房间门孔。 由莉兹解开门锁,在她的陪同下,莫尔特总算获准进入自己的房间。这就是莫尔特最近早上的生活。 「……那个依旧是这么吓人。」 一打开房门,莉兹便抱头叹气。 在莫尔特和莉兹的视线前方……只见一名女子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双脚泡在水桶里,膝盖上抱著一个大酒桶,整颗头探了进去。酒桶里自然装满了水,因为脸部直浸到耳朵为止,怎么看都像是一具生前受过特殊拷问的尸体。 「喂,艾碧萨,天亮了。该起床了。应该说,把头从水里抬出来。」 酒桶里冒出气泡,看起来像是在对莫尔特答腔,随后艾碧萨缓缓将脸抬出水面。 艾碧萨撩起滴著水的长发,目光忧郁地注视著莫尔特和莉兹。 「哦……天亮了吗?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呢。」 艾碧萨身上仅穿著一件感觉质感很好的棉质连身裙,抱著酒桶从椅子上站起身……但不晓得是纤弱的胳膊抱不住装满水的酒桶,还是因为酒桶整晚放在膝盖上而导致腿麻……整个人重重地滑了一跤,酒桶倒盖在头上。 艾碧萨浑身湿透,水洒满莫尔特的房间……随后,现场响起莫尔特和莉兹的惨叫声。 「……妾身为何非得受到这种待遇不可……唉……」 艾碧萨用手指掐起吸附著肌肤的透明连身裙,心情不满地说道。 〇 在清理完洒得满屋子的水之后,莫尔特等人一路上保持沉默,移驾到了俗美亭。 莉兹将手肘撑在桌上,抱头陷入苦恼之中。 「是时候得把那个寄人篱下的女神赶走了……」 莫尔特也将手臂摆在桌上,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身体倏地前倾,彷佛要与莉兹额头相触一般。 「莉兹,你终于愿意拿出干劲了吗!」 再怎么说,房间里连续两天淹大水,就连莉兹也无法置身事外了。由于公寓是以木材建造而成,频繁淹水会导致屋子腐朽。 既然已经连续两天淹水,那连续三天也是很有可能的事,那样的话,要连续个四五天也不会奇怪。 如此一来,就算还没严重到腐朽的地步,屋子肯定也会开始发霉,楼下的天花板也会漏水……顺带一提,楼下是房东居住的大房子,也就是莉兹她家,所以她真的无法置身事外。 何况莫尔特房间的地板过去曾经被打穿过一次,虽然有进行过修缮,但不难想像耐性会比一般的地板还要差。 「……不过啊,莉兹。若是我能像平常一样住在房间,既能照顾艾碧萨,我想也能避免那种情况发生喔。怎么样,你差不多愿意把钥匙还给我了吧?」 自从在男祭当时,不小心把女神艾碧萨带回来之后,莫尔特便顺理成章负起照顾她的责任……但是遇到了几个问题。 也许是因为艾碧萨是司掌水的女神,所以身体浸泡在水里,似乎能让她最为放松。因此,她在睡觉时才会保持那种状态。假设莫尔特的房间里有浴室,那情况应该就不同了……但公寓三楼没有设计浴室。 结果,艾碧萨就像那样将身体一部分浸泡在酒桶和水桶里应急。 因为她说只要有水就行了,所以应该也能把人扔进河里……无奈这位女神不爱穿衣服,假如在野外放生的话,她将彻底化身无毛女色狼称霸河岸。利口镇议会在诸多考量下,劝他们别那么做,而维持治安的义警团则恐吓说:「你们想杀了团长(莱伊)吗!」结果,人就被安置在莫尔特的房间里了。 然而,女神来到房间的代价,就是莫尔特被没收了房间钥匙。 「……莫尔特,你跟艾碧萨独处一室,究竟想做什么?」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能做的当然是……哎呀,这种事对小孩来说,可能有点太早了吧?呵呵,就算没有毛孔,艾碧萨身上还有其他的──好痛!」 「真是的!给我正经一点!」 莉兹脸颊酡红,轻揉著刚才殴打莫尔特眉心的手。 「总之,到了明年的祭典,封印就会解开了。那之前,先随便找著地方安置她……啊,谢谢。」 这时,库菈兹将新菜式的「试吃品」端到两人桌上。因为这道菜还没正式推出,所以算是给客人的好康优惠,莉兹点来当作稍早的午餐。 因为她喜欢捡便宜。莫尔特知道这件事。话虽如此……莫尔特还是面露苦笑。 「拿去,这是新菜的候补。牛肉葱卷。我和叔叔将口味限缩到两种,但不晓得哪种比较好吃。因为容易混淆,所以想将口味统一。」 看著盛在盘子上的两种牛肉料理,莉兹露出有些狐疑的表情。 「这是葱?」 莉兹说道,不解地歪著头,库菈兹见状,从厨房拿出十二岁少女没看过的食材,外观呈现七成白、三成绿的葱棒──大葱。 对于幼年时巡回世界各地的莫尔特来说,那是非常令人怀念的食材,但莉兹应该是第一次看到大葱。 根据库菈兹的说法,最近经手大葱这类东方食材的商人变多了,对方好像能提供稳定的货源,所以俗美亭想排进菜单里。 莉兹接受了这个说法,先是点点头,接著重新盯著盘子上的食物瞧。 虽然两种都是用牛肉片卷起大葱的料理,但外观相差甚远。 莫尔特用叉子叉起其中一块牛肉葱卷,凑近脸观察。 牛肉片沾著褐色酱汁,里头包裹著新鲜葱丝,尚未入口,便能预见其清脆口感。 库菈兹轻撩起盖住右眼的金发,翘著 屁股、双肘撑在桌上,小巧的下巴搁在手上,抬眼望著莫尔特的脸。 马甲背心原本就衬托出库菈兹的胸部,而在名为重力的朋友帮助之下,让胸部轮廓更加突显。虽然像经营花店的奥莉比那种人人有感的纯天然丰满大胸,莫尔特当然也很爱,不过他觉得像库菈兹那样适当突显胸部大小,也别有一番美感与可爱。 莫尔特一边想著这些事,在不被莉兹发现的范围内,视线在库菈兹的胸部游走。 库菈兹本人应该有所察觉,但被人观赏也算是她的工作,尽管才十七岁,但她是个豁达的人,所以不会感到不开心。 包含以上种种条件,她都是莫尔特的喜欢的类型。 「那是用酱汁腌过的肉片,包裹泡过水的生葱丝,稍微烤过之后,最后再淋上煮乾的酱汁。」 莫尔特和莉兹一同咬下带有酱汁味的牛肉葱卷。 牛肉葱卷切成刚好能一口吃下的大小,如果没有沾上酱汁,就能直接用手抓起来吃,酱汁的味道在入口瞬间刺激味蕾。 浓稠的酱油基底甜中带咸。调味上应该用了酱油、砂糖、味醂……另外还有洋葱末吧。莫尔特还隐约尝到一股有别于糖类的典雅甜味。 再来是包在葱外面的牛肉片……在咀嚼之前,一股香味便从嘴里直冲鼻腔,很显然是用酱汁腌过的烤肉。 ──香味来自于沾在肉片表面的烤焦酱汁。 据说酱油类的酱汁烤焦时的香味,最能勾动东方人的食欲,但莫尔特一直认为这股风味能抓住所有人的胃口。 一感受到这股香味,口腔、牙齿还有舌头便开始催促自己赶快吃。 莫尔特顺从渴望开吃。大葱的清脆口感还排在软嫩的牛肉后面,等待自己去品尝。 刚才注意力一直放在酱汁和牛肉上,莫尔特这才想起还有这家伙的存在。 酱汁的甘甜、牛肉的浓郁油脂,以及酱油的芳香……全都沉睡在其中,近乎全生的大葱丝散发出新鲜的辣味。 这股辣味和以上三种味道形成良性冲突。 甜味、浓郁、芳香……三种味道确实都很好吃,都是莫尔特喜欢的味道。然而,稍嫌乏味也是事实。 每种味道都很棒,加在一起就更棒了……话虽如此,这些味道若全出现在同一道菜上,在嘴里融为一体,要形容起来,或许就像老人茶会一样,一群老人滔滔不绝地聊著同一件往事。然而,大葱的刺激口感,此时若是潇洒登场的话,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就彷佛在夏日黄昏这种感觉不错的慵懒氛围中,刮起一阵抚去汗水的舒适凉风……清爽、新鲜、醒脑──精神为之一振。 此外,牛肉的厚度和包在里头的葱丝份量形成绝妙的平衡,尽管刚开始吃的时候,是肉和酱汁压倒性地占上风,但随著咀嚼,大葱的味道逐渐转入优势。因此,在吞入喉咙时,仅会残留少许油脂和鲜味,让人想再吃一口……就是如此绝妙的一道杰作。 「这个好吃耶。味道不差吧?」 听到这句话,库菈兹得意地点点头。 然而,反观莉兹的表情却是有些为难,暂时不作评论。 「我可以提个意见吗?就算现在可以,但到了晚上,店里处于油灯和魔光球的照明之中,在色调上略显单调,我觉得洒点白芝麻会更好,你觉得如何?」 莫尔特一边说著,注意力同时转向另外一种牛肉卷。 这边是将切成一口大小的肉卷串上竹签,所以莫尔特放下叉子,直接用手指掐起竹签。 确实是牛肉葱卷。这次一眼就能看出来。因为这边的肉卷没有淋上酱汁……每串竹签串著三个牛肉卷,从剖面能清楚看到大葱白色葱段露出来。 「这是先将整根大葱用炭火烧烤,接著卷上牛肉后切段,之后串上竹签,最后再烤上一次。调味只有用岩盐。」 这应该是使用了又粗又新鲜的大葱。串在竹签上的肉卷,剖面大小实在令人惊叹,饱满的肉汁滴落下来……对莫尔特发出神秘的邀约。 莫尔特和莉兹一同张嘴,大口咬下肉卷。 肉片表面洒上岩盐颗粒,吃起来口感粗糙。牙齿一嚼碎岩盐……汁液便在口中迸散。那是肉汁、葱汁,还有一股热腾腾的气息。 两人浑身颤抖,莫尔特嘴里发出喘息。 牛肉烤得很到位,鲜美的肉汁自然没话说,大葱分泌的甜汁更是一绝。不像刚才那种牛肉卷,没有丝毫刺激味,唯独能感受到浓郁和甘甜。 那是一种滑顺的甘甜,跟糖果还有水果带有的甜味截然不同。 而且那种味道不会与牛肉的油脂产生冲突,两种味道在咀嚼中融合,逐渐化成浓郁的鲜味。此外,虽然大量的岩盐颗粒融化在口腔里的两种汁液之中,达到提出咸味的效果……但同时也让甜度和鲜味得到升华。 尽管只是两种食材加盐调理的简单菜色,但岩盐的咸味衬托食材的味道,提升了味道的层次,化成超乎想像的强烈风味,震撼了品尝者。 这道菜当然同样很好吃。然而,莉兹依旧是面有难色,歪著头陷入思考。 库菈兹以眼神询问:「味道如何?」于是莫尔特点头肯定。 「很好吃喔。直接串著竹签上菜,就不用一直拿叉子,吃起来很方便。」 「我说啊……」莉兹表情为难,感觉有些不满地插嘴道: 「虽然两种肉卷都很好吃……但不觉得味道太浓了吗?而且感觉跟面包也不搭。不如说,我想这种名叫大葱的食材,本身大概就跟面包不搭吧。还有沙拉也是……」 听到莉兹说出在预料之中的意见,莫尔特忍著笑,跟库菈兹面面相觑。两人耸耸肩膀,模样彷佛在说:「呼,真拿你没办法呢」。 「莉兹,这道料理不是主餐,而是下酒菜啦。」 听到莫尔特这句话,莉兹「啊」地叫了一声。看来她似乎也明白了。 「抱歉啊,莉兹。你在点菜时,我应该先告诉你的……不过,大葱可能确实跟谷物不太搭。用在米饭料理上,也许还需要下点工夫呢。」 不是当作少量的佐料来使用,而是像这次一样,将大葱当作重口味的食材端上餐桌,果然还是只有在东南地区能吃到的简单炊饭,才适合搭配这种吃法吧。因为那边不太吃生鲜蔬菜,也很少食用面包。一个地区的特色会表现在饮食习惯上。 「总之,谢谢两位提供宝贵的意见。我会转达给叔叔知道。」 「嗯……那么,肚子也饿了,就来大吃一顿吧。」 尽管莫尔特不著痕迹地点了酒……但现在只有莉兹手上握有钱包,所以当然是被打回票。 即使莫尔特「呿」了一声,莉兹依旧把这位二十岁出头的男人当成空气……向趴伏在店内角落,把头埋进水桶里,模样狼狈的女神搭话。 「呃……艾碧萨小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只见水面晃动起来,她好像是在摇头。 她基本上似乎不需要进食,但莉兹大概还不能理解这方面的事情。 不单是莉兹,一个肌肤吹弹可破的女子单凭水──而且不是喝水,光是浸泡在水里就能活下去,这种事应该根本无人能理解吧。 「……艾碧萨果然不需要赚钱呢。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穿衣服,这样的话……」 「一个有水,又不会被当成女色狼的室内环境,还能安身一年的场所……果然还是只能在城郊的赌场设置一个水槽,当成大人的观赏动物……」 「那个提案不是已经被那个地痞流氓……呃……就是那个叫吉恩的人拒绝了吗?」 「就是啊。他当时竟然说出:『我无法让一个懵懂无知的女人,暴露在男人 们下流的视线之中。』这种帅气的话来呢。」 当然,既然赌场都拒绝了,那位在城郊的那些「成人游乐场」店家,应该也不会收留艾碧萨了吧。外来人很多的利口镇之所以能维持如今这样的和平生活,原因之一,就在于镇上有许多像吉恩那种作风老派的家伙。 义警团负责明面上的事务,地痞流氓则出面解决那些见不得光的事。至于不属于任何一方的特殊事件,就轮到莫尔特和沙夏这些万事屋出马了。 ……没错,就例如这次的女神安置问题。 如果有钱的话,莫尔特觉得租个有浴室的屋子或房间,在里头度过荒淫无度的生活也不错,但出于金钱方面的考量,这个主意行不通。虽然他也想过要把艾碧萨当成敛财工具,送去男人身边工作……但莫尔特的自尊和面子不容许他这么做。 就在两人大伤脑筋的时候,莫尔特感觉远处传来一道视线。他不经意地转头望去,便看见艾碧萨趴跪在地上,从水桶里抬出头望著莫尔特等人。 ──虽然你们好像很烦恼,可是把妾身带出来,让妾身有家归不得的可是你们喔──她的视线如此控诉。 莫尔特彷佛是要逃避她的视线一般,转而朝吧台内的厨房望去。从厨房里稍微探出头来偷看的老板,同时也是把女神带出来的罪魁祸首之一──格雷恩就站在那里。他在察觉到莫尔特的注视之后,便对库菈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莫尔特就得到了一杯免费的地瓜烧酒。 只要利用他那怕麻烦的个性,或许就能榨出点酒来喝──莫尔特不禁这么想。 1 莫尔特、格雷恩、面包师傅皮恩各,以及享有变态之名的皮仔,以上四人便是将女神带出神殿的人。 格雷恩因为嫌麻烦而拒绝收留艾碧萨,皮恩各以「把人带回家的话,自己会被老婆给杀了」为由而拒绝,至于皮仔方面,应该说他的饲主,也就是目前还留在镇上的丽菲……倘若是那位有钱大小姐的话,莫尔特觉得对方应该愿意收留艾碧萨,但考量到她的特殊性癖好,要让过去一直为利口镇带来恩惠的女神当她的玩具,那样实在很有问题,莫尔特干不出那种事来。 到头来,虽然决定由莫尔特负起责任……但在与莉兹讨论到最后,只想到了两个可行的地方。 「哦~~满满的水!莫尔特啊,你总算找到符合妾身身分的地方了呢。」 这里恐怕是最可行的地方了。一来到这个地方,原本一直心浮气躁的艾碧萨总算开心起来,动手开始脱起衣服。 再怎么说,在「这里」脱衣服的话,莉兹自然不用说,就连地主老夫妇也不会阻拦她。 这里是位在酒槽区五号街,全镇历史最悠久的建筑,面朝大街的大澡堂。 现在是大白天,离开门营业还剩下一点时间,所以对方愿意放女神进女性专用池。 在更衣室脱下连身裙后,女神小跑步进入澡堂,接著跳进浴池,溅起了大大的水花。 她连头顶也沉进水里,过了几分钟后,才重新探出头来,朝著莫尔特等人展露满面笑容,模样看起来意外地孩子气。 「嗯,不错。莫尔特,妾身可以在这里将就将就……真是的,一开始就带妾身来这里不就好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挂著笑容,艾碧萨在浴池里戏水。她的泳姿不像人类那般急促,而是如滑行般游在水里,姿态简直就像一条人鱼。 行得通啊──莫尔特和身旁的莉兹互相对视,同时点点头。 「……吶,老爷爷,怎么样?不觉得有女神在的澡堂也别有一番情趣吗?这里会变成知名的观光景点喔。」 不用吃喝拉撒,只要泡在水里就行了。虽然偶尔会发光、沉没,或是挺立在水面上……但也就这么简单,美丽的女神随时待在澡堂……从做生意的角度来思考,这应该会成为相当棒的「噱头」吧。 老爷爷表情有点色眯眯地打量著女神的裸体,一边被老婆婆踩在脚下,一边回答:「好啊好啊。」点头肯定。 因为差不多该准备营业了,尽管依依不舍,老爷爷还是离开了澡堂,而莫尔特在与老婆婆交涉过后,对方终于同意让女神睡在这里。 「那就这么说定了……好了,莉兹,我们回去吧!」 莫尔特告诉女神自己偶尔会来看她,之后步出澡堂回到更衣室……结果在里头撞见应该是刚上门的女客人。 众女客齐声尖叫……莫尔特只能苦笑。毕竟出现在更衣室内的,是一群过于年轻的少女。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对年纪比莉兹还小的妹妹下手啊……」 现场将近二十名半裸女童急忙用衣服遮住身子,作势要砸东西过来,莫尔特见状,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更衣室。 根据莉兹的说法,她们是就读初等学校,未满十岁的孩子,大概是跟莉兹她们以前一样,刚上完户外实习课吧。 这时,一名与其说是微胖,不如说是体态丰腴,身材非常健康的女性追出来向莫尔特道歉,她似乎是孩子们的老师……根据她的说法…… ──万事屋莫尔特不问男女老幼,将所有人视为性欲对象,尤其在针对女性方面,从女婴到老太婆都不放过,性饥渴到会打破大澡堂的地板闯进女性专用池……听说最近在初等学校,莫尔特被像这样当成某种都市传说,成为了孩子们讨论的话题。 女老师的语气简直就像在形容某种幻兽。 「……我被说得真惨呢……」 「总之,我替孩子们向你道歉。就算莫尔特先生是很『厉害』的万事屋,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夸张……对吧?」 女老师将视线撇向旁边,同时拉开大约两公尺的距离,说出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来。她的态度明显带著防备,让莫尔特不禁苦笑。 小孩自然不用说,我怎么也不至于对一个打扮朴素的胖胖女老师感到兴奋啊……莫尔特很想这么说,但觉得那样很没礼貌,于是闭口不言。 ……最重要的是,莫尔特望著模样有些胆怯的老师那张朴素的侧脸,心里渐渐升起一种念头,觉得这种女人也不赖。脸上留著雀斑,不长的头发只是随意绑在脑后,年纪大约二十岁上下。脂粉未施的肌肤实在是光滑透亮。包裹在略显紧绷的裤装底下的身材,虽然透露出一股健康美,却没有半点女人味……不过就是这样才好。 因为喜欢小朋友,于是勤奋求学……最后当上自己梦想的教师职业……过程恐怕就是这样吧。她的人生也许没有男人进入的空间。还是说,她拒绝接纳男人呢? 无论如何,莫尔特可以肯定一件事──就是这位老师身上没有沾染半点男人的气味。 一开始这么想,莫尔特便觉得这位老师越看越「可口」,让人心痒难耐。那丰腴的体态也充满了魅力。女性的身体就要像奥莉比那样柔软,突显女性特有的身材曲线,或是像库菈兹那样整体呈现纤瘦紧实,看起来才会比较好看。 ……然而,若是抱起来的话……或许有点肉会比较舒服。 不错。不如说,就是这样才好。好好教导她男人的好处……应该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莫尔特,不要用那种表情死盯著老师不放!」 莉兹用力拍了莫尔特的屁股一下,莫尔特顿时清醒过来。虽然不晓得自己顶著何种表情看著对方,等注意到时……脸色苍白的老师已经拉出了三公尺左右的距离,不露声色地加快逃走的脚步。 「那、那就这样,告辞了……!」 老师留下这句话,逃也似的跑进了大澡堂。 「……真是够了!连我都替你感到丢脸了!」 脸色泛红的莉兹恼火地踩踏莫尔特的靴子…… 但莫尔特的靴子里装入了厚实的铁板,一个体重轻盈的小女孩穿著凉鞋根本踩不痛他。 「话不是这么说,男人对女人毫无反应,那样对人家才失礼吧……好痛!」 莉兹踹了莫尔特的小腿一下。这个就很痛了。 「你也考虑一下时间、地点还有对象啊!话又说回来……咦?」 这时,莉兹高举著拳头僵住了。在她的视线前方,只见艾碧萨小跑步过来。 「莫尔特、莉兹,等一下,不要走啊。不要拋下妾身!」 一来到莫尔特面前,艾碧萨随即大口喘气。由于是在湿发的状态下穿上连身裙,衣服浸出水痕,隐约透出底下的肌肤。 「……艾碧萨,你怎么啦?难道是舍不得跟我们分开──」 「才不是!」艾碧萨说道,打断了刻意耍帅的莫尔特。 「那个地方是怎样!虽然满满都是水,这点让妾身很满意……但听说每天都会有一大群小孩和其他人上门耶!跟妾身的要求实在相差太远了!」 根据艾碧萨的说法,除非是人更少的地方,否则她就无法安心睡觉。 这也怪不得她──经她这么一说,莫尔特这才察觉到这件事。 毕竟直到目前为止,艾碧萨已经有一千年,甚至可能有几千年的时间,几乎没有接触过人类,要她突然把镇上最热闹的大澡堂当成睡觉场所,也许环境变化实在太大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忍耐吗?」 「没办法!再吵也该有个限度!你把妾身当成什么啦!」 听到莉兹夹杂著叹息的话语,艾碧萨弯下身,把脸凑到娇小的莉兹面前,表情愤慨地嚷嚷。她虽然是活了几千年的女神,但性格意外地孩子气。 莫尔特自己最近也睡在走廊上,早就受够那种有点吵,旁边又有人走来走去的睡眠环境,所以很能体会女神的心情。 安静又能让人放松的隐私空间果然很重要。 「莫尔特,你要好好负起责任!」 一方面是因为处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艾碧萨这番话让莫尔特有点招架不住。 一个头发淋湿,衣著轻薄的女人强逼负责,这幅景象会带给人们各种想像空间。路人们纷纷露出「哎呀(笑)」的表情望了过来。 「……伤脑筋啊。」 「妾身的要求应该没那么困难吧?莫尔特为何要这般欺凌妾身!之前也是每晚在你房里承受折磨,翻来覆去到天明,妾身明明一直在忍耐……但你始终不愿回应妾身!你究竟想把妾身怎么样!」 「嗯……我说啊,艾碧萨。我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你的话也很有道理……但不知为何,我感觉路人们产生了天大的误会,所以拜托你别说了……」 莫尔特望著莉兹求助,希望她能在「那个万事屋莫尔特其实是个虐待狂,尤其喜好放置玩法」这种新谣言流传开之前,设法解决问题。 「哎呀,应该不要紧吧?」莉兹有些错愕地轻声回应。 「第二备案是在室内,那里肯定很安静。我想对方应该也愿意帮我们准备水吧。」 2 上一次来到「这里」,对莫尔特来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他觉得内部环境跟以前来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 在蓄著白胡须的老绅士带领下,莫尔特漫步在馆内。这里展示著千年前的战争当时的贵重文物,以及原本居住在这块土地上的少数民族的遗物等等……但莫尔特没有太大兴趣。 城镇的博物馆多半都是这种感觉。除非是被学校强行带来,否则一般人基本上不会主动造访。 空气中弥漫著粉尘,莫尔特等人被带到最近刚进行扩建,所以几乎没有摆放展览品的一个角落。 「本区计划展出利口镇早期与少数民族时代的文物。另外,倘若对那个时代知之甚详的女神大人能进入水槽,成为展览……不,如果能住进水槽,再没有比这更宝贵的资料了。」 发量疑似被学识取代的老绅士──馆长露出温文尔雅的微笑。 「作为妾身的住处,感觉还不错……那么,关键的人员出入问题呢?」 「多少会有些观光客过来吧。倘若女神大人安居在此,老夫觉得游客会稍微增加……但情况不会像刚才听说的大澡堂那么多。」 莫尔特点头肯定。虽然是第二备案,但这里也许反而更适合安置艾碧萨。不会有太多人造访,又能满足宁静的需求,加上随处摆放著裸体雕像,所以就算其中有具活生生的裸体浮在水中,应该也不成太大问题。 ……这里或许会成为青少年学习各种知识的好地方。 「这里的环境很棒啊。」莫尔特揣摩住在镇上的广大青少年同胞的心情,对此表示赞同。 「妾身也喜欢这个地方。馆内摆设的物品也令人怀念……妾身……应该说这具融合少女灵魂的身躯有这种感觉。」 「意思就是说,女神大人持有少数民族……也就是那位少女的记忆吗……天啊!」 馆长的眼睛如少年般发亮,开始提出各种琐碎的问题,每当女神做出解答,他便发出惊叹声。兴奋雀跃得像是马上就要手舞足蹈一般。 因为打扰他们也不好,于是莫尔特朝正在欣赏展览品的莉兹喊了一声,决定马上回家。 「你刚才在看什么?」 「这是千年前的战争使用的武器……外观怎么跟莫尔特的一模一样?」 「嗯?啊,你是说长柄刀吗?」 长柄刀是利口镇的骄傲。相传昔日最强部队的士兵们,格外喜欢使用这种武器。即使时代变迁,来到没有经历过战争的现代,城郊的铁匠依然遵循古法生产长柄刀,配给义警团当作制式装备,或是当成传统工艺品外销。 「因为长柄刀就是一整块钢铁,没办法再进一步改良了。相传甚至能将敌兵连人带马一刀两断……长柄刀完全就是为此而打造的吧。」 莫尔特还有义警团团员使用的是全长一百八十公分的长柄刀。 然而在那场昔日战争,据说还曾经出现全长达到三公尺,形同怪物的钢铁制长柄刀。事实上,那是现今唯一保存完好的长柄刀,被博物馆当成了镇馆之宝。 在如今的利口镇上,能够挥动那把刀的人,恐怕寥寥无几。如果要当成实战武器来使用,莫尔特只想得出一两个人有那种能耐。那就是如此异常的武器。 「哦~~对了!我们去看看那件古物吧!其实本馆有件馆藏,那是一名在蒙布山峰深处,一个人迹罕至之处遇难的人偶然挖掘出来的东西呢!就连是否为人造物也不清楚……总之请您鉴定一下!」 馆长的情绪就像面临初体验的少年一样亢奋,彷佛要撞倒莫尔特和莉兹般在博物馆内跑来跑去。 莫尔特见状露出苦笑,同时用视线向艾碧萨说再见,随后离开了博物馆。 3 「不管怎么说,至少结果也算不错,不是吗?女神大人感觉也很满意。」 莫尔特走在酒槽区的街道上,从莉兹那里拿回钥匙之后,紧紧握住钥匙。这样一来,就能和缴了房租,却得睡在走廊上的辛苦日子说再见了。 「限定一年的无毛女神展览。虽然馆长说游客只会增加一点,但我认为人潮绝对会蜂拥而至。」 「……是吗?」 真受不了啊──莫尔特脸上露出窃笑。 虽然莉兹总是摆出大人的架子,态度表现得高高在上,但终究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就如同先前在俗美亭的那番互动,她只是个小鬼头。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假如是为了女人的裸体,男人这种生物会发挥出攀山渡海的热情。年轻男性们肯定会毫不犹 豫支付博物馆的入场费,只为一见女神的玉体。最近的年轻人应该也很喜欢无毛女性。 「我觉得当地人反而会感到却步,因为不想被人说成是去看裸女。」 「……啊,原来如此……」 这座利口镇总是挤满人潮,但其中多数是旅客。城镇充满活力,所以镇民们多少倾向团结,只要一惹出什么事,消息很快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假设正值对性敏感的年纪……「●●太太的儿子每天都跑去博物馆,真是用功呢(笑)」一考虑到这种主妇对话可能会传遍大街小巷,对于青少年来说,博物馆或许会成为一个踏入门槛极高的色情场所。 「没错吧?」莉兹这么说,对此,莫尔特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彷佛道出了全镇青少年的心情。 「嗯,先不管那个,莫尔特……你此刻为何在大澡堂门口停下脚步呢?」 「……没有啦,我想说回去前先洗个澡。」 看著莫尔特站在面朝大街的大澡堂门口,莉兹从人群中投出冰冷的视线。 「……你盯上了那位老师对吧?」 「哈哈,你在说什么傻话。一个连自己的魅力都不知道,始终过著正经生活的单纯女老师,本莫尔特大爷只要稍微发动攻势,她肯定就会说著:『抱我!』轻易地投怀送抱……我可没有在打这种主意喔。」 「好歹掩饰一下自己的真心话啊!我都不知该做何反应了!」 莉兹气得满脸通红,抡起粉拳一阵捶打,莫尔特笑著应付。 他当然只是在开玩笑。莫尔特可不觉得会有那种事……虽然他认为对方应该很好把就是。 莉兹抓住莫尔特的手,接著彷佛在表示愤怒一般,拉著莫尔特大步离去。 「莉兹,等一下啦。」 「不行,我不等。」 「……等、等等……」 「就说不行了……嗯?」 刚才那句「等等」不是出自莫尔特之口。声音来自莫尔特背后。 「莉兹、莫尔特,等等啊……不要把妾身留在那种地方。」 两人回头一瞧,便看见气喘吁吁的艾碧萨。总觉得这幅景象似曾相识。 本应在博物馆分别的艾碧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对此,莉兹和莫尔特面面相觑……正要开口询问之前,那个答案便全速来到了现场。 「女神大人,您在哪里啊?您跑去哪里了?您为何不愿告诉老夫,这个出土的古物是什么呢?」 那就是腋下抱著看似巨卵化石的东西,另一只手扛著将近两公尺长的纤细铜像的……半裸馆长。 原以为对方是个矮小的老人,没想到淌著汗水的上半身壮得不得了。 原来如此,他也是血脉在这块土地上代代相传至今,昔日享有最强美誉的英雄豪杰们的后裔啊──莫尔特事不关己似的想著这种事的同时,艾碧萨抱著他的背藏起身子。 「那、那家伙是怎样?聊到一半时,妾身就觉得他的眼神变了,接著彷佛连一秒都不想浪费似的接连提问,一下子问这个,一下子问那个,像是这个上面写著什么,用于什么时候之类的……拋出排山倒海般的问题……」 「……嗯,总觉得馆长的眼神发狂了呢。」 莉兹露出遥望远方的表情,看著站在大街正中央,手上抱著两个感觉重得要死的古物,仰天咆哮的馆长。 最初那种读书人的气质早已荡然无存。目睹那副狂狮般的姿态,莫尔特觉得这座城镇的每个旧居民都有点不正常。 「您在哪里啊?我亲爱的女神!请实现老夫多年来的宿愿!指引老夫迈向知识的泉源!呜喔───────────────────────!」 虽然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但所有人都跟发出吶喊的馆长拉开距离。 「那种发狂的方式,简直就像一直保持著童子身的男人在关键时刻被女人逃了一样耶。」 「你的形容真下流。」虽然被莉兹教训了一句……但莫尔特觉得自己形容得不错,在心里自我吹嘘一番。习得知识的代价就是掉头发,但强烈的求知欲,或许同时也取代了年轻人具备的无限性欲。这样解释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那边那个人,你在做什么!」「是义警团!义警团前来阻止狂狮了!」「真是久等了!」「上啊,义警团!」 四周响起欢呼声,只见三名手握长柄刀的年轻义警团团员,将馆长团团包围起来。 「哼!你们想妨碍老夫对知识的探求吗!无论你们是谁,老夫都饶不了你们!」「这位老伯是怎样……?」「这个人好像是博物馆的馆长吧……?」「那座铜像上也许寄宿著恶魔之类的脏东西,馆长可能被附身了!」「没错,总之先把人制伏再说!」「喝啊──!……咕呜!好、好惊人的力量!竟然弹开了我的长柄刀!」「等一下,你怎么突然就挥刀砍人,应该说是突然就杀上去!」「面对那种怪物般的对手,不需要手上留情!全力以赴吧!」「是!」「哇哈哈哈哈哈!在老夫的求知欲面前,你们这群软弱的小鬼根本不堪一击!」「闭嘴,你这个大头症患者!」「太嫩了太嫩了!知识必须伴随实践才具有意义!老夫一生求学,然而,既然身为保管英雄代代相传的长柄刀之人,当然也经过一番锻炼,得以纯熟运用长柄刀!如今就连那把三公尺长的长柄刀,自然也不在话下!」「这、这位老伯竟然擅自拿镇上的宝物来练身体!」「够了,不管那么多了,众人一起上!」「呜喔喔喔喔喔喔!」「太嫩了!太慢了!太没力了!」「呜哇啊啊啊啊啊!」「可恶,不行了,单凭我们对付不了他!去把莱伊……把团长带来!」「不行啊,他自从男祭结束以来,到现在都还没恢复正常……呜哇啊啊啊啊啊!」 在莫尔特的视线前方,只见馆长挥舞铜像,彷佛开玩笑一般,将其中一名年轻的义警团团员打飞到天上。 「……小鬼们,怎么啦?你们的全力就只有这点程度吗?你们就是凭著那么点能耐,挥舞利口镇的长柄刀吗?……你们真该感到羞愧!」 剩下的两名义警团团员高声吶喊,卸下防具并脱掉上衣,将一身锻炼过的肌肉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两名年轻的义警团团员放低身体重心,架起了长柄刀。 长柄刀是利口镇的骄傲。对持有者来说,自然也是如此。被人批评自己没资格持有长柄刀,这番话似乎刺激到了年轻人那热血的灵魂。 两名年轻人释放出彷佛燃烧生命般的霸气,气势笼罩整条大街。 目睹这一幕,在场人人心里有数。他们如今已不是为了工作,而是打算作为一名战士……不,是以男子汉的身分战斗。 在两人的包围下,只见馆长双手抱著古物,脸上扬起微笑。 「哦~~稍微拿出一点利口镇的男子气概了嘛……来吧,小鬼们。在老夫的知识与求知欲所产生的力量面前,你们能做到何种程度,就来试试看吧!」 「「呜喔─────────────────────────!」」 此刻,年轻男子们发出咆哮,双手高举起长柄刀,试图证明自身的存在意义──! 「回去吧。」 「嗯。」 听到莫尔特这么说,目光遥望著远方的莉兹点点头。 4 「啊,那位馆长在十几年前也是义警团的团员喔。而且名声非常响亮,我记得听谁说过这件事。听说他有个绰号叫『狂狮』。」 莫尔特等人一回到俗美亭,便从库菈兹口中得知了这项消息,虽然感觉为时已晚,但莫尔特体受到了深根在这座利口镇的剽悍民风。 这座城镇实在是不容小觑,尽管莫尔特已经在这里居 住了大约十年,可是到现在依然会不时冒出这方面的故事。 「所以说,你们在镇上晃了半天,结果毫无收获吗?」 过了中午的尖峰用餐时段,店里开始出现空位,莫尔特和莉兹坐在角落的桌位,听到库菈兹询问,两人点点头。 「河川不行,赌场和夜店也不行,因为太吵,所以女神拒绝待在大澡堂,又嫌博物馆那头狮子太疯狂……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啊?」 莫尔特和莉兹额头靠著额头,两人大伤脑筋,这时,手扠在腰上的库菈兹叹了一口气。 「馆长的……是求知欲来著?暂时帮他解惑一下,对方应该就会收敛下来了吧?」 「很难说喔。那可是双眼布满了血丝,身体半裸扛著巨大铜像,另外还抱著感觉重得要死的圆球冲过来的求知欲喔?那个人不问到人类诞生的谜团,或是灵魂的存在型态之类的程度,大概是永远不会罢休。」 「那是什么鬼?」库菈兹询问待在店的角落,再次把脸埋进水桶的女神。 「关于铜像方面,妾身不晓得那是什么。恐怕不是这块土地上的东西,大概是出自某个地方的产物,被当成土产之类的东西给带进来的吧。对方误以为那是城镇的历史文物。」 「哇啊……那种事感觉时有所闻。那圆球呢?」 「妾身认为那是古代的……没错,是远古时代的炮弹。透过某种惊人的力量射进敌阵或城墙,藉著冲击力引发爆炸……就类似那种东西。」 一听到女神说出这句话,莫尔特、莉兹还有库菈兹纷纷感到头痛,同时低头按著眉心,身上冒出了冷汗。 「……嗯?你们怎么啦?」 「艾碧萨,先等我们一下……莉兹,从我们离开之后,大概过了多久?」 「……差不多十五分钟吧。」 「就算不在正常状态,但这段时间足够呼叫莱伊到场了……动作快的话,还能赶在炮弹爆炸前抵达现场。」 看到莫尔特起身离席,艾碧萨露出纳闷不解的表情。 「不会爆炸吧。那种质量的物体,除非是高速撞上城墙之类的坚硬物,否则在设计上是不会点燃的。即使人类拿来当作武器敲打,炸弹也不会触发。何况那么古老的炮弹,能否正常运作还是个……」 莫尔特拿起竖立在墙边的长柄刀,解下缠绕在上头的背带并扛到肩上。在窗外透射进来的阳光照耀下,长柄刀的刀身闪耀著光芒。 「听好了,艾碧萨。我告诉你一件事。就我所知,这座镇上有好几个力量强如怪物一般的男人。莱伊就是其中之一。另外最重要的是……炸弹这种东西就是会爆炸。照这样发展下去肯定会爆炸!我去去就回!」 女神似乎还有话想说,但莫尔特没时间听她说话,马上便冲出了俗美亭。 为了城镇,为了朋友……莫尔特在酒槽区的大街上奔跑。虽然他感觉到莉兹她们也跟了上来,但莫尔特没时间配合女人和小孩的脚步。 莫尔特以彷佛要踏碎石板路的气势重返大澡堂门口……结果看见…… 「这里是地狱吗?」 现场早已不见行人往来,留在现场的一般人,仅剩下交抱双臂,站在附近民宅的屋顶上关注事态发展……不,是守望著男子汉之间的灵魂冲突,胆识过人的本镇镇民。 十几名义警团的年轻团员倒在大街上,地上随处插著长柄刀,数量刚好符合人数,看起来简直就像墓碑一样。 全身仅著一条红色毛线内裤的「狂狮」抱著铜像和炮弹,挺立在中央。当初在介绍艾碧萨给他认识时,馆长说自己七十五岁,但他那身鼓胀的肌肉怎么看都不像那个年纪的人,只见馆长全身冒著热气,眼睛注视著阻挡在眼前的少年。 「哼!从刚才那软弱的攻击便能看出一切。不,倒在地下的那群小伙子训练不足的程度也清楚证明此点……小子,现在的你,没资格担任号称三十人便足以对抗一个连队的利口义警团团长!乳臭未乾的臭小鬼!」 馆长释放出的霸气撼动少年的褐色短发,那个人毫无疑问是莫尔特的年轻师兄,还算个少年的义警团团长──莱伊。 他大剌剌地举著长柄刀,双眼注视著馆长。 「老爷爷,我很久没尝到这么带劲的反击技了……这样啊,现在的我也许真的太软弱了。」 莱伊将手上的长柄刀插在地上,接著仿效刚才那几名年轻人脱掉了上衣。在他的肋骨一带,有块大小等同铜像头的大块瘀青,看来他应该挨了一记力道相当强劲的攻击。 上半身打赤膊的莱伊眼神明显产生变化。他手握长柄刀压低姿势,从丹田发出吶喊声的同时,浑身释放出霸气。 年仅十八岁,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轻男子释放出的吶喊……撼动了整条街。 就连赶到现场阻止一切灾难发生的莫尔特也停下了脚步。 馆长脸上扬起微笑。 「来吧,实力不足的臭小鬼。那具小身板能否粉碎老夫的求知欲,你就自己用那把长柄刀来寻求解答吧。」 「嗯……我要上了,老爷爷。」 「团长!」倒在地上的义警团团员们喊道,莱伊接受到他们的呼喊,往前踏出了步伐。 每一步都彷佛要踏碎石板。莱伊每次蹬地,那具矮小的身躯便随之加速。 馆长一动也不动,没有做出任何反击的动作。可见他打算正面迎击。 距离缩短到极限。莱伊并未高举长柄刀,而是扭身扫出一刀。这一击丝毫不手软,是莱伊的全力一击。 「莱伊!不行啊!」 莫尔特勉强喊叫出声,但他的声音阻止不了这一击,也阻止不了眼前的状况。 「喝!」 馆长单手握著铜像,挡下莱伊的攻击。铜像与长柄刀相撞,激烈地迸出火花,冲击波震撼四方。 这一击震碎了大街两侧建筑物的窗户,馆长受到了压制。他的赤脚挖凿开地面,尽管他试图站稳脚步,但在压倒性的力量压迫下,身体无可避免地后退。 双脚在地上拖出两条沟痕,馆长退后了五公尺左右……但还是挡下了攻击。他撑了下来。 「嗯!竟然单凭一击就将这座利口镇自古流传的铜像砍断了一半……!不过,还是老夫的求知欲更胜一筹啊!」 什么求知欲、什么铜像……一切都莫名其妙,看著眼前的景象,坦白讲莫尔特感到困惑。 虽然他是来阻止这场战斗的……但是一种近乎笃定的直觉告诉他,自己要是介入其中,很有可能会丢掉小命。 「真是个话多的老爷爷呢。」 莱伊向前猛冲,正面送上一记突刺。对此,馆长后仰闪避,同时踹向莱伊的腹部,一脚把他踢飞出去。 然而,在半空飞舞的莱伊一个轻盈著地之后,随即架起长柄刀。虽然莱伊看起来像是在承受踢击之前,主动往后跳来减轻了伤害……不过莫尔特的眼睛看见了。馆长那硬到足以踩碎石板、刨开地面的脚尖,刚才确实陷进了莱伊的腹部。 莱伊在对方即将踢到自己之前,透过后撤步成功减轻了踢击的威力,但馆长那超乎常理的踢腿「追上」了莱伊后撤的身体。不然的话,以莱伊的能耐,应该会在著地同时,再次发动攻势才对。他就是会那么做的人。然而,既然他没办法那么做──就代表他伤重到需要时间重整旗鼓。 「……好一记踢腿。真想会会年老以前,处于全盛时期的老爷爷。真是太遗憾了。」 「你的笑话及格了。」 莱伊攻击,馆长防守。双方激荡出火花,冲击波撼动空气……眼前的景象完全就是一场死斗……但话又说回来,这场战斗的起因为何,在场究竟 有几人理解这件事呢?莫尔特心里突然冒出这种疑惑。 怎样都好,想要热闹一下,总之想展现或看别人展现男子气概……利口镇人的民风一口气朝最坏的方向失控发展。 莫尔特心想,自己之所以能保持冷静,恐怕是因为他是从外地漂泊过来的人吧。如果他原本就住在镇上的话,自己说不定也会挺直腰杆伫立在屋顶上,一边点头,一边守望著男子汉互相冲撞灵魂的战斗。 对于自己不是在此地出生,莫尔特并不感到落寞。他想起唯有自己才能做到的事……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使命。 「……没错,在这个如同人外魔境的地方,我该做的只有一件事……」 莫尔特奔跑起来,试著做自己该做的事。 「大家听我说!现在马上照我的话去做!」 莫尔特大声叫喊,并昂首挺胸。 「老爷爷────!」 「臭小鬼!」 莫尔特背对著莱伊和馆长的激烈交锋,放眼环视在场「众人」。 「不用害怕,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很快就安全了。大家会乖乖依照我的吩咐行动吧?」 在莫尔特的视线前方……二十几名女童缩在大澡堂角落,害怕得浑身发抖,另外还有那位脸上留著雀斑的胖胖女老师。 毕竟这里是战斗发生的第一现场,女老师大概是认为与其带著害怕的小朋友乱跑,待在建筑物里会比较安全吧……然而,战况非比寻常,如果受到波及,只要一击所有人就会上西天了。 「老师,现在才想起来,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呃,啊……我、我叫拉米。」 「拉米……好名字。那么,拉米老师……不,拉米。总之先麻烦你带著这群女童……」 「莫尔特先生,这里也需要引导!」 现场还有带著男童的男老师,男老师喘著粗气说道。 「你们之后再说!」莫尔特说道,立刻拒绝对方的请求,把男童们重新推进男性专用池之中。 「好了,给未来带来希望的小女孩们,请大家排成两列,沿著墙壁安静地走出去。不用怕,在旁边开打的那两个人我很熟,所以放心吧。拉米,你也来说个几句。」 「好、好的!大家要听莫尔特先生的话……!」 孩子们尽管害怕,还是遵照莫尔特的指示,迅速排成两列。 「很好,大家都是乖孩子。那我们出发吧。大家慢慢前进,不要撞到排在前后的小朋友喔。可以吗?……很好。那么,拉米老师过来轻吻我一下。」 「好、好的!……咦?」 莫尔特还以为能趁著孩子们离开时的混乱场面,顺势赚到一个香吻,没想到拉米出乎意料地冷静。 然而,莫尔特依旧摆著潇洒帅气的表情,低声说著:「亲、这、里。」同时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嘴唇,拋出一记媚眼……结果侧面挨了一记飞踢。出手的是莉兹。 「现在不是耍白痴的时候吧!」 莉兹飙高音量怒吼道,随后彷佛要彻底了结他的性命一般,走过去踢踹倒地的莫尔特。 「小朋友们过来这边~~那个人才是最危险的,大家赶快离他远一点──」 在库菈兹无心的引导下,女童和男童们全跑去避难了。与此同时,莉兹一直踹个不停。 「好痛好痛,莉兹,很痛耶……」 「真是够了!还想说你难得帅气上阵,什么叫『亲、这、里』啊!」 「饶、饶了我吧,莉兹……经你重新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实在很丢脸……」 十二岁少女不停踢踹二十岁出头的男性,场景有如梦想一般,这时,表情傻眼的女神紧接在库菈兹后头现身。 「……该怎么说,确实正如莫尔特所言。如果是这么激烈的互击……炮弹或许真有可能会爆炸。尽管如此,妾身依然不觉得炮弹会正常触发……不过还是阻止一下比较好。」 「不好意思,艾碧萨。凭我的实力,没办法豁出去介入那场战斗……一个不小心,我很可能会被打飞……」 「那样的话,我们还是去避难比较好。妾身的身体终究是人类之身,若是承受到强烈冲击,肉体很有可能会消失。」 莫尔特一边被莉兹痛骂「真没用!」一边摇摇晃晃地起身,接著脚步匆忙地走出大澡堂,打算尽快离开现场……但背后响起可怕的金属撞击声,让莫尔特停下了脚步。 「啧……小伙子,有一套嘛!」 铜像终于断成两截,馆长将手上的残骸丢向莱伊。 莱伊挥舞长柄刀弹开飞来的金属块,紧接著不断进攻,动作快得连汗珠都遗留在半空中。 「老爷爷,我会让你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的!」 「这点程度便自以为胜券在握,这就证明你还不成熟!来吧!年轻的团长啊!老夫就让你明白,自己是个多么幼稚的小鬼头!」 啊,这下子糟糕了──莫尔特心想…… 「老爷爷!」 「小鬼头!」 两个男人互相叫骂,然而,话里却隐隐包含认同对方之意,从民宅屋顶上观战的镇民们,其认真的目光里也闪烁著笑意……但对莫尔特他们来说,那种事根本不重要,最要紧的是馆长的武器终于只剩下炮弹,看著馆长双手拿著炮弹,不断弹开莱伊的乱砍攻势,发出一阵锵锵声响,这让莫尔特他们害怕得发抖。 「糟糕!莉兹、艾碧萨,快过来我身边!」 莫尔特将扛在身上的长柄刀掷向逃跑的路上,然后强行抱起莉兹,同时将艾碧萨搂在怀里,打算全速逃离现场…… 「唔!」 只要中招,每一击都足以将人砍成两半,馆长连续承受了十几道沉重凌厉的斩击,膝盖终于弯了下去。下一刻,莱伊高举长柄刀……跳上了半空中。 「这样就结束了!」 年轻的团长发出咆哮,从空中祭出全力一击。 馆长见状,彷佛看见了某种耀眼的东西般眯起双眼,嘴角隐约泛笑,举起了手上的炮弹。 「小伙子,挺有一套的嘛。」 那句话清楚地传进了莫尔特耳里。莱伊恐怕也听见了吧。 ──在旧时代战斗的狂狮,如今认同了年轻的狮子,把理想寄托到下一代身上,现场弥漫著这种像是见证历史性时刻的氛围,然而,在长柄刀撞上炮弹的瞬间……气氛毁于一旦。 莫尔特承受著来自背后的爆炸气浪,一边将莉兹藏在怀里护著她,一边伸长左手臂,试图抓住艾碧萨的手……殊不知…… 「……莫尔特……」 虽然艾碧萨也朝莫尔特伸出手……但彼此的手──没有抓到对方。 只见她面露苦笑,身影消失在爆炸的闪光之中。 5 莫尔特非常讨厌下雨的夜晚。 因为乌云感觉会带来不好的东西,透过雨滴黏附在身上。 他不想睁开眼睛,想就这样一直睡到雨停,直到放晴为止,彷佛天空根本没下过雨一样。 直到能忘记一切。 ──莫尔特!莫尔特! 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这是这十年来熟悉的名字。他有过许多名字,但这个名字用最久,他觉得最能代表自己。 ──莫尔特!快醒醒! 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呼唤著自己的名字。要他醒过来。 身体好懒得动。为何睁开眼皮会那么困难呢? 反正天空在下雨。下著夜雨。讨厌的天气。只要闭著眼睛就好了。 没错,有人在心里诱惑著自己,脸上带著嘲讽。 他在黑暗中凝 神细瞧,想看清楚对方是谁……一个体格矮小纤瘦,看起来很骄傲的十来岁少年,手上彷佛杂耍师般摆弄著好几把短刀。 只要睡觉就行了──少年说道。他不禁想表示赞同。 视线一片漆黑。天空在下雨。下著夜雨。讨厌的天气,讨厌的时间。 ……只是他察觉到一件怪事。自己为何会睡在无法避雨的地方呢? 自己的睡窝不会淋到雨。 他的睡窝……酒槽区三号街的公寓不会淋到── ──莫尔特! 有人在呼唤自己。他必须睁开眼睛……莫尔特这么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觉得自己必须睁开眼睛才行。 纵然是在下雨的夜晚,他也必须清醒过来。 因为那肯定已经不是令人讨厌的时间了。 ……因此,他睁开了眼睛。 他尽力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蔚蓝天空。然而,有一道影子遮挡住视野,刚才感受到的雨滴便是从那里流下来,滴落到莫尔特的脸上。 「……莉兹……?」 眼前的人是莉兹。她扑在倒地的莫尔特身上,双眼流著泪,伴随阴影洒落到莫尔特的脸上。 「啊啊,你这个大笨蛋!为什么不快点醒过来啦!」 莉兹的影子消失在眼前,莫尔特的胸膛感受到温暖。蔚蓝的天空好刺眼。 这时,他才感觉到背痛。一方面是因为躺在大马路上,但更严重的是撞伤造成的疼痛。 莫尔特拥抱著莉兹并撑起上半身……看见作为酒槽区命脉的大街,此刻彷佛化成了战地遗迹一般。 街道正中央开了一个大洞,以那个洞为中心,无数裂痕在地面扩展开来。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啊,对了,那颗炮弹爆炸了……」 自己恐怕是在被爆炸气浪震飞出去时,遭碎片之类的东西砸中脑袋,因而丧失了意识吧。 然而,莫尔特以前也有被爆炸气浪震飞的经验,只是情况跟当时不同,耳朵没有受到太大伤害,这么看来,他可能昏迷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怪不得莉兹会感到担心。 莫尔特就地缓缓站起身,莉兹如撒娇的小孩般抱著自己,他环抱住莉兹,同时放眼环视四周。 路上建筑物的窗户炸得荡然无存,房门扭曲变形,从爆炸中心算起,所有房屋呈放射状倾倒。 在这片战地遗迹当中,女医苏伊率领护士来回奔走,资深的义警团团员则将刚才被打倒的年轻人们扛了起来。 莫尔特握紧了什么都没抓到的左手。 「……大家都被震飞了吗?馆长和莱伊也是……还有……」 「我还没死啦。」 背后传来说话声,莫尔特转身一瞧……看见莱伊尽管全身焦黑,依然撑著颤抖的双腿,勉强维持站立。 「……原来你还活著啊。你应该正面挨了古代兵器的炮弹才对吧?」 「回过神来,我已经躺在两条街之外的巷子里了……话说,原来那是炮弹吗……?你说古代的……炮弹……莫尔特,真的假的……?」 他大概是被爆炸气浪给震飞了吧。即使如此,那么可怕的爆炸,他才仅受到这点伤害,莫尔特觉得这个男人就是厉害在这里。要是换作自己,只怕早就被炸个粉身碎骨了。 「哇哈哈哈哈哈哈……这样啊,原来那是炮弹吗!太棒了,老夫的知识又添上了新的一笔了!」 「给我老实点,你可是双手骨折,外加全身重度烧伤耶!你想死吗!」 伴随著苏伊的怒骂声,从大澡堂内出来的是躺在担架上的馆长。 根据莱伊的说法,馆长似乎被爆炸气浪给震飞,最后被人发现卡在男澡堂的墙壁上。 「……是喔。我就觉得那位馆长应该死不了。」 莉兹抽搭著鼻子,她说除了那两位当事人以外,似乎就属莫尔特的情况最危急。其他十几名年轻的义警团团员也因为躺在地上,所以就算离爆炸中心很近,受到的伤害也没想像中严重。 「真是的!莫尔特是笨蛋!为何不顾自己的安危来保护我!要是自己死了,不就没意义了吗!」 「我没有不顾自己的安危啊……嗯,不过……我确实没有保护好你们。」 莫尔特再次看著什么都没抓到的左手。 「……吶,莉兹、莱伊……艾碧萨呢?」 「那位女神怎么了吗?」莱伊不解地问道,他似乎连艾碧萨当时在不在现场都不知道。 至于莉兹……则是别过脸不看莫尔特,低下了头。 莫尔特将左手握得死紧。 「艾碧萨……抱歉啊,我没能负起责任。」 「这不就负起了吗?」 有人说话。那是艾碧萨的声音。莫尔特惊讶地转过头……却没看见半个人影。 难道是失去肉体,所以再次化作精灵漂浮在周遭吗? 就在莫尔特这么想的时候……莉兹手指著自己低头注视的前方,指著空无一物……不对,是出现一道裂缝的地面。 「……什么啊?」 莫尔特凝神细瞧,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然而就在这时,从那道裂缝里传来哗啦的水声……莫尔特这才恍然大悟。 这里是大街,而且位在大澡堂门口。也就是说…… 莫尔特放开莉兹,攀著莱伊的肩膀往前走,过去窥探爆炸中心的大洞。 莫尔特觉得眼前的景象很眼熟。 那是以前在搜寻皮仔时,跟沙夏组队进去探索的……下水道。 「……喂,你……真的假的!」 在大洞下方出现一幅骇人的景象,只见艾碧萨泡在污水里,仅仅探出那张漂亮的脸蛋。 「嗯。虽然在爆炸冲击之下,身体多少受了点伤,但妾身从地缝掉进这里真是太刚好了。这里有这么多水,要恢复健康也是轻而易举喔。」 尽管艾碧萨彷佛洗泡泡浴般浸泡在污水里,模样显得愉快又放松…… 「不不不,给我等一下,你这样就满足了喔!」 「嗯,感觉能静下心来。果然还是地下好。妾身决定窝在这里了。这里平常应该不会有人来吧。真是太好了。」 「那可是污水耶!这样真的好吗?」 「莫尔特,歧视可要不得喔。水就是水。何况只要透过妾身的力量……」 从上头俯瞰下水道,只见污水底发出蓝白色光芒。之后,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飘著恶臭的污水已经转化成清澈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清水。 「水就是水,对妾身来说,每滴水都亲如手足。要处理水以外的杂质……哎呀,莫尔特,你旁边那位小伙子情况不妙喔。」 啊,糟了!──莫尔特甚至来不及叫出声。 因为污水变透明的缘故,艾碧萨全身袒露无遗,而莱伊正面目击了这一幕。 他睁著眼睛僵在原地,接著直接跌进了洞里。不用说,攀著他肩膀的莫尔特自然也── 6 莫尔特套上刚洗好的睡衣,莉兹说那是他父亲的衣服,一套上睡衣,莉兹随即凑上形状姣好的小巧鼻子,在他的脖颈和头发嗅来嗅去。 总觉得……很像是在跟回家的饲主玩耍的小狗。 「嗯……没有臭味。」 「艾碧萨自己都说了,她已经把水净化到跟涌泉差不多乾净了……所以不用担心啦。伤口姑且也涂上从苏伊那里拿到的药了。」 「伤势总比莱伊好多了,对吧?」 莱伊掉进大洞之后,还被全裸的艾碧萨抱了起来,这似乎成为致命一击,甚至让他一度陷入心跳停止的状态……不过经过后续抢救,他似乎好 歹捡回了一条命。听说他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体还保持著当时扛著莫尔特的僵硬姿势。 「那么,我先回自己房间躺一会儿……经历一番折腾,我实在是累了。」 莫尔特走出浴室,接著离开莉兹一家居住的大房子。不知为何,莉兹也捧著一叠摺好的白布跟了上来。 一进入莫尔特的房间,莉兹随即摊开白布。那好像是刚洗好的床单。 莉兹铺上新床单,让莫尔特那张松垮垮的床重新恢复精神。 「好了,躺上去吧。」 「谢谢。」莫尔特说道,伸手抚摸莉兹的头。莉兹脸蛋微红地低下头。 「……脏乱的环境不利于养伤吧?所以……」 「谢谢你为我担心。我很高兴喔……你在我倒下时竟然还为我流泪哭泣……喔噗!」 心窝挨了一拳,让莫尔特痛得呻吟。 脸蛋更为通红的莉兹手指著床,带著愤怒的表情催促他赶快睡觉。 莫尔特一边摸著心窝,一边露出苦笑,乖乖躺到了床上。 刚洗完澡,身上穿著洗好的睡衣。床上铺著洗好的床单,人躺在床上抬头仰望窗外的蓝天……感觉真是棒透了。 睽违数日躺上自己的床。背部底下没有凹凸不平,躺起来柔软有弹性。房间飘著一股乾净的味道……真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莉兹打开窗,令人心旷神怡的微风轻拂著窗帘,吹进了室内。 感觉一切都得到了满足。 甚至让人感觉……这是伴随著罪恶感的最棒享受。 莉兹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俯视著莫尔特的脸。 他立刻就看出她是在勉强自己收起表情……莫尔特觉得有点好玩,心里很开心。因为她的脸颊还残留著几分红晕。 莫尔特伸手抚摸莉兹的头,结果那张木然表情瞬间瓦解,露出难为情的羞涩神韵,别开了视线。 「……我可以待在这里吗?」 莫尔特忍不住脱口说出这个疑问。那是持续了十年的自问自答。 虽然他最近开始忘记询问自己,却忘不了……这个疑问。 话一旦脱口而出,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莫尔特感到有些慌乱,然而…… 「当然可以啊……因为你缴了房租。」 莉兹却带著羞涩的表情,眼睛依然不看著莫尔特……以字面上的含意,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说的也是。」莫尔特笑了。 莉兹走下床,先是伸了一个懒腰,接著把手摆到门上。 「我去帮你准备晚餐。在那之前,你先好好睡个觉吧。」 「谢谢。」莫尔特回答,但他却睡不著。 他想尽情品味此刻这种舒心的感觉。 他不希望此刻的互动与心情全是梦一场。 因此,他丝毫没有睡意。 莫尔特侧耳倾听著莉兹逐渐远去的凉鞋脚步声。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自己变得能把别人靠近的气息当成一件快乐的事呢? 「……不,现在还是会害怕吧。」 在欠缴房租的期间,再没有比那个凉鞋脚步声更可怕的东西了,莫尔特想到这件事,独自露出苦笑来。 ……去工作吧。明天、后天,还有接下来的日子。 赚钱、缴房租、吃饭喝酒……然后与大家一同欢笑度日吧。 在这条街上、这座利口镇当中,以及……这栋位于酒槽区三号街的公寓里。 微风吹进房里。 从山上吹来的风,已经有了秋天的气息。 (完) 后记 大家好,我是幻想长大之后,包含自己在内的许多人会系上领带,每天去公司报到,与同事齐心协力,跟敌对公司展开激烈竞争,在圆满达成任务之后,前去一间时尚酒吧,结果巧遇刚才在竞标会上的对手,这时,双方已经松开了领带,互相说著:「……这次我们输了呢。」「比起局长的称赞,你这句话更让我开心。」「别这样啦。对了……今晚你请客喔。」「哼。我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啊,约翰。」在这种气氛下,两人微笑著乾杯……想归想,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只有在出席婚丧喜庆和出版社的酒宴时才会系领带,每天也不是进公司,而是去咖啡厅报到,明明没点什么像样的餐点,却久坐店里当奥客,结果店员上前说:「这位客人……差不多该继续点餐了吧?」受到这种罕见催促的アサウラ。各位别来无恙?我可是健康到腰围一路飙升喔。顺便告诉大家一个小知识,当店员笑著催你点餐时,人的身上会冒出冷汗喔。 言归正传,虽然突然这样讲很奇怪,但还是要填满篇幅。 本集收录了在网站「fantasia beyond」连载的章节,以及发表在《dragon magazine》上的故事,另外还有加笔短篇。 虽然本集完稿于上集之前,但考量到故事的时间轴,所以配合集数这样出版。 我想只要从皮仔出场的时间来判断,应该很容易理解才对…… 对了,关于这位皮仔,想不到这孩子……应该说这位大叔竟然会被画成插图……坦白讲,我真是吓了一跳。 再怎么说,这孩子实在不好画出来见人,毕竟整体呈现肉色,更何况还要麻烦だぶ竜老师来画……当时我这么想,结果收到草稿图时,我记得自己受到了震撼,在内心大喊「真的假的!」……だぶ竜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 那么,机会难得,就来说说谢词吧。 首先感谢だぶ竜老师,您延续上集画出精美的插图,尤其本集在各方面来说都很卖肉,但每张图都画得棒透了! 接著非常感谢萩原责编,以及上集因为算错页数,结果被逼著请吃有点高级的烧肉店,却不知为何指定在隔壁车站集合,无奈之下,两个胖男人只好穿越夜晚的宾馆街走进店里的桑水流副责编这位不可思议之星,带给我们这种美妙的体验。另外,各位知道吗?在那个烧肉之夜,还有一对年轻情侣手牵手走在我们后面。不知为何,这让我想起了学生时代的情人节。 此外也感谢校稿人员、印刷厂人员,还有将本书推广给大众的书店店员……以及所有参与了本书制作、贩售的人员。 最后,同样要感谢将本书读到最后的各位读者大人,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如果各位能喜欢上前作,以及本作描写的利口镇,还有住在镇上的居民,那将会是一名作者无上的光荣。 如果可以,也盼望各位今后能陪伴这部作品继续走下去。 那么,就让我一边祈祷能再出续作,一边在此向各位道别。再会! アサウラ 大家好,我是幻想长大之后,包含自己在内的许多人会系上领带,每天去公司报到,与同事齐心协力,跟敌对公司展开激烈竞争,在圆满达成任务之后,前去一间时尚酒吧,结果巧遇刚才在竞标会上的对手,这时,双方已经松开了领带,互相说著:「……这次我们输了呢。」「比起局长的称赞,你这句话更让我开心。」「别这样啦。对了……今晚你请客喔。」「哼。我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啊,约翰。」在这种气氛下,两人微笑著乾杯……想归想,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只有在出席婚丧喜庆和出版社的酒宴时才会系领带,每天也不是进公司,而是去咖啡厅报到,明明没点什么像样的餐点,却久坐店里当奥客,结果店员上前说:「这位客人……差不多该继续点餐了吧?」受到这种罕见催促的アサウラ。各位别来无恙?我可是健康到腰围一路飙升喔。顺便告诉大家一个小知识,当店员笑著催你点餐时,人的身上会冒出冷汗喔。 言归正传,虽然突然这样讲很奇怪,但还是要填满篇幅。 本集收录了在网站「fantasia beyond」连载的章节,以及发表在《dragon magazine》上的故事,另外还有加笔短篇。 虽然本集完稿于上集之前,但考量到故事的时间轴,所以配合集数这样出版。 我想只要从皮仔出场的时间来判断,应该很容易理解才对…… 对了,关于这位皮仔,想不到这孩子……应该说这位大叔竟然会被画成插图……坦白讲,我真是吓了一跳。 再怎么说,这孩子实在不好画出来见人,毕竟整体呈现肉色,更何况还要麻烦だぶ竜老师来画……当时我这么想,结果收到草稿图时,我记得自己受到了震撼,在内心大喊「真的假的!」……だぶ竜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 那么,机会难得,就来说说谢词吧。 首先感谢だぶ竜老师,您延续上集画出精美的插图,尤其本集在各方面来说都很卖肉,但每张图都画得棒透了! 接著非常感谢萩原责编,以及上集因为算错页数,结果被逼著请吃有点高级的烧肉店,却不知为何指定在隔壁车站集合,无奈之下,两个胖男人只好穿越夜晚的宾馆街走进店里的桑水流副责编这位不可思议之星,带给我们这种美妙的体验。另外,各位知道吗?在那个烧肉之夜,还有一对年轻情侣手牵手走在我们后面。不知为何,这让我想起了学生时代的情人节。 此外也感谢校稿人员、印刷厂人员,还有将本书推广给大众的书店店员……以及所有参与了本书制作、贩售的人员。 最后,同样要感谢将本书读到最后的各位读者大人,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如果各位能喜欢上前作,以及本作描写的利口镇,还有住在镇上的居民,那将会是一名作者无上的光荣。 如果可以,也盼望各位今后能陪伴这部作品继续走下去。 那么,就让我一边祈祷能再出续作,一边在此向各位道别。再会! アサウラ 大家好,我是幻想长大之后,包含自己在内的许多人会系上领带,每天去公司报到,与同事齐心协力,跟敌对公司展开激烈竞争,在圆满达成任务之后,前去一间时尚酒吧,结果巧遇刚才在竞标会上的对手,这时,双方已经松开了领带,互相说著:「……这次我们输了呢。」「比起局长的称赞,你这句话更让我开心。」「别这样啦。对了……今晚你请客喔。」「哼。我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啊,约翰。」在这种气氛下,两人微笑著乾杯……想归想,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只有在出席婚丧喜庆和出版社的酒宴时才会系领带,每天也不是进公司,而是去咖啡厅报到,明明没点什么像样的餐点,却久坐店里当奥客,结果店员上前说:「这位客人……差不多该继续点餐了吧?」受到这种罕见催促的アサウラ。各位别来无恙?我可是健康到腰围一路飙升喔。顺便告诉大家一个小知识,当店员笑著催你点餐时,人的身上会冒出冷汗喔。 言归正传,虽然突然这样讲很奇怪,但还是要填满篇幅。 本集收录了在网站「fantasia beyond」连载的章节,以及发表在《dragon magazine》上的故事,另外还有加笔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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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么说,这孩子实在不好画出来见人,毕竟整体呈现肉色,更何况还要麻烦だぶ竜老师来画……当时我这么想,结果收到草稿图时,我记得自己受到了震撼,在内心大喊「真的假的!」……だぶ竜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 那么,机会难得,就来说说谢词吧。 首先感谢だぶ竜老师,您延续上集画出精美的插图,尤其本集在各方面来说都很卖肉,但每张图都画得棒透了! 接著非常感谢萩原责编,以及上集因为算错页数,结果被逼著请吃有点高级的烧肉店,却不知为何指定在隔壁车站集合,无奈之下,两个胖男人只好穿越夜晚的宾馆街走进店里的桑水流副责编这位不可思议之星,带给我们这种美妙的体验。另外,各位知道吗?在那个烧肉之夜,还有一对年轻情侣手牵手走在我们后面。不知为何,这让我想起了学生时代的情人节。 此外也感谢校稿人员、印刷厂人员,还有将本书推广给大众的书店店员……以及所有参与了本书制作、贩售的人员。 最后,同样要感谢将本书读到最后的各位读者大人,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如果各位能喜欢上前作,以及本作描写的利口镇,还有住在镇上的居民,那将会是一名作者无上的光荣。 如果可以,也盼望各位今后能陪伴这部作品继续走下去。 那么,就让我一边祈祷能再出续作,一边在此向各位道别。再会! アサウラ 大家好,我是幻想长大之后,包含自己在内的许多人会系上领带,每天去公司报到,与同事齐心协力,跟敌对公司展开激烈竞争,在圆满达成任务之后,前去一间时尚酒吧,结果巧遇刚才在竞标会上的对手,这时,双方已经松开了领带,互相说著:「……这次我们输了呢。」「比起局长的称赞,你这句话更让我开心。」「别这样啦。对了……今晚你请客喔。」「哼。我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啊,约翰。」在这种气氛下,两人微笑著乾杯……想归想,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只有在出席婚丧喜庆和出版社的酒宴时才会系领带,每天也不是进公司,而是去咖啡厅报到,明明没点什么像样的餐点,却久坐店里当奥客,结果店员上前说:「这位客人……差不多该继续点餐了吧?」受到这种罕见催促的アサウラ。各位别来无恙?我可是健康到腰围一路飙升喔。顺便告诉大家一个小知识,当店员笑著催你点餐时,人的身上会冒出冷汗喔。 言归正传,虽然突然这样讲很奇怪,但还是要填满篇幅。 本集收录了在网站「fantasia beyond」连载的章节,以及发表在《dragon magazine》上的故事,另外还有加笔短篇。 虽然本集完稿于上集之前,但考量到故事的时间轴,所以配合集数这样出版。 我想只要从皮仔出场的时间来判断,应该很容易理解才对…… 对了,关于这位皮仔,想不到这孩子……应该说这位大叔竟然会被画成插图……坦白讲,我真是吓了一跳。 再怎么说,这孩子实在不好画出来见人,毕竟整体呈现肉色,更何况还要麻烦だぶ竜老师来画……当时我这么想,结果收到草稿图时,我记得自己受到了震撼,在内心大喊「真的假的!」……だぶ竜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 那么,机会难得,就来说说谢词吧。 首先感谢だぶ竜老师,您延续上集画出精美的插图,尤其本集在各方面来说都很卖肉,但每张图都画得棒透了! 接著非常感谢萩原责编,以及上集因为算错页数,结果被逼著请吃有点高级的烧肉店,却不知为何指定在隔壁车站集合,无奈之下,两个胖男人只好穿越夜晚的宾馆街走进店里的桑水流副责编这位不可思议之星,带给我们这种美妙的体验。另外,各位知道吗?在那个烧肉之夜,还有一对年轻情侣手牵手走在我们后面。不知为何,这让我想起了学生时代的情人节。 此外也感谢校稿人员、印刷厂人员,还有将本书推广给大众的书店店员……以及所有参与了本书制作、贩售的人员。 最后,同样要感谢将本书读到最后的各位读者大人,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如果各位能喜欢上前作,以及本作描写的利口镇,还有住在镇上的居民,那将会是一名作者无上的光荣。 如果可以,也盼望各位今后能陪伴这部作品继续走下去。 那么,就让我一边祈祷能再出续作,一边在此向各位道别。再会! アサウラ 大家好,我是幻想长大之后,包含自己在内的许多人会系上领带,每天去公司报到,与同事齐心协力,跟敌对公司展开激烈竞争,在圆满达成任务之后,前去一间时尚酒吧,结果巧遇刚才在竞标会上的对手,这时,双方已经松开了领带,互相说著:「……这次我们输了呢。」「比起局长的称赞,你这句话更让我开心。」「别这样啦。对了……今晚你请客喔。」「哼。我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啊,约翰。」在这种气氛下,两人微笑著乾杯……想归想,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只有在出席婚丧喜庆和出版社的酒宴时才会系领带,每天也不是进公司,而是去咖啡厅报到,明明没点什么像样的餐点,却久坐店里当奥客,结果店员上前说:「这位客人……差不多该继续点餐了吧?」受到这种罕见催促的アサウラ。各位别来无恙?我可是健康到腰围一路飙升喔。顺便告诉大家一个小知识,当店员笑著催你点餐时,人的身上会冒出冷汗喔。 言归正传,虽然突然这样讲很奇怪,但还是要填满篇幅。 本集收录了在网站「fantasia beyond」连载的章节,以及发表在《dragon magazine》上的故事,另外还有加笔短篇。 虽然本集完稿于上集之前,但考量到故事的时间轴,所以配合集数这样出版。 我想只要从皮仔出场的时间来判断,应该很容易理解才对…… 对了,关于这位皮仔,想不到这孩子……应该说这位大叔竟然会被画成插图……坦白讲,我真是吓了一跳。 再怎么说,这孩子实在不好画出来见人,毕竟整体呈现肉色,更何况还要麻烦だぶ竜老师来画……当时我这么想,结果收到草稿图时,我记得自己受到了震撼,在内心大喊「真的假的!」……だぶ竜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 那么,机会难得,就来说说谢词吧。 首先感谢だぶ竜老师,您延续上集画出精美的插图,尤其本集在各方面来说都很卖肉,但每张图都画得棒透了! 接著非常感谢萩原责编,以及上集因为算错页数,结果被逼著请吃有点高级的烧肉店,却不知为何指定在隔壁车站集合,无奈之下,两个胖男人只好穿越夜晚的宾馆街走进店里的桑水流副责编这位不可思议之星,带给我们这种美妙的体验。另外,各位知道吗?在那个烧肉之夜,还有一对年轻情侣手牵手走在我们后面。不知为何,这让我想起了学生时代的情人节。 此外也感谢校稿人员、印刷厂人员,还有将本书推广给大众的书店店员……以及所有参与了本书制作、贩售的人员。 最后,同样要感谢将本书读到最后的各位读者大人,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如果各位能喜欢上前作,以及本作描写的利口镇,还有住在镇上的居民,那将会是一名作者无上的光荣。 如果可以,也盼望各位今后能陪伴这部作品继续走下去。 那么,就让我一边祈祷能再出续作,一边在此向各位道别。再会! アサウラ 楔子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音无 录入:kid 此地有座利口镇。 城镇地处山脚之下,土地虽小却热闹繁华,货物流通发达。 倘若是一国之都还好说,但是在这种边境地区,为何会出现一座供水引用山泉,更备有完善供排水系统的城镇……看在远道而来的人眼里,想必是一幅奇妙的景象。 这座奇妙小镇生气蓬勃的秘密,就在于东西包夹的两大国家。 一千年前,罗第国与白兰国爆发大战,致使森林夷为平地,而平地又化成沙漠。虽然两国昔日战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王室之间已成了不带政治性意图频繁缔结姻亲的关系,现在两国的国境线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此地仍然遗留著战火摧残过的痕迹,这片荒芜土地成为阻碍国境合并的高墙,即使经过百年情况依旧,人们认为起码还要再过上百年时间,这片土地才能让人安居乐业。 不过,那片寸草不生的土地,正是往返两国首都最重要的最短路线,所以必定会有大批人潮与货物途经此地。 那座城镇就位于那条艰险道路的中央地带。 北方有一座挺立于森林之中的山峰,而山脚下就是那座历史悠久的城镇——利口镇。 早在魔力普及前的远古时代,那里便是崇拜山岳的少数民族的部落,也是罗第国在昔日大战中的最前线据点。 那是一块奇迹之地。过去享有罗第国最强美誉的军队,凭藉压倒性战力组成铜墙铁壁,一举挫败白兰国的大军入侵。不仅捍卫了国家,更守下了那整片丰饶山林。 基于这段特殊的历史背景,利口镇如今已是世界各地的人潮与物资汇集之地。 那块土地有著不可思议的魅力。人们会异口同声说—— 「有种令人怀念的氛围。」 无论来自何方……那座城镇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似曾造访过的感觉。 尽管是个奇特的城镇,却又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小镇。 城镇位处边疆,是货物流通的重要枢纽。不过正因如此,那里才会形成一座各路人马与物资蜂拥而至,能让所有人回想起故乡的奇妙城镇。 在往返两国首都的旅途上,不少旅客和商贾都视造访这座城镇为最大的乐趣。 不同民族的人熙来攘往,种类丰富的物产交易,除此之外……其他不受欢迎的麻烦,亦然汇集于此。 那里每天都会上演五花八门的事件、意外和问题—— 尽管如此,对于那里的居民而言,全都只是日常生活的环节之一。 那就是利口镇。 第一章「三件委托」 不能公开的秘密存在价值。除了秘密本身的价值以外,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也会产生价值。正因如此,莫尔特有点喜欢秘密这种东西。 「哦~~需要保密的委托是吧。」 中午的酒槽区天空万里无云,作为城镇命脉的大道以东西、南北向贯穿整座利口镇,就在两条大道交叉的十字路口上,设置了一座巨型公告栏。莫尔特此刻就站在那座设置了好几十年的公告栏前方,手抚摸著下巴的胡渣。 除了公家机关专用的栏位之外,所有人皆能自由使用公告栏。 举凡特卖会的宣传广告到联络友人等,上头刊登著五花八门的讯息,不过像莫尔特这种万事屋也会前来这座公告栏找差事。(注:万事屋在此意指不管什么工作委托都会承接的一种职业。) 不具名的工作委托单就是委托书。 其中吸引莫尔特注意的是张贴在公告栏角落……高度在视线以下,位置略低于莫尔特胸口的一张委托单。 『寻找能严守秘密的商量对象。以专业的万事屋为佳。』 「从不带修饰的文章和文字来看,委托人应该是位成年男性吧。字面上写得煞有介事,委托单却张贴在低处,而且还是角落位置,加上看起来还有好几次重新贴过的痕迹,可能是想找人帮忙,心里却又不想拜托别人……不,大概是不想被人知道吧。」 委托人应该是犹豫要不要刊登委托吧。张贴委托单之后,却又打消念头而撕下委托单,到头来还是贴了回去,最后又撕了下来……如此反覆的结果,便以张贴在不起眼的位置作为折衷方案了吧。 这种内容模糊不清的委托多半都是些危险的工作。可能游走在犯罪边缘,或者说就是进行犯罪,话虽如此……报酬当然很可观。 莫尔特心里有些犹豫不决,但想到自己房东的女儿莉兹最近催讨房租的手段越演越烈,于是从公告栏上撕下那张委托单表示接下了委托。 委托单背面写著委托人的联络方式。莫尔特将缠在长柄刀上用来代替刀鞘的背带扛到肩上,转身离开公告栏,循著上头的联络方式前去寻找委托人。 委托人在今明两天的白天似乎都会待在俗美亭。 毕竟那里是酒馆,假借商量的名义,说不定能要求对方请自己喝一杯。 莫尔特怀著这份期待推开俗美亭的店门,随著门铃发出轻快的响声,招牌女店员库菈兹便说著:「欢迎光临。」迎接他的到来。 「哎呀,莫尔特。你怎么大白天就上门了?莉兹可是会骂人的喔。」 库菈兹说道,伸手撩起长长金发的浏海。对此,莫尔特有些得意地摇摇头。 「我是来工作的啦。委托人约在这里碰面。今天店里有跟平时不一样的客人上门吗?」 「嗯……确实来了跟平时不一样的人,但是不是客人很难讲……你瞧。」 库菈兹扬起纤细的下巴指向店内。莫尔特朝那个方向望去……除了几名正在享用午餐的客人之外,他还看见一个形迹可疑的人……那是一个在店内角落的地板上打坐的男人。 可能是身为店员的缘故,库菈兹姑且在打坐男子的前方摆放了一杯水,但那怎么看都像是献给肉身菩萨的供品。 一站到男人面前,莫尔特便察觉到一件事。眼前这个男人是位武术家。在骯脏的衣服底下,有著一具纤瘦却经过锻炼的肉体,莫尔特敏感地察觉到其中潜藏的霸气。 因为对方是生面孔,所以大概是云游武者吧。看来摆在地上的棍棒是他的武器。 「我叫莫尔特,姑且符合委托单上要求的条件,是个专业的万事屋。你就是委托人?」 打坐男子缓缓睁开眼睛,抬头望向莫尔特。 男子脸上留著大胡子,年龄不详,不过应该年过三十。在后脑勺绑成一束长辫的黑长发光泽亮丽,所以莫尔特刚才远看以为是个年轻男子。 「你就是……也罢……不,这样正好。」 莫拉赛斯——站起身的男子如此自称。 身高与莫尔特相差无几,大约一百八十公分左右,是个皮肤黝黑的男人。 「我想谈谈关于委托的事。先移动到人少的地方吧。」 「不,在这里谈就行了吧。再等一会儿,来吃中餐的客人就会离开了。」 莫拉赛斯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重新在地上打坐起来。莫尔特不打算陪他打坐,决定暂时先坐在旁边的桌位打发时间。 男子与其说是难相处,应该说给人正经八百的感觉。五官削瘦而立体,隐隐透著一股杀伐之气。穷究武学之人多少都带有这种气质。 看来还是别期待对方会请酒喝比较好。 过了一会儿,等到吃午餐的客人离开,店里安静下来时,莫拉赛斯这才终于站了起来,坐到莫尔特那一桌。 「等一下,如果要占用桌位的话,那最少要点一道菜喔。」 正在吧台内专心擦拭玻璃杯的库菈兹喊了一声。 「不需要。来杯水就好。」 这个人可能属于麻烦型的客户。尽管莫尔特心里产生一些不好的预感,还是向男子表示必须点些东西作为最低消费,于是把菜单交给对方,让他点了一份使用自制熏鸡胸肉的三明治。那是将在郊区开设面包坊的面包师傅皮恩各所烤出的两个拳头大的法国面包撕成对半,在中间夹入洋葱切片、莴苣、橄榄,以及起司片和满满的粗碎熏鸡胸肉,再洒上橄榄油和岩盐、粗粒胡椒,最后淋上浓稠的自制美乃滋来代替蛋黄味。做法虽然比较简单,可是很好吃。吃起来有益健康,而且价格便宜,不会对荷包造成负担。 ……然而,男子不知为何只点了一份三明治。原本在厨房做菜的俗美亭老板格雷恩体贴地将三明治切成两份端了过来。 「阁下名叫莫尔特是吧?鄙人现在不能食用固体食物,所以阁下吃就好。」 不晓得是正处于这种修行,还是不愿摄取固体食物给胃造成负担……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莫尔特马上大口咬下三明治。 在品尝这种夹著满满生菜的细长法式三明治时,不管怎么吃都很难避免内馅掉落下来,于是莫尔特先把三明治挤扁再送入口中。 嘴里塞满食物让莫尔特感受到喜悦。不晓得是不是今天早上才出炉,熏鸡胸肉还带著微温,生菜也带有冰凉爽脆的口感。 「嗯,好吃……那么,呃……莫拉赛斯先生,你是想委托什么事呢?」 「……是、是的。关于那件事,其实……因为鄙人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遇过这种状况,所以有点不晓得该如何解释。尽管鄙人从早上就开始打坐,一直在冥想的世界中斟酌著该怎么说明,可是……」 「我会保守秘密。这点你可以相信我。另外,就算这间店的人,也就是库菈兹和格雷恩不小心听到了,他们也是能够信任的人……你就放心说吧。」 莫拉赛斯垂下了眼,像是做足了觉悟一般,浅浅点了好几次头。 「……我就坦白说了。其实在见到阁下的那一刻,鄙人一度觉得失望。不过,委托阁下应该也行吧。」 莫尔特啃著剩下的三明治,眉间稍微皱了起来。 虽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比起问东问西,他判断还是默默倾听,话题才会进展得更快,所以嘴巴没有用来讲话,而是塞入面包并吞进肚子里,然后喝了一口水—— 「鄙人恋爱了。」 ——并喷了出来。尽管莫拉赛斯那张正经的脸全湿了,他依然若无其事地直视莫尔特。 「咳咳……抱、抱歉。突然听到完全出乎意料的话,所以我不小心吓了一跳……喂,库菈兹,麻烦拿个可以擦的东西过来!……库菈兹 ?」 直到刚才为止,她应该都还待在吧台里才对,此刻却不见踪影。莫尔特等了一会儿,上衣胸口湿掉的库菈兹才从厨房拿来了毛巾。 「……你刚才在偷听我们谈话对吧?」 「才不是。是舅舅喝烧酒喝到一半突然喷出来。何况『一般来说』待在厨房根本就听不见店里的说话声。」 满身酒味的库菈兹将毛巾递给莫拉赛斯后,回到自己在店里二楼的房间。 「呃……那么,莫拉赛斯先生。你的委托就是关于你的恋情……是初恋吗?你是想找人商量那件事吗?」 「唔、嗯,正是如此……只是该怎么说,虽然不是初恋,却又像是初恋……这股内心的澎湃感毫无疑问是恋爱。拜其所赐,鄙人几乎食不下咽。」 一个满脸杀气的男人开口闭口就是「恋爱」,感觉实在很异常,这让莫尔特有些畏缩。 莫拉赛斯对于自己「恋爱了」这种状况感到困惑。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讲话才会不清不楚。莫尔特还不晓得他究竟想委托什么事。 因此,莫尔特决定以强硬点的态度下结论。 「哎,无论是不是初恋……总之,你反常地坠入情网,因而感到不知所措。然后你希望我能为你的恋情助上一臂之力。就是这么回事,没错吧?」 「……是、是的,就是这么回事。鄙人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概是因为自幼就在武道上迈进,莫拉赛斯活到这把年纪,别说恋爱,甚至未曾尝过人人都有过的单相思滋味。因此,他才会对自己内心此刻突然涌现的情感感到困惑,甚至吃不下固体食物。尽管犹豫不决,还是勉为其难贴出委托单来寻求协助……应该就是这样吧。 莫尔特点点头,手扶著下巴,重新打量起莫拉赛斯的模样。 虽然给人的印象有点可怕,但长相并不差。身材应该相当结实。只要设法搞定他目前有点脏的打扮,还有胡子和发型,也能摇身变成一个不错的男人。 莫尔特开始觉得这次的委托还算简单。总之先从理头发做起,之后再把葛娜大姊叫来,去街上的服饰店挑衣服……不过,这样还是有问题。不管怎么做,到底还是无法掌握他的对象的喜好和现状——对方也可能已经有交往对象了。就算能成功创造出邂逅的机会,恋情能否开花结果,终究不是莫尔特的力量所能左右的。 因此,莫尔特做完上述说明,表示自己会尽可能给予帮助,但不保证这段恋情一定会有结果,不过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会收取报酬……听完他的意思之后,莫拉赛斯点头同意。他提出的报酬金额也不错。 「很好,那么契约就成立了。你尽管放心吧。」 「一切就麻烦阁下了。鄙人一直很烦恼,不知该如何是好……」 「初恋就是这么回事啦。上了年纪就更不用说了。」 这时,库菈兹换好新的上衣回到店里,或许是顾及莫尔特等人,她说自己会待在厨房,有事就大声叫她,话说完就从店里消失了。 「不是的,阁下……名叫莫尔特是吧……这并非鄙人的初恋……不如说,鄙人的情史堪称丰富。话虽如此,这次也称得上是初恋……」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鄙人是头一次爱上男人。」 莫尔特手肘撑在桌上,感到头痛似的撑著额头。 只见莫拉赛斯脸颊微微泛红,紧咬著唇瓣,那副模样令人看不下去,于是他别开视线,环视起无人的店内。这时,库菈兹再次穿著湿掉的上衣,带著满脸怒色走上了二楼。 无论成功与否,都必须支付报酬——签订了这样的契约内容真是太好了。莫尔特一边称赞数十秒前的自己,一边听著莫拉赛斯说话。 莫拉赛斯果真如他所料,为了磨练武艺而浪迹天涯。话虽如此,他年轻时似乎也正常地交过女朋友,在旅途中上演了平凡的邂逅与离别。然而……无奈他是头一次爱上男人,某方面来说应该也能算是初恋。 怪不得他会犹豫是否要委托万事屋。莫尔特叹了一口气。 「鄙人抵达利口镇之后,在酒槽区的重重人海中,与他来了一场命运的邂逅,在那一瞬间,鄙人感到怦然心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是一眼,鄙人就坠入了爱河……现在光是回想起来……啊——鄙人就浑身颤栗……」 「我知道,我知道了……所以说,你知道对方的名字吗?」 莫拉赛斯点点头,但嘴才张到一半,俗美亭的门铃便响起,这让他反射性地闭上嘴巴。 有客人上门了。由于库菈兹不在店里,格雷恩便从厨房探出头来。 「哦……这不是……莉兹吗?」 走进店内的是身穿花边连身裙,脚踏一双凉鞋,打扮一如往常的莉兹。她摇晃著仅绑在脑袋左侧的麻花辫,低头行了一个礼。 「不好意思,请问莫尔特……啊,找到了。」 她先是向店外的某人喊道,接著脚踩凉鞋走向莫尔特那一桌。在她后头还跟著一个人。那是个比莉兹稍微年长一点的少女,外表看起来大约十三四岁。 比起莉兹的出现,那位少女更令莫尔特感到好奇。她脚上分明套著外型略显粗犷的靴子,像个少年一样把鞋子穿得破破烂烂,身上却穿著造型简洁,长度偏短的白色连身裙,搭配黑色紧身裤,感觉就是个很有朝气的女孩。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应该是她的发型。一头长发分别在两侧与后脑勺绑成四条辫子,散发一股独特的气质。 少女双手戴著大手套,先是在莫尔特面前交叉双臂,接著张开同时低头行礼。 「你好!我是莉兹的朋友——夸特萝。」 「是、是喔。」莫尔特尽管感到困惑,还是应了一声,接著把莉兹叫过来说起悄悄话。 「……我说啊,莉兹。我正在跟客户讨论工作的事,要介绍朋友的话,可以等下一次吗?另外,可以的话,希望你介绍年纪再大一点的朋友给我认识。」 莉兹的小手抓住莫尔特的脑袋,接著膝盖直接顶向他的额头。她虽然身材纤瘦,但唯独攻击力不是盖的。 「谁会因为你那种目的介绍朋友给你啊!」 「莉兹,刚才的膝顶很棒喔!确实将扭腰的力量传达到膝盖了!」 莫尔特请对现状困惑不已的莫拉赛斯稍等一下,接著勉为其难地应付著两位少女。 「……莉兹,你们究竟要干嘛?拜托你长话短说。」 「嗯,其实我本来想帮你介绍工作……这样啊,你正在工作吗?很急吗?如果不赶时间的话,这边的委托比较简单,应该说一下就能搞定了……」 莫尔特朝莫拉赛斯望去。 「鄙人并不赶时间。毕竟是小姑娘,阁下先完成那边的委托也行……」 夸特萝双手摆在背后,挺起没料的胸膛,行了一个将近九十度的鞠躬礼。她应该也是习武之人吧。在礼仪方面热血得要命。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恋爱了!」 「……难道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最近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呢……」 「而且对方……竟然是个男人!」 「嗯,我想也是。」 「啊,莫尔特。夸特萝一直以来都是喜欢女性喔。」 「没错。我的初恋对象就是在酒槽区开花店的奥莉比小姐。」 「是、是喔。莉兹,这真是很快就能搞定的委托吗?我怎么觉得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好了啦,你就把话听到最后嘛。」 「我是头一次喜欢上男人,所以不晓得该如何发动攻势……因此,我在考虑要不要乾脆直接告白。听说莫尔特 先生是那个人的朋友,所以我在想你能不能把我介绍给他认识。这是委托费。」 莫尔特伸手接过夸特萝拿出的皮袋,里头塞满了不少钱币。以小孩的零用钱来说并不算一笔小钱,这或许就代表她有多么认真。 「只是介绍人给你认识就能收钱的话,那真是令人高兴,不过……真的只要那样就行了吗?不需要我帮你们撮合之类的……?」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自然地介绍我给对方认识。」 「就这样?」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劝她冷静下来思考耶。毕竟夸特萝是那种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她以前还跑去奥莉比的花店,当著其他客人面前突然告白。」 「没错。顺带一提,莉兹当时碰巧在场,于是我们就成为了好朋友。」 「……呃,这、这样啊……总而言之,我只要马上把夸特萝单恋的对象带过来,再自然地介绍你给对方认识就行了,没错吧?我明白了,好吧。莫拉赛斯先生,不好意思,请你稍待片刻……所以说,那个人是谁?」 莫尔特从座位上起身,将长柄刀扛到肩上。 「嗯,对方是从事万事屋的沙夏先生。」 「……真是无趣……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不都是爱上长相恐怖的肌肉男或丑男,再不然就是浑身散发老人味,把拘束器当成内衣裤来穿,成为少女宠物的变态中年啤酒肚大叔吗?」 莉兹「啪!」地搧了莫尔特的屁股一掌。 「喜欢女生的少女要是突然迷上那种人,我再怎么说也会阻止好吗!」 沙夏是个远看——不,就算近看也会误认成美女的美男子。喜欢他的女人数也数不清。作为原本喜欢女生的少女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虽然道理上说得通……但对莫尔特来说实在不是滋味。 「好好好。我这就去把那个该死的小白脸带过来。在这里等我一下吧。」 「且慢,莫尔特。」 莫拉赛斯不知为何起身离席,伸手拿起放在地上的棍棒。 「啊,没事啦。那个叫沙夏的家伙是我的同行,这时肯定在附近闲晃,很快就能找到他了。请你稍等我一会儿。」 「不是……鄙人不是那个意思。」 莫尔特头上浮现问号,只见莫拉赛斯低头紧咬下唇,彷佛强忍著什么似的微微颤抖。 「鄙人有生以来头一次爱上的男人,其实……就是沙夏阁下!」 莫拉赛斯用尽全力喊出那个本来应该保密的情报,瞬间让店内的气氛为之凝结,寂静支配了整个世界。 迟了一会儿,从厨房里传来「噗咳!咕咳!」这种格雷恩的粗厚呛咳声。莫尔特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接著环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 「大、大家冷静点。状况乍看之下很复杂,其实意外简单。只要能够冷静应对,事情也不是无法解决……」 「没错。」夸特萝面露凶狠锐利的神情点头应答了句之后说: 「意思就是情敌出现了。」 「看来似乎是这么一回事呢,小姑娘……今日便是你我一决雌雄的时刻!」 「你们也太快掌握状况了吧!」 「从那根棍棒看来,你是性喜男色的棍师吧。光听名称就很下流……光是让你靠近沙夏先生身边就令人觉得恶心!」 「鄙人才不是男同志!鄙人喜欢女人!妙龄姑娘的小蛮腰让鄙人克制不住欲望!……然、然而……自从鄙人来到这座城镇,遇见沙夏阁下的那一刻起,鄙人的心就被俘虏了!鄙人不禁爱上了那个人,对他产生了情欲!」 「既然如此,你就继续追著那些荡妇的屁股和小蛮腰跑不就得了!」 「鄙人才要说你,既然原本一直喜欢女人的话,那往后也继续追著女人跑就行了吧!这是神圣的男人之间的问题,你不要插嘴!」 轰轰轰轰轰轰轰……男人与小姑娘大眼瞪小眼,展开令人郁闷的对峙。 这时,莉兹伸手戳了戳莫尔特的身体。 「呃……也就是说,原本喜欢女性的莫拉赛斯和夸特萝头一次喜欢上的男性就是沙夏的意思吗?」 「是啊……结论归纳得真清楚呢。而那两人同时过来拜托我介绍沙夏给他们认识。」 莫尔特说著,这才察觉莫拉赛斯当初要找专业万事屋的真正用意。 如果是沙夏找上门来,他应该打算告白吧。或许他是认为先向对方倾诉自己爱上男人的苦恼,最后再浪漫地说出:「其实那个人就是你。」这种话,或许比较能够带来惊喜。 「……遇到这种情况,同时承接双方委托的莫尔特该怎么办呢?」 「我也想问该怎么办啊。不过,反正两边签订的契约都不需要承担成败的责任……」 麻烦事最好全丢给沙夏处理,自己只要收下报酬,再去喝一杯就行了。因此唯一的问题就是谁先谁后。 「我记得刚才说好要先处理我的委托吧。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沙夏先生的心就由我先收下了。」 「不!既然已经知道你是情敌了,鄙人就不会退让!莫尔特,请你马上介绍沙夏阁下给鄙人认识!」 「啊,在介绍你们认识之前还要带你去剪头发和买衣服……我原本是这么打算啦……」 「哎呀,那真是可惜呢!那样就更应该先处理我的委托了。对吧,莫尔特先生!」 「可、可是莫拉赛斯先生才是先找我委托工作的人……」 「可是他刚才把优先顺序让给我了耶!」 「鄙人不让了!剪头发和换衣服也不需要!鄙人要展现最真实的自我!」 「一个骯脏又散发男人体臭味的大叔,就算告白也不会成功啦!」 「区区一个乳臭未乾又喜欢女人的小丫头,你以为自己就有胜算吗!」 就莫尔特来看,夸特萝确实有胜算。虽然她的年龄和外貌与其说是年轻,不如说是年幼,但随著年岁增长,那种问题很容易就能解决,只要不是当作女人,而是把她当成女孩看待的话,那种泼辣的气质,还有刚才像是找人吵架般的挑衅态度也未必是缺点。从各方面来说,这是一个可爱的少女。 更何况……夸特萝是个女孩子。莫尔特没听说过沙夏喜欢男人,反而亲眼见过他四处把妹,被女人的尖叫声包围,那种景象他都看到烦了。 不管莫拉赛斯的爱有多深,他的立场实在太过劣势。 「吶,莉兹。我姑且问一下,你支持哪一边?」 「我当然是支持夸特萝啊。我们是朋友,你又是我介绍的……岂有不支持她的道理。」 「……那我不就得支持莫拉赛斯了吗……虽然也没必要维持公平就是了。好,就这么办吧。莉兹,这里先交给你了。」 现在不管让谁优先,感觉都会出问题,于是莫尔特心生一计。没错,就是把沙夏带来现场。与其思考谁先谁后,不如让两人同时告白……尽快把责任推卸出去才是最好的主意。 莫拉赛斯和夸特萝吵个不停,莫尔特转身背对两人,离开了俗美亭。 1 不只是沙夏,要寻找利口镇上的万事屋,只要在酒槽区闲晃,大多都能轻松找到人。万事屋多半都是前往镇上的公告栏找寻工作机会,但要是那里没工作,或是只有烂差事,那万事屋这种没有固定客源的服务业,多半就会在人多的地方闲晃。 因为人越多就越容易引发纠纷,那正是万事屋的生意来源。所以只要在路上闲晃,就有机会赚到当天的伙食费。 加上工作性质特殊,从利口镇镇民到时常在路上做生意的商人,很多人都认识万事屋,所以即使只是向人打听,基本上就能得知目标的所在位置。 事实上,莫尔特这次寻找沙夏也没费多大的工夫。 「嗨,沙夏。生意好吗?」 沙夏就站在酒槽区店家之间的小巷,眺望著街道。腰间佩著刀,肩颈上缠著带有异国情调的围巾,色泽接近白色的金发用时髦的发簪盘起,即使处在昏暗的环境中也能捕捉到那道身影,彷佛一朵在杂草丛中盛开的白蔷薇。 身材纤瘦,姿态凛然,气质华美且潇洒,即使只是瞄一眼,也会令人留下深刻印象。那张高贵典雅的长相就算长在女人脸上也属上乘,确实就连男人也能感受到其魅力。 「嗯?啊,原来是莫尔特啊。怎么啦,你感觉很闲嘛……虽然我也闲闲没事就是了。」 「其实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同时接到两个委托……总之,你要是没事的话,那我正好有事找你。现在跟我去一趟俗美亭,我想介绍人给你认识。」 「哦?希望是好对象呢。不,我想对莫尔特抱有期待就错了。」 沙夏说著:「哈哈哈,开玩笑的啦。」轻笑出声,随后拍拍莫尔特的肩膀,跟著他迈步前往俗美亭。 换作平时,面对这么爽朗的沙夏,莫尔特反而会因男人的嫉妒心作祟而感到窝火,但今天仅回以温柔的微笑。 「所以说,你要介绍什么人给我认识?既然是你介绍的,我想应该不会是美女吧。」 「我要介绍两个人给你认识。一个是美女……应该说是美少女吧。充满朝气,感觉很不错。另外一个给人狂野奔放的印象。两个人都充满了健康美。最重要的是我没得选择。」 两人并肩而行,这时沙夏喊了「啊」一声,露出察觉到什么的表情看向莫尔特。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说自己不闲啊。我想那两个委托的内容就是介绍我给对方认识吧。因为委托撞在一起,所以你想把麻烦事全丢给我……除此之外,狡猾如莫尔特,报酬应该是预先支付,而不论结果如何……没错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啊……」 仔细想想,假如是连沙夏都会迷上的美女,莫尔特绝对不可能把人介绍给他认识,应该会推销自己才对;如果连莫尔特自己都看不上眼,那沙夏也不会接受对方,这样自然就拿不到成功报酬……按照逻辑思考的话,这种猜测或许也是理所当然。 「想想就知道了啊。唉,我会顺利应付过这一关,下次请我喝酒就是了。」 要是拒绝的话,沙夏应该会从这里逃走吧。莫尔特开始盘算起来。不过,他刚才是说「下次」。如果是说「等一下」的话,事情就有点麻烦了,不过像「下次」这种承诺不是非遵守不可。毕竟「下次」也可以是千年以后了……既然如此…… 「好啦好啦。我『下次』会请客,乖乖跟我走吧。」 「太好了?」 沙夏脸上绽放笑容,嘴里开心地喊道,步调也瞬间加快成小跳步。看著他那宛如少女般的姿态,对于他不是生为女人这件事,莫尔特感到十分遗憾。 然而,如果沙夏生为女人,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跟莫尔特并肩而行,肯定早就跟爱人结为连理了吧。基本上,单身美女这种生物要说是违反了这个世间的法则也不为过。 莫尔特和沙夏起初是并肩行走,但人潮突然变多了,于是两人排成一列往前走,自然结束了对话。一直走到聚集在俗美亭门口的人群之中,莫尔特抱头陷入苦恼时,两人才又开口交谈。 「哇啊!……喂,莫尔特,不要突然停下来啦。害我差点撞到鼻子。」 「不是啦……因为我看到不太想见到的画面……」 这时,站在莫尔特身后的沙夏将手摆到他的双肩上,接著往上一跳,后仰挺起身子。沙夏的身高不足一百七十公分,而身高大约一百八十公分的莫尔特挡在眼前,所以他这么做是为了看到前方的状况,不过这样刚好让他的胸口顶在莫尔特的后脑勺上。 ……莫尔特当然不可能感受到软绵绵的美妙触感。虽然后脑勺隐约传来一股柔软的感觉,但他记得沙夏好像是什么鸡胸症,所以大概是那个吧。 「前面有个身上有点脏的男棍师,还有一个看似会施展拳法的小孩,正在俗美亭门口展开对峙呢……嗯,就吵架来说,真是罕见的组合。」 「沙夏,你觉得如何?」 「正常来想,应该是男的会赢吧……不过,那个小孩看起来也受过训练。架式无懈可击,或许会是一场精采的对决喔。」 「……不,我不是问那个……我是在问你喜欢哪个?」 「你在说什么啊?」 莫尔特抬起头,沙夏低下头,两人互相对视。这时,沙夏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喂,不会吧……你该不会是想介绍那两个人给我认识吧?对方可是男人和小孩耶!」 「两个人都充满了健康美,我说得没错吧?」 沙夏从莫尔特的肩膀下来,莫尔特用比较好听的说法,简单扼要地介绍起两人的条件。听完之后,这次轮到沙夏抱头陷入苦恼。 「虽然我不喜欢伤害别人……但你是要我怎么办啊……再说,他们为何会在俗美亭门口展开对峙啊?」 关于这点,莫尔特也很好奇,于是悄悄混在人群之中,在避免被那两人发现的状态下,走进了俗美亭。 莉兹原本应该负责坐镇现场,但莫尔特找不到她的身影,店里只有几名手拿酒杯,望著窗外看热闹的客人,以及待在吧台内擦拭玻璃杯的库菈兹而已。 莫尔特一走到吧台,马上收到一张当成杯垫的便条纸。 上头写著——「感觉情况越来越麻烦,所以我先回去了。莉兹上。」 莫尔特望著递上便条纸的库菈兹,只见她耸耸肩膀。 「事情经过你应该大致明白了吧?他们说要凭本事来决定谁才配得上沙夏。」 「还真是夸张。一个武术家跟一个小姑娘认真什么啊……」 「啊,关于那件事,莉兹说夸特萝好像也有在练什么拳法喔。听说镇上在驱除魔兽时,她也会随著父亲一同上山,差不多就类似打工。」 「……意思就是说,赢家就可以跟沙夏在一起吗?」 彷佛在说「这还用问吗」一般,库菈兹将手上的玻璃杯擦出声音来。 「莫尔特、库菈兹,呃……现在是怎样?为何都不过问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呢……?」 莫尔特等人朝窗外望去。尽管门窗都关上了,那两人的吆喝声依然清晰地传进店内。 「大叔,差不多可以开战了吧?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小丫头,你就为自己年仅十岁便凋零的悲惨命运而懊悔吧。」「我前阵子就年满十三岁了!」「不过是点误差罢了。」「呵,人要是莫名长寿就会这样想呢。可悲啊,唉~~上了年纪真是可悲。」「哼,你终于暴露自己恶劣的本性了……你不配待在沙夏阁下身边。爱他就必须身心纯正。这点你应该明白吧?」「哈哈哈哈,大叔才是性格恶劣,就连长相都不堪入目呢。简直就像是一条流浪狗,浑身脏兮兮的。竟然还妄想前去沙夏先生身边……为什么就不懂得考虑对方感受呢?」「此身正是鄙人努力修行的证明……沙夏先生那样的人,肯定会爱著鄙人作为男子汉而活的激情人生!他就是那样的人!」「才不会——我是知道的!沙夏先生喜欢像我一样充满朝气的女孩子!当我在路上撞到沙夏先生时,就在那命中注定的一瞬间……他对我说:『你这样的女孩非常迷人喔!』」「哼,鄙人才知道,沙夏阁下对男人有兴趣!不,他只爱男人!根据鄙人私下调查,沙夏阁下虽然拥有一大票女性追随者,但几乎没跟任何人发生过关系!这也就是说……他是属于那种性向的人!」「才、才不 是!别看沙夏先生那样,其实他有点萝莉控的倾向!应该说沙夏先生只爱萝莉!所以说,那个……他对成年女性没兴趣!」「你错了,沙夏阁下喜欢男人,只有男人的肉体才能让他产生性欲!当鄙人在路上撞到沙夏阁下时,就在那命中注定的一瞬间……他对我说:『你的身材很棒喔』……那个时候,他眼中寄宿著宛如野兽发现猎物般的兴奋光芒!这就表示他当时对鄙人这具经过锻炼的身体发情了!」 库菈兹和莫尔特默默地将视线从窗外转移到沙夏身上,对此沙夏冒著冷汗猛摇头。 「不、不是的!我想起来了,之前走在酒槽区的路上时,我好像在人群里撞到了那两个人,当时只交谈过一两句话……但我想表达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我的性向很正常!」 「我说啊,沙夏。虽然由我来说不太合适,不过你要是以为把什么奇奇怪怪的性格特徵都加到自己身上就能表现出个性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喔。」 「喜好男色的萝莉控啊,乾脆统一称作正太控算了。或是『属性:男女通吃』之类的,听起来就像某种特殊能力……」 「我就说不是那样了嘛!」 尽管沙夏极力否定,但他的声音似乎只传进了莫尔特和库菈兹耳里。 「原来如此,那个美男子竟然有那种性癖好啊……」「竟敢对未成年的女孩下手……可恶,帅哥不管做什么事都能被原谅吗!」「……那个人会不会看上我呢……」 除了围绕著莫拉赛斯和夸特萝看戏的观众,就连俗美亭店里的客人们也接连讲出这种话来……这让沙夏身上冒出更多冷汗。 「看来再说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呢。」「嗯,似乎是这么回事。」「我不能让一个男同志接近萝莉控……」「那句话该由鄙人来说才对……再说喜欢萝莉……哼,那岂不是犯罪吗?」「越是禁忌的爱,就越让人热血沸腾!」「蠢货。鄙人已经无话可说了。准备接招吧!」「放马过来!」 莫拉赛斯放低身体重心并架起棍棒,而夸特萝同样放低身体重心,摆出赤手空拳的战斗架式。前者固然不用说,后者的架式也透露出习武者的气势。 正当两人之间弥漫起沉重气氛的同时,喜欢打架更胜一日三餐的利口镇镇民,各个的眼睛也开始闪闪发光。 就在这时,店门的铃当响起,宣告著新客人上门。对方一走到吧台,马上点了杯啤酒。 「紧张到都口渴了,快点上酒来!哎呀,店门口现在好热闹喔~~你们知道吗?听说赢的人就可以跟那个万事屋沙夏交往……啊,原来沙夏也在啊!」 因为沙夏抱头缩在吧台角落,所以客人一开始似乎没发现他的存在。 「不是的,根本没有订那种规则,更何况我……」 「作为选择的一方也很辛苦,就是这么回事吧。嗯,我懂我懂。」 那位客人擅自下定论,然后就拿著啤酒移动到窗边的座位。 由于外头那两人的吼叫声响彻四周,于是莫尔特也移动到窗边的空位观望情况。 最初的攻击便让形势产生变动。只见莫拉赛斯将手上的棍棒猛然往前一戳,那精彩的一击几乎没有预备动作,棍棒简直就像突然伸长一般。怎么想都不是拿来对付十三岁少女的招数,可见莫拉赛斯拿出了真本事。如果中招的话,免不了会受到重伤。 实在太幼稚了,莫尔特忍不住就要叫出声来。 ……然而,他下一刻又差点因为其他因素而叫出声。 只见夸特萝用左手将袭来的棍头打下来,接著跳到垂地的棍头上,将棍棒当作跳板,朝莫拉赛斯的侧头部送上一记漂亮的踢腿。 莫拉赛斯以手臂挡下踢腿,结果人却直接被踢飞了。 「——咕呜!小丫头,你的靴子……不,那双挡开鄙人棍棒的手套……同样内有玄机吧!」「谁说我要赤手空拳战斗了?我的靴底装了东西来弥补体重的不足,手套下也穿著护手……难道不是对上手无寸铁的女孩子,你就赢不了吗?噗噗,真可笑!各位乡亲父老,你们听见了吗!这个男人刚才说什么自己经过千锤百炼,结果却是这副模样!」「闭嘴!……鄙人以为是面对赤手空拳的小鬼,所以才手下留情……既然如此,你够资格当鄙人的对手,鄙人要认真上了!你就亲身体会鄙人对沙夏阁下的爱有多深吧!」 莫拉赛斯似乎当真使出了看家本领,攻势更添凌厉,甚至透出杀意来。 ……然而,那样也才跟夸特萝战成五五波。夸特萝年纪虽小,却也经过相当的锻炼。 棍棒和护手互击的刺耳响声、肉体搏斗的沉闷撞击声,以及男人与少女充满霸气的吼声,随著围观群众也发出热烈的欢呼,低头坐在吧台的沙夏头垂得越来越低了。 「吶,沙夏。看看外面,场面变得越来越血腥了喔。大家也越来越亢奋了。」 「吶,莫尔特……我该怎么办才好?」 「我想你只要跟胜利者交往,事情应该就能圆满落幕了吧。」 「为什么就没人询问我的意见!我也有选择的权利!」 「那你就选一个啊。」 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观众们起哄,两人的攻势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凌厉,不断持续著激烈的攻防战。沙夏也胆颤心惊地坐到莫尔特那一桌,观望著外头那两人的战况。 「……不觉得越来越像死斗了吗……」 「因为两人认真的程度,应该说是爱的重量驱使他们战斗吧……沙夏,你打算怎么做?若要阻止的话,我劝你尽快行动喔。那么拚死拚活战斗,如果你告诉他们赢了也没有任何奖品,自己不能同意交往,他们应该很难接受吧。还是说,你给赢家服务一晚如何?」 「别开玩笑了……不过,这样下去确实不妙。」 「你只能坦白告诉他们自己不是萝莉控,也对男人没兴趣,藉此甩开那两个人了吧……不然对你的名声也不好。这里可是『利口镇』喔。消息可是会传遍世界各地。」 不过,若是假消息流传开来,围在沙夏身边尖叫的女性也会减少吧。那种情况对莫尔特来说……不,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件好事。 「要我立刻前去制止,然后果断地拒绝他们吗……不,可是要我伤害喜欢我的人有违我做人的原则……」 沙夏浑身冒著大汗,也不知是冷汗还是急汗,只见他将双肘撑在桌上且十指交握,下巴搁在手上,注视著外头的死斗。 之后,他彷佛下了某个苦涩的决定般紧咬唇瓣,接著轻轻闭上眼睛。 「……吶,莫尔特。有件新的工作要拜托你,你愿意接下我的委托吗?」 报酬是今晚的酒钱。这是今天的第三件委托,感觉还不赖。 2 莫尔特移坐到吧台,然后向库菈兹点了烈酒。 这笔钱不算在报酬里,因为可以向沙夏报帐,所以就算直接点高价酒也没关系,只是一大清早就喝高级威士忌感觉也很愚蠢,于是他最后选择了兰姆酒。 浓度大约四十度的黑兰姆酒直接倒入玻璃杯。这种由白兰姆酒经过桶装熟成的黑兰姆酒喝起来更有风味,是莫尔特嗜好的酒类之一。 黑兰姆酒倒在有点大的玻璃杯里,莫尔特第一个动作是细细嗅闻香气。 「喂,莫尔特,拜托你快点。外头那两个已经战得体无完肤,差不多该分出胜负了。」 「沙夏,等一下嘛。这种酒大口喝太浪费了。」 何况还是纯饮。酒精浓度接近四十度的酒要一口乾掉实在很困难。 就算焦急的沙夏隔著吧台跟库菈兹讲话,莫尔特依然无动于衷,不慌不忙地品味黑兰姆酒。 芳醇典雅的香气,醇厚的口味 与甘甜…… 虽然莫尔特没兴趣对酒做优劣评比,但比起那些廉价威士忌,他更喜欢喝上等黑兰姆酒。无关价格,这种能放松心情畅饮的奇妙感很棒。如果要在晴朗的白天喝酒,他肯定会选择黑兰姆酒。 虽然他想点些下酒菜,但雇主不停催促,实在不好提出这种要求。莫尔特是个能搞清楚轻重缓急的男人。 不理会坐立难安的沙夏,莫尔特慢慢喝完玻璃杯里的黑兰姆酒。 「库菈兹,再来一杯。」 「莫尔特,你够了喔!我不是说时间紧迫吗!」 「我需要卯足干劲才有办法完成这个委托,所以至少再让我喝一杯……」 沙夏朝库菈兹轻弹手指,随后库菈兹端出用餐时会附上的玻璃水杯。 「一口气把那个喝了。」 这么大杯的酒后水是要怎么喝……莫尔特心想,沙夏的意思大概是要他别喝醉酒办事。 莫尔特哭笑不得地拿起大玻璃杯,一口气灌进嘴里——又喷了出来。 「白痴啊!这不是精馏伏特加吗!是想杀了我吗!」 那是浓度比医疗用的消毒酒精更高,随随便便就超过九十度的酒。由于纯度高,酒呈现透明无色状,闻起来几乎没有气味。莫尔特以为是水,一直到烈酒灌入口腔和喉咙,感受到食道彷佛被撕裂的刺激感为止,他才发现是酒。 虽然酒精挥发让莫尔特感觉口腔里一阵冰凉,但精馏伏特加本身似乎处于常温状态,大部分的酒液都已经流进了肚子里。 虽然食道痛得让他差点要在地上打滚,但莫尔特还是握紧拳头忍耐。 「我说啊……就算那样,还是希望你不要把酒喷到我身上……」 今天第三次被酒喷了一身,导致内衣从上衣底下透出来的库菈兹气得脸颊肌肉抽搐,在擦拭完吧台周边之后,再一次回到了二楼。 「既然你需要喝酒,那这样最快吧。好了,莫尔特,动作快。」 「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让我一口气灌下精馏伏特加啊!真的会死人耶!」 大玻璃杯里的酒被莫尔特喝掉一大半,虽然有一半喷了出来,但剩下一半全进了只装著三明治和兰姆酒的肚子里。高浓度的酒精应该直接被身体吸收了。 或许是大声嚷嚷的缘故,莫尔特的身体马上头昏目眩似的摇晃起来。 黑兰姆酒的余味早已点滴不存。如果是用小酒杯喝的话,莫尔特还尝试过几次,但他实在没试过这么乱来的喝法。 当沙夏抓著莫尔特的肩膀,硬是让他站起来时,莫尔特感觉身体逐渐失去力气。 就连靠立在吧台的长柄刀都没拿,莫尔特就被沙夏撑著肩膀走出俗美亭。 在晴朗的天空下,莫尔特他们拨开围观群众往前走。 现场因沙夏的出现而鼓噪起来,双手握著折成两半的棍棒的莫拉赛斯,还有手套破裂露出白银护手的夸特萝连带受到影响,两人都惊讶地睁大眼睛。 「沙夏先生,你是来观看我英勇战斗的姿态吧!」 夸特萝说道,另一方面,莫拉赛斯则是撕掉上衣,裸露出上半身。 「沙夏阁下,在遇见你之后的半个月内,鄙人将身材练得更结实了!请看看这具肉体!这身武艺!鄙人灵魂散发的光辉!」 「恶心死了!」夸特萝尖声叫道,纵身跳到超越人群的高度,整个人翻转了一圈,使出了下压踢这种大杀招。莫拉赛斯用右手棍挡开攻击,同时左手棍作势戳向失去平衡的夸特萝腹部。 「双方到此为止!」 就在沙夏大喊的同时,原本靠在他肩膀上的莫尔特摔到地上。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在朦胧的视野中,莫尔特看见沙夏拔刀挥出一斩。闪耀的刀身划破空气,穿过大叔和少女之间。 随后,在棍棒被砍飞的同时,沙夏更以目不暇给的速度,用刀背砍向两人。 两人接在莫尔特后头倒地,观众们纷纷发出感叹声。 沙夏缓缓地收刀入鞘,接著分别朝莫拉赛斯和夸特萝望了一眼。 「你们对我的心意,那个……呃,该怎么说,我已经听现在躺在那里的同行莫尔特说了。不才沙夏感到非常开心。可是——」 「沙夏先生是萝莉控对吧!所以不能接受这位大叔的情意!」 「不!沙夏阁下是天生的男同志,所以看不上这种小丫头对吧!」 眼见两人跪在地上拚命叫喊,这让沙夏话说不下去,伤脑筋似的扶著脑袋低下头去。 「……总之,希望你们先听我说……那个就是……我姑且算是喜欢女性。」 闻言,莫拉赛斯睁大眼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夸特萝则是绽放笑容,摆出胜利姿势。 「不、不过,我也不是萝莉控。」 这次轮到夸特萝说不出话来。接著两人彷佛看见世界末日来临一般,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沙夏对此感到焦急。 「话虽如此,那个……如果是真爱的话,我觉得那些事都算是小问题。」 听到这句话,莫拉赛斯和夸特萝瞬间回魂,抬起垂下的脑袋。看著他们为沙夏的每句话而一喜一忧,莫尔特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见证某种新宗教的诞生。 「也、也就是说,我们还有……机会吗!」 「沙夏阁下,你是这个意思吗!」 沙夏遗憾地摇摇头。 「两位的心意让我很高兴。只是不好意思,我的心已经被人夺走了……实在很遗憾。」 「什么!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我们的爱情故事难道是走向悲剧吗!」 「天啊……都是因为鄙人太晚告白了……乾脆把那个人给……」 「没错!我们只要先杀了那家伙,再堂堂正正一决胜负就行了!」 「哦~~!好主意,很好,鄙人干了!杀啊!」 「大开杀戒吧!」 唉……当真跟刚才在俗美亭里所预料的一样,这两人最终动起了这种念头…… 莫尔特想著这种事,勉强驱使摇晃的身体站起来。 「莫拉赛斯、夸特萝,你们听好了,我不喜欢那种暴力行为。然而,那个……该怎么说呢,我就姑且告诉你们吧。我现在的心上人……就是旁边这位莫尔特!」 「「什么……!」」 这番话让两人大吃一惊,也让围观群众骚动起来。 一方面是同行,看在旁人眼里,两人的交情也不差。时常聚在一起喝酒,或是一起工作。那样的两人竟然是…… 在众人惊讶的同时,莫尔特难为情地搔著脑袋。 沙夏这番话当然是骗人的。 这就是莫尔特刚才在俗美亭接下的第三件委托。假如沙夏的心已经被某人夺走,最坏的情形下,莫拉赛斯和夸特萝也许会发动暗杀,所以不能随便说出某个人的名字。话虽如此,要是说什么对方身在远方之类,莫拉赛斯就算了,夸特萝很有可能会离家出走,启程踏上杀戮之旅。 沙夏在百般考虑后……相中了莫尔特。 如果是莫尔特,即使遭到两人夜袭,哪怕遇到这种最坏的情况,他应该也有办法应对。况且就算有什么闪失,沙夏也不会感到心痛,所以他是最适当的人选……沙夏是这么说的。 现在回头想想,这个委托在各方面都很过分。 「天啊,鄙人竟然委托自己的情敌当介绍人吗……」 「真是一场悲剧……啊,不过只要杀掉莫尔特先生,不就万事解决了吗?」 「没错,确实如此呢。」 这两个人还是老样子,脑筋动得很快,而且很快便一拍即合。 就算两人投来充满杀意的视 线,莫尔特依旧泰然处之。因为情况跟事先预料的大致相同。 莫尔特运转飘飘然的脑袋,努力回想台词。 「什、什么——沙夏,真是这样吗?原来你是用那种眼光来看我……不过,很遗憾的,我喜欢女人。我没办法回应你的心意。」 莫尔特讲出生硬的台词之后,这次换成沙夏像是针对远方观众席做出浮夸演技的舞台剧演员般抱头大喊: 「啊——!天啊!你竟然不肯接受我的情意,这是何等悲剧……!不过,我不会放弃,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他回心转意!」 他那段假惺惺的演技,一方面是要让少女和大叔死心,另一方面也是刻意演给观众们看……强调他们是为了摆脱那两人的好意。 然而…… 虽然沙夏好像觉得这样没问题,但久居镇上的莫尔特却不这么认为,毕竟这里的居民很爱凑热闹,却不太会察言观色,所以他们应该会当真吧——莫尔特心里怀著这种近似确信的想法。 「沙夏男同志疑云」这种谣言恐怕会在镇上流传至少半年。 何况他又是个长得像女人的男人。 那些性向摇摆不定的家伙接下来肯定会蜂拥而至……只是沙夏似乎没想到这么多。 ……话说回来,确实越看就越觉得……他长著一张好皮相…… 莫尔特重新朝沙夏望去,心里想著这种事。 既然这家伙对自己有好感……那现在不管做什么都…… 「唉~~真是遗憾,实在太遗憾了。我甚至无法接受两位的好意……嗯?莫尔特,你要干嘛?我的台词还没……咦?」 沙夏原本正滔滔不绝地念著台词,这时莫尔特将手放到他的双肩上,从正面注视著他。 「沙夏啊,你的心意让我很高兴。不过我喜欢女人。」 「是、是喔,嗯?……喂,莫尔特,那句台词已经讲过了啊。振作点,你是在发酒疯吗!」 「是的,我喜欢女人……但偶尔犯错也没关系吧?」 「……咦?」 莫尔特把脸凑近哑然失声的沙夏,接著强行夺走他的嘴唇。 围观群众发出欢呼,莫拉赛斯和夸特萝则发出了尖叫。 「唔、唔————————————————————————!」 沙夏发出近似惨叫的声音,但浓浓酒气从肚子直冲脑门的莫尔特却听不见。 虽然沙夏拚命向后仰想要逃开,但莫尔特紧紧抱住他的身体,低头挤压上去,不放过他的唇瓣。 即使沙夏用手拍打莫尔特的身体,他依然彻底无视他的反抗。 围观群众的视线热情得……令人肌肤生痛。而且莫尔特彷佛受到鼓舞一般,开始进一步发动亲吻攻势。他刻意挪动嘴唇,发出声音让其他人也能听见。 莫尔特尽情蹂躏沙夏那水嫩到几乎要化开的唇瓣……这时沙夏的身体也失去了力气,原本不断拍打莫尔特身体的手逐渐安分下来。 虽然莫尔特曾经有在酒馆喝到来劲,一时兴起跟男人接吻的经验,但沙夏的嘴唇吻起来的感觉完全不同。已经等同女人的……不,不如说就像是顶级女人的嘴唇。 只要闭上眼……不,就算睁开眼睛看,眼前依然是一张美丽的容颜,不管怎么做,莫尔特感觉都像在跟美女接吻……他有点兴奋起来了。 「唔……呜噗。嗯,这样就差不多了吧……这家伙明明是个男人,吻起来竟然都像个女人一样……害我有点当真了。」 尽管心里有种「搞砸」的奇妙感,但就算松开了吻,莫尔特还是觉得自己像在抱一个女人……难道这就是酒精的力量吗? 莫尔特松开紧抱著沙夏的双臂,结果沙夏人就这么倒了下去。 莫尔特以手背擦拭著嘴唇,这时耳边传来喘息。声音源自于莫拉赛斯和夸特萝。只见两人跪在地上,不知为何神情兴奋地喘著粗气,交互看向莫尔特与沙夏。 「……胸、胸口传来的这股悸动是怎么回事……这股令人心荡神驰,四肢发抖的感动究竟是什么!明明自己憧憬的人就在眼前被人强吻,我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种兴奋的感觉……就连至今活过数十年岁月的鄙人也未曾体验过啊……!这、这难不成就是所谓的……『喜欢被戴绿帽』……那种禁忌的属性吗!」 「真、真有那种属性吗!意思就是说,我身上也具有……那种听起来只会令人身败名裂的属性……?」 「八成错不了!真要说起来,如果从我们原先的性癖好来看,沙夏阁下根本不是我们会看上的类型,但我们却对同一人抱有好感,这表示我们可能有相似之处!也就是说,我们……很可能具有相同的兴趣!」 「意思就是同好吗!真的假的!我们竟然是同伴吗!」 莫尔特无视那两个感觉又开始惺惺相惜的人,转而望向眼前依旧倒在地上的沙夏。 没想到他的脸颊也是泛红,等莫尔特回过神来,就看见沙夏发出「呼、呼……」的紊乱呼息,眼角噙泪仰望著自己……这让莫尔特也开始莫名兴奋起来。 沙夏的头发散乱开来,颤抖的指尖抵著自己的嘴唇,尽管软落无力,但纤细的长腿依然想要保护私处般夹紧……简直就像一个被强行推倒的贵妇,沙夏这副模样狠狠打乱了莫尔特的心。 身处在蓝天与众人环视的大街上,除此之外,还被觉醒「喜欢被戴绿帽」这种属性的少女和大叔盯著瞧,虽然是这种异常环境,但酒精似乎巧妙地麻痹了这一切。 自己不小心做了不该做的事,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涌上一股兴奋感。 对象是自己熟识的男人……不过,这种感觉是什么…… 「啊、啊——沙夏,不好意思。我闹过头了。哎呀,肯定是因为喝了酒。就是刚才的精馏伏特加……你、你站得起来吗?」 莫尔特把手伸向撑起上半身的沙夏,却被他一把挥开了。 自行起身的沙夏低著头,泪眼婆娑地擦拭著嘴唇,接著逃也似的冲进了人群之中。 就连他的背影也是,莫尔特觉得不管怎么看都像个女人。 原本试图留住沙夏而伸出的那只手,自然而然转向自己的嘴唇。 刚才双唇接触的感觉,毫无疑问是女人的唇瓣…… 莫尔特的大脑快要陷入混乱。难道是因为喝了酒吗?精馏伏特加。酒精浓度超过九十度的生命之水。那是过去在地牢里,莫尔特第一次跟自己信任、尊敬的人一起喝的回忆酒。 至少心脏现在扑通扑通地猛跳,肯定是因为喝了那种酒的缘故。 「莫尔特先生,你还在做什么!快点去追沙夏先生啊!」 「没错!快去追他!然后和好……进一步发展下去……」 「再来我们会近距离观察个仔细……呼啊、呼啊……」 「嗯,我们即将陷入未曾体验过的兴奋漩涡……呼啊、呼啊……」 莫尔特无视变得默契十足的莫拉赛斯和夸特萝,就这么怀著疑问和满满的罪恶感,踏著蹒跚的步伐回到俗美亭。 3 俗美亭吧台角落的位子是莫尔特最喜欢的座位,可是到头来,他只是趴在桌子上,什么事都不做,就这么度过了半天的时间。 一方面是因为喝了精馏伏特加,但更多是因为内心那股奇妙的感觉。 莫拉赛斯和夸特萝本来一直在旁催促他快去追人,但莫尔特在桌上趴了两个小时,等到醒过来时,发现那两人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根据库菈兹的说法,他们似乎为了更正确认清占据心中的那股热情的本质,还有为了增广见闻,于是结伴去了图书馆。 莫尔特刚从不知深浅的睡眠中醒来,一杯加了冰块的水马上摆到眼前。在开口道谢以前,莫尔特先舔了一口,确定那是水之后,这才大口喝起来。他大概暂时都会这样喝水吧。 肚子和脑袋非常沉重,胸口也有种讨厌的感觉。 单凭冷水冲不掉那种感觉。 「莫尔特,你要吃什么?」 库菈兹向他推荐味道清淡的茄汁炖饭,但莫尔特却摇了摇头。 时间已经来到晚上。晚餐时段的尖峰人潮也在不知不觉间离开店里,于是莫尔特点了一杯加冰威士忌。 「还要喝酒?你没问题吧?」 「……没差啦,总觉得我现在就是想喝酒。我有钱。」 「我个人觉得很伤身就是了。啊,欢迎光……沙夏!」 莫尔特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不过再怎么说,他也不能让库菈兹一天换四次衣服。莫尔特用力闭紧嘴巴,这才撑了过去。 莫尔特转头望去,看见沙夏确实面有难色地站在店门口。 尽管他将视线从莫尔特身上避开,却还是坐到了他的隔壁位子。 「也给我来杯跟莫尔特一样的……应该是琴酒吧?」 「那杯是水啦。莫尔特刚才点了威士忌喔。」 「那就来杯威士忌。」沙夏说道,库菈兹接受点单之后,刻意走到远离两人的地方,不直接用球状冰,反而是大费周章地用冰锥将正方形的冰块削圆,接著放进酒杯,再慢慢倒入酒水……然而,她的这份体贴也是徒劳无功,到头来,一直到酒送来为止,沙夏和莫尔特都没交谈过半句话。 莫尔特马上作势将装著大圆冰的酒杯端到嘴边,只是眼角余光看到沙夏端著酒杯不动,于是……他用酒杯轻轻跟他的酒杯碰了一下。 一场温柔的乾杯。玻璃杯轻声碰撞,冰块在酒杯里跳起舞来。 莫尔特先是让酒水滋润嘴唇,接著气聚丹田,下定决心说道: 「……今天早上很抱歉。我不小心闹过头了。」 「……别在意啦,是我让你喝酒的。虽然我也稍微想过要是你醉倒的话,今晚的酒钱应该就可以省下来了。」 仔细想想,沙夏说报酬是「今晚的酒钱」。也就是说,今晚只要用精馏伏特加灌倒莫尔特……他就连报酬都不用支付了。 虽然莫尔特有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但眼睛依然看著沙夏。 沙夏最终也踌躇地对上他的视线。 「委托完成了。在不伤害那两个人的条件下,顺利把人甩开了……不过是今晚的酒钱罢了,我会付的。」 「……这样啊。」 话说完,两人再次喝了一口酒。 「吶,沙夏。虽然由我来说不太合适……但你也留个胡子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男子气概一点。那样的话,就不会吸引到一些怪人,我也……」 ……我也不会对你有遐想了——莫尔特差点说出这句话,便急忙用酒杯堵住嘴巴。 因为他发现这句话听起来简直就像自己一直对他有遐想。 「你也……莫尔特,你说你也怎样?」 「我……我是说……那样就算喝醉闹过头,我也不会做出那种事了。」 「可惜我『天生』就长不出胡子。何况那也不适合我……不过,莫尔特,拜托你以后别再那样做了……而且还那么强硬……」 「你是第一次吗?」 莫尔特的心情总算放松了点,他慢慢恢复到平常的状态,端起酒杯喝酒。 「是啊,我是第一次。」 ——又喷了出来。而且不巧是对著端来招待坚果的库菈兹的脸。 「……莫尔特,你是怎样?你和舅舅最近热衷于朝人身上喷酒吗……?」 库菈兹粗暴地将湿掉的坚果盘摆到莫尔特等人面前,发出「磅」的一声,随后身影消失于二楼。 「呃,那个……沙夏……你是第一次……?怎、怎么可能……你在开玩笑对吧?」 沙夏脸颊微微涨红,低下脸轻轻摇头。 「……我是货真价实的……第一次……」 「怎、怎么可能……!」 「……第一次跟男人接吻。」 莫尔特瞬间为之语塞……接著笑了出来。 「我想也是。」莫尔特说道,经沙夏这么一说,事情就说得通了。 「总、总而言之,莫尔特,以后别再那样做了。我……我可没有那方面的喜好喔。」 「我知道。我也没有那方面的喜好啦……不过,你如果是女人的话,那可就危险了。」 听到莫尔特笑著这么说,沙夏一瞬间露出吃惊的表情……之后,脸上露出羞涩的微笑……便随著莫尔特一同笑出声来。 随后,两人再次互碰酒杯。 冰块在酒杯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当两人让酒水滋润嘴唇时,莫尔特突然发现沙夏脸上似乎泛起了红晕……那肯定是因为喝了酒吧。自己的脸现在或许也红得像个孩子呢。 那肯定也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莫尔特不由得这么想。 第二章「雨夜的女人」 沙夏听见下雨的声音,躺在床上清醒过来。 左手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立刻握住靠立在床边的日本刀。沙夏感受著那份坚硬与重量,一边想像躺在刀鞘里的利刃,一边从床上起身。 时间应该已经很晚了,耳边只有雨声传来,感觉不到丝毫人气。 「……真是令人讨厌的夜晚呢。」 沙夏很后悔醒过来,同时伸出手指向上擦拭倒在床边的魔光球。那颗拳头大的魔光球是如今已灭国的固力果国产高档货,用来充当酒槽区外的公寓单人房的照明设备绰绰有余。 这是一栋石造平房公寓,是年代久远的老房子。话虽如此,既然是从很久以前就存在至今,可想而知,建筑本身坚固又耐火。 对于以时尚男神闻名的沙夏来说,这间房间的风格有些粗犷,不过他满喜欢的。因为优点在于每间房都设有浴室和厕所。这部分也让沙夏感到很高兴……应该说「得救了」。 尽管这里位于利口镇核心地带「酒槽」的外围,而且房租偏高,但扣掉这几点不谈的话,沙夏觉得这栋房子不错。居住起来令人非常安心。 事实上,出身利口镇,属于本镇实质领导人的议长麦多拉也是这栋平房的房客之一。意思就是说,这里存在当地人特别选择居住的价值。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房子……也挡不住雨水带来的沉重压力。 沙夏用发簪盘起色泽接近白色的金发,肩颈缠上带有异国情调的围巾,并将日本刀佩上腰间,然后逃也似的离开房间。 他撑著伞走在雨中。正如同在室内感受到的一样,街上万籁俱寂。 对于前往荒野的旅人来说,阳光多么有帮助,而黑夜有多么危险,这个问题连想都不用想。因此,旅人会在太阳升起的同时启程,镇民们也会配合那些人的作息起床做生意。换句话说,利口镇的早晨来得早,相对也更早入夜。 沙夏走在杳无人烟的路边,一边因夜雨的冰寒而发颤,一边加快步伐。 彷佛是要寻求光亮与人的气息一般,沙夏推开了……俗美亭的店门。 装在木头门上的铃铛响起,宣告客人到来。吃饭场所很喜欢装设的黄色魔光球溢出柔光笼罩沙夏。 「……欢迎光临。」 虽说是大众酒馆,但现在早已是日期转换的时间,店里没有多少客人。应该说,沙夏甚至不确定店里是否还在营业。 隶属魔导士公会的三位老爷爷坐在桌位上,人人单手握著酒瓶,感情很好地发出鼾声,除此之外,店里就只剩下身材壮硕得像个食人魔,正坐在吧台里喝酒的老板格雷恩。硬要说的话,还要算上坐在他对面,正趴在吧台上打鼾的莫尔特,但沙夏不晓得该不该把他视为客人。 莫尔特这个男人就算没钱也会来俗美亭露脸。总而言之,他大概是冲著格雷恩在快要打烊前会喝酒,所以打算过来分一杯羹吧。 「还在营业吗?」 「还没……打烊。坐吧……要喝什么?」 他讲话断断续续,听起来爱理不理的。这只是因为格雷恩是在语言不同的遥远国度出生,所以依然习惯这样说话,并不是心情不好。 沙夏在隔了醉倒在吧台角落的莫尔特几个位置的座位坐下。 「这个嘛……随便来点酒,要稍微烈一点的。」 这间店只有招牌女店员库菈兹在店里时,才能喝到调酒。当夜深到某个时候,库菈兹也会随著客人一同离开店里。在那之后,就只剩下格雷恩独自顾店,所以不点麻烦的东西是熟客的礼貌。在这种时候,交给老板帮你选择就行了。 格雷恩想了几秒钟之后,从设置在吧台下方的制冰魔导具里取出圆冰块,接著放入玻璃杯,再将大酒瓶里的液体倒进杯中。 「这是……还不错……的酒。」 透明的球状冰块在斟满玻璃杯的透明液体中打转。 尽管他没说那是什么酒,只是立刻拿出放在手边的酒罢了,但格雷恩不是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的男人。沙夏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酒。 有点陌生的味道……是地瓜烧酒啊。气味几乎就在酒碰触到嘴唇的同时贯穿鼻腔,沙夏这才察觉。浓烈的酒味袭来。异常强烈的酒精味从鼻子窜出来。三十……不,应该超过四十度。这酒比想像中还要烈。 格雷恩自己是纯饮,却刻意帮沙夏加了冰块,这或许是属于他的体贴。事实上,沙夏平常根本不会点这种度数的酒来喝。 格雷恩仰头喝下自己那杯液体。大玻璃杯里装著一定分量的液体……但他却是一口饮尽。虽然液体呈现透明状,但那应该不是水吧。 沙夏总算明白印象中酒量不差的莫尔特醉倒的原因了。若是陪格雷恩一起喝这种度数的酒,大概撑不到三杯吧。 格雷恩让酒液在口腔里打转,同时鼻子缓缓吸气、吐出。接著再次吸气……带著恍惚的表情饮尽嘴里的酒之后,深深吐出一口气。 「……要不要……吃些什么?」 「随便来点不输这玩意儿的东西吧。嗯……鱼肉之类的就行了。」 格雷恩在玻璃杯里倒满水来充当酒后水,再摆到沙夏面前,然后单手拿著酒瓶走进里面的厨房。他大概是打算边喝酒边做菜吧。 「毕竟是雨夜,何况又快要打烊了,实在没得抱怨啊。」 沙夏轻笑一声,同时将玻璃杯凑近嘴边……结果差点呛到。 他不知不觉就像平常一样耍帅,以为是在喝调酒一样放开来喝。 沙夏再次确认周围只有醉倒的男人和老爷爷,这才松了一口气,用纤细的指尖转动玻璃杯里的冰块。他决定等冰块稍微融化之后,再小口啜饮。 度数接近威士忌亦或在其之上,味道也豪不逊色。尽管气味独特,却蕴藏一股柔和的香气和大概源自地瓜的甘甜,用舌头和鼻子探索其中的滋味意外有趣。话虽如此,烧酒因加入冰块而突然开始变凉,感觉气味和酒精的烈劲等,就连味道的深度也变得温和起来。 这么说来——沙夏用双手包著透明的液体,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听说好的烧酒只要适当加热之后,就能逼出原有的醍醐味。如果只是加热的话,或许能拜托格雷恩。喝完这杯之后,自己要是还能喝得下去,应该可以试著拜托他一下吧。 透明的液体、透明的圆冰块各自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摇晃、跳舞。 沙夏双肘撑在吧台上,双手指尖支撑著玻璃杯,暂时欣赏著手中的美景。 耳边听不见雨声。唯独传来老爷爷和莫尔特的鼾声。 过来俗美亭真是太好了——沙夏如此心想。 雨夜对孤单的人来说稍显沉重。烈酒和身旁有人在的安心感令人感激。 沙夏来回喝了好几口烧酒和酒后水,就在酒味转为柔和,开始变得容易入口时……俗美亭的店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了。 「还没关门吧!借我躲一……啊,真是够了!」 一头彷佛烈火燃烧般的红色长发被雨淋湿,身体娇小的女人朝店外望了一眼之后,急忙走进店内。此人正是葛娜。她似乎跟沙夏他们属于不同人种,虽然乍看之下相差无几,但年约二十岁的她身高怎么看都像个小孩。然而,身材曲线完全就是个成年人……总之,模样单纯就像是个身体缩小的成年女性。 此外,尽管能够一手掌握,却有著在身体比例上显得相当雄伟的紧实胸部,以及挺翘的诱人臀部曲线,不晓得是因为人种不同的关系,还是单纯因为她是个有魅力的女性。 无论如何,她那像少女般娇小却发育成熟的身体,还有像大姊头般的爽快性格深受镇民们喜爱。 葛娜一边警戒著店外的风吹 草动,一边从老爷爷们那桌拿起一瓶酒,接著仰头猛灌。就在她喉咙发出咕噜声的同时,门口的铃铛大声响起,三名男子直闯入店内。 「葛娜,你难道想逃跑吗?这跟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吧?」 对方是两名腰间佩挂著大刀,外表一看就很凶暴的健壮男子,以及一名看似有钱人的矮子男。矮子男眯著眼睛泛起奸笑,长相虽然不算丑,不过沙夏觉得他的表情隐约流露出一股下流感。 从他穿著一身阔气服装来看,应该是富裕商人带著两名保镳吧。 「说好的?哼,那是趁我喝醉时签订的协议吧!根本不具法律效力!希欧吉,不然我们法庭见啊!」 葛娜口气强硬地说道,再次拿起酒瓶猛灌了一口。对此,名叫希欧吉的男子和两名保镳一齐笑出声来,从怀里拿出了某种文件。 「这张是官方开出的借据。上头还有三名利口镇执政议员的签名。另外,当然也有葛娜你的签名和指印……啊,应该说是你的掌印才对。总之,在手续上完全没问题。」 沙夏斜眼瞄过去,借据上确实写有城镇议员歪七扭八的联名签字,而且盖上了指印。上头还有葛娜的名字,以及看似拍打出来的红色鲜明小掌印。 葛娜打了声酒嗝,以手背擦拭从嘴角淌下的酒液,同时皱紧眉头。或许是因为葛娜是适合展现出坚强表情的女性,所以当她露出那种表情时,模样看起来显得十分柔弱。 虽然沙夏有考虑是否要介入此事,只是在还没了解状况之前,没办法随意展开行动。毕竟也有可能单纯是葛娜不对。柔弱女子未必总是后害者。沙夏虽然很讨厌欺凌柔弱妇孺的人,可是也不喜欢利用女性身分当藉口的人。 「葛娜,你确实跟我签订了契约喔……要当我的女人。时间是一年。」 「那种荒谬的要求怎么可能算数!那间赌场的庄家们绝对不可能——」 「那是在正常情况下。不过,葛娜,这份契约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所以他们会『承认』的。你当时就是用那对令人分不清大小,但却著实诱人的胸部挤压著我的手臂,开口向我要钱……『借我钱』——你是这么说的。你还说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做担保。为求慎重起见,我今天早上去找那些人确认过了,他们说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已经承认了这张借据的效力。」 「不可能!真、真要说起来,我已经还钱了吧!」 「我刚才也说了,你的钱不够付利息。这张借据上头注明,如果没有在期限内偿还包含利息在内的金额,就必须支付担保品。你只偿还了欠款和『部分』利息罢了。你被祭典的气氛冲昏头,所以太大意了。你就赔上身体作为愚蠢的代价吧……不要怕,我不会做坏事的。在这一年内,我只会好好享用你那具紧实、娇小,感觉很好抱的肉体而已。」 希欧吉加深了笑容。那是一张猥琐的脸。 「哎呀,真是等了好长一段时间。葛娜,自从我来到这座城镇,在看见你之后,我就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喔。真想不到你竟然会沉溺在自己不熟悉的赌博中,而且那么刚好跑来找我借钱,想必是那位听说从地下出土的虾子女神在保佑我吧,真走运,我的运气真好。呵呵。」 女神?——沙夏一瞬间感到疑问,看到借据上的开立日期,这才领悟到那大概是指目前称霸下水道的艾碧萨,她总算渐渐看清整件事情的全貌。 在镇上传统的男祭之夜上,好汉们睽违已久地抵达神殿最深层,成功献上了祈祷……应该说,由于好汉们把身为祈祷对象的女神给带了回来,当天晚上,全镇笼罩著一股异常热闹的气氛。 人们整晚畅谈此事,美酒一杯接著一杯喝……也有人会待在开到天亮的赌场里,透过撒钱来发泄那份狂热。 那时会出现许多输钱输到脱裤子的人……沙夏也听说过这件事。 在祭典的热闹气氛感染下,不懂赌博策略的新手不小心踏进赌场,虽说这种事也莫可奈何,但不懂得见好就收的话,那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了。 因为庄家和赌徒都等著痛宰那些乐昏头的菜鸟,所以结果自然会是如此。葛娜大概也是那些被开宰的肥羊之一吧。 话虽如此——沙夏心想。以那个名叫吉恩的男人为代表,这座镇上的地痞流氓们应该不会使用那么恶劣的手段才对。让客人赢得刚刚好,输得也刚刚好。令人汗湿手心的胜负,感受著紧张、期待和兴奋,以及胜利的快感,给予客人这种赌博的乐趣,最后一下子打败客人,收下钱财当作报酬。视情况不同,有时最后还会让客人赢一次,送上胜利的余韵当作临别礼物。 那些人真的会理会一个身上输个精光,不惜借钱也不肯罢休的菜鸟吗?毕竟当时处于祭典这种特殊时期,有可能只是因为客人太多,所以那些老庄家才没注意到葛娜吧。可是就算是这样…… 沙夏总觉得不太对劲。不晓得是因为希欧吉那张脸令人讨厌,还是…… 无论如何,主动开口借钱的葛娜,也有签署正式的借据,既然她没有还清债务……沙夏就不能介入两人之间的问题。再怎么说,帮人倒债也不好。 「你、你太狡猾了!我当时不是大赢了一笔,之后很快就把借来的钱还给你了吗!利息也是按照你说的金额……」 「正是如此。在你赢到有机会还债的时候,我有告诉你『当时』包含利息在内的总欠款金额,并且请你偿还欠款……然而,你是在过了六个小时之后的早上才还钱……这六个小时的利息,你未能在期限到期前还清。所以……」 这时,葛娜从怀里掏出钱包,一把砸向了希欧吉。然而,其中一名保镳反应迅速地拔出大刀,在半空中将钱包一刀两断。变成两半的纸钞和硬币洒落满地。 「借据上注明必须在期限到达前还债喔。最后期限是昨天,也就是两个小时之前,如果你在那个时候还钱,那事情还好说,事到如今,你就算还钱也来不及了……呵呵呵呵?~~哎呀,这笔『钱』花得还满值得的。」 葛娜脸色苍白地张望四周,目光接著落到沙夏身上。然而,眼见沙夏在这种情况下,依然神情淡漠地坐在吧台边,葛娜明白不能指望他出手相救了,于是那双红眸又迅速转移到醉得不省人事的莫尔特身上。葛娜走近醉倒在吧台角落的莫尔特身边,接著使劲拍打他的脑袋,抓著他的肩膀不停摇晃。 「莫尔特,快起来!我正处在危机关头啦!」 「嗯~~……乳头?可以含吗?」 「去死吧!」 葛娜用膝盖顶撞莫尔特的额头,又让他趴回到吧台桌上。 他受到的待遇真惨。 「够了吧,我也有预定的行程。在开始今天的工作之前,葛娜,我想先跟你温存一下……过来,别耍任性了……」 希欧吉把手伸向葛娜,只见葛娜后腰紧靠著吧台,身体因恐惧而更往后仰。希欧吉那只看起来没拿过比笔更重之物的手,抚摸著葛娜的肩膀,再一路朝胸口摸索下去。 葛娜带著苍白的脸色,用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眸望向沙夏。 她在求救。然而,就算自己展开行动,事情就能获得解决吗…… 「呜……」 葛娜那圆球般的胸部被一把抓住,令她不禁发出呻吟。 沙夏将稍大口的地瓜烧酒含在嘴里,让酒在口腔里打转。他用鼻子深呼吸,同时用嗅觉和味觉享受这股风味……最后燃烧鼻腔深处和喉咙。强烈的酒精度数刺激肚子和脑袋。 沙夏沉浸在那股刺激感当中,开口说: 「这位叫什么希欧吉来著的,不要太过分了。」 听到这句话,希欧吉收起笑意,那对浑浊的眼睛望向沙夏。 其中一名保镳作势展开动作,却被希欧吉举手制止了。 「……你有什么事吗?啊,莫非是觉得眼馋?过来,去我下榻的旅店再继续吧。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希欧吉彷佛表示「我请客」般拿出几张纸钞准备放到吧台上。 沙夏一把抓住那只手,脸凑近到鼻头几乎相触的距离瞪视对方。 两名保镳见状,在沙夏面前拔出刀子,但他毫不在意。 沙夏朝对方嘴里喷吐带著酒气的话语: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你的手段啦……虽然我只稍微听到一些内容,但你实在有些骯脏。」 因为希欧吉表情惊讶地冒冷汗,于是沙夏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我说的骯脏不是指你的长相。」 「你刚才提到有机会还债的时候,也就是指葛娜小姐在赌桌上乘胜追击的时候吧。站在客观的立场上,感觉你像是刻意挑那个时间点提醒她……事实上,人在手气正旺的时候,很难做到还钱这件事。另外,在还钱的时候,既然钱不够的话,你当下就应该告知吧。何况从祭典结束到现在……你刚才说昨天是吧?直到期限到期为止的这段时间内,你一次也没催促她还钱,反而在日期跨越后,马上跑来回收担保品,这种做法实在是……你说呢?」 希欧吉甩开沙夏的手且拉开距离。保镳也跟著后退。 「你这种说法……简直像在说我设计了葛娜似的。」 「我没有那样讲。我只是说你的手段有些骯脏而已。虽然你提到有议员的联名签字,但当天是男祭,每个人都狂喝到酩酊大醉。醉鬼的签名还有指印究竟存在多少可靠性,我对此感到有些怀疑。话虽如此,葛娜没有向你索取收据之类的证明,这部分也算是她的疏忽。双方都有错……两位去向义警团或是在借据上署名的议员说清楚状况,重新确认借据的可信度之后,再寻求人道的解决方案不是比较好吗?」 沙夏简直就像宣读判决的法官一样,声音清楚且强而有力地说道。 沙夏开始觉得酒劲上来了。他平常分明会刻意尽量不用这种讲话方式的才是…… 尽管沙夏这番相当坦荡磊落的话语让希欧吉一时心生胆怯,但他脸上很快又泛起笑意。 「哦~~这位俊美的男剑士,有必要说成这样吗?没错……这么说来,当时在借据上署名的议员确实喝得有点醉,我也不能否认自己的疏失。不过,她在这方面也要负责,何况话又说回来,整件事的开端都始于这个愚蠢到赌昏头的女人……既然如此,这件事究竟该怎么解决呢?葛娜,我们不如来玩场游戏,藉此分清楚谁是谁非,你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我为什么要陪你玩游戏!我要按照沙夏所说的……那个……寻求人道的解决——」 「哎呀,赌博赌到自我毁灭,为此利用身为女人的武器诱使他人借钱,最后竟然还毁约,这究竟是人道在哪里!你讲话还真有趣呢。倘若镇上跟你熟识的那些人知道了这件事,应该会对你感到很失望吧……那个名叫葛娜的女人,明明被人称作大姊头、大姊之类的,没想到骨子里却是个没出息的小人——大家肯定会这么想吧。毕竟双方都有错,所以我试图透过一场小游戏来做个了断,但这个女人连这个提议不敢接受。」 拙劣的挑衅——沙夏虽然这么想,但葛娜似乎不这么认为。 她一口气灌完拿在手上的酒,接著那双气焰高涨的红眸望向希欧吉。 「……我明白了。你的挑衅……我接下了。谁怕谁。不过,那必须是有明确规则的游戏。如果我赢了,永远不准再让我看见你那张恶心的脸。」 对于葛娜来说,被镇上的人们称作大姊或许是件格外重要的事。 千里迢迢从远方来到这片土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往往容易被人当作少女看待,如果不具备相当程度的气魄,恐怕很难独自一人生活下去吧。 这时,她展现出与生俱来的豪爽性格,因而受到众人欢迎,那些比自己高大的男人们自然不用说,就连年长者们也会称呼她一声大姊……她在这座镇上的角色定位,对她来说或许有著特殊的价值。 沙夏思考到这里时,心中想阻止的念头变得薄弱。一件事情重不重要,不是由旁人,而是由当事人来决定……然而…… 「好吧。要不我也把你偿还的欠款和利息全额奉还给你吧。」 话说完,保镳拿出一个装得鼓鼓的皮袋放到吧台上。 「……这位叫什么希欧吉来著的,你还真是大方呢。」 「身为一个高利贷,最重要的就是信用还有脑筋要动得快。既然她豁出了一切,按照规矩,我也必须赌上同等价值的东西奉陪吧。」 话说完,希欧吉从葛娜掉在店内角落的钱包里掏出一枚硬币。那是罗第国面额最大的硬币。一面刻著夏洛特王妃的侧脸,另一面则刻著被视为罗第国护国神兽,传说中的幻兽寇尔拉的头像。 「就用掷硬币来决胜负吧。我们来猜正反面,如果我输了,我会把钱留在吧台上,就此离开;如果你输了,就要请你献身给我。证人是这位美男子……你没意见吧?」 似乎没有「拒绝」或「阻止」这两种选项。沙夏只能点头同意。 「等一下。我来掷硬币。我曾听说,如果是让手法高明的魔术师或赌徒来掷硬币,就能在接住的瞬间控制硬币的正反面。」 「那我也同样不能接受。葛娜,你觉得我能相信赌上自己身体的你吗?就连这位美男子的立场也是偏向你那边……对了,不如这样吧。我不接住硬币,就让硬币掉落地板。如此一来,就没办法控制硬币的正反面了。」 葛娜带著锐利的目光,点头表示同意。这女人或许天生就是个赌徒。 在沙夏的记忆中,自己过去跟她没有太多接触,但她平时应该是个更豪气,眼神更从容的女人才对。这就跟个头娇小,却有著一副曼妙身材是同个道理,那种反差也许正是她的迷人之处。 「那么,一决胜负吧。寇尔拉是正面,王妃是反面。葛娜,你赌哪边?」 葛娜、希欧吉还有沙夏三人不自觉地围站成一个圆圈。 「寇尔……不,我赌夏洛特王妃。我选反面。」 「很好。那我赌正面,也就是幻兽寇尔拉。那么,就用这枚硬币,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 希欧吉用手指弹起硬币。 硬币飞舞于半空中,划出决定命运的弧线。 希欧吉脸上带著那种下流的微笑,双眼注视著葛娜,葛娜也受到他的视线所牵动,注意力没有放在硬币上,而是瞪视著希欧吉。 飞过头顶的硬币翻腾旋转,朝三人正中央掉落。就在这瞬间,沙夏察觉到一件事……他看见了。 ——这枚硬币正反两面都是正面。 只有寇尔拉,没有王妃。那是诈赌用的硬币。硬币在某个环节被掉包了。 要阻止吗?不,希欧吉刚才说了,用「这枚硬币」一决胜负。 仔细想想,一般而言,掷硬币会问对方说:「要选正面,还是反面?」……希欧吉却是刻意等葛娜先选好要赌哪一面之后,才指定要用「这枚硬币」。 他从一开始就全部设计好了吗?还是说,他平时就随身携带那种硬币,以作为好用的道具呢? 无论如何,葛娜是输定了。虽说终究只是口头上的约定……但从葛娜的性格还有她此刻的表情来看,恐怕就算对方作弊,她也会献上自己的身体吧。 她就是那样的一个女人,就连沙夏也很清楚这点。 在与风浪搏斗的女人充满了魅力。那份觉悟值得献上敬意。 因此,沙夏不打算出手阻止硬币掉 落。不过,究竟胜利女神会对谁展露微笑……他想就这么看到最后。 就在翻转的硬币落到眼睛高度的瞬间,沙夏拔出了爱刀。动作简直快如电光石火。享有利口镇第一快刀美誉,起手便达到最高速的拔刀术。 沙夏的刀刃捕捉到翻转的硬币那厚度未达两公厘的侧面,将其斩成两半。 希欧吉等人还来不及对出鞘的刀刃做出反应,硬币便在空中化成两枚。其中一枚硬币没受到任何影响,继续往下掉落,另外一枚硬币则重新弹飞到天花板附近。 当奔走的刀刃再次收进刀鞘时,厚度变成一半的硬币已经在地上反弹。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希欧吉等人才被沙夏的拔刀斩吓到身体向后仰。 ……然而,唯独葛娜对沙夏的行为不为所动,眼睛一直望著希欧吉。 硬币在地上反弹后重新躺下。与此同时,再次飞到空中的硬币则是在重力的拉扯下,不偏不倚收进沙夏的手中。 「你这家伙想干嘛!」 两名保镳急忙站到希欧吉身前,并拔出刀子。 「不想干嘛。比起这个,胜负应该揭晓了,你们不好奇结果如何吗?」 听到这句话,希欧吉和保镳还有沙夏缓缓将视线落到地板上。 除了沙夏以外的所有人睁大眼睛,呼吸为之一窒。 躺在地上的……是表面没有任何图案的硬币。 「不、不可能……难道你在刚才那一瞬间……切开了硬币吗!」 「罗第国的硬币含银量很高,所以要切开不是什么难事啦……不谈这个,来确认胜负结果吧。葛娜,你把硬币翻过来看看。」 葛娜把手伸向地板,希欧吉露出惊慌的表情。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还没出口……硬币就在五人注视下被翻转过来,露出寇尔拉的头像。 「寇尔拉是正面。既然朝下,就代表掷了『这枚硬币』的结果是反面。也就是……」 「我赢了!」 「胡说!这个男人刚才挥刀砍了硬币!也就是说他干涉了比赛,所以这场比赛无效!」 「我那一刀没有对硬币的旋转造成影响。哎呀,先不谈这件事,应该没规定不能挥刀砍向空中的硬币吧。」 「哪有人会规定得那么详细!」 「那倒也是。那不然这样好了。现在先检查我手上的硬币,之后再来一场真正公平的比赛……你意下如何,信用第一的高利贷先生?」 希欧吉冒著冷汗呻吟。下一刻,他用手指打了一个暗号……两名保镳随即展开行动。两人挥舞著大刀从左右攻向沙夏。 沙夏将握在手中的硬币丢向希欧吉的脸,接著拔刀出鞘。只见他拔刀一斩,一次砍飞两把短刀的刀身,随后出腿踢踹其中一人的心窝,紧接著用刀背打伤另一人的肩膀。 最后,刀锋划过睁大眼睛,僵著不动的希欧吉胸口。 虽然看似挥空,但希欧吉的上衣裂开,收在怀里的契约书被砍成两半掉到地上。 硬币击中希欧吉的脸而再次弹到空中,沙夏伸手握住那半个硬币,另一只手握刀指向爱耍小滑头的高利贷的鼻头。 「好了。叫什么希欧吉来著的,你差不多该滚了吧?」 「……你这家伙,给我记住……」 「放心吧,我跟那个住在三号街的万事屋不一样,记性好得很。别忘了带走这枚两面都是正面的硬币。」 沙夏用手指弹起硬币,希欧吉恨恨地接住了硬币。 「……哼。两个废物,我们走!」 保镳搀扶著彼此,跟随著希欧吉走出店外。等感觉人走远之后,沙夏才重新坐回到吧台的椅子上。 「……谢、谢谢你,沙夏。真是得救了。」 葛娜捡起被砍成两半的钱包,然后坐到了隔壁座位。 「我的做法不太聪明呢。不好意思,忍不住多管闲事了……因为酒劲太强,导致脑袋变得不灵光,请原谅我。」 沙夏面露苦笑,对此葛娜摇摇头。 「那枚硬币两面都是正面吧?」 「是啊。如果你刚才赌正面的话,我想飞在空中的恐怕会变成两面都是反面的硬币。」 「你救了我呢。」 「不,我没有救你。」 闻言,葛娜面露疑惑,沙夏刻意不望看她那边。 「我只是让比赛变得公平罢了。至于硬币掉到地上后,哪一面会朝上,这点我并不清楚。因此,刚才的比赛是你赢了。」 如果沙夏有心,应该能用刀锋控制哪一面朝上吧。 然而,他却没有刻意那样做。 因为葛娜明显已经赢了。 明明赌上了自己的身体,却能在短时间内调整状态,勇于在不利于己的状况下博上一把,那股气魄值得尊敬。 「……我还是要对你说声『谢谢』啦。你已经够帮忙了。」 葛娜断断续续地说起祭典当晚发生的事。 根据葛娜的说法,她当晚被希欧吉找去赌场,结果输了一屁股债,后来她向请喝酒的希欧吉借钱之后,开始大赢特赢,最终赢了一大笔钱,所以就松懈下来了……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希欧吉肯定打从一开始就锁定葛娜设下了局吧。 可能是因为祭典当晚有大批客人上门,所以庄家的管理也变得松懈了,而希欧吉为了设计葛娜,就算命令手下占据其中一张赌桌也不奇怪。 沙夏望向坐在隔壁深深叹气,像在反省似的低著头的葛娜。 虽然她此刻看起来就像枯萎的花朵,但平时却展现出豪爽的性格与崇高的气节。小小的身体里住著那样的灵魂,那种矛盾感或许魅力更胜她的肉体。 男人一生都将妇孺视为征服的目标,所以她们一直都是受害者……沙夏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从书库里拿出写著这种内容的书,装成大人的样子阅读。当时虽然读得糊里糊涂,但现在他对那句话的涵义再明白不过了。 「……下雨天真是讨厌呢。」 「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讨厌下雨天啦。更别说是独处的下雨天,所以……我才跑来喝酒。」 葛娜撩起自己的红发,似乎想起了什么事。 「……我记得好像听谁说过同样的话呢。」 「喜欢下雨天的人可不多喔。」 「……我『现在』就不怎么讨厌。今晚我请客吧。」 葛娜抓起希欧吉留在吧台上的皮袋,那张看似小孩的脸笑了起来。 沙夏觉得她这样也很迷人。 「久等了。菜做好了。」 格雷恩一边大步踏响地板,一边从店里走了出来。只见他手上拿著酒瓶和一个大盘子。那是用来装宴席料理的盘子。上头还放著一个大大的银色铝箔纸包——是铝箔烧。沙夏总算明白为何分明有人在做菜,却几乎没有料理的气味传来了。 「格雷恩先生,你太过分了啦。刚才店里有人闹事耶。」 「我知道。不过……有你在,所以……不用担心。事有万一……莫尔特也……不,看来不能指望那家伙了。」 格雷恩露出獠牙般的犬齿笑了。葛娜说著:「对我来说,可是赌上人生的大事耶。」面露苦笑,对此,沙夏也笑了出来。 「这道料理……很难掌控火候。要是失败……就会变硬。我必须留下来看火。葛娜也吃吧。我做了……很多。」 格雷恩先是备上给葛娜喝的地瓜烧酒……接著用刀子切开铝箔纸。 热气满溢出来。随后……传来一股诱人垂涎的香气。 沙夏和葛娜不禁朝热气中凝视。这是…… 「牡蛎铝箔烧。我尝试……做了 味噌口味。」 那是一种东方的调味料。听说俗美亭最近正配合物流变化,积极引进那边的口味,这道菜似乎也是其中之一。 食材是大颗饱满的牡蛎,骰子状的烤豆腐轻轻地摆在旁边,令人看了眉开眼笑。沙夏凝神细瞧,发现里头似乎还放了菠菜。 上头淋上了满满浓稠的味噌酱。 除了筷子,格雷恩还贴心地备上了叉子,但沙夏毫不迟疑地选用筷子。他用筷子夹住冒著热气的牡蛎。 牡蛎的形状不像生吃时那样怪异,而是柔软地膨胀起来,上头沾满黏糊的味噌酱,模样实在撩动食客的味蕾。 在用舌头品尝之前,沙夏先用鼻子品闻。他闻到一股浓烈又带著微甜的味噌香味…… 沙夏吞了一口唾沫,把牡蛎送进嘴边。 牡蛎感觉热得烫嘴,但味噌的味道更重,散发著作为下酒菜的浓烈气味。闻起来又甜又咸,而且最重要的是相当浓郁。难道是因为牡蛎的鲜味化开了吗? 沙夏一口咬下。先是感受到饱满的牡蛎那弹牙的口感,隔了一拍之后,一股海潮香味隐约飘散开来,味道与味噌的甜截然不同,牡蛎的甘甜与鲜味逐渐占据整个口腔。 沙夏感觉被那股味道给击倒,紧紧闭上了眼睛。 然而,嘴巴却还在动。牡蛎真是好东西。好吃美味又好闻,真令人受不了。 就在嘴巴咀嚼的同时,一股清新的香气突然贯穿鼻腔。沙夏一边想著——这是什么?一边睁开了眼……看来菜里似乎加了柑橘类的佐料。大概是柚子吧。应该是在味噌里掺添少量切细的柚子皮,藉此当作除臭剂吧。 沙夏脸上不禁泛笑,一口吞下牡蛎,然后趁著那股余味还残留在嘴里时,将玻璃杯装的地瓜烧酒送到嘴边。两股强烈的味道相撞,但不可思议地没有产生冲突。 此外,在刚才调解纠纷的期间,冰块已经融化,对于沙夏来说,度数变得正好适合入口。话虽如此,毕竟不是兑水,若是又得意忘形喝太大口,那强烈的酒劲又要上来了。 沙夏忍著快要呛出来的感觉,将筷子伸向跟牡蛎一起放在铁板上,表面淋著味噌的豆腐。指头大的豆腐确实吸收了味噌的味道。虽然觉得豆腐也可以切得更大块,但这样的话,在味噌入味之前,牡蛎可能会烤太熟,所以才刻意切成小块吧。真是美味的豆腐。 看似额外加料的菠菜也是,用筷子夹起来一瞧,会发现淌出的汁液比其他食材更多,用意似乎是要让客人品尝味噌酱汁本身的味道。 牡蛎也好,菠菜也好,在在勾起人喝酒的欲望。 「格雷恩先生,很好吃喔。这道菜很美味。」 「这道菜……无法随时出菜。只有牡蛎……到货的那天……才能出菜。」 格雷恩擦拭著沾到嘴角的味噌,看起来有些腼腆地说道。 好菜催人欲饮。沙夏又要了一杯酒,这次试著拜托格雷恩加热。格雷恩则是爽快答应了。他似乎要准备三人份的酒。 沙夏喝乾剩余的酒后水,接著吐出一口气。 令人舒坦的醉意占据身体。全身感觉快融化了。 这时,隔壁的葛娜身体突然倚靠过来。 「……下雨天就和晴天一样,同样也会有好事发生的喔。」 「你还真好意思说呢。」沙夏面露苦笑,这时,格雷恩端来了装在陶杯里的温酒。因为是加了点水又存放过的温酒,所以沙夏毫不胆怯地喝上一口。地瓜烧酒加热到相当于体温的程度,味道已经跟刚才截然不同,喝起来口感温和,令沙夏有些惊讶。当然,在几乎纯饮的状态下入口时,比较喝得出一种酒的特质,但现在这样喝能尝到酒的风味与甘甜,也更容易入口。 酒是温柔的。 在吐出一口气时,沙夏感觉这杯酒似乎在告诉他气味就是浓醇这个道理。 如果是喝地瓜烧酒,自己就要这样喝——沙夏在心里如此确信。 「……好酒配上好菜。真是太棒了。」 然而,雨依旧下个不停。夜晚还没结束。 就在沙夏望著窗外时,葛娜的手指抚过他的下巴。 「同一种酒只要喝法不同,味道也会改变……下雨天也是一样,端看你怎么度过。」 葛娜倚靠著沙夏的肩膀,脸上泛起红潮。 或许确实是那样没错——沙夏不禁这么想。 ……然而,过去不会改变。可怕又令人哀伤的记忆,就彷佛刻在内心深处的伤痕。只要碰到名为雨的水,无论如何都会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沙夏闭上眼睛。以酒来阻止儿时的讨厌回忆复苏。 烈酒会模糊掉一切,缩短夜晚。 只要再喝一杯,夜晚应该就会平安结束吧。 坐在吧台里的壮硕老板、身旁传来体温的葛娜,以及发出鼾声的老爷爷们还有同行莫尔特……沙夏庆幸今晚有他们在。 今晚就待在这间店里,将自己寄托在这杯烈酒上吧。 沙夏心里想著这些,举杯就饮。 寄托在这杯尽管味道浓烈,却又温暖、温和的……好酒上。 第三章(前)「grasp 莫尔特与利口义警团」 力气终于用尽,到此为止了。少年跪倒在湿答答的石板上。 在那之后,自己究竟跑了几百公里?究竟在这场豪雨中跑了多久?自己逃了又逃,一股脑地逃跑。逃离伙伴、逃离工作、逃离一切。舍弃身上所有东西,仅留下一把护身武器,一路拾荒、变装,不断奔跑。就连要去哪里、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逃跑而已。 逃离那烙印在眼里的「红色」景象。逃离身为始作俑者的自己。还有逃离向年幼少女的喉咙刺了一刀之后,背叛了情同兄妹的伙伴们的自己。 奔跑。逃走。不顾一切……然而,那也到此为止了。 少年身在跟那天同样的雨夜中,双手撑在地上,看著雨滴顺著鼻子和下巴滑落到地上。 视野一片朦胧。此刻套在靴子里的湿黏双脚,原本脚底的疼痛也开始远去。 结束了。不,自己在那晚就已经结束了。如果是那样,这下终于能—— 「……怎么回事……?」 雨停了。不对,天空还下著雨。此刻耳边依旧传来磅礡雨声。 然而,原本打在头上的雨滴感觉消失了。 ……怎么回事?少年再次在心里喃念著这句话,下意识睁开几乎就要闭上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石板,还有自己支撑身体的骯脏双手,以及……一双小小的长靴。 少年抬头一瞧,看见身旁站著一名留著漂亮的及腰长发的幼童。 那是个年纪看起来两三岁的女孩。她不顾自己被雨淋湿,用小小的手握著小小的儿童伞撑在少年头上。 ……怎么回事?——少年第三次说出同样一句话。 「你……会……淋湿的……」 在听见少女口齿不清的话语时……雨突然停了。 0 「……水准上升了呢。」 莫尔特眯著眼睛,冷不防地说出这句话,表情彷佛像是看到孙子成长的老人般温柔。 「莫尔特,什么东西水准上升了?」 坐在岁月悠久的办公桌前,在大量的文件上不停签字、盖章,莱伊一边做著这种不像他会做的事,一边斜眼瞄向莫尔特。莫尔特不为所动,目光持续盯著一点。 「你有著一个好屁股呢。」 听到这句话,莱伊和那个好屁股的主人,也就是办公女郎纷纷对他投来非常冰冷的视线。 女子脚上穿著低跟包鞋,搭配色调鲜艳的黑丝袜和窄裙,还有格纹背心,紧紧包裹住她那纤细的身躯,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办公室女郎。另外留著一头艳丽的鲍伯头,眼上戴著细框眼镜,加上她那稍显锐利的眼神,各种元素相得益彰,浑身散发著一种相当知性的气质。 虽然感觉朴素又古板……不过却很性感。不仅裙子绷紧到可怜的地步,那挺翘的臀部也能让看倌自行在心里想像其年轻和弹性。 办事员目光憎恨地瞪了莫尔特一眼,接著一把抢过有签名和许可盖章的文件走去了团长室。那道背影……那摇晃的屁股真是棒透了。 对方说不定就是介意自己屁股大,才会选择穿著窄裙……然而讽刺的是,那样反而更突显出臀部的魅力,不仅如此,结果更导致内衣线条透出来……简直就像在勾引男人似的。 「莱伊,你真不够意思。义警团请了那么棒的办事员,竟然没有马上通知我一声。」 「什么通知不通知……她在两个月之前就开始工作了耶。」 虽然义警团里有位一手包办整体财务、事务的大婶,不过听说那个女人是新雇来当助理的新人。 「毕竟义警团历届事务,原则上都是采取少数精锐制嘛。因此,受雇者必须是相当优秀且能够信赖的人才……如此一来,最后只能倚赖血缘关系了。」 一般来说,如果职务是由亲人来继承,一个组织就很容易产生腐败,但利口镇的居民在性格上莫名耿直,所以应该没问题。 「不管怎么说……看来我之后会时常来义警团总部露脸了。」 虽然眺望莱伊的姊姊奥莉比那对胸部像天使羽翼般摇摆也是件美事,但欣赏刚才那位事务员的紧实臀部在狭窄的空间里摆动,想必也能丰富自己的人生。 「既然如此,莫尔特,你就回来义警团嘛。我不是一直叫你回来吗?这样的话,你也不用烦恼房租和工作了。」 莫尔特夸张地耸肩给莱伊瞧,打马虎眼似的环顾团长室。 团长室位在训练场和团员宿舍中间的利口义警团总部二楼,内部空间狭窄,墙边摆满文件架,上头塞满了这数十年来的相关文件。除此之外,墙壁的剩余空间也贴满了镇上、罗第国还有白兰国颁发的感谢状。 这里跟自己十年前初次到访时相比,莫尔特觉得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不过地上放著几个木箱,里头收纳著文件,看来目前可能正在改装中。 总而言之,这里是个会令人忙到厌恶工作的房间。莫尔特带著这种感想,视线逃往敞开的窗口。虽然莱伊和莫尔特的长柄刀也靠立在窗框上……但唯独那里是名符其实的开放空间。 从窗口望去,可以看见训练场。此时,正好有五名刚入团没多久的十几岁年轻人,在训练场接受两名老鸟的指导,发出吆喝声。 因为身体还没练起来,所以那些年轻人不是使用钢铁长柄刀,而是手握木制刀柄的轻量长柄刀进行移动训练。话虽如此,刀身就等同长柄刀,虽说是轻量,但其实重量也颇重。然而,若是不能学会纯熟运用那种刀,就根本别想好好运用钢铁长柄刀。 莫尔特跟欣赏事务员的屁股时一样眯著眼睛,眺望著那些使起长柄刀来动作生疏的年轻人好一阵子。一阵风吹起,莫尔特的黑发还有站在旁边的莱伊那褐色的头发随风摇曳。 「莫尔特,你意下如何?」 「我现在的生活也算很幸福啦……不谈这个了,你今天叫我过来干嘛?我记得你好像说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 莫尔特今天会来拜访团长室,自然不是为了欣赏事务员的屁股。 当他正看著大街上的公告栏找工作时,莱伊出声向他搭话,说有东西要交给他,叫他过来一趟……于是他就过来了。 基本上只要是别人给的,不管是什么他都会收下,莫尔特就是这种男人。 「房间看起来……像是正在进行大扫除还是改装,难不成是挖到宝了吗?」 「算是猜对了一半吧……总之,莫尔特,你看看这个。」 莱伊以那大约一百六十公分的矮小体格所无法想像的力量,独自挪开塞满文件的大书架……挡住了作为唯一出入口的大门。 「哦~~……要将团长室变成密室状态,才总算能看见吗?」 虽然窗户处于开启状态,但若是移动书架挡住出入口……地上就会出现看起来能搭上手指头的孔洞。 沿著墙壁呈细长状,也就是配合书架形状打造的隐藏式地下收纳箱。 「听说这里是历代团长用来隐藏机密的地方,但老爸似乎把私人物品放了进去……总之,你就瞧瞧吧。」 也许是要支撑沉重架子的关系,收纳箱的盖子材质是厚实的钢铁。莱伊用一根手指毫不费力地掀开盖子一瞧,只见里头有著看似小孩用的便宜笔记本,还有老旧的玩偶等物品。那些似乎是莱伊和奥莉比小时候使用的东西,也是团长对亲人的回忆。 非得将房间变成密室才能发现这些秘密,刻意把东西收藏在这种地方,这种作风很像那个出了名顽固的前任团长。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回忆家人的模样,话虽如此,又想把东西放在马上就能看见的手边……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我和姊姊都决定暂时将这里保持原样。这里是老爸的 地方……不过,其中有个东西,我们不晓得该怎么处理……就是这个。」 莱伊拿出一个包著白布的东西,接著丢给莫尔特。拿起来重量颇重。 「这是什么?你是要我打开瞧瞧吗……啊!」 用不著打开来瞧,莫尔特一拿在手上,透过重量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喂,这该不会是……」 「没错,那是你的东西……至于这个……是我们『当时』折断的家伙。」 莱伊拿出了两根木棒。那原本是轻量型长柄刀的木制刀柄。 莫尔特尽管感到惊愕,还是伸手解开了布包。 里头是一个老旧的皮制刀套。一把前端鼓起,外型看似柴刀的宽厚大刀收在刀套内。 沾上手汗的木制握把令人非常怀念。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握住这把刀……应该说,他根本不晓得这把刀的下落,也不打算找寻。没想到竟然会放在团长室里,跟莱伊还有奥莉比的家族回忆保管在一起。 「老爸当时明明就不在镇上……莫尔特,我算了一下,从那个时候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七年了。」 七年——莫尔特不禁重复了一遍。 那个时候……莫尔特大约十六七岁,莱伊也才十一岁。 两个男人自然望向靠立在窗框上的长柄刀。 那是莫尔特和莱伊的武器,也是原本属于「他们」的长柄刀。 1 自己被打飞了。不,正确来说,是知道即将被打飞,所以在承受攻击之前,迅速地主动往后跳。在落地同时,长柄刀的攻击紧接而来。虽说是木制刀柄的轻量型长柄刀,但刀身却是金属材质。就算上头缠绕著一层布,如果直接击中人的身体,肯定会造成骨折,若再加上使用者的技巧,就连性命都能带走吧。 正因如此,莫尔特光是防守就必须全神贯注。莱伊横向挥出的一击,带著令人完全无法相信是出自十一岁小鬼之手的锐利与沉重感。 木制刀柄扛不住他的一击,肯定会折断。然而,莫尔特硬是用双手握住长柄刀的刀柄,摆出架式准备迎接莱伊的攻击。 就在这个瞬间,莱伊睁大了眼,动作变得迟钝。他犹豫了。 莫尔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立刻改变握刀方式,用包覆著金属的刀柄尾端撞开莱伊的刀刃。 「莫尔特,你这家伙!」 「莱伊,你太温柔了!」 莫尔特趁著莱伊动作失去平衡的同时,迅速从上段劈下一刀……刀刃不偏不倚停在他的额头前。上半身打赤膊的两人就保持这个姿势,一边喘气,一边望著彼此的脸,然后……莫尔特人就飞了出去。因为担任指导教官的老鸟团员施展了飞踢。 「莫尔特,你的战斗方式太狡猾了啦!怎么能利用小莱伊的良心呢!」 虽然措词像个女人,但出声的却是个留著平头和大胡子,外加身高超过两公尺,体格壮得像头熊的彪形大汉。挨了那样的男人乘载全身体重的飞踢,肌肉发达却纤瘦的莫尔特如纸屑般飞出去,在训练场的地上翻滚。 再加上满身大汗的缘故,莫尔特站起来时,全身肌肤沾黏上沙子,模样看起来简直就像魔兽之类的生物。这让训练场上的十几名团员发出笑声。 反观莱伊则是将长柄刀放到地上,同时一屁股坐下,沮丧地垂著脑袋。 这时,一只大掌伸过去抚摸那头褐发,那是一名身高约一百九十公分的纤瘦男子。从黑长发里露出一张五官深邃的脸孔,低头俯视著莱伊。 「……不过,莱伊,你也有错。虽然是训练,但这不是游戏。为何要担心对手?」 「可是……」莱伊面露苦笑。 纤瘦男子继续用轻柔却凝重的声音说道: 「莱伊,『唯一能骄傲的就是自身本领』……虽然在义警团里是这样说,但不代表你可以轻视对手……莱伊,你明白了吗?」 「布兰迪多!」熊男怒吼著长发男的名字。 「小莱伊是不想伤到伙伴,所以才放松了力道,莫尔特就是预料到他会这么做,于是反过来利用了这一点吧!小莱伊才没有错!」 布兰迪多紧绷著脸,他的五官轮廓原本就很深邃,加上长发使得脸孔陷入阴影之中,这让莫尔特觉得他的表情显得相当可怕。 「柯恩……你错了。就算莱伊没有放松力道,莫尔特也有余力应付。莫尔特,我说得没错吧?」 莫尔特一边拍掉沾黏在身上的沙子,一边露出跟莱伊同样的苦笑打哈哈。 「莱伊,你听好了。自固力果国亡国以来,已经过了三年……利口镇也涌现出难民潮,治安无可避免地产生恶化……披著温柔皮囊的大意和傲慢心态,也会危及到你的性命,进而导致镇上的治安恶化……明白了吗?」 「受不了,布兰迪多总是这样,马上就开始危言耸听。不用担心,等到小莱伊能够独当一面时,再怎么说,情势也应该已经稳下来了。因此,现在需要注意的人……莫尔特,就是你!你现在依然是义警团见习生,应该说,还是非正式的见习生呢……总之,你必须加紧努力啦!」 「莫尔特使用长柄刀的时日尚浅,不该对他抱持过多期望。先从自己能做的事做起……一步一步慢慢来就行了。」 「什么嘛!就算如此,你也不需要恐吓小莱伊吧!」 「平时就要保持警戒,对此必须做好准备……」 「够了——一天到晚准备准备,不去处理眼前的状况,只会空谈未来的事!」 「凡事未雨绸缪,就算突然事有万一……」 「到了那个时候,你又会开始预防将来,导致没空处理眼前的问题啦!」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布兰迪多带著严肃的表情释放出杀气,对此,柯恩则释放出霸气。 两人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相互叫骂著争论起来。 两人一吵起来,本应作为当事人的莫尔特和莱伊便迅速移往宿舍内的澡堂,把水从头上淋下冲去身上的汗水和沙子。 那两人只要一起争执,事情就不会简单结束。反正肯定会谈不下去,最后在训练场进行模拟战,打到一方站不起来为止。 他们不会说是浪费时间,但也不值得让人饿著肚子观赏。 虽然宿舍的澡堂没有浴池,但设有单人淋浴间。莫尔特和莱伊在那里淋著冷水,让身体变得清爽之后,换上了乾衣服。 尽管夏天已经过去,白天逐渐缩短,但天气依然很暖和,所以穿上薄衣就足够了。 「莫尔特,我记得在巡练途中,中餐铃有响过吧?我们去吃饭吧。」 「哦~~」额头上贴著未乾湿发的莫尔特回答了一声。 莱伊今年十一岁,莫尔特大约十六七岁。两人虽然年纪相差很大,但挥舞长柄刀的本领,实际上几乎是不相上下。 尽管矮小的个头符合年龄,但莱伊身为义警团团长的儿子,自然继承了昔日英雄豪杰们的浓厚血脉。虽然个性憨厚正直,但是他在战斗上的才能,以及运用身体的方式,不能因为他是个少年就有所小觑。在儿时丧母之后,他就把义警团当成家人,把总部当作自己家,所以每个人都相信他将来会坐上团长的位子。 反观莫尔特,他在来到利口镇以前,曾经辗转世界各地,其敏捷身手和反射神经被评为极端优秀……不过,挥舞长柄刀的本事却是差强人意。尽管身体几乎已经成长到大人的程度,然而体重太轻,就连轻量型的长柄刀也还没掌握用法,所以目前尚未达到能使用钢铁长柄刀的水准。 结果,年纪相差六岁之多的少年和青年,两人之间奇妙地取得平衡,形成一种奇特的竞争关系。此外,由于平时主 要是由莱伊的父亲,也就是团长负责传授武艺给两人,所以两人可说是年纪反过来的师兄弟,彼此身上具备自己缺乏的特质,不是亲近而是互补,两人称得上是这种交情的好朋友。 因此,对于莫尔特刚才在模拟战上使出的卑鄙手段,莱伊不会感到不满,而莫尔特也不会认为自己技不如人。虽然柯恩和布兰迪多似乎很不满,但两位当事人却觉得「对手如果是这家伙,那这么做很正常」认同彼此的做法。 「不晓得今天的菜色会是什么啊?」 莫尔特换好衣服之后,最后又将一个大装备戴到右腿上。 「你又要戴那玩意儿吗?」 听到莱伊这么说,莫尔特老实地回了「嗯」一声。 他口中的「那玩意儿」,就是指莫尔特戴在大腿上的皮制刀套。刀套中装著一把外型看似柴刀的宽厚大刀。整把刀光是刀刃的部分就长达二十公分,挂在腰上会妨碍就坐,所以莫尔特都把刀套戴在腿上。 那就类似莫尔特的护身符。虽然莫尔特这样告诉莱伊,但莱伊从小就在长柄刀的陪伴下长大,就他来看,应该会觉得这种刀作为武器不可靠,当成道具使用又嫌太大吧。 不仅莱伊这么认为,整个义警团都强烈奉行长柄刀至上主义。 毕竟义警团的上下成员,几乎全是昔日将长柄刀当成武器使用的最强士兵的后代。 看在莫尔特这个外来人眼里,他觉得那种思想实在很异常,可是因为人人都具备让人无法断言那是错误的实力,所以他也不能反驳。 举凡将全身包著盔甲的重装士兵连同盾牌劈成两半、一刀斩杀身长超过五公尺的巨大魔兽,再不然就是将骑兵连同武器甚至马匹在内一刀斩落,虽然镇上流传著那些听起来像是玩笑话的故事……然而,就是因为能办到那种事的人类,今时今日依然理所当然地存在于义警团之中,所以才令人觉得可怕。那些人的存在将传说与现实结合起来,不让人觉得那是虚构故事。 莫尔特将长柄刀扛在肩上,一路前往餐厅。 作为上午最后的训练,正当莫尔特和莱伊展开单挑模拟战的时候,午餐的铃声就已经响了,所以现在用餐人潮应该差不多散去了吧。他们原本是这么想……可是看到餐厅前的走廊上竖立著成排的长柄刀,这让两人心生厌烦。看来餐厅里依旧挤满了人。 一踏进排列著大餐桌的餐厅之内,两人便明白了原因所在。因为大家都手拿装著食物的餐盘聚集在窗边……望著外头的训练场。 柯恩和布兰迪多就在场上单挑。两人似乎已经无话可说,开始进入用长柄刀沟通的阶段了。从他们身上释放出令肌肤刺痛的紧张感,对此,留在训练场上的团员们交抱双臂,挺立在原地观战,而餐厅里的人尽管嘴巴咀嚼著食物,却同样透过窗户观望著两人的战斗。 血气方刚,人人都喜爱热血战斗,这是这座利口镇特有的景象……然而,对于莱伊和莫尔特这两位还处于发育期的年轻人来说,吃饭才是首要之务。 因为见习生赚不到什么钱,休息时间也没办法去街上买东西吃,所以能吃的时候就要吃个饱。尤其是对于想长大的莱伊还有想增重的莫尔特来说,吃饭的重要性几乎等同于训练。 「好了好了,小伙子们,要吃饭就快点排队!要是长不大可是无法将我抱上床喔!」 在这二十年间,一直在餐厅里实施独裁统治,体重轻松突破一百公斤的中年女性——卡尔贾卡(未婚)手握木铲,嘴里说出这种话来。 有能力将她抱上床才是真英雄——虽然这句话她似乎已经讲了二十年,但莫尔特目前还没听过有哪位勇者达成那种丰功伟业。 「大婶,今天吃什么啊?」 莱伊问道,对此,卡尔贾卡扬起微笑说: 「最棒的料理啊。」 莫尔特一边听著这种一如往常的对话,一边拿起餐盘。 说是餐盘,其实只是个分成三格的盘子,每一格都像深皿一样凹陷进去,实在颇有深度。虽说这是为了大量盛装食物所下的巧思,只是…… 「拿去,小伙子们,尽量吃吧!」 两人把餐盘递给卡尔贾卡,交给她来打菜。 卡尔贾卡会视每个团员不同,来巧妙地调整饭量……似乎是这样,但莫尔特和莱伊的饭量至今从未得到调整。两人的饭菜总是盛得满满的。 虽然餐厅靠窗的座位挤满了人,不过其他位子却是空荡荡的一片,于是莫尔特和莱伊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对坐下来,展开名为吃饭的战斗。 今天的菜色是千层面、沙拉还有辣豆酱。莫尔特和莱伊拿起大叉匙,对餐盘上堆积成山的食物发起挑战。 沙拉是泡过水的洋葱切丝,拌入切碎的熏鸡胸肉和起司,调味料是橄榄油和黑胡椒,另外还有醋和盐。调味虽然简单,但挑选的配料让沙拉的味道上升了一个层次。 香喷喷的熏鸡胸肉尽管水分含量少,但洋葱的鲜嫩能避免口腔乾渴,鸡肉的肉质口感还有洋葱的清脆口感能让人享受咀嚼的快感。加上起司带来强而有力的后劲,与其说是一道开胃沙拉,感觉更像一道实在的料理。 莫尔特等人在嘴里塞满沙拉,一边咀嚼,一边将叉匙伸向辣豆酱。 「还是老样子,豆子的分量压倒性地多呢……」 「莫尔特,别抱怨了。不然大婶可要追加豆子了。」 餐盘上盛著满满的辣豆酱,外观彷佛熔岩爆发覆盖整座山一样,里头虽然拌著绞肉还有洋葱、番茄碎丁……但几乎全是豆子。大豆、鹰嘴豆、豌豆等豆子的大杂烩堆积成一座山。 莫尔特气运丹田,将叉匙刺进豆子堆之中。 汤汁含量略少,状态有些黏稠的辣豆酱吃起来味道不差,甚至该说很好吃。比起外头餐馆推出的料理,味道更贴近家常味。拜大量的豆子所赐,吃起来有种谷物特有的甜味,尽管味道稍嫌粗犷,却也相对温和地堆积在肚子里。 调味不会太重,辣度适中,只会在入口后逐渐渗透味蕾。真要说起来,反而是甜味更强。这大概是为了能让人大量吃下肚所做出的考量吧。 莫尔特和莱伊同样含了一大口辣豆酱,塞得脸颊鼓鼓的。先是咀嚼,再辛苦地一口气送进喉咙……那种感觉能带给饿肚子的身体至高的快乐。而且分量这么实在的辣豆酱,只要一次吃下一大口,胃部便能清楚感受到饱足感。这点也很棒。用餐就是享受气氛和味道……莫尔特觉得不只是那样而已。用餐同时也要享受饱腹带来的满足感,这道辣豆酱确实达到了那种境界。 莫尔特及莱伊以手指擦拭著沾在嘴巴周围的红色汁液,同时将叉匙伸向下一个猎物。先是「清爽」的沙拉,再来是口感「温醇」的辣豆酱,他有预感……接下来大概会是「浓郁」又有「分量」的料理。 卡尔贾卡特制千层面。这是她的拿手好菜。盛在巨大的耐热容器上,再经过烤箱烘烤的千层面弥漫著一股美妙的香气,飘进食客的鼻子里。 先用木铲切成块状,再盛到餐盘上的千层面,形状与其说是长方形,更接近立方体。看起来根本就像一本学生辞典放在餐盘上。 一般来说,千层面的做法是将扁平状的义大利面层层堆叠起来,每一层都会刷上以番茄为基底的酱汁,最后在表面铺上一层起司……但卡尔贾卡的做法却截然不同。 义大利面、番茄酱和起司不仅叠了好几层,除此之外,每一层都添加了各式各样的豆类。分量丰富且无所不在。 「还是老样子,见缝就塞豆呢……」 「莫尔特,别抱怨了。不然大婶可要追加豆子了。」 因为很好吃,所以莫尔特也没什么怨言,但豆子多到令 人憎恨的程度,难免会让人想说个几句。 莫尔特彷佛在挖掘地层般用叉匙舀起千层面。软软的千层面噗地裂开,起司随著红色酱汁喷出来,引诱著莫尔特的味蕾。 他将叉匙含进嘴里。热腾腾的千层面果然很好吃。 那不是什么高雅的味道,毫不犹豫铺上满满的起司,拌入洋葱碎丁和绞肉——恐怕跟辣豆酱是同一锅料——酸味扎实的番茄酱、黏糯的板状义大利面……还有大量的豆子为千层面增添口感,虽然很烫嘴,但这道菜果然也是一塞满嘴巴,便会给人带来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也许是起司太美味,莫尔特和莱伊咀嚼著千层面,同时很自然地追加了辣豆酱并送进嘴里。尽管是不同的料理,味道却在口腔里完美地融合,形成一种新的味道。 莫尔特交互吃著千层面还有辣豆酱,时而混在一起吃,时而吃沙拉来变换口味,藉此滋润喉咙。 在运动完之后,品尝这种压倒性分量的午餐就是爽。就在莫尔特细细品味那股幸福感的时候,坐在对面的莱伊猛然望向莫尔特……应该说,是望向莫尔特的后方。 「好好好,尽量吃,尽量长大吧!」 只见卡尔贾卡将一个巨大圆桶锅抱在腋下,拿著杓子在锅里捞了捞,舀起大量的盐水煮豆子盛到莫尔特的餐盘上。当然,莱伊的餐盘上也被添了豆子。 这是餐厅的名产——「追魂豆」。由于卡尔贾卡的料理基本上是以豆类为主轴,所以随时都会备好一大堆水煮豆,当菜盛得不够多时,她会让每个人自己去盛豆子……然而,就算不是那样,卡尔贾卡也会擅自过来帮人添豆子,餐厅里存在这种不知是服务还是拷问的特殊制度。 这种制度主要针对年轻人,莫尔特和莱伊尤其凄惨。 顺带一提,剩余的水煮豆会用在下一顿饭上,所以完全不会浪费,而且豆类价格低廉又利于保存,加上具备高蛋白质,对于猛操身体的男人们来说,是最理想的食物,所以谁都无法抱怨。 虽然从某方面来说,吃饭就是战斗,不过就莫尔特和莱伊的情况而言,追魂豆出现之后才算重头戏。莫尔特等人先是看著豆子,然后望向坐在对面的对手的眼睛……接著深吸一口气。 随后,两人一齐向豆子山发出挑战。 「哦~~吃相真是痛快呢……来,追加豆子!」 「「等等!」」 听到这句话,两人同时叫出声来。 不晓得是感到有趣,还是觉得不满意,卡尔贾卡又追加了一杯豆子,彻底粉碎了莫尔特他们的心灵还有肚子。 2 ——战斗结束了。激烈战斗一场接著一场。面对一波接著一波袭来的豆子大军,凭著一根叉匙迎战,最后漂亮地将其收进肚子里的莫尔特和莱伊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几乎就要丧失意识……然而—— 「喂,吃完了就快走!餐厅是给你们吃饭,不是给你们睡觉的地方!」 ——卡尔贾卡厉声说道,将两人赶出了餐厅。 「就算我必须增重……这也太累人了。」 「可是莫尔特的体重要是能再重一点,就能拿到钢铁长柄刀了吧,你得努力才行。」 虽然力气也很重要,但更大的原因是莫尔特的体重压倒性地不足。要挥舞极为沉重的全钢铁制长柄刀,至少要具备突出的力量或体重,非得满足其中一项条件不可。 在小时候,莫尔特一直刻意不让身体长大,导致他现在的体质很难变胖,也很难增强特定部位以外的肌力。他的发育期几乎已经结束也是问题之一。 话虽如此——莫尔特看著走在身旁的少年,心里这么想。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然而,明明从幼年时期就一直过著这种难熬的饮食生活,莱伊身上却长不出一丝赘肉,坦白说,这真的让他觉得很厉害。从饮食中获得的能量化作肌力储存起来,再彻底化成力量消耗掉。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尽管处在这个年纪,他对上那些大人,或是稍微有点实力的佣兵和军人,其实力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你只要登录户籍,就能成为正式的义警团团员……不,是成为正式的义警团见习生吧。你为何不那么做呢?」 「那个……因为我是无根之草,应该说就像迷路的野狗啦。虽然我现在就已经给义警团添麻烦了……」 义警团在利口镇的重要性很高。原因就在于其特殊的地理环境。 利口镇位于往返两大国首都的最短路线上,千年前的战争导致周围土地尽化作荒芜,而利口镇的位置就类似绿洲。因此,这座城镇虽受惠于物流……但访问镇上的可不全是善人还有幸福之物。这座城镇的旅客多过居民,若是放任不管,那治安应该很快就会败坏,城镇陷入颓废。 为了因应以上问题,就城镇规模来说,利口镇编列了相当庞大的预算来组织强大的义警团。每名成员不仅要求素质高,为求能寄予绝对的信赖,还会确实对每个人的思想、身分、性格,以及其他林林总总的条件进行彻底审查。 某种意义上,既是盾又是矛的义警团和利口镇的传统武器长柄刀,都是城镇的象徵。 此外,正是因为如此,像莫尔特这种流浪者有时会成为麻烦。 与其让流浪者在街上闲晃造成社会不安,不如先让人暂时住在强者云集的义警团宿舍空房间里,喂食卡尔贾卡的豆类料理得到健康之后,再让对方去干活,或是放人离开……义警团同时也具备这种变相的安全保险作用。莫尔特的情况也是如此,等他回过神时……应该说,他早早就被交付了轻量型长柄刀,过著上午训练、下午工作(帮老鸟跑腿)这种等同义警团见习生的生活。虽然主要大概是因为他本来就拥有一具「灵活」的身体,加上又很年轻,但或许也是因为莫尔特跟莱伊很投缘,正好适合当他的练习对象吧。 无论如何……莫尔特觉得义警团还有这座利口镇待起来很舒适。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登录户籍。 「……我总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安居落户。」 自己肯定迟早会离开义警团,也会离开这座利口镇。莫尔特心里一直带著某种程度上的确信。 「喂。」 莱伊喊道,用力拍打了莫尔特的胸口一下,彷佛要打碎里头的某样东西。 「莫尔特,我不会让你逃走。你要跟我一起加入义警团。我不会把你交去其他地方。」 话说完,莱伊把呛到咳嗽的莫尔特留在原地,自己先行往前走去。肩上扛著长柄刀的少年回头瞬间露出得意的笑。明明就是个小鬼头——莫尔特心里笑道。 ……但其实,这让他觉得很高兴。 「莫尔特~~」 这时,突然传来一道可爱的声音,这让莫尔特和莱伊纷纷停下脚步。从宿舍门口踏著轻快的小跑步声而来的……是一个小小的女孩。 只见那孩子身穿绣著花边的白色连身裙,脚踏一双凉鞋,一边甩动著及背长发,一边扑向了莫尔特。 「唔咕……!求你不要在饭后马上对我施展擒抱,莉兹……」 莉兹把脸埋在莫尔特的肚子上,莫尔特伸手抚摸她的头。发丝滑过指尖的触感让他觉得很舒服。 莫尔特低头往下看,结果与看起来笑得很得意的莉兹四目相对。 ……从气色和肤色来看,她的身体状况似乎不错。毕竟这几天她都卧病在床。 「哎呀,莉兹,不可以喔。饭后的见习生先生肚子可是很撑的。」 这么说著,从莉兹后头追上来,在走廊上现身的是莱伊的姊姊——奥莉比。看到留著蓬松褐色长卷发的女性登场,莫尔特的身体僵硬了。 「啊,奥莉比小姐……你 好。」 奥莉比耸耸肩,表示「真拿这孩子没办法」并扬起微笑。随后,她先是轻轻鞠躬行礼,接著抓住抱著莫尔特的莉兹的肩膀,把人给拉开。 莫尔特极为自然地将锐利的目光投向从奥莉比的夏季毛衣领口露出的乳沟。 在昏暗的洞窟之中,存在一座令人心动的神秘峡谷……每一次窥视,都让莫尔特觉得那座峡谷越来越深邃……事实上,从她今天穿著至今未曾见过的胸罩来看,那应该是新买的。尺寸可能又大了一号。 虽然听说她现在才十四岁,可是那苗条的身材,还有成熟的语气和表情,让她的年纪看起来更大些。或许是因为莱伊出生没多久就丧母,让她必须从小身兼母职照顾弟弟的缘故,让她感觉起来差不多是……十六七岁吧。胸部大小看起来也等同那个年纪的少女,亦或在其之上。 ……然而,胸前衣襟松垮,应该说这种疏于防备的地方就很合乎年龄。她还不晓得自己的魅力究竟有多大,也不晓得自己是男人锁定的目标。只要待在她身边,机会要多少有多少,莫尔特能轻松地将她的性徵……不对,是将她成长的模样烙印在眼里。 「……唔。」 奥莉比一放开手,刚被拉开的莉兹马上又扑抱在莫尔特的肚子上,对他降下天谴。 「哎呀。真没办法,毕竟莉兹很喜欢莫尔特先生呢。」 「姊姊,你今天不是要去花店打工吗?」 「嗯,原本是那样没错……但今天花没送来,所以店里临时歇业了。我就有了空闲时间。」 奥莉比打工的花店位在名叫一个「酒槽」的区域,那里的街道规划成同心圆状,无论是在地理位置还是经济条件上,都属于利口镇的核心地带。 听说她原本就很喜欢花,之前有次店长老婆婆犯了腰痛,于是她基于好心帮忙顾店,从那之后,她就成了打工店员,每周有一半的日子会在那里工作。 因为她的存在,原本就很热闹的酒槽区,以及华丽的花店里彷佛又盛开了一大朵美丽的花儿,也让客人还有往来的行人心情开朗起来。莫尔特也会以帮团员们跑腿这种藉口,毫无意义地跑去那里闲晃。 「花没送来,这是怎么回事?」 莫尔特抚摸著莉兹的脑袋,并开口询问……听奥莉比的说法,好像是来自罗第国农场的运货马车,在半路上遭遇了盗贼袭击。 听说货物因此毁了,那些运货的人也吃了大亏。 「啊~~所以老爸他们才会从早上就全体出动吗?」 物流是利口镇的命脉,所以当通往城镇的商路上发生事件时,义警团会积极出动解决。 毕竟要是被人认为是条危险性高的路线,将会直接导致城镇的经济衰退。 「嗯。我想父亲他们大概会去马车遇袭的附近一带巡逻,直到危险人物全部消失为止才会回来,所以暂时不会有花送来了。」 「……那个……奥莉比小姐,那跟莉兹有什么关系?」 「莉兹的父母正在重新粉刷家里的墙壁,所以莉兹好像很闲。我看她难得很有精神,所以就顺便带她过来散步了。」 莉兹是位在花店附近的酒槽区三号街公寓房东的独生女。她生来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最近也一直卧病在床。然而相对的,她也在周遭人的关怀呵护下长大,是个本性直率、温柔的孩子。 正因如此……她才会在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把莫尔特给捡回家。 当时,若是没有她在怎么逃也逃不出「那场雨」的莫尔特头上,轻轻地撑起儿童用的小伞,邀请他到自己的家……莫尔特也不会有现在的生活。 「就算是那样,也不用跑来这种地方啊。所以你是为了什么来的啊,姊姊?」 「莉兹卧病在床时,因为睡著了,所以不晓得莫尔特先生有过来探病,莉兹对此好像很不甘心呢。于是我就带她过来了。」 奥莉比蹲下来,让视线与莉兹齐平,说著:「对吧?」结果莉兹突然脸红,嘴里叫了「呀!」一声,出手拍打奥莉比的胸部。 透过毛衣缝隙的望进去,莫尔特的双眼能清楚欣赏到胸部的弹晃,光是这样,就让莫尔特在心里感谢莉兹,伸手摸摸她的头。 「莉兹,太好了呢。要不要暂时叫莫尔特先生陪你玩?」 「啊,我接下来要睡午觉……」 在吃饱饭之后,如果没有巡逻或紧急工作,义警团允许团员可以小睡一个小时左右,尤其对于成长备受期待的人来说,这种做法相当值得感激,莫尔特和莱伊早已做好睡午觉的打算,然而…… 「我来哄你睡觉!」 莉兹这么说,手紧抓著莫尔特的衣襬拉扯,似乎想把他从各种春光外泄的奥莉比身边拉开。彷佛在表示无奈一般,莫尔特也面露苦笑随她去,毕竟美景也欣赏到两次了,于是莫尔特告别奥莉比,任凭莉兹拉著自己,随著莱伊前往属于两人的房间。 房间里只摆著上下铺和小架子,而且明显比其他房间狭窄。虽然听说是由仓库改装而成的空间,但对于孑然一身,被人捡回来的莫尔特来说已经足够了。莱伊自己家也就在附近,所以他对于像这样在宿舍里只有一张打盹用的床,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满。 莫尔特躺在下铺,莱伊躺到上铺,而莉兹也脱掉凉鞋爬上床。随后,她用那双单薄的手拿著毯子,轻轻地盖到莫尔特身上。莉兹坐在床上,一边打量著莫尔特的脸……一边温柔地拍抚他的肚子。 莫尔特只能在心里苦笑。莉兹在自己家里时,她的母亲肯定都是这样哄她睡觉的吧。 她把那种做法套用到莫尔特身上,这是因为她尽管年幼,却已展现出某种母性光辉……还是说,她是把莫尔特当成扮家家酒的人偶呢?也许是当成自己捡来的小狗……最后那个恐怕才是正确答案吧。莉兹动不动就会想照顾莫尔特。 事实上,这并不是莉兹头一次像这样哄莫尔特睡觉。以前,他还会想说这是什么状况……因而睡不著觉,但如今莱伊不再挖苦他,莫尔特也变得能够早早进入梦乡。 感受著莉兹的小手用莫名不规则的节奏拍抚著自己,莫尔特轻轻闭上了眼睛。 莫尔特忽然清醒过来。耳边传来莱伊的鼾声,看著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角度,莫尔特推测时间。从开始睡觉到醒来,大概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睡得刚刚好啊……嗯?」 这时,莫尔特发现莉兹维持抱著自己肚子的姿势,发出酣睡的呼吸声。 这部分也如往常一样。为了避免吵醒莉兹,莫尔特轻轻搬动她的身体,让她从肚子躺到床上。她发出安稳的呼吸声,双手摆在脸旁,软软地握成拳头。 莫尔特想帮她盖上毯子,不过在那之前,他先拉著莉兹睡觉翻身时掀起的连身裙衣襬,打算帮她把衣服拉正。结果,不知是稍微拉过头了,还是莉兹的家人觉得反正小孩很快就会长大,因而让她穿上尺寸较大的衣服,只见那大小如樱花花瓣的「东西」从领口探出头来。无论是从色泽还是大小来看,那东西完全就像是一片樱花花瓣。 莫尔特居高临下看著那东西,为一种奇妙的情绪所困。 莉兹的胸部跟男人没两样。肋骨上的薄肉和肌肤接下来会隆起,慢慢长成像奥莉比那样的胸部,吸引男人们的目光吗? 真的假的?就这玩意儿?——莫尔特不禁这么想。然而,尽管每个人出生时都是小宝宝,但随著光阴流逝,也可能会长成像柯恩那样健壮如熊的庞然大物。 虽然脑袋明白这个道理,但心里却没有真实感,就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莫尔特尝试用手指戳了戳那淡色的顶端,可是没有传来弹性,心里也愉悦不起来。 莉兹仅仅是香甜地酣睡下去。 就算最初只是一颗小小的种子,只要埋进土里,就会生根发芽,几年过去就会化成树木,开出花朵……然后结下饱满的果实。 莉兹身上的「种子」也会那样吗?她能如同奥莉比一般,确实抓住光明的未来吗? 只要待在这座镇上,总有一天能知道答案吧……然而,那样是不行的。离开这座城镇之后,过段时间再改头换面回来探访,这样做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到了那个时候,这片小花瓣究竟会结下怎样的果实呢?莫尔特有些落寞地想像著自己的未来……一边戳著莉兹的乳头。最后,他终于顺手用食指和拇指夹起—— 「嗯……莫尔特……」 ——玩过火了吗!眼见莉兹用握拳的双手揉起眼睛,莫尔特在心里咂舌。 玩过火了。虽说是临时起意,不仅动手戳著沉睡女童的乳头,还稍微试著掐了一下……因此不小心把人吵醒,这实在是太变态了。 然而,情况还有办法挽救。可能性就是将不屈信念当作燃料的火焰。无论何时,那团火焰都会明亮地照耀著未来——也就是莫尔特即将走上的道路。 莫尔特使出自己目前所有的力量,以极快的速度将连身裙拉正,同时双手拿著毯子,凝神控制住所有的脸部肌肉。 莫尔特将毯子轻轻盖到莉兹身上,莉兹随之露出柔软的微笑,莫尔特以强大的精神力想像关闭毛孔的画面,将差点喷发的冷汗堵在里面。 「……莉兹,怎么啦?」 声音也没出岔子——莫尔特在心里自我吹嘘。从喉咙发出的声音充满朴实的温柔与冷静,还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温和感,彷佛在说:「不要怕。」 绝对不会有人想到莫尔特竟然会一边戳著小女童的乳头,一边心想「这种洗衣板真的会发育成奥莉比那样的胸部吗?」并对此抱持疑问。 莫尔特准备将毯子盖到莉兹身上,不过莉兹彷佛要挥开毯子一般,伸手抓住了莫尔特的双手。 莫尔特心里著急,以为她想说:「你被逮捕了。」然而,莉兹撑起上半身之后,就这么搂抱住莫尔特,这让他稍微放下心来。应该不会有女孩子愿意拥抱变态吧。 「……我刚才……梦见莫尔特走掉了……」 莫尔特拍抚莉兹的脑袋,随后重新让她躺到床上,为她盖上毯子。他注视著莉兹那有些湿润的眼眸,对她露出微笑。 「莉兹,不要担心。我哪里都不会去。」 恐怕是因为原本紧挨著睡在一起,结果莫尔特抽开身子,在感受不到他的体温和触感下,才让她作了那种梦吧。假如她已经读出莫尔特迟早打算离开这里的心思,那可就不得了了……这就相当于胸部那件事,也输入到这个五岁儿童的脑子里了…… 不管怎么哄她,试图让她放下心来,莉兹还是想抓著莫尔特的身体某处,无奈之下,莫尔特重新躺回莉兹身旁,伸手抚摸她的头……结果,才过没多久,莉兹那张小嘴又开始发出酣睡声。 这次千万不能吵醒莉兹,也绝不玩弄乳头,莫尔特打定主意,轻手轻脚地爬下床,然后伸手戳戳躺在上铺的莱伊打算把他弄醒,他从刚才就一直在打鼾。 这时,彷佛引发连锁反应一般,房间门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来者是奥莉比。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所以她似乎是来叫人起床。 「奥莉比小姐,不好意思,莉兹就……」 「好的,不用担心,我会看著她。毕竟醒来时,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她会感到害怕不安……我也可以躺到床上吗?」 「当然可以啊。」莫尔特说道,脸上露出爽朗的微笑……他确定自己今晚能在奥莉比残留的体香中睡去,不禁用力握起拳头。 「那么,我们去工作了。莱伊,不要因为睡迷糊而摔下来喔。」 莱伊摇摇晃晃地从上铺爬下来,莫尔特协助他下床,接著拿起靠立在墙边的长柄刀。 「莱伊,你也不要因为学校放假就只顾著玩游戏,也要好好写作业喔。」 「好啦好啦~~」莱伊说道。听著这种每个家庭都会出现的对话,莫尔特和莱伊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话说回来,竟然把那种一个不小心,甚至可能丢掉性命的激烈训练说成是「游戏」,奥莉比果然也是这座城镇的居民——莫尔特不由得这样想。 一走出宿舍,随即传来喀锵喀锵这种金属激烈碰撞的声响。声音非同凡响,柯恩和布兰迪多的打斗恐怕还在进行吧。 那两个人还是一样精力旺盛。 3 「犯人也抓到了,你们今天可以休息了……啊,对了。我记得自己出来的时候,那个小姑娘还待在宿舍,你们要送人家回去喔。毕竟最近治安不太好。」 莫尔特和莱伊为了抓窃盗犯而在镇上四处奔波,但犯人最后被义警团的一名资深团员给逮捕了……他们没立下什么功劳,半天的日子就结束了。 两人踏上天色已暗的归途,最后在总部的等候室里找到了奥莉比和莉兹。 平常时,总会有几个人聚集在等候室,不是来找义警团抱怨,就是登门请愿或商量事情,不过也许是到了差不多该准备晚餐的时间,此刻坐在长椅上的只有奥莉比和莉兹两人。 她们一见到莫尔特等人回来,随即绽放出如花开般的笑容。 「啊,莫尔特,欢迎回来!」 莉兹再次小跑步扑到莫尔特身上。 「嗯,我回来……了?哎呀,你的发型真特别呢。」 莉兹白天还是一头发长及背的普通直发,如今却在两侧编成细麻花辫,后脑勺的头发又编成一条更粗的麻花辫,形成三条麻花辫。 「嗯,这是奥莉比教我的!」 看来是在奥莉比的指导下,由莉兹自己动手编的。 奥莉比在莉兹说话途中悄悄告诉莫尔特……其实那三条麻花辫要继续编下去,发型才算完成,不过莉兹似乎很喜欢这个状态。 话虽如此,那个模样有合乎年龄的稚气,看起来很可爱。莫尔特这样告诉莉兹,结果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开心地蹦蹦跳跳。 「莉兹,时间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莫尔特才刚这么说,莉兹便露出不满的表情,只是当莫尔特问她:「你肚子饿了吧?」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 「对了,莫尔特。拿些胡萝卜给这孩子带回去吧。我采收到好的胡萝卜……莉兹,你那讨厌的表情是怎样?」 莱伊蹲在莉兹面前,伸手抚摸她的头。 在义警团的训练场角落有块田地,年轻团员们带著一半好玩的心态种植了蔬菜,就在前阵子才刚收获了胡萝卜。莱伊似乎将那个胡萝卜视为自豪的成果,收成之后,他逢人便想送胡萝卜。 「胡萝卜很有营养,吃了会身体健康,而且用途广泛喔。」 「……我说莱伊啊,我不觉得有哪个五岁儿童会喜欢胡萝卜。」 「拿回去的话,家长应该会很高兴吧?」莱伊说道,作势去拿胡萝卜,奥莉比便叫他多拿一点过来。随后,莱伊拿回一个塞满胡萝卜的布袋,莫尔特伸手接过布袋,牵著莉兹的手,准备送她回家,这时……奥莉比也牵起莉兹的手。她似乎打算在送莉兹回家的路上,顺便拿胡萝卜去送给花店老板。 留下说要去耕田的莱伊一人,莫尔特和莉兹还有奥莉比一起离开了义警团总部。 三人手牵手走在夜路上,看起来就像一对年轻夫妇带著独生女。 莫尔特和奥莉比一起用手举起睡过午觉、精神饱满的莉兹,当他这么做,心里渐渐觉得真的会有那样的未来 。 「莫尔特先生,怎么了吗?总觉得你好像很开心。」 「咦?啊~~没有……呃——不是啦,那个……啊!没有啦,其实是莱伊叫我赶快去登录户籍。」 莫尔特急忙随便找个说法,来掩饰自己刚才那难为情的想像,对此,奥莉比答道:「哎呀。」一句,毫不怀疑地接受了。 「没有在本地登录户籍的非正式见习团员,我记得就领不到薪水呢。你为何不那样做呢?如果是莫尔特先生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吧?」 「我生性就像无根之草。该怎么说,我害怕在一个地方安居落户,也不愿加重身上的负担。更何况住在团员宿舍也不用烦恼衣食住居的问题,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吧。」 莉兹从鼻子发出哼声,看起来似乎有话想说。 「我跟你说,莫尔特,等你赚到钱,就来莉兹家吧!我家有空房间喔!就在三楼最棒的位置,最近才空下来的!」 「哎呀,真是个好主意。那样一来,莉兹就能每天见到莫尔特先生了呢。」 莉兹羞赧地笑了,大力甩动两人牵著自己的手。莫尔特只能苦笑以对。再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话了……莫尔特一瞬间这么想,不过仔细想想,那句话本身就跟商人还有夜店的惯用句一样。 莫尔特等人一边交换著这种温暖中却透露著某种恐怖感的话语,一边踏进了酒槽区的大街。 靠近酒槽区核心地带的花店距离位于郊区的总部明明很远才对……但莫尔特却觉得这段路程走起来过于短暂。 花店的木门紧闭,上头挂著表示临时歇业的招牌。因为是店铺兼住家,所以店长老婆婆应该就在里面,奥莉比上前敲敲木门,但里头却没有反应。 大街上热闹滚滚,挤满寻找餐厅吃晚餐的人,还有下班急著赶回家的人,所以听不见敲门声也是常有的事,于是奥莉比再次用力拍打木门。 然而,里头依旧没有反应。 「咦?难道是外出了吗?真是稀奇,店长是那种只要太阳一下山,就不太出门的人。」 ——不对,「有人」在。 莫尔特绷紧身体。确实「有人」在屋里。 「没办法,我们把东西拿去后门放吧。」 「……奥莉比小姐,我拿过去放吧。」 莫尔特手拿著塞满胡萝卜的布袋,带著长柄刀绕到花店后门。 尽管酒槽区的街道宽敞,路上还铺著漂亮的石板,但店家之间还有后门却很狭窄,只有能让人勉强通行的空间。 长柄刀在这种地方难免会妨碍到行动。一抵达花店后门前,莫尔特便将长柄刀和布袋轻轻地放到地上……接著从腿上的刀套里拔出刀子。 错不了,人还在店里。莫尔特隔著后门、缝隙还有墙壁……清楚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在握紧刀子的那瞬间,直到刚才还存在于莫尔特心中的难为情与暖洋洋情绪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一颗如铁块般冷硬的心。 莫尔特的手滑过宽厚的刀刃,他感受著那份冰冷与坚硬,同时调整呼吸,彷佛水面上的涟漪归于平静般静下心来,消除自己的气息。 按照受过的训练,顺从与生俱来的本能,久违地唤回那个行事冷静又冷酷的自己。 莫尔特在不发出脚步声的状态下靠近后门,随后静静地、轻轻地,以彷佛抚摸沉睡婴孩的脸颊一般,甚至能感觉到温柔的轻柔动作推开后门。 一股血腥味冷不防溢了出来。 室内一片漆黑。因为现在是晚上,而且室内没点灯,加上所有窗户都拉上了窗帘。 黑暗中飘著血腥味,以及「屏住呼吸」的气息。 对方敛息的水准,就等同肉食动物在准备捕食猎物时一样,尽管身为人类,却透过训练掌握了那种技能。完美无缺。 然而,莫尔特在幼年期就一直接受「看破那种手法」的训练。 他保持蹲下的姿势,悄悄地踏入室内。 室内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尽管如此,莫尔特也能从空气的流动,判断出前面是摆著桌椅、空间略显宽敞的厨房。虽然东西似乎扔得到处都是…… 肌肤什么都感觉不到。耳朵仅听见隔墙传来的大街喧闹声。不过,莫尔特的鼻子嗅到源自室内角落的浓烈血腥味。 那八成是尸体。话虽如此,大概是诱饵吧。 对方察觉到有「同类」来了,于是在莫尔特绕到后门的时候,将尸体剖开或是怎样之类的,刻意把血放出来,好让莫尔特在黑暗中也能容易找到尸体的位置。 正因如此,莫尔特在进门的瞬间,血腥味才会突然满溢出来。假设人是刚刚才被杀害,那他应该能感受到店长老婆婆的气息才对,可是却没有,莫尔特很难想像敛息做得如此到位的人,在杀人时会让血流得到处都是。 所以才说是诱饵。莫尔特一边探查室内的动静,一边沿著气味寻找源头。他首先在一个角落发现大量的血迹。再来……还有一个地方依稀传来淡淡的血腥味……是天花板。 透过从开放后门射入的微光,莫尔特看到自己的影子映照在地板上,于是轻轻关上门。 在完全的漆黑之中,莫尔特和「他」还有尸体在不怎么宽敞的空间里度过一段沉默的时间。在此期间,他明白了一件事。对方不仅融入黑暗的技巧相当了得……对于这种形式的战斗本身……也颇有心得。换作从前,那还另当别论,但如今的莫尔特究竟能否抗衡对方,还是个未知数。他有预感这会是场惊险的战斗。 虽然长柄刀使用得越来越上手,不过相对的,自己也远离了使用刀子的无声杀戮。 莫尔特不晓得过去锻炼出来的直觉,如今是否依然寄宿在身上。 对方应该早已察觉莫尔特发现尸体是陷阱这件事了吧。 与此同时,对方应该也理解到莫尔特发现犯人就在室内,而关门就表示莫尔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在这里与自己一战。此外,对方此刻应该正拚命试探莫尔特的实力究竟达到何种境界。 在伸手就能触及彼此的范围内,两人屏住呼吸,潜身在黑暗中互相算计……气氛令肌肤为之生痛。 生死大概只在一瞬之间。然而,在那之前,似乎会演变成一场持久战。 ……这时,一道声音冷不防打破了这场近似永远的僵持局面。 「莫尔特,还没好吗~~?」 那是莉兹的声音,同时也是开战讯号。这导致莫尔特泄漏了原本藏敛起来的气息,藏在天花板上的「他」发动了攻势。 没有气息也没有杀气。对方完全消失了。然而,狭窄室内的空气产生震动,莫尔特凭肌肤感受那种变化,预测到袭来的攻击,在地上翻滚躲开了。 他左手撑在地板上,另一只手重新反手握刀。手上一阵黏滑——是血。 然而,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对方的手臂朝保持蹲姿的莫尔特挥落。武器和莫尔特相同,是一把大刀。既然不清楚室内的格局,胡乱移动很可能会绊到脚,因此莫尔特刻意用刀子挡下攻击。 伴随著「喀锵」的刺耳金属碰撞声响起,黑暗中火花迸现。对方是个「面目全非」、浑身漆黑的陌生男子。然而,令莫尔特惊讶的不是对方的脸,而是他手上的武器。 那把刀刃外观跟莫尔特的刀子相同。此外,握把上排列著几把没有剑锷的长剑刻印……那是在三年前亡国的固力果国国徽。 眼前的武器实在太过出乎意料,莫尔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点对方似乎也是一样。「他」的眼睛睁得老大……然而,那对于双方只是剎那间的事。 当火花带来的瞬间光亮消失之后,激烈的攻防 战在黑暗中展开。 双方不发一语,不仅用刀,更运用手脚来攻击对方,同时承受来自对方的攻击。 不仰赖视觉,全凭听觉和肌肤感受到的空气流动互相判读对方的动向,双刀交会、拳脚交击。肉体撞击的沉闷声持续响起,时而夹杂金属碰撞声。 莫尔特和他激烈缠斗在一起,每当身体激烈运动,地板就会嘎吱作响,空气产生紊乱,简直就像床上的男女一般。 同时,莫尔特也明白了一点。就是这个男人练就的招式,自己在过去有过亲身体验。 「你是固力果国的……!」 莫尔特终于开口说话,这句话也导致他露出破绽,因而被对方一脚踢倒在血泊之中。莫尔特以为对方会发动追击,于是摆开防备架式,结果并未如此。 「我也察觉『你』的身分了……这难道是命运吗……」 对方最后留下这句话,接著用力打开后门,气息在真正意义上消失了。 莫尔特也立刻起身冲出后门,以惊人之速跑过店铺的后巷。莫尔特一瞬间以为自己能追上,但很快就明白自己办不到。因为他现在的身体经过刻意增重,导致敏捷性下降了。 尽管如此,莫尔特还是继续奔跑,追著男人跑到大街上。出门寻觅晚餐的人们在街上熙来攘往……到处都不见那个黑衣男的踪影。 「……察觉了我的身分……怎么可能。」 莫尔特下意识发出低喃,这时,一道尖叫声消除了他的声音。只见一名年轻女子手摀著嘴,双眼注视著莫尔特。莫尔特一瞬间想著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莫尔特才赫然想起自己此刻的模样。他刚才倒在地上的血泊中。手上拿还著刀子。 无论怎么看,他的模样都像是做出了「那种」事。 「不、不是的,这是……!」 周围往来的行人纷纷与莫尔特保持距离。情况还没失控。 这里是被视为治安良好的利口镇的中心地带,也就是酒槽区的大街,所以应该不会发生那种事才对……每个人都勉强抱持这种想法。然而,莫尔特身上沾到的血所发出的腥臭味,迟早会向这些人的脑袋发出危险信号吧。 该怎么办——莫尔特思考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收拾眼前的状况。 然而,莫尔特还没找出答案,自己就先破坏了现场的紧张感。 他瞬间压低身体重心,举起刀子摆出迎战姿势。这只是因为莫尔特感受到逼来的锐利杀气,身体自然而然做出了反应……但周遭人却不那么想。 妇孺齐声尖叫,开始拔腿逃跑。男人们也缓缓拉开距离。 因为是晚餐时段,大街上人潮汹涌,那股混乱逐渐扩大、蔓延开来。「快逃——」、「别过去——」、「有路煞——」这样的声音此起彼落。 等回过神来,混乱转眼间已经可以称作恐慌……莫尔特原本追踪的男人彻底消失无踪。 莫尔特维持防备姿态,警戒著四周的动静。 ——人还没走。「他」正从某处看著这边——莫尔特凭直觉感觉到这一点。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让我们过去,我们是义警团,请把路让开!」 这时,两把长柄刀刀锋逆著人群靠近过来。 「喂,你、你……放、放下武器!」 莫尔特不禁想咬牙切齿。来者是还没分配到钢铁长柄刀的义警团见习生。对方的年纪比莫尔特小,使用长柄刀的经验尚浅。 只见两人急忙按照教战守则,架起长柄刀来威吓莫尔特,但他不能放开刀子。 如果放开刀子……「他」恐怕就会在瞬间杀来。 「适可而止吧,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放下武器!」 「是我,我是莫尔特,你们看清楚我是谁!我遭遇了事件,正在追那个犯人……!」 「你是莫尔特?」两人皱紧眉头。虽然见习生之间彼此认识,不过他现在浑身浴血到发梢会滴血的程度,所以对方好像没认出他来。 「不、不对,就算你是莫尔特,那也跟我们没关系!总之先放下武器!」 确实如此,义警团就是这样教导团员做事。不问身分,危险因子就要先行排除。藉由这个方式,抑制情况继续混乱下去,明确掌握现场的主导权。 他们的行动是正确的。然而,情况却不允许莫尔特那么做。就算解释了,他们也不会接受。何况就算他们表示理解,既然规则如此,他们就只能对莫尔特刀刃相向。 两名见习生露出无奈的表情,手持长柄刀挥砍过来。莫尔特身手矫健地躲开两人的攻击,接著踢踹其中一人的膝窝把人放倒,同时殴打另外一人的下巴,使其失去意识。虽说这两人是才刚完成基础训练的团员,但手持长柄刀的义警团被打倒在地……这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莫尔特先生!」 逆著人群出现的……是手牵著莉兹的奥莉比。当她一看到莫尔特浑身是血的模样,立刻忍不住摀著嘴僵立在原地。 另一方面,莉兹则是神情慌乱地冲向莫尔特。 「莫尔特,你怎么了!你受伤——!」 「莉兹,别过来!」 莫尔特从丹田发出怒吼声,喝止少女的行动。 莫尔特紧戒著周遭动静,还未解除防备姿态。 莫尔特还感觉得到视线。「他」还在附近。 「给我让开!」 「动作加快,现场的混乱快要控制不住了!」 这次拨开逃窜人群而来的是两个扛著长柄刀的男人,一个壮得像头熊,另一个则是五官深邃……是柯恩还有布兰迪多。 一抵达现场,看见浑身浴血,手持刀子的莫尔特,以及倒地的两名见习生,两人随即动作迅速地架起长柄刀。两人释放出堪称强烈的霸气,莫尔特彷佛瞬间受到冲击波震撼一般,立刻放下刀子,高举双手跪在地上。 因为他判断如果是这两人,而场地又在室外的话,就有能力对抗「他」。 柯恩动作粗暴地推倒莫尔特让他蹲伏在地,接著粗壮的脚压到他背上,完全封锁住他的行动。尽管重量令人呼吸困难,但莫尔特察觉到已经脱离了当前的危机,于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当年那场雨夜,你也在现场吗……」 莫尔特脸颊贴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却无人回应他的话。 「他」的视线现在已经消失了。 莫尔特只感受到周遭人排斥的视线,还有愕然的奥莉比,以及看起来泫然欲泣,一脸担忧地注视著自己的莉兹的视线。 在那之后没多久,义警团团员就在花店里发现了店长老婆婆的尸体。由于莫尔特那把特殊刀刃的形状与尸体上的伤口吻合,因此,作为涉嫌杀害花店老板的嫌疑犯,莫尔特被强制带走了。 第三章(中)「grasp 牢狱中的少年们」 浑身是血的莫尔特被麻绳捆绑,柯恩把他扛在身上,一边推开人墙一边前往义警团总部。在前往总部的途中,为了控制住混乱的场面,他还调来可以动员的年轻团员,将人布署在整个酒槽区。他原本还打算召集正在休假中的团员,不过在现场跟他分开行动的布兰迪多似乎已经去叫人了。 花店老板惨遭杀害……地点是人来人往的利口镇。意外发生在所难免,况且杀人也不是什么极为罕见的事。话虽如此,如果事件牵涉到义警团团员,而且那个人还以任谁看了都会认定是犯人的模样出现在大街上,打倒了两名赶来现场的义警团团员,那势必会引发骚动。 虽然莫尔特充其量是最菜的见习生,况且当他浑身是血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身上并未携带长柄刀……但人们认识他的长相。 对于维持治安的义警团的信赖感,以及利口镇的安全形象……无论发生什么事,那些都必须捍卫不可。在以物流为经济命脉的利口镇,上述两项对于城镇的发展与维护是极为重要的要素。 「给我让开!很挡路耶!」 总部前已经有个男人在守株待兔,对方的脸一看就知道是狗仔队。 头戴猎人帽,手上拿著钢笔和笔记本,打扮非常容易辨识,柯恩粗暴地推开那家伙。对方是认识的男人。利口镇上有好几名记者,但任谁都没有像这个男人一样消息灵通,行动迅速。 「柯恩先生,关于这次的事件,也就是花店杀人案的凶手,呃……是叫莫尔特吗?真的是义警团的见习生莫尔特吗!就是你扛在身上的这个人,这家伙就是凶手吗……!」 从他气喘吁吁地说话的模样来看,在他大脑里应该还没整理好资讯吧。应该是听说有事件发生,仅掌握了片面消息就跑过来了吧。他也是个行家。大概是判断如果没在这里堵到人,等到莫尔特被收监,自己就没办法探视他了。 「谁知道啊!接下来会进行调查啦!」 「话虽如此,义警团就是认定见习生莫尔特是犯人,所以才会将他上绑逮捕回来吧!」 「我不知道啦!另外,莫尔特是最菜的见习生,他还没正式登录户籍!」 「你是想表达义警团与此案无关吗!感觉听起来像是要撇清关系呢!」 太多嘴了——柯恩在心里咂舌,不再回应记者的话,人走进了总部。 「……莫尔特,你没有杀人,对吧?」 柯恩低声询问,但莫尔特没有回答。自从被捆绑起来之后,他一直像个死人一样浑身无力。 两人穿越喧闹的总部,准备迈向通往地牢的阶梯,结果……已经有个人阻挡在阶梯口。那个人就是莱伊。他手上还拿著长柄刀。 「柯恩,放开莫尔特。那家伙没有杀人。」 难道是收到了风声,所以就在这里等人吗?他跟那个男记者一样,是个行动迅速的孩子。 「小莱伊,你听好了。只要是嫌疑犯,就要先把人看管起来。莫尔特当然有可能是犯人,而且就算搞错了,或许也能得到一些情报。更何况逮捕嫌疑人,也能避免镇上出现不必要的揣测和不安。你明白了吗?」 柯恩穿过莱伊身边,准备走下通往地下的阶梯,结果动作戛然而止。因为莱伊举起了长柄刀。 「既然如此,那也不用把人关进牢房吧!」 柯恩无奈地摇头。他的火爆脾气大概是遗传自母亲吧。相较之下,身上释放出的霸气却是遗传自父亲。与双方都很亲近的柯恩,觉得莱伊看起来十分耀眼。 「……不过啊,单凭小孩子的任性,是没办法守护城镇的喔。」 莱伊高举长柄刀逼上前来。虽然他反转刀身,换成刀背朝前,但其中挟带的力量,若是砍在普通人身上,视命中部位不同,也有可能造成致命伤。 柯恩扛著莫尔特,向前跨出一大步。他藉著突然拉近距离,来打乱莱伊的出招间距,使出强烈的推掌拍打他的脸部。换作常人,就算颈椎折断也不奇怪,但如果是莱伊的话就不会有事。 毕竟他是那两个人的儿子,加上自己和布兰迪多也亲自锻炼他。就算带著杀意攻击,他应该也能活下来吧。 伴随类似爆裂的声音响起,莱伊飞了出去,狠狠地撞上墙壁。莱伊矮小的身体先是在墙上撞出裂痕,接著落到地上,开始一阵一阵抽搐。 这阵冲击引来总部里的几名团员赶来察看,柯恩就这么背对著他们,直接走下阶梯。 「你们帮小莱伊的脸包扎一下,另外,去把他的姊姊带来……啊,反正等他醒来,又会开始吵闹,乾脆把这孩子跟莫尔特一起关进地牢好了。嗯,就这么办吧。」 我这主意真不错——柯恩如此心想。 无论在何时何地,身边只要有伙伴就能放心。 这就是男孩子。 1 桌上插著一把大刀。 单是刀身就长达二十公分左右,刀刃宽厚,尤以前端为然,光看外型就知道能发挥出相当强的敲击力。 「哦~~这又是一把……令人惊叹的作品。」 这里是义警团总部,在光线昏暗的调查室内,鼻子很大的武器店老板发出这样的赞叹。 柯恩和布兰迪多一左一右站在他两侧。一个是身高将近两公尺,体格健壮如熊的彪形大汉,一个是身材纤瘦,但身高也有大约一百九十公分,五官深邃剽悍的男人……这让经营武器店的老爷爷那矮小的身躯显得更矮上许多。 「可以摸摸看吗?」武器店老板问道,布兰迪多点点头。 「厚度在六到七公厘以上,前端可以当成简易的斧头来使用,形似兽牙、刀背上设有锯齿,以及……心材穿透刀柄的一体成型设计……外观完美无缺,这种质感……看来即使不是真品,也是作工接近真品的高级赝品。」 「真品?」布兰迪多问道。 「一种『唯有』固力果国方能打造,极为坚韧不折,制作工法非常特殊的刀刃……甚至谣传能将敌人连剑带头斩断……由于技术还有政治上的原因,这种材料不向国外出口,所以市面上充斥著假货……如果是真品,那可就珍贵了。」 根据武器店老板的说法,那种刀与其说是仅配发给固力果国特权分子使用的武器,更类似一种勋章。尽管国土面积小,但就连以技术大国闻名的固力果国都因为其制作工法困难,而无法大量生产,能配发到这种绝品武器被士兵视为最高荣誉。 「你问我哪些人手上会有这玩意儿?这个嘛……大概都是军官或近卫队之类的家伙吧。话虽如此,那些人全都把这种好东西看作勋章,一辈子都不会拿出来使用。真是暴殄天物……不过,过去应该也有部队拿来用于实战才对……就是固力果国军的特殊作战连队。」 柯恩也知道那个部队的名字。尽管只是个连队编制的部队,但据说作战能力惊人,是在数百年来持续保卫固力果这个小国独立的幕后功臣。 只是听在旁人耳里,怎么听都像是为了明哲保身所捏造出来的假故事,毕竟那是个透过贩售高科技所获取的庞大利润促进国家繁荣的国家…… 「不过,这把刀的握柄并非采用制式材料。制式握柄上头刻著几把没有剑锷的长剑刻印,也就是固力果国的国徽……然而,这把刀的握柄却是将木材重叠,大概是配合使用者的手掌大小削制而成,是量身订制的握柄……难道是女人吗?看起来像是给手掌比较小的人使用……总之,假如刀身是真品,那我判断这是属于特殊作战连队的东西。」 身上带著能表明身分的武器到他国进行军事活动,这种做法实在很有风险。照理说,应该使用能在当地入手的武器干活才对,然而,假如这把刀是前所未见的强力武器… …视情况而定,这种做法也不是不能理解。 然而,如此一来……莫尔特……因为是孤儿的关系,所以本人似乎也不晓得自己几岁,但看起来大约十六岁,最多也就十七岁出头。固力果国是在三年前亡国……这样的话,他当时就是十几岁出头……虽然不能断言没可能,但要加入正规军队,感觉有点过于年轻了。 情况相当棘手。 柯恩与布兰迪多不禁四目相对,互相等待对方发言,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在沉默之中,武器店老板表情陶醉地举起刀子,彷佛用舌头品尝最高级的威士忌一般,指尖抚过刀刃。 「……老爷爷,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你认为那把刀是真——」 话还未说完,武器店老板突然在柯恩面前起身离席,高举起莫尔特的刀子。 「你要干嘛!」布兰迪多喊道,作势制止,但老板的动作快了一步,接著刀光一闪—— ——铿!一道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只见老板右手拿著莫尔特的刀子,左手上不知何时握著一把小刀。 然而……那把小刀已经有半截刀身掉落在地板上。 「这是我带著防身的武器,品质还算凑合……这把刀是真品没错,是唯有固力果国方能打造出的梦幻逸品。」 看著武器店老板「叩咚」一声把刀子横放到桌上,柯恩等人再次陷入沉默。 「老爷爷。有什么办法……才能入手同样的刀子?」 「谁知道呢。虽然听说在固力果国亡国的时候,这种刀曾经少量外流到市面上,但我依然没见过有人拿出来炫耀。」 「如果是在三年前,也就是固力果国亡国之前呢?」 莫尔特应该早在三年前,也就是刚来到利口镇的时候,身上就已经带著这把刀才对。柯恩记得自己一直很疑惑他为何要视若珍宝似的随身携带这种不上不下的武器。 「撇开制造者不谈的话……不是在固力果国出人头地,就是加入特殊作战连队吧……」 果然没其他办法了吗——柯恩与布兰迪多再次交换视线。 「……再不然,就是从那些人身上夺取了吧。不能随意出国的近卫队,还有就连存在本身都令人存疑的梦幻部队……哎呀,真是开了眼界。感觉今晚的酒会喝得很酣畅。」 今晚就望著俗美亭老板那张粗俗的脸喝上一杯吧——留下这句话,武器店老板将被砍断的刀刃遗留在现场,就此离开了调查室。 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断刃一瞧,上头确实有被利刃切断的痕迹。 金属真能在金属物上切出形状如此完美的切口吗——漂亮的切口令人不禁这么想。 「柯恩,莫尔特有供出什么吗?」 「他几乎什么都没说啦……不过,他说自己没杀人,早在他进屋以前,犯人就已经在店里了,他还跟对方交了手……直到刚刚才总算问出了这些。」 「可是店长尸体上的伤口跟莫尔特那把刀的形状吻合。那是极为罕见的刀伤。」 「如果那是真的,就表示有两把外观一模一样,足以让在这座人来物往的利口镇上经营武器店的老板都为之睁目垂涎的刀子,同时出现在那间花店里……再不然就是真凶抢走莫尔特那把片刻不离身的刀子,藉此杀害店长老婆婆,之后莫尔特又夺回了刀……之类的吧?一切都发生在漆黑的室内。」 每项解释都难以成立。最重要的是,为何莫尔特身上会带著这把刀……这点实在很令人在意。 三年前,也就是固力果国亡国当时,确实涌现出大批难民潮,也有些军人偷偷混在难民之中,这也是不争的事实。难道莫尔特也是其中一人吗? 然而,以军人来说,他果然还是太过年轻了。 柯恩曾经听莫尔特说过,他在婴儿时期被一个商队捡到,之后一直在世界各地漂泊。事实上,他有时也会突然讲出遥远国度的知识,柯恩也曾经看到他用没听过的语言,轻松地跟来自异国的人打招呼。 他表现得不像临阵磨枪,感觉像是亲身体验所学来的知识。就算莫尔特性格诡计多端,但他不是那种会读书,或是向人请教学问的人。 「他究竟是在哪里获得这种武器……要不要试著问问那孩子呢?刀子的来源,还有莫尔特的过往……就是因为不明白这些事,所以才会惹人怀疑。既然如此,我们就直接询问,如果他愿意老实回答,或是……」 「不。」布兰迪多说道,将刀子拿到手里。 「在那之前,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他。只要他肯回答,剩下的就简单了。」 我去准备一下——留下这句话,布兰迪多也离开了调查室。 不久后,从专门调查事件的「调查部」传来报告,表示找到了花店老板的遗书。 2 牢房设在总部地下,所以自然不会有什么窗户,牢房内一片漆黑。 地板和墙壁都铺著表面粗糙的冷硬石砖。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就连空气也冷飕飕的。身体发冷……感觉彷佛躺卧在下雨的夜晚。 他久违地使用了刀子。牢房里有两张床,莫尔特坐在其中一张床上,望著自己的右手。 最后一次使用那把刀子,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莫尔特回想,记得那大概是在两个月前,当时自己和莱伊正在街上闲逛,结果遇到俗美亭的老板,从他那里拿到了大香肠。当时他们带著香肠到郊外,在那里生火烤来吃,最后一次使用刀子,就是用来把香肠切成两人份。 自己还真是过分——莫尔特笑了起来。不过,这应该也就表示他已经逐渐习惯了这座利口镇……以及作为一个平凡人的生活,所以才干得出那种事吧。 然而,结果终究是——莫尔特撑起上半身,背靠著墙壁。 「唔!……啊,可恶!柯恩那个该死的家伙!」 随著声音在耳边回响,自从昨晚被丢进牢里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呻吟的莱伊终于苏醒过来。只见他肿著脸颊,眼睛骨碌碌地张望四周,意识到自己被关在牢房之后,伸手轻抚著肚子。 「从肚子的饥饿程度来看……时间应该过了半天吧。」 「莱伊……你身上真是带了个好时钟呢……」 事实上,此刻正值中午时分,换句话说,从莱伊被丢进牢里开始算起,已经过了大约半天的时间。 莱伊一爬下床,随即抓住粗粗的铁栏杆,对著看守牢房的团员喊叫。莱伊跟每个团员都很熟,只见他呼喊对方的名字,询问有没有饭吃。 「马上就到中午了,上头会好好放饭,你就等著吧。」 「那就好。」莱伊说道,马上后退坐到床上。由于床就紧挨著牢房左右两侧的墙壁,所以当他一坐到床上,自然变成与莫尔特面对面的姿势。 虽然肿著一张脸,不过比起昨晚被丢进牢房时的惨样,他的脸颊已经消肿许多,莱伊目不转睛地看著莫尔特。 「那么,就利用吃饭前的这段时间……莫尔特,告诉我真相。」 莫尔特知道他想问什么,因为柯恩已经逼问过他一顿。然而,他能回答的不多。尽管那个黑衣男并非刻意为之,但目前所有的状况证据都显示莫尔特就是犯人。 现在的莫尔特身上没有能推翻案情的证据。非要说的话,就是他没有犯案动机,而且说要顺道去花店送蔬菜的是奥莉比这名第三者,另外就是莫尔特从奥莉比和莉兹面前消失,一直到浑身浴血跑到街上为止,这段时间相对短暂。 然而,上述三项事证皆难以证明他的清白,反观状况证据与命案现场的惨烈程度相互印证,每一项证据的证明力都相当强。 假如想推翻案情……莫尔特可能必须把自己的一切全 盘托出。然而,他觉得就算那么做,状况也很难翻盘。而且就算获得释放……若是坦言了一切,自己也无法继续在这座城镇待下去了。 虽然知道迟早要离别,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一想到这里,莫尔特就感到苦闷。 「吶,莫尔特。」 莱伊的目光犀利。眼神完全不像是个年仅十一岁的小鬼头。 一方面也是因为彼此在这三年间过著同吃同睡的生活,莫尔特觉得自己要是再多说下去,一下子就会露馅…… 因此,他准备以沉默回答莱伊的问题,然而—— 「犯人是什么样的家伙?」 莱伊突然这么询问。 「自己没杀人」、「犯人早已在店里」……当莫尔特向柯恩勉强挤出这些供词时,这个少年应该没听见才对。换句话说,莱伊所收到的消息,应该只有莫尔特手持刀具,在浑身浴血的状态下,从店长陈尸的花店冲到大街上,然后打倒了两名年轻的义警团团员……他应该只知道这么多,尽管如此,他却…… 「我说啊,莱伊……虽然由我来说很奇怪,不过在正常情况下,应该先怀疑我是不是犯人才对吧?」 「莫尔特应该没有杀人吧。」 莱伊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肯定没有理由。因为自己这么想,所以认为莫尔特不是犯人。他对此深信不疑。就像个孩子一样,自顾自地认定…… 没错,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话虽如此,在莫尔特和莱伊之间,肯定存在著什么情感,足以让他坚信莫尔特不是犯人。 这让莫尔特高兴到有些难为情起来。无论花再多钱,或是累积再多时间,都无法得到那种无条件的信任…… 如果对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就再好不过了……莫尔特在心里低语,试图甩开这种难为情的感觉。 「……莱伊,你的信任我心领了,不过你听好……」 莫尔特忍住想说「谢谢」的心情,态度恳切地否定了莱伊的想法。如果是一般人的话,那还无妨,不过身为守护城镇化身的义警团团员却不能那样做。义警团团员在判断是非上,不能带有感情和先入为主的观念,必须以证据为本,找出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理由,否则组织就会逐渐腐败。 虽然莫尔特以长辈的身分殷殷教诲……但莱伊根本听不进耳里。看来比起任何证据,他似乎更相信自己心中的那把尺。 若就这么长大成人,感觉会变成一个麻烦的家伙——莫尔特心里这么想,耐著性子继续把话说下去。 「好好好,我知道了啦,莫尔特。就算我相信你,但莫尔特确实很有嫌疑,你是想说这个吧……无所谓啦。那种麻烦事是调查部的人该烦恼的问题。我们是专门负责动手的,我明白这点就好了。」 好个屁——莫尔特抱头陷入苦恼。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有颗聪明的脑袋,但莱伊也好不了多少。 「莱伊、莫尔特,吃饭时间到了。」 守卫拿来两个巨大的金属深口容器。由于上头还有金属握把,坦白讲,莫尔特和莱伊在看到容器的那一刻,最先联想到的不是餐具,而是小水桶……话虽如此,确实飘著一股香喷喷的气味。 「终于来了吗……哦~~这就是传说中的臭牢饭啊……」 莱伊不晓得在高兴什么,从传递午餐的洞口接过餐具之后……整个人僵住了。 不只是莱伊,莫尔特也接过餐具……结果深深地明白了为什么。 「……豆子……多到爆炸呢。」 莫尔特低头望著容器,里头塞满了豆子。 只见小水桶里塞满了豆子……恐怕有近两公斤之多。 与其说是臭牢饭,不如说是猪饲料。 「卡尔贾卡是怎样?难道是罹患了煮饭不放豆子就会死的病吗?」 听到莫尔特这句话,莱伊回答: 「不,我想是跟豆子订了契约,成为操纵豆类的豆子使者吧……」 除了豆子以外,自然再没有其他食物。莫尔特和莱伊盘腿坐在地上,怀里抱著容器,握起放在容器里,看似木铲的巨大汤匙。 豆子。在莫尔特的记忆中,自己从未面对过数量如此之多的豆子。就算卡尔贾卡一开始就祭出了追魂豆……这数量也太惊人了。 话虽如此,味道闻起来却颇香。这股香味应该是生姜吧?另外,他还闻到猪肉的味道。 肯定只是在完成的料理上,再铺了一层盐水煮豆子而已吧。莫尔特心里这么想,用汤匙拨开豆子一瞧……结果满满都是豆子,景象宛如恶梦一般。 「吶,莫尔特,明明有闻到肉的味道,可是却没有肉耶。」 「我想……这里头大概没放肉。啊,不对,有肉片……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莫尔特发现了夹在豆子缝隙间的小肉片,而且看起来像油渣。莫尔特的推测化为确信,用汤匙挖起豆子塞进嘴里。 肉的鲜味和生姜的香味在嘴里扩散开来。虽然还有一股带有刺激性的咸味,但随著咀嚼,豆子的糊烂口感接踵而来,形成恰到好处的味道。 「啊~~果然没错。这大概是先将猪油和生姜放入锅子或平底锅里加热,等到油脂溶解逼出香气之后,再加入豆子拌炒。」 这是一道工序简单到可怕,只要有心,想煮多少就能煮多少的豆类料理。要说是偷懒,确实算是偷懒,不过考虑到这是牢饭,就没办法提出抗议。何况味道真的不差,这点也令人不爽。 然而,一想到要吃下将近两公斤的豆子…… 既然味道是以猪油打底,菜要是冷掉了,很容易变得难以下咽。餐具是金属容器,加上身处于冷飕飕的地下牢房……时间刻不容缓。 莱伊似乎也领悟了这点,于是和莫尔特一起挟著怒涛之势,将汤匙插进豆子之海,如同挖土般舀起豆子,大口地咽下。 两人嘴里塞满豆子,在咀嚼的同时,继续用汤匙舀起下一口豆子。 豆子、豆子、豆子……两人一股脑地吃著豆子。一口接著一口,偶尔冒出来的小块油渣,甚至让人觉得是最棒的佳肴。 满满都是豆子。总之就是豆子。最后还是豆子。无止尽的豆子。甚至让人产生「全世界是不是被豆子覆盖了」的错觉。 豆子是什么?豆子存在的理由、吃下豆子的理由,还有与豆子一同迈步的人生究竟有何意义?对啊,豆子。就是豆子。只有豆子。 在吃完超过一半的豆子,当肚子开始出现饱足感时,莫尔特的大脑逐渐被豆子支配了。 大脑为豆子陶醉,染上了豆子的颜色。豆子,就是豆子。只有豆子。 尽管莫尔特平时就觉得卡尔贾卡只会煮豆类料理,可是在尝到这顿只有豆子的桶装饭之后,他才理解到那是多么美味的佳肴。 洋葱沙拉的鲜嫩口感令人眷恋。吃到绞肉根本就像作梦一样。 ……莫尔特怀著这种感想,一口接一口吃著糊烂的豆子。 就在这时,莫尔特和莱伊突然注意到一件事。在铁栏杆的另一端,只见守卫皱著眉头,眼神怜悯地望著他们狼吞虎咽地吃著豆子……对此,两人视若无睹,彷佛赌一口气似的不停将豆子塞进嘴里。 最后,两人甚至吸吮起积在容器底部的油脂精华,仅花费十几分钟就嗑光了所有豆子。 「……莱伊,这种饭真亏你有办法一直吃下去呢……」 「我这辈子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多豆子……」 两人在地上躺成大字形,也许是吃了生姜的关系,身体热呼呼的。冰凉的地令人感觉很舒坦。 「……虽然在这种气氛下这么问也很奇怪……所以说,莫尔特,你有看到犯人吗?」 莫尔特无奈地谈起在花店发生的事。 关于黑暗中的刀客。自己与对方交手,结果被对方给逃了——他说起了种种事情…… 「……原来如此。我大致明白了。犯人绝对不是莫尔特。然而,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全都要归咎于莫尔特身上……你当时为何放下了长柄刀?」 「咦?当然是因为长兵器在狭窄空间里不利于战斗……」 「在那种环境下选择使用刀子,这确实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察觉到那位婆婆已遭杀害,而店里还有疑似犯人的踪影……既然已经明白了这些,你就可以使用长柄刀。」 莫尔特不明白莱伊的意思,挺起上半身望著他。 「只要连同屋子一起砍个粉碎就行了。」 莱伊目光认真地注视著莫尔特这么回答。 那不是玩笑话,也不是小孩子胡说八道的理论……他是带著确信说出这番话。 「长柄刀是利口镇的象徵,也是骄傲。使用长柄刀的人只要相信自己,要毁掉一两栋房子根本不算什么。镇上的人只会赞扬那股强大的力量,不会有人抱怨那种做法太粗暴还是怎样的啦。」 真是胡说八道——莫尔特面露苦笑,不过如果是眼前这位少年的话,应该真的会那样做,而镇上的人也会给予赞赏吧。因为「这座城镇」就是如此。这里在各方面都不能用常理解释。 正因如此,这里的生活简单又畅快……住起来很舒适。 莫尔特再次躺成大字形,开始与莱伊讨论要如何用木制刀柄的长柄刀摧毁民宅的墙壁。如果是全钢制的长柄刀就没问题,但木制刀柄的长柄刀却办不到,只会折断……如此一来,要攻击墙后的敌人同时贯穿墙壁,究竟该怎么做才好,还有若是不能一招解决敌人时,又该怎么办……两人在讨论的过程中,开始搭配肢体动作进行解释,之后铁栏杆外的人也发表了意见——也就是说,装备著长柄刀的守卫也加入了讨论的行列。 三人讨论东讨论西,各自阐述自己的见解,藉此打发时间。因为使用同样的武器,所以彼此之间有著奇妙的亲和感。这种话题要聊多久都没问题。 「哎呀~~你们这些男生的感情很好嘛。」 守卫原本隔著铁栏杆盘腿坐在地上,一听见这道浑厚的嗓音,随即反射性地立正。来者是柯恩。他身后还跟著拿著皮袋的布兰迪多还有奥莉比。 「非、非常抱歉!」 「没关系啦。我没有生气喔……可以请你暂时离开吗?直到我们出去为止,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地牢。」 「遵命!」守卫说道,就像玩捡飞盘的狗一样冲了出去。 奥莉比代替他站到铁栏杆前。 「莱伊、莫尔特先生。我拿换洗衣物过来了。」 奥莉比是莱伊的监护人,所以也持有宿舍的钥匙,衣服应该是她自己斟酌挑选的吧。 莫尔特道谢一声,伸手接过了衣服……莱伊却是表情紧绷地望著姊姊。 「……姊姊,你哭了吗?」 经莱伊这么一说,莫尔特这才凝神细瞧,发现低著头的奥莉比眼圈红肿。虽然她似乎刻意低头想掩饰,但一下子就被自己的弟弟看出来了。她在递上换洗衣物时,夹著双臂突显出乳沟,莫尔特对于只顾著看胸部的自己感到惭愧。 「嗯,稍微哭了一下。毕竟店长……遇到了那种事……她明明就是个非常好的人……」 「犯人很快就会落网,不,我们会逮到犯人的!莫尔特,你说是吧?」 「嗯……」莫尔特含糊地点头应声。 只见奥莉比抬起头,倾头露出微笑……然而,她的眼角却挂著泪光,不仅是莱伊,这也让莫尔特心生动摇。 奥莉比似乎不愿让人看见自己落泪,快步离开了地牢,沉重的气氛残留在现场。 「……姊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那么……」 柯恩向布兰迪多使了一记眼色,布兰迪多见状,从皮袋里拿出一份报纸。 「这是今天的早报。记者捕风捉影,写出了有些麻烦的揣测。」 在摊开从铁栏杆缝隙间插进来的报纸那瞬间,莫尔特和莱伊以为自己看错了。 ——杀害花店老婆婆店长的真凶,难道是打工女孩? 「这……这是什么鬼报导!姊姊为何被写得像犯人似的!」 无视喊叫的莱伊,莫尔特浏览报导,才得知各项偶然因素确实朝坏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整起事件的来龙去脉,当然就是因为尸体上的伤口跟莫尔特那把刀的形状吻合,再加上他无视年轻团员的制止并做出反抗,这才认定莫尔特有可能就是犯人。 此外,根据义警团调查部的调查,发现花店店长留有遗嘱。那份遗嘱是由律师公会书写而成。由于店长是位高龄独居老人,加上身体最近不太好,考虑到有个万一……于是留下了「在本人死后,将花店及所有财产让渡给奥莉比」这样的遗嘱。律师也证明有此事,手上持有作为证据的遗嘱副本。 问题发生在之后。有记者将自己的妄想写成一篇煞有其事的报导。 记者判断奥莉比是在得知店长留有这份让自己继承遗产的遗嘱之后,先是伙同熟人莫尔特杀害店长,再伪装成强盗杀人案。除此之外,自己身为义警团团长的女儿,哪怕有个万一,自己也有机会湮灭证据……报导是这么写的。 「这是……在写什么啊……」 报导还有后续,下面写著「更可怕的是……」—— 奥莉比事先拟定了详密的计画,透过与住在酒槽区的五岁少女一起行动,让少女替自己做证。在案发当时,她与少女一同待在大街上引人注目的地方,等待莫尔特犯案完毕。据传奥莉比本人目前正在义警团总部接受调查,深切期盼本起惨案能尽早获得解决。记者在报导的最后如此结尾。 尽管未涉入事件当中,但奥莉比和莱伊同样都将义警团总部视为自己家,所以长时间待在总部也不奇怪,更遑论弟弟还被关在牢房里。 换句话说,这是在正确的资讯中夹杂少量谎言,靠妄想加油添醋写出的最烂报导。 除了店长遭到杀害之外,这份报导恐怕也是导致奥莉比落泪的原因吧。 「柯恩、布兰迪多……义警团现在怎么样?」 「莫尔特是嫌犯,所以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不过……如果是莱伊的话就没关系。」 布兰迪多说出很像他会说的古板话。 「义警团现在是什么情况!」 「义警团怎么可能被这种八卦报导打乱阵脚,目前当然是在街上巡逻,搜索嫌犯莫尔特供称的那位黑衣男子。另外,我们也派人去找团长报告,不过大概要过几天才会回传答覆吧。以防万一,这段时间我们决定将奥莉比藏匿在总部。」 「那样姊姊不简直就像嫌犯一样吗!」 「虽说是八卦报导,但有可能会出现盲信者。为了避免她暴露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下,我们才提出这项建议,而她也同意了这个做法。」 「该死,这是什么烂报导,竟然把莫尔特和姊姊写得像犯人似的……!写出这篇报导的家伙,我要马上把人给揪出来痛扁一顿!」 对于自己最爱的姊姊遭人污蔑,莱伊气得吼叫,只见他双手抓著铁栏杆,发出吶喊声,企图以蛮力撑开铁栏杆的缝隙。 「小莱伊,你冷静下来。我们已经明确提出抗议了。另外还有那孩子,是叫莉兹来著吧?那孩子的双亲刚才也在等候室,我想他们大概也会透过义警团提出抗议……好了啦,就算你那样用力掰,也破坏不了铁栏杆的啦。唉,小莱伊一开始就没必要进牢房——」 这时,铁栏 杆发出「叽」的声响,莫尔特和柯恩对此瞠目结舌。莱伊咬紧牙关,满脸通红地抓著两根栏杆使劲掰,虽说只有一点点,但缝隙明显在扩大。虽然金属栏杆称不上相当粗,却也不是空手就能撑开的东西。 尽管莱伊试图再加把劲,这时布兰迪多的脚却穿过了铁栏杆的缝隙。粗犷的靴子靴底踢在莱伊脸上,把少年撞到牢房的墙壁上。 「柯恩,看来把莱伊关进牢房是正确的选择。若是放任他在外游荡,他很可能会犯下伤人罪……莱伊,你就暂时待在牢房里,让大脑冷静下来。」 柯恩默默地点头。莱伊既没有犯罪,也不是什么嫌犯,所以想出来随时都能放他出来……柯恩原本正打算这么说,但最后好像还是选择作罢。 莱伊一边流著鼻血一边站起身,这次好歹是没再试图撑开铁栏杆了。 「言归正传。」布兰迪多淡漠地说道,从皮袋里拿出莫尔特那把收在刀套里的刀子。 「我们针对这把刀做了调查……虽然我有很多话想问你,但没时间了。所以就让我问一个问题。」 布兰迪多坐在铁栏杆前,接著又从皮袋里拿出两个小玻璃杯。 「布兰迪多,我也要啦。乾脆也算上小莱伊一份吧。」 布兰迪多又拿出了两个玻璃杯。 对此,莫尔特感到一头雾水,只见布兰迪多最后从皮袋里拿出了装著透明液体的瓶子。 「过来这边坐。」 莫尔特和莱伊按照吩咐,跟刚才一样坐在铁栏杆边,当四个男人隔著栏杆围成一圈之后,布兰迪多开始发放斟满透明液体的玻璃杯。 「这是……?」 「这就类似一种属于布兰迪多的巫术啦。你闻闻味道。」 莫尔特试著嗅闻气味,却闻不出味道。他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于是将鼻子整个凑近杯口再次嗅闻……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没错,这是精馏伏特加。一种酒精浓度超过九十度的酒。」 莫尔特听说过这种酒。那是可以拿来代替消毒水的高纯度酒。 据说原本的喝法是要搭配其他饮料,不然就是浸泡果实来喝……难不成现在是要「直接」喝吗? 「……为什么我的杯子里只有一滴酒啊?」 「莱伊,小朋友喝那点就够了。不,那样还是太多了。喝酒对你来说实在太早了……总而言之,事情待会儿再解释。首先……莫尔特,听好了。我接下来只会问你一个问题。问完就喝酒,然后请你告诉我真相。」 布兰迪多双眼直视著莫尔特。由于他背对著魔光球的光芒,让他的脸笼罩在阴影之中。再加上他的五官深邃……给人一种恐惧感。 然而,莫尔特却不觉得胆怯,因为对方是布兰迪多。只要这么想,他就不会感到害怕。 所有人随著布兰迪多的动作拿起酒杯,举到眼睛的高度。 莫尔特透过几乎是纯酒精……亦即作为饮料会使人陷入异常状态的透明液体望向众人。 「你究竟是在哪里得到这把刀、在哪里出生、过去的经历……我们之间不需要问那些问题。那种事只要交给调查部的人去烦恼就行了。」 「不然『这个』是怎样?」莱伊听到布兰迪多这番话,表情狐疑地问道,但没人理会他的问题。 「回答我,莫尔特……我们可以相信你吗?」 莫尔特下定决心,将玻璃杯凑到嘴边。分明是常温的液体,在碰触到嘴唇的瞬间传来让人以为是冰水般的冰凉感。 清凉透明的液体在接触到舌头之前,一股呛鼻的气味先贯进了鼻腔。 对于充其量只有舔尝过酒的莫尔特来说,那已经不算是饮料了。然而,布兰迪多却要求他喝下杯中物。 莫尔特感觉他是在试探自己。 莫尔特心里不是不踌躇,但他还是决定要喝。 假如他是询问自己的身分,或是过去的经历,他就不能喝下这杯酒,也无法回答。然而,他有自信能够回答布兰迪多此刻提出的问题。 莫尔特一口气将杯底朝天。灌进口腔的液体宛如冰水一般。然而,冰水在接触舌头的瞬间化成火焰。整个口腔彷佛在燃烧般灼热。 坐在对面的布兰迪多眼神认真与莫尔特对望,以意志力将液体送入喉咙。 莫尔特咬牙忍耐著灼烧喉咙与体内的强烈刺激感,同时将吐息化作声音回答: 「相信我。我没有杀人。」 在彷佛喷火般的灼热感中,莫尔特没有逃避两个男人的视线,说完了自己的回答。 酒烈得吓人。然而奇妙的是,在嘴巴空下来的瞬间,莫尔特隐约感受到一股……彷佛一不小心就会错失掉的微甜滋味。 与此同时,布兰迪多和柯恩也一口气喝乾酒杯,吐出冰冷的灼热气息。随后他们望著自己的伙伴并点头。 「我们就相信莫尔特的话吧。犯人可能是固力果国的近卫队,或是那个传说中的特殊作战连队的幸存者……也有可能是当时的溃兵呢。」 虽然没有透露到这种地步,但这也符合莫尔特的猜测。基本上,只有那两种人才会持有那把刀。 即使生活困顿,那些人也不会轻易舍弃那把刀。就如同利口镇的人将长柄刀视为骄傲一般,他们同样将那把刀视为骄傲。可说是仅次于生命,甚至在其之上的宝物。 「莫尔特,我就相信你吧……我们也会跟调查部分头展开行动。假设犯人是固力果国的溃兵,那么身上很有可能带著棘手的装备……莱伊,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刚才随著布兰迪多等人一起乾杯的莱伊……露出一张苦瓜脸,绷紧了身体。 「这、这是什么啊……有够难喝……难道是毒、毒药吗?我们为何要喝这种东西啊?」 「小莱伊,这是酒啦,而且是超烈的酒……这就类似布兰迪多家传的一种巫术喔。他会透过喝酒时的味道变化来探索真相。」 「……比起酒本身,更重要的是酒伴。这是我家的家训。倘若莫尔特是个不值得信任的男人,那酒的味道就会变得浑浊。虽说只要是烈酒就好,但精馏伏特加的味道变化最容易感觉出来。」 布兰迪多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接著又分别在自己和柯恩的杯子里倒酒,然后一饮而尽。虽然他也邀请莫尔特同饮,但莫尔特说自己已经浑身发热,开始晕头转向,拒绝了布兰迪多的劝酒。 「柯恩,走吧……趁你在牢房里醒酒,我们先去帮忙办理出狱手续。不过,莱伊不能自由行动。听好了,莫尔特。接下来要请你跟我们一起行动。可能需要搜山……我们需要人手帮忙。」 收拾完现场之后,布兰迪多与柯恩随即准备离开……这时,莫尔特注意到有样东西忘记收走,于是出声提醒。 「莫尔特,那是你的东西吧?」 布兰迪多遗留在现场的是莫尔特那把收在刀套里的刀子。 「吶,布兰迪多……刚才的酒喝起来是什么味道?」 酒精浓度超过九十度,宛如消毒水的酒——精馏伏特加。味道虽然浓烈,但几乎可说是无色无味。正因如此,在喝的时候必须浸泡水果,或是添加其他东西才能带出风味。莫尔特虽然不认为会有什么味道……但还是忍不住询问。 听到莫尔特的声音,布兰迪多原本已经踏上通往地面的阶梯,这时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露出完全不像他的笑容。 「我尝到了触动人心的美酒……莫尔特,你的酒喝起来又是什么味道呢?」 布兰迪多这番毫不犹豫的真挚话语,让莫尔特感觉到一阵心悸。 也许是酒太烈,莫尔特伸手抓著铁栏杆,膝盖跪在地上,静静倾听著两个男人逐渐 远去的脚步声。 「……那也算好喝……?我看是舌头生病了吧……莫尔特,喂,我在叫你啦……你不会是喝醉了吧?拿去。」 莱伊依然绷著一张苦瓜脸,捡起刀套交给莫尔特。 莫尔特感觉整个世界在慢慢旋转,他脱掉身上的血衣,换上奥莉比带来的衣服之后,一如往常地将刀套戴到腿上。 布兰迪多和莱伊的话在脑袋里打转。双方对酒的感想,他觉得自己都能够明白。 老实说,他跟莱伊抱持相同意见,不过回想起刚才的滋味,他的感想便逐渐偏向布兰迪多那边。尤其是在一口饮尽的瞬间,会涌现一股畅快又飘然、冷热交织的甘甜口感……那种滋味令人好奇。也许是自己的错觉。谁知道呢。 不可思议地……令人心旷神怡,异常清爽的甘甜。 那股滋味……与其说是好喝,不如说是令人感到舒坦。哪怕是为了确认这件事,莫尔特也想再喝一杯试试。 世界正在慢慢旋转。话虽如此,若是绷紧神经,还能勉强保持清醒……莫尔特有这种感觉。这就是酒醉吗? 脸被柯恩揍了一拳,鼻子被布兰迪多踹了一脚,莱伊对此毫不在意,嘴里说著:「一直睡觉身体会变迟钝耶。」并做起运动来。 莫尔特背靠著铁栏杆坐下,望著眼前这位少年。他觉得丹田开始发烫,胸口也逐渐热起来。难道是酒在体内燃烧吗? 莱伊的无条件信任,还有布兰迪多的那番话……莫尔特不由得想起这些,感觉浑身发烫,并酥麻起来。 他有种身体彷佛浸泡在热水里的舒畅感。这果然是喝醉了吗? 酒或许是种好东西。等到整起事件落幕,自己也尝试鼓起勇气踏进某间酒馆吧。如果是那间老板长相凶残,而年轻可爱的店员听说是老板侄女的俗美亭,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那里的人也认识自己……问题只差在没钱。 果然还是要登录户籍,成为能领到薪水的义警团见习生……正当莫尔特想著这些时,耳边传来奔跑的脚步声。似乎是守卫回来了。 「莫尔特,看来你马上就能出狱了呢。真是太好了。我也认为你不是那种杀人犯。」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呃……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布兰迪多对你做过『那个』了吗?对于小鬼头来说应该很辛苦吧。就算解开门锁,我看你也暂时动不了。不如先看看这个,再稍微睡一下吧……拿去。」 「这是什么?」莫尔特看著守卫将某样东西从铁栏杆外递进来。他起身接过来一瞧……是个厚信封。不,与其说是厚,应该说信封里似乎装著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谁知道。我去了楼上,结果同事说:『有人托我们将这个交给莫尔特。』所以我就拿来了。喏,就是那个……那个卷入这次事件的小孩啦,就是那位小姑娘……」 「原来是莉兹啊。」莫尔特面露苦笑。 虽然她才学会认字没多久,但以前也曾经用刚学会的字写信……莫尔特记得自己当时花了好久一段时间才解读出来。毕竟小孩子在书写时,会自然而然地夹杂一些反字,在阅读上困难到了极点。 自己在浑身浴血的状态下朝她大吼,之后就失去了联络……这也许让她感到很不安。如果能在牢里写封信回给她就好了……莫尔特心里想著这种事,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东西……接著当场僵住了。 「……怎么会……」 他从信封里取出一张信笺,以及……一束人的发辫。从发色和触感来看,莫尔特一瞬间便察觉到那是莉兹头上的其中一束麻花辫,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莱伊和守卫同样瞪大眼睛,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这时,莫尔特低头看著信笺。只见信笺上写著—— ——独自前往指定地点。来聊聊那个雨夜发生的事吧。 莫尔特差点腿软,手紧握著莉兹的麻花辫勉强站稳。 世界在旋转。 第三章(后)「grasp 星空下的雨滴」 看著开启的信封,还有收在里头的一束麻花辫,柯恩感到头晕目眩。 酒槽区三号街的公寓房东的五岁女儿——莉兹被人绑架了。 由于女儿迟迟没回家,莉兹的双亲为求谨慎找上了义警团,但事情的严重性还不仅止于此。 柯恩叫来调查部的人员,在下达指示之后,来到义警团总部的地下牢房,最后站在牢门前抱著自己的大头苦恼。 「柯恩,别净往坏处想。这样一来,莫尔特的嫌疑几乎可说是洗清了。」 「……你口中的那个莫尔特可是和小莱伊一起逃狱了,这实在令人高兴不起来啊。」 在外执行勤务的年轻团员遇到一名陌生男子,对方说:「这是莉兹写给莫尔特的信。」并将信件交给团员。那名团员把信转交给守卫,而守卫又把信交给莫尔特。 没检查信件内容这点实在是一大疏忽。另外,目睹莫尔特拆开信封的守卫,还没找人代班,就急忙离开现场传达报告,这同样也是疏忽。最大的疏忽,大概就是虽说相信对方,却还是不小心将那把刀还给了莫尔特这件事吧。 一个疏忽还能设法挽救,但疏忽层层叠加,导致事态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柯恩双手抱头,抬起脸望著牢房。有两根铁栏杆被切断,露出一个足以供单人通行的缝隙……切口很漂亮,就算用长柄刀也砍不出这种切口。 正如武器店的老爷爷所言,那把刀八成是出自固力果国的产物。 守卫和布兰迪多在旁低声交谈,布兰迪多语气淡然地问: 「你说信封里装著这撮头发,以及上头写著『独自前往指定地点。来聊聊那个雨夜发生的事吧』这种纸条,另外还放了一份地图,没错吧?」 「是、是的。只是地图好像被莫尔特他们带走了……」 「快回想一下,大概的位置也行。」 布兰迪多从怀里掏出笔记本,上头贴著城镇周边的地图。守卫不是很确定地指著地图上的某个点。那里是位于利口镇北方的大山——蒙布山峰的半山腰。从地图上来看,那里距离城镇没有多远,然而山势陡峭,有些地方更有悬崖断壁,若想以正常方式上山,需要耗费一段时间。 更何况那座山里自然是魔兽猖獗。尽管义警团每年都会组队上山狩猎魔兽一次,但还是无法将魔兽彻底驱除,而山上当然也没有人走的路。 如果没有一定的实力,用不了几个小时,就会沦为魔兽的盘中飧。既然指定这个地方,就表示犯人们也具备相当的能耐……不然就是身上带了「奇怪的东西」……亦或是两者皆具呢? 这时,柯恩脑海里又闪过一个疑问。就是「那个雨夜」究竟是指什么?那是属于两人的共同回忆吗?还是一种暗号?假如不是那样,柯恩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不禁想起—— ——固力果国的亡国日……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创纪录的豪雨。 据说最后一战相当凄绝,更被众多诗人当成歌咏的题材。城堡、市街、房屋还有居民全部在雨中熊熊燃烧,尽数化成灰烬。 关于那天晚上的故事,恐怕在今后数百年内都会继续传诵下去,难道那与坐落在远方的这个利口镇现况有所关连吗? 「事情演变成这样,没办法等团长下指令了……柯恩,我们走。」 「可是信上不是要求莫尔特单独赴会吗?若是贸然行动,莉兹妹妹也……」 「反正莱伊也已经跟上去了。事到如今,就算多我们两个人也差不多。」 这么说确实有道理。既然莱伊不见了,当然应该想成他是跟莫尔特一起行动。 布兰迪多是个木讷的男人,但相对的,他总是保持冷静。他会在柯恩烦恼时发挥力量。 「言之有理呢……何况动作快的话,也许能赶在双方接触之前,先追上莫尔特他们。布兰迪多,我们走吧。去阻止那两个笨小鬼。」 「嗯,就去教教那些尝不出酒味的小鬼们,这种事还轮不到他们出头。」 莫尔特年约十六岁,莱伊是十一岁,而莉兹则是五岁。 无论是要成为英雄,或是悲剧的女主角,对他们来说都还太早了。 柯恩和布兰迪多扛著钢铁长柄刀冲出义警团总部,之后从每年举办「男祭」的神殿旁边进入山里。 从这里上山会比较快。因为城镇角落有一条通往神殿的老旧石阶路。速度远比一路拨开草木上山来得快又轻松。 太阳早已下山,世界逐渐进入野兽的时间,但柯恩和布兰迪多不在乎。因为他们的上山经验数之不尽。 而且那些栖息在山脚一带,不够格称为魔兽的野兽们,也不会傻到去攻击两个喘著粗气狂奔的壮汉。 「……找到了。柯恩,这边。」 莫尔特等人似乎跟柯恩他们选择了同一条路。 柯恩等人刚上山没多久,便在兽径角落发现一具断成两截的巨型蜘蛛尸体。切口是长柄刀造成的。看起来是一刀两断,能感受出挥刀者的刀法之纯熟。 虽然莫尔特在逃狱时也带走了长柄刀,不过这个切口看来应该是出自莱伊的手笔。 尽管还是眷恋母亲的年纪,却已经能使出这等刀法……一想到徒弟的将来,柯恩嘴角不禁泛起微笑。 「魔兽才刚死不久,这样或许有办法追上他们。只要循著血腥味——」 话还没说完,柯恩哽住了嗓子。 来了——就在布兰迪多和柯恩如此心想时,一只巨大蜥蜴扑向两人。魔兽出现了。体型少说也超过两公尺高。难道是被血的味道吸引过来的吗? 「动作快。」 布兰迪多转身挥舞钢铁长柄刀。一声不响,甚至没释出战斗气息,便砍飞了蜥蜴的脑袋。另一方面,柯恩像是要把脚拧入地面般跨出一步,从侧面以长柄刀的刀脊敲打蜥蜴的身躯。这一击的力量大到彷佛要折弯钢铁制的刀身,伴随著近似爆裂的惊人声响,蜥蜴的身躯横向飞了出去。 庞然身躯弹飞枝叶,最后撞上一棵巨木的树干,汁液喷溅的声音响彻夜空。 「虽然现在才说有点迟了……小声一点。我不想引人注意。」 「那倒也是,我都忘了。」 柯恩不小心被莱伊的刀法给刺激到了。看著自己培育的嫩芽逐渐长大,这让柯恩兴奋不已。更别说他窥见了嫩芽将来会化成巨木的可能性。 柯恩等人重新展开追踪。可能是预料到有人会追上来,莫尔特等人似乎消除了移动的痕迹,导致他们花了不少时间寻找方向,有时甚至会完全迷失。虽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现魔兽的尸体,代表他们没有走错路,但直到魔兽尸体出现为止,他们走起路来需要相当谨慎小心。 话虽如此——柯恩心想,尽管皮肤冒汗,但他还是感到情绪高涨。 他知道这样很不应该,可是……看著路上留下的人与魔兽战斗的痕迹,他在心里大声喝采。 莱伊很著急。不过正因如此,他的刀法更显凌厉,实在了不起。在义警团的见习生里,应该已经无人能将木制刀柄的长柄刀用到这种境界了。 魔兽贪婪地啃食著莱伊所留下的尸体,柯恩等人一路清除这些魔兽,继续朝山上迈进。 在茂密的森林下,只见两人背著月光,一路不停追赶下去。 就在这时,走在前头的布兰迪多突然停下了脚步。 「喂……怎样,出了什么事吗?」 「……不对劲。这条路很奇怪。」 「这里本来就没有什么路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布兰迪多说道,从怀里掏出笔记本,接著摊开地图。 「之前也是这样,再继续前进下去 ,我们会离指定地点越来越远。」 「会不会是守卫看错了……不对,原来如此啊!」 这时,柯恩也注意到了。 这么说来,他们到目前为止走的路明显有问题。 ——为何一路上只见到莱伊留下的战斗痕迹? 魔兽应该不会专挑莱伊攻击才对。就算是莱伊走在前头,也有些魔兽喜欢从背后袭击,但路上却不见任何属于莫尔特的战斗痕迹……换句话说,这难道不是表示只有莱伊一人通过了这条路吗? 「我想莫尔特早已预料我们会追上来,所以……为了不让我们阻碍他与犯人进行谈判,就让莱伊到处乱跑,藉此混淆视听……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然而……」 「没错,小莱伊不可能会那样做。他不是那种愿意当配角的孩子。」 就算莫尔特提出这个方案,莱伊也不太可能同意。即使莫尔特告诉他莉兹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他也不可能接受,那孩子没有那么成熟。 「……难道他被莫尔特甩开了吗?」 听到布兰迪多这么说,柯恩点点头,认为那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既然讲也讲不听,那就找机会把莱伊丢下……这种可能性十足。如果是莫尔特应该就会做出那种事来。然而,除了那把刀以外,他还带走了长柄刀,却把莱伊……把自己和长柄刀一起得到的伙伴那样丢下离去吗?这点令人耿耿于怀。 男人最后抓在手上的不是卵蛋,也不是女人的手……而是值得赌上性命的武器和伙伴。 「就算是那样,疑问还是没获得解答。小莱伊也看了地图,就算被甩开了,他应该还是能抵达目的地才对。何况……那孩子不会迷失自己该走的路。」 既然是在寻找莫尔特,莱伊就不会折回原路。他明确地朝某个目标前进。然而,他却赶路赶得很焦急。这点令人费解。 「莱伊的行进路线一直往山上延伸……目标简直像是要登顶一样。」 「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我们马上就要追上小莱伊了。到时候再问他吧。」 「……也许来不及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兵分两路吧。你去追莱伊,我试著前往信上指定的地点。之后再会合。」 布兰迪多拍拍柯恩的肩膀,随后转过身。 这让柯恩心里有种很不安的感觉。那不是预感之类的东西。 假如接下来会遇到的家伙是隶属固力果国的近卫队,或是那个传说中的特殊作战连队的成员……那对方身上肯定会带著「那个」才对。正是因为有那个的存在,固力果这个小国才有办法同时顶住周围四个国家的进攻,并抵抗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在我的长柄刀面前,那种东西不足为惧——柯恩不是没有这种想法,不过那是因为有伙伴在身边。 「……布兰迪多,你可别死喔。」 「你也是,柯恩……我们要当悲剧女主角有点太粗犷了。」 虽然布兰迪多偶尔讲出的笑话实在很难笑,却给人一种安心感。 柯恩扬起嘴角,重新启程追赶选择了古怪道路的莱伊。 1 犯人指定的地方是在悬崖中段自然突出的一个形状类似舞台,人们称之为「眺望台」的水平断坡。 传说那是给巨人坐的椅子,另外也有一种说法,就是悬崖部分过去遭到古代兵器摧毁,因而形成这种断坡,由来众说纷纭。事实上,那是古代人削平悬崖、铲平土地所造成的结果,目的是为了在这里建造神殿……人们似乎一直到几年前才明白这件事。 当时发现了神殿的遗迹,绝大多数的文物都被收藏到镇上的博物馆,如今仅剩一些充当神殿基石,足足有人那么高的巨大正方形石块遗留在原地。 由于景色宜人,对于有本事和胆识的人来说,可说是最棒的休憩场所。 虽然不至于能看见南方的大海,却能放眼瞭望远方。除此之外,如果是在白天,还能看见马车和徒步的旅人出入利口镇,切身感受到究竟有多少人往来这座城镇。到了晚上,就能欣赏夜景。人们的生活会如实化作灯火呈现,带来一种感伤的情怀……不过那都是在平常时候才有的感受。 此时的莫尔特根本没余裕眺望来自镇上的灯火,用心感受那些情怀。他的双眼只顾盯著站在眺望台上的三名黑衣男子,以及一名少女。 「……很好,你按照信上的要求,单枪匹马前来赴会了啊。你身上没有血的味道,看来你一路上避开了魔兽呢,了不起。」 眺望台上下方被岩层裸露的悬崖夹在中间,形成一块突出结构,所以基本上不可能爬上爬下。 若要前往眺望台,只能走唯一一条沿著山壁的道路。那是一条就连跟人擦身而过都要小心的狭窄山路,所以很容易就能知道莫尔特是不是独自前来赴会。 对方也许就是为此才指定这个地方,不过更重要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这里很适合当作扎营地吧——莫尔特如此暗忖。毕竟地处悬崖峭壁,魔兽也不太会靠近这里。 「莫、莫尔特~~!」 月光下,莉兹白皙的肌肤在黑暗中清晰浮现。 可能就是因为如此,莫尔特才能清楚看见她的双眼哭得红肿,而且右侧的麻花辫也不见了。 莫尔特握紧扛在肩上的长柄刀木制刀柄,紧握到发出「叽」的声音。 「……小伙子,我要问你一件事。」 「且慢……在那之前,我按照约定来了。放了莉兹。」 「你搞错了。信上可没写说只要你过来,我们就会放了这个小女孩。」 其中一名黑衣男揪起莉兹背后的麻花辫,让她痛得呻吟。头发被人拉扯的莉兹痛得面容扭曲,光脚踮起脚尖。 莫尔特使尽全力将长柄刀砸到地上。长柄刀落地时产生的冲击与声响给三名黑衣男带来了压力。 「你们究竟是怎样?……是近卫队吧。那群家伙会耍这种手段吗?还是说,你们只是抢夺了那把刀的盗贼之类的吗?」 「我隶属近卫队。这两人是一般士兵,在战后成为了我的部下……在那个雨夜,我们三人当时都在场。瞧。」 话说完,三名黑衣男扯掉缠在脸上的头巾布。莫尔特自然是看著对方,但斜眼往上看的莉兹却发出「……噫!」的一声尖叫。 一个是眉心间有道深划的伤痕,长相粗犷的男子,一个是脸上毛发全无的烧伤男子,至于刚才自称隶属近卫队,可能就是在花店与莫尔特交手的男子……体格比穿衣服看起来还要消瘦。而且皮肤就像乾枯的地表般乾裂,双眼眼球呈现白浊色。 前两者身上的伤痕,应该是在战时被敌人所伤,但最后一人却不同。那是身体使用强大魔导具所造成的副作用。过度使用就会变成那副模样。虽然在利口镇没见过那种人,但在莫尔特陈旧的记忆里,见过不少士兵处于那种状态。 三人各自报上名号,伤疤男叫罗杰,烧伤男叫阿卡,至于眼珠白浊的男人则叫希洛。桃红色、红色、白色……名字取自葡萄酒的颜色(注:三人名字的日文发音同这三色)。那当然不会是本名。从三人毫不迟疑地报上这种名字来看,他们在离开祖国时,也许已经舍弃了自己的真名。 「说出你的要求……希洛。」 莫尔特果断选择希洛作为谈判对象。因为他看起来就像首领,而且他觉得其他两人好像不太说话。当伤疤男在露出脸孔时,他也看见对方喉咙上有伤,于是判断对方可能受过拷问,导致声带受损,此外,他还发现烧伤男的脸部肌肉一直抽搐。因为讲话怎么样都无法像以前一样顺畅,所以变得极端沉默寡言……莫尔特记得在野战医院见过很多这种人。 「小伙子,告 诉我你所属的部队。」 「……我叫莫尔特,是利口义警团里最菜的见习团员,现任杀人嫌犯。」 「我是问在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你当时隶属哪个部队?」 希洛喊著:「别开玩笑了。」拉起莉兹的后发,让她瞬间脚底悬空。莉兹发出尖叫声。 「你是第六商队的人吧?」 看著莉兹发出惨叫,莫尔特表情扭曲,很不是滋味地点头。 在这瞬间,一左一右守候在希洛身边的罗杰还有阿卡明显释放出杀气。 希洛仰望著夜空说: 「我的祖国还能再战下去,哪怕是两三年也不成问题。当时与他国的幕后谈判也慢慢有所进展,眼看就要脱离险境……然而,国家却沦陷了。这是为什么?……没错,就是因为你们在搞鬼。」 希洛像是在拉狗绳般扯著莉兹的头发,同时迈步前进。莉兹的痛哭声在夜空中回响。 「那个巡回世界各地、掌控物流,赫赫有名的梅契尔大商队公会,隶属旗下的第六商队……仅运送『死亡』这项货物……那天晚上,一直到你们出现在我们面前为止,我都还以为那只是传说。」 表面上被视为自古隶属公会的运输商队之一,但第六商队的真实情况正如希洛所言,是力量无以伦比的暗杀组织。虽然也有经营运货工作,但那不过是要将成员派往世界各地时的一种障眼法罢了。 由于客户全是国家层级,其存在会传入世人耳中,应该是在固力果国灭亡半年之后的事,因为当时幸存的特殊作战连队发动了敢死的复仇攻击,导致双方同归于尽,组织这才曝光……话虽如此,假设希洛是隶属王室的近卫队,那无论是在战前还是战争时期,他就算在哪里听说过这件事也不奇怪。 「不仅突破了前线,甚至侵入到城堡内部,对此,我们已经超越惊愕,唯有感到惊叹。即使是我国引以为傲的特殊作战连队,我想大概也办不到。」 「办得到……如果那些家伙有心的话。」 「这样啊,原来你知道啊。这么看来,那项传闻也属实了。听说在战争爆发以前,特殊作战连队和第六商队曾经交手过,重创了彼此,最后战成平手。你那把刀也是在当时抢到手的吗?」 「这把刀是朋友送我的啦……喂,住手,不要啊!」 希洛扯起莉兹的麻花辫,先是让她踮起脚尖,然后让她勉强站立在眺望台的边缘。 由于眺望台是从悬崖突出的关系,所以下方就像防鼠板一样被挖空,万一坠落下去,人就会直接栽进数十公尺底下的森林。 尽管莫尔特的身体反射性地采取动作,罗杰和阿卡却阻挡在他和希洛之间。 「言归正传,梅契尔大商队公会第六商队成员——莫尔特……在那个雨夜,你们那伙人让城堡和市街陷入火海之中……如今,我们也向你挥出了凶刃……」 「希洛,你想复仇吗?袭击花店老婆婆……不,袭击运货马车的人也是你们吧?而且还绑架一个幼童……你们都已经沦落为盗贼了,现在才要谈论亡国这种问题吗?」 在他们背后的眺望台角落摆著几个木箱和皮袋,除了食物和酒之外,莫尔特还窥见了不少值钱物品。 「这是为了生存下去。其他人暂且不谈,就凭我们这副『模样』根本无法混进市井之中。」 虽然希洛的模样和语气显得很冷静,但罗杰和阿卡却是一副马上就要扑过来的样子。他们手上握著看似小型魔光球的东西,那让莫尔特很不安心。 那是魔导球——一种透过灌输魔力来发动特定效果的玻璃球状魔导具的统称。外观近似魔光球也是理所当然,因为一般的魔光球,就是在发光的魔导球上赋予储存魔力的功能。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携带的魔导球,想当然会是武器之类的吧。就其性质而言,只有能产生魔力的魔导士才会拥有魔导球,加上价格极昂贵,若是在其他国家,只有出身魔导士公会的佣兵,或是少部分具备同等实力的士兵才能拿到魔导球。固力果国强大的秘密,就在于那个国家的一般士兵会将魔导球当成正常武器来使用。 「对于导致祖国灭亡的罪魁祸首,我们当然感到愤怒。然而,事到如今那种事已经不重要了。现在追究起来也没意义。正因如此……我想问你一件事。」 希洛那双白浊的眼里含著一丝不安与期待,还有紧张的情绪。 「……吾王一族真的灭亡了吗?」 现场吹起风来。明明才入秋,风却冷得厉害。 「你的目的是要复兴固力果国啊。」 莫尔特总算全部理解了。包含他们的目的在内,还有所有的事。 莫尔特同时也觉得他们是群自相矛盾的家伙。嘴上说自己就算想也混不进市井之中,身上却依旧带著那把最能证明身分的刀。无论是再怎么珍贵的东西,亡国荣耀这种玩意儿也比不上回忆的价值。一边躲避打劫溃兵的土匪,一边寻找脱手管道,就算被人狮子大开口,只要卖得出来,那把刀就能卖出不少钱。实在没必要下海去当盗贼。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随身携带那把刀,或许是因为他们没有把固力果国当成过去吧。 「只要有继承王室血脉的人……只要有能统率我们这些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士兵还有技师的核心人物……固力果国就会复活!」 希洛嘴角牵起微笑。乾燥的皮屑像粉尘般掉落在黑衣上。 「在那个雨夜,一个成员全是小孩的暗杀集团,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刺杀了国王和一干家臣。之后,那个集团在脱逃时,遭遇到包含我在内的近卫队,双方展开了战斗……我还记得那场足以称之为激战的战斗……你当时就在那群人之中。在战斗当时,我对于固力果国的宝刀为何会落在敌人手上,而且对方还只是个十几岁出头的小孩这件事感到很震惊。」 果然交过手啊——莫尔特心想。这让他明白自己在花店战斗当时感受到的直觉无误。身体显然记得希洛的招式。 「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除了国王的首级被示众以外,我的部下当时还发现了几具遗体。总共有十八人继承了正统王室血脉,然而,在确认所有遗体之前,城堡就烧毁了……莫尔特,告诉我……你们当时真的杀光了所有人吗?」 莫尔特流下了一滴汗。 「正如我所言,你们真的是在干完活之后,才遇见了我们吗?……难道不是在『干活途中』偶遇吗?换句话说……」 希洛嘴角微扬说道: 「……其实还有『活口』对吧?」 现场吹著一阵冷风。另外还传来鸟叫声。可能是飞在空中鸣叫,阿卡朝头顶上瞄了一眼。 反观莫尔特,他听到鸟叫声的反应是垂下眼帘。 「……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只想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吧。而且就算我说出你想要的答案,你也会把莉兹丢下去。」 「……为了复仇,是吗……我可能会那样做,也可能不会。」 「就算有幸存者,对方在这三年来始终隐姓埋名……也就是说,那个人根本也不期望什么复国吧?」 「……回答我的问题。你应该知道才对。倘若你是那天晚上在场的第六商队『幸存者』,那就应该知道才对!」 莫尔特睁开眼,看著抽泣的莉兹。尽管年幼,她却是个聪明的孩子。即使处在这种状况下,就算无法完全理解刚才的对话,应该也察觉到重点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过去的经历……一直隐瞒的秘密被发现了。已经结束了。 三年的美梦……她让自己作了一场美梦。眼前三人是来自过去的敲门声。 告诉自己该清醒了,是时候重新回到逃避的现实了。 是时候停止这段令人不愿醒来,如作梦般的时间了。 自己终究只是自己。就算改名为莫尔特,就算跑得再远,过去始终如影随形……不,始终纠缠著自己。 感觉就像被绑上重物沉入水中一般。 在水中仰望水面,伸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只是不断下沉,沉入熟悉的黑暗深渊。 自己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他一直害怕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他接受这个事实。 ……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有非做不可的事。 ——莉兹。唯独那孩子,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守护。 唯独那双在自己沉入深渊时,伸向自己的小手……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他都要守护。 莫尔特聚精会神,望向三名黑子男……还有莉兹。 彷佛表示觉悟般,还有为了守住自己在「三年前许下的承诺」,莫尔特语气坚定地说: 「全杀了,不留活口。」 现场响起三道吼声。罗杰和阿卡将手上的魔导球对准莫尔特。魔导球发出红光,笔直射向莫尔特。 莫尔特压低身体躲开两道光线,同时拔刀高举。 他的目标不是罗杰和阿卡。莫尔特锁定紧握著莉兹的麻花辫,在愤怒的驱使下,把她当成东西一样举起的罗杰……瞄准那里射出刀子。 等同大笔财富,号称史上最硬,至今依然无人能够打造的梦幻宝刀划破夜空……切断莉兹的麻花辫,刺中了罗杰。 尽管如此,人被拉到半空的莉兹在惯性作用下,身体还是往眺望台外甩去。 莫尔特撞开挡路的罗杰和阿卡,拔腿冲上前去。 他一脚踹开身体摇晃的希洛,将长柄刀插在地上,接著用力握紧长柄刀,自己也彷佛要从眺望台跳出去般……伸出手。 「莉兹!」 莉兹同样洒著泪伸出手。 两只手在空中延伸。这时,莫尔特从眼角余光捕捉到阿卡正盯著这边。他手上拿著魔导球。刚才的红光是热度远胜火焰的光线攻击。 只是一瞬间的话,顶多是肉被烧焦,但若是持续照射下去,大概连骨头都会被烧断吧。 然而,莫尔特早已放弃去注意那边的动向。 因为鸟叫了。约定的时间到了。 因此,莫尔特无视了阿卡的存在,将视线和注意力,以及自己的所有转移到莉兹身上。莫尔特伸出手。莉兹也同样伸出手。 「莫尔特~~!」 莫尔特把手伸长到身体关节几乎要脱臼的程度……并使尽全力抓住那只在空中仿徨的小手。 「该死!去死吧!」 阿卡手中的魔导球射出红光。然而,在同一时间,强烈的冲击撼动了整座眺望台。 在红光即将射中莫尔特等人之前,就被长柄刀的厚实刀锋挡了下来。 莱伊从悬崖上跳了下来,那是属于他的长柄刀。 他脚蹬大地。长柄刀的刀身染成赤红色,彷佛一尾溯流而上的鱼,散发著红光砍向阿卡的手边。 「不、不可能!」 莱伊使出一记横砍,将阿卡手上的魔导球连同手臂砍飞。 「莫尔特,不要放手喔!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按照原定计画,按照事前的商量……莱伊按照约定来了。他从几乎呈垂直状的悬崖上方,从数十公尺高,从一般人只要跳下来就会丧命的高度,毫不犹豫地跳下来了。他恐怕也听到了刚才那番话,尽管如此,莱伊还是—— 莫尔特忍著感谢和过意不去的心情,拉回莉兹的手,接著借助插在地上的长柄刀之力,让自己的身体也重新回到眺望台上。 两人摔倒在地上。莉兹双手环绕住莫尔特的脖子,用力抱紧他。 ……用颤抖的手臂紧紧抱住他。 「已经没事了……莉兹,对不起啊。」 莉兹摇摇头。三条麻花辫如今仅剩下左侧一条在摇晃。 这时,一道「喀锵」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莫尔特起身放下莉兹,接著架起长柄刀。站在眼前的人是希洛,只见他拔出刺在身上的刀子并丢到地上,从背部喷溅出来的血流到脚边。 「全杀光了……不可能,我不相信!固力果国……开什么玩笑!」 「虽说当时是战争时期……我还是感到很抱歉。不过……」 「开什么玩笑!」希洛再次大喊,同时从挂在腰间的刀套里拔出刀子。他以右手反手握刀,整个人冲了出去。以攻击范围来说,长柄刀占有压倒性的优势,话虽如此,莉兹此刻正挂在莫尔特的脖子上,而且他要面对的是那把刀。 无论利口镇人多么引以为傲,长柄刀的刀刃也很可能会被那把刀给砍断。纵使斩不断,只要瞄准木制刀柄下手,应该就能确实砍飞长柄刀。 在这一瞬间,莫尔特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接著他选择采取最有可能活下去的行动,那就是——把长柄刀投掷出去。 希洛弹开飞来的武器,莫尔特趁著这一瞬间的空隙与他擦身而过,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刀子,随后动作一气呵成地转身一砍。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希洛和莫尔特一样,在转身的同时挥刀,双刀碰撞在一起。虽然彼此互相震开对方的攻击,但余劲还留在身上。只见希洛身形摇晃不稳,反观莫尔特的双脚却完全没离地。莫尔特在利口镇的这三年,一直与莱伊不断挥舞长柄刀,还被卡尔贾卡逼著吃了一堆豆类料理,因而练就出一身肌肉,形成双方在体重上的差距。虽然他的身体已经变得使不出快速又精密的绝妙攻击,但他觉得现在这样更好。莫尔特大步跨前,靴子前端踩在希洛的鞋尖上,将他钉在原地,另一只脚同时踹向希洛的侧腹。 退路遭到封锁的希洛急忙用空出来的左手展开防御,但莫尔特这一脚依然连同他的手臂重重地踹进腹部,彷佛要震碎他的五脏六腑。 希洛痛得弯下腰来,这时,莫尔特挥刀朝他的头顶砍去。 尽管希洛迅速将右手的刀子一横,试图挡下攻击,但莫尔特毫不在意,刀子向希洛的头顶凭著蛮力砸下。 希洛睁大白浊的双眼,咬牙发出呻吟,尽管膝盖逐渐弯曲,还是勉强挡下了攻击。从这种顽强中便可窥见他的训练程度。话虽如此,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隶属近卫队的关系,感觉单纯只是训练精良,却缺乏实战经验。 莫尔特的刀刃压迫著希洛的刀,同时瞄准他的脸部送出膝顶。 希洛的鼻子被撞歪,一边喷血一边往后摔。 本来这时应该要乘胜追击才对,但莫尔特身上还抱著莉兹,所以实在没办法乱来。不过,他还是赢了。 摔倒的希洛没有停下动作,顺势滑行站立起来,紧接著像猫一样发动扑袭。莫尔特一边往后退,一边用刀尖挡掉希洛的攻击。 希洛使出细腻的刀法,努力尝试缩短距离,但莫尔特只是一直不断后退拉开距离。下一刻,莫尔特锁定希洛动作趋缓的那瞬间,大动作挥出一刀。尽管希洛挡了下来,但身体依然轻易地被震飞出去。 「可恶!你这家伙,为什么……我的招式为何对你不管用!那天晚上明明就还行得通……!」 希洛选择在这个开阔的场地挑起小刀战。莫尔特不随之起舞,以剑斗的方式进行战斗,这就是差别所在。小刀的招式攻击范围大多极端狭窄,是专为奇袭或是狭窄的室内和森林战设想的招式。在开阔的场地进行战斗,当然是使用其他武器来得更有利。 此外,就算双方手持同样的武器,但这把固力果国生产的刀子既是剑,又是刀,既是斧头,又是柴刀……完美地将上述武器的特长调和在一起 ,会随使用者的技巧而产生变化,具有千变万化的柔软性。从前另当别论,倘若是莫尔特现在这具身躯,把刀子当成剑来使用——会更强。 「失去国家之后的这三年……尽管四处流浪,但只要锻炼自己,应该也就能明白自己的武器还有招式的优缺点吧。对于一个只会袭击弱小的盗贼来说,我想是不会明白的。」 跪在地上的希洛嘴里念念有词,白浊的双眼紧盯著莫尔特不放,下一刻,他嘴角突然露出笑意。尽管莫尔特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是还没弄清楚那抹微笑的真正含意,希洛便展开了行动。只见他将刀子收进刀套,接著像施展魔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颗魔导球,让球发出白光,最后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下一刻,希洛脚底下的土石开始涌向他的身体,将他全身包覆起来。三年前看到不想再看的恐怖景象,如今难道要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了吗? ——不妙。对方果然带著那玩意儿吗? 莫尔特立刻将莉兹放到地上,挥刀杀上前去。然而,希洛的手臂已经开始被土石包覆,轻轻松松地挡下了莫尔特的全力一击。 这把公认世上最硬最强的刀……完全砍不进去。 「难缠的臭小鬼……!」 希洛像赶虫子似的挥动手臂。碰触到手臂的刀子被一股惊人之力弹开,就连莫尔特的身体都差点被带走。莫尔特不得不松开刀柄。 刀子飞落到地上。然而,在为此感到绝望之前,莫尔特便捡起了自己掉在附近的长柄刀,用刀柄头敲击希洛还没被石头包覆的侧头部,将慢慢化身成巨像的希洛打飞出去。 「这次行了吧!」 希洛身体撞上悬崖,头垂了下去,尽管如此,按在胸口的魔导球效果依然在发动。 这时,莉兹跑过来紧抱住莫尔特的后腰。 连莫尔特也是光看著就冒冷汗。 看似陷入昏迷的希洛全身慢慢被厚实的石头铠甲包覆起来。 虽然不晓得正式名称,但那种被人称之为「石铠甲」的魔导球,会吸收脚底下的岩石、土壤来创造出极为坚硬的装甲。光是那样就很有威胁性…… 「唔!这些家伙好硬!」 这是莱伊的声音。莫尔特朝那边望去,只见阿卡和罗杰也穿上了石铠甲,用身体弹开了莱伊的长柄刀攻击。 「莱伊,那玩意儿不能砍!石铠甲不怕刀刃!」 「什么!那该怎么办?」 「只要被对方变身就没办法了,准备逃跑吧!」 莫尔特扛起莉兹跑了起来。唯一能离开这座眺望台的路,就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他们必须在路被挡住之前离开……然而,敌人当然也十分明白这个道理。 罗杰发挥出惊人的速度,跃上十几公尺高的空中……超越到三人前头挡住去路。 「喂,骗人的吧?这家伙是怎样……竟然……」 「石铠甲不单是包覆身体的硬质装甲,也会赐予使用者惊人的力量!话虽如此,由于需要灌输大量魔力才能持续使用,所以只要等到使用者魔力枯竭,效果应该就会解除!」 「这里不但没什么藏身之处,而且一摔下去就会当场毙命……莫尔特,你别强人所难啦!」 「不过也有好处!因为全身包覆著装甲,所以对方应该无法使用魔导球!」 「所以说,我是在问你要如何应付眼前的难关啊!」 「……别想逃。」 由于阿卡与罗杰站在前后包夹莫尔特他们的位置,因此,莫尔特和莱伊背靠背架起了长柄刀。 莫尔特感受到莱伊的紧张,以及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的莉兹传来的恐惧。 对方此时要是同时进攻,那情况就不妙了。他们很难一边护著莉兹,一边持续闪躲攻击。就算防守,木制刀柄的长柄刀也有其极限。无论如何都撑不久。 阿卡和罗杰压低身体重心。由于整张脸都包覆著装甲,所以看不出他们究竟在想什么……但莫尔特很清楚对方正准备发动攻势。 莫尔特暗忖著只能豁出去了。然而就在这时—— 「……你们在烦恼什么吗?」 从眺望台外传来一道沉著冷静的声音。 莫尔特等人还没想出那是谁的声音……罗杰便跳了起来。 不——是被打飞了。 穿上石铠甲化身成壮汉的罗杰彷佛开玩笑似的在空中飞舞,接著在眺望台上翻滚,人差点从边缘摔落下去。 「这里不是个好地方吗?莱伊,你说哪里强人所难了?」 一名男子单手提著钢铁长柄刀,从黑夜中悄然现身。 「「——布兰迪多!」」 就在莱伊和莫尔特的声音重叠同时,罗杰跳了起来。这次他是凭自己的意志蹬地冲向布兰迪多。庞然大物挥出强烈的一拳。光是考虑到其重量,就晓得威力惊人……本来应该是这样没错。 只见布兰迪多双手握住长柄刀,以长柄抵挡罗杰的攻击。坚硬的石头撞上金属发出可怕的声响,然而……布兰迪多还是挡了下来。 尽管双脚在地上拖出大约两公尺长的沟痕,但他和长柄刀还是完全挡下了石铠甲的攻击。 这一刻,罗杰固然不用说,就连阿卡也瞪大了眼,虽然隔著一层装甲,但莫尔特还是清楚感觉到这点。 「力量很强,身上还有装甲,但也就仅止于此……莱伊,好好想想。要打败这种木偶很简单。」 到了这时,莫尔特也总算是明白了。只要活用场地,他们确实胜算十足。 「……对啊,只要让对方坠落下去就行了——」 话还没说完,布兰迪多便大步向前跨出去。罗杰急忙挥舞手臂,但布兰迪多压低身体缩短距离,所以手臂仅是从他头上扫过。 布兰迪多欺近罗杰怀里,从低姿势使出掌底攻击。 他的靴子踏碎地面,再次把罗杰打飞到空中。 虽说布兰迪多的身高足足有一百九十公分左右,但相较于石铠甲,他的身体还是过于渺小,甚至显得瘦弱,而他空手使出的一击……要形容的话,看起来就像小孩打飞了一个大人,这让莫尔特等人目瞪口呆。 「给我动脑想想,我们为什么要每天扛著又长又重的长柄刀?这点程度是可以办到的……哎呀,原来你还在啊?真是顽强呢。」 罗杰眼看就要从眺望台掉落,但他单手挂在悬崖边,勉强支持著身体。布兰迪多见状,立刻准备过去要把他弄下去,这时,阿卡挺身阻挡在他面前。 只见阿卡的右手断面长出一把石剑,彷佛要代替他那失去的右手。他用石剑和布兰迪多的长柄刀对砍,发出尖锐的碰撞声。 「莫尔特,快走。这里交给我来解决。」 「可是……!」说到这里,莫尔特想起莉兹还紧抱在自己身上,没能继续说下去。 「不用担心。不管这些家伙是固力果国的近卫队,还是特殊作战连队……那都不成问题。」 虽然阿卡他们应该不是那两个部队的成员,却也是以战力强而闻名的精锐固力果国士兵,尽管如此,布兰迪多还是理所当然地这么说道。 「胡说八道的家伙!我们才是最强的士兵!」 挂在悬崖边的罗杰凭著单手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拉上去,不仅如此,他还跳跃到高空中,企图从头上袭击正与阿卡短兵相接的布兰迪多。 莫尔特和莱伊也想伸出援手,但布兰迪多用眼神示意「别过来」,制止住两人的脚步。 「固力果国的士兵是最强的?原来如此,在组织战这方面来说,或许是那样没错,然而,现在呢?在这种地方……你们说自己是最强?你错了。我们……才是最 强。」 罗杰的拳头眼看就要砸到布兰迪多头上,尽管如此,他依然语调沉著地说出这种话来。 攻击已经进入到无法躲避的距离。布兰迪多要中招了…… 莫尔特和莱伊后悔自己停下脚步,就在这时,「那个」飞过来了。 速度远远超越自由落体,伴随著巨大的质量,以及震动般的强烈冲击——柯恩出现在跳到空中的罗杰头上。 柯恩高举的长柄刀划破夜空。在接近垂直的悬崖上狂奔,速度提升至极限,加上体格少说超过两公尺高,由经过锻炼的极粗胳臂释放出攻击……结合以上所有要素的猛烈一击,伴随著野兽般的吼叫声,锁定了罗杰的身体。 令人以为发生爆炸般的冲击震响四周,接著整座眺望台掀起一阵尘沙,同时不断摇晃。冲击和尘沙席卷过来,莫尔特和莱伊护著莉兹,同时陷入动弹不得的状态。 之后,等到勉强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象让莫尔特倒吸了一口凉气。 眺望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洞。 然后呼吸粗重,手举长柄刀的柯恩就站在那里。肩膀以下的手臂整个消失的罗杰就倒在他脚边。 石铠甲被砍断了。就连那把小刀都造成不了什么伤害的石铠甲……被柯恩一刀砍断了。 阿卡停下和布兰迪多的缠斗,惊讶地往后退。 「……不、不可能。」 「一点都不奇怪。在这块土地上生产的长柄刀不只是单纯的铁块而已。正如同你们的刀子只能在固力果国生产一样,这同样是唯有这里才能打造出来的特级宝刀……若是再加上我们的本领,没有什么东西是斩不断的。」 「正是如此!」 对于伙伴这番话,柯恩满脸得意地架起长柄刀……不过刚才那招与其说是他的本领,根本就是单纯的蛮力。长柄刀确实是一把神兵利器。然而,既然柯恩能砍穿石铠甲,那刀刃部分采用相同材质制成的木制刀柄长柄刀,应该也能办到同样的事才对。 然而莱伊的攻击无法砍穿那两人的铠甲。换句话说……柯恩是以木制刀柄无法承受的「力量」来劈砍罗杰的手臂装甲。 硬度越高的东西就越脆。说不定石铠甲也属于那种类型。所以,他们就算想凭刀锋之利来砍穿石铠甲,也根本砍不穿。然而,如果长柄刀在砍击同时加入惊人的冲击力量……也许就能砍断。 过去曾经几度与石铠甲打过照面的莫尔特,这时才总算想到那种可能,但他不认为柯恩和布兰迪多在事前就察觉到这点。 然而,他们还是成功了。 难道是因为运气好吗?错了。那是因为他们有那种自信。对于自己每天扛著镇上引以为傲的长柄刀的日子,还有身为千年前威名远播、享有最强美誉的英雄豪杰们的子孙而感到自负,那不是虚无飘渺的东西,而是真真实实在体内流动的血脉……因此,他们丝毫不认为自己砍不穿石铠甲。 身怀压倒性的力量,加上长柄刀那非比寻常的强韧……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那股自信心,才是砍穿石铠甲的关键。 罗杰滚动身体与柯恩等人拉开距离。从他没被冲击给震昏这点来看,他也身怀一定的实力。罗杰化出一条看似脊椎骨,上头满是利刃,表面凹凸不平的鞭状武器,而阿卡同样将石剑化成鞭子,只见两人释放出霸气,将柯恩和布兰迪多包夹起来。手握长柄刀的两人同样背靠背摆开架式。 「小莱伊、莫尔特,你们快走。接下来的场面不宜儿童观看。」 柯恩贼笑著说道。莫尔特吸了一口气,他想要对两人道谢,另外也想对自己之前隐瞒身分这件事道歉。然而,就在他出声之前,有人抢先替他回答: 「后面这句话我同意,但前者我可不接受呢。」 这是希洛的声音。他已经恢复意识了吗——莫尔特这么想著,视线朝本应被打飞到眺望台角落的希洛望去……结果看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只见那里站著一个身高超过五公尺,看起来宛如石像般的巨人。下一刻,那个巨人轻松地举起两块边长两公尺,作为神殿基石的正方形石块丢掷过来。 石块越过莫尔特等人头上,随著轰隆声响起,将唯一一条逃跑的路给完全挡住了。 「哎呀……又是一个大家伙呢。」 石巨人——一直到出现为止,在场都无人察觉。 莫尔特对此感到不对劲,注意到希洛原来倒地的地方有个大大的人型坑洞。大概是因为那颗魔导球不是吸起土石,而是渗入地表般形成巨大身躯,所以即使人在视野范围内,一直到希洛动起来为止,才会都没发现这件事。 此外,因为三年前是在城堡里战斗,所以他当时才无法变身成巨人吧。莫尔特总算明白为何他身为魔导具使用者,自己却记得与他使用小刀交手过。 「罗杰、阿卡,拦住那两个壮汉。」 巨人撼动整座眺望台,跳到了半空。超过五公尺的身躯遮住夜空的繁星,朝莫尔特等人逼近。莫尔特和莱伊见状,分别往左右跳开闪避。 巨人紧接著挥出拳头。目标锁定莫尔特。毕竟身上还抱著莉兹,莫尔特实在无法做出激烈动作,于是挥舞长柄刀。既然挡不住,又砍不穿的话,那就只能选择弹开攻击了。长柄刀朝袭来的拳头全力横砍。这一刀凝聚了莫尔特所有的力量,随著尖锐的撞击声响起,总算成功让敌人的拳头偏向旁边。 ……然而,顺著长柄刀传来的冲击震飞了莫尔特,长柄刀的刀身也飞了出去。 木制刀柄折断了。 莱伊发出吼叫声,从侧面冲向巨人。他一刀砍在可能是巨人最大弱点的膝盖后侧上,但……果然还是无效。长柄刀被弹开了。莱伊身形摇晃,对此,巨人像是踢垃圾般朝他踢去。莱伊……以长柄刀的刀柄抵挡攻击。 木制刀柄像糖果一样碎裂,少年的身体被巨人的脚尖踢飞到高空中,最后撞上了悬崖岩壁。 莱伊吐出血来,在重力的拉扯下坠落……这时,巨人彷佛要给予最后一击般挥拳。 「住手——」莫尔特放声大喊。 2 对手改变战术之后,就变得难缠起来了。 罗杰和阿卡将丧失的手臂化成石鞭,极端不愿进入柯恩和布兰迪多的攻击范围内。只是不断从远距离发动削切般的攻势。 即使柯恩尝试用长柄刀的刀背将鞭子钉在地上,他们也会立刻切断鞭子,马上创造出新的鞭子。简直就像蜥蜴的尾巴。 若是正面战斗的话,柯恩有自信几招内就能分出胜负。由于长柄刀的体积庞大,招式都是走大开大阖的路线,所以在面对复数以上的对手时,很容易出现破绽。伙伴的存在就是用来填补这种破绽。柯恩此刻身旁有布兰迪多这位伙伴,所以无所畏惧。 正因如此,才令人焦急。力量差距显而易见,能赢却始终分不出胜负。罗杰和阿卡心里恐怕也明白这点,所以才演变成这场消耗战。 然而,不管怎么想,应该都是对方的消耗更大。要持续形成那么坚固的石头铠甲,想必相当耗费魔力才对。不仅如此,还要在断臂失血的状态下,迎战他们——动作越是激烈,体力消耗应该也越大才是。 ……就在柯恩思考著这些时,他发现了一件事。敌人的同伙之一,也就是那个手肘以下不见的男人,他身上的装甲出现龟裂,每次移动都会扬起粉尘。 铠甲开始碎裂……逐渐到达极限了。 柯恩朝布兰迪多望去,而他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件事。两人互相点头。就在其中一方的魔力枯竭那瞬间,一口气决胜负——两人用眼神交换讯息。 「——住手!」 莫尔特的叫声传来。莱伊撞上岩壁而吐血的模样映 入柯恩的眼帘。他看见巨人的拳头袭向了莱伊。 柯恩立刻将注意力从眼前的敌人转向巨人那边。他毫不犹豫地跑起来,朝著巨人作为轴心脚的左脚膝盖后侧挥砍出长柄刀。 此时,柯恩用皮肤感觉到鞭子从背后抽来,但他决定无视。 由于是匆匆出招,尽管无法砍断整只脚,却也让巨人失去了平衡,导致拳头从莱伊坠落的轨迹偏移,最后挥空了。 莱伊还在坠落,但柯恩没时间去接住他。他迅速转过身,打算挥舞长柄刀弹开抽过来的鞭子……不过在那之前,布兰迪多先一步替他砍断了鞭子。 「谢……布兰迪多!」 这时,另一条鞭子袭向布兰迪多的脚边。那是魔力已经开始枯竭的那个男人的鞭子。 他的装甲早已自然瓦解,甚至连那张烧烂的脸都暴露出来,尽管如此,鞭子依旧来势汹汹,像蛇一样缠住布兰迪多的脚踝。 布兰迪多冷静地挥动长柄刀,试图切断那条鞭子,殊不知—— 「固力果国万岁——!」 烧伤男竟然在抓住布兰迪多的同时,把人扯上半空中……随后主动跳下了眺望台。 因为他判断在魔力枯竭之后,自己便无法战斗,于是选择用性命来换取削弱我方战力的机会。 尽管布兰迪多在空中用长柄刀敲砍鞭子,可是在空中无处借力,导致招式太软,因而砍不断鞭子。即使冷静如布兰迪多,也不免瞪大了眼。 柯恩拔腿跑起来。还来得及救人。柯恩高举起长柄刀。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背部受到一阵强烈冲击。随后,他看见石剑从自己的腹部穿透出来。 他太大意了。双方力量的差距让他不小心得意忘形了。他小看了豁命战斗的对手。 假如是盗贼或罪犯,只要力量用尽就会放弃,但他们是彻彻底底的士兵。 理所当然会赌上性命。那正是盲点所在。柯恩将长柄刀绕到背后,砍碎刺进背里的石剑。这时导致伤口扩大,血从喉咙里涌出来。 柯恩含著血,朝发动追击的男子头部挥出长柄刀,把人打飞到眺望台外。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但却是致命的一瞬间。 从眺望台上早已看不见烧伤男的身影。布兰迪多被鞭子拖著往下坠。柯恩想呼喊伙伴的名字,但嘴里只吐出血来。 布兰迪多用一如往常冷静的表情看著柯恩等人。随后,他理所当然地高举起长柄刀,接著……丢掷出去。长柄刀笔直射向从山壁坠落的莱伊,钉住了他的外套,避免他摔落到地上。 之后,布兰迪多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身影就这样消失无踪。 「布兰……迪多……」 伙伴坠崖消失了。甚至放掉了武器,坠往悬崖深处。 那种心痛的感觉更甚于腹部上的伤痛,让柯恩跪了下来。 「阿卡、罗杰……他们是优秀的部下。是与我共同怀著复国梦想的……好部下……」 头上传来说话声。是那个巨人——柯恩才这么想时,一只脚就踹过来了。 柯恩以长柄刀挡下攻击,但全身骨头嘎吱作响,接著被踢飞出去,人在地上翻滚。 柯恩脸颊贴地,看见地上隐约浮现阴影……看来巨人似乎打算踩扁自己。 虽然感觉骨头断了好几根,但只要想动就还能动。然而,身体却动不了。一种虚脱感支配了全身。 ——来了。他透过肌肤感觉到这件事。 「等一下!」 声音出自莫尔特口中。为此,巨人的脚戛然停止,就差那么一点就要踩扁柯恩了。 「你的目标应该只有我才对……已经够了,拜托你住手。」 莫尔特拉开莉兹抱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硬是把摇头反抗的莉兹放下来,然后跟她隔开一段距离,双手撑地跪下恳求道: 「求求你,杀了我吧。要是那样能让你解恨的话……尽管杀了我。」 这个笨孩子。相对的……也是个老实的孩子——柯恩一边吐血,一边想著这种事。从刚才隐约听到的零碎对话来看,对方是个道地的军人。 因此,只要能让他为君主报仇,就有可能满足他的愿望。 然而,那样一来,莫尔特肯定会死吧。 倘若是平时的莫尔特,就会像这样一边举白旗,一边思考反败为胜的方法,他会耍那种小聪明……但如今却没有。 双手撑在地上,垂下脑袋,紧闭著双眼发抖的他侧脸上写满了放弃。 「莫尔特,你真有胆识。一开始就那么做不就得了……那么,受死吧。」 巨人站在莫尔特面前,抬起了脚。莉兹见状,发出「不要!」的叫声。 「我先杀了你,然后再送其他人下地狱。」 听到这句话,莫尔特脸上充满了绝望,睁开眼抬起头说: 「这不关其他人的事吧!」 如同要踩碎莫尔特的吶喊一般,巨人的脚底狠狠踩到他头上。 巨人这一踩彷佛施加了全身的重量。强烈的冲击撼动整座眺望台。 完了——柯恩如此心想。然而,下一刻……结果令他哑然失声。 抬头仰望著「那个人」的莫尔特同样也是如此。 「你说……跟我们无关?怎么可能没关系……莫尔特,你说啊!」 只见莱伊高举著布兰迪多那把长柄刀,出现在柯恩和莫尔特眼前。 他凭著那具小小的身体,支撑住巨人的一击。 即使他是利口镇的儿女,就算他是那位「团长」的儿子,眼前这幅景象已经超越了惊异,达到了异常的地步。 尽管对这个状况感到不知所措,但巨人还是将体重压了上去。 莱伊脚下的地面产生龟裂,尽管如此,他依然继续支撑下去。 「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莫尔特,我没说错吧!你是我的……咕!」 莱伊举著长柄刀的双手开始发抖。再怎么说还是太勉强了。 「莱伊,不要管我……快带著莉兹逃!」 「办不到!没人……没人教过我拋弃伙伴逃走这种事!」 莱伊那与少年年纪不相称的发达臂肌像是生物般蠢动。 而且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他竟然开始把巨人的脚推回去。他的双脚踩踏的地面逐渐裂开,接著终于让巨人站不稳,身体往后退。 虽然巨人脸上也包覆著装甲,但柯恩还是知道巨人对这令人难以置信的状况感到吃惊。 「莱伊,我……」 「莫尔特,讲话别婆婆妈妈的啦。平时那个诡计多端的你去哪里了……我对你是哪里人,还有过去的经历一点都不感兴趣啦。之前听到的事,我也已经忘记了。我笨成这样可不是装出来的,就连姊姊都受不了我。」 柯恩拔出插在自己腹部上的石剑并丢掉,接著撑起身体。 他还能动。 虽然重要角色是当不成了,不过……他至少还能扮演个配角。 柯恩慢慢拖著身体,找到莫尔特那把插在地上的刀子,伸手捡了起来。 「我唯一认识……唯一感兴趣的……莫尔特,就只是现在的你!就只是那个义警团里最菜的见习生,办事马马虎虎,诡计多端的……我的伙伴!」 受到刚才那番攻击,莱伊理应遍体麟伤才对,但他还是对著莫尔特……扯出一个明显是在逞强的笑容。 他的动作与台词既像个少年,又充满孩子气,傻傻的……又令人难为情……这时,柯恩意识到留给自己的最后使命。 布兰迪多最后放掉了自己的武器,并不是为了拯救莱伊。 他是为了胜利,才选择将长柄刀 留给了莱伊。 留下了钢铁制造,唯一能粉碎固力果国魔导球的手段。 柯恩站起身,双手分别握著刀子和长柄刀。 「莫尔特,接住!」 柯恩丢出了自己的武器——钢铁长柄刀。 莫尔特急忙用双手牢牢接住。 「不好意思,我要闪人了!接下来好好加油吧!」 柯恩不顾腹部上的伤口在喷血,扛起呆站在原地的莉兹拔腿就跑。只要有莫尔特的刀子,他应该有办法逃到山脚下。 柯恩跳到巨大的正方形石块上,设法脱离现场。莉兹朝莫尔特等人伸出手,嘴里呼喊著他们的名字。柯恩回头一瞧……看见巨人作势要来抓他们。 然而,只见两名少年手中紧握著钢铁长柄刀,挺身阻挡在巨人脚边。 那本来应该是身为前辈和老鸟,同时还负责指导两人武艺的自己和布兰迪多扮演的角色。 他为自己的大意感到羞愧。尽管如此,他却不感到担心。 如果是那两个人,就能放心交给他们处理。 无论在何时何地,身边只要有伙伴就能放心。 这就是男孩子。 3 听了莱伊那番令人难为情的话,莫尔特忍不住想要露出苦笑……最终还是咬紧牙关忍了下来。 柯恩丢过来的长柄刀相当沉重。若是大动作挥舞,自己的身体也很可能被带走。然而,若是不全力挥舞的话,又砍碎不了石铠甲。而且那具超过五公尺的庞大身躯,其装甲厚度想必不是阿卡和罗杰所能比拟的。 要选择不正面迎战,让时间拖延下去,等待对方的魔力枯竭吗……还是为柯恩争取足够的时间,好让他能带著莉兹逃到山脚下,然后他们也随之逃跑呢? 以上是脑袋逐渐恢复冷静的莫尔特现阶段能想到的最佳方案。那不是不可能办到,只要能纯熟运用手中这把钢铁打造,重量非比寻常的武器就行。不过…… 「很好,莫尔特,就来痛扁对方一顿吧!」 前提是要克服一项困难条件,就是让血气方刚的莱伊乖乖点头同意。 「……嗯,应该是不可能了。」 「莫尔特,你在说什么啊!怎么不可能,没问题的!我们肯定办得到!」 莫尔特面露苦笑。受到莱伊的热情感染,莫尔特感觉自己慢慢变回平时那个诡计多端的自己。 手中紧握的长柄刀。那是属于柯恩的武器。他的伤口贯穿腹部,出血量非常严重。然而,柯恩的身体高大又强壮,莫尔特很难想像他会被杀死。 没问题,他应该能把莉兹安全送达利口镇。再来是布兰迪多。 莫尔特也认为他不会死。他确实从眺望台上头朝下坠落超过数十公尺深的悬崖,但是在坠地之前,他会先滚落一段陡坡。 然而,尽管现在已经过了夏天,树木的枝叶依旧生长繁茂。布兰迪多能将那些树木当成缓冲,设法活下来……莫尔特有这种感觉。他是这么相信的。 莫尔特对两人致上感谢之意。 另外,他也在心里对经历了恐怖体验、失去自豪长发的莉兹拚命道歉。 莫尔特深吸一口气,接著与莱伊一同将各种情绪化作咆哮,对著夜空倾吐而出。 随后,两人全身释放出霸气,一起冲向了眼前的庞然大物。 莫尔特和莱伊举著用不习惯的沉重武器,同时各自砍向巨人的左右膝盖。结果,震耳欲聋的「喀锵」声响起,长柄刀被弹开,整把刀震颤不已。 「装甲的厚度不一样!就凭这种原始的武器是能成什么事!」 莫尔特一边咂嘴,整个身体被长柄刀拖著走,他调整摇晃的下盘,暂时隔开一段距离。 巨人对莫尔特和莱伊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拳脚攻击,却打不中两人。两人如今没有需要保护的对象,所以即使抱著沉重的长柄刀,动作依然很灵活。 「该死!果然还是很硬耶,莱伊,该怎么办?」 「那还用问,当然是更用力砍啊!」 莱伊回答得太过理所当然,莫尔特差点就要笑出来。然而,经他这么一说,莫尔特发现自己心里也开始觉得是这个道理没错。 这是在利口镇待久了的毛病……证明自己与他们相处了很长的时间。 莫尔特嘴上扬起笑意,同时再次释放霸气。对此莱伊也做出回应。两人计算时机,再次同时砍向巨人的左右膝盖。力道比刚才更大。没有因不习惯重量而有所顾虑,彷佛当成自己用惯的武器般毫不畏惧地下手。 这次还是被弹开了。刀身震颤。然而,装甲的表面出现微裂。 行得通。只是……还不够。 「莱伊,该怎么办?」 「再加把劲!」 「我想也是!」 巨人似乎判断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于是双臂各自化成两条鞭子,总计四条鞭子。鞭子狂乱无章地甩动,彷佛在陆地上翻滚挣扎的鱼一样,接连抽打在地面还有悬崖岩壁上。鞭子击碎地面和岩石,现场尘沙飞扬。 身处在黄沙滚滚的世界中,莫尔特依然透过肌肤感受到莱伊的气息。他在观察莱伊在这座眺望台上的位置和行动。不,根本用不著观察,莫尔特心中瞭然。而且他相信对方应该也跟自己有同样的感受。 因此,莫尔特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出长柄刀。目标是巨人的左右膝盖。莱伊也同时挥刀。 既然是同时进攻,那其中一方的攻击必定会砍中敌人。莱伊的攻击遭到鞭子干扰,但莫尔特的刀锋砍中了敌人的膝盖。 这一刀砍得比刚才更重,莫尔特使尽了全身之力。 长柄刀被弹开了。刀身震颤。装甲表面裂得更厉害了。 ……还不够。莫尔特和莱伊在尘沙中不停闪躲鞭子,趁机调整呼吸。长柄刀的重量大量夺走他们的体力。 虽然尘沙让视野变差,但敌人有著巨大的身躯,所以很容易观察,莱伊能透过肌肤来感觉敌人的动向。 另一方面,希洛应该就没办法了。因为他要一边消耗魔力,一边追赶在周围到处乱跑的两个人。另外虽然有四条鞭子,但操纵者只有一个人。实在无法完成同时锁定两人攻击这种精密且复杂的动作。 毕竟这种巨大的石铠甲本来就是为团体战所准备的。无论是要当成盾牌或武器来使用,都要用在两军对战上才有意义。若是仅仅用来对付两个人,反而会因为身体太庞大而难以发挥作用。 莫尔特继续和莱伊一同挥刀进攻。长柄刀被弹开。还不够。尽管汗流浃背、呼吸急促,两人依然咆哮著进攻……还不够。 就算装甲裂开,可是在发动下一次攻击时又会得到修复,连削弱装甲都办不到。力量。力量决定性的不足。 如果是钢铁制的刀柄,无论使用者使出多大力气挥刀都能承受得住。 莫尔特和莱伊还没激发出那种潜力。若换成是布兰迪多和柯恩的话,肯定能砍断给他们看吧。双方的底子相差太多了。不过,那跟他们赢不了希洛有直接关系吗?——莫尔特想了想,最后否定了这个想法。假如是那样,柯恩和布兰迪多应该不会留下长柄刀,而是叫他们快逃才对。 那两个人这么做,肯定是要他们驾驭这把长柄刀。 ……或许应该改变挥刀方式。 莫尔特一边砍出不晓得是第几刀,一边思考这种事。 他暂时忘掉使用木制刀柄时的记忆。这把武器跟那个是同样却又不一样的东西。 两者差别在哪里?难道就只有重量和强度不同吗?有没有其他的…… 「莫尔特,不要发呆啦!」 可能是因为边思考边攻击,莫尔 特打乱了和莱伊之间的步调。 双方都锁定了巨人的右膝,结果在冲出尘沙的瞬间不小心撞成一团。 两人都已进入攻击模式。莫尔特急忙想抽回长柄刀……这时,钢制和木制刀柄的差异出现了。 加速中的长柄刀带著可怕的动能。 莫尔特缩回手臂,试图停下这一刀……但别说是停下来,身体反而被拖了过去。他没能停下攻击,只能稍微减慢速度。 然而,莫尔特和莱伊也因此目睹了令人不敢置信的一幕。 两块厚重的金属互相敲击,发出震耳欲聋的恐怖撞击声。莫尔特的长柄刀砍在莱伊那把长柄刀的刀背上。 「——不会吧!」 莱伊的长柄刀迸出火花,刀锋深深地砍进石铠甲的膝盖。 刀锋砍进去了。 这时,鞭子袭向两人。莫尔特和莱伊再次扛著武器跳开。 同时尘沙散去,莫尔特和莱伊下巴滴著汗,互相望著对方的脸。表情惊讶中带著确信。 「上……上吧,莫尔特!我们来结束这场战斗!」 莫尔特还来不及点头,莱伊便向前冲刺。莫尔特也随后追上。两人不断在场上跳跃躲开袭来的四条鞭子,接著……一齐朝巨人的右膝砍出猛烈的一刀。 虽然刚才那道「刀痕」早已复原,但莱伊再次朝那个部位砍去。莫尔特也同样对准刀背挥出长柄刀。 这次没有缩回手臂,仅是攻击时机错开的……全力一刀。 随著激烈的金属撞击声与火花飞溅,莱伊的长柄刀刀锋——砍断了巨人的膝盖。 砍穿了。长柄刀终于砍穿了石铠甲。 失去一只脚的巨人撞上岩壁,身体削著岩壁倒下去。 「「成功啦——————————————————!」」 莫尔特和莱伊从丹田发出了欢呼声。 威力不够的话就更用力。如果威力还是不够强,那只要补足就行了。 答案就是这么简单。话虽如此,要成功就需要抓准绝妙的攻击时机,最重要的是长柄刀那极大的强韧度是不可缺少的要素,否则就无法实现。 以刀剑敲打刀剑——这种脱出常轨的使用法,武器商人看了大概会昏倒。然而,无论是莫尔特还是莱伊,动起手来都毫不犹豫。 如果是这把武器,如果是柯恩和布兰迪多留下的这对长柄刀……会让人觉得这种事不算什么……除了一个问题以外。 挥刀砍在石铠甲和长柄刀上产生的冲击,传遍莫尔特全身上下,更遑论手臂了。如果是木制刀柄的话,因为其材质柔软,所以大概还会吸收掉冲击,但钢制刀柄敲砍物体造成的冲击会直接传到手上。 骨头被自己挥刀产生的冲击震得发麻。虽然没骨折,但莫尔特感觉到手臂有几处出现骨裂的现象。莱伊的情况恐怕也一样吧。 尽管如此,两人嘴边依然挂著微笑。看不出一丝犹豫。 「不可能!竟然将我国固力果生产的杰出步兵装备……将这具装甲……给砍断了!」 巨人完全倒下,造成地面激烈摇晃。 莱伊和莫尔特再次发出咆哮,接著双脚蹬地跳往巨人身上。 就算手臂断了也无所谓,两人早已忘了疼痛的感觉。 唯一感受到的是身旁的伙伴,还有紧握手中的沉重长柄刀……以及从自己体内涌现出「没有什么是我们砍不断的」这种压倒性的自信。 就仅是如此罢了。 然而,那也就足够了。 「「唔喔喔————————————————————————!」」 莫尔特率先朝巨人的胸口砍去。莱伊紧接著补上一刀。 两人皆使出了全力。两个男人将自己现有的一切贯注到这一击之中。 在两道刀锋交叠的瞬间,爆出一道惊天声响,伴随著火花飞溅,莫尔特的长柄刀深深地砍进巨人的胸口。 伴随著骨头碎裂的冲击,斩开石头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传向莫尔特的手……最后又传来某种东西碎掉的感觉。 感觉就像玻璃珠「啪」地碎掉一般…… 下一刻,巨人全身迸开无数裂痕,随后裂痕里漏出白光,巨大身躯同时化成沙子大量飞散。 失去了立足点,莫尔特和莱伊跌落到地上,两人抬起头,看见魔力枯竭的希洛躺在地上,胸口上放著一颗圆球——模样简直就像是木乃伊。 「我们……又……输了吗……无论失败几次……」 希洛凹陷的眼窝里流下泪水。莱伊想要跑过去,却被莫尔特阻止了。 已经没救了。他就算耗尽了魔力也要战斗。就连命也赔上了。 「国王啊,王妃啊……啊~~公主殿下……为什么……各位究竟去了何方……」 希洛伸出那化作枯枝般的手,从挂在腰间的刀套里拔出刀子。随后,他用那双白浊的眼睛仰望著天空,将刀子抱在胸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莫尔特和莱伊对此皆是无语,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注视著希洛的遗骸。 「……你们肯定会在那个世界相见。」 莱伊只说了这些话,便失去力气。他的长柄刀掉到地上,随后身体靠向旁边的莫尔特,就此失去了意识。 远处传来男人们粗厚的叫声。不晓得是不是看到了尘沙飞扬……不,可能是义警团跟在柯恩等人后面出动了。 队伍想必很壮观吧。一群雄壮威武的男人成群结队冲上山壁,魔兽们肯定也会夹著尾巴逃跑。 那种强悍与野蛮的作风……正是利口义警团。 莫尔特揽著靠在自己身上的莱伊的肩膀,眼睛看著希洛的遗骸。 「在那个世界相见啊……真是如此吗?」 莫尔特独自露出微笑……之后,他也跟著失去了意识。 4 尽管中间几度转醒,但莫尔特是在事发当晚的三天后才真正恢复意识。虽然每次醒来,围绕在身边的人都不同,但他隐约记得莉兹还有奥莉比一直都陪伴在自己,还有躺在隔壁床上的莱伊身边。 沐浴在令人目眩的阳光下,莫尔特勉强撑起疼痛的身体。 他感觉自己就像骨架生锈的金属玩具,肌肉就像烂掉的橡胶。浑身肌肉酸痛、身上多处骨折,一些重要部位似乎还出现肌肉断裂的情况。 莫尔特转动疼痛的脖子,环顾房间四周,这才总算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间六人房。 这时,一名偶然经过病房前的女性看护发现莫尔特醒来,于是跑了过来。对方说:「你醒来的时间点真是不巧呢。」笑了起来。根据女看护的说法,镇上的人正在利口镇郊区的墓地为花店老板举行葬礼,所以本来应该随时都会有人陪伴在莫尔特等人身边,这时难得没半个人。 「今天在过来这里之前,我稍微去现场看了一下……奥莉比小姐为墓碑装饰了美丽的鲜花呢……那样一来,花店老婆婆肯定也能安心上天堂了。毕竟她是个非常爱惜那间店和花朵的人……」 女看护说医生似乎也出席了葬礼,所以晚点才会过来替莫尔特做检查。 目送女看护离开之后,莫尔特望向窗外。从阳光照射的角度来看,时间大约是下午吧。 莫尔特望著窗外,这时眼角余光突然注意到一根笔直的棒状物。 那是柯恩的长柄刀。刀立在床边,感觉简直就像属于莫尔特的物品。莫尔特朝隔壁望去,布兰迪多的长柄刀自然也立在莱伊那张床的旁边。 这么说来,他们的木制刀柄长柄刀已经折断,而刀子也被柯恩带走了。 这样正好。真正舍弃了一切…… 第五章「名为利口的城镇」 他又梦到了那个雨夜。 在那个下雨的夜晚,交付给名叫麦亚的少年与其同伴们的任务,就是尽早终结战争,以及阻止禁忌的古代技术复活,亦即伸张正义的特殊任务。 少年有自信他们能达成任务。然而,一直到开始执行任务,少年才发觉竟然还有其他分队在暗中行动。如果一切顺利当然最好,就算失败了,分队也会放火烧掉市区和城堡……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计画。 到头来,自己在那个雨夜不停出岔子——过去名叫麦亚的男人心想。 包含妇孺在内,那个晚上死了几千人。酿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毫无疑问就是第六商队,也就是专为执行这种任务而组成,成员全是小孩的……麦亚的部队。 虽然成功杀死了十七名王室中人,但立功心切的新人在作战中犯下错误,部队因而陷入战斗状态,导致半数的同伴牺牲,最后大街连同城堡化为灰烬,一个国家就此灭亡。 几个失误便造成许多人的死亡。除此之外,一想到真正的作战内容,还有之后蜂拥侵入小国烧杀掳掠的联军,男人很难认为其中存在什么正义。 编写剧本的是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大人们。 然而,揭开那场悲剧序幕的无疑是自己…… 自己犯下了莫大的罪过。要说那个雨夜有发生什么例外……就只有自己不惜背叛同伴,将刀子插进少女体内这件事。 就只有看著未满十岁的年幼少女鲜血直流,倚靠在自己怀里的那瞬间…… 〇 他满身大汗地醒来,空气里弥漫著雨后的气味。 透过窗口向下俯瞰的酒槽区街道一片湿漉。 「怪不得又作梦了……」 如果早知道会下雨,他应该会如同往常一样求助于烈酒,那样别说是雨声,就连夜晚本身都会被拋到九霄云外。 外头不时有风呼啸而过,吹得窗户直响。那阵风大概是在一夜间请来乌云,又在夜里带走了吧。天空如今是一片清爽的蔚蓝。 莫尔特钻出被窝,拖著格外沉重的脑袋和长柄刀走出公寓。 时间是清晨。潮湿的石板路上人来人往,店家传来充满活力的吆喝声。 这是酒槽区早上的日常景象。 「嗨,这不是莫尔特吗!怎么啦,你的脸色跟平常一样晦暗耶?」 出声搭话的是沙夏。他的脸蛋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莫尔特下意识这么想,但仔细观察,他发现沙夏的眼睛周围不对劲。 莫尔特凝神细瞧,这才看出他化了淡妆来消除眼圈的疲劳痕迹。 「……一个男人化什么妆啦。你是想巴结谁啊?」 「哈哈哈,穿帮了吗?你眼睛真利呢……这才不是巴结,我是要去见客人。带著一张疲劳的脸去见客,这会让对方感到不放心。尤其是当护卫的话,那就更是如此了。」 沙夏回过头,扬起下巴指向一辆由两匹马拉著的大马车。 那是走长途的大型马车。马车停在一家很受旅人喜爱,贩卖多种长期保存食物的店家前。一名看似富裕的老妇人正一边跟店员谈笑风生一边杀价。 提到马车护卫这种差事,那八成需要出城,属于长期性的工作。 「对方似乎是旅行商人,不过好像顺利在这座镇上抓到了商机,结果大赚了一笔。毕竟利口镇内有强大的义警团巡视,所以没关系,但只要出了荒野……你知道的。」 「可恶,真是接了一件『好差事』呢……所以说,这趟最远会到哪里?」 莫尔特固然不用说,沙夏同样很有本事,就算路途中出现盗贼集团,他也能轻松地击退……但问题是在这座镇上,以义警团为代表,无数人有能力办到那种事,所以做不成什么生意。 因此,护卫工作在利口镇算是「爽缺」。 「天晓得。至少会到罗第国的首都,而且视谈判情况,也有可能要陪对方继续走下去。我昨天晚上把公寓退租了,行李都塞进了出租仓库的角落……唉,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看心情也有可能——」 「你要是不回来,那我还要感激你,毕竟那样就少了人跟我抢生意了。」 「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排除万难,我也要回来。」沙夏笑道,接著愧疚地表达歉意,表示工作实在来得突然,也没办法好好问候朋友一声。 「如果是生于斯,长于斯的话,那还另当别论,但若是像我们这种流浪过来的家伙,人家才不会太在意啦。所以,你用不著那么放在心上。」 「……总觉得那样……感觉满寂寞的耶。」 沙夏眉头皱成八字,表情看起来像个被人欺负的少女。 莫尔特不禁有股冲动,想伸手抚平他那皱紧的眉头,他一边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一边乾咳掩饰。 「你知道利口镇这个名字的语源吗?……听说原意是『融合』的意思。就算是外来者,只要在这里居住过一次,就会在不知不觉间融入这里的环境,自然地变成居民……这就是利口镇。所以——」 只要住过就已算是镇上的居民。那也就是说…… 「肯定……会再回来吗?」 莫尔特一边搔头,一边点头。 「如果是离开这座城镇到别处定居,那还另当别论,如果不是那样……就会回来。」 一座任谁都会想回来的城镇。 所有人都相信这点,能带著自信说出这番话的城镇。 那就是利口镇。 「……这样啊。你说得没错。这座镇上确实聚集了许多怀著那种奇妙自满心态的怪人。这里就是『那样』的一座城镇。」 原本表情显得落寞的沙夏,这时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开心的微笑,看起来就彷佛沐浴在朝阳下,含苞待放的花蕾一般。皱成八字的眉头最后也平复了。 因为看著他那精致的笑容,心里就会开始乱了套,于是莫尔特将视线转向往来的行人。其中也有几个认识的人,莫尔特稍微举起手,在擦身而过时,跟每个对上视线的人互相打招呼。 「哎,就算不是那样,这里位于往返罗第国与白兰国首都的最短路线上,许多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只不过是暂时离开而已,如果每次都要依依不舍,那根本没完没了。」 沙夏轻轻地笑了出来,抬头遥望万里无云的蓝天。 「这么说来,我也是听人说『想找人就去那座城镇』……所以才会来到这座镇上。也许是待了三年,我不知不觉完全忘了这件事,每天过著忙碌的生活呢。」 「找女人吗?」莫尔特问道,但沙夏闭著眼睛摇头。 「男人啦。对方是个少年,现在应该已经是青年了吧。那是个看起来聪明伶俐,眼神锐利却又温柔的人。我对那个人怀著感谢与怨恨,另外……还有事情想问他。即使是莫尔特,在漫长的人生当中,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人吧?」 「我吗……难说喔。假如是不想遇见的家伙,那倒是要多少有多少……像是借钱没还的人,或是说下次要请客,之后再也不见的家伙……再不然就是以前的伙伴,还有一个称呼我为哥哥,有跟踪狂倾向的晚辈之类的。另外……对了,这么说来,有个女人我一直很挂心呢。」 「哦~~听起来真有意思。难道是被你弄哭的女人吗?」 「哦?真令人有点意外。我一直以为正常来说会被弄哭的是莫尔特呢。」 莫尔特搔著头,表情看来有些不服气。 「沙夏先生,差不多要准备出发了喔。」 不知不觉间,老妇人似乎谈好了生意,语调轻柔地呼唤沙夏。只见店员正将水、葡萄酒还有食物堆到马车的货台上,看来上完货就要出发了。 沙夏领著老妇人坐到马车的坐位上。一开始,她可能是将目光凶恶的莫尔特当成了可疑人物,表情看起来有些僵硬,不过在看到他身上的长柄刀之后,似乎认定莫尔特是义警团的人,客气地说了一句:「辛苦了。」这让莫尔特有些不知所措。 马夫也重新握紧缰绳,暗示马儿准备要出发了。沙夏再次环顾酒槽区,彷佛要将这里的景象烙印在脑海里一般,接著站上马车的踏板。 「莫尔特,暂别了。要保重身体喔。」 「你才是。可别在某个城镇被误认成女人袭击喔。」 「真是恶劣的玩笑。」沙夏面露苦笑,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刮起一阵强风。 单脚挂在马车上的沙夏闭起眼,身体就要失去平衡。他急忙试图重新抓稳,但挂在腰间的刀撞到马车车体,眼看就要摔倒…… ● 「……结果还是让客人感到不放心了嘛。」 耳边传来取笑人的浑厚嗓音。背上感受到一双粗臂靠著的触感。沙夏睁开眼睛一瞧……那是莫尔特。 他不禁吓了一跳。 究竟为何吓了一跳,沙夏自己也不明白,就这么靠在他怀里,持续仰望著那对眼眸。 「沙夏先生,你不要紧吧?」 听到老妇人担心的声音,沙夏这才想起自己的工作,彷佛要逃离莫尔特的怀抱般跳上马车。 「请放心。刚才只是……只是在跟即将告别的损友打闹罢了。」 听到这句话,莫尔特哭笑不得地叹气。 「算了,就当成是那样吧。这笔帐先记著,改天再跟你算帐。拿酒来还就行了。」 「感觉之后利息会很高。我会想办法尽早奉还。」 沙夏对马夫下达指示之后,随著马儿一声嘶叫,马车开始缓缓起步。 车轮在石板路上滚动。虽说是走长途的高价马车,但还是很摇晃。 沙夏和老妇人面对面,弯腰坐在与前进方向相反的座位上,随后望著站在人群之中,为自己送行的莫尔特。 他的心脏正剧烈跳动著。这究竟是为什么?沙夏不明白原因。 他并不是因为与他分别而感到悲伤。只是唯独心跳得厉害。 这时,莫尔特突然睁大了双眼,神情狐疑地回望著眯眼凝视的沙夏,不过马上又放松表情,语带自嘲地说: 「……怎么……可能嘛……」 沙夏透过马车的窗户缝隙,勉强听见了他那混杂在热闹人海中的声音。 怎么了吗?——沙夏这么想著,皱起了眉头。 「哎呀,真可怜……那个是战斗的勋章吗?」 老妇人看著沙夏……不,是看著他的脖子。沙夏这才终于发现,自己总是缠在肩颈上的围巾松开,变成只是挂在脖子上。 沙夏的指尖抚著纤细的喉咙,上头留著一道可怕的纵向伤疤。 「不,这是我在学会拿剑之前,某个人送给我的伤疤……为了让我活下去。」 沙夏闭起眼……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那是个下大雨的夜晚,自己因为害怕打雷而睡不著,于是钻进了父亲的被窝。 后来听到人的说话声,于是醒了过来,结果在黑暗中,看见父亲和一个蒙面少年在说著些什么。 那是仆人?军人?还是……就在自己睡眼惺忪地想著这些时,一名红眼少年打破窗户跳进了室内。 红眼少年一剑砍飞了父亲的脑袋,紧接著手持短剑,朝著沙夏……朝著当时有其他名字的少女的脖子挥来。她虽然年幼,却也明白这样会死。 然而,刚才与父亲交谈的那名少年却帮她挡开了剑刃,然后……彷佛在说由自己来动手一般,将手上的宽厚短剑刺进了自己的喉咙。 那种冷硬异物插入体内的触感,她至今仍然无法忘记。而当短剑拔出,随后鲜血像是葡萄酒溢满玻璃杯般洒落的感觉同样令人难忘。 在那之后,少年搂抱住全身虚脱倒下的自己。 伴随著天摇地动般的雷鸣声,她在闪光之中,意识渐弱地望著少年的眼睛,然后听到他用还没结束变声期的嗓音低语—— ——我会实现承诺。你不能死。 她不懂意思,也发不出声音,在意识逐渐模糊之中,人被放到了床上,接著耳朵听见少年们一边争执,一边走出了寝室。 之后,根据将自己从陷入火海的城堡中救出来,成为自己继父的管家所言,当时刺入喉咙的那一刀,堪称神乎其技。短剑似乎瞄准了唯一不会致命的位置穿过喉咙,巧妙地避开了重要器官。 如果再考虑到他当时在耳边低语的话,那自己毫无疑问是被救了。他保护了自己,免于命丧那个红眼少年手中。 只是,为什么呢?另外,他和父亲最后究竟谈了什么?而他所说的承诺又是…… 少年也许是少女应该憎恨的对象。少年与他的同伴们,毫无疑问是杀害少女亲人,并毁灭她国家的罪魁祸首……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少女心里却不想对他吐露憎恨的话语。 她只是想知道,想问问少年为什么……所以…… 「沙夏先生。」 这时,耳边传来叫唤声,于是沙夏睁开眼睛,结果看见一位女性走在缓缓行驶的马车旁。 那是脸上挂著柔和微笑的奥莉比。沙夏迅速缠好围巾,在徵得老妇人许可之后,打开了窗户……一朵花送进了马车。那是一朵又白又大,鲜艳的花瓣挺翘盛开,相当灿烂夺目的花……钻石百合。 在把花交给沙夏之后,奥莉比站在原地轻轻挥手,目送沙夏等人离去。就在沙夏感到茫然不解时,老妇人轻呼了句:「哎呀。」 「真是个美好的城镇呢。」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钻石百合的花语是什么吗?那就是『千金小姐』、『幸福的回忆』,以及……『期待下次相会』喔。那是期许重逢的告别之花。」 「原来如此。」沙夏说道,看著拿在手上的花。她大概是看到自己坐在堆满货物的马车上,瞬间便想透了一切吧。仔细想想,再没有比花店更了解「祝福」与「告别」的店了。 马车的前进速度稍微加快。沙夏瞄了前方一眼,发现莱伊和两名义警团团员不知何时走在前头,分开拥挤的人群,帮马车开出一条路。 之后沙夏看见了俗美亭。在门口打扫屋檐,脸上带著笑容的是库菈兹,旁边在跟她交谈的是身兼舅舅与老板两个身分的格雷恩,以及看起来正准备去上学的莉兹。 再来是抱著露出几根长棍面包的纸袋,看起来像是在送货的皮恩各。到了五号街,沙夏又看到准备抢大澡堂头香的葛娜和老人们……以及极为自然又不自然地混在里头的皮仔与其饲主丽菲…… 每个人一看到沙夏坐在马车上,虽然瞬间惊讶了一下,却还是笑著对他挥挥手。 他们看起来感觉很乾脆。然而,如果相信莫尔特那番话…… 「真是个美好的城镇呢。」 马车缓缓驶过利口镇街头,驶过酒槽区大道,驶过充满活力的人群。马车与熙来攘往的人潮擦身而过,车上的人与路人互相微笑。 「不用担心,您的愿望肯定会实现。」 在穿越酒槽区的中心地带之后,也许是路开始空起来,马车进一步加速。 热闹的人潮开始远去。沙夏的胸口有些发疼。 今天在镇上某个地方,肯定又会发生事件,然后镇民大概会用愚蠢的手段解决事情,当成平凡的一天来度过吧。 「无论何时前来,这里的人肯定都会用相同的态度迎接造访者。总是吵吵闹闹,快乐又累人,生活忙碌……却又有种奇特的舒适感,这就是……」 聚集各式各样的人,每天发生各式各样的事……一切融合为一的城镇。 无论是谁,即使面对麻烦事也能笑著接受,这就是—— 「这就是……我的城镇。」 沙夏的视线落在手中的白花上,脸上浮现笑容。 即使离别的寂寞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对重逢的期待。 后记 大家好,我是开始减肥时,除了跑步,还会准备大量的高丽菜丝代替白米饭来进行节食的アサウラ。虽然膳食纤维太丰富,导致屁股会稍微发出噗噗噗的说话声,但效果很好,在这里推荐大家这样做。 换个话题,我前阵子参加了vr(虚拟实境)体验活动喔! 就是那个戴著头戴式显示器,进入游戏之类的世界的玩意儿。 我从以前就对那个很感兴趣,听说市内某间网咖可以进行体验,于是我就展开了一场小远征。 结果……哎呀——真是太厉害了!我现在光是回想起来,就感觉心跳加速,双脚发抖! 至于厉害在哪里……因为我是在柜台旁边进行体验…… 左手边是店员的工作柜台,右手边就是入口的自动门。 在不断有人进出的地方,一个人坐在孤伶伶地摆在那边的椅子上,进入3d空间里!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在戴上显示器的那瞬间,我感觉到几个像是放学回家的男学生走进店里,然后听见有人说:「喂,你看那个人。」这句话,同时周围开始传来窃笑声,就在影像即将播放的时候,自动门再度打开,这次又传来:「啊,我知道那个~~哈哈哈。」这种女性的失笑声……整颗心脏怦怦跳!虽然萤幕上什么画面都还没有就是。 在那之后,中途自动门又再度打开,这次传来香水的味道,总而言之,我最后还是顺利看完了影像,心里想著:「……呼,真是累人。」脱下vr头盔,结果……发现大家都在旁边围观…… 完全就是冲击体验。我体验到与其说是看著萤幕中的世界,不如说是从萤幕中看外面世界的感觉。 那么,关于我最近的生活就聊到这里为止,现在来讨论第三集。 本集跟上集一样,主要收录了发表在网站上的短篇故事。 因页数关系而无法收录的短篇,将会暂时在「fantasia beyond」的网站上公开,觉得意犹未尽的读者们,还请务必去看看。虽然在第一集中很像是第一配角,但之后奇妙的都没出场的麦多拉还有克莉米欧,网站上也有关于两人的短篇故事,在这里推荐大家去阅读看看。 那么,差不多该来说说谢词了。 这次同样要感谢帮我绘制精美插画的たぶ竜老师,封面上的莉兹真的是可爱到最高点!真的非常感谢! 再来要感谢出乎意料地喜欢平板电脑这种小工具和日本恐怖片的不可思议之星桑水流先生,以及校稿人员、印刷厂人员,还有将本书推广给大众的书店店员……非常感谢所有参与了本书制作与贩售的人员。 最后,感谢将本书读到这里的各位读者大人……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正是因为有各位的支持,本书才得以像这样顺利问世。我对各位再怎么感谢也感谢不完。今后也请继续关照アサウラ。 那么,后记就写到这里,希望能再次与各位相见。以上! アサウラ 大家好,我是开始减肥时,除了跑步,还会准备大量的高丽菜丝代替白米饭来进行节食的アサウラ。虽然膳食纤维太丰富,导致屁股会稍微发出噗噗噗的说话声,但效果很好,在这里推荐大家这样做。 换个话题,我前阵子参加了vr(虚拟实境)体验活动喔! 就是那个戴著头戴式显示器,进入游戏之类的世界的玩意儿。 我从以前就对那个很感兴趣,听说市内某间网咖可以进行体验,于是我就展开了一场小远征。 结果……哎呀——真是太厉害了!我现在光是回想起来,就感觉心跳加速,双脚发抖! 至于厉害在哪里……因为我是在柜台旁边进行体验…… 左手边是店员的工作柜台,右手边就是入口的自动门。 在不断有人进出的地方,一个人坐在孤伶伶地摆在那边的椅子上,进入3d空间里!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在戴上显示器的那瞬间,我感觉到几个像是放学回家的男学生走进店里,然后听见有人说:「喂,你看那个人。」这句话,同时周围开始传来窃笑声,就在影像即将播放的时候,自动门再度打开,这次又传来:「啊,我知道那个~~哈哈哈。」这种女性的失笑声……整颗心脏怦怦跳!虽然萤幕上什么画面都还没有就是。 在那之后,中途自动门又再度打开,这次传来香水的味道,总而言之,我最后还是顺利看完了影像,心里想著:「……呼,真是累人。」脱下vr头盔,结果……发现大家都在旁边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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