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剑术魔录》 关于更新频率和其他一些话 各位好,初次见面,我是雏人偶。 这是我第一次写网文,事先经过一些调查,但总体的经验显然是不够的,我只能一边写一边学习。 文章里或许会出现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情节或者描写,请各位多担待,如果有建议,更是求之不得。 为了让人了解这小说的大致面貌,一开始发了将近两万五千字,完结了第一个故事。以后更新的频率大概是每天2更,总计六千字上下。 需要说明的是,我的目的是写出“好看”与“有趣”的小说,并不是像“表里人间”这样夹杂了什么道理的小说。 这也是我发完“表里人间”的一个原因。 —— ^^ 修改了开头,加了个情节,虽然觉得并没什么用(。 —— 人设 起点上传有限制,放在书页作品角色选项卡中了。大图p站id50652448,画师p站id=5359885。 第零章 引 天地造化,神妙无穷,凡人双目只及千里,怎能识得这万万米的广阔世界?千万人中,或有一位大贤大德、法力通天的奇人,以**凡胎夺得天道造化,又发大愿心普渡众人,无奈世人皆擅长固守己见,又精于随波逐流,百种异术、千般奥妙尽皆失传。如此种种,无不令人扼腕叹息,大呼可惜。 千年之前,世界毫无征兆的陷入了大灾难中。高山崩解,江海倒流,乌云蔽天,风哮雷暴,大陆支离破碎,文明摧折殆尽。危急存亡之际,有一人化作流星,直至半空,身绽万千光芒,直如一轮炙阳,扼住了毁灭的脚步。 自那之后,昼夜分明,四季交替,世界再度恢复平静。 时至今日,凭借这位神人留下的数册心得典籍,“华鸟风月”四洲习术修道之人数不胜数,世间以习术为尊,称习术人为“奇术师”、习术大成者为“神术师”,见则躬身行礼。 神术师出则香车宝马,食则珍馐美食,官可拜至一品。 至于那刀客剑侠?屠猪杀鸡之辈罢了。 ^^ ^^ 华州,接天洋中。 接天洋在华洲东方,乃是百川汇聚之所,华洲与风洲的商贸交易,多要跨越接天洋。这一日,云沉天黑,风雨欲来,一艘大船独自行在海面上。 这船吃水不深,显然没装载什么货物,在这种天气下出航,更是诡异。 一舵手站在船头,不由打了个冷颤,海风带着让人发闷的巨大湿气,他回头对一青衫男子说道:“刑执事,怕是快有大风雨要来,再航行下去,恐怕有不测。虽然出航不算远,不过也足够了,不如就在这里吧?” 青衫男子闻言,回头喊道:“把骓路带来。” 一个约莫自由七八岁的男童在两名壮汉的带领下走上夹板,那两名壮汉神色紧张,死死的盯着男童,男童倒是神色轻松,只是他的眼眸全无天真稚气,倒似历经苦难的成年男子一般淡薄宁静,古井无波。 男童停下脚步,看向青衫人,径直问道:“刑执事,你们要将我丢入海?” 刑执事扬着下巴,蔑视着他:“你虽然是骓家二少爷,但骓家不养废物。你能苟活八年,已经是老爷开恩,难道还想着骓家给你养老么?” 男童道:“自然不敢奢求,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爹爹的意思?” 刑执事一扬手,掏出一块令牌,男童一看,眼里现出绝望之色。 那块令牌,是他父亲的手令,刑执事有此物,正说明了这一切都是他父亲的命令。 刑执事道:“你恨也好、怨也罢,却不能怪谁,要怪只能怪你身为骓家子孙,却不能修炼术法!来人,把骓二少请入海底!” “且慢!”男童——骓路轻声一笑,接着说道,“我无法决定我的出身,却能主宰我的死亡。这海,我自己跳,不劳你们费心!” 言罢,他昂首挺胸,踏上船舷,最后看了这墨色海洋、寂寥天空一眼。 华洲骓家,信奉精英教育,他们会生许多孩子,却只留下最为优秀的那个,其余子孙,全数戮杀。 骓路有很多兄弟姐妹,最后却只剩下他和他的孪生哥哥,其他人莫名其妙的一一失踪。伺候他的下仆说,他们都回了海岛上的祖宅中,现如今,他总算知道那些人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遭遇了什么事情。 他最后回头,看向刑执事,说道:“下一世,你若是鼠,我即为猫;你若是火,我即为水;你若是树木,我即为樵夫。不杀你灭你砍你,我绝不善罢甘休!” 言罢纵身一跃,跳入海中! 刑执事听着他的诅咒、看着那一团水花,轻蔑一笑。四下茫茫,风暴欲来,一个孩子在海中如何能够生还?至于来世,谁为刀俎谁为鱼肉又有谁可知? 他不愿意多呆,看着愈加阴暗的天空,返身道:“回航!” 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水手趁着大船折向,悄悄跳入海中,抱住了已经停止挣扎的骓路。 这水手名叫姬无敌,两年前来到骓家做了一个杂役,因他手脚俐落、能言善道,颇得刑执事赏识,做了亲卫,这才有机会参与这次灭口行动。 骓路跳海处,离港口其实不远,掌舵唯恐风雨太大,或许会有危险,这才不按计划行动,草草了事。拜此所赐,姬无敌仗着水性极佳,体力充沛,托着骓路整游了一天一夜,终于登上陆地。 他脚踏沙地,终于安心,顾不得抹去额头水珠,自言自语道:“骓家真不是东西!亲生儿子,竟也下得去手?” 他这才想起骓路生死未明,粗一打量,顿时心惊,暗道:“手臂纤长、指节分明;肩宽三尺、胯骨粗实;脊柱挺拔、额头饱满;年岁太小,看不出肌肉如何,想必不会差,这是研习剑道的绝世奇才啊!” 他又细细检查五官面目,越看越是欢喜:“耳垂润如白玉,耳蜗叠如山壑,这是神耳;眼白白如蛋清,眼珠黑如鸦青,这是灵目;鼻梁挺如柱梁,鼻翼薄如蝉翼,这是秀鼻;舌面不薄不厚,舌苔粉如锦缎,这是妙舌;关节柔若无物,筋肉伸展随意,这是宝体。这孩子俱备一切素质,好像生来就是学我‘赤面会’功夫的一般!” 他啧啧赞叹,看着骓路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凝重:“如此出色的苗子,或许连‘秘剑苍天’也能学习,他若是真学会了‘秘剑苍天’那等邪魔之术,剑道怎会没落?术法何至猖獗?天下大势必为之改变!” 夕阳西沉,染红海面,姬无敌终于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好好教他。他心有猛虎,小小年纪却有不屈之志,剑道中兴,恐怕要在他手中实现。如此资质,当真闻所未闻,或许如今这术法压剑的年代,不过是为了他的登场,预先设下的戏台而已!” 第一章 秘剑苍天 十年后,鸟洲,小山村。 骓路一剑横格,挡住了来剑的同时飞起一脚,狠狠踢在了姬无敌的胯骨上。姬无敌“哎哟”一声,正要认输,骓路又是啪啪两脚,踢在他侧肋上,直接将他踢翻在地。 “混小子!”姬无敌忍着剧痛,一声怒喝,“胜负已分,你怎么还要下毒手!” 骓路说道:“是您说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看到机会要毫不犹豫的下黑手,您还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姬无敌喊道:“那老子要你尊师重道你还记得不记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傅!” 骓路道:“当然记得,所以刚刚两脚只是踢在您肋骨上,不然我就要踢你老二了。” 姬无敌脸色唰地一白,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裆下。他灰溜溜的起身,咳嗽了两声,才说:“小路啊,你的天赋强横无比,今天之后,我再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你出师了。” 骓路道:“您说错了。我的天赋不一定强,能够打败您可能是您太弱。” 姬无敌勃然大怒,心道当年老子凭着一柄青锋剑闯荡江湖的时候你小子不过是个胎盘,这会倒人五人六的说道起老子来了?话正要出口,却只吐出了一口浊气。 “小路啊,你不用质疑你的才能。你天庭饱满、双眸清澈,这是大智慧相,只可惜……”姬无敌斟酌语句,“只可惜,现在世道变了。舞刀弄剑早就不吃香,奇术师才是他娘的正统。” “我知道的,师傅您不必说了。”骓路笑道。 姬无敌又忍不住叹息。他回想起刚刚与骓路交手时的情况,这小子不但剑术奇精,而且有着可怕的战斗直觉。 他持剑而立,姬无敌觉得他滴水不漏、无懈可击;他挥剑而击,姬无敌又觉得他势如千钧、不可匹敌。 要是百年之前,术法还被当成国之利器,只有少数人可以习得的时候,骓路毫无疑问可以成为名扬天下的大剑客。但百年前那天杀的“术法变革”之后,阿猫阿狗都能习术,剑客从此一落千丈,狗屁不如。 “若是我这种半吊子,倒也算了。像小路那种天纵奇才,竟被时代埋没,真是苍天无眼!”姬无敌心道,“这小子命苦啊。” 骓路的确命苦。 骓路的父亲是华洲兵马大元帅,手握华洲兵马。本应养尊处优的骓路,却因为“天生无法修炼术法”被家族视为耻辱,十年前更是意图除之而后快,所幸姬无敌出手搭救,他才侥幸不死。 更讽刺的是,骓路的孪生哥哥骓风却是天下闻名的奇术师,年仅十六便有了晋升神术师的潜质,是万众期待的超级新秀,即使在这偏远的村庄,也时不时能听到骓风的名字。 在姬无敌眼里,骓路有着不差于骓风的资质。但是,“最有潜力的奇术师”、“众神眷恋的孩子”这种华美褒扬之词却永远不属于骓路。 这说不定是时代的错。 骓路收好木剑,说道:“师傅,我又没踢你的脑袋,你怎么一脸痴呆的样子。” 姬无敌怒道:“你这小子真是没良心,我懒得跟你说话。”他顿了一顿,又道,“小路啊,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姬无敌带着骓路走进院子,来到一幢红木建筑前,脸色神圣的打开了门。这是一间剑室,屋内没有任何摆设,仅仅只是一个大房间。 骓路跟着姬无敌习剑十年,明白剑室在师傅心中的神圣地位,他收敛气息,虔诚的脱袜入室。 两人对面而坐,整整一个时辰,谁都没有说话。骓路习以为常,他明白这一个时辰并非浪费时间,而是“炼心”的过程,锁闭六识,摒除一切杂念,回归本心。 “你想变强吗?”终于,姬无敌说道,“想用手中之剑独步天下吗?” “可能吗?”骓路说,“神术师的厉害,师傅也是知道的吧?” “我只问你,想不想变强,想不想天下无敌。” 绝对不愿意回想起的记忆浮现在眼前,明明没有任何人说话,耳边却如雷鸣般响起“废物”、“你不配做骓家的子孙”的斥责声。 骓路双目尽赤,浑身颤抖:“想……我想要变得强大,想要天下无敌!” “为什么?”姬无敌问道。 “因为……因为我不甘心啊……”回过神来的时候,骓路已泪流满面。 姬无敌看着他,叹息道:“傻小子,愤怒只会加速你的死亡……不过,你也只有这个时候看起来像个孩子。”他站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了一柄宝剑,又说,“知道这把剑吗?” “您的爱剑。” “不,这是我的伙伴!”姬无敌话音刚落,双手一使力,就把他的伙伴折成两段。他从断剑中取出一样物间,交到骓路手里,说道:“你知道赤阳真人吗?” 骓路道:“千年前拯救世界的那个?” “正是。” “那谁不知道啊。” “赤阳真人羽化之后,世人发现了他留下两卷术法心得,华鸟二洲术法流派虽然有千千万万,却都是从这两卷中衍化二来,这个想必你也知道。”姬无敌说道,“你不知道的是,除了术法心得,赤阳真人还留下了一卷剑法奥义。” 骓路将信将疑,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姬无敌说道:“你手中的物件,就是那剑法奥义。” 骓路低头一看,他手中拿着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动物的毛皮,和一般的书籍大相径庭,不免更有些怀疑,说道:“要真如你所说,有这赤阳真人的传承,剑术怎么会衰弱呢?” 姬无敌道:“你看了便知。” 骓路缓缓打开毛皮,只见卷首书了七个血红大字:秘剑苍天·残杀式。这七个字一笔一划极其有力,看在眼里竟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声势惊人。 姬无敌接着说道:“这套剑法毫不讲侠义道,甚至连天道都置若罔顾,习练者时时刻刻受邪魔侵袭,心志一旦不坚定,立刻万劫不复。” 骓路接着看了下去。这皮卷上共计有三招,先一招为“众生皆有罪”,后一招为“万物如刍狗”,最终一招叫做“苍天该当死”。 “这套剑法很强?”骓路说道。 “你看不出来吗?”姬无敌说道。 “看不出来,感觉……不完整?” “的确不完整。”姬无敌说道,“这是第一式,后边还有第二式和第三式。” 骓路立马问道:“剩下的在哪?” 姬无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说你能不能先让我把话说完。” “师傅请说。” “大约一千年前,也可能是八百年前,世上所有的使剑名家聚集在一起,商讨如何处理这部剑法。读过秘剑苍天后,所有的剑客都认为这是邪魔之物,他们将秘剑苍天分成三份,封入三柄新造的神剑中,由当时最强的三位剑客保存,意图永远的封印这部剑法。” 骓路沉默片刻,说道:“不是,并不是永远封印。” 姬无敌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你小子就是聪明,老子想了好久才想明白,你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要是永远封印,干脆撕掉烧掉就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想必是当时的剑客已经预料到如今这术法压剑的时代,留了后手吧!” 骓路道:“并不是我聪明,是师傅太笨了。” 姬无敌接着说道:“小路,你听好,这是师傅最后一个命令。” 骓路道:“师傅尽管吩咐。” 姬无敌道:“我不知道今天把这些告诉你是对是错,但我要你搜集剩下的两式,并且习得秘剑苍天,让这个天下再次憧憬剑侠!让剑道再度君临世界之巅!如果你做到了,那么为师即使做了错事,也错的堂堂正正、轰轰烈烈!” “我明白了。”骓路的声音稳定,眼神坚毅,“那么,我应该怎么去剩下的两式。” 姬无敌道:“我不是说了不知道了吗?” 骓路道:“那么,当时的三位剑客都叫什么呢?” 姬无敌道:“年代久远,早已无法考证。” 骓路道:“师傅,我第一次这么深刻的觉得您的脑袋有问题。” 姬无敌道:“你损人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您啊您的,我很火大。” 骓路道:“那么,为了找到剩下的两式,我是应该去大街上大喊大叫,还是应该到处贴告示呢?” 姬无敌道:“你当是收破烂呢?这可是绝世秘宝!” 骓路道:“您知道不可能找到是您头脑上的进步,我很欣慰。” “邪魔诡怪三分身,研习此术不做人!”姬无敌念着难懂的句子,接着说道:“这是我家代代相传的口诀,也是和其他秘剑苍天持有者的接头暗号,只要找到知晓这句暗语的人,就能找到三式秘剑苍天。” “邪魔诡怪三分身,研习此术不做人?”骓路喃喃道,“这什么东西?这也算诗吗?” 姬无敌道:“你懂个屁。我们剑侠哪个不是大老粗?能识得一百字就算是秀才了。当年他们开会开了八个时辰,其中六个时辰用来凑这十四个字,你就别挑三拣四的了。” 骓路道:“还有其他线索么?” 姬无敌咂嘴道:“你烦不烦啊?是你要找又不是我要找,我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啊?” “……这个家我已经呆不下去了。” “没想着留你,你学完了秘剑苍天第一式就动身吧。”姬无敌起身,“开阳城附近,有个地方叫小梅镇,你先去那里。” “那里有线索?” “没有。小梅镇西边有个墓园,你去那里给一个叫芊芊的姑娘上支香。” “她是我师母吗?” “她没死的话,或许是你师母。” 第二章 表里人间1 小山村位于鸟洲西北,一个叫做摇光的城池附近,而开阳在鸟洲中部,两地相距甚远。骓路在心里一盘算,心想反正师傅也没有说要何日何时给芊芊姑娘上香,那自己不如慢悠悠的晃过去,只要记得祭拜一下就好,总之先去摇光城感受大城市的人文风景吧。 姬无敌看似生活简朴,实际是个土财主,一下塞给骓路三块沉甸甸的大金块,十八岁的骓路并没有多少金钱的概念,老实不客气的接下,连声谢谢都没说。 直到驿站的车夫告诉骓路,乘车到摇光城要三十文钱的时候,他才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那车夫还以为这个山里来的土包子没见过三十文那么多钱币的时候,骓路在脑内飞速的换算了一下,顿时起了在摇光城买幢大房子安安心心养老的心。 “小哥怕是第一次去摇光吧?”旅途无聊,车夫一般都善谈,行了不过一二里地,便向骓路攀谈起来。 “是啊。”骓路道,“还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 “好男儿志在四方,小哥眉清目秀,气度非凡,定然不是池中之物。” “您过奖了。摇光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车夫道:“要说摇光城,那自然要提每年正月初七的玲珑灯会。” 骓路笑道:“正月?现在可是夏天。” 车夫道:“小哥莫急,这路还长着哪,要是不说些闲话,那可得把人憋疯。” 骓路道:“我在摇光城待不了多久,你说些靠谱的就行。” 车夫道:“要说最近的盛事,那小哥也是知道的。” “笑话,我怎么会知道?” “小哥不要瞒我,瞒也瞒不了我。” “我瞒你什么?” 车夫道:“那让小的来猜上一猜。要是小的猜对了,这马便如有神助,原本半天的路程,一个时辰便到;要是小的猜错了,这路便变得齐整,原来还要颠簸晃动,此后则是如履平地。” 骓路笑道:“你猜吧!要是猜对了,我赏你一贯钱;要是猜错了,我还要赏你一贯钱。” “好咧!”车夫道,“小爷独自出门,那便不是游山玩水,必然是有事要做;小爷天灵盖上一道灵气直冲云霄,乖乖不得了,这是神术师的气度呀!小的以为,小爷这次去摇光城,必然是去那奇术试当考官的!” “哈哈!说得好!我就是去那当考官的!”骓路手一扬,便将一串铜币掷入车夫怀中。 每年七月,鸟洲各大城市统一举行一场叫做“奇术试”的大会。届时,来自四面八方的人在大会中接受测试,如果合格,则能成为一位奇术师。 虽然眼下阿猫阿狗都能学习术法,但这毕竟是需要天赋的职业,很多人穷其一生都难以入门,至死不能取得奇术师资格。 在奇术师中,除了高高在上的神术师之外,又分成“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个段位。在奇术师越来越多的今天,除了被统称为“上三段”的黄术士、橙术士和红术士之外,其他奇术师的日子也并不如何滋润,只是掌握力量的快感和金字塔最高层的优越生活,依旧吸引了无数少年少女投身其中。 七月将近,摇光城人山人海,骓路走进一间客栈,掌柜先是说没房,骓路拿出金块一晃,便有三间上房空了出来,任君挑选。 骓路走上客栈顶层,整一层只有三个宽敞的豪华大屋,门前的过道能容一辆马车畅驰,心道到底要十两银子,果然是天字上房。他左右一看,斟酌良久,挑了靠南的房间,刚放下包裹,还不来及坐下,房门就咚咚作响。 骓路开门一看,两男一女三个陌生人站在门口,站在最前的矮胖矮胖的男子抱拳道:“道友好,在下大树县罗颂门青颂术士座下弟子。” 骓路一脸惶恐,慌忙抱拳:“啊呀!失敬失敬,竟然是罗颂门青颂大术士的弟子!真可谓是久仰久仰!” 站在最后的少女听见骓路的话语,寒着脸哼了一声,毫不掩饰厌恶的说道:“久仰?你当真认得青颂么?” 骓路道:“姑娘说笑了,青颂之名,谁人不知?” 少女接着说道:“我罗颂门默默无名,青颂更是寻常无比,你的谁人不知,到底从何而来?” 骓路见那胖子炫耀似的自报家门,还以为青颂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这才随口胡说,不料非但弄巧成拙,还被人当场揭穿。他面不改色,当即哈哈大笑,直奔主题道:“各位道友有什么事?” 气氛尴尬到极点,矮胖子又说道:“啊,是这样的,道友别介意。我们师兄妹三人在路上耽搁了些日子,以至于今天才到摇光……” “废那么多话干什么!”矮胖子身后的男人说道,“看你穿的穷酸样,怕是出不起这上房的住钱吧?钱我们替你给了,也不赶你走,就委屈你跟这胖子住几晚,你看怎样?” 他说着推了胖子一把,胖子踉跄几步才站稳,又笑道:“我与师妹男女有别,师弟又有洁癖,不愿跟我同住。这位道友想必也是来参加奇术试的吧?多个朋友多条道,你意下如何?” 骓路说道:“可我不是来参加奇术试的。” 男人一惊,抬眼往屋内一扫,顿时哈哈大笑,说道:“师妹你看,这人竟然带了把剑!哈哈!真笑死我了,那把剑是不是你家的传家宝,拿来抵房钱的?” 骓路笑道:“它还能很轻易的割破你的喉咙。” 一团鲜红的火焰猛然缠上男人的手臂,他盯着骓路,一字一顿道:“试试?” “住手。”少女再度开口,看着矮胖子道,“你跟这个男人睡一个房,房钱我们支付。”她似乎觉得骓路不能违抗她的意志,话说完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进最里边的房间。 “哼!算你走运!”男人听了少女的话,散去手臂上的火焰,推开隔壁的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这……这?”骓路怒极反笑,看着胖子,“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吗,我为什么非要听她的话不可?” 早在暗处窥视许久的客栈老板见到风波停息,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骓路旁边,从怀里掏出银子,塞到骓路手中,笑道:“客官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所谓出门靠朋友,能帮就帮一把吧。这是你的房钱,全数退给你!你在店里的三餐全部免费,就当是给你赔罪,你看怎样?” “就算是这样我也……” 胖子也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骓路手里,说道:“道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你也看到他们的样子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可得睡大街了!” “唉……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执意不肯是不是?叫你这样白嫩的少年郎睡大街,我也于心不忍。啊,我可不是因为银子哦?”骓路一边说一边掂量那锭银子,确实挺沉的。 “道兄,你坐着就好,我来收拾。”矮胖子进了房间,手脚俐落的整理自己的行李,顺手要来拿骓路的行李。 骓路顾忌被他瞧见秘剑苍天,不动声色的解开包裹,嘴上说道:“怎么好意思麻烦道兄?”说话间,已将皮卷收入怀中。 胖子毫无察觉,说道:“嗨!道兄,你是不知道,在我们罗颂门,上上下下师兄师妹的起居都是我打点的。” 骓路说道:“别叫我道兄了,我不是你们道上的。” “我知道,该叫大侠!这年头坚持使剑,可见大侠是个思旧复古之人,做人能不随波逐流,真是叫人佩服!” 骓路摆摆手,笑道:“我叫骓路,还未请教!” 胖子脸色尴尬,说道:“说来不好意思。家父爱好吟诗作对,我出生那天刚好晚梅绽放,便给我取了个名字叫‘迎春’,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叫这名,冤不冤?” 骓路笑道:“迎春之后便是百花怒放,阁下名字不但风雅,前景更是一片光明,何冤之有?” 胖子哈哈大笑,两人一来二去便不再陌生,还没谈够,隔壁突然一声暴喝:“胖子!给老子打盆水来,老子要洗脸!” 迎春赶紧应了一声,小跑而去。 第三章 表里人间2 骓路和迎春住在一起,晚饭却并不是在一起吃。骓路吃完晚饭之后,发现不但客栈空空如也,街上也渺无人烟,便向掌柜问道:“掌柜的,人怎么一下子都没了。” 掌柜噼噼啪啪的打着算盘,说道:“客官真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 掌柜略有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今天是六月二十七,往年的这一天都是公布奇术试试题的日子。街上没人,那都是去试场扎堆了。” 骓路奇道:“试题提前公布?这不是公然舞弊吗?” 掌柜道:“你道是考科举呢?奇术试考的是日积月累的实力,可不是临场发挥的运气。” 骓路道:“那今年考些什么?” 掌柜道:“年年都一样,考灵气操纵、灵气总量和术法效力这三种。你知道灵气是什么吧?” 灵气乃是施展术法的必备之力,就好像挥剑所需的体力一样。对于奇术师来说,操纵灵气的熟练程度、自身灵气足够支持几个术法,决定了奇术师的强弱。至于术法效力,则是术法的破坏力、防御力等,也并非是深奥的词。 骓路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奇术试是指定一个术法,施展出来就通过,没施展出来就算失败。” 掌柜嘿嘿一笑,说道:“术法流派千千万万,奇人异士更是数不胜数,这世间流存的术法少说千万,抽哪个来考好?再者说,灵气有阴阳稀稠之别,你叫一个有着至阴灵气的奇术师施展出火焰术法试试?妄想!” “是这样啊……” “但是,今年却有一些附加规则,这些小鬼们在试场扎堆,是想讨个说法。”掌柜啪啪啪的敲着算盘,“客官要是想知为何,不如把今天的晚餐钱给了吧。” 骓路道:“我眼瞎啊?我哑巴啊?我不会自己去看、去问啊?” 掌柜道:“你去看,你知道加了什么规则么?你去问,难道有人了解的比我这个在本地干了十年客栈掌柜的人更清楚?” 骓路不再多说,扬手抛去铜钱:“最好让我觉得值。” “好咧!”掌柜跑出柜台,拿着一碟花生米坐到骓路边上,说道,“客官,这比往年多的第一条,则是限定通过人数。以往的奇术试是优则过,不论几千几百人,只要达到标准,您就通过。今年可不同,一个试场仅仅只能通过一百人。” “哦……”骓路若有所思。 掌柜接着说道:“这第二条,则是从下届开始,年龄超过三十岁的人,不得再参与奇术试。” “怎么?”骓路道,“低级的奇术师多得跟蝗虫一样了吗?” “哎哟,客官真是聪明。只是这种惹事的话,还是少说为妙。”掌柜道,“你看,只要通过奇术试,就能成为奇术师;成了奇术师,不干活朝廷都给你发钱。这等掉馅饼的美事,谁不想做啊?低等级的奇术师早就多的跟牛毛……不是,多得跟国库里的金子一样了。” 骓路道:“要是金子,我可不嫌多。” 掌柜道:“可不是?老夫也不嫌多。” 骓路道:“参加奇术试的有多少人?” 掌柜道:“去年有近两千人,今年怕是也差不多。” 骓路嘿嘿笑道:“摇光城,还太平的了吗?” 掌柜摇头道:“若是只有第一条,那还好说。可第二条规则若是不改,就怕岁数大了的脑子不清醒。距离奇术试开始还有三天,客官要是没事的话,这三天可不要随便出门。” 骓路道:“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参加测试。” ………… ………… 迎春一行人回来的时候,骓路和掌柜仍在聊天。迎春看见掌柜,连忙说道:“掌柜的,请你叫大夫过来!” 骓路抬眼一看,只见先前讥讽他的男人满头的血,被迎春搀扶进来。掌柜“哎哟”一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迎春道:“唉!我这师弟性子直,开口得罪了人,与人打了起来。” 那男人满眼暴戾,说道:“我得罪人?哼!三十多岁还没当上奇术师,不是废物是什么?” 迎春道:“师弟啊,你听师兄一言……” “你也配教训我?”那男人大声道,“我们三人中数你最差,要不是你拍师傅马屁拍得响,你能跟我们一起来吗?嘿嘿,今年只能通过一百人,我看迎春师兄你是白来一趟了!” 掌柜连忙道:“客官不要激动,免得创口崩裂,老夫这就去给你找大夫。” 迎春深感尴尬,说道:“掌柜,我随你一起去。师妹,你们照顾好师弟。”掌柜的给迎春指明另一位大夫住处,两人一东一西,急急跑去。 那男人刚刚一通大吼,伤口再度崩裂,鲜血不断的顺着颚骨滴落地面,男人看着血流,心里更是烦躁,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 那少女坐在一边,任由同门师兄鲜血直流,全然不管不顾,过了一会,出言呵斥道:“能不能安静点?” 那男人闻言,稍稍一愣,竟乖乖闭嘴端坐,一动也不动了。骓路心中大奇,不由得端详起少女。仅一眼,他便沉溺在少女的气势中。 漆黑如夜的长发笔直的散落在腰间,刀斧刻画的嘴角闪耀着摄人心魄的妖异色彩。苍鹰般桀骜的眼神是最锐利的进攻,峭壁般挺直的脊背是最完备的防守。看似纤细的四肢,却让人有不可抗衡的感受;看似微薄的身躯,却让人有随时都会爆发的判断。 这一份美早就无关容貌,单纯是体形仪态中穿透而来的震撼。骓路想起初见时少女那不容置疑的话语,有着如此气度的人,的确可以无视他人的意志。 “无耻狂徒!”男人拍案而起,怒视着骓路,“你盯着我师妹看什么?” 骓路此刻才回过神来,但他没有移开视线,更肆无忌惮的注视起少女繁星似的眼眸,草莓般的唇瓣,这才说道:“在下有眼无珠,第二次见才发现姑娘是个绝世美人,真是惭愧。” 少女显然被骓路正直到无耻的话语震撼,微微张着嘴不知如何回应,过了一会才厌恶的看着他,寒声道:“登徒浪子!” 男人窝了一肚子火,显然不打算放过骓路,正要发作,门口突然传来喧哗:“就是他!师弟,就是他把徐师兄打成残废的!” 骓路转头看去,只见六人气势滔滔的走进客栈,为首的一人对那男人说道:“在下吴一算,阁下就是在试场伤我徐师兄的人?” 男人说道:“徐师兄不知道,只知道一只长着八字胡的大乌龟。” 吴一算怒道:“徐师兄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砍他手臂?” 男人道:“我想砍就砍,你要怎样!” 吴一算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少女,最后一眼落在了吃着花生米的骓路身上。 他思索片刻,说道:“阁下,徐师兄已成废人,今后不用说奇术师,就是正常生活都困难,你出手如此狠辣,怕是脱不了干系。我看阁下衣着华贵,想必家财颇丰,你只需拿出白银一百两,此事就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此言一出,何止是少男少女,连他身后的五人也无法理解,一时间充满愤慨的“吴师兄”响溢大堂。 吴一算又道:“阁下要是不肯,我们师兄弟六人只能奋力一战,替徐师兄报仇了!” 男人显然没了主意,转头看了少女一眼。少女简单开口:“给他。道歉。” 男人从怀里取出银票,交到吴一算手中,不情不愿的说道:“我出手不知轻重……抱歉。”最后的抱歉低不可闻。 吴一算接过银票,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笑道:“年轻人火气大,我理解。”又回头说道,“我们走!” 男人看着吴一算一行人走出客栈,脸色得意洋洋,说道:“师妹你看,这软骨头好笑不好笑?走得那么急,是怕我要回银子么?” 少女还未作答,骓路却哈哈大笑,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或许谁都没有看清,但是骓路看得清清楚楚。吴一算拍那男人肩膀的时候,另一只手从他怀中取出了一样物件。 若是一个时辰前,骓路绝不会知道这物件是什么,但和掌柜聊过之后,他顿时明白吴一算取走了什么。 想要参加奇术试考场,需要一张“通行令”。通行令制作不易,每年都换一次模板,想要伪造几乎没有可能,入手的方式只有报名一个途径。再加之通行令上无姓无名,为了防止替人代领,遗失之后绝不再补发。 骓路大笑,笑的是这么重要的凭证被人当面偷走,非但浑然不知,还自以为占了便宜的男人。 吴一算一行人前脚刚走,掌柜和迎春后脚进门,掌柜拍拍胸脯,说道:“哎哟……真吓死老夫了,我还以为几位客官要在我这店里打起来了!” 骓路笑道:“掌柜放心,这位公子出手阔绰,打坏了你店里器物,他定会原价赔偿。” 掌柜道:“器物是小事,要是闹出人命来,我这店可没人敢上门咯。” 男人冷哼一声,说道:“这群软脚虾敢动手么?气势汹汹的带了六个人来找老子算账,最后只要了一百两白银!哈哈!笑死我了!” 掌柜陪笑不语,迎春一脸谄媚,说道:“师弟高大威武,他们一见就立刻骇破了胆,个个都不敢动手,只好临时改了主意,收点钱财买个面子算了!” 骓路又是大笑,说道:“出门不比居家,处处都是险恶,这位头破血流兄台,你头脑这么不灵活,以后还是不要出门了罢!” 男人闻言,怒到极点,额上青筋猛然一绽,一道血箭从额头飙射而出,咬牙切齿道:“头破血流兄台?你在说谁!” 骓路道:“可笑你中计还不自觉,我今日大发善心,点拨你一下。你看看你怀里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那男人一摸胸口,脸色顿时大变,失声道:“我的通行令……” 骓路冷哼一声,低头喝茶。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四章 表里人间3 男人不顾头上血流不止,拍案而起,就要朝门外走去,少女说道:“来不及了。夜色茫茫,你去哪里找?就算侥幸找到了,带伤之躯也斗他们不过。” “那怎么办!” 男人极为少见的吼了少女一声,呆立片刻,重重叹息,重新坐下。 气氛凝重,没有一个人说话,骓路满不在乎的吃着花生喝着茶,不地道的吧唧嘴。迎春强笑一声,说道:“师弟,师兄无能,没能找到大夫……” 男人奋力一掷,将桌上茶杯摔得粉碎,怒吼道:“现在找大夫有什么用!我通行令没了!我考不了奇术试了!” 迎春噤若寒蝉,唯唯诺诺道:“是……是。师弟不必紧张……可能他们只是想开个玩笑……” 无人答话,谁都不知道这不可能是玩笑。少女看向迎春,冷声说道:“这次奇术试只能通过一百个人,你觉得你能不能过?” 迎春猛地抬头,说道:“师妹,你什么意思?” 少女别开眼,说道:“你是不可能通过的,你手上的通行令其实是浪费了的。” 她并没有说下去,但是谁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男人似乎见到了希望,斟酌了许久,说道:“师兄……我待你很差,这我知道,但我有信心成为奇术师。罗颂门在大树县的处境你也知道,我们是同门师兄弟,你不想为罗颂门争光吗?” 骓路在边上听得目瞪口呆,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迎春低着头,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师弟说得对!师弟莫说是在罗颂门,就是在大树县也是翘楚之列,相比之下,我这个师兄太过无能!” 他摸出一块圆牌,递给男人,脸上笑嘻嘻的,看不出一丝失落,更伸手轻拍男人的肩膀,说道:“师弟,你替我好好加油,争取当上奇术师!” 男人似也愧疚,接过通行令却迟迟不收入怀,说道:“师兄……多谢你。” 不待迎春说话,骓路先哈哈大笑起来,朗声说道:“一对厚颜男女,满门无耻之徒!迎春,我问你,你想不想去考试?” 迎春犹豫不语,骓路又道:“你放心,吴一算拿走的那块令牌,我现在就去帮你找回来!” 骓路提剑便去,余下四人面面相觑,都不能言语,少女略作思索,寻着骓路离开的背影,跟着走出门去。 夜幕深重,目不可见物,但对骓路来说,黑夜才是他的伙伴。他健步如飞,纵身翻越几个墙头,与黑暗融为一体。 ………… ………… 吴一算快步如飞,眼看离客栈越来越远,实在忍不住快意,哈哈大笑起来。 他身后一人愤慨道:“吴一算,我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想不到竟然如此窝囊贪财!此刻竟然还哈哈大笑,真是叫人心寒!” 吴一算收敛笑容,说道:“师弟,你知道我拿手的是什么么?” 师弟说道:“哼!你最拿手的是贪财忘义!” 吴一算道:“错了!是探气术!我家有门绝学,可以感应到别人灵气有多深厚。” “那又如何?” 吴一算道:“那个臭小子的实力不如我,他身后的那个姑娘比我强了一线,但我们六人合力而上,也不是不能对付。” 师弟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替徐师兄报仇!” 吴一算凝重的说道:“但是他们身后的那个男人,我竟然无法感应他的灵气……看他那潇洒从容的样子,应该是一位神术师!” 其余五人一怔,鸦雀无声。 奇术师与神术师相差只有一字,实际是深渊与天空的差距,鸟洲有数万奇术师,而仅仅只有十数位神术师,从这数量差距上,就能明白两者之间的距离。 师弟说道:“师兄说的有道理,如果不是一位神术师在背后撑腰,那小子怎么敢如此猖狂?” 吴一算点了点头,说道:“而且,我有其他的考虑。徐师兄为人忠厚老实,并无出色之处,修炼虽然刻苦,却总是不得要领……我觉得,这次断臂可能是好事。” 没有人接过话茬,他继续说道:“世人都有些执妄了……除了奇术师之外,应该还有更多选择的。我替徐师兄要了银两,也能让他衣食无忧一段日子了。” “说得好!除了奇术师之外,当然有其他选择。”骓路从墙头落下,在众人面前站立,“在下骓路,想跟你交个朋友!” 吴一算一愣,抱拳道:“在下吴一算,骓路兄弟身手了得,在下佩服。不过,你的朋友伤了我徐师兄,我们这个朋友,怕是做不成。” 骓路笑道:“吴兄弟,你说错了两点。第一,我不是他们的朋友;第二,我并不是神术师。”他拍了拍腰间的剑,“你感应不到我的灵气,不是因为我术法高强,而是因为我没有一点灵气,我是个剑客。” 吴一算这一惊非同小可,说道:“原来如此……原来是骓路大侠,在下失敬!不知大侠一路跟着我们,意欲何为?” 骓路道:“吴兄弟的师兄被人砍去手臂,竟然只要了白银一百两,实在有些不合常理。在下心中好奇,便跟上看个究竟。”他走了两步,又道,“世人都以奇术为尊,吴兄弟说出那番话语,实在叫我心生敬仰。现身一见,想与你交个朋友。” 吴一算道:“原来如此!大侠不受世俗约束,活得潇洒自在,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骓路哈哈大笑,上前拥抱吴一算,说道:“好兄弟!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吴一算摆手道:“徐师兄伤重,我无心喝酒。这酒先欠下,来日我们兄弟痛饮一番!” 骓路点头道:“如此,也好。好兄弟,我先告辞了。” 吴一算看着骓路走远,他身边的师弟说道:“吴师兄,你怎么跟个匹夫做朋友?” 吴一算道:“逢场作戏而已。” 师弟又道:“师兄,这个既然不是那小子的朋友,也不是个神术师,那我们……” 吴一算道:“你以为我吞得下这口气?我早就报复那小子了!” 师弟奇道:“报复了?” 吴一算伸手入怀,奸笑道:“我偷了那小子的通行令,没有通行令,他拿什么考试?” 众师兄弟一扫脸上的阴霾,纷纷赞道:“不愧是吴师兄,真是解气!” 一片赞扬声中,吴一算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刚刚骓路和他拥抱的时候,已将通行令偷了回去,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吴一算冷笑一声,说道:“顾师叔……在附近吧?” 师弟道:“顾师叔?他怎么了。” 吴一算道:“请他出手,让那小子和骓路这个混账知道得罪我们的下场!” 众师弟相顾而视,显然不知道他们的吴师兄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突然发起火来。 骓路能找到吴一算,并不是凑巧。吴一算出手偷通行令的时候,骓路便弹指将一枚“千里香”的花种射进了他的怀里,千里香不但花开时异香扑鼻,种子也有淡淡的香气,骓路循着香气,不怕跟丢。 他如此大费周章,当然不是为了那目中无人的男人,他想的更远。迎春三人虽然是同门师兄妹,但他们的关系十分扭曲,迎春在那里扮演的是不受期待、不被在乎的角色。如果那男人的通行令遗失了会发生什么呢? 答案很明显,迎春的通行令会被男人夺走,无法参加考试的是迎春。客栈里的一幕,显然印证了骓路的猜想。 这或许有点复杂,但骓路一眼就能看穿,因为他也有过这样的遭遇。不被重视、不被期待,甚至被歧视、被欺辱,两人的遭遇并不相同,心境却是一样的。迎春表面上善谈乐观,但他的压抑与痛苦,骓路感同身受。 骓路有些不明白,他偷回通行令是在帮助迎春,还是在同情幼年时的自己? 骓路不知道答案,他只想用手中的剑,替迎春开出一条康庄大道,要以一己之力攻击千数名应试者,最终只留下一百人。 骓路站在屋顶上,背后是一轮圆月。夜风习习,打着卷周游城市,骓路的目光,随着风儿散落在城市里。 鸟洲所有的城市都分作“市”和“坊”两块,客栈只允许开设在市中,眼下大部分应试者都集中在市中。除此之外,试场中也有少量供考生暂住的房屋。这些信息,自然是先前的闲聊中掌柜告诉骓路的。 今年新出的两条规则,都是可能引发考生私斗的规则,摇光城一定会对此做出一些策略。但是考生的数量太过庞大,即使早做准备,也不可能防备的天衣无缝。骓路将自己代入决策者的身份,开始思考。 首先,最应该警惕的是年纪将近三十的考生,因为第二条规则的限制,今年很有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年纪大的考生,因为多次参与奇术试,绝不会出现迎春一行差点没地方住的窘境,他们会提前动身,前往试场准备的临时住所中,那里不但价格便宜,而是有机会接近监考官,从而给自己创造优势。 所以,那里的防备是最为严密的。 骓路将目光收回,看向脚下的街。这一条街的尽头,有一个规模极大的客栈。从窗户的数量判断,上下三层总计大约有将近一百个房间。 他以黑巾蒙面,悄无声息的翻进窗户,床上有两个少女相拥而睡,毫无察觉。骓路并不动手,反而进了隔壁的单人间,一把提起睡得正甜的壮汉,再度进入双人间,将壮汉扔在两位少女之间,转身潇洒离去。 不用说,声震霄汉的尖叫声很快响起,中间还混杂了爆炸声和火焰的亮光。 骓路得手之后,并不立刻离去,反而走进其他房间,故意弄出声响,等到主人惊醒之后,立刻转身跑进对面的房间,如一条游鱼般从窗户窜出,悄无声息的消息在黑夜里。 如此反反复复,骓路乐此不彼的上窜下跳,客栈一片混乱,他虽然没有出手伤害任何人,但是很多人已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在这两条规则下,人们第一想到的就是“要是人数只有一百,那就好了”,这么想了之后,就会想到“排除”。即使他们不动手排除,但是内心一定会警惕,骓路正是利用了这份警惕,才让这场混乱盛大开幕。 但仅仅做到这个程度,是不够的。想要将人数减少到一百个,就只有弄脏自己的手,用这双手亲自去排除应试者。 骓路换了一条街,看着眼前仍然安静的客栈。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五章 表里人间4 “住手吧。” 身后响起的声音让骓路停下的脚步,他回头看去,黑发乱舞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背后。少女静静的看着骓路,眼神锐利:“你在破坏别人的梦想。” “梦想?”骓路问道。 “我们每个人来这里,都是为了考取奇术师,你现在正在妨碍我们。”少女说道。 骓路笑道:“你搞错了吧?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见朋友。” 少女道:“半夜三更见朋友?” “好吧。”骓路道,“我是来见情人,你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 少女的眼神骤然锋利,片刻之后,不屑的“哼”了一声:“我并不想伤害你,但我觉得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 “你明明就是在伤害我……” “像你这样不求上进的人,是不可能有人喜欢的。”少女又道。 “我不求上进?”骓路道,“我们很熟吗?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不熟,我也绝对不愿意跟你这样的人熟悉。”少女道,“眼下这世道,奇术师才是正统。你不学术法,反而学习剑法,这就是任性、就是不求上进。” 骓路笑道:“你这种说法,就好像千年之前不考科举就没出息一样。不学术法怎么了?” 少女厉声道:“如今这天下,干什么不需要术法?犁田不用耕牛,只要‘翻土术’就好;照明不用蜡烛,只要‘闪光术’就好。你呢?用剑犁地?用剑照明?” 骓路欲辩无言,怒道:“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指点。” 少女道:“恼羞成怒了吗?我说的是事实。像你这样挂着剑到处走,还自以为骄傲的人,真的讨人厌。” 骓路拔剑出鞘,沉声道:“多说无益,请赐教吧。” 少女露出微笑:“在你们剑侠的世界里,是不是有好男不跟女斗的说法?” “还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说法。” 骓路恶狠狠的盯着少女,少女毫不畏惧回应他的目光。她又说道:“停手吧,你是无法理解奇术试对我们的意义的。” “你无权干涉我的做法!” “你也没资格破坏别人的梦想!” 骓路道:“我不是在破坏梦想,我是在拯救梦想。” 少女道:“你说的是迎春?”。 骓路道:“你既然知道,就应该和我一起干。你的师兄成为奇术师,总比其他人成为奇术师来得好。” “首先,谢谢你替我们找回了通行令。”少女说道,“其次,那个人并没有资格成为奇术师。整天想的不是如何提升自己的实力,反而拼命钻研如何打点上下关系,到头来怎样呢?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使唤他,随便什么事都可以丢给他,比起这种废物,还是龙师兄更让我看得起些。” 骓路道:“但是,迎春说了想要成为奇术师,这难道不是他的梦想吗?” 少女轻叹一声,说道,“龙师兄用了一年,就比他更强;我仅仅用了三个月,就超越了他。为什么呢?因为他根本没用用心修炼,我与龙师兄稍稍努力了一些,就远远超越了他。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想要成为奇术师?” “……你好像很讨厌迎春。”骓路道。 “是他自己选择了苟且,我能做的也就只有厌恶他。”少女看着骓路,“你也帮不了他。” 骓路沉默。 少女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的事如此上心,但我奉劝你不要滥用你的同情心。自己想要堕落的人,就算是赤阳真人也拉不回来。” 少女说完这些,好像认定了骓路不会动手一般,转身离去。骓路的确不会动手,他终于意识到他和迎春的差别。 他们是不同的。骓路遇到的无法反抗的真正绝境,而迎春,他只是沉溺在自身的软弱中而已。 能拯救的人只有想被救的人。不努力将手臂伸向天空,就算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能够握住他的手臂。 “等一下!”骓路还是出声喊道,把通行令抛到少女手中,“你把通行令还给迎春吧。你去给他,比我给好很多,他一定会更高兴的。” 少女冷笑一声,竟将通行令丢弃在地,毫不犹疑的转身离开。 骓路目瞪口呆,心中更是有一股愤恨无法发泄,他高声大喊:“你的血是冷的吗?你的心是铁做的吗?这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迎春来说,或许就是他的一整个世界啊!” 少女头也不回,她的声音却清晰的回荡在骓路耳边: “这种虚伪的温柔,我不曾俱备。” ………… ………… 掌柜有永远算不完的帐,骓路靠在柜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话。掌柜说道:“我说客官,您到摇光城到底为了什么?” 骓路道:“我也不知道。” 掌柜道:“那你还要住几天?” 骓路道:“房钱有人给,饭钱不用出,就住着看吧。一年半载,十年八年的也无所谓。” 掌柜一摔算盘:“你是要认我做爹吗!” 骓路叫道:“爹。” 掌柜气得胡须发颤,说道:“你这个不孝子,让你爹知道了,不打死你!” 骓路道:“他们不需要我孝敬。” 掌柜道:“哎哟,客官是个有故事的人。” 骓路道:“后天就是奇术试了吧?那个有意思么?” 掌柜道:“一年一度的盛事,怎么会没意思?先是花车游街,再是拜祭真人,然后是术法展示,最后是考生应试,有趣的紧。再者,场外有人开盘,你可以去下注。” 骓路道:“术法展示?怎么个展示法?” 掌柜道:“十年前,荧惑神术师演示了一个叫做‘陌上烈阳’的火焰术法,想必客官知晓吧?” 骓路道:“并不知道。” 掌柜一脸错愕,心道怎么会有这么乡巴佬的土包子,接着说道:“陌上烈阳,是火焰术法的大成之作,十年前就是在这摇光城首次展示给世人看的。这道术法威力过于巨大,并不是在试场演示,而是在离此数十里的高山上施展。客官,数十里远啊!可那时候,那灼目的亮光还是刺疼了眼睛,奔腾的热气还是炙烤着皮肤,后来大家去山上一看,你猜怎样?” “怎样?” “那山没了!地上红艳艳的一片岩浆,可把大伙吓坏了。”掌柜啧啧感叹,“神术师之威,当真难以计量。” 骓路点点头,说道:“如此,我是该去看看。” 掌柜又道:“可惜客官不习术法,不然乐趣更多。” 骓路道:“为何?” 掌柜道:“每年的这个时候,隔壁的景天街上会有许多摊贩,上面卖些珍稀药材、天地秘宝,客官要是习术,那就可以去看看。” 骓路道:“笑话,我不习术还不能去看看?” 掌柜道:“一朵银月花能卖白银整整十两,可还不如一个大蒜好吃,你去干什么?” 骓路道:“药材不能买,我不能买些秘宝么?” 掌柜道:“别人拿着妖核,能施展一个术法,你拿着就只能挂脖子上。” 骓路道:“我乐意!” 掌柜笑道:“那你不如挂块鹅卵石,还好看些。” 景天街的尽头,是摇光城的城主府,所以这条路格外宽广,尽管两边摆满了小摊,中间依旧可以行人。 骓路走出客栈后不久,掌柜便将事务交给店小二,从后边追上了骓路。掌柜边走边看,说道:“小子,我看你真是越看越投缘,可惜我没有女儿,不然一定许配给你了。” 骓路说道:“我要两个。” 掌柜笑道:“你这份胃口,我也不讨厌。幸好老夫没女儿。” 骓路看着边上的摊位,尽是些花花绿绿的植物石头,偶尔还有一些内脏器官,实在是搞不明白,说道:“这些个破烂卖这么贵,是不是傻了啊?” 掌柜道:“你懂个屁!你看那草,那叫宁神草,放在香炉里点燃之后,可以加速灵气的回复;你看那些肝,那是从小吃灵石长大的鸡的肝,吃了之后根基能更稳固。” 骓路奇道:“吃石头还能长大?” 掌柜附耳道:“那是假的!就骗些无知的少年人!” 骓路转头一看,只见买肝的人络绎不绝,不禁微微摇头。 掌柜说道:“术法一出,举世皆惊。你想想看,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能飞天遁地、吐火喷电,连这都可以,那出现个吃石头的鸡有什么稀奇的?” 骓路道:“我看到的只有被诱惑迷住双眼的无知之徒罢了。” 掌柜道:“人生在世,谁没**啊?有**就有心魔,有心魔就……” “有心魔就有钱赚。”骓路打断道。 “对!你说得对!”掌柜一拍掌,“所以我说我和你投缘!” 骓路心道谁跟你投缘,突然闻到一股极淡的甜味,他眉头一皱,朝气味的来源看去。 掌柜轻声一笑,说道:“那是魔障花的气味。这种花本来是没毒的,自然有了灵气之后,就变成了毒花。它的花粉能闭塞灵气在体内的流动,让奇术师变成废人。” 骓路道:“我没看到花,那摊位上尽是些草。” 掌柜道:“魔障花在那人的怀里。这种毒花,怎么敢光天化日的卖?” 骓路道:“掌柜未卜先知,看来不是个简单的人。” 掌柜道:“你能闻到魔障花的味道,还能知道这花有问题,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两人接着往前走,摊位也逐渐有了变化,上面摆着的都是一些形状古怪的物件,骓路一个个看过去,只见标价都是几十几百两白银,有的甚至直接要黄金,不由得又吃了一惊。 掌柜说道:“这里的,就是所谓的法宝了。” 骓路道:“听说过,跟神兵利器一个道理。” 掌柜道:“也不尽然。比如华洲骓元帅之子,赫赫有名的骓风身上的那件‘风神袍’就很特殊……说来,你也姓骓吧?” 骓路笑道:“是啊,这姓可不多。” 掌柜道:“风神袍是好东西啊。动可疾风加身,一日千里;守可旋风护体,百术不侵;攻则神风成剑,摧枯拉朽。这等宝贝,可不是你嘴里那些神兵利器能比的。” 骓路道:“这儿的东西比之如何?” 掌柜道:“天上地下,皓月萤火也。” 骓路目光一转,竟在一堆数百两的价格中看到一根只卖十两银子的木杖,他心中好奇,正要仔细端详,脑内却如同爆裂一般剧痛起来! “买下它!买下它!” “买下它!买下它!绝对不能错过……给我买下它!” “买下它!快买下它啊!” 倾盆大雨在骓路的大脑里轰然落下,每一滴雨声,就是一句“买下它”。 “啊————————!”骓路嘶吼着,双手抱头,跪倒在地。 “客官!你怎么了!”掌柜吓了一跳,连忙扶着骓路,只见骓路双目赤红,两道血痕在泪腺处流下,状貌狰狞。他伸出颤抖的指尖,指着木杖,断断续续的说道:“买……买下它。” 掌柜连忙付钱,将木杖递给骓路,说道:“是这根杖子么?” “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 “太好了!我的腿,回来了……” 在脑海里嘈杂的喜悦声中,骓路点了点头,失去了意识。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六章 表里人间5 骓路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那在脑内响起的声音让他觉得害怕,出生到现在整十八年,这个声音还是第一次响起,以他的阅历,压根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事又过于邪门,说给别人听,大概也只会被当成是神经病。 他静坐了一会,确认脑内再也声响之后,这才走到楼下。掌柜见他下来,开口道:“哎哟,客官,您可算醒了,真是吓死老夫了。” 骓路道:“我身子弱,让你见笑了。那根木杖呢?” 边上一人轻蔑的笑道:“这一根破木头竟要十两,也就你这蠢材会买!” 骓路侧眼看去,只见龙姓男子正握着那根木杖,兀自把玩。 迎春起身抱拳道:“骓兄弟,不好意思。我龙师弟生性贪玩,擅自拿了你的木杖玩耍。” 龙师弟随手一丢,说道:“这破玩意,送我我也不要。” 木杖滴溜溜的在地上滚着,骓路眼里看着,心中一股无名火起,竟有拔剑相搏、杀之后快的冲动!这一瞬间,在座的所有人都猛然看向骓路,骓路心中的杀意如有实形,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冰冷刺骨的恨意。 龙师弟不由自由的后退一步,说道:“你,你想怎样!”他的声音早已颤抖,自己却没有察觉,旁人也没有在意。 掌柜捡起木杖,在自己身上擦了擦,这才说道:“客官看来十分在意这根杖子,在老夫看来,这杖子也确实好看。” 骓路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愤怒,强笑道:“奇术师的武器虽然各式各样,但是使杖子的居多吧?为什么说没用呢?” 掌柜道:“也不是各式各样,凡铁会对灵气产生影响,若是使用铁制武器,就无法很好的操纵灵力,所以奇术师的武器多是木制与玉石制。至于客官这根杖子……它,呃,它……” 少女接着说道:“优秀的奇术师武器,应当能和灵气产生呼应。你这根木杖一点也不能感应灵气,所以没用。” 骓路道:“木头还能感应灵气?” 少女道:“梨花木就能。丝楠木更是千金难求。” “反正我不是奇术师,也没灵气可用。” 骓路从掌柜手里接过杖子,正要坐下吃饭,木杖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肉眼可见的蓝色气雾从木杖中喷涌而出,直冲云霄,整个大堂洋溢着青翠的蓝色,如同仙境。 “什么?怎么了?”骓路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说道,“这清凉的烟雾是什么?闻了之后感觉心情畅快不少。” “傻小子,这是实体化的灵气啊!”掌柜摇头道,“这种灵气实体极度浓郁,对于奇术师来说是可遇不可求,一旦吸收这些灵气,自身的灵气贮量能够显著增加……我这么说,你可能听不明白吧?” 骓路点头:“我听不懂。” 掌柜把门窗关上,不让灵气外泄,这才说道:“这一屋子的灵气,价值黄金一百两!这么说,你懂了吗?” “……妈呀。”骓路看着一屋子的气体,回头看着迎春三人,说道,“你们三个愣着干什么?快吸收啊!”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掌柜说道:“小子,你听清了吗?我说的是,黄、金、一、百、两!” 骓路道:“我听清了。就是能卖一千两,对我来说也没用啊。” 少女席地盘膝坐下,说道:“多谢馈赠,应试在即,阁下伸此援手,有如雪中送炭。来日若有机会,我必当涌泉相报。” 龙师弟也席地坐下,说道:“老子叫龙傲天,以前多有得罪,以后有事,你说话便是。”他又回头看着迎春,“胖子,你修为太浅,吸收了这些灵气也无济于事,还是不要浪费了吧!” 迎春正要坐下,复又站起,说道:“说得正是。让罗颂门名扬天下,有师弟和师妹就足够了。” 骓路不悦道:“我说的是你们三个,迎春包括在内。” 迎春道:“骓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师弟和师妹的天赋强过我太多,让他们多吸收一些灵气是应该的。” 骓路莫名想起那天夜里少女的话,不由看了少女一眼,正好看到少女看着迎春,眼里闪过一丝叹息。他收回目光,转而对掌柜说道:“这木杖只卖十两,摊主可真不识货。” 掌柜说道:“非也。何止是摊主,这三位少年,还有老夫都看走眼了。还是你小子机灵。” 骓路道:“我不知道这木杖这么厉害的,不过只能使这一次,我也没赚。” 掌柜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木杖是被你激活了。从你握过木杖之后,它已是一件法宝了。” 骓路半信半疑,说道:“可我感受不到灵气的呼应。” 掌柜道:“你有灵气吗?” 骓路道:“没有是没有啦……但是为什么我能激活它?” 掌柜悠然道:“天地造化,神妙无穷。你问我为什么,我哪知道为什么?” 迎春在一边说道:“两位慢聊,我先回房了。” 骓路和掌柜目送他回房,竟同时叹息,骓路抬头一看,掌柜正看着他。骓路道:“掌柜,你是什么人?” 掌柜道:“区区神术师罢了。” 骓路满脸不信,笑道:“失敬。” 掌柜道:“那倒不必。” ………… ………… 半夜时分。迎春在房里泡好了茶,正要端着出门,骓路突然说道:“迎春,去哪啊?” 迎春一惊,茶水差点打翻在地。他回头说道:“骓兄弟,还没睡着哪?” 骓路道:“白日里睡得久了,这会有点睡不着。你要去哪里?我也去看看呗。” 迎春道:“怕是不妥。师妹师弟吸收了灵气之后,实力大涨,我们要在龙师弟房里碰个头,商讨以后的对策。” 骓路道:“如此,我是不方便过去,先睡了。” “哎。”迎春应了一声,又将茶水放好,取出行李换了身衣裳。磨蹭良久之后,他终于换了一套自己满意的服饰,轻声叫道:“骓兄弟,你看我这身衣裳合不合身?骓兄弟,骓兄弟?” 骓路早已睡着,哪里能理会他。迎春端起茶水,走进隔壁房间,龙傲天一看他来,不耐烦道:“让你泡个茶,泡了这么久!” 迎春道:“骓兄弟睡不着,陪他说了会话。” 龙傲天道:“哦,他啊。他出手阔绰,又不计前嫌,是个好人。”说着拿过茶杯,喝了一口,奇道,“甜的?师妹,你也喝喝看,这茶水特好喝。” 迎春看着少女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之后,压抑不住嘴角的笑容,开口说道:“师弟师妹,你们听说了吗?好几个考生死了,你们可得小心。” 龙傲天道:“我和师妹能有什么事?你要是害怕,就自己回去好了,反正你也考不过。” 迎春笑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和师妹死在这里,跟我这个大师兄可没关系。” 龙傲天道:“废话,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着保护我们?” 迎春笑而不语,少女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嘻嘻——哈哈——哈哈哈!”迎春无法控制自己,大笑了起来,“你们,还有灵气吗?” 龙傲天和少女顿时变了脸色,他们体内的灵气被重重封堵,此刻竟无法调动一点!龙傲天怒视迎春,吼道:“你在茶里放了什么!” “放了魔障花的花粉,有点甜,是吧?”迎春道,“除此之外,还有些酸味,那是失神草。你们现在不但没有一点灵气,连四肢都无力了吧!” “卑鄙小人!你……”龙傲天想要起身,却一下从椅子上跌落,趴到在地。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对吧。”迎春的眼中射出恶毒的光芒,一张胖脸上的五官挤在一起,分外扭曲,“因为我恨你们啊!” “你们算什么东西?我才是大师兄!我跟了师傅十年,你们呢?你们才几年!” 如果反转过来的沙漏,恶毒的语言不断从迎春嘴里吐出。 “凭什么师傅更青睐你们!凭什么师弟们更憧憬你们!凭什么我要被人指指点点!凭什么你们比我强?就因为你们比我有天赋吗!” 少女呼吸急促,睁开眼看了迎春一眼,说道:“不止是才能,我们还比你努力。” 迎春指着少女,吼道:“尤其是你……我爱你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从来不叫我师兄?为什么从不跟我说话?为什么从不正眼看我?为什么不粘着我?” 少女嗤笑道:“恶心。” 迎春道:“是啊,你一定觉得我恶心。我矮,我胖,我没才能,所以你看不起我,觉得我恶心。” 少女道:“更关键的是,你无能。” 迎春走着少女身前,伸手抚摸她的脸颊,道:“没关系,随便你怎么说。只要你们都死了,罗颂门内的最强弟子就又是我,到时候,我被你们夺走的一切都会回来!” 粗糙的手指仔细研磨少女白嫩的肌肤,少女非但没有反抗的能力,心里反而腾起一股燥热。 “是不是很热?”迎春道,“你的茶里除了魔障花和失神草,还有合欢散。你说,我是先杀了龙师弟,还是让他看一出活春宫再死呢?” 少女使劲全力,只能稍稍别过头。这最后的抵挡,暴露了她雪白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胸部,这无疑让迎春更加着魔,他死死的盯着曲线优美的隆起。 少女喘息着,说道:“有空看我的胸脯,倒不如关心你的身后。” 迎春回头一看,骓路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内,背靠着墙壁,冷眼看着一切。骓路看到迎春回头,伸手打了招呼:“晚上好。”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七章 表里人间6 “你……”迎春错愕的看着他。 “我不是睡了?”骓路道,“我装睡的,我闻到了魔障花的气味,大概明白你要做什么。” “骓兄弟,你能理解的吧?”迎春露出笑容,向骓路走去,“这几天他们的作为你也看到了。这个龙傲天把我当下人看,使唤狗一样的使唤我!他还对你出言不逊,你难道不想教训他吗?” “他是有点问题……”骓路道。 迎春像是得到了肯定,双眼散发骇人的光:“不错!我们应该联起手来!至于那个女人……骓兄弟要是有意思,我们可以一起玩弄她。不瞒骓兄弟说,在我们罗颂门内,她的名声并不好……” “闭嘴!”少女使出最后的力气,怒吼道。 骓路道:“你是应该闭嘴,我的话还没说完。他是有点问题,但是你的问题是最大的。” 迎春道:“我不明白骓兄弟的意思……你难道体会不到我的辛苦吗?我想要报复是理所应当的吧!” 骓路道:“因为天真而受创,并不值得同情。” “我天真?” “是啊,太天真了。”骓路道,“因为身高不高、体重过重而自卑,因为自己的名字太娘娘腔而自卑,幸好你是罗颂门内修为最高的弟子,凭借这点,你多多少少的有了些自信。但是龙傲天和这位姑娘出现了,他们轻而易举的撕碎了你最后的自信,你又成了那个又矮又胖名字还娘娘腔的人,能做的只有打点师弟师妹们的起居,借此彰显自己的存在。” “不!不是这样的!”迎春双目赤红,声如震雷,“信口雌黄!你什么都不知道!” 骓路却顾自说了下去:“你的做法是错误的。被人看不起,要做的不是奴颜婢膝,而是奋发图强;被人超越了,要做的也不是摇尾乞怜,而是堂堂正正的正面迎敌啊。” “……你又明白什么?”迎春狠盯着骓路,“奋发图强就能变强吗?努力了就一定有收获吗?这个世上是有天赋存在的啊!那些有天赋的人,随随便便就能取得成就,我见过的太多太多了!你根本就不明白!” 骓路笑道:“随便就能取得成就的人你见过很多?说几个出来让我长长见识。” “她!还有他!”迎春指着龙傲天和少女。 少女冷哼一声,不屑作答。龙傲天说道:“老子这么嚣张,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老子知道有资本的人才能狂妄!胖子,在修炼上下的功夫,你远远比不上我。” “随便你们怎么说好了。”迎春道,“骓兄弟,实在抱歉。好心劝你你不听,你跟着他们一起死吧。” 骓路道:“你还要执迷不悟。刚刚说话声音这么响,听到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你杀了我们自己跑得了吗?” 迎春笑而不语,回答他的只有少女的一声叹息。 “怎,怎么了?” 迎春哈哈大笑,说道:“我施展了‘静息术’,你不知道吧!” 少女道:“静息术,防止声音外泄的术法。具体作用原理,我会在黄泉告诉你的。” 骓路半懂不懂,说道:“你多相信我一点呀?我觉得迎春打不过我。” 少女又道:“奇术师和剑客的决定性差距,我会在黄泉一道告诉你的。” 骓路拔剑出鞘,三尺青锋直指迎春:“请赐教!” 迎春矮胖的身子灵活的一扭,手指捏了两个兰花诀,两道飞火在空中留下黑烟轨迹,直直的飞向骓路。 奇术师与剑客的决定性差距,其一:奇术师俱备高速、精准且破坏力巨大的远程攻击手段。剑客几乎无法对这种攻击手段做出有效的防御,火焰术法能融毁武器,雷电术法能麻痹身体,冰水术法能迟缓行动。 唯一的方法只有躲避。姬无敌的训练严格的让人发指,他曾经让全村一百多口人手持马粪牛粪,一声令下之后狂风暴雨般朝着骓路投掷而来……骓路从一开始身上臭的睡不着吃不下,到最后的万屎众中过,片污不沾身,整整花去了七年。 所以,比起粪汁满天飞,屎块蔽日落的那个时候,躲避迎春的术法实在太过简单,简单的让骓路不适应,只是两个闪避,他已经欠进迎春身旁。这一速度显然大大出乎在场其他三人的意料。 奇术师与剑客的决定性差距,其二:奇术师拥有可以抵御一切攻击的灵气护盾,护盾不破,奇术师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在姬无敌的训练中,“劈砍撩削”永远不是主角,“刺”才是最重要的招式。十根筷子折不断,一根筷子随便折,点永远比面容易突破。 骓路吸气收腹,吐气而击!剑身疾驰如电,剑尖飞旋如龙,只一击,灵气护盾便在迎春一脸惊容中破碎。 奇术师与剑客的决定性差距,其三:奇术师有一招瞬间释放体内灵气,产生强横的冲击波,弹飞周身一切事物的保命绝技“灵气暴走”。 这是奇术师稳胜剑客的关键,因为剑客完全不能抵挡或者破解这招,除了被弹飞之外别无选择。迎春双目圆瞪,衣衫猛然飞舞,骓路在冲击波到来之前抽身而去;在冲击波结束之后翻身而上。 这是最笨的办法,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骓路时刻在动,体力的消耗自然惊人;迎春虽然原地不动,但他的灵气肯定有耗尽的时候。这场输赢已经是拉锯战,谁胜谁负只是耐力问题。 如此反复三轮之后,骓路停下脚步,说道:“迎春,还能坚持吗?” 迎春黑着脸不说话。骓路接着说道:“我先透个底,我起码还能进攻十次。” 迎春嗤道:“十次?那我能坚持一百次!” 骓路道:“我有过失言、有过恶言,但我从不说谎言。这一份体力和耐力是我肌肉拉伤、韧带断裂、呼吸衰竭、心脏骤停之后换来的。你呢?有努力到这个程度吗?” 迎春的脸黑如锅底。骓路接着说道:“从没好好努力过的人,是没资格谈天赋的。我不想杀你,但这两个人也不能被你杀死,所以你走吧。” 骓路负剑而立,看着迎春。迎春还在犹豫,忽听得饱含愤怒的声音炸响:“哪个小子伤了我徐师弟! 临街的窗户被炸的粉碎,一行七人跃进房内,为首的一人身着黄色长袍,环视房内。骓路往前一看,抱拳说道:“吴兄弟,来找我喝酒么?” 这一行正是前日来过客栈的吴一算等人。吴一算回礼道:“骓兄弟,这次前来是有些门派恩怨要处理,要是兄弟你与这两人没什么关联的话,就请回避。” “既然是门派恩怨,那便与我无关了,这就告辞。” 骓路头也不回,丝毫不在意少女和龙傲天的眼神,径直离开房间。他心里明白,在剑客和奇术师的差距下,一对一或许还能取胜,以一敌七绝无胜利可能。 迎春见风使舵,立马说道:“吴道友,你来得正好!这两人我替你们制服了,地上的那人便是砍了贵派徐前辈的人,椅子上那姑娘虽然没有出手,却也不可饶恕!” 吴一算等人都是一愣,黄袍人眉头紧皱,说道:“师侄,你认识他?” 吴一算道:“龙傲天住在这间客栈,就是他告诉我的。” 迎春一脸得意,说道:“这位黄袍前辈可能不知,前些时候我假借请大夫的名义,把这恶徒的行踪告诉了吴道友!” 黄袍人大惑不解,说道:“你们不是同门弟子么?” 迎春道:“什么同门,他们待我如猪狗,我早看他们不惯!如今他们竟敢出手伤了贵派弟子,罪该万死!” 黄袍人默然不语,另六人尽皆不屑,轻蔑的瞥着迎春。迎春怕事生变,当即说道:“狗贼龙傲天不劳各位动手,我亲手杀之,免得污了各位的尊手!” 一粒冰晶临空飘来,轻而易举的刺入迎春的身体,室温陡然下降,在迎春动手之前,整个人先成了一座冰雕! 黄袍人一甩袖,说道:“不忠不义!行着猪狗之道,还怨别人当他是猪狗?什么东西!”他又看着龙傲天,“你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听他话中之意,龙傲天已必死无疑,龙傲天看着他身上的黄袍,心里也明白这点。黄袍奇术师,在奇术师中不算很强,但也绝不弱:“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为难我师妹。” “你师妹?”黄袍人看了看瘫坐在椅子的少女,这一眼,竟移不开目光。 在媚药的作用下,少女双颊潮红,呼吸沉促,晶莹的眸子碧洋般引人沉迷,微张的唇瓣樱桃般诱人采撷。黄袍人的视线肆无忌惮的上下移动,少女浑身无力,连眼神都难以凶恶,看向他的目光,竟似楚楚可怜。 吴一算道:“师叔,此事的确与他师妹无关,我看……” 黄袍人道:“无关?不,也不尽然……” 吴一算急道:“师叔!” 黄袍人一摆手,道:“休口!让我去问问她。”他一步一步走到少女面前,伸手扶住少女的下巴,喃喃道,“美,真美!” 一支利剑乘着月光而来。 窗口的阴影处,不知何时潜伏着一人,那人不知何时跳入室内,更不知何时拔出利剑,一剑刺出! 黄袍人方才觉察到异样,众人刚刚惊呼出声,骓路已带着一身月光,从窗口跳入,一剑疾刺! 骓路并不知道灵气暴走需要多久才能施展,但这个距离,他杀死黄袍人只需要十分之一秒。黄袍人心智迷乱,他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这一剑,必中! 手腕上并没有传来利刃刺入血肉的触感,反而是一种更为遥远的,记忆中的触感。 骓路想起他刚刚开始练剑,姬无敌要他劈材的时候,斧子嵌入树干中拔不出来也砍不进去的那种凝滞感。 现在手上的感觉,就是那种感觉。 没有看到鲜血,也没有听到惨呼,刺杀失败了。 “精彩的技巧,这等暗杀术,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客栈老板走进房内,拿着他打不完的算盘。只是这个算盘是火焰的颜色,红的炫目,除了骓路之外,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荧惑神算!” “……您是荧惑神术师?”吴一算道。 “十年不曾行走江湖,还有人记得老夫的诨名。”掌柜笑道,“也算是不枉此生。” 黄袍人微微额首,说道:“不知前辈在此,晚辈失敬。” 掌柜道:“你们走吧,他们伤了你们一只手臂,你们要了他们一条命,也算公平。” 黄袍人略一迟疑,他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忤逆神术师的意思,再度贪婪的看了少女几眼之后,说道:“前辈吩咐,晚辈不敢不遵。今日暂且告退,来日定来当面谢罪。”言罢,领着众人从窗户跳落在街上。 黄袍人直至此刻,依然不知道自己差点死去,反而回味起少女的容貌。他回头看了一眼,说道:“那个女孩叫什么?” 吴一算道:“不知道。” 黄袍人道:“我真想知道她的名字!” 吴一算道:“师叔,你还要动手?” 黄袍人喃喃道:“只是留个念想。有荧惑神术师护着,在摇光城内是不可能动手了。” 吴一算道:“正是。徐师兄的断臂之仇,我们……”他迟疑许久,竟不知如何是好。这次报仇报的不伦不类,若说不服,可也杀了他们一个人;若说服气,死的人又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他转头看去,众人脸上也尽是茫然之色,只好说道:“师叔,你说,我们还报不报仇?” 黄袍人满脸陶醉之色,充耳不闻。 第八章 奇术大试1 骓路的剑凝固在空气中,抽也抽不动,拔也拔不出,任凭他拳打脚踢,硬是不动分毫。他明白这是掌柜用灵气将剑禁锢在了半空中,泄气道:“掌柜的,别玩了,把我的剑还给我。” 掌柜道:“你的剑法是谁教的?” 骓路道:“天生就会。” 掌柜道:“你师傅是赤面会的人?” 骓路道:“什么赤面会?我不知道。” 掌柜仔细端详他,突然叹息道:“我平生所见之人无数,就数你资质最为上乘,就是那声名盛极的骓风也远远不如你。可惜!可惜啊!” 骓路道:“把剑还我。” 掌柜一扬手,长剑便跌落在地,再一扬手,无色有形的灵气竟组成一只手臂,死死的扼住了骓路的脖子。 掌柜说道:“术法一道,变化万千。小子,你可不要得意忘形,我有一千种治你的办法。你的剑法的确是强,但要切记人外有人。” 这一击无影无踪,不但看不见,甚至连气流都没有掀起,骓路防无可防,只能中招,咳嗽了许久:“咳咳……得意忘形的咳……是你吧!” 骓路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一一喂给两位伤员吃。不消片刻,魔障花与失神草的毒便解去。 龙傲天神色疲惫,扛起冰雕迎春,说道:“我去买副棺材。” 骓路道:“迎春还有救吗?” 龙傲天道:“冻成这样,还怎么救?” 房间里只剩下骓路与少女两人,骓路看少女燥热的模样,说道:“这药能解百毒,但不能解媚药,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就跟我说……” 话没说完,少女便是一巴掌糊在骓路脸上:“无耻!” 骓路忍着疼痛,继续说道:“我去给你打些凉水,你泡在里面会舒服点。” “不需要。”少女迟疑一会,说道:“掌柜说你资质高,又说可惜,可惜什么?” “可惜我不能学习术法吧。”骓路笑道,“我天生残缺,无法学习术法。” 少女惊讶的看着骓路,良久说道:“抱歉……以前对你说了些很过分的话。” 骓路道:“不是你的错,你并不了解我。” 少女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道歉。我一无所知,但却大放厥词。” 骓路道:“好,我原谅你了。” “……嗯。” 双颊潮红的少女吐气如兰,带着妩媚的音尾撩动少年的心,骓路在这绝美少女的星眸中看到了失神的自己。 ………… ………… 少女与龙傲天将迎春的后事安排妥当,便迎来了七月一日,奇术试当天。 天色未明,骓路三人便结伴而行,走到一半,龙傲天说道:“骓兄,不必送了,安心在客栈等我和师妹的好消息吧。” 骓路从怀中摸出一个通行令,说道:“不是,我也去考试。” 另二人错愕的看着他,少女说道:“丢人就那么好玩吗?没有一点灵气的人到底去凑什么热闹?” 骓路笑道:“机会难得,不去白不去。” 千年前的大灾难之后,每个稍具规模的城邦都会建起一座“术真祠”,祠中供奉赤阳真人像,每年的奇术试,也都在术真祠中举办。 骓路举目看去,只见红墙绿瓦、飞檐翘角的气派祠殿前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说道:“看啊,人多得好像垃圾一样。” 少女和龙傲天都没有回应他,他们的表情僵硬,神色紧张,呼吸深重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奇术试对于他们来说是登天的阶梯,除了骓路之外,没有人抱着玩闹的心情。 太阳将光芒散落在巨大广场上,术真祠的大门也随之洞开,有一红袍人站到众人之前,高呼一声:“奇术试在即,各生持令入场!” 人群整齐的排列,一一交过令牌,轮到骓路的时候,考官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又仔细看了看令牌,挥挥手示意通过。 骓路脸上没有异样,心里慌得要死,轻吁一口气。少女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骓路道:“奇术试有很多人旁观的吧?” 少女道:“确实如此。” 骓路微微一笑,说道:“那我就要让他们看看,剑法的可怕之处。” 花车游街与考生无关,今年的术法展示也并无出彩之处,考试的内容倒是特别有趣。 第一项是隔空取物,操纵灵气托起摆在三丈远处的皮球,收到手中。这大约是考验操纵灵气的熟练程度。 第二项是充气皮囊,将灵气灌输进干瘪的皮囊中,皮囊越鼓越好。这是考验各人的灵气贮量。 第三项稍有些复杂。应试生使出自己最拿手的术法,术法的效用相差甚大,由相应领域的考官判定优劣。 有些考生出手不凡,皮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自然博得满堂喝彩;有些考生发皮球则是上滑下跳,人也跟着歪歪扭扭,自然是叫大家捧腹大笑、喝起倒彩。 龙傲天看了一阵,说道:“师妹,这一项考验的怕是‘快’和‘稳’两项;第二项无甚好说,个人功底而已;这第三项,似乎防御术法的得点比较高。” 少女道:“正是,可惜我们都不重视防御术法。” 两人简单的结束了对话,骓路心里明白,表现优异的考生太多了,他们感受到了压力。如刚刚上台应试的吴一算,此人手法高超、心态平和,并不像一般考生那样老老实实的将球抓到手中,反而在台上手舞足蹈。他指向东,皮球便飞向东;他望向西,皮球便飞向西;他一扭腰,皮球便当空飞旋。 皮球就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操纵起来如臂使指,这项考验在他手里如同舞蹈一般优美炫目,何止是围观的百姓,连考官也叫起了好。 又过了一阵,龙傲天神情沮丧的走下台,叹道:“太紧张了,没有发挥好。” 骓路道:“我觉得挺好的啊,每一项都完成了不是么?” 少女道:“你眼瞎了吗?每一项,他都没做好。” 龙傲天又是叹气,说道:“师妹,你加油。” 少女一言不发,站起便走,在台上站定,说道:“罗颂门弟子青鸟,见过诸位。” 青鸟登台的那刻起,便是瞩目的焦点,此刻听她自报家门,场上顿时接头交耳起来:“罗颂门?没听说过啊?” 骓路笑道:“你这个师妹,当真是个妖精。” 龙傲天道:“可惜性格太冷淡,不粘我这个师兄。” 骓路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前程大好。” 龙傲天道:“师妹美则美矣,性子太烈,我怕是无福消受。” 最为年长的考官轻咳一声:“开始。” 青鸟转身正对皮球,伸出白皙的小手,轻轻一招。皮球纹丝未动。 “这不可能!”龙傲天叫道,“糟糕!糟糕!师妹太过紧张,竟然出现如此失误!” 骓路先是一愣,继而笑道:“你这个师妹,可一点都不紧张。” 先前的考生出现纰漏的时候,围观群众无不指指点点、哈哈大笑,此番却尽是惋惜之声,更有“不要紧张”、“再来一次”的激励声传来。 青鸟不动声色,双手齐上,轻轻招动,可皮球仍旧纹丝未动。坐在骓路身后的一女子说道:“哈!长的漂亮有什么用?还不及我一半修为!” 龙傲天霍然而起,转身骂道:“刚刚是哪个**说话!” 骓路劝道:“人丑多作怪,龙兄不必介怀。” 一片惋惜声中,一位考官猛然起身,叫道:“好!如此精妙的灵气操纵,老夫尚是第一次在奇术试中见到!” 另一位考官站起,示意众人安静,朗声说道:“各位,这位青鸟姑娘并未招动皮球,而是招动了皮球上的一粒微尘。微尘何其之小?她将灵气分成丝缕,包裹微尘之后随意操纵,这份细致,堪称惊人。” 先一人说道:“何止如此,她操纵的并非一粒微尘,而是数百粒微尘之多!来人,拿一卷白绸上来!” 一卷白绸很快在青鸟眼前展开,青鸟素手一挥,那白绸上陡然出现“雕虫小技”四个大字!侍卫小心的举着白绸展示一圈,随后使力一抖,微尘散去,白绸洁白如新,哪里还有什么字迹? 至此,排山倒海般的喝彩声响彻天际,青鸟冷清的脸上少见的浮现笑容。 接下来的充气皮囊中,青鸟体内的灵气似乎无穷无尽一般,那皮囊竟然将整个试场占据,围观百姓远远退出百米,生怕皮囊炸裂把自己炸个半死,考官们纷纷说道:“够啦!够啦!我们给你满点,你快住手!” 看了如此精彩的表现,罗颂门再度被提及,众人认为有如此优秀的弟子,罗颂门绝不能是无名之流,一时间“隐世古流再出”、“罗颂门中有天地秘宝”的猜测四起。 考官说道:“青鸟姑娘,接下来是最后一项,你擅长的是哪方面的术法?” 青鸟道:“攻击。” 考官面色一僵,看向台上专门负责攻击领域的侍卫,那侍卫微微摇头,说道:“在下修为浅薄,先前多次开启护盾,灵气消耗甚巨,怕是难以胜任。” 考官道:“姑娘天赋异禀,出手想必不凡,请稍待片刻。” 骓路听得一清二楚,说道:“你这师妹今天可是出尽了风头。” 龙傲天道:“惭愧。”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九章 奇术大试2 一位红袍奇术师匆匆赶来,问明情况之后,对青鸟说道:“原来如此,今年竟有如此优秀的人才,我鸟洲大幸。” 青鸟微一额首,奇术师接着说道:“在下改命堂东风谷,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台下龙傲天一咂嘴,低声道:“啧,这臭虫。” 台上青鸟并不答话,径直道:“请赐教。” 一片嘘声中,东风谷仍旧斯文有礼:“在下专修防御术法,一般攻击伤不到我,请姑娘尽情施展。” 言罢,一层又一层循次渐进的赤红护盾浮现在半空中,将红袍奇术师围的水泄不通。骓路看着这护盾数量,微微皱眉。 要是他想以手中之剑突破一面护盾,自然是极其容易,但这些护盾各自独立又相互呼应,前后左右护得水泄不通,想要对东风谷造成有效伤害,他不可能做到。 “这是龟甲阵。”龙傲天像是看穿骓路的心思,说道,“不要说是剑法,就是术法也极难突破。” 青鸟高举双手,划圆而下,两掌在胸口虚合,一个光球便在掌中凝结。光球疾射而去,破坏两面盾牌之后销声匿迹。 现场一下安静了下来,东风谷同样一脸诧异,骓路左右一看,问道:“怎么了?” 龙傲天道:“术法的强弱,最关键的是术法本身,炎爆术与火球术的差距不是技巧能够弥补的。我们罗颂门的术法很弱很弱,好一点的是大路货,次一点的干脆是已经被淘汰了的。” 骓路点了点头,明白了过来。 青鸟先前出色的表现,不由得让人期待起她会拿出何种秘术,结果却只是随处可见的弱小术法,难免有些美中不足。 青鸟无视众人的议论声,走回座位,骓路起身道:“好了,轮到我了!” 青鸟看着他,说道:“你这兴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准备好出丑了吗?” 骓路道:“出不出丑,上去了才知道。” 骓路自报家门之后,考官说道:“开始吧。” 骓路道:“我没灵气,自然也没操纵一说,这第一题我就不考了!” 青鸟在台下看着,轻叹一口气,说道:“龙师兄,等会这人想要坐我边上,麻烦你把他踢走。” 龙傲天道:“放心,我也丢不起这人。” 考官一愣,怒道:“奇术试岂是你戏耍玩闹之处!来人,把他给我叉出去!” 骓路朗声道:“在下持剑而来,只为证明剑道并非末流之技,请东风谷前辈再度施展龟甲阵术,我愿凭手中剑破之!” 另一考官道:“骓路少侠,剑道处于何位,并非我们一言能蔽之,也决非你一剑能撼之。这场比试,我看不必要。” 骓路拔剑出鞘,面对东风谷,说道:“请赐教!” 少年的眼瞳闪着光,那是他的意志所在。 东风谷并没有无视发自少年内心的滚滚而来的气势,也没有忽略只有少年的身体才能迸出的不屈风采,笑道:“既然如此,就当是中场休息,我来陪骓路少侠玩闹一场吧。” 龟甲阵术再次施展,赤红的圆盾在东风谷身周缓缓横移,东风谷说道:“这样如何?” 骓路道:“还不够!” 东风谷手捏剑诀,赤红盾一面面的在他面前堆叠,两人中间出现了厚达一丈的半透明的赤红盾墙:“这样如何!” “甚好!” 骓路当胸竖剑,轻闭双目,摒除六识,凝神静心。 一剑破除龟甲阵术,有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不论是围观百姓不带好意的指点,还是应试生轻蔑的表情,抑或是考官们心不在焉的神情,都说明了这点。 术法高贵,剑道低贱。这是定论。 “龟甲阵术比我想象的更强。”青鸟看着台上的骓路,说道,“我本以为至少能破三面盾,可一面之后就感到无力。” “更何况,施展者是红袍奇术师,骓兄怎么会……”龙傲天道。 “但是。”少女闭上眼睛,像是在感应谁的心境,“他,或许能行。” 秘剑苍天·残杀式,众生皆有罪。 贪婪为罪、**为罪、暴食为罪、嫉妒为罪、懒惰为罪、傲慢为罪,暴怒为罪。 众生生而有罪,有罪则当诛杀。 骓路睁开双眼,眼里再无一丝清明,有的只有嗜虐和残暴,青色的长剑上附着了一丝若隐若现的黑色魔气,他一手握剑,一手扶刃,朗声念道: “伏于极深之渊之罪孽者、世间万恶之集大成者、背伦之反叛者,在此与虚善伪义宣战!”他高高跃起,一剑挥下,“斩!” 三尺青锋与赤红盾墙撞击在一起,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传来之前,狂躁的冲击波率先掀翻在场众人。 盾墙如脆纸,“呼”的一声化作点点红芒,打着卷消散在空气中。 剑气余势未减,在翻飞的尘土中,东风谷无力支撑,一口鲜血吐出,不可置信的看着骓路。 骓路衣衫不乱,收剑而立,双手抱拳,在万众瞩目、万籁寂静中,说道:“承让!” ………… ………… 奇术试考生众多,结果第二天正午才出。 与来时不同,青鸟和骓路心情平静,龙傲天却苦着一张脸。骓路有心安慰几句,无奈自己什么都不懂,也就按捺不说。 掌柜见到三人回来,说道:“恭喜恭喜。” 骓路道:“何喜之有?” 掌柜道:“这场比试,有两个人大出风头。一位是长相绝美,天赋极高的少女,一位是猖狂无礼,目中无人的少年,这两位就在眼前,难道不该恭喜么?” 龙傲天强笑道:“你们聊,老子去睡了。” 骓路看着他上楼,这才说道:“掌柜的,你不是奇术师考的不是临场发挥吗?” 掌柜道:“当然不是。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能当考官的哪个眼光不毒?就算你发挥不好,你的底子,他们瞧的出来。” 骓路道:“不太妙啊,那我这个绝世奇才不是再也隐瞒不住了?” 青鸟道:“你要是能改掉自吹自擂的习惯,可能还是个可靠的男人。” 掌柜道:“奇术试已经结束,两位客官以后作何打算?” 骓路道:“是呢……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比较好。” 掌柜道:“骓路少侠,你为何独自闯荡?” 骓路道:“师傅有命,要我让剑道重临世界之巅。” 青鸟嗤笑道:“痴心妄想。” 掌柜道:“志存高远,是件好事。” 骓路道:“说人话。” 掌柜看着骓路:“你他娘的做梦。” 骓路一抱拳,笑道:“受教!” 掌柜一愣,无可奈何的笑了出来:“你这臭小子!”又道,“你我相识一场,可惜你不能学习术法,我没什么好东西给你。” 骓路道:“你看着给呗。” 掌柜指了指自己脑袋,说道:“我的好东西都在我的脑袋里,你要了,有什么用。” 骓路一指青鸟,说道:“我没用,她有用。” 青鸟见机极快,立马说道:“请大师赐教!” 掌柜一愣,从怀中掏出一封薄册,交到青鸟手中:“这是我毕生习术心得,你天资很高,好生学习,必有成就。” 青鸟双手接过,说道:“多谢大师赐教,我定当不负期望。” 骓路道:“你那个‘陌上烈阳’写在上面么?” 掌柜道:“蠢货!这个术法我只教我亲传弟子。” 一夜无话,隔天清晨,龙傲天叫醒骓路,说道:“师妹让我叫醒你,一起去看奇术试结果。” 三人来到术真祠,尽管天色尚早,广场上早就人满为患,人们或欣喜或沮丧,眼里却都有一份希冀。 骓路看着他们,突然说道:“你那天晚上说的话,我算是理解了。” 青鸟说道:“本就是如此。” 龙傲天看着两人,说道:“那天晚上?我听着怎么有些不对啊?” 青鸟道:“龙师兄,你要是想死,就不要把话说的这么委婉。” 骓路只是拍了拍龙傲天的肩膀,露出回味的眼神,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青鸟又道:“骓路少侠,你在挑衅我。” 不少人注意到三人走入广场,不论是一脸狂霸拽的龙傲天,还是骓路背着的剑,亦或者是青鸟不容他人无视的气场,都极其显眼。 “青鸟姑娘,又见面了。”三人站立间,有一手持纸扇,书生模样的人走近,“昨日你的风采当真绝世惊艳,你的修为同样深不可测,小生佩服。” 青鸟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龙傲天道:“那是,我师妹岂是你能比的?” 书生一合纸扇,说道:“相比之下,身为同宗的龙傲天龙道友,就有些让人可怜了。” 龙傲天正要说话,他又一开纸扇,说道:“不过,红花要有绿叶配,龙道友的表现,正好衬托青鸟姑娘的强大。” 骓路嘿嘿一笑,对青鸟说道:“听到没有?那人说你不强,需要弱小的龙兄弟衬托一把,才能凸显出那么一点点厉害。” 书生慌道:“我可没那么说!青鸟姑娘,你可不要轻信小人谗言!” “小人?”骓路大声道,“你说谁是小人!” 广场瞬间安静下来,众目睽睽之下,书生以扇代指,指着骓路鼻尖:“你!” 骓路拔剑出鞘,说道:“既然如此,请你赐教!” 若是昨天以前,不论谁都会笑话骓路不自量力,但昨天之后,谁都知道他这一剑之威并不是说笑。 书生骑虎难下,又自觉难以打败骓路,即使现在被所有人看着,也只能怒哼一声,拂袖离去。 骓路收剑入鞘,问道:“这人谁啊?怎么好像认识你们。” 龙傲天道:“大树县是我们那一带有名的术法大镇,包括罗颂门在内,一共有五家流派。刚刚那个人叫做王传晴,也是大树县的。” 骓路点点头,说道:“他身手如何?” 龙傲天道:“怕是和我差不多。” 青鸟道:“但是不如我。”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章 奇术大试3 正午刚到,随着一声锣鼓声响,术真祠的大门洞开,只见数人走到墙边,将一张张红纸贴上墙壁。霎那间,人群好像看到食物的鱼群,纷纷涌向墙边,龙傲天一手握着青鸟,一手抓住骓路,说道:“快!挤上去看看!” 红纸上第一个名字是“青鸟”,第二个名字是“吴一算”,尽管是上下两名,得点相距有数十点之多。青鸟露出笑容,道:“还不赖。” 骓路道:“你夸奖自己倒是毫不吝啬。” 青鸟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误会了。我说那个吴一算还不赖,竟然只和我这个第一名差了二十一点,真是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我可能有点爱上那么优秀的人了。” 骓路哑口无言。 龙傲天盯着榜单,突然哈哈大笑,嚷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老子正好一百名!哈哈!哈哈!” 青鸟笑道:“我完全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开心,仅仅是摇光城,比你厉害的就有九十九个,这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她嘴上这么说,眼里却也有欣慰之意。 骓路道:“恭喜龙兄!” 龙傲天道:“同喜同喜,我——”他一停顿,竟又哈哈大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骓路看着他的模样,对青鸟说道:“完了,这人傻了。” 青鸟竟也露出笑容,说道:“不。我能理解他。” 龙傲天在人群左看右看,高声喊道:“王传晴!王传晴!你在哪里啊!” 骓路道:“王传晴?找他干什么?” 青鸟道:“你看一百零一名的名字。” 骓路一看,以一点之差落在龙傲天身下,排名第一百零一位的正是王传晴。 一道恶毒的视线从右侧刺来,骓路转头看去,正好看到被人簇拥着离去的王传晴。 ………… ………… 羹残酒尽,骓路也带了几分醉意。 结果发表之后,狂喜的龙傲天带着两人走进酒楼大快朵颐,不胜酒量的青鸟和狂饮滥喝的龙傲天早已不省人事,骓路叫来车夫将他们送回客栈,自己也昏昏睡下。 再度睁开眼已是次日中午,骓路看着空荡的房间,心中竟有一丝落寞。他打点好行李,来到柜台结账,掌柜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不跟那位姑娘道别呀?” 骓路道:“依依相别不如不辞而别。” 掌柜踟躇片刻,认真说道:“此一别或许就是一生不见,还是道个别比较好。” 骓路道:“你管我啊!” 掌柜道:“我还以为你喜欢那孩子呢。” 骓路道:“她那么好看,谁不喜欢?走了!” 掌柜道:“客官走好,欢迎再来。” 骓路心中没有目的地,他想了想,决心先去小梅镇把师傅交代的事办了,便改道向南。行了不过两里路,背后突然有人喊道:“骓兄且住!” 骓路回头一看,原来是龙傲天和青鸟骑马而来。青鸟奔驰而近,翻身下马,怒道:“你怎么不辞而别!” 骓路道:“本就是萍水相逢,一程之后更有一程,若是一一作别,不是妨碍了前程么。” 青鸟一时语塞,说道:“我不管,反正你一定要跟我道别。” 骓路道:“那么,就此别过!” 龙傲天道:“骓兄脚步匆匆,是有要做之事么?” 骓路道:“没有。” 龙傲天道:“那么是有想去的地方?” 骓路道:“没有。” 龙傲天道:“既然都没有,那何不跟我们一道上路!” 骓路道:“在下肩负重担,此刻虽漫无头绪,却也不能肆意玩闹。” 青鸟道:“你那重担,是不是中兴剑道?” 骓路道:“正是。” 青鸟道:“那么,你与我们顺道。” 通过奇术试之后,就能往更高一阶的学府进习。 鸟洲有四大学府,分别为“逆天”、“改命”、“救世”,“在我”四处,这四处连起来就是“逆天改命,救世在我”。取这些名字,是为了纪念千年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赤阳真人,并以此激励奇术师们。 龙傲天道:“我和师妹都进了改命堂,骓兄还记得东风谷么?那人正是改命堂的讲师。” 骓路道:“他怎么了?” 龙傲天道:“东风谷说,他师傅是当世罕见的术剑双修之人,在剑道和术法上都有不错的成就。你一剑破了龟甲阵术,他便想请你去改命堂和他师傅切磋交流,不知你愿不愿意。” 青鸟接着说道:“难得有个剑道大师,你也去吧。” 骓路略一思索,心想既然是剑道大师,说不定知道秘剑苍天的下落,便道:“也好。” 青鸟道:“既然如此,你先随我们回一趟罗颂门,再一起去改命堂。” 骓路犹豫道:“这……怕是不大方便。” 龙傲天道:“骓兄不要推辞了,你帮我们这么多,就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吧!” 骓路道:“也好。骓兄骓兄叫着太见外,傲天兄弟要是不介意,就叫我小路吧!” 龙傲天道:“爽快!你就叫我傲天!” “小路?”青鸟在旁轻声唤了一声,竟抿嘴笑了起来。 骓路道:“我让傲天这么叫我,没让你叫。” “我偏要叫,你管得着么?”青鸟道,“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骓路道:“我又不知道你叫什么。” 青鸟道:“你分明在红榜上见过一次了。” 骓路道:“你不亲口告诉我,怎么能算认识?” 青鸟道:“你可以问我呀。” 骓路道:“我这不是问了吗?” 青鸟道:“刚刚的不算,你再问一次。” 骓路摆手道:“我懒得问。” 青鸟道:“那我偏偏要告诉你,我叫青鸟,你好好记住了。” ………… ………… 大树县在摇光城以南,骑马而行,两地约莫两三天的路程。镇北有座不高的山,镇南则是一条大河,大树县靠山面水,灵气充沛,是一块风水宝地。 大树县上有云霄、大道、杨亭、小隐,罗颂五个术法流派,其中以云霄门为首,罗颂门垫底。往年每次奇术试中,这五门多则新晋数十名奇术师,少则十余人,并且,罗颂门往往是一个新晋奇术师都没有的。 今年考试规则改变之后,大树县仅仅只有两位新晋奇术师,还都是出在罗颂门中。镇上居民私下里议论纷纷,说到底真金还需火来炼,考试难度一增加,那四个表面风光的门派全趴下了,就厚积薄发的罗颂门经住了考验,维护了大树县术法重县的名头。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传到了各个门派掌门的耳里,大道、杨亭,小隐三门倒也罢了,本来就被云霄门压着,现在不过是换个人来压,也没什么区别,平日里多打骂弟子,出了心中一口不甘之气也就是了。 云霄门可就不同了。 云霄门建在大树县正中,高墙大院,碧瓦朱甍,着实气派。掌门也向来以大树县正统自居,不但自己一须华髯垂至胸口,还要求弟子们必须着白衣执折扇,每次出门都是浩浩荡荡,有如出游。 平日架子做足,关键时刻却掉了链子,老百姓怎么可能浪费这个谈资? 一时之间,街头巷尾、茶馆酒楼无不谈及此事,这个说云霄门只重形象却不务正业,落得此等下场也不奇怪,那个说我早十年就知道会有今日,你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东边说云霄门久居高位,难免掉以轻心,若是他们能自审己身,来年卷土重来也未可知,西边说嗨!没救没救,云霄门完了,十年后就不复存在,你别问我为什么是十年后。 这些流言到了云霄门掌门王得义耳里,自然是把他气得不轻,连夜叫来自己的儿子王传晴,当头又是一顿痛骂。 王传晴排名一百零一,心中如何不郁闷?可父亲要骂,也只好受着。 王得义沉默半晌,突然说道:“晴儿。” 王传晴道:“儿在。” 王得义道:“你说,要是你前边那一百名中有人死了,你这一百零一名,是不是就成了一百名?” 王传晴猛地一惊,说道:“父亲是说……杀了龙傲天?” 王得义道:“鼠目寸光!杀了龙傲天,不过得一个好处,若是把青颂门连根拔起,那么非但你能当奇术师,我们云霄门也仍是名副其实的大树第一派!” 王传晴目瞪口呆,讶道:“父亲英明!” 王得义沉吟片刻,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切莫声张,我们从长计议。” 第十一章 大树五门1 青鸟和龙傲天通过奇术试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大树县,三人走到镇口,便见一个面目俊朗、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领着数十个弟子走上前来。 龙傲天当即下跪,磕头道:“师傅!徒儿不负您的期望,通过奇术试了!”青鸟却只是别过头,眼里藏不住的厌恶。 青颂术士连忙扶起他,说道:“好孩子,为师知道你行的!”他又看向青鸟,说道,“青鸟,你得了摇光城第一,我很欣慰。” 青鸟道:“并不难。” 青颂又看向骓路,问道:“这位道友是?” 骓路抱拳道:“在下骓路,见过青颂大师。在下途中偶遇贤徒,承蒙不弃,邀我来贵派做客,诚惶诚恐。” 龙傲天在青颂耳旁说了些话,青颂点点头,竟向骓路深鞠一躬。骓路一惊,连忙说道:“青颂大师何故如此!莫不是折了小子的寿!” 青颂道:“骓贤侄将灵气实体赠与两位愚徒,又救了傲天与青鸟的性命,当受此拜!” 骓路连说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几人又说了会话,青颂便引着众人回到罗颂门。 这一路上,年幼的弟子围在龙傲天身边,央他说摇光城的见闻,龙傲天竟耐心的一一回应。相比之下,青鸟形单影只的吊在队伍最后,低着头走路,煞是孤独。 及近罗颂门,青颂对骓路说道:“骓贤侄,那便是我罗颂门所在。” 骓路一看,山墙低矮,门扉破旧,清扫的却极为整洁,说道:“开门见日,庭院有松,好一处风光!” 青颂哈哈大笑:“骓贤侄甚是讨人欢喜,青鸟要是如你这般能言善道,那便好了。” 青鸟冷哼一声,不屑之意甚重,骓路应道:“青鸟姑娘修为高强,容貌美甚,已不需要多说多讲了。” 青颂又是哈哈大笑,青鸟又“哼”一声,只是语气中有些欢喜。 ………… ………… 众人进门,青颂遣散弟子,将骓路等三人唤进内室,开口说道:“骓贤侄既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便向你隐瞒。我已将迎春下葬了。” 骓路自觉不该说话,另两人也不说话。青颂接着说道:“迎春的死因,我还未跟众弟子讲起,你们觉得应当如何讲?” 龙傲天道:“全凭师傅吩咐。” 青颂点头道:“我想对众弟子说,迎春他死于急病。” 骓路下意识看了另两人一眼。 奇术试时,少女和龙傲天没有问骓路的令牌从哪里来,迎春在他们两人之间成了禁语,这一路上谁也没有提及。迎春的死或许是两个少年人第一次直面死亡,这不可避免的带给他们些许改变,很明显的,他们都很懊悔。 懊悔没有更温柔的对待迎春。 龙傲天道:“大师兄他……本性不坏,我觉得这样很好。” 青鸟道:“人死为大。” 青颂道:“很好,你们都是好孩子。” 从内室走出之后,龙傲天带着骓路走向他的临时住处。骓路看着他,说道:“傲天,你怎么好像换了个人?” 龙傲天道:“换了个人?” 骓路道:“刚刚见面的时候,你可是很蛮不讲理。” 龙傲天道:“想要不被欺负,就要凶狠霸道。老子小时候是个包子,人见人欺,从那之后我就很明白了,想要不被欺负,就要先咬他一口!” 骓路摇头道:“你小心崩了一口牙。” 龙傲天道:“烂命一条,死就死了。” 骓路迟疑片刻,说道:“不过,你对待迎春的态度是有问题的。” 龙傲天的神色阴沉了下来,他说道:“是啊,使唤着使唤着,就习惯了。人死了之后才觉得自己是个傻逼,但能怎么办?来不及了。”隔了一会,他又说道,“师妹她一定也很后悔。” 骓路笑道:“她虽然后悔,但再重来一百次,她还是会那么对待迎春。” 龙傲天拿胳膊肘捅骓路,说道:“你俩怎么回事啊?我没见师妹对谁这么亲热过。” ………… ………… 次日清晨,骓路走入大厅,恰好碰见龙傲天拿着四封信件,便问道:“给父母写信?” 龙傲天道:“这不是信,是请帖。师傅吩咐,将请帖送给其他四大门派,请他们明日来罗颂门喝酒。” 骓路问道:“请他们喝酒做什么?” 龙傲天道:“这是云霄门搞出来的规矩,哪个门派出了奇术师,就要请其他四个门派喝酒。往年我罗颂门都是去喝酒,从未请人喝过一次酒,今年可好,倒过来了!” 骓路道:“繁文缛节,不如谁也不请,到此为止算了。” 龙傲天道:“那可不成,这等出风头的事情,怎能不做?” 他将请帖交与四位弟子,又对骓路说道:“小路,大树县虽不比摇光城繁华,风光却也很好,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骓路闲着也是没事,当下答应,两人叫上青鸟,一道出门。 青鸟姿色绝佳,穿着却异常简朴,一般只着黑色袍裙,浑身上下更是无一样饰品,可惜了这一身俏丽。 青鸟觉察道骓路的视线,说道:“你在看什么?” 骓路道:“你怎么一点不会打扮?难得出去玩,不穿件好看衣裳么?” 青鸟道:“你说我之前能先照照镜子吗?” 骓路出生山村,在摇光城也没添置新衣,衣着自然朴素,便道:“能比吗?我来自山村,我这身衣服在这里是老土了些,可在那儿,却是赶着新鲜的。” 龙傲天道:“小路,少费些口舌吧。好看衣裳,青鸟能没有吗?不要说师傅,就是我这做师兄的,也不知给她买了多少,可从没见她穿过。” 骓路道:“衣裳倒罢了。青鸟这一头黑发是真好看,也不知道梳个发式、扎个簪子,成天披着,当真浪费。” 青鸟一捋耳边碎发,说道:“你觉得浪费,我给你好不好?” 三人走走停停,逛了一上午,骓路见过大城气象,也熟悉山村景致,大一点的小镇倒是头一次来,也不觉得无聊。 只是从中途开始,他们身后就跟着尾巴,骓路用目光警告多次,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傻还是压根不怕,依旧尾随着。 三人来到码头,见有许多乌篷船靠着,龙傲天道:“小路,镇里河道极多,我们租艘船,泛舟游玩吧!” 骓路大惊,连说不必,龙傲天只道他是客气,执意要去租船。 青鸟见他魂不守舍,还以为他是在担忧身后跟踪的人,便道:“云霄门的人,跟着就跟着,谅他们不敢动手。” 骓路道:“你也发现了?” 青鸟道:“本来没注意,你老是回头,我才看到的。” 骓路道:“没危险?” 青鸟道:“这两人一齐上,我也不怕。” 骓路这才稍稍安心,三人买了小吃点心,上了乌篷船,顺着河道流去。那两人在岸边站了片刻,转身离去。 龙傲天一无所觉,说道:“要说我们大树县,那就得说大树河,要说大树河,就得说那湖心岛。不去湖心岛看看,那简直白来大树县了。” 骓路根本没听进去,他十分害怕乘船,或者说怕水。 十年前,他被人从船上推下,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翻腾扑沉,眼睁睁看着大船离去,自己喊哑了嗓子,也无人回应。 云层黑沉,风浪滔天,海上很快刮起了巨大风暴,纵然他拼死划水,依然被浪头吞没。后来虽侥幸没死,被海水带到岸边,却依然十分畏惧水流。 此刻他神色僵硬,满眼慌张毕露无遗,生怕这一尾扁舟翻了,又要掉落水中。 青鸟看他的模样,突然伸手晃动船舷,骓路大惊,说道:“干什么呢!好好坐着!” 青鸟道:“我偏要晃!” 她眉眼弯弯,笑得灿烂,这一瞬的光彩胜过月光,骓路忘记惊慌,沉溺其间。青鸟注意到他的神情,稍稍垂首,两片红云浮上脸颊,嘴角却仍弯着。 湖心岛在一个大湖中央,骓路遥遥看去,天空和湖面连成一线,相互辉映,在两者交际之处,一棵大树傲然而立,如同登天之阶梯,又如定湖之神针,不禁赞叹道:“好一棵树!” 龙傲天道:“这大树的年龄,和这个镇子一样久,大树县也因为这颗大树命名,我们上岛看看吧。” 龙傲天奋力划动船桨,船只却没有前进,反而打起旋来,骓路慌忙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船内的水已漫过鞋底,顿时大惊失色:“不好!这船漏了!” 青鸟道:“没事,我会游泳。” 骓路道:“我怕水啊!” 青鸟道:“和你相处的这些日子很开心,谢谢你。” 骓路道:“你在说什么?你已经认定我要死了是吗!” 青鸟噗哧一笑,说道:“就是真沉了,你也不用慌张,抓着我就是。” 龙傲天起身一看,喜道:“不用惊慌,周近有两只船!” 龙傲天大声呼喊,离得近的那船里立刻走出一人来,骓路一看,这人一身白衣、手执折扇,却是王传晴。 第十二章 大树五门2 王传晴哈哈大笑,说道:“龙傲天,你这是怎么了?” 三人脸色都是一白,料来他不会搭救,一个也不搭话。 王传晴接着说道:“怎么不说话了?你叫我一声爷爷,我就让你上船来。” 龙傲天大怒,吼道:“有种你再靠近一丈,你看我能不能击毁你的小船!” 两船相距足有六丈之遥,大约有二十米,这个距离之下,龙傲天的术法并不能攻击到王传晴。 王传晴冷哼一声,手中折扇一扇,一道风刃便疾飞而去,撕毁了龙傲天船上的乌篷。他冷哼一声,说道:“你再多说一句,我立刻割了你的脑袋!” 青鸟本不想露脸,那风刃刚好划过她上方,要落下半寸,她的脑袋便要削去一半。她无甚惊慌,反倒恼怒,寒着脸站了起来。 王传晴大惊,连忙说道:“哎呀!小生出手鲁莽,罪该万死,青鸟姑娘,你没伤着吧?”又指着龙傲天,义愤填膺道,“都怪姓龙那小子!青鸟姑娘要是落下些许伤痕,我定要了他的命!” 骓路见他的嘴脸着实可恨,忍无可忍,说道:“快用术法糊他一脸!” 青鸟道:“距离太远。” 骓路不解道:“他能打中你,你打不中他?” 青鸟道:“我罗颂门的术法尽皆失传,要是留下一招两招,哪里容得他放肆。” 骓路正要细问,无意间看到船内积水漫过脚踝,哪里顾得上其他,连忙抱着青鸟手臂,说道:“哎哎哎这船要沉了!” 王传晴大怒,斥道:“兀那小子!快放开青鸟!她的臂膀,也是你的脏手能碰的么!” 骓路哪管那么多,理也不理他,紧紧抓着青鸟不放手。 王传晴接连吃到闭门羹,一个人说得起劲,那三人谁也不睬他,不由得怒火中烧,冷笑道:“好!好!好!你们就等着落水吧!”末了,又对青鸟道,“请青鸟姑娘放心,小生保证,等那船沉了,小生立刻捞你起来,决计不会让你着凉。” 青鸟冷哼道:“你敢靠近我,我立刻击毁你的船。” 王传晴“啪”的一合纸扇,说道:“能陪姑娘落水,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青鸟早知此人脾性,此刻听闻此言,虽不意外,心中却愈加厌恶,只觉得这人一旦落水立刻就会污臭整湖水,暗暗决定不去毁他的船了。 与此同时,水底深处有几道人影停住,这些人手握利刃,看着渐渐没入水中的船只。 为首的一个手势,众人立刻分散开来,如同游鱼一般自然的分开水流,在水下将船只团团围困。 船上的人一旦落水,还没挣扎几下,他们便立刻揉身而上,将其刺杀。 王传晴手中摇着扇子,看着水下的黑影,暗暗微笑。 船自然是他凿穿的,水下这些人自然是云霄门的人,只要船一沉,龙傲天立刻毙命!他微微移动视线,看向满脸僵硬的骓路,最后看着他握着青鸟手臂的手掌——可惜现下无法更改命令,不然骓路也要死。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另一艘乌篷船缓缓驶进,船上的艄公叫道:“三位少年,上我家船来!” 王传晴冷眼看去,说道:“老头,云霄门的事,你最好别插手。” 那艄公不答,手中竹竿猛地往水底一插,笑道:“好大的鱼!” 王传晴脸色一变,湖面上诡异的飘起一抹鲜红。 水底下的人刚想接近这船,便立刻被艄公察觉,一竹竿下去,插穿了身体,这抹鲜红,便是那人的血液。 艄公看着王传晴,笑道:“王家公子,你见人落水,却不搭救,不怕坏了云霄门百年清名么?” 王传晴道:“那龙姓小子与我有大恩怨,要我救他?痴心妄想!” 艄公道:“说得有理!老汉与他们无冤无仇,这便去救了他们。” 王传晴张口结舌,只好说道:“老头,你这么做了,就跟我云霄门结仇了。” 艄公笑道:“老汉打渔种田,靠天吃饭,不靠你们云霄门吃饭。” 说罢,再也不管王传晴,自去接了三人,问道:“三位少年要去哪里?” 龙傲天道:“多谢老先生搭救,我们三人想去湖心岛。” 艄公道:“湖中不比陆地,着实有些凶险,我送三位回岸吧。” 骓路纵然怕水,常年的训练早让他眼观八方耳听六路,心神不宁时仍为失去洞察,便说道:“如此也好,水下若是有什么食人鱼,那可防不住。” 艄公看了他一眼,什么也不说。 龙傲天笑道:“这湖里哪有食人鱼?你脸色铁青,就是在怕这个么?” 三人上了岸,再次谢过艄公,骓路问道:“这人是谁?身手不错。” 青鸟道:“不认识。他似乎身居灵气,不像是普通人。” 龙傲天道:“管他是谁,下次见了,请他喝酒就是。” 骓路回想起那抹转瞬即逝血迹,心有余悸的看了湖面一眼,问道:“云霄门的掌门是个怎样的人?” 青鸟嗤道:“有其父必有其子。” 骓路道:“什么意思?” 龙傲天道:“王传晴的父亲王得义,就是云霄门的掌门。” 骓路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三人赔了船钱,回到罗颂门中。 青颂神色不安,在厅内来回踱步,见到三人回来,说道:“傲天,你回来的正好。给云霄门送信的弟子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带一干弟子去找找看吧。” 龙傲天道:“师傅何必如此着急,怕是那孩子偷懒,去酒馆喝酒了吧?” 青颂道:“那也不该。请王掌门来喝酒是头等大事,怎能不回报一声?你去找找,如果真在喝酒,就骂他一顿!” 青鸟道:“请他喝酒,算什么大事?他爱来不来。” 青颂道:“青鸟啊,这里面的关系你还不懂……” 青鸟打断道:“虚情假意,叫人作呕!” 龙傲天偷偷拉了青鸟一把,说道:“师傅放心,我这就去。” 骓路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隐隐觉得不安。 是夜。 骓路独自登上屋顶呆坐,过了一会,青鸟也攀上屋顶,说道:“你在做什么?” 骓路道:“晒月亮。” 青鸟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是瞎子,今天有月亮吗?” “心中有月便有月。” “这就是你们剑客讲究的‘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吗?” 骓路道:“你知道的不少嘛。” 青鸟道:“我聪明。” 骓路换了一个坐姿,看着黑夜的黑,没有回答。青鸟皱眉道:“你背对我做什么?是我在与你讲话。” 骓路道:“有人在动,我得看着他。” 青鸟举目看去,只见一片黑暗:“哪有人?” “还不止一个。” “你故弄什么玄虚?” “青鸟,如果你在奇术试中考了一百零一名,你会怎么办?” “那是不可能的事。” 骓路看向她:“我说如果。” 青鸟道:“当然是来年再考了。” 骓路道:“这是最常规的做法,也是正确的做法。但是,有更方便的做法。” 青鸟沉吟片刻,说道:“把一百名杀了?” 骓路道:“是啊,把傲天杀了,他王传晴就是第一百名。” 青鸟道:“这么说来,船是有人凿沉的?” 骓路道:“没错,我们没有感觉到冲击,是因为他们是在你晃动船舷的时候动的手。” 青鸟道:“他们埋伏在水下,我们一旦落水,他们就会偷袭。但他们没想到恰好有船经过,没有得手,所以现在又派人来刺杀?” 骓路道:“正是,不过现在他们走了,今夜应该安全了。” 青鸟道:“是云霄门的人?” “我哪知道。”骓路道,“送信的弟子找到了吗?” 青鸟摇了摇头:“没有。师傅又派了一名弟子去,但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骓路道:“这可能是个阴谋。你知道去云霄门的路吗?我想去看看。” 青鸟点了点头,说道:“明早吧,天色太黑,怕有不测。” 黑夜才是我的伙伴。 骓路看着青鸟不安的神色,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 ………… 罗颂门同门和睦,早餐向来围在一起吃,骓路夜半才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众弟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精神不振的青鸟,无不相视神秘一笑。 一弟子说道:“昨天我起夜,看到青师姐和骓少侠同坐在屋顶上,也不知在聊什么。” 龙傲天道:“小小年纪多嘴什么?好好吃饭!” 青颂笑道:“骓兄弟非但一表人才,性子也是光明磊落,甚得我心。” 青鸟冷哼一声,饭也没吃完,摔碗而去。青颂怔道:“这孩子,一句也说不起。” 骓路道:“随她去,反正饿的是她。” 青鸟闻言,竟回头打翻骓路的饭碗,扬长而去。 青颂脸色愠怒,说道:“全不懂规矩!”他亲自打了碗粥,递给骓路,“唉!骓贤侄切莫介怀。” 第十三章 大树五门3 师傅生气,弟子们噤若寒蝉,这一顿饭不欢而散。青颂将骓路叫道一边,说道:“骓贤侄,青鸟性子执拗,你受苦了。” 骓路道:“我与青鸟姑娘只是萍水相逢,没有什么受苦不受苦的。” 青颂看着骓路,隔了许久才说道:“我有一事,想求贤侄。” 骓路道:“大师何必如此客气?您是长辈,有事尽管吩咐。” 青颂道:“青鸟丫头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吧?” 骓路道:“看到了。青鸟率性妄为,目无师长,我很讨厌。” 青颂摇头道:“你不该讨厌她,我并非青鸟的师傅,青鸟的父亲因我而死,她讨厌我,是应该的。” 骓路一愣,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颂叹一口气,说道:“我兄长叫做青罗,青罗便是青鸟的父亲,这罗颂门,也是我兄长创建的。罗颂门本是华洲的一个门派,当年我年少轻狂,惹了仇家,兄长与仇家同归于尽,我带着年幼的青鸟远走他乡,十年前在此处定居。” 骓路道:“大师不必自责,年少无知,做不得数的。” 青颂摇摇头,说道:“青鸟本来活泼开朗,惹人怜爱,因为这件事,个性突然寡淡起来,在门中无甚朋友,我一直心有愧疚;我兄长想要罗颂门名扬天下,我也没能做到……唉!我一生枉活,自觉无颜教导青鸟,如今她与你相熟,我想请你代我照顾她,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骓路道:“她与我相熟?大师误会了吧。她与我说话,不是讥讽我,便是折辱我,我要不是脾气好,早打死她了!” 青颂笑道:“请你多多包容,以后‘只是萍水相逢’这些话,可别说了。” 骓路道:“我记下了。” 青颂又道:“今晚门中设宴,其他四大掌门都会前来,骓贤侄要是有空,也请赏光。” 骓路问道:“送信的弟子都回来了?” 青颂道:“云霄门好客,将两位弟子留了一夜,今早都回来了,说是王掌门必到。” 骓路道:“云霄门离此很远么?还要留他们一夜。” 青颂道:“来回不过两个时辰。云霄门向来礼法得当,这两位弟子又都是懵懂少年,王掌门极力要留,想必他们不好推辞。” 骓路道:“原来如此。” 骓路在后厨拿了两个白面馒头,一个放进怀里,一个拿着边走边吃,来到青鸟房里。青鸟正盘坐练功,看到他进来,别过头去。骓路说道:“送信的弟子回来了,我们不用去了。” 青鸟理也不理他。 骓路道:“罗颂门的馒头真是不错,面粉细腻、柔中带甜。依我看,比红烧五花肉、茴香牛肉还好吃,你也尝尝。”说着从怀里掏出馒头,强塞到青鸟手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鸟目瞪口呆,自言自语道:“哪有那么好吃,净会骗人,这馒头我吃的还少吗?” ………… ………… 吃过午饭之后,罗颂门内便忙碌起来,挪桌搬椅、屠猪杀鸡自不用说,青颂更不知从哪买来一头小牛,拉到门前要杀。 牛肉向来是稀罕之物,骓路还在大山村的时候,唯有牛老死病死才能一饱口福。此刻他看到一头嫩牛,双眼简直冒出火来,当即翻身上前,主动请缨杀牛。 骓路杀牛不用大刃巨刀,一柄短匕顺经沿络,毫不凝滞的将一头活牛分成大小肉块,一场屠戮在他手里变成一种艺术,观者无不鼓掌叫好。 太阳快要西下,大道门古掌门、杨亭门杨掌门与小隐门陆掌门一同前来,青颂笑脸相迎,请入上座,古掌门环视一周,说道:“王掌门还未到来么?” 杨掌门道:“云霄门向来讲究排场,此刻怕是还在沐浴更衣吧!” 众人哈哈大笑,谈笑等待,不料到了掌灯时分,王掌门依旧未到。古掌门脸色不悦,说道:“这王得义搞什么鬼!到底还来不来了!” 杨掌门道:“这可真是奇了,莫不是记错了日子?” 古掌门道:“哼!怕是觉得脸面无光,不敢来了吧!” 云霄门向来招摇,以往几年都是他门下弟子最为出色,通过奇术试的人数最多,所以想出设宴款待大树县同道的主意,明面是“促进交流,相互进步”,实际上只是为了炫耀自家门派实力。 这一点,在座的掌门都心知肚明,只是古掌门脾气暴躁,说了出来而已。 青颂道:“古掌门稍安勿躁,王掌门怕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天色已晚,我们先动筷吧!” 菜肴一盆盆的上,酒过三巡之后,众人也忘掉不快,杨掌门端起一杯酒,敬向青颂,说道:“青掌门,这杯酒敬你为人师表,循循善诱!” 青颂道:“哪有此事?全是傲天和青鸟自身努力,我这个做师傅的,可一直在扯他们后腿。” “也不尽然吧!” 含着愤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看去,王得义一身黄袍,身后跟着近百位弟子,声势浩荡的走进厅内。本就不算宽广的大厅此刻显得拥挤不堪,王得义看着青颂,冷笑道:“青掌门的本事,也是有些的。” 王得义身上的黄袍并非便装,而是象征奇术师等级的术袍,他身后还有橙袍一位,上三段以下数位,如此着装、如此人数,自然不是来道贺那么简单。青颂起身行礼,笑道:“王掌门,你可到得真晚,来来来,快请入座。” 王得义一声冷哼,说道:“你这份虚与委蛇的功力,老夫便佩服的很!” 青颂一愣,说道:“王掌门,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王得义道:“我问你,你来此地开创罗颂门,多少年了?” 青颂道:“已有十年。” 王得义高声道:“区区十年!我云霄门可有百年历史!”他朝着苍天一拜,“自我家先祖创派以来,从未有人敢像你一样无礼!” 青颂左右环顾,不明之情溢于言表:“这……王掌门何出此言?” 杨掌门起身,抱拳道:“王掌门,青掌门来此地十年,向来是安分守己、谦秉有礼,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王得义道:“误会?他在此设宴,邀了诸位同道,却独独不邀老夫,这是何意!” “冤枉啊!”青颂叫道,“我先后派了两名弟子前去,他们还在贵派留宿一夜,怎会没有相邀?” 王得义道:“事到如今,你还要信口开河。好,我云霄门弟子尽在此处,你把你那两名弟子叫来,问问我的弟子见过没有!” 青颂左右一看,变了脸色。骓路向龙傲天问道:“那两名弟子呢?” 龙傲天轻声道:“不在此处,下午准备的时候,也没瞧见他们俩。” 骓路轻声道:“大事不妙,那两名弟子看来是被收买了。” 那两名弟子隔夜而归,并不是云霄门好客,而是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威逼利诱,胁迫他们就犯,给王得义要唱的戏搭好舞台。 青鸟在一旁道:“我们怎么办?” 骓路道:“不急,静观其变。” 青颂端起一杯酒,双手捧着,笑道:“弟子顽劣,恐是贪玩误了正事。云霄门源远流长,传承深厚,青某人向来心生敬仰,岂敢有轻视之意?王掌门术法精奇,治门严谨,大树县周近谁人不知?这件事,是青某人的失察,自罚一杯,请王掌门见谅。” 王得义杀气凌凌,直视着青颂,一字一顿道:“自罚一杯?你觉得这么轻易就能善罢甘休吗?” “唉……”一片寂静中,一直没说话的小隐门陆掌门站起身来,说道,“诸位,陆某不胜酒量,这便告退了。” 青颂道:“陆掌门,你这是……” 陆掌门道:“并无他意,青掌门的酒不错,改日我再来叨唠。”言罢,领着一干弟子出门而去。 王得义冷哼一声,说道:“古掌门,杨掌门,此事与你们无关,若是吃饱喝足了,也请离开吧。” 古掌门一摔酒碗,说道:“怎么?我在罗颂门做客,要走要留还要看你云霄门的意思?” 杨掌门道:“王掌门,青颂掌门不过一时不察,你何必苦苦相逼?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伤了同道和气。” 王得义正气凛然,朗声说道:“我云霄一门,在大树县称霸百年,何曾强占地方?何曾欺男霸女?今日之事,事关我云霄门的声誉,事关我列祖列宗的荣光!青颂老儿,你只知云霄门有慈悲心肠,殊不知吾等还有雷霆手段!”他大手一挥,吼道,“众弟子听令!今日血洗罗颂,不死不休!” 王得义身后百人齐声喊道:“血洗罗颂,不死不休!”当真是声震霄野,摄人心魄。 全面压制。 云霄门不但在个人修为上压制罗颂门,人数更是数倍之多,罗颂门不要说是战,即使是一昧逃跑,也绝不能逃走。 在这绝望的境地中,骓路陡然感受到一股极强的杀意,这是野兽暴露利齿时的气息,是属于强者的气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股杀意竟是从青颂身上散发的。 青颂清瘦的身体挺直,一抱拳,吐气开声:“既然道友苦苦相逼,那青某就奉陪到底!”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十四章 大树五门4 王得义哈哈大笑,说道:“区区蓝袍奇术师,还敢大放厥词,你接得住我一招吗?” “欺人太甚!”古掌门正要起身,却被杨掌门拉住衣袖。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云霄门有备而来,此事我们难以插手。” 王得义身后的王传晴向前一步,说道:“青掌门,你自己要死,就不要连累你那些弟子了吧!”他看着龙傲天,森然道,“其他人可以走,龙傲天要死在这里。” 龙傲天霍然而起,对众弟子道:“告诉他,罗颂门有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罗颂门十三名弟子几乎同时站起,围在青颂身边,“愿与罗颂门同生共灭!”青鸟也随之站起,一言不发的站到青颂身后,桌上唯余骓路一人。 王传晴看着青鸟,说道:“青鸟姑娘,你不是青颂的弟子,此事与你无关。” 青鸟道:“我当然不是他的弟子,罗颂门却与我大大相关。” “哈哈!” 剑拔弩张中,骓路哈哈大笑。 王传晴道:“你笑什么?” 骓路缓步而出,先一抱拳,这才说道:“大战在即,这位公子仍旧在意红颜佳人,想必是用情极深之人。我平生最敬痴情之人,看到公子,心生敬仰,不由的笑了出来,请公子不要介怀。” 王传晴道:“我对青鸟的好,整个大树县都是知道的。” 骓路道:“是了,在下初来宝地,也耳闻公子事迹。人说云霄门王传晴千好万好,有两样是为最好。” 王传晴道:“哦?我在大树县成长,怎没听说此事?” 骓路道:“公子听我道来。这一最好,那是公子运气好。” 王传晴道:“有理!我能遇见青鸟姑娘,当真是三生有幸!” “非也非也。”骓路笑道,“奇术试录取前一百名,公子考了第一百零一名,如此凑巧,才能堪称幸运。” 王传晴脸色大变。 骓路接着说道:“公子莫急,听我说完。这二最好,乃是令尊好。自己儿子考了一百零一名,那怎么办才好?”他以手做刀,虚斩而下,“把第一百名的龙傲天杀了,那公子不就是第一百名了么?” 王得义冷哼一声,说道:“颠倒黑白!传晴没有入选,是他自己修为不够,来年再考便是。老夫身为一派之长,岂能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 “哦?”骓路道,“那他刚刚为什么独独要让龙傲天死呢?其他弟子的命是命,他的命便不是命了?还是说,只要他死了,你儿子就能当上奇术师了呢?” “又为什么!”骓路不等王得义说话,伸手指着王得义背后一人,朗声说道:“你要派他凿穿龙傲天所乘舟船,意图将他溺死在湖中?他、他还有他,昨天夜里为什么在罗颂门周边潜伏,意欲行刺呢!” 骓路当然不可能知道昨天凿穿船只的是谁,也没看清夜里埋伏在黑暗里的是谁,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事是不是云霄门做的,他只是胡乱指了几个方位而已,没有真的指着谁。 但是王得义并不知道骓路是乱指一气,因为那些弟子都在他的身后,他看不到。他的脸色僵硬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骓路的眼中,满是杀意。 骓路理也不理他,继续说道:“古掌门、杨掌门,在下学识浅薄,不知道唇亡齿寒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沉默并不能自保,今天云霄门因为一场酒宴灭了罗颂门,明天就可能为了一只猪、一只鸡而灭了大道门和杨亭门!言尽于此,诸位,就此别过!” 骓路一气说完,丢下或愤怒或惊讶或羞愧的众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大门扬长而去。王得义看向古杨二人,抱拳说道:“两位掌门,云霄门可曾慢待过两位?” 杨掌门道:“没有。” 王得义道:“请两位宽心,往日云霄门如何对待两位,今后也是一样。” 古掌门冷哼一声,站到青颂身边。 杨掌门道:“在下并非不信王掌门的承诺,只是依靠一个承诺而活,不如靠自己能力而活。”言罢,也站到青颂身边。 青颂道:“两位大恩,青某没齿难忘。” 杨掌门摇头道:“诚如那位少年所说,我们这是自保,青掌门不必感恩。” 王得义脸上阴晴不定,眼下的大厅中,不论人数还是个人的修为,仍旧是云霄门占据绝对上风。但是大道门和杨亭门与罗颂门不同,他们有不少奇术师在外历练,贸然结仇,恐怕后患无穷。 他身后一直沉默的橙袍术士低声道:“局势有变,打道回府吧。” 王得义纵然满脸不甘,也不得不点头。他袖袍一甩,冷声说道:“古掌门、杨掌门,还有青掌门,咱们来日方长!” 一群人浩浩而来,荡荡而去,大厅很快空旷下来,青颂全身脱力,颓然坐下,叹道:“十年来,我恪守己身,戒骄戒躁,没想到还是惹事上身!今日若不是两位援手,我罗颂门便要亡门了。” 杨掌门道:“青兄勿虑,我有一个提议。挑一个黄道吉日,我们三门在镇上歃血为盟,三股绳拧成一股,谅云霄门不敢轻举妄动!” 古掌门抚掌道:“好!我早瞧那老儿不顺眼了!” 青颂道:“不妥,不妥。我罗颂门家小业小,怎敢高攀?” 杨掌门急道:“生死存亡之际,青兄还说这话!我们如不抱在一起,迟早被云霄门吃个干净!” 青颂这才答应,择日不如撞日,三人立即商量起细节,众弟子神色恭敬,坐在各自师傅身边,唯独青鸟一会跑到门口,一会跑到窗边,朝阴影里张望。 青颂道:“青鸟,没见诸位师兄都好好坐着么?你安静一些。” 古掌门笑道:“青鸟这丫头性子洒脱,我喜欢得很。” 杨掌门道:“丫头,你在找什么?” 青鸟道:“我找小路。” 青颂道:“骓贤侄不是走了么?” 古掌门道:“刚刚那小子么?那小子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我还道是个英雄好汉。没想到说完就跑,一点骨气都没有!” 杨掌门道:“识时务为俊杰,他敢说那番话,已经很了不得。” “他怎会走?他不会走的。”青鸟遍寻不到,一跺脚道,“你到底藏在哪里?快出来!” 骓路从房内大梁上翻下。 何止是青鸟,在场所有人全数惊呆,青颂道:“骓贤侄,你何时藏在梁上?” 骓路道:“各位大师见笑。在下出门拐了个弯,便又折返而回,潜伏在大梁之上,若是动起手来,便充当尖刀先锋,取了王得义的性命。” 古掌门笑道:“好小子!好身手!你这是什么术法?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回此处!” 骓路道:“并非术法,粗浅轻功罢了。” ………… ………… 王得义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在街上,一脸暴怒,指着王传晴的鼻子骂道:“都是你这臭小子多嘴!” 王传晴大气都不敢出。 橙袍术士取下兜帽,露出一张苍老的脸:“也并不全是少爷的错,你的判断也出现了偏颇。” 王得义道:“先生有何见教。” 老者道:“大树县的术法流派,共有几家?” 王得义道:“自然是五派。” 老者道:“世人都道五派,你身为云霄门掌门,怎么也说是五派?县北长寿门、县西轮回门,还有县南县东各处,把这些流派都加起来,大树县共有一十六家流派。” 王得义道:“先生言过了,那些个浮尘细土,也敢自称一派?” 老者点点头,说道:“我来问你。罗颂门青颂,修为如何?” 王得义道:“十年前是蓝袍术士,今天仍是蓝袍,贻笑大方。” 老者道:“罗颂十年,可出过优秀弟子?” 王得义道:“不算今年的两个,全是一帮饭桶!” 老者道:“既然罗颂门中没有优秀弟子,掌门只是区区蓝袍术士,那他怎么有资格和我云霄门并称大树五大流派?” 王得义一愣,竟答不上来。 老者道:“青颂这个人,表面和善,心机恐怕是深不可测。” 王得义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老者道:“如今大道、杨亭站在罗颂门一边,我们难以动手。如果你能劝服小隐门与我们联手,那还有一战之力;如果不能,那就励精图治,到传晴当上掌门那时候再说吧。” 王得义沉吟片刻,说道:“众弟子先回山门。”又对老者说道,“请先生随我去一趟小隐门。” 王得义与橙袍老者改道而行,来到小隐门前,小隐门陆掌门竟站在门口。陆掌门见到来人,说道:“我知道王掌门要来,特在此恭候。” 王得义道:“陆掌门智谋超群,老夫佩服!” 陆掌门指着门上的牌匾,说道:“这中间的字,两位可认识?” 老者道:“是个‘隐’字。” 陆掌门道:“不错。我习术,乃为修道,你们的争端,鄙派没兴趣!寒舍简陋,容不下世间**,两位请回吧。” 王得义还想说些什么,老者却拉住了他,摇头说道:“陆掌门乃方外之人,我们不该打搅他。” 第十五章 大树五门5 按照本来的打算,骓路三人本该是今日启程。昨夜之后,龙傲天怎么也放心不下,青鸟虽然不言不语,内心也极度不安,三人商议之后,决定等到三派歃血为盟之后再前往改命堂。 午后,三人在骓路房间研究荧惑神术师给青鸟的心得。 骓路看了片刻,只见上面净写些难懂的话,什么“灵台乃灵气之源,灵台阻塞,则灵气不存”,又有什么“呼吸之法,九浅一深为宜”,说道:“九浅一深,是有道理。” 龙傲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我懂。青鸟则道:“你也看得懂么?” 骓路道:“我又不是不识字。” 青鸟道:“你不是连唇亡齿寒的意思都不知道吗?” 骓路道:“怎么可能?我在我们村,那可是文状元。” 青鸟道:“我不明白当一个偏远山村的文状元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不过为了维护你脆弱的自尊心,我是不会把这个疑问说出口的。” 骓路道:“不,你这不是说出来了吗?” 青鸟惊道:“啊呀!你能理解我刚刚的话的意思吗?你很聪明嘛。” 骓路道:“承蒙夸奖,我觉得我比你想象的聪明很多。” 龙傲天走了片刻神,突然说道:“小路,你说云霄门还会为难我们吗?” 骓路道:“我哪知道,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青鸟道:“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骓路道:“我觉得云霄门是一时不清醒,以后应该没事了。” 青鸟道:“怎么讲?” 骓路道:“云霄门久居高位,为大树县之首。这次奇术试却被默默无名的罗颂门压在身下,这是其一;王传晴以一名之差惜败,不论是他还是他父亲,心里必然窝火,这是其二。有了这两点做铺垫,你们这儿奇怪的风俗简直就是将云霄门公开处刑,我要是王得义,我也要灭了罗颂门。” 龙傲天道:“为什么?” 青鸟道:“灭了罗颂门,他云霄门就没被谁超越,王传晴也能晋级奇术师,可谓是一石二鸟。” 骓路道:“没错。结果太梦幻,人们就会失去冷静、忘记风险。现在云霄门碰了个硬钉子,也该冷静下来了。” 骓路话音刚落,一声惨绝的哀嚎便在爆炸声中响起,房内三人都是一惊,青鸟说道:“后院!” 龙傲天一马当先,冲到后院一看,只见一具残破的尸体横躺在地,骓路放眼看去,尸体焦黑一片,早已看不清面目,仅能从衣着判断出是罗颂门的弟子。骓路轻叹一声,看向别处,恰好看到匆匆赶来的青颂术士。 大道、杨亭二门同样出现了死者,三位掌门又在罗颂门碰头,古掌门神情愤慨,杨掌门神色哀伤。青颂道:“两位掌门节哀顺变。” 杨掌门叹一口气,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叹出一口气。古掌门道:“两位意下如何?” 杨掌门道:“两位看到凶手了吗?” 古掌门怒道:“除了云霄门,还能是谁!这群狗娘养的,我,我……” 青颂道:“我们的弟子都是被炙烤而死,这要么是火焰术法,要么是光电术法,大树五门,没听过有哪门擅长这些术法。” 古掌门道:“云霄门有个雷霆阵,你们难道不知道?既然有雷霆阵,必然会光电术法!” 杨掌门说道:“老古,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没看到凶手,云霄门绝不会认账。” 古掌门道:“不认账又怎样?我们打上他的山门,把王得义这杂种的狗头斩下,也算是给我弟子报仇了!” 青颂道:“贸然开战,死伤必然无数啊!” 古掌门霍然起身道:“云霄门欺人太甚!你们贪生怕死,老子不怕!老子拼掉性命,也要给我徒弟报仇!” “说得好!”门外一道声音传来,“古掌门,报仇的事,算陆某一个。” 众人一看,小隐门的陆掌门身着孝服,双目红肿,带着一干弟子前来。青颂起身道:“陆掌门,这是?” 陆掌门道:“我的亲传弟子被杀了。” 古德道:“怎会如此?你看到凶手了吗?” “不须看到,我这个弟子极其聪慧,去年晋升为黄袍奇术师之后回归本门。这个镇上,能杀他的除了在座各位掌门,就只有云霄门而已。”陆掌门道:“至于他为什么下此毒手,想必是前日我拒绝了他的要求,怀恨在心吧。” 古掌门看向另两人:“人证确凿,不知罗颂门和杨亭门作何打算。” 青颂、杨掌门同道:“报仇!” ………… ………… 是夜。 四位掌门推着四口棺材,身后跟着一百七十余位各派弟子,堵在云霄门山门之前。这些人尽皆身着白衣,头缠白带,齐声高喊:“云霄门的狗杂种!出来受死!” “云霄门的狗杂种!出来受死!”浑厚的喊声回荡在大树县每个角落,无风的夜里,尘土沙粒却飞舞起来,那是人们的愤恨和决意。 云霄门创派百年,何时碰到这种境况,门内早已大乱,王得义登高而望,看到的是白色大军。 “这群人想干什么!我不去找他们,他们倒来找我了!”他内心极度恐慌,连装腔作势的“老夫”也不再自称,看向橙袍老者。 老者看着四口棺材,说道:“我也不知道,怕是有什么误会。” 王得义道:“既然是误会,那就去解释清楚。” 老者摇摇头:“怕是解不开。说是误会,或许设计陷害更贴切。” 王得义道:“那我们怎么办?” 老者道:“还能怎么办?开门见客!” 王得义拂袖而去,召集弟子,只有七十余个弟子应声而来,他转眼一看,竟找不到自己的儿子王传晴。他并不开门,反而站上墙头,朗声说道:“各位道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谁是你道友!”古掌门指着他,骂道,“杀人偿命,有种开门!” 王得义道:“杀人?我云霄门向来光明磊落,怎……”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这四具尸骸你认得么!”青颂一指虚点,一道流光飞驰而去,击散了王得义的发髻,“各位同道,咱们破门而入,为枉死的弟子报仇啊!” 飞星流火,地裂墙崩,庄严的云霄门陷入混战之中。王得义披头散发,看着辛苦经营一生的基业被大火一点点吞噬,猛地仰天长啸:“你们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战场的上方,橙袍老者长叹一声,正要出手,腹间突然一凉,一支利剑贯穿而出。一位少年从他侧后走出,说道:“刺了你的丹田,死不了。不过你们奇术师的丹田是储存灵气的地方,你现在使不了术法了吧?” 老者捂着伤口,颓然坐道:“使不了啦。丹田破裂,灵气外泄,再也不能操控半点。” 少年道:“不要怪我,一个人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简直是在邀请我出手。” 老者道:“你是赤面会的人?” 少年道:“赤面会?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老者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骓路。” 老者道:“那么你不是赤面会的人,他们从来不透露自己的名字。” 骓路不再说话,看着人群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老者道:“少年郎,你怎么看?” 骓路道:“诡异。如果人是你们杀的,那么你们应该有抵抗其余四派的能力,但是现在看来,云霄门明天就不复存在了。” 老者道:“云霄门百年经营,手段自然是有的,你看那边。” 骓路顺着老人的指尖看去,视线尽头的房屋的猛然迸发出豪光,风在这一刻咆哮起来,厚重的乌云在云霄门上空凝结,一道道碗口粗的雷电在地面上炸裂。老者说道:“这是云霄门的镇派大阵,如果是我来操纵,今天你们谁也回不去。” 骓路道:“这么说来,真是你们干的?” 老者道:“不是。” ………… 金色的雷电从天而降,震人心魄的响声拉回了众人的理智,下一道究竟会劈落在何处无从预测,地上焦黑的尸体却明明白白的让众人知道被劈中的下场。杨掌门眼见情势不妙,高声喊道:“众弟子注意头顶!这是云霄门的雷霆大阵。” 陆掌门一手当胸而立,一手结剑指指天,喊道:“诸位同僚,在我的灵气罩下行动!”话音刚落,蓬勃的灵气从他高举的手指间喷涌而出,化作一方漏斗护住一片方圆,金色的雷电落在上面,如石沉大海,了无踪迹。 云霄门本是困兽之斗,在四派弟子的疯狂攻击下左支右绌,此刻四派弟子聚集在漏斗之下,压力骤然减轻,王得义高声说道:“众弟子听令!结大风阵!” “得令!” 云霄弟子五人一组,一人当中站立,另四名弟子围绕着他,盘膝而坐,分别伸掌按在他左腿、右腰、前胸,后背处。王得义见准备妥当,喊道:“风起!”只听见一名弟子一声呐喊,手中折扇一摇,数以百计的风刃便飞驰而去。 这五人阵法是云霄门立派之本,修炼极为不易。周围四人专门拓展自身灵气贮量,源源不断的将自身灵气灌输给中心一人。 若是一般人被强行灌输大量灵气,那势必要爆体而亡,云霄门百年钻研,终于研制出一种秘药,长期服食此药,则可拓宽经脉,再配合云霄秘法,就能将他人灵气作为己用。 这百道风刃,虽然是一人挥出,实际有五人之功,威力自然强横无比,四派弟子支起的灵气护盾有如脆纸,大风横扫而过,便将十余人斩成数断。 如此凌厉的攻击,想必不能连续施展,四派弟子见风刃过去,正要乘隙而击,第二波风刃轰然而至。 王得义冷笑道:“大风阵是我云霄门不传之秘,其战法千锤百炼,早就趋于完美。五十名弟子,五人一组,共有十组,一组进攻,九组蓄势;一组击毕,自有另一组接替!如此生生不息、源源不断,你们已经没有还手的机会了!” 第十六章 大树五门6 杨掌门脸色煞白,头顶有雷霆咆哮,身周有神风割据,原本形势大好,转眼竟任人宰割,眼见着己方人数锐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古掌门一声怒吼,骂道:“直贼娘!老子与你们同归于尽!”他飞身而去,跳向一边,将灵气灌进双臂之后,竟将两人合抱的粗大顶梁柱连根拔起,“呜啊啊”一声,抡圆了朝身前姿势怪异的五人砸去。 这一砸气势悲壮,何止是在场的人,在屋顶冷眼旁观的骓路都有些动容。 大风阵结成之后,这五人便被传输着的灵气连结,无法随意移动,眼看着顶梁柱砸来,只能凄惨的大叫一阵,随后被拍到天际。 古掌门一击得手,还想迫近,不料眼前一阵银光闪动,先是手中大柱四分五裂,随后是手脚被风刃割断,最后他的脑袋也在空中翻腾,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师傅!”大道门的弟子眼见师尊惨死,再也无法隐忍,纷纷奔出灵气护罩,他们有的跑向古掌门的残体,有的血红着眼,怒吼一声,飞身朝五人阵扑去。 银光再次闪动,一时之间,鲜血盈天、哀嚎遍地,大道门四十余个弟子无一人身体完整,有人甚至断成了七八段,场面惨不忍睹。青鸟脸色苍白,强行忍住呕吐的冲动,狠盯着云霄门弟子。 王得义叹道:“诸位同道,暂且住手,老夫有一言,请诸位静听!今日各派到底为何犯我山门,老夫确实不知,老夫猜想,是有小人设计陷害我云霄门!古掌门战死,也是被那宵小所害,请各位给老夫时间,老夫一定查出凶手,替古掌门报仇!” 杨掌门素来与古掌门交好,此刻声泪俱下,喊道:“王得义!事到如今,你竟还有脸面说这些话?” 王得义道:“各位道友,请你们仔细想想。眼下这局面,我雷霆阵与大风阵双双施展,你们可有还手之力?”他看着苦苦支撑灵气罩的陆掌门,“陆掌门,你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吧?” 陆掌门道:“贵派根基深厚,在下佩服。” 王得义又道:“我若是想将你们一网打尽,只需一声令下,你们四门立刻灰飞烟灭!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这里面有误会,请各位好好想想这节吧。” 青颂冷笑道:“信口雌黄!王得义,我看你是怕了我们,才这么说的吧!” 王得义道:“我怕?我占尽上风!我何惧之有!” “你怕我的青光镜!”青颂一声怒喝,祭起一面铜镜。铜镜熠熠生辉,飞旋着升至半空,猛然射出一道灼热的黄光,将骓路对面发光的阁楼炸成飞灰。 “青光镜!”战场上方,橙袍老者猛地瞪大了眼睛,“竟真的是青光镜!” 骓路笑道:“华洲七大秘宝竟在鸟洲出现了。” 老者略有惊讶,说道:“你竟知道那是华洲秘宝?” 骓路道:“排名第四,镜中有灵,能解人意,并有焚尽万物之威能。” 老者道:“如果他早一点祭出青光镜,就不用死这么多的人了。” 骓路道:“青颂大师看来是另有所图。” 王得义脸色大变,那座阁楼是雷霆阵阵眼所在,阵眼被毁,雷光不再闪现,乌云随之散去,雷霆阵不攻自破。陆掌门脸色惨白,收起灵气罩,一下瘫坐在地,对青颂说道:“好法宝!” 青颂大声说道:“雷霆阵已破,大风阵独木难支,各位道友,报仇雪恨,便在此时!” “且慢。”陆掌门道。 青颂看向他,说道:“陆掌门,大风阵不足为惧。” 陆掌门强撑着站了起来,说道:“杨掌门,你的弟子,是怎么死的?” 杨掌门道:“体无完肤、面目不辨,死状惨极。” 陆掌门又道:“大道门的弟子呢?” 杨掌门道:“同样。” 陆掌门看着青颂,说道:“你的弟子呢?” 青颂道:“也是一样。” 杨掌门道:“青掌门,据我所知,云霄门独善狂风术法,如果我们的弟子是被他们所杀,那么应该如我们脚边的尸体一样,创口平整、四分五裂而死,可为什么他们却是烂作一团,像是被火焰术法炙烤而死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着青颂,刚刚青光镜逞威之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炙热的温度。青颂道:“陆掌门,你什么意思?” “太可疑了啊!”陆掌门道:“你既然有这等威力无边的法宝,为何不早拿出来?你说王得义害怕你的青光镜,那他怎么会与你为难?” 青颂负手而立,缓缓说道:“也罢,事到如今,你们这些人已不是我的对手,我便明言了吧!你们的弟子,都是我杀的。”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龙傲天一脸不可置信,颤声道:“师傅,那师弟也是您……” 青颂道:“为师也很心疼,但是不把他一起杀了,罗颂门难免惹人怀疑。” 陆掌门道:“我不明白,我小隐门何处得罪了你,你竟要下此毒手!” 青颂望着天空,说道:“我有个兄长,叫做青罗。我们兄弟二人的名字连起来,就是‘罗颂’。兄长毕生愿望,就是想让罗颂门成为一方霸主,他因我而死,他的遗愿,我义不容辞。” 陆掌门双手大摊在身侧,身子如筛糠般颤抖,失声道:“这与我何干?这与我何干!” 青颂道:“当然有关!你小隐门存在在那,就是相关!今夜之后,大道、杨亭、云霄,还有你小隐都不复存在!大树五门唯余罗颂一门,我兄长的愿望,便达成了!” 王得义道:“痴心妄想!就凭你一人,如何破我大风阵术?众弟子听令,风起!” 青颂冷哼一声,手上捏一个剑诀,浮在他头顶的青光镜再度翻转,一道黄芒凝而不散,猛然轰向云霄门弟子中心,青颂手指凭空一划,黄芒便在云霄门中走了一个来回。空气中的焦臭味瞬间压过了浓厚的血腥味,在钢铁都能融化的绝高温度下,云霄门弟子连疼痛都无法感受,他们只是本能的惨叫一声,便立刻死去。 杨掌门看着云霄门弟子的死状,浑身颤抖,他指着青颂:“是你……真的是你!” 青光镜再次散发光辉,青颂指着杨掌门,说道:“杨掌门,为了罗颂门的霸业,也请你去死吧!” 让人惊骇的炙热光柱没有呼应青颂的指令,青光镜“呜”的一声,从半空飞落,落在了青鸟手中。青颂一怔,皱眉道:“青鸟,不要胡闹!” 青鸟看着他,说道:“你不是说,青光镜遗失了吗?” 青颂道:“你那时候年纪还小,我怕你被人欺骗,才没对你说实话。” 青鸟道:“你收手吧。” 青颂道:“你说什么?你父亲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快把青光镜还我!” 青鸟一松手,青光镜便在她头顶漂浮:“你再执迷不悟,我就用青光镜取你性命。这毕竟是我父亲的东西,我的命令,它无法抗拒。” “为什么?” 青颂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大计竟然会被青鸟阻拦,他说道:“为什么?这算什么?这十年来,每一天我都在悔恨中度过,每一天!我害死哥哥,愚蠢无比的害死了我哥哥!” 青鸟道:“我恨你,但我父亲并不恨你。” “就算他不恨我!我也恨我自己!”青颂状若疯狂,“我是多么狂妄的一个人,但是这十年呢?我处事小心谨慎,待人和善可亲,处处有求必应,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现在!为了联合小隐、大道、杨亭铲除云霄吗?你知道我为了今天牺牲了多少吗?你知道我为了今天付出了多少吗?现在胜利就在眼前,我怎么可能放手!” 青鸟轻声一叹,说道:“你真是愚蠢。你这么做,会害了罗颂门。” 青颂道:“害?我怎么会害罗颂门!” 青鸟转身,对王得义说道:“王掌门,你有多少弟子在四大学府深造?” 王得义道:“共计三十七人,其中有一位已是红袍奇术师,前途不可限量!” 青鸟对青颂说道:“你听到了吧,你用这种手段夺取大树县第一门派的地位,即使成功了,也只会招来疯狂报复。” 青颂手上法决一现,一道豪光炸裂而出,洞穿青鸟的肩膀。青鸟目瞪口呆,全然忘记痛呼,她完全没有料到青颂竟会向她动手,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着嘴看他。 青光镜再度回到青颂的手中,他没有注意到青鸟的视线,只是细细的抚摸着镜子,喃喃说道:“你不能阻止我……你阻止不了我,谁也无法阻止我……我不能收手,这是我的赎罪!” “谁也无法阻止你?不,有一个人可以。”青鸟忍痛站起,看着如墨夜色。风在这一刻刮起,吹乱了她齐腰的秀发,她念咒语一般说道: “伏于极深之渊之罪孽者、世间万恶之集大成者、背伦之反叛者,在此与虚善伪义宣战!” 第十七章 大树五门7 她看着青颂身后的黑暗,生怕错漏一切细节。一支利剑果然从黑暗中袭来,悄无声息的洞穿了青颂的丹田,骓路的身影,在那之后才显现出来。青颂不可置信的看着半截剑身,骓路说道:“斩!” 丹田破裂,灵气外泄。青颂此刻有如废人,什么也做不到了。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青颂泪流满脸。 那并不是因为腹部疼痛才落下的泪水,而是更为深刻的、骓路无法理解的感情在作祟。青颂仰天大叫:“哥哥,你的遗愿,就差一步啊!” “够了!”青鸟厌恶的看着他,“我父亲的遗愿,已经叫你毁了。” “什么?” “你自以为了解我父亲的心思,却根本连他想什么都不知道。”青鸟说道,“当年只要把你交出去,我父亲就不会死,但我父亲没有这么做。他真正的遗愿,只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罢了。” “不可能!”青颂道,“振兴罗颂,是兄长挂在嘴上的话,他心里怎么会不想?” “如果真要振兴罗颂,那就不可能留下你。区区一个蓝袍奇术师能成什么事?至少在最后一刻,我父亲觉得你比罗颂门更重要。”青鸟嗤笑道,“但你做了些什么呢?我父亲的苦心,都白费了!如今你杀了这么多的人、结下如此大的冤仇,何止是你,连罗颂门也跟着完了!” “哥哥,哥哥啊……”青颂独立良久,突然长声叹道。他环视一周,小隐、杨亭和云霄毫不掩饰愤怒,狠狠的盯着他。他拔出腹中长剑,递还给骓路,说道:“骓贤侄,我求你的事,你还记得么?” 骓路道:“记得。” 青颂点了点头,向前两步,朗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诸位莫要牵连罗颂门弟子,青某甘愿赴死!” 骓路不等他人说话,走到众人中间,哈哈大笑道:“青颂大师犯浑了,大家不要理他。我们这就离开,也请诸位自便。” 王得义怒道:“犯浑的是你小子,青颂杀了我这么多弟子,你觉得我会善罢甘休?” 杨掌门也道:“你可以走,青颂必须要死。” 骓路潇洒的抖腕,手中长剑舞出剑花:“不好意思的说,各位在我眼里不过是鸡鸭猪狗,我想杀便杀。我刚刚刺伤青颂大师,你们有谁看清了么?如果不想心脏破裂、脑袋搬家,奉劝诸位还是原地站立,不要轻举妄动。” 刚刚那扭转乾坤的一剑太过鬼魅,陆掌门与杨掌门脸色凝重,他们此刻灵气空虚,的确难以与骓路一战。王得义暴怒,正要出言呵斥,却被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橙袍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场中,说道:“他所言非虚,眼下我们皆是强弩之末,奈何不了他。”他看着骓路,又说,“骓路少侠,多谢你的不杀之恩。不过你与我们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哈哈!不劳骓贤侄费心,青某不敢奢求,你只要记得答应我的事就好。”骓路还未开口,青颂哈哈笑道。他反手一掌,击在自己心脏上,顿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我……我向哥哥借了十年寿,这便……下去还他。” 没有人说话,只有龙傲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回荡在耳边。骓路轻叹一声,收剑入鞘,自言自语道:“何必呢。” 很多人低头看地,更多人抬头看天,所有人都呆立不动。他们的四周是地狱,是死尸和鲜血堆砌的人间修罗,谁也不愿意正视这惨状,只能看着渺茫的虚无。 ………… ………… 罗颂门的弟子害怕云霄、杨亭与小隐的报复,纷纷不辞而别,到青颂下葬的时候,只有四名弟子留在门内。大树县镇民不愿意接受青颂的尸体,龙傲天便背着青颂,连夜跋涉到数十里外的孤山上,简单葬下。 骓路不知如何才能安慰他,龙傲天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骓路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蜕变。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 龙傲天操办完后事,叫来青鸟和骓路,说道:“两位,我想了很久。改命堂,我不去了。” 骓路道:“辛苦考上,为何不去?” 龙傲天道:“师弟们难以扛起大任,罗颂门需要我来顶着。” 青鸟道:“这是我的责任。” 龙傲天道:“师妹,你的天赋远高于我,你去改命堂深造吧。在你回来之前,我替你打点罗颂门。” 青鸟道:“你正在放弃你的前途。” 龙傲天道:“我的前途,没有罗颂门重要。”青鸟还要说话,龙傲天打断道,“我意已决,师妹不必多言。当年若不是师傅收留,我早已饿死在街头,此刻不能尽孝,也就只有报恩了。” 青鸟取来青光镜,又从怀中取出荧惑神术师赠予的簿册,说道:“师兄,这镜子和心得你收着吧。” 龙傲天道:“青光镜太过贵重,我不能收下,神术师心得也是,留在你那比给我更有用。” 骓路道:“青光镜不能留下,没有相应的实力之前,带着重宝只会惹来杀身之祸,心得留下吧。” 青鸟道:“这心得我已经背熟,师兄你收下吧。” 龙傲天这才点点头,收下了心得。骓路将三块黄金递到他手里,说道:“操持这么大的门派,没钱可不行啊。” 改命堂位于大树县东南的天璇城中,距离大树县有半个月的路程。青鸟肩上有伤,不便活动,骓路便雇了一辆大车,载着两人前往天璇城。 这一日,骓路在小睡中醒来,目光越过白云,只见远处天际有一座孤塔直插云霄,极是危耸,不禁说道:“青鸟你看,好高的塔!” 青鸟看了一眼,良久才道:“那是改命堂的改命塔,学府看重的弟子,可以入塔修行。” 骓路道:“你知道的倒是清楚。” 青鸟道:“这是龙师兄告诉我的,他说起改命堂的时候,总是兴奋。那时候,我还对他说‘你知道的多有什么用,你又去不了’。”她顿了一顿,才说,“他果真去不了。” 骓路笑道:“青鸟姑娘未卜先知,在下佩服。” 青鸟道:“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你说青颂他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骓路道:“自然是错的。” 青鸟道:“也不尽然。他纵然手段狠毒,但他毕竟是为了赎罪,为了罗颂门。从这点看,他也是个可怜人。” 骓路道:“你也是傻。为了赎罪,就能杀人吗?为了罗颂门,就能灭了其他四门吗?目的再高尚,手段要是龌蹉不堪的话,那个目的本身也被玷污了。” 青鸟思索良久,轻叹一声。骓路又道:“你不必纠结,以你的本事,将来成为神术师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么?罗颂门必然因你而声名鹊起。” 青鸟道:“骓路少侠,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不需要特地说出来,别人听了,还认为我是个骄傲自大的人。” 骓路道:“我真想把你丢下车。” 青鸟道:“我是伤员,你要好好照顾我的。” 骓路道:“你那伤早就好了,哪里有伤了?” 青鸟道:“就是你这冰冷的态度刺伤了我,少女的心都是很柔弱的,你最好对我耐心点,不然死给你看。” 第十八章 蛊惑人心1 到了傍晚,漫长的旅途终于结束,骓路跳下车舒活筋骨,说道:“终于到了,接下来我们去哪?” 青鸟左右一看,说道:“龙师兄应该知道。” 骓路道:“就是说,你不知道。” 青鸟道:“我要是知道,还要你跟来做什么?” 两人在城中打听,很快就知道改命堂所在。在门口通报了姓名,守门弟子对应名册,便将两人引到一间屋内,让青鸟登记身份。骓路在一旁站了片刻,正感觉无聊,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红袍术士走进屋内,说道:“骓路少侠,你可来了!我师傅每天问我一次,可算能跟他老人家交代了。” 此人正是东风谷。骓路抱拳道:“我一介匹夫,让你们挂心了。” 东风谷道:“少侠何必自谦?奇术试上你那一剑当真惊心动魄,在下现在回想起来,仍旧脊背发凉。” 骓路道:“在下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东风谷前辈切莫在意。” 东风谷一甩手,说道:“我听闻剑客都是豪爽义士,骓路少侠怎么如此扭捏!你那一剑之威,叫当日在场百余人目瞪口呆,我东风谷更是败得心服口服。阁下如此自贬,莫非以为我东风谷是个心胸狭隘之人?” 骓路一怔,竟不知如何做答。东风谷却突然露齿一笑,拉起骓路的手腕,说道:“走吧,我师傅还等着呢!这位姑娘是骓路少侠的朋友吧?也请一起来吧。” 东风谷领着两人,往改命堂深处走去,改命堂规模大极,这一走便是半个时辰,好在一路上风光不断,也并不无聊。东风谷说道:“我师傅原本性子洒脱,喜爱热闹,数十年前却突然性情大变,搬出了喧闹市集,独自住在这荒僻之所,叫两位受累了。” 骓路道:“竹影幽静,清风怡人,住在这等雅处,这位前辈看来是个悟世得道之人。” “是不是得道之人,骓少侠见了便知。”东风谷神秘一笑,叩了叩柴门,说道:“师傅,骓路少侠到了。” 竹屋的大门猛然洞开,一支木剑飞驰而来。骓路一扬手,接住了木剑,反握住看向竹屋,一个白发老头飞跃而出,大叫道:“好身手!骓路少侠,你看我这剑如何!”话音刚落,老头便一剑当胸刺来。 骓路一剑横格,紧接着欠身向前,手腕一阵翻转,两把木剑便纠缠在一起,他再一抖腕,老头的木剑便脱手而去,在半空飞旋着落下。骓路接住木剑,双手递还给老头,说道:“前辈攻得急了些。” 老头接过木剑,说道:“果然好身手!各位,请进屋说话。” 骓路说了一声“失敬”,抬腿走向竹屋,不料刚刚走出一步,只听得背后一阵怪笑:“桀桀!好一个纯真的小子,你此刻背对着我,看你如何躲过我这剑!” 骓路仓惶回身,只见木剑已近在胸前,危急之下,他猛然后仰,腰上肌肉的力量在此刻迸发,整个身体在极低空翻腾一圈,躲过当胸一剑的同时稳稳站立,随后心随意转,右臂伸展,将木剑搭在老头的脖颈之上。这一套对应使得行云流水,老头看得目瞪口呆,骇然道:“这也行?你这腰力,怕是能夜御千女了吧?” 骓路突然感觉眼前老头绝不是善类,谨慎的说道:“前辈,你到底想干什么?” 老头拨开木剑,说道:“我听我徒儿说,你剑法了得,恐怕在我之上。我心里不信,就想试试你。” 骓路道:“比武切磋自然是欢迎,突袭偷袭就免了吧。” 老头嗤道:“明人不说暗话,术法也好,剑道也罢,真正打起来那都是你死我活的事,谁跟你讲些狗屁道义,能杀先杀!” 骓路道:“前辈真情流露,晚辈茅塞顿开。” 老头道:“进屋说话。” 骓路道:“前辈先请。” 老头“哼”了一声,当先走进竹屋。四人在一间剑室中入座,东风谷泡来清茶,老头抿了一口,看着骓路。 此刻的他姿态从容,眼神深邃,如果不是正扣着脚丫,的确有些道骨仙风的味道。他看了良久,突然叹道:“你根骨奇佳,天赋绝好,可惜灵台被一股浊气占据,无法修炼术法。” 骓路一怔,道:“前辈慧眼如炬,晚辈佩服。” 老头道:“请人看过没有?” 骓路道:“很多人看过。有的说是我在胎中受邪物侵染;有的说是我被海底的妖物附身;有的说是苍天给我的磨难,不论缘由如何,结论都是无药可医。” 老头点头,说道:“你的遭遇,的确闻所未闻。世间大道千万,一条走不了,换一条便是。” 骓路道:“谢前辈开导。” 老头道:“起来,我们再打过。” 骓路道:“前辈,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老头嘿嘿笑道:“你竟敢跟我说这话?我活到这个岁数,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我说这话。” 骓路道:“实话往往比较伤人。” 老头道:“那么接招!” 他提剑便刺,左冲右突,前仆后继,骓路只是一味闪避,并不还手,时不时还要说一句“刺慢了”、“削偏了”、“脚步乱了”、“腰力呢?给我把腰力用出来”、“这剑不错,有我当年水准”。东风谷惊讶的合不拢嘴,青鸟面有得色,老头满脸通红,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怒道:“好小子!今天不收拾了你,我便不吃晚饭!” 骓路刚想说话,猛然发现了老头剑招有变,陡然诡异起来。 此前老头所使剑法正规正矩,虽然偶有奇招,但还是正气凛然,此刻的剑招却透着一股邪魅的味道,狠辣无常。骓路又躲了几招,突然看到一剑朝自己双眼刺来,迫不得已,只好抬剑一格,卸了老头的剑势。 这是从刚刚到现在骓路第一次出剑,老头似乎受到了鼓舞一般,招招惊险,一剑快过一剑,且尽是往骓路双眼、心脏、肩胛、髀骨等利害处杀去!骓路收心凝神,一一对应,不知不觉中竟使出了全力。 到了此刻,小小的剑室中剑影乱目,风声盈耳,空气猛地凝重起来。东风谷迟疑道:“这?师傅和骓路少侠,怎么好像在殊死相搏?” 青鸟看着东风谷,说道:“你师傅怎么回事?他再这么蛮横进攻,我就要出手了。” 两剑十字相交,老头与骓路角了一会力,各自跳来。刚刚近距离的角力,骓路看到老头双眼中已无一丝清明,凶残暴戾的让人不敢与其对视,他不做思索,径直说道:“前辈,得罪了。” 老头冷哼一声,猛然高高跃起,一剑当头劈落!骓路一个转身,“哈”的一声,木剑自下而上,斜挑向天——秘剑苍天·众生皆有罪! 两剑激烈碰撞,骓路以下搏上、以静制动,竟还是略胜一筹,老头虎口震裂,木剑脱手而去,骓路得理不饶人,竟一拳打在老头脸颊!老头凄惨的“哎哟”一声,滚到在地。 “师傅!”东风谷慌忙跑上前,扶起老头,瞪着骓路道,“骓路少侠,你既然胜了,怎么还要打我师傅!” 老头一摆手,看着骓路,反而说道:“多谢少侠搭救。”他又看着另两人,道,“我有话与少侠说,你们到屋外等候。” 等到两人走出竹屋,听不到动静之后,老头才说道:“邪魔诡怪三分身。” 骓路内心一阵激动,连忙说道:“研习此术不做人!” 第十九章 蛊惑人心2 老头凝视着他,说道:“果然,你也练了秘剑苍天,只有秘剑苍天才能击败秘剑苍天。” 骓路道:“前辈方才使的招式,难道是秘剑苍天的招式?” 老头道:“唉!我违背祖训,强练这蛊惑人心的妖术,酿成了大祸啊!” 骓路道:“大祸?” 老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离群索居,独自呆在这竹林之内?” 骓路道:“不是因为喜好安静吗?” 老头摇头道:“你随我来。” 他带着骓路走进竹屋深处,使力一掀地板,竟露出一扇通往地下的门。骓路心中惊奇,跟着老头进入地下,两人走过长长的暗道,来到一个房间。这房里有数也数不清的兔子,毛绒绒的煞是可爱,骓路笑道:“想不到大师还有这等雅好。” “雅好?”老头冷笑一声,打开了另一扇门,骓路的笑容顿时凝固。 一屋子的血肉。 地上、墙上全是血迹与碎肉,角落里堆有成百上千的圆球。骓路分辨了许久,才发现这些都是被剜去双眼,割去耳朵、砸脱牙齿的兔头! 老头道:“自从我修炼了秘剑苍天,心里便有一股怎么也压抑不住的杀戮**,最疯狂的时候,一天要杀近百只兔子才能勉强克制。” 骓路惊道:“怎会如此?” 老头道:“怎会如此?你既然也练了秘剑苍天,应该明白那种**吧!” 骓路道:“晚辈从未有过如此**。” 老头看着他,说道:“是么?这或许是因为你那一部分,没有如此强大的腐蚀心智的能力……你真幸运。” 骓路道:“前辈可否将秘剑苍天借我一看?” 老头断然道:“绝不可能!我不会把它给任何人看,也不会将这种东西传给我的子孙,就让这个诅咒在我手中终结吧。”他看着骓路,又说,“少侠,老夫也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把秘剑苍天传授给任何人,这是妖魔之物,不该在人间流传。” 骓路郑重道:“家师有命,要我收集三式秘剑苍天,让剑道重回世界之巅,请大师成全!” 老头道:“痴人痴语,秽不可闻!” 老头举步要走,骓路却拦在他的身前,拜道:“请大师成全!” 老头道:“荒唐!让剑道重回世界之巅?你要怎么做?” 骓路道:“晚辈不知道。在师傅的命令里,如何让剑道重回世界之巅,应该是排在收集秘剑苍天之后。” 老头笑道:“好,让老夫告诉你该怎么做。两个办法,一个是把华鸟风月四大洲的奇术师全都杀了,一个是让这世上所有人都修炼这丧尽天良的秘剑苍天!”他猛然收敛笑容,吼道,“你觉得,我会让你这么做吗!” 骓路不依不饶,又道:“或许有其他的方法。” 老头一挥手,磅礴的灵气将骓路死死的压在墙上,他越过骓路,说道:“你既然不是改命堂的学生,明天就请离开吧!” 骓路的胸口死死压抑,却仍旧拼尽全力的吼道:“大师!秘剑苍天是不是邪魔之物,还未可知吧!你心中有杀欲,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与秘剑苍天无关!” 老头瞪大了双眼,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事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你说什么?你说老夫是穷凶极恶之徒?” 骓路道:“如果不是,为什么同样练了秘剑苍天,我却仍旧意志清明?” 老头道:“你我练的不是同一式!” 骓路道:“你就是个天生的杀胚!如若不信,你便将你那一式给我,我练成之后,你看我是不是和你一样!” 老头嗤道:“这种激将法,你以为我会上当?” 骓路早就无计可施,刚刚那些话不过是垂死挣扎,但他现在看着老头,却感觉或许有戏。他强忍心中的动摇,冷笑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言语。那老头却接着说道:“怎么不说话了?” 骓路再笑一声,这回却是打从心底发出的真诚笑容。他说道:“我来问你。你杀了一只兔子之后,是不是还想再杀?你一天不杀兔子,是不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老头满脸通红,再次说道:“这都是秘剑苍天蛊惑人心的错!” 骓路道:“口袋里没钱,就怪世道不好;考不过奇术试,就怪天赋不高;娶不到漂亮新娘,就怪别人没眼光。人不就是这样的吗?随手拿一个借口当挡箭牌,永远不愿意审视自身的缺陷。在下见闻浅薄,不知世上是否有蛊惑人心的秘术,我只知道,有的人因为美女妻离子散,那是因为他管不住自己的色心;有的人因为金银家破人亡,那是因为他管不住自己的贪婪;有的人因为杀人人头落地,那是因为他管不住自己的愤怒。阁下虽然习术有成,恐怕心中也有心魔,要不然,怎么我就没有杀欲呢?” 老头铁青着脸,沉默不语。 骓路接着说道:“好吧,我刚刚的确是在激将。但是你心中一定很疑惑吧?”他看着老头,“你杀了这么多兔子,到底是因为心中本来就有杀欲,还是因为秘剑苍天的蛊惑,所以你才会听我把话说完,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老头沉默良久,突然叹一口气,说道:“你说的对。秘剑苍天我已经十数年没看,但是直到今天,我还是在残杀白兔。有时候我也会想,秘剑苍天的干扰真的有这么大吗?为什么这么久不看,连上面的字句都快记不清了,我却还是停不下杀戮的脚步。” 骓路道:“在下愿为前辈解开谜团。” 老头道:“可笑!你我初见,我怎知你是个好人,还是个穷凶极恶之徒?” 骓路道:“你看我的脸就该知道我是个好人。” 老头思索片刻,说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改命堂生活,我会在此期间观察你的言行。如果你品行端正,我就将秘剑苍天传给你。” 骓路道:“君子一言!” 老头道:“快马一鞭!” ………… ………… 两人走出竹屋,看到东风谷和青鸟不无担忧的看着他们,老头笑道:“我和骓路小友敞开心扉,各抒己见,在这灵魂的碰撞下,不免觉得趣味相投,聊的久了一些,你们不必在意。”他又对东风谷说道,“徒儿,你带骓路小友去登录名册,从今天开始,他也是我们改命堂的学生了。” 青鸟与东风谷皆是一愣,东风谷说道:“师傅,骓路少侠并未通过奇术试……倒不如说,他一点灵气也没有,真的要留在此处?” 老头道:“哎呀,没有灵气可以借一点嘛。就说他是我破格收的学生,想必他们不会为难你。” 东风谷一点头,顺利带着骓路完成报道,骓路看着手上的腰牌和紫色术袍,说道:“我现在是紫袍奇术师?” 东风谷道:“正是,凡是四大学府的学生,最差也是紫袍奇术师。” 骓路道:“这可真是古今奇谈,我没半点灵气,竟然披上了术袍。” 青鸟笑道:“你还是跟那些为了奇术试努力一辈子的人好好道歉吧,真担心你被他们吊起来打死的未来。” 骓路把紫袍丢给青鸟,说道:“既然我的未来那么可怕,那我不当奇术师了。改命堂我也呆不下去了,明天就走。” 青鸟连忙把袍子还给他,说道:“别人一番好心,你怎么能糟蹋了呢?怎么也要在这里学个一年两年的,再出去被吊起来打死也不迟。” 骓路二人来到天璇城已时近黄昏,此刻天色大黑,东风谷与两人作别,骓路与青鸟并肩走向指定的住所。月光清淡,树影婆娑,青鸟一脸欣喜,说道:“小路,我本来觉得有些寂寞。你能留下来,我很安心。” 骓路看着少女清秀的脸庞,看着她发自心底浮在眼里的真诚笑意,竟有些害怕起来。他停下脚步,叫道:“青鸟。” 青鸟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骓路道:“我……我跟你说过吧?我肩负重担。” 青鸟道:“我知道的。” 骓路道:“那我……” 青鸟道:“小路,我知道的。你很强,现在的我,还跟不上你的脚步。” 骓路看着她,沉默了下来。青鸟微笑着,她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眸:“我会努力的。努力和你站在一个高度,成为你的助力。在那之前……请你稍微忍耐一下好吗?就一小会。” 月下的少女褪去了坚硬的外壳,被冷漠和毒舌保护的内心完整的对着少年袒露,此时的她如此美丽,好像破茧的彩蝶一般动人,骓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她的请求。 第二十章 稚绮公主1 骓路回到自己的住处,看到屋内已有两人,刚想打声招呼,仔细一看,竟都是自己认得的人。王传晴与吴一算俱是一愣,三人呆立片刻,骓路对吴一算说道:“吴兄弟。” 吴一算抱拳道:“骓兄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骓路道:“久违!吴兄弟也是刚到?” 吴一算道:“正是。在门派里耽搁了许久,今天才到。”他迟疑片刻,又道,“骓兄,怎么不见你那位龙姓朋友?” 骓路道:“傲天另有大志,不来改命堂进修了。” 吴一算面色一缓,说道:“骓兄的朋友果然个个豪杰,这改命堂多少人挤破头想来,他却视之如草芥,当真让人敬佩!” 王传晴在一旁冷哼一声,说道:“龙傲天那蠢货算什么豪杰?” 骓路冷笑道:“傲天要是没这么大的度量,你能坐在这里吗?” 吴一算连忙说道:“各位,出门靠朋友,不要伤了和气。” 王传晴道:“青鸟呢?她肩上的伤好些了么?” 吴一算见骓路理也不理他,圆场道:“原来那位姑娘叫做青鸟么?青鸟姑娘也来了改命堂?” 骓路道:“也是今天刚到。” 吴一算神秘说道:“今年改命堂收入新生六百零一人,其中有两人因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而备受瞩目,两位可知?” 王传晴道:“一位必然是青鸟姑娘!” 吴一算笑道:“正是。青鸟姑娘的画像传到改命堂之后,当即大受瞩目,据我所知,那张画像售价白银百两,被一师兄前辈收藏。” 王传晴一拍桌,说道:“这登徒浪子!青鸟姑娘绝不会为金钱所动!” 吴一算道:“王兄莫急,听我慢慢道来。我有幸见过青鸟姑娘,自然知道她是天上之人,凡间难得几回见。可另一位姑娘,却更叫人倾慕!” 王传晴道:“这不可能!” 骓路虽然不喜欢王传晴,此刻却与他达成了一致意见,说道:“真有此事?” 吴一算道:“两位可曾听过雉绮公主?” 骓路道:“没听说过。” 吴一算一愣,说道:“这……鸟洲第一美人,皇室长女稚绮公主,骓兄难道没听说过?” 骓路道:“惭愧……感觉上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吴一算道:“骓兄果然是洒脱之士,与你相比,我才是真的惭愧。不瞒骓兄,我今早到达改命堂,哪里也没去,就在稚绮公主府宅前晃悠,渴望见她一面。” 骓路道:“见着了吗?” 吴一算笑道:“哪有这么容易!我和同门师兄,还有近百位道友苦等一天,那大门开都没开。” 骓路道:“为鸟洲第一美人花费些时间,也是应该的。” 吴一算道:“正是如此!如若被公主一眼看中,当上了驸马,那可真是直上青云,扶摇升天了!” 骓路与吴一算哈哈大笑,王传晴在一旁听着,也不知是没人理他,还是心中不屑,冷哼一声,翻身面对墙壁。吴一算见状,说道:“王兄弟,你打算进入哪一门?” 王传晴道:“家父有命,要我去正门。” 吴一算道:“可惜!我俩错开了,我应该会去奇门。” 骓路道:“什么正门奇门的?” 吴一算道:“骓兄弟不是改命堂的学生,不知道也是难免的。改命堂中有正奇二门,学生们择一加入。正门一般称为‘官门’,入正门的,一般是杀身成仁、有志报国之士,奇门则是些意在江湖的放荡浪子。” 骓路道:“此话怎讲?” 吴一算道:“说得详细了,想必骓兄也不爱听。简而言之,入了正门的,就算是鸟洲皇室的预备军,一旦习术有成,立刻就能官袍加身,踏上仕途;奇门弟子当然也能手握权势,只是没正门那样方便。” 骓路笑道:“如此说来,正门是大有好处,吴兄弟怎么不去?” 吴一算道:“骓兄莫要折杀我了,我胸无大志、懒散无度,就是入了正门也不成气候。” “吴兄弟过谦了。”骓路顿了一顿,又道,“不知青鸟要入哪门。” 此言一出,吴一算眉峰一挑,王传晴身子微动,侧耳而来。 吴一算道:“明天下午就是改命堂开课授业之日,新入学生在那时候要择一门而入,青鸟姑娘应该考虑好了吧。” 骓路直言说道:“恐怕她都不知道还有正门奇门的分别。” 吴一算一愣,说道:“怎会如此?青鸟姑娘没有师兄师姐在改命堂的吗?” 骓路道:“没有。实不相瞒,她甚至不知道改命堂的门朝哪开。” 王传晴掀被而起,对骓路一抱拳,说道:“骓兄,大树五派,同气连枝。此前虽然有小小误会,但总归是一个镇上的乡亲,不会冷淡了彼此。你与青鸟相熟,能不能请你给她说说,让她加入正门,我云霄门众师兄都在正门,有什么事招呼一声,方便得很。” 自摇光城一别,吴一算的黄袍师叔对青鸟是魂牵梦绕,修为停滞不前不说,人也面黄肌瘦,吴一算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他那师叔也在改命堂奇门中学习,此刻听说青鸟没有想好去正门还是奇门,当时就动了帮师叔一把的念头,便说道:“瞧王兄弟这话说的,我与骓路是好朋友,骓路与青鸟是好朋友。青鸟的事就是骓路的事,骓路的事,那可不就我的事了么?骓兄呀,青鸟若是来奇门,我一众师兄弟竭诚相待!” 王传晴怒道:“吴一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与青鸟相识十年,自然是和我在一门中比较好!” 吴一算冷笑道:“我能有什么意思?有意思的是你吧!” 骓路心中大快,笑道:“两位不要说了,我明日去问问青鸟就是。天色不早了,都睡吧!” “且慢!”王传晴从自己铺上拿下一个枕头,递给骓路,说道,“骓兄,这枕头的枕芯里装有葵香子,枕着它睡有安心凝神之效,您试试。” 吴一算一惊,说道:“骓兄,我这临窗的铺位让给你了!你过来看,这窗外栽有千里香,这时节开得正好,你到窗口闻闻,是不是很香?” 骓路老实不客气的睡到窗口,枕着葵香子的头枕,满足的出了口气。 ………… ………… 次日清晨,王传晴买来了油条豆浆,骓路吃了个大饱。他本欲和骓路一同去见青鸟,无奈约了同门师兄会面,便再三叮嘱骓路,要他切莫忘记。 吴一算闲着没事,与骓路聊了许久,叫骓路初步了解改命堂的底细。时近正午,两人拱手作别,各自离去。 骓路见到青鸟,两人刚在一家冷清小店里坐下,青鸟就开口说道:“我们有多少钱?” 骓路一愣,心里明白青鸟也知道改命堂的规矩了。 在改命堂学习一年,要交白银一锭,这一锭白银,只是买了这里的出入权,改命堂不包食宿,只安排一些简单的课程。想要听诸如‘不正神术师’、‘六欲神术师’等大师讲课,还要另出银两;想要学习一些威力不俗的术法,不但要自掏腰包,还要看所有人愿不愿意出售。 可以说,改命堂真真切切的贯彻了“知识就是金钱”这句话,想要在这里学有所成,一年保守估计也要白银数千两。 世间从来都是富者寡而贫者多,白银千两实在不是一个人人可以承担的数字,于是“正奇”二门也应运而出。 正门弟子,凭自身修为每月领取朝廷发放的俸禄,以此支付各种学习费用,只是一入正门便不再是自由之身,不但有诸多规矩限制,要是打起仗来,也必须挺身而出,上阵前线。 奇门弟子则没有这些限制,也没钱可拿。 骓路道:“我哪来的钱,全给傲天了。” 青鸟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没钱。” 骓路道:“听说入门之后要自己找房子住,我现在身上的钱大概只够住几晚客栈。” 青鸟道:“真巧,我也只够住几晚客栈。” 两人沉默了一阵,骓路说道:“你去哪门?” 青鸟道:“当然是奇门。” 骓路道:“想清楚了?” 青鸟道:“进了正门,来去不由己,并不是好主意。” 骓路点头,道:“那就去奇门吧,钱我来想办法。” 青鸟轻轻一笑,说道:“你来想办法?说大话也不害臊,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了。” 骓路道:“山林不比平野,非但举步维艰,而且危机四伏,你吃得消么?” 青鸟道:“你都吃得消,我凭什么吃不消?” 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天璇城在鸟洲最南,背靠十万妖山,妖山里恶兽横行、毒瘴蔽天,可也有众多宝藏待人发掘。 家境不富有,又不愿意屈身事权贵的奇术师,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一道前往十万妖山杀些妖兽妖王、摘些奇花异草,要是运气好,得到了什么天地奇珍,不用说学费无须挂心,甚至一辈子都再不用干活。 两人没做交流,心里都明白要入妖山赚钱,骓路道:“既然如此,等入完门,我带你去见个人。他们时常出入妖山,有他们照应,我们做事轻松些。” 青鸟秀眉一皱,说道:“我们两人就够了,何必牵扯他人?” 骓路道:“我们两个不要说怎么上妖山,就是哪些东西值钱都不知道,能成什么事?” “你怎么这么没用,连这个都不知道。”青鸟顿了一顿,说道,“他们最好是些好人。” 骓路道:“你见过的,摇光城客栈里的那个吴一算。” 青鸟顿时满脸厌恶,说道:“你说什么?你要我和他们一起?”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十一章 稚绮公主2 骓路道:“你不愿意?” 青鸟道:“他们杀了迎春……倒也罢了。那黄袍人还想轻薄我,我不杀他们已经是宽厚仁德,要我和他们合作,简直天方夜谭。” 骓路道:“权宜之计,你忍耐一下。当务之急是找到住处,难道要你睡街上么?这一趟我们多学多看,尽量弄清入山的路线、货物的价值、出手的渠道,以后只我们二人入山就是了。” 青鸟依旧不愿,沉默不语。骓路又道:“那这样,这次就我一个人跟他们去,你在改命堂等我回来。” “不行。”青鸟连忙说道,“你没有灵气护体,一个不小心就会毙命,我还是跟去吧。” 两人吃过午饭,便向改命堂正中的术真祠里走去,骓路左右一看,没看到吴一算的身影,过了片刻,授业大典正式开始。六百零一个新任奇术师外加一个浑水摸鱼的站在广场上听完改命堂堂主宣言之后,进入登门殿选择心仪的学门。 骓路举目看去,大殿尽头巨大的香炉之后挂着“正”“奇”两面大旗,旗帜下各有一人安坐。 正旗下,一红袍女子说道:“要入我正门的,向我正门门主、六欲神术师,山慈讲师行一学生礼,站到大殿左侧。” 奇旗下,同样红袍的东风谷上前说道:“要入我奇门的,向我奇门门主、不正神术师,木不正讲师行一学生礼,站到大殿右侧。” 那木不正正是竹屋中的老头。 大殿上一片嘈杂,两位神术师闭目静坐。在骓路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小小选择,没钱的选正门、有钱的选奇门,有野心的选正门、安分的选奇门,实在没什么好考虑的,但他身边的奇术师像是在做什么重大抉择一般,交头接耳说个不停。 “各位,且慢。”清脆而空灵的声音响起,一位少女站到众人面前,“在做选择之前,请先听我说几句。” 骓路心道谁想听你说话啊,你以为你是谁啊?公主殿下吗?突然听到一人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稚绮公主!”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骓路一个激灵,迅速抬头,仔细端详少女。 紫烟缭绕下,少女肌肤白胜初雪,双眸灿若繁星,唇嘴艳如蔷薇,她被众人注视,却丝毫不惧,双眸中没有一窘迫,说道:“‘逆天改命,救世在我’四大学堂人才济济、英雄辈出,只是相比其他学堂,改命堂入正门的奇术师太少太少。朝堂大臣们议论起这事,都说改命堂嬴弱可欺、不堪大用,又说你们心胸狭隘、鼠目寸光,不以国家为大,反以私欲为先,当真如此吗?” 她语速缓慢、吐字清晰,语气轻佻、笑意盈盈,说出话却掷地有声,直指人心。殿堂上一片喧哗,出声呵斥者有,破口大骂者有,不屑冷哼者比比皆是。 稚绮公主看着愤愤不平的众人,笑道:“各位既然不服,那为何不入正门?” 有人说道:“在下志不在庙堂、意不在权贵,只愿一身逍遥,天南地北各处游!” 稚绮公主看向那人,说道:“好一个天南地北各处游。浮萍尚有停留处,飘絮亦存落地时,九年前天权城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九年前,华洲骓元帅亲自带兵,进攻鸟洲天权城,在我堂数千奇术师竭力死战,仍不敌。城三日破,奇术师伤亡大半,时至今日,天权城仍未夺回。 那人知道这段历史,可公主如此质问,自然是不好回答。 稚绮公主面容变得严肃,慢慢说道:“有家在外,是谓游;无家在外,则是亡!华洲狼子野心,意欲吞并鸟洲,各位难道不知?逆天、救世,在我三堂一腔热血、首当其冲,堂内早无正门奇门之别,全员皆战。你们改命堂呢?四大学堂中就数你们离华洲最远,本该是厚积薄发、满门强兵之所,却个个不思进取,不图家国大业,惟爱风花雪月!” 众人被这一番骂,个个愧不可当,低下头去。公主接着说道:“人是一样的人,都是天生地养、十月怀胎,怎可能有大分别?在我看来,你们非但不弱小,反而十分强壮;你们不入正门,不是目光浅短,而是无人指引。今日我以公主之名、以女流之躯,带头加入正门,你们有谁愿意与我一道,就一起来。” 她朝山慈深鞠一躬,说道:“稚绮见过正门门主。”站到了大殿左侧。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没人上前。 公主看着众人,说道:“我鸟洲从不慢待正门子弟,今年非但俸禄照常,我还要在……我要在正门中选一个英雄男儿,入我床榻、做我驸马,绝不食言。” 她面颊绯红,眼神闪躲,这番娇羞配上绝世容颜,当真美不胜收。 骓路看到众人竟在同一时间身体一颤,还以为是大殿在震动,不由得也跟着颤了一颤。青鸟大为震惊,喃喃道:“入我……床榻?这等污言秽语,她怎么能这么冷静的吐出?” 骓路道:“你不也能随随便便口出恶言吗?” 青鸟道:“这不一样,大大不同。” 一片寂静中,只见一位书生模样的人摇着纸扇,装腔作势的哈哈大笑,故作潇洒的缓步走出。 骓路一看,此人不是王传晴又是何人? 王传晴“啪”的一声合起纸扇,笑道:“我早听闻稚绮公主一腔忠诚热血、满腹忧国忧民,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天权城一事,是我鸟洲大痛大耻,家父每每说起此事,便要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恨气力先衰而报国无门。我耳闻目染,从小便想着要习术法而守疆土、入正门以除贼寇!” 他满脸愤慨,义正严词,猛地朝山慈一拜,说道:“大树县云霄门弟子王传晴,见过正门门主!此一身无所牵挂,惟愿上阵杀敌,为国效忠!” 稚绮公主瞧着他,道:“王传晴么?我记得了。” 有人带了头,先前开口的人也几步上前,先对稚绮公主行礼,说道:“在下愚钝,只知私欲,不识大义。公主今日一番点化,真叫我醍醐灌顶、如梦初醒!在下不才,愿入正门。”说罢朝山慈一拜,说道,“弟子见过正门门主!” 一瞬停顿之后,朝山慈行礼的人不计其数,好像大殿右侧有怪物盘踞一般,人群齐刷刷的朝着大殿左侧移动。骓路转头一看,大殿之上只有寥寥数十人没有选择。 稚绮公主站在众人之前,看着他们,说道:“各位,望以大局为重。” 骓路充耳不闻,举步上前,说道:“在下选择奇门,见过不正神术师。” 稚绮公主看着他,一指身后众人,说道:“你可考虑清楚了?你这么做,是跟我们作对。” 骓路凛然回视,说道:“在下身无长技,偏偏生了一个榆木脑袋、一副铜铁直肠,人说山有虎,我便上山去。这毛病早改不掉,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吴一算哈哈大笑,说道:“我和骓兄不一样,我这人讨厌至极,明知道是个一,我偏要说是二;明知是条火腿,偏要说是棒槌。弟子吴一算,见过不正神术师。” 青鸟跟着上前,恭敬一拜,说道:“弟子青鸟,见过不正神术师。” 稚绮公主明镜般的眼眸里浮现出一丝表情,那是不屑与厌恶,她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 ………… 公主不忿离去,择门一事不欢而散,余下几人在正门数百新进弟子的怒视下,全数选了正门,今年的奇门弟子一共只有骓路等三人。 众人离开之前,无不留下一双白眼、满袖轻蔑,多嘴的还要添一句“为人者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之类的话,以表自身鸿鹄之志。 骓路与吴一算脸皮厚,根本不在意,青鸟不屑他人评价,自顾自站着,反倒让这些人愈加不满。 三人走出登门殿,吴一算笑道:“骓兄,我们似乎被人记恨了。” 骓路道:“鸟洲皇室怎么回事?竟然让堂堂一国公主出来募兵,没人能打仗了么?” 吴一算道:“鸟洲西北与华洲交界处,兵败如山倒。西北吃紧,当然要跑来东南叫人了。不过这件事,怕是稚绮公主专擅独断……”他压低声音,说道,“皇室无能,举世皆知,在位者不理朝政已有数年。据我所知,皇室各个皇子都是草包,唯有稚绮公主一人有些王者之气。” 骓路微微点头。吴一算似有感触,接着又道:“天权城失陷九年,至今不曾夺回。若是死战不休,确实难以光复倒也算了,可问题是鸟洲这九年从未对天权用兵!这等无能之主,还想叫我为之卖命?痴心妄想!” 第二十二章 稚绮公主3 骓路本是华州人,心中更没什么“家”、“国”的概念,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此刻也不想深究,转而说道:“吴兄弟,这是青鸟,你们见过的。” 吴一算道:“青鸟姑娘,前些日子你我有些摩擦,先给你赔个不是,请你原谅。” 青鸟抬眼看去,又移开目光,算是打过招呼了。 骓路略有尴尬,不知如何说话,吴一算接着说道:“骓兄、青鸟姑娘,我师叔听说我到了改命堂,死活要拉着我去四遭走走。两位也是刚到,想必也不熟悉改命堂坏境,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骓路见青鸟面色不变,便也说道:“好啊,这里鸟语花香的,我正想到处走走。” 吴一算道:“妙极,我师叔在前边候着。” 前边路旁,果然站着一位黄袍术士。到了近前,骓路一瞧,只见他一身黄袍洗得干干净净,双眼放出骇人的光亮,面颊却消瘦异常,不仔细看,还不认出是当日在摇光城客栈中出手击杀迎春的那精神汉子。 还不待吴一算介绍,青鸟率先开口说道:“你是杀害迎春的人。” 黄袍人猛地一颤,眼神慌张,嘴巴张张合合的想要解释,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吴一算在一旁道:“青鸟姑娘,当日之事罪过在我,顾师叔是被我欺瞒诱导才出手杀了那位朋友,他并没有过错!” 青鸟看着黄袍人,说道:“你自己来说,这是不是真的。” 黄袍人又是一阵无言,他的眼神黯淡下去,再无来时光亮:“师侄不用替我辩解了……当日之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我本意就是去替我徐师弟报仇的。” 青鸟默然不语,黄袍人又道:“在下冒失,铸下大错。青鸟姑娘若是想要报仇,此刻就可取我性命,我绝不反抗。” 青鸟道:“此地西南千里,有一个叫做大树的镇子,迎春葬在那里。你要是有空,就去坟头上香忏悔。” 黄袍人一愣,说道:“姑娘有命,不敢不从,我现在便去。” 骓路连忙叫住他,说道:“这位大师,不急着上香。今日风和日丽,不如先带我们看看改命堂风光吧!” 吴一算也跟着说道:“正是正是,这天气就适合踏青游玩,上坟敬香也太不吉利了!呸呸呸!师叔,你熟门熟路,这就带路吧。” 四人慢慢上路,黄袍人身为导游,却一句话也不讲,吴一算起初还诱他说话,无奈这人突然变得嘴笨口拙,逐渐没了耐心,转头和骓路聊得火热。 他一表人才、气度非凡,说起话来谦秉有礼又生动有趣,与骓路合在一起,俏皮话源源不断,短短一段路,青鸟被逗乐了好几次,说道:“你俩一个是乌龟,一个是王八,前世是弟兄,今生又遇着了。” 黄袍人却面容拘谨,默默挂在队伍最尾,不言不笑。 四人又走一段,眼前显出一座书院,青鸟看着招牌,立刻走不动路了。吴一算看在眼里,说道:“不明书院?改命堂不是有个不懂书院吗?师叔,这是怎么回事?” 黄袍人一怔,这才说道:“师侄有所不知,改命堂有‘不懂不明不清’三个书院,其中不懂书院对任何人开放,不明书院只对奇门的学生开放。” 青鸟道:“里面的书不一样?” 黄袍人道:“是,是……里面藏的书,要珍稀一些……” 吴一算道:“走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不如进去瞧瞧吧?青鸟姑娘,你意下如……” 青鸟一马当先,走进书院。 骓路道:“青鸟嗜书如命,两位见笑。” 吴一算道:“腹有诗书气自华,青鸟姑娘灿若天仙,也不是没道理的。是吧?师叔。” 黄袍人道:“是……是!正是如此!” 验过腰牌,四人鱼贯入内,搜寻在密密麻麻的书架。吴一算在旁看了一会,轻咳一声,说道:“青鸟姑娘在看冰水术法么?” 青鸟道:“我灵气偏阴,适合修炼冰水术。” 吴一算道:“这可真是巧了,我这位顾师叔恰好是冰术法的行家。青鸟姑娘,我虽然叫他师叔,他年纪可不比我大多少。” 青鸟抬眼一瞟,顾师叔浑身都是一颤,结结巴巴的说道:“在下……在下顾鼓鼓,今,今年二十一岁。” 骓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咕咕咕?阁下出生的时候,是不是鸽子停在院墙上了?” 顾鼓鼓竟然不生气,只是仓惶的笑了笑,说道:“在下姓名古怪,受了不少笑话。可父母之命,实在不能违背,也只好受着了。” 骓路说道:“顾大哥心胸宽广,又以如此年纪成为黄袍术士,将来必定是个人物。” 吴一算道:“顾师叔,青鸟姑娘既然有意学习冰水术法,你怎么不给些推荐?” “哦哦!对对!是该给些推荐。”他匆匆起身跑开,片刻之后捧着三册厚卷跑回,说道,“青鸟……青鸟姑娘,你看这三册书。这是《玄冰论》,是冰水术法的总体理论;这是《上善若水》,是上善神术师的诚意之作,每位冰水术士读了都大大有益;这本《极冻深寒》收录了目前公开的所有冰水术法。你都看看吧。” 吴一算长叹一声,说道:“顾师叔!你说得这样快,青鸟姑娘听得清吗?” 青鸟轻声道谢,接过三本书,吴一算和顾鼓鼓随手拿了一本,跟着她坐到桌边。骓路对术法实在不感兴趣,目光一转,看到一本叫做《妖山志》的书籍,想来是一本介绍十万妖山的书籍,便取来一观。 《妖山志》扉页,写了十万妖山的梗概,上面写道: “大灾变之后,大陆地貌大为变更,海谷变平原、平原起高山、高山没入海屡见不鲜,十万妖山也因此由沃野平原变为天堑。自赤阳真人力挽狂澜、孤身救世之后,非但凡人可以研习诸般妙法,走兽飞禽亦开了灵智,鸡能飞天、狗可人言、狐生九尾、马有犄角,种种奇怪,至今早作寻常观。十万妖山道路阻塞,又多毒瘴,自然人迹罕至;人迹罕至,则妖物猖獗。……。” “十万妖山风光秀丽、造化非常,灵药随处可见、秘宝俯拾皆是,更有密境多处,对习术大有裨益。此等宝地,不被我族善用,却遭妖物占据!余日夜思之,于心难忍,故费尽一生,探索山五十余座、峡谷三十余条。妖山无穷尽而人力终有限,时至今日,余老眼昏花、手脚无力,再不能入山,特编成此书,供后世英才参照补漏。若有壮士愿竟余未完之志,余当在九幽黄泉之下,与壮士痛饮。” 吴一算见骓路眼中有崇敬之色,说道:“这位先生本身是一位神术师,身俱大神通却不贪图荣华富贵,一生辗转在山野苦地,实为我辈楷模。” 骓路奇道:“神术师?一个神术师耗尽一生,只探索了五十座山?” 顾鼓鼓常年出入妖山,对山中情况有些了解,接口说道:“骓道友有所不知,十万妖山凶险无比,胆子小的,只敢去前五重杀妖;胆子大的,也不敢越过第十重山头。” 骓路道:“第十重之后怎样?” 顾鼓鼓道:“第十重山,称为‘回头山’,到了此处,就要回头;回头山下有一条峡谷,叫做‘莫入谷’;莫入谷之后的那山,叫做‘断头山’,一旦进入,就要断头。” 骓路将信将疑,说道:“听着挺玄的。” 顾鼓鼓道:“我当年也不信,凭着一腔热血,就想着到断头山去看看。”他露出苦笑,又说,“结果到了第七重山,就吃了大苦头。一只松鼠挡住了我们一行十多人,轻伤了五人、重伤了两人,甩甩尾巴跑了。” 他说着撩起衣袖,左手上果然一块大疤。青鸟愣了愣,说道:“松鼠?” “是……是。”顾鼓鼓连忙放下袖子,说道,“青鸟姑……姑娘若是瞧见了那松鼠,可要快些跑。要是伤了哪里,落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骓路道:“我听吴兄弟说,顾大哥经常出入妖山?” 顾鼓鼓道:“是。说来惭愧,我家境并不如何富有……”他看了青鸟一眼,见青鸟神色无异,才接着说道,“——时常跟着别人出入妖山,不过也只是在第六、第七重山上杀妖,算不上厉害。” 骓路道:“我和青鸟不知晓改命堂的规矩,出门时带少了银两,顾大哥要是有门路,下次入山带上我们如何?” 吴一算在一旁说道:“妙极!我也有入山的打算,顾师叔,你叫上几个相熟的人,我们自己拉起一个队伍,入山探险如何?” 骓路道:“好呀!都是自家兄弟,也不用瞧人脸色,顾大哥,你意下如何?” 青鸟固然知道骓路这人说话张口就来,但听到“自家兄弟”这个词,还是微微变色,深叹此人脸皮之厚。 顾鼓鼓当然是大为愿意,他一身黄袍修为,也算是小有名气,正要一口答应,突然看到青鸟脸色微变,惶恐说道:“青鸟姑娘,你不愿意么?” 青鸟道:“但凭吩咐。” 顾鼓鼓立马起身,说道:“好好!我现在就去叫些人来!” 他这一走,气氛顿时不再那么尴尬,三人竟同时舒了一口气。 第二十三章 稚绮公主4 吴一算见瞒无可瞒,说道:“我这顾师叔,在摇光城见了青鸟姑娘一面,立即心神慕之,两位见笑。” 骓路道:“青鸟这么好看,顾大哥喜欢是正常的。” 青鸟本想维持冰冷面目,听到这话,不由心花怒放,怎么也抑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她轻咳一声,看着吴一算说道:“请你跟他说说,我不喜欢唯唯诺诺的人。” 吴一算道:“我那师叔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 青鸟一捋耳边秀发,说道:“百折不挠、千锤愈坚的才是好男儿,他若是这样,我看也不想看他。” 吴一算尴尬笑笑,应了下来,眼见天色不早,说道:“骓兄,授业大典一过,昨夜那屋子就住不进去了,你们找着住处了吗?” 骓路道:“有劳费心,我与青鸟打算暂居客栈,再做打算。” 吴一算道:“骓兄,改命堂周近的屋子贵得离谱,一间斗室,开价有如深墙大院。我派在此地有一户大院,如今仍有几个屋子空闲,若是两位不嫌弃,不如一起住吧!” 骓路与青鸟对视一眼,正要开口拒绝,吴一算抢先说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明白你们的顾虑。前些天刀枪相见的人,现在竟然邀请你们去同住,恐怕多半是居心不良。” 青鸟看着他,径直说道:“你知道就好。” 吴一算道:“世人十有**都是凡夫俗子,一无才干、二无己志。骓路兄弟潇洒自如、放荡不羁;青鸟姑娘冷傲如霜、直言不讳,都可谓是人中龙凤。我吴一算浑人一个,却也自认不凡,想与两位交个朋友,两位意下如何?” 他这一番话说得光明正大,脸上既无谄谀之色,亦无狂妄之气,像是寒暄问候一般坦然道来,自是有一番豪情。青鸟向来不讨厌这样的人,略一点头,说道:“你叫我青鸟就好。” 骓路笑道:“我便叫你一算了。” 吴一算哈哈大笑,说道:“两位随我来,我带你们看看住处。” 三人走出书院,只拐了几个弯,便在一户院落前停下。骓路愣道:“一算,这是闹市之中吧?” 吴一算道:“我来自翻云城勾月门,两位听说过么?” 青鸟道:“原来是勾月门的弟子。” 骓路道:“哈哈,我也知道,很有名气、很有名气。” 青鸟叹道:“你越是这样,越是无知。翻云是摇光附近的一座小城,勾月门是翻云城第一大派,门中出过神术师,即使比之摇光城的一些大派,也不逊色。” 吴一算道:“过奖了,勾月门虽不小,比之摇光城的门派还是不如的。我们勾月门年年有人通过奇术试,为了方便弟子,门主在数十年前买下了这幢小楼。” 此地是改命堂腹地,骓路料想此楼花费不小,说道:“贵派实力强劲,叫人羡慕。” 三人进了院落,却没见到一人,吴一算心里奇怪,说道:“怕是去哪玩耍了,我们等着就好。” 这一等,等到了黄昏。顾鼓鼓垂头丧气的走回院落,见面就说:“我办事不利,和我相熟的、还有师兄师弟们都去了正门,喊也喊不回来,唉!” 吴一算等三人大吃一惊。 原来他们在书院看书的时候,稚绮公主马不停蹄,一户一户人家串门,打着“大义”的旗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不知是人人心中有报国意愿,还是许婚的诱惑太强烈,奇门弟子竟被说动了大半,纷纷转入正门。 吴一算怒道:“哪有这样强抢人的?我去把他们找回来!” 顾鼓鼓道:“我去过了,他们非但不回来,还叫我弃暗投明,加入他们!” 骓路道:“人各有志,不用介怀,顾大哥不去正门,已经很好。” 顾鼓鼓看了青鸟一眼,说道:“我怎会去正门?我不会去的。” 吴一算面色犹怒,说道:“凭我们四人,能上妖山吗?” 顾鼓鼓道:“各位擅长哪些术法,修为几何?” 众人自报根底,吴一算青袍、顾鼓鼓黄袍不提,骓路没有灵气,先叫顾鼓鼓吃了一惊,而青鸟竟有绿袍实力,更是叫他惊讶。 顾鼓鼓眼神一暗,吴一算赞不绝口,说道:“青鸟年纪轻轻,竟有这等实力,我真是望尘莫及。” 这样的实力,过五重山已不是问题,但是这五人没有一个擅长防御术法,青鸟更是直言不讳,说道:“论灵气操纵,我有自信。但是我的术法很差,不会强效术法,实际战斗力不如一般的绿袍术士。” 如此一来,顾鼓鼓也不能推算出大约能过几重山,吴一算道:“纸上谈兵终究肤浅,我们不如去妖山上打一阵,便能摸清底细。” 顾鼓鼓道:“现在临近八月,正是草木茂盛、妖兽活跃的时期,倒还好说。到了冬季,妖物便少了许多,药材也跟着枯萎,我们想要赚钱,就要深入妖山,怕会有不测。” 骓路身上没钱,心里不安,说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到了冬季自有办法。”青鸟略略点头,表示赞同。吴一算也道:“师叔顾虑太多,我听说在妖山修行,实力进展极快,我们以战养战,到了冬季,自然水到渠成。” 四人商议片刻,决定明天就去妖山,顾鼓鼓拿出图鉴,告知众人哪些药草值钱、那些妖兽危险。众人一一记下,便散了去。吴一算拉着顾鼓鼓到一边说话,青鸟和骓路走回各自房间,道了晚安之后,各自睡下。 ………… ………… 隔日清晨,四人骑马而行,临近正午,远远看到视线尽头由许多简陋房屋形成的小村落。顾鼓鼓开口道:“前面那个营地是改命堂方便学生入山而建成的小村子,名叫狩猎村。这里贸易发达,有许多商人收购各色物品,也有酒店客栈,虽然简陋了些,倒也十分方便。” 村内不准骑马,只好改成步行,骓路左右一看,只见人山人海,甚为嚣闹。勾月门实力着实雄厚,在这里也有落脚处,众人留下马,带了干粮饮水等必备品,混在三三两两的队伍里,朝第一重妖山走去。 这一路上,不断有相熟的人朝顾鼓鼓打招呼,顾鼓鼓一一回应。骓路说道:“顾大哥人缘甚好。” 顾鼓鼓笑道:“我没什么本事,是朋友们抬举我。” 顾鼓鼓为人厚道,又讲义气,加之实力不俗,朋友自然是多。三人行了片刻,四周逐渐见不到人了,顾鼓鼓说道:“第一重山离村子太近,有好东西也早被人取走了,我们再往里面去吧。” 第二、第三重山也是如此,众人行到此时,已是黄昏。夜晚危险,众人找了背风处,升起篝火,席地坐在一起。 顾鼓鼓常年入山,体力自然很好,骓路习剑刻苦,这点路程还造不成疲累,吴一算与青鸟就大大不同。 这两人什么时候走过这么多路?脸色一个比一个惨,青鸟草草吃了些食物,靠着岩壁,已困得睁不开眼。 顾鼓鼓笑着,想起了自己刚入山时的样子,说道:“累了吧?都是值得的。入了妖山,时时刻刻都在突破极限,对习术修行大大有益。” 另两人无心说话,骓路道:“顾大哥体力倒是很好。” 顾鼓鼓道:“骓道友也不差。” 骓路道:“我乃一介武夫,体力好是必要的。” 顾鼓鼓道:“你们先睡吧,今天我来守夜。” 骓路道:“不休息怎么行?你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 顾鼓鼓也不推辞,点头应是。青鸟闭着眼,说道:“我也要守,等我睡醒了,就来替你们。” 她这一睡,便是天色大明,骓路叫了许久,才将她叫醒。青鸟满脸不悦,使起了性子,一句话也不愿说,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吴一算浑身酸痛,微微摇头,叹息道:“竟然这么艰苦……早知如此,打死我也不来了。” 四人入了四重山,很快迎来了第一场战斗。 那是一只浑身红毛的吐火鼠,骓路第一次知道老鼠也能长到成年男人巴掌大小,问道:“这玩意值钱吗?” 顾鼓鼓道:“吐火鼠皮毛无用、肉质酸涩,就它腹中的妖核值钱。” 骓路听过妖核,并不知有何用处,也不关心,便问道:“妖核能卖多少?” 顾鼓鼓道:“吐火鼠从不修炼它的妖核,生出来多大,到死也是那么大。要是运气不好,妖核小了一些,估计只有白银十两上下吧。” 骓路道:“聊胜于无,宰了它!”言罢提剑上前,飞身而上。 顾鼓鼓惊道:“且慢!” 他喊得太慢了,骓路的速度何其快?数十米的距离,眨眼便过,一剑探出,刺向火鼠。那吐火鼠方才发觉危险,长剑就将它刺穿。等骓路听到这句“且慢”,他已三两下将其剖开,取出了妖核。 第二十四章 稚绮公主5 骓路不明所以,说道:“怎么了?” 顾鼓鼓道:“吐火鼠是群居妖物,又生性谨慎,从来不会离窝过远。我们碰到它,一般先将其打伤,放它跑回巢穴,以求一网打尽。一只吐火鼠价值不高,要是一窝,也是大财了。” 骓路没有灵气,怕被顾鼓鼓小瞧,有心想要露一手,不料弄巧成拙,反倒不美。 吴一算笑道:“无妨。师叔,你忘了我有探气术了?” 顾鼓鼓一拍脑袋,说道:“正是!” 吴一算这门探气术着实了得,不但能悉知奇术师的实力几何,周边若是有妖物,也能感应到它们身上的灵气,轻易确认位置。 他凝神一探,拔脚走去,众人跟上一看,茂盛的杂草中果然隐藏着一个人脸大的洞口。 吐火鼠狡诈,一个巢穴通常有**个出入口,顾鼓鼓深谙此道,岂会不知?当下带着四人四处转悠,过了正午,一共找到了二十三洞口,不由得眉开眼笑道:“不得了不得了!洞口越多,妖鼠越多,我们要小赚一笔了!” 数个时辰的仔细搜索确实辛苦,众人听了这话,顿时觉得精力没有白费,青鸟眼里也隐隐浮现出笑意。顾鼓鼓手上法决一成,一股呛鼻的黄色浓烟从他指尖迸出,源源不断灌入洞穴,嘴上说道:“这是改进了的狼烟术,烟雾不往天上飘,只往地下沉,吐火鼠难以忍受这些烟雾,很快就会跑出巢穴。” 二十三个洞口堵了二十二个,只余下眼前这一个,吐火鼠还能往哪跑?骓路全神戒备,猛地刺出一剑,只听见一声长鸣,一只老鼠已死在剑下。 另三人都是微微一怔,他们也看着洞口,还没瞧见老鼠,倒先看到骓路出剑;还没看清是不是刺中了,倒先听到一声惨叫。 骓路杀了一只,并不停歇,手起臂落如切菜,剑回剑去似暴雨,只看到一丛丛鲜血溅起飞落,窜出洞口的老鼠一只也没跑走,尸体堆成一座小山。 顾鼓鼓目瞪口呆,说道:“以往碰到吐火鼠,术法总要来不及释放,多少漏走几只……骓道友杀起来好像打鼓一样,来一只死一只,上辈子不会是只猫吧?” 青鸟“噗”的一笑,轻声重复道:“像打鼓一样。” 的确像是打鼓,剑是鼓槌,洞口是鼓面,吐火鼠死前惨叫就是鼓声。 骓路面有得色,说道:“雕虫小技,何必挂怀?” 四人细细一数,这一盏茶的功夫,竟杀了九十只吐火鼠,少说也赚了九百两银子,个个眉开眼笑,当即动手剖开尸体,取走妖核。还没取完,骓路突然听到谈笑声,回头看去,竟是稚绮公主带着一干人来到了四重山上。 他们显然也看到了骓路等人,王传晴一马当先,走到近前,说道:“四位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嘴里说着话,眼里瞧着青鸟,只是眼中再无爱慕之色,反而轻蔑不屑之意甚重。那日他在登门殿见到稚绮公主之后,顿觉青鸟不过是中人之姿,不值得他王传晴如此执着。 他王传晴何许人也?堂堂七尺男儿是也! 虽然现在修为不强、钱财不多、权势不大、地位不高,但他心中有远大的志向,相信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以后一定会有的。 总而言之,如他这般优秀的人,这天地之中、四海之内,也唯有稚绮公主这样既身份高贵又绝色倾城的人才与他相配。 青鸟?不配! 顾鼓鼓起身,笑道:“这位道友也来妖山探险么?我们刚打了一窝吐火鼠,收获颇丰。”说着拿了四五颗妖核,递到王传晴手里,说道,“也给道友沾沾喜气!” 王传晴甩手便是一扔,大声道:“沾什么喜气!” 骓路、吴一算满脸愤怒,青鸟冷哼一声,站起身来。顾鼓鼓更是尴尬,说道:“道友意欲何为?” 王传晴道:“不知道这山头已经归我们正门所管了吗?你们四个奇门弟子,怎么跑到我们山上来偷东西了?” 顾鼓鼓奇道:“这从何说起?十万妖山向来是自由狩猎之地,什么正门山头、奇门山头的?” 稚绮公主这才走到,开口说道:“各位出发的早,怕是还不知道,第四重山从今日起已归正门管辖,用以操练正门弟子,让他们修为更快精进。再过不久,便有禁军守卫山头,非正门子弟,不得入山。” 她回头示意,身后一人便将一面旗帜插在地上,旗帜迎风飘扬,一个大大的“正”字在风中张牙舞爪。她看着妖鼠的尸体,说道:“几位竟斩杀了这么多的妖物,真是了不得。” 骓路四人窝了一肚子火,谁也没有说话。稚绮公主又说道:“你们如此身手,倒不如加入正门如何?有你们协助杀妖,正门弟子一定大有收获。” 顾鼓鼓强笑一声,说道:“逍遥自在惯了,受不了正门的规矩。既然此山归属正门,我们取完妖核,自然离去。” 王传晴道:“等一下,我们需要妖核。这些尸体,算五百两白银,卖给我们吧!” 顾鼓鼓道:“五百两?这里起码有九百两!” 王传晴道:“物以稀为贵,分开算,可能是有九百两,合在一起,可就不值钱了。” 顾鼓鼓怒道:“我们又不打算一下脱手!你们休要欺人太甚!” 不待王传晴说话,吴一算一把拉住顾鼓鼓,说道:“师叔,卖了卖了,不值得跟他争辩。” 骓路俯身捡起了被王传晴丢掉的妖核,说道:“顾大哥,我们卖了吧。别人态度这么诚恳,不卖不合适。” 青鸟随即反应过来,她伸手接过银票,确认数额无误,便将脚边的妖核收进口袋,当先离去。 王传晴一愣,喊道:“停下!你们收了钱,怎么还拿走了妖核?” 吴一算奇道:“小路,我记得这位王兄口口声声说的是要用五百两银子买尸体啊?我们带走妖核,做错了吗?” 骓路同样一头雾水,说道:“是啊,我也听得清清楚楚,不会有错。王兄弟,你要的尸体都在那里,要是不够,往西边走一点,那里还有一具。” 王传晴还要说话,那四人健步如飞,早跑得不见踪影。他想要发怒,又怕公主怪罪,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才好。 稚绮公主看着成堆的尸体,神色凝重,她不顾血污,蹲下身子,一一翻看着妖鼠尸体,越看越是心惊。王传晴看着血液染上了公主的皓腕,有心要提醒,目光一低,看到了公主胸前的旖旎风光,顿时沉迷其间。 公主穿着本就清爽,这一俯身,更是毕露无遗,隐藏在浓厚白云之后的羞耻之月都似乎探出了小小脑袋,实在叫人欲罢不能。公主没有注意到他人的视线,她看向了骓路四人离去的方向。 ………… ………… 骓路回头看不到人影,顿时哈哈大笑。骓路道:“真是痛快!只可惜和公主闹僵了。” 吴一算道:“一国公主还舍不得这点银两,传出去丢人的是她。” 顾鼓鼓忧心忡忡,说道:“正门要是强占了前十重山头,以后我等奇门弟子可怎么办?” 骓路道:“顾大哥多虑了,正门敢把山头都占完了吗?奇门弟子要活不下去了,能活撕了她。” 顾鼓鼓一思索,说道:“有理。” 四人又走了一阵,便来到了第五重山,顾鼓鼓道:“到了五重,就有妖王出没,可要小心。” 骓路道:“妖王很强?” 顾鼓鼓道:“有强有弱,不好说。” 骓路道:“妖王难道没个标准么?比如额头上写个王字什么的。” 顾鼓鼓笑道:“骓道友说笑了,你当是老虎么?但凡是妖王,都有智慧,能通人言。妖王或许不强,但一定很聪明。” 骓路点了点头,说道:“会说话?那倒像见识见识。” 青鸟道:“你想见识就自己去,别搭着我。” 四人又走了一段,顾鼓鼓寻到干燥处,说道:“天色已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众人点头,分配完守夜任务之后,相继睡去。顾鼓鼓倒出妖核,在篝火边一一察看大小成色,按优劣分装入两个袋子中。他看得仔细,这些做完,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起着微风的夜里,耳畔响起的是同伴均匀的呼吸声,想来都已入了梦乡。 他不由得看向青鸟。 多么美丽的人啊。舒展的眉头的好看、轻抿的嘴唇好看、纤细的脖颈好看、起伏的胸膛……他别开了眼,不忍用视线亵渎她。 他回想起摇光城客栈中,他轻轻扶着青鸟下巴的那一瞬,那是如此的甘美,好似灌入口喉的糖浆。手指上似乎还留有当时感受到的嫩滑——他既享受这种触感,又咒骂自己鬼迷心窍、唐突红颜。 他又看向她恬静的睡颜,期望风儿停止喧嚣、火焰再不跃动、世界就此定格。 青鸟睁开了眼。 不止是青鸟,骓路与吴一算也同时醒来,猛然看向前方。浓密的夜里亮起了一点火光,那火光越来越刺眼,伴随着让人难以呼吸的重压,占据了他们的视线。 “那是什么?”骓路喃喃说道。 一只巨大的吐火鼠,体形甚至超过了一只黄牛。 它的毛发已经不是毛发,而是一缕缕燃烧的火焰,猖狂的朝身周喷吐火舌;它每走一步,身后就留下一个拳头大的熔岩坑,炙人的热气铺天盖地;它的眼眸里有愤怒,更有智慧,死死的盯着黑夜那头的人们。 顾鼓鼓神色凝重,说道:“恐怕是吐火鼠王。” 第二十五章 稚绮公主6 吴一算死盯着妖王,说道:“大概是橙袍修为。” 顾鼓鼓道:“妖兽与人不同,它们身体经历淬炼,可谓刀枪不入,妖核更能大大增强它们的术法效力,一般来说,同阶的实力,妖兽要远远强过奇术师。” 骓路摸不清两者的差距,干脆问道:“能战吗?” 顾鼓鼓道:“妖王来去如风,我们逃不了。” 骓路再不犹豫,拔剑出鞘,留下一句“各自小心”便消失在黑暗中。青鸟担忧另两人会错意,说道:“小路去暗处寻找机会了。” 吴一算道:“放心,我知道小路绝不是临阵脱逃之辈。” 说话间,吐火鼠王已来到眼前。它昂首挺胸,全然不把面前三人放在眼里,冷睨道:“人类……为何杀我儿郎。” 顾鼓鼓道:“割稻吃米,杀猪吃肉,你儿郎的妖核能卖钱,大圣难道不知么?” 妖王深叹一声,说道:“你们人类总是自大,自以为至高无上,除了体貌差别,我吐火鼠与你们有何区别?你们吃米,我们一样吃米、你们吃猪,我们一样吃猪、你们习术,我们一样习术。你们难道因为婴儿能卖钱,便卖了自己儿郎吗?” 顾鼓鼓一愣,竟答不上来。吴一算笑道:“大圣灵智虽通,入世却未深,有些道理,你没看透。” 妖王道:“请你指教。” 吴一算道:“莫说我们体形尚有差距,即使同为人类,便没有杀戮吗?华洲鸟洲两地交恶已久,五百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争总计爆发三十七场,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横尸千里的?就是你们吐火鼠一族内,难道没有因为食物、地盘自相残杀过吗?” 妖王一愣,思索片刻,才说:“你说得对。同族尚不能相互理解,异族又怎能相安无事。你教导了我,可以走了。” 吴一算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妖王道:“你们人类进出妖山,杀戮日久,我时常在想这是为何。你帮我解开了疑惑,我承了你的情,今日便不杀你。” 吴一算怒道:“大圣果然不明事理!我岂会独善其身!” 妖王道:“这便是你们的‘义’吗?” 吴一算道:“正是!” 妖王道:“你们人类什么都不好,就是这点叫我感动。好罢!我不会吃了你们的尸身,还要将你们葬在一处。” 青鸟冷哼一声,说道:“大言不惭!”言罢素手一举,一根丈长的冰锥凭空凝结,朝着吐火鼠王暴射而去。 妖王冷哼一声,背上一簇火焰暴涨,直冲而上,眼看要将冰锥包裹融化,那冰锥却突然爆裂开来,躲过了火焰包裹,化作无数细针击在妖王后背!于此同时,场上三人迅速分散,成一个“品”字型,将妖王围在其中。 冰锥爆裂的时候,顾鼓鼓在心中暗叫一声好。 他本身也是冰水术士,自然明白在“锥冰术”中裹挟一个“灵气爆破”,并将时机掌握的如此精准所俱备的难度,只可惜青鸟的术法太弱,两个术法都未经过强化,只是最低级的术法,恐怕难以对妖王造成伤害。 果然如他所料,冰针只让妖王背上的火焰稍稍暗淡,它抖了抖身子,复又明亮起来。眼下的状况,最优秀的选择是暂时不出全力,青鸟的表现太过优异,妖王一定会优先攻击她,趁着它松懈的时候,自己从背后发动雷霆一击,局面立刻能大优。 顾鼓鼓有伤到妖王的自信,他的家传术法便是冰水术法,非但有强横的攻击手段,他体内的灵气更是能大幅增加冰水术威力的“极寒之气”。 但是——让青鸟承受攻击?这种选择,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顾鼓鼓大喝一声,脚下立刻结起寒霜,刺骨的冷风从他袖袍里钻出,他伸直双臂,在身周画了一个大圈。手掌划过的痕迹在半空中凝结不散,冰蓝色的圆环浮现在半空:“暴风雪之眼!” 咆哮的风声震耳欲聋! 顾鼓鼓术袍膨胀如圆球,双手猛地一推冰环,来自高原雪峰的白色风暴冲破圆环,陡然出现在这小小的山头上! 妖王大骇,立刻回身,口中吐出炙热火柱,白色的雪柱与鲜红的火流僵持不下,在半空中激烈对撞,三人脚下是融成水又沸腾的冰雪,耳畔是冰火不容的呲吱声。 若是顾鼓鼓不能维持雪风,那他必然被火焰烤成焦炭;如果妖王无法吐出火焰,那么它一定会被寒流冻成冰棍。 这一场战斗刚开始不久,就到了胜负手阶段。 话虽如此,结果却没什么悬念。顾鼓鼓是人、黄袍实力,与橙袍实力的妖王对拼,不过是蚍蜉撼大树,他能依靠的,只有同伴。 吴一算一指惊雷,敞亮的蓝芒划破夜幕,直刺向妖王。 这一击凝聚了他全身所有的灵气,一次施展,便叫他气喘吁吁,后续无力;电光术法本就快速,吴一算又在妖王身后,蓝芒角度更是刁钻——说出来不好听,吴一算瞅准了妖王摆动尾巴的瞬间,朝着它肛腔内疾疾打去…… 按照预算,这一道电芒应该从那出口直入,径直击碎大肠小肠直肠,就算妖王淬过体,也绝不可能把内脏炼得如铜似铁,若真是穿过了漏洞,它必死无疑! 妖王听着身后破风声响,猛然一收臀,尾巴迅速扫下,电芒只差一毫便入了金黄入口,擦掉了屁股上的一撮毛之后,销声匿迹。 吴一算大为可惜的“唉!”了一声,完全不觉得这手段有何阴险、哪里龌蹉,当场垂首顿足,唉声叹气。 妖王大怒!它实在没想到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等禽兽之事,只觉得自己被羞辱了,猛然发力催动妖核,口中的火柱登时壮大了一圈,硬生生得往前推了几尺,几乎点燃了顾鼓鼓的毛发。顾鼓鼓面色涨红,咬碎了牙坚持。 生死之间,青鸟仍在等待—— 星空下闪过一道人影,悄无声息;月光中吐出一截剑刃,如鬼似魅。借着雪水蒸发时散发的大量水汽,骓路冲破黑暗,出现在妖王身侧,一剑疾刺! 青鸟等的就是这刻。 她毫无征兆的捕捉到了突兀出现的人影,毫不意外的握住法决,骓路的剑上猛然被寒冰攀附,在刺入妖王腰腹之前,整支剑闪着妖异的蓝芒,铁剑变成了一把冰剑。 妖王腹部的高温融化了深冰,露出的剑尖何其锋利,毫无凝滞的割开了它的肚子,骓路随手一绞,再发狠一拉,破碎的内脏混着肠子流了一地。 妖王其实看到了骓路,但它毫无办法。 青鸟精巧的第一击,让它失去了主动权,顾鼓鼓不要性命的第二击,将它拖入了拉锯战,第三击是谁发起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它无法做出反击,只能被动防御。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被迫一对一是什么后果,它还不是妖王的时候就明白。 它仍有些意外,它的皮毛坚硬胜似铁甲,区区一剑,怎么可能突破?它在倒下之前,竭力看向持剑的少年。 少年也在看它,用满是暴戾的眼瞳。他这时候才有空说话: “伏于极深之渊之罪孽者、世间万恶之集大成者、背伦之反叛者,在此与虚善伪义宣战。斩!” 秘剑苍天·众生皆有罪! ………… ………… 一场恶战来去如风,骓路四人配合的精妙绝伦,好似一起战斗过数百场的同伴一般,不由的相视大笑。顾鼓鼓笑着笑着,突然咳出一口血来。他摆摆手,示意没事:“我修为不够,强行与妖王对拼,受了内伤,休息几天就好了,不碍事。” 青鸟道:“你该在修炼上多用心了。” 顾鼓鼓一愣,声音立刻低了下去:“是……是。我修为浅薄,我知道的。” 青鸟皱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她说不下去,干脆说道,“你加紧修炼就是了。” 骓路明白青鸟的意思,说道:“顾大哥,青鸟心气可傲,她不愿意结交的人,给她磕头她也不愿意与他说话。她虽然语气不善,心里其实是认了你这个朋友,你别瞎想。” 顾鼓鼓一愣,看向青鸟,见青鸟并不反驳,心中当即大喜,高兴的简直要蹦起来,说道:“青鸟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加紧修炼!” 顾鼓鼓受了伤,妖山自然不能待了。这一趟的收获太大,远远超过众人的期望,吐火鼠王一身的宝,不说妖王核,筋骨皮毛都是银子。 妖王筋骨强韧,骓路废了老大的劲才解剖完成,能保存的先装起来,不能保存的冻了再装起来,只等着天亮,大包小包带回家了。 远处的一座山头上,稚绮公主与一个戴着青色面具的人站着,看着骓路四人。 公主开口说道:“老师,你觉得那剑客如何?他杀了九十只吐火鼠,全部是一剑刺破心脏,无一偏差,实在惊人。” 赤面人道:“姬无敌教出来的徒弟,能差吗?” 稚绮道:“老师认识他?” 赤面人道:“不认识。他移动的步法、隐匿的章法、刺杀的手法中,到处透着姬无敌的影子,不是他的徒弟,还能是谁的徒弟。” 稚绮道:“他那一剑,威力大极。” 赤面人道:“不止是他。那少女手法精妙,一手术法出神入化,来日必成大器;那黄袍术士悍不畏死,术法又极端强悍,估计有家传秘学,同样不可小觑。眼下真正忠于你的人太少,有些修为的更少,若是能将这几人收在身边,一起成长,来日就多了几大助力。” 稚绮道:“可我好像得罪他们了。” 赤面人沉默片刻,说道:“至少不能叫他们与你为敌。” 稚绮笑道:“老师放心,我有分寸。” 第二十六章 再世灵液1 妖兽的妖核大有用处,从小来说,妖核其实是少量的灵气实体,奇术师吸收之后,灵气贮量显著上升;从大来说,妖核是一种能源。 华鸟风月四洲,风洲与其余三洲大有不同。他们不修术法,独擅械器,将各式材料塑造组合成诡异的外形,并在上边刻篆独特的魔纹,赋予千奇百怪的功能。 最为出名的,便是“机巧大炮”。 这东西骓路年幼时远远见过一次,士卒们将大量妖核倒入炮膛内,一阵蒸气之后,只听得一声巨响,黑色的炮口猛然喷吐红色的光柱,直接将一座山头削平。 围观的文武百官都是哈哈大笑,他父亲对华洲国王说道:“这一击威力不弱于神术师一击,有了此物,天权城必破!” 回到狩猎村,顾鼓鼓肩上扛着的吐火鼠王皮顿时成为瞩目的焦点。 吐火鼠王浑身通红,毛发浓密又富有光泽,非但根根笔直无分叉,闻着还有一股清香。若是用它做成皮大衣,雍容富贵自不用说,更对阳性灵气有温养激发作用,实在是一件极品。 四人回到落脚处,迫不及待将妖王骨肉熬汤喝。成妖王前必先淬体,妖王肉活血壮气、强身健骨,甚至还有延年益寿一说,整村人都知道有人宰了妖王,纷纷前来讨碗汤喝。顾鼓鼓也不拒绝,来一个有一个,一整只妖王很快分食干净。 四人收拾好碗筷,又有一个汉子推门而入,见面就说:“鸽子,听说你杀了只妖王,俺来道喜了!” 顾鼓鼓见了那汉子,立马堆出笑容,从屋里拿出一块肉,递到那人手里,说道:“虎王,你要是再不来,这块妖王排骨我就留不住啦!” 虎王哈哈一笑,也不推辞,直接收下。顾鼓鼓请他去大厅坐,又去给他看茶,顺势叫来骓路三人,简单交代虎王的来历。 妖山隶属改命堂的后山,除了改命堂弟子,一般人不许进出。若非如此,妖山的丰厚利润早引来诸多亡命之徒,此地再不得安宁了。 改命堂弟子中如顾鼓鼓这样孤身单干的自然有,更多的却是队伍团伙,“虎王”便是“猛虎会”的首领。 这些年各式各样的队伍层出不穷,猛虎会却稳稳的当着老大,牢牢占据妖山最赚钱的地段。其他队伍略有起色的时候,他们的首领、其中的有能者必然会莫名的死在妖山之中,这里面的关节诀窍,有心人自然是懂得。 吴一算道:“这么说来,就是个地头蛇?” 顾鼓鼓点头道:“来者不善,我们随机应变。” 茶刚泡完,虎王也不废话,直接说道:“鸽子,赚了不少吧?” 顾鼓鼓道:“哪里的话,只是运气好。” 虎王道:“我们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好说的?我还能抢了你的货不成?俺们猛虎会向来是光明磊落,偷奸耍滑的事,不是俺们做的。” 顾鼓鼓“是、是”了两声,虎王突然大叹一口,说道:“这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咯!” 顾鼓鼓道:“贵会人多术精,哪里会不好过呢?” 虎王道:“稚绮那**,你知道么?” 骓路心中一跳,万没料到这人会把公主称为**,险些把茶水洒出来。顾鼓鼓同样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虎王又道:“这**,竟然把妖山归为正门所有,这不是不给兄弟们活路吗!” 顾鼓鼓道:“只是第四重山而已,大不了我们深入一些,也就是了。” 虎王一怔,说道:“你刚刚回来,还没听到风声。”他猛一拍桌,吼道,“前十重山都归正门!兄弟们想讨口饭吃,就只有去那断头山!那是人去的地么?” 骓路四人都是一惊,顾鼓鼓惊道:“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虎王哼了一声,“俺怎么知道?” 顾鼓鼓沉默下去,其余人也没说话,虎王接着说道:“俺今天来,是为了知会你一声,明日正午,俺猛虎会的两百多弟兄要去公主府前鸣冤抗议。鸽子,还有三位弟兄,你们也一起去。” 他这话说的蛮横,一点也没考虑他人的想法,好似早就说好一般。 顾鼓鼓看向骓路三人,骓路想也不想,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莫说十万妖山,整个鸟洲都是公主的后花园,她划几个山头,也无可厚非。” 虎王眼露凶芒,狠盯着他,说道:“小兄弟,她划几个山头是不打紧,可兄弟们就要断粮了!” “断了粮,来我正门不就是了。”空灵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回头一看,稚绮公主带着一干人等,走入厅堂。 她看着虎王,冷声说道,“我来了许久,你先前骂我是什么?” 虎王再猖狂,此刻也只能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稚绮公主道:“辱我清名,暂且按下不表。今日来此,是为了清算你往日犯下的罪孽。” 她一扬手,王传晴便立刻上前,展开一张卷轴,略一清嗓,朗声说道:“胡大力,绰号虎王,原为翻云城人士,七年前进入改命堂。此子为人奸险、目无王法,不与圣贤为伍,反与小人作伴,其在五年前创立贼寇‘猛虎会’,从此霸占十万妖山,犯下大罪无数,罄竹难书。” 王传晴嗓音圆润响亮,语气抑扬顿挫,委实是一把发言宣读的好手。 “罪其一:常年在山口必经之道上私自设立关口,以‘买路费’为名,强取他人财货。” “罪其二:六欲三年七月中旬,于三重山山坳强暴苏姓女子,并以武力威胁,使其保持缄默。六欲三年八月初,胡大力以相同手法,于……” 鸟洲年号以神术师之尊号命名,最近一位跨入神术师境界的乃是改命堂正门门主、六欲神术师山慈,是以年号为“六欲”。 王传晴念了足有半刻钟,才将“罪其二”念完,在场众人尽皆义愤填膺,骓路嘴边露出微笑,手指却不安分的在剑柄上点着,心中的杀意满溢而出。 “罪其三:六欲四年三月,贼寇猛虎会羽翼丰满、实力强横,无法容忍其他团队分食利益。在胡大力的指使下,趁敌对团队‘正心会’成员与妖兽搏斗之际出手偷袭,残忍杀死正心会会长及成员二十余人。同年四月……” 虎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猛地拍案而起,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俺怎么会做那种事!” 稚绮冷哼一笑,说道:“胡说八道?你认得我身后的人吗!” 虎王一看,顿时满脸惨白,“啊”了一声。 稚绮公主身后的人,要么是他曾玷污的女子,要么是那些死者的亲戚朋友,站在最后的人,竟是猛虎会的副首领,跟自己混了五年的兄弟。 那副首领上前几步,说道:“胡大力!你做的那些事我知晓的一清二楚,你还狡辩什么?” 虎王万没想到这人竟会背叛,怨恨道:“俺不狡辩,不过这些事,与你也脱不了干系!” 稚绮道:“此言差矣,他不过是被你蛊惑,做了一些违心之事罢了。此刻他迷途知返,戳穿了你的恶行,将功补过,情有可原。” 副首领冷笑几声,说道:“胡大力,我们这些年被你害的好苦!如今我已带着猛虎会两百多弟兄入了正门,归顺了公主殿下,再不用看你脸色、受你胁迫了!” 稚绮拿过卷轴,看着虎王,说道:“辱我清名,其罪当诛,加上这上面的罪名,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你这等至奸极恶之徒,多活一刻也叫我烦心,立刻斩了!” 她话音刚落,虎王的人头便随之掉了下来。 一个带着青色面具的人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身后,接住了掉落的人头,无头的尸体这时候才喷出数尺鲜血,众人躲避不及,身上不可避免的沾了鲜红。 公主面色如古潭,毫无波澜,说道:“骓路少侠,我老师的身手如何?” 骓路比所有人都先注意到赤面人,但也只是斩断人头的前一秒、杀意毕现的后一秒,至于赤面人何时到来,他不知晓。 他看着赤面人,说道:“阁下身手了得,在下佩服。” 公主道:“与你比之如何?” 骓路道:“我没注意到他,他要杀我,易如反掌。” 公主道:“少侠过谦了,姬无敌可不如你这般客气。” 骓路奇道:“你……公主殿下认得我师傅?” 公主道:“神交已久,未曾一见。” 骓路不知她的用意,谨慎说道:“家师时常说起殿下,对殿下更是倾慕有之。” 公主转头看着他,说道:“当真?” 骓路道:“鸟洲第一美人、皇室长女,稚绮公主的大名,试问这天下谁人不知?” 王传晴“哼”了一声,说道:“骓路,你好无耻!当日同屋时,你分明没听过稚绮公主的大名,这会怎么变成谁人不知了?” 骓路大大尴尬,左右一看,只见青鸟低着头、顾鼓鼓看着窗外、吴一算瞧着天花板,谁也不想替他圆场。稚绮公主更是盯着自己,眼瞳里竟有一丝戏谑之意。 他只好“哈哈”干笑两声,夸赞道:“王兄弟好记性!” 第二十七章 再世灵液2 王传晴得意洋洋,说道:“就凭你这点手段,还不够资格搏公主开心!” 骓路低头道:“是是。我不懂装懂,弄巧成拙了。” 稚绮道:“我今日来,除了惩戒恶徒之外,还为两件事。第一,是为知会几位一声,十万妖山目前可活动的区域,都为正门所有,奇门弟子不得无故入山。” 吴一算没好气的说:“公主太抬举吾等了,这点小事,哪用您启尊口告之。” 稚绮道:“这只是顺道通告一声,免得各位莽撞入山,起了冲突。到这里来,主要是想问问各位的意向,若是想入正门,现在还来得及。” 吴一算嗤道:“这就更不用公主殿下劳心了!” 王传晴怒道:“好个无礼之徒!竟敢对公主殿下如此猖狂!” 骓路冷笑一声,说道:“青鸟,这位王兄弟以前对你大献殷勤,这两天见了你,怎么这么冷淡?” 青鸟道:“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王传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正要反驳,稚绮先说道:“各位为何不入正门,能与我说说么?” 骓路道:“我本是华州人。” 青鸟道:“我本是华州人。” 吴一算道:“在下胆小如鼠,怕上战场,见笑。” 顾鼓鼓并不说话。 稚绮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也不便勉强诸位。”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说道,“忘了与你们说,猛虎会加入正门之后,改命堂所有的奇门弟子,只你们四个了。” 她不待骓路等人回应,便跨出门槛。一行人回到行馆,公主遣散众人,独独留下王传晴,问道:“王公子,你喜欢那位青鸟姑娘?” 王传晴连忙道:“殿下不要误听误信,我怎可能喜欢那种女子!”他别过头甩着袖,语气大为不屑。 稚绮看着他,露出灿烂笑容,轻声说道:“那就好,我还以为……”她顿了一顿,像是突然醒悟过来,急忙说道,“没事没事……” 不等他说话,稚绮又道:“这四个人太讨厌了。” 公主突然的笑颜如此梦幻,说了一半的话更是意味深长,王传晴早已春心荡漾,连忙说道:“正是!太也不识抬举!” 稚绮道:“可惜我最近有事,不能教训他们。” 王传晴道:“请公主放心,我定让骓路一干人等大吃苦头!” 稚绮道:“当真?” 王传晴道:“君子无戏言!” 稚绮犹豫片刻,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令牌,交到他手中,说道:“见令如见我,我暂任你为公主使,我不在的时候,你拿着这令牌替我办事。” 王传晴心情激动,感激涕零的接过。稚绮又道:“刁难可以,记得把握分寸。我相信你的能力,如果做的出色,你便做我的贴身侍卫,时刻伴我左右吧。” 王传晴癫狂喜悦,当即磕了几个响头,说道:“公主今日的赏识,我粉身碎骨为报!” 他双手捧着令牌离去,赤面人的身影这才在房中显现,开口便说:“对这种人说这些肉麻话,你也不嫌恶心。” 稚绮道:“恶心,当然恶心。” 赤面人道:“那你还说?” 稚绮笑道:“先让王公子唱几天黑脸,我再去来唱红脸,有什么不好的?到时候把脏水全往他身上倒,说他花言巧语骗取我的信任,非但叫我误听谗言错怪好人,还在我不在的时候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想必骓路几人就乖乖为我所用了。” 赤面人道:“真有这么简单?” 稚绮道:“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能有多少见识?又不是朝廷里那些老狐狸。我打扮用心一些、态度诚恳一些、神色活泼一些、举止暧昧一些,言语露骨一些就是了,他们不就好这口吗?” 赤面人道:“那个叫青鸟的姑娘,长得也不差。” 稚绮道:“长得不差有什么用?不会利用就是白好看了。再者说,我是一国公主,总比一个平民有吸引力。” 赤面人迟疑片刻,叹道:“你这丫头……我现在有点同情王传晴了。” 稚绮笑道:“有什么可同情的?我让他摸摸我这手,立刻又生龙活虎了。” ^^ ^^ 虎王的尸体无人取走,顾鼓鼓于心不忍,说道:“树倒猢狲散,真是作孽。”便想去搬动尸体。 吴一算道:“这等恶徒,丢到村外喂妖兽就好。” 众人把尸首丢到村外,又换过衣裳,重新坐到一起,顾鼓鼓先开口说道:“正门占了十重山,我们以后可怎么办?” 骓路道:“要真如公主所说,奇门只剩下我们四人,那就很难办了。” 顾鼓鼓问道:“此话怎讲?” 吴一算解释道:“天下从来都是不公,毕竟众口总是难调、资源也是有限。为了求得安稳,自然要满足强势的、亏待弱小的;迎合数量大的、冷落声势小的。总而言之,我们四个孤掌难鸣,被当成弃子了。” 顾鼓鼓不悦道:“哪有这种道理?他们正门是人,我们奇门便不是人了么?” 其余三人并不接话,骓路说道:“不过,我们并非没有转机。” 吴一算道:“不知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青鸟道:“必定不是好药。” 顾鼓鼓听着三人一齐唱天书,登时一头雾水、摸不着北,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 骓路道:“第一次在山头见时,公主说的是‘奇门弟子不得入山’。” 吴一算道:“刚刚却说奇门弟子不得‘无故’入山。多了无故两字,便耐人寻味。” 顾鼓鼓道:“你们未免太过敏感,可能只是无心之词吧?” 骓路道:“是顾大哥粗心了。公主说她来了许久,为何听到那声‘**’的时候不入门,非要等到我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后才进门呢?” 吴一算道:“虎王想要聚众闹事,公主必然知晓,她早不抓他、晚不抓他,偏偏等他来游说我们,骗出小路话语之后进门,这难道是巧合么?” 顾鼓鼓皱眉思索,并不说话。青鸟说道:“她迫不及待的在这里杀人,是想杀鸡儆猴,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瞧瞧;她饶过了那个副头领,是在宣扬她是个宽容的人,只要我们加入奇门,她会既往不咎。” 吴一算道:“青鸟说的正是。公主恩威并济,有点手段。” 顾鼓鼓道:“那她什么意思啊?” 吴一算道:“她多加了无故两字,就是想要我们满足她的某些要求,我们若是遂了她的愿,便能自由出入妖山。” 顾鼓鼓道:“她想要什么?”一思考,又说,“妖王核?” 其余三人沉默不语,他们也不知道。骓路说道:“管她要什么,我们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吴一算笑道:“短短几天,公主竟把改命堂变成了正门堂!” 顾鼓鼓道:“也不稀奇。你们知道正门最大的不便是什么吗?” 吴一算道:“自然是打起仗来必须要上前线这条了。” 顾鼓鼓道:“没错。稚绮公主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上面加了个条件,让这条戒律形同虚设,这才让人源源不断的进入正门。” 吴一算问道:“加了什么条件?” 顾鼓鼓道:“放在以前,管你还是不是改命堂的学生,只要入过正门、拿过俸禄,一旦有需要,半个身子入了土也得给我埋到战场上去。现在不同了,学生一旦脱离改命堂,便不需遵循此义务。” 吴一算一愣,说道:“这不是白花钱吗?” 骓路道:“所以她才圈了山头,要把从妖山打来的银子填到这个窟窿里来?” 顾鼓鼓摇头,说道:“今天听老朋友们说,正门弟子非但俸禄照发,在妖山上的收入还与正门对半分,并不是去做白工。” 青鸟道:“妖山利润这么大,对半分也是有赚的。” 顾鼓鼓笑道:“像我们这一趟赚这么多钱,是极少的。妖山前几重早被开发殆尽,我们走到五重山,不是只碰着一窝吐火鼠么。” 青鸟道:“六重之后也是这样?” 顾鼓鼓道:“六重之后,危机四伏,猛虎会两百多人也不敢随意出入,别提我这样散人了。不过,估计妖兽灵草是很多的。” 青鸟道:“她此刻手握数千奇术师,不要说七重山,我看那断头山都能一探。” 骓路、吴一算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哪有做赔本买卖的人?” 众人又说了片刻,毕竟空口无凭,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各自睡去。 第二十八章 再世灵液3 妖王通灵,极难捕杀。这么多年来,除了得到确切的情报,请神术师带队围猎,才能击杀一只两只之外,就只剩下走了狗屎运,恰好撞上濒死的妖王,才能收获。 骓路他们能杀死吐火鼠王,一来是吐火鼠王轻敌,二来是众人临危不惧且确有根底,两者若是少一,结果就要颠个倒。 回改命堂前,顾鼓鼓决定先出手一些妖核,便带着骓路三人进入市集,寻找买家。这一路上,四人身上好似有什么瘟障一般,谁见了都躲着走,顾鼓鼓遇到相熟的,刚想问个好,那人却慌忙低下头,匆匆擦肩而过。 顾鼓鼓不明所以,说道:“这怎么了?” 其余三人隐约有不妙的预感,顾鼓鼓按捺疑惑,走到一家店门口,说道:“这是狩猎村最大的妖核店,我与掌柜相熟,一般能给个好价钱。” 骓路看着门口挂着两块木牌,一块写着“诚信经营、童叟都无欺”,一块写着“慧眼如炬、货真则价实”,说道:“如此最好。” 顾鼓鼓走进门,叫道:“王掌柜,生意可好?” 柜台后那老头看到来人,先是一愣,迅速露出笑容,说道:“哪有什么生意啊?几位先坐,请坐请坐。” 他回头一嗓子,叫店里打杂泡来茶水,大白天的,竟去关了店门,亲自陪着顾鼓鼓坐下,说道:“这些年真是多亏小顾你照顾了,要不是你处处牵线搭桥,让人把东西卖我这儿来,我这店也做不到这么大。” 顾鼓鼓笑道:“这什么话?掌柜你做人厚道,给的价钱又合适,生意当然是好的。” 照理说,顾鼓鼓杀了妖王的事已人尽皆知,这王掌柜却提也不提,应了几声之后,突然神秘说道:“小顾,你最近是不是招了什么人?” 顾鼓鼓奇道:“我招人?我招谁了?” 王掌柜面色尴尬,说道:“昨天大半夜,有一白面书生叫门,带着一队卫兵,手拿着公主令牌,说是……说是……” 顾鼓鼓道:“说什么了?” 王掌柜道:“说是让我别买你的东西!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你小顾对我有恩啊,我不做谁的生意,也不能不做你的生意不是?我当时就与他争辩,哪知他当胸就是一拳,哎哟喂,打得老汉我呀……” 说着解开衣襟,干枯的左肋上果然有一块青紫。 顾鼓鼓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身下的座椅上瞬间被寒冰凝结:“那人是谁!竟把你打成这样!” 王掌柜道:“不碍事、不碍事,老汉虽老,一拳两拳还是吃得起的。只是……唉!只是那人说,我再跟你做生意,就要把我这店拆了,我……” 骓路道:“老爷子安心养伤,我们自然不会让你为难。” 王掌柜愧疚不已,连连道歉。青鸟道:“那人是不是叫王传晴?” 王掌柜见瞒不了,叹道:“我与这兔崽子同姓,真是丢尽老脸!各位听老汉一言,那人手中令牌不知真假,身后那队卫兵却是假不了,他眼下是公主身边的红人,各位千万不要逞一时之勇,误了自己啊!” 骓路笑道:“老爷子放心,我们自有分寸。” 王掌柜送到门口,众人这才离去。几人又去了几家店,这些掌柜要么避而不见、要么推脱不收,顾鼓鼓怒火攻心,犟脾气上来了,还想去别的店,吴一算将他拦了下来,说道:“用不着啦。” 骓路道:“这儿卖不了,我们不会去别的地卖么?妖核可是稀罕货,哪个不要?” 吴一算道:“正是。把妖核寄回勾月门,请师兄师弟帮着卖了就是,师叔不必动怒。” 顾鼓鼓道:“我气得的是那一拳!这王八蛋,对着个老人,竟也下的去手!” 青鸟道:“这笔帐算到我头上,过个几年,我要他好看。” 顾鼓鼓道:“我现在就想生撕了这畜生!” 青鸟道:“杀不得。现在杀了他,不但我龙师兄性命难保,罗颂门还要有灭顶之灾。” 骓路略去了青颂的事,将大树县上的情况说了一遍。吴一算道:“原来是积怨已久,为了那位龙兄弟,是不能动他。” 青鸟别过头,说道:“龙师兄当日太莽撞,我跟你们道歉。” 吴一算道:“话分两头说,一个巴掌也拍不响。我听师弟们说,其实是我徐师兄先动的手。” 青鸟执拗道:“被骂作废物,动手是正常的。这事归根结底还是龙师兄的错,我跟你们道歉,你们要什么补偿,也尽管开口好了。” 吴一算摆摆手,转而说道:“这王得义看到这层关系,知道我们不敢动他,也是个聪明人。” 骓路嗤道:“他聪明个屁。他能看到这层,我把脑袋给他当球踢。” 顾鼓鼓怒火万丈,不言不语,其余三人见境况不妙,略作商量,觉得继续呆在狩猎村也是无益,当即整理行李,返回改命堂。四人刚到院落前,便见一位红袍术士督促着许多人清洗院墙。 骓路一愣,上前说道:“东风谷前辈?你怎在此处?” 东风谷一身红袍,跟众人打过招呼,愤然道:“这几个宵小之徒,趁你们不在,竟在你们院里泼洒粪汁!” 四人皆是一愣,心里明白这一定是王传晴在捣鬼。 那些人边清理秽物,边用恶毒的视线看着四人,骓路心中大快,说道:“这些人好不龌龊!自己喜欢大粪倒也算了,往人院子里泼算是怎么回事?当别人也喜欢么?” 东风谷道:“谁知他们脑子里想着什么!下次还要做这事,最好别被我看见,不然就不是清理干净那么简单了。” 顾鼓鼓犹自生气,怒道:“让他们吃下去最好!” 东风谷微微一笑,对骓路说道:“师傅叫我通告一声,要你立刻去见他一趟。” 骓路道:“大师有请,我即刻就去。”当下别过三人,与东风谷一道离去。 青鸟看着他的背影,眼里略有疑惑,吴一算说道:“青鸟,不正神术师请小路,那是小路的时运,不用担心。” 青鸟道:“谁担心他了。” 吴一算一笑,转而说道:“王传晴看来不像是善罢甘休之人,我们需得提防。” 青鸟道:“跳梁小丑,能蹦多高?” ^^ ^^ 东风谷将骓路引至竹屋入口,便要离去。骓路问道:“不一起进去?” 东风谷道:“师傅有命,说这是绝密,不容旁人在场。” 骓路笑道:“就这么跟你说是绝密,也不怕你心寒么?” 东风谷道:“师傅向来心思浅,想怒就怒、想笑就笑,他说是绝密,便一定是重大之事,我的确不好在场。” 骓路毫不客气的推开门,独自走进竹屋,叫道:“前辈让我来得正好,那天我们没说清楚,今日正好说个明白!” 屋内老头还没说话,他身边一个美妇人先道:“好一个精神的小子!” 骓路转眼一看,那妇人云髻下美目流波,丰唇上笑意盈盈,五官精致而无风霜之色,身段丰腴更有风流之意,不禁说道:“哎呀!这姐姐可真好看,这老头有你这样的妻子,可真是姐姐瞎眼了。” 妇人笑道:“你这些甜言蜜语,妾身早听腻了。想要妾身多瞧着你,你可得拿出真本事来。” 老头道:“这等妖精,谁敢娶她?我伺候不起。”又对妇人说道,“就是他。” 妇人闻言,起身走到骓路面前,说道:“少侠,你看妾身的眼睛。” 两人相距不过一尺,妇人更俯身欠来,湿热的呼吸打在骓路的脖颈上。 骓路心神大乱,下意识的一瞥,看到白云团中的万丈深壑,更是慌张,说道:“姐姐,在下并非轻薄之人。” 妇人道:“你们这些少年人就是心口不一,我来问你,妾身好看么?” 骓路道:“华光异彩,灿烂夺目。” 妇人道:“你多看妾身两眼,有什么损伤么?” 骓路道:“多看一眼神清气爽,多看两眼精力充沛,要是看了三眼四眼,那便是给我黄金千两、华屋百座,我也移不开眼了。” 妇人吃吃笑道:“好一个油嘴滑舌的俊小伙,瞧你这模样,情人怕是不少。” 骓路道:“我一穷二白,术法不精,一般姑娘瞧不上我的。” 妇人道:“如此正好。妾身名叫山慈,小哥如何称呼?” 骓路一愣,那日登门殿里没有细看,原来眼前的人就是正门门主、六欲神术师山慈。他神色一恭,抱拳说道:“回大师的话,晚生名叫骓路。” “骓路,妾身记下了。”山慈笑道:“妾身独自住在迟暮湖边上的小楼中,小哥要是夜里寂寞,便来找妾身玩耍吧。” 骓路一怔,道:“这……怕是有些不方便。” 山慈道:“孤男寡女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那小楼建的高,开窗可见高山细峡,小哥不想瞧瞧么?” 老头猛敲桌子,说道:“在说什么呢?你们在说什么呢?骓路,你看着山慈的眼睛。” 骓路不明所以,还是看去。山慈看他神情羞涩的模样,不免动了玩心,她嫣然一笑,美目含春,似怯非怯,直勾勾的看着他。骓路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意欲闪躲,却又不舍得移开眼,这么一来二去,竟沉溺在山慈的目光中不可自拔,看得痴了。 山慈一指点在骓路的额头,柔声说道:“小哥看来还是个初哥,妾身对你更有意思了。” 老头又敲一阵桌子,说道:“我让你看这个了吗?” 山慈坐回原位,说道:“他眼里没有魔障。” 骓路浑身燥热,转移话题道:“魔障是什么?” 山慈道:“木老头练了秘剑苍天之后,眼里便现出了魔障。” 骓路看着老头,说道:“他双眼清明,哪有魔障?” 山慈道:“小哥当然看不出来,妾身擅长观心术,他人的七情六欲瞒不过妾身的眼。” 骓路道:“既然山慈大师知道这事,那我就直说了。前辈,你说要观察考验我,是打算考验多久?” 老头道:“看情况吧。少则三年,多则三十年。” 骓路道:“少则三年?三年时间我都能生个娃给你玩了!” 老头看他一眼,说道:“用三年时间认清一个人很简单吗?老夫认识山慈这妖精十二年,还没搞清她是个什么人。” 骓路知道前程忐忑,三年也在接受范围之内,便说道:“既然如此,找我有什么事?” 山慈道:“小哥去过妖山,那么应该知道断头山了。” 骓路道:“有所耳闻。” 山慈道:“断头山之所以叫断头山,小哥知道为什么么?” 骓路道:“听说是入则断头,告诫他人不要擅入。” 山慈道:“这是其一。第二个原因是,断头山没有山顶,山腰以上,如被斧子斩了一记,一片平整。” 老头“啧”了一声,道:“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小子,我跟你讲。断头山顶上有一个通往内部的山洞,洞里有一件宝贝,你给我取出来。” 第二十九章 再世灵液4 骓路疑惑道:“两位贵为神术师,自有大神通,为何不自己去?” 老头道:“我们去太危险了,你去比较合适。” 骓路道:“你们都觉得危险,那我还去干什么?我傻吗?” 山慈笑道:“小哥莫急,是木老头没说清楚。那山洞太过诡异,奇术师一旦入内,立刻灵气全失,可怕的很。” 骓路奇道:“你们也是如此?” 山慈点头,老头说道:“若非如此,叫你来做什么?” 奇术师没了灵气,与常人无异,山洞通往内部,其路势必崎岖,想来他们难以通过。 骓路心中一思考,便有了计较,当即说道:“断头山在妖山深处,我孤身一人,怎么敢去?” 老头道:“山慈会送你到洞口,有她守护,你不会有事。” 骓路道:“前辈不去么?” 老头叹道:“妖山杀伐之气甚重,老夫一旦靠近,心中便有难抑之疾,很有可能神智全失,从此变作杀戮之物。” 骓路一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两位且请宽心,在下必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老头只说道:“嗯。一切就拜托你了。” 骓路等了片刻,老头依旧毫无表示,只好说道:“为前辈做事,本就属分内之事,在下不能推辞。只是……昨日在妖山上受了些许内伤,最近几天怕是不行。” 老头瞪眼道:“你扯什么犊子!你面色红润,有什么内伤?” 骓路一屁股坐到边上的椅子上,大力捂住胸口,强行咳嗽两声,说道:“我来见前辈,自然是强装无事,免得你替我担心。前辈吩咐我做事,我也不好再做隐瞒,误了事体,反而不美。” 山慈嗔道:“你这老头,让人做事,怎么也不给些表示。” 老头这才反应过来,说道:“你这小子,莫非想以此为要挟,迫我交出秘剑苍天?” 骓路道:“前辈说笑了,秘剑苍天早是我囊中之物,我何必多此一举?” 老头道:“大言不惭!你要什么?” 骓路道:“无他,请你与我的朋友们住上一阵。” 木不正是奇门门主,又是一代神术师,有了他在,料那王传晴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神术师身份高贵,大都自恃清高,一般不愿意与小辈同住。木不正向来不在意这些虚名,一摆手道:“这事你直说不就得了,遮遮掩掩的,有什么稀罕么?我今晚就找他们去。” 骓路谢过,本想回去知会青鸟等人,木不正却有些按捺不住,说道:“我会转告他们。稚绮公主今天早上开拨,已经往断头山去了,你们也赶紧去,别叫她们抢了先。” 骓路奇道:“她知道那宝贝?” 木不正道:“妖山神术师知道么?他写了《妖山志》,明言那里有宝物。” 骓路那天看那书,只是在看里面的画儿,并没看到这些,问道:“既然如此,这么多年没被谁取走?” 木不正吞吞吐吐,说道:“你去了便知。” 骓路更是奇怪,说道:“那是什么宝贝?叫前辈这样重视。” 山慈道:“《妖山志》上说,妖山神术师请了数位‘赤面会’的好手,入到洞底,取出一瓶苍蓝色的液体,取名为‘再世灵液’,小哥可知为何?” 骓路道:“我哪知道?” 山慈又道:“妖山神术师得到再世灵液的时候,三十七岁,入山七年有余。其后十年,半步不曾踏入妖山,直到四十七岁那年再度入山,你又知是为何?” 骓路道:“许是家里有事,耽误了吧。” 山慈笑道:“当然不是。因为这十年里,他找不到当初的热情,觉得入妖山也没意思,就不去了。” 骓路一愣,道:“这难道是再世灵液的影响?” 山慈含笑额首。 木不正说道:“再世灵液有洗涤心灵,叫人忘却一切志向、一切执着的能力。服用此液,便如再世为人,原先执着的不再执着、原先亲近的不再亲近、原先深爱的不再深爱。妖山神术师一生只探五十座山,不是他修为不高强,是被这灵液耽误了十年。” 山慈接着说道:“这位神术师在另一部自传中提及了此事,虽只有寥寥百字,却透露出无尽的悔恨。妾身读到那段,心有戚戚。” 骓路将信将疑,说道:“真有此事?” 木不正道:“多半是真的,就算是假的,我也要一试。”他面色深寒、眼神却隐隐透着疲劳,说道,“不论如何,老夫不想再杀生了!” 骓路面色一肃,斟酌着开口,说道:“前辈,此事事关重大,只凭晚辈一人怕是不大稳妥,为何不请赤面会的人再出手一次?” 木不正道:“话说到这份上,我不瞒你。那洞里非但不能使用术法,更有一只妖王盘踞!上一次,赤面会去了十几人,最后只出来一人,想叫他们再接这任务,根本不可能。” 山慈说道:“小哥不必慌神。你们杀吐火鼠王的时候,妾身在一旁瞧着,见你的身手十分了得,这才叫你出手。” 骓路见识过妖王的实力,知道凭自己一人绝不能全身而退,为难道:“这……两位大师,不是晚辈贪生怕死,只是独斗妖王,晚辈绝不能行。听木前辈的意思,公主似乎也有意此物?不如与她们联手,机会也大些。” 木不正一甩袖,说道:“稚绮这丫头大肆拉拢改命堂弟子,如今又甘冒奇险,要取这能改人心智的灵药,你难道不觉得古怪么!” 山慈轻咳一声,说道:“小哥,有些事你不必知道,知道的多了,反而危险。公主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妾身与木老头不愿意受她钳制,这灵药必须自己去取。” 木不正又道:“我不是叫你去送死,要是真没办法,就撤回来;要是你成功了,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骓路沉默许久。 这件事不可谓不危险,妖王盘踞之处,哪是善地?那么拒绝么? 他看向木不正。木不正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骓路,他竭力不流露感情,可眸子中闪动的希冀、紧握座椅的手掌还是暴露了他的想法。 于公,骓路理解木不正心中的痛苦;于私,骓路想要秘剑苍天。年少轻狂,哪个少年不热血?越是危险,越是有趣! 他露出笑容,说道:“如此,我明白了。晚辈不敢保证什么,只尽力而为。”他又看向山慈,“山慈大师,我们何时动身?” 木不正道:“公主早走了半天了,你们最好现在就出发!” 骓路道:“她带了多少人?” 木不正道:“有一百多。” 骓路道:“那不着急,一百人速度铁定快不了,我和山慈大师就两人,很快就能追上他们。要我独斗妖王,得做些准备。” 木不正道:“做什么准备?你去偷个一点半点就够了,还想着杀了妖王?你脑子还清醒吗?” 骓路道:“即使是偷,也要做准备。” 山慈问道:“什么准备?” 骓路道:“这妖王活在地下,视力必然退化,索敌不是依靠嗅觉,就是仰仗身周温度变化。我们准备一些异香或者奇臭之物,就能麻痹它的嗅觉。” 木不正击掌大悦,说道:“好主意!但妖王如果能感应温度变化怎么办?” 骓路道:“华洲东边的大海里,有一种头顶上长着锯刺的大鱼,鱼皮轻薄而密闭。用它做成衣物,非但能把体温牢牢锁住,衣表更和四周的气温一致。穿上了它,就能让妖王真正变成瞎子。” 木不正道:“华洲?华洲据此十万八千里,上哪去找这鱼皮?” 山慈道:“那鱼是不是叫刺鱼?鱼皮是不是纯黑而泛光?” 骓路道:“正是。” 山慈对他神秘一笑,说道:“小哥见笑,妾身恰好有一套,稍作改造,便能使用。” 骓路有些尴尬,木不正却是狂喜,说道:“太好了!太好了!这有什么见笑的?” 刺鱼皮做成的衣服的确有骓路说的效果,但是一般不这么用,真正让它变成衣料的,是另一个原因。 刺鱼皮弹性极佳且薄如青丝,做成的衣物极度贴身,穿在女子身上,能完美的勾勒出身材曲线,加之它触手冰凉爽滑、入目光泽诱人,向来为奇人异士、妖媚女子所爱,高端的风尘温柔之乡,必有此物,且必为压轴。 山慈如何有之、要来何用,骓路不敢细想,更不便细问,只说了句:“那就请山慈大师改一改吧。”便随着山慈离开。 第三十章 再世灵液5 当天入夜时分,骓路将刺鱼衣贴身穿着,与改换了行装的山慈一道入了妖山。两人走到半夜,遥遥看见远方山脚下支着许多帐篷,营地里篝火通明,料想是稚绮公主的队伍,便也就地找了个地方,准备休息。 骓路道:“山慈大师,请你先休息吧,第一夜我来守。” 山慈道:“不必守。神术师可以沟通天地,灵气所及之处,任何异动都能知晓。” 骓路微微点头,问道:“范围有多大?” 山慈道:“这乃是神术师安身之本,岂能乱讲。” 骓路讪笑道:“大师见谅,是小子鲁莽了。” 山慈道:“不能对他人说,却可以对小哥说。妾身平常只探身周十丈,必要的话,可探百丈。” 十丈是三十余米,在这个距离下被发觉,骓路自问不能得手,更别提百丈之远,当下说道:“神术师名不虚传。” 山慈看着他的剑,说道:“小哥杀妖王的那一剑着实利害,妾身若是中了那剑,多半也要丧命。只是小哥莫要自傲,寻常情况下,莫说神术师,就是红袍术士,你也近不了身。” 骓路道:“这是为何?” 山慈道:“奇术师中,上三段与其下六段不同,上三段术士,都要改造身体。黄袍术士固灵台,橙袍术士筑丹田,红袍术士拓筋脉。” 骓路道:“愿闻其详。” 山慈道:“黄袍之后,灵气不再是虚无缥缈之物,转而变成雾状。灵台是灵气之源,先稳固了它,才能质变灵气;灵气雾化之后,原先的丹田逐渐不能承受,这个时候要重筑丹田,使之强壮,能容纳雾状灵气;想要灵活使用雾状灵气,就要拓展经脉,让它不困守丹田,能够自由使用。” 骓路道:“我……我听不明白。” 山慈笑道:“小哥不必明白,以后有事,躲在妾身身后便是。你只需知道,灵气雾化之后,即能感应身周细微变化,从而取得先机。你莽撞近身,必受其害。” 骓路道:“大师教诲,我当牢记在心。” 山慈道:“大师大师的,可把妾身叫老了许多,你要么叫我山慈,要么还是叫我姐姐吧。” 骓路道:“大师法力通天,晚生不敢不敬。” 山慈秀眉微蹙,复又展颜一笑,说道:“你若不愿,便也罢了。” 骓路也笑道:“多谢大师理解,天色不早,明早还要奔波,我们这便睡了吧。” 山慈道:“你累了么?” 骓路道:“尚能坚持。” 山慈看着他,柔声道:“妾身也尚有精力,小哥你说,怎么办才好?” 她双眸含春,笑意盈盈,骓路纵然未曾,却也懂得言下之意,转而说道:“实不相瞒,我其实有些累了。” 山慈又道:“妾身有一法子,说出来也不稀奇,却能叫人生龙活虎,小哥可愿一试?” 骓路大为窘迫,年少力盛,佳人相邀,若说不想,那是妄言。他幼时有势,毕竟尚未长成,此后跟着姬无敌苦修,自也无缘。 如此一来,对此种事颇有神圣之感,一来是不愿随便,二来此处着实荒谬,有心开口拒绝,却又害怕山慈误会自己的意思,无故伤了她的心,以往能言善辩,此刻舌头有如打结,一句也说不出来,脸涨的通红。 山慈看他模样,便知他心中所想,心中觉得有趣,佯怒道:“妾身知道了。少侠定是觉得妾身污秽、人尽可夫,这才推三阻四,不愿相就。” 话说到此处,骓路立马警醒,抛开杂念,说道:“大错特错,在下是尊敬大师,才不知如何回应。” 山慈道:“何以见得?” 骓路起身,一把握着山慈手掌,随之一拉,山慈登时站立不住,轻呼一声,往骓路怀里倒去,骓路适时低头,就要去吻山慈的红唇。 山慈万没料到他如此果决,急忙偏头,骓路只叼住了她白玉似的耳垂。骓路松嘴,说道:“大师若是不躲,此刻我便亲上您的嘴唇了。” 山慈满脸通红,跳将出去,骂道:“好个小子!这般无礼!” 她本来只想寻个开心,并不是真想要共赴巫山,可没料到骓路如此大胆,竟反压一头。她想起自己下意识中仓惶躲避的模样,更是恼羞成怒,当即柳眉一竖,说道:“你既然如此放肆,那还犹豫什么?这便除了衣裳吧!” 骓路道:“荒郊野地,我才不干。方才冒犯,只为证明无轻蔑之意。” 山慈道:“山野更有一番风味,你试了便知。” 骓路窘迫不堪,沉默不语。 山慈等了片刻,说道:“小哥,过了这村,便无这店。” 骓路笑道:“有劳大师费心。” 山慈同样微微一笑,不再强求。她与骓路靠着岩壁,并排坐下,伸出双手挽着他的手臂,说道:“妾身与一般人不同,若是有喜欢的,绝不扭扭捏捏、欲迎还拒。你这小子身上有股清香,眉目也算俊朗,做夫君尚有些嫩,做情人倒是正好,这才与你讲这些话。” 骓路道:“诚惶诚恐。” 山慈道:“妾身若说自己仍是完璧之身,小哥怕也不信。你只需知道,妾身绝不是**之人即可。” 骓路再次重申道:“大师多虑,我绝无半点轻蔑厌恶之意。” 山慈目光往下一瞥,说道:“妾身知道,你忍得辛苦,是个正人君子。” 骓路不安的换了个姿势。 山慈轻声一笑,说道:“睡去吧!” 山慈何人?六欲神术师,最擅长惑人心智、迷人魂魄。她一声“睡去”,一般奇术师尚不能抵挡,何况是毫无防备、毫无灵气的骓路?他头一歪,便陷入梦乡。 山慈略作思索,坐起身子。 今夜无星无月、无风无云,夜出的妖兽再大胆,也不敢近山慈百丈之内。 ^^ ^^ 十重妖山十万妖,前几重还好说,六重之后妖兽成群结队,猖獗至极。稚绮公主带有百余人之多,胆大的妖兽竟还敢主动攻击。 入妖山已有十天,这才堪堪到达八重山,好在此次随行的都是些好手,只有几个轻伤,并无死亡。 改命堂内,到过十重山的奇术师寥寥可数,且大都在猛虎会之内,猛虎会副首领额头肿胀、下巴尖细,嘴上又留着八字胡,活脱脱一只老鼠,自然被人叫做“老鼠”,又因了他奸险狡诈、略有智谋,众人便称呼他为“鼠谋士”。 鼠谋士数度到达十重山,自然是当上向导,在前开路。 他弓着腰,走到公主面前,说道:“托殿下的威风,这一路上有惊无险,过路的小妖无不闻风丧胆,后日午后,必到断头山。” 稚绮微微皱眉,说道:“你不是说十天能到吗?现在怎么还要两天?” 鼠谋士背弯的更低,嗫嚅道:“以往小人去十重山,路上没遇到过这么多妖兽,妖兽也极少主动进攻……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这些妖兽都打了鸡血一般……” 到第二天为止,一切正常,从第三天开始,妖兽一**的来,虽说威胁不大,可也大大延缓了行军速度,他们脚下这地方,按计划昨天就该到了。 旅途劳累,稚绮心绪有些烦躁,挥退了鼠谋士,叹了口气。她身后的赤面人说道:“这点路途,你就累了?” 稚绮道:“太久没动,体力退步了。” 赤面人道:“只要取得灵液,一切都值得。” 稚绮听到这话,面色稍稍一缓,说道:“听鼠谋士的话,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赤面人道:“是有些不对。妖兽不断骚扰,一旦落入下风立刻逃走,到现在为止交手十七次,却只杀了十三只妖兽,简直就像是……” 稚绮接着道:“就像是有人在指挥它们一样。” 赤面人道:“妖王通灵,学了些战术也不足为奇。” 稚绮看着重重叠叠的山脉,说道:“老师,十万妖山广袤无边,会不会有天从中杀出一支妖兽大军来争夺天下?” 赤面人道:“未必不会。” 稚绮笑道:“若是哪位妖王有此志向,我倒真想见见它。” 一行人休整完毕,复又上路,八重山与九重山的相连处极险,最窄处只容一人通过,车辆不能行。 稚绮公主一声令下,队伍中窜出近二十个黑衣人,将车上的物件一箱箱的搬下来,弃了马车,抬着走路。 鼠谋士想讨好公主,当下叫了几个猛虎会的弟兄,挽起了袖子帮忙。他看那些黑衣人神色轻松,有几个汉子甚至一人抬俩,还以为箱子不重,一试之下才知少说百斤。 稚绮笑道:“鼠谋士,抬不动吧?” 鼠谋士看着她绝美的笑颜,身体里立马升起一股猛劲,一下抬起箱子,说道:“殿下放心,这点份量,不在话下!” 鼠谋士身子歪歪扭扭,额头大汗淋漓,脚下突然一扭,顿时跌倒在地。那箱子砸在地上,里面滚出了一些纹着古怪的花纹的铁球。 鼠谋士不待细看,便听到稚绮一声惊呼,连忙爬起来说道:“哎哟!小人罪该万死!” 稚绮见铁球没异动,顿时松了口气,说道:“鼠谋士可摔疼了?” 鼠谋士受宠若惊。他一个下作的贼盗,竟叫堂堂公主如此关心,当即跪拜道:“小人贱躯,万死不惜,可恨手脚笨拙,摔了公主的宝贵物件。公主非但不责骂小人,反而关心小人贱躯,叫小人……叫小人……” 稚绮道:“堂堂男儿,何来贱躯一说?铁球沉重,搬不动也无可厚非,你起来吧。” 鼠谋士再三谢恩,这才起身,说道:“殿下,这些铁球是风洲的‘魔纹弹’吧?” 稚绮一挑眉,说道:“鼠谋士识得此物?” 鼠谋士道:“小人未曾见过,只是听说,这等宝物,也只有公主才配得上使。” 稚绮道:“有了这些,能不能去断头山?” 一开始叫鼠谋士带路去断头山,他本来是拒绝的,可公主让他去,他不得不去。此刻看到这些魔纹弹,心里顿时大大踏实,连连点头道:“去得去得!公主只需往那一站,什么妖魔鬼怪都要退散,有没有魔纹弹,都是一样。” 第三十一章 再世灵液6 断头山上的山洞有蚕食灵气的诡异能力,奇术师身在洞中,灵气无时不刻都在流失,还没到洞底,就没一点灵气可用了。魔纹弹的构造原理,稚绮不知道,她只知道没有灵气的人也能引爆这东西,这才带来一试。 她真正的撒手锏,不是魔纹弹,而是那十几个黑衣人。取再世灵液蓄谋已久,这些黑衣人是数年前经过精挑细选,并由赤面人亲自调教出来的精锐武士。按照赤面人的判断,这几个人丝毫不弱于赤面会的人。 顺利到达断头山之后,魔纹弹有效,就能尽得再世灵液;魔纹弹无效,凭这些死士,多少也能取出一些。 对稚绮来说,不论哪种都能接受。 ^^ ^^ 骓路和山慈第二天便绕过稚绮等人,赶在了前头。凭着山慈的指点,两人愣是一只妖兽也没遇到,一路顺顺利利。只是中途有几只妖王盘踞,骓路本以为能见识到神术师之威能,想不到山慈提议绕道,他没奈何,只好答应。绕路花了不少时间,第十一天正午,两人走在莫入谷中。 日头正高,骓路有些疲累,看山慈倒精神奕奕,满面红光,说道:“你体力可真好。” 这几天来,他对山慈的称呼不再那么恭谨,直呼其名,心里也隐隐有亲近之意,有时候静下心来,总感觉的哪里不对,可又好像本就该如此。 他哪里知道,山慈这几日连施神功,惑他神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心里种下了亲近的种子。 山慈微微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妾身的神术师之名,可不是吹出来的。” 骓路左右一看,道:“莫入谷不过如此,我们这一路顺风顺水,哪有什么危险。” 山慈道:“小哥吉人天相,妾身跟着沾光了。”说着脱去了长袍,露出底下的小裙,道,“这天可真热,小哥不觉得么?” 长袍之下的小裙较为露骨,柳腰丰臀毕现不说,胸口更是骇人,脚下路一有不平,便有**迭起,一浪接一浪,要跳出来似的。 骓路这几日虽见得多了,可也不敢多看,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不作他视。山慈也不撩他,顾自走着。 走了许久,视线尽头逐渐出现一座大山,骓路抬头一看,微微皱眉。 十重山纵然是妖山,风光却是独好,处处花红草绿、时时鸟语花香,眼前这山处在绿影之中,却是焦黑干枯,山上不见一草一木,死寂沉沉。大风一刮,别的山树影婆娑,这山却只扬起一阵沙尘。 山慈道:“那山便是断头山。” 骓路一看,果然没有山尖,说道:“倒是好认。” 山慈道:“天色不早,我们就地休息吧。” 骓路看太阳尚未西沉,哪里是“天色不早”,说道:“我们绕了许多路,公主怕就在后头,还是现在就上山吧。” 山慈道:“夜晚妖兽猖獗,怕是不好应付。” 骓路道:“山洞里哪有白天黑夜的,早一刻是一刻。” 山慈看了骓路几眼,说道:“小哥坚持,妾身自当听从。” 两人即刻上山,顺利到了洞口,山慈留下警戒,骓路带了必要之物,除去衣裳,只穿刺鱼衣,便要进洞。鱼衣紧身,骓路常年锻炼,身材好极,在黑皮衣的勾勒更是夺目,山慈食色,双目贪婪的看着,说道:“小哥且慢,此一去生死不知,倒不如先快活一番如何?” 骓路穿着这衣服,本就觉得羞耻,此刻听她调笑,更是不堪,怒道:“先欠着!” 山慈答道:“有小哥这话,妾身就是不要自己性命,也要护小哥周全。” ^^ ^^ 断头洞内坡度极大,四周一片昏暗,骓路取出明光石,照亮脚下的路,小心的前进。 自灵气出世以来,有了各种方便的道具,以前要打火把,现在一块白色的石头就成了。术法让生活变得便利,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就算剑道真的再度君临,术法也绝不可能落魄到如今剑道的地步,这一点骓路也心知肚明。 这么一想,他的心思便飘远了。 术法乃天下大势,奇术师强横,正面交锋,剑客万不能敌,那当如何? 奇袭制敌、暗中取胜。 术法发展千年,剑道也悄然改变,高速而精准、灵巧且狠辣成了第一要务,花哨繁杂不堪用,一剑封喉才是真。 为了这“一剑”之机,潜行术应运而生。 潜行术十分复杂,姬无敌将这门技术分成“夜视”、“地听”、“嗅物”、“隐匿”与“伪装”五部分,对视觉、听觉、嗅觉以及肢体协调有着极高的要求。 他练的时候,身体已经长成,所以只能得个天下第二的名头。骓路则不同,在姬无敌的调教下,他的身体人为的朝着潜行术的要求发展,只是才练了八年,达不到天下第一的标准,勉强强过了他,暂时也只能混个天下第二的名头。 往深处说,这等战法,早已不属剑客之流。非但不属,更有些叫人不齿。 骓路学会潜行术之后,问过这个问题,姬无敌指着山中的小溪,说道:“你看那河。” 骓路道:“怎么了?” 姬无敌道:“水流弯弯曲曲,是因为它不得不沿着河道走。咱们剑道也是一样,手段是龌蹉了一些,可局势如此,不得不变。” 他放长目光,又道:“但归根结底,河道是水流冲刷而成。假以时日,或许在你,或许在百年以后,我们剑客一定能开辟合适的道路,再次崛起。” 脚下便传来了一阵咆哮声,山洞狭小,声波重重反射,听在耳里有如雷鸣,叫人心颤。骓路略一皱眉,抛开杂念,脚下不停。 断头洞诡异,不仅是奇术师,妖兽在洞中也不能施展妖法,骓路一路走来,不见一只妖兽,倒是有一些普通蝙蝠倒悬在洞顶。 山洞极长,岔道奇多,走错了一次,骓路猛然醒觉,洞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身周的空气,只要跟着身后气流的去向,必然能到达洞底。 如此一阵疾走,气息略微紊乱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一丝光亮。 那似乎是一个池子,小池当然不会发光,发光的是里边晶莹的蓝色液体。借着这细微的光,骓路看清他站立在一处绝壁上,脚下十丈许是一大片空地,那池子就在空地中央,池旁有一大片阴影,好像有什么东西匍匐在那里一般。 两团鲜红的光在阴影中突兀亮起,红芒一升,正对着骓路,随着沉重的鼻息,雷鸣般的声音回荡在洞穴中:“人类,回去。” 那两团红光足有脸盘大,如果这是眼睛,那它的体形得有一幢大楼大小。骓路抱拳,说道:“您可是守护此处的大圣?” 红芒答道:“正是。” 骓路从行囊中拿出所有明光石,一股脑往阴影里丢去,嘴上说道:“大圣威名,在下久闻;大圣圣体,在下斗胆,想要瞻仰一番。四下太暗,瞧不清楚,这才胡乱丢了些明光石下去,若是砸中了大圣,可千万莫要怪罪。” 明光石丢下,底下顿时一片光明,那块阴影也现出原形。那是一只大如小山的穿山甲,身上的鳞片有门板大小,冷冷的反射荧光;四肢的利爪足有一人长,兀自燃着黑色的细炎;覆满鳞甲的粗尾更是惊人,随意一甩,大地便为之一动。 它不屑道:“说得好听。你想看个清楚,不就是要看看能不能斗过我么?” 骓路道:“大圣何出此言?晚辈是真心憧憬。” 妖王道:“既然如此,见也见了,便请回去吧。” 骓路道:“大圣莫急,这些多年不讲话,不气闷么?在下不才,素来能言善道,能替大圣解乏。” 妖王道:“我还很饿,你能填我肚子么?” 骓路道:“在下这点份量,大圣吃了也吃不饱,不如不吃。” 妖王道:“你们人类有个词语,叫做‘聊胜于无’。” 骓路道:“大圣好文采!在下佩服!” 妖王不再说话,猛的一张嘴,尖锐的舌头破空而来,隔着十数丈,直直的射向骓路的脸孔。骓路大惊,当即扭腰避开,不料那舌头灵活的一折,三两下捆住骓路! 骓路使劲挣扎,却半分动弹不得,舌头越勒越紧,他的胸口逐渐发闷,急忙忙道:“我走!住手!我走了就是!” 妖王冷哼一声,伸回舌头,说道:“我知道你觊觎宝液,何必多言?我穿山甲王一族,世代守护宝液,到了我这辈,已历七代,我怎容你们人类染指?” 骓路死里逃生,擦掉身上腥臭的口水,说道:“池里有那么多的水,分我一点又怎样!” 妖王怒吼一声,地动山摇,它吼道:“还要纠缠!你以为她能保你无忧么?痴心妄想!再不走,我立刻杀了你!” 骓路无计可施,拿起一个瓷罐,说道:“大圣既然不肯,我也没有办法,这点小礼物,请你收下吧!” 他对准水池,奋力一抛,瓷罐划出一道弧线,眼看就要掉进水池中央。 池水神圣,怎容污染?穿山甲王顿时大怒,有心要杀骓路,眼见那东西要掉进水池,一时管不了他,口中舌头一展,立即裹住了瓷罐。 它心里焦急,没掌握好力道,瓷罐脆弱,触之即破。 八月时节,千里香开的正好,木不正施展秘术,将整个改命堂的千里花香封入瓷罐,一股异香瞬间溢满山洞,它的舌头甚至被过于浓郁的花香灼坏,火辣辣的一阵疼。 与此同时,一阵疾跑的声响回荡在山洞中,骓路双眸暴戾,身如鬼魅,趁穿山甲王转身的瞬间冲来。 他知道机会转瞬即逝,一出手就是杀招,对准妖王腰腹上鳞片交合的缝隙,一剑“众生皆有罪”,凶狠刺出! 剑尖刚与鳞片接触,顿时崩裂出火花,骓路心知不妙。 太硬了。 第三十二章 再世灵液7 两刚相击,必有一折,骓路的剑是凡品么?决计不是。 天外钢为胚,岩浆成炉,绝顶之风为之鼓,千锤相辅,铸出宝剑无锋。姬无敌取高山雪水温养,骓路五年如一日,时时磨砺,才得剑刃无匹锋。 但这鳞片远远比剑坚硬,一次撞击,剑立即断。骓路来不及心疼,发狠用断剑再刺,叮铃咚隆一阵响,宝剑断成七段。 秘剑苍天加上神锋宝剑,只撬开了穿山甲王的一片鳞甲,让它流了半点血。骓路惊呆,一个后空翻避开妖王一尾横扫,紧紧贴着岩壁,连大气也不敢出。 回想过往,秘剑苍天何其霸道? 红袍术士的防御大阵,灵气盾牌层层叠叠数十面,一剑破之;吐火鼠王毛坚如甲,肢解尸体也要费百般劲,照样一招穿肠破肚、搅毁五脏。 剑是一样的剑,招式是一般的招式,打在这穿山甲王身上,却好似柳絮吹面、芦苇挠痒一般毫无作用,这叫骓路如何不惊?此刻身陷险地又手无寸铁,真想不出一个法子来,心底直叫道:“要死要死,这回要死。” 穿山甲王同样惊骇。它这一族向来以防御见长,别的不敢夸口,只消缩成一个圆球,鳞甲尽数朝外,管你哪路神仙何种修为、任你火攻水淹百般用巧,我自岿然不动。 而眼前这个蝼蚁似的人类,竟然一招撬掉了一片鳞甲?它腹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怒火万丈。 在地下呆的久了,它的眼睛已经退化,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骓路,得助于他异常灵敏的嗅觉。但现在花香太浓,它几乎忍不住要打喷嚏,嗅觉已不起作用,只能依靠听觉来寻找骓路。 它没有四处找寻,反而仰天长啸,吼道:“人类,去死吧!” 骓路不知妖王能不能看到自己,心中大为慌张,下意识的想要拔腿逃走,心思在电光火石中一转,料想这可能是打草惊蛇之计,强行压抑颤抖的大腿,原地不动。 妖王没听见异动,过了片刻,它低下头,说道:“你很聪明,利用花香麻痹我的嗅觉,让我找不到你,更识破了我的计策,没有因为害怕而仓皇逃窜。好吧,我不杀你,我向来喜欢聪明人。” 骓路在心中大骂妖王狡猾,刚刚都没出声,现在更不可能理它。 洞底极其宽敞,几乎和断头山山底一样宽,莽撞的攻击打中骓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妖王通灵,当然知道这点,它牢牢守护着水池,全神贯注的竖起耳朵听着四周,又说道:“现在花香是浓,但总有散去的时候,到了那时候,你必死无疑!倘若你此刻现身,我不杀你。” “傻子才信。”骓路腹谤。 “出来吧,人类。”妖王道。 “那么久都不动,身体不累么?”妖王又道。 “哈哈!我闻到你的味道了!”妖王身躯闪电般一动,猛然向前一跃,作势扑杀。 “我言而有信,绝不杀你。”妖王笑嘻嘻。 “你是条好汉子,还是个有耐心的人,我非但不杀你,还要与你做朋友。”妖王满眼真挚。 不知道过了多久,骓路的身体麻了又好、好了又麻,苦不堪言。穿山甲王一刻不停,时而好言相劝,时而威逼利诱,时而施展诡计,瞧它的样子还很享受,骓路气得牙根直痒。 但他仍旧在坚持,他眼里的看得见,所以心里有数。但是妖王不同,它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它心里一定七上八下——骓路走了吗?骓路还在吗? 它无法确定。 这是骓路目前具有的唯一优势,竭尽全力的让妖王误以为他走了,是他逃生的唯一机会。最不济的,也要拖到公主一行到来,有了帮手,或者说有了替死鬼,才好逃跑。 事到如今,险无可险,骓路不认为有谁能在没有灵气的情况下击杀穿山甲王,再想着偷宝液和找死无异。 “好吧,我把宝液分给你。你感动了我,这是属于你的机会。”妖王长尾一甩,在水池中一搅,水池中泛起涟漪。 骓路满脸不屑,看着泛着水波的池子,脑海中突然出现声音。 “手臂!” “我的手臂!” “我的手臂!我的手臂!我的手臂在那里!” 骓路满头大汗、脸色惨白,那是在摇光城中出现过的声音,成千上万个幼童在脑海中窃窃私语的嘈杂声。 “去!快过去!” “快过去!快过去!” “快过去啊!我的手臂在那里!快过去!” 千万只马蹄在脑海中齐蹋,骓路头痛欲裂,闷哼一声。穿山甲王猛地转头,直直的看着他,眼里闪动红芒! “不要……不要吵……”骓路冷汗淋漓,在心底祈求。 “在害怕。” “你在害怕。” “不要害怕。” “无需害怕。” 连连响起的声音在脑海里碰撞,交织出可怕的回响,骓路无法坚持,跪倒在地。妖王哈哈大笑,吼道:“承受我的怒火吧!” 麻绳粗的舌头如同一道闪电,舌尖带着刀剑才有的冷光,刺向骓路的喉头。骓路连抬起手指的力量都没有,躲无可躲。 “秘剑苍天。” “秘剑苍天。” “秘剑苍天。” 生死之际,幼童的声音依旧没有放过他,继续聒噪着。千万个嗓音最终合在一起,在骓路脑海里、骨髓里、灵魂里响起: “秘剑苍天·万物如刍狗。” 骓路的眼眸,在那一刻变得血红! 我生于宇宙间,枕星云而吞日月,卧大地而被苍穹。天上天下,四荒八合,寰宇内外,唯我独尊。 此一身何所求?何求皆有。 此一身何为惧?无惧之有。 万物于我,皆是刍狗! 骓路伸出左手,握住了穿山甲王的舌头。 鲜红的舌头粗糙又滑腻,粘稠的津液腥臭无比,他没有一丝表情,只说道:“恶心。”手上一使力,拉着舌头奋力一甩,竟轻描淡写的将小山般、数吨重的妖王拉到半空,而后狠撞在峭壁上! 这等怪力,绝不是人类所能拥有,骓路的左手韧带当场断裂,白色的骨茬突破粉色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 此等重伤,骓路却不觉得疼,脸色淡漠的走向水池。 穿山甲王懵了。幸好皮糙肉厚,强横的冲撞让山洞为之摇晃,它却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是它的舌头被骓路扯断——这种小事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一个人类,竟把自己当成沙包一样,扔了出去? 这根本不可能。它晃晃脑袋,站了起来,不管怎样,这个人类不可能有再一次投掷自己的力量,要趁现在杀了他! “嗷——!” 穿山甲王放弃了人类的语言,吼出最原始的咆哮,庞大的身子跃到半空,而后缩成一个圆球,鳞甲尽数朝外,如同一辆战车一般轰隆隆的朝骓路疾速滚去! 地面不停的震动,脑后的巨响越来越近,骓路却置若罔闻。他在脑海中的欢呼声,不急不缓的走进了水池,齐腰深的水中,插着一把剑。 “就是它!我的手臂!” “拔出来!拔出来!” 骓路握住剑柄,剑身亮起了微光,那光越来越亮,他的眼睛被刺得流出泪水,却并没有闭眼。 “好剑。”骓路心想,“比原先那把更好。” “不是剑!不是剑!” “是手臂!是我的手臂!” 脑海中传来了反驳的声音,骓路置之不理,问道:“这剑叫什么?”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说道:“妖刀蛇吞。” “妖刀蛇吞?” 骓路拔剑而出,剑上附着着无可估量的巨大力量,豪光在此刻爆发,盈满山洞,突破洞口,直直的冲上青天,刺破云层。 方圆万里,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巨大的光柱经久不息,刺穿了天。 站在洞口的山慈猛地后退十数丈,不可置信看着光柱,喃喃说道:“如此巨大的……灵气实体?” 这一日,鸟洲所有奇术师的实力都上升了一个台阶,浓郁的无法想像的灵气实体满溢天地,供他们鲸吞。 这一道光柱,被他们称为是赤阳真人显圣,在人间展现神威,制造“神迹”。 引发了这一切的少年并不知道这些,他看着迎面冲来的穿山甲王,随意的将妖刀一挥,穿山甲王引以为傲的鳞甲形同虚设,它在翻滚中立刻被斩成三段,一声惨呼也没发出,当即死去。 脑海中的声音停息了,疲劳、疼痛如潮水般涌来,骓路一波也没撑过去,晕倒在池边。 第一章 六欲大师1 骓路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一张陶醉的脸。这张脸如此近,甚至能数清她的睫毛,她的嘴唇正细细的吮吸自己的嘴唇…… 骓路猛地将脑袋后仰,这小小的动作牵动了左手的伤口,顿时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山慈笑嘻嘻的看着他,说道:“小哥左手伤得厉害,不要乱动。” 骓路道:“我想动也动不了,全身没力气。” 山慈道:“妾身知道,所以才叫醒小哥。” 骓路道:“你刚刚是在叫醒我?” 山慈舔了舔嘴唇,说道:“正是,妾身给你输了一口仙气,治好了你部分伤势。” 骓路半信半疑,说道:“仙气?” 山慈指着她丰满的臀,说道:“你瞧。” 三条尾巴。 骓路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仔细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山慈尾椎上长着三条洁白肥大的尾巴,快活的上下摆动。 山慈笑道:“实不相瞒,妾身是妖王。” “你……” 山慈道:“小哥不觉得奇怪吗?莫入谷、断头山,多大的凶名啊,我们竟然畅通无阻。” 骓路道:“我还以为它们惧怕神术师的力量,远远避开了。” 山慈道:“妖兽可没智慧,它们怎么能分辨人类的强弱。” 骓路不知道山慈为何暴露自己的身份,试探道:“原来如此。我该叫你正门门主,还是大圣呢?” 山慈道:“这两个之中,该叫妾身大圣,若是小哥,可以叫我山慈。” 骓路心知不妙。 山慈见他色变,知道他心里想到了些什么,说道:“小哥若是做了妾身的情人,答应一生活在妖山中,可以不死。” 骓路道:“我为什么会死?” 山慈道:“等到稚绮那丫头入了这山洞,妾身就会击毁入口,将她活埋在断头山中。那时候小哥没人搭救,自然也就死了。” 骓路道:“你要杀公主?” 山慈道:“十万妖山,乃妾身故地。稚绮强占十重山,要给数千正门弟子练兵,小哥说说,这得死多少妖兽?” 骓路无心关心公主死活,说道:“原来如此。但是你要杀她,搭上我做什么?” 山慈道:“木老头不愿再行杀戮之事,妾身是他朋友,理应帮他一把。只是妾身独自前来取宝液,难免惹人怀疑,小哥身无灵气,武功又不俗,有你跟着,我大可以跟人说,‘小哥独自深入虎穴,取出了再世灵液,只可惜妖王狡诈,他没活成’。” 骓路怒道:“你大可以在洞口等着!我取了灵液交给你,你等公主进洞,把她活埋不就成了!” 山慈笑吟吟的,伸手抚摸他的胸膛,说道:“小哥莫怒。你这么聪明,妾身那么做,怕是瞒不过小哥的眼。” 的确瞒不过,最可疑的是穿山甲王的那句话——“还要纠缠!你以为她能保你无忧么?痴心妄想!” “她能保你无忧么”,一听到这句话,骓路就下意识的认为它口中的“她”是山慈。这几天他和山慈同行,身上难免沾了她的味道,穿山甲王嗅觉灵敏,想必是闻到了。 他叹口气,说道:“我死的真窝囊。” 山慈吃吃笑着,说道:“妾身刚刚的建议,小哥不考虑么?做妾身的小情人,不好么?” 骓路道:“大丈夫,当带三尺青锋,立不世之功!岂能凭借一根鸟苟活于世!” 山慈点头道:“小哥若无志向,妾身也看不上你。” 她无所顾忌,又低头细细亲吻骓路,骓路人之将死,任她轻薄。许久之后,山慈抬头,说道:“可惜时间不够,稚绮就在附近,不然定要逍遥一番。小哥的味道,妾身会好好记着的。” 骓路看着她离开,突然说道:“山慈,且慢。” 山慈回头,说道:“小哥改主意了?” 骓路摇头,说道:“山慈前辈为保妖族安全,甘愿冒险刺杀公主殿下,是为大忠;为解好友魔障,甘愿玷污双手、杀害无辜,是为大义;计谋使得滴水不漏、一石二鸟,是为大智。如你这样大忠大义大智之人,在下向来钦佩。” 山慈不解,说道:“这是在夸妾身?还是在损?” 骓路道:“真心实意的夸奖你。” 山慈一甩尾巴,说道:“妾身听着不像。” 骓路道:“真是夸。我有一个遗愿,请你成全。” 山慈道:“小哥请说。” 骓路道:“我的伙伴里,有个叫青鸟的姑娘,不知前辈可知?青鸟父母双亡,伯父也在近日逝世,身世着实可怜。她伯父临终前托我照顾好她,可惜我人之将死,不能信诺。” 山慈道:“你想要妾身照顾她?” 骓路道:“青鸟性子有些寡淡,其实可爱的紧。我万事皆空,唯此一愿,请前辈成全。” 山慈神色一肃,说道:“小哥放心,妾身必待她如已出。不论她拜不拜妾身为师,妾身都要将一身修为尽传于她。” 骓路道:“前辈大恩,我来世再报。” 山慈道:“小哥不记恨我,已经很好了。” 怎么可能不记恨,恨不得一剑斩了你。骓路瞥了一眼,妖刀蛇吞不知为何插回了原处,清澈的池水晃动的时候,它也跟着晃动。 骓路知道自己或许会死在这里,但绝没想到会因为这个原因死去。他很平静,他曾经就面对过死亡——十年之前,如果没遇到姬无敌,他早死了。 “还不如那时候就死了。”骓路心想。 那时候就死,他没一点遗憾。如今却不同,大大不同。 青鸟与龙傲天的容貌浮现在眼前,最后被姬无敌一张老脸取代,这死老头满满的占据了他的脑海,咧着嘴笑。 他伸手,捧了一掌池水,凑到嘴边。 再世灵液,忘却一切牵挂、一切执着的奇妙法宝。 “没有牵挂,就没有烦恼;没有执着,就不会遗憾。师傅,徒儿不孝,不愿意被记忆折磨,这便要忘了你了!” 他一仰脖,喝下池水。池水清凉,入口微甜。 ^^ ^^ 稚绮公主皱着眉。 或许是前几天的迎头痛击让妖兽们明白了些事理,直到他们走到洞口,也没有遭遇战斗,妖兽只遥遥的看他们一眼,便低头离去。 赤面人看向山洞,说道:“有些不对劲,先前的巨大光柱,似乎就是从这洞口迸发的。” 稚绮道:“不管怎样,不能半途而废。” 赤面人道:“这段路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人害怕。公主殿下,请你留在这里吧。” 稚绮道:“我要是不下去,还来这里干什么?我们走吧。” 赤面人一点头,当即留下近百奇术师看守洞口,带了十七位黑衣武士,进入断头洞。 远处阴影中,山慈与一只松鼠默默注视着一切。山慈道:“好了,半个时辰后,你去摧毁山洞。” 松鼠冷哼一说,说道:“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击毁山洞,没困死她怎么办?” 山慈道:“公主死在妖兽之手,或许会引来鸟洲皇室的报复,到时候数万奇术师攻山,我们妖族还有活路么?” 松鼠张口结舌,不甘愿道:“不亲手杀死,总有些不踏实。” 山慈道:“断头洞内无法施展术法,莫说人类,就是你我被埋,也绝难逃生。” 松鼠沉默片刻,暗暗点头,又说:“外面那些人呢?” 山慈道:“自然也不杀。” 松鼠啐了一口,说道:“不干不脆,真是无聊!” 山慈理也不理它,转身便走。 松鼠并未看着她,它催动妖核,断头山山脚一周,亮起了隐晦的黑光,它最后一次检查炸塌断头山的妖法大阵,确认没有问题。 山慈日夜不停,全速飞奔,原先十一天的路程,她硬是只用了三天走完。当她推开的院门的时候,木不正正在院中跟三个小辈吹牛。 “六欲,怎么了?” 山慈双眼血丝满布、衣裙污秽不堪,木不正一愣,起身问道。 山慈紧咬着唇,哽咽道:“小哥他……” 骓路去了何处、有没有危险,木不正没有隐瞒,如实告诉了青鸟三人。 青鸟这几日心神不宁,她固然知道骓路为人机灵,身手也不差,可隐隐总有不详的预感,此刻听到这话,小巧的脸庞瞬间惨白。 骓路侠肝义胆,不惧艰险,拼尽性命偷来了一杯再世灵液,眼看就要逃出洞口,不料妖王追得太紧,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骓路无法挣脱,只来得及将灵液抛给山慈,山慈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他被拖入洞中,生死不知。 顾鼓鼓茫然失色、吴一算看着山慈、青鸟浑身颤抖,狠盯着木不正,木不正却不敢迎接她的视线。 山慈又道:“青鸟姑娘,妾身……” “不必说了。”青鸟打断她,“神术师也是人,贪生畏死、无情无义又算得了什么?反正你们要的东西到手了,何必一脸愁苦?” 她看着两人,竭力吼道:“笑出来不是更好吗!” 吴一算起身,冷笑道:“两位身为人杰,亲身给我上了一堂趋利避害的课,叫我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顾鼓鼓沉默的牵来马匹,说道:“师侄、青鸟姑娘,我们走吧。” 木不正涩声道:“你们去哪?” 三人理也不理他,翻身上马。山慈道:“且慢!你们不知道路,妾身与你们一起去。” 青鸟道:“假惺惺什么!恶心至极!” 三匹马势如奔雷,带着无匹的勇气,扬起一阵尘土,朝着妖山疾驰而去。 木不正一拳砸落,石台顿时四分五裂,他的手背更是皮开肉绽:“是我错!” 山慈叹道:“你心智不坚,不能入山,妾身去追他们。” 木不正道:“千万别让他们入洞,他们要是再死了,老夫无颜苟活。” 第二章 六欲大师2 “我真的喝不下了……” “少废话!给老娘接着喝!” 骓路喝下一口再世灵液,完全没有效果,心中依然悲怆。他以为是喝的太少,连喝几大口,直到腹内鼓胀,依旧没有见效。 他凄惨一笑,想不到再世灵液没有效果,自己竟白白死去。悲哀之际,脑内突然又响起声音:“接着喝!” 骓路一惊,说道:“喝不下了。” 那声音稚嫩而强硬,说道:“接着喝!再有一点,我就有完整的魂魄了!” 骓路更是惊讶,下意识的转头搜索,那声音道:“瞎看什么呢?老娘在你灵台里。” 骓路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声音道:“你四岁的时候,是不是出过海?” 骓路道:“谁记得四岁的事。”他顿了顿,又说,“骓家每年四月,都要回老家祭祖,祖宅在一个海岛上,那时候是要乘船出海。” 那声音道:“是吗?老娘在海底一万年,极少有船只通过,那一天,你在我的头顶。” 骓路整理思绪,说道:“然后你附身在我的身上,占据了我的灵台?” 那声音略有得意,说道:“不错。你天资惊人,灵台比一般人大了四五倍,可以承载我的一缕精魄。” 骓路心有不悦,说道:“我无法修炼术法,是因为你?” 那声音怒道:“老娘屈尊附在你身上,是你的荣耀!你有什么不满?” 骓路也没多少不满。事到如今,该吃的苦早吃透、该释怀的早释怀,此刻又被困在此地,争执无益,他笑道:“你青眼相加,我感激不尽。” 那声音一愣,猛地“哼”了一声,多了一丝慌张:“你,你知道就好啦!老娘可没错。” 这道声音稚嫩清脆,主人应该是一个六七岁的女童,这番慌张,天真毕现,骓路不免微微一笑。那声音又道:“我有大神通,固然只是一缕精魄,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若不是你灵台巨大,早就破颅而死。” 骓路道:“小人生来灵台大,不为其他,就等着大人您了。” 那声音欢喜的“哼”一声,说道:“你不要花言巧语的,老娘不爱听。” 骓路道:“是是是。你……” 那声音打断道:“你啊你的瞧不起人么?我叫露米娅。” “路、路米亚?” 露米娅道:“露水的露,大米的米,娅是……这个,这个娅。” 骓路的意识中突然出现一个“娅”字,骓路大惊,一时说不得话。 露米娅道:“我在你灵台内,可以与你通过意识交流,你所见所闻,也是我所见所闻。” 骓路道:“原来如此……阁下的不凡从名字里就能窥得一二。” 露米娅道:“我不是你们这儿的人,名字自然不同。” 骓路道:“阁下是风洲人?还是月洲人?” 露米娅道:“老娘是地球人。” “地,地球?”骓路一愣,“别的陆地?在海的那边么?” 露米娅道:“天的那边。” 骓路更是惊讶:“天的那边?” 露米娅道:“大概。再详细的,我也不知道。” 骓路奇道:“你不知道?” 露米娅道:“我只是一缕精魄,不能承载太多的记忆。除了自己的姓名出身之外,只知道一个目的和一个转生魔法,其余的知道的不多。” 骓路听她这么说,顿时知道不管是什么目的,总之还是需要他来达成,当下机智的沉默不语。 露米娅哼了一声,说道:“我先前说过,老娘能和你通过意识交流。你心中那点算盘,不用说出口,老娘也知道。” 骓路一怔,道:“你知道最好。我落魄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用屁股想都知道我是不会帮你的。” 露米娅道:“落魄?你有什么落魄的。” 骓路道:“别的不说,此刻就要死了,不算落魄么?” 露米娅道:“这倒是个问题。你再喝几口‘塑魂液’,让我完整魂魄,或许能多想起一些,借此逃出生天也未可知。” 骓路道:“塑魂液?再世灵液么?” 露米娅道:“没错。先前这点,只够让我的意识觉醒,魂魄还残缺着。” 骓路道:“真能离开这里?实不相瞒,我现在意识虽然清醒,但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 露米娅道:“你的身体我岂会不知?死马权当活马医,指不定有出路呢?” 骓路心想有理,饿死不如撑死,反正池水也不难喝,便又咕咕喝了起来。不料这一喝就是一池子,原先齐腰深的灵液,被他喝的只剩个底。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吐了……” 露米娅怒道:“你装什么?塑魂液没到你腹中,全被老娘消化了,你撑个鬼!” 骓路一脸不信,说道:“真的?” 露米娅不理他,说道:“好了,魂魄已成。你闭起眼,可以看到我。” 骓路立马闭眼,他的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下着雪的平原。漫天飞雪中,一个金发金眸、全身**的小女孩站立其间,面色冷淡的看着他:“这就是老娘的法相。” 骓路道:“果然是个小女孩。” 露米娅露出微笑,眼神高傲,说道:“跟我说这话的人,一般都死了。” 骓路道:“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露米娅道:“没有,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回答。” 骓路道:“你魂魄完整了,我有什么好处吗?是不是可以修炼术法了?” 露米娅道:“想得美,只要老娘一天占着你的灵台,你就一天不能修炼术法。” 骓路道:“那你什么时候走?倒不如说请你快些走吧。” 露米娅吃了一惊,随即满脸愤怒,咬着牙道:“明明只是一个区区的凡人,竟然敢对老娘这么说话!像你这样的凡人,老娘不知道杀了多少了!” 骓路无言以对。 露米娅挥舞紧捏的粉拳,接着说道:“老娘附身在你身上,已经是奇耻大辱、屈尊屈到地下一百层去了,偏偏你还不知好歹!” 骓路道:“屈尊有用吗?有实际点的吗?” 露米娅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过了许久,才道:“我……我能给你出谋划策。” 骓路不言不语。 露米娅低下头,又道:“还能陪你聊天……总之超有用的。” 超有用在哪,她也说不出来。 骓路看着她的模样,笑道:“我不赶你走,可惜我们就要死了,你那目的也达不成了。” 露米娅沉默片刻,说道:“其实也无所谓。我被封印了一万年,再强烈的愿望,也磨平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露米娅搓了一把雪,揉成人形,凑到嘴边吹了口气,一个骓路便在她身前出现。骓路大乐,两人肩并着肩,在雪地里坐下,随意聊了起来。 骓路听露米娅说,她以前是最强的“传奇法师”,便问道:“在你看来,红袍术士和神术师的差距在哪?为什么神术师这么少?” 露米娅道:“在我看来?在我看来不过是弱智和白痴的区别,有什么好说的。” 骓路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说道:“好吧。我遇到的人里,最强的是谁?” 露米娅道:“最强的应该是摇光城里的那个掌柜,其次山慈。至于其他人,远远够不着他们的边。” 骓路一惊,说道:“山慈不但是妖王,更是一位神术师,我还以为她是最强。” 露米娅道:“会的多有什么用?那个木不正不也是术剑双修么?” 骓路微微点头,明白了过来。 露米娅又道:“山慈确实是个怪才,她输给你的那口仙气有些奇妙,是个好魔法。” 骓路道:“真的?” 露米娅道:“我强行激发万物如刍狗,你的五脏六腑、肌腱筋肉根本不能承受如此力量,早就衰竭坏死,要不是她一口仙气,你此刻已死了。” 骓路怒道:“那你还随便激发!我死了你有什么好处!” 露米娅道:“那时候我不是没有清明的意识么?再说了,不激发你也是被魔物杀死,结果都是一样。” 骓路沉默不语,若有所思。露米娅看着他,说道:“你在想什么?不管山慈做了什么,她想杀你这点是错不了的。既然她想杀你,那你与她就是死敌,下次见面,一剑当头斩去就对了。” 骓路道:“就你这样还想给我出谋划策?别的不说,我打得过她么?” 露米娅道:“人穷不能志短,打不过就不打了么?” 骓路道:“要送死你自己去,别拉着我。” 露米娅哼了一声,说道:“关我什么事了,她想杀你,又不是想杀我。” 两人又聊了片刻,只听得一连串的巨响,整个山洞剧烈摇晃,大块大块的乱石雨点般砸落。骓路安静的躺在水池中,说道:“她动手了。” 露米娅并未说话。 第三章 六欲大师3 震动持续了许久许久,山洞塌了一半,乱石泥流如山般压来,再来半寸,就要填埋水池,她这才说话:“不用惊慌。这水池有灵,就算四面都塌了,也不能祸及这里。” 骓路道:“被砸死还算好的,活活饿死,不敢想象。” 露米娅叹口气,说道:“若是我有以前的一成的力量,这点碎石算什么?一招过去,立马打开道路。” 说到这里,骓路突然想起妖刀蛇吞,急忙问道:“妖刀蛇吞是什么东西?威力如此巨大。” 露米娅得意洋洋,一捋金发,说道:“老娘的臂骨,能差么?” 骓路道:“等我气力上来,我再挥一剑,连穿山甲王都能斩断,不怕打不开出路!” 露米娅道:“不可能再挥出那种威力的剑了。妖刀蛇吞,为何叫蛇吞?蛇吞天下,什么都敢吃。这把妖刀专以魔力为食,我被封印了一万年,这剑也在此地插了一万年,吸收了一万年的魔力,才能挥出那一剑之威。” 骓路问道:“魔力是什么?” 露米娅道:“就是灵气。” 骓路又问:“一万年的灵气,挥一下就挥完了?” 露米娅道:“是呀,你多浪费。” 骓路再问:“断头洞不能施展术法,就是因为蛇吞插在这里?” 露米娅道:“也不尽然,你看池底有个魔法阵,这两者结合起来,才有禁魔的奇效。” 骓路立刻败兴,说道:“我还以为光一把蛇吞就那么厉害。” 露米娅道:“妄想。要真是那样,你拿着这剑不是无敌了?”她飞起一脚,将骓路踢成一团雪花,“有人来了,出去接客。” 骓路的意识从灵台回归**,顿时浑身一颤,又牵动了左臂伤口,疼得呲牙咧嘴。他想从水池里出来,咬紧牙关站起身,仅仅只是几步路,却让他浑身刺痛,一阵眩晕。 这是脱力,以前修行的时候经常有这种感觉,骓路稳住心神,看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稚绮公主扶着一身是血的赤面人,踉跄着从坍塌形成的斜坡上慢慢走来。 借着明光石的光芒,稚绮看到了站立着的骓路,奇道:“骓路少侠?你怎么在这?” 骓路道:“回公主殿下的话,在下来此探险。”又道,“这位前辈怎么了?” 稚绮道:“山洞突然崩塌,我几乎要被活埋,全赖他拼死守护,我才毫发无伤。” 骓路道:“前辈侠肝义胆,在下佩服!” 赤面人道:“为人臣子,护主公安全,理所应当。” 稚绮目光一低,看向他脚下的水池,又看着穿山甲王的尸体,许久才道:“你杀了妖王?一个人?” 骓路道:“侥幸而已。” 稚绮一脸震惊,问道:“少侠来此,可是为了再世灵液?” 骓路知道公主要什么,此刻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会与她争夺,便说道:“我来此,是为了妖刀蛇吞。” 稚绮看着池中插着的宝剑,展颜一笑,说道:“原来如此,宝剑配英雄,恭喜少侠。” 骓路问道:“殿下,还有通往地面的路么?” 稚绮摇头:“没有。初步估计,整座山都塌了,所有出口都被堵塞。” 骓路登时一屁股坐倒,没好气的道:“人都要死了,你还恭喜个屁!” 赤面人忍着伤痛,怒道:“大胆!竟敢对公主如此无礼!” 骓路扬着脖子,说道:“我无礼了怎么着?来,有种来割我脑袋啊,我要眨一下眼,是你孙子!” 公主掩嘴一笑,竟不生气,说道:“老师,如此境地,还讲什么上下尊卑。” 她一屁股坐在骓路身边,看他面容苍白,似有饥色,便从行囊里掏出干粮,说道:“骓路少侠,吃不吃?” 骓路一怔,说道:“殿下,你被困山底,必然有人是来救的。” 稚绮道:“当然,我可是一国公主,用不了几天,这山就会被掏空。” 骓路道:“你分我的这些食物,能让你多活一天。” 稚绮道:“我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这话出乎骓路意料之外,他直盯着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稚绮又道:“男子汉怎么这么扭捏?公主请你吃东西,不够资格么?” 骓路摇头道:“在下先前冒失,公主莫要挂心。这食物我真不能吃,非但不能吃,公主饿时,可食我肉;公主渴时,可饮我血。” 稚绮道:“谁要吃你的血肉?你不吃拉到。”她又把干粮递给赤面人,道,“老师你吃。” 赤面人摇了摇头,说道:“殿下,留着吧。” 稚绮讨了个没趣,说道:“你们不要这样,地下死寂,我一人独活,必然要发疯。” 先前的山崩中,十七个黑衣武士尽数死亡,稚绮公主身法不弱,黑衣武士和赤面人又拼死相护,这才毫发无伤。 赤面人头上被流石砸中,倒无大碍,只是流了些血,背上却遭巨石重击,估计断了几根肋骨,受了不轻的内伤。 骓路的伤势太多被山慈治好,左臂的断骨也做了紧急处理,暂时无大碍,倘若得不到进一步处理,手臂难保。 稚绮不死心,想要探索洞穴,寻找出路,骓路与赤面人阻止了她。一来塌方过去没多久,有二次坍塌的隐患;二来无人陪伴,怕有不测。 三人商议之后,决定等骓路体力回复,陪着公主一起探索,赤面人伤势短时间内不会见好,稚绮令他原地休息。 稚绮再度取出干粮,强硬的要求分食,骓路实在饿了,看赤面人收下,也不再推辞,三两口吃下。一个时辰后,两人便走上斜坡,各处探索。 骓路看公主行动的步伐,越看越眼熟,说道:“这是鬼步?” 稚绮道:“小鬼刺、阎王斩这些,我也学过。” 幽灵鬼步、小鬼回身刺、阎王斩首,这些都是姬无敌教给骓路的招式,此刻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不免有亲近之感,骓路笑道:“冥王暴杀呢?” 稚绮道:“我臂力不够,练不成。” 骓路道:“臂力不足腰力补,练好腰力什么招式都能使。” 稚绮看向他:“少侠腰力很好?” 骓路道:“那是自然。俗话说‘八块青石板,金刚也弯腰’,本大侠却能背九块。” 稚绮放低手腕,明光石照向骓路的腰间。骓路登时想起自己穿着件不要脸的衣服,慌忙拍开她的手。 稚绮看到了些不该看的,轻笑一声,明眸里满是戏谑,直勾勾的看着他,说道:“少侠不说些什么么?” 骓路道:“一国公主怎么这么贪玩?端庄一点。” 稚绮拖长声音,说道:“是是,稚绮知道了。”说着一马当先,往前走去。 山洞岔道虽多,通往地底的道路却只有一条,想必是穿山甲王闲来无聊,在地下到处乱转,弄成了一个迷宫。 两人四处转悠许久,到处都是泥石封堵,哪有出路,稚绮说道:“果然无路可走。” 困死地下,应该是十万火急、焦头烂额的要紧事,稚绮面上却毫无忧郁消沉之色,举止之间非但从容不迫,更不失优雅。 骓路赞道:“殿下好气量,到了此刻,依然不急不躁。” 稚绮道:“我生为公主,天命之人,即使山崩于前,也断然不会变色。” 骓路道:“该当如此。” 稚绮目光一瞥,看到一个圆球,急忙走近一看,正是魔纹弹,登时喜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有救了!” 她三两句解释了魔纹弹的用处,骓路大喜,两人找遍周近,却没看到其他魔纹弹。稚绮道:“魔纹弹十枚一组,装在一个箱子中,一枚滚落,其他九枚也必在附近。” 来路不见一枚,其他九枚必定压在眼前这堆碎石中。碎石刚刚砸落,挤压的并不坚实,然而手中没有工具,骓路的左臂又已断裂,想要挖出,并非易事。 稚绮一言不发,伸出白玉般的手掌,一点点的刨土。局势紧迫,好不容易见到一点希望,即使挖烂手指,也不得不挖——但她是一国公主,怎能如此作践? 骓路唇舌一动,刚想说话,稚绮抢先说道:“少说废话,死亡面前,难道还有公主平民之分?我的手掌当然金贵,可不及我的命金贵。” 骓路彻底服了。 稚绮公主先前的作为,难免给他一种蛮横之感,可眼下的接触中,他发现公主不但平易近人,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奇妙力量。 没有食物?她分给你;没有出路?她给你挖。骓路浑身发烫,疲劳一扫而空,心底的豪气全数点燃,他朗声道:“好一个公主!在下不才,愿随你左右,共渡难关!” 稚绮微微一笑,眼里闪着隐晦的轻蔑。 碎石尖利,两人一通猛挖,手掌无不负伤,直到气力不济时,又挖出了六枚魔纹弹。骓路只右手可动,不甚灵活,难以清理手掌上的污垢,稚绮便亲自给他清洗手掌。 他嘴里说着“不用”、“怎敢”、“折煞小人了”,却十分享受公主娇嫩的手掌擦拭自己手掌的嫩滑感觉,在此之后,两人折道而返。 第四章 六欲大师4 魔纹弹是带回来了,照稚绮的说法,七枚足以撼动城墙,炸个缺口想必不是问题,可往哪炸呢? 稚绮道:“左边塌了,右边没塌,自然是炸右边。” 骓路道:“炸不得,万一右边也跟着塌了,那一整座山就要啪唧拍我们脑门上了。” 赤面人道:“左边塌方之后,厚度必然增加不少,恐怕难以打开出路。” 稚绮道:“我听大臣们说,风洲人经常用魔纹弹开山。他们炸山,土石不朝四周飞散,而是原地掉落,神奇的很。骓路少侠,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炸的吗?” 骓路道:“笑话,我哪知道?” 他心神一动,刚要在心底发问,露米娅的声音立刻传来:“老娘更不知道。” 众人相视沉默,谁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稚绮拍拍手,说道:“既然都没办法,那就听我的,炸右边!” 三人在斜坡边缘挖了个**,可容三人躲在其中,万一山体砸落,也不至于用脑袋去顶。稚绮公主将余下的再世灵液全数装进水壶中,顺手替骓路收了妖刀蛇吞,喊道:“动手!” 魔纹弹紧贴着山壁,一大半埋在土中,骓路依照吩咐,摸索着按下机簧,光芒顺着球面上魔纹的慢慢亮起,骓路拔腿就跑,窜回洞穴。 只听得一声巨响,漫天的尘土扬起,稚绮走近一看,山壁上多了三丈深、一丈高的大缺口,不禁喜道:“见效了!” 骓路道:“魔纹弹竟有这般威力……” 稚绮道:“你知道多少钱一枚?说出来吓死你!” 骓路故技重施,第三枚魔纹弹爆炸引起了小小塌方,也因了这次塌方,叫他看明白山岩的分层,根据石头的颜色、纹理与硬度猜测出山壁可能薄弱之处。 稚绮当机立断,第六枚魔纹弹下去,终于破开岩壁,重见光亮。 劫后余生,个个欢喜。 稚绮难掩笑意,极目远望,只见远处有一道烟柱袅袅升天,便道:“那黑烟必然是守护在山下的奇术师们发出的求援信号,我们得救了。” 骓路道:“公主殿下贵不可言,自有天助。” 稚绮道:“我若是真有天助,也不会赶上洞穴坍塌这等倒霉事。多亏了少侠机警,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骓路谦虚了几句,并不明言。 山慈的计划,也不能说有大漏洞。 山崩何其惨烈?乱石当头,源源不绝,山洞内又极其狭小,入之有如入了瓮罐,插翅难飞。可她没想到公主受过赤面会的训练,身手比一般人敏捷太多,加之护卫拼死保护,竟毫发无伤。 即便公主侥幸活了下来,山底无水无粮,不能长久坚持。凭借山下守护的近百奇术师,想要在山中挖出通道,又岂是一日之功?可以预见,改命堂必然会派大队人马前来救援,但中间隔着十重妖山,山慈也肯定会调遣诸多妖兽阻拦。如此一算,公主简直必死无疑。 可她没料到公主有魔纹弹。 这两个变数一叠加,山慈的计划便彻底落空,骓路也跟着沾了光,侥幸活了下来。 骓路扶着赤面人,说道:“殿下,我们过去吧。” “且慢。”稚绮叫住两人,看着赤面人,说道,“老师,你跟我多久了?” 赤面人一怔,推开骓路,恭谨站立,垂首道:“九年。” 稚绮点头,说道:“九年。您今年几岁了?” 赤面人道:“三十有四。” 稚绮略微皱眉,说道:“你有二十五年不属于我,我很不满。” 骓路一愣,赤面人更是不解,两人看着她,不知公主的心意。 稚绮道:“这九年来,你教会我很多,我一直非常感激,我希望你至死都在辅助我。” 赤面人道:“为殿下做事,我心甘情愿。我这一生,早已献给您。” 稚绮冷笑,说道:“我看不尽然。那二十五年中,你与别的东西产生太多不必要的联系,比如说,你为什么从来不取下你的面具?” 赤面人沉默不语,他的脸庞隐藏在面具之后,谁也瞧不见他的表情。 骓路心里略有不满,公主这话太过刁蛮,莫说两人年岁就差了十岁有余,即便是同龄人,难道一人生来就为了伺候另一人么? “这第一口再世灵液,我想请老师喝。”稚绮面不改色,伸直手臂,将水壶递到赤面人的面前,“喝下它,向我证明你的忠诚。” 赤面人并不接过。 人生在世,谁无牵挂?或对人、或对物,总会产生别样的情愫,可能是细水长流的温暖爱意,也可能是**的炙热执着,不论哪种,都必然是入骨的深刻,说是“因此而生”、“为之而活”也毫不为过。 人类之间的差异,相貌体形无关大局,心中所想才最为关键。功成名就与身败名裂或许只是一念之差,流芳百世与遗臭万年无非是心性有别。 再世灵液是可怕的东西,它可以轻易的瓦解一切,饮下之后,不认父母、不恋佳人、不识子嗣、不持己志,一生所有,尽数湮灭,从此再不是我。 赤面人沉默了很久很久,骓路完全理解。 这种东西,若非是有大悲伤之人,谁甘愿饮之? “老师。”稚绮又道,“别叫稚绮失望。” 赤面人再不犹豫,哈哈一笑,接过水壶,摘下面具,豪饮一口! 骓路别过眼,不忍再看。稚绮瞧着他,说道:“不想少侠有慈悲心肠。” 骓路道:“公主做事,的确出人意表。在我看来,这位先生对你忠无可忠,若不是为了保护你,凭借他的身手,绝不可能在山洞内被乱石砸中,受如此重伤。” 稚绮道:“他待我好,我自然知道。正因为知道,而且需要,所以我必须要叫他喝下。倘若失去了他的帮助,我会惊慌失措。” 骓路在心里大叹她的霸道,说道:“听说再世灵液会洗去一切执着,他喝下之后忘记对你的忠诚,你该当如何?” 稚绮胸有成竹,笑道:“少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请你不要出声,看着便好。” 赤面人喝下再世灵液,眉头深皱,眼里一片迷茫,一动不动的呆站着。稚绮开始轻声呼喊他:“老师?老师?” 她不疾不徐,叫了十数声,赤面人身子突然一颤,应道:“公主……殿下?”他虽看着稚绮,眼里却没有任何神色,似乎已经没了思维。 稚绮道:“老师,你有什么疑惑吗?” 赤面人道:“有很多。我似乎忘记了许多事,许多极其重要的事。” 稚绮道:“别的不知道,最重要的事,学生却知道。” 赤面人连忙道:“请你告诉我。” 稚绮闭起眼,片刻之后,纤长的睫毛复又张开。 她艳丽的脸庞上有冰霜凝结,寒星般的眼眸里充斥残酷的笑意,红润的唇角勾勒出暴虐的弧度,她的气势在这一刻剧变,她放出关押在心底最深处的猛兽,她将整个世界踩在了脚下: “这世上不忍伤害你的只有我;这世上温柔对待你的只有我;这世上会抱紧你的只有我;这世上愿意亲吻你的只有我,你必须忠诚于我。我让你想什么你就得想什么;我让你说什么你才能说什么;我让你做什么你便要做什么。” 少女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是魔咒一般,一句句轰击在赤面人的心脏上、血液里、脊椎中,最后在他灵魂上刻上印记。 “你拥有双眸,只为了注视我的前方;你拥有双耳,只为了听从我的命令;你拥有口舌,只为了亲吻我的足尖;你拥有四肢,只为了开辟我的道路。你的**任我蹂躏,你的灵魂随我践踏,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所有物,你心甘情愿的成为我终生的奴隶,永远在我裙下跪拜。老师,你明白了吗?” 接连响起的字句海啸般冲击赤面人的脑海,他双唇惨白,浑身栗栗,然后,他点头:“是……是的,我的王。” 骓路作不得声。 初见时,登门殿上,稚绮孤身独立,大放厥词,羞辱一整个大殿的人,那时候,骓路觉得她锋芒毕露又言之成理,不愧是皇室长女;再会时,十万妖山,稚绮带着鹰犬强占地方,骓路觉得她娇纵蛮横,不能与之谋;三逢时,断头洞底,稚绮毫无公主架势,借言行定人心,以仁德服天下,骓路尽弃前嫌,对她大有好感,认为她是个难得的明主。 可刚刚从公主吐出的叛经离道的疯狂言语,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目瞪口呆,张着嘴看着她。 稚绮收起至高的气势,露出温柔的笑意,看着骓路,说道:“少侠在瞧什么?我脸上有东西么?” 骓路干笑道:“您究竟是什么人啊……” 稚绮公主眨了眨眼,璀璨星眸安静的看他,樱唇缓缓开启:“想要品尝蜂蜜,就要不惧蜂刺;想要采撷花朵,就要踏过荆棘;想要了解我,倒不如先征服我,骓路少侠,你意下如何?” 骓路哑口无言。 第五章 六欲大师5 过了小半个时辰,赤面人才恢复神智,他环视一圈,猛然朝着稚绮下跪,虔诚的叫道:“公主殿下!” 稚绮扶起了他,指着他从不离身的面具,说道:“你还戴那面具么?” 赤面人看也不看一眼,说道:“已不需要。” 稚绮道:“你为什么总是戴着它?我以前问你,你从不肯说。” 赤面人道:“为了一个人。” 稚绮道:“谁?” 赤面人道:“一个叫芊芊的姑娘。” 骓路眉头一动。稚绮点头,道:“很重要的人?” 赤面人“呵”了一声:“死去的人,有什么重要的?” 稚绮道:“如此,我们走吧。” 三人看明黑烟的位置,走了过去,很快和众多奇术师会合。赤面人与骓路有伤在身,随行的大夫看过,认为不宜久拖,稚绮便叫来两人背着,不顾身体疲劳,下令高速前行。 众人日夜不停,赶到车队滞留的第八重山,有了较为齐全的药材工具,这才停下休息。赤面人的伤势无大碍,休养个把月就好,骓路却被告知或许无法再使用左臂,他虽然有一些心理准备,却还是有如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神色恍惚。 失了一臂,还拿什么历练?公主好言来劝,他只敷衍几句,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露米娅道:“你消沉什么?” 骓路大怒,道:“你说我消沉什么!” 露米娅一脸委屈,说道:“你凶我做什么!” 骓路道:“谁让你跟我说话的!” 露米娅“哼”了一声,说道:“我的腿骨你还记得么?” 骓路不理她。露米娅接着说道:“那根木杖非同小可,乃是世界树的枝干,用它施法,固然不能起死回生,治些残缺是没问题的。” 骓路一怔,急忙说道:“当真?” 这回轮到露米娅不理他。 骓路心急火燎,连忙闭上眼睛,露米娅正等着他。落雪的平原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扇雕花木门,她看到骓路看来,“哼”了一声,狠狠关上了门。 骓路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了一箩筐,从天黑说到天亮,又是赌咒发誓,又是辱骂自己,露米娅终于打开了门,一脸得意的道:“还敢不敢凶我?” 骓路道:“不敢不敢,绝对不敢。” 露米娅又“哼”一声,说道:“想要治好你的断手,需要一个魔法,可惜我不记得怎么施展了。” 骓路咬牙切齿,几乎就要骂人。 露米娅又道:“你别急。咒文应该就在木杖上,你回去后叫青鸟好好研究研究,那丫头悟性不错,或许能参透。” 骓路道:“你看不懂?” 露米娅道:“解读咒文,要用魔力探测木杖内部,要是你有魔力,那不是手到擒来?” 骓路心想:“我没灵气还不是你的……”顿时一惊,连忙止住想法。 露米娅横眉竖眼,说道:“我的什么?” 骓路打个哈哈,蒙混了过去。 露米娅道:“我突然想起来,山慈在你身上种了几个魅人心智的魔法,要不要我替你拔除?” 骓路道:“真的?什么术法?” 露米娅道:“几个让你亲近她的魔法,没什么危险。” 骓路心思一转,说道:“如此正好,不要拔除。”又道,“你能施展术法?” 露米娅道:“不能。只是我活了几万年,精神不是一般的强,此刻我在你灵台内,我想阻拦的话,任何精法都对你无效。” 骓路半懂不懂,说道:“秘剑苍天是有副作用的吧?” 露米娅道:“当然,极强的精神干扰,能干涉你的自主行动,所以即使以前我的意识不清明,还是把它当成威胁,帮你驱散了。” 公主的队伍缓缓前行,第四天的时候,迎面遇到了风尘仆仆的四人。黑裙少女一骑当先,毫不减速,蛮横的想要穿过这支队伍。 一片呵斥中,稚绮喊道:“青鸟姑娘!你可是去寻骓路少侠?” 骓路是伤员,这几天享受特殊待遇,天天在货车里躺着,闻听此言,连忙起身,看向骑马的少女。 黑裙少女本有着无比清澈的双眼,此刻却布满血丝,向来精心打理的、齐腰的漆黑长发散乱不堪,她勒住马,本想回头去看公主,却鬼使神差的朝另一边看去——骓路正在那里笑着看她:“青鸟!” 胸口猛地一松,强忍到现在的眼泪也随之落下,青鸟驱马,绕着车,来来回回看着骓路。她胡乱擦了擦眼泪,说道:“我来妖山踏青,怎么就恰好遇到你了。” 骓路笑道:“青鸟姑娘原来还有此雅兴。” 顾鼓鼓与吴一算随之赶来,骓路看他们一脸疲惫、满眼担忧做不得假,感动不已。三人简单说了几句,骓路看向站在后边的山慈,笑道:“山慈大师。” 山慈笑道:“你没事……就好。” 吴一算怒视她一眼,说道:“还与她说什么话!人情冷暖,算是看透了!” 骓路道:“怎能这么说?山慈大师不能使用术法,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姑娘,那洞底盘踞着一只穿山甲王,她下去不是白白送死么?” 顾鼓鼓道:“既然有妖王,他们怎么能叫独自去!这才是……才是叫你去送死!” 骓路哈哈一笑,说道:“送死?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那妖王不过尔尔,本大侠一剑下去,当即毙命!若非如此,山慈怎会舍我而去?” 单枪匹马击杀妖王,实在是一件稀奇事,骓路看众人面上颇有好奇之色,当场摆开架势,大吹特吹,讲起自己的勇武传来。 他说话向来没谱,此事又没他人瞧见,这一番口灿莲花,说得是一波三折、峰回路转、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众人听到要紧处,无不皱紧双眉;听到精彩处,尽皆高声喝彩。稚绮公主掩口直笑;青鸟皱着琼鼻,连说不信;唯独山慈神色尴尬,似乎愧疚不已。 骓路知道,那不单单是愧疚。 四人加入队伍,缓缓朝狩猎村走去。当天子夜,山慈起身,躲过守夜人的耳目,走向妖山深处,骓路亦未睡去,跟着离去。 寂静的营地中,青鸟、吴一算、稚绮三人同时睁开眼,看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 骓路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人,说道:“大师深夜邀请,有什么要紧事么?” 山慈冷哼一声,裙下三条白尾摆动:“你倒真敢来。” 骓路道:“有何不敢。” “有恃无恐。”山慈道,“说说你的条件。” 骓路道:“我知道大师不放心,此事我会告知青鸟。” 山慈道:“这是什么意思?” 骓路道:“此事一旦暴露,青鸟和我必然受到牵连,而我不会放任青鸟遭遇任何危险,所以我绝不会让此事暴露。” 山慈仍旧想不通,说道:“既然只有你和青鸟知道,我找个好机会,把你们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便是。” 骓路道:“你会这么做吗?” 山慈笑道:“为何不会?” 骓路道:“我先前说过,你是大忠大义大智之人,绝不是什么阴险小人,我信得过你。” 山慈冷哼一声,说道:“可笑!正如吐火鼠王说的那样,‘同族尚不能相互理解,异族又怎能相安无事’!我是妖王,并未人类。” 骓路笑道:“你拿自己跟那种老鼠比,不嫌掉价么?公主划归妖山,相当于侵占你们的国土,你想杀她,无可厚非;木前辈受心魔所害,你仁义相助,远比许多人类善良。这件事,你唯一亏欠的就是我,我大人有大度,不与你计较。你要是在乎你神术师的身份,就好好想想怎么补偿我吧!” 他把话说完,也不管山慈作何反应,掉头就走。 只听得一声“且慢”,山慈收回妖尾,美目含春,怯生生的道:“妾身行事如此狠辣,小哥非但不怪罪,还时刻为妾身着想,真叫妾身感动不已。妾身下贱,没什么好东西补偿给小哥,小哥若是不嫌弃,妾身把这贱躯补偿给你,从此做你的肉`奴,好不好?” 露米娅猛地惊醒,说道:“好强的媚术!要不要我帮你解了?” “不用……不是!解吧……等等!容我好好考虑考虑。” “你们这些臭男人啊。”露米娅突然换成老成的语气叹道。 第六章 弥天大谎1 回去的路途没有什么危险,改命堂堂主带了千数人保驾护航,哪里还有什么不长眼的妖兽。 改命堂堂主并不是神术师,似乎和皇室有些关系,修为并不如何高。 按照吴一算的说法,四大学堂的力量太过可怕,万一暴乱,或许不能掀翻政权,大伤元气是跑不了的,所以堂主一位,向来是朝廷的官员,改命堂堂主更是当今鸟洲皇帝的长兄。 稚绮在堂主面前美言了几句,说多亏了骓路云云,那堂主竟亲自向骓路行礼致谢,吴一算见他奴颜婢膝的模样,丝毫不替骓路高兴,反而冷哼一声。 骓路处事圆滑,不如吴一算锐气,当下还礼,一番话说的漂亮,堂主十分满意。他自然是不需要讨好堂主,只不过为了青鸟考虑而已。 青鸟的心情并不好。 这几天,骓路可叫众人羡煞,公主殿下青眼有加不说,六欲神术师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天天伺候着他。 饭是她一口口喂着,还要凑到唇边吹凉了才舍得放进骓路的嘴里,天天躺在货车里的人,竟还怕他累着,一空闲就给他揉肩捏腿,时时刻刻“小哥”、“小哥”甜腻腻的叫着,哪有半点神术师的样子?简直一个小媳妇。 这不,此刻山慈正摇着扇子,替骓路扇风,一刻种三遍问:“小哥,热不热?” 吴一算看着骓路,也是一脸羡慕,说道:“我听闻倾慕六欲大师的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达官贵人、神术大师,要被他们看到这场景,可不把小路活切了。” 青鸟一催马,说道:“活切了最好!叫人心烦!” 骓路早看到青鸟的不满,一回到改命堂,便偷偷叫上她,两人一起来到迟暮湖边山慈的小楼上,将事实全盘托出。 青鸟摸着山慈的白尾,喃喃道:“不可思议……” 山慈笑道:“这几日妾身待小哥好,青鸟姑娘好像不怎么开心?” 青鸟慌忙放开她的尾巴,说道:“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骓路道:“少说点闲话,青鸟,你没师傅吧?” 青鸟道:“她要收我为徒?” 山慈道:“你拜也行,不拜也行,妾身一样教你。” 神术师有大神通,对术法的理解绝不是一般术士能比,能拜一位神术师为师,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青鸟心有芥蒂,怨恨她见死不救,一时犹豫不决。 她自然是想要获得力量的,若非心中有强烈的渴望,即使她的天赋再高百倍,也绝不可能在这个年纪成为绿袍术士。 其余两人不着急,静静等她决定,她斟酌半饷,还是说道:“我一直都是独自修炼,现在已经有绿袍实力,即使不拜师,也无所谓。” 山慈笑道:“上三段不比下六段,涉及了身体的改造,有人指导与无人指导大大有别,你现在应该遇到瓶颈了。” 青鸟沉默不语。 山慈又道:“你天赋惊人,只是小哥在你边上,掩住了你的光辉而已。若是你从小接受引导,现在应该已经是红袍术士,和华洲的骓风齐名了。” 华洲骓风,十六岁晋升为红袍术士,举世震惊,是为年轻一辈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青鸟突然看向骓路,说道:“这骓风怎么也姓骓?” 骓路一挑眉,说道:“他是我孪生哥哥。” 在座三人,没一人吃惊,骓路从来不隐瞒,谁都隐约猜到这层关系。 山慈一笑,说道:“我听说华洲骓家每任家主要娶数十房妻,生数百个婴儿。小哥,这事是真的吗?” 骓路道:“没个准数。骓家信奉的是精英教育,他们生孩子不管数目,直到生出一个惊才绝艳的婴儿为止。听说最多的一任家主生了近千个,也不知真假。” 山慈点头,说道:“骓家自发迹以来,每一任家主都是华州兵马大元帅,果然不是没道理的。” 青鸟微微皱眉,说道:“这事我也听说过,听别人说,除了一个孩子放在身边养大,其他孩子都送到祖宅去,是这样么?” 骓路笑道:“送去祖宅?送去祖宅,我怎么还会在这里?” 另两人不说话,只看着他。 骓路冷笑道:“那些弃子留着有什么用?搞不好还会威胁骓家少爷的安全,不如通通杀了,反正自家孩子,也没人会报官。骓家甚至连他们的尸骨也懒得收,往海里一丢,简单了事。” 莫说青鸟,连山慈也一脸不可置信,她轻叹一声,说道:“苦了小哥了。” 青鸟沉思片刻,突然对山慈说道:“我跟你学习,能超越那个骓风吗?” 山慈道:“不好说。妾身只能保证,你受到的指点、拥有的环境,不会比骓风差,能不能超过,看你的天赋与努力。” 青鸟道:“好,我拜你为师。” 青鸟与骓路相识的时间并不长,或许是趣味相投,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更可能是两个人都孤单寂寞,又恰好都是第一个撬开彼此心扉的人,竟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厚重的感情。 骓路从未说过自己对骓风抱持着何种态度,青鸟却自然而然的设身处地,将自己代入骓路,去看待骓风。 他有着被许多人赞扬的绝高天赋,却无法修炼术法,惨遭家族抛弃,而同胎的哥哥却是举世闻名的超级新星……青鸟越想越觉得骓路可怜,心里的那点埋怨顿时烟消云散,一心想要代替骓路超越骓风,即使仍旧排斥山慈,也当即开口答应。 骓路其实并没有多少把握能说服青鸟,此刻听她答应,顿时松了口气。山慈说道:“既然如此,青鸟丫头就在妾身这里住下吧,想要超越骓风,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成。”又对骓路说道,“小哥不如也住过来吧,只青鸟一人,难免有点寂寞。” 骓路有些不愿,吴一算和顾鼓鼓都合他心意,他真心诚意的想和他们交朋友,此刻结交了山慈,立即和他们分开,似乎有些见利忘义。 青鸟明白他的想法,说道:“你觉得不好,叫他们一起来不就成了。” 山慈也道:“正是如此,妾身这小楼说不上大,可也不小。” 骓路道:“如此,我去问问他们的意思。” 吴一算兴高采烈的答应,顾鼓鼓也跟着点头,憨厚笑道:“好!跟神术师住在一起,总能长些见识,对习术大大有益!” 四人搬入新居,见过六欲神术师不提。青鸟没有立即学习术法,天天和山慈一起研究那根十两银子买来的木杖,吴一算与顾鼓鼓也在旁出谋划策,骓路倒被晾到了一边。 清静下来,露米娅突然说道:“你胆子不小,明知山慈想要杀你,你竟然还送到她嘴边去。自己送就算了,还把这一伙人全送了去。” 骓路道:“你不明白,我来问你。当日在场一百多人一齐上,打得过山慈吗?” 露米娅道:“一百多人有些难说,不过她想逃,你们是拦不住的。” 骓路道:“这不得了?拆穿她有什么用,万一被她记恨,天天在暗处找机会杀我,怎么防得住?” 露米娅道:“就算那样,死也只死你一个,现在一死就是四个,你没想过么?” 骓路道:“山慈手段是狠辣,却不是坏人,这从两点中可以看出来。其一是替木不正取药,其二是给我输了口仙气,给我续命。” 露米娅“嗯嗯嗯——”想了半天,说道:“你给老娘说清楚。” 骓路道:“她要是没半点善良,那木不正关她鸟事,何必替他取药;她要是没一分愧疚,何必把我唤醒,将事情详细告知于我?” 露米娅又“嗯嗯嗯——”的陷入思考,才说:“你说得好像有道理。” 骓路道:“综上所诉,跟她坦诚,获取她的信任是最优秀的选择,这是一着化险为夷、化敌为友的大妙招。一算和顾大哥一起搬来,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这样更好,我们四人都在山慈眼皮底下,可以让她更加安心。” 露米娅道:“人心隔肚皮,口蜜腹剑的人、背后插刀的事老娘见得多了,万一山慈就是想将你们一网打尽,你打算怎么办?” 骓路道:“山慈不想让稚绮进出妖山,这几日我时刻苦思,替她想出了一个办法,你难道不知道么?” 露米娅道:“我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窥探你的心思,你想的东西太复杂,我就不爱听了。” 骓路道:“哪里复杂了?不过是雕虫小技。我帮山慈做成了这事,谅她不舍得下手杀我。” 第七章 弥天大谎2 这几日来小楼的人并不算少,许多勾月门的弟子早听说山慈之名,借看望吴一算与顾鼓鼓的借口,想与神术师打打交道。 吴一算与顾鼓鼓起初有些惶恐,怕打搅了神术师清修,不料山慈平易近人,毫不在意,偶尔也登场片刻,叫这些少年人一睹风姿。 山慈装扮合体,举止得当,拿捏得十分到位,丝毫不给少年人得逞的机会。骓路心中好奇,趁无人时打趣道:“怎么?这些人里没你看得上的?” 山慈脸孔一板,说道:“小哥把妾身当成什么人了!” 骓路一愣,连连赔笑。 山慈下一秒立刻变脸,笑道:“小哥要是不喜妾身见别的男人,妾身不见就是。” 骓路道:“你爱见就见,我可没意见。” 山慈道:“妾身不爱见他们,妾身心中有人了。” 骓路不言不语。 山慈欠身靠近,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小哥可知妾身心里的郎君是哪位少年才俊?” 骓路本不想说话,心底却瘙痒难耐,说道:“我哪知道。” 山慈嗔怪的看着他,柔声道:“小哥可坏,妾身心里这人,不正是你么?” 骓路猛地甩手,挥退了她。 稚绮公主也来过一次,她身后跟着脸色灰败的王传晴,刚一落座,立刻说道:“我不在这几日,王传晴做了许多对不起你们的事。我要他亲自给你们道歉,请你们接受。” 众人一起回来的路上,稚绮已和另三人接触过,关系虽不能说好,却也不再那么针锋相对。 王传晴道歉之后,稚绮公主又拿来了补偿。 她送青鸟一册名为“控水决”的术法、送顾鼓鼓一颗药丸,又送吴一算一卷书籍,最后对骓路说道:“骓少侠救我性命,寻常礼物难以表达我的感激,你收获了我的友谊,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就是。” 骓路不知道这些礼物的价值,可看另三人惊讶的眼神,想必价值不菲,绝不是什么寻常礼物。可给他的却是看不到摸不着的“友谊”,真不知道是笑是哭,抱拳道:“公主殿下这般抬举,真叫我受宠若惊。” 稚绮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最后对山慈说道:“六欲大师,这湖边景致可真美。我现在住在堂主府里,有些不便,也想在湖边造一个小屋,你意下如何?” 山慈道:“莫要挡了我的阳光就是。” 稚绮应了,片刻后告辞。 隔日清晨,便有人在湖边大兴土木,吴一算在小楼上站着,看着地下吆五喝六、神情亢奋的王传晴,说道:“公主好手段。这王传晴昨日灰头土脑,今天却好似打了鸡血一般。” 骓路回想起断头山下那一幕,说道:“公主不是池中之物。” 吴一算道:“公主对我们下了很大心思。” 骓路问道:“怎么?” 吴一算道:“她送青鸟一个有大威力的术法、送顾师叔巩固丹田的宝药,送我一册讲解风洲械器的书籍,可谓是各投所好、有的放矢,显然花了大功夫调查我们几个。” 骓路微微点头,看着湖边神赳赳气昂昂的人,说道:“王传晴前些日子得罪我们,估计是公主的小小计谋。红脸黑脸,唱得一出好戏。” 吴一算道:“这种计谋,无伤大雅,只是不知公主殿下想要作甚。” 骓路道:“多半是想要拉拢你们吧。” 吴一算点头道:“我也这么想。” ^^ ^^ 第三日,木杖中附着的术法被青鸟掌握,又七日,骓路的左手完全好转,活动起来没有半分生疏,不由得喜笑颜开。 露米娅却道:“竟然用了七天……要是我来施展,分分钟给你治好。” 骓路大喜过望,哪里在乎她的奚落。 午后时分,东风谷到来,见到骓路,说道:“师傅听说你左手好了,叫你去一趟。” 骓路道:“有劳东风谷前辈。” 东风谷在前开路,并未去竹中小屋,反而带他来到一个高塔前。骓路举头看去,颈椎都弯疼了,也看不到塔顶,说道:“这是改命塔?” 东风谷道:“正是。改命塔有八层,一一对应奇术师的阶层,每一层都有诸多奥妙,神奇的很。” 骓路奇道:“才八层?我看这高度得有八百层!” 东风谷笑道:“我当初听说才八层,也是不信,后来进去了,才发现的确只有八层。” 骓路问道:“我们去第几层?” 东风谷道:“地下一层。” 骓路一愣,东风谷已在前面开道,他手指轻点塔壁,如投石入湖一般,一层涟漪在墙壁上泛起:“少侠,请吧。” 骓路神色警惕,小心的把手臂伸向墙壁,那看着坚实的墙壁似乎只是一道光影,他没有感受到一丝阻碍,半个手臂便没入其间。骓路大为惊奇,说道:“厉害厉害,术法之奇,叫我大开眼界。” 入了墙壁,是一个石室,东风谷指明楼梯所在,骓路拾级而下,木不正正在那里等他:“来了?” 骓路道:“前辈有请,不敢不来。” 木不正道:“瞎客气什么?你帮我做事,差点丢掉性命,我感激得很。” 骓路听他这么说,便大咧咧的道:“感激就免了,把秘剑苍天给我才是真的。” 木不正一甩手,丢过一封皮卷,骓路接过一看,竟真是秘剑苍天! 木不正道:“你能为了一个承诺不惜生命,这秘剑苍天可以给你。” 骓路道:“前辈就不怕这是我的小小诡计?” 木不正道:“那三个小鬼听说你出事,劈头盖脸的骂了老夫跟山慈一通,老夫和六欲什么人?就是那鸟洲国王,也不敢这么骂!你既然能结交到这些朋友,就绝不是奸险之徒。” 骓路再不推辞,说道:“谢过前辈。” 木不正道:“你不要走,就在这儿练。秘剑苍天可怕至极,若是你也中了它的诅咒,老夫便立刻杀了你。” 骓路自知有露米娅守护,他绝不可能丧失理智,只是如此一来,木不正或许会误以为他自己是个凶恶之徒,一时难以抉择,沉默不语。 木不正道:“你要是怕了,现在就把秘剑苍天还给我。” 骓路道:“先前有一事未对前辈坦诚,还望恕罪。” 木不正问道:“何事?” 骓路道:“秘剑苍天确实有惑人心智的诡异能力,只是晚辈身负家传绝学,神智固若金汤,任何术法都不能撼动一分,才没受影响。” 木不正哼道:“休想骗我!老夫刚刚说要杀你,并不属实。”他拿出一个小瓷瓶,“这点再世灵液,只够一个人喝的,你先练,要是练岔了,你喝了就是。” 骓路道:“那前辈怎么办?” 木不正神色不变,坦荡说道:“老夫杀了十数年,也不在乎多几年,你还年轻,不该受此等折磨。” 骓路大为感动,笑道:“前辈心意,在下领了!” 他低下头,借着明光石的光辉,阅读皮卷,只见卷首写着“秘剑苍天·虐杀式”七个大字,其下又有两目。 一目为“虐”,有“剜目”、“削鼻”、“割耳”、“截臂”、“斩腿”、“开膛”、“破肚”、“剖心”八招。光是看招式名,骓路便略有皱眉,其下的详解,更是叫人汗毛倒立,残忍至极。 他回想起与木不正交手时,他招招去往敌利害处的诡异招式,想必就是这八招。 木不正道:“虐之招式,招招精妙绝伦,想必你也有体会吧?” 骓路深谙剑道,剑法优劣一看便知,说道:“的确如此,这一套剑法名目古怪,招式却精湛至极,这九招非但首尾相顾,而且每一招都能完美的衔接另一招。施展起来,必如行云流水一般绵绵不绝,只要抢得先机,不管对手如何应对,都能一一化解,绝不丧失主动权,将其压制到死。” 木不正道:“下一目更是惊奇,赤阳真人名下无虚。” 骓路转眼一看,只见“杀”目下仅有一招,名为“破魔”,细细查看,顿时大惊:“这招能斩断灵气?” 木不正道:“正是如此,破魔一式练到极致,非但能切断他人的灵气,连天地灵气也能一刀两断。若是秘剑苍天没有诅咒,剑道能凭此复兴也未可知。” 骓路心中狂喜,再看下去,顿时绝望:“这,这招怎么需要灵气支持呀……” 木不正道:“这不是废话吗?你一杆铁剑,还想着斩灵气?” 骓路在心底一怒,露米娅慌慌忙忙的说道:“这,这个难道也要怪我吗!一个剑招,不学就不学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话到最后,声音低不可闻。 木不正又道:“破魔可以斩断术法,所需的灵气,不比施展那术法需要的灵气少。老夫与六欲对战时,也斩不断她的术法,你若是以为凭此能与神术师一战,有些痴心妄想了。” 骓路叹道:“我身无灵气,这招再美,也只能干看着。” 第八章 弥天大谎3 木不正迟疑片刻,问道:“你的秘剑苍天,有什么作用?” 骓路道:“前辈要看么?” 木不正连连摆手:“我不看。” 骓路道:“我那一部分叫做残杀式,里面虽然有三招,但更像是总纲一样的东西,没有详细的拆解。” 他击破东风谷的龟甲阵术,用的是“冥王暴杀”;击杀吐火鼠王,用的是“小鬼回身刺”,这一斩一刺威力在伯仲之间,招式却大大有别。 露米娅说道:“残杀式并非招式,而是一种状态,能暂时增强你的实力。众生皆有罪是一剑之威,万物如刍狗则能持续一小段时间,至于苍天该当死……” 骓路问道:“怎样?” 露米娅道:“你还是不要多想了。万物如刍狗都承受不了,苍天该当死更是能叫你在一瞬间毁灭。” 骓路不悦道:“怎么尽是些不能用的招式。” 露米娅道:“你太弱,怪谁?” 他两人的对话,木不正自然是听不到,他看骓路发呆,不悦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练!” 骓路当即开练,他悟性太高,不需木不正指点,第一遍就有模有样,练到下午,反倒是木不正开口问道:“你刚刚那招是怎么回事?” 骓路道:“我想了一下,剜目使了一半,立即接开膛似乎也有套路,刚刚使了一下,果然如此。” 半天时间,参悟到这个地步,并非是太过夸张。 剑道万变不离其宗,虐杀式再精妙,也是一劈一刺组合出来的,骓路基础打得好,就有根底;人聪明,就能理解突破。此刻他学是学会了,但在缺乏实战,算不上学成。 木不正看着他,问道:“怎样?心底有杀意吗?” 骓路道:“哪有那种事。” 木不正握着木剑,说道:“口说无凭,看剑!” 两人皆使虐杀式,只讲套路,不求变化,骓路才练,对虐杀式的实战理解远不如木不正深厚,打了片刻,立刻落入下风。木不正越战越勇,眼里逐渐有暴戾之色,骓路却依旧双目清明,毫无影响。 木不正强行收剑,大口喘息,手腕依旧沉溺在快感中,抖个不停。他说道:“你果然不受影响。” 骓路笑道:“那是自然。秘剑苍天诱人入魔,前辈不会在下的家传绝学,受它蛊惑十分正常,不必挂心。” 木不正道:“我穷凶极恶也好,受它蛊惑也罢,今日之后,一切休了!” 骓路道:“恭喜前辈!” 骓路拜过离去,木不正摸着瓷瓶,脸上浮现笑意,他长舒一口气,一仰脖,便喝下了再世灵液。 瓷瓶落地,摔得粉碎,木不正怅然站立,无知无觉,一片寂静中,稚绮公主穿墙而来。 “不正神术师?”稚绮脸上挂着微笑,轻声唤道。 木不正回头:“稚绮……公主?” 稚绮笑意更甚,说道:“有件要紧事,怕大师忘记了,我来提醒一声。” 东风谷在墙壁之外,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师傅要他在外守候,不许闲杂人等进入,可公主算不算闲杂人等? 东风谷拿捏不定,终究还是放她进入。 ^^ ^^ 术法出世之后,战争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各**队数量大大缩小、战争规模大大缩减。 在奇术师面前,普通人如同鸡鸭,起不到半点作用,与其白白叫些青壮年送死,不如让他们在后方促生产保发展。如今天下,几千人的战争已算是大冲突,要是两方投入十数万的战斗部队,说是灭国之战也不为过。 话虽如此,战争仍旧是让人绝望的事,只是相比起千百年前,好了许多。这一点,也可谓是赤阳真人的功劳。 稚绮将正门弟子详细分类,培养他们某方面的特长,其建制与军队如出一辙,吴一算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惊奇。 稚绮或许有大谋略,只是如今世道早不禁止女子为官,她本身就是一国公主,想要掌握一支军马不说轻而易举,至少不是很难,何苦大费周章,在此谋事? 这里面种种玄机,自然不是吴一算凭空能想到,他思前想后,无非自寻烦恼,干脆以为只是公主贪玩而已,便绝了念想。 湖边小楼尚未建成,公主便带了许多弟子入山,开始操练。山慈看着往妖山去的浩荡队伍,叹了口气,说道:“公主不死,我妖山不得安宁。” 骓路说道:“我听一算说,公主像是在磨砺一支军队。” 山慈道:“妾身先前听到小道消息,说是稚绮来改命堂之前,曾向她父亲要一支军队的指挥权,想要以此夺回天权城,但他父亲不给。” 骓路道:“军队是国家的武器,战争更不是儿戏,不给太正常了。” 山慈道:“鸟洲国王无能,他有什么主意?是朝堂上的大臣力谏,这才没给她。” 骓路联想到顾鼓鼓先前说的“正门弟子俸禄照领,却无需为国出力”的事,料想两者之间可能有些联系,便说道:“所以她跑这儿来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部队了?” 山慈道:“妾身不管她想干什么,这般折磨我妖族,便不能容她。” 骓路道:“杀公主不是小事,一个不慎,你身死道消不说,青鸟也跟着倒霉。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成了,能化干戈为玉帛也未可知。” 山慈道:“哦?请小哥说给妾身听。” 骓路不答,反而问道:“公主想要收复天权城的可能性有多大?” 山慈思索片刻,说道:“天权城是鸟洲之痛,皇室九年不对天权用兵,任其落在华洲手中,大痛也就变成大耻。稚绮公主成年以来,数次力谏出兵,她有此志向,多半是真。” 骓路道:“夺城哪是容易的事?改命堂这些学生必定不成气候,若是你们妖族展现出强横的力量,公主势必要拉拢。” 山慈问道:“此话怎讲?” 骓路道:“世人对妖兽的认识,不过是一只一只、一群一群的小集体而已,如果你们告之天下,妖山之中有妖国,你们不是个体族群,而是有体系、有制度的国家,那会如何?” 山慈道:“大陆地图上,除‘华鸟风月’四个字之外,还会出现一个‘妖’字。” 骓路道:“不错。到了那时候,鸟洲北有华洲虎视眈眈,南有妖国卧在榻侧,皇室那些人怕是晚上都要睡不着了,讨好妖国还不及,怎么敢再随意侵入妖山?” 他一顿,又说:“这消息真要传遍天下,非但鸟洲要拉拢你们,华洲也必定派来使者,要求结盟。” 山慈想了一想,前景太美,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小哥就会寻妾身开心,我们妖族各瞧各不顺眼,不打起来算好的了,还妖国呢。” 骓路道:“你知道是这么回事,别人可不知道,三分真七分假足以。” 山慈看着他,说道:“小哥不是在寻妾身开心?” 骓路道:“这事我计谋许久,让天下都以为妖山中有妖国不可能,单单骗过稚绮公主,却极为可能。” 随后,骓路便将整个计划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就是如此,这事听起来不可思议,其实只是撒一个弥天大谎罢了。” 山慈神色严肃,再无半分戏谑,说道:“这计划缜密而大胆、荒唐又合理,小哥真乃神人!” 骓路道:“我哪是什么神人?空手套白狼罢了。” 山慈道:“小哥,今夜请你随我走一趟。” 当天深夜,山慈股上生出三尾,头上长出尖尖狐耳,眼瞳变作一枚金黄杏仁,中央更有一道细痕,虽然依旧是人形,整个人却邪气四溢,没一分人气。 骓路瞧了半天,说道:“这是怎么了?” 山慈一笑,更是妖媚:“这是妾身的半妖形态,好看么?” 骓路道:“邪气凛然,别有一番风味。” 山慈欠身向前,几乎窜进骓路怀里:“那小哥要试试么?现在妾身的身体,可有少许不同。” 骓路别过头,说道:“我们去哪?” 山慈道:“妖族相互瞧不起,多半出于天性,妖王通了灵智,若是大难临头,也能理智思考。生活在前十重山的妖兽经常被人类骚扰,结起了一个小小同盟,妾身带小哥去见诸位妖王,问问他们的意见。” 骓路道:“妖山那么大,前十重被占了,你们往里跑不就是了?” 山慈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妖王如同地主,向来要割据山头的。十重山之后的妖王可厉害,一般妖王打不过它们;既然打不过,那就只好在前十重妖山生活了。” 骓路道:“比你还厉害?” 山慈道:“小哥见笑。妾身是妖山腹地的大妖,一般的妖王碰到了妾身,可要称妾身一声‘仙姑’。” 骓路笑道:“既然如此,仙姑为何跑到这儿来了?” 山慈道:“我妖族称不上高贵,可也不低贱,凭什么人类在我们的地盘上张牙舞爪?妾身无大志,只想求个泾渭分明,人类不入妖山、妖族不出妖山。” 骓路道:“恃强而不临弱、力争而不嗜虐,山慈前辈不愧大师之名。” 山慈道:“小哥说这些做什么?妾身再好,也只是小哥的玩物。” 山慈说话越来越过火,骓路听着虽然尴尬,小腹中的邪火却腾腾而起,心中不可抑止的有些得意。 第九章 弥天大谎4 两人走了许久,四周逐渐荒凉,此处乃是改命堂周近的一个墓地,山慈到达的时候,已有五人在了。这五人见到山慈,纷纷躬身,叫道:“见过仙姑。” 山慈说道:“今晚叫你们来,是有大事要商量,这位是骓路,你们之中有人见过的。” 一面目冷峻的黑衣男子语气大为不屑,说道:“人类?” 山慈看着他,冷声道:“这是妾身的夫君,你最好放尊重一些,惹恼了他,妾身绝不容你。” 何止是他五妖,骓路也是大吃一惊。 那黑衣男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一尖嘴猴腮的红衣男子打量着骓路,说道:“我是吐火鼠王,你识得么?” 骓路又是一惊,哑口无言。红衣男子道:“你杀了先任吐火鼠王,我本来是要报仇的,不过你上了仙姑的床,我也只好作罢。” 各人自报家门,黑衣男子是电光松鼠王,另两人一是狂岚鹰王、一是刺甲野猪王,最后一个竟是穿山甲王。 骓路瞥了穿山甲王一眼,想必他还不知道断头山是山慈炸塌的,不然也不会面色如常。山慈介绍完毕,骓路接口道:“各位都知道多少了?” 黑衣男子的人类名字叫宋修良,倒是个有书卷气的名字,他说道:“只知道要建妖国,怎么建,不知道。” 穿山甲王名叫川大河,瓮声瓮气的说道:“打洞俺在行,建城?不会。” 骓路道:“不建城,做个样子而已。我来问各位,如何让他人认为山中有妖国?” 众妖王面面相觑,一个也答不上来。 山慈道:“小哥,你直说了吧。” 骓路道:“要有国家之实,绝不是一日两日、一年两年能成的。眼下仓促,事从权宜,我们不需真的有国,叫别人以为妖山中有一个妖国就行。” 宋修良道:“怎么叫别人以为?难道你说妖山有妖国,别人就会信了?” 骓路道:“只是说说,当然不够。在下以为,当从两点入手。” 宋修良道:“哪两点?” 骓路道:“一为礼,二为兵。” 宋修良一皱眉,说道:“先礼后兵?” 骓路道:“正是。何为礼?我们派出使节,带着礼物,大张旗鼓的送给稚绮公主。各位试想,一向只有野性的妖兽竟然学起人类礼节,这叫他们怎么能不惊?若是没有妖国,妖兽怎会以使节的名义,出使他国?” 众妖王闻言,似乎觉得有理。山慈解释道:“我们以妖国的名义派出使节,便是在人类的意识里凭空造出了一个妖国来。” 宋修良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做的大些?我们直接把使节派到鸟洲皇宫里去,不是更好?” 骓路道:“不妥。我们出使到皇宫,就是两国之间的交往了。两国交往,哪有不回礼的道理?鸟洲派出使节回访,我们把人往哪引?还是说妖山中其实有一个妖宫可以接待使节的?” 川大河道:“俺们送礼物给公主,不算国交么?” 骓路道:“自然不是。我们送公主礼物,不过是请她高抬贵手,不要再骚扰妖山。公主若是想要回礼,我们大可以说妖国国王不愿暴露妖国所在,礼物收下了,人不带去就是。” 宋修良思索许久,说道:“你未免把别人想得太过单纯!凭几件礼物,就能骗过公主?妖王通灵,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既然通了灵,会使几个阴谋诡计有什么稀奇的!” 骓路道:“大圣莫急,几份礼物自然不能说服稚绮公主,‘礼’之后的‘兵’,才是关键。我们需要证明妖国有强大的力量,绝不是羸弱可欺的软脚虾。” 宋修良道:“羸弱可欺?死在我手里的人类,不知何几!” 骓路道:“国与国之间的斗争,可不单单是个人能力,关键的是为将者的战略战法。只有为将者表露出不俗的战术、为卒者拥有严明的组织性,才能叫稚绮心服口服,不敢再入妖山。” 宋修良道:“这如何办?难道要打一场战争么?” 骓路道:“那倒不必。一是沙盘模拟,纸上谈兵,没有损伤;二是演习作战,这略有伤亡,但是很少。具体哪种,听稚绮公主的意思就好。” 宋修良一皱眉,说道:“我们妖族没学过什么战术战法,打打杀杀,不就是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么?” 骓路道:“我听说妖王年寿极长,你们平时吃饱了总会做些别的事的吧?这其中只要有一个研习了人类的兵书,怎么也是有些成就的。” 山慈看向妖王,问道:“你们听说谁学过吗?” 众妖王都是摇头,川大河道:“俺平时吃饱了要么造小子,要么打小子,没功夫看蝌蚪文字。” 山慈道:“小哥出身元帅府,难道没学过兵法么?” 骓路道:“学是学过,那时候年纪太小,没什么自信。” 山慈道:“小哥天资聪慧,自然是精通的,这事可得劳烦小哥了。” 骓路嘴上谦虚,若无半点自信,也绝不会想出这计谋。 他年幼时,为了让自己在骓家中有一点地位,可谓是拼了命的学习兵法战术,不敢说精于此道,略知一二还是有的。 他一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勉强一试。” 众人又敲定些许细节,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才暂且搁下,各自离去。 山慈不等骓路开口,说道:“小哥有些惊讶吧?我们妖族内,一个种族的妖王只有一位,其他妖兽即使有晋升妖王的实力,也不准晋级。” 骓路道:“不难懂,一山不容二虎。” 山慈笑道:“正是,今日你见到的吐火鼠王与穿山甲王,是另两位了。这个规矩有好有坏,若是放任妖兽晋升为妖王,他们势必要打起来;可若是只有一位,又难以抗衡人类奇术师的入侵。” 骓路问道:“你们这个联盟里,只有五位妖王么?” 山慈道:“不算妾身,一共有六位妖王,余大圣有事在身,改日引荐给小哥。” 骓路道:“前十重妖山难道就只有六种妖?” 山慈道:“当然不止。妾身先前说过,妖族桀骜难驯,妾身这几年竭力经营,只拉拢了这六位。若是真能将前十重妖山上的所有妖王都收入麾下,还能如此窝囊么?” 骓路微微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山慈舒了口气,说道:“这事成了,真不知要怎么感谢小哥。” 骓路笑道:“你教好青鸟就是。” 山慈道:“这个自然。” 接下来的日子清闲,吴一算埋头研究风洲械器的研究,青鸟与顾鼓鼓时时刻刻都在修炼,骓路闲时便练习虐杀式,练完看会兵书。 吴一算见了,不免好奇,说道:“小路,你在看兵书?” 骓路道:“我的志向是携百万兵,东征西战、南讨北伐,打下一片大好江山,没跟你说过么?” 青鸟嗤道:“你的志向远没你这张嘴厉害。” 吴一算道:“不自夸的说,我乃是将门之后,兵书我从小就看得熟,你要有不懂,尽管问我。” 骓路不信,连问了几个问题,吴一算一一拆解,对答如流,骓路这才抱拳说道:“将门虎子,名副其实。” 吴一算微微一笑,沉默了许久,目光悠悠的瞧着极远处,说道:“可惜生不逢时,学来无用。” ^^ ^^ 如此两个月之后,妖族准备妥当。 这两个月里,妖王顺利和稚绮公主牵上线,敲定了妖国的出使事宜。稚绮公主极其重视,商议之后,将接见地点安排在狩猎村,并非在改命堂。 妖国使者到达狩猎村当天,公主遣散了所有人,整个狩猎村内空空如也,只有许多忠心于公主的近卫。行事如此隐秘,更叫骓路多了几分把握。 骓路混在使节队伍里,容貌大变。 他头上长着犄角,鼻子硕大,肤色漆黑,活脱脱一只牛妖王的模样,不消说,自然是被施了妖术,现在他是妖国中的“护国大将军”,踏云牛王。 精心准备的使节队伍,当然是拿得出手的,松鼠王、鹰王两位仪表不俗、气度非凡,与骓路一起走在最先,其后四位妖王分列左右,无不高冠华袍,举止没有一分野性。 再后边是一百只各类妖兽,这些妖兽没什么特别,唯一的区别是它们穿着金灿灿银闪闪的盔甲——这可就稀奇了,若不是有严明的秩序、有妖国在背后撑腰,怎么会有穿盔带甲的妖兽? 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盔甲制式大同小异,小异处竟能分辨出上下尊卑,那云纹的金甲,似乎身份比较高贵;那水纹的银甲,好像地位比较低下——这细节处便是妖国文明的证明,它们有了标识来象征身份,说明它们的国度已经脱离了天性野性,与人类相似了。 这些当然是骓路的小小计谋,不怕公主看得仔细,就怕她瞧得粗心。 第十章 弥天大谎5 骓路等妖走到村中,在侍卫的带领下,走进一间大屋内。 一百妖兽自然是留在了原地,这些妖兽不喧哗不走动,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眼神安静的站立着,这叫四周的人类兵卒极为不适应,细细想来,还有点恐怖。 侍卫离去后,众妖王立马弯腰挎肩,纷纷说道:“真他娘的累,再这么走几步,老子身子都要散了。” 骓路这几日与他们打了不少交道,除了松鼠王宋修良、鹰王殷豪文之外,其他人都极好说话,当下笑道:“堂堂妖王,走几步路就不行了?” 川大河道:“俺松散惯了,这挺胸收腹、目不别视,真有些吃不消。” 骓路道:“都加把劲,向宋修良与殷豪文学着点,他们走得远比你们标准,怎么就不喊累?把这戏唱好了,造福子孙。” 众妖纷纷点头,宋修良面有得色,说道:“什么时候能见公主?” 骓路道:“不要着急,会见别国使节不是小事,得按着礼节来。” 时至正午,一只吐火鼠窜进屋内,吱吱叫了两声,吐火鼠王数千秋道:“骓小哥,门外有人求见。” 骓路虽然知道这是吐火鼠前来禀报,却依旧一愣一愣的,说道:“有请。” 木不正刚进门,立即哈哈大笑,说道:“有趣有趣!有趣至极!不想老夫竟然有一天要对着一只老鼠说话,这老鼠还听懂了!” 骓路也觉得有趣,防备放松之际,差点一声“前辈”出口,他急中生智,说道:“前,前……前边这人是哪位?报上名来。” 木不正见他这般无礼,不悦道:“老夫是不正神术师,你等听过么?” 众妖自然是没听过,骓路一思索,也装不认识。 木不正一甩袖,说道:“一群土包子!连爷爷的名字也没听过!” 众妖大怒!骓路连忙一挥手,说道:“这位老先生,我们妖国带着诚意来,却不是来被你们消遣的。” 木不正乐道:“你倒会说些话,老夫不是来消遣你们的,公主让我请你们喝酒去,你们去不去?” 骓路嘴上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心中却暗暗诧异,木不正堂堂神术师,稚绮凭什么指挥起他来了? 木不正带他们来到一家酒楼,早有一桌宴席摆好,众妖入座,看着眼前菜肴,暗自嘀咕:“这么点肉,也好意思摆上来?塞老子牙缝也不够。” 哪知一吃之下,立刻被美味折服,这个一手鸡一手鸭满嘴肉、那个干脆拿着盘子往嘴里拨食,众妖大叫大嚷:“好吃好吃!人类果然有独到之处,这肉不过是烧了一烧,怎会这么好吃?”活脱脱一个个饿死鬼,哪里还有半分斯文模样? 骓路面色不悦,木不正及陪同的人类眼里都有不屑,这一手他输得彻底。 妖王到底也有知轻重的,殷豪文与一蛇妖女子规矩的坐着,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同僚,宋修良面色黑如锅底,几乎就要骂起人来。 骓路端起一杯酒,说道:“我辈妖国处在穷山恶水之间,远不如人类国度富庶,这一桌珍馐美食,真叫我大饱口福。这一杯酒我自尽,多谢你们款待。” 一人端起酒杯,说道:“怎能叫大圣独饮?十万妖山风光秀丽,宝地无数,哪是什么穷山恶水之地?大圣莫要自谦。” 木不正看着骓路,说道:“这位牛头人的筷子使得不错。” 骓路哈哈一笑,说道:“你们人类强大、繁荣,我这一手筷子自然是学你们的。这位殷豪文殷大圣,还说这是叛国投敌的举动,让我不要学了。” 这当然是假话。骓路本来打算让所有妖王都学会使筷子,无奈他们早就习惯用手抓食,两个月时间太短,不能够让他们灵活的使用筷子。 既然不灵活,那干脆不用,免得露出马脚,骓路刚刚那一番话,也暗示在妖国中用筷子是不合风俗的,借此加深在场人类对妖国的印象。 这一席饭下来,明里暗里交锋无数,骓路每一句话都说得小心,还要防备其他妖王多嘴多舌,累得够呛。 木不正道:“各位既然都是妖王,想必身手不俗。” 宋修良道:“那是自然!” 木不正道:“老夫想要请教请教,不知你意下如何?” 骓路连忙道:“这位大师,我们来此为的是建交,并非耍狠斗勇。” 木不正道:“怕了?” 宋修良冷声道:“怕你?这便来战吧!” 骓路见不能阻止,轻声一叹,低声对宋修良说道:“打败他,但别打赢他。” 宋修良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他也不屑懂。 两人走上空荡荡的大街,相距十丈,宋修良说道:“再往后退些吧,这个距离,我眨眼便过。” 木不正道:“过了又如何?” 宋修良道:“过了如何?你们人类这幅脆弱的身体,接得住我一招吗!” 木不正喝道:“剑来!”街旁一随从便掷出一柄宝剑,木不正拔剑出鞘,背剑而立,说道,“你随意动手吧。” 宋修良冷哼一声。 他不动则已,一动便是雷霆攻势,他先张口,猛然吐出一道碗粗的红色闪电,朝前疾射而去,他脚下一动,身体竟和闪电一般快速,不差分毫的攻向木不正!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瞬,太过高速的移动掀起的巨大风暴翻开了铺在街道上的青石路板,一块块窗户大小的石板在空中翻滚飞扬。 骓路第一次看见这种级别的战斗,登时吓得脸色发白,他转眼去看木不正,哪里还看得到木不正的影子? 只听到尖锐的破空声不断传来,两道人影拉成一条条黑线,在街道、房屋之间来回窜跃,偶尔一道红色惊雷炸响,或是半空中突然激撞出一串火花,才能明白这两人在此处停留、战斗过。 “好家伙……”川大河道,“根本瞧不清。” 众妖脸色暗淡,无不点头,唯有殷豪文跟得上这两个疯子,不断的移动视线,说道:“局势不妙,这老头有点强。” 骓路心道这哪里是有点强,简直是不可理解的强悍,他本以为木不正水平不高,哪知道这老头强到这个份上……回想起当日竹屋交手时,他托大不出剑,更出言嘲笑木不正的行径,不由的羞红了耳根。 露米娅在他心底道:“知道自己的弱小了吧?不要说正面较量,你就是偷袭,也杀不死这两人。” 如此强度的战斗,消耗巨大,两道身影一闪,竟又出现在开始时的位置上,木不正须发不乱,神定气闲;宋修良却咬牙切齿,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街道上,他一发狠,说道:“好老头,你看我这招!” 他张口一吐,吐出一枚拳头大的青色圆球,他双手虚捧青球,口中念念有词,那青球越转越快、青色光辉越来越亮。 骓路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殷豪文神色严肃,说道:“这是妖核。宋大圣吐出妖核,是要施展本命术法。” 骓路道:“很强?” 殷豪文道:“极强,本命术法伤敌一千,自伤八百,不到性命攸关的时刻,绝不会轻易动用。” 骓路惊道:“那他怎么用了!我们这回是来求和的,不是开战!” 宋修良大喝一声,一道由百千道雷电组成的巨大雷柱暴射而去,骓路那电柱足有七八丈远,依旧被雷暴电了个上蹦下窜。 众妖看他一脸爽极的样子,无不微微皱眉,面对这个术法,支起一面灵气护盾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这人怎么会蠢到这个地步? 迎面而来的雷电照亮了木不正的脸庞,他的胡须在巨大的风压中疯狂飞舞,面对蕴含着毁灭的无尽力量,他不退一步,只左扬手臂,及至平肩。 宋修良擦掉嘴角的血迹,大吼一声:“猖狂!” 猖狂吗?是猖狂得很。 木不正的长剑平稳一滑,好似伸掌擦汗,又像拍开蚊虫,就这么随意的一划,雷声便停歇,电光便熄灭,那似要吞灭天地的雷柱就此销声匿迹,不留一点痕迹。 宋修良目瞪口呆,不论人或者妖,一时都不能言语,唯有骓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秘剑苍天·破魔。 木不正只一剑,便斩断了术法。 他收起剑,抱拳道:“承让。” 宋修良猛然哈哈大笑,说道:“服了!服了!你这是什么术法?” 木老头赢了一头,正暗自得意,听他这么坦率的认输,更是高兴,这两人三言两语竟觉得趣味颇为相投,又一同转进酒楼喝酒去了。 骓路的心情却不美,连连被公主压倒,局势并不算好。可细细一想,公主既然如此重视,连施手段力争上风,说明她接受了“妖国”确实存在,便稍有安心。 第十一章 妖兽攻城1 傍晚,有人来报,稚绮公主明日请众大圣一见,众妖无异议。次日清晨,在这人的引领下,骓路一行来到狩猎村正中央的大屋中。 这一路上,鼓乐齐奏、琴瑟相合,好不热闹,路边一个个高大威武的士卒,一色的虎背熊腰,旗帜鲜明的岿立不动,着实威风凛凛。 大屋重新装潢,仓促之下,依旧有华贵之气扑面而来,只见柱是云柱、梁是天梁,脚下的砖板更似白玉石板。 骓路不为之动,可妖王们哪见过这等华屋?尽管骓路再三告诫,仍然忍不住四下打量,轻声赞叹。 骓路心中也有惊奇,他看着列在两边的文武,着实没想到稚绮手下竟有这么多人手。 他心里明白,他拼命算计公主的时候,稚绮也一定在算计着他。这一班文武看着有腔有调,其实全是绣花枕头也未可知,说不准还是仓促之间抓壮丁抓来的闲杂人等,接下来的才是正面交锋的重头戏。 骓路上前一步,扯着嗓子说道:“妖国护国大将军,踏云牛王牛脾气,见过鸟洲公主。” 稚绮公主高坐在大椅上,一抬手,说道:“妖国使节远道而来,看座。” 她衣着华丽,仪态端庄,这一番从容的态度,隐隐有一股王者之气汹涌而来。骓路坐下,一挥手,穿山甲王川大河便抖开一张礼单,朗声说道: “我辈听闻十万妖山之外,还有人类国度,他们忠厚谨慎,义字当头。为臣事君,以忠以敬;为民事亲,以孝以谨。……。” 这文章是骓路写的,以一国使节出使的文章来说,不要说水平不够,根本就是没水平可言,不过既然是妖族,想必文化水平不高,也就勉强用了。 这不伦不类的昭文叫在座人类哭笑不得,稚绮眼中也隐隐浮现笑意。这么念了半天,终于切入主题: “……然而人类国度虽以厚德载物,却不知为何屡犯我妖山地界?今奉,十万妖山万妖之国国主,万妖尊之命,特派护国大将军,踏云牛王出使人类国度,展现万妖尊的威风、宣扬万妖尊的善意。” 其后是一串礼物的名字,山慈亲自挑选的东西哪能差了,报出最后几样宝贝的名字,连稚绮的神色也微微变化。 稚绮收下礼物,说道:“几位大圣车马劳顿,辛苦了。” 骓路道:“见了这么繁华的景象,什么辛苦也值得了!” 稚绮笑道:“这儿算什么繁华?大圣若是有意愿,我陪你去鸟洲皇城天枢城看看,那儿才叫繁华呢。” 骓路道:“有机会必然是要去看看的。” 稚绮道:“不知妖国之中可有什么好玩的?我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妖山里也有个国度。” 这话稚绮公主必问,骓路早有应答。这一番话可就长了,上至天文地理、下至人文风俗无不涉及,硬是从开国前五百年,说到了展望未来三百年,中间穿插无数神话传说、英雄事迹,莫说是稚绮公主听得一愣一愣的,宋修良和殷豪文都傻了。 末了,骓路添一句,说道:“万妖尊有命,让我尽可能多的表示诚意,话有些多了,请公主见谅。” 稚绮道:“贵国源远流长,叫人敬佩。” 骓路不再闲话,说道:“公主殿下,我辈素知你们以仁义为先,可妖山是我辈故土、妖兽是我辈族人,你们却为何不肯放过?最近两个月,更是大番扫荡,我辈儿郎,死伤甚多。” 稚绮不答,喝了口茶,堂下一人站起,走到中间,骓路一看,又是王传晴。 王传晴打开折扇,作势扇了两扇,说道:“请问大圣,你们的国界在何处?” 骓路道:“十万妖山从何处起,到何处尽,这中间的一切土地,都是我们的国土。” 王传晴道:“前十重妖山,人类早探了百年,怎么不见半座你们的城池?” 骓路道:“我们妖族不愿与你们人类起冲突,故而一再退避。但你们最近,做的有些过分了。” 王传晴“啪”的一合纸扇,直视骓路,说道:“我们人类有句话,叫做‘良才善用,能者居之’,大圣可知?” 他这话极为放肆,言下之意即为“你妖国太弱,没资格占这十重妖山”。骓路面色不变,不理会王传晴,对稚绮说道:“公主殿下,这也是你的意思吗?我们妖族爱好和平,却也不畏战。” 稚绮道:“这自然不是我的意思。王公子说的有趣,大圣何不与他辩上一辩,或许有新发现也未可知。” 若是昨日宋修良赢了木不正,今日绝不可能受此刁难。稚绮公主锋芒毕露,步步紧逼,此时越是辩论,越是显得底气不足。 骓路当机立断,说道:“公主殿下,我辈生在穷山恶水之中,自然懂得弱肉强食的道理。我们带来了善意,却并非鲁莽前来,事前功课也是做了一些的。” 稚绮道:“什么功课?” 骓路道:“鸟洲与华洲交恶,大战小战不断,如果公主不能答应我们的条件,那么鸟洲后背便会有一支来自十万妖山的妖兽大军,与华洲兵马首尾呼应、前后夹击!到了那时,不知鸟洲作何应对?” 王传晴怒道:“大胆妖魔!竟敢威胁公主殿下!我鸟洲地大物博、兵强马壮,小小华洲何足道哉?” 骓路冷哼一声,朗声说道:“敢问天权城安否!” 此言一出,满堂色变,所有人类都愤愤不平的盯着骓路。 骓路毫不在意,起身说道:“殿下无意合作,我们便告退了。” 稚绮道:“大圣且慢。王公子年轻气盛,说话难免锐利,大圣何必与他计较?你那条件,可能说给我听?” 骓路道:“万妖尊说,它希望人类再不踏入妖山一步,我辈也绝不踏出妖山一步。” 稚绮微微一笑,说道:“妖山对我鸟洲来说同样意义重大,这点小小礼物,怕是换来那么大一块宝地。” 稚绮当然不会答应,这场妖国出使,说难听点就是个笑话。 什么妖族爱好和平,这话说给谁听,谁都不信。 要真如骓路所说,十万妖山都是国土,那么稚绮进出妖山就是在侵占别国领土。领土被侵占了,竟不是起千万兵守卫家园、使大手段反抗侵略,反而派出礼节、送来礼物,末了还撂下狠话威胁一番? 这等羸弱之国、无能之主,谁会搭理? 但骓路知道有戏,不管手段多么漏洞百出,稚绮即使明确知道没有妖国,也不会放过骓路一行。 骓路道:“我们除了礼物,还带来了一千好儿郎。若是公主以为我辈对鸟洲没有威胁,你大可以一试。” 稚绮道:“此话怎讲?” 骓路道:“国家无非是由一座座城池构成,我辈妖族若是拿不下一座城池,那便是对公主没有威胁。” 稚绮道:“攻城?攻城伤亡太大,只为一试,有些残忍。” 骓路道:“沙盘模拟可,演习作战亦可。” 稚绮道:“你们赢了,如何?” 骓路道:“我们侥幸赢了,便请公主再不出入妖山。” 稚绮又道:“你们输了,又如何?” 骓路道:“我们输了,任公主处置。公主出入妖山,自然可以;公主想要夺回天权城,在座的妖王可为先锋!” 至此,骓路的计划尽数托出。 他吃准了公主需要力量,抛出了一个天大的诱饵。 妖兽为兵,难道不如人类奇术师么?别的不说,吐火鼠会打洞,狂岚鹰能飞天,这两种妖兽利用得当,必有扭转战局之奇效。 稚绮双眼一亮,说道:“当真?” 骓路不说话,他身后的妖王齐声应道:“绝无戏言!若是我们输了,非但我们甘为公主拼杀,另有许多强壮儿郎供公主调遣!” 稚绮站起身,说道:“好。请诸位回去休息,等我决定了是沙盘论战,还是攻城演习之后,便会告知各位使者。” 骓路一行回到驿馆,众妖个个服气,宋修良说道:“果然一切都如你所说。” 骓路道:“这点肤浅计算,算得了什么。” 的确不是复杂计算,难在一点,那便是看穿稚绮需要力量这一点。骓路能推测到这点,除了练兵、取再世灵液等种种可疑之处,最重要的还是断头山脚下稚绮那番叛经离道的狂言狂语,有那种思维的人,不会安分的当一个公主。 宋修良道:“他们是要沙盘,还是演习?” 骓路道:“她想见识你们的实力,怎么可能选择沙盘?演习作战可能会死人,你们做好准备。” 众妖道:“我们的儿郎,哪有畏死的?妖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能换得安宁,粉身碎骨也不惜。” 骓路见它们个个喜上眉梢,怕它们自大轻敌,决心打击一番,便说道:“事情到了这步,我能做的全做了,演习是胜是败,得看你们。” 宋修良冷哼一声,说道:“区区人类,何足道哉?到时候你们不用出手,我一人就能攻下城池!” 骓路只看着他,宋修良也觉得吹牛吹大了,补了一句:“只要那老头不出手!” 第十二章 妖兽攻城2 稚绮坐在房中,赤面人、木不正在一旁恭谨站着,她开口道:“妖山之中真有妖国?” 赤面人道:“我这两天仔细观察,从种种细节来看,妖兽们似乎的确有一个国度。” 稚绮道:“不正大师,你怎么看?” 木不正道:“宴会之时,那牛妖王说话极为讲究,每一句都明里暗里透露妖国的讯息,其他妖王却惊疑不定、万缄其口。有些妖王话说多了,那牛妖要么以杯盏敲桌,暗示他人,要么接口打断,说起旁事,可疑的很。” 稚绮点头,说道:“它们在细小处下大功夫,想要借此彰显妖国确实存在,可妖王不似物件,不是下功夫就能雕琢完成,还是暴露了马脚。如此看来,这分明是一个阴谋。” 木不正道:“殿下明察。牛妖王在大堂里夸夸其谈,大吹妖国历史,多半是假。老夫以为,妖山之中绝无妖国,即使真有,最多也只是一个小小部落,绝不能称为国度。” 赤面人道:“不管有没有妖国,妖王们抱在一起了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它们的出使队伍像模像样,不但妖王们举止得当,未开灵智的妖兽也是井然有序,倘若任由其发展,不出百年,必成鸟洲心腹大患!” 稚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既然妖国多半不存在,我们还与它们比试么?” 赤面人道:“当然要比,不但要比,而且要赢。有了这支奇兵,殿下的计划可大大提前!” 稚绮道:“正是如此,我需要它们。不过,两位可曾仔细想过此事?” 木不正、赤面人道:“请殿下明示。” 稚绮道:“倘若妖王们赢了,那么我自然不会再入妖山;但是妖王输了呢?我想要它们做我的先锋,为了安抚它们,叫它们心甘情愿的替我卖命,也不会再入妖山。这场比试不论胜负,妖王的目的都达到了。” 另两人一愣,这时才醒觉。 这一点正是骓路计划的核心,不论结果如何,稚绮都会如山慈所愿的那样,再不入妖山。 稚绮又细细想了一遍,赞叹道:“妙,妙极。不知是哪位高人在背后出谋划策,真想见见它。” 木不正微微皱眉,说道:“这不太妙……妖兽本就能打洞飞天、花招百出,此人深谋远虑,若是在阵后指挥众妖,我们可就没必胜的把握了。” 赤面人道:“翻云城吴家满门忠烈,精通战术战略,举世闻名,骓路身边的吴一算正是吴家后人,想必有独到之处。公主殿下,是不是请他来参谋参谋?” 稚绮思索片刻,说道:“我听说吴家前些年出了个不世奇才,本来要举荐给鸟洲兵部,不料那人却拒不赴任,甚至因此跟吴家断绝关系,难道就是他?” 赤面人道:“正是。” 稚绮忙道:“快去请!记得,要隆重一些。” 赤面人自然懂得,正要告退,稚绮却道:“且慢,我换身衣裳,亲自去请他。” 她的脚步又停下,回头说道:“说到吴一算,我突然想起了骓路。” 木不正道:“那小子怎么了?” 稚绮看向赤面人,说道:“老师,牛妖王说起妖国时的样子,跟骓路说他斩杀妖王时的样子像不像?” 一样的胡吹乱侃、一样的口灿莲花,一样的眉飞色舞、一样的挥洒自如,怎能不像? 赤面人不敢信,说道:“……骓路怎么可能和妖王扯上关系?” 稚绮道:“你派人去查查骓路这几日在做什么,若真是他在背后指使,可就有趣了。” ^^ ^^ 稚绮身为公主,衣裳自然是多无可多,小湖大小的宽敞房间,整放满了四间。 她沐浴良久,穿着丝衣,走过那四间房,却不进去,而是来到对面一间大屋,推开门一看,巨大的房间里只挂了三件华衣。 她脱下丝衣,叫羊脂玉也黯淡的雪白身躯顿时暴露在空气中,其上更是凹凸有致、起伏跌宕,该挺的极挺、要翘的极翘,美得不似人类;她莲步一举,柳腰便缓摇,娇臀便慢颤,酥胸便轻荡,空荡而奢华的房间活色生香,空气中弥漫粘稠的甜味。 她斟酌许久,最终选了云袖窄肩、收腰袒胸的黑色长裙,衬得本就傲人的身材更是惹眼,直如罂粟一般让人着魔。 梳妆打扮不提,整整一个时辰后,她才出现在山慈的小楼前。吴一算突然听到公主在楼外静候,不明所以,走出来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稚绮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知道自己的精心打扮没有白费,笑道:“吴先生,我想耽误你些时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吴一算惊疑不定。 公主如此打扮,必有深意,说话如此客气,更是叫他不安,谨慎说道:“殿下有请,怎敢不去?我一介草民,让人通告一声就是,怎敢烦劳殿下亲自前来?” 稚绮道:“我知先生有大才,他人来通告,无端辱了你的才华,这便请上车吧。” 两人同坐一辆车,稚绮请吴一算先上,吴一算推托不敢,稚绮执意,竟要亲自来扶他,吴一算大惊,连忙自己跳上车去。 入了坐,稚绮道:“我听闻说,先生是翻云城吴家的后人?” 吴一算道:“先生不敢当,家父确实是吴家的人。” 稚绮道:“久仰大名,先生既然出身吴家,想必精通战略。” 吴一算心中一动,说道:“不敢说精通,只略知一二。” 稚绮笑道:“如此,稚绮斗胆,想要考考先生。” 吴一算坦然接受,心中无一点慌张。 马车一路疾驰,竟来到了狩猎村。 稚绮在先领路,带着吴一算在狩猎村中绕了一圈,又带他来到一个仓库,打开库门一看,密密麻麻堆积着许多魔纹弹,角落里更有四门机巧大炮。 稚绮道:“如先生所见,现下我有五百精兵强将,守着这狩猎村,以先生来看,你需要多少兵可以攻破。” 吴一算问道:“你可有援军?” 稚绮道:“没有援军,此处是孤城。” 吴一算道:“城中存粮几何?” 稚绮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没有援军,便可围城断粮,可这村中粮食无穷无尽,自然是不能围了。吴一算略一思考,说道:“狩猎村地势高,攻坚本就困难,又储备这么多的风洲械器,足可以算是要塞。正面强攻,需两倍兵。” 稚绮道:“如何攻之?” 吴一算道:“围三阙一,日夜骚扰,待其兵卒疲劳、士气低下,则两面佯攻而一面强攻,或两面夹击皆可胜。此为一般战法。” 稚绮道:“一般战法?不一般的战法呢?” 吴一算指着村南的高山,说道:“那山距此十里,十里绝不算远,如若有专擅‘千里奔雷’、“万里长风”等超远距术法的人,大可登高而击,守军只能被动挨打,绝无反击能力。” 他一指东边的密林,又道:“林中可设伏兵,出了树林离村不过三里,村墙过于低矮,趁着夜色重兵突击,必能破村。” 他再指着脚下:“先前说过,狩猎村建在小丘陵上,地势高。只需要用术法挖空丘陵,狩猎村自己就倒了,还守什么?” 这些法子,稚绮有的想到了,有的没想到,她说道:“先生当真有大才!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吴一算一皱眉,说道:“公主太过言重。这等小小计谋,谁都能想出来,真要考我有无为将之才,你得问战略。” 稚绮道:“照先生看来,是守不了了?” 吴一算道:“一座孤城,怎么能守?” 稚绮道:“我偏偏要守呢?” 吴一算道:“加高村墙,设置角楼云台、魔纹弹改成触压式,当地雷用,埋在城下、机巧炮设在村中央,只打身前之敌,务必确保四面皆顾、砍伐村东密林,使之不能藏敌。”他看向村南的山,“还要遣出一支游兵,事先埋伏在山上,防备敌人登高而击。如此一来,区区五百人怎么够?预备队都没了。” 稚绮一一记下,请吴一算进屋坐下,一盏茶之后,挥退闲杂人等,突然说道:“稚绮先前问先生为何不入正门,先生答得怕不是真心话。” 吴一算依旧不答。稚绮说道:“先生曾被举荐给鸟洲兵部,却拒不赴任,现在看来,大有道理。” 吴一算道:“我不识抬举,有何道理?” 稚绮盖上茶盖,直视着他,红唇微张,冷声说道:“鸟洲皇室无德无能、羸弱懦弱,有什么资格叫先生屈尊侍奉!” 吴一算大惊! 第十三章 妖兽攻城3 稚绮接着说道:“年前,华洲国王传来一封国书,上面说久闻稚绮公主貌美之名,只要将她献给骓元帅之子骓风为妾,天权城便原样归还。” 她冷笑一声:“我堂堂一国公主,竟要嫁给敌国元帅之子为妾为婢?这等丧权辱国、辱我尊严的要求,竟被拿到朝堂之上争论,竟还各执一词、相争不下!” 吴一算不知道这事,此刻听到,既惊骇华洲的猖狂,也哀叹鸟洲朝廷的荒唐,说道:“我早知鸟洲高官无能,没想到竟到了这个地步。” “那鸟洲国王竟还来问我的意见,我自然大怒,向他要一支兵马,想要以此夺回天权城。朝上大臣闻言,无不哈哈大笑,指指点点。说我虽已成年,却仍旧天真懵懂,暗地里叫我‘天真公主’,有刻薄的,更说我胸大无脑、绣花枕头一包草。” 吴一算道:“后来怎样?” 稚绮道:“当然是不同意,这事也封口了。”她拿过案机上的一叠文件,交到吴一算手中,“请先生看看这个。” 吴一算一翻文件,前几张是天权城的详细地图,其下又有人口、兵卒、械器等诸多情报,却都是九年前的情报,最后则是拟定的攻城办法:“殿下要夺回天权城?” 稚绮道:“正是,皇室无能,我无法指望他们。我来改命堂,就是想要建起一支属于我的军队。” 吴一算看着她,说道:“招募私兵是要杀头的。” 稚绮道:“鸟洲国王极其宠爱我,我要兵不成,他为了安抚我,允许我募集士兵,完成大愿。” 吴一算问道:“你告诉我这些,想要做什么?” 稚绮道:“我想请先生帮我。” 吴一算道:“帮你夺回天权城?” 稚绮道:“先生若不嫌弃,可为我大将、掌我兵马、成我大业。” 吴一算“哼”了一声,丢掉文件,说道:“那些人说的没错,你就是胸大无脑!天权城什么城?东有大江、西有高山,北出可伐华洲,南进直击鸟洲,千古天险之处、万载兵家要地,先为鸟洲屏障、现为华洲踏板。如此重城,是你这点肤浅调查、荒唐谋略可以攻克的么?简直是痴心妄想、井蛙语天!” 稚绮一愣,不想他直言至此,一时说不得话。 吴一算接着说道:“这九年来,华洲在天权城扩军七次,如今驻有五千奇术师,更有两位神术师坐镇,城墙固了又固、魔纹绘了又绘、械器运了又运,你道还是九年前那个仗着险要不思进取的弱城?” 稚绮一扁嘴,说道:“事在人为,先生怎可涨他人志气。” 吴一算嘿嘿冷笑,说道:“五年前,天权城东边的大江江水大涨,冲垮了一段城墙,几乎淹了半个城。鸟洲的将军们在干什么?犹犹豫豫、畏首畏尾,如此天赐良机,竟按兵不动,已是叫人心寒;两年前,天权城中义士暴乱,南城门起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百里皆可见。义士们苦战一天一宿,盼援军有如久旱盼甘霖、慈母盼游子,鸟洲又在干什么?还是按兵不动!” 稚绮道:“鸟洲君臣的确叫人失望,而我不同。如果还有……” 吴一算冷哼一声,打断道:“还有机会?华洲是傻子么?他们早在江边筑堤,江水再大,也漫不到城池;那些义士更是凄惨,非但身首异处,跟他们有联系的,哪怕只是在店里吃了早点,店主也要跟着掉脑袋!偌大一个天权城,哪里还有忠于鸟洲的人?” 稚绮脸色羞愧,说道:“先生如此了解天权,纵然瞧不起鸟洲官员,心中一定有光复之志,既然如此,何不跟稚绮一起做呢?” 吴一算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鸟洲如此懦弱,早就从骨子里坏死,不是一人两人、一天两天可以挽回。要夺天权城,非得有一支庞大军队,这军队绝不是你一人可以凑齐,你再努力,也无济于事。” 稚绮不言不语,若有所思。 话到此处,吴一算心中大悲,惨笑道:“我饱读兵书,有什么用?我想当千军之将,兵锋所指,所向披靡,又怎么做得到?说句诛心之言,可恨我生为鸟洲人、不为华洲人!” 稚绮道:“先生的愿望,并非不能达成。眼下有一个良机,先生若是能把握了,我们或许只用一千兵,便能夺回天权城。” 吴一算猛地看向她:“别想骗我。” 次日,公主又请。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骓路总觉得公主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心中虽然有些惶恐,面上却半分不显露出来。 公主要求演习攻城,这不比沙盘模拟,需要一个真的城池。 狩猎村看着破落不堪,但它紧接着妖山,有些玄机。人类在妖山杀戮百年,难道妖物们就没有报复过么? 当然是有的,最近一百年遇着的少了,那是因为莽进的妖物死绝了。要细数历史,许久之前发生过风行狼、黑岩熊等等暴戾的妖兽在妖王的带领下,倾一族之力,大肆进攻狩猎村的事。 就算没有发生过妖兽暴乱,只为了天璇城的安稳考虑,在妖山与天璇城之间设置一个缓冲带也是必要的,狩猎村便有着这种作用。 狩猎村不但储备有魔纹弹、机巧炮等大杀伤械器,四周更有一圈一人高的矮小围墙,其上雕刻了诸多魔纹,构建成一个大型防御阵法,这阵法虽然远不如风洲魔纹大师的手笔,但用来防御妖兽还是有余裕的。 这毕竟只是演习,稚绮也不愿意过早暴露妖国的讯息,只将狩猎村稍作改造加强,便选定了战场。 众妖也没意见,接下来的项目却着实难以定夺。 稚绮道:“地点选定了,接下来确认一下参战的人数吧。” 骓路信誓旦旦,说道:“我辈儿郎的名单,已经交给殿下过目了,我用万妖尊的名誉保证,出现在战场上的儿郎绝不多一匹。” 名单上写着各妖整四百只,其实还有五百多只妖兽在山中待命,骓路当然不在乎狗屁万妖尊的名誉,他心想最好有五千只妖兽参战,只可惜身后的妖王拿不出这么多。 稚绮神色严肃,说道:“万妖尊的名誉,我自然信得过。狩猎村城墙低矮、触之即破,又没有多少守城械器,我方的士卒人数就定在八百,大圣以为如何?” 先前已说过,狩猎村不算城池,至少也是个要塞,如果再让八百士卒守护,骓路就是神仙也打不下来。 他哪里肯,说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多了十倍的人数,才能围歼,何况攻坚?八百人守城?殿下这么不诚心,叫我辈心寒。” 稚绮道:“人类羸弱,不如妖兽强健。扪心自问,你们几位,哪个不是以一当百的好汉?我们这八百人,在你们眼里不过是区区八十人。” 两人扯了许久,没谈拢。 骓路转而说道:“殿下说狩猎村城墙触之即破,怕是不对。我辈妖族再眼拙,那上面的魔纹还是识得的;至于守城械器,恐怕是多之又多,能当沙石掷之。有如此防备,再要八百人,我想这演习攻城也就不必了,算你们赢就是。” 稚绮笑道:“大圣看错了,城墙上那些魔纹历尽岁月,又不注重保养,早就形同虚设;守城械器更是少无可少,一用就没。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便吃些亏,减去一百人,只要七百士卒,你看如何?” 骓路哪里肯信,接着扯皮,稚绮公主似脸色不悦,许久不说话。 众妖王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公主发怒取消约定,骓路却气定神闲,他心里明白稚绮的不高兴是装出来的。 他不着急,有人急,宋修良眼见气氛有变,急道:“七百就七百,还怕你们不成!” 骓路大惊,连忙说道:“公主见笑,宋大圣生性莽撞,他只是略有不耐烦,这话可不能当真。” 宋修良嗤道:“我莽撞?你问问它们,怕不怕区区七百个人类的?” 众妖王互视片刻,殷豪文说道:“八百人就很少了,我先前还以为她要几千人守城,眼下区区七百,还不是送到我们嘴里来?” “闭嘴!”骓路大怒,跳将起来,“这等场合,哪容你们这些无谋之辈嚼舌!” 第十四章 妖兽攻城4 宋修良向来不待见骓路,只不过他跟山慈关系亲近才勉强听他命令,此刻见这个渺小人类竟敢冲自己大吼大叫、出言不逊,当即怒道:“你胆小如鼠,莫要堕了吾等妖王的威风!” 稚绮顺水推舟,说道:“牛将军莫要妄自菲薄,我觉得众大圣说的有理。那么,贵国出兵四百,我点卒七百,可以吧?” 骓路从未听说过有哪个草包将军,敢在兵力大劣的情况下堂堂正正的攻城的,可话到了此处,他还有什么办法?只能答应。 其后的讨论时宜无关紧要,骓路没了热情,草草结束。 双方决定于一个月后正式开始演习,妖王需要时间训练妖兽,稚绮想用来加固城池,一个月不长不短,很容易确定。 届时,稚绮在狩猎村中升起将棋一面,骓路在狩猎村十里处扎营,竖起帅旗一面,谁家的旗帜先倒,谁就失败;妖王三天不能摘下公主的旗,也算失败。 回去的路上,骓路一句话也不想说,宋修良更是不愿意搭理他,数千秋、川大河陪骓路走着,说道:“骓小哥,你莫要气。要我看来,四百妖对七百人,怎么都是赢的。” 川大河帮腔道:“俺看也是,骓小哥莫要在意了。” 骓路一笑,说道:“知道鸳鸯阵、长蛇阵吗?” 数千秋道:“那是何物?” 骓路又道:“知道魔纹弹、机巧炮吗?” 众妖更是摇头。 骓路嗤道:“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自信?人类的身体是脆弱,一个人是渺小,可你们别忘了,在这土地上开高山填大河、建高楼起大厦的也是人类!” 宋修良冷哼一声,说道:“在公主面前瞻前顾后,在我们面前倒耀武扬威,什么东西!” 骓路道:“我真心诚意的想帮你们,你何苦冷嘲热讽?”他指着他那张有着大鼻子与犄角的脸,又道,“变作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为了好玩么?” 宋修良怒道:“我们妖兽的样貌丑,还是请你变回人类面貌吧!” 众妖好声连劝,到底还是帮着骓路的多,宋修良心里忿忿不平,阴阳怪气的道:“哼!真心诚意的帮我们?我看你是迷上了山慈的身子,为了多暖她几床被窝,这才出谋划策的吧!” 骓路怒无可怒,连连冷笑,转身离去。众妖要拦,他头也不回,径直走远。 骓路满脸怒气,回到小楼,山慈这几日心思不宁,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去,说道:“小哥,怎么一脸不开心?不顺利吗?” 骓路道:“顺利倒顺利。” 他将这几日的事简单一说,最后的不合,犹豫了一下,也全盘托出。山慈俏脸含怒,冷哼一声:“小哥且放宽心,这宋修良我去收拾。” 骓路道:“不要去,大战在即,不能节外生枝。” 山慈道:“小哥此刻为将,他怎能如此放肆?为将者不立威,怎么约束下士?” 骓路道:“立威也该我亲自去,靠你立威,愈加要被说闲话。” 山慈道:“这如何办?”她一顿,又说,“不然妾身犯个微小错误,小哥在它们面前痛斥妾身如何?” 骓路道:“有点意思,你详细说说。” 山慈道:“小哥只管往狠处骂,骂完了还要打妾身,将妾身关起来,不给妾身吃饭。妾身这等修为,在小哥面前也不敢出大气,想必它们不敢再放肆。” 骓路笑道:“尽胡闹,骂你打你就能立威了么?我要骂得狠了,指不定你怒火攻心,一口把我吃了。” 山慈目光低凝,大是楚楚可怜:“小哥骂妾身是猪,妾身便是只不懂羞的猪;小哥骂妾身是狗,妾身便是只不知耻的狗,小哥愿意打妾身,妾身怕小哥打得不尽兴,脱了衣裳给你打。” 骓路连忙说道:“说正事!” 山慈一笑,说道:“小哥打算怎么办?” 骓路道:“我根本不想理那宋修良,输了赢了,都是它们的事,我又捞不到什么好处。” 山慈道:“我们能赢吗?” 骓路道:“四百打七百本来就难说,眼下我们还不团结,只能祈祷稚绮是个庸将,才有点希望。” 山慈道:“小哥有所不知,稚绮前日请走了吴一算,似乎要让他掌军。” 骓路大吃一惊,这两个月来,他时常与吴一算论战,对吴一算的实力有一定的了解,不说其能力如何,至少远远在自己之上。 山慈见他脸色有变,说道:“怎么?他很厉害?” 骓路道:“远在我之上。”他一沉思,又道,“不成,外有强敌内有忧患,此战必不能胜。” 山慈道:“小哥不必懊恼,你帮到此处,已是仁至义尽。接下来的事,顺其自然吧。” 骓路一想,是这么回事。他站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把我的身体变回来吧,这一路上躲躲藏藏,就怕被人看见,慌死我了。” 山慈却不动手,反而略带嗔怒的看着他。 骓路被她看得心底发毛,说道:“怎么了……” 山慈道:“我道小哥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想不到竟是个薄情郎、负心汉!” 骓路道:“明明是你说顺其自然的。” 山慈道:“妾身这么说,你便那么应了么?你应当说‘那怎么成,就算是为了山慈宝贝,我也不能退却’才是。” 骓路道:“我才不会说那么恶心的话。” 山慈怒道:“好哇,小哥还说不嫌弃妾身,这会直接说妾身恶心了。” 骓路道:“先前我是有把握,才愿意帮忙。眼下不能服众不说,对手还那么强,我没了把握,哪里还敢出头?” 山慈道:“那吴一算强在哪里了?在妾身看来,他比不上小哥的一根寒毛。” 骓路道:“你可把我捧到天上去了,就不怕把我摔死么?” 山慈道:“你不亲自督战,那些妖王一盘散沙,万一公主觉得它们太弱,不要它们做先锋,继续入侵妖山怎么办?” 骓路道:“开什么玩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为了那六个妖王,稚绮也不会再入妖山。” 山慈道:“妖王向来瞧不起人类,真要输了,妾身可不敢保证它们会不会对公主效忠。若是它们一哄而散,公主肯定大发雷霆,把妖山里外犁上几遍都是轻的。” 骓路一愣,顿时反应过来,瞧宋修良、数千秋、川大河等妖王的样子,它们根本就没想过会输,也肯定没考虑过输了该怎么办。 要真是输了,谁能保证它们会乖乖的履行承诺? 他沉思片刻,说道:“好说,帮就帮,只是不保证能赢。” 山慈喜笑颜开。 这些日子以来,她在骓路面前越来越没架子,往往有懵懂少女的天真作态,她这一笑,不自觉的使上了无上媚术,骓路只觉得眼前有万千鲜花争相绽放,直到露米娅轻声咳嗽,他方才惊醒,别过头去。 ^^ ^^ 这一日,山慈陪着骓路登高而望,只见狩猎村中人头如蚁,有条不紊的进行村内的加固。一人高的土墙拔高一米,又在其上建造小型敌台、在其后建造云台。 敌台是凸出于城墙上的一段,与城墙互为补助,用以消除城下死角;云台则是远高于城墙的高台,自术法出世之后,云台意义重大,局高而击,可有效增加术法射程。 不但村内熙熙攘攘,村外也是热火朝天。 有兵卒在城墙下埋下什么,村周诸如树林、土坡等遮碍视野的东西全被砍伐、铲平。更有人沿着村子挖深沟,骓路原以为是在做护城河,没想到他们竟将整块整块的石板填入,如此一来,妖兽打洞的本事算是废了。 骓路再一看,竟在村中看到四门机巧炮,脸色更是不好,说道:“这是要死守啊。” 山慈在人类社会里呆了许久,自然知道风洲械器的厉害,脸色也不甚好看。 妖兽这边,不再是骓路一人独大,宋修良任了“先锋将军”,骓路为“守营将军”,余下妖王自行选择要听谁的。 骓路本以为有一个妖王愿意跟自己就算很好,不料殷豪文、数千秋、川大河,还有玄水蛇王佘鳞共计四位大圣来自己帐下报道。 玄水蛇在水中厉害,到了陆地上乏力的很,佘鳞是个光杆司令,来凑数的。 穿山甲王的儿郎很多,可惜不是妖王的穿山甲就是普通的穿山甲,屁用没有吃的还多,骓路避之惟恐不及,也只川大河一个。 狂岚鹰太美妙了,它们振翅一飞,身若疾电,可吻白云;双翼一扇,疾风万里,杀人无形。这等妖兽数量本来就少,加多了稚绮肯定不肯,骓路只要到了五只。 吐火鼠有些弱,连数千秋本身也只有黄袍修为,他的儿郎能有多强……数量倒多,共有四百多只,一齐喷火,威力倒不可小觑,可惜远了烧不到人,近了啪唧一下就被拍死了。 综上所诉,骓路这边的妖王是占了大多数,其实说是老弱病残也不为过。 宋修良那边可厉害了。 电光松鼠来去如风,百米之外可吐电伤敌,一般的人类奇术师,在这个距离下只能干瞪眼;刺甲豪猪**强悍且射出石刺,可近战可远攻,防御还很高,一般术法奈何不了它。在骓路看来,这两种妖兽才是真正主力。 一个月的时间眨眼便过。 战前一夜,稚绮公主请来众妖王把盏言欢,双方只谈风月,不论其他,席上算得上是其乐融融。 其他妖王十分随和,也不知道是心机深还是神经粗,嘿嘿哈哈的放得极开,英俊潇洒、沉默孤高的殷豪文也挂着微笑,连连饮酒。 唯独宋修良一言不发,冷眼瞅着他人,脸上挂着冷笑。 公主笑道:“明日一战,只是切磋,各位大圣可要收了神通,若是伤了我的兵卒,我可不饶你们!” 骓路道:“放心放心!也请殿下下手悠着点,我们的儿郎可也不是铁打的。” 公主举起酒杯,说道:“那是自然。来,我敬各位大圣一杯,明日不论胜败,我稚绮都是你们的盟友!” 众妖纷纷举起酒杯,一仰脖饮下。 第十五章 妖兽攻城5 次日清晨,演习正式开始。 妖兽在城外十里处扎营,其实也不是扎营,妖兽远没有人类娇贵,压根不需要帐篷,打几个洞就是。 只是将军帐还是需要的,不但要在此议事,帅旗也要插在帐外。 骓路与宋修良的关系仍旧极差,互相瞧不顺眼,可作战会议还是要开的,骓路先开口道:“先锋将军,依你看,这仗怎么打?” 宋修良道:“摧枯拉朽的事,还要商量?” 骓路一点头一抱拳,说道:“敬候将军佳音!” 宋修良自带着刺甲猪王朱良秀去了,骓路看着帐中四妖,说道:“依计行事。” 四妖王应诺,离去。 宋修良帐外点兵,三十只电光松鼠,七十只刺甲野猪,与名单上写的一样,一只不多一只不少。其实山里还有许多,要是骓路早一股脑算上了,可他不屑舞弊。 他先前早就看好地形,狩猎村东坡最陡,直线距离最短,他自然不愿意舍近择远,一行妖堂堂正正的朝村东攻去。 骓路赞道:“堂堂之师,果然威武。” 村内大乱,哨声、催促声、呵骂声不断,叫人意外的是,稚绮并没有闭门坚守,反而派出一支百人队,尽皆绿袍,出村列阵。 宋修良一愣,压根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大胆,只听见为首的一个人额头肿胀、下巴尖细,嘴上留着八字胡,不是鼠谋士又是何人? 鼠谋士大声喊道:“七百人打四百妖,有输的道理吗!弟兄们,跟我冲,把眼下这些小妖击败了,去公主殿下面前请功咯!” 他嗓门尖细,语气轻蔑欢快,似乎已打了胜仗一般。 宋修良离他不到三里,听的一清二楚,他先是暴怒,后是冷笑,阴森森道:“儿郎们,吃肉啦!” 双方一齐冲锋,三里地,眨眼便过,电光松鼠首先出招,数十道闪电瞬间击倒十数人,下一瞬间,刺甲野猪已冲到敌阵中,獠牙一顶,便将几个人顶到半空,轻而易举的撕裂了战线,野猪得意的哼哼,回头再次冲入阵中。 鼠谋士大惊!连声喊道:“撤!撤撤撤!快撤!” 这场接触战刚刚打响便宣告结束,绿袍百人队术法都没施放几个,立刻兵败如山倒,丢下了三十多不能动弹的奇术师,争先恐后的跑回狩猎村。 宋修良哈哈大笑,道:“给我追!” 妖兽的速度何其之快?这六十几人哪里跑得过它们,村门上的守兵眼看妖兽要进村,连忙下令关闭城门。 城门要关上了,这六十人还不被妖兽吃个干净?鼠谋士一个踉跄,顾不得摔了个狗吃屎,扯着嗓子大喊:“别关城门!兄弟!别关城门啊!” 这一喊的功夫,数只松鼠已冲到村下,张口一道闪电,击倒了守兵,村门再也关不上了。 宋修良大喜,连连道:“好好好!儿郎们,今日之战,你们首功!” 一百只妖兽一边收割逃兵,一边如潮水般涌入狩猎村,村门在那之后关闭,墙头上更落下一块巨石板落下,只见数百奇术师从掩体中窜出,高喊到:“请大圣入瓮!” 朱良秀脸色一变,宋修良却冷哼一声,毫不畏惧,说道:“很好,省得我一个一个找。儿郎们,动手!” 电光松鼠吐出雷电,刺甲野猪射出石刺,墙头上的士卒早有准备,他们两人为一小组,一人专擅防御术法,双手一推,便是一面厚重的灵气护盾,妖术打在上面,立刻崩解;另一人则擅长攻击,躲在护盾之后一动唇一扬手,便有飞火疾电砸落,杀伤妖兽。 此即为鸳鸯阵。 另有一种长蛇阵,无需攻守结合,只需三人隔开一段距离,一字站立,敌打头则尾顾、打尾则头顾,打中则头尾夹击,三人自成一循环。 这两种阵法是最为常见的战法,长蛇阵后发制敌,此时用之也无用,吴一算只用了鸳鸯阵。 宋修良大为惊骇,他感觉墙头上的奇术师远不如自己儿郎,可雷电击去,竟无半分作用! 俗话说,术业有专攻。 入伍的奇术师不能自由的练习想要学习的术法,只能一门心思练习某一方面的特长。这些施展护盾的奇术师,无不是专为战争而准备的特殊人才。 首先,他们的灵气浓稠而密实,所化的护盾极其厚实;其次,他们在施展护盾的同时,还会运转一种名为‘磐石劲’的特殊法门,使护盾更为坚硬;最后,一般的灵气护盾施展之后,便和奇术师本身没有联系,而他们的护盾仍和本体连结,可以源源不断的灌输灵气,修补护盾的破损之处,并逐步加厚护盾。 这种做法有好有坏,若是击在盾上的术法太强,这些奇术师便如被人当胸一锤,不死也重伤,而切断联系的奇术师则没有这种顾虑。 宋修良自然不知道这些,他见势不妙,正要出手,身后一人哈哈大笑,说道:“小孩子们打打闹闹,你也要出手么?” 他后头一看,只见木不正持剑而立,笑嘻嘻的看着他。 朱良秀面色铁青,说道:“宋大圣,我们怎么办?” 宋修良道:“我去战那老头,你解决墙头的人!” 朱良秀正要答应,却有一道豪光从上而下,正击在他后背!亏得他皮糙肉厚,没有一击毙命,只烧焦了些血肉,身子往前一个踉跄,便有稳稳站立。 他慌忙转身,又一道豪光迎面而来! 朱良秀一声怒吼,身前猛然出现妖气屏障,顺势举头一看,只见村墙后的云台熠熠生辉,一个云台上站九位奇术师,各自蓄势,一人击罢,另一人立刻补上。 这些人灵气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不停的出指成电,豪光不曾停歇,如江水般连绵不绝的轰击在妖气屏障上,叫他一步也动不得。 他哪里知道,云台除去高度优势,都会刻上魔纹大阵。狩猎村的云台还算是差劲的,只有一个加速灵气恢复的魔阵,最为骇人的云台,非但能增强术法效力,甚至连蓄势时间都大大缩小。 云台上的九人,无不是精挑细选的好手,一要灵气悠长,二要释放迅速,三要威力不俗,四要射程较长。只有满足了这四个条件,才有可能站上云台,成为精英兵卒。 宋修良与木不正麓战不休,朱良秀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电光松鼠的高速优势难以发挥,吐出的雷电又伤不到敌人,靠着刺甲野猪强悍的**保护,才没有出现大规模的伤亡。 眼下的境况,不可谓不绝望。 朱良秀心中大急,喊道:“宋大圣!我们回营吧!合你我之力,一定能击碎大门,打开生路!” 回去?回去让骓路看笑话? 宋修良一咬牙,高喊道:“闭嘴!都跟我冲,我今天一定要拔了将旗!” 朱良秀叹了一声,一个灵气暴走使出,将一道豪光推散的同时狂吼一声,一根丈许的石刺朝云台暴射而去。他不去管在空中就被击碎的石刺,大喊道:“儿郎们,往里冲!” 众妖听令,纷纷往村中心跑去。村墙上的士兵没有出手阻拦,只大声喝彩;木不正也退到一边,任宋修良离去。 村中无端多了许许多多的围墙,直如一个迷宫一般,宋修良嫌道路阻长,发力一击,顿时砸穿一面墙壁。 一些古怪的铁球随着砖石一起掉落,宋修良大惊,忙道:“都闪开!” 那铁球正是魔纹弹,魔纹弹受到冲击,顿时开始发光,只听得一声巨响,两位大圣倒还好说,妖兽们可受不得这种爆炸,离得近的无不人仰马翻,倒地不起。 宋修良大怒,一拳又要砸向身边墙壁,朱良秀连忙道:“使不得!” 宋修良见他脸上退意甚重,便说道:“人类也就这点伎俩!大不了我们慢慢走就是!” 众妖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前进,这一路可谓是危机四伏,墙头上有奇术师偷袭倒也罢了,地下也被埋了许多魔纹弹,一旦踩上去,立刻爆炸。更为诡异的是,有些奇术师竟能穿墙而出,施放一波术法之后,又入墙而去。 不论是哪种手段,这些人都绝不纠缠,一击出手,不管有用没用,立刻逃跑。 宋修良脸色怒无可怒,有劲没处使,连墙壁都砸不得……只觉得肚子憋着的火快要炸裂一般,几乎咬碎了牙。 朱良秀实在忍耐不在,说道:“宋大圣……” 宋修良当然知道。在围墙中东兜西转,没走出多远不说,身边的儿郎们只余下寥寥十余只。 他轻叹一声,说道:“朱大圣,你带儿郎们回去吧。” 朱良秀明白他的心意,说道:“宋大圣,人类有句话说的好,叫‘胜败乃兵家常事’,败就败了,你何必怄气呢?” 宋修良咬牙道:“我没脸回去。” 朱良秀怒道:“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真汉子!你活了几百年,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让骓小哥嘲笑几句怎么了?他要是能打败公主,就是让我舔他屁眼,我也绝不皱眉!” 宋修良默然站立,沉思许久,依旧不愿。 朱良秀怒极反笑,道:“好!算我瞎了眼,还道你是个好汉子,早知如此,我也跟骓小哥混了!”他回头喊道,“小的们,跟我冲出去!” 宋修良看着朱良秀离去,一言不发。他再回头,眼里尽是决绝,双手一合,十指互插,露出圣体,变作了一只黑色松鼠,一下窜上墙头,飞也似的跑去。 第十六章 妖兽攻城6 狩猎村西。 站在墙头的士兵远远看着被五百奇术师团团包围的一百妖兽,无不哈哈大笑,说道:“这种肤浅陷阱都能成,妖兽就是妖兽!” 另一人说道:“刺甲野猪冲撞极强,电光松鼠射程极远,两者都极难应付。我们军师在东门口胡乱建了许多墙头,变成了一场巷战,这两种妖兽的优势立刻荡然无存。” 先前那人道:“可军师怎么知道它们会攻东门?” 另一人道:“自然是掐指一算,未卜先知了。” 底下闲聊的士卒们并不知道,他们头顶上的云层中,有五只狂岚鹰盘旋着。将军帐中一枚响箭升空,狂岚鹰收到信号,直如一颗陨石,一头扎往地面! 守兵刚听到扑翅声响,几道风刃便将他们击倒,狂岚鹰一击得手,并不离去,反而飞进村墙,五十只吐火鼠从它们背上跳下,小口一张,村内房屋立刻被火焰点燃,不消片刻,村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狂岚鹰展翅飞回营地,第二批吐火鼠跳上它们的脊背,再次飞往狩猎村,执行第二波轰炸任务。 这狂岚鹰搭载吐火鼠的主意,自然是骓路的手笔。 稚绮措手不及,熊熊大火烧乱了众人的军心,炙热的温度逼得他们步步后退,军官们竭力约束,成效不大。 稚绮来回踱步,急道:“先生,怎么办!” 吴一算看着火海,说道:“狂岚鹰搭载吐火鼠,真是有趣。” 稚绮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吴一算道:“这点小火,慌什么?从村东调一个冰水百人队去灭火,再从‘特别百人队’中抽取五十人去支援。你亲自去村西督阵,务必要稳定军心。” 稚绮应了一声,连忙赶去。 吴一算看向沙盘,移动了几个棋子,道:“若是先用吐火鼠制造混乱,再用刺甲野猪攻坚,那可真就悬了。” 赤面人在后边站着,说道:“若不是刺甲野猪在村东吸引了注意,吐火鼠也没那么容易放火。” 吴一算道:“只为了吸引注意,它们不会舍得动用这么多妖兽。村子很大,吐火鼠从天而来,我们防无可防,它们想要放火,我们拦不住。” 赤面人道:“先生的意思是?” 吴一算道:“妖王的不和远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它们甚至到了各自为战的地步。” 赤面人道:“这是好事啊。” 吴一算斟酌片刻,想不出所以然,说道:“还是依计行事。” 赤面人道:“遵命。” ^^ ^^ 宋修良仗着体形小,极其轻易的避人耳目,一点点接近村中央的帅府。 妖王一般都为人形,需要展露身份,一般也只会变作半妖,像这样完全露出圣体,对它们来说算是一种耻辱。它们认为,既然已成妖王,过去的形态不适宜在人前显现。 骓路先前看到的吐火鼠王的圣体,那是因为鼠王要寻仇,露圣体以壮威、以明志;而那穿山甲王则是因为断头洞实为它们的圣地,不得已才露出圣体。 露出圣体之后,妖王才能完整的发挥全部实力,若不是有这一节在内,朱良秀与宋修良早露出圣体,大展神威了。 村中央的守备极为严密,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他自认无法潜入;加之敌方人数众多,行踪暴露之后双拳难敌四手,必定不能夺旗,故而藏在暗处,想等到入夜之后,再寻找机会。 妖王感知极强,村西燃起了大火,他自然知道,本以为机会来了,可这些卫兵没有一丝慌乱,站岗的依旧站岗,巡逻的仍然巡逻,似乎没有看到那冲天的火光与浓烟一般。 身后传来的悉悉索索细微响声,一只吐火鼠悄悄靠近,嘴里叼着的一张字条。宋修良接过,用爪子摊开一看,原来是骓路传来的字条,上面写道: “公主狡诈,不敢力敌,反施诡计,叫人不齿。今我有取胜之法,需大圣援手,请大圣速归。” 宋修良自然知道,这只是骓路给他一个台阶下而已,以他的性子,绝不会接受。骓路也明白这点,所以在字条后加了一句:“请大圣以大局为重。” 何为大局?击败稚绮,让她再不入妖山。 宋修良思索片刻,眼里闪过恼怒,转身回营。 吴一算的反应极快,调来的冰水百人队很快阻止了火势的蔓延,公主出现在村西后,动摇的军心立刻稳定,火焰被逐步扑灭。 ‘特别百人队’是临时组成的队伍,挑选术法精度高、施展快、射程极远的奇术师,专门用来狙击狂岚鹰。 第三波狂岚鹰刚刚起飞,特地百人队已就位,狂岚鹰才冒个头,术法铺天盖地的拔地而起,天空中流光溢彩,几如暴雨。五只狂岚鹰拼命躲闪依旧无济于事,带着吐火鼠一头扎到地面。 这支百人队本来守护在将旗旁,只为防守狂岚鹰偷袭,虽然吴一算没有料到还有狂岚鹰搭载吐火鼠这种战法,但结果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骓路听闻狂岚鹰全灭,心中也没多少波澜,他的目的已经达成。 ^^ ^^ 到了傍晚,村西的火焰才被扑灭,大火几乎烧光了一切,村门都一片焦黑,触之即破。中了诡计的一百妖兽全军覆没,朱良秀带着它们走出围墙迷宫,抬头一看,村东竟然有两百多奇术师堵着门。 朱良秀露出圣体,蛮狠冲撞,人类中有一红袍术士着实了得,一扬手唤出近百面半透明的赤红盾牌,硬是挡住了他的脚步。 等到他突破盾阵、已是头破血流,身负重伤,浑身上下半点灵气不存,一头栽倒。此刻他在帐中,是人类替他敷了药,送回来的。 宋修良倒是毫发无伤,他看着朱良秀的惨样,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帐内气氛凝重,众妖不敢说话,骓路道:“宋大圣,有事有拜托你。” 宋修良恶狠狠的看着他。 骓路道:“胜负定在今夜,所有能动的妖兽都要出战,帅旗至关重要,我想请你守护。” 宋修良拍案而起:“骓路!你瞧不起我么?” 骓路道:“何出此言?” 宋修良道:“能动的妖兽都要去,在你眼里,我还不如一只妖兽?” 骓路道:“大圣想错了。今夜不进攻,只虚张声势。” 宋修良冷笑:“虚张声势?虚张声势能定胜负?” 骓路道:“你看看周围,是不是少个人。” 宋修良转头一看,道:“川大河呢?” 骓路指了指地下,道:“川大圣在地下打洞,今夜我们大张旗鼓,在村东、村南、村北高声喧哗,作势攻城,借此吸引敌人的注意,为川大圣创造机会。一旦它入到村中心,破土而出,立刻能摘下将旗!” 宋修良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村西也高声喧哗?四面受敌,不是更叫人慌张么?” 骓路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大圣你想,三面都在喧哗,唯独村西安静,这不可疑吗?” 宋修良皱眉。 骓路又道:“要知道,村西白天起了大火,城门都要烧塌了,为什么不攻击最薄弱的村西,而在另外三面喧哗呢?” 宋修良“哦”了一声,说道:“你这是叫人误以为我们要大举进攻村西!” 骓路笑道:“大圣可教也。到了那时候,他们重兵守在村西,川大圣夺旗的希望大大增加。” 宋修良又是冷哼:“人类真是肮脏。” 骓路道:“这是千百年传下来的智慧。” 入夜,还能飞行的狂岚鹰在村上猖狂盘旋,嚣张鸣叫,一堆吐火鼠站在村东门前,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人类守卒看着它们,说道:“它们在干什么?” 另一个道:“按照道理来说……这是骂,骂阵吧。” 那人大惊:“你听得懂?” 另一人茫然摇头。 天色漆黑,帅府里收到了情报,说是村东、村南、村北三面都有妖兽聚集,数量不大,却大肆叫嚣,其中一只妖王不见。 吴一算哭笑不得,回头问道:“你们觉得是怎么回事?” 稚绮不敢妄自推测,说道:“这是要攻村西吧?” 木不正道:“还能干什么?做得这么明显,当我们傻么?” 吴一算道:“村东南北留下五十人防备;村西调去三百人;将旗留一个百人队;余下的人分成两队,一队驻扎西南,一队驻扎西北;机巧炮一律对准村西。” 木不正道:“用得着这么安排吗?区区妖兽能有多少智慧,把人全部调到村西,保证万事大吉。” 稚绮踟躇片刻,说道:“有个情报,还没有确认,我不知道要不要说。” 吴一算道:“当然要说,隐瞒不报,按军法当斩。” 稚绮应一声“知道啦”,说道:“那个牛妖王,可能是骓路。” 第十七章 妖兽攻城7 吴一算大惊,猛地回头看着他。稚绮吓了一跳,说道:“只是有可能……” 吴一算一身冷汗,他回想起前些日子与骓路论战里的情况,立刻重新审视战局。 稚绮道:“怎么了?骓路很厉害?” 吴一算道:“我与小路论战的时候,他奇招百出,每每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狂岚鹰搭载吐火鼠,极像是他的手笔。” 木不正道:“事到如今,他还能变出个什么来?” 吴一算沉思片刻,说道:“公主,小路知道你可能知道他是牛妖王吗?” 稚绮道:“自然是不知道。” 吴一算道:“那么西面绝不会受到攻击,留下五十人防备。其余人与西南、西北的驻扎部队一齐在将旗下防守。” 稚绮一皱眉,说道:“先生确定吗?村西的防御工事几乎被摧毁殆尽,真要受到攻击,五十人守不住。” 吴一算道:“要不是为了做做样子,五十人我都嫌多。” 木不正道:“如此一来,将旗下就有五百人了,用得着吗?” 吴一算道:“现在除了西面,其余三面都可能受到攻击,将旗离各处都近,只需半刻钟就能支援。” 稚绮道:“先生明鉴。” 吴一算道:“需要防他再出怪招,那六位妖王都是什么妖兽,你知道么?” 稚绮道:“名单上只有电光松鼠、刺甲野猪、吐火鼠和狂岚鹰四种,其他两位妖王的本体,我并不知晓。” “想必是它们在隐瞒什么。”吴一算思索片刻,说道,“狂岚鹰,殷豪文;电光松鼠,宋修良;刺甲野猪,朱良秀;吐火鼠,数千秋……” 木不正“嘿”了一声,说道:“有趣有趣!有趣至极!想不到这些妖王也不忘根,取的人类姓氏都有它们本体的字!” 稚绮道:“佘鳞……就是‘蛇’?那川大河的‘川’是什么呢?” 木不正道:“看这名字,怕是水里的妖兽。狩猎村四周又没水,只要不是打洞飞天的,有什么可怕的?” 这句话提醒了吴一算与稚绮,两人一个激灵,纷纷跳起:“穿山甲王!” 与此同时,狩猎村地下。 川大河露出圣体,成了小山大小的巨大穿山甲。他挖了许久,心想:“好了,这是第三千三百爪,俺现在应该在村子正中央的地下!” 它举起利爪,连连猛挖,狂吼一声,在夜色中窜出地面,出现在一队兵士眼前! 它是何物?穿山甲王,专以打洞为生,那些个青石板吐火鼠是挖不穿,在它眼里简直跟一块豆腐一般。 它转眼一看,顿时一愣,将旗在夜风中飞扬飘舞,却不是在他的眼前。它心道:“这不可能!三千三百爪,应该正好到将旗底下,难道是俺打洞打斜了?算了算了,入了村就好,谅这些人类挡俺不住。” 它打洞倒没打斜,数数数错了。 它又是一声怒吼,覆满鳞甲的长尾一甩,便将身边的士兵甩飞,紧接着身体缩成一个鳞甲圆球,呼啦啦的朝将旗滚去! 这一滚声势何其骇人?沿途的房屋全被压垮,圆球越滚越快,甚至在地面上擦出了一长串火花,奇术师的术法打在鳞甲上毫无作用,连‘众生皆有罪’都难以突破的防御,自然是不在乎这点攻击。 稚绮听到声响,赶到府外,见穿山甲王近在眼前,不由得脸色大变,喊道:“不正大师!” 木不正须发乱舞,长袍鼓动,指上一点光亮越来越亮,凝成深沉的白色,一指点去! 神术师全力一击,川大河也不敢硬抗,它身子一扭,磕上一阶台阶,整个妖体腾空而起,避过了这蕴含可怕力量的一指。 它此刻离将旗极近,飞身而起之后,在空中优美的转了几个圈,直直落向将旗,雷鸣般的笑声在众人耳边响起:“哈哈!将旗俺收下啦!” “妄想!” 稚绮公主冷眉横竖,一手从袖中取出一柄扇子,一柄漆黑、一柄深红。木不正低眼一看,惊道:“神火扇!阴风扇!” 稚绮翩然而舞,猛得挥扇! 红扇子一扇,火焰铺天盖地而来;黑扇子一扇,飓风凛然而至,挟携着弥漫天地的火焰,一条红龙般狠击在川大河身上。 川大河此刻腹部大露,可谓门户大开,哪里能抵挡着两扇之威?当时就“哎哟”一声,往后倒去。 吴一算觉得这一声“哎哟”里并无多少痛楚,反而欢喜之意甚多,不免觉得奇怪。眼下哪里容他多想,下意识的看向将旗,这一看之下,顿时跳了起来,“啊——!”的一声大叫,手指闪电般指着将旗。 在所有人都注视着穿山甲王的时候,一只小小的吐火鼠,不知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将旗之下! 它的嘴已经张开,红色的火苗在它喉里涌现,下一秒,火焰就会烧毁旗杆、将旗就会掉落。 这只吐火鼠,才是真正的夺旗手,是骓路最终的王牌。 众人顺着吴一算的指尖看去,手快的人已握起法决,但是谁也不能比这只吐火鼠更快。 与此同时,妖兽将军帐前—— “川大河出来了!” 数千秋指着远方喊道,众妖王纷纷站起,往前看去,纷纷道:“太好了!” 骓路本想提醒众妖凝神守备,却不忍扫兴,自顾自加强了戒备,嘴上说道:“哪呢?我怎么看不见?” 数千秋笑道:“骓小哥,你不是妖兽,哪里能夜视呢?” 骓路练习过潜行术,夜视能力是有一些的,他正要说话,突然感受到耳后的气流正在加速! 他下意识的拔剑回头,赤面人不知何时潜伏在周近! 赤面人抓住众妖王狂喜的瞬间,冲破夜色,连踏几步,身体如一枝利箭般疾速滑行,再有一寸,他手中的利剑就要斩断旗杆。 但这一寸太远了,他走不了那么远。 骓路本就站在帅旗旁边,又醒觉的早,当下一招“剖心”直刺赤面人的心脏。这几个月他苦练虐杀式,早就使得行云流水,这一剑去得极快,在赤面人斩断旗杆前,他有把握刺破他的心脏。 赤面人冷笑的看着骓路,似乎没有看到指向心脏的剑一般,毅然决然的将胸膛迎了上来! 妖刀蛇吞刺破了他的衣裳,骓路满面不可思议,下意识的移开剑,利刃只割破了赤面人的左肋,帅旗却应声而断。 众妖王这时候才回过头来。 骓路举头看去,稚绮的将旗这时候才在半空中跌落。他轻笑一声,对赤面人抱拳道:“阁下悍不畏死,这场比试输得不冤。” 赤面人抱拳回礼:“多谢骓少侠不杀之恩。” ^^ ^^ 赤面人扛起帅旗去了,众妖王面色灰败,谁也不说话,傻呆呆的站着。 过了片刻,川大河气冲冲的回来,开口便骂:“你们这些王八羔子!俺在前面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折了人家的将旗,你们倒好!五个妖王啊!被一个人类斩断了帅旗?好意思吗!好意思吗!” 众妖王愧不可当,不言不语。 川大河接着说道:“平时吆五喝六,得意的很,怎么现在都不说话啦?啊?你们自己说,对得起俺吗!对得起骓小哥吗!” 骓路道:“好了,少说两句。诸位,在下学艺不精,败了一筹,辜负了各位的期望,惭愧。” 宋修良怒道:“假惺惺什么!你能折了别人的将旗,老子就服你!恨只恨我不听你的话,没好好守着帅旗!真是……真是……他妈的!” 骓路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各位,我们虽然败了,但只要你们肯为公主效力,我以人格保证,公主绝不会为难你们的儿郎。” 宋修良道:“我岂是言而无信之妖?就算她还要接着杀戮,我也会为她先锋!” 骓路一愣,不想这宋修良这么守道义,他看向其他妖王,说道:“你们意下如何?” 殷豪文道:“听从她调遣就是。” 数千秋道:“骓小哥,我替她卖命,她真不会再杀害我儿郎?” 骓路道:“保证不会。” 数千秋等妖王皆道:“为了儿郎们的安宁,我们这把骨头有什么可惜的?只要公主不入妖山,我们便做她马前卒!” 骓路看着妖王们,肃然道:“各位都是杀身成仁之士。有各位在前,谁还敢说妖兽无情?谁还敢说妖兽不如人?各位,受我一拜!” 第十八章 戏花淫贼1 这六位妖王,平时都受山慈调遣,山慈不在时,便由狂岚鹰王殷豪文决策。殷豪文性情稳重,平日里做事一丝不苟,关键时刻极少犯浑,十分可靠。 骓路身份败露,不知如何面对稚绮,干脆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至于后续种种事宜,全交与殷豪文负责,他懒得管。 他想就此罢休,稚绮哪肯?一日三遍请,来请的人越来越高级,一开始是普通侍卫,后来是鼠谋士,再后来是赤面人,最后竟是木不正。 木不正横眉竖眼,在小楼里大声嚷嚷:“骓路那臭小子呢?嘿嘿!妖国护国大将军,踏云牛王牛脾气,可了不得!现在怎么成了缩头乌龟,一声都不敢吭啊?” 山慈怒道:“木老头,傍上公主胆子肥了是吧?妾身的楼,你也敢如此喧哗?” 木不正道:“六欲大师,老夫没与你说话,请骓路出来吧。” 山慈道:“小哥病了,下不得床。劳烦你转告公主,等小哥病好了,自然亲自登门请安。” 青鸟听见底下喧哗,略有皱眉,说道:“你这几日去了哪里?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骓路便将行踪说出。 青鸟听了,说道:“又做这种危险事,你能不能老老实实呆着?” 骓路道:“哪有什么危险?就是小瞧了稚绮,被她识破了伪装。” 青鸟道:“你和公主抬杠,还不危险?” 骓路道:“我送了公主一支妖兽大军,她感激我还来不及,能有什么危险?” 青鸟一想,是这么个理,又道:“既然如此,她三番两次请你去,你怎么不去?” 骓路沉默片刻,说道:“稚绮这个人太可怕,我不想跟她产生联系。” 青鸟与公主接触的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也并不在意,笑道:“你猜我现在是什么水平?” 骓路道:“神术师。” 青鸟道:“神术师是那么好成的么?我现在已经是黄袍实力,再修炼一段时间,立马就能披上橙袍。” 骓路道:“不错呀,和顾大哥同级了。” 青鸟道:“顾大哥早两个月就是橙袍了,公主送他的那颗药丸当真有用。” 骓路看她眼神中有些许疲惫,说道:“你悠着点,修炼之道,在于沉淀而不在激扬,看你这脸瘦的。” “明明一点灵气都没有,竟然教训起我来了。”青鸟笑着摸了摸自己脸颊,又道,“我眼睛大下巴尖,而且脸小,所以才看着瘦的。” 骓路笑道:“成,你最好看,行了吧?” 青鸟板着脸道:“明摆着的事,你非要说一遍,不嫌烦么?” 骓路笑而不语,青鸟出言无忌,这等呛人之语他听多了,也就习惯了。两人沉默间,顾鼓鼓忽然慌慌张张跑来,叫道:“大事不好!稚绮公主亲自来了!” 骓路慌忙跳起来,惊道:“什么!” 顾鼓鼓道:“我在院里浇花,抬眼一看,公主已走到院门口了!” 骓路慌忙跑回房间,脱去外衣,瘫在床上,说道:“青鸟,我现在身负重伤,神智不清,可能命不久矣,你尽量表现出悲伤的模样。” 青鸟道:“你要死了,我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一番,哪来的悲伤?” 骓路还要说话,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骓路连忙闭眼。稚绮举步而来,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又看着青鸟,说道:“青鸟妹妹……” 青鸟打断道:“妹妹?” 稚绮笑道:“我年岁比你大了一些,自然叫你妹妹。” 青鸟道:“你我非亲非故,怎能姐妹相称?” 稚绮也不生气,说道:“我看你长得可爱,心里便有亲近之意,叫你妹妹,不喜欢么?” 青鸟道:“自然是不喜欢。” 稚绮道:“既然如此,我便叫你青鸟吧。” 青鸟略略皱眉,仍旧不愿。稚绮说道:“青鸟,小路怎么了?” 青鸟猛地看向她:“小路?” 稚绮道:“怎了?” 青鸟冷哼一声,说道:“骓路少侠到处沾花惹草,操劳过度,快要一命呜呼了。” 稚绮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路享了人间极乐,死了也没遗憾。” 青鸟狠剜了骓路几眼,重踏步转身离去。可怜骓路动也不敢动,有心辩解无胆出声,偷偷张眼扫视房内,稚绮公主坐在桌边,心不在焉的抿茶,一副赖着不走的模样。 又过了许久,骓路一动不动,腿脚发麻,实在忍耐不住,先是咳嗽了两声,继而坐起身子,看了稚绮几眼,慌忙说道:“哎呀!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怎么不叫醒小人?” 稚绮看也不看他,说道:“怕是叫不醒。” 骓路道:“殿下何出此言?您要是叫我,我便是半只脚踏进阎王殿了,也要回来给殿下请了安,再去冥府报道。” 稚绮道:“骓少侠如此忠诚,叫我感动。既然如此,请你给我请安吧。” 骓路道:“请安当然是要请的,可惜在下身上没半分力气,站也站不起来,万不能下床。” 稚绮一拍桌,怒道:“骓路!你再戏弄我试试!” 骓路立马翻身而起,跳到地上,他一脸惊奇,说道:“神奇神奇!真是神奇!我本来昏迷不醒,闻到了公主身上的香气,便能睁开眼睛;我本来全身无力,公主开尊口呵斥一声,竟然立马生龙活虎,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力气!殿下,您莫非是那云端神仙下凡、是那赤阳真人转世,一颦一笑、一言一语皆有起死回生之妙能?” 稚绮道:“我哪有那等本事?我身为公主,照理说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落魄至极,诚心诚意的请个人都请不来。” 骓路道:“那等刁民,哪值得殿下费神?由他自生自灭便可。” 稚绮道:“我偏偏不许他自生自灭,又待如何?” 骓路道:“我身无长技,嬉笑怒骂全无规矩、放浪形骸不成人形,哪里值得殿下挂心?” 稚绮道:“好一个身无长技。孤身入妖山,一剑斩妖王,还不算本事?” 骓路道:“我信口开河,殿下怎么信了?要论身手,殿下麾下胜过我的何止百十?” 稚绮道:“你身无灵气,却叫六位妖王心服口服,甘愿听你调遣;在兵力大劣的情况下连用巧思,险些叫我战败,这又是什么说法?” 骓路道:“成者英雄败者寇,说到底,不还是殿下技高一筹么?” 稚绮道:“若是我与你交锋,早被你杀得片甲不留。你的对手是吴先生,我沾了他的光,侥幸赢了。” 骓路道:“果然是一算,他现在在干什么?” 稚绮道:“先生忙着整编部队,他看了我先前的建制,不甚满意。这事忙完了,他还要督促改命堂弟子的训练,没两三个月忙不完。” 骓路笑道:“一算平时可懒散的很,这会怎么这么勤快。” 稚绮道:“先生是有大志的人,你道跟你一样么?” 骓路道:“我怎么了?我可勤快了。” 稚绮扁嘴道:“想好好跟你道个谢,死活不肯来,我会吃了你么?” 骓路说不得话,只尴尬一笑。 稚绮又道:“你怎么认识妖王的?” 骓路道:“在妖山闲逛遇上的。” 稚绮冷哼一声:“那些妖王也这么说,你们不愿意说,我不问就是。我就想知道,你还认识其他妖王吗?” 骓路道:“贪心不足蛇吞象,主军客军知道么?妖兽多了,你小心把自己的部队搭进去。” 主军为自己本部,客军为他部。一般来说,主军要保持随时可以吞没客军的优势,非但客军一旦反叛,主军难保。 稚绮笑道:“先生也这么说。先生还说你水平高,我现在信了。” 骓路道:“这点常识都不知道,真担心你的未来。” 稚绮道:“先生说我请不动你,只要我向你道谢,跟你打好关系再说。可我还是想问,你来不来帮我?” 骓路道:“我肩负重担,不敢承诺。” 稚绮踱了几步,说道:“事到如今,我不瞒你。我来到改命堂,就是为了募集勇士、招得良将,一举夺回天权!你身为男儿,难道不曾想驰骋战场、血染黄沙,踏过尸山血海,取下万世英名么?” 她神色诚恳,说的认真,骓路自然不会糊弄一番。 若是扪心自问,哪个男儿没有英雄梦?若是深究根底,骓路岂会不怨骓家? 九年前,骓元帅攻克天权城,骓路尚在骓家,印象中,道贺的人数不胜数,家中连开三天筵席,若是能夺回天权,不说别的,就是让骓家吃瘪,骓路也觉得是一件好事。 不过要是开口答应了稚绮,恐怕今后至少三年五年不得自由,骓路思索片刻,又道:“我身上有师命,不敢节外生枝,请殿下见谅。” 第十九章 戏花淫贼2 稚绮又道:“骓少侠,我听不正大师说,你想让剑道再度君临?” 骓路道:“师傅有命,我自然全力以赴。” 稚绮道:“你打算怎么做?” 骓路说不出话。 他本来打算习得秘剑苍天之后,寻遍大陆上所有的神术师,与他们一一对决并击败之。若是他能用手中剑打败神术师,剑道无用论自然不攻而破,神术师数量又稀少,也不至于穷尽一生而无法达成。 可他看了宋修良与木不正的战斗,顿时觉得这个想法不过是痴人妄语,神术师之强当真不可思议,木不正从头至尾没用术法,单单凭借**上的爆发力,就让骓路目不暇接,有不可一战之感。 稚绮道:“剑道想要胜过术法,不说绝无可能,至少是难上加难。想要让剑道名扬四海,用一个迂回的办法,或许可成。” 骓路看向她,说道:“愿闻其详。” 稚绮道:“九年不对天权佣兵,鸟洲做得太过窝囊,天权城也因此声名大噪,非但华鸟二洲熟知,连风洲也有所耳闻。世人谈及天权,多半围绕着两点,一是鸟洲会不会光复天权;二是鸟洲在何时、由何人光复天权。” 骓路“哦”了一声,说道:“殿下夺回天权之后,将头等功劳挂在我的名下,我再以剑客身份自居,如此一来,剑道实属末流之技的说法便不合适了。” 稚绮道:“正是如此,你意下如何?” 骓路道:“要真能夺回天权,必然是名震四海的天大荣耀,公主殿下为此殚心竭虑,我怎能夺人之美?” 稚绮道:“此言差矣。若是真能攻下天权,少侠送来那些妖兽必然功不可没,这头等功劳,本来就是你的。” 骓路一皱眉,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攻下天权,妖兽固然能起作用,但更关键的是为帅者的决策决定,一算在这方面比我强太多,我岂能抢他首功?若有用得我处,殿下吩咐便是,但此事不要再提。” 稚绮一愣,笑道:“少侠平时放荡不羁,不想还是个高风亮节之人。如此,我不勉强你,有吩咐处,我自然不会客气,你要有什么需求,也尽管开口。” 骓路道:“你给顾大哥那丹药还有么?再来一颗呀。” 稚绮一皱眉,说道:“屯田丹?屯田丹极其难得,鸟洲皇室的国库里也不过十颗,你道是糖丸泥丸么?” 骓路吃了一惊,说道:“这么少?那你给一算一本破书,就不怕他觉得你厚此薄彼,心生怨恨么?” “破书?”稚绮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那是风洲械器详解啊!鸟洲皇室要是知道我把这书送了人,我脑袋立刻搬家!” 骓路更是吃惊。 稚绮捋了捋秀发,放低声音,说道:“你要屯田丹干什么?”顿了一顿,又道,“青鸟现在是黄袍术士?” 骓路一扬眉,说道:“正是。” 稚绮慢慢点头,说道:“这么年轻,竟然就披上黄袍,不出意外的话,必能成一代神术大师。” 骓路更是得意,说道:“过奖过奖。” 稚绮笑道:“少侠安心养病,屯田丹我来想办法。” 骓路道:“有劳。” 稚绮取出一张字条,说道:“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给你提个醒。” 骓路接过一看,只见字条上写着:“久闻稚绮公主貌美之名,心中早生敬仰,无奈俗事缠身,不能共赴极乐。如今万事暂休,偷得一时闲,近日之内,当来与公主行鱼水之欢、结露水姻缘。”底下的落款端端正正写着“戏花蝶”三字。 戏花蝶大名鼎鼎,即使是骓路,也早听过。 此子淫遍大江南北,不论年岁大小,不论身份贵贱,也不论有夫与否,只要是美貌女子,他都会下手。 他动手之前必定会留下字条,约定几日之后来会小姐,随后必定如约而至。 有好事者统计,戏花蝶出道以来共发出预告三百余次,作案三百余次,是否失过手倒是难说,一来是此种事太不光彩,往往秘而不宣;二来是曾有一女子为守清白,甘愿自尽。后来有人发现,那自尽女子的尸身竟不翼而飞……当真叫人细思极恐。 真正叫戏花蝶名扬四海的,还是他在三年前与华洲公主做了一夜夫妻,华洲朝野震怒,倾一国之力追杀此蟊贼。 戏花蝶从此销声匿迹,不料此刻又在鸟洲出现。 骓路笑道:“先是华洲公主,又是鸟洲公主,这戏花蝶艳福不浅。” 稚绮寒着脸,说道:“骓少侠,公主的声名不容一丝玷污。” 骓路自知失言,连连道:“是是。我出口无忌,殿下莫要惦记。”又道,“这字条在哪发现的?看到人影了么?” 稚绮道:“昨日午时,改命堂堂主送来的。据他说,没有看见外人。” 骓路奇道:“改命堂堂主?怎么会送到他那儿去?” 稚绮道:“我先前借居在堂主府,想必是戏花蝶消息不灵通,不知我现以搬来湖边小楼z中。” 骓路这几个月被施工造楼的声响闹得憔悴,埋怨道:“你好好的堂主府不住,非要在这里造楼,吵死人了。” 稚绮扬起脸,说道:“能跟公主做邻居,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雉偶这人看似恭谨,目光却藏不住的龌蹉恶毒,我看了就觉得心寒。” 改命堂堂主,乃是当今鸟洲皇帝的弟弟,名叫雉偶。 骓路不知此节,说道:“区区一个堂主你还放在眼里了?” 稚绮摆摆手,说道:“雉偶这人……算是我鸟洲先帝亏欠他,我敬他三分,就当是赔罪。” 这话没头没脑,骓路哪里能懂,转口扯回正题:“戏花蝶臭名昭著,想来有些本事,殿下打算如何对应?” 稚绮道:“他要敢来,我立刻杀他。只是青鸟样貌不差于我,身边防护却不如我周全,需得小心提防。” 骓路道:“多谢提醒,我会注意。” ^^ ^^ 天璇城外十里,一红衣少女与一白发老头驻马而立,看着眼前的城池。红衣少女笑道:“呐,老谢,那就是天璇城么?” 老头道:“是了。” 少女道:“你要干的那个女人,就在城里?” 老头道:“小小年纪,说话怎么不干不净的?什么要干的不要干的,要说水**融、共赴巫山。” 少女不屑道:“一个淫贼还满口斯文!你干事的时候,是不是要说‘且教小姐提防,老夫这杆黑龙枪,可要进那桃源洞了’!” 说罢,少女被自己的话逗的大乐,笑弯了腰。 老头涨红了脸,想要出言教训,终究只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娃娃,唉!我们进城吧。” 少女甜甜一笑,说道:“好呀,爷爷。” 两人催马前行,到了城门口,看到有许多兵士拦在门口,仔细端详每一个入城人。一兵士拦着了一青年人,说道:“哟,小伙长得挺俊,打什么地方来的?” 那青年人一作揖,端的是风流倜傥,他说道:“我从开阳城来。” 兵士道:“来天璇城干什么了?” 那青年人道:“早闻改命堂大名,特来此一观。” 兵士怒道:“满嘴胡言!来人,扣下!” 那青年人一头雾水,说道:“这位大人,我犯了什么罪?为何扣我?” 兵士道:“你正值壮年,就是有罪;你样貌不差,更是大罪!”说罢,也不理会青年人的呼喊,径直检查下一人。 红衣少女看着,发现只要是人模人样的青壮年,都会被这兵士扣下,女人、小孩,老年人则挥手放过。 她心中好奇,朝兵士问道:“大哥哥,你为什么随意抓人呀?” 兵士转眼一看,只见这红衣女孩极为可爱,耐心说道:“小妹妹,城里最近有个大淫贼出没,哥哥正在找他呢。” 少女大奇,说道:“淫贼?戏花蝶么?” 兵士道:“正是那人!那人胆大包天,竟发出预告,想要亵渎公主!小妹妹生的可爱,可要小心些。” 少女露出纯真笑颜,说道:“有兵哥哥保护,云葵什么都不怕。” 兵士大为高兴,放过了少女与老人,面对后边的行人,也是笑脸相迎。 两人入了城,少女冷哼一声,说道:“瞎了他的狗眼,戏花蝶就在眼前,竟然毫无察觉!” 老头得意道:“戏花蝶之名人尽皆知,我为了保得安全,早在世间散播戏花蝶岁值壮年、玉树临风的谣言。你想想,‘戏花蝶’这三个字多么的文雅,看到这三个字,立马就会联想到临风而立、温文儒雅的少年模样,所以,世人对这谣言向来深信不疑。” 少女笑道:“你这老头有些心机,谁能想到一个皓首匹夫,竟是淫贼。” 老头大为自豪,说道:“也多亏了此节,不然三年前,我就死在华洲了。” 少女奇道:“但你强暴别人的时候,总该被人瞧见了脸吧?” “什么强暴不强暴的,要说水乳~交融、共赴巫山。”老头先纠正,接着回味道,“我这人有个怪癖,剪红烛时喜欢捆着她的身子、蒙着她的眼,她双手被我捆了,眼被我蒙了,哪里还看得到我的脸?” 少女肃然道:“原来如此,你心思细,我得跟你好好学学。” 老头道:“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又一皱眉,说道,“可也真奇怪,我尚未发出预告,怎么先被人知晓了?” 少女粗略一思考,说道:“怕是有人也想干公主,冒充了你的名号吧。” “什么想干不想干的?要说水乳~交融、共赴巫山!”老头道,“也罢,那人若是本领高强,老夫也不介意来个二龙戏凤。” 第二十章 戏花淫贼3 改命堂分为外堂与内堂两部分,内堂唯有改命堂弟子或是达官贵人才能出入;外堂则没这个限制,不论是谁都可以出入。 与术法沾边的东西都非常贵,在奇术师看来,一株仙草、一样法器要价几百几千两实属正常,可在普通人眼里,难免瞠目结舌。 再好的世道,银子也不可能像豆子那么多,家里要是有几百两银子,即使算不上大富大贵,至少也是殷实人家。 故此,奇术师们在商人眼里无不是一只只满身膘的肥羊,外堂各类店铺是数不胜数,久而久之,此处再无一户民居,成了天璇城店铺商家汇聚之所,每日都热闹无比。 外堂有一条大街,叫做“谪仙街”,一墙之隔便是改命堂内堂,借街名马屁拍了个山响,街上的店铺倒是不凡。 街头有一家叫做“百草密匣”的仙草店,店内的丹药药材无不是天材地宝,对习术大大有益;街尾有一家叫做“神兵宝鉴”的法器店,里边的法宝道具功效奇妙、威力不俗,总有些奇术师在店里进进出出、驻足良久,痴迷的看着某样宝贝。 以这两家店为首,谪仙街上卖的东西都是与习术修道有关的物件,与其他街面大不相同。 老头入了天璇城,并不进入客栈,领着少女走到谪仙街,在一个小小店面前停步,摸出钥匙打开了门,说道:“丫头,从今日开始,我们便在这里开店。” 少女对他的计划一无所知,问道:“开店干什么?” 老头左右一看,轻声说道:“公主的滋味,是那么好尝的么?我们稳扎稳打,谋定而后定,才有一丝希望。” 少女道:“有什么难的?扒了她的衣裳,往床上一推就是。” 老头道:“我以前孤家寡人,是能提枪就上。可如今你跟我一起,我至少要谋划好后路,保你无忧。” 少女道:“你放心吧,真有危险,我一定掉头就跑,绝不管你。” 老头毫不介意,说道:“如此最好。”又道,“天璇算得上大城,趁这个机会到处玩玩,不好么?” 少女想了一想,说道:“好呀。” 老头打扫完铺内,取出一块长布挂在店门口,布块随风飘扬,只见上面写着“风洲魔纹秘术”六个大字。 ^^ ^^ 华鸟风月四洲,华鸟月三洲在同一个大陆板块上,从北至南,依次为华洲、鸟洲、月洲,风洲独处在一个巨大海岛上,与三洲遥遥相望。 地理虽是如此,可四洲中最为神秘的不是风洲,而是月洲。 月洲三面环海,一面接壤十万妖山,十万妖山凶险无比,难以翻越,想要进入月洲,必须要走水路。 月洲的海,并不是温顺的海,而是名为“不晴洋”的危险海域。顾名思义,不晴洋上几乎没有晴天,没日没夜的狂风暴雨、滔天骇浪,船只难以行进。 如此绝地,既是保护月洲不受侵略的天然屏障,也是他们对外交流的巨大阻碍。世人对月洲的了解,不过是一些口口相传的传言,详细的信息,一概不知。 偶尔有商贩宣称穿越了不晴洋,见到了一个如何强大、如何繁荣的巨大国度,说得神乎其神,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他们货架上的“月洲特产”而已。 从地图上看,月洲确实是存在的,但究竟有没有月洲,对一般人来说无疑是一个谜。 这天清晨,山慈带着青鸟前往妖山,说是要到十重妖山之后的某处,寻一眼“天青寒泉”,借助寒泉之异能,将青鸟体内的灵气改换成‘天青寒气’,此后可大大增强术法威力。 顾鼓鼓听了,扭扭捏捏不说话,最后还是青鸟开口,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征得山慈同意后,三人结伴前往,留下骓路看门。 露米娅听了,说道:“你想变强吗?” 骓路道:“怎么?要我跟他们一起去?” 露米娅道:“那倒不用,妖刀蛇吞能吞噬魔力,你还记得吗?” 骓路道:“怎么了?” 露米娅道:“当日你拔出妖刀的时候,刀上保存着巨大的魔力,所以才能一剑斩断穿山甲王。可是现在妖刀却不能保存魔力,吸了多少,立刻泄漏多少,不觉得古怪吗?” 骓路一想,说道:“这么说来,断头洞里的那个魔法阵能够保存灵气?” 露米娅道:“应该是的。你让山慈把那个魔法阵拿回来,我们想办法造个能保存魔力的剑鞘,蛇吞有了魔力,威力立刻翻倍,说不定连那个‘破魔’都能用了。” 骓路一听,立马热血翻滚,喜道:“好好好,你很聪明嘛?” 露米娅“哼哼”几声,说道:“这不是当然的吗?” 骓路立马找到山慈,告之原委,山慈自然是答应。 三天之后,川大河前来拜访,他从怀中掏出一封卷轴,说道:“骓小哥,那些花纹绘在水池底,和地面连在一起,强行取出,或许会毁了纹路,俺给你拓印下来了。” 骓路展开一看,卷轴上有一个左右对称的古怪图形,说道:“一来一回只用了三天?” 川大河道:“俺们穿山甲别的不会,就会打洞,早五十年前,就在十重妖山底下打了一个巨大通道。你们上山下山要走**天,俺们小半日就能到断头山,就是搬开山石颇花了些时间,不然一天足够来回。” 骓路抱拳道:“辛苦你了。” 川大河一摆手,说道:“这种小事,你直接吩咐一声就是,不需先向仙姑报备。骓小哥虽不是俺妖族中人,但俺们几位大圣都对你十分服气,愿意结交你这朋友。” 这话出乎骓路意料,他笑道:“我没什么本事,承蒙各位看得起。” 川大河道:“你们人类就是喜欢假谦虚,有本事就是有本事,客气什么?想俺们以前在仙姑手下做事,仙姑也只是安排俺们盯梢,若有人类进山,立刻通告众妖回避,伤亡虽然大大减少,但实在太窝囊。俺们堂堂妖族,有哪个怕人类的?不要说宋大圣大为不满,俺心中也颇有怨言。” 骓路道:“换了我,不是一下把你们送进虎口,让你们这些大圣做了人类的马前卒么?” 川大河道:“这话倒像是在侮辱俺们了。攻城之前,说得明明白白,输了就要做牛做马,俺们妖族实力不济,能怪谁?说到底,还是你的计策高明,公主前日已经言明,只要我们做她的先锋,她绝不再在妖山杀戮!” 他顿了顿,又说:“这几日处在人类军队中,见识了他们的手段,觉得俺先前真是屁都不懂。俺们瞧不起你与公主谈判时的示弱模样,现在回过头想想,还是骓小哥有眼光,四百妖打七百人?那是送死!” 骓路道:“公主待你们如何?” 川大河道:“可好了,天天吃肉不说,还管饱。”他咂着嘴回味,又道,“可惜俺的儿郎不争气,身体里没妖核,公主瞧不上。像宋大圣、殷大圣和余大圣的儿郎都被公主当宝贝供了起来,好吃好喝不说,还有专人伺候,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真是好福气!” 骓路一愣,顿时明白过来。 这不是专人伺候,恐怕是像饲养宠物一样,让妖和人产生感情,以后更好指挥一些。这的确是一个好想法,也不知是吴一算的主意,还是稚绮的主意。 骓路又问道:“公主平时让你们做些什么?” 川大河想了想,说道:“其他几位大圣都挺忙的,俺倒清闲。公主要俺多加练习,不要忘了打洞的本事,这不是开玩笑吗?俺就是忘了怎么睡觉,也不能忘了怎么打洞啊!” 骓路对稚绮的军队颇有好奇,又问了几个问题,无奈川大河是个老实妖,平日里大大咧咧,从不留意细节,问也问不出什么。 他眼见日上三竿,便道:“川大圣吃过了么?我听说外堂有家叫天上楼的酒楼不错,不如一起去看看?” 川大河喜不自胜,立刻答应。 ^^ ^^ 两人大快朵颐,饭毕之后,川大河告辞。 天上楼花费惊人,骓路结过账,立刻两袖清风。他出了酒楼,在心底说道:“搞到魔法阵了,下一步怎么办?” 露米娅道:“当然是造剑鞘。” 骓路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怎么制作……” 露米娅道:“好笑不好笑?老娘怎么会知道?” 骓路听她说的那么理直气壮,不免不悦,说道:“你自己说,你有什么用?” 露米娅怒道:“你敢嫌弃老娘?要不是我点拨你,你想到这节吗?” 骓路道:“造不出来,和没想到有什么差别?”他掏出卷轴,又看了几眼,“直接在剑鞘上画个一样的图案行不行?” 露米娅道:“应该是不行的。你不觉得这和这个世界上的‘魔纹’很像吗?你找到会画魔纹的人,就能知道些眉目。” 骓路细一回想,发现真不知道有谁会制作魔纹,他一抬头,恰好看到隔壁街上一块布条随风飘摇,上面写着“风洲魔纹秘术”六个大字,当即笑道:“瞌睡碰着了枕头,瞧瞧去!” 第二十一章 戏花淫贼4 他走到那家小店里,只见一个老头在柜台上整理着什么,一个红衣少女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似乎还没开张。 那老头见到来人,说道:“哎哟,真是巧。小店刚刚开门,客官您就进来了。” 骓路看着空荡荡的店铺,问道:“掌柜的刚盘下店面么?” 老头道:“正是,孙女快到嫁人的年纪,家中却没什么像样的嫁妆,只好出来卖卖老本,讨口饭吃。” 骓路道:“风洲的魔纹可不多见,我只知能绘在城墙上抵御侵略,不知其他还有什么作用?” 老头语气中隐隐有些傲气,说道:“用处多啦。”他指着骓路的剑,说道,“比如说,让老汉在客官这剑上绘几道魔纹,这剑便能燃起火焰,用火焰剑伤人,可比寻常铁剑厉害。” 露米娅“哼”了一声,说道:“无知的东西,你把剑给他看,叫他好好看看什么叫魔纹大阵。” 骓路一愣,说道:“蛇吞上的花纹也是魔纹?” 露米娅道:“当然,不然怎么吞噬魔力?” 骓路看向老头,说道:“实不相瞒,我这剑上有些粗浅魔纹,掌柜的若是有闲,替我看看如何?” 老头应了一声,接过了妖刀蛇吞。 他只看一眼,额上瞬间冒出冷汗,再一细看,顿时移不开眼,喃喃道:“这是‘折云’纹?折云纹怎么能和‘开山’纹绘在一起?没有道理啊……” 其后更是一些难懂的词,什么“不成循环也不完全发散,哪有这么绘纹的?”、“这绝不是是谢家笔法,可也不像是石家笔法……” 骓路打断道:“掌柜的,这支宝剑是我偶然得来,上面的不一定是魔纹,说不定只是普通花纹。” 老头摇头道:“这剑上绘着的一定是魔纹,只是这魔纹大阵自成一派,老汉学艺不精,看不出是哪家手笔……初步推测,这或许是一个吞噬灵气的魔纹阵,客官若是让老汉研究一些时日,或许能得出些眉目。” 露米娅听了,说道:“这老头有点本事!” 骓路见这老头一眼看出妖刀蛇吞的异能,又听露米娅夸赞,心里也觉得眼前这人或许的确来历不凡,便问道:“外面挂着‘风洲秘术’的招牌,掌柜是风洲魔纹大师?” 老头笑道:“客官说出这话,足见不知魔纹之道。实不相瞒,老汉是月洲人,小时候得了些机缘,钻研魔纹之道已有五十几年,虽比不上风洲魔纹大师,却也有些许根底。” 骓路奇道:“月洲人?这可真是稀奇。老先生钻研了一辈子,想必是魔纹大师了。” 老头道:“大师不敢当,只略知一二。” 骓路从怀里掏出卷轴,交到老头手上,说道:“大师莫要自谦,你能看出我的剑有吞噬灵气的妙用,足以证明你的不凡。请大师再看看这卷轴上的魔纹阵。” 老头接过一看,顿时又惊出一身冷汗:“客官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身上怎会有如此多的闻所未闻的魔纹大阵?这大阵结构大气而严谨,魔纹繁杂且华丽,虽是拓片,一笔一划依旧透着恢弘气势,简直到了‘妙笔生花’的境地,这……” 骓路哪里知道这魔法阵厉害不厉害,说道:“大师知道断头洞么?” 那红衣少女听了,说道:“我知道,《妖山志》里那个禁术的洞穴,在十重妖山后的断头山上。” 骓路对她抱拳,说道:“这位姑娘小小年纪,见识颇广,说得正是。实不相瞒,断头洞之所以禁术,是因为在下这把剑插在这个魔纹阵中。在下来此,是想请问先生,能不能把这魔纹阵绘在剑鞘上,让剑身带剑鞘,也有那禁术奇效。” 戏花蝶一生沉醉于两样事物,一是女人,二是魔纹。他看到卷轴上的魔纹阵,双眼立刻直了,说道:“客官稍待片刻,让老汉研究一会。” 断头洞中魔法阵,名为“锁灵阵”,乃是赤阳真人亲手绘制,自然是深奥无比。 锁灵阵分为一大一小两部分,大的部分和妖刀蛇吞上的魔纹阵相互呼应,大大增强蛇吞噬魔的能力,这部分极其难懂,每一道魔纹都含有两个以上的作用,核心的那道魔纹甚至有十数种作用,戏花蝶再有天赋,也绝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参透。 小的那部分则是一个锁住灵气、不让灵气流失的阵法,虽然略显复杂,也不至于参不透。 戏花蝶侵**纹五十年,眼力自然是有的,不消片刻,他立刻看出这魔纹阵是个“阵中阵”,大阵套小阵。又看了片刻,说道:“客官,这个阵法如此之大,想要浓缩在小小的剑鞘上,须得完全悟透,将之捏碎之后重新组合,老汉没那个水平。” 骓路半懂不懂,说道:“不能禁术也无妨,能不能让剑鞘锁住灵气,不让它流失?” 老头又看了片刻,说道:“如果只是锁住灵气,倒是有可能。” 骓路大喜,说道:“请大师帮我!你要多少银两都行!” 可能是可能,但在一个剑鞘上绘制魔纹阵,十分耗费精神。老头看了一眼骓路,见他衣着朴实,不像什么大富大贵之人,顿时不想花这心思,说道:“不知客官打算用什么材料制作剑鞘?” 骓路道:“这也有讲究么?” 老头道:“自然是有的。魔纹的强弱,除了魔纹师的功底,还看所用的材料。” 骓路道:“依大师看呢?” 老头道:“你这个阵法,本身就有极大力量,寻常土木万不能承受。若是用木,得用奇木;若是用石,得用宝石。” 剑鞘不是用铁,就是用木,但骓路想起这魔纹阵本来就刻在石头上,便道:“我用石,该用什么石?” 老头道:“七彩的补天石、纯白的华霜宝玉、鲜红的地下流火,漆黑的吞光灭彩,这四种石头都行。” 骓路一听这些名字,顿时觉得不妙,小心说道:“敢问大师,这些石头……好找么?” 老头笑道:“一块可换一城,老汉活到这把年纪,半块也没瞧见过。” 骓路道:“那我用木,成不成?” 老头道:“木头不见得比石头好找,真正的好木,早被神术师们搜刮一空,制成术杖了。” 骓路虽然失望,但也好过没有丝毫希望,抱拳道:“多谢大师指点,不知大师何日开张?” 老头道:“需得一天准备,后日小店才开张。” 骓路道:“大师熟知魔纹要术,日后生意想必好极。后日开张,在下定要来庆贺一番,还望大师不要嫌弃。” 老头哈哈大笑,说道:“老汉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深怕开张时冷冷清清,没个好彩头,客官要来,欢迎至极啊!” 骓路又说些客套话,这才离去。 露米娅道:“怎么办?那些石头听都没听过。” 骓路道:“留个心眼,慢慢找吧。眼下最关键的是和这老头搞好关系。” 露米娅道:“和他搞好关系?你给钱,他做事,要关系有什么用?” 骓路道:“你想远点,这老头会画魔纹,稚绮能不要他?到时候我一没身份二没钱财三和他素不相识,凭什么叫公主身边的红人帮我做剑鞘?” 露米娅一愣,说道:“你可真没用,我怎么附身在你身上了?想我以前,别说是一个人的死活,就是一个国家的存亡,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骓路道:“那你走,我还嫌你占我灵台呢!” 露米娅支支吾吾不敢顶嘴,又说道:“那我们怎么办?放任他跟着公主么?” 骓路笑道:“妙就妙在这老头今天才开张,我把这事说给公主听,卖个顺水人情,定能捞到些许好处。” 第二十二章 戏花淫贼5 稚绮公主在一重妖山深处造了一个大营,忠于她的奇术师们在大营里生活训练,吴一算决意帮助稚绮之后,也在营中居住。 大营守卫森严,出入需要通报,过了一会,稚绮竟出现在门口,笑道:“骓少侠,你怎么有空上我军营中来?” 骓路道:“你好好公主放着不做,跑这儿来干什么?” 稚绮道:“自然是来鼓舞士气,实不相瞒,我一个月有一半时间都在这里度过。” 骓路随口道:“食则同案,衣则传服,殿下真乃良将也。一算呢?” 稚绮道:“先生仍在整编队伍,不方便见你。公主过来陪你,不够资格么?” 骓路道:“还没编完?这都几天了。” 稚绮面色不忿,说道:“先生做事精细,每一个兵他都要细细考察,说是要建一支三百人的不俦之师,眼下才招了一百多人,还差得远。” 骓路道:“我有事找他,他既然没空闲,那你有没有精通风洲魔纹之人?” 稚绮道:“精通风洲魔纹的人?魔纹师可谓是凤毛麟角,千金难求,我怎么可能有。” 骓路假意疑惑,问道:“魔纹师很少?” 稚绮上下看了他两眼,说道:“看你这样子,想必是不知道风洲的人文风情。” 骓路还真不知道。 稚绮道:“每隔五年,风洲会举办一场叫做‘天宝奇工’的大会,届时会邀请鸟洲与华洲的朝廷要员前去观会,你知道么?” 骓路摇头。 稚绮道:“最近一次天宝奇工,风洲展示了一个叫做‘锁地阵’的魔纹大阵。大阵绘在一段山岩上,风洲魔纹师请鸟洲华洲的神术师随意进攻,谁能破开山岩,赏万金。神术师们纷纷出手,用了不下百道术法,从早上攻到晌午,最后你猜怎样?” 神术师全力一击,就算不能开天辟地,削个山头还是能做到的。就如摇光城中的荧惑神术师,一个术法熔了一座小山,那是几百人亲眼看到的。 骓路迟疑片刻,说道:“莫非没破开?” 稚绮道:“正是,不论神术师如何努力,锁地阵纹丝不动。随后,风洲请众人离开百丈,一刻钟后,一道巨大光柱破空而来,将那山岩轰成碎末。那光柱威压无穷,在场诸人无不面色苍白,两股战战,风洲的人解释说,刚刚的光束是‘射月炮’发射的,他们新发明的械器。” 只是听着,骓路也感受不到厉害,说道:“管他锁地阵射月炮,我就想知道你认不认识魔纹大师。” 稚绮略一皱眉,说道:“你听到这些,不应该先想到要是华洲有了这锁地阵和射月炮,我鸟洲不是完蛋了么?” 骓路道:“风洲肯卖么?我再不懂,也知道这两样是国之大器、立国之本,风洲要是脑子清醒,就绝不会卖给他国。” 稚绮稍稍拍了拍手掌,说道:“少侠既然如此聪明,怎么不往深处想想?械器威力如此之大,全是因为魔纹阵法,魔纹有如此效用,风洲会不加以约束么?在风洲,私学魔纹要砍头,私授魔纹更是要诛九族。风洲几百万人,真正懂得魔纹的不会超过一千个,从事械器制造的也不过区区万人。” 骓路奇道:“既然魔纹如此隐秘,那你怎么会有风洲械器详解那书?” 稚绮道:“魔纹之术,谁不眼红?细作当然要派。那本详解是一个细作穷尽心机混入风洲内部,在一个械器作坊里当学徒,浓缩数十年的见闻写成的密册。说是密册,最高级的也只到大型机巧炮的制作方法,更高级的仍然是谜。” 骓路道:“作坊?就没有拜师学艺的细作么?” 稚绮看了他一眼,无奈道:“你道天下人都傻,独你一个聪明是不是?鸟洲与风洲虽不是同盟,但交往也有百多年了,风洲从不让魔纹师见鸟洲人,只知道‘董徐沈王’四大魔纹大师,却从未见过一面。我还听说,风洲阶级严明,魔纹师们独住一城,城中所有人的来历必须清清白白,普通人没有令牌,压根进不了城。如此防备,细作哪有用武之地?能混进作坊当个学徒,已经算是精英中的精英,细作中的细作了。” 话到此处,骓路不免怀疑起那谢老头的身份,又问道:“有没有可能……魔纹师的徒弟不习惯风洲的风俗,偷偷跑出来了?” 稚绮大声一“哼”,极为不屑,说道:“少侠想法好极,你要是知道那等人,也介绍给稚绮认识好不好?” 骓路眉头深皱,沉默不语。 稚绮一惊,说道:“你真认识?” 骓路道:“之前碰到了这么个人,我现在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假的。” 稚绮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说道:“真的?人在哪里?” 骓路甩开她的手掌,说道:“你急什么?先不说他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魔纹师,做事也要有个先来后到,我还有事麻烦他呢。” 稚绮怒道:“你放肆!我堂堂公主,还要排在你之后?” 骓路看向她,笑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公主殿下,不如你亲自把他找出来怎样?人海虽然茫茫,找一个人虽然困难,可人家是魔纹师啊,指不定把魔纹师三个字写脑门上了,找起来极为容易。” 稚绮犹豫片刻,诚恳说道:“骓路少侠,你也知道,我要取天权城。要是有了魔纹师的帮助,胜算立刻大了几分!” 骓路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送了你一支妖兽大军,可谓已是仁至义尽。” 稚绮笑道:“正是如此!小路,你真是我的福将,先是送我妖兽大军,眼下又要送我一位魔纹师,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骓路道:“你在听我说话么?我说先帮我,然后帮不帮你,看魔纹大师的心情。” 稚绮娇声道:“哎呀,咱俩谁跟谁啊?先帮你先帮我,也没差。” 皇室长女、鸟洲第一美人如此跟人称兄道弟,可谓是那人的天大福分,可骓路偏偏不领情,说道:“亲兄弟明算帐,先帮谁是要搞清楚的。不过你既然是公主,那我吃些亏,让他两头帮就是。” 稚绮迟疑道:“真能让他如此忙碌?那可是魔纹师,请都请不来的大人物,严格的说,他比神术师更加珍稀。” 骓路道:“你之前能想象妖兽会替你卖命么?本大侠出手,有什么做不到的事?” 稚绮一思索,说道:“好,我相信你。你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 骓路立马道:“七彩的补天石、纯白的华霜宝玉、鲜红的地下流火,漆黑的吞光灭彩,这些你有没有?” 稚绮毕竟是公主,见识远比骓路丰富,瞪着眼说道:“你傻了吧?这四种奇石远比同样份量的黄金贵上百倍,别说我了,就是鸟洲皇室,也不见得有!” 骓路道:“这世上要是没有此物,怎么会有这些名头?” 稚绮指着改命堂的方向,说道:“吞光灭彩改命堂就有,就在术真祠里。赤阳真人的整个脑袋都是吞光灭彩,你要是胆子大,就去把赤阳真人的脑袋卸下来。” 骓路眼珠一动,说道:“真的?” 稚绮见他一脸动心的模样,震惊不已,说道:“你真敢去?丑话说在前头,你真动了赤阳真人像,砍头算轻的、车裂算便宜的、凌迟都是网开一面,到时候别怪我不讲交情,不去保你。” “那我缺钱。”骓路想也不想,直接说道,又想了想,道,“先前你是不是给了王传晴一个令牌?那个令牌有用么?” 稚绮道:“见令如见我,怎么会没用?有了那令牌,就是公主使,就是那改命堂堂主雉偶见了你,也要恭恭敬敬。” 骓路道:“那你先借我使使,有了它不敢保证手到擒来,至少大有可能。” ^^ ^^ 稚绮出手阔绰,先从袖子里掏出三千两银票,又掏出一个令牌,尽数交到骓路手上。她心思也细,怕骓路乱花银子,要他写清每一两的用处,多了归还,缺了补贴,办成之后另有赏赐。 骓路顿时按下贪污的念头,虽万般可惜,却大义凛然道:“钱财粪土也,本大侠不屑。” 有钱有权,骓路顿时有了底气。 他先是去了一家书斋,要了当世著名书法家一副“财源广进”的文宝,花费八百两。 又找到全城手艺最好的匠人,要他雕刻一块“巧夺天工”的木匾,匠人表示一天不行,一天雕不出好作品,这是砸招牌的事,一百两银子也不干。 骓路呵呵冷笑,甩出两百两银子,又把公主令牌一亮,说道:“公主说了明天早晨要,不是我难为你。实在困难,不做也行,我脾气好,不追责你,这公主要是大发雷霆,那可是啧啧啧啧……” 一连十几个“啧”,匠人吓得快要**,连忙答应,保证拼了老命也要赶出来。 最后去了天璇城最好的酒楼“天上楼”,花了五百两订了一桌酒席,以公主使的名义把天璇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全请了过来,名义自然是庆祝谢大师的小店开张。 公主使有请,谅这些个人不敢不来。 别人的钱,骓路根本不当钱,一个时辰不到花了一千五百两,丝毫不心疼,反而舒坦的吐出口气,只觉得身高好像突然高了一尺左右。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十三章 戏花淫贼6 谪仙街原是民居,后来改作了店铺,但后边仍是连着院子的,老头与少女便住在后院里。 月上中天,戏花蝶站在院里,目光不知飘向何处。 他略一凝神,脖颈之后顿时亮起一阵光芒,那光芒如同油墨,顺着身体蔓延,所过之处,留下鲜红的轨迹。 这些轨迹,是一道道魔纹。 戏花蝶前胸、后背与两臂之上覆满朱砂色的魔纹,这些魔纹相互呼应、各自联结,如同活物一般,一明一暗的呼吸。 他立刻觉得神清气爽、精力无限,这具老迈的身体不再乏力,皮肤上泛起年轻人才有的润滑光泽,力量在魔纹的激发下,源源不断的从骨骸经脉中迸发。 戏花蝶一生逍遥,肆意妄为,凭借的就是这魔纹加身秘术。 月洲魔纹之术,和风洲的魔纹大同小异,但月洲的魔纹可以绘在物件或人体上生效,风洲的魔纹却不能在人体上催动。 这里面的差别,只有一样——人体内有无妖兽的妖核。 月洲临近十万妖山,常年和妖兽打交道,一次偶然的契机,月洲有人误食了妖兽的妖核,他发现有了妖核之后,以妖核催动,可以使绘制在身体的魔纹奏效! 自那以后,又经过百余年的发展,这种秘术大行其道,月洲人在成年之际独自深入孤山,杀死妖兽并吞噬妖核成为一项传统,延续至今。 戏花蝶身为月洲人,自然也经过此项历练。想当年,他全力催发魔纹,力战神术师而不落下风,寻常的红袍术士,更远不是他的对手。 再到后来,他的妖核突破妖王境界,以妖王核催发的魔纹阵更是强横,他自觉无敌于天下,顺利潜入华洲皇宫,将华洲公主掳走,当了一夜夫妻。 但他还是太小看神术师了。 ——魔纹渐渐褪去,在脖颈上留下一个乌青的圆斑,谢老头更是气喘吁吁,支着石桌,才能勉强坐着。 华洲护国大术士只一击便击碎了他的妖核,其后更是追逐千里,险些叫他丧命。后来历经转辗,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是妖核破碎,怎么也修复不好,时灵时不灵,麻烦的很。 以他现在的状态,还想着一尝稚绮味道,着实有些异想天开。可是戏花蝶嗜色如命,无色不欢,他除了正常部位绘了魔纹,在那活儿上也匠心独运,绘了一个不得了的魔纹阵。 如今虽年过花甲,在那方面,远比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强悍,就算说是天下第一,也无人胆敢叫板。 再者,一想到已和华洲公主同榻而眠,却不知鸟洲公主深浅,便是不成双成对,便是不两全其美,便是心有不甘。 何况稚绮还是鸟洲第一美人。 如此种种,加上身边少女的撺掇,戏花蝶老夫聊发少年狂,当下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要来一出老牛吃嫩草。 通过缜密的调查,戏花蝶推测稚绮可能要夺天权,老头思前想后,定下了利用魔纹师的身份接近她,随后寻找机会一亲芳泽的计划。 他假意开店,其实是在等着稚绮自投罗网。 红衣少女走出房门,笑道:“老谢,你的妖核还能不能用?” 老头摇头,说道:“不能用了。” 少女道:“妖核破碎之后就没办法修复了么?以后我的妖核被人击碎,该怎么办?” 老头道:“换一个就是。” 少女奇道:“那你怎么不换?” 老头道:“我的妖核已经是妖王级别,想要换,必须要同样是妖王核,甚至是妖仙核。妖王核已是极端少见,妖仙核更是想都不要想。” 少女不管这些,只“哦”了一声,转而说道:“今天来的人,你知道是谁么?” 老头瞧了她一眼,问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少女道:“他也使剑,会不会是我赤面会的人?” 老头道:“不知道,你若是有兴趣,我去查查。” 少女道:“好呀好呀,你给我去查。”她“铮”的一声抽出宝剑,又说道,“先前那人手中的剑,和我这把比之如何?” 老头道:“你这把剑可是我的心血之作,怎么也不会比他的差。” 少女随手一舞,那剑竟变作一团雾气,耳边听到凌凌剑声,却完全瞧不清楚劈在何处,当真诡异。 她道:“我也这么想。” 老头道:“天色不早了,先休息吧。” 少女应了一声,走进房间。 ^^ ^^ 骓路的出现原本是与计划无关的涟漪,戏花蝶理也不想理他。但是,当他拿着公主令牌,亮出公主使的身份之后,不理也不成了。 送名人文宝、送敲匠牌匾,请脸面人物莅临给自家小店道贺,这面子简直给到天上去了,谢老头这家小店几乎在一夜之间闻名天璇,一时间人潮如流,几乎踏平了门槛,争着挤着来小店里一探究竟。 骓路隔三差五的来,一会请游园,一会请听戏,正经店没开了几天,倒先把天璇城逛了个遍。 更古怪的是,这人虽然是公主使,却从未说起过公主,每次见面,都是漫天漫地的闲扯,谢老头实在忍耐不住,小心说道:“骓少,这几日承了你这么多情,当真过意不去。” 骓路一摆手道:“谢老身为魔纹师,愿意和我说话已是赏了大脸,哪有什么过意不去?” 老头道:“不瞒骓少,这几日光顾着玩耍,店铺却一直闭着门,要是再不去看店,怕以后也没什么生意了。” 骓路假意一怒,说道:“谢老这是闲我烦了?” 老头连忙说道:“怎敢怎敢,只是养家糊口,着实不易。承骓少的光,打出了名头,若是一直闭门,光打出了名头,却打不开局面,不是枉费了骓少一番苦心么?” 骓路道:“无需担心,谢老身怀绝技,公主殿下早点名要你。我这几日绝口不提此事,是以为如谢老这等人物,一般都不愿意屈身事权贵,是以先展现公主殿下的诚意,再开口邀你。” 老头心思一动,心想:“既然公主点名要我,想必你不敢不拉拢我。我既然有魔纹这一手绝技,想要求个富贵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此刻轻率答应,反而会有破绽,正所谓欲速则不达、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处,我该婉拒。” 他微微一笑,说道:“我这一把老骨头,怕是伺候不了公主殿下。” 他这伺候,自然是有着更深更猥琐的意思,当下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妙言,笑得越发灿烂。 这抹笑容,看在别人眼里,只是一抹欲傲还矜的得意笑容,反而显得演技逼真,绝不会暴露了他心中所想。 骓路点头道:“有理,谢老先生果然是曲高和寡之士,不答应殿下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此事我会如实报备给公主殿下。” 老头的城府再深,此刻也惊了。 他哪里知道骓路跟公主不是一路人,骓路眼下没得到谢老承诺,不愿意两人过早接触,此刻谢老开口回绝,正好中了下怀。 红衣少女强忍着笑,娇声说道:“爷爷,你去帮公主嘛,阿葵想呆在公主身边,也好沾些贵气。” 骓路道:“小妹妹,公主吃人不吐骨头,可怕得很,你还是别呆在她身边比较好。” 少女看向他,说道:“你这人身为公主使,怎么能这么说公主的坏话?” 骓路道:“正因为我是公主使,我才能见着公主的真面目。” 少女道:“有些话说得,有些话说不得,你难道不知道么?” 骓路道:“实话实说,有什么说不得的?再说了,谢老不愿意去,你瞎胡闹什么?” 少女“哼”了一声,又对老头撒娇道:“爷爷,他不让我去,我偏要去!” 事关重大,老头不敢托大,慈祥的摸了摸少女的脑袋,说道:“好好好,爷爷答应公主殿下的要求,好不好?” 少女连忙应了一声,又看向骓路,说道:“喂,我爷爷答应了,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去见公主?” 骓路道:“既然谢老答应了,我现在就去问问殿下的意思。只是殿下这几日颇为繁忙,或许没空召见两位,两位莫要挂心。” 老头道:“臣下之人,自无怨言,骓少且去吧。” 骓路自去不提,那老头说道:“亏得你机灵,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应对才是。” 红衣少女一脸冷傲,哪里还有半分娇气,冷哼道:“你答应就答应,推脱什么?” 老头道:“我这不是矜持矜持么?不然要露出破绽。” 眼下的破绽其实也算不得小,那老头细细思索,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说道:“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替公主办事,竟然这么不尽心尽力,我稍一推辞,立马放弃,哪有这样的道理?” 少女道:“莫非是他的身份是假扮的?” 老头道:“不可能。那天宴席上,来的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头面人物,他在我们面前是能弄虚作假,在他们面前还敢假扮?” 少女想了片刻,想不出来,干脆说道:“我今晚去他家看看便能知晓。” 老头知晓少女的身手,当下一点头,说道:“多加小心。”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二十四章 邪魔之术1 是夜,骓路早早熄了明光石,卧在床上。 露米娅突然说道:“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 骓路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露米娅道:“谁跟你客气?我拿不准,才这么说的。那个叫云葵的孩子,给我一股妖兽的感觉。” 骓路奇道:“你说什么?她是妖王?” 露米娅道:“妖王我一瞬就能察觉,她显然不是妖王,像是妖兽。” 骓路道:“你胡说什么,妖兽还能化成人形?” 露米娅道:“我知道不能,所以拿不准。” 骓路略一回想,说道:“要说怪,也真怪。魔纹师到底有多稀少,这谢老头自己应该最清楚,他说要为孙女置办嫁妆,那该是个清高之人,不然凭魔纹师的身份,怎会缺钱财?可他言辞中总暗暗提及稚绮,今天竟还明言直问,不像是山野志士,倒像权势小人了。” 露米娅并不回答,说道:“有人进来了。” 骓路道:“我听到了,好大的胆子,神术师的楼也敢进。” 他翻身而起,摸到妖刀蛇吞,也不隐藏身形,径直走到偏厅,看向房梁,说道:“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红衣少女此刻一身夜行衣,小小的吃了一惊,她的潜行术臻入化境,怎么可能被人察觉?再一细想,莫非是刚刚看到吐火鼠王的妖王核,狂喜之下,动作稍稍重了些,起了一丝丝的微响,就被这人发现了? 事已至此,隐藏无用。她从梁上翻下,压着嗓子,吐出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这妖王核不错,我取走了。” 骓路笑道:“区区妖王核算什么宝贝,你若是胜过了我,拿去就是!” 少女道:“好,到时候你可别说是被偷了!” 少女将妖王核放下,脚下连连轻点地面,身体飘飘忽忽,好似没一点重量,飞速的朝骓路奔去。骓路一愣,下意识的移动步伐,两人错身而过,谁也没有出剑。 骓路使的是幽灵鬼步,姬无敌教的。 姬无敌出身赤面会,教的也一丝不苟,熟知此步法的人一看便知,那少女的步法,和他的一模一样,居然也是幽灵鬼步! 两人暗暗吃惊,沉默的对视。片刻之后,仍是少女抢攻。 只见她一剑斜刺,直奔左肺,骓路看得明白,知道这招叫“斜剖心”,刺向左肺只是虚招,如果横剑一格,她立刻会变刺为削,到时候回剑不及,胸膛立刻会被划破。这个招式,他本就练得娴熟,哪能不知破解之法?当下不退反进,飞起一步,侧身而过,进入长剑剑锋之内,如此一来,长剑便不能削;在此之前,先将妖刀蛇吞斜举过头,一刀从左上至右下,狠狠劈下,正是“阎王斩首”。 少女不慌不忙,轻巧回身,避过斩首的轨迹,身体回转的瞬间,一剑藏在腰间,猛然刺向骓路小腹——回身而刺,这是“小鬼回身刺”。 阎王斩杀是刚猛招式,骓路一斩不中,已是极度危险;小鬼回身刺是灵巧招式,骓路此刻收势不住,这一刺几乎必中,少女的眼里浮现点点笑意,显然胜券在握。 骓路不觉得自己有何危险,也无法理解少女的笑意。 收不住势,却又何必收势?他顺势而为,左上右下劈不中,那就借了扭身的腰力,右下左上狠撩一记! 这一撩远比阎王斩首凶猛,乃是“冥王暴杀”! 少女的刺击,骓路显然是躲不过了,但少女真不收手,立刻会被斩成两段。 这压根不需要考虑,少女一咬牙,立刻收剑,败走了近十步,这才站住,喝道:“你这人怎么不要性命?” 骓路道:“你或许刺不死我,我却一定能斩了你,怎么能叫不要性命?” 少女道:“不论如何,我迫你拼命,就已是我技高一筹,这妖王核我拿走了。” 骓路道:“当真可笑,你那一刺早在我算计之内,我本就想破釜沉舟、反戈一击,哪里是你技高一筹?” 少女道:“明明被我逼到绝处,还要说是算计之内,你好不要脸!” 骓路道:“你若不信,大可以再来一次。” 少女道:“且慢,你拜的哪座山头?” “什么?” “你不知道?那你的坟茔在何处?” 骓路大惑不解,说道:“你装神弄鬼什么?怕了直说!” 少女同样大为不解,说道:“你真不知道?那你这一身赤面会的武功从哪学的?” 骓路道:“刚刚的是你们赤面会的接头暗号?” 少女道:“正是我赤面会的切口,你师傅是谁?” 骓路道:“姬无敌,听说过么?” 少女喜道:“原来是赤蝠鬼的弟子,我是赤鬼仙,你知道么?” 骓路道:“我对赤面会一无所知,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少女道:“不妨碍的,你回去问问赤蝠鬼,便知道赤鬼仙是什么人。既然我们是一家人,这妖王核我就拿走了,你可不能说不行。” 骓路道:“痴心妄想!区区几句话就想打发本大侠?我管你赤鬼仙赤脚仙的,人可以走,妖王核留下!” 少女道:“你这人怎如此不通事理?我拿了你的妖王核,自然有赏赐给你。” 骓路一头雾水,说道:“赏赐?你好大的口气。” 少女道:“你不明白,我跟你解释一下,赤鬼仙是赤面会的头领,你们这些人,都要听从我的命令。” 骓路道:“我说过我是赤面会的人了么?” 少女道:“你师傅是赤面会的人,你学了赤面会的武功,怎么不是赤面会的人呢?” 骓路深感头疼,说道:“我们退一万步说,退一万步说好不好?” 少女道:“不要说退一万步,退十万步也由你。” 骓路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说的要是真的,带走妖王核也没什么。” 少女道:“我说的当然是真的,你要验证真假,去问你师傅就知道了。” 骓路道:“可笑,你的事为何要我验证?妖王核给你留在这里,你若是能证明你的身份,立刻拿去,我绝不说不字。” 少女略一皱眉,说道:“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既然你不肯给我,那我就动手抢了。” 骓路横剑而立,说道:“你尽管来!” 两人又斗。 这一次,两人深知对手也会赤面会剑法,再以此搏斗,很难占得上风,纷纷使出压箱底的剑术。骓路使得自然是“虐杀式”,虐杀式精妙绝伦、攻守兼备,局面被动可防守反击,使得凶狠则进击压制;少女的剑法却杂乱无章,只是每一击都含有无穷力量,一柄青锋剑有如一杆黑铁锤,震的骓路虎口发麻。 战了十招,少女有些气力不济,她一凝神,手中利剑竟变得朦胧,一剑削来,全无踪迹!骓路大惊,不敢硬接,慌忙翻身闪避,少女得势不饶人,连连抢攻,剑声萧萧不绝于耳,眼中却瞧不到一道剑影。 百忙之中,骓路问道:“这是什么妖法!” 少女笑道:“这是本小姐的仙术!” 露米娅急道:“你傻啊!看不到剑,就看她脚尖腰肢、肩头手腕,她再怎么厉害,难道还能指东打西不成?” 骓路道:“我当然想到了,这等剑术闻所未闻,既然能叫剑身失踪,那突然长了一尺半尺又有什么稀奇的?我正在推测她剑的长度!” 露米娅的话有对也有错,既然手中有叫人看不见剑刃的奇兵,怎么会不量身订造一套剑法? 少女常年练习,颇有心得,指东打西是做不到,但他人若是仅凭她的体姿身态判断,偏个一寸半寸,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一寸半寸虽然相差不远,但在近身格斗中无疑是致命与不致命的差别,骓路连连上当,身上早已挂彩,最危险的一次擦着心脏划过,登时不敢硬接。 他在游走中耐心等待,细致观察,终于瞅准一个机会,格住了看不见的长剑,此后怒施虐杀式,如同宣泄怨气一般一阵猛攻,打得少女手慌脚乱,肩头被划破,这才狼狈脱身。 少女大怒,她忍着疼痛,冷哼一声,忘记戏花蝶的叮嘱,猛地催动体内妖核,凌乱的偏厅内,似有猛兽尖啸。 气氛的陡变,不止骓路感受到了,露米娅道:“小心,妖力!” 少女的速度和力量在这一刻暴涨,每一次踏步,都要在木地板留下一个深深脚印,身体如同炮弹一般横冲直撞,卷起的厉风割疼了骓路的皮肤。 骓路强接一剑,妖刀蛇吞几乎脱手而去,惊道:“她的力量怎么突然强悍了几倍!” 露米娅道:“这显然是妖力加持,使秘剑苍天吧。” 骓路道:“怎么来得及?众生皆有罪需要蓄势三息,现在哪有三息?” 露米娅道:“我早就准备稳妥,若是众生皆有罪不奏效,万物如刍狗也能瞬间施放!” 他俩的对话在心念中进行,这四句话说出口需要很久,可在意识中,不过是眨眼功夫。少女毫不停顿,甩开骓路之后复又返身,一剑疾刺。骓路心道:“众生皆有罪!” 一丝黑色魔气借着夜色的掩护,攀附在妖刀蛇吞之上,骓路不闪不避,同样一剑刺出! 两剑在空中对撞,蛮横的狂力从剑尖贯穿而出,少女立刻吃力不住,握剑的手掌一松,几近脱臼,她连退数步,依旧卸不了力,一跤跌倒在地,长剑一个飞旋,露出本来面露,堪堪插在她左手边,再偏半寸,就要插入她的肩胛。 骓路收剑而立,说道:“如何?” 少女一言不发,只看着他。 先前的战斗中,少女很快发觉骓路身无灵气,剑法倒是很高,好像与自己相差无几,只凭技巧和体力,难以取胜。 她催动体内妖核之后,她的招式已不再是剑招,而应当算是术法一类,骓路抵挡不住,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这最后一招太过诡异,单凭**的力量,怎么可能迸发出如此力量? 她思前想后,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邪魔诡怪三分身。” 呆坐许久的少女,轻声吐出了七个字。 第二十五章 邪魔之术2 骓路心脏狂跳,双目不自觉的大睁,人海茫茫,找三份被刻意封印的剑招几如大海捞针。可现在还不到半年,竟一份接一份的冒了出来,这叫他不如不喜?连忙说道:“研习此术不做人!你知道秘剑苍天?” 少女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骓路道:“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知道这句切口?” 少女道:“我生下来就知道,你管得着么?” 骓路道:“阁下,秘剑苍天对在下意义重大,你若是知道些消息,还望不吝指教。” 少女道:“对你意义重大?那太好了!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骓路沉默片刻,说道:“阁下,我用这妖王核换秘剑苍天的消息,你意下如何?” 少女道:“什么破妖王核,我不要了!”她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拔出宝剑,就要离去。 骓路连忙拦着她,说道:“阁下……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起来,只要在下能做到,一定照办。” 少女道:“可笑,你能做到的事,我就做不到么?”顿了一顿,又道,“好,我要你在自己心脏上刺一剑,在自己脖子上抹一刀,你做得到么?” 骓路道:“阁下这是强人所难。” 少女笑道:“我就是强你所难,怎样?你要是做不到,还请让开!”她一下推开骓路,转身离去。 露米娅道:“就这么让她走了?” 骓路道:“当然不行。” 露米娅道:“那你还不跟着她?” 骓路道:“她既然是赤面会出身,跟踪与反跟踪肯定熟知,我没把握不让她察觉。” 露米娅道:“那怎么办?” 骓路道:“我或许知道她是谁。” 夜色浓重,骓路疾速奔行,潜伏在高楼之上,远远监视着戏花蝶的小店周近。将近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快要破晓前,少女的身影出现在小店附近。 她显然格外小心,确认并没有人跟随之后,一翻身进了店后小院。 这一切,自然是落在了骓路眼里。 露米娅道:“这可真叫小心。” 骓路道:“守则之一而已。” 露米娅道:“你怎么知道这人就是那个女孩?” 骓路道:“体形、眼神和气味,最重要的是说话时的感觉。” 露米娅道:“这两人似乎有点不简单?” 骓路道:“别有所图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没用。” 露米娅道:“什么没用?” 骓路道:“你忘了再世灵液了吗?稚绮给他俩一喝,什么图谋都玩完了。” ^^ ^^ 第二日,骓路还没睡醒,稚绮公主便闯进门来,见面便说:“好一个妖国护国大将军,好一个踏云牛王牛脾气,好一个骓路骓少侠啊!” 骓路恍惚间,还以为时间往回拨了几日,问道:“殿下怎么了?那等陈年往事,现在提来干什么?” 稚绮怒道:“你不是说我找不到魔纹大师吗?那人就在街上开店!招牌就是风洲魔纹秘术!你这样戏弄我,眼里还有我这个公主吗!” 骓路理直气壮道:“我什么时候戏弄殿下了?我那天就说了,‘人海虽然茫茫,找一个人虽然困难,可人家是魔纹师啊,指不定把魔纹师三个字写脑门上了’,他这不就是把魔纹师写脑门上了么?我句句属实,绝无戏弄殿下的意思。” 稚绮气得直笑,说道:“好,算我蠢,被你骗的团团转。我只问你,那位魔纹师的意向如何?” 骓路道:“我办事能出什么差错?这几天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磨破了嘴皮、嚼烂了舌根,费了百般劲终于说动了他。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可以带他来见你,你先准备起来吧。” 稚绮心想,要请动一位魔纹大师,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事,骓路说话是不靠谱,但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这事既然办成了,她心中怒气也渐消,嘴上却说道:“你说得好听,我看是别人本来就想要投靠我,你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请来了他!” 骓路怒道:“殿下恶意揣测至此,我还有何话可说!罢了!就当我一番苦心、满腔忠诚都喂了……都随江而去便是!” 他本想说喂了狗,一想此话太不合适,连忙改口。 稚绮见他一脸冤枉、满眼怨恨,顿觉自己理亏,柔声说道:“好啦,我说得不好,跟你赔不是了。你帮我请来了魔纹师,我心里自然是感激你的。” 骓路又“哼哼”几声,很是勉强的接受了公主的歉意。露米娅乐得直笑,大骂骓路卑鄙不提。 骓路道:“殿下,我把魔纹师带到何处?” 稚绮道:“带到隔壁那小楼中吧。” 骓路应了一声,摸出公主令牌,递还给稚绮,说道:“幸不辱使命,这令牌该物归原主了。” 稚绮只是微笑,并不接过,说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既然已经接了这令牌,怎么能随意还我?” 骓路一怔,道:“殿下什么意思?” 稚绮道:“你一日为公主使,一生都为公主使。这可是个好差事,能和我这鸟洲第一美人朝夕相处,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骓路将令牌随意一丢,说道:“在下胸无大志,不敢受命。” 稚绮冷声道:“哪有你饶舌的机会?菜市口前断头铡,公主殿下座上宾,你选一个吧。” 骓路道:“天底下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这公主使我就是不干,你砍我头好了。” 稚绮不再多说,起身就走,头也不回的说道:“你等着。” 骓路大惊,连忙说道:“且慢!且慢!我做啊,没说不做嘛……公主使这么好的差事,我垂涎已久,刚刚推脱,不过是客气客气,我这等老实人,哪能抗命不尊呢?” 稚绮笑道:“我就知道骓少侠是个识时务的好汉。既然如此,我立刻通告天下,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座前使者,有调动指挥任何听命于我的人的权力。” 顿了顿,她又轻轻叹气:“我向来自命清高,世间万物无不任我差遣,可一看到你,就觉得头疼。以前的事就算了,这公主使真的是很多很多人想当,偏偏就是你,强塞给你都不要,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骓路一挑眉,立刻将断头山脚下的话回敬了过去:“想要品尝蜂蜜,就要不惧蜂刺;想要采撷花朵,就要踏过荆棘;想要了解我,倒不如先征服我,公主殿下,你意下如何?” 稚绮冷哼一声,寒声道:“敢调笑我,你活够了是不是?” ^^ ^^ 午后,骓路又去了谢大师的小店,谢老头早等着他,两人说了些寒暄话,老头突然说道:“骓少,云葵那丫头今日不在,你不觉得奇怪么?” 骓路登时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老头道:“云葵贪玩,昨天晚上去了贵府上,我也是先前才知道。唉,我管教无方,让您见笑了。” 骓路没想到他如此坦荡,只好说道:“哪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云葵性子活泼,身手了得,我十分喜爱。” 老头笑道:“活泼是活泼,却有些刁蛮了。” 骓路道:“小女孩子有些刁蛮,才更可爱。” 老头笑了一阵,说道:“骓少,大多数魔纹阵需要妖核催动,你知道么?” 骓路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昨夜云葵想要我的妖王核,我道是小孩子贪玩,就没舍得给,原来是谢老要?” 他其实早知道魔阵需要妖核催动,只是眼下不便明言,假装听一次而已。 老头道:“正是如此,老汉我最近在研究一个魔纹阵,普通的妖核催动不了,需得妖王核才能主持阵法。不知骓少那颗妖王核有无大用?若是闲置着,卖给老汉如何?” 一颗妖王核,放在平时,骓路是毫不在意的。但此刻明知云葵有秘剑苍天、明知谢大师需要妖王核,更明知谢大师是谢云葵的爷爷,再大方的送,自然是舍不得。 老头明白事理,说道:“骓少,眼下我们是在店中,这做买卖虽说要讲人情,更重要的,是价钱。” 骓路笑道:“谢老真是坦荡人,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好藏拙。实不相瞒,我需要云葵小姐的秘剑苍天。” 老头道:“我听云葵丫头说,骓少也会秘剑苍天,那么自然也知道秘剑苍天的诅咒了?” 骓路道:“端是了得。” 老头道:“云葵本是个温顺的孩子,习了秘剑苍天之后,才变得刁蛮任性。骓少明知如此,也要秘剑苍天?” 骓路有露米娅守护,哪会害怕,当下说道:“请谢老成全!” 老头微微点头,捋了捋胡须,说道:“要叫骓少失望了,秘剑苍天的来历,骓少想必也知道。用妖王核换赤阳真人的真迹,怕是换不到。” 骓路早想到了此节,比起秘剑苍天,妖王核简直是少女的发丝、街上的灰尘,太不值钱了。话虽如此,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免不了失望,低低叹了一声。 老头轻声咳嗽一声,接着说道:“骓少,老夫可以用锁灵剑鞘换你的妖王核,你意下如何?” 第二十六章 邪魔之术3 这话出乎骓路的意料,他一思索,说道:“可我没有白石头黑石头红石头彩石头。” 老头微微摆手,说道:“有那些天材地宝,当然是最好,若是没有,次一点也凑合。只是材料次了一些,绘制这个锁灵魔纹阵就会极费精神,老汉一来是怕气力不济,绘差了魔阵,难免砸了招牌,二来是不想太劳神费力,这才没把话说全。” 骓路见他脸色如常,毫无羞愧之意,在心底大骂此人狡诈无耻,脸上笑道:“大师考虑的周详,那就成交了!” 老头道:“好,三日之后,你来取剑鞘就是。” 骓路又道:“谢老,今早我去请示了公主殿下,殿下虽然繁忙,听到你愿意帮助她,喜不自胜,当即推掉了杂务,明日在公主府上设宴相邀,你以为如何?” 老头笑道:“自然是听令,有劳骓少了。” 骓路道:“谢老何必如此客气?以后你我同帐为官,是为同僚了。若是他日得以高升,可莫要忘了我们今日的交情啊!” 老头道:“老汉只求混口饭吃,最大的奢望,不过是给云葵丫头找个好归宿,哪里有什么雄心大志?若是哪里做的不妥当,还望骓少在公主面前多担待着点。” 两人哈哈大笑,客客气气,你吹我来我捧你,老少一堂,其乐融融。 骓路眼见着日上三竿,问道:“云葵还没起来么?” 老头道:“骓少有事?” 骓路道:“实不相瞒,在下身上也有一式秘剑苍天,想跟云葵打个商量,换来看看,不知她意下如何。” 老头点点头,说道:“骓少稍待片刻,我去后院瞧瞧。” 过了一会,云葵打着哈欠走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拿来给我看看。” 骓路取出皮卷,说道:“你的呢?” 云葵道:“你先给我看了,我觉得合适了,才把我那份给你看。” 骓路道:“哪有这个道理?我堂堂公主座前使者,还能讹你不成?” 云葵笑道:“是你要跟我换,我可不想换。” 骓路道:“秘剑苍天如此厉害,你难道不想看看其他的?” 云葵道:“看当然是想看,换我就不是怎么乐意。你也知道,秘剑苍天一共有三式,看过两式和看过一式也没多少差别,反正都是没看全。” “说得有理。”骓路微微点头,又掏出一封皮卷,说道,“我这两式,换你那一式,你意下如何?” 云葵脸上的倦容一扫而空,跳下椅子,说道:“这都是真货?你真有两卷?” 两卷换一卷,傻子才不换,云葵关了店门,将三份秘剑苍天拼在一起,果然一一吻合,纹丝不差。 骓路见她痴迷的模样,说道:“你小心些,秘剑苍天干扰人心的力量不是闹着玩的。” 云葵仔细的看着残杀式与虐杀式,说道:“我自有神通,倒是你,小心变作只懂杀戮的怪物。” 骓路闻言,不再管她,目光一转,看向最后一份秘剑苍天。 最后一式叫做“绝杀式”,其下有两招,一招名为“戮人成魔”,一招名为“诛天成圣”。 “戮人成魔”下有一行注解,言简意赅:杀一人,得一天苦练之功力;杀百人,得一年苦练之功力;杀万人,天下无敌。 骓路目瞪口呆,说道:“这……这是什么?” 云葵扫了一眼,说道:“昨晚你与我对战时,是不是觉得我的剑势大力沉?” 骓路道:“的确如此,你的剑好似有百斤重,极难格挡。” 云葵道:“我大约杀了三四百人,才有这种霸道的剑路。” 她的口气风轻云淡,骓路却觉得难以置信。 三四百人,那是一个稍具规模的村庄的人口,眼下又不是乱世,杀死这么多人,难道不怕被官府通缉么? 云葵又道:“非但剑势变得沉重,我的身体强度也有所增强,一般的术法伤不了我。” 骓路不愿再听下去,怒道:“这等妖术,就算是延寿百年,我也绝对不学!” 云葵抬眼看他,说道:“不用学,你看一眼,绝杀式便在你脑中扎根。以后你杀了人,力量立马会增加。” 骓路在心底道:“露米娅,她说的是真的么?” 露米娅道:“是的。你看到这些字的瞬间,便有一道意志在你灵魂上刻上印记。” 骓路道:“帮我驱散它!” 露米娅道:“为什么?” 骓路反问道:“为什么?这种妖术,你还问我为什么?” 露米娅沉默片刻,说道:“小路,你既然握起了剑,杀人就在所难免。这绝杀式是非常强大的心法,每次杀人之后,你所有的素质都会提升。” 骓路还来不及反驳,她又说道:“你只要不去滥杀无辜,这就是一个造化无穷的妙术,而不是大逆不道的邪术。” 骓路冷笑一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有的人从来不乱花钱吗?” “哈?我怎么知道?”露米娅道。 “那是因为他根本没钱。”骓路说道,“只有没钱的人才不会思考怎么花钱,不为银两发愁的人,就算再节俭,总有一天会挥金如土。我知道杀人可以变强,总有一天会忍受不住诱惑而大开杀戒。” 露米娅沉默片刻,说道:“青鸟的命,和其他人的命比之如何?” 骓路一愣,说道:“众生皆平等。” 露米娅嗤笑不已,说道:“你真虚伪。让老娘来告诉你,青鸟的命比其他人的命高贵一千一万倍!或许以后青鸟会惹上你无法解决的麻烦,到了那时候,你怎么办?” 骓路思考了很久很久,他终于得出结论:“我会杀死一万个人,然后救出她。” 露米娅笑道:“这才对。我不会驱散戮人成魔,但我会阻止你滥杀无辜,在非必要的时候。” 骓路暗暗点头,又去看“诛天成圣”下的注解,却怎么也看不懂,有许多名词他见也没见过,压根不能理解表达了什么意思。 露米娅道:“这是跳出轮回,求得长生的方法,你现在水平远远不够,看也白看。” 骓路道:“怎么又是不能用的?” 露米娅道:“还是那句话,你太弱。那个云葵,几乎全能施展。” 骓路不甘道:“包括苍天该当死?” 露米娅道:“我估计‘戮人成魔’修炼的深了,‘万物如刍狗’对身体的损害会大大减少,杀得人足够多之后,‘苍天该当死’也能无伤施展。” 骓路大大摇头,说道:“师傅说这套剑法不讲仁义,是邪魔之物。我先前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 ^^ 华洲鸟洲交恶已久,对彼此都是知根知底,两国的间谍细作早就生根发芽,有能者甚至担任着敌国官府要职,稚绮公主的种种举动,自然逃不出华洲眼线的视线。 王传晴的心情非常不好。 先前,公主从断头山回来的时候,他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如何刁难骓路一行人的事情说出,满心欢喜的以为能得到赞赏,不料公主殿下脸一拉,责怪他做得太过火,强硬命令他去跟骓路等人道歉。 他王传晴何许人也?堂堂七尺男儿是也! 怎么可能对骓路青鸟这等人低三下四的道歉?他是看在公主的薄面上才不得不屈尊认错,心不甘情不愿的草草道歉。 自那之后,坏事一件跟着一件,偶然碰到公主,公主倒仍是笑颜以对,只是再不让他跟随左右,反而派到一个百人队去当什么百夫长。 要说百夫长也不算什么下职,可哪有呆在公主身边舒坦? 更可恨的是,那吴一算凭什么得到公主赏识?凭什么让公主尊敬,一天到晚“先生”、“先生”的叫着? 这也就算了,一时踩到狗屎,交了好运,也怨不得别人,只能怪那老天不公,怪赤阳真人瞎了眼。 无法忍受的是,那骓路凭什么当公主使?凭什么! 那下作的骓路,一个不能习术的废物,凭什么抢了他王传晴的专座,坐上了公主使的位置? 王传晴前思后想,挠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一天,他灵光乍现,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不是他王传晴能力不够,也不是公主赏识骓路,是那骓路油嘴滑舌,马屁……不是,拍公主的尊臀拍的山响,公主这么一个柔弱的、懵懂的、涉世未深的少女,哪经得起骓路这一番曲意奉承、大拍特拍?肯定要被他拍的昏迷过去,这才让他当上了公主使。 王传晴怒砸案机,大声骂道:“好一个骓路!这般无耻!” 他身旁一人吓了一跳,说道:“少爷,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 这人名叫凌顶,术法不强,但为人和善,又能说会道,朋友极多,一般人都叫他“顶子”。他能坐在王传晴边上,倒不是全是因为他能说会道,也因了他是云霄门弟子,王传晴念及同门之情,提拔他做了副手。 王传晴道:“还不是为了这几天的事,骓路这个王八蛋,我非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顶子同仇敌忾,说道:“这个骓路真的可恶,当日在奇术师会场就敢拆少爷的台,绝不能轻饶了他!只是他不知怎么傍上了公主,现在身为公主使,我们暂且忍一忍,等他下了台,不用少爷动手,我顶子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传晴道:“我刚刚想到了,这骓路有什么本身?他身上没一点灵气,这个公主使必然是他在公主面前谄媚如狗才换来的!我现在就去见公主,揭穿这小人的真面目!” 第二十七章 后院起火1 顶子略一思索,说道:“原来是这样,还是少爷机灵!我还在想,这小子到底是走了什么大运,原来只是阿谀奉承的水平高,一时迷了公主的眼!” 他从案上抽出一封文件,又说道:“少爷,百人队的重编已经完成,插入了二十个奇术师,换下了三十一个奇术师,眼下我们营中有奇术师七十三名,请您过目。” 王传晴早就所有事务交给这个副手,自己从来不管,此刻要他看,也看不懂,便道:“你做事稳妥,没出错岔子,我看了也是多余。” 顶子道:“少爷既然要在公主眼前拆穿骓路的真面目,不如乘着把这名单交上去的时机,顺便告诫公主。” 王传晴喜道:“好好!你果然聪明!” 他取了编制名单,马不停蹄的赶回改命堂迟暮湖边的小楼,见到稚绮,禀明来意。 稚绮略一皱眉,说道:“我先前说过,编制一事交给吴先生,你拿来给我干什么?” 王传晴道:“殿下,队伍重编不是小事,交给吴一算,我不放心。” 稚绮怒道:“吴先生是我任命的统帅,他的能力毋庸置疑。你若是不愿服从他的命令,可以卸下百夫长一职。” 王传晴心中大为委屈,沉默不语。 稚绮轻叹一声,说道:“王公子,自吴先生到我帐下,你发现有什么变化么?” 王传晴道:“殿下的军队焕然一新,各司各部明确了各自的责任,办事效率大大提升。除此之外,奇术师的训练有了更强的针对性,只是时间太短,暂未见到成效。” 这些变化,全是顶子看到的,王传晴心情不好,整日不出房门。 稚绮道:“正是如此,吴先生非但有将才,更有相能,你在这等大将良相手下做事,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传晴更是不满,依旧不语。稚绮又道:“我刚来改命堂时,你替我做了许多事,我心里自然是记得的。你若是好生跟着吴先生学习,以后我定有大任交予你。” 他听了此言,心情稍有好转,说道:“殿下,我并非对吴先生心有不满,到此处来,其实是有一密报要面呈给殿下。” 稚绮抬头看他,问道:“密报?什么密报?” 他左右一看,欲言又止。稚绮会意,挥手屏退了众人,王传晴这才说道:“我这密报,关乎骓路!” 稚绮道:“骓路?他怎么了?” 王传晴道:“殿下难道没有疑问么?骓这个姓氏,可不多见哪!” 稚绮一愣,心道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骓路的出身来历,她早就彻查,便道:“王公子以为如何?” 王传晴道:“依在下推断,骓路极有可能是华洲骓家的子孙!殿下,华洲鸟洲是什么关系,我不需多言,他一个敌国元帅的子孙,不可不防啊!” 不是极有可能,本来就是。 非但如此,十年前把骓路推入海的,正是骓家的人。稚绮面色不悦,有心斥责,却又罢休,只说道:“王公子多虑了。” 王传晴搞不懂了,在他看来,话说到此处,公主应该拍案而起,怒斥骓路演的一出好戏,立马剥夺他公主使的身份,甚至当场要将骓路抓来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公主怎么会这么冷静呢? 他又一细想,顿时明白,原来是骓路拍马溜须的功力远比自己想象的厉害,简直像是给公主殿下灌了**汤一般,有些死心塌地的味道了! 为臣者,当冒死以谏! 稚绮不悦的脸色,反倒给了王传晴极大的勇气,他昂首挺胸,朗声说道:“身言直谏,义报国恩!匹夫骓路,胸不藏点墨,腹无有韬略,更身不具半分灵气!此等无能废物,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安敢在殿下面前,凭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满嘴拍须溜马之言,做得公主使者!” 稚绮大惊,做不得声。 王传晴慷慨激昂,接着说道:“殿下心性善良,涉世不深,被此等宵小之徒、奸佞之人以花言巧语迷惑,实属情理之中。他骗得了殿下,却唬不住我!” 他双膝着地,磕几个响头,又道,“殿下,今日我以死直谏,就算不要了性命,也要拆穿骓路的丑陋面目!殿下可定我罪,却不能轻饶了骓路啊!” 稚绮哭笑不得,猛然砸碎手中茶杯,斥道:“放肆!满嘴胡言乱语,骓少侠有无本领、我是否被骗,要你揣测?” 王传晴不依不饶,依旧叫道:“殿下!请殿下明鉴!” 稚绮愤然起身,说道:“我念在旧日情谊上,今日之事暂且不提。你若是不能悔过自新,再无端挑拨离间,就别怪我铁面无情,新账旧账一起算!” 王传晴被侍卫架了出去,丢到街上,他愣了好久,凄惨一笑。顶子见他魂不守舍的回来,连忙问道:“少爷,这是怎么了?” 王传晴道:“朽木为官,禽兽食禄。我虽以死为谏,却没有作用。” 顶子赶忙好言相劝,又跟着狠骂骓路吴一算等人,最后说道:“少爷,你的才能毋庸置疑,骓路吴一算之流怎能和你相比?这稚绮公主,当真不识好歹!” 王传晴听了,严肃道:“顶子,你怎能这么说公主?公主如此人物,怎么会不识好歹?” 顶子坐立不安,来回踱步,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许久之后才说:“少爷,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王传晴道:“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当说的?” 顶子道:“那我就直言了,少爷听了不要生气。稚绮公主,怕不是什么纯真之人。” 王传晴道:“此话怎讲?” 顶子吞吞吐吐,说道:“前些日子,骓路不是来过大营么?” “是啊,怎么了?” “那日我恰好……”顶子一咬牙,道,“看到骓路和公主,在无人处做那事!” 王传晴道:“那事?哪事?” 那是还能是哪事,自然是男欢女爱,水**融之事。顶子开了个头,便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时间与地点确确凿凿,连那****都细加描述。 王传晴脸黑如锅底,一口白牙几乎要咬碎。 顶子见他这般模样,难免害怕,又说道:“这不是顶子我胡说八道,骓路这小子胆子奇大,估摸着是有古怪癖好,喜欢在野外交合,许多弟兄都撞见过。不过也是,细细想来,让堂堂公主在野外露出羞态,的确,的确……” 王传晴怒火攻心,一拳将座前案机砸的四分五裂,说道:“许多人瞧见过?那我怎么没看见?你信口雌黄,小心我现在就将你斩杀!” 顶子仓惶道:“少爷,我是为了你好才说出所见所闻,这等掉脑袋的话,我怎敢乱说?我们营中也有弟兄见过,你若是不信,叫他们来对质便是。” 王传晴当然要叫人来对质,顶子去了一会,领回了七八个人。竟有这么多人见过?王传晴这一愣着实回不过神来了。 这几人当下关了房门,你一言我一语,轻声交流。 讨论这等风流密事,本来是交流感情的好方法,只是王传晴脸色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一般,全无往常的兴奋欢愉气氛。 这人说我瞧见了,那人说我看到的更是离谱,这么一来,王传晴心中的侥幸全数破灭,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断的盘旋回响。 一人道:“我调来这里前,是在帅府担任守卫的。公主有时夜访帅府,不知为何,吴一算每次都要屏退我们,等公主走后,再叫我们继续守卫……” 顶子一惊,慌忙从案上捡出一张纸,指着上面的水渍,说道:“前些日子,从帅府发来的这份文件上有块污渍,我还以为是水渍,莫非……” 王传晴慌忙夺过纸张,眼睛死死盯着那块污渍,双手不断的颤抖,纸张发出“哗哗”的声响。 顶子露出微笑,暗暗使个眼色,一人立马说道:“这不是水渍,哪有这样的水渍?照这位兄台的话看来,莫非公主与吴一算也……” 有一人应道:“这也没什么稀奇,一国公主,有几个榻上玩物,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另一人笑道:“我听说这吴一算和骓路是好朋友,这下真成连襟兄弟了。” 先一人道:“要我,可受不了这样。他们难道就不会为了争宠打起来么?” 另一人道:“公主半个月在军营中,半个月在改命堂里,难道是没道理的么?” 先一人一拍大腿,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要在那湖边造个小楼,原来是为了行事方便!” 王传晴听到这里,突然发现那小楼是他亲自监督造起来的,想不到他尽心尽力,造起来的竟是别人的爱巢! 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王传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顶子见火候已到,稍稍一挥手,众人会意,纷纷离去。 第二十八章 后院起火2 这些话,自然是信口开河。这些人,也是顶子手下的人。 王传晴面白如纸,良久不语,顶子在一旁安慰道:“少爷,我知你悲伤难过,可事已至此,多想无用。你就当是镜中花、水中月,大梦一场吧!” 王传晴听着这话,悲从中来,竟落下了眼泪,说道:“我早该明白的。花言巧语,怎可能让公主如此着迷,必然是……必然是……唉!” 顶子一脸愤慨,说道:“少爷,那种荡妇,你怎么还叫她公主?我看窑子里的**,也比她清白得多!” 王传晴沉默了一会,才道:“不可,不可。你不能这么说公主,她……” 顶子打断道:“少爷怎么还执迷不悟!我来问你,你王传晴比骓路差么?” 王传晴道:“我怎会比骓路差?” 顶子又道:“你比吴一算差么?” 王传晴道:“吴一算有些本事,但归根结底,还是我优秀。” 顶子道:“正是如此!少爷的学识、见解、修为都远远那两位,您对公主的用心,更不是他俩能够比较!可公主为什么不选择你,反而选择他们呢?” 王传晴道:“为什么?为什么呢……” 顶子急道:“少爷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少爷谦秉有礼,毕恭毕敬,自然无错,错就错在稚绮那贱人不爱才子,惟爱浪子;不爱琴棋书画,独爱房中淫技!” 王传晴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顶子道:“她既然不仁,少爷又何必仗义?我有一计,能将骓路与吴一算置于死地!非但如此,少爷若是不嫌公主肮脏污秽,更可将她囚为禁脔,供您享乐。” 王传晴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血色,说道:“怎能将堂堂公主囚为禁脔?罢了,就当是饭后闲谈……你详细说说。” 顶子附耳说来,最后说道:“少爷,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此事看起来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其实全无危险。” 王传晴双眼冒出骇人光亮,一时犹豫不定。 ^^ ^^ 第二日,在骓路的带领下,戏花蝶与云葵前往公主楼拜见公主。稚绮在室外恭候,一见到来人,便迎上去说道:“老先生可算来了,我等了好久!” 戏花蝶一看眼前少女,心中大叫:“啊呀!美人美人,真是美人!那华洲公主算得什么,这丫头才是光彩照人!” 他心中虽涟漪层起,脸上却一点也不表露,笑道:“山野村夫,怎敢叫殿下挂记?” 云葵上下看了看公主,说道:“姐姐好漂亮呀!” 稚绮笑道:“小妹妹也可爱得紧。” 云葵又道:“姐姐有情人么?” 稚绮一愣,说道:“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花心思?姐姐清清白白,可没什么情人。” 云葵道:“现在没情人,以前也没情人么?” 稚绮微微皱眉,说道:“自然是没有。” 云葵笑道:“没有就好。” 稚绮大惑不解,不明白她何出此言。戏花蝶道:“殿下见谅,这孩子被我宠坏了,见谁都是没大没小的。” 稚绮道:“天真活泼,没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我听骓少侠说,老先生精通魔纹之术,不知先生师从何处?” 戏花蝶道:“殿下可知数十年前,风洲董大师叛国出逃一事?” 稚绮道:“那时我尚未出生,但董大师叛离风洲一事震惊天下,不但风洲全力搜捕,鸟洲华洲也派出精干,几乎将整个天下寻遍,一直到今天也不曾停息,我有所耳闻。” 董大师曾被誉为风洲魔纹第一人,他叛逃之后,可谓是举世震惊。 一位顶尖的魔纹大师甚至比十位神术师还重要,那段时间,几乎所有长得像魔纹师的人都被华鸟二洲扣住审问。 至于董大师为何叛逃,风洲讳莫如深,至今仍是个谜。 戏花蝶道:“不瞒殿下,董大师宛如人间蒸发,是因为他后来去了月洲。老汉本是月洲人,偶然得到机缘,拜董大师为师,这才学会了魔纹之术。” 稚绮道:“先生竟是月洲人!月洲向来神秘,我从未听过那里的事,先生与我讲讲吧。” 月洲再神秘,也是标在地图上的国度,普通人或许不知道月洲的虚实,但位高权重者必然知道一二,稚绮身为公主,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戏花蝶明白这是稚绮的考验,他本来就出身月洲,自然是信手拈来,对答如流。 稚绮认真听着,暗暗和自己知道的信息对比,果然一一吻合,全无差错,笑道:“月洲竟如此迷人,倘若有机会,我定要去瞧瞧。” 戏花蝶道:“殿下贵为公主,到了月洲,也一定被敬为上宾,哪里都去得。” 稚绮道:“老先生既然是董大师的弟子,想必也是一位魔纹大师。” 戏花蝶谦虚道:“大师算不得,只略知一二。”他从怀里掏出一只蜜蜂,说道,“殿下请看,这是老夫闲暇时做的小玩意,但求博殿下一笑。” 这蜜蜂有头有脚,一双薄翅,做得栩栩如生,戏花蝶一按蜜蜂的头,只听得“咔”一声,蜜蜂身上有一条条细线蔓延,双翅“嗡嗡”震动,竟浮在了半空。 戏花蝶手指朝天一指,口中喊一声“去”,那蜜蜂便扶摇直上,戏花蝶又一声“疾”,空中突然炸出一团火花! 他捋着胡须,颇为自得,说道:“这叫作‘信蜂弹’,速度不快,爆炸的威力也不甚大,妙就妙在能飞行、体积小,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骓路看着那团火花,心想这哪是威力不大,要在人身边爆炸,那人多半要完。 稚绮更是两眼发光,喜道:“大师真乃神人也!快请入内!” 众人坐下之后,稚绮亲自取来一碗茶水,笑道:“谢大师,你可知这是什么?” 骓路一看,水色湛蓝,晶莹剔透,不是再世灵液,又是什么? 戏花蝶从未见过再世灵液,自然不知,奇道:“这水怎这么蓝?” 稚绮笑道:“此乃宝物,轻易不给人喝,稚绮斗胆,请大师品尝。” 戏花蝶哪知有诈,双手接过,说道:“恭敬不如从命,老夫失礼了。”他一仰脖,便喝下了再世灵液。 骓路低垂着眼,稚绮露出笑容,云葵问道:“爷爷,好喝么?” 戏花蝶一抹嘴,神色依旧如常,说道:“有些甜。” 骓路大惊,心道:“这难道不是再世灵液?”再一看稚绮,她同样一脸吃惊。 云葵嘟着嘴,说道:“姐姐好偏心,给爷爷喝了,却不给我喝。” 稚绮强笑道:“我不知妹妹也来了,只准备了一碗,既然如此,我给你去倒一碗。” 戏花蝶道:“怎能叫殿下亲自动手,让下人去倒便是。” 稚绮道:“此水有延年益寿之效,怎能让下人知晓?两位稍待片刻,骓使者,请你随我一起去。” 骓路跟着稚绮,穿过大厅,走到地下酒窖。 骓路奇道:“那不是再世灵液?” 稚绮快步如飞,深皱着眉,头也不回的说道:“不是再世灵液,我至于装神弄鬼吗?” 骓路道:“那怎么会无效?” 稚绮怒道:“我怎么知道!” 骓路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去触那霉头,闭上嘴打量四周。 酒窖并不如何宽敞,除了满地的酒罐之外,正中央放着一个镶金嵌玉的宝壶。稚绮看也不看宝壶,抱起一个极其平凡的酒罐,掀开盖头,这原来是一个鸳鸯壶。 酒罐中间设置隔板,左边是透明的酒,右边是湛蓝的再世灵液。 她说道:“我这布置,有问题么?” 骓路道:“画蛇添足,你把那宝瓶摆的这么显眼,不是摆明告诉别人那不是再世灵液,但再世灵液就在这酒窖里么?” 稚绮看了他一眼,并不反驳,捧起一掌湛蓝的液体,一丝犹豫也无,张嘴饮下! 骓路忙道:“殿下,万一这真是再世灵液呢?” 稚绮早已吞入口腹,顿了片刻,猛地将酒罐一摔,怒道:“假的!被人掉包了!” 骓路不知如何回应。 稚绮大声喘息,说道:“我费尽心机,几近丧命,竟替他人做了嫁衣!” 骓路道:“有谁知道再世灵液藏在此处?” 稚绮道:“再世灵液使用得当,能颠覆王朝,我只跟老师商量要藏在何处。这里的布置,是老师独自做的。” 骓路道:“赤面人?可能是他么?” “绝不可能!谁都会背叛我,唯独老师不会。”稚绮缓了缓呼吸,又道,“他们都喝了再世灵液,怎么可能有异心?” 骓路沉默片刻,说道:“殿下,这未必不是好事,以灵药得忠诚,不如以言行聚人心。在我看来,公主殿下外秀内慧、光彩照人,不需再世灵液辅助,也能成就大事业。” 稚绮脸色深寒,冷哼一声:“说得好听,我外秀内慧?那怎么说不动你?” 骓路道:“我若是真瞧不上殿下,这公主使,我会当么?” 稚绮挥挥手,说道:“罢了罢了,此事容后再议,魔纹师要紧。” 第二十九章 后院起火3 稚绮到底是公主,回到殿上之后,神色自若,笑意盈盈,哪里有半点丧气?双方畅谈许久,有骓路在一旁接茬,自然不会无聊。 时近中午,稚绮摆下宴席,请戏花蝶坐了首席,在座的有吴一算、木不正、赤面人,殷豪文等,皆是首脑人物,骓路这等杂鱼,只好和云葵一起坐在末席。 骓路倒无所谓,云葵却一脸不开心,嘀嘀咕咕的埋怨。 骓路轻声道:“抱怨什么呢?你知道这一桌上的都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 云葵道:“让本小姐坐了末席,还不准我抱怨了么?” 稚绮让出半个席位,笑道:“倒是我粗心了,云葵妹妹,来坐我边上吧。” 云葵嗤道:“谁稀罕啊?我就坐这了!” 此言一出,席上气氛顿时僵硬起来。木不正冷哼道:“哪来的野孩子,这般没教养!” 戏花蝶本有心圆场,听到木不正这么说云葵,顿时不乐意了,寒着脸道:“是我的孙女,教的不好,抱歉了!” 气氛急转直下,一边是神术师,一边是魔纹师,哪个都不好得罪,饶是稚绮见惯了大场面,此刻也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之中,骓路一把抱起云葵,将她按在自己膝上,说道:“正是,和我这样的花样美男、少年俊才坐在一起,便是皇帝的龙椅,那也不换。云葵丫头,你说对不对?” 骓路突然出手,按住了她的关节穴道,此刻竟挣脱不得,云葵大怒:“你这个色狼,给我放手!” 骓路道:“你这孩子,我这膝盖便是皇帝老子也不给坐,现在格外开恩让你坐了上来,怎么还不乐意了?” 稚绮顺水推舟,说道:“骓路少侠,男女授受不亲,宴会更不是戏耍玩闹之所,请你放开云葵。” 骓路对云葵道:“你看,惹公主生气了吧?这下你坐不了我的大腿了,老实回你位置上去吧。” 赤面人笑道:“骓路少侠,你一表人才,身手不俗,又担任着公主使这一要职,可谓是少年得意,你既然喜欢云葵姑娘,何不请求谢大师将她许配给你呢?” 骓路一拍大腿,说道:“正是!我看到云葵,便迷了眼蒙了心,竟没想到此节,谢老,不知你舍不舍得将云葵许配给我?” 稚绮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骓路一眼。 木不正与戏花蝶毕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骓路这么一闹,虽不能化解矛盾,至少避过了锋芒,随后的假意求婚,更是叫桌上气氛焕然一新,顿时融洽起来。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戏花蝶正要回绝,忽然心头一动,仔细看着骓路。 骓路在改命堂早就是风云人物,一剑斩妖王、六欲神术师投怀送抱、担任公主座前使、和改命堂新秀,才貌双绝的青鸟姑娘颇有暧昧关系,这四项哪一样不是叫人垂涎的事? 不知有多少少年英雄,早将此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做梦都想取而代之。戏花蝶没花多少功夫,就打听到骓路的底细。 先前因为身份的对立,他一直没在意骓路,此刻一看,顿觉果然少年才俊,和云葵似乎极为相配,便道:“我觉得挺好,不过这毕竟是云葵的终生大事,云葵要是不愿,我也不好做主。” 骓路满心以为他会一口回绝,不料竟隐隐有答应的意思,慌忙看向云葵,心道:“这丫头任性至极,我刚刚这么得罪她,她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正是因了云葵任性至极,她本来要回绝,突然看到骓路脸上颇有惊慌恐惧之色,登时大怒。 一来是不愿遂了骓路的愿,二来是恼怒他竟害怕自己答应,便道:“好呀好呀,你喜欢我,我也觉得你不差。骓路相公,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骓路几乎捏碎了手中酒杯,强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云葵妹妹不要拿我开心了……” 云葵打断道:“我可没拿你开心,你要是不信,我们现在就去圆房。”她又对公主说道,“公主,你有空房么?” 稚绮愣道:“空房……空房自然是有,不过这事,还是等成亲之后再说。” 骓路张口结舌,无话可说,只觉得一口怨气压在心头,吐不出又咽不下。殷豪文、木不正、赤面人等皆觉得好笑,可又不敢笑,同样憋得难受。 稚绮左顾右盼,说道:“呃……嗯……那个,婚姻大事,容后再议。这场宴席,是为了迎接谢大师,来,我们干了这杯。” “哈哈哈哈!”木不正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满地打滚,老泪都笑了出来,指着骓路道,“好小子!有趣!太有趣了!你小子完了,等六欲和青鸟回来,你等着被她们活剥生吞吧!哈哈哈哈!” 他这一笑,其余几人都忍耐不住,纷纷低下头去,连稚绮也把持不住,悄悄掩嘴。 骓路心如死灰,没功夫理会他们,他狠盯着云葵,轻声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云葵道:“咱俩还没同床共枕,你的态度怎么就这么差?以后我要是把身子给了你,你不是天天都要打我?” 骓路道:“就你这小身板,我稀罕么?” 云葵道:“相公莫急,你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会长起来的。” 骓路道:“你把话挑明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云葵道:“为人妻室,还能干什么?盼官人升官发财、出人头地,我再给你生几个大胖小子,延续你家香火。” 骓路道:“姑奶奶,算我求你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云葵道:“先吃饭,晚上说,好么?” 骓路再不正经,也不拿婚姻大事开玩笑,郁闷了一会,突然想到,嘴上答应算什么?天阴了不一定下雨,母鸡趴窝里也不是非要下蛋。 再说了,酒后胡言怎么能作数?虽然才喝了一杯,也不是什么烈酒,但毕竟还是喝酒了。 这么一想,他脸上阴云一扫而空,顿时豁然开朗,又谈笑起来。 妖山上的军营距离改命堂略远,宴席散了再过去,天都要黑了。稚绮有先见之明,将营中各类械器皆取了一种过来,请戏花蝶看。 说是都取了一样过来,其实只有魔纹弹和机巧炮而已。 戏花蝶一看,心道这都是什么破玩意,随手拨弄了两下,就没了兴趣,说道:“殿下营中的械器太过古旧,这机巧炮是数十年前的古老版型,射程、威力与填装速度都不值一提,那魔纹弹更是早被淘汰之物。” 稚绮显然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大师见笑了,械器难得,饶是这些,在我这也算宝贝了。” 戏花蝶道:“殿下手下有魔纹师么?” 稚绮道:“只有几个略知魔纹的人。”说着一挥手,便有一老七少八人上前。 这八人先前见了戏花蝶的信蜂弹,早就是五体投地,脸色毕恭毕敬,为首的苍髯老者说道:“老汉一生钻研魔纹之术,无奈天资有限,即便穷经皓首,也不能窥得一二,今日见了前辈,才知道魔纹之奇巧,老汉这一生,算是白活了。” 戏花蝶不拿架子,笑道:“魔纹晦涩难懂,若是无人指点,除非是天纵奇才之辈,否则绝难取得成就。”他看着那七个少年,又道,“他们是你的弟子?” 老者道:“老汉惭愧……我只教了他们如何绘魔纹而已,至于魔纹阵的构成,我也只知十余种,且都是数十年前的产物。” 戏花蝶这么问,自然是有目的的。 以魔纹师的身份加入稚绮麾下,与稚绮的距离,未免不够近,但收稚绮当亲传弟子,那就是十分亲近,不要说时时刻刻都有机会,说不定日久生情,公主殿下自己就投怀送抱了。 他细细看了那七个少年人,说道:“眉清目秀、手指纤长,的确有魔纹师的潜质。” 顿了一顿,他突然叹气,说道,“老夫现已年迈,孙女天性好动,不适合研习魔纹之术,可惜我这一身本事,后继无人!眼下见了这么些好少年,老夫厚颜,不知老先生肯否让美,在这些少年人中择一优秀子弟,拜我为师?”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 稚绮更是喜不自胜,收谢大师为上宾,毕竟不是自己人,哪有从小培育的魔纹师来的好用? 她有心让谢大师教授技艺,又深知魔纹师从不轻易收徒,本打算好生安抚,以后时机成熟了再提上一提,此刻见他主动开口,如何不喜? 魔纹大师的高明之处,在于对魔纹的理解和组合。魔纹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只要肯下工夫,都能画出不差的魔纹,可这个魔纹为什么能与那个魔纹组合、组合了有什么用、还能添上什么魔纹,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明白的,想要理解透彻,除了自身聪慧,还要有大师指导。 老者当然满口答应,说道:“使得使得!太使得了!莫说是这些孩子,老汉我也能当您的弟子!” 戏花蝶笑道:“你与我一般年纪,怎能师徒相称?你若有不明白处,只管来问我就是,我们相互交流,共同提高。” 侍从立刻拿来刻刀与石板,七位少年人屏息恭立,等待戏花蝶的考核。 戏花蝶拿起刻刀,在石板上刻了个“の”,说道:“这是天心纹,几乎所有的魔纹阵都有此纹,可谓是基础中的基础,你们先刻来给我看看。” 那七个少年连忙低头苦刻,区区一个魔纹,竟叫他们刻的满头大汗。众人围城一个圈,安静的看着。 戏花蝶看向稚绮,说道:“殿下,我看你手指长且有力,似乎也有魔纹师的潜质,你也来试试?” 第三十章 后院起火4 稚绮看向自己葱白的手指,喜道:“当真?我可从未刻过魔纹。” 戏花蝶道:“试试便知。” 稚绮接过刻刀,说道:“那我献丑了,刻得不好,大师也不许笑我。” 刻刀略沉,刀尖锋利无比,刚一接触到石板,便如插入豆腐一般,陷了进去。戏花蝶在一旁道:“绘纹一术,首要是屏息凝神,摒除杂念。三分为力,七分靠势,心随刀走,刀随意去。” 稚绮似懂非懂,神思有一瞬的出神,随手一划,刻下的天心纹竟放出刺眼光芒,几如烈阳般叫人睁不开眼! 不熟悉魔纹的人都“哦——”了一声,熟悉魔纹的人惊得合不拢嘴。 “浑然天成!”老者突然叫道,“大师,这可是浑然天成?” 稚绮疑惑道:“浑然天成?” 戏花蝶看着她,一脸不可思议,说道:“殿下有所不知,绘下的魔纹按照标准程度,分成了许多等级。其中最为难得的三种,分别叫做‘妙笔生花’、‘完璧无瑕’以及最上等的‘浑然天成’,殿下资质绝无仅有,叫人钦佩。” 妙笔生花出异香,完璧无瑕清泉响,浑然天成生日光。一个魔纹阵若是由这三种魔纹构成,效能大涨。 戏花蝶本打算不论稚绮画的怎样糟糕,自己胡口乱夸,硬收了她就是,想不到稚绮一笔惊天动地,收她为徒顺理成章。 公主拜师,自然不是小事,为了叫戏花蝶觉得被人敬重,大肆操办一番更是必要。吴一算、殷豪文等人还有公事,先行离去,赤面人去操办拜师事宜,木不正生性洒脱,受不得交际场面,甩甩袖子也走了。 骓路也想走,稚绮不让走,只好留下。 ^^ ^^ 是夜,戏花蝶与云葵自然是留在了公主府中,稚绮再开宴席,此时人不如中午那么多,便叫上了负责守卫的王传晴同席。 稚绮稍稍歪头,说道:“王百户,今日似乎不是你轮值。” 王传晴一脸慌张,他身后一人上前一步,笑道:“殿下日理万机,竟还记得这点微末小事。今日理应是郑百户轮值,不过他临时有事,换了我们来。” 稚绮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回殿下的话,小人名叫凌顶,是王百户的副手。” 稚绮微微皱眉,军队行事,必然要恪守规矩,你换我,我换你,成何体统?便道:“吴先生知道此事么?” 顶子道:“自然是知道的,没有吴军师的首肯,郑百户再大胆,也不敢让我们代来。” 稚绮道:“如此便好。” 菜肴端上来没多久,众人还未动筷,只听得门外一声长笑,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破空而来:“公主殿下,我戏花蝶如约而来,你可准备好新房了么!” 众人大惊,谢老头更是惊讶,和云葵对视一眼,心道:“来得正好,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冒充老子的名号。” 稚绮冷哼一声,说道:“谢大师不必惊慌,小小蟊贼,不足挂齿。王百户,请你去指挥应对。” 她话音刚落,只听得几声爆炸声响,有一守卫慌慌忙忙的跑进大厅,说道:“殿下!来人太强,我们支持不住,请您速速回避!” 她刚刚夸下海口,这人立刻来说挡不住了,稚绮定力再高,也变了脸色。 顶子几步走到她身边,说道:“殿下,我护你回避!” 稚绮尚未回答,顶子眼里精芒一现,不用术法,只将全身灵气集于掌间,一掌拍在稚绮侧肋! 与此同时,王传晴一开纸扇,扇出近百到细小风刃,大叫道:“骓路!受死!” 稚绮与骓路皆是猝不及防,然而骓路反应迅速,一个鹞子翻身,立刻避过风刃;稚绮却毫无预警,两人距离更是极近,她甚至没有回过神,便被汇聚了磅礴灵气的一掌击翻,内脏剧烈震动,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顶子与王传晴一击出手,立刻脱身暴退,两人刚刚退到门口,七十多名奇术师便冲进房门。 这些本应忠于稚绮的人,非但不攻击王传晴二人,反而将他们护在中心,无不挂着冷笑,如同群狼看着猎物一般,用得意洋洋的表情注视着桌边四人。 骓路心道不妙,目光四下搜索,已寻好退路。 稚绮强撑着站了起来,看向王传晴,冷声说道:“王公子,请给我解释。” 王传晴面色潮红,怒指着骓路,说道:“你背着我,与这个畜生做了什么事,真当我不知道吗!” 稚绮怒火中烧,冷笑道:“我背着你?我贵为公主,需要背着你?” 顶子大声说道:“我家少爷对你一片痴心,你却和骓路这混账有了夫妻之实,这难道不是背着我家少爷么!” 稚绮气得脸色发白,怒道:“信口雌黄!” 顶子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骓路,你要是说出实情,我们少爷可以饶你不死!” 他一转头,想去看骓路,这一瞧之下,顿时大吃一惊:“骓路人呢!” 七十双眼睛看去,大厅中哪里还有骓路?非但骓路,云葵也凭空消失。 骓路与云葵出身赤面会,别的不会,瞒天过海最是擅长,趁着刚刚一番对话,众人没留神的时候,这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稚绮同样惊骇,对骓路的好感瞬间消散,她面对王传晴的反叛、被七十多不怀好意的目光时,没有丝毫畏惧,此刻心中却有了小小波动。 她转念一想,心道:“他走了才是对的,只要请来了援手,不论是不正大师,还是妖山中的军队,二者来其一,都可解我之围。” 这么一想,顿时心安,她看向王传晴,说道:“王公子,你此刻回头,我会既往不咎。” 王传晴道:“无需多言,骓路不死,我不会罢休!” 稚绮道:“骓路此刻必然已经去请援手,真到了那时候,我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哈哈!” 先前的笑声再度传来,一人缓步而来,说道:“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王敢保证,骓路绝出不了改命堂内堂!” 稚绮见到来人,更是吃惊,这人竟是改命堂堂主! 雉偶带着掩不住的笑意,缓步行来,得意的看着稚绮。 他如何能不得意?雉偶的母亲是一个侍女,出身十分低贱,他从生下来开始,就从未受过皇子待遇。其他皇子皆有封地,贵为王爷,唯独他没有,而是被派到改命堂来,做了一个小小的堂主。 这叫他如何不恨! 早在十年之前,他就暗中投靠华洲,利用职务方便,暗中培养势力。 稚绮满脸深寒,冷眼看着雉偶,说道:“你是戏花蝶?” 雉偶道:“不像?” 稚绮心思急转,说道:“不对,你不是戏花蝶,你是华洲的奸细。” 稚绮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四大学堂中,改命堂正门弟子最为稀少,对鸟洲皇室也并不如何忠诚。 堂主是敌国的奸细,在他的暗中操弄下,堂内弟子怎么有为国尽忠的心思? 也因了这一节,她才会来到改命堂招揽人才,其余三堂对鸟洲忠心耿耿,她在那些地方发展,必然不如改命堂顺利。 雉偶哈哈大笑,说道:“不管本王是谁,反正你稚绮公主是被戏花蝶掳去,我这改命堂堂主尽管竭力搜索,却怎么也找不到你的下落!” 稚绮贝齿紧咬,冷眼看着他。 在改命堂内,堂主的权力极大,非但可以培养亲卫队,更可以封锁门口,禁止任何人出入。如此一来,骓路确实难以传递信息。 “真是不错的眼神啊!”雉偶也看着稚绮。 她嫣红的唇角沾染血液,愈发娇艳,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亲吻舔舐:“你的眼神,叫我想起了小时候。我这连庶出算不上,几乎是私生的皇子,总是被人用这种眼神瞧着。” 稚绮冷笑:“叛国贼子,奸佞禽兽。” “是了!是了!”堂主一脸兴奋,“正是如此,我里通外国,我卑鄙无耻,你再多骂几句!” 稚绮一愣,露出更为厌恶的神色,说道:“你想怎样?” “本王想怎样?” 雉偶忍耐不住,哈哈大笑,状若癫狂,大声说道:“本王生平最见不得的就是鸟洲皇室宗亲!你身为皇室长女,身份高贵的很,平日里本王见了你,也不得不满脸堆笑、谄谀奉承。” “本王要怎样?本王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本王要将你这鸟洲第一美人教导成犬!要让你吐出舌头呼吸、光着屁股吃食!” 雉偶脸色潮红,转身环视一圈,说道:“在场的诸位,等稚绮公主学会汪汪叫了,本王要她服侍你们每一个人!” 众人大声喝彩,高声谢恩,用炙热的视线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稚绮,有人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似乎已经看到稚绮公主四肢着地,摇臀吐舌的下贱作态。 屋内,大梁之上。 云葵听着他们的对话,浑身都是一颤,说道:“好恶心的人。” 骓路道:“一样米养百样人。” 骓路与云葵并未走远,不约而同的跳上房间东南角的大梁上,底下这些人的站位,看不到大梁上,但他们可以看到房间每一个角落,又离大门、窗户极近,即使被发现,也能瞬间逃出房间。 云葵又道:“这些人修为如何?” 骓路看不出,露米娅看得出来,说道:“大多数蓝袍,最强黄袍。” 云葵道:“这么弱?那能战!” 骓路一惊,说道:“七十多人呢大小姐。” 第三十一章 后院起火5 云葵道:“你且放心,老谢怀里的玩意不是闹着玩的。” 她从袖中取出一支短笛,凑在唇边一吹,骓路又惊,心道找死不是这么找的,正要阻止,却发现这笛子略有古怪,竟吹不响。 他听不到,戏花蝶听得到。 这笛子发出的声波频率极低,唯有专门练习过的才能听到。戏花蝶不动声色,衣袖似无意的一抖,几只指甲大的灰虫掉在地上,慢慢朝门口爬去。 云葵看着,突然说一声“下去”,伸腿一踢,就把骓路踢落在地! 骓路“哎”一声,哪有别的心思,在心中大骂云葵,脚尖刚刚着地,左腿一个“踏萍而起”,右腿一个“满弓劲箭”,身子先是慢慢浮空,接着如同一枝利箭,朝窗外暴射而去。 从落地到窜出窗户,不过是一秒的时间,反应快的来不及喊出声,反应慢的甚至还没回过头,云葵看在眼里,赞道:“好轻功!” 下一瞬,被骓路吸引了注意力的叛党们没有发现猛然提速、此刻已到了脚底的灰虫,只听得几声“噗”响,小小的灰虫化成大大的烟雾,将所有人笼罩其间! 那七十多人惊慌失措,有人下意识的想要使用术法,云葵早有准备,高声叫道:“不要使用术法,小心伤了自己人!” 她这一喊,着实有效,术法亮起的光芒没有发散,逐渐熄灭。 戏花蝶双手连挥,数十只械器蜜蜂嗡嗡而去,在人群中心炸裂开来;云葵催动妖核,长剑化作一片雾光,在人群边缘游走杀戮;稚绮忍着伤痛,咬牙反手取出神火、阴风双扇,左右一挥,火龙朝着烟雾肆虐而去。连翻出窗外的骓路也重新跳回大厅,一招“众生皆有罪”,从烟雾这端猛刺而去,妖刀蛇吞钉着一串人,破烟而出。 骓路这一刀自然是杀了几个,他握着妖刀的手臂上猛然传来一股温暖的热流,沿着经脉遍布四肢百骸,渐渐消融。 骓路浑身一阵舒畅,竟有点上瘾的味道,拔出妖刀之后,又想刺出。好在他心志坚定,硬是忍住,露米娅不满的“啧”了一声。 稚绮见到骓路出现,顿时一喜,此刻才知道原来他并未远走,只是潜伏在附近。此刻境况危急,她无心多言,只说道:“随我来!”便转入后堂。 顶子打在她侧肋上的一掌绝不算轻,若不是身上贴身穿着银丝宝甲,吸收、抵御了大部分灵气,必然当场昏迷。 骓路见她走不快路,一把抱起她,三人脚步匆匆,再次进入酒窖。 稚绮指挥骓路掀开一块石板,露出一个通往地底的大洞,说道:“建楼之初,考虑到逃生的问题,挖了一条地道。” 骓路问道:“通往何处?” 稚绮道:“本来只通往外堂,后来听说川大圣在妖山地下掘了许多通道,便请他将那些通道与这个地穴连接。” 骓路喜道:“如此说来,直通军营?” 稚绮道:“正是。” 这等危急关头,稚绮仍然请戏花蝶先行,随后才进入地道,骓路最后入内,随手一拉,关上了洞口。 四人稍稍安心,脚步并无来时匆忙,稚绮不愿意再被骓路抱,只要他扶着,说道:“谢大师,云葵妹妹,真对不住你们。” 戏花蝶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四人能逃出生天,已是万幸!” 稚绮道:“叫大师与云葵妹妹受此大惊,我真的过意不去。” 戏花蝶道:“我老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求云葵平安无事。殿下有伤在身,还是不要多说话为好。” 骓路说道:“大师的械器真是高明,那一大团烟雾,是怎么来的?” 戏花蝶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今日要见公主,没带真正好用的械器,不然这七十人不过是案上鱼肉,任我宰割!” 稚绮心中恨无可恨,一贯温和的脸庞扭曲着,她既对王传晴、雉偶的背叛感到愤怒,又害怕戏花蝶因为此事不再助她,焦急之下,竟又一口鲜血呕出。 骓路连忙抚摸她的脊背,说道:“事已至此,多想有何用?大丈夫能伸能屈,既然保全了性命,此后讨回来就是。” 稚绮见他眉目间颇有担忧,言辞柔和温暖,与往日对待自己的态度大大有别,强笑道:“骓少侠倒也有怜香惜玉的一面。” 骓路听她有心调笑,神色跟着一松,说道:“这样才对,现在我们有路可走,可不比当日断头洞底安全的多?你既然是天命之子,自然有神灵庇护,谅那些小小奸贼奈何不了你。” 四人走了一会,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两条道路,稚绮也是第一次走地下通道,并不知道走哪条路为好,凭借印象中军营的方位,她选择了左边的通道。 不料没走多远,竟又是一个分岔路口。 骓路回想起断头山洞内复杂的道路,顿时明白过来,肯定又是川大河到处乱挖,搞了个迷宫出来,当即怒道:“这个川大河,真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走回头路是不可能的,此后遇到分岔口,只管凭直觉走去。如此许久之后,众人开始不安——或许他们要饿死在这地下迷宫中。 ^^ ^^ 稚绮等人先前纷纷使出各自绝技,自然是杀了不少。 大厅内的烟雾散去之后,雉偶转眼一看,还能站立的竟然不足三十人,稚绮的火龙最为霸道,一下燎死了二十多人。 最为关键的是,本来是瓮中之鳖的稚绮和戏花蝶,此刻已经消失不见。 顶子机灵,起烟时就卧倒在地,除了被人踩了几脚之后,毫发无伤,他见雉偶脸色漆黑,小心问道:“大人,怎么办?” 雉偶道:“不用慌张,稚绮定然逃往酒窖中的地下通道。” 顶子道:“我们追不追?” 雉偶道:“怎么追?你挡得住他们的反击?” 顶子看着一地尸体,摇了摇头。 雉偶道:“你立刻去我府上,请焦土大师请来!” 顶子一惊,说道:“那位大人也在?” 雉偶不耐烦道:“速去速归!哪来这么多废话!” 焦土大师,火焰术法大成者,五年前晋入神术师境界。 自稚绮招收妖兽为兵之后,华洲便对这次行动极其重视,非但连连催促,更派了他来做援手。 华洲下达的命令,是诛杀稚绮,雉偶却不愿意稚绮就这么死去,他从小被人蔑视,做梦都想折磨、侮辱稚绮,以出腹中一口不甘之气。焦土大师显然不会听从他的命令,因此他借口万无一失,不劳大师出手,支开了他。 计划本来的确是万无一失的。 假借戏花蝶之名,以保证自身无忧,又利用顶子权务之便,将手下聚集到王传晴的百人队中。 如此一来,公主身边的守卫都是自己人,又抓住山慈不在的机会,猝然发难,只要速战速决,随后善加周旋,不会有任何差错。 然而此刻事有变故,魔纹师的难缠程度远在计算之上,雉偶心头涌上一丝惊慌,万一行动失败,不用华洲惩罚,鸟洲就会叫他人头落地,他心中再不甘,也不得不请焦土出手。 非但雉偶脸色不悦,在场众人都是惶恐不安,王传晴更是两股颤颤、汗如浆下。 稚绮的脱逃,有如一柄重锤砸在他脑门上,一下将他砸醒。 他猛然想起,顶子的话是多么的漏洞百出,一切的一切都那么肤浅,经不起一点推敲。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些全是真的,稚绮真的和骓路、吴一算有染,那又与他王传晴何干?他现在正在干什么? 谋杀公主!大逆不道!这是要满门抄斩的事! 思及此处,他再也无法冷静,牙关“格格”的打颤,脑袋如同拨浪鼓一般狂摇,心道:“不是……不是……这不关我的事!”他越想越怕,想到自己、他的父亲人头落地的画面,猛地惨叫一声,转身便跑! 这一跑慌不择路,竟和一人撞了个满怀,他抬头一看,只见木不正正怒视着他!他心惊胆颤,一下尿湿了裤裆,一口气没缓过来,“呃——”的一声,昏死过去。 木不正理也不理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厅,厉声朝雉偶发问:“这是怎么回事?公主殿下呢!” 雉偶本来有些心慌,但见到一个奇门门主竟对自己这个改命堂堂主如此无礼,愤恨顿时占据心头。他一指东方,怒道:“戏花蝶掳了公主,朝那边去了!不正大师,你怎么现在才来?” 木不正“哎呀”一声,哪里理会他?身形疾若闪电,朝着东方暴掠而去。 又过了片刻,顶子终于带着一人回来,那人怒不可遏,见了雉偶,立刻骂道:“废物!废物!你不是说不需要我出手么!” 雉偶满脸堆笑,弯腰垂首,说道:“大师息怒,大师息怒……状况仍在掌握中,稚绮绝跑不了!” 来人正是焦土大师,他一声冷哼,说道:“最好是如此!此事要是失败,老夫大可以一走了之,而你,必死无疑!” 雉偶满头大汗,说道:“稚绮从地下通道跑了,请大师救我!” 焦土道:“快带我去!” 众人连忙赶到酒窖,掀开石板,跳入地道。 第三十二章 千里溃败1 穿山甲王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胡乱打洞,川大河完美的继承了这一基因,修的地道岔道是多无可多。 焦土的脸黑如锅底,雉偶尴尬不已,说道:“大师,岔道多不是坏事,想必那稚绮此刻也摸不着头脑,到处瞎转!” 焦土声如震雷,怒斥道:“放屁!她修的地道,能不认识路吗!想必此刻,她已经在军营里调遣军队,要来取你狗命了!” 他骂了一通,仍不解气,看着眼前又一个三岔路口,感到一阵阵的无力,回头说道:“不需要找了,回去想对策吧!” 这一转身,顿时愣住。 只见稚绮、骓路、云葵与戏花蝶四人竟然在他们的背后,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双方相距不过十丈,你看着我,我瞪着你,一时没人说话。到底还是骓路反应迅速,一下把公主抗在肩上,喊道:“跑啊!” 焦土大喜,道:“给我追!” 骓路心里问候了川大河祖宗十八代,咬碎了牙狂奔,可他再快,也快不过神术师。只听得耳后风声猎猎,焦土的身影拉出一道道残影,席卷而来! 危急之际,戏花蝶屈指一弹,将两枚黑色的梭子弹入洞壁,梭子接触到墙壁,竟开始飞速旋转,往深处钻去。 到了足够深度之后,只听得两声巨响,梭子猛然爆炸,整个洞穴都为之摇晃,焦土大师猝不及防,竟被一块巨石砸了个头破血流,幸好脚步停得及时,又用上灵气守护,只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掉落的巨石堵住了道路,焦土大怒,正要破开乱石,顶子在后说道:“大师且慢!我们碰上稚绮,说明他们也迷了路,这些碎石不破开更好。” 焦土回头,问道:“怎么?” 顶子道:“地下道路太过复杂,再度遇到他们的几率着实不大,我们非但不能打通道路,而且每走过一段路,就堵上一段路。如此一来,必能生擒他们!” 焦土明白过来,喜道:“好聪明的小子!” 他三十余人分成五队,各寻一条道路,若是没有发现稚绮等人的踪影,就击毁通道;若是发现了他们,立刻喧哗警报。 骓路背着稚绮狂奔,四周不断传来爆炸声,地洞时刻都在摇晃,叫人心惊胆颤。如此奔了许久许久,骓路逐渐感觉气力不支,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光亮。 云葵喜道:“出口!” 骓路大松一口气,到了地上,迂回的余地就多了许多,当下加快脚步,临近洞穴,一跃而出。 四人竟在地下徘徊了一整夜,东方已露出鱼肚白,第一道曙光尚未落到骓路身上,倒有一道鲜红火蛇率先袭来! 骓路大惊,推开背上的稚绮,立刻就地一滚,避过了火蛇侵袭,转眼一看,只见焦土早已候在洞口,正一脸奸笑的看着他! 稚绮本就受了内伤,此刻再度受到冲击,顿时闷哼一声,险些昏死过去。云葵与戏花蝶踏上地面,转眼一看,大惊失色。 焦土等人先他们一步登上地面,三十余人分散开来,将脚下出口团团围困,四人刚刚逃出升天,又落入虎口。 焦土难掩快意,哈哈大笑,双掌一摊,直径一丈有余的巨大火球在他头顶凝聚,灼人的热量驱散了最后一丝黑暗,更刺痛了四人的肌肤,照亮了他们脸上的凝重,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束手就擒者活,意欲反抗者死!” 围着洞口的叛党无不露出胜利的微笑,冷冷打量洞口四人。 三十多人对四人,焦土更有神术师之威,更将稚绮等人团团围困,他们哪有还有什么生路? 稚绮轻叹一声,说道:“天命不在我。” 骓路看向她,说道:“殿下,你甘心么?” 稚绮道:“甘心?我不畏死,但我应该死在天权城下,绝不是这种荒郊野地!” 骓路笑道:“请你放心,我先去会他一会。” 他不管稚绮反应,冷眼看着焦土,向露米娅问道:“那人什么水平?” 露米娅道:“神术师。” 骓路又道:“我用万物如刍狗,能战么?” 露米娅道:“不要着急,那个魔纹师的力量正在不断增长,快要接近神术师所具有的力量了。” 骓路惊道:“什么?” 奇术师围人,自然不会靠的过近,戏花蝶压低声音,悄悄说道:“骓少,给我三分钟,我可以击败那火焰术士。” 骓路不动声色,说道:“三分钟有点难,我尽量。” 云葵拔剑出鞘,说道:“相公莫慌,我来助你。” 骓路问道:“你学破魔了吗?” 云葵道:“学会了。” “那你保护好公主!” 骓路一个箭步上前,毫不畏惧的朝焦土直奔而去。这个时候,若是焦土将巨大火球推出,以神术师的能力,骓路必死无疑。 但骓路赌他不敢推。 魔纹师何等重要?这些人既然是华洲的奸细,那么必然不会将魔纹师杀死,这一个火球是能砸死骓路,但同样会炸死戏花蝶与云葵。 火焰术法在狭窄的山洞中施展,威力必然成倍增长,可第一次撞见时,焦土并没有选择使用术法,也从侧面验证了他们需要保全魔纹师的性命。 焦土果然散去了火球,他一指虚点,一道豪芒便穿空射来,骓路向左一躲,尽管躲开了豪芒,脚下却立刻燃起火焰! 爆裂声中,一道火柱拔地而起,千钧一发之际,骓路脚尖疯狂点地,身体疾速后退,堪堪避过了火柱冲击,但下一秒,他还没有缓过气来的时候,又有数十个人头大小的火球飞掠至身前…… 骓路心中泛起绝望,他的目光越过鬼火,只见焦土手诀凝住,显然又完成了一个术法。 这可怎么打? 云葵见他呆立不动,急道:“用破魔!这是索敌鬼火,可以追踪你的身影,轻易躲不过去!快用破魔!” 骓路哪里有破魔可用? 这是他第一次与神术师生死相搏,他现在才知道神术师到底是什么概念。 战斗开始不过五秒钟,他已经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要说三分钟,就是三十秒,也足够让他死上两回。 露米娅神色凝重,说道:“我可以开启一次不完全的万物如刍狗,大概持续三秒钟。” 骓路道:“三秒能干什么?” 露米娅道:“再多,你就会丧失行动力。” 骓路急道:“开啊!再不开我就要死了!” 滔天的力量从血脉中膨张,骓路陡然觉得自己凌驾于天地之上,下一瞬立刻被眼前的火球拉回现实。 他的速度快了百倍,一秒之后窜到包围圈的外围;第二秒手起剑落,将四个来不及反应的奇术师斩成两段;三秒后逃进茂密的灌木丛中,就此消失在目瞪口呆的众人的视线里。 “你……你好没出息啊。”露米说道,“我给你这三秒,是想让你去杀那个神术师的。” 骓路道:“有机会吗?” 露米娅道:“我哪知道,总得试试。你现在躲了起来,是要干吗?” 骓路略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习惯了……” 场中出现一瞬的沉默,顶子轻声问道:“大师……我们追不追他?” 焦土看着稚绮等人,说道:“那人无关紧要,先拿下这三人再说。” 云葵看着兔子似的骓路,先是一愣,继而转头说道:“老谢,你就把我托付给这种人?” 戏花蝶一滴冷汗滑落,迟疑道:“骓少应该没走吧?” 云葵道:“太弱小了,太没出息了,我不该嫁他,我该娶他。”她挥舞长剑,几步上前,笑道,“前边那人,报上名来,你姑奶奶来会你了!” 一个小女孩说这些话,没有嚣张跋扈的戾气,反倒有童言无忌的稚气,奇术师们无不对视微笑。 焦土眼中隐隐也有笑意,说道:“小妹妹,此事与你无关,快让开吧!” 云葵道:“怎么无关?我拔出了剑,便是要杀你。” 焦土哈哈大笑,稚绮公主已是囊中之物,不急一时,便道:“那咱俩来交交手,如何?” 云葵道:“好呀好呀。我与你单对单,我爷爷不出手帮我,你手下的人也不准耍赖皮,出手偷袭我。” 焦土道:“那是自然,非但他们不出手,我还要让你十招,你说好不好?” 云葵道:“好极好极!你这老头如此识相,我倒舍不得杀你了!” 言罢,她深吸一口气,膻中妖核飞速旋转,一道道鲜红的光芒从后颈处蔓延而出,在她身体四肢上刻下魔纹。 稚绮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惊奇,戏花蝶解释道:“公主莫慌,我月洲有门奇术,能将魔纹绘在人体之上。云葵这丫头有魔纹加身,可与神术师一战!” 稚绮死寂的心脏猛然跳跃,急忙说道:“当真?” 戏花蝶道:“生死关头,老夫岂会胡言?” 第三十三章 千里溃败2 月洲魔纹加身之术,向来是密中之密,外洲人不知,在情理之中。 经过数百年的发展,魔纹加身已有了严密的体系,月洲中有两家独大,一为谢家笔法,一为石家笔法。 谢家笔法,将人体分为额、胸、背以及四肢七大处,每一处皆可绘制魔纹阵,笔法高深者,甚至能将这七处联结起来,七小阵结成一大阵,威力成倍翻涨。 云葵四肢上的魔纹联结成名叫“横行霸道”的魔纹大阵,可以在瞬间提升自身的力量与敏捷; 后背的魔纹阵为“魔术甲胄”,催动之后,便有灵气贴身依附,如同一件贴身软甲一般,用以防御术法; 胸口太过羞人,云葵没让戏花蝶碰,故此没有魔纹阵; 额头的魔纹阵最为了得,乃是一个稳固心神的“清明自在”,这个阵法是戏花蝶的得意之作,有了这个阵法,云葵才可以不受秘剑苍天强悍的精神干扰,保持着自我。 云葵吐出肺中浊气,“横行霸道”猛然催动,一脚踏沉大地,身体破空而去! 十丈距离,她只用了一个眨眼的时间穿越,手中长剑化作一片雾气,狠劈而下。焦土万没有料到这个小女孩有如此实力,慌忙撑起一个灵气护盾,还没松口气,那灵气护盾被一剑砍碎,毫不凝滞的当头劈下! 焦土哪里知道,这看似轻巧的一劈,其实是众生皆有罪?他将灵气灌入双腿,身体如炮弹般飞退,长剑划落,割裂了他的术袍。云葵并不停顿,拔足狂奔,两三步追上了焦土暴退的身影,“咯咯”直笑,又是一剑刺出! 焦土不敢托大,一个灵气暴走使出,云葵猝不及防,退了十余步才卸下力道,笑道:“你这胡子老头,怎么说话不算话?明明说了让我十招,我才出了两招,怎么就还击了?” 焦土阴沉着脸,说道:“阁下剑术高超,老夫佩服。只是此事与阁下无关,老夫只取稚绮性命,你与你爷爷,可以离开。” 云葵道:“你现在要杀公主,就是与我有关。” 焦土道:“老夫好言相劝,并不是怕了你,你再不回头,休怪老夫不客气。” 云葵嗤道:“你连我一招都接不了,还好意思说大话!” 焦土冷哼一声,连连施法,他一扬手,便有数十枚“索敌鬼火”迎面飞去;一握法决,身旁突然冒出两个燃着烈火的人型生物,嘶叫着奔向云葵。 云葵速度极快,只几个转身,便轻巧的避过了索敌鬼火,她一个翻滚,躲过了火焰傀儡喷吐的岩浆,长剑顺势一划,便将一具傀儡切成了两半,又一次扑跃,一招“剖心”出手,轻易击穿了另一具傀儡的胸膛。 两剑击毁两具傀儡,端的是行云流水,云葵得意至极,说道:“你花白胡子一把,修为也不过如此。” 焦土冷声一笑,说道:“这火灵咒是我毕生修为结晶,绝不比你们鸟洲的‘陌上烈阳’差。这等妙术,岂是你一剑破得了的?” 云葵回头一看,那四块残骸上火星闪烁,逐渐变亮,一阵冰水浇上热铁的声响之后,四块残骸竟化作四个小一号的火焰傀儡,重新站了起来! 焦土大师除了沉迷术法之外,还有钓鱼的雅好。 有一日,他突发奇想,作鱼饵用的蚯蚓切成了两段能活,那么傀儡术法能不能模仿这个特征,制作出打不垮砸不烂,断成两截便变成两具的不死傀儡来? 他花了大功夫钻研,读遍经典、查遍材料,硬是从一个火焰术法大师变作了傀儡术法大师,在所有人的质疑中,创造出“火灵咒”这一奇术。 一般的傀儡术法,都需要事先准备载体,纯以灵气凝聚的傀儡没有关节,自然无法移动,更不会用火焰灵气制作傀儡,那不是白白烧了载体么? 焦土大师别出心裁,不用载体,纯以火灵气创造傀儡,傀儡蠕动前行,依靠喷吐岩浆和自身绝高温度伤敌。 火灵气本是雾状灵气,施神术将其凝结成岩浆;岩浆躯体即使被人斩断,也不过是从液态重新变作气态,只需要些许时间,又能重新汇聚成液态。 如此生生不息,火焰傀儡一生二、二生四,被斩成了一百段,便有一百个火灵站起来,永无断绝之日。 云葵不知此中艰辛,说道:“不过是从两个变成了四个,有什么好得意的?” 焦土冷哼一声,说道:“为了此术,我耗费三年!那段时间,我受尽嘲讽,没有一个人支持我的想法,都认为我是白费心机。但后来,我用这火灵咒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云葵一言不发,闪电般穿梭折返,一剑“破魔”狠狠砍在傀儡身上,那傀儡似也有灵,知道它就要一命呜呼,惨叫了一声,消散的无影无踪! 云葵虽不知火焰傀儡为什么能重生,但既然是术法的产物,想必要受破魔克制,一试之下,果然如此。 焦土双目圆瞪,不敢想象眼见的事实,说道:“这不可能!我的火灵咒……我的火灵咒……”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云葵唰唰三剑,他引以为傲的火焰傀儡瞬间消失,全无踪迹,唯有地上焦黑的痕迹证明它们存在过。 云葵笑嘻嘻的看着他,说道:“那些人说的没错呀,你就是白费心机,你看,你的火灵都不见了。” 焦土又是不解,又是恼怒,大吼道:“找死!” 他体内灵气外放,头顶一道火线迸发,连接了天,又在云中化开,将天空染成血红。三息之后,暗红的火云铺天盖地,焦土一掌高举,无边的火云如同水流一般朝他掌心汇聚,紧接着他一掌平推,一条火龙咆哮而出! 这火龙远比稚绮用阴风、神火扇扇出的火龙精细,非但有鳞有爪,龙须也栩栩如生,它甩尾掠过大地,地面便被犁出深沟,它巨口一张,便是一团火焰山峰倒吐而去。 带着毁灭气息的巨龙迎面而来,外围的奇术师不由自主的后退,戏花蝶叫道:“阿葵闪开!”便一跃而起,对准龙头,一拳挥出! 他的身影在巨龙面前如蝼蚁般渺小,肆虐的火焰却燃不了他的须发;他臂上魔纹闪烁的光芒湮灭在滔天的火光中,却依旧无所畏惧,只握紧了拳,对着龙头狠狠砸落! 巨龙头一歪,似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在空中停息一秒之后,化作点点红光消失在深青色的黎明中。 火龙被击溃之后,焦土神术师体内的灵气突然消失的一干二净,登时半跪在地,不可置信的看着仍在半空中,一拳挥出的戏花蝶。 戏花蝶左臂上缠绕着一张卷轴,那正是川大河在断头洞底拓印下来的魔纹阵。 他蓄势三分钟,以妖王核催动卷轴的上魔纹阵,赤阳真人亲手绘制的魔纹阵何等奇妙?纵然只是拓片,依旧一拳击破术法,甚至直接抽空了神术师的全身灵气。 只是这一击之后,他再无气力,整个老脸一片惨白,他下意识的伸手按住膻中,那里的妖王核不堪重负,就此碎裂,卷轴更无法承受巨量的灵气,在瞬间化成一片灰烬。 火焰巨龙出现的第一瞬间,骓路和云葵敏锐的捕捉到众人失神的瞬间,暴起发难,两人一左一右、一东一西的收割外围的奇术师。 骓路打不过神术师,杀几个蓝袍奇术师还是卓卓有余,有奇术师开启灵气护盾,但在秘剑苍天下护盾就是笑话;有奇术师悍然反击,或者掉头就跑,骓路常年锻炼出来的速度足够让他们绝望。 这两人如同饿狼入羊群,骓路一剑横削,割掉顶子的脑袋之后,三十多个奇术师无一幸免,雉偶也被云葵划破喉咙,倒在血泊之中抽搐。 云葵看着焦土,高声问道:“老谢,这人是不是没灵气了?” 戏花蝶道:“正是!” 云葵一声冷哼,趁人病要人命,手中长剑现出原型,三尺青峰吞吐寒芒,一剑疾刺!焦土不慌不忙,伸手入怀,以刚刚恢复的一丝火焰灵气为引,捏碎一块鲜红石头,周身迅速燃起熊熊烈火! 稚绮忙道:“快退!沾上一点火,立刻烧成灰!” 云葵哪用她提醒,见事有蹊跷,立刻停步。 这红色石头正是此前戏花蝶提到过的“地下流火”,地下流火非但能制造法器,以精纯的火灵气将其捏碎之后,会燃起吞噬一切活物的恶毒火焰。 焦土乃是精通火焰的神术师,自然不怕地下流火,在场诸人可没这个本事。 戏花蝶道:“我们快走!等他灵气回复,局势就不妙了!” 焦土气喘吁吁,依旧冷笑道:“你们跑不了!” 傀儡之术,需要极强的精神力支持,用以完美的操纵的召唤的傀儡。焦土能创造出火灵咒,他的精神力量自然不低。 精神力到达一定强度后,可以发射一丝意志,若是将这缕意志种在别人的灵魂里,那么这人不论身处何处,只要还在这个世界存在,就绝不能逃过施术者的搜索。 焦土如此自信,那是因为他已经能够发射意志! 最好的对象,自然是稚绮,可稚绮理他太远,他力不能及。焦土并没有犹豫,他不相信这四人敢分散行动,目光一凝,心念一动,一道意志便朝理他最近的云葵射去。 云葵闷哼一声,额上猛然光华大绽,一道道魔纹慢慢浮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构成一个魔纹阵,那道意志顿时消散无踪。 戏花蝶亲手绘制的“清明自在”大阵连秘剑苍天的诅咒都能抵挡,又怎么会挡不住焦土的小小把戏? 焦土在神识中一探,竟没感受到本应种在云葵意识中那抹意志的回应,顿时大吃一惊。他当机立断,朝离他第二近的骓路射去一道意识。 第三十四章 千里溃败3 骓路什么也没感觉到,倒是露米娅不屑道:“这么点精神力,也敢在老娘面前显摆?” 骓路问道:“怎么?” 露米娅道:“他在灵魂里种下了一道意志,想以此探知你所处的位置。” 骓路听也听不懂,又问:“不论我跑到什么地方,他都能觉察到?” 露米娅道:“正是,还好有老娘在,不然你就麻烦了。” 骓路道:“没错,还好有你在,你没把这抹意志消除吧?” 露米娅道:“正要动手。” 骓路道:“留着,我有个办法。” 此处山林茂密,没有道路,荆棘丛生又颠簸不平,稚绮身上有伤,戏花蝶全身脱力,四人走了一会,估摸着才走出了百米不到。 骓路说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逃不出那火焰术士的手心。” 稚绮道:“三位不用担心,他想要的是我的性命。我稚绮今日死在此处,乃是苍天无眼,三位保我护我,我无以为报,这就请你们先行一步,不要再管我了。” 骓路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那火焰术士刚刚对我使了一个跟踪术法,此刻能捕捉到我的位置,只要我一人独行,你们三个与我背道而行,就能无忧。” 云葵道:“那你不是死了么?” 骓路道:“我又不傻,三天之后,我会驱散他的术法,到了那时,想必我们四人都能存活。” 云葵道:“你能撑三天?” 骓路道:“我从小在山林里长大,山林求生,颇有心得。” 云葵看了看稚绮,又看了看戏花蝶,点头道:“原来如此,相公一路走好,我爷爷会照顾好稚绮公主,绝不会白白浪费相公的一片好心,一定好好疼爱公主殿下。” 她拉长语调,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彩,似乎话中有话,可眼下境况容不得骓路多想,只是问道:“你出身赤面会,该有‘香灰’吧。” 云葵一拍裙腰,说道:“自然有。” “香灰”是赤面会独有的传讯工具,可以用来确认方向,只要云葵沿途散落,骓路就能轻易获取他们离去的方向。 当然,也要云葵肯撒才行。 商议已定,骓路一抱拳,对戏花蝶说道:“大师,拜托你了。” 戏花蝶一点头,说道:“殿下虽尚未拜我为师,我却已将她视作弟子,骓少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 稚绮犹豫许久,说道:“小路……多谢你。” 骓路又是一抱拳,几个起落,瞬间消失在重重树影中。 云葵“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双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看着稚绮。稚绮不解,问道:“云葵妹妹,怎么了?” 云葵道:“没事没事,我们先找个干净地方,这儿又湿又滑,不方便。” 骓路在树枝上跳跃前进,问道:“这个追踪术法是什么原理?” 露米娅道:“什么什么原理?就是能感觉到你在哪里。” 骓路道:“精确吗?” 露米娅道:“看个人本事,就这抹意志的强度来看,误差在三丈之内。” 三丈是十米,回旋余地极小。骓路又问:“我躲在地下,他能找到我么?” 露米娅道:“当然能,这是立体追踪。”顿了一顿,又道,“最好的办法,是找到像刚刚那样的迷宫,视野狭小又障碍极多的地方。” 骓路道:“现在哪里去找?埋头跑吧,奇术师体质再好,也肯定不如我。” 他这见识,极为肤浅。 但凡奇术师,都能将灵气灌入四肢,换取**上一时的爆发力量。强行提升身体素质,自然会造成身体的损伤,所以又要利用灵气护住筋骨,如此一来,灵气消耗甚巨,必然不能长久。 而神术师沟通天地,可以用一点灵气牵动大量天地灵气,能用极快的速度长途奔袭,骓路身体素质再好,也跑不过神术师。 焦土大师枯坐半日,体内灵气恢复大半之后,心神一探,骓路已奔出百里上下,他身形如飞,立即举步追去,夜色刚刚降临,已远远吊在骓路身后。 他伸手一招,又是四具火灵在半空凝结,分作左右两侧,远远往前包抄过去。 这四具火灵与先前的傀儡不同,它们颜色更淡,能在半空漂浮,虽然没有喷吐岩浆的能力,但飞行速度极快。 焦土冷笑一声,保持着和骓路相仿的速度,并不着急拉近距离。 到了此刻,骓路大觉不妥,说道:“坚持三天,根本不可能。” 露米娅早就觉得十分不妥,冷哼道:“你自己夸下的海口,咬碎了牙也要坚持。” 骓路耍赖道:“不是,你看。我们已经跑了近百里,稚绮她们就算走的慢,算上来回的路程,此刻也该有两百里的距离。再加上山林地形复杂,藏身处极多,她们早就安全了。” 露米娅道:“你想食言么?” 骓路道:“你体谅下我的苦处啊,我现在睡觉都不敢睡,就怕脚步一停,那神术师立刻追来。” 露米娅哼道:“你逞英雄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节?” 骓路道:“那时候不是热血上头,没有细思嘛。” 露米娅道:“我帮你解了?” 骓路道:“快解吧,我跑不动了。” 露米娅“嗯”了一声,说道:“来不及了。” “纳命来!” 雷霆震喝在身后炸响,骓路几乎是下意识的躲闪,一枝碗口粗的火矛在他原先的位置射过。他压根没料到这么快就被追上,下意识的想要逃跑,往左一看,只见两只火灵叫嚣着扑来,又想往右闪,那里同样有火灵虎视眈眈。 四只火灵与焦土将他团团围困,骓路两天两夜不曾休息半刻,此刻早已疲惫不堪,难以力战。 焦土在他背后停步,喝道:“稚绮呢!” 露米娅轻叹一声,说道:“我一开始就应该驱散那抹意志。” 骓路心思急转,说道:“我们还有机会。” 露米娅道:“还有什么机会?除非开启万物如刍狗,但杀了他之后,你也必死无疑。” 骓路并不回答,怒视着焦土,寒声说道:“你可识得我是谁!” 焦土道:“你是谁重要吗?我只问你,稚绮在哪!你若是供出她,可以不死。” 骓路一声冷哼,说道:“我奉劝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焦土大惑不解,伸手打了一个响指,一团火焰在骓路脸边炸裂,趁着这片刻的光亮,他看清了骓路的脸,顿时惊道:“骓小帅!你怎在此处?” 华洲骓家世袭华洲兵马大元帅一职,平常人见了骓家少爷,一般都叫“骓小帅”。骓路与骓风是双胞胎,怎会不像? 焦土先前没细看骓路,偶尔瞥见几眼,心里虽然觉得这脸有些熟悉,但哪里能联想到骓风身上去?此刻细细一看,自然是将骓路误以为是骓风。 露米娅此刻明白骓路的诡计,纵然是生死关头,仍旧哈哈大笑,说道:“你好聪明啊!” 骓路道:“别激动,能不能骗过他还不一定。” 他心里一团乱麻,想要整理出一个完美的计策,脸上却无一分仓惶,说道:“我为何在此处,你难道不知?” 焦土能成神术师,绝不是傻子,相反,他能创造火灵咒,说明他是个聪明人。仅凭一张脸,便想叫他死心塌地的相信,断然不可能。 骓路把问题重新抛给他,立刻叫他怀疑起来,他保持着距离,仔细看着骓路的脸,说道:“请骓小帅明示。” 骓路道:“鸟洲稚绮公主,身份高贵无比,容貌天下无双,我觊觎已久,可惜手下人太过无能,用了许多手段,始终不能得到她。我看上的东西,有得不到的道理么?既然手下无能,只好我亲自前来。” 华洲要求鸟洲将稚绮许配给骓风做妾的国书,骓路自然不知道,但焦土知道。他这一手歪打正着,焦土犹犹豫豫,一时沉默不语,心中信了大半。 骓路见他不说话,心中却不免焦急。 他自以为这个说法有欠考虑,骓风何等人?元帅之子,最有潜力的年轻术士,这等人物,女人绝不会少。稚绮是好看,但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千里迢迢,又冒着极大危险来到敌对的鸟洲,很不合理。 思及此处,骓路又道:“这虽然有些大费周章,不过若是将鸟洲公主收为我的禁脔,对鸟洲的打击绝不亚于攻占天权城。”他看向焦土:“你以为呢?” 焦土恍然大悟,挥手散去了火灵,笑道:“原来如此!稚绮虽然是鸟洲公主,却也配不上骓小帅,但用她来打击鸟洲,的确再合适不过!”顿了顿,又道,“骓小帅,那稚绮现在何处?老夫今日当回媒婆,促成了这段因缘!” 骓路大松一口气,一指前方,假意怒道:“往哪跑了!你们干得好事!我先前露出了些许马脚,好不容易糊弄过去,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没想到你们横加干涉,叫我被他们识破!” 焦土谄笑道:“骓小帅莫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骓小帅在前引领,老夫保证,一定把稚绮送到你的卧榻之上!” 骓路信步而去,说道:“最好如此!” 他刚刚转身,焦土便拉下了脸,双手齐招,一道火龙悄无声息的出现,狠击在骓路背脊之上! 这一击大出骓路的意料之外,他没有一丝防备,巨大的冲击让他口鼻出血,火焰灼得后背一片焦黑,身子猛然向前扑去,撞断了一棵大树才堪堪停下。 焦土冷哼一声,说道:“毛头小子,也敢在我面前使这李代桃僵之计!” 骓路咳出一口鲜血,哑着嗓子说道:“怎么识破的?” 焦土道:“让你死个明白也好。华洲骓风,是有几分真本事,但他的性格狂妄至极,绝不会征求别人意见,更不会说‘你以为呢’这种话。” 及至此刻,骓路想明白了许多。 他本以为焦土没有理由假装上当,神术师岂是他一个剑客能抵挡的?要是识破了,直接用术法打死他就好。 但其实是有的——先前的战斗中,骓路猛然爆发的那三秒钟,让焦土心生警惕,他没有自信击中能够那么高速移动的人,所以才假装上当,再背后偷袭,求得必中之机。 骓路没想到这节,自然识不破焦土的将计就计。 焦土喝道:“最后问一次,稚绮何在!” 骓路浑身疼痛,意志模糊,懒得理他。 焦土伸手,丈许的巨大火球再现:“罢了罢了。有妖兽又怎样?稚绮想夺取天权,本就是痴人说梦,现在杀不了她,在天权城下杀,也是一样。” 他随手一掷,大如小屋的火球带着炙人的热量扑面而来,沿途的树木燃起熊熊大火。 骓路的视线被红光占据,却仍不愿束手就擒。他咬断一点舌尖,钻心的疼痛唤起了一丝力量,当即侧身一扑。 这具残破的身体连站直都办不到,能扑多远?堪堪躲过了火球,却没躲过火球爆炸之后的罡风,骓路只觉得自己是只风筝,迎风高飞百尺,随后一头扎落。 最后一刻,骓路说道:“露米娅,我连累你了。” 露米娅轻声一叹,说道:“我即为你,你即为我,我们一心同体,没有谁连累谁的说法。” 或许是命运的捉弄,骓路竟一头扎入一条大河之中,他苦笑一声,又道:“这真是天意。十年之前,我从海中侥幸逃生,十年之后,仍在水中丧命!” 第三十五章 千里溃败4 大河水流湍急,一路朝西,骓路半分动不得身体,只能随波逐流,他竭力将头伸出水面,苟延残喘。 焦土一点不想让骓路活命,亦步亦趋的赶到河边,转眼一看,前边竟没了河道,骓路在水里沉沉浮浮,立马就要一头栽在悬崖瀑布之中。 要说以骓路此刻的状况,想活下去已是极难,但焦土做事极为精细,他担忧骓路这小子运气太好,非要亲眼看到他的尸体才能安心,心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伤了他,就不能给他留下一线生机!”当下寻了道路,先行赶往瀑布之下。 骓路看着不愿放弃的焦土,看着底下的深渊,身子已在半空,却古井无波,没有一丝情绪滋生。 他的眼前突然浮现青鸟的面貌,又立马苦笑一声。如今有山慈在,自己撒手人寰,青鸟也不至于孤单无助。 只是眼前的青鸟太过真实,好似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般,瞪着清澈的大眼睛,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骓路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青鸟的脸颊,说道:“青鸟,好好活着。” 青鸟猛地一皱眉,说道:“骓路少侠,请你不要一边说莫名其妙的话,一边占我便宜。” 骓路一愣,转眼一看,竟看到了顾鼓鼓! 顾鼓鼓一脸焦急,说道:“小路,你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骓路一头雾水,脑筋转不过弯来,迟疑道:“你们,你们……是人是鬼?” 青鸟抱着他,走到岸边,说道:“你是不是傻了?突然从天下掉下来,也不出声,差点砸到我了。” 顾鼓鼓道:“小路,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找到‘天青寒泉’的?” 骓路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青鸟等人寻的天青寒泉,在十重妖山之后。妖山道路折曲,从地面上走,未免太累,既然川大河会打洞,自然是请他打一个前往天青寒泉的直线通道最好。 骓路四人逃离地下通道的那个出口,应该就是山慈吩咐川大河挖的,极其靠近天青寒泉的出口。 至于为什么那个出口不在寒泉旁边,反而还要走许多路,这大概是因为山慈也不知道寒泉的具体位置,她那日跟骓路说的语焉不详,也能佐证。 他心头大喜,说道:“山慈呢?” 顾鼓鼓道:“今天清晨,那个方向突然迸发出火光,似乎有人在搏斗。那里是我们回去的通道,六欲大师放心不下,前去查看了。” 他手指的方向,正是骓路四人与焦土战斗的地方。 骓路的喜悦瞬间消失,说道:“不好,我们快走!” 青鸟取出了世界树之杖,正替骓路疗伤,问道:“怎么?” 骓路道:“有个神术师在追我!以我们的实力,恐怕对付不了他!” 青鸟眉头动也不动,说道:“既然是神术师,我们能躲到哪里去?这个水池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顾鼓鼓也道:“正是如此,在这个水池里,我和青鸟都能与神术师一战!” 草木青的光芒从木杖中散发,骓路后背的灼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他将信将疑,问道:“当真?” 青鸟道:“你知道神术师与奇术师的差别吗?” 没等骓路回答,青鸟满脸歉意,立马说道:“抱歉……问了个让你难堪的问题,我早就应该知道的,以骓路少侠可怜的头脑,没办法理解这么深奥的问题。” 骓路恨只恨他真不知道,咬牙道:“请青鸟姑娘大发善心,点拨我一下。” 青鸟道:“你态度这么低下……不是,是态度如此诚恳,我也不好不回答。神术师与奇术师的差别,在于能不能使用天地灵气。” 骓路道:“说简单点。” 青鸟道:“简单点说,天地灵气是火药,自身的灵气就是火种,神术师可以用极少量的灵气作引,汇聚操弄天地灵气。如此一来,不但灵气储量变相的大大增加,术法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顾鼓鼓接着说道:“我和青鸟这几日炼化了天青寒泉的精华,体内灵气已转化成天青寒气。用天青寒气作引,可以操纵这一方水池之内的灵气。” 骓路点头,说道:“就是说,你们在这水池周近是神术师?” 青鸟转头看去,说道:“可以这么说。” 她看向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人影。骓路道:“就是他。” 青鸟的语气比这一方寒泉更冷,浅笑着说道:“他打得你?” 骓路道:“惭愧。” 青鸟站起身来,素手一握,只听得“铮铮”声响,焦土脚下交错长出冰刺,若不是他退的及时,此刻已被冰刺前后对穿,挂在半空了。 焦土吃惊不已,他看那黑裙少女,似乎只是橙袍修为,可这一手术法无疑牵引了天地灵气,乃是神术师手笔! 他站稳身体,想说几句场面话,不料那少女凶狠无比,一点没有对话的意思,白净的手掌连捏法决,天地灵气因而狂暴! 一潭青色的泉水仿佛一只怪兽,连连伸出水流组成的手臂,那手臂张着五指,在空中凝成寒冰、在接近他的一瞬间五指紧握,想要一把捏碎他的身体。好在他警觉的快,一个后跃,避了过去,可没等他喘口气,又是一只手臂袭来! 三个呼吸之间,场中多了二十根捏着拳的冰雪手臂,这少女好似跟他有深仇大恨一般,蛮不讲理的攻疯狂击。 只是这些攻击,还奈何不了焦土,只是此处的灵气极阴,火焰灵气难以施展。焦土打定主意,先示之以弱,诱敌出洞,到了水池之外再作打算。 顾鼓鼓为人老实,却不是蠢货,哪里不知焦土的打算?他双手在胸前合掌一击,猛然按向地面! 唯有高原雪峰才有的凛冽风声在水池之上响起,天空如同开了一只眼,睁开一道漆黑的裂缝,蓝白色的暴风雪带着呼啸的风声,重锤般从裂缝中砸落,封堵了焦土后退的道路! 焦土心中大骇,若不是恰好有一只冰冻手臂错落在他脚下、若不是他反应快速,就势一登,停止了身体的后跃,此刻他已被这道雪柱轰杀。 这份侥幸,是顾鼓鼓与青鸟配合失误造成的,和焦土的实力无关,他已经穷途末路。 这小小的水池旁竟有两个神术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在极阴之地和冰水神术师战斗绝不是智者所为,更何况还是一对二! 他开始痛恨自己这有始有终、缜密谨慎的性格,懊悔自己为什么非要跟下来看看骓路死没死。这下好了,骓路没死,他要死了。 顾鼓鼓能牵引天地灵气之后,家传术法“暴风雪之眼”有了长足的进步,以前只能以他自身为雪柱起点,现在则是指哪打哪,厉害无比。 他心神一动,焦土人在半空,身周上、下、左、右、前、后同时出现黑眼,咆哮的风声骇破了他的胆,六道雪柱毫不留情,带着杀意席卷而出! 焦土躲无可躲,大喝一声,体内灵气化成火焰盾牌,火焰盾牌环绕成球,同时抵挡全方位袭来的雪柱。六道雪柱相互借力,竟让焦土无视了引力,好似脚踏平底一般,身体固定在半空之中一动不动。 青鸟见机极快,素手一招,青光镜应声而出,悬浮在她的头顶,熠熠生辉。 纤长的食指与中指并列成剑,猛地指出,青光镜在那瞬间大展神威,一道橙黄的光芒破空而去,轻易击碎了火焰盾牌,对穿焦土的身体。 六道雪柱在那之后冰结了他的躯干,堂堂神术师,连像样的反击都没施展,胸口的破洞上的鲜血还来不及喷洒,便被冻成一具冰雕。 青鸟当胸竖指,口中念一声“破”,冰雕立即爆炸,焦土大师的尸块散落一地。 骓路目瞪口呆。 想他对上焦土神术师是如何的狼狈?一贯自信的身法在焦土面前如同儿戏,莫要说是接近他,就是躲避他的术法,也做不到。 可眼下呢? 青鸟和顾大哥纵然取了巧,却让焦土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一昧的闪避逃跑,最终不明不白的死去。 露米娅感受到骓路心底的恼怒和不甘,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不要这么想……术业有专攻,假如你现在想杀他俩,还是做得到的。” 骓路苦笑道:“怎么杀?偷偷摸摸的接近,一剑偷袭取了性命?” 露米娅道:“我知道这有点不光彩,但能取胜就好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骓路烦躁不堪,说道:“以后呢?等青鸟、等顾大哥成了红袍术士、神术师之后,我能打过他们吗?” 露米娅说不出话来。 骓路一声轻叹,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露米娅道:“我不在乎,你不能修炼术法,是老娘的错。” 骓路顿了一顿,才说:“云葵和火焰术士战斗的时候,为什么能够不落下风?” 露米娅道:“我不知道,可能和她身上的妖力有关。” “妖力?”骓路道,“你确定不是灵气?” 露米娅道:“妖力和灵气大同小异,但瞒不过我的神识。我可以百分百的确定,云葵和那个魔纹师身上的力量来自于妖力。” 骓路思考片刻,说道:“谢老头要我的妖王核,说是用来主持魔纹阵,现在看来,可能是别有用途。” 露米娅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骓路道:“不客气的说,我的剑术已经很强很强,再怎么练,也不可能在力量或者技巧上有大突破,有的只会是心态上的蜕变。我想要变强,要么去杀人,修炼‘戮人成魔’,要么搞清云葵力量的来源。” 顾鼓鼓与青鸟看着失魂落魄的骓路,心中多多少少都明白他为何突然伤悲,顾鼓鼓咳嗽一声,说道:“小路,你别灰心。我就是在这池子边上才这么厉害,到了别处,只是个橙袍术士。” 骓路一愣,他自以为伪装掩饰的不错,竟会被顾鼓鼓看穿心意,难免意外。 青鸟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灵台里的脏东西揪出来,让你修炼术法。” 露米娅大叫道:“脏,脏东西?竟敢对老娘如此无礼!小路,给我砍了她!” 骓路一下笑了出来。 露米娅怒道:“你笑什么!” 骓路理也不理她,他看着青鸟,说道:“到时候我不是要拜你为师?” 青鸟“哼”的一声,说道:“你傻傻笨笨的,我看不上。” 第一章 回去大树镇1 稚绮神色凝重,在茫茫树海中穿行。 骓路离开了一个多时辰,她们三人沿着反方向走了一个多时辰。 云葵重重叹气,说道:“走来走去都是树,我说公主殿下,你能不能走快点?” 戏花蝶道:“阿葵!殿下受了伤,怎么走得快?” 云葵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走不动了,不然就这儿吧?” 稚绮微微皱眉,这一个时辰,云葵叽叽喳喳说了不少话,语气也大为诡异。 她年岁小,对自己不大敬重也算正常,只是细细品味,她的态度不单单是不敬重,而是一种更为轻蔑的口味,好像是在与一样玩具、一个奴隶对话。 而且,她说的每一句都好像有深意,比如刚刚那句“就这儿吧”——就这儿,做什么? 戏花蝶大为焦急,他已经给云葵使了无数眼色,无奈云葵死活不得其意,此刻忍无可忍,冷着脸斥责道:“放肆!”一句放肆之后,语气又大为软化,柔声道,“你这孩子,懂些事吧,这是公主殿下,你该对她尊敬一点。” 云葵大惑不解,气恼戏花蝶竟敢吼她,冷声道:“好,我不管你了。” 三人沉默着行进,云葵又觉得无聊,转头说道:“公主殿下,你怎么老是愁眉苦脸的?” 稚绮道:“骓少侠他……他为我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不知他有没有事。” 云葵道:“骓路有点本事,眼下还死不了,再过个几个时辰才会死掉。” 她的语气无波无澜,说话的时候甚至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骓路死不死,跟她完全没关系。 要说没关系,的确没关系。 稚绮却道:“不会的,骓少侠计谋百出,一定能逢凶化吉。” 云葵再度回头,说道:“公主,你骗自己做什么?” 稚绮道:“我不是骗自己,是真的这么相信。” “哈,哈哈!”云葵哈哈大笑,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虚伪?骓路为了你去死,是他自己要求的,你在我面前假惺惺什么?” 稚绮情绪激动,又是一口鲜血呕出,说道:“不是!我是真心诚意的这么想!骓少侠一定有把握,所以他才这么做。” 云葵看着草叶上嫣红的血迹,冷哼道:“你要假扮圣人,也不必特地吐口血出来,叫人看着恶心。这个世上是没有好人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稚绮气喘吁吁,满脸病态的潮红,高声道:“你这孩子心思怎么这么偏激?骓少侠难道不是好人么?他为了我们的安全,不惜把自己送进虎口!” 云葵道:“你搞错了,他是为了你的安全,而不是我们的安全。他也不是没目的的,他是看上你的姿色,为了跟你上床,才自愿引开别人。” 稚绮想要怒斥,又觉得内脏剧疼,不宜发声;想要反驳,又觉得无从下口。匀息许久,才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走吧。” 云葵笑道:“公主姐姐说不过我,只好这么说了。好吧好吧,云葵小人有大量,我们这就走吧。” 三人走到天黑,终于走出山林,寻到一僻静山洞,当即住了进去。 戏花蝶道:“殿下,你手下的人,会出来找你么?” 稚绮道:“请大师放宽心,反叛的只是极小部分。” 戏花蝶道:“如此,请你在洞中静养,我和云葵外出寻找出路,加上你的部下,相信很快就能脱离险境。” 稚绮重重叹息,说道:“大师,稚绮无能,部下哗变却毫无察觉,连累您受此大难。近日种种,实在抱歉,我自觉再无颜面对您,您一身本事,去哪都是座上之宾,我唯有一愿,央你别替华洲做事。” 戏花蝶满面愤怒,说道:“殿下竟如此瞧不起老夫!” 稚绮道:“大师何出此言?” 戏花蝶怒哼一声,说道:“老夫早已答应骓少替您做事,您更愿意拜我为师,这两件事,虽然没有宣告天下,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殿下刚刚的言语,莫不是以为老夫是个背弃君臣之礼、罔顾师徒之恩、是个贪生畏死、趋利忘义的小人么!” 稚绮又要说话,戏花蝶大手一挥,说道:“殿下再要劝我,老夫只好以头抢地,以死明志了!” 稚绮感动不已,深深朝他鞠了一躬,说道:“大师深明大义,稚绮三生有幸。” 云葵在旁听着,冷笑不已。 ^^ ^^ 是夜,稚绮浑浑噩噩的睡着,戏花蝶与云葵不敢生火,双双坐在洞口聊天。 云葵道:“老谢,你搞什么鬼?不干她了?” 戏花蝶道:“什么干不干的?要说水乳~交融、共赴巫山。”他顿了顿,说道,“她一笔‘浑然天成’,你没看到?” 云葵道:“那又怎么了?” 戏花蝶道:“我绘纹绘了一生,只在给你绘纹的时候出了异象,还只是三大奇迹中最低等的‘妙笔生花’。稚绮一下画出浑然天成,足见她魔纹天赋之高。” 云葵道:“因为这个你就不干她了?” 戏花蝶道:“什么干不干的,要说……” 云葵连忙说道:“好好好,你不水乳~交融她了?” 戏花蝶道:“要啊,怎么不要。”他叹口气,又道,“我想要收个弟子,也是真的。你也知道,我这一生就爱女人和魔纹,房中术是个男人都能学,不怕找不到弟子,魔纹就不一样。” 云葵道:“你真要教她?” 戏花蝶道:“你要是学,我立刻进去水乳~交融。” 云葵想了想,还是摇头:“我可不学,一坐就是一天,谁受得了?” 戏花蝶道:“这不是了么?我现在不能动……不能水乳~交融了她,等她学了七七八八,再共赴巫山。” 云葵道:“以后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戏花蝶嗤道:“等我拿到了骓路手里的妖王核,实力立刻就能恢复。教导稚绮的时候又是一对一,再不济下点药,还怕不成?” 他得意的摇头晃脑:“公主已是我的囊中之物,**憋的越久,爆发起来的滋味也更加甜美,干完这票我们就去月洲,留下一个无瑕的回忆,不是最好?” 云葵笑道:“什么干不干的,要说水乳~交融、共赴巫山。” “你说的对!”戏花蝶道,“是我疏忽了。” 两人说话间,突然有一道带着笑意的柔媚嗓音传来:“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云葵大惊,她出身赤面会,自然懂得听声辨位的技术,那声音分明是在身后三丈之内响起! 她慌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位美妇人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刚想拔剑而出,却猛地后跃,谨慎的看着那妇人。 不谨慎不行,云葵背后虽然没长眼睛,但她向来对自身的感知极为自傲,这妇人的笑颜看着毫无危险,倘若她没有说话,而是突然出手,云葵自认无法躲避。 戏花蝶见识广,纵然惊讶,也断不会如云葵那般慌张,说道:“阁下是谁?” 山慈道:“妾身是六欲神术师,你知道么?” 戏花蝶道:“六欲大师,谁人不知?素闻大师英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山慈见云葵裙上沾有血迹,又道:“先前北边有人战斗,可是你们么?” 戏花蝶不知山慈是敌是友,正斟酌言语,云葵直接说道:“稚绮公主在洞里,我和她没有关系,你想杀她或者救她,都请自便。” 山慈奇道:“稚绮公主?她怎在此处?” 戏花蝶见她脸上满是疑惑,料来是友非敌,当下将前后解释一遍。山慈微微点头,说道:“如此,请你们将公主抱出来。” 云葵道:“要抱你自己抱,就在里面。” 山慈脸上笑着,目光却炯炯有神,说道:“华洲奸细作乱,听来太过不可思议,若是你们能将公主抱来,妾身自然信了。” 戏花蝶笑道:“六欲大师行事谨慎,老夫佩服。” 山慈能找到他们,是因为这三人没有掩盖行踪,在林中留下了大量痕迹,山慈顺藤摸瓜,很轻易的找到此处。云葵与戏花蝶暗暗心惊,庆幸没有胡乱动手,不然以山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们背后的能力,或许会被她当场格杀。 山慈稍一探稚绮的脉搏,顿时知道不妙,一言不发的背起她,朝天青寒泉赶去。次日正午时分,青鸟对着昏迷不醒的稚绮随手挥舞几下世界树之杖,稚绮的内伤顿时痊愈。 骓路看着面无血色的稚绮,对山慈问道:“你怎么不给她输一口仙气?要是在半路上死了怎么办?” 山慈大为不满,说道:“那口仙气是妾身修为所化,小哥可以,别人想也别想!” 她拉着骓路到无人处,指着自己的裙下,只见四条白尾快活的摆动,又道:“妾身本是六尾,就因为给小哥一口仙气,才变作三尾。这几月刻苦修炼,才堪堪到四尾境地。” 骓路大为感动,不知说什么才好。 山慈笑道:“妾身对小哥好,不求小哥回报,只要小哥时时念着妾身就好。” 青鸟与顾鼓鼓的灵气已经质变,再呆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处,众人料想改命堂内必然已经大乱,越是拖延,越难将贼子擒获,当机立断的决定回程。 稚绮仍然未醒,顾鼓鼓便背着她上路。 鸟洲第一美人伏在背上,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顾鼓鼓却不觉得愉快,一路上大义凛然,昂首挺胸,不愿意占一点便宜。 云葵奇怪,偷偷看了许久,说道:“你这大汉,好不容易背上了公主,怎么不趁机摸摸大腿、蹭蹭胸脯?” ===== 我真是服了啊..水乳~交融都要禁,在中间加了个~,总感觉云葵和老谢说这词的时候会挤眉弄眼……想想就要笑死了。 第二章 回去大树镇2 顾鼓鼓大为窘迫,只说道:“怎能如此?不能如此的!”说话间不断看青鸟脸色。 骓路道:“顾大哥岂是登徒浪子?” 云葵道:“你们男人不就喜欢这些么?” 骓路笑道:“谁说的?我就不喜欢。” 改命堂堂主被云葵斩杀,剩下的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吴一算早已控制改命堂,派人打通了地道,遣散大部队四处寻觅稚绮。 一行人还没走到地道口,立刻被人发现,稚绮移交给她的部下。吴一算满眼血丝,显然没怎么睡,迎上来对骓路说道:“还好殿下平安无事,不然我只好以死谢罪!” 骓路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稚绮要是死了,你更该励精图治,夺回天权城给她报仇。” 吴一算道:“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她要是不在了,我做的一切都没意义。” 骓路显然不能理解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吴一算事务繁忙,又向山慈大师道谢,说道:“这次叛变,反应出大多的问题,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顾鼓鼓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笑道:“这小子,也不跟我这师叔打个招呼。” 骓路道:“一算这是找到了想做的事,挺好的。” ^^ ^^ 雉偶的叛变震惊鸟洲,朝廷派了一支部队前来协助防卫,改命堂已经戒严,处处可见士卒站岗巡查。 不但妖山的军营中开始大清洗,改命堂所有人的身份都被彻查一遍。改命堂堂主是敌国间谍,改命堂自然是一个贼窝,许多人被拉到菜市口斩首,人头悬挂在城门口,寒冷的空气中满是肃杀。 稚绮在第二天醒来,召见骓路。 赤面人领着骓路,走向内堂,说道:“骓少,这次真是多谢你。” 骓路摆摆手,说道:“别提了,我瞎逞英雄,差点害自己死掉,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赤面人微笑道:“你这口是心非、玩世不恭的态度,和姬无敌很像。” 骓路道:“前辈和我师傅关系很好么?” 赤面人声音里满是唏嘘,说道:“算起来,应该是很差的,私下里和他打斗过几次,以命相搏的那种。我和他的身手差不多,又都彼此招式熟门熟路,谁也杀不了谁。” 骓路一怔,说道:“倒是没听师傅提起过……” 赤面人道:“年少轻狂,总要做些错事,他现在如何?” 骓路道:“在乡下做土财主。” 赤面人道:“还是他个性洒脱。若是有机会,请你告诉他,赤雁鬼想与他喝杯酒,聊聊往事。” 骓路大惊!他猛地抬头,想去看赤面人,又堪堪忍住。 再世灵液是能洗涤心灵的秘药,妖山神术师喝过之后,十年之后才想起平生大志,再入妖山。骓路不知赤面人修为,料来他不会达到神术师境界,那么数月前才喝的再世灵液的人,怎么可能旧情重燃,想和姬无敌喝酒叙旧? 他心思急转,暗道:“这是客套话,还是他根本没喝再世灵液?若是没喝,为什么要假装喝了?” 骓路联想到酒窖中失窃的再世灵液,心神更是一阵动摇。他强行按捺心中的猜疑,脸上笑道:“前辈放心,我定会转达。” 入了门,稚绮身着白色素袍,见骓路进来,笑道:“小路,你来啦。” 骓路微微惊叹,稚绮公主往日里衣着华丽,盛容之下有华贵之气扑面而来,此刻没有多余打扮,美仍是美极,更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剔透感。 骓路道:“殿下,你大伤初愈,天气又十分寒冷,多穿点吧。” 稚绮道:“火盆烧得旺,不怎么冷。” 公主慢悠悠的喝茶,没有说话,骓路坐立不安,说道:“找我什么事啊?” 稚绮放下茶杯,说道:“一来是想感谢你……”她皱着眉,很是不解,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谢谢你这话,有点说不出口。” 深究其理,这是骓路的问题。 “谢谢你”这话很有礼貌,但是礼貌在某种意义上,是生疏的表现。朋友之间,极少会认真的道谢。 稚绮固然平易近人,但她贵为公主,一般人见了她,自然是敬重有加,偏偏骓路不爱这套,他对什么人,都是插科打诨的模样。 这种轻浮之徒,一般没机会和公主熟悉,可机缘巧合之下,这小子三番两次救她性命,结下了颇为深厚的交情。 一国公主,哪来的朋友?稚绮怕是不明白这种陌生的感情叫做友情,只是觉得,好像再用正式的口吻面对骓路,略有不妥。 骓路也不在乎,说道:“你谢我我能长肉么?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你好无礼啊……”稚绮轻声嘀咕一声,又说,“二来,反叛的贼党大多抓获,唯有王传晴在逃。” 骓路无动于衷,喝了口茶。 稚绮又道:“青鸟似乎与他有过节?我得到的消息,青鸟伯父之死与王传晴的宗门有关。” 骓路这才说道:“青颂大师……算是人杰,只是方式偏激了。” 稚绮道:“罗颂门的情况,我多少有点了解,那件事之后,境况不大乐观。” 骓路不明白她说什么。 稚绮道:“逆反之罪,理应满门抄斩,我想任青鸟为稽查使,你为副手,探查云霄门的底细。王传晴罪不可赦,云霄门要是忠于我鸟洲,或可网开一面。” 话说到这份上,骓路哪里能不明白。 青鸟为稽查使,便代表了罗颂门。要是将一场弥天大祸消于无形,便能将罗颂门的负面形象扭转过来,重新在大树县镇民心中塑造光辉伟岸的印象。 骓路犹豫道:“真能如此?” 稚绮道:“这是看在你的脸面上。” 骓路笑道:“我这张脸这么有用吗?” 稚绮道:“你好歹是公主使。”她看了看骓路的衣裳,又道,“你怎么穿的这样老土?” 骓路低头一看,说道:“很暖和的。” 稚绮“咚”的一声,将茶杯砸落在案机上:“你身为公主使,代表了我的脸面,别人见你这样,还不以为我是个穷酸公主?你明天再走,我吩咐人给你做几身衣裳。” 骓路出了这楼,回了那楼,倒方便的很。 傍晚时分,有人叩门求见,取出一个剑鞘,说道:“骓少,谢大师已把剑鞘替您做好了,差小人送来。” 骓路大喜,连忙一试,有了锁灵剑鞘,果然能锁住蛇吞吸收的灵气。只是吸收的速率极慢极慢,按照山慈的判断,整整吸一个月,才能吸到一个普通橙袍术士体内的灵气总量。 骓路依旧欢喜,聊胜于无,有了锁灵剑鞘,他不但能更轻松的斩开灵气护盾,连虐杀式中的“破魔”也能一用。 再过一会,稚绮送了委任状和新衣裳来,她足够细心,连青鸟的衣服也备了一份,只是青鸟不喜欢那花纹繁杂、亮丽丝滑的华贵衣裙,皱着眉不愿意穿。 算算日子,正月就在眼前,新年要到了。 青鸟问道:“你新年回去么?” 骓路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豪气了一半,突然想到姬无敌的老脸,话便说不下去,又回想起赤面人可疑的举动,说道,“还是回去一趟吧,我正好有事想问他。” 青鸟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说道:“我也要回去,和龙师兄一起过新年。” 山慈在一旁瞧着,说道:“为何不一起过?” 青鸟顿时笑了起来,说道:“是呀,我和龙师兄就两个人,与你一起回去好了。”收了收笑意,又道,“都怪你,跟你呆的久了,害我脑子也不转弯了。” 人多热闹,骓路也觉得好,他看向山慈,说道:“妖族有新年么?” 山慈道:“妖族哪有人类金贵,三百六十日,日日都是一样。” 骓路说道:“那一起去吧?” 山慈大喜,说道:“小哥让去?” 骓路道:“你要是不爱去,我也不勉强你。” 山慈思索片刻,突然说道:“小哥似乎对稚绮攻取天权的计划有兴趣?” 骓路道:“我无所谓的。稚绮和一算对这事上心,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帮一帮他们也无妨。” 山慈道:“攻取天权城,面对的是华洲的顶尖力量,凶险得很。” 骓路摆摆手:“我又不傻,他们在前边打,我在后边摇旗呐喊,凑个热闹就好。” 山慈道:“小哥就爱说瞎话,真到了那时候,哪里危险,小哥就往哪里窜。” 骓路道:“扯淡,我哪有那胆子?” 山慈笑着看他,并不反驳,转而说道:“妾身要回趟妖山,大约半年时间。” 骓路道:“回去做什么?” 山慈道:“华洲镇守天权的‘怒涛’大师乃是当今十大神术师之一,实力深不可测,妾身此时的修为怕不是他的对手。妾身回到狐族圣地,很快就能重修到六尾境界,到了那时候,也就不怕他了。” 骓路喜道:“真的?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山慈自损修为为骓路续命,骓路心中有些愧疚,此刻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露米娅冷哼一声,说道:“你未免太过心善,甚至有些叫人不能理解。如果不是这女人从中作梗,你又怎么会有性命之忧?她这么做,最多是将功补过,两不相欠,愧疚什么?” 骓路细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说道:“感情会影响判断,我心里对山慈有好感,想事情的时候当然偏着她。” 山慈说道:“妾身为什么要修到六尾境地,小哥不问问么?” 骓路看她娇嗔的模样,哪里不懂,笑道:“请大师指点” 山慈认真道:“自然是爱着护着小哥,不让小哥受半点伤害了。” 青鸟大皱其眉,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山慈不能看穿别人心思,但诱导、更改他人思维的能力是一等一的,她和青鸟朝夕相处,又知道青鸟和骓路关系不一般,手脚当然是做了很多。 若是三个月前,青鸟看到山慈和骓路如此亲密,不说大发脾气,至少是心有芥蒂。如今虽隐隐觉得不适合,却好像本应如此,她皱眉是因为摸不清自己的心思,并不是反感山慈的言语。 骓路先是奇怪,随后恍然,看了山慈一眼,并不言语。山慈自知瞒不了骓路,白尾在桌下讨好的撩着骓路的腿。 第三章 回去大树镇3 次日清晨,在三十奇术师的护卫下,骓路与青鸟启程前往大树县。☆→,顾鼓鼓和山慈送到门口,回身打好包袱,各自离去。 与焦土神术师一战,对青鸟与顾鼓鼓大有裨益,双双突破橙袍,晋为红袍术士境界。青鸟没多少意外,顾鼓鼓喜得合不拢嘴,连连说道:“赚大发了,赚大发了!短短半年,我竟成了红袍,这次回家可不得扬眉吐气?” 青鸟不穿稚绮送的衣服,而是披上了鲜红的术袍。 红袍术士数量不多,也有资格量身定制,青鸟到底气质不凡,硬是将术袍穿出不食凡尘的清冷模样,走过天璇城的时候,驻足观望的人极多。 旧路重踏,已无来时心态,唏嘘还说不上,感慨自然是有的。骓路转头看去,恰好看到青鸟也在看他,便催马过去,说道:“傻笑什么呢?” 青鸟道:“我高兴。” 两人不再说话,并马而行,十二月寒风凛冽,路途上鲜有绿意,又没有下雪,实在算不上好风光,骓路紧了紧衣服,问道:“冷不冷?” 青鸟道:“我有灵气加身,怎会冷?你要是冷,去车里坐着就是。” 骓路道:“骑马多累啊,一起去吧?” 青鸟笑道:“我偏偏不去!” 她扬鞭催马,一骑绝尘,高呼一声“驾”,远远的甩开众人,一点红衣在尘土中飞扬而去。 天高地阔,万物寂静,红袍的少女回头看着骓路,叫道:“来追我呀!” 骓路笑着一催马,三十奇术师也跟着赶马催蹄,扬起一片尘土,朝那红点追去。 青鸟来时有伤,受不得颠簸,才走了半个月。这次是公务,骑的是快马,只用了八天,大树县便近在眼前。 大树县县令接了快报,早带着许多人在县城口恭候。 骓路转眼看去,龙傲天一脸笑容,走上来猛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兄弟,我在大树县,也经常听到你的消息!” 骓路奇道:“真的?” 龙傲天道:“听人说,你救了稚绮公主的命,当上了公主座前使,是不是?” 骓路道:“小事一桩,你要是爱做公主使,我让给你。” 龙傲天道:“那怎么成?”又神色鬼祟,偷瞟了青鸟一眼,轻声说道,“这稚绮公主是鸟洲第一美人,跟青鸟比之如何?” 青鸟竖起了耳朵。 骓路心知肚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看那稚绮,远远不如青鸟!” 青鸟“哼”了一声。 公主座前使、稽查使,不知比县令高了几个品级,这老头上前作揖,笑道:“下官是大树县县令,在此恭候许久。两位使者远道而来,快请入内,快请入内。”又对青鸟说道,“青鸟姑娘,你记不记得老儿?那一年你初来大树县,我就觉得你气度不凡,来日必有大成就。哎呀!你身上的袍子可是艳红术袍?啧啧啧,小小年纪,就已是红袍术士,我大树县有福啊!” 青鸟哪里记得他,也不知客套,笑也不笑,站着不动。 骓路做过功课,知道这人姓甚名何,当即笑道:“徐县令,青鸟丫头当然是记得您老的,只是她不爱说话,你多多见谅。” “当得当得!青鸟姑娘容貌一绝,无需说话,只是站着,便是赏心悦目!”徐县令躬身道,“两位快请进,请进请进。” 骓路随徐县令走入县衙,青鸟不愿意去,骓路硬是拉着她,轻声道:“你是稽查使,怎么能不去?” 青鸟道:“你看着办就好,我不想去。” 骓路道:“别任性,你进去看着就好,我来打交道。” 两人在堂上坐下,徐县令义愤填膺,高声骂道:“王得义这老王八,下官早见不得他!他借着是本地乡绅的身份,平日里见了下官,也是爱理不理,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王传晴胆敢谋害公主,下官毫不意外!” 徐县令知道罗颂门和云霄门有过节,当即大肆污蔑,话头一打开,便如大江东去,滔滔不绝。 骓路细细听着,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青鸟低声说道:“云霄门爱好虚荣不假,可御下极严,从没听说欺男霸女之事,农忙时节,也会组织人手用术法帮着犁田。” 徐县令耳尖,听到这话顿时一愣,他再一细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只道少年人爱慕虚荣,如今掌握大权,必然沉不住气,云霄门和他们有不小的过节,这次携重权而来,肯定要大办特办,将云霄门连根拔起才对。 可眼前这两人哪有得意洋洋?他捉摸不定,吞了前言,实话实说:“话虽如此,云霄门在县民中的口碑不错。” 骓路道:“人都抓到了么?” 徐县令道:“王家上下十七口人,还有云霄门干事都抓着了,关在牢里。” 骓路问道:“云霄门弟子呢?” 徐县令一愣,说道:“这……弟子也要抓?” 骓路道:“此事关乎华洲奸细,云霄门弟子一个都不能漏,须得全数抓捕。” 徐县令道:“大人,云霄门的弟子多是大树县县民,不可能是华洲的奸细啊!” 骓路皱眉道:“是你办事还是我办事啊?公主怪罪下来,是砍你的脑袋还是我的脑袋啊?三天之内,我要见到云霄门所有弟子。”顿了顿,又道,“徐老放心,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还能滥杀无辜不成?” 徐县令点头道:“下官明白了,这就去办。” ^^ ^^ 按稚绮的说法,云霄门只要没有奸细,可以网开一面。但要把功劳揽到罗颂门头上,还需要一点计较。 至于判定是不是奸细,自有专业人士,骓路不管这个。他在县衙转了一圈,就回了罗颂门。 这半年来,龙傲天面貌变了许多,眉宇间少了稚气,多了分沉稳,看着更像一个男人。他面有愧色,说道:“师妹,这小半年来,罗颂门没什么起色,弟子也只剩我一个了。” 骓路道:“什么弟子,你是掌门。” 青鸟道:“既然没人了,你跟我去改命堂吧。”她看向骓路,又道,“你跟公主说说,插的进去的吧?” 龙傲天掩不住的得意,说道:“改命堂不去也罢!我有师傅了,你们见过的,摇光城客栈里那个掌柜。” 骓路和青鸟大感意外,连问怎么回事。 龙傲天道:“你们进去一看便知。” 三人走进罗颂门,只见两个老头坐在屋檐下喝茶,骓路转眼看去,一人正是摇光城中的客栈掌柜,一人却是当日在大树湖中救了三人的艄公。 骓路说道:“掌柜的,好好的客栈不开,怎么跑这儿来了?” 掌柜一脸晦气,说道:“别提了,开不下去了。老夫神术师的身份一曝光,来捣乱的人数不胜数,要么是年轻人来拜师,要么哪些宗门来请我做长老,最气人的是一个肥头大脑的臭傻逼,竟要老夫做他的护卫!” 骓路笑笑不说话,对那艄公一抱拳,说道:“前辈,那日大树湖中搭救之恩,在此谢过了。” 艄公摆摆手,说道:“小事一桩,不需挂怀。” 骓路问道:“两位是旧识?” 掌柜道:“正是,老夫客栈开不下去,便跑来找他玩。到了这罗颂门,听说傲天舍了改命堂不去,反而义报师恩,甘愿留在此处操持门派,大为感动,便收了他作弟子。” 艄公摸着胡须,说道:“我在大树县隐居许久,龙小友的暴脾气素有耳闻,不料却是个有情有义的真汉子。我一生戎马,最喜欢侠客义士,所以厚着脸皮,在罗颂门里住下了。” 龙傲天接管罗颂门之后,可谓是内外交困。 杨亭、云霄、小隐三门的弟子时不时的来找麻烦,本在动摇中的罗颂门弟子一个接一个的离去,若不是艄公前来坐镇,罗颂门能不能支撑到现在,着实不好说。 掌柜也道:“正是如此。这小子虽然笨了点,心性却是不错,老夫就勉强教一教他。” 吃过晚饭,众人无所事事,龙傲天提议道:“临近新年,该去神树下许愿了。” 骓路奇道:“什么许愿?” 龙傲天道:“这是我们大树县的传统,每年新年前后,我们都要把愿望写在红布条上,挂在湖心岛上的神树上,求个盼头。” 骓路点点头,说道:“上次来大树县没看到那神树,这次是要好好看看。” 青鸟道:“大晚上又冷又黑,明天再去不迟。” 龙傲天道:“师妹,我们罗颂门的名头臭了,平日里买米买菜都是两位前辈代劳,我压根不能出门。这次是你们要来,我才敢大白天走在街上,徐县令还派了好手保护我,生怕我被县民打了。” 他说得轻松,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其中的艰辛却是显而易见,青鸟别开眼,不说话。 骓路笑道:“那就晚上去,我还没见过大树县的夜景呢。” 第四章 姬小路的独断1 夜晚的县城一片死寂,唯有客栈门口亮着灯笼,哪有什么景色。三人荡到湖边,举目一望,作为大树镇标志的大树旁灯火通明,寒冬腊月,这大树依旧枝叶繁茂,绿意盈盈。 露米娅道:“快靠近那树。” 骓路问道:“怎么?” 露米娅道:“我不知道,我说过我没多少记忆,你靠近那棵大树,或许我能想起些什么。” 骓路道:“你的记忆还能在那树里?” 露米娅道:“我只知道我将我的记忆剥离,分成数份发射了出去,至于有没有被拦截、发射到了什么地方,我不知道。” 骓路根本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只远远看了大树一眼。 码头上早无人员看守,三人随手砍断铁锁,偷了艘船,往湖心岛驶去。龙傲天划着船桨,回忆到了往事,开口说道:“那艄公有些来头。” 骓路道:“什么来头?” 龙傲天道:“他似乎是‘铁面将军’。” 骓路问道:“铁面将军是谁?” 龙傲天道:“铁面将军原来是戍守天权城的人,十年前被撤换下来,告老还乡了。再详细的,我也不知道。” 骓路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那人说‘一生戎马’。” 青鸟在一旁听着,说道:“你不去拉拢他们么?有了他们援手,那个稚绮的实力又涨了几分。” 骓路看向她,奇道:“你怎么这么热心?” 青鸟一捋秀发,说道:“你不是说要帮那个稚绮吗?既然你要帮,那我也要帮。” 骓路说道:“看情况吧。我现在是公主使,为稚绮做点事也理所应当,不过这两人又不是什么小人物,我这点份量,差不动他们。” 青鸟道:“说得也是,可能他们本来是要帮忙的,你一去劝,他们死都不愿意帮了。” 骓路道:“本大侠就是谦虚谦虚,跟他们说话是本大侠给他们脸,他们帮不帮稚绮,干本大侠什么事?爱去不去!” 一番话把前言完全推翻,青鸟见不得他自卖自夸的丑陋模样,冷哼一声,突然伸手晃动船舷。骓路大惊,一把抱住她的手臂,说道:“干什么呢!好好坐着!” 青鸟笑道:“我偏要晃!” 时间好似回到了小半年前,清冷月光下,青鸟的笑颜愈发美丽,骓路用心看着她的双眸,再度沉迷。 小船慢慢靠岸,三人走到大树旁,只见大树上挂着许多红色布条,骓路随意一看,只见布条上写着诸多愿望。布条的愿望除了求姻缘、求平安的,最多的还是求某某人能成奇术师的。 骓路看了片刻,玩心大起,说道:“机会难得,我们也写点什么吧。” 树旁有石屋,备着红带笔墨,龙傲天拾起红带,先交给两人,再拿过一条,落笔如飞,在红带上写了“愿师傅九泉下得安宁,愿罗颂门声名鹊起”几字。 骓路和青鸟却犯了难,毛笔悬在红带上,下不去笔。 龙傲天看着,问道:“你们难道没愿望么?” 骓路道:“有啊,怎么没有。” 说着按下笔杆,三两划写了“天下太平”四个大字,青鸟偷偷看着,顿时嗤之以鼻,说道:“你这么不诚心,会遭天谴的。” “我怎么不诚心了?心怀天下才是丈夫所为。”骓路说道:“你写了什么?” 青鸟背过身子,说道:“我不给你看,你也不准偷看。” 三人寻了树枝,各自挂上。骓路道:“我这愿望太过重大,要挂在最高处,叫这青天白日,皓月星辰好好瞧瞧!”言罢不顾另两人鄙视,爬上神树,真挂在了树顶。 他正要下去,露米娅突然道:“小路,把手掌靠在树干上。” 骓路依言伸出手掌,问道:“干什么?” 露米娅道:“有点疼,你忍着点。” 骓路不明所以,眼前的大树却猛地一颤,一道光华顺着他的手掌,源源不断的贯入他的灵台之内! 海量的信息不停的闪现,求知者之颅、传奇魔法、万里追杀、创世、囚牢、封印,尽是些骓路不明所以的词,他头疼欲裂,不能思考,惨叫一声,一头栽落。 青鸟一声惊呼,抱住了意识不清的骓路。 ^^ ^^ 骓路再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露米娅的腿上,四周的精致非常奇特,天花板上绘着古怪的画,窗户竟然是彩色的水晶。 “醒了?”露米娅问。 “这是我的灵台?”骓路也问。 “正是。欢迎光临我的城堡,尊敬的客人。”露米娅起身,提裙行礼,“我的名字,叫做露米娅·艾格妮丝,你也可以称呼我为‘灾厄魔女’。” 骓路笑道:“你装神弄鬼什么呢。” 露米娅道:“我取回我的记忆了。” 骓路奇道:“你的记忆是物件吗?埋在树下?” 露米娅一脸傲慢,说道:“别拿你肤浅的思维揣测我的一切,对于你来说,我是谜团。” 骓路道:“得意忘形什么啊,都想起什么了?” 露米娅道:“只是一部分记忆,却是最要紧的那部分。” 骓路觉得不能跟她愉快的对话了,说道:“好吧好吧,你取回了记忆,对我的身体没损害吧?” 露米娅道:“当然没有,反而大有裨益。” 骓路问道:“还有好处?” 露米娅想把手掌搭在骓路头顶,却发现身高不够:“……你蹲下来。” “不蹲。” “快蹲!” “偏不蹲。” “你胡闹什么啊!”露米娅大怒,挥舞短小的手臂,“老娘要赐予你能力,别人求还求不来,偏偏你不知好歹!” 骓路蹲下身,说道:“真的?” 露米娅浑身亮起漆黑的光芒,她金色的眼眸变作血红色,将手掌放在他的头上,说道:“信奉深渊之主巴特……” 骓路大惑不解:“深渊之主?我认都不认识,怎么可能信奉他?” 露米娅没理睬他:“……我忠诚而英勇的勇士啊。” “你要不要脸啊?谁是你的勇士!” 露米娅忍无可忍,怒吼道:“shutup!” 骓路满脸疑惑,迟疑道:“小……小特什么?” “算了算了没心情了。”露米娅一脚踢碎骓路,“给老娘滚。” 骓路浑身都是一颤,顿时惊醒,转眼一看,窗外天色微微泛明,青鸟趴在床边,睡得香甜。 他没惊醒青鸟,问道:“过去几天了?” 露米娅道:“两天。这次取回的记忆虽然只是一部分,但还是太庞大,我花了两天才整理完全。” 骓路又问:“你刚刚要干吗?” 露米娅道:“给你一双能看见真实的眼睛,你不要就算了。” 骓路道:“看见真实是什么意思?” 露米娅道:“敌人的弱点,魔法的窍眼。” 骓路道:“我还是听不懂。” 露米娅道:“简单点说你会变强。” 骓路道:“那你还不给我?我没说不要!” 露米娅“哼”了一声,说道:“老娘偏偏不给。” 骓路转念一想,想必到了关键时刻,露米娅会替自己开启这个能力,也就没纠缠,露米娅却立马道:“我才不帮你开呢,你要死就死好了。” 骓路也不反驳,伸手摸了摸青鸟的脑袋,青鸟很是烦躁的“嗯——”一声,挥手打掉了骓路的手掌,依旧没醒。 骓路哭笑不得,起身抱起青鸟放入被窝,自己穿衣走进小院,院子里已有两人。艄公和掌柜并肩而立,看着远处。 骓路问道:“两位前辈起这么早?” 掌柜转头一看,笑道:“刚刚在说你,你就来了。” 骓路道:“我身子弱,早就跟你说过的。时不时昏迷一会,我都习惯了。” 掌柜道:“谁在乎你的身体?”他指着他们先前的看着的方向,“知道那是哪吗?” 骓路摇头。艄公回身道:“那是天权城。” 骓路一怔,说道:“两位前辈的事,有所耳闻。” “哦?”艄公道,“你说说看。” 骓路道:“这位是荧惑神术师,想必不用多言,您应该是十年前驻守天权城的铁面将军吧!” 掌柜大感意外,说道:“你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骓路道:“我是公主座前使,常和公主殿下交流,就是从她嘴里知道铁面将军的名头。” 艄公一声冷哼,说道:“大言不惭!我卸任的时候,稚绮公主才八岁,怎么会识得我?” 骓路信誓旦旦,说道:“就比如那赤阳真人,仙逝上千年之久,敢问世间谁人不知?将军莫说是卸任十年,便是卸任百年,威武之名自当长存。” 他这话大拍马屁,说得斩钉截铁,神色诚恳至极,谁不爱听? 艄公哈哈一笑,又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小子,拍马屁也拍得这么大义凛然,怪不得荧惑老头跟你臭味相投。” 骓路指着石桌,请两人坐下,说道:“将军,恕我直言,当年你的卸任,大有诡异。” 艄公沉默片刻,笑道:“当年之事,也没什么蹊跷。不过是华洲从中作梗,鸟洲奸臣当道罢了。” 今年刚刚卸任,明年就失了天权,骓路闭着眼睛也知道其中有鬼,虽然是瞎猜,但有九分把握。 他斟酌语句,说道:“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掌柜道:“天高皇帝远,话还不敢说了?” 骓路道:“鸟洲皇室昏庸无能,良相名将放着不用,偏让奸佞小人上窜下跳、祸乱朝纲!我主稚绮,每每谈及此事,便要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恨身为女流而报国无门……” “好了好了!”掌柜连连敲着石桌,鄙夷道,“掉什么书袋?你是这么说话的吗?这话跟谁学的?” 跟王传晴学的。 当日王传晴在登门殿上说了这么一段,骓路记性好极,背了下来,不料还没说完,便被掌柜识破。 第五章 骓路的独断2 他脸皮厚,说道:“跟我平时说话不一样吗?可能是心有所思,有感而发吧。” 艄公摇头道:“骓使者,你对天权城了解多少?” 骓路说道:“将军是担心不能攻取天权?” 艄公道:“我戍守天权二十年,现在闭上眼,还能看到那里的一草一木。天权城极难攻占,当年华洲三日破城,一定是有细作里应外合,不然绝不可能!” 骓路道:“将军知道妖兽么?” “妖兽?”艄公疑惑道,“那又不是稀罕东西,我怎么不知。” 骓路道:“妖兽作大军先锋,你觉得如何?” 艄公双眼猛然瞪大,一连三问:“妖兽作先锋?用来攻取天权?稚绮公主有妖兽部队?” 骓路剔除自己和山慈,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就是如此。殿下有多少部队、何时用兵,我不知晓。如今妖山中日日操练,她心中的光复之志,半分也不假。” 艄公听到一半,身躯就不停的颤抖,他却无知无觉,只握紧了拳,紧紧盯着骓路。 骓路也看着他,说道:“诚如将军所言,此事绝非易事,殿下虽有大志,如今却缺兵缺粮,更缺帅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承蒙将军搭救,此刻又与将军重逢,或许是苍天不愿将将军埋没在小小县镇中。” 掌柜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示意他镇定。 艄公咽下唾沫,说道:“实不相瞒,我隐居在此,是对鸟洲心灰意冷,我空有一腔热血,却被朝堂上那些狗东西碍着绊着,半分施展不得!公主殿下若真有大志,我敢不以死相报?骓使者,请你带我去见殿下!” 话刚刚说完,他猛然起身道:“不,请骓使者修书一封,我立刻赶往改命堂,面见殿下!” 痛失天权,鸟洲不甘之义士大有人在,骓路没接触过这个圈子,也从不关心华洲鸟洲、天权地权,自然不知道。 然而忠君报国,也得有明君可忠、有强国可报,鸟洲皇帝昏庸无能、朝堂之上乌烟瘴气,义士们空有热血,报国无门。 九年之后,普通人的棱角被磨平、热血被冷却,不再关心天权城的动向,但铁骨铮铮、心有猛虎的勇者却愈发凌厉,永远不会丧失斗志。 他们沉寂,乃是蓄雷霆之势。 铁面将军无疑是这类人的典型,此刻听说稚绮有此志向,立刻觉得热血冲脑,浑身是劲。 掌柜摆摆手,说道:“老东西,急什么?你孤家寡人的去,殿下看得上你么?” 艄公道:“就是做个冲阵死卒,我也乐意!” 骓路立马道:“将军放心,殿下求贤若渴,一定让你重掌大军,绝不会让你做死卒。” 掌柜道:“这十年,我私底下做了一些准备。” 艄公道:“什么准备?” 掌柜洋洋自得,说道:“五十个火焰术士,个个会使‘狂澜怒焰’。” 艄公一愣,大叫道:“好!好!还是你心细!” 狂澜怒焰,超远距火焰术法,可在十里之外伤敌。 火焰术法本就是战争中最实用的术法,加上这个施法距离,会施展这个术法的术士无一不是以一当百、千金不换的精英。 骓路不懂术法,自然不知道这些奇术师的价值,说道:“掌柜的,你也去?” 掌柜道:“怎么?不够格?” 骓路道:“够格够格,怎么不够?”顿了顿,又道,“两位,有件事要和你们说清楚。” 掌柜吹胡子瞪眼,说道:“你还要谈条件?我甩甩手不去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骓路道:“事关重大,殿下身边有个奸细,你们一旦露面,华洲立刻知晓。” 艄公道:“当真?” 骓路道:“这种事我怎会扯谎?这样,你们先去天璇城,但不要见公主,等我回去再做安排如何?” 艄公道:“你知道那奸细是谁?” 骓路道:“拿不准,只有七八成的把握。” 掌柜闻言,直接说道:“七八成还不动手?直接砍了他的脑袋就是!” 骓路道:“殿下身边的境况十分复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我不怕滥杀无辜,怕的是打草惊蛇。” 艄公与掌柜对视一眼,无奈点头。此刻天色放明,两人草草吃了早饭,便起身赶往天璇城。 青鸟还是骓路叫醒的,她抬眼问道:“没事?” 骓路道:“没事。” 青鸟立马翻身,拉上被子,道:“那我再睡会。” ^^ ^^ 徐县令能力尚可,在骓路带来的三十奇术师的协助下,很快将云霄门弟子尽数抓获。当日云霄门中的五门混战,着实死了不少,骓路一眼看过去,有五六十个弟子站在前边。 公主派来的得力下属细细审问,断定云霄门不是华洲的奸细,接下来处罚或是释放,全凭骓路做主。 骓路大开县衙门,允许县民旁听,云霄门弟子多是大树县县民,一时间人潮涌动,只好把审问堂摆到门口大街上。 骓路衣着华贵,趾高气昂的走来,只见县民里三层外三层,路旁墙头上都坐满了人。 县民见他出来,纷纷说道:“云霄门仁德深厚、造福乡里,绝不可能是华洲奸细,请青天大老爷明察!” 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对周围人斥道:“瞎嚷嚷什么?王得义这老东西装腔作势,不是好东西!” 骓路看了那地痞一眼,眼中似有欣赏之意。他坐到案后,一拍惊堂木,架势十足,挥手道:“把人带上来!” 他不提王得义,先提了当日那位橙袍老者,笑道:“老先生,记得我么?” 老者手戴镣铐,说道:“阶下之囚,不敢当先生之称。” 骓路道:“你与云霄门是什么关系?” 老者道:“我是现任门主的师傅,先任门主命我辅佐得义。” 骓路问道:“云霄门的事务,你熟悉么?” 老者道:“大小事务都得经我手,自然是熟悉。” 骓路身体前倾,伏在案上,眯眼问道:“云霄门为何与华洲勾结?” 老者满脸愤怒,叱道:“云霄门虽是小门,气节还是有的!华洲狼子野心,侵我疆土,我云霄门怎会数典忘祖,做那猪狗不如的奸细!” 骓路冷哼一声,高声道:“那你怎知青光镜的来历!” 老者更是愤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偏爱法宝,青光镜乃是华洲七大秘宝之一,我怎会不知!” 骓路猛地一拍桌,怒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给我打!” 橙袍老者一碗水端得平,在大树县颇有人望,此刻更是身形削瘦,面目憔悴,骓路要打他,简直是畜生行径。 不待老者说话,周围百姓纷纷跪下,七嘴八舌的说道:“大人息怒!大人开恩啊!” 有人说道:“大人,赵老是好人哪!哪家缺衣少食,他立即送去,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华洲奸细?” 骓路冷哼一声,指着老者:“想不到你还有点心机!这般笼络人心,用意何在!” 老者瞪着眼,镣铐下的肌肤因挣扎而见红,嘶吼道:“你要杀就杀,休要辱我清名!人心都是肉长,老夫挨过饥受过冻,自然知道那般滋味,送点吃食衣物,算得了什么!” 骓路冷笑不已,说道:“好一个奸细,挨过饥受过冻,就是你投靠华洲的借口吗!” 老者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指着骓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骓路不理他,又拍惊堂木,说道:“罪证确凿,谅你狡辩不得!来人,给本官把他押下去,送到天璇城问斩!” 众百姓又是磕首求饶,骓路理也不理,接着审问下一个人。 他本就擅长胡说八道,一番巧舌之下,不管堂下人说了什么,他都能绕到奸细上边去,审了十个,十个都是奸细,都要掉脑袋。 再傻的人也瞧出他是在刻意刁难,后来有人不管骓路问什么,就是闭着嘴一言不发,骓路嘿嘿冷笑,说道:“你沉默不语,就是心虚。问心无愧,又怎么会心虚?由此可见,你是个华洲奸细!来人,押下去!” 柔软莫过溪涧水,到了不平地上也高声! 骓路这般恶毒,哪个信服?场面一时大乱,指责声铺天盖地,胆大的云霄门弟子甚至指着鼻子骂狗官。 骓路再拍惊堂木,说道:“好一群匪徒!本官是狗官,那公主殿下在你们眼里又是什么?不必再审了,胆敢如此蔑视的鸟洲公主的,不是奸细是什么?来人来人,全部给我扣下,押回天璇城问斩!” 言罢立刻转身离去。 龙傲天大惑不解,眼前的骓路好似换了个人一般,性情大变。青鸟脸色极为难看,抓着骓路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骓路知道瞒不了她,笑道:“我唱了黑脸,你才好唱红脸。” 青鸟怒道:“青颂是咎由自取,罗颂门的名声我自会挽回,你这么作践自己,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骓路道:“我又不打算住这儿,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管不着。” 青鸟抿着嘴,竟似要哭出来,说道:“反正我不会去唱什么红脸的。” 骓路道:“不用你去,你别作声就好。” 第六章 骓路的独断3 云霄门六十多无辜弟子都要被斩首,根本是无妄之灾,这些弟子的父母多半是大树县县民,自家儿子无端遭此大祸,怎能不急?他们聚集道徐县令家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跪求徐县令大发善心,去公主使面前求情。£∝, 乡里乡亲的,徐县令也不好下逐客令,再者说,这些弟子都是他派人去抓的,他脱不了干系,只好说道:“各位,各位请听我说。这小子当初笑嘻嘻的和我保证不会杀人,谁知……谁知他……” 一老妇人顿足捶胸,嚎哭道:“老爷呀!我家里就这么一个孙子,他要死了,我老孙家就断了香火,你叫我下去怎么跟老头子交代?” 徐县令被吵得心烦,要知他的儿子也被扣在牢中,他如何不心急,咬着牙说道:“各位,那人是公主座前使,不知比我富贵多少倍,我人微言轻,怕是说不动他。不如这样,我们召集乡亲,一起跪在他面前求情,或许能够打动他。” 都是自家儿子,不要说是跪下,就是做牛做马也在所不惜,众人正要前去,却有一人进门,直接说道:“徐县令,记得我么?” 这人额头肿胀、下巴尖细,嘴上留着八字胡,正是鼠谋士。 这几日骓路昏迷,青鸟不管事,前后打点都是鼠谋士亲躬,徐县令忙道:“认得认得,怎会不认得大人?” 鼠谋士满脸不忿,坐下便说:“骓路这个王八蛋,为了讨好公主殿下,竟然徇私舞弊、公然造假!” 徐县令怕骓路使诈,呐呐不敢言。乡亲们哪有心机,当下哀嚎着扑了过去,叫道:“大人!请大人给我们做主啊!” 鼠谋士摆摆手,示意大伙安静,说道:“此事我已经调查清楚,完全是骓路信口雌黄,污蔑大伙。但他是公主座前使,言语份量极重,公主又对他亲信有加,想要化解大灾,有些难办。” 徐县令按下乡亲们的话头,躬身道:“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鼠谋士道:“大人不敢当,我只是个跑腿的,是青鸟青稽查派我来的。” 徐县令道:“稽查使?” 鼠谋士义愤填膺,说道:“青红袍是稽查使,那骓路只是个副手,此事本应是青稽查全权负责。但那可恨的骓路仗着自己公主使的身份,硬是夺过了青稽查的职责!眼下他滥用职权,颠倒黑白,想用六十条无辜性命换取仕途,实在是罪无可赦!” 鼠谋士环视一圈,又道:“在座的都是大树县县民,可以说是看着青稽查长大的长辈,青稽查宅心仁厚,不愿乡亲们受此大难,甘愿冒巨大风险,要在公主面前拆穿骓路的丑陋面目,救下六十条无辜性命,不知各位愿不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众乡亲当然愿意,鼠谋士煞有介事,让人关了门扉窗户,低声道来。 也不复杂,就是写个万民书交给青鸟,青鸟用万民书胁迫骓路,到时候骓路走投无路,不得不屈服,放过云霄门众人。 万民书既是收集许多老百姓的签名,向朝廷反应民情的奏折,此物最能代表民心,一旦出世,必然有大冤情或是大委屈。万民书甚至能干涉国家大事,用来收拾区区一个骓路,可谓是杀鸡用牛刀,骓路本事再大,也绝无回转余地。 徐县令大赞妙计,县民们群情激愤,纷纷告知亲朋好友,连夜收集近千人的签名,写完万民书。 第二天一早,鼠谋士喜滋滋的通知他们,骓路屈服啦!云霄门弟子很快就要出狱了! 鼠谋士摆开架势,绘声绘色的讲青鸟如何大义凛然的展开万民书,骓路一见那万民书,便如老鼠见了猫,顿时灰头土脸的跪下,声泪俱下的抽自己巴掌,满腔懊悔的骂自己不是人,痛哭流涕的求青鸟不要在公主面前告发。 众乡亲奔走相告,不出一个时辰,青鸟的高风亮节传遍大街小巷,人人都对这个看似冷漠的绝美少女赞不绝口,整个县城洋溢着喜气,到处挂着大红灯笼,直如过年一般。 那万民书其实被骓路拿来垫桌脚了。 鼠谋士被县民留下吃饭的时候,骓路正在县衙大牢收尾,所有弟子,包括橙袍老者一并释放,唯有王传晴的家人扣着不放,让人押进囚车,运到天璇城听稚绮发落。 一切办完,已近黄昏,骓路走出县衙,却见橙袍老者候在路边。 橙袍老者见他出来,一抱拳道:“少侠好计谋。” 骓路道:“什么计谋?” 老者道:“事情经过,我已经听说,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这是声东击西,围魏救赵之计。” 骓路这才笑笑,抱拳道:“老先生日后有何打算?” 老者面目上满是愤怒,答非所问:“王家出了个畜生!叫云霄门蒙羞!”隔了许久,他又重重叹息,“……我也有责任。我若是多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也不至于沦落到满门抄斩的地步。” 稚绮的意思是只要挽回罗颂门的声名,放过王得义也不打紧,骓路觉得律法就是律法,轻易不能违背,这才没放王得义一家。 他此刻见到老者脸上真挚的落寞,还是于心不忍,说道:“老先生,王掌门若是愿意交出一物,能换得一线生机也未可知。” 老者眉头一动,说道:“何物?” 骓路道:“大风阵法。” 大风阵是王家不传之秘,但能换的一家安全,阵法又算得了什么?他慌忙问道:“当真?大风阵虽是一个好阵,可王家犯下的逆反之罪,少侠莫要诓我。” 骓路道:“我没多少把握。这样,我给你修书一封,你带着去见公主,能不能成,看造化吧。” 老者道:“若真能成,少侠便是老夫的大恩人,从此做牛做马,毫无怨言!” 骓路摆摆手,示意不用,当即回了县衙,写了封书信。 他想了想,在最后写道:“殿下亲信之人,或为华洲细作,此事唯殿下知,切不可宣扬。” 老者接过信件,再三拜谢,骓路借他快马,他立即往改命堂赶去。 ^^ ^^ 次日清晨,骓路让随行的奇术师押着王家十七口人回改命堂,本来打算立刻出发前往小山村,却看见徐县令领着好些县民,候在罗颂门门口。 徐县令对青鸟一作揖,说道:“青稽查,前些时候,贵派在县上闹出了些不愉快……青颂大师的尸身,似乎葬在了县外孤山上?” 青鸟道:“是,死了很多人,我很过意不去。” 徐县令道:“青颂大师有您这样的侄女,想必不是穷凶极恶之徒,那事或许有些蹊跷……所谓人死为大,生前犯下了过错,也不该追责到死后,县里的老人们商量了一下,想把青颂大师的尸身移入墓园,不知青稽查意下如何?” 徐县令身后站着许多老者,皆是本地德高望重之人,他们插口道:“青稽查,您救了六十条鲜活性命,我们无以为报,商量来商量去,唯有这么报答,您可千万莫要推辞啊!” 青鸟心里以为青颂的事怪不得别人,但她更想青颂有个安眠之地,便道:“谢谢你们。” 徐县令道:“不谢不谢,这点小事,不能与青稽查的善举相较。” 县民们早打点好一切,在选定的日子里大肆操办,一点不劳青鸟和龙傲天操心。 最为高兴的显然是龙傲天,他看着四面山水,笑着对墓碑说道:“师傅,您瞧见没?这儿风光可好!”顿了顿,又道,“罗颂门一切都好,青鸟已经是红袍,厉害得很!您在下面……安心的过,不必担心我们。” 言道最后,声音也沙哑。他不敢再说,吸了吸鼻子,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离去。 第七章 骓路的独断4 一切办妥,已是三天之后,三人这才上路,县民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竟夹道而送。n∈,这户提着一篮子鸡蛋,那户牵来一头小牛,热情的挤到青鸟马前,好话说了一箩筐。 青鸟极不适应,几次催马,可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怎么走得动路?只好朝骓路投去求助的目光。 骓路可谓是受尽了白眼,风言风语不断的传到他耳里,尽是些恶毒的诅咒,若不是有官职在身,想必此刻早被群起而攻之了。 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他却仍然昂首挺胸,心有欣喜。 徐县令带着笑意,挤到青鸟面前,双手递上一把油布伞,说道:“稽查使大人,这是乡亲们连夜做的万民伞,上边的名字一般模样,是为了好看,请县里的秀才写的。乡亲们祝您以后的仕途无风无雨,青云直上!” 缀着青花的油布伞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姓名,一个个正楷整整齐齐的排列,煞是好看。青鸟看了骓路一眼,还是收下。 县民又是欢呼,又是祝福,县道十里,他们恭送十里,临别之时,六十云霄门弟子一齐跪下,朝着青鸟磕头,口里说道:“谢稽查使救命之恩!” 又有许多人高喊道:“青稽查,千万莫要忘了大树县,记得常回来看看!” 县民多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人,这番真情流露,当真叫人动容。 骓路没想到他的小小诡计带来了如此变化,此刻细细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青鸟情深意重、不畏权势,这等只在传说中存在的人,竟然出现了在身边,这是其一;青鸟救了六十条性命,这是其二。 最为重要的是,青鸟扳倒恶棍骓路,靠的是写着每个乡亲的名字的万民书。虽只有一个名字,但乡亲们觉得自己和青稽查并肩战斗,和青稽查站在了同一阵线,在她的带领下打败了恶势力。 如此一来,青鸟在他们心里的形象就不再那么遥远,好像就在身边一般,能得到如此拥戴,不是没道理。 她上下翻看万民伞,转头说道:“骓恶棍,有话说么?” 骓路笑道:“请稽查使饶我一命,千万别去公主眼前告发。” 青鸟道:“这次先饶过你,以后有什么计划,最好先跟我报备一下,再敢闷声不响的自己动手,你看我治不治你!” 龙傲天看着青鸟,又看了看骓路,道:“行啊!小路。” 骓路道:“什么行不行的?” 龙傲天笑道:“我青鸟师妹绝色佳人,更是眼高于顶,一般人光是想跟她说句话都千难万难,你却叫她如此挂怀,这还不行?” 青鸟立马寒脸,说道:“龙师兄,你再乱讲话,我就要不睬你了。” 龙傲天有心促成两人,接着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看小路很好。” 青鸟道:“你觉得好,你嫁他去。” 说罢一催马,当先赶去,骓路喊道:“干什么呢!你知道路吗?” 青鸟哪里理他,越跑越快。 龙傲天跟着荧惑神术师学习术法,进步神速。 荧惑能编出术法心得,对教导弟子的确有独到之处,他知道龙傲天天赋不大高,一味冲击上三段不但费心劳神,而且收效甚微,专门为他量身打造了修炼体系。 龙傲天眼下是绿袍术士,实际战斗力却直逼橙袍,在特定的条件下,甚至能打败红袍术士。 一般的绿袍术士都会千万百计的改造灵台,以期将普通灵气转换成雾状灵气,借此成为黄袍术士。龙傲天却跳过这个步骤,直接巩固丹田,他体内没有雾状灵气,但普通灵气的总量达到让人震惊的地步,远超普通绿袍术士十倍以上。 有了这个基础,荧惑再教授他一些凶狠术法,此时龙傲天的爆发力和续航力不可小觑,他要是全力施展,连青鸟也要避其锋芒;若是不要性命,连山慈的脚步也能阻上一阻。 骓路听了,问道:“绿袍?奇术师的境界是不是很好晋升?” 龙傲天道:“哪有这回事?这半年我拼了命的修炼,师傅教给我上等心法,还给我搞来很多灵药吃,这才从蓝袍升到绿袍。” 青鸟道:“修炼一途,最是看人。有些人皓首穷经不得其要,有些人则是触类旁通一点就透,残酷得很。你认识的都是像我这样的聪明人,自然不知道修炼的苦和难,有些人甚至连呼吸天地灵气都做不到,别提只用半年时间从蓝袍变为绿袍了。” 这两人一人一句,把骓路说的哑口无言,他在心底问道:“露米娅,你知道这些么?” 露米娅这些天极其安静,此刻听他问话,才道:“他们修炼的方法太低级,我一无所知。” 骓路道:“低级的你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些什么?” 露米娅冷笑一声,说道:“早一万年,你现在已经死了。” 她以往也会说这样猖狂的语言,但语气中却掩不住的得意或逞强,小孩心性表露无遗,骓路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喜爱她。但是此刻,她的语气却平淡至极,隐隐透着漠视,好似权掌一切的君王一般高高在上。骓路一愣,说道:“怎么了?” “……知道的越多,就越是不幸。” 这是骓路第一次听见露米娅的叹息,也是第一次听见她用如此低沉的声线说话,一时做不得声。 露米娅又道:“这世界的魔法固然低级,但为了你的成长,还是有知道的必要,找个机会系统的学习一下好了。” 骓路问道:“怎么学?” 露米娅道:“还能怎么学?你看书,我记忆。” ^^ ^^ 越离小山村近,骓路越是急切,这一日晌午,三人行在山道上,遥遥得看见远处天空有炊烟升起。骓路大喜,说道:“那里就是小山村。” 青鸟不自觉的整了整衣服。 三人路过摇光城的时候,青鸟不想给长辈留下不礼貌的印象,特地去市集买了新衣裳,好好打扮了一番。骓路说今天能到小山村,她便换下了穿了一万年的黑色袍裙,换上了裙角缀着小蓝花的淡色交领儒裙。 她刚刚出来的霎那,骓路和龙傲天半晌回不过神来。人要衣装,神要金装,青鸟换上这么一件轻薄的裙装,浑身上下透着仙气,仿佛春来大地嫩苗抽芽,又似月上中天娇花带露,美不胜收。 龙傲天“咕咕”咽着口水,再看向骓路的目光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羡慕。骓路同样震惊,青鸟的美总是带给他一种凌厉感,不论她锋利的眼角还是她紧抿的唇瓣,都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而她换下臃肿裙袍的重重包裹,穿的稍显清爽、收拢齐腰长发,挽了个简单发式之后,整个人竟透露着一种柔弱和羞涩,不再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更像是邻家的青涩少女。 当然,青鸟换一百件衣服也不会笑,仔细打量她不亲近的脸庞之后,她仍旧是那个性格并不讨喜的她。 十二月天寒地冻,交领儒裙太过轻薄,好看是好看极了,只是太过单薄,叫人看着心疼。骓路取来大袍,披在青鸟身上,这才上路。 骓路看见青鸟的小动作,正要说话,眼角一瞟,却看到黄色的泥路上有一粒黑色尘土,他立即翻身下马,捻起黑尘,放在鼻尖一嗅,眉头顿时紧皱。 青鸟看得奇怪,问道:“怎么了?” 骓路道:“不大对劲。” 这黑色尘土,叫做“香灰”,赤面会独有的传讯工具。 赤面会出任务时,先行者沿途洒下黑色香灰,后来者可根据香灰确定先行者的行动,这些黑色尘土乃是用秘法炼制,闻着有股极淡的特殊香气,一般人不得其法,绝难伪造。 骓路转眼一看,黄色的路面再无黑色痕迹,视野所及的范围内仅此一点,顿时傻眼。 两点才能连成一线,仅此一点,不能判断方向。 青鸟见他神色凝重,说道:“怎么回事?说话没头没脑的。” 骓路将事情原委解释一遍,又道:“赤面会使用香灰,一般是三丈、十丈一粒,最远不过三十丈,眼下看来,不像是我师傅留下的讯息。” 香灰有一定重量,并不似尘土般轻浮,但仍会被劲风刮跑,一般需要用指力弹入路面,可眼前这粒香灰却没有嵌入泥土,这也十分不合理。 龙傲天看着那沙粒大小的黑土,说道:“这么小一粒,不会看漏?” 骓路道:“赤面会的人经过训练,这这种气味极其敏感,一般不会错过。” 龙傲天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青鸟道:“会不会是无意间落下的?” 这个理由固然牵强,却没有更适合的理由,骓路不得不信,说道:“我师傅大大咧咧的,是有可能。” 三人接着前行,过了片刻,又看到黑色尘土,这次不是一粒两粒,足有十七八粒,参差不齐的拉成一条长线,胡乱排列着。 青鸟与龙傲天沉默不语,看着骓路,骓路思考了片刻,刺骨的冷风吹来,一下点醒了他。他高举着手掌,说道:“西北风。” 青鸟立刻会意,看着地面上的黑点,说道:“你师傅遇到了危机,他没有机会按照规矩放置香灰,只能迎风撒出。香灰随风飘散,才会出现这样的排列。” 骓路看着远处的炊烟,说道:“十有**是这样。” 第八章 山林伏击1 龙傲天问道:“你的师傅有仇家?” 骓路摇头道:“他撒出香灰,是为了提醒我,如果是他的仇家,提醒我干什么?” 龙傲天一头雾水,青鸟闷不作声。⊥,骓路苦思许久,也想不出个来龙去脉。 他做得最为危险的事,无疑是他可能发现了赤面人可能是华洲细作,但这事他自己尚未确认,也就从未跟任何人说过,照理说应该无人知晓。 这么一想,他顿时惊觉,什么叫从未跟任何人说过,不是跟铁面将军、荧惑神术师和橙袍老者谈及过么? 再细细分析,又觉得时间对不上。在大树县和天璇城走一个来回,至少要半个月时间,那三人手脚再快、华洲细作反应再敏捷,也绝来不及在小山村设局埋伏他。 种种可能都被否定,骓路的思维陷入僵局,警惕心却依旧没有放下,他看着两人,说道:“我师傅再糊涂,也不会拿香灰乱洒,此事必有蹊跷。” 龙傲天道:“管他蹊跷不蹊跷,上村里看看不就成了?我和师妹加上一起,还有什么可怕的?除非对面是个神术师。” 骓路和戏花蝶的接触中,了解了不少魔纹知识,明白有魔纹大阵的加持下,数位红袍合力甚至能与神术师一战。假若真是华洲布的局,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青鸟和他同行,既然知道,那必然有防范。 眼前两人,都是骓路极其重视的亲密人物,他不愿意他们遭遇危险,还是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随我来。” 三人将马匹留在原地,骓路当先窜入山林,另两人紧随其后,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 小山村中,有一人双眼闪闪发光,站在村内高台之上,猛地冷哼一声,看向席地坐着发呆的中年人,怒道:“你做了什么!” 这中年人正是姬无敌。 姬无敌一愣,疑惑道:“大人,什么我做了什么?” 那人提高音量:“你什么都没做,骓路怎么会突然窜入山林?” “我……我什么都没做啊?”姬无敌起身,“小路回来了?” 那人道:“他们离此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姬无敌道:“还有那么远?那大人怎么知道的?” “你别想探我的底细!”他嘴上这么说,终究还是得意,双手背在身后,说道,“我修炼天眼术,千里之外就是有只蚂蚁,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姬无敌心中暗暗记下,脸上一片敬仰:“厉害!厉害!这简直就是神话中的千里眼,大人真是神人!” 那人哼哼几声,极为自满,说道:“老实交代吧,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那骓路为什么突然进入山林?” 姬无敌一脸疑惑,说道:“大人,这几天我吃喝拉撒睡,哪样不是在您眼皮底下做的?我又不会您的神通,怎么做手脚?”他顿了顿,又道,“再说了,骓家愿意接小路那孩子回家,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做手脚?” 千里眼刚刚凶神恶煞的质问姬无敌,是心里怀疑姬无敌做了手脚,可从姬无敌的反应来看,似乎没有破绽。 骓路还活着的情报,几个月前从改命堂传到了华洲,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只在大堆文字的末尾提上一提。 不料这随口一提,引来了骓家的高度重视。骓元帅亲自命令,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务必将骓路活捉回华洲! 通告情报的细作在鸟洲站稳了脚跟,为了一个骓路暴露他的身份,有些得不偿失。若非如此,骓路这等小人物早几个月就被押到华洲骓家了。 骓路进入改命堂之后,很快和六欲大师搭上线,那细作一时找不到好机会,故而拖延至今,眼下骓路回家探亲,无疑是一个绝妙良机。 数天前,千里眼带领一队人秘密到达小山村,根据情报找到了眼前这个沧桑汉子。 千里眼看过命令,知道里面说的是“活捉”,而不是“请”,这说明让骓路回家绝不是去当少爷的,而是另有其他用途。所以他见了姬无敌,丝毫没有好脸色,直接说道:“你是骓路的师傅?华洲骓元帅有命,请骓路回家一趟!” 姬无敌登时嚎啕大哭,说道:“骓家要认小路这苦娃娃了么?呜……呜呜啊,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小路这孩子总算能享福了。” 是真哭啊。 一个三四十岁的糙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千里眼惊得一愣一愣的,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哭了许久,姬无敌才哽咽说道:“大人,小路不在家,不知跑哪去了。” 千里眼于心不忍,说道:“很快就会回来,你莫要急。” 姬无敌道:“真的?大人怎么知道?” 千里眼哪能把事情告诉他,含糊说道:“你别管这个。” 姬无敌连连点头,说道:“是,是。大人放心,等小路回来,我一定劝他跟您回家。” 千里眼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本来照他的打算,要是姬无敌敢说个不字,立即原地诛杀,他这么配合,倒是好事。 他身后有人隐约觉得不妥,细细一想,一个山村里的老匹夫有什么见识?说不上几句话,就哭得比个娘们还凶,能有什么本事? 接下来几天,姬无敌更是天天把傻笑挂在脸上,把这一行人伺候得像大爷一样,这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更是叫这些人大为满意,也极为不屑。 若说骓路是个小无赖,那姬无敌就是个大无赖;若说骓路有些小聪明,姬无敌就不可能愚笨。当年姬无敌从海边救起骓路,就明白这家人不是东西,眼下突然说要请骓路回去,他用屁股想知道有问题。 正如骓路所料,那一把香灰是姬无敌迎风散落,眼下知道骓路收到了他的警告,姬无敌顿时大松一口气。 他看着千里眼,说道:“大人,这片山林我十分熟悉,不如让我带路,去山里寻寻小路吧?” 千里眼猛地警惕,缓声说道:“你着急什么?骓路的目的地是这个村庄,他现在进了山林,总会有出来的时候……还是说,你断定骓路不会出来了?” 姬无敌憨厚一笑,说道:“我这不是替小路心急么?去了骓家,可不是大宅院子住着、丫头佣人使着、红呢轿子抬着、白花花的银子使着、娇妻美妾睡着、求情送礼的人排着么?这样的好日子……嘿嘿,嘿嘿。”说着搓了搓手,猥琐至极。 千里眼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嗤笑。 姬无敌浑若不觉,接着说道:“大人……大人,我与你商量件事……” 千里眼道:“我与你有什么好商量的?” 姬无敌腆着脸,说道:“大人,我是看着小路长大的,一想到小路要走了,难免有些不舍……不知道大人接小路回家的时候,能不能……能不能把我也捎上。” 千里眼又看了他一眼。 姬无敌接着说道:“华洲兵强马壮,国力鼎盛,我很早以前就想去看看了。” 千里眼伸手,轻拍姬无敌的老脸,不屑道:“世间攘攘,皆为利往。你这狗东西,是不是因为今天才收留的骓路的?” 姬无敌非但不生气,反而把自己的脸凑上去:“大人,大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千里眼冷哼一声,说道:“你跟着雨岚小五入山,能找到骓路,自有好处!” 姬无敌连连鞠躬,一叠声道:“得令!得令!我这就去!” ^^ ^^ 华洲做事,怎么可能不细致,这一行十二人,皆是上三段修为,且各有所长。 雨岚是一容貌美丽的女子,深谙追踪术,尤其擅长密林追踪。就算在村中没有制服骓路,让他窜入山林之中,也逃不出雨岚的手掌。 小五则专练身法,他全力施展之下,快逾宝马,十丈不过是眨眼跨越的距离。除此之外,他还有封锁他人灵气、束缚他人手脚的秘术,实在一把追拿逃犯的好手。 三人立刻行动,大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了骓路等人弃马处,此刻时辰不早,雨岚看向姬无敌,问道:“这山林你熟悉么?” 姬无敌道:“怎么不熟悉?我们脚下的山叫突突山,这林子就叫突突林。林子里边树木不算茂密,荆棘杂草也不多,路不难走。” 雨岚又问:“林子四面都通向什么地方?” 姬无敌道:“这儿是林子的东南边,林子不大,北边是片断崖,西边是缓缓山。” 雨岚道:“缓缓山是什么地方?” 姬无敌道:“缓缓山里有猛兽,路不好走,我们一般不去的。” 雨岚点点头,当先走入突突林,林中有显而易见的两道痕迹,这无疑是青鸟和龙傲天留下的,骓路出身赤面会,不会留下太过显眼的痕迹。 雨岚到底是精英,细一搜索,还是从蛛丝马迹中看到了骓路的运动轨迹,这三人径直朝西行进。 村子在东边,骓路背道而行,这说明了什么? 骓路已经知道村子里有问题了。 第九章 山林伏击2 雨岚回头看着姬无敌,说道:“你回去告诉施千里,骓路很可能察觉到了什么,让他立刻带人前来,循着我留下的标记,追拿骓路!” 姬无敌单身离去,自然就此逃脱,可做戏要做全套,装傻说道:“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不是请小路回家么?怎么是追拿?” 雨岚道:“你照我说得去做就是。☆→,” 姬无敌犹豫片刻,强权之下还得低头,正要离去,雨岚突然说道:“且慢!小五哥,给他种个忠心术。” 小五嘿嘿一笑,屈指一弹,一道黑光猛然射进姬无敌的脑内,说道:“知道忠心术么?” 姬无敌深知不妙,茫然摇头。 小五道:“刚刚那黑光就是,三日之后,要是没人替你驱除黑光,你立刻爆颅而死!” 姬无敌杀心大起,脸上却是一副惶恐模样,说道:“大人……大人,我……” 小五猛地摆手:“多说一个字,我立刻要你命。你现在回去通知施千里,三天之内追上我和雨岚,我自然替你解除。” 姬无敌连声答应,仓惶跑向小山村。他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一下摔了个狗吃屎,不顾身上疼痛,回头高喊:“两人大人!施千里施大人,是哪尊大神啊?” 小五哈哈大笑,雨岚也忍俊不禁,说道:“施千里就是那千里眼!” 姬无敌这才起身,雨岚与小五一路留下标记,深入丛林。 骓路等人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又不是什么老弱,着实走得很远。雨岚与小五又怕有埋伏,又怕惊动他们,不敢全速行进,走得小心翼翼。 追逐战中,若是能掌握逃兵的行踪,那追兵是大大有利。 逃兵知道后面有人在追,则会张皇失措,心神不宁,就算想要设伏反击追兵,仓皇之下也绝难收到成效;要是不知道后面有人在追,难免意志松懈,追兵日夜赶路,很轻易就能追上,再从暗中偷袭,十有**能得手。 雨岚与小五追到后半夜,地上的痕迹越来越清晰,这说明他们与骓路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两人稍作商量,在一眼没有冰结的山泉旁休息。 雨岚常年在密林里训练修行,避过了阳光,肌肤白皙无比,身段更是极为丰腴,一袭黑色紧身衣衬得前凸后翘,煞是惹人。 她用泉水洗了洗脸庞,毫不避讳的舒展身姿,伸手松了松领口,有意无意的触碰双峰,说道:“这衣服好紧呀。” 小五看得双眼冒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岚妹的身段真好,这衣服真是合身!” 骓路虽然是临时决定回到小山村,但华洲未雨绸缪,这支队伍两个月前就从华洲动身,潜伏在鸟洲之内,以备不时之需。这两个月,小五可谓是滴水不沾,二月不知肉味,再加上眼前雨岚搔首弄姿,他早已傲然挺立。 雨岚低凝眼眸,娇声道:“小五哥就会笑话人家,我这身段哪里好了?” 小五忍无可忍,伸手攀上她的腰肢:“细腰如柳、**似钟,怎么不好?” 雨岚轻哼一声,说道:“你好大胆,我有男人的,你难道不知道?”她嘴上这么说,却不拍开他的手,任他抚摸。 小五大声道:“施千里算什么!我王小五哪里比他差了?” 雨岚往他怀里凑了凑,说道:“你如此无礼,我把这些告诉了他,看你怎么办?” “好岚妹,你舍得么?” 小五的手已攀上了**,发烫的嫩肉在他手里不断变形,雨岚轻哼一声,说道:“只要把小五哥愿意把‘忠心术’和‘截穴锁识’教给我,我可以不跟施千里说起今晚的事。非但不说,我以后随招随到,任小五哥放肆。” “截穴锁识”是能封锁灵气,束缚手脚的绝妙秘术,更是王小五的家传秘术,此刻他固然欲火焚身,却仍然不愿:“这两个术法是我的老本,你一身子浪肉就想换去?” 雨岚伸手入档,稳稳握住大龙,说道:“就怕小五哥以后要求着我。” 言罢手口齐上,端是了得,三两下便叫王小五到达顶点,雨岚却突然退开,舔着嘴唇看他。 万事俱备,独独欠了那临门一脚,王小五有如万蚁蚀心,眼前佳人敞胸露乳,唇角的津液在月光下晶莹闪亮,更是叫人无法忍耐。 雨岚温柔的抚摸他的胸膛,说道:“小五哥,人家的本事可不止这些。你若是愿意教我,我叫你天天欲仙欲死,你看如何?” 小五摇头,叹道:“施千里有你这样的未婚妻,真不知是福气还是晦气。” 雨岚嗤道:“那个呆子,还以为我是冰清玉洁的人间仙子,平时连我的手都不敢碰,可笑至极。” 小五双眼猛地一亮:“当真?你们没行过房?” 雨岚抬头,浅吻他的嘴唇,说道:“何止行房,连这般亲嘴都未曾。” 小五再也忍耐不住,从怀中掏出一本秘笈,立即推翻了雨岚。 月色正盛,照得一池光亮,微弱的荧光中,两道影子叠在一起,姬无敌听到男人低沉压抑的吼声,又听到女人舒畅激昂的叫声,猛地从树上跃下! 一口利剑乘着月光,刺破阴影,姬无敌无悲无喜,眼眸如古井般毫无波动,冷静看着利剑刺入小五的后背,穿透他的心脏! 手腕上传来了让人怀念的,几乎以为已经忘却、却仍然熟悉的触感,姬无敌细细品味这一刻。 这一阻是人体肌肉的阻挡,这一顿是心脏让剑尖停顿,这种突然的顺滑是剑刃对穿了人体。 香艳的场景立刻变成血腥的地狱,姬无敌出手前经过严密计算,这一剑刺死王小五之后,剑尖仍然笔直向前,直至刺破雨岚的喉管。 在这种达到顶峰的快感之下,应该是人类意识最疏忽、反应最迟钝的时刻,姬无敌有九成的把握一剑刺死两人。 但雨岚的反应显然比他想象的快速,一切愉悦不过是为了配合小五伪装出来的假象,小五的技巧远远不能征服她。她早就看到了姬无敌,只不过王小五压在她的身上,没办法立即规避而已。 利剑穿胸而过,只划伤了雨岚的肩头,姬无敌毫无犹豫,顺手抄起地上的秘笈,立刻消失在树影之后。 雨岚刚要反击,姬无敌却已不见踪迹,她推开王小五的尸体,站起身来。红袍术士,已能散发灵气,窥探周近,她一探之下,一无所得。 姬无敌早走了,即便他中了忠心术。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着活,只要骓路好好活着,他甘愿死。 雨岚两人决定暂时休息,不紧咬着骓路,无疑是明智之举。骓路对这片山林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要是他们胆敢冒进,有青鸟和龙傲天援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三人走到前半夜,在一处树屋里歇息。 姬无敌看似大大咧咧,实际极为谨慎,早十年就谋划好退路,在小山村附近山林中预备各种藏身处,骓路身前的树洞就是其中之一。 这树洞是掏空了一棵的大树的树干建成,能容两人蜷膝而坐。此刻虽然是冬季,但这片山林是耐寒的针叶林,树上仍有枝叶,若是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树洞。 骓路让龙傲天和青鸟藏身洞内,自己寻了另一处枝叶茂密处,屈身隐藏,他正半睡半醒间,露米娅突然高声说道:“小心!” 这一惊非同小可,骓路屏息凝神,只听到一剑破风,剑刃已在他头顶三尺之上! 他慌忙翻身,人从树上坠落,半空中攀到另一根树枝,那人如附骨之锥,跟着下来,骓路仓促间连妖刀蛇吞都来不及拔出鞘,直接往身后横削而去! 这一剑乃是虐杀式中的“斩腿”,斩腿被来人抵挡,骓路心随意动,出手如狂风骤雨,连使“截臂”、“削鼻”,最后一招“剖心”当胸而去。 虐杀式本就精妙,骓路剑法又奇高,这一番怒涛反击,打得来人措手不及,只听得“哎哟”一声,那人吃了一招剖心,还好妖刀未出鞘,不让此刻早已命丧黄泉。 骓路听到这声惨呼,心头猛地一暖,慌忙伸手拉住来人,叫道:“师傅!” 这人正是姬无敌。 姬无敌一脸愤怒,说道:“混小子!下手没轻没重,你这剑要是出了鞘,老子就死了!” 骓路更是后怕不已,说道:“谁让你无缘无故偷袭我?我还没回过神,你就要砍了我,我能不急吗?” 姬无敌面有欣喜,说道:“小子,我这剑本来就是打算敲你脑袋的,本来以为必中,却依然被你识破。你的感知强到这个地步,我很满意。” 骓路没发现,是露米娅发现的,但这阻止不了他吹牛,当下谦虚道:“小事小事,你教得好。” 姬无敌道:“不错,起码有老子一半……不是,一大半的功劳。” 第十章 山林伏击3 青鸟与龙傲天早被惊醒,龙傲天本想出手相救,却看到两人相谈甚欢,一时懵了脑袋,说道:“师妹,这是怎么回事?” 青鸟道:“这人大概是小路的师傅。⊙,” 龙傲天问道:“你认识他?” 青鸟摇头,说道:“一样的面目可憎,一样的贼头鼠脑,一定是师徒。” 骓路领着姬无敌来见两人,龙傲天客套道:“您就是小路的师傅么?果然名师出高徒!” 姬无敌道:“名师是名师,高徒就不一定。” 青鸟噗哧一笑,又觉得失礼,肃了肃面目,说道:“你好,我是青鸟,小路的朋友。” 姬无敌细细一瞧,顿觉赏心悦目,连连说道:“啊呀!啊呀!好一个美人!骓路这混小子,竟能和您这样的美人交朋友,苍天不长眼啊!” 骓路怒道:“你怎么说话的?我才高八斗,英俊潇洒,也只有青鸟这种美女才值得让我多看几眼!” 姬无敌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交到青鸟手里,说道:“青鸟姑娘,骓路这小子毛病忒多,您多担待。这些银子是叔叔的见面礼,您莫要推辞。” 青鸟见姬无敌和骓路性格这般相似,顿时大生好感,又听这师徒变着法夸自己,更是喜不自胜,收下了银两,改口叫道:“谢谢叔叔。” 姬无敌更是满意,叹道:“好,好。骓路认识你们这些好朋友,我安心了。” 这一番话,确实是真情流露,忠心术种在他的脑内,他不过只有三天寿命。 骓路听他语气不对,说道:“你怎么了?” 姬无敌摆摆手,说道:“没事,你回来干什么?” 骓路道:“有件事问你,顺便找你过年。” 姬无敌道:“过年怕是过不成了,村子里有奇术师抓你,你一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骓路奇道:“抓我?” 姬无敌道:“那些人自称是华洲来的,骓元帅要接你回去享福,你相信么?” 骓路一愣,没有说话。 姬无敌急道:“你小子别犯浑!包括你在内,骓家都不是好东西,他们请你回去,肯定不安好心。” “我不犯浑。”骓路道,“就是真让我享福,我也不去。想丢就丢,想请就请,当我骓路是玩偶吗?” 姬无敌笑道:“好样的,这才是老子的徒弟。” 龙傲天在一旁说道:“接下来怎么办?” 姬无敌道:“咱们见也见过了,就算是一起过年了。小路,你带青鸟和傲天兄弟去摇光城吧,正月初七的玲珑灯会是个好消遣,去长长见识也不错。” 骓路道:“你不一起去?” 姬无敌道:“老子要去村子里收拾那几个狗杂碎,敢打老子的脸,我看那施千里是他娘的活腻了!” 这一番粗话出口,他顿时惊觉,连忙对青鸟说道:“哎哟,青鸟妹妹,我口臭,你别介意。小路这孩子什么都学,就是不学骂人,这些脏话也就老子说说,小路他不会。” 骓路闻言耸眉,说道:“什么?有人打你脸了?” 姬无敌道:“可不是?老子不抽他筋扒他皮,就不姓姬改姓鸭!” 骓路道:“那等英雄好汉,比玲珑灯会有意思多了,你前头带路,我去会会他。” 姬无敌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当下说道:“村子里有六个橙袍、三个黄袍,还有三个红袍术士,你们去送死么?” 他掏出一本黑册子,说道:“喏,老子中了个什么忠心术,三天之后立刻爆颅而死。刚刚在树林里杀了一个,已经够本,再杀一个就算赚了,你们大好年华,跟老子这种必死之人掺和什么?” 骓路大惊,慌忙问道:“怎么回事?” 姬无敌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要不是有青鸟在,他一定要好好描绘水池边旎丽风景,如今只字未提,最后说道:“那小子被老子杀了,世间再无解救之法,你们哪儿来回哪儿去,不用给老子收尸了。” 骓路怒道:“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杀他干吗!” 姬无敌道:“好小子,长脾气了。老子爱杀就杀,你他……你管得着吗?” 骓路一言不发,怒视着他。姬无敌抵不过他的视线,突然叹道:“小路啊,我活够了,你平安无事就好。” 青鸟打起一个闪光术,夺过黑本,说道:“忠心术在这上面?” 姬无敌道:“好像是。” 青鸟一目十行,翻过数页,找到忠心术一目,细细观看。姬无敌奇道:“青鸟是奇术师?” 骓路和青鸟没工夫理他,龙傲天道:“姬师傅别急,我师妹天赋很高,或许能在三天内掌握忠心术。” 姬无敌将信将疑,说道:“这儿不安全,我们先转移。” 青鸟道:“等一等,我先背熟了,赶路的时候也能思考理解一番。” 姬无敌道:“那骚婆娘……那女人学过追踪术,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我们先转移,然后慢慢学习。老子死了不打紧,拖累小路也就算了,把你们两人也害死,叫我怎么心安?” 青鸟取了个折中的办法,说道:“小路,你背我跑。” 姬无敌道:“傲天兄弟,你和青鸟不知道如何掩盖痕迹,我背你走。” 骓路与姬无敌不走地面,而是在树木之间来回跳跃,又在途中分手,各自前行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再度会合,此刻早已出了突突林,入了缓缓山。 骓路少时常常在缓缓山修炼,一住就是几个月,自然在山中建了个小屋。骓路走后,姬无敌也没荒废了此处,不久前来过一次,补充了淡水食物,修葺了茅屋。 姬无敌道:“到了这个地界,就是老子的天下,你们安心歇息,我去生火。” 青鸟一路没有放下秘笈,皱着眉思索。 骓路问道:“怎么样?” 青鸟道:“有些古怪。一般的术法都是以灵气为引,但这个忠心术是用精神力为引。” 龙傲天奇道:“精神力?那是什么?” 青鸟道:“我说不好,精神力似乎是控制灵气的一种力量,灵气操纵精妙与否,和精神力大大相关。” 露米娅听着,说道:“精神力是魔法师的根本,除了用来操纵灵气,还能构建魔法术式。这个世界的魔法似乎是通过手诀与咒语,配合灵气施展的,非常低效。” 骓路道:“我听不懂。” 露米娅道:“不需要懂,反正你没灵气。” 骓路问道:“既然是用精神力作引,你能施展忠心术么?” 露米娅道:“当然不能,我要是能外放精神力,你早就天下无敌了。” 骓路道:“这怎么说?” 露米娅道:“我随便用一个‘精神冲击’,能让任何人脑浆迸裂。” 骓路叹道:“现在怎么办?” 露米娅道:“你别急,在我看来,青鸟的精神力十分强大。不出意外的话,她能掌握忠心术。” 骓路道:“但愿如此。” 露米娅道:“问题是她还不会控制精神力,你去找纸笔,我传授一个魔法给她。” 骓路惊道:“你会魔法?” 露米娅怒道:“你这是什么问题?我一代传奇法师,还能不会魔法?” 骓路道:“好像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露米娅口述,骓路手写,很快一个叫做“精神之触”的魔法递到青鸟面前。青鸟目瞪口呆,精道:“你……” 骓路道:“这个魔法能让你学会控制精神力,掌握了这个,再学忠心术可能更容易。” 青鸟道:“这是你自创的术法?” 骓路正要实话实说,露米娅却道:“我有宿敌,你别暴露我。” 骓路道:“青鸟是可信任的人。” 露米娅道:“我只信任你。” 露米娅不愿意,骓路也不好明言,说道:“以后再说,你先学会它。” “精神之触”是一个探测魔法,将精神力拉伸成线,朝指定的方向蔓延,可以穿越一切阻碍,探知双眼看不见之物。 这和吴一算的“探气术”有异曲同工之妙,除了物件,也能探测各人的修为,但精神之触还能听到别人说话,比探气术巧妙一些。 循着露米娅的法门,青鸟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掌握了精神力的使用方法,露米娅微微点头,说道:“青鸟的天赋真好。” 青鸟闭着眼,精神力却朝着四周蔓延,她脑海中浮现的景象远比睁着眼睛时更多更细致,非但观察着身周三百六十度所有方位,连屋顶上微尘飘落、墙角小虫游走这等细小变化也瞒不过她的感知。 她沉浸在奇妙的视感中,玩心一动,便引着一道精神力触向骓路。露米娅冷哼一声,任由这道精神力进入骓路的灵台,随后暴起发难,青鸟眼前突然出现一条斑斓的大蛇,正张开了嘴,飞身扑向她! 第十一章 山林伏击4 意识是人类最核心的部分,这一条凶狠的大蛇猛然出现,差点吓得青鸟魂飞魄散,她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随后噙着眼泪,捏着粉拳暴打骓路。↖, 骓路不明所以,说道:“干什么!疯了吗?” 以青鸟的精神力量,自然探测不到露米娅的存在,她说道:“谁叫你吓我的。” 骓路道:“好笑不好笑,我吓你什么了?” 青鸟坐了回去,说道:“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你好好反省一下。” 骓路一头雾水,在心底问道:“你搞的鬼?” 露米娅大为得意,哼哼笑道:“老娘什么都没做。” 姬无敌恰好煮了鹿肉过来,听到这话,一巴掌拍在骓路脑袋上:“你个小畜生!还不道歉!” 骓路怒道:“你怎么打人!” 姬无敌道:“老子打得就是你!”又对青鸟说道,“丫头,小路以后要不听你的话,只管跟我说,我还收拾不了这小王八蛋?” 骓路道:“讲不讲道理?你才见青鸟一面,胳膊肘怎么就往外拐?” 姬无敌道:“我见了青鸟一面,胜过见你千面万面,往外拐怎么了,老子乐意。” 青鸟没料到姬无敌真打骓路,那一掌看着似乎不轻,愧疚道:“叔叔,我跟小路闹着玩的。” 姬无敌道:“没事,那小子属沙包的,欠揍。来来来,吃肉吃肉。” 龙傲天早早睡下,骓路也靠着墙壁小憩,三个时辰之后,一片寂静之中,青鸟总算掌握了忠心术。 她双指并立成剑,指着姬无敌的额头,精神力顺着指尖涌入他体内,细细包裹那一道黑色的光点,慢慢拉了出来。 姬无敌只觉得一股股略显冰凉的寒意侵入大脑,看着青鸟指尖的黑光,说道:“好了?” 短短数十秒,便叫青鸟心力交瘁,她点了点低垂的头,说道:“好累……” 姬无敌一脚踢醒骓路,说道:“去生个火盆!”又对青鸟说道,“丫头,里屋给你打扫干净了,被褥是干净的,就是小路以前睡过,不介意吧?” 青鸟道:“没关系,我睡过他的床。” 她的大脑昏昏沉沉,也没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姬无敌心中大动,挤眉弄眼的瞟了骓路几眼,更是殷勤的扶着青鸟,说道:“哎哟,小心小心,瞧你这丫头瘦的,骓路这小王八蛋就不知道心疼你!” 要是别的男人这么扶着青鸟,青鸟早一个巴掌教他做人,可姬无敌却有些不同。一来是他和骓路颇有些相似,博得了青鸟许多好感;二来是他长相朴实、眼神真挚,举动更是十分规矩,只隔着衣物轻轻捻着,青鸟没感受到邪念。 更重要的是姬无敌时时刻意护着自己,青鸟没来由的想起她的父亲,这种受人宠溺的感觉,青鸟觉得十分陌生,又十分熟悉。 这么想着,她就着姬无敌手上的力道,又软了一分身子。 骓路一脸不满的生着火,姬无敌在他身旁坐下,轻声说道:“可以啊,小子。” 骓路问道:“死不了了?” 姬无敌笑道:“死不了啦。” 骓路道:“那你滚蛋,老子不想理你。” 姬无敌道:“怎么,生气了?我是为你好。” 骓路怒道:“亏你说的出来!” 姬无敌道:“我的意思呢,是帮你添把火,青鸟这孩子挺好。不过现在看来,你小子有点手段,都骗上床了。” 骓路道:“嘴巴干净点,什么骗上床了?” 姬无敌只道少年人脸皮薄,也不深究,转而说道:“青鸟这么好看,这婚事不好好操办不行,她是哪户人家的闺女?” 骓路道:“可别在青鸟面前提这事,她可怜得很。” 姬无敌微微点头,不再多问,郑重说道:“你可要好好待她,青鸟挺在乎你的,我看得出来。” 骓路道:“还用你说?你和青鸟一起掉河里,我保证救青鸟。” 姬无敌道:“那是,老子会水。” 骓路烧旺火盆,姬无敌让拿到青鸟屋里去,骓路道:“傻不傻?别人是奇术师,光着膀子都不冷,还需要火盆?” 姬无敌道:“懂不懂事?这火盆是让青鸟取暖的么?这是你的心意!你生怕青鸟受了冷,明知她是奇术师,还是给烧了火盆,明白了吗?” 骓路细一思索,觉得很有道理,说道:“姜还是老的辣。” 姬无敌嘿嘿的笑,说道:“当年我用这些小手段,骗的人黄花大闺女一愣一愣的。” 此话一出,骓路顿时想起赤面人,问道:“你知道‘赤雁鬼’么?” 姬无敌一怔,说道:“你遇到那小子了?” 骓路点头,说道:“他想请你喝杯酒,叙叙往事。” 姬无敌道:“叙叙往事?一见面就要砍了我的往事?” 骓路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姬无敌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知道芊芊吧?当年我和芊芊两情相悦,这小子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死活找我茬。” 骓路道:“严肃点,这很重要。” 姬无敌看了他一眼,说道:“芊芊和赤雁鬼是发小,很小的时候私定过终生。小时候的事,哪能作数?我看芊芊漂亮,便追求了她,结果这赤雁鬼觉得我不讲义气,跟我翻脸。” 这么问,也问不出什么,骓路直接说道:“赤雁鬼可能是华洲奸细么?” “这不可能。”姬无敌立马回答。 “这么确定?”骓路问。 姬无敌道:“我和他都是赤面会的人,知道赤面会怎么没的吗?” 骓路道:“我怎么知道?我就知道好像是个杀手组织。” 姬无敌道:“九年前,天权城下,赤面会六十七位好汉浴血奋战,抵御贼寇侵略。苦战三日三夜,赤面会全军覆没,只有掩护赤鬼仙撤退的我和赤雁鬼活了下来。” “……后来呢?” “后来?”姬无敌拨动红炭,旺盛的火焰中,他的脸上覆上一片阴影,“赤鬼仙宣布解散赤面会,从此不知所踪;赤雁鬼回到战场,取回芊芊的尸身,葬在小梅镇;我远走华洲,捡到了你。” 骓路思索了片刻,说道:“你捡到我,不是偶然吧?” 姬无敌沉默片刻,说道:“也罢,有些事你该知道。我当年去华洲,是为了刺杀华洲元帅,不过骓家的防范太严,我没机会下手,就想杀他儿子泄愤。” 骓路“哦”了一声,说道:“你混入出海的船只,本来是要杀我,结果却救了我。” 姬无敌挂上讨好的笑容:“真聪明,到底是我的弟子。杀一个儿童,本来就不是大丈夫所为,我见你落水,还是于心不忍,既然骓家要你死,我就偏偏要你活。他们丢下你的地点离港口不远,我抱着你,一路游回了岸。” 骓路沉默不语。 姬无敌连忙说道:“你小子不会觉得难过吧?说些矫情话,这十年来,老子早当你是自家孩子,你不在这半年,我心里常常挂着你的。” 骓路道:“我知道,你中了忠心术,还要过来找我,足以证明一切。”顿了顿,又道,“我也……常常念着你。” 姬无敌摆摆手,连忙说道:“肉麻,真肉麻!这话留着跟青鸟说,小女孩就爱听这些。” 骓路道:“青鸟不是普通女孩。” 姬无敌道:“没见识了吧?不管是怎样的女孩,保证爱听这些!” 接下来便是教育时间,讲着讲着,竟讲到房中术上边去了。骓路虚心好学,不懂就问,姬无敌有问必答,又一拍大腿,说道:“这事嘴上说着也说不清。这样,村子里那些狗东西里有个极为不错的女人,到时候我把她绑了,有了样板,学着也快些。” 青鸟其实没睡,一直用精神之触偷听两人说话,此刻终于听不下去,切断了精神力,大棉被盖过红成一片的脸颊,翻身睡了。 或许是累了,或许是残留着好闻气味的棉被叫她安心,不一会儿,她就进入梦乡。 两日之后,缓缓山某处,雨岚仔细勘察四周,说道:“错不了,那两道分开行动的痕迹在这里汇合了。” 施千里置若罔闻,只看着她。 那日在泉边找到雨岚的时候,王小五的尸身正躺在一边,王小五是被人一剑刺透心脏死的,可诡异的是他的衣服上没有大片血迹。 这实在是太古怪了,心脏被刺穿,血液理应像一枝利箭般喷涌而出,王小五要是好好穿着衣服,怎么会没有血液呢? 更古怪的是,反倒是雨岚的紧身衣上有一小片喷射状的血迹,而且那血液只有半截,衣服正反都有沾染…… 最为合理的推测,那就是王小五当时没有穿衣服,而雨岚的衣服脱了一半,且在王小五的身前……或者身下。 施千里打了一个冷颤,若是按照这种推测,雨岚当时和王小五在做什么? 他慢慢移动目光,看向另一人。 此次行动,共有四位红袍出动,施千里、雨岚、死去的王小五,以及这个擅长防御术法的石决明。 施千里猛然回想起,前段时间雨岚和石决明的关系突然变得极好,更有一次野外宿营中,他半夜起夜,发现石决明和雨岚双双失踪…… 这要是联系起来的话,那、那…… 施千里只觉得喉口一阵难受,如同一块碎石梗在气管里。 第十二章 山林伏击5 雨岚的身世清白,施千里和她确定关系的时候,曾委托熟人查一查她,得到的回复是“小户人家的闺女”,但这显然有些不对。他想起雨岚安静的时候,浑身上下掩盖不住的散发出高贵宁静的气质,有这种气质的人,绝不可能是一般人家的女儿。 “千里哥?”雨岚笑着看他,“怎么了?” “没,没什么。”施千里强笑道。 “不可能,雨岚绝不是那样的人。”他想道,“平日里和我说会话都要脸红的她,是何等的清纯,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思及此处,他大大松了口气,说道:“继续追踪,小心行事。” 这一次深入缓缓山,施千里只带了四人来,其余六人坐守小村,防止村民通风报信以及骓路等人杀回马枪。 连他自身在内,一共是三位红袍两位橙袍,这个配置算不上顶尖,却绝对不弱。根据情报,那青鸟只是橙袍术士,龙傲天更是堪堪通过奇术试的习术人,骓路和姬无敌更加可笑,连灵气都不具备,施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手到擒来。 他又把目光移到雨岚脸上,心道:“等这次任务完结之后,就和雨岚成亲吧。” 一行五人小心谨慎的走着,小半日之后,一座小茅屋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来了。”姬无敌道。 龙傲天忙从炕上翻下,青鸟也站起身来,骓路在窗边蹲着,问道:“怎么打?” 姬无敌道:“中间那个,叫做施千里,是这支队伍的队长。他虽然是队长,但和那个大块头一样是红袍术士,平时不怎么敢用命令的语气和大块头说话;那唯一的女人,也是个红袍术士,还是施千里的女人,施千里不会让她冒险。” 骓路道:“你知道得倒详细。” 姬无敌“呸”了一声,说道:“老子伺候他们六天,这点消息还搞不明白?” 龙傲天道:“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怎么办?” 姬无敌道:“傲天兄弟不要紧张,与人对战,最重要的是心平气和。”他先叮嘱一番,接着说道,“茅屋有前后两个门,施千里肯定先派人守住前门后门,然后让人入屋查看。先前说过,他差不动大块头,不舍得让那婊……那女人冒险,一定会让剩下的两个橙袍术士入屋。” 青鸟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先杀了橙袍,再出去决一死战。” 如此时刻,姬无敌仍不忘讨好青鸟,回头笑道:“青鸟真聪明。我们先干掉橙袍,然后一齐动手,干掉落单的红袍!如此一来,局面立刻大优。” 前后两个门,三个红袍术士,换句话来说,有一扇门一定只有一个红袍守卫。姬无敌久经杀戮,这等小小的指挥本领自然是有的。 龙傲天问道:“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有人进来?要是我,一把火烧毁茅屋不就行了?” 姬无敌说道:“要是他们明确知道我们在屋内,那自然是直接烧毁最好,但倘若我们不在屋内,烧茅屋的动静被我们看到了怎么办?” 骓路跟着解释:“你看看他们的脸色,哪个不是心不在焉、志在必得的神色?在他们看来,我们已经是瓮中之鳖,只想着找到我们好好教训一番,不可能想到我们会在茅屋中反戈一击。” 龙傲天被两人否定,也不在意,冷哼道:“敢小瞧我,等会爷爷叫他们好看!” 果然如姬无敌所料,施千里让石决明守着后门,自己和雨岚守着前门,差两位橙袍入屋探查。 两个橙袍推开柴门,入到室内,突然看到一左一右两道寒芒,直直奔向他们的咽喉!他们正要反击,只见角落里站着的少女手指轻点,体内灵气顿时失去控制,眼睁睁看着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出现在眼前,干净利落的割裂了他们的声带,划断了他们的咽喉。 这个术法自然是王小五的“截穴锁识”,青鸟天资聪慧,两天时间足够让她掌握这个术法。 姬无敌看也不看尸体,低吼道:“后门!” 龙傲天一马当先,浑身燃起火焰,如同一个火人般破门而出,口中大叫道:“吃爷爷一招!” 他双手伸直,五指并屈,一道火柱凭空而去;青鸟早早祭起青光镜,一道黄芒破开寒风,射向惊讶中的石决明。 骓路远比两人更快,在火柱和黄芒攻击到石决明之前出现在他的身侧,他先前杀橙袍时没用妖刀蛇吞,用的只是搅动炭火的火钳。此刻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搭在剑柄,吸收了近半个月灵气的妖刀正要出鞘! 露米娅道:“看好了,这就是‘真实之眼’!” 骓路的双眸在瞬间变成血液的颜色,与此同时,整个世界的色彩尽数褪去,只余下黑白二色,他微微一愣,正要出鞘的蛇吞滞留在剑鞘中。 “看到红线了吗?”露米娅问道。 “看到了。”骓路道。 黑白的世界中,出现了一条条红色的血线,树木、花草、人类,甚至是天空,都有着一条显而易见的红线。 露米娅道:“红线是这些事物的死线,顺着红线挥剑,可以用最小的力量换取最大的破坏。” 骓路将信将疑,他看到石决明施展出了一个灵气护盾,那灵气护盾上没有红线,而是一个红点。 露米娅道:“用破魔刺那红点,立刻就能破开护盾。” 骓路毫不迟疑,拔剑出鞘,用蛇吞上附着的灵气催动破魔式,击在那红点之上,他的手腕还没如何用力,那护盾却如脆纸一般,立刻被击得粉碎! 石决明大惊! 他的灵气护盾是名为“接天灵盾”的秘传术法。“接天洋”乃是华洲东边的海洋,是所有江河最终汇聚之所,这门术法取名“接天”,是因为它有着吸收术法的奇妙效果。 一般的术法击在接天盾上,立刻会被吸走一半的灵气,此消彼长之下,接天灵盾增加了五分,对手术法削弱了五分,想要击碎接天灵盾,可谓是难上加难。 可眼前这少年区区一剑便击碎了他引以为傲的护盾,非但如此,他的剑上甚至隐隐有吸收之能,接天灵盾没有吸走这少年的灵气,石决明自身的灵气反倒被吸去了一些! 眼下境况已来不及他做出任何反应,护盾被骓路击碎的一瞬间,一道火柱便当胸袭来,一点黄芒似慢实快、似弱实强,在石决明施展第二面接天盾之前,先行贯穿了他的脑袋。 红袍术士石决明死的不明不白,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冒着烟的血洞,大脑被炙烤出一片焦糊味,理应无法思考的他,在最后一刻竭力回头,想要看清那古怪的少年。 骓路毫不客气,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从龙傲天出手,到骓路一剑收尾,前后不过十秒钟,守在前门的两位红袍术士此刻才堪堪绕过小小的茅屋,见证石决明的惨死。 龙傲天刚刚施展完术法,却半刻不停息,双掌一合,背后便浮现一圈火焰。这些火焰分裂出一点红色花火,缓慢升空,刚刚脱离火环的时候,一点花火变成一朵;到了龙傲天身侧,一朵变成一团;等到了胸前,火焰已有人头大小。 这个术法乃是荧惑神术师独门术法——“自主型升腾花火”。 龙傲天背后的火环一成,便会自主自动的施展火球术,只要他体内灵气不竭,火球就会源源不断的出现,自发攻击敌人。 虽然只是最常见的火球术,但这无须龙傲天费神操纵,等于多了一个帮手,不可谓不精妙。 火球“呼呼”而去之间,龙傲天也没有停手,一团黑色火焰攀附在他双掌之上,他左掌一推、右掌一挥,两条黑炎龙便在红色火球的环绕下咆哮而去。 雨岚与施千里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懈怠。 若非最后一击,奇术士在施展术法时会顾忌自身灵气储量,一般只会使用刚好能支持术法顺利运作的灵气,而神术师不会有这个顾虑,他们能够牵引天地灵气,施法的时候自然不会有节约的想法。 相同的术法,假设奇术师用了一分灵气,那神术师一般会用一百分,甚至一千分的灵气,量变引发质变,这是奇术师无法战胜神术师的主要原因。 红袍术士的强悍之处在于体内的雾状灵气,以雾状灵气为引,施展的术法效力大大增强,但这种加强是有限的,它并不能让红袍术士有如神术师一般摧枯拉朽的战斗力,无法碾压一般奇术师。 先前的战斗详细,他们并不知晓,但是石决明的护盾厉不厉害他们心知肚明。在十秒不到的时间内击杀石决明,这两人扪心自问,自认没有这个实力。 此刻龙傲天抢得先机,猛然进攻,已叫这两人看清他大概是橙袍修为,这火焰龙固然凶猛,却不足击破接天灵盾,那么拥有强悍攻击力的无疑是另一位少女。 雨岚转目看去,只见青鸟头顶的青光镜熠熠生辉,顿时失声道:“青光镜!青光镜怎会在你手中!” 第十三章 山林伏击6 青鸟不答,素手一挥,青色寒气如波纹般从她脚下扩散,地面上的枯草瞬间被冻结,她五指成抓,一朵冰莲猛然凝结!若不是雨岚及时后跃,此刻她已被冰封在冰莲之中。⊙,青鸟眼里看着雨岚翻落的轨迹,心念一动,体内天青寒气如沸水般翻滚,或是冰柱,或是冰球,一个又一个寒冰囚笼凭空出现。雨岚步步后退,**的抖动从未停歇,数十个冰雕在她落脚处凝结,她被迫连续跳跃躲避数十次。更为可怕的是,这些冰雕栩栩如生,直的笔挺、圆的润滑、尖的锐利,看着全无粗制滥造之感,倒似是匠人精心雕琢而成。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眼前少女对灵气的操纵已经高到匪夷所思的地步!随手一挥,便是一座工艺品现世!另一边,龙傲天已经贴近施千里的身侧,此时的他,足以与红袍术士一战!龙傲天的优势有两点,第一是在奇术师中近乎第一的灵气贮量,第二是荧惑神术师量身订造的绝妙术法。“自主型升腾花火”只是其一。其二,龙傲天有增加速度和神经反射速度的“灼热意志”,灼热意志一旦开启,龙傲天便有不弱于骓路的敏捷;其三,龙傲天有防御术法“超高温镜面反射”,这个灵气护盾在面对冰水或者光电术法时格外有效,普通的冰水术法无法突破护盾表面的超高温,光电术法则会被由缜密灵气构成的平滑镜面反射发散而去。施千里好死不死,正是光电术士。其四,龙傲天极其擅长微距术法。与超远距术法相反,微距术法舍弃了射程,专门增加破坏力,这些术法或许只能攻击身周三尺之敌,但却蕴含着让人绝望的威力。一般的奇术师,术法射程在三十丈之内,修过精操术的奇术师,射程最远可达三里。十里之外可以伤敌的精英术士非但需要不差的天赋,更需要十年一日的苦修,一般人不会选择吃这种苦,也唯有国家才需要这种战力,所有数量极为稀少。而微距术法……一般被认为是百无一用的术法,基本没人会在这方面下功夫。要知道术法是不长眼的,在自身三尺之内释放术法,能不能伤到敌人要打个问号,伤到自己却是不可避免的。但龙傲天有“超高温镜面反射”,因为这个护盾的存在,他施展的微距术法不但不会伤到自己,反而会对术法进行吸收和反射。吸收,补充损失的灵气;反射,增加破坏力。综上所诉,让龙傲天近了身,几乎就是把脑袋伸进了狮子的嘴里。荧惑神术师是骓路见过的最强之人,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创造的“陌上烈阳”被华洲焦土神术师提及,更不可能是泛泛之辈。仅从他为龙傲天量身定做的术法组合来看,他就当得起“大师”之名。施千里此刻苦不堪言,眼前这小子这般恶狗扑食的打法闻所未闻,他经历过不少战斗,自认战斗经验丰富,但从未见过这种贴身打法,简直就像是千年前剑客之间的战斗。更关键的是这小子好强……施千里觉得自己的实力远在龙傲天之上,只要拉开了距离,立刻就能占得上风,但他怎么也甩不掉龙傲天;施千里觉得这样无节制的使用术法,自己只要撑过两三波攻击,龙傲天立刻灯枯油尽,任他宰割,但他的灵气消耗了大半,龙傲天却还生龙活虎。这没有道理啊!施千里心急如焚,光是支持灵气护盾,就让他的灵气急剧消耗,眼前这人如此猛攻,怎么可能还有余力?骓路与姬无敌本来打算借机偷袭、打个掩护,但看着这四人的战斗,深觉自己没什么用,局面又是一片大好,便席地坐下,作壁上观。姬无敌目光追逐着雨岚,说道:“**挺大。”骓路道:“是不小。”姬无敌猛地转头,说道:“小小年纪瞎看什么?盯着青鸟!”骓路不理他,转而说道:“师傅,三式秘剑苍天我全学会了。”姬无敌满脸不可思议,说道:“不到半年?”骓路点了点头,说道:“您真要倚借秘剑苍天,让剑道重回世界之巅吗?”姬无敌道:“怎么?”杀一人,得一天苦练之功力;杀百人,得一年苦练之功力;杀万人,天下无敌。戮人成魔下的这行注解骓路想忘也忘不了。他整理语句,说道:“您当初教我,取人性命后要心怀敬畏。但我现在……”他刚刚杀了两人,发自骨髓中的甜美颤栗直到现在仍能体会,这美妙的感觉诱人入魔,骓路心中没有对死者的愧疚、没有对生命的敬畏,只有满溢而出的愉悦感和幸福感。他还想再杀。杀更多,杀更多!姬无敌沉默片刻,说道:“秘剑苍天最后一式上真这么写?”骓路点头,说道:“刚刚杀了两人,我切实感受到力量的提升,秘剑苍天或许的确有让人无敌于天下的能力,但用杀戮证得大道,真的合适吗?”姬无敌说道:“你小子脑子不差,这事自己决定,别吃亏就好。”“成。”骓路随口答道,转头看向战场。青鸟与龙傲天取得先机,连连压制,雨岚倒还好说,施千里已经衣袍破碎、口角出血,败势大露。雨岚眼见不妙,规避中拉开衣襟,手掌伸入**间,竟取出一只发簪,抛至半空。这发簪迎风便涨,不一会竟从半指长变作一人高。青鸟心生警惕,心念一催,无以数记的冰刺从四面八方拔地而起,如犬牙般刺向雨岚,同时手指成剑,戟指而出,青光镜在半空飞旋,“呜”的一声,猛地射出一道豪芒,射向雨岚头顶!“犬牙冰刺”封锁了雨岚前后左右,她想要躲避,唯有跃起,可青光镜攻击的正是雨岚上方,这两道术法相互配合,已将雨岚逼入绝境,她要么遁入地底,要么唤起灵气护盾,硬抗一记。遁入地底的术法闻所未闻,青鸟暗暗运转灵气,只要雨岚支起护盾,身子顿在原地的时候,立刻用狂风攻势将其轰杀。危急之际,雨岚却露出古怪笑容,直视着青鸟,她不闪不躲,只伸出手指,指向青鸟。骓路看着那一人高的巨大发簪,越看越是眼熟,在发簪散发紫芒之后,他脑海中的记忆猛然被唤醒,急忙叫道:“青鸟快躲!”青鸟不明所以,但她相信骓路的判断,下意识的移动步伐。一道紫色雷电突然砸落!紫雷并未击中青鸟,饶是在落点朝四处发散的细碎电流便让青鸟手脚一阵发麻,瘫倒在地,若是被直接命中,必死无疑。这发簪乃是“九曲雷动”,华洲七大秘宝之一,排名第三。发簪有九曲,藏九道神雷,神雷无坚不摧、无往不利,可击千里之远,千里眨眼便过。雨岚这破釜沉舟的一击着实出乎青鸟的意料,大难临头,不想着如何躲避逃生,反而求个同归于尽,这份狠劲,叫人畏惧。所幸骓路幼时出身高贵,熟悉华洲七大秘宝,知道九曲雷动的来历,若不是他出声提醒,后果不堪设想。青鸟这一招“冰刺犬牙”不是杀招,看着声势惊人,实际并未融入多少灵气。雨岚催动九曲雷动之后匆匆召唤护盾,冰刺没有对穿她的身体,但她仓惶中来不及切断护盾和自身的联系,数百道冰刺撞在护盾上,便如一柄重锤当胸砸落,当即叫她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冰刺犬牙与青光镜逞威的动静太大,施千里纵然自顾不暇,却依旧担忧雨岚,强行分出一道心神,观看那边变化。不料这一看,就全然忘记危机,身体僵直在原地。雨岚所使的那个护盾,竟是石决明的接天灵盾!接天灵盾是家传秘术,普天之下只有石家的人会使,雨岚怎么也会施展?从华洲到鸟洲,这将近两个月的旅程中的疑点一个接一个的浮现,施千里想要否定心中的猜疑,眼前的事实却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他突然想到,雨岚答应他追求的条件,不正是要求自己将能看到千里之外的“天之眼”教给她么!龙傲天哪里知道他的心思,眼前这人突然呆立不动,倒先把他吓了一跳,心道:“难道有诈?”他是个爽快人,管你有诈没诈,打了再说,当即抄起灵气,一团怒焰包裹拳头,砸在施千里的脸上。施千里没有任何防备,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拳,这一拳着实重,打碎了他一口白牙不说,颈椎骨也跟着折断。他的头颅以不可能的角度弯着,倒悬的双目恰好看着雨岚,直至此刻,那双眼眸里充满的仍是被爱人背叛的绝望神色。这一番转变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骓路与姬无敌见机极快,一左一右的包抄雨岚。姬无敌先是一脚飞起,踢在雨岚小腹,骓路跟着叩向她的脖颈,一下将其敲晕。 第十四章 雨岚1 姬无敌虽然没有灵气,但他对奇术略有了解,事先已将这一行十二人的底细打探得清清楚楚。¢£,早在施千里一行进入缓缓林之前,姬无敌便远远监视着他们,弄清了他们的队伍构成,可以说,这是一场有准备之仗。 青鸟固然不会强效术法,但她体内灵气变为天青寒气之后,普通术法的威力直追一些秘术,加上她叫人惊叹的操纵能力,在红袍中少有敌手;龙傲天知道施千里是光电术士,更是毫无畏惧,只要骓路用“破魔式”击碎石决明的护盾,顺利将其击杀之后,骓路等人就大有胜算。 而石决明擅长防御术法,他独守一门的可能性很大。 一切都如这四人所料,唯一的意外是雨岚手中的九曲雷动,骓路毫不客气,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发簪,揣进怀里。 雷电术法快速而威猛,缺陷是所有破坏力集中在一点,青鸟避开了直接打击,并无大碍,不过是被电流麻痹,调动灵气舒活关节、打通脉络之后,很快站了起来。她抬手施了截穴锁识,封印雨岚的灵气,姬无敌又将她结结实实的绑在椅子上,打了一桶冷水,迎面泼去。 寒冬腊月,冰水刺骨,雨岚嘤咛一声,睁开了眼。 浸过油的麻绳紧缚着她的身体,冰水浇透的紧身衣贴在她婀娜的身体上,面对一脸凶相的姬无敌,雨岚毫不惊慌。她抬起眼,看着骓路,笑道:“小路,你长高了。” 姬无敌这一愣回不过神来了,惊道:“你认识她?” 骓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嘴角抽了抽。在雨岚祭出九曲雷动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这女人是谁:“这是华洲雪风公主,骓风的未婚妻。” 姬无敌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脸不可置信:“华洲公主竟是一个**?” 雨岚毫不退缩回应他的目光,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男人要是守身如玉,我这一身浪肉也无用武之地!” 姬无敌道:“真是可笑!前些天我在树上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你先毛手毛脚,勾引那王小五!” 雨岚笑道:“怎么?只准你们男人招蜂引蝶,还不许我水性杨花了?我要是**,那些有了妻室还要到处问情的男人算是什么!” 姬无敌道:“这……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雨岚道:“怎么不能相提并论?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非要恪守妇道?普天之下,最最没有道理的,便是此事!” 姬无敌哑口无言。 骓路接口问道:“你要杀我?” 雨岚道:“命令上是要把你抓回骓府,其余的,我不知道。” 骓路又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雨岚突然挣扎起来,怒道:“你没良心!小时候我待你那么好,你就这么回报我?” 这般居高临下的审问,骓路也极度不适应。他拔剑出鞘,割断了绳索,说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雨岚松了松手腕,又站起身来伸展身躯,这才说道:“我的事,你不知道?” 骓路道:“我向来不关心华洲的事,尤其是骓家的事。” 骓路为何出现在鸟洲,雨岚同样不解,她看了看他,简单说道:“戏花蝶,知道么?” 骓路一惊,说道:“难道?” 雨岚笑了:“不错,三年之前,我被戏花蝶夺去了贞操。” 戏花蝶玷污华洲公主,此事实在太损华洲威风,华洲从未对此事发表过任何通报。只是因为三年前华洲满朝出动、大肆搜捕戏花蝶的举动,加上一些风言风语,这才有了戏花蝶睡了华洲公主的传闻,华洲对此不闻不问,既不否定也不肯定。 如此一来,戏花蝶到底睡了哪个公主成了个谜,有的说是长公主,长公主是大姐,理应是她;有的说是二公主,二公主好看,绝对没错;有的干脆说戏花蝶都睡了,睡一个丢一个。 此刻雨岚亲口承认,骓路才知道事实真相,他不知说什么才好,半天后才说到:“你……节哀。” 雨岚道:“你觉得我很不幸?” 骓路道:“这种事,谁都不想的……” 雨岚冷笑一声,说道:“我告诉你,这只是个开始。我本来快要十六,就要嫁去你们骓家,被强暴之后,骓风立刻退婚!我可是公主啊,那骓风凭什么不要我?就因为我不是完璧之身吗!” 骓路皱眉道:“是他们骓家,不是你们骓家。” 雨岚接着说道:“更可恨的是,狗皇帝竟然赐我三尺白绫,要我为了皇室荣耀自尽!”她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问道,“换做你们,甘不甘心?” 两人茫然摇头。 雨岚道:“我也不甘心。我勒死了一个和我体形相似侍女,一把火烧了寝宫,逃往天权城。” 骓路道:“没被认出来?” 雨岚说道:“知道焦土神术师吗?” 骓路差点被焦土杀死,怎么能不知道。雨岚嗤笑道:“这老头短小无力,性子又急,当真没用。作为回报,他帮我伪造了一个身份,教了我一些本事,还将我安插进‘墨色营’中,这次行动的,大半是墨色营的人,少部分是从华洲来的。” 骓路道:“你这么忍辱负重,为了什么?” 雨岚道:“忍辱负重?我忍了什么辱,负了什么重?” 骓路道:“你为了生存出卖清白,不算忍辱负重么?” 雨岚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她擦掉眼角的泪花,说道:“我清白?你疯了吧!”她指着自己的嘴唇,“这里,五个人亲过。” 她指着胸脯:“这里,算上无意的,十九个人摸过。” 她挂着微笑,看着骓路,最后指着**:“这里,你想知道么?” 骓路无话可说。他匀了匀呼吸,说道:“你到底为了什么?” 雨岚道:“我为了报仇!第一要杀戏花蝶,第二要杀骓风!如果不是戏花蝶,如果骓风还能接受我,我就不会有今天!” 她的愤恨扑面而来,骓路被勾起了回忆,那满是恶意和黑暗的悲哀童年。他看着雨岚,问道:“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么?” 雨岚一挑眉:“你想上我?不必这么麻烦,我不讨厌你。你可以尽情发挥,在我的身体上。” 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的吐出,魅惑无限。骓路静静看着她,眼前的雨岚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少女。 他说道:“回答我几个问题。” 雨岚道:“你问吧。” 骓路道:“你知道多少?” 雨岚道:“墨色营是特殊组织,只有上三段的奇术师才有资格进入,专门负责针对鸟洲的各种行动。” 墨汁滴入水池,立刻会渗透到每一粒水中,全完踪迹。骓路从这个名字上就能明白这支队伍的作用。 雨岚接着说道:“我们只管接任务,不会知道这任务是谁发布的、为什么发布、完成了有什么作用,营中也有严令,严禁刨根挖底。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谁发现你在这里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骓路又问:“你们是从天权城出发的?” 雨岚道:“是,走了快要两个月了。” 骓路又问了几个问题,问不出个所以然。提早两个月出发,说明两个月前华洲就盯上了骓路,仅凭这点,推断不了什么。 姬无敌道:“这娘们不老实,使点手段就想起些什么了!” 雨岚嗤笑不已,说道:“我为什么要隐瞒?为了华洲?” 骓路道:“我相信你,但暂时不能放了你。” 雨岚道:“随便你做什么,就是别碍着我修行,我要报仇,没实力不行。” 骓路没意见,回里屋拿了件青鸟的裙袍,说道:“换上吧,小心着凉。” 雨岚冷哼一声,说道:“你不必假惺惺的对我好,我已经没有心了,不会感动。真想让我安心,倒不如跟我睡一张床上去,让我觉得这条命是我用身体换来的。” 骓路理也不理她,转身离去。姬无敌跟着走出茅屋,青鸟与龙傲天早等候许久。青鸟看向骓路,说道:“你认识她?” 骓路道:“她是华洲公主,和骓风定了娃娃亲,小时候一年中有一两个月生活在骓家,那时候和她相识的。” 青鸟又问:“待你很好?” 骓路道:“我在骓家过得很苦,唯有她来的那一两个月才能吃些糖果点心。”他顿了顿,又道,“我那时候不盼望过年,就盼望她来。” 幼时的骓路,十分依赖雨岚,只是这种依赖不被骓家允许,骓路少年老成,从未明显表露过。 雨岚虽然会护着他,但那时候她眼里只有骓风,骓路不过是个小弟弟而已。 这次重逢,她不觉得如何欣喜,骓路心中固然有波动,却仍旧不表露。 屋里的对话,青鸟和龙傲天默默听着,龙傲天道:“我们拿她怎么办?” 另三人沉默,雨岚的遭遇不可谓不可怜,这四人没一个人是铁石心肠的恶毒角色,雨岚固然要害骓路,但也只是奉命行事。 骓路道:“你们怎么认为?” 青鸟道:“我管不着,这是你的事。” 第十五章 雨岚2 骓路道:“于公,雨岚从天权城来,必定知晓天权的底细,这些情报对稚绮很重要;于私,我不想她死。△,” 雨岚要害的是骓路,既然骓路这么说了,其余三人也没什么意见。骓路等人原先打算打完这场埋伏之后,立刻赶往改命堂,雨岚的出现叫他们改变了主意,为了她的安危考虑,骓路决定将留守在小山村中的六人一并歼灭。 雨岚十分配合,亲自出马引出那六位奇术师,配合骓路等人,毫无风险的在突突林中杀死六人,将尸身丢入北边断崖。 这一行十二人全数消失,华洲再神通广大,至少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发觉异常,至于这十二人是死是活,消失前遭遇了什么,或许永远也调查不出来。只剩下雨岚一个活口,不管她以后是打算重回天权城,还是就此隐姓埋名,都十分便利。 五人做完一切,便踏上回程,雨岚丝毫没有俘虏的自觉,走在队伍最前,问道:“小路,你不在骓家祖宅,怎么到这儿来了?” 骓路道:“那些鬼话,你就信了?” 他将前后叙述一遍,雨岚稍稍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也不容易……不能习术的怪病治好了么?” 骓路拍了拍剑,说道:“没有。” 雨岚道:“如此,你也帮不了什么忙,骓风我替你杀,你别担心了。” 青鸟冷哼一声,说道:“小路的事我会处理,不用你操心。” 雨岚转头看她,问道:“你也要杀骓风?” 青鸟道:“杀不杀……再说,总之我要超越他。” 雨岚点点头,说道:“可惜了,你实力强劲,我们联起手来,杀死骓风的可能性很高。” 青鸟没有理睬她,雨岚也沉默下去,漫不经心的骑着马,目光宁静而悠远。身为公主的良好教育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此刻的她高贵而优雅,一举一动不由自主的让人产生亲近之感,却又感觉只可远观。 路人偶有行人,他们第一眼一定落在雨岚身上,而非青鸟。 到了此刻,姬无敌大感可惜,说道:“你这闺女,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做**。” 雨岚回头一笑,说道:“现在的我很好看吧?正因了这份气质,我勾引男人分外容易。” 龙傲天也劝道:“姑娘,你何必作践自己?” 雨岚道:“龙公子,我想学你的独门术法,你教不教我?” 龙傲天道:“我的术法是我师傅教的,没他的首肯,我不会教给别人。” 雨岚道:“正是如此。世间哪有掉馅饼的好事?别人上了我的身子,我学会了他的术法,不算吃亏。” 青鸟大皱其眉,说道:“值得么?你换了那些多术法,不还是打不过我?” 雨岚道:“我晋入红袍才三个月,给我一点时间,结果或许就不一样。” 青鸟道:“我晋入红袍未满一月。” 雨岚惊道:“呀!你的天赋之高,怕是和骓风差不多。”顿了顿,又道,“这是你的优势,我羡慕不来。” 雨岚见招拆招,驳得骓路等人哑口无言,纷纷露出不满的神色。她又一笑,说道:“你们为何不耐烦?我人尽可夫,算是污秽么?” 姬无敌道:“人尽可夫还不脏?” 雨岚道:“我没有特别的想法,多一个少一个,你们很在乎么?” 又是沉默,另四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气。 这一声叹息,让雨岚皱起了眉,她无法承受,低声说道:“你可怜我?” 骓路道:“你不可怜吗?” 雨岚暴怒:“可笑至极!我有什么可怜的?我自贱,是我自己乐意!你们可以嫌弃我,可以唾骂我,可以跟着玷污我,唯独不能可怜我!” 嘶吼耗尽了她的气力,她剧烈的喘息,不停歇的说道:“为什么要这么温柔的对待我?为什么明明知道我的事,却不嘲笑我?为什么明明知道我乐意,却不侵犯我!你来啊,让我快活、让我升天,现在!” 骓路道:“我们没有对你温柔,反而很冷漠。这一路上,包括我在内,只是一般对你而已,谁也没有温柔。” “不该这样!你们不该这样!你们应该落井下石,既然知道我是个下贱的女人,你们就应该在我的身上发泄**,把我当成玩偶,肆意摆弄!” 骓路道:“我们不会这么做,你也不是那样的人。谁都有迷路的时候,走错了一万次也不要紧,总有走出去的一天。最怕的是自己原地不动,还拒绝别人的帮助。” 雨岚道:“你说我迷路了?” 骓路道:“是。” 雨岚又道:“你要帮助我?” 骓路道:“是。” 雨岚嗤笑一声,说道:“你不是在帮我,你正在害我。为什么要叫我相信这世上有好心人?为什么要让我躲在你的阴影下,渴求你的庇护?你能好心一世吗?你能庇护我一生吗?” 她直视骓路,残酷的立下结论:“你并不能。今日不知明日事,就算你确实有这样的心,也无法保证真的能够做到。” 骓路道:“我不能,还有我师傅;我师傅不能,还有青鸟和傲天。” 雨岚道:“小路,你真天真。温柔、友情、帮助,所有充满善意的词都是懦弱者的自我麻痹,这个世上是没有正义的,人只能靠自己才能存活、才有一切。” 骓路道:“为什么要这么想?” 雨岚道:“因为我看到的就是这样,我经历的也是这样。你无法说服我,也不能拯救我,我有自己的方式。” 雨岚夺门而去,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紧身衣,正要离去,却见青鸟堵在门口。青鸟看向她,说道:“你说得很对,人只有靠自己。” 雨岚道:“我要走了,你想阻止我?” 青鸟摇头:“我不赞成你的方法,但你觉得开心就好,我无权干涉。”她掏出王小五的黑册,说道,“你中了我的忠心术,一个月后将会死亡。” 雨岚接过黑册,说道:“我不会感激你,这是我换来的东西。” 青鸟一言不发,转身离去,雨岚却叫住了她:“你的名字。” 青鸟头也不回:“青鸟。” “青鸟。”雨岚道,“我记下了。” (其实另有描写,但是很巧的遇上了净网…………) 第十六章 雨岚3 先前的动静早将姬无敌等人惊醒,几人不约而同的聚集在骓路房里,姬无敌开口说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闺女有自己的想法,由她去吧!” 骓路道:“人都走了,还说这些干吗?” 青鸟道:“姬叔叔是在开导你,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姬无敌道:“还是青鸟聪明。小路啊,你嘴上不说,心里怎么想的老子还不知道么?心善是好事,可有些人拒绝别人的帮助,你瞎凑热闹,不但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还遭人怨恨。” 龙傲天摸出数本簿册,说道:“在她房里发现了一些术法。” 骓路接过一看,这都是术法秘笈,青鸟识货,说道:“这几个术法非同凡响,尤其是‘天眼术’和‘接天灵盾’,都可谓是独具匠心的顶尖术法。” 龙傲天奇道:“她为什么要留下这些?” 骓路轻叹一声。 雨岚从未说起她的痛苦,但被戏花蝶奸污、被骓风与华洲抛弃,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她的意志已经扭曲,她的性格不复光明,不再相信世上任何的善与美。 非但是善与美,光是普通的对待她,就已不是她所能承受之重。在她看来,骓路等人没有蔑视、侮辱她,是因为别有所图。 骓路没有侵犯她,所以她留下了这些秘法。只有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继续行走在没有光亮、唯有利益交易的灰暗世界中。 骓路将术法递给青鸟,问道:“学不学?” “不学。”青鸟断然拒绝,“这些术法再好,我也不学。” 不错,这些秘笈上写着的不是字,是血和泪,是仇恨和屈辱。 四人复又上路,将近半月后赶回改命堂,顾鼓鼓与山慈仍旧未归,骓路自作主张,将姬无敌与龙傲天安置在山慈的小楼中。 姬无敌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随意打量了几眼,说道:“这屋子不错。” 龙傲天就不同了,从入了天璇城开始,便按捺不住兴奋,不停的左右张望,一步三感叹。此刻他凭栏而望,看着脚下鳞次栉比的房屋,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笑道:“好!改命堂的风光真好!” 青鸟笑道:“觉得好,住下就是了。” 骓路也道:“对啊,反正你孤家寡人一个,在哪都是当掌门。” 龙傲天道:“好,我龙傲天今日在此启程,不日就要踏碎星空、执掌乾坤!” 骓路啪啪鼓掌:“身为男儿,当然要往高处走,会天外人!傲天有此大志,果然铮铮铁骨好汉。” 龙傲天刚一抱拳,还没谦虚两句,就听门外有人高喊:“骓使者回来了么?稚绮公主有请。” 骓路出门一看,只见鼠谋士候在门外,说道:“这么急?我行李都还没放下。” 鼠谋士弓着腰,说道:“骓使者见谅,公主每日要问三遍,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大人回来。” 骓路看他身上衣着,说道:“鼠谋士黄袍了?” 鼠谋士难掩喜悦,笑道:“托大人的洪福,小的将大人在大树县的妙计说给殿下听,殿下大悦,赏了小的好些灵药,这才堪堪晋级。” 稚绮如此着急的召见骓路,是因为橙袍老者带来的信件,骓路说她身边亲近之人是华洲奸细,这叫她怎能不急?但在鼠谋士看来,却是另一番风味。 稚绮正值花季,有些花花心思,再正常不过,骓路骓少侠虽然不会术法,但胜在举止脱俗,显然和殿下的关系颇为亲密。鼠谋士毕恭毕敬,已将骓路当成驸马看待,这一路上弓着腰在前,争着抢着开门引路,嘴上更是奉承不断。 公主府的防卫变得极其严密,明哨暗哨无数,即便是擅长潜行术的骓路,也没把握能够悄无声息的潜入。两人经过数十道岗哨,终于来到书房,鼠谋士告退,骓路推门入内,说道:“殿下新年好。” 稚绮正站着等他,竖着眉怒道:“好你个头!你好大的胆子啊!” 骓路道:“我又怎么了?” 稚绮道:“你身为公主使,想回家过年,跟我报备过没有?丝毫不守规矩,仅凭这点,我立刻能叫你脑袋搬家!” 骓路自由自在惯了,真没在意此节。 稚绮又道:“除此之外,你竟还信口雌黄,污蔑忠良!”她压低声音,“我身边亲信之人是细作?这亲信之人,是不是就是你个骓路!” 骓路道:“我怀疑赤面人是细作。” 稚绮忙道:“轻声!”她拉着骓路,说道,“你说清楚,老师教我九年之久,我早已将他当作亲人,你无端污蔑他,看我治不治你!” 两人相距不过一尺,稚绮吐出的馨香热气打在骓路耳垂,叫骓路一阵不适,稍稍拉开距离,不料稚绮手掌一紧,不许他躲开。 骓路闻着馥郁的香气,将上次与赤面人的对话全盘托出,最后说道:“仅凭这点,实在不好确定赤面人到底喝没喝再世灵液,他想找我师傅喝酒,可能只是客套。” 稚绮紧咬着唇,一言不发。 骓路接着说道:“如果赤面人是细作,那么再世灵液的失窃、为何华洲知道我的行踪,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稚绮恍然若失,眼圈一红,竟似要落泪,说道:“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骓路道:“殿下莫急,一切都只是猜测。我有个主意,或许能识破赤面人的真面目。” 稚绮问道:“什么主意?” 骓路道:“我师傅也来了改命堂,让他去和赤面人喝酒,席间套套他的话,或许能推测出些什么。” 稚绮犹豫许久,说道:“好吧……这事你去办。” 骓路说道:“请殿下一起去。” “……我不去。”稚绮道,“我相信你的能力,这事交给你了。” 骓路胆大,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殿下,你不是孑然一人,一算、不正大师都与你一条心,就算赤面人真是细作,也无须担忧。” 九年朝夕相处的人或许是华洲细作,稚绮不可避免的想要回避,她酝酿许久,说道:“你说得对,我要是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光复天权?” 姬无敌与赤面人的宴会定在晚上,骓路与稚绮敲定了细节,暂时告一段落。稚绮这才发现两人距离过近,轻咳一声,退了开去。 骓路一挑眉:“殿下身上气味真好闻。” 稚绮道:“谢少侠夸赞,你唐突公主,该当何罪?” 骓路道:“这话说的,分明是公主殿下凑了上来,我若是慌忙退开,岂不是大不敬之罪?在下纵然觉得不妥,可殿下一番好意,也只好受着了。” 稚绮笑道:“油腔滑调,我贴在你身上,你不好受么?” 骓路不答,问道:“殿下,你见过那位赵姓老者了?” 稚绮道:“你说得是云霄门的长老?那老先生我见了,大风阵法真乃妙术。” 骓路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稚绮道:“饶过了株连之罪,将王得义充入军营当教头,专门培养人才,训练大风阵法。又派了那老先生去大树县招募云霄门弟子,想必近日就有回报。”顿了顿,她又看着骓路,说道,“你真是我的福将,有你在,何愁大事不成?” 骓路一抱拳,说道:“谢殿下赏识。云霄门大风阵算什么好东西,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殿下。” 稚绮问道:“什么大礼?” 骓路道:“五十个精通‘狂澜怒焰’的奇术师,一个火焰神术师!” 稚绮又惊又喜,站起身来,说道:“真的?你不要骗我。” 骓路事先问过龙傲天,知道了狂澜怒焰是什么术法,五十个会超远距术法的奇术师,即使放在一个国家中,也是十分珍贵的部队。稚绮的惊喜也在骓路的意料之中,他故作轻松,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稚绮道:“你骗我还少么?快详细说说。” 骓路便将事情详情叙述一遍,最后说道:“华洲细作无孔不入,我建议殿下不要匆忙将他们编入军营,另外安置一个地方。有铁面将军在,殿下大可放心,他们的训练必然是正规军队的训练,绝不会比编入军营来得差。” 稚绮思索片刻,说道:“小路,你知道这其中最有份量的人是谁么?” 骓路道:“莫非是铁面将军?” 稚绮道:“就是他。荧惑神术师固然是传说中人,但铁面将军乃是标杆,是朝廷上主战派的信仰,两年前,在天权城起义的壮士打得就是铁面将军的旗号。如今他肯助我,只要他登高一呼,他的声名加上我的旗号,顺应者绝不会少。如此一来,我的实力少说要涨三成,甚至五成。” 骓路点头道:“我的建议一文不值,这方面殿下和一算比我在行的多。” 稚绮神色一肃,认真说道:“我光复天权的愿望从无稽之谈到大有希望,可以说全是你的功劳!吴先生、妖兽入伍、魔纹大师,如今更有大风阵法与铁面将军一行人,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这话骓路听得耳朵起茧,叹息一声,说道:“我鞍前马后,东奔西跑忙个不停,好不容易替殿下请来援手,殿下却怪我不守规矩,要砍我的脑袋。脑袋都没了,还要什么赏赐?只求殿下开开恩,饶我一条小命。” 稚绮扁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小心眼?我嘴上说说,真能砍了你的脑袋么?” 骓路道:“君无戏言,我哪知道你是不是认真的?搞不好哪天心情不好,就砍我的脑袋当球踢。” 稚绮一板脸,说道:“你再胡搅蛮缠,把我说成肆意妄为的小人,我就真要生气了。” 骓路连忙服软。 第十七章 细作1 接下来的交谈,全是闲聊。吴一算竭心尽力,大事小事都亲自过问,无需稚绮操心,空闲之下,稚绮的容貌倒是愈发娇艳。 上次作乱,许多逆党都是临时叛变,并非从一开始就是华洲奸细。吴一算为了防止旧事重演,设置“保甲制”,四人为一小组,一人为“保长”,另三人为“保人”,保长负责保人的思想教育,保人中有一人一旦叛变,保长跟着受罚;各组之间人员交叉,每一人既是保长,又是保人。 又在每个百人队中选取忠诚之士,任命为“督察”,负责各自百人队的忠诚度。十夫长以上的军官进行摸底调查,务必确保每人的来历清白,每月还要让他们书面递交思想报告,防止萌生异志。 如此治军,不可谓不严,少数由稚绮以前发展的骨干部队还好说,新近的士兵都是改命堂弟子,哪里有这种思想觉悟,嘴上或许不说,心里怨声载道。 稚绮的用处就在此刻体现,常常在士兵中出现,鼓舞打气自不必说,她甚至记下了所有人的姓名,一见面就能叫出名字,让人感动。 骓路略微觉得不可思议,稚绮却道:“这算什么?比起一个个名字,魔纹可要难记多了,我还不是学得好好的?” 戏花蝶倾囊相授,稚绮也不负他的期望,进展极快,短短一个月不到,已将数百种魔纹记下,画得有模有样。 茶换了三四盏,不知不觉已近黄昏,稚绮拿过桌上的锦盒,说道:“这个给你。” 骓路接过一看,只见半盒子的械器蜜蜂,半盒子的黑色梭子,说道:“械器?” 稚绮道:“正是,请谢大师做的,给你防身用。信蜂弹你也见过,那梭子叫‘入骨锥’,发射之后能钻入血肉,在敌人体内爆炸,有些恶毒。” 骓路小心翼翼捡起一枚入骨锥,一指长的菱形物体分为上下两部分,中央用圆珠连接,上端可以转动,颇为巧妙。他细细打量,问道:“能钻透灵气护盾?” 稚绮道:“当然,还能钻入墙壁,爆炸威力同样不小,谢大师不愧是魔纹大师。” 一般的魔纹师,都以创造“魔纹阵法庞大、械器威力强横、外表造型威猛”为荣,如风洲的“射月炮”、“锁地阵”都属于此类,戏花蝶却喜欢用精密的魔纹阵制造小巧的械器。 这当然和他的身份有关,孤身浪迹天涯,造个机巧炮也带不了。 骓路道过谢,收好械器,稚绮突然叹息。骓路知道她心事,说道:“殿下的涵养真好,分明心乱如麻,却仍旧笑颜如花,这一下午谈笑风生,叫人愉快。” 稚绮苦笑道:“我还是不愿意相信老师是细作。我这几天……偷偷派人盯紧了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骓路道:“是与不是,等会便知。” 他按照计划先行告退,转而找到赤面人,见面就说:“前辈,我师傅听说你请他喝酒,特地来改命堂了。” 赤面人并未露出任何表情,说道:“当真?眼下我有些杂务,不方便见他。” 骓路劝道:“我听我师傅说了些往事,他说起前辈,唏嘘不已、感慨万千。听说你想见他,更是马不停蹄的赶来此处,前辈可莫要浇灭我师傅的热情。” 赤面人伸出手指点了点骓路,笑道:“你这小子油滑成性,说话张口就来,怪不得稚绮老是说你不守君臣之礼,一直冒犯她。” 骓路道:“可不是?我这人什么都不缺,就是嘴上缺了个把门的。” 赤面人听闻姬无敌来了,心里也颇为感慨,两人之间固然有过摩擦,但九年前天权城下一战,生死同袍情早已将一切怨恨冲淡。 芊芊之死,更是两人共同的心魔,赤面人暗自神伤之际,每每想到姬无敌跟自己一样倒霉,也就顺心不少。 他思及此处,便道:“好吧,跟那老东西叙叙旧,也是好事。” 骓路道:“前辈请。” 赤面人突然说道:“你是不是怀疑我是华洲奸细?” 骓路一惊,连忙说道:“前辈何出此言?你对殿下的忠诚,有目共睹。” 赤面人道:“这几天有人跟着我,我房前的守卫也换了人,想必稚绮这丫头安排的吧。”他看着骓路,又道,“你临行前,我对你说想和你师傅喝酒叙旧,说完我就后悔了。喝过再世灵液的我,怎么可能想和那老东西叙旧?” 骓路笑道:“这话有问题么?客套客套,也是应该的。” 赤面人道:“你如此精明,此刻为什么要装傻?” 骓路道:“我不明白前辈的心思。” 赤面人道:“我的确没喝再世灵液,但我不是华洲奸细。我现在就去请罪,你也一起来吧。” 骓路战战兢兢,跟在他身后,又回了公主书房。赤面人娓娓道来,稚绮的表现远比骓路想的平静,一言不发的听完一切。 那一日,断头山下,赤面人作势喝了一口,其实并未将再世灵液吞入腹中,后面的种种表现,不过是做戏而已。 赤面人跪在地上,说道:“我有负殿下期望,更大胆欺瞒殿下,罪无可赦,请殿下降罪。” 稚绮问道:“为什么?” 赤面人沉默片刻,终于将实情说出:“殿下,我喜爱的姑娘已不在人世,天下再大,唯一与她有关联的只剩下我的记忆。与我而言,喝下再世灵液比死亡更加可怕,一旦我的记忆消失,我就永远的失去了她。” 稚绮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辅佐我?” 赤面人道:“我与那位姑娘两小无猜,一同长大,当日在天枢城见您一面,恍惚间以为见到了幼时的她,便千方百计的接近您,留在了您身边。” 稚绮道:“那人是不是叫芊芊?我与她长得很像?” 赤面人道:“是叫芊芊,如今的您比她貌美百倍,唯有眼睛和她相似。” 稚绮轻叹一声,说道:“老师,我很失望。” 赤面人道:“殿下,我虽然没喝再世灵液,但绝不是华洲奸细,从未做过任何不利于您的事。” 稚绮沉默许久,终于闭上眼,说道:“你走吧。” 赤面人尚未反应过来,稚绮突然高声喊道:“你,走!既然我已经不像她了,既然你不肯喝再世灵液,我也不勉强你!大道朝天,我们各走一边!” 说罢,也不管面前两人作何反应,将案上文件一扫在地,摔门而去。 赤面人深深叹息,朝着稚绮离去的方向重重磕头,颓然起身。 他向来挺直的脊背有些佝偻,眉间的皱眉深深皱着,已不再是进门时的精壮汉子,浑身散发着行将就木的迟暮气息。 骓路心中不忍,说道:“前辈,殿下毕竟年轻,说话不知轻重,你别在意。你为殿下做的一切,殿下心中自然感激,过上一些时日,想必另有转机。” 赤面人道:“稚绮的性子,我最清楚。她看似平易近人,心中却有标杆,容不得他人一点逾越,越是亲近之人,她就越是严格要求。我如此忤逆她的心意,已经触了她的逆鳞,再也没什么回旋余地。” 骓路还想再劝,赤面人又是摇头,说道:“骓少侠,如今有你在稚绮身边,我也可以放心离去。” 接下来絮絮叨叨,尽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什么稚绮喜欢什么颜色、爱穿怎样的衣服,又有诸如每天大约什么时辰起床、早中晚各爱吃些什么,他最后叮嘱道:“骓少侠,这些我吩咐过下人,不用你操心,稚绮也不是小孩子,她会自己说。你要时刻盯着她,绝不能让稚绮往邪路上走,一不能恃宠而骄、二不能专政独断、三不能残忍无道。这三点,切记切记。” 这番细细叮嘱,自然是叫骓路感动不已,感动归感动,他却越听越不是味,说道:“前辈……我哪有资格管公主啊?先不说地位上的差距,我岁数还比她小一岁呢。” 赤面人一愣,这才想到骓路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说道:“岁数小不打紧,你心智老成,处事稳妥,可以托付给你。” 骓路又道:“实不相瞒,我在改命堂不过是个过客,不久的将来就要远游。” 赤面人怒道:“远游?你既然是公主使,就要担负起辅佐公主的义务!你这一生已是公主殿下的一生,莫说远游,就是离她十丈之外,也不应该!” 骓路摆摆手,说道:“我这公主使是殿下强加的,我不想当。” “你……”赤面人气得指尖发颤,说道,“我道你是个心智成熟之人,想不到如此幼稚!” 骓路道:“前辈,殿下身边能人无数,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赤面人道:“你在殿下身边,是你的三生修来的福分!就算你一无是处,也该尽心竭力的替公主分忧解难,不然如何报答公主的知遇之恩?” 骓路大惑不解的看着赤面人,这两人的思维有不小的差距。赤面人这番话,并无过错,若是说给吴一算听,或许吴一算会感激涕零的接受、指天立誓的遵守——因为稚绮给了他舞台,他才能得以施展心中的抱负。 但骓路没有梦想。 年前在大树县神树下许愿,他也只是写了“天下太平”这种荒谬之词而已,什么知遇之恩,他无法理解。 第十八章 细作2 纵然,他替稚绮做了很多事,但绝大数都是顺手一帮而已,妖兽大军不过是骓路讨好山慈的副产品、大风阵法是骓路不忍见到橙袍老者痛苦、荧惑神术师与铁面将军更只是巧合,他若是真把稚绮挂在心上,就绝不可能放走知道天权城底细的雨岚。【, 他斟酌语句,一抱拳道:“前辈,在下胸无大志,怕是不能顺应前辈心愿。” 赤面人怒道:“不识抬举!”他咬牙切齿,又道,“我找赤蝠鬼说理去!他教出的好徒弟!”言罢冷哼一声,匆匆而去。 空荡荡的书房里只剩下骓路一人,骓路左右看了看,跟着出门。 方才一番叮嘱着实漫长,此刻天色已然全黑,骓路还没走到门口,手臂忽然被人拉住,回头一看,竟是稚绮公主。 稚绮俏脸含霜,蛮横的拖着骓路,任凭他出声询问,就是一言不发,沿途的侍卫佣人看到怒火中烧的公主殿下一路拖着骓路回到卧房,不大不小的惊讶了一番。 鼠谋士在一旁低声说道:“瞧见没有,我就说骓少必定飞黄腾达,这下信了吧!” 能在公主府里担当侍卫的,都是吴一算精心挑选的人,最主要的一点是倾慕公主而没有异图。鼠谋士身边三三两两围着人,一人皱眉说道:“殿下怎么能和骓路……骓路不够资格!” 鼠谋士道:“怎么?骓少没资格,你有资格啊?” 那人道:“我怎会有此邪念,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殿下该有更好的选择。” 鼠谋士老成一叹,说道:“唉,你小子忠诚有加,脑筋却不灵活。” 那人哼了一声,不接茬。 另一人说道:“咱们营里数军师脑子最好使,接下来就是你鼠谋士了,你既然有高见,那就说来听听嘛!” 鼠谋士得意的摸着八字胡,这才说道:“我来问你。公主殿下的身份高贵不高贵?” “既然是公主,哪能不高贵?世间女子中,除了一国皇后,就数殿下最为高贵!” 鼠谋士又道:“殿下漂亮不漂亮?” “明摆着的事,还用说么?” 鼠谋士再道:“殿下的志向高远不高远?” “殿下要取天权城,莫说女子中,就是在男子中,也是顶尖!” 鼠谋士笑道:“这不得了么?身份高贵,脸蛋漂亮,心中还有伟大志向,我们的公主简直就是完人!这等仙子,敢问凡间男子哪个敢说配得上殿下?” 鼠谋士环视一圈,无人回答,他便一锤定音:“既然谁都配不上,那么殿下想点哪个,就是哪个。既然这天大的福分是骓少摘得,我们只管支持殿下就是。” 众人一想,纷纷点头,最先那人也说道:“说得正是,既然殿下选择骓路,我们全力支持就是。” 他们的对话,骓路自然不知,他看着坐在床上闷声不响的稚绮,试探叫道:“……殿下?” 稚绮又道:“你好大的胆子!” 骓路无奈道:“我又怎么了?” 稚绮道:“我让你走了么?你一声不响的告退,是不是眼里没我这个公主?” 骓路道:“你人都走了,我还呆在书房干什么?” 稚绮道:“我真想把你送到皇宫去,让你好好学学什么是为臣之道!” 骓路不想为臣,也不愿意此时直言伤她的心,说起正事:“殿下,你身边必定有华洲奸细,赤面人……真的不是?” 稚绮不答,她看着骓路,说道:“我要你一个承诺。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代替老师辅佐我。” 骓路迟疑片刻,说道:“我何德何能?” 稚绮咬着唇,说道:“我说你行你就行,你到底帮不帮我!” 骓路道:“那我先当几个月,你看怎样?” 稚绮道:“我如此身份,岂容你讨价还价!我要你一生为我所用,不得有二志!” 骓路皱眉道:“殿下未免太过强人所难,我有大事要做,怕是不能遂殿下心愿。” 稚绮怒道:“什么大事大得过我!今日我在此明言,你再敢违抗我的旨意,我非但要你生不如死,更要叫青鸟人头落地!” 骓路面目猛地一冷,却听到稚绮呼吸急促,看到稚绮身体绷直。回忆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稚绮何曾如此失态,断头洞底何等绝地,她依然挥洒自如、笑颜如花,此刻却美目垂泪、红唇紧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思及此处,他再不对稚绮蛮横的态度感到不满,柔声说道:“殿下有命,我自当全力以赴。” 稚绮面色一松,仍然凶道:“算你识相!” 稚绮身边之人或为奸细,其实只是捕风捉影的推测,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唯一可疑的地方只有再世灵液的失窃。 骓路不放心,连发几问,稚绮却一问三不知,只说道:“老师不大可能是细作,他想取我性命,何其容易?只是他如此忤逆我的意思,我不会再用他。” 这将近一个月的监视,也没发现赤面人任何可疑举动,加之他如此坦白,骓路也打消了怀疑他的心思。 骓路说道:“殿下,去断头山的时候,闲杂人等太多,再世灵液也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很轻易就能知晓。如此算来,殿下身边亲信之人有华洲奸细的可能性不大。” 稚绮道:“本就是如此,要说奸细,我看你这个油嘴滑舌,无端污蔑他人的人最像是奸细!” 骓路也不在意,说道:“殿下,天色太晚,我这就告退了。” 稚绮道:“你急什么?我没睡意,你再陪我说会话。” 骓路道:“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成何体统?我的声名不打紧,殿下就不怕流言蜚语么?” 稚绮这才醒觉,又想起这是自己的卧房,更是心惊,挥手说道:“快走快走,明早来请安。” 骓路回到小楼中,其余几人没一个睡下,赤面人喝的酩酊大醉,拉着姬无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姬无敌没奈何,只要好言劝着。 青鸟见他回来,一皱眉道:“还知道回来,怎么不在她那过夜?” 骓路一脸晦气,说道:“别提了,被稚绮拉到一条船上去了,短时间内脱不了身。” 赤面人不知真醉假醉,闻听此言,摇摇晃晃的走到他身边,语无伦次道:“好……你回心转意,迷途知返,还是好汉子……”姬无敌连忙拉开他。 青鸟看着骓路,问道:“你本来打算干什么?” 骓路道:“本来打算游历四方,寻找变强的法子。” 青鸟道:“你不能习术,怎么变强?” 骓路道:“鸟洲找不到法子,就去华洲;华洲没指望,就去风洲月洲。世间之大,必有秘术,我若是得了什么机缘,能成一代绝世高手也未可知。” 鸟洲华洲倒也罢了,月洲风洲一去,不知几年才能回来,青鸟听骓路语气无甚波澜,神色中却隐隐有坚毅之色,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便道:“你已经很强了,还要更强干什么?” 骓路只摆摆手,并不回答,转而问道:“荧惑大师和铁面将军有消息传来么?” 龙傲天道:“傍晚时候来人了,我师傅和铁面将军现在……” 骓路连忙拉了他一把,看了赤面人一眼,说道:“轻声。” 接下来几天,骓路异常忙碌,每天早上必去隔壁公主府请安,稚绮本来想让他在府上定居,却耳闻了许多流言,细细一想,骓路与自己年岁相仿,的确不便同住,便也作罢。 青鸟一反常态,她向来不管骓路与谁交往,这次却大大鼓励骓路与稚绮接触。归根结底,还是骓路远游志向着实吓到了她,眼下公主殿下能绑住他,自然是竭心尽力。 其实也不需要她煽风点火,此时不同往日,骓路既然亲口答应了,就再没有高高挂起的理由。第一件事是引荐铁面将军与荧惑大师等人,众人商议之后,还是不舍得铁面将军的巨大号召力,将其封为义军统帅,掌控全军。 铁面将军感激涕零,跪拜道:“蒙殿下赏识,殿下有光复天权之志,末将贱躯何足惜,必以死为报!” 荧惑大师和那五十奇术师是珍贵的战力,轻易不能示人,妖山军营中恐有耳目,骓路提议让荧惑大师伪装成富商,在天璇城郊外购置田地庄园,用来安置这批奇术师。 荧惑当了十年掌柜,比起神术师来的确像商贩,顿时大喜,说道:“甚好甚好,正好军营里规矩多,我不喜欢。” 荧惑虽不是军旅中人,但他自有教人的本事,只是战阵战法这些,需要有人督促训练。这自然是有人可以胜任,不需要骓路挂心。 第二件事,骓路还去了一趟妖山军营,跟吴一算见了面,第一次了解稚绮部队的虚实。 吴一算听他禀明来意,喜道:“小路,你决心帮助殿下了?” 骓路道:“公主使都当了这么久,老吃闲饭也不好意思,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好。” 吴一算道:“你我相识不算久,但我知你能力不凡,有你的帮助,岂不是如虎添翼?” 骓路连连摆手,说道:“什么如虎添翼,铁面将军与荧惑大师才是真翅膀。” 铁面将军早来到了营中,听见这话,说道:“我来改命堂还没几天,却听了许多你小子的事,真真一个英雄少年郎!我这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不过是发挥余热,你和吴军师年纪轻轻却有大才,才是真正的中流砥柱。” 第二十章 细作4 骓路道:“怎么,笨还不许人说了?这儿是你的地盘,别人到了你的地盘上,还不得什么都听你的?你将那些人安排一个虚职,只挂名,没有任何实权。↖,再用美色钱财诱惑他们,让他们沉迷在酒色之间,甚至可以考虑将他们收入自己麾下。这么一来,不但让朝廷安心,也绝不会被束住手脚,有什么不好的?” 稚绮更是愤怒,说道:“美色?你的意思是,叫我,叫我这个公主殿下去勾引他们?” 骓路头疼不已,说道:“你愿意亲自出马,再好不过。天底下又不止你一个女人,有姿色的女子何止千万?随便安排几个忠诚的去勾引不就行了?” 稚绮不蠢,妖兽攻城时,她敏锐的把握到了骓路计划的核心,但她是堂堂正正的人,从来不用这种阴谋诡计,也从不往这方面想。 这时候顺着骓路的思路细细一想,顿时豁然开朗,她说道:“用这等下作计策,是不是不太好?” 骓路奇道:“下作?哪里下作了?” 稚绮道:“先是欺瞒朝廷、阳奉阴违,再是美色勾引、钱财诱惑,不下作么?” 骓路大惑不解,说道:“这算什么?计谋不就是你骗我、我骗你么?” 稚绮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奇不可胜正。你的计划看着很完美,但真能顺利施展吗?” 骓路道:“请殿下指教。” 稚绮思索片刻,说道:“我父皇派来的人想必是精干人才,安排他们一个虚职,他们难道甘愿?用美色钱财收买,真的能奏效?” 骓路道:“这里面的操作自然是不能少,但大前提是不会错的。他们派来的人,如果忠诚于鸟洲,怎么会不想收复天权?既然想收复天权,就和我们同道,说起来必定格外容易。” 稚绮问道:“要是不忠于鸟洲呢?” 骓路笑道:“不忠于鸟洲,办事怎么会恪尽职守?他恨不得得个闲差,要是还有美女金银,那是最好不过。这样的人,不容易收买么?” 稚绮恍然大悟,她看了骓路几眼,说道:“这事谋划多久了?” 骓路道:“要是谋划许久,我就不会说得这么空泛,早拿出一个详细方案给你了。” 稚绮捡起毛笔,说道:“我真庆幸华洲骓元帅将你丢在了海里,你要是成为对头,也太可怕了。” 骓路道:“骓风丝毫不弱于我,不然我怎么会被丢到海里?” 稚绮道:“本想留你吃晚饭,你对我这么无礼,我不想请你吃了。” 骓路道:“我稀罕么?走了!” 稚绮又惊又怒,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骓路出了公主府,门口一守卫拦住他,说道:“骓使者,刚刚一红袍术士请你前去,说是他师傅想见你。” 骓路一愣,问道:“是谁?” 守卫道:“他没说名字,只是说您会明白的。” 骓路一想,红袍术士,又是他师傅召见,想必是东风谷和木不正,便道:“我知道了,现在就去。” 骓路改道而行,身影消失在路尽头。木不正的小屋的确偏僻,骓路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堪堪看到竹林。 他闲庭信步,走入竹林之中,四下幽静,忽有一阵大风从背后吹来。这风如此之大,甚至将骓路的衣袍吹的猎猎发响,骓路一愣,猛地发现了诡异之处! 如此大风,四周竹叶却仍不摇不晃,这阵风单单针对了他! “小心!” 在露米娅的呼喊声中,骓路仓惶抬步,下一秒,他的后脑便遭到重击,他闷哼一声,昏迷过去。 有一老者持剑而立,看着昏迷的骓路。他身后现出一红袍术士,说道:“师尊好身手。” 老者道:“他身无灵气,我要是还不能得手,岂不是污了神术师之名?” 又有数人上前,一言不发的将骓路装入麻袋,杠在肩上走远。 骓路就此在改命堂消失,再无一丝音讯。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稚绮。今天早上,稚绮发现骓路没来请安,怒气冲冲的赶到山慈的小楼,打算好好教训骓路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子,却发现骓路不在楼中。 青鸟等人大惊,稚绮问遍侍卫,从一守卫口中得知,骓路被一不肯透露姓名红袍术士请去和他师傅见面,青鸟闻言,说道:“东风谷和木不正?” 稚绮急召东风谷,那守卫一看,却茫然摇头,说道:“不是这位,那位红袍术士没东风谷术士高,体形也稍胖一些,长相更是不同。” 青鸟闻言,顿时浑身冰凉,不由得联想到小山村要追拿骓路的华洲奇术师。 过了片刻,又有斥候来报,昨天深夜,有人在城外五里处看到几个行踪可疑之人,扛着一个麻袋一样的物件,朝北去了。 朝北,华洲不正在北边么? 众人做不得声,青鸟咬牙站起,拔足就往外去。稚绮忙道:“青鸟!不可鲁莽!” 青鸟哪里理她,径直离去。 姬无敌说道:“殿下,请你看在小路为你效忠的份上,好生救他!”说罢不等稚绮回声,跟着青鸟离去。 龙傲天与荧惑同在郊外庄园中,闻知此事,已是半天之后,再想去追青鸟和姬无敌,已经晚了。 骓路迷迷糊糊的醒来,左右一看,竟然身处在一个牢房中,叫道:“露米娅?” 露米娅道:“将近一个月了,你现在在天权城的大牢里。” 他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挣扎着坐起身来,说道:“我被绑了?是谁?” 露米娅道:“木不正!” 骓路没多少意外,只轻叹一声,说道:“我应该早点想到的。” 露米娅奇道:“你怎么想得到?木不正没露出一点破绽吧?” 骓路道:“也不难想。他们数月前就掌握了我的行踪,但却没动手,因为他们觉得为了区区一个废物骓路不值得暴露细作的身份。木不正何人?堂堂神术师!他是华洲奸细,能量该有多大?别说为了我暴露,就是为了稚绮暴露,也有些不值。” 露米娅道:“你既然想到了这节,为什么不提防?” 骓路道:“我不知道稚绮身边亲近之人真有细作,而且……” 他回想起初见时一把白胡子却小孩心性的不正大师、回想起痛恨自己残杀白兔的不正大师、最后想起改命塔底大义让出再世灵液的不正大师,一声轻叹。 骓路从来很敬佩木不正,虽说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每次都很快否定。没想到就是这位神术大师,在竹林中暴起偷袭,电光火石间击晕了骓路。 这将近一个月来,骓路日日被灌迷药,华洲奇术师沿着鸟洲纵横交错的河道日夜不停,只用了二十几天,就从鸟洲最南的天璇城,将他运至北方的天权城。 尽管稚绮公主要求各州各府张贴骓路画像,严格盘问出城人员,但她并没有这等权力,底下各县官员敷衍了事,华洲细作没遇到多大危险,就顺利完成任务。此刻到了天权地界,骓路基本没有逃生可能。 露米娅问道:“小路,该怎么办?” 骓路心思百转,说道:“我不知道骓家要干什么,照道理来说,我没有任何价值。” 露米娅道:“会不会真的是请你回去做少爷?” 骓路笑道:“你也太天真。” 露米娅百思不得其解,说道:“既然他们不杀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骓路摇头道:“他们不杀我,才让我觉得可怕。” 露米娅沉默片刻,说道:“你不但弱小,而且爱冒险。我早想提醒你了,没有足以自保的实力之前,最好韬光养晦。” 前途有倒悬之急,性命如累卵之危,此等十死无生的境地下,骓路眉也不皱一下,他躺在稻草上,脚搭膝盖手支头,说道:“冤枉啊,这次是被神术师偷袭,我哪有反抗的余地?” 露米娅道:“你就不该留在稚绮身边!她身边岂是善地?” 骓路听她言语间有焦急之意,问道:“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说不怕死么?” 露米娅再度沉默,说道:“罢了,反正老娘的仇家也死了,只可惜到最后也冲不破他设下的囚牢。” 骓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正要发问,露米娅又道:“跟你一起死,我也情愿。” 骓路忍俊不禁,说道:“你这个小鬼头,身高还不到我腰上,说这话还早着呢。” 露米娅道:“你看得的是我的本相,变成一个前凸后翘、身材极好的成熟女人,我也是做得到的。” 骓路道:“真的?还不变给我看看。” “才不给你看!”露米娅说道,“有人来了。” 她话音刚落,牢房前便出现两人,一鹤发童颜的老者当先走来,他看了一眼骓路,猛地一巴掌,扇向身后跟着的精壮汉子,骂道:“畜生!敢这么折辱二少!” 这一巴掌着实不轻,那汉子一口白牙被打落几颗,却不敢喊疼,仓惶爬起身。那老者又是一脚踢去,怒道:“还不打开牢门,请二少出来!” 那老者一身华服,也不嫌牢房污秽,躬身起来,说道:“二少,您莫要介怀,这下人有眼不识泰山,无端冒犯了您。” 骓路左右一看,确认牢房里没他人,指着自己鼻子,问道:“我?二少?” 老者一脸惶恐,说道:“哎呀!哎呀!二少怎么连这个也不记得了?莫非是这下人在途中打了您的尊头,打傻了您?” 骓路一摸脑勺,说道:“后脑是有点疼。” 老者闻言,杀气毕现,回身一指,那大汉身子猛地膨胀,只听得“嘭”一声,活生生一个人炸成了一泡血雾! 第二十一章 天权城1 骓路目瞪口呆,老者手掌一挥,一道天青色的萤光薄膜凭空出现,护住了两人,避开了血雾飞溅。 刚有一人如此惨烈的死去,老者却丝毫不以为意,再度躬身,说道:“二少,您是骓元帅的次子,骓小帅的弟弟,还记得么?” 骓路不知眼前人的用意,谨慎说道:“大师说笑了,在下乃是骓家弃子,二少之名,实不敢当。” 老者道:“二少的遭遇,老朽素有耳闻,然而天底下哪有母亲不疼自己的孩子的呢?哪有哥哥不爱自己的弟弟的呢?当年把你丢入海,是骓元帅一意孤行,自那之后,您的母亲日夜以泪洗面、您的哥哥自此不再理睬骓帅,好好一个元帅府,端的是妻离子散、家不再家。” 骓路紧盯着他,并不言语。 他当然不会因为一番言语就轻信他人,但他此刻落入他人手掌,骓家想杀他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眼前这老头衣着华贵,想必身份不俗,又何必不辞辛苦、亲身前来说些鬼话骗他? 老者又道:“老朽空口无凭,想必二少也不信。请二少随老朽来,我们已为你准备好了房间,马管家您记得么?他收到了消息,已经从华盖城骓家动身赶往此处,要不了多久,就会来到这里,迎你回家。” 骓路低笑一声,说道:“劳大师费心。在下遭遇坎坷,早对华洲骓家心灰意懒,他们一番好意,我先谢过,只是万不敢接受。劳大师转告一声,就说我骓路命中无富贵相,不敢再入他家门槛。” 老者急道:“二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骓家如此待你,自然是亏你欠你,但归根结底,还是血浓于水,难道二少如此狠心,连骨肉之情也不顾、连一个赎罪补过的机会也不愿意给么?” 骓路闭上眼,说道:“各人机缘,自有天意注定。我不曾觉得骓家亏我欠我,他们纵然狠心,毕竟对我有生养之恩,这不过是一恩一怨相抵,两不亏欠而已。” 老者见他神色决绝,也不再劝,突然一笑,天真毕现,商量道:“二少心志坚定,老朽今日就不再劝你,只是此处污秽,要让骓家人知道了,定要怪老朽招待不周。老朽草民一个,可不能承受骓家的怒火,您看,是不是换个地方?” 骓路心乱如麻,不想移动,那老者一把拉着骓路,硬是拉到了一处豪宅中,说道:“二少,这房间数月前就为你准备妥当。骓夫人送来一张清单,说这些都是你喜爱的装饰,你过过目,要是不喜欢,招呼老朽一声。”他胸膛拍的啪啪响,“只要不是皇帝的龙椅,其余的老朽自给你置办!” 骓路一看,眼角一酸,竟要落泪。 地上的绒毯、紫铜的香炉、云纹的瓷瓶无不历历在目,这房间的布置与他小时候的房间一模一样,他神情恍惚,走到床前,掀开被褥,床板上果然一道道刻痕。 骓路心中大动,一贯自傲的面不改色也无法做到,一张脸上竟露出了愤怒、怀疑、屈辱种种表情,但最多的却是辛酸。 露米娅察觉到他的变化,说道:“小路,控制情绪!” 老者说道:“也真怪,骓夫人特地吩咐要在床板上乱划这么几道,好好的花梨木,就这么坏了品相。” 骓路不言不语,只轻轻抚摸那几道刻痕。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年幼的他,每当苦闷不能自抑时,便用匕首在床板上划割,本以为这事无人会知晓,不料却全被人看在眼里。 老者见他神色有异,说道:“二少,老朽先行告退,您好好歇息。外边有人守着,有事您吩咐一声就是。” 骓路问道:“大师贵姓?” 老者道:“老朽乃是怒涛神术师,掌天权上下一切事务九年有余。” 骓路先前从山慈口中听过怒涛之名,此刻微微点头:“怒涛之名,如雷贯耳,原来就是大师您。” 老者微微一笑,恭谨离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天地之大,想藏一人何其容易,姬无敌与青鸟茫然四顾,不知往何处去。姬无敌道:“青鸟,你回去。” 青鸟寒着脸不理他。姬无敌又道:“你不要急,小路估摸是去哪里玩了,你回去等等,或许他就回来了。” 青鸟怒道:“我看着很好骗么?你是不是想直捣黄龙,孤身前往华洲骓家?” 姬无敌一愣,想不到青鸟如此机敏,便道:“此去太过凶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要说小路要宰了我,就是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你乖乖听话,回去等叔叔消息,好不好?” 青鸟道:“有什么凶险的?你要丢下我,那我就独自前去,华盖城我又不是没去过!” 姬无敌无奈,只好和青鸟一同上路,两人白日骑马,夜晚乘舟,竟比骓路早了一天,来到了天权城周边。 姬无敌道:“天权城是通往华洲的唯一通道,想要绕路,少说要一个月半个月,我们耗不起。” 青鸟道:“混进去?” 姬无敌道:“鸟洲华洲又没什么交情,天权怎么可能允许鸟洲来客随意出入?加上这是边界地带,防卫不可能不严密,我们要混进去,难如登天。” 青鸟心急火燎,却无可奈何,只好答应姬无敌的计划,在清凉村稍作停留。 自鸟洲痛失天权之后,天权方圆数百里内已无鸟洲居民,华洲固守天权,也不理会这一大片闲置土地。 可以预见,一旦鸟洲和华洲再次爆发战争,此处一定首当其冲,不是被华洲铁骑践踏,就是被鸟洲兵刃伐戮,一般人哪里愿意留在这里,唯有一些犯下滔天罪过的亡命之徒来此避难。 久而久之,此处已是无法无天的灰色地带,清凉村名字虽然出尘,却是不折不扣的贼窝,这里杀戮成王,实力为尊。 青鸟刚一进入清凉村,就有闲汉对她吹口哨,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什么,姬无敌一言不发,走到那人身前,手起剑落,斩断人头! 换了别处,可能引发恐慌的尖叫,但此处显然不同,那闲汉的同伙怒吼一声,操起家伙就要搏命,无关人兴奋的大叫一声,呼朋唤友的前来围观。 姬无敌动也不动,只见青鸟一扬手,四下气温猛地下降,场中顿时多了七八个人形冰雕,随后“喀啦嘎啦”一阵响,那些冰雕带着人体碎块,猛地崩解。 姬无敌看着围观的人,开声说道:“我们叔侄初来贵地,只为避避风头,不为惹事生非。我这侄女最恨别人对她指手画脚,出手有些鲁莽,诸位见谅。” 一出手就诛杀八人,这等手段何等狠毒,青鸟样貌再好看,也无人胆敢造次。有一大汉带着一伙人挤开人群,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青鸟,大骇不已,抱拳说道:“两位弟兄,俺蒙各位同僚瞧得起,做了这清凉村村长,你们不打招呼就大开杀戒,莫不是瞧俺们不起?” 姬无敌掏出一块大黄金,丢到那人手里,说道:“先前已解释过,这不过是个误会,不过死了这么些人,我也过意不去。这些钱财算是这几人的安葬费,余下的,请村长分给诸位,算是我的小小见面礼。” 那大汉一掂黄金,又咬了一口,见着金块上的牙印,顿时点头,说道:“清凉村没有规矩!这些人死了,是他们不长眼,也是他们实力不济,怪不得两位弟兄。” 他挥散众人,将姬无敌与青鸟引到村里的酒家,说道:“两位弟兄,俺以前叫黑旋风,现在叫刀疤虎。”他指了指脸上一道刀疤,又道,“既然来了清凉村,就是一家人,容俺替你们接风洗尘!” 姬无敌敢胡乱出手杀人,是因为青鸟是红袍术士,神术师身份高贵,就算真犯了什么事也有人愿意保护,怎么也不会沦落到不得不来此居住的地步。清凉村规模不小,但青鸟在这里一定所向无敌。 世上没有没规矩的地方,最少也得有一个规矩——拳头大的当老大,青鸟亮出的是山大的拳头,再想打她的主意,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刀疤虎的面子挺大,酒楼里有许多客人,反倒是他们这一桌最先上完菜,其余人只看了一眼,无人胆敢不满。刀疤虎是老江湖,看着粗犷,其实心细,见姬无敌注意到了,说道:“这一亩三分地,还得看俺的面子。” 青鸟说道:“黑旋风的名头,我听过。” “哦?”刀疤虎道,“黑旋风这名字在华洲或许妇孺皆知,在鸟洲并不显赫,姑娘怎么知道的?” 青鸟道:“我是华州人。” 刀疤虎大喜,说道:“竟是老乡!”他连连拍桌,“店家!酒呢?我今日要和这姑娘不醉不归!” 青鸟大大皱眉,说道:“你**掳掠无恶不作,谁要与你喝酒!” 姬无敌连忙圆场,偷偷拉了青鸟一把,说道:“阁下见谅,我这侄女性子刚烈,出言无忌。” 第二十二章 天权城2 刀疤虎见这两人沦落到清凉村来,想必也是奸恶之徒,青鸟气质凛然,他也恶意揣测成一个杀夫夺产的恶毒女子,不料她人如其表,好像是个高洁之士。↖,这一番话实在太不给刀疤虎面子,店里其他客人想笑不敢笑,神色古怪。 刀疤虎顾忌青鸟可怕的实力,敢怒不敢言,只好把火往别处撒,大叫道:“都他娘的滚!没瞧见老子跟人喝酒吗?” 姬无敌适时出手,丢出大锭银两,说道:“各位的酒钱,在下付了。” 刀疤虎知道这是他差开闲杂人等的手段,等到大厅中只有他们三人,直接问道:“我看两位不像落草,来此何干?” 姬无敌道:“实不相瞒,我和侄女想回华洲探亲,无奈边关封锁,别无他路,只好来此求个门路。” 刀疤虎道:“那你是找对人了!不要说混入华洲,就是您俩想混进天权城里,俺也有办法!” 走私从古就有,免去关税的巨大利润足以让人疯狂,刀疤虎在清凉村有如此威望,离不开走私。他替鸟洲商人走私丝绸,为华洲商人走私宝石,两面逢源,在一些胆大的富商里有些名头,得到了他们的支持,自然能在清凉村称王称霸。 他说道:“再过两日,有一批丝绸要走到华洲,两位要是不嫌弃,可以混在商队中,和俺的弟兄一起上路。” 青鸟闻言,说道:“我要怎么相信你?” 刀疤虎道:“这位先生出手阔绰,想必不会亏待俺。” 刀疤虎没有食言,两日之后,果然有一支商队来到清凉村,稍作休整,于午后上路。青鸟和姬无敌加入队伍,往天权城边的天权山上走去。 天权山离天权城不远,当年华洲攻城,便是先占了天权山,将机巧炮架在山上,使其可以打击天权城任何一处。此地要是不设防备,那是不可能的,领队熟门熟路,在山阴处寻到一条隐藏在密林间小路,虽然颠簸,却可行车。 青鸟面色警惕,不断的环视四周,偶尔看一眼随行的人。姬无敌低声说道:“不用紧张,这车上装的都是玉衡城的‘银河绸’,一尺换一金,宝贵非常。他们要是想下套害我们,就不会舍得这种宝丝。” 领队闻言,回头笑道:“阁下好眼力!” 姬无敌一愣,没想到这人耳力如此之好,说道:“先生谬赞,银河绸谁人不知?” 领队说道:“世人只知银河绸宝贵,真正见过的却没几个人,阁下摸也没摸,一眼看出,想必是个贵人。” 姬无敌正要回话,只听得四下里哨声大起,数百人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姬无敌大怒,转眼看去,只见各人都是神色慌张,不像是作局陷害。 青鸟动用精神之触,那将近两百人竟都是奇术师,最高修为虽只有黄袍,但要青鸟独斗百人,那是痴人说梦,当下问道:“姬叔,怎么办?” 姬无敌冷静下来,说道:“走私丝绸不算大罪,不至于杀头。我们让他们俘虏,也算混入了华洲,装作无能的模样,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找机会逃跑就是。”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烂泥,“啪”一声糊在青鸟脸上,青鸟大惊,怔怔的看着他,姬无敌解释道:“你这丫头生得这么好看,这些人动了歹念怎么办?我往你脸上糊了块烂泥,看着就像烂肉,谅他们起不了邪心。” 青鸟感觉脸上一片温热,又听姬无敌说烂泥烂肉的,恶心得不轻,说道:“下次提前打声招呼。” 姬无敌道:“成。” 几句话间,华洲骑士已将商队围得水泄不通,一白马将领越众而出,朗声说道:“尔等何人?来此何干!” 领队掏出一个鼓囊囊的袋子,交到将领手里,说道:“您是前哨营的将军吧?这些,您收好……前哨营的陆将军您知道么?我与他是旧识……” 将领一把拍落钱袋,怒道:“大胆狂徒!竟敢贿赂本将!商贸乃国之大器,一个个都像你们这些鼠辈一样偷逃关税,华洲危矣!来人,将这群贼寇押回天权城听候发落。”他又指着领队,“这人胆敢行贿,也要记在账上,一并处罚。还有他说的陆将军……本小将也不姑息,要在城主大人面前明言!” 众骑士将商队所有人驱赶在一起,团团包围着往天权城走去,白马将领似乎极度在意青鸟脸上的疤痕,青鸟昂首挺胸,任由他看。 天权城的重要性有目共睹,华洲甚至允许天权自任官员。城主以下,计有长史、司马各一人、从事中郎二人、军谘祭酒二人、典签四人、主簿二人、录事二人、记室参军二人、功、仓、兵、骑、术、士六曹参军各二人、参军六人、刺史一人。 如此一来,天权城虽小,却五脏俱全,俨然一个小国家。 当天傍晚,白马将军押着众人来到府衙,天权刺史闻言,连夜一一审问,轮到姬无敌,却是一愣,说道:“堂下何人?” 姬无敌道:“草民赵祥顺。” 刺史翻了翻文书,又让人取来一叠文件,一一看过,说道:“你有个侄女?” 姬无敌道:“正是。” 刺史道:“带上来!” 不一会儿,青鸟被带了上来,刺史借着明光石的光辉,突然伸手,竟一把扯下她脸上的烂泥!刺史冷哼一声:“你不是李祥顺,你叫姬无敌!”他又指着青鸟,“你叫青鸟!好一对鸟洲奸细,也敢糊弄本官!” 姬无敌心中惊骇,面上却都不露声色,说道:“姬无敌是谁?老爷,您认错了。” 刺史冷笑:“本官认错了?好,我来问你。你要不是鸟洲奸细,为什么要掩盖她的容貌?” 姬无敌道:“我这侄女天生丽质,怕有歹人见了起不轨之心,故而出此下策。” 刺史道:“你说得倒也不错。”他拿过一张纸,说道,“看看吧。” 姬无敌接过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那纸上竟绘着他和青鸟的容貌,底下更写着“此二人不日前从改命堂出发,想必要往华洲去,请各州各府缜密盘查,如若发现两人踪迹,格杀勿论”! 姬无敌满头大汗,仍然狡辩道:“大人,我真不是姬无敌那狗杂种,世间相貌相似之人何其多?你怎能凭一幅画就妄断生死!” 刺史道:“还要狡辩,也罢,本官让你们死得心服口服!来人,让雨岚术士来此辨认。” 姬无敌暗松一口气,他们就算对雨岚不好,至少放了她一条活路,若是将她送到改命堂,就算不死,多半也要脱层皮,想来她不会恩将仇报。就算她恩将仇报,姬无敌也知道她其实是华洲公主,以此为要挟,谅她不敢不从。 有侍卫领命去了,刺史又看向青鸟,说道:“这间审问堂中绘有魔纹大阵,对灵气有抑制作用,虽没有禁术之效,却能大幅削弱术法效力,你就不要白费心机了。” 青鸟瞧他一眼,说道:“多谢指教,但我不会束手就擒,你真要诬陷清白,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刺史笑道:“诬陷清白?本官为官几十年,颇有青天美誉,从不冤枉无辜。” 青鸟道:“最好如此。” 不消片刻,香甜的体味窜入姬无敌的鼻减,他闻香识人,知道雨岚到了。俏丽的身影迈入审问堂,雨岚先施一礼,说道:“雨岚拜见刺史大人。” 饶是青天,也不能免俗,他看向雨岚的目光火热,笑道:“这么客气干什么?听说施千里遇到了不测……你可不要太伤心。” 雨岚微微一笑,眼神却是悲苦,说道:“人各有命……刺史大人,我明白的。” 姬无敌看她模样,真是我见犹怜,不由在心中啧啧赞叹。 刺史道:“眼下有件要事,办完了这事,老夫做主,再给你找个好归宿。”他指着堂下两人,略略说明经过。 雨岚点头,双眸噙着笑意,走到姬无敌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尺,姬无敌使出绝技,轻声说道:“丫头,我们待你不薄,你要是恩将仇报,老子非但要搞臭你的名声,还要将你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 他嘴唇不动,声音极轻,恰好让雨岚听到,却不被他人察觉,当真了得。雨岚闻言,笑得更欢,她一个箭步向前,一拳直捣姬无敌小腹! 可怜那姬无敌,受了如此强力的一击,整个人如虾子一般蜷曲,倒在地上抽搐。在所有人的惊讶中,雨岚语气如冰,说道:“禀告刺史大人,这两人就是姬无敌和青鸟。这姬无敌想要轻薄我,化成灰我也认得!” 姬无敌大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刺史休戚与共,怒道:“好一个禽兽!雨岚,这事本官替你做主!” 雨岚却摇摇头,说道:“刺史大人,这两人动不得。” 刺史道:“两个鸟洲细作,怎么动不得?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雨岚急道:“使不得!” 她目光一转,看向周围闲杂人等,欲言又止。刺史会意,挥退了他们,雨岚这才说道:“刺史大人,您有所不知,骓二少如今就在天权城,他与这两个奸细的关系匪浅,您处死了他们,若是被骓二少得知,怕是大大不妥。” 青鸟闻言,急道:“你说什么?小路就在这里?” 雨岚道:“正是,昨天刚到。” 青鸟又道:“他怎样?受伤了么?” 雨岚担忧说得太多,或许会遭人怀疑,当下别过头不理,手掌背在身后,避人耳目写了“无事”两字。 第二十三章 天权城3 刺史细一思索,便道:“将这两人押下去,此事等我禀明城主,再做了断。”片刻之后,堂中只剩雨岚一人,刺史说道,“雨岚,你尽管放心。姬无敌就算死不了,本官也绝不让他好受!” 雨岚根本不想管姬无敌死活,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保全青鸟,便道:“一切但凭大人做主,那日姬无敌这恶徒想要轻薄我,多亏了青鸟姑娘呵斥,他才没有得逞。” 刺史抚须道:“青鸟姑娘气质高洁,叫人望而生敬,本官自不会为难她。雨岚,天色已晚,吃过晚饭了么?” 雨岚知他心意,可这刺史身不具秘术,提不起她的兴趣,说道:“谢大人关怀,雨岚方才修炼到紧要关头,大人差人唤我,我才不得不中断。” 刺史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本官鲁莽了,你先行回去吧,等我找着了少年才俊,再知会你。” 雨岚道:“谢大人惦记,雨岚先行告退。” 她一步三摇,缓缓离去,刺史直盯着那对翘臀,移不开眼。 出了府衙,她立刻收了媚态,专门挑阴影行走,很快走到自己的屋前。她站在院中,遥遥望去,城中一处高楼仍然亮着灯,那是骓路的住处。 骓路等人知道她的底细,此刻又都在天权,理应是十万火急之事,雨岚却没有感受到危机。姬无敌和青鸟身为囚犯,说的话自然大打折扣,可信度不高,雨岚自信能周旋过去,而骓路如今身份高贵,他要是出言揭穿她,她必然无所遁形,原形毕露。 但她却莫名的坚信骓路绝不会做出不利于她的事。 这信心来的古怪,明明没有任何道理,也无需深思熟虑,就好像吃饭睡觉一般自然且必然。 她甩甩了头,不愿深思这个问题,推开房门,走进屋内。 焦土大师身亡的消息,骓路早已告诉她,不过她的新身份无懈可击,在天权城的人缘更是不错,即使失去了靠山,也不会暴露。墨色营的资源非常丰富,对成员的修为极其看重,雨岚需要尽快累积实力,留在天权城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任务失败的处罚,倒是不用太在意。 一来,她不是那支队伍的队长;二来,青鸟是红袍,手中还有青光镜,龙傲天战斗力直逼红袍,这和原先的情报大相径庭,失败也无可避免。 她前些日子回到了天权,如她所料的没有受到什么责罚,只不过是走了一遍程序,负责审问的人员非但没有刁难她,反而因为施千里的身亡鼓励她不要难过。 雨岚轻笑一声,施千里死了,好像她应该难过一样。 她无心修炼,匆匆洗完澡,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这具丰满的身体无肉不欢,戏花蝶留下诸多秘术的副作用更是叫她渴求滋润,若是一个月前,她哪里会有这种欲求不满的感受,此刻焦土一死,施千里的小队一灭,偌大天权城中,和她有身体交易的人不复存在。 自然,有许许多多的人愿意上她的床,但他们又不能给她好处,雨岚也不愿冒身败名裂的风险。 她侧身而卧,双腿夹住厚重的棉被一角,摩挲起来。少女的低喘在冬夜的空气中响起,一声婉转娇鸣之后,火热的感情褪去,雨岚猛然想道:“如今天权城知我底细的人全部死亡,我岂不是真真实实的重生了?若是借此良机,做个良家女子,不是很好?” 这么一想,她脑海中突然出现骓路的身影。 “不行!”她愤恨的甩头,“良家?我配么?” 三年之前,戏花蝶将她掳走,在一个山洞中折磨凌辱了三天三夜之久。她一身内媚之术,就是那时候戏花蝶强迫她学习的。 三年时间,她依靠这些技术辗转人间,早已练至大成。事实上,这世上已经没有她服侍不了的男人,就是那活儿上有魔纹加持的戏花蝶,在她全力施展下,谁胜谁负也未为可知。 除了苟且时的种种妙术,戏花蝶也留下了几个能平添魅力的术法。 其一是“宛如初生”,练习这个术法,能够保持肌肤的弹性和活力,雨岚的肌肤如婴儿般细腻滑嫩,就是这个术法的功劳。 其二是“活色生香”,这个术法练到大成,身上不但有暗香散发,这些暗香更有迷惑他人心智,使其产生好感的奇效。当雨岚动情时,这股香气便转化成最催情的媚药,十分轻易就能将他人拉入情沼。 其三是“灿若天仙”,这个术法非但能使眼瞳有神、使唇角娇艳,更能在一定程度缓慢的改变身材。三年前,雨岚的身材远没今天完美,这都是这个术法的功劳。 戏花蝶毁了雨岚的一切,但他留下的东西,却又让她重新得到些什么。雨岚每每思及此处,便从心底开始发凉,她回想起那恶梦一般的三天三夜,戏花蝶表现出的那可怕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如果雨岚今天的一切变化,都在戏花蝶的预料之中,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亵裤上逐渐变冷的汁液黏在肌肤上,让她一阵恶心,也让她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明天就去找下一个目标,墨色营中那么多人才,我可不能错过机会。”她心想,“那个叫李云的人就很不错,学会他的隐身术,对报仇大大有益。” 次日清晨,雨岚细心打扮,正要前往墨色营中,却有一人前来拜见,见面就说:“雨岚术士,城主要您去一趟骓二少那。” 雨岚心想,定是昨天傍晚的事,正要迈开步伐,那人又道:“且慢。城主吩咐过了,青鸟和姬无敌囚在监狱里的事,不可提及。” 雨岚一愣,说道:“他还不知道此事?那他怎么知道我在此处?” 那人一脸谄媚的笑容,说道:“这就是您的好福气了。” “福气?” 那人道:“听传话的管事说,骓二少当日见了您一面,立刻对您倾心。托辞说什么天气寒冷,若是有人暖榻,岂不快哉?此后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往您身上扯,谁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啊?” 雨岚一竖眉,怒道:“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那人连忙说道:“术士息怒、术士息怒,是小人说错了。您贵为红袍术士,谅他不敢用强,只是骓二少年轻英俊,出身不凡,若是大人瞧得上他,不失为一桩美好姻缘。” 雨岚心思百转,骓路如此大费周章的要见自己,必然是有什么事,但他不知道青鸟和姬无敌被押在大牢里,找自己又有什么事呢?思及此处,她低声问道:“不透露那两个鸟洲奸细的所在,是不是城主……” 那人神神秘秘说道:“多半如此!我听别人说,那个叫青鸟的姑娘天赋极高,必须铲除,否则会成我华州大患!听说已经让人……” 他以手做刀,虚斩而下。 雨岚心中惊骇不已,却只一点头:“我明白了,带我去吧。” 那人点头哈腰,当先领路,一路朝着骓路的房间而去。 最初的混乱过去之后,骓路在露米娅的帮助下稳固了心神,眼前之事不可谓不诡异,骓家请他回去当少爷,他打心眼里不信。可来到天权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又不断的侵蚀动摇他的决心,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走一遭就是。 眼下最为重要的只有一事,他自认他失踪之后,青鸟一定会前来救援,华洲岂是善地?他需要一个人传递消息,告知青鸟等人稍安勿躁。 思来想去,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雨岚,今早他假装对雨岚一见倾心,向门前守卫打探口风,雨岚果然在天权城内。 不多时,有人来报,说是雨岚术士已在门口敬候,骓路大喜,说道:“快请。” 守卫识趣,带来雨岚之后,立刻退去,大厅内剩下两人。雨岚没好气的说道:“找我什么事?” 骓路道:“我想请你帮个忙,帮我传递一个消息到鸟洲,告诉青鸟和我师傅,就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雨岚一皱眉,说道:“墨色营规矩极多,成员在天权内可以自由走动,到别处去一定要报备,我怎么给你传递?” 骓路问道:“真没办法么?你既然要报仇,就没培养过自己的势力、加入过什么组织?” 雨岚皱眉道:“骓大爷,我区区一个平民,哪有实力培养势力?加入组织更是可笑,有什么组织能好过墨色营的?” 骓路知道可能性不大,只是不愿意放弃希望而已,叹道:“没办法……希望青鸟他们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雨岚嗤笑道:“你太过自大,青鸟如此天赋,来日成就不可限量,凭什么为了你不远千里的送入虎口?” 骓路道:“你与青鸟相识不久,不知道她的脾气。她一定会来救我的,我只希望她不知道我是被华洲掳去,还在改命堂周近搜索吧。” 何止知道了,人都要死了,雨岚腹谤。青鸟和姬无敌侠肝义胆,为了他人不惜性命,别人听了或许感动,雨岚却绝不会生出恻隐之心,她只想道:“果然好心是没好报的,青鸟再高尚又怎样?不还是立马就要人头落地!” 至于将这两人在天权的情报告诉骓路,她更是绝不会做,任何可能让她遭遇不测的事她都不会做。她只说道:“我下一次任务不知道要去何处,要是有机会,我会传递情报的。” 骓路笑道:“多谢。” 雨岚趣味索然,那日骓路拒绝了她的投怀送抱,此刻也不愿意再魅惑她,安静的坐着,回应极为简短。骓路察言观色,说道:“我看你妆容精致,还以为是为我来的,看来心中另有他人。” 雨岚道:“我知道你嫌我脏,也不讨你厌恶。你要是没事,不如放我走怎样?我有事要做。” 骓路正色道:“我不嫌你脏,不过是希望你洁身自好。你是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但这不是沉沦此道的理由。” 雨岚笑道:“说得冠冕堂皇,要是别的女人那样对你,你忍耐的住?” 骓路思索片刻,说道:“好吧,你今晚来找我就是。” 雨岚又是嗤笑:“我眼下要去找男人,指不定要让他人捷足先登,到了晚上,你真受得住?” 骓路理也不理她,走入内堂,说道:“到时便知。” 第二十四章 雨岚1 雨岚也不介意,径直离开屋子,转入墨色营中,找到李云,叫道:“云哥。” 李云回头一看,笑道:“原来是雨岚小姐。” 雨岚道:“听闻云哥昨日抓到了一伙走私丝绸的贼人,我特来道喜。” 李云正是当日抓住姬无敌和青鸟的白马将领,他听闻此言,非但不喜,反而面色黯淡,勉强笑道:“我盯着他们很久了,本来想再观望一阵,多掌握一些罪证,没想到探子回报,他们竟要走私银河绸!这么贵重的东西,放了过去,有些不妥。” 雨岚惊道:“呀!我还没见过银河绸呢,听说银河绸如星河一般璀璨夺目,云哥能不能带我去瞧瞧?” 李云道:“不过就是柔顺好看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银河绸已经充入城库,我们不方便去看。” 若是一般男子,不要说带她去看,说不定早偷偷藏好一卷,拿来取悦她了。李云刚正不阿,雨岚早就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先找施千里。 天眼术和隐身术,怎么看也是隐身术好用。 雨岚不气馁,男欢女爱乃是本能,她相信李云也不能免俗,不过就是耗日长久而已,又说道:“如此,的确不方便。云哥英明神武,非但捉住了走私的贼人,还抓住了两个鸟洲奸细,此番定能得到大大赏赐。” 李云闻言,深叹一声,他心中一动,突然看向雨岚,说道:“雨岚小姐,听说青鸟曾经救过你?” 雨岚一怔,说道:“的确如此,当时那个姬无敌要、要轻薄……多亏了青鸟姑娘,不然我……” 她抓住机会,双颊绯红、目光如水盈盈垂下,一手揽着自己腰肢,一手轻按胸口,巧妙的稍稍转过身子,曲线毕露无遗。她正在想怎么打话题转移到非礼上去,李云这番话,正好中了她下怀。 哪知李云全然没注意到,他起身关了门,一把抓住雨岚的手,轻声说道:“我与小姐交往不深,但素闻你宅心仁厚,最是心善。我问你,你想不想救出青鸟?” 雨岚道:“这……我当然想救青鸟姑娘,但她现在是重犯,听说城主已经下令要秘密处决她,如何能救?” 李云道:“城主不知为何,想要避人耳目,下令于今日深夜在城外乱坟岗中秘密处死青鸟和姬无敌。此次任务由我执行,你也知道,我才是黄袍修为,墨色营中比我强的不知何几,我固然有心相救,却无能为力。” 骓路在天权城的消息其实没多少人知道,除了大小官员,就只有墨色营中参与过抓捕骓路的成员知道。雨岚因为曾经参与过,所以也被人告知,至于毫无关联的李云,自然是半点不知。 雨岚道:“云哥的意思是?” 李云道:“我料来参与任务的人不会多,只要你以想要看着姬无敌死的名义,必定能占得一席之地。你是红袍修为,加上我的隐身术,想必能诛杀所有人,救出青鸟!” 雨岚谨慎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李云道:“我知道你不信我,素不相识的人,我凭什么救他?但你知道青鸟出身何处?” 雨岚道:“先前在情报上看到过,青鸟是华州人,莫非你与她是旧识?” 李云道:“正是如此!我来到墨色营之前,是罗颂门的弟子,青鸟的父亲就是罗颂门掌门,当年我穷困潦倒,多亏青罗大师救济,才没饿死街头。如今青罗大师命丧黄泉,我已无力回报,青鸟又是我亲手俘获,她如果因此死了,叫我如何还有脸苟活于世!” 雨岚心思急转,还是不愿意。她可没有李云这样的渊源,墨色营中灵药术法诸多,对她这样的红袍术士更是不遗余力,为了青鸟放弃这样的待遇,有些不值。 李云见她有点动心,接着说道:“雨岚小姐,你尽管放心。到时候你我联手,诛杀所有人,你再吃我一击,假装昏迷过去,如此一来,所有的罪过都在我的头上,不会影响你半分。” 他又掏出一本秘笈,说道:“这是我的家传术法,习成之后可以隐去身形,你要是答应助我,我也绝不藏拙。” 雨岚这才觉得合适,说道:“云哥深明大义,我向来是敬佩的。青鸟姑娘对我有恩,我当然也想救她,这隐身术是你家传秘术,我跟你无名无份,怎么敢收?” 李云将隐身术递到她手中,说道:“我尚未婚配,又无兄弟,这术法你不学,可就要失传了。你要是介意,你我此刻起即为兄妹,你看如何?” 雨岚这才答应,笑道:“多谢哥哥。” 李云当即安心,松了一口气,说道:“妹妹自便,为兄现在去处理事宜,将你安插进去,再找一些无关人等,定不会让你的好朋友因我丧命。” 雨岚说道:“云哥,我有一事不解,你能为我解答一二么?” 李云停步,说道:“妹妹尽管问。” 雨岚道:“云哥如此坦诚,难道不怕我假装答案助你,回头立刻禀告出去么?” 李云笑道:“实不相瞒,为兄早注意妹妹许久,只是施千里捷足先登,这才按捺了心思。妹妹在墨色营中的人望,怕是不用为兄多说,哪个不知你忠字当头、一身正义?青鸟既然对你有恩,你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雨岚羞涩低头,说道:“哥哥谬赞,雨岚受之有愧。我早想救青鸟姑娘,却又碍于城主之命不敢动手,与云哥比起来,实在是相形见绌。” 她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冷笑不止,想道:“瞎了你的狗眼!我这浪荡女子,还算一身正义?” 雨岚得到秘笈,当即潜心研究,到了傍晚,已掌握了大半。她细细一想,既然隐身术已经到手了,何必再替李云做事呢? 帮一帮他,她倒不是很介意,但这次又只有她逃出升天,是不是太凑巧了一些?假如有人深究起来,尽管这个身份完美无缺,也难保不会出事。 她思来想去,心道:“青鸟倒是不错,那般冷淡的对待我,倒不会让我觉得为难。哪像骓路,满口仁义道德,虚伪的叫人恶心。我作践自己,又关他什么事?” 她思及此处,猛地想起骓路说晚上要见她的事,又想:“他分明就是嫌我污秽,晚上让我去,肯定又要说教。哈!多么可笑,他以为他是云端的天神,生来为了普渡众人么?” 她洗过澡,又换了衣裳,打扮一番,最后想道:“好,我就去会会他。他要是不肯要我,还是百般推脱,我也不管李云的事,任青鸟去死。” 雨岚莲步轻移,来到骓路府前,守卫见她灿如天仙,满眼羡慕,连忙进去禀报。入了内堂,骓路一言不发,拉着她走入卧房,说道:“闲话少说,躺上去吧。” 雨岚一愣,还是躺好,说道:“请便。” 骓路熄了明光石,摸索着上来,这一番笨手笨脚,解了半天也解不开佳人的衣裙,雨岚没奈何,自己褪了衣裳,又替骓路除去衣服。骓路尴尬说道:“你这裙子有点古怪,我以前没解过这样的。” 两人坦诚相待,月光不甚明亮,室内一片昏暗,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骓路又道:“那么,我来了。” 雨岚道:“你怎么这么心急,先温存一下。” 骓路道:“正是正是,你太过好看,倒忘了规矩。”说罢抱着她,却没下一步动作。 雨岚大觉古怪,这人连衣裙也不会脱,连如何事前温存也不知,身子似乎还在微微颤动,奇道:“你……莫非是童贞?” 骓路大为不屑,哈哈大笑许久,然后说道:“请姑娘指点一二。” 雨岚“噗”的一声笑,说道:“把明光石亮了,姐姐好好教你。” 骓路道:“这样就好,亮着光多羞人?” 雨岚道:“我是为你好,没光没亮,你怕是进都进不来。” 骓路再不懂,最为基本的还是知道,不满道:“可笑!待本大侠一展神威,你可莫要讨饶!” 雨岚道:“你既然不信,那便来试试吧。” 骓路左冲右突,急的满身大汗,果然不得门路,将近一刻钟后,还是点燃了明光石。雨岚满脸笑意,一一指点要害,骓路本就聪明,这一番教学下来自然是全部明白。 如此香艳之景,骓路何曾受过?早已呼吸沉重,满脸血红。雨岚见他模样,手臂一横,玉指一点,这轻轻一下,便叫骓路一泄如注,喷涌而出。 骓路满脸兴奋变成满脸羞愧,面色更红,雨岚却道:“你未经人事,没法忍耐也在情理之中。我好奇的是,青鸟如此美人,对你也颇为上心,你难道不知?” 骓路道:“我自然知道,她伯父临终前托我照顾好她,跟她没名分之前,我岂能肆意而为。” 第二十五章 雨岚2 雨岚点头,又道:“你真要委身于我?” 骓路道:“你这么好看,得一夜欢愉是我占了大便宜,有什么不好的?” 雨岚浅吻他的嘴唇,随后说道:“先前跟你说过,我这半点朱唇已有五人尝过,我方才亲你,你不觉得恶心?” 骓路一挑眉:“甜的。” 雨岚手指又顺着身体曲线划下:“我这身体,早被人占过,你也不嫌弃?” 骓路道:“你看我有退却的意思么?” 雨岚道:“好。那你躺下,我来服侍你。” 她全力施展,骓路更是未曾尝过如此滋味,如何能长久?不消片刻,便缴械数回,连连讨饶,再懒得动一根手指,雨岚虽香汗淋漓,却毫无疲色。 骓路揽着她的腰肢,说道:“你贵为公主,我本不该奢求,如今你我有了夫妻之实,有些话想对你说。自幼时起,我便对你一见倾心,你要是不嫌弃,做我夫人如何?” 雨岚无悲无喜,不为所动,说道:“可笑至极,你不过是被**迷了眼睛,有一天倦了我的身子,哪会记得方才言语?” 骓路道:“我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劝你端庄?我要是不喜欢,怎么会与你同床共枕?” 雨岚说道:“你是童贞,自然不愿意对第一次的女子念念不忘。我不是什么公主,只是一个放荡的妖女,你难道会喜欢妖女?” 骓路转换说法,又道:“你目的性极强,我又没有术法交给你,你为什么愿意委身于我?” 雨岚笑道:“我不过是看不惯你正人君子的模样,想败坏你的品德而已,如今你跟我有染,我看你怎么面对青鸟!” 骓路道:“真不考虑一下?我没什么本事,胜在踏实肯做,大富贵或许没有,小富极为可能。” 雨岚又笑:“小路,你真蠢。我知道我踏上的是什么道路,也知道将来要面对怎样的人生,安详、平淡、幸福,这些美好早就与我无关,这世上没有回头路走,也没后悔药吃,我将在黑夜中存活,一生无光无亮。” 骓路道:“何必这么决绝?登高而望,又是另一番风景。” 雨岚叹道:“那姬无敌说的不错,我就是一个**,不敢奢求什么,也不值得你费心。” 骓路还要再说,她却已起身,神色轻松的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是露水姻缘,也总该有个五十日恩吧?青鸟我替你救。” 骓路一惊,忙问其故,雨岚一一回答,最后说道:“你不用感谢我,如果不是李云计划的周全,我绝不会冒险。我早上就知道这事,不是没跟你说么?” 骓路神色沉重,说道:“且慢。” 雨岚道:“怎么?难道只是一夜夫妻,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比青鸟更高,你不舍得我冒险了?” 骓路道:“李云的计划不周全,他既然只是黄袍,怎么可能击伤你的同时还击杀所有人?你说过墨色营都是上三段以上修为,那这李云应该是垫底的那类。” 雨岚一惊,顿时想明白,说道:“如此一来,我和他联手几乎昭然若揭,不可能脱身事外。” 骓路道:“正是如此。你与李云动手之后,让青鸟善后,用青光镜多多烧灼尸体,伪装成李云与青鸟联手的模样。青鸟的灵气有些特殊,你让青鸟击伤你,如此一来,想必能蒙混过去。” 雨岚思索片刻,顿觉无懈可击,多看了骓路几眼,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雨岚么?” 骓路笑道:“你本来是雪风公主,将‘雪’字的下半部分放到‘风’字上,就是雨岚。” 雨岚啪啪鼓掌:“真是聪明。” 骓路叮嘱道:“你救出青鸟,让她回鸟洲去,告诉她我没事。” 雨岚道:“你不舍得青鸟冒险?” 骓路道:“正是。” 雨岚点头,心中有了计较,出门而去。她来到碰头处,李云等人早等着他,她抬眼一看,只见参与斩首人物的只有五人,其余三人她听说过,并不熟悉。 青鸟和姬无敌带着镣铐,一个黑色口袋罩着他们的头,看不见容貌。青鸟身上没有一丝灵气波动,想必受到秘术束缚,姬无敌更是惨,衣衫褴褛不说,裸露的皮肤上一块青一块紫,一看就知道吃了大苦头。 五人相互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推搡着两名囚犯一言不发的出了城门。城门口的守军知道要秘密处决两个犯人,却不知详细,此事早被下令封口。 这一行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一处荒地,一人上前,取下头罩,解开封口布巾,说道:“两位莫要怪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此处便是你们的断头台了。” 姬无敌神色憔悴,目光一转,看到雨岚也在其中,顿时破口大骂,青鸟不看他们,只轻叹一声,看向天权城。 又有一人取来食盒,替两人解开手脚束缚,说道:“两位好汉,吃饱喝足后就上路吧,你们为了救人而死,来世必得大富贵。” 姬无敌骂累了,取过酒罐大喝一口,嘿嘿笑道:“几位,你们见过这位雨岚的娇躯么?那一天在林子里,老子可是大饱眼福!” 先前两人呵斥一声,说道:“这位好汉,口下积德,莫要污了你轮回的道路!” 姬无敌恨透了雨岚,此刻哪里能停,污言秽语源源不断,青鸟听不下去,说道:“姬叔,你说话好恶心。” 姬无敌道:“恶心?这都是这个臭娘们自己做的!” 这种任务,肯定要将姬无敌和青鸟的人头送回去,预先准备了斩首大刀。雨岚俏脸雪白,显然气到顶点,一手取过斩首刀,说道:“你们按住他,他如此污我清白,我要亲手砍了他!” 姬无敌伸长脖子,说道:“来啊!老子要是眨一下眼,是你生的!” 雨岚走到他面前,心念一动,“截穴锁识”猛然发动,按着姬无敌肩膀的两位奇术师只觉得灵气一窒,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只见眼前刀光一闪,他俩的人头立刻落地! 于此同时,李云稍稍退后几步,在第三人看不见的角度猝然发难,一道豪光贯穿了他的心脏,那人刚要转身,却已丧命,至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青鸟与姬无敌被眼前情景震撼,光眨眼不说话,李云几步上前,已将青鸟扶起。姬无敌猛地回过神来,大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雨岚妹子,我先前说得不对,你果然是个好人!这个小子是谁?不要说,让我来猜一猜,他一定是你的男人,你请他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雨岚更是恼怒,恨不得一刀将这臭虫砍了。 李云说道:“你误会了,是我请雨岚妹妹来帮我的。”他又看向青鸟,说道,“许多年不见,你都这么大了。你记不记得我?我是李云,小时候你叫我哥哥的。” 青鸟拍掉李云的手掌,后退了两步,说道:“李云?我不记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叫过你哥哥。” 姬无敌见李云面色有变,连忙说道:“记得的记得的!怎么不记得啊?青鸟你忘啦?就在刚刚,你还说你想念李云哥哥呢。”说着连连使眼色,想让青鸟机灵一点。 青鸟道:“姬叔,请你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我不记得什么李云,也没叫他哥哥。” 李云道:“你的父亲是青罗,对不对?青罗创建了罗颂门,是不是?十多年前,罗颂门收留了一个小乞丐,你记不记得?” 青鸟道:“前边说的都对。但是我不记得收留过小乞丐,对你也没印象。” 李云道:“那时候你还太小,不记得我也在情理之中。”他苦笑着摇头,“你小时候可黏着我,哥哥、哥哥叫个不停,我还以为你记得我。” 青鸟道:“你要救我?” 李云道:“正是,你父亲对我有恩,我不得不报。” 青鸟看着那三具尸体,说道:“你现在回不去天权了,跟我一起走吧。” 李云拿过一个包裹,说道:“我不能对天权不忠,不会跟你逃走。这是你们的行李,青光镜也在其中,你们拿好。” 青鸟道:“你犯傻么?现在回去,死路一条!” 李云道:“但求问心无愧。”他不愿多说,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里有条小道通往鸟洲,守卫并不如何严密,你们走吧!” 青鸟见他神色决绝,只深鞠一躬,就要离去,雨岚说道:“且慢。” 她将小路的计划全盘托出,解除青鸟身上的限制后,青鸟依计行事,最后击向雨岚的一掌毫不留情,打得雨岚狼狈倒地、口吐鲜血。 雨岚说道:“青鸟,小路要我转告你,不用担心他,快些回鸟洲去。” 青鸟不答,伸手拉起了她。 雨岚又道:“你难道还要救他么?实不相瞒,这次骓家是请小路回去享福的,他非但不会有危险,反而会过上安逸日子。” 青鸟道:“我不信。” 雨岚急道:“你们要怎么救他?天权城内术士无数,你们肯定不能得手。根据我得到的情报,小路去华盖城的时候有一位神术师保驾护航,你们怎么动手?” 青鸟神色倔强,仍旧不答。 雨岚见她这般模样,说道:“青鸟,你看。”她撩开衣襟,只见一个深红吻痕如一朵梅花,印在她的肩头,“这是小路种下的。我来这之前,先跟他快活了一番。” 青鸟只看一眼,身子便颤抖起来,怒道:“这不可能!” 雨岚整好衣服,看向姬无敌:“小路腰上有一道小疤痕,怎么留下的?” 青鸟猛地转头去看姬无敌,姬无敌重重跺脚,深深叹息,说道:“这个小畜生!唉!” 雨岚说道:“言尽于此,小路合我心意,他的安危我自会考虑,请两位好自为之。” 青鸟头晕目眩,透不过气来,她强忍着眼泪,说道:“好!好啊!我不远万里前来救他,他倒过的快活!骓二少?既然他想当二少,就去当好了!就当我一片苦心,全部喂了狗吃!” 说罢她径直朝李云指明的道路走去,姬无敌连忙追去。 李云看着他们,直至眼中只余下黑夜,他昂首挺立,神色淡然,说道:“妹妹,我现在将你击晕,然后背你回去。” 雨岚点头,说道:“再见,云哥。” 第二十六章 再回骓家1 李云的反叛很快就在天权城内传开,骓路听闻他独身回来受死,当即心生敬佩,可也仅能如此。~,处死青鸟是机密,考虑到骓路,没法公开,只能含糊的说“因一己之私杀害同僚,导致任务失败、目标脱生”,如此一来,骓路自然不能替他求情,至于劫法场,以骓路可怜的实力,只能是一个玩笑。 本应是一个让人惊叹的忠义好汉,也因此变成叫人不齿的叛徒,少数知情者无不崇敬李云,但不知情的只会鄙视唾骂他。 斩首那天,非但墨色营全员参与,骓路抱着送最后一程的心态,也在旁肃立观望。 至于雨岚,自然是平安无事,她两次参与任务,都是同僚全灭而自己平安无事,颇有些神奇。跟她有交情的说她幸运,跟她没交情的却叫她“灾星”,能克死同僚。 除此之外,墨色营中许多同僚知道她与施千里是情侣关系,可施千里没死多久,就有传言说她和某位贵人有染,不免让人觉得太过薄情,更有贪慕富贵之感。 雨岚自然知道这些,却并不在意,平日里仍然热情开朗、平易近人,叫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一来,她没在骓路那过夜,只要她一口咬定没做过,别人也说不了什么; 二来,有了这次遭遇,正人君子自然有意无意的疏远了她,平日里看着像正人君子的倒热情起来,这让她更好的明确了哪些人能轻易得手、哪些人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心里也觉得是件好事。 为了声誉考虑,她当然不会去找骓路,可惜没几天之后,怒涛亲自来找她,见面就说:“最近怎么没去找二少?” 雨岚一愣,说道:“大师见谅,属下虽未和施千里行过大礼,毕竟和他有情侣之名,他新死不久,我便独自去见二少……有些不妥。” 怒涛道:“无妨,二少身边都是老朽的心腹,老朽对外说你接了个任务,今夜需要出城即可。” 雨岚满眼哀怨,嗫嚅道:“这……大师,我……” 怒涛冷笑一声,说道:“你与焦土那些破事,当我不知道么?” 雨岚浑身发冷,面色僵硬。 怒涛又道:“焦土也算个神术师,能用实力迫你就犯,但你若是刚烈女子,决计不会乖乖服从。如今施千里都死了,你倒不肯了?” 雨岚闻言,明白怒涛只知道焦土用武力强迫她,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顿时大松一口气。 怒涛见她神色有变,说道:“如今这世道,早不似千年前古板,女子从二夫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你伺候好二少,指不定二少带你回去做夫人,到了那时候,你岂不是一飞冲天、扶摇直上?” 雨岚低头道:“我一身污秽,岂敢奢求?” 怒涛道:“好了,天色不早,明天华盖城的人就到天权,你只要委屈一夜就好。只要你伺候得好,就算二少看不上你,老朽也大大有赏。” 雨岚道:“属下遵命。” 对她来说,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好事,她虽然不想接受骓路的好意,却不讨厌他,相反,有些喜欢。 她的经验自然是比不上风尘女子,比起一般女人,还是绰绰有余。以往她为了讨人欢心,总是故意做出快活的表情,真正觉得房事愉悦,和骓路一样,她还是第一次。 只是可怜了骓路,如羊羔遇着了饿狼、小鸡碰到了老鹰,连连讨饶。更让人绝望的是,雨岚花招百出,骓路打定主意就此结束,还是在她的花样中连连败退,溃不成军。 雨岚玉体横陈,趴在骓路胸膛上,手不规矩起来,问道:“还能么?” 骓路已经不记得多少次了,好不容易叫她满足,不料这才一刻钟,她竟又要……只好说道:“饶了我,都疼了。” 雨岚嗔怪的看着他,说道:“今夜是最后一夜,不多试试么?” 骓路避而不答。 雨岚说道:“有件事我要与你说。” 她将那天夜里逼走青鸟的方法说来,最后说道:“青鸟好像很生气。” 骓路听了,沉默片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她回了鸟洲就好。” 雨岚知道骓路心中其实十分不安,说道:“我是实话实说,就是伤了谁的心,也只能怪你们男人管不住裆下。” 骓路突然问道:“我来问你,你见过戏花蝶么?” 雨岚猛地一皱眉,说道:“你问他干什么?” 骓路道:“自然是想替你报仇。” 雨岚说道:“我被蒙住了眼,没见到他的相貌,不过他的皮肤摸着干枯,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倒像是上了年纪的人。当年华洲护国大术士找着我的时候,在途中击伤了一个黑袍人,那黑袍人估计是戏花蝶,但被他跑了,是不是很好说。” 骓路奇道:“上了年纪的人?世间传说戏花蝶不是正值壮年的英俊男子么?” 雨岚思索片刻,说道:“我也觉得不该是上了年纪的人,他能力强得惊人,这些年我也算见过一些男人,像他那样厉害的,一个也没有。” 骓路面色古怪的看着面无波澜,娓娓道来的雨岚。 赤身**的少女在耳边诉说这些桃色,颇是离经叛道,骓路连忙问道:“其他呢?没什么线索了吗?” 雨岚道:“没什么了。你问来有什么用?骓家请你回去做少爷,你难道还有闲心追寻戏花蝶的行踪?” 骓路道:“骓家世代元帅,做事自然蛮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怕是他们的一贯作风,可我骓路难道是好相与的么?” 雨岚抬头,问道:“你不要富贵?” 骓路道:“我像是那种人么?我早已与骓家毫无关联。此去骓府,他们若是以礼相待,我也必要言明已志,与他们断绝往来;他们若是用心险恶,我也只好鱼死网破,拼个一死而已。” 雨岚不解道:“你既然没有享福的心思,为什么还要回去?干脆一走了之就是。” 骓路笑道:“我怎么不想走?你看看四周的戒备,足有近百个术士守在这弹丸之地,其中还有八位红袍术士守在八个方位,我就是长出了翅膀,恐怕也飞不出去。你要是愿意帮我,我倒还有可能逃走。” 雨岚冷哼道:“你我不过是露水夫妻,这么点微末交情,就想叫我替你卖命?” 骓路伸出揽着她的腰肢,说道:“我烂命一条,怎舍得雪风姐冒险?” 雪风姐是骓路幼时对雨岚的称呼,此刻雨岚听了,忍不住微笑,手掌抚着他的胸膛,说道:“你还叫我姐?” 次日,骓家马管家终于来到天权城,求见骓路。雨岚慵懒的穿衣,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有件事要跟你说。” 骓路问道:“什么事?” 雨岚道:“早在半年前,你就回到了华盖城。” 骓路一头雾水,问道:“你在胡说什么?半年前我明明在鸟洲改命堂。” 雨岚道:“这就是蹊跷处,半年之前,骓元帅大开宴席,欢迎骓二少回家。这事华盖城没一个人不知道的,当今圣上都去你家赴宴了。” 骓路心思急转,说道:“消息可靠吗?” 雨岚道:“十分可靠。半年你回到了华盖城骓家,今天你在天权的消息被严密封锁,这两者或许有关联,但我想不明白,你仔细想想吧。” 骓路若有所思的点头,转身出了卧室。 马管家见骓路出来,登时老泪纵横,哽咽道:“二少,想不到老仆还能再见你一面。” 骓路看着眼前这比记忆中更老的管家,见他满脸真诚做不得假,心中颇有些唏嘘。 要说这马管家,的确是个好人,虽然骓路记忆中他并没有如何善待自己,但见面毕竟还是恭敬,比起那亲手将他丢入海的刑执事,可不算是好人了么? 他一抱拳,叫道:“马老。” 马管家连忙说道:“岂敢受二少大礼!十年了……少爷和夫人日日念着您,如今您回来了,一家子总算团圆了。” 骓路冷笑一声,他心中自有一杆秤,绝不会被他人三言两语打动。骓家既然将他投进大海,就注定了老死不相往来,或许骓夫人和骓风真如这些人所言,对骓路抱有愧疚,也不过是恨得多些与少些的区别而已。 他不愿多说,径直说道:“马老,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马管家连忙说道:“车驾已备好,现在就能动身!” 骓路道:“如此,我们走吧。” 一行人轻装简行,朝华盖城行去。怒涛请与马管家同来的“断竹神术师”为首,再从墨色营中抽调十余名好手,保护——或者说防止骓路逃跑,一路跟随。 雨岚自然也在其中,不过为了她的声名考虑,骓路不去找她,她也不找骓路,相安无事的走了十多天,华盖城已遥遥在望。 雨岚的样貌,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骓风肯定熟悉,骓路早想到此节,一拍脑袋,说道:“糟糕!我把我的剑忘在天权城了!” 断竹看他一眼。这一路朝夕相处,他当然看出骓路的兴致不高,似乎不怎么想去骓府,此刻闻言,不免想道:“难道你小子想借这个借口,让这一大队人跟着你再回天权吗?” 雨岚明白骓路的意思,说道:“二少莫急,你那剑长什么样我知道,不如让我回去替你找找?” 骓路不忘替她开脱,说道:“是了,你见过的,要不是你躲得及时,我那剑都要划破你的喉咙了。这剑是朋友馈赠,对我十分重要,麻烦雨岚术士了。” 得了断竹的许可,又深深看了骓路一眼,雨岚纵马回驰,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第二十七章 再回骓家2 几人又走了半个时辰,天色已黑,马管家带头,不走正城门,走了偏门,一路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从后门入了骓府。 骓路看在眼里,不言不语。 随行的奇术师散去休息领赏,断竹大师陪同骓路,在马管家的带领下走向后院。骓路左右一看,骓府的布置倒和他印象中一般无二,想来也是,大户大家怎会轻易改变房屋格局,每一处必然都大有讲究,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不定折了一枝花,整个园子都要翻新重做。 马管家见他左右张望,笑道:“二少,您还有印象吗?” 骓路指着一块怪石,说道:“我当年在这石头旁边,被刑执事叫人打了一顿。” 马管家面色尴尬,断竹却哈哈大笑。 断竹今年才刚刚到而立之年,这个岁数成为神术师不能说没有,但是极少,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此人自视甚高,全无三十岁男人的稳重,倒似十七八少年一样张扬,性格不怎么讨人喜。 更重要的是,此人和骓风一起长大,他在骓府的地位甚至比骓路还高,骓路是绝不可能对他有好感的。 三人又走了片刻,突然见到一人候在路旁,骓路一看,墨绿青衫,三角吊眼,正是十一年前将他丢入海的刑执事。 刑执事看了骓路一眼,一声嗤笑:“俗话说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想不到骓二少潜身缩首,倒苟活了十一年。” 骓路看着他,手腕轻颤。马管家见骓路面色灰暗,双目圆瞪,呵斥道:“刑执事!你一个下仆,怎可犯上!” 刑执事道:“以下犯上?偌大一个骓府,拿这个骓路当人的,恐怕只有老马你了!” 马管家面色发白,不愿再辩,躬身对骓路说道:“二少,请随我来,老爷在前边等你。” 刑执事又是一声嗤笑,说道:“老马,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要干什么,何必这么恭敬?可笑这骓路,十一年后仍是一只废物。非但是废物,脑子好像也笨了许多,竟然会相信骓家请他回来吃闲饭,一路上没什么反抗,就这么来了!” 骓路自以为涵养尚可,就算心中再恼怒,也不至于争一时之快,此刻却有一股滔天之怒汹涌而起!他回头看着刑执事,出手快逾闪电,一个箭步、一个转身,人已在刑执事身后! 刑执事只觉得一股杀意直直刺向自己,眼前一闪,骓路竟已不见踪迹!他下意识的想要激发灵气暴走,转念一想,一个没有灵气的人能掀起多大风浪,心意一动,便有一面灵气盾牌在身后浮现。 他乃是橙袍术士,虽然护盾起得仓促,但谅骓路也破不开。断竹本想出手维护刑执事,见他护盾已成,便环抱双臂,冷眼看着。 世界在骓路的眼里褪去颜色,刑执事召唤的护盾竟是一片血红,露米娅解释道:“这意味着到处是破绽。” 骓路道:“在我的左手上附着众生皆有罪。” 露米娅道:“你的手指会断。” 骓路怒道:“我要杀了他!” 露米娅道:“正该如此。” 漆黑的夜里,一丝黑色的魔气悄然缠绕在骓路的左手上,断竹刚刚觉得不对,耳边便传来护盾破碎的声音。在他惊讶的目光中,骓路以一只肉掌破开护盾,锋利的指爪视筋肉肋骨为无物,握住刑执事的心脏,发狠一抽! 刑执事只觉得胸口空荡荡的,往前走了两步,鲜血流了一地,他低头一看,竟从胸前空洞中看到了身后的骓路。 骓路五指折断,高举仍在呼吸的心脏,笑道:“刑执事,你看我还是废物么?” 刑执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子打了旋,跪倒在地。 断竹眯着眼,并不语言,马管家何时见过这等阵仗,当即面色煞白,软瘫在地。骓路丢掉心脏,问道:“他们在听松亭里?” 马管家置若罔闻,过了许久,才道:“是……是。老爷在听松亭等着您。” 骓路举步离去,断竹跟在他身后,问道:“刚刚那招是什么?你身无灵气,如何能一掌破开护盾?” 骓路道:“山人自有妙计,不过是一面护盾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断竹见他不答,自然不愿意再问,谨慎的放慢了几步,稍稍拉开与骓路的距离。骓路也不理他,快步向前,拐过一个弯,听松亭已在眼前。 骓路在此怯步,遥遥看去。 亭子里坐着三人,一位少年长发披肩,面目冷淡,身着纯白丝袍,正是名动天下的少年才俊,骓家骓风。 那一位替骓风夹菜的妇人,眉目如画,长裙雍容,则是骓路的生母,骓夫人。 最后一位背对着骓路,身材宽阔,身着金纹黑绸,腰缠白玉宝带的男子,想必是华州兵马大元帅,骓元帅了。 池水粼粼,绿意盎然,景致环抱的小亭中气氛融洽,非但骓夫人带着笑意,连骓风似也隐隐有些欢喜。骓路未到,桌上已一片狼藉,这三人恐怕没有顾虑过骓路——这些笑容,自然也不是因为他要回来才展露的。 骓路抬头一看,真是可笑,今夜竟是月圆之夜。 断竹高声喊道:“骓元帅,你要的人我带来了。” 亭中三人看向骓路,不约而同收敛了笑意。骓路冷笑一声,不再畏惧,径直走到亭中,冷眼看着三人,说道:“三位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请我过来,有何贵干?” 骓风端起酒杯,轻啜一口,才道:“无礼。” 骓元帅看了骓路一眼,说道:“十一年了,你果然还是废物,真是叫我失望。当初我抱着一线希望,指望你能修得灵气,这才养了你八年,可惜你太不争气!” 骓夫人说道:“我要怒涛大师善待你,他奉命了么?” 骓路嗤笑道:“怒涛大师的确待我不错。” 骓夫人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冷冷说道:“如此就好,也省得我愧疚。” 眼前三人,神色哪里有一丝关怀?语气中哪里有一毫亲昵?这一个亭子里,哪里有一份融洽?哪里有半点亲情? 这怎么能算是“一家人”? 骓路只觉得眼前发黑,强忍着心里的悲哀,说道:“各位,要是没事,我就回鸟洲去了。” 骓风取过一个杯子,倒了半杯酒,按在桌上移到骓路身前,说道:“骓路,你勉强算是骓家的子孙,理应为了骓家的大业贡献生命。眼下有一见麻烦事,需要你的性命来解决,你什么都不需做,只要乖乖的去死就好。” 骓路看着他,问道:“凭什么?” 骓风道:“有些人还活着,却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一生碌碌无为不算活过。你无法修炼术法,注定了是个废物,倒不如为了权谋而死。你死之后,非但我会记得你,我也可以保证,你能够葬入我骓家祖坟。” 骓路连连冷笑,说道:“我稀罕么?” “不管你想不想死,你都已经死定了,多说无益。”骓元帅说道。他这时才看到骓路折断的五指和衣上的血迹,皱眉道:“这些血是怎么回事?” 骓路道:“刑执事不长眼睛,我替你们清理门户了。” “竖子安敢!” 刑执事虽然只是骓家下仆,但和骓元帅的渊源极深,骓元帅敬他如师,若非如此,他怎敢对骓路这么无礼?此刻听闻他被骓路杀死,又悲又骇,还当骓路是那个沉默寡言、温顺低调的孩子,登时一巴掌甩去,就要抽打骓路。 骓风一声嗤笑,看也不看他,单手擒住他手腕的同时一脚踢在他的下盘,堂堂华州兵马大元帅立刻重心不稳,就好像一个人形沙包,被骓路单手掀翻在地! 在座诸人,无不惊骇! 骓路居高临下,睥睨在地上打滚的骓元帅,说道:“骓元帅十年前是绿袍术士,如今看来还是没什么长进,真是太不争气了。” 骓元帅大怒,骓路那一脚实在是不轻,他的左腿被踢得毫无知觉,如同断了一般,怒吼道:“逆子!逆子!” 骓路笑道:“踢父亲一脚,算是逆子,那你想要谋害我的性命,又算什么?” 骓元帅更是愤怒,指着骓路,说道:“断竹!给我杀了他!” “杀不得。”骓风依旧冷静,说道,“打断他的四肢就是。” 断竹不言不语,伸手一招,天地灵气因此暴躁,朝着骓路崩塌而来。四面八方皆是攻击,骓路躲无可躲,也无心躲避。 进入华盖城的瞬间,他就知道骓家的意图不轨,他心底固然悲伤,他心底固然不甘,却无可奈何,只能带着一丝希望,希望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希望骓家尚有一丝良知未泯,却还是见到了预料中的一幕! 他早该明白,十一年前的接天洋中,他就不再和这个家没有一丝关联! 让人窒息的强压中,骓路清楚感受到他的骨头正在哀鸣,他双目尽赤,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却哈哈大笑起来: “我道你们还有良心,还会想起我们之间有骨肉之情,这是我的天真!我以为你们会忏悔改过,会认识到我的艰辛,这是我的无知!我竟然选择相信你们,一路上没有反抗,这是我的耻辱!今日之事,都是我的愚昧害了我,与你们无关!今日之后,你我即为死敌,我若是还有活路,即便耗尽一生,也要将你们斩于剑下;我若是死了,就让我们地狱再见,到时分个上下高低!” 骓风满眼轻蔑,叹道:“可怜可叹,可悲可哀。” 随着一阵脆响,骓路的四肢骨骼尽数断裂,巨大的疼痛之下,他如一摊软泥,倒在地上。 第二十八章 再回骓家3 华洲攻下天权城之后,九年不曾动兵,这着实蹊跷。⊙,天权之后,千里之内没有要关重城,华洲若是以天权为后盾,兵锋直逼鸟洲各地,必然能吞并一大块鸟洲领土。 华洲没这么做,是因为华洲国王想要压制骓元帅的功劳。 华洲国王不容易做,骓家世代元帅,势力何其大?早就威胁到了皇室的地位,也因为此节,皇室无法肆意削除骓家的势力,唯恐其举起叛旗,大肆作乱。 如此恶性循环之下,华洲江山几乎就要改姓,前几任国王在位时,听从了谋士“开源节流”的计策,开始明里暗里削弱骓家的实力。 所谓“开源”,是扶持反对骓家的势力,给其权力,使骓家在朝廷上不再一家独大,有能够分庭抗礼的势力。 所谓“节流”,则是笼络反间原先依附于骓家的各个小家族,其中以军方势力为要点,以剪出骓家的羽翼。 双管齐下,华洲皇族可谓费尽苦心,整整经历了二代人,这才堪堪压制了骓家。如今华洲的朝廷上,以宰相为首的“王党”已经能压制以骓元帅为首的“军方”。华洲军队将近十万,明面上听从骓元帅调动的有七万,但真正掌握在骓元帅手里的只有区区两万。 天权城自成一国,表面上的理由是为了防止鸟洲细作渗透,可实际上连骓元帅也不知道天权的底细,若说这不是为了防他骓家,骓元帅压根不信。 骓家眼下的情况,可谓是内忧外患,骓元帅晚上睡也睡不着,“骓家的光荣到他这辈为止”,这个念头如同梦魇一般,无论如何也甩不脱。 当初攻下天权之后,骓元帅立马知道,如果能趁机扩大战果,骓家的地位一定能得以保证,当即力谏立刻进攻鸟洲,宰相却极力反对,说什么“今年欠收,再起战乱,恐民心不稳”,两人争论不休,最终国王选择“容后再议”,这一容后,就是九年。 九年时候,骓元帅鬓角都开始生出白发,可华洲还是没有进取的意思! 半年之前,两个消息先后从改命堂传来,一是“再世灵液”,二是“骓路”,骓元帅看着情报,一个毒计浮上心头。 数月前,再世灵液先行摆在骓元帅桌上,可惜这点再世灵液实在太少,只够七八人喝。想让国王或者宰相喝来历不明的液体,显然很是困难,骓元帅让几个暗中投靠皇室的将领喝下灵液,如此一来,他可掌握的兵力达到了五万之巨,有了足够的底牌。 其次,他亲自带着聘礼,来到宰相府提亲,想让宰相将他女儿嫁给骓风为妻,两家结为姻亲。 自宰相起势以来,向来和骓家水火不容,不要说是提亲,就是平日有个喜事丧事,两家也是绝不来往的。骓元帅这一手,在宰相看来,自然是服软。他当下大喜,将自己的长女嫁给骓风,大肆操办一番,两人笑嘻嘻的亲家相称,然后继续勾心斗角。 在那之后一个月,骓风假扮成骓路,风风光光的回家,华盖城所有人都知道骓家二少在外流落许久,如今终于回家。 至此,骓元帅的计划已经完成大半,只等着抓到骓路,下最后一着死手。 他听到亲信回报,说骓路和骓风的样貌仍然一般无二,顿时安心。当天夜里,他将最后一杯再世灵液喂给宰相长女,要她承认她有违妇道,背着丈夫和骓路通奸。 怒涛大师说女子侍二夫不算什么稀罕事,但毕竟不合礼仪的事,尤其是骓家这等大户更是绝不容许。 骓路四肢尽断,吃饭要人喂着,那人说道:“就是这样,二少,你多吃些。吃完这顿,你就要被浸猪笼了。” 这人乃是骓元帅的亲信,骓路从未见过,想必是以前没资格见他。此刻看他满脸得色,料来这个计谋有他参与。 骓路道:“大费周章就为了做这事?宰相闺女死了,对骓家有什么好处?” 亲信说道:“要是到此为止,哪里算是毒计?少夫人喝了那蓝汪汪的水之后,变得言听计从,等会你俩浸猪笼,你是要死,但是少夫人可不会死。她非但不死,还要回到宰相府,到时候骓元帅带着精兵进去一搜,搜到了少夫人,你猜怎样?” 骓路“哦”了一声,说道:“到时候骓元帅假意大发雷霆,他手中有五万兵甲,皇帝没办法,只有治宰相的罪。如此一来,身为王党核心的宰相失势,军权大部分收拢,那个‘开源节流’的诡计立刻全面破灭,骓家重新掌势。” 亲信道:“二少真是聪明,要说谋略,你小时候就比骓小帅高得多。此番骓元帅不费一兵一卒重掌大权,实在了不得。” 骓路没有歇斯底里,反而微微一笑,说道:“可惜不能习术,骓家想求个神术大师,不知道想了多久。” 亲信道:“正是如此,要怪,只能怪老天不长眼,叫你无缘术法。” 当天下午,骓路果然被人装进猪笼,笼中填满石块等重物,抬到湖边。这一路上上围观者极多,人人都知道骓家出了件大事,携家带口的前来围观。 一般的大户人家都爱颜面,就算出了这种事,一般也只是悄悄处理,务求掩人耳目,骓家这么大张旗鼓,自然有些可疑。其次,一般的猪笼不会放入重物,只要让水没过口鼻即可,骓家为了少夫人不死,只能将猪笼沉入湖底,这是第二个可疑的地方。 但骓元帅的计划太过繁杂曲折,实施起来虽然困难,但相应的,其真实目的几乎不可能被看穿,谁能想到一场背伦通奸的把戏竟能将宰相拉下马呢?就算有些小处引人怀疑,但恐怕只有等待骓元帅露出獠牙之后,宰相大人才能幡然醒悟。 随着担夫的吆喝声,骓路被投入湖中,他几度在死亡面前徘徊,早就习惯了,他苦笑一声,说道:“露米娅,你说好笑不好笑,又是水。我八字一定缺水,不然就是火太旺。” 露米娅道:“有什么好笑的,你和我初遇,也在水上。” 骓路左右思考,说道:“这回是真要死了,想破头也想不出一条活路。” 露米娅沉默不语,骓路闭着眼睛。让人恐惧的死寂和压力源源涌来,不消片刻,骓路满眼金星,感觉到意识正在远去。他恍惚间睁开眼,只见一道黑影朝着他飞速游来。 那身影是如此的熟悉,骓路似乎看到了她脸上的焦虑之色,他伸出手掌,叫道:“青鸟!”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他只呛了一大口水。 那一日,青鸟赌气走了片刻,突然停步,姬无敌惶恐不安,说道:“青鸟啊,小路这畜生……他,他竟然……唉!” 青鸟猛地转身,说道:“我知道了!” 姬无敌道:“你知道什么了?” 青鸟道:“小路诡计多端,他一定是不想让我冒险,故意让雨岚来刺激我,想叫我心灰意冷,不再去救他。” 姬无敌一击掌,说道:“就是如此!好一个奸诈的小子!” 青鸟手指绕着青丝,说道:“他不要我救,我就偏偏要去救。而且,这个计谋怎么可能对我有影响?我不过是去华洲看看风景,救一救他,只是顺势而为,绝不是特地去救他的。” 姬无敌笑着看她。 青鸟一板脸,说道:“你看什么?我说错了么?” 姬无敌道:“正是如此,我也只是华洲观光,绝不是为了救他。” 青鸟这才满意的点头。 两人一合计,要是雨岚说得不错,唯一可能营救的地方只有华盖城。通缉他们的画像贴满了各处,两人能顺利到达华盖城,不可谓不辛苦。 姬无敌触景生情,叹道:“如此华洲,九年前鸟洲败得不怨!” 青鸟奇怪的看他。 姬无敌解释道:“看看鸟洲,寻找骓路的告示贴得比我们走得还慢,再看看华洲,通缉我们的告示不出一夜贴满大街小巷。再想想那个李云、那个连夜审问的刺史,这些地方,足以看出华鸟二洲官员的高下!” 青鸟绝不会关心这些,她别过头,问道:“今晚吃什么?” 姬无敌一愣,随即苦笑,说道:“姬叔给你打只野鸡吃?” 青鸟点头:“好。” 这一路上,青鸟也想了许多。她与骓路又没什么名分,骓路爱跟谁,她似乎也管不着,又一想,骓路和山慈那般亲密,指不定早就…… 再细细一想,虽说她对自己容貌极为自信,可那稚绮好像和她差不多,而且又是公主,又跟骓路关系好…… 她是越想越郁闷,一路上沉默寡言。 这一日行在山道上,日头高高照着,山风许许吹着,青鸟心头一松、眼前一阔,突然想道:“呀!我难道喜欢小路吗?” 这后知后觉的姑娘,这时候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第二十九章 勇气与智谋 两人来到华盖城之后,接连打听到了许多关于骓路的消息,什么骓路半年就来了华盖城,什么骓路在青楼里泡了半个月,活脱脱一个好色之徒之类莫名其妙的消息。 直到两人听说骓路和他嫂子背伦,青鸟才意识到其中或许有联系。 稚绮曾将一本名为“控水决”的术法秘笈送给青鸟,习成之后,除了能唤出一面水盾之外,还能控制水流的流向。 那水盾极为了得,但青鸟是激进派,极少召唤护盾,这本秘笈到手之后,并没有发挥多少作用。此刻多亏了这本术法,青鸟才能在水中行动自如,在另一支潜在水中的队伍救出少夫人之后,顺利救出骓路。 骓路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青鸟膝盖上,他心头一松,那果然不是幻觉。青鸟膝头一轻,转眼一看,说道:“醒了?” 骓路无力的“嗯”了一声,问道:“我师傅呢?” 青鸟道:“姬叔去善后了,我问他善后什么,他不肯说。” 骓路自然知道善后什么,说道:“别管他,随他去。” 青鸟板起脸,说道:“你也拿我当傻子,还是拿我当孩子?还能善后什么,当然是杀掉一个和你体形相似的人,塞进猪笼里了。” 骓路笑道:“我早知你聪明,果然瞒不过你。” 他俩所猜不错,不过姬无敌几天前就杀死了一人,事先在水中泡了许久,此时已有些发烂。面目要是仍然可辨的话,体形相似也不能替骓路顶包。 姬无敌此去,是将这具尸体塞进猪笼。 青鸟道:“你受伤太重,我虽然带了世界树之杖,恐怕也得个把月才能治好你。” 骓路道:“没关系,我们正好需要时间。” 青鸟奇道:“需要时间干什么?” 骓路道:“自然是复仇,入骨锥带了么?” 青鸟掏出一个黑色梭子,问道:“这个么?姬叔带来了,还给了我几个防身。” 骓路道:“那就好。” 青鸟也不深究,取来干粮细细扳碎,一点点喂给骓路吃,问道:“我问你……你真跟那个雨岚?” 骓路道:“真的。” 青鸟盯着他,说道:“那你娶不娶我?” 骓路一愣,说道:“什么?” 青鸟神色更加认真,说道:“我问你娶不娶我。” 骓路道:“你愿意嫁,我当然娶。” 青鸟这才安心,继续喂食,说道:“我要当正妻,我是最先认识你的。” 骓路道:“这个自然。” 青鸟又道:“就算将来稚绮嫁了你,也只能做我妹妹,当你小妾。” 骓路一个不慎,干粮卡在气管里,咳嗽许久,才说:“你做什么美梦?那是货真价实的公主殿下,我何德何能?还做我小妾。” 青鸟一想,点头道:“也是。我愿意委身与你,已经是你走运至极,再想稚绮嫁你,根本是痴人说梦。” 骓路笑道:“你明白就好。” 两人沉默下来,骓路看着毫无女儿娇态的青鸟,奇道:“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青鸟道:“我生气干什么?我又不在乎你。” 这下骓路可摸不准她的心思了,想伸手握着她的手掌,才发现手脚不能移动。或许是心有灵犀,青鸟听见他一声闷哼,突然伸手握住骓路的手掌,捏在手心。 骓路大感安心,又沉沉睡去。 他再度清醒的时候,姬无敌已经回来,正在篝火上用陶罐煮饭。此处是距离华盖城十里的废弃义庄,阴森可怕,不过三人都是不能抛头露面的人,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着实不容易。 青鸟气质独特,难以掩藏,自然不能抛头露面,便留下来照料骓路。姬无敌面目寻常,更是精通潜伏隐藏,区区十几天,已经在华盖城站稳脚跟,在一个茶楼中打杂了。 茶楼容易打探情报,姬无敌又心思活络,秘辛或许不知道,寻常事了如指掌。骓路连发几问,得知骓元帅的计划已经成功。 骓元帅带重兵闯入宰相府,在柴房中寻到了本该身死的宰相长女,以此为题大肆发挥,要求宰相卸职。华洲国王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其中有诈,想借着帝王之尊,替宰相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 就在此时,戍守各地的数位将领八百里加急文书几乎同时来到龙案上,明言支持元帅决定,字里行间暗暗影射若是圣上不从,那属下是绝咽不下这口气的。 华洲国王大怒!疯了一般砸碎茶盏、推翻案机,嘶吼道:“这天下到底是姓华,还是姓骓!” 他没了理智,连夜要统领禁军的御前将军前来,命令道:“孤要你带两万禁军,兵发骓府,立刻将骓长天的狗头斩下,提到孤案前!” 御前将军慢慢跪下,说道:“陛下,恕末将直言。宰相大人如此戏弄骓元帅,实在太不应该,陛下非但不该怪罪骓元帅,反而应该治宰相的罪。” 凉意深重的月光中,国王看着御前将军毫无尊敬的冷漠眼神,脚上一软,瘫坐在龙椅上。 宰相倒台,王党一片混乱,骓元帅略施小计,这伙人便为了争权自相残杀,暂时无法对军方构成威胁。 姬无敌道:“小路啊,这时候你露个面,骓家不是欺君之罪么?” 骓路道:“如果消息属实,骓元帅手中有华洲大部分兵权,那怎么可能扳倒他?最好的结果也只是逼得骓家造反,华洲内战,王党军方拼个两败俱伤。就我看来,骓家最终取胜的可能很大。” 姬无敌道:“那你说要报仇,怎么报?” 骓路道:“这只是我的推测。一是骓家爱惜名声,不会公然反叛,想扮演好世家忠臣的角色,否则这次天赐良机,不会只想着扳倒宰相;二是骓元帅年纪大了,骓家估计快要让骓风当家作主。骓风虽然是名动天下的奇术师,却还没一点战功,差不多该为他前途考虑了。” 青鸟细一思索,问道:“稚绮?” 骓路道:“没错。如今稚绮想要夺回天权,但天权是什么城?岂是那么容易攻取的?这是送上门的功劳,如今骓家在朝廷中势大,我估计下一步,就是将骓风送去天权城,让他执掌天权的一切,坐等稚绮前来送死。” 还有一点,因为另两人不明底细,骓路并未明言。 天权城作为遏制华洲骓家的手段,在国王的容许下,有一定的自主权。其中最为关键的一条就是监视与收集鸟洲的情报,以此判断是否可以对鸟洲用兵。 这九年来,华洲与鸟洲秋毫无犯,主掌天权的怒涛大师可谓是劳苦功高,要不是他年复一年的重申“今年鸟洲无旱无涝,收成颇丰。军民上下一心,君臣更是其乐融融,一派欣欣向荣之象,臣以为,此时出兵征战大为不妥”,恐怕华洲铁骑早侵犯鸟洲了。 所以,骓元帅东山再起之后,一定会想尽办法的控制天权城,至于他会不会派骓风去,骓路其实并不确定,但如上所言,骓风需要战功来担任元帅,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以认为是他亲自出马。 姬无敌道:“你想在途中劫杀他?” 骓路道:“当然要劫,不过骓风身边想必高手如云,我们需要用一点计较。” 姬无敌道:“你就直说了吧,卖什么关子?” 骓路笑道:“天权往北十里,皆是丛山峻岭,有一处最为险要,名为‘飞猿渡’,你们有印象么?” 姬无敌和青鸟当然有印象,飞猿渡是在一面峭壁凿开道路、数尺路面之外就是青云缭绕的万丈深渊。顾名思义,“会飞的猿猴才能攀渡”的深渊绝地,足以见其险峻。 骓路取出菱形圆锥,又道:“我们将入骨锥打入岩壁,在骓风通过的时候炸毁道路,他就算是神术师,从万丈处掉落,哪有不死的道理?” 青鸟看他一眼,说道:“不一定会死。有些秘术能短暂浮空,就算不会这些秘术,也可以将灵气外放,减缓下坠速度,减少落地的冲击力。” 骓路一愣,说道:“当真?” 青鸟道:“也无妨,我可以事先用青光镜击伤他,还能用截穴锁识封闭他的灵气,只要被我击中,他必死无疑。” 姬无敌一摆手,说道:“不管成不成,都值得一试!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骓家没一个好东西!就算骓风那狗崽子侥幸不死,飞猿渡无所依附,四周皆是荒山野地,他想出来,肯定要吃大苦头!” 骓路道:“这是我计划的第一部分。等到骓风坠崖之后,我就来个狸猫换太子,假扮是他,替他接手天权城!” 姬无敌与青鸟闪电般转头看他,满脸惊骇。青鸟道:“你……你想?” 骓路道:“没错,到时候你们假装我已身死,偷偷给稚绮传递情报,然后兵发天权,我和她里应外合,天权必定可破!” 骓路豪气干云,两人听了,不免心神激荡。这个计划何等大胆?谋划的东西何其巨大?姬无敌与青鸟不由自主的出了一口气。激动过后,青鸟道:“不行,太危险了。” 骓路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青鸟皱眉道:“你为什么要为稚绮冒这么大的风险,天权归谁,我可不在乎。” 骓路道:“我不是为了稚绮,是为了我自己。天权何其重要?骓风刚刚接手天权,立刻被鸟洲光复,骓家受到的打击绝不会小!” 青鸟见他神色坚定,急道:“姬叔,你劝劝他呀!” 姬无敌无动于衷。 他心中若无报国大志,九年前怎会随赤面会前往天权,在第一线战斗?他看着骓路,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满眼都是欣慰。 青鸟见他不说话,又道:“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凭什么叫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姬无敌道:“青鸟,这事我支持小路,他这么做,才是个男子汉。小路要是个苟且偷生的小人,你看得上他么?” 青鸟嘴硬道:“勇敢又不是鲁莽,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一定被你骗得团团转是不是?” 话是如此,她心里也知道不能阻止骓路,默默叹气,别过头去。 第三十章 我名姬小路 将近一个月过去,在青鸟的悉心照料与世界树之杖的奇效下,骓路已能自由行动。n∈,一切如骓路所料,华洲国王降下旨令,先是夸赞怒涛大师劳苦功高,又以“天权事务繁忙,孤心切大师身体,不忍劳累,特遣骓元帅之子骓风前去辅助”为名,指派骓风辅佐怒涛,协防天权。 骓风将在一天后出发,他们劳师动众,必然走得不快,骓路虽然身体还没好全,立刻动身的话,也能在他们之前赶到飞猿渡。 飞猿渡中,有一处最为险要,最窄处只能容一人通行,名为“燕子回”,取灵巧的燕子到了此处,也不得不回身的含义。当年华洲大军来到此处,不得不把机巧炮等械器拆分,到了天权之后五里处的“前哨营”中重新组合。 骓路三人就看中了燕子回,将此处定为偷袭之处。 燕子回没有藏身之处,四下都是峭壁,这难不住赤面会的人才,姬无敌在山壁上凿出洞穴藏身,再取出篷布掩盖,篷布与土色相同,细看之下也难发现,粗略一眼压根不能察觉。 姬无敌离开改命堂时十分匆忙,没有想着留几个械器,把整个盒子都带了过来,除了二十枚入骨锥,另外二十只信蜂弹也全数带了来,这么多械器,炸一条年久失修的山道绰绰有余。 青鸟先一天攀上峭壁之顶,看着远处行来的队伍,将一块碎石踢落峭壁,打在篷布之上,骓路会意,轻声道:“来了。” 那一行人正是骓风等人。 此次出行,骓风带了六个辅助自己的精干人才,除此之外,还有二十上三段术士,以及断竹神术师保驾护航。骓风向来自大,前一天让断竹大师先行出发,通知天权城自己后天就到,要他们装备盛大宴席替自己洗尘。 前些日子骓路见过的亲信也在队伍中,他看着道路,说道:“少爷请看,前边就是‘燕子回’,颇为险峻。” 骓风抬眼淡淡一看,并不言语。 那亲信也在不在意,自顾自的欣赏四遭风景,就这样,几人毫无戒心的走进静心布置的陷进之中。 青鸟冷眼看着,猛地伸手一招,体内灵气磅礴而出,将堆积在山崖边的大量石块推下峭壁! 骓风听到头顶隆隆作响,抬眼一看,饶是一贯冷酷的面目,此刻也不由得变色。只见无穷无尽的巨大石块铺天盖地而来,朝着他的头顶直直砸落! 那二十奇术士见了,没一个畏惧,纷纷大喝道:“朝少主围拢!” 他们选了宽阔处,围成一个圈,将骓风和六个谋士围在中央,各自伸出一手,掌心朝天,一个半圆形的巨大护盾罩在他们头顶,巨石落在上面,立即崩解。 那亲信确实有独到之处,此刻情况如此危机,依旧觉察到一丝诡异,说道:“这峭壁没有弧度可言,近日又没下雨,怎么会突然山崩?” 骓风闻言,顿时觉得蹊跷。但此刻他们被困在原地,巨石落下扬起的尘土遮天避地,半圆护盾之外一片烟尘,目不能视物,即使觉得蹊跷,也无法做出应对。 就在此时,几声不同与碰撞声的巨大声响传来,骓风正想分辨是什么东西发出了如此大的声势,脚下突然一空,这一行二十七人,竟朝着燕子回下的无底深渊坠落! 没一个人能反应过来,骓风人在空中,举头望去,只见断路旁一人傲然挺立,在飘摇的烟雾中若隐若现,冷冷注视着他。 那是骓路! 骓路看着骓风惊骇的表情,看着他胡乱扑腾的身形,忍不住心里的快意,轻声说道:“你说要将我葬入祖坟,可曾想到你身死荒郊?” 他没有留情的心思,扬臂一掷,二十只信蜂弹嗡嗡作响,如同来自冥间的鬼魂私语,径直朝着骓风奔去! 信蜂弹的情报,木不正早就汇报过,这一行人都是骓家亲信,自然无人不知。一位红袍术士眼见那古怪的蜜蜂袭来,顿知不妙,大叫道:“杀身成仁,便在此时!诸位,随我保护少主!” 人在半空中,绝难自由变向,急速下坠之中,他不慌不忙,一指疾电,击向一只蜜蜂。戏花蝶制造的械器岂是凡品,那蜜蜂一个扑腾,竟从容的躲开了电光!红袍术士眉头一皱,双掌齐推,一招灵气暴走推出! 灵气暴走原本是朝着身周所有方位迸发的防身术,这红袍术士操纵力尚可,能够控制灵气朝一个方向散发,若是他所料不错,这些蜜蜂既然靠翅膀飞行,应当被迎面而来的剧烈气流吹翻才是。 戏花蝶初见稚绮时,为什么不拿出入骨锥等其他作品,偏偏选了信蜂弹?自然是因为信蜂弹是他的得意之作、登峰造极的炫技之作。 信蜂弹上的魔纹细若蚊足,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机械蜜蜂上,在头、腹、尾三处刻了三个魔纹大阵,共计一百零八道魔纹,暗合天罡地煞之数。 头部的魔纹阵,是一个探测与锁敌阵。按动机括的同时,蜜蜂的复眼被点亮,将与它成一条直线的活物视为目标,飞至其身侧爆炸。而“探测”则是探测四周的灵气波动,如同发现有威胁到自身的术法存在,则自行规避; 腹部的魔纹阵是有一定杀伤力的爆炸阵法,无需多言; 尾部则是产生动力的魔纹阵,信蜂弹能够飞行,与翅膀无关,而是这个魔纹阵在奏效。除非机械蜜蜂体内妖核中的能源耗尽,不然绝不会停。 红袍术士的期望又一次落空,狂躁的灵气流不过稍稍将推后了信蜂弹半尺,这些蜜蜂如索命的恶鬼,鼓噪着继续飞扑! 灵气暴走的后坐力将他推离了战场,瞬间消耗大量灵气使他的丹田失控,一时无法调动灵气。幸好其他奇术师机灵且不畏死,纷纷使用指向灵气暴走,将身体推到信蜂弹旁边,或用手抓住,或一口吞下。 爆炸带起了血花,这些勇士直至最后一刻也没发出一声哀嚎,咬着牙被炸成碎片,有的人甚至一手抓住一只蜜蜂,两条手臂皆被炸飞,如同一根人棍一般,伴着血液坠落。 此刻烟尘散尽,信蜂弹尽数爆炸,骓风看着崖边的骓路和姬无敌,冷哼一声,心道:“两个没有灵气的人,又有何惧?” 他当即一招灵气暴走,便化解了下坠之势,一身白衣飘飘若仙,身子稳稳当当的落向峭壁下的小径。 恰在此时,冰结声响起! 骓风举目一望,只见悬崖顶上有一黑裙少女凭风而立,玉臂横直,葱白的指尖直直的指着他! 四周的温度猛然下降,他的身边的空气突然干燥,一根根冰刺闪着寒光,凝结而成;严寒之中,又有一点炙热的光明亮起,天空中有如出现了另一个太阳,青光镜在青鸟头顶熠熠生辉,直指着他! 青光镜加上犬牙冰刺,青鸟的惯用连招。 骓风知道青鸟实力不凡,此刻更是身在半空,哪里敢轻视?当即凝聚灵气,接天灵盾已经准备就绪。 青鸟遥遥看着他的举动,挂上微笑。 一道无形的灵气锁链在他背后凭空凝结,似慢实快、似缓实急,抢在护盾生成之前,钻入了他的身体,束缚住了他的丹田! 骓风一怔,猛然发现体内灵气已经闭塞,半分调动不得!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青光镜和犬牙冰刺不过是诱敌之招,真正的杀招是来自身后的“截穴锁识”。 如他所料,青光镜很快熄灭,凝结成柱的冰刺也消散无踪,骓风没有灵气护体,只能凭借惯性落地,狼狈至极的摔在小道之上。 所幸高度不高,他落地时没有伤着筋骨,但没有灵气的他,连姬无敌都打不过,何况骓路?他看着不怀好意走来的姬无敌,仍旧不愿屈服,面色冷淡的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我奉劝你不要动险恶心思,不然若是我侥幸不死,定要你生不如死!” 姬无敌冷笑一声,一个打巴掌抡圆了扇去,骂道:“敢跟你爷爷这么说话?死到临头,还装清高?你学狗叫一声,再从老子裤裆下钻过去,老子或许不杀你!” 这一巴掌着实不轻,打得骓风口鼻出血,他一张脸愤恨的扭曲,恶毒的看着姬无敌。 姬无敌又是“啪啪”两巴掌:“敢这么看老子?你再看一眼试试!” 骓风从出生到现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就是华洲国王见了他,也不敢拉着脸!可眼前这姬无敌左右开弓,连扇了他几百个耳光,他先是想让姬无敌死,最后只想自尽…… 骓路在一边看着,说道:“好了好了,别玩了。” 姬无敌一下剥下神智不清的骓风的外套,说道:“这就是风神袍?感觉和普通衣服没什么差别啊。”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意伸脚,一脚将骓风踢落悬崖。 骓路看着骓风的身影消失在底下的云雾中,收回了眼。 一切发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包括最后骓风的跳上山道。 骓路想将现场伪装成一次意外,而不是一次谋害;他不想自己走进天权城去扮演骓风,而是要让华洲亲自请他去冒充骓风。 要不了多长时间,天权城就会发现骓风没有按时到任,他们必定会派出斥候前来打探,然后他们会发现被山崩落下的巨石砸毁的山道,以及差一点点就跌入深渊、恰好被突石挂住的“骓风”。 假如骓路身边没有任何侍卫,孤身一人走进天权,势必引起怀疑,虽然他和骓风的外貌一模一样,也难保不会露出破绽。但要是天权的人发现了骓风,骓路有十成的把握让他们接受自己,就算他们看出这场山崩不像是意外,也不会怀疑“不幸遇难”的骓路。 犬牙冰刺与青光镜隐忍不发,并不是青鸟无法同时施展三个术法,而是骓路的要求;姬无敌剥掉骓风的“风神袍”之后,没有一剑杀了骓风,而是将他踢落山崖,同样是计划需要。如果骓风的外套上留下了搏斗的痕迹,可就说不清了。 他轻舒一口气,回头看着姬无敌,说道:“师傅,如今我和骓家毫无瓜葛,再姓骓,让我觉得恶心。” 姬无敌一摆手:“那就别姓骓了!” 骓路笑道:“我随你,姓姬,你说好不好?” 姬无敌先是一愣,继而狂喜,说道:“好!好好!怎么不好?谁敢说不好,老子打折他的腿、打烂他的牙!” 他喜不自禁,乐得合不拢嘴,手掌不停搓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着骓路,说道:“你从今天起,就叫姬路!” 青鸟已从崖上下来,听了这话,笑道:“姬路不好听,叽里咕噜的,哪像名字?不如加个小字,叫姬小路吧?” 姬无敌现在听什么都好,连连点头。 骓路道:“姬小路?好,我以后就叫姬小路了!” 飞猿渡下。 先前被后坐力推着远离战场的红袍术士,坠落崖底的前一秒使用灵气对着地面一推,卸掉了大半,虽因此折了一臂,好歹保全了性命,只是一时疼得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一睁眼,猛地看到骓风竟仰面倒在远处一个水潭之中!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拖着残躯,慌忙上前查探,骓风脸肿如猪头,好歹一息尚存。他见骓风身边有一截碎裂的树枝,便知骓风是被崖上树木挂了一下,顿时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赤阳真人保佑,所幸少主无事!” 骓风似有所觉,微动了一下手指,呢喃道:“杀……”却又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