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狂躯 樱花杀阵》 序章 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大湿胸(lkid:zomby君) 自妖刀之夜起,已过了十年岁月。 月丛方助回忆起刻划在自己身上的深邃刀伤。 记忆从一股生锈铁味开始。 再来是撼动夜间空气的刀剑碰撞声,有如莳绘般交错的五光十色深深映入眼帘。 如眼睛闪烁的金色满月,反射月光的白银刀刃,飞溅四散的鲜红血珠,替风画出一抹轨迹的樱花瓣。快到连时空都能劈斩的神速斩击在巷内激烈交锋—— 而中心有道华丽舞动的身影——是剑士,一名剑士在狂涛巨浪般的暴风中与一把妖刀交锋。 没人能数清刀光剑影究竟有几道,制造出暴风的他们根本不是人,更像是「劈斩」这个概念直接化为人型。 这幅深深烙印在脑海内的景象极度地美,美得令人害怕,甚至不寒而栗。 不一会,结局终将到来。剎那间的良机正可谓生死一线间,剑士将一切赌在那必杀的一刀上。刀刃曾几何时已收回鞘中,左手扶鞘,右手握柄,把重心压低到形同趴在地上。能从静止瞬间抵达最快速度,有如电光石火的拔刀术—— 刀光一闪。 是何时拔刀,又是何时斩过的——只闻最后收刀时清脆的刀锷碰撞声。 吊在刀柄尾端的铃铛吟唱出「铃」的一声,替这个笼罩在鲜血与樱花中的妖刀之夜画下句点。 记忆就到此结束。 一切如梦似幻。然而,妖刀之夜理应确实存在。 之所以这么说,只因为这起事件没有留下任何公开纪录。就算调查一般能取得的档案或书籍,也没有任何一笔提及「二〇〇九年,伐霞村妖刀事件」的资料——地图上甚至根本找不到名为伐霞村的地点。 但是,方助仍记得。那冲刷全身的剧烈强风,一幅又一幅如画的炽烈交锋景象,以及最后的刀光一闪。什么十年如隔一世都是别人在讲。 刀伤刻划在他的灵魂上。这道无影无形亦无痛的记忆之伤并未断骨削肉,但是满腔热情却代替他的鲜血喷洒出来。 溶于血海中的刀刃——记忆如今仍在少年体内循环,与他的意志同在。 岁月如梭,来到二〇一九年。 在历经数千黑夜后的今日,又将展开妖刀狩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大湿胸(lkid:zomby君) 自妖刀之夜起,已过了十年岁月。 月丛方助回忆起刻划在自己身上的深邃刀伤。 记忆从一股生锈铁味开始。 再来是撼动夜间空气的刀剑碰撞声,有如莳绘般交错的五光十色深深映入眼帘。 如眼睛闪烁的金色满月,反射月光的白银刀刃,飞溅四散的鲜红血珠,替风画出一抹轨迹的樱花瓣。快到连时空都能劈斩的神速斩击在巷内激烈交锋—— 而中心有道华丽舞动的身影——是剑士,一名剑士在狂涛巨浪般的暴风中与一把妖刀交锋。 没人能数清刀光剑影究竟有几道,制造出暴风的他们根本不是人,更像是「劈斩」这个概念直接化为人型。 这幅深深烙印在脑海内的景象极度地美,美得令人害怕,甚至不寒而栗。 不一会,结局终将到来。剎那间的良机正可谓生死一线间,剑士将一切赌在那必杀的一刀上。刀刃曾几何时已收回鞘中,左手扶鞘,右手握柄,把重心压低到形同趴在地上。能从静止瞬间抵达最快速度,有如电光石火的拔刀术—— 刀光一闪。 是何时拔刀,又是何时斩过的——只闻最后收刀时清脆的刀锷碰撞声。 吊在刀柄尾端的铃铛吟唱出「铃」的一声,替这个笼罩在鲜血与樱花中的妖刀之夜画下句点。 记忆就到此结束。 一切如梦似幻。然而,妖刀之夜理应确实存在。 之所以这么说,只因为这起事件没有留下任何公开纪录。就算调查一般能取得的档案或书籍,也没有任何一笔提及「二〇〇九年,伐霞村妖刀事件」的资料——地图上甚至根本找不到名为伐霞村的地点。 但是,方助仍记得。那冲刷全身的剧烈强风,一幅又一幅如画的炽烈交锋景象,以及最后的刀光一闪。什么十年如隔一世都是别人在讲。 刀伤刻划在他的灵魂上。这道无影无形亦无痛的记忆之伤并未断骨削肉,但是满腔热情却代替他的鲜血喷洒出来。 溶于血海中的刀刃——记忆如今仍在少年体内循环,与他的意志同在。 岁月如梭,来到二〇一九年。 在历经数千黑夜后的今日,又将展开妖刀狩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大湿胸(lkid:zomby君) 自妖刀之夜起,已过了十年岁月。 月丛方助回忆起刻划在自己身上的深邃刀伤。 记忆从一股生锈铁味开始。 再来是撼动夜间空气的刀剑碰撞声,有如莳绘般交错的五光十色深深映入眼帘。 如眼睛闪烁的金色满月,反射月光的白银刀刃,飞溅四散的鲜红血珠,替风画出一抹轨迹的樱花瓣。快到连时空都能劈斩的神速斩击在巷内激烈交锋—— 而中心有道华丽舞动的身影——是剑士,一名剑士在狂涛巨浪般的暴风中与一把妖刀交锋。 没人能数清刀光剑影究竟有几道,制造出暴风的他们根本不是人,更像是「劈斩」这个概念直接化为人型。 这幅深深烙印在脑海内的景象极度地美,美得令人害怕,甚至不寒而栗。 不一会,结局终将到来。剎那间的良机正可谓生死一线间,剑士将一切赌在那必杀的一刀上。刀刃曾几何时已收回鞘中,左手扶鞘,右手握柄,把重心压低到形同趴在地上。能从静止瞬间抵达最快速度,有如电光石火的拔刀术—— 刀光一闪。 是何时拔刀,又是何时斩过的——只闻最后收刀时清脆的刀锷碰撞声。 吊在刀柄尾端的铃铛吟唱出「铃」的一声,替这个笼罩在鲜血与樱花中的妖刀之夜画下句点。 记忆就到此结束。 一切如梦似幻。然而,妖刀之夜理应确实存在。 之所以这么说,只因为这起事件没有留下任何公开纪录。就算调查一般能取得的档案或书籍,也没有任何一笔提及「二〇〇九年,伐霞村妖刀事件」的资料——地图上甚至根本找不到名为伐霞村的地点。 但是,方助仍记得。那冲刷全身的剧烈强风,一幅又一幅如画的炽烈交锋景象,以及最后的刀光一闪。什么十年如隔一世都是别人在讲。 刀伤刻划在他的灵魂上。这道无影无形亦无痛的记忆之伤并未断骨削肉,但是满腔热情却代替他的鲜血喷洒出来。 溶于血海中的刀刃——记忆如今仍在少年体内循环,与他的意志同在。 岁月如梭,来到二〇一九年。 在历经数千黑夜后的今日,又将展开妖刀狩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大湿胸(lkid:zomby君) 自妖刀之夜起,已过了十年岁月。 月丛方助回忆起刻划在自己身上的深邃刀伤。 记忆从一股生锈铁味开始。 再来是撼动夜间空气的刀剑碰撞声,有如莳绘般交错的五光十色深深映入眼帘。 如眼睛闪烁的金色满月,反射月光的白银刀刃,飞溅四散的鲜红血珠,替风画出一抹轨迹的樱花瓣。快到连时空都能劈斩的神速斩击在巷内激烈交锋—— 而中心有道华丽舞动的身影——是剑士,一名剑士在狂涛巨浪般的暴风中与一把妖刀交锋。 没人能数清刀光剑影究竟有几道,制造出暴风的他们根本不是人,更像是「劈斩」这个概念直接化为人型。 这幅深深烙印在脑海内的景象极度地美,美得令人害怕,甚至不寒而栗。 不一会,结局终将到来。剎那间的良机正可谓生死一线间,剑士将一切赌在那必杀的一刀上。刀刃曾几何时已收回鞘中,左手扶鞘,右手握柄,把重心压低到形同趴在地上。能从静止瞬间抵达最快速度,有如电光石火的拔刀术—— 刀光一闪。 是何时拔刀,又是何时斩过的——只闻最后收刀时清脆的刀锷碰撞声。 吊在刀柄尾端的铃铛吟唱出「铃」的一声,替这个笼罩在鲜血与樱花中的妖刀之夜画下句点。 记忆就到此结束。 一切如梦似幻。然而,妖刀之夜理应确实存在。 之所以这么说,只因为这起事件没有留下任何公开纪录。就算调查一般能取得的档案或书籍,也没有任何一笔提及「二〇〇九年,伐霞村妖刀事件」的资料——地图上甚至根本找不到名为伐霞村的地点。 但是,方助仍记得。那冲刷全身的剧烈强风,一幅又一幅如画的炽烈交锋景象,以及最后的刀光一闪。什么十年如隔一世都是别人在讲。 刀伤刻划在他的灵魂上。这道无影无形亦无痛的记忆之伤并未断骨削肉,但是满腔热情却代替他的鲜血喷洒出来。 溶于血海中的刀刃——记忆如今仍在少年体内循环,与他的意志同在。 岁月如梭,来到二〇一九年。 在历经数千黑夜后的今日,又将展开妖刀狩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大湿胸(lkid:zomby君) 自妖刀之夜起,已过了十年岁月。 月丛方助回忆起刻划在自己身上的深邃刀伤。 记忆从一股生锈铁味开始。 再来是撼动夜间空气的刀剑碰撞声,有如莳绘般交错的五光十色深深映入眼帘。 如眼睛闪烁的金色满月,反射月光的白银刀刃,飞溅四散的鲜红血珠,替风画出一抹轨迹的樱花瓣。快到连时空都能劈斩的神速斩击在巷内激烈交锋—— 而中心有道华丽舞动的身影——是剑士,一名剑士在狂涛巨浪般的暴风中与一把妖刀交锋。 没人能数清刀光剑影究竟有几道,制造出暴风的他们根本不是人,更像是「劈斩」这个概念直接化为人型。 这幅深深烙印在脑海内的景象极度地美,美得令人害怕,甚至不寒而栗。 不一会,结局终将到来。剎那间的良机正可谓生死一线间,剑士将一切赌在那必杀的一刀上。刀刃曾几何时已收回鞘中,左手扶鞘,右手握柄,把重心压低到形同趴在地上。能从静止瞬间抵达最快速度,有如电光石火的拔刀术—— 刀光一闪。 是何时拔刀,又是何时斩过的——只闻最后收刀时清脆的刀锷碰撞声。 吊在刀柄尾端的铃铛吟唱出「铃」的一声,替这个笼罩在鲜血与樱花中的妖刀之夜画下句点。 记忆就到此结束。 一切如梦似幻。然而,妖刀之夜理应确实存在。 之所以这么说,只因为这起事件没有留下任何公开纪录。就算调查一般能取得的档案或书籍,也没有任何一笔提及「二〇〇九年,伐霞村妖刀事件」的资料——地图上甚至根本找不到名为伐霞村的地点。 但是,方助仍记得。那冲刷全身的剧烈强风,一幅又一幅如画的炽烈交锋景象,以及最后的刀光一闪。什么十年如隔一世都是别人在讲。 刀伤刻划在他的灵魂上。这道无影无形亦无痛的记忆之伤并未断骨削肉,但是满腔热情却代替他的鲜血喷洒出来。 溶于血海中的刀刃——记忆如今仍在少年体内循环,与他的意志同在。 岁月如梭,来到二〇一九年。 在历经数千黑夜后的今日,又将展开妖刀狩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大湿胸(lkid:zomby君) 自妖刀之夜起,已过了十年岁月。 月丛方助回忆起刻划在自己身上的深邃刀伤。 记忆从一股生锈铁味开始。 再来是撼动夜间空气的刀剑碰撞声,有如莳绘般交错的五光十色深深映入眼帘。 如眼睛闪烁的金色满月,反射月光的白银刀刃,飞溅四散的鲜红血珠,替风画出一抹轨迹的樱花瓣。快到连时空都能劈斩的神速斩击在巷内激烈交锋—— 而中心有道华丽舞动的身影——是剑士,一名剑士在狂涛巨浪般的暴风中与一把妖刀交锋。 没人能数清刀光剑影究竟有几道,制造出暴风的他们根本不是人,更像是「劈斩」这个概念直接化为人型。 这幅深深烙印在脑海内的景象极度地美,美得令人害怕,甚至不寒而栗。 不一会,结局终将到来。剎那间的良机正可谓生死一线间,剑士将一切赌在那必杀的一刀上。刀刃曾几何时已收回鞘中,左手扶鞘,右手握柄,把重心压低到形同趴在地上。能从静止瞬间抵达最快速度,有如电光石火的拔刀术—— 刀光一闪。 是何时拔刀,又是何时斩过的——只闻最后收刀时清脆的刀锷碰撞声。 吊在刀柄尾端的铃铛吟唱出「铃」的一声,替这个笼罩在鲜血与樱花中的妖刀之夜画下句点。 记忆就到此结束。 一切如梦似幻。然而,妖刀之夜理应确实存在。 之所以这么说,只因为这起事件没有留下任何公开纪录。就算调查一般能取得的档案或书籍,也没有任何一笔提及「二〇〇九年,伐霞村妖刀事件」的资料——地图上甚至根本找不到名为伐霞村的地点。 但是,方助仍记得。那冲刷全身的剧烈强风,一幅又一幅如画的炽烈交锋景象,以及最后的刀光一闪。什么十年如隔一世都是别人在讲。 刀伤刻划在他的灵魂上。这道无影无形亦无痛的记忆之伤并未断骨削肉,但是满腔热情却代替他的鲜血喷洒出来。 溶于血海中的刀刃——记忆如今仍在少年体内循环,与他的意志同在。 岁月如梭,来到二〇一九年。 在历经数千黑夜后的今日,又将展开妖刀狩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大湿胸(lkid:zomby君) 自妖刀之夜起,已过了十年岁月。 月丛方助回忆起刻划在自己身上的深邃刀伤。 记忆从一股生锈铁味开始。 再来是撼动夜间空气的刀剑碰撞声,有如莳绘般交错的五光十色深深映入眼帘。 如眼睛闪烁的金色满月,反射月光的白银刀刃,飞溅四散的鲜红血珠,替风画出一抹轨迹的樱花瓣。快到连时空都能劈斩的神速斩击在巷内激烈交锋—— 而中心有道华丽舞动的身影——是剑士,一名剑士在狂涛巨浪般的暴风中与一把妖刀交锋。 没人能数清刀光剑影究竟有几道,制造出暴风的他们根本不是人,更像是「劈斩」这个概念直接化为人型。 这幅深深烙印在脑海内的景象极度地美,美得令人害怕,甚至不寒而栗。 不一会,结局终将到来。剎那间的良机正可谓生死一线间,剑士将一切赌在那必杀的一刀上。刀刃曾几何时已收回鞘中,左手扶鞘,右手握柄,把重心压低到形同趴在地上。能从静止瞬间抵达最快速度,有如电光石火的拔刀术—— 刀光一闪。 是何时拔刀,又是何时斩过的——只闻最后收刀时清脆的刀锷碰撞声。 吊在刀柄尾端的铃铛吟唱出「铃」的一声,替这个笼罩在鲜血与樱花中的妖刀之夜画下句点。 记忆就到此结束。 一切如梦似幻。然而,妖刀之夜理应确实存在。 之所以这么说,只因为这起事件没有留下任何公开纪录。就算调查一般能取得的档案或书籍,也没有任何一笔提及「二〇〇九年,伐霞村妖刀事件」的资料——地图上甚至根本找不到名为伐霞村的地点。 但是,方助仍记得。那冲刷全身的剧烈强风,一幅又一幅如画的炽烈交锋景象,以及最后的刀光一闪。什么十年如隔一世都是别人在讲。 刀伤刻划在他的灵魂上。这道无影无形亦无痛的记忆之伤并未断骨削肉,但是满腔热情却代替他的鲜血喷洒出来。 溶于血海中的刀刃——记忆如今仍在少年体内循环,与他的意志同在。 岁月如梭,来到二〇一九年。 在历经数千黑夜后的今日,又将展开妖刀狩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大湿胸(lkid:zomby君) 自妖刀之夜起,已过了十年岁月。 月丛方助回忆起刻划在自己身上的深邃刀伤。 记忆从一股生锈铁味开始。 再来是撼动夜间空气的刀剑碰撞声,有如莳绘般交错的五光十色深深映入眼帘。 如眼睛闪烁的金色满月,反射月光的白银刀刃,飞溅四散的鲜红血珠,替风画出一抹轨迹的樱花瓣。快到连时空都能劈斩的神速斩击在巷内激烈交锋—— 而中心有道华丽舞动的身影——是剑士,一名剑士在狂涛巨浪般的暴风中与一把妖刀交锋。 没人能数清刀光剑影究竟有几道,制造出暴风的他们根本不是人,更像是「劈斩」这个概念直接化为人型。 这幅深深烙印在脑海内的景象极度地美,美得令人害怕,甚至不寒而栗。 不一会,结局终将到来。剎那间的良机正可谓生死一线间,剑士将一切赌在那必杀的一刀上。刀刃曾几何时已收回鞘中,左手扶鞘,右手握柄,把重心压低到形同趴在地上。能从静止瞬间抵达最快速度,有如电光石火的拔刀术—— 刀光一闪。 是何时拔刀,又是何时斩过的——只闻最后收刀时清脆的刀锷碰撞声。 吊在刀柄尾端的铃铛吟唱出「铃」的一声,替这个笼罩在鲜血与樱花中的妖刀之夜画下句点。 记忆就到此结束。 一切如梦似幻。然而,妖刀之夜理应确实存在。 之所以这么说,只因为这起事件没有留下任何公开纪录。就算调查一般能取得的档案或书籍,也没有任何一笔提及「二〇〇九年,伐霞村妖刀事件」的资料——地图上甚至根本找不到名为伐霞村的地点。 但是,方助仍记得。那冲刷全身的剧烈强风,一幅又一幅如画的炽烈交锋景象,以及最后的刀光一闪。什么十年如隔一世都是别人在讲。 刀伤刻划在他的灵魂上。这道无影无形亦无痛的记忆之伤并未断骨削肉,但是满腔热情却代替他的鲜血喷洒出来。 溶于血海中的刀刃——记忆如今仍在少年体内循环,与他的意志同在。 岁月如梭,来到二〇一九年。 在历经数千黑夜后的今日,又将展开妖刀狩猎。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大湿胸(lkid:zomby君) 自妖刀之夜起,已过了十年岁月。 月丛方助回忆起刻划在自己身上的深邃刀伤。 记忆从一股生锈铁味开始。 再来是撼动夜间空气的刀剑碰撞声,有如莳绘般交错的五光十色深深映入眼帘。 如眼睛闪烁的金色满月,反射月光的白银刀刃,飞溅四散的鲜红血珠,替风画出一抹轨迹的樱花瓣。快到连时空都能劈斩的神速斩击在巷内激烈交锋—— 而中心有道华丽舞动的身影——是剑士,一名剑士在狂涛巨浪般的暴风中与一把妖刀交锋。 没人能数清刀光剑影究竟有几道,制造出暴风的他们根本不是人,更像是「劈斩」这个概念直接化为人型。 这幅深深烙印在脑海内的景象极度地美,美得令人害怕,甚至不寒而栗。 不一会,结局终将到来。剎那间的良机正可谓生死一线间,剑士将一切赌在那必杀的一刀上。刀刃曾几何时已收回鞘中,左手扶鞘,右手握柄,把重心压低到形同趴在地上。能从静止瞬间抵达最快速度,有如电光石火的拔刀术—— 刀光一闪。 是何时拔刀,又是何时斩过的——只闻最后收刀时清脆的刀锷碰撞声。 吊在刀柄尾端的铃铛吟唱出「铃」的一声,替这个笼罩在鲜血与樱花中的妖刀之夜画下句点。 记忆就到此结束。 一切如梦似幻。然而,妖刀之夜理应确实存在。 之所以这么说,只因为这起事件没有留下任何公开纪录。就算调查一般能取得的档案或书籍,也没有任何一笔提及「二〇〇九年,伐霞村妖刀事件」的资料——地图上甚至根本找不到名为伐霞村的地点。 但是,方助仍记得。那冲刷全身的剧烈强风,一幅又一幅如画的炽烈交锋景象,以及最后的刀光一闪。什么十年如隔一世都是别人在讲。 刀伤刻划在他的灵魂上。这道无影无形亦无痛的记忆之伤并未断骨削肉,但是满腔热情却代替他的鲜血喷洒出来。 溶于血海中的刀刃——记忆如今仍在少年体内循环,与他的意志同在。 岁月如梭,来到二〇一九年。 在历经数千黑夜后的今日,又将展开妖刀狩猎。 一章 藏于不染红尘之剑 1 「希望你们别怪我啦一—」 时值三月的春日夜晚,刃都,城铁中樱花飞扬。 月丛方助凝神注视著一条乾燥的狭隘道路,对与自己同行的警官们这么说: 「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各位警察大哥们最好别再往前走比较好喔。」 这条左右被大楼包夹,错综复杂的小路内充满快熄灭的灯泡与鲜艳霓虹灯发出的刺眼光芒。加上今夜无风,周遭满满充斥著一股霉臭味,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说这什么话!都已经来到这了,你却要我们回去?」 果不其然,年轻的警官立即出言抗议。 seas城铁分部所属,刀剑回收官「刃走」,登录编号六千零六。 尽管识别证上的这个身份并无虚假,方助实在年轻到不该出现在这种赌上生死的地方。毕竟内袋的证件夹内除了装有seas的识别证外,还一并收著公立高中的学生证。 而且方助身上还没佩刀。就算是所谓的「专家」,要这名年轻警官二话不说听从毛头小子的忠告的确很难。遗憾的是,方助能谅解这种心情,也已经很习惯这类的反驳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砍砍杀杀或枪战交由我处理,麻烦你们先在这等著啦。」 跟著方助来到半路的警官共有两人。一名是与方助大概差不到十岁,体格壮硕的青年,另一名则是比青年矮上一截的中年主任刑警。在来到此地的路上,三人虽受到于周遭警备的警备队带刺的视线洗礼,不过中年主任刑警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冷静点吧,新见。统整后情报来看,嫌犯很有可能跟这孩子说的一样。我和你同样觉得别扭……但毕竟对手不容小觎啊。」 我是不太满意「这孩子」的叫法就是了啦——方助耸耸肩。 「不—在下绝不让步——听好了,这可是起标准的连续杀人事件,已经有三名牺牲者,逮捕杀人犯是我们的职责!再说了,哪有警察会把现场交由一个孩子负责的?」 「对手可是会用妖刀的家伙啊!」 面对个子比自己高的人,方助仍丝毫不胆怯,直接反驳。 方助没有看漏年轻警官眼中义愤填膺的怒火。虽说刃走无论到了哪个现场都得碰上这类的争执,但至少眼前的警官并非只是出于属地意识,而是有他独自的正义感使然,因此不能只用句「有勇无谋」来解释。 「你们的装备和技巧不一定适合对付刀剑。再说我们刃走要找的只是刀,最后一定把人交给你们。所谓术业有专攻,这次能否请你高抬贵手呢?」 「别说笑了,即使号称连续杀人犯,对方不过就拿著刀械,和我们同样是人不是吗……!」 「……你这么觉得是吧?」 静止的迷宫内,空气突然微微涌动了起来。 刺入鼻中的有铁味,以及杀气。 方助转瞬间从怀中掏rugerlcr左轮手枪,二话不说对著「那家伙」开枪连射。 模糊的光照射出四周轮廓,而有名男子就在小巷的另一头。尽管男子的出现突然得活像是从黑暗中长出来的,一股混在浓郁怪味中的血味仍飘到了三人这边来。 五发子弹通通毫不留情地射中男子上半身。 从远处的先发制人使对手直挺挺地倒地,接著再也没有动静。 「欸!你这是!怎么能突然开枪啊!」 「这只是用来镇压暴徒的橡胶弹。再说——」 说太多废话了。方助迅速滑出lcr的转轮把弹药退壳再重新装填,不过其实开枪的他也是头冒冷汗。 「剑士这种生物根本不会把这点攻击当一回事。」 原本仰躺在地的男子,竟只靠著背肌的力量爬起身来。 用的虽是非杀伤弹,接连挨了几发也不是开玩笑的,结果对方却是无动于衷。不过这也难怪,因为从男子右手延伸出的一道利刃,早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高速将子弹全部弹开了。 「……阳……晚霞……的红……蜻~……蜒。」 ——哼歌? 方助不管这阵走音的歌声,开始用眼分析对方的装备。身上穿著深褐色的防刃衣、胡乱缠著附刀鞘的皮带,装有铁砂的手套及塞铁板的靴子。右手拿著刃长一般的大刀,没摆出像样的架势—— 「不准动!」 问题来了——原来是那名叫做新见的刑警拔出手枪大声吼叫。 只见拿著妖刀的男子突然「喀啦」扭动脖子。 哼歌的声音依然持续。 「你已经被包围了,快点放下武器投降,别以为你逃得掉!」 「喂,你快退后!对方要动手啦!」 未曾亲身感受过刀剑威胁的年轻人中总会有人这么认为——不过就是个持有刀械的人,只需恰当应对就不足为惧。结果,年轻警官果然不理会方助。 「没听到吗!现在马上丢掉那个举起双——」 哼歌声停止了。 拿著妖刀的男子接下来的动作明显超出人类的极限。 明明剑围刚才还离了大约二十公尺远,却被他在短短一秒内逼近。从无拍子到急冲而来的举动快得连方助都反应不及,更别提新见了。 男子与妖刀奔驰而过的轨迹上,残留著挟带电气的绋红光芒。 ——「绋钢」! 像是在捞鱼般的单手斜劈,瞬间化为充满杀意的逆袈裟斩。 传来一阵坚硬的声响,稍微溅出血花——新见竟是毫发无伤。 「前、前辈!」 原来是主任刑警拿了新见的盾牌,挺身挡在新见前方保护他。 普通的盾牌在妖刀面前毫无意义。刀刃将聚碳酸酯制的防暴盾牌像纸片般切开,在刑警额头上划出一道横向血丝。 「叽!!!!!!!!!!!!」 从妖刀男喉咙发出的叫声已彻底沉醉于鲜血,感受不出任何理智。 顺从第一动的惯性让身体旋转,从低重心姿势展开追击——预测到男子动作的方助迅速动起手。 匡锵——! 第二次挥出的刀没有砍到肉。这发瞄准新见脖子的斩击在命中前被往正上方弹偏。 一簇火花在轨迹上浮现,随即消逝于夜空中。 当男子还没掌握其真面目,方助已先冲进对方怀中。 古式绝刀术,缚阵打击之型。 「缚阵,『晕鉾』!」 彻底含带加速度与体重的肘击将妖刀使击飞。 有命中的实感,但远远算不上决定性的杀著。只见对方往后一滚便失去踪迹。 在方助想追上去时,一阵刺痛让他揪起脸来。 仔细一看,刚才擦身而过时似乎中了妖刀使的攻击,右上臂被划伤,流出血来,不过只是皮肉伤。照理来说本该深可见骨的斩击,被方助身上一件银灰色夹克的袖子抵挡下来。 这件以特殊纤维制成的夹克虽轻,却经过精密的防刃加工技术改良。如今方助脖子以下的肌肤,都由这件防刀衣彻底保护住。 「那家伙交给我去拦,你帮主任大哥包扎,然后别追上来!」 方助只瞄了一眼确认主任刑警的伤势。虽然伤在额头上而流了不少血,但真要算起来只是轻伤。方助暗自敬佩他,同时不再转头去看。 「可、可是!」 「我是叫你别来送死啦!」 方助丢下这句话,也不等回应就往前冲去。 无论是多是少,每当感受到「妖刀」的气息,方助总是不寒而栗。 吸饮人血的冰冷刀刃,以及受其诱惑的人类飘散出的疯狂。缺乏亮光 的黑暗、锈蚀的路灯、歪斜的看板、地面灰尘与纸屑的尽头——「他」就在那里。 「——嘶…………」 这股香甜的铁臭味使妖刀使忍不住兴奋得颤抖。 他所持的妖刀铭为佑定,久保坂佑定。 备前长船派,与三左卫门尉佑定所制,长二尺三寸六分,据说过去曾被江户某随机砍人犯用以行凶的一把名刀。 全身血液异常冰冷,右手上的刀却烫得令他害怕。 化为玉钢的肉体在吸了血后,每次心跳都让全身发疼,不停渴求著新的鲜血。 正如绋红凶光所示,如痴如醉地随之一同狂奔下去。 从玉钢制的刀身到持有者的右臂,妖刀释放出诡异的绋红色光芒。 像血管般密密麻麻缠绕在上面的,是红到令人发烫的赤红「动脉」。 绯钢——血与钢交织为剑。一想起这个名称,方助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在转过有如迷宫的转角时,视角边缘突然有波刀光伴随锐利杀气直扑而来。 右边! 「——少瞧不起人啦!」 方助这一吼用来激励自己,拿起lcr对妖刀使的手边开枪。 其实这有一半算赌运气。橡胶弹陷进对手的右臂,造成的冲击让刀轨往横偏,方助迅速往反方向一跃躲开。 不过方助根本没时间放心,而是随即全力往后跳开。 因为妖刀使已于眨眼间重整架势,再度举起了刀。 只见手起刀落,绋红刀锋轻松将刀轨上的一台室外机砍成两半。哪怕只是慢了一步,普通人类的肉体也会变得跟室外机一样上下分家吧。 「哈啊……红……红、红、红蜻、蜓——」 妖刀使用单手重整架势。刚才射中的子弹让他右手手背骨碎裂,中指也骨折了。 如今这些伤竟随著阵阵白烟逐渐治愈。 见妖刀使单手提刀进逼,方助毫不迟疑用lcr连续开枪,三发枪口喷发的火光就像采照灯般照亮了小路。 结果方助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光景。第一枪,对手一跳。第二枪,蹬了脏兮兮的大楼外墙。第三枪,在高空中回转并举起刀。发射的子弹通通没命中,消失在后方的虚空之中。 上方——利用重力加速度及离心力来记当头棒喝。 方助赶紧一个前扑往地上滚才勉强躲开这一击,也因此把全身弄得都是灰尘。 所以他才讨厌这样。如今不管是手枪还是机关枪都没两样了。 方助在脑中边咒骂边拚命分析情况。对手的剑法恐怕是自成一格,挥起刀来粗暴杂乱,毫无技巧,却又在妖刀的加持下异常凌厉。瞧他重心偏右,左半身总是稍稍往后侧,似乎擅长单用右手操刀。 不打算堂堂正正交锋,而偏重在狭隘处出奇招,属于「狩猎」的剑法。 正因为如此,只要一见缝就立即冲上来插针。 一明白这个事实,方助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咿咿!!!」 追在方助背后的妖刀使那身野蛮的动作,活像只追赶兔子的野狼。方助一边确认后方,一边不断东南西北在巷弄间绕了又绕后,冷不防往一团堆得如小山高的垃圾袋中扑去。湿黏垃圾四散的同时,他的身影也消失在臭气薰天的黑暗中。 沉默笼罩了好一阵子。 宛若迷路幼童般不停东张西望的妖刀便是凭藉声音追踪猎物的。 拥挤大楼间的缝隙似乎有了动静——转头一看,是银灰色的衣服。 「杀——!!!」 一记蕴含加速度及满满杀意的突刺,毫无疑问正中妖刀使瞄准的位置。 然而,手感异常地轻——没人在。 「——蠢货,那是诱饵啦!」 衣服的内容物已蹲在油漆剥落的路灯上,观察著正下方的妖刀使。 手中拿著私入手机,用能刚好让对手察觉的震动模式打给放在衣服下方的配给公用手机。为了让对手掉入陷阱。 绝刀术——从暗杀术发展而来的对刃特殊战斗术·缚阵拘束之型,启动。 只见方助左臂的袖口被卷起,露出包覆著五指指尖到手肘的长手套。 一圈又一圈缠绕在上头的,是种以极细钢丝为芯,再用坚固碳纤维编织而成的特制「黑绳」。能凭指尖操控的黑绳强韧得只需一根就能举起一名大人,用得巧的话还能拿来承受斩击或分散力道,就像刚才救新见警官那样。 刃状的基石在半空中舞动的同时,黑绳一声不响地缠住下方的妖刀男。 「『徒蜘蛛』!」 缠住对手的喉咙后往路灯上一绑,方助毫不迟疑往下一跃。 咕叽! 方助运用钓瓶妖的手法将妖刀使吊了起来。 「……!」 突然被迫摆出上吊般的姿势,让妖刀使的脸眨眼间变得铁青。毕竟方助靠著落地时的劲道与体重这么一拉,足以让一般人在瞬间失去意识。 不过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被吊起的对手竟然还能动。 眼看妖刀边痛苦挣扎,边朝著作为支柱的路灯伸去。 「啥……!」 作为黑绳支柱的路灯被一刀两断,让方助大吃一惊。 他的身体被倾倒的路灯一拉,失去平衡;而脖子上还缠著黑绳的妖刀使一个回转就是高段劈。方助操作黑绳将数根缠在一起,柔软地分散掉刀的动能,挡下这击。 就像用刀锷互压,勉强挡下的妖刀刀锋轻轻划过方助的浏海。 「……明明是这么厉害的家伙,你只会拿来这样用吗……!」 眼见黑绳开始嘎吱作响,妖刀使用尽全身重量把刀锋压来。不妙,要撑不住了。当对手满布血丝的双眼出现在化为生死线的钢丝缝隙间—— 从旁飞来一道闪光,将妖刀连同绋红光芒一起弹开。 身体一恢复自由的瞬间,方助即刻作出判断。瞄准上半身重心不稳的妖刀使下颚,从下方一个回转后猛然起身,将回转的力道加诸于右腿,施展出回旋踢。 「『霞』!」 形同大镰的犀利蹴击,挟带几乎要把下颚削掉的劲道命中妖刀使。 这下总算成了杀著。妖刀使放开妖刀,终于晕了过去。 「——呼哈!」 俯瞰倒在地上的对手后,方助总算能大大吐气。 在格斗战,尤其是极近距离的交锋中,为了不让对手从吸吐气的韵律看穿动作,非得屏住呼吸才行。 出现在现场的第三者是名佩带著刀,骨瘦如柴的男子。身上服装虽是现代西式服装,左腰佩刀的模样却完全是名日本古风剑士。话虽如此,倒也不能说男子时空错乱,因为这是二〇一九年最标准的剑士装扮。 男子正是seas的「正规剑士」之一。 记得好像名叫松澄,是方助刚才连络的对象。方助踏著不稳的步伐回收妖刀,酸溜溜地向男子道谢: 「……谢啦。您倒是来得挺悠哉嘛。」 「废话少说,我愿意来帮忙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一击就将妖刀弹开的松澄态度十分嚣张。 其实,剑士的地位可说是刃走的上司。 像方助这样的刃走,主要负责侦查与善后工作,一般会在剑士出手时从旁协助。真正负责在现场打斗活跃,狩猎妖刀的主角——本该是剑士,没想到这次他却迟到了。 方助用小型急救包替伤口止血后,重新打量著妖刀佑定。失去绯钢效力,无法言语的刀身已彻底被夜风吹得冰冷。 不对,不是这把。 说是这么说,但名刀终究是名刀,真亏那个 下三滥能搞到这把佑定的杰作,靠的到底是何门路? 尽管方助很想细细欣赏下去,可是没时间了。只好将佑定慎重收进刀鞘,单手竖掌点头鞠躬。 「辛苦啦,希望你能洗刷鲜血好好休息,别再伤害任何……」 「喂,搞什么啊刃走,还不快把妖刀拿来。」 方助耸了耸肩。自己本来就打算这么做,不必他多提。 一把刀交过去,松澄便将刀装进事先准备好的刀剑回收袋。接著只瞥了一眼动也不动的妖刀使,似乎完全对现场失去兴趣,转身就要离去。 「……辛苦啦,送交杀人犯的事给你去办,就这——」 「请等一下,您迟到将近四分钟,请问理由是?」 「路太复杂,加上途中被警察纠缠。真要说起来;都怪你这刃走没把话讲清楚才搞成这样,以后注意点。」 松澄以不以为然的口吻说完便作势离去。 方助没有就此罢休,挺身挡住他的去路。 「就这样而已?有人受了伤,我也差点被杀,要是您一开始就在,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刑警受了伤,刃走同样受伤,还被逼得差点走投无路。松澄稍微思考这个结果后,仍是无动于衷。 「就这点小事你拿来挑骨头?管你们这些掉了满地还有找的公务员和刃走死了几个,只要有我们剑士在,妖刀根本不足为惧。」 「您……!」 对方是怀有「自己是剑士」这种强烈的菁英意识的那种家伙。 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后,松澄果然对方助丝毫没有兴趣,直接从方助身旁走过,同时冷冷丢下一句: 「——最后一点,刃走小鬼头,别太嚣张了。像你这种既没有剑又不会剑技的废物,想往上爬还是去作白日梦比较快。以上。」 松澄的身影消失后没多久,就看到警官们正从路的另一头赶来。 方助眼望著地上的妖刀使,脑内仍回响著正规剑士大人丢下的冷言冷语。 松澄说得对。 方助当然清楚自己只是个没有专属佩刀的低级刃走,但他并非想出人头地,而是另有目的。 「今天的也不是……吗?」 方助还没找到十年前见到的妖刀。 尽管不知道刀铭,他有信心能一眼认出来。 因为那把妖刀如同凝聚了整个夜晚般漆黑。 这个世上存在著数不尽的刀剑。 即使到了今日,这些刀剑仍被视为蕴含无穷潜力的个人兵器。 原因就在一种称为「绯钢」的特殊锻造工法。 「绯」即为血色,绽放光辉的生命之色。因为血象徵个人的生命力,里头寄宿著某种灵力。 简单来说,绯钢就是种把持有者的鲜血融进铁制刀刃,让血与钢合而为一,展现生命能量的工法。 一般人想要对抗一名绯钢剑士,少说也得十人以上一起围攻。尽管换作精通剑技,全副武装的一支小队,胜负落在谁家仍不知分晓。据说过去于大战期间,剑技高超的「拔刀队」在近身战斗的场面十分活跃。 制铁技术所创造出的魔术,唯有人能驾驭的极限武器,悠久传承至今最强的近身战法等等。尽管众说纷纭,不过绯钢绝非都是优点。 过于强大的力量总是伴随著危险——绯钢随时有可能失控。 关键例如像是吸了太多他人的血,或是持有者的恶意、杀意等怨念连结到手中的剑时,剑就会化为「妖刀」。妖刀会带给持有者异常强悍的力量,同时也会夺走其理智,是种极度危险的武器。 sword of epic administrative system——seas乃是为了回收、保管世界中的刀剑及对付反社会性格的剑士,以东亚和欧洲各国为中心发足的世界机关。 只要是与刀剑相关的事件,这群人在过程中所做的一切应对将不受法律规范。 即使如今已是不允许个人持有管理外刀剑的「猎刀」时代,仍有数之不尽的刀剑存在于社会阴暗面。尽管称呼不同,seas无疑是为了保管世界上的刀剑而存在的「刀鞘」。 随著现代都市扩展与人口密度增加,大街小巷内的景观可说越变越复杂。结果导致狭路相逢短兵相接时,反倒是最原始的近身武器独占上风。在日本这个狭长型岛国内更是如此。 高楼大厦直耸入云,由细细分隔地面的街区刻画出的都市缝隙中,夜夜回响著刀刃的低鸣。 在这个表面上看似和平的国家中,剑的时代其实尚未终结。 「说是这么说……」 当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绯钢剑士。 能加诸于刀剑上的「血质」因人而异,光是能使用绯钢就称得上天选之才。这种蕴含在血中的力量不是先天优异,就是继承了家族的剑士血脉。 「想一个人干下去或许有点难啊。」 方助的血可说彻底不适合剑,甚至没有半点剑术天份。 虽然方助清楚命由天定,但没才华到被剑士玩弄在股掌间,还是让他不禁叹了口气。夜色已深,当他走在回家路上时,怀中突然传出「必杀仕事人」的主题曲。 是私人的那支旧手机。 『咕嘿嘿~小、小、小帅哥你喜欢穿四角裤?三角裤?还是兜——』 挂掉。 过没三秒手机又响了,方助并未选择无视,而是叹了口气接起来。 「我说老姊,不是叫你别在电话玩这种花样吗?我现在都快累死了啦!」 『什么嘛~只是想开个小玩笑帮你舒缓舒缓,真不配合耶。』 「玩笑个头,根本是在性骚扰好吗。看哪天你打错电话要怎么收拾。」 『真的耶……刚才就不小心害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哭了。』 还真的打错了喔! 久利富歌夏正是所谓「不开口就是美人」的典型。 正值年轻貌美时期的她无疑是名美女,只要穿搭得好,登上杂志封面都不奇怪——实际上却如刚才电话中那样。 其实歌夏负责监督并协助方助。虽然方助称她老姊,两人却没有血缘关系。十年前被久利富家收养后,方助与歌夏就一起成长,情同亲姊弟。 「……所以怎样?你不会只为了讲内裤打给我吧?」 『啊,嗯,是关于新的工作。我今晚要在工房熬夜,才趁现在打给你。』 「工作?」 『明天中午过后会有一名重要人士来到城铁。工作就是照顾那名人士……应该算贴身保镳吧,还要协助对方的工作和大小杂事。你行吧?』 「抱歉不行,这不是小喽啰能办的差事,我可不干。」 再说,有过类似经验的方助很清楚,当重要人物的保镳准没好事。既然和妖刀狩猎无关,阿谀奉承上级这种差事还是给那群想升官的家伙去搞就好。 『嗯,我就知道你会来这招,所以已经帮你答应上面啦。』 「嗄?喂、喂!你干嘛自作主张啦!」 『别在意别在意,凡事总要有个经验嘛!奋斗吧男子汉!』 「我不是这……欸,我应该之前就跟你说过,别给我找那种会拖很久的工作啊!你明明知道我一年级的学分搞到后来是勉强达标的吧!」 方助从四月起升上高二。 工作学业蜡烛两头烧的方助可说总是在和出席率搏命。不久前知道自己勉勉强强能升级的他总算放下心中大石,如今仍记忆犹新,当时也在心中发誓往后绝不再重蹈覆辙,没想到—— 『别怕啦~不到一星期就能了事,何况你刚好放春假吧。而且啊,我觉得你 肯定会对这工作很感兴趣喔。』 搞不懂姊姊葫芦里卖什么药的方助实在烦躁,开始大步大步往前重踏。 「感兴趣?你在说什么啊?」 回过神来,才发现歌夏的语气有变。 她以和刚接起电话时天差地远的沉稳声调说: 『对象是善鬼国纲的当代持有者,这样你懂了吗?』 方助瞬间哑口无言,愣在步道正中央。 大概愣了十秒有吧。觉得城市的喧嚣突然离自己远去,一种彷佛内心深处被翻搅的感触唤起了记忆。 记得打败妖刀的那位英雄之名就叫—— 「——难不成是『那个人』?」 『上钩了吧。对,就是难不成。钢之血族·季风家第二十一代,季风鸣,据说是个女的呀。』 关于「季风」,方助知道三件事。 第一,他们是钢之血族。 所谓钢之血族的特徵,就是「代代继承同一把刀剑」。 钢之血族的血很特殊,对于绯钢的资质远高出一般人。虽然他们是历史比seas还悠久的名门,如今为了「处理刀剑相关事件」这个目的选择进入组织,听从管理,也几乎都在各地活跃。 第二,关于季风家代代使用的刀。 铭国纲,号善鬼。古刀,二尺五寸五分的太刀,刻有刀匠「栗田口国纲」名号的名刀。 「铭」指的是铸刀刀匠之名,「号」则近似于绰号,像是用来清楚描绘那把刀的特徵、事迹、锋利度等细节的招牌。 例如有把备前长船光忠打造的刀能连人带烛台一刀两断,就成了「烛台切光忠」。另一把拿来砍了个念佛和尚,结果伤口在和尚走了八丁(大约870公尺)远才终于裂开,就成了「八丁和尚团子刺」。顺带一提,后半的「团子刺」是源自拿这把刀来刺石头像在刺团子一样的事迹。 另一方面,季风家这把善鬼国纲的发源本身就充满谜团。 有种说法是季风家首代是名自称「善鬼」的修道者,同时也是剑术高超的剑士,靠著国纲的名刀暗地里斩除了一些没有表露于世的乱源——诸如此类。 然后第三,「季风」家正是方助心目中的英雄。 自己不曾有一日忘记那天所见的凌厉刀光。最后终结了「妖刀之夜」的别无他人,正是季风家第二十代,方助崇拜的对象,绝不夸张。 他们的剑技叫「季风流,封刃拔刀术」。 季风鸣既为「善鬼」第二十一代持有者,代表她就是上一代的亲骨肉。 隔天天才刚亮,方助便到车站前去接这名护卫对象。 听说她似乎搭电车一人过来。 「你好……不对,该说您好……吗?啊,应该先替那时的事道谢吧……可是那都上一代的事了……唉呦,怎么办啦……」 明明昨天一夜未眠苦苦思索,到现在却连开头第一句话都想不出来。 据说对方是女性。其实这让方助有点意外。 话虽如此,她仍是足以担任季风家当家的人物,肯定是位一眼就能认出的女豪杰。会是体格不输男人的肌肉女吗?或者是锋芒冷冽到难以接近的冰山美人? 方助满脑胡思乱想的同时,也等了挺长一段时间。 方助提早一小时来到会合地点等,但如今已超过约定时间十分左右。 「……没看到人啊。」 车站前广场人很多。要是知道长相,一眼认出倒也不难,不过歌夏却只给了他「大概一看就知道了」这种模棱两可的提示。 真的会来这里吗?正当方助开始起疑—— 「嗯~~!」 不远的树上传来某种叫声。方助瞥了一眼想一探究竟。 「嗯嗯~~!」 一名女孩四肢攀在一颗高约三公尺的树干上。 年纪似乎是国中生,一头黑发绑成马尾,和红色蝴蝶结一同随风摇曳。 浅红色针织衫配上百褶裙,一身one-size的服装套在她娇小的身躯上略显宽松。另外,虽然怎么看都像外出服,脚上那双薄登山靴却老旧到令人怀疑她是不是翻山越岭来的。 一到春天总会出现怪人啊。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因为方助仔细一瞧,发现树上除了女孩还卡著其他东西。与蓝天非常相衬的亮橘色物体,似乎是气球。 「姊姊加油~!」 「右边一点!」 「再往前一些!」 「快看到内裤了。」 往树下一看,发现有群小孩正在替女孩加油。 看样子应该是其中某个小孩的气球被风吹走,卡在树上,那名女孩见义勇为帮小孩们爬树去取,结果陷入进退两难的状态……事情大概是这样吧? 只见女孩用力把手往气球伸去。方助本来觉得应该没问题了,然而—— 「啊……!」 「姊姊要摔下来了!」 「大姊姊!」 「看到内裤了。」 真是的! 方助人像弹簧般弹起来,放低身体重心往树下一滑—— 「哇呜……!」 将从树上摔落的女孩接个正著。 女孩一脸讶异,好像根本没搞懂状况。她先是用一双大眼左看右看,最后在极近距离与方助四眼相交,发出一阵怪声。 「……啊哩?」 方助放开手后,仍僵著不动的女孩跌了个四脚朝天。气球依然卡在树上。 「大哥,你是谁啊?」 「等不到人来的闲人。那是你们的吗?」 问了一名流著鼻水的小男孩后,他点点头。 方助摸了摸下巴,从下方测量距离。 「呦——」 自左袖口射出的黑绳画了半圆,成功勾住轨道上的气球绳。最后方助一步也没动,便轻松取下气球。 小孩们见状「哦哦哦哦!」鼓噪起来。 所以这谁的?方助边问边举起气球,小孩之中最小的一名小妹妹缓缓靠过去。 「你的吗?拿去,要拿好呀。」 小妹妹频频点头,不过她两只手都没空了。 因为她正把一只兔子玩偶抱在胸前。瞧外层的布松松垮垮,大概也上了年纪,可想而知这小妹妹一定走到哪都抱著它。当方助蹲到与小妹妹视线同高,发现钮扣缝成的玩偶右眼已有点松脱。 「你拿著那个还拿气球喔?难怪拿不住啊。」 「菊千代先生是人家重要的伙伴~」 「既然这样……」方助把气球绳绕出一个大圈,往小妹妹的手腕上套去。确实装备好气球与菊千代先生的小妹妹一脸得意地说: 「这样人家『攻守无敌』了吧?」 「你去哪学来这种话——啊。」 远处传来「喂~你在干什么啊~」的呼喊声。抬头一看,原来其他小孩早就把注意力移到其他地方,一群人活力十足地跑到快不见人影的位置。而黑发女孩依然跌坐在地,小妹妹著急地来回交互看著两边。 结果一听到朋友们再次呼喊,小妹妹便一脸不好意思地跑开了。见她不断朝这里挥手,方助也轻轻挥手回应。 接下来—— 「喂……你那个。」 「欸?」 方助没看向一脸讶异的女孩,而是像连珠炮般对她说: 「那个、内裤露出来了。快点——」 女孩瞬间羞红了脸,连忙笨手笨脚站起身来道歉: 「谢、谢谢你帮我。」 「……呼。没什么啦,我只是看不下去,你根本是泥菩萨过江嘛——话说回来,小鬼们真的有 够现实耶。我就算了,可是至少该跟你道个谢吧。」 「没关系啦,能顺利拿下气球就好。」 女孩拍落身上的灰尘,一脸满足的模样。 真是个怪咖,虽然看起来人不坏啦。 「总而言之,你有勇气是很好,但少做那种危险事啦。再见啰。」 「嗯、嗯……真的谢谢你。」 女孩再次道谢后,抱起她放在树下的随身物品——一只朴素的波士顿包和细长皮革包。 方助不再继续寒喧,和女孩道别,回到长椅等待季风家当家到来。 「…………还是没来耶。」 又过了三十分钟。 在这段期间,那名女孩在车站前广场来回走动,一会帮老奶奶提重物,一会陪迷路小孩找妈妈,一会又拚命去帮路旁吵架的情侣劝架。现在则是被路过的肯亚人用斯瓦希里语问路,整个人慌了手脚。 引火自焚到她这种地步实在不是闹著玩,明明装作没看见就好了啊。该说她是烂好人?无法说不的胆小鬼?两者皆是? 至于方助本身,已经等人等到快睡著了。 昨晚睡眠不足,加上这春暖花开的好天气,眼看无法战胜温和阳光的方助开始昏昏欲睡时—— 「那个……」 ——? 一股微弱的声音传来。 方助一睁开眼,看到那名女孩一脸茫然愣在他面前。 才一眨眼工夫不见,女孩手上倒多出许多不必要的杂物。面纸、电器用品店的特卖传单及拉人入教的小手册等等,她似乎没能推辞而照单全收。 「……嗯?怎么,你不当万事通啦?」 「呜呜……对啊。然后,我有件事想问……」 一直被卷入麻烦事,也一路帮到底后,此时她终于有空处理自己的问题了。活像一座移动广告塔的女孩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我正在找一名叫月丛方助先生的人,该不会他已经走了吧……」 「谁知道呢,这里人多成这样,我和你一样找人找得很累啊。」 才这么回完话—— 「——啊?」 方助心想,这个当下,自己肯定露出了蠢到不行的表情。 正因为觉得「不可能」,他才一点都没注意到。 仔细一看,女孩身上背的那只细长皮革包,正是标有家徽的高级皮制刀袋。 「咦?欸、欸……该、该该该不会?」 看到方助的模样,女孩立即有了反应。 方助则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几乎快要短路的脑中只剩下「不会吧?」这三个字乱窜。 「初、初、初次见面!我叫、叫做鸣、季风鸣。非常抱歉来晚了!」 「不可能」成真了。 2 顺带一提,城铁是座锻造之城。 刃都——这其实算是绰号,而非公认的名称。跟所谓「帝都」、「古都」同样,不过是种一般概念上的称呼罢了。 这座城市自古以来受惠于水源流经,作为锻造之城一路发展下来,时至今日,仍有数间技术高超的老练锻造师在北部工业地区设有工房。另一方面,大战后发展起来的新都区则是大厦林立,与以前就存在的旧市区相邻之下,展现出明显的时间断层。 seas城铁分部就位于新都区的中心。 「哦,太好了太好了,你们两个顺利碰头啦。」 在五楼一间小会议室迎接两人的歌夏一身工作服,颈部挂著毛巾的打扮,怎么看都像正工作到一半。 身为武器工匠的歌夏被视为seas的新星,还算小有名气。不说别的,方助爱用的「黑绳」也是歌夏的杰作。他这姊姊人美手又巧,加上个性随和,在年轻人之间相当受欢迎。只不过,歌夏有个巨大缺陷。 至于季风鸣,如今正畏畏缩缩站在歌夏面前。 方助则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放空。 「话说回来……原来如此,消息是真的啊。没想到季风家正式继承人当真是个女孩……哎呀~世事难料啊。」 歌夏手扶下巴,不停在鸣周围绕来绕去。进也不得退也不是的鸣只能「这、这是……?」不安地抱著刀袋。 「嘿呀~」 「呜嘻!」 歌夏冷不防摸了鸣的屁股。 这女人表面上看来挺老实,才给外界「开朗随和大姊姊」的印象,实际上却是随和过度,才产生出举止跟色老头没两样这个致命的缺陷。 「啊哈哈~抱歉抱歉!我只是想帮你舒缓紧张啦——我说方助呀,可别跟我说你已经对这位可爱小妹妹下毒手了喔?」 满脸笑意的歌夏接著改缠上方助。被她这副爱恶作剧的笑容及性格蒙骗而抱持幻想,鼓起勇气告白却被打枪的年轻人可说数都数不清。 不过,看到方助竟然无动于衷,歌夏不禁没了兴致。 「……这家伙是怎样?竟然给我翻白眼,魂都不知跑哪去了耶?」 被歌夏这么一问,一头雾水的鸣也只能不停摇头。 「从、从刚才碰面时他、他就是这样……」 「哦~?」 歌夏试著将手指插进方助鼻孔,仍是毫无反应。 在胡搞一阵后依然看不出所以然的歌夏,决定先把这彻底成了稻草人的弟弟丢到一旁,以一声「既然这样」切换话题,对著将会议室一分为二的拉帘另一头喊话: 「宣传部~可以进行下去啦~」 话声刚落,便突然有名男子冲出来。 「欢迎您大驾光临!」 「咿!」 突如其来的大嗓门让鸣整个人吓得倒退三步。 男子身著西装,个头娇小,在这个城铁分部担任宣传部门负责人。原本边整理资料边等歌夏喊他出场的男子看了看室内,一脸讶异地问: 「……哎呀?没看到当家大人耶?」 「正把头钻进长桌底下发抖呢。」 顺带一提,屁股没藏好。 在安抚鸣,把她这活像受到惊吓的草食动物拉出来,进入详细解释的阶段后,男子可说化为机关枪讲个不停: 「哎呀当小人听到消息时本来有点怀疑但一睹您庐山真面目后不得不信您就是季风家现任当家!可真是既可爱又年轻呀!」 「啊、啊啊……」 「的确比小人所想稍微年幼点但还在容许范围内不要紧不如说中间差异造成的冲击非同凡响!想必您已大致听过概要不过容小人再向当家稍微解释本次得麻烦您完成的工作!」 「那、那那那个我、我我……」 完全插不上话的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宣传负责人看向手中的资料,, 「让小人看看……季风鸣,三月十九日生刚满十五牡羊座ab型,身高l47公分体重39公斤三围由上而下分别——」 「啊!不!请问你说的工、工作是什么啊”」 不时传来的一些单字进入方助一片空白的意识中,让他的双眼再度聚焦,脑袋重新启动。 最先注意到这件事的是鸣。她与方助对上眼,「啊!」了一声。 「那个,你还好……」 「骗、」 「骗?」 勉强挤出来的只有一句话。 「骗人的吧!」 「哇!什、什么骗人!」 其实方助清楚没什么骗不骗人。尽管刚才他大部份的意识飞到了九霄云外,但仍将在他面前的这段对话听进去了。 话虽如此—— 「因……因为……因为你、你……!」 方助指向鸣的手指抖个不停。 比起这名矮自己一个头,一张娃娃脸及驼背的缘故让外貌看来比实际年龄稚幼的女孩,她紧紧抱在手上的刀袋还更气派。到了她这种程度,不只是「衣架子」,同时也是「刀架子」。 「季风家的!当家!怎么会是你这从树上摔下来连路边发的面纸跟传单都推托不掉又露内裤的家伙!」 「跟、跟内裤又没关系!」 「唉呀呀……」这时歌夏从旁介入两人。 「方助方助,冷静点吧,姊姊觉得你大声讲那种事不好喔。」 「是要我怎么冷静啦!她的斯瓦希里语可是气球传单又从树上吵架的老婆婆耶!」 「哈哈,原来这位就是负责担任当家贴身保镳的刃走小弟吗你也很年轻嘛!你会吓到也难免不过是否请你放低声量还有内裤是怎么回事呢?」 事情越说越复杂了。 该说歌夏好歹是监护人吗,只见她沉著地「呼」叹了口气。以她的立场来看,不是不懂方助因为季风家当家的反差陷入一团乱的心情,然而—— 「啊!那里有名刀长曾根虎彻!」 「什么!在哪?」 咻! 在看向窗外的空档挨了一记手刀,方助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做了个内裤、妖刀和肯亚人的恶梦。 「嘿。」 「咕嘎!」 重按在下腹部的一掌让方助清醒,模糊不清的视野中看到的是摆出蹲马桶姿势的歌夏。 方助像是触电般弹起身,戚觉会议室内的景象比刚才更清晰了。从他被击晕后虽不到五分,情绪却已径自冷静下来。如今鸣站在歌夏身后,宣传负责人则抓紧机会,全神贯注地确认资料。 方助动起依然冒著金星的头,抬头看呆呆愣在原地的鸣。 「真——」 在进行最后确认前,方助重新调整呼吸。 「真的就是你?」 「你这呆瓜,眼睛长到背后去,没看见人家拿著印有家徽的刀袋吗?天底下有哪个蠢货会以为那里面装的是把竹光,又把人家当普通女孩子的?」 对啊,明明无庸置疑,胜过任何铁证不是吗。 印有季风家家徽的高级皮革刀袋,以及收在其中的名刀国纲—— 方助不禁「咕嘟」咽了口口水。 长达十年来憧憬的「名刀」如今就在她手中——方助连忙缩回往前伸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歌夏见状,露出一脸总算等到时机的表情,继续说下去: 「好啦,我快点说一说吧。你的工作就是协助及保护将于城铁停留一星期左右的当家,城内巡逻会有其他人去做,总之你只要专注看好当家,听懂了吗?」 方助边听边频频点头,直到注意到某个关键字才挑起眉。 「你说一星期后?」 也就是三月底,学生的春假进入尾声的时期。 方助记得那一天会有什么,最后是鸣语带迟疑地说出答案。 「好、好像是刀展。」 第十四届刃都刀剑展览会。 在城铁这座城市中,seas有时会将保管的刀剑拿到一般展示场供人参观。 历史悠久的许多名刀都富含艺术价值,因此应该将这些已无人使用的刀剑作为艺术品让民众参观——虽然这是展览会的宗旨,却有一半算是藉口。 讲白一点,seas依然是个持有刀械武器的武装集团,哪天没准会树大招风。因此seas真正的目的是想博得一般民众的认同,来提升民众对其活动内容与意义的理解度。 基本上一年只会办一场,而实际上几年一办,办在哪个季节都没有固定。 「刀展……难道到时要办什么活动吗?」 「嗯、嗯,好像是……可是详细内容还没……」 到目前为止,这是方助最感兴趣的一刻。 这也难怪,因为方助在还小的时候曾参加过第十三届刀展。名刀陈列的景象对当时的他带来剧烈冲击与感动,如今仍历历在目。 「哦~反应果然很快,毕竟你期待很久了嘛。」 「最近我就是为它而活啊,连上一届的事我也还记得喔!再怎么说那可是小龙景光、小夜左文字,以及号称『天下四剑』的三日月宗近都展出的传说届数啊!」 只要一提到这些有名的刀剑,方助一双眼便彷佛变回孩童般天真无邪。 说穿了就是狂热迷。由于过去的经验,尤其是对季风家的懂憬日渐升温,使得方助一提到鉴赏名刀这方面就毫无抵抗力。 「所以?季风家现任当家要去刀展?钢之血族去到那是打算做——」 当方助兴奋追问,原本还在整理一些必要文件的宣传负责人停下动作。 「——十分抱歉,这件事目前还得保密一阵子才行呀!来来当家快这里请,今天就先麻烦您在这边和这边填写一些必要的资料!」 「咦?好、好。」 突然被叫到的鸣一脸慌张转头看向方助。 在方助以「别管我快去吧」的手势回覆鸣担忧的视线,她仍一边不时瞥向这里,一边不安地看著资料。 歌夏望著鸣娇小的背影,接著侧眼瞪了方助说: 「你这家伙就是静不下来,要是以后光跟你解释工作就得解释半天那还得了。」 觉得自己真没面子的方助尴尬地搔了搔头。 唉,我也不是不懂你就是了——歌夏苦笑说完,立即收起笑容接著问: 「——听说你昨天跟持妖刀的犯人正面交锋?」 歌夏的声音比刚才都来得低,这是她谈正事时的语调。 方助自嘲地「哼」了一声,耸了耸肩。 「根本算不上交锋,因为我几乎都在逃啊。」 「哈哈……不管怎样,你人没事就好。爷爷在电话里可担心你了,一直问方助你脑袋还在不在呢。你千万别太乱来啊。」 歌夏所说的「爷爷」名叫久利富冬乡,是她的亲爷爷。尽管已经隐退,但他既是与s e as诞生有关的功臣,如今也以顾问之姿奔波各地。 然后对方助而言,更是「绝刀术」的师父。 「绝刀术」是种十分古流的战斗术,源自于战乱时期的暗杀术。 举凡徒手格斗、擒拿、暗器及隐身匿迹再偷袭等,专注于「不拿刀便能击败持刀敌人」的技巧。这种先运用身体所有部位来使敌人眼花撩乱,最后再下杀著的作风十分适合方助,彷佛是要弥补他无法练剑的缺陷。 说是这么说,目前他技艺未精,想达到皆传的地位还差得远。 「我知道,让他操心我很抱歉,但事到如今我没打算放弃。」 「唔……其实我个人也不希望你直接去现场耶,那里又危险,然后你又没剑可用,多少还是会担心啊。」 「我会注意啦——说到这个,那老姊你呢?」 「啊?我怎么了?」 「去现场啊,老姊你以前不也是剑士,难道没考虑过重操旧业吗?」 歌夏目前是名武器工匠,不过以前有段时期曾以剑士身份大显身手——据说如此。 这件事他只有从他人口中听说。然而,听了方助一本正经的提问,歌夏却只直直盯著他的脸瞧。 「怎么啦方助小弟弟,在做白日梦吗?哪个蠢货在那里道听涂说?」 「听了可别吓到啊,那个蠢货就是我们家的爷爷……是说这话题都讲过几次啦?你也差不多该承认,别再装蒜了吧。」 「哦~哼~我不知道~爷爷都高龄九十八岁啦~大概脑袋有点痴呆了吧~你倒是说说我拿过什么剑~」 每次提 起这个话题歌夏肯定会装傻,不过方助也有继续追问她的理由。 其实没什么,一个非常现实的理由,就是她过去的爱刀—— 「兼定啦兼定!我不都说了好几遍,要是你拿著那种货色就让我看看嘛!」 兼定——和泉守兼定。 时至今日,源自室町末期的美浓国,随后移住到陆奥国的刀匠一族仍是名声响亮。绰号「之定」的第二代兼定甚至锻造出名列「无上大名刀」的杰作,堪称足以代表古刀的巧匠。 歌夏的爱刀便是活跃于江户末期的会津十一代兼定所造——的样子。假如这件事当真,那确实不得了。方助自从得知此事后,可说是再三拜托歌夏让他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兼定。 然而,歌夏本人总是装傻装到底。 「没门没门~就算退一百步,我以前真的是剑士好了,刀也早就还回去啦。正规剑士的佩刀都是供给品,一旦从前线退下来都得交回保管的。」 「呜咕……」 方助完全遭到封杀,歌夏也不让他继续追问,迅速转移话题: 「所以呢,你有好好拿著那个吧?」 每当谈完工作的话题,她一定会确认这件事。 「……哼,这还用说,你看。」 方助手伸进领口,取出一个挂在脖子上的小囊。 是护身符。 记得被强迫挂上是在自己七岁那年。这护身符是当时还是学生的歌夏硬要赌一口气而亲手缝制的,外观起初还挺可爱,结果却越改越坚固。如今成了一只袋口皮革经过特殊处理,再以细炼当吊绳的护身符。想必是身为专家的坚持让她做得如此彻底吧。 「很好,那可是个保你无病消灾家庭平安,连交通安全都包进去的超灵护身符,全多亏它你才能平安无事,千万别让它离开你了啊。」 「你这话我听到耳朵都长茧啦。话说回来,这里头究竟装了啥呀?你从以前就设计成不让我取出内容物耶?」 「一种传统迷信下的产物,取『没弹弹』之意来达到躲子弹的功效,说穿了就是放女人的阴——」 「好我懂了你给我闭嘴!」 「嘻嘻,开玩笑的啦。」 根本是严重性骚扰,假如是真的,方助恨不得马上把护身符扔了。 被四两拨千斤草草打发掉的方助叹了口气,同时望向鸣的背影。 察觉到视线的鸣转过头来。 一对毫无邪念的浑圆黑眼。尽管身处不熟悉的场所,面对不熟悉的事而有点困惑,鸣仍然努力挤出一抹微笑。 在如此你来我往间,太阳已不知不觉西沉,方助带著被狠狠摆了一道的心情走在夕阳时分的街上。 颇具立体感的云缓缓飘过如同将红蓝双色颜料混在一起的天空。夕阳照在大楼上产生巨大黑影,地面上也陆续有路灯这类人造光亮起来。 「——哇、哇……-」 走在大街上的鸣似乎无论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 只见鸣紧紧抱著刀袋东晃一下西晃一下,方助一面大步追在她身后,一面以教导小孩的语气叮咛她: 「当家,你……您这样跑会跌倒喔。」 「才不会呢。」 鸣似乎会在新都区一间名字相当气派,三十层楼高的豪华饭店短期滞留。只不过看鸣这副模样,感觉高过两层楼的建筑物在她眼中都长一个样,根本不晓得什么叫饭店。 「欸欸,方助先生。」 「什……有何吩咐?」 方助操起根本不熟悉的敬语,拚命装得毕恭毕敬。 毕竟冷静下来一想,对方可是钢之血族,存在本身就像是王牌,位阶比起能对刃走颐指气使的剑士更伟大。鸣在听了方助有点别扭的回答后,露出一副复杂的表情。 「……我、我觉得,你像之前那样说话比较好呢,毕竟我其实一点都不伟大喔。」 这是什么话?对于接触刀剑这块领域的人而言,钢之血族岂有不伟大之理? 「不伟大……我觉得没这回事啊。」 「不,因为我是假货啊。」 ——假货? 总觉得鸣这个讲法有点吊诡。虽然她没威严到可能和黄金鼠互瞪都会输,的确不像是剑士,但好歹也继承了剑,这样说自己真的好吗? 看到方助有点发愣,鸣无奈地一笑。 「可、可以吗……感觉那样讲话好难为你……」 呜呃! 回不上话,好像彻底被看穿了。要是因此反过来让她担心自己也没用,所以方助花了短短十秒做出决定。 「……知道知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硬撑,不过你也直接喊我名字吧,这样我会比较轻松。」 「嗯、嗯!」 要是被其他剑士大人看到现在的亘动,可不会只被酸几句就了事啊——想是这么想,但方助一见到鸣那副如释重负的笑容,总感觉这么做还是对的。 至少这家伙是个温厚善良,纯朴诚实的好人。 「欸方助,那是什么?」 「嗯?喔,你说那里……不就只是柏青哥店的招牌吗?」 「柏青哥店?」 方助想都没想,反射性地回答这个突来的问题后,鸣瞪大双眼,想要看清楚华丽的电灯泡排出的每一个字。 看来她似乎认为眼前的景色十分新鲜。无论是林立的大楼群、四处都有的看板、甚至每一条小巷弄,鸣都努力挺直略显驼背的身体,享受眼前这条对夜晚绽放光明的街道。实在好奇到有些不寻常。 「那么那个呢?看起来好像铁制的鸟居喔。」 「那不是鸟居,是天桥。你看,上面有人在走动对吧。」 「那个也是天桥?像座大桥可是弯弯曲曲的那个。」 「不是,那是高架的高速公路,不是给人而是给车走的……欸,我问你——」 「欸欸那么那边的建筑物呢?」 「不就是家超商吗……」 鸣的表情豁然开朗。 「超商……啊,我知道超商,就是一个小菜店点心店书店烟酒店银行邮局都在一起,很厉害的地方对吧?」 「……大致上对,打工的店员很辛苦啊。话说你……」 鸣的好奇心真的不寻常。 感觉又和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不太类似,因为她几乎一切都像「第一次看到」。 「?」 鸣兴奋地到处转来转去,相当乐在其中,倒也没必要特地泼她冷水——如此心想的方助于是换了话题。 「是说,我们交换一下手机号码吧,这样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才能马上连络。」 鸣闻言瞬间停止动作,说出一句令人不敢置信的话。 「……手机?是什么?」 ——不是吧? 「不不不,不会吧?就是电话啊,手机啊,长这样……你没有吗?」 「咦……电话不是黑黑的,要喀啦喀啦转动的东西吗……?」 这家伙是活在哪个时代的人啊? 看到方助一脸傻眼,鸣理解到自己说了奇怪的话,害羞地低下头来。 「……对、对不起,因为我一直待在家里,不太知道外面的事……很奇怪吧。」 被路灯照射的脸蛋有点泛红。 方助思索一会后,轻轻咳了一声。他的确有点讶异,不过这并不表示鸣有必要道歉。 「没什么好奇怪的喔,人总会这样嘛。」 「是、是吗……?」 「毕竟你出身名门剑士家族,肯定至今为止都在远离尘世的深山里修练,所以会这样也不奇怪,不是吗?」 虽说有程度上的差别,但钢之血族隐瞒一些隐情是很普通的事。 其实方助这段话有点半开玩笑。自己再怎么说也只是外人,对于鸣的种种身世背景只能全盘接受。没想到—— 「——好厉害喔。」 鸣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方助一脸「不会吧?还真的喔!」的表情。 「……你真的在深山里修行?」 「嗯!不过太好了,原来不奇怪啊。那那那,方助你又是在哪里修行的?我一直待在山里,可是如果去海边,就能进行耐寒锻炼法呢。」 总算找到一个自己懂的话题,使鸣的声调略显开朗起来。看著鸣拼命挤出话想与他对话的模样,方助无奈地搔搔头回答: 「我是有去海边体验过耐寒锻炼法……不过基本上还是在道场里啦,嗯。」 「道场?好棒喔!那不就不会被雨淋湿了吗!」 「连屋顶都没有!苦行者吗你!」 鸣连忙挥了挥手。 「啊!不是啦,当然有屋子喔。我住在山间的小屋里,一直在山里修行。因为爸爸和哥哥都叫我这样锻炼我的五感……」 突然之间。 鸣不再说下去,而是露出一副讶异的表情朝空中东瞧西看,同时抽动鼻子,闻起空气中的不知什么东西。 「……是不是有股烧焦的铁味?」 到了这个时候,方助也察觉到了。 他瞬间切换思绪。 「安静,别转头,有人在……可恶,只凭气息没办法知道数量啊。」 他们被人跟踪了。 或许是从方助变脸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鸣跟著紧张起来,同时理所当然地说: 「——你是说那些脚步声相同的人?」 「嗯,他们大概刻意让步调一致吧,不即不离……欸,不对啊?你怎么知道?」 「嗯,有三个人,在那边,那边,还有……那边。可是好奇怪喔,明明他们不在一起,却好像在和谁说话。而且我好像听到我的名字……会是自言自语吗?」 「那就是手机喔。——真惊人啊,你的耳朵是怎么回事?我可是完全听不到啊。」 哼哼~ 虽然表情没什么变,鸣仍用鼻子稍稍喷了口气。啊,这家伙在得意。 「算了,既然你听得到就麻烦听仔细,再把每个人的详细位置告诉我。」 鸣只轻轻点了点头回应,而方助的表情变得更为凌厉。 「剩下就由我来办。」 「——咕呃!」 第一人。 「呜!」 第两人。 「喔哇……!」 第三人。 「呦,你们在找的家伙长这样吗?」 方助小声询问抓到的第三人。 方助靠著鸣的听力掌握对方的确切位置,再让三人以为自己被追赶,像个幽灵般一个个引诱他们上钩。 方助所学的绝刀术追本溯源就是种暗杀术,隐匿踪迹也是他被传授的技巧之一。 「你这小子……!」 「别大声嚷嚷,你只能回答我两个问题。一,是哪边的哪个家伙画的人像?二,目的是什么?」 另外两名同伙被五花大绑,倒在小巷更深处。尽管不晓得是哪来的家伙指使的,结果不过就是群尾随技术三流的货色。 看上去似乎不是剑士。只是随便找来的小混混吗——虽然鸣所说的「烧焦的铁味」让方助颇为在意,不过难道另有其人? 见到同伙都被五花大绑,第三人仍然露出顽强的笑容。 「嗄?怎么,你这算在逼问?如果我不说呢,你又能怎样?难道要拷问?敢不敢嘛?」 方助的黑绳「咻」地缠上对方手指。 接著方助像翻花绳一样动起手指,绳索便「唰」地陷进这名男子的手指,只要稍微再施点力,想折断男子一两根手指可说轻而易举。 「你真以为我不敢?」 男子吓得不敢呼吸,因为他看出面不改色的方助绝不会犹豫。 不一会,男子以紧绷的声音开始笑。 「咕……哼哼、哼哼哼。算我输给你,就特别回答你一个问题吧。我们只是来带话的,能跟踪你到最后当然最好,不过像现在这样被抓到也没差,反正只要把话传给你就行啦。」 「啥……?」 「我们也搞不懂是怎样啦,不过至少我知道你这家伙一听,肯定没时间继续在这逼问我啦。」 男子也没嚣张多久,继续说了下去: 「——对方要我跟你说『想谢谢你气球的事』啊。」 3 新都区和旧市区之间,布满死角众多,宛如迷宫的小巷弄。 总算来到指定地点后,前方看得见一间遭到废弃的工厂。 里头是个直通屋顶的宽敞空间,地面上随处堆积著熔接机材及板金器具,大概是私人铁工厂遗留下的残骸吧。 此刻已是黄昏时分,工厂内却连夕阳都照不进来。方助虽然没能马上适应黑暗,不过跟在他身后进来的鸣一眼就发现了。 「那、那里!」 这家伙连视力也很好吗?方助讶异之余,努力凝神往鸣所指的方向望去。 在由锈斑装饰,杂乱不堪的空间另一头,能看见两道黑影。 其中一道是名男子,而他身旁竟躺著两人白天在车站前遇见的那名气球小女孩。 「你、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我马上就过——」 「——别鬼吼鬼叫,她只是睡著了。」 从黑暗的另一头传来的声音有股奇特的腔调。 男子站了起来,身上穿著一套由强韧特殊纤维织成的高级防刃衣。 在黑暗中仍引起方助注意的,是一对鲜艳蓝眼以及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柔顺金发。在从废墟入口进来的微微夕阳照射下,简直就像浮现于黑暗中一般耀眼。尽管只瞄到一眼,也能明白对方是名令人惊艳的美男子。 「那、那个小妹妹没事吧?你、你做了什么……!」 比起还不知真面目的对手,鸣更担心小女孩的安危。 蓝眼男子瞄向小女孩,一副无趣地耸了耸肩。的确如他所言,小女孩只是睡得很沉,身上似乎没受到什么伤。 「不过是个饵,如今顺利把你钓出来了,我又何必动这个小鬼——大名刀,善鬼国纲第二十一代正统继承人,封刃拔刀术的季风鸣就是你吧?」 被技狯的视线一瞪,鸣的肩膀瞬间一颤。 「我有事找你……不必问东问西,我要快点了事。」 蓝眼男子直直注视著鸣,毫不迟疑踏出一步。而突然被锁定的鸣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畏畏缩缩地往后退。 方助闯入两人之间。 「到此为止了,给我停下。」 他手上已拿著从上衣内拔出的lcr,把枪口瞄准十几公尺远的蓝眼男子。 这时,蓝眼男子才总算望向方助,露出一脸路旁小石头突然乱动起来的厌恶表情。 「——你这家伙是怎样?」 「哼,眼里总算容得下男人啦?我才想问怎样哩你这小白脸。突然冒出来还说要快点了事,是要我们说什么?」 方助一边说,一边在脑中计算时间。 这起事件很有可能与妖刀有关。在将那几名传话的小混混五花大绑后,方助通知了城铁分部。不过由于这一区的路太窄,车子很难开进来,地点又很难找,援军要抵达这里少说得估个十分钟,久得很难拖时间。 「天底下没有哪个蠢货会对路旁的小石子解 释目的吧?滚开,我要找的是那个小鬼。」 「我说你啊,难道在学校没学过有话想对朋友说时要讲清楚吗?当家大人很忙的,想展现爱意的话还是先去写成信,再交给我帮你转达吧。」 方助特意选择挑衅的词汇。两人正面相对后,蓝眼男子似乎比方助稍微来得高。 最先吸引方助注意的是男子右手提著的合金制长型来福枪箱,全长大约和男子身高差不多。尽管不晓得内容物,重量应该还是轻不到哪去。 方助边注意蓝眼男子的动作,头也没转地对鸣说: 「我来挡下他,你趁机去救那个小妹妹吧。」 「……!太、太危险了啦!应该由我来对付他……!」 「不行。」 「可是!」 不明白对方目的为何,假如真要动起手来,交给钢之血族处理当然是最好。 这点用常理来想再清楚不过,但那种东西不过是个称号。望向鸣脚边之后,方助立即下了如此判断。 ——她不可能拔得出来。方助甚至对自己这冷静的单方面判断抱持确信。 「看到现在还抖个不停的家伙,我怎么可能说得出『你去战斗』这种话啊!」 呜畏惧到都快站不住脚了。方助当然无法立即相信这样的她能成为战力,毕竟他已在各式各样的现场中体悟到判断只要慢了一秒,就足以攸关生死。 「原来如此,这么想先被我收拾吗,『朋友』……」 蓝眼男子那张活像能面具的脸总算有了变化。 露出一抹饱含讽刺,如同野兽在蹂躏猎物时的残酷微笑。 你看仔细吧,像这家伙就没有迷惘或恐惧,打从一开始就充满「干劲」。 「好吧,在拿到刀之前,就先完成你这家伙的心愿吧。」 当对方崭露敌意的那一瞬间,方助想都没想就开了枪。 出奇不意的两发,目标是手掌。 蓝眼男子的反应十分迅速。他竟将巨大来福枪箱举在身前,直直往这里冲来。 动作中根本感觉不出任何细致度,甚至可说「遭到攻击才有了反应」,简直和动物没两样,但同时也快到令方助毛骨悚然。子弹直接遭盾弹开,都还来不及开第三枪,间距已瞬间被拉短。 轰—— 方助反射性地往后一仰,一股低沉风声传进耳中,浏海飘起的同时,鼻头也感受到一阵飓风。 原来是蓝眼男子靠著腕力举起来福枪箱一记横扫。 「你这哪来的怪力啊……!」 没命中目标的枪箱击凹铁柱。方助见状不禁呻吟,鸣则吓得尖叫。 「快点!别管我!」 「啊、可、可是——」 「你给我担心那个妹妹啦!」 「嗯、嗯……!」 鸣用不稳的步伐冲了出去,绕了一大圈,朝工厂深处的小女孩跑去。 方助从对方的武器——枪箱挥动的范围内进攻。 尽管「内容物」也是问题所在,但这家伙只不断将箱子当铁锤用。究竟是其实里面没有武器,还是觉得对付方助之流根本不必用到? 哪种都好,既然不开就不让你开,直接干掉你。 「缚阵。『瞬霖』!」 绝刀术的打击——从极近距离靠著身体扭动与半步的加速度再释放出去,几乎没有预备动作的左拳。 蓝眼男子瞪向方助这一拳,仍然做出把箱子当盾牌这种只能用动物来形容的反应。 叽——传来拳头打在箱子上的触感。硬度十足的箱子承受住冲击,同时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晃动了。 相隔只剩一只臂距的两人互瞪,就那么短短一秒。 紧接著一脚踹来—— 方助将身体往左一侧,闪躲男子这记简直就像撞钟般毫不留情,往腹部招呼的打击。尽管根本形同干架时胡乱拳打脚踢,要是小看他那遍及四肢的怪力,被打中绝不是闹著玩的。 很好——方助这时将右手握著的lcr直直往头顶的天花板拋去。 绝刀术虽主打出奇不意,倒也预设了双方正面格斗的情况。因此以进入对手攻击范围时的体术为主轴,方助从小就受到如何施展快狠准打击的严苛锻炼。 他在侧身闪过那一脚后,利用回旋力往对手脸上甩出拳背。蓝眼男子弯起右臂挡下,带给方助一阵重重打在岩石上的触感。方助硬是不理会想要捏烂自己手臂的一击,而是早一步以脚后跟往蓝眼男子膝盖劈去。没想到,蓝眼男子竟来得及反应,侧过身体想拉开距离,方助当然继续追击。 出指朝有如蓝宝石的双眼刺去,蓝眼男子稍稍后仰上半身便躲了开来,不过手指掠过眉毛的触感依然让他不悦地绷起脸。 方助驱使形同格斗技大拍卖的体术,还设下重重陷阱来牵制,无论如何都不拉开与蓝眼男子两人间的极近距离。 蓝眼男子动了怒,突然高举来福枪箱—— 咚! 往脚下的地面一劈。 「呜喔……!」 箱子嘎吱作响,水泥地面也「磅啪」应声裂开,产生强烈冲击。 集中在体术上的注意力顿时散了。重心不稳的方助直觉这样下去会有危险,放弃继续追击——的这个空档,蓝眼男子瞄准脸部就是一记右拳。 方助全身顺著风压闪躲,再以媲美特技表演的后空翻拉开距离。 缠上了。 原本形同斗陀螺般缠斗的两人,如今拉开大约五公尺的距离。 lcr像是突然被想起般掉了下来,回到方助伸出的右手上。蓝眼男子不悦地咋舌——理由就在他提著的箱子上。 黑绳竟系在蓝眼男子与方助之间。 在刚才搏斗的途中,黑绳已将蓝眼男子的右臂连同箱子绑在一块。黑绳紧紧绷在两人之间,方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举起右手的枪瞄准对手。 扣下扳机的同时,蓝眼男子的全身涌现超越之前的温度与怪力。 「小意思!」 「什——」 感觉身体突然「咻」地浮起。 这不只使得方助的准星偏离,全身更遭受剧烈离心力侵袭,根本没空管子弹飞去哪了。一理解自己反过来被对方抓住黑绳甩动,勉强取回上下平衡感的方助不禁哀号: 「——你这家伙力气是多大啊!」 尽管遭到甩动,方助仍勉强踏回地面,用形同甩尾的方式疾冲。前方就是柱子,方助踢了地板来回避冲撞,不过蓝眼男子一见状立即拉紧黑绳,想把方助拉过去赏他一击。 清楚想靠拔河赢过对方只是天方夜谭的方助一边以指尖控制黑绳,一边调整自己的姿势并持续跑动,化为狂风袭卷下不受控的风帆。 在地势复杂的工厂内东奔西窜,扬起大量尘埃的方助这时终于停下脚步。原本缠在左手腕到手肘间的黑绳拉得只剩三分之一,让方助控绳的手臂也被扯得十分紧绷。 ——连上了! 想缩短距离的蓝眼男子才发现自己竟动弹不得。 原来经方助到处狂冲的结果,黑绳有如一张蜘蛛网勾在工厂内梁柱及器材上,等同将蓝眼男子与整个工厂的地形连在一起。 「你这家伙……!」 就算蓝眼男子力气大到能甩动方助一个人,也不可能将所有梁柱和器材通通扳倒。抓准对手停下动作的好空档,方助将黑绳切离手套,压低重心滑步进攻击范围后回旋身体,最后踏稳重心,将双脚产生的冲击力全吸收到右臂。 作为一种拘捕术的绝刀术,拥有一连串被称为「缚阵」的技巧。 主要是打击技与关节技,另外像 二章 关于刀刃 1 「您这样我很头疼呀,当家大人!」 一名坐在长椅最右侧的秃头男激动大喊,口水喷得到处都是。 两人目前在城铁分部十三楼会议室的正中央罚站著。 方助本来以为是被叫去商讨日前在废弃工厂遭受陌生剑士袭击一事,结果话题主轴和他想的有些不同。 「您的行为实在太过鲁莽!令我太难过啦!哪怕只要错了一步,都可能造成无法收拾的后果呀!」 秃头男一颗亮晶晶的脑袋胀红得跟煮熟的章鱼没有两样,同时不断激动拍打桌面。 原来两人被叫来的理由,是得为了鸣拔出善鬼国纲及随意使用封刃拔刀术的行为挨骂。 鸣整个人畏畏缩缩。明明此刻方助的身体还因为挨了蓝眼男子那一击而隐隐作痛,却只能默不吭声,头低低地站在一旁。为了纡解郁闷,方助在脑海中替眼前的几个人取绰号,从左至右依序是竹竿男、胡子男、秃头男。 「我已明白大致上的来龙去脉,也听您说了那名剑士的所作所为。话虽如此,相信您非常清楚,就算事态紧急,随意在未获许可的状况下拔刀仍是不被允许的行为。」 胡子男语气平静,但明显听得出在责备鸣草率行事。 鸣完全无法反驳,只一直低头望著地板,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回答: 「对……对不……对不起……」 seas的规定是,若正规剑士没获得所属分部的许可,绝对不能拔刀。刀剑本身就是种凶器,绯钢剑士也跟「拿著刀械的一般人」天差地别,但鸣不只是比剑士更高阶的钢之血族,而且还是当家。 使出封刃拔刀术会发生什么事?强大「斩击」带来的一小部分结果,正如同方助亲眼所见。 「如今不是您一句『不知道』就能了事。虽然我在听闻季风家继承人将是名年轻少女时就有不好的预感,但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快成真啊。恕我直言,能否请您重新好好审视自身的立场呢?」 胡子男的口吻标准示范了「表面恭维,内心鄙视」的写照。 无论年纪大小,钢之血族在整个组织内立场特殊。尽管刚才这两人对身为季风家当家的鸣讲话仍保有一点礼貌,此刻听起来却格外讽刺。 「——那个。」 听著这些粗暴的责备,方助说什么都无法再忍气吞声下去。 「这次责任都得怪在下。鸣……当家大人并非随意拔刀,全是为了拯救在下才不得不为。一切都怪在下技艺不精。」 「若今天换作普通的剑士,于情我们当然会选择原谅。毕竟当时处于无法连络分部的状况,过去也不是没有因此演变为市街战的前例。」 「可是这只是结果论!再说贵为钢之血族,理当遵守必须的风范!恕我失礼,要是当家您这个样子,可是有损季风之名呀!」 秃头男激动得整颗头都快冒烟了。「但是……!」当方助不死心想反驳时,有股不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 「几位没必要那样责备他们吧,他们做得很好了呢。」 竹竿男看向房门,明显板起一张臭脸。 「英国没有敲门的习惯吗?」 「失礼了,因为我在门外感受到沉重的气氛。这么说或许有点厚脸皮,不过请几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再责备他们好吗。」 方助转过头一看,讶异地睁圆了眼。几名佩剑的男性走进会议室。 每当看见持有刀剑的人,方助有先看刀剑看起的习惯。 这几名男性腰间所佩的是刃幅较宽的阔剑。西洋风的外衣乍看过于华丽,其实相当坚固耐用。从这群人身上找不出半点无谓的动作和空隙,而他们虽讲得一口容易让人误会的流利日文,但几名男性全都是外国人。 站在前方的男性客气有礼地鞠了躬。 「两位大人初次见面,我是自seas欧洲本部派遣而来的正规剑士,名为达利路·菲尔顿,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方助心中充满「为何这样的家伙会来到日本城铁分部?」的疑问,不过面对朝自己日式鞠躬的男性,方助仍然向对方鞠躬回礼,鸣则慢了一拍才跟著鞠躬。 「所以说,查出什么没有?」 听见依然坐在位置上的胡子男以傲慢口吻询问,菲尔顿转过身去: 「目前尚未查出那名犯人的藏身地……不过历经昨日一事后,我们掌握到十分有用的线索。」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鸣与方助二人只能呆呆愣在原地。 「哎呀失礼,还得对两位解释才行,毕竟两位:一定知道昨天发生什么事吧——没有问题吗?」 「……说下去吧。他们也算不上毫无关联。」 「十分感谢。那么,容我依序向各位解释。」 只闻菲尔顿一个号令,在左右两旁待命的部下提著公事包走近白板。仔细一看,白板上记载著几前天由欧洲本部告知城铁分部的「某起事件」的情报。 部下从公事包中取出一张放大成a4纸大小的照片。 「——一个半月前,一把『魔剑』遭人抢夺。」 魔剑。 方助可不会轻易忘记,因为照片中正是当时蓝眼男子挥舞的大剑。 「我们将这把魔剑用代号『传说级/number·eleven』相称。长约莫一百四十公分余,剑身既宽又厚,重量不容小觑。这把剑被锻造出的正确时期仍然不明,依照现今标准分类属双手剑。然后,最大特徵在剑身上的痕迹。」 一如菲尔顿的解释,大剑的剑身上看得见不祥的鲜红色痕迹。 这鲜红色痕迹看起来并非原本就刻在剑上,而是后来才烙上或染上的。尽管稍稍泛黑,照片中那从剑锷沿双边剑刃窜上剑锋的红色痕迹依然鲜艳得刺眼。 这些是某种生物的血——方助如此确信。 一般而言,没被擦乾的血理应会变成浊黑色,但是这把剑身上残留的血如今仍呈红色,用种奇怪的讲法就是太过「新鲜」了。受好奇心驱使的方助开口询问: 「……剑名叫?」 「目前仍未知,毕竟在详细鉴定前就被夺走了。至于以『eleven』相称的理由充其量……只是代表此剑是经欧洲本部正式认定的传说级第十一号罢了。」 所谓传说级,是seas制定来分别刀剑的等级之一。 作为保管与使用上的基准,刀剑的等级依照欧洲本部的规格,分为五阶段——基本为第四级、第三级、第二级、第一级。 一般而言,日本的刀剑照样该以此规格称呼,不过出于以前的习惯,也有「数打刀」、「名刀」、「良名刀」、「大名刀」这种称呼。 在此规格下的「传说级」,换句话说就是超出规格,无法光靠品质分类的货色。「传说级」正如其名,通常都是指那些记述于世界各国传说中的刀剑。 「所以呢,夺走这把叫『eleven』来著的主嫌就是那个蓝眼混蛋吗?名字叫啥?」 「海因茨·佛格尔。与其说主嫌……不如该说实行犯比较妥当,因为不排除他还有其他后台。」 海因茨——想起那名金发蓝眼的黑衣男,方助在心中忿忿咬牙。 那家伙非比寻常的力量难道就是魔剑之力? 「我们乃是奉seas欧洲本部之命组成的追踪部队。至于他们最主要的目的……你逮捕来的三名犯人说出了一件很有意思的情报——看样子他们似乎打算『猎刀』呢。」 这里说的「猎刀」,是指非法强夺刀剑,再透过管道贩卖的行为。 尤其一些赫赫有名的名刀,更形同一笔巨额财富。这种商业行为从以前就存 在,不过在历经大战后的混乱时期,市场膨胀成了相当庞大的规模。据说诸多过去消失在历史潮流中的名刀,便是如此在黑市间流通。 「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过『剑鱼』这个名称?这是个近来急远成长,以刀剑为主的武器走私集团,而海因茨似乎和那群家伙有关联。他之所以能顺利带著魔剑来到日本,大概也是搭了这组织的运输工具吧。 最近常常出现在城铁的一些小混混,恐怕是佣兵之流。毕竟牵扯到的金额越庞大,想来分一杯羹、乐意受雇的非法分子也就多,虽然最底层的素质不过那样……对了,前几天你和城铁分部的剑士抓到的那名妖刀使,据说就是透过『剑鱼』得到佑定的名刀。」 等等喔? 听了这些话后,方助脑海中浮现一个不好的念头。 假如那些家伙的目的是猎刀,挑在这个时间点开始行动的原因为何? 「……难道那些家伙蠢到盯上刀展了吗!」 点头的不是菲尔顿,而是秃头男。 「推测那群家伙正是想抢夺当天展示的刀剑。但是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能因为害怕而中止这次展览会!管那些家伙聚集多少虾兵蟹将,警备可是万无一失。用不著你来操这个心!」 这个时候,总算下定决心的鸣插嘴道: 「那、那个!有……有没有我能做的事?」 尽管这句话讲得畏畏缩缩,小声到不竖起耳朵便听不见,肯定也是鸣努力下决心才说得出口的。 「我和那个、那把剑交锋过一次,如果那是把魔剑,一定具有相当强大的力量。可、可是用善鬼的话……!」 「您能做的事那还用说,就是以后绝对不再乱拔刀,尽好自己的本分!要是您不先认清自己的立场,可会害得我们很头疼呀!」 这个臭家伙—— 秃头男二话不说封杀了鸣的提议。听了他实在太过分的语气,方助忍不住想要反驳,结果在话涌上喉头前,嘴已先闭上了,因为鸣握住方助衬衫的衣角制止了他。 「……好的,对不起。」 「虽然这样等同让两位置身事外,并非我们所乐见,不过我们不打算劳烦两位动手。这是欧洲本部——我们这边的过失,若是还得靠高贵的日本钢之血族出手解决,可说有损我们骑士的名誉。」 菲尔顿交互看了看两人,露出有点伤脑筋的微笑。不过从他的双眼深处,的确能隐约看出对抢夺魔剑的犯人的怒火,以及身为西洋剑士的强烈自尊。 「今天就到这里,当家。尽管只到展览会结束,您仍属于本分部管辖。还请您充分明白自己的本分,别做出多余的行为。没有问题吧?」 眼看这个话题就要单方面画下旬点的方助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鸣拉了拉袖子催促。 「我知道了……走吧,方助。」 她又露出了虚弱的笑容。 方助只得带著悔恨的心情,不情不愿地离开现场。 「好了。」目送两人走出会议室后,胡子男重新回到话题。 「——菲尔顿,我们城铁同样没打算什么事都交给客人做。我很期待骑士在本部那边锻炼出来的实力,不过切记,你们的装备和人员调度都得遵照我们的管理。」 会议室的三名男性望著眼前这名佩带长剑的外援剑士,眼神中蕴含丝毫不打算隐瞒的试探之色。不过菲尔顿在他们的注视下仍不胆怯,鞠了躬回答: 「这是当然,就让我展现和立足于这片武士之地相应的功劳吧。」 从欧洲的使者与城铁的公务员们彼此对望的视线中,感觉得出双方都话中有话。 刀剑在各国的分布密度相差甚巨。其实持有量如此不均的理由很单纯,只因有些国家在过去历史中,刀剑的存在已对文化造成根深蒂固的影响。即便经过各种历史上的变革,现代刀剑已分散于世界各地,这点仍然不变。 刀剑数量明显较多的,主要是西洋诸国及东亚一带。 而根据上述理由,当中特别具存在感的两个地区——欧洲,以及菲尔顿所说的「武士之地」日本。这两个地区对某些人而书是尝试实力的天国,是绝佳的狩猎区,亦是在暗地里你来我往,一触即发的激战区。 2 「那几个、臭家伙、还真、敢、说啊……」 方助气得肩膀激动起伏,鼻子喷出的呼吸更宛如蒸气。 那些家伙唠唠叨叨的抱怨听得方助当然是满肚子火,但这不过是其中一颗火种,怒火烧到后来仍回到自己身上。尽管只有一次,迫使鸣不得不拔刀的原因完全出在自己不够成熟。这样子还想当保镳,只怕被人听到会笑死。 「太、太快了啦。」 由于方助一直大步大步往前走,脚步跟不上的鸣光是想追赶在后就费尽力气。 察觉到声音的方助侧过头,不过仍与鸣保持一定的距离。方助这么做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另有意图。即便如此,鸣依然努力追赶,她那每当追上就松了口气,被拉开距离又慌慌张张冲过来的模样,活像只花嘴小鸭。 看样子她不懂用意。于是方助在下次被追上时,压低声音劝告她: 「我说啊,你在这里最好别让人看到和我待在一块。」 「咦?为、为什么啊……?」 鸣活像突然陷入孤立无援的状况,露出一副绝望的表情。 「你看。」方助悄悄比向周围。 擦身而过的人们都不时在偷瞄两人。 这里是城铁分部大楼十三楼走廊的正中央。一般而书,区区一名刀走并不能随意踏入这个含括会议室、资料室和正规剑士装备保管库等区域的楼层。 「要是你和我这种小喽啰相处融洽的情况被人撞见,恐怕连你都会招来不必要的反感——这个地方就是如此。」 虽然实际说出口很怪,但方助只是部下,而鸣是他的上司。 尽管方助清楚,要鸣「看清立场」的话她肯定不愿意,不过一旦走在他人面前,就有所谓的「风评」产生。在这个场合,「区区刃走」和「钢之血族·正统继承人」并肩而行实在不太妙。 所以说,让下位者匆匆忙忙走在前方开路,上位者在后方从容地慢慢走就行了。若这么问十名正规剑士,想必十名都会说这是正确的。 「又、又没关系,反正我不懂什么上下关系……也、也不想让方助你太操心啊……」 看样子这家伙似乎是例外。 至今为止,方助从未碰过任何把自己这名刃走视为对等,既不自大也不是假装,毫无隔阂的剑士。 「反正一出这里就能和平常一样了啦,我不能把你卷进一些不必要的纷争里。」 鸣思索片刻后似乎仍无法接受,但至少愿意配合了。 既然话已说定,两人便装出分清位阶的态度继续走。方助边走边注意地板上的灰尘,而鸣走在他稍微后方的位置。 「那个,谢谢你帮我好多忙。」 听鸣轻声道谢,方助只摇摇头示意「我没在意」。 一个只是刃走的小鬼头若连这点小事都不会主动帮忙,根本混不下去。尽管「手刃下属」这种行为已于许久前就遭废止,不过若刃走胆敢对剑士无礼,照样是吃不完兜著走。 「——然后啊,希望你别对周遭的人,或是刚才那些人生气呢。」 「什……?你、你都被说成那样了,难道都不会不甘心吗?」 「……?可是他们说得很对啊……」 看到鸣脸上的表情真的没有不甘心,方助实在无法忍受她的天真。 「是,那些家伙说得很对,但那只限于公务员的立场啊。再说一切都得怪那个 蓝眼混蛋,你根本打从一开始就没错!绝对没错!何况——」 何况。 回想起昨天的事,方助的视线不自觉往鸣胸前望去。 她如今仍抱在胸前的「实物」——从自己懂事以来就崇拜至今的东西。 鸣见状一脸讶异。糟糕,吓到她了吗?当方助这么心想时,也发现鸣的视线移动,抬头往方助后方稍高一点的位置望去。 「喂,刃走。」 方助怪起自己,大意到没察觉有人来到他身后。 是正规剑士。更糟的是一转头看,还是认识的家伙。名叫松澄——前几天和方助一起狩猎妖刀的家伙。 「啊,您好——」 话都还没说完,已先挨了一巴掌。 由于对手是身体经过锻炼的男人,就算只是巴掌也能造成强烈打击。方助被一掌打得往左跌去,好不容易才站稳没跌倒。 「我听到了啊。那边那位可不是钢之血族的当家吗?啊你刚才的语气是怎样?嗯?蠢到连话都讲不好了啊!」 方助硬是用理性奉劝自己就要激动起来的脑袋冷静。与其和这种对手争执,不如挨他一记比较快了事,反正打不死人,而且也不涉及上次在狩猎妖刀现场时发生的问题。当方助决定敷衍了事时,看见一副令他不可置信的景象。 「请你道歉。」 鸣挺身挡在对手面前。 「——什么?」 面对面一比下来,两人间的身高实在差得有点离谱。 然而鸣继续用她纯朴,却意外凛然透澈的声音重覆: 「请你,向方助道歉。」 明明自己被说成那样都不生气。 松澄似乎是觉得丢了脸,毕竟他认为自己理应受到感谢才对。只见他的表情像吃了黄莲般不悦扭曲,双眼中闪烁著攻击的光芒。 「……哦、哦,原来您看上了那家伙呀。不过让个无能的小鬼陪侍就芳心大悦,看来季风家当家可真是谦虚呢。还是怎么著,您承受不住沉重的名号,没带个男孩陪在身旁就怕得不敢走出外头是吗?」 本来想息事宁人的方助,想法瞬间因这番放肆的话转了一百八十度。 好他确实懂了,看样子周遭这些家伙都瞧不起鸣。很好啊,反正早就气到快爆炸了——方助本来就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心智也没有成熟到能彻底压抑住情绪。 「——不管怎么说,这句话是不是太超过了啊?」 「……你说了啥吗刃走?」 「我是说,您讲我也就算了,但要是敢继续再找她的碴就不一样啦。小的月丛身为当家大人的贴身保镳,可实在看不下去啊……!」 四周空气微微震动,仅凭著肌肤触戚都晓得事情一触即发。方助伸出单手要鸣后退,毫不畏惧地面对对手,同时细细品尝破皮的口中渗出的鲜血。 就在这个当下。 「咳。」 一声凛然的轻咳化为程咬金,从出乎意料的方向杀来。 方助和松澄都忍不住往那边看去。此外,鸣更是惊讶得不得了。 她望著从走廊另一头走来的少女,一张嘴吓得阖不拢。 「……叶、叶织!?」 被称为叶织的少女走到鸣正前方,对她微微一笑。 「许久不见了,鸣大人——啊啊,瞧您都没变真是太好了。明明多年未见,您竟能一眼认出在下叶织,不愧是鸣大人。」 乍看之下,应该与鸣年纪相近。 话虽如此,看起来却相当成熟。不只脊背直挺,朝方助恭敬鞠了一躬的动作也十足像是气质高贵的千金小姐。 「抱歉在百忙中打扰。我想几位肯定都有话想说,不过不知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收起干戈——化为玉帛呢?」 尽管这态度相当故意,却有种不容他人置喙的压力。松澄原本因这名突如其来的不远之客皱眉,直到细看她的脸,或者该说她持有的巨大皮袋上印著的家徽才倒抽一口气。 「你、你是立花家的……!」 「既然您知道,事情就好办了呢。若您不只对季风家,对我立花家都那般固执己见的话,情势或许有点不利呢。您说是不是啊,这位剑士大人?」 「——唔!」 松澄一见情势对自己不利,竟然二话不说转过身,以快得令众人讶异的步伐离去。瞧他连句叫嚣的话都没留下,可能真的是被接二连三预料之外的事吓到说不出话了吧。 「呼……其实我不太喜欢拿家名当挡箭牌就是了。」 少女并没有目送他离去,只是边叹气边如此喃喃自语。 原本目瞪口呆的方助,这时也回过神来对少女道谢。 「……谢了。要是你没来,事情就严重了。」 「不——该道谢的人是我,月丛方助先生。」 她和鸣似乎认识,但没想到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吗——方助心中的念头彷佛被少女猜到,只见她柔和一笑。 「听说方助先生非常努力担任鸣大人的保镳。这话说起来实在丢脸,只怪我有无论如何都无法推托的使命在身……真的十分感谢你替我保护鸣大人。」 「咦?啊、喔,过奖过奖……」 被正经八百地从正面深深一鞠躬,方助整个人既惊讶,又有点害臊。 毕竟仔细一想的话,自己过去从未因为做好工作而遭人道谢。话说回来,感觉自己也好久没遇见普通人了。 「抱歉介绍晚了。我名叫立花叶织,担任钢之血族,立花家第十八代当家。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噗! 「钢、钢之血族!立花家第十八代当家!」 「啊,请不必太在意。我的确具有刀剑继承人的立场,但同时也是侍奉鸣大人的家臣,算起来和方助先生你立场相同……」 「家臣!」 各家系间的关系似乎比想像中还复杂吗。方助看向怎么想都不适合当「君主」的鸣,她果然慌慌张张地摇起头来。 「不、不是家臣,是朋友啦。我们小时候很常见面喔。」 「朋友!这怎么敢当……!我早已做好只要这条命还在,就会侍奉鸣大人到天涯海角的觉悟!」 收回之前的话,看样子她似乎不太普通啊。 无论如何,刚才两人的确是被叶织冷静且理性的态度所救。就算她对鸣的态度有点夸张,方助仍决定重新怀著敬意面对她。 「那……个,对,当家大人,感谢您出手相助。所以说您和鸣……之间是什么关系?」 「哎呀,快别这么说。既然你和鸣大人关系要好,就请用同样的态度对我吧。这样我反而比较轻松呢。」 尽管叶织这么说,她自己对人的态度仍是那么客气。方助稍稍把脸往身旁的鸣凑去,小声问她。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得到的回答也很单纯。 ——我们真的是朋友喔。 看来在鸣大人眼中,真的如此认为。 假如说鸣是例外,这个人大概就是例外二号了吧?这世界真是广到什么人都有啊。不知叶织是否察觉方助心中的念头,露出温柔微笑问起两人: 「话说两位,等等有事要去工房对吧?」 经叶织这么一提,两人才总算想起来。 没错,接下来他们必须去趟同样位于城铁分部领地内的「工房」。 方助要去补充实战用的装备,呜则要去保养刀。工房就设在seas城铁分部的领地内,比起如今待的大楼,方助还比较常受那里照顾。 「我正是来接两位的。走吧,歌夏小姐在等了呢。」 方助努力改用普通 的态度回答叶织,总觉得从几天前自己的脑袋就在适应这种差距。 「你认识我姊啊?」 「是的,我听说她是位技艺精湛的巧匠——虽然碰上一点小插曲,但我们可不能迟到。鸣大人,这边请。」 叶织说完,以优雅的姿态替两人带路。 尽管方助被周遭的视线刺得有点尴尬,仍决定大步迈进来甩开它们。 直到完工为止,一把刀得经历许多道工程。 首先得靠刀工将玉钢锻造成刀身,刻上刀铭。接著再将成形的刀交至研磨师手中,磨利刀刃,并磨光表面。 再来由白银师装上刀鈨,刀鞘师打造刀鞘,锷工装上刀锷——一把刀及其装具的大小细节都得由专门的工匠负责。尽管著重量产的军刀,整套配备会依照规格另设生产线,不过工程大致上如出一辙。 除此之外,还得在打造好的刀上添加绯钢,才算是制造出一把实用武器。这一连串工程当中,包含数百年来传承累积下来的知识与技术。因此,交到剑士手上的每一把刀,从头到尾都等同将制刀技术凝聚压缩而成的心血结晶。 工房就座落于城铁分部旁,自成一区。以红砖砌成的讲堂状工房为中心,多间锻造厂及工厂、办公室并排在一块。无论是制刀或是保养,甚至连防刃衣等防具,或是刃走使用的各式装备都自这里生产出来。 宽广的停车场中今日仍一如往常停满搬运器材的货车。穿梭在这些车的缝隙中,鸣露出活像误打误撞进入异世界的表情。 她即将要在这里进行善鬼国纲的「血磨」。 才一踏进工房,一团彷佛有形体的热气迎面而来。 外行人根本听不懂的行话有如子弹漫天飞舞,工具交互敲打的声响化为大洪水,附近一带笼罩在浓浓铁臭、汗臭味及煤炭味中。天花板附近的墙上排列著巨大换气扇,转呀转地搅动空气往空调管线内送。 工匠高矮胖瘦老幼不一,既有挥汗工作的壮年人;也有外观活像木乃伊,却异样地精力充沛的老人,也有看上去和方助差没几岁的年轻人。 与这群工匠相较之下,工房内还有另外一群手持成叠资料或平板电脑四处走动,看起来像公务员的职员们。他们同样与工房内的热气融为一体,在这个相连的空间内和工匠们共存也不会有不协调感。 「哦,来啦来啦。喂~——这里这里!」 歌夏对著这里招手。在这个男性比率压倒性地高的场所,活力十足的她虽然相当醒目,同时却意外能融入工匠们不拘小节的气氛中。 「那个,请问要血磨刀的话……」 「啊,那部分的负责人不是我,由这个人来办,就是她——」 突然有名头上缠著毛巾的高大阿姨现身。 这名个头以女性而书高得诡异,甚至该以日本妖怪「入道」来称呼她的巨大身躯才合适。看得个头娇小的鸣吓到身体简直成了根棍棒僵在原地。 「……丫头,你就是善鬼这代的当家吗?」 直到被方助拍了背,鸣才活像发条玩具僵硬又缓慢地点了头。入道阿姨从高处俯瞰鸣的天灵盖,再看向她的刀袋,便顿时理解了。 「这样啊,上代当家也下了个大决心吶。我来帮你弄,快拔出来吧。」 「好、好的。」 鸣磨磨蹭蹭地打开刀袋。 白与银灰,交杂著红色的硬质外装。刀鞘的表面只微微反射了工房内的灯光,不过浮现出的轮廓反倒突显出强烈存在感。 鸣右手握柄,刀刃朝上,将刀柄对著自己拔出了善鬼。 「拜……拜托你了!」 「唔。」 由于这句话说得咕咕哝哝,方助花了一点时间才听懂她表达的是「知道」的意思。 阿姨用双手谨慎接过善鬼国纲,走回她的工作区。叶织看了佩服地低语: 「真是位出色的工匠大人,鸣大人的刀交给她就能放心了呢。」 「对吧对吧。她是我的前辈,平常忙得要命,找她来可费了我好大工夫喔。说是这么说,毕竟这种事不交给同性来处理还是有点不妥啦。」 「感谢你设想周到——鸣大人,方助先生,我稍微去看看自己的刀装具,应该不会花多长时间。」 「啊,嗯、嗯,我在这里等你喔。」 尽管方助同样挺在意叶织的佩刀,但果然还是想看善鬼国纲。 「我也留在这儿,等会见啦。」 叶织温和一笑,和歌夏一同往吵闹的另一头走去。 这时,歌夏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 「啊,对了方助,我跟你说啊。」 「嗯?怎样啦?」 「这位叶织暂时会待在我底下做事,然后其实也和你的工作有点关系,你就稍微忍忍吧。」 ……底下? 「……就是暂时会变成你的部下吗?是怎样,你要做啥?」 听了方助理所当然的问题,歌夏只轻轻吐舌回答一句: 「秘密☆」 呜哇-一点都不可爱! 看著歌夏得意离去,叶织也不禁装模作样学起她来。而方助和鸣只能默默目送两人离去。 在几人来来去去的过程间,善鬼的维修工作已经展开。 「那就是那把善鬼啊……」 虽说方助昨天曾目睹鸣拔刀的过程,但实在快得算不上「看见了」。因此这时才算是方助第一次细看善鬼国纲这把太刀的模样。 「嗯……那、那个,希望你不要一直看……会、会很害羞……」 不知鸣在说什么,脸也突然间红了起来。 化为绯钢的名刀,需要定期做「血的保养」。 被刻在刀上的血都是「活的」。只要持有者还活著,绯钢便会不断脉动。这些血会在使用过程中和持有者一同记下战斗的经验,透过感官与钢铁刀刃共存。 历经重重锻造淬炼的日本刀相当强韧,与绯钢的适性比起其他东西都来得好。出于这个理由,在保养方面也需要独自的知识及技术,而如今那名阿姨正以毫无多余的精湛动作进行作业。 一般来说,刀剑的保养用的是丁香花蕾提炼的丁香油。不过这里用的则是一种色泽稍微偏白,闻起来没味道的特殊油。 将些许油细细涂得平薄形成的油膜底下,善鬼的表面缓缓浮现出纹路。 无数淡淡发出绋红色光芒的纹路沿著地铁冒出,既似电路又像血管,彰显出刀的「肌肤」。方助见状心想——是乱纹映照! 「呜……」 ……? 鸣仍然胀红著脸,整个人扭扭捏捏。即使有点令方助在意,但果然还是刀比较吸引他。当他再度将视线移回保养作业,鸣害羞地低下头来。 工匠一面观察重覆浮现又消失的纹路,从各种复杂诡异的组合来解读一切情报,一旁的记录官则拿著平板电脑输入情报。尽管场景看上去十分不搭,却因双方意外巧妙的配合融为一体。不一会,工匠阿姨细细低语: 「……没问题呢。就快点磨一磨呗。」 暂时活性化的善鬼将刀身上血的记忆呈现出来,如今又随著磨刀步骤逐渐恢复冰冷的钢铁。 绋钢必须定期将持有者以外的血排出才行。先将油从活性化的绯钢上抹除,再以既定步骤来磨刀。血的密度越浓,作业程序就得跟著重覆越多次,想保养成一把新刀,必须反覆再三地进行作业。 若吸了太多人,或是「某些东西」的血,下场便是沦为妖刀。因此想运用能展现压倒性威力的绯钢,定期保养是不可或缺的。 方助集中精神看著保养步骤。一旁的鸣欲言又止,想鼓起勇气 出声时又会犹豫。当她这样反反覆覆了五次,方助才终于察觉,「啊」了一声。 「抱歉,看得入迷了。」 「没、没关系……方助你喜欢刀对不对?」 鸣重新振作,总算成功丢出话题。 方助想都没想,转头看回善鬼,老老实实回答: 「——嗯,喜欢啊。」 在回答的这个当下,方助露出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纯真。 到头来,方助会在如此年纪当上刃走,也要归功于这个「喜欢」的推波助澜。虽说这个喜欢充其量属于所谓「笨手笨脚偏爱好」就是了。 「所以你才会当上刃走吗?」 「是没错,不过这也是我的极限了。毕竟说穿了,我根本毫无剑术相关的才能,真头疼对吧。可是,我不想输。上位的剑士不必说——我更不想输的是那些拿著名刀胡作非为的家伙。」 直到今天,方助仍持续著无法帮上忙的剑术,或是绝刀术的训练。 就算不是剑士也能做到这种程度——方助或多或少有想展现这点的心情,但并非全部。 「我无论如何都想待在妖刀狩猎的现场。虽然我不怎么喜欢那些正规剑士,但至少他们不会乱用刀,所以现在我愿意在一旁协助他们。」 真要说起来,自己迷上刀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原因的继承人就在一旁听方助说话。她的表情意外真挚,让方助被她的视线盯著盯著都难为情起来了。 「你又是如何?我这么问不是倚老卖老,不过你应该对剑术或刀有什么想法吧?」 「我?我——」 鸣只思考了一瞬间.低下头发出不甚灵活的笑声。 「我、我不、不太清楚耶……」 「这什么答案啊?」 「其实……我没有去留意过这件事,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不管握刀或是使出剑术,都跟活动手脚一样……所以我不知道。」 接著脱口而出的喃喃自语中,听得出些许空虚。 「喜欢刀剑究竟是种怎么样的心情呢——」 看在方助眼中,鸣的模样简直就像无助地愣在路边的走失儿童。 方助无法推断这名身世背景及成长环境都和自己天差地别的女孩是怎么想的,不过他知道,鸣应该要更有自信一点。 「你好厉害啊。」 「才、才不厉害呢。我不再更振作点不行……」 方助侧眼一看,在矮了一截的位置看到少女的头,她一双大眼正盯著善鬼——自己的一部分瞧。 「我没在客套,你真的很厉害啊。那种神速还有谁能办到?」 鸣一头黑发下露出腼腆笑容,抬头看向这里,谦虚地说: 「……谢谢。我没被人这么说过……听了有点奇怪呢。」 有种不太协调的感觉。 鸣的语气中似乎缺乏所谓的现实感。 或者该称为「自负」和「尊严」吗?鸣低头注视著自己的手掌——交给工匠前,拿著刀袋的手掌。少女低头傻傻盯著空无一物的手中,难不成她觉得自己失去了「第三只手」吗? 不知何时,阿姨已来到两人面前。 「哇啊!……啊。」 「拿去。」 阿姨将善鬼国纲递给险些要软脚往地上跌的鸣,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鸣赶紧对比自己高过两颗头以上的她鞠躬道谢。 「非、非常感谢你……!」 「唔。」 阿姨只微微动了下巴便大步离去做她下一件工作,天晓得她是点头还是单纯脖子痒。鸣则对她的背影再鞠了一躬。 顺带一提,方助其实也在等预备用的黑绳及lcr的保养完成。 lcr是刃走正式配备手枪,平时都装著非杀伤弹用以威吓或护身。枪身靠著合成树脂及铝达到轻量化,使用上的流畅度与可信赖度十分优秀,令方助相当中意。 闲话就说到这。现在两人其实没事干。 内心突然涌上一股欲望。 方助硬是忍了又忍,都想佩服起自己竟能撑到现在,但是再也撑不下去了。 「话说回来……我、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将爱刀收进刀袋的鸣一脸不可思议地抬头望来。 「嗯……?什么事?」 不管啦,船到桥头自然直!方助尽力克制自己想乱来的冲动,同时却伸出双手掴住鸣的肩头。 「一下下就好了。」 当另一头发生如此互动时,叶织与歌夏正在工房内走动。 她们两人已差不多处理完事情。这时叶织突然有感而发,小声说了「话说回来——」。 「这里……真是间设备充实的工房呢。」 「是呀,虽然建筑构造很老旧,不过可是我们这的骄傲呢。吓到了吧?」 随著热风的流向,叶织抬头望向天花板的巨大换气扇。 叶织也出身于刀剑世家,对工匠的工作自然感兴趣。就算她目前的行为举止端庄娴静,仍稍稍难掩内心兴奋。 「我本来认为自己清楚这一点,不过实际看到现场,的确是吓到了呢。」 实用刀剑的领域在现代,可说是建立于科学和传统等错综复杂的技术体系上。这个由各方面专家齐心合力,宛如融为同一生命体来运作的空间看在不习惯的人眼中,或许真的只会不知所措地愣住。 「若不好好支援实际前往现场的家伙,哪怕剑士有几条命都不够用喔。毕竟大家面对妖刀和魔剑时就是会恐惧,至少我会。」 seas的目的是回收刀剑,剑士主要会于对付妖刀、保护市民或自我防卫时战斗。与含带魔性的刀剑及恶用它们的家伙对抗,自古至今都是必要的。 「……你说得对,偏离常轨之人持有妖刀相当危险。不知能否有完全将这些妖刀魔剑封印的一天到来啊。」 「这个梦想要实现还久呢。天下妖刀魔剑多如繁星,怨念、悔恨和无聊的野心更是它们的千百倍喔。我觉得,尽管表面上看来一片和平,暗地里仍是个杀人狂充斥的时代喔。」 叶织能理解歌夏的担忧,毕竟时至今日,「剑的时代」果然尚未终结。虽然才相过没多久,叶织十分欣赏这名有话直说,独具幽默感的工匠。 「……话说回来,这间工房内的『闪血』存量多吗?」 所谓闪血,便是指保养绯钢用的特殊液体。 制造方法不明,好像是由某种植物萃取出来,不过详细情形叶织并不清楚。 闪血的特徵在于会对与钢融合的「血」发挥功效,将其中蕴含的力量加以活性化。「血磨」正是运用这个原理来保养绯钢,时至今日已成为不可或缺的存在。 用以保养刀剑及绯钢的道具根据各国刀剑风情而异。在如此背景下,这种不外传的神秘液体能对血发挥特别强大的功效,可说是日本独自的特产。 一般来说,闪血会和其他几种油调为混油再使用,所以一罐大约两百公升的闪血就能血磨六千把日本刀。 「毕竟刀的总数就是那么多。这玩意珍贵归珍贵,我们也很小心地使用,不过要是不将原液分罐保存,保养作业绝对来不及,几十年前就采用这种做法了——不过我说啊,你不只是为了参观工房才来这的吧?」 「你的意思是?」 怎么还问这种问题——歌夏以这种表情环顾四周,露出苦笑。 谈到「立花」一字,不正是瞭解这领域的人光听到就会吓得后退三尺的名门吗? 「从刚才开始就有很多视线集中在你身上,我想原因绝不只是你人美身材好啊。就算你或许有你的理由,不过我一 看到你这位立花家的大小姐来到这里,心中可是惊讶得不得了喔。」 听著歌夏的话,叶织仍一脸平淡。 生于立花家十有六载,年纪轻轻就破例继承了剑与技术的叶织,为了配得上自身的立场,一路走来历经呕心沥血的努力。这么做的理由除了身为立花家长女的她一出生就注定担此重责大任以外,也是为了不被那些眼中只看得见名号的家伙们瞧不起。 然后,更是为了支援与自己同样年纪轻轻就继承家名的季风鸣。 「我将竭尽全力协助鸣大人,毕竟我正是为此而来。」 叶织完全不慌不忙。她已习惯受人注目,包含之中那或多或少的嫉妒眼神。 光是身为钢之血族,在seas内就等同确定能站上高位的立场。 叶织本人实在对于这种区分很感冒。 既然生于名门,自己当然有背负家名的觉悟和责任感。不过叶织认为这只是做为钢之血族必然的大前提,而不该因此在组织内受到各种特权优待。 就因为这样,钢之血族与一般正规剑士之间才会有股无形的鸿沟。 也因为这样,鸣才会—— 「——好不好嘛,我快忍不住了啦……」 「咦?可、可是还连著……好害羞喔……」 ……? 回应方助的鸣声音听起来相当虚弱。 「有什么好害羞啦?好不好嘛,一下下就好!」 「可、可是……」 「马上就好!求求你!这是我一生的心愿啊!」 歌夏听到少年的声音,手扶耳皱起眉头。 「……方助那家伙是怎样,说那种恶心的……嗯?」 这时她瞄向一旁,本该待在身旁的叶织已不见人影。 原来当叶织涌现不好预感的瞬间,就已经冲了出去。 「鸣大人!」 接著,叶织看到了不该看的场景。 一脸害羞递出善鬼国纲的鸣,以及正经八百要接过刀的方助。 噗嚓! 叶织脑中有某种东西瞬间断裂,甚至发出声响。 「……你这变态混蛋在搞什么东西!」!? 叶织美丽的脸孔上彻底被黑影笼罩,视线更活像盯上猎物的猎犬。 「没有啊,只是拜托她让我看刀……欸?杀气?」 「不是啦叶织!这只是——」 鸣的制止没有起作用。只见叶织突然直直冲来,杀得方助是措手不及。说时迟那时快,她纤细的四肢有如蛇缠了上来,并以流畅得有如机械般毫无多余的动作,动用全身牢牢固定住方助的身体。 「咕嘎啊啊啊!」 使出形同闪电般迅速又华丽的眼镜蛇缠身固定。 「鸣大人!您没事吧?」 叶织缠住方助的同时,用手灵活抢过他手上的刀。 「我总算明白了,打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在此吧!接近鸣大人身边略施小恩,想、想碰、碰善、善鬼……!好死不死竟敢对鸣大人的玉、玉、玉刀出手,你知不知羞耻啊!」 「什、什么玉肌啦痛痛痛痛!」 方助的骨头开始哀号,而且身体不知为何都麻了,简直就像被扔进太强的电疗浴池,根本搞得他一头雾水。 「要断了!要断了啦!这这这是怎怎怎样——」 「不要啊叶织!我没有在意啦!」 总算追上来的歌夏一见到如此惨状,忍不住搔了搔颊。 「……真是崭新的打情骂俏啊。」 多亏鸣拼命制止,方助才终于遭到解放。 相对于不停道歉的鸣,叶织的表情仍像是被牵住绳子的看门狗一般凶狠。尽管似乎比起刚才冷静些,她「嗯哼!」咳了一声时,呼吸依然激动。 「——看来是解释得不够清楚,不小心冲动了点,抱歉。」 「冲动也该有个限度吧……」 方助根本搞不懂叶织为何发飘。不过叶织似乎只觉得是场误会,猛然动身凑近方助,用傻眼的表情起了头: 「首先我问你,你晓得剑对钢之血族而言代表什么吗?」 「这还用问吗,不就是武器,或者像传家宝之类……不过我绝不会随便喔。我会以尊敬之心对待名刀,而且还随身带著拭纸以备不时之需喔。」 歌夏闻言露出一脸「你真的有带喔!」的表情。 方助的看法大致上对,不过若论及钢之血族,必须还得再深入一步。一旁的歌夏开口补充: 「对剑士而言,剑就等同身体的一部分。」 「是啊,我是听过到了达人的等级,的确能那样自在操控没错……」 「就如同字面上所示的意思喔。」 只要仔细想想绋钢与钢之血族这套系统,答案就会渐渐浮上来了。 身为工匠的歌夏当然理解这方面的知识,简单做了说明: 「绯钢这种技术是将持有者的血与爱刀相通。这样会让双方连系在一起,产生『刀不只是普通的武器』这种感觉。特别是所谓的钢之血族,他们的血力量又强,而且打从出生后刀就陪伴在身边。于是乎,这会让他们理所当然认为刀就是自己肉身的一部分。再加上——」 歌夏用姆指比向鸣与叶织两人。 「对方又是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女喔。」 经她这么一解释,方助倒也不是无法理解。 刀就像第三只手,一种身体器官,而刀身则是肌肤。对于多愁善感的少女而言,要把刀拔出鞘中交给别人或许等同做出某种觉悟。 嗯? 「喂,可是刚才她把刀给阿姨看了啊。」 「她们两位是同性啊。何况保养就像是种医疗行为。各位工匠对我们而言等同医生。」 似乎是有这样的安全线。 叶织又咳了一声。 「总而言之!对钢之血族,尤其是肌肤特别敏感的鸣大人来说,露出佩刀的刀身(肌肤)等同于露出少女的柔嫩肌肤!现在你知道以后,还想看,甚至摸善鬼吗!」 「超想。」 想都没想就回答。 「……欸,你那是什么眼神!这可是粟田口国纲的!那把太刀善鬼耶!我怎么可能说『还是不用了』这种客套话啊!」 「你这混蛋色狼……」 「这跟色狼没关系吧!……没有吧?难道我错了!」 到最后,叶织仍因为鸣的谅解而屈服。 当方助接过刀时,一旁怨恨的视线也死死瞪著他。 「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就请你做好负责的觉悟。」 「是会出什么差错,又要负什么责任啦……!」 方助重新振作,对著面前的善鬼一鞠躬后闭起嘴。 近距离观看刃身时为了避免口水喷出去沾到,不张嘴是种礼仪。 视线首先移向刀装具。 基底是天正外装,是种只重实用性的兵装,视强度为最优先,弃美观及装饰于无物的近代外表。 特别该注意的莫过于刀鞘的坚固。用的大概是特殊材质电磁钢,以求削减到最薄达到轻量化。表面还为了补强与防锈涂上硬质碳涂层,在工房内的灯光照射下发出冷艳光芒。尽管为了避免增加无谓的重量,刀鞘本身已打造得很细,不过要是拿来用力挥舞,仍足以成为一把武器。 另一方面,刀锷则是圆环状的丸型锷,和刀鞘使用同一种合金打造,图案极为单纯,除了小透孔以外几乎没其他装饰。另外果然著重于坚固性,厚度比起一般刀锷稍厚一些。刀鈨也采用比一般还长,且附带底座的铁制刀鈨,调整成更能支撑住刀身的设计。 鲤口的部分刻有小凹槽,刀出鞘的时候凹槽也微微张开。 一旦收刀入鞘,鲤口也会跟著关闭,与刀鈨咬合以紧紧固定住刀身。刀鞘背部具有排气孔,可以想见刀收在鞘中时,内部应该处于真空状态。 其实这是种生物认证机能。若不由当代季风家继承人亲手握刀,解除真空状态来松开鲤口,刀连一厘米都拔不出来。 接著看向刀柄。造型本身都照著基本。采用高分子材质打造出的刀柄外裹著硬质鲨皮,密不透风缠著握把的柄带更是以用于降落伞的克维拉纤维编织而成。 目贯的部分则有不锈钢板,上头以浮雕加工刻著「十式」的文字。 ——善鬼国纲。十式外装。 这数字代表从第一代当家的一式算起,刀装具共历经九次改修。 为提升实战性能而于「武器」机能彻底强化的十式外装,散发出经过淬炼的冷冽机能美。每一次改修都相当杰出。从数百年前以来一直保护著刀身的,是至今仍在进化中的现代技术结晶。 好了,外装就看到这吧。对方助而言,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他以薄薄拭纸盖住双手,将支撑住刀身的目钉拔开。 一声轻轻的「喀叩」,刀柄中的刀身重获自由。方助就像在对待易碎物般谨慎小心,拔出刀柄内名刀的刀身。 国纲的名刀——亲眼目睹这把太刀的模样,让方助都忘了呼吸。 他是头一次近距离见到如此美丽的刀身。 外观的确是把太刀,不过弧线均一的轮弧细刀身,配上刀身底材上的乱纹映照,简直活像将一阵狂岚封锁进刀中。另外,笔直沿著刀身的直刃纹连看都不必看,就知道它定会在刀锋处划出小圆再折返回来。 在刀身附近的空气微微震动,只有周遭的温度下降的样子,令人联想到湿润的冰块。 目睹壮观的刀剑时感受到的寒气,其实类似一种恐惧。这把国纲的名刀不只刀身特殊,刀装具也是专门打造。打从一开始就不曾考虑量产,是把彻头彻尾的特制品。 看著方助如痴如醉盯著刀的摸样,叶织有点讶异地皱起眉来。 「……他这热中的程度不太寻常呢。」 「是啊,毕竟那把刀对那家伙来说太特别了,你就稍微原谅他的无礼吧。」 歌夏看著自己这个弟弟终于如愿以偿碰触到季风家的名刀,一副也是乐在其中的模样。这使鸣不可思议地抬头看歌夏。 「你是说善鬼吗?」 歌夏没有马上回答。 她的视线盯著方助,语带含蓄地说: 「——嗯,他曾经近距离看过第二十代当家拔刀。」 十年前的妖刀事件。 自那场战斗以后,第二十代当家便从幕前消声匿迹,因此方助所见,正是上一代当家真正最后一次拔刀。 「看、看过爸爸拔刀!」 「对。自那时起,方助才开始迷上刀。虽然旁人看上去不过是个刀剑宅,但他却会将至今所见的名刀与那一天的刀和技艺重叠,都能算是种病了啊。」 歌夏露出苦笑。正因自幼瞭解方助,她才一副看开的态度。 鸣无语了好一会。她彷佛想起什么般仰望虚空,面露既非怀念亦非哀伤的复杂表情,一旁的叶织则担忧地看著这样的鸣。 「哦,似乎总算回神啦。」 歌夏指向对面。 一看过去,已恭敬将善鬼国纲收刀的方助仍沉浸于余韵中。 「…………太棒了…………」 感觉他整个人闪闪发亮。 方助笑容满面擦去额头汗珠的模样既像结束大工程的工匠,又像玩遍了高级游乐园的孩童。鸣战战兢兢地问他: 「那个……怎么样呢?」 这一问可不得了,毕竟她的对手正在热头上。 「——超棒,超厉害的啦!我根本没想过能这么近看!」 「咿呀!」 「我问你喔,这里的外观为什么会这样弄?就是这里,附底座的刀鈨,它最底下的部分做得特别厚,和鲤口咬得很密啊。」 「这是因为、那个……比较容易施展拔刀术……」 鸣被方助的气势震慑,只能比手画脚解释起来。 「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这里呢?」 「那、那里是……」 「是!」 「那个、」 「就是这啊,这边这家伙好痛!」 原来是歌夏一巴掌往激动过度的方助头上挥落。 「适可而止吧,人家都被你吓死啦。」 「又、又怎样!这样还好吧……」 叶织虽然双手插胸,一副不太高兴的表情,不过毕竟方助正在卖力夸奖鸣的刀,她实在不好出口抱怨。 被吓到的鸣在脑中思考了方助的问题好一会,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地回答: 「我……我不、不太、不太清楚……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刀吗?会有这种事?」 还是其实,她应该得再接受相关的教育吗? 现在的鸣给人的感觉如同新手上路,甚至活像被塞了刀之后就被赶出来的感觉——鸣或许是从方助的表情猜到他这个念头,露出一张既困扰,又无奈的笑脸说: 「其实呀,要继承善鬼的人本来不是我喔。」 3 雪与,血。 海因茨·佛格尔脑海中深深烙印著红与白,对比鲜明的景象是在距今十年四个月又八天前的事,想忘也忘不了。以那天为分界,自己的灵魂彻底改变,核心只剩下一种有如熊熊烈火的情绪。 这个核心便是,愤怒。 郊外茂密的竹林内有间简陋的废屋。身处黑暗之中的海因茨回想起往事。 真不像自己。看来变得有点神经质了。 这里是他准备的七处藏身地的其中之一。周遭什么都没有,唯有风不停从破墙缝隙间灌入。今夜的风尤其强烈,竹叶磨擦声不绝于耳。 在提灯的光照射下,能看见地板上摊著无数张地图。 每一张地图上都有海因兹亲手所写,写得密密麻麻的莫名字句。 他不经意地伸手摸了自己的胸口附近。在脖子略下方有一串吊坠,上头已剥落一部分的金漆反射灯火,照出温暖橘光。吊坠内只放著一张瘦弱妙龄女性的相片。 再往下一些,他的胸口上缠著随便乱绑的绷带,底下的伤口依然微微渗著血。 这是前几天被善鬼国纲刻下的刀伤。 伤口不深,但是疼痛却一直折磨著身体,连海因茨自己都讶异。 「……我知道,我会照著计划行动。」 另一只手上则握著不知好几代前的老旧手机。 对方是这次武器走私集团交付全权的使者。 「对,我一开始就那么打算。你们这些家伙听懂的话就别再瞎操心,把办法想好就行——」 突然闭上嘴。 外头的夜色发生些微变化。海因茨的集中力早往那边去了。 只有竹叶摇晃的沙沙声传来,不过他的确察觉到有几个家伙隐藏气息与声音,化为黑影想包围此地。 其中一人的气息变得浓厚,一阵声音混在风声中从门缝傅入。 「欢迎光临啊。」 海因茨不慌也不忙,把手机像垃圾般一扔,抓起身旁的来福枪箱站起身来。 他推开嘎吱作响的门板走出外头。刺客共有八人,由欧洲和日本合编的部队,人数各占一半。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穿著作战用的防刃装备。 随著技术日渐发展,各种 防具也做得越来越精良。海因茨重新放眼一看,这些人的装备轻便得令他讶异。身上穿著编入克维拉纤维的软质背心及将同素材压缩成板状的防护外衣,当中还有人像个骑士般举著陶制小型盾牌。看样子他们除了重视防御,也维持住机动性。 还不如全身穿钢铁镗甲还比较像样。如此心想的海因茨语带讽刺地回答: 「现在还想装什么光明正大啊?本来我还想至少让你们偷袭一招呢。」 「什么话,既然身负剑士的招牌,为了荣耀不可能做那种事。更别提对手是名门子弟,光如此与你对峙就有点惶恐了呢。」 率领剑士与海因茨对峙的是自欧洲派遣而来的正规剑士,达利路·菲尔顿。另外成员包含同样来自欧洲的剑士三名,城铁分部的剑士四名。一般的回收任务光是现今人数的一半,战力上都已算太过火了。 「——德国的钢之血族,佛格尔家的海因茨先生,我有认错人吗?」 海因茨一脸无趣,既不否定也不肯定。 菲尔顿特意不将手伸往长剑剑柄,而以谨慎的口吻继续说: 「佛格尔家族是驱使索林根产精良双手剑的家族,应该另有一把代代传承下来的剑,为何会去做强夺魔剑这种非分之想?」 原来如此,得先陪他讲讲话是吗——海因茨哼了一声。 「一旦发现没有主人的名剑,钢之血族就会派人前来争夺『继承权』,不过当然得要看血质与剑技合不合适啊,实在无聊透顶。我正是被派来做这件事,所以照著那些家伙们的希望把剑抢来罢了。」 没错,这可是绝佳的机会。假如既有力量又有门路,只有蠢货中的蠢货才会眼睁睁放弃大好机会。换做任何人都是这样。当然,前提是要有双手沾满鲜血的觉悟就是了。 「……你这样做才真叫有勇无谋。如今你的家族害怕你在私底下胡作非为会坏了家族名声,回头是岸,现在马上投降并将剑交还,接受你应得的处分才是上上之策。」 「你这家伙脑袋意外天真啊,以为我有可能会照做吗?」 听到海因茨二话不说拒绝自己的提议,菲尔顿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来说服他。他的态度似乎在表达——尽管这种说法几乎等同拿人质要胁般卑鄙,不过若能就此化干戈为玉帛也就够了。 然而他却不知,这句话对海因茨而言正是最大的地雷。 「你这般固执己见又能如何?不光是名声扫地,难道真的没想过你的父母亲会担心你吗?」 父母? 会担心我? 来福枪箱「砰咚」一声落在柔软的地面上,使得剑士们瞬间有了反应,改变阵形手扶剑柄以保护菲尔顿。 满口空话已经听腻了,每一句都像在演一场烂戏,令人烦闷。 箱子已经打开了。 「……我就告诉你吧,三流演员,我讨厌剑士。那些家伙只是群找藉口美化杀人道具,拿空话含混杀意和欲望的庸俗之辈啊。」 「唔……看样子只能以剑解决了吗?」 愚蠢的问题。 彷佛要将体内涌现的战斗欲望浓缩般,海因茨从小指开始依次把指头扣上魔剑剑柄。 月光之下,魔剑的英姿完全现形。从剑柄到剑锷的部分彻底以阻燃纤维布缠绕,仔细一看还能发现剑前端的形状十分奇特,竟是无法用以突刺的平直面。简直像是一把折断过的太刀重铸后的模样。 立于极东国度的竹林,魔剑使摆出了架势。 一片乘风飘逸的竹叶缓缓回旋,冉冉落下。 只见竹叶宛如受到热对流吸引飘向魔剑微微颤动的剑身—— 「——要上啰。」 轻轻一触。 咻的一声,触到剑刃的竹叶瞬间化为两半。 海因茨往前疾冲,挖起轨道上含带露水的土块,枯竹叶瞬间四散。 正面突击不需要工夫与战略,更不会有迷惘及阻碍,因为没必要搞任何小手段。 两把长剑突刺,两把太刀斩击——迎击的剑招通通往要害招呼。从四面八方劈砍的轨道竟丝毫没有重叠,若是一般人的话,肯定会被这波精准无比的刀光剑影夺走四次生命。 结果,只见海因茨全身有如妖怪般跃动。 他举起足足跟身高同高的大剑摆出架势,将重心压得简直要贴平地面,以右脚为轴旋转身体成守势。像颗陀螺般顺著逆时针轨道挥舞魔剑划圆,一次把进逼的无数刀锋弹开。 风压制造漩涡,魔剑轨道上产生的火花四散,第一波迎击剑士承受不住这阵由地底窜上的热风而往后退开,又有两名剑士一前一后袭来。海因茨以左手肘顶住扛著的魔剑剑身,挡下两道迎面而来的劈砍,将局面带入短兵相接。 西洋剑术的进退便是从剑与剑的缠斗开始,从体重及剑锋的一进一退来判断对手要攻、要守或意图反击。两名老练的剑士瞬间做出判断,以宛如蟒蛇般的剑锋缠绕住魔剑,只为了把魔剑弹开。 突然之间,海因茨停止呼吸,同时背部肌肉涌现出惊人的力量。 远超乎人类极限的怪力从背部经由手臂,传达至剑上。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陪这两名剑士的剑锋缠斗。 最后海因茨大剑一挥,将两人给弹飞。 然而,立即又有两人杀上来。朝身体劈来的横砍,以及瞄准咽喉的突刺。面对两把细薄锐利的军刀,只见海因茨用剑柄击落横砍,同时身体后仰闪过突刺——以一线之隔掠过脖子的刀身映出他的双眼。青色虹膜突然一动,找到了刀的主人。 海因茨的左手放开魔剑,冷不防一拳往空中挥去。 有如炮弹般的左拳狠狠砸在脸上,剑士被远远打飞,形同一根棍棒,滚了又滚。接著海因茨以右手反手重新握回的魔剑随著他身体的回旋划出弧线,像砍树枝一样,砍断了另一名正打算跳出攻击范围的剑士右脚。 无论是剑士口中迸裂出的惨叫,还是形同喷泉般喷出的鲜血都激不起海因茨的兴趣。他将魔剑往背后一举,弹开了从攻击范围外的死角射来的飞刀。一眼扫过还活著围住自己的敌人,压低重心摆出架势,脑中只想著一件事。 再来是哪个家伙? 透过血液和肉体,海因茨逐渐瞭解起魔剑。 其中一件能够确定的事,就是这把魔剑本来的主人用的剑法十分原始。 没什么原理流派之分,不过是靠著破天荒的臂力随意挥舞大剑,一种自由奔放的战斗方法。想必过去使役这把大剑的恐怕是名年轻力壮的男人,勇敢得打从出生以来就不知恐惧为何物吧。 无论是高举剑猛然下劈的重斩,或是运用全身力道的横扫。使用这些招式时,敌人将自然而然进入海因茨面前。看来原本的主人是以一对多的战况,或是面对与大剑对等的「庞然大物」为前提来驱使魔剑。 这把不局限于斩击的型态,而只是纯粹展现出暴力的剑,竟诡异地与海因茨无师自通的双手剑术一拍即合。互不损害彼此的优点,又能与自己这个使用者冷酷又激烈的杀意融为一体。海因茨相当欢迎这种变化。 毕竟只要能打垮眼前的剑士们,管它是招式或是暴力都无所谓。 一股热流形成。 剑士们一个个飞跃进竹林间,刀剑化为旋风,玩起你追我跑。 在这个茂密竹叶遮掩住月光,视野被切成直条状的竹林内,海因茨仍能准确测量敌我间的距离。 在无数刀光剑影制造出的强风摧残下,竹子接连被砍成两半倒下。海因茨挡下了所有的攻击,先靠著魔剑重量将一名敌人砍成两半,接著一剑抽回,砍断了另一人的双臂,鲜血瞬间飞溅到身上。 魔剑使背对著夜空中的半月,纵身一跃,身边笼罩著一股在黑暗中仍清晰可见的热气流。 原来热流来自魔剑剑身制造出的异常高温。 菲尔顿一边应战,同时注意到倒下的剑士们伤口都被烧烂,拿来交锋的长剑也受高温影响,竟热到光碰就可能烫伤。 简直就像一剑砍进溶铁炉,甚至岩浆一样。 这时又有一人被砍。剑士们响彻云霄的吼声让远方的乌鸦都不禁飞离,而身处数之不尽的斩击与突刺之中,唯有海因茨一人一声不吭。 他大胆地冲入一名剑士的剑围内,徒手将那家伙的喉咙捏烂。窜遍全身的热血让他自然而然浮现凶狠笑容,露出有如尖牙般的犬齿,一对蓝眼射出炯炯凶光。 如今的海因茨已没有被剑术这层框架规范住行动。 当战斗越趋于白热化,他的动作也一再打破常规。巨大魔剑的轨道毫无法则可循,让每一名老练的剑士都预测失准。已经无法区别究竟是肉体挥舞大剑,还是大剑挥舞肉体,因为他根本已经彻底掌控并运用大剑的重量,剑刀和身体合而为一、到处肆虐的模样,更有如化为同一生命体。 「——怎么可能?」 剑锋如同一座横向旋转的风车,又逮著一人的身体。海因茨拖著血与热气逼近了最后一人——菲尔顿。 菲尔顿的剑随著回音被弹飞,从上而下的斩击削进他的肉体。历经一次又一次的互砍,身上防刃背心破破烂烂的他终究还是吐了血,往地上倒去。 「竟能把魔剑……使到如此程度……!」 已经没有能动的吗? 就在海因茨动眼一扫时,背后一道像是小山的黑影蠢动。 「——喝啊!」 剑士用惊人的速度,拖著绯红色轨迹以上段的架势劈来。 是城铁分部的剑士。刚才斜斜在他胸前砍出的伤口早已深及肺腑,大概活不过几十秒了。然而如今他喷出血沫的口中挤出的不是绝望的惨叫,竟是从体内深处唤醒斗志的咆啸。 这一击实在漂亮。毫无嘲笑之意,海因茨当真如此认为。 海因茨接下由执著中诞生的无上一击。双方交锋之下,海因茨感觉自己所受的重压让鞋底即将陷入沾满鲜血的土中,同时明白自己无法彻底挡下这一击。 刀拦腰断成两半,前半段高高弹到空中,骨碌碌地旋转。 不过残存的下半段的的确确砍进了腹部。海因茨感觉剑士的拼死一击砍破了防刃衣,充满铁臭味的刀刃碰触到自己的肉。可是—— 「……这血不够烫啊。」 下一刻,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海因茨的肉体竟发出「咻咻」声响逐渐再生。 喷溅的血雾回到体内形成血肉,挤压出体内的刀刃并堵上伤口。剑士错愕的脸孔近在咫尺,海因茨回瞪他,确定他的双眼中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该死的怪物——」 这就是剑士临终前的遗言。 移开缠在身上无法再动的剑士后,海因茨将魔剑的剑身靠近自己的鼻头。滚烫脉动的钢铁剑刃上残留著浓厚赤红的血迹,沾满剑锋到剑柄之间,黏呼呼的血眨眼问便蒸发乾涸。 激战过后,竹林内笼罩著一阵又浓又沉的血臭味。 这时胸口上一道浅浅刀伤像是突然想到一样,突然「咻咻」愈合起来。 这是被鸣的刀划开的伤口。 自己之所以只受如此轻伤,无疑是因为鸣放水。 只要对方再稍微往前踏,再稍微砍深一点,刀刃肯定已深及脊髓。代表季风鸣在紧要关头突然拔刀,仍在无意识之间控制威力以免夺走海因茨的命。 明明就有那般高超的剑技。 一回想起她的拔刀,不知为何「立即」会窜上一股莫名疼痛感。 位置是心窝,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伤口,也没受过任何伤——不对。 是那个无名少年那一记肘击。但就凭那点程度的打击,那一瞬的疼痛为何像个清楚的黑点般残留在记忆之中? 那个家伙。连把剑都没拿就敢挑战自己的少年,究竟晓不晓得季风鸣的真面目?海因茨坚信唯有自己,才能从透过管道得来的那条情报中找出真正的价值。 季风家第二十一代继承者的旧名叫,一文字鸣。 已经消失的家族——季风家分家的遗孤。 三章 敌人 1 几天后的星期六,早上六点半,笼罩在一片白茫晨雾中的市街逐渐苏醒的时刻。 方助抵达了新都区的饭店前,确认现在时间。 「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好好起床啊……」 这时,他隔著玻璃自动门看见鸣的身影。娇小的身影与高级饭店的大厅实在不太符合。不知是否因为潇洒的饭店人员及黑色计程车很罕见,她一脸好奇地转头往后方东瞄西看。 「喂,鸣——」 啊。 话突然卡在喉咙上不来,因为他看到立花叶织一脸正经地走在鸣右后方三步的距离。 「啊,方助,早啊。」 鸣发现方助后,便一如往常露出稚拙的笑容。 「早安。」 叶织也若无其事地道早。 「早喔……,虽说十点才开场,但上面要我们早点入场。」 「嗯、嗯,走吧。」 今天是第十四届刀剑展览会当天。 会场距离分部不到数街区,不过若从饭店过去,还是搭公车比较快。鸣照常抱著她的刀袋稍微快步往前走,方助及叶织则跟在后方。 「怎么,你也要来吗?」 「不,我只是送鸣大人到公车站。有点事要去城铁分部办。」 看样子她私底下也正在做某些事。尽管听说她暂时归歌夏管……却没人对方助解释她到底在做什么。 话说回来,方助其实有点不会应付叶织。就算突然被用摔角招式攻击,自己也没必要一直记仇。然而,这个女孩似乎一牵扯到鸣的事就会瞬间变了一个人。由于鸣本人实在是木讷到不能再木讷,让方助有种身处地雷区的心情。 「方助先生。」 「这次又怎么啦?」 咳——叶织轻轻咳了一声。每当想提出或转换话题时,她都习惯这么做。 「前几天的事我很抱歉……请问你愿意跟我和好吗?」 唔唔? 听叶织突然一本正经这么说,让原本做好坏打算的方助扑了个空。定睛一看,叶织停下了脚步,一副不好意思的沮丧模样。 「我仔细一想,你不瞭解我们对剑的态度也是莫可奈何。而就算我突然看见你在逼问鸣大人,也不该什么都不问就做出动粗这种无礼之举,还请务必你原谅我。」 叶织说完后低头道歉。看她做到这个分上,方助根本没力气挖苦她,只能尴尬地搔了搔头。 「不不不,你把头抬起来吧……!毕竟我也差不多啊。我的确做出失礼的事,也没有学习好钢之血族的事,所以我也有错。」 「有你这句话,真让我如释重负……那么……你愿意吗?」 叶织抬起头来,露出有如鲜花绽放的笑容并伸出右手,似乎是象徵和解的握手。方助也没多想,出手回握—— 啪嚓! 「痛!」 「哎呀抱歉,我其实拥有特别容易带电的体质喔。」 「你、你这家伙……」 原来之前被眼镜蛇缠身固定时全身麻痹的理由在此吗。叶织脸上装得若无其事,不过要是再看仔细点,可以发现她这抹微笑散发著小孩子恶作剧成功的气氛。 「……咦?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相隔十步的前方传来鸣细若蚊蚋的声音。 她似乎现在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停往前走。叶织见状露出提升大概两个等级有的开朗笑容,活像只忠狗般往呜跑去。 「啊!鸣大人对不起。来来,公车站就在前面了,请您多留意脚边……」 慢了一拍后方助才轻轻耸肩,往两人的背影追去: 脑袋中思考的,是之前鸣亲口告诉他的事。 ——其实呀,要继承善鬼的人本来不是我喔。 鸣这么说。 据鸣解释,她本来属于分家派系,而非第二十代当家的亲生女儿。 本来应该由宗家的人担任继承人,不过出于某种理由,那个人被定为不适任,事情才会牵扯到分家的呜身上。关于这部分的详细情形,鸣并没有多说。 既然如此,上一代当家怎么了? 方助实在无法不问这个问题。那位自己十年前所见的英雄如今怎么样了? 结果鸣垂下头来,语带迟疑地低声回答: 爸爸他……在我七岁那年,过世了。 方助完全不晓得第二十代季风家当家的下落。 所以其实对鸣这个答案,方助隐约做了心理准备。 尽管方助很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却觉得去质问对当家以「爸爸」相称,崇拜著他的鸣是种相当残忍的行为。 无论他晚年过得如何,既然已经找到继承善鬼国纲及封刃拔刀术的后继者,肯定也没有遗憾了吧——方助希望如此。 所以说,如今只是一个懂憬著英雄背影的小鬼在揣测他最后的末路,如此罢了。 公车声传来。 「那么我就此别过。鸣大人,叶织一定时时刻刻惦记著鸣大人您——」 「已、已经没事了……不过谢谢你。等到活动结束后,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啊啊……!这实在太令我惶恐……!」 这两个家伙搞什么啊——方助回过神来。 他直接走过相握著手的两人身旁搭上公车。最后只有叶织没走上车,恭恭敬敬送鸣与方助离开,简直可比忠犬八公。 「那么,我就送到这里。尽管绝非我本愿,还是请你保护好鸣大人。」 「喔……话说你那边究竟在做什么?我家老姊也有关对吧?」 叶织听了后,「呸」地吐出舌头。 「秘密喔。」 方助束手无策,只能看著叶织潇洒离去。 「……那才是那家伙的本性吗?」 虽然说起话来很有礼貌,但态度却毫不客气。要是刚见面那时,方助根本无法想像。鸣望著叶织的背影,感慨地喃喃自语: 「叶织真的好帅呢。」 「不不,那大概是极端的特例吧……」 方助边说,边在脑中重新整理今天的行程与自己的工作。 「剑鱼」进行猎刀的目的应该就是这场展览会。 方助也很在意海因茨的事,不过他并未被知会追击部队的动向。其实以他区区一名刃走,本来就不可能知道什么详情,打从第一天遇见菲尔顿之后,他一直就置身事外。 总而言之,自己如今只需完成「任务」——保护鸣以及警戒会场周遭。 「话说回来,所以你被派来做什么?」 方助忍不住一问,鸣听了后却困惑地摇摇头。 「我、我也不知道。他们说到了就会有人告诉我……」 总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 而从结论来说,方助的确猜中了。 到了会场后,方助将鸣托付给职员后,暂时与她分头。他想先看一圈周遭环境。 从今天起为期三天的刀展并非纯粹是展览会,比较像是小型祭典的氛围。 会场选在城铁会议中心,大胆包下了内外场全部。主轴当然还是室内,众多古今中外的名刀如今都摆在压克力柜中,密密麻麻陈列于展览会场内。 开场前的早晨,广场上几乎没什么人,不过却已弥漫著一股浮躁的气氛。 用来吸引参观者的摊贩正在准备中。这些店排列在正门前的街道,象徵了这场展览会是城市举行的一场祭典。因此既有人纯粹想来感受祭典乐趣,也有人是受暖暖春日影响而来走马看花。 展览会从以前起就是这么做,方助也觉得这样最好。尽管有些认 为这种场合应该办得更隆重的声音,不过方助并不讨厌搞得热热闹闹。 「嗯?那啥……?」 仔细一看,会场前的广场似乎架了特别舞台。 就是一般常见,用来在活动时唱歌或表演秀的舞台。 记得年幼时参观的第十三届并没有那种玩意。方助有点在意是什么新活动,不过反正等等就会知道了吧。 当巡逻大致结束以后,方助回会场找鸣。原来里头的小会议室已成了准备室。 一打开门,看到的是一个瓦楞纸箱镇座在角落。 要是有那个心,这个纸箱足以让一名个头娇小的人躲进去。其实体积大并没有什么,但如果这个纸箱正在颤抖,事情就不同了。 有时候不得不说,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方助大步走过去,也不出声喊—— 便掀开了纸箱。 「方助……」 立即阖上。 最先进入眼帘的是皮肤色,另外微弱的哭泣声也不会听错。方助的确……大概看到了将身体像只犰狳一样缩成一团的鸣。 「怎、怎、怎模办……」 「鸣哇!你别出来别出来!你那衣服是怎么搞的?」 鸣一副简直就像从地底深渊爬出来的表情,感觉身心受创不浅。由于她的模样实在太有吸引力,让方助赶紧要她回到纸箱内。 「……呜、呃、呜呜……」 鸣身上几乎只穿著内衣。 其实这是指露出程度。只要仔细一看,看得出她一身色彩柔和,轻飘飘的服装的确经过设计。可是—— 「这、这会不会、有点、露太多了啊……」 这件与其说可爱,不如更著重性感设计的衣服让方助看得眼睛发疼。到底是哪个家伙,又是何居心让鸣穿上这种玩意? 「……这……这是一开始遇到的宣传部的人……叫我……」 那个讲话像机关枪的大叔吗。 看来在方助巡逻的期间,事情似乎有了剧烈进展。根据鸣一一解释下来—— 本次的刀剑展览会其中一个主轴,便是在会场前的广场架设舞台。 就是方助刚才巡逻时看到的那个。做为一种新的尝试,将于舞台上对参观者——在不触及机密的范围内——介绍并解释遍布于全世界的刀剑,以及seas这个组织的活动内容与宗旨。而其中一环,在介绍剑士时将进行武术表演。 鸣因此雀屏中选。 当然,钢之血族一事不能公诸于世。不过即使如此,鸣既是顶尖高手,又是外貌出众的美少女,拿来当成招牌的确具备十足冲击性。 「……所以哩?那身衣服又是……?」 「他、他说这样穿比较能招客……」 看来鸣是在被半哄半骗下,无法回绝才穿上这身衣服。 「怎怎怎怎怎么办!怎么办啦!我我我根本不不不知道能不能在别人面前表演武术啊!」 「好我知道,我知道了求你先冷静!总之先穿我的上衣啦!」 「啊哇哇哇……怎怎怎么么办办办办……」 瞧她紧张成这样,已经不是闹著玩的。就算再怎么看得起季风家的剑技,做到这地步实在太过火了。要鸣这种胆小鬼突然穿这种危险衣服站到众人面前根本是乱来。 当方助决定去找那名负责宣传部门的大叔时—— 「——咦?你在忙吗?」 心脏差点没从喉咙蹦出来。 因为直到这股声音传来前,根本没感觉到丝毫气息。 鸣这时「咿!」的一声闭上嘴,看来连她都没有察觉。小会议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眨眼间站著一名男子。 「嗨。」 是名比方助还矮,感觉起来平易近人的青年。 不过一看就知道他不太健康,体格瘦得甚至该用憔悴形容,头发也浅得接近灰色。如今脸上虽露出一副好好先生的开朗笑容,却也蕴合一种只要稍微离开视线就可能随风而逝的飘渺感。 接著更吸引方助注意力的是青年单手拿著的木制拐杖,以及左膝以下的义肢。 鸣死死盯著他看,说出一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哥……哥哥!」 方助无言以对。 仔细一瞧,青年偏中性的面容的确有点像某人—— 「嗯,你有在努力呢,鸣。然后……这边这位是初次见面吧?」 与呜有几分神似的青年面向方助,「嘻嘻」一笑。 「我重新自我介绍吧。初次见面,我叫季风响,是鸣的哥哥。」 鸣曾说过,有名宗家的孩子被认定为不适任。 眼前的青年正是宗家,第二十代当家的嫡子,血缘上算是鸣的表哥。 「……嗯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三人坐到长桌旁,鸣也刚解释完状况。 响带来城铁名产点心「铁砂包」当慰问品。这种包有大量豆沙与黑芝麻内馅的包子外观是参考铁砂冶炼出来的玉钢,但实在令人不予置评。 话虽如此,味道确实不错。瞧鸣如今专注咬著包子,似乎是想透过吃来舒缓紧张的情绪。 响微笑看著妹妹,喝完手中绿茶后,开口说: 「去做吧。」 所谓「一槌定音」就是如此吧。 鸣瞬间有了反应。 「好…!」 ——这么回答。 「等、等等!你要让她去做吗?」 「放心,封刃拔刀术不是那种被人看到就会被偷学的简单伎俩。更别提要是由她来使,看在常人眼中根本只像魔法吧。」 将铁砂包含在嘴中细细品尝的响用一种只是拜托鸣去跑个腿的轻松口吻,面带温和笑容静静说道。 「你可以吧,鸣?」 「……!可、可以!我会努力去做!」 响的话中蕴含著某种令人不容置喙的压力。 明明语气不算高压,听在鸣耳中却彷佛拥有绝对命令权。在一旁看著鸣这副模样,方助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麻烦你来一下。」 「嗯,怎么啦?哎呀?哎呀呀?哎~呀~?」 也不等响同意,方助一把拉起他的手往室外走去。 一边是单脚咚咚跳的响,一边是大步大步往外走的方助。鸣根本来不及阻止眨眼间离开的两人,只能「哈啾」小声打起喷嚏。 「你真的要让她去做?」 尽管受到如此逼问,响仍是一脸老神在在,回望方助的视线中多少带有观察之意。 「哦?你反对吗?」 「这你一看就知道吧!要那家伙站上那种舞台根本乱来!岂不是成了拿来吸引人潮的熊猫吗!」 方助也不是笨蛋,当然清楚这次武术表演背后的用意何在。 先不论武术表演这步棋是好是坏,至少鸣是位不像剑士的可爱少女。一旦那样的少女穿著清凉服装登上舞台,自然能够吸引众人的注意。讲白一点,鸣的工夫高不高超根本不重要。 响一脸兴味盎然地盯著方助瞧。 「你不相信鸣吗?」 怎么可能。 不过正因为如此,方助才更无法接受。 「没这回事。我只是认为,根本没必要强迫那家伙去做那种事……!」 「有必要喔。不只技巧挂保证,连长相都能当招牌的话,岂有不用之理。既然那孩子如今背负著家名,这点程度的小事根本连难题都称不上。」 不管是名声的重担,还是剑士的义务等等因素,方助都不瞭解。 方助很清楚自己只是闲杂人等,一旦被搬出「事情就 是这样」来压,也只能照单全收。但既然已经和鸣本人接触过,有些地方说什么都无法接受。 「或许你说得对啦,可是我听了实在如坐针毡耶。的确,鸣没有现任当家的样,可是连待遇都没那个样会不会太奇怪了?我想问一下……」 连方助都觉得这问题非常惹人厌。 但他实在不得不问。 「那么多人来找鸣的碴,是因为那家伙是分家之子吗?」 seas将「血质」看得比什么都重。 毕竟实际上身为最高战力的钢之血族就是如此,重视血统的风潮自然深深影响整个组织。继承了优良血统的人手持优良的剑,成为更优良的剑士——每个人都理所当然这么认为。一旦去到那边,鸣就成了异类。 然而,响仍无动于衷,悠哉地摇了摇头。 「其实也不是,只是外界看待钢之血族的视线就是那样,而鸣身上能找的碴又多,才容易浮上台面。当中最大的破绽,就是非直系血亲这点。」 「——怎么可能?不对吧?实力弱小的家伙的确常被找碴没错,可是剑士之间,实力高低就是一切啊,怎么会因为什么直不直系就……」 「血统这东西很沉重的喔。而且说到底,剑士也是一群人,当中自然会有待得久的老顽固,有迫切等待别人失足以爬上高位的人,也有专门打出头鸟的家伙。对那些家伙而言,鸣既是眼中钉,更是个再好不过的标靶——在这个时代真正纯粹又高尚的剑士,究竟能有几人?」 最后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也有种自问自答的感觉。 方助没有能回答响这句自言自语的答案。因为他其实不太理解血统的事——对分家也只有「不过就是这样而已」的想法。理由或许是自己这个人和什么血统之类的根本沾不上边。 「我懂你为什么担心,不过鸣该认真时就会认真喔。那孩子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天才。 一个距离方助十分遥远的词。不过在亲眼看过实际例子后,方助意外能接受这个词。 「那孩子就连体质都异于常人。我想你也知道,她的感官特别敏锐吧。」 「……是啊,根本不是人能办到的。」 方助回想起过去鸣光靠跟踪的脚步声就得知人数甚至距离,以及在黑暗中瞬间辨识出人脸的事。 「这是种特异体质。拥有季风血统的人五感先天就比他人敏锐,当中又属鸣最为显著。就算割掉一边耳朵,她依然有办法听到百公尺外米粒掉落的声音——不过她最厉害的,是能够自由控制感官的集中力。季风家之所以让鸣继承刀,可不是吃错药或妥协喔。」 这时响拾起一只脚。膝盖以下的义肢非常简单,只是根直径五~六公分的木棒。 「那是……因为事故还是什么造成的吗?」 「算是吧。不过就算我四肢健全,会当上第二十一代当家的仍然是鸣喔。——欸,我告诉你一件事吧。」 响简直就像动起第三只脚般操控左手的拐杖,离开墙壁边。或许是长年下来已成习惯,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迟钝,甚至比一股人还轻盈。不过一旦要挥舞刀剑,这样果然还是稍嫌不足。 「现在的鸣仍然处于『收在鞘内』的状态喔。」 「啊……?」 用来譬喻物品的话还多少能懂,不过用来形容人就有点难以想像了。 「收在鞘内的刀绝对伤不了任何人,而要是能不拔出来当然再好不过。话虽如此,对于一把刀而言,永远躲在鞘内真的对吗?」 尽管响本来就是个捉摸不透的人,可是现在这句话听得方助最莫名其妙。 当方助实在猜不出话中意涵时,响往准备室的方向看去。 「不管怎样,多加留意吧,不是一定要看得到才算敌人。你看,说人人就到啦。」 方助反射性看过去,发现鸣正躲在准备室的门后看著这里。 「……咦、咦?哥哥呢……?」 方助闻言后转头看墙边,却已不见响的人影。 明明刚刚还在面前,也没有丝毫移动的气息。方助往走廊的另一头看去,对著阴暗的转角处投以「到底是怎样啦……」的抱怨。 「喔,他好像走了耶……你哥哥很可怕吗?」 「没有,他平常很温柔,可是在当师父的时候就很严格……呜呜,不好好做不行……」 华丽服装配上日本刀,呈现出何谓不协调的少女极度紧张地深呼吸。依然放不下心的方助担忧地看著鸣: 「冷静下来了没?」 「嗯……嗯,勉、勉强。小事情小事情……」 明明横看竖看都知道根本还没冷静下来,鸣还在说那种话。或许她是不想让方助担心,可是她那生来与说谎无缘的性格,想要装模作样骗过人实在不可能。 「不管怎样,别逞强就好。如果真的撑不下去,我一定会帮你去说,毕竟照顾当家大人的精神卫生也是我的份内工作。」 不过鸣听了—— 「——不要紧,我会做。如果我这种人的剑也能帮上谁的忙……我会尽量做、做好。」 毫不犹豫地如此回答。 「……我懂了。抱歉说了这些好像在试探你的话。既然你这么说,我会好好看著的。」 「别这么说,谢谢你替我担心。」 「抬头挺胸吧,你的剑绝对不是没价值。」 听到方助这么一说,呜露出有点疑惑,又有点伤脑筋的笑容。 「是吗?我果然还是搞不懂耶……」 响直接了当地说自己的妹妹是天才。方助在脑中思索他那句话的含意。 他认为,所谓的天才,就本质而言应该等同整个精神层面。 若想精通技艺,一定得透过努力。其中绝大多数的过程都伴随痛苦,但也因为如此,自认自己努力过的人将更有自信。武术的修行不单只是钻研技艺,为了领悟流派的精髓,也必须修练心灵。至少自认没有天分的方助是这么想的。 然而,有一部分的天才在学习、熟稔技艺的过程中,根本不晓得何为「努力」。 对鸣而言,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或许鸣根本不觉得那些已融进身体各处的秘传技艺是她「学来的」。过程中没有喜悦也没有痛苦,就像是在行走或动动手这些寻常举动中,「技艺」已在其中。 她的剑很纯真,但纯真同时也代表天真。 鸣根本不知自己的斤两有多重,也不知她的力量能成就多少、多大的事。 众人开始于会场内的小讲堂进行简单的排练。 寒冷与羞耻使得鸣弓起背来,边发抖边拼命背台词。 「各、各各、各各各各……各各……」 「您在学青蛙叫吗?」 「各、各位……你们……们好……」 「不不不不行不行太小声了市民们听不到!请再勇敢一点!用剑士的威严呼喊各位观众才行吶!」 「远、远、远方的人竖耳听仔细!若在附近就凑上来看仔细!」 「再来再来!再大声点!喊开来!」 「大人小孩大哥大姊都来——!」 已经在自暴自弃了。 当方助不安地靠在墙边看著,口袋内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啊~喂喂喂,方助吗?是我是我,你可爱的姊姊唷~』 装什么可爱啊?方助暗自心想,不过还是回答她: 「是喔,听你这么有精神我可安心了呢。所以哩?请问这位姊姊,你丢下可爱的弟弟跑去哪鬼混摸鱼啦?」 『嗯嗯,我和叶织会合以后去了趟分部啊 。你那边如何了?』 「没什么如不如何,和平得很啊。现在只担心那家伙的心脏撑不撑得住。」 『这样喔~那不是很好吗,你就专心做好你的任务啊。』 「我知道。啊你呢?办完事以后直接去工作?」 『嗯。啊,不对,今天放假。』 「放假?」 『工房关起来了啊。本来我有蛮多想试的东西,不过没办法呀。』 经歌夏这么一提,方助才发现电话另一头的确没什么杂音,只有她本人的话声以及似乎在翻找东西的声响。 现在一想起来,刚才似乎在会场内看到几名见过的工匠。大概是上层希望工匠们能藉此机会观赏名刀,从中学习吧。 「……还有这种事喔。」 『或许吧。总之那边没事最好。方助,你加油啊~等你完成任务,我再好好抱抱你喔,嘻嘻~』 「烦耶,别老把我当小孩啦。」 「哔」的一声挂断手机。 低头看了液晶萤幕上的时间后,方助又担忧地看向舞台。 歌夏正在seas城铁分部大楼内的资料保管库,从头翻阅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资料夹。 她并未获得许可,因此如今人少反倒帮了大忙。 「那边说了什么?」 「没什么问题,真希望能够那样没事到结束啊。」 叶织人也坐在桌上型pc前,寻找里头的数位资料。 这个保管库内主要存放著现场活动组,也就是剑士的活动记录。歌夏平时就认为这些档案全该数位化,不过似乎还没彻底施行。 她的目标是要查这两三个月以来针对武器走私集团的活动记录。包含方助先前过上那名妖刀使男子和传话人背后的关连,以及海因茨·佛格尔与追击部队间交锋的记录。 这时,外头传来阵阵啪嚏啪嚏啪嚏啪嚏的螺旋桨声。 瞥了窗外一眼后,歌夏皱起眉头。 「……实在有够吵耶。外面是怎样,怎么会有直升机在飞?」 「大概是采访用直升机吧。毕竟刀展是个大活动,直升机正往会场飞去。」 原来如此,直升机侧面机身的确印有地方电视台的标志。 「那是室内展览会,空拍有什么用啊,难道要把外面人潮转播到每户人家的客厅吗?」 「可能是呢。毕竟今天天气不错,对主办方而言是个好机会。听说他们好像要做新尝试,在外头搭设了舞台。」 叶织如此回答。不过她万万想不到,要站上那个舞台的人就是鸣。 歌夏只随便「哦~」了一声,就继续翻找资料夹,脑中同时回想起与魔剑对砍的剑士。 身为工匠的歌夏透过记录知道几天前发生在竹林内的那场战斗,因为她帮剑士使用过的刀进行血磨时,能看到刻在绯钢中的战斗记忆。不只从刀刃清楚传达出双方间力量的差距,还有某位剑士舍命施展的那一击,都让歌夏不寒而栗。 八名剑士中三人死亡,其余重伤,其中一人全身瘫痪。 不知菲尔顿是实力好还是单纯运气好,所受伤势较轻,勉强还能行动和说话。而根据他的说法—— 那名男子不是人。 他的血肉正逐渐与魔剑同化—— 武术表演只能交给鸣去赌一把了。关于这部分虽然有点勉强,方助仍选择接受。说是这么说,该思考的事还有很多,于是他边等待舞台开始,边重新整理思绪。 例如说,关于那名就碰过那么一次面的男人,海因茨·佛格尔。 与走私集团「剑鱼」有往来,实际抢夺并使用魔剑的犯人。 剑鱼之所以会选中城铁,不外乎这个坐拥众多高价名刀的国家,碰巧要在这座城市内举办刀剑展览会——才会为了获取暴利来夺取名刀。而既然海因茨寄身于剑鱼,表面上大概也只能充当集团的走狗。 以上应该是大致的理由,但也只是应该。 方助实在想不透。 在北欧抢了魔剑后千里迢迢来到日本,真的只为了干这一票? 的确,名刀能带来庞大利益。而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即使抢来了有名刀剑,只要透过一些机灵的家伙流通至适合的黑市,就能大捞一笔,还不留下痕迹。 不过真要说起来,那家伙究竟为何抢夺魔剑?若是不弄懂这个最初的动机,能推翻刚才那些解释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假如他真的只想要钱,只需直接拿那把魔剑去黑市卖就行,他却没有这么做。 而且他又为什么会选在下手前特意与鸣接触呢? 若当时他在废弃工厂真的没有其他同伴埋伏,只是冲著善鬼而来,做法未免太过简陋。就算魔剑让他拥有强大力量,单枪匹马杀来也太奇怪了吧。那样与其说是冲著刀来,更不如说只是先露个脸而已吧? 根据到目前为止的要素判断,他所有的行动都不太合逻辑。至少看在方助眼中,那名魔剑使有著一种与逻辑完全不同次元,令人难以置信的执著心。 总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 「——让各位久等啦!本日的重头戏,将由剑士大人为我们带来武术表演!」 可能因为在想事情,使得方助没有注意到舞台上的节目已进行了好一大段。 方助待在人群外侧远远望著舞台。台上拿著麦克风的大姊姊卖力主持节目,节奏掌握得让台下的观众都看得入迷。 抬头一看,不只天上飞著地方电视台的直升机,地上也随处可见举著相机的人。要不是有任务在身,方助应该也会看台上的节目看得入迷吧。不过像这样站在客观角度来看,这场展览会似乎挺受瞩目。 「这次将为我们表演的剑士竟~竟竟竟然只是位年仅十五岁的女孩!但各位千万别小看她!她的庐山真面目竟是十五年来为剑而生,精通祖先代代传承下来的拔刀术高手!惊天动地的居合斩!请各位睁大眼睛瞧仔细唷!有请季风鸣小姐!」 这时的场面应该要精神十足地登场才对。 可是鸣的登场却一点魄力也没有,而是像地鼠从地洞探出头一样畏畏缩缩。 会场响起热烈的拍手声,同时一些低俗的呼声,与近似惨叫的女性尖叫声此起彼落,全因为她身上的服装。鸣把从刀袋中拿出的善鬼国纲一如往常搂在胸前,呆呆愣在热闹会场的中心点。 抖抖抖抖抖抖…… 「……那个~季风小姐?哈啰?」 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抖…… 结果不是地鼠,而成了初生小鹿的鸣在听到大姊姊的呼喊后才终于回神。深呼吸一口气,战战兢兢握住过去从未拿过的麦克风,大喊: 「各……各……过位、打家『叽——』!」 吃螺丝了。而且麦克风也发出剧烈噪音。 鸣比谁都要吃惊,差点没站著昏过去。虽然在大姊姊的安抚下勉强撑了下来,笨拙到不行的模样却令方助看得坐立难安。 「振作点啊~」 「欸那个妹妹真的是剑士?」 「……有搞头呀!」 「随便啦,够养眼就行。」 「不错喔!继续啊!」 「卡哇伊!」 观众的反应半是困惑,半是看热闹,不过至少年轻男性的视线全被鸣吸引住了。 「……惨、惨兮兮耶……」 方助看得胃发疼,不禁有种想马上扔毛巾弃权的冲动。 「——那、那么!马上请她带来期待已久的拔刀术表演!这次我们准备了三个标靶!虽然我们已做了十足的安全防范,不过还是请各位和舞台保持三公尺以上的距离喔~」 这家伙真的 没问题吗——不只是台上的大姊姊,想必在场所有人都这么想。 等间隔排列出来的是自古以来常见的稻草捆。 这是种以旧榻榻米表面之类的稻草捆住竹竿的练习道具。也有那种以竹芯为骨架,再添加稻草当肉体的人形靶,专门用来试刀。 「好、好好、好的………」 这时鸣大概是想起自己的任务,慢吞吞地朝稻草捆摆出架势。 然后就那样不动了。 原来鸣紧张到脑袋一片空白,根本别说表演拔刀术了。现场笼罩著一阵极度沉重的沉默,看著台上化为石像的鸣,台下响起一阵交头接耳声。 方助如坐针毡,台上的大姊姊也是冷汗直流。 这个时候,鸣再次大大一口深呼吸。 集中精神,闭上眼融入黑暗,有如搓纸条般越搓越细的专注力遮蔽了周遭的声音。接著,在口中小声喃喃自语: 「——封刃拔刀术·太刀风十一『幽剃』之型……」 声色沉静,像是种自我暗示。 眨眼间,她的动作突然改变。 只见她瞬间抿上嘴,以看不出丝毫迷惘,简直如同事前决定好的条件反射动作往前踏去。缓慢动脚缩短距离,柔软运用腰部及四肢关节的鸣,就像漂在水面的叶片般轻盈转身—— 咻喀喀—— 现场响起清脆的声音,而观众们几乎都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眼睛稍微好一点的人或许勉强能看出「发生了事情」,对剑术稍有理解的人则能明白「鸣做了某件事」,可是却没人看得出「那是一种拔刀术」。除了混在人群中的季风响,以及方助之外。 一切经过在不知不觉间结束,鸣已无声无息收刀回背上的鞘,沉浸在余韵当中。 现场寂静无声。 「……啊、啊?」 鸣突然间露出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看到台下观众愣住,不禁慌了手脚。 标靶依然毫无动静。从旁人眼中看来,鸣就只是轻盈地转动身体通过稻草捆之间罢了。 「那、那个~季风小姐,你这是……?」 「这、这这这、这是……」 鸣慢吞吞地顺著来路走回原位,根本无法想像她刚才做出那种动作。途中,她伸手咚、咚、咚地推了标靶。 下一秒,发生了宛如变魔术的景象。 三个稻草捆的上半部通通「唰唰」地往旁滑开,掉到地面上。 稻草这种材料即便用直砍很容易砍断,想横劈或撕碎却十分困难。柔软且坚韧的纤维呈直向排列,想横向劈开的话必须透过精准的控制,使刀刃的角度与稻草成垂直。越接近横劈难度也跟著越高,因此一般都采用斜角度的袈裟斩来劈。 然而,台上三个稻草捆的切口没有参差不齐,几乎都呈水平,彷佛一开始切面就长成那样。 如此剑闪绝技,快得连余光都看不见。 话虽如此,「太厉害」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呃……以上是、季风小姐带来的拔刀术……表演?」 过度发达的科学到后来将和魔法没两样——不知是谁说过这句话。 相同道理,极致的剑技在常人眼中不也等同看不到,甚至感觉不到的领域吗。 一般人别说依样画葫芦,根本连理解都有困难。也因此,现场逐渐弥漫起一阵尴尬的气氛。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人的拍手声。 是方助。他不顾旁人的眼光,从人群的最后方不停用力拍手。 接著又传来另一人的拍手声,这次是响。 然后又过了几秒,受到两人拍手声的影响:开始有其他人跟著稀稀落落鼓起掌来。 鸣看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抱著刀轻轻一鞠躬。 「——欸,那架直升机是哪家电视台的?」 突然间,方助听到不远处传来这声讶异的疑问。 似乎是新闻节目的工作人员,他们边抬头仰望天空边讨论著事情。方助自然而然朝他们所指的方向看去,结果只看到一架普通的转播直升机。 天上还有其他几架滞空的直升机。不说还不会注意到,的确只有那架直升机离得特别远。方助继续偷听工作人员的对话,才知道那架直升机是在某个瞬间突然离开会场上空。 要让这种庞然大物飞在天上,必须得依程序向行政机关进行申请。因此,业界相关人员几乎都能掌握哪家电视台派了几架直升机出动,有没人知道的直升机出现这种事怎么想都奇怪。 其实还有一架出动,只是情报没有确实传开吧——一群人作出如此结论,继续回岗位上工作。 只有方助一人自觉心中涌现莫名不安,依然抬头看著那架直升机。 因为它正往城铁分部的方向移动。根据歌夏所说,今天分部没什么人在,工房也关著,大概连只小猫都看不到吧。 ——不是一定要看得到才算敌人。 「!」 方助的直觉发出警报,鸣则是感觉到他的气息有变,也没跟著台上大姊姊的主持向观众打招呼,反而是往方助视线的方向看去—— 瞪大了双眼。 鸣的反应形同答案。 「呜哇!」 「喂、喂你干嘛啦!」 「白痴喔!小心点啦!」 身体在头脑思考前已先动起来,跳进人群往前冲的方助不管身后一片谩骂,一口气跳上了舞台。 「呀!你你你是哪位想干什么?排练时有这部分吗?」 「抱歉!我没时间说明了!」 方助完全不理慌了手脚的大姊姊及台下愣住的观众,掴住鸣的双肩。 「你看到了?是那家伙吗!」 「嗯、嗯、是……!」 不会错,是那个蓝眼浑蛋。 然而,这时换方助不知所措了。对他来说,鸣的安全才是最优先,所以他不能丢下鸣,可是带著她冲去危险的现场又是个问题。 当方助因脑中的担忧让脚停下来的瞬间,鸣竟主动用强得吓人的力道拉起他的手。 「走、走吧!快点!我觉得那个人又要做什么不好的事了……!」 被鸣拉著手追在她后头的方助,不一会就超过她跑在前头。 其余被留下来的人只能愣在原地——尽管有些人觉得这大概也是表演的一环,但现场仍充斥著一种被狐狸摆了一道的气氛。 方助心想,谁管那么多啊,反正拔刀术已经表演了,那就没我们的事啦。 「老姊人还在那里啊……!」 方助边跑边掏出手机打给歌夏,祈求她快接的同时把手机拿到耳边,结果马上就通了。 『嗯?怎么啦方助,你这家伙已经想念我的声音了吗?』 目前还平安吗。稍微松了口气之后,方助急忙打断她的话。 「没空说这个了啦!你那有没有看到一架直升机?」 『直升机?啊你说那架在空拍的吗,刚才看它往你那边……嗯?怎么这么近?拍我这又能』 一瞬间的沉默后。 电话另一头的歌夏大喊: 『——不妙!』 资料被丢出去的声音,歌夏喊叫与叶织回答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最后是「喀啦」一声手机被丢出去掉到地上的声音。 应该更早就该发觉不对劲了。会场的警备森严,等同分部那边疏于防备。那家伙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分部。 话虽如此,时机未免太刚好了。 展览会场前的广场开始鼓噪起来,站在人潮中心点的季风响也开始思考。 他伸手摸著下巴,以客观的立场喃 喃自语道: 「……好啦,这下事情真变成我最不想猜中的局面了呢。」 2 「还以为刀剑专家云云只是空口白话……没想到连这种玩意都准备了啊。」 一架混进转播机群的直升机中,海因茨·佛格尔半是傻眼,半是佩服地喃喃自语。瞥了一眼途中没说过半句多余的话的驾驶员后,他披上黑色厚外套,从箱中取出number·eleven。 共鸣的剑身微微震动著。 透过绯钢与这把魔剑连系著的海因茨并非用言语,而是以感觉来理解——历经长久岁月仍残留于剑身上的「某种」血痕是何来头,以及解放这把魔剑真正力量所需要的是什么。 话说回来,这次的指示下得真够显眼。 本来他大可砍死警卫前往目的地,不过站在赞助商的立场,更希望看到这种引起轰动的做法吧。 升空前并没碰上什么阻碍,而在这之后就算这架直升机的真面目曝光,也不关自己的事,毕竟与接下来要干的事一比只是鸡毛蒜皮。现在问题只剩该如何在目标地点降落,不过当然,不需要除了「一直线」这条最短路径以外的选项。 只需紧握一把魔剑,其它的装备目前都不需要。 「——该走了。」 踏著简直只是去散步的步伐出到机外,魔剑使就这样往下坠落。 冲到大马路上,在险些被辗过的极近距离拦下计程车后,方助也没仔细说明就要司机以最快速度飙车。 「喂!小鬼你这样太危险了吧!」 「别管了求你快开车到seas城铁分部旁的工房!——所以我说!魔剑使正往分部去啊!还问怎么去?直升机啊!总之请将能调度的刃走和剑士通通叫回来!哎唷!我怎么可能说谎啦!」 方助把手机压在耳边,拚命说服展览会场的警备主任。 司机起初虽然慌了手脚,一旦察觉情况似乎不太对劲,仍发挥他的专业猛踩油门加速。 贴在车窗上仰望天空的鸣,露出一脸见到不可思议景象的表情。 「掉、掉掉、掉下来!他掉掉掉下来了耶!」 「啥!」 方助连忙把头离开电话,跟著鸣的视线定睛一瞧。 勉强看见一个黑点离开那架直升机,头下脚上直直坠落。 开什么玩笑,那家伙想死不成——当方助更瞪大眼想看仔细时,计程车突然紧急煞车停了下来。 「……欸!怎么搞的干嘛停车啦?」 「塞、塞车啊我哪有办法!」 与高速公路邻接的环状道路正在塞车,看来接下来的路开车还比较慢。 「之后再把皮包本体还我就好!里面有连络方式!谢啦!」 「啊?……喂、喂小鬼!」 没时间慢慢付钱的方助乾脆把整个钱包扔给司机。 「要跑啰!」 「嗯、嗯……!」 两人开始穿梭于车缝,以及震耳欲聋的喇叭声之间。 烈风侵袭黑衣男子全身。 海因茨只用简略目测决定降落目的地,毕竟光凭肉身加上一把大剑的重量,很有可能一阵风刮来就被吹到远处。不过他依然冷静,当真要实行这种怎么想都蠢得可以,单枪匹马冲进去的袭击。无论是预测降落地点或气流,他都透过剑的感觉加以理解了。 魔剑与心脏剧烈鼓动。 魔剑的剑尖简直就像磁铁般指著地上某一点——正下方,城铁分部引以为傲的工房屋顶。 海因茨右手握柄,左手扶住剑身。魔剑带有一股无法理解的热气,使得剑身周遭浮现幻影。一身被黑衣包覆住的肌肉正等待凶狠臂力大显神威的时刻到来。 魔剑很清楚该如何,又该瞄准哪里。 眨眼间,魔剑的剑柄喷出剧烈光芒,使海因茨的肉体获得异常的推进力。 魔剑与黑衣男子以降低空气阻力的姿势掠过风中,异常推进力使得魔剑发出炙热又刺眼的剑光,化为一条笔直的线掠过城市的天空。 在剑光出现后没多久,传来了剧烈爆炸声。 是工房从天花板直接被贯穿到地面造成的轰隆巨响。 冲出大楼外的歌夏感受到连地面都在震动。爆炸的余声仍在回响,而警报器事到如今才终于响起。 「这下真的不妙了啊……!」 歌夏既非战斗员,附近又没有能立即应对的剑士。就在歌夏心中越来越焦虑的同时,发现叶织从身旁冲了过去,她拿著的沉重刀袋也随著步伐摇摇晃晃。 「我去处理。请歌夏小姐快点退开,很危险的。」 「叶织?你、你等等啊!」 叶织毫不犹豫就往险地冲的模样,看在歌夏眼中只是有勇无谋。 「——『雷切』的新型外装还在调整啊!」(录入君科普:根据刀主人的名字这个雷切应该是雷切千鸟,是九州战神立花道雪的佩刀,据说可以切开雷电,典故是立花道雪被天打雷劈时用这把刀把雷劈开了,所以道雪又被称为雷神。另外因为刀尖有变色的痕迹,所以搞不好这刀真的接触过雷击,有兴趣的可以去立花史料馆看看这刀。) 这把立花家的名刀,刀装具正配合第十八代当家叶织进行改修。 时机对叶织而言根本糟透了,不晓得光凭目前手上这把佩刀能发挥出几成实力。然而,叶织已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是名剑士,无论如何都不能置非法之徒不管!」 「不行,站在工匠的立场,我不能让你去。不是我不相信你的实力,但这次的敌人实在太难搞了!依你目前的破绽,要面对魔剑简直在玩命!」 「现在能赶去的除了我没有别人!我至少能够拖延时间,直到其他剑士——鸣大人赶来为止……!」 叶织还记得工房的景象——那个有著各式各样的人们来来往往,简直形同联系在一起的机器全力运转的地方。 眼看那个地方即将遭人侵门踏户,自己说什么都不能坐视不管。 感觉出回头一望的叶织这句话中含有不可动摇的决心,歌夏于是问了最后一句: 「……你不会乱来吧?」 「对天地神明发誓,绝对不会。」 歌夏听了后点点头,从挂在肩上的提包中取出某种东西。这个比罐装咖啡还小的圆筒状物体,是本来如果今天工房有开,歌夏打算试著改良的一种「特制品」。 「这是刃走用的闪光弹。或许拿这个给贵为剑士的你有点失礼,但希望你能拿去用。一旦苗头不对就赶快溜之大吉,没人会怪你,没问题吧?」 「收到。请歌夏小姐快躲到安全的地方,万一你这种等级的工匠受了伤可是件大事。」 「嗯……到头来我还是只能待在后方吗,都快把我急死啦……!」 「我也同样很著急——加快脚步吧。」 两人在互相点头后便不再说话,背对背分道扬镳。 工房已成一片狼藉。尽管这座红砖砌成的工房绝不脆弱,但架构古老,建筑物本身又老旧。如今天花板简直就像被从正上方丢下人类大小的炮弹而开了大洞。不过一楼的物品通通没被动过,也感受不到人的气息。 天花板的大洞是落在工房北边,还直直贯通了地板。 看样子对手人在地下。叶织毫不迟疑往前冲过还残留冲击余波的工房内,往三和土地面上被轰开的小洞—— 一跳。 一确认扬起的尘土另一头有道黑影,叶织迅速打开刀袋口握住深灰色的刀柄。 「——喝……!」 一边往下坠的同时,边用鞘头猛力一刺。 却 被正下方的入侵者以媲美怪物的反应速度闪开。 不过这一刺划过并切断对手数根头发,也使尘土「唰!」的一声散去,现出对手的原形。 叶织终于见到了魔剑使,海因茨·佛格尔的样貌。 明明他身上只穿了最低限度的防刃装,从空中坠落至此竟没受半点伤。即使绯钢能让身体能力强化,也无法否定他的身体异常强韧。 叶织一语不发,不断猛攻。 等到印有家徽的刀袋落到地板上时,两人已交锋了数回合。叶织以收在鞘内的爱刀连续出招,而海因茨则采守势,弹开刀往后一跳。 两人近距离面对面,维持架势并持续窥探时机。 「……不知打哪来的家伙,你倒挺会用嘛。没想到除了那丫头以外还有这种程度的女人啊。」 「哎呀,多谢你的夸奖。尽管远远不及鸣大人,不过立花家的招式可不只这点程度喔。」 这段假惺惺的对话中,双方都在伺机寻找对手每个动作上的破绽。叶织摆出架势的同时,以格外低沉的声音质问: 「贼人,目的何在?」 海因茨没有露出破绽,边以锐利目光观察叶织会如何出招,边陪她打唇枪舌战。 「我对这个国家的剑还挺有研究的啊。」 听到海因茨说出意料之外的话题,叶织不禁眉头一皱。 「我可是在夸你们呀。这个决定性缺乏钢铁资源的岛国,发展出一套用铁砂冶炼玉钢的打刀技术……绯钢的力量强弱取决于基底刀剑的品质,其中又与锻造出的武士刀特别适合。正因为如此,维护刀剑及绯钢的技巧也跟著发达起来。」 「你在说什——」 「维护『血』的方法因文化圈而异,我的国家是以专用的圣水滴到刀刃上,再以兽毛织成的布仔细擦拭。可是日本这个国家——用的似乎是种很有意思的玩意啊。」 此时叶织终于察觉海因茨特意讲这番长篇大论背后的含意,脸色瞬间铁青。 只要想想「此地是哪里」,答案不言而喻。几天前与歌夏的对话顿时在叶织脑海中苏醒。此地是宽敞的工房地下仓库,而海因茨于方才交战的过程中,也逐渐往目标物移动。 「难不成……!住手!那是……!」 叶织已顾不得会露出破绽,急忙往前冲。海因茨笑了一声,将魔剑反手倒握。 「太迟了。」 目标就是他身后的一个大桶槽。 只见魔剑贯穿桶槽外壳,剑刃彻底刺进里面。缝隙间流出了无色透明的发亮液体,整把魔剑也完全浸泡其中,液体更似乎要透过剑身渗进剑柄。 原来那液体是日本的工匠们进行血磨时使用的「闪血」——原液。 通常闪血是种非得稀释数十倍后才能使用的剧毒物质。这也正是为什么只需极少的量,就能发挥血磨无数刀剑的惊人功效。 闪血拥有让刀剑身上的血——血的力量活性化的功效。 叶织根本无法想像,若把剑刃浸泡在原液中会发生什么事。 「咕唔唔唔唔唔!!!」 「你这……!」 一股近似非人生物的吶喊声从魔剑使嘴里迸出,时间不到几秒。叶织竭尽全力冲向陷入颠疯状态的海因茨,想以最快速度给他一击,结果却让她瞠目结舌。 不见了。 放眼望去,只见原液的水滴浮在半空中划出轨迹。不知何时,海因茨竟已在遥远的轨迹另一头。 原来海因茨只凭一跃就从地下室这头跳到了另一头,四肢趴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握著魔剑。 感官透过绯钢与剑相连的海因茨发生剧变,如今他应身处足以使全身血液沸腾的高温之中。剑刀有如野兽咆啸般的共鸣,与主人痛苦的呻吟谱奏出异样的和声。 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他做到这个地步? 「血——」 附著在魔剑上的黝黑旧血痕,如今竟红得像剑身上多出几道伤口,并从中流出闪闪发亮的鲜血。 恐怕那不是人血,而是「某种东西」的血。 海因茨抬起头来,一对蓝眼布满血丝,露出都用力得快咬碎了的獠牙,笑道: 「——苏醒啦。」 原本在眼前的身影瞬间模糊。 海因茨光靠肌力猛冲而来的突击使地板破裂,宛如化为一颗强烈撼动地下室的黑衣炮弹。 直觉与本能的恐惧促使叶织动起身体。 叶织往旁一跃并用刀鞘防御,接下了这道掠过身旁的斩击。 至于海因茨同样受到冲击。看到他以受身动作滚到地上,再缓缓重整架势的模样,叶织深呼吸一口气做出觉悟。 「……好吧。『雷切』出鞘,六号外装启动——虽然我不懂你的目的,但你那把凶刃总有一天会害人。既然如此,我非得在此阻止你……!」 立花家代代相传的雷切,是把刀长不到两尺的胁差。 称号的由来简单明瞭,源自于过去某个武将曾以这把护身佩刀砍杀雷神的传说。由于是把太刀磨短,使得雷切的刀背弧度较均匀且深,宽度较宽的刀身充满霸气,透过绯钢在表面散发出苍白色闪光。 ——调整不足,外装运转率只有60%,能发挥到哪个程度呢。 「……要上啰。」 低语的海因茨只有犬齿特别长,牙齿缝隙间也磨擦出火花。 接著他再次冲来。 仔细盯著海因茨完全无意试探,充满杀气的步伐,叶织以深深与自身融为一体的立花家剑术迎击。 「——立花流·伏之型!」 叶织旋转身体,挥出厚重且锋利的短刀。 震耳欲聋的金属声,爆炸声及电火花声交叠,撼动了整间地下室。 两人交错的瞬间,叶织压低身体贴地,海因茨则在空中翻身。 原来是叶织一步不动,就精准化解掉敌人的突刺。 「呜……!」 用来支撑雷切的手臂发麻,使叶织忍不住呻吟。 海因茨竟只靠著肌力抵消惯性,用力一踏后掉头,以魔剑的剑锋在地板上擦出火花,冷不防往上一划朝叶织的颈部袭来。 叶织也如同河面的水蜘蛛般顺畅地掉头,举起刀与鞘成十字,化解了海因茨来自下方的斩击。她不让魔剑与自己的爱刀硬碰硬,而利用对手的劲道四两拨千斤,反应之快超出了海因茨的预测。 叶织的脚边「啪嚓!」闪烁著苍白亮光。 她的架势非常独特,是把身体重心极度压低。 左手反手倒持著刀,右手正著拿鞘。相较于叶织纤细的身躯,双手所拿的深灰色武器实在粗野到与她这美丽的主人不搭。 雷切,六号外装追求坚固到某种执著的境界。根据角度看起来,长得和又粗又长的铁棒差不多的鞘,与外观清晰美丽的胁差呈现诡异的对比。 「立花之剑乃不动之剑,可没有天真到让你这鼠辈趁虚而入。」 鞘与刃合而为一成一把武器。叶织的剑术——立花流防卫术重「守」。是种将自身剑围定为一道结界,甚至连天降雷霆都不允许入侵的,彻彻底底的迎击剑术。 然而,虽然气势上没有输,汗水仍从叶织端正的脸孔上滑落。因为即使剑术的确是「著重防御」,但若真要细说现况,更像是「光防御就竭尽全力」才对。 对手的攻势太过猛烈,使得叶织无法夺取主导权。 也不知是不是清楚这一点,海因茨举起魔剑,像在宣判死刑般对她说: 「有意思,那我就看看你能撑到何时……!」 随著主人的侵略意识上升,魔剑跟著共鸣。 宽广的地下仓库开始摇晃,尘埃从天花板上掉落。 下一刻海因茨踏出的步伐,竟比先前快上一倍。 脚边喷发出莫名的火粉,而一对蓝眼在火光映照下,拉出一道难以形容的混色余光。 是剑——他的剑在燃烧。 只见热流扭曲变形,越来越明显。剑身上的血喷出火粉,不一会就变化为一团火球。海因茨本人则像陀螺般扭转全身,同时魔剑背面的血横也炸出火光。 爆炸声响起后,获得爆发性加速的魔剑直直逼来。叶织只能压抑恐惧及迷惘迎击。 热流与重压,斩击及杀意融为一体袭向叶织。 猛烈攻势宛如挖掘巨石的重型机械般毫不留情,使不停防守的叶织身体终究遭到没能完全挡下的剑刺伤。室内温度逐渐升高,热气虽能从天花板的大洞窜出,但叶织却只能独自一人站在这个无处可逃的地底。 ——还不能够屈膝…… 决心尚未屈折,不过雷切的刀装具却已嘎吱作响。 六号外装的状态并不完全,要是不断遭受魔剑过度沉重的攻击,下场会如何是显而易见。这点叶织早就明白。「你不会乱来吧?」——她在心中对著这么问自己的歌夏道歉,因为要她溜之大吉实在做不到。 听到钢铁发出的哀号声,海因茨高举起剑,使出他必杀的一刺。 同一时间,五五波的焦躁与斗志在叶织脑中涌现。 究竟能否成功?不,反正不这么做也是完蛋。叶织瞬间抽回身体调整呼吸,集中精神在透过血与自己连结的雷切上,收刀进鞘。 眨眼问,一阵不输给魔剑火焰的「现象」包覆了叶织。 「防御形态——『槐』!」 与火焰不同的激烈闪光垄罩了地下仓库。 原来是由雷切的刀身释放出来,有如雷神降临般的过电流。如今做为芯的刀身收在鞘内,使得手中这副特化为防守用的刀装具周遭布满电磁波。 变化就在一瞬之间。 以雷切为芯吞噬电力后的刀鞘变形成盾状,化为一副由好几层复合金属覆盖的装甲,外层选出现了一个类似镜片的蓝色半球状领域。 立花流「槐」——这是一种让钢铁产生排斥反应,形成超高密度电磁反射力场的招式。 这下真的制造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巨响在墙壁中反射数十、数百次,化为物理震波传达到地面上。只见蕴含斗志的刀刃碰撞,双方陷入进退两难,互拼力气的壮烈攻防。叶织用力踏在地板上的脚往下陷,同时仍睁大双眼瞪著敌人。 「呜……!」 「——不堪一击!」 鲜血在怒吼,高温化为热浪。 最后一压,魔剑的剑身上出现有如喷射机的爆炎,在与雷切短兵相接的状况下获得强劲推力。雷切的外装终于到达极限,浮现裂痕,挟带高温的剑锋持续硬是往前挤压,逐渐破坏电磁反射力场。 这个时候,叶织听到魔剑身上那些溃烂的赤红伤痕中的声音。 憎恨、哀怨、杀意、饥饿与渴望——换句话说,就是破坏冲动的集合体。 ——撑不住了——! 「……哈……哈、呼、哈、哈……!」 几秒后,叶织整个身体倚靠在凹陷的墙壁旁,急促喘著气。 她到最后都没有放开刀,不过拿著刀的那只手已动弹不得。 海因茨用布满血丝的眼俯视叶织。他身上含带足以令人发狂的高热,恐怕是靠著意志力将魔剑的血压制进体内。看到叶织竟能如同奇迹般躲开致命伤,他的眼中甚至浮现出一丝赞赏之意。 「可悲啊。还无法充分发挥力量,就要跟个弃子般丧命了吗。」 叶织听了「哈」地一笑。 「我还没有堕落到要让贼人替我可怜……你一定会得到报应。不久的将来,你将面临比我还孤独,还凄惨的结局。若真要让我说,没能欣赏到你的惨状实在可惜呢。」 明明眼看就是死到临头,叶织的心中仍没有失去希望。 只因她相信,会来。 「那也无妨。只要能达成目的,要我命丧何方都无怨无悔。」 海因茨说完,随手高举起大剑,瞄准叶织的脖子—— lcr的子弹射了过来。 海因茨在视野角落捕捉到枪口喷出火花,往后一跃躲开子弹。 跳进洞中的方助马上看到叶织伤痕累累的模样。 「你这家伙……!」 他激动地从左臂射出黑绳。 从四面八方划出弧线进逼的黑绳虽阻断了对手的退路,全身包覆热流的海因茨仍不断后退,精密控制大剑剑锋弹开、阻拦、斩断包围网。 样子不太对劲。 这不只是提升身体能力和剑的共鸣等表面的问题。方助有股直觉,这个男人的瞳孔深处隐藏著一种未知,激起他人不安的某种东西。 「叶织!」 慢一步才赶到的鸣一见屈膝跪在血泊中的叶织,立刻发出哀号。 「鸣、大人……非常抱歉……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叶织握住鸣的手,反倒像在鼓励她。 「……我不要紧的。比起我,还请您务必注意那个男人……那把魔剑绝非人类之……」 可能是终于松了口气,让她在把话说完前,紧张情绪已先完全释放。鸣低头看著握著自己的手失去意识的叶织,在确认她还有呼吸后,不发一语。 低著头的表情被长发遮盖住,无法看清。 先以抱著易碎物品的慎重手势让叶织平躺,接著站起来的娇小身躯,简直有如柳树下的幽鬼般一晃—— 「太刀风——」 消失了。 说时迟那时快,鸣人已在空中,并进入能攻击到海因茨的范围。 侧身高举鞘过头,右手握著善鬼的刀柄——封刃拔刀术·上段拔刀的架势。 「『啾声』!」 海因茨全力往后退开。 地板被深深劈开,一道巨大龙卷风从地下室上方直直砸向下方。这时鸣已无声无息地落到地下室的地板并收刀进鞘,摆出了下一招拔刀术的架势。 「果然来了啊,一文字鸣!」 听到鸣旧姓的方助眉头一皱,而鸣本人则震了一下。不过在那之后别说开口,连用表情回应都没有。她的气息已像在废工厂那时一样,眨眼间有了巨大转变。 方助从那道异常安静的背影深处,看见了她的情绪。 聚焦在她小小背影的火焰,是鸣至目前为止从未展现过的种类。 「鸣——」 「让我来。」 鸣既没回头,也没打算等方助回应。瞪大的双眼直直注视著敌人,以形同自动的动作缓缓往前跨一大步——第二步以后快到无法目视。 爆炸声、破风声与金属声交错在一起,造成方助强烈耳鸣。 两人都在彼此的剑围内。挡下拔刀术的海因茨后退数步,由下而上对著瞬间逼近他的鸣砍去。 鸣瞬间做出判断,让身体浮在半空中。 收刀。从对方的准备动作就预测出上斩的轨道,以收在鞘内的善鬼来防御。大剑与鞘交锋,发出了高亢碰撞声,鸣虽像颗小皮球般被击飞,却在空中一个反转,朝墙一蹬后,挥出在鞘内蕴酿的暴风之刃。 在火光映照下显得艳丽的蓝眼中蕴含了魔剑带来的兴奋,然而嘴角却又烦躁地扭曲。不一会,互相冲突的两人从天花板的洞飞出,舞台回到地面上。 「该死……!」 方助不禁咒骂一声,抱起昏过去的叶织。 她伤痕累累的身 体相当轻盈,搞不好她手中至今仍不放开的胁差还来得比较重一些。方助紧咬牙关寻找楼梯,往地面上冲去。 远远传来街上的喧嚣声。 看来这起发生于光天化日下的惨剧遭许多人目击,混乱转眼间形同巨大波纹般扩散开来。 方助将叶织抱到安全的地方躺下,呆呆望著两名缠斗的剑士。 本来以为在这一头,结果一眨眼已跑到另一头。鸣用的是一种称为「缩地」的步伐,脚步中感受不出半点重量,有如鬼神的瞬间爆发力快得让方助不只视觉及听觉,连意识都跟不上。眼看崩塌的柱子即将压到鸣,不过她却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拔刀施展无数斩击切碎柱子来化解。 登峰造极的剑士与刀相连为一,本身已被普遍认为是种兵器。 右手提刃左手举鞘,无论是挥舞的手臂或移动的步伐都毫无多余,一心同体为了刀刃而动,俨然化为一架驱使华丽拔刀术到令人不寒而栗的机器。 ——现在的鸣仍然处于「收在鞘内」的状态喔。 季风响是这么评论鸣的。 假如到刚才为止那种人畜无害的性格是「鞘」,那么如今的模样就是出鞘的剑吗? 不。 不曾褪色的记忆如此否定。何况现在鸣的剑术粗糙到连方助都看得出来。 任由失控的情绪肆虐的刀刃,岂不是与那个夜晚的妖刀相似吗? 季风鸣的情绪外露了。 海因茨不晓得什么封刃拔刀术的极致或是异国的剑术,不过却对鸣流露于外的情绪再瞭解不过。如今她那受冲动驱使的刀根本毫无战略性可言。 「你这不是懂了吗……!」 听到这声自残酷的微笑间漏出的低语,鸣有了反应。 海因茨在交错的刀剑狭缝间抽了口气,接著任凭已陷入疯狂的血气迸出口: 「丢弃你那些没用的恐惧、迷惘和大道理吧!剑是杀人的道具,将阻扰的一切通通砍杀,贯彻怒火才是绝对的不二手段!斗争的本质唯有憎恨!承认你心中的憎恨——你的剑才真正算完成!」 莫名的焦虑和怒火交杂在一起,鸣忍不住咬紧牙根。话虽如此,如今的她却无法冷静判断,全因为海因茨挑衅的态度,加上叶织受伤的身影不时映入眼帘。朋友流下的赤红鲜血深深烙印在脑海中,使得宛如浊流的强烈敌意顺利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 只见海因茨靠著鸣怒火中烧而鲁莽出刀,预测起她的动作。 不妙。 方助一气呵成结束了lcr的退壳与再装填,连续开了两枪。 「!」 海因茨迅速对从旁来的狙击有了反应。他巧妙控制剑锋弹开子弹,不过方助也趁机冲了过去。 「缚阵。『斑』……!!」 明明只有微微跳起身再一个扭动,不过方助其实已从空中使出六连击。 采取防御姿势的海因茨被冲击击退,靠著破坏地板来站稳步伐,身上当然毫发无伤。 差距只在一线间的刀剑争斗因此闯入了短暂的空白。 感觉一秒简直长达十秒。就在下一刻,两个男人的意识都集中到鸣身上。呜的步伐近乎条件反射,而如今在背后推动她的依然是怒火。所以一旦认定为「敌人」,就会出于本能加以排除,当中甚至无意识地蕴含了杀意。 海因茨得意微笑,毕竟就算鸣在心乱如麻的状况下拔刀,也一点威胁都没有。 ——大笨蛋! 方助因此跳到了鸣的面前。 她的刀瞬间静止下来。 风压慢了半拍才吹乱头发,不过有如锐利斩击的呼啸风声在碰触到方助脖子的皮肤前也停了下来。 「你不是这种样子的吧!」 鸣露出一副大梦初醒的表情。 被唤回的双眼光芒再度摇曳,善鬼的刀锋也不再含有愤怒气息。原来鸣在遭方助当头棒喝的瞬间,就变回了「收在鞘内」的状态。 刀锋还在微微颤动。不过看见太刀缓缓放下,方助内心松了口气。 「对……对、对不……」 「别在意……你回神就好。」 方助看著鸣露出温和表情,不过转而看向海因茨时,脸上已带著强烈愤怒。 「一下闯空门一下说大话,你这家伙也够忙的啊,蓝眼浑蛋……!」 周遭已被赶来的剑士和刃走包围,更外侧还有许多看热闹的民众。海因茨见状皱眉低语「又有人来碍事啊」,但视线并未离开鸣与方助。 「你这小子才老爱坏人好事啊……也罢,该做的都搞定了。」 「你以为我们会让你逃……!」 「少说大话,你们这群家伙又能奈我何?」 海因茨对方助的话嗤之以鼻,并对仍在发抖的鸣这么说: 「——日落后,我在云雀山的半山腰,沿著旧路直走尽头的一间废寺等你。给我一个人来,一文字鸣,反正你再找多少人也没用。」 留下这句像在演戏的台词后,海因茨重新拿好魔剑,往正上方举。 剑上的血痕喷出了火焰。 「!」 火焰并没有烧到海因茨自己,而是围绕著他成螺旋状火柱越烧越旺。方助想都没想就护住鸣,在谁都无法靠近海因茨的情况下,接著「碰!」——随著一声短短的爆炸声,海因茨高高一跃。 「……那个家伙!」 只见他就这样包覆著热流跳到工房屋顶,再靠著惊人的推进力飞跃于电线杆及路灯间,身影瞬间远去。尽管在场所有还能动的人努力追赶,仍被他那彻底无视地形的机动力大大甩开,无法顺利捕捉。 鸣依然不发一语。 她连正眼看方助都不能,拿著收进鞘内的善鬼的手无力垂下,以一种虚脱的表情低头看著脚边。 3 当天分部立刻组成追击队,夕阳未落前就要出动。 已不是能拿藉口继续藏招不用的情况了。面对偏离常轨的魔剑使,季风鸣是唯一可能对付他的一张王牌。尽管如此,分部当然不能让她一人去冒险,于是打算对于「一个人来」的要求来个阳奉阴违。 西洋剑士部队藏身于黑暗中跟在鸣后方,到时再看准时机一齐进攻。 「——由我来指挥当家大人以外的部队。」 在出发前编成部队时出现的,是身上的确还负伤的达利路·菲尔顿。 明明彻底痊愈还要一段时间,他仍不顾医师的反对出现于此,同时剑已佩在身上。 「只是指挥的话一定没问题。再说我毕竟是少数亲眼看过那个男人剑招的人,多一个人知道他的战法总比没有好……!」 菲尔顿坚决主张,感觉他胸中似乎有股不只为了达成任务的执著——恐怕是复仇之心吧。 「当家大人,请收下。」 这么说并递给鸣某个东西的人,竟是平时总严厉责备方助与鸣的秃头男。他也没多做说明,便给了鸣一个小别针,大概是要她整理整理乱掉的衣领吧。鸣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脸严肃地照做。 眼看局面就要迈入下个阶段。然后,方助最后没能被编入追击部队。 为了不增加多余的尸体,这个处置十分妥当,方助当然也明白,可是—— 被选为追击部队领头者的鸣,在出发前转头对方助说: 「抱歉呢,对你做出那种事。」 这就是她恢复冷静后的第一句话。 她主动想与方助拉开距离。 「我不该生气,不该思考的……而是要像之前一样听话照做才对。」 「鸣!你这……」 方助想出言反驳,鸣却先 四章 疾风与银翼杀手 1 穿越未辟道路的山地后,两人逃到一处没有灯火的平缓斜面。 「没受伤吧?」 在防灾用手电筒的绿光照射下,鸣点了点头。 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凑巧有云遮住月光,昏暗得相当适合藏身。 这一带似乎生长著许多樱花树,凝神一看便看得到花瓣到处飘舞。要是能在天色明亮时从远处看整片山坡,肯定是个美不胜收的地方,不过此时并非能悠闲欣赏夜樱的状况。 摩托车藏在暗处。方助每隔几秒就低头看手表确认时间。 「……嗯。」 转头面对擦完脸的鸣,方助再度庆幸自己有赶上。 「这样啊。总而言之,你没事就好。」 原来歌夏与叶织在调查的正是达利路·菲尔顿的后台,以及来到日本后的行动记录。尽管依据现存的记录而得知的范围内并没查出异处,但再加上过去半年来从各方搜集来的情报,她们两人其实已查到十分深入的部分。 叶织分开前对方助说的悄悄话,内容便是她总算抓到菲尔顿真正目的的大致轮廓——不过在那个时间点,仍不脱「极度接近真相的臆测」。 「叶织要我跟你说,抱歉没能告诉你这件事。毕竟还没掌握决定性证据,又完全没料到对方会使出如此强硬的手段。然后像我根本少根筋,直到她告诉我之前都不晓得啊。」 鸣的眼神微微摇曳,想必叶织满身是血的模样依然深深烙印在她脑海中吧。 「那家伙不要紧的。我想她现在应该回医院去了,不过比起自己,她可更放心不下你喔。」 鸣轻轻点头。 接著她又稍微陷入沉默,表情似乎有些失落。然而,这并非出于现状带来的紧张,如今的她面前明显有道高墙。 鸣还记得在工房地下发生的事,方助也没忘记当时碰触到自己脖子的冰冷刀刃。 「我还是没办到……」 语毕,鸣弓身抱起膝盖。 方助在她面前盘腿坐下,回应她: 「这样啊。」 「我没自信,脑筋又不聪明,很多事都不懂,只觉得修行和工作都是理所当然,从来没有自己思考过。」 「这样啊。」 方助就只是用平静的声音回应。 鸣的自白句句溶进虚空中,她的声音也微微颤抖著。 「所以那个时候看到叶织我好害怕,什么都搞不懂,身体擅自动了起来,可是那名魔剑使又说我这样就对了……我越来越搞不懂。要是没有方助你在,下场肯定变得更糟糕。所以我再也无法相信自己的心,觉得只要照著其他人的话,使好剑就好,毕竟我只能做到那样。」 「……这样啊。」 原来在那没有信念的剑技中,有著凭独自一人无法解决的迷惘。 天才的内心并没有随著技艺同步成长。原来鸣对于自己的剑技没有抱负、自信和真实感,过去从未靠著自身意志挥剑过。 那么,至少当个好道具吧。 照著该做的事去做,当一把「锋利的剑」吧。 鸣只能这么想。 「可是——可是我,还是没办到。」 她绷紧了全身。 紧咬的嘴唇边缘流下一丝鲜血。无力感与后悔——要是有人要她当场以死谢罪,她可能真的会这么做。 「我也没救到城铁的剑士们。我的力量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并非人人都想成为天赋之才。 对于渺小的少女而言,无与伦比的才能实在太过庞大。彻底脱离现实感的惊人成长,甚至不允许由她自己决定要走的修剑之道。不过就算交由他人决定,她的名声与力量也总是遭人利用。 方助从中看见了少女恐惧的源头。 鸣不晓得她为何挥剑,挥出的剑又能带来什么。 冒牌货——鸣如此评论自己。或许她不是指血统,而是在说自己空有剑技,却没有信念。 她最害怕的,或许是连修剑之道都无法决定的,那个空虚的自己。 「我好害怕。我什么都做不到!我的剑毫无意义……!」 「有喔。」 方助突然用力收紧双臂,掴住鸣的双肩。 头发轻飘飘地跟著身体晃动,隐藏在浏海下的脸看得到胆怯。 「多亏了你,我才活著啊。」 无论是几天前在废弃工厂中。 或者十年前那场妖刀之夜。 「剑只是种武器。随著主人的一个念头能变好,也能像蓝眼浑蛋那群家伙一样变坏。当然,也有因为怒火或他人指使挥剑的时候吧——可是啊,你的剑绝对不只那样喔。」 方助只知道,自己正是因为鸣的剑技,如今才活得好好的。 而且是第二次。 现在,受到帮助的方助能反过来帮助鸣。 「你是真货。是会为他人动怒并因此全力挥剑,不折不扣的厉害角色。我只求你记住这点——你才不是什么都办不到,至少我真的、真的很感谢你,甚至很向往你的剑技。」 鸣的浏海依然垂下,不过能清楚看到她缓缓睁开了眼。 方助事到如今,才想起自己有句早该说出口,却还没说的话。 与名字、立场或是使命都没关系,一句非常基本,该对他人说的话。 「谢谢你救了我——抱歉啊,我这么晚才说,不过终于说出口啦。」 凉爽夜风拂过,月光断断续续从云缝间注下。 苍蓝月光照亮脸颊,鸣大大睁开了眼。 「——方助……」 「抱歉,说太久了,你快走吧。只要从这里往东走就能出到旧路,接著只要一直下坡就能下山。」 方助突然放开鸣的双肩,离开她身旁。鸣的上半身僵在原地,一对大眼中充满困惑。 「——欸?那方、方助你要、要怎么办……?」 「我去吸引追兵。你只要能离开这座山,老姊就会保护你。总之先混进街上就是了,我把手机给你。」 「我、我不是问这个!是问那样做方助会怎样?我、我也要……!」 毅然往前走的方助也没转头看鸣,直接回答她: 「看到一个还在发抖的家伙,是要我怎么说得出『你跟我来』这句话啦。」 这次换成自己救她了。 这条由季风家救来的命若能拯救鸣,自是在所不惜。 方助大步大步往前跨,穿过因黑暗看不太见的夜樱之中。 鸣看著方助的背影离去,不过数秒。 不再迷惘。 她重重拍了自己的双颊。 当鸣抓起善鬼时,身体已不再颤抖。接著她自力站起身来,双眼注视著方助的背影。 「我也要去!」 方助的脚步瞬间停住。 「我才不要这样!这样下去我永远都会这么弱小!拜托,这次我不会再迷惘了!所以让我一起去吧……!」 这或许是。 由她自己选择的,最初的一步。 方助撇过头,露出一抹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 「是喔,那要来开一下……作战会议吗?」 「咦?」 「我可没打算只是去送死啊——不过要是你不跟我来,成功率大概不到一半,不是开玩笑的啊。愿意帮我吗,伙伴?」 鸣认真听完了方助简短的说明。 当方助一走出岩石后,立刻从包包中掏出一把照明枪。 鸣则是一走出岩石后就开始脱衣服——欸? 「你突然在搞什么啦!」 「 欸?啊!不、不是的,这是——」 她脱掉的是出击时穿在身上的防刀装备。 虽然每一件都是上级剑士用的高级品,对鸣而言却不太合身。连尺寸最小的防刃夹克都太大,不仅穿起来松垮垮的,纤维也硬梆梆,在顾及防御能力前已经难以动弹,加上背心和板状的防具也不合身。 她身上只剩下薄薄的便服,就像一开始相遇那样。对鸣而言这才是最棒的装备。 「那个……表演武术时穿了那件接近裸体的衣服以后,我发现露出皮肤的时候更能明白风的动向。」 只有鸣才有办法这么说。 恐怕是她卓越的五感之一——触觉让她能藉由风吹过皮肤的感觉,预测出周遭所有物体的动作。因此仔细一想,像表演时那种薄衣反倒有帮助吗?方助思考这该不该算是意外获得的幸运时,依然放不下心。 「傻瓜,那也没有人像你这样最先舍弃防御啊,至少给我把这件穿上。保险起见带来真是太对了。」 方助说完便从背包中取出一块布。 「嗯、嗯——啊,这件就没问题了。」 原来是件银白色的轻量型防刃外套。 尽管布料偏薄,但由于采用了最先进的特殊复合纤维,拥有必要性之上的防刃、防弹及耐热性能。外观则呈无袖的斗篷状,只要将前面扣紧,大得足以盖到个头娇小的鸣膝盖以下。假如应用得宜,既能发挥护盾效果,将前面解开也能充分感受到风。 「怎么会有这件?是方助的吗?」 「我偷偷摸来的。」 「咦咦!」 「我想说反正区区刃走怎么样都分配不到这种等级的装备才会……虽然最坏的打算是我自己穿,不过要是给季风家当家穿,上面也没办法抱怨吧。」 「哇、哇哇……之后去道个歉好了……」 鸣穿上斗篷外套后,用一副有如小狗等待命令的视线抬头望来。 「——准备好了没?」 「嗯,走吧,方助。」 方助点了头,最后再确认一次时间——应该是时候了吧。 从照明枪发射出的红色光点上升到空中,传达了两人的所在位置。 同一时刻,有两道身影正望著位于新都区的城铁中央医院。 地点是与医院隔了条大马路的老旧混合大厦八楼。一间没有开灯的房间中,狙击手正举著装有狙击镜的十字弓,另一名同伙则负责确认并转达对象的位置。 他们是剑鱼雇用的刺客。 目的是封住立花叶织的口,抢走她所拥有的「雷切」。 指使他们的不是菲尔顿,而是集团打算趁机一并抢走另一把由钢之血族继承的名刀。 他们已经确认目标就在七楼病房靠窗边的病床上,准备了能够射穿窗户及窗帘,上头涂有神经毒的铁箭。趁著夜色昏暗,狙击手从半开的窗户内将准星对准目标。 「打扰啦。」 一股突然从房门口传来的悠哉声音,让两人像触电般转头。 有个拄著拐杖,脚上装著义肢的青年若无其事地站在房内。本该在房门口把风的人已经倒地不起,上锁的门栓连同门锁一起被砍成两半。 青年——季风响毫不客气地从头到脚观察起对手。 「拿的装备不错耶。不过为什么要干这种狡猾的事呢?能拿多少酬劳呀?」 两名暗杀者伸手摸进藏在怀中,装有消音器的小型手枪。 也不知响是否已经知道,微微歪过头用轻松的口吻要求说: 「还是住手吧?不如我请你们去喝两杯如何?我找到一间烤鸡串很好吃的店喔.」 两人根本没听进去,各自用手枪瞄准响的头部和心脏。 下一秒,响把身体压低,消失在两人眼前。 闪光、风啸与金属碰撞声,两人根本看不清响做了什么。其中一人与他擦身而过后,手中的枪撞到天花板上,而狙击手的枪则是扳机护环前的部分被砍飞,最后掉在地板上。 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银色直线的——是把又细又直,隐藏在拐杖中的拐杖刀。 只见冰冷的刀身一转,响抬起左脚的义肢,柔和地化解掉往前冲的惯性,只靠单脚再度站稳重心。接著将那把反手拔出的直刀朝下,摆出有如正拄著拐杖的奇特姿势。 「……所以我不是劝你们了吗。在这种又窄又暗的地方,想依赖远距离武器(子弹)可不行啊。」 唰。 从头到尾都面挂笑容的青年背影窜上一股令人打从心底不寒而栗的杀气。两名男子看见从微微睁开的眼射出的视线后,无意识地一僵。见状笑得更灿烂的响迅速翻过拐杖刀,刀光一闪。 快得看不清的刀背朝狙击手背部挥下,让他整个人直接面朝下被击倒在地。 「啧!」 看到同伙被击倒,另一人僵住的身体再度动起来。 他发出「唉娘喂啊」这种丢脸的声音,甩开响便冲出走廊—— 「面!」 「噗哦!」 结果遭到塞满器材的包包重击天灵盖,应声倒地。 埋伏在门旁的人正是呼吸激动的歌夏。 「……真是的,这群没良心的浑蛋!」 「唉呀呀,真是帮了大忙呀,漂亮的上段劈呢。」 响收刀后轻盈地走回门口。歌夏轻轻举手回应,同时重新仔细观察起个头娇小的响。 「该说帮了大忙的是我啊,多亏你叶织才能平安无事——话说回来,真是惊人的速度,那就是传闻中的封刃拔刀术?」 「怎么可能,不过是普通的居合斩。鸣的封刃拔刀术比我快上一倍,假如她认真起来又能更快一倍。」 收刀后的拐杖刀怎么看都只是根拐杖,加上他本人展现的态度,让人根本无法想像拐杖内竟藏著刀。或者说,这种态度正是响策略中的一环。 从背包中取出绳索捆绑这些小混混之后,歌夏低声喃喃自语: 「……他们几个不会有问题吧?」 「我想不会吧。方助似乎是个挺能干的男子汉,就看鸣怎么做了。相信其他人也一定能赶上喔。」 歌夏到目前为止,不只去找了目的与自己相同的上司,也找了响来协助。叶织这边算是挺顺利的,接下来—— 方助拉著鸣的手在山路上狂奔。跳过茂盛的花草丛,直直跨越龟裂旧路的同时,他又看了手表——没有差错。 「方、方助,后面好多人追来!很近了喔!」 「几个人!」 「十——欸?十一、十二人!」 海因茨不在其中,菲尔顿也是。 主犯与最强战力不在虽让方助觉得不对劲,不过也罢,总之先从这些家伙开刀。这时鸣的视线移开正前方,简短大喊一声: 「有人来了!」 「好!赶上了……!」 之所以发射照明弹,的的确确是为了告诉所有人他们的所在位置。 拿自己和鸣当成诱饵,把追兵引到「他们」面前。 「——蹲下!」 一听到从前方传来的大吼,方助立刻抓著呜的衣领往地上趴。 随即有根连著锁炼的棒状物体平扫过两人头上,画出扇形。 方助根本没时间思考那是什么,而是马上搂著鸣拉开距离,与许多穿著斗篷的剑士擦身而过。 人数大约十人左右,身上都穿著城铁的制服配防刃装的剑士一齐拔出刀来。 他们是城铁分部的剑士。从歌夏那边得知实情的真追击部队。 震天雄吼撼动大气,数道刀剑碰撞声交叠在一起。 当中一名晃动得特别激烈的人吸引了方助的视线。十道、二十道被投射出的滑亮圆形光辉,根据轴心不同还能创造千变万化的男人——的头,简直有如第二颗满月。 原来跑在最前方的男人竟意外是—— 「秃头!」 啊! 不小心喊出了脑中擅自取的绰号,方助赶紧用双手捣住嘴。秃头男以一副「我可听到了啊!」的臭脸瞪了方助一眼,带著防刃外套飘扬的衣角来到面前。 「是别所志郎!你怎么就不好好记住别人的名字吶!刚碰头就叫人秃头,真不知久利富先生是怎么教的呀!哼,也罢——当家大人!」 秃头男姿势端正面对鸣。 「实在是万分抱歉!!!」 鞠了个漂亮九十度的躬。 「哇!咦……欸?」 「我想月丛已跟您说了大致的经过。这次为了确实掌握达利路·菲尔顿一伙人的真正目的,我特意让您出面。对于将您卷进这场危险的赌博中,我深感愧疚!」 原来别所交给鸣的小胸针内,装有超小型通信机。 在废寺发生的事情经过,都录音下来作为证据。事前鸣并不晓得这回事,这代表了别所等人假设「敌方的目标在鸣」,仍特意拿她来当诱饵。 「没、没有,我没有要责怪……!」 「我没有藉口,一切都是我别所做的决定。等到任务结束后,您要怎么责备我都愿意承受。月丛!」 别所突然将身体转向正在警戒著周围的方助。 「你干得很好。这次要是没有你在,当家大人真的危险啦!」 听到这句出乎意料的鼓励,方助不由得愣在原地。 毕竟自己只是区区刃走,实在不习惯受此待遇。方助只好搔了搔头: 「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就算你们叫我别来,我还是会来。」 「唔嗯……有胆识!然后,关键的魔剑使人在哪?」 没错,就是海因茨。 明明方助一直都在找他,却依然不见他的踪影,菲尔顿也是。这时,鸣代替方助回答别所: 「还没找到,所以我们会找到,并且阻止他。」 「这样好吗,当家大人?」 「嗯,那个人一定会冲著我来——请务必交给我解决。」 别所足足注视了鸣的一对大眼三秒钟。 接著感受到眼神中蕴含了与前几天不同的决心,果断转过身去。 「那么就快吧!月丛!当家大人继续拜托你照顾啦!」 以别所的左手为轴心咻咻回转的,是由一条细环锁炼连著的分铜锁。右手上另有一把与它相连,经过黑色铁氟龙涂装的小型镰刀。尽管方助听说也有剑士在剑以外的武器上使用绯钢,不过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大叔驾驭著如此帅气的锁镰。 不过敌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两人转身奔跑的途中,敌人紧追在后的剑逼近方助背部。 「啧……」 方助挺身保护鸣。 当他做好见血的觉悟,突然从旁飞出一道闪光弹开敌人的剑。 「——刃走,叫什么名字来著。」 似曾相识的斩击的主人这么问。 原来眼前正与敌人交锋的城铁剑士竟是松澄。不过方助没有多想便回答: 「方助。月丛方助。」 「当家大人。」松澄瞥了一眼,看到的是信赖著方助,不离开他身边的鸣。 「我记住了。月丛,这里交给我,快走——哼!」 说完这句话后,松澄转身背对鸣及方助摆出架势。从旁稍微看得出他的双眼中除了对杀死同伴的敌人燃起战意,也对至今从没看在眼里的刃走萌生同样程度的敬意。 感觉到背后两张王牌越离越远的气息,别所举起锁镰大吼: 「是时候试试我这条新型的战术锁镰了。好啦各位,让我们给他们来场城铁式的欢迎会吧!」 2 有时,天赋也会降临在不想要的人身上。 海因茨眼前是一片夜晚的山景,不过脑海中却浮现一副与现实交叠的景色。被霭霭大雪包覆的房屋,以及无数通过自己正上方的人脸——是海因茨本身不堪回首的记忆。 ——我一定要变强给你们看。 回响在树木间的刀剑交击声与自己无缘。海因茨只能看著,并一心追求著两道远离群体的身影。 拔出的魔剑滋滋作响。最强烈感受到那股力量的部分,是接触时间最长的右手。感觉高温就像纠缠上右臂的神经,往上窜至脑髓。 ——很好,我就照你们的希望变强吧。 自幼不断重复的怨恨之声在脑中横冲直撞。 断断续绩,有如在头盖骨中灌入沸油的头疼。意识不时会掉入记忆的泥沼中,每当那时都会回想起刻在全身细胞内的「愤怒」起源为何。 烧烫的头脑中梦想的是,充满铁臭味的剑之坟场。 爬上九弯十八拐的旧山道,穿越青苔丛生的废弃隧道后,散发气息的主人就在眼前。 季风鸣伫立在一阵彷佛能将碰到的物体全部切碎的月光之下。 几乎只穿著便服加一件银白色外套,与一头黑发配上蝴蝶结映照出对比之美。不过善鬼国纲这把利刃配上一副看似近代兵器的外装,又实在不协调到极致。 魔剑使的记忆开始发疼,有如一道被刻在看不见的部位,绝不会痊愈的刀伤一般。 白雪皑皑。 「你觉得为什么?」 站在隧道内与外的交界处,海因茨也不摆出架势,只是开口问道。 「为什么非得是我们不可?什么剑或剑士的难道当真那么重要?光凭这些理由就能限制住整个人生吗?」 鲜血彤彤。 话语毫无脉络,无数的记忆如同鲜血从内心的伤痕迸出。 然而这个问题,应该同样深深刺进鸣的心中。 「你……」 「如果是你,一定能瞭解吧。不是直系的话,其实就算不握剑也没问题——到头来,我们打从出生起,就一直被其他人的理由支配著。」 豪华的宅邸,那栋不会再回去的老旧房屋,远方模糊不清的漫长路途。 海因茨以理性压抑住心中兽性,将魔剑插进隧道路面后,放开了手。只有这个时候,他的双眼看上去莫名透澈。 「……你问我为何要做这种事对吧?那我就告诉你吧,我的理由——」 海因茨的母亲并非出身佛格尔家的派系,只是一名普通女性。 关于她是如何怀上佛格尔家的当家之子的来龙去脉,做儿子的并不清楚。当时母子二人被以「情妇和私生子」的身分放逐,不过仍相依为命平静地过日子。 自从少年展现其拥有的剑术天分及与绯钢卓越的适性后,情况有所改变。 少年永远不会忘记即将迎来八岁那年的某个冬夜发生的事。 被强硬拉离母亲身边,又被强迫进行双手剑训练的海因茨一直都在等母亲来接他。那一晚,待在如同映照出精神写照的凌乱房间内,突然感受到窗外有股气息。 母亲来迎接他了。 那时感觉心中充满怀念,真的只能说是种第六感。心里满盈著怀念的感觉,海因茨冲出房间奔过长廊,在没被任何人发现的状况下来到外头,看见雾茫茫的大门另一头有几道人影。 其中一人正是母亲。 他们似乎在争执著。一边是要求还她儿子的母亲,一边则是一群阻挡著不让她跨过门一步的人,之中包含自己从未视为父亲的那个男人。听到母亲那已近似哭泣的呼声,海因茨从阴暗处冲出,同 时看到那个男人拔出腰际的长剑。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把舞动的银色长剑,以及喷溅在雪地上的鲜血。 这件事被当作一起意外处理,母亲的遗体也悄悄被埋葬。 钢之血族大多都奉行秘密主义,不只流派秘传奥义,连一些内部家务事都绝不会流漏出去。这种说穿了近似毁尸灭迹的行径,德国的名门佛格尔家可说是当中的专家。他们成功地隐藏了家中发生的大小事。 不过,少年却撞见了。 打从那个瞬间起,他的心就被冰冷的寒冰包覆。 讽刺的是,没有人知道少年撞见事发经过,对他而言是个良机。他表面上装作自己已忘记母亲,开始用备胎养子的身分「伪装」。那一晚的事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就算去向其他人投诉也只会被抹灭,要是造反失败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磨练剑术变得更强,完成血族的职责吧——少年对「父亲」这番话唯命是从。 他必须磨利獠牙。 为了完成复仇。 果不其然,少年是名大大发光发热的天才。他这个备胎乖乖循著家族的希望,剑技与心灵像是把利刃般越磨越尖锐。不过另一方面,他也想到了最残忍的复仇方法。 光是将他们通通杀掉根本不够看。 要把他们的尊严彻底击垮,将他们最重视的东西彻底粉碎。 对那群家伙而言,重要的是「名字」。因此少年完全不带著丝毫荣誉与自信,只为了强调自身来历而特意背负著家名。 他便是如此与菲尔顿等人接触,利用他们得到魔剑,开始为非作歹。 无论理由背景,以及事后如何澄清,佛格尔家将无法抹去生出一名杀人鬼的污名。何况他们又是钢之血族,假如因为内部腐化导致生出杀人鬼的丑闻传开,肯定足以化为撼动整个家族存亡的剧毒。要将那些家伙一个不留地送下地狱,等到亲眼看了他们失去威权,在泥泞中挣扎的模样后再动手也不迟。 ——我就照你们的希望变强吧。只不过,是为了撕裂你们的血肉和灵魂。 腐败的家族,还有生出这种家族的源头,所谓「剑士」的结构。海因茨打从心底憎恨这些玩意。 打从一开始他就已没什么好失去。剑技、姓名,甚至生命都不过是道具。 在打定主意要前往十八层地狱后,他只需思考该带谁、又该带多少人跟他一起上路。 海因茨·佛格尔对著季风鸣伸出沾满血的手。 「所以,跟我一起走吧。」 呜睁大双眼。 海因茨本来就没有想靠说出身世来博取同情的意思。 他只是为了让鸣明白,纠缠著自己和她的究竟是什么。没错,不只钢之血族,而是所有剑士都陈腐不堪。他对日本及欧洲的对立局势毫无兴趣,只晓得那些家伙没有一人不是烂到骨子里。 「对家族的复仇不过是第一步。我将用这股力量折断世上所有的剑,杀光所有的剑士,最后再丢弃这把魔剑,否定掉世上所有的剑。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最后要我下地狱也无所谓……!」 不知何时他的双眼再度混浊,蕴含著疯狂的光辉。 如今唯一能理解他的价值观的人,是个足以与魔剑使并驾齐驱,怀有超绝剑技的名手。感受到前方傅来的杀气,让海因茨甚至露出了笑容。 「你也看到了剑士丑恶腐败的一面才对!什么剑,什么钢之血族都是狗屁!你想惩罚我就尽管来吧,不过在那之前,要先对这个束缚著我们的系统复仇!」 一直以来都是孤军奋战。 看在鸣眼中,眼前的青年仍是停留在冬夜的孤独少年。 尽管如此—— 「我不懂啦。」 「……什么?」 伸出的手失去目标,海因茨脸上的表情顿时冻结。 「我永远不会懂你这种能笑著砍人的人。」 鸣这句话说得凛然,当真没有一丝动摇。 她左脚后退呈侧身,伸手摸向系在腰际带刀皮带上的善鬼国纲。右手握柄,左手握鞘,解开锁推开鲤口,一边戚受鞘内喷射出的压缩空气,一边以左手姆指缓缓将刀锷往上推。 「——所以我不会再让你去砍任何人了。」 刺耳的沉默只维持了几秒。 一股低沉到能碰到地面,使鸣全身窜上鸡皮疙瘩的恐怖声音响起。 原来是海因茨的笑声。只见青年低著头,望著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伙伴——魔剑,肩膀不停抖动。 「看来你也是我该除掉的系统之一啊。」 魔剑中喷出火焰与焚风,像是表现出主人的敌意般开始低吟。 火焰在月光照射不到。里头也没有光源的隧道内显得格外耀眼。高温在废弃隧道的内墙中迅速膨胀,顶部滴落的夜露一碰到魔剑就蒸发,藤蔓与杂草同样瞬间化为灰烬。 在这种环境中摆出架势的男人,简直如同一道人型的火焰。 或许鸣与海因茨最大的不同,只在于他们「是否有遇见」罢了。 「季风家第二十一代,鸣——封刃拔刀术,出鞘。」 平静报上名号后,鸣集中注意力。 先动手的是海因茨。 魔剑的剑尖削去路面,激起的水泥块和火花四散,刻划出如同蛇身的曲线。另一方面,鸣则从范围外瞄准逼近自己的黑衣,拔出刀来。 「太刀风·『居吹』!」 锵—— 眨眼间,善鬼的刀身划过空气,刮起一阵风。「斩击」的范围远超过刀身的长度,甚至抵达距离还在十公尺外的海因茨。 然而海因茨仍以惊人的反应速度举起魔剑,将横扫而来的刀光弹开。 急速呼啸而去的狂风被高热剑刀一弹,便如爆炸般扩散开来,隧道内的空气「唰!」地卷成涡状,而海因茨带著这副背景持续进逼,使出全身力量正面劈来。 鸣往后一跃,千钧一发躲开了炙热剑锋,最终魔剑劈碎了柏油路面。 鸣就这么不断沿著身后的路逃走,海因茨也背著魔剑追上去。 当两人不断后退,来到旧山路一处r50以下的急促弯坡。 「怎么啦!所谓封刃拔刀术原来是只懂得逃的剑术吗!」 跳过严重生锈的路边护栏进入森林,剑与火焰开始侵略起周遭宁静的空间。 推积在腐土上的枯叶在剑风捣动下浮起,当中有的被切成两半,有的则因高温瞬间燃烧殆尽。两人之间散布著火粉和槁灰,而鸣在冲过蓊郁树林的同时,也做好了觉悟。 一出树林,眼前顿时海阔天空。 「这里……!」 呜纵身一跃,悬在半空中的同时不忘瞄准目标。 刀朝正下方,自己及海因茨脚踏的一部分地面——斩去。 被斜斜砍出裂痕的地面,在海因茨一踏上去的同时一口气滑落。 断口平整得有如镜面,而等著两人滑落的前方是—— 山崖。 「!」 眨眼间,一反森林内的昏暗,大片毫无遮蔽的月光倾泻而下。 下方是一座宽约一百公尺,高约三十公尺的峡谷。化为黑点落下的两人眼前——崖底是一大片布满岩石的河床。 「鸣!这里!」 这时,躲在崖边的方助飞跃而出,在空中接住鸣的身体。 事前已绑在附近树木上的黑绳猛然绷紧,支撑著两人的体重。 流过峡谷谷底的是源自山顶附近的一条宽广河川。独自一人持续下坠的海因茨明白了对手的用意,凶狠地露出獠牙。 「——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 无聊无聊!!!」 一身黑衣周围如今仍缠绕著火焰。只见海因茨将魔剑剑锋对准水面,似乎是想一著地就往上跳,靠著从魔剑喷射出的火焰推力飞回崖上。这点高度对海因茨而言是轻而易举,悬在树木上的两人反倒成了最佳的饵食。 不过方助早就预测到这点,压著鸣的头往胸口埋。 「闭上眼!耳朵捣好!」 「嗯、嗯!」 想当然,光凭区区河水并无法浇熄炙热的魔剑。海因茨循著重力往下坠,用宽剑锋碰触河面。 突然发生爆炸。 原来是瞬间气化的水迅速膨胀,水面炸裂开来的爆炸声与冲击撼动大气。 一场界面接触型的小规模水蒸气爆炸。冲击传到悬在半空中的两人,方助为了保护鸣,背部因此撞上岩壁。虽然瞬间喘不上气,又被剧烈声响搞得头晕目眩,手臂中的体温仍勉强让他维持意识清醒——事情似乎如他所预料。 峡谷底部如今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方助从上方往下俯瞰才总算理解状况。假如现在是白天,想必能看到大量水蒸气将四周染成一片白。另外还有许多没能彻底蒸发的水滴到处喷溅,形成了局部性的小雨。 月光照射不到的短暂漆黑就在眼前。 「你的目标就是这个?想靠这点程度的雕虫小技浇熄魔剑的火?——要想阻止我,现在马上放马过来把我的身体一刀两断啊!」 高温的蒸气迅速冷却下来,袭卷而来的黑暗深邃得连站在其中的人影也难以看清,海因茨一阵形同怨灵的咆啸回响于峡谷内。 想当然,尽管身处水蒸气爆发的中心点,那家伙肯定还是好端端的吧。 方助怀中的鸣转过娇小身体,看不到一丝颤抖。她就这样搂著集季风式斩击机能之大成的兵器,俯瞰著谷底。 「——方助,我要走了喔。」 不知此时她一头黝黑长发飘逸蠢动的原因,是否真是风吹造成的。 戚受到她身为剑士的灵魂逐渐变得纯粹透澈,让方助光看就起鸡皮疙瘩。 「嗯,我会立刻追上,去挫挫他的锐气吧!」 鸣从怀中抬头望来,面带微笑点了头。 咚——轻轻推开方助的胸口,少女有如羽毛飘落般轻盈在空中飞舞。最后在告别指尖向下滑落的触感后,鸣整个人遭到昏暗无光的蒸气吞噬,唯有红色蝴蝶结留下了轨迹。 一听到轻盈得不可思议的脚步声,海因茨像只野兽般瞬间有了反应。 「那边吗……?」 他举起魔剑,充满敌意的蓝眼瞪去的方向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爆炸声的回音、持续洒落的水、笼罩附近一带的水蒸气,通遖化为妨碍五戚的障壁耸立于前。 无法得知与对手之间的距离,只靠著形同动物的危机本能,海因茨的脚步略显迟疑。 相较之下,另一道身影前进的路线没有半点迷惘。 太刀风—— 「『烈叶』!」 封刃拔刀术,宛如飘荡于激流之上的叶片般压低身体高速接近,由下方往上捞的下段拔刀。 鸣从海因茨右侧切入,将他捕捉至射程范围内。 「——!」 善鬼缠上了海因茨顺从本能,选择防御的魔剑。 刀剑剧烈碰撞的声响传遍山谷中。风压肆虐搅乱了水蒸气,黑暗绘出了各种复杂古怪的斑纹。 海因茨虽然知道「是谁」,却不晓得「从哪里」砍来。 「……黑漆漆又雾茫茫的一片,的确搞不懂哪里有些什么啊。」 一边感受拂过浏海的风,方助一边低声喃喃自语。 「可是啊,有一个人可是清楚得很呢……!」 鸣让前方敞开的防刃斗篷稍稍飘起,以便靠肌肤戚受气压流动。 季风家的套路,是种不断重覆拔刀与收刀,令人头昏眼花的奇特剑技。 敏锐掌握「拔刀」与「收刀」的分寸,绝不错失口耳鼻舌身总动员所感受到的拔刀时机。因此驱使季风流之人均得磨练五感,而当中鸣既属先天,又拥有强大得足以被称为特异体质的敏锐观察力与集中力。 此刻的鸣靠著声音、空气的味道,以及热量与风的动向来彻底分析敌人的位置。 她只像在呼吸般就能使出特技,且远远超过一般人历经长年锻炼加上极限集中力才终能知皮毛的洞察力。 「啧!」 微微浮现的朱红火焰,断断绩续炸裂的绋色闪光,刀光剑影激出如同群星散落的火花。一切的一切在经水粒子乱反射后,视野格外闪烁刺眼。 从魔剑的血诞生的热流喷射出火粉,化为火焰,利用高温及强光侵略起这个空间。 剎那间,一道笔直刀光扫过空中,一声尖锐的「哔咻」声慢了半拍才传来。 紧接著风开始激烈流动,蒸气形成的墙扭曲成更麻烦复杂的模样,散发高热。当海因茨看见眼前的红光消失,才终于理解鸣这一刀的目的何在。 原来她在劈砍火焰。 善鬼的轨迹本身就带有锋利度。快如电光石火的刀刃通过的空间,能够短暂遗留真空状态。先靠斩击将火焰整片砍开,接著轨道上形成的一线「虚无」将随即压缩空气,连火焰都能彻底吞噬。 看清魔剑下一招,鸣马上往后一跳。 等到蒸气稍微变薄,海因茨才隔著雾气隐约看见了她的身影,也自觉脸上滑落了冷汗。 翻转外露的刀身,也不看手边就瞬间收刀的她,双眼竟是闭著的。 ——太强了! 拿她来和其他剑士比较的行为本身就愚蠢至极。打从那矮小身躯的脚尖到手中刀锋,都是一把蕴含信念的刀刃。又可以说是能将滚动过的轨道上一切万物都斩为两半的斩击车轮。 一旦这女孩拿出本领,根本没人能够站在她面前。 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海因茨咬牙切齿。因为眼前这名出鞘的少女将自身化为刀剑,展现出奇迹的剑术。绑成一束的黑发与红色蝴蝶结随著她华丽流畅的动作,刻划出宛若拥有实体的风之轨迹。 「——别小看我!」 魔剑微微一震,发出近似巨大机械引擎声的低吼后变得过热。海因茨驱动全身形同重型机械般的肌肉,把魔剑剑锋对准脚边。 「!」 看穿他目的的鸣往后一跃,以斗篷护住身体的同时在空中摆出拔刀架势。 火柱席卷直上。 直接重击正下方地面的魔剑,利用冲击激起有如子弹的石砾,同时创造出地狱烈火将附近一带染得通红。 即使不特意瞄准目标,这样的火焰也能彻底涵盖广范围。在烈焰中心唯一一对如同寒冰的蓝色双眸恶狠狠地移动,预测敌人的下一招。此举并非为了攻击,而是为了连接下下招杀著的布石。 鸣身上几乎等于毫无防御,应该不得不想办法抵挡这阵烈焰才对。 如海因茨所料,空中再度传来撕裂空气的声响。瞬间闪现好几道真空状态的线——一般人勉强挥出一道斩击的时间,眼前少说有十道——强风再度化为龙卷,斩炎劈石,不过位于另一侧的鸣肯定仍是毫发无伤吧。 海因茨以极为惊人的集中力判断出哪个位置的火光被驱散。在视觉几乎派不上用场的环境下,微弱的光芒和声音就是一切的判断依据。极为细弱的刀锷碰撞声、著地声——那里。 她只要一拔刀就能撕裂火焰。 然而所谓封刃拔刀术,似乎每次出刀完都得收刀。 要赢的机会就是现在——她收刀的空档。 「在那!」 海因茨靠著声音、光线加上直觉看穿了鸣的著地点。 结果他猜对了。鸣手中的善鬼处于收刀状态,而她人背对著河边巨石,右手浮空,身体门户洞开,绝对是个致命的空档。 太慢了!海因茨使出惊天动地的一击,完全不让鸣有时间抽回右手。 他将原本单手提著的魔剑改用双手握紧,上至魔剑剑锋,下至自己的脚尖,人剑合一成了一把利刃。 如同先前从天而降轰破工房时,以及突破叶织的护盾时——不,甚至远比那些时候来得快来得狠,运用破天荒的肌力加上火焰的推力使出的全力突刺。 获得惊人加速度的全身直直刺去,足以决定胜负的一招。速度快到魔剑剑锋周围都快形成圆锥状的声爆,时间彷佛慢了下来,只见海因茨的剑尖逼近鸣心脏—— 的前一刻,他注意到了。 这家伙早已摆好架势。 「——太刀风」 封刀拔刀术的神髓在于「抑制」。 真要说起来,一般的拔刀术是种以日常为前提的介者剑术。双方正常交锋时先拔刀的一方肯定较另一方快,因此所谓拔刀术的要领,莫过于「该如何从收刀状态应付先拔刀的一方」。 季风家剑技真正的性质,与一股拔刀术完全相反。 其中最大的特徵,便是将刀与鞘视为一种机关。 善鬼国纲,十式外装的各处都嵌有以鞘为中心运作的钢制零件。这些零件与刀同样是代代相传,而且每一个上头都包覆了绯钢。 钢之血族会在剑上以新继承者的血「覆盖」过去。这是只有资质远超过剑士平均的持有者代代将血液继承下去,才终于能实现的境界。 季风家的特徵在于施行的覆盖不只有「刀身」,连「鞘的零件」都是。 保持真空状态的刀鞘在内部与刀身连结,将一股形同加速器的力量添加上去,释放出的剑闪因此锐利得其他任何刀剑都望尘莫及。一直以来,季风家便是在这释放的一瞬间寻求居合斩的形式,不断进行改良。 也就是说,在鞘中抑制并累积刀的力量,才是所谓「封刃」之本质。 鸣用左手握住左腰际的善鬼刀柄。 同时驱使起全身的关节,往右扭动身体旋转。准星正确、集中力敏锐,呼吸没有紊乱。释放而出的将是封刃拔刀术·太刀风之型,必杀一著—— 「『断卷』!」 累积在刀刃上的力量从虚无创造出飓风。 超越听域的音波化为无形的冲击,彻底撼动了整个空间。 风刃则是撕裂空间,化为真空的螺旋袭卷直上。 连鸣身后原本不动如山的巨石都遭受斩击波及,被薄薄削去了几层岩石,崩塌下来。 旋风的刀刃从正面击败了魔剑。 慢了半拍才刮起的烈风从地底往高耸天际窜去。炙热火焰遭到撕裂后瞬间消逝。大量水蒸气同时被卷上空中,再带著灿烂月光往峡谷底部倾泻而下。遭到弹飞的魔剑则在遥远上空不断转圈。 鸣一对捕捉住敌人的瞳孔中,看不见丝毫动摇。 「什……么……!」 一步都没离开原地,靠著肢体的旋转释放出神速的「左手逆拔刀」。这招适合用来反击的「断卷」,乃是鸣最擅长的剑技。 当魔剑一离开手中,一道新的人影跃至半空中。 海因茨抬头望向人影——方助,仰望的蓝眼与俯视的黑眼相交。 ——错了。 几乎溶于斗争产生的疯狂,海因茨脑海一角仅存的理性这么说。 打从一开始,他的眼中就只有鸣,不过这个认知却正是他最大的错误。他忘记了是谁协助、引导最强的剑客,创造出她拔刀的好机会。 是谁一再破坏了自己的预测,下出最可恨的一步棋? ——真正该提防的是这个男人才对! 背对著一轮明月,弒刀者纵声咆啸。 「缚阵『徒蜘蛛·五连』!」 一指一根,同时操纵共计五根黑绳。由于用黑绳瞄准是件复杂多变到几乎能让脑血管断裂的事,方助可说一半以上都靠著直觉在拋。 两道视线于天地板交错,在空中操纵漆黑绳索的方助有了确切手感。 「——别乱搭讪别人的伙伴啦,你这蓝眼浑蛋!」 降落在风已止息的峡谷底部,勒紧黑绳。 两道身影——绑人的方助,以及被五花大绑的海因茨就在该处。 「方助!你没事吗?」 鸣冲了过来。 明明与海因茨对峙的人是鸣,脸上却是一副担心他这里的表情。方助本想还以鸣一抹微笑,却没能成功。 「太好了……」 方助连一句「很顺利呢」都没能说出口,从嘴里迸出的只剩打从心底涌现的安心。 毕竟若扣除最后一招,自己根本只能在一旁乾瞪眼。 「……太好了。」 不断重覆的低语声有点颤抖。 鸣察觉到方助在发抖,只露出笑容频频点头。 「方助也没事,太好了。」 终于能露出笑容回应后,方助重新打起精神。 海因茨的身体被从惯用手的右臂紧紧捆绑住,别说拿剑,甚至连动根手指头都不可能。魔剑则落在远处的地上。表示自己无法动弹的方助开口拜托鸣去拾剑,她便代替他迈开脚步跑了出去。 「是你输了。」 方助用装填著实弹的lcr瞄准跪到地上的海因茨。 「抱歉,我刚才也听到你说的话了。不过我既不打算说自己懂你,也一点都不认为你可怜,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不过,你还是得好好负责——」 方助俯视海因茨,看到他那凄绝的表情,瞬间哑口无言。 他竟仍恶狠狠地用蓝眼瞪来,彷佛要靠眼神把方助射杀。 「还没结束。」 方助并未卸下提防,不过也认为这只是海因茨在虚张声势。 即使他的力气再怎么大,被捆绑得这么紧,根本束手无策。就算他还有某些手段能切开方助的左臂与黑绳,他仍无法解开已深深缠绕、陷入自己身体内的绳索。这是方助特意绑的。 明明如此,遭到五花大绑的魔剑使视线中却越来越具攻击性。 「……你话倒是说得很满啊。到底有什么企图?」 「否定剑士,我只要完成这件事就够了。要我下地狱无所谓,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你以为靠这点技俩就能阻止我吗?」 突然,一声「锵当!」的金属声响起—— 同时传来呜「方助!危险!」激动的呼喊。 听到风声转过头的那个当下,真的是生死一瞬间。 感觉眼前景色就像一幅画深深映入眼中。如今仍昏暗无光的深邃峡谷,勉强用善鬼当盾牌、重心不稳的鸣看著这边,一块弹开鸣笔直飞来的巨大铁箭头。不—— 是魔剑。 靠著脊椎反射仰过上半身,拖著残光的高温剑刃掠过鼻头。 魔剑竟自己动了起来,不过剑锋的目标不是方助,而直指著海因茨。可是现在他既拿不了剑,光凭如此粗糙的剑闪想斩断黑绳也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断骨碎肉的声音响起。 大量鲜血喷射出来,被黑绳缠住的海因茨右臂应声被砍飞。 不是砍断绳索,而是手臂的当下,黑绳一口气松了开来。宁可舍弃肉体,选择最快解决办法的海因茨心中有的不是疯狂,而只有觉悟与确信。 形同涌泉喷溅的鲜血本身就在燃烧。 明显超出致死量的血液竟从暗 红色逐渐转变为亮红色。只见每一滴仿佛蕴含著杀意之火的血珠往海因茨的肩口凝众,塑造出一种形状。 是手臂。 「你这……!」 「反正迟早都是要送给魔剑的血肉。假如现在能超越你们,我根本不觉得可惜……!」 好好饱餐一顿持有者的鲜血后,魔剑的威力增强到几乎要失控。 燃烧的鲜血块形成的粗壮右臂直接握住了魔剑。从肩膀断面到右半身,海因茨的肉体在燃烧的鲜血包覆下逐渐有了变化。不只血盆大口中长出又长又尖的獠牙,被拉成直线的右瞳孔看上去根本就成了非人生物。 「要上啰,『格兰姆』。只有这两个人,立刻,当场斩杀!」 3 许多情况下,剑的传说就等同怪物的传说。 生命力宿于血中。人流人血,兽流兽血,怪物则流著怪物之血。 遥远的过去,确实出现过将剑视为对抗非人生物的有效手段的时代。以剑为代表统称的利刃,是种最适合用来砍进对手的肉体,接触血液的武器。 然后,当「斩杀怪物之剑」在现代被人发现时,通常强大怪物的血液仍残留在剑身上,有时也连带留下了其力量的一部分。 这把魔剑的真名叫格兰姆。 刻划在传说中,一把真正的屠龙剑。 人型的烧夷弹轰炸下来. 人剑合一,猛烈回转的火焰团带著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了河床的地面。滚烫的热气吞噬了附近一带,两道差点惨遭吞噬的身影飞扑而出,在地上滚了两三圈后弹起身来。 「可恶!那是怎样啊!再怎么说也太疯狂了吧!」 「他来了!怎么办?」 「这里太窄了。不先拉开距离不行……!」 急遽膨胀的热源已经连带让周围的气温跟著飘升。「那个」碰到的水瞬间沸腾,炯炯的赤红双眸在晃动的大气另一头闪闪发光。 没错,赤红。本来海因茨一对应该是蓝色的眼珠如今变成了形同血色的赤红。 方助边奔跑著,才发现沿著河那条不成路的路再过十几公尺就到尽头。 突然间,感受到背后一阵有如白昼的强烈亮光照来的两人回过头,瞬间傻住。 「火球……?」 高热集中在魔剑上,逐渐形成一团巨大火球。 眼看海因茨就要以完全超越剑技范围外的压倒性力量使出致命一击,方助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下定决心加速向前冲。 「抓紧!」 察觉到方助意图的鸣点了头,跟著全速冲过最后的十几公尺。 同一时间,魔剑横扫出一道大得离谱的火焰斩击。 往下一跃——身后是从遥远剑围外袭来的火焰奔流,而被浮游戚包覆的两人眼前则是流动的瀑布与黑漆漆的水面。 只差了一线之隔,火焰最终飞过两人上方。 在即将掉入瀑布潭的前一刻,方助利用残留的黑绳钩住岩壁,顺著下坠的劲道化为钟摆滑过半空中,著地在河床上滚了几圈。 抬头往瀑布上一看,方助瞬间毛骨悚然。 「——『呃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啊』!!」 站在崖上那曾经是海因茨的物体缠绕著一大团火焰放声狂吼。 裂开血盆大口,四处喷溅燃烧的血,不断扯开嘶哑喉咙咆啸的物体绝对不是人。异常的热气中,却有令人不寒而栗的强烈杀意朝两人袭来。 「格兰姆」——他在变成那副模样前,如此称呼魔剑。 这好像是把出现在北欧神话英雄传说中的名剑。虽然方助对西洋剑不熟,但出于兴趣多少知道一点。它的剑尖之所以是平的,理由在于它是用了被拦腰折断的剑身重新打造而成,却依然是把剑身又长又宽的双刃大剑。 那就是历经悠久岁月,刻在剑身上的「某种生物」的血。 这股足以撼动现实感及时间感的确信,让方助心都寒了一截。 「——是龙。怎么想都是残留在剑身上的龙血进到那家伙的体内,才让他连身体都大幅变化。虽然我知道那是魔剑,可是难道传说级都这么鬼扯吗……!」 简直像在嘲笑呻吟的方助般,海因茨——龙纵身一跃。 称不上「坠落」的诡异轨道。只见人型的龙跳至空中,将从剑及右臂发出的火焰如同推进器般操纵,以令人震惊的速度朝向这边滑来。 鸣弓起上半身,摆出将重心压得极低的架势。 「太刀风,『居吹』!」 锵匡——! 火粉、火花、四散的血滴与冲击。这一刀的的确确弹开了龙的突击,砍到对方的肉体。 「呜——!」 没想到,挥刀砍去的鸣却因异样的触感导致整只右手麻痹。 平时能把人兽的骨肉俐落一刀两断的斩击,如今却只伤到龙的肌肉部分。 不过当直接看到破坏地面著地的龙,疑问瞬间有了答案。 原来他的肉体上包覆著一片片坚硬得足以和钢铁匹敌的鳞片。 以右臂为中心几乎覆盖全身的鳞片,如同一套高热的鳞甲保护住身体,也使脱离人类范围外的魔剑使看起来更像异形。 只见火焰开始往善鬼砍伤的部分聚集,激起血泡,眨眼间修复了肉体。 龙用一对爬虫类的眼珠瞪了过来,摆出的动作更是扭曲异常。 「你这家伙……还真的彻底成了怪物吗!」 硬化得能媲美钢铁的肉体,无论遭受何种物理破坏都能瞬间修复的恢复力。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突破这两道难关,让那家伙完全无法动弹? 方助在脑中重新整理手上拥有的装备。lcr的实弹剩下十二加一发,闪光弹一颗,再来是一颗烟雾弹。黑绳大半都被砍断,距离无法拉得太长。 「要来了!」 方助立即对鸣的呼喊作出反应,用lcr接连发射实弹。 龙拖著刺眼朱红残光疾冲,轻松地以超高速斩击弹飞子弹后,看也不看那些溶为铅屑的烫红子弹一眼。再来又使出不折不扣的急速突进,鸣与方助分别往左右跳开,不过龙这一剑并非对准两人,而是他们脚边的地面。 一声咆啸。 魔剑的上段下劈粉碎地面,激起宛如火药爆炸般的冲击与烈焰。 方助的身体应声被吹飞。 触地时以受身动作往后滚了又滚,滚到全身都沾满湿泥。当他好不容易以树木为靠背做回跪姿,龙已经在攻击范围内。 眼看朱红色的死线扫过眼前,尽管靠生存本能想扭动身体闪躲,却为时已晚。 「『啾声』!」 以神速缩地术缩短距离的鸣,靠上段拔刀后劈砍将魔剑击落。 方助往后飞跳,同时举起lcr发射剩下的弹药掩护鸣。 然而,钢铁鳞片果然挡下了lcr的357麦格农弹。清楚看见打在龙躯体上的子弹从原本的高速回旋缓缓失去动能,方助不禁心寒。 这时鸣抓到空档,目标对准龙握著魔剑的双腕,全力赏了他一记斜上斩。 眼看即将命中的前一秒,龙竟只靠著臂力以乱七八糟的姿势边往后退,边挥出魔剑。两把尺寸相差太大的刀剑交错,善鬼的前端虽成功碰触到敌人,却因为鳞片的妨碍而无法造成有效伤害。 「没事吗?」 「这是我要问你的吧?」 两人如今都沾满泥巴黑烟,全身脏兮兮,不过鸣刚才为了保护方助,左上臂被大大划开一道伤口,大概是在后退之际擦到的吧。 鸣似乎是听方助说了以后才察觉自己受了伤,而她也没喊痛,果断砍下外套的 一角绑在伤口上,紧急包扎就这样完成。接著再度举起善鬼,露出笑容。 「嗯,我没事。」 方助看了只能在心中咒骂自己的无能,同时拼命让脑袋运转。 ——快想啊方助,这是自己的工作。观察并分析敌人,直到找出让鸣能活用拔刀术的最佳一步棋啊。 龙被横切出伤口的双腕,果然也是眨眼间就修复了。 不过,相较于右腕的确是瞬间,左腕却慢了一些。 方助并未看漏这细微的差距。 ——难道每个部位恢复的速度有差? 即使线索很少,方助仍努力想思考出运用手中装备限制住对方行动的几套策略。 然而,敌人不会等他——! 战斗范围逐渐偏离河岸边,穿过森林,来到旧山道上。 无论什么攻击,面对龙的肉体都毫无意义。 能够突破那身防御力的唯有鸣的拔刀术,可是也只能伤及皮肉,伤口又会在眨眼间恢复。 方助这时发现到,勇敢奋战的鸣开始出现集中力紊乱的情况。 从鸣踏入这座山已经过几个小时。她的体力绝非无穷无尽,对上流著龙血,拥有惊人耐力与恢复力的怪物,只会越来越劣势。在瞬息万变的战局中,方助拼了命观察并分析对手。 能在坚硬的龙体划出伤痕的,只有善鬼国纲锐利的刀刃。 要是方助的预想正确,无论是治疗伤口,或是操纵火焰的精度和速度,那股力量一定拥有一个称为核心的部位。 「鸣,我要丢闪光弹了!」 方助抓到空档,朝著正与鸣缠斗的龙丢出一个圆筒状的物体。 龙立即有了反应,只将头转过来,用牙齿接下方助扔出的物体。 嘶—— 如方助所料。他单膝跪地举著lcr,以左手支撑右手,加上膝盖肘骨,维持住分毫不差的射击姿势。小小准星瞄准龙的大口,发射狙击。 麦格农弹射穿龙所咬住的闪光手榴弹,在口腔内炸裂开来。 勉强撑住的鸣尽管还残存著耳鸣和目眩,依然捕捉到了敌人。 眼神中闪过凌厉光芒,反手握住收在鞘内的善鬼,神速螺旋拔刀术的架势。 「太刀风——『断卷』!」 结果,龙已先一步蜷起身躯采守势——就像在护著什么。 含带压倒性力量的斩击漩涡扩散开来。 明明是那么坚韧的龙鳞,却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斩下,同时喷溅出足以淹没附近一带的鲜血。龙身体前方伤痕累累,原本半破的防刃服和身上肌肉也应声断裂。不愧为必杀的一击。 一般情况下的话。 然而,飞散的鲜血燃烧起来,违背重力开始回到肉体。 龙动起血迹斑斑的脚离开攻击范围,缩起身体进行恢复。原本接触到空气而扩散开来的火焰失去热源,纷纷被吸回龙的体内协助再生。 方助确定了。 「是右臂。有办法把那家伙的右臂彻底切开吗?」 「右……?」 鸣听到了方助的呼喊,但是龙的右臂已先一步恢复了。 比起其他严重受伤的部位都还要快,鲜红的右臂变回原形,握住魔剑。也不管骨头嘎吱作响,肌肉纤维断裂,龙一边重覆破坏与再生,一边硬是让肉体动了起来。 他瞄准鸣横向掷出了魔剑。 「!」 这动作完全无视肉体的物理极限,鸣只能紧急拔出善鬼抵挡,仍遭魔剑的重量击飞滚了两三圈。说时迟那时快,龙早已有了行动。 方助感觉右脚踝发烫。 龙真正目标不在鸣,而是他。一只手已掴住了方助的脚。 「方——!」 鸣的叫声传不进耳中。 在龙的怪力之下,一个人类的重量几乎等同小石子。 景色化为无数的线从眼前逝去,侵袭全身的风压,地面由上而下掠过天旋地转的世界,让方助明白自己是被水平拋了出去。 「……」 这是对手出于本能的判断。 认为必须拉开这两人的距离。 龙追上整个身体在空中翻滚,被扔出几十公尺外的方助。接著掷出去的魔剑独自动了起来,靠著火焰的推进力甩开鸣回到他手中。方助在劲道丝毫没有减缓的状况下,重重撞上了一台被丢弃在路边的生锈废车。 骨头倾轧,一口气顿时喘不过来,脑海中充满「没有下一次了」的感觉。 原本挂在脖子上的那串歌夏给的护身符消失了,大概是被扔出来时勾到哪里掉了吧。 方助没时间感受痛楚及失落感。快动!现在马上动!当他拼命起身的同时,与一对赤红眼珠对上眼——太迟了,剑光一闪就要夺去自己性命,冰冷的死亡预感让方助一阵哽噎,心中不知为何挂念起被扔在遥远另一头的护身符。 意识突然一片漆黑。 龙的赤眼中捕捉到的是黑影。 好几道。 事情发生于一眨眼间——无数方助的身影出现在龙的面前。这些多得足以覆盖整个视野的人影都是没有实体的幻影,在扰乱龙的注意力后,受月光照射消散无踪。 无声无息的「本体」随即现身于目标背后的空中。 背对明月头下脚上,高举的手臂跟著身体回转划出圆弧轨道。 ——古式绝刀术里型,杀阵—— 与绝刀术,不杀的「缚阵」成对的「杀阵」。原本传承下来的必杀一著之基础·手刀型。 ——「鬼利驱」。 大臂一挥的同时,响起一股声音。 无声无影的一道直线陷进钢鳞中。 像在挖掘的感触。冰冷的指尖劈开了龙身上的黑衣,斩断龙鳞,传来一种手指甲被深处的硬质肌肉缠住的手感。 还太浅了——本能嘶喊著。不过当龙扭身的同时,方助体内涌出的「某人」也随之消失。方助想都没想便如同野兽般跳开,拉开距离四肢著地——这时他才总算回过神来。 「哈、哈、哈……?」 刚才。 怎么了? 方助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只觉得四肢末梢异常冰冷,指尖的温度现在才慢慢恢复。 同时间,方助察觉到了。 龙的身体上有唯一一处恢复速度较慢的部位。 位于背部——呈直线裂开的伤口很浅,依他的恢复力,不出数秒后连道疤痕都不会留下。然而如今这道垂直线上依然有一小段还咻咻地冒著烟,持续进行修复。 「找到了——」 知识、直觉与联想串连在一起,方助的眼中总算浮现通往胜利的道路。 不知从哪飘来了樱花瓣。 花瓣本身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当方助寻找樱花的源头环顾四周,明白自己目前身处何处,他觉得自己能活著回到此地大概也算命中注定。 「鸣———— !!」 相信她听得见的方助竭尽全力大喊。 似曾相识的道路,似曾相识的地形。 为了甩开追兵冲上山道,吸引海因茨的注意力后从崖上的瀑布摔落,继续一直跑跑跑,最终来到了这个乾坤一掷的地点,想起了某件东西的存在。 「抱歉没时间解释!反正最后赌一把啦!听好了!右臂!我会制造空档,你瞄准右臂就对了!在这之前你先帮我撑一分钟!拜托了!」 掏出lcr后迅速退壳,再从怀中取出新的子弹。 装填进去的只有一发。反正一旦射偏,再也不会有活路。 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 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噬血—— 「——何?」 海因茨·佛格尔的肉体只靠著杀意在行动。然而在一路狂奔猛冲时,内心深处有著一个极为纯粹、简单的疑问。 为何? 为何他们和自己眼中所看的世界会是如此不同? 「——为何——会是——」 疯狂的龙口中吐出了冷静到令人讶异的声音。 单纯充满疑问的口吻听起来甚至有些天真,然而瞪大的双眼中仍蕴含著强烈杀意。面对龙的方助毫不畏惧,露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准备下一步。 「谁晓得?等你老实点我再告诉你吧……!」 方助奋力一跃,拔开保险栓施放烟雾弹,藏身于前端喷出的浓烟内。不过龙马上挥散浓烟,带著形同岩浆的热气追赶血肉之躯。 方助持续思考著。目前可以确定,龙的力量泉源正是那条右臂。 说穿了,燃烧的龙血所形成的那条手臂本来就不属于海因茨。因此要是弹开魔剑,把那条右臂砍下来,或许就能让力量跟著消失。 继续思考。龙的强韧肉体及再生能力,突破点何在? 再生能力或许无穷无尽,不过要是受到严重损伤,恢复起来当然得花更长时间。由于容量有限,自然会产生所谓的优先顺序。 既然如此,假如在右臂以外的部位刻下「非得马上进行恢复的严重伤势」,再趁著再生能力集中在该部位时趁机切断右臂呢? 关键在于鸣。为了让她使出全力的刀光一闪顺利命中,必须要进行事前准备。 所以方助目前该做的,正是赌命想办法创造出能让这一刀命中的一瞬间。 鸣全力奔跑追赶著。 一看见敌人出现在视野内便用缩地缩短距离,冲过烟雾中挥出一记斜上居合斩。 「喝啊!」 形同艺术的锐利剑闪斩断蒙蒙烟雾,龙在变得开阔的视野另一头现形。 上前交锋,被弹开后马上一个空中回旋著地,与龙保持咫尺间的距离相互对峙。 这个地点,这一带,鸣有印象。 是一开始和方助一起逃过来,那块长满野生樱花树的地方。灿烂绽放的樱花如今在地面产生出的火光照映下,看上去清晰得和白天一样。 再仔细一看,鸣发现方助正往遥远的后方全力奔驰。 看著方助的背影,鸣一点都不觉得他逃跑了,因为信任著他。那么自己如今该做的,就是等方助到来之前全力与龙对峙。 随意垂下的右臂握著魔剑的龙,在动手前先开了口: 「————为何?」 鸣睁大圆滚滚的双眼。 「为何,要做到这个分上……剑士的内情根本,是自私自利的藉口。可是你为何……就算被迫学剑和背负义务,也不会有人体谅你,替你分忧啊!」 怨恨的声色逐渐褪去,他的疑问甚至让鸣觉得文静。 简直像在奉劝她,至少让她明白这一点。 「有喔。」 稍稍放松架势,鸣回答得没有迷惘。 「有人跟我说过谢谢喔。」 龙直直盯著这里。 想要知道答案的究竟是海因茨,还是支配著他肉体的怪物呢?总之,「他」盯著眼前这名极东国度的剑客,等待回答。 「老实讲,什么剑士的名声和使命我都不太懂……但无论是在外面与人交手,帮助别人都是第一次。我所帮助的那个人,对我说我的剑是有意义的,还说很感谢我……」 真挚且纯朴的自白响彻充斥刀光剑影的庭院。 以前鸣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继承了季风家后理所当然该做的事,无法客观省视期许和责任的重量,就这么一肩扛下这些重担直至如今。不过,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个人对个人,一句那么简单的话语,就能带给她的剑意义和力量。 「就算很逊,一堆事情都不懂也没关系,我只是认为,至少要当一名不愧对那句『谢谢』的剑士——如此而已。」 鸣以快到看不清的手部动作拔出善鬼往横一挥。 脚边的地面被她砍开十几公尺的沟,堆积在地面的叶片花瓣跟著飘散开来。 这道沟就是防卫线——是决心已固的鸣用来击退敌人,等待方助的防卫线。 龙发出低吟。无论是对过去的愤怒或对未来的激情都瞬间遗忘,全身只充满「此时此刻」的斗志,不到一方停止绝不罢休。这是对与自己背景相同,却完全踏上不同道路的剑士彻底解放的战意。 「所以,我不会再让你跨过这里一步。」 鸣如此宣告后稍稍扬起嘴角,学方助那样露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 龙高声咆啸。 月色、炽炎与樱花之夜,战斗即将迎来最终局面。拔刀,龙展开迎击,魔剑与利刀再次交叠。 光。 声音,冲击,风,火焰加上高温,低吟的钢铁,熊熊燃烧四散的灼热龙血。 魔剑剑刀与快如电光石火的拔刀碰撞,激出热风。彷佛世界上其他多余的事物都被刀光剑影挤压得远远的,少女瞬间拔刀抵御沉重斩击,以强风吹散烈焰。 超恢复力、超耐力、怪力、加上火焰——面对这些障碍,鸣只靠剑技撑了过来。一人与一只创造出的刀剑之庭,描绘出美丽弧线的黑发下,视线映照出自身的刀光,绽放出更妖艳的光辉。 你来我往中,含于龙双瞳之中的究竟是灾厄,还是狂喜?巨大剑刃发出炯炯光芒,像是要将周遭的氧气卷进去般吸收大气,每当回转次数增加,火焰也越来越猛烈。最后顺著本能,对眼前这娇小却无比强悍的敌人释放灼热一击。 接著他往后跳开到剑围外,将握著魔剑的右手往后抽,同时左手往前摆出突刺的架势。 宛如将溶矿炉的火源压缩的高热,开始以那条异形的右臂和魔剑为中心凝聚。 在这个瞬间,鸣所采取的对应竟不是闪躲,而是突击。不顾危险往前踏,从下方往魔剑砍去的同时,更把刀鞘压在刀背上,拼命用膝盖将刀鞘往上顶,好让魔剑的剑锋往上偏。 感觉就像面前有座小火山喷发。 从魔剑前端发射出的,是一团如同龙之吐息的火球。 猛烈燃烧的小太阳窜升到数十公尺的高空,最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消失,只留下轨道上化为焦炭的鲜花与树枝。鸣头顶上除了开了大洞的天空,还有恶狠狠睨来的一对爬虫类眼珠。即使高温加上麻痹让双臂逐渐丧失戚觉,呜仍像台精密机器般驱使身体应付激战。 以时间来计算已过了五十三秒,熟悉的某股声音传进耳中。 背后,高速接近——瞬间理解一切的鸣在互斩的途中冷不防压低身体。 要来了。 收刀后将重心压得几乎贴上地面,替即将从后方来的「东西」开路。 与她擦身而过的是—— 「——它的主人(叶织)要我帮她问好啊!」 引擎发出嘶吼的摩托车直直冲向龙的身体。 正是那台从叶织手中借来,成功劫走鸣,刚才藏在树荫下的摩托车。 被重量数百公斤的动体全速一撞,龙的身体大大浮空。 方助甚至在空中把扭曲的车身当作踏板飞越龙的头顶,划出一条拋物线。 再次顺利绕到龙背后。 呈头顶满地樱花,脚踩无穷天际的倒栽蒽姿势,方助双手举起lcr,犹豫时间只有几百分之一秒,目标是龙背上一部分尚未痊愈的伤口。 极度的集中力拖延了时间感, 终章 明日会更好 几天后—— 方助兴海因茨在接见室内隔著压克力玻璃窗面对面。 天晓得那一晚的疯狂去了哪,如今海因茨十分平静,似乎过去种种缠绕在他身上的东西都随著右臂一同被砍掉了。 「特地来这种地方没有什么意义,你真的懂吗,这位朋友?」 「吵死了,有没有意义是我说了算……魔剑怎么样了?」 「似乎被封印在你们的大本营,再来我就不知道了。」 就像这样,与魔剑相关的一连串事件大致落幕了。 主嫌海因茨·佛格尔以及协助的共犯通通逮捕归案。关于武器走私集团剑鱼仍在追查,不过由于集团将海因茨等人如同蜥蜴断尾般放生,早早收了手,导致目前没有掌握到能举发他们的决定性证据。 至于本次菲尔顿的计谋,欧洲本部否认参与其中。 尽管seas日本与欧洲地区双方的确处于竞争关系,但并不到敌对。话虽如此,当中依然有特别敌视对手的派系,而菲尔顿更是数一数二的激进派。因此据欧洲本部的说辞,这次单纯是他个人失控找上剑鱼,企图陷日本分部于不义。 然而,这个回覆究竟是真是假也很难说,毕竟常言道死无对证,既然当事者菲尔顿已不在人世,他们想怎么推拖都行。 无论如何,结果欧洲方面这次等同欠了日本一个大人情,水面下的交锋恐怕会越演越烈。 而为了收拾善后,魔剑格兰姆未交还英国,而是由日本保管。 想要抹去剑身上的「龙血」并不容易,于是最终决定将它复原成出土时的样貌,以「传说级/危险」的分类严加封印,如今沉睡于本部的专门保管库内。 「……唉,果然吗。本来我还想机会难得,再好好看个仔细耶……」 「你傻了吗?就算我真的知道下落,也不可能带你去吧。」 审判仍在进行。 海因茨本人一点都没有想减轻罪行的打算。由于他犯的每一条罪都罪证确凿,再怎么挣扎都免不了重刑。他已将一切钜细靡遗地供出,并且决定承受所有惩罚。 「听说你老家正式寄了断绝关系的书面来啊。」 「是啊,大概是想藉由放逐我这忘恩负义的养子来保住面子吧,但那样只会让他们越描越黑。一度沾染上的污泥是永远洗不清的。」 「……这样你就满足了吗?」 海因茨眯起眼来。 「我早在许久前就失去了满足。」 看来他本人似乎认为还不够,不过这样已经算间接完成了复仇。 以多条人命加上自己的人生为代价。 方助不懂,也不想懂他这份觉悟。 「这样吗……另外再问一件事,你为何专程跑来日本?」 「这些你不是早知道了?没必要现在还来问我吧。」 「确保闪血和拉拢鸣对吧?这两件事要当成目的是够了,再说你也算是在配合和你一伙的家伙。可是你这个通缉犯拿著魔剑来到这里,怎么想都是危险的赌注。难道你特意挑这种危桥过的理由只有如此?」 其实方助问这个问题纯粹出于好奇。假如海因茨的回答是「就是你说的那些」,那他也只能接受。不过心中却莫名有种再稍微深入追问,或许还能问出些什么的念头。 没想到,这个问题触动了海因茨最深处的心弦。 海因茨面露难色一语不发,等过了十几秒,他才沉重地开口坦白: 「我是日系混血儿。」 「混血……欸?真的假的?」 「母亲那边姓伊鸟。哪怕只有一次,我无论如何都想亲眼看看母亲的祖国,尤其清楚自己踏上回不了头的路后更这么想……懂了吗?」 真的只是一个极为私人,又十分感伤的理由。 但是往往这些听在他人耳中「就这样?」的理由,对本人而言却是意义深远。从一张扑克脸下窥探到的,正是种失去回归之所的男人身上残留下的感伤。 接见就到此结束。 方助也没再多寒暄几句,对警卫点头致谢后打开接见室的门—— 「月丛。」 突然被叫住了。 方助抓著门把讶异地转头,这是他头一次喊方助的名字。 「怎样啦,蓝眼的?」 「趁这个好机会,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不等方助答应或拒绝,海因茨大大探出身子,投以品头论足的视线。 「你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啊? 「……这种事不说你就不懂?」 「没错,不懂。打从一开始我最不懂的家伙就是你,你和我至今碰上的任何家伙都不同。既没有血统,连剑都没办法拿的家伙为何介入到这个分上?为何拥有那种力量?」 当时失控魔剑挥出的爪牙与方助交错的瞬间,他所展现出的不是剑技,也非一般体术,更是不在海因茨知识范围内的「某种」不明谜团。 然而,方助并不太记得当时发生的事。 根本不知该如何答话的方助有点不悦地板起脸来,摇摇头说出唯一有自信的回答: 「我只是区区刃走,工作是回收妖刀与魔剑。无论过去、当下、往后,都一样。」 说完便把门关上了。 方助走在灰色的走廊上,脑海中反刍著海因茨说的话。 尽管不晓得他想问什么,不过他所说的话中唯有一个单字挥之不去。 「血统喔……」 这是活著的万物都拥有的基因源流。每个人之间的血透过缘分连结,发展成绵延相连的长线中的一部分,持续传承生命。 道理他懂。 可是方助打从懂事以来,便已身处于圈圈外侧。 父亲叫月丛佐助,母亲则叫月丛芙蓉。 与其说是记忆,两人的名字更像是「记录」般残留于脑中一角。毕竟深深烙印在脑海中的只剩那夜的刀光剑影,除此之外的所有事物都像被覆盖过去。 自己该为此事戚到难过——尽管清楚这点,却没有真实感。毕竟就算没有血缘,自己仍有家人——虽然当时方助是如此说服自己的,但如今低头一望,脚边感觉就像开了个坑洞般不可思议。 方助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只是个点,不拥有理应存在的线。除了自己以外再也无人背负的「月丛」之姓,唯有此刻沉重得令方助难以忍受。 把手伸进胸口,随手摸了熟悉的护身符,只传来又硬又冰冷的触感。 城铁市内各处仍张贴著第十四届刀剑展览会的广告。 并非明明已经结束却还没收拾,而是这场刀展将择日再举办一次。毕竟几天前因为紧急状况中途停办,不能就这样没有任何交代让它结束。 不过关于武术表演,则找了其他人代替鸣。 理由很简单,因为重新举办的当天,她人已不在城铁了。 办完殉职剑士们的丧礼后,鸣随即离开了城铁,而且竟是在身体状况才勉勉强强好转的叶织陪同下。 这次鸣原本就是被徵召前来,她本来所属的单位是位于东京的seas帝都本部,老家也在那里。加上她必须赶紧回去报告本次的魔剑事件,无法继续久留。 方助明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但是在车站送行时,他花了很大的努力才忍著没抓住鸣的手。 ——再见。 离开时鸣这么说。方助永远记得她那略显寂寞又难受的表情。 三天后,鸣「再度」出现在方助眼前。 「所以说,鸣正式归我们分部管辖啦。接下来也拜托你啰,方助。」 「不不不不是吧?」 「嗯,有你在鸣身旁就没问题了呢,交给你了喔,方助。」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是吧?」 几天前才上演离别戏的车站前,出现四张互相熟悉彼此的面孔。 前去迎接的方助与歌夏,以及马上回到城铁的鸣和响。 「意、意思是说这家伙之后都要待在城铁?」 「哎呀,抱歉抱歉,毕竟事情实在太突然,我自己都吓到了啊。不过我们已经帝都本部承认,还请多多指教啦。」 至于鸣正拖著一只比她人还重的搬家用行李箱。看她把行李往歌夏车上搬的模样,果然还在紧张。 「之后也拜、拜托你……可以吗?」 要问可不可以,答案当然是可以。 看著鸣一脸对新生活忧喜参半的模样,实在没力气抱怨的方助叹了口气。 「可以是可以,不过原来你说,再见h是这个意思喔……再说我们这还有很多问题还没处理完,忙得焦头烂额的,你挑现在来真的好吗?」 「嗯,我之前就决定要马上回来。」 鸣有时会自然流露出笑容。 或许她本来不太擅长特意做出表情吧。虽然偶尔会挤出怪脸,不过当内心的感情从心脏这个容器溢出时,就会直接呈现在脸上。 「唉呀,先别杵在这说话了。我稍微简单说一下等会的行程,先去分部办正规登录的手续,将善鬼送去维修并保管,再到房间放行李……大概这样。你租的公寓在新都区哪里啊?」 「我看看,呃,城铁hid…fo……?」 「城铁hidden fortress喔,从分部走路就能到的距离呢。我等会还有点事要去工房,只载你们到分部可以吗?」 事件的后绩处理还堆积如山,城铁分部比起平时忙了一倍,而且已持续了好几天。 这次工房的天花板和地板都因为攻击被轰出大洞,但也无法否定年代久远导致腐朽脆化,因此决定藉机进行翻修。 损失的闪血原液换算成量大约二十公升。尽管事后已将洒落在地上的大部分回收,只有那二十公升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是被那把该称为「龙之残火」的魔剑上留下的血痕全部吞噬了吧。 不过幸好还有存货,才不至让工房机能立即停摆。话虽如此,这次事件无疑造成庞大损失。方助不晓得新的闪血是如何制造出来,但是先前那位工匠阿姨对此只留下「也罢,谁叫事情都发生了呢」这句坚强的想法。 「拜、拜托你了……!」 跟来送行的响对坐进车内的鸣轻轻挥手。 「再见啦鸣,我就送到这里了。要注意身体,好好工作喔。」 「嗯,我出发了,哥哥。」 方助没有立即坐上车。 他一边看著笨手笨脚与安全带缠斗的鸣,开口问了身旁的响: 「——响先生,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什么事呀?」 一开始的时候,她是一个人来到城铁。一个不谙世事,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楚的女孩。 无论方助怎么想,都不认为响与此事无关,也不认为当时的鸣是主动说「我一个人去不要紧」。响对鸣所做的所有事都采取放任政策。 难道这都是他故意为之——方助不禁如此怀疑。 「你在测试鸣对吧?」 受到方助略带责备的视线,响只露出有如春风的莞尔笑容。 「鸣是个纯粹的剑士。她必须保持那样。」 「你没有教她身为剑士的觉悟也是特意的?」 「那不是用嘴巴讲,然后硬让身体记住的事呢——算是我们那儿的一种正式测验喔,结果她拿了满分。虽然有几次没有你在就很危险的场合,不过还是没话说。」 「……要是当时鸣在途中挫败了,你又打算怎么做?」 「无论过上什么事,鸣都不会挫败喔。所谓『英雄』不正是如此吗。」 看著被安全带缠住的鸣,响眯起眼来。一对与妹妹几分相似的眼中,隐约能看见他对自己以「英雄」相称的妹妹怀抱著一种既非信赖,也非畏惧的情感。 季风家似乎掌控了鸣的每一件行勤,连行动准则都由家里决定。 「那么这次呢?鸣转来城铁分部也是你……你们宗家出主意的吗?」 听了这个质问,响果断地摇摇头。 「是那孩子自己决定的喔。」 他的语气中仍听得出讶异的余韵。 得到这个答案后,方助才感到安心。 「方助?你怎么了?」 这时,总算努力在位置上坐好的鸣摇下车窗呼喊他。 边挥手往车走去,方助边转过头盯著响的眼睛。 「响先生,我讨厌你这种会去测试家人的家伙。」 「这样啊?可是我挺喜欢你呢。」 看样子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了。尽管历经一连串事件下来,这个男人仍是深不可测。 方助就像是要甩开他一般撇过视线坐上车。「那孩子就拜托你啦」——响隔著车窗以手势如此表达。 方助回以「那是当然」的视线,而呜只是头上冒著「?」,天真无邪地对哥哥挥手。 当车一开始行驶,方助的手机就像预谋好般响起。 『我是立花。』 说起来,那天和她分开时好像有交换号码啊——原本这么想的方助这时发现不对劲。 就是她的情绪低落得有点诡异。 「哦、哦……怎、怎样?果然还在为摩托车的事生气吗?」 当时事件结束后,对弄坏摩托车一事,方助曾向叶织全力赔罪。毕竟从亮晶晶的车身来看,能想见她有多宝贝那台车。没想到,叶织的反应却意外平静,表示「既然你是为了拯救鸣大人,那就没关系」。 『不是,别管那个了。鸣大人现在在你那边对吧?能请她听电话吗?』 看来似乎是鸣没有手机,叶织才会打给方助。这倒没什么,不过为何她会知道鸣就在自己身旁?方助把手机递给鸣。 「叶织打来的,你会用吗?」 「啊、嗯,只是听的话……?……??」 鸣嘴上虽这么说,习惯古早黑转盘电话的她根本搞不懂手机要用哪里听,靠著方助从旁指点才总算勉强会用。 『鸣大人?您平安回城铁了吗?』 「嗯,行李也都来了喔。」 『这样子啊,那真是太好——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叶织?」 『我不是都反对了吗!而且又那么突然!本来以为日后能和鸣大人待在一起,现在却被独留在这,您要叶织如何是好啊!』 冷不防的大分贝让鸣吓得往后缩,接著才战战兢兢将手机听筒贴回耳边,吞吞吐吐地回答。 「对、对不起。可是……嗯、对。嗯、那个……」 没拿著电话的另一只手的手指在空中无意绕啊绕,简直就像在玩弄转盘电话的电话线。叶织似乎也冷静下来,在这之后没再听到大分贝声音。 讲了一会话之后,鸣抬头望向方助。 「她说换你听喔。」 一拿回手机,听到的是有如怨灵般的声音。 『我日后会再去拜访各位。』 就挂断了。 老实讲真的很可怕。 「叶织说什么?」 「我还以为我会被她咒杀……」 歌夏也不知晓不晓得叶织的怨念,开心地转动方向盘。 「表示接下来会很热闹嘛方助,不会无聊不 是很好吗。」 方助忿忿瞪了歌夏一眼。 「我说老姊,这种事你能不能事前就告诉我?我吓得心脏差点没停耶。」 「哦呵呵~下次我会记得唷。话说方助——」 歌夏眼看前方,一只手指向方助的胸口。 「护身符你有好好挂著吧?」 「嗯?……啊~有啦有啦。那时在山里可找死我了。」 「是喔,那就好。」 歌夏咧嘴一笑,用力踩下油门。车内剩下广播中一首年代久远,由无名男歌手演唱,用以安抚顽固又笨拙的亡命之徒的西洋音乐。 「区区刃走」与「现任季风当家」的风声眨眼间传开了。 谁能想到击败传闻中的魔剑使之功臣,竟只是对名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而且一方是丝毫没有钢之血族该有威严的娇小少女,另一方更是连剑士都不算的小喽啰,光听传闻根本叫人怎么样都难以相信。 与歌夏道别进入城铁分部后,等著两人的是各种讶异的视线。 这些人的态度已超越意外,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看向位于中心点的两人的眼神中,不约而同隐含了这句感想。 ——真的是这两个家伙办到的? 方助心想,现在这些人果然是这种态度。 这也难怪,毕竟当时同样在现场的人极少,而如今不是在疗养伤势,就是忙著处理善后。 「鸣,你还好吗?」 「嗯……嗯,因为我并不是希望他们夸奖我……」 尽管如此,受到众多怀疑的眼神注视所造成的紧张也非同小可。低头盯著自己的脚尖前进的鸣身上,仍然存在一丝紧张。 于是方助贴近鸣,拍了她的背。 「我不会说要你抬头挺胸这种没责任的话,但你可别忘记我还在你身边啊。」 ——走著瞧吧。 方助在内心对著此刻注视著自己与鸣的所有视线宣告。 虽然很不爽,但现在,只有现在,就让他们保持这样吧。 反正不管有没有拔出鞘内,鸣的率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感觉过得相当漫长的三月即将步入尾声,樱花已早早开始凋谢。 两旁种著樱花树的步道,如今在刚过盛开期的这个时节,逐渐铺上了樱花色的绒毯。 「咦……?」 走出分部正门再走了一会,鸣看著马路对面发出声音。 方助跟著看去,结果也吓到了。 对面站著一名眼熟的女孩。 原来是在车站前气球卡在树上,被海因茨绑架到废弃工厂的那位不知姓名的小妹妹。 她似乎一直在分部正门附近徘徊,一看到鸣和方助,就如同小猫发现饲料般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啊……你、你好。怎……怎么了?」 小妹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是姊姊对不对?」 「咦——」 「是姊姊你们打败坏人的对不对?」 关于魔剑使的失控,大致上的来龙去脉都已傅进市民耳中。他们对刀展那天发生在光天化日下的惨案记忆犹新,要说全城市的人都知道也不为过。说是这么说,清楚案件是由谁镇压下来的除了相关人员以外,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 然而,这名小妹妹不是在发问,而是确定案件能解决「多亏了鸣」。 鸣整个人愣住,而小妹妹则慢吞吞地站好,似乎在学颁奖典礼上的颁奖人一样「嗯哼~」咳了一声,露出满脸笑容。 或许这正是小妹妹当时想说,却没能说出口的一句话。 「谢谢你保护我,我把菊千代先生当奖品送给你。」 小妹妹说完递给鸣的,是她一直拿著的兔子布偶。 菊千代先生。 「啊……」 哗啦—— 「呜喔?」 大量泪水一口气从鸣眼中溢出,简直跟漫画一样。 想必小妹妹一定很宝贝这个布偶。这只老旧兔子的年纪恐怕和她同年,甚至在她之上。换句话说,布偶形同陪著她共度了几年人生的家人。 并不是希望他们夸奖我——鸣刚才这句话的确是真话。 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是种过于英雄主义,不适合少女的艰涩觉悟——就算是这样。 一名与修剑之路毫无关系的小妹妹极为单纯的感谢,如今以布偶之姿传达到鸣的手中。这记完全在预料之外的温情攻势,让鸣仅存的一丝紧张瞬间瓦解。 而小妹妹这时张大一对浑圆大眼,在鸣面前蹲下后担心地凑近。 「姊……姊姊,你还好吗?肚子痛吗……?」 「——不、不、不是。这、这这是——太、太高、高兴才——对不起、对不起喔,我没事……!」 方助静静抚摸鸣的背,并蹲得与小妹妹视线同高,对她说: 「啊……抱歉吓到你啦。这家伙不是痛或讨厌,她是在高兴喔。」 「真的吗?可是……姊姊在哭耶?」 「不是只有碰上讨厌的事才哭:心里装得满满的时候也会哭喔。装满好难过或好痛会哭,装满好高兴也一样会哭呀。」 小妹妹听完后仍担心地看著鸣好一会,最后似乎想出了自己的答案,点了头再度看向方助。 「你一个人来吗?爸爸妈妈在附近对吧?」 「嗯,在那边等我喔。」 仔细一看,才发现一名看似女童母亲的女性站在不远处。看到对方朝这里鞠躬道谢,方助赶紧点头致意。 「这样啊,那你回去要小心喔,要好好照顾妈妈喔,回家时不要跌倒喔。」 娇小的小妹妹最后又在鸣面前蹲下,对方助投以「姊姊真的不要紧吗?」的视线。对此方助用力点了点头,同时温柔拍了鸣的肩膀。 「你真有眼光,这位姊姊可是超级强喔。」 方助咧嘴一笑,小妹妹也有学有样地露出牙齿跟著笑。 接下来方助一直对回到母亲身旁的小妹妹挥手,连鸣的份一起,挥到看不见身影为止。 鸣低头望著菊千代先生好一会。 表面是有点脏掉,如同樱花的浅粉色。 用大姆指腹抚摸布偶表面后,鸣将眼眶中的泪水一口气抹乾净。当她再站起身时,总觉得平时的驼背似乎稍微挺直了些。 「方助。」 「嗯。」 「我会努力喔。」 或许真该继承下去的既非刀剑、技艺以及血统。 方助认为,鸣灵魂内的热情确实燃起了。 这股热情肯定打从一开始就存在她的心中。原本被许多锁炼束缚,遭许多胆小鬼重重隐藏起来的热情不是靠谁,正是靠著她本身的经历重新发光发热。 有那么一瞬间,方助宛如戚到眩目般眯起眼,追在大步向前的鸣身后。 「哦,现在算是踏出第一步了啊,伙伴。」 继承了英雄之血的少女,与失去血缘至亲的少年并肩而行。 他们一路走来的路,是由血统的迷思及魔剑的猖獗塑造而成。 往后的路也一样,甚至充满更剧烈的腥风血雨也说不定。 岁月流逝,血统世代传承,这个世上仍是刀剑云集。时至今日,剑的世代仍未完结。 这是一个血与钢,传承的故事。 (完) 后记 不知各位小时候有没有拿著木棒乱挥,大喊「这是传说宝剑!我超强啦!」过呢? 我有。 干过这件事一派的前锋大将,九冈望就是我,请多指教……指教什么啦。 或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又或者是某种本能吗?男孩子总会在不知不觉问迷上帅气的刀剑。 不过一讲到「剑是什么?」的话题,那就有点复杂了。 所谓的剑,首先是种武器,再来也具有象徵武力这类仪式性的意义,以传统工艺品来看又蕴含历史及美术方面的价值。 话虽如此,讲白了依然只是把利刃。以兵器角度来看极为原始,不乏「说穿了战场上的主角从以前就是投石器和弓箭等长距离兵器啦~」、「剑客什么的从旁边射一发rpg就搞定啦~」等讲求实事求是的观点。 尽管如此,剑果然能代表武器之首,充满浪漫,是一种灵魂。 古今中外的名刀妖刀魔剑神剑,光剑啦刺针啦蛇腹剑啦radiant sword啦,各种地方有各种不同的剑。就算时代地点改变,剑不都称得上是人类拿在手中的「招牌武器」吗? 以上说了一堆歪理,反正不管怎么说,就很帅嘛。 帅气的东西不好吗? 只要有了帅气,捡来的木棒都能进化为传说宝剑啊。 当然不这么认为的大有人在,而本作又正是在讲述剑的世界。刀剑是兵器,亦是凶器,根据每个人选择的生活方式不同,不乏是种能直接干涉人的现实存在。不能一直以九岁儿童那种只有「好帅喔……」的观点来看待。 不过,正是这样才棒。无论积极或消极,每个登场人物对于剑都有自身的立场。 如同月丛方助将刀剑视为憧憬对象,季风鸣视为身体一部分那样。 这是一部让每个人展现自己拥有,或是寻找出「剑之意义」的故事。 ……好,感觉收尾收得很漂亮。 面对在决定推出新系列时,有耐心地陪著烦恼东烦恼西的我一路走来的责任编辑,我再怎么感谢也感激不尽。多亏您的指点,我总算开出第一枪啦。 插画家枕狐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替本作画出充满铁!铁!血!刀!血!火花!铁!胸部!铁!的美丽插画。多亏了您,才让这个原本黑白的世界瞬间变成彩色的。 最后,则要对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感谢。 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不是第一次的各位,好久不见。无论哪一方,我都很荣幸能与各位见面。 借用一句我喜欢的电影广告标语。 「且看不摆架势,亦不拔刀,凭声音及味道一刀两断,惊天动地的居合斩!」 不知各位小时候有没有拿著木棒乱挥,大喊「这是传说宝剑!我超强啦!」过呢? 我有。 干过这件事一派的前锋大将,九冈望就是我,请多指教……指教什么啦。 或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又或者是某种本能吗?男孩子总会在不知不觉问迷上帅气的刀剑。 不过一讲到「剑是什么?」的话题,那就有点复杂了。 所谓的剑,首先是种武器,再来也具有象徵武力这类仪式性的意义,以传统工艺品来看又蕴含历史及美术方面的价值。 话虽如此,讲白了依然只是把利刃。以兵器角度来看极为原始,不乏「说穿了战场上的主角从以前就是投石器和弓箭等长距离兵器啦~」、「剑客什么的从旁边射一发rpg就搞定啦~」等讲求实事求是的观点。 尽管如此,剑果然能代表武器之首,充满浪漫,是一种灵魂。 古今中外的名刀妖刀魔剑神剑,光剑啦刺针啦蛇腹剑啦radiant sword啦,各种地方有各种不同的剑。就算时代地点改变,剑不都称得上是人类拿在手中的「招牌武器」吗? 以上说了一堆歪理,反正不管怎么说,就很帅嘛。 帅气的东西不好吗? 只要有了帅气,捡来的木棒都能进化为传说宝剑啊。 当然不这么认为的大有人在,而本作又正是在讲述剑的世界。刀剑是兵器,亦是凶器,根据每个人选择的生活方式不同,不乏是种能直接干涉人的现实存在。不能一直以九岁儿童那种只有「好帅喔……」的观点来看待。 不过,正是这样才棒。无论积极或消极,每个登场人物对于剑都有自身的立场。 如同月丛方助将刀剑视为憧憬对象,季风鸣视为身体一部分那样。 这是一部让每个人展现自己拥有,或是寻找出「剑之意义」的故事。 ……好,感觉收尾收得很漂亮。 面对在决定推出新系列时,有耐心地陪著烦恼东烦恼西的我一路走来的责任编辑,我再怎么感谢也感激不尽。多亏您的指点,我总算开出第一枪啦。 插画家枕狐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替本作画出充满铁!铁!血!刀!血!火花!铁!胸部!铁!的美丽插画。多亏了您,才让这个原本黑白的世界瞬间变成彩色的。 最后,则要对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感谢。 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不是第一次的各位,好久不见。无论哪一方,我都很荣幸能与各位见面。 借用一句我喜欢的电影广告标语。 「且看不摆架势,亦不拔刀,凭声音及味道一刀两断,惊天动地的居合斩!」 不知各位小时候有没有拿著木棒乱挥,大喊「这是传说宝剑!我超强啦!」过呢? 我有。 干过这件事一派的前锋大将,九冈望就是我,请多指教……指教什么啦。 或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又或者是某种本能吗?男孩子总会在不知不觉问迷上帅气的刀剑。 不过一讲到「剑是什么?」的话题,那就有点复杂了。 所谓的剑,首先是种武器,再来也具有象徵武力这类仪式性的意义,以传统工艺品来看又蕴含历史及美术方面的价值。 话虽如此,讲白了依然只是把利刃。以兵器角度来看极为原始,不乏「说穿了战场上的主角从以前就是投石器和弓箭等长距离兵器啦~」、「剑客什么的从旁边射一发rpg就搞定啦~」等讲求实事求是的观点。 尽管如此,剑果然能代表武器之首,充满浪漫,是一种灵魂。 古今中外的名刀妖刀魔剑神剑,光剑啦刺针啦蛇腹剑啦radiant sword啦,各种地方有各种不同的剑。就算时代地点改变,剑不都称得上是人类拿在手中的「招牌武器」吗? 以上说了一堆歪理,反正不管怎么说,就很帅嘛。 帅气的东西不好吗? 只要有了帅气,捡来的木棒都能进化为传说宝剑啊。 当然不这么认为的大有人在,而本作又正是在讲述剑的世界。刀剑是兵器,亦是凶器,根据每个人选择的生活方式不同,不乏是种能直接干涉人的现实存在。不能一直以九岁儿童那种只有「好帅喔……」的观点来看待。 不过,正是这样才棒。无论积极或消极,每个登场人物对于剑都有自身的立场。 如同月丛方助将刀剑视为憧憬对象,季风鸣视为身体一部分那样。 这是一部让每个人展现自己拥有,或是寻找出「剑之意义」的故事。 ……好,感觉收尾收得很漂亮。 面对在决定推出新系列时,有耐心地陪著烦恼东烦恼西的我一路走来的责任编辑,我再怎么感谢也感激不尽。多亏您的指点,我总算开出第一枪啦。 插画家枕狐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替本作画出充满铁!铁!血!刀!血!火花!铁!胸部!铁!的美丽插画。多亏了您,才让这个原本黑白的世界瞬间变成彩色的。 最后,则要对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感谢。 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不是第一次的各位,好久不见。无论哪一方,我都很荣幸能与各位见面。 借用一句我喜欢的电影广告标语。 「且看不摆架势,亦不拔刀,凭声音及味道一刀两断,惊天动地的居合斩!」 不知各位小时候有没有拿著木棒乱挥,大喊「这是传说宝剑!我超强啦!」过呢? 我有。 干过这件事一派的前锋大将,九冈望就是我,请多指教……指教什么啦。 或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又或者是某种本能吗?男孩子总会在不知不觉问迷上帅气的刀剑。 不过一讲到「剑是什么?」的话题,那就有点复杂了。 所谓的剑,首先是种武器,再来也具有象徵武力这类仪式性的意义,以传统工艺品来看又蕴含历史及美术方面的价值。 话虽如此,讲白了依然只是把利刃。以兵器角度来看极为原始,不乏「说穿了战场上的主角从以前就是投石器和弓箭等长距离兵器啦~」、「剑客什么的从旁边射一发rpg就搞定啦~」等讲求实事求是的观点。 尽管如此,剑果然能代表武器之首,充满浪漫,是一种灵魂。 古今中外的名刀妖刀魔剑神剑,光剑啦刺针啦蛇腹剑啦radiant sword啦,各种地方有各种不同的剑。就算时代地点改变,剑不都称得上是人类拿在手中的「招牌武器」吗? 以上说了一堆歪理,反正不管怎么说,就很帅嘛。 帅气的东西不好吗? 只要有了帅气,捡来的木棒都能进化为传说宝剑啊。 当然不这么认为的大有人在,而本作又正是在讲述剑的世界。刀剑是兵器,亦是凶器,根据每个人选择的生活方式不同,不乏是种能直接干涉人的现实存在。不能一直以九岁儿童那种只有「好帅喔……」的观点来看待。 不过,正是这样才棒。无论积极或消极,每个登场人物对于剑都有自身的立场。 如同月丛方助将刀剑视为憧憬对象,季风鸣视为身体一部分那样。 这是一部让每个人展现自己拥有,或是寻找出「剑之意义」的故事。 ……好,感觉收尾收得很漂亮。 面对在决定推出新系列时,有耐心地陪著烦恼东烦恼西的我一路走来的责任编辑,我再怎么感谢也感激不尽。多亏您的指点,我总算开出第一枪啦。 插画家枕狐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替本作画出充满铁!铁!血!刀!血!火花!铁!胸部!铁!的美丽插画。多亏了您,才让这个原本黑白的世界瞬间变成彩色的。 最后,则要对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感谢。 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不是第一次的各位,好久不见。无论哪一方,我都很荣幸能与各位见面。 借用一句我喜欢的电影广告标语。 「且看不摆架势,亦不拔刀,凭声音及味道一刀两断,惊天动地的居合斩!」 不知各位小时候有没有拿著木棒乱挥,大喊「这是传说宝剑!我超强啦!」过呢? 我有。 干过这件事一派的前锋大将,九冈望就是我,请多指教……指教什么啦。 或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又或者是某种本能吗?男孩子总会在不知不觉问迷上帅气的刀剑。 不过一讲到「剑是什么?」的话题,那就有点复杂了。 所谓的剑,首先是种武器,再来也具有象徵武力这类仪式性的意义,以传统工艺品来看又蕴含历史及美术方面的价值。 话虽如此,讲白了依然只是把利刃。以兵器角度来看极为原始,不乏「说穿了战场上的主角从以前就是投石器和弓箭等长距离兵器啦~」、「剑客什么的从旁边射一发rpg就搞定啦~」等讲求实事求是的观点。 尽管如此,剑果然能代表武器之首,充满浪漫,是一种灵魂。 古今中外的名刀妖刀魔剑神剑,光剑啦刺针啦蛇腹剑啦radiant sword啦,各种地方有各种不同的剑。就算时代地点改变,剑不都称得上是人类拿在手中的「招牌武器」吗? 以上说了一堆歪理,反正不管怎么说,就很帅嘛。 帅气的东西不好吗? 只要有了帅气,捡来的木棒都能进化为传说宝剑啊。 当然不这么认为的大有人在,而本作又正是在讲述剑的世界。刀剑是兵器,亦是凶器,根据每个人选择的生活方式不同,不乏是种能直接干涉人的现实存在。不能一直以九岁儿童那种只有「好帅喔……」的观点来看待。 不过,正是这样才棒。无论积极或消极,每个登场人物对于剑都有自身的立场。 如同月丛方助将刀剑视为憧憬对象,季风鸣视为身体一部分那样。 这是一部让每个人展现自己拥有,或是寻找出「剑之意义」的故事。 ……好,感觉收尾收得很漂亮。 面对在决定推出新系列时,有耐心地陪著烦恼东烦恼西的我一路走来的责任编辑,我再怎么感谢也感激不尽。多亏您的指点,我总算开出第一枪啦。 插画家枕狐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替本作画出充满铁!铁!血!刀!血!火花!铁!胸部!铁!的美丽插画。多亏了您,才让这个原本黑白的世界瞬间变成彩色的。 最后,则要对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感谢。 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不是第一次的各位,好久不见。无论哪一方,我都很荣幸能与各位见面。 借用一句我喜欢的电影广告标语。 「且看不摆架势,亦不拔刀,凭声音及味道一刀两断,惊天动地的居合斩!」 不知各位小时候有没有拿著木棒乱挥,大喊「这是传说宝剑!我超强啦!」过呢? 我有。 干过这件事一派的前锋大将,九冈望就是我,请多指教……指教什么啦。 或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又或者是某种本能吗?男孩子总会在不知不觉问迷上帅气的刀剑。 不过一讲到「剑是什么?」的话题,那就有点复杂了。 所谓的剑,首先是种武器,再来也具有象徵武力这类仪式性的意义,以传统工艺品来看又蕴含历史及美术方面的价值。 话虽如此,讲白了依然只是把利刃。以兵器角度来看极为原始,不乏「说穿了战场上的主角从以前就是投石器和弓箭等长距离兵器啦~」、「剑客什么的从旁边射一发rpg就搞定啦~」等讲求实事求是的观点。 尽管如此,剑果然能代表武器之首,充满浪漫,是一种灵魂。 古今中外的名刀妖刀魔剑神剑,光剑啦刺针啦蛇腹剑啦radiant sword啦,各种地方有各种不同的剑。就算时代地点改变,剑不都称得上是人类拿在手中的「招牌武器」吗? 以上说了一堆歪理,反正不管怎么说,就很帅嘛。 帅气的东西不好吗? 只要有了帅气,捡来的木棒都能进化为传说宝剑啊。 当然不这么认为的大有人在,而本作又正是在讲述剑的世界。刀剑是兵器,亦是凶器,根据每个人选择的生活方式不同,不乏是种能直接干涉人的现实存在。不能一直以九岁儿童那种只有「好帅喔……」的观点来看待。 不过,正是这样才棒。无论积极或消极,每个登场人物对于剑都有自身的立场。 如同月丛方助将刀剑视为憧憬对象,季风鸣视为身体一部分那样。 这是一部让每个人展现自己拥有,或是寻找出「剑之意义」的故事。 ……好,感觉收尾收得很漂亮。 面对在决定推出新系列时,有耐心地陪著烦恼东烦恼西的我一路走来的责任编辑,我再怎么感谢也感激不尽。多亏您的指点,我总算开出第一枪啦。 插画家枕狐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替本作画出充满铁!铁!血!刀!血!火花!铁!胸部!铁!的美丽插画。多亏了您,才让这个原本黑白的世界瞬间变成彩色的。 最后,则要对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感谢。 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不是第一次的各位,好久不见。无论哪一方,我都很荣幸能与各位见面。 借用一句我喜欢的电影广告标语。 「且看不摆架势,亦不拔刀,凭声音及味道一刀两断,惊天动地的居合斩!」 不知各位小时候有没有拿著木棒乱挥,大喊「这是传说宝剑!我超强啦!」过呢? 我有。 干过这件事一派的前锋大将,九冈望就是我,请多指教……指教什么啦。 或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又或者是某种本能吗?男孩子总会在不知不觉问迷上帅气的刀剑。 不过一讲到「剑是什么?」的话题,那就有点复杂了。 所谓的剑,首先是种武器,再来也具有象徵武力这类仪式性的意义,以传统工艺品来看又蕴含历史及美术方面的价值。 话虽如此,讲白了依然只是把利刃。以兵器角度来看极为原始,不乏「说穿了战场上的主角从以前就是投石器和弓箭等长距离兵器啦~」、「剑客什么的从旁边射一发rpg就搞定啦~」等讲求实事求是的观点。 尽管如此,剑果然能代表武器之首,充满浪漫,是一种灵魂。 古今中外的名刀妖刀魔剑神剑,光剑啦刺针啦蛇腹剑啦radiant sword啦,各种地方有各种不同的剑。就算时代地点改变,剑不都称得上是人类拿在手中的「招牌武器」吗? 以上说了一堆歪理,反正不管怎么说,就很帅嘛。 帅气的东西不好吗? 只要有了帅气,捡来的木棒都能进化为传说宝剑啊。 当然不这么认为的大有人在,而本作又正是在讲述剑的世界。刀剑是兵器,亦是凶器,根据每个人选择的生活方式不同,不乏是种能直接干涉人的现实存在。不能一直以九岁儿童那种只有「好帅喔……」的观点来看待。 不过,正是这样才棒。无论积极或消极,每个登场人物对于剑都有自身的立场。 如同月丛方助将刀剑视为憧憬对象,季风鸣视为身体一部分那样。 这是一部让每个人展现自己拥有,或是寻找出「剑之意义」的故事。 ……好,感觉收尾收得很漂亮。 面对在决定推出新系列时,有耐心地陪著烦恼东烦恼西的我一路走来的责任编辑,我再怎么感谢也感激不尽。多亏您的指点,我总算开出第一枪啦。 插画家枕狐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替本作画出充满铁!铁!血!刀!血!火花!铁!胸部!铁!的美丽插画。多亏了您,才让这个原本黑白的世界瞬间变成彩色的。 最后,则要对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感谢。 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不是第一次的各位,好久不见。无论哪一方,我都很荣幸能与各位见面。 借用一句我喜欢的电影广告标语。 「且看不摆架势,亦不拔刀,凭声音及味道一刀两断,惊天动地的居合斩!」 不知各位小时候有没有拿著木棒乱挥,大喊「这是传说宝剑!我超强啦!」过呢? 我有。 干过这件事一派的前锋大将,九冈望就是我,请多指教……指教什么啦。 或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又或者是某种本能吗?男孩子总会在不知不觉问迷上帅气的刀剑。 不过一讲到「剑是什么?」的话题,那就有点复杂了。 所谓的剑,首先是种武器,再来也具有象徵武力这类仪式性的意义,以传统工艺品来看又蕴含历史及美术方面的价值。 话虽如此,讲白了依然只是把利刃。以兵器角度来看极为原始,不乏「说穿了战场上的主角从以前就是投石器和弓箭等长距离兵器啦~」、「剑客什么的从旁边射一发rpg就搞定啦~」等讲求实事求是的观点。 尽管如此,剑果然能代表武器之首,充满浪漫,是一种灵魂。 古今中外的名刀妖刀魔剑神剑,光剑啦刺针啦蛇腹剑啦radiant sword啦,各种地方有各种不同的剑。就算时代地点改变,剑不都称得上是人类拿在手中的「招牌武器」吗? 以上说了一堆歪理,反正不管怎么说,就很帅嘛。 帅气的东西不好吗? 只要有了帅气,捡来的木棒都能进化为传说宝剑啊。 当然不这么认为的大有人在,而本作又正是在讲述剑的世界。刀剑是兵器,亦是凶器,根据每个人选择的生活方式不同,不乏是种能直接干涉人的现实存在。不能一直以九岁儿童那种只有「好帅喔……」的观点来看待。 不过,正是这样才棒。无论积极或消极,每个登场人物对于剑都有自身的立场。 如同月丛方助将刀剑视为憧憬对象,季风鸣视为身体一部分那样。 这是一部让每个人展现自己拥有,或是寻找出「剑之意义」的故事。 ……好,感觉收尾收得很漂亮。 面对在决定推出新系列时,有耐心地陪著烦恼东烦恼西的我一路走来的责任编辑,我再怎么感谢也感激不尽。多亏您的指点,我总算开出第一枪啦。 插画家枕狐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替本作画出充满铁!铁!血!刀!血!火花!铁!胸部!铁!的美丽插画。多亏了您,才让这个原本黑白的世界瞬间变成彩色的。 最后,则要对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感谢。 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不是第一次的各位,好久不见。无论哪一方,我都很荣幸能与各位见面。 借用一句我喜欢的电影广告标语。 「且看不摆架势,亦不拔刀,凭声音及味道一刀两断,惊天动地的居合斩!」 不知各位小时候有没有拿著木棒乱挥,大喊「这是传说宝剑!我超强啦!」过呢? 我有。 干过这件事一派的前锋大将,九冈望就是我,请多指教……指教什么啦。 或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又或者是某种本能吗?男孩子总会在不知不觉问迷上帅气的刀剑。 不过一讲到「剑是什么?」的话题,那就有点复杂了。 所谓的剑,首先是种武器,再来也具有象徵武力这类仪式性的意义,以传统工艺品来看又蕴含历史及美术方面的价值。 话虽如此,讲白了依然只是把利刃。以兵器角度来看极为原始,不乏「说穿了战场上的主角从以前就是投石器和弓箭等长距离兵器啦~」、「剑客什么的从旁边射一发rpg就搞定啦~」等讲求实事求是的观点。 尽管如此,剑果然能代表武器之首,充满浪漫,是一种灵魂。 古今中外的名刀妖刀魔剑神剑,光剑啦刺针啦蛇腹剑啦radiant sword啦,各种地方有各种不同的剑。就算时代地点改变,剑不都称得上是人类拿在手中的「招牌武器」吗? 以上说了一堆歪理,反正不管怎么说,就很帅嘛。 帅气的东西不好吗? 只要有了帅气,捡来的木棒都能进化为传说宝剑啊。 当然不这么认为的大有人在,而本作又正是在讲述剑的世界。刀剑是兵器,亦是凶器,根据每个人选择的生活方式不同,不乏是种能直接干涉人的现实存在。不能一直以九岁儿童那种只有「好帅喔……」的观点来看待。 不过,正是这样才棒。无论积极或消极,每个登场人物对于剑都有自身的立场。 如同月丛方助将刀剑视为憧憬对象,季风鸣视为身体一部分那样。 这是一部让每个人展现自己拥有,或是寻找出「剑之意义」的故事。 ……好,感觉收尾收得很漂亮。 面对在决定推出新系列时,有耐心地陪著烦恼东烦恼西的我一路走来的责任编辑,我再怎么感谢也感激不尽。多亏您的指点,我总算开出第一枪啦。 插画家枕狐老师,真的非常感谢您替本作画出充满铁!铁!血!刀!血!火花!铁!胸部!铁!的美丽插画。多亏了您,才让这个原本黑白的世界瞬间变成彩色的。 最后,则要对拿起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最大的感谢。 第一次见面的读者,你们好。不是第一次的各位,好久不见。无论哪一方,我都很荣幸能与各位见面。 借用一句我喜欢的电影广告标语。 「且看不摆架势,亦不拔刀,凭声音及味道一刀两断,惊天动地的居合斩!」 完结之后关于刀刃·二 「——啊喂喂,好久不见了呢,爷爷。」 首先是关于鸣的事,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爷爷出面说服,她想转调来这一定很难吧。嗯,是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方助也没事。虽然那小子老爱给我做些危险事……这次倒是立了大功啦。 嗯,他有好好带著护身符。 ……我说爷爷,让方助去当鸣的保镳这件事啊,背后你有插手对吧? 啊,我就知道。没有,我觉得是次不错的经验。反正那家伙无论如何都会去淌浑水,不如让他待在季风家当家身边才是最正确的。」 久利富歌夏一边苦笑,一边听著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问题,逐渐闭上嘴。 在脑中思索一会后,才开口回答。 「那把妖刀还没找到。」 短暂的沉默。 「是的,或许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不过呢爷爷,至少鸣她是个好孩子,一定能给方助带来好的影响喔——嗯,再见。」 歌夏挂断电话后沉思片刻。 月丛方助是个对刀剑入迷的男人。 他将这世上的「善」与「恶」,分别寄托在那一晚的两把名刀上来进行思考,人生价值观可说扎根于刀上。 歌夏认为,所谓的憧憬,一定是种诅咒。 越强的憧憬越会令人痛苦,甚至连自己的人生都改变。 就像是小虫会朝著亮光自投罗网的习性。从不去思考亮光的另一侧有什么,只是直直地,随心所欲地前进——受冲动的指使。 在提及伐霞的妖刀前,有一把不得不先提起的刀。 那把刀正是季风家的善鬼国纲。 所谓「善鬼」意指「前鬼」。而在善鬼之后,同样冠有鬼号的那把刀也被打造了出来。 表示两把刀实属兄弟,如今更有著密不可分的关系。 要告诉方助此事稍嫌太早,必须等时机成熟才行。 妖刀之名乃「鬼丸国纲」。前天下五剑的永久缺号,堕入魔道的鬼神太刀。 「——啊喂喂,好久不见了呢,爷爷。」 首先是关于鸣的事,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爷爷出面说服,她想转调来这一定很难吧。嗯,是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方助也没事。虽然那小子老爱给我做些危险事……这次倒是立了大功啦。 嗯,他有好好带著护身符。 ……我说爷爷,让方助去当鸣的保镳这件事啊,背后你有插手对吧? 啊,我就知道。没有,我觉得是次不错的经验。反正那家伙无论如何都会去淌浑水,不如让他待在季风家当家身边才是最正确的。」 久利富歌夏一边苦笑,一边听著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问题,逐渐闭上嘴。 在脑中思索一会后,才开口回答。 「那把妖刀还没找到。」 短暂的沉默。 「是的,或许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不过呢爷爷,至少鸣她是个好孩子,一定能给方助带来好的影响喔——嗯,再见。」 歌夏挂断电话后沉思片刻。 月丛方助是个对刀剑入迷的男人。 他将这世上的「善」与「恶」,分别寄托在那一晚的两把名刀上来进行思考,人生价值观可说扎根于刀上。 歌夏认为,所谓的憧憬,一定是种诅咒。 越强的憧憬越会令人痛苦,甚至连自己的人生都改变。 就像是小虫会朝著亮光自投罗网的习性。从不去思考亮光的另一侧有什么,只是直直地,随心所欲地前进——受冲动的指使。 在提及伐霞的妖刀前,有一把不得不先提起的刀。 那把刀正是季风家的善鬼国纲。 所谓「善鬼」意指「前鬼」。而在善鬼之后,同样冠有鬼号的那把刀也被打造了出来。 表示两把刀实属兄弟,如今更有著密不可分的关系。 要告诉方助此事稍嫌太早,必须等时机成熟才行。 妖刀之名乃「鬼丸国纲」。前天下五剑的永久缺号,堕入魔道的鬼神太刀。 「——啊喂喂,好久不见了呢,爷爷。」 首先是关于鸣的事,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爷爷出面说服,她想转调来这一定很难吧。嗯,是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方助也没事。虽然那小子老爱给我做些危险事……这次倒是立了大功啦。 嗯,他有好好带著护身符。 ……我说爷爷,让方助去当鸣的保镳这件事啊,背后你有插手对吧? 啊,我就知道。没有,我觉得是次不错的经验。反正那家伙无论如何都会去淌浑水,不如让他待在季风家当家身边才是最正确的。」 久利富歌夏一边苦笑,一边听著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问题,逐渐闭上嘴。 在脑中思索一会后,才开口回答。 「那把妖刀还没找到。」 短暂的沉默。 「是的,或许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不过呢爷爷,至少鸣她是个好孩子,一定能给方助带来好的影响喔——嗯,再见。」 歌夏挂断电话后沉思片刻。 月丛方助是个对刀剑入迷的男人。 他将这世上的「善」与「恶」,分别寄托在那一晚的两把名刀上来进行思考,人生价值观可说扎根于刀上。 歌夏认为,所谓的憧憬,一定是种诅咒。 越强的憧憬越会令人痛苦,甚至连自己的人生都改变。 就像是小虫会朝著亮光自投罗网的习性。从不去思考亮光的另一侧有什么,只是直直地,随心所欲地前进——受冲动的指使。 在提及伐霞的妖刀前,有一把不得不先提起的刀。 那把刀正是季风家的善鬼国纲。 所谓「善鬼」意指「前鬼」。而在善鬼之后,同样冠有鬼号的那把刀也被打造了出来。 表示两把刀实属兄弟,如今更有著密不可分的关系。 要告诉方助此事稍嫌太早,必须等时机成熟才行。 妖刀之名乃「鬼丸国纲」。前天下五剑的永久缺号,堕入魔道的鬼神太刀。 「——啊喂喂,好久不见了呢,爷爷。」 首先是关于鸣的事,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爷爷出面说服,她想转调来这一定很难吧。嗯,是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方助也没事。虽然那小子老爱给我做些危险事……这次倒是立了大功啦。 嗯,他有好好带著护身符。 ……我说爷爷,让方助去当鸣的保镳这件事啊,背后你有插手对吧? 啊,我就知道。没有,我觉得是次不错的经验。反正那家伙无论如何都会去淌浑水,不如让他待在季风家当家身边才是最正确的。」 久利富歌夏一边苦笑,一边听著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问题,逐渐闭上嘴。 在脑中思索一会后,才开口回答。 「那把妖刀还没找到。」 短暂的沉默。 「是的,或许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不过呢爷爷,至少鸣她是个好孩子,一定能给方助带来好的影响喔——嗯,再见。」 歌夏挂断电话后沉思片刻。 月丛方助是个对刀剑入迷的男人。 他将这世上的「善」与「恶」,分别寄托在那一晚的两把名刀上来进行思考,人生价值观可说扎根于刀上。 歌夏认为,所谓的憧憬,一定是种诅咒。 越强的憧憬越会令人痛苦,甚至连自己的人生都改变。 就像是小虫会朝著亮光自投罗网的习性。从不去思考亮光的另一侧有什么,只是直直地,随心所欲地前进——受冲动的指使。 在提及伐霞的妖刀前,有一把不得不先提起的刀。 那把刀正是季风家的善鬼国纲。 所谓「善鬼」意指「前鬼」。而在善鬼之后,同样冠有鬼号的那把刀也被打造了出来。 表示两把刀实属兄弟,如今更有著密不可分的关系。 要告诉方助此事稍嫌太早,必须等时机成熟才行。 妖刀之名乃「鬼丸国纲」。前天下五剑的永久缺号,堕入魔道的鬼神太刀。 「——啊喂喂,好久不见了呢,爷爷。」 首先是关于鸣的事,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爷爷出面说服,她想转调来这一定很难吧。嗯,是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方助也没事。虽然那小子老爱给我做些危险事……这次倒是立了大功啦。 嗯,他有好好带著护身符。 ……我说爷爷,让方助去当鸣的保镳这件事啊,背后你有插手对吧? 啊,我就知道。没有,我觉得是次不错的经验。反正那家伙无论如何都会去淌浑水,不如让他待在季风家当家身边才是最正确的。」 久利富歌夏一边苦笑,一边听著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问题,逐渐闭上嘴。 在脑中思索一会后,才开口回答。 「那把妖刀还没找到。」 短暂的沉默。 「是的,或许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不过呢爷爷,至少鸣她是个好孩子,一定能给方助带来好的影响喔——嗯,再见。」 歌夏挂断电话后沉思片刻。 月丛方助是个对刀剑入迷的男人。 他将这世上的「善」与「恶」,分别寄托在那一晚的两把名刀上来进行思考,人生价值观可说扎根于刀上。 歌夏认为,所谓的憧憬,一定是种诅咒。 越强的憧憬越会令人痛苦,甚至连自己的人生都改变。 就像是小虫会朝著亮光自投罗网的习性。从不去思考亮光的另一侧有什么,只是直直地,随心所欲地前进——受冲动的指使。 在提及伐霞的妖刀前,有一把不得不先提起的刀。 那把刀正是季风家的善鬼国纲。 所谓「善鬼」意指「前鬼」。而在善鬼之后,同样冠有鬼号的那把刀也被打造了出来。 表示两把刀实属兄弟,如今更有著密不可分的关系。 要告诉方助此事稍嫌太早,必须等时机成熟才行。 妖刀之名乃「鬼丸国纲」。前天下五剑的永久缺号,堕入魔道的鬼神太刀。 「——啊喂喂,好久不见了呢,爷爷。」 首先是关于鸣的事,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爷爷出面说服,她想转调来这一定很难吧。嗯,是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方助也没事。虽然那小子老爱给我做些危险事……这次倒是立了大功啦。 嗯,他有好好带著护身符。 ……我说爷爷,让方助去当鸣的保镳这件事啊,背后你有插手对吧? 啊,我就知道。没有,我觉得是次不错的经验。反正那家伙无论如何都会去淌浑水,不如让他待在季风家当家身边才是最正确的。」 久利富歌夏一边苦笑,一边听著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问题,逐渐闭上嘴。 在脑中思索一会后,才开口回答。 「那把妖刀还没找到。」 短暂的沉默。 「是的,或许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不过呢爷爷,至少鸣她是个好孩子,一定能给方助带来好的影响喔——嗯,再见。」 歌夏挂断电话后沉思片刻。 月丛方助是个对刀剑入迷的男人。 他将这世上的「善」与「恶」,分别寄托在那一晚的两把名刀上来进行思考,人生价值观可说扎根于刀上。 歌夏认为,所谓的憧憬,一定是种诅咒。 越强的憧憬越会令人痛苦,甚至连自己的人生都改变。 就像是小虫会朝著亮光自投罗网的习性。从不去思考亮光的另一侧有什么,只是直直地,随心所欲地前进——受冲动的指使。 在提及伐霞的妖刀前,有一把不得不先提起的刀。 那把刀正是季风家的善鬼国纲。 所谓「善鬼」意指「前鬼」。而在善鬼之后,同样冠有鬼号的那把刀也被打造了出来。 表示两把刀实属兄弟,如今更有著密不可分的关系。 要告诉方助此事稍嫌太早,必须等时机成熟才行。 妖刀之名乃「鬼丸国纲」。前天下五剑的永久缺号,堕入魔道的鬼神太刀。 「——啊喂喂,好久不见了呢,爷爷。」 首先是关于鸣的事,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爷爷出面说服,她想转调来这一定很难吧。嗯,是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方助也没事。虽然那小子老爱给我做些危险事……这次倒是立了大功啦。 嗯,他有好好带著护身符。 ……我说爷爷,让方助去当鸣的保镳这件事啊,背后你有插手对吧? 啊,我就知道。没有,我觉得是次不错的经验。反正那家伙无论如何都会去淌浑水,不如让他待在季风家当家身边才是最正确的。」 久利富歌夏一边苦笑,一边听著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问题,逐渐闭上嘴。 在脑中思索一会后,才开口回答。 「那把妖刀还没找到。」 短暂的沉默。 「是的,或许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不过呢爷爷,至少鸣她是个好孩子,一定能给方助带来好的影响喔——嗯,再见。」 歌夏挂断电话后沉思片刻。 月丛方助是个对刀剑入迷的男人。 他将这世上的「善」与「恶」,分别寄托在那一晚的两把名刀上来进行思考,人生价值观可说扎根于刀上。 歌夏认为,所谓的憧憬,一定是种诅咒。 越强的憧憬越会令人痛苦,甚至连自己的人生都改变。 就像是小虫会朝著亮光自投罗网的习性。从不去思考亮光的另一侧有什么,只是直直地,随心所欲地前进——受冲动的指使。 在提及伐霞的妖刀前,有一把不得不先提起的刀。 那把刀正是季风家的善鬼国纲。 所谓「善鬼」意指「前鬼」。而在善鬼之后,同样冠有鬼号的那把刀也被打造了出来。 表示两把刀实属兄弟,如今更有著密不可分的关系。 要告诉方助此事稍嫌太早,必须等时机成熟才行。 妖刀之名乃「鬼丸国纲」。前天下五剑的永久缺号,堕入魔道的鬼神太刀。 「——啊喂喂,好久不见了呢,爷爷。」 首先是关于鸣的事,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爷爷出面说服,她想转调来这一定很难吧。嗯,是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方助也没事。虽然那小子老爱给我做些危险事……这次倒是立了大功啦。 嗯,他有好好带著护身符。 ……我说爷爷,让方助去当鸣的保镳这件事啊,背后你有插手对吧? 啊,我就知道。没有,我觉得是次不错的经验。反正那家伙无论如何都会去淌浑水,不如让他待在季风家当家身边才是最正确的。」 久利富歌夏一边苦笑,一边听著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问题,逐渐闭上嘴。 在脑中思索一会后,才开口回答。 「那把妖刀还没找到。」 短暂的沉默。 「是的,或许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不过呢爷爷,至少鸣她是个好孩子,一定能给方助带来好的影响喔——嗯,再见。」 歌夏挂断电话后沉思片刻。 月丛方助是个对刀剑入迷的男人。 他将这世上的「善」与「恶」,分别寄托在那一晚的两把名刀上来进行思考,人生价值观可说扎根于刀上。 歌夏认为,所谓的憧憬,一定是种诅咒。 越强的憧憬越会令人痛苦,甚至连自己的人生都改变。 就像是小虫会朝著亮光自投罗网的习性。从不去思考亮光的另一侧有什么,只是直直地,随心所欲地前进——受冲动的指使。 在提及伐霞的妖刀前,有一把不得不先提起的刀。 那把刀正是季风家的善鬼国纲。 所谓「善鬼」意指「前鬼」。而在善鬼之后,同样冠有鬼号的那把刀也被打造了出来。 表示两把刀实属兄弟,如今更有著密不可分的关系。 要告诉方助此事稍嫌太早,必须等时机成熟才行。 妖刀之名乃「鬼丸国纲」。前天下五剑的永久缺号,堕入魔道的鬼神太刀。 「——啊喂喂,好久不见了呢,爷爷。」 首先是关于鸣的事,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爷爷出面说服,她想转调来这一定很难吧。嗯,是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方助也没事。虽然那小子老爱给我做些危险事……这次倒是立了大功啦。 嗯,他有好好带著护身符。 ……我说爷爷,让方助去当鸣的保镳这件事啊,背后你有插手对吧? 啊,我就知道。没有,我觉得是次不错的经验。反正那家伙无论如何都会去淌浑水,不如让他待在季风家当家身边才是最正确的。」 久利富歌夏一边苦笑,一边听著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问题,逐渐闭上嘴。 在脑中思索一会后,才开口回答。 「那把妖刀还没找到。」 短暂的沉默。 「是的,或许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不过呢爷爷,至少鸣她是个好孩子,一定能给方助带来好的影响喔——嗯,再见。」 歌夏挂断电话后沉思片刻。 月丛方助是个对刀剑入迷的男人。 他将这世上的「善」与「恶」,分别寄托在那一晚的两把名刀上来进行思考,人生价值观可说扎根于刀上。 歌夏认为,所谓的憧憬,一定是种诅咒。 越强的憧憬越会令人痛苦,甚至连自己的人生都改变。 就像是小虫会朝著亮光自投罗网的习性。从不去思考亮光的另一侧有什么,只是直直地,随心所欲地前进——受冲动的指使。 在提及伐霞的妖刀前,有一把不得不先提起的刀。 那把刀正是季风家的善鬼国纲。 所谓「善鬼」意指「前鬼」。而在善鬼之后,同样冠有鬼号的那把刀也被打造了出来。 表示两把刀实属兄弟,如今更有著密不可分的关系。 要告诉方助此事稍嫌太早,必须等时机成熟才行。 妖刀之名乃「鬼丸国纲」。前天下五剑的永久缺号,堕入魔道的鬼神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