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序章「记忆」 台版 作者 负犬小说组 图源:寻物侦探事务所 录入:业界良心小滚滚 修图:寻物侦探事务所 似鸟是小我一岁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饰演蜜可这个角色的现役声优。 蜜可是《vice versa》中的配角。 她是透过链金术创造出来的「何蒙库鲁兹」——也就是人造人之一。 既然是虚构的故事,角色的容貌基本上都很俊美,何蒙库鲁兹们更是被设定戍拥有「超乎常人的美貌」。 另外,何蒙库鲁兹的共同特征为「异色瞳」——也就是左右眼的虹膜颜色不同。 每个何蒙库鲁兹的虹膜颜色组合都不尽相同;蜜可的右眼为酒红色,左眼为黄色,发型则是金色短发。 她身穿肌肤裸露程度较低,且带点异国风格的服装。 脖子上围着一条绿色围巾。 现在坐在我身旁的黑长发眼镜女似鸟绘里,会透过声音来饰演她。 ------- 那双温暖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地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模糊。 渐渐觉得 好困。 不过,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依然,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台版 作者 负犬小说组 图源:寻物侦探事务所 录入:业界良心小滚滚 修图:寻物侦探事务所 似鸟是小我一岁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饰演蜜可这个角色的现役声优。 蜜可是《vice versa》中的配角。 她是透过链金术创造出来的「何蒙库鲁兹」——也就是人造人之一。 既然是虚构的故事,角色的容貌基本上都很俊美,何蒙库鲁兹们更是被设定戍拥有「超乎常人的美貌」。 另外,何蒙库鲁兹的共同特征为「异色瞳」——也就是左右眼的虹膜颜色不同。 每个何蒙库鲁兹的虹膜颜色组合都不尽相同;蜜可的右眼为酒红色,左眼为黄色,发型则是金色短发。 她身穿肌肤裸露程度较低,且带点异国风格的服装。 脖子上围着一条绿色围巾。 现在坐在我身旁的黑长发眼镜女似鸟绘里,会透过声音来饰演她。 ------- 那双温暖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地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模糊。 渐渐觉得 好困。 不过,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依然,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台版 作者 负犬小说组 图源:寻物侦探事务所 录入:业界良心小滚滚 修图:寻物侦探事务所 似鸟是小我一岁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饰演蜜可这个角色的现役声优。 蜜可是《vice versa》中的配角。 她是透过链金术创造出来的「何蒙库鲁兹」——也就是人造人之一。 既然是虚构的故事,角色的容貌基本上都很俊美,何蒙库鲁兹们更是被设定戍拥有「超乎常人的美貌」。 另外,何蒙库鲁兹的共同特征为「异色瞳」——也就是左右眼的虹膜颜色不同。 每个何蒙库鲁兹的虹膜颜色组合都不尽相同;蜜可的右眼为酒红色,左眼为黄色,发型则是金色短发。 她身穿肌肤裸露程度较低,且带点异国风格的服装。 脖子上围着一条绿色围巾。 现在坐在我身旁的黑长发眼镜女似鸟绘里,会透过声音来饰演她。 ------- 那双温暖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地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模糊。 渐渐觉得 好困。 不过,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依然,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台版 作者 负犬小说组 图源:寻物侦探事务所 录入:业界良心小滚滚 修图:寻物侦探事务所 似鸟是小我一岁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饰演蜜可这个角色的现役声优。 蜜可是《vice versa》中的配角。 她是透过链金术创造出来的「何蒙库鲁兹」——也就是人造人之一。 既然是虚构的故事,角色的容貌基本上都很俊美,何蒙库鲁兹们更是被设定戍拥有「超乎常人的美貌」。 另外,何蒙库鲁兹的共同特征为「异色瞳」——也就是左右眼的虹膜颜色不同。 每个何蒙库鲁兹的虹膜颜色组合都不尽相同;蜜可的右眼为酒红色,左眼为黄色,发型则是金色短发。 她身穿肌肤裸露程度较低,且带点异国风格的服装。 脖子上围着一条绿色围巾。 现在坐在我身旁的黑长发眼镜女似鸟绘里,会透过声音来饰演她。 ------- 那双温暖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地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模糊。 渐渐觉得 好困。 不过,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依然,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台版 作者 负犬小说组 图源:寻物侦探事务所 录入:业界良心小滚滚 修图:寻物侦探事务所 似鸟是小我一岁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饰演蜜可这个角色的现役声优。 蜜可是《vice versa》中的配角。 她是透过链金术创造出来的「何蒙库鲁兹」——也就是人造人之一。 既然是虚构的故事,角色的容貌基本上都很俊美,何蒙库鲁兹们更是被设定戍拥有「超乎常人的美貌」。 另外,何蒙库鲁兹的共同特征为「异色瞳」——也就是左右眼的虹膜颜色不同。 每个何蒙库鲁兹的虹膜颜色组合都不尽相同;蜜可的右眼为酒红色,左眼为黄色,发型则是金色短发。 她身穿肌肤裸露程度较低,且带点异国风格的服装。 脖子上围着一条绿色围巾。 现在坐在我身旁的黑长发眼镜女似鸟绘里,会透过声音来饰演她。 ------- 那双温暖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地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模糊。 渐渐觉得 好困。 不过,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依然,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台版 作者 负犬小说组 图源:寻物侦探事务所 录入:业界良心小滚滚 修图:寻物侦探事务所 似鸟是小我一岁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饰演蜜可这个角色的现役声优。 蜜可是《vice versa》中的配角。 她是透过链金术创造出来的「何蒙库鲁兹」——也就是人造人之一。 既然是虚构的故事,角色的容貌基本上都很俊美,何蒙库鲁兹们更是被设定戍拥有「超乎常人的美貌」。 另外,何蒙库鲁兹的共同特征为「异色瞳」——也就是左右眼的虹膜颜色不同。 每个何蒙库鲁兹的虹膜颜色组合都不尽相同;蜜可的右眼为酒红色,左眼为黄色,发型则是金色短发。 她身穿肌肤裸露程度较低,且带点异国风格的服装。 脖子上围着一条绿色围巾。 现在坐在我身旁的黑长发眼镜女似鸟绘里,会透过声音来饰演她。 ------- 那双温暖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地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模糊。 渐渐觉得 好困。 不过,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依然,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台版 作者 负犬小说组 图源:寻物侦探事务所 录入:业界良心小滚滚 修图:寻物侦探事务所 似鸟是小我一岁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饰演蜜可这个角色的现役声优。 蜜可是《vice versa》中的配角。 她是透过链金术创造出来的「何蒙库鲁兹」——也就是人造人之一。 既然是虚构的故事,角色的容貌基本上都很俊美,何蒙库鲁兹们更是被设定戍拥有「超乎常人的美貌」。 另外,何蒙库鲁兹的共同特征为「异色瞳」——也就是左右眼的虹膜颜色不同。 每个何蒙库鲁兹的虹膜颜色组合都不尽相同;蜜可的右眼为酒红色,左眼为黄色,发型则是金色短发。 她身穿肌肤裸露程度较低,且带点异国风格的服装。 脖子上围着一条绿色围巾。 现在坐在我身旁的黑长发眼镜女似鸟绘里,会透过声音来饰演她。 ------- 那双温暖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地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模糊。 渐渐觉得 好困。 不过,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依然,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台版 作者 负犬小说组 图源:寻物侦探事务所 录入:业界良心小滚滚 修图:寻物侦探事务所 似鸟是小我一岁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饰演蜜可这个角色的现役声优。 蜜可是《vice versa》中的配角。 她是透过链金术创造出来的「何蒙库鲁兹」——也就是人造人之一。 既然是虚构的故事,角色的容貌基本上都很俊美,何蒙库鲁兹们更是被设定戍拥有「超乎常人的美貌」。 另外,何蒙库鲁兹的共同特征为「异色瞳」——也就是左右眼的虹膜颜色不同。 每个何蒙库鲁兹的虹膜颜色组合都不尽相同;蜜可的右眼为酒红色,左眼为黄色,发型则是金色短发。 她身穿肌肤裸露程度较低,且带点异国风格的服装。 脖子上围着一条绿色围巾。 现在坐在我身旁的黑长发眼镜女似鸟绘里,会透过声音来饰演她。 ------- 那双温暖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地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模糊。 渐渐觉得 好困。 不过,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依然,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台版 作者 负犬小说组 图源:寻物侦探事务所 录入:业界良心小滚滚 修图:寻物侦探事务所 似鸟是小我一岁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饰演蜜可这个角色的现役声优。 蜜可是《vice versa》中的配角。 她是透过链金术创造出来的「何蒙库鲁兹」——也就是人造人之一。 既然是虚构的故事,角色的容貌基本上都很俊美,何蒙库鲁兹们更是被设定戍拥有「超乎常人的美貌」。 另外,何蒙库鲁兹的共同特征为「异色瞳」——也就是左右眼的虹膜颜色不同。 每个何蒙库鲁兹的虹膜颜色组合都不尽相同;蜜可的右眼为酒红色,左眼为黄色,发型则是金色短发。 她身穿肌肤裸露程度较低,且带点异国风格的服装。 脖子上围着一条绿色围巾。 现在坐在我身旁的黑长发眼镜女似鸟绘里,会透过声音来饰演她。 ------- 那双温暖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地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模糊。 渐渐觉得 好困。 不过,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依然,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第一章「四月十日·我与她相遇」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我横躺在地,背部贴着坚硬地板。冰冷的地板微微摇晃,传来声音与震动。 这名既是同班同学,年龄比我小一岁,同时还担任声优工作的女孩,正跨坐在我的肚子上。 身穿浅蓝色薄毛衣的她朝我的脖子伸出双手,那纤细的手指从左右两侧包覆我的颈动脉,企图阻止血液流动。 她的手极为冰冷。 我的脖子上仿佛围了一条锁链制成的围巾。 在我的视线内,左右两侧都出现了黑色布帘。 这是因为,她的黑色长发正笔直地垂下。大概是润发乳吧,她的头发散发出宛如南国花香般的香气。 接着,我在布帘中央看到的是,她那张因为背对灯光而显得有些昏暗的脸庞。 她正在哭泣。眼泪簌簌地从圆睁的大眼中滴落到胶框眼镜的镜片内侧。洁白的牙齿从用力紧咬的嘴角露出。 「为什么!」 她一边大喊,一边更加用力地掐住我的脖子。 听说人类在呐喊时,能够使出更大的力气。即使我没有亲自尝试过,但经过这番体验,我清楚地得知那项说法是真的。 虽然脖子被她从左右两边掐住,我却丝毫不感疼痛。 相对地,在我的脑海中—— 一滴漆黑的墨汁无声地落下。那滴黑色的墨渍开始逐渐扩散开来。 「为什么!」 她再次呐喊。 我才想知道,事情为何会演变成这样。 *  *  * 我初次遇见她是在—— 约一个半月前。 四月七日。那天是本月第一个周一,也是高中新学年的第一天。 我已经有一年没上学了。 这是因为,我整整休学了一年。从十六岁春天到十七岁春天的这段期间,我本应就读高中二年级,但我却一直过着不上学的生活。 现在,我终于升了高二。 趁着复学的机会,我也换了学校,从高一时所就读的公立高中转到私立高中。 在新学校,只要有正当理由并通过考试,校方就不会过问我的出席日数多寡。 今后,我暂时必须每周向学校请假一天。 当天早上。 我踏进了校门。这是我自从办理转学手续后,第二次来到这所学校。接着,我从走廊上那张很大的分班表中找到自己的名字,走进新的教室。 班上同学我当然一个都不认识。 这所学校是男女合校,男女比例约各半。听说只有在升上二年级时会重新编班,所以在班上不认识半个人,像我一样独自坐着的学生并不罕见。 不久后,今后要照顾我们两年的班导师来了。那是一位中年男老师。 我们利用设置在教室内的电视来观看开学典礼。 校长是透过电视画面,向全校师生说话。我认为,这种不需让学生一一移动到体育馆的做法,真是既轻松又适当。 接下来,班上同学开始进行绝对免不掉的自我介绍。 我坐在面向黑板的右手边,也就是靠近走廊那排,从后面数来第二个位子。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轮到我。 坐在我前面的女生说完后,便坐下。 我站了起来,说出自己的名字,以及肯定会提到的喜爱食物。 我喜欢的食物很多,而我选择的是咖哩。虽然很普通,但其他同学提到的食物也都是拉面或寿司那一类,女生则是甜食等——的确很普通。 大部分同学都会再补充说明一些关于社团或嗜好的事情,以炒热班上的气氛。大家似乎都有一种「不能就这样结束」的默契。 我没有什么话题好聊。在轮到我发言前,我稍微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但还是想不出什么话题。 因此,我不小心—— 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那个……我是从本学期才转来这所学校的。今天是我第二次穿上这套制服,也是第二次进入校内。一切的事物都让我觉得很新鲜:心情就像新生一样。」 到这边为止都很好。 我觉得班上同学也很关心我。我觉得我听到了「这样啊」、「原来是转学生呀」、「真难得」之类的心声。 接下来的发言就不妥了。 「之前,我因故休学了一年。因此,能够再次返回高中就读,我感到很开心。」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话。 然而—— 班上同学却开始喧哗。 「咦?比我们大?」 「留级生?」 这次我听到的不是心声,而是实际用耳朵听到的窃窃私语。 即使觉得大事不妙,但也为时已晚。 班上的气氛从原先的「班上有转学生」变成了「班上有个年纪比我们大,原本应该是学长的人」。 我之后才得知,原来这所学校内没有半个留级生,年纪比自己大的同学就跟「很会说话的金鱼」一样不存在。 因为我离开了学校一年,再加上这段期间,我总是跟比我年长的人对应—— 我已经失去了对高中生而言,理所当然的那种「差一岁就差很多」的感觉。 我觉得我真的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明明是我到这所学校展开新生活时自己许下的心愿,而且也和母亲做了约定。 不只要处理好学业,我还要结交亲密的好友,即使不多也无妨,享受一生只有一次的高中生活。 也就是「当个普通的高中生」这件事。 而这件事—— 一开始就触礁了。我从第一天就犯了失误。 「……事情就是这样,请多指教……」 什么叫做「事情就是这样,请多指教」啊,真莫名其妙。 「我比你们大一岁喔!」这种话,是我自己说出来的。我明明,一直隐瞒到刚才的不是吗。 结束了这个人生最大的败笔后,我无力地坐下,觉得自己实在太愚蠢,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 「嗯,那么,下一位。这是最后一位对吧。」 老师没有帮我打圆场。不过,这样做也许是为了避免伤口继续扩大。 「是!」 接着,我听到了坐在后方的女生所发出的开朗声音,以及她把椅子往后拉,站起身来的声音。此时我才发现后面坐的是女生。 由于我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所以虽然觉得对她很失礼,但还是维持这个姿势听她说话。 「我叫似鸟〈nitadori〉绘里〈eri〉,姓氏与名字的日文发音最后都是『ri』,有押韵。」 她的声音很奇妙。 她的音量绝对不大,但我却听得非常清楚。声音仿佛迅速地通过耳朵,直达脑袋。 「我是去年秋天转学过来的,当时就读二班。喜欢的食物有很多种,不过让我喜欢到每天三餐都想吃的终究还是——」 我开始猜想她的回答。 会是很女孩子气的甜食吗?蛋糕或百汇?还是普通的咖哩或拉面呢?或者是出人意料的沾酱猪排盖饭呢? 我擅自地向她挑战。 在她回答前,我一个接一个地胡乱想像她可能会说的菜色。 接着,她说的是: 「生马片!」 我输了。 这是女生不太——或者说几乎不会选的喜好食物,所以班上同学笑得很开心,连老师都笑了。 真是精 采。 她只说了一句话,就将前一位学生不慎造成的无谓凝重气氛一扫而空。 就算本县是生马片的产地,我还是不太能想像高二女学生每餐都吃生马片的生活。 「我不擅长运动,所以我没有加入社团。不过,我每天都会带狗去散步。我家养了一只名叫『权助』的三岁——」 我一边听她开心地谈论爱犬,一边想要知道这位「生马片女孩」长得如何,于是我慢慢转过头。 然后抬头一看。 我看到一位戴眼镜的女孩,个子非常高、头发相当长。 身高大约一百七十公分吧?以女生来说,她确实算长得很高。 身材绝对不胖,但奇妙的是,也不会给人瘦竹竿的印象。尽管她刚才说她不擅长运动,可是我认为她应该会是排球社或篮球社积极招揽的人才。 她那长度均一的黑发又长又直,发长过胸,到达腹部的位置;浏海横向切齐,也就是较长的娃娃头—在左右两侧太阳穴上方分别夹着造型有如钮扣的发夹,材质应该是毛毡吧? 她皮肤白皙,容貌相当清秀:脸颊线条与鼻梁都很挺拔,五官非常端正。 她戴着胶框眼镜,颜色是类似新撰组短褂的那种浅蓝色。镜片后的脸部线条并未变形,也许只是装饰,或者是度数没有那么深。而那双大眼睛中的瞳仁则是深褐色。 若她是小说中的角色,我大概会这样形容吧—— 她拥有水准以上的体型与外貌,留着一头朴素的大和抚子风格发型,看似与整体不搭调,却非常适合她。 我认为,她是个美少女。 近期内,就「让我拿来用」吧。 这名自称似鸟的同班同学适度地移动视线,持续谈论关于爱犬权助的话题。看得出来,全班都在专心听这个可爱的小故事。 假如我有养狗,应该就不会犯下那种愚蠢的错误了吧。我一边那样想,一边听她说话。由于距离相当近,所以似鸟没有看我。若她向我看来,我大概会把视线移开吧。 似鸟在适当时机结束介绍她的爱犬,还告诉大家,她的智慧型手机里有照片,想看的人之后欢迎来找她。这种宣传方式真是太出色了。 就这种情况来说—— 无论男女,只要是喜欢狗的都可以向她搭话,也以此为自己建立与他人对话的契机。她的演说宛如自我介绍的典范,与上一位某某人正好相反。 她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今后两年,请大家多多指教」。 让长发垂向椅背另一侧,慢慢坐下。 此时,她与眼前的我靠得很近,并初次与我四目相交。 我打算移开视线,但做不到。 「咦!」 这是因为,她那张直到刚才都很亲切的脸忽然僵住了,并轻呼一声。她把脸转向走廊方向,像是在全力避开我的视线。 这样的举动,仿佛是看到了绝对不能看的东西。甚至让我觉得,她就算看到幽灵也不会吓成这样。 看完她这一连串动作后,我才慢慢转回前方,并在心中叹一口气。 心想,如果第一天就这样,干脆不要复学还比较好。 因此—— 「可以坐你隔壁吗?」 当那位似鸟突然亲昵地向我搭话时,我真的很惊讶。 那天是四月十日,也就是开学典礼三天后的周四。 当时我正坐在特快车上。 从我目前居住的城镇搭这班车,约三个小时就会抵达东京市中心。我坐在自由座车厢最后一排的左侧靠窗座位。 傍晚时,这班刚从起站出发的车上仍空荡荡的,任何人应该都没有必要坐在我旁边。即使因为「行李大到放不进行李架」、「想要毫无顾忌地把座位调整成躺椅」这类理由而想要坐最后一排,走道右侧的座位仍是空的。 因此,虽然我不知道那是谁,但我首先还是对那句话的含意感到惊讶。当盯着列印出来的原稿的我抬起头,发现那个人就是每天都坐在我后面的似鸟时,我更是惊讶。 「嗨!你好。」 「…………」 我不发一语,呆呆仰望这位站在走道上的高个子女孩的眼镜。 似鸟身上穿的当然不是制服,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她身上这件洋装既秀丽又高雅,看起来似乎很昂贵。 似鸟大概是认为我可能已经忘了她,所以又自我介绍: 「那个,我是和你同班的似鸟绘里,我的座位在你正后方喔。」 「啊……你、你好——」 我总算勉强挤出回应,然后慢慢地说: 「这件事我知道。」 到这边为止我都懂。不懂的是,你为何要向我搭话。 似鸟小声笑着说: 「嗯?敬语?你年纪明明比我大耶?」 「啊,不是……没什么,似鸟同学。」 「『同学』?你年纪明明比我大耶?」 「…………」 我先是吸了一口气,好让内心冷静下来,再尽量故作镇定地用很普通的语气跟她说话: 「不……那个,我可以叫你『似鸟』吗?」 我已经有多久没有像这样跟同年龄层的女生说过话了呢——不过我似乎需要很多时间才能想出答案,于是作罢。 「当然可以。那么,我可以坐你隔壁吗?」 当时我正把背包放在隔壁座位上。背包内放了惯用的笔记型电脑、书籍、换洗衣物等。 由于背包的开口大大地敞开着,所以我一边伸手将拉链拉上,一边老实地说出内心想法: 「那个,也不是不行……为什么要选这里?到处不是都还有空位?」 这样说也许有欠礼貌,但这是我真正的想法。我完全无法理解,似鸟为何要坐我旁边。 即使开学已经四天,我也从未在教室跟她说过话。或者该说,我跟班上任何人都没说过话。 大家都把我当成「年长的同学」,小心翼翼地对待我,会找我说话的当然一个也没有。大家应该很烦恼,和我说话该不该用敬语吧。若有人用,那大家应该都会如此,反之亦然。可是,没有人想做领头羊。 同样地,我也担心当我刻意与班上同学交谈,对方不理我或是避开我该怎么办,到最后也不曾主动和同学交谈。对于原本就不擅交际的我而言,这道「相差一岁」的隔阂实在太大了。 对于想要坐我隔壁的人来说,我自己也认为「其他地方不是还有空位」这句质疑很无情。我一边心想,就算她会生气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一边等待她的回答。 「我想和你聊一聊。」 结果她如此说道。虽然她没有笑,看起来也不像生气。 「那个……聊什么?」 我把背包拿到自己大腿上之余这么问,并将卷起来的原稿随意扔进背包内。反正那是在家里列印出来的资料,即使破损也没关系。 「谢谢。」 似鸟用双手将长发仔细地拢到颈背后方成一束,然后让发丝从右肩垂至胸前,在我身旁迅速坐下。 在肩膀会互相接触的近距离下,似鸟转向左边,正面看着我的眼睛,小声地回答: 「我想聊聊关于工作的事。」 「什么?谁的?」 「『谁的?』——我们的。」 「……?」 莫名其妙。对两名高中生来说,有什么工作的事好聊?我把背包放在脚边。 接着老实地说: 「抱歉,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于是,似鸟露出了有些认真的表情: 「是 吗……我以为你肯定已经发现了呢。」 「…………发现什么?」 「我的事情。」 「…………」 「什么嘛,原来是我误会了。什么嘛。」 「…………」 我看着略显失望的似鸟,心想她的个性可能出乎意料地恶劣。 也许她只是想要戏弄我这个偶然遇到的「年长」同学,过一会儿后,就会咯咯地笑着离开座位吧。 在刹那间,我脑中闪过一连串那样的画面;甚至还浮现出,她最后吐出的那句尖酸刻薄的话。 即使真是那样,我大概也不会发火说: 「喂,你给我站住!你刚才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并拿出男子气概,帅气地追上去。 我只会感到有点受伤——然后把那样的她「拿来用」罢了。 「不过呢,我可不是在寻你开心喔!」 似鸟如此说道,彻底地否定了我的想法。刹那间,我还以为她会读心术。 而她的下一句话—— 更是让我吓到心跳几乎停止。 「明天你会去看『vice versa』的配音情况对吧,老师?」 若是平常,在高远行驶的特快车内,这种轻微的摇晃与震动会让我觉得挺舒服的。我也曾把车厢当成摇篮,好好地睡一觉。 不过,我现在却觉得这种声音与震动简直是大地震。 轰隆隆地,仿佛要将我甩出座位。 我生平第一次质疑,为什么火车上没有安全带。我两只手都紧抓着椅子扶手。 「为、为……为、为、为什么……?」 我盯着似鸟的眼镜深处,勉强挤出这几个字,接下来的话则语不成声。 我明明很想说: 「为什么你会知道?」 「啊,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想说『为什么你会知道』吧?」 由于我连着五秒像个玩偶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似鸟便主动开口。 我先是点了头,然后说出这句就算不说也无妨的话: 「为什么你会知道……?」 「噗!」 似鸟轻轻地笑了出来。在近距离内看到美少女的笑容,使我瞬间忘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不过,我可不能就这样忘了这件事。我立刻从座位上起身,环视车内。 看得到的头顶,总共有五个。 其中两人并肩坐在几乎最前排的位子。这两人肯定是之前站在我正后方等火车的那对中年夫妇。他们一身登山打扮,大概是刚爬完从我房间内可以看到的山峰,正要回家吧。目前天气还相当冷,山上也还有很多积雪。 稍微往后的靠窗座位,坐着一名看似上班族的年轻男性;往后一排的右边靠窗处则是一名看似大学生的男性,好像正在旅行。我在月台上也见过这两人。 距离我最近的,是独自坐在车厢中段靠走道座位的年轻女性,一身灰色裤装打扮。我在月台上没见过她,看来是常见的那种,刚出完差的上班族。 既然附近都没人,只要用正常的音量说话,应该不必担心会被他人听见。似鸟发现了我的想法,说: 「你真的很在意被人发现呀?放心,我会多留意,绝对不会让其他人听见的。」 「谢谢你……」 我一边听着她那略为压低的声音,一边坐下;再将脸转向右侧,看着似鸟那张距离我非常近的脸庞,然后再次询问: 「为什么你会知道?」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她以反问的方式来回应我的问题。那肯定是指: 『告诉你答案是件很简单的事,不过那样就没意思了吧?你很快就会知道,所以请你自己先想想看吧。』 因此,我开始思考。我有条不紊地慢慢列出可以去除的选项与可能发生的选项。 前后花了两分钟,我不知道这算长还是短。 这段期间,我一直盯着前方座位的椅背,不晓得身旁的似鸟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她也许乐在其中,也许感到无聊,也许觉得很惊讶。 「我懂了……」 我对着持续盯了两分钟的椅背说: 「『与我们的工作有关』,指的是那么一回事啊……」 「是怎么一回事?」 似鸟问道。她的意思肯定是指: 『跟人说话时,请看着对方的眼睛。』 我慢慢地将脸转向似鸟。 看见这位名叫似鸟的眼镜少女—— 正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我开口说: 「似鸟你……是一个声优,而且就在我的小说动画版里配音。」 *  *  * 我是一名专业作家。 我写了一部名为《vice versa》的小说—— 目前正陈列在书店的文库本区。 该作品是我人生中初次发表的小说,我目前仍在持续创作此系列。 《vice versa》被归类为「轻小说」。 何谓轻小说?什么样的小说算是轻小说? 有人说,那是指在封面、彩页、内文插图等处大量使用动漫风格插图的小说。 在书店内所看到的大部分轻小说都是如此,我认为此定义充分地说明了其外观上的特征;不过,没有插图的轻小说也是存在的。 有人说,只要在(被视为)轻小说的书系发行,任何小说都可以算是轻小说。 我觉得此观点非常简单易懂。然而,过去那些在轻小说书系发售的书籍,也出现过后来删去插图,当作一般文学作品发行的例子。 有人说,轻小说的读者年龄层比儿童文学高,主要读者群是国高中生。 以购买客群来看,我认为正是如此。不过,即使年龄增长,许多人还是会继续阅读轻小说,包括大学生与成年读者的数量也很多,因此轻小说未必只限于「国高中生取向的作品」。 那么是否由故事内容来分类呢,倒也不是如此。 轻小说的范围涵盖奇幻、喜剧、动作、科幻、推理、历史、恋爱、青春故事等各种类型,几乎是全部囊括。当然,奇幻或爱情喜剧等类型的作品是特别多没错。 到最后,还是没有人能够给轻小说下一个明确的定义。 我认为,包含我在内的大多数人—— 都已经在使用「轻小说」或是其简称「轻小」这个尚未有完整定义的词,而且今后也会继续下去。(注:轻小说的日文为ライトノベル,简称ラノベ) 《vice versa》由「电击文库」出版贩售。 目前市场上已有十个以上的轻小说书系,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电击文库。 「ascii media works」这间公司(当时叫做「media works」)在一九九三年创立了电击文库。那已经是我出生前的事了。 严格来说,「ascii media works」这个公司已不存在,因为它已经被并入「角川集团」这个大公司。不过,由于名称以「brand pany」这个老实说让人搞不太懂的组织概念保留了下来,所以我还是带着眷恋,使用「ascii media works」这个名称。 在超过二十年的历史中,电击文库创造出若干部热销大作;每当热销大作产生,销售额就会随之提升,并一步步在书店内扩大版图。 「在书店内扩大版图」指的是,借由提升在书店内所占据的空间,使客人更容易看到该出版社的作品。 此电击文库从创刊 隔年就开始举办「电击小说大赏」(二〇〇三年之前名为「电击电玩小说大赏」)。 只要拿到这项小说新人奖(同时也举办插画奖),就能在电击文库出书。 据说,让电击文库迅速发展的原动力就是,不断地透过这项活动来发掘作家,创造出畅销作品。 由于是人气很高的书系,所以报名人数年年增加,至今随便就超过数千人。 距今三年前,我报名了这项有机会飞黄腾达的活动。 当时我刚升上国三。 电击小说大赏的截稿日期是每年的四月十日(也就是今天)。 三年前的昨天——新学期刚开始后的四月九日。 在截稿日前一天,我把已完成的长篇小说拿到邮局寄出。 然后,我落选了。 由于电击小说大赏的报名人数实在太多,评选过程也相对地长。 报名在四月截止后,接着会进行第一次评选,从数千位报名者中筛选出数百位;到了第二次评选,人数会剩下约三分之一;到了第三次评选,剩下数十人。 而第四次评选,会选出约十篇最终评选作品。 评选委员看过最终评选作品后,会在九月底决定大赏、金赏、银赏等奖项,并在十月十日公布。 得奖作品会在隔年二月出版。在那一瞬间,那些在一年前创作出参赛作品的人就会成为专业作家的一员。电击文库会在十日出版,「mediaworks文库」则是在二十五日出版。「mediaworks文库」这个书系的作品也是由同一个编辑部负责,风格比较偏向一般文学。 如果是一般新人奖赛事,不会给落选者出道机会。意思就是「很遗憾,明年请继续努力」。 不过,在电击小说大赏中,落选者还是有机会出道成为作家。 第一,一旦能进入最终评选之列,大部分的人都能出道,只是得等到三月以后。 再者,即使在最终评选之前就落选,只要才能受到肯定,也会获派责任编辑,最后出道成为作家(这种人当然不多)。 这些人会反复地与责任编辑开会,修改参赛作品提升完成度,或是重新写出一个完全不同的作品。 我的参赛作品,落选了。 不过,现在却已经出版成书。 那么,我的作品是否是因为进入最终评选而获得面世机会的呢,答案并非如此。 我迈向作家之路的过程有点复杂。 首先,我的参赛作品在第四次评选中落选了,连最终评选作品都不是。 根据官方网站上所公布的名单,我得知我落选了。 在那之前,我看见我的名字还留在第三次评选的通过名单中时,实在是欣喜若狂。若能进入最终评选,基本上就能出道,因此我紧张兴奋地等待结果。 然而我的作品,并没有闯过最后一关。 虽然很不甘心,但我仍觉得能够走到这一步,是件值得自豪的事。 有点心得的我,打算明年继续报名,或是参加其他新人奖。 由于编辑部人员会对进入第二次评选的报名者寄出评语,所以我会以此参考,并鼓励自己。 十月某日,当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准备升学考试时—— 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从东京打来的号码。 我抱着一丝希望接起电话,发现果然是来自电击文库编辑部,对方是后来非常照顾我的责任编辑。 我因为紧张而应对得很生硬,责编对我说: 「你真的是国三生对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请你和父母一起来东京的编辑部一趟吗?或者是,由我去府上拜访也可以。」 接到电话那天的隔周。 我和母亲一起来到ascii media works的编辑部。 并得知我的小说之所以没有进入最终评选,是年龄的缘故。 令人高兴的是,我的参赛作品评价很高。评选委员似乎都一致认为,故事十分有趣;光从这一点来看,无疑能够名列最终评选作品。顺便一提,电击文库的所有编辑都有参与第四次评选。 不过,如果此作品列入最终评选作—— 无论得奖与否,我都会在明年上半年出书。 假如得奖,作品就会在隔年二月出版,如果没得奖,快的也会在三月或四月出版。作者要事先考虑到这一点,着手进行参赛作品的「改稿」工作。 虽然我现在非常清楚,但我当时并不晓得,原来参赛作品几乎不会直接出版;得先经过改稿工作,作家会和责任编辑一起反复修改小说。 大致上,轻小说都会出续集,形成一部系列作,如此也较能增加销量(若故事结尾收得非常漂亮则另当别论)。如此一来,若能在正式出道前就事先撰写续集、累积稿量,对以后绝对大为有利。因此,续集的撰写工作也是必要的。 若我当时处于那种情况,不难想像那会对我准备考试产生多大的影响。 「如果我明年那么快就能成为作家的话,我就不读高中了!」 我也许会说出那样的话。 这项新人奖毕竟是为了招揽优秀作家而举办的。对于企业来说,发行既有趣又畅销的书确实是正当的行动,但也不应为此而改变一个人的将来。 于是,编辑部决定谨慎判断,导致我在第四次评选中落选了。 听着这番话时,母亲频频觉得很不敢当。 至于我,内心想法则不停地在天秤两端摇摆。天秤两端是指: 「不!就算要同时准备考试,我也要写给你们看!」 这种不甘心的心情。 「很感谢你们为我考虑那么多。」 以及这种感谢的心情。即使是当时的我,也明白成为作家只代表对方会承诺帮我出一本书,并无法保证将来的收入足以维持我的生活。 无论我的想法如何,生米已煮成熟饭,是无法推翻的。我强迫自己改变想法,让自己只带着感谢的心情。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那样结束。 编辑部当场提出了一项建议。 由于作品本身很出色,只要我本人有意愿,出版社近日内想以文库本的形式发行该作品。 只不过我不需要着急,相关处理工作绝对会延到考试结束后才开始。 因此,等高中入学考完全结束后,双方再互相联络。 最后,编辑部也表示,绝对不会公开此事。 不用说也知道,我接下来一头栽进准备考试里。 我原本就打算升高中。在这种情况下,「升上高中后,我就能在电击文库出书常作家。也就是说,书店会贩售自己创作的小说,人们会买来看」这根吊在我眼前的巨大萝卜,宛如旭日初升,光芒万丈。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搞砸这场考试。于是我一股脑儿地拼命念书,同时也暗中撰写续集;只是,这件事很快就被抓包了。 隔年春天,也就是距今两年前。 我考上了第三心愿的公立高中。 当天,我一得知我考上后,便立刻打电话给编辑部。 「我考上了!下周一,可以过去你们那边吗?」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实在是既失礼又强硬。 真的很感谢虽然苦笑,但还是愿意为我空出时间的责任编辑。 就这样,我确定能够出书当作家了。 我把大部分的春假时间都拿来开会、改稿,然后在四月中旬完成原稿。 《vice versa》第一集的发售日是八月十日。 这是距 今两年前的事,当时我刚满十六岁,是个高一生。 得奖作品在那年二月出版,没有得奖的最终评选作品则陆续在四月到七月间出版。 如同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在电击小说大赏中,「即使参赛作品没有进入最终评选,但还是能够出书」这种事并不罕见。 也就是说,我的作品出书也属于那种模式,只是就在同年八月出书算快了。 《vice versa》就这样问世了,并成为热销大作。 令人高兴的是,评价从第一集开始就不错,销路也很好;在十月发售的第二集推波助澜下,隔年一月的第三集出版时,销量更是创下新高。 据责编说,我在电击文库旗下作家中属于写作速度较快的。当然,并不是最快。 我就这么一边上高中,一边撰写续集,进行改稿工作—— 第三集发行时,我已经完成第五集的原稿了。 同一时间,也就是高中一年级即将结束的前年三月,编辑部找我商谈《vice versa》改编动画的事宜。 这是个令人非常高兴的提案,然而我也明白,作品一旦动画化,作者就会变得非常辛苦。若得协助动画制作,就要开始帮忙设定资料、检查剧本等,该做的事会一口气增加。 虽也能选择只进行最低需求的检查,但我想彻底地提供协助。 同时,我也想继续创作此系列。我的写作热情变得比之前更加强烈。 当我预计工作量会猛然暴增时,我开始烦恼。 并兴起了「干脆从高中退学吧」这种念头。 我一提到此事,责编便立刻回答:「绝对不行。」 并表示,既然如此,即使有违我的要求,也只准许我为动画版提供最低限度的协助,尺度由编辑部拿捏。 母亲虽然没有严厉训斥我,但当然也抱持相同意见。 然后,有如三方会谈那样,我再次与母亲、责编一起商量对策—— 而我们想出了「休学一年」这个办法。 在未来肯定会很忙碌的一年干脆地暂停课业。 在这段期间,我能够随心所欲地工作。 而且我们也商量好,一年后我一定要复学,转到不会严格要求出席日数的私立高中。然后在该校就读两年,绝对要从高中毕业。只要没发生什么特别情况,也要以上大学为目标。 就这样,从去年四月到今年三月,也就是上个月—— 我依照计划,尽情地工作。 拼命地写出份量惊人的《vice versa》的续集。 在我休学的去年内,这部小说出版了五集,分别在四月(第四集)、六月(第五集)、八月(第六集)、十月(第七集)、十二月(第八集)发行。 今年三月出了第九集,预定在七月发售的第十集,以及预定在九月发售的第十一集原稿也已经完成。目前,预定在十一月发售的第十二集也进行到改稿阶段。 我同时也为动画制作提供协助,并参加了每一次剧本会议,检查庞大的设定资料。 这让我真的很开心。 结束这波涛汹涌的一年后,我依照计划转学到私立高中。 我没有公开任何个人档案,知道我真实身分的人非常少。 因此,在新学校内,我也打算彻底隐瞒作家身分。我认为,除非我自己说出来,否则事情不会败露。 然后—— 这件事在仅仅几天内就败露了。 「似鸟你……是一个声优,而且就在我的小说动画版里配音。」 「答对了!」 听了我的话,似鸟竖起右手食指。 没错。的确很难想像其他的可能。 想两分钟果然还是太久了。 动画「vice versa」预定从今年七月开始在无线电视台播出。这项消息本身已经公开过了。 这部动画的录音工作,也就是所谓的「配音」,从上周才开始进行。 那天是上周五,即四月四日。 我和责任编辑初次前往位于东京都内的录音室。我打算以作者的身分,全程到场观看每周五在此进行的配音情形。 「vice versa」原本就是个角色很多的故事,再加上故事时序在改编成动画后稍有不同,变成从第一话起登场的角色就很多了。 因此,在录音室的录音间内,声优人数多到椅子都不够坐,其中也包含不认识就不配称作动画迷的知名声优。 「那我先在这里介绍一下原著老师喔!不过,由于老师的真实身分是不公开的,所以拜托大家千万要将这里的所见所闻当成秘密喔!——好了,那么,老师!请进!」 接着,在录音工作即将开始前,制作人突然那样说,并把我拉进录音间。 我原本以为只要坐在摆放着录音设备的音控室内就行了,所以非常着急,着急程度可以排进人生前三名。老实说,我很想开溜。 当我以宛如遭逮兔般的调调走进录音间后,制作人开始把我介绍给声优们。 虽说我正处于休学状态,但是当声优们得知我是个年仅十七岁的现任高中生时,还是做出了各种反应。 「啊!原来现在有这种人呀……」(拥有深沉嗓音的超资深男声优) 「好嫩——!」(英俊的年轻男声优,非常受女孩子欢迎) 「真是厉害呀。」(曾多次饰演女主角,并发行过多张唱片的美丽女声优) 听他们用我过去多次在动画中听到的那种声音对我那样说时,我实在难为情得不得了。 而且,制作人还硬要我录一段「作者致词」。 我已经完全不记得当时说了些什么。我想应该是日语吧,因为我不会说其他语言。 配音结束后,我询问责编对于致词的感想。 「这个嘛……嗯……很好……喔?」 他最后用问号来含糊其词,我不敢继续问下去。 由于上周的配音现场是那种情况—— 我自然不可能记住当时那么多名声优的长相。 「抱歉,我不记得你的长相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向似鸟道歉。 「你又不需要道歉。」 她很干脆地回答。 「在那种情况下,只有超人才能记住那么多人的长相啦。」 甚至还帮我说话。 「不过,那段致词很有趣喔。」 真希望她忘记那件事。我做出仰天长叹的动作。 「喂!是不是很多事都让你吓一跳呀?」 似鸟相当开心地问我。 「那当然罗!」 大概是因为松了一口气吧,我发出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大。接着,我立刻降低音量: 「……我都快吓死了。」 「真的有人是被吓死的吗?」 「咦?这个嘛……天晓得?」 这个问题还满有道理的,所以我打算之后调查看看。 就这样,我先是被她吓了一大跳,接着大概是因为弄清楚了原因而松了口气—— 我觉得与她交谈的难度稍微降低了一些,至少不是在跟来路不明的人交谈。 「是吗……原来似鸟是声优啊……在学校,你有故意保密吗?」 即使是完全不擅长与人交谈的我,也觉得能放胆和她说话。也许是因为这样,我罕见地主动问她。 似鸟笑着点头说: 「嗯,我觉得不需要张扬。但由于我用的是这个名字,只要有人想调查我,这件事迟早会曝光:不过,到时候的事就 到时候再说。」 「原来如此。」 虽然「用的是这个名字」这种表达方式听起来有点怪,不过由于我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所以并不在意。更重要的是,我认为「自己绝对要避免泄漏她的秘密」。 「喂,老师——」 「等等!……你要那样叫我吗?」 我惊讶地打断似鸟的话后,她理所当然地回答: 「因为你是原著老师对吧?而且还比我年长——照道理,我应该要用敬语喔。」 「不,一般就好……如果可以,拜托你不要用敬语。另外,我也不介意你直呼我的本名。」 我一边提出要求,一边问她。接着似鸟回答: 「不过,我在录音室那样叫你的话,不是不太好吗?对我也——不太好。」 「啊,的确……」 如此一来,我的本名就会在大家只知道我笔名的地方泄露出去;那对我伤害并不大,但站在似鸟的立场来看,真的不妥。她应该不打算说出我们是同班同学吧。 「没问题的!我会看场合的啦。我答应你,在学校不叫你老师,当然也绝对不会泄漏你的真实身分。我发誓。」 「谢谢你,你愿意那样做,真是帮了我大忙。」 「倒不如说——在学校内,我完全不会跟你说话!」 似鸟带着清爽笑容,说出字面让人觉得非常过分的话。 「这个嘛……算了,那样也行……」 我一边说一边思考。 「不,那样的确是比较好吧……」 这次我很快就察觉到,如果随便在学校和似鸟交谈,我们的秘密恐怕会露出马脚。 既然想不到有什么能像现在附近没其他人,或是彼此独处的情况,那么在学校完全不要交谈其实是明智之举。 「我知道了。为了避免不小心说溜嘴,我也会那样做。」 我同意后,不经意地坦白说出感想。 「似鸟你好厉害喔。」 「厉害?哪里?」 我回答愣住的似鸟说: 「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专业声优啦。」 她立刻回答: 「不管在演员界还是声优界,都有很多年轻人,甚至还有小孩子。再加上,老师——你不也是吗?」 特快车顺利地奔驰着。 进入四月后,日落的时间仿佛突然变晚,窗外依然很亮。 「老师你都搭这班电车吗?」 似鸟问道。 「是打算如此。」 我大大地点头。 我,不,是我们所参加的配音工作是每周五早上十点开始,除非发生特殊情况,排程是不会变的。 因此,我每周四都会搭这班特快车前往东京,在饭店过夜,也就是所谓的「提前住宿」。由于动画共有十三话,配音工作也得花费三个月。 今后,我每周五都会向学校请假。当然,我已经向校方说明过理由,并顺利取得同意了。不,应该是相反吧?我是先挑选了允许我那样做的学校后,才转进来的。 「虽然也可以搭夜班巴士……不过老实说,我觉得我会睡不着,弄得很累。」 我话一说完,似鸟便点头说: 「对啊对啊,跟我想的完全一样耶。早十很难受对吧。明明要是有新干线,早上出发就来得及了。」 似鸟说的「早十」,是早上十点开始配音的简称(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这已经是最早的时段了,但由于很多声优都是夜猫子,所以这对他们来说似乎还是很难受,容易让人提不起劲。 「的确。不过,我——」 我很喜欢这班在来线(注:新干线以外的所有铁道路线)特快车。车上总是很空,而且由于往返都是在起点站搭车,所以即使是自由座,也绝对不愁没位子;乘车时间长,可以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天气好的时候,风景也很美。 我老实说出内心想法后,似鸟便如此回答: 「我今后说不定也会喜欢上这班车喔。」 当时,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交谈之中,车掌前来检查特快车票(注:搭乘特快车时,除了车票以外,还必须持有特快车票。根据情况,两者有时分开,有时则会整合成同一张票)。 这班车的车掌有时是个年轻女性,这次就是如此。 在空荡荡的车厢内,我不晓得车掌小姐看到并肩坐着的我们俩,会有什么想法。 不过令人在意的是,当车掌小姐看完我的票并继续检查似鸟的票时,脸上闪过讶异的表情。我不知道原因为何。 车掌小姐离开后,似鸟问我: 「老师,到了东京后,你要在哪里过夜呢?」 接着又说: 「该不会是……编辑部?在书桌下用睡袋……就直接……」 「不,才没有那回事。」 我微微地笑着说。 似鸟好像对编辑部与出版业完全不熟悉。我心想,这大概是一般人的反应,同时回答问题: 「当我为了工作而必须在东京过夜时,电击文库编辑部会帮我在饭田桥站附近的饭店订房。」 「哦,哪一间?」 我想这件事应该不需要保密,便告诉她饭店的名称。 那间漂亮的饭店位在饭田桥站与水道桥站之间,包含「退房时间为十二点,算是比较晚」这一点在内,该饭店让我很满意,而且从编辑部只要走一小段路就能抵达。某些房间的位置,还能清楚看到编辑部所在的「角川集团总部第三大楼」。 「嗯……」 似鸟没做出什么反应,露出「没听过」的表情。 于是,我抱着「那这间饭店你总该知道了吧」的想法,多补充一件事。 「不过,前年和去年底的尾牙时——」 当时我入住的是位于巨大的圆顶球场旁,名称与球场相同的饭店。 那是一座宛如巨大气球般的圆顶球场。通常人们会把它用作形容广阔与巨大程度的比喻,但对于大部分没有亲眼见过实物的人来说,还是完全搞不清楚有多大(不过也许比举蓝鲸与大和号战舰当例子来得容易理解)。 那四十三层楼高的高楼层饭店就耸立在该圆顶球场边。 「啊啊!」 这次,似鸟开心地发出声音。 「如果是那间饭店,我住过好几次喔!那里很棒对吧,高楼层的景色非常好呢!」 「嗯,当时正值隆冬,视野特别开阔。」 那时候的景色真的很棒。 我俯瞰着白色的圆顶,旁边是游乐园,还有不断延伸的街道。在远处,则可以看到筑波山。到了晚上,只有在这个时期才看得到的灯饰也非常漂亮。 从面向东边的玻璃电梯,也能看到世界最高电波塔,有如角色扮演游戏中的最终大魔王所居住的高塔般耸立着。 我一边回想当时看到的景象,一边回答,并心想:「住过好几次就表示,似鸟家相当有钱吧?」 尽管此饭店位于东京中央,风格却与一般商务饭店不同。客房既宽敞又豪华,浴室内有装设喇叭,可以听到电视的声音。说起来,这里比较像度假饭店(虽然我没住过那种饭店)。 半毛钱都没付,就住在这种地方好吗?既紧张又兴奋的心情,让我睡不着觉。 「那明天呢?配音工作结束后,你要立刻回去吗?」 似鸟接二连三地问。 老实说,这样很好。我非常不擅长与人交谈,单纯回答问题会让我觉得轻松得多,所以那真是帮了我大忙。 「嗯,因为车 票与特快车票买的都是来回票,我会在有车的时间坐自由座回去。不过,有时配音结束后还得去开会—在那种情况下,我会直接和责任编辑一起到饭田桥的编辑部开会,然后多住一晚。」 「原来如此。」 交谈途中,特快车在下个停靠站停留。两名乘客进入车厢,一人坐在相当前面的位子,另一人则坐在我们前方第五排。 先不提在列车停靠的现在这段安静时光,等到列车开始行驶后,我想是不用担心说话内容会被听见的。 列车开始行驶后,似鸟问了下一个问题: 「你先前拿着列印文件之类的东西在看,那该不会是小说的原稿吧?」 对我来说,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 「对呀。那是以后预定会出版的《vice versa》的续集原稿,我不能说什么时候就是了。」 「喔……真帅气……好像作家喔。」 似鸟轻握着双手拳头说。 「那是因为……我就是作家啊。」 即使非常难为情,我也不能说不是那样,只好那样回答了。这肯定是我自己首次用「我就是作家啊」之类的话来形容我自己。 「那我就不能打扰老师工作了……」 「没关系啦,这件事没有那么重要。」 这份原稿不需要非在今天检查完毕。 我搭乘这班特快车的次数已多到让我数不清了。乘车期间,我曾做过各种事情。有时会像今天这样检查原稿,有时则会使用笔记型电脑写作,或是阅读带在身上的书。 也有时边看风景边听音乐,思考新的点子,或者让脑袋放空。 不然就是把这些事情混在一起做,或是利用从起站坐到终点站之便猛睡,什么事也不做。 「谢谢。」 不知为何,似鸟小声地道了谢。 随后又说: 「其实啊,我也有事要做。我想要认真地先熟读剧本。」 「哦,原来如此。」 剧本当然是指明天配音时要用的剧本,内容为动画「vice versa」第三诂。 「所以……等等我要去别的座位坐了。明天在录音室见吧。」 似鸟用极为普通的语气说。她似乎既不觉得遗憾,也没有显得很高兴。 「当然,我也不会在录音室内跟你说话——毕竟我还只是个声优界菜鸟,好不容易才能饰演有名字的角色,而老师是这部动画的原著嘛!怎么可以那样!真是太失礼了!」 接着,她又如此说道。我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我不认为我和似鸟之间存在那种程度的上下关系,不过,考虑到我们这样近距离交谈的情况若被人看到或听到,事情会变得很严重,要粉饰也不容易,所以我说: 「我知道了。在录音室里,我也不会跟你说话。如果我们的秘密被发现了,彼此大概都会有麻烦,而且我口才很差,混不过去。」 似鸟听了,轻笑着眯起眼镜下的双眼。 「了解——老师,你下周也会搭这班车吧?」 我点头。 「如果不会打扰到你,我可以再坐你旁边吗?因为我没有见过作家,所以我对你很有兴趣……有很多问题想你,可以吗?」 我没有理由拒绝。 对我来说,即使只是负责回答问题,能跟似鸟这样的女生说话仍是一项很难得的经验。 我想在不久的将来,把这项经验「拿来用」在小说中。 可是到时候,我该清楚地说出实情,让她同意成为人物原型,还是要全力隐瞒呢? 「可以呀,我都是坐这号车厢的这个座位。」 「太好了!这样我就能提升演技的深度了!」 「『深度』是用『提升』的吗?」 「你真讲究措辞,好像作家喔。」 「因为……我就是作家啊。」 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说出这句话。今后,这种对话会成为固定模式吗? 「好,那么下周再会吧!」 似鸟说出这句话时,眼睛当然是看着我的脸——但我却觉得这句话的对象不是我,那口吻就像似鸟在说给她自己听似的。 似鸟从座位上起身,接着把长发拨到后方,向我轻轻点头致意。 「再见。」 似鸟开始在走道上前进,我则轻轻挥手,目送着她的背影与黑发。 焦点追着女孩子后头不放也是件令人害羞的事,所以当她大约走到车厢中间时,我将视线转回窗外。 然后把与小腿肚靠在一起的背包放回似鸟刚才坐过的位子上时,我发现了一件事。 「啊……」 我没有问似鸟绘里饰演的是哪个角色。 一知道自己错失机会,便突然感到非常在意。 「…………」 倘若似鸟仍坐在此车厢的某处,我想至少把这点事问清楚。 于是我立刻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地搜寻;但这节车厢的乘客中,并没有似鸟的身影,而我再怎样,也不会追到前面的车厢去。 所以我坐了下来。 当天晚上,我在饭店内发现了三件事。 第一,笔记型电脑中存放着一份我之前从制作人手中拿到的资料,里头列出了所有角色名称与声优姓名。 第二,虽然似鸟声称跟我一样,会在东京住一晚,而且说她要检查剧本,但她却什么行李都没带。 第三,当我起身寻找似鸟时,那位身穿灰色套装的女性也从座位上消失了。 隔天是四月十一日,周五。 我在动画「vice versa」第二话的配音现场看到了似鸟。 不是「遇见似鸟」。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我只有「看到」她。 东京都内某处的录音室。 当我和责任编辑在九点四十分左右进入音控室时,似鸟已经位在录音间内。 她穿的是易于活动的简便服装。听说,声优们会尽量选择不会发出声音的服装。 为了避免黑色长发造成阻碍,所以她把头发在后脑绑成一束。 她一边晃着那束头发,一边反复地问候接踵而来的前辈声优们,敬礼角度就像运动社团社员般。 配音开始进行。 似鸟几乎没有登场机会。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以时序来看,动画第二话的确只是故事的开头,大概只演到原作第一集的三十页左右。 有台词的,主要都是「vice versa」的主角级角色。接下来直到第五话,似鸟所饰演的角色完全不会出现。 那么,似鸟为何要在这里呢? 她不能像这天没有戏份的其他知名声优那样,不来录音室也没关系吗? 我左思右想后,终于得到了其中一个答案。 她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帮连名字都没有的角色配一两句台词,像是主角的同班女同学、路人女性等。另外,她也会参与许多人一起吵杂地说话的场面,这种角色叫做「群众角色。 不管是坐在离麦克风最远的椅子上等候,还是在非常短暂的上场时间,似鸟都非常专注,一刻也不放松,露出很认真的表情。 如同认真(注:日文原文的汉字为「真剑」,即真刀之意)这个词字面上的意思那样,她的表情很锐利,宛如「真正的日本刀」一般。 幸好我没有机会向她搭话。我完全不知道要跟处于那种状态的她说些什么才好。 长达四小时以上的配音工作结束后,我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 我向动画导演、音响总监、 制作人等人打了招呼,并如同打招呼时说的,打算先走一步。 声优们也依序从录音间中走出来,向音控室简单致意后,便离开录音室。 我离开时朝录音间瞥了一眼,看到似鸟再次地晃着头发,向准备离去的声优们一一道别。 第二章「四月十七日·她向我提问」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出现在我脑中的墨渍无声无息地加速扩散开来。 同时,我的视线中央也下起了雨。 这是因为,在似鸟呐喊的那一瞬间,将积存在眼镜镜片内侧的泪水洒了出来。 不可思议的是,不管过了多久,泪水都没有落下。 宛如停留在空中似的。 仔细一看后,我发现泪水缓慢地、非常缓慢地变大。 不过,没有落下。 泪水尚未落下。 我透过已染黑的脑袋来理解此事。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时间的流动看起来非常缓慢。 *  *  * 四月十七日,本月第三个周四,时间是傍晚。 我走进特快车的车厢。 通过车门,走向与上周完全相同的座位。 今天的自由座车厢也是空荡荡的,乘客比上周还要少。 我不希望错过班车,再加上想要坐喜欢的位子,我提早了二十分钟以上来到车站月台。在等待期间,我多次将视线转向月台左右两侧,但没有看到似鸟的身影。 即使如此,我还是姑且将背包先放在架子上;当似鸟过来时,就不用麻烦地起身放东西。车厢里这么空,我不认为其他人会来坐我旁边。 尔后,我在靠窗位子坐下。 我望着戴在左手上的手表。 拿到第一笔版税时,我心想:「买个能当做纪念的东西吧。」便买了这只价值约三万日圆的电子表,之后便一直戴着它。或者我应该说,我只有这只手表。 我上一次那么认真地注视表盘,是刚买下这只手表的时候。 列车准时从起站出发。没有人来到我身旁。 这天一早就下着冰冷的雨。列车才开出去没多久,窗户就被整片淋湿,看出去的景色也变得歪斜。 从本周一到今天,似鸟她—— 依照约定,在校内完全不跟我说话。 我总是比较早进教室,而她总是在我看书或发呆妄想时,不知不觉地坐到我后方。 下课时间,我不会转过头跟她说话,她也不会对我出声。 说起来,下课时间我几乎都不在教室。不是上厕所,就是找个地方散步。 午餐时间,我会到学生餐厅独自用餐,然后待在图书馆内直到快要上课。 放学后,我会立刻回家。尽量早点回去看书、观赏动画或电影,不然写小说。 列车的速度逐渐变快,窗户上的雨滴也逐渐流下。 旁边的座位,还是空的。 「来工作吧……」 我如此嘀咕。我已经想不起来,我是从何时开始用「工作」这个词来叙述自己的行动。虽然我连打工经验都没有,但已经有模有样地把「工作」挂在嘴上了。 我为了拿出背包内的东西而站起身来,用双手抓住它。 此时,就在背后的自动门打开了。 「嗨!老师!」 有人从后方向我搭话。 即使只听到声音,但在回过头前,我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于是我放开背包。 似鸟今天有带包包。 包包为红褐色,看起来像是旧式的旅行袋,但附有轮子。似鸟骨碌骨碌地拖着旅行袋过来,然后横向放进座位后面。 手上,拿着站前便利商店的购物袋。 袋子透出里头装了两包洋芋片与容量五百毫升的宝特瓶装茶。 「拿着!」 似鸟朝我递出袋子,所以我没有拿背包,而是收下那个购物袋。我透过不会碰到她的手的方式,难得灵巧地接下来。 我在靠窗位子坐下。似鸟也跟上周一样仔细地整理长发,让发束从右肩垂至身前后坐下。 「老师,一周不见了呢。虽然我每天都看着你的背。」 这句问候很怪,但事实正是如此。 「一周不见啦。虽然我每天……都有感受到你的视线。」 将购物袋放在大腿上的我竭尽全力如此回答后—— 「你有感受到我热情的视线?」 她一边笑一边如此回应。 见她那样附和我,我更加努力地说: 「嗯,有喔。因为我的头部后面……感觉烧烧的。」 「喔,你真行啊。那么,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喂!给我多增加一些蜜可的戏份!』的意思吧?」 「答对了!」 蜜可是《vice versa》中的配角。 她是透过炼金术创造出来的「何蒙库鲁兹」——也就是人造人之一。 既然是虚构的故事,角色的容貌基本上都很俊美,何蒙库鲁兹们更是被设定成拥有「超乎常人的美貌」。 另外,何蒙库鲁兹的共同特征为「异色瞳」——也就是左右眼的虹膜颜色不同。 每个何蒙库鲁兹的虹膜颜色组合都不尽相同。蜜可的右眼为酒红色,左眼为黄色,发型则是金色短发。 她身穿肌肤裸露程度较低,带点异国风格的服装,脖子上围着一条绿色围巾。 现在坐在我身旁的黑长发眼镜女似鸟绘里,会透过声音来饰演她。 无论如何,我都想先问她一件事。 花了约三秒钟来选择措辞后,我用胆怯的声音问: 「似鸟,《vice versa》的原作……你看到哪边了?」 我没有老实问她:「你有看原作吗?」而是多补充了一句「看到哪边了」,我自己也觉得这种问法很窝囊。 我曾在某处听说过,声优在接演有原作的动画时,有的人会将原作全部看完,有的人则是刻意完全不看原作。 前者的目的是为了,尽量掌握世界观与饰演的角色,理解在剧本中省略掉的部分(不过,有些角色在原作与动画剧本之间有很大的差异)。 后者正好相反。这种人认为,自己拿到的剧本(脚本)才是动画的一切,为了避免让自己感受到原作与剧本之间的差距,所以会刻意不接触原作。 当然,也有人会认为,要看完所有原作既麻烦又花时间。原作是漫画倒还好,若是多达九集的小说,那就不轻松了。 「不,我完全没有看原作喔。」 就算似鸟那样回答,我也只能在内心中暗自感到失望,也没有继续对话的信心。 即使如此,我还是刻意那样问的理由在于—— 我想要知道,当我今后与她交谈时,我们会有多少共识。若她读过原作,我就能带着那样的心理准备来与她交谈。 结果她的回答是—— 「九集全都看完罗!很有趣喔!」 她既干脆又非常理所当然地那样回答。而且,还加了一句最令作者厌到高兴的话。 「西——」 我无法继续说下去。 「西?」 似鸟微微地歪头问道。 我确实地吸了一口气后,说出内心想法: 「谢谢。」 似鸟迅速地吸了一口气后,说出内心想法: 「不客气,老师。」 《vice versa》 一般在英文中,vice versa前面会加上「and」,而且会用在一句话的最后。另外,这片语的意思是「反之亦然」。 举个例子。 「i hate him and vice versa.」 这句英文的意思是: 「我讨厌他,反之亦然(他也讨厌我)」。 这是一种主要用于对话的表达方式,所以改成口语大概会是这样: 「我讨厌那家伙,我们算是彼此彼此吧。」 「我讨厌那个人。不过,对方对我的看法也一样。」 这个片语听起来不太像英文,也确实不是英文;原本似乎是拉丁文。 我是在国中时学到这个英文片语的。但不是在英文课上,教科书上并没有这个词。当时我在图书馆看到一部有点旧的美国电影,那部电影的片名就是这个词。 若要用一句话来说明《vice versa》的故事,那就是「穿越到异世界的故事」。 参赛作品,即后来成为第一集的故事简介如下: 主角是一名生活在现代日本的少年。 他的名字是「摘园真」。这个名字的由来当然跟「vice versa」的意思「反之亦然」有关。 真是一名个性老实的男高中生,住在可以远望群山的某县某城镇,与从小就玩在一块儿的女孩「唯」,以及为数不多的几名能够真诚相待的好友,一起过着非常平静的高中生活。 可是某天,他觉得脑中似乎响起神秘的音乐,接着便突然被带到异世界。 这个绝非地球的某个世界称为「雷普塔西翁」。天上有五个月球,以及一道围绕着行星的闪耀光环。 在这个世界,魔法的存在仿佛理所当然;还有包含妖精与矮人在内的许多人种,以及各式各样的怪物在这里生活。 搞不清楚状况的真到处徘徊,遇见一名长相酷似自己的少年。 那名少年是另外一名主角「辛」。 虽然辛与真长得像双胞胎一般,但辛却和真相反,个性好战,且拥有骁勇的战斗能力。 在这个群雄割据的乱世,辛是其中一个王国的王子;父王不久前才刚逝世,让他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王位。 辛为了祖国的存续而起身奋战,同时有个梦想——希望最后能够统一这个世界,让所有人都能过着安稳的生活。 在雷普塔西翁的历史上,「两名伟大的王」曾进行过一决雌雄的大战。后来,取得胜利的「真王(自称)」统治了这个世界。不过,数百年过去了,真王(自称)已消失在某处。其威名也黯然失色,如今世界已陷入混乱。 真不幸来到这个正处于腥风血雨战国时代的世界。他在遭遇第一场战斗时,便轻易地死去。 后来,他复活了。 在这个世界,真拥有不老不死的能力,能够反复复活。 无论身体受到什么损伤——也就是说,不管是头颅消失了、全身被火烧,或是被炸弹炸碎,血肉都会聚集起来,一定能够复活。 辛非常关注那样的真,并打算利用他。 尽管真不想参与打打杀杀的事,但他既没有其他生存手段,也不知道如何回到原来的世界,所以他还是与辛一起行动。 辛的妹妹艾玛是个美少女,长得也很像那两人。真就这样与艾玛、负责担任近卫兵的美丽女仆队、清一色都是肌肉型勇猛战士的部下们一起在乱世中生存,过着死了又死的生活—— 不久,他们与强大的敌国开战了。 邻国的年轻猛将普鲁托率领军队攻打辛的国家。 在国家存亡系于一战的情况下,真得知辛的想法与决心。真了解到辛是个天性温柔,比谁都讨厌战争的人,于是决定鼓起所有勇气来帮助辛。 最终决战。 真担任辛的替身,故意被敌人俘虏。 真轻易泄漏他是冒充者一事给敌军后,便遭到杀害;接着依照计划复活、脱逃、使战场陷入混乱。战到最后,真与普鲁托进行单挑。 不管死去多少次,真还是持续战斗,缠着对方不放。最后,当真发现俊俏的普鲁托其实是一位女扮男装的美女时,便趁机取得了胜利。 就这样,真和辛总算击退敌军,拯救了国家。 当身为国家领导人的辛与艾玛在思考如何报答真时——真听到了那个把自己传送到这个世界的音乐,知道自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离开雷普塔西翁时,真帅气地留下一句话给长得跟自己一样的少年: 「这份人情先让你欠着喔!辛!」 回到现代日本后,真发现那里的时间一秒都没变。 平安返回原来世界消失地点与时间的真,认为「那应该是梦吧」—— 即使如此,他还是一边对能够稍微鼓起勇气的自己感到自豪—— 一边跑向那些正在呼唤自己名字的朋友们。 结束。 原以为是那样,但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 继续翻页,就会得知真正的结尾—— 几天后的放学后,真打算与唯以及朋友们到某处游玩时,全副武装的辛却突然出现在现代日本。 「这里是什么地方!」 接着是真见到这一幕的表情特写。 第一集结束,第二集待续。 《vice versa》已经发行到第九集。 其中,奇数集称为「side真〈sin〉」,偶数集则称为「side辛〈sin〉」(注:「真」与「辛」两者的日文发音皆为sin)。 这原本是我和责任编辑在邮件中为了方便而使用的词,不久后,也被用在介绍作品的文章中,现在这种用法则已经完全扩散到读者们身上。 说句题外话,由于两者发音听起来没有差别,所以我们也会把「side真〈sin〉」念成「side真〈makoto〉」(注:「真」在日文里也能念成「makoto」)。 在奇数集中,真会被传送到雷普塔西翁进行战斗,故事血腥正经。 在偶数集中,辛会被传送到现代日本,引发骚动,故事幽默搞笑。 第二集中,来到日本的辛被真的朋友们看见后,真立刻灵机一动,为他加上了「他是长期分开生活的堂兄弟,由于长相酷似,两人常被怀疑是双胞胎,另外他也很喜欢扮演成穿戴中古世纪盔甲的角色」这些设定。 之后,辛因违反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而差点遭到警方逮捕,对汽车、大楼、飞机等现代日本的各种事物惊讶连连,又为了眺望远处而以非常惊人的速度攀登高压电塔,结果触电死亡而坠落—— 然后,他果然还是复活了。 照这样下去,辛可能会为了生存而做出抢劫之类的事,因此真决定把辛带回家。 「既然是堂兄弟的话,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 虽然很快就被母亲撞见,但不知为何,个性大而化之的母亲却轻易地同意让辛和他们同住。 在不知要在何时如何做才能回去的状况下,辛就这样与真在日本生活—— 到后来,还以相当强硬的方式解决了真周遭所发生的麻烦。 在第二集的最后,真向逐渐消失的辛道谢到一半,辛对真说: 「这份人情先让你欠着喔!真!」 并就此以与第一集完全相反的情境收尾。 在第三集中,真再次来到雷普塔西翁。 在第四集中,辛再次来到日本。这次,他把刚好与他牵手的妹妹艾玛也带了过来。 正经的故事与幽默搞笑的故事就这样反复上演—— 虽然由我自己来说似乎有点那个—— 不,正因为创作的人是我自己,所以我比谁都清楚—— 《vice versa》是个大杂烩的故事。 具有中古欧洲风格的幻想世界、 各种怪物、华丽的魔法、诡异的科学与机械、战斗与战争、旅行要素、伙伴要素、超萌的可爱美少女们、许多充满个性的角色、男人之间的炽热友情、政治家们的权谋算计、利用长相相同的推理诡计、不老不死的题材、桃色情境、搞笑桥段、感人小故事、生离死别、和平的校园故事、荒唐的讽刺剧、御宅族文化小故事—— 我把过去在小说、漫画、动画、电影中觉得有趣的所有要素,拼命地塞进这部小说中。 「让主角在雷普塔西翁与日本之间来来去去」这项做法,是我在思考「若要在同一系列作品中呈现这些要素的话,该怎么做才好呢」这个问题时,左思右想后所得到的答案。 我提到此事时,责任编辑向我说了「你真是狡猾呀」这句赞美的话。 在特快车内。 「谢谢你看了我的小说。」我如此说道。 「不客气,老师。」 似鸟那样回答,马上继续说: 「事情就是这样——你要吃零食吗?」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事「就是这样」,但似鸟将位于我腿上的便利商店购物袋轻轻地拈起。 「麻烦准备一下桌子。」 我按照她的话,从座位的扶手中取出桌子。 我在检查原稿与使用笔记型电脑时,总是把东西放在自己的腿上,所以我是第一次使用这玩意。 似鸟把两瓶茶与海苔盐口味的洋芋片放在我桌上。 「这是我带来的慰劳品。」 「啊……谢谢。我肚子刚好挺饿的,有得吃真是太好了……不过,真的可以吗?」 「不用客气,请吃吧,因为我也要吃啊。这是你接下来愿意陪我说话的谢礼。或者是,用来代替侦讯室的猪排盖饭。」 「原来如此,你说过『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对吧。」 即使没有猪排盖饭,我原本就愿意回答你问的所有问题(说句题外话,事实上,警察在侦讯时不会请犯人吃猪排盖饭;就算可以点餐,犯人似乎也得自费)。 话虽如此,既然似鸟准备了谢礼,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如此一来,我觉得「因为收下了点心,所以回答了很多问题」这项借口就会成立。 为了打开洋芋片的袋子,我一边捏着袋子两端,一边老实地说出感想: 「我最喜欢海苔盐口味了。」 打从童年,在洋芋片当中,海苔盐口味就是我心中绝对的冠军。我喜欢海苔盐口味到不想吃其他口味的地步。 「我也喜欢。」 似鸟的简短发言让我大吃一惊,袋子差点从手中掉落。 「等一下,她绝对不是那个意思,不能会错意。」我这样告诉自己。 我俐落地打开了这包因受到这个城镇海拔影响而稍微膨胀的洋芋片。 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生马片口味呢?」 出发车站旁的伴手礼专卖店有贩售那种口味的片状零嘴,不过不是洋芋片。由于是伴手礼,所以价格有点贵。 如此问道后,我看着似鸟,她则把眼镜对着我,露出严肃表情。 「我当然有听过传闻,也实际吃过。虽然满好吃的,但我必须说那跟真正的生马片果然还是不同:可是我并不想谈论『是否认同这种点心』那类鸡毛蒜皮的小事,我觉得可以决定那件事的人不是我。那么——会是谁呢?」 面对这项既过于严肃又装模作样的发言,我认真地思考后说: ……这个嘛,大概是生马片的神仙吧? 「我明白了。下次我带权助去散步时,途中若遇到神仙的话,就先问看看。」 「你经常过到神仙吗?在散步途中?」 「不,我还没过过——不过呀,我的神秘体验怎样都好。重点是今天接下来,请你给我像上周我说过的那样,说说关于作家这行的事情,帮我提升经验值喔。」 「我明白了……另外,你说的日语有点怪。」 「你真讲究措辞,好像作家喔。」 「因为我就是作家啊。」 我吃了四片洋芋片,又喝了两口她请的茶后,她便开始在特快车的车厢内对我进行侦讯。 「那么,可以请你说清楚了吗?」 我不知道似鸟调整眼镜位置的动作是否是演戏。 「我明白了,我会回答你所有问题。」 我很有男子气概地口头答应她。做得到的事,我什么都做。 「不过,除了过于隐私的事、我心中没有明确答案的事、关于他人隐私的事、在工作上绝对不能公开的事以外……」 然后又婆婆妈妈地如此补充。办不到的事,我什么都不做。 「我明白了。」 超爱吃生马片的眼镜女孩如此笑着说: 「那么,今天我要问的是——」』 「咦?『今天』?」 「因为只有两个半小时对吧?所以我想要决定每次的主题,下周我还要问别的事情。」 「…………」 「你吃了我的洋芋片对吧?一片算一周份喔。」 「…………」 我默默地伸手拿了第五片。 我一边发出喀哩喀哩的嚼食声,一边吃下第六片与第七片后,我发现到总不能都是我在吃,便将袋口转向似鸟。 「啊,你要吃吗?」 「谢谢,不过现在不用,等我更饿的时候在说。你可以全部吃完喔。」 即使她那样说,不打算那样做的我再吃了一片后,就为了避免洋芋片受潮而把袋口紧紧地卷起来,并放进便利商店购物袋中,将桌子收好。 再用手帕擦完手,并喝了一口茶后,我开口说: 「那么……请发问吧。」 「要是……问题很失礼还请见谅。也记得提醒我一声。」 似鸟先说了句开场白,然后问了第一个问题: 「你过着什么样的人生?」 虽然我自己看不到,但我似乎露出相当讶异的表情。 「啊,抱歉,这个问题太笼统了……」 见状,似鸟慌张地补充说: 「那个,第一次进行配音时,我真的、真的真的吓了一大跳喔!因为《vice versa》非常有趣,而且又是我第一次配有名字的角色,所以我一直在想作者会是什么样的人。可是,我在网路上搜寻过后,发现作者的真面目完全是个谜,也有人认为作者说不定是女性……」 我心想,嗯,她会感到惊讶是正常的。到目前为止,我一直都让工作中遇到的人感到惊讶。 有一次,我和责任编辑一起去见动画相关人士—— 「咦?你把你儿子带来啦?」 结果对方还对责编那样说呢。 「而且,当那个人在新学期的教室中坐在我前面座位,并看着我这边时,我更是吓得心脏和呼吸都要停止了……如果再继续自我介绍下去,不晓得会变成怎样呢……」 「啊……嗯,原来如此。我上星期也吓到了,所以我懂。」 事到如今我才觉得,幸好当时没有立刻回头。 「所以说,我首先要问的是——老师的童年是怎么度过的?从大约几岁开始看书?什么时候开始写小说?是怎么想出那么多故事与角色的?」 我明白她想要问的是什么。简言之,就是关于从出生到现在的我。 「我明白了,这种问题是没关系。」 我话一说完,便觉得她那副眼镜后头的褐色眼瞳发出了光芒。 关于人生最初的记忆,由于我不想回答,所以我没有回答。 我认为我没必要回答。 因此,我用第二件有印象的事来回答似鸟。 「我从小时候就一直……在看书。」 「是什么样的情况?」 「嗯,这个嘛,在这之前,我必须先告诉你这件事……我是单亲家庭,我只有母亲;如果母亲没告诉我,我连父亲是什么样的人、还在不在世上都不知道。」 「…………」 见到似鸟突然沉默地面带愁容,我便说了常说的话: 「不过对我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从以前开始,我周围的人与同班同学都知道这件事,所以也没啥好隐瞒的,你别在意。」 似鸟微微点头说: 「我知道了……那么,老师你从小都是自己一个人看书吗?」 我点点头。 我家是只有母子二人的单亲家庭。 由于母亲没有告诉我,所以我不知道我为何被生下来。 我当然不认为自己是神的孩子。 事到如今,即使知道也无济于事;所以我没有问,今后也不打算问。 我听说母亲的母亲,也就是外婆,在我两岁时去世了,外公则在更早之前就已往生。也就是说,我和母亲—— 没有半个亲戚。 母亲长年从事护士工作。归功于此,母亲不曾失业。虽然我家绝非有钱人,但也没有穷到不依赖他人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不过,由于母亲所任职的医院经常会换,我们也会跟着搬到医院附近的公寓。我住过本县内的好几个地方。 我很喜欢书。我想不起契机与时期,总之童年留下的,全都是独自看书的间忆。 不是在家看书,就是在学童保育所(注:类似台湾的安亲班)或小学的图书馆内看书。 我从图画书开始看,然后变成儿童书籍,接着再变成儿童文学。小学四年级时,我想我已经大致看完学校图书馆内的书了吧。 我很喜欢书,只要有书可看就行了,没有其他想做的事。 正因如此,我几乎没有朋友。 尽管在学校,有会互相交谈的同班同学;然而会约好在放学后一起玩或互相到对方家里的朋友,我一个都没有。 这是因为我经常转学,再加上我本身个性内向,最重要的是—— 「因为我觉得看书,把书当玩具比较开心。」 「把书当玩具?」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似鸟一边歪着头,一边问。 我想,这是当然的反应。 这件事绝对有必要说明。 「我所说的『把书当玩具』指的是……」 把书当玩具。 那是指妄想游戏。 对于年幼的我来说,无法从头幻想出角色、场面、对话。 因此,我看完书后,会再重看一次。 在重看时,我会去理解书中的场面,也就是在脑中想像画面;然后任意破坏,把场面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举例来说,把悲剧改成完全相反的喜剧。 把喜剧改成登场人物全部死于非命的悲剧。 一开始我是采用这种玩法。 等到渐渐熟练后,我开始增加登场人物,也就是我自己。 我会进入书中世界,战胜原有的登场人物,大显身手。 只要有一本书,我就能像这样地随便就玩上十次。每次都改成不同剧情,彻底地玩个过瘾。 这就是「模仿游戏」般的游戏,每个孩子都有玩过。 女孩子会使用玩偶来玩,男孩子则会假装自己是英雄。 只不过,我用的是书。 「原来如此……」 听完说明后,似鸟佩服地说: 「也就是说,老师你从小就总是在看书与幻想罗。」 「嗯,我比较喜欢『妄想』这个词,所以我总是会使用『妄想』来表达,意思大致上是相同的。」 我认为「幻想」给人的感觉比较文雅,而「妄想」则带有「做蠢事」的语感,我很壹口欢。 「你小学成绩怎么样?」 「除了体育以外,我觉得应该没有很差。因为我喜欢看书,所以我也喜欢看教科书。从新学期一开始,我就把拿到的教科书反复看了不知多少遍。顺便说一下,我也很喜欢看字典喔。」 「原来如此。」 「然后,在我小学五年级时——发生了一件无疑改变了我的人生的事。若没有发生那件事,就没有现在的我。」 那确实对我的人生产生重大影响,我便如实地这么说。 「什……什么样的事?」 似鸟听了就一脸认真地追问,像个刑案记者,只差手上没拿着记事本。 当我打算回答时,车掌来了。这次是个中年男性,他俐落地检查完我和似鸟的车票与特快车票,然后离去。 「就是——」 我继续说: 「母亲为我搬家了。为的就只是我而已。」 那是小学四年级升五年级的春天所发生的事。 母亲突然决定要搬家。 她的工作地点并没有调动,只是单纯为我着想而决定搬家。 要搬到距离原先的家约二十公里远的地方。 新家所在的公寓,就位在我们这一带最大的图书馆旁边。 能住在大型图书馆旁边,就表示—— 从今以后,我每天都能尽情阅读那里的书。学校图书室的藏书量,完全无法与其柑提并论。 听到这件事时,我真的很开心。尽管这会让我再次转学,不过对我来说,那种事真的无所谓。 母亲的通勤时间因此增加了相当多,唯独这点让我感到有点过意不去—— 不,实际上,我高兴到根本没空去想那种事。 「在那之后,我总是待在公寓房间、小学、图书馆这三处其中之一。图书馆真的很棒,因为再怎么说,我都不用买书了!」 只是如今成为作家后,我却希望所有读者都尽可能地买我的书。我没把这个连我自己都认为很自私的想法告诉似鸟。 「你妈妈好棒喔!后来,老师你想必是看个不停对吧……」 「看个不停,玩个不停。」 说了一堆话而口渴的我,把茶灌入口中。 图书馆内收集了很多小学图书室没有的书。或者我应该说,图书馆内的书尽是那种书。 也就是说,那里有很多成人取向的书。因此,我能选择的书一口气增加了很多。 过去若提及推理小说,我看的都是儿童取向的亚森·罗苹系列与夏洛克·福尔摩斯系列,但我现在能够接触到成人取向的推理小说了。 我饥渴地阅读以日本知名作家的推理小说为主的书籍。 由于这些书基本上是写给大人看的,所以偶尔会出现相当色情的场面。 不太了解叙述内容的我,依然读得很兴奋;只要有人从后方走过来,我就会很在意对方是否察觉到我正在看那种场面。 图书馆内,还有学校图书室没有的漫画。 那些漫画当然都是非常有名的作品,对于过去没什么机会能看漫画的我来说,这是很值得庆幸的事。我既有机会接触经典名作,也能了解到看漫画的乐趣。 馆内也有很多所谓的轻小说,让我有机会能够接触那些书。 一开始,我并没有特别注意到轻小说与其他文库的差异。不晓得以前是什么情况,总之以插画为封面的文库本现在并不罕见。 不过,由于轻小说在图书馆内是独立一座书架,所以我顶多以为那是另一种类型的 书而已,并从书名引人注意的开始看。 试着看过后,我发现轻小说可说是一种比较接近漫画的小说;插图很多,故事情节也跟漫画很像。 到了这个年纪后,我跟其他人一样,开始会被「画得很可爱的女性角色」所吸引;因此我非常开心地阅读轻小说,然后拿来玩。 在图书馆内,还可以看电影。 因为馆里提供dvd借阅,能够带回家看,或用图书馆的电视看。 在「享受故事」这项意义上,我觉得书和电影是一样的。我看了几部电影后,便迷上了电影。跟漫画一样,我也将架上的经典名作一片片拿来观赏。 自从开始看电影后,我也为了看电影而看起以前不常看的电视。 那当然不至于减少我的阅读量,不过看电影也让我变得很常看动画。 现在的我是非常喜欢动画,各种动画都看;不过我是从小学六年级快结束时,才开始认真每周收看(或是录下来,以免错过),甚至重看录影、享受故事内容地去看一部动画。 听完到这边为止的说明后,似鸟显得非常佩服。 「嗯……」 她一本正经地赞叹: 「该怎么说呢……你的母亲是用搬家来进行英才教育吗?」 「啊哈哈,也许是吧。」 我坦率地露出笑容,接着又说: 「我所阅读与观赏的作品种类增加了,根据那些作品来玩的时间也增加了。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很快就变得即使不是刚看完书也能够妄想,像是睡觉前、洗澡时、上课的时候。」 「上课时可不行吧!」 似鸟笑着用一点也不像不行的口气说。接着她又说: 「我有问题。老师你不打电动吗?」 「几乎不玩。第一次接触电玩,应该是在小学低年级吧。我在学童保育所内向有带电玩的人借来玩,相当有趣。不过——」 「不过?」 「我玩得很烂,非常烂。不管对方怎么教,我就是玩不好,玩不到令人觉得仃趣的地方,最后我感到很挫折。我对故事似乎很有趣的角色扮演游戏或冒险游戏之类挺有兴趣……但最后我觉得游戏还是比不上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行驶在雨中的特快车已停靠过好几站。 尽管乘客增加了,不过团体乘客聊得闹哄哄的,所以我们还能继续正常交谈。 「那么,老师你是因为有那种小学时代,所以才能进行各种幻想……」 得知我过去的人生经历后,似鸟问了一个关于「我在过去的人生中做过的重大决定」的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算自己也动手写小说的呢?」 似鸟这个问题,责任编辑也曾问过。我的回答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这次只要回答似鸟就行了。 「我是在国二时下定决心的。」 我顺利地从小学毕业。 算起来,六年内我转了五次学。当然,我那时没有交到任何朋友。 我就这么成了国中生,就读的是图书馆附近的国中。 学校很近,就表示通学时间短。在国中时代,这一点真是帮了我大忙。 若问我上国中后有什么改变,最初并没有什么变化。 顶多是一下子长高,声音也变了。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变。我依然不交朋友,每天都过着看书、看电影、看动画、进行妄想的生活。 「啊,我也有念书喔!」 「很好。」 到了这个阶段,妄想的故事舞台已经扩大到现实世界。 换言之,我会妄想之前在书中世界很活跃的我,在这个世界中也是个狠角色,能够大展身手(我已经不记得,我开始那么做的切确时期了)。 举例来说—— 恐怖分子来到国中,杀害教师、挟持学生,固守在校内,但我轻易地就解决了这件事。我会进行这种情节宛如好莱坞电影般的妄想。 上课时,我望着窗外—— 「恐怖分子就藏在那辆送牛奶的卡车里!不行啊,不能让那些家伙进学校!」 不知进行这类妄想多少次了。 我记得,后来在尾牙上,与其他作家见面时,曾把这种妄想当成笑话来说: 「我曾做过那种事喔,啊哈哈。」 对方却一本正经地惊讶说: 「咦?——有人没做过吗?」 我到那时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有做过那种事啊。 不过,这种「让自己成为既帅气又厉害的主角」的妄想—— 在我升上二年级后突然中断了。 「为什么?——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采访者似鸟问我。 她那张戴着眼镜的脸庞一下子靠了过来,我便把身体往后缩。 「那个……简单地说,我知道了自己的极限。」 「啊?」 「那个,我体会到,照这样下去……我是无法成为主角的。我领悟到这件事。」 「嗯?我还是不懂。」 在过去的妄想中,「我自己」就是主角。 无论是什么故事,我都会登场,并大显身手。 我能够随心所欲地做出任何动作,打倒任何敌人,脱离任何危机,解开任何谜题,与任何类型的美少女都能成为朋友(没有采用男友或恋人之类的设定,想想真是纯真得可爱)。 然而升上国二后,我认清了自己的极限。现实世界中,自己的极限。 我不太擅长运动,在学校内的成绩也不算顶尖。 再者,我不擅长交朋友。由于我过去都没交过朋友,所以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即使和女生说话,我也无法讨对方开心。话说回来,我根本无法正常与异性交谈。 我没有跟人吵过架,而我也不想;若真的吵起来,我想我肯定会输。 客观地看待自己在现实中的那副模样后—— 即使是在自由的妄想中,我也怎样都不认为自己能够成为各种英雄。 过去大为活跃的自己,如今却成了阻碍自己活跃的绊脚石。 我已经不能再让自己当主角了。虽然令人既悲伤又难过,但我必须承认这件事。 那么,妄想会就此结束吗? 怎么可能呢,事情刚好相反。 「在那之后,我的妄想逐步升级。」 「逐步升级……?」 似鸟重复说出我说过的话。 接着,她沉默了一会儿。 列车遇到转弯处,车厢歪斜得很厉害,猛然朝侧面与下方施加力量。 我从窗外的雨势中看到形状破碎的绿树逐渐流逝。 「我大概猜到了……」 听似鸟这么说,我将脸转向她。 这位超爱生马片,且年纪比我小的黑发眼镜美少女一边确实望着我的脸,一边漂亮地说出正确答案: 「你开始创造出『并非由自己来扮演的角色』对吧?」 国二时,我在妄想中舍弃了自己。我舍弃了大概只能成为窝囊角色的自己。 然后,我决定让其他人来大显身手。 这就是转机。 我不再想「那种事我办不到啊」。 我决定想「这个角色能做到这种事」。 以刚才那个「袭击学校的恐怖分子vs学生」为例—— 我已不在学校内。 而是从更高的地方,像是天空,有如天神般创造出「从小就照顾在自家附近某个曾担任旧日军特种部队的老人,结果不知不觉 地每天接受战技训练的国中男生」这种角色,然后把他丢进学校。 平常过着朴实生活的他只要一听到枪声,身手就会变得很矫健,使出蕴藏在体内的力量——设定就是这样,状况乔得非常刚好。 我决定用「能跳到二楼窗户的他」来取代「连跳箱都跳不好的我」,让他大显身手。无论恐怖分子如何更改作战计划、如何狭持人质,都必定会全灭。 就这样,自从「能够成为主角的角色」诞生后,我的妄想范围一口气扩大了。 我变得能够配合角色来创造出各种场面。 举例来说,当正被人追赶的主角面前出现一辆机车与地下铁车站时,不会骑机车的我当然会一边留意口袋中的零钱是否足够买票,一边下楼。 不过,由于主角会骑机车(在设定上),所以他会英姿焕发地跳上机车,启动引擎出发。至于钥匙为何会刚好插在车上,我就不知道了。 我如此「把自己开除」后,情况便产生巨大变化,仿佛之前在海中生活的生物都迁移到地上似的—— 这个会成长的妄想世界,不断地扩大再扩大(虽然海洋实际上远比陆地来得大)。 「原来如此……!真有趣!」 似鸟由衷地感到佩服,并伸出白皙的双手为我鼓掌。 「谢……谢谢你。」 我道了谢,接着又补充说: 「在这个时期……因为我把自己开除了,所以还出现了另一项重要变化。」 她用眼镜下的双眼窥探我: 「什么样的变化?」 国二时,我舍弃「让自己当主角」而创造出来的角色,或能够创造的角色急剧地增加。 毕竟不能让现代日本对抗恐怖分子的国中生,与奇幻世界中施展剑技与魔法的王子是同一人物。 就连敌方角色、伙伴、除此之外的配角也逐渐增加。 主角有几个,女主角就有几个,或是创造更多(否则就无法让主角成为万人迷,所谓的「后宫设定」也无法成立)。 如此一来,想要只透过脑袋来管理,也就是要一直记住增加后的男女角色,会变得很困难。 我发现到,即使重复进行相同的妄想,有些事还是会忘记。 这样就太浪费我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角色了。创造新角色当然很快乐,但我还是想要保存中意的角色。 那么,我就只能用大脑以外的方式来记录。 要记录在哪? 选择并不多。当时的我决定用手写的方式记录在笔记本中。 我在国中斜对面那间便利商店买了一本大学笔记本,并在内页写上—— 创造出来的角色的名称、特征、武器的种类与名称、喜爱的食物、招牌台词。 「妄想笔记本」就这样诞生了。 这是我第一次把过去只在脑中妄想的世界化为文字。 至今我仍清楚记得,我用签字笔在笔记本封面流利地写下「my warld the number first」的瞬间。 我清楚记得,为了将来能够成为作家而踏出一小步的瞬间。 在那之后的两周后,我才发现world拼错了,而且「number first」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隔天,我买了第二本笔记本后,我用平假名写上了「我的世界·第二册」。 似鸟笑到几乎喘不过气—— 当她一边注意不要打扰到其他乘客,一边笑个不停时,我则慢慢喝茶。 「啊,真好喝。」 不久,我发现她请我喝的瓶装茶已空空如也。 虽然背包内有一瓶水,不过那是无论如何都买不到饮料,或是需要吃药时才会用的水,也就是紧急用水,所以我决定不开它。 当似鸟引发的座位震动总算停止时,车内贩售商品的推车刚好过来,于是我买了茶。 列车进入隧道后,行车声变得吵杂,似鸟便感性地说: 「啊……真有趣……我真的已经好几十年没这样笑过了!谢谢你!」 「你今年几岁啊?」我先在内心中那样吐槽她后,再回答她: 「不客气。」 「啊,眼泪流太多,还以为隐形眼镜要跑掉了呢……」 「咦?」 我一歪起头,似鸟便苦笑说: 「啊,不会吧!我忘记已经换成眼镜了……」 她急忙地用双手的指尖叩叩敲打眼镜的左右两侧。 「你脑袋没事吧……?」 「是、是谁害的啊?」 我原本想要立刻回答「是我」,却又稍微改变心意。 我觉得,她应该禁得起一些玩笑。尽管我原本不会对女孩子说这种话,但我还是下定决心试一试。 「大概是……my warld害的。」 「噗!」 在似鸟再次恢复正常前,我继续吃洋芋片、喝茶。 特快车陆续停靠许多站。 列车已走了约一半路程,乘客数量没有想像中多。窗外已变得一片漆黑,雨也持续下着。 似鸟说: 「我已经非常明白老师从开始享受幻想的乐趣,不久后把自己舍弃,接着增加角色,到把那些想像记录下来的过程了。老师你真的很擅长说明耶。」 「谢……谢谢你。」 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那样夸我。 「你是因为我想知道才告诉我的,所以该道谢的人是我才对,谢谢——那么,你又为什么会从这个契机,开始想实际用文字把想像写成小说呢?什么时候开始的?既然你最后去投稿比赛又出书了,所以当然是有把作品写完,那么你一开始就写得很流畅吗?还是很辛苦呢?你大约报名过几次新人奖?为什么选择电击文库呢?」 接在道谢从的,竟然是连珠炮似的发文。 要回答是不难,不过我想我大概记不住所有问题。 我必须有条理地回答。 首先是—— 为何想实际用文字把想像写成小说?从何时开始? 为了回答这些问题,我先这么说: 「那个……不管妄想得再多,并当成设定,记录在笔记本里,那依然不是小说。」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似鸟深深地点头。 「而且,我认为有很多人都只停留在这个阶段……我觉得,『想当作家,但就止于想像的人』远比所谓『立志当作家的人』那种正在实际创作某个作品的人来得多。」 似鸟不发一语地露出认真得吓人的表情,轻轻地点了几次头。 「有的人实际上什么都没写,只想着『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成为作家』——我并不打算说,那些人很没用,是在浪费人生。」 说到这部分,我还是选择了较婉转的说法。 「这是因为,我不能因为现在成了作家就小看过去的自己。我认为任何人都曾经是颗『蛋』,只是孵化的时间会因人而异。」 我觉得自己似乎太装模作样了,不过我想不到其他好例子,所以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想要成为作家的话,『实际动手写自己的小说』这项行动绝对是必要的。因此,用刚才的例子来说,就等于是动手从内侧试着敲开蛋壳。」 我一边说,一边看着以前的自己。四年前的自己。 「我认为,开始写小说的契机与时期是因人而异的。老实说,我不清楚别人是怎样,但我清楚记得我当时的情况……」 结束了这段开场白后,我回答似鸟的第一个问题: 「我开始想把妄想笔记本的内容写成小 说,并为了能够实际创作而努力,是在——使用妄想笔记本的四个月后。我清楚记得,当时是国二的暑假。」 似鸟的脸一下子靠了过来。这个人习惯在发问时,看着对方的眼睛把脸凑过去。 「那个契机是?」 我回答: 「我得到了武器。」 想成为作家,就必须具备两项武器。 第一项当然就是,从小透过每天阅读与妄想来培养的妄想力。 另一项则是用来写小说的武器,也就是电脑。 三年前的夏天。我十四岁生日,母亲要买东西送我。 这是因为,只有在生日与圣诞节,我才能央求较昂贵的礼物。 「以前呢,我多半都是拜托妈妈买比较昂贵的书……」 但只有那年不一样。我告诉母亲,我想要三口笔记型电脑,最便宜的款式就行了。 母亲拒绝了我的要求。她似乎认为,我想要在家独自上网。 在那之前,由于隔壁的图书馆可以上网,我从小六就懂得使用图书馆的电脑上网查阅书籍、观看读后感。 不过,图书馆的电脑绝对会设置儿童锁,而且又会限制使用时间。 我想母亲是担心我会沉迷网路,怕我会对网路或网路游戏成瘾而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去上学。 母亲一开始说电脑很贵,不肯买给我。当时我连手机都没有。 因此,我老实说出了我的想法。 我不需要网路。证明就是我接受不申请家用网路。如果无论如何都想要上网,我会跟以前一样,去隔壁的图书馆。 我想写小说,想要用电脑与文书处理软体来写小说。 我至今看了那么多书,现在想要试着写看看。 「然后……你母亲的反应是?」 似鸟明明知道结果,但还是一脸担心地问。 「她烦恼了几天后,最后还是答应了。」 「喔喔!恭喜你!」 「我真的很高兴。既然以前的人都是用笔在稿纸上写小说,我当然也认为,只要肯努力,我也不是办不到。」 虽然我很尊敬至今仍用手写来创作的人,但我还是继续说: 「不过,我认为手写与电脑打字的效率完全不同,而且我的想法没有错。成为作家后,我听过不少其他作家的事,可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听说哪个人是用手写的方式来写小说。」 「原来如此。那么,老师你开始实际写小说的契机不是心理因素,而是物质上的因素对吧……」 由于似鸟帮我汇整了结论,所以我大大地点头。 关于电脑的事,在我坦率地说出所有想法后,母亲最后终于答应了。 现在回想起来,幸好我当时说的是: 「我想要写小说。」 如果我说的是「我想当作家」,母亲的反应恐怕就差很多了。 之后生日到了,母亲也答应了,于是我请母亲实现承诺。 话虽如此,由于我和母亲都对机器方面不熟,所以母亲开车带我到一家大型家电量贩店。 总之,只要能够顺畅地撰写文章即可。 其他的功能,例如能不能看电视、无线上网、流畅地剪辑影片或玩游戏—— 全都不需要。 心意已决的我,直接向店员那么说。 接着,那位中年店员问我母亲: 「你儿子今后打算开始写小说吗?」 我不怕羞地从旁回答: 「是的!」 「哎哟!不错喔!」 店员突然变得充满干劲,很细心地向我们说明各种事项。 「当时的那位店员真的很热心……而且,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我感慨地描述那位连长相与名字都想不起来的恩人。 「将来,把他当成小说的主角如何?」 似鸟从旁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可以先让我做个笔记吗?」 那位店员教了我很多事情。 「那么,这次就轮到老师你来教我罗?」 「我明白了……你将来有打算写小说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我想先了解了解。」 「我知道了。首先,店员告诉我——」 电脑未必要买全新的(那家店也有经营二手商品)。 他建议我,倘若在意价格,可以选择经过确实维修的二手电脑。 「有道理,毕竟预算比较重要嘛。那他有告诉你,什么样的电脑比较适合写小说吗?」 「有。虽然没有特别适合的款式……我想你应该知道,电脑大致上可以分成,基本上会放在固定位置的桌上型电脑,以及要掀开使用的笔记型电脑。店员告诉我,选笔记型电脑有携带之便,即使不会带出门,可以拿到任何一个房间使用还是比较顺手。」 「确实如此。我家有一台桌上型电脑,我自己也有一台专用的笔电,可是我大多还是只用自己那台呢。」 店员接着又说,大多数的笔记型电脑都装有电池:万一停电,造成的损害也很低。 对于总是随身携带笔电,会在咖啡店内用笔电办公的人来说,轻巧的笔电会成为他们的一大利器;不过,假如基本上只会在家中用电脑,与其勉强选择轻薄短小的款式,倒不如选择具备宽敞键盘的大荧幕笔电,用起来会比较舒适。另外,笔电可以外接键盘,日后可以依喜好来挑选。 「咦,原来笔记型电脑可以外接键盘啊,我都不知道。」 「我以前见过的一位作家就是那样做喔。他说是因为想用扇形配置按键的特殊键盘。而我呢,只要原本配备的键盘就够了。」 然后店员又告诉我,电脑的作业系统大致上可以分成麦金塔(注:苹果公司的matosh,简称mac)与windows两种。初学者最好使用windows(麦金塔用户也许会起身说『我有异议』!)。 作业系统不必刻意使用最新版本,当然,老旧到软体公司已经终止技术支援的版本也不好。 「原来如此。那么,关键的文书处理软体呢?」 「他告诉我两款知名软体。」 这两款软体指的是「microsoft word」与「justsystems一太郎」。 店员说,这完全是喜好问题,选择哪个都行,只是许多电脑都有预先安装word。 「不过,在日语输入法方面,店员则强烈推荐『atok』。」 「『a托酷』?」 我一边用手指在空中写出文字,一边回答似鸟: 「四个大写英文字母,a、t、o、k。」 「原来如此,日语输入法是指?虽然我大概知道是什么。」 「概略地说,就是能够把输入的文字转换成平假名、片假名,以及汉字的输入法。日本国内所贩售的电脑一定都会安装这类输入法。」 然而,word本身没有包含atok。这是因为,atok是「一太郎」的开发商「justsystems」所研发的软体。 店员又告诉我,atok是目前最聪明的日语输入法,文字工作者对于atok的评价很高。atok也有推出一种附有电子辞典的版本,在输入文字时,会透过小视窗显示字词的意思,所以如果预算许可,这个版本绝对方便很多。 「实际上,我见过的作家大多都是atok用户。我当时对这方面完全不了解,所以他真是帮了我大忙。」 此外,他还告诉我,由于文字档肥不到哪里去(容量不大),所以在保存 时,使用硬碟、记忆卡、随身碟都行。 但任何储存装置都可能突然故障,所以每次都要备份资料。 「我就这样听从店员提出的大部分建议,买了写作用的电脑。」 那是一台日本厂商制造的二手大尺寸笔记型电脑,价格约三万日圆。 文书处理软体采用的是预先安装好的word,附有电子辞典的atok则是另外购买的。 此外,我还买了几个用来储存资料的随身碟。 为了应付可能会遇到的问题,我也买了电脑与word的入门书籍(虽然在图书馆也借得到,不过我还是希望有这类书籍备在身边)。 再来,我还买了唯一一款游戏软体。 那是一款打字游戏,可以帮助我正确迅速地输入文字。 「当我把买来的东西全部排在自己书桌上时,摹我真的很感动喔。」 我告诉自己,我今后就要用这些工具来创作了。 我已经备齐了战斗所需的武器。 「就像不良少年得到了机车一样耶!」 「这比方太过分了吧!——不过,思,就是那种感觉。」 「使用方法呢?你马上就学会了吗?」 「那当然罗,毕竟我利用正值暑假期间之便,从早到晚都在用啊。」 总之,我先阅读入门书籍—— 途中,我开始一边实际操作电脑,一边学习电脑中最常用到的word与atok这两样软体的用法。 接着,我开始玩打字游戏。 在图书馆上网搜寻时,我都是很吃力地使用双手食指来输入词语。 如果要写小说,我像那种打字方式绝对赶不上我的思考速度;就连以手写方式做笔记时,书写速度也远远比不上妄想,让我感到很急躁。 只有在玩这款打字游戏时,无论失败多少次,我还是能认真地玩。从中,我了解到「home position」,也就是「手指的正确摆放位置」的重要性。 日文输入方法,分成使用英文字母的「罗马拼音输入」,以及可以直接打出平假名的「假名输入」。我选择了前者。 若要说为什么,是因为需要记的按键位置比较少(相对地,敲打键盘的次数会增加)。 打字技术熟练到某种程度后,我便开始把妄想笔记本的内容输入到电脑中,练习打字。 「角色·主角」、「女主角」、「配角」、「关于世界观的点子」、「对话」。 我取了这样的档案名称,然后把内容输入到word中。 如同写妄想笔记本时那样,我以横书方式来输入文字。由于我那时就已经完全习惯横书画面了,所以我至今仍采用横书方式来写作。 虽然电脑是很棒的工具,不过有两点必须特别留意。 第一点为,不要让电脑故障。 电脑是仅此一台的重要机器。尽管是笔记型电脑,但我基本上只会在自己房间或客厅内使用,绝不会带出家门。 另一点为,不要让视力变差。 很不可思议地,我这个书呆子的视力居然没有变差。 大概是因为,我有遵守「不在暗处看书」这项规矩,再加上从学校回家时,路上的景色很开阔,我总是望着远方吧。顺便一提,我母亲的视力也很好。 在用惯电脑前,眼睛真的会很累(手也会很累)。 我学会了依照自己喜好来调整画面亮度与字体大小后,情况有稍微改善;不过我还是会注意,不让自己黏在电脑前太久。 由于我家窗外景色很棒,当能够休息片刻时,我会一边望着窗外,一边妄想各种情节。 不晓得全部加起来,我究竟已经望了远方那座山多久? 上手后,使用电脑真的很有趣。 随着打字速度提升,我也变得能够直接将内心想法转换成文字。 电脑是一种能够把自己的妄想转换成美丽文字的魔法机器,这项工具会改变我的人生。 当时我是那样想的—— 「结果成真了吧?」 似鸟问道。 「嗯,现阶段是如此。」 我回答。 就这样,我将五本妄想笔记本全部输入电脑后,我又创造出约两本份量的妄想,并记录下来。 之后,我下定决心要写小说。 「那么,我也试着来写篇小说吧。我想写看看,写吧!」 国二的暑假,就要结束了。 我已经回答了「为何决定要写作,何时决定的」这个问题。 「一开始就写得出来吗?还是很辛苦呢?」 我记得下一题好像是这个。 「那么,我就来回答『一开始是否写得出来』这个问题——」 「嗯、嗯。」 坐在右侧的似鸟,眼镜底下那对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她在期待些什么,只能老实回答: 「完全写不出来。」 「什么?」 目前的人生中,国二的第二学期是我最辛苦的时期。 未来也许会有更加辛苦的时期,不出现也无妨。 校园生活没有问题。 我每天都会上学。虽然多少会陷入妄想,但我也会好好地上课,在考试前也会好好地念书。 我依然没有朋友。但由于平常就是如此,我并不在意。 问题在创作小说上。 我已经学会电脑的使用方法,不再为此感到辛苦。 妄想资料已经累积了很多。 我也想出了令人觉得帅气的角色。 设定资料也持续累积,变得很详细。我曾经以月为单位,制作了某个角色从出生之后的历史年表。像是「几岁几个月,在奶妈眼前站了起来」,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相当好笑。 不过—— 「我写不出小说。完全写不出来。」 「这样啊……」 似鸟一脸担心地窥探着我。 哎哟,我又不是现在写不出来,不需要露出那种表情啦。 我大概是以为,只要有设定,就能写出小说。 以为只要把设定好的角色带过来,他们就会自己动起来。 既然从笔记本中冒出来的角色们会自己活动、交谈,我只要观察他们,把他们的行动记录下来就行了。 虽然是自吹自擂,但我认为每个角色都富有魅力,也肯定会做出充满魅力的行动。 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在我的眼中,他们看起来的确是宛如从文字中冒出来,站在那里。 可是,他们不会动。他们宛如成排的玩偶,一动也不动。 那种心情就像,原本想写小狗的观察日记,却发现那是绒毛玩偶。 真是奇怪。 至今为止,我不是时常在妄想各种角色交谈、动作的景象吗?他们话都说得很流利,手脚也很俐落啊。 不过,我即使在全白的画面上输入角色名称来当作主词,还是写不出后面的句子。我想不到角色接下来会做什么,因此角色依然不会动。 我曾想出自认为有趣的台词,写出对话。 而且写了不少。 然而,角色之间的对话只不过是单一场面。即使全部串在一起,也不会变成小说。 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都在电脑荧幕前抱头苦思。 我拥有设定资料,脑中看得见场面,对话也写得出来。 只是,我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将其写成小说。我不知道要如何地从何处着手。 我并不 是写不出文章。 真正的问题在于,「我不知道该写什么样的文章才好」。 无法如愿地做想做的事—— 要说痛苦的话,的确很痛苦。 话虽如此,我也不会因此死去。 我当时并没有打算报名新人奖,没有赶截稿日的压力。 现在回想起来,我很庆幸我当时没有因为过度烦恼而灰心地认为自己办不到。 夏天结束,九月过去,时间来到十月的第一个周六。 「昨天晚上也完全不行,今天就别碰电脑了吧。」 这么想的我,一早就逃到一间有卖书的影片出租店。 打算租几片还没看过的电影dvd回家看。 在那里,我发现了我为何写不出小说的线索。 「什么线索!」 我一边听着似鸟提出的尖锐问题,一边喝茶。虽然我音量不大,但持续说了这么久,口真的很渴。 我这辈子有说过那么长的话吗?大概没有。 我这辈子有和女生说过那么长的话吗?绝对没有。 第二罐瓶装茶也空了。列车已行驶一半以上的路途,淋湿的窗外,数量变多的街灯正往后流逝。 我看着似鸟的脸,若无其事地如此说道: 「那个,下周再继续好吗?」 「咦?还有时间喔。」 她用力地瞪着我。 「那么,就继续吧。我先用提问开头——假如你想租dvd,可是没有特别想看的片子,所以打算先挑看起来有趣的。此时,你会怎么做?」 「这个嘛……看外盒。」 「嗯,我也会那么做。先看片名、封面的照片,得知大致上是什么样的电影后,才会产生兴趣。不过,如果这样还是无法判断时,该怎么办呢?」 「我会……看外盒背面。」 「为什么?」 「因为上面有记载着简单的『故事简介』对吧?」 「我找到的线索就是那个。」 故事简介。 能够简单地说明故事的剧情。 那天,我为了寻找看起来有趣的故事简介,一直看着外盒后面。 该处多半都会记载着约两百字的电影故事简介。 举例来说,若有部名为「强尸幼稚园」的电影,其故事简介就会是这样: 『带有强尸病毒的兔子误入○x幼稚园,使得毫不知情的幼稚园生们不断地变成僵尸。独自逃过一劫的保育员琳达,为了阻止反复做出生前行动的强尸幼稚园生逃出幼稚园,开始孤独地战斗。她准备了点心,透过能吸引幼稚园生注意的游戏使他们变得疲倦,想让他们跟平常一样午睡。但她却不知道,在甜甜圈店上班的男友罗伯特做出了多余的贴心举动,带着点心进入了幼稚园……』 顺便一提,这是我的即兴创作。 「是怎样,好想看喔。」 似鸟的目光炯炯有神。虽然我几乎不了解似鸟,但她似乎不讨厌僵尸电影。 「抱歉,没办法。那只是我随口说说罢了。」 虽然我很高兴她觉得有趣,不过究竟有谁肯为这种电影出资呢?不过呢,我将来搞不好会把这个点子写成小说发表出来。等一下,僵尸电影那么多,也许已经有人拍过类似的,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这件事先摆一边——」 我将对话拉回正题: 「当时,我一边阅读各种dvd的故事简介,一边惊讶地发现到,我过去完全没有好好地思考过剧情大纲。」 我过去做了很多妄想。 当我醒着的时候,我大概有约五分之一的时间都在进行妄想吧。 不过,那些妄想全都是设定、场面、对话。 没有任何一个妄想放在简介所传达的东西上,也就是「剧情」。 就连那个在脑中反复出现如此多次的「恐怖分子袭击国中的故事」—— 我想到的是,一开始伪装成牛奶业者的袭击方法、恐怖分子们的设定、袭击理由、若干个动作场面、无论多么努力都绝对会遇害的体育老师的各种死法(对不起)、在最终决斗中利用板擦设置的陷阱,以及主角回家时,说出「我回来了。好累喔,点心是什么?」这句话的最后一幕。 靠这些妄想,只能构成零星的场面。 完全不连贯。 不连贯,就无法构成完整剧情。 我在空无一人的影片出租店内嘀咕: 「原来我没有思考过剧情啊……」 之后,我从头到尾都在看dvd的外盒背面。 这种从一开店就走进店内却不租片,而是一个接一个地盯着外盒背面看的国中生,想必会被当成奇怪的客人吧。至今我仍然很感谢店员没有把我赶出去。 我持续地站着阅读「故事简介」。 最后,我在那里待了两小时以上,一部片子也没租。 「原、原来如此……真厉害!好感人!好戏剧化喔!」 「啊,没有,还好啦……」 听到似鸟那样夸我,让我感到非常难为情。 「为什么你之前都没有发现那么简单的事?」 我反倒觉得她那样对我说会比较好。 「真厉害呀……」 似鸟非常佩服,并用视线催促我:「喂,然后呢?」 「啊,嗯……我终于开始思考剧情,并记录下来。」 然而,这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首先,我之前所想出来的角色们带有很多设定。 这些设定变得会阻碍我思考剧情。 我只要一思考剧情,就会带入那些角色,为角色追加更多设定。我反复地经历这种失败。 最后,我决定不将角色们带入剧情中。 我像是要说:「你们暂时给我去睡觉!」似的,不让他们出现在脑海中,不再打开现有的档案。 我就这么回想看过的许多故事简介,并尽量不要去看现有的那些角色—— 主角、女主角、对手、最终大魔王。 试着刻意用那种简单的表达方式来撰写剧情大纲。 当我这样地持续苦思时,我脑中突然浮现出这种故事: 『主角是个国中生,某一天发现有个女生坐在教室空位上。 没有任何人向她说话,显得很寂寞。放学后,主角下定决心向她说话,并与她成为好朋友。不过,她只有在教室内空无一人的放学后才肯和主角说话。 某个下大雨的日子,两人说完话后,主角独自返家。当主角走在车速很快的山路国道旁,正在跨越行人穿越道时,被人从后方推到一旁。 他一回过头,便看到女主角,以及一辆无视交通号志冲向女主角的卡车。』 我刻意把大纲说到一半,在此处停下。 「然后呢?」 似鸟当然上钩了。她将眼镜靠过来,露出可怕眼神。 「那个……」 「你在捉弄我吗?——啊,难不成这是你之后要发表的作品之类的……?那个,对不起……」 我原本是打算给似鸟时间猜想结局,却让她产生了没必要的误解还为我顾忌,所以我急忙摇头说: 「不是那样啦!抱歉,我会好好地说完——接着,卡车就那样直接开走。原本以为女主角被撞飞了,但却到处都见不到她的身影。她从隔天开始就没有来上学。主角在图书室内发现了她的照片,得知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那个行人穿越道上冲撞卡车自杀了。结束。」 「喔——!」 似鸟甚至开始拍手,我便小声制止她: 第三章「四月二十四日·我告诉她」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我的脖子仍持续被似鸟的冰冷双手掐住。 我的脑袋被完全染成一片漆黑。 我丝毫不觉得痛苦。 似鸟的那一滴泪水终于落在我的脸颊上。 空中还有七滴相连的泪水,时间慢慢地前进。 从刚才开始,我与似鸟相识以来的时光与记忆,就以惊人速度在我的脑海中到处奔驰。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我全都想了起来,且清晰得可怕。 我懂了。 这就是所谓的「走马灯」啊。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走马灯。 *  *  * 「那么,我们继续上周的问答吧?老师。」 四月二十五日,本月第四个周四的傍晚。 这天天气一早就很晴朗。我依然先搭上平常坐的那班特快车,确保了那个熟悉的座位。 列车准时出发后约两分钟,似鸟才从车厢后方走过来。 今天我在月台上还是没看到她,所以我开始担心她究竟是多晚才抵达车站。 即使如此,她那只没有拖着行李的手上还是提着一个便利商店购物袋。 她今天也同样买了两包我(和似鸟都)很喜欢的海苔盐口味洋芋片,以及数量加倍的宝特瓶装茶。 我只要吃了那些东西,就必须回答她的问题。 上周五。 「vice versa」第三话的配音工作毫无窒碍她结束了。 似鸟所饰演的蜜可依然没有台词—— 在我来之前,似鸟已经进入录音间,一再地向前辈声优们问好。 始于周一的校园生活跟之前没两样。 我们完全不会在校内交谈。 或者我应该说,我完全不会跟班上同学交谈。 大家完全把我当成学长(虽然事实上是那样没错)看待,当大家在课堂上必须跟我说一两句话时,也早就全都对我使用敬语了。 我是班上唯一被完全孤立的人—— 原以为事情是那样,但并非如此。 像我这样完全不跟其他人说话的学生还有两个,一男一女。 那么,我和他们两人能够以「孤单三人组」(真是奇怪的词)的身分成为好朋友吗?事实上并没有发生那种事,今后大概也不会。 相较之下,似鸟则是个完全没有问题的普通女孩。 虽说是新人,但似鸟是声优这件事似乎还没被其他人知道。这大概是因为,她之前没有饰演过有名字的角色,知名度还很低吧。等到「vice versa」从七月开始播出后,情况就很难说了。 不过,我又得知了一件关于她的事情。 似鸟完全没有上体育课。 这是前天周二发生的事。 突来的阵雨,使得男生的体育课临时紧急改在体育馆上。 女生当时正在该处打排球(男生来了后,女生非常不满),似鸟却身穿制服坐在体育馆角落。 当时我以为她只是刚好今天没上体育课,但我错了。 在之后的第四节课,我们坐在教室的座位上等候老师,结果收到改成自习的通知。 我为了独自看书而决定前往图书室。当我打算起身时,几名与似鸟交情不错(大概吧)的女生来到她的座位旁,立刻就聊起刚才的体育课的话题。其中一人如此抱怨说: 「我最讨厌上体育课了。啊,我真羡慕绘里,不用上也没关系……」 「很棒对吧?不过呢,即使是我,夏天也会想要在游泳池内游泳啊!」 似鸟开朗地说。 「嗯,说得也是。我会有条件地喜欢体育课。」 那个女生轻易地就收回刚才说过的话。 我听到这里就离开教室,因此不清楚之后的对话内容,但我认为似鸟确实完全没有去上体育课。 我不知道理由。 我想试着在列车上问她这个问题,而且我也希望她能告诉我许多关于声优界的事。 「上周,年轻时代的老师学会了『创作故事』!请务必告诉我接下来的事!」 我心想,等到似鸟对我的回答感到满意后,我再问她吧。 这是距今约三年半前的事。 国二的秋天,我了解到写小说时,必须创作的不是设定,而是故事。 从那时起,我便每天专心构思故事,并将故事写下来。 我的电脑内首次出现名为「故事构想」的word档案。不久后,我持续累积创作,并增加了许多个别的档案,像是: 「宇宙人学生搭便车流浪故事。」; 「夏日乡村连续杀人事件,犯人是祖母」; 「同班同学是直升机」; 「豪华客轮触礁后,人们开始求生的故事」; 「祖父其实是妹妹」。 接着,用来整理这些档案的「故事构想资料夹」也诞生了。 由于我认为「如何构思故事」、「如何让故事变得丰富」—— 以及「要如何继续写下去」或是「是否有写下去」等技术性话题不符合这次的发问内容,而且回答会变得相当长,所以我没有回答这些事。 因此,我省略了那部分的说明,并告诉她近冬的十一月尾声,某个档案诞生了。 该档案的名称为—— 「穿越到异世界后,变成不死之身的故事」。 「哦!是《vice versa》!」 似鸟兴奋地用非常响亮的声音大叫。 幸好列车才刚出发,其他乘客的数量很少,但情况还是相当危险。 「抱歉……抱歉……」 似鸟略微沮丧地说。 接着,她又立刻挺起胸膛。 「哎呀,你居然在那么久以前就想出了那个故事!现在它已经改编成动画,将从七月开始播出了耶!真的好厉害喔!」 她那样夸我让我感到很高兴。回首路上这一切,我也非常感慨。 因为我想出了那个故事—— 发生了许多事—— 真的是发生了许多事后,才有现在的我。 不过,我这个人不会说出「哇哈哈!如何,我很厉害吧!」之类的话,便在此时稍微更动了论点。 「不过,由于我是在隔年四月完成参赛作品的,所以从头到尾,我只有大概六个月的时间能写呢。」 「这样啊……毕竟你是在国三的四月报名的嘛……从那时才开始写的话,对老师你来说,这个作品该不会就是你这辈子所完成的第一部小说吧?而且也是第一次拿去参赛的小说?」 「嗯。」 「果然还是很厉害啊……那么,请告诉我在那之后的事。在隔年四月前,老师所经历的事。」 某一天,后来成为了《vice versa》雏形的故事构想诞生了,而且成长得很快。 在我所创作的若干个故事构想中,它的成长速度是最快的。 主角被传送到异世界,获得不老不死之躯并大展身手,最后还是回到原本的世界。 虽然一开始的故事只有这样,但我不断地加入了各种要素。 有些要素是我在撰写文章时,后来再加上去的—— 至于「透过拥有相同容貌与名字的双主角来进行身分互换诡计、敌将其实是女儿身、一回到原本世界后,下次就轮到对方穿越过来」等故事要素,我记得是在刚建立完档案后就连续不断地冒出来的。我当时 非常亢奋,迅速地敲打键盘。 我相当顺利地想出了故事流程。现在回想起来,故事的起承转合都相当明确,不过我当时并没有考虑那么多。我以主角「真」的行动为主轴,不断地写出各种情节。 由于当时我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我是在确定能够出书后,才开始写日记的),所以很遗憾,我已经不记得哪项要素是何时想出来的。 最后—— 《vice versa》的故事终于完成了。 「太棒了!然后呢?马上就写成了吗?」 「…………」 「老师?」 「这个嘛——」 《vice versa》的故事完成时,我心里跳出一个想法。 这样就写得出来了!再来「只要」动手写就行了! 由于故事不用很长也没关系,所以只要有约两周的时间,应该就能完成吧? 算算看好了。 若一天能依照文库本格式写出二十页,十四天就能写出两百八十页。 什么嘛,今年内就能写完了! 不,应该是这个月上旬吧? 下旬要写别的作品吗?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傻得可以……」 回想起当时情况的我感到十分懊恼。 「任何人都有无法饶恕的过去喔。人会与那样的过去一起持续成长喔。即使是苦涩的食物,最后也会变成血肉对吧。」 似鸟用非常棒的演技说出了非常做作的话。 我心想,专业声优的演技真是厉害啊,我居然免费就能听到这种表演。 接着,似鸟不加修饰地直接问道: 「写不出来吗?」 「嗯。」 完全写不出来。 我之前曾经想不出故事来。 这个问题我已经勉强克服了。 尽管故事细节与后来出版的成书有所差异,但我还是完成了故事。 那么,我是写不出什么呢? 写不出文章本身。 「写不出文章,也就表示……整部小说都完全写不出来对吧?」 我深深地点头。接着又说: 「故事完成了,主角们的设定也完成了;不过,文章就是写不出来。我不知道要如何透过文章来表达那些内容。」 「这就是所谓的『写作瓶颈』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我摇头说: 「我认为,那是平常写得出文章的人在状况不好时所使用的词语。」 「啊,原来如此。」 「我的情况是完全写不出来——举个例子,在编不出故事而不知该写什么才好时,我就像是一个,在完全不懂足球规则的情况下,站在足球场上的人。」 「啊,嗯,我能清楚地想像出那种画面。因为我完全不懂足球规则,所以会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能用手碰球』这一点我倒是知道。」 「不过,你应该知道『把球踢进球门就能得分』对吧?我连那种事都不知道。然后,我终于名表了。」 「嗯嗯。」 「我记住了所有足球规则。我也了解到,要一边只用脚盘球,一边与所有队友合作,避免球被敌队夺走,然后只要把球踢进球门就行了。『好,来踢球吧!这样一来,我就能踢足球了!』——当时的我是那样想的,但实际上,我却只能站在那,一步都动不了。我连如何盘球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如何踢球』对吧?」 「没错。就算明白所有规则——不会踢球的话,还是不能玩足球。我觉得,连文章本身都写不出来的我,就像是一个不会踢球的选手。」 「原来如此。我似乎能想像出那种情况……那么……后来情况变得如何?因为,你实际上已经写出来拿去参赛然后出书了,所以你后来有写出来对吧?你能够写出文章了对吧?」、 我一边含着茶,一边点头。 「有人教你吗?」 我一边关上宝特瓶的瓶盖,一边摇头。 「不然呢?」 似鸟一脸狐疑地说。为了回答她,我迅速地吸了一口气。 「我只是一味地挣扎。」 我之所以会说,国二的第二学期是最辛苦的,原因就在这。 明明完全写不出文章,但我总之还是积极地写作——每天的生活的确只能说是「在挣扎」。 写不出小说文章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这辈子从未写过小说。 那么,今后我就只好练习了。 要如何练习呢? 我心想,由于我已经想出故事了,所以我只要写出此故事就行了。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写不出小说文章。」 ↓ 「除了练习,别无选择。」 ↓ 「借由写小说文章来练习吧。」 在理论上,这完全是错误的方法。 不过,我还是接受了这项挑战。 「挑战」听起来很帅气,但我实际上却是败得鼻青脸肿,心力交瘁。 我写了又删、写了又删,才觉得能够写出一些东西而继续向前,但又再度陷入窘境。 只完成了半吊子的故事,文章却没有进展,让我感到非常焦躁。 好几次都想要中途放弃。 「写小说这种事,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 我常常在想,只要承认这一点,我就能解脱了。 「那你为什么还是没有放弃呢?」 似鸟用这些日子以来最温柔的语气和表情问道。 这是为什么呢? 首先,我应该稍微带有:「我明明好不容易才得到笔记型电脑的说!」这种心情。 母亲买了笔电给我,我也变得能够运用自如了。 明明获得了战斗的武器,我却要逃避战斗? 但我无论如何都不认为这是最主要的理由。 我的个性慢条斯理。就算一边轻轻摆动双手,一边说出「现在还不到慌张的时候」之类的话,还用「在长大之前写得出来就行了」这种想法来说服自己从痛苦的挣扎中逃走,也不足为奇。 「我要改变过去的自己!我要脱胎换骨!」 我确实没有这种想法。对于国中生活,我也没有感到不满。 「我还没做完这件事吧!若在此时选择逃避,我应该会很不甘心吧!」 这种想法就更加没有了。 我完全不是个好胜的人。 为了回答似鸟的问题,我试着专心地回想当时的情况? 「抱歉,我不知道。」 但我还是只能那样回答。接着,我又补充说: 「虽然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虽然觉得『好痛苦好痛苦』,但应该还是很开心吧……?不,应该不是。『回想起来,觉得很开心』与『当时很开心』是完全不同的吧……」 「…………」 虽然我无法回答似鸟的问题,但她还是默默地点了好几次头。 我开始写作。 用拙劣的文笔持续撰写《vice versa》。 我心想,反正这是在练习,就算写得一场糊涂也无妨。 从时间上来说,我是从十二月初开始写的,并将念书以外的时间几乎都投注在这上面。拜此所赐,能够看书的时间锐减。 后来,时间到了寒假的某一天。 「咦?我的写作速度是不是变快啦?」 我心想。 这是我趁着放假,一整天都在写作时所 发生的事。 我集中精神,专心地敲了约两个小时的键盘,数了数这段时间写出的页数后,吓了一跳。不知不觉中,我居然写了那么多页啊。 「因为那是以前的事了,我现在才能做出这种结论……总之,拜练习写作之赐,我认为我的写作能力进步了很多。不,等一下——」 话说到一半时,我更正了说法: 「我不太清楚『写作能力』这个词的意思。我不知道要如何评价文章的好坏。是写得出词藻华丽的文章比较厉害?还是写得出简单易懂的文章比较厉害?」 似鸟默默地听着。 「所以,我希望你能把我所说的『写作能力进步了』理解为『写作能力变得还可以』。不过,我其实也不太清楚怎样才算『还可以』……」 我的想法欠缺条理,我愈说愈觉得自己正逐渐陷入泥沼中。 「那个,嗯,也就是说……我在不知不觉中就姑且写得出文章了。」 我硬是下了一个结论。 我觉得我的说明实在是非常拙劣又难懂。 「非常简单易懂喔。」 似鸟对我说。「是吗?」我内心那样想,但没有说出口。 「演技也是如此不是吗?没有人的演技会突然进步,如果有人认为我的演技突然进步的话,应该只是我和那个人很久没有见面罢了。毕竟那是一种能透过每天的练习而持续累积,慢慢地逐渐进步的技术嘛。学乐器不也是这样吗?」 「啊……要是我一开始举这个例子就好了。没错,就像乐器那样。」 「啊哈哈。也像是『因为被丢到国外,所以就学会了说外语』对吧?」 「对对对!」 「也可能是『在溺水过程中,学会了游泳』喔?」 「下次让我拿来用吧。」 为了滋润喉咙,我喝了太多茶。 在继续说下去之前,我决定先跑一趟厕所。 我必须请坐在靠走道座位的似鸟站起来移动到走道上。虽然很过意不去,但唯独这件事是无可奈何的。「只请女孩子缩起腿来让我钻过去」这种事情,我光想就觉得可怕。 我轻轻地向为了我而起身的似鸟点头道谢: 「谢谢。」 「不客气。」 戴着眼镜的同班同学站着说。 「等你回来后,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不要逃跑喔。」 「从行驶中的列车内逃跑?」 「老师你肯定办得到,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原本想要回她「你把作家当成什么了啊」,但若继续回应她的话,似乎就会站着说个不停,所以还是算了。 穿过近在背后的自动门后,厕所就在隔壁车厢的入口前。 我上完厕所,边洗手边回想刚才说到哪边,然后回到座位旁。 「抱歉。」 「没关系喔!你没有逃走啊。」 并再次麻烦似鸟起身离开座位,让我坐进去。 「国二的寒假,老师发现自己的写作能力变得相当不错。那么,从那时到报名之间的四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呢?」 宛如电视节目旁白那样,似鸟用充满抑扬顿挫的出色声音说道。不愧是专业声优。 我被这段精采的话语所感动,并开始妄想,希望有一天可以写出似鸟那样的女高中生新人声优会登场的故事,那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喂,老师?」 我被拉回现实中。 「啊,嗯。那个,要从国二的寒假开始说起吧。」 寒假期间,我一直都在写《vice versa》。 我当然有写功课,也有吃饭,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关在家里,坐在笔记型电脑前。 那么新年过后、寒假即将结束时,经过这一个月来的创作,《vice versa》究竟完成了多少呢? 「该不会是,全部?」 「哪有可能。」 「约一半吗?」 「不。」 「…………约四分之一吗?」 「差不多。也就是『辛救了真,把他带到皇宫』那一段,到『真看到艾玛后,惊讶地发现连他妹妹也长得很像自己』那里。」 「…………」 以《vice versa》的起承转合来说,进度大概是「『起』终于结束,开始进入『承』的部分」。 虽然似鸟默默地感到惊讶,但当时的我认为,这样的进展已经很多了。 国二的第三学期开始后,可以用来写作的时间当然没有假日那么多,不过我还是持续写作。 我一边重看最初撰写的部分,一边修改;新写部分的写作速度倒还挺理想的。 到了此时,我才开始烦恼。 写完这部小说后,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是指——是否要投稿参赛吗?」 「嗯。」 「咦?你不是因为想要报名电击文库的新人奖才写的吗?」 似鸟再次惊讶地说。 「不,完全不是。」 我摇头说。 「老实说——」 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到投稿参赛的事。 尽管《vice versa》目前只写了四分之一,不过既然写得出来,所以我当然打算努力将作品完成。 我还没决定之后要怎么做。 「应该要参加比赛吧!——话说回来,咦?已经比过了对吧……」 似鸟的反应有点好笑。 「那么,你为什么会参赛?还有,为何会选择电击文库呢?」 我终于要面对上周她提出的许多问题中的最后一个问题。 「首先,关于是否要报名某个新人奖这件事……老实说,我并没有非常感兴趣。」 「为什么?」 「我似乎感到有点畏缩,毕竟投稿参赛就表示将来要以作家为目标。」 我回答。我往右一瞥,便看到似鸟露出讶异的表情。 「是那样没错。参赛并得了奖后,觉得『不想出书』的人应该不怎么多吧。不过,我觉得你完全没有必要畏缩啊……?为何会畏缩呢?」 「当时的我曾认真地思考过『国中生可以参赛吗?』这个问题。我心想,这个以专业作家为目标的各路人马拿出尽全力完成的得意作品来报名的比赛,是我这样的小鬼能参加的吗?这种比赛应该是更加『成熟』的人所参加的吧?」 我老实地回答。当时的我确实由衷地那样认为。 似鸟大概是无法理解这番话吧,于是发出了低吟声: 「嗯……」 我听说声优必须要通过严格的甄选才能得到工作,而且不管几岁,都必须置身在那种竞争环境中,所以她无法理解也是正常的。 「现在回想起来,我非常清楚当时没有必要那样想。不过,在三年多以前,我还只是个小鬼……」 虽然即使是现在,我也完全不觉得自己长大成人了。 仿佛要窥视我的内心似的,似鸟用略微锐利的眼神问道: 「即使你那么喜欢书,还努力学会怎么写小说,可是你当时却没有想过『我将来想要成为作家』吗?」 「若说有想过的话,是有想过。若说没想过的话,也可以说没想过。」 「老师,我有问题。」 似鸟举起右手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 「这个嘛……我当时是这样想的:『虽然我很崇拜小说家,但我无法成为那样的人!』」 「…………」 「过去我看了很多书,并深受感动……活到现在,我一直觉得能够写出这种作品的作家们真是太厉害了!」 「我非常了解这一点。因为,我现在也觉得老师你很厉害呀。」 「谢、谢谢你……因此,身为国中生的我完全不认为自己能够成为那么厉害的人,并觉得『报名新人奖,以得奖为目标』是不自量力的行为。」 「这样啊……」 似鸟含糊地回答。她果然还是无法理解我当时的感受吧。 「不过,你在某个时间点改变了想法对吧?若不是那样的话——」 「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 我话一说完,似鸟便轻轻地笑着说: 「我也是。」 接着她又问: 「那么……有人劝你去投稿参赛吗?还是说,有人看了老师的小说后,说出『很有趣!你能够成为作家喔!』之类的话来鼓励你?」 听到这个问题后,我明确地摇头说: 「我没有让任何人看过投稿参赛前的《vice versa》。事实上,在这世上,当时只有母亲知道我在写小说,但母亲也没有看。」 「那么……我实在搞不懂!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理由而投稿到电击文库的呢?」 似鸟放弃了。 为了回答她,我一边吸气,一边思考。我心想,啊,听到这些话后,她应该会大吃一惊吧。 「因为截稿日期在四月。」 「什么?」 「电击小说大赏的截稿日期是每年的四月十日。看到月历后,我开始想说,在期限前,试着完成《vice versa》吧:要是顺利完成,就试着投稿参赛吧。你看嘛,对于是否能完成作品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而且在截稿前,还有可以让我整天写作的春假。」 「…………」 似鸟再度陷入沉默。 虽然我自己也觉得很难为情,不过由于这是真正的理由,所以我也无可奈何。 「那个,那么……你没有考虑到『因为电击文库是规模最大的轻小说书系』之类的因素吗?」 「这点我当然知道,说得正确一点——应该是『电击文库的截稿日期刚好符合我的目标』吧。《vice versa》的读者群确实是轻小说读者,我也是带着这种想法来写作的。」 「也就是说,经过整理归纳后——你怀抱著作家之类的狂妄梦想,而且正在创作中的作品的完成时间正好符合新人奖的截稿日期——」 我连连点头。似鸟继续说: 「为了试试自己的能力,你姑且投稿参赛看看,并决定把作品寄到业界规模最大、竞争大概也是最激烈的出版社。」 嗯嗯。 「后来,以结果来看,你借着国二时所创作的作品出道,现在以现任高中生的身分从事作家工作,作品销售量好到可以改编成动画。」 嗯嗯。 「…………」 我一边望着愣住的似鸟,一边思考。 命运之轮会如何转动,真是难以预料啊。 我把话题转回到我决定投稿目标时—— 无论理由为何,「有明确的截稿日期」这一点对我来说真的是个好机会。 我的写作热情变得远比之前都还要强烈。 虽说文章变得较容易写出来,但我当然还是会频繁地停下来苦思剧情,反复地写了又停、停了又写。 我的目标并不是要当作家,而是完成我这辈子的第一部小说《vice versa》,然后投稿到电击文库参赛。 为了润喉,我打开了一瓶新的茶。 「虽然老师当然有赶上截稿日期,不过在收件截止前果然还是很辛苦吧?」 那当然罗! 我一边喝一边点头。点头时很难喝到茶。 把瓶装茶拿开嘴边后,又重新回答了一次: 「那当然罗!国二的第三学期,除了考试之前以外,我总之就是一直写。」 当时真的很忙。不过,只有考试前,我会如同社团暂停活动一周那样,把电脑封印起来。要是成绩大幅退步,母亲恐怕会禁止我继续写作。 「这样子……真亏你能够赶上啊……」 「就是说啊。进入春假前,进度约达到一半……花了两个半月,才终于写完一半喔。我必须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完成剩下的部分。」 「不过,你还是做到了。」 「春假期间,我从早到晚真的都一直在写作。不过,不可思议的是——后半段比前半段来得轻松。不,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因为我的写作能力变得相对成熟了。」 我又补充说: 「再加上,由于故事已经全部完成,所以我很期待写后半段的高潮场面。我真的好想赶快写到『真逃了又逃,然后一下子决定要战斗』的场面喔!还有『普鲁托的性别被识破』也是!」 「…………」 「啊,抱歉,我太激动了对吧……」 见到似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于是我道了歉,不过我好像误会了。 「不会。」 似鸟面带微笑地轻轻摇头。接着她又问: 「《vice versa》是何时完成的呢?」 当时的事,我真的记得很清楚。 「首先,写完最后一幕的时间是四月二日。不管成果如何,我还是加上了『完』这个字。接着,我在荧幕上反复地修改,尤其是后半段,由于我写得很赶,所以字句变得相当怪。许多地方都要修改。后来,我在六日的半夜结束了修改工作。『完』这个字其实应该是这个时候才能下的。」 「虽然是以前的事情,不过还是恭喜你!」 「谢谢你……」 没想到居然有人会拿三年前的事来祝贺我。不过,我很开心。 「完成人生中第一部小说后,你有什么感想?果然觉得很满足吗?还是沉浸在感慨中?」 「不,我没空做那种事。因为在那之后,我真的很忙碌。」 「是吗?可是,你不是只需把小说列印出来,然后寄过去就行了吗?」 似鸟露出意想不到的表情,我则告诉她当时让我感到头大的原因。 「我家没有印表机。」 「啊……」 「我听说现在已经有可以透过电子邮件来投稿参赛的新人奖,不过无论是以前或现在,想要报名电击小说大赏的话,就必须把列印出来的报名原稿寄过去。只是当时的我,连电子邮件信箱都没有就是了。顺便一提,这里所提到的『原稿』指的是,列印在普通全白影印纸上的小说,不需要列印在稿纸上。」 「那么,你怎么做呢?」 「我用图书馆的网路到处查……可是我家附近没有愿意一次列印一百张以上的店家,如果是住在都市地区,就会有能提供各种服务的商务便利店了。最后,我唯一的选择就是购买印表机。为了急忙取得新的武器,这次我在结业典礼的前一天,自己转乘好几班公车去买。」 「不是很贵吗?」 「虽然不便宜,但也没有我想像中那么贵。我花了一万日圆多一点的价格买了一台黑白雷射印表机。有把压岁钱存下来真是太好了……」 「要是……你当时没有那么多钱可用的话……?」 「我肯定会赶不上电击大赏的报名。我想我会报名其他奖项。」 「那么……你大概就会在该处出道吧?」 「是有那个可能……但也可能会落选……」 「遇到紧急情况时,最可靠的还是钱啊……」 「 这个嘛……也许是吧。」 「光靠爱或友情之类的,有时还是会束手无策啊……」 「也许……是吧。」 「啊,请继续说吧。」 「咦?啊,思——我在店内买了印表机、备用的碳粉匣、许多a4影印纸。另外,我还买了用来装稿子的一般信封、邮寄专用的大型坚固信封,以及打孔器跟百圆商店买的鞋带。」 「最后两样是做什么用的?」 「依照报名规定,报名者必须在稿件的右侧角落打孔,并用细绳装订起来。虽然似乎有专门用来装订的细绳,不过我不太清楚,所以就买了鞋带。」 「原来如此,不是用夹子啊。」 「我以前曾问过责任编辑,他说只要夹子一脱落就惨了。虽然参赛的稿子上标有页数,但若许多页一起掉落,或是和其他作品混在一块的话……」 「那还真是……光是想像,就觉得可怕呀。」 「嗯,很可怕,所以要用细绳确实装订好。我还听说随着审查进行,会需要将稿子影印成几份给各位编辑看,到时候才会解开。」 「原来如此。」 「我一从商店回到家就立刻安装印表机,进行列印测试。知道印表机能正常运作后,真的松了一口气。隔天是八日,也是国三的结业典礼,我放学回家后就开始动工。」 「时间真的很赶啊。」 「我急都急死了。参赛作品的指定列印格式为,每张三十四行,每行四十二字。我在word的『版面设定』中仔细检查格式是否有误、是否有确实改成直书等等,还有页码有没有编上去。」 似鸟对于我的前半段说明感到疑惑,于是便问: 「为什么那个字数那么不干脆啊?举例来说……取个整数,像是每张三十行,每行四十字,这样不行吗?」 「那是电击文库的格式,也就是每页十七行,每行四十二字;若用跨页来算,就是三十四行。」 「原来如此……为了让页数与文库本相同而指定的格式啊。」 「没错。而且,开始列印后——我发现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忘了做。那就是必须与稿子一起寄送过去的梗概。」 「公害?(注:在日文中,「公害」与「梗概」的发音相同)……空气污染之类的吗?」 「我等等再问你要怎么把空气污染送过去……梗概就是『故事简介』。依照报名须知,参赛作品必须附上两张纸。一张是记载报名资料的纸,像是作品标题、本名、笔名、地址、年龄……电话号码,还有什么来着?抱歉,我已经忘了。要报名的话记得好好查清楚喔……」 「我又没有要报名。」 似鸟笑着回答。 「那么,另一张需要写上故事简介的纸,要怎么写啊?」 「我想任何新人奖,大概都需要附上简洁汇整出故事内容的梗概吧。而且,字数是有限制的。电击文库的规定为八百字以内。我完全忘了要写那玩意,就急忙在嗡嗡叫的雷射列印机旁开始写。」 「但只要汇整重点就行了对吧?若是老师的话,这点字数应该一下了就能——」 似鸟原本要说「写完吧?」,却被我打断了: 「我不知道故事简介的正确写法。」 「正确写法?」 「没错。我不知道在故事简介中,到底是应该确实写出最后的结局呢?还是应该像dvd外盒背面的故事简介那样,写出『究竟,等待主角的会是——』这种含糊不清的话呢?」 「啊啊……哪个才对?」 「我赶快跑到图书馆上网查,结果发现了很多相同的问题与回答,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有相同烦恼吧。正确答案是『要确实写出结局』。」 尽管我相当手忙脚乱—— 我总算还是在八日的半夜备齐了所有该寄送过去的文件。 我将列印出来的原稿整理在一起,放上报名资料与故事简介,然后在右上方打孔,将文件装订起来。 为了预防万一,再加上鞋带有剩下,所以我制作了两份完全相同的文件。另一份文件至今仍放在我的书桌内。 隔天,我从学校回到家后,立刻再次检查信封内的东西。 「好……」 然后前往邮局。 我清楚记得,我在回家路上看着手上的收据,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了很大转变。 「作家吗?如果当得上就好了。不过,我应该办不到吧。」 过去的想法是如此消极。 「作家啊?若有人告诉我『你适合当作家』的话,我会很高兴。到时候,我就去当作家吧。应该没关系吧。」 现在的想法则是如此乐观。 「啊……真厉害呀,你非常努力地完成了这部作品,并寄出去了对吧……好厉害,真的很厉害。做得好,你做得真好,嗯嗯。」 似鸟喃喃地夸奖我。 虽然受到夸奖这件事本身很令人高兴,不过正因为是现在,我才会觉得那是美好的回忆—— 当时的我,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慨。 完成长篇小说后,我当然也变得很有信心。毕竟这件事非常辛苦。 不过,报名并不是终点。 也不是起点。 对我来说,那只不过是一种「有资格站在起跑线上」的心情。 我实际站在起跑线上是在—— 得知考上高中时。 那是报名之后,过了将近一年时的事。 我必须说明这段期间发生的事。 从落选到确定出道的这段期间。 我吃了少许几片我超爱的海苔盐口味洋芋片,并休息一下后,便开始告诉似鸟之后的过程。 首先,虽然我顺利地从第一次评选突破到第三次评选,但在第四次评选中,我却因为年龄因素而落选。 「天啊!居然因为那种理由而落选!」 「是啊。不过,编辑部有好好地向我说明,并愿意以『提拔』的形式让我出道。现在我已认同那样做是最好的,也真的很感谢编辑部那么为我着想。」 接着,我告诉她,我和责任编辑做了「考上高中就能够出道」的约定。 似鸟虽然知道我是落选后才出书的(我在《vice versa》第一集的后记中有提到),但她得知有那种「暗中交易」后,还是感到相当惊讶。 「那么……假如老师你没有考上高中,会变得怎样?既无法出道,也无法升学?」 「我很害怕事情会变成那样。」 「变成那样的话,你现在会变成怎样?」 「会变成怎样啊……」 我稍微想像了一下,觉得很可怕,于是放弃。 接着,我说了休学的事。 在作品确定要改编成动画的情况下,我决定为了协助动画制作与撰写该系列作的续集而休学一年。我也告诉她,我为何会做出这个决定。 「原来如此……事情的经过是那样啊……」 似鸟感到非常佩服。 「话说回来,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这个嘛……有我母亲、包含责任编辑在内的编辑部人员、在尾牙上遇到的作家们……还挺多的。这件事也不是什么最高机密。」 我就这样说完了复学前的过程。 「那个……我很庆幸老师你没有退学喔。我认为,由于你有想做的事,所以休学的这一年当然也没有白费。我认为你做了最棒的选择喔。」 似鸟非常感慨地说。 虽然我不清楚她为何会如此亲切地那样说,不过无论如何我都很高兴她愿意赞同这项我独自苦 思后所做出的决定。 我的心情完全放松下来。 「谢谢。哎呀,虽然我想要变回普通的高中生,但第一天就干了蠢事啊……」 我说了绝对不能向班上其他同学说的牢骚话后,似鸟便笑着说: 「没关系的喔!本学年也才刚开始而已嘛!我们学校不会更换班级,所以你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在同一个班级内努力喔!而且也还有校外教学嘛!」 她爽快地对目前在班上处于孤立状态的我,说出让我很受伤的话。 这个人是虐待狂吗?还是说,她能够看到我完全看不见的未来呢?像是「我在许多朋友的围绕下,过着爽快的高中生活」。 不过,由于这学期确实才刚开始,因此我便带着「一半放弃,一半幻想」的心情回答: 「嗯。以后……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我想要试着享受各种乐趣。」 列车一个劲地在夜晚的街道上笔直前进。 经过的车站,挤满成群赶着回家的上班族。 我,或者是我们,再次来到了大都会;再过不久,就会抵达终点站。上周也是如此,我只要与似鸟聊天,就会觉得这两小时三十分过得很快。 「今天我也先下车喔。」 我说。 「谢谢,拜托你了。」 似鸟回答,接着又如此问道: 「我可以顺便……多拜托你一件事吗?」 似鸟的表情看起来与之前她向我提问时的表情不同。 她向我询问我的经历时,会露出有如认真采访员般的表情—— 现在却像是一名上亲戚家拜年的小孩。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绝对是谎言。虽然我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回答: 「总之……先说来听听吧……」 「谢谢。那个,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完全没有打算要给老师添麻烦。不过,我还是想先取得老师的同意。」 她笑嘻嘻地说了一长串开场白。 我完全无法想像,她会说出什么话。老实说,我很害怕。 不,无论我再怎么害怕,她也不会说出「我想杀了你!请你去死吧!」这种话吧。 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比死亡来得可怕吧。 我如此做好心理准备后,似鸟说: 「下周四,轮到我进行朗读了。」 在我们之间,说到「朗读」—— 指的就是老师在国文课开头那段时间所安排的课程,每周进行两次,分别为周一与周四。 那大概是上了年纪的国文老师因异想天开(我只能那样认为)而安排的玩意。我们得做的事就是老师说的「真的什么书都可以,请大家把自己喜欢的小说带来,在大家面前朗读」;时间最短三分钟,最长十分钟。 我没做过统计,不过我认为班上有九成以上的人都很讨厌这段时间。 一开始是透过抽签来决定顺序,所以我不知道下周四轮到似鸟。 当某个人朗读完后,为了避免有人忘记顺序,因此老师一定会说下次与下下次轮到谁。今天的那段时间,我的意识大概是被传送到雷普塔西翁了吧。 这么说来,再过不久后,应该也会轮到我。 记得时间同样是周四,大概是三或四周后吧,得去确认教科书上的笔记才行。 我很喜欢看书。不过,我既不擅长也讨厌在众人面前朗读。 因此,要是轮到我的话,我应该会跟之前已朗读过的其他同学一样,谨慎地选择知名作家的小说,让大家在这三分钟内思考「k是要死几次啦!」、「又是猫啊!」、「梅洛斯跑太久了吧!」之类的事。(注:上述指的依序是夏目漱石的作品《心》、夏目漱石的作品《我是猫》、太宰治的作品《奔跑吧,梅洛斯》) 至于要选哪本书,只要在前一天决定就行了。无论是在开什么玩笑,就算隔天是世界末日,即使有人拿着手枪抵住我的头—— 我也不打算朗读《vice versa》。 那种事我想都没想过。 我也不打算去想那么可怕的事—— 不、不会吧…… 咦? 不会的…… 难道…… 莫非…… 似鸟她…… 任何人大概都能看出我整张脸都僵了。 「所以说——」 这个距离我最近的人一边带着笑容,一边把百万吨级的炸弹丢向我。 「我就算朗读《vice versa》也没关系吧?」 告知列车已抵达终点站的广播在我脑中嗡嗡舴响。 我现在必须明确地表达拒绝之意—— 她,似鸟绘里,真的会那样做。 会在我的正后方朗读我的小说。 用的还是非常响亮的悦耳声音,比任何人都还要流畅、充满感情。 她绝对会那样做。 我很清楚。 是眼神,从眼神就看得出来。 现在的似鸟正露出那样的眼神。乍看之下,她似乎由衷地笑得很开心;而在她内心深处,她实际上也由衷地笑得很开心。 因此,我必须在此坚决地告诉她。 我必须表示拒绝之意。 在配音时,她当然会很有气势地不断念出我自己所创作的台词,我也会在旁边听;不过,这个与那个完全是两码事。 我要给似鸟的答复是「no」。 我必须那样回答。 像个年长者般,很有男子气概地回答。 「似鸟……」 「什么事?老师。」 为了答复这位可爱地歪着头的眼镜美少女,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 「我什么事都愿意听你的,所以唯独这件事,拜托你饶了我吧。」 我嘴里说出的话,很自然地变成了敬语。 第四章「五月一日,我教她」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走马灯原本指的是,能让剪影画动起来的旋转灯笼。 现在人们会用「宛如走马灯一般」这种表达方式——而且也有人将其简略,只用「走马灯」这个词来比喻「人在死前会不断地回想起过去的事」。 我曾在书上看过。 人在死前,会一口气看见过去的记忆。 据说那是因为,大脑在全速地寻找某样东西。 看是否能够从自己过去的经验中,找到可以脱离现在这个危机的线索。 因此,我现在非常清楚地回想起过去的事。 回想起,从初次见到她的那一天到今天为止的事。 *  *  * 时间到了五月。 虽然五月的第一天是俗称的「黄金周」,但今天与明天确实都是平日。我今天要上课,明天则要去观看配音情况。 放学后,我把制服换成便服,搭上往常那班特快车。 今天的乘客远比上周之前都来得多。毕竟是黄金周,一身登山打扮的人特别多。 我早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比之前更早去排队,所以我确保了往常那个最末端的座位,并把行李放在旁边座位。 距离发车还有少许时间。我心想,似鸟大概会如同往常那样,等到发车后才过来吧,于是我根本不担心,悠哉地等。 几天前,我察觉到—— 似鸟会不会是故意在最后一刻才来到月台,然后从其他车厢上车的呢? 这个站离学校有点远,但还是有学生会来这里通学。如果班上某人看到我和似鸟并肩站在月台上等车,很可能就会出现「那两人在做什么呢?」这种传言。 由于我们两人每逢周五必定会请假,要是被人盯起,我可没有自信能够蒙混过去。 倘若似鸟是基于这项考量—— 那我真的得好好感谢她才行。 在今天的国文课上,那位似鸟表演了一段极为出色的朗读。 大概是因为我那男子汉般的恳求奏效了吧,她选择的不是《vice versa》。 那么,是什么呢?答案是《桃太郎》,大概没有人不知道这本书吧。 似鸟带了一本儿童取向的图画书,从头开始朗读: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 那确实是「专家级的恶搞」。 她细心沉稳地朗读着叙述文。声音宛如发音示范,一个字都不会让人听错。 台词的部分更是精采。她完全发挥了演技,丝毫没有保留。似鸟在饰演老婆婆、老爷爷、桃太郎、狗、猿猴、雉鸡以及恶鬼们时,都用了不同声音。 由于我当时朝着前方,所以我不清楚;不过她应该是跟专业声优们常做的一样,透过全身来表演吧。我看到了班上同学瞠目结舌的模样。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经过六分三十四秒后,似鸟绘里的个人秀结束了。 没有付钱就能听到这番表演的我们先是愣了、会儿,然后才拍手欢呼。 老师列举了许多华丽词藻来大大称赞她,然后非常干脆地说: 「好,那么下次轮到铃木同学喔,下下次则是久川同学。」 要在似鸟之后朗读的铃木同学实在是可怜到不行。至于那位铃木同学是谁,我连长相都不记得了。 上完课后,女生们便聚集到似鸟身旁,其中也有男生。 我决定稍微晚一点再起身去散步。 班上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夸奖说似鸟有多厉害后,有人问: 「你有演过戏吗?」 似鸟流畅地回答: 「其实,我在之前念的学校参加过戏剧社,当时曾用心练过朗读演技。虽然老师很严格,不过我今天的朗读很成功,不晓得他会不会称赞我。」 我听到了「咦」、「喔」之类的声音。听她这么说,我想起她在自我介绍时,的确说过她是去年转学过来的;至于她之前住哪,我就不知道了。 「那么,你不加入戏剧社吗?」 某位男同学那样问道。 任何人都会那样想吧——只要不知道她现在从事的工作。 「基于种种理由,所以我决定现在不参加社团。」 似鸟说出不太能够算是答案的回答。 当我差不多打算停止偷听,并站起身来时,某位非常不懂得看场合的女生毫不客气地问道: 「为什么你星期五都请假呀?跟你说的种种理由有关吗?」 听她的口气,我想她应该完全没有恶意。 「不,没有关联。」 似鸟非常干脆地回答。 「那么,原因是?」 那位女同学继续追问。 「这个嘛……」 似鸟发出感到有点困扰的声音。 尽管此处还有另外一名每逢周五必定不在的同班同学,不过看来我似乎没有受到瞩目。我的存在感真是低得惊人呀。唯独这一点真是帮了我大忙。 不过,我还是担心自己是否会打扰到似鸟。当我在思考是否应该赶快离开座位时,我已经错过时机了。 事到如今,开溜也许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糟。当我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时,似鸟开口说: 「我父亲目前自己一个人住在东京。那是因为工作很忙,而不是我父母正在调解离婚喔?」 这件事我是第一次听说。 话虽如此,我对于似鸟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不过,因为我只有周五才能与人在东京的父亲见面相众,所以即使要向学校请假,我也一定会去见他。事情就是这样。」 这当然是骗人的。不过她语气实在过于自然,而且说得很流畅,我也差点就要说出「什么嘛,原来是那样啊」,信以为真了。 至于班上其他同学的反应。 「咦?」 「这样啊。」 「原来如此。」 光听反应,就知道他们完全相信了。 专业声优的演技国真厉害。 我放心地去散步。 我一边散步,一边思考。 似鸟会为了与家人共度周五而前往东京,是个谎言。实际上,她是去参与配音工作。虽然她也可能会在配音工作结束后与父亲见面,但那并非主要目的吧。 那么,她之前说过的「双亲正在分居」之类的事又是如何呢? 她刚告诉我时,我不疑有他,马上相信了;但是周五的事让我觉得,她也可能会为了说谎而说谎。 似鸟的演技与常人不同。我无法透过似鸟的言行举止来掌握事情的真伪。 也就是说,除了「她是饰演蜜可的现任声优,同时也是小我一岁的同班同学」这些事以外,我对似鸟绘里一无所知。 一旦想得那么多,我的坏习惯就会强烈发作。 坏习惯指的是,我现在用来赚钱的「妄想癖」。 似鸟的真面目究竟是? 住在目白的亲戚什么的,以及因为想要知道关于作家的事,所以偶然搭上同一班电车后,便想要问我问题,这些全都是谎话吗? 事实上—— 事实上,似鸟是职业杀手吧? 她盯上了我,只要一有机会,就打算杀了我;所以她成为声优、获得角色、得知我的真实身分,并在暗中策划阴谋,以和我就读同一个班级? 这并非偶然,而是必然对吧? 在特快车上 ,她之所以会询问我各种事情,也是为了想要更加了解目标而采取的行动对吧? 这么一来,我背对着似鸟岂不是很危险吗? 「哇哈哈哈!」 男学生突然独自笑了起来,位在附近的两名看似一年级的女生仓皇逃离,毫不留情地全力狂奔。 很抱歉吓到你们。 但我自己那番蠢到家的妄想实在有趣到令我发笑。 只要一有机会,就打算杀了我? 我吃了那么多她所招待的洋芋片,也喝了茶。 若她真打算杀我,我早就死上两、三次了。 背对着她很危险? 从周一到周四,我有好几个小时都背对着她。 她看着我背部的时间,比我看到她的时间长得多了。 列车渐渐驶动。 车内因出游返家的乘客而变得相当拥挤,同时也变得很热闹。 似鸟就在这种情况下,从后方车厢走了过来: 「一周不见罗,老师。今天好多人喔,谢谢你帮我占位子。」 她一手握着那个惯用旅行包的把手,另一手则跟往常一样,拿着我专用的诱饵。 「拿着,这是今天的谢礼,请慢用。」 我一边收下便利商店的袋子,一边老气横秋地说: 「不好意思呀,总是接受你的款待。」 似鸟把包包放在座位后方,依旧一边仔细地整理头发,一边坐下。 「不是说好不提那个吗?」 她今天也带着美丽的笑容来回答我。 对于到了这个时间就会饿的我,这些零食真是及时雨。 其实我每周出门前,都会先吃两片土司;不过由于我正值发育期,只要眼前出现食物,我就会很乐意地收下。 我不客气地吃了约三分之一包洋芋片后,喝了一点茶。 「那么,我今天应该说些什么呢?」 接着,我朝右边座位如此问道。对自己这么轻易就放弃主动构思话题,我也有些讶异。 似鸟立刻回答: 「我想要知道小说的写法!」 「什么意思?」 由于这个问题有点过于笼统,所以我反问她。 「这个嘛……老师你之前不是说过『关于小说的写法,改天再说』吗?所以,我想要知道那个方法,也就是小说的具体写法。因为像我这种没有写过小说的人,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写出那么长的小说。」 「原来如此……那么,今天要在那种状况下进京吗?」(注:日文中的「状况」与「进京」发音相同) 我自言自语似的将内心想法直接说出来。 「什么?」 似鸟歪着头说。 「啊,抱歉。只不过是文字游戏罢了。只要看到汉字词汇的话,也许就能理解。」 「…………喔喔!能够一下子就想出那种词真是厉害,好像作家喔。」 「因为我就是作家啊。」 本周果然也出现了这种对话。 似鸟迅速地用右手指尖调整眼镜的位置: 「那么,请你针对专业作家的小说撰写方法进行一番说明吧。」 「好的……」 老实说,我才入行约两年,「专业作家」这项称呼让我感到很难为情。虽然我认为,既然靠这行赚钱,就算专业人士,但那应该是我用来要求自己的话。 话虽如此,由于我也对似鸟产生过「专业声优真是厉害!」这种想法,所以两者也许是相同的吧。 我决定告诉她我自己的小说写作方式。 「一开始,有件事我必须先跟你说清楚。」 「什么事?」 「作家的数量有多少,小说的写法就有多少种,或者更多。因此,我现在要说的终究只是『我至今所采用的方法』。」 「我明白了。」 小说要怎么写呢? 如同我刚才说过的那样,方法因人而异—— 我采用的是,在创作《vice versa》的过程中掌握到的方法。 照顺序来说明这个方法,应该是最适当的。 首先是提出构想。 构想〈plot〉。 这们拼成plot的英文单字除了阴谋、企图之类的意思以外,还有情节、构想等意思。当我(与其他作家们)使用此单字时,指的肯定是后者。 我曾在网路上查过「构想」这个词的定义。严格来说,其定义似乎相当复杂。 暂且不管定义,我在使用构想这个词时,大致上会将其当成「剧情概要」的意思。 国二时,我领悟到「原来如此,必须想出故事才行!」,但我现在几乎不会使用「故事〈story〉」这个词。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统一采用「构想」这个词。 「我认为构想就像是小说的架构图或设计图。」 「嗯嗯。」 「我认为构想的分量没有正确答案。就连《vice versa》的档案名称『穿越到异世界后,变成不死之身的故事』也可以说是最简洁的构想。总之,只要能够明白那是『主角前往异世界,在那里成为不死之身,大展身手的故事』就行了。」 「原来如此。不过,构想并非总是那么简洁对吧?」 「当然。有时得更加确实地说明构想,尤其是在向责编说明时。」 写小说的第一步就是提出构想,我认为方法可以分成两种。 一种是「为了记录自己下次要写些什么而提出构想」。 这就是所谓的备忘录,由于只要自己看得懂就行了,所以可以写得简单一点。就算只掌握要点,写得非常简单也无妨。《vice versa》的档案名称正是如此。 不久后,小说的内容就会从此处逐渐扩增,不必急着逼自己扩增想到的点子(若突然想出点子的话,我当然会先记录下来)。 「海底人探索陆地的冒险故事」; 「来自未来的罪犯的故事」; 「人物模型动了起来,开始袭击人类」。 即使是这类只有一句话的简单构想,只要一想到就记录下来备用,就会成为将来也许用得到的财产。我的电脑内记录了许多这类构想。 接着,另一种提出构想的方法则是「作家为了告诉责任编辑自己想要写些什么而提出构想」。 在此情况下,构想既是设计图,也是一种能将「我想写这样的故事,你觉得如何」这一点告诉业务合作对象的企划书。 构想的写法同样会因作家而异。我问过其他作家,很明白这一点。 有的人会提出几乎只有一句话的简短构想。 相反地,也有人会提出几乎宛如小说般的冗长构想。 有的人会采用宛如报告书般的文体,以极为简洁的方式来描述「发生了什么事、角色会如何行动」等事项(我也是那样)。 相反地,也有人会在构想这个阶段就开始描写角色的心情,修饰文章。 「如此一来……只要构想没有取得编辑同意,作家就不会开始写吗?」 似鸟问道。 我先说了句「这些只是我自己的经验,以及从认识的轻小说作家与编辑那边听来的事」,接着又说: 「基本上是yes。不过,也有例外。」 以我的情况来说—— 暂且不谈完全写完的报名原稿,之后的作品,也就是《vice versa》第二集之后的情况则是这样: 「我几乎都是在提出构想并获得同意后,才开始写。也就是说,我 会用电子邮件把『下一集我打算这样写。角色们会如此这般地行动,会出现这样的新角色,在此处让读者厌到惊讶,结局则是这样』这些想法寄给责编。」 当时家里已经牵了网路,我开始使用电子邮件和责编联络:只是我觉得那些事不是这次要回答的内容,所以我没有说。 「虽然每集小说需要写的构想分量都不一样……不过都不会很长;短则十几行,就算长一些,也不会超过文库格式的一个跨页,也就是两页以内。」 「那算短的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唯独这一点会因人而异……」 「有件事令我有点在意。你刚才说过『几乎都会提出构想』,这是指,你在写某一集时没有那样做吗?」 我点头。 「第七集就是那样。」 已看完所有已出版作品,让我觉得很感激的似鸟立刻想到: 「是『移动之国』的故事对吧。」 《vice versa》的第七集,也就是「side真」的第四集,描述的是巨大移动国家的故事。 故事的舞台,是雷普塔西翁中科技最先进的国家;该国家全长三公里、宽度一公里,借由无数履带进行移动。 这国家配备了巨大的机械手臂,前端还装设了旋转式凿岩机,能够咯吱咯吱地夷平大地,持续取得矿物资源。所到之处,连山丘也会被铲平,到处都只剩下一片荒芜。 该国原本只会在人烟稀少的地区开采矿物,绝不会给其他国家添麻烦;但自从领导人因武装政变而遭到替换后,这国家便开始怀抱野心,企图透过科技力来称霸雷普塔西翁。 辛为了阻止该国的野心而展开行动。 接下任务的真闯入该国,一边屡次死去,一边持续逼近该国的中枢区域。 「没错,只有这个故事是在没有提出构想的状态下就开始撰写。」 「那个……那是为什么?而且,要怎么做?」 我一边回想起去年某天的事,一边回答: 「吃完饭后,我呆呆地看着电视,然后看到电视上出现了德国的巨大凿岩机。那种巨大机器叫做『斗轮式挖掘机』,全长两百公尺以上。虽然我知道这玩意的存在,但我还是第一次确实看到此机器运作时的模样。似鸟你有看过吗?」 似鸟摇头,眼睛却直盯着我,只有眼镜转动的样子有点好笑。 「这台透过履带来自动前进的机器,虽然是一台宛如巨大蛇颈龙般的怪兽机器,形状却很复杂,好像把一堆工厂组合在一起一样——」 说到此处时,我觉得让她看看照片会比较好。毕竟光听口头说明,很难想像出那种机器的外形。 我从口袋中掏出智慧型手机,用「斗轮式」这个关键字来搜寻图片。 「就是这个。」 我把搜寻到的整排图片连同智慧型手机一起交给似鸟看。 似鸟接过手机,稍微卷动画面,观看图片。 「嗯……」 大概是因为她对机器没什么兴趣吧(正常,毕竟是女生),所以她的反应很冷淡。接着,她把手机还给我。 我把手机收起来后,便说: 「我在电视上看到那台巨大机器咯吱咯吱地夷平大地的模样后,便产生了『敌人就是这个。下一集真要入侵到那里面去』这个想法,并立刻开始写作。」 「『立刻』是指?」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虽然那个节目还没播完,不过我看完介绍那个机器的部分就关掉电视,在电脑内新增了一个名为『巨大国家的故事』的档案,开始撰写本文,根本没有提出构想。我一开始先描写不停施暴的巨大国家,辛与部下们瞪着它看,然后真来了……后来呢,就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啪嗒啪嗒地敲打键盘。直到最后的最后,我都没有提出构想,而是一边思考『接下来会变成这样,然后会这样发展』,一边写作。我也不在意我已经写了多少,总之就是一直写。」 「…………」 似鸟稍微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她被我那种蛮不讲理的写作方式吓呆了吗?」我担心地想。 「居然能够突然就写出一本长篇小说……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做到那种事……?」 跟我想的完全相反,她感到很佩服。 即使她那样问,我也只能回答: 「这个嘛……因为刚好有灵感。」 虽然中途曾稍微停下来思考剧情,但之后又持续不断地写了两周又三天,终于把它写完了。 我把以这种方式完成的故事(当时我没有料想到此故事会成为第七集)附在写着「我完成了一篇故事,所以寄给你」如此内容的邮件中,寄给责编。 几天后,责编回了一封信表示采用了那个故事。信上写说: 「嗯,很有趣喔。有些小地方需要修改,等到下次见面时再说吧。这篇是『side真』,所以是第七集吗?还是第九集?」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似鸟用仿佛看到魔法师般的眼神看着我。 我是可以将那当成称赞,不过这是我自己所做的事,也就是自己办得到的事——所以我自豪不起来。 完全不会演戏(而且也根本没演过戏)的我认为,似鸟那种强而有力的朗读表演远比我来得出色。 「那个……就是,第七集是例外啦。平常我都会好好提出构想、思考剧情流程后,再开始写作的。」 我如此说道,并决定将话题向前推进。 关于小说的撰写流程,我扔只说明了第一个步骤。 今天的车掌也由女性担任,而且比平常还要晚来验票。验完票后,我开始吃洋芋片,并喝了一点茶。 「那么,先不谈例外……假设我完成了一本小说分量的构想,寄给责编,然后责编说很有趣,请我开始写。」 「嗯。」 「接下来就要开始写作,流程进入实际的撰写作业。」 提出构想后,接下来的步骤是撰写作业。 话虽如此,此步骤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指的是一个劲地持续撰写文章。 由于构想只是决定概要,所以有很多事项都要一边写,一边决定。 「不对,我要更正——必须边写边决定的事项,远比在构想中就决定好的事项来得多。举例来说,在提出构想时,我完全还没决定『客座角色的名字』之类的事项。」 「这样喔?我以为写小说都会先确实决定登场人物后,再开始写呢。」 「我想有些作家会那样做,但我不会。重要角色当然另当别论……比起一先决定所有角色的名字后,再开始写』,我反而较常等到该角色登场时,再采用一下子想到的名字。要说为什么的话——」 「为什么?」 「只要构想已经大致决定,我就会想要开始写;如果要先确实决定所有设定资料再开始写……我就会觉得永远都写不出来。」 若将构想当成旅行计划。 有的人可能是这么计划的: 「这次我想用大约一周的时间造访京都。周游各个神社与寺院。我想去这个寺院与那个神社。我想吃那个。假如还有时间,我想做某件事。最晚只需在几号前回到家就行了。」 有的人则可能是这样: 「周一搭乘新干线,在中午抵达京都车站。首先前往某寺院,待到下午三点;傍晚四点抵达某饭店、晚上五点洗澡、七点用餐。隔天——」 我的构想属于前者。如果不制定出完美计划就无法旅行,我想我永远都出不了门。与其没完没了地制定计划,我想我应 该在适当的时机停下来,然后说声「我出发罗」,把门打开。 「话说回来——我不太会完全依照构想来写作。」 我很干脆地说。 「咦?」 似鸟又再次吓了一跳。 「哇!」 我也被她吓到了。两人都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幸好车内很吵闹。 「有需要那么惊讶吗?」 我小声地问。似鸟也用音量虽低,却能听得很清楚的声音问: 「可是!所谓的构想,既是计划书,也是设计图对吧?也就是说,你没有完全依照设计图来完成作品?」 我深深地点头。 「那样做行吗……?」 「目前并没有发生问题喔。」 我很干脆地回答。 绝对要依照设计图来组装才行。 也就是说,必须依照构想来写作。 如果在意那种事—— 如果受制于那种事—— 说句难听的话,老实说,我觉得这样当不了什么鬼作家。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尽管我只有两年的作家资历,但我会带着「完成的作品就是我自己想写的作品」这种心情来写作。 假设设计图上画的是「小巧轻盈的蓝色流线型跑车」。 即使完成的车是「重量还可以接受,内部宽敞,造型宛如鸡蛋般的黑色旅行车」,我也不认为那是失败作品(这项例子当然很极端)。 「啊,我完成了这样的作品。」 我如此地思考,并反复重看,只要我觉得有趣的话,我就会满意地把作品寄给责任编辑(「有趣」是最重要的要素,唯独这一点不能让步)。 写作途中,构想本身也可能会持续变化,这种事一点都不罕见。 「会如何变化?」 「举例来说……当我对初期构想的剧情发展不满意时。或是,在写作途中想到了新的剧情发展时。这些事真的很常见。我没有数过,但这种情况是最常见的。」 「原来如此。其他呢?」 「第二常见的是剧情长度的调整。原本打算要写一本小说的分量,但之后却发现剧情太短了,所以必须增加剧情;相反地,有时也会写太多剧情,所以必须删除中间的几个场面。以我的经验来说,后者比较常见。」 「那样做……你不会对『自己无法写出如同最初描绘的剧情』感到懊悔吗?」 「我刚才也回答过了,我完全不会觉得懊悔喔。因为比起美丽的构想,我还是比较喜欢已经完成的粗糙小说。我当然也想要尽量地修改,使小说变得更好。」 「……原来如此。」 「另外,我也经常会变更角色的设定。」 「怎么个变法?」 「我会为了炒热故事气氛而增加角色。相反地,假如角色描写不完,我就会想要删减角色。由于女性角色很少,所以要变更角色的性别;由于『某某人其实是女性!』这种剧情发展很王道,所以我很常写。之前,剧情写到一半时,就曾发生我觉得『咦?把这家伙改成女性也许会比较有趣喔』,便将原本当成男性来描写的角色改成女性。」 「…………」 我不知道似鸟无言以对的原因是感到惊讶还是觉得佩服。 不过,我真的就是以这种方式来完成小说的。 我想要避免因为勉强依照预定的路线(构想)来前进而导致「最后无法抵达目的地」、「花了非常多时间」、「屡次让自己感到很疲惫」等情况发生。 「正因如此……所以我不能永远都在那边严谨地专心撰写中途有可能会改变的构想。」 我觉得我说了极为普通的事。 「直到刚才为止,我以为所有小说家都会确实地认清目标,依照构想来写作耶。」 透过眼镜底下那双张大的眼睛与再次提高音量的声音,我得知了似鸟的惊讶程度。 「我认为……那样的人也绝对存在。不过……我认为并非所有作家都会那样做。」 「啊……我好惊讶。」 写作工作,是一件既辛苦又愉快—— 然后还是很辛苦的事。毕竟实际写作过程需要花费最多时间。 必须一味地思考大量的文章,然后持续写成文字。 由于我现在只会使用文书处理软体来写作,所以实际上应该是「持续打字」才对—— 然而为了方便起见,我还是会使用「写」这个动词。 「我想你应该知道,小说的内容可以分成『叙述部分』与『对话部分』。叙述部分指的是叙述与说明的文章,也就是——对话以外的部分。」 我自己也觉得我的说明很拙劣。 似鸟点头,然后发问: 「那么——老师你觉得叙述部分与对话部分,哪个比较难写?」 我回答: 「嗯,绝对是叙述部分。」 国二时,我写不出小说。此事我已经说过了。 而且,我写不出的是叙述部分。 我认为,立志成为小说家的人首先会遭遇到的最大难题就是,如何想出(构思)故事,以及—— 如何撰写小说的叙述部分。 「如同之前说过的那样,虽然我再三挣扎,最后勉强能够写出来……不过,我当时真的很痛苦啊。」 我一边看着前面座位的椅背,一边感慨地说。 学会游泳后,回想起旱鸭子时代的回忆,会觉得有点有趣。当时所付出的辛苦绝对不会白费。 话虽如此,现在并不是能沉浸在那种感慨的时候。我必须向似鸟说明,叙述部分为何难写。 「这个嘛,首先……由于叙述部分的目的在于,向读者说明发生了什么事,因此作者必须将这部分的文意传达给读者。」 「嗯嗯。」 「为此,浅显易懂的文章必定是最好的。也就是说,绝对没有必要采用艰涩的文章。主语和述晤分得很清楚,任何人看了都不会误解的文章应陔是最理想的。」 那么,若问「在世上到处可见的小说中,叙述部分全都非常简单吗」,答案当然并非如此。 实际上,作者会加入风趣的措辞、出色的比喻、正确的术语等。也就是说,作者会进行各种「修饰」,让文章变得更加华丽、优美。 「我是这么认为的。文章的修饰就跟画家的运笔一样,是最能呈现出该作者特色的部分。举例来说,如同『有些画家的画风很细腻』那样,有些作家的文章描写方式也很细腻;此外,有的作家会大量使用比喻,有的作家的文笔虽然非常简洁,但会愈磨愈优美。」 因此—— 想要写小说的人会认为: 「自己也必须写出那种文章才行。」 然后,变得写不出来。 举例来说,有人在电视上看到奥运比赛,被选手的表现感动。 他心想,试着接触那项运动看看吧,并开始从事该运动。 那么,他是否能够马上表现得像奥运选手一样好呢?当然不可能。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为什么我不能在十秒内跑完百米?」 「为什么我射的箭不会百发百中?」 「为什么我无法在高低杠之间华丽地跳跃呢?」 我不太认为有人会产生这种烦恼。 然而在小说这个领域,我觉得有相当多的人明明才刚开始写,却会产生「为什么我无法写出像○x老师那样的文章呢」这种烦恼。 「话说回来……我刚开始写作时,正是处于那种状态。我当时好像很认真地持续在思考『我之前明明 看过很多书,但我为什么写不出那样的文章呢』这个问题啊……」 大概是因为,我一边那样说,一边缅怀着遥远的过去吧—— 「…………」 似鸟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委婉地表示认同: 「嗯,那当然,是办不到的事……」 「嗯,办不到。不过这世上存在着非常惊人的天才,而且例外随处可见,所以我不敢说绝对——总之大部分的人大概都办不到。」 写作与例子中的运动之间的巨大差异在于—— 基本上,「用日语来写文章」这项行为本身是任何日本人都办得到的事。 因为能写出半吊子的文章,就认为自己应该也能写出像小说家那样的文章吧。 接着,因为写不出来而苦恼。 最后便放弃了。 「那么,至于『这时候该怎么做才好呢』……或者我应该说,至于『我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嗯,你是怎么做的?」 「从写得出的文章开始写。这是我在回顾国二时代时,省略掉的部分——」 我察觉到了。 我发现到,我之前虽然看过很多小说,却完全没写过小说。因此,我虽然会用日语写文章,但是要我一开始就能顺利地写出「日语小说」,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所以,我要说的不是『没有面包的话,那就吃蛋糕吧』——我认为,既然写不出艰涩文章的话,那只要写简单的文章就行了。」 「原来如此,从做得到的部分慢慢进步对吧。」 「嗯,我觉得简单的文章就行了,所以我最重视『易懂性』,并决定总之就是要动手写。」 想要一下子就写出像○x老师那样的文章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会从「任何人看了后都能理解的浅显易懂文章」写起。 接着,我暂且将故事完成。然后,反复地重看自己写出来的文章。 我持续地在简单的文章上进行修饰,像是「稍微补充一些描写」、「改变措辞」等。若觉得没必要修饰,当然会让文章保持原样。 不久之后,我变得能够写出比一开始来得好的文章。 「然后,在写作的过程中,你渐渐能写出更好的文章来……就是这样对吧?」 「要直接写出姑且称得上小说的文章,是勉强还可以。」 「你又自谦了——那么,你现在还是觉得叙述部分很难写吗?」 「嗯,即使是现在,我在写叙述部分时还是会很苦恼。虽然写得出来,但我还是会问自己,这样就行了吗?难道没有更加浅显易懂的表达方式吗?在浅显易懂这个大前提下,难道没有更能让读者觉得有趣的修饰方式吗?毕竟在写小说时,之后再修改文章一点都不难。」 「原来如此。」 「不过当然,我有截稿的压力,所以必须在某个时间点告诉自己『这样就行了』。我现在的作法是重看三次,如果文章读起来不觉得别扭,我就会决定寄出稿子。」 说明暂且告一段落后.我喝起了茶来,似鸟则问我: 「那么,对话部分呢?虽说比叙述部分轻松,但对话有那么好想吗?」 我老实地回答: 「远比叙述部分来得轻松。我总是能够相当顺利地想出对话。」 我从小就开始妄想—— 在妄想中,对话占了相当大的部分。 我反复想像着「角色们(我自己以前也曾是其中一员)进行帅气、热血,或是有趣的对话」的画面。 我自己明明既内向又胆怯,只要一和别人面对面,就会紧张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但在妄想中,我却能毫无顾忌地与人聊得很起劲。 毕竟在实际的对话中,交谈对象是存在的,我不知道对方会说些什么(即使有事先预测)。 听了对方的话后,思考如何回复对方,然后再继续听对方说——这种必须反复进行这项流程的行为绝对不轻松(此时,若我开始烦恼「不想伤害对方」、「不想说出失礼的话」等问题,就会更加累人)。 若要举例,就是两个人认真地比赛下将棋。 由于妄想内的对话,全都是由我独自进行,所以我知道对方会说些什么。 若要举例,就是一个人独自下将棋。自己能够炒热比赛气氛,并决定胜负。所有行动都是依照自己大脑的指示,当然比认真的比赛来得轻松。 我之所以不擅长在现实中与人对话,也许是因为我太习惯独自下将棋了吧。在「对话应该会依照我的想法来进行」这项误解下,当对方说出意料之外的话时,我就会变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对我来说,老师你看起来能够与人正常对话喔,也能够确实地与人沟通喔。」 「那是因为,我主要是在回答问题……我觉得回答关于自己的问题,是一种最简单的对话形式……」 「那么,就是那个对吧!」 「哪个?」 「刚才你在说明叙述部分时说过的事。就是只要从简单的对话开始做起,不久后就会进步的那个!」 「啊,那个呀。」 「没错,就是那个。」 虽然对话中尽是代名词,但我很高兴能够毫无顾忌地持续与她交谈。如同似鸟所说的那样,我想大概没有人天生就很擅长与人对话。 从简单的部分开始慢慢做起,不久后—— 「那个,小说中的角色的对话……与实际的对话完全不同。我认为不仅是小说,动画与戏剧的剧本也是如此。」 我拼命地思考,然后如此说道。 「嗯!这一点我明白!」 似鸟暂且表示同意。 我很高兴。获得他人认同时,应该没有人会不高兴。我曾在某本书上看过,用言语来取悦他人时,最基本的技术就是,不要否定对方。 「远比实际对话来得完整且简单易懂对吧。」 似鸟回答出正确答案。真不愧是会盯着剧本看的专业声优。 实际的对话与小说的对话不同。 只要将实际的对话录音并一条条誊出来(写成字句),就能清楚看出,实际对话充斥着大量的赘词与错误。这种如实将每句话记录下来的文章,实在难读得不得了。 我是在网路上查过后才知道,将对话录音誊成字句时,可以分成「逐字稿」、「通顺稿」、「修饰稿」这三种方式。 逐字稿是指,包含「这个嘛」、「啊」等发语词在内的所有声音,都得直接记录成文字。用于需正确地记录对话内容时。 通顺稿是指,事先去除那些没有意义的声音,或对于明显很奇怪的部分作最低限度的修改。 修饰稿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是指要重新修改成简单易懂的文章。 「虽然我觉得,这也跟作家的喜好与作品风格有关……不过小说的对话基本上都会成为『修饰稿』。要呈现吞吞吐吐的感觉时,会加入『这个嘛』之类的嗣,若是文章的话,则会加入三个点的删节号。」 「『三个点的删节号』是指?」 「由相连的点所构成的标点符号,用来表示『无声』的意思。」 「咦!原来有名字啊。」 「它有三个点,被称为删节号。正确来说,会连续使用两个或四个符号—也就是说,以复数使用为原则。不过,这个符号的用法其实还挺看作者喜好的,在轻小说以外的刊物也是如此。」 「老师你呢?」 「我基本上还是会依照规定,接在词汇后面时用两个,也就是六个点;在引号内要表示完全无声的状态时,则会多用一倍,也就是十 二个点。」 提到删节号,让我有点想顺便说明文章的写作方式、规则等各种事项。 不过,那样会使得话题再次大幅变更,所以我自制了。 「那其他像对话部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我想尽量多学一点关于对话的知识。」 似鸟说。真不愧是声优。 「那么,我就再说一个关于小说对话部分的事。除了『角色们的对话远比真实的对话来得洗练』以外,我觉得两者还有一项非常大的差异。那就是——」 「那就是?」 「角色们的对话,其实不是在说给彼此听。」 「嗯?那么,是说给谁听?」 似鸟歪着头问道,于是我回答: 「说给读者听。」 「啊……原来如此,这样啊……」 「举例来说,我现在像这样,在列车上只对你说话……」 「嗯嗯。」 似鸟随声附和,似乎显得很开心,这会是我的错觉吗?就算如此,我也不明白她有哪里好开心的;不过在意那种事也没用,我便继续说: 「如果我是小说中的角色……我说话的对象就不是似鸟。」 「…………嗯,的确是那样。」 这次她则显得不高兴,真教人搞不懂。 「我说话的对象——是读者。我会扮演我这个角色,对读者说出作者想要表达的想法。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啊,我似乎有点自以为是,抱歉。」 「不会不会——那么,我当然也是在对着读者说话吧?」 我确实点头。 接着,似鸟随即把视线转向右上方的列车天花板。 「各位亲爱的读者,大家好。如果觉得这本书很有趣,请推荐给班上同学喔!」 她说话的声音与平常完全不同,非常可爱,也就是所谓的「动画腔」。 由于从我这个角度看不到—— 所以我不知道当时的似鸟脸上带着什么样的表情。 五月一日的车厢内依然远比平常来得拥挤。 虽然有很多人在中途的车站就下车了,但搭上这班列车的人也同样很多。自由座车厢内变得更加闹哄哄。 我们前面那排座位依然没有人坐,但右侧的靠窗座位,终于坐了一名年轻女性。 如此一来,我们就不能像之前那样交谈了。 正当我那样想时,那名女性立刻戴上耳机听音乐,还闭上了眼睛。 「看来……我的睡眠魔法似乎奏效了。」 由于似鸟一脸认真地说,所以我也认真地回应: 「真有你的。」 睡眠魔法是《vice versa》中最简单的魔法,能够让对方产生强烈睡意,使对方自然地睡着。 这也是来到现实世界的辛发现情况不妙时,常会使用的魔法。 似鸟问我小说要怎么写,而我目前只回答了提出构想与写作等一小部分。 「那么,在小说写作流程中,下个步骤是什么呢?」 「这个嘛……」 我开始思考,并产生一种念头。 「我会稍微说些题外话喔,可以吗?」 「请说请说。」 「那么——刚开始写作的我,当然会依照概略的构想或当时所想到的点子,起劲地持续写作。」 「嗯嗯。」 「我觉得写作这件事——是一种绞尽脑汁想出各种可能性,不久后再不断丢弃它们的工作。」 「嗯?什么意思?」 「这个嘛……我的小说是从我的脑海中诞生的。一开始产生的是点子,不久后则会形成构想。在此阶段,我的故事仍尚未定型。这是因为,如同我刚才说过的那样,我在写作时不会受到构想的限制。」 「嗯嗯。」 「可是,继续写下去后,我就会决定要保留哪些部分。我有时当然也会重写,或是舍弃某些场面……不过,只要我对写好的部分感到满意,就会决定保留该部分。」 「啊,我好像听懂老师想说什么了。」 「当一本小说写完时,内容就会定形,不会再变成其他故事,这时我就舍弃了其他各种可能性。我舍弃的可能性,远比我所选择的某种可能性要多上许多。虽然令人不舍,但也无可奈何;因为若不舍弃,就无法做出选择。」 「就像人生一样。」 似鸟带着非常严肃的表情说道。 我并没有打算让人产生如此宏大的印象,我只是想要表达「舍弃的辛苦之处」。 不过,我还是决定老实地附和她: 「就像人生一样。」 「那么,已经说过提出构想、开始写作,接着是……」 我一边思考接下来该说什么,一边嘀咕。 「可以问一下吗?作品的书名是在何时如何决定的?由谁决定?」 似鸟喝了一口茶后,便向我伸出援手。 「啊,谢谢。那么,我就先说明这部分吧。」 「不客气。拜托你了!」 我认为书名非常重要。 不管怎么说,读者最先看到的就是书名与作者(在轻小说领域,封面和书名一样重要,这点暂且不提),我在挑选轻小说时,非常重视书名给人的印象。 取书名时,不仅要比冲击性,还要比易懂性。 「先不说冲击性,我们首先要思考的是易懂性——假设有一本书叫做《某某杀人事件》,我们就能轻易得知那是什么样的小说。」 「嗯,是推理小说对吧。」 「没错。虽然这是典型的例子,但我认为各类型的小说都会有与其相称的书名,以那种方式来决定书名是最有效的方法。如果我要写推理小说,除非发生让我实在无法妥协的情况,不然我就会那样做。」 「那么,老师你目前所写的这部轻小说是如何决定书名的呢?」 「嗯,在轻小说界,书名——」 只能用混乱来形容。 什么样的书名都有,可说是百花齐放。 有的书名会简单地直接采用主角的名字。 有的书名会由主角的名字与其他词汇所组成。《○○的xx》这种书名很常见。 也有用简短的词汇来彻底呈现作品世界观的书名。 在某个时期,包含动画与漫画在内,出现了很多只使用四个平假名,并在后面加上惊叹号所构成的书名。 而且,还有一种目前仍相当常见的—— 完全可以说是句子的超长书名。 「啊……嗯,那种书名超长的真的很吓人。一旦要改编成动画,声优的甄选资讯就会到处流传,大家都会惊讶地觉得『哇,又来一个超长的!』」 「我觉得,由于在冲击性方面能给人强烈印象,所以这种书名很盛行;再加上,能够把妹妹、魔王、班长、女仆等该作品的『卖点』要素加进书名内进行说明,所以大概也会让人觉得很方便吧。」 「喔喔……这就是作家才做得到的冷静分析啊。」 「超长书名本身并不是轻小说的专利,在科幻小说中,那种书名并没有如此罕见。你知道电影『银翼杀手』的原著小说书名是什么吗?」 「不知道。」 「书名叫做《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注:直译为「机器人会梦见电子羊吗?」),日文版书名采用直译,英文原名也是这么长。在电影中,也有几部片名长得吓人的片子,所以我认为书名长到变成句子这种现象,并非只出现在轻小说上。」 「嗯 嗯,那么……老师你会取那种书名吗?」 我想了约三秒钟后,做出了「不会取那种书名」的结论。超长书名目前已过于泛滥,冲击性也变弱,让人觉得有点腻。 「不,我不会那样做。」 似鸟轻轻地笑着说: 「我就知道你会那样说。我觉得《vice versa》是非常棒的书名喔。虽然简短,却能表达出世界观——我第一次看到封面时,内心就『喔!』了一声哟。」 我正想向她道谢,但改问她.. 「似鸟你……你的英文莫非说得很流利?」 过去只负责回答的我,居然罕见地主动询问对方如此私人的问题,连我自己也很惊讶。 「咦?」 似鸟果然吓得瞬间睁大眼睛。 「为什么……你会那样认为呢?」 她反问我。 比起发问这件事,她看起来似乎更对「我猜中了」感到惊讶。因此,我老实回答刚才想到的事: 「嗯——我在查这个英文片语时,发现大多数日本人都不认识,还听说课本上也没有;不过,据说这在英文会话中很常用到。所以,你一看到书名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让我觉得你英语会话大概还不错。」 似鸟眨了眨位于眼镜底下的双眼。 「…………真厉害啊,名侦探。」 她的英文果然说得很流利吗?我又得知了一件关于似鸟的事。 「我英文是还不错,可是那没什么好骄傲的,我也没向别人提过。」 「我明白了,我会在学校保密的。反正,我也不会跟别人说话……」 「你认识的人与朋友很快就会增加的啦!喂……老师你该不会也擅长英文会话吧?接下来,要用英文来聊一下吗?」 「你忘了『my warld number first』了吗?」 我告诉勉强忍住笑意的似鸟《vice versa》这个书名的由来。 当我想出世界观,并记录在构想里以后—— 「啊,『反之亦然』这句话真不错呀。」 我随即有这种感觉,并决定使用这个词。 如同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是从某部电影的片名中学到这个词的。之后,我便一直记得这个词。 正如我刚才说的那样,我是知道大部分日本人都看不懂这个词,才取了这个书名。 也就是说,我试着把「虽然看不懂这个神秘词汇的意思,但总觉得很帅气」这种魅力当成了卖点。 若将「vice」当成普通的英文来看,意思是「邪恶」;听在德文使用者耳里,意思是「白色」,只是拼法不同。 我在第一集的内文刚开始,就透过「由英文老师告诉真」的形式来说明「vice versa」的意思。 希望读者在这样地了解书名含意后,能产生「原来如此,书名是在表示本作的世界观呀」的想法。 「喔喔……你果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取了此书名对吧。」 似鸟先是表现出钦佩,接着又说: 「而且,你那样做也是为了巧妙地揭露我的一项秘密……想不到还有如此用意。」 我回应说: 「那当然。我在取书名时就已经预料到,我们在三年后的五月一日会坐在这班列车上。」 「真不愧是老师。真有你的……」 不知为何。 我想我并不擅长说相声,但若对象是似鸟,我就能顺利地应对。 我继续说明书名的事,回答她刚才问我的「书名是谁取的」。 「首先,参赛的作品名称当然是作者取的。」 「嗯嗯。」 「不过,得奖后,作品名称似乎蛮常更改的。」 由于我没有变更过作品名称,所以这些事是听来的。若要更改作品名称的话,应该会采用「由责任编辑来取」、「由作者重新取一个」、「由两人一起取」这三种方式之 (此外,也有借由公布点子来公开募集书名的方法)。 那么,若是现任作家的话,会怎么做呢? 似乎还是那三种其中之一。 我听说书名的决定时间并不固定,会视具体情况来做决定。 至于我嘛,就如同我刚才说过的那样,我目前唯一的作品(系列作)《vice versa》的书名是在提出构想的初期阶段决定的。 这是我从责任编辑与其他作家那边听来的事—— 有的人会先想出帅气的书名,再借此逐渐扩大构想。 有的人会在提出构想的途中想到书名(我就是那样)。 有的人完全想不出书名,所以会先取一个类似开发代号的临时书名,等到完稿后,再来决定正式书名。 由于没有其他办法,所以有时也可能会让临时书名直接变成正式书名。 听完这些后,似鸟带着难以判断是认真还是在笑的表情说: 「喂,老师……」 「什、什么事……?」 似鸟对回答得很没胆的我问: 「如果老师你要把现在这种情况写成小说,并取一个书名的话,你会怎么做?」 「什么!」 这个相当古怪的问题,让我滑稽地叫了一声。 「就是,假设你自己是故事主角的话,你会取什么样的书名?」 「…………我——」 「『我』?」 「我早就把我自己开除了……」 「我知道你有说过啦!所以如果现在重新考虑,你会怎么做?实际上,以这种年纪就当上轻小说作家,而且作品还被改编成动画——简直就像轻小说的主角不是吗?」 「……我从没想过那种事。」 「如何?试着思考看看的话,你会取什么样的书名?」 「…………」 我开始思考。 我反复思考,让似鸟等了约一分钟后,接着嘀咕了一句: 「《人间失格》?」(注:此为太宰治的名作) 居然等到这种回答,让似鸟有点生气地说: 「这不是抄袭吗!」 「那么,《主角失格》?」 「还不是差不多!」 列车在东京都内前进。 窗外已变得一片漆黑,车内始终吵闹。 我已对提出构想、写作、书名作过说明,接下来会是什么呢? 从完稿后开始说行吗? 「在写作时,你会特别注意些什么吗?有什么应该注意的事情吗?」 似鸟问道。 「除了截稿日以外?」 「除了截稿日。」 「嗯……是有几件事需要注意。」 虽然这有点琐碎,不过既然她问了,我也想到了,所以我决定回答她。 写作时,我会依照每两页三十四行,每行四十二字的「电击文库格式」,以横书方式来写作。 我偶尔会把文章改成直书状态,并点选word的「预览列印」功能,观看文章变成文库格式时的版面设计。 有的人也许会认为,既然如此,,一开始便采用直书方式来写作不就好了。不过,如同我很久之前说过的那样,由于我已经完全习惯横书,所以不打算变更这一点。 我在检查版面设计时,若觉得文字满满地挤在一起— 我就会增加换行次数。 「咦,为什么要那样做?」 「因为要以『易读性』为优先。」 许多人这辈子第一次看的小说就是轻小说。 我透过书迷寄来的慕名信与网路上的书评得知了这些感想。对于从小就和书一起生活的我来说,「升上国中或高中后才第一次看书」这种事让我感到惊讶不已。 不过,任何地方都可以是起点—— 说了这句话后,我发现我也有很多「从未做过的事」。 当我知道轻小说是种「能够传达小说乐趣的入口」,背负着引导人们接触书本的使命后,我开始有种想法。 为了没有看过书的人着想,我想要尽量让我的作品成为易于阅读的书。 对于没有阅读习惯的人来说,什么样的书才是易于阅读的书呢? 我认为。 第一点应该是句子吧。最好不要连续使用难懂的句子。如同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意外地实践了这一点。 另一点应该是页面给人的印象吧。 与其让文字满满地挤在一起—— 适度地空个几行会比较好。 我在写作时,偶尔会发生「下笔如神」的情况。 那是一段文思泉涌的幸福时光。 在那种时候,我根本没空去思考排版之类的事,文字往往会挤在一起。 因此,我会冷静地重看文章,增加换行次数。 我在写作时,原本就不会严谨地决定文章分量,顶多想想三早大概多少页罢了(以《vice versa》来说,我会把一章设定成三十到五十页左右)。 因此,借由增加换行次数来使页数增加,并不会造成什么问题。 若像杂志或报纸的连载小说那样,篇幅的上下限有确实规定的状况下,多半就不能从容不迫地那样做了。 「原来如此。优先考虑易读性,不让文字显得过于拥挤——其他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我想了几秒后回答: 「大概是角色名称吧,我每次都相当苦恼。」 「是喔。苦恼些什么呢?」 「最需要注意的是,不要和现实中的名人或其他作品的角色撞名。」 「要想出那么多人名,果然很辛苦对吧。你是如何为角色命名的呢?」 「有些人似乎会依照某种规则来命名。举例来说……我知道有部漫画的角色姓氏全都取自于都道府县。」 「那么,《vice versa》呢?你是如何命名的呢?」 「除了真和辛,大部分角色的命名方式几乎都没有规则。尤其是雷普塔西翁的角色,我只要觉得听起来很帅气就会采用。普鲁托之类的角色尤其是如此。至于「side真」当中那些日本姓名的角色们,其实,也取得挺随便的……只要不撞名就行了。」 「这一点……要如何调查呢?」 「现在要调查这种事非常简单喔,只要在网路上搜寻想到的名字就行了。」 「原来如此。」 「只要没有和其他作品的角色同名同姓,或是与现实中的名人撞名的话,我就会直接采用。」 「那么……蜜可呢?」 似鸟的眼镜底下露出了宛如正在配音般的认真眼神。我一边看着她—— 事到如今,我的内心才静静地强烈涌现出一种感觉。 啊,这样啊。 现在我眼前的这个人,是饰演蜜可的声优。 「只有以蜜可为首的这些何蒙库鲁兹是例外,他们的命名方式是有规则的。」 我一回答,似鸟便突然把身体和脸靠过来。 「什么规则?」 太近了。眼镜离我太近了。 由于我稍微把身体往后缩,所以似鸟也跟着恢复原本的姿势。 「什么规则?」 她问了第二次。我想她大概真的很想知道吧。 这也难怪。毕竟这是她自己今后要饰演的角色,而且还是她首次饰演有名字的正式角色。 明天,蜜可将在第五话的配音现场上首度正式登场。 她会登场几分钟,也会与真对话。 我心想,关于蜜可的命名由来,我有告诉过别人吗? 我不记得,我是否有告诉过责任编辑。 也想不起来,在开动画剧本会议时,我是否说过此事。 如果我还没告诉过任何人—— 似鸟就会成为第一个知道的人。 我心想,就算告诉她也无妨吧。 我立刻就有了答案。 她既是工作伙伴也是会遵守秘密的人;即使告诉她,也不会出问题。 虽然车内很吵闹,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稍微降低音量来回答似鸟。 「何蒙库鲁兹们的名字——全都来自于俄文。」 「咦……俄文……」 「在说明前,你知道『命名辞典』吗?」 「不知道。」 似鸟轻轻摇头,我则向她说明。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命名辞典指的是,用来命名的辞典。 用世界十几国以上的语言来记载各种词汇。透过「在取商品名、公司名、商店名时会很方便」这种宣传词来贩售。 第一个栏位大致上会是英文,接着则是法文、德文、义大利文、西班牙文等。每本书所记载的语言数量都不同。 我也拥有一本命名辞典。在为《vice versa》的角色命名时,我会从此书中找出好听的片假名来当作角色名称。 由于这种书很方便—— 所以我认为,对作家或是志愿当作家的人来说,买一本命名辞典放征身边址没仃塽处的。命名辞典还可分成一般取向、幻想世界取向、军事取向等类型。 蜜可这个名字是我某次在翻阅此书时所找到的词。听起来很可爱,我就记住了。 读者在读后感中常提起这名字——但我要说,蜜可这个名字并不是在模仿那个既是知名语音合成软体兼人气角色的名字。 「那在俄文中是什么意思?」 似鸟的眼神依然强烈。感觉得到,我用说明命名辞典来吊她胃口而产生的愤怒传了过来。 由于我不想被咬死,所以我回答: 「有『瞬间』的意思。」 「瞬间……」 似鸟小声地呢喃。 「瞬间……」 接着又念了一遍。 得知自己饰演的角色名字有何含意的瞬间—— 我不知道声优会思考什么样的事。 不过,我内心想的是:「幸好没有给这名角色取不像样的名字!」 其他的何蒙库鲁兹们也都是用俄文来命名,至今已有将近十个角色。 「史维特」的意思是光,这还算好的。 「里耶思」的意思是森林。话说回来,该角色是沙漠之国的何蒙库鲁兹,其设定与名字的意思无关。 「达斯卡」的意思是黑板。虽然是个帅气的美少年,名字却叫黑板。 「玛尔希娜」的意思是皱褶。她明明是个能与蜜可相提并论的美少女何蒙库鲁兹,也很受读者喜爱…… 「古利普」的意思居然是蘑菇。 「丘奇拉」的意思是稻草人…… 我差点就陷入必须说出「你所饰演的角色,名字是蘑菇的意思(或者是稻草人)喔!」这种话的窘境。 真的好危险。 「瞬间……」 似鸟仍然低语着。我向她补充说明: 「用英文来说的话,就是『moment』,在俄文中似乎也有发音类似的词。我会特别记得是因为,在完全确定名字前,我有先在网路上查过资料;不过蜜可听起来比较可爱,所以就采用它了。」 这是没有告诉似鸟的题外话—— 蜜可也是「米格」的俄文发音。 说到「米格」的话,指的就是知名战斗机制造商。该公司制造了很多战斗机,像是米格25、米格29。 总之,该公司与蜜可这个角色无关—— 有些书迷会将自己画的插画上传到网路上,其中有一张蜜可站在米格21战斗机前方的插画。由于我实在太喜欢那张插画了,所以把那张图存了下来。 这件事我也没有告诉似鸟—— 由于蜜可的意思是「瞬间」,所以我心想,迟早要在某处将其当成题材来使用。 毕竟带有含意的名字很难得,所以当叙述部分出现「瞬间」一词时,我会在该词旁边标上「蜜可」的读音(注音假名),帅气地确实突显出这个词。 想归想,但我尚未付诸实行。 若不快点动手,最后可能会变得想用也不能用了。 我一边那样想,一边把手伸向放在窗框上的茶。 「真的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我之前一直感到很不可思议。」 「咦?」 从右边座位发出的敬语让我感到相当惊讶。 我一转过头,便发现似鸟正坐在该处看着我。 「?」 她看到我的惊讶表情后,也吓了一跳。从她的表情来看,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说了敬语。 我心想,深入追问也不好,于是努力地用亲切的口吻说: 「那个……不客气。我很期待……明天的配音喔。」 「是!请让我那样做!我会拼命努力的!」 她又再次说了敬语。 在敬语突如其来的连番轰炸下,我背部感到一阵哆嗦。由于这种对白很有冲击性,所以我偶尔也会在作品中使用这种表现手法,想不到我自己居然会实际尝到那种滋味。 似鸟她—— 大概是进入「工作模式」了吧? 对我来说,我还是希望她跟之前一样不要用敬语。 当我在思考那种事时,似鸟忽然站起身说: 「稍微失陪一下。」 然后立刻通过后方的自动门。 列车穿越几个还算长的隧道,顺利地持续前进。虽然这附近是拥有美丽新绿的深山地区,不过由于窗外已变得很昏暗,所以即使离开隧道,也没有景色可言。 车内依然吵闹。似鸟所施展的大概是很强力的魔法吧,刚才那位女性仍在魔法影响下。但愿她是在终点站下车。 似鸟迟迟没有回来。我不会计算时间过了多久,若她是去上厕所,计算了也无济于事。 心里只想着—— 「啊,真好吃。」 洋芋片果然还是海苔盐口味最对味。 「啊,久等了。」 当我吃完一包洋芋片时,恢复原状的似鸟回来了。她是将工作模式用水冲掉了吗?还是给了某个人呢? 她一如往常地仔细整理头发,让头发垂至胸前后迅速坐下。 「既然说过『提出构想、开始写作、书名、角色命名』了——」 似鸟说: 「我暂且可以当作『这样就写完了一本小说』吗?」 「没问题。」 「那么,作家接下来会采取什么行动?需要注意些什么事吗?」 我一边聆听问题,一边思考。 似鸟问得相当详细,莫非她自己也想要写小说吗? 不过很久之前,我记得她曾说过「不打算报名」。 这么一来,大概是她的某个熟人突然想要当作家吧? 不,搞不好她已经是个作家,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她是同时兼职声优与作家吗?想从我这个对手身上套出对她有利的资讯? 我在刹那之间妄想到那里后,决定回到现实。 「那个,我先假设情况是已经完成了一集分量的原稿,也重新检阅过,暂且完成了推敲工作。」 「什么是『推敲』?」 似鸟问道。 由于小学的国语课有教过,所以我认为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个词—— 似鸟也许那天刚好没有去上学,因此我补充说明。 推敲是指,经过反复阅读文章后,再进行修饰。 这个词是有典故的。中国古代有个诗人不断思考「僧推月下门」与「僧敲月下门」何者比较好,边想边走,结果撞上了官员的队伍。 那位同样身为文人的官员告诉他: 「『敲』应该比较好。」 于是诗人决定用敲。 因此,把「推」和「敲」两个字连起来后,就戍了「推敲」这个词。 「啊,我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谢谢。」 「那个,不客气——假设我写完了小说,推敲工作也暂且完成了。」 接着我会怎么做呢?我会将原稿寄给责任编辑,请他阅读、检查原稿。 对包含我在内的几乎所有现任作家来说—— 说到「寄送原稿」,指的是以电子邮件寄送。 我会直接把word档附加在电子邮件中,然后按下传送钮。 因此,责编没必要过来拿原稿,我也不需要把实体原稿邮寄过去。 从世界上任何地方,都能直接把档案传送过去。因此,只要有电脑和网路,我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能工作。 「毕竟老师你目前不在东京工作嘛——住在首都以外地区的作家,数量很多吗?」 「在尾牙上见到的那些作家中,住在包含东京在内的关东地区的人最多,其次是关西地区,也有少数人住在远地。尾牙是一个能让那些人齐聚一堂的难得机会。」 「原来如此。」 我把话题转回到电子邮件附档上。 将word档附加到电子邮件前,我会先在档名后面加上「111」,再寄出去。 这是指「第一稿」的意思。虽然加上一个「1」就够了,不过为了避免和集数的数字混淆,我会先加上三个重复的数字再寄出去。 「那么,编辑看完并检查过,再由老师进行修改后,就会变成第二稿吗?」 「正是如此。档案名称后会加上『222』。」 「那么,要进行到第几稿才行呢?」 「这个嘛,在这之前……我觉得先跟你说明商讨会议与审润的事会比较好,你觉得呢?」 「那么,请说吧,老师。」 责任编辑会负责检查原稿,并依此进行审润。 虽然写作很辛苦,但审润也辛苦,有时还会比写作更辛苦。 寄出原稿后,责编得先花费几天或一周的时间来阅读、检查原稿;若责编抽不出空,这段期间就会拉长。 接着,责编会通知商讨会议的日期与时间。开会方式主要有两种。 一种是用电话来开会,另一种则是直接面对面开会。 「用电话我能理解……直接见面是指,编辑会来找你吗?」 我摇头说: 「我认为有些作家与编辑会那样做,但我还没做过那种事。每次都是我到东京去。虽然我也会用电话来开会,不过老实说,我觉得面对面开会比较好。尤其是有许多地方需要修改的头一场商讨会议。」 我会依照会议日期前往东京。 两年前,当时我就读高一,每次的商讨会议必定都是在周五晚上举行。或者我应该说,我会请责任编辑空出时间给我。 放学后,我急忙前往车站,搭乘比这班电车更早的特快车。那班列车大约是在下午三点出发。 如此一来,我就能在 后记 大家好,我是作者时雨沢惠一。这次真的很感谢大家购买我的新书——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1 —time to y— 〈上〉》。 这书名还真长啊,一行都塞不下呢。反正都那么长了,早知道就凑满两行算了。现在加上去还来得及吗?(编辑部注:请开始写后记)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1 —time to y— 〈上〉》(由于书名很长,以下将以「本故事」代称)是我久违的新系列作品。 说起来,我其实已经当了十四年作家了;但在小说方面,却只写过《奇诺の旅》(包含《雪园奇诺》,不许异议)与《艾莉森》(包含之后的《莉莉亚&特雷兹》、(梅格&赛隆》、《那片大陆上的故事))这两个系列,连我自己也很讶异。《艾莉森》第一集是二〇〇二年出版,所以《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略)》其实是久违十二年的全新系列作品。居然已经十二年了,真是惊人,十二生肖都轮过一遍罗! 因此按照惯例,本故事的后记不会泄漏剧情,先看也没关系,请大家放心!不过,写在书名里的这点剧情泄漏应该没关系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了,后记也该有后记的样子,请让我稍微热烈地谈论关于本故事吧。毕竟我是作者,实际上对此书相当熟悉。 本故事的点子原本是出现于距今四年前,也就是二〇一〇年。我在当年的三月三十日建立了本作品的构想档案。 当然,我是因为「想到了故事」才制作了构想档案,构想是源自于「梦」(这里的梦是指呼呼大睡时会看见的那个)。 成为作家后,有个梦我反复做了好多次。 那个梦给人这样的感觉—— 「我人在高中(或大学)的教室内,由于很久没去上学,无法和班上同学打成一片,只能孤零零地坐着感受疏离与孤独。不过(不知为何),由于我的立场是作家,所以会如此地嘀咕『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是作家』!』,以排遣寂寞。」 透过这个温馨的梦境,大家应该能充分了解到,我的学生时代是多么地与「现充」无缘,而且在当上作家前,完全没有什么事值得夸耀。我可没有哭喔。 但只有这天(二〇一〇年三月三十日),这个梦有点不同。明明大家都不知道我是作家,却有一名女学生突然向我搭话。 内容我没有记得很清楚,但她应该是在说: 「我是声优,所以我知道你的真实身分喔!」 当我惊讶地发出一声「嘎宾!」(死语)时,我醒来了。 接着,我立刻用放在枕边的手机传送邮件给自己。 「身为作家的高中生被从事声优工作的同班女同学知道自己秘密的故事!」 没错,这就是本故事构想诞生的瞬间。 抵达工作室后,我立刻坐在电脑前。 我所建立的档案名称为「高中生作家的故事(基础文件)」,建立时间为二〇一〇年三月三十日的十二点三十六分二十三秒(别计较,电脑的时钟总是会差个几分钟)。 由于我平常都是睡到中午……所以当时我真的才刚醒来没多久。请大家不要模仿专业作家的生活型态喔,小心有害健康。 接着,我以那个梦的构想为基础,持续地加上想到的点子。重看那天的日记(我几乎每天都会用电脑写日记)后,我发现我确实写了那样的事。以下为复制贴上的内容: 这是一个梦,一个我升上高中后,久违地前往高中的梦。 虽然我常作这个梦,但这次内容不一样,出现了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孩。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故事,并记录下来。 另外,当天我在推特上曾如此留言。同样也是复制贴上。 我正急着把梦见的点子记下来。虽然不知道写不写得出来,但我觉得很有趣(本人认为)。这种事很常发生,所以我都会在枕边放置某种记录工具。一醒来,就立刻寄信给自己。 倘若那天我没有梦见那个梦,并将其记录下来—— 本故事就不会诞生。知道本故事内容并看过书名的人,也许大部分会觉得: 「喂喂,时雨沢你这家伙!你根本是要把自己的『梦』写成故事吧!」 没错,灵感就是源自于我的梦!正因为是以梦为基础,所以我才能写出这种梦幻般的故事!若维基百科中有「作者在梦中想出来的创作」这个条目,请立刻加上本作品!思,交给我吧。 为了保险起见,我姑且还是要在此事先声明,主角的原型不是我。我高中时根本不会写什么小说。这位主角是我的憧憬,拥有「梦幻般的」设定。说得直接一点,故事本身极为奇幻,比《学园奇诺》还要奇幻。 只不过,我在本作品中描述到关于作家这行与电击文库的事情时,会用上我自己过去的各种经验。 「咦!原来轻小说作家与电击文库编辑部会暗中做这种勾当啊!」 因此,如果大家看了本故事后能够这样想,我会很高兴的(编辑部注:你就不能用稍微好一点的其他表达方式吗?)。 我还要进一步地声明,女主角的原型并不存在。在决定她的名字时,我也有特别在网路上搜寻,以避免与实际存在的声优撞名。之所以会使用罕见的难读姓氏也是基于这项理由。不过,若真的有刚入行的声优与女主角同名同姓的话,我深感抱歉!请让我借这个机会向你道歉,对不起! 本故事实际上是从二〇一三年的八月突然开始写的。也就是说,这个构想我持续酝酿了三年以上。 当初想到时所写下的构想,与本故事的内容有很大差异!老实说,根本是不同的东西。 虽然我已经想不起来是何时(我没有做记录),但故事突然就改变了。为了避免泄漏剧情,我在此不能说故事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在持续酝酿构想的过程中,故事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那么,至于我为何会突然开始写本故事—— 这是因为,我曾经预感今后以轻小说作家为主角的轻小说会持续不断增加。然后,虽然我没有举出具体的例子,但实际上这类作品正在增加中,已成为一种风潮。 依照趋势来看,这类作品会如同「校园特殊能力题材」、「魔王题材」、「妹妹题材」那样,成为一种类别。 令人有点悲伤的是,我明明在三年前就想到了,却可能被人认为我是后来才搭上这波热潮!要出版的话,就是现在!机不可失! 事情就是这样——于是我突然下定决心,步调飞快地写啊写地写个不停。上一次写得这么快又这么多,说不定是在撰写用拿来参赛的《奇诺の旅》时的事了。真开心呀。 最后,我写完后才发现,页数远远超出预料,于是原本应该用一集就彻底说完的这个故事分成了上下两集。没有事先计划好,真是抱歉。 下集预计会在昼夜循环大约六十次时发售(编辑部注:你就不能用「两个月后」来表达吗?)。由于还有一段时间,所以请大家一边做仰卧起坐,一边等待吧(编辑部注:如果不同时锻链背肌,身材会不好看喔)。 上集的后记就到此结束。很抱歉,我比平常还要认真约一点三二倍(跟我自己比)。我姑且还是先说一下,书衣的背面可没有什么后记的延续喔;所以请大家要确实翻面检查,确认是否真的没有。 大家再见,敬请期待三月发售的下集! 二〇一四年一月 时雨沢惠一 (注:本书内容为日文版的情况,中文版将依出版现况略作调整。) 大家好,我是黑星红白。 时雨泯老师终于发表新作了! 该怎磨说呢,果然很有时雨沢老师的风格啊。 会让人觉得不能和其他人—概而论吧! 我也着迷地一口气看完了。 至于下集,请大家再等一会儿吧。 第五章「五月八日·她感动了我」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linpop 录入:洁白 修图:阿船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她—— 似鸟绘里持续地用冰冷的双手从两侧勒住我的颈动脉。 透过脖子左右两侧,可以感受到似鸟的手真的很冰冷。 我仰躺在地,似鸟则跨坐在我身上。出现在我视野中的,只有她的上半身。 也就是伸向我脖子的那双手、她的脸庞,以及宛如布帘般从脸庞两侧垂下的黑色长发。 她那张哭泣的脸背对灯光,显得有些昏暗,而且看起来很悲伤。 哭过头而堆在眼镜内侧的眼泪滴落在我的脸颊,缓缓落下的泪滴持续打湿我的脸颊各处。 为了说些什么,似鸟慢慢地张开口。吸完气后,她说: 「为——」 听起来很慢很慢。 「什——」 但实际上应该很快吧。 「么——」 只不过在我耳里, 「呢?」 听起来还是相当地缓慢。 为什么呢?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走马灯,在我的眼前持续不断。 ??? 五月八日,星期四。 我在当地车站搭乘平常坐的那班特快车,坐在老位置。 这天是黄金周结束的隔天,乘客明显比上周来得少。虽然也可以说,只是恢复原状就是了。 天气晴朗,但风势从一早就很强劲。 站在月台上等车时,身体随着风势摇得很厉害。据说现在要前往的关东地区也刮起了强风,但愿班车不会因此误点。 听着出发前的车内广播—— 我想起了上周的配音情况。 上周五,在动画「vice versa」第五话的配音现场。 跟之前一样身穿易于活动的朴素服装,远比我和责编早抵达录音室的似鸟,正在反覆地问候前辈声优们。 接着,配音开始进行。 在动画第五话中—— 《vice versa》第一集的最后一战终于开始了。 在名为「a段」的动画前半段中,真得知辛的内心纠结。 辛只会在妹妹艾玛面前展现出温柔的一面。事实上,辛虽然憎恨战争,但也明白只有善战的自己才能拯救祖国。 无意中得知此事的真,为了不让辛的祖国「战败」,决定担任辛的替身。 真假扮成辛,故意遭到普鲁托的军队俘虏。 在敌军大本营驻扎的古城内,真被押送到普鲁托面前——轻易被揭穿他是冒充者一事。 「我们抓到辛了!」部下兴高采烈地把真带过来,普鲁托随即回答: 「蠢材!他是长相很像的冒充者!这家伙的眼神看起来像个一国之君吗?」 真也点头说: 「就是说啊。」 普鲁托站在真面前,从容地微笑说: 「嗯,我很赏识你敢独自潜入此处的勇气。」 「谢、谢谢夸奖!我可以回去了吗?」 「那么,我来帮你一把。」 普鲁托就这样亲自施展精湛的剑技将真斩杀。 尸体支离破碎。 在此进广告。 动画的配音流程为—— 在录每一大段前都会先彩排(基本上是两次,如果使用录音室的预定录音时间不够的话,则进行一次)、正式配音、检查剩余部分与错误、录预告。 我不清楚其他动画的配音流程,但「vice versa」就是这样。 a段录完后的休息时间即将结束。 立刻就要开始录「b段」。 在b段开头,蜜可首度确实开口说话。 这位在教室内坐在我后面、昨天在车上也坐在我旁边,超爱吃生马片的眼镜美少女—— 手上拿着剧本,站在厚实隔音玻璃对面的麦克风前。 站在她身旁的是,饰演真的知名男声优,不仅长相帅气,演技也非常棒,在a段中几乎没有出现ng。 我—— 以及在场的所有人,大概都有发现似鸟的剧本抖得很厉害。 由纸张与墨水组成的剧本当然不会擅自抖动。 似鸟的左手轻微抖动着。 那只手的抖动幅度虽小,但剧本前端却抖得相当厉害。 似鸟微微开口,好像在嘀咕些什么。 连高性能麦克风也捕捉不到声音,所以她应该只是在脑中默念吧。这状况持续着。 她的手在颤抖,嘴巴有如咏唱咒文般动着。 似鸟究竟有多紧张—— 我身在只隔着一片玻璃的安全地带,完全无法体会。 自己饰演的第一个有名字的角色。 该角色首次开口的场景。 在录音室内,最想「开溜」的人—— 肯定是我。 不管我怎么想,各处的萤幕上还是将动画影像播放出来。 动画「viceversa」的制作情况似乎很顺利,大部分的动画影像已能媲美正式播出时的品质(但还没加入声音)。 听责编说,这种情况似乎很罕见。 大部分的动画在进行配音时,所播放的影像—— 据说只是尚未上色的角色动作,或是由分镜直接制成的手翻漫画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会透过角色名称与记号等方式来表示声优们的开口时机。 根据我在杂志上看过的文章,对参与动画演出的声优来说,若动画已全部制作完成,能依照角色的表情来配音,肯定会轻松不少。 b段—— 一开始的场景是,蜜可用手推车搬运被砍成破碎尸体的真。 地点是在毫无人烟且昏暗的城堡地下室。 蜜可听从主人命令,默默地推着手推车去丢弃尸体。 她把真的破碎尸体丢进用来代替下水道的地下水脉,发出好几声「扑通」的声音。 完成任务后打算返回的蜜可,听到背后的啪唰水声,一转身便看到复活的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蜜可的第一句台词就是很长很长的尖叫声。 在小说的叙述部分中,我是这样写的: 『她的尖叫声,让构成地下通道的所有石头都为之震动。』 我喜欢看各类动画,并把声优视为明星。 因此,到场观看配音情况的这五周,让我开心到忘了是在工作,尽情欣赏声优们的表演。 知名声优们的演技真的很棒,能够亲眼目睹他们的表演,让我每周都很感动。 那么—— 至于那位年纪比我小的菜鸟声优,且紧张到手一直发抖的少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演技没有让地下的石头震动,而是触动了我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 我不太记得,似鸟的手是何时停止抖动的。 剧本的抖动声不能被录进去,所以她应该是在开始录音前恢复正常的。 我完全被她在我眼前所展现的声音演技给吸引住。 原本应该是破碎尸体的真,在水中将身体黏合后复活,从水中冒了出来。 『为什么那么慢才复活呢?』在文库本中,读者曾这样 吐槽。我优先考虑的是表现手法,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部分。 由于被大卸八块时,身上的衣服全都脱落了,所以画面中的真是全裸的。 一丝不挂的真全身湿透地站在她眼前。 「……」 蜜可尖叫过后,当场瘫坐在地不发一语。 在小说中只要使用多个删节号即可—— 但在动画中,声优会使用气声来表现出角色不发一语的原因。在这种情况下,蜜可所感受到的只有恐惧。 我听到了似鸟因恐惧而颤抖时所发出的呼吸声。 「啊啊啊!好冷!快冻僵了!」 为了不让这位战战兢兢地仰望自己的少女(虽然是何蒙库鲁兹)感到害怕,真刻意说出很夸张的话。 「那个,抱歉!吓到你了——咦,哇!」 接着,真才终于发现自己是全裸的,但附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遮掩身体。 「好冷啊。」 真背对着蜜可,用双手摩擦身体。 看到目前为止,真的胯下都巧妙地被蜜可的身体或墙上的火把遮住了—— 看来露屁屁似乎没关系。 接着,蜜可询问那样的真: 「你、你……不杀我吗?」 只回过头的真带着愣住的表情反问: 「咦——为什么?」 「我是你的敌人……我打算杀你。」 蜜可一边慢慢地站起身来把话说完。 「啊……嗯。不过……没关系。当你想杀我时,请别客气喔。不过,那样做只会徒劳无功,所以我不太建议你那么做……」 「……?」 「在这个世界,我是……不死之身……你也看到了吧?」 蜜可望着真好一会儿。画面中出现美丽异色瞳的特写,一眼为酒红色,另一眼为黄色。 接着,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蜜可说: 「要是我也不会死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能永远永远为守护主人而战……」 「人只要诞生在世上,就肯定会死。我也一样。不过身在此处的期间是例外……我刚从别的世界来到这里不久……完全不晓得要怎样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听到真悲伤地回答后,蜜可的语气变得更加激动。 「我连人类都不是!」 「……?」 真歪着头。 接下来,蜜可连续说了一长串台词。 蜜可露出笑容。不过,那并非开心的笑容,而是悲伤的笑容。 「我是何蒙库鲁兹,是人工生命体——不是人类!」 「…………」 「请看看这双眼睛!左右颜色不同的双眼!这就是何蒙库鲁兹的证明……你应该不知道吧!制作我们的材料是从尸体身上收集而来的,我们被制作出来时,只有一只眼睛。接着,会被带到主人身边……在那里被镶上宝石。那就是另一只眼睛。宝石眼是忠诚的证明,也是非人类的象征!」 当她说出一长串台词时,画面中播放的是非常可怕的「镶眼仪式」的情况—— 如果直接演出来的话,果然还是太吓人了,所以动画是透过剪影模糊处理的方式来呈现。 「我是何蒙库鲁兹,只为主人而活的人偶……」 蜜可的独白。 她一边嘀咕,一边慢慢将双手伸到腰后。两把她惯用的短剑交叉地收在该处的刀鞘内。 画面中闪现蜜可的过去。 在画面中,其他人对她投以好奇的眼光,将她当成骇人怪物看待。在城下町,她被周遭的人毫不留情地鄙视,偶尔还会受到无理的暴力对待。 这部分的设定—— 连我自己也觉得「真黑暗啊」。 《vice versa》中的何蒙库鲁兹们往往都很不幸。 他们生来就是奴才命,需对主人言听计从。因为异色瞳的缘故,周遭的人一眼就能认出他们,且不把他们当人看待。 何蒙库鲁兹们的运动能力远比人类出色,只要有那个意思,就能轻易地趁其不备杀掉主人吧,但他们无法那么做。这是因为,他们的心中被灌输了「要绝对服从主人」的命令。 运用这个特性,成为何蒙库鲁兹主人的人,往往都会将其当「只是有意识的人偶」对待。 只不过,我姑且是把普鲁托与蜜可之间(这跟普鲁托其实是女性也有关)描写成美丽的主仆关系。 普鲁托的个性残酷无情,不管是何蒙库鲁兹还是人类,她对部下都一视同仁。 也就是说,她会平等地尽情使唤部下,部下们也会全力完成使命。 一直用屁股对着蜜可的真听完她的话后,转过身子。 由于真无论如何都想告诉她,所以他忘了自己身上一丝不挂,一脸认真地说: 「请不要为了与其他『人』比较而烦恼。你——就是你喔。」 蜜可的双手无力地垂下,手上什么都没拿。 「…………」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当「人」看的蜜可,呆呆地睁大颜色不同的双眼。 「呜,好冷啊……」 为了和普鲁托一决胜负,真丢下她,独自带着冻僵的身体往前走。 在真与辛所制定的作战计划中,总之真就是要大闹一场,然后死了又活,活了又死,让敌军大本营陷入混乱。明明是主角,做的事却像僵尸或恐怖电影中的大魔王。 真为了达成任务而前进。 「等一下!」 蜜可用严肃的语气叫住他。由于事情很突然,蜜可和之前不同,没有用敬语。这是蜜可第一次不用敬语说话。 「…………」 果然还是免不了一战吗?真悲伤地转过身,却看到蜜可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一边递给他一边说: 「请用……这个……」 「咦?」 真犹豫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 「嗯!」 真用双手收下围巾,原本打算缠在腰上—— 「果然还是要这样做才对。」 最后还是围在脖子上。 主角—— 全裸地围着一条围巾。 我当然是刻意这样写的—— 实际变成动画影像后,看起来相当好笑,可说是不折不扣的变态。 音控室发出了些许笑声。 「谢谢你,好温暖喔。」 真笑着对蜜可说。 「接下来,我想要裤子啊……」 真一边这样嘀咕,一边跑了起来。 「…………」 我放走了主人的敌人。不过,我已完成「丢弃尸体」这项命令,而且主人没有命令我之后该怎么做。可是,那个人是主人的敌人。但是那个人把我当人看待。不过—— 「…………」 内心开始动摇的蜜可呼了一口白色的气,目送他离去。 位于视线前方的是,摇晃的臀部。 在彩排中,似鸟的台词完全没有出错。 虽然音响总监做了各种指示,但我这个门外汉根本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经过一阵指示后,音响总监问我: 「老师,蜜可的部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我立刻回答。 接着,大家又做了一次彩排,然后开始正式配音—— 至于我,只是一边看,一边单纯地受到感动,在心中大喊「哇,好厉害好厉害」而已。 如果当时,她在朗读时我有转过头的话,应该也能看到这样的似鸟吧,不过工作与上课毕竟还是 不同—— 我一边那样想,一边观赏专业声优的演出。 这天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时间是在,配音工作顺利结束后。 当时我和动画制作人与责编聊了一会儿,所以晚了几分钟才离开音控室。 我一走到录音室的大厅,便看到饰演真的男声优与似鸟两人站在墙边说话。 在这幅前辈声优对晚辈说些什么的景象中,似鸟稍低着头,看起来好像不太起劲。 虽然措词不太恰当,但我脑中浮现了「帅哥声优向女高中生搭讪」这个标题。 之前这位男声优确定要饰演真时,我一上网搜寻—— 「长相俊俏,与许多女声优传过绯闻。」 便找到汇整了这类传言的网站,并看了所有文章。 网站上写了很多事迹,但我不知道真实性如何。再说,我已决定不轻信网路传言(要是相信的话,我的真实身分就会变成「用其他笔名来写作,超爱bl作品的三十多岁资深女性作家」了)。 我个人并不讨厌这名男声优。 我觉得他的声音和演技都很棒,很适合饰演一开始虽然胆怯,但不久后就逐渐变得坚强的真。 不过,只要看到他开心地与似鸟交谈—— 这名男声优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想把似鸟带到我不知道的其他世界的邪恶魔法师。 话虽如此,这从来就不是我能说三道四的问题,所以此事没有问题。 「先告辞了。」 我和责编说了这句在任何时间和场合都能使用的方便招呼语,正打算通过他们身旁时。 「啊,老师!请等一下!」 那位男声优非常直率地向我搭话。由于声音和真完全一样,所以我误以为自己进入了《vice versa》的世界。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后,他便问我: 「喂!你觉得她的表现如何?」 她,当然是指似鸟。表现如何,当然是指演技。 我很惊讶,但似鸟好像更惊讶。 「…………」 她将那双大眼睛睁得比平常更大更圆,让人觉得眼睛宛如要从镜框中飞出来似的。 我只瞥了似鸟那样的脸庞一眼,立刻就将视线移到男声优的端正脸孔上。 「表现得可圈可点。」 我非常坦白地,清楚把话说完。 那位男声优不是镜子,所以我不晓得自己当时露出了什么表情。 而且,我也不明白那位男声优为何会忽然露出微笑。 「我就说吧?我刚才也在跟似鸟小妹说这件事。」 只不过,当男声优如此说: 「我记得老师你才十七岁对吧?」 我深深点头后,他就用手掌比着似鸟说: 「据说她十六岁喔。真令人难以置信,你们两人都太年轻了吧。」 接着又突然感慨地说: 「从今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 不,等等啊。这个人应该才二十五岁而已。 当我来不及理解他的话,呆呆地愣在那儿时。 「似鸟小妹,这位老师今后还会写出能够改编成动画的作品喔。透过气味,我就知道老师拥有那种眼光。我这个人耳朵特别灵,长相也不错就是了。也就是说,今后也许还会受到老师关照,所以你最好趁现在先跟老师握手,以增加往来的机会。」 男声优说出不知该怎么吐槽才好的话,同时催似鸟伸出右手。 似鸟慢慢伸出纤细的手臂。 「我是新人,今后也会努力饰演蜜可,请多指教。」 「…………」 我好不容易才伸手握住她的手。 毕竟我这辈子还没跟女孩子握过手。 「谢、谢谢你。」 我一边那样说,一边触碰到的似鸟那只手—— 非常非常—— 冰冷。 我正沉浸在回想中。 「呀喝。」 因此,当似鸟不知不觉坐在我身旁,并以能感受到呼吸的超近距离对我打招呼时,我相当惊讶。 「哈呀呜!」 我边发出怪异叫声,边扭动身体,导致背部撞到窗框。似鸟笑着问我: 「这是哪一国话啊?」 「…………」 在速度渐渐增快的车内—— 刚才回想中的上周那个似鸟,与现在人在我眼前的似鸟,这两者的反差让我感到很苦恼。 不,我知道两者都是似鸟绘里。 我明白往返于不同世界的人其实是我。 「老师,你露出了遥望远方的眼神。你在想些什么呢?是下部作品的剧情吗?」 「嗯,算是吧。」 我立刻回答,虽是谎话却说得很顺。不,这也不算谎话。我可以坚持说,我想的全都与下部作品的剧情有关。只要我去写以「同班同学是声优」为题材的轻小说就好。 「喔,真帅气,好像作家喔。」 「…………」 「耶?惯例的回答呢?」 「……我就是作家啊。」 「很好很好。」 比起拘谨地使用敬语的似鸟,我比较喜欢那个笑着把装有洋芋片的超商购物袋递给我—— 「拿着!这是今天的猪排盖饭。」 那样对我说话的似鸟。 哎呀,这里说的「喜欢」指的终究是比较两者时所用的词。 我一面从袋子中取出海苔盐口味的洋芋片与瓶装茶,一面听似鸟说: 「我想到了许多想要问的事,所以我就先把那些问题记下来了。」 「好像杂志的访谈喔。老实说,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之前很烦恼今天该说什么才好。」 「哎呀哎呀,多谢夸奖。」 似鸟取出小记事本,并打开来。 匆匆瞥到的那一页,写满了漂亮的字。 「啊!」 大概是因为不能先透露问题吧,所以似鸟不给我看。 到了这时间,果然就会肚子饿,所以我心怀感谢地吃洋芋片、喝茶。 我姑且也有问似鸟要不要吃,但她跟之前一样,一片都不想吃。 因为,那毕竟是要请我吃的谢礼?还是她觉得在列车上吃东西不好看,所以婉拒?还是说——她在上车前已经先吃了一包? 虽然不清楚她的本意(最后那个假设大概不用考虑),但我也不能硬是逼她吃。我津津有味地吃了约三分之一包后,就将洋芋片袋子卷起来,然后也喝了茶。 「那么——请发问吧。」 接着,在顶着强风前进的列车内,我如此说道。 距离目的地还有将近三小时,应该能进行相当长的访谈。 「首先……我不晓得这件事能不能问……」 似鸟罕见地支吾其词。 「咦?嗯……」 为了应付突如其来的发问,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似鸟带着很不好意思的语气继续说: 「呃,本来我是觉得……这种事不该问。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很好奇。」 似鸟到底想要知道我的什么事呢?我感到害怕,打了几个寒颤—— 「啊。」 我立刻想到最有可能的事。若是那件事的话,应该不用担心。我内心松了一口气。 然后,为了先确认此事,我问她: 「该不会是——关于收入的事吧?」 「你是超能力者吗……?」 愣住的似鸟如此回答。 「不,我是作家。」 我先是那样回答,接着又补充一句:「不是吗?」 似鸟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 「答对了……就是钱的事情……我知道这个问题很没有礼貌。」 接着,她对我露出坚定的神情。 「不过!既然好不容易找到了知道此事的人,如果对方同意,我就会想问。因为,我甚至觉得,在今后的人生中,能够让我问这种事的人大概不会再出现了。」 面对展现出强烈意志的似鸟,我很干脆地回答: 「嗯,可以啊。」 询问他人的收入,这的确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这种事连我这个高中生都懂。 以下这件事完全是题外话—— 在牧羊业很有名的国家纽西兰,绝对不可以问牧场主人养了多少羊。这是因为,人们似乎只要透过主人饲养的羊只数量,就能计算出收入。 这是我在某本杂学书上看过的知识,不晓得是真是假。只不过,如果要去那个地方旅行,就可能会问这类事情,所以我觉得还是先注意一下比较好。 言归正传。 我知道,询问他人的收入是件很没礼貌的行为。 不过,我也很清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的确会想要了解特殊职业工作者的收入。 我也从小就想知道作家的收入。所谓的「靠版税生活」是什么样的生活。还有,要缴多少税金。 当自己实际当上作家,拿到版税,有过报税的经验之后,才逐渐了解这些事。 关于收入—— 我当然不能和不知道我是作家的人聊这种话题;若是对方知道我是作家,我觉得我能够正常地将它当成话题。 母亲当然不用说。到目前为止,我也曾在编辑部、开完会后的聚餐、前年与去年的尾牙等场合上遇到前辈作家,与他们直言不讳地谈论这类话题。 我们当然不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当我的书开始畅销时,前辈作家们告诉我关于「节税」的事。 其中几人当场就告诉我他们的年收入(如同字面上的意思,超畅销作家的年收入特别与众不同)。 我不会把他们的年收入告诉其他人。同时,我不认为似鸟会口若悬河地把我告诉她的事情说出去。 再说,我也完全不认为,似鸟接近我的目的是为了钱财。 或者我该说,虽然只是猜想—— 我甚至觉得似鸟她家应该很有钱。 听到我答应后,戴着眼镜的似鸟一脸担忧地反问: 「真的可以问吗?关于钱的事情……」 「嗯,没问题。不过,基本上要保——」 「我不会说出去!我发誓!」 我话都还没说完,她就如此回答。 决定要告诉似鸟后,为了慎重起见,我先起身环视车内。 今天车上相当空,只有两个人坐在很前面的位子。 作家的收入。 如同一般入所知道的,作家的收入主要来自于书籍的版税。 此外,似乎还有刊登在杂志或报纸上的「稿费」、演讲时的「演讲费」、漫画化或影像化时的「原作使用费」或「权利金」,但我还没拿过。 由于动画还没制作完成,所以我尚未收到这部分的相关费用。 「所以,说明范围只限于文库的版税。或者我该说,我只能说明版税的事。」 「嗯嗯。」 「那么,在说明能拿到多少版税前——我要先说明版税的定义。」 「就是著作权的使用费对吧?由于出版社会利用老师拥有的著作权来出书,所以这笔钱就是支付给老师的『权利使用费』。」 「答对了,真有你的。」 「其实,在设计问题时,我有先稍微在网路上查过资料。当时我也查过这笔收入为何会叫做『版税』!实际上并非税金对吧?」 如同似鸟所说的,版税并非税金。 以前在出版书籍时,会在最后面的「版权页」贴上一种盖上作者印章,名为「检印纸」的小纸片(有的会直接在书上盖上印章)。出版社会依照使用的检印纸数量,支付金额给作者。 由于这种体系与「印花税」很像(有如缴纳税金给作者),所以被称为印花税(注:原文为「印纸税」),然后又被简称为「版税」(注:原文为「印税」)。 顺便一提,印花税指的是——出版社在制作书籍时必需缴纳的税金。书籍制作者的纳税方法为,购买相应价格的「印花税票」,将其贴在书籍上。 最后,人们放弃这种麻烦的方法,不再使用检印纸,所以此制度遭到废除。 在比较旧的书籍中,书的最后面会印上「检印制度已废除」这句话。我也曾在古书店内看过。 「哎呀,就算不知道那种历史也……总之,出版社会支付名为『版税』的权利使用金给作家——金额会依照版税率来计算。」 「嗯嗯,那大约是多少呢?」 「一般常见的版税率为10%。我的情况也一样,不含消费税的文库本售价的10%会成为版税。」 「一直不变吗?」 「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变。我当然希望能够增加。虽然我曾听说过,超畅销作家的版税率会提高,但我并不晓得实际情况如何。」 「我懂了,那我就用10%来记。也就是说,书一旦卖出去,定价的10%基本上就会成为老师的收入对吧?」 似鸟为了确认而发问,我则摇头说: 「不,不对。」 「咦?」 不是「一旦卖出去」。 而是「一旦印出来」才对。 书首先会被印出来,意思等同于「被制作成商品」。 「版税金额会取决于书籍的印量。」 「那么,我举个极端的例子——」 我知道似鸟想表达什么,所以我继续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假设有本书印了十万本。因为出版社估计该书大约能卖那么多——但是,开卖后书却完全卖不出去,实际销售量为五本。」 「真的很极端!那就表示,只有他和他的家人买了那本书对吧?」 尽管似鸟一脸笑嘻嘻地说,但我自己说出那些话后,却感到有点心痛。那位作家会是什么心情呢?就算是我,也可能会变成那样。 哎呀,由于我的书实际上很畅销,所以暂且不提这个。我继续说: 「不过,该书作者能够拿到十万本书的版税。假设文库本一本卖五百日圆,10%就是五十日圆,再乘以十万,就会变成五百万日圆。」 「是喔……我之前都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是依照销售量来计算。」 「我先说明一下,其实那种体系也是存在的,我有听说过。而电击文库是依照印量来计算。」 那么,假设我能拿到书籍售价10%的版税。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电击文库出版的是文库本。若要说明何谓文库本的话,时间又会拉长,所以我决定省略——总之,就是小本的书。 文库本的售价一般介于五百到七百日圆之间。售价取决于各种要素,最容易理解的要素就是—— 「书的厚度?页数?」 「是的,基本上,页数越多,单价越高。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项会决定售价的重要因素……其实就是印量。」 「怎么说呢?」 「只要一次制作大量相同的物品,该物品的售价就会下降……可以说是以量制价吧?」 「那么,如果有两本书页数完全相同,价格却不同的 书——」 「较便宜的书会印制比较多本——也就是畅销作品。」 「原来如此……」 「我当然也不知道价格与页数、印量之间的详细数字关系。我去问责编售价的决定方式,责编是这么告诉我的。」 「售价不是由老师,也就是作者来决定的吗?」 我摇头说: 「是由编辑部决定的……或者应该说是出版社。只不过,如同我一开始说的那样,书的厚度越薄,就会越便宜。以《vice versa》系列来说,售价大致上在六百日圆左右。其实我是想让书变得更薄更便宜的……」 「咦?——为什么?」 似鸟着实地吓了一跳。 会感到意外也不奇怪。毕竟,书卖得比较贵时,作家的收入也会相对地增加。 即使如此,我还是说出了我的想法。 「这是因为……轻小说的主要读者群介于国中生到高中生之间,年纪更小的小学生也会看。我认为,读者基本上是拿零用钱来买书的,所以即使只便宜十日圆,也会让读者感到开心。」 「啊……这么说来,的确是呢。越是喜欢这种书,就会越想要看其他作品吧。」 较厚的书,内容当然也会相对地充实。就算是作者,也会觉得值得一写。 「我存下零用钱后,终于能买新书了!」 即使如此,当我收到年纪比我小的书迷寄来的这类感想时—— 我还是会觉得,就算便宜十日圆也好。 我当然也希望,用较低的售价来吸引更多人买书,使最后的销售量(与版税收入)提升。 我之前说过,会为了提升易懂性而增加换行次数。包含这些行为在内,我总是感到左右为难。 我继续说明关于版税的事。 「书的定价取决于各种因素。版税率为10%。要算出版税金额的话,还差一项要素——」 「印量!」 「答对了。」 「不过,印量是如何决定的呢……?」 只要一谈到印量,就是在谈收入的事了。 对作家来说,累计印量=至今所获得的版税。宛如纽西兰的羊只数量一样。 当我打算说明此事时,车掌来了。今天的车掌是男性。 我们跟平常一样,出示车票让他盖章。 说明暂时中断,我歇了一会儿,并喝了茶。 车掌离去后,也没有新的乘客坐在我们附近。 我心想,关于印量的事,该从何说起呢—— 结果我发现,还没有好好说明何谓印量。 「那个……我从刚才就一直提到『印量』这个词……」 「嗯。」 「印量可以分成『首刷印量』、『再版印量』,以及『累计印量』。」 「嗯?」 似鸟一脸不解地皱起眉头。 「依序简单说明——」 首刷印量是指,书籍第一次印出来的本数。若是有一定销路的作品,像是系列作的续集等,首刷印量就会比较多。 再版印量是指,因为印出来的书很畅销而追加印制的本数。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累计印量是指,首刷印量加上到目前为止的再版印量。不过,累计印量也会分成「该书的累计印量」、「该系列的累计印量」,以及「该作者的累计印量」。 「原来如此。我经常在新闻中听到『某超畅销小说的累计印量达到百万本,首刷印量却只有数千本』这类报导。」 「那种书一开始并非话题之作,等到窜红后一再地再版,结果就变成那样。再版印量也可能会一下子达到几万本。」 「那么,也就是说,首刷印量与再版印量都没有固定的数字对吧?」 「没错。首刷印量取决于各种要素,如果是知名作家的畅销系列,印量当然会变多。」 对作家来说,首刷印量越多越令人开心。 理由有两个。第一—— 「当首刷印量越多,就能一口气在书店内摆放越多书,使书容易被买走。」 「一开始就容易买到的书,本来就比较容易窜红啊。」 另一个原因是,版税会增加(当然是指用印量来计算的情况)。 「因此作家们每天都会努力祈祷首刷印量能够增加。」 「祈祷是很重要的对吧,毕竟心诚则灵嘛——那么,老师的《vice versa》第一集的首刷印量究竟是多少呢?」 先不管再版印量—— 我说出了自己这部作品的首刷印量。 「《vice versa》第一集的首刷印量为两万七千本。」 「那样……算多吗?还是算少呢?」 似鸟问道。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问题。 若是不熟悉出版业,就会对这个数字完全没有概念。话说回来,责编当初告诉我这个数字时,我也战战兢兢地问过同样的问题。 责编回答我: 『大致上与电击小说大赏的得奖出道作相同喔!虽然你没有得奖,但起跑速度是相同的!』 似鸟高兴地大声说: 「好厉害!算是很不错耶!」 「就是说啊。老实说,我非常开心。」 虽然我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但我从其他出版社旗下的作家口中得知,两万七千本这个数字其实「相当多」。因为是电击文库,所以才能印那么多本。 那位作家说,他的出道作的首刷印量在两万本以下。他说,这种差距还是得归功于业界规模最大的电击文库的力量。这些事我当然没有告诉似鸟。 出书之后能让销售量提升的因素,当然还是作者本身的能力。他让我了解到「只要写出真正有趣的作品,就会受欢迎」这个重要的道理。 先不提这个,我继续说明自己的事。 「然后,两万七千本的版税终于进到我的口袋。第一集的售价是五百九十日圆。」 「也就是说……」 身旁的似鸟开始思考,我则老实地仰赖文明的利器。我的脑袋没有好到能用心算算出这笔数字。 我从口袋中拿出智慧型手机,输入密码解除锁定画面后,启动计算机软体。 接着迅速地输入数字。 算式为「590x0.1x27000」,所以答案是一百五十九万三千(日圆)。 就在我打算念出这个数字的瞬间。 「是一百五十九万三千日圆对吧。」 似鸟很干脆地说。 「咦?」 我一边发出惊讶声,一边往右转头。 「嗯?不是吗?」 似鸟若无其事地问。 「不……没有错。」 似鸟手上没有拿手机,记事本也没有翻开。 就算她想窥视我的智慧型手机画面,也办不到。由于我经常会在电车上记录创作灵感,所以我在萤幕上贴了防止窥视的保护贴。 如此一来,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你是用……心算吗?」 「嗯。」 「怎么算的……?」 「先乘以三万,就能算出一百七十七,然后再减掉一成。」 「啊,嗯,原来如此……」 听她这么一说,算式的确没有那么复杂—— 不,还是一点都不简单。 她用心算算出答案所花费的时间,和使用计算机的我相同吗?似鸟到底是有多聪明啊? 「真厉害啊……」 我发自内心地赞叹,并如此嘀咕。 「嗯,我也深有同感。」 接着,似鸟一边上下摆动脸部与眼镜,一边笑着回答。 「什么?」 「因为,一百五十万可是一笔巨款喔。」 「啊,你是指那个啊……」 「嗯?」 列车顶着强风顺利地往前奔驰。 除了列车的噪音以外,偶尔也会听到风鸣声。到目前为止,列车并没有误点。 哎呀,比起翻车,误点还算好的,反正只要能在今晚抵达东京就行了。 「就是说啊……一百五十万日圆是一笔巨款啊……」 我暂时忘掉自己与似鸟之间的「重重误解」,老实地说出感想。 对高一的我来说,一百五十万日圆的确是一笔高额巨款。这么说来,我想起来了。我当时也同样自己计算过,并被那笔感觉很不真实的数字吓到头晕。 「多到可以买车了耶!」 我独自在房间内那样大叫着。 我明明连驾照都没有。 在继续说明下去前,我想起一件忘了说的事。虽然那是一件非常琐碎的小事,我还是决定姑且先说出来。 「抱歉,有件事我说错了。事实上,我拿到的不是两万七千本的版税。」 「咦?」 似鸟比想象中来得惊讶,于是我赶紧说: 「啊,不……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错误啦。大致上是将近两万七千本没错!说得更正确一点……我拿到的是『两万六千九百五十本』的版税。」 「那么……那五十本跑去哪了?献给天使的礼物?」 「不……又不是酒。」 虽然我不晓得似鸟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或是没什么差别,但我还是稍微吐槽了一下。「献给天使的礼物」是指,用木桶来酿酒时,挥发消失掉的部分。 「不过,两者也许很像。」 「怎么说?」 「那五十本是被当成样书使用。可以想成是,只有那些书无法销售出去,所以也不会产生版税。当然,我不知道其他编辑部是否采用相同制度。」 「原来如此。天使是编辑部啊!」 「不过,哎呀……由于计算很麻烦,所以我想,就用两万七千本算出来的约一百五十万日圆版税继续说明吧。」 「了解。」 因此我人生中的第一笔版税就是这样计算出来的,至于我是在何时、如何拿到这笔钱的—— 「当然是透过银行汇款。责编向我询问我的户头帐号。我一说我没有户头,责编便说『那么,你就去开个户吧』。于是我就到大银行最近的分行开户。当时,柜台的大姐姐教了我许多事,还问我说『你开始打工了对吧』。」 当我说到这边,似鸟的眼神变得很锐利,并突然转换语气说: 「喂喂,才不是什么打工咧。这个人可是在电击文库出道的职业作家哦?被尊称为老师的作家耶?」 如果似鸟陪我一起去开户的话,她真的会那样说吗?光是想象那种画面,就觉得很有趣。 「啊哈哈——不行不行,怎么可以泄漏我的身分呢。」 「啊哈哈——然后呢?」 不寻常的金额忽然汇到只存了一千日圆的户头内,时间是在—— 第一集发售那个月的隔月,也就是九月底。 在那时的稍早前,我曾收到一张ascii media works寄来的明信片。 翻开贴住的部分后,我发现内侧部分是一张「付款明细表」。 上面记载了「书名」、「版数」、「会计科目(版税或稿费等)」、「摘要(本数、金额、版税率等)」等各种资料。 当然也包含了金额。 「是刚才的金额对吧?」 「不,比那个来得少。」 「为什么?」 「因为要扣除税金。」 一旦详细说明,时间就会拉长,所以我只简单地告诉她我收到的汇款金额。 钱(版税)在汇到我的帐户前,会先扣掉「所得税」。这叫做「预扣所得税」,是国家为了防止纳税人逃漏税而采用的预先扣税制度。 由于预扣额会根据收入多寡有所不同,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这是因为,「税率」会随着收入金额多寡而改变。收入越高,税率也会变得越高。这就是名为「累进税率」的制度。 「难懂的事先摆一边,版税会先扣掉税金后再汇给我。因此,我每年都必须很努力地向国家要回溢缴的税金……这件事就等到之后再说。」 我心想,还得记得说明「这件事」才行—— 我暂且继续说明关于作家的收入。 「扣掉税金后,第一集首刷部分的版税顺利汇到我的户头内,我感到很开心。」 「恭喜你!」 「谢、谢谢。不过,托你的福,《vice versa》卖得很好,当时已经再版了。」 「如同你刚才说的,是指追加印制更多本的意思对吧?」 「没错。读者会购买陈列在书店内的首刷书。书籍很畅销时,书店就会跟『经销商』说『这本书请再多进一些』。」 「『经销商』是指?」 「那个……正式名称是『出版经销商』,指的是协助书籍在出版社与书店之间流通的业者。」 「是喔。」 「经销商收到书店的订单后,就会向出版社调书。如此一来,出版社就会将仓库里领出来的书交给经销商,经销商再送到书店。」 「原来如此……出版社保有某种程度的库存对吧。说得也是,毕竟书无法一下子就印出来嘛。」 「没错。当订单增加,库存减少时,出版社就会说『好,再版吧』。」 「嗯嗯。」 「判断是否要再版的人,当然不会是作者,应该也不是编辑部,我猜大概是业务部吧。」 「是这样啊,原来如此。」 「至于再版印量——大多会介于两千到三千本之间。我的经验是这样,从其他作家口中听来的也是这样。」 「两千到三千本啊。如此一来,老师会拿到的版税——就会介于十一万八千到十七万七千日圆之间。」 又是心算啊,我深深地了解到,我的脑袋与似鸟的脑袋构造完全不同。 我觉得就算现在夸她,也无法达成共识,所以我继续说: 「什么都没做就能拿到那么多钱,真是令人感激。」 「就是说啊。毕竟完成一项工作后,该工作的报酬又变多了嘛。」 我点点头。拿到那笔钱后,我觉得「不劳而获」这句话说得真好。 「如果人气飙高,销路大幅成长,供不应求的话,就会再加印数千本,不对,是数万本。哎呀,那个,我也……」 「哇!」 「嗯,先别管那种『未来的事』了——」 我用双手做了一个从大腿上把行李搬到窗外的手势后,似鸟便朝着窗外挥手说: 「暂时搁在这里啊……再见……」 我的首部再版作品是《vice versa》第一集,印量为三千本。 时间是八月某日,正处于一般人所谓的盂兰盆节假期。 母亲从事护士工作,盂兰盆节与年末都没放假。独自待在家中的我,趁着暑假从早到晚写小说。 责编就在那时候打电话过来。 「要二刷了喔!恭喜你!」 第一次的再版会特别称为「二刷」。 我不清楚这算快还是慢。 「谢谢!」 唯一可 以确定的是,我很高兴(后来责编告诉我,虽然有更快进入二刷的作品,即使如此,我还是算快的)。 当沉浸在喜悦中的我打算挂掉电话时,责编说: 「所以,如果有误植需要订正的地方,最晚请在明天联络我。」 我反问: 「啊?那是什么?」 关于误植的订正—— 「虽然有点偏离收入的事,不过以连贯性来说,现在这个时机最适合……我可以说明吗?」 「当然啰,请说。」 误植原本指的是「排字」时出现错误。 也就是,活字印刷的排版工人(负责排列、组合活字的人)出现失误,负责检查是否有错误的工作就是校正。 人们现在当然已经不使用活字印刷术了。因此,在现代社会中,一说到误植,指的就是一般的「错字」。我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我上周曾说过,身为作者的我在写作中要进行检查,接着交给责编与校阅人员检查,最后我要再检查一次—— 即使如此,还是会出现误植。 基本上,这是我的疏忽(而且没有任何人发现)。 责编也可能会罕见地发生失误(而且没有任何人发现)。目录部分与故事概要等处的误植就属于这一类。 「蒙混过好几双眼睛而问世的误植——会在二刷,也就是第一次再版中被修正。因此,责编告诉我决定二刷时,也会同时请我尽快把修正好的部分寄过去。这是因为,出版社想要赶紧再版,以免商品缺货,错过销售时机。」 「原来如此……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书籍的修正是这么一回事啊。」 似鸟一脸佩服地点头说。这种事我也是当时才知道。 「在那之后,老师你?」 「毕生第一部作品的出版让我感到非常开心,接着我为了撰写下一集而重看了第一集,但我没有发现误植的地方。于是,我又再次一字一句地检查——」 「没有找到?」 「找到了五个错误……」 在《vice versa》的首刷第一集中,目前已掌握到的错误有五个。 有一处漏掉了句号。 有一处「裾(注:发音为suso,意思为下摆)」的注音假名写成了「sode(注:汉字为「袖」,意思为袖子)」。 应该采用「わたし」来自称的艾玛,在某一处用的却是「私」。(注:两者意思都是「我」,但前者为平假名,后者为汉字) 原本要打的是「征服世界」,却打成了「制服世界」。(注:「征服」与「制服」的发音相同) 另外,有一个地方,真与辛的标示完全颠倒。 「关于最后的失误……我在写作时,心想『绝对不能犯这种错』……所以当我找到错误时相当沮丧。」 由于真与辛的发音相同,所以汉字变换错误很常发生。话说回来,每次都要一一更改汉字变换选项,实在很麻烦。 自从我发现那个失误后,我便开始利用「把词汇登录在日文输入词典中」这项功能。我只要输入「し」,变换选项中就会出现「辛」。也就是说: しんはいつた。 变换→真开口说。 しはいつた。 变换→辛开口说。 しんはしのむなぐらをつかんだが、しは、だまつてしんをにらみかえすだけだつた。 变换→真揪住辛的衣领,辛却只是默默地回瞪着真。 不限于《vice versa》,据说几乎所有书籍的首刷都会出现某些误植。超畅销作品的首刷书之所以会被人以高价收购,应该也跟这方面的趣味有关吧。 话虽如此,由于我想要尽量写出没有错误的书,所以首刷书总是让我感到害怕。 在后来发行的八集中,虽然我事前拼命地检查——但正式出版后,还是会找到某些误植。 「不过,我还没出现过传说级的误植。」 「『传说级的误植』?有这种东西吗?」 似鸟讶异地问。 「有啊,在历史上留名的误植还挺多的。」 我坦然回答。 「什……什么样的?」 尽管我觉得又会再次偏离主题—— 由于我很喜欢误植这个话题,所以我还是说了。反正距离终点站还有一些时间。 出版的历史也可说是误植的历史,这是毫无疑问的。我的力量虽微不足道,现在也持续地刻划着这段历史。 其中特别耀眼,且号称世界第一的误植,就是名为「奸淫圣经」的圣经。 在这本圣经中,摩西十诫中的「汝等不可奸淫」一文,偏偏因为误植而漏掉了用来表示否定的「not」。 也就是说,意思变成了「汝等应当奸淫」。 在人类历史中,出现比这更夸张的误植的可能性—— 我想应该是零。 「…………」 听完后,似鸟目瞪口呆,也就是愣住了。 虽然她一脸狐疑地觉得这世上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但事实上就是发生了,我也无可奈何。 在日本的历史上,也出现过传说级的误植。 即使归咎于误植,但那种虫的名称大概已经永远改变了。 那种虫就是相当知名的蟑螂。 据说它原本的名字是「御器啮」(注:发音为gokikaburi)。但在出版于明治十七年的日本首本生物学用语集中,其注音假名却被拼成了「gokiburi」。 由于该书只有发行首刷,无法进行修正。后来的书籍都参考该辞典,「gokiburi」这个名称变得广为流通,也就这样固定下来。 「喂……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你……不会是在编故事吧?这是老师所创作的小说桥段?」 似鸟的眼镜底下流露出怀疑的目光。 「我没有在编故事。」 我摇着手回答。 「哎呀,这类误植话题就暂且告一段落——」 我用双手做了一个从大腿上把行李搬到窗外的手势,把关于误植的话题丢到窗外。 「告一段落——那个,我说到哪个部分来着……?」 过多的题外话让我搞清楚正题说到哪。 「说到《vice versa》第一集首刷为两万七千本,立刻又再版三千本……这个部分。」 似鸟帮我订正。 《vice versa》真的很畅销。 第二集在十月出版时,第一集已经再版三次了,累计发行量超过四万本。 第二集的首刷印量同样也是两万七千本,没有比上一集来得少似乎是很了不起的事。第二集也同样在发售当月就再版了。第一集仍持续再版中。 到了十一月时,包含第一、二集的系列累计发行量达到约八万本。 于是年底时,我的户头内的存款金额—— 约有四百万日圆。 「四百万日圆……真厉害……」 似鸟惊讶地睁大眼睛说。我当时的惊讶程度也差不多,或许比她更惊讶。 「我做梦也想不到,在出道那一年,作品就能卖得这么好,赚到那么多钱……」 这根本不是什么自谦,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想。 说来惭愧,第一集发行时,我曾预测过销售量,打好了如意算盘。 假设第一集的收入为一百五十万日圆,第二集的首刷印量会减少,所以用一百万日圆左右来算好了。我今年能赚到的,大约是两百五十万日圆,对我来说是非常高 额的巨款。 「想得太天真了对吧。」 似鸟露出坏人般的窃笑。虽然知道那是在演戏,但我还是吓了一跳。 「算、算是吧……」 如果要我实际把四百万日圆此等巨款拿在手上,我甚至会感到害怕。幸好钱是汇到银行帐户。要是整叠钞票出现在我眼前,我可能会失去理智。 「可以随意使用那么一大笔钱……当然会害怕啊。真的很害怕。我当然是很开心啦,但这种愉悦总是伴随着恐惧。虽然拿到钱了,但我会告诉自己,不能任意花用。」 「事实上,你没有使用那些钱对吧?扣掉税金后,你几乎都存起来了。」 「老实说,我不需要花大钱。」 「喂,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老师的母亲对于你赚那么多钱有什么想法。那个……她有说什么吗?」 这个问题是我能够回答的,所以我便如此回覆。 「我的母亲只说了两件事。」 「什么事?」 「第一件事,『钱要用在自己身上』。也就是说,我完全不需要负担房租、伙食费等家庭开销。我本来是打算出钱的……」 「被母亲断然拒绝了对吧。我好像能够理解,因为那是家长的责任。」 「嗯,或许是吧……」 关于此事,今后的情况会稍微改变——不过我想,现在不说也无妨。 「另一件事呢?」 「嗯——『不要乱花钱!』」 「啊哈哈。任何人都会被那样叮嘱的。」 「就是说啊。因此,我想了几个花钱守则,印出来贴在书桌前。」 「是喔,什么守则?」 内容很简单: ·基本上,可以买工作用品(工具、资料)。 ·不过,买之前要稍微考虑一下。不要冲动性购物。先查过价钱之后再买。 ·有了存款,就不用担心将来的生活! ·平常不要随身携带巨款! ·别告诉任何人自己很有钱! 大致上就是这些。 「原来如此。严以律己啊,真厉害。」 「即使如此,我还是买了很多东西喔。」 我将戴在左手上的手表出示给似鸟看。 「这就是我用第一笔版税买的东西。《vice versa》的回忆。出道那年的十月,从编辑部回家路上,我毅然决然下定决心买了。花了三万日圆。」 价值三万日圆的手表,也许还算是便宜的。 不过,我之前戴的是国中时代得到的手表,价值三千日圆,价值一口气就变成了十倍。顺便一提,那只手表的表带已经快要碎掉了,我怕会弄丢,所以将它当成怀表。现在则悬挂在盥洗室内。 「在今后的人生中,无论我买得起多贵的手表,我都不打算丢掉这只表。就算坏掉了,无法修理,我也会将它装饰在房间内。」 「宛如蜜可的围巾似的……」 似鸟开心地笑着说,嗯,没错,我也觉得很像。 真很珍惜蜜可在第一集送给他的围巾,天气寒冷时,总是会将它围在脖子上。 「另外,还有我之前说过的小笔电。」 我指着自己头顶上的架子。 背包内装有目前最实用的工作用品。事实上,用来装那些东西的背包也是后来用版税收入买的。 「此外还有这个,虽然一开始是母亲出的钱。」 我从口袋中拿出刚才用来计算使用的智慧型手机。 「责编对我说:『虽然不能强人所难,不过你有办手机实在是帮了我大忙。虽然不能强人所难,不过你真是帮了我大忙。』」 「说了两次!」 「哎呀,既然要在东京的饭店过夜,有手机还是比较好啊……高一时,我曾为了开会多次前往东京,我觉得手机是必要的,于是就办了。人生第一只手机就是当时最先进的智慧型手机。虽然价格很贵让我犹豫了,不过只要有了它,既能显示地图,也能查资料,还能透过『网路分享(tethering)』功能,让笔电能够在任何地方上网,很方便喔!」 我很兴奋地聊起高一时终于到手的手机。 「哎呀,不过我之前倒是没有那么想要手机。」 这是事实。 我上高中时,母亲似乎打算买给我。老实说,我并没有那么想要。这是因为—— 「我几乎不觉得手机是必要的。反正我没有能够通电话的朋友。只要有网路功能,我也许就不需要通话功能了!」 我爽快地把话说完。 「啊哈哈……」 似鸟姑且还是笑了。 「那么,你现在有好好地将它作为电话来使用吗?」 我一边看着手中的智慧型手机,一边回答: 「有在用啊,电话簿中的号码也增加了。」 「是什么人?」 「除了母亲以外,全都是工作上相关的人。」 「明明是高中生!」 似鸟开心地说。 虽然我自己也觉得这样并不寻常,但我不在意。我反倒觉得,电话簿中增加了这么多号码,是件很棒的事情。 「那么,我也算是『工作上相关的人』吗?」 似鸟问道,我则深深点头回答: 「当然啰。」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蜜可的声优。 动画与小说不同,必需集结众人之力才能够完成。他们既是重要工作上相关的人,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伙伴」。 「那么——」 似鸟才一开口。 「所以说——」 就被我的话盖掉了。 「啊,请说。」 似鸟让我先说,于是我有些过意不去地继续说道。 话虽如此,要一直看着似鸟的脸说话,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因此,我望着前方座位的椅背,老实说出内心的想法。 「我真的很感谢所有参与动画制作的人员与声优。」 「…………」 「只要能力所及,我想要尽量帮忙。」 「…………」 「如果参与动画的所有人员都能感到幸福的话,我真的会很开心。」 说完想说的话后,我朝右侧瞥了一眼。 「…………」 这是为什么呢? 似鸟的表情好像有些落寞。 虽然我完全不知道理由,但我知道这个话题不太妥当。 我把智慧型手机收进口袋。 「那个,我说到哪里来着……?」 我把过度离题的话题拉回正题。 「对了!既然聊到了收入,就得提到『报税』的事才行。」 我话一说完,似鸟就宛如要说「我知道!」似的竖起右手食指。 「我好像有听过!像是蓝色申报、红色申报之类的。」 「没错——不过,并没有什么红色申报喔,只有蓝色申报与白色申报。」 「咦?是这样啊。我以为帐目亏损时会是红色申报。」 似鸟一本正经地说。 我完全不晓得她是真的误会了,还是在开玩笑。 也就是说,我无法判断那是不吉之兆,还是演技—— 这件事还是别对似鸟说。 我继续说明。 「第一年当作家就赚了四百万日圆的我,必须要在隔年的二月到三月之间报税。」 「我是有听过报税这个词,但具体上要做些什么?话说回来,报税是什么意思?」 我一开始也是 一无所知。这项义务迫使我透过书籍与网路一一调查清楚。 「简单地说,就是指『确认自己赚了多少钱,并向国家申报』的行为。」 「原来如此,所以报税……不过,目的为何?」 「那个,答案有两个。国家为何要让人民报税,以及我为何要报税。」 「那么……先回答国家那部分。」 「这是因为,国家要收取税金。如果人民不照实申报的话,国家就不知道那个人赚了多少钱,该跟他收多少税金。」 「原来如此……那老师的目的是?」 「为了取回税金。」 「嗯?」 我刚才没有说明。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所得税与「所得」有关。 所得是指,赚到的钱(「销售额」)扣掉工作上所需的花费(「经费」)后所得到的金额。 「我有说过,版税在汇给我之前,会先扣掉所得税对吧?」 「嗯。」 「那是直接从销售额中扣除,与经费无关。」 「啊,原来如此……」 「因此,我会向国家申报,说明『由于我用了这么多的经费,所得为这个金额,我被扣了过多的预扣所得税』,请国家退还我溢缴的所得税。这就是我要报税的理由。」 「原来如此……那么,作家的经费包含什么内容呢?」 「首先是写作时所需的用品。以前的话,应该就是笔和稿纸吧,现在则是电脑与印表机等。」 「其他呢?」 「我觉得比较有名的应该算是资料吧。书籍费。由于看电影也算资料,所以dvd费也算在内。如果想要参考作品中出现的某样东西的实物,这个东西也会成为资料。另外还有……电话与网路之类的通讯费。前往编辑部时所需的交通费。如果有进行取材旅行的话分该费用——」 我一一列举出想到的事项,似鸟则持续透过点头来回应。 「房租与水电瓦斯费(注:主要为电费与瓦斯费)也算在内。不过,若平常生活也会用到的话,就无法全额补助,必需说明工作部分用了几成,只申报该部分。我就是那样做的。」 虽然还有许多例子,但我决定只说到这边。 「在报税时,我会在申报表中填写我当成经费来使用的金额,然后提交出去。」 正在听我说明的似鸟露出非常认真的表情。我曾在书上看过「若学生很优秀,老师就会教得很起劲」这句话,现在我实际体会到了。 优秀的学生发问: 「老师,在计算与证明该经费有多少时,必须要准备『收据』对吧?」 「没错。因此我在买东西时,不管怎样都会索取收据,并保留下来。」 「文字工作者要索取收据!」——以前在散文中得知此事的我,从投稿那天起,只要买了东西,就会保留收据。我会先把收据放进钱包,等回到房间后,再把收据扔进大型透明盒内。 不过,采用此方法时,一旦实际开始进行计算工作,就必须将大量收据进行分类才行。 也就是说,要依照资料、交通费等项目来分类。这项工作非常麻烦。 因此,我现在会使用多层式资料抽屉柜。事先在每一层抽屉写上会计科目,从钱包中取出收据时,就能分别放进各层抽屉内做分类。 我在网路上查过报税的方法。 并得知方法有两种。 一种是手续很简单的「白色申报」。 另一种则是「蓝色申报」。虽然手续比较复杂,但可享受相应的优惠措施,取回较多税金。 我听说,金额不太大时,采用简单的白色申报即可,所以我便那样做。 需要准备的资料为,依照会计科目分别计算收据的金额表。也就是用来说明「我用了这么多钱」的表格。 我使用电脑的电子试算表软体来制作这玩意。虽然说起来很简单,但分类收据与输入数字需花费相当多时间。 我带着这份资料、整叠收据、ascii media works提供的付款记录(我会在此时收到上个年度的全年汇整资料)与印章,前往税务署。 「很难吗?」 「实际上,也没有那么难。只要依照大叔职员说的填写资料,一下子就完成了。」 「后来……结果如何?」 「对方认定『我支付了过多的预扣所得税』,将名为『退税』的税金退还给我。日后,那笔不小的金额被汇到我的帐户内。」 「原来如此。」 「正因为是现在,我才能说得那么轻松。实际上,所有事都是我独自摸索出来的,所以真的很辛苦……老实说,这是我当了作家后,觉得最麻烦的事情。」 「不过,由于那是去年的二月,所以今年也已经报过税了吧?去年的年收入——」 我点了点头。 「我不会问金额……应该一直持续在增加吧?」 正是如此。 我去年的收入——惊人地超过了一千八百万。 第一二集的再版部分,加上第三到第七集的首刷与再版印量,合计约有三十万本。 「我不会问金额」,我开始思考似鸟说的这句话的含意。 那是指「再问下去就没有礼貌了,所以我不会问,你不回答也没关系」,还是「我刻意先不问,所以请你主动告诉我吧」呢? 我一边咕嘟咕嘟地喝着茶,一边苦思。 虽然也可以告诉她,但我不希望她认为我在炫耀。 话虽如此,我已经说出第一年的年收入,她应该能够想象得到,收入会远比第一年来得多吧。 怎么办怎么办。 正当我在烦恼时,我听见似鸟的声音。 「举例来说,假设收入为一千八百万日圆……」 「咦?」 「税金会变成多少呢?税率也会大幅上升对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 「咦?知道什么?」 「咦?年收入……」 「啊,啊啊!我猜中了?」 似鸟既开心又有点害羞地说。 「完全命中……我还在想,你是怎么计算的啊……」 「这个嘛……动画化的消息是在今年一月公布的对吧?」 我点了点头。 「当时,在许多媒体上都公布了『累计发行量突破四十五万册的人气系列作!』这个消息对吧?」 我点头。 「第一年为八万册,当时则是四十五万册,减掉后就是三十七万册。不过,在广告界,那样的数字——」 「没错,会取概数。」 「『概数』?」 「嗯,意思是指,发表时会使用略大的数字来发表,让人比较容易理解——」 「就是那个!所以,我就用三十五万册来计算,算出一千八百万。」 「原来如此。」 这番出色推理虽令我感到惊讶,但也消除了我的烦恼,她确实帮了我大忙。 「没错,大约赚了这么多钱的我,面临了第二次报税。」 那是仅仅三个月前的事—— 虽然我面临人生第二次报税,但我不想耗费一整天去计算。如果有那种时间,我想拿来写小说。 我明明快要复学了,能够运用一整天时间的日子也即将结束。 因此,我将此事交给专家处理。 「专家是指?」 「会计师。」 「啊啊。」 「去年的第一次与今年的第二次之间,其实有两项差异。」 第六章「五月十五日·她掐住我的脖子」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虽然既不疼痛也不难受,但我即将死去。 「不救不行!」 如此大喊的人不是我,而是掐住我脖子的似鸟。虽然这句话很短,但我听起来却是既缓慢又漫长。 然而,我却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意思。 被她掐住脖子后,时间应该只过了五秒。接着,再过两秒后,我应该会变得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 走马灯不是一种大脑内的自卫手段吗?可以协助我从过去的经验中寻找获救的线索不是吗? 我明明能够清楚看见与似鸟说过的所有话,却完全没有头绪。 话说回来,似鸟为什么要杀我呢? 我不懂。 我不知道理由是什么。 ??? 五月十五日,星期四。 时间过得很快,配音行程与新学期开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以上。 我搭上往常那班特快车,坐在老位置上,也就是自由座车厢最后一排的左侧靠窗座位。 虽然家乡的天空非常晴朗,但天气预报说东京会下大雨。我在背包侧袋里放了一把折叠伞。 列车准时发车。 只要坐同一时刻的列车超过一个月,就会清楚了解到白天变长了。今天站在月台上时,我也觉得太阳的位置变得相当高。 配音总共会进行十三次,所以到明天的第七次刚好是一半。 第一次时,我应该有在录音室看到似鸟,但是我已经不记得了。 第二次时,我在这班列车上首度与似鸟交谈。 第三次到第六次,我们连续四周一起搭车前往东京,我回答了许多问题。 包括从我自幼喜欢妄想,一直到打算写小说的经过。 投稿到电击文库前的挣扎。 关于小说的写作方法。 关于版税与税金的事。 那么,她今天会问些什么呢? 我能说的,应该几乎都说过了不是吗? 当我一边那样想,一边呆呆等候时,我看到了摇曳的黑发。 「嗨,老师,过得好吗?」 「我很好喔,谢谢。你呢?」 「我也过得很好,谢谢。」 我们首先进行了似乎连国一学生都能翻成英文的对话。 「这个给你,请享用。」 朝我递出超商购物袋的似鸟,今天穿的不是裙子,而是牛仔裤,搭配军装风格的绿色夹克,以及浅蓝色毛衣。 似鸟将包包放在座位后方,并将夹克放在包包上面。接着,她一如往常地仔细将长发拢成一束,让发丝从右肩垂至胸前后才坐下。 我收下超商购物袋。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我一边发出沙沙声,一边取出海苔盐口味的洋芋片与瓶装茶。 「仔细想想,我每天都在学校里看着你的背影,所以我知道你很有精神。如果你无精打彩的话,我应该就能再稍微清楚地看见黑板了。」 「就是说啊。」 每天上课时,似鸟都坐在我后面。不管在教室里,还是校内其他地方,我们都绝对不会交谈。 虽然我偶尔会在走廊上与似鸟擦身而过,即使我有发现她,也不会开口搭话。 仔细想想,就会觉得这种关系非常奇怪。当我感慨地那样想时,身边的似鸟说了相同的话。 「真是奇妙啊……在学校里我们坐在一前一后,距离很近。在录音室,会隔着一道很厚的隔音玻璃。现在的我们则是side by side……」 她似乎也很感慨。 至于她为何不正常地使用「并肩而坐」这句国语,则是个谜。 列车持续行驶着。 当我喀哩喀哩地吃着洋芋片时,今天的车掌很早就来验票了。 今天的车掌由之前见过数次的女性担任。这个人大概对每周四都坐在这个位子的我们有印象。 车掌小姐默默验完票后便离开了。 「你们俩总是坐在一起——你们是什么关系?」 车掌并没有问这类问题。我心想,要是车掌那样问的话该怎么办,但车掌不会问这种涉及乘客隐私的问题。 「那么,接下来……」 接着,如同往常那样,似鸟的发问时间要开始了—— 原以为是如此,但饥饿的我还在吃洋芋片,所以似鸟聊起了无伤大雅的天气话题。 她说根据气象预报,东京的天气很差,明天前往录音室时,要特别注意不要跌倒。 「那个……不能翘掉吗?」 我边问边把洋芋片的袋子卷起来。 「又不是去上学!」 似鸟娇嗔地笑着说。 双方当然都是在开玩笑。配音既不是玩乐,也不是在学校上课,而是工作。只要没有特殊理由,就不能翘班(也有人会问,那翘课就可以吗)。 以前,当声优因身体不适缺席时,其他人还是会当成那个人在场一样,照样演出。虽然我认为这幅奇妙的景象很有趣,但还是会觉得,这样不太好演吧。 隔周,之前请假的那位声优会配合已经录好的带子,独自演出。 我一边觉得真是辛苦啊,一边被其出色的演技感动。 「那么,这本记事本今天会派上用场喔。」 似鸟手里拿的是,上周也出现过的记事本。 我记得上周最后说的是关于收入与税金的事。似鸟中途完全没有打开过记事本。 「那么,你有很多问题要问吗?」 我问道。 「没错。关于一个主题,或者我该说,各种问题。不过,如果老师你想要多做说明也请别客气。另外,假使问题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基于职务上立场而无法回答时,请不用客气地清楚说出『这个问题不能问』。」 「我明白了。」 「那么——」 似鸟这次真的确实地打开了记事本。 不过,她还是非常谨慎地不让我看到上面的字,一边用手指在纸张上比来比去。 「那个……」 她的问题多到需要烦恼吗? 我开始担心,要是第一个问题立刻就被我驳回的话,该怎么办。这样不会打坏似鸟的心情吗?还是刚好相反,她会因惭愧而变得畏缩吗? 似鸟指到的问题究竟会是—— 「就这个吧——出版书籍时,会跟出版社签订契约吗?如果要签的话,会怎么签呢?」 「呼。」 「为什么松了一口气?」 「哎呀,我在想说,要是第一个问题就无法回答的话,该怎么办。」 「啊哈哈。那么,这个问题是ok的啰。」 「没问题。」 「那么,答案是?」 「yes。」 契约——就我的情况来说,会签订「出版契约」。 有一种出版契约会采用左侧装订的四张a4纸写成。当然,这是电击文库采用的格式,我不知道其他公司或编辑部会采用何种格式的契约。 我先把契约的草稿拿给她看,然后继续说: 「这里会写上各种事项……我也是绞尽脑汁勉强看完的。虽然详细内容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上周说过的「首刷的五十本会用在业务推广上,所以不计算该部分的版税」这件事确实记载在契约中。 有趣的是,契约上也会写「作者买书时,可享受定 价八折的优惠」这种事。由于作品出版时,我会拿到十本,而且每增印一次,我就会再拿到一本,所以我还没用这个制度买过书。 「接着,要在真正的出版契约上填写住址、姓名。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写上本名,盖上印章后,契约就完成了。公司的名称与印章当然事先就盖好了。」 由于包含同名系列作在内,所以我只签过一次契约。 《vice versa》出版前,我就在编辑部盖过章了。契约一式两份,一份由我保管。 「原来如此……出版社在这方面果然做得很确实啊。」 似鸟钦佩地说,所以我觉得应该把这件事说出来。 「嗯。另外——也有人没有签约。」 「什么?」 「虽然我在作品出版前就确实签约了——」 这是去年尾牙时某位前辈作家告诉我的事。 我们当时刚好聊到这个话题,我一说到我在作品出版前就签约了,那个人就很干脆地这样说: 「啊,我在去年的此时也签了出道作品的契约。」 「咦?」 我会如此惊讶的原因在于,这个人已经在电击文库旗下写了好几年。 出道作已经发售超过十年以上,而且那部作品已经改编成动画。 「咦?这么说来,那么……那位作家,这十年来是怎么做的?」 似鸟问得非常有道理。 「我也当场问了他相同的问题。」 「然后呢?」 「他回答说:『嗯,一直都是透过口头约定。』」 「…………」 难怪似鸟会愣住。 老实说,我当时也愣住了,想必是整个人都吓傻了吧。 虽然只要钱有确实汇进来,的确就没有问题,但认为绝对必须签约的我,还是对出版业的这种奇妙景象感到目瞪口呆。 这件事还有后续。 听到我们的谈话后,位在附近的另一位前辈作家同意地说: 「啊,这么说来,我最近也签约了。在这之前,我完全不晓得有出版契约这种东西。」 接着,又有另外一位前辈作家反驳他: 「不,请等一下。我在出道前就签约啰?」 「我也是……」 也就是说,可以分成「确实在出道前就签约的人」与「一直没有签约的人」。当我开始思考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时——我立刻就知道了答案。 在电击小说大赏中得奖的人,会确实地签约。 没有签约就发行作品的人,则是那些没有得奖,以提拔方式出道的人。 话虽如此,如同我已经签约那样,现在大家都会签约—— 「我觉得是这样……」 我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不晓得是否能让她当作参考。 「那么,下个问题是——」 似鸟翻开记事本。 「作家的『保密义务』包含哪些范围呢?声优不能泄漏关于演出作品、剧本等许多机密,在这方面,我想作家应该也一样吧?」 「嗯。」 幸好又是个能够回答的问题。 说不定似鸟挑选的是容易回答的问题。 保密义务—— 严格来说,似乎是指「法律上的义务」,所以我不清楚在作家界是否有这种法律。 我会把这个名词当成「在正式发表前,不能将工作中得知的消息泄漏给非相关人士」的意思来使用。 「最好懂的例子就是预定发售日。举例来说,即使电击文库已经决定要在某月出版我的书,但在正式发表前,还是不能说出去。电击文库的电子报会最早公开消息,大致上是在发售月的两个月前。有时也会有例外,像是在活动上公布。」 「那么,在那之前,在自己的部落格或推特上也——」 「当然不行。」 「还有其他的吗?」 「像是活动与签名会的情报之类的……啊,还有更重要的。」 「是什么?」 「动画化或跨媒体制作这类消息。尤其是动画化消息的宣布,由于大多会在活动上盛大地宣布,所以在那之前,无论如何都要保密才行。」 我自己非常谨慎地处理《vice versa》的动画化消息。这是因为,这项大型企划所涉及的公司数量与金钱远比文库本的发售来得多。如果我没有休学的话,我想我会很害怕消息万一走漏,甚至也不会告诉母亲。 「原来如此……这方面与声优相同啊。」 虽然似鸟那样说,但我觉得声优会远比作者来得辛苦。 声优在得知有甄选资讯时,就会知道该作品的动画化消息。得知消息的时间点相当早,而且作品通常不只一个。当然,消息绝对不能走漏,所以声优们会非常谨慎,以避免消息泄漏出去。 先不提这个,我继续说: 「如果自己得知别人的情报,也同样不能说出去。去年尾牙,我在和前辈作家们聊天时得知了一些事……据说,交情很好的作家们,会在很早的阶段就知道某人的作品即将动画化。」 「原来如此……毕竟是同行嘛。」 「不管是别人的消息,还是自己的消息,都必须用同样的态度来管理。自己的消息当然不用说,关于其他作家最新一集的剧情,也绝对不能泄漏。」 这也是听来的事情—— 据说,在以前,作家或插画家只要前往编辑部,就能在正式发售前拿到电击文库的新书。 每月十日发售的书,会在前一个月的月底印好送到编辑部。编辑部会在此时将十本寄给作者。虽然会视假日的日期而定,大致上会在二十九日到三十日之间寄出。 因此,从月初到十日这段期间内,只要前往编辑部,就能看到整排新书,开会前若提早到达的话,也可以拿来看。 在以前,只要提出要求,就能把那些书带回家(由于不算版税,所以对该作者很不好意思)。现在已经不能拿了。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剧情万一泄漏出去所采取的措施。 「个人资讯也跟作品资讯一样,需要保密。」 我补充说。 「在尾牙上见到的作家中,有一个完全隐瞒真实身分的人,和一个虽然有公开简单的个人档案,却完全不公开照片的人。」 「喔,跟老师很像。」 「跟我很像。因此,我必须把他人的资讯当成自己的,彻底地留意才行。不过,由于我不太有公开情报的机会,所以这部分我倒是很轻松。」 「毕竟老师没有在经营部落格、脸书、推特之类的嘛。」 我点头。 在这种连自己的身分都要隐瞒的情况下,我不能做那种事。不,也许有的人能够机灵地应对。不过,我办不到。我绝对会在某处发生失误。 想到这里,我向似鸟问了一件我很在意的事。 「话说回来……似鸟,你有在写部落格之类的吗?」 「啊,嗯……这个嘛……」 似鸟不像平常的她,说话吞吞吐吐的。 「我有想过……应该要开个部落格比较好。尤其是这一次我首度接到了有名字的角色。」 「不过,你还没开?」 「嗯,总觉得……有点害怕。与其说是害怕写部落格,倒不如说……我害怕看到那些恶意中伤的留言。」 「啊,原来如此。」 我非常了解那种感觉。 网路上同时充斥着善意与恶意的言论。 而且,恶意的内容往往比较容易让人留下印象。 「老师会 在意网路上的感想或评价之类的吗?——其实这也是我想要问的问题。」 「可以说会,也可以说不会。」 「怎么说?」 几乎没有作家不会在意别人的感想。 要是有的话,那个人肯定相当坚强。 只要作品一发行,包含我在内的大部分作家都会很在意读者的感想与评价。而且是非常在意(当然也会在意销售状况)。 以前,说到感想,几乎全都得靠读者来信。作品发行后,读者会写信给作者,让作者得知感想。 拜网路所赐,现在我们能够远比以前更快地知道感想。 从匿名的留言板、个人部落格,到推特、脸书等代表性的社群网站——我认为,只有在网路社会中,才能在书籍发售当天就得知读者的感想。 不过,这种现象有利也有弊。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似鸟。编辑部会先过滤读者来信。带有毁谤中伤内容的信件会严重打击作者的信心,所以不会寄给作者。 网路上的情况不同。 只要作者肯找,就会找到把作品说得一无是处的意见。 「老师你有在网路上看过关于自己作品的感想吗?」 答案是yes。我简短地回答「有」。 「在至今所发行的作品中……有人说过你的作品的坏话吗?」 「当然,应该有吧。」 「啊?」似鸟歪着头嘀咕一声。 「『应该有吧』指的是……什么意思?」 我回答: 「因为我决定忘了那些事。」 这件事是谁教我的呢—— 老实说,我已经不记得了。 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方法吗?还是责编或其他编辑教我的?或者是在某处见到的其他作家给的建议?抑或是,在书中学到的呢? 不过,我在看网路上的感想时,必定会这样做。 这个方法叫做: 『只看好的评价,忘掉差的评价。』 「具体上……要如何实践这个方法呢?」 似鸟边问边把脸凑过来。 我则边回答边别过头。 「并没有那么难。首先——」 先暂且把在网路上找到的感想看到最后。 在网路上,善意的确是存在的。 不,我觉得善意远比恶意来得多。我是这么认为的。 只要搜寻,就能找到: 『很有趣。』 『看得很高兴。』 『想要看续集。』 『这个角色很棒。』 等等,这类老实赞美说「很好看」的感想。 我会坦率地接受这些夸奖。 我会边看边表达感谢之意,并把这些夸奖化为自己的动力。 而且,我也会确实记住那个网站。 如果网路上写的是: 『这是啥?好无聊。』 『把钱还来。』 『垃圾小说。』 这类批评—— 要是我看了那种感想的话—— 「你怎么做?」 「马上回去。」 「回去?回哪里?」 「刚才那个称赞我的网站。」 「啊!」 在网路上取得感想时,我最后一定会看夸奖作品的感想。 借此来完全盖掉那些贬低、毁谤作品的感想。确实有人肯称赞自己的小说,我会带着这种想法,结束这趟感想收集之旅。 就算有人认为我很卑鄙,我也不打算舍弃这个方法。 「原来如此……」 「我曾在某本书上看过这句话:『即使有人贬低自己的作品,作家也绝对不能道歉。』」 「哦。」 「相对地要若无其事地说:『似乎不合你的胃口,真是遗憾啊。』当初看到这些话时,我无法确实体会,直到我现在成为作家后……才充分地理解那种想法。」 「也就是说——」 似鸟一脸正经地把眼镜对着我说: 「由于自己做出了『美味的料理』,所以不用去理会觉得不合胃口的人?」 我深深点头。 「没错。因为除了那样做以外,别无他法。我在写自己的作品时,会觉得很有趣。我本来就不会将没意思的作品寄给责编。而且,我也会听从责编指示,把作品修改得更有趣。」 「嗯嗯。」 「作品就是这样诞生的……所以,不管被怎样评论也没办法。如果大家都夸奖说『很好吃』的话,我当然会很高兴,但是我很清楚,事情不会是那样。我强烈地认为,不能因为受到负面评价影响就忽略了支持者的想法。因此,我不会去理会负面评价。」 当然,我认为在这个世界上,也有「出自于善意的严厉评价」。 像是「这里如果能改成这样,就会更好」、「这里写得不好,最好要修改」等。我自己也好几次觉得「啊,这个人说得确实没错」。 即使如此—— 作家还是不能被局外人的意见牵着鼻子走。 不管别人怎么说(除了责编以外),我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写作。 如果卖得很好,就是自己与责编的胜利,然后努力地创作下一个作品。 如果卖得不好,代表我们输了。我会努力,使下一个作品得以畅销。 「耳闻目睹书的感想时——我总是会想起伊索寓言中的『卖驴父子的故事』。」 我第一次读到那个故事是在几岁呢? 虽然我想不起来是何时,但我这辈子大概都忘不了故事的内容。 「那是……什么样的故事啊?我觉得好像有在某个地方听过。」 似鸟问道。 「嗯。有一天,有对父子出门卖驴子——」 路上有人对他们说,骑在驴子上不是比较轻松吗?于是父亲让儿子坐在驴子上。 接着遇到的另一人说,不能让孩子那么轻松,应该让父亲坐才对。于是,父亲叫孩子下来,自己骑上去。 然后又遇到另一个人,他说应该能坐两个人吧,于是父子两人都骑上去。 然后又遇到了另一个人,对方说两人骑一头驴子,驴子真可怜。 「啊!我想起来了!——接着,他们两人为了让驴子轻松些,于是扛着驴子走,但驴子却开始乱动,最后掉进河里。故事结局是这样对吧!」 「对对对。」 「原来是伊索寓言啊……之前都不知道。这故事是在说,『如果没有主见,就会被他人耍得团团转,有时还会倒大霉喔』,对吧?」 「没错。而且,作家的处境正如这个故事……没有任何一部小说能够满足所有人,所以只要有人称赞,作家就会坚持其方法——这是我个人认定的教训。」 这句话也是我之前在某处看过的。 作家在写作时,除了电脑、笔、资料之外,必须具备更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自信」。 认为自己写得出来的自信。 认为自己能够写出有趣小说的自信。 因此,我会借助支持者的力量。 换句话说,我不需要非支持者的力量。 「俗话说,人只要被称赞就会进步。作家肯定也是如此。」 「不是『作家也是人』吗?」 「啊……对,就是那个。」 「我曾想过,自己是个何等幸福的作家啊。」 我突然说出她没问的事。 这么说完,我以为她会很惊讶。 「那是…… 为什么?」 但似鸟却反问。我回答: 「这是因为,当我想写作时,我就能开始写,在写作途中,我可以写得出小说,我没有绝对必须成为作家的气势,不过光是确定能够出道,就让我很高兴,光是再版一次,就让我很高兴,作品开始畅销后,责编叫我写续集时,我也很高兴;动画化也让我很高兴。」 「……看到老师的表情,我非常明白,这是毫无虚假,真实的感受对吧。」 「那个,嗯。」 我这个人不会演戏。 「请告诉我——老师你觉得自己很特别吗?」 与过去不同,这个问题很尖锐。 我摇头说: 「不,我觉得我是个拥有罕见经验的人。」 「那么,你觉得怎样的人才算是特别?」 「我不知道。」 「…………」 「那种人,应该不存在吧?啊,如果你说的是对某人来说『很特别』的人,这我倒是知道,像是恋人、家人之类的。所以,也就是说——」 似鸟对我露出强烈的表情。表情很认真,但与配音时的表情又有点不同。接着,她像是要打断我的话似地问: 「依照当事人的想法而定?」 「大概就是那样……吧。」 我胆怯地回答。 我望着窗外的流动景色,喝着茶—— 总觉得离题了,一开始问的是什么问题来着? 我如此思考着。 我一边关上宝特瓶的盖子一边转头看向右侧,发现似鸟仍带着非常认真的神情在想事情。 我担心自己是否说错话了,无论如何,说过的话是无法收回的。即使她再问相同的问题,我也只能那样回答。 似鸟将脸转向我。 虽然表情变得柔和,但镜片背后的视线还是很锐利。 「对作家来说,也就是对出道至今的老师来说,有遇过什么难题吗?」 「难题……」 听完问题后,我喃喃自语地思索,这个问题必须分开来考虑。 「我想『作家会面临的难题』与『我本身当上作家后所面临过的难题』大概是不同的。」 「那么,请依照老师你的判断,先回答其中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答『我所面临过的难题』——」 「嗯。」 这个问题的话,我能够很有信心地断言。 我毫无顾忌地简短回答: 「没有。」 「什么?」 「我没有遇过什么难题喔。」 「那个……真的吗?」 「嗯。因为,我刚才也说过了,我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幸福的作家。就算要我说出遇过的难题,我也想不出来。」 「…………」 似鸟呆呆地不发一语。 『这个轻浮的家伙,认真发问的我真是倒霉啊。任何人多少都会遇过一两个难题吧。面对难题会让一个人成长。没遇过难题的你,是不会成长的。』 但愿她不会有这类想法。 话虽如此,没有就是没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中学时,直到暂且能够写出文章前的辛苦过程,就是我至今遇过的最大难题。此事我已经说过了,而且那是在我成为作家之前的事。我同样也说过,我没有遭遇过作家最害怕的『完全不采用』的情况……如同刚才说的那样,我强制性规定自己不要去理会网路上的恶评……出过的书全都很畅销……这次还要改编成动画……」 在琐碎的事情中,也许能找到很难应付的事。 举例来说,像是「在前往饭店的路上被恶劣的醉汉纠缠」、「去年有段时间过于专注写小说,导致年纪轻轻就出现腰痛症状」之类的。 就算不是作家,还是会被醉汉纠缠。如果有专门骚扰作家的特殊醉汉,那就另当别论(那种故事似乎也很有趣)。 为了改善腰痛,我调整了坐姿,并偶尔做运动。在母亲的建议下,我也有做针灸治疗。于是,腰痛暂且痊愈了。 我心想,果然还是没有啊。 「那、那么……你觉得作家会面临什么样的难题?」 似鸟缩小了问题范围。这个问题倒是在我的预料之中。 作家会面临的最大难题—— 那就是,只要写不出来,或是不想写作的话,作家生命就会结束。 只要失业,就会变得没有收入,无法继续维持生活。无论何时失业都不奇怪,这就是作家。 作家是无可取代的。就算有少数的例外,那个作家的作品还是只有那个作家才写得出来。 这也是我曾经在某篇散文中看到的,而且我已经很能够体会那种感受。 「是吗……无论何时失业都不奇怪……这部分,声优大概也一样吧。声优们会感到害怕,那是因为『可以取代自己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似鸟感慨地说。 我曾听说,立志当声优的人非常多,不管是要从中出道,还是要在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都相当辛苦。 与能够存活下来的作家相比,何者比较辛苦呢? 我不知道,似鸟当然也不知道,大概没有人知道。 「老师会回到高中就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吧?」 我点头。 这当然跟周遭的反对也有关,但最终还是要取决于我的意愿。我曾想过「干脆不要升学了」,但现在我觉得没有放弃升学,真是太好了。 尽管《vice versa》现在很畅销,我也能写续集,但我不知道何时会变得不畅销。此外,我也不知道我何时会变得无法写作。 如果变成那样,「我在十几岁时写过小说,作品还被改编成动画。」这种经历对将来应该没什么用吧。 相较之下,高中毕业、大学毕业的学历,以及在学校内学到的东西,应该会有用得多吧。 两者看起来相同,其实不同。「学历」与「身为学生的人生历练」是不一样的。如果只能选一个,我会选择后者,但我两者都想要。 「高中毕业后,我想念大学。同时也会继续写作……最后,我会选择就业,我想找其他工作。」 「那么,假设在这几年之中,你的作品更加畅销,并写了很多作品。举例来说,如果你赚到了好几亿日圆,相当于一般上班族工作一辈子的收入……你会放弃写作吗?」 「假设……事情变成那样……我想我不会放弃写作。我反而会因为不需担心生计,能够写自己喜欢的小说,所以我会觉得很开心喔,就跟现在一样。」 「这样啊。」 是我的错觉吗?简短回应的似鸟看来好像松了一口气。我无法了解别人在想什么。 「我觉得,如果我光靠持续写作就能过一辈子的话,那会是多么理想的人生啊——将来的事情谁都不晓得。我认为我必须事先认真地思考,当我写不出来,或是不想写的时候的情况。因此,我现在要做自己能力所及之事。我想,那就是写作与学业。」 「说得也是啊——我也会那样做。」 似鸟最后如此说道。 总觉得气氛变得很感伤。 一般来说,十七岁少年与十六岁少女应该不会聊这种事吧? 不是应该聊些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话题,开朗地谈论梦想吗?而不是在那边烦恼,如果失去现在这份工作的话该怎么办?要如何为人生做好万全准备?之类的话题。 无论是好是坏,我都觉得我们很不平凡。 当然也不特别。 「那个 ,关于『我要询问作家的下个问题』,我要稍微变更问题的方向!」 似鸟用开朗的语气说,大概是为了消除感伤气氛吧。 当我想说她会问什么样的问题时,她却问了一个实在很普通的问题。 「老师,你现在住哪里?」 这个问题与作家毫无关联。 要回答这个问题很简单。 「在学校西边,可以看到一栋新的白色大厦对吧?」 「咦?难道就是那里?」 似鸟眨了眨眼睛,我则点头说:「嗯。」 「离学校很近耶……」 「所以我才会选择住在那里……」 距离我们就读的高中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盖了一栋相当大的大厦。屋龄只有三年,还相当新。 我和母亲从去年十二月开始住在那里,之前则是住在那座图书馆旁边。 决定搬家的最大理由是,这里距离学校很近。从学校后门走路只要五分钟,我就能回到家。 「原来如此,往返时间越短——」 「能够用于写作的时间就越多。母亲的通勤时间也稍微缩短了。」 「这个嘛,不论伯母,还是老师,都能很果断地做决定。」 「虽然图书馆变远了,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现在能够用自己的钱买书了,也能够上网查资料。」 「房子难道是……买的?」 似鸟瞪大眼镜底下的双眼问道。 「怎么可能,是租的。」 再怎么说,我也没有赚那么多钱。 话虽如此,房租相当贵。租房子时,房仲业者告诉我,我家大概是这附近最贵的。 虽然母亲对于房租很贵面有难色,却一直反对我出房租。不过,我始终坚持这是「必要的」。 「理由……那个……有四个——不对,是三个。」 我差点不禁说出真心话,随即改口。 似鸟好像并不介意那样的错误,而是问我: 「假设最重要的第一个理由是,距离学校非常近……那另一个理由就是,房租算在经费内?」 我点头。 我们租的是4ldk(注:四个房间+客饭厅兼厨房)的大厦。四个房间包含了我和母亲的房间,以及用来摆放书柜的藏书室。剩下的那个房间是,为了以防万一而设置的备用藏书室,由于不知何时会用到,现在被当成储藏室使用。 其中,我将我的房间与两间藏书室列为「工作室」计算。以面积来说,约为四成,所以房租与水电瓦斯费的四成能够算在经费内。 虽然支付的金额很高,节税效果也相对地很大。 再说,我只有高中毕业前的两年多会住在这。令人高兴的是,我的存款是足够的。 「那么,之后呢?」 「我想到东京念大学。」 我回答。 「喔!决定志愿校了吗?」 似鸟开心地问。 「目前只决定了『有文组科系的东京都内大学』。另外,地点最好位在距离编辑部一小时车程内的地方。」 「原来如此!你要边写作边念书对吧。只要工作没有特别忙,我也考虑要升学喔!我也会选择东京附近的学校。」 「明年就是考生了……但愿彼此都能考上。」 「就是说啊。不过,从现在开始努力吧!」 啊,这种对话真的很像一般高中生会说的,我感到相当高兴。 似鸟问道: 「关于两年后的事,如果老师搬到东京的话,那伯母呢?」 我回答说,如果那样的话,母亲说她会搬到医院附近的公寓,只要一个人够用的空间就行了。 「原来如此——那么,三个理由中的最后一个呢?」 猜中两个理由的似鸟问我最后一个理由。 「因为我想让母亲住在比较好的房子。住在以前那栋公寓时,会听到邻居发出的噪音。而且,母亲当初是为了我才搬到图书馆旁边的,所以我希望能够趁现在报恩。爱要及时嘛。」 「啊!说得也是……真是抱歉……」 听完我的回答后,似鸟皱起了眉头。她露出对自己感到失望的表情,像是在说:「我应该要注意到的!」她明明不必那样做。 「再、再加上,我也想住住看富丽堂皇的好房子!四个!理由有四个!」 「啊哈哈!谢谢。」 由于我的顾虑很明显,而且她又向我道谢,所以我实在无法静下心来。 「那、那个……我想追求景致,刻意选了最高楼层!你看嘛,写作过程中,要让眼睛休息时,如果可以看到窗外的山,该有多棒啊!」 「从学校也能看到相当美的景色,在那栋大厦顶楼,应该能看到更棒的景色吧。」 稍微恢复精神的似鸟说。太好了,这样就能继续聊下去。 「嗯,晴天时,景色真的很棒喔。我家离学校很近,随时都可以来喔。」 「咦——!可以吗?」 似鸟相当惊讶,我对此略显讶异地回答: 「可以喔,这又没啥好隐瞒的。」 话虽如此,这是我这辈子首次邀请同学来家里。租了好房子真有用。我可不是要说,母亲之前租的公寓很破旧喔。 「真、真的可以吗?因、因为我想瞧瞧职业作家的工作场所,真、真、真、真的可以去吗?行、行吗?」 看到似鸟一脸开心的模样,我心中感到疑惑。 这件事有厉害到需要那么慌张地屡次确认吗? 我的房间又不是位于东京湾沿岸的知名游乐园。 虽然那的确是一间又新又漂亮,景色也很棒的房间—— 明明似鸟她家看起来才是有钱人。 我放弃去思考不知道的事,打算事先告诉她注意事项。 「不过,要上夜班的母亲在睡觉时不行……最适当的时间应该是,母亲去上日班不在家的时候吧?」 「不——不在家的时候啊!没、没、没错!我、我知道了!」 似鸟做出前所未见的可疑举动。 「……?」 我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心不在焉地思考,由于母亲的班表经常会突然变更,所以我必须事先确认才行。 「雨——」 此时,玻璃窗外出现一条雨丝,然后迅速地持续增加。 「是雨吗……」 雨势瞬间变大,列车持续在大雨中行驶。 虽然距离日落还有一些时间,大概是因为覆盖天空的云层很厚,所以窗外很昏暗。窗外有时会发出轰隆声,雨水冲刷着窗户。 如同气象预报那样。雨势此时就下得那么大,那东京的情况会是如何呢? 由于从饭田桥站到饭店需要走一段路,脚也许会弄得湿答答的。话虽如此,距离不远,不需要叫计程车。 虽然我认为,从这班列车的终点站搭计程车比较轻松,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只要搭电车到得了地方,就不搭计程车。 我自己确实有在赚钱,扣掉平常的生活费后,还会剩下不少钱。即使在偶尔前往的东京都内搭计程车,钱也不会一下子就花光。 不过,我虽然不会说「奢侈是敌人!」这种话,但该省的还是要省。只有身体很不舒服时,我才会选择搭计程车。 列车已停靠过好几站,车厢内已经不那么拥挤。到目前为止,我搭车去过东京好几次,这次的乘客应该是最少的吧? 距离终点站还有一个半小时以上。 我心想,她接下来会问什么呢。那名提问者目前人正在盥 洗室。 我呆呆地等候,这段时间变得很闲。 于是我起身,从背包中拿出自己列印出来的《vice versa》原稿。 若出版成书的话,这会成为第十一集。「side真」的第六章目前预定在九月发行。 虽然已经写好,但只要有空,我就会重看一遍,一边检查文章一边想之后的剧情。 随着集数增加,《vice versa》的剧情有了很大的变化。 在「side真」当中,许多国家成了以平定雷普塔西翁为目标的辛的附属国或同盟国。第七集的移动之国为了报答辛的救命之恩,提供了物资与武器补给给辛。 在「side辛」当中,原本单恋真的唯,也开始在意起虽然严肃,但也有温柔一面的辛,内心举棋不定。 在第九集中,普鲁托与辛再次交战。不过,背叛了普鲁托的国家派遣杀手到战场上,企图暗杀两人。在真与蜜可的活跃下,暗杀行动没有得逞。 普鲁托选择与辛结盟,一同作战。在战事更加扩大的第十一集中,两国并肩作战。 而且,在这集故事中,蜜可死了。 我很早就决定了蜜可的死。 说起来,在我想到的剧情中,何蒙库鲁兹几乎都会死。 这些何蒙库鲁兹们,有的被主人随意派上战场而战死,有的则是因为担任叛变的帮凶而遭到主人处决。 虽然我自己也觉得剧情很黑暗,不过我原本就是基于这种想法才创造出命运乖舛的人造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相对地,我会想要尽量避免让其他主要角色死去。 在构想中看到蜜可死去后,责编如此说道: 「蜜可、达斯卡都是俊美又受欢迎的何蒙库鲁兹,不要让他们死会比较好吧?」 我的想法刚好相反。我认为,正因为他们既俊美又受欢迎,他们的死才能呈现出冲击性的悲伤剧情,炒热故事气氛。 蜜可等人的支持者如果听到这番话,大概会暴怒吧。 「你算哪根葱啊?」 甚至可能会这样说。 不过,在我的小说中——我就是神。 我创造了世界、角色,以及他们的命运。声优会为角色注入生命,但作家有时会杀了他们。 要是有人那样问,我想试着这样回答: 「我就是神,有何贵干?」 _不过目前还没有那种机会。 我拿着描述蜜可死去那幕的原稿进行检查。 故事的最后,好几国的大军在辽阔草原上展开大决战。最后由辛、真,以及普鲁托所在的阵营取得胜利。 回到大本营后,普鲁托对着失去许多部下与两名家臣的辛说: 「我这边也失去了蜜可喔。」 听完后,辛只说了一句: 「这样啊。」 「…………」 真不发一语地呆立不动(由于不是冬天,所以他没有围那条围巾)。 普鲁托完全没有提到蜜可临终的模样。 开会讨论此故事时,责编说: 「这样好吗?」 他比看到构想时还要惊讶。 重要角色的死亡不是应该更确实地描写吗?在某种含意上,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接着,我说出了脑中的想法。 我当然有想过壮烈的漂亮死法,像是为了帮主人挡箭,结果站着死去的武藏坊弁庆一样。 不过,我把那种死法让给了其他何蒙库鲁兹。 在之后的剧情中,达斯卡就是那样死的。当主人被追到狭窄的通道中时,他用腹部帮主人挡下了敌人射过来的长枪,并横躺在地阻挡敌人前进。即使在死前最后一刻,他还是英勇地奋战。 蜜可的死刚好相反。 只要读过战争作品,就会知道真实战场上的死亡,既无情又干脆。 一转过头,战友的头就消失了。在行军时,人不知不觉就不见了。飞行中,军机穿越云层后,便少了一架。原本以为伙伴没有受到外伤,隔天早上却冰冷地躺在床上。 感觉就像是「掉了很多零钱,试着捡起来后,发现有一、两个,不知道几日圆的硬币不见了」,我想试着描写的,就是这种人命会轻易消逝的战场。 「啊,如果是那样的话……」 责编很不情愿地同意了这部分的设定,接着又说: 「不过,即使现在整段重写也没关系喔。嗯,完全没关系。」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能不能重写啊?」 不过,只要没有发生特别情况,我是不会更改的。 那个「特别情况」是指什么—— 我完全不知道。 似鸟回来后,我便结束原稿检查工作。 我将原稿放进印着ascii media works名称的大型褐色稿袋内,把稿袋收进背包。我在似鸟坐下前,将背包放回架子上。 依旧仔细地整理好头发后才坐下的似鸟说: 「刚才那个是……原稿?」 「没错,预定要在九月发行的第十一集。」 「呜哇!好想看!」 似鸟抬头看着架子。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行。」 「这是指……只要老师不在就可以吗?喂,老师,盥洗室前掉了一千亿日圆喔。」 我当然知道她在开玩笑。 「原来如此。送到派出所很花时间对吧?如果你收下其中的一百亿日圆——请我吃牛肉盖饭。」 「真拿你没办法——哎呀,我可不会随便偷看老师携带的东西喔。不过,在作品发售前,要是原稿被偷走的话,事情会很严重吧……」 似鸟如此说完,喝了茶。 我心想,她说得没错。 万一那个背包被偷走或抢走的话,事态就严重了。 虽然笔记型电脑中也有存放资料,姑且有设置密码。但是,原稿可没有那种保护措施。 要是某个怀有恶意的人拿到《vice versa》的续集原稿,事情会变得如何呢? 「我试着写了续集,请大家读读我的二次创作。」 那个人大概会在网路上发表这类文章吧? 如此一来,我那份真正的原稿会变得如何呢? 如果原封不动地发行文库本的话—— 「专业作家抄袭网路上的二次创作!」 读者大概会这样想吧。 要是那样的话,我应该会出示档案的日期,告上法庭吧?要先填写报案单比较好吗?要如何报案?向什么机关报案? 「老师?」 如果要打官司的话,ascii media works应该会有所动作吧?公司会帮我出似乎很昂贵的辩护律师费吗? 我会穿着西装前往法院吧?我有点想要那把法官一边说「肃静!」一边拿来敲桌子用的木槌。不过,由于日本的法官其实不使用木槌,所以不知道哪里有卖。 或者,编辑部不肯打(被视为)很麻烦的官司,态度突然改变,对我说出「打官司太麻烦了,给我重写!这是个能让作品变得更有趣的机会!」这种话吧? 「老师?」 不过,从以前写到现在的剧情没有那么容易更改吧?经过大幅修改后,不是会迷失作品走向吗?如果系列作因此搞砸,我至今的努力会变得如何呢? 「喂,老师?」 不,既然那样,我干脆爽快地变更路线,将「side辛」没完没了地写成波涛汹涌的喜剧,默默地持续写出五本让读者大为震惊的剧情,然后再一下子回到 「side真」,接二连三地写出正经剧情—— 「喂!」 咚!我的右肩感受到轻轻的撞击。 「嗯?」 我一转向右边,便看到坐在该处的似鸟正在用左手摩擦右手。接着她喃喃说: 「肩膀……好硬……」 「katakata?」(注:日文中的「肩」与「硬」的发立白皆为「kata」) 「我是说老师的肩膀好硬!我叫你好几次了喔!」 啊,是这样啊。我的心思大概又因为妄想而跑到远方了吧。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就是作家啊……」 我变得有些混乱。 「还没恢复正常吗?」 「不,我没事,嗯。」 「那就好!果然和女生的肩膀不一样耶!」 「咦?嗯,就是说啊——不是那样。」 我不知道女生的肩膀有多柔软,于是我中途改口。 接着我说: 「那个,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讲到『要是原稿被偷走』的部分——这部分不用再说了,我要问下个问题!」 似鸟边说边恢复笑容。 「老师认为,『对作家来说很重视的行为』包含哪些呢?我觉得如果问『最重视的行为』会很难回答。只要老师觉得重要,什么行为都可以说。」 幸好她没有问我觉得什么事最重要,不然我就得苦思许久。 不过,如果是「重要的事」,我倒是能够顺利地想出几个。 「首先——」 「首先?」 「应该是要勤做笔记吧。把想到的事立刻记录下来。」 作家这个工作就是,将想到的事汇整好,写成文章。不管任何点子,全都始于灵光一闪。 「什么时候会产生灵感呢?」 「嗯,我的回答是……『完全不知道』。」 我老实回答。 「嗯?」 似鸟疑惑地说。 「老实说,我自己也不清楚。我随时随地都会有灵感,想到的时候,就是产生灵感的时候。」 「原来如此——那么,说声『好,来写吧!』之后,坐在电脑前时呢?」 「当然也会产生灵感……实际上,思考句子与剧情比较辛苦。我觉得,灵感大多不会在此时涌现。灵感涌现时,就是该做笔记的时候。」 「那么,到目前为止,老师是在什么时候『产生灵感』的呢?」 这个问题我能够回答。 「举例来说——」 最好懂的例子就是,在欣赏其他作品时。只要一被感动,我就会想要直接将那份感动与自己的妄想连接起来。这可说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把书当玩具」的行为。现在的我,也会把漫画、动画当成玩具。最近我觉得这是一种「夺取感动」的作法。 同样地,我在听音乐时,只要歌词或旋律让我感到兴奋,我的脑中就会突然浮现画面。我会擅自地将它当成背景音乐来使用,展开各种妄想,从中获取灵感。 另外一种情况则刚好相反,也就是发呆的时候。像是洗澡、上厕所,虽然不太好,但上课时也是。放松心情时,脑中会突然冒出点子。过去,我会遇到一直想不到该怎么写,让我很伤脑筋的剧情,那种剧情的灵感大多会在脑袋放空时突然涌现。 此外,就是在专心做其他事情时。就我来说,当我在平坦道路上平稳地骑着脚踏车时,也经常会浮现灵感。 「原来如此……方式真的有很多种呢。」 「嗯,所以,只要一浮现灵感,我必定会做笔记。除了上课以外,我不会用笔做笔记,而是会用电脑或智慧型手机,将灵感记录成文字。我会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嫌麻烦』。」 「果然是因为会忘记吗?」 我深深地用力点头。 「没错,因为我会忘记——人的记忆力真的很不可靠,想到的内容立刻就会忘记。甚至连想过的点子也会忘记。证据就是,某个故事的某个场景,我重复想到了三次。」 「咦?怎么一回事?」 「当时我脑中浮现『我想出了感动的场景!这个角色有过这种经历,所以采用这种场景吧!』,然后记录在智慧型手机里。当我在房间内想将该场景写进电脑的word档时,我一打开档案——」 「发现同样的场景已经存在?」 「没错,该场景已经存在,而且我还在档案内注记『这个点子是第二次想到』。」 灵感会突然浮现。 然后又立刻消失。 如果不做笔记记录下来,就是一种损失。 如同我说的那样,我也许会重复想出同一个点子好几次——直接被我遗忘的点子应该也不少。 因此,我只要一有灵感,不管那个点子有多么愚蠢,我都会记录下来。彻底地记录下来,好好保管,以供将来使用。 前辈作家们也说过相同的话。 听说那位前辈的灵感经常在开车时浮现出来。然后,他会用声音来记录。他总是会把录音笔带进车内,事先放在驾驶座旁。据说,即使不用看,也能用单手拿出录音笔,按下录音键。 据说他在开夜车或长途驾驶时,以及听喜欢的音乐时,灵感特别容易浮现。这跟我在骑自行车时是一样的。 所以,那位前辈似乎经常会借由开车兜风来转换心情。在半夜开着车到附近的高速公路上,尽情地奔驰。 为了寻找灵感而行驶在半夜的高速公路上,这种事好像有点帅气。 等到可以考驾照的年纪,我也打算去驾训班学车,所以我保留了那部分的经费。 「原来如此……做笔记啊……」 似鸟一边嘀咕,一边用不知何时拿出的小笔,在摊开的记事本上写了些什么。她在做笔记。 虽然我只是看着她,没有伸长脖子窥视。 「哎呀。」 但她还是将记事本遮起来,并隔着眼镜稍微瞪了我一下。 啪的一声合上记事本后,似鸟问: 「其他的呢?还有其他重要的事吗?」 「这么嘛……嗯,有的。」 「什么样的?」 「这跟我之前说过的『对自己有信心是很重要的』这句话稍微重复——不要瞧不起自己,以及自己正在写的作品。」 这是我在修改《vice versa》第一集原稿时的事情。 当时我十五岁,就读高一。 当我拼命地修改原稿时,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 这本小说真的值得出版吗? 「类似……不安的心情吗?」 似鸟问道。看着她的表情,我宛如看到了一名很担心患者的医生。 「没错。我脑中真的突然浮现出,眼前画面中的小说,真的适合拿来卖钱吗?累积的人生历练并不多,我光靠阅读经验写出来的这部作品,能成为商品吗?这类想法。」 「不过……负责判断此事的人是责编对吧?」 「正是如此。只不过,当时的我受限于恐惧,无法冷静地判断。因此,我打电话给责编,哭着哀求对方。」 虽然我觉得很难为情,不过这是事实,所以也无可奈何。另外,在说明此事时,还有一件过往的事也不得不说。 「结果呢?」 「结果——」 责编说: 『也就是说,你很在意自己的小说是否很肤浅。』 没错没错。我紧握着话筒说。 『就算那样也没关系喔。你只要写出,现在的你 才写得出来的作品就行了。』 责编很干脆地回答。 对作家来说,人生历练是很重要的。我认为许多创作题材会由此而生。 不过,「没有体验过,就写不出来」这项说法未必成立。 没有作家会为了描写杀人犯的心理而去制造杀人的经验(我是这样想的,也希望真是如此)。 所以说,别瞧不起自己,只要自由自在地创作就行。 在持续写作的过程中,我充分理解了责编当时说的话。 不久后,当我长大成人,重新阅读《vice versa》时,我也许会觉得: 「这就是我年少时所写的小说啊。」 不过,只要我能同时这样想: 「这是我年少时才写得出来的小说啊。」 那就没有问题。 『这毕竟是娱乐小说,所以只要有趣,怎样都行喔。只要有趣,读者就会开心。虽然你还很年轻,但你写得出有趣的小说——所以你无论如何都要抛开烦恼,继续写续集比较好喔。应该会有成果喔。』 责编在电话中这样说。 我将这些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似鸟。 「原来如此……总觉得很棒呢。举例来说,从现在开始过了十年,当老师二十七岁时,会写什么样的小说呢?」 听到似鸟的问题后,我试着想象自己的未来。任何事都很顺利的理想未来。 我会继续创作《vice versa》,尽情地创作此系列就是我的梦想。依照目前的计画,我觉得大约会在二十集左右完结。 我已经决定了最后的剧情。在写第一集时,我就大致决定了结局要怎么写,后来与责编商量过后,结局已经确定了。 虽然我还不清楚,在复学的今年,以及明年成为考生后,作品能维持多快的发行速度,但在这三到四年之间,我只想要努力创作《vice versa》。 动画如果卖座的话,我会很高兴。如果有第二部,甚至是之后的续集,我会更加高兴。 我想要上大学,然后一边念书,一边开始撰写新的系列作。我现在还不知道,该运用许多灵感中的哪个点子。 接着,大学毕业后,就找工作就业—— 虽然我想到的都是理想的未来,当然,未来也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我也可能会在考试中落榜,而且动画没有引发话题,光碟也不畅销,《vice versa》的人气直线滑落,在二十集前就惨遭腰斩,我受到打击后,写不出下个作品。 或者,我可能会罹患心理或生理上的疾病,变得无法继续写作或求学。更糟糕的是,我也可能会遇到意外而死于非命。我无法断言那种事不会发生在今天。 想到这里,我不再继续想下去。 我再次回想起似鸟问的「会写什么样的小说呢?」这个问题,边想边回答: 「这个嘛……我大概会运用过去的经验,创作大学生的故事?或者是社会人士的故事?作家的故事?」 「声优的故事呢?」 看到似鸟好像在期待些什么似地笑着说,我灵机一动。 「也许不错。主角是个从事声优工作的女高中生,头发很长,戴着眼镜——」 「嗯嗯!」 似鸟开心地附和。 「她在遛狗时,捡起神秘的蘑菇来吃,变成巨人。她为了寻找生马肉而到处破坏城镇。于是自卫队的巨大机器人前往该处——」 「嗯嗯!模特儿费只要版税的一半就行了,现在立刻写吧!」 似鸟开心地威胁我。 「近、近期内会写……」 我如此说道,打算做个笔记记录这个想法,于是把手伸向智慧型手机。 「此外,对作家来说,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i 「有。」 「那是?」 「『遵守截稿日。』」 「出现了!截稿日——说起来,我还没好好地问过关于截稿日的事。」 我点头。这么说来,我也还没好好说明过。 「那么,就来说明关于截稿日的事情吧。」 「拜托你了!」 截稿日—— 指的当然是,小说要在几日以前完成提出这个交稿的期限。 杂志有截稿日,文库也有截稿日。 那么,以我和文库的情况来说——也就是我在电击文库出书时,截稿日会是何时呢? 这件事大概只有相关人士才会知道。刹那间,我烦恼是否该告诉似鸟。 虽然很烦恼,但如同之前那样,由于她是「工作相关人士」,所以我决定相信她,说出此事。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请你务必保密。」 「我知道。」 「基本上,电击文库的截稿日会订在『发售月的四个月前的月底』。」 「嗯……如此一来,如果是下个月十日出版的书——」 「六月出版的话,最好要在二月底完稿。」 「相当早耶……」 似鸟嘀咕说。 首次听到此事时,我也这么认为。假设书会在五月底印好,那么整整三个月会做些什么呢? 由于我最后得知了整个流程,所以我将其告诉似鸟。 「那个,假设我在二月底写作完成,也就是完稿。」 「嗯。」 似鸟翻开记事本,开始写了些什么,大概是要把流程作成图表吧。 「原稿会变成一校稿,如同之前说过的那样,送到校阅人员那边。稿子大概需要经过两周的检查后,才会回到编辑部。」 「哦——要那么久啊。」 「嗯,相当久。某位作家曾说,他在那段期间会安排很长的旅行。因为如果没有其他工作,真的就会变得很自由。」 「原来如此。经过约两周后……老师会检查那份稿子,那个……自己检查的……」 「作者校。」 「没错,将作者校送回编辑部,然后进行二校对吧?二校稿需要多久才会回到编辑部?」 「大致上约为一周半到两周吧。接着,处理完二校稿后,原稿会和插图一起被送到印刷厂。由于剩下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我觉得应该能够从容地印制书籍。」 「原来如此……」 似鸟的写字声停了下来。 关于截稿日的说明就到此结束——才怪。 「以上所说的是,非常听话的『乖宝宝』的计划表。」 「什么?」 似鸟将眼镜对着我的脸。 「俗称『乖宝宝计划表』。」 我说。 这个词当然不是我想出来的。听某位前辈作家说,这是一个不知不觉就出现在作家与编辑们之间的名词。 「…………」 似鸟想了几秒钟。 「也就是说……四个月前的月底终究只是理想的截稿日?」 我点头: 「正是那样。而且,有相当多作家都不会遵守截稿日。他们会做出所谓的『拖稿』行为。」 「如此一来……计划表会变得如何呢?」 似鸟翻开记事本,似乎打算再次做笔记,但我觉得有点白费工夫。 「我无法具体说明。因为计划表会随着作家或当时的进度而有所差异。」 「…………」 似鸟把笔夹进记事本,啪一声地合上。 我继续说明。 我刚才说过的四个月前的截稿日。 能遵守的人就是乖宝宝。 不遵守截稿日的 人真的很多。要说何者比较多的话——根据听来的情报,无疑是后者。 我听说,电击文库会事先制定接下来半年到一年之间的出版预定表。 此计划当然没有完全确定,但编辑与作家之间会进行「这个月出第几集吧」这种对话。 出版预定表包含了很多宣传上的判断,像是: ·因为要动画化了,所以这个月就出版这本。 ·这个系列每年三月都会出书,所以同样排在三月。 ·二月会出版得奖者的作品,所以要出版曾有得奖经验者的作品。 (因此,每年二月的新书会跟该年的得奖者作品摆在一块,书腰上印着『第届〇△赏得奖作家』。而且,不会出版像我这种没有得过奖的作家的作品。) ·因为有举办促销活动,所以要一口气出版气势正旺的作品。 作家当然知道「乖宝宝截稿日」—— 虽然知道,却未必能够实践。 依照作家的写作速度与手上的其他工作,有时绝对会来不及。或者应该说,这种事很常见。 其中,也有在前一天才结束「前一项工作」,也就是在超过乖宝宝截稿日后才开始写的勇者。 「来得及吗?」 「那种人会『让原稿赶上』。正因为能够让原稿赶上,所以我觉得,即使不写得那么赶,作家本人与责编也会老神在在……」 写完一本文库本小说的速度,每个作家都不同。有的人需要花费三个月,有的人只需三周。 不过,大部分作家的共通点都是「越接近截稿日,写作速度越快」这件事。 在尾牙上见到的前辈作家似乎说过: 「没错!潜藏在体内的能量会获得释放喔。我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那道熊熊火焰。我想要将这份热情传达给读者。」 虽然说得很帅气,但我觉得那只不过是火烧屁股罢了。我当时没有那样说就是了。 「虽说是拖稿,但毕竟……还是有极限对吧?」 似鸟问得很有道理。 「有极限。也就是说,我认为那才是货真价实的截稿日。」 「那……到底是何时?」 似鸟宛如窥探着深渊般发问。 「我不知道……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从没体验过。」 没有窥探过深渊的我,不知道答案。 「乖宝宝!」 「谢、谢谢。」 「让我摸摸你的头吧?」 似鸟非常开心地如此说道,并迅速举起很靠近我的左手。 「不,不用了。」 于是我仓皇地拒绝。 要是头发出油的话,我会很难为情。相对的即使仔细洗过头,让女孩子摸头这种事还是令人很害羞。 「是吗?」 似鸟有点不满地将手放回大腿上。 我继续说明截稿日的事。 「根据我在尾牙上听到的,晚了两个星期才完稿是很常见的。」 「那么,有更晚的吗?」 「也有拖上将近一个月或更久的例子。」 「也就是说,预定六月出版的书——」 「没有在二月底完成,三月也过去了,到了四月初还在写,这样的感觉。」 「即使如此,也来得及啊……」 「正确来说,我觉得是编辑们辛苦地让书赶上的。」 「原来如此。」 「只不过,要是中间遇到年底或黄金周的话,时间就会相对地变得较不充裕,要特别留意。因为许多公司都会休假。这种情况被称为『年底赶工』或『黄金周赶工』。」 当作家有遵守乖宝宝截稿日时,编辑部就会有充裕的时间来进行初校与二校的检查—— 作家的稿子拖得越久,情况就会越加紧迫。插画家、校阅人员、印刷厂、编辑都会受到波及。 接下来要说的事,也是从编辑和作家那里听来的。我目前还没有做过,今后也不打算这么做。 「据说,当原稿拖太久时……为了赶上进度,逼不得已只好省略二校。当然也会容易出现误植。」 「毕竟原本要检查两次,却变成了一次嘛。」 「没错。如果拖稿情况更加严重时,也可能会采取『部分交稿』的方法。」 交稿指的是,原稿交接行为的总称。 作家完稿后将原稿寄到编辑部,称为交稿。编辑部将资料交给校阅人员或印刷厂,同样也是交稿。 因此,部分交稿指的是: 「由于原稿尚未全部完成(因为作者那家伙迟迟不肯写完),所以请先处理已完成的部分。」这种最终手段。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要设法让原稿赶上对吧。」 「因为如果不那样做,书真的无法出版……不过,我不希望你产生误解。当进度真的来不及时,专业的作家会提早将此事告诉责编,请责编将出版预定日延后。因此,不那样做的人,就算得熬夜好几天,也绝对会完成原稿。」 「哦,好像作家喔!」 「我就是作家啊。」 本周出现在这个地方啊,虽然有点不太一样。 我一边受到奇特的感动,一边继续说: 「我认为,由于责编了解这个道理,所以也会相信作家,继续等候。毕竟只要最后能写出有趣的作品就行了。」 「哎呀,光听就令人捏一把冷汗!像是『还有三天!没时间睡觉了!』之类的。」 似鸟置身事外地笑着说。 「我……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状况……」 我低声说。 我才不想熬夜,也没有信心能够熬夜完成作品。 如果有人叫我在剩下的三天内写完一百页,我大概会因为压力过大导致精神异常吧。我会想要逃亡。 因此,这一点能够呈现出作家的真实个性。 有的人会以乖宝宝截稿日为目标,确实遵守期限。 有的人则是一开始就放弃遵守期限,将拖稿两、三周视为常态。 也有人将拖稿一个月视为稀松平常之事。 超过乖宝宝截稿日才开始写,喜欢与编辑部展开攻防战,直到下下个月才勉强写完的人——可能也存在。 我一边喝茶,发现了一件事。 因此,我边转上瓶盖,询问似鸟: 「截稿日让我想到一件事……我还没说过插画家的事吧?」 「不!说错了——嗯,还没。」 我对奇妙地出现口误的似鸟说: 「那么,就来说这件事如何?」 「请你务必要说!」 我之所以会经由截稿日联想到插画家的原因在于,插画家的工作也有截稿日,只要超过截稿日,书就无法出版。 听说,明明作家早就写完了,却因插画家的缘故而无法出版的书—— 还不少。事情一旦演变至此,作家也无计可施。 这并非我的亲身经历,所以先不管。 《vice versa》的插画家,是个画工出色的人,作画速度也很快。 对方能够跟得上我那算得上是快的出版速度,而且每次都会先好好看过原稿后,再为我画出高品质的插图。 对方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心中的感谢难以言喻。 在轻小说中,插图是很重要的。 人们常说: 「作品一开始卖得好,靠的是插图。作品能够长卖,靠的则是故事。」 在书店内看到书的封面时,若封面插图很吸引人,就会好奇「这个角色会如何大 第七章「time to play」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撞倒我的似鸟—— 跨坐在四脚朝天的我身上—— 掐住我的脖子。 现在仍持续掐住。 我明明能够如此清晰地依序回想起至今发生的事—— 结果,我还是不知道似鸟为何想杀我。 似鸟为何会如此拼命呢? 似鸟为何突然决定要拼命呢? 哎呀,既然不知道的话,那就算了。 我放弃去寻找答案。 更重要的是,用仅剩不多的时间来思考其他事情吧。 如果我死在这里的话,事情会变得如何? 如果我在这种舒适的摇晃中与世长辞的话,事情会变得如何? 各种想法化为迅速的电子信号,在漆黑的脑海中打转。 我轻易地就想出问题的答案。 首先,《vice versa》会结束在原稿已完成的第十一集。 我传达不完那些事先想出来的点子,像是真的未来、与这点息息相关的雷普塔西翁的秘密、打造出来的世界观等。 也就是说,这部作品没有结局。 各位读者想必会觉得这种结束方式令人很不爽快,我感到很抱歉。 不过,对我来说—— 国三所创作的人生第一部小说出版成书,而且还能够发行到第十一集的话,就没有那么糟。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作者在动画播出前死去,应该会造成话题吧。 在播出前,也许会打上「献给英年早逝的原著老师」之类的字幕。 我很想看那首op会搭配什么样的动画,哎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母亲会怎么想呢? 我不知道。 唯独这一点,我不知道。 我也无从得知。 我活了几年呢? 在那之后,时间过了几年? 我肯定活了十年以上。 时间相当长,发生了很多事。 我看了很多书。 我为了成为作家而努力过。 我甚至当上了作家。 书卖得很好。 很棒的人生。 我很开心。 让我特别留恋的是—— 留恋的是—— 咦? 等一下。 万一我死在这里的话—— 似鸟绘里不就成为杀人犯了吗? 似鸟能够确实脱逃吗? 不过,日本的警察很优秀,她应该一下子就会被逮捕吧? 她会变成杀人犯吗? 那样不是很糟糕吗? 这样不会给她带来很大的麻烦吗? 明天之后的配音工作要怎么办? 蜜可会找别人代演吗? 不,更重要的是—— 年仅十六岁的似鸟会变得如何? 啊,不行。 这样不行。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要更正。 我不管死于何时何地都无所谓—— 但我现在就是不能死在这里。 绝对不行。 必须阻止她。 无论如何。 我都必须阻止似鸟。 我的大脑仍在思考。 身体的情况如何? 还能动吗? 不,快动起来。 给我动啊。 我的双手—— 对我的微弱意志产生了反应。 我非常非常缓慢地举起双手。实际上也许动得很快,但我看到的动作非常缓慢。 动得比较快的右手往上移动了大约三十公分。左手仍在懒洋洋地上升中,目前距离地面约十公分。 我的右手一抱抓住似鸟那头垂落在该处,乌黑漂亮的长发。 我其实是想抓住她的手臂或身体,但即使这样也无妨。 根据书上的记载,人类的头发很强韧。只要抓住这么一大把头发用力拉,她的身体应该会失去平衡吧。 拉扯女孩子的头发是非常过分的举动。 身为男性,这是最要不得的行为,绝对不能做。 不过,唯独这次请原谅我。 我之后会向似鸟道歉的,所以请原谅我。 我向右手下达「用力拉」的命令。 我知道电子信号正闪闪发光地在漆黑的脑袋中流动。 手臂果真仍愿意听从我的话。我用力拉扯似鸟的头发—— 有东西在滑动。 头发从似鸟头上脱落。 乌黑长发整个从似鸟的头上脱落。 在被拉住的头发的牵引下,覆盖头部的黑发整个移动,并把另一边的头发也抬了起来。 我的右手臂一边发出低沉声响,一边敲打地板。 也就是说,手臂已经降到最低的位置。 由于我仍握着头发,所以似鸟的黑发一下子全都掉落在我的拳头、手臂、右侧腹部上。 我将似鸟的头发连同头皮一起拔掉了吗! 我的脑中迸发出这种妄想。 我想象着似鸟一边大叫一边让血从头上喷出来的画面,差点就要发出喊不出来的惊叫声。 下个瞬间,我看见了。 在失去黑发的似鸟头上,某样东西从突然变得明亮的视野正中央往右端弹飞。 尽管我只看到一瞬间,但我非常清楚那是什么。 那是网子。黑色的细网罩在似鸟头上。 黑发受到拉扯而掉落后,网子也随之松脱。接着,网子透过橡胶的弹力而弹飞,消失在我的视线内。 似鸟的头发—— 轻飘飘地飞舞着。 那不是掉在我身上的黑色长发。我已经确实得知黑色长发是假发了。 这是似鸟头上的真发。 虽然之前被网子紧紧压住,但在解开束缚的现在,头发顺着重力朝我的方向垂下。 发色是非常浅的褐色,接近灰色。是不足以覆盖脸部的短发。 她的发尖碰到了我的左手,很干脆地垂落在比右手晚了片刻才举到这个高度的左手上。 左手的上升速度虽然比右手慢,但现在已举到比右手高的位置。 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想要怎么做。 左手宛如一头不听从我指示的生物似地,靠近似鸟的脸庞—— 拍打下去。 我的手从似鸟的右侧穿越到左侧。 打的位置不是脸颊,而是从太阳穴到眼睛上方的部分。 在我眼中,所有动作都显得很慢,所以左手看起来只是很流畅地抚过脸庞—— 不过,实际上,那应该是一记打得很快的耳光。 我不但拉扯女孩子的头发,还打了她耳光…… 啊,连续做出最差劲行为的我,真是个烂男人。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我打了似鸟。 平常看到似鸟戴的那副眼镜,那副镜片内侧沾满泪水的眼镜—— 弹飞到我的右侧。 听到眼镜在远处发出落地声的同时,在我的视线内,我的左手已穿越到右侧。 似鸟的眼泪也在同一时间缓缓落下。 泪水缓慢地在空中前进,滴滴答答落在我的脸颊与鼻梁上。 接着,我看到似鸟的双眼,以及双眼中的瞳仁。 瞳仁有三颗。 没 有错,瞳仁有三颗。 她的左眼中央有一颗褐色瞳仁。 右眼则有一颗褐色瞳仁,以及一颗因逆光而较不容易发现的浅灰色瞳仁。 我看到三颗瞳仁。 相较之下,头发移位时让人感受到的惊讶,显得可爱多了。 我—— 「就算我即将死去,我还是能够对死以外的事物感到恐惧。」 有了这项宝贵的经验。 谁? 她是谁? 我以为要杀我的人是似鸟。 我了解到,原来如此,我的人生要在此画下句点啊。 不过,这样会给她添相当大的麻烦,于是我改变念头,想要阻止她。 经过一阵手忙脚乱。 结果—— 掐住我脖子的是别人。 谁? 这个人是谁? 这个留着浅褐色短发,拥有三颗瞳仁的人,到底是谁? 是外星人吗? 若是那样,她来自哪个星球呢? 她是怎么来的? 话说回来—— 她听得懂日语吗? 不,不对。 给我冷静点。 她不是外星人。 也不是其他人,她就是似鸟绘里。 黑色长发是假发,真发为浅褐色,而且—— 移位的瞳仁是彩色隐形眼镜。 似鸟的右眼内有两颗瞳仁,深褐色的瞳仁严重偏离到眼睛左端。由于瞳仁的中央变成白色的,所以我知道。 彩色隐形眼镜只是为了要隐藏右眼的颜色。真正的瞳仁为浅灰色——说得更正确一点,她拥有「浅灰色的虹膜」。 左眼也是那样吗? 我努力地集中意识,但看起来并非如此。如果有戴隐形眼镜的话,应该就能看到比较清晰的线条。 如果是那样的话—— 若只有右眼有戴彩色隐形眼镜的话—— 各种想法在我脑袋中急速流动,并与我刚才看到的走马灯一起打转,一下子就互相融合。 我认识一名那样的人。 我只认识一名天生罹患虹膜异色症的人。 我收过那个人寄来的读者来信。 留在座位上的背包。 放在里面的第十一集原稿。 坐在隔壁座位的似鸟。 原来如此。 是那样啊。 啊,我明白了。 走马灯—— 果然还是给了我提示。 我的脖子被掐住—— 也就是说,似鸟用双手掐住我脖子两侧的颈动脉后—— 时间大概只过了不到十秒。 不过,我的脑袋即将面临极限。 眼前的景象突然变暗。 努力到最后的大脑一部分逐渐失去力量。 这下可不妙。 我即将失去意识,看不到任何事物。 我知道就算如此,人类也不会立刻死去。 不过,我无法阻止似鸟。 要是血流就这样一直被阻断的话,再过几分钟,我就会再也醒不过来。大概真的会死吧。 脑袋深处好沉。 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 不过,我希望—— 有人伸出援手。 请伸出援手。 我想救她!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 我觉得我好像听到了女性的尖叫声。 那双温暖的手, 明明让人觉得—— 非常地舒服。 我一睁开眼睛—— 就看到天花板的灯光与身穿制服的警察。 还没挂? 「你没事吧?」 说话者是身穿制服的中年警察。我目前呈仰卧姿势,他站在我右边,左边是墙壁。 我想回答我没事。 「我没没……」 我如此回答。这样的话,一点都不能说是没问题。 不过,我明白。 我知道我快要恢复了。脑海中变得一片晴朗。 漆黑的墨渍已不存在。 「你没事吧?喂!」 面对再次的询问,我如此回答: 「我没事。我已经醒了。」 「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当然——」 我说出自己的名字。 「今天是几月几日?」 「五月十五日,星期四。」 我回答。虽然对方没有问星期几,但我还是预先补充上去。 「头会痛吗?」 「不会,感觉很畅快。」 「身体有什么地方会痛吗?」 「不,完全不会痛。」 「要叫救护车吗?」 「不,不需要。我可以起身了吗?」 「请。慢慢来就可以了。」 我透过腹肌的力量,慢吞吞地抬起上半身。 接着,我将身体往右扭动,把脚放下。这个动作做起来完全没问题。 我观察目前所在的房间。 约四坪大,摆放着桌椅,感觉像办公室,但有点杂乱。桌椅造型都很呆板且朴实。 我一移动视线,便看到简单的床铺沿着墙壁排成了两个l字形。 我也坐在其中一张床上,闻到有点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我听到远处传来列车咕咚咕咚地减缓速度的声音。 不用问别人,我也知道这里是何处。这里是车站的医务室,我目前正在医务室内。 在左边的墙上可以看到时钟。 我看着数位表盘。距离特快车的到站时间,只过了不到两分钟。 不用问别人,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虽然失去了意识,但之后我没有被掐死。她大概在不久后就松开手了吧。 列车随即抵达这个车站。 我不清楚我是被担架抬到这里的,还是被人背过来的,但我立刻就恢复意识。 我没死。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总之真是太好了,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事。 似鸟的情况如何? 我马上就找到了答案。这是因为,有一名少女正低头坐在时钟下方的另一张床上。 明亮的浅褐色短发。虽然她面朝下,我看不到她的脸,但牛仔裤与浅蓝色毛衣那身服装,正是似鸟的不会错。 似鸟正在啜泣。 「呜呜……呜呜……呜呜……」 我听到非常微弱的啜泣声。 有两名女性坐在似鸟两旁。 看起来像是依偎着,也像是在将她夹住,防止她脱逃。 不用说明我也知道,似鸟左边那个人是车掌小姐。我们搭的那班特快车的女车掌。 接着,我开始推测。 我在失去意识前一刻所听到的尖叫声就是她发出的,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车掌小姐肯定是偶然出现在现场,设法阻止了再那样继续下去就会把我掐死的似鸟,然后通报月台的站务员。 坐在与车掌小姐相反方向的另一名女性,看起来同样也是二十岁后半,留着一头黑色短发,身穿深蓝色长裤套装。 她用右手触摸似鸟的背部,看起来像是在拼命安抚持续啜泣的似鸟。她的脚边放着似鸟的行李。 虽然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已经推测到了,我想应该没错。 这个房间内另外还有一名被卷进麻烦中而一脸困惑的中年男性站务员,以及 一名看起来年约二十岁的年轻警察。总共有七人。 慢慢环视房间的我,最后看向放在自己坐的那张床旁边的篮子,看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我的背包。 原本应该关上的拉链大大地打开着,可以看到里面的笔电。原本应该装在稿袋内的原稿被胡乱塞进背包内。 果真是那样。 一切都跟我想的一样。 大概是因为对方看出我的态度很从容不迫吧。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站在我身旁的中年警察用温和中又有几分强硬的语气问我。 原来如此,这也是个可贵的提示。似鸟什么都还没说。 为了保险起见,我反问他: 「那个……你没有听她说吗?」 警察摇头。 「没有,她一直在哭。当然,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后,我打算向她问话。」 好。 我觉得自己是个肤浅的人。 虽然从以前开始,我就看了很多书,并受到书的影响而试着写小说,然后成功地出道,作品畅销到能够改编成动画,但我就是只有那种程度的肤浅人类。 尽管如此,既然我找到了自己应做之事,我应该就能朝着那个目标努力。 无论那有多么辛苦,如果方法只有一个,我就应该勇敢去做。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不容失败的。 如果问我自己是否办得到,我想我大概办不到吧。 若不是处于这种情况,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甚至连试都不会试。 老实说,我很想逃走。跑着逃离此处。 我不是应该那样下定决心了吗? 不过,我现在如果不在这里那样做—— 而且,如果我没有顺利地完成此事—— 我就无法帮助似鸟。 这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因此我—— 一边从床上站起来—— 一边在心中大喊。 time to y。 我突然站起来,让那些盯着我看的人瞬间往后缩了一下。 我正后方的墙上挂着一面镜子。我躺着时就有看到那面镜子。 因此,我迅速转身。 然后照着镜子。 我的喉咙左右两边都留下了几道很清楚的细长痕迹。那是被似鸟掐过的痕迹,大概暂时不会消失吧。我觉得她的掐法并不高明。 我抬起下巴,左右摆动脸部。 「哦——哦!留下了相当明显的痕迹啊!」 我大声说。 「咦——?」 似鸟原本持续着的小声啜泣,在她低着头发出这道可笑声音的同时停止了。 「那是……什么意思呢?」 中年警察问道。 我将视线从镜中的自己移到离我非常近的警察脸上。 接着,我发现到—— 那个人的眼神很锐利,宛如匕首一般。老实说,我很害怕。 不过,现在的我可没那种闲工夫感到害怕。 我吸了一口气。 「没什么好说的!——那个,果然还是得说吗?」 「你不说的话,我就去问她。」 「我知道了!我说!是我——叫她掐住我的脖子的!」 「哦……」 警察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宛如鹰眼一般,真的很可怕。抱歉,我说了谎,我很抱歉。不过,唯独今天请原谅我。 「那是为什么呢?」 警察的发问声变得非常低沉,好可怕。腿部深处在发抖,大腿使不出力气。好想坐下,好想逃走。 为了隐瞒发抖,我一边摆动身体,一边做出夸张的姿势。 「因被锁喉技弄到昏厥,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哦……」 「警察先生也会柔道吧?」 「算是吧。」 「我对于『柔道』略懂一二——」 这不是在说谎,我曾看过整套同名的女子柔道漫画(注:浦泽直树的《以柔克刚》)。那套漫画很有趣。 「被锁喉技弄到快要昏厥时,会觉得相当舒服哦!」 「嗯,所以呢?」 「因此,我就请她对我那样做。」 「『她』是指?」 「就是那边那个头发染得很夸张的女生喔——我的女友。」 「啊?」 停止啜泣后仍一直低着头的似鸟飞快地抬起头,速度快到让整头的头发轻飘飘地舞动起来。大概是因为她的真发又细又轻吧,头发真的漂亮地飞舞着。 我望着似鸟的脸。 由于她之前一直哭,所以脸上都是乱糟糟的泪水与鼻水。 眼白变得通红。眼珠内的虹膜拥有不同颜色,右眼为浅灰色,左眼为深褐色。 任谁看了都会知道,那是很明显的虹膜异色症。 浅褐色短发搭配白皙肌肤,再加上挺拔的鼻梁。如果只看到这副模样,应该没有人会认为她是日本人吧。 我的眼神与似鸟交会。 几分钟前我的眼神也曾与她交会,但现在的情况与当时完全不同。 似鸟身旁那位车掌小姐,也既不安又有点狐疑地看着我。 而且,挡在似鸟另一边的女性也看着我。 她明显是在狠狠地瞪我。 「也就是说,你——」 拥有一双鹰眼的警察对我说。 我不情愿地将视线转回到那个可怕的人身上。 若要说谎的话,就必须看着对方眼睛说才行。这一点我明白,似鸟之前也是一直那样做。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差点被那女孩杀死?」 虽然很想逃走,但此时我必须撑下去。 「杀死?嗄?你在说什么啊?」 我觉得我的脚仍在微微颤抖。 不过,我不能认输、不能逃避、不能放弃。 她不是也曾让剧本抖得如此厉害吗?在那之后,她不是表现出如此精湛的演技吗? 她咏唱了魔法咒语。这种事我也办得到。 「警察先生……事情究竟为何会变成那样呢?」 「不对吗?可是那位车掌小姐说她救了差点被人杀死的你。」 果然是那样。 我再次望向车掌小姐。 如果能够使用心电感应,该有多好啊。不过,我并没有那种技艺。 车掌小姐,很抱歉。 你的判断没有错。 我真的差点就被似鸟杀死了。 如果你当时没有刚好经过那里,我极有可能会丧命。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从结果来看,你也救了似鸟。 这份恩情,我永生难忘。 感激到想有朝一日写一本以你为主角的书。 到时候,我想将一半的版税交给你。 不过—— 现在请你扮演反派,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真的真的很抱歉。 在将来的某一天,在不久后的将来,我希望能将实情告诉你。 真的很抱歉。 「你在说什么啊!不是那样的!」 我竭尽全力地大声说。 「当时旁边没有人,所以我只是想要在列车的走道上稍微……那个……调情一下罢了!我刚才也说过吧!被勒到快要昏厥是很舒服的事喔!结果,走过来的车掌小姐误会了,发出惊人的大声尖叫,然后她吓得猛然使力, 我心想这下糟了,不过我在投降喊停前就被掐昏了!」 听了我的话后,车掌小姐脸色一变。 「…………我、我……啊,不……」 车掌小姐脸色苍白地把话说到一半。 「那个……」 结果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大概是因为,她被当事人指出自己误会了,无法完全舍弃那种可能性的关系。 以「女生正想掐死男生」与「女生和男生在调情」这两种情况来说—— 后者比较可能会发生。 「说起来,在这之前,我和她一直并肩坐在一起,这件事车掌小姐应该最清楚。毕竟我们已经搭乘那班列车去过东京好几次了!」 我一对警察说,他便将锐利视线对着车掌小姐: 「嗯?是那样吗?」 年轻警察与站务员也看着她。 「这、这个嘛……」 在众目睽睽下,可怜的车掌小姐低声回答: 「我的确……看过那两人……许多次……」 由于假发和彩色隐形眼镜以及眼镜的缘故,似鸟现在的外表有很大差异——但因为服装相同,所以车掌小姐还是能认出她就是似鸟。得救了。 「唔……」 若有所思的警察接着—— 对着呆若木鸡的似鸟右边那位女性说: 「kamisiro女士。」 「嗯,有什么事吗?」 原来她叫kamisiro啊,虽然不知道汉字为何,但听起来很帅气,与她那股精明干练的气质很搭。有朝一日,就让我拿来帮角色取名吧。 我已经猜想出那位用很有威严的声音来回答的kamisiro女士是何许人也了。 警察问kamisiro女士: 「你认识他吗?」 「嗯,算是吧……」 kamisiro女士含糊地说。 就是现在。若要插话的话,只有这个机会。 我迅速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说谎: 「kamisiro女士知道我和她的事,并帮我们保密喔!当然,她应该对我没有什么好感吧!」 警察看着我,所以他应该没有看到kamisiro女士露出惊讶表情。 「你也认识kamisiro女士吗?」 警察问道,我回答: 「当然啰!毕竟她是我女朋友的保镖啊!」 虽然没有铁证,但我想应该没错。 我认为似鸟她家确实是有钱人。而且,她家为了保护宝贝女儿而派保镖跟着她。 我有足以让我如此判断的线索。 大约一个月前,似鸟在列车上初次与我交谈。 当时,似鸟身上没有带任何行李。但从隔周开始,她明明就有拖着旅行袋。 为什么呢? 当时,似鸟大概是将行李交给kamisiro女士保管吧。只要没有其他保镖,她总是会和似鸟一起搭上列车,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当时,那位现在脸色很苍白(抱歉!)的车掌小姐也有来验票。 接着,她在检查似鸟的车票时,虽然什么都没说,却瞬间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想那大概是因为,似鸟的车票是绿色车厢或对号座。当然,拿那类车票来坐自由座并不会造成任何问题。 从隔周之后,似鸟大概是和kamisiro女士一起来到车站,从其他车厢上车的吧。 接着,似鸟会先让kamisiro女士坐在其他车厢,或是坐在同一车厢的前方座位,然后再独自来到我旁边的座位。 抵达终点站时,似鸟会叫我先下车,然后在车上等kamisiro女士来接她。接着前往位于目白的亲戚家——是真是假我不知道,总之她们会一起前往当天的住宿地点。 「…………」 kamisiro女士一脸严肃地在想些什么。 为了帮助似鸟,拜托你配合我的说词。 「老实说——」 kamisiro女士开口说,警察则盯着她看。 之前愣在那里的似鸟,也慢慢把头转向旁边,看着自己的保镖。 「我完全不清楚大小姐的喜好。我认为应该有更适合大小姐的男友。不过,哎呀——毕竟从我的立场来看,我也无法对此说三道四。」 她配合了。kamisiro女士配合了我的演技。 谢谢你!kamisiro女士!这份恩情,我永生难忘! 我在心中如此呐喊。 「不过,我做梦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叫大小姐做那种事。结果造成了这场骚动。在这方面,你觉得如何?」 kamisiro女士瞪着我。 我真的感到很抱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请别那样瞪我呀!又不是我掐住她的脖子!」 「那当然!如果你那样做,我就会掐死你!」 「kamisiro女士还是一样可怕啊!」 「大小姐拜托我,希望至少在列车上时,能让你们两人单独聊天。我心想,既然是公共场所,应该无法做不检点的事情吧,于是很不情愿地同意了!」 「啊……嗯,我知道。哎呀,真抱歉。在——在发呆的我,也有在反省。」 我刚才把「在下」(注:原文为「仆」,是比较谦虚的第一人称)这个词说到一半,差点就露出本性。 「…………」 似鸟依然愣在那,呈现一脸甚至忘了要眨眼的呆样。 这样就好,请什么都别说。 我拼命地持续对似鸟传送心电感应。 虽然是突如其来的举动,但我明白你是真的想杀了我。 我真的是直到最后一刻才明白你动手的理由。 不过,什么都别说。请你什么都别说。 「唔……」 警察询问我和似鸟: 「那么,也就是说,这并非犯罪事件对吧?两位。」 我立刻回答: 「当然啰!只不过——」 「只不过?」 我拖延时间。 「只不过……嗯……只不过……那个……哎呀……」 「什么?」 我无法再拖下去了。 「那个……造成那么大的骚动,我感到很抱歉。惊动各位,我真的感到很抱歉。尤其是那为车掌小姐——对不起。」 我低头道歉。 我弯腰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其实我本来是想要下跪的。 「啊?咦?不……」 虽然我看不到车掌小姐的脸,但我听到了她困惑的声音。 我一抬起头,似鸟就泪眼汪汪地对着车掌小姐,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 「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似鸟发出那么难以听清楚的声音。这种经验很宝贵。如果是在录音室的话,这肯定是一次ng。 不过,现在是ok的。 你不用再说任何话。 此时此刻,你—— 不需要演戏。 「那个……警察先生?」 我看着警察。 我觉得他的眼神虽然依旧锐利,但有变得比刚才柔和一些。 若把之前的眼神比喻为发现猎物的鹰眼,那现在的眼神就是,抓到猎物,将其撕裂吞噬后的鹰眼。 「什么事?」 「接下来由我一个人来说明。所以,可以让她先离开吗?据说她 家管得相当严。」 「唔……」 「我也拜托你,我们会从这里搭车回去。」 kamisiro女士起身低头恳求。 「毕竟不是犯罪事件,所以我也不能再说什么。」 警察如此说道,kamisiro女士再次向他行礼后,便温柔地扶起似鸟: 「那么,大小姐——我们走吧?在离开前,先去洗把脸吧。」 看来似鸟似乎能够正常地站起来行走。我松了一口气。 似鸟的假发和眼镜有被拿回去吗?我不知道。kamisiro女士一手握着似鸟的手,另一手抓住行李袋的把手,然后向在场所有人道别: 「那么,各位,我们先告辞了。」 「…………」 似鸟也默默地低头致意。 「雨势相当猛烈,请小心。」 警察说。 一句话都没机会说的站务员带两人到出口。 我目送他们离去。 「我也要回去工作了。」 车掌小姐拿着帽子起身,然后弯腰说…… 「因为自己的冒失——给大家带来很大的困扰,我感到很抱歉。」 这是运动社团风格的道歉方式。 请对那两位警察道歉就好,别对我道歉,因为那样会使我很难受。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哎呀,没事就好。」听到警察如此回答后,车掌小姐抬起头,然后直接戴上帽子离开房间。 「…………」 我一屁股地坐在床上。 「哈……哈哈哈……」 膝部在颤抖,脸上也在笑。 俯视到这一幕后,警察对无所事事地站在后方的年轻警察如此命令: 「这里没问题了。我待会就过去,你先回去吧。」 「是。」 只说了一句话的年轻警察离开了医务室。 如此一来,现在就只剩我和警察两人。 「哈哈哈哈……」 不管怎样我都要笑。虽然我觉得现在的脸色应该很糟,但我还是笑了。 没想到我的人生中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我回想起从前的事。 「我说你啊。」 与之前不同,警察用相当亲切的语气对我说。接着,警察咚的一声坐下,在床上与我并肩而坐。我颤抖了一下。 「……是,什么事?」 「这样好吗?」 他只只问了一句。 「这样就行。」 我也只回答了一句。 「这样啊。那么,你回去路上也要小心喔。」 「我会的,谢谢你。」 「不过,脖子上的那个,还是遮起来比较好喔。」 「啊?啊,说得也是……」 我的脖子上留下了明显被人用手指掐过的痕迹。照这样下去,我差点被人杀死的事就会泄漏出去。 就算是在东京这种大都会,我想路上应该也没有几个差点被掐死的人。我这样会很引人注目。 我起身照镜子,试着把衬衫的领子立起来。虽然暂且是遮住了,但得用手去按住。若要一直维持这种状态,会相当辛苦。 同样也站起身来的警察,从我躺过的那张床旁边抓住一条擦脸毛巾,然后拿起来递给我。 「喂,用这个围起来。」 「咦?——我可以把这个带走吗?」 「一条而已,没关系吧。『用来擦完鼻血后,就丢掉了』,只要这样说就行了。」 这样好吗,警察先生?不过,老实说,他帮了我大忙。 我把毛巾围在脖子上。 虽然有点怪,但不会比勒痕来得诡异。 「谢谢你。我会在车站大楼的商店内买条围巾之类的。」 「那样做很好。那么,我现在也要回去啰。别忘了背包喔。」 「是。」 我从篮子中拿起背包,拉上拉链,将背包背在右肩上。 「非常感谢你。」 最后,我低头道谢。警察对我说: 「下次见面时,你要好好振作喔。」 我歪着头回答: 「我是打算尽量不要引发事件……」 警察随即笑着训我: 「傻瓜!我是说你下次与她见面的时候!」 最终章「五月二十二日·我打动了她」 五月二十二日。 我搭乘开往东京的特快车,坐在常坐的那个靠窗座位。 在五月的晴朗蓝天下,列车已经驶动。月台的景色逐渐往后流逝。 隔壁座位仍是空的。 似鸟会来吗? 我知道她会来。 上周,五月十五日。 说到离开医务室后的我怎么了—— 首先,我将毛巾围在脖子上,走出挤满返家乘客的车站检票口。 接着,我立刻冲进车站大楼寻找围巾。到了五月,果然找不到有店家在卖围巾。 不过,我在某间日用品店找到了俗称「圣马赫方巾」的「阿富汗披巾」。 这是一种干燥地区居民所围的大型薄方巾。最近这种方巾已成为知名流行配件。 让《vice versa》中的沙漠部族登场时,我有查过该方巾的围法。这种方巾很方便,既可以围在头上遮阳,遇上沙尘暴时,也能用来包覆脸部。 我心想:「就是这个!」并立刻买下。 为了因应不时之需,我买了两条一样的方巾。颜色为暗黄色,上面印着浅墨色的几何图案。 接着,我跑进盥洗室。 围法有很多种,我采用的是普通的三角形围法。虽然例子举得不好,但看起来就是像围兜那样。 毛巾丢了也浪费,我决定拿来用,于是将毛巾收进背包。 然后,我那天没有再通过检票口。也就是说,我没有搭电车,而是直接搭计程车前往饭店。 「身体很不舒服」等情况并没有发生。 虽然我被勒到昏过去,但只要有醒来的话,就没问题。严格来说,脑细胞似乎受到不小的损伤,但我无法察觉此事。 搭乘计程车的理由在于,雨势很大—— 以及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 当然是关于似鸟的事。 我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要告诉她。 如果当初我至少有跟她要个手机号码或电子信箱就好了,现在只能后悔莫及。说起来,要我向班上女生问那种事,实在太困难了。 明天似鸟会来参与配音工作吗?就算来了,我总是没有机会与她交谈。 星期一开始,似鸟会来上学吗?就算来了,我也总是没有机会与她交谈…… 时间来到周五早上。 虽然睡前的心情一直很烦闷,不过倒是睡得挺熟的,早上醒来后,也觉得很爽快。 我用饭店的镜子确认,发现脖子仍留下清楚的勒痕。 那是似鸟那双冰冷纤细的手所留下的勒痕。颜色变深了,我想这几天应该不会消失。我确实围上阿富汗披巾,前往配音现场。 我一走进音控室,制作人便向我打招呼,并那样说: 「哦!老师真时髦,很适合喔!」 不管怎样,受到称赞总是令人高兴。乐观的我一隔着隔音玻璃看着声优们,便发现似鸟不在。 即将开始录音前,音响总监对着录音间说: 「那个,似鸟小姐今天因为身体不舒服请假。村姑a的代演者——」 第七话的配音工作顺利结束。 故事演到原著第一集的最后。也就是演到结束雷普塔西翁的战争后,辛来到现代日本,并发现回到原来世界的真与唯。 影像与大家的演技都精湛到无懈可击。 我和责编一起走到大厅后,饰演真的男声优随即亲切地向我搭话: 「嗨,老师!」 他大概很欣赏我吧?顺便一提,他今天也带着刚入行的女声优,而且这次是两个。 「圣马赫方巾真帅气呀——是女朋友送的礼物吗?」 「这个嘛……算是吧。」 我回答。虽然不能说实话,但我也不想撒谎。即使这几乎是谎言,但导致我得围上此方巾的人的确是「她」。 「咻咻!——喂喂,你过来一下。」 男声优离开新手女声优们,走到我旁边。他用相当亲昵且不会让人讨厌的动作搭着我的肩膀,将脸靠近我的耳朵。 然后,用与真相同的声音说: 「老师,你这样不行喔……似鸟小妹会哭喔,幸好她今天请假。」 「什么?……为什么?」 「因为上次握过手之后,似鸟小妹就一直目送老师离去。不管我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 「…………」 「你还不懂?也就是说,似鸟小妹看上老师了。」 「……她看上我哪里呢?」 「嗯,应该就是这种个性吧?」 我在周日晚上才回到家。 周五与周六的晚上都是自费住饭店。 这是因为,我想要尽量让脖子上的勒痕消失后再回家。我绝对不能让母亲看到这种景象。 我有事先打电话告诉母亲,我要在东京取材后再回去。 由于是周末,我担心会不会没有房间,不过我总算还是入住了。我松了一口气。 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待在饭店内写作,只有周六下午,我以取材的名义在东京都内观光。 我已经想出了真与唯因校外教学而前往东京(然后辛会出现在该处)的故事,所以我游览了浅草的浅草寺,以及位在附近的东京晴空塔一带,并考虑将这些地点拿来当作故事舞台。而且我还独自去搭乘顺着隅田川流向行驶的船。我拍了很多照片。 虽然我只要一想到似鸟,就会非常担心,但在下次见面前,我什么事都做不了。我也不能一直在那边瞎操心,经过这番考量后,我安排了这趟观光行程。 回到家后,幸运的是,母亲从本周开始改上夜班。 如此一来,我们几乎不会碰面,我能够轻松地隐瞒脖子上的勒痕。 从周一开始,我正常去上学。 我围着阿富汗披巾去上学,上课时也都没有拿下来。 上体育课时,我说我感冒了要休息,所以班导师与同学也没有特别说什么。 哎呀,就算没有发生此事,我也不会跟班上同学说话就是了。 似鸟—— 并没有来上学。 周一、周二、周三都没来。 「似鸟今天也缺席。」 她大概有联络学校吧,所以班导师很干脆地在点名簿上记录。 周四。 也就是今天。 我不晓得似鸟是否会来,但我已经事先做好准备。我把列印出来的原稿藏进书包后,便去上学。 脖子上的勒痕几乎消失了,所以我没有围阿富汗披巾。 当我比平常早一些去学校,并在教室内看书时。 「绘里!早安,好久不见!身体已经好了吗?」 听到某人这样说后,我得知似鸟来上学了。 而且,就算不回头,我也明白她的模样还是跟平常没两样,戴假发搭配彩色隐形眼镜,并戴上眼镜。 「嗯……我染上了特殊的感冒。已经没事了喔。」 从我脑后传过来的声音,还是跟平常一样。 我听到拉动椅子与坐下的声音。 虽然这些声音我已经听过不知多少次,但今天听起来就是非常舒服。 在打开的页面中,虽然主角正面临重大危机,但我却稍微露出了微笑。 我不知道似鸟露出什么表情。 我还是老样子,一下课就离开座位,直到快要上课才回到座位上。 离开教室时,我会走前门,回教室时则走后门,因此我只会看到似鸟的背影。 接着要上的是国文课。 今天 的朗读——轮到我。 开始上课。 老师叫我的名字。 「有。」 我回答。 明明没有人拿着手枪抵住我的头。 ——我一边那样想,一边起身。似鸟坐在我后面的座位。 我的手上没有拿书。 我只拿着几张列印出来的原稿。 「那个……我今天要朗读的作品……呃……不是书。」 我说。 「什么意思啊?」班上同学们稍微喧哗了一下。不过,震撼度似乎不及《桃太郎》那时。 「这是一部小说——」 虽然我觉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但我并不打算回头。 「书名是《vice versa》。」 后方座位发出了桌椅的震动声。我继续说: 「这就是俗称的轻小说,我很喜欢此作品。虽然文库本出了好几集——但我想朗读的是,尚未出版的部分。」 这并非谎言。 「此部分是作者业余时代在网路上发表的作品,作者出道后就被删除的部分。由于当时完全不受欢迎,所以我认为大部分的人连它的存在都不知道。」 这是个弥天大谎,事实并非如此。自从那件事之后,我觉得我的演技变好了。 我听到正后方传来有人大幅拉动椅子的声音。 拜托你,请别逃避。 我一边拼命地祈求,一边迅速地说明情况: 「故事描述的是,一名角色的死亡场面。呃,这位名叫蜜可的少女是何蒙库鲁兹,也就是人造人的角色。她在一场大战中轻易丧命,后来她的遗体被搬到主角面前,场面算是挺毛骨悚然的。」 接着,我在似鸟逃离座位前开始朗读? 「朗读开始。」 「蜜可死掉了吗……?」 辛如此问道。这不像是在大战中大获全胜的王子会说的话。 既温柔、软弱,又不可靠。在家臣面前,可不能展现出这种态度。辛应该非常了解这一点,而且至今也从未展现过那种态度。 「嗯,士兵死在战场上,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普鲁托的态度则刚好相反,非常英勇威武,完全没有失去任何武将该有的威严。她的态度非常坦然,感觉像是要说,死了区区一个部下,是理所当然的。 (这两人实在都太笨拙了。) 真心想。 辛展现了过去拼命隐藏的温柔本性,普鲁托则刚好相反。辛与普鲁托明明应该展现相反的态度才对——真在心中如此嘀咕。 虽说是朗读,但我只是平淡地念出文章。 我没有投入感情,台词等也念得很生硬,而且声音既小又不流利。 更进一步地说,在朗读中,根本完全搞不清楚哪个是真、哪个是辛,也没有说明普鲁托是谁。对没看过《vice versa》的人来说,这段朗读应该会令人难以理解吧。 我不介意。 这段朗读我只想念给世界上唯一一个人听。 我继续念。 (那么……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真苦恼地问自己,而且也没有找到答案。 在雷普塔西翁,自己是不死之身。宛如游戏角色那般,不管几次都能重新复活。正因如此,真至今才能够「不用拼命地」战斗。他在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看到周遭的人死去。 不过,即使像这样,得知过去如此温柔对待自己的那名何蒙库鲁兹的死讯,仍然应该展现出相同态度吗?不感到悲伤好吗?即使自己只打算当作游戏来玩,但对他们而言,却是无法挽回的真正死亡。 他找不到答案。这是因为,无法思考吗?还是大脑在抗拒,认为没有必要思考?或者是—— 「过来。」 听到普鲁托用严厉语气命令后,真才回过神来。 「有……什么事吗?」 她过去从未传唤过真。毕竟能与她面对面交谈的人,只有身为一国之君的辛。 真一脸讶异地转过头,只见那位盔甲上沾染着敌人血迹的武将,用严厉的视线对他下令: 「过来——王子啊,我要暂时借走这位不死之身的替身喔。」 「要确实归还喔,他可是宝贵的战力。」 留下这句话之后,辛为了掌握自军损伤程度与剩余战力而离开该处。 真明白,现在的辛也无睱悼念蜜可之死。 真默默地走过这令人忐忑不安的数百公尺。他被带到的地方是,普鲁托军所使用的简易式帐篷。 真也有听说过,在这种开阔的土地上扎营时,指挥官会跟一般士兵一样使用朴素的简易帐篷,借由隐藏位置来保护自己。不过,虽说很朴素,但这里当然是大本营,尽管是同盟军,但此处并非身为辛部下的真能够进入的地方。 真默默地被普鲁托拉进帐篷内。在这直径不到三公尺之处,由于阳光从顶部附近的缝隙照了进来,所以出乎意外地明亮。里头有一张组装好的简易床铺。 接着,晚了约二十秒才进来的部下们,将一具遗体搬到那张床上。 那是蜜可的遗体,她的腹部染上一大片血迹。 在雷普塔西翁,并没有将死者眼睛合上的习俗。酒红色右眼与黄色左眼正因照射进来的阳光而闪闪发亮。 真的脑海中涌现出最初在地下室见到蜜可时所发生的事,以及在那之后的好几次对话。 该哭吗?该感到悲伤吗?还是该吐呢?——这些他都做不到。 真只能这样想。在这个世界,自己毕竟还是无法感受到死亡,只是个无能为力的局外人。 真不明白普鲁托为何要让他看蜜可的遗体,于是问道: 「你到底……想怎样……?」 「看好啰。」 让其他回避后,普鲁托敏锐地回答。她一脱下双手的皮手套,便从腰际间拔出了短剑。 接着,她将刀尖刺进蜜可那颗很大的右眼。 「…………」 真既无法阻止她,也无法移开视线。 他听到了柔软的肉被切开的声音,以及液体迸出的声音。普鲁托正在挖出蜜可的眼睛。 普鲁托用刀子挖出眼球后,将其放在右手上。 「呼!」 然后随即轻轻地将眼球捏碎。回想起来,她的纤细手指果然很有女人味。白色液体稍微从纤细的手指缝隙溅出。 有些液体喷到蜜可遗体的左眼,以及眼球被挖出来的右眼眼窝下方的脸颊上。 她将原本握住的手打开后,手中便出现一颗宝石。球状宝石呈现鲜艳的酒红色。 何蒙库鲁兹的眼睛是主人所镶入的宝石——真回起想蜜可说过的话。 紧接着,普鲁托用左手抓住真的后脑勺,然后把右手压在他那无路可逃的额头上。 「唔!」 真立刻就了解到,额头感觉非常疼痛的原因在于,被用力压住的宝石几乎就要陷进肌肉内。 「…………」 不过,真却无法理解,眼前为何会突然出现蜜可的脸。 蜜可站在真的眼前,距离近到像是要亲吻他似的。 由于距离太近,所以看不到全身,但真知道她没有穿衣服。因为真在视线边缘看到露出了白皙肌肤的锁骨形状。 蜜可的脸上有眼睛,跟之前一样,右眼为酒红色,左眼为黄色。 蜜可慢慢地露出微笑,安详的温柔微笑。 「啊,真……」 当真依稀听到蜜可呼喊自己的声音时,蜜可的笑容就消失了。紧接着,出现在真眼前 的是,将右手缩回去的普鲁托。她的神色宛如恶鬼一般吓人。 「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看到了吗?听到声音了吗?」 「…………」 真一默认后,普鲁托就放下右手,开始嘀咕: 「果真是那样啊……你的不死之身并非魔法呀,而是超越这个世界的人类智慧的产物吗……」 真过去从未看过她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接着,真也了解到,之后大概也不会再看到。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所以就告诉你吧。用来启动何蒙库鲁兹的宝石,并非我们 所制作出来的东西。宝石是挖到的。那是『伟大古代文明』所创造的遗产。我们无法制作,也无法修复。我们只能赐给他们一次生命。不过,人造人毕竟是生物。只要身体死去,宝石最后也会失去力量。」 「……然后呢?」 「我可是一国之将,给我用敬语,小子。不过,只有今天是例外——蜜可死了。这颗宝石的力量最后会消失。」 「…………」 「只要没有补充超越人智之力。」 「那么……」 「我现在立刻帮你把宝石做成项链,你要把它带在身上。」 接着,真看到蹲在地上的普鲁托所打开的小木箱,以及几条摆放在里面的细锁链。 然后又看到,普鲁托使出非常精湛的技巧,用直到刚才都还握着剑的手来把宝石镶进金属戒指中,并系上锁链。 「你……」 「我出生于饰品工房之镇喔,异世界的男孩。」 真突然听到温柔的女性声音。 「…………」 她是谁? 真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 「因此,我一直想要这样做。我想要过着制作项链的生活,为那些参加婚礼的少女们制作出能够点缀笑容的项链。然而,我的血统不允许我那样做。你相信吗?我可是国王的私生女喔。」 「普鲁托……」 「接触锁链时,我是吉内特。不管到了几岁,无论杀了多少人,我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你看,做好了。手伸出来。别弄丢喔。」 真宛如要捞水般地伸出双手,从一脸温柔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吉内特这位女性手上收下这句话与项链。 「只要这颗石头有接触到你的肌肤,就不会失去力量。可以稍微离开一下没关系, 对了,不能让它离开肌肤整整一天以上。当你获得何蒙库鲁兹时,就把那颗眼珠镶上去,这样蜜可就会复活。不管你要明天就做,还是要等到战争结束后再做,那都是身为主人的你的自由。明白吗?」 真把项链的两端绕到自己的颈背。虽然完全不晓得是什么样的原理,但项链两端只要互相接触,就会一边发出细微金属声,一边结合在一起。真把项链的前端放进胸口。 他一边感受那份确实的重量,一边回答: 「我非常明白了,吉内特女士。」 「不需要对我使用敬语喔。只要说起锁链工房的吉内特,人们就知道是那个广受众人爱戴的亲切女工匠,请好好记住。」 「…………是!」 「我的话说完了。我现在要去埋葬那些战死的人,给我立刻离开。」 「谢谢你,普鲁托。」 「对将军说话时,给我用敬语啊,小子。」 「谢谢你。」 「…………」 「我一定会找到我被传送到这个世界来的理由。我也会找到我能做的事。所以,在那之前——请你别死。」 「别担心,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去喔。」 普鲁托慢慢地伸手打开帐篷的入口。 真朝着耀眼的光线跨出步伐。 就这样,蜜可变成了项链。被取名为「瞬间」的少女只要和真在一起——就会永远持续发光。 「不管再怎么冷……应该都没问题吧。」 真如此嘀咕。那条项链会永远温暖地勒住真的脖子。 「我会等待……直到能够再次相见的那天。」 真依稀听到了她的声音。 「——朗读完毕。」 我朗读完后,便迅速坐下。 这段朗读真的很不流利。我停顿了好几次,并重新朗读念错的地方。全身流出令人讨厌的汗水。 朗读到一半时,我就非常清楚,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感到很厌烦。 那是当然的啰。毕竟我一直用很烂的朗读技巧念这篇完全不知前因后果的小说。若要更进一步地说,这篇文章写得相当杂乱。责编要是看到的话,应该会毫不客气地反覆指出问题吧。 看了时钟后,我觉得我大概有勉强符合规定时间,或是稍微超过一点点。朗读时我非常拼命,根本没空注意时间。 幸好老师没有说出「念到这边就好」来制止我。如果我还没念出结尾就被制止的话,我做的一切就会徒劳无功。 我做了想做的事,我不后海。 「好的,那么下次轮到——」 我没有去听老师说了谁的名字。 坐在我后面座位的人,什么都没说。 今天还有另一个机会。 这件事幸运到,让我觉得可以更加地相信上帝。 那是在学生餐厅吃完午餐后,前往图书馆途中经过走廊时发生的事。 我看到了似鸟绘里。 她和两个女生一起在走廊上朝着我走过来。 平常戴的那副眼镜与平常那头长发,及平常那对——用来确实固定住假发的发夹。 只要三人没有进入途中会经过的视听教室,不久后就会与我擦肩而过。 我知道似鸟有看到我。她表情僵硬地低下头,放慢脚步,通过视听教室的入口前。 当我得知我们会擦肩而过时—— 我想出了一个法子。 我不需要做笔记。 我只要立刻实行即可。 幸运的是,当时的我—— 无暇去烦恼自己是否办得到。接下来,我只需要有效利用上帝赐给我的机会。 我先是与那两个女生擦肩而过。 过了两秒后,再与似鸟擦肩而过。 因此,我伸长了左手。 我初次摸到了似鸟,不,女生的肩膀—— 原来那么柔软。 似鸟吓得抖了一下,停下脚步,然后将眼镜与深褐色阵子对着我。 我用大概只有似鸟才听得到的音量说: 「这份人情先让你欠着喔!史黛拉!」 由于我逃跑似地快步走向图书室,而且也没有回头看,所以我完全不晓得在那之后,似鸟变得如何。 我甚至连她是否有确实听到我的话都不知道。 直到放学后—— 我才得知结果。 我当时正在教室内打扫。 在这所学校内,学生会依照座号来分组,每周轮流打扫教室。 令人惊讶的是,其他场所,像是走廊、体育馆等处,会在晚上委托清洁公司来打扫。学生们只需打扫自己的教室。 似鸟当然和我不同组,而且她老早就离开教室了。 我先把桌椅撤走,用扫把打扫教室的一半,然后再把桌子搬到另一边,继续打扫另一半—— 我并不讨厌这种单调的工作。我喜欢一边呆呆地思考种种事情,一边把垃圾与灰尘扫成一堆。看着整间教室的垃圾与灰尘逐渐被扫成一座山,是件有趣的事。 话虽如此,由于会晚二十分钟左右才能回家,所 以除了轮到打扫的那周以外,我并不会想要参加打扫工作。 那天打扫结束后,当我将扫除用具收进置物柜时,某个女生从我的后方向我搭话: 「那个……可以稍微打扰一下吗?」 如果没有很重要的理由,其他人不会在教室内向我搭话。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对方是希望我帮她将扫把收进置物柜。 我以为我是最后一个,不对吗?不过,那只是小事一桩——当我边那样想边回过头时,便看到两个女生站在那。 两人手上什么都没拿。 而是狠狠地瞪着我。两人紧紧将肩膀靠在一起,看起来似乎很害怕。 教室内只剩下几个人,而且他们正拿着包包准备离开。我果然是最后一个整理扫除用具的人。 「…………」 其中一人用严厉的口气询问沉默的我: 「中午的时候,你对绘里说了什么?」 这样我懂了。 这两人是当时与似鸟一起走在走廊上的女生。 今天的好运持续不断,非常值得感谢。这两人证明了似鸟有清楚听到我说的话。 我由衷地感谢这两人—— 但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个……我没有说什么……大不了的事。」 与不认识的人(虽然是同班同学)说话很痛苦。我吞吞吐吐地回答。 紧接着,另一人大吼: 「在那之后,绘里就在厕所里哭了!」 啊,原来如此。 似鸟—— 在得知蜜可的含意时,果然也有在列车的厕所内哭吗? 当时是五月一日。 我完全不晓得,得知蜜可的含意为「瞬间」后,似鸟为何会那么感动。 因此,我昨天一边撰写朗读稿,一边再次试着查了蜜可这个词。 然后,我首次发现「meek」这个英文单字的存在。 其意思为—— 「老实、温顺、懦弱、顺从。」 我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啊。 从这个单字的意思来看,何蒙库鲁兹的名字—— 就算被误解为不好的意思也不奇怪。 我是带着怎样的含意来为蜜可取名的呢?我想她应该一直很担心这件事吧。 「你有在听吗?」 这句话将我的意识拉回教室。 「你说了什么?你说了很过分的话吗?」 「请说些什么啊!我会视情况报告老师!」 我一边遭受两人的同时攻击,一边想。 我想感谢这两个人。 不过,现在的我并没有方法能表达我的谢意。 我只能用不是谎言的话来蒙混过去。 「那个……呃……我没有说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个……没想到她居然会哭。」 我勉强那样回答后,两人变得更加愤怒。 「够了——你真是个烂人!」 「下次,如果再让我们看到你接近绘里的话,就会指控你是跟踪狂!」 反覆使出宛如连呼巴掌的攻击后,两人往回走,各自抓住书桌上的书包后走出教室,教室里只剩我一个人。 「我很感谢——你们两位。」 我喃喃地向连名字都不晓得的同班同学道谢。 在发生那种事的当天傍晚—— 列车已经驶动。 列车顺利地加速,持续地将窗外的世界往后抛。 我呆呆地眺望窗外景色。 不久后,近在背后的那扇自动门打开,发出令人心情舒畅的声音。 我看到走进此车厢的那个人的黑发后,立刻知道那是谁。 她站在我的座位旁,然后问道: 「隔壁座位是空的吗?我可以坐吗?」 我抬头看向仍站着的她,并回答…… 「不行。」 「我的隔壁座位不是空的,请你绝对不要坐在这里。」 虽然措词有点苛刻、很冷淡,但这是我的真心话,所以我也无可奈何。 「不行吗?」 她又问了一次。虽然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绝对不能同意此事。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另外一边的靠窗座位如何?今天的山景很漂亮喔。」 当我说到这里后,今天整齐地穿着藏青色西装套裙的kamisiro女士,相当不高兴地用鼻子发出一声: 「哼!」 然后,她将似鸟的包包横放进座位后方,并依照我的建议,坐在另一边的座位。 接着,我对站在kamisiro女士身后的女生说: 「我有帮你占位子喔。」 虽然我打算挤出笑容,但我不知道我是否有顺利露出笑容。 低着头的她,此时又把头垂得更低一点,然后先是默默地向我递出超商的袋子。 「…………」 我确实地收下袋子。 接着,似鸟一如往常地—— 仔细地把黑色长发拢成一束,使其从右肩垂至身前之后再坐下。 「老师……」 我听到了勉强可以听见的细微声音。 我一边把比平常来得大的超商购物袋抱在大腿上,一边看着坐在右边的似鸟。 似鸟没有看我。我在低着头的似鸟侧脸的对面看到kamisiro女士在瞪我后,便移开视线。 「我……对老师……说了……一个……谎话……」 听着似鸟断断续续的声音,我一度闭上眼睛。 似鸟愿意坐我旁边,那么,我们能够谈论什么话题呢?她会说什么呢?她会采取怎样的态度呢? 我完全没有头绪。 老实说,我非常害怕。 不过,我也不能逃走。这是因为,如果她不肯为我起身,我就无法离开座位。毕竟我是在深深了解这点后,才劝她坐在这儿的。 静下心来之后,我再次睁开眼睛。似鸟还是没有看我。 「什么样的谎话?」 我问道。 似鸟终于抬起头来,转向左边看我。她的表情很僵硬,眼镜底下的双眼瞳仁颜色相同。 「我——」 似鸟说: 「只吃法式清汤口味的洋芋片。我讨厌其他口味,尤其是海苔盐口味。」 我看向大腿上的超商购物袋。 袋内同时装着法式清汤口味与海苔盐口味的洋芋片。 为了说出想说的事,我迅速吸了一口气。 「咦!我总觉得法式清汤口味有点不合理啊,法式清汤原本不是汤之类的味道吗?刻意用来制作点心有意义吗?」 「吓得目瞪口呆」这句话指的应该就是现在的似鸟吧。 从半开的口中露出洁白美丽的牙齿。浅青绿色眼镜后面的深褐色眸子望着我。 「不、不对……」 接着,似鸟的嘴微微地动,随即又激烈地动起来: 「没那种事!我觉得『不准在洋芋片中重现法式清汤的味道』这句话,对最初调出那种口味的人很不敬!那个人肯定是尝试过各种可能性之后,才找到了答案!老实说,我根本无法理解海苔盐口味的意义!单单做成『盐味』不行吗?再加上,牙齿会沾上很多海苔!」 我毫不客气地还嘴: 「对于海苔盐口味主义者而言,那是不可避免的仪式喔。是宿命喔。要是在意那种事的话,就会无法下咽!相对地,只需好好地照着镜子,必要时刷牙即可。说起来,法式清汤口味的气味很强烈,会残留下 来。」 「气味?海苔盐口味的气味也不逊色吧?即使对于喜欢的人来说是香味,但对讨厌 的人来说却是强烈的臭味。我认为这个道理套用在任何食物上都一样!说起来,在超商内,你认为法式清汤口味与海苔盐口味哪种比较多?法式清汤口味绝对比较多。如果不去找,根本找不到海苔盐口味。」 「这点我同意,但我们不能单纯地用销售额来谈论这个世界。我认为总有一天,海苔盐口味派会占多数,成为执政党。」 「不会有那天的!说起来,我怀疑除了日本以外,有其他国家能够接受海苔盐口味吗!」 在车掌来之前,我们就这样没完没了地争论。 在对话中,双方都毫不客气。 敬语之类的,连半个字都没出现。 不久后,kamisiro女士敏锐地从旁告诉我们: 「两位,要验票啰。」 我们停止争论,各自从钱包与怀中掏出车票。然后,与来到走道上的车掌小姐的眼神交会。 「…………」 我不发一语。 「…………」 似鸟也没说话。 「……请出示车票……」 车掌小姐为了完成职务而努力着。 我想道歉的对象就在那里。女性车掌的业务用笑容明显变得非常僵硬。我小心翼翼地交出车票,然后又收下。 似鸟也一边持续避开视线,一边默默地照着做。 车掌小姐检查完kamisiro女士的票后,把手放在帽缘上敬礼。 「谢、谢你。」 我不太流畅地那样对她说。其实我想要好好地多说几句。 车掌小姐原本打算通过打开的自动门,但却停下脚步,带着有点胆怯的表情说: 「请好好相处喔。」 「感情?当然很好啰?感情好到拌嘴拌个不停。」 我一那样回答,车掌小姐便露出苦笑。 「没事的,我们会适可而止。」 听到似鸟说的同时,我觉得右脸颊碰到了某样东西。 虽然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感觉很柔软。 借由她那副出现又消逝在右眼视线边缘的眼镜,以及车掌小姐那睁大双眼的表情,我才发现那是似鸟的嘴唇。 车掌小姐像是要说「不想跟你们扯上关系」似地摇头。 「感谢你们的搭乘。」 说完后,她便穿过自动门离去。门迅速地关上。 我转头看向右边。 我先是看到了想用眼神来杀死我的kamisiro女士的表情与她的犬齿。 「呵呵。」 接着又看到开心地发出笑声的似鸟绘里—— 或者是史黛拉·汉米尔顿的侧脸。 我不知道哪个才是本名。 不,两个应该都是本名吧。 在日本时,她会自称「似鸟绘里」—— 在外国时,应该会使用「史黛拉·汉米尔顿」吧。 过去似鸟之所以曾说过「用的是这个名字」这句奇怪的话,就是这个缘故。她的意思是指「直接使用自己的日本名」。 我想,似鸟大概是日本与外国的混血儿(也可能只有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根据发色,她看起来既像日本人,又像外国人。 只要使用该国的名字,别人就不会对她产生过多的好奇。而且使用当地语言的名字,也有好叫好记的优点。 前几天,我在网路上查到了一件事。我得知「史黛拉」这名字的昵称为「艾莉」。 不熟悉英文的我,不晓得史黛拉为何会变成艾莉—— 绘里这个名字就是来自于艾莉。 不管在哪个国家,似鸟都可以被称为艾莉。我得知她的双亲在取名时,有好好地考虑过。 根据我的推测,我高一时,她之所以会就读高二的原因在于跳级。由于读者来信上只写了学年,所以我就擅自以为她年纪比我大。 我猜想,心算能力如此出色的史黛拉·汉米尔顿应该非常会念书,从国三就开始跳级了吧。在外国,那种事应该一点都不罕见。 那封读者来信上写说,她天生就拥有异色瞳。 再加上不管她本人是否喜欢,右眼浅灰色、左眼深褐色这种组合的颜色差异都非常明显。 因此,不管在日本还是外国,她从小就一直被人嘲弄、嫉妒,有时还会遭受霸凌。 所以,现在—— 似鸟大概是从转进这所高中时,开始用彩色隐形眼镜来隐藏右眼的颜色。我听说,彩色隐形眼镜原本就是为了治疗正式名称为「虹膜异色症」的异色瞳而诞生的用具。 而且,她还戴上了黑色假发,为了预防万一,她完全不上体育课,以免假发脱落。坐椅背较高的椅子时,也会很小心—— 为了不要再次遭受到令人想要自杀的霸凌,似鸟扮演成一名平凡的日本女高中生。 就读国三的似鸟,偶然看了我的小说。 然后,她将自己与遭遇及外表都和自己很像的蜜可重叠在一起。 她寄了一封富含感情的读者来信给我,并收到我目前唯一回过的信。 当我说「我的字很丑」时,她之所以感到惊讶,是因为当时她看过我极为仔细写上的字。 后来,过了一年半—— 似鸟得到了饰演动画版蜜可的机会。 我不知道她为此付出了什么样的努力。 说不定……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使用了父母的钱或特殊管道。就算是那样,我也不介意。即使不知道真相也无妨。 我们之所以会就读同一所学校,只是单纯的偶然。 她不可能知道我住哪。读者来信的回信是我到东京开会时寄出的,所以她也无法透过邮戳来得知我的住处。 话说回来——她应该也无法得知我比她大一岁。 虽说是偶然,但在这一带,也只有这所私立高中会如此不重视出席日数。 处境相似的我们,都选择了这所学校。 似鸟一直在我面前演戏。 将「我可不是那位忠实书迷史黛拉喔」演给我看。 我想那天她听到我问「是从何时开始演戏的」之后,之所以会露出不安的表情,大概是因为她以为她被识破了吧。 哎呀,我的洞察力可没有那么敏锐。 似鸟身为《vice versa》的忠实书迷, 寄信给该作品的作者, 收到作者唯一的回信, 看完整套作品, 而且还争取到了饰演最爱角色的机会—— 关于她偷看我背包内的原稿一事,我并不打算责怪她。 当场留下背包就去上厕所的我,非常粗心大意。 当然,我完全想不到似鸟就是史黛拉。 当她得知,自己喜欢到或许已经与自己重叠,终于争取到演出机会的那个角色—— 会轻易地死去,再也不会登场后—— 我觉得「她也许会想要掐住作者的一两下脖子吧」。 当时,被掐住脖子的我心想: 我真的快要被她杀死了。 就算死掉也不奇怪。 要是车掌小姐没有恰巧路过,我很有可能会死。 不过,我对似鸟没有怨恨。 我没有死,哪怕真的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只是死掉罢了。 我现在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她不要过于懊悔自己做过的事,导致内心受创。 因此,总有一天—— 我必须和似鸟好好地谈论这件事。 不过,就算不是今天也无妨。 如果在这班列车上,行的话,我们今后也尽量聊个够吧。 我询问这位亲了我一下,既是年纪比我小的同班同学,又是从事声优工作的少女: 「干才的是——」 我想说的是,刚才的是。 我没有说成,便重说一次。 「刚才的速——」 真可惜。 「刚、才、的、是。」 说出来了。 「那个……演技吗?」 「天晓得,你说呢……我也不知道……」 似鸟一边微微低头,一边用敬语回答。 我擅自决定将不用敬语时的她视为「似鸟模式」,并将采用拘谨敬语时视为书迷「史黛拉模式」。这是刚才决定的。 总觉得,低着头的她的脸颊变得有点红。或许我也一样吧。 「还是说——你是在报恩吗?」 我没有多想就那样问,她随即炯炯有神地抬起头来,正面盯着我看。 「不!还差得远呢——你觉得我欠了你多少人情呢?」 她认真地那样回答,表情非常漂亮,既虚幻又美丽。 我心想。 我希望她能让我拿来用。 我想把她当成小说的角色原型。 如果可以的话,我才不想管什么《vice versa》(书迷们,很抱歉),我想要立刻撰写以她为女主角的小说。 我——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占据内心。 ??? 五月二十九日。 时间是,开始于周一的期中考终于结束的周四正中午。 我今天也会在傍晚搭乘平常那班特快车前往东京—— 但今天与之前不同,时间非常充裕,不必急着回家。 先在学生餐厅用餐后,再悠闲地回家吧。 当我这样想时,有个女生向我搭话: 「那个……」 当然不是似鸟。 「今后,我还是不会在校内跟你说话。」 上周四,我们做了那样的约定。 那位似鸟仍然坐在我后面的座位上,我从刚才就一直听到她把东西往书包里塞的声音。那个声音因为前来向我搭话的女生的声音而停了下来。「什、什么?」 我坐着看向发问者。 站在那儿的当然是同班同学。这名女生留着黑色短发,个子有点娇小,给人很乖巧的印象。 虽然我们一起上过将近两个月的课,但我不记得她的名字。我从未跟她说过话。我想她应该也不是那个……因为似鸟的事而来诘问过我的女生。 她非常提心吊胆地俯视我的脸。我完全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 我担心她会因为向我这个不跟其他人说话的人搭话,而被班上同学投以异样眼光,便稍微张望四周,但我似乎多虑了。 接着,她用敬语说出: 「那个,关于上周的朗读——」 咦? 总觉得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在我脑中,灵敏度不怎么好的危机管理感应器开始运作。 「关于你朗读的《vice versa》中的那段剧情——」 还是逃走比较好喔。 「如果在网路上还看得到的话,请务必告诉我网址好吗?如果已经看不到了,希望 你至少可以把那份列印稿影印一份给我。」 现在应该立刻逃走吧? 这位提心吊胆的女生说到这里后,大概是因为摆脱烦恼了吧,她突然脸色一变: 「老实说呀!」 一下子变得非常开朗地笑着说: 「我是《vice versa》的超级忠实书迷!所有作品都看过了!从七月开始播出的动画也超令人期待的!」 哇!谢谢!谢谢! 「啊……咳……是……那样啊。」 我假装咳了一下,一边用手掩嘴一边说。要是暗自窃喜的模样被发现的话,那就糟了。 「不过,我虽然从第一集刚发售就开始追这部作品,却完全不知道它原本居然是网路小说!」 嗯,因为那是谎言。 「如果可以稍微看到新剧情的话,我想读读看!尤其是你朗读的那个部分!我也想知道前因后果!」 不,那是办不到的。 那是因为,我只有重写朗读过的部分,而且责编对我说「虽然剧情不错,但文章有些杂乱」,所以还是得修改,再加上为了强制让那之后的剧情符合逻辑,所以我目前正在修改第十一集的原稿。 我无法将不能说的事告诉她。这个女生笑嘻嘻地直言不讳: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同样身为《vice versa》的书迷,可以稍微跟你聊一下吗?接下来,去学生餐厅聊聊如何?其实……我之前就打算,在考试结束后试着跟你聊聊!」 嘎当! 后方座位发出椅子的摇晃声。 to be tinued 后记 注意! 此「后记」与之前不同,是「有剧透的后记」。 还没看完正文的人,请绝对不要看此后记。 只要看了,就会后悔三天!也就是说——不会后悔四天以上。 本后记结束后,的确还有一个「跟往常一样无剧透的普通后记」,所以大家可以先看那个后记。 「毕竟是时雨沢,所以后记应该跟以前一样,不会泄漏剧情,先来看吧!」 带着道种想法读到这里的人,我已经事先空了几行,所以请各位现在立刻逃走,这里很危险。 快逃! 现在立刻逃 真的要逃啊! 逃掉了吗? 事情就是这样——我可以开始了吗?大家都逃走了吗? 没有逃跑的你,是看完正文的人对吧?没错吧? 那么,我要开始了。 我很少写这种「有剧透的后记」。 此后记真的到处都会涉及到故事内容,而且非常深入。相当于普通的解说那样。是的,我之前就想尝试一次看看了。 关于这部作品,由于很早就公布了,而且书名如此特殊,再加上有先在「niico连载小说」上连载,所以读者问了各种问题(主要是在推特上)。 我想我必须一边回答这些问题,一边说明制作秘辛等内容。感觉就像影片的语音解说那样。是的,我之前就想尝试看看了。 ●本故事的构想刚想出来时的情况 我在上集的后记中有提到,本故事是我做梦时想到的。不过,在酝酿构想的过程中,剧情突然产生了变化。 那么,最初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在上集的后记中,为了避免泄漏剧情,所以我当时无法说明。现在我则要将此事泄漏给已经看完这段故事的各位—— 最初的故事是个「相当浓烈的爱情喜剧」。 开头一样都是,身为高中生作家的主角被从事声优工作的同班女同学得知真实身分。不过,没有出现特快车车厢之类的场景。主角被叫到图书室。然后就是: 「那么,老师请你加入戏剧社吧!」 「为什么?」 「请你写一部由我主演的剧本吧。我想你肯定能够写出很棒的剧本。」 「我毕竟是专业作家,如果你叫我写,我就会努力写……你要给我多少钱?」 「你不怕我把事情说出去吗?」 「请让我免费为你写剧本!」 这一类的剧情,写得有点杂乱就是了。 以学校为主要故事背景,有许多其他角色会登场,围绕着主角的秘密,展开令人七上八下的紧张剧情,主角与女主角若即若离—— 故事就是这种有点奇特的青春涂鸦。原本应该成为非常欢乐逗趣又前卫可爱时髦的爱情喜剧系列作。 可是……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在上集的「后记」中也有提过,连我自己也不记得,毕竟我没有做记录。 剧情首先变成了,主角在开往东京的列车内谈论作家这行的事。至于「勒颈玩法」,则是后来才加上去的,但我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加上去的。 根据记录,至少在三年前(二〇一一年),我就已经根据此剧情来重新修改档案名称了…… 哎呀,说真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不过,我并不后悔。 我想,肯定是我的dna在全力拒绝我写普通的爱情喜剧。嗯。 ●关于剧中剧《vice versa》 剧中剧《vice versa》在故事中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这同样跟初期构想有很大差异。 在最初的计划中,我写的是完全不同的故事。故事描述主角被传送到异世界(到这里为止一样),在该世界驾驶巨大机器人,展开了一场被视为代理战争的大乱斗。 同样是在酝酿构想的过程中,我产生了这种想法: 「啊,这样的话,一集就结束了。就算在故事中被改编成动画,似乎也很难拍第二部。」 因此,我没有将此故事当成剧中剧来使用。这个几乎连结局都已经完成的构想,变成了「我将来想要写的故事」之一。话虽如此,由于我完全不知道将来是否写得出来,所以完全无法说此故事是升格或降格。要是我将来写出了机器人大乱斗的故事,但愿大能够这样想: 「就是当时的那个嘛!」 那么—— 「伤脑筋。必须想其他故事来当作剧中剧才行!」 因为这样而诞生的就是《vice versa》。 如同故事中所介绍的那样,此作品是我优先考虑「能让主角往来于两个世界,以呈现各种情境」这项优点而想出来的。原本我真的只写了很简单的设定,但后来却苦思了相当多要素。 但愿大家能够同时喜欢那样的《vic eversa》与正文。为了绘制封面,黑星老师甚至还帮我进行人物设定,我心中的感谢实在难以言喻。 除了正文中有说明过的故事以外,我也想了很多剧情……至于该作品是否会以外传的形式出版,这就有点,哎呀,请别过于期待。 与其写成小说,倒不如由我提出「原案」,有人要将它拍成动画吗?有人有兴趣吗?这样啊,看来是没有。 ●关于主角的名字 我想看完正文的大家应该都有注意到——本作品的主角完全没有出现过名字。本名与笔名都没出现,根本就是无名氏。 首先,我一开始就不打算让笔名出现。 理由在于,我绝对不想取一个与现实中的作家类似的笔名。就算只有一点点神似也不行,所以我想,既然如此,别让笔名出现就好了。只要让似鸟与其他角色称呼主角为「老师」即可,所以在写作过程中,这并不会造成什么问题。 接着,关于本名——到最后,本名也没有出现。 你问为什么?这是因为,经过我最后的判断,我觉得本名跟笔名一样,「就算没有也写得出来」。不过,我一开始是想要认真取名字的。 虽然有去想……却做不了决定。 决定不了主角的名字,所以无法开始写。我对此持续苦恼了许久后,想出了一个很天才的解决方式。 「不取名字有什么关系!我写得出主角为无名氏的小说!写给你看!」 就这样,我开始撰写这部「没有帮主角取名」的作品。 虽然我有用客座角色玩过这招,但我可是第一次用主角来玩,感觉相当冒险。 果然不出所料,责编一开始反对没有名字的主角。虽然遭到反对,但平常很听话的我,只有这点无法让步。 今后,希望大家在介绍、说明此作品时——能把主角称作「我」,或是直接就称作「主角」。顺便一提,我总是将他称作主角。 ●关于作为故事背景的地方都市的特快车 当我决定把此作品写成「列车题材的故事」后,便思考能用来当作故事背景的地方都市与特快车。我立刻就想到的候选地点为——「安中榛名站」与「长野新干线(北陆新干线)」。 话虽如此,如果不是当地人或铁道迷的话,我想应该不会知道。 让我简单说明一下……长野新干线从东京出发,行驶在与上越新干线相同的铁轨上,往北开向关东平原。行进方向会在群马县高崎站转向西行驶,开往长野县。进入长野县后,随即就会抵达知名避暑胜地轻井泽。安中榛名站就是轻井泽的前一站。 该站虽然是新干线的车站……但一天的乘客真的少到只有三百人以下,而且车站前几乎没 有商业设施,会让人留下深刻印象。车站前方是空荡荡的空地与停车场,在更前面的地方,可以看到被划分得很整齐的别墅、住宅区四处延伸。 由于新干线一小时只会停一班,也没有其他火车会停靠此站,所以此站也被视为不容易抵达的「秘境车站」。 之前就知道该车站的我,在思考构想时,非常想要将它当作故事背景。主角们会从此站搭乘新干线前往东京,并在车内交谈。 我明明已经构思了三年以上,却在实际开始撰写后,才发现一件荒谬的事。那就是—— 「若搭乘新干线的话,即使当天才出发,也赶得上早上十点开始的配音行程!」这项事实。 只要花一个小时多一点,就能抵达东京……那样的话,故事不就无法成立了吗! 因此,我只好无奈地舍弃曾开车去取材过的安中榛名站…… 于是,我再次盯着时刻表与转乘资讯,经过一番苦恼而所找到的候选地点,就是作品中出现的车站与列车。 熟悉铁路的人也许会发现。虽然我在作品中刻意不写出专有名词,但我要在此公布,故事背景是长野县的松本市。 主角们从松本站搭乘jr东日本公司所经营的特快车「超级梓28号」前往新宿站。 为了搭乘该列车,我安排了一趟当天来回的取材旅行。这是因为我忙着写作,只能腾出一天时间去取材。 我先是搭乘白天的超级梓从新宿前往松本,在车站内与车站附近进行取材,逗留了两个多小时后再到东京。这趟旅行相当辛苦,我有五个小时以上都一直在坐火车。 不过,归功于此,我查到了松本站的外观(尤其是月台楼梯的位置)、附近的超商是否有贩售「海苔盐口味」的洋芋片、伴手礼专卖店是否有卖生马片口味的片状零食等事项。 由是这是可以泄漏剧情的后记,所以我才能告诉大家,此作品中藏了一个关于这班列车的巨大「谎言」。 我认为,曾搭过这班列车的人肯定有发现——特快车超级梓28号并没有那么空! 我去坐的时候,松本站有很多人在等车。自由座立刻就坐满了,从第三站后,所见之处就看不到空位了。我旁边坐了一名体重似乎有一百公斤以上的上班族,好挤。 至于进入东京都后,乘客是否有减少,事实上也并非如此。这次轮到通勤族为了前往新宿而搭乘一小段。 再说,在抵达新宿前,准备下车的人会在门口或走道上排队,所以我认为故事中的那种情况是很难成立的。 取材结束后,我在自己脑中寻找候选地点,却找不到在时间上符合条件的路线。因此,我和责编进行商量。最后,我们决定依旧采用「从松本站搭乘超级梓28号」。为了让剧情符合构想,我明知此部分的事实并非如此,还是说了谎。 如果有人打算进行所谓的「圣地巡礼」的话,由于车上很挤,请多加注意。要是在车上谈论过于严肃的话题,也许会被别人听见喔。 最后—— ●关于勒颈玩法 唯独这点我想事先认真地呼吁大家,请绝对不要模仿女主角这次做出的行为! 看了本作品后,请绝对不要有试着去体验「被锁喉技弄到昏厥」的感觉这种想法! 先不管从事柔道等有「锁喉技」的格斗技的人——故意让人体验昏厥状态的「昏厥游戏」真的很危险! 虽然血液即使停止流动,人类也不会立刻(被视为)死亡……但昏倒时,有可能会撞到头,也可能昏倒后就再也醒不过来!这种游戏很容易致死(或者我应该说,这已经不叫做「游戏」了)。 ——这些事我本来是想要写在正文中,当成主角的知识。不过,由于不管怎样都与故事流程不搭,所以我就删掉了。 真的不能做那种事。虽然好奇心是知识与经验的根源,但有很多事不做也无妨。我当然也没体验过那种事。 我写的小说是虚构的。 因为如此这般,相当普通的有剧透后记到此结束。 翻页后,就可以看到普通的无剧透后记,所以那边也请多多指教。 二〇一四年 三月 时雨沢惠一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花花 录入:湿湿 修图:黑黑 冰冷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清醒。 我醒了过来。 啊啊,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一直都,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花花 录入:湿湿 修图:黑黑 冰冷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清醒。 我醒了过来。 啊啊,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一直都,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花花 录入:湿湿 修图:黑黑 冰冷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清醒。 我醒了过来。 啊啊,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一直都,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花花 录入:湿湿 修图:黑黑 冰冷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清醒。 我醒了过来。 啊啊,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一直都,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花花 录入:湿湿 修图:黑黑 冰冷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清醒。 我醒了过来。 啊啊,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一直都,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花花 录入:湿湿 修图:黑黑 冰冷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清醒。 我醒了过来。 啊啊,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一直都,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花花 录入:湿湿 修图:黑黑 冰冷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清醒。 我醒了过来。 啊啊,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一直都,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花花 录入:湿湿 修图:黑黑 冰冷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清醒。 我醒了过来。 啊啊,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一直都,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花花 录入:湿湿 修图:黑黑 冰冷的手 让人觉得 非常舒服。 我的意识, 变得 很清醒。 我醒了过来。 啊啊, 眼前的景象, 我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看得很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 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记得很清楚。 我一直都, 记得很清楚。 我忘不了。 大概, 一辈子都 忘不了。 第一·一章 「五月二十二日,我打动了她2 」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我正深深地仰躺在柔软的床上。这张床的弹簧很有弹性,睡起来很舒服。 年纪比我小一岁,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同班女同学—— 也就是似鸟绘里,或者史黛菠,汉米尔顿,正压在我身上。 身穿七分袖上衣的她,朝我脖子伸出双手。双手的纤细手指从左右两侧包覆我的颈 动脉。 她的手非常非常冰冷。 我像是围了一条由锁链制成的围巾。 在我的视线内,可以看到她的头。 浅褐色头发很短,无法覆盖脸部两侧。发质纤细美丽,看起来宛如透明一般。 因此,即使背著光,我仍能清楚看见她的脸庞。 大大的双眼中有著左右异色的瞳仁。右眼为浅灰色,左眼为褐色。 虽然事到如今已不必重提,但我觉得她真的很美。 而且,她那双冰冷的手,真的让人感到非常舒服。 大概是因为,这房间有点太热了吧,热到我一直发呆,所以感到非常舒服。 啊啊。 好想一直维持这样。 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呢? 我回想起至今的种种。 * * * 五月二十二日,星期四。 我搭上了开往东京的特快车。列车在绝佳的天气下—— 顺利地奔驰著。 我是一名专业作家。 我写的小说《vice versa》 —— 正以文库本的形式陈列在书店内。 我的作品被归类为所谓的「轻小说」,由名为电击文库的书系发行。 两年前的八月,当时就读高一的我出道了,现在该系列作已出版到第九集。我休学一年后,从今年开始复学,就读高二。 令人高兴的是,《vice versa》很畅销,已决定改编成电视动画,将从七月开始播出。 该动画的配音,也就是声优们的录音工作,从四月初开始进行。为了参与每周五早上十点开始的录音行程,我会在周四傍晚搭特快车去东京。 我坐的位子,是自由座车厢最后一排的左侧靠窗座位。 似鸟绘里,这名戴著浅青绿色眼镜的黑长发少女,坐在我右边的座位。 她正在睡觉。 似鸟绘里是—— 跟我同班的女同学,在教室内坐我正后方,年纪比休学过的我小一岁。 同时也是工作伙伴。似鸟是初出茅庐的声优,以蜜可这个配角参与动画「viceversa」的演出。 自从她在配音行程的第二周,得知我们搭乘同一班列车前往东京后,有什么话都只在车上说。 在录音室与学校,为了隐瞒彼此的身分与关系,我们会避免交谈。 直到上周为止,她在车上问了我关于作家工作的各种问题,我也如实回答。由于只需回答,所以对话让我感到很轻松。平时若有人叫我去跟女孩子聊天,我想我应该会溜走吧。 上周虽然发生了一件相当大的案件……或者该说是事件,但我觉得算是勉强解决了。连我自己也觉得我很努力,大概吧。 列车从起点站出发后,只过了不到十分钟。 在这几分钟内,我和似鸟肆无忌惮地对洋芋片的口味进行争论,然后将车票出示给上周被我们添了一桩大麻烦的车掌小姐看。 接著,我们进行了相当短的对话后,就在我仔细思考「希望有朝一日能把似鸟当作小说主角」这件事的短短几十秒之间—— 似鸟睡著了。 她的头不知不觉就靠在我的右肩上,肩膀上传来不重也不轻的感觉。 大概是刻意加上了气味吧,她的假发今天也散发著香味——或许现在应该叫做「流行假发」吧。那头黑发距离我的脸非常近。她那双闭上的眼睛距离近到似乎能感受到我的呼吸。我清楚地看见她的长睫毛、白皙脸颊、红嘴唇。 我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想弄醒睡得很甜的似鸟,但她要是一直这样紧靠著我,我似乎会产生某些不好的想像,所以这样不妥。非常不妥。 即使没发生这种事,她刚才那个大概类似亲我脸颊的举动,就已经让我相当静不下心来了。 我能够带著这种苦闷的心情,度过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吗?不,我办不到。 不过,我认为我再怎么也不该做出边说著「不要歪著睡啦」,边把似鸟推回去这种不懂人情世故的举动。 更进一步地说,万一那使得似鸟的假发脱落了,我会变得更加不知所措,想从行驶中的列车跳出去。 伤脑筋。 非常伤脑筋。 当纹丝不动的我内心慌张不已时。 「请让她睡。」 头部的斜上方传来细微的声音。刻意压低的声音勉强胜过了列车的噪音。 我将视线转向走道,便发现说话者是kamisiro女士。 她看起来年约二十七八岁,留著一头黑色短发,表情锐利,总觉得身手不凡。 似鸟前往东京时,她必定会同行,所以我认为她是似鸟的保镖。 kamisiro女士不知不觉就从上车时我建议她坐的右侧靠窗座位上起身。 「用这个。」 接著,她一边低声说,一边朝我递出某样东西。 为了避免摇晃似鸟的头部,我用左手收下该物。 手上拿到的是一个耳挂式耳机,以及一个大小与厚度和一日圆硬币差不多的黑色物体,连著一条约三十公分长的细线——这究竟是什么呢? 「这是麦克风喔,老师。」 kamisiro女士小声告诉我。莫非她会读心术,还是因为我的表情很呆才会看出我的心思,或者两者皆是? 虽然kamisiro女士说得若无其事,但我没想到连这个人都会称我为「老师」。 我猜她应该已经从似鸟那边得知我的本名和笔名了。不过,我并没有那么讨厌这项称呼,所以没有反驳。 「请将我待会儿交给你的线插在耳机上,再把耳机戴在左耳。收音头请按在喉咙侧边。」 kamisiro女士用一贯的冷淡语气说明,同时在我前方座位坐下,接著回头将细线递给我,我跟著收下。 线的前端有个小接头。我心想「原来如此」,并将那条线插进耳机内,把耳机戴在左耳。 即使是迟钝的我,也已经知道kamisiro女士想做什么。 她想瞒著似鸟偷偷跟我说话。她总是会随身带著这玩意儿吗?还是说,只有今天才做了这项准备?我不晓得。 『听得到吗?』 只有左耳听到了细微的沙沙杂音与kamisiro女士的声音。虽然声音比直接听到时来得含糊不清,但还是能够顺利听懂她的话。 我左手拿著麦克风,将其靠在喉咙左侧,然后按下中央的开关,并试著那样说: 『那个,我有听到,没问题。』 我发出了就算旁边有人也不会被听见的细微声音。 『是,似乎没有问题呢。』 kamisiro女士如此回答。看来她也能确实听到我的声音。 这玩意儿叫做「喉麦(喉震式麦克风)」,能够感应喉咙的震动,因此可在噪音下使用。虽然我知道其存在与名称,但我当然是第一次使用实物。 那么说 来,我想起某部描写开战车的女高中生大展身手的动画中,女主角每次说话时也都会用手按住喉咙。 这工具真方便啊,我感到非常佩服。字面所学与亲身体验果然还是不同。 这是一次很好的经验。下次,我想要让此装置在「side辛」当中出现。 我认为辛即使要在现代日本犯下抢劫案,也肯定会筹钱将整组无线电对讲机买回雷普塔西翁吧。 在那个世界,虽然有指向性喇叭般的魔法,可以向特定人物传送声音,但若有这种设备,就算没有那种魔法或道行,任何人也都能使用。 不,我反倒觉得应该交由真来准备与使用。剧情会这样进展:真先是央求母亲买整组无线电对讲机送给他当作生日礼物,取得设备后,便在雷普塔西翁大展身手。 在雷普塔西翁,优秀的魔法师拥有比别人更快的施法速度,且能从更远的地方感应到魔法。只要透过这项设备,在使用时就不会留下任何施法痕迹,应该能成为一种圈套吧。 我在剎那间就妄想到那种地步,并打算将点子记录在智慧型手机内。 『那么——』 然而kamisiro女士并不给我时间那样做。 『我有话要说。』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 我望著窗外流动的景色,感受右肩似鸟的头部重量,并在心中回应。 『有听到吗?——现在我无法观察你的脸色,请你务必回应,简单就好。』 听到kamisiro女士这番沉著冷静的话后,我慌张地回答,, 『有……对不起。接下来,我会确实回应的——不过在这之前,我可以先问一个问题吗?』 尽管很紧张,但我还是说出了想说的事。 『什么问题?』 『我……那个,我只知道kamisiro女士的姓氏。关于你和似鸟……同学之间的关系,我大致上已经猜到了,但如果我猜错的话,那就糟糕了……所以,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请将能说的部分告诉我。』 我吞吞吐吐地说。 『我知道了。那么说来,我也还没自我介绍呢,真不好意思。那么,就从这部分说起吧。』 接著,kamisiro女士告诉我许多事,我边听边随声附和。 kamisiro女士的全名为神代茜,神话时代的「神代」,茜草的「茜」。 这名字果然很帅气,宛如战斗作品中的女主角。 我很想把这名字拿来用在某部作品的角色上,但现在不是时候,便没有开口去徵求她的同意。 另外,她连我没问的年龄也告诉了我。令人惊讶的是,她已经三十五岁了。从精悍的外表来看,我觉得她应该更加年轻,差不多二十七八。我坦白将此事告诉她。 『哎呀,谢谢。』 她只有在此时才会用温柔的语气回答。只有在此时。 如同我的预料,神代女士是似鸟绘里的专属保镖。从似鸟在外国生活时,她就一直陪伴似鸟,时间已有五年以上。 在外国,为了防范诱拐,保镖与司机是必要的,因此她一直代替忙碌的似鸟双亲来接送似鸟上下学。「代替」家长的「神代」女士,令人觉得非常帅气。 据说在治安良好的日本,她不需要做到那种地步,但当似鸟要在外过夜时,她绝对会陪著似鸟,也可以说是「监视」。 因此,这一点也如同我的预料,她会陪似鸟到东京参与配音工作。 四月十日,我初次跟似鸟在车上说话的那天也是如此。 两人皆持有绿色车厢的车票。之后的每周,神代女士都和似鸟一起来到车站搭车,并坐在相同车厢的前方座位。 在这段很长的自我介绍最后,神代女士用相当不悦的语气说: 『不过,让她离开我的视线是我的错。上周的事情……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败…… 即使看不见,但神代女士肯定露出了犬齿。要是看到了,我肯定会很害怕。幸好我看不到。 列车持续行驶,停靠了许多站。 列车穿越长长的隧道,慢慢滑进位于大湖旁的车站。乘客增加了,不过神代女士旁边还是没人坐。 似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维持相同姿势,也就是靠在我身上睡觉。 我转向右边看著她的脸。似鸟真的睡得很香很安稳。 『大小姐……这星期几乎都没睡。』 神代女士说。 我将视线转回前方,发现神代女士正常地面向前方坐著。我想这个人背后大概有长眼睛吧。 『这样啊……』 我将手按在喉咙上回答。 宛如在报告其他世界发生的事,神代女士用非常沉著冷静的语气继续说: 『大小姐一直对自己为何会做出那种事感到很内疚。』 我回答: 『这个……我也有错。』 毕竟我在故事中轻易地杀死了蜜可。 不过,我觉得神代女士也许无法理解这番话。 当我这样想时,神代女士很乾脆地回说: 『我也这么觉得,那种剧情真是太糟糕了。』 这个人好可怕。 『不过最重要的是,大小姐本身并不那样想。她时常懊恼,自己居然想杀老师。』 『……………』 我将手按在喉咙上,什么都说不出口。因此,神代女士单方面地说: 『我刚才已经仔细听过两位在校内发生的事。你更改了小说今后的剧情,暗示大小姐饰演的角色会复活,而且愿意让她欠著那份人情,再加上——』 神代女士停顿了一下。 『你还记得她的名字,与她寄读者信给你的事。』 那是因为,我忘不了,今后也不可能会忘记。 『史黛菈·汉米尔顿果然就是——她的本名对吧…… 『没错。』 她的回答证明我真的没有猜错,真是太好了。 『不过,她已决定要在现在这所学校内,将一切隐瞒到底。希望你能帮这个忙。』 由于我的秘密也没有被泄漏出去,所以她大可藉此威胁我,但她却选择请求我。 我点头,然后清楚地说: 『我会誓死守住秘密。为预防万一,避免秘密败露,我再也不在校内和她说话。』 接著,我问神代女士: 『神代女士,你知道似鸟曾寄读者信给我,并收到回信对吧。』 这是为保险起见而做的确认。若不是那样,她刚才就不会提到「我记得她的名字」这一类的事。 『是的。』 她简单地表示肯定。 光是这样,我就能充分理解似鸟有多么信任神代女士。 也就是说,似鸟能够坦白向她说出,过去曾想要自杀的事,以及无法跟父母商量的事。 『大小姐非常开心。如果没有那件事……我现在应该会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吧。』 神代女士说。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那件事」当中的「那件事」是指修改剧情,或是我称呼她为史黛菈,还是两者皆是—— 总之那表示,要是我做错了,似鸟就再也不会搭乘这班列车,而我大概再也没机会和她说话。 我松了一口气。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接著,我将此事告诉神代女士: 『幸好我有机会开口,这是神赐给我的机会。』 『老师你相信神吗?』 神代女士带著有点奇妙的语气问道。 我立刻回答: 『不,完全不相信。』 『…………算了,先不谈这个。』 当她不谈那个时,我决定说出自己想说的事。此时不说,更待何时。我必须向这个人道谢才行。 『神代女士,真的很感谢你。』 『啊?——感谢什么?』 她狐疑地回答,因此我继续说: 『上周的事情。在医务室内,真的很感谢你愿意配合我那蛮不讲理的即兴演出——我还没向你道谢。』 『啊……也不用道什么谢啦。我只不过是做了当时所能采取的最佳选择。』 神代女士冷淡地回答,随即又继续说: 『不过,老实说……我非常佩服。在那种情况下,真亏你能想出那种方法。我是否该说,真不愧是擅长创作的老师呢?』 啊,受到夸奖令我很高兴。 『多谢……夸奖。』 为了掩饰害羞,我先那样回答。 『老师你……练过柔道吗?或是其他格斗技?』 接著她如此问道,但我真的没有那种经验。 『不,我完全没有练过,只是随便说来应付警察。柔道只有在体育课上稍微碰过,称不上有经验。』 『嗯,说得也是……尽管如此,最后你还是救了大小姐,所以我也得救了。要是事情就那样闹上警局,就算我遭到解雇,事情也无法解决吧…… 直到听了她这么说,我才了解到最糟的情况会有多严重。 『没错,要是演变成那样,也许连动画的播出都会受到严重影响……虽然我也想向刚才那位车掌小姐道谢,但我无法说出真相……』 说出内心的想法后,我的左耳突然听到神代小姐用前所未见的严厉语气小声斥责: 『你啊!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管再怎么迟钝,我也知道这根本就是生气的口吻。 平常冷静得可怕的神代女士,现在只剩下可怕。 不发一语的我,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也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你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吗?要是车掌小姐没发现,你也许已经死了喔?』 她如此质问。 『啊,说得也是。』 这么说来,的确是那样。 『……………』 神代女士按下了麦克风开关,却什么话都没说。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发生。 因此,我继续说。 『结果是好的喔。像现在这样,谁都没死。再加上,我成功地演出了前所未有的精采大戏,事情也没有闹大。』 『……………』 她第二次保持沉默。 坐在神代女士后方的我,看不到她正露出何种表情。大概很头痛吧。不,她肯定很头痛。 不过,这样不是很好吗? 我没死,似鸟也没成为杀人犯,《vice versa》的故事走向也变得较为开朗。 嗯,这样不是很好吗? 『要是……大小姐当场杀死了老师,搞不好会引咎自杀。』 过了许久才开口的神代女士虽然说得平静,我的背部却一阵哆嗦。虽说那是自己死后的事,我也不希望那种事发生。 『……幸好没有发生那种事。』 『不过,我应该会誓死阻止她吧。』 『到时候就拜托你了。』 『……………』 她第三次保持沉默。 神代女士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我觉得我不仅能透过耳朵感受到她无言以对的模样,也能隔著前方座位感受到那股气氛。 我心想,稍微辩解一下应该会比较好吧,于是按住喉咙上的麦克风说: 『那个……我并不讨厌「结果是好的」这句话。我认为,即使会遭遇某些失败,但只要活著,就能反省,把经验活用于未来。』 『……嗯,我也会那样做。』 『你曾经遭遇过什么失败吗?』 神代女士很快就回答我的问题。 『上周,当大小姐跑去找老师时,我没有追上去。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败。老实说,这可能会造成我的精神创伤。我想这阵子,只要一回想那件事,胃大概就会很不舒服。』 以沉著冷静的神代女士而雷,这番话显得很胆怯消极。若要我说大话,我大概会说,这个人毕竟也是人啊。 保镖是一项非常辛苦的工作,必须经常留意周遭情况。幸好我是高中生兼轻小说作家。当我那样想时,左耳突然听见一个令人不解的问题: 『老师,你打算对大小姐做什么?』 我不认为神代女士是在开玩笑,所以这个问题应该很认真——但是我真的不懂她的意思。 打算做什么?是指「我现在觉得被当成枕头很不舒服,想叫醒她」吗?总觉得不是指这个。 打算做什么?是指「我被勒过脖子,所以我想让她失去声优的工作」吗?感觉也不是这个意思。或者我该说,的确不是。 做什么?我想知道这个问题的意思。 因此,我决定那样做。 『那个,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 神代女士第四次沉默不语,于是我拚命地补充说明。 『那个,由于似鸟是个拥有各种经验的女孩,所以我希望有一天能把她拿来当作小说中的人物原型。或者我该说,曾那样想过。刚才,我非常想那样做。不过,我希望那样做不会对她没礼貌。我当然会好好地向她本人说明,取得同意。』 与神代女士交谈时,我忘了有个女孩子仍靠在我的右肩上。虽然一点都不重,但会给人一种奇妙的存在感。在描写作品中的主角内心时,我想试著加入这一点。若要将她当成人物原型,也必须取得她的同意吗? 神代女士如此回答: 『这个嘛,到时候就请你那样做吧。』 接著,我什么都没说,神代女士也没有提问。 由于我成了似鸟的枕头,所以动不了,也拿不到架子上的行李,没事可做。 因此,我望著风景发呆。时间还过不到一分钟,也许是在旁边睡著的人将睡意传过来了吧,我渐渐地觉得困。 不过,我得先下车,不能睡著。 无论如何都必须保持清醒。 幸好天气不错。一边眺望窗外景色,一边思考《vice versa》今后的故事发展吧。 虽然不能使用笔电,但幸好口袋里有智慧型手机。就用这个把想到的点子记录下来吧。 我—— 还记得当时那样想。 然而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睡著,一点都想不起来。 当我清醒过来,我发现列车正要滑进被明亮灯光照亮的终点站月台。 旁边与前面座位—— 都没有坐人。 第一·二章 「五月二十二日,我靠在他身上睡觉」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他仰躺在床上,我则压在他身上。 我将手伸向他的脖子两侧,对底下的颈动脉施力。 是他的正常体温很高吗? 或是我的正常体温很低? 还是因为我非常紧张而导致双手失去血色呢? 也可能同时发生了其中几项? 或者全部皆是吗—— 从他脖子上的皮肤传来的温度,热到几乎要把我的手烫伤。 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呢…… 我明明不想做这种事。 我明明再也不想这样做…… 明明再也不想这样做! 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呢……? 我开始回想至今发生的事。 * * * 五月二十二日。 我醒来的时间,是在特快车抵达终点站的几分钟前。 茜女士用力捏住我的右脸颊,硬是把我从梦中叫醒。这个人总是这样叫醒我。这是因为,她知道不管在何时何地,这个方法最容易叫醒我。 我一醒来,就忘了自己梦见什么,但我觉得那肯定不是美梦。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位在行驶中的列车上,身体严重往左倾斜。我的左肩与头部都靠在某样很大的物体上。 将身体坐正后,往左一看,我便知道那是什么。 「…………」 低著头坐在该处睡觉的人,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 这个人写的小说感动了我。 我觉得自己被救了一命。 因此,我写了一封读者信。 我不顾羞耻地暴露自己的软弱与悲惨,传达了内心想法。 然后,我收到了写著鼓励字句的回信。 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有多么高兴。 我一直在猜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该作品要改编成动画后,为了成为声优,饰演我很崇拜的那个角色,我不顾羞耻地用尽各种手段。 于是,我打败许多人,获得那个角色。 当我得知,在首次配音行程的现场能够见到他时,我兴奋得睡不著。 再加上,首次配音让我感到很紧张,所以当天可以说是我这辈子最难让脑袋维持正常的一天——当天我得知作者仅仅比我大一岁后,由衷地感到惊讶。这是因为,我之前所想像的老师个人档案为:大概是男性、年纪约为二十七八岁、大学毕业、有工作经验、现为专业作家。 那天总算结束了—— 在之后的十二次配音行程中,也许迟早会出现一次两人单独谈话的机会。到时候,我要自我介绍。我当然不能说出所有事情,我只是要让他知道「似鸟绘里」这名声优的存在。 如此盘算的我,在高二新学期第一天做完自我介绍时,发现老师就坐在我的前方座位回头看我——真亏我没有昏过去。 而且,那周四我在车站的月台上看到他时,也惊讶不已。 我之前曾怀抱「我们的目的地一样,所以也许会遇到」的期待,想不到我们真的搭同一班车。 因此,time to y。 我决定要演戏。 这是因为,我怎样都不觉得,自己能正常地和他说话。 我大概会紧张到表情僵硬,使用令人傻眼的敬语,让老师受到惊吓吧。 不过,我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因此,time to y。 我决定饰演的同班女同学,说好听一点是亲切健谈(说难听一点,就是脸皮厚又爱装熟)。 对我来说,这是我毕生最重要的戏。在那之前,我认为学演戏是为了饰演蜜可。 我同时也跟他约好,彼此在学校里不交谈。这是因为,我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泄漏秘密。 我认为自己的身分早晚会被人知道,所以我无所谓,但要是我把老师的秘密泄漏出去,事情就会无法挽回。 就这样,我获得了饰演「在列车上与他并肩而坐,既是拥有相同秘密的同班同学,也是工作伙伴」的「角色」的机会。 我知道这样说不太礼貌,但我觉得老师不善言辞。若想尽可能地持续跟老师交谈,我应该怎么做呢? 我拚命地思考,然后想出了答案。 「只要一直问老师容易回答的问题就行了。」 那么,那是什么问题呢? 「老师很熟悉的事。也就是,关于作家这行的事。」 就这样,我决定扮演成「想知道作家工作的人」,每周和他说话。 我虽没有好奇到无论如何都想问的地步,但我并非对作家这行完全没有兴趣。 为了营造出让老师「易于回答」的情境,我每周都会准备礼物。 说到并不「贵重」,但暂且能让人高兴的东西,那就非食物莫属。 说到「点心」嘛,听起来是很好听,但也可以说是「诱饵」。不过,我想不到其他适合的东西。 只是食物百百种,我很烦恼该选什么才好,最后我决定选最安全的洋芋片。 我回想起,以前在杂志《电击文库magazine》的卷末小语单元中,老师曾提到「在洋芋片中,我最爱海苔盐口味,也只吃那种口味」。 我从未买过海苔盐口味的洋芋片。说起来,外国根本没卖。 因此,我在便利商店内找了相当久。第一家店没有卖,于是我去了其他家。 尽管最后终于买到,但我完全不晓得老师是不是真的喜欢,担心得不得了。 见到老师开心地收下它,并吃得津津有味,我真的非常高兴。 而且,老师也确实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就这样,我成功地连续五周都坐在他身旁。 然而,上周我却想要杀死老师。 我偷看了《vice versa》的原稿。 老师起身去上厕所后,我随即瞬间想到一件事。 老师把装有原稿的背包放在座位前,不就是在对我说「你可以看喔」吗? 既然我饰演蜜可,本来就应该要知道蜜可的一切吧?如果能事先知道剧情,应该能呈现出更有深度的演技吧? 现在回想起来,我非常清楚那些想法都是错的。 不过,我当时真的那样认为。 于是,我看了原稿。 于是,我掐住了老师的脖子。 记忆很模糊。 不过,我只清楚记得,我当时在想「我一定要救蜜可」这件事。 听到某人尖叫的同时,我被撞倒,之后的事情我就不太记得了。 回神时,我已身在车站的医务室内。 接下来的事,我记得很清楚。 本周持续向学校请假的这段期间,茜女士告诉我: 「没事的。那个人精采地扯了一堆谎,救了史黛菈大小姐。他肯定不恨你。」 令人难以置信。 明明差点被我杀死,却不恨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 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原谅对方。 过去那些曾对我施暴、用言语攻击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原谅。若法律允许,我至今仍想杀了他们。 老师在医务室内演的戏,也许只是不想让事情变成麻烦的刑案,那并不代表愿意原谅我。 不,我反倒认为情况刚好相反。 今后,在教室或录音室时—— 他 为了一点一点地在精神上折磨我,所以才没有让事情演变为刑案。 即使是那样,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那是正当的反击,我没有资格抱怨。 光是这样想,就会觉得胃部宛如灌了铅般沉重,但我已束手无策。 「如果大小姐要那样想,我也只能说『请便』……但我觉得你大可不必那样。」 深夜中,茜女士温柔地对著脸色苍白且睡不著觉的我说: 「你不能一直向学校请假。不,学校的事无所谓。不过,大小姐你周五必须要到东京工作才行。我强烈建议你周四要去上学。」 不过,要是在学校内有人对我指指点点,该怎么办? 要是我的真面目被拆穿,成为班上笑柄,该怎么办? 要是我如同之前深深地体验过的那样,被说成假日本人,甚至连我用假发、彩色隐形眼镜、假名来欺骗所有人的事情也被拆穿,该怎么办? 「所谓『随遇而安』。假如班上有任何一个人心眼小到那样就无法接纳你,高中这玩意儿不读也罢。以大小姐的学力来说,现在就能读大学。只不过——」 只不过?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不认为老师会做那种事。如果他打算那样做——他应该早就把事情散布给大家知道了吧?有哪个朋友向你报告这种事,或是写信骂人吗?我更不认为,老师会为了想在你本人面前说出秘密而等你来上学。」 我不知道事情是否真是如此。 不过,在茜女士的坚持下,我最后还是去上学了—— 然后极其意外地,得知蜜可会复活。 我不明白。 老师为什么不恨我呢? 明明差点被杀死,为何不恨我呢? 为何不生气呢? 明明差点被杀死,为何不生气呢? 而且,他还将剧情修改成蜜可会复活,像在说「我才是对的」。 我完全不明白。 老师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想要知道这件事。 因此,我只能好好地为自己做过的事道歉,说声对不起,然后直接对他询问此事。 明明差点被莫名其妙地杀死,为何要原谅对方呢? 为了得到答案,我只能再次搭上那班列车。 这是因为,我只能在那班列车上和老师交谈。 「那样的话,我就不用开车了吧。老实说,我不喜欢长时间驾驶,也不喜欢在东京都内开车,因为我的技术很差。」 茜女士笑著说。 她在说谎。 茜女士非常喜欢开车,驾驶技术也很可靠。她毕竟身兼司机与保镖,如果驾驶技术不好,无法胜任这项工作。 茜女士说: 「不要勉强自己去知道所有事会比较好喔。我反倒希望你以和他正常交谈为目标。请如同之前那样,让自己能够毫不客气地不用敬语跟他说话。一直道歉也没有意义,说起来,我认为老师并不希望大小姐道歉。请采取跟以往一样的态度吧。」 那种事我办得到吗?我如此间道后,茜女士便笑著眨眼,给了我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哎呀?至今为止,你不是一直都在做那种事吗?」 做什么? 「演戏啊。time to y喔。」 我望著老师的睡脸,一瞬间宛如走马灯般地想起过去的事。 「那么,本周就由我们先下车吧?」 茜女士小声地对我说。接著又说: 「下周也来搭这班列车吧。」 第二·一章 「五月二十九日,我有疑问」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似鸟那张近在眼前的脸庞—— 露出非常困惑的表情。 就算是迟钝的我,也明白这张表情同时掺杂了不安、讶异以及恐惧。 那是当然的。 老实说,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不过,如果可以—— 我想要再稍微维持现状一下。 * * * 五月二十九日,星期四。 发生种种事情的五月也即将结束。 在几乎堪称夏天的高温下,我搭上平常那班特快车。 天气很晴朗,仍高挂天上的太阳将车厢内照亮。 前往东京时,我之所以会坐在列车左侧座位,原因在于出发后不久,我就会面向东侧。这样我就能避开下午的阳光,笔电的画面不会变得看不清楚。 话虽如此,我自从四月十七日开始和似鸟交谈后,就没有在车上工作过了。 上周五,二十三日的配音行程也顺利结束。 进度来到动画「vice versa 」的第八话,也就是原作文库本的第二集。故事进入所谓的「side辛」。 辛不知为何来到现代日本,再加上他刚才正在进行军事演习,所以身上全副武装,铠甲、剑、头盔一应俱全。 辛对于映入眼帘的所有事物都感到好奇,让想要安稳度日的真非常头大。 在动画中,辛「死去」 (然后又复活)的场面比原作来得多,我认为这是因为时间很充裕。 我只写了他触碰到高压电线,动画中则加上了其他场面—— 穿著盔甲跳进水池中溺死。 冲撞卡车,结果反被用力撞飞,掉到桥下摔死。 想试试在日本能否施展魔法,结果居然可以,当场被自己的攻击魔法炸死。 诸如此类的各种「死法」 (过于吓人的死状当然无法用影像来呈现。辛每次一死,画面就会带到,真那张既厌烦又惊讶的表情特写。) 正因为总编剧有熟读原著,所以才能完成这部分的改编。 在写原著第二集时,我还无法想出理由—— 在写第七集时,我事先加上了「辛为何那么想要在现代日本寻死?为何要刻意寻死?」的理由。 那项理由就是「辛为了得知死亡的痛楚,所以反覆寻死」。 由于他自己背负著身为一国之君的使命,所以在雷普塔西翁时,他实际上是不能死的。说得极端一点,即使部下死去,他自己也不能死。 既然如此,那自己至少要在「日本」这个异世界死个够,以了解死亡的痛楚。在此故事中,辛的愚蠢死法全都是有理由的。 真不知道辛的本意,只能从头傻眼到尾。 话虽如此,真也不能放著长相跟他一样的辛不管。辛光是走在路上,就会违反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若辛要在日本过活,很容易误触法网。 如果辛遭到通缉,首先会被逮捕的就是真。 「错的是那个长得跟我很像,且来自战乱异世界的魔法师王子,跟我无关!」 就算真这样大叫,我也不认为有警察会相信他。 真无可奈何,只好很不情愿地把辛带回自己家。 如同把野猫捡回家时那样,真打算偷偷地窝藏辛—— 但事情也跟把猫带回家时一样,一下子就被母亲知道了。 不过,结果同样也跟把猫带回家时一样,不知为何,母亲轻易地就同意了,于是辛就暂时开始一起住在父亲出差中的摘园家。 在将于七月发售的原著第十集中,我也让真的母亲展现出似乎一开始就认识辛的态度。 因此,动画第八话也埋下那样的伏笔。也就是,母亲看到辛后,表情瞬间产生了些微变化。 如果动画能演到第二部,应该就能跟我目前所想到的结尾相连结吧。动画导演应该也会有效利用第八话的伏笔来描写真的母亲所知的真相。 辛从小就失去了母亲,所以他必定会听从真的母亲说的话,一直当个「乖宝宝」,至少在家中时是如此。 而且第八话的结尾跟原著一样,到真家里玩的青梅竹马唯,把辛误认为真,营造出很好的气氛。 睽违一周后,再次前来配音的似鸟—— 饰演的是只登场两次的女孩子。该角色既是真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唯的好友。 『摘园同学,你藏了什么东西吗?』 『那么,再见啰!』 台词只有这两句。 顺便一提,这个女孩也没有名字,她是动画中的原创角色。 动画制作人员依照教室内的座位位置,将她称作「窗边少女」——简称「窗子」。 窗子的外表为,雀斑脸搭配及肩褐发。插画家有帮我绘制该角色的草图。 基于戏剧效果上的考量,窗子被设定成说话很直爽的个性。当真与唯举棋不定地烦恼时,她会毫不留情地念他们一顿。 除了本话以外,窗子也会在第十一话登场一次,与班上同学一起发出惊呼。 而且,在结局之前的第十二话,她与真之间还有一段稍长的对话。 因为辛乱七八糟的行动(没有恶意),真与唯的关系变得前所未见地糟糕。 而窗子说了些话安慰真,为他打气。台词当然不是我写的,这是动画原创剧情。 顺便一提,在接下来的第十三话,也就是最终话中,剧情会描写到真再次被传送到雷普塔西翁。因此,真会和许多角色再次见面,蜜可也有一句台词。 这天,除了窗子以外,似鸟还会与其他声优们一起饰演群众出现的场面。这种场面叫做「路人场面」,或是单纯称为「路人」。 虽然这样说有些自以为是,不过我认为似鸟的演技似乎没什么问题。 我原先还很担心她发生了那种事又休息了一周,会影响演出,看来是多虑了。那让我相当放心。 这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需要留下来处理,我和责编很快就离开录音室。 饰演真的男声优上周有向我搭话,但我这周没被他逮到。 从本周一开始到今天周四为止,我就读的高中举行了一项重要活动——期中考。 我参加了睽违足足一年之久的定期考试。 这一年的空白果然相当长。 在答案卷上写上自己的班级与姓名时,我感到非常怀念。我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真的变回了高中生。 从周一到周三都平安无事。上午考完试后就回家,然后把小说——的进度暂时封印,将就寝前的时间尽量用于准备隔天的考试。整天念下来,偶尔也会休息一下,看看远方。这种感觉也很令人怀念。 责编也知道我正处于期中考期间,所以不会联络我。 我有时也必须为了动画的事急忙回应,所以我已经做好了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 接著,在考试最后一天的周四,也就是今天—— 总之,在距今约五小时前,发生了一件令我相当困扰的事。 时间是考试已全部结束的中午。 我今天也会在傍晚搭乘平常那班特快车前往东京—— 但今天与之前不同,时间非常充裕,不必急著回家。 先在学生餐厅用餐后,再悠闲地回家吧。 当我这样想时,有个女生向我说话: 「那个……」 当然不是似鸟。 似鸟仍坐在我后面的 座位上,我从刚才就一直听到她把东西往书包里塞的声音。那声音因为有女生前来向我搭话而停了下来。 「什、什么?」 我坐著看向发问者。 站在那儿的当然是同班同学。这名女生留著黑色短发,个子有点娇小,给人很乖巧的印象。 虽然我们一起上过将近两个月的课,但我不记得她的名字。我从未跟她说过话。我想她应该也不是那个……因为似鸟的事而来责问过我的女生。 她非常提心吊胆地俯视我的脸。我完全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 我担心她会因为向我这个不跟其他人说话的人搭话,而被班上同学投以异样眼光,便稍微张望四周,但我似乎多虑了。 接著,她用敬语说出: 「你好,关于上周的朗读——」 咦? 总觉得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在我脑中,不怎么灵敏的危机管理感应器开始运作。 「关于你朗读的那段《vice versa》的剧情——」 还是逃走比较好喔。 「如果网路上还看得到的话,请务必告诉我网址。如果已经看不到了,希望你至少可以把那份列印稿影印一份给我。」 现在应该立刻逃走吧? 这位提心吊胆的女生说到这里后,大概是因为摆脱烦恼了吧,她突然脸色一变: 「老实说呀!」 一下子非常开朗地笑著说: 「我是《vice versa》的超级忠实书迷!所有作品都看过了!七月要播出的动画也超令人期待的!」 哇!谢谢!谢谢! 「啊……咳……这……这样啊。」 我假咳了一下,掩著嘴说。要是她发现我在窃喜,那就糟了。 「不过,我虽然从第一集刚发售就开始追这部作品,却完全不知道原来居然是网路小说!」 嗯,因为那根本不是。 「如果可以稍微看到新剧情的话,我也想看看!尤其是你读的那个部分!我想知道那里的前因后果!」 不,那是办不到的。 那是因为,我只有修改朗读过的部分,而且责编对我说「剧情不错,但文章有些杂乱」,所以还是得修改,再加上为了强制让那之后的剧情符合逻辑,所以我目前正在修改第十一集的原稿。 我无法将不能说的事告诉她。这个女生笑嘻嘻地直言不讳: 「那个……方便的话……同样身为《vice versa》的书迷,可以跟你聊一下吗?接下来,去学生餐厅聊如何?其实……我之前就打算,在考试结束后跟你聊聊了!」 喀嚏! 后方座位发出椅子的摇晃声。 那肯定是似鸟发出的声音。 她在紧张?还是在笑?或是在对某件事生气呢?理由我不知道。也许以上皆是。 「呃……那个……」 为了对这名笑嘻嘻的某某同班同学说些什么,于是无法转头的我开始思考。 我立刻想到三个办法。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实情告诉这位少女。 一这么想,我就深深认为这是个下下策。 要是我说出自己的秘密,她肯定会问我很多事。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愿意守密。 最重要的是,她肯定会追问我,为何要在课堂上朗读剧情那么新的原稿。 如此一来,她也许就会问到原因所在的似鸟,而我也许会泄漏她的秘密。 我可不能那样做。 先不管我自己的事,就算情况再糟,我「誓死也」必须守住似鸟是声优这项秘密。 第二个办法为,努力演戏,说出这种谎话: 「啊,你说那个呀!其实那全都是骗人的喔!我是《vice versa》的忠实书迷,因此试著以二次创作的形式写了之后的剧情。老师和你都轻易地上当了,啊哈哈。」 这种人真过分。 不过,我觉得比第一个办法好上一些…, 如果这名女生肯当场发怒就好了。 「什么嘛,原来是那样啊!不过,我觉得你写得相当好喔。毕竟你喜欢到会从事二次创作的程度嘛!同样身为书迷,我们还是来聊聊吧!」 要是她这样说的话,我该怎么办? 如此一来,我就必须反覆地说谎,我完全没有自信能够做到那种事。 最后一个,也就是第三个办法,相当简单明瞭。 因此,我决定采用这个方法。 「那、那个!嗯——抱歉!」 我抓住书包后,只留下这句话,便随即逃出教室。 由于我无论如何都得从较近的后门离开,便通过了似鸟身旁。 「…………」 我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似鸟正在拚命忍笑。 感觉好像完全置身事外。 「抱歉没帮你!不过,我很怕自己笑出来,所以一直在憋笑!我完全忍住啰!」 「原来如此。不过,原因是?是谁的错?」 「是的!抱歉,是我的错!——噗!哇哈哈!」 所以说,这就是我和似鸟在列车上一开始的对话。 最后,似鸟大概是忍不住了吧,所以笑了出来,她真的笑得很开心。 幸好目前才刚从起点站出发,乘客还很少。坐在右侧座位的神代女士依然冷静地不发一语。我已经决定把神代女士当成座敷童子之类的人物。 先不谈我们聊了什么,总之她又能不用敬语地和我正常说话,真是太好了。她愿意笑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在车上,我不想谈论严肃的话题。 即使不在车上,老实说,我也没有信心能够和处于「史黛菈模式」的——也就是完全使用敬语的似鸟持续交谈。说成「我没有自信和史黛菈·汉米尔顿同学继续交谈」,应该会比较简洁吧? 似鸟笑了一阵子后,一如往常地向我递出超商购物袋说: 「啊,这给你——多吃点才会长大喔。」 里面装的东西跟平常一样,是我最爱的海苔盐口味洋芋片。 「谢谢,我就不客气了。」 我边说边收下袋子。 「也许不会再继续长大,所以你要稍微吃一点吗?」 我还能从容地开玩笑。 「从下周起,我要换成法式清汤口味喔。」 似鸟也能从容地开玩笑。 我觉得这是好事。 我认为这样非常好。 她没有必要为了我的事而闷闷不乐。 当觉得很饿的我不客气地吃起零嘴时,车掌来验票了。本周的车掌不是平常那位女车掌,而是初次见到的年轻男车掌。 车掌俐落地验完票后,走向后面的车厢。 我吃了约半包洋芋片,说: 「暂时先吃到这边吧。很好吃喔!」 「哎呀?那包洋芋片是『挖苦口味』吗?」 似鸟难得地用日语说了一个富有巧思的玩笑。 「不不,是『海苔盐口味』。多谢款待,剩下的之后再吃。」 我把洋芋片袋子卷起来,收进超商购物袋中,然后喝了茶。 接著我说: 「今天的——呃,『那个女生』,真是让我受不了啊……」 我是真的很受不了。 「虽然今天我逃走了,但从下周一开始,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也是真的想问这个问题。 考试好不容易结束了,所以我想要鼓起干劲来写作—— 但就算回到家、坐 在电脑前,我还是一直想著这件事。 从我家到车站的路上,以及在车站等车时,我都在想这件事,但想不出快刀斩乱麻般的好方法。 「变得很伤脑筋对吧——啊,是的,我知道我有责任,嗯。」 似鸟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那样说。 「关于后来的事情——」 她将我逃走之后所发生的事告诉我。 首先,前来向我搭话的那个女生名叫「佐竹雏田」。 那么说来,我想起了有个姓「佐竹」的人在上课时曾被点到。每次只要听到这个姓氏,我就会想说,「她是秋田人吗」。毕竟秋田的贵族就是佐竹氏。 外表看起来很文静,个性却似乎很活泼又大胆。 「嗯,我非常明白了……」 毕竟她敢突然对我那样说,所以应该是那样没错。 佐竹同学的运动神经也很好,据说她在体育课上表现得很突出。 为了避免变装用的流行假发脱落,似鸟每堂体育课都只是待在旁边看,因此在这方面,似鸟大概观察得很仔细吧。也许似鸟已经掌握了班上所有女生的体能。 据说,似鸟与佐竹同学的交情并没有特别好。 我看不出有哪个女生跟似鸟的交情明显很差(我不明白女生的世界,所以她们在背后也许会进行某种很激烈的对抗)。也就是说,她们并不是那种会一起吃午餐,或是在下课时间聊个不停的朋友关系。 所以,似鸟也不知道。 「没想到……她居然是《vice versa》的忠实书迷啊……」 似鸟一边用力盯著前方座位的椅背,一边用相当不甘心的语气说。理由我不清楚。 由于我个人非常感谢忠实读者,所以能够听到同年龄层的同班同学(虽然小我一岁)的感想,我非常开心。 虽然开心,但这次我不能那样说。 再加上似鸟说—— 我逃走后,佐竹同学似乎也没有感到特别惊讶。 「啊,被溜走了。」 她反倒有点开心地那样嘀咕。 接著,她的眼神有一瞬间与似鸟交会,但双方什么都没说。 佐竹同学回到自己座位拿起书包,爽快地离开教室。 「不久后,假如佐竹同学得知似鸟会饰演蜜可,应该也会很惊讶吧。不过,事情会变得如何呢……」 我如此嘀咕。 总之,只要动画一开播,虽然还不清楚似鸟的名字是否从第一话就会出现,但迟早会出现在片尾曲的声优名单中。 「似鸟」这个姓氏很罕见,再加上全名一样,而且又有演戏经验,从这几点来看,应该会被发现吧。 我照实说出心中想法后,似鸟便稍微嘟著嘴生气地说: 「请别在意那种事!我的事情完全无所谓!」 「真……真的吗?」 我不加思索地反问。 「没事的。当声优名单终于公开后,『其实我在从事声优工作。这次我首度接演了有名字的角色。之前因为保密义务而无法公开,但动画开播后,就没有这项限制了。大家要看《vice versa》动画版喔』——我只要若无其事地那样说就行了。」 原来如此,她已经准备好了啊。 「问题是,要是老师的真实身分被大家知道,事情就没那么好解决了!」 她又对我生气了。这么说来,的确如此。 咦? 不过……虽然刚才也说过了,但造成此事的远因不就是似鸟吗? 大概是我一脸呆呆地把想法写在脸上吧。 「是的!对不起!」 她发完脾气后,随即又向我道歉。 先不管那种短剧般的对话,佐竹同学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不想把那个什么坏事都没做,而且还是我的书迷的人当成「问题」— 不过她实际上就是个问题,所以我也无可奈何。 「得想办法解决才行。」 「得想办法解决才行。」 似鸟和我异口同声。 在这十几秒内,我只听到列车的行驶声。 接著她说: 「老师,你有想到什么办法吗?」 「想是想了,但完全……」 今天我是成功逃走了,然而从下周一开始,我又得每天面对她。只要不退学或转学,我就逃不掉。 我想佐竹同学应该也非常了解这一点,才会说「啊,被溜走了」这种话。 她就像一名得知猎物的饮水处的猎人,说得游刃有余。 「嗯……」 我朝著天空,也就是车厢内的置物架,低声说出内心想法: 「将所有真相只告诉佐竹同学一人,并跟她说『事情就是这样。拜托你,请你保密』。这种作法果然还是行不通吧……?」 似鸟简短地问我: 「你觉得女生的口风有那么紧吗?」 呜哇,背部一阵哆嗦。 「那个……我不认为……」 虽然似鸟也是女生,但此事与她自己的饭碗有关,我不认为她会轻易泄密。至于佐竹同学,我就无法那样保证。 「还是先别那样做吧……」 听了我的话后,似鸟难过地点头。 我提出第二个办法。 「那么——如果我坚持说『那是我的二次创作』,你觉得如何?她也许还是会说『同样身为书迷,来聊聊吧』,但我会用『我不喜欢跟人混熟』之类的话来敷衍她……」 之前问到时,我想到的「第二方案」现在是否还有效呢?我试著问似鸟。 接著她回答: 「我觉得远比说出所有事情来得好……」 就似鸟来说,这样的语气算是很不乾脆。 「老师……你没有发现对吧?」 「嗯?」 我一转向右边,也就是看向似鸟—— 便看到坐在那儿的似鸟露出「实在很烦恼」的表情。 我犯了什么荒谬的错误吗?她的表情像是在说「指出那点没关系吗?不过,我也许应该等到他自己发现吧」。 即使是迟钝的我,也了解这一点。 「第二方案」肯定有无法挽救的缺点。 那是什么呢?我拚命地想了又想。 「——啊!」 过了约十秒后,我终于发现了。 在教室内,我完全没想到这点。要是似鸟没有面带「愁容」,在「那一刻」到来前,我也许会过著平稳的日子。 我大概是一边露出很糟糕的表情,一边用软弱的语气说: 「不行啊……就算再怎么坚持说是『二次创作』……谎言也只能维持到九月十日为止……」 「没错。」 似鸟浅浅露出微笑,并微微点头。 她的表情像是在说「啊,太好了。旁边这个家伙不是真的傻瓜」。 我朗读的那段暗示蜜可会复活的部分,将收录在预定于九月发行的《vice versa》第十一集中。 虽说文章杂乱的部分需要修改,但剧情无疑会维持原状。佐竹同学肯定会看第十一集,之后绝对会回想起来。 只要发现剧情一样,任何人都会察觉到那并非二次创作。 「幸好我没有在教室内那样说……」 我内心深处感到一阵寒凉。 要是我当时那样说,所面临的结果就会远比说出「让同为书迷的我们好好相处吧」这种话来得可怕。 稍微喝口茶,让内心平静下来后,我自问似的说: 「那么,我只能坚持说『那是被上传到网路上的文件』吗……?」 既然该部分将来迟早会出版,我就只能始终坚持说「那部分是作者写的文章」。这样的话,即使到了九月,也不会出现事实不一致的情况。 似鸟想了约三秒后,语气认真地用她不常用的女性措词说: 「我觉得这个方法比之前的方法都来得好。不过,要是她追问说没有那种事实的话,你又能隐瞒到什么地步呢?」 接著,我想了一下后,发现事情正如同似鸟所说的那样。只要去调查,不久后就能得知那并非事实。 在现代社会,只要运用网路,就能轻松查阅资料。 她只要在网路留言版或问答网站上提出此问题—— 她就能清清楚楚地得知「事实上,《vice versa》并非网路小说」这件事。 网友们会非常清楚地对她说: 「到底是谁散布那种谣言的?」 是的,就是作者。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果然还是不行啊……这个方法也撑不完九月。」 我一边说一边瞬间觉得,朗读那篇文章是个糟糕的作法。 不过,我接著又转变想法,如果没有那样做,事情也许会变得更严重吧。 至少说成「那是同人志」的话,情况应该会有所不同吧?不,感觉好像差不多。 我相信当时那个决定本身并没有错。剩下的部分则是,要如何解决眼前这个连带产生的问题。 「好!」 听到我的声音后,似鸟觉得我大概想到什么好法子,于是将眼镜与视线转向我。 我一边望著浅青绿色镜框底下的褐色眼珠,一边回答: 「继续逃吧!」 「什么?」 「今后,要是佐竹同学找我说话,我就逃到底!下课时间一直都离开座位,一放学就立刻回家。打扫组别也不一样,所以没问题!」 「…………」 似鸟沉默不语。 我觉得她又再次露出像在说「这家伙真的没问题吗?」的表情。 不过,既然想不到其他方法,这不就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吗? 「哎呀,既然老师那样说……」 看吧,似鸟也同意了。 「没问题。班上没有人会找我说话,所以就算我一直逃,也不会造成任何问题。」 想不到令人悲伤难过的现实,居然会发挥如此效用。我觉得「平凡的高中生」又再度离我远去。 「哎呀,既然老师那样说……」 似鸟带著难以理解的复杂表情,再度低声这样说。 我做出结论,决定采用「逃避」这个手段后,便认为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 接著边喝茶边眺望窗外。 列车在太阳仍高挂的蓝天下一次次地靠站,又继续气势十足地行驶。在窗外的群山中,可以看到耀眼的新绿。 我关紧宝特瓶盖之余转向前方,发现一股视线。 「…………」 似鸟默默地带著僵硬的表情凝视著我。 「…………」 我也默默地稍微看了她那副浅青绿色镜框的眼镜、白皙的鼻头、两旁的脸颊。我现在还是很怕一直看著她的眼睛。 我心想,照这样下去,她应该会说些什么吧,便等了一下。 「…………」 但似鸟什么都没说。 我终于意识到,她看的或许不是我,而是窗户对面的景色,于是我再次将视线转向窗外。 列车随即带著轰隆声冲进隧道,这次我的眼神则和映照在窗户玻璃上的似鸟交会。 我再次转过头—— 「怎么了吗?」 边看著似鸟边问。我完全不明白似鸟为何会愣成那样,所以我怎样都静不下心来。 「啊!那个……!」 似鸟一脸认真地一边上下摇晃头部,一边发出声音。即使在隧道中,声音听起来也相当大,所以我认为她应该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嗯。」 我得知似鸟有什么事想告诉我。至于那是什么,我只能等她说下去。 在我的视线内,似鸟的表情紧张到皱起了眉头,另一边则出现了神代女士的脸。 「…………」 神代女士默默地稍微看了我这边一下。不到一秒钟,神代女士就移开视线,转回前方,像在说「不关我的事」。 列车离开隧道,车厢内突然变亮。 光线也突然照在似鸟脸上。尽管距离黄昏还有点早,阳光已变得比中午来得温和。 似鸟的个性虽应该不会因此而改变,但在我眼中,她彷佛「变了一个人」。 「老师……」 似鸟慢慢活动僵硬的脸庞。 我无法预料她接下来会说什么,老实说我很害怕。要是她说出什么伤人的话,该怎么办呢?我不禁做了那样的心理准备。 「请告诉我你的联络方式!」 似鸟说出的是,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 「什么?——联络方式是指,手机号码或电子邮件之类的吗?」 我扫兴地反问。 「没、没错——嗯、嗯,没错。」 似鸟吞吞吐吐地做了肯定的回答。 「什么嘛,是那样啊……」 我先前虽然相当害怕她会说出什么话,但等到她实际开口后,却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似鸟为何会以那样的态度发问,则是个谜。 话虽如此,就算我那样问她也没用,于是我一边拿出智慧型手机,一边对表情看起来仍很僵硬的似鸟说: 「我知道了。联络方式包含了电话号码、手机电子邮件,还有电脑的电子邮件,所以先把这些全都告诉你吧。」 接著,我们交换了手机号码等联络方式—— 仔细想想,我应该更早这样做的。 假如在上上周之前就知道联络方式,被勒过脖子后,我就能轻易地跟她联络。虽不知我能说些什么,但应该至少能告诉她「别在意」。 话虽如此,但我也只能悔不当初。 这次这样地得知她的联络方式后,我感到稍微放心了一些。哎呀,基本上,我应该不会再被似鸟掐住脖子了吧。 当我们俩在交换联络方式时,神代女士不时看向我们这边,但没有特别说些什么。 我必须在到手的资讯中输入「读音」,最后还要让智慧型手机储存这些资料。 然而,此时我却开始烦恼,应该将她跟其他人一样,放进「工作伙伴」的群组中,还是要放进「朋友」的群组中呢? 我知道不可能是只放了母亲联络方式的「家人」群组。 要放进哪一边呢?我往旁边瞥了一下后,发现似鸟正以惊人速度流畅地输入些什么东西,但我也不能偷看那些内容。 她的确是工作伙伴,但也可以算是朋友吧?不过,这样不会很冒昧吗?要是她得知我擅自将在工作中认识的同班同学当成「朋友」,不会觉得我很自大吗? 最后—— 我在没有被旁边的人发现的情况下,将她放进「朋友」群组中。 她成了该群组的第一名成员。 为了隐瞒此事,我将智慧型手机收进口袋后,手机突然震动了几次。 「哇!」 我发出小小的惊讶声后,发现那是收到新邮件时的震动通知。 很有可能是责编从编辑部寄过来的消息。因为责编曾说期中考结束后会联络我。 我从口袋中取出刚收起来的智慧型 手机,看著画面。 究竟出现在画面中的会是—— 『寄件人:似鸟绘里』。 『标题:我收到了』。 这是似鸟寄来的确认邮件,没啥大不了的。 从距离几十公分的右边座位发出的电波会先传送到基地台,然后经由网路再次传送到基地台,接著再传送到我的手边。绕了好长一段远路啊。 而且内文写著: 『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既简洁又积极,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是让我最满意的内容。 我一看向寄件人,便看到那位右手拿著自己的智慧型手机,且很喜欢吃生马片的眼镜少女露出笑容。 「回覆呢?」 她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辈子第一次有人口头要求我回覆邮件。 这是表示「没有传过邮件给朋友」的事败露了吗? 她是想要试探我,还是锻炼我呢? 若这时回得不好,她是否会立刻开口挑我毛病呢? 「这是什么?联络方式果然还是不需要!仔细想想,我们也没有什么事需要联络吧?」 她会说出这种话—— 「删除……」 并在我面前删除资料吗? 岂止是资料,她也许会连邮件位址都删掉。 「…………」 当我置身在突如其来的考验中时,手中那台小型机器突然猛烈地乱动。 「哇!」 这次的惊吓程度远比刚才来得大,那台机器,也就是我惯用的智慧型手机,差点就要从手中滑落。 我以为似鸟寄了『时间到啰,宝贝!』这类的邮件过来—— 却发现似鸟被我的惊叫声吓到,手中的震动方式也不同,明白事情并非如此。这是来电震动。 在地球上,目前会打电话给我的人只有两个。自从我得到这台机器后,除了打错的电话以外,来电记录中就只有这两个号码。 母亲应该正在睡觉,所以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看了画面后,显示的果然是「amw编辑部」。amw指的是ascii media works。 考试结束了,所以责编果然联络我了。责编没有传邮件就表一不,我必须对此事进行某种答覆。 我必须接这通电话,但我不能在座位上讲电话。在列车上讲电话很没礼貌,若是特快车的话,可以在车厢之间讲电话。 「抱歉,编辑部打电话过来。」 我只说了这句话,似鸟便迅速地默默起身离开座位。 「哎呀?在这里讲就好啦?」 幸好她不是会坦率说出这种话的人。 「谢谢。」 我一边道谢一边穿过似鸟身旁。 虽然讲完电话、回到座位后,还得回似鸟的信,但我必须先和责编开会。 穿过自动门后,我来到上上周被掐住脖子的地点附近— 并在这个或许曾被人用粉笔画过人形轮廓的地点接起电话。 电话内容是关于对谈的请求。 值得庆幸的是,编辑部已决定要在预定八月出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中,刊登「vice versa」的播映中特辑。 编辑部想在特辑中刊登我和动画导演的对谈报导,需要取得我的同意。对谈内容当然不会泄漏我的真面目,我也不需露脸。 虽然我没有进行过对谈,但我有看过其他电击文库作家的对谈报导。我认为只要小心谨慎地回答,应该就能设法隐瞒我很年轻一事,于是便答应了。 责编接著表示,事情来得这么突然,他感到很抱歉,但为了配合导演的情况,明天配音行程结束后,编辑部想要在录音室内的咖啡店举行对谈。此事我也同意了。 由于这段路的隧道很少,所以我接著便趁机与责编聊了《vice versa》的事。 谈话内容包含了:蜜可那段剧情仍需要修改,商讨会议要定于何时?客座角色跟之前一样,交给插画家就行了吗?另外也提到,完全还没著手的电子书要怎么处理? 《电击文库magazine》也有电子书版,所以责编也聊到了要刊登在该杂志上的极短篇。由于只要几页即可,再加上距离截稿日还有很多天,因此我接下了这份工作。 此外,我们也稍微聊了关于新系列作的事。虽然《vice versa》尚未完结,但责编想要在完全完结前推出新系列作,所以他希望我能事先考虑这件事。 责编的想法似乎是,不要等到本系列作结束后,再推出下个作品,而是希望我在完结前,就开始创作新系列,让创作这两部作品的时间稍微重叠。我同意这样的策略,于是我决定今后开始正式构思新系列作。 这样地讲完电话后,我发现我讲了将近二十分钟。 我顺便上了厕所,这次我离开盥洗室时,有特别留意是否有人撞过来。 「啊。」 接著,我想起了似鸟出的作业,我得回覆邮件才行。 回到座位后,再思考要回什么样的信给坐在旁边的人,这实在太困难了。我决定先在这里想好内容并寄出后,再返回座位。 我再次取出智慧型手机,打开回信画面,思考要如何回覆「今后也请多多指教」这句话。(录入吐槽:哥们儿你好纠结,男人只要纠结怎么回复妹子愚人节的表白就行了,其他的何必纠结) 我完全想不到该怎么回,就这样过了三分钟后,我放弃了。 『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 我一边按错三次,一边输入这句毫无特色的回答。 我瞬间觉得采用『彼此彼此啊,我这边也要请你,多多指教啊』这种五七五格式 (注:俳句的格式)应该会很有趣吧,但还是打消了念头。我想要夸奖那样的自己。 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真的这样就行了吗」,在按下传送钮前打消念头两次,等到我察觉时,时间又过了三分钟,于是我按下按钮。 按下去的瞬间,列车开进隧道内,导致邮件传送出现错误。 我站在自动门前。 我一边想说必须再次请似鸟离开座位,一边穿过打开的门,走进车厢。 「啊……」 似鸟没有坐在靠走道座位上。 而是坐在靠窗座位,也就是我之前坐的位子。把长发垂至胸前的她,正坐在那个位子。 「…………」 她将身体靠在左边的窗框,闭上了眼睛。虽然我没有确认,但她大概是在睡觉。 我发现身后的神代女士站起身来。接著,她小声对我说。 「因为你电话讲太久了。」 我小声地回答神代女士: 「实在很抱歉,我坐靠走道座位。」 「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坐我旁边喔?如同老师所推荐的那样,这个座位的景色很好。」 「不,不用了。」 「喔?为什么?」 「如果有其他乘客来坐那个位子——当似鸟醒来后,发现旁边有个不认识的人,应该会很惊讶吧。」 「那么,我去坐那边吧?」 神代女士提议说。 「…………不用了。」 稍微烦恼了一下后,我还是拒绝了。 「喔?为什么?」 「我觉得似鸟要是醒来的话,会觉得更奇怪。」 「…………」 神代女士不发一语地回到刚才坐的那个位子。 我尽量地用安静且不摇晃座位的方式坐在靠走道座位, 也就是似鸟平常坐的位子。 往左看著平常总是在右边的似鸟,总觉得很新鲜。 接著,我看到明显睡著的似鸟右手握著一样东西。 「…………」 那是她的智慧型手机。 如果是现在,刚才传送失败的邮件应该能传送出去。 「…………」 我盯著画面约十秒后,没有寄出邮件,而是关掉画面,把智慧型手机收进口袋。 然后,我稍微靠在座位的椅背上,低著头闭上眼。 接著,神代女士摇动我的肩膀。 才刚睡著,立刻就被叫醒。心想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时—— 看到窗外令我吓了一跳。天色已暗,景色是都市的街道,列车已接近终点站。 我完全睡死了,时间过得非常快。 我慢慢往左一看,发现坐在该处的人依然睡得很香甜。 为了不吵醒似鸟,我静静地从置物架上取下背包,然后稍微向神代女士点个头。神代女士也轻轻地向我点头致意。 与其他乘客一起站在门口等候列车到站时,我滑起智慧型手机,稍微更改了邮件的内容。 踏上月台后—— 「嘿。」 我送出了邮件。 第二·二章 「五月二十九日,我得知他的联络方式」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老师的脸就位在我的脸庞正下方。 他带著非常安详又舒服的表情。 我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在老师眼中,我看起来是什么模样呢? 这是我的猜想—— 我肯定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 * * 这是五月二十九日发生的事。 这种状况真的不好笑。 实际上,这是个危机。 在这个危机中,老师的真实身分也许会败露,我也许会变成不再是唯一知道老师秘密的人。 佐竹同学向老师搭话时,不,走过来想要搭话时,我就有非常不祥的预感。 接著,那个预戚应验了。 老师之所以会朗读《vice versa》的修改处,毫无疑问是我造成的,毕竟我做了那种事。 结果,我使老师陷入了危机。 「那个……方便的话……同样身为《vice versa》的书迷,可以跟你聊一下吗?接下来,去学生餐厅聊如何?其实……我之前就打算,在考试结束后跟你聊聊了!」 听到佐竹同学的这番话后,我—— 打算起身。 我想要起身用力抓住老师,在她说出什么不妙的事情前,拉著老师逃出教室。 不过,我不可能那样做。 我办不到,也没有权利那样做。 因此,我只能装作对老师所采取的行动完全没兴趣的样子,一边把教科书放进书包,一边守望他。 老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会全盘托出所有真相吗? 还是会如同在医务室时那样,用巧妙的话语来顺利地迷惑对方? 或者是—— 当我想到这里时,我看到老师一溜烟地逃走了。 「好!」 我差点那样大喊,还好我勉强忍住了。 我不知道老师那敏捷的身手是从何而来。 我很在意被独自拋下的佐竹同学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当然也觉得她很可怜。 毕竟佐竹同学也和我一样很喜欢《vice versa》。 但我无法说出真相。 不,我不会说。 在这世上,我比任何人都还要喜爱《vice versa》。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完全不沮丧。她的眼神与我交会了一下。 「啊,被溜走了。」 接著,她像是要说给我听似的那样嘀咕后,便随即回到自己座位,拿起书包离开教室。 在那之后,我在座位上待了十分钟以上。 回到家后,直到出发前,我都一直在思考佐竹同学引发的问题。 我并不想将班上同学视为「问题」—— 不,这是个问题。 是个大问题。 我—— 不希望老师被佐竹同学抢走。 那天在列车上,我首先提起了这件事。 为了不要让老师察觉事态的严重性,我「假装」笑得很开心,但内心却非常恐惧不安。 我最害怕的是,老师那样说: 「将真相告诉佐竹同学,请她保密吧,她是书迷,应该会愿意保密。将这件事当成我们三人的秘密吧。」 从外表来看,我认为佐竹同学的个性很直爽。 只要老师向她说明理由,拜托她「千万要保密」的话— 直到毕业,她大概都会守住秘密吧。 不过,如此一来,知道老师秘密的人无非会增加。 在教室内,她肯定会积极地向老师搭话。 若是男生倒还好。 因此,我很快就否定了老师提出的方法。 我再次说谎,展现很糟糕的演技。 我已经变得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那种谎话。 接著,老师说了一个有点愚蠢的方法后—— 想出了「持续逃避佐竹同学」这个大概算是最保险的方法。 对我而言,这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问题在于,能够持续逃多久。 至少—— 我希望老师至少要逃到我能够道歉,并询问真相为止。 因此,我认为我不会逃避,而是会勇敢面对。 话虽如此,我也无法在车上突然那样问: 「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却不生气呢?」 因此,我决定鼓起勇气做一件之前没做到的事。 结果—— 我得到了老师的电话号码与邮件信箱。 我认为我成功了、进步了。 我发了一封问候邮件给老师,想试探老师会如何回覆。无论老师的回覆内容为何,我都会将其永久保存下来。 不过,老师立刻因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而离开座位。 虽然我觉得,要是在五月八日时有先问这件事,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不过我还是认为,尽管只是一小步,但我确实有在向前迈进。一想到这里,睡意就突然袭来。 跟上周一样,本周我也充分了解到,紧张的心情放松后,会让人多么想睡觉。 「大小姐——」 迅速将脸靠过来的茜女士说: 「老师似乎会讲很久,所以你去坐靠窗座位如何?」 我大概是愣住了。 「今天你已经很努力了,我觉得你可以睡觉了喔。那样做应该会远比『想要勉强自己继续谈话,导致气氛变糟』来得好吧。」 茜女士带著一贯的冷静美丽表情说。 我内心感到很温馨,觉得这个人真是了解我啊。 我不记得我是否有作梦。 茜女士捏住我的脸颊将我叫醒后,列车已停靠在终点站的月台。 我手中的智慧型手机发出震动。 「啊!」 我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望向手机画面。 『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有什么事的话,请尽管联络我!明天的配音要加油喔!我很期待!』 我注视著小小的画面数十秒钟。(录入君小贴士:轻小说都是骗人的,如果你有女朋友或女性朋友,那么晚回复会收到这样的回复——『你是死了吗,现在才回我』) 「那么,我们下车吧!」 茜女士温柔地对我说。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老师的脸就位在我的脸庞正下方。 他带著非常安详又舒服的表情。 我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在老师眼中,我看起来是什么模样呢? 这是我的猜想—— 我肯定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 * * 这是五月二十九日发生的事。 这种状况真的不好笑。 实际上,这是个危机。 在这个危机中,老师的真实身分也许会败露,我也许会变成不再是唯一知道老师秘密的人。 佐竹同学向老师搭话时,不,走过来想要搭话时,我就有非常不祥的预感。 接著,那个预戚应验了。 老师之所以会朗读《vice versa》的修改处,毫无疑问是我造成的,毕竟我做了那种事。 结果,我使老师陷入了危机。 「那个……方便的话……同样身为《vice versa》的书迷,可以跟你聊一下吗?接下来,去学生餐厅聊如何?其实……我之前就打算,在考试结束后跟你聊聊了!」 听到佐竹同学的这番话后,我—— 打算起身。 我想要起身用力抓住老师,在她说出什么不妙的事情前,拉著老师逃出教室。 不过,我不可能那样做。 我办不到,也没有权利那样做。 因此,我只能装作对老师所采取的行动完全没兴趣的样子,一边把教科书放进书包,一边守望他。 老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会全盘托出所有真相吗? 还是会如同在医务室时那样,用巧妙的话语来顺利地迷惑对方? 或者是—— 当我想到这里时,我看到老师一溜烟地逃走了。 「好!」 我差点那样大喊,还好我勉强忍住了。 我不知道老师那敏捷的身手是从何而来。 我很在意被独自拋下的佐竹同学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当然也觉得她很可怜。 毕竟佐竹同学也和我一样很喜欢《vice versa》。 但我无法说出真相。 不,我不会说。 在这世上,我比任何人都还要喜爱《vice versa》。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完全不沮丧。她的眼神与我交会了一下。 「啊,被溜走了。」 接著,她像是要说给我听似的那样嘀咕后,便随即回到自己座位,拿起书包离开教室。 在那之后,我在座位上待了十分钟以上。 回到家后,直到出发前,我都一直在思考佐竹同学引发的问题。 我并不想将班上同学视为「问题」—— 不,这是个问题。 是个大问题。 我—— 不希望老师被佐竹同学抢走。 那天在列车上,我首先提起了这件事。 为了不要让老师察觉事态的严重性,我「假装」笑得很开心,但内心却非常恐惧不安。 我最害怕的是,老师那样说: 「将真相告诉佐竹同学,请她保密吧,她是书迷,应该会愿意保密。将这件事当成我们三人的秘密吧。」 从外表来看,我认为佐竹同学的个性很直爽。 只要老师向她说明理由,拜托她「千万要保密」的话— 直到毕业,她大概都会守住秘密吧。 不过,如此一来,知道老师秘密的人无非会增加。 在教室内,她肯定会积极地向老师搭话。 若是男生倒还好。 因此,我很快就否定了老师提出的方法。 我再次说谎,展现很糟糕的演技。 我已经变得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那种谎话。 接著,老师说了一个有点愚蠢的方法后—— 想出了「持续逃避佐竹同学」这个大概算是最保险的方法。 对我而言,这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问题在于,能够持续逃多久。 至少—— 我希望老师至少要逃到我能够道歉,并询问真相为止。 因此,我认为我不会逃避,而是会勇敢面对。 话虽如此,我也无法在车上突然那样问: 「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却不生气呢?」 因此,我决定鼓起勇气做一件之前没做到的事。 结果—— 我得到了老师的电话号码与邮件信箱。 我认为我成功了、进步了。 我发了一封问候邮件给老师,想试探老师会如何回覆。无论老师的回覆内容为何,我都会将其永久保存下来。 不过,老师立刻因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而离开座位。 虽然我觉得,要是在五月八日时有先问这件事,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不过我还是认为,尽管只是一小步,但我确实有在向前迈进。一想到这里,睡意就突然袭来。 跟上周一样,本周我也充分了解到,紧张的心情放松后,会让人多么想睡觉。 「大小姐——」 迅速将脸靠过来的茜女士说: 「老师似乎会讲很久,所以你去坐靠窗座位如何?」 我大概是愣住了。 「今天你已经很努力了,我觉得你可以睡觉了喔。那样做应该会远比『想要勉强自己继续谈话,导致气氛变糟』来得好吧。」 茜女士带著一贯的冷静美丽表情说。 我内心感到很温馨,觉得这个人真是了解我啊。 我不记得我是否有作梦。 茜女士捏住我的脸颊将我叫醒后,列车已停靠在终点站的月台。 我手中的智慧型手机发出震动。 「啊!」 我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望向手机画面。 『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有什么事的话,请尽管联络我!明天的配音要加油喔!我很期待!』 我注视著小小的画面数十秒钟。(录入君小贴士:轻小说都是骗人的,如果你有女朋友或女性朋友,那么晚回复会收到这样的回复——『你是死了吗,现在才回我』) 「那么,我们下车吧!」 茜女士温柔地对我说。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老师的脸就位在我的脸庞正下方。 他带著非常安详又舒服的表情。 我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在老师眼中,我看起来是什么模样呢? 这是我的猜想—— 我肯定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 * * 这是五月二十九日发生的事。 这种状况真的不好笑。 实际上,这是个危机。 在这个危机中,老师的真实身分也许会败露,我也许会变成不再是唯一知道老师秘密的人。 佐竹同学向老师搭话时,不,走过来想要搭话时,我就有非常不祥的预感。 接著,那个预戚应验了。 老师之所以会朗读《vice versa》的修改处,毫无疑问是我造成的,毕竟我做了那种事。 结果,我使老师陷入了危机。 「那个……方便的话……同样身为《vice versa》的书迷,可以跟你聊一下吗?接下来,去学生餐厅聊如何?其实……我之前就打算,在考试结束后跟你聊聊了!」 听到佐竹同学的这番话后,我—— 打算起身。 我想要起身用力抓住老师,在她说出什么不妙的事情前,拉著老师逃出教室。 不过,我不可能那样做。 我办不到,也没有权利那样做。 因此,我只能装作对老师所采取的行动完全没兴趣的样子,一边把教科书放进书包,一边守望他。 老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会全盘托出所有真相吗? 还是会如同在医务室时那样,用巧妙的话语来顺利地迷惑对方? 或者是—— 当我想到这里时,我看到老师一溜烟地逃走了。 「好!」 我差点那样大喊,还好我勉强忍住了。 我不知道老师那敏捷的身手是从何而来。 我很在意被独自拋下的佐竹同学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当然也觉得她很可怜。 毕竟佐竹同学也和我一样很喜欢《vice versa》。 但我无法说出真相。 不,我不会说。 在这世上,我比任何人都还要喜爱《vice versa》。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完全不沮丧。她的眼神与我交会了一下。 「啊,被溜走了。」 接著,她像是要说给我听似的那样嘀咕后,便随即回到自己座位,拿起书包离开教室。 在那之后,我在座位上待了十分钟以上。 回到家后,直到出发前,我都一直在思考佐竹同学引发的问题。 我并不想将班上同学视为「问题」—— 不,这是个问题。 是个大问题。 我—— 不希望老师被佐竹同学抢走。 那天在列车上,我首先提起了这件事。 为了不要让老师察觉事态的严重性,我「假装」笑得很开心,但内心却非常恐惧不安。 我最害怕的是,老师那样说: 「将真相告诉佐竹同学,请她保密吧,她是书迷,应该会愿意保密。将这件事当成我们三人的秘密吧。」 从外表来看,我认为佐竹同学的个性很直爽。 只要老师向她说明理由,拜托她「千万要保密」的话— 直到毕业,她大概都会守住秘密吧。 不过,如此一来,知道老师秘密的人无非会增加。 在教室内,她肯定会积极地向老师搭话。 若是男生倒还好。 因此,我很快就否定了老师提出的方法。 我再次说谎,展现很糟糕的演技。 我已经变得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那种谎话。 接著,老师说了一个有点愚蠢的方法后—— 想出了「持续逃避佐竹同学」这个大概算是最保险的方法。 对我而言,这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问题在于,能够持续逃多久。 至少—— 我希望老师至少要逃到我能够道歉,并询问真相为止。 因此,我认为我不会逃避,而是会勇敢面对。 话虽如此,我也无法在车上突然那样问: 「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却不生气呢?」 因此,我决定鼓起勇气做一件之前没做到的事。 结果—— 我得到了老师的电话号码与邮件信箱。 我认为我成功了、进步了。 我发了一封问候邮件给老师,想试探老师会如何回覆。无论老师的回覆内容为何,我都会将其永久保存下来。 不过,老师立刻因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而离开座位。 虽然我觉得,要是在五月八日时有先问这件事,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不过我还是认为,尽管只是一小步,但我确实有在向前迈进。一想到这里,睡意就突然袭来。 跟上周一样,本周我也充分了解到,紧张的心情放松后,会让人多么想睡觉。 「大小姐——」 迅速将脸靠过来的茜女士说: 「老师似乎会讲很久,所以你去坐靠窗座位如何?」 我大概是愣住了。 「今天你已经很努力了,我觉得你可以睡觉了喔。那样做应该会远比『想要勉强自己继续谈话,导致气氛变糟』来得好吧。」 茜女士带著一贯的冷静美丽表情说。 我内心感到很温馨,觉得这个人真是了解我啊。 我不记得我是否有作梦。 茜女士捏住我的脸颊将我叫醒后,列车已停靠在终点站的月台。 我手中的智慧型手机发出震动。 「啊!」 我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望向手机画面。 『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有什么事的话,请尽管联络我!明天的配音要加油喔!我很期待!』 我注视著小小的画面数十秒钟。(录入君小贴士:轻小说都是骗人的,如果你有女朋友或女性朋友,那么晚回复会收到这样的回复——『你是死了吗,现在才回我』) 「那么,我们下车吧!」 茜女士温柔地对我说。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老师的脸就位在我的脸庞正下方。 他带著非常安详又舒服的表情。 我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在老师眼中,我看起来是什么模样呢? 这是我的猜想—— 我肯定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 * * 这是五月二十九日发生的事。 这种状况真的不好笑。 实际上,这是个危机。 在这个危机中,老师的真实身分也许会败露,我也许会变成不再是唯一知道老师秘密的人。 佐竹同学向老师搭话时,不,走过来想要搭话时,我就有非常不祥的预感。 接著,那个预戚应验了。 老师之所以会朗读《vice versa》的修改处,毫无疑问是我造成的,毕竟我做了那种事。 结果,我使老师陷入了危机。 「那个……方便的话……同样身为《vice versa》的书迷,可以跟你聊一下吗?接下来,去学生餐厅聊如何?其实……我之前就打算,在考试结束后跟你聊聊了!」 听到佐竹同学的这番话后,我—— 打算起身。 我想要起身用力抓住老师,在她说出什么不妙的事情前,拉著老师逃出教室。 不过,我不可能那样做。 我办不到,也没有权利那样做。 因此,我只能装作对老师所采取的行动完全没兴趣的样子,一边把教科书放进书包,一边守望他。 老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会全盘托出所有真相吗? 还是会如同在医务室时那样,用巧妙的话语来顺利地迷惑对方? 或者是—— 当我想到这里时,我看到老师一溜烟地逃走了。 「好!」 我差点那样大喊,还好我勉强忍住了。 我不知道老师那敏捷的身手是从何而来。 我很在意被独自拋下的佐竹同学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当然也觉得她很可怜。 毕竟佐竹同学也和我一样很喜欢《vice versa》。 但我无法说出真相。 不,我不会说。 在这世上,我比任何人都还要喜爱《vice versa》。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完全不沮丧。她的眼神与我交会了一下。 「啊,被溜走了。」 接著,她像是要说给我听似的那样嘀咕后,便随即回到自己座位,拿起书包离开教室。 在那之后,我在座位上待了十分钟以上。 回到家后,直到出发前,我都一直在思考佐竹同学引发的问题。 我并不想将班上同学视为「问题」—— 不,这是个问题。 是个大问题。 我—— 不希望老师被佐竹同学抢走。 那天在列车上,我首先提起了这件事。 为了不要让老师察觉事态的严重性,我「假装」笑得很开心,但内心却非常恐惧不安。 我最害怕的是,老师那样说: 「将真相告诉佐竹同学,请她保密吧,她是书迷,应该会愿意保密。将这件事当成我们三人的秘密吧。」 从外表来看,我认为佐竹同学的个性很直爽。 只要老师向她说明理由,拜托她「千万要保密」的话— 直到毕业,她大概都会守住秘密吧。 不过,如此一来,知道老师秘密的人无非会增加。 在教室内,她肯定会积极地向老师搭话。 若是男生倒还好。 因此,我很快就否定了老师提出的方法。 我再次说谎,展现很糟糕的演技。 我已经变得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那种谎话。 接著,老师说了一个有点愚蠢的方法后—— 想出了「持续逃避佐竹同学」这个大概算是最保险的方法。 对我而言,这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问题在于,能够持续逃多久。 至少—— 我希望老师至少要逃到我能够道歉,并询问真相为止。 因此,我认为我不会逃避,而是会勇敢面对。 话虽如此,我也无法在车上突然那样问: 「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却不生气呢?」 因此,我决定鼓起勇气做一件之前没做到的事。 结果—— 我得到了老师的电话号码与邮件信箱。 我认为我成功了、进步了。 我发了一封问候邮件给老师,想试探老师会如何回覆。无论老师的回覆内容为何,我都会将其永久保存下来。 不过,老师立刻因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而离开座位。 虽然我觉得,要是在五月八日时有先问这件事,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不过我还是认为,尽管只是一小步,但我确实有在向前迈进。一想到这里,睡意就突然袭来。 跟上周一样,本周我也充分了解到,紧张的心情放松后,会让人多么想睡觉。 「大小姐——」 迅速将脸靠过来的茜女士说: 「老师似乎会讲很久,所以你去坐靠窗座位如何?」 我大概是愣住了。 「今天你已经很努力了,我觉得你可以睡觉了喔。那样做应该会远比『想要勉强自己继续谈话,导致气氛变糟』来得好吧。」 茜女士带著一贯的冷静美丽表情说。 我内心感到很温馨,觉得这个人真是了解我啊。 我不记得我是否有作梦。 茜女士捏住我的脸颊将我叫醒后,列车已停靠在终点站的月台。 我手中的智慧型手机发出震动。 「啊!」 我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望向手机画面。 『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有什么事的话,请尽管联络我!明天的配音要加油喔!我很期待!』 我注视著小小的画面数十秒钟。(录入君小贴士:轻小说都是骗人的,如果你有女朋友或女性朋友,那么晚回复会收到这样的回复——『你是死了吗,现在才回我』) 「那么,我们下车吧!」 茜女士温柔地对我说。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老师的脸就位在我的脸庞正下方。 他带著非常安详又舒服的表情。 我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在老师眼中,我看起来是什么模样呢? 这是我的猜想—— 我肯定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 * * 这是五月二十九日发生的事。 这种状况真的不好笑。 实际上,这是个危机。 在这个危机中,老师的真实身分也许会败露,我也许会变成不再是唯一知道老师秘密的人。 佐竹同学向老师搭话时,不,走过来想要搭话时,我就有非常不祥的预感。 接著,那个预戚应验了。 老师之所以会朗读《vice versa》的修改处,毫无疑问是我造成的,毕竟我做了那种事。 结果,我使老师陷入了危机。 「那个……方便的话……同样身为《vice versa》的书迷,可以跟你聊一下吗?接下来,去学生餐厅聊如何?其实……我之前就打算,在考试结束后跟你聊聊了!」 听到佐竹同学的这番话后,我—— 打算起身。 我想要起身用力抓住老师,在她说出什么不妙的事情前,拉著老师逃出教室。 不过,我不可能那样做。 我办不到,也没有权利那样做。 因此,我只能装作对老师所采取的行动完全没兴趣的样子,一边把教科书放进书包,一边守望他。 老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会全盘托出所有真相吗? 还是会如同在医务室时那样,用巧妙的话语来顺利地迷惑对方? 或者是—— 当我想到这里时,我看到老师一溜烟地逃走了。 「好!」 我差点那样大喊,还好我勉强忍住了。 我不知道老师那敏捷的身手是从何而来。 我很在意被独自拋下的佐竹同学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当然也觉得她很可怜。 毕竟佐竹同学也和我一样很喜欢《vice versa》。 但我无法说出真相。 不,我不会说。 在这世上,我比任何人都还要喜爱《vice versa》。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完全不沮丧。她的眼神与我交会了一下。 「啊,被溜走了。」 接著,她像是要说给我听似的那样嘀咕后,便随即回到自己座位,拿起书包离开教室。 在那之后,我在座位上待了十分钟以上。 回到家后,直到出发前,我都一直在思考佐竹同学引发的问题。 我并不想将班上同学视为「问题」—— 不,这是个问题。 是个大问题。 我—— 不希望老师被佐竹同学抢走。 那天在列车上,我首先提起了这件事。 为了不要让老师察觉事态的严重性,我「假装」笑得很开心,但内心却非常恐惧不安。 我最害怕的是,老师那样说: 「将真相告诉佐竹同学,请她保密吧,她是书迷,应该会愿意保密。将这件事当成我们三人的秘密吧。」 从外表来看,我认为佐竹同学的个性很直爽。 只要老师向她说明理由,拜托她「千万要保密」的话— 直到毕业,她大概都会守住秘密吧。 不过,如此一来,知道老师秘密的人无非会增加。 在教室内,她肯定会积极地向老师搭话。 若是男生倒还好。 因此,我很快就否定了老师提出的方法。 我再次说谎,展现很糟糕的演技。 我已经变得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那种谎话。 接著,老师说了一个有点愚蠢的方法后—— 想出了「持续逃避佐竹同学」这个大概算是最保险的方法。 对我而言,这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问题在于,能够持续逃多久。 至少—— 我希望老师至少要逃到我能够道歉,并询问真相为止。 因此,我认为我不会逃避,而是会勇敢面对。 话虽如此,我也无法在车上突然那样问: 「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却不生气呢?」 因此,我决定鼓起勇气做一件之前没做到的事。 结果—— 我得到了老师的电话号码与邮件信箱。 我认为我成功了、进步了。 我发了一封问候邮件给老师,想试探老师会如何回覆。无论老师的回覆内容为何,我都会将其永久保存下来。 不过,老师立刻因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而离开座位。 虽然我觉得,要是在五月八日时有先问这件事,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不过我还是认为,尽管只是一小步,但我确实有在向前迈进。一想到这里,睡意就突然袭来。 跟上周一样,本周我也充分了解到,紧张的心情放松后,会让人多么想睡觉。 「大小姐——」 迅速将脸靠过来的茜女士说: 「老师似乎会讲很久,所以你去坐靠窗座位如何?」 我大概是愣住了。 「今天你已经很努力了,我觉得你可以睡觉了喔。那样做应该会远比『想要勉强自己继续谈话,导致气氛变糟』来得好吧。」 茜女士带著一贯的冷静美丽表情说。 我内心感到很温馨,觉得这个人真是了解我啊。 我不记得我是否有作梦。 茜女士捏住我的脸颊将我叫醒后,列车已停靠在终点站的月台。 我手中的智慧型手机发出震动。 「啊!」 我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望向手机画面。 『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有什么事的话,请尽管联络我!明天的配音要加油喔!我很期待!』 我注视著小小的画面数十秒钟。(录入君小贴士:轻小说都是骗人的,如果你有女朋友或女性朋友,那么晚回复会收到这样的回复——『你是死了吗,现在才回我』) 「那么,我们下车吧!」 茜女士温柔地对我说。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老师的脸就位在我的脸庞正下方。 他带著非常安详又舒服的表情。 我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在老师眼中,我看起来是什么模样呢? 这是我的猜想—— 我肯定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 * * 这是五月二十九日发生的事。 这种状况真的不好笑。 实际上,这是个危机。 在这个危机中,老师的真实身分也许会败露,我也许会变成不再是唯一知道老师秘密的人。 佐竹同学向老师搭话时,不,走过来想要搭话时,我就有非常不祥的预感。 接著,那个预戚应验了。 老师之所以会朗读《vice versa》的修改处,毫无疑问是我造成的,毕竟我做了那种事。 结果,我使老师陷入了危机。 「那个……方便的话……同样身为《vice versa》的书迷,可以跟你聊一下吗?接下来,去学生餐厅聊如何?其实……我之前就打算,在考试结束后跟你聊聊了!」 听到佐竹同学的这番话后,我—— 打算起身。 我想要起身用力抓住老师,在她说出什么不妙的事情前,拉著老师逃出教室。 不过,我不可能那样做。 我办不到,也没有权利那样做。 因此,我只能装作对老师所采取的行动完全没兴趣的样子,一边把教科书放进书包,一边守望他。 老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会全盘托出所有真相吗? 还是会如同在医务室时那样,用巧妙的话语来顺利地迷惑对方? 或者是—— 当我想到这里时,我看到老师一溜烟地逃走了。 「好!」 我差点那样大喊,还好我勉强忍住了。 我不知道老师那敏捷的身手是从何而来。 我很在意被独自拋下的佐竹同学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当然也觉得她很可怜。 毕竟佐竹同学也和我一样很喜欢《vice versa》。 但我无法说出真相。 不,我不会说。 在这世上,我比任何人都还要喜爱《vice versa》。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完全不沮丧。她的眼神与我交会了一下。 「啊,被溜走了。」 接著,她像是要说给我听似的那样嘀咕后,便随即回到自己座位,拿起书包离开教室。 在那之后,我在座位上待了十分钟以上。 回到家后,直到出发前,我都一直在思考佐竹同学引发的问题。 我并不想将班上同学视为「问题」—— 不,这是个问题。 是个大问题。 我—— 不希望老师被佐竹同学抢走。 那天在列车上,我首先提起了这件事。 为了不要让老师察觉事态的严重性,我「假装」笑得很开心,但内心却非常恐惧不安。 我最害怕的是,老师那样说: 「将真相告诉佐竹同学,请她保密吧,她是书迷,应该会愿意保密。将这件事当成我们三人的秘密吧。」 从外表来看,我认为佐竹同学的个性很直爽。 只要老师向她说明理由,拜托她「千万要保密」的话— 直到毕业,她大概都会守住秘密吧。 不过,如此一来,知道老师秘密的人无非会增加。 在教室内,她肯定会积极地向老师搭话。 若是男生倒还好。 因此,我很快就否定了老师提出的方法。 我再次说谎,展现很糟糕的演技。 我已经变得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那种谎话。 接著,老师说了一个有点愚蠢的方法后—— 想出了「持续逃避佐竹同学」这个大概算是最保险的方法。 对我而言,这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问题在于,能够持续逃多久。 至少—— 我希望老师至少要逃到我能够道歉,并询问真相为止。 因此,我认为我不会逃避,而是会勇敢面对。 话虽如此,我也无法在车上突然那样问: 「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却不生气呢?」 因此,我决定鼓起勇气做一件之前没做到的事。 结果—— 我得到了老师的电话号码与邮件信箱。 我认为我成功了、进步了。 我发了一封问候邮件给老师,想试探老师会如何回覆。无论老师的回覆内容为何,我都会将其永久保存下来。 不过,老师立刻因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而离开座位。 虽然我觉得,要是在五月八日时有先问这件事,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不过我还是认为,尽管只是一小步,但我确实有在向前迈进。一想到这里,睡意就突然袭来。 跟上周一样,本周我也充分了解到,紧张的心情放松后,会让人多么想睡觉。 「大小姐——」 迅速将脸靠过来的茜女士说: 「老师似乎会讲很久,所以你去坐靠窗座位如何?」 我大概是愣住了。 「今天你已经很努力了,我觉得你可以睡觉了喔。那样做应该会远比『想要勉强自己继续谈话,导致气氛变糟』来得好吧。」 茜女士带著一贯的冷静美丽表情说。 我内心感到很温馨,觉得这个人真是了解我啊。 我不记得我是否有作梦。 茜女士捏住我的脸颊将我叫醒后,列车已停靠在终点站的月台。 我手中的智慧型手机发出震动。 「啊!」 我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望向手机画面。 『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有什么事的话,请尽管联络我!明天的配音要加油喔!我很期待!』 我注视著小小的画面数十秒钟。(录入君小贴士:轻小说都是骗人的,如果你有女朋友或女性朋友,那么晚回复会收到这样的回复——『你是死了吗,现在才回我』) 「那么,我们下车吧!」 茜女士温柔地对我说。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老师的脸就位在我的脸庞正下方。 他带著非常安详又舒服的表情。 我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在老师眼中,我看起来是什么模样呢? 这是我的猜想—— 我肯定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 * * 这是五月二十九日发生的事。 这种状况真的不好笑。 实际上,这是个危机。 在这个危机中,老师的真实身分也许会败露,我也许会变成不再是唯一知道老师秘密的人。 佐竹同学向老师搭话时,不,走过来想要搭话时,我就有非常不祥的预感。 接著,那个预戚应验了。 老师之所以会朗读《vice versa》的修改处,毫无疑问是我造成的,毕竟我做了那种事。 结果,我使老师陷入了危机。 「那个……方便的话……同样身为《vice versa》的书迷,可以跟你聊一下吗?接下来,去学生餐厅聊如何?其实……我之前就打算,在考试结束后跟你聊聊了!」 听到佐竹同学的这番话后,我—— 打算起身。 我想要起身用力抓住老师,在她说出什么不妙的事情前,拉著老师逃出教室。 不过,我不可能那样做。 我办不到,也没有权利那样做。 因此,我只能装作对老师所采取的行动完全没兴趣的样子,一边把教科书放进书包,一边守望他。 老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会全盘托出所有真相吗? 还是会如同在医务室时那样,用巧妙的话语来顺利地迷惑对方? 或者是—— 当我想到这里时,我看到老师一溜烟地逃走了。 「好!」 我差点那样大喊,还好我勉强忍住了。 我不知道老师那敏捷的身手是从何而来。 我很在意被独自拋下的佐竹同学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当然也觉得她很可怜。 毕竟佐竹同学也和我一样很喜欢《vice versa》。 但我无法说出真相。 不,我不会说。 在这世上,我比任何人都还要喜爱《vice versa》。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完全不沮丧。她的眼神与我交会了一下。 「啊,被溜走了。」 接著,她像是要说给我听似的那样嘀咕后,便随即回到自己座位,拿起书包离开教室。 在那之后,我在座位上待了十分钟以上。 回到家后,直到出发前,我都一直在思考佐竹同学引发的问题。 我并不想将班上同学视为「问题」—— 不,这是个问题。 是个大问题。 我—— 不希望老师被佐竹同学抢走。 那天在列车上,我首先提起了这件事。 为了不要让老师察觉事态的严重性,我「假装」笑得很开心,但内心却非常恐惧不安。 我最害怕的是,老师那样说: 「将真相告诉佐竹同学,请她保密吧,她是书迷,应该会愿意保密。将这件事当成我们三人的秘密吧。」 从外表来看,我认为佐竹同学的个性很直爽。 只要老师向她说明理由,拜托她「千万要保密」的话— 直到毕业,她大概都会守住秘密吧。 不过,如此一来,知道老师秘密的人无非会增加。 在教室内,她肯定会积极地向老师搭话。 若是男生倒还好。 因此,我很快就否定了老师提出的方法。 我再次说谎,展现很糟糕的演技。 我已经变得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那种谎话。 接著,老师说了一个有点愚蠢的方法后—— 想出了「持续逃避佐竹同学」这个大概算是最保险的方法。 对我而言,这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问题在于,能够持续逃多久。 至少—— 我希望老师至少要逃到我能够道歉,并询问真相为止。 因此,我认为我不会逃避,而是会勇敢面对。 话虽如此,我也无法在车上突然那样问: 「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却不生气呢?」 因此,我决定鼓起勇气做一件之前没做到的事。 结果—— 我得到了老师的电话号码与邮件信箱。 我认为我成功了、进步了。 我发了一封问候邮件给老师,想试探老师会如何回覆。无论老师的回覆内容为何,我都会将其永久保存下来。 不过,老师立刻因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而离开座位。 虽然我觉得,要是在五月八日时有先问这件事,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不过我还是认为,尽管只是一小步,但我确实有在向前迈进。一想到这里,睡意就突然袭来。 跟上周一样,本周我也充分了解到,紧张的心情放松后,会让人多么想睡觉。 「大小姐——」 迅速将脸靠过来的茜女士说: 「老师似乎会讲很久,所以你去坐靠窗座位如何?」 我大概是愣住了。 「今天你已经很努力了,我觉得你可以睡觉了喔。那样做应该会远比『想要勉强自己继续谈话,导致气氛变糟』来得好吧。」 茜女士带著一贯的冷静美丽表情说。 我内心感到很温馨,觉得这个人真是了解我啊。 我不记得我是否有作梦。 茜女士捏住我的脸颊将我叫醒后,列车已停靠在终点站的月台。 我手中的智慧型手机发出震动。 「啊!」 我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望向手机画面。 『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有什么事的话,请尽管联络我!明天的配音要加油喔!我很期待!』 我注视著小小的画面数十秒钟。(录入君小贴士:轻小说都是骗人的,如果你有女朋友或女性朋友,那么晚回复会收到这样的回复——『你是死了吗,现在才回我』) 「那么,我们下车吧!」 茜女士温柔地对我说。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老师的脸就位在我的脸庞正下方。 他带著非常安详又舒服的表情。 我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在老师眼中,我看起来是什么模样呢? 这是我的猜想—— 我肯定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 * * 这是五月二十九日发生的事。 这种状况真的不好笑。 实际上,这是个危机。 在这个危机中,老师的真实身分也许会败露,我也许会变成不再是唯一知道老师秘密的人。 佐竹同学向老师搭话时,不,走过来想要搭话时,我就有非常不祥的预感。 接著,那个预戚应验了。 老师之所以会朗读《vice versa》的修改处,毫无疑问是我造成的,毕竟我做了那种事。 结果,我使老师陷入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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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老师至少要逃到我能够道歉,并询问真相为止。 因此,我认为我不会逃避,而是会勇敢面对。 话虽如此,我也无法在车上突然那样问: 「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却不生气呢?」 因此,我决定鼓起勇气做一件之前没做到的事。 结果—— 我得到了老师的电话号码与邮件信箱。 我认为我成功了、进步了。 我发了一封问候邮件给老师,想试探老师会如何回覆。无论老师的回覆内容为何,我都会将其永久保存下来。 不过,老师立刻因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而离开座位。 虽然我觉得,要是在五月八日时有先问这件事,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不过我还是认为,尽管只是一小步,但我确实有在向前迈进。一想到这里,睡意就突然袭来。 跟上周一样,本周我也充分了解到,紧张的心情放松后,会让人多么想睡觉。 「大小姐——」 迅速将脸靠过来的茜女士说: 「老师似乎会讲很久,所以你去坐靠窗座位如何?」 我大概是愣住了。 「今天你已经很努力了,我觉得你可以睡觉了喔。那样做应该会远比『想要勉强自己继续谈话,导致气氛变糟』来得好吧。」 茜女士带著一贯的冷静美丽表情说。 我内心感到很温馨,觉得这个人真是了解我啊。 我不记得我是否有作梦。 茜女士捏住我的脸颊将我叫醒后,列车已停靠在终点站的月台。 我手中的智慧型手机发出震动。 「啊!」 我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望向手机画面。 『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有什么事的话,请尽管联络我!明天的配音要加油喔!我很期待!』 我注视著小小的画面数十秒钟。(录入君小贴士:轻小说都是骗人的,如果你有女朋友或女性朋友,那么晚回复会收到这样的回复——『你是死了吗,现在才回我』) 「那么,我们下车吧!」 茜女士温柔地对我说。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老师的脸就位在我的脸庞正下方。 他带著非常安详又舒服的表情。 我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在老师眼中,我看起来是什么模样呢? 这是我的猜想—— 我肯定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 * * 这是五月二十九日发生的事。 这种状况真的不好笑。 实际上,这是个危机。 在这个危机中,老师的真实身分也许会败露,我也许会变成不再是唯一知道老师秘密的人。 佐竹同学向老师搭话时,不,走过来想要搭话时,我就有非常不祥的预感。 接著,那个预戚应验了。 老师之所以会朗读《vice versa》的修改处,毫无疑问是我造成的,毕竟我做了那种事。 结果,我使老师陷入了危机。 「那个……方便的话……同样身为《vice versa》的书迷,可以跟你聊一下吗?接下来,去学生餐厅聊如何?其实……我之前就打算,在考试结束后跟你聊聊了!」 听到佐竹同学的这番话后,我—— 打算起身。 我想要起身用力抓住老师,在她说出什么不妙的事情前,拉著老师逃出教室。 不过,我不可能那样做。 我办不到,也没有权利那样做。 因此,我只能装作对老师所采取的行动完全没兴趣的样子,一边把教科书放进书包,一边守望他。 老师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会全盘托出所有真相吗? 还是会如同在医务室时那样,用巧妙的话语来顺利地迷惑对方? 或者是—— 当我想到这里时,我看到老师一溜烟地逃走了。 「好!」 我差点那样大喊,还好我勉强忍住了。 我不知道老师那敏捷的身手是从何而来。 我很在意被独自拋下的佐竹同学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当然也觉得她很可怜。 毕竟佐竹同学也和我一样很喜欢《vice versa》。 但我无法说出真相。 不,我不会说。 在这世上,我比任何人都还要喜爱《vice versa》。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完全不沮丧。她的眼神与我交会了一下。 「啊,被溜走了。」 接著,她像是要说给我听似的那样嘀咕后,便随即回到自己座位,拿起书包离开教室。 在那之后,我在座位上待了十分钟以上。 回到家后,直到出发前,我都一直在思考佐竹同学引发的问题。 我并不想将班上同学视为「问题」—— 不,这是个问题。 是个大问题。 我—— 不希望老师被佐竹同学抢走。 那天在列车上,我首先提起了这件事。 为了不要让老师察觉事态的严重性,我「假装」笑得很开心,但内心却非常恐惧不安。 我最害怕的是,老师那样说: 「将真相告诉佐竹同学,请她保密吧,她是书迷,应该会愿意保密。将这件事当成我们三人的秘密吧。」 从外表来看,我认为佐竹同学的个性很直爽。 只要老师向她说明理由,拜托她「千万要保密」的话— 直到毕业,她大概都会守住秘密吧。 不过,如此一来,知道老师秘密的人无非会增加。 在教室内,她肯定会积极地向老师搭话。 若是男生倒还好。 因此,我很快就否定了老师提出的方法。 我再次说谎,展现很糟糕的演技。 我已经变得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那种谎话。 接著,老师说了一个有点愚蠢的方法后—— 想出了「持续逃避佐竹同学」这个大概算是最保险的方法。 对我而言,这也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问题在于,能够持续逃多久。 至少—— 我希望老师至少要逃到我能够道歉,并询问真相为止。 因此,我认为我不会逃避,而是会勇敢面对。 话虽如此,我也无法在车上突然那样问: 「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却不生气呢?」 因此,我决定鼓起勇气做一件之前没做到的事。 结果—— 我得到了老师的电话号码与邮件信箱。 我认为我成功了、进步了。 我发了一封问候邮件给老师,想试探老师会如何回覆。无论老师的回覆内容为何,我都会将其永久保存下来。 不过,老师立刻因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而离开座位。 虽然我觉得,要是在五月八日时有先问这件事,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不过我还是认为,尽管只是一小步,但我确实有在向前迈进。一想到这里,睡意就突然袭来。 跟上周一样,本周我也充分了解到,紧张的心情放松后,会让人多么想睡觉。 「大小姐——」 迅速将脸靠过来的茜女士说: 「老师似乎会讲很久,所以你去坐靠窗座位如何?」 我大概是愣住了。 「今天你已经很努力了,我觉得你可以睡觉了喔。那样做应该会远比『想要勉强自己继续谈话,导致气氛变糟』来得好吧。」 茜女士带著一贯的冷静美丽表情说。 我内心感到很温馨,觉得这个人真是了解我啊。 我不记得我是否有作梦。 茜女士捏住我的脸颊将我叫醒后,列车已停靠在终点站的月台。 我手中的智慧型手机发出震动。 「啊!」 我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望向手机画面。 『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有什么事的话,请尽管联络我!明天的配音要加油喔!我很期待!』 我注视著小小的画面数十秒钟。(录入君小贴士:轻小说都是骗人的,如果你有女朋友或女性朋友,那么晚回复会收到这样的回复——『你是死了吗,现在才回我』) 「那么,我们下车吧!」 茜女士温柔地对我说。 第三·一章 「六月五日·我在校内跟似鸟交谈」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我知道似鸟的表情很困惑,但我不知道在她眼中,我看起来如何。 这是我的猜测—— 我肯定—— 肯定露出了很舒服的表情。 肯定露出了很幸福的表情。 肯定露出了从未让她见过的表情。 * * * 六月五日,星期四。 阴历也终于进入夏天。 虽然之前的气温也相当高,但大概夏天也懂得看月历吧,一进入水无月(注:阴历六月),气温就跟著高升。 不过风势很强,站在月台上悠闲地等车时,感觉非常舒服。 上车后,反而觉得冷气强到不行。 温度低到令人觉得冷,我便在长袖衬衫上套了一件薄夹克。我很怕吹冷气,因此出门时外套是不可或缺的。 学校换季了,学生改穿夏季制服。 这是我第一次穿夏季制服,我觉得那个位于衬衫左胸上的鲜明校徽非常帅气。私立高中在这方面就是有趣。 该说真不愧是私立高中吗?教室内有冷气耶。 只要冷气一启动,我大概就会冷到想要套一件衣服吧。在那种情况下,我应该穿上冬季制服外套吗?还是别的衣服呢? 该去买件夏季毛衣或开襟毛衣吗? 我知道学校没有规定要穿何种外套,学生们可以穿自己喜欢的款式。如果毛衣等服装也行的话,我会很高兴。 当我在思考那种事时,列车准时启动。 我看了一下手表,确认现在时刻是预定出发时间加七秒。 我的爱用表是一只「为了纪念《vice versa》发售」而买下的电波表,基本上连一秒的误差都不会出现。我充分地了解到,日本的列车时刻表是世界上最出色的。 另一方面,似鸟(与神代女士)每次来到我座位旁的时间都不同。有时是三分钟后,有时则是五分钟后。 因此,我在老位子上坐下后,便决定把座位调成往后倾斜,然后重重靠上去,悠闲地等候。 「老师……你好……」 出发后过了一分钟,正确来说,是五十七秒—— 似鸟带著神代女士来到我身旁。 她不像平常那样有精神,而是稍稍低著头露出僵硬表情,而且没有先把长发整理好,就直接在我旁边座位坐下。 「啊!」 接著,她慌张地按住被后面东西扯住的假发,并抬起臀部。接著,她再次将长长的假发拢成一束,使其垂至身前后,再难过地叹了一口气,并好好地重新坐下。 「唉……」 似鸟之所以会做出如此可疑,或者是著急,也可能是生气的举动,是有原因的。 我很过意不去,毕竟原因就是我。 因为距今几个小时前。 在学校内,我为了应付当时的情况,说了一句很怪的谎话。 「似鸟是我的女友。」 我撒了这个荒谬的谎。 上周—— 五月三十日,「vice versa」第九话的配音工作顺利结束。 之后,我在录音室的咖啡店内与导演进行对谈。 虽然我是第一次进行对谈,但撰写报导的人会帮我妥善处理,所以我只要谨慎地回答问题即可。 从剧本会议、场勘,到每周的配音行程,我已经和导演见过很多次面了。我认为我能够毫不紧张地跟他交谈,老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导演夸奖说故事很有趣,让我感到很害羞。 由于报导会进行校对检查,所以万一出现「不该刊登的」发言,可以之后再删除。我打算认真地好好检查,以确保万无一失。 上周我和似鸟在这班列车上得知了彼此的联络方式,不过互传邮件的次数就只有周四那次而已。 我不晓得该传什么内容才好,心想「要是她传了什么邮件过来,就回答她吧」,但她最后并没有传。既然没有急事,我觉得这样也好。 从六月二日周一到四日周三(也就是昨天),期中考的考卷啪嗒啪嗒地发回来了,睽违一年后,我再次得知了自己的考试成绩。 分数可以分成,「远比想像中来得好」以及「有点差」这两种。前者是英文和国文,后者则是数学。保健体育的成绩也不太好。 话虽如此,以首次期中考来说,整体成绩并不差,所以我松口气的同时,告诉自己期末考也要继续加油。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要鼓起劲来继续撰写《vice versa》的续集,也想要参加每次的动画配音行程。 至于上周末最令人担心的问题,也就是同班的佐竹同学—— 实际进入本周后,直到周三为止,都完全没有问题。 我不再像之前那样提早到校,而是学会了在班会即将开始前才进教室。反正从我家走到学校只需不到五分钟,所以我能轻松调整到校时间。 假如稍微提早到校,我只要待在佐竹同学绝对无法进入的场所——男生厕所内等待即可。 厕所距离教室非常近也对我很有利。即使看到班导走过来再离开厕所追过他,也没问题。 只要一下课,我就会跟平常一样立刻逃离教室。 我的座位距离教室后门很近,所以这件事也非常简单。正因为佐竹同学的座位在左前方,从窗户数过来的第二排,离我很远,所以我能够在被逮到前逃走。 在上课前,我也同样会透过厕所来调整时间。而换教室上课时,我会在最后一刻才抵达。 佐竹同学并没有任何想立刻追上来抓住我的举动。 我不晓得她是否知道我每天都会在学生餐厅吃午餐,至少她没有出现在那里。 我心想,要是她在我的书桌抽屉内放了写著『放学后我在体育馆后面等你!不要逃,来赴约吧!要不然的话——』这种内容的「挑战书」,该怎么办才好,但也没发生那种事。 上周,我整天都在担那样的心,结果她并没有造成什么问题。 直到今天的第三节课结束前,我都悠哉地觉得,真是扫兴啊。 第四节课变成了自习。 上课时间开始后,班导曾来说明理由,不过我没有记得很清楚。 若是自习课,佐竹同学或许会前来搭话,于是我打算经由男生厕所前往图书室,再等到学生餐厅开门后逃过去就行了。 「哎呀——」 班导准备离开教室时,临时想到有事要交代般停下把门开到一半的手,接著对我们说: 「有哪三个人愿意帮忙远藤老师做事吗?至少要两个人。要做小册子。」 远藤老师是指年约三十五六岁的社会科男老师,我们也有上他教的世界史。 他的个子矮小,身材瘦到可以说是很纤细的地步。脸也很瘦,眼睛看起来很大。 再加上他总是一身灰色西装打扮,尖酸刻薄的学生们帮他取了「小灰人」这个相当过分的绰号,把他当成外星人看待。 在学生餐厅内,我听到坐在附近的高低年级的学生之间聊到了这件事。在他本人面前,学生们当然绝对不会那样说吧。 我想,这位远藤老师并不怎么受学生欢迎。目前我尚未在走廊上或教职员室内看过他与学生们交谈的景象。 在课堂上,他的教学方式很仔细,说好听点是不会出差错,但是说难听点则是毫无特色。 如果要我主观地说大话,我认为在 写小说时,这种老师最难拿来当成人物原型。 让学生帮忙就表示,要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将用于学校某项活动的文件摺成小册子,接著把某样文件夹进小册子内,然后用钉书机固定」之类的吧。 我在之前那所学校做过一次。由于是在上课时间帮忙,当然没有酬劳。 是要在教室内闹烘烘(有限度)地自习?还是要帮忙大概不会聊得很起劲的老师制作小册子呢—— 假如有人问我想要选择何者,我觉得根本不需要烦恼。 不过,由于绝对不会有人毛遂自荐,所以班导应该会随便点几个人吧。 当我觉得那两或三个倒楣鬼大概会悲叹自己的不幸,并开始低头祈求不要点到自己的时候—— 「老师!我要帮忙!我要和——」 听到有个活泼的女生这样说后,我吓了一跳,班上其他人应该也是如此。教室内出现喧闹声。 这位异想天开的人是谁呢?声音好像有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我能够低著头思考的时间仅有约两秒钟。 说话者接著说出了我的名字,并在姓氏后加上了「同学」。 「我们两个要帮忙。」 等一下。 喂,等一下。 给我等一下啊。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后,即使是迟钝的我,不用抬起头也知道说话者是谁。 是佐竹同学。 真是精采的战术,被她摆了一道。 正当班上同学摸不著头绪地再次喧哗时,佐竹同学继续说: 「我是觉得,偶尔接下麻烦的工作,牺牲一下也无妨啦。不过呢,若要连累朋友也不太好,所以虽然很抱歉,但另一人就请班上最年长的人来担任吧!这就是年功序列制!」 原来是这么回事。班上同学暂且表示同意。不,我不希望你们同意啊。 我不知道我抬起头后,露出了何种表情。 「…………」 我吸了一口气,但什么都说不出口。我没有任何足以反对的明确理由。 我也不可能将「我不希望自己的谎言被戳破,所以要避开佐竹同学」这项事实说出口。 要是我惊慌失措地反对,也只会让人留下胆怯、丢脸的印象。 「这样啊,那就拜托你们俩了,地点在视听教室。」 班导如此说道。 「第三个嘛——」 就算不把话说完我也明白。 班导认为,就算没有第三人也没什么关系。照这样下去,我就要和佐竹同学一起去帮忙了。 救救我。 来人啊,救救我。 不管是谁都好,救救我啊。 那个某某人就坐在我后面。 「老师,我也要去。」 似鸟成了我的英雄。 她突然把椅子往后拉,站起身来,然后用一贯的嘹亮声音自然地说。 从自己的座位上走出来的佐竹同学,对这名半路杀出的程咬金露出了讶异表情,班上同学脸上再度冒出问号,感觉像在说「似鸟在想什么」。 我从脑袋后方听到了答案。 「我——平常都没有上体育课,所以帮这点忙也是应该的。」 虽然我觉得这不太能够成为理由,但班上同学并没有喧哗。我觉得他们在意的是,如此一来,三位人选就决定了,可以放心了。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我们走吧,两位。」 至于佐竹同学,她似乎完全不在意似鸟这个捣蛋鬼。 虽然似鸟的援助让我感到非常非常放心,但我其实还是很想溜走。 保健室也好,其他国家也好,我就是想逃。 如果我身上带著能够蒙蔽大家视线的烟雾弹或闪光手榴弹,我肯定会用。就是要用在这种时候。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不过,我没有把那种东西带到学校,而且家里原本就没有那种东西。 我慢吞吞地从椅子上起身,动作像个垂死的人。 在前往视听教室的路上,佐竹同学没有对我说任何话。 大概是因为其他班级正在上课,校舍内也鸦雀无声吧。 「嘿嘿嘿……因为我接下来可以说个够了!不用著急也没关系啊!」 我觉得这才是她的真心话。猎物已经逃不掉了。 佐竹同学走在最前面,似鸟紧跟在她后面,虽然我想开溜,但我还是跟在距离似鸟约三公尺的后方。 佐竹同学轻轻敲了视听教室的门。 「哦,进来吧。」 里面的人回答。以男性来说,声音算是相当高。这无疑是远藤老师的声音。 佐竹同学与似鸟进去后,我也反手把门关上,走进教室。 远藤老师今天果然也穿灰色西装。 视听教室内有很长的桌子。在靠近窗户的第一排桌子上,摆放著四堆列印出来的文件,以及钉书机。 看到我们后,远藤老师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哦,你们三个来啦。佐竹、似鸟,以及——」 接著,老师叫了我的名字。 他手上没有拿著名册之类的东西。远藤老师完全记住了所有教过的学生吗?若真是如此,他的记忆力应该相当强。 「那么,坐成一排吧。靠窗户的两人,总之就是将纸张整齐对摺,然后堆放起来。另一人依照排序将文件夹进去,最后一人负责用钉书机。会累的话,就轮流换班。」 下达的指示也很好懂。 话虽如此,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做呢? 当我不知所措时,似鸟迅速地走到桌子最旁边,在堆积如山的文件附近坐下。接著,她隔著眼镜对我使了一下眼色。 我勉强理解她的用意后,大步地从窗边绕到桌子旁。然后,似鸟往内挪动,为我空出一个位子,所以我能够坐在最旁边的座位。 较晚起步的佐竹同学毫无怨言地坐在另一侧的座位,也就是似鸟旁边。 「好,动工吧。下课前做不完也没关系喔,只是早点结束就能早点去吃饭,但看样子应该是没办法。」 正如手里拿著钉书机的远藤老师所说的那样,文件数量很多,由此看来我们并无法在第四节课内做完全部工作。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约四十五分钟内,我无法逃离佐竹同学。 该怎么办才好? 事情会变得如何? 当我内心紧张不安时,似鸟拿起文件确认过方向后,便开始迅速地对摺。 「请大家一起努力,尽自己所能吧。」 她说了这番模范生风格的话。接著又说: 「所以,我们可没有悠哉聊天的闲工夫喔。」 真不傀是似鸟! 这项战术的用意在于,透过这番发言来制止佐竹同学对我说话! 我愈来愈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似鸟了。我甚至想要兴建一座「似鸟绘里神社」,每天在那祈福。 「啊,没关系喔。请大家一边融洽地闲聊,一边做事吧。」 将似鸟那番努力完全破坏掉的是,远藤老师。这个家伙。 我看到似鸟瞬间停下了正在对摺文件的双手。 虽然心中有各种想法,但我也不能不做事。我从眼前那堆文件中取出一张纸。 那是关于一年级生的校外教学活动的传单。那似乎是校方在新生刚入学后,为了促进学生间的友谊而举办的活动。至于这项工作为何会推给远藤老师处理,则是个谜。 似鸟俐落地持续对摺文件,并用相当冷静的语气说: 「可是,要聊些什么才好 呢……我不太常和他们两位说话。早点结束工作的话,对大家来说不是比较好吗?」 这番话像是在表达「老实说,我才不想跟你们聊什么天呢」。 她当然有施展time to y的魔法——也就是说,我认为她是在演戏,那种傲气十足的感觉令人非常佩服。 「呜哇,这个人真令人不爽。既然她那么不想跟我说话,那就算了。」 如果佐竹同学因而说出这种话就好了(很抱歉,伤到似鸟的名声),但遗憾的是,她并不是那种人。 「那我就拿自己喜欢的小说随便聊聊吧!」 哇! 就算我再怎么笨,也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很有节奏感地用钉书机发出喀嚓声的远藤老师,出乎意外地对此话题产生了很大的反应: 「咦,佐竹你有在看小说啊?」 不过从远藤老师给人的印象来看,他就算是个爱看书的人也不奇怪。 我内心祈求,如果两人不断地谈论白桦派或杜斯妥也夫斯基就好了,但事情当然不会是那样。 「对呀,我有在看轻小说!」 啊,话题持续不断地接近《vice versa》这个城的核心。她持续掩埋外护城河,城池即将沦陷。 手部不断动作的我,心里则想说,若从近在咫尺的这扇窗跳下去,会出什么事。顺便一提,这里是四楼。 现阶段,我放弃跳楼自杀。 接著,我猜想远藤老师大概没有在看轻小说吧。 「哦,佐竹你现在最推荐哪部轻小说?」 这句话让我明白自己是错的。 「咦,老师听得懂我说的吗?」 「好啦,总之你就说说看吧。」 「我喜欢的作品还满多的,若是电击文库的话,《无头骑士异闻录durarara!》与《刀剑神域》等作品我每集都有买,但现在最推荐的果然还是——」 啊,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vice versa》呀!」 果然如此。 从作者的立场来看,我感到非常开心,但就个人而言,我却开心不起来。 不小心把文件摺歪了,于是我打开来重摺。 在那样的我身旁,似鸟宛如变成一台「高速文件摺叠机」,面无表情地重复相同动作。她肯定是以微米单位把文件摺得恰到好处。 那么,远藤老师知道《vice versa》吗?很在意答案的我,突然听到的是—— 「啊,那部很有趣呀。」 哇! 「我就说吧!这么说来,老师也有在看轻小说吗?」 「从你们出生前,我就有在看啰。对我来说,跟一般小说没两样。」 「真想不到!」 「若是电击文库的话,我从一九九三年创刊时就知道了。我是用少少的零用钱买的喔!」 「想不到想不到!居然从上个世纪就开始看了! -l 「嗯?电击文库的全盛期还在好几年——啊,你是说『上个世纪』啊(注:日语中「全盛期」与「上个世纪」的发音相同)!真是的,居然把我当成老年人看待!」 「岁数是我的两倍,已经可以算是老前辈了喔。」 「总有一天,你也会被人家当老人,做好心理准备吧。」 「先不提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老师是个轻小说读者呢!」 「毕竟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啊。顺便一提,我也喜欢看漫画和动画。这件事我也没说过。」 「真令人意外!那么!我觉得老师可以去当漫研社或动研社的顾问啊!」 「我不晓得佐竹你是否知道——但这所学校并没有那种社团。」 「没有的话,就创立一个啊!故事就从这里开始。第一话。」 「那是一般学生要做的事情吧。『老师想要成为顾问,所以要找齐五名社员』这种情节在轻小说中也不会出现。」 「不,我反而觉得很创新喔!会受欢迎的!」 佐竹同学与远藤老师很有节奏感地持续一搭一唱,所以我向神祈求,希望他们继续那样聊下去。虽然我并不信神。 尽管如此,远藤老师的兴趣还是令人感到意外。我认为,如果学生们知道此事的话,对他的评价应该会再稍微改变吧。 在这段期间,四人没有停过手,持续努力做事。 经过安静的几秒后,远藤老师如此说道: 「关于《vice versa》」 看来他似乎想要继续谈论轻小说,要是他肯谈论其他作品就好了。 我装作没兴趣,继续动手做事,似鸟大概也跟我一样。其实我们俩都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深怕漏听任何一句话。 「在最近的新人出道作当中,我觉得这是最有趣的。会那么快就动画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太棒了! 我忍住没跳起来。似鸟将文件摺歪,然后又重新摺好。 远藤老师喀嚓喀嚓地持续将两处钉起来,我则朝他瞥了一眼。 接著,短发女孩望向我这边。 「…………」 我急忙移开视线。 她该不会想在此时开口吧?佐竹同学打算说出我朗读过那篇文章的事吗?我认为远藤老师目前并不知道那件事。 佐竹同学打算说出此事,进一步地把我逼入绝境吗? 当我想说「还债的时候到了」时,佐竹同学并没有将矛头指向我。 「老师喜欢该作品的哪个部分?」 「这个嘛——」 远藤老师带著一贯的认真表情说: 「大概是老套的部分吧。」 接著,我开始聆听夸奖自己作品者之间的对话。 「《vice versa》真的很老套,老套极了,也可以说是大杂烩。故事完全没有偏离王道路线,角色造型也不会标新立异。汇集了大量现有作品的设定与情节。」 「就是说啊。可以说是『超级情节大战』对吧。」 「我认为在创作如此老套的故事时,也必须带有某种决心才行。因此我才会觉得作者做得很好。」 「我懂我懂。『普鲁托是个女扮男装的美女,在最后决战中,辛因用力过猛而揉了她的胸部,并因此取胜』这段剧情实在老套到让我很感动。」 「嗯,那老套得很棒。」 「往来于雷普塔西翁与日本之间的设定也很有趣对吧。」 「那种设定可以合理地兼顾正经与搞笑的情节。虽然相当露骨,但我反倒觉得是个好方法喔。」 「就是说啊。我认为如果故事只描述其中一边的话,就不会如此受欢迎喔。」 「我想也是。作者相当足智多谋啊。」 「肯定是个很聪明的人喔。」 「或许也能那样说吧。」 这是哪门子的羞耻游戏啊。 还是拷问? 或者是赞赏? 我觉得背部一阵凉,流出了莫名其妙的汗。 而且,似鸟从刚才开始就频频出现摺错重摺的情况。 这台精密机械似乎故障了。 「要交换工作吗?」 远藤老师询问我们,看来他并没有忘了手边的工作。 「啊,我没关系。」 佐竹同学说。 「维持现在这样就行了。」 见似鸟也这么说,我便不发一语地表示同意。 「这样啊——那么,关于《vice versa》。」 他似乎打算继续聊 。 够了吧! 倒不如来聊聊明天的天气吧!大概会放晴吧! 或许也可以聊聊,咖哩里面要放什么肉!我喜欢带皮无骨鸡肉!大家呢? 我试著解除了秘藏的心电感应能力的限制——但没用,其实我没有那种能力。 「作者应该相当年轻吧。」 远藤老师突然开始进行分析。 「虽然个人档案没有公开,但我觉得作者应该不是网路上所流传的女性作家,而是男性。而且还很年轻……大概是大学生左右的年纪。」 我吓了一跳。 「咦,为什么会那样认为呢?」 佐竹同学问道。 「我大概是试著看过其作品后,透过文句、情节等来猜测的吧。我刚才有说过,我认为作者之所以能够坦然地写出很王道的老套剧情,应该是因为作者本身没有很强烈的个性,或者该说,作者欠缺『无论如何,我都要写出这种故事!』的气势。」 咦!是那样吗? 「咦!是那样吗?」 我和佐竹同学的想法不谋而合。远藤老师继续进行精采的分析: 「我觉得《vice versa》这部作品,是作者老实地对至今所喜爱的作品进行『理解』、『拆解』、『重建』后所写成的小说。因此我才会觉得,由于作者既年轻又直率,所以能够不逞强地写出这部作品。从好的一面来看,作者没有拙劣地加入自己的个性,使作品变得突兀。」 「哦哦,理解、拆解、重建啊,这句话很耳熟耶。」 「是那样没错。这三个步骤是所有创作的基础。」 我完全同意老师的说法。我可不是因为受到夸奖才这样说喔。差点点下头的我急忙停止头部动作。 「话虽如此,大概是因为作者很年轻吧——不知道佐竹你是否有发现,在《vice versa》中,『直接沿用故事原型』的部分还挺多的喔。」 「咦?是什么样的部分?」 「举例来说,在第五集中段,有个被敌军攻陷的山城对吧?守城部队给予身为沙漠民族的敌军很大的伤害,同时在辛他们抵达前争取时间,最后所有人都战死沙场。」 「有啊。在那段剧情中,有个我很喜欢的驯龙师猛将死掉了,我很难过喔。由于敌军很赏识他,说好会饶他一命,所以他要是肯投降就好了!那名武将的两个儿子与他们所继承的龙倒是得救了。」 「那段剧情似乎跟『岩屋城之战』完全一样。」 「那是什么?」 由作者来说明吧。 岩屋城之战指的是,发生于战国时代的一场攻防战,时间为一五八六年,地点是位于九州太宰府市的「岩屋城」。 岛津氏企图统一九州,派遣号称两万还是五万的大军攻打该城,以天主教徒大名著称的大友宗麟的部下「高桥绍运」则率领七百六十三人与其对抗。 高桥绍运屡次拒绝投降,并给予对方很大的损伤。这场壮烈的战役持续了约半个月之久,最后高桥军全员英勇牺牲。 岛津氏赢是赢了,但也受到很大的损伤,需要许多时间才能重振旗鼓,所以最后还是无法统一九州。 我最初得知这场战役时,高桥绍运那种热血沸腾的生存之道感动了我。 「是战国时代的一场战役喔。」 远藤老师只用一句话来说明。非常简洁,太简洁了。 「书中的故事与那场战役的情况几乎相同。我非常清楚,作者很明显地将该战役当成了故事原型。我觉得作者也可以将该战役与其他战役结合起来进行改编,但作者并没有那样做。因此我才会觉得,作者虽然喜欢历史,但并非重度的历史迷,而是有广泛涉猎浅薄知识的人吧。」 由于老师没有继续说下去,因此我才会觉得,带有暗示之意的「因此我才会」应该是老师的口头禅吧。先不管这个,令人惊讶的是,老师的各项分析都很准确。 正如老师刚才所说,我认为「与其由战役知识浅薄的我来编写拙劣的剧情,倒不如……」,并直接将该战役的过程当成故事原型。我也曾将该故事的旨趣告诉责编。 佐竹同学说: 「原来如此!不过呢,关于作者本人的事情,我真的觉得怎样都无所谓啦。」 听到这句话后,我忽然全身没力,手上的纸都好像要掉下去似的。 「既然那样,你就别管我啊!」 我很想那样大喊,尽情地大喊。 佐竹同学把作者摆一边,继续说: 「老实说,只要作品有趣,作者怎样都无所谓,老师你不这么认为吗?作者搞不好是个非常恶劣的人喔。」 我也这么认为。 在此房间内,被称为「老师」的人有两个,其中一人回答: 「嗯,也许是吧。不管个性再怎么恶劣,思想再怎么顽固扭曲,只要是个厉害的厨师,就能做出美味料理。也有人说过『如果想要体会作品的乐趣,关于作者的事情,完全不要知道会比较好』。再加上,这位作者有点——啊,不……算了。」 远藤老师最后罕见地支吾其词。 虽然我很在意他想说什么,但佐竹同学却不是如此。 「就是说啊!实际见到面后,也许会觉得作者是个令人讨厌到生理上无法接受的人喔!」 「既然那样,你就别管我啊!」 我很想那样大喊,尽情地大喊。 不过,在无法大喊的我的视线内,原本在对摺文件的似鸟却停下手来,看起来好像在微微颤抖。幸运的是,由于我看不到她的脸,所以我不用看她的脸。 先不管佐竹同学那番毫不留情的发言—— 光是不找我发表意见,我就谢天谢地了。时钟上的指针现在也仍持续在转动。 我想要就这样度过这段时间,似鸟的想法大概也一样吧。 「那么说来,《vice versa》中有出现很多何蒙库鲁兹,而且皆为异色瞳。那也是老套的设定对吧。」 佐竹同学没完没了地继续说。 话虽如此,我斜眼瞥了她一下后,发现她的手确实仍在动作,并没有特别偷懒,而且速度看起来相当快。她很流畅地持续将我和似鸟对摺后拿过去的部分整理好。 由于我们「很专心地在做事」,所以只有远藤老师会回应佐竹同学。 「啊,我认为那个也是好的老套设定,想要找到更加老套的异色瞳用法,是很困难的。不过,作者没有随便地将此设定用于让主角级角色耍帅,而是将其当成身为配角的何蒙库鲁兹的特徵,并设定了『镶眼仪式』来使其合理化。我觉得这种作法既高明又相当别出心裁。」 远藤老师真的懂很多。 他从我出生前就开始看了那么多年的轻小说,果然不是白看的。我感到非常佩服。这个人应该能够成为编辑吧? 「哦!」 佐竹同学非常佩服地回答。 「所有何蒙何蒙的名字都很奇特,那些名字的命名是有规则的吗?」 我这辈子第一次知道有人那样称呼何蒙库鲁兹。 不过,有点可爱。 要在某一集中,让某个种族那样称呼何蒙库鲁兹吗?虽然这部分还没写,不过在设定上,雷普塔西翁所有人说的都是日语,所以这应该办得到。 「会是如何呢……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这表示佐竹同学与远藤老师都不懂俄文。不过呢,了解所有名字含义的日本读者应该也不怎么多吧。 「不过,唯独蜜可这个名字的含义,我知道喔。」 咦?如果知道蜜可 的含义,应该就能接连地得知所有名字的含义吧? 我停下手来,望向远藤老师。似鸟也同样往右看,所以我看到了她的黑发。在她另一头,也能看到佐竹同学的后脑杓。 「是什么意思呢?」 佐竹同学理所当然地问道。远藤老师一边让手中发出喀嚓声,一边回答: 「应该是英文中的『 meek』吧,带有『老实』、『服从』等意思。」 「哦。嗯,毕竟何蒙何蒙给人的感觉的确像是奴隶嘛。」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 不对! 我在心中如此大喊。 「不对!」 似鸟真的如此大喊。 他们应该很惊讶吧。 毕竟这个女生到刚才为止都一直默默做事,而且她一开始还说: 「不要聊天,好好做事吧!」 现在却突然发出足以震动空气的叫声。 我已经相当惊讶,但正在热烈谈论《vice versa》的那两人比我更加吃惊。 「啊!」「哇!」 佐竹同学与远藤老师同时叫出声。佐竹同学甚至还让叠起的纸堆全散到桌上。 至于大喊的似鸟,我只看得到后脑杓,不知道她作何表情。 大概很像生气的狗吧。 看到似鸟后,那两人则露出有如见鬼的表情。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远藤老师比佐竹同学还要早回过神来,然后恢复平静语气如此问道: 「啊,吓了一跳……似鸟你也有看过《vice versa》吗?」 「咦?咦?咦?」 另一方面,似鸟则陷入混乱。 她原本并不打算大叫,但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我非常明白她的心情。 无法开口的我,只能静观其变。 「咦、咦咦……突然大叫,对不起。」 似鸟微微地低头说。接著又说: 「我回去做事了……」 似鸟虽然想逃,但将纸张捡起的佐竹同学却没有放过她。 「什么嘛,要是你愿意一起聊就好了。啊,不过,由于你刚说『静静地做事吧』,所以开不了口对吧!不过,有什么关系!老师也在聊啊!」 光听字面上的意思,会觉得她是个关心朋友的好孩子,但经过解读后,却会给人 「我不会放过你的喔!」的感觉。 虽然这也许是过度解读。 总之,如此一来,似鸟就不得不参与对话。话虽如此— 这种情况还是比「我不得不参与对话」来得好。 当我自己也觉得很过分时。 「那么,嗯……我就来指出你们两位的错误……」 似鸟用颇为强硬的语气说。 我打了一个寒颤。 那两人大概没有发现吧。 我瞬间就发现了。 然后,脊梁抖了一下。 似鸟从说出那句话后,腔调就产生了些微变化。 由于我在列车上跟她聊过很久,也听过她的配音,所以我明白。那并非似鸟本来的声音。 那么,那是谁的声音? 是蜜可。 没有错,那就是我在她配音时所听到的蜜可的声音。 她是故意的。 似鸟绝对是故意那样做的。蜜可与窗子的声音有著微妙的差异,这一点也让我觉得她的演技实在很细腻。 「『蜜可』的意思不对,绝对不是英文中的『meek』。」 似鸟用蜜可的声音如此说道。由于这句话也是在说给远藤老师听,所以她用的是敬语。真不愧是史黛莅,唯独英语发音还是依然那么标准。 「喔,那么是?」 蜜可,不对,似鸟回答远藤老师,以及坐在其身旁的佐竹同学: 「那是俄文。其他何蒙库鲁兹们的名字也都是用俄文来命名的。蜜可指的是,『瞬间』的意思。」 「啊,是俄文啊。听你那么一说,听起来有那种感觉啊。哎呀,这不是说我懂俄文喔。」 「咦!似鸟同学好厉害!」 两人都坦率地感到佩服。 我开始头晕。 听起来只像是,蜜可在说明蜜可的事。情况跨越了次元,这是怎么回事。 「似鸟同学,你看到第几集?」 再怎样也已经蒙混不过去了。蜜可——说错了,是用蜜可声音来说话的似鸟,半真半假地回答: 「基本上,已出版的全都看了……在之前的学校,朋友推荐给我……挺有趣的。」 「这次要改编成动画喔!很令人期待对吧!」 「嗯,是啊……很令人期待。」 似鸟回答。嗯,这个人会参与演出。 「蜜可会由谁来配音呢?」 「……消息尚未公开,所以实在很难说。」 似鸟用蜜可的声音回答。嗯,就是这个人。 「似鸟同学觉得谁最适合呢?」 佐竹同学是明知故问吗?其实她是制作人的侄女之类的,知道一切,所以这样问? 我这样猜测,但可能性毕竟还是很低,所以我放弃继续猜测。 我非常在意似鸟会如何回答,还是说,她会藉由巧妙地岔开话题来脱身呢? 「我认为是——」 我侧耳倾听「蜜可」说的话。 「比任何人都喜爱蜜可的人。」 过了几秒钟后,远藤老师对我说: 「怎么了?看起来好像特别高兴呀。」 我一边出示对摺好的纸,一边在此教室内首次开口: 「摺得刚刚好,感觉很爽快。」 老实说—— 事到如今还不打算把话题丢给我的佐竹同学,让我讶异到毛骨悚然。 话虽如此,我也完全不必打草惊蛇。 我继续默默地做事。我并不讨厌这种单调的工作。看了手表后,发现时间剩下约二十分钟。 远藤老师先把整堆已完成的小册子搬到别张桌子,然后再返回座位。 「关于《vice versa》——」 啊,他还要继续聊啊。 算了,请便吧。不管听到什么,我都不会在意,也不会动摇。 「真会变得如何,应该是今后剧情发展的焦点吧。」 咕噜。 我口中明明没有任何东西,却觉得好像有东西卡在喉咙。 佐竹同学开口说: 「咦?『真』指的……不是『辛』而是『真(makoto)』对吧?」 「嗯,我指的是真( makoto)。虽然在设定上,他是个平凡的高中生,但我猜测『背后』绝对不单纯。我认为真将来会成为很厉害的最终大魔王,并会为了雷普塔西翁的未来而与辛战斗。」 (注:由于真与辛的日文读音相同,在此用真的另一种日文读音来区隔两者。) 「咦?」「咦?」 佐竹同学与似鸟异口同声地说。似鸟的声音变回了似鸟。 另一方面,现在明明是夏天,我的背部却感到一阵寒意。接著,我宛如鬼压床般地动弹不得,也无法做事。 「不过呢,这只是我随便幻想出来的——」 远藤老师那段毫不留情的剧情预测,闯进我那双冻僵般的耳朵里。 「雷普塔西翁是未来的地球。故事中曾提到,在历史上,『两名伟大的王』曾进行过一决雌雄的大战对吧?因此我才会觉得那两人就是真和辛。」 「是哦!」「…………」 请、请不要 再说下去了,老师…… 「在第八集的最后,与辛打架的真,最后居然赢了对吧?」 「嗯。」 「嗯。」 先不管佐竹同学,连似鸟也很起劲地回答。 「在该集最后并没有清楚描述,为何应该很弱的真会打赢拥有不死之身的辛——」 那当然,因为我是故意蒙混过去的。 「那应该是未来剧情的伏笔吧。真会变成即使身在现代日本,也能使用魔法或类似魔法的力量。」 呜哇。 我希望有某个人能够把轰炸机开到这所学校上空,让校内响起空袭警报,油钱由我来出。 不过,我的小小愿望并没有实现。 远藤老师不知道作者就在几公尺内冒著冷汗,继续进行明晰的分析.. 「真的母亲虽然是个和蔼可亲的角色,但其实背后也有隐情。我早就在怀疑她是否是真的生母。因此我才会认为,在第二集中,母亲轻易接受辛的那幕也是伪装成搞笑桥段的伏笔。」 「哦!」「哦!」 这两个女生停下手边工作,露出很热烈的反应。至于她们身旁的我—— 则是在想,现在雇用杀手是否能将远藤老师灭口。像徵求牵引机(注,,哥尔戈13的联络暗语,类似城市猎人的yz)那样。 「真的姓名『摘园真(tsumizono sin)』也是会让人产生联想的命名喔。在他的名字中,有两个用来表示『罪恶』的词。」 「咦?」「咦?」 「第一个当然是姓氏中的『 tsumi(注:发音与「罪」相同)』。作者之所以采用摘园这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姓氏,肯定就是为了这个理由吧。第二个词则是写成『makoto』,读成『sin』的名字喔。在英文中,说到『sin』的话,指的就是罪恶对吧?哎呀,『辛』那边也一样就是了。」 「哦!」「哦!」 算了,想怎么理解、拆解,都随你们高兴。 我开始动手做事。要如何迅速且正确地对摺文件呢?我开始和自己比赛。 「老师真厉害!那个,老师是看得多仔细啊?重看过《vice versa》几次呢?」 佐竹同学问道。 「嗯,至少五次左右吧。」 远藤老师用不晓得是在自谦还是自夸的说法来回答。 老实说,这让我感到很高兴。 到三月出版的第九集为止,至少看了五次,次数算是相当多。读者愿意那样细读作品,对作者来说是非常幸福的事。 我忽然稍微露出微笑。就在此时,坐在我身旁的女生大叫: 「我!看了十次!」 啊! 为何要在此时比较这个啊,史黛菈! 史黛菈·汉米尔顿大概是个比我想像中还要笨一点的人吧…… 她大概是个会以迸发的情绪为优先,不顾后果地采取荒唐行为的人吧?像是掐脖子之类的。 先不管这个。 「怎么回事,好厉害!」 佐竹同学一派轻松地发出欢呼声。 「你读得真仔细啊,我输了喔。」 远藤老师也如此说道。是从何时开始变成比赛的啊。 除了我以外的三人都处得非常和睦融洽,这股气氛是怎么回事。 我看了手表。反正摺不完所有传单,所以我觉得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能逃到学生餐厅。或者该说,我很想逃走。 我一边摺纸一边呆呆地想说,或许是因为似鸟有跟著过来吧,所以佐竹同学似乎并不打算过来纠缠我。 「老师——」 向远藤老师搭话的人不是佐竹同学,而是似鸟,使我瞬间抖动了一下。 我设法保持冷静之余,决定聆听两人的对话。 「什么事?似鸟。」 「老师刚才提到《vice versa》的作者时,只把话说到一半对吧?我很在意那件事……」 啊,我也是。 『再加上,这位作者有点——啊,不……算了。』 远藤老师曾那样说。 似鸟是为了我才发问的吗? 若是那样的话,我要收回刚才那些关于「脑袋很笨的人」的发言,重重将手贴在地上向她道歉。 「啊,那个呀。」 远藤老师喀嚓喀嚓地按下钉书机后,究竟会说出什么话呢? 「哎呀,这是我个人的见解。我觉得这位作者——」 远藤老师的分析相当敏锐,我很期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无论是否猜中,都很有趣,所以我非常期待。 远藤老师的回答究竟会是? 「生死观有点奇怪。」 什么嘛,是那样啊。 「『生死观很奇怪』指的是——什么意思呢?」 似鸟问道。 我已经失去兴趣,看向手表。 「我可不知道猜对还是猜错喔?听的时候,请先做好那样的心理准备喔。」 远藤老师慎重地说了那样的开场白后,再回答: 「在《vice versa》当中,被传送到异世界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死,也就是不死之身。即使头颅不见了,就算全身被炸成灰烬,还是能够复活。描写这种『死了也无妨』的世界,也算是一种幻想。」 「嗯,就是说啊。」 「我明白。」 佐竹同学与似鸟都随声附和。 「在《vice versa》当中,我觉得作者利用了『不会死』的情况,透过非常冷静的观点来描写剧情。真被传送到雷普塔西翁后所采取的行动,在这方面显得格外明显。就我看来,虽然许多角色在战争中毫不留情地遭到杀害,但是在目睹这些景象的主角眼中,『生命的价值』被描写得非常淡薄。」 远藤老师继续分析: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顺利地表达,总之,我觉得这位作者在描写『爱惜独一无二的生命』时,给人非常淡薄的感觉——这位想像中还很年轻的作者是经历过什么事,才能流畅地写出这种生死观很淡薄的作品呢?我很在意这一点喔。」 「嗯。」 佐竹同学的应和听起来像在说「其实我听不太懂」。 不过,我也不太了解老师说的话。 虽然我似乎了解老师想说什么,但我觉得这些说明尚未归纳成能够传达给他人的地步。 「那个——」 另一方面,似鸟的声音在此时停了下来。 如果她是在顾虑我的话,那她只要露出惊讶表情即可。 似鸟沉默了约十秒后,尽管不明白远藤老师的意思,但还是向他道谢: 「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谢谢您。」 表上的指针终于来到剩下十分钟的位置。 应该可以了吧,是时候了。 我向远藤老师提出结束工作的建议,打算逃离此处。time to run。我试著想了这句帅气的英文,文法正确吗? 今天的第四节课变得很辛苦,不过到了结束时,我还是挺开心的。 尽管我中了佐竹同学的计谋,吓得折了几年寿,但也因此发现远藤老师出乎意料的一面,以及似鸟认真起来的模样。 我将最后一张纸漂亮地摺得刚刚好后,便迅速起身。 「那个,差不多可以了吧?早点去学生餐厅,可以少排很多队。」 我突然如此说道,远藤老师似乎有点惊讶,但还是说出让我们能够解脱的话:光芒。 正当我打算跨出第一步时,佐 竹同学却抢先一步采取行动。 「啊,我们一起去学生餐厅吧!」 原来如此,这才是她的目的啊…… 怪不得她在做事时没有采取行动…… 在眼前的洞窟出口,铁窗慢慢地逐渐关上。 「咦?为什么?」 虽然我立刻就颇为过分地那样回答,但佐竹同学不把那种攻击放在眼里。 「难得遇到有空位的时间嘛,而且偶尔去去学生餐厅也不错呀。」 「哦——那便当呢?」 我记得佐竹同学好像每天都有带便当。 「其实,我今天忘了带。」 她肯定在说谎,但我也不能对她说: 「不是那样吧!」 「我是第一次去学生餐厅,请告诉我推荐菜色喔!」 啊,她已经确定要一起去了。 顺便一提,我推荐牛肉烩饭。 虽然咖哩饭也很好吃,但我就是喜欢牛肉烩饭。洋葱的甘甜滋味——不,那种事怎样都行。 我不行了。 我已经来不及逃跑了,也无法向似鸟求救。 老实说,我无处可逃。 完蛋了。 我不知道我此时露出了什么表情。 「你要是太不讲理的话,他应该会很困扰吧?」 结果,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似鸟那样帮我说话。似鸟坐在椅子上,冷静地直言不讳。 「咦?是那样吗?」 佐竹同学开心地说,但这句话也可以解读成: 「哎呀,真讨厌,用得著你管吗?」 真可怕,我好想逃走。 接著,在下一秒,令人惊讶的事发生了。 「哎哟,你们三位好好相处。」 远藤老师如此说道,然后快步走向门口。 「门不用锁,反正这种东西也没人会偷。」 接著,他只留下这句话就消失了。他逃走了。 我非常明白。 远藤老师跟我一样,都非常讨厌麻烦事! 老师真是靠不住!不过,我不是也一样吗!就只有逃跑的速度很快!为什么我做不到那种事呢! 虽然我心中惊讶连连,但无济于事。 我必须靠自己的力量设法度过难关,逃离此处。 就跟在车站的医务室内醒来时一样。 哎呀,以严重程度来看,如果那次是「十」的话,这次大约为「四」,不,差不多是「五」吧。 佐竹同学起身站在桌子前方,也就是我和出口之间。 「既然似鸟也有看过《vice versa》的话,难道不会对考试前的那段朗读感到非常在意吗?不管怎么说,蜜可都死掉了喔!然后,她会复活喔?不,虽然实际上不会立刻复活,但将来会复活喔!」 她兴奋地说,大概是认真的吧。 「如果老师说的『真会成为最终大魔王』这项猜测是真的,那真就会让蜜可复活成一名很强的何蒙库鲁兹,在故事最后使她成为伙伴喔!」 佐竹同学预测将来的剧情。 是的,这一点我已经想过了,责编也同意了。 「在解开这项谜题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哎呀,太夸张了吧。 她也不会马上就死掉吧。 哎呀,虽然佐竹同学罹患重病的可能性并非为零。不,看她那么有精神的模样,我想她大概没生病。 只要阅读之后的剧情,不久后就能解开这项谜题。 身为作者,我对于佐竹同学的感受也感到很……不,是相当高兴。她那么喜爱这部作品,那么期待之后的剧情,让我感到非常高兴。 我不知道自己是感到困扰,还是窃窃自喜。佐竹同学持续毫不留情地对著那样的我展开攻击: 「如果那是网路小说,我当然会想尽早看到啊!所以,我也当然会想向知道这件事的人问怎么找嘛!」 假如我是书迷,肯定也会抱持相同意见吧。因此,我非常明白佐竹同学的心情。 「我会为了这个目的而努力喔!我会很努力喔!就算知道这件事的人想要隐瞒,不管怎样,我都会找出来给你看!」 佐竹同学大概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吧。与其说这番话是在攻击似鸟,倒不如说,她早已流露出真实的想法。 而且假如我是书迷,大概也会同样努力地尝试吧。她想做的事,就是我想做的事。 正当我呆呆地那样想时,佐竹同学笑著对我说: 「所以说,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咦?结论下得真快。 我以为她会再多说几句那种带有热情书迷精神的帅气言词,让我很失望。她明明可以继续说啊,从现在开始说也不迟喔? 接著,佐竹同学像是察觉到我的想法,并打算拒绝那样做似的,将矛头转向似鸟。 「其实我已经完全明白似鸟同学的想法了。我也知道你为何要那样地阻扰我。」 咦?真的吗? 「咦?」 我在心中感到惊讶,似鸟则是惊讶地发出声音。 该不会一切都败露了吧? 她是想说,我和似鸟至今的一切行动都被记录在某处,并被人看过了吗? 在两人的注视下,佐竹同学带著宛如揭露一切真相的名侦探般的表情说: 「似鸟同学是那种……『绝对不想事先得知剧情的人』对吧?」 咦? 「咦?」 「在听那段朗读时,我非常惊讶地看著朗读者,并发现坐在正后方的似鸟同学露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喔。尤其是在得知『蜜可会复活』时,她露出了悲喜交集的复杂表情,看起来也像是在忍住哭意。」 是那样啊!佐竹同学!谢谢你告诉我! 「…………」 「当时我领会到,似鸟也有在看《vice versa》! 」 这是对的。 「接著,我立刻就明白了!这个人是那种『绝对不想事先得知剧情的人』!」 虽然这位娇小的名侦探竖起右手食指,一脸得意的表情相当可爱—— 但这句话毕竟是大错特错。 因为这里的这位超爱生马片且戴著眼镜的女高中生,是个会为了得知后续剧情而偷看我的原稿的人。因为她这个人想要尽快得知任何关于蜜可的剧情。 「…………」 「…………」 我们两人皆沉默不语。安静的时间持续了约五秒。 佐竹同学大概是以为自己说中了,继续唱独角戏: 「似鸟同学不想知道后续剧情,所以来妨碍我问。要说为什么的话,这是因为,只要我一得知剧情,她就会在我和班上同学的对话中听到剧情!因为她会被剧透!」 不不,绝对没有那种事。 倒不如说,要是有人在谈论《vice versa》的后续剧情的话,似鸟应该立刻就会变得很起劲吧。她会像在钓鱼场中没有饲料可吃的鱼那样,立刻就被钓中。 我已经累了。 想了太多事情后,我觉得很累。 我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小说中的对话明明要多少我都想得出来。光凭我的智慧与经验,并不足以让我脱离眼前这项危机。唯一的成功例子,大概就是医务室那次吧。 如果再次展露当时的演技( time to y),应该就能迅速地度过这个难关吧? 带著疲惫的脑袋那样思考的我,一边确认记忆,一边如此说道: 「那是个天大的误会喔,佐竹同学。似鸟并不 是因为《vice versa》的事情,才不想让你和我两人独处。」 「哦,所以呢?」 「…………」 两个女生看著我。 我毫无顾忌地用谎话来回答: 「似鸟她啊,是我的女友。」 我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第三·二章 「六月五日,我被他当成女友」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为何老师的表情会如此舒服? 为何如此幸福? 为何如此安详? 他宛如一个仰望著母亲,被母亲逗弄的婴儿。 我不禁—— 觉得他很可爱。 同时掐著他的脖子。 * * * 「似鸟她啊,是我的女友。」 我觉得我的头被槌子敲了一下。 眼前的景色开始摇晃,我差点就要倒下。 要是我没有坐在椅子上,绝对会因为抓不住桌子而倒下。 「咦咦!」 佐竹同学叫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怎么回事!喂、喂,请全部说明清楚喔!你肯说明对吧!所以你才说出来吧!」 我了解到,突如其来的恋爱话题使得佐竹同学血压上升与声调变高。 我带著发晕的脑袋,听老师肆无忌惮地说谎。 「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当然会全部说出来,不过你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喔。好吗?要是佐竹同学泄漏给别人的话,我真的会鄙视你喔。」 「我、我知道了……」 佐竹同学畏缩地回答语气相当强硬的老师。 「似鸟她啊,是我的笔友。我们从两年前开始就互相认识了。」 老师说。 虽然有经过加油添醋,但这是事实。 身为书迷的我寄了一封信给老师,并收到了只记载一句话的回信。从此意义上来看,我们互相认识对方。 不过,我们之间当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由于老师一开始骗说「她是我女友」,所以听者即使擅自解读语意,并上了他的当,也不奇怪。 「咦、咦……这样啊?」 佐竹同学说。 我不晓得她是否相信老师的话,但她并没有毫无顾忌地露出怀疑表情。 「我因为无可奈何的理由休学一年,当我总算能够复学时,似鸟告诉我这所学校的事。她说:『有一所不重视出席日数的私立学校。我也从去年开始就读该校。我觉得很适合你喔——如何?』」 这并非事实。 「所以我转到这所学校。好处当然是,可以就读跟似鸟一样的学校。没想到连班级都一样,不过毕竟只有三个班级,所以出现这种偶然的机率是三分之一对吧。」 老师很流畅地说出更加精进的谎言。这是我这个「骗子」所说的,所以相当有说服力。 「然后,我们决定在学校内把彼此交情很好的事当成秘密。所以,连话都不说。」 这种说法也很高明。 由于他没有说「我们在交往」,而是用「交情很好」这个词,所以他并非完全在说谎。至于「当成秘密」与「连话都不说」,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老师想必说得很顺口吧。藉由偶尔在谎言中加入事实,就能毫无顾忌地开口,也不用继续说谎。 我知道老师逐渐变得愈来愈擅长说谎。 「不过,我不能和其他女生单独说话。我也不能瞒著似鸟做那种事,像这次那样明知道还去做,就更加不行。佐竹同学,这样你应该就能明白似鸟为何要那样妨碍你了吧?」 我非常清楚老师在说谎。 不过,对我来说,这是事实。 「还是说——佐竹同学你还是想介入?如何?」 老师彷佛换了个人,说出很有魄力的话。 「这……这个,既然那样的话……」 佐竹同学稍微红著脸低下了头。不过,她并非这样就会被打倒的弱女子。 她抬起头来,露出怀疑的眼光: 「不过……一时之间,这件事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喔。你们两位的交情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是吗?哎呀,我是没有任何证据啦。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不能跟你单独去学生餐厅了吧。要是去了的话——我就会被似鸟掐脖子。」 紧接著,我大喊: 「别说那件事!」 我什么都没想,就宛如脊髓反射般地大喊。 「啊哈哈,抱歉抱歉!」 看到老师那张自然流露的笑容后,我懂了。 老师是想让我做出反射动作,才会说那种话。 到目前为止都是老师策划的戏码。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配合了。 我迅速吸了一口气。 「真是的!我才稍微松懈一下,你居然就这样做!——要是你再用那种态度,我迟早会把秘密泄漏给班上的人知道喔。喂,这样可以吗?可以吗?」 前半段是怒气冲冲、毫不留情的生气口吻,后半段则是有如亲昵地对著亲爱对象发牢骚的口气。 虽然没有剧本也没有排练,但我觉得这样的演技令人很满意。这种程度的表演是小事一桩。 「不、不要那样做……」 「真是的……你这个傻瓜……」 配合老师演出最后一场戏后,我对著佐竹同学说: 「很抱歉瞒著你。事情就是这样,一言难尽……」 诀窍在于,要露出相当过意不去的表情。 「我们当然不会向佐竹同学下达什么封口令。我们自己早晚会将此事说出来,在那之前,如果你愿意保密的话,我真的会很高兴。我们当然无法强迫你,所以就算你现在立刻回到教室,大声地宣扬此事的话,我们也无可奈何。」 诀窍在于,要一边带著很过意不去的表情,谦虚地说,一边展露其实相当强硬的态度,让对方明白「要是你那样做的话,你的名声就会下滑喔」。 「哎、哎呀……既然那样的话……那个,我也没有要抢谁的男朋友……」(录入君吐槽:咦,没修罗场差评) 佐竹同学带著奇妙的表情说。 老师趁著她看不到时,在她背后露出很难为情的笑容,双手还稍微比出胜利姿势。 我认为他是在说,请继续演下去,直到喊卡为止。 宛如拳击比赛结束的铃声般,宣告漫长的第四节课结束的钟声响起了。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为何老师的表情会如此舒服? 为何如此幸福? 为何如此安详? 他宛如一个仰望著母亲,被母亲逗弄的婴儿。 我不禁—— 觉得他很可爱。 同时掐著他的脖子。 * * * 「似鸟她啊,是我的女友。」 我觉得我的头被槌子敲了一下。 眼前的景色开始摇晃,我差点就要倒下。 要是我没有坐在椅子上,绝对会因为抓不住桌子而倒下。 「咦咦!」 佐竹同学叫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怎么回事!喂、喂,请全部说明清楚喔!你肯说明对吧!所以你才说出来吧!」 我了解到,突如其来的恋爱话题使得佐竹同学血压上升与声调变高。 我带著发晕的脑袋,听老师肆无忌惮地说谎。 「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当然会全部说出来,不过你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喔。好吗?要是佐竹同学泄漏给别人的话,我真的会鄙视你喔。」 「我、我知道了……」 佐竹同学畏缩地回答语气相当强硬的老师。 「似鸟她啊,是我的笔友。我们从两年前开始就互相认识了。」 老师说。 虽然有经过加油添醋,但这是事实。 身为书迷的我寄了一封信给老师,并收到了只记载一句话的回信。从此意义上来看,我们互相认识对方。 不过,我们之间当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由于老师一开始骗说「她是我女友」,所以听者即使擅自解读语意,并上了他的当,也不奇怪。 「咦、咦……这样啊?」 佐竹同学说。 我不晓得她是否相信老师的话,但她并没有毫无顾忌地露出怀疑表情。 「我因为无可奈何的理由休学一年,当我总算能够复学时,似鸟告诉我这所学校的事。她说:『有一所不重视出席日数的私立学校。我也从去年开始就读该校。我觉得很适合你喔——如何?』」 这并非事实。 「所以我转到这所学校。好处当然是,可以就读跟似鸟一样的学校。没想到连班级都一样,不过毕竟只有三个班级,所以出现这种偶然的机率是三分之一对吧。」 老师很流畅地说出更加精进的谎言。这是我这个「骗子」所说的,所以相当有说服力。 「然后,我们决定在学校内把彼此交情很好的事当成秘密。所以,连话都不说。」 这种说法也很高明。 由于他没有说「我们在交往」,而是用「交情很好」这个词,所以他并非完全在说谎。至于「当成秘密」与「连话都不说」,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老师想必说得很顺口吧。藉由偶尔在谎言中加入事实,就能毫无顾忌地开口,也不用继续说谎。 我知道老师逐渐变得愈来愈擅长说谎。 「不过,我不能和其他女生单独说话。我也不能瞒著似鸟做那种事,像这次那样明知道还去做,就更加不行。佐竹同学,这样你应该就能明白似鸟为何要那样妨碍你了吧?」 我非常清楚老师在说谎。 不过,对我来说,这是事实。 「还是说——佐竹同学你还是想介入?如何?」 老师彷佛换了个人,说出很有魄力的话。 「这……这个,既然那样的话……」 佐竹同学稍微红著脸低下了头。不过,她并非这样就会被打倒的弱女子。 她抬起头来,露出怀疑的眼光: 「不过……一时之间,这件事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喔。你们两位的交情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是吗?哎呀,我是没有任何证据啦。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不能跟你单独去学生餐厅了吧。要是去了的话——我就会被似鸟掐脖子。」 紧接著,我大喊: 「别说那件事!」 我什么都没想,就宛如脊髓反射般地大喊。 「啊哈哈,抱歉抱歉!」 看到老师那张自然流露的笑容后,我懂了。 老师是想让我做出反射动作,才会说那种话。 到目前为止都是老师策划的戏码。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配合了。 我迅速吸了一口气。 「真是的!我才稍微松懈一下,你居然就这样做!——要是你再用那种态度,我迟早会把秘密泄漏给班上的人知道喔。喂,这样可以吗?可以吗?」 前半段是怒气冲冲、毫不留情的生气口吻,后半段则是有如亲昵地对著亲爱对象发牢骚的口气。 虽然没有剧本也没有排练,但我觉得这样的演技令人很满意。这种程度的表演是小事一桩。 「不、不要那样做……」 「真是的……你这个傻瓜……」 配合老师演出最后一场戏后,我对著佐竹同学说: 「很抱歉瞒著你。事情就是这样,一言难尽……」 诀窍在于,要露出相当过意不去的表情。 「我们当然不会向佐竹同学下达什么封口令。我们自己早晚会将此事说出来,在那之前,如果你愿意保密的话,我真的会很高兴。我们当然无法强迫你,所以就算你现在立刻回到教室,大声地宣扬此事的话,我们也无可奈何。」 诀窍在于,要一边带著很过意不去的表情,谦虚地说,一边展露其实相当强硬的态度,让对方明白「要是你那样做的话,你的名声就会下滑喔」。 「哎、哎呀……既然那样的话……那个,我也没有要抢谁的男朋友……」(录入君吐槽:咦,没修罗场差评) 佐竹同学带著奇妙的表情说。 老师趁著她看不到时,在她背后露出很难为情的笑容,双手还稍微比出胜利姿势。 我认为他是在说,请继续演下去,直到喊卡为止。 宛如拳击比赛结束的铃声般,宣告漫长的第四节课结束的钟声响起了。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为何老师的表情会如此舒服? 为何如此幸福? 为何如此安详? 他宛如一个仰望著母亲,被母亲逗弄的婴儿。 我不禁—— 觉得他很可爱。 同时掐著他的脖子。 * * * 「似鸟她啊,是我的女友。」 我觉得我的头被槌子敲了一下。 眼前的景色开始摇晃,我差点就要倒下。 要是我没有坐在椅子上,绝对会因为抓不住桌子而倒下。 「咦咦!」 佐竹同学叫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怎么回事!喂、喂,请全部说明清楚喔!你肯说明对吧!所以你才说出来吧!」 我了解到,突如其来的恋爱话题使得佐竹同学血压上升与声调变高。 我带著发晕的脑袋,听老师肆无忌惮地说谎。 「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当然会全部说出来,不过你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喔。好吗?要是佐竹同学泄漏给别人的话,我真的会鄙视你喔。」 「我、我知道了……」 佐竹同学畏缩地回答语气相当强硬的老师。 「似鸟她啊,是我的笔友。我们从两年前开始就互相认识了。」 老师说。 虽然有经过加油添醋,但这是事实。 身为书迷的我寄了一封信给老师,并收到了只记载一句话的回信。从此意义上来看,我们互相认识对方。 不过,我们之间当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由于老师一开始骗说「她是我女友」,所以听者即使擅自解读语意,并上了他的当,也不奇怪。 「咦、咦……这样啊?」 佐竹同学说。 我不晓得她是否相信老师的话,但她并没有毫无顾忌地露出怀疑表情。 「我因为无可奈何的理由休学一年,当我总算能够复学时,似鸟告诉我这所学校的事。她说:『有一所不重视出席日数的私立学校。我也从去年开始就读该校。我觉得很适合你喔——如何?』」 这并非事实。 「所以我转到这所学校。好处当然是,可以就读跟似鸟一样的学校。没想到连班级都一样,不过毕竟只有三个班级,所以出现这种偶然的机率是三分之一对吧。」 老师很流畅地说出更加精进的谎言。这是我这个「骗子」所说的,所以相当有说服力。 「然后,我们决定在学校内把彼此交情很好的事当成秘密。所以,连话都不说。」 这种说法也很高明。 由于他没有说「我们在交往」,而是用「交情很好」这个词,所以他并非完全在说谎。至于「当成秘密」与「连话都不说」,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老师想必说得很顺口吧。藉由偶尔在谎言中加入事实,就能毫无顾忌地开口,也不用继续说谎。 我知道老师逐渐变得愈来愈擅长说谎。 「不过,我不能和其他女生单独说话。我也不能瞒著似鸟做那种事,像这次那样明知道还去做,就更加不行。佐竹同学,这样你应该就能明白似鸟为何要那样妨碍你了吧?」 我非常清楚老师在说谎。 不过,对我来说,这是事实。 「还是说——佐竹同学你还是想介入?如何?」 老师彷佛换了个人,说出很有魄力的话。 「这……这个,既然那样的话……」 佐竹同学稍微红著脸低下了头。不过,她并非这样就会被打倒的弱女子。 她抬起头来,露出怀疑的眼光: 「不过……一时之间,这件事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喔。你们两位的交情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是吗?哎呀,我是没有任何证据啦。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不能跟你单独去学生餐厅了吧。要是去了的话——我就会被似鸟掐脖子。」 紧接著,我大喊: 「别说那件事!」 我什么都没想,就宛如脊髓反射般地大喊。 「啊哈哈,抱歉抱歉!」 看到老师那张自然流露的笑容后,我懂了。 老师是想让我做出反射动作,才会说那种话。 到目前为止都是老师策划的戏码。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配合了。 我迅速吸了一口气。 「真是的!我才稍微松懈一下,你居然就这样做!——要是你再用那种态度,我迟早会把秘密泄漏给班上的人知道喔。喂,这样可以吗?可以吗?」 前半段是怒气冲冲、毫不留情的生气口吻,后半段则是有如亲昵地对著亲爱对象发牢骚的口气。 虽然没有剧本也没有排练,但我觉得这样的演技令人很满意。这种程度的表演是小事一桩。 「不、不要那样做……」 「真是的……你这个傻瓜……」 配合老师演出最后一场戏后,我对著佐竹同学说: 「很抱歉瞒著你。事情就是这样,一言难尽……」 诀窍在于,要露出相当过意不去的表情。 「我们当然不会向佐竹同学下达什么封口令。我们自己早晚会将此事说出来,在那之前,如果你愿意保密的话,我真的会很高兴。我们当然无法强迫你,所以就算你现在立刻回到教室,大声地宣扬此事的话,我们也无可奈何。」 诀窍在于,要一边带著很过意不去的表情,谦虚地说,一边展露其实相当强硬的态度,让对方明白「要是你那样做的话,你的名声就会下滑喔」。 「哎、哎呀……既然那样的话……那个,我也没有要抢谁的男朋友……」(录入君吐槽:咦,没修罗场差评) 佐竹同学带著奇妙的表情说。 老师趁著她看不到时,在她背后露出很难为情的笑容,双手还稍微比出胜利姿势。 我认为他是在说,请继续演下去,直到喊卡为止。 宛如拳击比赛结束的铃声般,宣告漫长的第四节课结束的钟声响起了。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为何老师的表情会如此舒服? 为何如此幸福? 为何如此安详? 他宛如一个仰望著母亲,被母亲逗弄的婴儿。 我不禁—— 觉得他很可爱。 同时掐著他的脖子。 * * * 「似鸟她啊,是我的女友。」 我觉得我的头被槌子敲了一下。 眼前的景色开始摇晃,我差点就要倒下。 要是我没有坐在椅子上,绝对会因为抓不住桌子而倒下。 「咦咦!」 佐竹同学叫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怎么回事!喂、喂,请全部说明清楚喔!你肯说明对吧!所以你才说出来吧!」 我了解到,突如其来的恋爱话题使得佐竹同学血压上升与声调变高。 我带著发晕的脑袋,听老师肆无忌惮地说谎。 「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当然会全部说出来,不过你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喔。好吗?要是佐竹同学泄漏给别人的话,我真的会鄙视你喔。」 「我、我知道了……」 佐竹同学畏缩地回答语气相当强硬的老师。 「似鸟她啊,是我的笔友。我们从两年前开始就互相认识了。」 老师说。 虽然有经过加油添醋,但这是事实。 身为书迷的我寄了一封信给老师,并收到了只记载一句话的回信。从此意义上来看,我们互相认识对方。 不过,我们之间当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由于老师一开始骗说「她是我女友」,所以听者即使擅自解读语意,并上了他的当,也不奇怪。 「咦、咦……这样啊?」 佐竹同学说。 我不晓得她是否相信老师的话,但她并没有毫无顾忌地露出怀疑表情。 「我因为无可奈何的理由休学一年,当我总算能够复学时,似鸟告诉我这所学校的事。她说:『有一所不重视出席日数的私立学校。我也从去年开始就读该校。我觉得很适合你喔——如何?』」 这并非事实。 「所以我转到这所学校。好处当然是,可以就读跟似鸟一样的学校。没想到连班级都一样,不过毕竟只有三个班级,所以出现这种偶然的机率是三分之一对吧。」 老师很流畅地说出更加精进的谎言。这是我这个「骗子」所说的,所以相当有说服力。 「然后,我们决定在学校内把彼此交情很好的事当成秘密。所以,连话都不说。」 这种说法也很高明。 由于他没有说「我们在交往」,而是用「交情很好」这个词,所以他并非完全在说谎。至于「当成秘密」与「连话都不说」,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老师想必说得很顺口吧。藉由偶尔在谎言中加入事实,就能毫无顾忌地开口,也不用继续说谎。 我知道老师逐渐变得愈来愈擅长说谎。 「不过,我不能和其他女生单独说话。我也不能瞒著似鸟做那种事,像这次那样明知道还去做,就更加不行。佐竹同学,这样你应该就能明白似鸟为何要那样妨碍你了吧?」 我非常清楚老师在说谎。 不过,对我来说,这是事实。 「还是说——佐竹同学你还是想介入?如何?」 老师彷佛换了个人,说出很有魄力的话。 「这……这个,既然那样的话……」 佐竹同学稍微红著脸低下了头。不过,她并非这样就会被打倒的弱女子。 她抬起头来,露出怀疑的眼光: 「不过……一时之间,这件事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喔。你们两位的交情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是吗?哎呀,我是没有任何证据啦。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不能跟你单独去学生餐厅了吧。要是去了的话——我就会被似鸟掐脖子。」 紧接著,我大喊: 「别说那件事!」 我什么都没想,就宛如脊髓反射般地大喊。 「啊哈哈,抱歉抱歉!」 看到老师那张自然流露的笑容后,我懂了。 老师是想让我做出反射动作,才会说那种话。 到目前为止都是老师策划的戏码。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配合了。 我迅速吸了一口气。 「真是的!我才稍微松懈一下,你居然就这样做!——要是你再用那种态度,我迟早会把秘密泄漏给班上的人知道喔。喂,这样可以吗?可以吗?」 前半段是怒气冲冲、毫不留情的生气口吻,后半段则是有如亲昵地对著亲爱对象发牢骚的口气。 虽然没有剧本也没有排练,但我觉得这样的演技令人很满意。这种程度的表演是小事一桩。 「不、不要那样做……」 「真是的……你这个傻瓜……」 配合老师演出最后一场戏后,我对著佐竹同学说: 「很抱歉瞒著你。事情就是这样,一言难尽……」 诀窍在于,要露出相当过意不去的表情。 「我们当然不会向佐竹同学下达什么封口令。我们自己早晚会将此事说出来,在那之前,如果你愿意保密的话,我真的会很高兴。我们当然无法强迫你,所以就算你现在立刻回到教室,大声地宣扬此事的话,我们也无可奈何。」 诀窍在于,要一边带著很过意不去的表情,谦虚地说,一边展露其实相当强硬的态度,让对方明白「要是你那样做的话,你的名声就会下滑喔」。 「哎、哎呀……既然那样的话……那个,我也没有要抢谁的男朋友……」(录入君吐槽:咦,没修罗场差评) 佐竹同学带著奇妙的表情说。 老师趁著她看不到时,在她背后露出很难为情的笑容,双手还稍微比出胜利姿势。 我认为他是在说,请继续演下去,直到喊卡为止。 宛如拳击比赛结束的铃声般,宣告漫长的第四节课结束的钟声响起了。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为何老师的表情会如此舒服? 为何如此幸福? 为何如此安详? 他宛如一个仰望著母亲,被母亲逗弄的婴儿。 我不禁—— 觉得他很可爱。 同时掐著他的脖子。 * * * 「似鸟她啊,是我的女友。」 我觉得我的头被槌子敲了一下。 眼前的景色开始摇晃,我差点就要倒下。 要是我没有坐在椅子上,绝对会因为抓不住桌子而倒下。 「咦咦!」 佐竹同学叫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怎么回事!喂、喂,请全部说明清楚喔!你肯说明对吧!所以你才说出来吧!」 我了解到,突如其来的恋爱话题使得佐竹同学血压上升与声调变高。 我带著发晕的脑袋,听老师肆无忌惮地说谎。 「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当然会全部说出来,不过你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喔。好吗?要是佐竹同学泄漏给别人的话,我真的会鄙视你喔。」 「我、我知道了……」 佐竹同学畏缩地回答语气相当强硬的老师。 「似鸟她啊,是我的笔友。我们从两年前开始就互相认识了。」 老师说。 虽然有经过加油添醋,但这是事实。 身为书迷的我寄了一封信给老师,并收到了只记载一句话的回信。从此意义上来看,我们互相认识对方。 不过,我们之间当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由于老师一开始骗说「她是我女友」,所以听者即使擅自解读语意,并上了他的当,也不奇怪。 「咦、咦……这样啊?」 佐竹同学说。 我不晓得她是否相信老师的话,但她并没有毫无顾忌地露出怀疑表情。 「我因为无可奈何的理由休学一年,当我总算能够复学时,似鸟告诉我这所学校的事。她说:『有一所不重视出席日数的私立学校。我也从去年开始就读该校。我觉得很适合你喔——如何?』」 这并非事实。 「所以我转到这所学校。好处当然是,可以就读跟似鸟一样的学校。没想到连班级都一样,不过毕竟只有三个班级,所以出现这种偶然的机率是三分之一对吧。」 老师很流畅地说出更加精进的谎言。这是我这个「骗子」所说的,所以相当有说服力。 「然后,我们决定在学校内把彼此交情很好的事当成秘密。所以,连话都不说。」 这种说法也很高明。 由于他没有说「我们在交往」,而是用「交情很好」这个词,所以他并非完全在说谎。至于「当成秘密」与「连话都不说」,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老师想必说得很顺口吧。藉由偶尔在谎言中加入事实,就能毫无顾忌地开口,也不用继续说谎。 我知道老师逐渐变得愈来愈擅长说谎。 「不过,我不能和其他女生单独说话。我也不能瞒著似鸟做那种事,像这次那样明知道还去做,就更加不行。佐竹同学,这样你应该就能明白似鸟为何要那样妨碍你了吧?」 我非常清楚老师在说谎。 不过,对我来说,这是事实。 「还是说——佐竹同学你还是想介入?如何?」 老师彷佛换了个人,说出很有魄力的话。 「这……这个,既然那样的话……」 佐竹同学稍微红著脸低下了头。不过,她并非这样就会被打倒的弱女子。 她抬起头来,露出怀疑的眼光: 「不过……一时之间,这件事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喔。你们两位的交情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是吗?哎呀,我是没有任何证据啦。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不能跟你单独去学生餐厅了吧。要是去了的话——我就会被似鸟掐脖子。」 紧接著,我大喊: 「别说那件事!」 我什么都没想,就宛如脊髓反射般地大喊。 「啊哈哈,抱歉抱歉!」 看到老师那张自然流露的笑容后,我懂了。 老师是想让我做出反射动作,才会说那种话。 到目前为止都是老师策划的戏码。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配合了。 我迅速吸了一口气。 「真是的!我才稍微松懈一下,你居然就这样做!——要是你再用那种态度,我迟早会把秘密泄漏给班上的人知道喔。喂,这样可以吗?可以吗?」 前半段是怒气冲冲、毫不留情的生气口吻,后半段则是有如亲昵地对著亲爱对象发牢骚的口气。 虽然没有剧本也没有排练,但我觉得这样的演技令人很满意。这种程度的表演是小事一桩。 「不、不要那样做……」 「真是的……你这个傻瓜……」 配合老师演出最后一场戏后,我对著佐竹同学说: 「很抱歉瞒著你。事情就是这样,一言难尽……」 诀窍在于,要露出相当过意不去的表情。 「我们当然不会向佐竹同学下达什么封口令。我们自己早晚会将此事说出来,在那之前,如果你愿意保密的话,我真的会很高兴。我们当然无法强迫你,所以就算你现在立刻回到教室,大声地宣扬此事的话,我们也无可奈何。」 诀窍在于,要一边带著很过意不去的表情,谦虚地说,一边展露其实相当强硬的态度,让对方明白「要是你那样做的话,你的名声就会下滑喔」。 「哎、哎呀……既然那样的话……那个,我也没有要抢谁的男朋友……」(录入君吐槽:咦,没修罗场差评) 佐竹同学带著奇妙的表情说。 老师趁著她看不到时,在她背后露出很难为情的笑容,双手还稍微比出胜利姿势。 我认为他是在说,请继续演下去,直到喊卡为止。 宛如拳击比赛结束的铃声般,宣告漫长的第四节课结束的钟声响起了。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为何老师的表情会如此舒服? 为何如此幸福? 为何如此安详? 他宛如一个仰望著母亲,被母亲逗弄的婴儿。 我不禁—— 觉得他很可爱。 同时掐著他的脖子。 * * * 「似鸟她啊,是我的女友。」 我觉得我的头被槌子敲了一下。 眼前的景色开始摇晃,我差点就要倒下。 要是我没有坐在椅子上,绝对会因为抓不住桌子而倒下。 「咦咦!」 佐竹同学叫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怎么回事!喂、喂,请全部说明清楚喔!你肯说明对吧!所以你才说出来吧!」 我了解到,突如其来的恋爱话题使得佐竹同学血压上升与声调变高。 我带著发晕的脑袋,听老师肆无忌惮地说谎。 「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当然会全部说出来,不过你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喔。好吗?要是佐竹同学泄漏给别人的话,我真的会鄙视你喔。」 「我、我知道了……」 佐竹同学畏缩地回答语气相当强硬的老师。 「似鸟她啊,是我的笔友。我们从两年前开始就互相认识了。」 老师说。 虽然有经过加油添醋,但这是事实。 身为书迷的我寄了一封信给老师,并收到了只记载一句话的回信。从此意义上来看,我们互相认识对方。 不过,我们之间当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由于老师一开始骗说「她是我女友」,所以听者即使擅自解读语意,并上了他的当,也不奇怪。 「咦、咦……这样啊?」 佐竹同学说。 我不晓得她是否相信老师的话,但她并没有毫无顾忌地露出怀疑表情。 「我因为无可奈何的理由休学一年,当我总算能够复学时,似鸟告诉我这所学校的事。她说:『有一所不重视出席日数的私立学校。我也从去年开始就读该校。我觉得很适合你喔——如何?』」 这并非事实。 「所以我转到这所学校。好处当然是,可以就读跟似鸟一样的学校。没想到连班级都一样,不过毕竟只有三个班级,所以出现这种偶然的机率是三分之一对吧。」 老师很流畅地说出更加精进的谎言。这是我这个「骗子」所说的,所以相当有说服力。 「然后,我们决定在学校内把彼此交情很好的事当成秘密。所以,连话都不说。」 这种说法也很高明。 由于他没有说「我们在交往」,而是用「交情很好」这个词,所以他并非完全在说谎。至于「当成秘密」与「连话都不说」,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老师想必说得很顺口吧。藉由偶尔在谎言中加入事实,就能毫无顾忌地开口,也不用继续说谎。 我知道老师逐渐变得愈来愈擅长说谎。 「不过,我不能和其他女生单独说话。我也不能瞒著似鸟做那种事,像这次那样明知道还去做,就更加不行。佐竹同学,这样你应该就能明白似鸟为何要那样妨碍你了吧?」 我非常清楚老师在说谎。 不过,对我来说,这是事实。 「还是说——佐竹同学你还是想介入?如何?」 老师彷佛换了个人,说出很有魄力的话。 「这……这个,既然那样的话……」 佐竹同学稍微红著脸低下了头。不过,她并非这样就会被打倒的弱女子。 她抬起头来,露出怀疑的眼光: 「不过……一时之间,这件事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喔。你们两位的交情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是吗?哎呀,我是没有任何证据啦。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不能跟你单独去学生餐厅了吧。要是去了的话——我就会被似鸟掐脖子。」 紧接著,我大喊: 「别说那件事!」 我什么都没想,就宛如脊髓反射般地大喊。 「啊哈哈,抱歉抱歉!」 看到老师那张自然流露的笑容后,我懂了。 老师是想让我做出反射动作,才会说那种话。 到目前为止都是老师策划的戏码。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配合了。 我迅速吸了一口气。 「真是的!我才稍微松懈一下,你居然就这样做!——要是你再用那种态度,我迟早会把秘密泄漏给班上的人知道喔。喂,这样可以吗?可以吗?」 前半段是怒气冲冲、毫不留情的生气口吻,后半段则是有如亲昵地对著亲爱对象发牢骚的口气。 虽然没有剧本也没有排练,但我觉得这样的演技令人很满意。这种程度的表演是小事一桩。 「不、不要那样做……」 「真是的……你这个傻瓜……」 配合老师演出最后一场戏后,我对著佐竹同学说: 「很抱歉瞒著你。事情就是这样,一言难尽……」 诀窍在于,要露出相当过意不去的表情。 「我们当然不会向佐竹同学下达什么封口令。我们自己早晚会将此事说出来,在那之前,如果你愿意保密的话,我真的会很高兴。我们当然无法强迫你,所以就算你现在立刻回到教室,大声地宣扬此事的话,我们也无可奈何。」 诀窍在于,要一边带著很过意不去的表情,谦虚地说,一边展露其实相当强硬的态度,让对方明白「要是你那样做的话,你的名声就会下滑喔」。 「哎、哎呀……既然那样的话……那个,我也没有要抢谁的男朋友……」(录入君吐槽:咦,没修罗场差评) 佐竹同学带著奇妙的表情说。 老师趁著她看不到时,在她背后露出很难为情的笑容,双手还稍微比出胜利姿势。 我认为他是在说,请继续演下去,直到喊卡为止。 宛如拳击比赛结束的铃声般,宣告漫长的第四节课结束的钟声响起了。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为何老师的表情会如此舒服? 为何如此幸福? 为何如此安详? 他宛如一个仰望著母亲,被母亲逗弄的婴儿。 我不禁—— 觉得他很可爱。 同时掐著他的脖子。 * * * 「似鸟她啊,是我的女友。」 我觉得我的头被槌子敲了一下。 眼前的景色开始摇晃,我差点就要倒下。 要是我没有坐在椅子上,绝对会因为抓不住桌子而倒下。 「咦咦!」 佐竹同学叫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怎么回事!喂、喂,请全部说明清楚喔!你肯说明对吧!所以你才说出来吧!」 我了解到,突如其来的恋爱话题使得佐竹同学血压上升与声调变高。 我带著发晕的脑袋,听老师肆无忌惮地说谎。 「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当然会全部说出来,不过你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喔。好吗?要是佐竹同学泄漏给别人的话,我真的会鄙视你喔。」 「我、我知道了……」 佐竹同学畏缩地回答语气相当强硬的老师。 「似鸟她啊,是我的笔友。我们从两年前开始就互相认识了。」 老师说。 虽然有经过加油添醋,但这是事实。 身为书迷的我寄了一封信给老师,并收到了只记载一句话的回信。从此意义上来看,我们互相认识对方。 不过,我们之间当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由于老师一开始骗说「她是我女友」,所以听者即使擅自解读语意,并上了他的当,也不奇怪。 「咦、咦……这样啊?」 佐竹同学说。 我不晓得她是否相信老师的话,但她并没有毫无顾忌地露出怀疑表情。 「我因为无可奈何的理由休学一年,当我总算能够复学时,似鸟告诉我这所学校的事。她说:『有一所不重视出席日数的私立学校。我也从去年开始就读该校。我觉得很适合你喔——如何?』」 这并非事实。 「所以我转到这所学校。好处当然是,可以就读跟似鸟一样的学校。没想到连班级都一样,不过毕竟只有三个班级,所以出现这种偶然的机率是三分之一对吧。」 老师很流畅地说出更加精进的谎言。这是我这个「骗子」所说的,所以相当有说服力。 「然后,我们决定在学校内把彼此交情很好的事当成秘密。所以,连话都不说。」 这种说法也很高明。 由于他没有说「我们在交往」,而是用「交情很好」这个词,所以他并非完全在说谎。至于「当成秘密」与「连话都不说」,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老师想必说得很顺口吧。藉由偶尔在谎言中加入事实,就能毫无顾忌地开口,也不用继续说谎。 我知道老师逐渐变得愈来愈擅长说谎。 「不过,我不能和其他女生单独说话。我也不能瞒著似鸟做那种事,像这次那样明知道还去做,就更加不行。佐竹同学,这样你应该就能明白似鸟为何要那样妨碍你了吧?」 我非常清楚老师在说谎。 不过,对我来说,这是事实。 「还是说——佐竹同学你还是想介入?如何?」 老师彷佛换了个人,说出很有魄力的话。 「这……这个,既然那样的话……」 佐竹同学稍微红著脸低下了头。不过,她并非这样就会被打倒的弱女子。 她抬起头来,露出怀疑的眼光: 「不过……一时之间,这件事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喔。你们两位的交情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是吗?哎呀,我是没有任何证据啦。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不能跟你单独去学生餐厅了吧。要是去了的话——我就会被似鸟掐脖子。」 紧接著,我大喊: 「别说那件事!」 我什么都没想,就宛如脊髓反射般地大喊。 「啊哈哈,抱歉抱歉!」 看到老师那张自然流露的笑容后,我懂了。 老师是想让我做出反射动作,才会说那种话。 到目前为止都是老师策划的戏码。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配合了。 我迅速吸了一口气。 「真是的!我才稍微松懈一下,你居然就这样做!——要是你再用那种态度,我迟早会把秘密泄漏给班上的人知道喔。喂,这样可以吗?可以吗?」 前半段是怒气冲冲、毫不留情的生气口吻,后半段则是有如亲昵地对著亲爱对象发牢骚的口气。 虽然没有剧本也没有排练,但我觉得这样的演技令人很满意。这种程度的表演是小事一桩。 「不、不要那样做……」 「真是的……你这个傻瓜……」 配合老师演出最后一场戏后,我对著佐竹同学说: 「很抱歉瞒著你。事情就是这样,一言难尽……」 诀窍在于,要露出相当过意不去的表情。 「我们当然不会向佐竹同学下达什么封口令。我们自己早晚会将此事说出来,在那之前,如果你愿意保密的话,我真的会很高兴。我们当然无法强迫你,所以就算你现在立刻回到教室,大声地宣扬此事的话,我们也无可奈何。」 诀窍在于,要一边带著很过意不去的表情,谦虚地说,一边展露其实相当强硬的态度,让对方明白「要是你那样做的话,你的名声就会下滑喔」。 「哎、哎呀……既然那样的话……那个,我也没有要抢谁的男朋友……」(录入君吐槽:咦,没修罗场差评) 佐竹同学带著奇妙的表情说。 老师趁著她看不到时,在她背后露出很难为情的笑容,双手还稍微比出胜利姿势。 我认为他是在说,请继续演下去,直到喊卡为止。 宛如拳击比赛结束的铃声般,宣告漫长的第四节课结束的钟声响起了。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为何老师的表情会如此舒服? 为何如此幸福? 为何如此安详? 他宛如一个仰望著母亲,被母亲逗弄的婴儿。 我不禁—— 觉得他很可爱。 同时掐著他的脖子。 * * * 「似鸟她啊,是我的女友。」 我觉得我的头被槌子敲了一下。 眼前的景色开始摇晃,我差点就要倒下。 要是我没有坐在椅子上,绝对会因为抓不住桌子而倒下。 「咦咦!」 佐竹同学叫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怎么回事!喂、喂,请全部说明清楚喔!你肯说明对吧!所以你才说出来吧!」 我了解到,突如其来的恋爱话题使得佐竹同学血压上升与声调变高。 我带著发晕的脑袋,听老师肆无忌惮地说谎。 「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当然会全部说出来,不过你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喔。好吗?要是佐竹同学泄漏给别人的话,我真的会鄙视你喔。」 「我、我知道了……」 佐竹同学畏缩地回答语气相当强硬的老师。 「似鸟她啊,是我的笔友。我们从两年前开始就互相认识了。」 老师说。 虽然有经过加油添醋,但这是事实。 身为书迷的我寄了一封信给老师,并收到了只记载一句话的回信。从此意义上来看,我们互相认识对方。 不过,我们之间当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由于老师一开始骗说「她是我女友」,所以听者即使擅自解读语意,并上了他的当,也不奇怪。 「咦、咦……这样啊?」 佐竹同学说。 我不晓得她是否相信老师的话,但她并没有毫无顾忌地露出怀疑表情。 「我因为无可奈何的理由休学一年,当我总算能够复学时,似鸟告诉我这所学校的事。她说:『有一所不重视出席日数的私立学校。我也从去年开始就读该校。我觉得很适合你喔——如何?』」 这并非事实。 「所以我转到这所学校。好处当然是,可以就读跟似鸟一样的学校。没想到连班级都一样,不过毕竟只有三个班级,所以出现这种偶然的机率是三分之一对吧。」 老师很流畅地说出更加精进的谎言。这是我这个「骗子」所说的,所以相当有说服力。 「然后,我们决定在学校内把彼此交情很好的事当成秘密。所以,连话都不说。」 这种说法也很高明。 由于他没有说「我们在交往」,而是用「交情很好」这个词,所以他并非完全在说谎。至于「当成秘密」与「连话都不说」,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老师想必说得很顺口吧。藉由偶尔在谎言中加入事实,就能毫无顾忌地开口,也不用继续说谎。 我知道老师逐渐变得愈来愈擅长说谎。 「不过,我不能和其他女生单独说话。我也不能瞒著似鸟做那种事,像这次那样明知道还去做,就更加不行。佐竹同学,这样你应该就能明白似鸟为何要那样妨碍你了吧?」 我非常清楚老师在说谎。 不过,对我来说,这是事实。 「还是说——佐竹同学你还是想介入?如何?」 老师彷佛换了个人,说出很有魄力的话。 「这……这个,既然那样的话……」 佐竹同学稍微红著脸低下了头。不过,她并非这样就会被打倒的弱女子。 她抬起头来,露出怀疑的眼光: 「不过……一时之间,这件事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喔。你们两位的交情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是吗?哎呀,我是没有任何证据啦。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不能跟你单独去学生餐厅了吧。要是去了的话——我就会被似鸟掐脖子。」 紧接著,我大喊: 「别说那件事!」 我什么都没想,就宛如脊髓反射般地大喊。 「啊哈哈,抱歉抱歉!」 看到老师那张自然流露的笑容后,我懂了。 老师是想让我做出反射动作,才会说那种话。 到目前为止都是老师策划的戏码。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配合了。 我迅速吸了一口气。 「真是的!我才稍微松懈一下,你居然就这样做!——要是你再用那种态度,我迟早会把秘密泄漏给班上的人知道喔。喂,这样可以吗?可以吗?」 前半段是怒气冲冲、毫不留情的生气口吻,后半段则是有如亲昵地对著亲爱对象发牢骚的口气。 虽然没有剧本也没有排练,但我觉得这样的演技令人很满意。这种程度的表演是小事一桩。 「不、不要那样做……」 「真是的……你这个傻瓜……」 配合老师演出最后一场戏后,我对著佐竹同学说: 「很抱歉瞒著你。事情就是这样,一言难尽……」 诀窍在于,要露出相当过意不去的表情。 「我们当然不会向佐竹同学下达什么封口令。我们自己早晚会将此事说出来,在那之前,如果你愿意保密的话,我真的会很高兴。我们当然无法强迫你,所以就算你现在立刻回到教室,大声地宣扬此事的话,我们也无可奈何。」 诀窍在于,要一边带著很过意不去的表情,谦虚地说,一边展露其实相当强硬的态度,让对方明白「要是你那样做的话,你的名声就会下滑喔」。 「哎、哎呀……既然那样的话……那个,我也没有要抢谁的男朋友……」(录入君吐槽:咦,没修罗场差评) 佐竹同学带著奇妙的表情说。 老师趁著她看不到时,在她背后露出很难为情的笑容,双手还稍微比出胜利姿势。 我认为他是在说,请继续演下去,直到喊卡为止。 宛如拳击比赛结束的铃声般,宣告漫长的第四节课结束的钟声响起了。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为何老师的表情会如此舒服? 为何如此幸福? 为何如此安详? 他宛如一个仰望著母亲,被母亲逗弄的婴儿。 我不禁—— 觉得他很可爱。 同时掐著他的脖子。 * * * 「似鸟她啊,是我的女友。」 我觉得我的头被槌子敲了一下。 眼前的景色开始摇晃,我差点就要倒下。 要是我没有坐在椅子上,绝对会因为抓不住桌子而倒下。 「咦咦!」 佐竹同学叫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怎么回事!喂、喂,请全部说明清楚喔!你肯说明对吧!所以你才说出来吧!」 我了解到,突如其来的恋爱话题使得佐竹同学血压上升与声调变高。 我带著发晕的脑袋,听老师肆无忌惮地说谎。 「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当然会全部说出来,不过你绝对不能泄漏出去喔。好吗?要是佐竹同学泄漏给别人的话,我真的会鄙视你喔。」 「我、我知道了……」 佐竹同学畏缩地回答语气相当强硬的老师。 「似鸟她啊,是我的笔友。我们从两年前开始就互相认识了。」 老师说。 虽然有经过加油添醋,但这是事实。 身为书迷的我寄了一封信给老师,并收到了只记载一句话的回信。从此意义上来看,我们互相认识对方。 不过,我们之间当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由于老师一开始骗说「她是我女友」,所以听者即使擅自解读语意,并上了他的当,也不奇怪。 「咦、咦……这样啊?」 佐竹同学说。 我不晓得她是否相信老师的话,但她并没有毫无顾忌地露出怀疑表情。 「我因为无可奈何的理由休学一年,当我总算能够复学时,似鸟告诉我这所学校的事。她说:『有一所不重视出席日数的私立学校。我也从去年开始就读该校。我觉得很适合你喔——如何?』」 这并非事实。 「所以我转到这所学校。好处当然是,可以就读跟似鸟一样的学校。没想到连班级都一样,不过毕竟只有三个班级,所以出现这种偶然的机率是三分之一对吧。」 老师很流畅地说出更加精进的谎言。这是我这个「骗子」所说的,所以相当有说服力。 「然后,我们决定在学校内把彼此交情很好的事当成秘密。所以,连话都不说。」 这种说法也很高明。 由于他没有说「我们在交往」,而是用「交情很好」这个词,所以他并非完全在说谎。至于「当成秘密」与「连话都不说」,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老师想必说得很顺口吧。藉由偶尔在谎言中加入事实,就能毫无顾忌地开口,也不用继续说谎。 我知道老师逐渐变得愈来愈擅长说谎。 「不过,我不能和其他女生单独说话。我也不能瞒著似鸟做那种事,像这次那样明知道还去做,就更加不行。佐竹同学,这样你应该就能明白似鸟为何要那样妨碍你了吧?」 我非常清楚老师在说谎。 不过,对我来说,这是事实。 「还是说——佐竹同学你还是想介入?如何?」 老师彷佛换了个人,说出很有魄力的话。 「这……这个,既然那样的话……」 佐竹同学稍微红著脸低下了头。不过,她并非这样就会被打倒的弱女子。 她抬起头来,露出怀疑的眼光: 「不过……一时之间,这件事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喔。你们两位的交情看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是吗?哎呀,我是没有任何证据啦。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不能跟你单独去学生餐厅了吧。要是去了的话——我就会被似鸟掐脖子。」 紧接著,我大喊: 「别说那件事!」 我什么都没想,就宛如脊髓反射般地大喊。 「啊哈哈,抱歉抱歉!」 看到老师那张自然流露的笑容后,我懂了。 老师是想让我做出反射动作,才会说那种话。 到目前为止都是老师策划的戏码。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配合了。 我迅速吸了一口气。 「真是的!我才稍微松懈一下,你居然就这样做!——要是你再用那种态度,我迟早会把秘密泄漏给班上的人知道喔。喂,这样可以吗?可以吗?」 前半段是怒气冲冲、毫不留情的生气口吻,后半段则是有如亲昵地对著亲爱对象发牢骚的口气。 虽然没有剧本也没有排练,但我觉得这样的演技令人很满意。这种程度的表演是小事一桩。 「不、不要那样做……」 「真是的……你这个傻瓜……」 配合老师演出最后一场戏后,我对著佐竹同学说: 「很抱歉瞒著你。事情就是这样,一言难尽……」 诀窍在于,要露出相当过意不去的表情。 「我们当然不会向佐竹同学下达什么封口令。我们自己早晚会将此事说出来,在那之前,如果你愿意保密的话,我真的会很高兴。我们当然无法强迫你,所以就算你现在立刻回到教室,大声地宣扬此事的话,我们也无可奈何。」 诀窍在于,要一边带著很过意不去的表情,谦虚地说,一边展露其实相当强硬的态度,让对方明白「要是你那样做的话,你的名声就会下滑喔」。 「哎、哎呀……既然那样的话……那个,我也没有要抢谁的男朋友……」(录入君吐槽:咦,没修罗场差评) 佐竹同学带著奇妙的表情说。 老师趁著她看不到时,在她背后露出很难为情的笑容,双手还稍微比出胜利姿势。 我认为他是在说,请继续演下去,直到喊卡为止。 宛如拳击比赛结束的铃声般,宣告漫长的第四节课结束的钟声响起了。 第三·三章 「六月五日,我吃了洋芋片」 中午所吃的牛肉烩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有种令人安心的味道。在今后的两年间,每当我在学生餐厅吃牛肉烩饭时,应该都会想起这天的事吧。 在那之后虽然还有第五跟第六节课,但佐竹同学并没有来跟我说话。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没有在班上宣扬这件事。 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似鸟有没有发火…… 在看不到后方的情况下,我度过了下午的两小时课程— 班会一结束,我就立刻逃了出去。 然后,我就这样在列车上与似鸟再会— 「拿去!」 似鸟将头发整理好坐下后,带著相当可怕的愤怒表情把超商购物袋塞给我。 「今天!我很困!要睡觉!晚安!」 她连续说了四句简短的话后,便突然很豪迈地把座位椅背调成倾斜的。 接著,她带著那样的气势,以宛如用力殴打下眼皮般的速度闭上眼睛。 「…………」 单手拿著塑胶袋的我,想必是愣住了吧。 坐在另一侧座位的神代女士跟平常一样,带著冷静的表情—— 总觉得她今天看起来非常温柔。 虽说我当时是为了脱身,但随便将似鸟当成「女友」看待,不惹她生气也难。 我原本想藉著这个机会来道歉,但似鸟却入睡了。 就算我很迟钝,还是能够明白。 她的意思是「我今天很生气,不想说话」。 如此一来,似鸟就连续三周都是入睡状态。我明明只有在列车上才能好好地跟她交谈的,这下可糟糕了。 她居然那么生气啊。 真的很抱歉。 我必须在下周的这段时间道歉才行。 无计可施的我,决定吃一点洋芋片后也来睡觉。 就算在这种时候,肚子还是会饿,连我自己也觉得很丢脸。 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超商购物袋中取出洋芋片。 「…………」 盯著那包洋芋片约三秒后,为了吃洋芋片,我慢慢打开包装。 久违多年后再次吃到的法式清汤口味—— 相当好吃。 我心想。 从下周开始,就算吃这个口味也行吧。 中午所吃的牛肉烩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有种令人安心的味道。在今后的两年间,每当我在学生餐厅吃牛肉烩饭时,应该都会想起这天的事吧。 在那之后虽然还有第五跟第六节课,但佐竹同学并没有来跟我说话。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没有在班上宣扬这件事。 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似鸟有没有发火…… 在看不到后方的情况下,我度过了下午的两小时课程— 班会一结束,我就立刻逃了出去。 然后,我就这样在列车上与似鸟再会— 「拿去!」 似鸟将头发整理好坐下后,带著相当可怕的愤怒表情把超商购物袋塞给我。 「今天!我很困!要睡觉!晚安!」 她连续说了四句简短的话后,便突然很豪迈地把座位椅背调成倾斜的。 接著,她带著那样的气势,以宛如用力殴打下眼皮般的速度闭上眼睛。 「…………」 单手拿著塑胶袋的我,想必是愣住了吧。 坐在另一侧座位的神代女士跟平常一样,带著冷静的表情—— 总觉得她今天看起来非常温柔。 虽说我当时是为了脱身,但随便将似鸟当成「女友」看待,不惹她生气也难。 我原本想藉著这个机会来道歉,但似鸟却入睡了。 就算我很迟钝,还是能够明白。 她的意思是「我今天很生气,不想说话」。 如此一来,似鸟就连续三周都是入睡状态。我明明只有在列车上才能好好地跟她交谈的,这下可糟糕了。 她居然那么生气啊。 真的很抱歉。 我必须在下周的这段时间道歉才行。 无计可施的我,决定吃一点洋芋片后也来睡觉。 就算在这种时候,肚子还是会饿,连我自己也觉得很丢脸。 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超商购物袋中取出洋芋片。 「…………」 盯著那包洋芋片约三秒后,为了吃洋芋片,我慢慢打开包装。 久违多年后再次吃到的法式清汤口味—— 相当好吃。 我心想。 从下周开始,就算吃这个口味也行吧。 中午所吃的牛肉烩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有种令人安心的味道。在今后的两年间,每当我在学生餐厅吃牛肉烩饭时,应该都会想起这天的事吧。 在那之后虽然还有第五跟第六节课,但佐竹同学并没有来跟我说话。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没有在班上宣扬这件事。 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似鸟有没有发火…… 在看不到后方的情况下,我度过了下午的两小时课程— 班会一结束,我就立刻逃了出去。 然后,我就这样在列车上与似鸟再会— 「拿去!」 似鸟将头发整理好坐下后,带著相当可怕的愤怒表情把超商购物袋塞给我。 「今天!我很困!要睡觉!晚安!」 她连续说了四句简短的话后,便突然很豪迈地把座位椅背调成倾斜的。 接著,她带著那样的气势,以宛如用力殴打下眼皮般的速度闭上眼睛。 「…………」 单手拿著塑胶袋的我,想必是愣住了吧。 坐在另一侧座位的神代女士跟平常一样,带著冷静的表情—— 总觉得她今天看起来非常温柔。 虽说我当时是为了脱身,但随便将似鸟当成「女友」看待,不惹她生气也难。 我原本想藉著这个机会来道歉,但似鸟却入睡了。 就算我很迟钝,还是能够明白。 她的意思是「我今天很生气,不想说话」。 如此一来,似鸟就连续三周都是入睡状态。我明明只有在列车上才能好好地跟她交谈的,这下可糟糕了。 她居然那么生气啊。 真的很抱歉。 我必须在下周的这段时间道歉才行。 无计可施的我,决定吃一点洋芋片后也来睡觉。 就算在这种时候,肚子还是会饿,连我自己也觉得很丢脸。 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超商购物袋中取出洋芋片。 「…………」 盯著那包洋芋片约三秒后,为了吃洋芋片,我慢慢打开包装。 久违多年后再次吃到的法式清汤口味—— 相当好吃。 我心想。 从下周开始,就算吃这个口味也行吧。 中午所吃的牛肉烩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有种令人安心的味道。在今后的两年间,每当我在学生餐厅吃牛肉烩饭时,应该都会想起这天的事吧。 在那之后虽然还有第五跟第六节课,但佐竹同学并没有来跟我说话。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没有在班上宣扬这件事。 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似鸟有没有发火…… 在看不到后方的情况下,我度过了下午的两小时课程— 班会一结束,我就立刻逃了出去。 然后,我就这样在列车上与似鸟再会— 「拿去!」 似鸟将头发整理好坐下后,带著相当可怕的愤怒表情把超商购物袋塞给我。 「今天!我很困!要睡觉!晚安!」 她连续说了四句简短的话后,便突然很豪迈地把座位椅背调成倾斜的。 接著,她带著那样的气势,以宛如用力殴打下眼皮般的速度闭上眼睛。 「…………」 单手拿著塑胶袋的我,想必是愣住了吧。 坐在另一侧座位的神代女士跟平常一样,带著冷静的表情—— 总觉得她今天看起来非常温柔。 虽说我当时是为了脱身,但随便将似鸟当成「女友」看待,不惹她生气也难。 我原本想藉著这个机会来道歉,但似鸟却入睡了。 就算我很迟钝,还是能够明白。 她的意思是「我今天很生气,不想说话」。 如此一来,似鸟就连续三周都是入睡状态。我明明只有在列车上才能好好地跟她交谈的,这下可糟糕了。 她居然那么生气啊。 真的很抱歉。 我必须在下周的这段时间道歉才行。 无计可施的我,决定吃一点洋芋片后也来睡觉。 就算在这种时候,肚子还是会饿,连我自己也觉得很丢脸。 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超商购物袋中取出洋芋片。 「…………」 盯著那包洋芋片约三秒后,为了吃洋芋片,我慢慢打开包装。 久违多年后再次吃到的法式清汤口味—— 相当好吃。 我心想。 从下周开始,就算吃这个口味也行吧。 中午所吃的牛肉烩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有种令人安心的味道。在今后的两年间,每当我在学生餐厅吃牛肉烩饭时,应该都会想起这天的事吧。 在那之后虽然还有第五跟第六节课,但佐竹同学并没有来跟我说话。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没有在班上宣扬这件事。 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似鸟有没有发火…… 在看不到后方的情况下,我度过了下午的两小时课程— 班会一结束,我就立刻逃了出去。 然后,我就这样在列车上与似鸟再会— 「拿去!」 似鸟将头发整理好坐下后,带著相当可怕的愤怒表情把超商购物袋塞给我。 「今天!我很困!要睡觉!晚安!」 她连续说了四句简短的话后,便突然很豪迈地把座位椅背调成倾斜的。 接著,她带著那样的气势,以宛如用力殴打下眼皮般的速度闭上眼睛。 「…………」 单手拿著塑胶袋的我,想必是愣住了吧。 坐在另一侧座位的神代女士跟平常一样,带著冷静的表情—— 总觉得她今天看起来非常温柔。 虽说我当时是为了脱身,但随便将似鸟当成「女友」看待,不惹她生气也难。 我原本想藉著这个机会来道歉,但似鸟却入睡了。 就算我很迟钝,还是能够明白。 她的意思是「我今天很生气,不想说话」。 如此一来,似鸟就连续三周都是入睡状态。我明明只有在列车上才能好好地跟她交谈的,这下可糟糕了。 她居然那么生气啊。 真的很抱歉。 我必须在下周的这段时间道歉才行。 无计可施的我,决定吃一点洋芋片后也来睡觉。 就算在这种时候,肚子还是会饿,连我自己也觉得很丢脸。 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超商购物袋中取出洋芋片。 「…………」 盯著那包洋芋片约三秒后,为了吃洋芋片,我慢慢打开包装。 久违多年后再次吃到的法式清汤口味—— 相当好吃。 我心想。 从下周开始,就算吃这个口味也行吧。 中午所吃的牛肉烩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有种令人安心的味道。在今后的两年间,每当我在学生餐厅吃牛肉烩饭时,应该都会想起这天的事吧。 在那之后虽然还有第五跟第六节课,但佐竹同学并没有来跟我说话。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没有在班上宣扬这件事。 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似鸟有没有发火…… 在看不到后方的情况下,我度过了下午的两小时课程— 班会一结束,我就立刻逃了出去。 然后,我就这样在列车上与似鸟再会— 「拿去!」 似鸟将头发整理好坐下后,带著相当可怕的愤怒表情把超商购物袋塞给我。 「今天!我很困!要睡觉!晚安!」 她连续说了四句简短的话后,便突然很豪迈地把座位椅背调成倾斜的。 接著,她带著那样的气势,以宛如用力殴打下眼皮般的速度闭上眼睛。 「…………」 单手拿著塑胶袋的我,想必是愣住了吧。 坐在另一侧座位的神代女士跟平常一样,带著冷静的表情—— 总觉得她今天看起来非常温柔。 虽说我当时是为了脱身,但随便将似鸟当成「女友」看待,不惹她生气也难。 我原本想藉著这个机会来道歉,但似鸟却入睡了。 就算我很迟钝,还是能够明白。 她的意思是「我今天很生气,不想说话」。 如此一来,似鸟就连续三周都是入睡状态。我明明只有在列车上才能好好地跟她交谈的,这下可糟糕了。 她居然那么生气啊。 真的很抱歉。 我必须在下周的这段时间道歉才行。 无计可施的我,决定吃一点洋芋片后也来睡觉。 就算在这种时候,肚子还是会饿,连我自己也觉得很丢脸。 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超商购物袋中取出洋芋片。 「…………」 盯著那包洋芋片约三秒后,为了吃洋芋片,我慢慢打开包装。 久违多年后再次吃到的法式清汤口味—— 相当好吃。 我心想。 从下周开始,就算吃这个口味也行吧。 中午所吃的牛肉烩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有种令人安心的味道。在今后的两年间,每当我在学生餐厅吃牛肉烩饭时,应该都会想起这天的事吧。 在那之后虽然还有第五跟第六节课,但佐竹同学并没有来跟我说话。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没有在班上宣扬这件事。 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似鸟有没有发火…… 在看不到后方的情况下,我度过了下午的两小时课程— 班会一结束,我就立刻逃了出去。 然后,我就这样在列车上与似鸟再会— 「拿去!」 似鸟将头发整理好坐下后,带著相当可怕的愤怒表情把超商购物袋塞给我。 「今天!我很困!要睡觉!晚安!」 她连续说了四句简短的话后,便突然很豪迈地把座位椅背调成倾斜的。 接著,她带著那样的气势,以宛如用力殴打下眼皮般的速度闭上眼睛。 「…………」 单手拿著塑胶袋的我,想必是愣住了吧。 坐在另一侧座位的神代女士跟平常一样,带著冷静的表情—— 总觉得她今天看起来非常温柔。 虽说我当时是为了脱身,但随便将似鸟当成「女友」看待,不惹她生气也难。 我原本想藉著这个机会来道歉,但似鸟却入睡了。 就算我很迟钝,还是能够明白。 她的意思是「我今天很生气,不想说话」。 如此一来,似鸟就连续三周都是入睡状态。我明明只有在列车上才能好好地跟她交谈的,这下可糟糕了。 她居然那么生气啊。 真的很抱歉。 我必须在下周的这段时间道歉才行。 无计可施的我,决定吃一点洋芋片后也来睡觉。 就算在这种时候,肚子还是会饿,连我自己也觉得很丢脸。 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超商购物袋中取出洋芋片。 「…………」 盯著那包洋芋片约三秒后,为了吃洋芋片,我慢慢打开包装。 久违多年后再次吃到的法式清汤口味—— 相当好吃。 我心想。 从下周开始,就算吃这个口味也行吧。 中午所吃的牛肉烩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有种令人安心的味道。在今后的两年间,每当我在学生餐厅吃牛肉烩饭时,应该都会想起这天的事吧。 在那之后虽然还有第五跟第六节课,但佐竹同学并没有来跟我说话。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没有在班上宣扬这件事。 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似鸟有没有发火…… 在看不到后方的情况下,我度过了下午的两小时课程— 班会一结束,我就立刻逃了出去。 然后,我就这样在列车上与似鸟再会— 「拿去!」 似鸟将头发整理好坐下后,带著相当可怕的愤怒表情把超商购物袋塞给我。 「今天!我很困!要睡觉!晚安!」 她连续说了四句简短的话后,便突然很豪迈地把座位椅背调成倾斜的。 接著,她带著那样的气势,以宛如用力殴打下眼皮般的速度闭上眼睛。 「…………」 单手拿著塑胶袋的我,想必是愣住了吧。 坐在另一侧座位的神代女士跟平常一样,带著冷静的表情—— 总觉得她今天看起来非常温柔。 虽说我当时是为了脱身,但随便将似鸟当成「女友」看待,不惹她生气也难。 我原本想藉著这个机会来道歉,但似鸟却入睡了。 就算我很迟钝,还是能够明白。 她的意思是「我今天很生气,不想说话」。 如此一来,似鸟就连续三周都是入睡状态。我明明只有在列车上才能好好地跟她交谈的,这下可糟糕了。 她居然那么生气啊。 真的很抱歉。 我必须在下周的这段时间道歉才行。 无计可施的我,决定吃一点洋芋片后也来睡觉。 就算在这种时候,肚子还是会饿,连我自己也觉得很丢脸。 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超商购物袋中取出洋芋片。 「…………」 盯著那包洋芋片约三秒后,为了吃洋芋片,我慢慢打开包装。 久违多年后再次吃到的法式清汤口味—— 相当好吃。 我心想。 从下周开始,就算吃这个口味也行吧。 中午所吃的牛肉烩饭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有种令人安心的味道。在今后的两年间,每当我在学生餐厅吃牛肉烩饭时,应该都会想起这天的事吧。 在那之后虽然还有第五跟第六节课,但佐竹同学并没有来跟我说话。 佐竹同学看起来也没有在班上宣扬这件事。 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似鸟有没有发火…… 在看不到后方的情况下,我度过了下午的两小时课程— 班会一结束,我就立刻逃了出去。 然后,我就这样在列车上与似鸟再会— 「拿去!」 似鸟将头发整理好坐下后,带著相当可怕的愤怒表情把超商购物袋塞给我。 「今天!我很困!要睡觉!晚安!」 她连续说了四句简短的话后,便突然很豪迈地把座位椅背调成倾斜的。 接著,她带著那样的气势,以宛如用力殴打下眼皮般的速度闭上眼睛。 「…………」 单手拿著塑胶袋的我,想必是愣住了吧。 坐在另一侧座位的神代女士跟平常一样,带著冷静的表情—— 总觉得她今天看起来非常温柔。 虽说我当时是为了脱身,但随便将似鸟当成「女友」看待,不惹她生气也难。 我原本想藉著这个机会来道歉,但似鸟却入睡了。 就算我很迟钝,还是能够明白。 她的意思是「我今天很生气,不想说话」。 如此一来,似鸟就连续三周都是入睡状态。我明明只有在列车上才能好好地跟她交谈的,这下可糟糕了。 她居然那么生气啊。 真的很抱歉。 我必须在下周的这段时间道歉才行。 无计可施的我,决定吃一点洋芋片后也来睡觉。 就算在这种时候,肚子还是会饿,连我自己也觉得很丢脸。 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超商购物袋中取出洋芋片。 「…………」 盯著那包洋芋片约三秒后,为了吃洋芋片,我慢慢打开包装。 久违多年后再次吃到的法式清汤口味—— 相当好吃。 我心想。 从下周开始,就算吃这个口味也行吧。 第三·四章 「六月五日,我在车上睡著」 当天,在前往车站途中的车上—— 我把在学校内发生的事告诉茜女士。 我仔细地说明,直到车子即将抵达车站。考虑到还要买洋芋片,时间已相当吃紧。 当车子开到距离近到可以看见车站的地点时,我从后座询问茜女士: 「所以,你觉得我今天在列车上应、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茜女士保持沉著冷静的态度,从驾驶座回答我: 「不怎么办——跟之前一样不行吗?」 「你是指?」 「老师是为了应付当时情况才说谎的,就跟当时在医务室内所发生的那件事完全一样对吧?」 「大、大概吧……」 「不是大概,的确就是那样喔。」 「那、那么,事实上,老师并没有把我当成『女友』吗——」 「没有。」 「他心中应该会稍微那样想吧!」 「不会。」 「…………」 「如果你还是很在意,就只能去问本人了吧?问他『为什么我掐了你的脖子,你却愿意原谅我』之后顺便问。也就是说,要问的事稍微增加了而已。所以大小姐面临的状况还是跟之前完全一样。」 她说得太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茜女士总是这样,她这个人不会逃避眼前的问题。或者该说,她会为了解决问题而一头闯进去。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如此坚强的女性,一个无论面对任何人,都能清楚说出自己想法的人。 「好,我们到了喔。要去便利商店吗?」 茜女士停下车后,我勉强地说出内心想法: 「今、今天……我不想搭那班列车……」 「真是的,你都几岁了,可不能像小孩那样耍任性喔。」 她立刻回说。 「可是!」 「好了好了,我懂你的心情。不过呢,车子的油不足以开到东京耶。这下伤脑筋了。不巧的是,身上的钱也不够。」 「我用信用卡付!」 「那真是帮了我大忙,不过我今天非常累,没有信心能够安全地开到东京。」 「那么,由我来开!钥匙给我!」 「你在日本还不能开车吧。好了,要下车啰。」 茜女士打算打开驾驶座的门。 「等一下!最后,请让我徵询一件事的看法!」 我用至今最大的声音来发问。 唯独这件事,我必须要现在先问。 「只能问一件事喔。要是来不及坐车的话,那就真的不好笑啰。」 茜女士将已经打开了约三公分的车门关上。 「谢谢——在刚才那件事中,关于远藤老师所说的『以年轻人来说,这位作者的生 「…………」 茜女士罕见地沉默不语。过了约五秒的寂静后,她说: 「我没看过《vice versa》,所以我不知道那句话是真是假……」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明明差点被杀死,却笑著原谅对方。那种人的生死观应该不正常吧。」 茜女士果然说出了我心里想的事。 从那时起,远藤老师所说的「生死观很奇怪」这句话就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踩著紧张的步伐走向便利商店,拖著行李跟在我后面的茜女士很乾脆地对我说: 「今天就别再闲聊了,请把事情问清楚。」 感觉就像在建议我,不要买饼乾当零食,而是要买甜甜圈。 如果我做得到那种事,就不会那么烦恼了。 不过,我早晚还是必须面对这个烦恼。 再加上,今天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我首先要问出关于女友那件事的真假。 「抱歉抱歉。」 当老师这样道歉时,我就会占上风。 「话说回来,请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杀死,却愿意原谅我呢?」 此时,我只要那样随口一问…… 总觉得事情似乎会很顺利。 不,事情会很顺利的。 没问题。 我做得到! 我在便利商店的入口喊了一声: 「好!」 关于接下来要买的洋芋片,我打算改买法式清汤口味。 一边吃著我喜爱的口味,一边让情况变得对我有利。 我有种胜利的预感。 茜女士叫醒我时,老师还在睡。 而且,距离终点站只剩下四分钟。 茜女士一如往常冷静地说: 「那么,下车吧?——下周还有机会喔。」 当天,在前往车站途中的车上—— 我把在学校内发生的事告诉茜女士。 我仔细地说明,直到车子即将抵达车站。考虑到还要买洋芋片,时间已相当吃紧。 当车子开到距离近到可以看见车站的地点时,我从后座询问茜女士: 「所以,你觉得我今天在列车上应、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茜女士保持沉著冷静的态度,从驾驶座回答我: 「不怎么办——跟之前一样不行吗?」 「你是指?」 「老师是为了应付当时情况才说谎的,就跟当时在医务室内所发生的那件事完全一样对吧?」 「大、大概吧……」 「不是大概,的确就是那样喔。」 「那、那么,事实上,老师并没有把我当成『女友』吗——」 「没有。」 「他心中应该会稍微那样想吧!」 「不会。」 「…………」 「如果你还是很在意,就只能去问本人了吧?问他『为什么我掐了你的脖子,你却愿意原谅我』之后顺便问。也就是说,要问的事稍微增加了而已。所以大小姐面临的状况还是跟之前完全一样。」 她说得太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茜女士总是这样,她这个人不会逃避眼前的问题。或者该说,她会为了解决问题而一头闯进去。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如此坚强的女性,一个无论面对任何人,都能清楚说出自己想法的人。 「好,我们到了喔。要去便利商店吗?」 茜女士停下车后,我勉强地说出内心想法: 「今、今天……我不想搭那班列车……」 「真是的,你都几岁了,可不能像小孩那样耍任性喔。」 她立刻回说。 「可是!」 「好了好了,我懂你的心情。不过呢,车子的油不足以开到东京耶。这下伤脑筋了。不巧的是,身上的钱也不够。」 「我用信用卡付!」 「那真是帮了我大忙,不过我今天非常累,没有信心能够安全地开到东京。」 「那么,由我来开!钥匙给我!」 「你在日本还不能开车吧。好了,要下车啰。」 茜女士打算打开驾驶座的门。 「等一下!最后,请让我徵询一件事的看法!」 我用至今最大的声音来发问。 唯独这件事,我必须要现在先问。 「只能问一件事喔。要是来不及坐车的话,那就真的不好笑啰。」 茜女士将已经打开了约三公分的车门关上。 「谢谢——在刚才那件事中,关于远藤老师所说的『以年轻人来说,这位作者的生 「…………」 茜女士罕见地沉默不语。过了约五秒的寂静后,她说: 「我没看过《vice versa》,所以我不知道那句话是真是假……」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明明差点被杀死,却笑著原谅对方。那种人的生死观应该不正常吧。」 茜女士果然说出了我心里想的事。 从那时起,远藤老师所说的「生死观很奇怪」这句话就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踩著紧张的步伐走向便利商店,拖著行李跟在我后面的茜女士很乾脆地对我说: 「今天就别再闲聊了,请把事情问清楚。」 感觉就像在建议我,不要买饼乾当零食,而是要买甜甜圈。 如果我做得到那种事,就不会那么烦恼了。 不过,我早晚还是必须面对这个烦恼。 再加上,今天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我首先要问出关于女友那件事的真假。 「抱歉抱歉。」 当老师这样道歉时,我就会占上风。 「话说回来,请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杀死,却愿意原谅我呢?」 此时,我只要那样随口一问…… 总觉得事情似乎会很顺利。 不,事情会很顺利的。 没问题。 我做得到! 我在便利商店的入口喊了一声: 「好!」 关于接下来要买的洋芋片,我打算改买法式清汤口味。 一边吃著我喜爱的口味,一边让情况变得对我有利。 我有种胜利的预感。 茜女士叫醒我时,老师还在睡。 而且,距离终点站只剩下四分钟。 茜女士一如往常冷静地说: 「那么,下车吧?——下周还有机会喔。」 当天,在前往车站途中的车上—— 我把在学校内发生的事告诉茜女士。 我仔细地说明,直到车子即将抵达车站。考虑到还要买洋芋片,时间已相当吃紧。 当车子开到距离近到可以看见车站的地点时,我从后座询问茜女士: 「所以,你觉得我今天在列车上应、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茜女士保持沉著冷静的态度,从驾驶座回答我: 「不怎么办——跟之前一样不行吗?」 「你是指?」 「老师是为了应付当时情况才说谎的,就跟当时在医务室内所发生的那件事完全一样对吧?」 「大、大概吧……」 「不是大概,的确就是那样喔。」 「那、那么,事实上,老师并没有把我当成『女友』吗——」 「没有。」 「他心中应该会稍微那样想吧!」 「不会。」 「…………」 「如果你还是很在意,就只能去问本人了吧?问他『为什么我掐了你的脖子,你却愿意原谅我』之后顺便问。也就是说,要问的事稍微增加了而已。所以大小姐面临的状况还是跟之前完全一样。」 她说得太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茜女士总是这样,她这个人不会逃避眼前的问题。或者该说,她会为了解决问题而一头闯进去。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如此坚强的女性,一个无论面对任何人,都能清楚说出自己想法的人。 「好,我们到了喔。要去便利商店吗?」 茜女士停下车后,我勉强地说出内心想法: 「今、今天……我不想搭那班列车……」 「真是的,你都几岁了,可不能像小孩那样耍任性喔。」 她立刻回说。 「可是!」 「好了好了,我懂你的心情。不过呢,车子的油不足以开到东京耶。这下伤脑筋了。不巧的是,身上的钱也不够。」 「我用信用卡付!」 「那真是帮了我大忙,不过我今天非常累,没有信心能够安全地开到东京。」 「那么,由我来开!钥匙给我!」 「你在日本还不能开车吧。好了,要下车啰。」 茜女士打算打开驾驶座的门。 「等一下!最后,请让我徵询一件事的看法!」 我用至今最大的声音来发问。 唯独这件事,我必须要现在先问。 「只能问一件事喔。要是来不及坐车的话,那就真的不好笑啰。」 茜女士将已经打开了约三公分的车门关上。 「谢谢——在刚才那件事中,关于远藤老师所说的『以年轻人来说,这位作者的生 「…………」 茜女士罕见地沉默不语。过了约五秒的寂静后,她说: 「我没看过《vice versa》,所以我不知道那句话是真是假……」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明明差点被杀死,却笑著原谅对方。那种人的生死观应该不正常吧。」 茜女士果然说出了我心里想的事。 从那时起,远藤老师所说的「生死观很奇怪」这句话就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踩著紧张的步伐走向便利商店,拖著行李跟在我后面的茜女士很乾脆地对我说: 「今天就别再闲聊了,请把事情问清楚。」 感觉就像在建议我,不要买饼乾当零食,而是要买甜甜圈。 如果我做得到那种事,就不会那么烦恼了。 不过,我早晚还是必须面对这个烦恼。 再加上,今天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我首先要问出关于女友那件事的真假。 「抱歉抱歉。」 当老师这样道歉时,我就会占上风。 「话说回来,请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杀死,却愿意原谅我呢?」 此时,我只要那样随口一问…… 总觉得事情似乎会很顺利。 不,事情会很顺利的。 没问题。 我做得到! 我在便利商店的入口喊了一声: 「好!」 关于接下来要买的洋芋片,我打算改买法式清汤口味。 一边吃著我喜爱的口味,一边让情况变得对我有利。 我有种胜利的预感。 茜女士叫醒我时,老师还在睡。 而且,距离终点站只剩下四分钟。 茜女士一如往常冷静地说: 「那么,下车吧?——下周还有机会喔。」 当天,在前往车站途中的车上—— 我把在学校内发生的事告诉茜女士。 我仔细地说明,直到车子即将抵达车站。考虑到还要买洋芋片,时间已相当吃紧。 当车子开到距离近到可以看见车站的地点时,我从后座询问茜女士: 「所以,你觉得我今天在列车上应、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茜女士保持沉著冷静的态度,从驾驶座回答我: 「不怎么办——跟之前一样不行吗?」 「你是指?」 「老师是为了应付当时情况才说谎的,就跟当时在医务室内所发生的那件事完全一样对吧?」 「大、大概吧……」 「不是大概,的确就是那样喔。」 「那、那么,事实上,老师并没有把我当成『女友』吗——」 「没有。」 「他心中应该会稍微那样想吧!」 「不会。」 「…………」 「如果你还是很在意,就只能去问本人了吧?问他『为什么我掐了你的脖子,你却愿意原谅我』之后顺便问。也就是说,要问的事稍微增加了而已。所以大小姐面临的状况还是跟之前完全一样。」 她说得太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茜女士总是这样,她这个人不会逃避眼前的问题。或者该说,她会为了解决问题而一头闯进去。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如此坚强的女性,一个无论面对任何人,都能清楚说出自己想法的人。 「好,我们到了喔。要去便利商店吗?」 茜女士停下车后,我勉强地说出内心想法: 「今、今天……我不想搭那班列车……」 「真是的,你都几岁了,可不能像小孩那样耍任性喔。」 她立刻回说。 「可是!」 「好了好了,我懂你的心情。不过呢,车子的油不足以开到东京耶。这下伤脑筋了。不巧的是,身上的钱也不够。」 「我用信用卡付!」 「那真是帮了我大忙,不过我今天非常累,没有信心能够安全地开到东京。」 「那么,由我来开!钥匙给我!」 「你在日本还不能开车吧。好了,要下车啰。」 茜女士打算打开驾驶座的门。 「等一下!最后,请让我徵询一件事的看法!」 我用至今最大的声音来发问。 唯独这件事,我必须要现在先问。 「只能问一件事喔。要是来不及坐车的话,那就真的不好笑啰。」 茜女士将已经打开了约三公分的车门关上。 「谢谢——在刚才那件事中,关于远藤老师所说的『以年轻人来说,这位作者的生 「…………」 茜女士罕见地沉默不语。过了约五秒的寂静后,她说: 「我没看过《vice versa》,所以我不知道那句话是真是假……」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明明差点被杀死,却笑著原谅对方。那种人的生死观应该不正常吧。」 茜女士果然说出了我心里想的事。 从那时起,远藤老师所说的「生死观很奇怪」这句话就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踩著紧张的步伐走向便利商店,拖著行李跟在我后面的茜女士很乾脆地对我说: 「今天就别再闲聊了,请把事情问清楚。」 感觉就像在建议我,不要买饼乾当零食,而是要买甜甜圈。 如果我做得到那种事,就不会那么烦恼了。 不过,我早晚还是必须面对这个烦恼。 再加上,今天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我首先要问出关于女友那件事的真假。 「抱歉抱歉。」 当老师这样道歉时,我就会占上风。 「话说回来,请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杀死,却愿意原谅我呢?」 此时,我只要那样随口一问…… 总觉得事情似乎会很顺利。 不,事情会很顺利的。 没问题。 我做得到! 我在便利商店的入口喊了一声: 「好!」 关于接下来要买的洋芋片,我打算改买法式清汤口味。 一边吃著我喜爱的口味,一边让情况变得对我有利。 我有种胜利的预感。 茜女士叫醒我时,老师还在睡。 而且,距离终点站只剩下四分钟。 茜女士一如往常冷静地说: 「那么,下车吧?——下周还有机会喔。」 当天,在前往车站途中的车上—— 我把在学校内发生的事告诉茜女士。 我仔细地说明,直到车子即将抵达车站。考虑到还要买洋芋片,时间已相当吃紧。 当车子开到距离近到可以看见车站的地点时,我从后座询问茜女士: 「所以,你觉得我今天在列车上应、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茜女士保持沉著冷静的态度,从驾驶座回答我: 「不怎么办——跟之前一样不行吗?」 「你是指?」 「老师是为了应付当时情况才说谎的,就跟当时在医务室内所发生的那件事完全一样对吧?」 「大、大概吧……」 「不是大概,的确就是那样喔。」 「那、那么,事实上,老师并没有把我当成『女友』吗——」 「没有。」 「他心中应该会稍微那样想吧!」 「不会。」 「…………」 「如果你还是很在意,就只能去问本人了吧?问他『为什么我掐了你的脖子,你却愿意原谅我』之后顺便问。也就是说,要问的事稍微增加了而已。所以大小姐面临的状况还是跟之前完全一样。」 她说得太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茜女士总是这样,她这个人不会逃避眼前的问题。或者该说,她会为了解决问题而一头闯进去。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如此坚强的女性,一个无论面对任何人,都能清楚说出自己想法的人。 「好,我们到了喔。要去便利商店吗?」 茜女士停下车后,我勉强地说出内心想法: 「今、今天……我不想搭那班列车……」 「真是的,你都几岁了,可不能像小孩那样耍任性喔。」 她立刻回说。 「可是!」 「好了好了,我懂你的心情。不过呢,车子的油不足以开到东京耶。这下伤脑筋了。不巧的是,身上的钱也不够。」 「我用信用卡付!」 「那真是帮了我大忙,不过我今天非常累,没有信心能够安全地开到东京。」 「那么,由我来开!钥匙给我!」 「你在日本还不能开车吧。好了,要下车啰。」 茜女士打算打开驾驶座的门。 「等一下!最后,请让我徵询一件事的看法!」 我用至今最大的声音来发问。 唯独这件事,我必须要现在先问。 「只能问一件事喔。要是来不及坐车的话,那就真的不好笑啰。」 茜女士将已经打开了约三公分的车门关上。 「谢谢——在刚才那件事中,关于远藤老师所说的『以年轻人来说,这位作者的生 「…………」 茜女士罕见地沉默不语。过了约五秒的寂静后,她说: 「我没看过《vice versa》,所以我不知道那句话是真是假……」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明明差点被杀死,却笑著原谅对方。那种人的生死观应该不正常吧。」 茜女士果然说出了我心里想的事。 从那时起,远藤老师所说的「生死观很奇怪」这句话就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踩著紧张的步伐走向便利商店,拖著行李跟在我后面的茜女士很乾脆地对我说: 「今天就别再闲聊了,请把事情问清楚。」 感觉就像在建议我,不要买饼乾当零食,而是要买甜甜圈。 如果我做得到那种事,就不会那么烦恼了。 不过,我早晚还是必须面对这个烦恼。 再加上,今天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我首先要问出关于女友那件事的真假。 「抱歉抱歉。」 当老师这样道歉时,我就会占上风。 「话说回来,请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杀死,却愿意原谅我呢?」 此时,我只要那样随口一问…… 总觉得事情似乎会很顺利。 不,事情会很顺利的。 没问题。 我做得到! 我在便利商店的入口喊了一声: 「好!」 关于接下来要买的洋芋片,我打算改买法式清汤口味。 一边吃著我喜爱的口味,一边让情况变得对我有利。 我有种胜利的预感。 茜女士叫醒我时,老师还在睡。 而且,距离终点站只剩下四分钟。 茜女士一如往常冷静地说: 「那么,下车吧?——下周还有机会喔。」 当天,在前往车站途中的车上—— 我把在学校内发生的事告诉茜女士。 我仔细地说明,直到车子即将抵达车站。考虑到还要买洋芋片,时间已相当吃紧。 当车子开到距离近到可以看见车站的地点时,我从后座询问茜女士: 「所以,你觉得我今天在列车上应、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茜女士保持沉著冷静的态度,从驾驶座回答我: 「不怎么办——跟之前一样不行吗?」 「你是指?」 「老师是为了应付当时情况才说谎的,就跟当时在医务室内所发生的那件事完全一样对吧?」 「大、大概吧……」 「不是大概,的确就是那样喔。」 「那、那么,事实上,老师并没有把我当成『女友』吗——」 「没有。」 「他心中应该会稍微那样想吧!」 「不会。」 「…………」 「如果你还是很在意,就只能去问本人了吧?问他『为什么我掐了你的脖子,你却愿意原谅我』之后顺便问。也就是说,要问的事稍微增加了而已。所以大小姐面临的状况还是跟之前完全一样。」 她说得太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茜女士总是这样,她这个人不会逃避眼前的问题。或者该说,她会为了解决问题而一头闯进去。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如此坚强的女性,一个无论面对任何人,都能清楚说出自己想法的人。 「好,我们到了喔。要去便利商店吗?」 茜女士停下车后,我勉强地说出内心想法: 「今、今天……我不想搭那班列车……」 「真是的,你都几岁了,可不能像小孩那样耍任性喔。」 她立刻回说。 「可是!」 「好了好了,我懂你的心情。不过呢,车子的油不足以开到东京耶。这下伤脑筋了。不巧的是,身上的钱也不够。」 「我用信用卡付!」 「那真是帮了我大忙,不过我今天非常累,没有信心能够安全地开到东京。」 「那么,由我来开!钥匙给我!」 「你在日本还不能开车吧。好了,要下车啰。」 茜女士打算打开驾驶座的门。 「等一下!最后,请让我徵询一件事的看法!」 我用至今最大的声音来发问。 唯独这件事,我必须要现在先问。 「只能问一件事喔。要是来不及坐车的话,那就真的不好笑啰。」 茜女士将已经打开了约三公分的车门关上。 「谢谢——在刚才那件事中,关于远藤老师所说的『以年轻人来说,这位作者的生 「…………」 茜女士罕见地沉默不语。过了约五秒的寂静后,她说: 「我没看过《vice versa》,所以我不知道那句话是真是假……」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明明差点被杀死,却笑著原谅对方。那种人的生死观应该不正常吧。」 茜女士果然说出了我心里想的事。 从那时起,远藤老师所说的「生死观很奇怪」这句话就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踩著紧张的步伐走向便利商店,拖著行李跟在我后面的茜女士很乾脆地对我说: 「今天就别再闲聊了,请把事情问清楚。」 感觉就像在建议我,不要买饼乾当零食,而是要买甜甜圈。 如果我做得到那种事,就不会那么烦恼了。 不过,我早晚还是必须面对这个烦恼。 再加上,今天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我首先要问出关于女友那件事的真假。 「抱歉抱歉。」 当老师这样道歉时,我就会占上风。 「话说回来,请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杀死,却愿意原谅我呢?」 此时,我只要那样随口一问…… 总觉得事情似乎会很顺利。 不,事情会很顺利的。 没问题。 我做得到! 我在便利商店的入口喊了一声: 「好!」 关于接下来要买的洋芋片,我打算改买法式清汤口味。 一边吃著我喜爱的口味,一边让情况变得对我有利。 我有种胜利的预感。 茜女士叫醒我时,老师还在睡。 而且,距离终点站只剩下四分钟。 茜女士一如往常冷静地说: 「那么,下车吧?——下周还有机会喔。」 当天,在前往车站途中的车上—— 我把在学校内发生的事告诉茜女士。 我仔细地说明,直到车子即将抵达车站。考虑到还要买洋芋片,时间已相当吃紧。 当车子开到距离近到可以看见车站的地点时,我从后座询问茜女士: 「所以,你觉得我今天在列车上应、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茜女士保持沉著冷静的态度,从驾驶座回答我: 「不怎么办——跟之前一样不行吗?」 「你是指?」 「老师是为了应付当时情况才说谎的,就跟当时在医务室内所发生的那件事完全一样对吧?」 「大、大概吧……」 「不是大概,的确就是那样喔。」 「那、那么,事实上,老师并没有把我当成『女友』吗——」 「没有。」 「他心中应该会稍微那样想吧!」 「不会。」 「…………」 「如果你还是很在意,就只能去问本人了吧?问他『为什么我掐了你的脖子,你却愿意原谅我』之后顺便问。也就是说,要问的事稍微增加了而已。所以大小姐面临的状况还是跟之前完全一样。」 她说得太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茜女士总是这样,她这个人不会逃避眼前的问题。或者该说,她会为了解决问题而一头闯进去。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如此坚强的女性,一个无论面对任何人,都能清楚说出自己想法的人。 「好,我们到了喔。要去便利商店吗?」 茜女士停下车后,我勉强地说出内心想法: 「今、今天……我不想搭那班列车……」 「真是的,你都几岁了,可不能像小孩那样耍任性喔。」 她立刻回说。 「可是!」 「好了好了,我懂你的心情。不过呢,车子的油不足以开到东京耶。这下伤脑筋了。不巧的是,身上的钱也不够。」 「我用信用卡付!」 「那真是帮了我大忙,不过我今天非常累,没有信心能够安全地开到东京。」 「那么,由我来开!钥匙给我!」 「你在日本还不能开车吧。好了,要下车啰。」 茜女士打算打开驾驶座的门。 「等一下!最后,请让我徵询一件事的看法!」 我用至今最大的声音来发问。 唯独这件事,我必须要现在先问。 「只能问一件事喔。要是来不及坐车的话,那就真的不好笑啰。」 茜女士将已经打开了约三公分的车门关上。 「谢谢——在刚才那件事中,关于远藤老师所说的『以年轻人来说,这位作者的生 「…………」 茜女士罕见地沉默不语。过了约五秒的寂静后,她说: 「我没看过《vice versa》,所以我不知道那句话是真是假……」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明明差点被杀死,却笑著原谅对方。那种人的生死观应该不正常吧。」 茜女士果然说出了我心里想的事。 从那时起,远藤老师所说的「生死观很奇怪」这句话就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踩著紧张的步伐走向便利商店,拖著行李跟在我后面的茜女士很乾脆地对我说: 「今天就别再闲聊了,请把事情问清楚。」 感觉就像在建议我,不要买饼乾当零食,而是要买甜甜圈。 如果我做得到那种事,就不会那么烦恼了。 不过,我早晚还是必须面对这个烦恼。 再加上,今天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我首先要问出关于女友那件事的真假。 「抱歉抱歉。」 当老师这样道歉时,我就会占上风。 「话说回来,请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杀死,却愿意原谅我呢?」 此时,我只要那样随口一问…… 总觉得事情似乎会很顺利。 不,事情会很顺利的。 没问题。 我做得到! 我在便利商店的入口喊了一声: 「好!」 关于接下来要买的洋芋片,我打算改买法式清汤口味。 一边吃著我喜爱的口味,一边让情况变得对我有利。 我有种胜利的预感。 茜女士叫醒我时,老师还在睡。 而且,距离终点站只剩下四分钟。 茜女士一如往常冷静地说: 「那么,下车吧?——下周还有机会喔。」 当天,在前往车站途中的车上—— 我把在学校内发生的事告诉茜女士。 我仔细地说明,直到车子即将抵达车站。考虑到还要买洋芋片,时间已相当吃紧。 当车子开到距离近到可以看见车站的地点时,我从后座询问茜女士: 「所以,你觉得我今天在列车上应、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茜女士保持沉著冷静的态度,从驾驶座回答我: 「不怎么办——跟之前一样不行吗?」 「你是指?」 「老师是为了应付当时情况才说谎的,就跟当时在医务室内所发生的那件事完全一样对吧?」 「大、大概吧……」 「不是大概,的确就是那样喔。」 「那、那么,事实上,老师并没有把我当成『女友』吗——」 「没有。」 「他心中应该会稍微那样想吧!」 「不会。」 「…………」 「如果你还是很在意,就只能去问本人了吧?问他『为什么我掐了你的脖子,你却愿意原谅我』之后顺便问。也就是说,要问的事稍微增加了而已。所以大小姐面临的状况还是跟之前完全一样。」 她说得太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茜女士总是这样,她这个人不会逃避眼前的问题。或者该说,她会为了解决问题而一头闯进去。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如此坚强的女性,一个无论面对任何人,都能清楚说出自己想法的人。 「好,我们到了喔。要去便利商店吗?」 茜女士停下车后,我勉强地说出内心想法: 「今、今天……我不想搭那班列车……」 「真是的,你都几岁了,可不能像小孩那样耍任性喔。」 她立刻回说。 「可是!」 「好了好了,我懂你的心情。不过呢,车子的油不足以开到东京耶。这下伤脑筋了。不巧的是,身上的钱也不够。」 「我用信用卡付!」 「那真是帮了我大忙,不过我今天非常累,没有信心能够安全地开到东京。」 「那么,由我来开!钥匙给我!」 「你在日本还不能开车吧。好了,要下车啰。」 茜女士打算打开驾驶座的门。 「等一下!最后,请让我徵询一件事的看法!」 我用至今最大的声音来发问。 唯独这件事,我必须要现在先问。 「只能问一件事喔。要是来不及坐车的话,那就真的不好笑啰。」 茜女士将已经打开了约三公分的车门关上。 「谢谢——在刚才那件事中,关于远藤老师所说的『以年轻人来说,这位作者的生 「…………」 茜女士罕见地沉默不语。过了约五秒的寂静后,她说: 「我没看过《vice versa》,所以我不知道那句话是真是假……」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明明差点被杀死,却笑著原谅对方。那种人的生死观应该不正常吧。」 茜女士果然说出了我心里想的事。 从那时起,远藤老师所说的「生死观很奇怪」这句话就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踩著紧张的步伐走向便利商店,拖著行李跟在我后面的茜女士很乾脆地对我说: 「今天就别再闲聊了,请把事情问清楚。」 感觉就像在建议我,不要买饼乾当零食,而是要买甜甜圈。 如果我做得到那种事,就不会那么烦恼了。 不过,我早晚还是必须面对这个烦恼。 再加上,今天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我首先要问出关于女友那件事的真假。 「抱歉抱歉。」 当老师这样道歉时,我就会占上风。 「话说回来,请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杀死,却愿意原谅我呢?」 此时,我只要那样随口一问…… 总觉得事情似乎会很顺利。 不,事情会很顺利的。 没问题。 我做得到! 我在便利商店的入口喊了一声: 「好!」 关于接下来要买的洋芋片,我打算改买法式清汤口味。 一边吃著我喜爱的口味,一边让情况变得对我有利。 我有种胜利的预感。 茜女士叫醒我时,老师还在睡。 而且,距离终点站只剩下四分钟。 茜女士一如往常冷静地说: 「那么,下车吧?——下周还有机会喔。」 当天,在前往车站途中的车上—— 我把在学校内发生的事告诉茜女士。 我仔细地说明,直到车子即将抵达车站。考虑到还要买洋芋片,时间已相当吃紧。 当车子开到距离近到可以看见车站的地点时,我从后座询问茜女士: 「所以,你觉得我今天在列车上应、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茜女士保持沉著冷静的态度,从驾驶座回答我: 「不怎么办——跟之前一样不行吗?」 「你是指?」 「老师是为了应付当时情况才说谎的,就跟当时在医务室内所发生的那件事完全一样对吧?」 「大、大概吧……」 「不是大概,的确就是那样喔。」 「那、那么,事实上,老师并没有把我当成『女友』吗——」 「没有。」 「他心中应该会稍微那样想吧!」 「不会。」 「…………」 「如果你还是很在意,就只能去问本人了吧?问他『为什么我掐了你的脖子,你却愿意原谅我』之后顺便问。也就是说,要问的事稍微增加了而已。所以大小姐面临的状况还是跟之前完全一样。」 她说得太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茜女士总是这样,她这个人不会逃避眼前的问题。或者该说,她会为了解决问题而一头闯进去。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如此坚强的女性,一个无论面对任何人,都能清楚说出自己想法的人。 「好,我们到了喔。要去便利商店吗?」 茜女士停下车后,我勉强地说出内心想法: 「今、今天……我不想搭那班列车……」 「真是的,你都几岁了,可不能像小孩那样耍任性喔。」 她立刻回说。 「可是!」 「好了好了,我懂你的心情。不过呢,车子的油不足以开到东京耶。这下伤脑筋了。不巧的是,身上的钱也不够。」 「我用信用卡付!」 「那真是帮了我大忙,不过我今天非常累,没有信心能够安全地开到东京。」 「那么,由我来开!钥匙给我!」 「你在日本还不能开车吧。好了,要下车啰。」 茜女士打算打开驾驶座的门。 「等一下!最后,请让我徵询一件事的看法!」 我用至今最大的声音来发问。 唯独这件事,我必须要现在先问。 「只能问一件事喔。要是来不及坐车的话,那就真的不好笑啰。」 茜女士将已经打开了约三公分的车门关上。 「谢谢——在刚才那件事中,关于远藤老师所说的『以年轻人来说,这位作者的生 「…………」 茜女士罕见地沉默不语。过了约五秒的寂静后,她说: 「我没看过《vice versa》,所以我不知道那句话是真是假……」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明明差点被杀死,却笑著原谅对方。那种人的生死观应该不正常吧。」 茜女士果然说出了我心里想的事。 从那时起,远藤老师所说的「生死观很奇怪」这句话就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踩著紧张的步伐走向便利商店,拖著行李跟在我后面的茜女士很乾脆地对我说: 「今天就别再闲聊了,请把事情问清楚。」 感觉就像在建议我,不要买饼乾当零食,而是要买甜甜圈。 如果我做得到那种事,就不会那么烦恼了。 不过,我早晚还是必须面对这个烦恼。 再加上,今天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我首先要问出关于女友那件事的真假。 「抱歉抱歉。」 当老师这样道歉时,我就会占上风。 「话说回来,请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差点被杀死,却愿意原谅我呢?」 此时,我只要那样随口一问…… 总觉得事情似乎会很顺利。 不,事情会很顺利的。 没问题。 我做得到! 我在便利商店的入口喊了一声: 「好!」 关于接下来要买的洋芋片,我打算改买法式清汤口味。 一边吃著我喜爱的口味,一边让情况变得对我有利。 我有种胜利的预感。 茜女士叫醒我时,老师还在睡。 而且,距离终点站只剩下四分钟。 茜女士一如往常冷静地说: 「那么,下车吧?——下周还有机会喔。」 第四·一章 「六月十二日·我没有搭那班列车」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我心想。 也许我差不多该放开手了。 我觉得不该再让似鸟—— 继续掐住我的脖子。 我觉得我似乎在强迫她。 不,我实际上就是在强迫她。 做这种事不好。 我不该把手压在女生的手上,让她持续掐住我的脖子。 * * * 六月十二日,星期四。 在隔天要进行第十一话配音的这天—— 我没有搭上平常那班特快车。 不,说得更正确一点,我无法去搭车。 当列车从车站出发时,我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睡觉。 我并非午睡睡过头,也不是因为讨厌工作而翘掉配音行程,更不是因为想要回避似鸟而不想去东京。 那么,是为什么呢? 我发烧了。 「总觉得头在摇晃。是地震吗?」 当天上学时,我开始这样想。 我在跟平常一样的时间起床,确认过本周都要上夜班的母亲已经下班回家睡觉后,再去吃早餐。 学校距离我家很近。 从本周开始,我就没有因为佐竹同学的事而迫使自己直到最后一刻才进入学校。直到周三,我都很正常地提早到校,在教室内悠闲地看书。 前往学校途中,发生了地震。 震度大概是二或三吧?明明在走路,我却发现头部在摇晃。 那明明就是前兆—— 我只有停下脚步,用智慧型手机查询是否有地震发生。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当时没进教室,而是前往保健室就好了。 开始上课后,我偶尔也会觉得这个世界在摇晃。由于上课时不能使用智慧型手机(虽然有的人会偷偷看手机),所以只要一摇晃,我就会觉得: 「为什么大家都没发现地震呢?大家都不在意吗?」 不久后,我居然这样想: 「这该不会是表示,只有我能够提早一天察觉到地震吧?难道我事先得知明天这个时候会发生连续地震吗?莫非我得到了预知能力?我会预测到不久之后发生的重大事故,并烦恼要如何将此事告诉大家吗?结果我成功阻止事故发生,成为英雄,然后接连不断地防止了各种事件与事故,并获得了国家给予的庞大金钱,过著悠然自得的生活。(录入君吐槽:少年你病的很重,中二病末期。如果你的这些思维全是负向而且带有自残倾向的那么就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了啊……) 然而三年后的某一天,我被企图将这项能力用于军事用途的外国间谍盯上,但我仍透过预知能力完美地避开所有危机,并与中途出现的女主角相恋。正当我觉得要迎向精采的美好结局时,我预知到我明天就会死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至今预测准确率百分之百的我,究竟是否能逃过这场死劫呢—— 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个壮烈的错误,也是个失控的妄想。 结果,我自己完全没发现自己正在发烧。 第三节课刚结束时。 佐竹同学的事(大概)已经解决,不必逃到厕所。 下课时,我一直坐在椅子上。不知为何,我就是不想去散步。 坐在我前面的男同学,将教科书收进抽屉后站了起来。接著,当他打算走向教室后门时,临时停下了脚步。 我一抬起头,便与他的眼神交会。 再怎么说,我还是能够勉强记住坐在眼前的人的名字。这位中等身材,总是把一头褐发梳得很整齐的男同学姓「爱泽」。 这个姓氏相当罕见,而且姓氏中有「爱」这个字,让我觉得很帅气(我不知道他本人是怎么想的)。 上课时,我就坐在姓氏相当特别的爱泽与似鸟同学之间。 本学期刚开始时,原本坐在那个位子的是,一位姓氏很常见的女生——但在不知不觉中,人就换了。 原本坐在那个位子的女生现在之所以会坐在最前面,大概是因为「罹患近视而看不清黑板」这类理由吧。 还是说,她曾说过: 「那个位子充满了邪恶之气,我承受不了。」 大概不是吧。 先不管这个,我不可思议地这样想:那位爱泽同学有什么事呢? 我当然没有跟他好好说过话。 在至今两个月以上的这段期间,爱泽同学顶多只有在把从前面发过来的讲义传给我时,才会对我说声: 「请拿。」 爱泽同学究竟会说什么呢? 「那个,你没事吧?」 他一开口就那样说。 从他用的是敬语来看,我认为他的确是在跟我说话,但什么东西没事? 若他说的是我这颗动不动就爱妄想的脑袋,我知道他很有事,也不觉得治得好,所以我想说,不要紧,我今后也会带著这样的脑袋继续活下去。 「你的脸真的很红喔。」 「啊?」 什么!爱泽同学认为我是那种看到男生会脸红的人吗?你要是那样说,《vice versa》的插画家就会很高兴的,所以不行!我一瞬间这样想。 「嗯……而且还摇来摇去。」 紧接著,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那是似鸟的声音。 「是吧~」 爱泽同学也同意似鸟说的话。似鸟从后方座位起身,来到他身旁,看著我的脸。 接著,似鸟对我说: 「那个……你该不会发烧了吧?」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在教室内听见似鸟对我说话。 总觉得这似乎会成为一种纪念,但现在不是想那种事的时候。 脸很红,头又晃来晃去,我也许是发烧了。 我并不是不相信爱泽同学,但连似鸟都那样说了,也许真的是那样吧。频发性地震的原因就在自己身上,谜题全部解开了! 我那样思考后,便说: 「啊,嗯,也许是吧……我去一下保健室。」 我慢慢站起身来,走路似乎没有问题。 「嗯,我应该能自己去,谢谢你们两位。」 那样说完后,我就留下一脸担心的两人,离开教室。 我这辈子第一次在这所学校的保健室请人帮我量体温。如果体温计没有故障,我的体温将近摄氏三十九度。 差一点就要突破三十九度大关了啊。保健老师严格命令我卧床休息。 我已经记不得,上次躺在学校保健室内是几年前的事。我甚至连是否有过那种经验都不记得了。 我幸而有副强壮的身体,因此至今从未生过什么大病,也没受过什么大伤。 虽然望著陌生的天花板很有趣,但我不知不觉就睡著了。 我被第四节课的下课钟声叫醒后,保健老师看我烧完全没退,便说: 「我会再通知你们班导师,你先回家吧。」 老师询问我家住址,得知我住得很近后,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慢慢地走在持续发生「地震」的走廊上,回到午休时间的教室。 似鸟与爱泽同学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便当。身为学生餐厅派的我,是第一次见到午休时间的教室景象。 我边整理书包边说: 「我真的发烧了,所以,要先回家。真的很谢谢你们。」 这句话并非说给其中一人听,而是同时对两人说。 「啊, 不客气。请多保重。」 爱泽同学如此说道。我现在已经知道他人很好了。 「我明白了,我会转告老师的。」 似鸟则用她一贯的公事公办语气说。 我就这样地获得了「在教室内与似鸟交谈」这项难得的体验,然后在八分钟后回到家。 时间是下午一点左右。 准备去上班的母亲帮我量了第二次体温。由于体温仍超过三十八度,所以母亲立刻叫我吃药,并让我喝下大量运动饮料。真不傀是母亲,办事很俐落。 我换上睡衣,躺在床上。 开始思考发烧原因后,其实我已经猜想到了。 昨天晚上,刚洗完长时间的澡后—— 为了将刚才在更衣室内想到的点子记录下来,我顶著还很湿的头发,只穿著一条四角裤就坐在与室外只隔著一扇纱门的客厅内敲打著笔电键盘。 我觉得晚风吹起来很舒服,但对身体果然还是不好。 即使稍微发烧,我还是能够冷静地思考。 在那一刻来临之前,我是那样想的。 「啊!」 在床上躺下后,我看到墙上的月历,并发现了一件事。我拿出智慧型手机来确认。 我发现今天是周四,我得在傍晚前往东京才行。 在这之前,我毫不怀疑地以为今天是周三,还悠哉地想说,要在明天傍晚前痊愈才行。这都是发烧的错。 我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对为了上班而位在玄关的母亲说出此事后—— 母亲当然严格命令我休息。 我回到房间,打电话给责编。 如此这般地把目前情况告诉他,并问他该怎么办才好。 我想观看每次的配音情况,就算得稍微勉强自己,我还是想去—— 责编告诉我,身体最重要,要我休息。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肯罢休。 「我懂你的心情……你自己觉得不要紧是无所谓,但你这个作者可不能把病菌散播到配音现场啊。」 听到这句话后,我才死心。 我不能给靠嗓子来赚钱的各位声优们添任何一点麻烦。 特快车的车票是当天在车站买的,所以先不用管(把收据交给责编后,就能拿到那笔钱),只有饭店房间要请人帮我取消。 虽然饭店房间是ascii media works帮我订的,但我很在意取消后费用会变得如何。 我也稍微跟责编聊了其他事情。 由于我上周就拿到了配音剧本,所以我已经处理完作者检查这个流程,没有任何地方需要变更。 而预定于九月发售的第十一集的商讨会议,也在上周的配音行程之后开完了,这真是天助我也。 也就是说,除了以「初次动画化作品的配音行程全勤奖!」为目标的我会感到既难过又遗憾以外,没有任何问题。 「请好好休息,确实把病治好。虽然是老生常谈,但调养身体状态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喔。」 我一边在内心叹气,一边挂断电话,然后呆呆地思考。 事实上,从三月底以来,这是我首次没有在周四到东京过夜。因为在过去的十周以上,我每周都会前往东京。 「我再也不会在刚洗完澡时只穿著内裤打电脑了!」 我在心中做了这样的决定,且人也在药效影响下突然变得很困,于是决定睡觉,闹著别扭躺下。 闭上眼睛。 过了五秒后,我又睁开眼睛。 我用力睁开眼睛。这是因为,我想到还有一个必须要联络的人。 我有那个人的手机号码与邮件信箱。不过现在是上课时间,要联络应该发邮件吧。 到目前为止,我和似鸟只互相发过一封邮件。我只是回覆她寄来的问候邮件而已,内容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加上,我上周因为宣告「她是我的女友」而惹怒了似鸟。我虽然不能在录音室或教室内向她道歉,但我更没有胆子透过邮件来解决这件事。 我原本认为今天在列车上会是个好机会,但身体状况却很不像样。 药物强烈地发挥作用。 我很少吃药,所以只要一吃药,就会立刻见效,变得想睡觉。 我的脑袋逐渐难以思考。若不赶快想出要怎么写—— 愈是著急,我就愈想不出来,睡意更浓。 最后,我真的只寄了一封事务性的告知邮件,然后就睡著了。 第四·二章 「六月十二日·我久违地搭乘绿色车厢」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我为何会掐住老师的脖子呢? 我明明是那么想放手。 为什么老师不肯放开我的手? 老师从左右两侧将我那双放在他脖子两旁的手抓住了吗? 我不明白。 * * * 六月十二日,星期四。 第三节课刚结束时。 「那个,你没事吧?你的脸真的很红喔。」 坐在我前方第二个座位的爱泽同学如此说道,让我坚信老师的身体出了状况。 因为从第一节到第三节课,他的背部与头部都一直在摇摇晃晃。老实说,每当他一摇晃,不管我是否愿意,我的注意力都会被「他」带走,所以我感到相当困扰。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 明明必须向老师道歉,但却拖了两周以上的我。 虽然我认为在学校内,绝对不能向老师交谈,更何况是在教室内,但凡事都有例外。根据我的判断,这次就是例外,于是我透过附和爱泽同学的形式来跟老师说话。 实际绕到前方看看状况后,我发现老师的脸明显很红,大概是发烧了吧。 我想用手摸他的额头,最后仍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我是个正常体温很低的女生,不管摸谁的额头,肯定都会觉得热热的。 老师说他要去保健室后,我忍住也想跟著去的念头,目送他离去。 等老师离开教室,爱泽同学突然向打算返回座位的我问说: 「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咦?」 我不禁大叫一声,并盯著他看,爱泽同学似乎有点惊讶地说: 「……你们,前阵子不是一起帮老师做事吗?我想你们当时应该有说过话,所以才问你他是什么样的人。」 「啊,这样啊……」 爱泽同学在这个班上有个名叫「西同学」的女友,两人是从去年圣诞节开始交往的。全班女生都知道这件事。 所以,要是我向爱泽同学透露,他可能会再告诉西同学。现阶段,佐竹同学愿意遵守假的秘密,爱泽同学与西同学可就不一定了。我也不能特地去恳求他们。 因此我不能轻易透露太多,但也不能完全不回答。我不能让他察觉我知道些什么。 为了不让他那样想,我慎重地说: 「我一直在跟佐竹同学与远藤老师聊天喔。远藤老师其实满令人意外的,至于那个人嘛……还是一样不发一语地默默做事。」 「嗯……他不会觉得孤单吗?转学过来后,因为比大家大一岁,每天都不跟任何人说话……」 毕竟自己是个始终都在演戏的骗子,所以我习惯抱持著「别人不也是那样吗?」的怀疑态度。身为一个人来说,这种习惯算是最差劲的。 不过,我不觉得此时的爱泽同学有在隐瞒什么。 只要我没有完全受骗,他应该只是单纯在担心坐在他后面的年长同学。 倘若我处理得当—— 爱泽同学也许会以这次的事为契机,开始与老师和睦交谈。 然而,我不明白。 这是老师想要的吗? 还有,这是我想要的吗? 因此,我努力装出困扰的模样说: 「嗯……这件事,就只能靠他本人想办法了吧。毕竟那跟告诉他发烧了不同……」 「嗯,说得也是……」 爱泽同学低声回答后,听见朋友在叫他就简短留下一句「掰掰」,从我眼前消失。 老师似乎在保健室睡了一会儿,最后在午休时间回到教室,带著还很红的脸庞向我们道谢,并早退回家。 我有点担心。 不仅是老师的身体健康。今天前往东京时,该怎么办呢? 剧本的检查工作,若有修改的必要,老师只要联络责编即可。而且都录了那么多集,应该不会再出现需要确认语调的新词汇。 完全没有问题,谁都不会受影响。 除了一个人以外。 「我今天一定要好好道歉,并问出真相!在这两个半小时内,我不能逃避,要认真面对老师!」 除了如此下定决心的我以外。 完全失去干劲的我在上完那天的课后,打开智慧型手机,发现有人寄信给我。 寄件人是老师。 『我睡了一觉就好多啰!我会搭平常那班车,配音怎么能翘呢。今天也在车上开开心心地聊吧!』 我一边相信老师会这样写,一边操作手机,却发现信上这样写: 『很遗憾,我这次不能去。不用准备我那份洋芋片了。在班上,谢谢你的帮助。吃完药很困,我要睡觉了,再见。』 我重复看了十次—— 但信上还是这样写。 睽违两个月以上的绿色车厢座位,既宽敞又舒适。 配备能够自行开关的座椅加热器,就是此列车的绿色车厢的有趣之处,但我认为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上次搭乘绿色车厢时天气很冷,我一时兴起就试用了这项功能。两个多月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窗外的天气非常好,蓝天真的很美,可以清楚地看见群山。梅雨跑到哪儿去了呢? 列车开始加速后,车内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噪音。在噪音笼罩下,我对著双人座中靠走道座位的茜女士如此说道: 「我被诅咒了。」 「为什么呢?」 茜女士反问我。我怒气冲冲地回答「没有什么为什么」,然后说出事情经过。 「所以说,大小姐你这样不行。」 她突然就认为我不中用。 我之所以很尊敬她,就是因为她这种毫不留情的个性。 「当你得知老师因病缺席时,不就应该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吗?请断然放弃吧。我们并不是天使。更重要的是,你不用回覆难得收到的信吗?首先,你要寄一封挂念他身体状况的信。在配音行程结束后,你只要再寄一封侰,报告配音情况不就好了吗?既然是谈工作的事,应该能对话得很自然吧。我反倒想请你感谢命运之神,为你安排了这种可以一步一步地爬上高山的情况呢。」 我了解到,「无言以对」这句日语就是为了现在的我而存在的。 我掏出智慧型手机。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我为何会掐住老师的脖子呢? 我明明是那么想放手。 为什么老师不肯放开我的手? 老师从左右两侧将我那双放在他脖子两旁的手抓住了吗? 我不明白。 * * * 六月十二日,星期四。 第三节课刚结束时。 「那个,你没事吧?你的脸真的很红喔。」 坐在我前方第二个座位的爱泽同学如此说道,让我坚信老师的身体出了状况。 因为从第一节到第三节课,他的背部与头部都一直在摇摇晃晃。老实说,每当他一摇晃,不管我是否愿意,我的注意力都会被「他」带走,所以我感到相当困扰。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 明明必须向老师道歉,但却拖了两周以上的我。 虽然我认为在学校内,绝对不能向老师交谈,更何况是在教室内,但凡事都有例外。根据我的判断,这次就是例外,于是我透过附和爱泽同学的形式来跟老师说话。 实际绕到前方看看状况后,我发现老师的脸明显很红,大概是发烧了吧。 我想用手摸他的额头,最后仍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我是个正常体温很低的女生,不管摸谁的额头,肯定都会觉得热热的。 老师说他要去保健室后,我忍住也想跟著去的念头,目送他离去。 等老师离开教室,爱泽同学突然向打算返回座位的我问说: 「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咦?」 我不禁大叫一声,并盯著他看,爱泽同学似乎有点惊讶地说: 「……你们,前阵子不是一起帮老师做事吗?我想你们当时应该有说过话,所以才问你他是什么样的人。」 「啊,这样啊……」 爱泽同学在这个班上有个名叫「西同学」的女友,两人是从去年圣诞节开始交往的。全班女生都知道这件事。 所以,要是我向爱泽同学透露,他可能会再告诉西同学。现阶段,佐竹同学愿意遵守假的秘密,爱泽同学与西同学可就不一定了。我也不能特地去恳求他们。 因此我不能轻易透露太多,但也不能完全不回答。我不能让他察觉我知道些什么。 为了不让他那样想,我慎重地说: 「我一直在跟佐竹同学与远藤老师聊天喔。远藤老师其实满令人意外的,至于那个人嘛……还是一样不发一语地默默做事。」 「嗯……他不会觉得孤单吗?转学过来后,因为比大家大一岁,每天都不跟任何人说话……」 毕竟自己是个始终都在演戏的骗子,所以我习惯抱持著「别人不也是那样吗?」的怀疑态度。身为一个人来说,这种习惯算是最差劲的。 不过,我不觉得此时的爱泽同学有在隐瞒什么。 只要我没有完全受骗,他应该只是单纯在担心坐在他后面的年长同学。 倘若我处理得当—— 爱泽同学也许会以这次的事为契机,开始与老师和睦交谈。 然而,我不明白。 这是老师想要的吗? 还有,这是我想要的吗? 因此,我努力装出困扰的模样说: 「嗯……这件事,就只能靠他本人想办法了吧。毕竟那跟告诉他发烧了不同……」 「嗯,说得也是……」 爱泽同学低声回答后,听见朋友在叫他就简短留下一句「掰掰」,从我眼前消失。 老师似乎在保健室睡了一会儿,最后在午休时间回到教室,带著还很红的脸庞向我们道谢,并早退回家。 我有点担心。 不仅是老师的身体健康。今天前往东京时,该怎么办呢? 剧本的检查工作,若有修改的必要,老师只要联络责编即可。而且都录了那么多集,应该不会再出现需要确认语调的新词汇。 完全没有问题,谁都不会受影响。 除了一个人以外。 「我今天一定要好好道歉,并问出真相!在这两个半小时内,我不能逃避,要认真面对老师!」 除了如此下定决心的我以外。 完全失去干劲的我在上完那天的课后,打开智慧型手机,发现有人寄信给我。 寄件人是老师。 『我睡了一觉就好多啰!我会搭平常那班车,配音怎么能翘呢。今天也在车上开开心心地聊吧!』 我一边相信老师会这样写,一边操作手机,却发现信上这样写: 『很遗憾,我这次不能去。不用准备我那份洋芋片了。在班上,谢谢你的帮助。吃完药很困,我要睡觉了,再见。』 我重复看了十次—— 但信上还是这样写。 睽违两个月以上的绿色车厢座位,既宽敞又舒适。 配备能够自行开关的座椅加热器,就是此列车的绿色车厢的有趣之处,但我认为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上次搭乘绿色车厢时天气很冷,我一时兴起就试用了这项功能。两个多月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窗外的天气非常好,蓝天真的很美,可以清楚地看见群山。梅雨跑到哪儿去了呢? 列车开始加速后,车内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噪音。在噪音笼罩下,我对著双人座中靠走道座位的茜女士如此说道: 「我被诅咒了。」 「为什么呢?」 茜女士反问我。我怒气冲冲地回答「没有什么为什么」,然后说出事情经过。 「所以说,大小姐你这样不行。」 她突然就认为我不中用。 我之所以很尊敬她,就是因为她这种毫不留情的个性。 「当你得知老师因病缺席时,不就应该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吗?请断然放弃吧。我们并不是天使。更重要的是,你不用回覆难得收到的信吗?首先,你要寄一封挂念他身体状况的信。在配音行程结束后,你只要再寄一封侰,报告配音情况不就好了吗?既然是谈工作的事,应该能对话得很自然吧。我反倒想请你感谢命运之神,为你安排了这种可以一步一步地爬上高山的情况呢。」 我了解到,「无言以对」这句日语就是为了现在的我而存在的。 我掏出智慧型手机。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我为何会掐住老师的脖子呢? 我明明是那么想放手。 为什么老师不肯放开我的手? 老师从左右两侧将我那双放在他脖子两旁的手抓住了吗? 我不明白。 * * * 六月十二日,星期四。 第三节课刚结束时。 「那个,你没事吧?你的脸真的很红喔。」 坐在我前方第二个座位的爱泽同学如此说道,让我坚信老师的身体出了状况。 因为从第一节到第三节课,他的背部与头部都一直在摇摇晃晃。老实说,每当他一摇晃,不管我是否愿意,我的注意力都会被「他」带走,所以我感到相当困扰。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 明明必须向老师道歉,但却拖了两周以上的我。 虽然我认为在学校内,绝对不能向老师交谈,更何况是在教室内,但凡事都有例外。根据我的判断,这次就是例外,于是我透过附和爱泽同学的形式来跟老师说话。 实际绕到前方看看状况后,我发现老师的脸明显很红,大概是发烧了吧。 我想用手摸他的额头,最后仍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我是个正常体温很低的女生,不管摸谁的额头,肯定都会觉得热热的。 老师说他要去保健室后,我忍住也想跟著去的念头,目送他离去。 等老师离开教室,爱泽同学突然向打算返回座位的我问说: 「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咦?」 我不禁大叫一声,并盯著他看,爱泽同学似乎有点惊讶地说: 「……你们,前阵子不是一起帮老师做事吗?我想你们当时应该有说过话,所以才问你他是什么样的人。」 「啊,这样啊……」 爱泽同学在这个班上有个名叫「西同学」的女友,两人是从去年圣诞节开始交往的。全班女生都知道这件事。 所以,要是我向爱泽同学透露,他可能会再告诉西同学。现阶段,佐竹同学愿意遵守假的秘密,爱泽同学与西同学可就不一定了。我也不能特地去恳求他们。 因此我不能轻易透露太多,但也不能完全不回答。我不能让他察觉我知道些什么。 为了不让他那样想,我慎重地说: 「我一直在跟佐竹同学与远藤老师聊天喔。远藤老师其实满令人意外的,至于那个人嘛……还是一样不发一语地默默做事。」 「嗯……他不会觉得孤单吗?转学过来后,因为比大家大一岁,每天都不跟任何人说话……」 毕竟自己是个始终都在演戏的骗子,所以我习惯抱持著「别人不也是那样吗?」的怀疑态度。身为一个人来说,这种习惯算是最差劲的。 不过,我不觉得此时的爱泽同学有在隐瞒什么。 只要我没有完全受骗,他应该只是单纯在担心坐在他后面的年长同学。 倘若我处理得当—— 爱泽同学也许会以这次的事为契机,开始与老师和睦交谈。 然而,我不明白。 这是老师想要的吗? 还有,这是我想要的吗? 因此,我努力装出困扰的模样说: 「嗯……这件事,就只能靠他本人想办法了吧。毕竟那跟告诉他发烧了不同……」 「嗯,说得也是……」 爱泽同学低声回答后,听见朋友在叫他就简短留下一句「掰掰」,从我眼前消失。 老师似乎在保健室睡了一会儿,最后在午休时间回到教室,带著还很红的脸庞向我们道谢,并早退回家。 我有点担心。 不仅是老师的身体健康。今天前往东京时,该怎么办呢? 剧本的检查工作,若有修改的必要,老师只要联络责编即可。而且都录了那么多集,应该不会再出现需要确认语调的新词汇。 完全没有问题,谁都不会受影响。 除了一个人以外。 「我今天一定要好好道歉,并问出真相!在这两个半小时内,我不能逃避,要认真面对老师!」 除了如此下定决心的我以外。 完全失去干劲的我在上完那天的课后,打开智慧型手机,发现有人寄信给我。 寄件人是老师。 『我睡了一觉就好多啰!我会搭平常那班车,配音怎么能翘呢。今天也在车上开开心心地聊吧!』 我一边相信老师会这样写,一边操作手机,却发现信上这样写: 『很遗憾,我这次不能去。不用准备我那份洋芋片了。在班上,谢谢你的帮助。吃完药很困,我要睡觉了,再见。』 我重复看了十次—— 但信上还是这样写。 睽违两个月以上的绿色车厢座位,既宽敞又舒适。 配备能够自行开关的座椅加热器,就是此列车的绿色车厢的有趣之处,但我认为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上次搭乘绿色车厢时天气很冷,我一时兴起就试用了这项功能。两个多月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窗外的天气非常好,蓝天真的很美,可以清楚地看见群山。梅雨跑到哪儿去了呢? 列车开始加速后,车内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噪音。在噪音笼罩下,我对著双人座中靠走道座位的茜女士如此说道: 「我被诅咒了。」 「为什么呢?」 茜女士反问我。我怒气冲冲地回答「没有什么为什么」,然后说出事情经过。 「所以说,大小姐你这样不行。」 她突然就认为我不中用。 我之所以很尊敬她,就是因为她这种毫不留情的个性。 「当你得知老师因病缺席时,不就应该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吗?请断然放弃吧。我们并不是天使。更重要的是,你不用回覆难得收到的信吗?首先,你要寄一封挂念他身体状况的信。在配音行程结束后,你只要再寄一封侰,报告配音情况不就好了吗?既然是谈工作的事,应该能对话得很自然吧。我反倒想请你感谢命运之神,为你安排了这种可以一步一步地爬上高山的情况呢。」 我了解到,「无言以对」这句日语就是为了现在的我而存在的。 我掏出智慧型手机。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我为何会掐住老师的脖子呢? 我明明是那么想放手。 为什么老师不肯放开我的手? 老师从左右两侧将我那双放在他脖子两旁的手抓住了吗? 我不明白。 * * * 六月十二日,星期四。 第三节课刚结束时。 「那个,你没事吧?你的脸真的很红喔。」 坐在我前方第二个座位的爱泽同学如此说道,让我坚信老师的身体出了状况。 因为从第一节到第三节课,他的背部与头部都一直在摇摇晃晃。老实说,每当他一摇晃,不管我是否愿意,我的注意力都会被「他」带走,所以我感到相当困扰。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 明明必须向老师道歉,但却拖了两周以上的我。 虽然我认为在学校内,绝对不能向老师交谈,更何况是在教室内,但凡事都有例外。根据我的判断,这次就是例外,于是我透过附和爱泽同学的形式来跟老师说话。 实际绕到前方看看状况后,我发现老师的脸明显很红,大概是发烧了吧。 我想用手摸他的额头,最后仍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我是个正常体温很低的女生,不管摸谁的额头,肯定都会觉得热热的。 老师说他要去保健室后,我忍住也想跟著去的念头,目送他离去。 等老师离开教室,爱泽同学突然向打算返回座位的我问说: 「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咦?」 我不禁大叫一声,并盯著他看,爱泽同学似乎有点惊讶地说: 「……你们,前阵子不是一起帮老师做事吗?我想你们当时应该有说过话,所以才问你他是什么样的人。」 「啊,这样啊……」 爱泽同学在这个班上有个名叫「西同学」的女友,两人是从去年圣诞节开始交往的。全班女生都知道这件事。 所以,要是我向爱泽同学透露,他可能会再告诉西同学。现阶段,佐竹同学愿意遵守假的秘密,爱泽同学与西同学可就不一定了。我也不能特地去恳求他们。 因此我不能轻易透露太多,但也不能完全不回答。我不能让他察觉我知道些什么。 为了不让他那样想,我慎重地说: 「我一直在跟佐竹同学与远藤老师聊天喔。远藤老师其实满令人意外的,至于那个人嘛……还是一样不发一语地默默做事。」 「嗯……他不会觉得孤单吗?转学过来后,因为比大家大一岁,每天都不跟任何人说话……」 毕竟自己是个始终都在演戏的骗子,所以我习惯抱持著「别人不也是那样吗?」的怀疑态度。身为一个人来说,这种习惯算是最差劲的。 不过,我不觉得此时的爱泽同学有在隐瞒什么。 只要我没有完全受骗,他应该只是单纯在担心坐在他后面的年长同学。 倘若我处理得当—— 爱泽同学也许会以这次的事为契机,开始与老师和睦交谈。 然而,我不明白。 这是老师想要的吗? 还有,这是我想要的吗? 因此,我努力装出困扰的模样说: 「嗯……这件事,就只能靠他本人想办法了吧。毕竟那跟告诉他发烧了不同……」 「嗯,说得也是……」 爱泽同学低声回答后,听见朋友在叫他就简短留下一句「掰掰」,从我眼前消失。 老师似乎在保健室睡了一会儿,最后在午休时间回到教室,带著还很红的脸庞向我们道谢,并早退回家。 我有点担心。 不仅是老师的身体健康。今天前往东京时,该怎么办呢? 剧本的检查工作,若有修改的必要,老师只要联络责编即可。而且都录了那么多集,应该不会再出现需要确认语调的新词汇。 完全没有问题,谁都不会受影响。 除了一个人以外。 「我今天一定要好好道歉,并问出真相!在这两个半小时内,我不能逃避,要认真面对老师!」 除了如此下定决心的我以外。 完全失去干劲的我在上完那天的课后,打开智慧型手机,发现有人寄信给我。 寄件人是老师。 『我睡了一觉就好多啰!我会搭平常那班车,配音怎么能翘呢。今天也在车上开开心心地聊吧!』 我一边相信老师会这样写,一边操作手机,却发现信上这样写: 『很遗憾,我这次不能去。不用准备我那份洋芋片了。在班上,谢谢你的帮助。吃完药很困,我要睡觉了,再见。』 我重复看了十次—— 但信上还是这样写。 睽违两个月以上的绿色车厢座位,既宽敞又舒适。 配备能够自行开关的座椅加热器,就是此列车的绿色车厢的有趣之处,但我认为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上次搭乘绿色车厢时天气很冷,我一时兴起就试用了这项功能。两个多月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窗外的天气非常好,蓝天真的很美,可以清楚地看见群山。梅雨跑到哪儿去了呢? 列车开始加速后,车内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噪音。在噪音笼罩下,我对著双人座中靠走道座位的茜女士如此说道: 「我被诅咒了。」 「为什么呢?」 茜女士反问我。我怒气冲冲地回答「没有什么为什么」,然后说出事情经过。 「所以说,大小姐你这样不行。」 她突然就认为我不中用。 我之所以很尊敬她,就是因为她这种毫不留情的个性。 「当你得知老师因病缺席时,不就应该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吗?请断然放弃吧。我们并不是天使。更重要的是,你不用回覆难得收到的信吗?首先,你要寄一封挂念他身体状况的信。在配音行程结束后,你只要再寄一封侰,报告配音情况不就好了吗?既然是谈工作的事,应该能对话得很自然吧。我反倒想请你感谢命运之神,为你安排了这种可以一步一步地爬上高山的情况呢。」 我了解到,「无言以对」这句日语就是为了现在的我而存在的。 我掏出智慧型手机。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我为何会掐住老师的脖子呢? 我明明是那么想放手。 为什么老师不肯放开我的手? 老师从左右两侧将我那双放在他脖子两旁的手抓住了吗? 我不明白。 * * * 六月十二日,星期四。 第三节课刚结束时。 「那个,你没事吧?你的脸真的很红喔。」 坐在我前方第二个座位的爱泽同学如此说道,让我坚信老师的身体出了状况。 因为从第一节到第三节课,他的背部与头部都一直在摇摇晃晃。老实说,每当他一摇晃,不管我是否愿意,我的注意力都会被「他」带走,所以我感到相当困扰。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 明明必须向老师道歉,但却拖了两周以上的我。 虽然我认为在学校内,绝对不能向老师交谈,更何况是在教室内,但凡事都有例外。根据我的判断,这次就是例外,于是我透过附和爱泽同学的形式来跟老师说话。 实际绕到前方看看状况后,我发现老师的脸明显很红,大概是发烧了吧。 我想用手摸他的额头,最后仍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我是个正常体温很低的女生,不管摸谁的额头,肯定都会觉得热热的。 老师说他要去保健室后,我忍住也想跟著去的念头,目送他离去。 等老师离开教室,爱泽同学突然向打算返回座位的我问说: 「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咦?」 我不禁大叫一声,并盯著他看,爱泽同学似乎有点惊讶地说: 「……你们,前阵子不是一起帮老师做事吗?我想你们当时应该有说过话,所以才问你他是什么样的人。」 「啊,这样啊……」 爱泽同学在这个班上有个名叫「西同学」的女友,两人是从去年圣诞节开始交往的。全班女生都知道这件事。 所以,要是我向爱泽同学透露,他可能会再告诉西同学。现阶段,佐竹同学愿意遵守假的秘密,爱泽同学与西同学可就不一定了。我也不能特地去恳求他们。 因此我不能轻易透露太多,但也不能完全不回答。我不能让他察觉我知道些什么。 为了不让他那样想,我慎重地说: 「我一直在跟佐竹同学与远藤老师聊天喔。远藤老师其实满令人意外的,至于那个人嘛……还是一样不发一语地默默做事。」 「嗯……他不会觉得孤单吗?转学过来后,因为比大家大一岁,每天都不跟任何人说话……」 毕竟自己是个始终都在演戏的骗子,所以我习惯抱持著「别人不也是那样吗?」的怀疑态度。身为一个人来说,这种习惯算是最差劲的。 不过,我不觉得此时的爱泽同学有在隐瞒什么。 只要我没有完全受骗,他应该只是单纯在担心坐在他后面的年长同学。 倘若我处理得当—— 爱泽同学也许会以这次的事为契机,开始与老师和睦交谈。 然而,我不明白。 这是老师想要的吗? 还有,这是我想要的吗? 因此,我努力装出困扰的模样说: 「嗯……这件事,就只能靠他本人想办法了吧。毕竟那跟告诉他发烧了不同……」 「嗯,说得也是……」 爱泽同学低声回答后,听见朋友在叫他就简短留下一句「掰掰」,从我眼前消失。 老师似乎在保健室睡了一会儿,最后在午休时间回到教室,带著还很红的脸庞向我们道谢,并早退回家。 我有点担心。 不仅是老师的身体健康。今天前往东京时,该怎么办呢? 剧本的检查工作,若有修改的必要,老师只要联络责编即可。而且都录了那么多集,应该不会再出现需要确认语调的新词汇。 完全没有问题,谁都不会受影响。 除了一个人以外。 「我今天一定要好好道歉,并问出真相!在这两个半小时内,我不能逃避,要认真面对老师!」 除了如此下定决心的我以外。 完全失去干劲的我在上完那天的课后,打开智慧型手机,发现有人寄信给我。 寄件人是老师。 『我睡了一觉就好多啰!我会搭平常那班车,配音怎么能翘呢。今天也在车上开开心心地聊吧!』 我一边相信老师会这样写,一边操作手机,却发现信上这样写: 『很遗憾,我这次不能去。不用准备我那份洋芋片了。在班上,谢谢你的帮助。吃完药很困,我要睡觉了,再见。』 我重复看了十次—— 但信上还是这样写。 睽违两个月以上的绿色车厢座位,既宽敞又舒适。 配备能够自行开关的座椅加热器,就是此列车的绿色车厢的有趣之处,但我认为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上次搭乘绿色车厢时天气很冷,我一时兴起就试用了这项功能。两个多月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窗外的天气非常好,蓝天真的很美,可以清楚地看见群山。梅雨跑到哪儿去了呢? 列车开始加速后,车内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噪音。在噪音笼罩下,我对著双人座中靠走道座位的茜女士如此说道: 「我被诅咒了。」 「为什么呢?」 茜女士反问我。我怒气冲冲地回答「没有什么为什么」,然后说出事情经过。 「所以说,大小姐你这样不行。」 她突然就认为我不中用。 我之所以很尊敬她,就是因为她这种毫不留情的个性。 「当你得知老师因病缺席时,不就应该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吗?请断然放弃吧。我们并不是天使。更重要的是,你不用回覆难得收到的信吗?首先,你要寄一封挂念他身体状况的信。在配音行程结束后,你只要再寄一封侰,报告配音情况不就好了吗?既然是谈工作的事,应该能对话得很自然吧。我反倒想请你感谢命运之神,为你安排了这种可以一步一步地爬上高山的情况呢。」 我了解到,「无言以对」这句日语就是为了现在的我而存在的。 我掏出智慧型手机。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我为何会掐住老师的脖子呢? 我明明是那么想放手。 为什么老师不肯放开我的手? 老师从左右两侧将我那双放在他脖子两旁的手抓住了吗? 我不明白。 * * * 六月十二日,星期四。 第三节课刚结束时。 「那个,你没事吧?你的脸真的很红喔。」 坐在我前方第二个座位的爱泽同学如此说道,让我坚信老师的身体出了状况。 因为从第一节到第三节课,他的背部与头部都一直在摇摇晃晃。老实说,每当他一摇晃,不管我是否愿意,我的注意力都会被「他」带走,所以我感到相当困扰。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 明明必须向老师道歉,但却拖了两周以上的我。 虽然我认为在学校内,绝对不能向老师交谈,更何况是在教室内,但凡事都有例外。根据我的判断,这次就是例外,于是我透过附和爱泽同学的形式来跟老师说话。 实际绕到前方看看状况后,我发现老师的脸明显很红,大概是发烧了吧。 我想用手摸他的额头,最后仍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我是个正常体温很低的女生,不管摸谁的额头,肯定都会觉得热热的。 老师说他要去保健室后,我忍住也想跟著去的念头,目送他离去。 等老师离开教室,爱泽同学突然向打算返回座位的我问说: 「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咦?」 我不禁大叫一声,并盯著他看,爱泽同学似乎有点惊讶地说: 「……你们,前阵子不是一起帮老师做事吗?我想你们当时应该有说过话,所以才问你他是什么样的人。」 「啊,这样啊……」 爱泽同学在这个班上有个名叫「西同学」的女友,两人是从去年圣诞节开始交往的。全班女生都知道这件事。 所以,要是我向爱泽同学透露,他可能会再告诉西同学。现阶段,佐竹同学愿意遵守假的秘密,爱泽同学与西同学可就不一定了。我也不能特地去恳求他们。 因此我不能轻易透露太多,但也不能完全不回答。我不能让他察觉我知道些什么。 为了不让他那样想,我慎重地说: 「我一直在跟佐竹同学与远藤老师聊天喔。远藤老师其实满令人意外的,至于那个人嘛……还是一样不发一语地默默做事。」 「嗯……他不会觉得孤单吗?转学过来后,因为比大家大一岁,每天都不跟任何人说话……」 毕竟自己是个始终都在演戏的骗子,所以我习惯抱持著「别人不也是那样吗?」的怀疑态度。身为一个人来说,这种习惯算是最差劲的。 不过,我不觉得此时的爱泽同学有在隐瞒什么。 只要我没有完全受骗,他应该只是单纯在担心坐在他后面的年长同学。 倘若我处理得当—— 爱泽同学也许会以这次的事为契机,开始与老师和睦交谈。 然而,我不明白。 这是老师想要的吗? 还有,这是我想要的吗? 因此,我努力装出困扰的模样说: 「嗯……这件事,就只能靠他本人想办法了吧。毕竟那跟告诉他发烧了不同……」 「嗯,说得也是……」 爱泽同学低声回答后,听见朋友在叫他就简短留下一句「掰掰」,从我眼前消失。 老师似乎在保健室睡了一会儿,最后在午休时间回到教室,带著还很红的脸庞向我们道谢,并早退回家。 我有点担心。 不仅是老师的身体健康。今天前往东京时,该怎么办呢? 剧本的检查工作,若有修改的必要,老师只要联络责编即可。而且都录了那么多集,应该不会再出现需要确认语调的新词汇。 完全没有问题,谁都不会受影响。 除了一个人以外。 「我今天一定要好好道歉,并问出真相!在这两个半小时内,我不能逃避,要认真面对老师!」 除了如此下定决心的我以外。 完全失去干劲的我在上完那天的课后,打开智慧型手机,发现有人寄信给我。 寄件人是老师。 『我睡了一觉就好多啰!我会搭平常那班车,配音怎么能翘呢。今天也在车上开开心心地聊吧!』 我一边相信老师会这样写,一边操作手机,却发现信上这样写: 『很遗憾,我这次不能去。不用准备我那份洋芋片了。在班上,谢谢你的帮助。吃完药很困,我要睡觉了,再见。』 我重复看了十次—— 但信上还是这样写。 睽违两个月以上的绿色车厢座位,既宽敞又舒适。 配备能够自行开关的座椅加热器,就是此列车的绿色车厢的有趣之处,但我认为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上次搭乘绿色车厢时天气很冷,我一时兴起就试用了这项功能。两个多月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窗外的天气非常好,蓝天真的很美,可以清楚地看见群山。梅雨跑到哪儿去了呢? 列车开始加速后,车内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噪音。在噪音笼罩下,我对著双人座中靠走道座位的茜女士如此说道: 「我被诅咒了。」 「为什么呢?」 茜女士反问我。我怒气冲冲地回答「没有什么为什么」,然后说出事情经过。 「所以说,大小姐你这样不行。」 她突然就认为我不中用。 我之所以很尊敬她,就是因为她这种毫不留情的个性。 「当你得知老师因病缺席时,不就应该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吗?请断然放弃吧。我们并不是天使。更重要的是,你不用回覆难得收到的信吗?首先,你要寄一封挂念他身体状况的信。在配音行程结束后,你只要再寄一封侰,报告配音情况不就好了吗?既然是谈工作的事,应该能对话得很自然吧。我反倒想请你感谢命运之神,为你安排了这种可以一步一步地爬上高山的情况呢。」 我了解到,「无言以对」这句日语就是为了现在的我而存在的。 我掏出智慧型手机。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我为何会掐住老师的脖子呢? 我明明是那么想放手。 为什么老师不肯放开我的手? 老师从左右两侧将我那双放在他脖子两旁的手抓住了吗? 我不明白。 * * * 六月十二日,星期四。 第三节课刚结束时。 「那个,你没事吧?你的脸真的很红喔。」 坐在我前方第二个座位的爱泽同学如此说道,让我坚信老师的身体出了状况。 因为从第一节到第三节课,他的背部与头部都一直在摇摇晃晃。老实说,每当他一摇晃,不管我是否愿意,我的注意力都会被「他」带走,所以我感到相当困扰。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 明明必须向老师道歉,但却拖了两周以上的我。 虽然我认为在学校内,绝对不能向老师交谈,更何况是在教室内,但凡事都有例外。根据我的判断,这次就是例外,于是我透过附和爱泽同学的形式来跟老师说话。 实际绕到前方看看状况后,我发现老师的脸明显很红,大概是发烧了吧。 我想用手摸他的额头,最后仍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我是个正常体温很低的女生,不管摸谁的额头,肯定都会觉得热热的。 老师说他要去保健室后,我忍住也想跟著去的念头,目送他离去。 等老师离开教室,爱泽同学突然向打算返回座位的我问说: 「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咦?」 我不禁大叫一声,并盯著他看,爱泽同学似乎有点惊讶地说: 「……你们,前阵子不是一起帮老师做事吗?我想你们当时应该有说过话,所以才问你他是什么样的人。」 「啊,这样啊……」 爱泽同学在这个班上有个名叫「西同学」的女友,两人是从去年圣诞节开始交往的。全班女生都知道这件事。 所以,要是我向爱泽同学透露,他可能会再告诉西同学。现阶段,佐竹同学愿意遵守假的秘密,爱泽同学与西同学可就不一定了。我也不能特地去恳求他们。 因此我不能轻易透露太多,但也不能完全不回答。我不能让他察觉我知道些什么。 为了不让他那样想,我慎重地说: 「我一直在跟佐竹同学与远藤老师聊天喔。远藤老师其实满令人意外的,至于那个人嘛……还是一样不发一语地默默做事。」 「嗯……他不会觉得孤单吗?转学过来后,因为比大家大一岁,每天都不跟任何人说话……」 毕竟自己是个始终都在演戏的骗子,所以我习惯抱持著「别人不也是那样吗?」的怀疑态度。身为一个人来说,这种习惯算是最差劲的。 不过,我不觉得此时的爱泽同学有在隐瞒什么。 只要我没有完全受骗,他应该只是单纯在担心坐在他后面的年长同学。 倘若我处理得当—— 爱泽同学也许会以这次的事为契机,开始与老师和睦交谈。 然而,我不明白。 这是老师想要的吗? 还有,这是我想要的吗? 因此,我努力装出困扰的模样说: 「嗯……这件事,就只能靠他本人想办法了吧。毕竟那跟告诉他发烧了不同……」 「嗯,说得也是……」 爱泽同学低声回答后,听见朋友在叫他就简短留下一句「掰掰」,从我眼前消失。 老师似乎在保健室睡了一会儿,最后在午休时间回到教室,带著还很红的脸庞向我们道谢,并早退回家。 我有点担心。 不仅是老师的身体健康。今天前往东京时,该怎么办呢? 剧本的检查工作,若有修改的必要,老师只要联络责编即可。而且都录了那么多集,应该不会再出现需要确认语调的新词汇。 完全没有问题,谁都不会受影响。 除了一个人以外。 「我今天一定要好好道歉,并问出真相!在这两个半小时内,我不能逃避,要认真面对老师!」 除了如此下定决心的我以外。 完全失去干劲的我在上完那天的课后,打开智慧型手机,发现有人寄信给我。 寄件人是老师。 『我睡了一觉就好多啰!我会搭平常那班车,配音怎么能翘呢。今天也在车上开开心心地聊吧!』 我一边相信老师会这样写,一边操作手机,却发现信上这样写: 『很遗憾,我这次不能去。不用准备我那份洋芋片了。在班上,谢谢你的帮助。吃完药很困,我要睡觉了,再见。』 我重复看了十次—— 但信上还是这样写。 睽违两个月以上的绿色车厢座位,既宽敞又舒适。 配备能够自行开关的座椅加热器,就是此列车的绿色车厢的有趣之处,但我认为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上次搭乘绿色车厢时天气很冷,我一时兴起就试用了这项功能。两个多月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窗外的天气非常好,蓝天真的很美,可以清楚地看见群山。梅雨跑到哪儿去了呢? 列车开始加速后,车内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噪音。在噪音笼罩下,我对著双人座中靠走道座位的茜女士如此说道: 「我被诅咒了。」 「为什么呢?」 茜女士反问我。我怒气冲冲地回答「没有什么为什么」,然后说出事情经过。 「所以说,大小姐你这样不行。」 她突然就认为我不中用。 我之所以很尊敬她,就是因为她这种毫不留情的个性。 「当你得知老师因病缺席时,不就应该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吗?请断然放弃吧。我们并不是天使。更重要的是,你不用回覆难得收到的信吗?首先,你要寄一封挂念他身体状况的信。在配音行程结束后,你只要再寄一封侰,报告配音情况不就好了吗?既然是谈工作的事,应该能对话得很自然吧。我反倒想请你感谢命运之神,为你安排了这种可以一步一步地爬上高山的情况呢。」 我了解到,「无言以对」这句日语就是为了现在的我而存在的。 我掏出智慧型手机。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我为何会掐住老师的脖子呢? 我明明是那么想放手。 为什么老师不肯放开我的手? 老师从左右两侧将我那双放在他脖子两旁的手抓住了吗? 我不明白。 * * * 六月十二日,星期四。 第三节课刚结束时。 「那个,你没事吧?你的脸真的很红喔。」 坐在我前方第二个座位的爱泽同学如此说道,让我坚信老师的身体出了状况。 因为从第一节到第三节课,他的背部与头部都一直在摇摇晃晃。老实说,每当他一摇晃,不管我是否愿意,我的注意力都会被「他」带走,所以我感到相当困扰。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 明明必须向老师道歉,但却拖了两周以上的我。 虽然我认为在学校内,绝对不能向老师交谈,更何况是在教室内,但凡事都有例外。根据我的判断,这次就是例外,于是我透过附和爱泽同学的形式来跟老师说话。 实际绕到前方看看状况后,我发现老师的脸明显很红,大概是发烧了吧。 我想用手摸他的额头,最后仍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我是个正常体温很低的女生,不管摸谁的额头,肯定都会觉得热热的。 老师说他要去保健室后,我忍住也想跟著去的念头,目送他离去。 等老师离开教室,爱泽同学突然向打算返回座位的我问说: 「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咦?」 我不禁大叫一声,并盯著他看,爱泽同学似乎有点惊讶地说: 「……你们,前阵子不是一起帮老师做事吗?我想你们当时应该有说过话,所以才问你他是什么样的人。」 「啊,这样啊……」 爱泽同学在这个班上有个名叫「西同学」的女友,两人是从去年圣诞节开始交往的。全班女生都知道这件事。 所以,要是我向爱泽同学透露,他可能会再告诉西同学。现阶段,佐竹同学愿意遵守假的秘密,爱泽同学与西同学可就不一定了。我也不能特地去恳求他们。 因此我不能轻易透露太多,但也不能完全不回答。我不能让他察觉我知道些什么。 为了不让他那样想,我慎重地说: 「我一直在跟佐竹同学与远藤老师聊天喔。远藤老师其实满令人意外的,至于那个人嘛……还是一样不发一语地默默做事。」 「嗯……他不会觉得孤单吗?转学过来后,因为比大家大一岁,每天都不跟任何人说话……」 毕竟自己是个始终都在演戏的骗子,所以我习惯抱持著「别人不也是那样吗?」的怀疑态度。身为一个人来说,这种习惯算是最差劲的。 不过,我不觉得此时的爱泽同学有在隐瞒什么。 只要我没有完全受骗,他应该只是单纯在担心坐在他后面的年长同学。 倘若我处理得当—— 爱泽同学也许会以这次的事为契机,开始与老师和睦交谈。 然而,我不明白。 这是老师想要的吗? 还有,这是我想要的吗? 因此,我努力装出困扰的模样说: 「嗯……这件事,就只能靠他本人想办法了吧。毕竟那跟告诉他发烧了不同……」 「嗯,说得也是……」 爱泽同学低声回答后,听见朋友在叫他就简短留下一句「掰掰」,从我眼前消失。 老师似乎在保健室睡了一会儿,最后在午休时间回到教室,带著还很红的脸庞向我们道谢,并早退回家。 我有点担心。 不仅是老师的身体健康。今天前往东京时,该怎么办呢? 剧本的检查工作,若有修改的必要,老师只要联络责编即可。而且都录了那么多集,应该不会再出现需要确认语调的新词汇。 完全没有问题,谁都不会受影响。 除了一个人以外。 「我今天一定要好好道歉,并问出真相!在这两个半小时内,我不能逃避,要认真面对老师!」 除了如此下定决心的我以外。 完全失去干劲的我在上完那天的课后,打开智慧型手机,发现有人寄信给我。 寄件人是老师。 『我睡了一觉就好多啰!我会搭平常那班车,配音怎么能翘呢。今天也在车上开开心心地聊吧!』 我一边相信老师会这样写,一边操作手机,却发现信上这样写: 『很遗憾,我这次不能去。不用准备我那份洋芋片了。在班上,谢谢你的帮助。吃完药很困,我要睡觉了,再见。』 我重复看了十次—— 但信上还是这样写。 睽违两个月以上的绿色车厢座位,既宽敞又舒适。 配备能够自行开关的座椅加热器,就是此列车的绿色车厢的有趣之处,但我认为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上次搭乘绿色车厢时天气很冷,我一时兴起就试用了这项功能。两个多月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窗外的天气非常好,蓝天真的很美,可以清楚地看见群山。梅雨跑到哪儿去了呢? 列车开始加速后,车内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噪音。在噪音笼罩下,我对著双人座中靠走道座位的茜女士如此说道: 「我被诅咒了。」 「为什么呢?」 茜女士反问我。我怒气冲冲地回答「没有什么为什么」,然后说出事情经过。 「所以说,大小姐你这样不行。」 她突然就认为我不中用。 我之所以很尊敬她,就是因为她这种毫不留情的个性。 「当你得知老师因病缺席时,不就应该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吗?请断然放弃吧。我们并不是天使。更重要的是,你不用回覆难得收到的信吗?首先,你要寄一封挂念他身体状况的信。在配音行程结束后,你只要再寄一封侰,报告配音情况不就好了吗?既然是谈工作的事,应该能对话得很自然吧。我反倒想请你感谢命运之神,为你安排了这种可以一步一步地爬上高山的情况呢。」 我了解到,「无言以对」这句日语就是为了现在的我而存在的。 我掏出智慧型手机。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了。 我为何会掐住老师的脖子呢? 我明明是那么想放手。 为什么老师不肯放开我的手? 老师从左右两侧将我那双放在他脖子两旁的手抓住了吗? 我不明白。 * * * 六月十二日,星期四。 第三节课刚结束时。 「那个,你没事吧?你的脸真的很红喔。」 坐在我前方第二个座位的爱泽同学如此说道,让我坚信老师的身体出了状况。 因为从第一节到第三节课,他的背部与头部都一直在摇摇晃晃。老实说,每当他一摇晃,不管我是否愿意,我的注意力都会被「他」带走,所以我感到相当困扰。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 明明必须向老师道歉,但却拖了两周以上的我。 虽然我认为在学校内,绝对不能向老师交谈,更何况是在教室内,但凡事都有例外。根据我的判断,这次就是例外,于是我透过附和爱泽同学的形式来跟老师说话。 实际绕到前方看看状况后,我发现老师的脸明显很红,大概是发烧了吧。 我想用手摸他的额头,最后仍打消了这个念头。反正我是个正常体温很低的女生,不管摸谁的额头,肯定都会觉得热热的。 老师说他要去保健室后,我忍住也想跟著去的念头,目送他离去。 等老师离开教室,爱泽同学突然向打算返回座位的我问说: 「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咦?」 我不禁大叫一声,并盯著他看,爱泽同学似乎有点惊讶地说: 「……你们,前阵子不是一起帮老师做事吗?我想你们当时应该有说过话,所以才问你他是什么样的人。」 「啊,这样啊……」 爱泽同学在这个班上有个名叫「西同学」的女友,两人是从去年圣诞节开始交往的。全班女生都知道这件事。 所以,要是我向爱泽同学透露,他可能会再告诉西同学。现阶段,佐竹同学愿意遵守假的秘密,爱泽同学与西同学可就不一定了。我也不能特地去恳求他们。 因此我不能轻易透露太多,但也不能完全不回答。我不能让他察觉我知道些什么。 为了不让他那样想,我慎重地说: 「我一直在跟佐竹同学与远藤老师聊天喔。远藤老师其实满令人意外的,至于那个人嘛……还是一样不发一语地默默做事。」 「嗯……他不会觉得孤单吗?转学过来后,因为比大家大一岁,每天都不跟任何人说话……」 毕竟自己是个始终都在演戏的骗子,所以我习惯抱持著「别人不也是那样吗?」的怀疑态度。身为一个人来说,这种习惯算是最差劲的。 不过,我不觉得此时的爱泽同学有在隐瞒什么。 只要我没有完全受骗,他应该只是单纯在担心坐在他后面的年长同学。 倘若我处理得当—— 爱泽同学也许会以这次的事为契机,开始与老师和睦交谈。 然而,我不明白。 这是老师想要的吗? 还有,这是我想要的吗? 因此,我努力装出困扰的模样说: 「嗯……这件事,就只能靠他本人想办法了吧。毕竟那跟告诉他发烧了不同……」 「嗯,说得也是……」 爱泽同学低声回答后,听见朋友在叫他就简短留下一句「掰掰」,从我眼前消失。 老师似乎在保健室睡了一会儿,最后在午休时间回到教室,带著还很红的脸庞向我们道谢,并早退回家。 我有点担心。 不仅是老师的身体健康。今天前往东京时,该怎么办呢? 剧本的检查工作,若有修改的必要,老师只要联络责编即可。而且都录了那么多集,应该不会再出现需要确认语调的新词汇。 完全没有问题,谁都不会受影响。 除了一个人以外。 「我今天一定要好好道歉,并问出真相!在这两个半小时内,我不能逃避,要认真面对老师!」 除了如此下定决心的我以外。 完全失去干劲的我在上完那天的课后,打开智慧型手机,发现有人寄信给我。 寄件人是老师。 『我睡了一觉就好多啰!我会搭平常那班车,配音怎么能翘呢。今天也在车上开开心心地聊吧!』 我一边相信老师会这样写,一边操作手机,却发现信上这样写: 『很遗憾,我这次不能去。不用准备我那份洋芋片了。在班上,谢谢你的帮助。吃完药很困,我要睡觉了,再见。』 我重复看了十次—— 但信上还是这样写。 睽违两个月以上的绿色车厢座位,既宽敞又舒适。 配备能够自行开关的座椅加热器,就是此列车的绿色车厢的有趣之处,但我认为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上次搭乘绿色车厢时天气很冷,我一时兴起就试用了这项功能。两个多月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窗外的天气非常好,蓝天真的很美,可以清楚地看见群山。梅雨跑到哪儿去了呢? 列车开始加速后,车内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噪音。在噪音笼罩下,我对著双人座中靠走道座位的茜女士如此说道: 「我被诅咒了。」 「为什么呢?」 茜女士反问我。我怒气冲冲地回答「没有什么为什么」,然后说出事情经过。 「所以说,大小姐你这样不行。」 她突然就认为我不中用。 我之所以很尊敬她,就是因为她这种毫不留情的个性。 「当你得知老师因病缺席时,不就应该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吗?请断然放弃吧。我们并不是天使。更重要的是,你不用回覆难得收到的信吗?首先,你要寄一封挂念他身体状况的信。在配音行程结束后,你只要再寄一封侰,报告配音情况不就好了吗?既然是谈工作的事,应该能对话得很自然吧。我反倒想请你感谢命运之神,为你安排了这种可以一步一步地爬上高山的情况呢。」 我了解到,「无言以对」这句日语就是为了现在的我而存在的。 我掏出智慧型手机。 第五·一章 「六月十九日,我邀请她来我家」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严格来说,这并不正确。 我应该这样说。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在请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我的脖子。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我伸出双手,用力地确实将似鸟那双位在我脖子两旁的手压住。 不过,我的力气并没有大到会将似鸟那双纤细冰冷的手压扁—— 也不至于会让我的血液停止流动。 只觉得脖子冰冰凉凉,好舒服。 * * * 六月十九日,星期四。 为了观看第十二话的配音情况,我搭上特快车。 我一如往常地提前抵达车站,在月台等候。 跟昨天一样,今天的梅雨也暂时休息,天气非常好。 特快车缓缓地将长长的车厢停靠在月台上,来自东京的乘客陆续下车。接著,列车人员迅速地清扫车厢,我总是觉得他们真的很辛苦。 我第一个走上车,坐在平常那个车厢的最后一排左侧座位,然后将背包放在旁边,喘了一口气。 老实说,我已经没有必要这样做。 这是因为,即使有人抢先占走这个座位,我也只需发一封邮件给似鸟即可。 『今天我没有占到平常的座位,我会坐在几号车厢的哪里喔。』 就算我使用如此亲昵的语气,她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毕竟我们本周已经互传了好几封邮件,而且她昨天还来我家玩。 这是上周发生的事。 偏偏在周四发烧的我,原本想前往东京参与配音行程,但遭到医生阻止。不对,是遭到母亲这名护士的阻止,还有遭到责任编辑的阻止。 之后我吃完药就躺下,过了一会儿换上睡衣再继续睡。醒来后吃点东西再吃药,等助眠成分再次发挥作用,我又睡著了—— 周五早上,我睁大眼睛醒来时,烧已经完全退了。 时间上,是绝对来不及参加配音行程,然而上学则是绰绰有余。 不过,我不晓得周五该如何上学。我明明已经就读这所学校两个月以上,却从未在周五看过学校内部。 要是来自宇宙的留学生只会在周五搭乘亚当斯基型飞碟来上学,该怎么办?如果学生餐厅的菜单变成外星人取向的话,该怎么办? 「没见过你耶。来体育馆后面一趟吧,我让你看看我的飞碟。」 要是帕拉普帕星系第二行星海涅雷波恰拉星的外星人这样说并缠著我不放,该怎么办? 假如对方其实是女性且向我求婚,想把我带到海涅雷波恰拉星去,事情会变得如何呢? 做了如此愚蠢的妄想后,我决定不去步行路程五分钟的学校,而选择尽情写小说。 下午三点半过后,我收到似鸟寄来的邮件。 当我在尽情撰写《vice versa》的后续——第十二集的原稿时,智慧型手机发出了表示有新邮件的震动通知,我一边想说大概是责编或母亲吧,一边操作手机画面,然后看到了似鸟的名字。 似鸟寄来的邮件中—— 首先用开朗的非敬语措词,写了担心我的字句。 接著,文中提到『第十一话的配音顺利结束』、『如同之前那样,动画影像制作得很完美,当地的街道与城堡的重现度高得惊人』等事。 我必须回信。 我比昨晚更用心地—— 在回信中表示『我已经完全康复』、『谢谢你为我担心』,也提到了『很期待动画的播出』。 然后,她一下子就回信了,时间还过不到一分钟。 这次她在信中写说『很高兴你痊愈了』、『你当时在上课中摇摇晃晃的,看起来有点好笑』。 嗯,毕竟我都那样地感受到频发性地震了,看起来想必很好笑吧。 于是,周五的交流就这样结束了,我默默地努力写作。 我目前在写的是《vice versa》第十二集,以及预定写成第十三集的构想。 第十二集是辛会来到日本的「side辛」,故事是关于校庆的搞笑喜剧。我没有实际体验过校庆的情况,所以我在描写这部分时,会将过去在小说、动画中看过的种种场面结合起来。 第十三集是「side真」,所以是正经的故事。 第十一集的那场战争(让蜜可丧命的那场)最后虽然更加扩大辛的版图,却也引来了新的敌人。远方的大国逐渐开始将辛的国家视为威胁,且打听到他有个不死之身的替身,便派出特殊部队去绑架他。 本系列作的主线剧情,我打算写到约二十集。因此,以起承转合来说,我必须炒热故事气氛,让剧情进展到「转」的部分。同时,也要持续埋下关于最终决战的伏笔。这些伏笔是我之前跟责编开会时所决定的。 构思剧情果然是件很开心的事。能够写出这个故事,我感到很幸福。 五六日这三天,当我如同休学期间那样,一直关在房间内写作时—— 我收到了似鸟寄来的邮件。 时间是周日的晚上八点左右。 本文很短。 内容如下: 『你之前答应我说可以去你家参观,那我醉近可以去吗?。 我一瞬间歪著头想说「咦?我有答应过那种事吗」—— 过了约一分钟后,我想起来了。 那么说来,上个月的十五日,也就是我被掐住脖子的那天,我曾说过那样的话。由于后来发生的事情给人的印象很深刻,所以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这件事。 顺便一提,似鸟在邮件中所写的「醉近」是错字,应该是「最近」才对。如果就这样交了稿,会被校对人员用红笔做记号。 话说回来,我并不介意别人来拜访我。 对我来说,朋友来家里这种事只会出现在小说、漫画、动画中,所以我觉得很高兴,而且向朋友介绍自己的家,似乎也很有趣。 目前,我的房间内并不凌乱。母亲当时所提到的上班时段也一如排程,从周一开始会变成日班。 如此一来,尽管明天毕竟太赶,后天周二或是周三其中一天应该没问题。 时间只能选择放学后吧。 我们当然不能一起回家。要是被别人看见,会给似鸟惹麻烦。 因此,我会先回家。 接著请似鸟约二十分钟后再离开学校,到公寓大厦的大门依照房间号码按门铃。 我在邮件中写了这些事,最后还加上一句「不用急著回覆」后,才寄出去—— 过了约一小时后,我收到回信。 信上只写著: 『那么,就选周三吧!请多指教!』 周一和周二我都有去上学。 日子过得很平凡,我没有跟爱泽同学、佐竹同学交谈,当然也没有跟似鸟交谈。 在很有梅雨季风格的淅淅沥沥雨声中,我跟平常一样到学校上课,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吃了牛肉烩饭,放学回家。 接著,到了周三—— 在学生餐厅吃完午餐时,我收到似鸟寄来的邮件。 信上写著: 『今天没问题吧?如果不会打扰到你的话,请让我依照计画登门拜访!毕竟天气也很好呀!』 确实没错,现在明明正值梅雨季,但今天从早上就放晴了,可以清楚地看见山脉。这种天气正适合邀请朋友来家里作客。我回信 表示同意。 回家途中,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该准备些什么东西吗? 我从未邀请朋友来家里作客。在故事中,大概都会端出点心或果汁吧,也可能是蛋糕。 我开始回想家里有什么东西— 应该有两、三种果汁,至于点心方面,虽然没有洋芋片,但至少有饼乾,所以我暂且松了一口气。如果现在去店里买,老实说时间不够。 回到公寓大厦顶楼的自家后,我开始烦恼是否该换掉制服,最后决定保持原状。 在家里,我会穿著破破烂烂的工作裤搭配皱巴巴的t恤,而且即使说恭维话,这套衣服也称不上乾净。我甚至想不起来衣服上一次是何时洗的。 虽说是朋友,但对方毕竟是女生,我心想「总之不能失礼」,并开始思考要怎么做才好—— 「只要如同在公共场所,也就是在列车上交谈时那样就行了。」 我做出一个非常简单的结论。 接著,想到了一件事。 「啊!」 最好要先准备这个,于是我开始动手准备。 简单地完成准备工作后,我站在客厅的窗边,心想「今天的山也很美啊」时,门铃响了。 我透过对讲机的萤幕确认对方是似鸟后,便打开大门。 「请进!」 接著,似鸟走进入口。 这栋公寓大厦的防盗措施很确实,在搭乘电梯前,搭乘者必须再做一次相同动作。 如果不那样做的话,电梯的楼层按钮就不能按。对于经常来访的人来说,应该相当麻烦吧? 顺便一提,住户要在玄关与电梯前面举起钥匙卡进行感应。由于钥匙卡内装有ic晶片,所以门会打开,电梯会移动过来,住户能够按下该楼层的按钮。 当我算好时间,心想差不多了,在没上锁的门前等候时,我发现有人走过来停下脚步的迹象。 我跟著打开门—— 「咿!」 我被尖叫的似鸟吓一大跳,身体还抽动了一下。 「啊……那个,抱歉。」 道了一个不太懂原因的歉后,我欢迎似鸟来到我家。 「那个,欢迎你。」 「打、打扰了……」 似鸟一边说一边慢慢走进玄关,脱下鞋子,把鞋子朝外摆好。 看到似鸟的袜子后,我才发现一件事。糟糕,我忘了准备拖鞋。我急忙地从鞋柜中拿出拖鞋。 这双拖鞋应该还没有人穿过吧? 因为距离学校很近、房间豪华又有助于节税,所以才租下来的「我家」很宽敞,格局为4 l d k。 一进玄关,就能看到笔直延伸的走廊。两间三坪大的房间位于走廊右侧,分别被当成藏书室与储藏室。 藏书室内摆放著便宜的钢制书架,买来的书满满地陈列在书架上。储藏室内放了装有衣服的透明收纳箱,以及吸尘器。 在左侧,首先是厕所和浴室等空间。 继续在走廊上前进,就会看到客厅与饭厅几乎融为一体的宽敞空间,面对著一座景致宜人的阳台。 另外还附有一个同样也是三坪大的和室。该和室原本应该与客厅结合在一起,成为宽敞的空间,不过对于两人家庭来说,不需要那么大的空间,所以成了母亲的寝室。 「哦!还很新耶!好漂亮喔!」 似鸟开心地环视房间。我一边向她介绍房间,一边展开这场说明之旅。 「阳台采光好好喔。哇,景色真美!好通风喔!真凉爽!」 似鸟似乎非常开心。 接著,我想起了去年十一月来这里参观公寓内部时的事情。 我当时的感想跟现在的似鸟完全一样,感到很兴奋。即使母亲埋怨说房租很贵,但我还是决定要住在这里。然后,梦想实现了。 明明距今仅约半年,我却觉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客厅旁边有一间面向阳台的四坪大西式房间。那是我的寝室,也是我的工作场所。 环视完客厅后,似鸟对担任向导的我提出这样的请求: 「那么,最后请介绍一下工作场所吧!」 「了解!」 我走向门口。我心想,窗户已经事先打开,所以大概不会有汗臭味吧,并同时打开门。 「那么,请进。」 四坪大的木质地板上摆放的东西包含了,位于墙边的薄型长书架、向量贩家具店订购的黑色钢制床铺、同样很便宜的书桌。 「这就是老师的工作场所!《vice versa》的诞生地点啊!」 似鸟不可思议地说出这番很感慨的话。我也会在列车上或饭店内写作,有时则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使用笔电写作,所以大约有七成是在这里创作出来的。 尽管如此,初次的访客还是令我很高兴。 「可以进去吗?」 站在入口张望四周的似鸟问道。我心想,明明不用徵求我的同意啊,一边回答: 「当然可以。」 似鸟走进房间。我小心地轻轻关门,不让门被风撞上,然后一如往常地上锁。(录入君吐槽:……根据我所学的专业知识,这时候女主这时候应该报警求救。) 「咦?」 站在我前方两公尺处的似鸟,一脸疑惑地看著我。 「嗯?」 我不禁发出声音来。 「啊,那个……」 似鸟先是欲言又止,然后才说: 「你会锁门啊……」 「嗯,这是我平常的习惯。」 「明明在自己家里。」 啊,原来如此。 我不知道其他家庭的情况,原来有家人之间房门不上锁的文化存在啊?不,包含似鸟家在内的正常家庭,是不会上锁的。或者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装锁。 毕竟母亲也不在家,所以我再次伸手将锁解开。 「那么,我来介绍吧——」 接著,我一边说一边在房间内前进。我越过似鸟,站在书桌前,然后指著书桌上那台阖起来的大笔电说: 「这就是那台电脑。这是我的工作器具第一号,《vice versa》的参赛原稿就是用它写出来的。」 我介绍了这项改变了我的人生,使我能够战斗的「武器」。 「哦哦!这就是!——不良少年的机车!」 似鸟的反应很棒。她举的例子还是一样过分。 我掀开笔电上盖,并取下用来保存资料的随身碟让她看。 「所有资料都保存在这支随身碟里……如此一来,要是有人带著它逃走的话——」 「我就会追到地狱尽头!——我有空就会备份,所以还是会继续工作啦。」 「啊哈哈。」 也附和她开玩笑。 已发行的九本《vice versa》与高中的教科书及参考书一起成排地陈列在书桌上。这是因为,我在写作时会重看之前的作品。 看到这幅景象后,似鸟一脸佩服地说: 「嗯,你就是在这里穿两双木屐啊。」 这里应该要说草鞋才对(注:「两双草鞋」为日本谚语,意指身兼两职),但我没有刻意更正。 书桌前的墙壁上,悬挂著好几片软木板。 由于我不想让墙上出现很多个图钉孔,所以我邮购了软木板,并在墙上放得下的范围内挂了好几个。 软木板上会贴著,编辑部寄给我当成资料来使用的《vice versa》的插画,以及自己列印出来的插画。 搬到 这里的同时,我买了彩色印表机,一时乐得印个不停。 似鸟望著真、辛以及蜜可的插画说: 「真棒啊,这个真棒啊。」 似鸟完全带著书迷的观点,摇著头看插画。 其中也包含了,没有公开过的草图与人物设定图、插画家搞错服装时所画出的插画等。 「我没看过这个!——这个也没看过!这是谁?莫非是敌方的将军『哥特』?这是『达斯卡』的原案吗?咦,这边这个角色是谁?」 似鸟似乎非常开心。 「请别泄漏出去喔。」 我提出这项实在为时已晚的请求后,一张一张地说明。 当我发现时,我们光是在书桌前,就待了二十分钟。 在房间内让她大致看完想介绍的东西后,我如此说道: 「最后,有一样东西无论如何都要让你看。」 然后打开抽屉。 平常只放了铅笔与橡皮擦的抽屉内,出现了那样东西。 这是我事先准备好的。 我将存放在储藏室的透明收纳箱里的信封打开,取出那封信放在这里。 我将那封信递给似鸟同时说道: 「我想,你大概会想看看好久不见的这个。」 「啊——」 看到那封信后,似鸟睁大双眼,但没有收下。 「厕所在哪里?」 她突然大喊,于是我急忙打开房门。 「走、走廊右边!电灯开关在外面!」 我做完那样的指示后,似鸟便从我身旁挤过去。 「说盥洗室就好了嘛!」 我原本想那样说,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是因为,要是我猜错了,其实她只是肚子痛,会很丢脸。 我将史黛菈·汉米尔顿寄来的读者信收进书桌内。 这是我一辈子的宝物。 直到死前,我都不想失去。 这封信让我感到非常高兴,所以我写了回信。 没想到,过了两年后,从国外寄这封信给我的人,居然会来到我房间。 人生真是难以预料。 人生真的很有意思。 虽然我不知道何时会死,也许我今天就会死去—— 但是,能够诞生在这世上,我感到很高兴。 当我在阳台上吹著舒服的风,望著山丘时。 「抱歉……」 似鸟上完「很久的厕所」后,走到客厅,我也走回室内。 接著,她站在我面前,眼镜底下那双眼睛有点红。 「我非常高兴,也想起了很多事。虽然那些回忆并不美好,但也因为当时有过那种经历,才有会现在的我。」 戴著黑色流行假发、彩色隐形眼镜,以及无度数眼镜的史黛菈,稍微露出微笑说。 看到她那张脸后,我心里想的却是「这个人果然很漂亮啊」这类不相关的事。 我心想,如果自己能够交到如此漂亮的女友,那该有多好。 接著,我硬是放弃这种念头。 将实际存在的人当成原型来妄想,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与脑中想像出来的人对话,以及从对话中获得的印象,实际上都是完全不存在的。 若是虚构角色,就没关系。倒不如说,我应该不断地那样做,然后将其运用在写作上。 不过,我不能随意拿实际存在的人来妄想。因为自己妄想的印象与现实人物之间的差距会使我混乱,变得无法跟那个人交谈。 我将注意力放回到史黛菈身上。当我介绍完所有想让她看的东西,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时,史黛菈突然对我说: 「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我心里相当惊讶。 就算不惊讶,我也不擅长面对处于史黛菈模式的她所说出的生硬敬语,紧张得不得了。 「重要的事」是指什么? 她如此郑重其事,让我明白她不是在开玩笑,但我还是完全不懂她想说什么。 「你有发现吗?这房里弥漫著一股惊人的灵气。」 她会说出这一类的话吗?她会从包包中取出符纸投掷,将符纸贴在墙壁上吗?她会是阴阳师吗? 不——不对。 应该是当时「我擅自把她当成女友」那件事吧? 那么说来,我还没向她道歉。 或者我该说,令人傻眼的是,我完全忘了那回事。 这段期间,我的一言一行让人觉得,宛如没发生过那种事似的。 她应该是在为这件事生气吧?她会说我坏话吗? 「被人擅自当成女友的心情,你懂吗?」 她会这样说吗? 老实说,我很害怕,想要逃走。 我想回家。 接著,我发现这里就是我家。 「什、什么事呢……?」 我已无处可逃。 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希望有人能救救我。 「我——」 史黛菈面带怒气地看著我开口。就在这时候,玄关的大门就打开了。 「我回来了!」 没想到居然是母亲救了我! 第五·三章 「六月十九日·我忘了」 列车出发了。 结果昨天我因出乎意料回到家的母亲而得救—— 仔细想想后,我认为今天在列车上,她会说出「昨天史黛菈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而且昨天在道别时我自己也曾叫她那样做。 总之,她只是延一天追究罢了,什么事都没有解决。 不过,若跟平常一样,神代女士也会坐在旁边,而且列车内又属于公共场所—— 她应该不会骂得太凶吧。 希望不会。 但愿不会。 不管怎样,我的想法都不会动摇。 「无论是什么话题,只要她生气了,就道歉吧。」 当我那样想时,智慧型手机突然发出震动。 我著实吓了一跳。 透过震动,我得知那是来电通知。是似鸟打来的吗? 『我今天不想见你!』 她会这样说吗? 『想知道理由吗?嗯,好吧,请听我说——』 我的脸色会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吗? 我用颤抖的手取出震动中的智慧型手机。 「什么嘛……」 我松了一口气。是责编打来的。 我不想在似鸟来之前离开座位,所以我没有接那通电话。 手机开始自动录下语音留言。我决定听完留言后,再到车厢之间回拨。 录音结束了,于是我开始听留言。那么,会是什么事情呢? 我听完了留言。 接著—— 脸色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 列车出发了。 结果昨天我因出乎意料回到家的母亲而得救—— 仔细想想后,我认为今天在列车上,她会说出「昨天史黛菈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而且昨天在道别时我自己也曾叫她那样做。 总之,她只是延一天追究罢了,什么事都没有解决。 不过,若跟平常一样,神代女士也会坐在旁边,而且列车内又属于公共场所—— 她应该不会骂得太凶吧。 希望不会。 但愿不会。 不管怎样,我的想法都不会动摇。 「无论是什么话题,只要她生气了,就道歉吧。」 当我那样想时,智慧型手机突然发出震动。 我著实吓了一跳。 透过震动,我得知那是来电通知。是似鸟打来的吗? 『我今天不想见你!』 她会这样说吗? 『想知道理由吗?嗯,好吧,请听我说——』 我的脸色会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吗? 我用颤抖的手取出震动中的智慧型手机。 「什么嘛……」 我松了一口气。是责编打来的。 我不想在似鸟来之前离开座位,所以我没有接那通电话。 手机开始自动录下语音留言。我决定听完留言后,再到车厢之间回拨。 录音结束了,于是我开始听留言。那么,会是什么事情呢? 我听完了留言。 接著—— 脸色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 列车出发了。 结果昨天我因出乎意料回到家的母亲而得救—— 仔细想想后,我认为今天在列车上,她会说出「昨天史黛菈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而且昨天在道别时我自己也曾叫她那样做。 总之,她只是延一天追究罢了,什么事都没有解决。 不过,若跟平常一样,神代女士也会坐在旁边,而且列车内又属于公共场所—— 她应该不会骂得太凶吧。 希望不会。 但愿不会。 不管怎样,我的想法都不会动摇。 「无论是什么话题,只要她生气了,就道歉吧。」 当我那样想时,智慧型手机突然发出震动。 我著实吓了一跳。 透过震动,我得知那是来电通知。是似鸟打来的吗? 『我今天不想见你!』 她会这样说吗? 『想知道理由吗?嗯,好吧,请听我说——』 我的脸色会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吗? 我用颤抖的手取出震动中的智慧型手机。 「什么嘛……」 我松了一口气。是责编打来的。 我不想在似鸟来之前离开座位,所以我没有接那通电话。 手机开始自动录下语音留言。我决定听完留言后,再到车厢之间回拨。 录音结束了,于是我开始听留言。那么,会是什么事情呢? 我听完了留言。 接著—— 脸色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 列车出发了。 结果昨天我因出乎意料回到家的母亲而得救—— 仔细想想后,我认为今天在列车上,她会说出「昨天史黛菈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而且昨天在道别时我自己也曾叫她那样做。 总之,她只是延一天追究罢了,什么事都没有解决。 不过,若跟平常一样,神代女士也会坐在旁边,而且列车内又属于公共场所—— 她应该不会骂得太凶吧。 希望不会。 但愿不会。 不管怎样,我的想法都不会动摇。 「无论是什么话题,只要她生气了,就道歉吧。」 当我那样想时,智慧型手机突然发出震动。 我著实吓了一跳。 透过震动,我得知那是来电通知。是似鸟打来的吗? 『我今天不想见你!』 她会这样说吗? 『想知道理由吗?嗯,好吧,请听我说——』 我的脸色会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吗? 我用颤抖的手取出震动中的智慧型手机。 「什么嘛……」 我松了一口气。是责编打来的。 我不想在似鸟来之前离开座位,所以我没有接那通电话。 手机开始自动录下语音留言。我决定听完留言后,再到车厢之间回拨。 录音结束了,于是我开始听留言。那么,会是什么事情呢? 我听完了留言。 接著—— 脸色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 列车出发了。 结果昨天我因出乎意料回到家的母亲而得救—— 仔细想想后,我认为今天在列车上,她会说出「昨天史黛菈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而且昨天在道别时我自己也曾叫她那样做。 总之,她只是延一天追究罢了,什么事都没有解决。 不过,若跟平常一样,神代女士也会坐在旁边,而且列车内又属于公共场所—— 她应该不会骂得太凶吧。 希望不会。 但愿不会。 不管怎样,我的想法都不会动摇。 「无论是什么话题,只要她生气了,就道歉吧。」 当我那样想时,智慧型手机突然发出震动。 我著实吓了一跳。 透过震动,我得知那是来电通知。是似鸟打来的吗? 『我今天不想见你!』 她会这样说吗? 『想知道理由吗?嗯,好吧,请听我说——』 我的脸色会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吗? 我用颤抖的手取出震动中的智慧型手机。 「什么嘛……」 我松了一口气。是责编打来的。 我不想在似鸟来之前离开座位,所以我没有接那通电话。 手机开始自动录下语音留言。我决定听完留言后,再到车厢之间回拨。 录音结束了,于是我开始听留言。那么,会是什么事情呢? 我听完了留言。 接著—— 脸色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 列车出发了。 结果昨天我因出乎意料回到家的母亲而得救—— 仔细想想后,我认为今天在列车上,她会说出「昨天史黛菈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而且昨天在道别时我自己也曾叫她那样做。 总之,她只是延一天追究罢了,什么事都没有解决。 不过,若跟平常一样,神代女士也会坐在旁边,而且列车内又属于公共场所—— 她应该不会骂得太凶吧。 希望不会。 但愿不会。 不管怎样,我的想法都不会动摇。 「无论是什么话题,只要她生气了,就道歉吧。」 当我那样想时,智慧型手机突然发出震动。 我著实吓了一跳。 透过震动,我得知那是来电通知。是似鸟打来的吗? 『我今天不想见你!』 她会这样说吗? 『想知道理由吗?嗯,好吧,请听我说——』 我的脸色会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吗? 我用颤抖的手取出震动中的智慧型手机。 「什么嘛……」 我松了一口气。是责编打来的。 我不想在似鸟来之前离开座位,所以我没有接那通电话。 手机开始自动录下语音留言。我决定听完留言后,再到车厢之间回拨。 录音结束了,于是我开始听留言。那么,会是什么事情呢? 我听完了留言。 接著—— 脸色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 列车出发了。 结果昨天我因出乎意料回到家的母亲而得救—— 仔细想想后,我认为今天在列车上,她会说出「昨天史黛菈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而且昨天在道别时我自己也曾叫她那样做。 总之,她只是延一天追究罢了,什么事都没有解决。 不过,若跟平常一样,神代女士也会坐在旁边,而且列车内又属于公共场所—— 她应该不会骂得太凶吧。 希望不会。 但愿不会。 不管怎样,我的想法都不会动摇。 「无论是什么话题,只要她生气了,就道歉吧。」 当我那样想时,智慧型手机突然发出震动。 我著实吓了一跳。 透过震动,我得知那是来电通知。是似鸟打来的吗? 『我今天不想见你!』 她会这样说吗? 『想知道理由吗?嗯,好吧,请听我说——』 我的脸色会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吗? 我用颤抖的手取出震动中的智慧型手机。 「什么嘛……」 我松了一口气。是责编打来的。 我不想在似鸟来之前离开座位,所以我没有接那通电话。 手机开始自动录下语音留言。我决定听完留言后,再到车厢之间回拨。 录音结束了,于是我开始听留言。那么,会是什么事情呢? 我听完了留言。 接著—— 脸色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 列车出发了。 结果昨天我因出乎意料回到家的母亲而得救—— 仔细想想后,我认为今天在列车上,她会说出「昨天史黛菈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而且昨天在道别时我自己也曾叫她那样做。 总之,她只是延一天追究罢了,什么事都没有解决。 不过,若跟平常一样,神代女士也会坐在旁边,而且列车内又属于公共场所—— 她应该不会骂得太凶吧。 希望不会。 但愿不会。 不管怎样,我的想法都不会动摇。 「无论是什么话题,只要她生气了,就道歉吧。」 当我那样想时,智慧型手机突然发出震动。 我著实吓了一跳。 透过震动,我得知那是来电通知。是似鸟打来的吗? 『我今天不想见你!』 她会这样说吗? 『想知道理由吗?嗯,好吧,请听我说——』 我的脸色会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吗? 我用颤抖的手取出震动中的智慧型手机。 「什么嘛……」 我松了一口气。是责编打来的。 我不想在似鸟来之前离开座位,所以我没有接那通电话。 手机开始自动录下语音留言。我决定听完留言后,再到车厢之间回拨。 录音结束了,于是我开始听留言。那么,会是什么事情呢? 我听完了留言。 接著—— 脸色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 列车出发了。 结果昨天我因出乎意料回到家的母亲而得救—— 仔细想想后,我认为今天在列车上,她会说出「昨天史黛菈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而且昨天在道别时我自己也曾叫她那样做。 总之,她只是延一天追究罢了,什么事都没有解决。 不过,若跟平常一样,神代女士也会坐在旁边,而且列车内又属于公共场所—— 她应该不会骂得太凶吧。 希望不会。 但愿不会。 不管怎样,我的想法都不会动摇。 「无论是什么话题,只要她生气了,就道歉吧。」 当我那样想时,智慧型手机突然发出震动。 我著实吓了一跳。 透过震动,我得知那是来电通知。是似鸟打来的吗? 『我今天不想见你!』 她会这样说吗? 『想知道理由吗?嗯,好吧,请听我说——』 我的脸色会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吗? 我用颤抖的手取出震动中的智慧型手机。 「什么嘛……」 我松了一口气。是责编打来的。 我不想在似鸟来之前离开座位,所以我没有接那通电话。 手机开始自动录下语音留言。我决定听完留言后,再到车厢之间回拨。 录音结束了,于是我开始听留言。那么,会是什么事情呢? 我听完了留言。 接著—— 脸色变得像隆冬的晴朗天空一样苍白。 第五·四章 「六月十九日,我想到了」 在已出发的列车上,我走向平常那个车厢。 由于通道很狭窄,再加上车上会晃来晃去,实在难走得要命。 不过,那又如何呢? 如果尽是走在平稳的路上,就到不了想去的地方。 我今天一定要严加追问老师。 「你这家伙!为什么原谅我!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耶!——回答啊!」 我才不管是不是在列车上。 我不会再错失机会了。 走完最后一节车厢后,我来到有设置厕所与盥洗室的车厢之间。 就是这里,过去我的确在此处犯下过错。 而且在那之后,我想要杀害的那个人救了我。 为了得知原因,我走进老师等候的车厢。 紧接著,老师一看到我就起身,并说: 「啊!你来了!我要讲电话!票放在座位上!有人来验票的话,就拜托你了!」 然后单手拿著智慧型手机通过我身旁,走进车厢之间,从我眼前消失。 「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于是我坐在靠走道座位上等待。 左侧的靠窗座位上直接放著背包与车票,所以我替他看管那些东西。当然,我再也不会擅自偷看背包里的东西了。 不久后,中年男性车掌前来验票,我出示了两人份的车票。 虽然老师迟迟没回来,但他也不可能从行驶中的列车上跳出去,等候几分钟或几十分钟都无所谓。毕竟距离终点站还有两个半小时以上。 那通电话大概是责编打来的吧。我并没有荒唐到因为自己有重要的事想谈,就打扰别人工作。 我不著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我从容不迫地坐著,一边思考要说的话,一边等待那一刻到来。 就这样,时间大概经过了五或十分钟吧。 老师回到悠哉等待的我身旁。 为了让老师通过,我站起身来。看到他的脸后,我相当惊讶地说: 「怎、怎么了……?」 老师的脸色宛如死人一般苍白。 他怎么了? 身体又不舒服了吗?不过,这次的脸色很苍白。 「谢、谢、你。」 老师摇摇晃晃地前进,然后拿起背包,坐进座位。 「我忘了……我忘了!」 他那样说,然后从背包中拿出笔电。 他把背包扔到脚边,将笔电放在大腿上,打开上盖,然后按下电源开关,萤幕出现画面。 「怎么了?」 我将头发整理好后,重新坐下。接著,我一问了相同问题后,老师的脖子就如同生锈机器般地转向右边。 脸色苍白的老师说: 「我忘了一件工作……截稿期限到昨天晚上为止的《vice versa》极短篇外传……原本应该要刊登在电子书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上……」 「咦?」 「其实原本的截稿日是周二……虽然责编延长了交稿期限,但我却完全忘了这回事……」 「咦!」 「我一行都没写……如果不从现在拿出全力来写作,就会开天窗……真的真的很不妙……」 「那、那么——」 「抱歉,似鸟!我接下来要工作了!在抵达东京前,我要专心写作!」 明明也许会被我看见,但老师还是在笔电中输入密码,随即盯著手表。 接著,他启动文书处理软体后,便一边盯著画面,一边开始猛烈地敲打键盘。 这是什么情形?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我「去干扰老师工作,追问到底!别理什么截稿日期!」吗? 不,当然不是。 我才不会那么不识趣。 结果—— 在两个半小时以上的坐车时间中,老师有两小时二十分的时间都在敲打键盘。 我一直坐在旁边。 我偶尔会斜眼瞄一下,看见画面中的字句正以惊人速度在增加,但我没有细读。 这次我买了法式清汤口味的洋芋片,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也无法交给他。 剧本,我不知道已经检查过几次了。 我偶尔会偷看老师的侧脸,他的表情既严肃又拚命。 能够亲眼看到专业作家工作时的模样,应该是很难得的经验吧。 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今天—— 「哦哦,《vice versa》是这样写出来的啊!」 身为一名书迷的我,想必能够享受这样的乐趣。 在抵达终点站前十五分钟时,老师开了闭上两小时的嘴说: 「总、总算快完成了……寄出邮件,今晚让责编检查,明天的配音行程结束后再开个会,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是很棒的事。太棒了。 不过,我本周也得放弃,只能等到下周吗? 开什么玩笑。 我已经决定要今天问了。我也将为此准备的武器带来了。 我心想,我该怎么做,我想怎么做。 接著,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一起身,便拉住坐在旁边的茜女士,然后通过自动门,前往车厢之间。 「有什么事吗……?大小姐。」 茜女士罕见地戚到惊讶。 「打电话给阿姨!」 我用尖锐语调小声对她说。 在已出发的列车上,我走向平常那个车厢。 由于通道很狭窄,再加上车上会晃来晃去,实在难走得要命。 不过,那又如何呢? 如果尽是走在平稳的路上,就到不了想去的地方。 我今天一定要严加追问老师。 「你这家伙!为什么原谅我!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耶!——回答啊!」 我才不管是不是在列车上。 我不会再错失机会了。 走完最后一节车厢后,我来到有设置厕所与盥洗室的车厢之间。 就是这里,过去我的确在此处犯下过错。 而且在那之后,我想要杀害的那个人救了我。 为了得知原因,我走进老师等候的车厢。 紧接著,老师一看到我就起身,并说: 「啊!你来了!我要讲电话!票放在座位上!有人来验票的话,就拜托你了!」 然后单手拿著智慧型手机通过我身旁,走进车厢之间,从我眼前消失。 「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于是我坐在靠走道座位上等待。 左侧的靠窗座位上直接放著背包与车票,所以我替他看管那些东西。当然,我再也不会擅自偷看背包里的东西了。 不久后,中年男性车掌前来验票,我出示了两人份的车票。 虽然老师迟迟没回来,但他也不可能从行驶中的列车上跳出去,等候几分钟或几十分钟都无所谓。毕竟距离终点站还有两个半小时以上。 那通电话大概是责编打来的吧。我并没有荒唐到因为自己有重要的事想谈,就打扰别人工作。 我不著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我从容不迫地坐著,一边思考要说的话,一边等待那一刻到来。 就这样,时间大概经过了五或十分钟吧。 老师回到悠哉等待的我身旁。 为了让老师通过,我站起身来。看到他的脸后,我相当惊讶地说: 「怎、怎么了……?」 老师的脸色宛如死人一般苍白。 他怎么了? 身体又不舒服了吗?不过,这次的脸色很苍白。 「谢、谢、你。」 老师摇摇晃晃地前进,然后拿起背包,坐进座位。 「我忘了……我忘了!」 他那样说,然后从背包中拿出笔电。 他把背包扔到脚边,将笔电放在大腿上,打开上盖,然后按下电源开关,萤幕出现画面。 「怎么了?」 我将头发整理好后,重新坐下。接著,我一问了相同问题后,老师的脖子就如同生锈机器般地转向右边。 脸色苍白的老师说: 「我忘了一件工作……截稿期限到昨天晚上为止的《vice versa》极短篇外传……原本应该要刊登在电子书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上……」 「咦?」 「其实原本的截稿日是周二……虽然责编延长了交稿期限,但我却完全忘了这回事……」 「咦!」 「我一行都没写……如果不从现在拿出全力来写作,就会开天窗……真的真的很不妙……」 「那、那么——」 「抱歉,似鸟!我接下来要工作了!在抵达东京前,我要专心写作!」 明明也许会被我看见,但老师还是在笔电中输入密码,随即盯著手表。 接著,他启动文书处理软体后,便一边盯著画面,一边开始猛烈地敲打键盘。 这是什么情形?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我「去干扰老师工作,追问到底!别理什么截稿日期!」吗? 不,当然不是。 我才不会那么不识趣。 结果—— 在两个半小时以上的坐车时间中,老师有两小时二十分的时间都在敲打键盘。 我一直坐在旁边。 我偶尔会斜眼瞄一下,看见画面中的字句正以惊人速度在增加,但我没有细读。 这次我买了法式清汤口味的洋芋片,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也无法交给他。 剧本,我不知道已经检查过几次了。 我偶尔会偷看老师的侧脸,他的表情既严肃又拚命。 能够亲眼看到专业作家工作时的模样,应该是很难得的经验吧。 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今天—— 「哦哦,《vice versa》是这样写出来的啊!」 身为一名书迷的我,想必能够享受这样的乐趣。 在抵达终点站前十五分钟时,老师开了闭上两小时的嘴说: 「总、总算快完成了……寄出邮件,今晚让责编检查,明天的配音行程结束后再开个会,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是很棒的事。太棒了。 不过,我本周也得放弃,只能等到下周吗? 开什么玩笑。 我已经决定要今天问了。我也将为此准备的武器带来了。 我心想,我该怎么做,我想怎么做。 接著,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一起身,便拉住坐在旁边的茜女士,然后通过自动门,前往车厢之间。 「有什么事吗……?大小姐。」 茜女士罕见地戚到惊讶。 「打电话给阿姨!」 我用尖锐语调小声对她说。 在已出发的列车上,我走向平常那个车厢。 由于通道很狭窄,再加上车上会晃来晃去,实在难走得要命。 不过,那又如何呢? 如果尽是走在平稳的路上,就到不了想去的地方。 我今天一定要严加追问老师。 「你这家伙!为什么原谅我!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耶!——回答啊!」 我才不管是不是在列车上。 我不会再错失机会了。 走完最后一节车厢后,我来到有设置厕所与盥洗室的车厢之间。 就是这里,过去我的确在此处犯下过错。 而且在那之后,我想要杀害的那个人救了我。 为了得知原因,我走进老师等候的车厢。 紧接著,老师一看到我就起身,并说: 「啊!你来了!我要讲电话!票放在座位上!有人来验票的话,就拜托你了!」 然后单手拿著智慧型手机通过我身旁,走进车厢之间,从我眼前消失。 「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于是我坐在靠走道座位上等待。 左侧的靠窗座位上直接放著背包与车票,所以我替他看管那些东西。当然,我再也不会擅自偷看背包里的东西了。 不久后,中年男性车掌前来验票,我出示了两人份的车票。 虽然老师迟迟没回来,但他也不可能从行驶中的列车上跳出去,等候几分钟或几十分钟都无所谓。毕竟距离终点站还有两个半小时以上。 那通电话大概是责编打来的吧。我并没有荒唐到因为自己有重要的事想谈,就打扰别人工作。 我不著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我从容不迫地坐著,一边思考要说的话,一边等待那一刻到来。 就这样,时间大概经过了五或十分钟吧。 老师回到悠哉等待的我身旁。 为了让老师通过,我站起身来。看到他的脸后,我相当惊讶地说: 「怎、怎么了……?」 老师的脸色宛如死人一般苍白。 他怎么了? 身体又不舒服了吗?不过,这次的脸色很苍白。 「谢、谢、你。」 老师摇摇晃晃地前进,然后拿起背包,坐进座位。 「我忘了……我忘了!」 他那样说,然后从背包中拿出笔电。 他把背包扔到脚边,将笔电放在大腿上,打开上盖,然后按下电源开关,萤幕出现画面。 「怎么了?」 我将头发整理好后,重新坐下。接著,我一问了相同问题后,老师的脖子就如同生锈机器般地转向右边。 脸色苍白的老师说: 「我忘了一件工作……截稿期限到昨天晚上为止的《vice versa》极短篇外传……原本应该要刊登在电子书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上……」 「咦?」 「其实原本的截稿日是周二……虽然责编延长了交稿期限,但我却完全忘了这回事……」 「咦!」 「我一行都没写……如果不从现在拿出全力来写作,就会开天窗……真的真的很不妙……」 「那、那么——」 「抱歉,似鸟!我接下来要工作了!在抵达东京前,我要专心写作!」 明明也许会被我看见,但老师还是在笔电中输入密码,随即盯著手表。 接著,他启动文书处理软体后,便一边盯著画面,一边开始猛烈地敲打键盘。 这是什么情形?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我「去干扰老师工作,追问到底!别理什么截稿日期!」吗? 不,当然不是。 我才不会那么不识趣。 结果—— 在两个半小时以上的坐车时间中,老师有两小时二十分的时间都在敲打键盘。 我一直坐在旁边。 我偶尔会斜眼瞄一下,看见画面中的字句正以惊人速度在增加,但我没有细读。 这次我买了法式清汤口味的洋芋片,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也无法交给他。 剧本,我不知道已经检查过几次了。 我偶尔会偷看老师的侧脸,他的表情既严肃又拚命。 能够亲眼看到专业作家工作时的模样,应该是很难得的经验吧。 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今天—— 「哦哦,《vice versa》是这样写出来的啊!」 身为一名书迷的我,想必能够享受这样的乐趣。 在抵达终点站前十五分钟时,老师开了闭上两小时的嘴说: 「总、总算快完成了……寄出邮件,今晚让责编检查,明天的配音行程结束后再开个会,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是很棒的事。太棒了。 不过,我本周也得放弃,只能等到下周吗? 开什么玩笑。 我已经决定要今天问了。我也将为此准备的武器带来了。 我心想,我该怎么做,我想怎么做。 接著,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一起身,便拉住坐在旁边的茜女士,然后通过自动门,前往车厢之间。 「有什么事吗……?大小姐。」 茜女士罕见地戚到惊讶。 「打电话给阿姨!」 我用尖锐语调小声对她说。 在已出发的列车上,我走向平常那个车厢。 由于通道很狭窄,再加上车上会晃来晃去,实在难走得要命。 不过,那又如何呢? 如果尽是走在平稳的路上,就到不了想去的地方。 我今天一定要严加追问老师。 「你这家伙!为什么原谅我!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耶!——回答啊!」 我才不管是不是在列车上。 我不会再错失机会了。 走完最后一节车厢后,我来到有设置厕所与盥洗室的车厢之间。 就是这里,过去我的确在此处犯下过错。 而且在那之后,我想要杀害的那个人救了我。 为了得知原因,我走进老师等候的车厢。 紧接著,老师一看到我就起身,并说: 「啊!你来了!我要讲电话!票放在座位上!有人来验票的话,就拜托你了!」 然后单手拿著智慧型手机通过我身旁,走进车厢之间,从我眼前消失。 「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于是我坐在靠走道座位上等待。 左侧的靠窗座位上直接放著背包与车票,所以我替他看管那些东西。当然,我再也不会擅自偷看背包里的东西了。 不久后,中年男性车掌前来验票,我出示了两人份的车票。 虽然老师迟迟没回来,但他也不可能从行驶中的列车上跳出去,等候几分钟或几十分钟都无所谓。毕竟距离终点站还有两个半小时以上。 那通电话大概是责编打来的吧。我并没有荒唐到因为自己有重要的事想谈,就打扰别人工作。 我不著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我从容不迫地坐著,一边思考要说的话,一边等待那一刻到来。 就这样,时间大概经过了五或十分钟吧。 老师回到悠哉等待的我身旁。 为了让老师通过,我站起身来。看到他的脸后,我相当惊讶地说: 「怎、怎么了……?」 老师的脸色宛如死人一般苍白。 他怎么了? 身体又不舒服了吗?不过,这次的脸色很苍白。 「谢、谢、你。」 老师摇摇晃晃地前进,然后拿起背包,坐进座位。 「我忘了……我忘了!」 他那样说,然后从背包中拿出笔电。 他把背包扔到脚边,将笔电放在大腿上,打开上盖,然后按下电源开关,萤幕出现画面。 「怎么了?」 我将头发整理好后,重新坐下。接著,我一问了相同问题后,老师的脖子就如同生锈机器般地转向右边。 脸色苍白的老师说: 「我忘了一件工作……截稿期限到昨天晚上为止的《vice versa》极短篇外传……原本应该要刊登在电子书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上……」 「咦?」 「其实原本的截稿日是周二……虽然责编延长了交稿期限,但我却完全忘了这回事……」 「咦!」 「我一行都没写……如果不从现在拿出全力来写作,就会开天窗……真的真的很不妙……」 「那、那么——」 「抱歉,似鸟!我接下来要工作了!在抵达东京前,我要专心写作!」 明明也许会被我看见,但老师还是在笔电中输入密码,随即盯著手表。 接著,他启动文书处理软体后,便一边盯著画面,一边开始猛烈地敲打键盘。 这是什么情形?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我「去干扰老师工作,追问到底!别理什么截稿日期!」吗? 不,当然不是。 我才不会那么不识趣。 结果—— 在两个半小时以上的坐车时间中,老师有两小时二十分的时间都在敲打键盘。 我一直坐在旁边。 我偶尔会斜眼瞄一下,看见画面中的字句正以惊人速度在增加,但我没有细读。 这次我买了法式清汤口味的洋芋片,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也无法交给他。 剧本,我不知道已经检查过几次了。 我偶尔会偷看老师的侧脸,他的表情既严肃又拚命。 能够亲眼看到专业作家工作时的模样,应该是很难得的经验吧。 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今天—— 「哦哦,《vice versa》是这样写出来的啊!」 身为一名书迷的我,想必能够享受这样的乐趣。 在抵达终点站前十五分钟时,老师开了闭上两小时的嘴说: 「总、总算快完成了……寄出邮件,今晚让责编检查,明天的配音行程结束后再开个会,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是很棒的事。太棒了。 不过,我本周也得放弃,只能等到下周吗? 开什么玩笑。 我已经决定要今天问了。我也将为此准备的武器带来了。 我心想,我该怎么做,我想怎么做。 接著,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一起身,便拉住坐在旁边的茜女士,然后通过自动门,前往车厢之间。 「有什么事吗……?大小姐。」 茜女士罕见地戚到惊讶。 「打电话给阿姨!」 我用尖锐语调小声对她说。 在已出发的列车上,我走向平常那个车厢。 由于通道很狭窄,再加上车上会晃来晃去,实在难走得要命。 不过,那又如何呢? 如果尽是走在平稳的路上,就到不了想去的地方。 我今天一定要严加追问老师。 「你这家伙!为什么原谅我!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耶!——回答啊!」 我才不管是不是在列车上。 我不会再错失机会了。 走完最后一节车厢后,我来到有设置厕所与盥洗室的车厢之间。 就是这里,过去我的确在此处犯下过错。 而且在那之后,我想要杀害的那个人救了我。 为了得知原因,我走进老师等候的车厢。 紧接著,老师一看到我就起身,并说: 「啊!你来了!我要讲电话!票放在座位上!有人来验票的话,就拜托你了!」 然后单手拿著智慧型手机通过我身旁,走进车厢之间,从我眼前消失。 「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于是我坐在靠走道座位上等待。 左侧的靠窗座位上直接放著背包与车票,所以我替他看管那些东西。当然,我再也不会擅自偷看背包里的东西了。 不久后,中年男性车掌前来验票,我出示了两人份的车票。 虽然老师迟迟没回来,但他也不可能从行驶中的列车上跳出去,等候几分钟或几十分钟都无所谓。毕竟距离终点站还有两个半小时以上。 那通电话大概是责编打来的吧。我并没有荒唐到因为自己有重要的事想谈,就打扰别人工作。 我不著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我从容不迫地坐著,一边思考要说的话,一边等待那一刻到来。 就这样,时间大概经过了五或十分钟吧。 老师回到悠哉等待的我身旁。 为了让老师通过,我站起身来。看到他的脸后,我相当惊讶地说: 「怎、怎么了……?」 老师的脸色宛如死人一般苍白。 他怎么了? 身体又不舒服了吗?不过,这次的脸色很苍白。 「谢、谢、你。」 老师摇摇晃晃地前进,然后拿起背包,坐进座位。 「我忘了……我忘了!」 他那样说,然后从背包中拿出笔电。 他把背包扔到脚边,将笔电放在大腿上,打开上盖,然后按下电源开关,萤幕出现画面。 「怎么了?」 我将头发整理好后,重新坐下。接著,我一问了相同问题后,老师的脖子就如同生锈机器般地转向右边。 脸色苍白的老师说: 「我忘了一件工作……截稿期限到昨天晚上为止的《vice versa》极短篇外传……原本应该要刊登在电子书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上……」 「咦?」 「其实原本的截稿日是周二……虽然责编延长了交稿期限,但我却完全忘了这回事……」 「咦!」 「我一行都没写……如果不从现在拿出全力来写作,就会开天窗……真的真的很不妙……」 「那、那么——」 「抱歉,似鸟!我接下来要工作了!在抵达东京前,我要专心写作!」 明明也许会被我看见,但老师还是在笔电中输入密码,随即盯著手表。 接著,他启动文书处理软体后,便一边盯著画面,一边开始猛烈地敲打键盘。 这是什么情形?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我「去干扰老师工作,追问到底!别理什么截稿日期!」吗? 不,当然不是。 我才不会那么不识趣。 结果—— 在两个半小时以上的坐车时间中,老师有两小时二十分的时间都在敲打键盘。 我一直坐在旁边。 我偶尔会斜眼瞄一下,看见画面中的字句正以惊人速度在增加,但我没有细读。 这次我买了法式清汤口味的洋芋片,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也无法交给他。 剧本,我不知道已经检查过几次了。 我偶尔会偷看老师的侧脸,他的表情既严肃又拚命。 能够亲眼看到专业作家工作时的模样,应该是很难得的经验吧。 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今天—— 「哦哦,《vice versa》是这样写出来的啊!」 身为一名书迷的我,想必能够享受这样的乐趣。 在抵达终点站前十五分钟时,老师开了闭上两小时的嘴说: 「总、总算快完成了……寄出邮件,今晚让责编检查,明天的配音行程结束后再开个会,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是很棒的事。太棒了。 不过,我本周也得放弃,只能等到下周吗? 开什么玩笑。 我已经决定要今天问了。我也将为此准备的武器带来了。 我心想,我该怎么做,我想怎么做。 接著,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一起身,便拉住坐在旁边的茜女士,然后通过自动门,前往车厢之间。 「有什么事吗……?大小姐。」 茜女士罕见地戚到惊讶。 「打电话给阿姨!」 我用尖锐语调小声对她说。 在已出发的列车上,我走向平常那个车厢。 由于通道很狭窄,再加上车上会晃来晃去,实在难走得要命。 不过,那又如何呢? 如果尽是走在平稳的路上,就到不了想去的地方。 我今天一定要严加追问老师。 「你这家伙!为什么原谅我!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耶!——回答啊!」 我才不管是不是在列车上。 我不会再错失机会了。 走完最后一节车厢后,我来到有设置厕所与盥洗室的车厢之间。 就是这里,过去我的确在此处犯下过错。 而且在那之后,我想要杀害的那个人救了我。 为了得知原因,我走进老师等候的车厢。 紧接著,老师一看到我就起身,并说: 「啊!你来了!我要讲电话!票放在座位上!有人来验票的话,就拜托你了!」 然后单手拿著智慧型手机通过我身旁,走进车厢之间,从我眼前消失。 「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于是我坐在靠走道座位上等待。 左侧的靠窗座位上直接放著背包与车票,所以我替他看管那些东西。当然,我再也不会擅自偷看背包里的东西了。 不久后,中年男性车掌前来验票,我出示了两人份的车票。 虽然老师迟迟没回来,但他也不可能从行驶中的列车上跳出去,等候几分钟或几十分钟都无所谓。毕竟距离终点站还有两个半小时以上。 那通电话大概是责编打来的吧。我并没有荒唐到因为自己有重要的事想谈,就打扰别人工作。 我不著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我从容不迫地坐著,一边思考要说的话,一边等待那一刻到来。 就这样,时间大概经过了五或十分钟吧。 老师回到悠哉等待的我身旁。 为了让老师通过,我站起身来。看到他的脸后,我相当惊讶地说: 「怎、怎么了……?」 老师的脸色宛如死人一般苍白。 他怎么了? 身体又不舒服了吗?不过,这次的脸色很苍白。 「谢、谢、你。」 老师摇摇晃晃地前进,然后拿起背包,坐进座位。 「我忘了……我忘了!」 他那样说,然后从背包中拿出笔电。 他把背包扔到脚边,将笔电放在大腿上,打开上盖,然后按下电源开关,萤幕出现画面。 「怎么了?」 我将头发整理好后,重新坐下。接著,我一问了相同问题后,老师的脖子就如同生锈机器般地转向右边。 脸色苍白的老师说: 「我忘了一件工作……截稿期限到昨天晚上为止的《vice versa》极短篇外传……原本应该要刊登在电子书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上……」 「咦?」 「其实原本的截稿日是周二……虽然责编延长了交稿期限,但我却完全忘了这回事……」 「咦!」 「我一行都没写……如果不从现在拿出全力来写作,就会开天窗……真的真的很不妙……」 「那、那么——」 「抱歉,似鸟!我接下来要工作了!在抵达东京前,我要专心写作!」 明明也许会被我看见,但老师还是在笔电中输入密码,随即盯著手表。 接著,他启动文书处理软体后,便一边盯著画面,一边开始猛烈地敲打键盘。 这是什么情形?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我「去干扰老师工作,追问到底!别理什么截稿日期!」吗? 不,当然不是。 我才不会那么不识趣。 结果—— 在两个半小时以上的坐车时间中,老师有两小时二十分的时间都在敲打键盘。 我一直坐在旁边。 我偶尔会斜眼瞄一下,看见画面中的字句正以惊人速度在增加,但我没有细读。 这次我买了法式清汤口味的洋芋片,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也无法交给他。 剧本,我不知道已经检查过几次了。 我偶尔会偷看老师的侧脸,他的表情既严肃又拚命。 能够亲眼看到专业作家工作时的模样,应该是很难得的经验吧。 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今天—— 「哦哦,《vice versa》是这样写出来的啊!」 身为一名书迷的我,想必能够享受这样的乐趣。 在抵达终点站前十五分钟时,老师开了闭上两小时的嘴说: 「总、总算快完成了……寄出邮件,今晚让责编检查,明天的配音行程结束后再开个会,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是很棒的事。太棒了。 不过,我本周也得放弃,只能等到下周吗? 开什么玩笑。 我已经决定要今天问了。我也将为此准备的武器带来了。 我心想,我该怎么做,我想怎么做。 接著,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一起身,便拉住坐在旁边的茜女士,然后通过自动门,前往车厢之间。 「有什么事吗……?大小姐。」 茜女士罕见地戚到惊讶。 「打电话给阿姨!」 我用尖锐语调小声对她说。 在已出发的列车上,我走向平常那个车厢。 由于通道很狭窄,再加上车上会晃来晃去,实在难走得要命。 不过,那又如何呢? 如果尽是走在平稳的路上,就到不了想去的地方。 我今天一定要严加追问老师。 「你这家伙!为什么原谅我!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耶!——回答啊!」 我才不管是不是在列车上。 我不会再错失机会了。 走完最后一节车厢后,我来到有设置厕所与盥洗室的车厢之间。 就是这里,过去我的确在此处犯下过错。 而且在那之后,我想要杀害的那个人救了我。 为了得知原因,我走进老师等候的车厢。 紧接著,老师一看到我就起身,并说: 「啊!你来了!我要讲电话!票放在座位上!有人来验票的话,就拜托你了!」 然后单手拿著智慧型手机通过我身旁,走进车厢之间,从我眼前消失。 「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于是我坐在靠走道座位上等待。 左侧的靠窗座位上直接放著背包与车票,所以我替他看管那些东西。当然,我再也不会擅自偷看背包里的东西了。 不久后,中年男性车掌前来验票,我出示了两人份的车票。 虽然老师迟迟没回来,但他也不可能从行驶中的列车上跳出去,等候几分钟或几十分钟都无所谓。毕竟距离终点站还有两个半小时以上。 那通电话大概是责编打来的吧。我并没有荒唐到因为自己有重要的事想谈,就打扰别人工作。 我不著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我从容不迫地坐著,一边思考要说的话,一边等待那一刻到来。 就这样,时间大概经过了五或十分钟吧。 老师回到悠哉等待的我身旁。 为了让老师通过,我站起身来。看到他的脸后,我相当惊讶地说: 「怎、怎么了……?」 老师的脸色宛如死人一般苍白。 他怎么了? 身体又不舒服了吗?不过,这次的脸色很苍白。 「谢、谢、你。」 老师摇摇晃晃地前进,然后拿起背包,坐进座位。 「我忘了……我忘了!」 他那样说,然后从背包中拿出笔电。 他把背包扔到脚边,将笔电放在大腿上,打开上盖,然后按下电源开关,萤幕出现画面。 「怎么了?」 我将头发整理好后,重新坐下。接著,我一问了相同问题后,老师的脖子就如同生锈机器般地转向右边。 脸色苍白的老师说: 「我忘了一件工作……截稿期限到昨天晚上为止的《vice versa》极短篇外传……原本应该要刊登在电子书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上……」 「咦?」 「其实原本的截稿日是周二……虽然责编延长了交稿期限,但我却完全忘了这回事……」 「咦!」 「我一行都没写……如果不从现在拿出全力来写作,就会开天窗……真的真的很不妙……」 「那、那么——」 「抱歉,似鸟!我接下来要工作了!在抵达东京前,我要专心写作!」 明明也许会被我看见,但老师还是在笔电中输入密码,随即盯著手表。 接著,他启动文书处理软体后,便一边盯著画面,一边开始猛烈地敲打键盘。 这是什么情形?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我「去干扰老师工作,追问到底!别理什么截稿日期!」吗? 不,当然不是。 我才不会那么不识趣。 结果—— 在两个半小时以上的坐车时间中,老师有两小时二十分的时间都在敲打键盘。 我一直坐在旁边。 我偶尔会斜眼瞄一下,看见画面中的字句正以惊人速度在增加,但我没有细读。 这次我买了法式清汤口味的洋芋片,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也无法交给他。 剧本,我不知道已经检查过几次了。 我偶尔会偷看老师的侧脸,他的表情既严肃又拚命。 能够亲眼看到专业作家工作时的模样,应该是很难得的经验吧。 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今天—— 「哦哦,《vice versa》是这样写出来的啊!」 身为一名书迷的我,想必能够享受这样的乐趣。 在抵达终点站前十五分钟时,老师开了闭上两小时的嘴说: 「总、总算快完成了……寄出邮件,今晚让责编检查,明天的配音行程结束后再开个会,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是很棒的事。太棒了。 不过,我本周也得放弃,只能等到下周吗? 开什么玩笑。 我已经决定要今天问了。我也将为此准备的武器带来了。 我心想,我该怎么做,我想怎么做。 接著,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一起身,便拉住坐在旁边的茜女士,然后通过自动门,前往车厢之间。 「有什么事吗……?大小姐。」 茜女士罕见地戚到惊讶。 「打电话给阿姨!」 我用尖锐语调小声对她说。 在已出发的列车上,我走向平常那个车厢。 由于通道很狭窄,再加上车上会晃来晃去,实在难走得要命。 不过,那又如何呢? 如果尽是走在平稳的路上,就到不了想去的地方。 我今天一定要严加追问老师。 「你这家伙!为什么原谅我!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耶!——回答啊!」 我才不管是不是在列车上。 我不会再错失机会了。 走完最后一节车厢后,我来到有设置厕所与盥洗室的车厢之间。 就是这里,过去我的确在此处犯下过错。 而且在那之后,我想要杀害的那个人救了我。 为了得知原因,我走进老师等候的车厢。 紧接著,老师一看到我就起身,并说: 「啊!你来了!我要讲电话!票放在座位上!有人来验票的话,就拜托你了!」 然后单手拿著智慧型手机通过我身旁,走进车厢之间,从我眼前消失。 「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于是我坐在靠走道座位上等待。 左侧的靠窗座位上直接放著背包与车票,所以我替他看管那些东西。当然,我再也不会擅自偷看背包里的东西了。 不久后,中年男性车掌前来验票,我出示了两人份的车票。 虽然老师迟迟没回来,但他也不可能从行驶中的列车上跳出去,等候几分钟或几十分钟都无所谓。毕竟距离终点站还有两个半小时以上。 那通电话大概是责编打来的吧。我并没有荒唐到因为自己有重要的事想谈,就打扰别人工作。 我不著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我从容不迫地坐著,一边思考要说的话,一边等待那一刻到来。 就这样,时间大概经过了五或十分钟吧。 老师回到悠哉等待的我身旁。 为了让老师通过,我站起身来。看到他的脸后,我相当惊讶地说: 「怎、怎么了……?」 老师的脸色宛如死人一般苍白。 他怎么了? 身体又不舒服了吗?不过,这次的脸色很苍白。 「谢、谢、你。」 老师摇摇晃晃地前进,然后拿起背包,坐进座位。 「我忘了……我忘了!」 他那样说,然后从背包中拿出笔电。 他把背包扔到脚边,将笔电放在大腿上,打开上盖,然后按下电源开关,萤幕出现画面。 「怎么了?」 我将头发整理好后,重新坐下。接著,我一问了相同问题后,老师的脖子就如同生锈机器般地转向右边。 脸色苍白的老师说: 「我忘了一件工作……截稿期限到昨天晚上为止的《vice versa》极短篇外传……原本应该要刊登在电子书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上……」 「咦?」 「其实原本的截稿日是周二……虽然责编延长了交稿期限,但我却完全忘了这回事……」 「咦!」 「我一行都没写……如果不从现在拿出全力来写作,就会开天窗……真的真的很不妙……」 「那、那么——」 「抱歉,似鸟!我接下来要工作了!在抵达东京前,我要专心写作!」 明明也许会被我看见,但老师还是在笔电中输入密码,随即盯著手表。 接著,他启动文书处理软体后,便一边盯著画面,一边开始猛烈地敲打键盘。 这是什么情形?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我「去干扰老师工作,追问到底!别理什么截稿日期!」吗? 不,当然不是。 我才不会那么不识趣。 结果—— 在两个半小时以上的坐车时间中,老师有两小时二十分的时间都在敲打键盘。 我一直坐在旁边。 我偶尔会斜眼瞄一下,看见画面中的字句正以惊人速度在增加,但我没有细读。 这次我买了法式清汤口味的洋芋片,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也无法交给他。 剧本,我不知道已经检查过几次了。 我偶尔会偷看老师的侧脸,他的表情既严肃又拚命。 能够亲眼看到专业作家工作时的模样,应该是很难得的经验吧。 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今天—— 「哦哦,《vice versa》是这样写出来的啊!」 身为一名书迷的我,想必能够享受这样的乐趣。 在抵达终点站前十五分钟时,老师开了闭上两小时的嘴说: 「总、总算快完成了……寄出邮件,今晚让责编检查,明天的配音行程结束后再开个会,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是很棒的事。太棒了。 不过,我本周也得放弃,只能等到下周吗? 开什么玩笑。 我已经决定要今天问了。我也将为此准备的武器带来了。 我心想,我该怎么做,我想怎么做。 接著,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一起身,便拉住坐在旁边的茜女士,然后通过自动门,前往车厢之间。 「有什么事吗……?大小姐。」 茜女士罕见地戚到惊讶。 「打电话给阿姨!」 我用尖锐语调小声对她说。 在已出发的列车上,我走向平常那个车厢。 由于通道很狭窄,再加上车上会晃来晃去,实在难走得要命。 不过,那又如何呢? 如果尽是走在平稳的路上,就到不了想去的地方。 我今天一定要严加追问老师。 「你这家伙!为什么原谅我!你明明差点被我杀死耶!——回答啊!」 我才不管是不是在列车上。 我不会再错失机会了。 走完最后一节车厢后,我来到有设置厕所与盥洗室的车厢之间。 就是这里,过去我的确在此处犯下过错。 而且在那之后,我想要杀害的那个人救了我。 为了得知原因,我走进老师等候的车厢。 紧接著,老师一看到我就起身,并说: 「啊!你来了!我要讲电话!票放在座位上!有人来验票的话,就拜托你了!」 然后单手拿著智慧型手机通过我身旁,走进车厢之间,从我眼前消失。 「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于是我坐在靠走道座位上等待。 左侧的靠窗座位上直接放著背包与车票,所以我替他看管那些东西。当然,我再也不会擅自偷看背包里的东西了。 不久后,中年男性车掌前来验票,我出示了两人份的车票。 虽然老师迟迟没回来,但他也不可能从行驶中的列车上跳出去,等候几分钟或几十分钟都无所谓。毕竟距离终点站还有两个半小时以上。 那通电话大概是责编打来的吧。我并没有荒唐到因为自己有重要的事想谈,就打扰别人工作。 我不著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我从容不迫地坐著,一边思考要说的话,一边等待那一刻到来。 就这样,时间大概经过了五或十分钟吧。 老师回到悠哉等待的我身旁。 为了让老师通过,我站起身来。看到他的脸后,我相当惊讶地说: 「怎、怎么了……?」 老师的脸色宛如死人一般苍白。 他怎么了? 身体又不舒服了吗?不过,这次的脸色很苍白。 「谢、谢、你。」 老师摇摇晃晃地前进,然后拿起背包,坐进座位。 「我忘了……我忘了!」 他那样说,然后从背包中拿出笔电。 他把背包扔到脚边,将笔电放在大腿上,打开上盖,然后按下电源开关,萤幕出现画面。 「怎么了?」 我将头发整理好后,重新坐下。接著,我一问了相同问题后,老师的脖子就如同生锈机器般地转向右边。 脸色苍白的老师说: 「我忘了一件工作……截稿期限到昨天晚上为止的《vice versa》极短篇外传……原本应该要刊登在电子书版的《电击文库magazine》上……」 「咦?」 「其实原本的截稿日是周二……虽然责编延长了交稿期限,但我却完全忘了这回事……」 「咦!」 「我一行都没写……如果不从现在拿出全力来写作,就会开天窗……真的真的很不妙……」 「那、那么——」 「抱歉,似鸟!我接下来要工作了!在抵达东京前,我要专心写作!」 明明也许会被我看见,但老师还是在笔电中输入密码,随即盯著手表。 接著,他启动文书处理软体后,便一边盯著画面,一边开始猛烈地敲打键盘。 这是什么情形?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我「去干扰老师工作,追问到底!别理什么截稿日期!」吗? 不,当然不是。 我才不会那么不识趣。 结果—— 在两个半小时以上的坐车时间中,老师有两小时二十分的时间都在敲打键盘。 我一直坐在旁边。 我偶尔会斜眼瞄一下,看见画面中的字句正以惊人速度在增加,但我没有细读。 这次我买了法式清汤口味的洋芋片,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也无法交给他。 剧本,我不知道已经检查过几次了。 我偶尔会偷看老师的侧脸,他的表情既严肃又拚命。 能够亲眼看到专业作家工作时的模样,应该是很难得的经验吧。 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今天—— 「哦哦,《vice versa》是这样写出来的啊!」 身为一名书迷的我,想必能够享受这样的乐趣。 在抵达终点站前十五分钟时,老师开了闭上两小时的嘴说: 「总、总算快完成了……寄出邮件,今晚让责编检查,明天的配音行程结束后再开个会,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是很棒的事。太棒了。 不过,我本周也得放弃,只能等到下周吗? 开什么玩笑。 我已经决定要今天问了。我也将为此准备的武器带来了。 我心想,我该怎么做,我想怎么做。 接著,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一起身,便拉住坐在旁边的茜女士,然后通过自动门,前往车厢之间。 「有什么事吗……?大小姐。」 茜女士罕见地戚到惊讶。 「打电话给阿姨!」 我用尖锐语调小声对她说。 第六·一章 「六月十九日·我被她掐住脖子2」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掐住脖子。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 * * 六月十九日,星期四晚上。 我住在东京那家真的不知道已住过几次的饭店。 在这间虽不宽敞,但也不需要宽敞空间的单人房内,我正坐在单人床上,把背部靠在墙壁、枕头与垫子上。 我将笔电放在向前伸出的大腿上。由于笔电会发热,所以温暖的温度隔著牛仔裤稍微传了过来,宛如猫咪似的。我没有养过猫,所以这是我的想像。 画面中出现的是,我正在撰写的《vice versa》原稿。 一台略小的电视摆在墙边那张桌子的边缘,也就是房间角落。电视中正在播放晚上九点的n h k新闻。节目从刚才就一直在谈论世界杯足球赛的话题。 放在桌子旁的塑胶袋内,装有一包法式清汤口味洋芋片、总计四瓶的宝特瓶茶饮和水,以及用来当作宵夜的甜面包。 洋芋片与两瓶茶,不用说也知道是似鸟送的,我打算明天在回程车上吃。 其他东西则是,我在办理住房手续前,在离饭店最近的便利商店买的。装洋芋片的袋子比较大,所以我将东西塞进那里。 这里是我平常住得很开心的那家饭店,距离饭田桥站与电击文库编辑部都很近。 在这两年多以来,我只要来到东京,就会入住此处(除了尾牙以外)。虽然我上周请假,但在这之前,我连续十个周四都住在这里,所以记得柜台人员的长相。 对方应该也确实记得我吧。 「hey you!你上周怎么了yo!」 办理住房手续时,就算对方那样对我说也不奇怪。对方并没有那样说就是了。 而且,我也不难想像,柜台另一边的人会将「每周四都用出版社的钱来住宿的外地高中生」当成聊天的话题。 代号会是「周四君」吗,还是「thursday boy」呢?无论是何者,我都不想在街上被那样称呼。 今天,我在前往东京的列车上,遇到一件很严重的事。 前辈作家们把即将截稿前或是已经超过截稿期限的那段时间称为「修罗场」。 「目前身处于小型修罗场。」 「下周肯定会是修罗场,所以别邀我去玩。」 「摆脱修罗场了!去唱卡拉0k吧!」 他们会这样使用这个词。这是我在尾牙上学到的。 从黄昏到晚上的两个半小时车程—— 对我来说正是修罗场。 我真的很著急。当上作家后,在关于写作的事情当中,这件事最令我著急。 我为何会忘记写那篇极短篇呢? 书桌上有张「待办事项清单」的便条纸,我将它列在那上头,智慧型手机内的行事历也有记录这项工作。 结果我把它们全忘了。这些事真的彻底地从我的脑袋中消失了。 就在这危急之际,责编在列车刚出发后联络了我,真是得救了。 如果他没有联络我—— 举例来说,如果他到现在才联络我,我就会面临更加可怕的修罗场。 要写的内容已经决定,构想也大致(虽然是在脑中)完成了,所以在列车上这个能让我专注的空间内,我得以一气呵成地写完。 说句自吹自擂的话,我觉得这个极短篇很有趣。 故事是喜剧。 真和辛等人在雷普塔西翁行动时,不慎从悬崖上滚落。真死了又复活,在三天后与辛等人再次会合。在会合前,真被居住在谷底的少数部族当成神明看待。 在抵达终点站八分钟前,我才完成润饰工作,让稿子有脸见责编。我在车站的长椅上,透过智慧型手机的网路,顺利将含有附加档案的邮件寄出。 虽然说不上是代价,但我完全没空跟似鸟说话。 在车上,我也没空吃洋芋片。 似鸟与神代女士先行下车。 结果,周三在我家,以及今天,连续两天我都没有听到似鸟或者是史黛菈想说的「重要事情」。 也可以说,不用听她说。 这让人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有下周。尽管在学校不会交谈,面还是会见。实际上我完全逃不掉,只是把问题往后拖罢了。 即使如此,至少—— 我今天已经不用那么战战兢兢了。 接下来,我开始放松心情,过一会儿后,换上房间内准备的睡衣,打算最晚要在晚上十二点前就寝,为明天的配音行程作准备。 就寝前,我带著轻松的心情,将电视当成背景音乐,尽情享受能慢吞吞地写小说的幸福。 当内心感到十分满足时,我听到了敲门声。 一开始,我以为对方敲的是隔壁或对面房间的门。 因为不可能有人在这种时间造访我的房间。过去完全没发生过这种事。 不过,再次听到敲门声后,我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是在敲我房间的门。 怎么回事呢? 我一边拿著笔电,一边从床上起身。我啪嗒一声将笔电盖上,将其放在窗边的桌上,然后按下遥控器按钮关掉电视。 由于鞋子放在房间的入口旁边,所以我将双脚插进房间内准备的拖鞋。 接著,啪嗒啪嗒地走向有人在呼叫的房门。 当对方敲了第三次门时,我走到门口前方,正准备跨出最后一步。 「来了。」 我用声音回覆。 由于门上有设置门镜,也就是窥视窗,所以我决定姑且还是确认一下。 因为如果对方是杀手,就糟糕了。 不,在我以前看过的电影中,屋主一窥视门镜,就被枪口抵住开了一枪。要是右眼被打中的话,就会当场死亡。 不过,那种可能性很低很低。于是我弯下身子,猜想是饭店的人,窥视门镜。 接著,我看见敲门的人是谁了。 黑发搭配浅青绿色眼镜。 是似鸟。 似鸟怎么会来? 她不是住亲戚家吗? 她为何会知道这家饭店与房间号码? 脑中冒出一大堆问号的我,拉开横杆式门锁。 将门拉开后,我确定我没有看错,站在那里的人就是似鸟。 「杀手」这个想像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晚安,老师。很抱歉,突然来访。」 似鸟带著僵硬的表情如此说道,然后急忙地轻轻点头,摇晃长发。这的确是似鸟的声音。 服装跟坐车时不同,大概是居家服吧。她身穿大腿位置有个大口袋的轻薄长裤搭配七分袖t恤,样子很休闲。 现在我知道她是似鸟了,但不明白她为何来访。 「为——什么?」 尽管相当惊讶,但我还是吞吞吐吐地问。 「因为这个房间内发出了似乎非常美味的生马片味道,所以我就从亲戚家飞奔过来了。让我吃吧!」 我心想,要是她那样说,该怎么办? 「我有话要说——因为在列车上我什么都无法说。」 她并没有提到生马片。 到这边为止,我都听得懂。 然而,她为何会知道我在哪里? 「真亏你知道这家饭店跟房间……」 「饭店的名字,你之前有说过。」 「啊……」 那么说来,我是有说过。好像是,在列车上首度与似鸟交谈那次。 「不过……房间号码呢?」 我真的感到很惊讶,并如此问道。 饭店人员绝对不会将我的房间号码告诉别人。 就算对方是我的熟人,想要知道房间号码,饭店人员顶多也只会帮对方打我房间电话。对方其实也不能进入客房楼层吧。 「那个……我等等会告诉你,可以先让我进去吗?」 似鸟边回答边问。 「那个,你一个人?」 「怎么可能。」 回答我问题的,是站在门口右边,从我看不见的地方突然探出头来的神代女士。她站在一旁待命,有如忍者。 她手上拿著一台比手机大一点的机器。 「由我来回答老师的问题吧。这是感应器。由于这个房间发出了强烈的法式清汤香味,所以我得知了老师的房间。」 怎、怎么可能……不过,如果是神代女士的秘密道具的话,就有可能……? 当我愣住时,神代女士告诉我真相: 「开玩笑的。其实,我在装洋芋片的袋子中放进了很小的卡片型电波发讯器。只要距离在感应范围内,就能知道地点。电池差不多快没电了,所以请放心。」 这个人还是一样,在各方面都很可怕。 「大小姐决定和我一起住在这家饭店的双人房。我告诉她阿姨说,因为和同事聚餐,弄得很晚,所以我们决定住在录音室附近的饭店。」 「原来如此。」 事到如今,我才弄清楚一件关于似鸟的事。「住在亲戚家」这件事,原来是真的? 「我可以——进去吗?」 似鸟又问了一次,我心想,要拒绝这项要求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结果,我今天还是必须面对似鸟(或者是史黛菈)。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既然似鸟就算做到这种地步也想尽快逼问我,她想必很生气吧。虽然我完全不知道她想问什么。 我们也不能就这样站在走廊上交谈。房间小归小,还是只能请她们进来。 毕竟神代女士也在,应该不会发生什么问题吧。 「当然啰,请进。」 我如此说道,然后一边用左手按住门,一边往后退。 似鸟通过我身旁,但没有走进房间内。 她只往前走了一步,在通过门的位置停下,然后伸出右手把门按住。 一瞬间我吓了一跳,接著我了解到,似鸟不想先进入房间,而是希望我先进去,于是我将左手从门上拿开。 然后,我依照她的期望先走进房里,回头看到似鸟也跟了过来。 当神代女士从后方通过房门时—— 「嘿!」 似鸟突然回头一喊,紧接著用力冲撞神代女士的肩膀。 「啊?」 我一边发出难为情的叫声,一边看著她。 遭受突袭的神代女士睁大双眼,严重失去重心。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摔倒。后退了约三四步后,她总算让身体保持平衡。 这样做,已足以让她远离房门。 只见似鸟伸出左手,慢慢把门关上。 神代女士的脸逐渐被门挡住而看不见了,门发出悦耳的清脆声响后便关上,且自动上锁。 「…………」 我想必是愣住了吧,似鸟转过头来,笑著对我说: 「很抱歉,吓到你了。」 在她后方,能听到门把由外用力转动的声音。当然转不动。 我以为神代女士应该会大叫吧,但她没有那样做。 她果然也知道这样做会打扰到别人,所以立刻就停止转动门把。 「这样没关系?」 我问道。 「这样没关系。」 似鸟用只有语调不同的相同话语来回答。 我心想。 似鸟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 且尽可能地,不想在神代女士面前说。 到这边为止我都明白。 至于她要说的是什么,我不晓得。 「我懂了……我会听你说的。站著说话也不太方便,不嫌弃的话,请坐吧。」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使用「站著说话也不太方便」这种表达方式。原来现实生活中也会用到这句话啊,我有点感动。 「谢谢,我会说的。」 似鸟回答。这次她流畅地前进,通过我身旁,走到房间深处。 咦? 现在我只要伸出手,稍微对门把施力,门就会打开喔。 我烦恼了两秒钟后,接著又想说,既然是神代女士的话,那应该没关系吧,所以我没有把门打开,而是追上似鸟。 我觉得,此时我要是开了门,就会白费似鸟竭尽全力的努力与决心。我明明很害怕她要对我说什么,但还是没有把门打开。 似鸟走到狭小房间的深处后,迅速将朝著窗边那张桌子摆放的椅子转过来,然后坐下。 这次,她并没有跟平常一样,将假发拢成一束,使其垂至身前。 而是一边坐下,一边将双手放在头上,然后用熟练的动作将假发用力掀开,流畅地将其取下。 一取下黑色的假发,包在网子里的真发——接近灰色的极淡褐发就出现了。 似鸟迅速将手中的假发卷起来,放在桌上的电话旁。接著她立刻用单手取下网子,让既纤细又短的真发轻飘飘地舞动。 然后,摘下眼镜,轻轻地放在桌上的假发旁,再用左手手指将右眼大大撑开,右手手指往里头伸。 虽然看起来很可怕,但我知道她想做什么。她正在取下右眼的彩色隐形眼镜。 顺利取下后,似鸟随意地将其放进口袋。 那应该是特别订制的有色隐形眼镜。 视力很好的我没有戴过,所以不熟悉那些事。不过,隐形眼镜没有好好放进装有保养液的盒子内没关系吗? 接著,我立刻了解到她已打算将其丢弃。 至于是「因为使用期限到了,今天取下后,就打算丢掉」,还是「为了表明决心,将还能使用的东西丢弃」呢,我就不知道了。 似鸟变身为史黛菈—— 不,应该反过来。 是从似鸟变回史黛莅。但我还是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含义。 是「只是因为已经到了晚上,所以就变回来了」,还是「为了逼问眼前这个人,所以展露了自己的真面目」呢? 我呆呆地站著看,史黛菈将脸转向我。 她用灰色右眼与褐色左眼盯著我看。 亲眼确实看到异色瞳后,我还是觉得既不可思议又非常美丽。 「老师也请坐。」 史黛菈生硬地说。 「啊,嗯、呃、是。」 我一边做出非常可疑的举动,一边烦恼该坐哪里才好,结果我还是只能坐在距离她很近的床上。 「嘿呦!」 为了掩饰紧张,我一边发出老气横秋的声音,一边在床边坐下。 坐下后,我才发现我距离坐在椅子上的史黛菈仅仅不到一公尺。 虽然坐在列车上时的距离更近,但她是跟我并肩而坐。我从未像现在这样与她面对面坐著。 我又有了一项新的体验,而且感觉非常不舒服。 史黛菈一度将视线朝下。 她这个人在说话时,多半都会看著对方的眼睛。我心想,那么她是在要求我先开口吗,应该不是吧。 在史黛菈的视线前方,她将左手放在左侧大腿上,正在从上方用白皙的手抚摸著位于该处的口袋。 口袋很 大,似乎可以装很多东西,但看起来却扁扁的。就算口袋内装的是智慧型手机,也会稍微鼓起来吧。 我同时听到了手和布的摩擦声,以及不怎么强烈的冷气风声。虽然我不清楚那种仪式带有什么含义,但史黛菈还是重复做了那样的动作好几次。 拜此所赐,我有了思考的时间。 经过思考后,我想出了答案。 虽然不知道史黛菈想说什么——但此时我还是先道歉吧。 像个男子汉般,爽快地好好道歉吧。 在列车上时,我心想「要是她生气的话,就道歉吧」。 这种过于消极、被动的态度是不行的。 因此,我要抢先道歉。人们不是常说攻击就是最大的防御吗? 「呼。」 史黛菈一边简短地呼了一口气,一边将左手从大腿上拿开。 我看到她的嘴角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并想起了「猛兽会在猎物面前发笑」这句话。 史黛菈一边慢慢抬起头,一边迅速吸了一口气。她准备要开口了。 我可不会输喔。 我会先开口。 这是一对一的决斗,宛如西部片中的枪手决斗,先开枪的人赢。 我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 我在某处曾看过这种说法,据说在枪手的速射对决中,有时候会出现两人同时开枪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只听得到一记枪声。 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正是这种情况。 我和史黛菈所说的话完全一样,开口时机也完全相同。 我们彻底地同步了。 由于我一边说一边迅速低下头,所以我不知道史黛菈露出了什么表情。 在慢慢抬起头的途中,我看到史黛菈也正同样地把头抬起。 也就是说,我们俩同时道歉,又同时低下头。 要是两人的距离更加靠近的话,我也许会让史黛菈吃到一记头锤。真是好险。 我们同时抬起头来,然后眼神再次交会。 「啊?」 「咦?」 我和史黛菈说出的下一句话并不相同。不过,在意思上是一样的。 我们表情呆愣地互相凝视对方。 我想立刻说些什么——但还是打消念头。 「为什么!」 幸好我没有那样说,要是说了的话,又会再次和史黛莅同时开口。 「请你先说。」「请你先说。」 接著,我们又同步了,双方肯定都觉得非常尴尬。 好好听完史黛菈的话后,我说: 「也没有为什么……因为我想要道歉,所以就道歉了……」 「为什么?」 「啊,因为我觉得你在生气。」 「为什么!」 「你看。」 史黛菈的语气很吓人,所以我不禁脱口而出。我明明想要道歉,态度却那么自以为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不,我会生气是因为你那样说——」 史黛菈反驳到一半,就停下来了。 「老师完全没有必要道歉!」 接著,她那样大喊。 咦?是那样吗? 我完全被她的气势压倒,并那样想。 「我是来道歉的!」 她说出至今最有魄力的话。魄力似乎比因为蜜可的意思被误解而生气时还要强烈。 尽管如此,我还是完全不明白理由为何。 「咦、咦?那个……哎呀?那个……这是怎么回事?似鸟对我做了……什么吗?」 虽然我诡异地挥著双手,话说得语无伦次,脸上大概冒著冷汗吧,但我还是勉强地反问。紧接著,似鸟睁大了双眼。 右眼为灰色虹膜,左眼为褐色虹膜,虹膜周围的眼白面积增加了。 她微启的朱唇颤抖著。 我一派轻松地觉得,如果她刚才处于火冒三丈的状态,那现在似乎就是因生气过头而变身的状态吧。 「…………」 史黛菈不发一语地从椅子上起身。 她直接将脸和身体靠向我。 「咦?」 然后用力推倒我的肩膀。 「啊?」 我的头和背部撞在床垫上,当然不会痛。 就这样,我从坐著的状态变成仰躺在床上。我的姿势有点歪,而且膝盖以下的部分在床铺外。 看到饭店房间天花板的下一秒—— 我的视线被黑影覆盖,脖子被掐住。 当脖子感受到冰冷双手的触感时,我也同时听到史黛菈在我脸部正上方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可是对你!做出这种事喔!」 她没有继续对脖子施力。 与其说是掐住,倒不如说她只是「触摸」罢了。 如果「做出这种事」指的是,在列车上掐住我的脖子,那她现在并没有那样做。 这样只是「摸脖子」,完全没有掐住。她明明可以掐得更用力。 即使如此,她那双抚摸著我脖子的冰冷双手,似乎从我的颈动脉夺走了多余温度,让我觉得非常舒服。 「我!曾经想要!杀死你!」 横躺在床上,而且脖子感觉很舒服,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的我,听著史黛菈那样大喊。 「我擅自偷看原稿耶!我很气蜜可会死,就打算杀掉做出那种事的人耶!」 大概是因为眼睛已经适应逆光了吧,我开始看得到史黛菈的脸,发现她那双大眼睛泛著泪水。 我清楚记得这张表情,我在车上也见过。 与车上那次不同的是,史黛菈没有戴著眼镜与隐形眼镜,表情也不带有敌意。 「我曾经想要杀你喔!尽管如此!为什么你却不恨我呢?为什么不讨厌我呢?为什么立刻就原谅我呢?为什么愿意袒护我呢?」 我一边听她说出内心想法,一边觉得,虽然对她本身有点过意不去,但我希望隔壁房间的人没有听到这些叫声。 要是对方听见了,会怎么想呢? 我衷心希望此饭店的墙壁很厚。 假如建材比想像中来得差,就用「我们在练习演戏喔,哈哈哈」——这种说法来蒙混过去吧。 尽管如此,史黛菈(或者是似鸟)居然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事而烦恼吗……她大概是从那时就烦恼到现在。 我想,我实在很对不起她。 我还是觉得,刚才有先道歉真是太好了。 「请告诉我!拜托你!为什么——」 「那个。」 我用慢条斯理的语气制止了史黛菈的叫声。 「那个,不用那样大喊也没关系。没事的,冷静点好吗?」 我试著努力这样说,这样的语气算温柔吗? 「好、好的……」 史黛菈简短回答。 看到她的眼睛后,我发现她几乎就要哭出来,但她还是勉强忍住,如雨般的泪水没有滴在我身上。 我觉得她的手逐渐离开我的脖子。 我伸出自己的双手,从左右两侧连同似鸟的双手一起夹住我的脖子。 「咦!」 听到轻微的惊叫后,我知道我吓到她了,于是我说: 「啊,抱歉。不过,我希望你能暂时再抚摸我的脖子一下。似鸟的手很冰凉,感觉真的真的很舒服喔。」 「…………」 「真的既冰凉又舒服。我觉得只要这样做,就能忘掉许多事情。如果你愿意暂时保持这样,我会很高兴的。」 我 不想令她感到害怕,于是不由自主地恳求她。 也希望她不会因此更加害怕,但事到如今已经太晚。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伤脑筋。 她问了意想不到的问题。 我回答得出来吗? 如果我不说出所有事情,史黛菈能够理解吗? 话虽如此,至于我是否只要演一出戏,藉由胡扯一通来蒙混过去就行了吗—— 我觉得那样做也不对。 我该怎么办呢? 我只要这样被掐死的话,她就能逃走吧,但事情大概不会那么顺利吧。 该怎么办好呢。 第六·二章 「六月十九日,我掐住他的脖子」 身为女高中生兼新手声优的我,正把当红轻小说作家同时也是年纪比我大的同班男同学脖子掐住。 这就是我目前的处境。 「真的既冰凉又舒服。我觉得只要这样做,就能忘掉许多事情。如果你愿意暂时保持这样,我会很高兴的。」 老师一边从左右两旁压住我的手,一边说。 他当时的表情似乎真的很舒服。 彷佛一个被哄得很乖的孩子。 我想不起来,上次掐住老师脖子时,他露出了什么表情。 因此,我要记住老师现在的表情。 记住这张感觉很舒服的表情。 我完全不知道理由为何。 「嗯,你要问『我为什么原谅你』啊……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让你明白……」 听到老师终于肯回答问题后,我松了一口气。我的心情变得很平静,刚才叫成那样,感觉像是假的。 这种将双脚靠在床边,大幅向前弯腰,朝著躺在床上的人伸出双手的姿势—— 相当不自然。不久后,腰部大概会开始痛吧。 不过,既然老师希望我这样做,所以我打算在他放开温暖的手之前,继续忍受这种姿势。 今天,我会让一切做个了结。 至今让我苦恼了一个月以上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我一直没有好好吃饭。今天中午我也只吃了一点便当,然后就什么都没吃。 茜女士刚才曾那样说: 「要是成功突袭房间的话,晚上就去吃烤肉庆祝如何?」 她似乎知道哪里有二十四小时都营业的店家。 现在明明处于这种状况,我脑中却浮现出两人开心地穿著纸围裙的景象,使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脑袋。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听。」 我一边掐住老师的脖子,一边对他说。 「谢、谢谢你。我不知道是否能说得清就是了……」 拚命思考答案的老师,不知不觉减缓了双手的力量。我想他大概是无法专注在脖子上了吧。 如果我想要让手从脖子上松开,现在已经做得到。不过,我没有那样做。既然他说我那双冰凉的手很舒服,那么我就会继续把手贴在他脖子上,直到他说停为止。 腰会疼又如何? 「那个,我啊——」 接著,我听到老师说: 「觉得自己是个『就算死掉也不会在意的人』。我认为这就是原因。」 我无法理解。 不过,要是不努力去理解的话,就无法得知答案。 为了理解他的话,我竭尽全力地发问。 「老师……那是指……『无论何时死去,都当作宿命』的观点吗?」 「嗯,也许是那样,也可能不是……」 虽然这句话不算回答,但我不会放弃。 「我要问一个不太好的问题,不过请你告诉我——老师,你曾经自杀未遂吗?」 我下定决心问了。 这问题,是我认为说不定会有需要而事先准备的。 如同在写给老师的那封读者信中所吐露的那样,我曾经好几次想要自杀,也曾在网路上找过自杀的方法。 不过,我完全没有尝试过(当然也没有失败过)。 我甚至连尝试的念头都没有。 结果,我依然不了解尝试自杀的人是什么心情。 因此,即使老师回答「yes」—— 我也无法认同「所以,即使差点被杀死,也能够原谅对方」这种想法,也不会想认同。 我原本就没有「我曾经自杀过,所以觉得死了也无所谓」这种想法,也不打算抱持这种想法。 于是,老师瞬间愣了一下后,便很乾脆地回答: 「自杀未遂?当然没有喔?」 接著又说: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认为活著是件很棒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想要自杀喔。」 这句话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或演戏。 我原本就不认为老师是个擅长说谎的人。 老师在医务室与视听教室内说谎时,即使扣除内容,我觉得听起来还是很假。 「那么——」 为什么你差点被我杀死,却轻易地原谅我呢? 我把即将说出的话吞了回去。 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了。 我想起了当时在视听教室发生的事。 「老师……你记得在帮忙摺传单时,远藤老师说过的话吗?」 「嗯?——那个……你是指故事抄袭『岩屋城之战』那件事吗?」 为什么会想起那件事啊,不对。 「不对!我所指的是,远藤老师察觉到『《vice versa》作者的生死观有点奇怪』。」 「啊,是指那个啊,嗯,我记得。」 「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没错喔。」 事到如今,我内心才初次感到非常疑惑。 老师看起来相当冷静。 他看起来宛如已经决定好要如何回答我的问题。 而且,我总觉得「他虽然不会说谎,但在回答时,却会避重就轻」。 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既然不知道,那就只能问了。 不过,事先准备好的几个问题似乎已经起不了作用。 我该说什么才好呢? 我应该问些什么呢? 事情明明已发展至此,我明明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却什么都想不出来。 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正当我脑中面临这种「危机」时—— 『请想起我的脸喔!』 脑中突然浮现出那个曾向我求婚的人的长相和话语。 虽然只是一剎那,但我清楚回想起他当时说过的话。 「老师——」 我决定问这个可怕的问题。 「在差点被我杀死前,老师你有过差点被人杀死的经验吗?」 「咦!」 他惊讶地叫了一声。 「那、那个——这个嘛……」 亲眼见到老师眼神游移不定地语无伦次后,我确信老师有过那种经验。 他以前也曾经差点被人杀死。 而且还不是一两次。 经历过那种痛苦的经验后,他对于差点被人杀死已感到习以为常。 那么—— 那是何时? 在何处? 被谁? 我大致知道老师的过去。 这是因为,他本人在列车上对我说过。 我怎样都不认为老师当时在说谎。 只不过,他心中有块地方,不愿让我踏入。 而且,那里险些致他于死。 那是何时? 在何处? 被谁? 不—— 知道这件事,我又能怎样呢? 去追究他不愿说的痛苦过去,又能怎样? 我明白了一件事。 我得知老师有无法告诉任何人的痛苦过去。 因此,我做出那种行为后,他的感觉也异于常人。 这样不是就够了吗?如此一来,我就想得通了—— 之后,我应该只要一味地道歉就行了吧。 当我这样想,内心吹起一阵安心的风时—— 『真的既冰凉又舒服。我觉得只要这样做,就能忘掉许多事情。如果你愿意暂时保持这样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我鲜明地回想起老师 刚才说过的话。 为什么我会想起这件事呢? 为什么这件事不停地在我脑海中打转呢? 为什么—— 「小艾莉。」 我觉得有人在叫我名字。 「喂——」 我, 「请回答——」 把内心想到的事, 「老师——」 直接, 「以前——」 说出口, 「是不是——」 询问, 「曾经——」 眼前的人, 「差点被被伯母——」 这个问题。 「杀死呢——」 快说不是。 快说不是。 快说不是。 「真奇怪啊……我在回给读者的信中,有写到这件事吗?」 说不是—— 「也许有写吧,只是我忘记了……」 说不是—— 「哎呀……应该没那回事吧……怎么可能会写呢……那个,似鸟,你怎么会知道?你该不会是——超能力者?」 老师带著宛如恶作剧被发现时的惭愧表情说。我一边俯视著他,一边回想起我和茜女士之间的对话。 『你认为已经一度成为恶魔的人,还能成为天使吗?』 『可以喔,而且反之亦然。』 * * * 「我人生最初的记忆——」 我像个死人般地坐在椅子上。 「是被母亲掐住脖子。」 我看著坐在床上的老师生动地讲述。老师刚才松开我的手,促使我回到椅子上后,他自己也起身坐好。 「是两岁还是三岁,或者是四岁呢……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唯独触感记得很清楚。脖子旁边感受到非常温暖的触感。」 老师跟平常一样。 跟过去那个在列车上一一回答我的提问,说明过去经历的老师,丝毫没有两样。 那是当然的,毕竟他正在做相同的事情。 「关于这部分,我不太记得了,所以难以说明。不过,母亲以前常对我说:『今天不能到外面去。』虽然我不知道理由,但每到那种时候,我的脖子旁边就会出现形状像蛇的瘀青,我当时感到很不可思议,想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老师开心地继续说,宛如在说明昨天看过的电影情节似的。 「不久后,脖子也较少出现瘀青了。大概是技术变好了吧?」 老师并不是镜子,所以我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表情。 「我记得某天最后一次被掐住脖子的事。我当然想不起来是何时。我想大概是在五岁之前吧。不过,当时的事我记得很清楚喔。我到了晚上就会想睡觉,毕竟是个孩子,所以我在八点左右就睡著了——」 我不想听。 我由衷地那样想。 『那是什么眼睛啊,在耍帅吗?』 『那是天生的吗?真恶心。』 『你是本国人还是亚洲人?选一边吧!』 『你的眼睛不小耶,有动过手术吧?有钱人真好。』 接著,我回想起以前别人对我说的那些不堪回首的话,并觉得那些话的确全都是儿戏。 今后,不管我回想起什么,应该都不会比现在更害怕吧。感觉就像疼痛的擦伤处被刺了一刀。 「睡著后,我发现脖子旁边变得很温暖。一开始我以为是在作梦,但不久后,我开始能够稍微睁开眼睛,并看到那幅景象。在昏暗的家中,刚说要去上班的母亲,出现在我眼前。接著,世界又再次迅速变暗,这次我真的睡著了——似鸟,请帮我一下,把那边的茶拿过来,我好渴。」 老师在讲违那段关于自己差点被杀的独自时,以及请我帮忙拿茶时,用的是完全相同的语调。 我用机械般的动作,从超商购物袋中取出尚未开封的瓶装茶交给老师。 「谢谢。似鸟你要是想喝就一起喝吧。瓶装水还没开过。」 接著,老师津津有味地喝了约三口,便关上瓶盖。 「当我第二次察觉时,已经早上了。我模糊地觉得,好像有人在打我的脸,一睁开眼睛,警察先生就出现在我眼前,吓了一大跳。母亲当然也在,她好像哭得很厉害,我已经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了。不过,警察先生对我说:『你知道晚上有人来吗?有没有人摸你脖子?』」 老师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我认为老师至少诚实且正确地说出了他记得的事。 「所以我回答:『不,我什么都不记得。』这当然是在说谎。接著,警察先生对我说:『你妈妈以为你被别人杀死,很著急喔。』啊,原来我之前曾差点被母亲杀死啊。母亲在我睡著时,掐住我的脖子好几次。当天,母亲真的想要掐死我,然后以为成功了,于是藉由去上班来制造不在场证明,甚至还报了警。不过,我没有死。接著,自从那一天起,我再也不曾感到脖子上有手指的温暖触感。我被正常地抚养长大,然后开始上学、看书……之后的事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所以省略——似鸟?」 「是。」 我有在听。 「啊,太好了。我以为你睁著眼睛睡著了。」 那么灵巧的事情,我办不到。 只不过,我觉得如果这是梦就好了。 「哎呀,事情就是这样,似鸟的推理完全命中喔。真的很厉害耶。我完全不明白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不过,从结果来看,我也成功清楚回答了似鸟的问题,所以就算了吧。老实说,我原本并不打算说出这件事,而是在思考『若不说出来,要如何蒙混过去』这种挺过分的事。不过,幸好有说出口。很痛快喔!」 老师如此说道。他的表情确实很开朗。 「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差点被母亲杀死,我想今后也不会发生那种事。不过,租了现在这间房子后,能够锁上自己的寝室,总觉得会让人比较放心一点喔。这样做能够让我静下心来睡觉喔。我的内心某处也许觉得『母亲很可怕』吧。」 老师一副事不关己地说。 我了解到,昨天那时他为何会锁上房间的门。 我也了解到,他之所以要支付高额房租来租那间房子的理由之一。 另外,我过了一天后才察觉到。 昨天伯母展露出令老师感到惊讶的高涨情绪——那肯定是在演戏。当时我并没有察觉。 老师的母亲已经演了多久呢? 老师没有体会到我那逐渐坠入深渊般的心情,而是一如往常地说: 「不过!今天告诉你的事,请不要让别人知道喔!啊,我知道似鸟会遵守我的秘密啦,所以讲这个也是多余的,嗯。」 老师的母亲为何会想杀死老师呢—— 我不知道。 因为是单亲妈妈,所以孩子成了她的重担吗?还是变得讨厌抚养小孩呢?虽然只要去想,就能想出几种可能性,但那种事已经无所谓了。 我也不想知道。 无论理由为何,企图杀害一个人都是不可原谅的事。 不可原谅—— 「老师。」 我摇摇晃晃地起身。 「我借一下厕所。」 「咦?啊,嗯。」 我通过床边,走向整体浴室。 在那里,我一对著打开的马桶跪下—— 就吐了。 我什么东西都没吃,所以我只吐出了令人毛骨悚然、黄澄澄酸溜溜的胃液。 我明明感到非常难过、不舒服,想藉呕吐纡缓, 但除了少许胃液以外,我什么都吐不出来。我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即使身体痛得咯咯作响,发出呻吟,我还是持续地吐。 「喂!没事吧!」 由于门没有关上,所以我听到老师的声音从正后方传来,背部则感受到温暖的手掌触感。 「似鸟!要是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的话,是不能吐的喔!据说胃液会伤害喉咙和牙齿喔!冷静点!好吗!」 他一边温柔地抚摸我的背部,一边那样说。 「嗯……」 我瘫软无力地坐在冰冷的磁砖地板上。 慢慢抬起头后,双眼各流下了一道泪水,呕意宛如被泪水冲走似的逐渐消失。 「要好好漱口喔!这个杯子还没用过!」 老师打开水龙头让水流出,将水装进杯子递给我: 「给你。」 我慢慢起身,接过杯子。 「谢谢你。」 我对著一脸非常担心且不知所措的老师那样说,将水含入口中。 漱了口后,我慢慢将水吐到洗手槽,然后再次装水——我重复这个动作许多次。 最后,我喝下少许水后,喉咙似乎一下子就被洗乾净了。 「太好了——挂著的毛巾也可以用,你就慢慢让自己镇静下来吧。」 大概是从镜子中看到我的脸吧,老师如此说道,然后还到浴室外。 「说了让你感到不舒服的事,抱歉。」 最后,他说了这句话来道歉。 明明没有必要道歉啊。 大概是故意的吧,老师离开浴室时,没有把门关上。 用毛巾擦拭嘴巴和手后,我一抬起头—— 就看到宽阔的镜子内出现一个脸色很糟的人。 这个女的板著一张脸,而且左右两眼的虹膜颜色不同。 看到那家伙的蠢样后,我笑了出来。 镜子中的那家伙也在嘲笑我。 我之所以会产生强烈的呕吐感—— 原因在于,我在剎那间真的很憎恨老师的母亲。 无论理由为何,她都想要杀人。 接著,在下一秒,我想起了自己做过的事。 不是一样吗? 我不是也曾经想杀死老师吗? 而且还是因为很过分的理由。 我没有权利憎恨老师的母亲。 倒不如说,我和她一样都是应该受到憎恨、谴责的人。 不过,老师却笑著原谅我。 老师的母亲有发现老师已经察觉此事吗? 假如有,她会跟现在的我一样,尝到痛苦的折磨吗? 如果没有,在今后的十年以上,她会继续感到痛苦吗? 我不知道答案是何者—— 我觉得我明白了伯母决定要搬家时的心情。 她现在绝对再也不会想要杀老师了吧。 就跟现在的我一样。 我很自以为是。 我这个人是有多愚蠢啊? 我这个人是有多自私啊? 自从那时开始,我内心某处就一直这样想: 「老师之所以会原谅我,肯定是因为他喜欢我。」 我认为对老师来说,我是个「很特别」的人物。 我实在太自命不凡了吧! 我了解到事实并非如此。 对老师来说,我并不「特别」。 在这世上,老师才是「特别」的。 他人生最初的记忆居然是差点被亲生母亲掐死。 老师以前的生活环境远超乎我的想像。 「你问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啊,所以我不是只能原谅你吗?」 期待他那样说的我,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我似乎做了太多一厢情愿的幻想,变得无法承受残酷的现实。 这大概要归咎于,我太爱作梦了吧? 那个梦就是《vice versa》 。 在我最难过时救了我的,就是这个幻想故事。 「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用可怜的声音对著镜子喃喃自语。 我已经不需要再演戏了。 我不用再念「time to y 」这个咒语了。 我对著镜子问: 「还会有……下一个魔法吗?」 我觉得镜中那个安静对我微笑的某人,似乎在这样对我说: 「自己想吧。」 第七章 「time to pray」 六月二十日,星期五。 我进入录音工作室的音控室,等待配音开始。 距离十点只剩不到十分钟,声优们已经聚集在录音间内。 似鸟当然远比我早抵达,而且正在反覆向前辈们问早。 当我看著她时,饰演真的英俊男声优也走了进来。 似鸟看到他后,便站在他面前向他鞠躬致意。 我觉得似鸟向他鞠躬时的角度比其他人都来得大,也许是我的错觉。 我一边思考种种事情,一边回想昨晚的事—— 我想起了,那位名侦探非常精采地揭露我的境遇后的事。 我一边坐在饭店房间的床上,一边思考。 由于人们常说「肚子痛时,吐一吐会舒服点」,而且我实际上也有过少数几次呕吐经验,所以我明白这个道理。 再说「吐」这个动作,原本就是由于体内(胃中)有不好的东西,所以要将其排出体外,使身体变得轻松的行为。 无法告诉任何人的事情肯定也是如此。 只要说出来,就会感到痛快。 也就是,出现在『国王的驴耳朵』这个故事中的理发师。想对某人说,却又不能说,是件相当痛苦的事。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现在感到非常痛快。 我第一次能够将超过十年以上都无法对任何人说的事告诉某人:心情非常舒畅。 虽然一开始我绞尽脑汁地思考「说明时要如何避免提到此事呢」这个问题—— 但被名侦探一针见血地说中后,我就开始觉得无所谓了。 这时,隐瞒此事会显得很不自然,所以真是不可思议。 当然。我并不认为告诉谁都行。正因为是似鸟,所以我才会说。 我认为似鸟会保守这项秘密。 倒不如说,幸好愿意听我说这番话的人是似鸟。 唯独「让她感到不舒服,并因想吐而冲进厕所」这一点是我的失算…… 话虽如此—— 似鸟怎么会知道呢? 是我得意忘形而说出了足以暗示真相的话吗?我不记得有这回事就是了。 还是说,只要看完整套《vice versa》,就能理解吗? 就像远藤老师那样,只要反覆多次细读作品,就能透过作品来理解作者的深层心理吗? 如此一来,我大概会被这样诊断吧: 「这个作者岂止没有女朋友,连朋友都没有,而且只会写自己妄想出来的恶心愿望,是个可怜到令人无法正视的恶心家伙。」 在感到毛骨悚然的同时,我内心也出现了「这才是我的作品啊!」这种将错就错的心情。 一厢情愿的妄想最棒了!所谓的作品,就是把作者的妄想拿去喂读者! 我不但产生了这种想法,同时也这样想:「咦?我这两年之所以能过得很安稳,也许是因为我透过小说的形式来宣泄情感吧。」—— 若真是如此,许多事就想得通了。我一下子就领会了。 当我坐在床上那样思考时,房间的电话响了。 「哇!」 我著实吓了一跳。 我第一次知道房间的电话铃声那么吵。 这样不会太大声吗?不过,如果在洗澡的话,声音也许得要这么大才行。晨唤服务也是如此。 不管怎样,为了让吵杂的电话铃声停止,我只能拿起话筒。 我一从床上站起来后,便朝著位于小型电视旁的电话伸出手。我拿起话筒,靠在耳朵上。 「喂。」 『老师你好——我是神代。你们似乎聊完了,所以请让我把大小姐接回去。』 这件事果然无法拒绝。我打开门,请神代女士入内。 神代女士走进浴室,小声地对里头的似鸟说了些什么。我在床边回避著,不知道交谈内容。 不久后,神代女士单独走到我面前来拿假发等物。 尽管如此,电话响起的时机也太巧了吧,她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对话的呢?我怎样都不认为她在房间外可以听到声音。 大概是揣测到我的想法了吧,神代女士转向右边,让我看她的左耳,耳朵上戴著在列车上暗中交谈时用过的有线耳机。 「很抱歉,我刚才已先在大小姐的背上动了手脚。」 「…………」 这么说来,我刚才在抚摸似鸟背部时,发现她背上黏著一个小小的圆形物体。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钮扣呢?」 当时我那样想。 想归想,最后的结论却是「哎呀,大概是时下流行或女装上衣的设计之类的吧」,没有特别留意。老实说,我根本没空去注意那种事。 也就是说,那是麦克风吧,也可以说是窃听器。透过如此小型的装置,就能收集声音,并透过电波来传送声音。 我心想。 希望有一天能见识到神代女士所有的「秘密道具」。 接著,神代女士带著一直不发一语的似鸟离开我的房间。 我不知道该对似鸟说什么才好,只能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似鸟完全没有回过头,就这样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当时间逐渐接近配音开始的十点时,我陷入了恐惧之中。 这是因为,虽然昨晚发生那件事后,我毫不在意地睡得很熟—— 但今天走进此录音室后,我却开始这样想: 「我那么轻易地就把事情说出去,没关系吗?」 虽然能够说出秘密我感到很痛快,然而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只有考虑到我自己。 我完全没有考虑到,听到那些话的似鸟是怎么想的。 「差点被母亲杀死?啊哈哈,没那回事喔。」 当时,就算要勉强自己,我也应该说这样的谎话不是吗? 她之所以会吓到呕吐,都是因为我回答得过于老实。 在那之前,我硬是将她的手压在我脖子旁,也许也是理由之一。 感觉上,我不该那样做。 不,我真的不该那样做。 如果没有那样做就好了。 事到如今,我才明白自己犯下了荒谬的过错。那种自私行为让我突然感到很不舒服。我全身发冷,脊梁抖了一下。 「没事吧?感冒还没好吗?」 坐在旁边的责编担心地问我。 我很感谢他的关心,但事情不是那样。若这是感冒,那该有多好啊。 「啊……不……我没事。」 「没事就好,觉得不舒服的话,要说喔。」 「谢谢。到了紧要关头时,我会那样做的。」 我一边回答,一边想。 「觉得不舒服的话」——吗? 昨晚,我让似鸟多么不舒服呢? 我做了多么惊人的事呢? 这次轮到我的胃部作痛,感觉想吐。 配音开始后,我一直在奋战。 对手不是睡意,我昨天睡得很熟。 对手是无法停止思考的我自己。 我想起了昨天的似鸟与史黛菈,想像她今后会对我说什么,并感到害怕。我只要一想像,就会摇头,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我想将这种想法甩掉。 我痛恨自己的妄想能力。 「真的没事吗?」 光是在a段,责编就问了我三次。 去的话,就会跟在我出生前就很活跃的资深声优们并肩上厕所。 我当然觉得大家都很随和,但我无法变得那么坦率。我会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并做出可疑的举止。 即使不是那样,在厕所内交谈也很尴尬。 即使不是那样,我今天的心情也不好。 每次的休息时间约有十五分钟。 我等了八分钟后,才离开音控室。 上完厕所后,顺便用走廊上的自动贩卖机买水。 虽然音控室内有准备一壶咖啡,可尽情享用,但光喝咖啡还是会腻,而且总觉得喝咖啡会刺激胃部。今天更是如此。 当我拿起宝特瓶时,饰演真的男声优从后方拍了我的肩膀说: 「嗨!老师!」 虽然他每次都会跟我打招呼,但他平常说话的声音跟真一样,还是让我感到很不可思议。 「啊……你好。」 虽说心情不好,但也不能不理会他。我转过身轻轻点头致意。 男声优用那张让人能够理解他为何会深受女性欢迎的爽朗笑容说: 「今天脖子上没有围东西呀?」 「那个……天气毕竟已经很热了。」 我用谎话来回答。录音室的冷气开得很强,老实说很冷。 「哎呀,既然是女友送的礼物,不管是盛夏,还是正在洗澡,都要围上才行。想要示爱,就要趁现在喔。」 我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啊……似乎会起汗疹耶……」 我如此说道。 「你好像没啥精神耶?说起来,脸色也不太好。上周的感冒拖到现在还没好吗?」 「不,不是那样的……只是心事有点过多。」 当我无法继续说谎,并那样说时,让我感到烦恼的当事人刚好通过我后方。 当然,我并不打算在录音室向似鸟搭话。 那位男声优则相反。 「啊!喂,似鸟小妹!你来得正好!等一下!」 「…………」 不得不停下脚步的似鸟转过身,一脸僵硬地看著我们。 她果然在生气吗? 还是说,感到很不舒服呢? 那番话有对似鸟的工作造成影响吗? 要是没有造成影响就好了。 各种想法飞过我的脑海,胃部再次感到刺痛。 「老师有心事,烦恼到脸色很差喔。说几句话来安慰他吧。」 「为……为什么……是我?」 我心想,她会那样想是很正常的。 我又想,难道男声优知道一切,所以才叫似鸟说些什么吗? 知道一切真相的男人。隐身幕后的强者。最终大魔王。 当我想到这里时,「不可能不可能」我脑中又这样否定。 「嗯,凭感觉。」 男声优厚著脸皮回答。 这不算回答喔。 「这不算回答……说、说起来,如果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烦恼,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啊。」 「哎呀,说得也是……」 男声优将俊俏的脸庞转向我: 「喂,老师,你在烦恼些什么呢?说说看吧?告诉我这个大哥吧。或者该说,请你说出来吧。你看,休息时间也所剩无几了喔,说嘛说嘛,」 作者被人用自己作品动画化的主角的声音追问,应该算是相当难得的经验吧。 「啊,哎呀,该怎么说呢……」 虽然不是因为被真逼问,但我还是开口了。而且,已经停不下来。 「我之前跟一个人说过话,我有点在意对方会不会觉得不舒服或生气,或是看不起我……在回答问题时,我滔滔不绝地说了太多,大概也说了奇怪的话吧。我在想说,我会被当成『怪人』吗?不,要是被当成『怪人』就好了。不过,我是不是被当成『恶心的人』,并造成对方困扰了呢?」 我明明不打算说出来的。 我明明不打算吐露这些话的。 我怕到不敢看,所以我不知道似鸟露出什么表情。我将视线朝下,看著眼前的人的肚子。 过了约五秒后,男声优说: 「嗯,那就只能问那个人了——我说得没错吧?似鸟小妹。」 似鸟并没有回答。 「咦?似鸟——不见了。」 我也抬起头来。 走廊上没有似鸟的身影。 我心想,啊,这下确实遭到讨厌了。 我虽然这样想,但也可能只是自己想太多了。我可能想太多了,光凭妄想就急著下结论。 不能随便就承认这件事。 不能把妄想带到现实中。 一旦承认,我就会认为那是真的。 当我稍微平复心情的那一瞬间,我听到「真」的声音: 「什么?老师——你是不是被讨厌啦?」 「是啊。」 我回答。 我只得承认。 不可思议的是,开始录b段的配音时,胃就不痛了。 是因为我把事情说出来了吗?瓶装水中含有胃药?或者是,一承认后,烦恼就消失了吗?还是以上皆是呢? 首先,配音彩排进行得很顺利,然后轮到似鸟出场。 在这场戏中,窗子会说出至今最长的台词。 虽然看著似鸟令我难受,听著她的声音也令我难受,但我无处可逃。 我在音控室内一边看著制作完成的影像,一边听著配音。 在b段的高潮部分。 真无法顺利地说出辛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团乱,而是对唯说谎。 真说谎的技术太差,所以识破谎言的唯追问真。不过,无法说出事实的真却巧妙地岔开话题。 唯生气地离开教室后,真愣在那。负责安慰、鼓励他的人,则是连名字都没有的窗子这个角色。 饰演唯的女声优完成配音后,便默默离开麦克风前,退到后方。 由于画面中出现了,不知自己是罪魁祸首的辛在摘园家中边吃味噌煎饼边发呆的镜头,所以有几秒的间隔。 在这段期间,原本一直坐著的似鸟从椅子上起身,与男声优并肩站在麦克风前。 今天播放的也是已经彻底完成的影像。影像中出现了窗子的特写镜头,她回到教室后,指著真发怒。 『喂!摘园同学!赶快追上去!』 『可是……』 真软弱地回答。 『她是希望你追上去才逃走的!请过去好好地把话说清楚!』 『是那样——』 原本要说「是那样吗?」的真,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盖掉。 『就是那样喔!』 窗子断言。此时,她露出了非常开朗的表情。 『……………』 『所以说,请你拿出胆量勇敢面对!要放弃还太早喔!如果,追上去反而让她讨厌你,就到时候再说吧!虽然我不会负责,但我会跟之前一样,把你们两人当朋友看待的!好了,去吧!如果你独自回来,我会踹你屁股把你踢飞喔!』 『什么跟什么……不过,谢谢你。』 真笑著转身离开教室,窗子则默默注视著他,画面带到她的背影。 由于场景再次转换,所以彩排也告一段落。 似鸟的演技完全没问题,音响总监也没有下达任何指示。 正当大家在全力以赴地工作时—— 子上,似鸟却没来的话,该怎么办? 要是她来了,却什么都不肯说的话,该怎么办? 不过—— 当我搭其他班列车时,要是似鸟搭的其实是平常那班列车的话…… 光是想像,我的胃就再次感到很沉重。 瓶装水中的药已经没了吗?我这样想,并多喝了约两口水,但情况没有改善。 下周请假吧? 反正我也拿不到全勤奖,而且作者就算不在也无妨。 最重要的是,我可以不用搭那班列车。 藉由这样想——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无论作者内心有多苦闷,配音还是继续顺利进行。 彩排平安结束后,时间也剩不多,所以b段的录音工作正式开始。 真和唯再次吵架,唯离开教室。 似鸟再次站在麦克风前饰演窗子。 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在录音室内观看似鸟配音的机会。 我一边那样想,一边凝视玻璃对面。 『喂!摘园同学!赶快追上去!』 窗子说。 『可是……』 真回答。 『她是希望你追上去才逃走的!请过去好好地把话说清楚!』 窗子命令他。 『是那样——』 真话说到一半时。 『就是那样喔!』 窗子就盖掉他说的话。 『…………』 真不发一语,然后窗子说: 『所以说,请你拿出胆量勇敢面对!要放弃还太早喔!我会在这里为你祈祷。「祈祷」的英文是pray,现在正是祈祷之时喔!也就是time to pray喔!这就是我的魔法咒语。所以没问题的!你们两人今后也会处得很融洽喔!』 咦? 『什么跟什么……不过,谢谢你。』 男声优若无其事般地继续展现出色演技,结束这一段。 「似鸟小姐。」 我听到音响总监说。他的声音也能透过麦克风传到录音问。 『是。』 我听到似鸟的声音。 「超级即兴演出!有点改编过头了。哎呀,虽然充满感情,台词也编得不错,但你怎么了?」 『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说,所以就说了。』 「…………」 音响总监虽然按下麦克风开关,但什么都没说。 「老师。」 音响总监叫我,隔著玻璃望著浅青绿色眼镜的我则回过头。 「刚才的即兴演出,你觉得如何?」 担任本集的编剧在音控室内,总编剧也在。而且最重要的是,身为总司令的导演也在。 即使如此,他还是首先问我。 我回答: 「我可以……直接对她本人说吗?」 音响总监睁大眼睛,紧接著又将脸转向与我隔一个座位的导演。 「这样也不错。」 导演沉著地说。音响总监确实点头说: 「那么,老师请说吧。」 音响总监将连接录音间的麦克风的开关往上推,然后稍微把椅子往后拉。 我从椅子上起身,走了几步,把脸靠向麦克风。 接著,我隔著玻璃看到似鸟的脸。 她的眼镜与视线直接对著我。 我迅速吸了一口气后,开了口。 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说: 「就先当作我欠你的『人情』吧!史黛菈!」 虽然大家都愣住了—— 但这句话应该有传达给露出微笑的她。 六月二十六日,星期四。 梅雨季完全发威,列车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启动。 坐在老位子上的我,从放在右边座位的背包中取出智慧型手机。我一启动相机,便朝被满满雨滴弄湿的窗户照了一张相。 虽然我之前从未拍过车内的照片,不过我心想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在周四的这个时间搭这班车了,突然感到依依不舍。 「喂,你到底在拍什么呀?」 头上传来声音。 「因为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我在拍窗户。」 我一边回答一边伸出右手拿起背包,空出座位。接著,我才看到说话者的脸。 「咦?」 我吓得不禁大叫一声。 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似鸟——但却是史黛菈。 「谢谢。」 史黛菈一边轻飘飘地晃动轻薄短发,一边迅速坐下。 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虽然没戴眼镜,但有戴彩色隐形眼镜。 头发是史黛菈。 眼睛则是似鸟。 在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称呼她呢?似黛菈?史黛鸟? 先不管这个,我问她: 「你头发……怎么了……?」 「吓到啦?」 似鸟开心地反问。 「吓了一大跳……」 我回答。 从周一到今天周四的距今约两小时前…… 她在学校内是平常那个戴著眼镜的黑发似鸟。 「明天我打算把隐形眼镜也拿掉,就这样去参加配音。这可以说是为了明天而做的心理准备吧,我想要先习惯。」 她没有用敬语,所以是似鸟模式,但外表却很像史黛菈,真是复杂。 而且,我真的对她说的话感到惊讶。 「那么,你打算不再隐瞒,就这样去工作……?」 「嗯,也许会那样做。我也跟经纪人商量过了。明天我会观察大家的反应后,再做出决定。在名字方面,也可能会使用本名。」 「为、为、为……」 「为为为?」 「为什么?——啊,不,我并没有打算要责备你,完全没有。因为我觉得,你大概会维持黑发造型吧,所以我想说,你的心情有了什么样的转变呢?」 「嗯,我知道反正事情早晚会泄漏出去。如果事情是在出乎意料的情况下泄漏出去的,总觉得很不好,而且我也不希望成为奇怪的话题。老实说啊,在生活中,要一直处于无法进行激烈运动的状态,会令人相当害怕。再加上——」 「再加上?」 「我的头发以及眼睛。我觉得就算把这些当成『卖点』也无妨吧——我终于想开了。」 「…………」 我真的很惊讶。 那些明明是让她产生负面回忆的原因,但她却要将其当成「卖点」,她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啊。 她到底变得多么坚强了啊。 似鸟带著开朗的笑容对我说: 「我也不想为了跟别人比较而烦恼。我就是——我。」 「…………」 「这句话很棒对吧。我之所以能够这样想,也许是某个人的功劳喔。」 我歪著头说: 「那个……是谁?」 「有点过度误解,又相当迟钝的某某人。」 我心想「会是谁呢」,然后立刻就想到了。 「啊!啊啊……原来如此……」 「也可能不是那样吧?」 似鸟开心地微笑说。我一边看著她,一边在心中—— 感谢那个人。 男声优先生,真的很谢谢你。 真能由那个人来饰演,真是太好了。 神代女士今天也同样穿著帅气西装坐在隔壁座位。 「大小姐,这个。」 她隔著走道将超商购物袋 递给似鸟。 「谢谢,茜女士。」 收下袋子后,似鸟直接将袋子递给我: 「请收下这个。这是我衷心送给老师的礼物。」 我看到里面装有三罐宝特瓶茶饮,以及海苔盐口味的洋芋片。真希望里面不要再有发讯器。 「多谢你的好意,那我就收下了——」 我收下袋子,并同时一半好玩、一半提心吊胆地问: 「不过,吃了这个后,我就必须回答任何问题对吧?」 「那当然!」 她立刻回答。 浅褐色的短真发搭配褐色眼珠,这是我未曾见过的似鸟。 「至今,我已经在这班列车上,问过各种问题将近十次了。现在,我要问下一个问题啰。」 她直直地凝视著我,立刻向我提问。虽然我拿出了那包洋芋片,但却还没打开。 「你觉得我怎样?」 这个问题过于抽象,于是我一边抱著那包洋芋片,一边歪著头反问: 「怎样是指?」 「那么,我给你几个选项——觉得有趣吗?觉得很烦吗?觉得难对付吗?觉得特别吗?觉得可爱吗?觉得很怪吗?最好的答案是哪一个?还是……其他?」 虽然选项很多,但最好的答案是其他。 「其他——」 我一如往常地老实回答: 「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写出以你为人物原型的故事。」 「啊……」 似鸟睁大眼睛,嘴巴圆圆地微微张开,然后低声说: 「我完全没想到你会这样回答……」 接著又这样补充了一句: 「好像作家喔。」 我一边打开那包洋芋片,一边回答: 「因为我就是作家啊。」 然后,将第一片丢进嘴里。 后记 轻小说q&a随意发问板 《vice versa》是网路小蜕吗? 如果是的恬,在哪里看得到呢? —————————————————————————————————— 发问者:炸蛋球 《vice versa》是网路小说吗? 如果是的话,在哪里看得到呢? 接下来,会出现《vice versa》的严重剧透,所以请大家注意! 有人跟我说,《vice versa》是网路小说。 闻言,我吓了一跳,他提到的剧情远比发售中的第九集还要前面。 在那段剧情中,据说身为何蒙库鲁兹的蜜可会死于战争,我好惊讶。 不过,身在雷普塔西翁的真拥有神奇的力量。 藉由真的力量,蜜可变成了宝石,继续存活下去。故事发展非常惊人。 这部分是正确的吗? 另外,如果有人知道之后的剧情,请告诉我! 我虽然想要问他本人,但他出远门了。 真的很感谢大家的回答! 发问时间:// :: 回答敷:6 那不是真的。 —————————————————————————————————— 回答者:超喜欢真 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但我认为没有那回事喔。 如果是那样的话,电击文库应该会那样公布。 因为在这个书系中,从来没有人会隐瞒自己的作品原本是网路小说。 应该不是吧? —————————————————————————————————— 回答者:唯唯 我不认为那个作者会让像蜜可那么受欢迎的角色死掉。 你应该是被骗了吧? 别散布谣言。 —————————————————————————————————— 回答者:普鲁托 你认为我会笨到让蜜可死掉吗?啊啊? 那家伙百分之百是在妄想。 —————————————————————————————————— 回答者:辛的正牌老婆 那个人大概有妄想症吧? 真的有那种深信自己的二次创作是「作者原创」的人喔。 我不会害你的,你试著再追问对方一次吧。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人去哪了。 你真好骗啊。 —————————————————————————————————— 回答者:松本城太郎 嘿,你被骗了吧。 只有你这种笨蛋才会上那种当。 蜜可怎么可能会死啊。 那个作者是老手喔。 作者很清楚这方面的事,所以不会杀掉人气角色的。 我觉得是假的。 —————————————————————————————————— 回答者:the end 作者毕竟还是不会透过那种剧情发展来杀掉人气角色吧。 不过,如果是我的话,会想要试著写出那种剧情。 盯著电脑萤幕看的少女一 『嗯嗯嗯!』 一边发出宛如战国武将般的低鸣声,一边从椅子上起身。 后记特别篇特别的下回预告 第四集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系上腰带——time to judo——》 当两人的关系变得稳定时,似鸟突然说:「对了!老师!我们来玩柔道吧!」 主角正式开始玩柔道后,便迅速崭露头角,最后终于打进全国高中联赛!不过,《vice versa》下一集的截稿期限确实在逼进……他究竟能否一边施展过肩摔,一边写小说呢? 令人相当震惊的第四集将故事舞台转移到榻榻米上,剧情充满了男性的汗水! 第五集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正被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认真逼婚——time to marry——》 主角在全国高中联赛拿下亚军,而且还彻底遵守了截稿期限。他成为校内的大红人,也很受女学生们的欢迎,整个人眉开眼笑。似鸟虽然非常难过,但那是她自己推荐他去做的事,所以也无可奈何。在这种情况下,神代女士传来非常惊人的消息。那就是,似鸟其实已经二十岁了,而且在国外有个双亲决定的未婚夫! 火烧屁股的似鸟于是缠上主角!风云变色的第五集! 第六集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这次要和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交战!——time to fight——》 主角完全没有察觉到似鸟在示爱。火冒三丈的似鸟终于进化成金发的「超级似鸟」,开始展开毫不留情的攻击!主角虽然把继承自母亲的衣柜当成作战武器,却无法完全抵御上课时来自后方的攻击。当他被配音剧本刺中,即将因失血过多而死去时,令人非常意想不到的那个人居然救了他—— 有八成的剧情为惊险刺激的战斗场面。这就是第六集! 第七集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觉得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其实并不存在?全部都是你一厢情愿的妄想不是吗?——time to realize——》 动画顺利播映完毕,主角继续过著孤独的校园生活。那样的他突然觉得内心空虚。「咦?我之前在列车上是跟谁说话来著……?」即使在教室内最后面的座位上喃喃自语,也没有人会回应。过去的一切都是幻影?不过,脖子上所残留的冰冷触感究竟为何?我为什么会买阿富汗披巾呢? 幻想与现实、真实与信念互相交错的心理悬疑剧。在第七集中,他发现了什么? 第八集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因为年纪比我小且从事声优工作的女同学回老家了,所以决定展开宇宙之旅。完全没问题的啦,我会从种子岛出发,前往宇宙——time to rocket——》 主角再次能够认出似鸟,并得知她所隐瞒的事实。阿拉斯银河系贝努星系第二行星斯洛亚特——她是该星球的女王。似鸟藉由改变左眼颜色来恢复记忆后,想要吃故乡的生马片当早餐就突然回去了。她回去时,地球毁灭炸弹的倒数计时器的开关依然启动著…… 为了夺回她,主角从种子岛出发,飞向宇宙。动荡的宇宙篇终于揭开序幕! 第九集 《身为男高中生兼当红轻小说作家的我,觉得那种事已经无所谓,我只是喜欢你,忘不了你,好想见你——time to love——》 主角与似鸟重逢后,察觉到内心那份重要的情感:心情已变得相当不平静。就在这种情况下,因为生马片不够吃而开始胡闹的似鸟变得非常巨大,并想要在两周内将整个宇宙吞噬。正当主角在宇宙的命运与自己的初恋之间摇摆不定时,他的智慧型手机收到一封从地球寄来的邮件。『已经完全超过截稿期限了,原稿还没完成吗?』 壮烈的爱情故事,在此揭开序幕。即将迈入高潮前的第九集! 第十集(完结篇) 《在下男高中生,有何贵干?——time to a sk——》 两人带著坚强的爱与信念回到学校。在这个宇宙,再也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扰这两人——正当主角这样想时,班导师告诉他一件惊愕的事实:「我知道你忙著拯救世界,但你的出席日数不够,必须退学。」 不过,为了继续当个「男高中生」,主角所采取的行动会是?另外,似鸟最后连续使出的必杀技的真面目会是?两人的一切都要接受考验的完结篇! 上述作品的预定发售日永遮都是未定,拜托大家真的不要向书店或编辑部询问此事。 二o一四年六月时雨沢惠一 ●大家好,我是黑星红白。 连续三集的后记昼的都是蜜可,在《身为男高中生~》的插昼中,昼的 大都是勒颈系女主角似乌,所以我想说至少在后记中昼张蜜可…… 倒不如诡,画蜜可是件很愉快的事。 我也想读读看《vice versa》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