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艺精研百余年 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人物介绍 台版 转自 全国的 扫图:好人l 录入:好人z 修图: mmmmm?(迫真 斯拉瓦·马歇尔 拥有非凡武术的老成精灵少年。然而其真实身分为因病逝世的著名武术家的投胎转世。转世成精灵,获得长久的寿命,再次以登上武艺巅峰为目标。 雪莉露·布拉姆 魔人疑精灵所生的梦幻少女。平常个性稳重乖巧,一旦情绪亢奋便会凶暴起来。拥有与外表不符的惊人力气,并使用祖父所传授的杀人拳法,很黏唯一的朋友斯拉瓦。 杰司达·布拉姆 让人闻风丧胆的武术界台面下的首领。自称「布拉姆流决斗术」,过去曾与世界闻名的斯拉瓦·静寂展开数次死斗。是个操心孙女的奇葩爷爷。 艾尔玛·静寂 从前所未有的危机中拯救了精灵王国,是个活传奇。在精灵王国是无人不晓的人气人物。倾心于既是父亲亦是师父的斯拉瓦·静寂。 瑟莉亚·库佛伦 个性早熟,活力充沛的现代少女。对散发著老成气息的斯拉瓦有极大的兴趣。对任何人都一律亲切以待,唯独对雪莉露有些不适应。 台版 转自 全国的 扫图:好人l 录入:好人z 修图: mmmmm?(迫真 斯拉瓦·马歇尔 拥有非凡武术的老成精灵少年。然而其真实身分为因病逝世的著名武术家的投胎转世。转世成精灵,获得长久的寿命,再次以登上武艺巅峰为目标。 雪莉露·布拉姆 魔人疑精灵所生的梦幻少女。平常个性稳重乖巧,一旦情绪亢奋便会凶暴起来。拥有与外表不符的惊人力气,并使用祖父所传授的杀人拳法,很黏唯一的朋友斯拉瓦。 杰司达·布拉姆 让人闻风丧胆的武术界台面下的首领。自称「布拉姆流决斗术」,过去曾与世界闻名的斯拉瓦·静寂展开数次死斗。是个操心孙女的奇葩爷爷。 艾尔玛·静寂 从前所未有的危机中拯救了精灵王国,是个活传奇。在精灵王国是无人不晓的人气人物。倾心于既是父亲亦是师父的斯拉瓦·静寂。 瑟莉亚·库佛伦 个性早熟,活力充沛的现代少女。对散发著老成气息的斯拉瓦有极大的兴趣。对任何人都一律亲切以待,唯独对雪莉露有些不适应。 台版 转自 全国的 扫图:好人l 录入:好人z 修图: mmmmm?(迫真 斯拉瓦·马歇尔 拥有非凡武术的老成精灵少年。然而其真实身分为因病逝世的著名武术家的投胎转世。转世成精灵,获得长久的寿命,再次以登上武艺巅峰为目标。 雪莉露·布拉姆 魔人疑精灵所生的梦幻少女。平常个性稳重乖巧,一旦情绪亢奋便会凶暴起来。拥有与外表不符的惊人力气,并使用祖父所传授的杀人拳法,很黏唯一的朋友斯拉瓦。 杰司达·布拉姆 让人闻风丧胆的武术界台面下的首领。自称「布拉姆流决斗术」,过去曾与世界闻名的斯拉瓦·静寂展开数次死斗。是个操心孙女的奇葩爷爷。 艾尔玛·静寂 从前所未有的危机中拯救了精灵王国,是个活传奇。在精灵王国是无人不晓的人气人物。倾心于既是父亲亦是师父的斯拉瓦·静寂。 瑟莉亚·库佛伦 个性早熟,活力充沛的现代少女。对散发著老成气息的斯拉瓦有极大的兴趣。对任何人都一律亲切以待,唯独对雪莉露有些不适应。 台版 转自 全国的 扫图:好人l 录入:好人z 修图: mmmmm?(迫真 斯拉瓦·马歇尔 拥有非凡武术的老成精灵少年。然而其真实身分为因病逝世的著名武术家的投胎转世。转世成精灵,获得长久的寿命,再次以登上武艺巅峰为目标。 雪莉露·布拉姆 魔人疑精灵所生的梦幻少女。平常个性稳重乖巧,一旦情绪亢奋便会凶暴起来。拥有与外表不符的惊人力气,并使用祖父所传授的杀人拳法,很黏唯一的朋友斯拉瓦。 杰司达·布拉姆 让人闻风丧胆的武术界台面下的首领。自称「布拉姆流决斗术」,过去曾与世界闻名的斯拉瓦·静寂展开数次死斗。是个操心孙女的奇葩爷爷。 艾尔玛·静寂 从前所未有的危机中拯救了精灵王国,是个活传奇。在精灵王国是无人不晓的人气人物。倾心于既是父亲亦是师父的斯拉瓦·静寂。 瑟莉亚·库佛伦 个性早熟,活力充沛的现代少女。对散发著老成气息的斯拉瓦有极大的兴趣。对任何人都一律亲切以待,唯独对雪莉露有些不适应。 台版 转自 全国的 扫图:好人l 录入:好人z 修图: mmmmm?(迫真 斯拉瓦·马歇尔 拥有非凡武术的老成精灵少年。然而其真实身分为因病逝世的著名武术家的投胎转世。转世成精灵,获得长久的寿命,再次以登上武艺巅峰为目标。 雪莉露·布拉姆 魔人疑精灵所生的梦幻少女。平常个性稳重乖巧,一旦情绪亢奋便会凶暴起来。拥有与外表不符的惊人力气,并使用祖父所传授的杀人拳法,很黏唯一的朋友斯拉瓦。 杰司达·布拉姆 让人闻风丧胆的武术界台面下的首领。自称「布拉姆流决斗术」,过去曾与世界闻名的斯拉瓦·静寂展开数次死斗。是个操心孙女的奇葩爷爷。 艾尔玛·静寂 从前所未有的危机中拯救了精灵王国,是个活传奇。在精灵王国是无人不晓的人气人物。倾心于既是父亲亦是师父的斯拉瓦·静寂。 瑟莉亚·库佛伦 个性早熟,活力充沛的现代少女。对散发著老成气息的斯拉瓦有极大的兴趣。对任何人都一律亲切以待,唯独对雪莉露有些不适应。 台版 转自 全国的 扫图:好人l 录入:好人z 修图: mmmmm?(迫真 斯拉瓦·马歇尔 拥有非凡武术的老成精灵少年。然而其真实身分为因病逝世的著名武术家的投胎转世。转世成精灵,获得长久的寿命,再次以登上武艺巅峰为目标。 雪莉露·布拉姆 魔人疑精灵所生的梦幻少女。平常个性稳重乖巧,一旦情绪亢奋便会凶暴起来。拥有与外表不符的惊人力气,并使用祖父所传授的杀人拳法,很黏唯一的朋友斯拉瓦。 杰司达·布拉姆 让人闻风丧胆的武术界台面下的首领。自称「布拉姆流决斗术」,过去曾与世界闻名的斯拉瓦·静寂展开数次死斗。是个操心孙女的奇葩爷爷。 艾尔玛·静寂 从前所未有的危机中拯救了精灵王国,是个活传奇。在精灵王国是无人不晓的人气人物。倾心于既是父亲亦是师父的斯拉瓦·静寂。 瑟莉亚·库佛伦 个性早熟,活力充沛的现代少女。对散发著老成气息的斯拉瓦有极大的兴趣。对任何人都一律亲切以待,唯独对雪莉露有些不适应。 台版 转自 全国的 扫图:好人l 录入:好人z 修图: mmmmm?(迫真 斯拉瓦·马歇尔 拥有非凡武术的老成精灵少年。然而其真实身分为因病逝世的著名武术家的投胎转世。转世成精灵,获得长久的寿命,再次以登上武艺巅峰为目标。 雪莉露·布拉姆 魔人疑精灵所生的梦幻少女。平常个性稳重乖巧,一旦情绪亢奋便会凶暴起来。拥有与外表不符的惊人力气,并使用祖父所传授的杀人拳法,很黏唯一的朋友斯拉瓦。 杰司达·布拉姆 让人闻风丧胆的武术界台面下的首领。自称「布拉姆流决斗术」,过去曾与世界闻名的斯拉瓦·静寂展开数次死斗。是个操心孙女的奇葩爷爷。 艾尔玛·静寂 从前所未有的危机中拯救了精灵王国,是个活传奇。在精灵王国是无人不晓的人气人物。倾心于既是父亲亦是师父的斯拉瓦·静寂。 瑟莉亚·库佛伦 个性早熟,活力充沛的现代少女。对散发著老成气息的斯拉瓦有极大的兴趣。对任何人都一律亲切以待,唯独对雪莉露有些不适应。 台版 转自 全国的 扫图:好人l 录入:好人z 修图: mmmmm?(迫真 斯拉瓦·马歇尔 拥有非凡武术的老成精灵少年。然而其真实身分为因病逝世的著名武术家的投胎转世。转世成精灵,获得长久的寿命,再次以登上武艺巅峰为目标。 雪莉露·布拉姆 魔人疑精灵所生的梦幻少女。平常个性稳重乖巧,一旦情绪亢奋便会凶暴起来。拥有与外表不符的惊人力气,并使用祖父所传授的杀人拳法,很黏唯一的朋友斯拉瓦。 杰司达·布拉姆 让人闻风丧胆的武术界台面下的首领。自称「布拉姆流决斗术」,过去曾与世界闻名的斯拉瓦·静寂展开数次死斗。是个操心孙女的奇葩爷爷。 艾尔玛·静寂 从前所未有的危机中拯救了精灵王国,是个活传奇。在精灵王国是无人不晓的人气人物。倾心于既是父亲亦是师父的斯拉瓦·静寂。 瑟莉亚·库佛伦 个性早熟,活力充沛的现代少女。对散发著老成气息的斯拉瓦有极大的兴趣。对任何人都一律亲切以待,唯独对雪莉露有些不适应。 台版 转自 全国的 扫图:好人l 录入:好人z 修图: mmmmm?(迫真 斯拉瓦·马歇尔 拥有非凡武术的老成精灵少年。然而其真实身分为因病逝世的著名武术家的投胎转世。转世成精灵,获得长久的寿命,再次以登上武艺巅峰为目标。 雪莉露·布拉姆 魔人疑精灵所生的梦幻少女。平常个性稳重乖巧,一旦情绪亢奋便会凶暴起来。拥有与外表不符的惊人力气,并使用祖父所传授的杀人拳法,很黏唯一的朋友斯拉瓦。 杰司达·布拉姆 让人闻风丧胆的武术界台面下的首领。自称「布拉姆流决斗术」,过去曾与世界闻名的斯拉瓦·静寂展开数次死斗。是个操心孙女的奇葩爷爷。 艾尔玛·静寂 从前所未有的危机中拯救了精灵王国,是个活传奇。在精灵王国是无人不晓的人气人物。倾心于既是父亲亦是师父的斯拉瓦·静寂。 瑟莉亚·库佛伦 个性早熟,活力充沛的现代少女。对散发著老成气息的斯拉瓦有极大的兴趣。对任何人都一律亲切以待,唯独对雪莉露有些不适应。 第零话 少年与少女 自头顶上方洒下柔和的阳光,阵阵拂来的微风仍带著寒意,我与一名少女面对面对峙著。 两人相隔的距离不大,只要其中一方踏出一步,距离马上形同无物。 然而,我与那名少女纹风不动,即使两人的目的是要碰触彼此的身体。 少女那双闪烁著光芒的殷红眼眸,有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显得惹人怜爱。身高与我差不多,年纪应该约莫十岁上下。虽然还是少女,但五官已经长得相当标致,在我看过的女性之中,称得上是国色天香。 好,为了避免造成误会,首先要澄清一件事。虽然提到目的是碰触彼此的身体,但我和这名少女今天才认识。 因此,我们之间并非是情侣那种甜蜜关系。虽然日后有这个打算——但我们也不是那种单纯的朋友关系。 那么,到底是何种关系—— 「——啊哈,我要上了!」 一度静止的风再次吹拂的同时,少女扬起嘴角,宛如一道新月。 充满喜悦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夹杂著细微的破碎声,少女朝我急速袭来。 可能是对彼此都不主动接近的胶著局面感到不耐,少女朝地面一蹬,身体一跃而起。 那一记踢击,让不久前少女踏在脚下的地面爆碎塌陷,让人无法相信是出自四肢纤细的少女杰作。 少女将强大得足以蹬穿地表的力量全部转换成速度,原本只有五马特尔(注:距离单位)的距离,不到一秒便瞬间消失。 于是我们的距离缩短至伸手便可以触及对方的距离。以正常人类无法用肉眼辨识的速度接近我,少女朝著我愉悦地扬起嘴角。 ——这个瞬间,为了达成「碰触彼此的身体」的目的,少女的左拳消失在半空中。 顿时风声响彻天地,一道强力的暴风拂过我的脸颊。 少女消失在半空中的拳头乍然出现——抵在我的面前。 要是没有在狂风吹袭前,捕捉到正面袭向目己的拳头而将脸偏移的话,拳头现在已经直接砸在我的鼻梁正中央。 遑论是成年人,这股力道连巨熊的头盖骨都能够打碎。 「啊哈哈!好厉害!斯拉瓦好厉害喔!」 那一拳无法想像是出自少女的纤细手臂。 吞噬柔和的风,化为无情暴风的必杀一击。 「那么,这招如何?」 宛如狂风般的一阵乱拳。 一拳变成两拳,接著变成六拳,一瞬间超过了十拳。 带著明确杀意的凶暴乱拳,每一拳都是毫不逊色的必杀一击。 是的,目标是碰触彼此的身体,换句话说——这是战斗。 外表是年约十岁的少年与少女。我与名叫雪莉露的这名少女之所以会在对峙,是为了战斗。 正确来说,我十二岁,雪莉露十五岁。双方都是长寿的种族,所以外表比实际年龄还要稚气。总之—— 会跟这名少女对峙,肯定有什么因果关系,我好歹也是一介武术家。既然演变成这般对峙的局面,我认为有交手的必要。 我看穿蜂拥而至的拳头,时而闪躲,时而顺势将其无效化。 「打不坏,啊哈哈!打不坏!斯拉瓦!这还是头一遭!」 即使年纪尚轻,雪莉露仍不断挥出不符年龄的拳头——散发出一股与那份稚嫩格格不入的疯狂。 真是的,到底是怎么养育成这个样子?天真无邪的孩子没有罪过,这样未免太过分了。 无视于袭来的拳头,我一瞬间朝著养育雪莉露的祖父——也就是我的恶友看了一眼。 对方露出那张讨人厌的熟悉笑脸,让我忍不住想叹气。 真是的,虽然没兴趣插手其他人怎么养育孩子,但这个情形非得讲他几句才行。 ……这么决定后,首先要收拾这个局面。 我集中起散乱的意识,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宛如潺潺流水般不疾不徐,意识逐渐清晰起来,眼中的世界变得更为透彻。 席卷而来的拳头变得缓慢起来。纵横武林多年,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我瞄准其中一个拳头,将左手放在其上。雪莉露宛如滚滚浊流般的拳头,仍不减力道,持续向前袭去。 我尽可能不减缓拳头的力道,一边顺著拳头挥出的方向,凭著那股力道让身体翻跃而起。 只见雪莉露施力过度的拳头牵动著主人的身体——雪莉露的脚被我的脚绊倒,整个人腾空而起,仿佛受到拳头的牵引,弹飞到半空中。 时间的流动在我眼中变得十分缓慢,雪莉露因为那股冲力继续在半空中倒飞而去,显示出自己的那一拳有多么地强大。 ——雪莉露飞了数马特尔后,摔落至地面。 虽说是娇小的少女,但是以不符人体的速度才能够造成这股冲击。虽说是比石头还要柔软的泥土,但要是摔落的角度不对,有可能伤重致死。 「啊哈!不愧是斯拉瓦,我好久没感到疼痛了。」 然而,这些都是以「常人」为前提。所以,完全不用替这名少女操心。 雪莉露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地站起来,转身面向我,脸上挂著愉快的笑容。 真是的,那家伙收了一名不得了的门徒。我摆好架势,脑海中浮现雪莉露的祖父——那个跟自己有著孽缘的男人身影。 ——好,接下来我打算聊聊为什么我会像这样在战斗。 老人家话匣子一开,会变得有些喋喋不休——是的,距今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自头顶上方洒下柔和的阳光,阵阵拂来的微风仍带著寒意,我与一名少女面对面对峙著。 两人相隔的距离不大,只要其中一方踏出一步,距离马上形同无物。 然而,我与那名少女纹风不动,即使两人的目的是要碰触彼此的身体。 少女那双闪烁著光芒的殷红眼眸,有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显得惹人怜爱。身高与我差不多,年纪应该约莫十岁上下。虽然还是少女,但五官已经长得相当标致,在我看过的女性之中,称得上是国色天香。 好,为了避免造成误会,首先要澄清一件事。虽然提到目的是碰触彼此的身体,但我和这名少女今天才认识。 因此,我们之间并非是情侣那种甜蜜关系。虽然日后有这个打算——但我们也不是那种单纯的朋友关系。 那么,到底是何种关系—— 「——啊哈,我要上了!」 一度静止的风再次吹拂的同时,少女扬起嘴角,宛如一道新月。 充满喜悦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夹杂著细微的破碎声,少女朝我急速袭来。 可能是对彼此都不主动接近的胶著局面感到不耐,少女朝地面一蹬,身体一跃而起。 那一记踢击,让不久前少女踏在脚下的地面爆碎塌陷,让人无法相信是出自四肢纤细的少女杰作。 少女将强大得足以蹬穿地表的力量全部转换成速度,原本只有五马特尔(注:距离单位)的距离,不到一秒便瞬间消失。 于是我们的距离缩短至伸手便可以触及对方的距离。以正常人类无法用肉眼辨识的速度接近我,少女朝著我愉悦地扬起嘴角。 ——这个瞬间,为了达成「碰触彼此的身体」的目的,少女的左拳消失在半空中。 顿时风声响彻天地,一道强力的暴风拂过我的脸颊。 少女消失在半空中的拳头乍然出现——抵在我的面前。 要是没有在狂风吹袭前,捕捉到正面袭向目己的拳头而将脸偏移的话,拳头现在已经直接砸在我的鼻梁正中央。 遑论是成年人,这股力道连巨熊的头盖骨都能够打碎。 「啊哈哈!好厉害!斯拉瓦好厉害喔!」 那一拳无法想像是出自少女的纤细手臂。 吞噬柔和的风,化为无情暴风的必杀一击。 「那么,这招如何?」 宛如狂风般的一阵乱拳。 一拳变成两拳,接著变成六拳,一瞬间超过了十拳。 带著明确杀意的凶暴乱拳,每一拳都是毫不逊色的必杀一击。 是的,目标是碰触彼此的身体,换句话说——这是战斗。 外表是年约十岁的少年与少女。我与名叫雪莉露的这名少女之所以会在对峙,是为了战斗。 正确来说,我十二岁,雪莉露十五岁。双方都是长寿的种族,所以外表比实际年龄还要稚气。总之—— 会跟这名少女对峙,肯定有什么因果关系,我好歹也是一介武术家。既然演变成这般对峙的局面,我认为有交手的必要。 我看穿蜂拥而至的拳头,时而闪躲,时而顺势将其无效化。 「打不坏,啊哈哈!打不坏!斯拉瓦!这还是头一遭!」 即使年纪尚轻,雪莉露仍不断挥出不符年龄的拳头——散发出一股与那份稚嫩格格不入的疯狂。 真是的,到底是怎么养育成这个样子?天真无邪的孩子没有罪过,这样未免太过分了。 无视于袭来的拳头,我一瞬间朝著养育雪莉露的祖父——也就是我的恶友看了一眼。 对方露出那张讨人厌的熟悉笑脸,让我忍不住想叹气。 真是的,虽然没兴趣插手其他人怎么养育孩子,但这个情形非得讲他几句才行。 ……这么决定后,首先要收拾这个局面。 我集中起散乱的意识,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宛如潺潺流水般不疾不徐,意识逐渐清晰起来,眼中的世界变得更为透彻。 席卷而来的拳头变得缓慢起来。纵横武林多年,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我瞄准其中一个拳头,将左手放在其上。雪莉露宛如滚滚浊流般的拳头,仍不减力道,持续向前袭去。 我尽可能不减缓拳头的力道,一边顺著拳头挥出的方向,凭著那股力道让身体翻跃而起。 只见雪莉露施力过度的拳头牵动著主人的身体——雪莉露的脚被我的脚绊倒,整个人腾空而起,仿佛受到拳头的牵引,弹飞到半空中。 时间的流动在我眼中变得十分缓慢,雪莉露因为那股冲力继续在半空中倒飞而去,显示出自己的那一拳有多么地强大。 ——雪莉露飞了数马特尔后,摔落至地面。 虽说是娇小的少女,但是以不符人体的速度才能够造成这股冲击。虽说是比石头还要柔软的泥土,但要是摔落的角度不对,有可能伤重致死。 「啊哈!不愧是斯拉瓦,我好久没感到疼痛了。」 然而,这些都是以「常人」为前提。所以,完全不用替这名少女操心。 雪莉露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地站起来,转身面向我,脸上挂著愉快的笑容。 真是的,那家伙收了一名不得了的门徒。我摆好架势,脑海中浮现雪莉露的祖父——那个跟自己有著孽缘的男人身影。 ——好,接下来我打算聊聊为什么我会像这样在战斗。 老人家话匣子一开,会变得有些喋喋不休——是的,距今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自头顶上方洒下柔和的阳光,阵阵拂来的微风仍带著寒意,我与一名少女面对面对峙著。 两人相隔的距离不大,只要其中一方踏出一步,距离马上形同无物。 然而,我与那名少女纹风不动,即使两人的目的是要碰触彼此的身体。 少女那双闪烁著光芒的殷红眼眸,有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显得惹人怜爱。身高与我差不多,年纪应该约莫十岁上下。虽然还是少女,但五官已经长得相当标致,在我看过的女性之中,称得上是国色天香。 好,为了避免造成误会,首先要澄清一件事。虽然提到目的是碰触彼此的身体,但我和这名少女今天才认识。 因此,我们之间并非是情侣那种甜蜜关系。虽然日后有这个打算——但我们也不是那种单纯的朋友关系。 那么,到底是何种关系—— 「——啊哈,我要上了!」 一度静止的风再次吹拂的同时,少女扬起嘴角,宛如一道新月。 充满喜悦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夹杂著细微的破碎声,少女朝我急速袭来。 可能是对彼此都不主动接近的胶著局面感到不耐,少女朝地面一蹬,身体一跃而起。 那一记踢击,让不久前少女踏在脚下的地面爆碎塌陷,让人无法相信是出自四肢纤细的少女杰作。 少女将强大得足以蹬穿地表的力量全部转换成速度,原本只有五马特尔(注:距离单位)的距离,不到一秒便瞬间消失。 于是我们的距离缩短至伸手便可以触及对方的距离。以正常人类无法用肉眼辨识的速度接近我,少女朝著我愉悦地扬起嘴角。 ——这个瞬间,为了达成「碰触彼此的身体」的目的,少女的左拳消失在半空中。 顿时风声响彻天地,一道强力的暴风拂过我的脸颊。 少女消失在半空中的拳头乍然出现——抵在我的面前。 要是没有在狂风吹袭前,捕捉到正面袭向目己的拳头而将脸偏移的话,拳头现在已经直接砸在我的鼻梁正中央。 遑论是成年人,这股力道连巨熊的头盖骨都能够打碎。 「啊哈哈!好厉害!斯拉瓦好厉害喔!」 那一拳无法想像是出自少女的纤细手臂。 吞噬柔和的风,化为无情暴风的必杀一击。 「那么,这招如何?」 宛如狂风般的一阵乱拳。 一拳变成两拳,接著变成六拳,一瞬间超过了十拳。 带著明确杀意的凶暴乱拳,每一拳都是毫不逊色的必杀一击。 是的,目标是碰触彼此的身体,换句话说——这是战斗。 外表是年约十岁的少年与少女。我与名叫雪莉露的这名少女之所以会在对峙,是为了战斗。 正确来说,我十二岁,雪莉露十五岁。双方都是长寿的种族,所以外表比实际年龄还要稚气。总之—— 会跟这名少女对峙,肯定有什么因果关系,我好歹也是一介武术家。既然演变成这般对峙的局面,我认为有交手的必要。 我看穿蜂拥而至的拳头,时而闪躲,时而顺势将其无效化。 「打不坏,啊哈哈!打不坏!斯拉瓦!这还是头一遭!」 即使年纪尚轻,雪莉露仍不断挥出不符年龄的拳头——散发出一股与那份稚嫩格格不入的疯狂。 真是的,到底是怎么养育成这个样子?天真无邪的孩子没有罪过,这样未免太过分了。 无视于袭来的拳头,我一瞬间朝著养育雪莉露的祖父——也就是我的恶友看了一眼。 对方露出那张讨人厌的熟悉笑脸,让我忍不住想叹气。 真是的,虽然没兴趣插手其他人怎么养育孩子,但这个情形非得讲他几句才行。 ……这么决定后,首先要收拾这个局面。 我集中起散乱的意识,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宛如潺潺流水般不疾不徐,意识逐渐清晰起来,眼中的世界变得更为透彻。 席卷而来的拳头变得缓慢起来。纵横武林多年,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我瞄准其中一个拳头,将左手放在其上。雪莉露宛如滚滚浊流般的拳头,仍不减力道,持续向前袭去。 我尽可能不减缓拳头的力道,一边顺著拳头挥出的方向,凭著那股力道让身体翻跃而起。 只见雪莉露施力过度的拳头牵动著主人的身体——雪莉露的脚被我的脚绊倒,整个人腾空而起,仿佛受到拳头的牵引,弹飞到半空中。 时间的流动在我眼中变得十分缓慢,雪莉露因为那股冲力继续在半空中倒飞而去,显示出自己的那一拳有多么地强大。 ——雪莉露飞了数马特尔后,摔落至地面。 虽说是娇小的少女,但是以不符人体的速度才能够造成这股冲击。虽说是比石头还要柔软的泥土,但要是摔落的角度不对,有可能伤重致死。 「啊哈!不愧是斯拉瓦,我好久没感到疼痛了。」 然而,这些都是以「常人」为前提。所以,完全不用替这名少女操心。 雪莉露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地站起来,转身面向我,脸上挂著愉快的笑容。 真是的,那家伙收了一名不得了的门徒。我摆好架势,脑海中浮现雪莉露的祖父——那个跟自己有著孽缘的男人身影。 ——好,接下来我打算聊聊为什么我会像这样在战斗。 老人家话匣子一开,会变得有些喋喋不休——是的,距今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自头顶上方洒下柔和的阳光,阵阵拂来的微风仍带著寒意,我与一名少女面对面对峙著。 两人相隔的距离不大,只要其中一方踏出一步,距离马上形同无物。 然而,我与那名少女纹风不动,即使两人的目的是要碰触彼此的身体。 少女那双闪烁著光芒的殷红眼眸,有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显得惹人怜爱。身高与我差不多,年纪应该约莫十岁上下。虽然还是少女,但五官已经长得相当标致,在我看过的女性之中,称得上是国色天香。 好,为了避免造成误会,首先要澄清一件事。虽然提到目的是碰触彼此的身体,但我和这名少女今天才认识。 因此,我们之间并非是情侣那种甜蜜关系。虽然日后有这个打算——但我们也不是那种单纯的朋友关系。 那么,到底是何种关系—— 「——啊哈,我要上了!」 一度静止的风再次吹拂的同时,少女扬起嘴角,宛如一道新月。 充满喜悦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夹杂著细微的破碎声,少女朝我急速袭来。 可能是对彼此都不主动接近的胶著局面感到不耐,少女朝地面一蹬,身体一跃而起。 那一记踢击,让不久前少女踏在脚下的地面爆碎塌陷,让人无法相信是出自四肢纤细的少女杰作。 少女将强大得足以蹬穿地表的力量全部转换成速度,原本只有五马特尔(注:距离单位)的距离,不到一秒便瞬间消失。 于是我们的距离缩短至伸手便可以触及对方的距离。以正常人类无法用肉眼辨识的速度接近我,少女朝著我愉悦地扬起嘴角。 ——这个瞬间,为了达成「碰触彼此的身体」的目的,少女的左拳消失在半空中。 顿时风声响彻天地,一道强力的暴风拂过我的脸颊。 少女消失在半空中的拳头乍然出现——抵在我的面前。 要是没有在狂风吹袭前,捕捉到正面袭向目己的拳头而将脸偏移的话,拳头现在已经直接砸在我的鼻梁正中央。 遑论是成年人,这股力道连巨熊的头盖骨都能够打碎。 「啊哈哈!好厉害!斯拉瓦好厉害喔!」 那一拳无法想像是出自少女的纤细手臂。 吞噬柔和的风,化为无情暴风的必杀一击。 「那么,这招如何?」 宛如狂风般的一阵乱拳。 一拳变成两拳,接著变成六拳,一瞬间超过了十拳。 带著明确杀意的凶暴乱拳,每一拳都是毫不逊色的必杀一击。 是的,目标是碰触彼此的身体,换句话说——这是战斗。 外表是年约十岁的少年与少女。我与名叫雪莉露的这名少女之所以会在对峙,是为了战斗。 正确来说,我十二岁,雪莉露十五岁。双方都是长寿的种族,所以外表比实际年龄还要稚气。总之—— 会跟这名少女对峙,肯定有什么因果关系,我好歹也是一介武术家。既然演变成这般对峙的局面,我认为有交手的必要。 我看穿蜂拥而至的拳头,时而闪躲,时而顺势将其无效化。 「打不坏,啊哈哈!打不坏!斯拉瓦!这还是头一遭!」 即使年纪尚轻,雪莉露仍不断挥出不符年龄的拳头——散发出一股与那份稚嫩格格不入的疯狂。 真是的,到底是怎么养育成这个样子?天真无邪的孩子没有罪过,这样未免太过分了。 无视于袭来的拳头,我一瞬间朝著养育雪莉露的祖父——也就是我的恶友看了一眼。 对方露出那张讨人厌的熟悉笑脸,让我忍不住想叹气。 真是的,虽然没兴趣插手其他人怎么养育孩子,但这个情形非得讲他几句才行。 ……这么决定后,首先要收拾这个局面。 我集中起散乱的意识,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宛如潺潺流水般不疾不徐,意识逐渐清晰起来,眼中的世界变得更为透彻。 席卷而来的拳头变得缓慢起来。纵横武林多年,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我瞄准其中一个拳头,将左手放在其上。雪莉露宛如滚滚浊流般的拳头,仍不减力道,持续向前袭去。 我尽可能不减缓拳头的力道,一边顺著拳头挥出的方向,凭著那股力道让身体翻跃而起。 只见雪莉露施力过度的拳头牵动著主人的身体——雪莉露的脚被我的脚绊倒,整个人腾空而起,仿佛受到拳头的牵引,弹飞到半空中。 时间的流动在我眼中变得十分缓慢,雪莉露因为那股冲力继续在半空中倒飞而去,显示出自己的那一拳有多么地强大。 ——雪莉露飞了数马特尔后,摔落至地面。 虽说是娇小的少女,但是以不符人体的速度才能够造成这股冲击。虽说是比石头还要柔软的泥土,但要是摔落的角度不对,有可能伤重致死。 「啊哈!不愧是斯拉瓦,我好久没感到疼痛了。」 然而,这些都是以「常人」为前提。所以,完全不用替这名少女操心。 雪莉露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地站起来,转身面向我,脸上挂著愉快的笑容。 真是的,那家伙收了一名不得了的门徒。我摆好架势,脑海中浮现雪莉露的祖父——那个跟自己有著孽缘的男人身影。 ——好,接下来我打算聊聊为什么我会像这样在战斗。 老人家话匣子一开,会变得有些喋喋不休——是的,距今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自头顶上方洒下柔和的阳光,阵阵拂来的微风仍带著寒意,我与一名少女面对面对峙著。 两人相隔的距离不大,只要其中一方踏出一步,距离马上形同无物。 然而,我与那名少女纹风不动,即使两人的目的是要碰触彼此的身体。 少女那双闪烁著光芒的殷红眼眸,有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显得惹人怜爱。身高与我差不多,年纪应该约莫十岁上下。虽然还是少女,但五官已经长得相当标致,在我看过的女性之中,称得上是国色天香。 好,为了避免造成误会,首先要澄清一件事。虽然提到目的是碰触彼此的身体,但我和这名少女今天才认识。 因此,我们之间并非是情侣那种甜蜜关系。虽然日后有这个打算——但我们也不是那种单纯的朋友关系。 那么,到底是何种关系—— 「——啊哈,我要上了!」 一度静止的风再次吹拂的同时,少女扬起嘴角,宛如一道新月。 充满喜悦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夹杂著细微的破碎声,少女朝我急速袭来。 可能是对彼此都不主动接近的胶著局面感到不耐,少女朝地面一蹬,身体一跃而起。 那一记踢击,让不久前少女踏在脚下的地面爆碎塌陷,让人无法相信是出自四肢纤细的少女杰作。 少女将强大得足以蹬穿地表的力量全部转换成速度,原本只有五马特尔(注:距离单位)的距离,不到一秒便瞬间消失。 于是我们的距离缩短至伸手便可以触及对方的距离。以正常人类无法用肉眼辨识的速度接近我,少女朝著我愉悦地扬起嘴角。 ——这个瞬间,为了达成「碰触彼此的身体」的目的,少女的左拳消失在半空中。 顿时风声响彻天地,一道强力的暴风拂过我的脸颊。 少女消失在半空中的拳头乍然出现——抵在我的面前。 要是没有在狂风吹袭前,捕捉到正面袭向目己的拳头而将脸偏移的话,拳头现在已经直接砸在我的鼻梁正中央。 遑论是成年人,这股力道连巨熊的头盖骨都能够打碎。 「啊哈哈!好厉害!斯拉瓦好厉害喔!」 那一拳无法想像是出自少女的纤细手臂。 吞噬柔和的风,化为无情暴风的必杀一击。 「那么,这招如何?」 宛如狂风般的一阵乱拳。 一拳变成两拳,接著变成六拳,一瞬间超过了十拳。 带著明确杀意的凶暴乱拳,每一拳都是毫不逊色的必杀一击。 是的,目标是碰触彼此的身体,换句话说——这是战斗。 外表是年约十岁的少年与少女。我与名叫雪莉露的这名少女之所以会在对峙,是为了战斗。 正确来说,我十二岁,雪莉露十五岁。双方都是长寿的种族,所以外表比实际年龄还要稚气。总之—— 会跟这名少女对峙,肯定有什么因果关系,我好歹也是一介武术家。既然演变成这般对峙的局面,我认为有交手的必要。 我看穿蜂拥而至的拳头,时而闪躲,时而顺势将其无效化。 「打不坏,啊哈哈!打不坏!斯拉瓦!这还是头一遭!」 即使年纪尚轻,雪莉露仍不断挥出不符年龄的拳头——散发出一股与那份稚嫩格格不入的疯狂。 真是的,到底是怎么养育成这个样子?天真无邪的孩子没有罪过,这样未免太过分了。 无视于袭来的拳头,我一瞬间朝著养育雪莉露的祖父——也就是我的恶友看了一眼。 对方露出那张讨人厌的熟悉笑脸,让我忍不住想叹气。 真是的,虽然没兴趣插手其他人怎么养育孩子,但这个情形非得讲他几句才行。 ……这么决定后,首先要收拾这个局面。 我集中起散乱的意识,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宛如潺潺流水般不疾不徐,意识逐渐清晰起来,眼中的世界变得更为透彻。 席卷而来的拳头变得缓慢起来。纵横武林多年,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我瞄准其中一个拳头,将左手放在其上。雪莉露宛如滚滚浊流般的拳头,仍不减力道,持续向前袭去。 我尽可能不减缓拳头的力道,一边顺著拳头挥出的方向,凭著那股力道让身体翻跃而起。 只见雪莉露施力过度的拳头牵动著主人的身体——雪莉露的脚被我的脚绊倒,整个人腾空而起,仿佛受到拳头的牵引,弹飞到半空中。 时间的流动在我眼中变得十分缓慢,雪莉露因为那股冲力继续在半空中倒飞而去,显示出自己的那一拳有多么地强大。 ——雪莉露飞了数马特尔后,摔落至地面。 虽说是娇小的少女,但是以不符人体的速度才能够造成这股冲击。虽说是比石头还要柔软的泥土,但要是摔落的角度不对,有可能伤重致死。 「啊哈!不愧是斯拉瓦,我好久没感到疼痛了。」 然而,这些都是以「常人」为前提。所以,完全不用替这名少女操心。 雪莉露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地站起来,转身面向我,脸上挂著愉快的笑容。 真是的,那家伙收了一名不得了的门徒。我摆好架势,脑海中浮现雪莉露的祖父——那个跟自己有著孽缘的男人身影。 ——好,接下来我打算聊聊为什么我会像这样在战斗。 老人家话匣子一开,会变得有些喋喋不休——是的,距今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自头顶上方洒下柔和的阳光,阵阵拂来的微风仍带著寒意,我与一名少女面对面对峙著。 两人相隔的距离不大,只要其中一方踏出一步,距离马上形同无物。 然而,我与那名少女纹风不动,即使两人的目的是要碰触彼此的身体。 少女那双闪烁著光芒的殷红眼眸,有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显得惹人怜爱。身高与我差不多,年纪应该约莫十岁上下。虽然还是少女,但五官已经长得相当标致,在我看过的女性之中,称得上是国色天香。 好,为了避免造成误会,首先要澄清一件事。虽然提到目的是碰触彼此的身体,但我和这名少女今天才认识。 因此,我们之间并非是情侣那种甜蜜关系。虽然日后有这个打算——但我们也不是那种单纯的朋友关系。 那么,到底是何种关系—— 「——啊哈,我要上了!」 一度静止的风再次吹拂的同时,少女扬起嘴角,宛如一道新月。 充满喜悦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夹杂著细微的破碎声,少女朝我急速袭来。 可能是对彼此都不主动接近的胶著局面感到不耐,少女朝地面一蹬,身体一跃而起。 那一记踢击,让不久前少女踏在脚下的地面爆碎塌陷,让人无法相信是出自四肢纤细的少女杰作。 少女将强大得足以蹬穿地表的力量全部转换成速度,原本只有五马特尔(注:距离单位)的距离,不到一秒便瞬间消失。 于是我们的距离缩短至伸手便可以触及对方的距离。以正常人类无法用肉眼辨识的速度接近我,少女朝著我愉悦地扬起嘴角。 ——这个瞬间,为了达成「碰触彼此的身体」的目的,少女的左拳消失在半空中。 顿时风声响彻天地,一道强力的暴风拂过我的脸颊。 少女消失在半空中的拳头乍然出现——抵在我的面前。 要是没有在狂风吹袭前,捕捉到正面袭向目己的拳头而将脸偏移的话,拳头现在已经直接砸在我的鼻梁正中央。 遑论是成年人,这股力道连巨熊的头盖骨都能够打碎。 「啊哈哈!好厉害!斯拉瓦好厉害喔!」 那一拳无法想像是出自少女的纤细手臂。 吞噬柔和的风,化为无情暴风的必杀一击。 「那么,这招如何?」 宛如狂风般的一阵乱拳。 一拳变成两拳,接著变成六拳,一瞬间超过了十拳。 带著明确杀意的凶暴乱拳,每一拳都是毫不逊色的必杀一击。 是的,目标是碰触彼此的身体,换句话说——这是战斗。 外表是年约十岁的少年与少女。我与名叫雪莉露的这名少女之所以会在对峙,是为了战斗。 正确来说,我十二岁,雪莉露十五岁。双方都是长寿的种族,所以外表比实际年龄还要稚气。总之—— 会跟这名少女对峙,肯定有什么因果关系,我好歹也是一介武术家。既然演变成这般对峙的局面,我认为有交手的必要。 我看穿蜂拥而至的拳头,时而闪躲,时而顺势将其无效化。 「打不坏,啊哈哈!打不坏!斯拉瓦!这还是头一遭!」 即使年纪尚轻,雪莉露仍不断挥出不符年龄的拳头——散发出一股与那份稚嫩格格不入的疯狂。 真是的,到底是怎么养育成这个样子?天真无邪的孩子没有罪过,这样未免太过分了。 无视于袭来的拳头,我一瞬间朝著养育雪莉露的祖父——也就是我的恶友看了一眼。 对方露出那张讨人厌的熟悉笑脸,让我忍不住想叹气。 真是的,虽然没兴趣插手其他人怎么养育孩子,但这个情形非得讲他几句才行。 ……这么决定后,首先要收拾这个局面。 我集中起散乱的意识,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宛如潺潺流水般不疾不徐,意识逐渐清晰起来,眼中的世界变得更为透彻。 席卷而来的拳头变得缓慢起来。纵横武林多年,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我瞄准其中一个拳头,将左手放在其上。雪莉露宛如滚滚浊流般的拳头,仍不减力道,持续向前袭去。 我尽可能不减缓拳头的力道,一边顺著拳头挥出的方向,凭著那股力道让身体翻跃而起。 只见雪莉露施力过度的拳头牵动著主人的身体——雪莉露的脚被我的脚绊倒,整个人腾空而起,仿佛受到拳头的牵引,弹飞到半空中。 时间的流动在我眼中变得十分缓慢,雪莉露因为那股冲力继续在半空中倒飞而去,显示出自己的那一拳有多么地强大。 ——雪莉露飞了数马特尔后,摔落至地面。 虽说是娇小的少女,但是以不符人体的速度才能够造成这股冲击。虽说是比石头还要柔软的泥土,但要是摔落的角度不对,有可能伤重致死。 「啊哈!不愧是斯拉瓦,我好久没感到疼痛了。」 然而,这些都是以「常人」为前提。所以,完全不用替这名少女操心。 雪莉露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地站起来,转身面向我,脸上挂著愉快的笑容。 真是的,那家伙收了一名不得了的门徒。我摆好架势,脑海中浮现雪莉露的祖父——那个跟自己有著孽缘的男人身影。 ——好,接下来我打算聊聊为什么我会像这样在战斗。 老人家话匣子一开,会变得有些喋喋不休——是的,距今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自头顶上方洒下柔和的阳光,阵阵拂来的微风仍带著寒意,我与一名少女面对面对峙著。 两人相隔的距离不大,只要其中一方踏出一步,距离马上形同无物。 然而,我与那名少女纹风不动,即使两人的目的是要碰触彼此的身体。 少女那双闪烁著光芒的殷红眼眸,有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显得惹人怜爱。身高与我差不多,年纪应该约莫十岁上下。虽然还是少女,但五官已经长得相当标致,在我看过的女性之中,称得上是国色天香。 好,为了避免造成误会,首先要澄清一件事。虽然提到目的是碰触彼此的身体,但我和这名少女今天才认识。 因此,我们之间并非是情侣那种甜蜜关系。虽然日后有这个打算——但我们也不是那种单纯的朋友关系。 那么,到底是何种关系—— 「——啊哈,我要上了!」 一度静止的风再次吹拂的同时,少女扬起嘴角,宛如一道新月。 充满喜悦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夹杂著细微的破碎声,少女朝我急速袭来。 可能是对彼此都不主动接近的胶著局面感到不耐,少女朝地面一蹬,身体一跃而起。 那一记踢击,让不久前少女踏在脚下的地面爆碎塌陷,让人无法相信是出自四肢纤细的少女杰作。 少女将强大得足以蹬穿地表的力量全部转换成速度,原本只有五马特尔(注:距离单位)的距离,不到一秒便瞬间消失。 于是我们的距离缩短至伸手便可以触及对方的距离。以正常人类无法用肉眼辨识的速度接近我,少女朝著我愉悦地扬起嘴角。 ——这个瞬间,为了达成「碰触彼此的身体」的目的,少女的左拳消失在半空中。 顿时风声响彻天地,一道强力的暴风拂过我的脸颊。 少女消失在半空中的拳头乍然出现——抵在我的面前。 要是没有在狂风吹袭前,捕捉到正面袭向目己的拳头而将脸偏移的话,拳头现在已经直接砸在我的鼻梁正中央。 遑论是成年人,这股力道连巨熊的头盖骨都能够打碎。 「啊哈哈!好厉害!斯拉瓦好厉害喔!」 那一拳无法想像是出自少女的纤细手臂。 吞噬柔和的风,化为无情暴风的必杀一击。 「那么,这招如何?」 宛如狂风般的一阵乱拳。 一拳变成两拳,接著变成六拳,一瞬间超过了十拳。 带著明确杀意的凶暴乱拳,每一拳都是毫不逊色的必杀一击。 是的,目标是碰触彼此的身体,换句话说——这是战斗。 外表是年约十岁的少年与少女。我与名叫雪莉露的这名少女之所以会在对峙,是为了战斗。 正确来说,我十二岁,雪莉露十五岁。双方都是长寿的种族,所以外表比实际年龄还要稚气。总之—— 会跟这名少女对峙,肯定有什么因果关系,我好歹也是一介武术家。既然演变成这般对峙的局面,我认为有交手的必要。 我看穿蜂拥而至的拳头,时而闪躲,时而顺势将其无效化。 「打不坏,啊哈哈!打不坏!斯拉瓦!这还是头一遭!」 即使年纪尚轻,雪莉露仍不断挥出不符年龄的拳头——散发出一股与那份稚嫩格格不入的疯狂。 真是的,到底是怎么养育成这个样子?天真无邪的孩子没有罪过,这样未免太过分了。 无视于袭来的拳头,我一瞬间朝著养育雪莉露的祖父——也就是我的恶友看了一眼。 对方露出那张讨人厌的熟悉笑脸,让我忍不住想叹气。 真是的,虽然没兴趣插手其他人怎么养育孩子,但这个情形非得讲他几句才行。 ……这么决定后,首先要收拾这个局面。 我集中起散乱的意识,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宛如潺潺流水般不疾不徐,意识逐渐清晰起来,眼中的世界变得更为透彻。 席卷而来的拳头变得缓慢起来。纵横武林多年,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我瞄准其中一个拳头,将左手放在其上。雪莉露宛如滚滚浊流般的拳头,仍不减力道,持续向前袭去。 我尽可能不减缓拳头的力道,一边顺著拳头挥出的方向,凭著那股力道让身体翻跃而起。 只见雪莉露施力过度的拳头牵动著主人的身体——雪莉露的脚被我的脚绊倒,整个人腾空而起,仿佛受到拳头的牵引,弹飞到半空中。 时间的流动在我眼中变得十分缓慢,雪莉露因为那股冲力继续在半空中倒飞而去,显示出自己的那一拳有多么地强大。 ——雪莉露飞了数马特尔后,摔落至地面。 虽说是娇小的少女,但是以不符人体的速度才能够造成这股冲击。虽说是比石头还要柔软的泥土,但要是摔落的角度不对,有可能伤重致死。 「啊哈!不愧是斯拉瓦,我好久没感到疼痛了。」 然而,这些都是以「常人」为前提。所以,完全不用替这名少女操心。 雪莉露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地站起来,转身面向我,脸上挂著愉快的笑容。 真是的,那家伙收了一名不得了的门徒。我摆好架势,脑海中浮现雪莉露的祖父——那个跟自己有著孽缘的男人身影。 ——好,接下来我打算聊聊为什么我会像这样在战斗。 老人家话匣子一开,会变得有些喋喋不休——是的,距今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自头顶上方洒下柔和的阳光,阵阵拂来的微风仍带著寒意,我与一名少女面对面对峙著。 两人相隔的距离不大,只要其中一方踏出一步,距离马上形同无物。 然而,我与那名少女纹风不动,即使两人的目的是要碰触彼此的身体。 少女那双闪烁著光芒的殷红眼眸,有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显得惹人怜爱。身高与我差不多,年纪应该约莫十岁上下。虽然还是少女,但五官已经长得相当标致,在我看过的女性之中,称得上是国色天香。 好,为了避免造成误会,首先要澄清一件事。虽然提到目的是碰触彼此的身体,但我和这名少女今天才认识。 因此,我们之间并非是情侣那种甜蜜关系。虽然日后有这个打算——但我们也不是那种单纯的朋友关系。 那么,到底是何种关系—— 「——啊哈,我要上了!」 一度静止的风再次吹拂的同时,少女扬起嘴角,宛如一道新月。 充满喜悦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夹杂著细微的破碎声,少女朝我急速袭来。 可能是对彼此都不主动接近的胶著局面感到不耐,少女朝地面一蹬,身体一跃而起。 那一记踢击,让不久前少女踏在脚下的地面爆碎塌陷,让人无法相信是出自四肢纤细的少女杰作。 少女将强大得足以蹬穿地表的力量全部转换成速度,原本只有五马特尔(注:距离单位)的距离,不到一秒便瞬间消失。 于是我们的距离缩短至伸手便可以触及对方的距离。以正常人类无法用肉眼辨识的速度接近我,少女朝著我愉悦地扬起嘴角。 ——这个瞬间,为了达成「碰触彼此的身体」的目的,少女的左拳消失在半空中。 顿时风声响彻天地,一道强力的暴风拂过我的脸颊。 少女消失在半空中的拳头乍然出现——抵在我的面前。 要是没有在狂风吹袭前,捕捉到正面袭向目己的拳头而将脸偏移的话,拳头现在已经直接砸在我的鼻梁正中央。 遑论是成年人,这股力道连巨熊的头盖骨都能够打碎。 「啊哈哈!好厉害!斯拉瓦好厉害喔!」 那一拳无法想像是出自少女的纤细手臂。 吞噬柔和的风,化为无情暴风的必杀一击。 「那么,这招如何?」 宛如狂风般的一阵乱拳。 一拳变成两拳,接著变成六拳,一瞬间超过了十拳。 带著明确杀意的凶暴乱拳,每一拳都是毫不逊色的必杀一击。 是的,目标是碰触彼此的身体,换句话说——这是战斗。 外表是年约十岁的少年与少女。我与名叫雪莉露的这名少女之所以会在对峙,是为了战斗。 正确来说,我十二岁,雪莉露十五岁。双方都是长寿的种族,所以外表比实际年龄还要稚气。总之—— 会跟这名少女对峙,肯定有什么因果关系,我好歹也是一介武术家。既然演变成这般对峙的局面,我认为有交手的必要。 我看穿蜂拥而至的拳头,时而闪躲,时而顺势将其无效化。 「打不坏,啊哈哈!打不坏!斯拉瓦!这还是头一遭!」 即使年纪尚轻,雪莉露仍不断挥出不符年龄的拳头——散发出一股与那份稚嫩格格不入的疯狂。 真是的,到底是怎么养育成这个样子?天真无邪的孩子没有罪过,这样未免太过分了。 无视于袭来的拳头,我一瞬间朝著养育雪莉露的祖父——也就是我的恶友看了一眼。 对方露出那张讨人厌的熟悉笑脸,让我忍不住想叹气。 真是的,虽然没兴趣插手其他人怎么养育孩子,但这个情形非得讲他几句才行。 ……这么决定后,首先要收拾这个局面。 我集中起散乱的意识,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宛如潺潺流水般不疾不徐,意识逐渐清晰起来,眼中的世界变得更为透彻。 席卷而来的拳头变得缓慢起来。纵横武林多年,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我瞄准其中一个拳头,将左手放在其上。雪莉露宛如滚滚浊流般的拳头,仍不减力道,持续向前袭去。 我尽可能不减缓拳头的力道,一边顺著拳头挥出的方向,凭著那股力道让身体翻跃而起。 只见雪莉露施力过度的拳头牵动著主人的身体——雪莉露的脚被我的脚绊倒,整个人腾空而起,仿佛受到拳头的牵引,弹飞到半空中。 时间的流动在我眼中变得十分缓慢,雪莉露因为那股冲力继续在半空中倒飞而去,显示出自己的那一拳有多么地强大。 ——雪莉露飞了数马特尔后,摔落至地面。 虽说是娇小的少女,但是以不符人体的速度才能够造成这股冲击。虽说是比石头还要柔软的泥土,但要是摔落的角度不对,有可能伤重致死。 「啊哈!不愧是斯拉瓦,我好久没感到疼痛了。」 然而,这些都是以「常人」为前提。所以,完全不用替这名少女操心。 雪莉露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地站起来,转身面向我,脸上挂著愉快的笑容。 真是的,那家伙收了一名不得了的门徒。我摆好架势,脑海中浮现雪莉露的祖父——那个跟自己有著孽缘的男人身影。 ——好,接下来我打算聊聊为什么我会像这样在战斗。 老人家话匣子一开,会变得有些喋喋不休——是的,距今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自头顶上方洒下柔和的阳光,阵阵拂来的微风仍带著寒意,我与一名少女面对面对峙著。 两人相隔的距离不大,只要其中一方踏出一步,距离马上形同无物。 然而,我与那名少女纹风不动,即使两人的目的是要碰触彼此的身体。 少女那双闪烁著光芒的殷红眼眸,有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显得惹人怜爱。身高与我差不多,年纪应该约莫十岁上下。虽然还是少女,但五官已经长得相当标致,在我看过的女性之中,称得上是国色天香。 好,为了避免造成误会,首先要澄清一件事。虽然提到目的是碰触彼此的身体,但我和这名少女今天才认识。 因此,我们之间并非是情侣那种甜蜜关系。虽然日后有这个打算——但我们也不是那种单纯的朋友关系。 那么,到底是何种关系—— 「——啊哈,我要上了!」 一度静止的风再次吹拂的同时,少女扬起嘴角,宛如一道新月。 充满喜悦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夹杂著细微的破碎声,少女朝我急速袭来。 可能是对彼此都不主动接近的胶著局面感到不耐,少女朝地面一蹬,身体一跃而起。 那一记踢击,让不久前少女踏在脚下的地面爆碎塌陷,让人无法相信是出自四肢纤细的少女杰作。 少女将强大得足以蹬穿地表的力量全部转换成速度,原本只有五马特尔(注:距离单位)的距离,不到一秒便瞬间消失。 于是我们的距离缩短至伸手便可以触及对方的距离。以正常人类无法用肉眼辨识的速度接近我,少女朝著我愉悦地扬起嘴角。 ——这个瞬间,为了达成「碰触彼此的身体」的目的,少女的左拳消失在半空中。 顿时风声响彻天地,一道强力的暴风拂过我的脸颊。 少女消失在半空中的拳头乍然出现——抵在我的面前。 要是没有在狂风吹袭前,捕捉到正面袭向目己的拳头而将脸偏移的话,拳头现在已经直接砸在我的鼻梁正中央。 遑论是成年人,这股力道连巨熊的头盖骨都能够打碎。 「啊哈哈!好厉害!斯拉瓦好厉害喔!」 那一拳无法想像是出自少女的纤细手臂。 吞噬柔和的风,化为无情暴风的必杀一击。 「那么,这招如何?」 宛如狂风般的一阵乱拳。 一拳变成两拳,接著变成六拳,一瞬间超过了十拳。 带著明确杀意的凶暴乱拳,每一拳都是毫不逊色的必杀一击。 是的,目标是碰触彼此的身体,换句话说——这是战斗。 外表是年约十岁的少年与少女。我与名叫雪莉露的这名少女之所以会在对峙,是为了战斗。 正确来说,我十二岁,雪莉露十五岁。双方都是长寿的种族,所以外表比实际年龄还要稚气。总之—— 会跟这名少女对峙,肯定有什么因果关系,我好歹也是一介武术家。既然演变成这般对峙的局面,我认为有交手的必要。 我看穿蜂拥而至的拳头,时而闪躲,时而顺势将其无效化。 「打不坏,啊哈哈!打不坏!斯拉瓦!这还是头一遭!」 即使年纪尚轻,雪莉露仍不断挥出不符年龄的拳头——散发出一股与那份稚嫩格格不入的疯狂。 真是的,到底是怎么养育成这个样子?天真无邪的孩子没有罪过,这样未免太过分了。 无视于袭来的拳头,我一瞬间朝著养育雪莉露的祖父——也就是我的恶友看了一眼。 对方露出那张讨人厌的熟悉笑脸,让我忍不住想叹气。 真是的,虽然没兴趣插手其他人怎么养育孩子,但这个情形非得讲他几句才行。 ……这么决定后,首先要收拾这个局面。 我集中起散乱的意识,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宛如潺潺流水般不疾不徐,意识逐渐清晰起来,眼中的世界变得更为透彻。 席卷而来的拳头变得缓慢起来。纵横武林多年,这种程度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我瞄准其中一个拳头,将左手放在其上。雪莉露宛如滚滚浊流般的拳头,仍不减力道,持续向前袭去。 我尽可能不减缓拳头的力道,一边顺著拳头挥出的方向,凭著那股力道让身体翻跃而起。 只见雪莉露施力过度的拳头牵动著主人的身体——雪莉露的脚被我的脚绊倒,整个人腾空而起,仿佛受到拳头的牵引,弹飞到半空中。 时间的流动在我眼中变得十分缓慢,雪莉露因为那股冲力继续在半空中倒飞而去,显示出自己的那一拳有多么地强大。 ——雪莉露飞了数马特尔后,摔落至地面。 虽说是娇小的少女,但是以不符人体的速度才能够造成这股冲击。虽说是比石头还要柔软的泥土,但要是摔落的角度不对,有可能伤重致死。 「啊哈!不愧是斯拉瓦,我好久没感到疼痛了。」 然而,这些都是以「常人」为前提。所以,完全不用替这名少女操心。 雪莉露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地站起来,转身面向我,脸上挂著愉快的笑容。 真是的,那家伙收了一名不得了的门徒。我摆好架势,脑海中浮现雪莉露的祖父——那个跟自己有著孽缘的男人身影。 ——好,接下来我打算聊聊为什么我会像这样在战斗。 老人家话匣子一开,会变得有些喋喋不休——是的,距今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序章 活了百余年,仔细一想,算是相当长寿。 我脱掉总是穿在身上的道服,裸露出皱纹纵横的身体。 ……瘦骨嶙峋的年迈身体,一路走来受尽了无数折磨。 注视著映照在修练场的巨大镜子中的乾瘪身体,我如此心想。 如同枯枝般的衰老肉体,布满了伤痕,数量比皱纹还要多。 活了百余年,这些岁月几乎全贡献在武艺之上。 百年来受尽折磨的这副身躯,毫无怨言地陪伴我至今。 ……登上颠峰吗,为了区区这几个不切实际的字,我至今做了多少毫无意义的事。 肉体没有一天不受到折磨,行住坐卧皆置身于战斗之中,在伤口上留下伤口。 苦练而来的筋肉最终沦为无用之物而遭淘汰,仅剩这具瘦骨如柴的身体。 然而我比起空有一身筋肉盔甲时还要强大。倘若能够更早彻悟「武术」的力量,我一开始便会以此为目标了。 「咳咳……」 咳嗽的同时咳出大量的鲜血,不禁纳闷这些血到底是藏在这具乾桔的身体何处。 超过百岁的年老身体,体力已经所剩无几,我跪坐著向前倒下。 ……我罹患重症,是一种会侵蚀肺部,导致吐血直至死亡的怪病。虽然可以医治,但必须动手术,这具年老身体恐怕无法负荷。 毕竟这是师父也无法克服的疾病,初出茅庐的我不可能克服。 师父在临终之际懊悔地说道,比世界尽头还要遥远的祖国医疗技术,应该能够治好自己。 登上武艺颠峰的师父原来也会感到懊悔,当时的我对这件事感到震惊。原来如此,现在的我完全能够体会那股心情。 「呼……呵呵呵……」 不顾我的意识,鲜血随著老人的笑声一同涌出。 ——仔细一想,这一生满是悔恨。到了这个地步才发现自己的愚蠢,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生奉献给武艺,遑论是子嗣,连妻子都没有。 亦没有多少积蓄,只顾著全心全意精研武艺。 来不及看见视为女儿的门徒出人头地的一天,我正在迎接死亡。 ……然而这些事一点都不重要。 武艺精研百余年,仍无法登上颠峰。这是我的遗憾。 连师父都表示自己尚未达到一半,那么我只有达到师父的两成,甚至是一成。 倘若年轻时没有倚赖力量,而是彻悟武术,或许便能够更深入锻炼自己。 俗话说人一辈子活在后悔之中。即使活得比一般人还要久,我的人生仍满是悔恨。 我不需要妻子、不需要子嗣、不需要财物,什么都不需要。 所以老天爷啊,请赐予我登上武艺颠峰的时间。 不禁觉得自己仿佛是个任性的孩子。即使如此,我仍渴求拥有时间。 「——师父!」 我向上天祈求的那一刻,心爱的门徒冲了过来,速度快到道场的门彷佛会被撞破。 现在的我上半身一丝不挂,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她冲向我,握起我那只感觉不到重量的乾枯手臂。 盈满眼眶的泪水微微颤抖。 「请不要走!师父,请不要离我而去……!」 宛如决堤一股,身为门徒的少女淌下泪水。 有股被纤细的手指轻轻拍打的触感,于是我清醒过来张开双眼。 「师父!是我!艾尔玛!您认得出我吗?」 我的门徒——艾尔玛睁大双眼看著我,随即破涕而笑。 不用大喊我也听得见——我试图抚摸她的头,身体却不听使唤。 她是我在五十岁时所收留的孤苦无依的少女,我们认识相当长一段时间。 捡到她时年仅十二岁,现在已经年过六十,外表仍宛如十五、十六岁的少女。 若是人类,这肯定是一种异状,但从艾尔玛的外表便能看出原因。比人类耳朵稍长的尖耳朵。艾尔玛是被称为精灵的长寿种族。精灵在十二岁前,与人类的成长速度一样,超过十二岁后,衰老的速度比人类慢十倍—— ……原本将她视为女儿般看待——真是的,看起来俨然是超过百岁的爷爷与十六岁左右的孙女。 「不许……哭……艾尔玛……静寂流的人……岂能轻易落泪。」 无法移动手,于是我努力挤出话语。 只见艾尔玛泪水底下的笑容变得更深了。 「您清醒过来了吗……!」 听见我这么说道,艾尔玛发现我尚有一丝气息,颤抖的声音透出一股喜悦。 这都要归功于艾尔玛拚命对我施以回复魔法的关系,让我有力气开口说话。然而,我现在形同是有漏洞的容器,注入的生命力不断流逝而去。这个魔法本来的用途是用来治愈伤口,世上不存在著可以违背天理、阻止生命消逝的魔法。 她肯定不愿意接受这件事吧,曾经听艾尔玛本人说过,她将我视为父亲般看待。看样子那似乎是她的肺腑之言,不禁让我感到有些欣慰。 「好了……停止使用魔法。是时候该顺从天命了。」 我将好不容易能够移动的手,放在艾尔玛的手上。 即使见到我稍有好转,艾尔玛的脸庞仍染上一层冰冷的绝望之色。 「不要……我不要!还不到放弃那一刻!我的修行也尚未结束,请不要自作主张!」 艾尔玛像是哭闹的孩子般,不肯听进我的话。 ……我可以体会她的心情。在师父过世时,我也要任性说过类似的话。 刚刚也有想到这件事,来不及看见门徒的成长便离开人世,这果然是我的遗憾之一。 那么,有什事必须告诉她才行。身为静寂流的掌门人,然后,身为她的父亲。 「艾尔玛,听好……这将会是我的遗言。身为父亲、身为父亲的遗言……懂吗?」 「——不要,不要……师父,不要死……」 可能是从我的眼神中看出天命已定,艾尔玛终于崩溃大哭。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虽然没能登上武术颠峰,但至少要将师父传给我的静寂招数流传下去。 我等待艾尔玛冷静下来,不仅仅只是用说的,必须传达给她,让她继承下去,不然一切都是白费。 虽然花了一些时间——但艾尔玛似乎稍微冷静下来了。虽然仍在哭泣,但她的双眼确实看著我……不禁庆幸自己是这孩子的师父兼父亲。 我犹如风巾残烛般,生命之火随时可能会熄灭。艾尔玛,原谅我选择延续静寂流的香火。 「首先是身为你的师父斯拉瓦·静寂的遗言。」 艾尔玛抽著鼻子,听从我的话,抿著唇点头。 「艾尔玛,现在我任命你成为静寂流第三代掌门人……虽然你还不成气候……但我已将一切都传授给你了……你要更加精进自己,将静寂流的招式流传下去……懂吗……」 我强忍著咳意,轻轻吐了一口气。 这恐怕是我最后仅存的力气,已经无法再好好说话。艾尔玛似乎看出这一点,只见她流著眼泪,强而有力地点了点头。 幸好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或许还有时间能以这孩子的父亲身分留下遗言。我努力平缓紊乱的呼吸,继续说道。 「艾尔玛,磨练……现在学会的招式。不久……你将会成为静寂流的真传……艾尔玛,静寂流就交给你了。」 「……是,师父,我明白了。」 「到那一刻,你就是艾尔玛,静寂了……呵呵呵……咳!咳!」 「师父!」 可恶,这个破身体,终于撑不下去了吗? 每次咳嗽时便会感到一阵剧痛,不禁怀疑肺部是否破了洞。 这具衰老身体给我撑著点,我还没有交代完。 「然后……接下来是身为你的父亲——斯拉瓦·贝萨的遗言……!」 「不要再说了!您真的会死的!」 听不见那个平常惹人怜爱的声音,艾尔玛用颤抖到难以听懂的声音大喊著。 别这么说。一同生活了五十年,我却没有尽过父亲应尽的责任。 虽然为时已晚,但至少让我稍微当一下父亲。 我将手放在拚命阻止我的艾尔玛头上。 明明自己已经没有这么做的力气——但人类一到紧要关头,便会发挥潜力。 艾尔玛没有抗拒我那只沾满血的手,她明自我已经走到尽头,默默地紧咬嘴唇。 「我很爱你,你陪伴著没有妻子、孩子的我,在我身旁绽放花朵般灿烂的笑容,对我而言,你无庸置疑是我的女儿……你要活得长长久久,在你漫长的生命中寻找出真正的幸福。」 连自己都难以置信,我的语气相当平稳。 从艾尔玛眼中不断滚落而下的泪水,彷佛一瞬间静止了下来。 ……失去父亲的孩子,与身为养父的我。虽然异于常人,但很幸福。 我祈求女儿能够建立幸福的家庭,过著和平的日子。 我说完想说的话,方才所感受到的懊悔彷佛不复存在,我的内心被满足感所填满。 ……然而,又有其他的懊悔油然而生。原来拥有孩子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或许我应该结婚才对。但是这么做的话,不晓得艾尔玛还会不会是自己的孩子……既然如此,这样就够了。 「师父……?师父……!」 艾尔玛的呼唤声渐渐变得遥远。仍感觉得到她的温暖,那么逐渐远去的是我的意识。 啊啊——虽然充满懊悔,仍是个美好的人生。 我的手自艾尔玛的头滑落下来的同时,我的意识没入了黑暗之中。 ……可以的话,来世我想要过个不再有悔恨的人生。 ◆ ……这些想法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记忆了。 回过神后,我的眼中映照著一对男女。 外表的特徵……从尖长的耳朵来看,这两人想必是精灵。 我只认识包括艾尔玛在内的数名精灵——不,应该说精灵是一种终其一生不踏出国门的封闭种族。我只晓得这两人是精灵,当然对他们毫无印象。 「老公,刚刚这孩子是不是看了我们?」 「是啊,交互看了我们……这个年纪看得出我们是父母吗?」 两名精灵探头看著我的脸,同时满脸幸福地笑著。 ……不太对劲,这对男女像是描游了我的动作后笑了出来。 是旁边有婴儿吗?我转过头,将视线移向旁边。 然而眼前只有木制的栅栏。从背部传来的柔软触感来看,我应该是躺在床上。 ……不不,等等、等等。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为什么会躺在这种地方?应该说这张床未免太小了。 「哎呀,他在摇头呢。是在否定我们的话吗?」 「讨厌,怎么可能啦。而且,若是真的,妈妈我会很难过。」 「啊哈哈,说得也是。」 那对男女相视而笑。 ……有股不对劲的感觉。好像哪里怪怪的。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拚命思考著,始终归纳不出答案,思绪乱成一团。 然而,尽管头脑不断在否定,随著答案逐渐浮出水面,顿时内心感到一阵骇然。 「吶,我可以抱他吗?」 「好啊,没问题。」 幸福洋溢的那对夫妻将手伸向我的身体两旁。 我顺著精灵青年的手臂移动视线……不可能,纵然是年老的身体,我的手臂也没有这么细瘦。 不,甚至显得软绵绵,与其说细瘦不如说是……娇小。 「好,我是爸爸喔~」 我来不及抵抗,就被轻易抱了起来。 「呵呵,不可以忘记妈妈喔。吶,斯拉瓦,我是妈妈喔!」 我陷入一连串的混乱。突然被叫了自己的名字,让我忍不住僵住。 「吶,斯拉瓦,斯拉瓦这个名字啊,是伟大的传奇武术家的名字喔!似乎是那位艾尔玛大人唯一尊敬的人!斯拉瓦!你要好好长大成人喔!」 ——刚刚她说了什么?斯拉瓦跟艾尔玛,这个组合让我不禁感到一阵头痛。拚命否定之下所得到的答案,直到自己的名字被叫了出来,证实了现实的荒唐无稽。 莫非我真的变成——这对夫妻的孩子了! 「嗯,耳朵的形状像妈妈吧?线条纤细又秀气。」 「哎呀,眼睛跟鼻子跟你一模一样喔。他可是我们的儿子,斯拉瓦肯定是个最棒的孩子。」 我没有理由可以去否定眼前这个非现实的景象。 硬要说的话,我现在可能是在作梦——但意识未免太清晰。 所以,我是真的——变成这对夫妻的儿子了。 ……一辈子全心全意精研武艺,在人生尽头迎接死亡。 与死神的约定却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化为白纸。 在夫妻的手中来来去去的我,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展开——抑或是出自于幼儿的本能——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 下次睁开眼时,我或许已经在天堂了。 若是仍维持婴儿的模样,待在那对夫妻身旁的话—— 这次我一定要过一个不留悔恨的人生。 我要重拾一度中断的习武之道,这次一定要登上颠峰。我坚定地许下誓言。 第一话 五+一百零六岁的少年 在深幽的森林中,我坐在静谧的正中央进行冥想。 冥想是让自己达到无我的境界,与大自然同调,感知身旁的生命,可以说是静寂流的基础修行一环。 盘腿坐在大地上,静静融人大自然,这样能够让体内秘藏的激昂魔力获得平静,并与精灵心灵相通。 草木苍郁繁茂,生命力彷佛散发著芬芳。我的体内流驰著稚嫩的生命奔流,与自然的柔和魔力相交,化为缓缓流淌的大河。 归功于从婴儿时期便开始冥想,现在体内的魔力与高手相比也毫不逊色。 由于无法进行肉体修行,尚未追赶上前世的我,但这个岁数便有这般魔力,可以说已经达到前世的七戍。没想到自己会变成头脑派——真是的,精灵的魔法亲和性真是叫人敬畏。 在我懂事的时候——年满五岁时,我离开被森林所围绕的村落,终于开始进行肉体修行。 超过百岁的我要模仿小孩相当吃力,所以被视为早熟的孩子……然而,我仍一直伪装成小孩,一直到单独行动也不会不自然的年纪,在今天,我终于正式被获准外出。 虽然一整天可以充分进行冥想,但这四年来连接触大自然都不被允许,对于在前世耗尽寿命的我来说,是相当折腾的一段日子。 然而,那些日子也在今天宣告结束了!今后我要尽情地进行修行! 斯拉瓦·贝萨,不,是斯拉瓦·马歇尔的人生将从今天开始展开! 从害怕失去时间的恐惧,顿时被赋予将近十倍于人类的时间。 连师父都曾经感叹要登上颠峰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而现在的自己得到了漫长的时间,内心不禁万分喜悦。对于精神受尽磨损的我来说,这份喜悦是目前为止最强烈的。 一思及此,有股大自然的魔力在体内扩散开来的感觉。 看来我似乎一时兴奋过头,完全没有实际年龄该有的样子。 「……不妙,似乎有些吓到精灵们了。」 我注视著逐渐离开身体的绿色光芒,喃喃自语著。 让魔力在冥想途中消散而去,上一次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这份青涩却莫名让我感到身心愉悦。 总之,开始进行睽违已久的肉体修行吧。 我没有去压抑那份激昂,不——应该说反而更加澎湃,我开始集中精神。 从体内取出魔力,朝著空无一物的正前方描绘出人类的轮廓。 只见眼前出现一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 ……正确来说,是长得跟前世的我很像的人偶。 以魔力创造的人偶没有脸孔,衣服也没有花色,俨然就是一个人偶,但可以用手碰触。 然后,这个人偶会按照我的想法行动。 ……是的,无论是找不到对手,或是没有实力相当的武术家——即使独自一人,我都能够与实力相当的对手交手。 静寂流将此称为「影舞」,是与影子共舞的意思。 前世在逝世前三年便无法陡唤身体——加上今生,有八年之久了。再熟悉不过的人再次出现于眼前,让我对武艺的热情又再度燃烧了起来。 「堂堂正正决胜负吧——」 面对无法言语的分身,我露出略带攻击性的笑意。 我竖起右手,停在脸的前方。向前伸出的左手则维持腰部的高度,然后张开双掌。这个姿势不是要挥拳,而是适合用来接住拳头。 这是静寂流流传数十年的基本架势。 使用于分身的魔力,以及体内残留的魔力,恰好是一半。 同个流派、同个架势,由于实力相同,双方维持著架势,以相同速度拉近距离——最后如同炸药的导火线燃烧殆尽般,引爆双方猛烈开打。 一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消失了——激烈的打斗声响彻森林。 我躲开连铁板都能够劈开的手刀,并利用冲力将分身扔了出去。但控制影子行动的人正是我自己,一连串的动作全都在预料之中,被扔出去的影子在空中摆好架势。 摆好架势的影子在著地的同时,朝柔软的泥土蹬了一脚。 如同狂风般加快速度,捕捉到我的身体。我所描绘出的影子是全盛时期的我——因为手脚长度的差异,让他有机会对我使出攻击。 ……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现在的孩童体型果然有手脚长度的缺陷。 然而,同时具备可以弥补缺陷的柔软性,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受到强力攻击而弹飞出去的我重新摆好架势,迅速拉近与影子的距离。我操控的影子当然看穿了我的行动,于是影子采取了最令我感到棘手的行动——朝我的身体施展踢击。 我利用娇小的体型,钻入双脚与地面之间的空隙。娇小的体型才能有这番速度,我一直很想尝试看看,看来效果出奇的好。 挥脚攻击的影子这时形同满身破绽。我看准致命的瞬间,施展一记掌击。 透过掌心以魔力进行攻击的招式名叫「劲」,是静寂流的初阶攻击技。爆破声响彻四方,影子呈水平线弹飞了出去,完全无法联想是出自一名孩童之手。 ……啊啊,就是这个。战斗的声音、战斗的气味。 久违的战斗让我沉浸在强烈的陶醉感之中。我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了。 加上过去连观看门徒修练都能羡慕不已的日子,至今足足有八年之久。 连疼痛都让我感觉到快感,让我不禁怀疑自己的被虐癖好是不是被唤醒了。 ……不,有错吗?我质问自己。武术家个个无庸置疑是被虐主义者,也是嗜虐主义者,我在内心这么回答。 不然怎么可能一直忍受得了脱离常轨的训练。 我们双方不断互殴、互踢、互摔。 既然实力相同,这将会是一场漫长的战斗。 在被修行地点附近的村落村民发现前,我与我的战斗一直持续著—— ◆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喔,斯拉瓦,你回来啦——等等,你的衣服是怎么回辜?」 报告自己回到家役,出来迎接我的父亲,看见衣服上的脏污,惊讶地大喊。 我仔细看向身上,顿时恍然大悟。衣服四处破洞,沾满污泥。 ……这下糟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事先用魔法充分治疗了身体的伤势,但忽略到衣服没有办法复原。 都这把年纪了——不,我现在是五岁才对。实际年龄要加上一百零六岁,实在不是实际年龄应该有的样子。 真是糟糕,我应该如何解释才好。 「没有受伤吧?是在哪里跌倒吗?有地方会痛吗?」 父亲亚拉姆,马歇尔拨乱那头金发,冲了过来。 在精灵社会,男人留长发不是罕见的事。所以头发才会被拨乱。 这位线条纤细的俊俏青年莫名适合那头长发——够了,必须想办法解决现况。 「嗯,呃,我跌倒了。抱歉,让衣服沾上……被我弄脏了。」 我至今尚未习惯少年的口吻,整句话讲得乱七八糟。 ……虽然明白应该要习惯才行,但怎么样都会感到不自在。 然而,让父亲替自己操心,我对这件事是发自内心感到内疚。 面对我这种诡异的孩子,父亲仍给予全般信任,所以看见父亲伤心,我也会感到难受。 「我没有受伤,也没有地方会痛,不要紧。可是,衣服有点……破掉了。」 「啊啊,斯拉瓦!没关系,只要你没事,爸爸就放心了。虽然衣服有点可惜,但还有其他替换衣物。你可是唯一的心肝宝贝,不可以做 危险的事情喔。」 父亲用有些夸张的动作抱住我……这个举动也让我有点不习惯。既难为情又不自在,却很温暖。 「……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 我喃喃自语般道歉,父亲松开抱住我的手,接著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父亲,今年年届百岁,跟我的实际年龄相去不远。 人类与精灵的寿命、衰老速度不同,不光只是外表,连内心也是如此。 虽然有个人差异,百岁左右的精灵外表看起来只有人类的二十岁。不光只是外表,我认为这是因为内心反映在外表上。 「好,斯拉瓦明白就好,爸爸什么都不会说。可是你下次又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爸爸或许会很生气喔。这点你会听话吧?」 「……嗯,我明白了。下次我会小心。」 总算接受了的父亲消失在客厅深处。 一会儿过后,传来母亲严厉又温柔的声音。 ……哎呀,虽说是自己造成的,事态似乎变得有些麻烦。 「斯拉瓦~妈妈有说过不可以做危险的事情吧!?」 母亲玛露塔·马歇尔从客厅走了出来,显得既担心又生气。 以后修行的时候不要做会让父母担心的事情好了。 我暗自在内心发誓,都这个岁数了,还做出这种蠢事,导致被父母说教。 第二话 空白后的世界 每日勤于修行,在安祥的村落生活的我,一眨眼便来到十二岁。 虽然有个人差异,一般来说,精灵在这个年纪成长速度会极速缓慢下来,对于精灵来说,也是个充满各种节日的一年。 度过十二年的岁月,会在生日那天小小庆祝,正式开始上学也是在这个时期。 人类早则四五岁,晚则是六岁便会开始上学,但由于精灵是长寿的种族,对精灵来说,时间也过得比较缓慢。 总之年满十二岁的我,即将迎接下一个阶段。 这个年纪有许多要做的事情,其中对我来说,最大的变化是多了要上学的义务。 我曾经有点期待可以赶快上学,因为自己识字这件事便不会显得不自然……但这所精灵学校又是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地方—— 「呜呜,妈妈要跟斯拉瓦分开好寂寞……放长假时一定要回来喔。」 「太夸张了啦。嗯,我会尽可能常常回来。」 「斯拉瓦,拜托你了。妈妈伤心的话,爸爸也会感到难过。」 首先这所学校强制学生要住宿。 虽然不会对其他人使用,但这股力量不宜让其他人发现。因此,为了隐藏这件事,必须想出如何在宿舍进行修行的办法。至少今后无法再以影舞进行修练了。 即使如此,只要想成是知识的修行,这段时间还能够忍耐。至今为了装成少年,刻意远离文字,只要认真学习识字,便不会不自然了。 所以,顶多只有两三年不能修行——这点还能够忍耐……原本是抱著这种想法,没多久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了。 「呜呜,竟然无法尽情跟斯拉瓦一起生活……而且不是短短两三年而已,爸爸不会寂寞吗?」 「当然会寂寞。可是,上学可以让斯拉瓦迅速成长,爸爸可以忍耐。」 看见父母一直绕著这件事打转,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据说精灵学校因为入学年龄晚,至少要就读三年以上的时间。 仅仅三年忍著不去战斗便快要抓狂的我,等于要忍耐更久的时间。 「……我也觉得太长了。」 「哎呀、哎呀,斯拉瓦跟妈妈一样怕寂寞吗?不要紧,想想未来的人生,上学的时间形同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对于精灵来说,上学的时间果然形同是「一眨眼」吧。 ……唔,感受到了「文化差异」。 前世也会对年轻人用语感到一头雾水……但种族差异似乎给人的冲击更加强烈。 「哎,放心,你一定会过得很开心,也会得到许多收获。爸爸会为你加油的!」 虽然感受得到父亲为自己打气的心意,但还是无法拭去「因为父亲不是当事人才可以说得那么轻松」的想法。 我露出一丝怨恨的眼神,也被误会成是不愿意离开父母的小孩会有的可爱举动,面对此状,我毫不掩饰地叹了一口气—— ◆ 我读著书,身后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与我居住的阿尔特尔村不同,这一带的小孩非常多。 可能是因为长寿的缘故,精灵小孩其实并不多,所以不禁觉得原本聚集在这里的该不会只有小孩吧。 这个想法也不算错。这里是米莱菲亚国立阿尔法雷亚综合学院,从这里到我的故乡要搭马车一整天。 这所学院聚集了米莱菲亚所有的精灵小孩,包括我在内。 如同我当初的预料,这里无法让我尽情活动筋骨,学会识字后,我便像这样沉浸在书本之中。虽然之前并非不识字,但没有学过识字,却会懂得看书的小孩更诡异吧。 然而,置身在不得不念书的环境中,学习武术以外的事物,也是一件相当快乐的事。从过去花了上百年以上的时间投注于一件事上来看,看来我是相当执著的人。 「斯拉瓦同学,你又在看书吗?」 我坐在树下看书,阳光自树缝间洒落在身上,突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我将书签夹在书中,转头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映入眼帘的是一名面带微笑的少女,亚麻色长发在后脑勺扎成两束,宛如纺织品般光滑亮丽。 以人类的年龄来说——大约是十岁左右。 有张亲切的笑容,很有少女模样的少女。 「瑟莉亚吗……嗯,因为今天很凉爽。」 聚集在学校的小孩互不相识,但经过一个月后,便会陆续结识一两个比较熟悉的朋友。 这位名叫瑟莉亚的少女,是我今生第一次结交的朋友。 温柔对待每一个人,个性开朗的她是班上的风云人物,一开始似乎是因为我欠缺孩童的那份开朗,基于担心才会向我搭话。 因为这层关系,我开始常常跟她说话——瑟莉亚以同辈来说,做事细心,想法也稍微成熟。 加上待人亲切,不会怕生,知道我比班上的孩子懂得稍微多一些后,便常常跟在我身旁。 每当有疑问时,她便会前来请教我,然后我们会互开小玩笑,一整天待在一起。随著两人共度的悠闲时光愈来愈多,我跟她现在变成最要好的朋友。 她告诉其他同学这件事后,大家对我的态度也变得不再客套,现在的我可说是一帆风顺地享受著校园生活。 「嘿嘿,可以坐你旁边吗?」 「喔,坐吧。你今天有什么问题要问?」 「唔,今天发什么事。我想要悠哉地待在斯拉瓦同学身旁。」 前世有女儿,现在有种多了一个孙女的感觉。孙女来玩时也是像这种感觉吧。 「吶,斯拉瓦同学,你在读什么?」 笼罩著一股平稳的气氛,瑟莉亚不经意地询问,视线落在我手上的书。 ……嗯,虽然这本书有违我的形象……让她看到也无妨吧。 题外话,我在不知不觉间,被大家称为「爷爷」。这个年纪的孩子的感受性敏锐得出奇,不可小觑。 「这是记载武术历史的书,我想知道我尊敬的人是被如何描述。」 为了不让夹著书签那页被看见,我倾斜著书本,让瑟莉亚看见封面。 上面只简单地写著武术的历史13048。 这个l3048是精灵所使用的历法,是目前最新的年分——换句话说,就是今年。 精灵的历史儿起仅有千年历史的人类,还要漫长许多。 「武术?是艾尔玛大人所钻研的东西吗?」 瑟莉亚疑惑地歪起头,脸上仍挂著微笑,在她头上彷佛可以看见问号。 ……艾尔玛大人吗。武术之神艾尔玛,其师父斯拉瓦,这两人在精灵之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有名人物。 没有登上武艺颠峰的我,竟然名流青史,让我感到非常不自在——不过更让我在意的是门徒艾尔玛的名字。 她遵从我的遗言,继承静寂的名号,不断精进自身武艺,最后功成名遂吧。 她究竟花了多少岁月,达到颠峰后,又得到了什么? 是的,这就是我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我猛然回想起这件事,与瑟莉亚共处的悠哉时光让我一时忘了这件事。 至今一直没有机会掌握想要的情报,等到可以正大光明阅读文章,想要的书变得昂贵不已。 从数年前开始有零用钱后,我将只买得起糖果的零用钱存起来,终于买下这本《武术的历史》……现在正握在我的手中。 「我不太清楚那位艾尔玛大人的事迹,所以想藉由这本书了解一下。」 「真难得,偏偏斯拉瓦同学的名字跟艾尔玛大人的师父一样。」 我当然晓得,但我没有说出口,只露出苦笑。 毕竟我的事情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只会被人当成古怪的小孩瞧不起。 「好了,我想要继续看书,可以吗?」 「嗯?可以啊!只要能跟斯拉瓦同学待在一起,我就很快乐了!」 瑟莉亚对我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宛如花朵般绽放,于是我翻开书签底下的某一页。苦寻已久的名字——找到了。 ……「艾尔玛·静寂」。原来如此,那孩子果然继承静寂的名号了吗? 艾尔玛·静寂。 武术家,继承了伊瓦欧·静寂所创立的静寂流。 原本是孤儿,被斯拉瓦·静寂(斯拉瓦·贝萨)收为养女,一手带大。同时对养育自己的斯拉瓦·静寂百般仰慕,于是拜入静寂流。 以罕见的魔力以及精湛的静寂流武术,打败无数的武术家。 近年来致力于培育新人,在各地举办取自静寂流创始人姓名的伊瓦欧·静寂杯,目的是向前途有望的少年少女宣扬静寂流。 留下正式比赛零败的辉煌战绩,有不少专家将她奉为历史上最强的武术家。(题外话,笔者也是其中一人。) 然而,她公开宣称自己的师父斯拉瓦·静寂才是历史上最强的武术家,从此举得以看出她对斯拉瓦·静寂有著深厚的敬意。再者————…… ……没想到那孩子真的闯出一片天地了。书上洋洋洒洒记载著她的辉煌战绩,我忍不住笑逐颜开。 被我视如己出的少女,达到的成就超乎我的想像。 毕竟她是个做事认真的孩子,肯定是遵从我的吩咐,努力锻炼武术。 我一时忘了瑟莉亚的视线,毫不掩饰脸上的笑容,继续阅读著文章。 文章净是赞扬之书,我止不住脸上的笑意——突然察觉到一股不对劲,随即停止阅读。 「咦?怎么了?」 是写了什么让你不满的内容吗? 旁边的瑟莉亚担心地说道。我不是感到不满,而是有件事让我感到在意,我这么答道,然后翻回前一页。 让我在意的是人物概要上的「近年来」这个字眼。 按照这个写法,宛如她还存活在世上。 莫非我有机会一睹出人头地的门徒。 意想不到的曙光,让我万分兴奋,开始寻找文章中的某个项目—— 现在是13048年,然后试著换算,倘若艾尔玛的生日是在12700年到12800年之间,身为精灵的她十足有可能还活在世上。 找到记载著生日的项目后,我不禁感到欣喜。 12956年~……连接号的后面没有数字。换句话说,艾尔玛还活著! 这就是所谓的奇迹吧。让我有机会目睹门徒成长,我不禁深深感谢起上苍。 这是出生年分的话,艾尔玛现在的年纪是—— 「哎呀,这本书是——」 我跟瑟莉亚低头看著书,突然有个凛然通透的女性声音从天而降。 美丽的苍蓝长发,连大海都会自愧不如。闪烁著柔和的光芒,却给人严厉印象的眼眸——那份绝世脱俗的美貌,让我感到眼熟。 「呵呵,总觉得很难为情耶。看见书上记载著自己的事情,会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与书上刊登的照片一模一样的脸—— 出现在头顶上的那张脸,是无论经过多少岁月,我也不可能会忘记的心爱女儿的那张脸。 艾尔玛·静寂。生于12956年,现令13048年仍健在。 换句话说,艾尔玛现在年约九十岁。换算成人类年纪,大约是二十岁左右—— 原来我现在所在的世界是在我死后大约三十年后的世界。 站在主观角度,我不久前才刚与心爱女儿永别,结果看见模样丝毫未变的她出现在眼前,不禁整个人僵住。因为先入为主地认定她已经变成老太婆,但没想到我比想像中还要早转世投胎。 ……是间隔太短了吗……? 艾尔玛摇身一变成英姿凛然的女性。然而,不久前我才目睹她抱著我大声哭闹——我不禁目瞪口呆,顿时有股发表引退宣言的演员,过没两天又跑回来的尴尬感觉。 「啊!是艾尔玛大人!是本人?是本人吗?」 「呵呵,真有精神的孩子。是啊,是本人喔。应该说也不会有我的冒牌货吧。」 精灵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奇武术家,瑟莉亚朝她扑了过去。 虽说是十二岁的少女,但艾尔玛仍轻松地接住她。 宛如父与子,艾尔玛动作豪迈又温柔地举著少女在空中转圈圈。 即使速度快到眼花撩乱,瑟莉亚仍开心地大喊著。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后,艾尔玛将瑟莉亚小心翼翼地放回地上。 瑟莉亚似乎有些依依不舍,但仍一脸开心地回到地面。 ……艾尔玛对前世的我是用敬语……但眼前的「艾尔玛·静寂」却是用凛然又刚强的口吻。 是在我死后才变成这样,还是说在我以外的人面前才会这样……我会思考著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肯定是因为脑海陷入混乱。 「好,我有点事想问你——在这之前,你的名字是?」 「我叫瑟莉亚!艾尔玛大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样啊,你叫瑟莉亚啊,很棒的名字喔。哎呀,我有点事要来这所学校处理——嗯?还有另一个人啊?」 笑咪咪地正在与瑟莉亚交谈的艾尔玛,顿时察觉到我的存在。 艾尔玛弯下腰看著我,与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眸对上时,有股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口口声声说对拋下她这件事感到很内疚,结果自己还活在世上——不晓得该不该说出真相,总之内心有股罪恶感—— 一时之间千头万绪,脑海被一股强烈的使命感所占据。 我千万不能向女儿表明身分。 虽然自己这么说怪怪的,但她对斯拉瓦·静寂相当痴狂。应该不会认为转世成精灵少年的我就是斯拉瓦·静寂本人吧……但或许会从一些不经意的举止察觉出来。 斯拉瓦·静寂已经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逝者是绝对不会死而复生。 纵然我的内在是斯拉瓦·静寂,但现在的我是名为斯拉瓦·马歇尔的少年。所以现在的我不是斯拉瓦·静寂,只是一个立志成为武术家的平凡少年。 ——部已经过了三十年,斯拉瓦·静寂早已是故人。女儿应该也接受了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没有表明身分的打算。毕竟这是连我都难以置信的奇妙境遇,想避免对现今的世界造成纷乱。 ……话虽如此,坦白说前世的牵绊对现在的我来说是不需要的东西。 晚年的艾尔玛无所不用其极地将我的名字发扬光大,要是表明身分,又会发生同样的状况吧。好不容易得到这个自由之身,现在又失去未免太可惜。 一旦有了名声,各种麻烦事跟著伴随而来。 然而,或许迟早会要面对这件事——等我登上武艺颠峰那一刻,或许就可以向她表明身分。 我压抑著想要与眼前的心爱女儿相认的冲动,巩固想要隐藏真实身分的决心。 既然得到从头来过的时间,今生非得登上颠峰境界。 既然做出决定了,就得小心不要露出破绽。 「唔,呃……初次见面?」 于是我刻意使用了「初次见面」这个字眼,来让自己有所意识。 就算艾尔玛再厉害,没有线索之下,作梦也不会想到眼前的少年是自己的师父吧。 我结结巴巴地打招呼,只见艾尔玛露出微笑。 「喔,初次见面。你是瑟莉亚的朋友吗?你叫什么名字?」 即使如此,最后仍躲不过我最头疼的问题。 我的名字跟前世的我同名,是向前世的我所「借用」的名字。 向艾尔玛提起那个名字,恐怕会唤醒她的痛苦记忆吧。所以我本来打算编个假名——但瑟莉亚在场,无法这么做。 「我叫斯拉瓦·马歇尔。听说这个名字是取自艾尔玛——大人师父的名字。」 我毫不犹豫地说出名字。从我决定隐藏身分那刻开始,被认识的人询问名字时,我决定一律据实以告。 用大人尊称自己的女儿果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忍不住想要直接叫她的名字——最后有忍下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样啊,取自师父的名字——」 好,来看看女儿会有什么反应。这个疑问正如我所预料,朝不好的方向发展。 艾尔玛低下头,微笑蒙上一丝阴影,眼眶中泛起些许泪水。 ……都已经过了三十年,她还是走不出悲痛吗?三十年对于原本身为人类的我来说是很漫长的时间,但精灵会觉得很短暂也是很正常。 看见女儿的泪水,老实说有股当场表明身分的冲动——但也有可能不会相信。我给自己找了藉口,静待艾尔玛开口。 艾尔玛最后忍住泪水,硬挤出笑容。 「很棒的名字。那是史上最强、最伟大武术家的名字。你可要成为匹配得上这个名字的男孩子喔。」 「是……是的……」 面带微笑的艾尔玛已经半抚情绪……我的女儿真是坚强的孩子啊。 然而,将我形容成史上最强、最伟大,身为她的父亲,也觉得太过言过其实了。 从第三者的角度听到对自己的评价,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实在很难为情哪。 仔细一想,她在前世对我的痴狂犹如迷信宗教,或许当时就应该好好矫正她的想法。 「好,那么,瑟莉亚、斯拉瓦,我有点事想请教你们,校长先生的办公室在哪里?」 原本弯下腰看著我的艾尔玛,重振精神后挺直腰站好。 话说回来,她一开始好像想问什么,原来是想找柿长室的位置吗? 「喔,地点的话……不,我带你过去吧。因为校内构造有些复杂,我没自信可以好好解释。」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 为了迅速带她到位置有些复杂的校长室,我将《武术的历史》放进书包,然后站了起来。 艾尔玛接受找的提议,脸上泛起喜悦之色。 「哇,可以跟艾尔玛大人一起!」 「喔,瑟莉亚真是有精神啊。」 瑟莉亚开心地扑向站起来的艾尔玛。 艾尔玛如同方才那样轻松接住瑟莉亚,然后用手臂抱住她。 人类年龄二十岁左右的少女,就算体型娇小,用单只手臂抱住一名少女,仍是不轻的负担吧——然向艾尔玛的脚步让人完全感受不到沉重。 稍微定睛一看,可以发现强力而流畅的魔法笼罩著艾尔玛。嗯,看来她有在持续做冥想。 在意想不到明地方得知门徒的成长,让我不禁欣慰地点了点头。 ◆ 「那么,所有人都到齐了,移动到礼堂吧。」 替艾尔玛带完路后,回到教室感到昏昏欲睡的我,因为班导芬蕾。麦考瓦的声音而清醒过来。 班导露出平稳的表情环视全班。我顺著视线看向旁边,除了今天缺席的男孩子,几乎所有人都坐在位子上。 话说回来,好像曾经说过今天下午有集会。 召集刚满十二岁的孩童,由老师负责带领。不知为倒被推选为班长的我,站在班导芬蕾的正后方。 班长的职责就是确认排成队伍的孩童是否有少人。 「老师,所有人都到了。」 「好,斯拉瓦同学,谢谢你。那么出发吧。」 听完我的报告,班导朝队伍看了一眼后,逐迈出步伐。 我宛如雏鸟般跟在班导身后,二十余名的学生也连忙跟上前方的班导。 与其他班级的人会合,以相同的速度行进,最后我们抵达阿尔法雷亚综合学院引以为傲的礼堂。 礼堂装饰得富丽堂皇,不知道代表了什么意义。听说礼堂的构造十分坚固,精灵向来喜爱兼具美感与机能美的事物,但我对这种文化感到不解。抵达礼堂后,我们班到指定好的位置就座。坐下时我不小心说了一声「嘿咻」,让我深深觉得自己尚未脱离前世的习惯。 ……好,这场集会到底有什么目的。 站在讲台上的校长一副准备万全的模样。 虽然有精灵的血统,脸上仍布满白发与白胡须。传闻他已经超过上千岁——从人类历史开始时活到现在,这简直是活化石了吧。可以的话,我也想要拥有这么漫长的时间,这么一来,肯定就能登上武术颠峰了。 「啊,咳咳。各位听得到吗?」 校长的声音透过设置在讲台上的扩音魔石响彻礼堂的各个角落。 在我感到嫉妒的同时,校内的学生已经全都到齐的样子。 回过神后才发现下午的集会正准备开始。 「嗯嗯,看来有听到。各位表现得举止合宜,辛苦各位了。那么在校长的长篇大论被抗议前,马上进入正题吧。」 精灵老人抚摸著自己的长胡须,爽朗地笑了出来。 正如校长所书,校长总是给人爱长篇大论的形象。虽然是上百年前的事了,在我模糊的记忆中——身为人类时就读的学校校长也是个话痨。 当时无法理解校长那些话的意思——现在肯定也一样。如果是饱读诗书的老人就算了,但我是个一心追求力量的笨蛋,想必也听不进脑袋中。 从这层意义来看,校长的判断很英明。 这年纪的孩子大多还很顽皮,无法理解艰深的内容。 「嗯——那么,进来吧。」 校长的视线原本正对学生们,现在移向左方。 由于礼堂左右两侧设有出入口,我跟著看向右方:心想出现的人会是谁。 好了,究竟是谁会出现呢。在如此推测而晃动脑袋瞬间,对方出现了。 ……随著稳重的步伐摇曳的苍蓝长发。 不久前近距离看见的那头长发在远方摇曳著……骗人的吧? 「那么,请自我介绍。艾尔玛·静寂大人。」 「我明白了……或许有人认识我,我叫艾尔玛,静寂。从今天开始在这所学校指导武术——我希望你们能够透过武术,不只是身体,让心灵也能够获得成长。虽然时间不长,请多指教。」 随即掀起巨大的欢呼声,宛如海啸般的巨大声音冲击著我的身体。或许有人认识——不,根本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现场的气氛热络到让人产生这个念头。 原本只是用来比喻的形容,套用在她身上却不再是比喻。 而且竟然要指导武术,我能够隐瞒得住身分吗? 我顿时领悟到原本已经很艰辛的修行,今后将变得更加艰难,忍不住深深地噶了一口气—— 第三话 武术课程 「那么,斯拉瓦与席德,双方都准备好了吗?」 「是。」 「是!」 艾尔玛来到这所学校后经过了数日,现在是阿尔法雷亚综合学院的下午时分。 在构造坚固的礼堂,我跟同学彼此面对面。 作为体育课的一环,新设立了武术课程,现在正在举办练习赛。 选了即使打斗过于激烈,也不容易毁损的礼堂作为场地——但应该不是为了这个理由才盖得特别牢固吧。 虽说是练习赛,但我已经许久没有与人比划了。 我的对手是名叫席德·奥尔达姆的少年。 这个怀抱大志的少年,宣称要离开精灵之国,成为伟大的冒险者名留青史。 顶著一头散乱的绿色短发,给人活泼的印象,加上带有攻击性的凶狠眼神。 虽然他平常的品行不算好,但我不讨厌这个小鬼。 「嘿嘿,我才不会输给总是在看书的家伙!」 我记得他经常恶作剧,嘴巴也很恶毒,常常在上课时睡觉。 然而,一有机会活动筋骨,他便会变得积极起来。 尤其是武术课程,总是显得十分乐在其中。 无论是好是坏,这名少年的那份单纯,充满了孩子该有的模样,让我颇为中意。 「要好好遵守我刚刚说的话,堂堂正正地决胜负。那么——准备!」 不能力道过大,然后禁止攻击眼部与胯下,感到危险时,要立刻停止攻击。艾尔玛所订立的规定分成这三项。 若有一方出现违反规定的意图,艾尔玛会立刻中止比赛。 艾尔玛站在不妨碍比赛进行的位置,对于现在的她,这点距离不算什么吧。 「斯拉瓦,我要上了!」 「——好。不用客气尽管来吧。」 随著宣告比赛开始,我摆出已经摆过成千上万次的架势。虽说是刚学会的架势,但既然已经学过,使用这个架势应该没有大碍才对。这是静寂流的基本架势。 这个易于防守的架势是我伟大的师父伊瓦欧·静寂所创造出的。 在我刚拜入师门时,仍被视为很罕见的架势——现在的静寂流已经有数个支派分流,这个架势堪称是武术的基本。 由于我深知这个架势的起源,可说是内心感慨万千。彷佛有股与老友重逢的感觉,不禁令我露出微笑。 与我交手的席德也摆出同个架势。然而他完全没有领悟到动作的本质,充其量只是模仿摆出姿势而已。 我每次收门徒时,看见此幕都会不禁莞尔。虽说对方是连武术的武都不会写的少年,但能透过比赛来指导对方,让我不禁感到欣喜。 好,接下来只需要等待艾尔玛下令比赛开始——但是无论怎么等,始终没听到艾尔玛的凛然声音。我感到疑惑,于是看向艾尔玛——只见艾尔玛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喂,老师,你怎么了?赶快开始吧!」 解除架势的席德,将双手摆在后脑勺,一脸错愕地说道。 「咦?啊——啊啊,抱歉,两人重新摆好架势吧。」 感到疑惑的不只是我,席德也是——艾尔玛听见席德的声音后,原本惊愕的表情倏地恢复平时的表情。 「那个架势难不成……不,可是完成度未免太高了——」 我摆好架势,席德则努力摸索,摆出错误百出的架势,艾尔玛这时喃声说了什么。然而,这个距离完全听不到内容。 「那么,准备好了吗?开始!」 不过现在那些事情一点都不重要。距离上次与幼苗比划不晓得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不同于纠正学徒,对于武术家来说,培育幼苗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愉悦。 「嘿啊!」 随著比赛开始,席德立刻收起方才努力摆出的架势,立刻拉近距离,挥出单纯到不行的拳头。这个架势原本就是易守难攻,但既然已经解除架势,也就没有差别了。 ——很好,充满稚气的直率拳头。空白无瑕的那份纯真,不晓得他今后会成长到什么程度,一思及此,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而,我好歹也是一介武术家——是个无法放弃孩童时所怀抱的「登上颠峰」梦想的武术家。即使是练习赛,我没有成熟到会故意输给对方。 我将置于前方的手,移至席德的手上,用复杂的动作控制著呈一直线的力道。 几乎没有使用到蛮力与魔力,我以席德的手臂作为起点,让席德失去重心。 不是回击,而是承受攻击;不是化解攻击,而是化为己物。 席德顿时失去重心,我朝他的双脚轻轻一扫,只见席德的身体宛如失去重量般——整个人被拋向半空中,身体不停旋转著。 艾尔玛与其他孩子看得目瞪口呆,一部分孩子看见席德被拋到半空中发出欢呼声。 我向孩子示范,这就是用蛮力对抗武术的下场。等到席德开始往下坠落,我慢慢减缓他坠落的力道,并接住他的身体。 「咦?奇怪?是我——输了吗?」 「嗯。席德,正如艾尔玛所言,这就是不仰赖蛮力的『武术』。」 我用手扶著席德的后脑勺,让他保持在紧贴地面的悬空状态。席德看见眼前的天花板与我的脸后,终于明白现状,彷佛作梦般喃喃自语著。 「好……好厉害!不愧是爷爷!」 华丽的动作让一部分学生发出欢呼声。回过神后,我受到掌声的包围。 晚年连欢呼声都觉得是烦躁的噪音——但纯真孩子们的赞美,令人感到莞尔。 虽说是纯真孩子们,但话说回来,我现在也是同年龄的孩子。 我对尚未习惯的现况露出苦笑——陡然僵在原地。等一下,我刚网做了什么? 我似乎自得其乐地将席德拋了出去。我回想著自己的每一个行动。 ——理解到自己做了什么时,顿时整张脸铁青。我是笨蛋吗?原本的苦笑变成僵硬的笑容。 是的,原本打算闪过席德的攻击后,用脚绊倒他。 然而,之后却做了不该做的行为。 我刚刚所施展的是名为「临摹木叶」的静寂流招式。 让敌人的身体变得像树叶般的轻盈,利用称为离心力的旋转力,以及对手本身的力量,从半空中顺著冲力,让对手迎头撞上地面。是集结了静寂流所有基本技术精髓的应用技。 彷佛全身上下部僵住了,我用宛如生锈门屝的不流畅动作,偷偷看向艾尔玛。 「斯拉瓦……那个招式你是从哪里学到的?不,在哪里学到一点都不重要。凭你的年纪,是如何练就那身本领——?」 ……搞砸了。这个招式我施展过千百次,虽说是下意识——偏偏选在这种地方。 施展招式对我来说,形同是呼吸。出乎意料的愚蠢行为,让我忍不住想敲自己的头。然而,要训诫自己等之后再说。 艾尔玛从小到大看著斯拉瓦·静寂的招式长大,她脸上的表情满是难以言喻的疑惑。总之必须先解决现在的窘境。 「啊,呃……父亲似乎曾经学过静寂流……从我懂事时就开始练集结所有基本技的『临摹木叶』——呃,这个招式的确不应该使用在刚学武术的初学者身上,我已经在反省了——」 这番辩解反而显得过于流畅。我竟然可以流畅地说完这番辩解,连自己都觉得「很有说服力」,然后露出正在反省的表情。 父亲是静寂流门下的人——虽然是个让自己会感到面红耳赤的谎话,姑且不论静寂流刚创立时,现在全世界存在著静寂流的分支流派,应该多少有些说服力 。 「小时候就在练那个招式……?是从几岁开始练?」 「五岁时开始。可是,父亲说以后再教我其他招式,所以没有练过其他招式。」 「所以一直以来只有练这个招式……?」 「是……是的……」 ……我的演技愈来愈精湛了。自认有成功扮演出「因为炫耀武艺而反省的小孩」。 「不,今后找会教你其他招式。没想到你竟然能将这招练到极致——哎,虽然不是可以夸耀的事,但既然这是静寂流的比赛,便没有责怪你的道理。而且有顾虑到承受攻击的对手……是完美无瑕的,临摹木叶b。你很有天分。」 艾尔玛的语气有些僵硬,但仍露出了笑容。 ……总……总算蒙混过去了。记取这次教训,以后要小心才行。 真是的,刻意隐藏熟练的动作,反而会愈来愈偏离武术。然而,或许可以运用在使出假动作的时候。 逃过危机后,我总算感到放心,接著让抱在手上的席德回到地面站好。 错愕的席德清醒过来的同时,艾尔玛指示我们离开比赛场地。 真是好险。住那孩子面前使用静寂流的招式时,必须小心才行。 发现武术课的棘手之处后,我无奈地拭去汗水。 不知何时坐住我旁边的席德,突然握住我的运动服的衣角。 「……怎么了?」 他的眼神好像有什么话想说。身为年长者的我,决定催促他说出来。 虽然有手下留情,但我使用了静寂流的招式对付他,希望他不会对我感到畏惧。 「斯拉瓦,你好厉害。要如何才能变得那么强?」 席德露出尊敬的眼神,与我想像的状况截然不同。 ……唔,要如何变强。这一点我也想知道——虽然想这么回答,但决定将我已经领悟的一件事告诉他。 「日夜不懈地精进自我,保持坚定的意志,持之以恒的话,席德迟早会追上我。」 「精进……?是努力的意思吗!好,我一定要赢过你!等著瞧!」 这年纪的孩子果然充满著光彩。 我露出笑容,忘了自己也经历过同样充满光彩的年纪。 ◆ 精灵的学校——米莱菲亚国立阿尔法雷亚综合学院。 来自全国的精灵小孩所就读的学校,在唯一聚集著大人们的房间——职员室中,有位用绝世美女都不足以形容的女性,独自陷入苦恼之中。 年约九十岁,以精灵来说仍很年轻,她正是名留青史的传奇武术家——艾尔玛·静寂。 为了发掘有资格继承静寂名号的少年少女,她致力于培育幼苗。 花了十年走遍各国与学校的她,终于在国内最大的学校找到属意的少年。 手上拿著网罗了全班学生资料的名册,翻开的那一页是斯拉瓦·马歇尔……记载著与亡师同名的少年资料。 「……我是怎么了,居然会将师父与那名少年重叠在一起。」 艾尔玛将名册放在桌上,仰望著上空。脑海中浮现已逝的伟大师父的脸庞,人类寿命不长,但对精灵来说,他逝世时还太过年轻。 遑论是种族,「斯拉瓦·马歇尔」连眼睛、鼻子、耳朵、体格都与师父完全不相像。是名彬彬有礼的少年,这是艾尔玛对斯拉瓦的第一印象,但第一次到他班上教课后,让艾尔玛对这名少年的印象随之改变。 「明明完全不相像……为何我还会将他与师父重叠在一起。」 内心已经归纳出答案,但艾尔玛仍刻意说出自己的疑惑,重新思索这件事。 ……施展「临摹木叶」的动作相当纯熟流畅,完成度达到极致——被加以升华的静寂流招式,一瞬间让艾尔玛误以为是其他招式,更重要的是,宛如自然摆出的架势,仿佛重现了斯拉瓦·静寂的身影。 「同个名字的奇妙缘分——师父,这是您冥冥之中的安排吗?」 艾尔玛询问著远在天上的师父,当然不可能有人回答。 然而,她做出了一个决定。终于找到了—— 眼眸中的坚定意志宛如火焰般熊熊燃烧。失去色彩的世界,再次恢复了色彩。 「师父……我终于找到可以继承静寂这个名号的继承人了。」 艾尔玛再次对著天空说道。 ……她万万没想到原本应该在天上的师父,竟然是少年本人。 掀起话题的少年,因为前世的因缘而打了小小的喷嚏。 第四话 「自己」的故事 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给予身体适度的温暖。 现在应该正值中午时分,肚子也刚好饿了。 这股热闹的气氛与平常所身处的环境有些不同。 虽然在学校时也时常听到欢笑声,但现在四周传来的不是孩童们的欢笑声。 「啊,斯拉瓦同学,你看、你看,那个好像很好吃!」 突然有人拉著我的袖子,明亮的声音夹杂在这股热闹气氛之中。 听到瑟莉亚的熟悉声音,我转过头去。 「我看看——原来如此,是蜂蜜面包啊。瑟莉亚真的很喜欢甜食呢。」 「嘿嘿,少女无法抗拒甜食!」 瑟莉亚指向闪烁著金色光泽的面包摊位。 ——今年是每星期为期两天的假日,原本假日都是用来修行,但唯独今天有些不同。 我与同班的瑟莉亚与席德一同来到阿尔法雷亚的街上。 没有特别的目的,硬要说的话,目的就是四处闲晃,买东西吃吧。 前世的我肯定会觉得是浪费时间而拒绝,但偶尔出来逛逛或许也不错,这个想法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能是曾经死过一次,让内心多了余裕。个人认为这个变化并不是坏事。 「甜食也不错,但我想吃咸食。」 双手交叠于后脑勺的席德说道,自从在武术课化解隔阂后,我们便经常一同行动。我很中意这名友善的少年。 最近我跟席德、瑟莉亚经常三人一同行动。 然而,今天似乎有些不太一样——还多了一个人。 「哎呀,时间还多的是,你们可以慢慢逛喔。」 她面带著微笑,用温柔的声音告诉那两个人。 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那份美貌让无论是谁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 艾尔玛,静寂。是在精灵之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活传奇。 ——同时也是我现在的烦恼来源。 没有人比艾尔玛还要了解前世的我。 为了不让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化为乌有,我绝对不能让女儿发现自己的真实身分。因此在少人数的情况下持续与她碰面,让我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像这样跟学生出游感觉很新鲜又有趣。虽然要顾好活力充沛的孩子们很辛苦,但斯拉瓦很成熟呢。」 「……我还差得远。话说回来,老师也玩得开心吗?」 「是啊,我很开心喔。」 顿时回想起前世时几乎不曾像这样带艾尔玛出游,至少要趁现在——忍不住产生了这个想法。 「这样啊,那就好。」 我轻声喃道,彷佛在思索这句话的意思。本来没打算让她听到,但微弱的声音没有被嘈杂声盖过,仍传进了艾尔玛耳里。 只见艾尔玛蹲了下来,视线与我同高。 「呵呵,谢谢。斯拉瓦很温柔喔。」 艾尔玛泛起温柔的微笑,将手放在我的头上。 ……话说回来,我常常这样摸她的头。 在因缘际会之下,现在立场颠倒过来,真是奇妙的一件事。 「吶,艾尔玛大人、斯拉瓦同学,我们差不多该吃饭了。」 「喔,说得也是。来,斯拉瓦,走吧。瑟莉亚他们好像已经饿到不行了。」 摇曳著苍蓝的秀发,艾尔玛凛然地站了起来。 艾尔玛现在个子比我还要高,我跟随在她背后行走。 目的地不是蜂蜜面包摊,而是席德所在的牛肉串店。 是打算吃完正餐才吃甜食吧。对我来说,也比较希望肚子饿时能吃咸食。 「你们终于来了啊!我肚子快饿坏了!」 「抱歉……好,如何?要在这里吃吗?」 排进队伍后,我看向摊位旁的简单桌椅,不经意地问道。 「就这么办吧。然后边吃蜂蜜面包边散步吧。」 回答的是瑟莉亚。 话说回来,她说过想吃蜂蜜面包。 这么一来,要拿著牛肉串跟面包走著吃便显得有点困难。 「虽然有些欠缺礼仪,但偶尔边走边吃或许也很有趣。可是,蜂蜜面包要是沾到衣服就不好了。你们走路时要小心喔。最近这一带的治安变差了,尽可能要避开麻烦。」 回答瑟莉亚的是艾尔玛。 残留著少女气息的那张脸上,泛满了期待的神采。 艾尔玛从以前就很喜欢甜食,这一点至今仍没有改变的样子。 ……虽然是临时老师,从她不忘叮咛学生这一点来看,仍很有老师的模样。 「大叔!给我两根牛肉串!还有白面包!」 ……在我思考这些事情的期间,不知不觉轮到我们点餐了。 钱包里面放有父母给的少许零用钱,花点小钱应该不打紧。 因为成绩表现优异,于是给了我一笔零用钱,但这个年纪还拿零用钱,让我有些惭愧。然而,现在的我也没有办法赚钱。 现在只能心存感激地收下,以后再报答父母。 「我也要一串牛肉串跟白面包。牛肉串麻烦少盐。」 艰深的事情摆到以后再说。总之现在应该好好享受与同学们的假日。 虽然前世很少吃奢侈食物,但我很喜欢吃东西。 我点了晚年偏好的清淡口味,内心感到一丝雀跃。 ◆ 离开牛肉串店后,我们走在阿尔法雷亚的街道上。 少女们笑容满面地拿著睽违已久的蜂蜜面包,享受著小小的幸福。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像这样悠闲地散步了。 前世的时间几乎都花费在追求武艺的颠峰——投胎转世成精灵后,应该可以稍微学习到他们的余裕吧。 然而,用自己的双脚走在大街上,对于原本身为人类的我来说,有不少新发现。脑海中浮现前世拜访过的各国景象。 人类之国、精灵之国、魔人之国、兽人之国,这个世界分成这四个国家。从同个根源衍生出各种族,每个种族皆有各自的有趣特色。 在人类之国居住了漫长的岁月,并葬于人类之国,精灵之国的街道对我来说,与人类之国没有太大的差别。但仔细一看,会发现几乎看不见精灵以外的种族。果然与生前的印象一样,精灵之国保有某程度的封闭文化。 然而,该说是精灵举止端庄吗——即使这条街道人潮众多,仍维持著某程度的和平这点相当有趣。回想起拜访魔人之国时吓了一跳,根本称不上是街道,治安非常之差。 然而,兽人之国一看便知道其特殊之处,兽人以外的三个种族虽然有各自的特徵,但兽人的耳朵形状、尾巴等身体特徵会因人而异。再者,街道也十分特殊。师父曾经说过,其街道与再也无法回去的遥远故乡十分相像,有著奇妙的风味,若有机会,我还想要再次造访。 ——「人」这个词看似简单,其实蕴藏著巨大的差异。 举凡文化、发展、人品等,每个人皆不同。 可能是因为感觉上的差异,过去曾经爆发过战争,以精灵的感觉来说是「以前」,以人类的感觉来说却是「好久以前」。 现在战争早已结束,除了向来孤高的魔人以外,三个种族会联手结盟,以及精灵之国会变得封闭,或许都是因为这层背景。 我注视著街道陷入沉思。从学校毕业之后,我想要走遍这个世界中的各国。 这世界的四个国家拥有各自的历史,因此发展各有不同。既然转生成精灵这个种族,拥有漫长的寿命,我想要趁现在好好走遍世界——与世界各地的高手们过招。 因为寿命、疾病以及立场而无法实现的梦想,一想到终于可以付诸实现,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就在这时—— 「吶、吶,我想听艾尔玛大人的故事。」 瑟莉亚用天真无邪的眼眸看向艾尔玛,嘴唇沾著蜂蜜而莹莹发亮。 短暂的沉默被打破后,我忍不住也看向艾尔玛。 定睛一看,席德也跟我的反应一样。与我不同的是,席德手上的蜂蜜面包已经消失了。 「咦?我……我的故事?」 突然的这个要求让艾尔玛陷入惊慌,她连忙将面包拿离嘴边,结果嘴唇跟瑟莉亚一样莹莹发亮。 ——嗯,我也对艾尔玛的故事有兴趣。 我们经常进行父女间的对话。然而,现在我跟艾尔玛是老师与学生的「陌生人」关系,是我不知道的一面。 「啊,我也很想知道!让我听听英雄事迹!」 融入这股气氛的席德看著艾尔玛,眼中闪烁著光辉。 「咦?英雄事迹?要描述自己的事情很困难耶……」 被左右两边的期待眼神夹攻,艾尔玛拿著面包往后退了一步。 面对他人的期待眼神,精灵英雄也会感到无力招架。 被两人挡住退路的艾尔玛转而看向我。虽然可以出面搭救,但既然我也对艾尔玛的故事有兴趣,便没理由插手。 面对著幼犬般的眼神,我回以柔和的微笑。 发现最后的希望也消失了,艾尔玛死心似地叹口气垂下肩膀。 「啊,呃……瑟莉亚想知道什么?」 话虽如此,她似乎尚未完全放弃。可能觉得总比说自己的英雄事迹要好,艾尔玛对瑟莉亚露出僵硬的笑容。 虽然我转世成精灵,也耳闻过艾尔玛的风光伟业,但不是自己去打听到,所以不清楚详情。 原本期待可以听到艾尔玛亲口诉说,按照这个样子应该是无法期待了。 ——有一头任何魔法攻击都无法奏效的巨龙,于数年前袭击这个世界。 让全世界的英雄节节败退的巨龙,艾尔玛凭著静寂流的招式——仅凭著拳头便打败了巨龙,于是开始被众人奉为英雄。我想要深入了解这件事,但似乎很难从本人口中探听。 话虽如此,与女儿已经超过十年以上没有见面,身为养父当然会在意。好,瑟莉亚到底打算问什么呢? 隔著一步的距离,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注视著艾尔玛。 众人的视线集中在艾尔玛身上,究竟瑟莉亚会拋出什么样的问题—— 「那么,我想知道艾尔玛大人有没有喜欢的人!」 是充满少女情怀的可爱问题—— 「——什么?」 这个问题让我整个人僵住,充满杀伤力。 喜欢的人?我女儿有喜欢的人! 「喜……喜欢的人吗……唔,我想瑟莉亚听了也不晓得是谁……」 从她的反应来看,代表是有喽? 心爱的女儿羞红著脸,露出忸忸怩怩的模样,让我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身为养育她长大的父亲,我当然希望艾尔玛可以得到女性该有的幸福。我一生未娶,比一般人更希望女儿能够建立幸福的家庭。 ——然而,既然我还活在世上,便有义务去评估女儿托付终身的对象。 虽然艾尔玛有些少根筋,但很有看人的眼光。 虽然认为自己女儿应该不会被对方蒙骗——但凡事都有万一! 「……我也很好奇,以武为生的老师所喜欢的人会是怎么样的人。」 「咦?比起那种事,我更想听英勇的冒险故事——」 「冒险故事等之后再说吧,毕竟现在有两人想要听,你就让我们优先吧。」 我制止席德拉回原来的话题,然后跨出一步。 席德啊,原谅我。我有义务确认心爱女儿是不是被怪男人缠上! 「啊,可……可以啊。真难得耶,斯拉瓦居然会激动起来……」 席德虽然有些沮丧,但态度罕见地顺从,退到我的肯后。 「唔,真是伤脑筋……你们想听啊?」 艾尔玛虽然表现得很为难,但表情却不是那回事,反而一副很想说出来的模样。 只要再稍加施力,她便会开口吧。 「我想听!」 「是的,愿闻其详。」 于是我施加压力,没有放过关键时刻,与瑟莉亚一同逼近艾尔玛。 不同于方才的手足无措,艾尔玛现在一副「忸忸怩怩」的模样。 虽然没办法亲眼见到对方,但至少要听听对方的描游。如果那男人是个不像样的家伙——艾尔玛完全没察觉过去的父亲正酝酿著杀气,她用空著的手抵著脸颊。 ……平常那股凛然的绝世美貌消失了,脸上露出娇羞的笑容,俨然是陷入恋爱烦恼的少女。 「真……真拿你们没办法耶……呃,内容很花痴也没关系吗?」 我跟瑟莉亚一起点头。只见艾尔玛的眼神彷佛飘向远方,开始娓娓道来: 「首先,那个人的武术相当高超,比我厉害太多了。」 「真的假的!比艾尔玛大人还厉害,岂不是超强吗!」 ……嗯,首先是强过艾尔玛吗?听起来不错。 强弱与性别无关,但还是希望男人至少要保护得了心爱的女人。 「而且,那个人温柔到不行。因为是很忙碌的人,不太能够陪我,但仍深深疼爱我。」 原来如此,对方若真的是温柔的人,这可以称是最低条件。 因为自身忙碌而冷落艾尔玛这一点无法饶恕,但若是尚未成家的男人,倒是多少能够体谅。 「哦,是温柔的人啊。对了、对了,长得帅吗?」 「说到帅!身体的肌肉曲线优美,体态修长匀称,个子也十分高挑……以我们精灵的眼光来看,也称得上是相当英俊喔。」 然后,外表也符合艾尔玛的癖好。内外在合格,虽然是个忙碌的人……但目前来说,各方面都很完美。 然而,听到艾尔玛的描述,让我对某件事感到很在意。 「以精灵的眼光,这个意思代表那个来历不……代表对方不是精灵吗?」 没错,刻意强调以精灵的眼光,这是因为对方并不是精灵。 硬将来历不明这个字眼吞回肚里后,我拋出了疑问。 只见艾尔玛顿时惊讶地睁大双眼——接著浮现一丝阴霾。 「……嗯,没错,对方是人类。哈哈,要说缺点的话,就是跟我们所在的时间不同吧。」 语毕后露出的笑容中,流露出深深的悲伤。 ……艾尔玛是由我跟师父等人带大,至今目睹不少亲人离世。 正因如此,她十分明白时间差异会带来什么后果。 然而,不光只是这样,从她阴郁的神色来看,莫非—— 「——那么,对方现在呢?」 「嗯,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是,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他——不,现在也很喜欢。」 正如我所料。艾尔玛提到那个人的时候,脸上虽然带著笑容,却与我临死前的表情相同。 ……对不存在的人大动肝火,我也还不成气候。 她从以前便是感情丰富的孩子,肯定让她留下相当悲痛的回忆吧。 「呃,艾尔玛大人,对不起。」 看见消沉的艾尔玛,瑟莉亚内疚地低下了头。 只见艾尔玛—露出笑容。脸上已经不见悲伤之色。 「不,瑟莉亚,没关系。应该要道歉的是我才对。我至今 仍很喜欢那个人,所以才想趁机炫耀。」 艾尔玛微笑著闭起单边眼睛,对我们调皮眨眼。 原本是爱哭鬼的女儿,在见不到面的这段期间,比外表变得更加成熟许多。 「好,既然都问了,你们就听我讲完吧。」 「啊哈哈!放马过来。」 顿时发现自己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女儿真是坚强。对往生者的那份专情,很有那孩子的作风。 但身为父亲的我,还是希望她能够找到新的对象,得到幸福。 不过……对方的实力赢过艾尔玛,让我不禁很想跟那个男人交手看看。 流派是?也有可能不是武术家,而是魔法师或是剑士。果然还是会在意。 「刚提到他比老师还要厉害,对方是哪方面的高手?」 「嗯?喔,嗯拉瓦也有在习武吧,呵呵呵……那个人是你也有接触的静寂流武术家喔。」 「居然是静寂流的武术家!」 基于单纯的好奇而进一步追问的结果,这个答案让我大为讶异。 静寂流的确是非常优越的武术,但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也是静寂流武术家。 艾尔玛在静寂流中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与我跟师父相比,至今仍无法突破瓶颈——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艾尔玛称得上是难以超越的高峰。 即使世界如此广大,能够超越艾尔玛的武术家仍寥寥无几。 寥寥无几的人之中——那个人居然在静寂流门下,让我深感意外。 我还是人类时,认为没有这样的人才……可能是在我死后崛起的人吧。 「若不会让你感到不快,我希望可以听细节,可以吗?」 「哦,你有兴趣吗?我很乐意谈静寂流的事情!」 会有这个反应,不愧是我女儿。 艾尔玛听见武术相关的话题,表情立刻充满光彩,我不禁苦笑。 看见那张开心的脸,连我也感到开心了起来,唔……照这样子看来,她似乎很尊敬那个人。 虽然还不成气候,但静寂流门下有数名备受期待的门徒。 好,不晓得艾尔玛的心上人是不是我知道的人。我怀抱著五味杂陈的心情,等待艾尔玛的话语。 「答案揭晓后,你们或许会感到失望,但那个人——就是我的师父。」 「哈哈,原来如此。既然是师父,当然比门徒厉害。」 这个答案——的确让我感到不意外。 正如她所言,答案揭晓后,的确不会让人感到意外,让我不小心笑了出来。 这样啊,这样啊,师父啊……师父? 按照我的记忆,艾尔玛除了我以外,应该没有其他师父。 ……不不,难不成—— 「莫非是斯拉瓦大人?」 瑟莉亚歪著头,手指抵著脸颊。 这个熟悉的名字,以及对话中出现的「艾尔玛的师父」,让我整个人僵住。 「斯拉瓦大人是那位传奇武术家吧!我也知道他!啊,斯拉瓦跟那个人同个名字!」 突然冒出传奇武术家这个头衔,让我有种被人猛攻要害般的感觉。 过去的我——斯拉瓦·静寂。虽然名字的辨识度不如艾尔玛,但似乎名声颇高……离题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头脑开始混乱了起来。不,某程度上我已经有底了。 「大家好清楚喔。没错,我的心上人就是——斯拉瓦·静寂大人。年纪轻轻便逝世的伟大武术家——是我最心爱的人。」 没错,我只是想要否定而已。引以为傲的女儿的心上人怎么可能是过去的自己。我只是想要这么说服自己。 话说回来,年纪轻轻是怎么回事,虽说是因病离世,但年过百岁又身为人类的我,有如一根槁木。 「像这样直接说出口,还是好难为情……或许我还不够成熟。」 女儿说出心上人的名字后,现在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话说回来,女儿啊,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对形同父亲的人抱著这种感情,应该对这点感到羞愧才对。 ……是我的养育方式有问题吗?不,师父说过年幼少女有想跟「父亲结婚」的念头并不算是罕见。 艾尔玛的确是我身旁最亲近的异性,可能是因为这样导致她产生了那种感情。 「可是,我听说斯拉瓦……大人对老师来说,是形同父亲的人物……可能是出自对父亲的敬爱?」 总之,到了这个年纪还对父亲抱有爱慕之情,身为父亲的我,有必要好好矫正回来。 我僵硬地努力说完这句话,要在自己的名字之后加上「大人」,实在很不自在。 「可……可是,师父真的很温柔又厉害……即使是被看成女儿般疼爱,会爱上他也不是人之常情吧?那个人对我来说,既是父亲又像哥哥,是身旁最亲近的异性……而且年纪差距不到四十岁,要不去意识到他才困难。」 「我懂,要是我也受到那样温柔的对待,肯定会很开心!」 然而,却得到「人之常情」的这个回答。 ……感受到文化的差异。头好痛。开始烦恼该不该表明正身。 前世的我应该乖乖当个故人,让一切化为回忆或许会比较好…… 女孩子们开始热络地聊起恋爱话题。 我顿时与席德对上视线。他的眼神中写满无聊,是感到厌烦了吧。 女孩子聊到兴头上时,男人会感到难以融入。 虽然无法参与话题,但是—— 「你知道师父那时说了什么吗?『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总之先让身体暖和起来吧?虽然很简陋,但可以招待你热汤』……像这样对我伸出了援手。在陌生之地孤零零一人的我,光凭这句话,便让我有股受到救赎的感觉。」 「哦,斯拉瓦大人好温柔喔!」 更重要的是,这个状况著实令人尴尬。 被我视为女儿的艾尔玛的确很黏我。 然而,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听别人炫耀自己的事情,真的很尴尬。 明明没有那么多好讲,却从艾尔玛的口中接二连三地说出言过其实的赞美之词,让我脸颊渐渐红了起来。已经形同吟诗的境界。整张脸彷佛都要燃烧了起来。 「抱……抱歉……我去如厕一下。」 因为忍受不了,我低下头准备逃离艾尔玛他们。 加上得知女儿对自己抱有爱意,我想先好好缓和一下心情。 「哦,我们也一起去吧?最近治安差,小心才是上上之策。」 「不,不要紧。稍等我一下就好了。」 我强硬地拒绝艾尔玛的提议,精疲力尽地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真是的,要怎么让女儿回归正途。 背后传来同学与老师的声音,我加快了脚步。 虽然没有受到催促,但既然用如厕当藉口,必须快去快回。 我弯进不久前经过的转角,逃离艾尔玛等人的视线。 好,这下怎么办才好……要是贸然去否定对故人的爱慕之情,反而会便当事人更深陷其中。 撇开艾尔玛的心意,我还是希望她可以在精灵中找到好对象。 身为养父,希望可以她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我将手抵在下颚,边走边思考著。 话虽如此,对武术以外毫不关心的我,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真为难哪。正当我快要放弃思考时—— 从前方走来一名凶神恶煞的男人,继续下去会迎面撞上对方。 虽说专注在思考中,但我好歹是武术 家,对自己的危机相当敏锐。 那个男人愈看愈是不像是善类。原来精灵中也会有这类人吗……我思考著理所当然的事情,准备让路。 要避免惹出事端,虽然我是这么想的——那个男人摇晃著身体,朝退到一边的找靠了过来。 明显是在我退开后才改变方向。 察觉异状的我,不动声色地再退开了一步。 「唔哇!」 因为原本要撞的人消失,那名凶神恶煞的男子整个人扑倒在地上,与地面接吻,展开热烈的求爱攻势。 ……嗯,无论有没有避开,或许都正中那个男人的下怀。 「哎呀,你没事吧?似乎跌得很严重。」 「混……混帐……你是明知故问吧!」 可能是没想到会被避开,男人站了起来,一边揉著遭到强力撞击的鼻子。 我的确是明知故问,因为我可以大略猜出对方的意图,看得出他是个性情急躁的男人。 我交抱起双臂,哼了一声。现在可没空闲陪这个男人。 「你这家伙,那是什么态度!是瞧不起我吗!」 「压根儿没这回事。不巧我现在很忙,要是你想找人玩玩,麻烦找过其他人吧。, 「你说什么……是想被我宰了吗?」 ……看来势必要动用武力了。 在吸引更多的诧异眼神众集之前,我要想办法解决才行。 「反正对你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尽管放马过来吧。」 我对那个男人用手掌做出挑衅的动作。 男人一副气急攻心的模样,因为情绪激动而涨红整张脸。 一开始的目的想必是想藉此刁难并勒索财物吧。 刻意瞄准落单的小孩,让这个蠢货尝点苦头应该不为过吧。 「真是嚣张的小鬼……!我要让你哭著向我赔罪!」 男人将手伸入怀中,粗鲁地取出一把匕首。 他莫名表现得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想必是因为那把匕首。 没有使用任何招式与伎俩,男人挥舞著匕首冲了过来。 某方面来说,算是很有男子气概,但容我用一个词形容。了 「……蠢货。」 想靠武器来弥补实力差距,虽然不光彩,但也算是聪明。 然而,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就大剌剌地从正面胡乱挥刀。 还是太迟了。只要凭包覆在身上的魔力,不用闪避他的攻击也能够毫发无伤, 我判断出没必要与他交手,这个男人只是个小喽啰。理解到这件事的同时,不禁感叹起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在光天化日之下,陪蠢货胡闹的我,或许也是个蠢货。 突然感到可笑,我毫不掩饰地叹了一口气。 几乎在这个同时,男人将我纳入了攻击范围内。 我没有移动身体,直接用手指夹住迎面袭来的匕首。 「什……什么……哦哦!」 被我挡下的匕首刀身出现裂痕,男人用两只手试图抽出匕首,匕首仍是纹风不动。 我夹著匕首迈出步伐,用空著的左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腕。 只见原本男人双手握著的匕首,轻轻松松地从男人的手中被我夺走。 「你是何方神圣——唔啊!」 然后我朝他的腹部打了一拳。 男人来不及抵抗,打中腹部的拳头将男人身体中的空气与意识一同夺走。 男人跪倒在地上,再次与地面接吻。 看来刚才的求爱攻势奏效了。 「唔,可恶……有『那个』的话,这种小鬼……」 男人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拾起头,留下暗示著自己尚有杀手锏的话语,再次与地面恩爱。 没有给予对方真正的伤害,还放过怀著恶意找碴的人,看来我变得圆滑不少。 四周开始众集起观众,我将夺来的匕首放在男人身旁,转身逃离现场。 再不回去恐怕会被怀疑。我祈祷她们已经结束话题,折返回原本的那条路,同时内心莫名沉重了起来。 ……唔,可以精研武艺当然是好事,但现在多了其他必须做的事情。 如何让女儿回归正途。 我叹著气,静静垂下肩膀。 第五话 剪不断,理还断的前世纠葛 「……最近好无聊啊。」 斜阳的朱红余晖照射进屋内,一名老人抚摸著自己的胡须。 老人翘著二郎腿坐在柔软的椅子,即使是客套话,也称不上举止得体。 可能是对抚摸胡须感到厌倦,老人无精打采地将手伸向桌子。 他用缓慢的动作伸手拿起桌上已经放凉的红茶,然后移到嘴边。 使用的茶叶堪称是最高档的货色。然而,放凉的红茶让人喝不出任何感动。 有著精灵耳朵的老人叹了一口气后,将茶杯放回桌上。 由于无事可做,于是老人的手再次伸向胡须。嘴唇上方的胡须因为红茶而微微湿悄。 「——自从斯拉瓦那家伙去世,正好过了三十年啊……好漫长,太漫长了。」 他将手伸进身上那件与室内格格不入的简便上衣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这名老人与另一名更加年迈的老人——斯拉瓦·静寂。 「——这个笨蛋,所以才说人类吃亏。」 老人为了不让自己将照片捏烂,看了一眼后又收回怀里。 老人毫不在乎地将撑起的上半身倒向椅背,虽说是老人的身体,突然受到重压的椅子发出了悲鸣声。 老人的名字是杰司达·布拉姆。 自创出布拉姆流决斗术——历史上不为人知的武术家。 无论是精灵世界或是人类世界,有一部分人活跃于台面下的历史。 艾尔玛·静寂,如果说是台面上的武术家代表,那这位名为杰司达的老人则是无法在历史上留名,为了金钱与权力斗争赌上性命——台面下的武术家代表。 ——过去曾与斯拉瓦·静寂打得不相上下的武术家,正是这名老人杰司达。 明明身为精灵,却日日夜夜精研武艺。 每天活在与人斗殴之中,不知不觉间爬上顶点。 他与斯拉瓦·静寂的相遇可说是命中注定。 「可恶,好想再跟那家伙交手啊。」 凭拳头得到的财富,坐在原本非常想要的椅子上,满屋子的高档家具——一切都显得空虚不已。 即将年满八百岁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张开双手。 结果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富丽堂皇的房间突然间失去色彩,杰司达产生了这股感觉……就在这时—— 「老爷,您在吗?」 「啊,在啊。进来吧。」 「那么我就失礼了——」 一名女佣从有著华美装饰的对开式门屝走了进来。 这名貌美如花的女佣让杰司达曾经动过「要是自己年轻个两百岁,一定要向她展开追求」的念头——只见女佣手上拿著一封信。 「老爷,有您的信。」 「看也知道。所以?是谁寄来的?」 如果是不重要的人寄来的,不用拿来给我,直接扔掉。 杰司达意有所指地说道,女佣面带微笑,维持著恭敬的表情。 「静寂。」 「——啊?」 「是艾尔玛,静寂寄来的。」 「搞什么,是小姑娘寄来的啊。好怀念啊……拿过来。」 意想不到的名字让杰司达的表情陡然一变。 跟内心期待的不一样——但内心期待的那个人不可能会寄信过来。 即使如此,这位意想不到的寄件人也颇让人期待。杰司达命令女佣将信奉上,然后从女佣的手中温柔地拿起侰。 撕开信封时发出轻微的声响,拿出来的信上写著令人联想不到是武术家的娟秀字迹。 很有小姑娘的作风——杰司达喃道,并笑了出来。 开头是刻板的问候语,是一封写法相当正式的信。 既是好友亦是劲敌的门徒寄来这封隆重过头的信,让杰司达不禁露出微笑。 老友寄来的这封信令人欣慰。 杰司达阅读著信——视线停留在某一行上。 笑容陡然自脸上消失了。 彷佛能以视线穿洞,或是因为过度兴奋而将纸张撕成碎片。 看到这个变化,连长年服侍杰司达的女佣也不禁感到担忧。 「老爷……?」 感到担心的女佣询问著杰司达。 女佣知道老人露出这种表情时不是大怒——就是大喜。 这次是哪一个?答案是—— 「哈哈哈!咯咯咯!竟然有这么有趣的事,喂,你看看。」 杰司达发自内心感到愉悦地笑了出来。 答案应该就在那封信上——女佣开始阅读那封信。 不久她也看出是什么让杰司达大笑。 ——回到正题,我终于找到有资格继承静寂名号的人了。 我会想尽办法将他收为弟子,并让他继承师父的精神。 您身为师父的朋友,我决定也向您报告一声。 那个人的名字是斯拉瓦·马歇尔。是名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却将师父的那招「临摹木叶」发挥得淋漓尽致。 明明外表截然不同,却可以从他身上看见师父的身影。有机会的话,务必想请您会会他。 「——原来如此。」 「呵呵呵,很有趣吧?跟那个笨蛋同个名字的小鬼,而且还让艾尔玛觉得跟那家伙很相像。」 杰司达不断大笑,看在任何人眼中,都觉得他是发自内心感到喜悦。 事实上,杰司达的确高兴到无以复加。 连爱慕斯拉瓦的小姑娘都觉得两人相像,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好想会会他,好想会会他啊。消失的色彩又回来了。人生是很漫长的。 老人终于停止大笑,但仍满面笑容,从装饰华美的椅子上站起。 「我明天要出去一趟。要去哪应该不用说你也晓得吧?」 「明天吗?她的修行是——不,多说无益吧。我明白了,我会吩咐下去。」 既然做好了决定,这趟非去不可。 老人的笑容不像是历经了八百年岁月,反而让人感到稚气。 过去曾被称为黑计会世界中最强的男人,站了起来—— ◆ 「哈啊啊啊啾!唔,是感冒了吗?」 要是有人在场,肯定会觉得这个喷嚏声「很像老头」。我莫名感到一股凉意,喃喃自语著。 我利用假日来到学院旁的山上。位在高海拔的这座山比平地还要寒冷,但对于身上包覆著魔力的我,并没有太大影响。 既然如此,没理由会打如此豪迈的喷嚏,现在却莫名感到有股凉意。理由只想到是感冒了——但我自认有在管理身体状况。拜此之赐,令生尚未感冒过。 话虽如此,凡事小心为妙。 这是前世的教训,疾病是十分可怕的事物。无论什么样的高手,都会臣服于其下。 ——嗯,下次再去瀑布修行,今天以影舞进行重点训练好了。 虽然身体不会疲惫,但小心才是上上之策。瀑布是最适合锻炼魔力与精神的修行——为了获得力量,代价是必须付出健康。 虽然遗憾,但也是无可奈何。对发出轰隆巨响的瀑布感到一丝不舍,我召唤出自己的分身,与之对峙。 从至今的修行中发现,自己与分身相比,分身略胜一筹。换句话说,现在的自己尚未超越前世的自己。 肉体的性能几乎没有差别,但比起动作迅速的优点,攻击范围广阔似乎比较来得棘手。有著前世外表的分身,攻击范围比现在的我还要宽阔许多,战局拉得愈长,对我愈显不利。 脑海中不断思索著如何对付 攻击范围广阔的对手……总之,现在应该专心在一星期只有两次机会的实战修行。 利用无聊的五天所学习到的知识与战法——有必要好好实践才行。不能白白浪费宝贵的外出机会。 「——来吧。」 于是,掀开了每周两次我与自己的战火。 今天没有其他要做的事,可以尽情打个痛快。 打斗声响彻山林,动物的气息逐渐远离这个地方。 战斗持续到太阳西卜,我利用仅存的体力回到宿舍。 因为魔力不足的关系,身上不起眼的地方仍残留著伤痕……即使每周只有两次,但修行时仍花了过多魔力。我必须要有自制力才行。 我训诫著忍不住急躁起来的自己,等到好不容易可以钻进棉被中,立刻便沉入了梦乡—— ◆ 到了隔天早上。 虽然是永恒不变的循环周期,但一想到今天开始又得远离修行,感到有些忧郁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身穿著学校制服,动身前往餐厅。餐厅位在宿舍的一楼,由于宿舍采男女分宿,这栋男子宿舍的餐厅中满是少年。 今年的早餐——是鱼啊。我不抱感想地端著食物就座。前世在晚年时经常吃鱼,但在今世重新发现肉脂的美味。 我握起给人冰冷印象的金属制刀叉,对食物表达感谢之情。 嗯,味道很香。为了应付为数众多的学生而大量烹煮的伙食,水准却比想像中还要高…… 从鱼肉飘出刺激食欲的香味。虽然我刚刚那样说,但鱼肉还是很好吃。 因为香味的刺激而厩到饥肠辕辕,我不禁觉得鼻子与胃一定离得很近,接著开始用刀叉切著鱼。 「啊,是这孩子。嗨,斯拉瓦,早安。」 ……仿佛看准时机,艾尔玛出现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让我停下刀叉。 最近艾尔玛经常来找我。好像是有意让我成为静寂流的继承人,频频邀请我加入门下。 哪一个做师父的人会拜门徒为师,于是我每次都找藉口拒绝——没想到这次居然挑吃饭时间,还是早餐时间来找碴。 我打算教训她几句,于是朝传来声音的方向——视线上方的艾尔玛拾起头。 然而眼前的景象滚远超乎我的想像。 ——艾尔玛确实出现在眼前,然而,不光是这样,意想不到的另一张「熟悉的脸孔」在一旁露出笑容。 「哦,就是这个小鬼啊——小鬼,初次见面。我是杰司达·布拉姆。算是这家伙师父的……劲敌吧。」 鼻子底下蓄著碍事的雪白胡须,比前世的我还要矮小的身躯,精灵特有的尖耳朵——然后是那个讨人厌的微笑。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那张脸—— 「他说的是真的嘱。斯拉瓦,我向你介绍一下,他是我师父的朋友杰司达先生。我在信上写了你的事情,他表示务必想要见你一面,所以才想介绍你们认识。」 杰司达·布拉姆。 是我一辈子的劲敌,操著刚拳,甚至被称为黑社会拳王。 曾经交手过无数次的这张蠢脸,我怎么可能会忘掉。 这样啊,的确没错。既然艾尔玛还很年轻,这个臭老头还活著也不奇怪。不如说他怎么可能会死。 前世的纠葛接二连三地被唤醒,我脑海中有种冥冥之中受到「缘分」牵引的感觉。 第六话 劲敌 来到了武术课的时间。 照平常来说,上这门课时我必须适度放水,但因为有机会能够从基础重新学习静寂流的招式,所以我并不讨厌这门课。 当然这也包括了要顾虑艾尔玛的视线,即使很多麻烦,但武术课比每天的课程更让我心生雀跃。 然而,今天有些不间。 「现在轮到小姑娘教导武术啦,人生真的很漫长啊。」 「我还不成气候啦。不能让师父——静寂流的香火就此中断。不过我是在最近才找到可以作为继承人的人才。」 即使指导著学生,一父尔玛仍监视著我的一举一动,加上——对前世的我瞭若指掌的劲敌杰司达·布拉姆。 ……这个臭老头,黑社会的人居然一脸若无其事地跑来学院。 艾尔玛所在的台面上的世界,背后存在著黑暗无比的武术会,那位首领居然跑来这所祥和的学院。 在我前世与杰司达打斗时,他每次都会使用名为「组手」的招式(注:组净手,空手、拳法等格斗技中的技巧),加上他本身的实力,应该比艾尔玛更了解我的招式。 ——绑手绑脚,我产生了这股感觉。 女儿已经让我感到很不自在了,加上曾经打斗过无数次的杰司达,我没有自信能够隐藏住真实身分。身上渗出令人不快的汗水。 「喂,怎么了啊?你的脸色很苍白耶。是害怕那个老爷爷吗?」 一旁的席德看见脸色苍白的我,笑著拿我开著玩笑。 老实说,他说得没错。虽然——我死都不想承认,但现在的我的确对杰司达感到畏惧。 「好,各位,注意听,今天请来了与我师父是劲敌关系的杰司达·布拉姆。在场应该没有人认识他,但他的实力比我还要高超。特别是打击技的技术,我完全无法与之相比。今天特别请他指导你们,你们可以放心接受指导。」 周围掀起一阵骚动,这也是正常的。学生之中没有人认识这位名叫杰司达·布拉姆的人物。 ……姑且不论我——他是那种绝不会出现在台面上的世界,一心只会思考如何打倒敌手的男人。所以没人知道是正常的。 艾尔玛以「实力比自己还要高超」来介绍这名不为人知的男人,但艾尔玛身为精灵的最强代名词,这句话只会被视为笑话吧。 但刚刚那些话并不是玩笑话,而是实话。 是让生前的我感到棘手的杀人拳法。艾尔玛至今实力尚不及我,虽然不到——无法与之抗衡的地步,但要打赢对方,可说是难如登天。 「那么,今天首先复习基本动作。学会基础后,再进行模拟战。」 无视于我的担忧,今天的武术课开始展开了。 实际上,她对我的想法的确一无所知……竟然好死不死找来了杰司达…… 无法向艾尔玛抱怨,我只能按照指示——刻意摆出不正确的架势。 「架势」远比一船人所想的还要深奥。乍看之下是相同的架势,但经过数年、数十年的磨练,会呈现出僩人的「深度」。 我也不例外,这个男人杰司达·布拉姆,对决时看过无数次我摆出这个架势,只要我摆出正确的架势,先不论艾尔玛,我敢说立刻会被杰司达看穿。 或许已经称得上某种信赖。只要那个老头没有犯老糊涂,是不可能会忘记与我之间的对决——我对他有这股一厢情愿的信赖。 甚至称不上假动作,刻意摆出错误的架势,宛如是对武术的亵渎,让我内心感到难受。 彷佛少了盐巴调味的菜肴,顿时有股愧咎感油然而生。 然而,不这么做便无法瞒过杰司达的法眼。按照艾尔玛的指示,我施展出招式,但似乎欠缺了什么……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招式。 啊啊,好痛苦。老头子,赶快离开吧。 我在心中抱怨著比自己年长六百岁的恶友。虽然对方不可能会知道,但因为这股焦躁而出现这种想法,代表我尚不成气候。 ——然而,没多久我便知道自己实在太过天真了。 「喂,小鬼……你叫斯拉瓦吧?」 「唔……?是的,没错……」 杰司达与艾尔玛一同巡视著学生,顿时停在我面前。 胡须上泛起令人不快的笑容。应该不可能凭这个放水的架势看出我的身分——在这阵沉默之中,杰司达将脸凑近感到焦躁的我。 面对停下动作的我,杰司达用只有我听得见的音量轻声说道: 「……小鬼,不要耍小聪明啊。」 充满愉悦的声音让我的表情顿时僵硬起来。 不知道真实身分是否有被看穿,但被他看出自己在放水。 我收起狼狈的表情,尽可能平静地看向杰司达。 「……什么意思?」 「不不,我不是尊责备你。你的架势完美无缺,唯独遗漏最关键的地方,所以想奉劝你不要耍小聪明。」 什么某种信赖啊,我感到咬牙切齿。这个男人是我的劲敌,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与静寂流对决过最多次的男人,我却忽略了这一点。 虽然动作完美无缺,但却不存在著「精神」。我的动作充其量只是模仿动作,被他一眼看出。 到了这个地步,任何藉口在他面前都毫不管用。要是继续编造谎言,可能会让情形更加棘手,我明白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你是——」 「我不会告诉大家,也可以帮你瞒著小姑娘。那么……小鬼,放学后你来校长室一趟,我就当作没有这回事。」 我不晓得他有什么企图,杰司达张大嘴巴说道,吩咐我前去指定的地点。 我无法违背这个命令。刚刚那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不来的话,我就要告诉艾尔玛」。这个狡猾的老头,个性还是那么恶劣。 「我明白了,就这么做吧。」 到头来,我只能飞蛾扑火。 杰司达让我根本无法选择去或不去,只见他露出满足的模样。 杰司达终于将脸离开我,露出具有攻击性的牙齿说道。 「斯拉瓦啊,我很期待喔。」 ……什么?明明之前叫我「小鬼」,却突然叫了那个名字,让我不禁停下动作。那个叫法,宛如——! 「你到底……」 「乐子要摆到后头。咯咯咯,我等著你喔。」 笑了一会儿后,感到满足的杰司达从我身旁离开,前去纠正其他学生的招式。 冒著冷汗的我,已经没有余裕假装冷静。 艾尔玛正在指导的招式名称,彷佛离我愈来愈远。 ◆ 虽然百般不愿,今天结束课程后,我来到了校长室。 我站在比其他房间更显气派的门屝前。 平常很少有学生有事要找校长,所以这扇门前面有人是相当罕见的事。实际上,我也不是来找校长的。 我是按照杰司达·布拉姆的指示——在这个地点等他……那个臭老头。 ……因为被他看穿放水的事情,他以此为把柄,把我叫出来。 一想到他到底要说什么,让现在的我心情非常沉重。我应该更小心一点吗?但要是继续放水,反而会显得不自然,有可能遭到艾尔玛逼问。 无论怎么思考都想不出答案,于是我敲了敲校长室的门。 「恕我失礼,我是斯拉瓦·马歇尔。」 「喔喔,斯拉瓦同学啊,请进。」 报上名字后,传来校长温柔的声音。 得到许可后,我伸手推开门屝。 ……门屝推起来相当沉重。因为心情沉重,让原本相当轻 的门屝,也显得沉重不已。 「嗨,斯拉瓦,我等你很久了。」 都是因为这个男人,我的心情才会这么沉重。 很想抱怨个几句,但这么做肯定会被他看穿身分。 我只好叹了一口气,然后踏进校长室。 「很抱歉让您久等了。那么,请问您找我有何贵干?」 「哎呀,不用那么紧张嘛,我只是想跟你叙叙旧。」 ……我在内心啧了一声。什么身分会被看穿,根本老早被他看穿了。 令人不快的笑容中没有带著敌意,我忘了校长的存在,一径瞪视著杰司达。 「嗯,杰司达大人与斯拉瓦同学认识吗?不过,斯拉瓦同学,你不能对长辈露出那种眼神。」 「没差,我跟这家伙的感情很好,这点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更重要的是,刚刚提到的事情真的可以吗?」 校长纠正我的态阵,而杰司达制止校长。 喔,我跟你的确旱那种交情。我边向校长表示歉意,边在心中咒骂。 然而——他们刚刚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反正一定不是什么正经的事情,现在的我也无力插手。只能默默等待著自己的处分。 「既然是杰司达大人的要求,当然没问题。但粗暴的行为请务必——」 「我无法向你保证。但是我会想办法处理。喂,斯拉瓦,来聊点复杂的事情吧?」 ——原来如此。我察觉出杰司达那句话背后的真正意义。 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看穿我的,虽然很懊悔,但我现在只能任由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恶,这都要怪艾尔玛多此一举。 「好的,没问题。」 「那就这样决定了。那么,校长,我们先离开了。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要好好静养身啊。」 「呵呵,我还硬朗得很。斯拉瓦同学,明天要记得来上课喔。」 我已经感到死心,只能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艾尔玛的确增添了我的麻烦,然而……血液感到沸腾也是不争的事实。 离开校长室后,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表示,径自走在走廊上。 边走边压抑著随时都要爆发的魔力,让我感到相当吃力,差点控制不住激昂的情绪。 慢慢步出校舍的我们,接著直接走出校门。 由于宿舍位在学校内,只要走出学校外,便看不见人的踪影,四周十分宁静。 「喂,斯拉瓦。」 「什么事?」 「不要再用那种恶心的说话方式,我老早就看穿你了。」 「……啧,你这鬼老头真是异常敏锐,给我赶快变老糊涂吧。」 「咯咯咯!既然你还活著,我岂能变成老糊涂。」 确认周围没有人后,我恢复了过去的说话方式。 ……虽然无奈,但还是这个说话方式比较让我感到踏实。模仿小孩的说话方式,不但显得莫名老成,也不符我的个性。 「所以,要在哪里打?毕竟事出突然,地点要怎么办?」 「突然耳闻有个限你很相像的家伙,但作梦也没想到竟然会是本人。没有适合的地点吗?」 「……嗯,那么,有个我经常用来练武的地方,去那边吧。」 用正面角度形容,俨然像是爷孙关系的这两个男人,静静走在森林中。 虽然没有其他人在场,但我们的谈话内容要是被人听见,肯定会吓坏对方。我们决定目的地后,改变行走的方向。 「你的武艺应该没生疏吧?」 「少瞧不起我,姜永远都是老的辣。」 听见宿敌的高兴声音,我向前冲了出去。 双方的速度完全不像是小孩与老人,化为两道黑影的我们,一路狂奔至阿尔巴克山。 原本还在担心事情会怎么发展——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能够实际来一场久违的对决,让我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第七话 静寂的彼方 「喔,这地点真不错啊。」 「对吧。但没想刊会带人过来。」 阿尔巴克山——是我每次进行修行的秘境。 平常除了我以外,几乎很少人会来,今天新增了一个人影。 我们没有互看对方的脸,各自边做准备边闲聊。 乍看之下,彷佛散发著和乐融融的气氛——其实潜藏著危机,形同饱满过头的气球,只要受到一丝冲击,便会爆破。 要忍耐,忍耐,忍耐,终于可以与久违三十年的宿敌交手了。 我抱起手臂,让肌肉放松,而杰司达则是朝著假想的敌人挥拳。两人的热身方式仿佛象徵著柔与刚。 虽然非我本意,侣我现在想必跟杰司达思考著同样的事情。 好想赶快战斗。这十二年来,我隐藏自己的实力,独自进行修行。 这是多么煎熬的一件事,而我现在可以与前世实力旗鼓相当的男人使出全力交战。 内心要是不会感到激昂,我乾脆化为槁木算了。宛如久违五十年的这股激昂,现在占据我全身上下的只有对战斗的期待。 「差不多了吧?太阳都要下山了。」 「我也这么认为。」 结果那家伙也同样感到饥渴。既然如此,我们想法会相像,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 我摆出静寂流的架势,这是被称为「流水」的基本架势,注重防守——我花了漫长的岁月,将其构造烙印进脑袋,渗透进肉体。 杰司达则将左手无力地垂至腰际,是适合打击技的架势。 长年与那家伙对决的我,看得出来那也是基本的架势。 基础对摹础,没有耍伎俩的纯粹战斗——真是叫人难以按捺,甚至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已经不需要言语,我们一心只想尽快开打。 「静寂流『前』掌门人,斯拉瓦·静寂——来吧。」 「布拉姆流决斗术开山师租,杰司达·布拉姆,要上了。」 我刻意使用前世的名字,只见杰司达露出强而有力的笑容。 那家伙肯定也过得很乏味,在他因为空虚的日子而变痴呆老人前,让我来送他最后一程吧。 报完姓名,正式开战后,我们仍一动也不动。 两人笼罩在没有一丝动静的静谧之中,然而双方都很清楚战斗已经开始。 明明一直没有动静,内心却快乐到无以复加。许久没有感受到要是一松懈,脸就会被打穿的这股紧张感。 ——寂静,空气中没有半丝风,四周寂静无声。周围感觉不到任何生命,野生的魔物可能感应到这个地方昀异状,纷纷逃走。 然而,有一个,不,是两个,也就是我们。 彷佛要缓和那股连魇物都会落荒而逃的杀气,我跟杰司达发出斗气。 ……嗯,由我率先吓他一下,或许应该不是坏事。 彷佛会永远持续下去的这股寂静,突然被打破。 率先行动的是采取防守架势的我。 一瞬间杰司达的表情出现了破绽,立刻下意识察觉到的我,迅速地冲了出去。 我一脚便缩近了五马特尔的距离。 被趁虚而入的杰司达露出苦涩的表情,然而也只有一瞬问而已。 立刻露齿而笑的杰司达,无力的左手消失在半空中,放松至极限的左手开始加速,从零直接冲到最高速,因为超乎常理的速度而消失不见。 宛如融入黑暗中的蛇,以速度隐藏起身影的重金属之鞭朝我袭来。 这一击若是直接命中,连骨头都会被劈断,不禁觉得剧毒反而比较好应付。然而,我让对方率先攻击,预测出那个有如蛇行般的动作,于是我用手背挡住他袭来的拳头。 我没有放过最初的机会,宛如铁板都能贯穿的力道,就让我来充分利用吧。 用来抵挡攻击的手背皮肤被整片掀开,再锐利的剃刀也不会有这种杀伤力。 虽然感到一丝疼痛,但能利用这股力道,也算是值得。我以抵挡住攻击的右手,操控著力道的方向。 然而这个老头子竟然举起手臂。我只能靠由防转攻的奇招,找出对方的破绽——或是只要我的身体再大一些,他便无法闪躲了吧。 好,本来想让那张露出窃笑的脸撞向地面——但只凭这程度就使用大绝招,让我有些不安,于是我将手背微微向后翻。 这股强烈的力道改变了方向,直朝著上空。刚速之鞭因为小小的力道而弹向上空。 「唔。」 杰司达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额头上布满汗水。 这是当然的,左手被弹飞,他现在的姿势毫无防备可言,仿佛在等待著有人给予致命一击。不让你吃点苦头怎么行呢。 我将手继续抵在他的手臂上,用剩余的左手凝聚魔力。好,来看看对现在的这家伙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静寂流掌底「劲」——炸裂般的魔力凝众在掌心,然后直捣要害! 就算是杰司达,要以这个姿势瓦解攻击的威力,恐怕也很困难。 在击中前,杰司达往后一跃,但我的手掌已确实捕捉到他的侧腹。 宛如被猛牛撞飞一般,老人的身体与地面呈水平线飞了出去。 那家伙要是平凡的武术家,受到这招攻击无疑会当场死亡——但他是练有一身黑暗武术的男人。若是有确实击中,则另当别论,但他立刻往后一跃,这一击只能算是让他提神醒脑吧。 「看来你没有生疏。」 「少啰嗦。这只算是小菜一碟。」 杰司达的嘴角渗出血来,脸上却挂著笑容。 正因为互相承认彼此的实力,才能像这样要嘴皮子。 啊啊,好快乐。战斗竟然是如此的快乐? 宛如享用著至高无上的佳肴。我已经无法停止了,不可能停止得下来 无论是杰司达或是我,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笑到脸颊都感到酸痛了。 不需要言语的我们,第二回合是双方同时展开攻势。 虽然很懊悔,但毫无破绽的杰司达真的很强。 那个宛如鞭子般弯曲自如的左手很棘手。从无力状态下的缓慢动作,瞬间从零达到最高速。 攻击轨道宛如蛇行一般自由自在却又狡猾老练,其威力足以轻易将钢铁击碎。 受到上天眷顾的长臂,让那家伙的攻击范围十分辽阔,让过去的我深感棘手,而现在是孩童体型的我,面对其广大的攻击范围,不禁也有种一筹莫展的感觉。 然而,我也得到动作敏捷与身体轻盈的优点,但仍改变不了自己的劣势,我对这件事一开始便心知肚明。要打赢现在的那家伙,必须做好赴死一战的心理准备。 那老头子老早就摸清楚自己的优点,当然会在战斗时活用自己的长手长脚。 承认那家伙的实力虽然让我很懊悔,但正因为杰司达优越的战斗能力,让我想出了对策。 当我的攻击范围靠近他时,我便已经完全身处在他的攻击范围内。 ……他施展刚蛇之拳,精准地瞄准我的太阳穴,于是我试图用手臂防御。要是没有全力防御,恐怕会无法抵挡他的攻击。 千万不能失去重心,要是一倒下,一切都结束了。绝对不能被打中要害。 一眨眼之间,我做好迎接攻击的心理准备。快了,快了,来了! 「~唔!」 比想像中还要快速又猛力的一击。冲击力之大,宛如有种被绳子绑住的铅块掷中的错觉。 我维持著攻守架势,双脚不断往后退去,在地面上留下脚印。 好沉重,太沉重了。 无法承受得住!劲敌的实力比想像中还要进步许多,让我不禁咬住嘴唇。 这个老头子到底是打算跟什么东西战斗。 我好不容易维持住架势,杰司达立刻展开追击。 但别小看我。静寂流的架势可是防守的架势。 杰司达的刚拳瞄准著我的脸部,我立刻用手抵挡,要是脸被那种东西击中,当场死亡已经算是幸运,整颗头被击飞也不奇怪。 别小看擅于防守的静寂流。代替话语,我这次伸手朝下方一挥。 杰司达被我控制住力道的身体自然会顺著我的手臂往地面移动,于是我将膝盖移至其轨道上。 以他挥拳时一样的力道,杰司达的脸被我的膝盖击中。 从膝盖传来鼻子被压烂的触感。然而,杰司达的脸仍贴在我的膝盖上,握住了右手。 不妙,正当我怎么想时,他一拳击中了我的腹部。我当场吐出鲜血,宛如小石头般地弹飞了出去,被强制被拉开了距离。 「唔呜,咳咳……呵呵,杰司达,真开心啊!」 「真使嘟——拟真诗塔邦乐!(真是的——你真是太棒了!)」 我们互相笑著,我将残留在喉咙的血吐出来,杰司达则是将鼻腔中的血喷出来。 杰司达整张脸沾满鲜血,难以看出原本的长相。然而,到了这个地步,那个老头子仍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的脸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内脏受到严重损伤。正当受到攻击时,不应该还能够做出那么具有威力的反击吧,他那拳也真是的。 双方都十分胡来。我挡下杰司达的一击,然而杰司达无视于我的反击,朝我持续攻击。 结果却是我受到的伤势比较严重,真让人想哭。 即使如此,我仍感到很快乐——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大概坏了。 然而,无法放弃登上颠峰的小鬼,就是像我这样的人吧。 杰司达将歪掉的鼻子恢复原状,而我也将卡在喉咙的血吐出,让呼吸恢复正常。那么没问题了,继续进行吧。 距离彷佛不存在,杰司达一瞬间将我纳入攻击范围,然后挥出强而有力的直拳。 我接住他的拳头,试图将他的手臂反扭到不可动弹的地步。 继续下去会被扭断——可能是察觉到这一点,杰司达利用剩下的右手挥向我的鼻子。这个老糊涂是不会感到疼痛吗?好歹给我害怕一下,这称得上是犯规了吧。 然而,我也没有退缩。我跨出一步,压住杰司达呈九十度的左手。 这时响起清脆的声响,杰司达的手掌碰触到自己的手臂。 肯定折断了!因为击溃敌人的最大武器,让我的脸上泛起一抹喜悦——然而,下一秒我因为痛苦而浑身颤抖。 视线角落看见他的膝盖击中了我的胃,随即腹部涌上一股宛如身陷地狱般的痛苦与灼热——这一记攻击让我支撑不住,吐了满地的呕吐物与鲜血,终于倒在地上。 然而,若他不是用膝盖而是拳头,一切就结束了。 身体被痛楚所占据,脑袋仍异常冷静,但身体没有被允许休息。 我看见杰司达打算用脚践踏我的身体,顿时彷佛忘了疼痛,我将手移开腹部,握住杰司达的脚。 躺在地上要避开他的攻击很困难,但因为杰司达举起单脚,所以只剩一只脚支撑身体。 这代表很容易让对方失去重心,于是我让杰司达摔倒在地。 安静下来不到一瞬间,我们因为疼痛而蹙著眉头,重新摆好架势,拉开距离对峙著。 「呼,呼……如何,差不多快到极限了吧?」 「呼,呼哈……你才是吧……笨蛋,体谅一下老人吧,居然毫不留情地折断我的手。」 胃与手臂,我跟那家伙护著各自受到重创的部位。 既然还会感到疼痛,代表没有大碍。然而,双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询问中透露出期盼,于是我们以动作作为回答。 下一回合将会是最后一回合吧。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两人都理解到这件事。 「我要上了……!」 「来吧!」 攻与守,两人摆出阴阳两极相反的动作,以此为开端,下一秒两个影子交叠在一起。 伤势几乎一样,然而,我明白自己比较占上风。 那家伙最大的武器左手遭到击溃,所能采取的行动只剩踢击或是右拳攻击! 反观虽然我的胃被打穿,但疼痛并不会限制行动。只论伤害的话,是我受到的伤害比较严重,但最后仍站著的人才是赢家,直到获胜之前,我不打算倒下。 被压缩到极限的意识,将瞬间化为永恒。 在缓慢流动的世界中,我看见了对方的攻击。对拳头绝对信任的布拉姆流决斗术,杰司达的最后一击果然是右拳! 这个攻击在我的预测范围之中,完全识破的攻击可以用「临摹木叶」反击。 我摆出迎战用的流水架势。 挥出的右拳,彷佛描绘著弧形—— 让我没有办法触及。 「(怎么可能!假动作转弯!)」 我的双手没能捕捉到杰司达的右手,他的右手直接从我的面前穿过。 这个男人不可能会错估攻击范围……所以这是假动作! 「(那么就是踢击或是回旋踢,莫非——)」 既然不是右拳,便会采取其他攻击!预测落空的我,一瞬间意识中出现了空白。 ……回过种时已经为时已晚,我看见了被譬喻为剑士之剑的布拉姆流决斗术左拳。 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无法使用左拳才对。 「(是用折断的左拳……!)」 ……啊啊,可恶,好懊悔。 在压缩后的世界中,在我失去意识之前,那家伙的左手确实击中了我的下颚。 遭到扭断的左手,以反拳击碎了我的下巴。 第八话 决斗过后 被和煦的温暖所包围,脸颊彷佛被温柔地灼烧著,于是我睁开了双眼。 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似乎是睡著了。 意识逐渐变得清晰,耳边传来木柴劈啪作响的声音。 我顺著声音转过头,看见不远处有个火堆。 摆放整齐的木柴正旺盛燃烧著。 毫无疑问的,若不是有必要,鲜少有人会在山上生火。 那么会是谁——我清楚得很——是他升起这堆火的吧。 「……我输了吧。」 「喔,你醒来啦?」 我撑起上半身,对著升起火堆的那个人喃道。 那个人似乎坐在火堆的另一端,只见杰司达正在添加柴火,露出诡异的笑容。 ……可恶。让他占尽了上风,我忍不住感到咬牙切齿。 对我来说,是竭尽全力的殊死战,但杰司达似乎还保有余力。 证据就是,他不但打倒我,还在我昏睡过去的期间,在一旁生火。 更进一步来说,我的身体感觉不到痛楚。每一拳都灌注了大量魔力,他却还有魔力治疗彼此的惨烈伤势。 投胎转世之前的二十年差距,投胎转世之后的十二年空白。 虽然我打算当成藉口——在我磨磨蹭蹭的期间,这个男人的实力似乎得到了大幅提升。 「我彻底输了……」 「是啊。因为碰到从不懈怠锻炼的我,当然是这种结果。你尚未习惯那个身体吧?虽然只有些许,但招式的威力减弱了。」 之后经过了一段沉默。 ……老实说,我真的很懊悔。懊悔到不行,甚至拳头紧握到流血也毫不在乎。 明明有磨练自己,也将魔力提升到与前世不分轩轾的水准。 结果却是这个结果。 手脚较短的孩童体型,即使知道「原理」,却无法好好运用烙印在前世身体中的招式。 杰司达最后使出的假动作——若是前世的身体,应该能够抓住在面前穿过的那只手,杰司达为了不让我得逞,只要稍微比我早一步做出勤作,我便能够做出反应。 既然一切已经结束,多说也不会改变结果。我打算接受自己的败北。 为了不留下悔恨,竭尽全力后输给对方,不然自己早就没命了,一想到自己的愚蠢,令我不禁咬紧牙关。 我无法不对登上更高境界的宿敌感到嫉妒。与病逝昀我相比,他用自己的武术延续生命。 他比我还要接近颠峰,这件事让我羡慕到无以复加。 「你啊。」 「干嘛?」 「你到底是为了对付什么而修练武术?」 台面上的世界恐怕没有人能与杰司达抗衡。台面下的世界很宽广。但要寻找能与他匹敌的人,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 既然如此,这个男人的目标究竟是要对付什么? 我突然感到在意,于是试著询问——明明早就知道答案了。 「……天晓得。我不曾想过这件事,自从你死去后,我整个人失去了干劲。因为有必要,才会磨练武艺,毕竟每天毫无间断,自然会产生这种想法。」 ——没错,根本没有理由。目标也只是模糊的两个字。 到头来,无法放弃登上颠峰的武术家,每个人都是一个样。 「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不曾想过。」 「对吧。就是这么一回事。」 果然是这样,我莫名感到好笑,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 而杰司达似乎满意我的回答,也豪迈地笑了出来。 啊啊,真懊悔。竭尽全力输给对方,却感到满足,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懊悔不已。 「下次我会赢过你,让你跟地面接吻。」 「哈,随时放马过来。直到我死前,我都会一直赢过你。」 真是个嘴巴不留情的家伙。但我绝对不会让他称心如意。在那家伙死去前,我一定让他跟我打十场就输十场。 ……嗯,好久没有这种心情了。所谓的恶友真是不错啊。 「那么,差不多该吃饭了。我有打到几只鸟。」 「你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了?哎呀,你这老头子稍微有点老人家的样子吧。」 尽管高龄仍活力充沛的杰司达,让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完全不觉得这男人会因为衰老而武功衰退。果然是一辈子都不会退休。 看著杰司达将乌肉串在削尖的木头上,我在内心感谢著宿敌的强大。 ◆ 「呼啊呼……虽然隔了很久才问,但你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模样?」 「……真的是隔了很久。等等,且听我慢慢道来。」 正当我准备咬下烤熟的鸟肉串时—— 杰司达早已满嘴塞满乌肉,发出难以辨识的声音。 不要在吃东西时说话。我说完后,也开始品尝鸟肉。 以文火烤熟的鸟肉,飘散著刺激食欲的香味。 没有使用香料与盐巴,那股香味却能让口水源源不绝,是刺激食欲的最原始香味。 加上烤得恰到好处,鸟皮表面的油脂在烘烤时吱吱作响,外皮宛如经过油炸,咬下的瞬间,有种在吃薄片点心的口感。 在如梦似幻般的口感之后,紧接而来的是饱满的肉汁。 皮与肉之间的油脂融化后的最上等高汤。酥脆口感的外皮,然后在口中扩散开来的美味,脸颊一放松下来,口水不自觉地源源涌出。 完全忘了要向杰司达解释,我专注地享受著鸟肉。 忘我咬著酥脆的外皮,结实的鸟肉纤维在口中缓缓化开。化开的肉中夹带著最上等的肉汁—— 回过神后,我已经吃完一只鸟。虽然体型不大,但对前世是老人的我来说,不是可以吃得完的量。 ……嗯,这就是所谓的正值发育期吧。许久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食欲。可以好好吃完一顿佳肴,让我沉浸在无法言喻的满足感之中。 「瞧你狼吞虎咽的,肚子有那么饿吗?」 「变成这个身体后,难免嘛。好,那我开始说喽。」 紧接在我后头吃完鸟肉的杰司达,看见我的吃相,笑了出来。 因为我吃完的速度完全不像是前世的我……而比我还要年老数百岁的杰司达,却能够轻松吃完一只鸟,也算是不简单。 回到正题,要谈谈我究竟经历了什么奇妙境遇。 「老实说,我不晓得。回过神后,便转世在这个身体里。我只能这样形容。」 「毕竟我也活得很久了,至今不曾听过这种事,硬要说的话,你是头一个。只能说很幸运吧。」 杰司达活了这么久,果然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我顿时注视著自己的手,没有长茧,没有伤痕,是孩童的稚嫩小手。 「话虽如此,真叫人羡慕啊。虽说实力退步,但可以保有过去的所学所闻,重新开始新人生。你称得上是最强的十二岁儿童吧?」 「别说了。不过我可不想输给十二岁的儿童。」 「这是当然。虽说仅有百余年,但是你用一生苦练而来的实力,要是输给十二岁的小鬼,肯定会沮丧吧。」 「但是,我也很羡慕你们精灵,可以不把百年岁月放在眼里。」 「但你现在也是精灵吧。」 「没错。」 四周已经暗了下来,围绕在火堆旁的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远方传来的野兽叫声,让人感到厌烦。 「我有门徒了。」 这片沉默之中,传来一个声音,宛如 划破了夜晚的黑暗。 这句话出乎我的意料。 「门徒?你的吗?」 「是啊。」 我会疑惑是有原因的。 以前杰司达声称「布拉姆流决斗术是我创造的,是属于我的东西」,拒绝了无数上门前来拜师的人。 是他费尽苦心研创而成,是用来登上颠峰的财产。杰司达现在却打算传授给其他人,这究竟是出自于什么样心态转变? 「你不是不收门徒吗?」 「原本是抱著这个想法。你死后,看见艾尔玛那个小姑娘拚命想要让静寂流发扬光大,让我感到有些羡慕。」 杰司达粗鲁地搔著花白的头发。 「让我思考到自己死后能留下什么。你有艾尔玛那个小姑娘,而我一无所有,让我莫名产生了一股焦躁。」 不等我回答,杰司达径自说了下去,表情透出一抹悲伤。 ——剩下什么。我因为有艾尔玛在,所以没有担心过这件事——没有登上颠峰,死后能留下什么,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 莫名察觉出他还有话没说完,于是默默等他开口。 正如我所料,杰司达继续说道: 「但是没几个看得上眼的家伙,总是会浮现你跟艾尔玛小姑娘的身影。本来觉得岂能将布拉姆流决斗术传给那种程度的家伙……但直到最近,我终于找到了继承人。我体会到时代改变了。我跟你的时代结束,轮到其他家伙们的时代。」 「……真不像你啊。不是声称一辈子都不会退休吗?」 「我当然没打算退休。只是那位继承人有点问题。」 「怎么回事?不是你亲自挑选出来的吗?有什么问题?」 「……太过强大了。」 杰司达的脸上顿时泛起喜院的笑容。 ……太过强大?竟然能让这个男人这么形容。 「你说太过强大?」 「是啊。虽然是未满十五岁的小鬼,但那位门徒拥有惊人的天分。哪像我在这个年纪时——一这么想,甚至忍不住会感到嫉妒。」 与嘴巴说的相反,杰司达显得十分开心。 我回想起看见艾尔玛的天分时,曾经也产生过相同的感觉。 明明比我活了更长的岁月,直到现在才体会到拥有弟子的喜悦。 杰司达露出一副对自己的扳子感到自豪的模样,原本一脸错愕的我也跟著笑了出来。 「那个小鬼无庸置疑会超越我,一这么想,莫名便感到高兴起来。我想是因为上了年纪的关系。然后,然后,你猜那个小鬼……是怎么样的人?」 ……不过,这似乎有点太夸张了? 宛如孩子般欣喜雀跃的杰司达,让我的笑容顿时僵住。方才令人欣慰的气氛是消失到哪去了——让我莫名感到愚蠢了起来。 继续听他说下去,也只是变成在炫耀吧,而且老人家总爱喋喋不休。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最近才学会阅读精灵的文字,有将近三十年的空白。怎么可能知道躲在黑社会的你最近收了什么样的门徒。」 「说得也是,怎么可能会知道,那我来告诉你吧!你很想听吧?」 啊啊,有够烦人。他之前不是这种男人,应该更加……是个宛如刀刃般锋利的男人。 这样简直像是没牙的小狗,宛如师父多了孙子时的模样—— ……师父多了孙子时的模样? 「她其实是我的孙女!她学会我教她的所有事情,成功学会招式时,还会开心地冲过来喊我,爷爷……真的是可爱到不行!」 孙……孙女……?这家伙刚刚说了孙女? 宿敌意想不到的痴呆德性,以及出乎预料的那句话,让我的脑海感到混乱。 跟当时的师父同个模样——他会变成这样难道是基于同个理由吗? 不,可是——可是这个男人—— 「你有结婚吗?」 「啊?现在才问这种事,我老早就结婚了。」 ……这是我第一次耳闻。原本以为他是满脑子只有武术的男人,原来有老婆跟孩子。 而且还有了孙女。 「然后啊,我的孙女啊——」 「不,等等,等等。你的话会很长吗?要是很长的话,我就敬谢不敏了。」 「什么嘛,接下来才是精采的地方……」 这就是所谓的爱孙成痴的盲目爷爷。我曾经看过师父变成这个模样,于是张手制止盹。 一旦变成「盲目爷爷」,话便会滔滔不绝。虽然自认自己不算是没有耐心的人,但话长到轻易将我仅存的自信给轻易击垮。 身为师徒关系,我只能默默听师父说完,但对象是杰司达的话,则另当别论。我绝对不会让悲剧再次上演。 「算了。那么,直接进入正题吧。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总算阻止杰司达继续说下去,我放心地吐了一口气。 然而——有事要拜托我。希望不是什么麻烦事。 「……若是我拒绝呢?」 「我会向艾尔玛小姑娘揭穿你的身分。你肯定每天都会忙到不行……根本没空闲专心修行吧……」 可恶,居然拿别人的把柄开玩笑。 我很清楚,无论如何都得答应。只能努力祈祷不是麻烦事。 「你说吧。强人所难的事情就免谈了。」 「不会强人所难啦,那么回归正题喽。」 「……麻烦长话短说。」 他想要拜托的事情肯定跟孙女脱离不了关系。 我想藉由思考事情来缓和头痛,于是开始思考著今后的打算。 因为被棘手的家伙握住了把柄……今后肯定也会丢给我不少麻烦事。 毕竟现在有学业在身,希望可以放我一马……但现在什么都说不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总之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吧。 「正如我刚刚所说的,我这个孙女是天才中的天才。迅速学会我的布拉姆流决斗术……哎,这倒是不大紧。问题是那个小鬼有点强过头了,同年龄层中没有人可以与她较量。」 ……嗯?原来如此,说到这里,我已经理解他的用意。 似乎不是我所想的麻烦事。话虽如此,还是先听这家伙说完再做结论好了。真是的,是为了孙女操心啊。 「所以,我想拜托你……偶尔就好,希望你可以跟我家的小鬼交手。虽说实力很强,但还不及我们,能够跟我家小鬼较量的小鬼,我只想得到你。」 他想要拜托我的事情,完全正如我所料。 俨然是担心孙女交不到朋友的爷爷。 ……真是的,居然变得这么圆滑。 可是,居然被他视为小鬼啊,我现在这个模样,他会那样想也是无可奈何,但还是让我感到不自在。 「若是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杰司达啊,你变得很有『爷爷』的模样呢。」 「随你怎么说。等你有了孙子,也会变成这样。好不容易投胎转世,最好不要又重复孤家寡人的寂寞人生。说到底,其实结婚也不是坏事。」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杰司达无视于感到错愕的我,径自大笑出声。 要是有了孙子,个性就会变得圆滑吗? 我是外表,而杰司达是内在。 彼此都改变了不少,我们开始闲聊著往事。 隔著名为战斗的火光,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 第九话 女儿在舞台上崭露锋芒 与杰司达交手后,经过了两个多星期的某个假日。 生性好强不服输的我,自从输给杰司达后,比以往更热衷于精研武艺。 接受严苛的训练,追求每一个锻炼的意义,日夜不懈地精进自我。 要是不需要上学,肯定会不眠不休地进行修练——然而,在这个贵重的休假,我没有去平常修行的那座山,而是来到阿尔法雷亚的街上。 「……这真是失策。」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巨大的建筑物前,陷入了窘境。 脸上露出死心的表情,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传进两旁的长耳朵中。听说适栋建筑物的顶部是采开放式,可能是因为这个关系,可以听见四面八方传来人们的喧嚣声。 这栋建筑物中,正在举办妖精之国米莱菲亚最近盛行的活动。老实说,我现在站在这里也是为了参加该活动。可是—— 「没想到会这么受欢迎……」 因为钱的问题,我只能呆站在这里。从怀中拿出只能存放钱的简单钱包。 这个钱包给小孩用显得有些无趣,我打开一看……唔,果然不够。 我查看著父母每个月会寄来一次的零用钱,无论看几递,数量仍没有增加。 难得没有修行,跑来这里一趟,这个下场未免太残酷了。从建筑物传出的欢呼声勾起了我的注意力。 「我好想亲眼瞧瞧女儿在舞台上崭露锋芒。」 脑海中浮现女儿被欢呼声所围绕的身影,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过去,不,称不上过去,是在我转世成精灵后的事情。 这个国家面临著前所未有的危机。 原因不是疾病也不是战争,是非常原始的原因——天敌的出现——现在被一律称为「塔利斯贝尔库」的「对魔法无效的巨龙」,有一天突然席卷世界。 对于原本便擅长魔法的种族——精灵来说,这种魔物的存在无疑是威胁。 村子惨遭祝融、街道受到蹂躏,完全无力阻挡。 许多被奉为英雄的人物前去讨伐,有时是魔法被反弹,有时是名剑遭折断,无数的尸体累积成山。 而艾尔玛在这时出现了。 远渡重洋回到精灵之国的艾尔玛,以魔力强化身体,甚至没有使用武器便将魔龙收拾。 于是艾尔玛被众人奉为英雄,然后—— 为了避免再次受到侵袭,艾尔玛养成了回到精灵故乡锻炼武术的习惯。 ……好,说了这么多,应该猜得出这栋建筑物是什么吧。 以圆形为基调,装饰庄严的巨大建筑物。 透空的天花板,从中可以听到欢呼声。 是的,这栋建筑物是阿尔法雷亚引以为傲的竞技场。 是为了让习武之人在此切磋琢磨所建造的建筑物。 然而,精灵的社会除了魔法以外,武术崛起的历史尚浅,这栋雄伟的建筑物也并非总是充满欢呼声。 巨大的欢呼声震动著身体,仔细一听,可以知道今天是每月一次召开武斗大会的日子。 有机会发挥苦练已久的武艺,武术家们高声吆喝,观战的观众情绪高涨,欢呼声中夹杂著骂声。 虽然国家不同,但这个熟悉的景象让人不禁莞尔。格斗技已然是一项娱乐。 ——然而,会场的气氛会激昂到这种地步,似乎称得上是异常。 倾耳聆听著行人的对话,便能得知竞技场是第一次如此锣鼓喧天。 既然如此,造成这番场面的原因是什么?答案是,喜欢欣赏格斗技的观众最想看到的格斗家……是的,艾尔玛·静寂宣布参战。 走遍世界各地的艾尔玛宣布参战,让观众沸腾不已。 活传奇、最强的武术家、苍穹娇女等,可以听见各种对艾尔玛的赞誉之词。 观众的情绪推到最高潮,因为女儿受到如此爱戴,让身为养父的我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然而,拜此之赐,整个竞技场人满为患。 明明在开赛的一小时前抵达现场,门票却早已售罄。 是的,来到现场的我——正是为了目睹女儿在舞台上崭露锋芒。 本来以为时间还算充裕,但女儿的人气似乎远远超乎我的想像,导致落得这个下场。 但要进去会场并非没有其他手段。 四周随处可以看见行迹诡异的男人在兜售入场券。 我偶然偷听到那些人为了购买入场券,三天前便在这里排队。 然后将购得的入场券以原价的数倍兜售。 他们购买入场券不是为了观战而是为了大赚一笔——兜售俗称的黄牛票,精灵的村落也有这种下流之辈,加上国家封闭,让我忍不住觉得精灵与人类没什么两样。 ……总之,我因为太过天真而错失购买入场券的机会。 就算错过这场比赛,至今我也看过无数次艾尔玛的战斗——不只如此,也交手过无数次。但我还是想亲眼目睹女儿在舞台上崭露锋芒。 比赛是采俗称的淘汰制,我早已预知了结果。虽然知道艾尔玛会得到优胜,但基于父亲的心情,还是想要亲眼目睹。 话虽如此,没有的东西强求也是枉然。 有闲功夫在这里懊悔,不如好好修行,然后尽早登上武艺颠峰,再向艾尔玛表明身分。 既然做出决定,就立刻动身吧,首先是跑步。看来今天也会很忙碌。 我鼓起精神开始做伸展运动,让身体获得放松。要达到良好的修练功效,仔细做热身运动是不可或缺的。可以减少出差错、提升锻炼品质,亦有精神上的效果,可说是好处多多。重复著屈膝半蹲后起身,反复数次这个动作后,接著是抱著手肘伸展手臂。 仔细做完热身运动后,身体感到暖和了起来。 ……好,那么走吧。为了前往附近的山上,正当我转过身时—— 「啊,是……是你这个混帐!」 突然传来一个不曾耳闻的声音,语气中透出惊讶之色。 姑且不论前世,今生我不记得做过什么会被骂混帐的事。 声音恰巧在我准备前进的方向传来。 于是我转过身准备移动,想瞧瞧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主人。 那个出声的人究竟是谁?眼前的那张脸孔——果然是没印象的人。 「抱歉,你是哪位?」 「什么……!这个小鬼胆敢瞧不起人!」 话虽如此,这个对话方式让我感到有点似曾相识。 ……想起来了,是之前跟艾尔玛他们上街时,刻意找碴的人。 一想起这件事,确实好像有这号人物。 因为这件事早被我拋诸脑外,说起来他好像的确是长这张睑。 「啊啊——找想起来了。你是那时找我碴的人。」 「你竟然忘掉了……!真足个让人火大的小鬼……!」 这个男人还是那么容易动怨啊。 不但没有反省自己的作为,又做出同样的事情,真是个没救的家伙。应该给他尝点苦头吧。 「……所以你有什么事?」 「不,没事。没什么事……但既然看见你,我可不会让你白白离开。」 男人边说边紧握拳头,发出喀喀的关节声,上次才惨败在我手下,态度却十分嚣张。 我晓得理由,他会如此嚣张是因为身后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吧……哎呀,真是个器量狭小的男人。 「哦,你要送我伴手礼吗?」 「嘴巴还真利啊……!不过……嘿嘿,无妨……到时候你就说不出话了!亚鲁吉先生,就是这家伙!之前给我难看的狂妄小鬼 !」 正如我所料,那男人回过头呼喊著某个人的名字。 包含这个丢脸的男人、总计九人的集团当中,有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毫无疑问地,这个男人也不是善类……但我早已习惯这类人,径自叹了一口气。 这个名叫亚鲁吉的男人虽然是精灵,体型却十分壮硕——让我回想起前世经常交手的家伙们。精灵大多体型纤细,感觉像这样一目了然的肉体派十分罕见。 眼前熟悉的状况与我前世正值血气方刚的景象重叠。看见小混混集团,便会找对方打架,我当时还真是年轻气盛啊,我忍不住轻笑出声。 「有……有什么好笑的!死小鬼!这个人可是正在举办的武术大会的上个月准冠军喔!」 一脸凶神恶煞的男人张开手,介绍这个名叫亚鲁吉的男人。 在小跟班的介绍下,浑身肌肉的那个男人目中无人地笑了出来。 ……然而我在感到错愕之前,先拋出了疑问。 「……准?」 男人充满自信……不知道这样形容是否贴切,得意洋洋地说出的那句话当中,夹带著怪异的字眼。 哎呀,我并不是瞧不起准冠军的意思—— 但话说的那么大声,那个字眼反而让气势减弱。 那九个男人同时僵住了……莫名有股做了坏事的感觉。 「吶,巴利。」 「啊,亚鲁吉大哥,怎……怎么了!」 亚鲁吉喊了某个人的名字,回答的是那个一脸凶种恶煞的小喽啰,看来那个小喽啰叫作巴利。 反正明天就会忘了这些事情,我一边心想一边注视著爆出青筋的亚鲁吉。 「这个小鬼的确让人火大……!喂,你们包围住他!别让他逃了。」 他想必在这群人中的地位最高,亚鲁吉一声令下,其他人立刻急忙包围住我。 果然会演变成这样,我没有感到惊讶,反而觉得这股怀念的感觉其实也不差。 「喂,死小鬼,由我来当你的对手,你可要感到光荣。」 男人们围成一圈,而他走进圆圈中央,与我对峙。总之,以一对一与对手单挑,算是值得称赞的地方。 然而,我跟男人的身高差距俨然就是大人与小孩。虽然内在是年纪差不多的人类老头,但这个男人不知道这件事。对小孩还来真的,难道不觉得丢脸吗? 话虽如此,不同于纠缠不清的前世纠葛,今生很难有这样的机会。 既然对方主动找碴,何不心存感激地接受。 男人紧握拳头,摆出架势。双臂夹紧身体,以小频率的动作隐藏首发攻击。 看来他多少有点底子,因此让我看出那是打击技的架势。 我注视著那个男人的架势,摆出易于防守的「流水」架势。 气氛丕然一变,弥漫著一股紧绷气息。 然而,这个状况没有维持多久,在寂静尚未降临之前,男人朝地面一蹬。 他的动作并非单调又没有变化,而是配合著快慢与晃动,来掩饰躯体的动作,这个做法值得称赞。 然而,先无论动作,速度太慢了。 看起来尚未习惯身体的动作,凭著意识做出的动作,远远逊于练到炉火纯青的动阼。 「好……好快!不愧是亚鲁吉大哥!」 ——然而,对于这个男人的跟班们来说,动作似乎很迅速。 唔,果然还不成气候。精灵之国是在我死后,也就是艾尔玛成为英雄后才开始盛行武术,所以历史尚浅。 亚鲁吉以尚不纯熟的脚步逐渐缩小距离,让双方进入交战圈内。 数秒过后,亚鲁吉挥出了右拳。可能尚未掌握攻击范围,这方面果然还是要靠经验。与杰司达的打击技相比,显得过于青涩。 我用手背挡住他的拳头,以画圈的方式控制住他的拳头。 力道失玄了方向,亚鲁吉顿时重心不稳,我立刻用脚扫向他的双脚,只见亚鲁吉的身体被拋向空中。 亚鲁吉露出惊讶的表情,同时我将空著的右手收回。 静寂流「劲」……似乎威力有些过猛。我在掌心凝聚仅有护身作用的魔力,然后以掌心击向他的腹部。 在没有支撑物的半空中正面受到这招攻击,亚鲁吉整个人弹飞了出去。 来不及躲开的巴利因为受到波及而倒地,亚鲁吉终于回到了地面。 「怎……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一群人中有个不知名的陌生男人大喊著。 与说出的话相反,其实内心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不愿意承认是眼前的小孩所为。 一群人之中的首领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 浑身是伤的亚鲁吉按著腹部站了起来。 是我太放水了吗?不过他还能够站起来,实在不简单。 「死小鬼……!喂,你们全部给我上!巴利你也给我起来了!」 亚鲁吉动作夸张地指示男人们,并将巴利踹醒。 真是的,发现到力量差距是好事,但没有骨气凭自己的本事打倒我吗?一开始会选择一对一单挑,原来只是出自于傲慢。 虽然并非不擅长一对多,但希望他可以展现出习武之人的尊严。 亚鲁吉以外的男人同时拿出武器,向我逼近而来。 这是多么丢人现眼的景象,这群男人似乎无法以客观角度审视自己。 「你的防守架势无法一次对付这么多人吧……?上吧!」 随著亚鲁吉的号令一下,面露各种表情的男人们朝我飞扑过来。 想必没有做过联手攻击的训练,每个人只顾著自己,明明目标只有一个,动作却相当分散。 这样一点帮助都没有,各自的动作会成为阻碍,一加一也不会等于二。而且—— 「呼唔!」 「唔啊!」 防守招式无法对付多人,真是让人不知道哪里好笑的玩笑话。 追求实际打斗的静寂流,怎么可能没想考虑到这点。 受到左右夹攻,男人们朝我挥出匕首,我握住他们的手,交叉一拉,让他们正曲撞个正著。 发出沉重的撞击声,男人们不支倒地。解决两个人了。 下一秒,身后袭来一记直踢,我身体一扭,闪开攻击后,以卷线般的动作绕至男人身后。 之后就简单了。我利用男人攻击的力道,从背后撞击他。解决三个人了。 紧接而来的是两名男人,我首先屈身避开横砍而来的攻击,看来他们真的不懂得联手攻击。 被我躲开的匕首划伤另一名男人的鼻梁,这番愚蠢的景象令我蹙起眉头,于是我用掌击击昏因为疼痛而分心的男人。 而划伤同伴的蠢蛋,我朝他用来支撑重心的脚狠狠地踩下去。他反射性想要躲开时,我朝浑身破绽的他施放一记掌击,只见他当场倒地——五个人。 好,接下来,我试著集中精神,但实在感觉不出其他人有展开攻击的意思。 我环视四周——剩下的四个人似乎不晓得如何进攻。 「喂……喂,巴利,那家伙是怎么一回事?」 这群人的首领看向一半倒下的成员,情绪暴躁地大喊。 遭到怒吼的巴利则发出不成声的声音,交互看著倒下的同伴与亚鲁吉。 ……嗯,我做得有些过火……继续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没有任何益处。我叹了一口气,解除架势,保持站姿。 可能是对我的警戒达到最高点,剩下的男人一同颤抖著肩膀。 「到了这种地步可以收手了吧 ?继续打下去也没有意义。」 我环视著剩下的人,收起架势后,同时表示自己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思。 为了彼此好,就此收手才是上上之策—— 「死小鬼,少开玩笑了……!这样你就以为赢了吗!」 姑且不论其他人,亚鲁吉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真是的,枉费我的一番好意。内心感到一阵苦涩,我只好重新摆好架式。 剩下的男人们看见此状,不禁屏住呼吸。虽说是自作自受,但跟错人也算是苦了他们。 话虽如此,目睹实力的差距后,仍敢与我交手,算是相当有勇气。 可能是还握有一丝胜算吧——总之,既然决定要交手,就不得大意。 好,让我来看看你们的杀手锏吧。我被勾起好奇心,瞪视著那群男人。 亚鲁吉往后退了一步,询问旁边的巴利。 「巴利,『结晶』还剩几个?」 「咦?……啊!是的,还剩五个!」 「这就够了……喂,你们给我过来!」 受到首领的指示,分散四处的男人们聚集到亚鲁吉身旁。 这段期间,只要我有这个意思,便可以轻松打倒他们。但更重要的是,我对他们暗藏的杀手锏很感兴趣。 作战吗?武器吗?还是其他东西——亚鲁吉指示巴利,然后巴利拿出了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袋子。 里头装著——宛如深红色血液的结晶? 将结晶分配给所有男人后,亚鲁吉转身面向我。 他彷佛将宛如深红色血块的那个东西展示给我看,并说道: 「嘿嘿……死小鬼啊,都是你的错……岂能一直被你看扁……!」 是魔法道具一类的东西吗?我提高戒备地观察著他们。 只见男人们将那个结晶——吞了下肚。一瞬间涌出庞大的凶恶魔力。 质与量都与方才截然不同,宛如幼虎一眨眼长大成巨虎的异变。 「这到底是……?」 只论魔力的话,强大到媲美在前世交手过的高手们。 但按照那群男人的个性,不可能会刻意隐瞒实力。 那么,让他们得到这股力量的——是那个诡异的结晶吧。 「呵呵,哈哈哈哈,都是你造成的,死小鬼!已经停不下来了!」 男人们进入临战态势……被那股力量击中的话,肯定会很痛吧。 彷佛重现不久前的景象,四名男人一齐扑向我。 由于魔力获得强化后,连带提升身体的性能,他们的速度变得非常之快。 看见男人们袭向自己,我切换意识,加强包覆于身上的魔力,从打架切换成战斗。 「嘿啊!」 第一个抵达的男人,果然是亚鲁吉。 他拋下其他男人,仿佛要展示自己的实力一般,挥出化为漆黑旋风的拳头。诚如所见,具有惊人的攻击力,要是被正面击中,恐怕不妙。 ——不过前提是被正面击中。 迎面而来的拳头宛如一阵呼啸的风声,被我用手挡住。我向笔直袭来的那股力量,注入一丝力量,将其化为已物。 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力量,我只需要指示方向。 身体宛如被绑著铅球的细绳所牵引,失去方向的力量让亚鲁吉失去重心。 我扫向失去重心的双脚,只见亚鲁吉的身体宛如暴走的车轮般,开始在空中旋转。 在他的身体猛烈旋转的期间,我将手放在其中最重要的部位上,也就是头部。 ——然后拍了一下。 超过数十公斤重的身体,头朝下撞向石板,发出不像是人体会发出生的声音,石板出现大片裂痕,亚鲁吉已经无法动弹。 虽然没有夺走他的性命,但暂时不会醒过来吧。 「——啊?」 其中一名部下发出惊呼声。 首领迎头撞向地面,看见眼前这幕不可思议的景象,随即理解了状况。 「啊啊啊!」 声音变成了大喊,宛如对眼前的不合理感到震慑,男人瞪大了双眼。 男人们的确拥有强大的魔力,即使是我,要是正面受到攻击,有可能会造成致命阳。 然而,并非是束手无策。 对于擅于操控力量流动的静寂流来说,敌人的强大力量,同时也是自己的武器。 对于没有实力,只有力量得到提升的这群男人来说,这是必然的结果。那个结晶可以让只有这种程度的他们,魔力得到大幅提升,的确非同小可,但决定输赢的还是要靠长年累月的锻炼。 「——好,剩下三个人吧。」 我将手从倒下的亚鲁吉身上移开,迅速站了起来。 他们的那股力量,让我不能坐视不管。 「稍微教训一下他们好了?」 我露出牙齿,露出带有攻击性的笑容。 包围著少年的男人们模样狼狈地颤抖著肩膀。 却依然没有逃走,是因为腿软,抑或是其他理由——总之,省下了我的麻烦。 片刻过后,九名男人感情融洽地躺在一起。 好,附近也开始骚动了起来,在事态变得棘手前,赶快离开吧。 在这之前—— 「好像是这个男人——是这个吧。」 我从他身上拿出一颗诡异的石头。 我不曾听说有这种吞下去便能提升魔力的石头。 我并不欣赏仰赖外力来让自己强大,然而——那股邪恶的魔力让我有些在意。 熟悉黑社会的杰司达或许会知道这个石头的事情。 我跟杰司达之前便约好要见面,到时再问他好了。 从人们的骚动声中,得知宪兵不久将会赶来,于是我立刻拔腿狂奔。 目标是阿尔巴克山。因为意料之外的热身运动拖到了时间,但现在立刻赶去还来得及修行。 我加快脚步,并对没能看见艾尔玛在战场上大放异彩,感到一丝惋惜。 第十话 白银的少女 在眼前延伸开来——是的,可以形容成延伸开的巨大——建筑物,让我看得目瞪口呆。 我利用假日前来拜访杰司达的宅邸……然而这番景象有些超乎我的预期。 虽然有提到是宅邸,但这栋超越常理范畴的巨大宅邸,让我不禁喃喃自语。 「……你的品味真低俗啊。」 「别这么说,毕竟我也曾经年轻过,难免想要奢侈一下。」 虽然不晓得低俗这个词是否可以用来形容住宅,但当下真的觉得是杰司达的品味很低俗,这也是无可奈何。 如此巨大的宅邸,想必房间数量也很可观。数量这么多,真正有在使用的房间到底有几个?我没有想要干涉其他人怎么运用金钱,但这肯定可以说是在浪费钱吧。 「哎,房子的事情不重要。你不是常说时间宝贵,快进来吧。」 杰司达面带笑容地推著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的我,毫不掩饰脸上的痴呆表情。 顿时对这个盲目爷爷感到无言,我走在通往宅邸的漫长路上,看见宅邸门前站著一名女性。 扎起来的褐色头发给人留下印象,身穿著所谓的女佣制服。 「杰司达大人、斯拉瓦大人,恭候两位的光临。我是莉妮特,缪,请多指教。」 她边说出我的名字,边捻起长裙向我行礼。 ……原来她知道我的名字吗?不知道杰司达向她透露了多少。 恶友仍是一脸痴呆的表情,于是我用视线示意。 「这家伙知道所有事情。但是,你可以放心,我有下令,即使死了也不能说出来。」 「因为是杰司达大人的命令,我有这个觉悟。老爷似乎受到您的不少照顾,肯定给您添了麻烦,容我代为向您道谢。」 「正好相反,是我照顾他。」 到底照顾我哪里了?亏他还真敢说。 「莉妮特小姐想必也很辛苦,这个男人一旦得意忘形起来,可就麻烦了。」 「您说得没错,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感谢您的费心。」 这位名叫莉妮特的女性,以人类的年龄来说,应该是二十五岁左右吧。 外表至少比艾尔玛还要年长,于是我推测即使加上前世的年龄,她的年纪应该也比我大,所以我用比较有礼貌的口吻。 虽说还是人类时,超过了百余岁,但在精灵世界我还是年轻人。将人类年龄换算过来的话……百余岁顶多是二十岁出头。 真是的,像我这样的老头,以精灵来说却还是年轻人,莫名有种想哭的感觉。 「好的,小姐已久候多时,快要忍耐不下去了。杰司达大人,请赶快前去见她吧。」 「喔喔,听到这句话真让人高兴啊。雪莉露在哪里?」 「小姐在自己的房间。拉斯巴跟妮休拉正在安抚她,但应该撑不久,请动作快。」 「总是给那些家伙添麻烦啊。那么,斯托瓦,走吧,不然我家公主可是会发脾气的。」 「不要推我,我不是说过我自己会走。」 照这个说法,看来孙女也很黏杰司达。 这位素不相识的孙女没有罪过,赶快将「爷爷」还给她吧。 我甩开杰司达烦人的手,指示杰司达走在前头。 「哦?你终于有意愿啦?」 我只是先做好了心理准备。 语毕后叹了一口气,杰司达则豪迈地笑著,率先走在前头。 ……不过,这真是砸了不少钱啊。 沿路可见闪烁著刺眼光芒的花瓶、品味低俗的画作。 他一开始说过是为了钱才开始习武,结果却将最重要的钱花在这种无谓的地方。 ……嗯,要是我有这么多钱,不知道会怎么运用。 家虽然狭小,但并不会感到不便。能吃到美味的饭菜当然很好,但我注重营养均衡,不喜欢山珍海味,除了武术以外,也没有其他兴趣。 ……唔,怎么想都想不到要如何运用。我还真是个寂寞老人。 与杰司达相较之下,自己意外地清心寡欲,让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到了这地步,你又嫌麻烦了?你可不要在我孙女面前露出这张脸喔。瞧,到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我尽量啦。」 杰司达看见我叹气,于是我心想是否要说出自己的想法——但莫名有种像是认输的感觉,所以我将话吞了回去。 不对,我只是全心投注在一个兴趣上面而已。我替自己找藉口,然后站在杰司达旁边。 ——这个瞬间,涌现一股强烈的杀气,全身的皮肤彷佛起了鸡皮疙瘩。 我对著门后方突然涌现的强烈魔力提高警戒。 「这是那位孙女的魔力吗?」 「是啊,才十五岁,很惊人吧?」 强烈的魔力中明显蕴含著怒气,以十五岁的孩童来说,这股力量显得过于强大,但若是高手历经长年岁月所练就的魔力,便显得过于粗劣。 宛如浊流般的魔力奔流,让我不禁面露难色。 原来如此,难怪杰司达会这么看重这位孙女。 无法继承以心如止水为精髓的静寂流——但对于充满破坏意志的布拉姆流决斗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侧眼瞄了一眼挂著开心笑容的杰司达,顿时传来一个破裂声。 我立刻切换意识,看向声音的方向——看见有扇门朝这里飞了过来。 ……看来是位性情暴躁的孙女。 这扇门恐怕是被房间主人轰飞了了出去,我轻轻用拳头击向门屝,将之粉碎。 真是过分的打招呼方式,我打算向身为主人的老人抱怨几句——但从原本被门屝挡住的视线中,看见了浮现在半空中的人影。 仔细一看,有一对男女像刚刚那扇门一样弹飞了出来。这两人似乎都失去了意识,恐怕是房间主人所为。我保持冷静地接住朝自己飞过来的女性。 为了确认另一个人的状况,我将女性放在地上,看向杰司达,却只有看见杰司达一人。 我移开视线,发现身穿著燕尾服的壮硕男子已经昏厥过去,整个人陷入墙壁,撞得墙面龟裂开来。 「……即使是佣人,也可以出手接住对方吧。」 「女人的话,我很乐意,但我没有兴趣抱男人。更重要的是……喂,雪莉露!爷爷回来了喔!」 很有杰司达的作风……他从以前好像就是这种个性。 从服装来看,这名男子应该是管家,于是我对管家与女佣施以治疗魔法。虽然无法马上恢复意识,但清醒过来肯定会很难受,所以我想说至少治好他们的伤。 向被素行不良的朋友拖累的佣人们致上默哀后,我随即追上率先走进房间的杰司达后头。 ……房间里的景象,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首先让人最先注意到的是,充满少女情怀的配色。 以淡粉红色与白色为基调,俨然就是年幼少女会喜欢的壁纸,以及形形色色的家具。 光是这样还称不上诡异。 ——诡异的是,里面的日用品全都遭到破坏。 被四分五裂的兔子玩偶、断裂的柱子,置于天篷上的床铺。 与其计算毁坏的物品,不如寻找安然无恙的物品还比较容易。 假若全都是这名少女所为,她无庸置疑是相当粗暴的人。 我顿时感到不安,不晓得是否能顺利跟她交朋友,同时看向在模样惨烈的房间中互拥的那对爷孙。 明明只是不经意看向今后将建立长久往来关系的那对爷孙—— ……然而,我却僵 住了。杰司达抱在怀中的那名少女,有著出乎意料的外表。 映入眼帘的那名少女,当下令我联想到白银。 那抹美丽的银色,与贵金属相比也毫不逊色。 无论是人类或是精灵,年老后头发变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然而,正在眼前摇曳生辉的那抹颜色不是白色,而是比其更为高贵的银色。 踏进房间后,对杰司达露出笑容的那名少女,将视线移向我。 「爷爷……这个人是谁……?」 那股虚无缥缈的气质,让人完全想像不到是这个惨状的始作俑者。 少女现下也给人一种娇怜脆弱的印象,拥有雪一般白的肌肤,正怯生生地询问我的来历。 然而,少女的那对眼眸也让我同样在意。比鲜血还要浓艳的殷红眼眸。我对那双眼眸有印象。 「嗯?这家伙……叫作斯拉瓦·马歇尔,是爷爷的朋友……斯拉瓦,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孙女雪莉露·布拉姆。是我的笨蛋儿子跟魔人女性所生下的——精灵混血儿。吶,雪莉露,跟对方握手示好吧。」 ——魔人,亦称为魔族,受到世人已裳秆,是宛如画作上所描绘,是凶残又无情的种族。 特徵是虚无的纯白色,以及宛如沾染上敌人鲜血的殷红眼眸。 这个种族以前不叫魔人,因为太过残的关系,才被冠上「魔」,是打从骨子里酷爱战斗的民族—— 杰司达介绍完雪莉露,让我方才的疑惑获得了解答。 魔人的特徵是殷红眼眸与宛如失去颜色的白发。少女的外表色素淡薄,流淌著神秘的银光,这正是因为拥有魔人的血统。 听完杰斯达的话,雪莉露大大地咧开嘴笑了出来。 ……果然没错。正如杰司达所言,她的确继承了魔人的血统。 那抹嗜虐的笑容足以盖过原本给人虚无飘渺的印象。 「我是……雪莉露·布拉姆……」 外表看起来跟我年纪相仿,蕴含著一抹妖艳的微笑,不像是年仅十五岁的少女所会有的表情。 我握住她伸出的手,她用不像是少女会有的力道回握住。 完全感受不到恶意,反而更令人不寒而栗。虽然不会感到疼痛——但偏离常轨的示好方式,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我是斯拉瓦·马歇尔,请多指教。」 「好温暖的手……好久没跟人握手了。」 雪莉露的笑容透出一抹稚气。与方才的表情截然不同,是属于少女的笑容。 然而,那股力道与惹人怜爱的笑容显得格格不入,没有锻炼过的小孩要是跟她握手,手恐怕会被握碎。 「……我好想跟斯拉瓦玩喔……感觉你不会被我玩坏……」 「喔喔,你可以使出全力跟他玩喔,斯拉瓦也无所谓吧?」 自己的孙女说出这种可怕的话,杰司达却完全不以为意。 ……差点都要忘了这个男人是黑暗武术界的首领。 黑社会的世界就是这点让人诟病。 「你不需要客气,我这身功夫不是练假的。」 但内心想跟杰司达所认可的天才交手,也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压根不觉得自己会输,但我不讨厌在有才能的人身上挖掘出可塑性。 而且,我很庆幸身旁有著像杰司达这样的男人—— 「呵呵,啊哈哈……!斯拉瓦,请多指教……」 苦练而来的功夫,要是没有实力旗鼓相当的对手可以切磋,是很寂寞的一件事。 雪莉露的那股魔力,在同年龄层中不可能找到足以较量的对象。 但不巧的是,我不打算假装输给她,也不想表现得势均力敌——所以不如成为她所追求的目标吧。 雪莉露的脸上露出惹人怜爱的笑容,双眸闪闪发亮地看著我。 真是的,臭老头,竟然介绍了这么有趣的人给我认识。 看著眼前不知道会长得多高多壮的幼苗,我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我先过去……你要赶快过来喔……?」 没有说出目的地,雪莉露蹦蹦跳跳地离开房间。 由于我是第一次造访这栋宅邸,当然不晓得要去哪里——但只要问问这个痴呆老人就知道了,所以倒也无妨……然而,有一件事我非说不可。 「杰司达,你要好好管教她……只会宠溺是无法成大器的。这房间是怎么回事?她乱发脾气时一定要好好训诫一番。」 虽然不晓得雪莉露有什么样的身世,但房间的惨状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不小心变得像在说教,但我实在不说不行。 我不断教训著杰司达,不久后莉妮特出面制止,才终于结束—— 第十一话 天才 杰司达带我来到宅邸的中庭,雪莉露正在这里等候著我。 中庭这个词会让人联想到花团锦簇的庭院——但不知道是宅邸主人的兴趣,抑或是——为了从事激烈的运动,以华丽到不行的杰司达宅邸来说,这里显得非常不显眼。 然而,地面十分平整,宽广的面积很适合用来运动。原来如此,是相当适合战斗的地方。在蓝天白云下,雪白的少女站在庭院中央,毫不掩饰身上的杀气,这副景象俨然可以用煞风景来形容。 「……好慢。」 不久前的天真无邪不知消失到哪去了。实力有到某个程度的人,感受到这股杀气,也会忍不住退缩。 因为爷爷晚归便大发脾气的少女,与爷爷一样没耐心。 「让你久等了吗?但你应该要先告诉我要去哪里吧。」 话虽如此,充其量只是十五岁的少女。就算再有实力,还是比不过自己的爷爷。 既然如此,长久以来与杰司达互相较量的我,岂会因为这种程度便感到胆怯。 我不以为意地说道,雪莉露看著我,充满怒气的眼眸,变回原本佣懒的眼神。 「这样啊……那就算了……对不起。」 看见她一瞬间敛起杀气,顿时感到有些错愕。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但这有点太夸张了。 真是的,杰司达是怎么教育她的,我对她的将来感到不安。 「……吶。」 「嗯?怎么了?」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发现雪莉露的殷红眼眸注视著我。 带著疑惑的那张表情,透出一抹好奇。 「斯拉瓦很强吗……?」 好,应该如何回答才好? 虽然自认自己的实力已有某个水准,但尚未达到现在的我所追求的境界。 ……更重要的是,我才刚输给杰司达。 正当我犹豫著要如何回答,杰司达走到我的身旁。 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我用诧异的眼神看著杰司达,杰司达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很强喔。雪莉露,所以你要使出全力打败他。」 意想不到的行动让我不禁睁大了双眼。 我好像有点太耿耿于怀了。 这个不服输的个性,也让我感到困扰。就我所知的范围,这个史上第二强的男人,既然都认可了我,就不应该继续意志消沉下去。 「是啊,我很强。所以你不需要客气。」 我走向雪莉露,保持著距离摆出架势。 交替看著我跟杰司达的雪莉露,突然浮现痛快的笑意。 「……这样啊,好期待。」 雪莉露咧开嘴,嘴角弯成新月的形状。 不愧是魔人,对鲜血的味道很敏感。 杀意——宛如孩童践踏地上的昆虫,雪莉露散发著没有一丝污秽的邪气,露出不像是孩童的攻击性笑容,并摆出架势。 ——全身呈现无力,将身体化为鞭子,摇晃著必杀的左拳,刻意展现出杰司达亲自传授的「布拉姆流」决斗术。 杰司达花了一辈子所创造出的武术,没想到可以看见本人以外的人摆出这个架势,不枉费这个第二人生。 然而——那个架势实在不像是年仅十五岁的少女摆出的。 黑暗的魔力宛如浊流般急速回转,架势的完成度——虽远远不及杰司达,尚不成气候——但比其他武术的最高境界还要高。 长年以来与杰司达交手的我,十分清楚她的架势还太过粗糙。即使如此—— 「(真是让人畏惧的天赋。)」 平凡的武术家恐怕无法打倒这名少女吧,这份天赋太过惊人了。 「来吧。」 没想到杰司达找到了这么有趣的少女。要是自己的孙女也是这样,我肯定也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我要上了。」 然而,还不到家。若是前世的我,肯定会嫉妒她这份足以创造新时代的天赋吧。然而,我现在也是创造新时代的武术家之一。 早一步达到武艺颠峰的人是我。 做完宣言的同时——瘦弱的雪莉露使用杰司达传授的刚拳,精准地朝我的脸颊袭来。 我大幅度弯下身体,闪躲她的拳头。 她因此挥出了空拳。这是布拉姆流决斗术的第一击,许多人因为这一拳而命丧黄泉。杰司达所传授的必杀招式的其中一招被躲开,让雪莉露的表情夹带著一丝惊愕。 然而,这也只是一瞬间。布拉姆流决斗术的第一击确实十分强大,但厉害的不是只有第一击。 如同剑士在第一回合的全力一击其实只是假动作,随之衍生出第二击、第三击,变化多端正是布拉姆流决斗术的精髓。 这个姑娘的拳头大概也不例外,纤细的白皙皮肤宛如鞭子一般。 全力的一击宛如昙花一现,这是多少拳术家所梦寐以求的招式——稀松平常地笑著挥出的拳头,让人不愿意承认是少女所为。 ……然而这种程度对我不管用。 回击的速度确实很快,在少女身上看得到武术家所追求的假动作。 然而,我利用更胜一筹的假动作,预测出接下来的发展。 「——咦?」 将原本弯下的身体压得更低,右手肘几乎要贴到地面。 因为挥出的拳头与其冲力,让雪莉露的身体持续向前倾。 脚边要是有障碍物,会被绊倒也是必然。 雪莉露因为自己的冲力,整个人向前倒去。 身体失去了自由,银白色的发丝摇曳著。 但身为杰司达的门徒,她以压倒性的平衡感重新站好,挥出左拳。 「——太天真了。」 虽然一时大意,但在摇晃中迅速集中起意识,甚至施以反击,一连串的动作可说是精采绝伦。 然而她的身体尚未完全取回平衡。 以失去重心的姿势硬是挥出的拳头,对静寂流的人来说,是不可放过的好机会。 雪莉露以右手平衡重心,改用左拳攻击,于是我握住了她的左拳。因为弯下身体的关系,无法使用大绝招,但足以改变力道的方向。 即使凝聚著魔力,但毕竟是没有加诸体重的少女拳头,以失去重心的姿势挥出的拳头,只是个平凡的拳头。 挥出的那一拳没有注入魂魄,雪莉露将体重逐渐加诸于半吊子的拳头上,却被找轻轻地一拉。 如果这是杰司达的拳头,在出拳的那一刻早已将体重加诸于其上,尚不成气候的雪莉露似乎还办不到。 结果突然加诸重量的拳头,比雪莉露本人预期得还要沉重,反而拖累了自己。 原本就重心不稳的姿势,无法阻止身体倾倒,于是雪莉露一头栽在草地上。 「——唔!」 吃惊的仍然是雪莉露。 使出反击的我当然不在话下,包括全程观看比赛过程的杰司达,都早已料到这个结田不。 因此,搞不清楚状况的只有雪莉露一人。 雪白肌肤上的鼻子流出液体,捣住鼻子的手指沾染上血红色,鲜血滴落在地面。 「啊啊,雪莉露,你刚刚……输给他了喔。」 看样子杰司达不光只会宠溺孙女。 还搞不清尺状况的雪莉露,看著鼻子流出的鲜血,然后看向杰司达。 「骗人,我没有输……我还站著。」 「是他让你还能站著,真丢脸。这家伙要是认真起来,可以把你的头颅踩碎喔。真丢脸,真丢脸,居然看不出来吗?」 毫无表 情的雪莉露,脸上明显浮现怒色。 ……现在的表情比起那个笑容,更有孩子的味道。 雪莉露给人不食人间烟火的印象,终于从她身上浮现真正的愤怒。 ——一阵风吹拂而过。那阵暖风带著湿气,让人感到不快。 虽说是在屋外,但中庭被高大围墙所围绕,那阵风显得过于强烈。 从雪莉露的身上涌出庞大的魔力,杰司达故意讲那些话激怒她,都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老头子,你的兴趣很糟糕。」 「哈哈哈!可是啊,很厉害吧!吶?很厉害吧?」 老头子给我闭嘴。我朝他大吼一声,视线仍没有从雪莉露身上移开。 ……是方才所无法比拟的狂暴魔力。 不可思议的是,即使陷入盛怒之中,魔力仍没有一丝淤塞。 若是将先前的魔力形容成浊流,现在是魔力犹如规律地狂泄而下的瀑布。 是那股纯粹的怒火弥补了内心的紊乱吗?据说魔人会因为精神上的激昂而提升魔力,没想到居然如此惊人。 「——稍微玩得过火也不会坏掉吧。不要紧,不要紧。」 即使愤怒仍面带笑容,简直是疯狂。 仿佛让人忘了原本的文静印象,雪莉露天真无邪地表现兴奋之情。 这就是魔人遭世人忌讳的原因。 被投以如此纯粹的杀意,任谁都会心生怯意吧。 然而,这仅限于普通的人类……我可是武术家,杰司达竟然介绍了这么有趣的一号人物给我。 方才的一击宛如只是开胃菜,她挥出的拳头凝聚著明确的杀意与庞大的魔力。 与杰司达相比,虽然还不到家,但若是在台面上的世界,这股魔力无人可以比拟。 因为愤怒而更具威力的拳头朝我而来。 速度与威力都远远高于之前。即使是我,被正面击中,恐怕会失去意识。然而,动作反而变得相当单调。 兼具蛇行般的复杂动作才是所谓的布拉姆流决斗术。这样只是只会一味使出拳技的人偶。 我将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一一接下,化为无物。 雪莉露的每一个攻击都被我化解,原本看似不悦的脸上,渐渐泛起了笑意。 「啊哈哈哈哈!好厉害,为什么打不坏?吶,为什么?」 发自内心感到愉悦,然而每一击都充满杀意,不禁令人感到战栗。 ……这样太过分了。这股疯狂不应该是这种年纪的少女所该有的。 结束之后,我一定要向杰司达抱怨几句。 ——那么,要尽可能稳妥地结束这场对决。 跳过加速过程、在无力状态下所挥出的拳头被我挥开后,我用稍微放水的「劲」击向她。 强力的魔法在毫无防备的腹部炸裂,将雪莉露的身体给弹飞了出去。 虽说不足以让她受伤,但那一击压迫到内脏。 雪莉露应该会感受到忍不住想在地上打滚的疼痛——但她仍毫不在意地朝地面蹬了下去。 拉开的距离一瞬间极速缩小,雪莉露终于挥动拳头。 ——来得正好,让我大开眼界吧。 我让右手肩膀到手指完全放松下来,宛如断线一股,从原本的架势中垂下来拳头。 因为身体娇小,两人的攻击范围差不多,此时重叠在一块。 将我纳入攻击范围的同时,雪莉露的左手消失在空中。 观察力不错。在这种速度之下的冲突中,找出攻击时机,代表她拥有「见」。 然而,雪莉露消失在空中的拳头,并没有捕捉到我。 响起——气球破裂的清脆声响。 当雪莉露消失在空中的拳头再次出现的同时——只见她缓缓倒在草地上。 我维持著挥出拳头的姿势,赢得了胜利。 为何雪莉露的拳头没有捕捉到我? ——原因很简单。 「斯拉瓦,你这家伙……刚刚的拳技是……!」 我的拳头比雪莉露的拳头早一步打中了她的下颚。 从零瞬间加速到最高速,这招反击技原本是被我用来对付被动敌人的反击技,或是无法对付光速之拳。 「那不是我的透拳吗……!」 ——没错,是布拉姆流决斗术的基本奥义。在无力状态下,从无创造出极限。 本来是利用全身的弹力,进行最快速的拳技攻击「透拳」,被我改编成自我流的「斯拉瓦流」拳技。 「因为只有使用手臂的弹力,威力、速度都比你逊色。但这是可以用两手攻击的自我流拳技——我想想,取名为『夜蛇』好了。」 隐没于夜色之中,击出宛如蛇行般的攻击。 这是我模仿佰敌的拳法,以静急流将之升华后的「钢铁」之拳。 速度难免会遂于杰司达,但以理论编写出更具效率的这个招式,对付区区的小女孩,靠后发致人也能获胜。 对于污蠛静寂流只是防守技的那些愚蠢的人,这招足以让他们瞠目结舌。 我用两手抱起倒卧在地上的雪莉露。 只凭手臂的弹力,威力不及「透拳」,但能靠冲击让对手昏厥,亦可当作一击必杀的招式。 「真是了不起,受到反击却能够毫发无伤。」 昏过去的雪莉露,有著与年龄相符的少女睡相,我抱著她走向杰司达。 以所谓的公主抱姿势,将孙女还给杰司达,只见杰司达浑身颤抖了起来。 果然做得太过火了?然而不夺走她的意识,她肯定会一直攻击下去。 应该要用什么藉口才好。 在我陷入思索时,温柔地抱著雪莉露的杰司达顿时勃然大怒。 「你这混帐!居然抄袭我费尽苦心所创造出来的招式!这个笨蛋!蠢货!」 ……什么?这个男人刚刚说了什么? 哎呀,什么嘛,原来孙女的事情无所谓吗? 按照当时的状况,不让她停下来是无法阻止她的,看来杰司达也理解到这件事。 ……可是,这话我可不能听过就算了。 「哈!这种程度我只要看过就能学会了!那么宝贵的话,不如锁在珠宝箱算了!」 「啊!明明只是半吊子的抄袭,臭小鬼少给我得意忘形!既然雪莉露昏过去了,我们可以当场做个了断!」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样人声吵闹。 招式没有所有权,这个老人是在抱怨个什么劲。 在彼此互不相让的僵持状况下,这场久违数十年的口角一直持续到雪莉露清醒过来,杰司达才终于变回爱孙成痴的爷爷。 第十二话 名为雪莉露的少女 「……所以,这么什么状况?」 因为头脑来不及理解状况,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以「夜蛇」打败雪莉露后,我跟杰司达为了究竟是抄袭还是参考这件事争执不休,一直到雪莉露清醒—— 嗯,整个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现在我——不,是我们正坐在杰司达宅邸的餐厅。对决过后,我们三个人再次走在漫长的走廊,来到这里用餐。 各式各样独具匠心的工艺品,充满著精灵所追求的美感,让我不禁心想这个豪放不羁的老头子果然是精灵。 不过,这里也相当宽广。盖得这么大,到底是想要招待谁啊。 我忍不住觉得浪费,但也不好插手管别人如何运用赚来的钱,我在内心做出这个结论。而且—— 「呜呜呜……雪莉露,快离开那种家伙,到爷爷的身旁吧?」 「不……我不想要离开斯拉瓦……」 无论我怎么转移心思,还是无法摆脱这个状况。 雪莉露紧紧地抱著我,而一旁咬牙切齿的杰司达,露出彷佛会流出血泪般的凄惨表情看著我。这个状况是怎么回事…… 「斯拉瓦啊啊啊……!你也很困扰吧?所以雪莉露你赶快离开斯拉瓦——」 「不要。就算斯拉瓦不愿意,我也不会放开他……」 雪莉露对杰司达吐出舌头,用脸颊磨蹭著我,力道重到彷佛会被磨出洞来。 挽著我的手渐渐用力了起来,俨然变成可以将巨熊绞杀的老虎钳。 ……不禁庆幸我有好好锻炼自己。现在的状况彷佛是一出拙劣的喜剧,如果我是一介平凡少年,恐怕早已酿成惨剧。 哎,孙女被夺走的杰司达露出杀人犯般的恐怖表情。 继续这样下去,杰司达一旦情绪爆发,事情恐怕会演变得很麻烦。 我个人是尽可能想避免惹上麻烦—— 「呵呵,果然斯拉瓦不会坏掉……好温暖……」 少女宛如黏人的猫般缠著我,实在不忍心赶走她……但以力道来说,似乎比起猫更像狮子。 彷佛会被绞杀般的力量,但感觉不出雪莉露对我有恶意。如果是下意识的行为,那她会渴望著与人接触也是必然。 「杰司达啊,你要多陪陪孙女。」 「我每次都有陪她啊……你还有脸说这种话……!」 ……没救了,完全没听懂我的意思,杰司达激动到血气直冲脑门。 「瞧,雪莉露,你爷爷很寂寞喔,过去陪他一下吧?」 「……不要……可是,如果斯拉瓦不愿意,我可以考虑……斯拉瓦讨厌我吗……?」 虽然不讨厌,但老实说有些困扰。 不,她黏著我并不会造成困扰……但这样下去杰司达那边肯定会出事。 然而,我无法将这些话说出口。雪莉露好不容易才恢复与年龄相符——符合外表所该有的——行为举止。像方才那样被疯狂所占据,肯定是有什么理由。所以我想让填平她内心的空虚。 「不,并不讨厌……」 「……那么,我要待在洁里。」 所以我更无法将她从身旁推开。 ……女性与小孩的眼泪最让人无法招架,可以打败这招合并技的人,恐怕不多吧。 我抚摸著脸颊泛红的雪莉露的头,只见她开心地眯起双眼。真的宛如猫一般。 「我喜欢斯拉瓦。」 雪莉露似乎喜欢被摸头,她一脸享受地磨蹭著我的脖子。可能是因为放松下来的关系,感觉不到力道。 莫名想起了艾尔玛。那孩子也只要开始撒娇,便会像雪莉露这样黏著我不放。久违的温暖体温,老实说感觉并不坏。 「……喔,雪莉露,我也喜欢你。」 这也难怪杰司达会这么宠溺孙女,我不禁觉得雪莉露很可爱,不小心脱口而出。 「呼唔唔啊……斯拉瓦,你这个家伙……」 ……见到此状的杰司达恶狠狠地咬著牙。我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这是所谓的「顾此失彼」吗?师父过去说过许多不常听到的用语,但大部分都很贴切。 如果是年轻时的我,或许会二话不说将雪莉露推开,但师父教会我的不只是武术。 顿时回想起往事,我抚摸著雪莉露的下颚与头,像在逗著黏人的小猫。 雪莉露似乎很喜欢我的抚摸,只见她轻轻地吐出温热的气息。 「喂,斯拉瓦……到中庭去吧?我实在忍无可忍了……」 「失礼了,餐点已经准备——现在这个状况是怎么回事?」 达到极限的杰司达,找我一决胜负,这时莉妮特推著摆放著餐点的推车走了进来。只凭杰司达的那句话,很难理解眼前现在的状况吧。 可是,真是意想不到的救兵。既然餐点送上来了,这个痴呆老头也会多少收敛一下吧。 「莉妮特,干得好!来,雪莉露,饭菜来了喔。你那样抱著那家伙哪能吃东西?所以快放开他。」 抱著人是无法吃东西的。因为莉妮特的出现,让杰司达的表情一扫阴霾,终于可以让孙女离开来历不明的外人。 看到他表情的变化,我忍不住替他感到丢脸,我不想看见被孙女要得团团转的这家伙。 ——然而,杰司达……不,是我跟杰司达的想法都太天真了。 「斯拉瓦会喂我吃,所以没关系……」 雪莉露双颊泛红,若无其事地说道。 杰司达顿时表情僵住——连我也跟杰司达做出相同的反应。 虽说实际年龄是我比较年长,但身体年龄来说,我比雪莉露小三岁。这个年纪就有这番攻势,倘若身处在不同的环境,肯定会练就出过人的手腕。雪莉露真是可怕的孩子! 「……不行吗?」 可能从我的表情中察觉出我不愿意,雪莉露的表情沉了下来。 少女虚无飘渺的笑容不久前还透出一抹羞涩,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 至于杰司达……这次以「你这个混帐竟然让雪莉露伤心」来给予我强烈谴责。 ……你到底想怎样啊,然后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然而,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之下,我实在无法拒绝。 「不,哎……无妨……」 回答完的同时,我彷佛看见雪莉露的脸上绽放出花朵。 ……为什么她会变得这么黏我。不,我应该懂,因为我恐怕是她第一个交到的同年龄层的朋友。 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能够接触雪莉露的人除了杰司达,就只有我了。 既然如此,让她稍微撒娇一下也无妨吧。 再次化身为厉鬼的杰司达……就别管了,这家伙已经没救了。 各式各样散发著阵阵香气的菜肴逐渐送上桌来。 时而感到难为情,时而在意视线——这场让我如坐针毡的晚餐会,以缓慢的速度进行著。 ◆ 「睡著了吗?」 雪莉露躺在我腿上睡著,我抚摸著她的头喃道。 嬉闹过后,吃完饭,然后睡觉。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以为她是个阴沉的少女——这样一看,只是单纯的小孩子。 我拾起一缕美丽的银色发丝,是相当罕见的颜色。 精灵与魔人的混血儿才拥有的一头银发,美丽得彷佛是被称为最美丽金属的秘银。 「瞧她黏你黏成这样……很可爱吧?」 「……是啊。」 雪莉露静静地发出呼吸声,杰司达坐在雪莉露旁边的座位,用温柔的眼神注视著她。看来这家伙也冷静下来了。孙女真是可 怕的存在。 杰司达露出不曾见过的温柔笑容,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真不想承认自己输给这个看似随处可见的「温柔爷爷」。 「雪莉露她啊,这是第一次跟同年龄层的小鬼一起玩耍,虽然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但可以拜托你不要跟她计较吗?」 「我没放在心上,这孩子只是不擅于控制力道而已。虽然有些累,但仅止如此而已。」 少女静静发出呼吸声,脸上泛著笑意。 没有疯狂,也没有瞄准猎物般的嗜虐表情——而是与年龄相符的少女睡相。 强大的魔力有时会造成人格扭曲。 拥有强大的力量,相对要面对许多问题。 如果没有那份力量,这孩子肯定只是个平凡的可爱少女。 「……我说过这家伙是精灵与魔人的混血儿吧?」 杰司达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涩,压低音量说道。我仅用点头回应。 「那个笨蛋儿子……娶了老婆不打紧,老婆生产时,坚持要生下这孩子,结果难产死了……要是放弃雪莉露,老婆似乎就能保住性命,但她本人好像坚持要生下这孩子,结果最后就像产婆事前说的那样。尽管如此,我儿子很爱这个孩子,原本我以为他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小鬼,失去了老婆,他却还能独自养大这个孩子,过去的他真的很了不起。」 「……过去的他,这代表——」 「喔,我儿子也走了。在这孩子五岁时,他到山上采树果,结果不慎失足,从悬崖——雪莉露啊,出生没多久就失去了父母。」 杰司达将端上桌的茶杯移到嘴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脸上透出一抹悲伤——连认识将近六十年的我,也是第一次看见那个表情。 「所以,因为父母早逝的缘故,这孩子从五岁就变得孤家寡人……然后,媳妇的父母亲跑来希望我收养这孩子——那些家伙把话讲得很难听,把雪莉露形容成禁忌之子。媳妇的家庭好像一开始就反对让自己女儿跟我儿子结婚,连这件事都被拿来借题发挥——我也一时之间沉不住气,把他们痛揍了一顿……哎,这倒是无所谓。」 杰司达温柔地眯起眼睛,将自己的手放在雪莉露的手上。 这个男人过去宛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名剑,凡是碰触者,必会受伤,现在却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杰司达疼惜地看著雪莉露一会儿,接著用强而有力的视线看向我。 他那副表情,是我也不曾看过的样子。 「雪莉露就拜托你了。我迟早会比你早一步离开人世,到那个时候,拜托你不要让这孩子孤零零一人……」 ——我将静寂流托付给艾尔玛的时候,也是露出这种表情吧。 是殷切拜托其他人在自己死后照顾宝贵孙女时,男人所会露出的表情。 ……今天净是惊人的发现。本来以为自己熟知这位孽缘老友的一切,却在一日之间看见了他不为人知的两个表情。果然一旦有了儿孙,人便会改变吗?没想到杰司达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包在我身上,这孩子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不过这不是因为受到杰司达的拜托,而是我自己决定要守护这孩子的将来。 「用不著你说,既然已经插手,我便不会中途收手。」 「斯拉瓦……!」 杰司达虚弱地扬起碍事的胡须,我朝他看了一眼,露出浅笑。 连第二人生也无法斩断与布拉姆家的纠葛,真不愧是孽缘。 「你赶快收起那副丢人的模样,要是被雪莉露看见,身为爷爷的你可就尊严尽失了。」 「……啊,是啊。趁我还能两脚站在地上,要好好维持帅气的爷爷形象。」 他挑起垂下的眉毛露出笑容,脸上泛起皱纹。 还是这张露出窃笑的嘴脸最适合他。 「斯拉瓦,谢谢你。」 我度过空白的二十年,加上今生十二年,总共为三十年,对精灵来说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这个世界究竟改变了多少,原本以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的老友,似乎只要十五年就能将他改变。 让宛如金刚石般顽固的老人改变的伟大少女——我看著躺在我腿上静静发出呼吸声的少女,不禁扬起嘴角。 ……孙女啊,要是有幸的话,我也想要有个孙女。 但我应该不会变成那家伙跟师父那样。哎……应该吧。连友人的孙女都如此可爱,要是自己有了孙女,不晓得会多么可爱。某种意义上,或许比至今交手过的人还要来得棘手。 看见这孩子放心地睡在自己身旁,不禁也感到一阵睡意。话说回来,时间快到午夜了。毕竟我的身体还是孩童,在本能的驱使下,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不行不行,现在闭上眼睛的话,肯定会睡著。这么一来,就赶不上明天的课。 感受到危机感的我,思考著要如何驱除睡意。这种时候,活动一下筋骨是最好的,但势必会吵醒躺在腿上睡得正香的少女,现在的我做不出这么恶劣的行为。 ……既然如此,也就没办法了。虽然不愿意,但只能找杰司达聊天打发时间。幸好雪莉露已经熟睡,这点音量不会吵醒她。 可是有什么话题好聊吗?聊到战斗相关的事情,感觉会控制不住音量……正当我思考到这件事时,顿时想起有事想问他。 「对了,杰司达,我在街上捡到这个东西,你有印象吗?」 我小心不吵醒雪莉露,从外套口袋中取出一颗尖尖的石头,扔给了杰司达。 杰司达顺利接住那个结晶。结晶呈现诡异的深红色,宛如血液的颜色。 「啊?……这不是『暗色结晶』吗?我还以为你跟这东西扯不上关系。这东西怎么了?」 从他的反应来看,似乎比我还要了解这个石头。 「这叫作睛色结晶吗?就我走在路卜被一群小混混缠上,结果反被我收拾。当时那群小混混用了这个东西,那一瞬间——」 「魔力顿时激增,并散发出不祥的气息吧?哎呀,我清楚得很,最近开始流行起来——算是一种兴奋剂。」 「……兴奋剂?」 听到这个陌生的字眼,我不禁反问。只见杰司达的嘴角泛起皱纹,摆出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 我感到不悦,但为了让他说下去,于是选择不开口。 「你连这都不知道吗?要怎么解释才好……简单来说,可以增加魔力,但会招致毁灭的一种药物。黑社会很流行,让我伤透脑筋。」 杰司达将结晶丢还给我,如同他的话一般,露出困扰的表情。 「嗯?意思就是只要服用就能够提升魔力——吧?」 「不要忘了招致毁灭的部分……不,这东西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坏处,但会摧残心灵。你也有看到吧?吞下那个东西,魔力会大幅提升,再怎样温厚的人,也会变成满脑子都是暴力。」 我看著丢回来的结晶,重复杰司达的话。 只要服用就能够提升魔力,但是个性会变得凶暴起来。 ……因为是那群心术不正的男人使用的东西,我猜得出大概,但果然不是好东西。 「竟然想要轻松增强实力,没想到会流行这种愚蠢的东西。不是凭自己的努力所得到的力量,有什么意义可言。」 真是无聊的东西,假如借来的力量有意义的话,我还真想愿闻其详。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唉,就是这么一回事。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废物结晶。虽然只是传闻,但似乎也有招来灾厄的效果,只是不用太过信以为真。」 「嗯……原来 如此,我明白了,谢谢你。」 我将结晶向上一弹,在半空中握住,然后用两只手指捏住结晶。竟然会流行这种东西,真是叫人感叹。话虽如此,带在身边测试看看会碰到什么样的灾厄,也别有一番乐趣。 我准备将手上的结晶放进怀里。然而,可能因为动作缓慢的关系,突然有人制止了我的动作。在这个距离能够办到这种事的——只有雪莉露。定睛一看,雪莉露已经清醒,并握住我的手。 「……嗯?雪莉露,怎么了?」 雪莉露用惺忪的睡眼注视著结晶,为了叫醒她,我用平稳的语气问道。 只见雪莉露离开我的膝盖,站了起来,并看向我。 「……不晓得。可是,那颗石头散发著一股怀念的气息。」 「怀念?」 意想不到的话语,让我忍不住反问。 雪莉露不经意说出这句话,杰司达听到后,用手抵著下颚。 「话说回来,魔人之国——哈尔帝库好像盛产这种结晶。雪莉露是在米莱菲亚出生长大,但或许雪莉露的母亲身上带著同样的东西。」 我一边附和著杰司达的话,一边观察注视著结晶的雪莉露。要拿拿看吗?我这么问道,但雪莉露似乎没这个意思。 结果雪莉露很快地就失去兴趣,又再次窝在我膝头睡著了。 ——盛产于魔人之国吗?这么一说,那群男人吞下结晶后,散发出魔人那股令人厌恶的气息。 又多了一个我在世时不存在的东西。我对这个变迁迅速的世界感到佩服又惊愕。即使不愿意,这个世界仍会持续变化下去。短短三十年就出现这么多的变化,那精灵活在世上的期间,不知道目睹了多少大大小小的变化吧。 我罕见地陷入感伤,但立刻收起这个想法。 ——好,差不多该回去了。到头来,我还是都有乖乖地去上课。为了明天也能准时去上课,必须立刻赶回去。然而—— 「——糟糕了。」 「啊?怎么了?」 发现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我不禁蹙起眉头。杰司达朝我探头过来,难得露出担心的表情。 在突然笼罩而下的紧张气氛中,我一脸沉痛地开口说道。 「雪莉露又在我腿上睡著了……」 「……你这家伙,是在向我炫耀吗?」 雪莉露好不容易中途清醒过来,结果这下我又无法动弹了。 顺便还让杰司达再次燃起妒火,我只能默默放弃明天去上课。 第十三话 四人齐聚一堂 「好,那么今天课就上到这边。各位,辛苦了。」 传来轻柔的拍手声,班导芬蕾阖上手边的课本。 紧接在班导芬蕾的声音后头,响起了低沉的钟声。是宣告下课的钟声。 ……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结束学生本分的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上课内容不难,但因为内心抱有排斥意识,所以还是会感到疲累。 比起修行一整天,上课半天反而比较疲累,从这一点来看,我跟前世一样,比起动脑,还是比较喜欢活动筋骨。 「呼哈!今天也好累。不过这星期总算结束了!」 身后的席德用力地伸了一个懒腰,语气明显很高兴。 ……上课时这家伙似乎在睡觉,结果还是会累吗? 话虽如此,这种地方仍让人感到可爱,这是归功于席德的人品吧。 不久前安静的教室,顿时恢复了活力。 有人伸懒腰,有人收拾书包,有人站起来准备离开,每个学生各自做著自己的事。 我也属于平常总是速速收拾完东西离开的人,但今天有事必须留在教室。 「结束了!斯拉瓦同学,辛苦了。」 「喔,瑟莉亚,辛苦了。」 我用比平常还要缓慢的动作收拾著东西,只见瑟莉亚拿起书包,从座位走了过来。 是的,今天对学生来说,是宝贵的假日前夕。因为许久没有三个人出游,我们为了讨论明天的预定而特地留下来。 这所学院的宿舍采男女分宿制,基本上不允许异性进入宿舍,所以走出学校后,没有可以让我们坐下来好好讨论事情的地方。因此,才会决定借用教室。 仔细一看,除了我们,教室内仍随处可见留下来聊天的学生。 「喔,瑟莉亚,你莱啦。应该说,不要忘了我啊!」 「啊哈哈,席德同学也辛苦了!」 因为没被叫到名字,席德大声抗议,但他的声音并没有在生气。 瑟莉亚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我感觉到我们之间存在著信赖关系,不禁笑了出来。 「话说回来,明天有什么打算?还是要上街吗?」 「果然只想得到上街吧。斯拉瓦同学有想去的地方吗?」 ……对了,要决定明天的行程。 唔,就算问我,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立刻联想到的是山上或是河川……都是用于修行的险峻场所。 「我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果然还是上街好了?可以到街上后,再考虑要做什么。」 「因为街上有各式各样的东西嘛!好,那就决定明天上街了!」 最后随便找个理由,决定明天要到街上晃晃。 即使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只要能跟朋友在一起,便能感到内心雀跃。 特地聚集起来讨论这种不需要讨论的事情,或许也是玩耍的一部分。做出决定后,席德跟瑟莉亚都没打算直接回去,因为光是像这样聊天,也是很快乐的一件事。 我附和著向我说话的席德与瑟莉亚,注视著逐渐染上红霞的天空。 ……像这样的时光真是感觉不错。 瑟莉亚与席德乐此不疲地向我说话,我感受到他们的好意。有了孙子、孙女后,应该就是这种心情吧。 既然如此,杰司达的转变也不是不能体会。 我回想起没出息的恶友那张幸福笑容,嘴角不禁自然地扬起。 ——就在这个瞬间,一阵狂风袭向这所学校。 突然从教室的入口处传来铁球砸到木板的破裂声。 从声音来判断,我应该猜得没错。我立刻朝声音的方向转过身,只见教室入口处的门屝已经脱落,整个面目全非。 就算是木制的门屝,常人要有相当大的力量才足以破坏。而且破坏时没有散发一丝杀气,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为—— 数周前的我肯定会这么想,教室内的同学因为那个巨大的声响而颤抖著肩膀,但没有因此陷入混乱,这点让我顿时放下心来。 视线集中在门屝原本所在的地方。 有个人影缓缓出现在视线中——正如我所料,是最近刚认识的少女。 「……打扰了。」 摇晃著宛如厚重积雪股的银色发丝,走进教室的人正是雪莉露。 数个月前,在杰司达的宅邸与她交手以来,这名少女似乎就变得很黏我——一到了休假前夕,偶尔会像这样来势汹汹地出现。 一开始以为是魔人来袭——引起一阵骚动,但只要接触过后,便晓得雪莉露对人畜无害。幸亏我有事先详细解释过,学生们的反应从原本的忐忑不安,转变成「习以为常」,精灵真是强大的种族。 顺道一提,雪莉露,那句话应该要在破坏门屝之前先说才对。 「喔,大姊!」 席德甚至尊称雪莉露为大姊,他表示「自己彻底输了」,难不成他有私下找雪莉露对决过。 这件事先摆到一边,大家不畏惧于魔人混血儿的这个身分,已经混熟到某个程度。 从这方面来说,对这个状况最不适应的可能会是我。因为雪莉露每次出现时,我总是得想尽办法防止状况发生。 「啊哈哈,雪莉露,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然而,瑟莉亚似乎至今尚未适应。对每个人一视同仁的这个孩子,会对人产生隔阂,让我感到十分意外。 是因为魔人的身分,还是与雪莉露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吗? 我不乐于见到朋友之间交恶,希望有办法让她们言归于好。 ……总之,既然雪莉露来到学校,监护人应该也有一起过来吧。 「喂,杰司达,你在吧?」 「是啊。不需要你催,我也会自己出来。」 在雪莉露之后,一名白发老人从破裂的门走了进来。 这个爱孙成痴的爷爷怎么可能不会跟著一起过来。关于详细状况,再问这家伙好了。 眼角余光瞄到席德与瑟莉亚摆出奇怪的姿势,我意识著那两个人,注视杰司达的双眼。 「这次你有什么事?不过就算不问,我也猜得出大概。」 这个爱孙成痴的爷爷因为孙女的可爱模样而心神荡漾,被我一问,杰司达收起痴呆的表情并转身面向我。 「啊?哎,跟你猜想的一样。她可是有在好好忍耐,几乎没有乱发脾气了,为了奖励她,你明天可以来我家一趟吗?」 「哦。」 杰司达意料之外的那句话,让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雪莉露已经会忍耐了吗?这跟刚认识她时相比,简直是一大进步。 以前——其实只是数个月前——她动不动就乱摔东西出气。按照杰司达的口气,并非是完全改过来了,但频率确实有在下降,这样的确会想奖励她一下。 「这是非常好的倾向——但不凑巧的是,明天我已经有约了,是很久以前就安排好的。抱歉让你们跑这一趟,不能改到后天吗?」 早在之前就已经约好了明天的出游。雪莉露的朋友不多——应该说,真正能够接触她的朋友只有我而已,所以不禁想要以她为优先。 但是我年幼的朋友们——特别是瑟莉亚,对明天的出游十分期待。我不忍心让她失望。 杰司达听到我已经有约,似乎不打算硬将雪莉露丢给我。 看见恶友做出与年龄相符的举动,让我感到惊讶,但杰司达仍嘴里念念有词。 「……啊,既然有约就没办法了,虽然我很想这么说……」 「……斯拉 瓦!」 杰司达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于是我等待著他开口,突然有一股彷佛能将巨木推倒的力道袭向我的腰部上方。 无庸置疑是一记擒抱——我甚至产生了这种错觉,这其实都是雪莉露抱住我的关系。 她仍是老样子,露出佣懒的眼神,但最近我开始会分辨细微的表情变化。现在——她相当罕见地露出开心又兴奋的情绪。 ……啊啊,原来如此。 「看到雪莉露的模样,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你能够想想办法吗?」 不断用脸颊磨蹭著我的背部下方,彷佛整张脸都要镶进我的背中。 看到这个状况,就算不是担心孙女的爷爷,也无法狠心拋下她。 「虽然我很想要做点什么……唔唔,真是困扰。」 我跟杰司达面面相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然而,马上得知这是错误的举动。原本在我背后用脸颊磨蹭的雪莉露,突然停下了动作。 糟糕,再怎么样也不应该在本人面前这么谈这种事。 我感觉到雪莉露的脸离开了我的背部,于是我战战兢兢地探头看向雪莉露。 映入眼帘的是——与方才截然不同,开始泛起杀意的失落表情。 黑暗的魔力在她体内开始滚滚涌出,逐渐增加著压迫感。教室内的几名学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因为对魔力的流动比较敏感吧。 「不能陪我吗?我给斯拉瓦带来困扰了……?」 ——看来她体内蕴藏的疯狂尚未完全消除。 总之,继续下去会演变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至少好不容易建立的「某种程度的人畜无害」印象会毁于一旦。 「啊啊,不,不是这样。我只是有点事要跟杰司达说……你再稍微等一下。你做得到吧?」 「啊……嗯,对不起……」 像以前安抚艾尔玛那样,我抚摸著她的头。 比羊毛还要柔软,带著一抹凉意,彷佛大理石般的滑顺触感。 可能是有在好好保养头发,银色的发丝相当美丽。 被我抚摸著头,雪莉露眯起双眼,依偎在我身旁。看样子雪莉露很喜欢被抚摸头,在正常状态下,最近只要这样做,便能够让她冷静下来。 ……不过也有副作用。只要这么做,杰司达便会化为厉鬼,必须注意不能太过火。 这下怎么办才好。既不想要做出打破约定那种不诚信的行为,但让雪莉露失望也会让我感到于心不忍。 难道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吗——我用手抵著下颚,就在这时—— 「……雪莉露不如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站在不远处观看著事态的瑟莉亚突然轻声说道,她没有将脸转过来。 原来还有这一招吗?这的确是个妙招。 「喂,杰司达。」 「干嘛?」 「我们明天要到街上逛逛,可以带雪莉露一起去吗?让雪莉露看看街上,应该也是不错的经验。我会顾好雪莉露,不让她滋事。如何?」 我看向雪莉露,总是一副佣懒的双眼,明显闪烁著期待的光芒。 这件事或许更不应该在雪莉露面前谈,因为看见心爱孙女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眸,杰司达不可能会拒绝。 「既然你说会顾好她,我当然没理由拒绝……抱歉,小姑娘,我们一来就让事情演变成这样。」 「不会,我没关系。雪莉露,明天请多指教。」 mi料之外的展开,让雪莉露破颜而笑,宛如花朵绽放。 雪莉露因为控制力量的问题,很少有外出的机会。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想让她玩得很尽兴。明天要好好努力才行。 ——然而,有件事也让我很在意。 雪莉露为了表现出喜悦,张开双手在原地转著圈,杰司达则一脸担心地注视著她。我看著那两个人,向走到我身旁的瑟莉亚搭话。 「……这样好吗?」 她应该对雪莉露抱著某种排斥意识,听到她这么提议时,我感到欣喜——同时也感到内疚。 在各种情感的交织之下,我说了这句话,只见瑟莉亚握住了我的衣角。 「……嗯,斯拉瓦同学是雪莉露的——朋友吧?既然如此,我也想要跟她好好相处,所以要努力才行。」 瑟莉亚低著头说出的那句话,包含著各种复杂的情绪。 我不太擅长去推测对方的想法,所以完全无法理解瑟莉亚的话。 然而,我体会得出她想要努力去接纳雪莉露……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我对这个年幼的朋友感到怜爱,像抚摸雪莉露的头那样抚摸著瑟莉亚的头。 只见瑟莉亚——靠向我的肩膀。 瑟莉亚微微动著嘴,我听见一个比轻声细语还要小的声音,彷佛含在嘴里。但我完全不懂那句话的意思。 「都是因为你老是做这种事。」 然而,莫名有种受到责备的感觉——是因为对瑟莉亚感到罪恶感的关系吧。 在杰司达离开学校前的这段漫长的时间,瑟莉亚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身边。 ◆ 「抵达了!大姊也辛苦了!」 到了隔天,我们来到了阿尔法雷亚。 虽然在马车上摇晃的时间很短,但仍让这个活泼的小男孩感到不耐烦——席德用声音与身体展现出解放感。 因为雪莉露也要同行,幸好杰司达有安排马车。 学院也有提供马车,但需要付钱。毕竟这是工作,要付钱也是无可奈何,但对于小孩来说,是一笔庞大的支出,所以能够节省交通费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像我跟雪莉露这种程度的人,直接用跑的会比较快。没有席德跟瑟莉亚在场的话,当然可以用跑的,但因为住在同样的地方,所以必须在现场集合,让我感到有些扫兴。 紧接在席德之后,瑟莉亚走下了马车,然后是我。 最后是雪莉露从马车中出现,我有些困惑地牵著雪莉露的手,小心翼翼带著她走到马车外。 好,这是继艾尔玛后,再度担任淑女的护花使者。虽然在前世是超过五十年前的事情,但应该表现得很称职吧。 我不经意看向瑟莉亚的方向—— 「……唔。」 只见瑟莉亚微微鼓起腮帮子。 ……嗯?莫非瑟莉亚也想要有人有个护花使者? 因为这个年纪的少女憧憬公主那样高贵的存在,等我会过神后,我已经走出去牵住雪莉露的手。 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或许以后我应该多注意一下。 话说回来—— 「雪莉露,如何啊?」 雪莉露只有小时候曾经来过这里一次,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她忙不迭地环顾四周,闪闪发亮的双眼,与天真无邪的笑容十分相称。她已经完全听不见其他声音了吧。 「好惊人……」 很少看见她露出这么开心的表情。 虽然交手时她也会露出开心的表情,但那是武术家享受战斗时所露出的眼神。 或许是第一次看见她充满著好奇,露出少女般的表情。 今天要让她玩得尽兴才行。 不知为何,突然——回想起与艾尔玛成为「亲子」的那一天。 「好,要从哪里开始呢?在门禁时间到之前,我们要尽情地玩一整天。」 我这么说完,将手放在雪莉露的头上。只见雪莉露将忙碌的视线固定在我身上—— 「……嗯!」 是目前为止看过的笑 容中,可以排入前三名的开心笑容。 我得好好感谢提议让雪莉露跟来的瑟莉亚。 「好,那就出发吧!我肚子饿了!」 一直在这里浪费时间的确很可惜。 话说回来,这个时间肚子应该差不多饿了。我的内心认同席德的话,用眼神向雪莉露示意后,迈出了步伐。 雪莉露见状,急忙跟了上来。 她迅速并排在我旁边,挽住我的手臂。雪莉露拾起头看著我的反应,那张脸上流露出对我的全般信任——真是可爱的模样,让我可以体会为什么世上的「爷爷」会忍不住宠溺孙女。 「……好温暖。」 她想必是第一次跟同年龄层的孩子出门吧。 她的每一个举止都显露出她的开心情绪。 ——然而,走在我们身后的瑟莉亚,脸上的表情与雪莉露截然相反。 瑟莉亚与席德并肩走著,虽然两人在交谈,她回答时却显得心不在焉。 她的双眼紧盯著我跟雪莉露——唔唔,看见她的那个眼神,感觉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脑海中顿时浮现走下马车时的画面,我产生了某个想法……不,怎么可能。真的是那样吗? 这样事情就说得通了——莫非瑟莉亚是在嫉妒? 我在学校认识最久的人就是瑟莉亚,基本上休息时间我们总是待在一起,也会像这样一起假日出游,是长时间待在一起的好朋友。然而,最近雪莉露开始来找我后,我变得只顾著雪莉露,瑟莉亚可能是不满这件事。 方才的马车是很明显的例子,瑟莉亚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多是在我跟雪莉露在一起的时候。 在学院就读的每个学生都是离开父母,搬到宿舍生活。虽然有远近差异,但每个学生都一样,没有例外。 其中,瑟莉亚是从遥远的地方过来的。思考到这里时,答案自然冒了出来。 换句话说,瑟莉亚——是有种被新来的姊妹抢走父母的感觉吧? 与同年龄层的少年少女相比,以人类身分活了上百岁的我,肯定比较成熟。瑟莉亚可能是从我身上感受到年长者的亲近感。父母与孩子……是我年轻时所体验过的爷孙关系吧。感觉就像是雪莉露突然闯进来,并夺走我的注意力。 走下马车时不经意的举动,然后从零碎的琐事拼凑出来的这个揣测,虽然没有完全命中,但应该也相去不远吧。 一个人归纳出结论的我,恍然大悟地用拳头敲了一下掌心。虽然是话题中的主角,但雪莉露茫然不解地歪起头。 「喔,没事,别放在心上。」 我用另一只没被雪莉露挽住的手,抚摸著她的头。 ……可能是这个举动不对吧,我朝瑟莉亚偷瞄了一眼……她脸上的不悦之色果然变得更强烈了。嗯,虽说我有艾尔玛,但不曾同时拥有过两个孩子,不晓得这种时候要怎么应对。 这时露骨地讨好瑟莉亚,反而显得不自然,也有可能让她不开心,但推开雪莉露也有可能伤害到这个纤细的孩子。 好,要怎么办才好。正当我陷入沉思时—— 雪莉露突然拉著席德的手加快脚步。原本相隔的距离便不远,一前一后的距离顿时消失了。 「……斯拉瓦同学,我们要绕去其他地方一下,你们暂时两个人去玩吧。」 从旁边错身而过的瑟莉亚,低著头丢下这句话。 ……或许我应该率先表态吧。 这下怎么办才好。现在追上去感觉也只会吵起来。 没办法,让她冷静一下好了。等到瑟莉亚的心情恢复后,或许会主动回来——要是没有,就由我主动开口吧。 与瑟莉亚交谈时,让我彷佛有种在和煦的阳光下闭起双眼的感觉。她带给我如此美好的时光,但我尚未答谢过她。 真是的,人际关系真是复杂的东西。即使我曾经过完一段人生,要学习的事物遗是很多。 ……希望被瑟莉亚带走的席德可以扶持她。 总之,必须先静观其变。等到时机成熟时——我再来做些什么。正当我要继续陷入思考时,旁边传来猫叫般的微弱声音。 声音是来自于雪莉露的肚子。 「……唔,肚子饿了。」 话说回来,她好像没吃早餐就过来了。 将手放在肚子上的雪莉露,难为情地羞红了脸颊。 ……看来多了一项意想不到的任务。 虽然意义有些不同,但所谓没吃饱便无法打仗。在瑟莉亚的心情平抚前——首先吃点小东西垫垫胃吧。 「我们去吃点小东西吧?雪莉露喜欢咸食还是甜食?」 「我喜欢咸食。」 「嗯,我懂了。那么——」 要是吃太多,之后会合时便会吃不下任何东西。 小东西的话,我记得有个香肠摊有卖美味多汁的香肠,口味可以选择用烘烤或是川烫。顺道一提,我喜欢店老板以强大火力的火之魔法来川烫,除去多余油脂的调理方式。 「要吃香肠吗?之后跟瑟莉亚他们会合后,再买其他东西吃。」 我边说边露出微笑,抚摸著雪莉露的头,只见雪莉露举起双手表现出喜悦。像这样感到开心、感到害羞——除了乱发脾气时以外,她就像是个平凡的女孩子。 我希望雪莉露可以过著女孩子该有的生活。 「真希望她可以结交到像那孩子般直率的朋友。」 我朝著瑟莉亚离开的方向说道,无法传达给对方的这句话在空中消散而去。 真是的,真是个复杂的年纪。但是,却莫名让我感到乐在其中。 艾尔玛那家伙要是可以稍微让我操心就好了。 我抆著腰,轻轻叹了一口气。艾尔玛、瑟莉亚以及雪莉露,只要看著她们,会让我不禁想要有小孩。 乾脆在今生结婚看看好了?可是精灵的恋爱方式比人类更让我一头雾水。 刚买来的香肠还冒著热气,我咬开外层的薄皮。可能是因为回想到前世的自己终身未娶,听见肉汁喷出的声音,莫名让我感到一丝寂寞。 ◆ 「吶,瑟莉亚!你丢下他们要去哪里啊!」 为了制止少女拉著自己的手一径往前走,席德半吼地说道。 因为瑟莉亚平常总是开朗又温柔,席德的声音中透出一抹困惑。 ……瑟莉亚像这样一直拚命往前走——已经好一会儿了。 她到底是怎么了?好友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席德感到混乱。 从瑟莉亚的模样是不安、焦躁还是悲伤——只凭一眼无法看出,由于夹杂著各种复杂的感情,席德无法看出瑟莉亚真正的心情。 但莫名可以感觉出瑟莉亚的表情笼罩著阴霾。 「喂,给我停下来!至少告诉我理由!」 席德的声音透出一丝怒意。对于露出凝重表情的瑟莉亚来说,席德认为自己似乎有些欠缺体贴,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即使年纪尚轻,但席德与瑟莉亚的性别不同,席德的力气比较大。因此,可以轻易挥开被紧握住的手。当然,只要停下脚步,瑟莉亚也没办法继续拉著席德走下去。 然而,席德却没有这么做。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看见熟悉的朋友露出不曾看见的表情。 可能是席德的体贴传达给了瑟莉亚,席德的叫声让瑟莉亚终于停下脚步。 但由于低下了头,让席德无法一窥瑟莉亚的表情,但席德仍松了一口气。 「真是的,至少解释一下吧,已经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了耶。」 席德开玩笑似地说道,语气中感觉不出怒意。 听见朋友的熟悉声音,让瑟莉亚顿时肩膀一颤。 「……对不起,突然拉著你走。」 「没关系。虽然我不晓得是发生什么事了,但我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就当作是道歉,告诉我吧。」 宛如是调皮代名词的席德,用吹凉热汤般的温柔语气说道。 瑟莉亚仍低著头,肩膀微微一颤后,放开紧握的手。 因为被强行拉著走,手腕感觉有点不自然,于是席德转动著手腕,等待瑟莉亚开口。 不久后,瑟莉亚宛如雨点般一点一滴开始违说。 「我是个讨人厌的孩子。」 「……咦?」 意想不到的这句话,让站在旁边的席德忍不住看向瑟莉亚的方向。 稍微恢复冷静后,总算可以看清楚瑟莉亚的模样,席德才终于发现原来她浑身颤抖著。 「我喜欢斯拉瓦同学。」 瑟莉亚紧咬著嘴唇,挤出了这句话。感觉得出她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席德当下感到惊讶,随即立刻感到理解。 所以席德没有开口,也没有回问。于是瑟莉亚继续说道: 「我进入这所学校后马上跟斯拉瓦同学成为了朋友。一开始觉得他是一个总是独处的怪孩子,聊过之后,才发现跟他聊天十分开心,而且他总是很冷静——彷佛在跟爸爸说话一样。」 瑟莉亚的话让席德感到认同,他默默等待瑟莉亚说下去。 「然后等我回过种后,我们变得总是如影随形,只要待在斯拉瓦同学的身旁,感觉会带来美好的时光,然后……我这才发现到他已经变成我在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可是——」 瑟莉亚说到斯拉瓦的时候,显得很开心,却又透出一抹寂寞。 席德其实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的朋友对死党抱著爱慕之情,毕竟自己一直在身旁看著他们。 所以,席德才会察觉到瑟莉亚突然冲出去的理由。 「是大姊吗?」 瑟莉亚拭去眼眶的泪水,点了点头。 「只要雪莉露一出现,斯拉瓦同学总是会跟雪莉露待在一起……那代表他们感情十分要好吧?可是,我却因为觉得雪莉露很狡猾而讨厌她。斯拉瓦同学明明很喜欢雪莉露!」 声音因为哭泣而颤抖,瑟莉亚努力地讲出完整的一句话。 眼前正在哭泣的少女,让年幼的少年莫名产生了一股罪恶感。然而,只要瑟莉亚仍在哭泣,席德便无法开口安慰瑟莉亚。 「刚刚两人还挽著手……看见那一幕时,我还是忍不住觉得雪莉露很狡猾……雪莉露明明是好孩子,自己却讨厌她,我讨厌那样的自己,所以……」 席德不知道要回什么,只能用自己的小手扶著瑟莉亚颤抖的娇小背部。 虽然有股受到疏远的错觉,席德终于沉重地开口说道。 「别……别这么说,看见喜欢的人跟其他人感情很要好,任谁都会不开心。」 「可是,我因此对雪莉露很冷淡,今天也是想要跟她多加培养感情才邀请她……这下子我一定会被斯拉瓦同学讨厌……」 间单来说,瑟莉亚整个人陷入了混乱。她平常是个既开朗又亲切、能够立刻与人相处融洽的善良孩子。一直过著这种生活的瑟莉亚,第一次对他人产生了嫉妒,她对那样的自己感到丑陋无比。 所以,她才会感到痛苦而选择逃走。自己因为嫉妒而日渐变得丑陋,让她感到十分恐惧。 然而,席德是最亲近瑟莉亚他们的人。 「就算是这样,我认为斯拉瓦也不会因此就讨厌瑟莉亚。你也知道那家伙莫名给人有种大叔的感觉……让我总觉得他对待大姊与其说是朋友,反而更像是对付小孩……哎,他应该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才对。虽然小知道要怎么形容,但我觉得你没必要在意……」 由于席德不擅言词,无法好好说出自己的想法,席德对此感到懊恼,但仍努力向瑟莉亚解释,并加入肢体动作。 席德将浮现在脑海中的话语说出口后,随即又感觉不对,摇了摇头。 席德宛如将行李整个打翻,想要从中寻找出某个东西。在为数众多的话语中,席德找到了答案。 「哎,我的意思就是你要相信斯拉瓦。那家伙不会因为那样就讨厌瑟莉亚,正因为他是那样的人,你才会喜欢上他吧?」 这个解释虽然简单,却是真理。自己终于找到的答案,让席德莫名得意地挺起胸膛。 看见不擅言词的席德努力鼓励自己,让瑟莉亚终于微微抬起了头——看见得意洋洋的席德,露出久违的笑容。 「说得也是,毕竟是斯拉瓦同学。」 「哦?是……是啊!没错没错!是我所认可的男人!」 在一天之内,朋友便恢复原本的表情,让席德一瞬间感到欣慰,只要她能够重拾笑容就够了——席德不禁将胸膛挺得更高了。 自己所熟悉的那名少女回来了,这件事让席德终于可以发自内心露出笑容。 「哎……真是的,不要这样吓我啦。」 同时,累积在内心的疲劳让席德不禁垂下肩膀。女孩子真是复杂的生物。与现在的自己无缘的这份感情,让席德露出苦笑。 「啊哈哈,给你增添麻烦了……可是,我没事了,也许已经能跟雪莉露好好相处!」 这就是女人的游刃有余!瑟莉亚笑著说道,似乎比平常还要充满活力。 这不是故作坚强,从瑟莉亚身上涌出的活力,让席德终于有种恢复日常生活的感觉。 好,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斯拉瓦他们应该没有等到不耐烦吧。席德认为那个冷静的死党应该不会这样,但他们若是跑来找自己与瑟莉亚,或许有可能错身而过。 「好,那么差不多该回去了。再拖拖拉拉下去,小心斯拉瓦被大姊抢走喔?」 「那可就糟糕了。那么,我们赶快回去吧!」 虽然有些状况,但假日才正要开始。 差不多感到肚子饿了,等到会合时要吃什么才好。席德内心怀抱著少年般的期待心情,准备折回去原来的路,然而就在这时—— 不久前明明没有任何东西,席德却不知撞到了什么,一屁股摔倒在地。 席德心想可能是撞到路人吧,自己有些太著急了。 正打算老实道歉时,有道影子盖住了席德与瑟莉亚。 顿时笼罩而下的影子,让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影子的主人。 ……脸上有伤疤的男人,脸上泛著邪恶的笑容,只看一眼便知道「绝非善类」。 「真糟糕,让小孩子单独走在外头很危险。会被坏叔叔掳走喔?」 席德定睛一看,发现有数名男人包围著自己与瑟莉亚。 两人顿时回想起曾听说最近阿尔法雷亚的街上治安变差。 ——假日才正要开始。 ◆ 我瞄了一眼拚命动著娇小的嘴巴吃著油炸点心的雪莉露,然后环视四周。 从瑟莉亚与席德离开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然而,瑟莉亚他们至今尚未回来。 本来以为只要经过一段时间,他们便会回来,于是我们没有离开,为了打发时间,买了点小东西吃,但那两人迟迟没有消息。 这种情况应该要去找他们了吧?然而,若是一出去找他们,他们又刚好回来,导致错身而过的话,又该怎么办才好。 我思考著各种状况,不断反覆打消念头。我莫名有股不安的感觉。 话说回来,看似和平的这条街听说最近治安变差。万一他们被卷入什么麻烦的话——我当下感到坐立难安,于是站 了起来。雪莉露也刚好将最后一块油炸点心塞进嘴巴里。 「斯拉瓦。」 「……怎么了?」 我隐藏起焦躁,向雪莉露附和了一声。回答得过于简短,让我感到有些内疚,但我的视线仍停留在不久前瑟莉亚他们离开的方向。 「……要去找他们吗?」 雪莉露拉著我的上衣衣角。 ……没想到让她感到担心了。这孩子怎么可能没察觉到瑟莉亚的眼神。 然而,我很感谢她这么说。现在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寻找他们。 「雪莉露,感激不尽。」 我拉著雪莉露的手往前奔跑。 至今去过的店家、可以坐下来的地方,按照目前想得到的地方一个一个去找。 我们沿路奔跑著,偶尔停下来向路人询问有没有看到瑟莉亚他们。 然而——始终没找到那两人。在这片广大土地中,算是数一数二大的这个城镇,找不到任何线索也是必然的结果。 或许真的发生了什么状况。若是那两人出了什么事,我肯定会抱著懊悔,度过精灵漫长的一生。 今生第一次结交到的朋友们,脑海中浮现著他们的脸庞,让我拚命往前奔跑。 跑遍所有他们行动范围内的地方,偶尔回到一开始分开的广场——仍然没有找到他们。 「呼……呼……找不到耶。」 连雪莉露也累得精疲力尽。这也是情有可原,按照我们奔跑的速度,成人恐怕也曾累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当时果然应该要阻止他们离开吗?在哪里?到底在哪里?若是被卷入什么肺烦,又会是什么? 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在打听行踪的这段期间,听到这附近发生多起掳人案件。有一说是——可能是人口贩卖集团所为。 如果那两人被掳走,应该不会马上有生命危险——但时间拖得愈久,愈难把人找凶来。 如果只是错身而过是最好不过,但我的内心始终有股不安。想要立刻找到那两人,消除这份不安,但目前毫无线索。 茫无头绪的我彷佛陷入了迷宫,连哪里是出口哪里是入口都找不到,就在这时—— 「唔,雪莉露,怎么了——你……你突然怎么了……喂!」 原本一直沉默的雪莉露突然将手伸进我的怀里翻找。 四处翻找的动作让我感到搔痒难耐,忍不住想要推开雪莉露—— 「……找到了,果然一样。」 雪莉露从我的怀中取出深红色的东西。 还来不及反应,那个东西就被雪莉露拿在手上。 深红色的结晶,会赋予持有者邪恶的魔力,同时会让其心智坠入黑暗的魔性之石。 为什么现在要拿出那个东西?我正想要开口问雪莉露,只见雪莉露指向瑟莉亚他们不久前离开的方向。 「从遥远的那方,我感觉到大量同样的气息……爷爷说坏人们会使用这颗石头。」 这句话让茫无头绪的我顿时恍然大悟。 换句话说,雪莉露的意思是——这里有匪徒集团出没? 我再次将手抵在下颚思考。由于得到了提示,让原本茫无头绪的我得以继续前进。 如果瑟莉亚他们是遭到掳人集团诱拐,很有可能就是匪徒集团所为。然而雪莉露所说的携带著石头的集团,有可能只是单纯携带在身上而已,掳走瑟莉亚他们的人可能是其他集团。 ——然而现在没有其他线索,我被迫做出决断。 「……走吧。雪莉露,抱歉,可以麻烦你带路吗?」 是的,既然没有线索,只能拚命去找。比起不做而后悔,不如做了之后再后悔,师父经常这么训诫我。 我拜托雪莉露带路,雪莉露微微点头后,向前跑去,于是我也殿后跟上。 按照雪莉露的脚程,看得出她用尽全速奔跑,脚程比先前还要快上许多。 ……希望他们能够平安无事。然而,若是被卷入了什么麻烦——瑟莉亚与席德,等等我吧,我一定会拯救你们。 明明在奔跑,身上却渗出冷汗,但反而让身心冷静了下来。 假如有人对那两个单纯的孩子下手——给我做好心理准备吧。 在前世时,也鲜少碰到这种状况。我祈祷尽可能可以和平落幕,然而紧握的拳头却滴著血。 第十四话 对拳头的执著 「……抵达了喔,就在前方。」 几乎是一路笔直地跑了一段距离后,我们离开城镇,来到幽暗的森林之中。 阳光被苍郁茂盛的树叶所阻挡,四周显得阴暗不已,飘散著慑人的凉意。 ……原来如此,很适合不法之徒隐藏行迹。若没有特别的理由,几乎没有人会踏进这片森林吧。 我让内心冷静下来,环视著四周,发现有一片稍矮的草丛被压倒,形成一条小路。这是有人频繁出入的证据。无论是什么人,至少可以肯定有人经常前来此处。 「——走吧。雪莉露,隐藏起气息。」 我小声下令,雪莉露用点头代替回答。 一反平常悠哉的模样,雪莉露一碰到与战斗相关的事情时,切换速度之快,完全不像是年仅十五岁的孩子。 我当然不用说,也将气息隐藏了起来,同时将对周潜的警戒提升到最高。 ——附近没有气息。不过,从远处感觉得到许多气息。 我压抑著忍不住激昂起来的情绪,不发出声响地前进。 我不时偷瞄雪莉露的状况,然后在不发出声响的范围内迅速前进,这时发现路已经抵达尽头。 ——小路前方有一栋巨大的木造建筑物,与这个偏僻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到底是谁,基于什么目的盖在这种地方?若是最近10现的掳人集团,这栋建筑物又显得过于老旧,感觉是从很久以前便在这个地方。 我窥探著建筑物,按昭i我的观察来看,应该是木材加工所一类。砍下来的木头摆放在锯木台上。 ……然而,相较之下,这些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网为看样子这个地方真的是不法之徒的据点。 建筑物的入口处站著两名男子,皆配备著武器,但那两人的派头看起来不像是从事需要携带武器的工作的人。 有可能是佣兵一类的,但大老远躲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不像是什么正派的工阼。 从站哨的位置与武装来看,应该是放哨员兼守卫吧。 ……不妙,冷静下来。我压住因为怒气而颤抖的手,集中精神让快要爆发的魔力平息下来。还不确定就是他们做的。 没办法听取到那群男人的对话吗?这个位置稍微离得太远了。 怎么办才好。我拚命思考著,顿时灵光一闪。 仔细一想,我现在不正是小孩子吗?如果那些家伙是人口贩子,有可能会将没有亲人在身旁的落单孩童放著不管吗? 这个意想不到的妙策让我忍不住想抡拳击掌。 嗯,既然决定了,事情就简单了。只要直接向他们攀谈就好了。这样马上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这么一来,剩下的问题是雪莉露。虽然实力无庸置疑,但我不想让年幼的少女卷入腥风血雨之中。 「……好,那么,雪莉露,你可以回街上带人过来吗?」 「不要……我也想要救瑟莉亚跟席德。」 我原本是抱著这个想法,但雪莉露本人却罕见地拒绝了我。 我尽可能不想让雪莉露碰到危险——但仍让我感到些许高兴。 雪莉露很少会拒绝我。然而,她这次却露出坚决的态度……为了拯救自己的朋友。 ——这样让我怎么拒绝得了。 「这样啊。那么,你也一起来吧。」 我虽然感到错愕,但仍不由地露出笑容。雪莉露啊,你长大了。 不过等之后再感动吧。我看见雪莉露用力地点了点头,接著从躲藏处站了起来。 衣服摇晃著草木,发出沙沙声响,只见那两名守卫的视线投向我们。 守卫们惊讶地举起剑,但一看见我们便放下剑,露出龌龊的笑容。 「喂喂,小弟弟你们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没错没错,很危险耶,两个人走在这种地方。」 他们的笑容令人联想到彷佛腐败的食物牵著丝的画面,那两个男人开始走向我们。 我仍装成毫无警戒心的模样,并「缩短距离」。 「我们到森林里玩耍,结果迷路了……叔叔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我佯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不经意地向男人们打探。 那两个男人肯定认为不需要提防我这样的小孩子。 「是为什么呢?嘿嘿嘿……话说回来啊,小弟弟不会担心叔叔我们是坏人吗?」 「没错没错,例如人口贩子!」 他们径自宣告了自己的末路。 ……我好久没有这么愤怒了。 按照打听来的消息,他们诱拐年幼的孩童——卖给不伦不类的家伙们。这群误入歧途的畜生们。我忍不住从体内释放出魔力。 「——你们这群混帐今天有诱走孩童吗?亚麻色头发扎成来的少女,以及绿色头发的活泼少年。」 「啊?怎么,你们认识那些小鬼啊?喔喔,有喔,那个女孩子的长相感觉很受变态欢迎,可以卖到好价钱。」 「我们每天都在感谢上天的恩惠喔,今天可是大丰收,又多了两个小鬼送上门,你跟后面的小鬼感觉都能卖到好价钱。」 「这样啊,够了。」 啊啊,太好了,太好了。庆幸不需要对这群男人感到怜悯。 我注视著缓缓伸出的手,径自让情绪溃堤。 原本被压抑的魔力在体内迸发开来,充斥著我的身体。 「……咦?」 男人准备抓住我的肩膀,一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的我,立刻将他的手折断。 发出折断枯木般的清脆声响,男人的手多了一个关节。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来是迟了一会儿才感受到痛楚。男人缩回伸出的手,用另一只手按著右手。区区一个大人,只是骨折而已,却这么大惊小怪。我用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冷酷眼神看向他们,然后徒手对付另一个男人。 由于接近他时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男人应该觉得我是凭空出现在眼前吧。 「什……啊……咦?你……你做了什么?死小鬼给……给我放开!」 男人脸上夹杂著惊讶与恐惧,想要准备逃离,于是我捉住他的双手阻止。 旁边是不久前还在讲话的男人,他模样狼狈地躺在地上哭喊。就算是蠢货应该也想像得到自己的下场吧。 「哎呀,我有点事要找这里的人——一个一个找很麻烦,就让他们一起出来吧。」 「等……等等——唔啊啊啊啊啊啊!」 我说完自己的来意后,紧握住他的双手,同时将他的手肘与手腕折断。 让人感到刺耳的惨叫声正合我意,震耳欲聋的音量可以响遍整栋建筑物。 男人们凄惨的叫声,证明了这群人只是一群狐群狗党,并没有好好磨练自己。 若是经常置身于战斗中的人,岂会因为折断一两根骨头而大惊小怪。 只会对比自己弱小的——小孩出手吧。我发自内心感到气愤。 「发……发生什么事了……?」 好几名男人从建筑物的窗户与门屝探出头来,一同对玄关前的惨状感到疑惑。 没错没错,我现在是小孩子的模样。不小心便沉浸在过去之中,看见伙伴在小孩子面前痛苦打滚,一时之间无法理解状况吧。 「给我出来,我会让你们所有人跟这些家伙的下场一样。」 我怒火中烧地对那些看热闹的男人们喊道。 那些人逐渐理解状况,从屋内各处一涌而出。 数量颇为庞大。正如传闻,是具有规模的组织。 粗略看了一下, 大概三十人左右。比我想像中来得多——但只凭数量是没用的。 「喂,小鬼们,这是你们干的吗?」 一群人之中,走出一名体型壮硕的男人。 他的眼神已经将我视为敌人,他的目的不是质问,而是威吓。 ……嗯,可能是外表的关系,看来我被他们看轻了。 「是啊,我的同伴似乎被你们带走了吧?我是来讨回这笔帐。」 然而我已经没有余裕跟他们继续扯下去。 回答完便展示出魔力,表明自己坚定的意志。做到这种程度,就算是没有武术基础的人,也会察觉出眼前的这名孩童是什么样的人物。 体内隐藏著什么东西。 「什么?啊,你到底是谁?」 「不要让我一直重复。我不是已经说过我是你们掳走的孩童朋友吗?跟你们这样一问一答已经让我感到腻了——如何?到底要不要把人交出来?只要你们现在交出人的话……」 我停下话语,闭上了双眼,决定让他们瞧瞧我接近火力全开的魔力。满溢而出的魔力产生了风,摇动著树木,落叶纷纷飘下。他应该看得出我的实力,即使再有实力的人也会浑身颤抖,跌坐在地。 「我会手下留情,不会让你们后半辈子变成残疾。明白的话就赶快将席德他们带过来。」 我向前跨出步伐,瞪视著那名壮汉,将满腔怒气加诸在魔力之中。 只要是敏感的人,应该会感觉到心脏遭到宛如紧握般的压迫感。 只要能够救回瑟莉亚他们,我也可以饶了这群人,将他们交给宪兵处理。 「喂喂,小鬼有什么好怕的?难得有个可以卖好价钱的小鬼自投罗网,今天很走运不是吗?嗯?」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三十人中完全理解状况的人不到二成。 真是的,明明只要听从我的话,就可以省去皮肉之苦。 瞧不起吓到腿软的壮汉,二十名以上的男人向前走了出来。 已经一步都走不动的壮汉浑身颤抖地发出声音。 「你们还搞不懂状况吗?这股魔力啊!赶快把小鬼们带出来!」 壮汉试图阻止伙伴,要是没有误入歧途,或许他日后可以成为颇有实力的武术家,真是遗憾。 我无法同情他们,今天只是凑巧瑟莉亚两人被掳走,之前已经夺走许多孩童的未来吧。既然如此,这是应得的报应。 「你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装善人吗?够了,够了,一点都不适合我们。」 「这……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其他人不顾壮汉的百般劝阻,悠哉地走向我们。 有道是「用讲的也不会懂」,这群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与那句话所形容的一样。 没想到连伙伴的恳求都听不进耳里,完全不需要对他们留情面。 壮汉的话音方落,带头的男人们便走到我身旁——只见带头的男人宛如断线傀儡般当场倒地。 我用掌心向前一推,夺走了他的意识。颚骨应该出现龟裂了吧,但为了确实夺走对方的意识,这也是无可奈何。 要是他们有听进我的话,事情便不用发展成这样。 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伙伴突然倒地的这件事,男人们纷纷停下了脚步。 我跨过完全昏厥过去的男人,站在不久前气势汹汹的男人面前,重现方才的那一幕。 「——啊?」 他本来打算说些什么,男人发出不成声的声音,摇晃著头,再度倒地。眼前重复出现相同的景象,就算无法理解状况,至少也看得懂发生了什么事吧。 一股彷佛船底进水的恐惧,逐渐在呆愣于原地的男人们之间扩散开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有人无法承受这股恐惧,一旦开启情绪的大门,恐惧会化为声音一涌而出。 堤坝瓦解后,恐惧的力量会迅速壮大,接二连三侵蚀著匪徒。 惨叫声此起彼落,恐惧转变成疯狂的瞬间,剩余的男人开始袭向我。 没有逃走而选择迎战,是这些男人们下意识的行为。 从不让猎物逃跑的低劣自尊,凭著本能立刻转换成疯狂——真是让人感到可悲。 拿著武器的男人袭向我,我没有躲开,而是直接挡住他的刀刃,然后将他的脚踹断;准备偷袭我的男人,双手被我扭到关节脱臼;直接徒手朝我挥拳的男人,被我用掌心击中嘴部,几乎所有的牙齿跟著意识一同消失。 至于雪莉露——虽然魔力不及我,但无法控制力道的关系,或许会造成严重伤亡。 然而,对于带著杀意袭向自己的人,没有被取走小命就该感到万幸了。 无法再次战斗的男人们一个个倒地,一开始的人数只剩下一半时,在这股混沌的场面中,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 「喂……怪……怪物,给我看向这里!」 终于感到恐惧而想要转身逃跑的男人,膝盖被我从身后一脚踢歪,同时,我发现力才的壮汉正在大吼著。 然而,比起他,清楚映入我眼中的是身旁的两名孩童。 是熟悉的少年与少女,看到他们还平安无事,让我顿时感到放心。 但是还不能松懈,在这个混沌的状况下,刻意将人带到敌人的面前,理由只有一个。 「你要是再敢轻举妄动,我就立刻杀了这些家伙!」 换句话说,是人质。明白到没有胜算,的确只能靠武力以外的方式阻止对方。 然而,他似乎搞错了一件事。人质必须在对方触及不到的状况下才会奏效。按照距离来看,大约是二十马特尔吧。虽然有段距离——但对于静寂流的人来说,是宛如一步的距离。 「所以——啊?」 ……缩地。蹬穿地面后,以爆发性的魔力用力踏出一步,这不是武术而是主流的步法。一瞬间缩短距离后,我对上壮汉的视线。 要感谢他特地帮我带他们过来。壮汉两手抓著那两人,我用手刀击向他的手。受到猛烈的手刀攻击,男人的骨头粉碎,不得不放开席德与瑟莉亚。 我立刻确保他们的安危,以刚刚使用的缩地拉开了距离。 「你们两个有没有受伤?」 「啊……唔?斯拉瓦同学!」 我松开他们手上的束缚后,瑟莉亚用恢复自由的双手紧紧抱住我。 啊啊,真可怜,想必很害怕吧……在无力抵抗之下,遭人掳走,那种恐惧肯定是我所想像不到的,多亏他们能够忍耐下来。 看见他们平安后,我感到放心与疼惜,我也搂住瑟莉亚的背部,抚摸著她的头。 真的太好了。 「抱歉,视线一离开你们就……」 「我才要说抱歉。可是,你来救我们了吧?我真的很高兴……」 即使发著抖,仍开朗地接受了我的道歉。我内心充满著对朋友的感激。 「这……这全都是斯拉瓦做的吗?」 紧接在瑟莉亚之后,终于理解现况的席德环视四周。 木材加工所的四周躺满尸体。不,实际上并没有死,但每个人暂时都无法醒来吧。 有点太过火了吗?这样会让他们感到害怕吗? 「……有一半是我。」 代替犹豫著如何回答的我,雪莉露向前走了出来,宛如在包庇我。 反过来说,有一半是我做的,但感受到雪莉露的体贴,让我感到很欣慰。 话虽如此,若因为这样而遭到疏远,或许也是无可奈何。瑟莉亚还抱著我,所以应该不要紧,至于席德—— 「太…… 太厉害了……!不愧是大姊……」 ……看来应该不要紧。席德紧握著拳头,用尊敬的眼神看著雪莉露。 对他们来说,这群人口贩子毫无疑问是坏人,所以就算这些人被打倒,或许也不会感到疑惑。 不过,总算平安救出这两个人,事情终于可以说告一段落了吧? 之后只需要将这两人平安送回去—— 然而,最棘手的状况,往往是在最后关头才出现。 「哎呀,真是厉害的功夫呢。」 响起清脆的股掌声,以及一个少年的声音。那个强而有力的声音感觉年纪虽然比我们年长,但与人口贩子的平均年龄相较,用少年形容十分贴切。 那个声音与这群男人不同——硬要说的话,类似我与杰司达散发的气息,于是我转头看向那个声音的主人。 映入眼帘的是——为了方便活动而恣意剪短的纯白头发,流露出攻击性的锐利五官。以及,彷佛述说著自己才是主角一般,脸上镶著宛如利刃般的殷红双眸,让人联想到石榴石之月。 「——真罕见,没想到在精灵之国可以看见魔人。」 我将警戒提升到最大,注视著那名少年。 以「生性喜爱斗争的凶暴种族」而为人所知的魔人——若是混血儿,我早已习惯了雪莉露,但已经许久没有看见纯正血统的魔人。 原来如此,方才所感觉到的热烈视线原来是这家伙啊。 毫不掩饰住杀气,宛如出鞘刀刃的少年,让我忍不住露出笑意。 「那边的小姑娘不是魔人吗?」 「这孩子是精灵与魔人的混血儿,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像你这样的魔人。」 「那还真是稀奇,居然存在著那么奇特的精灵,会跟我们种族生下小孩。」 我们一边闲话家常,一边走向彼此。 ……从远处看也能感觉得出他的来头不简单。无论是魔力的量、身体的锻炼方式,都十分惊人。不包含前世认识的人,他是今生目前看过实力最强的人。 「道……道格拉斯!你至今都在做什么啊!」 因为察觉到与我的实力差距,而没有参与战斗的男人们,其中一个体格较为壮硕的男人大喊著。 那个男人想必是这个组织的首领,这个名为道格拉斯的少年朝那个男人一瞥。 「啊?做什么?我在评估啊,难得出现这么有趣的人物。」 「你……你这家伙……!这种状况下你居然还闷不吭声!我们可是雇用你作为保镖耶!」 「少啰嗦、少啰嗦,不要一直喋喋不休。我不是这就出来了吗?」 道格拉斯露出错愕的表情,摆出塞住耳朵的动作。 ……嗯,保镖吗?若要雇用保镖,的确没有比魔人更适合的种族了吧。 不顾自己的性命,勇敢又顽强。以伙伴来说,是最令人感到可靠的种族。 更重要的是—— 「虽然大局已定,要动手吗?」 「当然。口头上那样说,其实你也跃跃欲试吧?」 好战到令人感到绝望的程度,是个彻头彻尾的战斗狂。 不如说负责迎战的人,除了魔人以外,没有更适合的人选。 「你所言甚是。」 「这才合我的意思。」 哎,以这方面来说,或许我也跟他们很相像吧。 许久没有碰到如此上等的货色。就算没有交手,从他的行为举止就能看出,这个名叫道格拉斯的少年实力惊人。 我们不约而同摆出架势。两个拥有过人实力的人聚在一起,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我去对付他。瑟莉亚你们退远一点。」 我摆出静寂流擅于防守的基础架势,指示其他三人远离现场。 按照我的观察,雪莉露的实力尚不及这个名叫道格拉斯的少年,若是被卷进战斗,恐怕不会有好结果。 感觉到雪莉露等人离开后,我将意识彻底切换成战斗用。 「没有打声招呼有点无趣,你可以报上名来吗?」 道格拉斯将石榴色的眼眸眯成新月状,询问著我的名字,显得十分乐在其中。 从他的架势来看,想必有在修练某种武术。 与人口贩子的小喽啰不同,他那股纯正的武人气息,让我感到内心愉悦,于是我开口答道: 「斯拉瓦。静寂流的斯拉瓦·马歇尔。」 我明知泄漏情报对自己不利,仍报出自己的流派与姓名。 这个举动没有太大的意义,硬要说的话,这是自我流的流程,仅只如此而已。 在这种高手面前,不想被当成是玩什么情报战、文字游戏一类小家子气的人。止因为身为武术家,这是类似礼仪的举动。 我毫不隐藏,反而刻意用洪亮的音量。道格拉斯看著报出流派与姓名的我,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深了。 「啊~……真让人舒畅啊。那么,我也要表现一番才行。自我流拳术,道格拉斯·普拉德。正如你所见,不是什么值得谈论的流派。真是的,都因为有你这种男人存在,真希望至少有可以拿来出炫耀的东西。」 道格拉斯打从心底感到愉悦地笑了出来。 ——正如你所见啊。他深深沉下腰,从侧边以身体的正中线对准我,隐藏起垂下的拳头,并加上小幅度的跳动,不让人看出首发攻击。 从他的架势可以判断出,他的战斗方式是以打击技为主的强大攻击。 的确只要从他的架势中便能够察觉,没有必要刻意说出这件事。 真是了不得的武术家。打从骨子里没救了。不过这点跟我一样就是了。 凝聚至极限的意识,除了道格拉斯以外的一切事物从我的世界中消失。 ——这一刻彷佛陷入永恒的寂静中。当风静止,顿时天地无声的瞬间—— 大地与天空爆发出声响。失去声音的这个世界,亮起铺天盖地的战火。道格拉斯蹬穿大地,徒手朝我逼近而来。 从他的速度以及呼吸的方式,应该是十六七岁——魔人不是像精灵那么长寿的种族,因此外表应该与年纪不符,但这个年纪便能达到这种境界,实在令人叹为观止。相同年纪、同样每天在努力修练的人类,也很难达到这个境界。 不会阻碍到招式的施展,甚至不如说是招式一部分,道格拉斯重重地跨出一步,凭著移动的力道,挥出了左拳。 速度与重量都无可挑剔的一拳。没有任何准备便能使出这样的攻击,打击技无庸置疑是他的拿手绝招。 然而,静寂流的武术正是专门用来对付强大的打击技,可以分毫未动地进行防守。 只要是打击技,无论是什么招式,都能将其化为己物,这就是静寂流引以为傲之处。 挥出的强力左拳,我用左手手背挡下——同时,顺著那股力道,我移动到道格拉斯挥出左拳的外围位置。道格斯拉一瞬间啧了一声。 他想必是领悟到这个位置十分棘手。要用剩下的右手攻击我,自己的左手便会造成阻碍。即使不是重视打击技的武术家,也会对这个位置感到棘手。话虽如此,并不是改用脚就可以化解这个劣势—— 道格拉斯这时屈起身体,比起解决左手碍事的问题,再用右拳攻击,他选择在没有障碍物的低空下使用脚攻击。 然而,这是下下策。如果处在只有一招可用的状况下,不如按兵不动。当他的右脚挥起的瞬间,我朝他剩下的左脚一扫。支撑重心的脚遭到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道格拉斯的身体整个悬空。 ……没错,只要事先看出攻击,便能够轻松破解。如同玩扑克牌时一样, 事先看出对方预藏起来的王牌。 假如对手只是平凡的武术家,这是分出胜负的好机会。然而,我重新体会到眼前的武术家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在道格拉斯毫无防备下,我瞄准他悬空的身体,在掌心凝聚魔力。兼具出拳速度与威力的这个招式,静寂流的「劲」。若是凡人腹部遭到这一击,内脏几乎会被弹飞。虽然道格拉斯释放出强大的魔力,但要是正面受到攻击,恐怕也会无法战斗下去。 在悬空状况下使出劲,一般武术家根本无法回避。 会接住这招攻击的人,正是所谓的高手。 「啊哈哈,好险啊!」 看穿了这招的特性,道格拉斯以不稳定的姿势朝下挥出拳头。 避开我的掌心,瞄准手腕,是防御性的一击。彷佛能够贯穿冰层的拳头,强迫改变了我的轨道。 维持著不稳定的姿势,紧接而来的是一记踢击。这招单纯的攻击,目的不是为了造成伤害,而是为了拉开距离。 我十分清楚他来不及凝聚魔力,也没有地面支撑,即使被击中,那一记踢击也没有太大威力。然而,我并不打算乖乖让他得逞。 刚刚的拳头因为受到他的攻击,尚未控制住力道,所以无法使用。既然如此,我也可以使用脚。与方才遭到道格拉斯攻击时的状况不同,他已经没有反击的手段。以画圈的方式避开他的脚,然后以回旋踢的原理朝他使出踢击。 然而,敌人也不容小觑。他弯起剩下的手,防止侧腹受到直击。 由于威力不变,如飞箭般放出的踢击将道格拉斯的身体踹飞了出去,但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 弹飞出去的道格拉斯,在威力没有减弱的情况下重重摔至地面,他立刻用手撑著地面站了起来。那种状况下能够挡住我的反击,那股过人的反应速度,不禁让人失去认真作战的动力。 ——年纪轻轻便有这身功夫,恐怕不仅仅是因为魔人这个种族。身为好战分子的魔人,确实会在本能驱使下拥有许多实战经验,但他的强大并非因为这样就能够练就。 在世上活得愈久——话虽如此,比起精灵的寿命,我还只是年轻人——久久一次会碰到这种人——从小天赋异禀的人。 「(——这是所谓的天赋。他尚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因此拥有怒涛般的力量。)」 我究竟是在几岁时才达到那个境界?仍记得自己对那份天赋感到一丝嫉妒。正是那种人创造著时代。 「熟练的速度,流畅的反应——彷佛苦练了数百年的那份狡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然而,我现在也是推动著新时代的齿轮之一。 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谁。但是,现在可以与那个男人挥拳较量。人生只要可以享受战斗,我便感到满足了。 「是谁都无所谓吧。只要能够享受这一刻就够了。」 「——是没错啦。」 因此,我感谢著这次的邂逅,全力与对手交战。这就是武术家的战斗。 我们互相扬起嘴角,不约而同地摆出架势。 已经不需要言语。在没有宣示下,同时朝地面一蹬,将彼此纳入攻击范围中。 为了增加一时的攻击力,道格拉斯的手发出魔力的光芒。只见空中闪过数道流光,拳头随即出现在我眼前。 宛如炮弹般的攻击,我时而挥开,时而闪躲,无法完全防御住的攻击,则是以正面挡下。伤害虽然轻微,但无法完全打消的威力,让我的身体往后退去。 双脚在地面上划出直线,但我仍维持著姿势。这股攻击速度与威力——以攻击手来说,已经到达超一流的水准。凭著这份天赋,或许不久便能够达到杰司达的水准。 然而——还是杰司达技高一筹。 为了缩减因为自己的攻击而拉开的距离,道格拉斯挥舞著拳头,朝地面一蹬。明明只是跨出步伐,那一蹬的力道,连熊都会命丧脚下。发出一声轰响,明明不短的距离却彷佛不存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不是先前的连续攻击,这次朝我袭来的攻击带著明确杀意,宛如攻城炮一般。要是被击中,不是无法继续战斗就可以了事。对我来说,是绝对不允许受到直击的一击。 然而,太天真了。只凭威力的话,可以媲美杰司达的全力,但幅度那么大的攻击怎么可能击中得了我。 看见眼前袭来的拳头,我让手臂放松下来,呈现完全无力的状态——然而这也只有短短的一瞬间。肌肉仿佛变成液态的重金属,化为拥有意识的蛇! ——自我流「夜蛇」。宛如融入黑暗中的黑蛇,我的右手消失的同时——响起一道响亮的破裂声。 这是所谓的反击。蛇吞噬著对方的力量,从正面击中道格拉斯的脸。 道格拉斯因为疼痛与冲击而停下身体,我趁胜追击,朝他的脚横扫过去。但他比想像中还要快地重新站起,瞬间朝后方一跃,让我的脚挥空。 「——呼啊!真厉害啊,原来你也擅长打击技吗!」 足以轰飞整颗头的力道,道格拉斯面带笑容地摆好架式。杀伤力虽然大,但刚刚那招无法击倒他吗?简直顽强到令人畏惧。 我摇了摇因为冲击而颤抖的手,确认手的感觉。虽然还有点发麻,但没问题! 因为刚刚的攻击让道格拉斯的身体显得摇摇晃晃,为了展开追击,我压低姿势,冲了出去。紧握著拳头,利用时快时慢的步伐,掩饰挥拳的时机。若没有仔细看,会因为时快时慢的速度,让我彷佛消失了。但道格拉斯似乎眼力相当好,清楚地捕捉到我的身影。 不过,一切都到此为止。他似乎不擅长摆出扑克脸,脸上的表情彷佛述说著已经达到了极限。 ——因此,我施展连续攻击。利用夜蛇的原理,挥出高速而复杂的拳头。 尚未复原的道格拉斯,决定采取全力防守。先前的那一击似乎已经让他露出破绽,他的笑容透出痛苦。却仍显得乐在其中,是出自于武术家的天性。 然而,大势已定。道格拉斯准确地挡下我的乱拳,但我的拳头宛如铁雨般降下。就算道格拉斯再怎么厉害,体力也是有限。只要继续削减他的体力,他便再也无法挽回局面。 在连续攻击的期间,不断受到损伤的道格拉斯,忍不住举起膝盖反击。这个举动,让道格拉斯眼睁睁看见自己造成了致命性的破绽。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右拳凝聚些许力量,作为划上休止符的一击。 ——就在这个瞬间,可以称作是第六感的东西,让一刻都没有将视线离开道格拉斯的我,眼中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景象。 「所有人都不准动!」 男人低沉的叫声响彻四周,同时我将视线移像旁边。 这个瞬间,脸颊传来沉重的痛楚与强烈的恶心感——因为一个不留神,被他击中了……! 我感受到有股被强烈的力道牵引般的浮游感,努力在空中摆好架式,著地后试著取回平衡感。 ——然而,强烈的痛楚支配了全身,虽然双脚稳稳踏在地上,却仿佛有种腾空的感觉。 膝盖颤抖不止,我朝声音的方向抬起头,甚至忘了要防备第二次攻击——映入眼帘的是瑟莉亚被人口贩子架住脖子的身影。 ……因为太过专注于战斗,竟然一时疏忽了警戒!顿时感到头晕目眩,懊悔著自己的疏忽,忍不住想要吐了出来。竟然让自己必须保护的人有性命危险,真是何等的过失……! 看来,雪莉露也跟我有同样想法。可以看到雪莉露因愤怒而扭曲了脸孔,紧握双拳站立。 我处在非常不妙的状况中,与方才不同,隔著一段距离,还有道格拉斯在场, 更重要的是我目前负伤,无法只凭蛮力夺回瑟莉亚。 「嘿……嘿嘿……乖孩子……!你懂我的意思吧?不准动,你要是敢动,我就折断这个小鬼的脖子。这点我可是办得到。」 我感到满腔的怒火,包括之前昏倒的大多数男人,或许应该在一开始便直接杀光所有人。 然而,要是那么做,我一样会感到懊悔,但只要能够拯救瑟莉亚,我什么都愿意做,但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改变状况。 「喂,道格拉斯,不要再拖拖拉拉下去了!竟然让我亲自动手!快给我收拾掉那个小鬼!只要那家伙消失,一切就解决了!」 「——呜!」 男人的怒吼让瑟莉亚倒抽了一口气。真可怜,想必很害怕吧。若是可以,我愿意代替她,但拿我当人质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我曾经死过一次,但仍十分珍惜生命。虽然可惜——但为了年幼的朋友,要我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在这个状况下,即使我这么做,事态也不会好转。他们会被那些家伙囚禁起来,被卖掉后,一辈子过著被人饲养的生活,这形同是死。 现在能够拯救他们的只有我而已,但我却一步也无法动弹。 ……这就叫作无计可施吗?因为我的疏忽导致了这种结果,实在愧对于瑟莉亚他们。 这段期间,本来以为是听错,有个气若游丝的微弱声音传到了我的耳中。 「斯……斯拉瓦同学……我不要紧……没关系的,你快收拾掉坏人吧……」 我不禁猛然抬起头,因为瑟莉亚说出了我最不希望听见的话。 不是,不是这样。瑟莉亚死掉的话,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我居然让年幼的孩子做出这种决定。不要再继续让我难堪下去了。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闪逝而过。我是多么丢脸的男人。静寂流的继承人竟然是这种德性,是在跟人说笑吗? 我对只能紧握拳头的自己感到厌恶,就在这个瞬间—— 「啊?道格拉斯,怎么了?你赶快把那边的小鬼给——」 「谁要听你的话?跟这个小姑娘无关吧?赶快放开她。」 道格拉斯拖著沉重的身躯,步履蹒跚地走向瑟莉亚他们。 ……道格拉斯的话让我怀疑是否听错,我张开紧抿住的嘴。 「……你在说什么?」 「我是叫他不要打扰我们打斗。」 那个败类似乎也同样怀疑自己听错。 这也是正常的。现场听得懂道格拉斯在说什么的,只有道格拉斯自己吧。 透出怒气的那个声音,让那个败类也领悟到道格拉斯不是随便说说。只见他颤抖著往后退了一步。 「少……少开玩笑了!你是想要背叛我们吗!」 他大声怒吼著,但表情染上了绝望之色。 是对魔人这个种族感到畏惧,或是对道格拉斯至今的所作所为感到畏惧——无论如何,最可靠的伙伴一旦立场对调,便会成为最棘手的敌人。 那个败类不禁背靠著树干,顿时无处可逃。道格拉斯毫不在意地缩短距离,拉近到只要伸手便能够触及的距离。 「背叛啊,你说了很有意思的字眼。既然你也是一介恶徒,应该能够明白吧?我们不讲情面也没有义务。有的只是不讲理与纷乱无序。我们没资格说出背叛这种字眼。你们把我当成保镖使唤,而我吞噬掉接近你们的敌人。只是因为互相有利用价值,才会勾结在一起。所以——我不允许你阻挡我跟看起来如此美味的家伙对决。这是最后宣告,给我放开那个小鬼。你应该晓得我会怎么对付妨碍到我的人吧?」 道格拉斯举起右手手背,做出握住东西的动作,发出关节转动的清脆声响。 只见那个败类——不甘愿地流出眼泪,模样难看地大喊著。 「少啰嗦!少啰嗦!我是因为眼见你快要输了,我才想用这家伙当成人质耶!结果——啊?」 然而,他竭尽力气的大吼没有传进道格拉斯的耳里。 在魔力的凝聚下,化为刀刃的手刀,将败类的头与身体一分为二,接著败类的身体喷出大量鲜血,无力地摔倒在地。 眼前发生的惨剧让瑟莉亚昏了过去,倒下前被道格拉斯接住。 「我比谁都清楚得很。但我已经说过不要妨碍我。我会除去任何妨碍到我的家伙——其他在场的家伙,我丑话说在前头!下次你们胆敢学他,我会直接让你们的下场跟这家伙一样!」 道格拉斯大吼著,看起来打从心底感到不悦,音量大到可以让仍站著的所有人口贩子听到,让那群男人顿时畏缩了起来。 抱著瑟莉亚的道格拉斯走到雪莉露身旁,将年幼少女交给她。 「那么,人确实还给你了。小姑娘你——还颇强的,麻烦你收拾接近这些家伙的人。」 ……为了夺回瑟莉亚,原本是那个最大阻碍的男人,没想到竟然会主动将瑟莉亚送回来。我的晕眩感终于缓和下来,只见道格拉斯走向我。 然后在双方的攻击范围之外,停下了脚步。 「抱歉,突然被人打断。本来继续打下去,赢的人会是你。」 道格拉斯露出咬牙切齿的模样,彷佛在懊悔著战斗没能进行下去。 ——真的很懊悔吧。因为第三者的干涉,让他没有吃下败仗。这对于堂堂正正地一对一战斗的我们,是比败北还要难受的事。 明明还是少年,对武术的真挚态度让我不得不感到佩服。明明是魔人,不,正因为是魔人,在战斗时更会展现出高尚的一面。 现在可以跟这样的男人交手,让我的胸口感到滚烫不已。虽然不晓得是谁给予了这个机会,要是我现在可以跟给予我这个机会的人交谈,我首先想大声感谢对方。 既然不晓得是谁,自然没办法这么做。因此,我祈祷对方正在注视著我——我要将一切投注在武艺之上。 我仰望著天空,改变了架势。将紧握的拳头缩在腰侧,这是攻击的架势。与彻底防守的「流水」不同,是专门针对攻击所创造出的静寂流架势,名为「波涛」。 硬要说的话,我比较擅长防守战法。 然而,我无论如何都想与这个男人以拳头较量。 「方才的一击,相当有效。我无论如何都想跟那样的男人用拳头打上一场——摆出架势吧,道格拉斯·普拉德。我想要将全副心力投注在拳头上对付你。」 不凑巧的是,我不擅言词。所以就用拳头来代替我表达。 正面注视著我的道格拉斯一瞬间睁大了双眼,但也只有一瞬问。理解我的意思后,道格拉斯露出强而有力的笑容。 道格拉斯弯下腰,摆出与先前同样的架势,是注重打击技的架势。 「你真是个不错的男人。我接受你的挑战,好好品尝我这个只知道打斗的男人拳头吧。」 道格拉斯边笑边释放出一股让人联想到火药爆发般的气势。 我感到惭愧,因为吃下他那记强烈的攻击,几乎没有什么余力。 然而,道格拉斯应该也是一样。只能趁现在使出浑身解数了。岂能还没有见识到这个男人的全力,便让战斗结束! 一股寂静再次笼罩著森林。除了在场的人以外,遑论是小动物,连肉食性的巨型野兽也逃离了现场吧。 只剩下紧绷的气氛。在不知道会维持多久的寂静之中,我们同时做出了行动。两人刚好同时认定现在就是时机吧。刻意拉开的距离一瞬间消失,彼此都坚信双方同时挥出了拳头。 老实说,我不擅长打击技。所以我从师父那学会了所有的防守技。因此,我认为静寂流的防守技才是最强的 ,今后战斗时也想以防守技为主。 然而,我并非不曾憧憬过华丽的打击技。不如说,一直以来只能挡下强敌的攻击并化为己物的我,对打击技的憧憬比一般人还要强烈。 ——这次一定要释放全力。将长久以来所累积下的一切,全部投注在这一拳! 充斥于体内的魔力已达到极限,我仍继续注入更多的魔力。超出极限的魔力,化为超越肉体耐久力的力量。我一边听著肌肉断裂的声音,一边继续在体内凝众著魔力。 然后身体弹飞出去的瞬间——除了拳头以外,我全力施展了治疗魔法。 破坏与重生。当圣邪的天秤取得平衡时,我与道格拉斯的拳头交错而过。 蕴含著庞大的热度,宛如火山喷出熔岩般的一击,掠过包覆在我身上的粉红色魔力。 擦身而过的拳头朝著彼此的目标前进—— 「喔喔喔喔喔喔!」 「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宛如熔岩从裂开的地表喷涌而出一般,响起不像是人所能发出的轰隆巨响。 两道影子交错,时间顿时静止了。一股寂静笼罩而下,这个短暂的一瞬间彷佛会持续到永恒。 我的拳头击中道格拉斯的腹部,而道格拉斯的拳头——掠过我的脸颊。 「……好懊悔,只有一步之差吗?」 道格拉斯的嘴角泛起一抹痛快的笑意,然后淌出一缕鲜血。 那缕鲜血彷佛成为引子,道格拉斯随即吐出大量鲜血,双膝跪在地上。 在看不见的力量的牵引下,道格拉斯终于倒卧在地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干得好!斯拉瓦你好厉害!」 第一个见证胜负分晓的人是实力最弱的席德。虽然只有半吊子的实力,但或许更能够正确掌握住现况。 ——没错,我赢了。竭尽了所有的体力与魔力,我喘著大气,用膝盖跪在地上,俯视著倒下的道格拉斯。 不经意看向打倒道格拉斯的手,我一握著颤抖的拳头,全身上下立刻感到一阵剧痛。这招果然尚未完成。 ……试制樱花。是我替这个招式所取的名字。 在肉体注入超出极限以上的魔力,藉此强化自己的力量,为了不让肉体出现反作用力,再施以治疗魔法,是形同自爆的静寂流黑暗奥义——樱花。 是我跟师父一同构思出的招式,但认为不可能完成,也不需要用到,于是被尘封起来,是我使出浑身解数仍无法完成的招式。 现在回想起来,我竟然会选在这种正式对决上使用,连自己都忍不住感到错愕。 然而,这名少年使用著过去的我所憧憬的招式,我无论如何都想用拳头与他较量。我看著这名令人感到畅快的少年,被我投注了全力的一击击中的道格拉斯——仍还有一丝气息。竟然……受到刚刚那一招,居然还活著吗?他是凭什么年纪轻轻就能够达到这种境界?比起嫉妒,我更感到错愕。 ——我能够赢过他是因为连一瞬间都称不上的微小时间差距。然而,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进行攻防,这个瞬间又显得过于漫长——最后我的拳头击中了道格拉斯的腹部。 道格拉斯的拳头则掠过了我的脸颊,仅削去一层皮。 要是再挪过去一些——不到手指的差距,他的拳头便会贯穿我的脸骨,夺走我的性命吧。 这名受到试制樱花的攻击后,仍存活下来的少年,我对怀著感谢,同时感到体力的极限,打算坐在地上。就在这个瞬间—— 「斯斯斯斯斯斯拉瓦同学!」 「什么——哇啊!」 我的身体被一股猛烈的力道压倒,疼痛的肌肉发出悲鸣。 我以为是敌人的攻击,但眼前的人没有杀意也没有恶意——透露出放心与喜悦的少女声音,让我得知攻击自己的人是谁。 「瑟莉亚,你清醒过来了啊?」 「嗯!我在斯拉瓦同学跟那个人交手时清醒过来,雪莉露告诉我俊……然后……然后!」 「唔唔!抱……抱歉,可以请你力道稍微轻一点吗……?」 是出自于担心的举动吧,但我现在宛如全身上下布满伤口,瘦弱少女的拥抱比绞杀熊还要棘手。 我因为疼痛发出痛苦的声音,即使如此,我仍搂住了瑟莉亚的背。 「——让你担心了。」 「……嗯。」 我抚摸著她的头,抬起头后,发现雪莉露与席德也来到了身旁。 席德竖起大拇指,我回以大拇指;雪莉露举起双手,我回以微笑。 因为我的疏匆让他们卷入这种事态之中,让我深感痛苦。然而,看见他们重拾笑容,终于让我放下内心的重担。 「好,大家回去吧。抱歉,席德,你可以借我肩膀吗?」 「喔喔!包在我身上!」 我借助席德的肩膀站了起来。发现双脚不听使唤,看来反作用力比想像中来得大。 在准备不完全的状况下使用尚未完成的招式还是太勉强了,在魔力恢复之前,我都无法动弹了吧。 幸好这里并不是很偏远的地方,即使是小孩的脚力,也能够立刻走出去。 我们是从那个方向来的——正当我想要指示席德时—— 「给我慢著!」 数人——正确来说是剩余的七名男子站在前方挡住我们的路。 ……原来这些家伙还在啊。可恶,虽然很想收拾掉他们,但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老实说,我并非忘了他们的存在。幸好还有雪莉露在场。虽然不太愿意借助这名年纪形同孙女的少女力量,但区区七个人,对雪莉露来说绰绰有余。 「……我这么说是出自于好意,为了自己著想,你们最好赶快离开。你们有见识到这孩子的实力吧?」 现在的我没有力气去制止雪莉露。现在要是与她交手,无法保证不会出人命。 我露出错愕的表情说道,男人们却露出卑劣的笑容。 ……什么?那个充满自信的表情。难道没有看到眼前的惨状吗? 即使看见我疑惑的表情,男人们仍显得自信满满,将手伸进了怀中。 ——难不成! 「你晓得这是什么吗?我想还是小鬼的你不会晓得吧——嘿嘿,一切都结束了。这次不会让你们逃走了,绝对不会让你们活著离开!」 那群男人一同从怀中拿出看似深红色血块的东西——「暗色结晶」。 ……我忍不住紧咬著嘴唇,血滴自嘴角滑了下来。没错,仔细一想,我们是凭著这股气息才找到这里来的! 自己却没有保留余力,让我不禁想敲自己的头。不,那种状况下保留余力的话,不晓得能不能赢过对方,即使如此,仍不应该就此竭尽全力。 现在可以战斗的只有雪莉露。已经不是借助孩童力量的问题了。如果只有一两人,使用结晶后也不是对手,但雪莉露无法一次对付这么多人。 我绞尽脑汁思考著有没有解决对策,却始终想不到任何对策,满脑子被焦躁所淹没。男人们利用这个空档,吞下了结晶。 他们颤抖著身体,宛如鼓动一般,魔力逐渐开始异变。 ……这次可能真的走投无路了。领悟到这个状况的我,至少想让这些孩子逃走,于是我离开席德,想试图拖延时间。 ——就在这个瞬间,有道影子挡在我的面前。熟悉的银发随风舞动,那名少女是——雪莉露。 「雪莉露,等等……即使是你,这个数量——!」 我拖著蹒跚的步伐拚命制止雪莉露。然而,雪莉露的模样怪怪的。 雪莉 露所散发的魔力的确有时会让人感到不祥,然而,充满疯狂的魔力在现在的雪莉露的面前都显得可笑——她的身上笼罩著一股仿佛能将大海为之冻结般的酷寒。 我感觉到不寻常,顿时说不出话来。站在眼前的少女比起强大的魔力,更给人凶残的印象。连我都感到了恐惧。 连异变完后的那群男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彷佛失去攻击的意图,往后退去。 男人们因为恐惧而颤抖著,雪莉露用冷酷无比的语气缓缓说道: 「——碍事,给我消失。」 语气中毫无感情,仅凭著这句话——让男人们无一例外跪倒在地。 「什么……?」 这个异样的光景,不禁让我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倒下的男人们露出虚无的眼神,失去了意识。 按照我的观察,雪莉露什么都没有做,只说了一句话。 但男人们彷佛脑袋遭到攻击般,露出虚无的表情,最后翻白眼昏厥过去。 雪莉露朝男人看了一眼后,转身面向我。 她的模样——恢复回以往的天真无邪的文静模样。 「……走吧?」 雪莉露彷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似的,径自迈出步伐。 那股气息让我感到诡异,但我只能在席德的扶持下开始行走。 ……可以感应到远方的暗色结晶的所在位置,并一声令下便能够让使用者昏厥。 雪莉露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吞回这句话,改而叹了一口气。 无论她是何种存在,因为她才让我们得救。那么,现在只需要好好感谢所有人可以平安回去的这件事就够了。 内心残留著挥之不去的乌云,我们折返回原来的路。 我偶尔向席德与雪莉路指示方向,四个人第一次齐聚在一起的假日,时间正缓缓流逝而去。 结果回到街道时,天空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反正这次的假日势必得浪费掉。 在回程的马车上,因为摇晃而让我受尽折磨,于是我闭上了双眼。 ……道格拉斯也好,那枚结晶也罢,这个世界到底是变成什么模样了? 我没有时间整理堆成小山的疑惑,在疲累的作用下,逐渐沉入了梦乡。 第十五话 拳头的原点 正值阿尔法雷亚综合学院的中午时分,也是让孩子们充满活力的午餐时间。 随著最近的生活环境的变化,已经到了中午,睡意仍尚未消退,我用刀子切著中午的炸鱼排,惺忪的睡眼不断开开阖阖。 历经与道格拉斯的激战之后,经过了三天。瑟莉亚与席德一开始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惊,但最后所有人平安回到学校,让他们又重拾了笑容。至于我,似乎有些太过逞强——用尽的魔力一稍微恢复,我便用来治疗身体,可能是一直重复著这样的生活,让我始终感到疲累不已。但拜此之赐,现在已经复原到可以运动的程度,但代价是每天都困到不行。 因为我这个模样与平常截然不同,被坐在旁边的瑟莉亚与席德揶揄取笑。 虽然我不怎么放在心上,但这是应该感到羞愧的事。如果是以前的我,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孩童的身体似乎对睡意没有抵抗力,毕竟我现在正是一名孩童。一旦逞强,马上便会尝到苦头。 瑟莉亚与席德开心地闲聊著,而我则为这副尚未习惯的孩童身体感到无奈。 话虽如此,正因为孩童的身分,才让我结交到像他们那样的朋友。在睡意笼罩之下,我看著瑟莉亚与席德聊天,脸上泛起微笑。 希望雪莉露以后也能够加入我们的圈子。不过,那天回去时,雪莉露与瑟莉亚之间的距离感觉缩短了不少,应该不是我作梦吧?我思考著这些事——瑟莉亚突然拋出来的问题,让我稍微愣了一下。 「吶吶,斯拉瓦同学跟席德同学将来的梦想是什么?」 「……将来的梦想?」 「嗯,像是想成为什么、想做什么。我呢,我想成为演员。想要参与许多有趣的戏剧,让大家露出笑容。」 这个毫无头绪的问题让我忍不住反问,只见瑟莉亚笑容满面地说道。 将来的梦想啊。瑟莉亚年仅十二岁便已经有想要成为戏剧演员的梦想。 无论是人类或是精灵,在十二岁这个年纪并没有差异。有梦想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我想成为冒险家!我要找出不曾有人造访过的秘境,成为伟大的冒险家!」 席德之前似乎便说过想要成为冒险家。 非常孩子气……同时也是了不起的梦想。席德为此一直朝著目标努力不懈。 而我的梦想是什么?被这样一问,让我犹豫著要如何回答。 「斯拉瓦同学的梦想是什么?果然是想成为武术家吗?」 「唔,我想想——如果问起我想要走什么样的路,我果然还是想以武为生吧。」 我原本就是没什么学问的人,与动脑有关的路并不适合我。 然而,若说是因此才想成为武术家,似乎又不太一样。 只要拥有坚定的意志,钻研武艺,任谁都可以成为武术家。强不强则是另外一回事。想要变强的坚定意志正是武术家最需要的东西。师父曾经这么说过。 那么,我现在已经称得上是武术家。至少在前世以武术家闯出名号的我,现在目标要成为武术家,让我感觉好像有些不同。 对于历经过「将来」的我来说,这是有些难回答的问题。 瑟莉亚问了一个颇为深奥的问题。我曾经拥有过什么梦想吗? 我不曾想要成为演员或是冒险家,也不曾想要赚大钱,更不用说想在历史上留名。 ——然而,我却成为了武术家。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想成为第一。」 我早就知道这个答案。我想登上颠峰,成为世界上最强的男人。 我在内心说出这个答案。 没有多大的理由,孩童时期所怀抱的梦想,我至今仍在努力实现。 「斯拉瓦会说出这种答案感觉很罕见耶,我还以为你对这类头衔没有兴趣。」 席德感到意外地笑了出来。经他这么一说,或许对我来说真的很罕见。 「但是,席德你不曾有过这种梦想吗?什么领域都好,成为世界第一——登上顶点发光发热,你不曾有过这种梦想吗?」 「我当然——有过。现在我也想要成为世界第一的冒险家!」 ——没错,只要是男人,都会曾经抱有这种梦想。 我只是尚未放弃那个肤浅的梦想。宛如孩童一般,小时候不经意紧握的拳头,至今仍未松开,自己还真是死脑筋啊。 「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也是以曾经怀抱过的梦想为目标,仍在实现梦想的路途中。呵呵,只要这么一想,明明是很单纯的一件事。」 我并非不曾思考过自己为什么要以登上颠峰为目标。 深思之后得到的答案,并不是想做些什么才去登上颠峰,而是想登上颠峰才去做些什么。或许会被人取笑目的与行动颠倒,但对我来说,有这个理由便够了。 「哦……不过我有点不明白。」 瑟莉亚看见我跟席德笑著达成共识,疑惑地歪起头来。 这是男人的特权,瑟莉亚当然不会明白。 偶尔也会听说女性抱有这样的梦想——不禁让我想亲自与本人聊聊。莫名地感到愉快起来,送进嘴里的食物也显得特别可口。 我跟席德热络地聊著将来的梦想,结束了用餐。 「呼,果然好好吃喔。」 我看著摸著肚子叹气的席德,为了方便收拾餐具,将瑟莉亚与席德的餐具叠在一起。 「我有些好奇,斯拉瓦同学想要成为什么的第一?」 瑟莉亚的声音夹杂在将餐具叠在一起时发出的声响中。 「……唔?」 「刚刚不是说想要成为第一吗?席德同学想要成为世界第一的冒险家,那么斯拉瓦同学是想成为什么的第一?」 「喔——这件事啊。」 话说起来,我刚刚好像只说了自己想成为第一。 要怎么回答才好。我一瞬间睁大了双眼,莫名感到有些难为情。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关于这个啊……我想你应该有隐约察觉到,我果然还是想要登上武艺的颠峰吧。席德是否曾经想过要成为世界上最强的人?」 「咦?我吗?当然想过啊。身为男人,一定会有过这种念头吧?」 我向席德寻求同意,然后举起紧握的拳头。 「只要是男人,虽然有时间差异,但无论是人类、兽人、精灵、魔人——一定会像这样紧握拳头,抱著想要成为世界最强的梦想,在内心描绘著『帅气的自己』……但每个人会因为找到其他方向等各种理由,松开紧握的拳头,再次紧握起其他事物。但是,武术家不能松开拳头。即使倒下、即使败北、即使受伤,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松开拳头。或许因为这样,所以只能拚命挥拳——哎,换句话说,就还是小孩子啦。无法放弃一开始抱有的梦想,比任何人都不服输——所以才会如此乐在其中。」 我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要是可以轻松放弃最强这两个字,我现在想必应该过著稍微有所不同的人生吧。 但拜此之赐,我紧握的拳头也抓住了许多东西。 艾尔玛与杰司达,最近则多了雪莉露,以及这群朋友。 我忘了向席德他们解释,其实还有一点。直至死前仍不懂得后悔,这也是武术家的特徵之一。 「……虽然听不太懂,但感觉是很深奥的一件事。」 似乎尚未理解我所说的话,席德露出感慨良多的表情。 虽然还只是少年,但他也是男人,就算无法全般理解,但不可能无法体会。 看见他的模样,让我不禁轻笑了出来。 快乐的时光一溜烟地过去,时钟的时针宣 告著用餐时间结束。 「吃完饭,休息时间结束后,接著要上课……魔法课真的很麻烦啊。」 「可是冒险家也需要学会魔法吧?你不先学起来,以后说不定会后侮。」 「我知道啦。虽然很麻烦,但我会努力。」 实际上,席德十分努力。即使说客套话,口才也称不上好,头脑当然也好不到哪去,但他坚定不移地朝目标所做的努力,让我感到十分了不起。 「席德同学有在努力呀。斯拉瓦同学有在努力些什么吗?是想让自己的武艺登上颠峰吧?」 瑟莉亚对巫头丧气的席德露出开朗的笑容,接著注视著我。 ……老实说,最近大幅减少了「可以努力」的机会。 「因为某些因素,我现在陷入瓶颈……但是,我想成为最强的决心不会输给任何人。在我用这只手握住『梦想』前,我会不断向前迈进。」 虽然没有恶意,瑟莉亚的那句话刺痛著我,我露出笑容,并紧握拳头。 紧握的力道大到让拳头发出嘎吱声。没错,我这股想要成为最强的决心,不会输给任何人。 自从「我」死后,经过三十年后的现今,不晓得武术的世界改变了多少。 世界很宽广,某处一定还存在著像杰司达那样的笨蛋。光是想到这一点,便让我期待到不行。 「啊哈哈,这样啊……唔,斯拉瓦同学,真对不起。」 与露出笑容的我形成对比,瑟莉亚不知为何露出尴尬的笑容。 就在这个瞬间—— 「斯拉瓦,我都听到了喔!」 教室的对开式门屝猛然被打开。 用两手豪迈地推开门屝的人是摇晃著苍蓝长发的精灵女性——艾尔玛。 「哎呀,斯拉瓦,老师很开心喔。没想到你对力量抱有如此的执著。」 艾尔玛用灿烂无比的笑容缓步走向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艾尔玛的欣喜全写在脸上,我对此感到诧异,不禁蹙起眉头。 「你对武术的执著的确很了不起!可是,斯拉瓦,为了登上颠峰,在静寂流门下学习是不可或缺的一件事!如何?要不要利用休息时间跨出登上颠峰的第一步?」 看样子她是像往常那样邀请我拜入静寂流门下——因为时机太过刚好,我不经意看向瑟莉亚。 正好与瑟莉亚对上视线,她不断眨著眼,露出内疚表情。 瑟莉亚的那个眼神彷佛在向我说对不起,于是我终于理解了状况。 ……原来如此,难怪她会想要成为演员。按照情况来看,我是被摆了一道。要用此作为话柄,让我没有退路吧。 哎呀,真是服了她们。竟然要我加入静寂流,我可是曾经当过师父的人耶。 哪有师父加入徒弟门下的道理。我加入受过我亲自教导的艾尔玛门下,也没有东西可学吧。 ——然而,看见女儿开心的表情,因为终于达到我的尾巴而兴奋不已。我是因为个人理由才隐藏起真实身分,自然无法用冷漠的态度对待她。 而且,说完这些话后,拒绝艾尔玛的邀请反而更显得不自然。拒绝精灵中的最强代名词的艾尔玛,被其他精灵武术家群起围殴也不奇怪。 「哎,我明白了。很感谢你的邀请。」 「——真……真的吗?斯拉瓦,我很高兴喔!来……来吧!既然决定了,打铁要趁热!我们赶快出发吧!」 真是的,露出那么开心的表情。如果艾尔玛有长尾巴,肯定拚命摇晃到快断掉吧。我思考著这些事听从艾尔玛的话,走在她身后。 虽然事情变得有些麻烦,不过也罢。 话说回来,很久没有跟女儿两人单独聊天了。我用鼻子叹气,放弃似地露出笑容。 ◆ 「呵呵呵,斯拉瓦,终于有机会跟你一对一交谈了。」 艾尔玛拉著我的手,来到用来上武术课的礼堂。 艾尔玛露出满足到无以复加的笑容,不用问便看得出她现在心情大好。 ……哎,若是我找到优秀的门徒候补,肯定也会开心到不行—— 「这样是不是有点强迫人?」 没错,是有点强迫人。我是无所谓,但她该不会对其他人也做出相同的事吧。为了矫正女儿的素行,必须趁现在好好训诫她一番。 我当然明白她的心情,所以不会过分责备她。我发现艾尔玛的才能时,也为了静寂流的招式有人可以继承这件事而大为喜悦。 然而,要是本人没有这个干劲,无论多么有才能,也只是无用之物。当时的我想过要给艾尔玛考虑的时间,若她拒绝,便放弃传授招式给她。 最后,艾尔玛继承了静寂流的招式。然而,要是艾尔玛做出不同的决定,艾尔玛想必不会像这样名留青史吧。 走在这条习武的路上,即使变强,也不会得到什么。最重要的是当事人的干劲。要收门徒,我认为最好用乾脆一点的态度。 「的确有点强迫人。可是,我认为你拥有的才能值得我这么做。话虽如此,我已经有在反省这次的行为……我这个样子也会惹师父生气吧。或许是因为我有些著急。」 她万万没想到那位师父正站在自己眼前吧……身为师父,只要她有心要改过,这样就够了。毕竟她好像也有在反省了。 然而——一旦有机会去思考,前世的我真的只顾著教导她武术。现在回想起来,要是可以教导她更多事物就好了……不知道这是什么因缘际会,现在换成我受到她教导。 「……还不到需要著急的时候吧。如果是人类也就算了,既然你是精灵,时间还漫长得很。」 在这股尴尬的气氛中,我告诉艾尔玛还不需要著急。 是的,艾尔玛是精灵,超过百余岁——是年纪尚轻的精灵。 如果是人类,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的岁数,但精灵的百岁等于人类的二十岁左右。所以她根本没必要感到著急。 「哈哈,说得也是。没想到会受到你鼓励,我还不成气候……下次我会注意。可是只有一次也无妨,我希望你能够接触看看静寂流的招式。下次我不会再这样逼迫你了。我向你保证。」 她对我露出笑容,可能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艾尔玛的眼眶有些湿润。 ……或许我让这孩子背负了比想像中还要沉重的重担。 精灵基本上大多生性悠哉,本来应该可以慢慢进展的事情,艾尔玛却罕见地著急了起来。 会不会是因为我的遗言? ——不,事实就是如此吧。她为了达成既是师父也是父亲所留下的遗言而焦急不已。这不就等于是我对艾尔玛施加的束缚吗? ……若是这样,我做了很过分的事。 「那么,先活动一下筋骨吧。虽然或许是我逼你答应的,但这是最后一次这样纠缠你。所以,拜托你,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 面对艾尔玛恳求般的眼神,我静静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要思考的事情又增加了。 我让艾尔玛背负的重担,是不是让她感到无法承担? 对她来说,我是唯一的亲人,那句话的重量恐怕是我所想像不到。 由于不想在今生增加阻碍,我原本打算对艾尔玛隐瞒身分…… ——虽然是之后的事情,但总有一天我会向她表明身分。 「首先,你可以施展『临摹木叶』给我看吗?只是形式上也好,从我第一次看到时,便一直感到在意。」 「我明白了。」 我缓慢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将基础加以应用,涵盖了静寂流所有基 础的招式。 接住、瓦解、投掷。没有先熟练这个招式,便无法将其他招式练到极致。 集中起意识,我摆出「流水」的架势。仔细一想,这个招式我不知道使用过多少递了。这招是每天修练时不可或缺的招式。 ……尚未达到颠峰,永无止境的道路,彷佛象徵著习武之路。 眼前的空间出现假想的敌人,我想像对方挥出拳头。 幻影之手笔直地向前挥出拳头,我将手放在其上,控制著假想敌人的拳头力道,将重心分散到四方。变得不稳定的重心,让埋入地底的平衡根茎枯萎,与地面的联系变得岌岌可危。 双脚无法稳稳踏在地面上的姿势,宛如无法下锚的船只。只要迅速用脚一扫,毫不费力气便叫以让对手双脚腾空。 失去所有的支撑,假想敌人在半空中飞转。 以腰部为中心,呈纵方向回转,我抓住假想敌人的头,接著——摔下地面。 ——临摹木叶,我完成了这个招式。没有一丝放水,是现在的我所能够展现的最完美演出。因为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就离开人世,这是我个人表现诚意的方式。 ——倘若因此被她发现了身分,那就发现吧。 虽然我不打算表明身分,但要是艾尔玛发现在这名孩童体内潜藏著什么人的话—— 我当然也想为女儿著想,但对我来说,力量等于一切。 原本是抱著这个想法——可能随著年纪增长,不知不觉问,她对我的重要性,让天秤的两端达到了平衡。 如果被她发现,我也无所谓,让我产生了这个想法。 「(好,看她会怎么反应吧。)」 施展招式后,我仍毫不松懈地维持著架势,这时我收起了架势,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从正面注视著不发一语杵在原地的艾尔玛。 「老师,您觉得如何?」 艾尔玛宛如时间停止流动的雕像般,纤细的四肢陡然一颤。 「——怎么可能……」 她的表情透出一抹惊愕。 我的招式尚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但能够达到这个水准的人,除了师父伊瓦欧·静寂以外,只有我而已。 那么,艾尔玛是领悟到了什么。 陷入寂静之中的礼堂,仅夹杂了两个微弱的呼吸声。 最后艾尔玛缓缓走向我,用来代替言语。 她将光滑的纤细玉指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握住。 「师父……?你是师父吗……?」 那句话不知道蕴含了多少感情——连我都能够感受得到。 女儿紧抓著我不支倒地,我犹豫是否要扶住她。 现代的武神脆弱地颤抖著身体。少女的娇小肩膀。 ……犹豫到最后,我伸手扶住了她。只见艾尔玛的肩膀微微一颤,紧握住我的衣服。 力道显得微弱不已——我回想起以前很黏我的艾尔玛扑进我怀里的时候。 「——抱歉,我到底在说什么。为……为什么会哭出来……」 艾尔玛发现脸颊被泪水沾湿,显得十分焦急。可能是过去对招式留下的记忆,与对过去的我的那份思念,产生了抵触。 每当泪水滑下,艾尔玛便将泪水拭去。然而,泪水始终没能停下。 宛如玻璃般不堪一击的背影,仍保有著那份脆弱的纯真。虽然我想要马上表明身分——但现在的我还有事情尚未完成。 「老师。」 「……怎……怎么了?」 我搂著艾尔玛的肩膀,抬头仰望天空。 「请暂时给我一些时间。我从这所学校毕业后,打算到世界各地走走。为了登上颠峰,我想要亲眼去见识各种武术。」 艾尔玛没有回答。可能是察觉到我还有话没说完,暗示著我说完吧。 于是我说出——自己所怀抱的幼稚梦想,宛如少年会怀有的梦想。我想要走遍世界各国,认识实力过人的武术家。然后——与对方交手。 一旦说出口,对超过百岁的男人来说,是多么幼稚的梦想啊。 然而,我想要实现这个梦想。 「但是我一定会回到精灵之国。老师的那个问题——我想等到那时再回答。您愿意等我吗?」 我扶起艾尔玛的头,用真挚的眼神如此宣告。 艾尔玛强忍著泪水,愣愣地张开了嘴。 对人类来说是漫长的时间;对精灵来说是短暂的时间。那么,对我来说究竟算是漫长还是短暂——对艾尔玛又是如何? 拋下女儿三十年,现在仍不告诉她答案,要她继续等下去,让我感到痛苦。可是,我想亲眼去瞧瞧眼前的这个世界。 因此,即使是在许久的未来,但我总有一天会告诉她答案。 我们的视线相对,一刻都没有移开。不需要话语,用双眼将这份毫无虚假的决心传达给对方。 「斯拉瓦……这样啊,谢谢你。」 只见艾尔玛露出笑容。擦了又湿的泪水已经停下。 「那么——我就期待著那一天的到来。」 艾尔玛努力露出笑容,彷佛豁然开朗一般,从我身旁离开。 没有给具体的时间,是出自于自己的任性——再让我这老头子逍遥一阵子吧。 「好,今后我也要努力精进武艺,让你会主动前来加入静寂流!老师哭出来的事情要保密喔。」 「好的,我会藏在内心深处。」 艾尔玛轻笑出声。这孩子从以前便有隐藏起自己脆弱一面的倾向。 话说回来,我有多久没有跟这孩子好好聊天了啊。 明明现在每天都会见到面,不知为何突然感到十分怀念。 「斯拉瓦,抱歉耽误到你的时间。午休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回教室吧?」 「是的。那么——告辞了。」 「嗯——那么,再见。」 我背对著艾尔玛,迈出步伐。没错,我还不能停下脚步。要继续往前走一段时间后再坐下来休息。 ——艾尔玛的邀请被我暂时保留。 在校的漫长时间,也随著修行与杰司达交手,让我莫名觉得短暂——也让我领悟自己身为精灵的这件事。 然后—— ◆ 「今天你们将从这所米莱菲亚国立阿尔法雷亚综合学院毕业。你们今后要凭著自己的力量,踏向自己的道路。老师希望你们能够用自己的双眼仔细判断,稳稳地踏出每一步。」 随著离别时分的到来,外表尚稚嫩的少年少女,踏出了各自的道路。 我也开始再次踏上自己所深信的道路。 ——武艺精研百余年。 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这将成为我踏出的第一步。 尾声 「天亮了啊——」 看见玻璃窗外的琉璃色天空,我不经意地喃道。 这片天空与起床时总是会看见的天空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却莫名对天空感到深沉的感慨,是因为我内心的颜色反映在这片天空上吧。 从学校毕业后,得到父母的允诺,采购需要的器具—— 我压抑著内心的焦躁,做完事前的准备,终于要在今天离开家门。 迎接第二人生后,仍无法舍去对那个不明确头衔的渴望。 我要用这双稚嫩的小手,踏出第一步,得到最强的头街。今天正是跨出第一步的日子。 我将在今天踏上旅程,走遍世界各地,与尚未认识的武术家交手。 有时会以拳头对上利刃,有时也会要对付魔法所创造出的烈焰。 与背负著种种束缚的前世不同,转世成自由之身的无名孩童,让我不禁感到雀跃了起来。 「喔,果然醒来了啊,老头子总是很早起。」 我眺望著天空,陷入思索的这段期间,传来孽缘好友的低哑声音。 「彼此彼此吧。你看起来不像是会早起的人。」 「咯咯咯,这代表我也老了。」 杰司达说道,手上拿著两个杯子。 仍冒著热气,应该是红茶或是咖啡。没有先确认我是否有醒来,便直接拿了过来吧, ——在出发的前一天,也就是昨天,我留在杰司达的宅邸过夜。 他的宅邱有不少空房间,因为雪莉露乱发脾,房间便会遭殃,所以为了随时可以换房间,各房间总是有在整理打扫,所以让我马上有地方可以过夜。 「来,拿去吧。」 「谢谢。」 我从走过来的杰司达手中接过冒著热气的杯子,杯中装著是琥珀色的液体——似乎是红茶。 我不会分辨嗜好品的好坏,散发著一股花的芬芳,让内心获得填满的这股高雅香味,让人无法不喜欢。 随著一个微弱的声音,我喝下仍温热的琥珀色液体,高雅的香味在鼻腔弥漫,仿佛永远都不会消散——然而,那股温热宛如雪融般不留下任何痕迹。 「嗯,很好喝。」 「这样啊,因为是我泡的,这是理所当然。我最近常常会泡茶,变成我的兴趣,……哎,也要归功于上等的茶叶啦。」 明明有佣人,却亲自泡茶,正如他所言,是他的兴趣吧。 温润的自然甘甜,莫名让我感到平静,自嘴中吐出温热的气息。 原来如此。我不太接触嗜好品,没想到意外有著深奥的学问。 「可能也因为老了,最近很热衷于这些事——既然你都要出去看看世界了,除了战斗以外,我想也有其他有趣的事物。」 杰司达与我一同看著颜色逐渐改变的天空,只见他一脸苦涩地搔著头。这男人做出这个动作时,基本上都是谈到难以启齿的事情时。 ……战斗以外的兴趣吗? 「啊,难得可以过第二人生,你要好好享受才行。」 既是朋友,又是最强宿敌的这个男人,特地给我忠告。即使上了年纪,仍动不动与人吵架——但杰司达也有以自己的方式关心我吧。 ……我还在世时,杰司达明明还没有这种兴趣。 可能是在我走之后,开始想得比较多吧。 「——说得也是,我会铭记在心。」 「嗯,好好享受人生的人才是赢家。」 杰司达原本苦涩的表情顿时一变,泛起爽朗的笑容。 我不禁也跟著笑了出来。这个男人就是这样才让人无法讨厌。 不过,提到兴趣啊。我不是不曾想过这件事,这或许不失是一个好机会。 话说回来,师父也有钓鱼这个兴趣……仔细一想,我的人生真的统统贡献在武艺上了。 「而且你要带雪莉露一起去,多少让她留下快乐的体验吧。」 没错,雪莉露也要跟著我外出旅行。 我想让总是躲在暗处生活的她,体验一下外面的世界。 「……不过,这样好吗?将你宝贵的孙女交给我。」 「除了你以外,哪里还有人可以托付。正因为是你,我才会将她托付给你。怎么,事到如今,我可不会让你反悔的喔。」 我能够外出旅行,主要归功于杰司达。 一旦外出旅行就得有些积蓄,虽然我有几个赚钱的办法,但外出旅行的初期费用是杰司达替我出的。 虽然金额不大,但对于刚毕业的小孩来说,是难以赚取到的金额。我估算了一下,必须花费一个月才能够存到那笔钱——让我提早踏上旅程的人,正是这个男人。 我当然打算要还这笔钱,但杰司达表示不需要。不过有个条件——就是带雪莉露一起去。 「我没有反悔,只是想到爱孙成痴的你是否能够忍受雪莉露不在身旁。」 我原本就打算找雪莉露一起去,所以当然无妨——本来在烦恼著要如何说服杰司达,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议这件事,让我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我至今仍无法相信这件事。 没想到那个爱孙成痴的爷爷会提出这种要求。 「笨蛋,当然无法忍受啊,每天都会以泪洗面。」 看样子,对杰司达来说,也是相当沉痛的决定。 他充满悲伤的表情,实在不像是在前世交手过的宿敌。 「……我居然输给了这种男人啊。」 莫名感到丢脸起来,忍不住在内心抱怨。 ——哎,虽然输了,但也让我有所收获。 在学期间所培养的不只是精灵的一般常识,以及同学之间的友情。 从这个男人身上所得到的东西,将成为我未来道路上的重要指标。 「天空……渐渐变亮了。」 「是啊。差不多该叫醒雪莉露了?」 「是啊……啧,真叫人寂寞耶。心爱的孙女与——最棒的好友一同踏上旅程。」 杰司达的话让我停下了动作。最棒的好友……啊。 杰司达说完可能感到难为情,看见脸颊泛红的宿敌,让我不由地露出笑容。 「呵呵,喂,杰司达。」 「不准笑,不准吐槽。说出口真的很难为情。」 杰司达撇起嘴,而我注视著他的双眼。 我原本想用自爆技回敬他,但这次决定饶过他。 「那我走了,我最棒的好友。我会带伴手礼回来的——等我回来后,再泡茶招待我吧。」 我罕见地——露出虎牙笑了出来。 我朝杰司达伸出紧握的拳头,露出错愕表情的杰司达,脸上逐渐泛起微笑。 「喔,去吧。可不准两手空空的回来啊。」 去外头掌握些什么吧。说完这句带著弦外之音的话,杰司达显得欣喜不已。 我伸出的拳头与杰司达的拳头相碰。跟这个男人认识这么久,或许这还是头一道共叙友情。 用不著你提醒,等我回来时,已经爬到你所不能及的境界。 「嗯,我走了……那么,首先要叫醒公主才行。」 「是啊……啊,还是让雪莉露留下好了?」 「是你自己提议的,给我好好巩固决心。我想雪莉露一定期待这趟旅行,你要谠她失望吗?」 「真卑鄙……被你这么一说,我岂不是无话可说了。」 看见依依不舍的宿敌,让我又气又好笑,同时脸上泛起了微笑。 ◆ 「粮食没问题、寝具没问题、替换衣物也没问题——」 随著天色渐明,太阳正尽责地高挂在天际。 我在杰司达宅邸的玄关检查行李。 离开街上后,虽然有几个赚钱手段,但在抵达目的地前,会没有任何收入。 虽然有向杰司达借来的钱,但我打算等到逼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动用。 这么一来,在可以赚取收入前,准备好的行李对我来说——不,对我们来说形同是生命线。为了以防万一,昨天检查后,今天又再检查了一次,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本来行李便不多——等我检查完行李后,发现一个没看过的巨大袋子。 行李中有这样的袋子吗?正当我翻找著自己的记忆,袋子突然抖动了起来。 虽然我大概已经知道是什么,但选择在三万观看。 只见从袋子里冒出宛如雪般的银发。 「我……没问题。」 雪莉露从袋子探出头,露出微笑。 雪莉露用情绪平静时的佣懒眼神,目不转晴地注视著我。 雪莉露用笨拙的动作从袋子里爬出来,用小动物般的脚步走向我。 「不可以忘记我。」 「我没有忘记你。对了,你有向杰司达道别了吗?」 「还没……我去一下,你等等我。」 宛如小兔子般蹦蹦跳跳著,雪莉露冲向来送行的杰司达。 虽然表情仍透著佣懒,但她最近变得开朗不少。 「我向爷爷……道别了。」 沉浸在思绪中的我,被雪莉露的声音所唤醒。 回过神后,雪莉露带著杰司达来到我的身旁。 「虽然只是短暂分离,但有做好道别了吗?」 「老实说我还是割舍不下。可是,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 看来杰司达到了这个地步,仍感到依依不舍。 「那么,不知道下次见面事什么时候——等我们回来吧。」 「嗯,雪莉露拜托你了。让她尽情享受旅行的乐趣。」 「我会的。」 我们两人将视线投向雪莉露,只见雪莉露一脸开心地检查自己的行李。 虽然只看得见背影,但她彷佛开心到随时会跳起舞来。这趟旅程一定要让她感到尽兴才行。 「爷爷,我走了喔。」 「嗯……雪莉露,你要尽早回来喔!」 杰司达毫不掩饰地用手帕擦拭著泪水,并挥舞著手臂。 这是人称「来去无形影的鬼之獠牙」的男人吗……孙女真是可怕的存在。 「好,雪莉露,那我们出发吧。」 「嗯!」 雪莉露笑容满面地回答。 背著行囊,我打开杰司达宅邸的大门,从缓缓开敔的门屝迈出步伐。 「路上小心啊!」 杰司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不禁笑了出来。 我背对著他,挥了挥手,继续向前迈进。 不久,杰司达宅邸融入远处的风景,我顿时抬头仰望天空。 不同于破晓时分的天空,熠熠生辉的蔚蓝天空在眼前延伸开来。太阳的光辉让我忍不住眯起了双眼。 ……我终于展开了第二人生。 我感受著这股无以名状的真实感,收回视线,迈出步伐。 「吶,斯拉瓦……你打算先去哪里?」 「我想想……一开始是阿尔法雷亚的市街,可以赚点收入。等到存到钱后,启程前往山间城镇那杜夏。」 按照杰司达的说法,盖在山间的城镇那杜夏有著厉害的拳士。 在阿尔法雷亚的市街看情况赚点收入,首先以那杜夏为目标。 之后在城镇上赚钱,寻找有厉害武术家的城镇。没有情报的话,也可以随性而行。 尚未去过的地方、陌生的招式,不知名的敌人,以及,在世上蔓延的暗色结晶。我要思考的事情比想像中还要多,以及——还不成气候的自己。虽然要思考的事情堆积如山,然而我对此感到兴奋不已。 想像著尚未见到面的强敌——我紧握住拳头。 我现在终于要踏出属于自己的第一步。 后记 首先要向拿起这本小说的每一位读者献上感谢。 让这本小说有机会问世的责任编辑。 让我不经意有机会写小说的「成为小说家吧(小说家になろう)」网站。 在成为小说家吧网站上支持我的读者们,以及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承蒙各位莫大的恩情。 回想起来,在各方的协助下,才让这本小说得以问世。少了任何一个人,我便无法像这样写下这篇后记。实在感激不尽。 仔细一想,从我开始提笔写小说,已经经过了十年的岁月。十年的,正好升上国中,经过了一段时日后,我罹患了如同字面上所形容的中二病。从此,这十年来,我总是动辄会:「唔,又在躁动了……」 对于初出茅庐的我来说,执笔这一词离自己感觉还很遥远,我刚开始写故事时,是俗称的剧本形式,这样称得上是有所成长吗? 像这样的我可以出版一本小说,真是世事难料。 原本遥不可及的梦想,现在化为了现实,这都要归功于有各方的支持。 写完一本小说后,我的心得是「保持热情是很厉害的一件事」。 我本身好奇心强烈,容易喜新厌旧,不擅长专注在一件事情上。 老实说,这是第一次可以用一整本书容纳一篇故事。 在撰写《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时,有时沉迷在新发售的格斗游戏中,有时参加极限任务,前去讨伐翱翔天际之龙,受到各种诱惑。 意志薄弱的我,面对那些诱惑时,毫无招架之力。 然而,当写完整本小说时,不禁心想「啊啊,我果然喜欢写小说」。 ……写了这么多,我至今仍不敢置信自己能够写完一本小说。自己果然还不够成熟,加上替我出书的是出版憧憬的《风之圣痕》的富士见书房,让我著实倍感压力。 即使如此,我能够完成这本小说,除了承蒙先前所提到的各方人十的恩情,舅妈也给予了我许多帮助。 还是学生的我,已经是出社会也不奇怪的年纪,因此觉得抬不起头。 这时,知道有机会出版小说时,首先跳出来支持我的人就是叔母。 她安慰感到焦急的我,说我还年轻,所以不需要焦急,因为她的鼓励,我才得以继续努力下去。 若是可以,我希望叔母有机会一睹这本小说,但很遗憾的,这是无法实现的梦想。 不过,若是她能在某处看见这本小说就好了……我偷偷抱著这个想法。 最后,再次献上对各位的感激之情,作为《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的尾声。 真的非常感谢! 感觉我总是在感谢,一定是因为这世上的人都是在互相感谢。 那么,期待与各位读者能够在某处再次相会! 赤石赫々 首先要向拿起这本小说的每一位读者献上感谢。 让这本小说有机会问世的责任编辑。 让我不经意有机会写小说的「成为小说家吧(小说家になろう)」网站。 在成为小说家吧网站上支持我的读者们,以及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承蒙各位莫大的恩情。 回想起来,在各方的协助下,才让这本小说得以问世。少了任何一个人,我便无法像这样写下这篇后记。实在感激不尽。 仔细一想,从我开始提笔写小说,已经经过了十年的岁月。十年的,正好升上国中,经过了一段时日后,我罹患了如同字面上所形容的中二病。从此,这十年来,我总是动辄会:「唔,又在躁动了……」 对于初出茅庐的我来说,执笔这一词离自己感觉还很遥远,我刚开始写故事时,是俗称的剧本形式,这样称得上是有所成长吗? 像这样的我可以出版一本小说,真是世事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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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遥不可及的梦想,现在化为了现实,这都要归功于有各方的支持。 写完一本小说后,我的心得是「保持热情是很厉害的一件事」。 我本身好奇心强烈,容易喜新厌旧,不擅长专注在一件事情上。 老实说,这是第一次可以用一整本书容纳一篇故事。 在撰写《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时,有时沉迷在新发售的格斗游戏中,有时参加极限任务,前去讨伐翱翔天际之龙,受到各种诱惑。 意志薄弱的我,面对那些诱惑时,毫无招架之力。 然而,当写完整本小说时,不禁心想「啊啊,我果然喜欢写小说」。 ……写了这么多,我至今仍不敢置信自己能够写完一本小说。自己果然还不够成熟,加上替我出书的是出版憧憬的《风之圣痕》的富士见书房,让我著实倍感压力。 即使如此,我能够完成这本小说,除了承蒙先前所提到的各方人十的恩情,舅妈也给予了我许多帮助。 还是学生的我,已经是出社会也不奇怪的年纪,因此觉得抬不起头。 这时,知道有机会出版小说时,首先跳出来支持我的人就是叔母。 她安慰感到焦急的我,说我还年轻,所以不需要焦急,因为她的鼓励,我才得以继续努力下去。 若是可以,我希望叔母有机会一睹这本小说,但很遗憾的,这是无法实现的梦想。 不过,若是她能在某处看见这本小说就好了……我偷偷抱著这个想法。 最后,再次献上对各位的感激之情,作为《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的尾声。 真的非常感谢! 感觉我总是在感谢,一定是因为这世上的人都是在互相感谢。 那么,期待与各位读者能够在某处再次相会! 赤石赫々 首先要向拿起这本小说的每一位读者献上感谢。 让这本小说有机会问世的责任编辑。 让我不经意有机会写小说的「成为小说家吧(小说家になろう)」网站。 在成为小说家吧网站上支持我的读者们,以及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承蒙各位莫大的恩情。 回想起来,在各方的协助下,才让这本小说得以问世。少了任何一个人,我便无法像这样写下这篇后记。实在感激不尽。 仔细一想,从我开始提笔写小说,已经经过了十年的岁月。十年的,正好升上国中,经过了一段时日后,我罹患了如同字面上所形容的中二病。从此,这十年来,我总是动辄会:「唔,又在躁动了……」 对于初出茅庐的我来说,执笔这一词离自己感觉还很遥远,我刚开始写故事时,是俗称的剧本形式,这样称得上是有所成长吗? 像这样的我可以出版一本小说,真是世事难料。 原本遥不可及的梦想,现在化为了现实,这都要归功于有各方的支持。 写完一本小说后,我的心得是「保持热情是很厉害的一件事」。 我本身好奇心强烈,容易喜新厌旧,不擅长专注在一件事情上。 老实说,这是第一次可以用一整本书容纳一篇故事。 在撰写《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时,有时沉迷在新发售的格斗游戏中,有时参加极限任务,前去讨伐翱翔天际之龙,受到各种诱惑。 意志薄弱的我,面对那些诱惑时,毫无招架之力。 然而,当写完整本小说时,不禁心想「啊啊,我果然喜欢写小说」。 ……写了这么多,我至今仍不敢置信自己能够写完一本小说。自己果然还不够成熟,加上替我出书的是出版憧憬的《风之圣痕》的富士见书房,让我著实倍感压力。 即使如此,我能够完成这本小说,除了承蒙先前所提到的各方人十的恩情,舅妈也给予了我许多帮助。 还是学生的我,已经是出社会也不奇怪的年纪,因此觉得抬不起头。 这时,知道有机会出版小说时,首先跳出来支持我的人就是叔母。 她安慰感到焦急的我,说我还年轻,所以不需要焦急,因为她的鼓励,我才得以继续努力下去。 若是可以,我希望叔母有机会一睹这本小说,但很遗憾的,这是无法实现的梦想。 不过,若是她能在某处看见这本小说就好了……我偷偷抱著这个想法。 最后,再次献上对各位的感激之情,作为《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的尾声。 真的非常感谢! 感觉我总是在感谢,一定是因为这世上的人都是在互相感谢。 那么,期待与各位读者能够在某处再次相会! 赤石赫々 首先要向拿起这本小说的每一位读者献上感谢。 让这本小说有机会问世的责任编辑。 让我不经意有机会写小说的「成为小说家吧(小说家になろう)」网站。 在成为小说家吧网站上支持我的读者们,以及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承蒙各位莫大的恩情。 回想起来,在各方的协助下,才让这本小说得以问世。少了任何一个人,我便无法像这样写下这篇后记。实在感激不尽。 仔细一想,从我开始提笔写小说,已经经过了十年的岁月。十年的,正好升上国中,经过了一段时日后,我罹患了如同字面上所形容的中二病。从此,这十年来,我总是动辄会:「唔,又在躁动了……」 对于初出茅庐的我来说,执笔这一词离自己感觉还很遥远,我刚开始写故事时,是俗称的剧本形式,这样称得上是有所成长吗? 像这样的我可以出版一本小说,真是世事难料。 原本遥不可及的梦想,现在化为了现实,这都要归功于有各方的支持。 写完一本小说后,我的心得是「保持热情是很厉害的一件事」。 我本身好奇心强烈,容易喜新厌旧,不擅长专注在一件事情上。 老实说,这是第一次可以用一整本书容纳一篇故事。 在撰写《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时,有时沉迷在新发售的格斗游戏中,有时参加极限任务,前去讨伐翱翔天际之龙,受到各种诱惑。 意志薄弱的我,面对那些诱惑时,毫无招架之力。 然而,当写完整本小说时,不禁心想「啊啊,我果然喜欢写小说」。 ……写了这么多,我至今仍不敢置信自己能够写完一本小说。自己果然还不够成熟,加上替我出书的是出版憧憬的《风之圣痕》的富士见书房,让我著实倍感压力。 即使如此,我能够完成这本小说,除了承蒙先前所提到的各方人十的恩情,舅妈也给予了我许多帮助。 还是学生的我,已经是出社会也不奇怪的年纪,因此觉得抬不起头。 这时,知道有机会出版小说时,首先跳出来支持我的人就是叔母。 她安慰感到焦急的我,说我还年轻,所以不需要焦急,因为她的鼓励,我才得以继续努力下去。 若是可以,我希望叔母有机会一睹这本小说,但很遗憾的,这是无法实现的梦想。 不过,若是她能在某处看见这本小说就好了……我偷偷抱著这个想法。 最后,再次献上对各位的感激之情,作为《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的尾声。 真的非常感谢! 感觉我总是在感谢,一定是因为这世上的人都是在互相感谢。 那么,期待与各位读者能够在某处再次相会! 赤石赫々 首先要向拿起这本小说的每一位读者献上感谢。 让这本小说有机会问世的责任编辑。 让我不经意有机会写小说的「成为小说家吧(小说家になろう)」网站。 在成为小说家吧网站上支持我的读者们,以及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承蒙各位莫大的恩情。 回想起来,在各方的协助下,才让这本小说得以问世。少了任何一个人,我便无法像这样写下这篇后记。实在感激不尽。 仔细一想,从我开始提笔写小说,已经经过了十年的岁月。十年的,正好升上国中,经过了一段时日后,我罹患了如同字面上所形容的中二病。从此,这十年来,我总是动辄会:「唔,又在躁动了……」 对于初出茅庐的我来说,执笔这一词离自己感觉还很遥远,我刚开始写故事时,是俗称的剧本形式,这样称得上是有所成长吗? 像这样的我可以出版一本小说,真是世事难料。 原本遥不可及的梦想,现在化为了现实,这都要归功于有各方的支持。 写完一本小说后,我的心得是「保持热情是很厉害的一件事」。 我本身好奇心强烈,容易喜新厌旧,不擅长专注在一件事情上。 老实说,这是第一次可以用一整本书容纳一篇故事。 在撰写《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时,有时沉迷在新发售的格斗游戏中,有时参加极限任务,前去讨伐翱翔天际之龙,受到各种诱惑。 意志薄弱的我,面对那些诱惑时,毫无招架之力。 然而,当写完整本小说时,不禁心想「啊啊,我果然喜欢写小说」。 ……写了这么多,我至今仍不敢置信自己能够写完一本小说。自己果然还不够成熟,加上替我出书的是出版憧憬的《风之圣痕》的富士见书房,让我著实倍感压力。 即使如此,我能够完成这本小说,除了承蒙先前所提到的各方人十的恩情,舅妈也给予了我许多帮助。 还是学生的我,已经是出社会也不奇怪的年纪,因此觉得抬不起头。 这时,知道有机会出版小说时,首先跳出来支持我的人就是叔母。 她安慰感到焦急的我,说我还年轻,所以不需要焦急,因为她的鼓励,我才得以继续努力下去。 若是可以,我希望叔母有机会一睹这本小说,但很遗憾的,这是无法实现的梦想。 不过,若是她能在某处看见这本小说就好了……我偷偷抱著这个想法。 最后,再次献上对各位的感激之情,作为《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的尾声。 真的非常感谢! 感觉我总是在感谢,一定是因为这世上的人都是在互相感谢。 那么,期待与各位读者能够在某处再次相会! 赤石赫々 第一话 武者修行的开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不息不止. 扫图:不舍得拆书辛苦表妹修图凑活看吧 校队:自力更生 修图:爱莉小天使 举目所见是无边无际的蔚蓝天空飘着一朵朵白云。 草原不断地向前延伸,青草的香气乘着微微凉风拂面而来,显得清爽宜人。 我们启程的第一天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嗯……风好舒服喔……」 顿时吹起一阵风,拂面而来的风让走在我旁边的少女眯起了双眼。 有着一头银发、长长尖耳朵的少女名叫雪莉露?布莱姆。 是我的劲敌最宝贵的孙女。 外表年幼——顶多像是十来岁的她,实际年龄还要大上一些。 若是人类,以她的年龄说是成年人也不奇怪,但她的身心灵仍稚气未脱是有原因的。 原因出在她的血统,也就是精灵的特性。 十二岁前与人类的成长速度相同,十二岁过后便会成长得相当缓慢。 精灵是一种活在缓慢时间中的种族。 因为这层原因,雪莉露的外表与言行举止仍带着稚气,但其实比「现在的我」还要年长。 自我介绍晚了,我的名字叫作斯拉瓦?马歇尔。 这个名字是取自精灵之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奇武术家艾尔玛?静寂的养父兼师父斯拉瓦?静寂。 被取了一个颇为热门的男孩子名字的我,是比雪莉露小三岁的少年。 我拥有跟雪莉露一样的尖耳朵,跟她一样是精灵。 以精灵的角度来看,雪莉露仍是孩子,而比她年纪小的我,稚气自然不在话下。 「喔,是啊。气温与风都很宜人,是适合展开旅程的天气。」 我说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不讨喜的回答,然后露出微笑。 虽说这个年纪并非没有这样的人,但这就是毫无掩饰、最真实的我。 我经常因此受到周围的取笑。 像是很像老头子,或是直接叫我爷爷——连寿命超过上百年的精灵也曾经委婉地说出同样的话,这表示我真的很像老头子吧。 然而,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虽然我拥有年轻的身体——但实际上我是个活了上百年岁月、最后病逝的人类老人。 为了登上武艺颠峰而将一切投注在习武之路,即使被称为当代首屈一指的高手,但我始终是个没能登上颠峰便撒手人寰的老人。 那便是过去的我。 奉献了自己的一切,仍没能完成心愿而抱憾而终的男人斯拉瓦?静寂。 原本应该履行与死神约定的他,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被一对精灵男女抱在怀里——原来变成了精灵婴儿。 那便是现在的我。 虽然不晓得为什么状况会演变成这样,我曾经以人类身分老死,现在正在以精灵身分开始第二次的人生。 所以,身为小孩却只懂得用这种说话方式,也是出自于无奈。连我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个一点都不讨喜的小孩。 与走在身旁的那孩子截然不同——我将视线移向雪莉露,刚好雪莉露拉了我的衣服袖子。 「斯拉瓦……那栋建筑物是什么……?」 雪莉露用左手拉着我的袖子,右手则指向远方。 土黄色道路顺着草原向前延伸,前方通往一栋木造建筑物——提供旅人稍事休息的驿站。 虽然无法清楚辨识文字,但招牌上画着餐点与床铺,所以应该没有猜错。似乎可以在那里用餐与休息。 「嗯……似乎是驿站。」 虽然是两名小孩的旅行,但我们的身体相当强健。 不至于现在就感受到疲倦—— 「驿站?可以吃到饭吗……」 但与正常人一样会感到肚子饿。 雪莉露的肚子发出可爱的声响。 我忍不住露出微笑,将手放在雪莉露头上。 ……嗯,这个地点选得很好。在这里盖驿站的人似乎颇懂得经商之道。 考虑到从阿尔法雷亚出发的距离,到了这附近确实会想要充饥一下。暂且不论我们,若是徒步的旅人,走到这里时可能已经天黑了。 「应该有提供餐点吧。正好,我们去那里吃点什么吧?」 「……嗯!」 要是没有停下脚步,恐怕之后暂时没有提供餐点的地方。毕竟雪莉露肚子也饿了,所以她立刻同意了这个提议。 好久以前——不过对于精灵来说是不久之前,雪莉露曾提到我们两个哪一个比较年长。 雪莉露表示以精灵来说,自己比较年长,于是按照雪莉露的意见作为结论,但我们现在这样仿佛是父女——或者是祖孙。 不过,我认为本来就应该要像她那样,因为小孩子保有一颗赤子之心才是最正常的。 「那么……快走吧?来……赛跑!」 单方面找我比赛的雪莉露,无视于我的回答,径自冲向驿站。 虽然是目测,但距离驿站还有一丘里(注:距离单位)左右。 这不是小孩子赛跑的距离,但雪莉露的这种地方显得十分可爱。 「好,我也出发吧。」 雪莉露的身影在视线前方愈变愈小,我跟着迈出了步伐。 即使现在才出发,我也并非无法超越她,但这次就让她抢先好了。 ? 「第一名……!」 跑了约一丘里后,雪莉露终于在驿站前停下脚步。 她似乎使出全力奔跑,只见她的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大气,看来相当疲累。 雪莉露是我「生前」劲敌——精灵武术家的孙女。年幼丧亲的雪莉露在那个男人的栽培下,实力媲美一流武术家。 因此,即使是成年人,也对雪莉露的身体能力毫无招架之力。然而——只凭这样的时间便跑完一丘里,不禁令我甘拜下风。 只要她有意愿,随时可以在长距离赛跑中赢得奖杯。因为她跑完一丘里只花了一眨眼的时间。 「呼……呼……我厉害吗?」 好友的孙女浑然没察觉自己的能力,对我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她的笑容不是想要被赞扬速度,而是孩子赛跑赢过父亲时,期盼得到夸奖的纯真笑容。 「是啊,雪莉露,你很厉害。我彻底输了。」 「……万岁……!」 我晚一步抵达驿站,雪莉露的双眼闪闪发亮,虽然疲累,我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只见雪莉露宛如花蕾般绽放的笑容,绽放得更加灿烂。 雪莉露忘了疲累,开心地高举双手的模样,散发着孩子气,让我十分欣慰。我发自内心认为将孩子譬喻成宝物真是相当贴切。 「好,既然抵达驿站了,你有什么打算?要稍微休息后再用餐吗?」 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填饱肚子。 一活动完筋骨就马上吃东西应该不会肚子痛吧。 我有所顾虑地询问雪莉露。 「唔……没问题。」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雪莉露已经恢复过来,变回平常慢吞吞的说话方式。 一丘里不算什么——她大概想这么说吧。忍不住觉得这孩子的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哪。 「这样啊。那么我们进去吧。」 「……吃饭!」 经过刚刚的轻微运动,肚子也刚好饿了。 这顿饭想必可以吃得格外美味。 在雪莉露的陪伴下,我打开驿站的门扉,映入眼帘的 是传统小酒馆风味的庸俗内部装潢。 因为现在正值气候温暖的季节,位于店内中心的暖炉并没有点燃柴火。 入口正前方的位置刚好是吧台,坐着数名客人,吧台内侧有位看似店主人的男人。 此外,在入口处的视线范围内看得见几扇门,从敞开的房间可以窥见里面摆着简单的床铺。 虽然环境不算好,但似乎可以在这里过夜。 「哎呀,欢迎光临。只有小弟弟你们吗?你们是打哪儿来的啊?」 环视店内一圈后,吧台内侧的老板向我们打了招呼。 嗯,只有两个小孩出外旅行果然有点罕见吧。 然而他的语气中并没有揶揄的意思,而是给人爽朗的印象。 「是啊,我们从阿尔法雷亚来的。还有空位吗?」 「正如你们所见,吧台也空着,你们坐到这里来吧。」 店主人向我们挥手示意,于是我们走向吧台。 由于位在首都附近,这附近的人潮仍很多。 因此店内的客人高朋满座——不知道有没有有趣的人物? 「嗨,欢迎光临。你们要吃什么?」 坐下后,店主人递给我们菜单,面带微笑地看向我们。 我接过菜单,摊开来让雪莉露也看得到。 「我想想——雪莉露有什么想吃的吗?」 「嗯……想吃咸食。」 虽然有部分是因为肚子饿,但其实雪莉露不太嗜吃甜食。 以正值青春期的少女来说很罕见,硬要说的话,她大多喜欢类似下酒菜一类的山珍海味,或是偏咸的简单食物。 曾听说她会跟晚上经常小酌几杯的杰司达要下酒菜来吃,可能真的很喜欢吧。 「嗯……她似乎想吃咸食,有什么推荐的吗?希望是可以填饱肚子的。」 「这个嘛,那奶油烙鳕鱼(注:brandade de morue,法国普罗旺斯的传统料理)如何?用泡过水的盐渍鳕鱼搭配上马铃薯,放在长棍面包上吃就很美味了。」 「哦,感觉很美味,那我就点这道吧。」 「我也要……」 「好!那么稍等一会儿喔……喂!奶油烙鳕鱼两人份!」 「喔!」 店主人大喊完菜名后,从吧台的更深处传来沙哑的女性声音,显得气势十足。 从两人的互动来看,可能是夫妻一类的关系吧。像这样的关系是我的理想之一。 看见开心地摇动椅子的雪莉露,我不禁扬起嘴角,要是自己拥有这么可爱的孩子与充满气势的妻子,每天想必过得很快乐。 「不过啊,你们两个小孩子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不可能是专程从阿尔法雷亚过来吃饭的吧?」 点完餐后,店主人毫不掩饰地对我们露出充满好奇的眼神。 来到驿站的客人几乎都正在旅行当中,但他刻意没有对我们使用旅行这个字眼,是因为我们还是年幼的孩子吧。 「呃,我们今天开始出外旅行。目前打算前往那杜夏。」 我若无其事地说道,只见店主人惊讶地睁大双眼。若换是我听到小孩子这么说,想必会跟这名店主人一样吃惊。 「你们两个小孩子而已吗?话说回来,那杜夏还真远啊……虽然不想扫兴,但只有你们两个小孩子很危险。即使是搭马车也要花上五天。」 从这里到目的地那杜夏的距离——骑马确实需要五天左右。 离阿尔法雷亚很远,而且只要离首都阿尔法雷亚愈远,精灵之国的治安也会愈来愈差。 对于两名小孩来说无疑是一趟远门,即使不是店主人,任谁听到都会想阻止。 「我们很清楚,但无论如何都必须去一趟。哎呀,别看我这样,我很习惯旅行,不用担心。」 「而且斯拉瓦很厉害。」 毕竟我已经是年过百岁的老人。前世早已习惯旅行,这点不成大碍。 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难免会觉得危险。 看见游刃有余的我,以及意气昂扬的雪莉露,店主人不禁摸了摸下颚。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你们可千万不能勉强自己喔。」 「嗯,我会铭记在心。」 于是我们闲聊了一会儿。 店主人的为人热心,可能是因为在这个地方开店,可以从他口中听到各种故事,一点都不会感到无聊。 「奶油烙鳕鱼来了!」 就在我们闲聊的期间,从吧台深处的厨房走出一名微胖的女性。 她手上端着两盘「奶油烙鳕鱼」,还有一盘长棍面包。 「喔,你们快吃吧。不是我在说,很好吃喔。」 「这是当然的,因为是我做的啊。」 店主人与那名中年女性显得和乐融融,我由衷憧憬这样的关系。 「那么——我开动了。」 「开动了。」 虽然有付钱,仍要对他人烹煮的菜肴表示谢意。 雪莉露默默地跟我做一样的举动,实在不像是被杰司达养大的。 好,好像是要——放在长棍面包上吧。 盘子盛满了食物份量多到不禁觉得刚刚在菜单上看到的价位太过便宜——我动手将奶油烙鳕鱼放在长棍面包上。 将长棍面包凑近脸旁,温热的鳕鱼与马铃薯的香气顿时充斥鼻间。 ……嗯,似乎也有加入蒜头,还有橄榄油吧,是会刺激食欲的香气。 在香气的诱惑下,我咬了一口长棍面包。 感想是……只有一句话——好美味! 烤得酥脆的长棍面包搭配上强烈的咸味,显得恰当好处,吃得起来十分清爽。 马铃薯的软绵口感衬托出鳕鱼独特的风味,大蒜的香气更是刺激着食欲。 不禁令人一口接着一口,愈吃愈饿。 「——太美味了。」 「好好吃。」 「嘿嘿,没错吧?」 这个手艺的确有资格引以为傲。 仅只是将咸渍鳕鱼泡水后,搭配其他食材一块炒熟而已。 明明烹煮方式十分简单,却带给人冲击性的美味。 雪莉露似乎也大为满意,只见她小巧的脸颊里塞满了菜肴。 加上肚子正饿着,奶油烙鳕鱼两三下便被我们解决了。 「多谢款待,很好吃。」 「嗯……多谢款待。」 「看来有让你们感到满足吧,看到你们的吃相,让我忍不住都感到高兴起来。」 店主人擦着鼻子说道,显得十分开心。 肚子被填饱之后,让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反正没有要赶行程,不如稍微休息一下吧。现在想要沉浸在这股余韵之中。 填饱肚子后的疲倦感不会令人不快,正当意识陷入恍惚之中时,店主人突然探过头来。 「呐,小弟弟,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唔……?嗯,如果是我能够回答的事情,我都会回答。」 「因为你们两个小孩出外旅行,呃,在这种时代小孩独自在外难免会让人担心。因为你们一直夸我老婆的料理好吃,我很中意你们。要是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我可是会很难过的啊。」 看样子他似乎是在担心我们。 可是……嗯,旅行的目的啊。 寻找强者——简单来说,这就是我的目的。但这趟旅行的目的不光只是这样。 例如,这孩子……像是雪莉露,我想让这个对外界陌生的孩子看看外面的世界,开阔眼界。这也是目的之一。 虽然很辛苦,但世界如此广阔,代表一定也有快乐的事情。想让雪莉露畅游这个世界也是目的之一。 包括我在内,将一生奉献给武艺,终身未娶,为自己找到其他乐趣也是目的之一。 归纳起来,我想想—— 「为了一次又一次,不断进步下去。」 为了磨练自我,仅止如此而已。 「什么意思啊?是武者修行的意思吗?」 「喔喔,那个形容不错。」 看见店主人错愕的反应,我笑着同意。 不光是武艺,没有同时兼顾知识与心灵,便称不上是一流。 凭这个矮小的身体难以登上最强的头衔。所以才会安排这趟旅行。 习得心技体,为了比一般人更加大器,以及让自己更加强大。 这就是我所踏上的第二人生——身为精灵的漫长旅程的目的。 前世的我被世人歌颂登上武艺颠峰,叫我实在承担不起。 以杰司达为首,要找到比我强的人多得是。 为了实现尚未完成的梦想,这才是我的生存目的。 「……哎,看到你露出那种眼神,我想继续说下去也没用吧。要加油喔。」 「这还用得着你说。不过我受到激励了。」 回过神后,发现自己紧握拳头。 看见这样的我,店主人不禁莞尔一笑。 「不过,为什么要去那杜夏?那么偏僻的地方,我不觉得值得跑这一趟啊。」 「有位好友告诉我那杜夏有位实力高超的武术家。反正是没有目的地的旅行,所以决定先去那边看看。」 「虽然你的武艺过人,但还是要小心喔,况且还带着女孩子。」 「……喔,说得也是。」 我朝雪莉露瞄了一眼,只见她疑惑地歪着头。 店主人应该也想像不到这名纤细少女拥有比自己大上几倍的力量。 雪莉露力大无穷,即使凑满十个人也敌不过她。 「好,那么我们差不多该告辞了。多少钱?」 「喔,只要这样。」 店主人告知的金额与方才菜单上写的一样。 我从钱包中拿出钱,支付指定的金额。 付完后仍觉得便宜,代表这顿饭真的吃得很实惠。 「那么你们要加油喔。大叔我也会声援你们的。」 「我们会努力不辜负你的声援……好,雪莉露,走吧。」 「嗯!」 我从椅子上起身,看向雪莉露,于是她从椅子上一跃而下。 我们朝为人热心的老板挥着手,走出了驿站。 ……嗯,天气真好。这趟旅行从头到尾都能维持晴朗的天气该有多好。 「好天气。」 「是啊。」 我们原本便话不多,对话也相当简洁,但内心莫名开始雀跃了起来。 仔细一看,雪莉露也是同个模样,她模样古怪地扬起嘴角。 「那么出发吧,目的地是——」 「……那杜夏……对吧?」 我点头附和雪莉露的话,接着她比我率先冲了出去。 充满活力是件好事。这孩子果然很适合笑容。 不经意地再次看向天空——零星飘着几朵白云,显得熠熠生辉,比起晴朗更给人一种清爽的印象。 ……目的地那杜夏有位实力高超的拳士,杰司达是这么说的。 那位拳士是否也在眺望同样的天空。 「我一定能够看见什么吗——」 我低声喃道,顿时回想起杰司达的话,接着那个声音乘着一阵风而去。 前世身为静寂流师范的我,必须坦言现在这个身体尚不成气候。 证据就是我尚未完全学会静寂流的招式。 师父号称最强招式的奥义,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显得遥不可及,让我看不清楚师父的身影。 ……登上武艺颠峰的路只有一条。现在的我看不见,到了何时才能够看得见? 转世成精灵的第二人生,修行之旅才正要开始—— 第一话 心之所在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kerorokun 录入:kid 我忽地在喧嚣当中仰望天空,对著明亮的太阳眯细了双眼。 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令人心旷神怡。无论在哪个国家看,这片光景仍旧不变。 然而尽管如此,这片天空映照在我眼中的景象,为何会和他处略有差异呢? 我内心浮现这样的疑问,同时缓缓将视线往下移动──那儿出现了一座我非常熟悉的城镇。 恐怕那里是我在这次的人生当中,去过最多次的地方了吧。 以木造建筑为中心的街景,以及来往于路上的人们脸上所挂著的开朗笑容──我认为,自己之所以会觉得带著同样颜色的天空略有不同,是因为此处为「故乡」的关系。 心灵的故乡居然有两个,还真是妙不可言──我这么心想并哼了一声后,一阵果香飘散了过来。 「──真不可思议。明明我并非在此出生的,果然还是会怀念这里。」 精灵之国米莱菲亚的首都──阿尔法雷亚。 和朋友一同往来、欢笑的这座城市──对我而言似乎已经算是故乡了。 「虽然我们并没有离开那么长的时间……不过还真的很令人怀念。」 艾尔玛在徐风之下撩起头发,而后在她身旁的雪莉露哼笑著。 如此过了片刻后,雪莉露开口说道: 「……总觉得有股温暖的味道呢。」 面对「温暖的味道」这个比喻,我侧眼投以一个微笑。 这座城镇的氛围并非特别明朗,其他城市也没有很阴郁。会有这种感觉,肯定是因为对雪莉露来说,这里也是一座特别的都市吧。 「这样呀,我们回来了……呢。」 受到雪莉露的话语影响,苏娜也察觉到了吧。面带微笑的她,心里头似乎也是百感交集。 照她的嗅觉,肯定已捕捉到人们的饮食习惯和建材等相异之处。尽管如此却仍未多言,仅是挂著微笑,一定是感受到了怀念的气息之故吧。 「我们无法在这儿滞留太久。为了尽情享受,我们动身吧。」 缓慢的时间,在这条一如往昔的街道中流逝。面对理应是最熟悉的城镇,少女们简直像是初次见到般东张西望著。我出声叮咛这样的她们。 距离决战之日,时间已所剩无几。考量到移动时间,顶多只能待在米莱菲亚一个星期吧。在时限到来前,必须将该办的事情统统完成才行。 毕竟这可能会是最后一次了。 「嗯,我知道。说得也是,得珍惜时间呢。」 即使不用说众人也明白,但听闻我这番话的苏娜,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不过众人似乎都没有绷紧神经的样子。 造访此地果然是正确的。在名为故乡的场所,便是有著无可撼动的根基存在。 我并不认为自己已身处在武艺的终点了,但如今一堵高墙矗立在眼前却也是事实。「明镜止水」可将内心的强悍加诸在身上。身为其使用者的我们,面对即将到来的试炼,要进行完成它的最后一道工序,除了故乡之外不作他想了吧。 「那么,首先要……」 「要到莫妮卡那边去对吧?」 为此,我们要做的事情是四处打招呼。 照顾过我们的人、得算清楚的帐要多少就有多少,不过还是有所谓最优先的顺序。 我点点头回应苏娜确认的话语,于是她背著双手摇晃著身体。 「虽然才短短数年,果然还是恍如隔世耶。不晓得莫妮卡她好不好!」 短短数年──我仍未习惯这份感觉,但我十分明白这份心情。 久违会晤故交还真是不错。 「走吧。时间就是金钱。」 「师祖很常说这句话呢。但他意外地却是个不执著于钱财的人物。」 回想起师父的话语,又有另一番怀念之情袭上心头。 记得意思是「时间和金钱同样重要,因此浪费不得」吗? 无论何事,皆是我遗忘不得的珍贵回忆。 ──对我而言是第二故乡的这座城镇亦然。 苏娜、艾尔玛以及雪莉露,还有为我制造出与众人联系的武术,这些事物都不能再被嘉尔特──「大祸石」给玷污了。 于是我们最后的返乡探亲之旅开始了。我同时在内心祈愿,希望能够在了结一切之后,再次回到这里来。 ◆ 「真是的,这么突然害我吓了一跳。要是捎个信过来,我就会派人去接你们了。」 地点来到位于阿尔法雷亚中的莫妮卡研究所。 我们被带到所内的餐厅里去。 边分配咖啡边开口的莫妮卡,话语里交织著苦涩的错愕。尽管如此她的语气仍是相当雀跃,并没有像话中说得那么傻眼吧。 反倒是能够与许久未见的友人重逢,显得很开心。我会看出这点,是由于她比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来得开朗许多。 「因为这场归乡行程也是突然决定的嘛。看你好像很忙,我本来打算择日再来,现在不要紧吗?」 「是的,目前没有急著完成的工作。反正我平常总是自个儿独处,这甚至令我心怀感谢喔。」 尤其是这种玩笑话,若是初识之时,应该不会由她的口中说出来吧。然而,并未刻意隐藏真心、原原本本的她,是个认真且拥有开朗少女一面的人。我很感谢她对我们没有显得紧张兮兮的。 「那么,真是好久不见了呢,斯拉瓦、雪莉露、苏娜,还有艾尔玛大人也……」 「不,你叫我艾尔玛就行了。既然是师父他们的朋友,若你愿意用相同的态度对待我,我会很开心的。」 「这样呀。那我就称呼你为艾尔玛了,也请你叫我莫妮卡就好。我的敬语平时便是如此,望请海涵。」 两人带著和煦微笑的交谈,显示出彼此毫无顾忌。不论是艾尔玛或莫妮卡,和这个国家的关系都远比我们更深厚。尽管如此,她们在此的对话并非工作上的往来,而是以朋友的身分,此事令我感到欣慰。 看著她们交流,同时啜饮著一口咖啡的我,睁大了双眼。 ……可能许久没喝到这么好喝的咖啡了。这股香气便是如此深沉。我对咖啡不是很懂,因此不清楚详情。但这股滋味足以令人当场明白,光靠优秀的豆子是无法提引出这道香气的。 「……吓我一跳,这真是美味。」 「我自认为对香气很挑剔……但此言不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泡这么好喝的咖啡了呢?」 「……好喝。」 美味到令人不由自主地说出了感想。几乎同时脱口称赞咖啡的我们望著彼此而笑,莫妮卡则是似乎很害臊地按著后脑杓。 「啊哈哈,其实我最近都沉溺于其中。各位离开米莱菲亚之后,我一个人会莫名地感到无聊了。那时便想说找点兴趣尝试看看……如今就变成这样了。」 哎,只是豆子的品质好而已啦──莫妮卡如此笑道,不过对于味道受称赞一事仍是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看来她找到自己的兴趣了。这么说来,杰司达好像也对红茶很讲究,看来嗜好品的世界很适合容易一头栽进去的人。 我们第一个造访莫妮卡的研究所,是为了谈「暗色结晶」──祸石的事情。然而我们决定在讲述那件事之前先暂时闲聊一阵,同时品尝莫妮卡的咖啡。在这杯咖啡面前聊阴暗的话题实在太暴殄天物了。它的风味便是好到了这种地步。 「哎呀,真好喝。还真是了不得。」 「合你的口味是我的荣幸。」 就这么过了一阵子后,众人将杯中之物皆喝光时,我切入了主题。 「……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首先,我收下的铃铛并未发出声响,这令我感到很开心。看来这个国家相当和平吶。」 我将她交给我,万一有状况便利用它来知会的铃铛搁在桌上,于是莫妮卡的目光锐利了起来。 看来她从铃铛和话语明白了我们的来意。这孩子果然聪明。 「是的,幸好我们这边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事件。虽然有利用了『血晶』的轻微犯罪,但我听说目前塔利斯贝尔库的出现次数为零。不过,若是它出现了,我想早就请各位回来了。」 我将结束了起话头这个任务的铃铛收进怀里,随后莫妮卡露出苦笑如此说道。 实际上我心里头认为,某种程度的对手杰司达会想办法帮忙摆平掉。或许出乎意料地,他在事情搬上台面来之前就已经处理掉了──我做著此等不著边际的妄想,继续说了下去。 「我原以为只要这颗铃铛不响,回到这个国家来会是更久之后的事情……现在我有了个无论如何都必须回来的状况。」 我现在正要开始阐述其理由。这和莫妮卡并非八竿子打不著关系。感觉到了我的弦外之音,莫妮卡不发一语地啜饮著咖啡。这段期间,莫妮卡的视线一直紧紧盯著我。接收到了她要我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后,我开始述说至今为止的旅程。 对原本是人类的我而言,这趟旅行的路程不算短。不过,尽管不时插嘴提问,莫妮卡仍静静地听完了这段提纲挈领的漫长故事。 「暗色结晶」真正的名字。祸石拥有的真正力量。恶意之石诞生的场所,与其成对的石头之存在。以及──有个一路以来保护著世界和平的组织。 讲述完这一切,我稍稍吐了口气。 「……原来如此,发生了很多事情呢。暗色结晶……不,是祸石吗?我原本有著研究祸石之最高权威的自负,结果净是我不晓得的事情,感觉都要丧失自信了。」 即使这么说,莫妮卡的眼瞳中仍漾著要以研究员的身分战斗的意志。双眼坚强的力道,令她用力地喷著鼻息。 ……就是这份强悍。目前的我们比任何事物都还需要的东西。决心在自己的领域里一战的强韧。 「但真是谢谢你们。多亏了各位,我的研究应该会有大大的进展。尤其是──会将愿望以扭曲的形式实现出来的部分。视情况可能会成为塔利斯贝尔库化之后的对策。」 直到方才,这名少女还因为自己泡的咖啡受人夸赞而笑容满面。然而听完了我们的旅程后,身在那儿的是个在冷静的外貌下,平静地燃烧著内心斗志的研究员。 「……莫妮卡,你真是坚强。」 苏娜露出有些困扰的微笑,低声喃喃说道。莫妮卡的模样在她眼中十分耀眼吧。尽管她挂著微笑,看来却也像是皱著脸似的。 曾经一度差点放弃,但习得「明镜止水」后站了起来。而后吃下的败仗再次令她险些屈膝跪地,不过总算是勉强保持著站姿。 然而,她的内心不可能毫发无伤。武术家都很不服输。二度输给同样的对手,而且还是输给一个首屈一指的邪魔歪道,心里头自然会留下疙瘩吧。 ……「明镜止水」是种内心有多强,它便会多强的技术。对于其使用者来说,那份阴霾相当致命。这次会造访她的故乡米莱菲亚,最重要的关键便是抹去那份阴霾。 「……是这样吗?就我们看来,各位强悍多了。」 「不,莫妮卡你很坚强。别看我这样,败战还颇令我难受的。老实说,听到不打赢这种对手世界便有危险,我很害怕……毕竟你也有在研究祸石,应该懂眼前是什么样的状况对吧。即使如此,你依然像那样试图冷静地继续研究,我觉得真的很坚强。」 面对莫妮卡的话语,苏娜回以丧气话。 大概是不好在处境相同的我们面前说吧,我还是初次听见苏娜说出泄气话。 虽说是武术家,苏娜──在精灵当中──仍是个年轻少女。就算她现在说出这些话来,也没有人能够责备她。 事后能说的话要多少有多少,但眼下这件事没有我们置喙的余地。 看见平时总是十分开朗的苏娜痛苦地浮现了自嘲的笑容,莫妮卡一瞬间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不过,莫妮卡的脸上随即挂起温柔的微笑。 「是这样吗?……我只是像这样子在做研究而已喔……不过血晶的确很可怕呢。假若各位输给那名叫作嘉尔特的男子,世界就完蛋了。一定是这样的对吧……但我相信各位。即使吃败仗也能够重新站起的各位──以及打破了绝境、打破了常识的斯拉瓦。」 将手搁在胸口微笑著的莫妮卡,和初遇之际相比当真脱胎换骨了。 相信我们……吗?真亏她在本人面前说得出口。这下子我们可不能那么轻易地背对这场试炼了。 「我并未见过那个嘉尔特,但听到斯拉瓦败给了他,我明白他必定是凭我的常识所无法推估的人物……不过,苏娜振作起来了对吧?这一定是因为内心有著某种信任的事物,不是吗?」 像是在劝戒似的述说著的莫妮卡,看著红了双颊的苏娜后嘻嘻一笑。 「那么,苏娜就是很强悍。要从挫折中振作有多么困难我也略知一二,所以我可以保证。」 从椅子站起来的莫妮卡,抱向身旁的苏娜。 莫妮卡的个头比较娇小,年纪也比较轻。但那副模样,简直像是姊姊在鼓励著妹妹一样。她们的感情似乎真的很好。 「……嗯。」 腼腆地笑了笑的苏娜,也回抱莫妮卡。 ……苏娜这样就不要紧了。真不愧是故交吶。 两人拥抱了一阵子后,莫妮卡放开了苏娜,重新面向我这边。 「斯拉瓦,苏娜就拜托你了。」 「嗯,这是当然。」 实际上我还满常受她照顾的,不过既然受人托付,就只有如此回答了。 自从习得明镜止水后,要思考的事情就变多了……想守护她们的这份心意,早已根深柢固了。 我正正经经地确实点了点头,于是莫妮卡笑了。 「呵呵……这么说来,我解开过去那个问题喽。」 仔细一瞧,她的笑容里似乎带了点戏谑之色──我不晓得她指的是什么,歪头感到不解。 我并不是在装傻。大概是感觉到了这点,莫妮卡的表情片刻间掺杂了苦笑,随后笔直地凝视著我的双眼。 「你是斯拉瓦?静寂……对吧?还是应该称呼你为斯拉瓦?贝萨呢?」 嘴角勾勒出柔和弧线的同时──清楚断言的莫妮卡,望著我的眼神非常认真。 ……对了,我想起来了。过去我和这孩子见面时,确实留下了一道课题。留给那个鼓著脸颊说「只有苏娜和雪莉露知道我的真实身分,实在太狡猾了」的那个莫妮卡。 哪天若你察觉到可以说出来,我会告诉你是否正确──我是这么说的。 我万万想不到那个名字真的会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真是惊人啊。」 吓到的人不只有我,连苏娜和艾尔玛都张大了嘴巴。这也难怪。若是和前世的我有所牵扯,便能靠习惯猜想到;但若是没有的话,根本不可能摸索到这个有如一加一等于三的答案。 我确实给了她提示。不过以常识来思考,那份答案会因为愚蠢透顶而让人割舍掉。 尽管如此,莫妮卡依然抱持著确信,说出了那个名字。 她是确实靠著自己仔细思量之下, 将那个理应会舍弃的答案摊在我的眼前……这么一来只有回答她这条路了。我得回应那道真挚的目光。 「我有和你约定会告诉你正确解答对吧……嗯,没错。真亏你猜得到呢。」 短暂犹豫了一会儿后我如此回答,于是莫妮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的内心多半有著几分「怎么可能」的念头吧……不过,她随即伤脑筋地哼笑了起来。 「我没想到真的被我讲对了……这样我及格了吗?」 「连我最旧的名字都被你拿出来了,给你打一百二十分。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你是如何察觉的吗?」 她仍然对自己的答案没有信心吧。面对她有所顾虑地提出的疑问,我回以超过满分一百分的成绩。 ……归功于艾尔玛,斯拉瓦?静寂这个名字在这国家也颇为知名。但继承静寂名号前的斯拉瓦?贝萨这个名字,若是不去阅读专门的书籍,便难以目睹。 既然知道这名字,表示她尽管心存疑虑,仍然更进一步地深入调查过「斯拉瓦?静寂」的事情了。并非精灵少年斯拉瓦?马歇尔,而是身为人类武术家的斯拉瓦?静寂。 「一开始你有说过吧,『我看起来是精灵,但其实又不算是精灵』。让我内心浮现的答案尘埃落定的便是这句话。你说『已经给了我提示』这句也是……令答案呼之欲出的提示,则是艾尔玛以『师父』称呼你一事。」 半刻意地提供给她的提示,看来果然成为临门一脚了。 ……不过,最初的端倪是无论看在谁的眼中,都明显不对劲的艾尔玛的态度。 我侧目瞪视著艾尔玛,于是她一副很过意不去似的缩起了肩膀。过去的事情如今多说无益,但我认为她应该再小心一点才是。 「自从艾尔玛称呼你为师父后,我的脑中随即浮现了各种状况。简直像是一名老者般老气横秋的用字遣词,或是根本强得太过头之类的……就算有个小孩子拥有惊人魔力,但他却会使用登峰造极的武术,这很奇怪吧?……而……而且,还似乎懂得如今不再使用的词汇。」 话虽如此,从那点一鼓作气地令我的真实身分呼之欲出的,到头来还是我自己的样子……我仍然很不擅长童言童语。我本身过于大意是不争的事实,乐观地认为反正她根本不可能猜到也是原因之一。 她真的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啊。不仅如此,还拥有看穿真相的双眼。 「真是个刁难人的问题呢……但听到答案的现在,我却能够接受了,真奇妙。」 可能是答案慢慢为她所接受了,莫妮卡腼腆地说道。 不过正如她所言,我也觉得这是个刁难的问题。 「一般即使想到也不会认为那便是答案。莫妮卡,你真有一套。」 「正是。想不到你会猜对。」 「呵呵,对吧。哎呀,不过还真是折腾死我了。如此艰深的问题,是不是该有个什么奖励呢?」 我和苏娜一同夸赞莫妮卡,于是她眯细双眼,露出了看似很坏心眼的笑容。 由于她采取半开玩笑的态度,实际上并非打著什么坏主意吧。另外,真要说的话,留下这种问题当课题的我要来得恶质多了。 「若有我能力所及之事,还请尽管吩咐。」 因此我如此回应莫妮卡的玩笑话。大概是想都没想过吧,莫妮卡瞪圆了双眼。但她随即像是有所企图般地眯细了双眼,一下子又羞红了脸颊,不断变换脸上的表情。 ……不久之后,莫妮卡停下了瞬息万变的神色,露出一个表情。 那是一个看似困惑又寂寞的笑容。 「那么,请你跟我做个约定。那就是一定要再次造访这里。光是如此,我就心满意足了。」 莫妮卡苦思之后所要求的奖励,是要我和她约好再度来访。 ……感觉她似乎在烦恼著什么,放弃了原本的念头。即使迟钝如我,也察觉得到被她驱赶至深处的愿望为何。毕竟我过去也曾得到提示了。 取而代之地,她提出叫我一定要活著回来的约定。真是败给她了,这么一来就不能抱著「即使两败俱伤也要达成目的」的想法了。 「好,我必定会守约。届时再拜托你请我们喝一杯好喝的咖啡。」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真不晓得你让多少女人哭泣过呢……好的,一言为定。」 回她一句「别开玩笑啦」或许反而会很失礼。虽然很刺耳,但正是因为如此,我必须真挚地倾听她们的话语才行。 「那么,我的话说完了。照你的个性,应该还得和许多人见上一面对吧?」 「这个……嗯……」 「果然。还请千万注意别让自己后悔喽。」 她的话相当逆耳。 不过,我的答案已经出来了。要了结各种事情,也是我回到这个国家来的其中一个原因。 「那么,再会了。你泡的咖啡很好喝。」 「是……」 和重重坐下的莫妮卡相反,我们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莫妮卡低垂著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如今的我想必没有权利窥视她的脸庞吧。 然而,忽地感到突兀的我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去。 苏娜没有跟上来。 「毕竟许久没来了,我要在这里住到后天。大后天早上我会去旅馆会合。莫妮卡,我可以住在这儿吗?」 「嗯……不要紧。呵呵,谢谢你,苏娜。」 她们两人交情匪浅,应该也有许多话要聊吧。虽然抱著莫妮卡肩膀的苏娜,脸上的表情写著八成并非仅是如此而已。 「……这样吗,我知道了。那么,改天见。」 「嗯。那就──大后天见,对吧?」 苏娜露出看似很伤脑筋的笑容,我也回以一个相同的微笑。 ……我还真不中用。真希望待在这国家的期间,不要三番两次地发生这种事情──但或许我先做好心理准备比较妥当。 「您真的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呢。」 若那只是我自恋而已就好了。我心底如此思考,结果在回程的走廊上,艾尔玛以像是滴水般的细微音量喃喃说道。 尽管我仍毫无自觉,但也差不多不能继续再说这种话下去了吧。 「我有在反省啦。」 虽然我也觉得,要是能再早一点痛改前非就好,但现在做这些臆测的空想也于事无补。唯有严肃地接受它这条路。 ……不过,那么好的孩子居然……吶。这令我痛切地感受到,事情并非我一个人的问题。 有如敲打著火红燃烧的剑身般,我们再次重新做好面临决战的觉悟,而后前往要暂时投宿一段时间的栖身之处。 第二话 友人 接续著昨天,我们在湛蓝的晴空之下,走在阿尔法雷亚的街道上。 这里一如既往,是座满溢著明朗喧嚣,生气勃勃的城镇。气氛之所以会令人感到些许寂寞,是因为长久以来一同旅行的苏娜不在身边的关系吧。 她们八成是在召开我的抱怨大会吧……会这么想,绝非我自以为是。 一想到搞不好今天也会发生相同的状况,我的内心便很沉重,但同时也有这次意外地不会演变成那样的预感。 今天要见的人,是我深交最久的友人。 不过,要加上「今生」这个但书就是了。她是我成为精灵斯拉瓦?马歇尔后,第一个交到的朋友。 我们三人经常在假日造访阿尔法雷亚。那时雪莉露尚未和我在一块儿呢。 我将依然鲜明的记忆重叠在这片风景中,同时忽地看向雪莉露一眼……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因为对雪莉露而言,瑟莉亚和席德也都是她的朋友呢。 「你很期待吗?」 「嗯!不晓得瑟莉亚过得好不好?」 丝毫不掩藏内心情绪的雪莉露,在我和她攀谈后便露出满面笑容。 刚开始瑟莉亚似乎不太喜欢雪莉露,但对她们彼此,这一定是「也曾有过那种事情呢」的等级吧。 今儿个我和他们两人约好在经常有马车停靠的广场见面。这里是假日我们从学校搭马车过来的老地方。 我在脑中描绘起路线,然后以身体摹效。此行目标的两人,在目的地点缀著相同的风景。 「啊,是斯拉瓦同学!好久不见!」 「喔!好久不见啦!斯拉瓦!」 在我的记忆中,可谓相隔了颇长一段时间的景色,而今依旧全然没变──当时和我在一起的少年少女,以年岁未增的姿态呼唤著我的名字。我全身被一股可形容为不可思议的温暖感觉所包覆,以多半也没啥改变的外貌走向两人。 「好久不见!」 「感觉你们都过得挺好的。」 「雪莉露!你的氛围好像不太一样了?」 「艾尔玛老师!嘿嘿,我们都很好喔!」 我们一走近,艾尔玛及雪莉露便和瑟莉亚他们打招呼。 苏娜不在这儿也是原因之一,简直像是回到了往昔一般。不过对众精灵而言,认知并没有那么久就是了。 然而── 「你们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啊,看得出来吗?我有学了一下怎么妆点自己喔!」 「我也锻炼了不少喔!听你这么说,就让我安心了!」 瑟莉亚和席德看似没有长大,但也并非毫无改变。 瑟莉亚的穿著打扮确实变得稍微可爱些了,席德则是明显有在锻炼身体。 他们的模样,令我不禁绽开笑颜。 这表示他们──瑟莉亚在演艺之路,席德亦以冒险家身分──日益磨练著自己。 尽管年纪并未显现于外表,他们确实都有所成长了。这件事令我莫名地开心。 「大伙儿都到齐了,咱们差不多该出发啦!」 当我为友人的成长感到欣喜时,席德高举拳头开始迈步而行。 我们要像那天一样四处吃吃逛逛。我自己也觉得都一把年纪了,这样实在说不上有规矩,但偶一为之无妨吧。 我们最先买的是烤牛肉串这种简单的食物。虽然我在涅瓦虔时常吃牛肉,但很不可思议的是,这东西有「这个国家」的味道。 「所以啊,我们就十个人一起上,总算打倒了小型龙啦!哎呀,那次真的以为要死翘翘了呢。」 首先匆匆吃完刚买来的食物后,席德意气风发地述说起自己的英勇事迹。 雪莉露吃东西也很快,不过这次有爱说话的席德在场,于是她成了听众,不时对席德说的故事嘻嘻发笑。 「虽说是下级种族,不过打倒龙族还真是了不起啊。但涉险犯难可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喔。」 「就是说呀。你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冒险家,得确实承接适合自己的委托才行!」 然而他的英勇事迹,对雪莉露以外的女性阵营而言,评价似乎不太好。 这也难怪,席德所讲述的故事当中,隐约可见他自己鲁莽的那一面。 「呜……这我知道啦。但是啊,但是啊!我可是有扎扎实实地在变强喔!总有一天我会独自打倒龙给你们看的!」 看来他净是干劲凌驾一切呢。这点替他带来了半吊子的成果,反倒会令席德不断向前迈进吧。 年轻时这倒无妨,但有个限度。尤其不以人类为挑战对象更是如此。 「看体格我可以知道你变强了,但操之过急是不好的喔。精灵有一段漫长的时间。只要你能慢慢一步一脚印地站稳脚步前进,一定会成大器的。要走错路也可以──但应该走在回得来的高度上才对。」 毕竟死掉的当下什么都没了。席德似乎接收到了我的弦外之音,低下了头。 「只要活著,什么都办得到喔。」 雪莉露轻声喃喃说道。她的脸蛋蒙上阴霾,是由于心底浮现了夏亚菈的身影吧。 席德的脑筋不算好,不过没有蠢到朋友脸色变了还看不出来。 他反倒在这方面相当细心。就像从前追寻瑟莉亚时那样。 「可是啊……那样一来,无论经过多久我都追不上斯拉瓦……」 尽管如此,他的焦急似乎其来有自……想不到连这种地方都会和我扯上关系。 梦想极为远大,是世界第一的冒险家……吗?那么年龄相仿的人当中有个本领高强的人,自然会感到焦虑吧。 虽然我不晓得年龄相仿这个叙述恰不恰当就是。我原本就是来谈这件事的。就某种意义而言,可说是掌握到了开启话头的契机吧。 「我觉得你没必要著急。既然你这年纪已能参加龙种的讨伐,在同侪当中就算是出类拔萃了吧?」 「这个……我是有和一般的大人并驾齐驱的自信啦。但就算是这样,我却连你的影子都碰不到。」 当我像席德这么大时,只是个毫无目标可言又死不服输的小鬼,也很不成熟。看来他也像个平常人一样,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在烦恼。 「这样啊……那么,我来跟你稍微聊聊往事吧。」 虽然比预定稍微提早了,但我会来见他们,是因为有非说不可的事情。 ……哪怕事情多么地荒唐无稽,就连身为朋友的他们我也不知道是否会采信。但我认为,不可在隐瞒一切的状况下离开他们身边。 「往事?……斯拉瓦同学,你的身体里真的好像住了一个老爷爷呢。」 说著这番玩笑话的人,是对变得有些阴郁的气氛感到无所适从的瑟莉亚。 ……不过她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听得出我的口气很正经吧。 或许反倒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刻意以开朗的声音缓和场中气氛也说不定。 「常有人这么说,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我的体内,真的住了一个老爷爷啊。」 我凝视著发笑的瑟莉亚,同样刻意以戏谑的口吻回道。 ……唯有眼神认真无比。 光是如此,瑟莉亚便收起了笑容。 「……真的吗?」 「真的。」 荒谬透顶──依这个聊天的走向听到这种会如此一笑置之的话语,瑟莉亚却正经八百地回问。 无须冗言赘语。我尽可能简单扼要地回应认真询问的瑟莉亚。 「咦……?住了一个……老爷爷?你在说什么啊,斯拉瓦?」 席德仍然完全搞不清楚 的样子。 这也无可厚非。要是有人跟我讲了相同的话,我应该也会笑说荒谬……前提在于我的处境并非如此。 「这个嘛,虽然我想和你们聊一下往事,不过稍微走走吧。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 席德交互看著我和瑟莉亚。我对他投以微笑后,迈步而行。 阿尔法雷亚是座朝气蓬勃的城镇,不过还是有四下无人之处。 若只有我们,我想不会有人去听小孩子的闲谈,仅有稍微变装的艾尔玛要是被发现就麻烦大了。 开始移动的我们,不久后来到一座广场。与其说是广场,或许较为接近空地。由于附近没有店家,很少有人会刻意前来。 「吶,告诉我刚刚的事情吧。这是怎么回事?……看你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吧。」 「嗯。」 抵达广场后,带著困惑的席德随即问起方才那件事。 真是令人庆幸。他并未觉得不可能而否决掉,而是询问我的话中之意。这证明了他对我是如此地信赖。 「包含此事在内,我们来聊聊刚才说要讲的往事吧。这个嘛,该从哪儿说起才好呢……这是我年纪尚轻时的事情了。」 有他们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好了。我心想,抱著告诉他们真实身分的打算来到这儿果然是对的,同时开始讲述起「往事」。 对我而言日久年深,对精灵来说则是不久前的事情。 「从前有个人为了追求『巅峰』二字,专心致志地磨练著自己的双拳。」 我开始述说著,我紧握拳头那时的事。 过去有个名叫「斯拉瓦」的淘气男孩。不知为何这名男孩相当粗暴,动不动就和人打架。 在十场二十场这样子的打斗不断累积下来,少年打输的次数愈来愈少了。在反覆搏斗中,他的力量变强了,蓦然回首才发现附近一带已经无人能与之为敌。 这个时期,少年开始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强。不过同时也冷静地观察到,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现实。 对于有人强过自己这份事实,少年感到极度不悦,于是愈来愈常找人打架。到了这时候,已经不能称之为打架,而是挑选名闻遐迩的斗士一个个下战书这种鲁莽行为了。 在少年反覆持续做这种事的时候,斯拉瓦的名声在街上传了开来,甚至有人光是看到他便溜之大吉了。 不知不觉间,过去曾经存在于斯拉瓦心中那份「人外有人」的想法已荡然无存了。他的言行举止,表现得彷佛自己正是世界最强的人一般。 某一天,斯拉瓦败给了一名「武术家」。是完全无计可施的惨败。而且那名武术家似乎还有放水,连实力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拿出来。 身上包覆的魔力相差无几──不仅如此,斯拉瓦反而还比较多。身体亦是武术家较为衰老。从斯拉瓦的角度来看,甚至觉得找不到自己落败的理由。 尽管如此,斯拉瓦依然大败了。败给日后举世闻名的武术家──伊瓦欧?静寂。 这时斯拉瓦才终于察觉到,仅仅驱使著力量有多么愚蠢,毫无目的和理念所挥出的无意义之拳有多么脆弱了。 「与其说想成为最强的人,不如说是不容许自己落败吧。他让少年发现,少年看似以巅峰二字为目标,实际上眼中只有面前的对手而已。假设当时的『斯拉瓦』攀上了巅峰,他也不会注意到自己是最强的吧。毕竟他在屡战屡胜的状况下,仅仅满足于看到自己比至今交战的对手还要强这个结果……『斯拉瓦』发现这件事是在大约四十岁──以精灵而言大概是三百岁左右的时候。到了那时候才察觉,很好笑吧。像席德你这个年纪便已经找到了目标,实在很了不起。」 我轻轻将手搁在席德头上,于是他从相同的视线高度给我一个仰望般的目光。 述说著过往的自己有多么不像话,我感到很难堪,不禁露出苦笑而后说道: 「之后,他过著修行度日的每一天。斯拉瓦很崇拜展现出惊人强悍的伊瓦欧师父。那副模样对斯拉瓦来说是最耀眼的言辞之象徵,那份灿烂夺目的强悍成了斯拉瓦的指标……该怎么说好呢,从那阵子开始,他便笔直走在正道上了。即使目的地相同,路程会因是否存在著指标而大幅变动。若是行走在黑暗当中,会到处走错路,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处在深不见底的黑暗当中……这样。」 归功于此,少年被迫绕了好大一段路呢──我如此对席德笑道。 「你一定没问题的。不仅有著坚定的目标──还有人暂时可以充当你的指标对吧?你远比我提早许多注意到了这件事。搞不好再过一百年,你也会名留青史喔。」 因为我便是这样走过来的嘛──我如此作结的同时,侧目对艾尔玛使了个眼色。 「啊哈哈……那时候就……」 若要说到前世的我实际上是否有伟大到值得在历史上留名──尽管我本人不那么认为,但总之斯拉瓦?静寂的名号确实刻在历史的石板上了。一直到接近人生的折返点都没有目标,亦不磨练技术,成天只知道打架的那个男人。 艾尔玛承受了我的视线稍稍低下头来,于是席德和瑟莉亚整个人僵住了。 直到方才为止她还勉强维持著「英雄艾尔玛」的形象,如今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 「……咦?难不成斯拉瓦……是……」 哎,反正现在四下无人,这样事情反而更好说了。 「信不信就交由你们自个儿判断。毕竟今生的我满嘴谎言,就连女儿也是一直蒙骗过来的。」 我如此替「往事」作结,然后交抱起双臂,背靠墙壁。 好了,这下子会怎么样呢……瑟莉亚他们──都将我视为一个重要的朋友吧。我亦是如此。身为第一个朋友,我非常喜欢他们。尽管我心底带有「希望他们也如此认为」的想法,但我们的关系应该说得上亲密才是。 然而,这样的朋友打从相遇便一直有所隐瞒,这实在令人不太舒服吧。 可以的话,希望他们愿意接受,我会很开心──不过,无论他们怎么说我都无妨。我是带著这样的打算来此的。 面对最后一战──在离开有可能无法再次归来的地方时,唯有面对他们,我不愿意带著秘密离去。 好了,状况会如何演变呢?面对静待两人话语的我,第一个开口的人是瑟莉亚。 「这样呀,原来斯拉瓦同学是个老爷爷。」 瑟莉亚一如既往,那道声音如此开朗,总是带给我活力。 「我一直觉得和斯拉瓦同学在一起,总令人感到暖洋洋的,可以很放松呢。而我的爷爷非常温柔。和你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偶尔会回想起爷爷的事情。」 瑟莉亚抬头瞭望远方,好似在缅怀往昔的风景般微笑著。 之后,瑟莉亚看向我一笑。 「先前我总觉得看到你却想起爷爷感觉不太好意思……听到你是真正的老爷爷,我就稍微放心了!」 开口的瑟莉亚,既未瞧不起人,也没有怀疑的样子。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以他们的友人为傲。因此我知道她以当个演员为目标,以及她藉由努力逐渐培养出演员该有的能力,还有她的演技十分高明。 然而,正因如此我才晓得,她的笑容并非演技。她是打从心底对著我微笑。 「瑟莉亚……谢谢你。」 「我也是。很高兴你告诉我这件事!总觉得你好像很烦恼的样子……这下子若你能稍微打起精神来,我会很开心的!」 相反的──她也注意到了我有所隐瞒。很不巧的,我的演技十分蹩脚。她可能早已看穿我戴著一张不完整的半吊子面具吧。真 是的,令我深深折服啊。 不过,这么一来我便卸下一个肩头重担了。我现在的心情即是如此。 话虽如此,事情并非这样就结束了。还得听听看席德怎么说。 听到我这番话的席德低垂著脸。我不晓得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席德不发一语地在思考的样子。不久后,他抬起了头来── 「吶,斯拉瓦,和我分个高下吧。」 出现在那儿的,是一对向我挑战的男人的双眼。 「席德同学!」 对男人之间的沟通方式八成很生疏的瑟莉亚,见到了席德认真的眼瞳,不由自主地放声大喊了出来。 不过这也是必要的。他都露出这种眼神了,我岂有不接受挑战的道理。 「好啊……我接受。时间和地点怎么决定?」 我伸手制止瑟莉亚,正面承受席德的目光。 于是席德惊讶得瞪大了双眼,而后再次使劲眯起了眼睛。 「现在在这里……可以吗?」 「好,就这么办。」 我们所在之处正好是广场,既没有障碍物,地面也很平整。恰好适合两名男子一决胜负。 那么,心中带有觉悟之人所期盼的现今,正是时候了吧。 我走向广场中心,席德则是赶忙站在我面前。 席德架起剑并昂首望天之后,将剑尖对准了我。 剑的位置正好在两眼之间。 这和席德个性活泼,身体动得比脑子快的印象截然不同──是「剑术」的架式。 虽然他的重心略略不稳,但和他这个年纪的人相较,随即看得出他的努力……这表示,席德也是堂堂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而他的视线前方,有我的存在。真是令人喜不自胜。 「艾尔玛,拜托你下口令了。」 「好的,我接受。」 坦承一切的现在,也无须隐瞒我和艾尔玛之间的关系了。尽管如此,瑟莉亚和席德仍稍稍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但也因此,席德的剑不再晃动不稳了。 我摆出架式后,艾尔玛举起了手。当她挥下手臂之时,战斗便将揭幕。 「开始!」 开战的口令来得比想像中要快。表示席德是如此迅速地完成准备。 艾尔玛身为武术中人,不会在「战斗」里掺杂私情。她是以一名武术家及指导者的身分判断席德可以战斗了,才会下达口令。这亦令我感受到了他的成长,让我很开心。 他和过去那个席德已判若两人了。和鲁莽蛮干的学生时期不同,明明已宣告了战斗开始的口令,他却只是在窥探著我的破绽。 ……短短数十秒,席德的脸颊便淌下一道汗水。 我和席德的距离就像是一座山谷。尽管眼睛可见其规模,却不晓得黯淡无光的山谷有多么深。席德现今眼中所见便是如此。 若是从前的席德,一定马上就会跳过来了。然而如今的他,已获得了足以察觉山谷之深的力量。正是由于他变强了,所以才无法一跃而上。 一想到「昔日」的我,光是明白这点,席德也可说相当了不得了。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成熟到什么也不做便令战斗落幕的地步。知道自己赢不了便收起刀刃,是最聪明的做法。然而这次并没有那样。 男人赌上了自己的志气站在强敌面前。不挥舞架起的拳头,是不可能结束的吧。 「……放马过来。」 因此,我决定承受它。 有时拳头或刀剑亦会胜过千言万语。要听取他向我「挑战」而来的心念,那么做是最快的。 「……喔喔喔!」 席德放声吶喊,盖过了我静静地释放出的声音。席德高举架起的剑,迈步疾驱。 乍看之下有勇无谋,但考虑到对方手无寸铁,这判断倒也没错。赤手空拳是阻挡不了剑的……不过得加上「大致上的情形」这个但书。 席德的剑挥下的轨道,就如同他的内心一般笔直。 若是正面命中,我的身体会被劈成两半吧。 然而我像是接住了棍棒一般,以手掌握住了席德的剑。 「明镜止水」。我以极致的力量,使出了我所拥有的顶尖技术。即使是随著裂帛吼声倾全力灌注了魔力的剑,面对被高出一个层级的「气」所包覆的手掌,别说是砍伤,就算一道使力的痕迹也无法留下。 不过我就此明白了,席德是怀著什么样的心情向我挑战的。他是注入了何等心念挥下这把剑的。 「我赢了。」 我藉由明镜止水使出不令对方感受到魔力的高速移动,绕到席德背后,并将手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如此宣言道。 这下子就连席德也惊讶不已,比起认输,他先是倏地转过了头来。 会吓到也是无可厚非的。要进行足以从视线中消失的高速移动,需要使用相当多的魔力。在高阶的战斗时,要感应到目不可视的动作,感应魔力乃为基本。从根本之处颠覆了这道基本的明镜止水之力,愈是本领高超的人,愈会感到吃惊吧。 「……哈……哈哈,你真的太神啦,斯拉瓦。」 慢了一拍才察觉到,总之有一股自己并未理解的力量,席德将剑收了起来。 而后席德看向我的双眼,露出了强而有力的笑容。 「我脑袋不好,像是刚刚的往事,还有斯拉瓦其实是艾尔玛老师的师父──诸如此类的事我搞不太懂。不过,就算明白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斯拉瓦,你从老早以前开始,就是我崇拜的对象──是我最好的挚友!」 语毕,席德伸出了他的手来。见到他要求握手,我也笑了出来。 为了这个很有他风格的举动,以及受到挚友原谅,他还愿意称呼我为朋友的肚量。 「谢谢你,席德。你也是我自豪的朋友。」 「嘿嘿……我也很感谢你啊。你叫我别著急,总感觉令人整个都舒畅啦!」 我们彼此用力握著手,他手上扁掉的水泡,亦述说著他的努力。 在同龄的人当中,席德也算是很有本事的。然而他也同样不受才能眷顾的样子。见到他满是重重努力的手,我对他露齿一笑。 「或许出乎意料地,像你这样的人会流芳百世呢。」 「……?什么啊,我还嫩得很耶。」 「所以说啊。」 席德远比从前的我要来得了不起,但我仍没来由地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面对遥远的目标,不断努力的每一天。尽管我的情形是距离目标实在太过遥远,在一次的人生当中甚至连其影子都碰不到──若像席德这般拥有正直的心,且并未走错路的话,抵达目标的那天想必并不那么遥远才是。 面对歪头表示不解的席德,我露出苦笑蒙混过去,藉以逃避。 回过神来,我发现瑟莉亚也在笑……真不晓得她究竟懂不懂状况。不,这些孩子都很聪明。一定是明白了我的话中之意,还愿意承认我是朋友吧。 ……会希望有一天和这些孩子把酒谈梦,我都觉得自己不知道该说是年轻好,还是老气横秋好了。 「你还有些非做不可的事情对吧?我们会替你加油的啦。」 「之后大伙儿再一起吃顿饭吧。艾尔玛老师和雪莉露也要来!说好喽!」 这些孩子果然发现了。 不仅原谅了我有所隐瞒的事,还反过来鼓励我,这下子不回应他们不行了啊。 「好啊。我们要一起混到某天两鬓斑白,到时再来喝个两杯。」 「喝酒啊,大叔们似乎很喜欢,但我还好耶。会有喜欢上它的一天 来临吗?」 「啊哈哈,我还不想成为老婆婆呢……」 看来他们对喝酒没多大的兴趣,不过他们长大之后,一定会喜欢的……这是酒徒的论点呢。 感觉席德只要继续当个冒险家,在不断陪人家喝酒的状况下,总有一天会成为一名酒鬼的。 那么,为了确认这点──我也非打赢不可。 「那么……再见啦。老师和大姊都要保重啊!」 「嗯……」 「好。再见喽,席德。」 「老师、雪莉露!下次我们就几个女生自己来玩吧!也约苏娜来,好吗?」 「真令人期待。」 「啊哈哈,是呀。」 雪莉露、艾尔玛和两人都交情匪浅。重逢的约定想必能够助她们一臂之力吧。 立下了坚定的再会誓言后,我们便分道扬镳,朝各自的路迈进。 「……您拥有很棒的朋友呢。」 「是啊,他们是我自豪的友人。」 为了日后能在某处交会。我们在前往旅馆的归途中聊著这些事情,同时遥想著「未来」的状况。 第三话 劲敌 马车奔驰在昏暗的天空之下。话虽如此,现在的时刻并非深夜──而是旭日初升的破晓时分。 若是平常,这时间我正在进行晨跑,但今天则是坐在马车中,由马车载运代替我们奔跑著。 ……虽说代替,不过晨跑并非是以移动为目的就是了。马儿再怎么跑也锻炼不到我的身体。既然如此,我们一大早便搭乘马车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有地方要去。 这个目的地,只要看向从马车窗户探出身子的雪莉露,便昭然若揭了。 「好期待喔──!」 从窗户吹进来的风拂动著白银发丝,同时拍动双腿的模样,无论看在谁的眼底,都知道她的情绪很亢奋吧。 平时太阳尚未完全升起的这个时间,雪莉露都在睡觉,唯有今天状况另当别论。挂著满面笑容,躁动地在说不上宽敞的马车内四处乱窜的行为,阐述了她的心境。刚睡醒的雪莉露总是很文静,然而如今却可说反倒比平常还来得喧闹多了。 「喂,这样很危险喔,雪莉露。不许把身子探出去。」 「好的!」 身为教师的艾尔玛带著苦笑劝戒雪莉露,于是她便将双手搁在脚上,规规矩矩地坐好……不过随即又开始蠕动了起来。 哎,这也难免。毕竟她正要去见如今唯一一位有血缘关系的人物。 「不晓得爷爷过得好不好呢?」 「哈哈,我无法想像杰司达没精神的样子呢……但,说得也是,见不到雪莉露,他应该很寂寞吧。」 他毫无疑问地过得很好吧──我如此兜圈子回应雪莉露的话语,之后脑中浮现出杰司达因寂寞而委靡不振的愚蠢表情,径自发笑。 他已经活了好几百年,感觉是个痛下杀手也不会死的老头子。要是他无精打采的,反倒令人觉得逗趣呢──就在我如此心想时,雪莉露歪过了脑袋瓜。 「……?是吗?爷爷在遇到斯拉瓦之前,偶尔会露出落寞的模样喔……」 这番话令双手抱胸的我露出了一脸蠢样。 那个老头子?我不在之后他显得很落寞? 唔唔,这个玩笑真不好笑……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不过既然雪莉露如此表示,那就一定是那样的吧。 「是真的。自从师父过世后,杰司达老先生整个人都一蹶不振了。黑暗竞技场那边也几乎是退休状态,只偶尔会为了展现力量,百无聊赖地打上一场的程度……我是如此听说的。」 既然艾尔玛也附和雪莉露的说法,看来当真是「那样」了……哎呀,真伤脑筋。这实在令我笑不出来。尽管我认为他真是个恶心的老头子,同时自己又觉得这想法好似在遮羞,于是取而代之地浮现出来的心情满是苦涩。 「……那个老头子这样啊……」 见到我蠕动著嘴,艾尔玛掩口而笑。 看来我内心的思考都被她看穿了。或许我打草惊蛇了吶。 「啊……看到了!」 「喔,真的吗?」 雪莉露不知何时又向窗外窥探而去。她的声音令我有路可退,于是我顺著接下去。 虽然距离杰司达的宅邸还有一大段距离,不过无谓地巨大且金碧辉煌的房子,即使在远处亦清楚可见。 「……我也许久未和他碰面了啊。」 当我发现内心的想法不由自主地都是在唾骂时,一股笑意涌了上来。 「许久」是以人类的感觉而言,不晓得对杰司达来说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我沉溺于思考中,随即来到了能当面目睹的距离。到了这个国家后我便立刻捎了信给他,因此照他的个性── 马车一抵达杰司达宅邸,雪莉露旋即跳了出去。 「爷爷!」 「雪莉露!喔喔,你过得好吗?」 即使是这么个大清早,他也在殷殷等待疼爱无比的孙女。 听见个性变得圆滑许多的宿敌从马车外头传来的声音,我哼笑了一声。 不过我八成也同样变得圆滑了吧。我一走下马车,便看见杰司达抱起雪莉露使劲地转圈圈……哎呀,虽说个性不再那么尖锐了,但我的功力还不到家吧。 无论什么时候看,笨爷爷心态全开的宿敌模样,我还是很不习惯吶。 「……嗨。」 「久违了。」 但若要说他是否已褪去獠牙,那倒未必。 一见到我的身影,杰司达便温柔地将雪莉露放到身旁,改变了笑容的性质。他脸上不再挂著那个溺爱孙女的松懈表情,而是有如猛禽般的锐利目光。 杰司达以手掌轻拍了两下雪莉露的头,而后朝我走了过来。 同时燃烧著静谧的魔力──如今绝对算不上魁梧的老人踏出一步,便有如天摇地动一般。 杰司达走了数步,站在我的正前方。我感觉到他随时都有可能会出手的「热意」。 然而情况并未演变成那样。恐怕是──我们彼此都这么期望。 「来得好。艾尔玛小姐也是,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杰司达堆出一个甚至令人心旷神怡的豪迈笑容,随后转过身,只有脸对著我们。 「你们也有很多话要谈吧?跟我来。」 我感觉得出来这句言外之意──「动手是之后的事」。 我不禁哼了一声,给艾尔玛使了个眼色。 我再次将视线转回前方之后,看见杰司达一副很开心的模样,摇晃著挂在手臂上的雪莉露,迈步而行。 「他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呢。」 我点点头回应艾尔玛的话语,然后追在杰司达后头走去。 确实如此。既然释放出如此的斗气走了过来,若是往日的杰司达,想必会挥个一拳当作招呼才对。 他到了这把年纪,也逐渐变得稳重起来了吗……或许出乎意料地,这家伙远比我想像中还要更…… 一思及此,我摇了摇头。 不过,我们突然寄信给他而后造访,他肯定有从我们身上感觉到了什么。因为杰司达问的那句「你们也有很多话要谈吧」,总令我觉得带了点温暖。 ……走访此处,可说是我这趟「返乡探亲」中最重要的事。虽然那是因为我有要事在身,但之后再处理也行吧。 暂且就让他听听我们的旅程和孙女的成长吧。 我走在从宅邸大门至玄关这段一如往昔的漫长道路上,同时再次哼了一声。 ◆ 「……原来如此啊。看来发生了许多事。」 当我述说完从阿尔法雷亚的武道会至今的事情后,已经到日正当头的时刻了。 雪莉露时而比手画脚地说明,同时杰司达要求我们为她的说明进行补充,中间还隔了早餐和点心时间。可能是绝非匆忙讲述的缘故,感觉好像聊了很久。 不过由迄今实际度过的时间来看,个把钟头根本有如须臾一般。藉由开口回顾,过往的旅程在我脑中重新取回了鲜艳的色彩。 「雪莉露,难为你了。你也真是很努力呢。」 「……嗯。」 尤其是述说著自己和失散多年的姊姊之邂逅,以及第二次的──距离更为遥远的别离的雪莉露,眼眶中泪光闪闪。 杰司达温柔地抚摸雪莉露的头。他的眼瞳,并非是为可爱的孙女心荡神驰的目光,亦非高傲武术家的锐利眼光──而是满溢著身为她祖父的温情。 原来他也会有这种眼神哪。 尽管我感到略微意外,不知为何却也觉得这个眼神与他十分搭调。 「不过,什么『血晶』的根源啊,它有自己的意志啊……还有赌上世界的战斗,事情还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哪。」 注意到我们的视线后,杰司达一副似乎很难为情似的笑了笑,又提起方才的事情。 我认为那没啥好害臊的,是很棒的眼神啊……我对自己竟会如此坦率地评论杰司达一事略感吃惊,回以一个苦笑。 「真的。当我获得第二人生时就颇为惊讶了,这下脑袋的理解都快追不上了。」 「你的情况也挺莫名其妙就是了哪……不过我很羡慕喔。」 我的感觉已经逐渐麻痹了,不过「我」这号人物的存在也是很不明所以然的。如此笑道的杰司达在其后补了一句羡慕,自嘲地蒙混过他的笑容。 「这……的确,或许任何人都会期盼第二次的生命到来。」 即使是精灵也会有觉得时间不够的时候吗?我啜饮一口红茶,将内心的疑问吞下肚里。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吧。世界相当辽阔,就算拥有数百年人生也不可能全部体验完毕,而在进行体验的期间又会陆续有新的玩意儿出现。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对死亡感到畏惧。所谓的第二人生,看在精灵长者眼中是极其羡煞的吗? 「不,我所羡慕的是……虽然那点也是啦,但我羡慕的是你所挥舞的拳头有其意义存在。」 然而事情似乎并非如此。 杰司达所欣羡的是「赌上世界的战斗」。 「羡慕……吗?」 极为自然地反问的人是艾尔玛。 艾尔玛不期然地替我陈述了心情。 面对艾尔玛的询问,杰司达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是啊……吶,斯拉瓦。你曾经问过我,究竟是抱著和什么战斗的心情而磨练武艺的。如今我可以说,是为了胜过你而锻炼的。但是啊,到最后我仍找不到为啥会是『这个』的意义。」 杰司达将握紧的右手举到眼睛旁边,指出话中之意乃是拳头,而后继续说道: 「要成为世界最强,不论是刀剑或长枪都行才是。我在众多选项当中选择了这个。现在我能说,我并不后悔,这玩意儿最适合我了。然而到头来……我还是不太清楚,为何我要靠它朝巅峰迈进,以及为何想要成为最强的人。」 噘起长著胡子的嘴巴述说的杰司达,尽管态度看似戏谑,眼神却是认真无比。 我们不发一语地听著他说。 「哎,如你所知,我是个俗人。刚开始的目的是为了掌握到各种想要的事物。但不知曾几何时,手段变成了目的。我想要靠它当上最强的人。然而我还是不懂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想法。我明白这并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因为想当所以想当感觉也是个答案……不过啊,而今你有了答案对吧?甚至还夸张地展现了那份力量的用途。这点实在令我羡慕得不得了啊。」 杰司达所阐述的烦恼,是武术家当中仍未找出答案的难题。 ……他真的变了啊。过去──虽说如此,也只是杰司达的人生中不久之前的事,他和那时大相径庭。 不仅仅只是强悍而已,还追寻拳头的意义。要将其视为强大抑或弱小──在这场赌上了世界的战斗中便可见分晓吧。 不过,我认为杰司达的想法是很重要的事。 该怎么回答他好呢?当我陷入思考时,杰司达在我开口回覆之前便笑逐颜开,哼笑了一声。 「这样还真不像我的个性……放马过来,你便是为此造访这里的吧?」 同时,杰司达站起了身子,不听我的回应便径自迈步而行。 若是只有雪莉露倒还另当别论──既然我来到了这儿,那么目的就只有一个。这件事──尽管有千百个不愿意──正是极为相似的我俩才会明白的。 「斯拉瓦。」 雪莉露凝视著我的眼瞳。我点点头回应她的目光,而后追著杰司达走去。 他的目的地似乎并非我和雪莉露交手的中庭。从方向来看,是往玄关那儿。 ……那座无谓宽广的庭院,竟派得上用场啊。人生出乎意料地处处是惊奇呢。 不出所料,杰司达所站定之处,是距离宅邸稍远的庭院。 中庭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太过狭窄了。若是这里,便能心无罣碍地战斗。 「仔细想想,我和你打交道的时间明明很短……说来真是不可思议,我最清楚你的为人,而且感觉和你的交情最久啊。」 所以你心里在想啥我都瞭如指掌啦──是这个意思吧。 这我懂。因为我的想法也一样。 ……最后的战斗当前的情况下,我有无论如何都必须先处理不可的事。 应当视为第一要务的事,那就是──和这个男人做个了结。 和这个男人战斗,才令我感受到胜负并非最重要的元素……只要注意到,道理便非常简单。他是我最好的「挚友」,最适合和他沟通交流的方式即为战斗,如此罢了。 只要今后我仍继续跟他打交道,这便会持续下去。 「动手吧。」 「好。」 因此,我终于能够转念心想,这一次的胜负并不代表全部了。更重要的是透过拳头来互相沟通一事。 「雪莉露,拜托你下口令。」 「我知道了!」 气氛相当平稳。完全感受不到斗争氛围的和缓时间中,雪莉露忽然收到下口令的委托显得略微吃惊,不过随即便踩著小碎步过来了。 「这颗小石子掉到地面的同时就开始。」 雪莉露弯下身子,捡起了一颗小石头。 可能是不太好意思大声嚷嚷,当我拜托雪莉露下口令,她经常会采取此种方式……第一次看到,好像是在我和苏娜初次交手的时候吧?我回想起当时她拋出的小石头还出现了龟裂呢。 我们两个不谋而合地摆出架式,于是雪莉露便放低了抓著石头的手。她倏地高高举起手之后,石头便遵循著自己所受到的力量轻飘飘地浮在空中。 然而那并未维持多久,便随即被重力拉扯至地面……石子不见任何龟裂。雪莉露有所成长了。她控制力量的分寸已经没问题了。 ……那么,我也不能老是在原地裹足不前啊。 石头落地的同时,杰司达瞬间解放了魔力。由于感受不到治愈魔力,看来他尚未使用杰司达流的「试制樱花」──然而这份魔力与先前和他交手时相比,劲道更胜一筹。 即使是「血晶」使用者,都无法达到这个层级吧。杰司达在我们旅行的期间,亦专心致志地磨练著自己的力量。此等魔力清楚说明了他有多么努力。 然而,我也同样累积了努力。 「……怎么,你不解放魔力吗?」 「我看来像是那样吗?」 我与杰司达时常输给师父。 在多如繁星的败北当中,师父偶尔会释放出一股看似魔力尽收,却超乎常理的力量……如今我的手中掌握了这份技术。 「你说什么──呃,啊,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因此,杰司达也顿时察觉目前的我处在何种状态之下了。 感觉不到魔力,然而却运作得比呼啸的魔力更强更快的力量。 「你……终于碰到他的影子了,是吧?」 明镜止水。由毫无迷惘的心所引导,魔力更上一层楼的阶段。 「这令人想起从前哪……竟让我碰上这料想不到的东西啊。」 冒著冷汗的杰司达露出犬齿一笑,而后改变了身上的氛围。 他已亢奋到旁人一看便明白的地步了。无法再次相遇的亡灵出现在眼前──他是将我和伊瓦欧师父的身影重合,并为这股许久未能尝到的「挑战」之感而震颤吧。 坦白说,即使获得这份力量,我仍 不觉得自己追上了师父。不过他依然心怀期待。那么便唯有回应他这条路了。 我让内心沉稳下来,有如吹熄烛火一般。 明镜止水会因此而减低强度,相对的将会减少魔力消耗,能够进行更静谧的移动。 我委身于自然的力量流动,轻轻地摇晃了身体,而后立刻蹴地疾行。 我藉此一鼓作气地缩短了和杰司达之间的距离。藉由摇晃身体的动作隐藏第一步,接著再一口气将低速切换至高速的步法,宛如急速以风敲击轻盈飞舞的树叶──非常难以看穿。 此时再加上明镜止水的隐密性。先姑且不论实际状况为何,就算是被誉为世上屈指可数或当代最强等等之类的武术家,也很难做出反应吧。 「──混蛋!」 不过,超脱这种常识的模样,便是我的劲敌。 以眼睛追寻难如登天。杰司达确确实实地举起手臂,防御这记由无法感受到魔力的高速移动所施展的拳击。 抵御不住劲道,杰司达的身子往后退了下去。不过──他几乎毫发无伤。 不仅如此,他甚至对这记重击浮现了微笑。大概……不,一定是的。就算这一回合我们立场颠倒,我也会露出和他相同的表情吧。 然而,纵使并未造成伤害,也不代表这招没有意义。只要失去平衡,受到超乎寻常伤害的危险性便会大幅提升。 尽管为劲敌当前的预感而微笑,杰司达的额头之所以冒著汗水,便是因为料想到了那点。 我再次摇晃身体,而后逼近杰司达。面对这次迎面而来的近身,杰司达交叉双臂巩固了防御。他似乎从我的目光和手臂的位置,预测到我会攻击颜面。对于我以此等速度接近,他竟能如此确实地防御,只能说很了不起──不过,却到此为止了。 在如此速度之中,即使杰司达能够猜到第一步,也无法对第二步采取对策。 我松开为了进行拳击而握起的拳头,抓住了杰司达的手。反应速度太快实在也不太妙,只见杰司达反射性地挥动手臂,企图挣脱开来。 他大概有发现到此举不妥当吧,然而在须臾之间的交手,要以理性思考抑制反射动作是很困难的。 行为本身和过去没有两样。追求更快的速度、追求更精密的程度──那便是武术。而我扎扎实实地接近著那位视为目标的男人。 「嘎……!」 我操控力道的方向,借力使力回敬于他。杰司达的身体满身肌肉,在老者里面算得上是重量级了吧。然而光是如此,杰司达的身体便像是受到挥舞的木棒似的浮了起来,被甩啊甩的──背部重重撞向地面。 我抬起脚试图踩踏他仰躺的脸部,但杰司达并不会就这么完蛋。他瞬间滚动躲避我的足技,再利用旋转的势头当场重振旗鼓。 我自认有以相当的速度对他进行了打击,不过这状况尚属预料之中的范围。 「咳哈……哈哈哈!有一套……你这家伙果然了得啊,斯拉瓦!」 尽管肺部所受到的冲击令他咳嗽不止,杰司达仍打从心底感到开心似的,如此对我赞誉有加。 「有一套……是我要说的话才对。说来很巧,我才刚从挚友那儿收到相同的评价。我就老实收下了。」 然而,原本应该是由我这边致予赞辞才对。 ……面对甚至被称为魔力「下一个领域」的明镜止水,杰司达以「魔力」战斗至这等地步。 理论上杰司达无法感知我的力量才是。尽管如此,他却藉由推估我的动向,避开致命一击的同时,还成功重整了态势。 这股力量比魔力还迅速且静谧。在这等层级的战斗中,无法察觉魔力流向是多么要命──这点我本身非常清楚。 纵使如此,杰司达也能「看出」我的动作,是由于他和我一样皆吃过这股力量的苦头,并且── 深知「我」这个人所导致的吧。 我看见杰司达再度摆出了架式,于是疾驰而去。与此同时,我感受到杰司达的魔力膨胀了起来。 掺杂在惊人魔力当中的治愈波动──是布拉姆流的「试制樱花」吧。我们的领域又更近一步了。 为了给他来上一拳,我边冲刺边握紧拳头。拳头灌注了强烈的气,乘著随体重而移动的势头,朝向杰司达而去。 迎接它的,则是杰司达的拳头。 受到强化的动态势力以及「预测」捕捉到了我的身影。我们的拳头互相碰撞,冲击扫倒了脚边的草坪,逐渐化为球状──! 那份力量已超越了化为祸石战士的亚隆……看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为了从强烈的冲击当中重新摆好架式,我们彼此往身后一跃。在这当下,我不得不冷汗直冒,以及浮现笑容。 「痛痛痛……!好强的力量。」 虽然口气轻佻,不过杰司达应该没什么余力了。因为方才的拳头,我便是灌注了如此强大的魔力。 过去,亚那滋大人曾对魔力下了一道「连一都不到,有如小数点般的力量」这样的评语。如今我可以明白,她之所以会这么说,是由于魔力消耗的气力之多、隐密性,以及存在著极限等要素,无法攀上「明镜止水」的境界之故吧。 ……不过,就算获得明镜止水,也不代表即刻便化零为整了。 杰司达的力量幅度,应该超越了使用祸石的亚隆,以及获得明镜止水的苏娜和艾尔玛吧。恐怕──就连和祸石的力量一同取回了武术家骄傲的赛兹罗都不如他。 尽管未达整数,杰司达的力量却是极度趋近于一。零以下无限延续的九。那便是现今的杰司达。 换言之── 「你已登峰造极了吗?」 魔力所抵达的终点,就是这个名为杰司达?布拉姆的男人。 「嘿……我是这么认为的啦。」 甩了甩发麻的手,杰司达笑道。 使用「试制樱花」的杰司达,没有宽裕的时间。然而他似乎每一刻都很乐在其中。 跟这家伙打真值得。正因为他能享受此种状况,我和他才会打从心底意气相投。 我们带著笑意的视线对上了,像是彼此冲撞一般。 那么,我也来好好享受一番吧。 「我要上了,斯拉瓦──!」 杰司达露出有如獠牙般的犬齿,挥出了拳头。 虽说我有靠著「明镜止水」强化,但其威力仍不容小觑。他每一击都令我慢慢蹲低了下去,不久后便会让我趴伏在地吧。 他的一招一式,我皆以最恰当的方式卸开。换句话说,便是无法统统以闪避作结。 既未拜师,真亏他能在仅仅一次的人生中锻炼至此等程度……当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带有近似崇拜的念头。 我确实认可杰司达──但居然会崇拜?实在是过去所无法想像的。从前的我就算浮现这种想法也只会摇摇头吧。在高速通过的拳头浅浅地擦到脸颊和手臂的状况中,我笑了出来。 「有你这个劲敌真是太好了。」 因为我能够老老实实地如是想了。 我并未说出口,不过我认为这份心情有传达到杰司达那儿了。 每当拳头打在肉上或是彼此碰撞时,便会响起如雷贯耳的轰鸣声,将冲击散播至附近一带。这份感觉简直像是身处在战场中一样──事实上,我们释放的冲击和消耗的魔力量,要比战场来得略高几分吧。 尽管如此,我们依然笑著。虽然我们皆年事已高,但不断追寻著相同梦想的我们,感觉就像是过著青春时代一般。 不过,这也并未持续多久。 「咕……嘎……」 「 试制樱花」剧烈的魔力消耗,使他喘不过气来。 当我们的拳头彼此冲撞,而后抽手的瞬间,杰司达蹙起了眉头来。 同时响起一道和至今截然不同的声音。低沉的破碎声,令我理解到发生了何事。 杰司达的拳头碎裂了。 ……纵然如此── 「还没完呢!」 杰司达发出了裂帛似的吼声。他的利牙连一道裂痕都没有。 治愈的魔力即将用完,魔力本身也快见底了。因此,杰司达往身后跳去。 不过,这并不是为了退却。 而是为了将自己的一切,灌注在一拳之中。 「吶,斯拉瓦,回想起来,我和你来往了很久啊。」 好似要将意念倾注至剩下的拳头般,将手举到面前的杰司达如此低声对我攀谈。 我只是静静地摆出架式,同时回答他。 「至少对我而言是如此。对你这个精灵来说亦同吗?」 我和杰司达打交道的时间,对我来说确实很长。但就他的角度来看,和我一同度过的时间连人生的五分之一都不到。这样他依然会感到漫长吗?我极其自然地回问他。 「是啊。和你在一块儿以外的时间……都很空洞。我拥有偌大的宅邸以及豪华的摆设。刚开始明明是为了那些东西而战的,蓦然回首却感到心灵空虚啊……但自从和你相遇后,情况就不同了。我想变得比这家伙、比任何人都强。为此而土里土气地努力的每一天,都让我很开心啊。」 说著说著,杰司达的拳头便凝聚了愈来愈多的魔力。他一边蓄力一边述说著。我不认为那是缓兵之计。 要和这个男人交手,不尽全力就没有意义了。即使他什么也没说,我也会等杰司达做好准备吧。对方一定也清楚这点,而且同样会这么做。所以我们才会是劲敌。 正因如此,我有义务听完他的话。仔细想想,这是挚友以拳头之外的方式述说真心话,并未隐藏在彼此遮羞用的奚落之下。 「你死掉的时候我很泄气啊,感觉内心又变得空空荡荡的了……搞不好就跟死了儿子时一样寂寞吶……但是啊,我的心并没有被掏空。那之后不久,我便见到了儿子留下来的雪莉露。当真很不可思议,当我见到仍在襁褓中的雪莉露那一刻,该怎么说呢……心里头便被一股暖意所填满。她明明一句话也没说,这样很奇怪啊。那个瞬间,我便有了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东西。」 「……爷爷。」 杰司达以眼神示意的是,在稍远之处凝视著战况的雪莉露。 被比拟为猛兽的男人,会如此改头换面的理由。尽管我知道这件事情本身,不过他的目光令我透彻理解个中详情了。 ……同时,杰司达的「准备」似乎已大功告成了。 温暖且不具邪念的魔力。虽然杰司达解除了「试制樱花」,不过他身上包覆的「魔力」却又变得更为强劲了。 他似乎在这个紧要关头碰触到那个「领域」了。我的眼中,看得见他不久之后便会打破那道墙壁的未来。 真没想到,这个并未拜师,最初是为了私利私欲而握紧拳头的男人,竟会有如此剧烈的变化。 那孩子果然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我瞄了雪莉露一眼后将视线转回杰司达身上,发现眼前的他嘴角流著血,同时浮现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哪,一想到那孩子的事情,我便会涌现出力量……那孩子是我的宝贝。不是无谓广阔的房子和金碧辉煌的餐具这种东西可以比拟的……所以啊,让我试试看吧。看看你是不是值得让我托付那孩子的男人。」 他挥动蓄力完毕的拳头,在眼前横扫而过。如此架在腰部一带的拳头,清楚述说著那一击将会有多么强烈。 不玩小手段,拚尽全力。有如他现在的眼神般笔直的一击。 「我接受你的挑战。」 「感谢你啊。」 到头来,之后还是要靠拳头交谈。反倒该说,真亏这个别扭老头说了这么多话。 ……然而,我已理解它的份量有多重了。他拳中的魔力,在我一路走来的旅途当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不仅如此,灌注于其中的意念,重量更胜一筹。 「接招吧……!」 为了接下这份心念,我把「明镜止水」发动至极限──同时,杰司达疾驱而来。 我将足以应战的力量注入拳头中,从正面迎击──! 以强烈力道蹴地而来的杰司达,速度要比箭矢来得快,简直如同流星。 然而,杰司达逼近而来的一瞬间,却令我感到比至今和他战斗的时间还要长。 ……实际上,那仅是转瞬之间的事。那一刻随即到来了──我和杰司达的拳头正面相交,互相碰撞。 「唔──!」 「喔喔喔喔喔!」 杰司达的拳中所灌注的意念化为冲击,沿著拳头传了过来。 然而冲击并不仅限于集中至我的身体。以碰撞之处为中心,草皮皆掀了起来,地面凹陷成一个半圆形。 彷佛流星坠地一般。如此庞大的质量──全都是心系著一名少女所导致的。 而他将其托付给了我。 「……嘿嘿,果然不出我所料啊。」 杰司达剩下来的惯用手,被他的身体拖著而缓缓滑了下去。我随即抱住了他。 但就在此时,我的拳头窜过一阵剧烈的痛楚……看来是我的手骨折了。 不过,在意疼痛也仅是眨眼间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如今我感到非常清新舒畅。 我以仅存的左手重新抱起杰司达,于是他发出了一阵好似很愉快的笑声。 「这世上果然没有比你更行的家伙了……雪莉露就交给你啦。」 说完这句话,杰司达便由于疲惫和魔力枯竭,陷入了睡眠。真是的,都一把年纪的大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笑著入睡。 「包在我身上。」 事实上──杰司达比我成熟许多就是了。 真是,这辈子我好不容易才赢过他,心情却简直像是被将了一军一样。 ……不过,我确实收下了。不论是这场胜利,或是那份资格。最重要的──则是杰司达最珍惜的人。 我忽地回过头一看,发现艾尔玛和雪莉露脸上皆挂著微笑。 「抱歉,艾尔玛你可以帮我治疗一下吗?」 「好的!乐意之至!」 我一边拜托艾尔玛替我疗伤,同时治愈著杰司达的伤势。 杰司达明明就不会使用「明镜止水」,但我却遍体鳞伤。身上满是割伤,骨头也四处受损──而拳头几乎整个烂掉了。尽管如此,我却不知为何觉得正如我所料。 最后那一刻,杰司达已经一只脚踏入境界了。假设他觉醒了明镜止水,这场胜负说不定会以平手的结局落幕。 而──当我们下次再见面之时,杰司达必定已掌握到「明镜止水」了吧。 在见到那一幕之前,在和那样的他交手之前,我可不能死啊。 更重要的是── 「斯拉瓦。」 「喔喔,雪莉露。我们打得如何呢?」 「……嘿嘿嘿,很帅气。不管是斯拉瓦还是爷爷!」 我受托照顾令那个男人拥有如此巨大转变的人物……再次让他见到这张笑容前,可绝对不能有个万一。 「完成了,师父。」 「好,谢谢你……那么,雪莉露。我们来去让爱睡懒觉的爷爷好好躺一下吧。」 「嗯!」 我又多了一个──不容落败的理由。 我望著如花般的笑容,确 认著杰司达留在我手中的重量。 决战之日步步逼近。「到那天为止还有事情非做不可」的心情原本好似使命感一样──不过事情一件一件了结,还真是令人畅快啊。 我身处在这片舒爽的天空之下。变得轻快的身体,令我觉得空气也清新许多了。 「爷爷会醒来吗?」 「唔,不晓得耶。毕竟他都这把年纪了,还狂欢成这样嘛。」 「唔……」 在这样的气氛当中,老人家会睡得很香也是无可奈何的。 面对鼓起脸颊的雪莉露,我内心带著「抱歉抢了你的爷爷」这样的想法。于是我们抱著杰司达,回到宅邸里头去了。 第四话 小小的心意 「啊,你们已经回来啦。说『我回来了』不晓得妥当吗?」 苏娜敲著旅馆门扉的同时露出脸来。听见了她的声音,我们一齐转头往她的方向望去。从杰司达宅邸归来的隔日。全员到齐的瞬间令我有种一天开始了的感觉,于是我哼笑了出来。 「那样说应该可以吧?」 「欢迎回来,苏娜!」 我如此回应那道掺杂了「该如何进行会合的问候好呢」此一疑问的声音。尽管我是笑著回答,不过仔细想想,这件事令我认知到,这趟旅程我们鲜少分头行动。尤其可曾有成员离开了一天以上吗?一天到晚如影随形的事实令我感到错愕,又好似开心。我将这份奇妙的情感交织在笑容里头。 「哎呀,感觉许久没跟莫妮卡聊这么多了。你们那边如何呢?总觉得斯拉瓦的表情格外舒畅耶。」 苏娜抚摸著抱向她的雪莉露,朝著我眯细了双眼。 「喔,你看得出来啊?」 「毕竟我们交情这么久了。」 想必苏娜一定也──不,众人皆是相同的心情吧。 毕竟交情已久,看表情就知道了。年纪尚轻的雪莉露姑且不提,拥有身为精灵的时间知觉的苏娜既然刻意这么说,便证明我们都有著深厚的情谊──各个都是彼此无可或缺的人了。 「不过,真是出乎意料。我还以为杰司达见到了雪莉露,八成不会一天就放过她。所以我才会对大家已经回来一事感到意外。」 将抱著的雪莉露放下来,而后坐在椅子上的苏娜一边把裙子收在大腿后方,同时提出了和方才不一样的疑问。 确实如此。虽说仅有一面之缘,苏娜却很常看到杰司达疼爱雪莉露的模样。她还有从我、雪莉露及艾尔玛的口中听到关于杰司达的笨爷爷形象,因此这个疑问可说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 「爷爷他非常冷静喔。」 看来不只是我们在昨天那场「返乡探亲」中有所改变。 不,或许那是他的本性也说不定。 绝非不再需要雪莉露了,正好相反……正是由于他能够将这孩子托付出去了,所以才不需冗言赘语。搞不好他那副溺爱孙女的模样,与其说是出自于亲情,不如说是担心雪莉露的想法之体现。 就是因为如此吧。杰司达疼爱雪莉露的样子没啥改变──但他和雪莉露的临别并未依依不舍。 ……自从回到这个国家后,我从席德、瑟莉亚、莫妮卡那儿接收到了温暖的心意。然而从他那里所接受的事物,如今在我心中散发著有如火红钢铁般的热度。 「嗯哼……人是会改头换面的嘛……哎,这不是得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变强的我们该说的吧?」 「哈哈……说得也是。」 苏娜靠著椅背,将双手交叠在后脑杓。 尽管话语听来带有几分自嘲,她的表情却未显自虐之神色。反倒是她也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印象。 这么一来,就不用担心苏娜了。看来和莫妮卡共度一天,令她拋开了迷惘。雪莉露经过昨天一整天和杰司达的相处,表情似乎也开朗了许多。接著只要艾尔玛能够蜕变,那么我便无话可说了。 总之,我认为返乡探亲这选项,是在一个月这个短短的时间内,能够最有效率地磨练心性的方法。既能一个个清算必须了结的事情,而依靠其他的方式,顶多只是临阵磨枪罢了。 锻炼心灵便能磨练力量。这技术还真是了不得。 我感到自己的心中,有某种东西扎扎实实地堆积了起来……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 我另外还有一件非得清算不可的事情。我必须去见那名在知道了我的真实身分后,依然不改原本态度对待我的少女。 「那么,既然我们难得这么快就会合了,要不要去见见蕾蒂丝?就算她不方便,至少也能先约个时间见面吧。」 她亦为我们一位重要的友人。而她尽管稚嫩,却也「强悍」。我想先告诉知道我真实身分的她,这可能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说得也是。蕾蒂丝他们说不定也很忙,要是起码能够敲个时间就好了。」 「真希望能见到她呢。」 雪莉露及苏娜也和蕾蒂丝感情很好。就这层意义来看,会晤蕾蒂丝是有其必要的。 「那么,我们动身前往看看吧。希望至少能见到卡多马斯或克莱丽莎……他们当中的一个。」 既然已决定,那就事不宜迟。我想有效活用这段难得的时光。 好啦,不晓得那孩子成长了多少呢?照她那样子看来,我研判她的本事应该提升了不少才是。 有别于见到席德与瑟莉亚之时,那份对于成长的期待。我们一行人兴冲冲地离开了旅馆。 ◆ 「运气真不错,没想到大家刚好都在。」 地点来到卡多马斯宅邸的接待室。我们面对艾尔玛从前撞上的那张桌子,等候著这个家的主人们到来。 如她所说,我们的运气似乎真的很好。今日卡多马斯碰巧休息,蕾蒂丝和克莱丽莎也都在家。另外,有一位守门人记得我们,消息顺利传达也很不错。 「不晓得蕾蒂丝好不好呢?」 在我们等待欲碰面的人这段期间,雪莉露仰头对著天花板绽放笑容。与瑟莉亚及席德不同,对方是一名和她一样学习武术的同龄少女,这对雪莉露而言似乎是极为喜闻乐见的人物。 尤其她们又有一同为了武术大会而修行的经验,所以感情很好。 可能是因为如此,雪莉露迫不及待地想跟蕾蒂丝见面。但我想──无须担心她过得好不好吧。 这是因为,我们人在坚固的房间当中,仍听得见从外头传来的脚步声。 「大家都来了是真的吗?」 当脚步声抵达房间前面的同时,门扉以几乎要被拆掉般的气势开启了。 额头冒著汗水现身的人物是一名少女──她健康地扎起有如显现了本人热情的那头红发。 「许久不见了哪,蕾蒂丝。」 「斯拉瓦!还有苏娜、雪莉露、艾尔玛大人!真像骗人的一样,大家好久不见!」 错过这个机会就一辈子见不著面了。甚至流露出此等危机感的脸庞,一见到我们便一口气绽放笑颜,令人看了会心一笑。 为了抱住迅速接近而来的蕾蒂丝,我们站起身,于是她依序给了我们一个拥抱。 和我们彼此接触一阵后,蕾蒂丝缓缓离开了最后拥抱的我。 「真的是……事出突然,害我吓了一跳。你们是何时回到这儿的?」 「大概三四天前。我们也才刚回来而已。」 「咦!真是的……那就在我家住下来嘛!之前我不也说过了吗?」 真见外耶──面对不满地如此呢喃的蕾蒂丝,我不禁面露笑容。 蕾蒂丝歪头感到不解,我则是回以一个仅有表面上掺杂了苦涩的微笑。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你一点都没变。尽管知道了我的真实身分,却也一如往昔地对待我,令我很开心。谢谢你,蕾蒂丝。」 不过──我继续接著说道: 「一段时间没见,你变得可爱许多了哪。这发型很适合你喔。」 ……凝神一瞧,蕾蒂丝的氛围和先前见面时相比变了许多。不消多久我便发现,那是由于她绑起的头发留长了。 纵然外貌改变,内心和待人接物的方式仍然不变。这令我相当开心,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呵呵,斯拉瓦你也是呀。」 「就是说呢。」 静止了一会儿,蕾蒂丝便像是莫名错愕似 的叹了口气。 就连苏娜也同声附和「一点都没变」……虽然我不晓得是指什么,但她的表情看来很高兴,那么就没问题了。 在我们彼此欢笑中,不久后卡多马斯等人也来到了接待室。 「喔喔……!久违了,各位!」 「我好想念你们!」 「是啊,许久未见了,卡多马斯。克莱丽莎也是,很高兴看到你健康如昔。」 尽管这间接待室算是颇为宽敞,不过人数变得这么多,终归还是狭窄了起来。该说真不愧是一家子吗?他们皆做出类似的反应火速赶来,因此接待室被挤得水泄不通。 「感觉阵仗变得好大呢。」 「偶尔这么热闹也不错。」 稍稍冷静下来的蕾蒂丝一副真没办法似的哼著鼻息的模样,看来有些逗趣。 不过,这么一来确实不太方便行动。这么多人椅子也不够坐,要所有人都站著,这间房又稍嫌狭窄了点。 就在我震慑于库路特威尔一家的气势时,蕾蒂丝忽然开口。 「对了!既然这么久不见,而且天气也不错……来陪我练个两招嘛!」 在这座混沌不堪的接待室里,这是个如同蕾蒂丝的表情所述的好主意。 我最兴味盎然的原本就是那点。无论如何我都希望透过交手,来确认看看蕾蒂丝成长了多少。 「老实说,我也很期待呢。」 「我很高兴你能守约。我回房间一趟,你先到庭院等我吧!」 语毕,蕾蒂丝便一边转头挥手,一边疾驰而去。由于她身上穿的是便服,现在是要去换上道服吧。 「那么,我们到外头去吧。不好意思,卡多马斯。要请你借我们庭院一用了。」 「哪儿的话。你愿意配合小女的任性,我很感谢喔。」 才马马虎虎打过招呼立刻便要交手……我为了演变成如此的事态开口谢罪,同时我们边闲聊边往庭院移动。 我们彼此聊著在那之后到了哪儿去,又做了些什么。 由于许久不见,我们的话匣子聊不尽。抵达庭院之后,我们也一直聊到小女娃整装完毕。 「久等了!机会难得,所以我下了一番工夫做准备。」 和这番话一同现身的蕾蒂丝穿著静寂流的道服,漂亮地扎起比先前还要来得长的头发。她穿道服的模样,令人联想到艾尔玛。 ……这表示,她也朝自己的憧憬而迈进吧。还不仅仅是外表──在亢奋的情绪下流泻出的魔力,在在说明了这一点。 「……真是判若两人啊。」 「是吗?……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 蕾蒂丝的年纪和我及雪莉露相差无几。然而如今她所散发出来的魔力,已远远超过了同龄者的框架。 看来她已经蓄势待发了。一感受到蕾蒂丝随时可以上场战斗,我便离开了背靠的墙壁,走向生长著草坪的庭院。 当我和蕾蒂丝并排而站望著彼此的脸庞时,她的红发摇曳了起来。她摆出架式的同时释放出的魔力,即使和长久以来投入武学的大人相比也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 「看你的样子,要找对手过招大概也很伤脑筋吧?」 「看得出来吗?……我是没有那么自大的意思啦,但最近我也慢慢打得赢道场的老师了。」 尽管谦虚,蕾蒂丝依然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强大的魔力,以及流畅华丽的架式。综合了这些要素,我也可以理解她为何能够取胜了。不如说,熟习至此等程度,反倒会是打赢的情况比较多吧。 我原本便觉得她有才能……不过看来她并未恃才傲物,而累积著正面的努力。 若说什么「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感觉可能有点自以为是,但看她如我所料不断朝良好的方面成长著,真令人开心。 既然如此,我也得回应蕾蒂丝的努力才行。 我静静地摆出「流水」架式,凝聚起「明镜止水」的气。平静地在内心燃烧起斗志后,视线自然而然地变得锐利。 「……」 明明感觉不到魔力,但蕾蒂丝却以正经的表情凝视著我。 「你不觉得意外吗?」 「是会觉得啦,毕竟你的眼神那么认真嘛……我可没有轻忽大意喔。而且,如今我感觉得出来,你的架式有多么登峰造极。」 她还真是信任我啊。照理说我明明并没有让蕾蒂丝感受到魔力,她却对我抱持著最大限度的警戒。 这份真挚的心情,令我欣喜无比。 尽管尚未炉火纯青,但我应该展现给这孩子看。展现我过去不得而知的场所──抵达明镜止水的指标,以及学习静寂流之人有办法变得多强。 「来吧。我来陪你修练一下。」 因此我说出了这句话。那是我和这孩子初遇时,点燃她怒火的一句话── 「请多多指教……堂堂正正地──」 「一决胜负。」 但蕾蒂丝并未显露焦躁的神色,而是锐利地眯细了双眼。 只不过,她的目光中显而易见地带著期待般的兴奋之情。 她当真成长了。师父说过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刮目相待」──看来这点女孩子也一样。 并非浑浑噩噩地度过精灵的漫长寿命,而是朝著目标不眠不休地迈进……她已今非昔比,确实地前进著。 有如体现出那些变化,蕾蒂丝保持著极为高度的戒心,开始缓缓拉近了距离。 蕾蒂丝所擅长的架式为「波涛」。由于是重视打击的架式,因此必然地会先动手。该说是若不接近便没有下文吧。 然而,蕾蒂丝静谧的滑步,只要一步错便会全盘皆输。她的动作满溢著紧凑感,令人感到如此之慎重。 真亏她能够学到如此高段的「和高手较量的方式」。一想到这是来自于一名稚龄少女,我的内心便雀跃无比。 不久我们的间距愈缩愈短,来到了彼此只要踏出一步便能发难的距离。蕾蒂丝的脸蛋冒出了斗大的汗珠。 ……和杰司达不一样,蕾蒂丝距离「明镜止水」仍然很遥远。就她的感觉来看,与其说我身上包覆的力量暗藏玄机,更应该说是有如风平浪静的水面般毫无力量才对。 尽管如此,蕾蒂丝的精神却集中至此等地步。并不光因为对手是我。这是她以自己的方式,为了在一知半解的「高手世界」战斗而学会的技术。仅凭著改变心态,无法做出此种测量距离的方式和慎重的步法。 见她这么警戒我,反过来说便是信赖有加吧。正是因为她觉得「这家伙很行」,才会对完全感受不到魔力的我如此严阵以待。 就算我们再继续大眼瞪小眼下去,蕾蒂丝恐怕也不会采取行动吧。现在她正拚死寻找著进攻的空隙……我自认已尽可能消去破绽了。要从这样的我身上找到它,对于刚踏上静寂流这条路不久的她是很困难的吧。 所以,要进攻的人是我。 保持消除魔力状态下的高速移动。我有将速度抑制在某种程度内。这场战斗说到底都是「修练」。不过,若是不仔细观察对方的动作,便无法做出反应。 「……!」 我朝她防御位置较低的右方打出一记瞄准下颔的拳击。由于感觉不到魔力,无法推测这招的攻击力──而蕾蒂丝确实地以手臂挡了下来。 蕾蒂丝仅有眨眼间感到吃惊,随后立刻施展了以互殴为前提的反击。 做得太漂亮了──她的反应让我忍不住差点脱口而出。 我是以蕾蒂丝的魔力量来推估,大致到何种程度她才反应得过来的速度在行动。但前提是她感觉得到我的魔力。 假若错失了第一动,蕾蒂丝甚至连我的拳击都感受不到吧。惊讶于感应不到魔力的高速移动而使得思考停止亦同。然而,蕾蒂丝捕捉到了我的动向,并成功毫发无伤地抵挡我的拳头──此事证明了她时时刻刻都在注意著我的动向,并未因为感受不到魔力而轻忽大意。只要她欠缺了其中一点,这场比试便会当场告终吧。 不过,就算抑制了魔力,我的技术和力量也都优于她。蕾蒂丝承受不住逐渐屈居下风的互殴,拉开了距离。 「……真是惊人。明明感觉不到魔力,却有著更胜一筹的力量。果然因为对手是你就保持警戒是正确的。」 「吓一跳的人是我才对。真亏你看穿了我的动作。我原以为若是不仔细观察,便无法捕捉到这动作呢。」 我对目光熠熠生辉地述说著的蕾蒂丝,回以赞赏的话语。 ……她真的变强了。并不是指她的眼睛够利,或是直觉够强。她小小年纪便感受得到战斗的氛围,可见她累积了多少的努力。 虽说魔力不如我们,但这份才能相当了不得。或许她比雪莉露更善于跟高手过招。 这一切──都是她以自己的方式试图追上我们而做的努力吧。 竟被此等天才视为指标。以一个曾位居于武术指导者立场的人而言,这份欣喜实为笔墨难以形容。 「总觉得很有趣呢。」 不晓得这孩子会变得多强……我露出犬齿一笑,于是蕾蒂丝忽地哼笑了一声。 「和那时候──我和斯拉瓦相遇时一样。我傲慢地说想见识一下斯拉瓦的本事,你就说要陪我修练一下……当时虽然半是找碴的心态,但如今你真的在陪我修练,真的很有趣。明明情况像到奇妙的地步呢。」 听见蕾蒂丝这番和我内心所想相同的话语,我便仿效她哼笑了一声。 我也这么想。如同当时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修练。状况简直像是原封不动照搬过来,细微的部分却大相径庭,我也感到趣味十足。 「明明我们见面的时间说不上长,不知为何和你们一同度过的日子却让我觉得相当久。如今感觉就像老朋友一样。」 蕾蒂丝保持著架式,开口说道……常有人这么对我说。 在苏娜和我们一起旅行前──应该说,在她向我示好时,说和我相处的时间很「浓密」。可能是继承自人类身体的灵魂所导致,精灵和我共度总会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一想到那八成带有正面意义,便令我觉得十分光荣。 ……我总觉得能够理解蕾蒂丝的话中之意。大概是苏娜也曾对我说过类似话语的关系吧。 「……既会武术,又格外老成……斯拉瓦你是个非常特别的人。虽然事后我知道了你其实是艾尔玛大人的师父,但对我来说,斯拉瓦便是眼前的你。」 蕾蒂丝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比试当中这可会是个巨大的破绽,不过没有几个人会在这种状况下动手攻击吧。 尽管早已明瞭,当真到那个关头时,脑袋却又开始混乱了。我的脑中浮现出「看得出那点也是在旅行中成长的一个证明」之类的多余想法,也是因此之故。 脸蛋红通通的蕾蒂丝睁大了双眼。回过神来,在场众人皆屏气凝神。 「我最喜欢这样的斯拉瓦了。当然也是有朋友之间的喜欢,但更重要的是,我是喜欢你这个男孩子。所以,请你和我在一起。」 接著,蕾蒂丝终于说出口了。一鼓作气,毅然决然地。 听她这么一说,我便不得不令自己冷静下来了。 真是的,为啥这群好孩子会被我这种人所吸引啊……也差不多不能再这么说了。再继续贬低自己,对喜欢上这种男人的她们很失礼。 「抱歉,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情。」 因此──我不会再蒙混过去了。 我感觉得出来蕾蒂丝倒抽了一口气。但她并未扭曲凛然的视线,回问道: 「我可以询问理由吗?」 蕾蒂丝想问的是个中理由。就算是我也晓得,现在非得回答那个至今不存在答案的问题了。 ……不过,答案──尽管迟了许久──总算是出来了。 「坦白说,我还不清楚这份情感是不是恋爱。但透过这段旅行,我有了一个想常伴左右的对象。这是我无可撼动的心情。」 毫无虚假的坚定回应。我不晓得该如何称呼心中的情绪。但我已暗自决定,终其一生都想待在那名少女身旁了。 「唔……可以……告诉我对方是谁吗?」 纵然声音哽咽,蕾蒂丝却未浮现泪光。 然而,我尚未拥有回答这道问题的权利。 「你都问了我才这么说可能有点狡诈,但现在我们即将面临一场决定世界未来的一战。这是赌上性命的战斗……在它结束前,我觉得不能说。」 「哈哈……这什么意思呀?」 听见我的回答,蕾蒂丝无力地笑了……从这里我也感受得到雪莉露她们的困惑。刚刚我说自己在这趟旅程当中,才明确地决定了对象。这对曾经表示过心系于我的她们而言是个重大的问题,所以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我现在还不能给出答案。若是「那个人」强烈希望,我是有这份义务告知吧。可是── 「请你谅解。在战斗前传达自己的心意很不吉利,这是自古以来的定论。」 别看我这样,我这人还挺迷信的。尤其是师父传授给我的概念。 「……还真像你的个性。好呀,我就这么接受了……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喔。然后你们要一直相亲相爱地生活,再邀我去参加婚礼。」 「你还真性急啊。」 即使是这样的回应,蕾蒂丝也接受了。 ……我总隐隐约约觉得,她早已知道我会如何回答了。 所以她才会露出一副舒畅的表情吧。 「……我真的很喜欢你,因为你是我的初恋……所以,你一定要获得幸福才行。我要你们平安无事地从那场战斗中生还,一路相知相惜下去。否则我会生气的。」 「我会铭记在心。」 如此所获得的激励,有如一颗火球般在我的心底点燃了。 我给了她一个伤脑筋似的笑容,于是她便露齿回以无比健康的微笑,和我的表情互为对比。 「好了,我们继续吧!这和那个是两码子事。我可还没有放弃追上你们!」 「若是那方面,我可是欢迎之至。这次我会再稍微加把劲喔。」 ……我真的是个幸福的家伙。相对地,今后得跨越的试炼十分重大就是了。 将我高攀不上的女子所说的,令人不胜惶恐的赞词原封不动地退回。哎,我肩上的担子还真是重得可以。不过──这亦会成为磨练我心智的一份力量。 结果那天我们不断更换对手练习对打,练到了日落西山。雪莉露她们似乎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不过目前仍不见负面影响。 不如说众人似乎皆乐在其中──希望这种日子能持续下去就好、非得让它持续下去不可。我内心熊熊燃烧的决心,彷佛夕阳一般。 第五话 影子 「……唔。」 事情发生于我睡在库路特威尔家,那张比往常还要柔软的床铺上那天。 我在天色仍未破晓之时醒来了。 充分进行运动,以适度的疲劳填满身体,并且在每天规定的时间早睡早起。我天天持续著这样的模式。 藉此让身体确确实实地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而得以在夕阳西下之际便陷入深深沉眠。只要没有非比寻常的状况,天亮前我都不会醒来。 然而如今的我却彻头彻尾地醒了过来。因为发生了「非比寻常的状况」。 「……真是,真希望别在睡觉的时候吵醒我啊。」 我以有如从嘴角流泄般的细小音量出言抱怨,避免一旁睡得香甜的少女们听见。 我以刚睡醒的迟钝动作钻出被褥,四处张望。 这个季节的夜晚很冷。我稍微穿得厚了些,伸手握住门把。 「你要出门?……路上小心。」 这时传来了一道像是梦呓的声音,于是我转头向身后望去。苏娜似乎也发现我起床的理由了。她背对著我懒洋洋地挥手的模样,真是有趣又好笑。 「嗯,我去去就回。」 我笑著回应后便迈步而去。 ……到处挂有绘画装饰的宅邸,到了晚上总有一种「不好」的氛围呢。在寒意使得身体不住发抖的状况下,我走出了宅邸。 卡多马斯真不愧是个大商人,宅邸夜晚的守卫也很严密。感觉自从遭到恶徒攻击过后,警戒变得更强了。 然而,守卫亦非万无一失的。若被问起有何事也很麻烦,于是我身披「明镜止水」透明无色的气,钻过了守卫的死角。 根据卡多马斯本人在酒席上所述,他所请来的守卫皆是颇有本事的好手,不过在视线如此不清的状况下,要发现一个感受不到魔力并进行高速移动的物体似乎很困难。 ……好啦,如果没弄错,应该就是这一带了。 仅在转眼间朝著我释放的猛烈杀气──这俨然已化为叫我出去的暗号了。我抵达了那股杀气的来源后,发现以这种失礼方式找我的始作俑者就站在那儿。 「嗨,来得挺快嘛。我还以为你是深眠的人呢。」 「毕竟我身世如此,对冲著自己的敌意很敏感哪……所以你有什么事,洁恩?」 在那儿等候著我的──果不其然正是洁恩。她是过去曾对我兵刃相向的刺客少女。她的杀气明明丝毫不见衰退之色,如今却成了单纯呼唤我的暗号,该说是令人鼻酸还是什么好呢…… 瞬间释放再收敛起杀气。见面时她必定会进行的这个动作,如今已经令我感到像是仪式一样了。 「我和你也不是陌生人了,若是你能以再正常一点的方式来找我,那就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吶。」 尽管并不陌生,由于敏感才会注意到的强烈杀气实在令人不太舒服。尤其是敏锐的苏娜也会同时发现,她能换个方式叫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婉转地告诉她还有其他伙伴的存在,并露出了一个掺杂著叹息的苦笑,于是洁恩浮现了和我互为对比的满面笑容。 「哎,有什么关系呢?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独特方式吧?我甚至觉得这样的一来一往还颇讨人喜欢的呢。」 听见洁恩调侃般的话语,我的苦笑愈发强烈。她不擅长言语之间的进退攻防。一想到从她口中编织而出的话语几乎都是真心的,便令我害臊。不过── 「……回到主题吧。这次是什么事?」 面对这个问题,洁恩透露出极为微小的阴郁情绪。 我加强语气询问洁恩找我出来的用意,于是她便像是猝不及防般的睁大了双眼,而后有些自嘲地哼笑了一声。 「哼,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啦……只是想找个人在晚上陪我聊聊罢了。」 洁恩随即换上了桀傲不逊的笑容,交抱著双臂将视线从我身上别开。 尽管故作从容,但一察觉到她似乎有正经事要谈,我便不发一语地正襟危坐。 「……哎,这次我要谈的没什么大不了。只想稍微调整一下和你打交道的方式。」 一看到我的态度,洁恩便收起那张平时总是挂在脸上的不羁笑容,像是要将别开的脸拉得更远似的低下了头。 她倚著墙,以环抱身体的方式交叉手臂。正是由于她很容易将情感展露出来,我才看得出她寂寞的心情。 「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要从你身边退出……因为我发现,常在你内心左右的是别的女人。」 洁恩所提的事──要说意外也确实很意外。从那副正经的模样天外飞来一句料想不到的话语,我感觉得到她的脸都红了。只见她往身后退了一步,随即又哼笑出声。 「我说过,我一直都在观察你吧?」 这样说的洁恩似乎感到很愉快。看得出来她是因为将了我一军而开心。 「我甚少和人相处。我是在培育刺客的机构里,被打造为一个机械而成长的……除了和委托人有业务上的往来外,我没有和人对谈过。就这层意义来看,和你之间的『对话』无比刺激。」 不过那也仅在须臾之间。洁恩抬起了低下的头,昂首望向散发著淡淡光芒的明月。 「那一切都很新鲜,在我眼里看来十分耀眼……不过可能有些太炫目了,我总觉得在你身旁很不自在。苏娜、雪莉露、艾尔玛──我没办法笑得像她们一样。」 洁恩的语气比平常要来得强,话语中交织著困惑。 「因此──我明白了自己敌不过她们。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抱持认清现实的主义,知道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所以我就是来告诉你,我要放弃待在你身边。」 她也是头一次说这种话吧。 从她述说的过往身世,我也理解到了这点。 要是我本人更熟悉这种场面,应该就能做出更机灵的回应吧……人生真是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对于其困惑模样感同身受的同时,我窥看洁恩的侧脸。 忧虑的表情,实在非常适合带了点冷艳魅力的她。 「我是个影子,只能在这种黑暗当中生存。不过,我很感谢你发现了我这个融入在黑暗中的影子。」 发现了我在凝视,洁恩的脸上恢复了笑容。然而寂寥的气氛仍未消逝。 ……唔唔,这种时候该怎么做才好呢?面对这个感觉她会说出「从今以后不再见面」的氛围,我皱起了眉头。 虽然我们的相遇就算是说奉承话也称不上好,但洁恩救了我好几次,我自认为是挺喜欢这个朋友的。 就此老死不相往来,实在太寂寞了。 「……以朋友的身分……待在我身边……这样不行吗?」 依依不舍的心情令我不禁脱口说出这番话。 没能回应她的心情,这样也太自私了。话说出口我才发现不妥。 洁恩似乎也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事已至此,如今并没有两样了吗? 「那个……怎么说,你帮了我许多次,但我都还没回报。该说是你就这么离去会让我有遗憾吗……不,我就开诚布公地说了。无法和你再见面我会很寂寞。今后我希望你继续当我的好朋友──这样会很自私吗?」 我很欣赏洁恩这人的个性。像是有点别扭的说词啦,或是高强的本领之类的。 我不习惯拒绝人家的告白,讲话语无伦次的。也不晓得我是否完整表达了内心想说的话……虽然是这副德性,但我将这份心情传达给了洁恩。 洁恩维持著惊讶的表情僵在原地。 ……果然觉得傻眼吗?沉默激起我的罪恶感,让我从洁恩身上 移开目光。 然而洁恩回应的话语却令我大感意外。 「朋友……原来如此,还有这条路吗!」 听见这个有些傻气,似乎打从心底佩服的声音,我忍不住回望洁恩。 「不,确实是如此。可能是我的视野变得太狭窄了呢……朋友……朋友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洁恩细细玩味似的反覆说道,红著脸的她笑逐颜开。 ……我原以为自己说出了非常自私的话,看到她比我预料中还要高兴,反倒令我说不出话来了。 「这样呀,那么你我就是朋友了。不,既然是朋友,还不以名字相称实在太没意思了。应该叫你斯拉瓦才对吗?」 相较于困惑的我,洁恩则是非常高兴地敲了敲我的肩膀。 「……不,我很开心。怎么会自私呢?说来害臊,我在机构里并不晓得朋友这个词的意思。在一块儿很快乐,想待在身边──这些心情也能套用在你身上呢……看来,位子并不只有一个。」 不过──既然她觉得开心,那就没问题了吧? 我们俩似乎都对这种事情一窍不通。 尽管这场牛头不对马嘴的「恋爱」告吹了,但能交到一个朋友也不赖。 「既然如此,我要以友人的身分待在斯拉瓦你身边。虽然内心仍感到些许遗憾,但只要能待在你身边,那便是枝微末节的小事。」 尽管如此,她还是有那样的心情。 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但正由于洁恩愿意如此坦承,我才不能说谎瞒骗她。 「我是影子,这点不会变。然而,影子就是要有光芒才能够存在……斯拉瓦,今后我也会继续扮演你的影子。若有什么状况,尽管叫我不要紧。」 「好,洁恩,你也是啊……不过我希望你稍微注意一下找我的方式,也希望你和雪莉露她们好好相处。」 就是因为她这种个性,我才觉得可以和她成为朋友。 心口实在太过一致的刺客令我苦笑。不,那也是「前刺客」了吧。 洁恩保持微笑从我身旁静静离去,看来很满足。她一瞬间便攀爬至建筑物顶上,而后俯视著我说道: 「我会妥善处理的,但你可别心怀期待呀……呵呵,那么,在下一个夜晚再次相会吧。」 「白天也别客气,尽管来访吧。因为老人家可是很早睡的哪。」 洁恩并非融入黑暗中──而是以明月为背景,身影高高跃起。我大声朝她的背影呼喊道,让她也能听见。 尽管夜间发出这么大的音量有点扰民──但一想到我们之间的未来,或许这样子才刚刚好。 影子就是要有光芒才能够存在……吗?要她将至今的生存方式忘得一乾二净可能有困难──但我遥想著日后有一天,她大概也能成为照亮某人的那一方吧。 在下一个夜晚再次相会……吗? 目送著表情瞬息万变的有趣朋友,我确认话中之意似的低喃著。 真希望有一天我们能一同欢笑。我内心描绘著这样的未来──同时转身背对明月。 第六话 前往决战之地 回想起来,还真是一晃眼就过了。 回到米莱菲亚之国过了一星期后,我们为了动身前往萨佛雷斯特而来到港镇。 至今我们周游过许多国家,但还是初次短暂滞留仅仅一周左右的程度。即使由我身为人类的角度来看,这段期间也是转瞬即逝──一旦要离开在这辈子获得第二人生后活了最长时间的国度,正可说是石火光阴无误。 造访蕾蒂丝后的数日,结果我们都在库路特威尔家借宿。 尽管我对每当有活动便会受他们照顾一事露出苦笑,但很难为情的是,已完全习惯的豪宅生活,堪称最适合休养生息了。 虽然有在进行每日不可或缺的运动和对打,不过我感觉许久未曾过得此般悠哉了。 可能正是如此,这个国家的一周才会飞也似的流逝而去。 「……你们真的要离开呢。」 ……没想到,面对赌上了我们的性命、赌上了世界未来的战斗,我还能保持这样的心情。 我承受著海风轻抚过脸颊的感觉回头望去,发现我无可取代的朋友在那儿。发出了几乎要被海风盖过的细微声音之人,是蕾蒂丝。 这几天,蕾蒂丝问了无数次将和我们对峙之人的事情。友人不久便要前往赌命一战──这令她内心很忐忑不安吧。 回想起来,即使我有被人送行的经验,又是否曾当过送行的人呢? 「斯拉瓦你们有必要去赴约吗?不能交给其他人处理吗?」 一道问题彷佛与我内心忽地浮现的疑问重叠,令我心跳漏了一拍。简直像是遭人读心般的错觉袭向我,但我随即将其视为自己多心而赶出脑袋,而后哼笑了一声。 「也没有其他人适任了啊。再说,这件事说到底都是我们──尤其是我的问题。」 我静静闭上眼,于是形形色色的事情浮现了出来。 毫无目的挥舞著拳头时的事情。崇拜一名男子,在他身边开始以武艺巅峰为目标的事情。未曾娶妻却有了女儿的事、学了许多的事──以为断绝了一名徒弟的不祥之路的事……就连第一次的人生中,都当真发生过很多事。 我认为自己的人生很满足了,所以才会不带悔恨地逝去。然而尽管如此,依然有不少尚未完成的愿望。 这时──我获得了第二人生。当我尚为人类之时的朋友,仍存在于这个睽违数十年再次开眼所见到的世界里──我和艾尔玛、杰司达重逢了。又和瑟莉亚及席德成为朋友──而后遇见雪莉露,和苏娜经由拳头孕育了一段友情。 透过莫妮卡,我知晓了塔利斯贝尔库的存在。藉由帮助卡多马斯一事,我认识了蕾蒂丝。 光是这个国家,便有许许多多的回忆。我试图以旅行替前世的事做个了结。于是晓得了──我前世所遗留下来的种子,正威胁著世界。 中断的缘分重新连结,建立了新的缘分,我便是如此构成的……和嘉尔特之间的关系,亦为某种斩不断的孽缘吧。彼此都以为对方已死的两人,竟要来一场赌上世界命运的战斗,还真是命运多舛。 说不定便是为此,我才会站在这儿。感觉像是世界在对我说「要死得先把残局收拾乾净」。 实际上如何不得而知,但我很感谢第二人生中一路走来的邂逅。那么,试著遵从这份奇妙的使命感也无妨吧。 「所以我们要走了。别担心,大伙儿都会平安归来的。」 语毕我对蕾蒂丝一笑,于是她一脸吃惊似的瞪圆了杏眼,一副很伤脑筋的模样摇了摇头。 「目前斯拉瓦都有守约。我相信你。」 所以你要说话算话呀──环抱双臂的莫妮卡以弦外之音对我施加压力。 稍稍婉转地如此传达,真符合这孩子聪明的个性。 莫妮卡深深吐出了一口气,而后走向苏娜身边。她们两人四目相交后,便交换了一个温柔的拥抱。 「话虽这么说,不过感觉你会勉强自己,届时就麻烦各位了。苏娜也是,请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喔……别看我这副样子,我可是视你为挚友呢。」 「莫妮卡……嗯,我知道了。我向你保证。」 男人之间彼此拥抱也不稀奇,不过换成了少女们便觉得赏心悦目,这代表我也开窍了吗? 几乎都是在阳刚味十足的道场度过的我,这份光景在我眼中显得颇新鲜。 静静分开的两人彼此凝视的模样,由我看来像是某种不可侵犯的领域,于是我忽地别开了视线。 我转移目光之处,杰司达正将手搁在雪莉露的肩上。 他们是在场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面临了赌命一战的心境,和其他人又有一番不同吧。 「雪莉露啊……你真的遇到了许多事情。八成没有人像你一样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形形色色的体验吧。所以啊,相对的你得获得幸福才行。懂吗?」 再度和雪莉露分离──明明或许会成为最后的别离,杰司达的口吻却十分冷静。相反的,他的眼瞳中温暖地晃荡著,我原以为最不适合这男人的慈爱。 「……?听不懂。我已经很幸福了呀。」 杰司达的话语令雪莉露摇了摇头。 听见雪莉露表示自己很幸褔,使我热泪盈眶。明明也吃了不少苦头,但既然当事人这么说,我们便不能摆出闷闷不乐的表情啊。 杰司达吸了吸鼻子,温柔地继续叮嘱下去: 「嘿嘿,那没啥困难的。只要你回来,世上便还有很多开心的事情。所以你务必要归来──我想说的就这样啦。」 「嗯!」 「喔,很好的回应!……哎,我倒没那么担心就是啦。毕竟有个世界第一的好男人跟著你啊。」 杰司达豪迈地敲了敲雪莉露的肩膀,于是她便开心地闭上双眼,弯下了身子。 见到她祖父孩子气的一面,以及并非溺爱,而是真切关爱的模样,我的脸颊放松了下来。 ……不过他也真是,什么世界第一的好男人啊。真希望他别讲这些令人害臊的事。 杰司达最后温和地敲了一次雪莉露的肩膀,而后便朝我走来。 高度搭不上的目光,如今正面相冲。 「就是这样。我并没有替你们操心。快点出发,早点回来。仅此而已。」 「不用你说我也明白。毕竟这次返乡探亲颇为匆忙,我正想差不多该在这儿悠哉地度过一阵子了。」 「哈哈哈,届时我们来喝酒吧。我会为你开一瓶珍藏的好酒。」 「喔?」 他又说些颇令人难为情的事了。不过,现在会用机灵的方式邀约人家了呢。 虽然我并非天天饮酒……但这是我罕见地能够清楚说出的喜爱之物,而我也自认颇能品尝出差别。尽管没有喜欢到为它一掷千金的地步──但陪人对饮就另当别论了。既是杰司达的珍藏好酒,想必会是极为了不得的东西吧。 有了个归来时的期盼之物,真令人愉悦。和意气相投的朋友共饮好酒。无论何时,这样的一晚都让我内心雀跃舞动。 「我会期待著的。」 「好。我想一定不负你的期待啦。」 杰司达畅快地咯咯笑著,然后伸出了拳头。 我将形状相同的东西碰了上去,接著转身背对他。 「差不多该出发了。」 「好的。真希望席德和瑟莉亚也能来就好了。」 很不巧的,席德和瑟莉亚的身影不在现场。他们有说很遗憾,终日繁忙无法前来送行──然而这是两人各自走在自身之路上的结果。尽管我心中确实也有感到可惜的念头…… 「别这样,这又不是最后一次了。八成只是往 后众多机会当中的一个罢了。」 「……说得也是。」 这肯定并非最后一面。当一切划下句点,我回到这儿之后,有一天会再次动身前往旅行。铁定有这一幕才是。不,我会打造出这一幕来。 我以坚毅的眼神看向前方,艾尔玛便微微点了点头。 通知船只即将出航的声音响起。我又要就此和这个国家暂别了。 我稳稳踩著摇晃的舷梯,搭上了船。回头一瞧,蕾蒂丝和莫妮卡──还有杰司达,他们皆各自挥动著手臂,抑或是环抱双臂目送著我们。 「再会了!」 我大喊出声告别,为求声音确实传至,以免被风儿卷去,遭浪涛吞噬。我的脸庞,比受到阳光普照还来得明朗。 因为此次道别并不是永远的,而是约好了再次碰面,朝向「下一次」的问候。 毕竟音量大到周遭的人都转头望向我,看来我想传递的声音,确实乘载著思念而送达了。 很不可思议的是,蕾蒂丝他们都展现著相同的反应。众人皆朝天高举著拳头。 我们也自然地做出了同样的姿势……从古至今,在开战前便是要这么做。仔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难以称得上博学多闻的我,并不晓得这种行为的意义和由来。不过其目的肯定是相同的。内心无以复加的震颤,化为一股热流窜了上来。 我还真是单纯。离开魔人之国时,明明还焦急地心想一个月后的事该如何是好,如今甚至对决战感到期待。 真没料到,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差劲的脑袋,正是带领我冲进「明镜止水」之境界的头号领路人,人生当真处处是惊奇啊。 「你一定要回来喔!一定喔!」 船只终于启航的同时,我听见蕾蒂丝的吶喊声传来。 听到如此强烈的祈求,令人涌现出一股无论如何都想回应她的心情。 我最后微笑了一次,便转身背对陆地──米莱菲亚。 只要心怀必定会再次归来的愿望,内心便不会浮现出眷恋。 话虽如此,即使仅是短时间,要和友人及故乡分离还是会让人感到一抹寂寞──但只要心系著重逢,这亦令人觉得畅快。 「这儿真是个很棒的国家呢。」 「……是呀。不管怎么说,我都还是最喜欢这里呢。」 我乘著海风低语,于是苏娜便和缓地哼笑了一下。 她按著摇曳的发丝微笑的模样,拥有一份宛如绘画动起来般的美丽。 ……但── 「……呜噗。可是,我还是很怕海风耶……」 「还好吗?要不要到房间去?」 甚至有股庄严感的一幕,被海风掳走而消失踪影了。 雪莉露冲向掩盖苍白脸蛋按著嘴巴的苏娜,抱著她的肩膀迈步而去。 这趟旅程还真是毫无紧张感──但我也认为,在意识著要一如往常的现今,这样或许反倒比较好。 「那么,我们也进房去吧?先把行李放下来。」 总之,船只开动了。这样的话,之后便只有做好万全准备了。 艾尔玛同样留在甲板上,凝望著逐渐远去的米莱菲亚。我开口向她攀谈。 「咦?……啊,好的!说得也是呢……」 艾尔玛似乎很罕见地在发呆,慌慌张张地回应我的声音。 ……她内心大概也是千头万绪吧。一定不仅是为了逐渐远去的国度,也包含了即将迎来的战斗。 唔,可能多留心她一点方为上策。 艾尔玛平时会和我并肩而行,如今却由于慌张过度而走在我前方。对这样的她感到些许突兀的同时,我思考著不著边际的事情。 不过老实说,我并没有多么担心便是。离开了故乡是没错──然而我们正要前往之处亦为故乡。我对女儿很奇妙地同样「拥有两个故乡」一事感到逗趣,同时追著艾尔玛的背影而去。 第七话 于静待结束的起始之镇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第八话 临战之前 「早安,斯拉瓦大人。您睡得好吗?」 翌日,钻出被窝的我来到起居室,看见来斗坐在那儿喝茶。 我原先是打算进行每天必做的练跑而早起,看来是他起得比较早。 这个时间太阳仍未升起。不知何故人类只要老了就会变得早起,这点来斗似乎也一样。瞧他冒著薄薄一层汗水,似乎也是刚进行完晨间锻炼。我为他的热衷感到开心──但同时,这也令我意识到他年事已高的事实。 仔细一看,不但白头发很多,脸庞也满是皱纹……前世在身边看著我的精灵──艾尔玛和杰司达等人,是否也有感受到这股微微涌现的愁苦之情呢? 「嗯,感觉这是我近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习惯果然不容小觑。」 那些事暂且先不提。我边回应来斗是否睡得好的问题,边坐在他的面前。 虽然我差不多也有米莱菲亚才是故乡的认知了,昔日每天起床的地方仍令我感到宁静祥和,是否才是真心话呢? 「真是太好了。昨天您告诉我的事实在令人惊讶──不过看您倒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呢。」 来斗泡著桌上的茶,略略放松了表情。 我啜饮著他所递出来──带有独特绿色──的茶,窥看茶杯后方的来斗。 「若是我的话,可能无法在这种状况之下保持平静……嘉尔特是我父亲的仇人,而且我实在无法想像背负了世界的战斗。」 温润的香气滑落至喉咙深处,由身体中心暖著身子。略带了点甜味的香气和茶本身的微微苦涩,和早晨寒冷的空气真是搭调极了。 以前常常跟师父喝茶呢──一股怀念之情和暖洋洋的呼息一同涌上。自然而然地,我吐了一口笼罩在无上幸福当中的气。 「赌上世界的战斗……吗?」 「是的……恕我失礼,就我看斯拉瓦大人的模样,感觉并不太慌张。艾尔玛大人看似那样,神经则是绷得颇紧。」 见到如此松懈的我,来斗露出混杂了苦涩之情的乾笑。 ……原来我看在他人眼里是这样。我也认为自己很泰然自若,不过一旦被其他人提醒,便令我放心于自己有确实沉稳下来。 然而,更重要的是── 「你真是明察秋毫。」 我很佩服来斗察觉了艾尔玛的心情。 虽然言行举止都很开朗,不过最担心即将面临的战斗的人,就是艾尔玛吧。 哎,这点连我都有办法注意到了,聪明人一看便明白吧──但那也仅限于知晓艾尔玛平时模样的人。就算交情再怎么久,来斗并不太清楚艾尔玛近来的状况。他会发现著实令我大感意外。 「这是当然的。我曾经倾心于艾尔玛大人。」 听闻了理由,便觉得确实言之有理。 ……这样啊,来斗他── 尽管这份事实亦出乎我的意料,但我可以接受。 「……想不到你竟会那样啊。但仔细想想也是合情合理。」 「是的。除了我之外,我想也有许多人心系著艾尔玛大人。」 自从一块儿旅行之后,再加上我又从父亲的角度知晓那孩子不装腔作态的一面,我知道艾尔玛有些令人遗憾之处。 不过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没有几个女人像艾尔玛这么好了吧──这是我的看法。 ……尤其来斗还曾受过艾尔玛指导,应该也有把她当作姊姊看待。那个……哎……大概是窃取内衣这个青春期犯下的过错驱策著他吧。 然而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可是,艾尔玛大人的心中,总是有您的存在。」 来斗有了妻儿──甚至连孙子都有了。会以「曾经」这个词汇述说,表示他已挥别了过去吧。 「坦白说,当您过世时,我们群起向艾尔玛大人示爱。然而,艾尔玛大人统统都拒绝掉了。她表示『我已心有所属了』……我也感到非常吃味。我很羡慕如此受她深爱的斯拉瓦大人,想说若是她先遇见的人是我就好了。」 来斗含了一口茶,让它在嘴里打转。好似细细品尝著苦涩的回忆一般。 不过,我感觉不到他有眷恋不舍。喉咙咕嘟一声将口中的液体吞下肚后,来斗以认真的双眼望向我这边。 「但是,如今我可以认同了。打从一开始我就不如您……即使身处相同立场,我一定也无法挺身站在那男人面前吧。纵使父亲败给了他,在他的力量震慑之下,我甚至连挥拳都办不到。不过,斯拉瓦大人您不但实际和他交手,就算吃下败仗也依然试图背负起世界而战……这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面对他诚挚的态度,我无法打哈哈说他太过奖了。 一把年纪的大人如此正经八百地说道,我不能以戏谑态度收下这番话。 我和来斗不知四目相望了多久,于是他放松了抿紧的嘴角。 「……呵呵,将长久以来的心事一吐而尽,总觉得真是舒畅。有种终于把失恋收拾得乾净俐落的感觉。」 来斗以莫名畅快的表情如是说。 不过,就在我随即重新和他对上眼之后,他也再次面对著我。 「因此──我可以指望您完成我一个愿望吗?希望您务必为我父亲报仇。若是在武术家之间的战斗中落败,那便无可奈何。可是,父亲却是输给了一头为力量而疯狂的怪物……本来的话,不论是以静寂流继承者的身分,或是以人子的身分,都该由我亲手报仇才对。但我既没有对抗他的力量,甚至连勇气都没有……拜托您了。」 来斗低下头的同时说出的愿望,是要替光太郎报仇。 不仅是身为人子,亦为静寂流之人。我感觉得到,由这两种立场所做出的请求,对他而言相当羞愧。 但在那之前,未能下手夺去那家伙的性命,且无法拯救师父爱孙的我,有打倒他的义务。 「你的愿望我确实应允了。我会做个了结……毕竟事情原本就该由我收拾。」 我将手搁在来斗肩上,他这才终于把头抬起来,不过随即又低了下去。他这次并未抬起低垂的头。 「……感谢您。」 来斗也以自己的方式苦恼许久了吧。他的语气带著颤抖。 ……责任……吗?愈是回想,愈觉得从前的我欠缺这个东西。并非没有一心想变强的念头,如今我有了许多更重要的事物。 没料到相隔数十年,得帮过去逐出师门的愚蠢弟子收拾善后──若这是当时那件事的后续,就非得由我来做个了断。 既然决定了,那么就得为了那天尽可能变强才行。距离决战之日已剩不到一周了。我必须尽己所能。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的部分大致上都完成了。在米莱菲亚从朋友们那儿获得了不少东西,而今在此处又有了一个落败不得的理由。 但我仍有一事挂心,是方才在话题中所提到的事。 「好了,那我去练跑了……艾尔玛,可以陪我吗?」 我在站起身的同时,以蕴含了愉快语气的声音,向房间外头的人喊道。 听闻我呼唤不在场的人,来斗困惑地抬起头来,于是拉门像是呼应般地打开了。 「唔……艾……艾尔玛大人……?您都听见了吗!」 「哎呀……哈哈……那个……真抱歉。」 从房间外头出现的身影,是方才被喊到的那位女性。 艾尔玛的表情看似困惑,又好像不出所料。 她会开口向来斗说抱歉──正是因为她全都听到了。 「……好啦,我们走,艾尔玛。看你似乎原本就整装待发了。」 「啊……好的……!那……那么,稍后再见…… 」 我正觉得有必要找个地方和艾尔玛谈谈,真是太刚好了。不过,她会在我开始练跑的这个时间穿著道服,大概是原本就有意主动邀约我吧。 我无视于浮现惊愕表情僵住不动的来斗,带著艾尔玛来到了外头……考量到这个状况,来斗八成也想独处一下吧。 真是,也犯不著做出偷听这种事啊。被从前倾慕的人听到了失恋的情形,会害来斗又多了一件不愿忆起的事情。 「唔……唔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前脚一踏出房间,来斗的呻吟声便传了出来。 坚强地活下去吧。听见那道声音的我,仅能如此期盼。 第九话 亲子 我在逐渐变得明亮的街上奔跑著。 比欧德的街道上目前仍几乎没有人影,被寂静所笼罩著。 应该还有许多人尚未从睡梦中醒来吧。就连生活作息的声音都听不见的昏暗街道,彷佛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 真希望时间就这么冻结下来就好了。我心想……或许艾尔玛的心中浮现了这样的想法也说不定。 艾尔玛紧跟在我的后头跑著。 我许久没有像这样和艾尔玛在这条街上练跑了。我以这种速度奔跑,昔日的她无法跟上──然而如今却大气不喘一下。 至今我有很多机会察觉此事才是。得在怀念的地方一同跑步才终于得以发现女儿的成长,这样的我实在很没出息,令我涌上了一股莫名的笑意。 「我要稍微提升步调,你跟得上来吗?」 「是的,没问题。」 此种程度对现今的艾尔玛而言根本算不上任何问题吧。我并未多加确认,便径自加快了跑步的速度。 如我所料,艾尔玛以和先前没什么两样的速度跟在我后面。我净是注意到她功成名就之处,但她真的成长许多了呢。 实际上,艾尔玛早已超越了前世的我吧。考量到实际年龄那也没啥好奇怪的,但以精灵来说,艾尔玛仍处于能否说是刚长大成人都很可疑的年纪。尽管如此,她却累积了此等实力,真是个孝顺的女儿。 实际体会到孩子的成长,是做父亲的人一份极大的喜悦。 ……没错,身为父亲。 在这座街上绕著,有两个回忆无论如何都会浮现出来。一个自不用说,就是和师父生活的每一天。 另一个就是和艾尔玛的相遇,以及和女儿一同度过的那些日子。 跳过娶妻过程直接拥有一个孩子的我,原本不懂得如何和家人相处,但靠著摸索而慢慢建立起羁绊的生活,令人感到满足。 或许是努力有了成效,艾尔玛也相当黏我,让我很开心。 ……哎,尽管养育方式似乎有些偏了,不过艾尔玛成长为一名出色的人也是不争的事实,那点就先搁著不理吧。 总之,这条街上充满了我的幸福回忆。 将那份幸福赐予我的人,便是师父及艾尔玛。 「好,差不多该休息了。」 「……?好的。」 来到目的地,我停下脚步对艾尔玛说道。 平时我在练跑中绝不会休息。似乎对此感到不可思议的艾尔玛歪过了脑袋瓜,而后点点头回应。 我选为休息场所的地方,是这条街上最大的广场。 其中央有棵大树,好似守护著比欧德似的伫立在那儿。 「这里是……」 「和从前一点都没变吶……哎,坐吧。我们来聊一下。」 我坐在围绕著树木并排的石头上,往一旁敲了敲。 艾尔玛见到我的动作,便低垂著头,颔了颔首。 她一坐在我的身旁,我便从树荫眺望著天空。 「好怀念啊。你记得我们曾两人来到此处吗?」 「……是的,我并没有忘。对我而言,那是一份重要的回忆。」 我将昔日光景投射至天空,同时向她攀谈。艾尔玛仍低著头,不过她的头位在比身旁的我要高的位置。 真是一场奇妙的命运。不知不觉间,变得比女儿还娇小──或许迈入迟暮之年后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但我竟然变得比女儿还年轻,身在过去所造访的地点。 「圣人祭还有继续办吗?」 「是的……在这个一如往昔的地方,于一如既往的日子举办著。」 我在空中书写当我尚为人类时,带著艾尔玛前去的祭典名字,同时望向身旁的她。 在头发遮蔽之下,我看不见她的眼神,但我依然瞧见了她微微放松嘴角的模样。 ……圣人祭。它是这条街上每年年底都会进行的祭典。 正如其名,它是赞颂与这条街息息相关的圣人之祭典,不过坦白说我也不太清楚细节是怎样。 重要的是,年底会有这么一场祭典。 「这样啊,我放心了。要是连圣人祭都没了,我会以为自己来到了不同的世界。」 「……呵呵,说得也是。」 我刻意夸张地表达喜悦,于是艾尔玛总算露出了笑容。 「……毕竟对我而言,那场祭典也是很重要的事物呢。」 不过,为圣人祭的风俗仍保留下来而感到开心,可是半分不假。 实际上,我不甚了解圣人祭的详细起源或意义。再加上圣人祭本身并没有特别华丽炫烂──简直像是老人家为了喝酒而召开的祭典,尽管如此仍是我一个重要的回忆。 「那阵子我是个新手『父亲』,可是拚命地想方设法要逗年轻的女儿开心吶……现在你可以老实跟我说不打紧。说真的,你觉得参加圣人祭快乐吗?」 毕竟,圣人祭是我抱持「当个父亲」的想法左思右想之后,实行的第一个作战。 ……说是作战有点难听。不过对当时该怎么当个父亲毫无头绪的我而言,每天过得都像在打仗一样。 「哪儿的话……圣人祭说不定是我人生中初次感到『快乐』的事情喔。」 我苦思的结晶姑且受到了好评,这我就放心了。 我露出掩饰的笑容,于是艾尔玛便将低垂的头朝向我这儿,给了我一个微笑后仰天望去。 「像是高兴或温馨之类的,师父您赐给了我许多很棒的东西。开心的情绪也是其中之一。每一份情绪都是我的头一遭。」 八成在回忆过往种种的艾尔玛,脸上满溢著温柔的暖意。 身为一个父亲,我还不够成熟。然而,这孩子包容接纳了我如此想出来的点子,令我十分开心。 「那么,我是否有当了一个称职的『父亲』呢?」 「那还用说!师父您尽管懵懵懂懂却为我灌注了挚爱……我认为您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父亲。」 能够为彼此著想的我们,最后应该成了「家人」吧……虽说艾尔玛对我抱持的情感掺杂了别的东西,但若是个小孩子肯定不稀奇。只要当成是来得晚了些便行。 ……不过,既然如此,我也差不多该采取一个身为父亲的行动了吧。 「既然你当我是个父亲,那么可以试著对我吐实吗?……你在烦恼和嘉尔特的这一战吧?」 和寻常家庭相比或许有些沉重,但父亲会倾听女儿的烦恼。我们当中有这样的一幕也无妨吧。 我以表达出父爱,蕴含温情的口吻对艾尔玛说道。 艾尔玛闻言并未退避三舍,而是屏住了气息。 「……您发现啦。」 「毕竟我是你父亲,这是理所当然的。」 说实话,艾尔玛和我很像,不擅长隐瞒事情也是理由之一。但我会知道那点,是由于我们是亲子。 我也晓得她在烦恼些什么。面对我如此细说分明的提问,艾尔玛犹豫地垂下了视线后,开始娓娓道来。 「……老实说,我很害怕。」 她愿意对我说啊。我感到一股受到信赖的暖意,缓缓点了点头。接著艾尔玛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体验过好几次败北便无后路的战斗了,但我不觉得自己会在那些战斗中落败。因为我身上有师父传授的静寂流招式……初次和塔利斯贝尔库交战时亦然。当所有人都畏惧著那头武器和魔法皆无效的怪物时,只有我不一样。反倒觉得,师父遗留下来的招式,正是为此而存在的。」 艾尔玛张开手掌,朝那儿望去。 我不晓得她的掌心乘载著什么, 但她没能握起手来。 「可是,这次不一样……连师父都输给了那个男人。但我们非赢不可……若是不打赢,将会失去所有一切。无论是我的性命,或是这个世界……甚至是师父如今待在我身旁的这份幸福。」 ──丧失。艾尔玛所感叹的,是对于失去的恐惧。 可能正是因为她一度失去过我,才会如此吧。艾尔玛未曾习惯于落败的恐怖,深知失去的可怕,对于这样的她,第一道墙实在高得过头了。 不容许落败,因此非生即死……我和杰司达有办法抱持这种想法。最后还要补充一句「虽然我不觉得自己会输」。 然而,她们以精灵来说尚为青春少女。仅仅是重新振作起来的雪莉露和苏娜有所改变了,艾尔玛绝对不该被人称呼为胆小鬼。 尽管如此,正由于她一度被称为英雄,才会觉得有股责任感吧。 ……真难处理啊。就算要她舍去恐惧,那也没有简单到一言便足以道尽。我难以除去艾尔玛对败北的恐惧吧。 「那么,你要不要试著改变角度看看?」 「……咦?」 但父母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并非如何跨越高墙,而是单纯地相信我试试。」 保护孩子,亦为父母的责任之一。 这绝非宠溺。当出现了无法光凭努力解决的状况时,站上前为孩子指引道路,也是「父亲」的职责之一吧。 温柔地以话语让孩子理解是母亲的工作……或许是这样也说不定,但头脑不好的我办不到这种事情。这种时候,可别庆幸自己是个单纯的男人啊。别看我这样,我会想办法让自己有模有样的。 「嘉尔特恐怕会期望和我一对一单挑吧……过去的赛兹罗也是这样,追求强悍而成为了塔利斯贝尔库的武术家,不知为何往往有拘泥于『比试』的倾向。所以说,一开始会是我和他单打独斗才对。」 「但是……!怎么能将事情统统交给师父您一个人呢……!」 虽然我说「恐怕」,但我坚信嘉尔特会那么做。 那帮人很任性妄为。染指外法邪道,为了让自己变强不惜做任何事。 不过也因此,他们性喜「比试」。固执于在「人的领域」中施展非人之力。 所以和嘉尔特之间的决战,一定会如我所说地揭幕。我认为必定如此。 然而,并非这样就结束了。 「哎,听我说……你们也确实拥有自己的任务。如同我方才所言,我们和嘉尔特的战斗会由我和他进行单挑揭开序幕才是。但就像你所担忧的,不晓得这场战斗打不打得赢。考量到至今的状况,可能打不赢也说不定。届时,随后要战斗的人便是你们了。」 艾尔玛似乎有话想说,由于我出声叮咛,所以她并未开口。 乾脆统统交给我比较轻松啦。但我很清楚这些孩子是不会接受的。 「或许你会觉得,要怎么面对连我都打不过的对手。但是,就算事情演变成那样,我也不会白白败下阵来的。我一定会在他的肚子上开个大洞。」 我刺出拳头,戏谑地说道。 艾尔玛大概不乐见我说出「即使同归于尽」这种话吧,但我仍径自说了下去。 「你碰上了一堵墙。或许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若是如此,便不会知晓跨越高墙的方式。这就是你的烦恼吧?……所以,我会打破那堵墙的。墙壁另一头有何种事物在等待著,以及要怎么处理它,就端看你了。」 我从石头上站起身子,俯视著艾尔玛。 我的背后,有著不知何时已升起的太阳。艾尔玛为耀眼的光芒眯细了双眼。 「若是让我再补充几点,那就是不论在墙壁另一头等著的是人或怪物,只要打飞他们便行了……再说,我可丝毫没有落败的打算。我要拜托你们的是有个万一时的事后处理。孩子负责照顾父母亲,也是一条世间常理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讲得一副好像要依赖孩子一样,所以笑了出来。 但──一看到艾尔玛受我的影响也笑了,就觉得这样也不赖。 「呵呵……您要看护是不是还太早了?」 「是啊。所以我说是有个万一吧?哎,顺带一提,即使败北也不见得会死啊。反倒是,若你们能在事情变成那样之前拯救我,会令我不胜感激。」 尽管到最后我有种弄巧成拙的感觉,不过原本的目的达到了就好。 站起身来的艾尔玛再次高过了我,她的脸上浮现出神清气爽的笑容。 「总觉得我拋开迷惘了。谢谢您……爸爸。」 「唔……?不,我才要说抱歉,变成老人家在说教了。想试著说点什么机灵的话结果却滔滔不绝,感觉我也老了啊。」 真糟糕,年轻的时候我明明就很讨厌话讲个没完的老人,甫一回神却发现自己跟他们一样了。 这场战斗结束后,果然还是得来找个青春洋溢的兴趣才行呢。忽地袭击而来的危机意识令我感受到不光是因为清晨的寒意,同时我伸了个懒腰后便迈开脚步。 「抱歉,我还可以在这里待一下子吗?」 然而,艾尔玛并未跟上来……隐隐约约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代表我也差不多慢慢了解女人心的证据吗? 「……嗯,不打紧。那我先回去了喔。」 「好的。稍后再见──爸爸。」 我并未回头,为了欣赏方才匆匆而逝的风景,踩著安稳的步伐迈步而去。 之后来道场会合的艾尔玛,尽管眼眶红红的,却有种释怀的模样。 第十话 决战前夜 ──发生了这些事情。纵使外表不变,小孩子的成长依然很迅速呢。 我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如此结束对师父的报告,而后张开双眼,打直了弯下的腰。要和别人提起有可能发展成为男女关系的事情令我感到退缩,不过对方和伊瓦欧师父也并非毫无关系。 伊瓦欧师父也很疼她,反倒该说有报告的必要──我不知道对著谁在解释著,同时转身背对墓碑。 「嗯嗯……天气真好。」 我自言自语地如此低喃后,手扠著腰仰望天空。一片晴朗的天空令人心旷神怡,甚至到了内心雀跃不已的地步。 天气这么好,来散个步或许也不错。我如是想,离开了半成为师父专用的墓地。 今天来到这儿的人只有我一个。基本上我们大多采取集体行动,偶尔有这样的日子便觉得也挺特别的。我带著这样的想法走在路上,脚步自然而然地轻快了起来。 ……距离和嘉尔特的决战只剩一天了。由于是决战前日,我们决定各自做喜欢的事情来度过今天。 要提升专注力至最后一刻也行,要处理完剩下的事──虽然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也有个限度──亦可,不然就是一如往常地过日子也是个选择。我们便是如此选择对自己最有益的方式以备明天的到来。想当然耳,由于即将面临的是关乎世界的战斗,我们一概不去做会留下疲劳的事情就是了。 当加上了这条但书时,大伙儿要做的事情就都一样了。简单说,便是众人依照平常的方式度过一天。 因此,才会只有我像这样子来扫墓。剩下的三人此时八成正在道场对打吧。我也打算之后过去露个脸瞧瞧。 虽然我刚开始很担心,不过如今艾尔玛和苏娜似乎都很放松,最后的工序算是效果奇佳吧? 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既向友人打过了招呼,也解决了艾尔玛一个烦恼,要和师父报告的事情在今天也算是暂告一段落了。 面临决战时最重要的身体状况调整亦毫无漏洞。该做的事情皆处理完毕,我的内心目前非常地宁静祥和。尽管尚未发挥全力,但我实际体会到,自己的心中有某种事物明显蜕变了。 身体状况也万无一失。不如说,至今从未这么好过──见到自己的状况自动为即将到来的那一天变得愈来愈好,让我再次认知到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是个「武术家」。 话虽如此,独自行走会感到心情莫名地飞扬也只是一时的。因为立刻便会觉得少点了什么,或说是寂寞般的情绪袭上心头,很有意思。 一想到就如字面所述,有人陪在我身旁变得理所当然了,我便觉得自己真是受到了良好的环境眷顾。 「啊,斯拉瓦!」 而这次小小的孤独也被驱散了。一离开墓地,我便看到挥著手冲上前来的雪莉露一整个扑了过来。 我接住了直扑而来的娇小身躯,便觉得怀里发丝摇曳的雪莉露之轻,好似抱著云朵一般。 若是从前,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是冲撞。这孩子也长大了呢。 「怎么了,雪莉露?你是来接我的吗?」 「嗯~嗯,我想说和你一起散散步才来的。」 雪莉露脸上挂著有如今天的阳光般温暖柔和的笑容,如此说道。 那张柔和的笑容,亦为雪莉露成长了的佐证。该说真的百看不腻吗?这孩子的每一个成长都令人期待。 那先暂且不提,散步啊。反正我原本就打算在这附近稍微晃晃再回去,这点小事我当然觉得无妨。 「真不错。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嗯──?」 「哈哈,那我们就在这一带随意走走吧。」 雪莉露似乎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我对如今已熟悉的这份我行我素露出微笑,并伸出了手。雪莉露瞬间迷惘了一下,脸上微微染上一抹红晕──而后握住我的手。 「先前来到这里时,我们没能悠哉度过吧?所以呀,我很在意斯拉瓦你所住的城市呢。」 雪莉露一边甩动著我们牵起的手,一边忙不迭地在缓缓流逝的光景中转移视线。 明明也没啥特别有趣的东西,她看来却是无比快乐。 「吶吶,那个是什么?」 「那是酒馆。为了帮师父办事,我经常到那儿去。」 「喔──!那么,那么……」 我回答雪莉露所指著的地方。在不断重复这样的事情之下,我总觉得褪色的记忆又一点一点慢慢变得鲜明了。 稍微走了一阵子,连我也回答不出来的地方逐渐变多了。 这一带的发展似乎推进了不少。之后再问问艾尔玛那边是什么地方吧。仔细地四处逛逛,才察觉新发现意外地多呢。街道保留原型的同时,却也大幅改变了其样貌。愈是接近人声鼎沸之处,街上的模样便愈是陌生,令我有种以快转的方式观看著城镇历史的错觉。 「吶,斯拉瓦。」 回过神来,我似乎整个人都投入在观看现今的街道里头了。雪莉露的一句话将我拉回现实,我望向她那儿取代回应。 「从前的你们,是住在师父的道场里吗?」 雪莉露询问的内容,其实是我过去住在哪里。 「不,我们确实常常在道场过夜,但基本上我另有住所喔。哎,不过在搬到拉司莫科的时候卖掉了就是。」 就在回答雪莉露的疑问时,我的脑中浮现了往昔的住处。从当时开始我就对奢华不感兴趣,因此房子并不怎么宽敞。不过,房屋的全貌我却想不太起来。 当我拼凑著模糊的记忆,便注意到雪莉露的双眼熠熠生辉的样子。 「……要去看看吗?」 「嗯!」 我尽管已半猜到答案仍如此询问看看,于是雪莉露爽快地点头回应。 房子位在师父坟墓的反方向,从这儿走去需要花一点时间。但我也同样开始在意了起来──最重要的是,我并不讨厌时光缓慢流逝的状况。 前世的我不做点什么便浑身不对劲就是了。假若这份感觉是转生为精灵后才培养起来的,那我还真是佩服令我重生为精灵的上天啊。 路过道场之际,我原本在犹豫要不要也找苏娜她们一块儿来,但我决定这次就好好享受两人时光。 看雪莉露一如既往兴高采烈的模样,这个选择便没有错吧。 「好了,就快到了……但……」 我们走著走著,来到房子附近之处。 ……然而,大概是更为接近街道入口的关系,这儿的变化非常剧烈。人们所生存的城市,说不定也是一种生物。我想著这种不著边际的事情,同时依靠记忆寻找线索。 「……唔唔,应该是这里才对,可是原本的建筑物好像不见了。」 但我研判出来的地方──和其周遭,已看不到我故居的踪迹。 「唔……有点遗憾。」 「哎,有时候就是会这样的。」 雪莉露微微收起了下颔,表达沮丧的心情。 尽管为了安慰她,我稍稍抚著她靠近唾手可得之处的头,但我也略微和她有同样的想法。 纵使是认为不需要而割舍之物,等到不存在之后还是会感到惆怅呢。很有意思地,我发现自己有点落寞。 仔细一瞧,我的房子过去所在之处,盖了一栋石造建筑。 我家是木造的,所以这也算是被时代的潮流所吞噬吧。哎,不论别人想在我释出的土地上盖什么,我都没有置喙的余地……就算这块土地仍是「斯拉瓦」的所有物,我这个「斯拉瓦」没有权力插嘴也很逗趣就是。 不过── 「这样啊,世界便是如此物换星移的呢。」 我为自己所知的事物消失不见而寂寞,相反地也为不断变化的世界感到有趣。 「怎么了?」 甫一回神,才发现我好像在笑。我沿著嘴边摸去,确实感觉到嘴角上扬了起来,随后表情恢复成柔和的微笑。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像这样自己理应知晓的东西不在了,而多了陌生的东西……能看到这样的变化很有意思。」 我从这座城镇离去多少年了呢?我离开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还经历了一段正常情形下不可能发生的空白,所以要去思考正确的时间实在麻烦,不过从悠久的时光来看便宛如眨眼之间吧。 然而,在这段期间中,人们依然不断诞生、死去,创造著历史。在瞬息万变的时间流动中,留下生存过的证明后消逝而去。 其中展现了最为巨大的变化的,一定是每个人自己。不过,正是当事人才无法察觉到那份变化……肯定是太忙了,没有余力回顾过往吧。 我也一样。活过一段不顾一切朝巅峰二字迈进的人生,而后死去。虽说有著略微夸大的宣传活动,但我在死后依然留下了名字,和功成名就的女儿并列于史书中。 就连自认不成熟地度过一生的我,由旁人的眼光来看仍是动荡不已的人生吧。 我是在转生为精灵后发现此事的。如此才终于察觉到自己留下的瓜葛,以及未完成之事。 当我尚为人类时,也曾嫉妒过精灵的长寿。竟能如此浪费宝贵的光阴──我甚至有如此轻蔑过。 ……然而,实际这样转生为精灵后──我才觉得无论是人类或精灵,其本质都是相同的。 他们也同样尽全力度过每一天。我是在看到雪莉露不断有令人眼花撩乱的成长,才发现这点的。 初遇时的雪莉露脾气非常暴躁。由于是在备受宠溺的环境下长大,所以很任性。也不擅长拿捏力道分寸,是个如同字面所述,碰到什么便会伤到什么的孩子。 但如今她的力量控制得宜,近来也不曾看她毫无理由地大发雷霆了。她已成长为一名既纯真又懂得体贴别人的善良孩子了。 雪莉露身边有著好朋友……我先姑且不论。尽管如此,她却不能说是受到上天眷顾吧。 雪莉露无父无母,最近好不容易和失散多年的姊姊重逢,却连她也失去了。但她并未一蹶不振或自甘堕落,而是不断向前迈进。她是如此毫无窒碍地度过流逝的时光。 若要问昔日的我是否做得到相同的事情,我想八成办不到吧。因为我不求长进的结果,便是一只有如混混般的疯狗啊。 ……所以我才会受她吸引。受到这个即使年幼却有坚强心灵的少女吸引。受到这株必定会在漫长时光当中开出壮丽花朵的大树嫩芽吸引。 我会觉得如此转变的世界也不赖,也都是托她的福吧。 「吶,斯拉瓦。」 一阵风吹过,撩起了雪莉露的头发。彷佛落花飞雪般蔓延在视野中的白色,夺去了我的目光。 在摇曳的发丝后方,雪莉露背对著太阳而笑。在逆光造成的阴影中仍耀眼的笑容,满溢著和初次见面时那股不健全的神色大相径庭的光辉。 「那个呀,我会来散步,是还想做另一件事。」 她活泼地露齿一笑。这副表情和雪莉露有些虚幻的形象天差地远,就在我不禁看得出神时,她这么说著并靠了过来。 想做的事?我正想如此反问,结果却未能开口。 ──因为雪莉露的唇瓣,堵住了我的嘴唇。 「……!」 事出突然使我的脑袋转不过来,只能深深吐著气。 这样维持了多久呢?恐怕仅有数秒左右吧。然而我──却受到了有如时间静止般的冲击。 少女柔嫩的双唇迟疑地动著,依依不舍似的慢慢离去。当雪莉露将头离开我,我们便自然而然地四目相望了。 真要说起来,挂著妖艳微笑的雪莉露,比起方才的活泼笑容,更令人回想起平时的她。不过──她这张美丽的表情,是我至今未曾见过的。 「唔……什……」 尽管我冷静地分析著眼前的光景,嘴巴吐出的却只有没出息的喟叹……不,这份思考也是由于我内心一片混乱所导致的吧。 「嘿嘿嘿……我最喜欢你了,斯拉瓦!」 卯足全力展现爱慕之意。满脸通红地扬起眼神微笑的雪莉露这么跟我说,我才终于理解到她对我做了什么。 「我又使诈了。」 所谓小妖女便是指这么一回事吗?雪莉露的吻并非是孩子对父母那般的轻啄──而是像确认著彼此的肌肤温度般的甜蜜热吻。 我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若是我们还像方才一样彼此接触的话,心跳声铁定会被她听见。一思及此,我便很感谢她离开我身边。 ……然而,我也有点舍不得那份温暖。 「如果没遇见斯拉瓦,我一定还是从前那个惹人厌的我,因此呀……我觉得能够和你相遇真是太好了。最近我的脑中想的净是这件事,所以呀……」 雪莉露凝视著我这边,试图将自己的心情化为言语,吞吞吐吐地说著。 让比自己年幼的孩子做这种事情实在很没用,不过── 「所以呀,我想永远和斯拉瓦在一起。我想和最喜欢的斯拉瓦常相左右。」 这个念头──很巧地和我对雪莉露抱持的想法如出一辙。 想和这个人长长久久一同走下去……但我的想法,也不晓得能否称之为恋爱,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由于对女性没有抵抗力,我的心脏以前所未有的劲道狂跳不止。好似滚烫的血液在全身上下流窜般的感觉……搞不好这便是我有所不知、非知道不可的事物? ……雪莉露喜欢改变了她的我。我则是──觉得慢慢转变的雪莉露很惹人怜爱。这份奇妙的良好契合度,令人内心舒畅。 不过,我心里头也存在著无法完全肯定这份心意的念头。以人类的年龄来看,雪莉露早已成年,然而她的外貌和心灵依然很孩子气。就世间的眼光,我和雪莉露正好是和彼此相称的年纪。但实际上,我的身体里是个人类老头子。 伦理观念企图将我的心意压制下去。 不过,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了。 这跟精灵或人类都没有关系,年龄也不重要。我仅仅是以一个「人」的身分,爱著我所尊敬的她。 到了这个地步还无法做出一个完整的回应,连我自己都感到错愕──但这么一来,便等同于给出答案了吧。 「……我的回应已经决定好了。可是要请你再稍微等我一下。」 「……嗯。」 我将雪莉露搂在怀里,在她耳际低声说道。和缓地回答我的雪莉露,将脸埋在我的胸膛中。 这样就跟确认了彼此的心意没两样呢。 「回道场去吧。」 「嗯。」 身子分开了的我们很沉默。当然也是因为十分害羞,但更重要的是,如今已没有交谈的必要了。 有些心念用不著仰赖话语也能够相通。至今我只知道拳头这样东西──然而,乘著双手轻轻交握的温度传达而来的心意,就像是从中心加温著身体似的,令我觉得极度具有魅力。 我们花了感觉比去程还要短的时间回到道场。在打开门之前松开手,彷佛就像藏有小秘密一样,有种新鲜感。 ◆ 「那么,大家都到齐了对吧。」 就在我左思右想之际,时间转瞬即逝。当我再次重新集中精神时,决战前日便所剩 无几了。 太阳早已西沉,外头一片黑暗。决战前日这句话,如今已代换为决战前夜了。 用过餐后,我召集了雪莉露、苏娜、艾尔玛在道场碰面。 因为这或许是我们四人能够像这样聚在一起的最后机会了……当然,我并没有就这么结束的意思。 「终于就是明天了呢……」 一脸紧张地喃喃说道的人是苏娜。 尽管她也从挫折中振作了起来,一旦到了决战前夜,果然还是会百感交集吧。 「我们已经尽力而为了,对吧?」 敲著苏娜的肩膀同时试图缓和紧张的人,意外地竟然是艾尔玛。 刚碰面的时候,这两个人经常一副像是要吵起来的样子,而今她们成了好朋友,令我感到欣喜。 比起那个,我之所以会觉得意外,是因为艾尔玛直到最后都没能重新站起来。照这样看,应该不用为她们操心了吧。 雪莉露这边我则是原本就不担心。毕竟第一个爬起来引导大家的正是她。 由艾尔玛舒缓了紧张,轻轻拍打自己脸颊的苏娜再度望向我们。我感觉到众人皆做好了心理准备后便点了点头。 「这一个月来,大伙儿应该没有一时半刻忘记过──我们终于要在明天迎向决战时刻了。」 我一个个看向少女们──她们彼此面对面围成四边形,好将众人映入眼帘──同时继续说了下去。 「要挑战吃过两次败仗的对手,很需要勇气。所以我只再问一次,你们有没有放弃这次战斗的意思?敌人很强,而且放在胜负的天秤之上的东西很重大。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了──但你们并没有背负起它的义务。你们还年轻,没必要一肩扛起世界。就算你们在此处收手,也不会有人怪罪的。」 即使我依序凝视每个人确认雪莉露她们的意志,大家都不为所动。 也并未颔首……老实说我早就知道了。这些孩子们已经振作起来了。我非常清楚,她们虽然那样却是意外地顽固。 「嗯,看来你们下定决心了……我很开心拥有你们这样的好伙伴。」 我放松了锐利的目光笑道,至此她们也才终于再度露出笑容。 我向她们劝说过许多次要罢手,结果一次也没被听进去呢。 「那么我便无话可说了。我剩下所能够说的,就只有早点睡以备明日的到来──这种老人家的老生常谈罢了。」 她们真的是不会令人操心的优秀孩子。 今后我仍想在一旁守护她们的成长。 苏娜和艾尔玛一定还会继续进步。说不定将来会被人称作武术双姝呢。不,以实力来说,在台面上的世界早已无人能够并驾齐驱了吧。除了她们彼此之外。 雪莉露虽拥有惊人魔力,但招式仍略逊艾尔玛和苏娜一筹……不过,她要超越苏娜等人,一定不会是多么遥远的事情。 恐怕就连我都会超越。 ……真是令人兴奋不已啊。未来肯定非常美好。掌握它的人将会是自己。 我不是个聪明人,既对财富没兴趣,名声也留在前世了。因此,无论何时都只靠著自己的双拳开拓未来。 大概是心底莫名地兴奋,明明自己叫人家早点睡,我却不前往卧室,仅是紧紧握住了拳头。 我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一样。并没有特别做些什么,只是坐在道场地板上动也不动。 在这当中,苏娜将身子往后仰了过去。伸出手支撑住身体的苏娜,变成自然而然地仰望上方的姿势。 「回想起来,发生了好多事。」 她喃喃开口说出的话语──一定让众人都有同感吧。 「明明我们并没有一起相处好几十年,但和斯拉瓦你们一同行动,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简直像是过了好几百年一样,让我很开心。虽然也有可怕的事情啦。」 我曾听说过,一般而言──精灵的时间知觉拉得很长。这是因为在漫漫人生当中,他们会习惯于形形色色的事情导致刺激减少──记得学者是这么说的。 我认为或许此话确实不假。 但那仅限于过著一成不变的日子时。 幸好我们有得是时间,还有一群最棒的旅伴。 「确实很开心呢。我好希望继续旅行下去。」 「我也是。我想要永永远远和苏娜、艾尔玛,还有斯拉瓦在一起。」 尽管过程中有悲也有苦,快乐的部分却远胜其上。 众人皆带著相同的念头,吵吵嚷嚷地造访未知的土地,可是无上的喜悦。 「我不会让它结束的。」 所以──这趟旅程还会持续下去。会一直进行到某一天,连身为精灵的我们都年老体衰之时。 这并不是在说要到某个特定的地方去。武术之路广阔无边。只要我们共享著希望变强的心情,朝著相同的两个字迈进,旅行便会继续。 「为此,我们明天要赢啊!」 「嗯!」 我大声地如此宣告,雪莉露她们便附和著我。我们现已团结一心,做好了最后的准备──我有这种感觉。 感觉我们好像能一直聊下去,不过今天就此结束了。 虽然难免感到惋惜──不过今后我们还有大把时间。我们笑道,说不定那也会让人开心到蓦然回首便发现已经结束了。但为了掌握到那段未来,我们必须打倒强敌才行。 我鲜少为了获得什么而战。原来如此,难怪会有人以此为目的而进行战斗。 决战前夜。身体状况──万无一失。 第十一话 竭尽全力 回想起来,真是一段漫长的路程。 在这个世界呱呱坠地后──究竟过了多少时间呢?我不晓得该从哪里数到哪里才能够表达「我出生之后」的期间,不禁莞尔。 我一路走来都专心致志地朝著巅峰二字而行。我不晓得自己为何想要这两个字,但就是想变成最强的人。 ……我是最近才不再这么说的。当然,我并不是放弃攀上武艺巅峰了。这份心情反倒日益变强。我所放弃的,仅仅是在没什么了不起的目的之下朝它迈进一事。 我想要守护重要的事物。我曾经认为战斗不需要理由,但当我为自己的感情做出一个结论后,心情便畅快无比。 不晓得生于世上多少年的我,经历过许多邂逅。 我遇见了师父和艾尔玛,被亚那滋大人四处追著跑,还有和杰司达互殴。 交到了瑟莉亚和席德这样年幼的朋友。邂逅了苏娜这个莫逆之交。为小小年纪便很了不起的莫妮卡感到佩服。和尽管粗鲁却让人舒畅的男人道格拉斯喝过酒。见到对武道怀抱真挚心情的蕾蒂丝而感到开心。 每段缘分都是我的一部分。想当然耳──也包含了孽缘。 为昔日劲敌赛兹罗堕落的模样而失望。为伤害女儿的葛劳帝斯而发火……前世遗留下来的灾祸种子即将萌芽,令我感到焦躁。 我似乎便是在种子正要长成大树之时诞生了。一思及此,甚至觉得这是世界要我收拾残局的意思。 如今不一样了。苏娜、艾尔玛,以及──对今生的我最重要的雪莉露。我现在会觉得,我是为了走过这个有大伙儿在的时代而转生的。 「……来了吗?」 因此──我非得跨越这堵高墙不可。我必须在这座照理说杀死了昔日弟子的无名荒野,清偿前世的债务才行。为了朝这个时代的未来迈进。 「喔?吃下那等败仗,你们居然还全数到齐,真是了不起啊。」 我们四人以和过去相同的阵容出现在嘉尔特眼前,于是他便出言嘲讽。 说真的,这句话连我都想说了。我们将受挫的心团结了起来,站在这里。 ……我们已化为一棵更为坚固的大树了,如今此等程度无从撼动我们的内心。 嘉尔特虽语带嘲笑,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吧。他只是稍稍调侃一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吶,这还真令人怀念不是吗,师父?这是我和你的起始之地,你应该也心有所感吧?」 当嘉尔特将焦点从「我们」转到「我」身上的瞬间,他便扭曲著混浊的双眼而笑。 「起初我很恨你,而今我甚至对你怀抱感谢啊。我是在死亡深渊吶喊著对你的憎恶……祸石正是在那时对我开口说话的。」 嘉尔特按著被挖开而留下的伤痕,眼神大变。 ……我总觉得,终于稍稍理解到这男人混浊的眼瞳带有什么意义了。 尽管我并不想了解,但这男人的笑容是货真价实的。同时,不论是憎恨或是感谢我也都半分不假吧。只有一个需要修正的部分,就是「起初」这点。 这家伙如今也对我抱有近乎疯狂的憎恶,以及感谢我让他和石头相遇──但恐怕也将我视为师父看待。 明明远比先前的我要来得强大,却找各种理由让我活下去,而后数次在场确认。在他心中,我是个不足挂齿的人物,同时也是「应当超越的师父」。 「还真的有所谓斩也斩不断的缘分啊,师父?……我要和你一对一,斯拉瓦?贝萨。我对你以外的人没有兴趣。你是我为了获得最强之力的最后『试炼』。之后我会干掉那边的『公主』小丫头──但其他人只要不动手,便一点都不重要。」 正因如此,他将解除大祸石封印的关键设定为我。藉由超越师父来获得最强的力量──他试图获取此种感伤。 若仅仅是要得到力量,二话不说杀死雪莉露便成了。而且也完全不需要等一个月的时间。在大祸石之厅时,我和赛兹罗都遍体鳞伤,雪莉露也昏过去了。送三个人上西天再使大祸石觉醒,理应易如反掌才是。 ……明明如此,他却没有这么做──这全都是因为他将自己视为武术家。 「……天晓得。就算你将现在要来划下句点的事说是缘分,我也只会感到困惑。」 当真──无聊透顶。 我对你没兴趣。我反过来如此回应,嘉尔特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自己放弃了逆流而上的男人,哪一点算得上是武术家啊? 杀死我算是试炼?堂堂正正地一对一单挑?这人究竟在说什么鬼话? 所谓强悍,是针对心技体三者合一的评价。至少,我是那么认为的──若是「武术家」,想必觉得理所当然吧。 为了私利私欲驱赶别人,践踏带有使命的少女,如此忽然得到的这股借来的力量,岂有称为强悍的道理。 「一对一正合我意。但你可千万别忘了,这并非『比试』。」 我这么宣告后,转眼间嘉尔特的脸便扭曲了起来。和过去的赛兹罗一样。由于这帮家伙并非人类,才会格外地注重人类的形式。 没错,他们并不是人。根本不可能算是武术家。 ……这个男人有他的本事,还有无可比拟的强大魔力。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拋弃了心。舍弃了身为武术家最重要的事物。 ……应该没有人听过这种蠢事吧?一个参加国家官员考试的男子,忘了在答案卷上写名字而名落孙山。而他的答案全对。 要成为官员,或许不能答错问题。但要成为武术家──有心便行。要当个武术家,只要百折不挠即可。 唯有一个时候,武术家会不再是武术家,那就是舍弃了「自己」──舍弃了心的时候。 「这是在剿灭怪物,绝非武术家之间的比试。」 「唔唔唔……斯拉瓦?贝萨──!」 随后,他扭曲的脸孔显露出愤怒。 遭人叮嘱便瞬间暴怒,证明了我方才提出的是事实无误。 固执于自己主动舍弃之物。尽管哀伤──却毫无同情的余地。 喷出红色魔力一跃而来的嘉尔特,正是不折不扣的「塔利斯贝尔库」。 「斯拉瓦!」 嘉尔特展露动物般的怒气飞身扑来,最后的战斗便于此揭幕了。同时,苏娜的声音响彻在空无一物的荒野。 「请您要赢呀!」 艾尔玛接著说了下去──那便成为了我的力量。 我感觉到包覆身体的气变得炽热。颤抖的心,化为一股庞大的力量驱动著我。 凭著一股怒气的突进。先前我们的实力相差太多,就连如此单调的轨道我都看不穿吧。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我出拳打向嘉尔特刺出的拳头。我所承受到的力量余波通过双脚,令乾燥的沙地产生了龟裂。 「…………!」 大概是我的行动出乎意料,嘉尔特并未继续追击,而和我拉开了距离。 在这段期间,我也目不转睛地正面盯著「敌人」的样貌。 我刻意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挥了挥手──于是便感觉到嘉尔特身上的氛围变了。 「原来如此……我不晓得你用了什么把戏,不过你也进步了是吗?」 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实际上我的拳头真的一点事也没有。 ……若是早先,别说拳头,就算连肩膀都被打断也不奇怪。他的拳头便是蕴含了如此的威力。看来我似乎变得比想像中更强了。 这便是武术的──心技体之中「心」的境界,「明镜止水」。 「哼哼哼……有意思 !留你活口果然是正确的……!」 见到我和过往相比压倒性地提升了力量,嘉尔特已不再佯装冷静了。 和放声大笑的嘉尔特互为对比,我相当地冷静。 有如不起一丝波澜的水镜,但水静静地溢了出来。我感受到,这股至今未曾体验过的崭新力量涌现的感觉,正在慢慢发烫。 嘉尔特似乎对此感到很不愉快。见到我不发一语地认真以对,嘉尔特的表情明显扭曲了起来。 「……真令人不悦。不过,也罢。若你不这样就没意义了。」 语毕,嘉尔特摆出了架式。 至今为止他虽然口口声声说什么试炼,可是并未将我视为多大的阻碍吧。 然而他现在舍弃了侮慢。他以和波涛极为相似的攻击性架式直冲著我来。「野兽」抄起了武器。 嘉尔特换上了面无表情的面具后,场中气氛随即为之一变,变得冰冷无比。 敲响著乾燥大地的风止歇了下来,声音从世界上消失了。 ──要来了。我一接收到这份感觉,嘉尔特便朝我踏出了一步。 这段颇远的距离,有如将水滴在火烫的钢铁一般瞬间蒸发掉了。将来自于强大魔力的推进力统合至步法的踏步,要比实际的速度还来得迷惑视线── 不过也不到无从反应的地步。 我屈身闪避对著头部横扫而来的踢击。这并非是光凭蛮力,而是有技巧地机关算尽的一击。一见这次攻击遭到闪躲,嘉尔特略微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我并没有放过这个破绽。我利用娇小的体型,向前踏步以期击碎他的下颔。 「唔!」 然而,就在我由下往上刺出掌击的同时,他便往后跳去了。尽管是个大开大阖的攻击,但在惊人的速度之下,整体动作似乎比想像中要小的样子。 ──不过,纵使未直接命中,也不代表没能逮到他。我的视野中有一条毛发飘落在地。我刺出的掌打捕捉到了嘉尔特的发尾。假若我选择了动作较小的攻击,肯定已经命中了吧。 「超乎我的预料……你究竟是如何得到这等力量的?」 嘉尔特在退开之处,以比起先前沉稳的语气,询问我是靠何种方法将实力提升至不可思议的境界。 要回答他也无妨,反正这家伙是无法理解的。 「你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就默不作声?」 我瞪著嘉尔特观察他的举动,于是他便露出了獠牙,低吼似的对我发怒。 ……我像这样强到能够与他一战后,明白了一件事。 我并非同情他,只是发现原来嘉尔特竟是如此可悲的家伙。 口口声声说为了强悍已拋弃一切,甚至连人类的身分都舍弃,但嘉尔特说到底都在要求我将他视为一个人类对待。 真是个极为自我中心的男人啊。 「……这还真奇妙,你在一场互相厮杀中要求话语?……现在的你所需要的是言辞吗?」 当然,我不会怜悯这种男人的。 我拋出的反问话语,令嘉尔特像是身上开了个大洞似的迸发出魔力。 我从魔力波动当中,感觉到清清楚楚的怒气……没错,到头来他就只有这个了。 「行者」以惊人的理性抑制住兽性,就真正的意义而言超越了人类。赛兹罗则是舍弃力量找回了人性。若是不像他们一样选择其中一条路,那么愈是追求力量,他便会和人类渐行渐远。 「斯拉瓦──!」 那副为静谧的怒气呲牙裂嘴的模样,看起来反倒像是在笑。 面对非人之辈,没有什么好说的。 「曾经身为你的师父,我就负起责任引导你上路吧。」 尽管如此,身为他的师父,至少我会让这个执迷不悟的男人长眠不醒。 眼前的男人,已经变成和我所知的嘉尔特?纪萨似是而非的某种生物了。恐怕是由于提升了魔力的关系,「祸石」的影响变得更为明显了吧。 力量与憎恶的怪物……吗?为了结束这场恶梦,我疾驱而去。 第十二话 朱套暴王 更进一步被「祸石」牵著走的嘉尔特,和战斗揭幕那时一样突进而来。 虽说同样是突进──那却已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异质之物。 拖著一条彷佛喷著血在海中遨游般的不祥尾巴,同时露出为血痴狂的笑容朝我冲来的模样,这副德性完全只能够以「怪物」形容了。 ……最重要的是其速度之快。踏步出去的他身子更为前倾,速度快了将近一倍,可谓天差地远。尽管只凭著蛮力,但依然沿袭著深植脑中的基础突进而来。光是这点便可称之为技术。 他的身体压得更低,加快了速度。我瞪大了双眼,同时将手臂摆在他的拳头挥过来的轨道上。他这招已经只剩下渣滓浊沫了。然而,彻底受到暴力支配的杀意聚合物,即使隔著防御,仍然带给我非常强烈的冲击。 「……唔。」 我吞下稍稍吐出的一口气,为了分散冲击,我依循著力道的方向往后退去。 勉强重整态势后,我看向嘉尔特……曾是嘉尔特的东西,正在那儿缓缓吐著气。 其身体袅袅升起一股令人联想到血雾的红色魔力,本能地激起人类的忌讳感。双眼染上一片鲜红,期盼身为人类进行一场战斗的男人,完全堕入了魔界。 散漫地低垂的手臂,以及微微弯下的上半身。两者皆令人联想到野兽,而红色的魔力和眼瞳将魔道洒落至这只野兽的脑中。 ……就连身为人一事也舍弃了……吗?不,不对。纵然变成这副模样,那家伙心中大概仍以嘉尔特?纪萨自居吧。 「太棒了……!想不到你竟然会变得这么厉害……有机会展现一下这股力量,让我松了口气……」 这是因为,他的目的仍非干掉我。说到底他都希望在比试当中解决我。 见到千钧一发之际忆起人心的赛兹罗时,我内心感到一股惆怅,觉得打从一开始别用石头就好了──但看到这等无下限之辈,反倒令我取回了冷静。 「师父,你还真是游刃有余啊?那么,这招怎么样……!」 嘉尔特仰起了前屈的上半身,再藉著归位的劲道踏步而来。 ……好快!面对更为加快的速度,我咂了个嘴。 简直像是鞭子一样。柔韧地弯起,再以反作用力增加速度。其柔软度已远远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在踏步当中,我看见嘉尔特的手消失无踪,便倏地往后退去。尽管胸口被划伤了一道痕迹,不过以毫厘之差闪过了攻击。 然而,他的攻势并没有就此结束。第二招、第三招。化为刀刃的锐利手刀接二连三地向我袭来。 想当然耳,那些都是打中要害,便会如同字面所述被送往冥界的必杀一击。 一旦慎重起来,便无法转守为攻。 我回想起过去和缺乏冷静的赛兹罗对峙的事。尽管他的身体能力遥遥领先于我,但怒火攻心以至于变得单调的攻击,却是一招也未曾打中过。 眼前的攻击和其本质相同。由于单调,才能像这样子闪躲──然而,嘉尔特和赛兹罗之间有一处差异。 「啧……!」 那便是──这没完没了的连击。嘉尔特打从一开始就预料到攻击打不中,因此早已准备好了环环相扣的下一招。 乱枪打鸟总会中……想法本身很单纯。不过,他之所以做得到这种怒火中烧的连续攻击,是有其相当的理由。 「唏──!」 其一果然还是他压倒性的大量魔力吧。怒发冲冠的攻击确实有许多破绽,但他硬是加快了整体动作的速度,来填补那些空隙。亦即所谓的蛮干。 另一个理由,是出自于他的动作本身。 由于他不在意被躲开,受到反击也不会感到疼痛,因此能即刻回击。所以才会继续攻击下去──从嘉尔特的举止中,我感受到这样的意图。能够回敬他那段硬生生缩小的破绽的,就仅有小规模的攻击。如今的嘉尔特可以无视那点程度的痛楚和伤害,持续出手攻击。 虽然不甘心,但我认为这招确实是思虑周密的妙计。行者和赛兹罗所习得的「怪物武术」,是令狂躁的内心沉静下来,极力克制胡来的举动。而嘉尔特使用的「怪物武术」则正好相反。 藉由更为乱来、将自己更进一步委身于杀意中,而变得更不正常。如果配合弱项弥补缺点是静之技,那么一股脑儿地磨练弱项藉以逆转乾坤这样的粗犷把戏,便是嘉尔特所运用的「动」之技。 ……并非想著接近人类,而是为了远离人类之技。这便是嘉尔特的选择。 「喔喔啊啊啊啊!」 可能是攻击打不中而心生焦躁,嘉尔特将奋力高举的右手往地面砸了下去。 一阵惊世骇俗的冲击撼动著空气,爆开的地面化为子弹袭击而来──! 我瞬间便理解到这招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倘若直接命中当然不可能全身而退,假设我专心防御,嘉尔特的手刀便会在那段期间将我的身体劈成两半吧。 ……实在是不得已了啊。 原本我心想……要打出王牌还嫌太早,但藏招可能会后悔莫及的状况我已体验过无数次了。 这里除了同时进行回避与防御之外,别无他法。 我张大双眼,一鼓作气地提升了「明镜止水」的力量。集中至极限和受到强化的身体能力,让炸开来的小石头和嘉尔特的动作看来就像是在水中一样缓慢。 在此当中,只有我能以比平时还要快的速度移动。我踏出一步时产生了冲击波,弹飞了周遭石子的同时,令我的身体变得更加快速──! ──「不可说转?六德」!唯有这一瞬间,是处于我的支配之下──! 我在冲击波保护之下,绕到嘉尔特方才敲击地面,疏于防备的右侧,同时架起拳头挥了出去!打造出无防备状态的犯规招式,如我所料地将拳头送至嘉尔特的脸颊上。 我将提升至极限的「明镜止水」拉回到平常的强度,于是世界的速度便一口气恢复了正常。 打在嘉尔特脸上的一击,是在这种状态之下施展出来的全力。 嘉尔特被打飞的身体飞得比箭矢还要快,在地上弹跳而去。 「成功了!」 这道声音从雪莉露她们观战的方向传了过来。声音的主人八成是苏娜吧。 但我没能做出回应,仅是──看著多半还会再站起来的嘉尔特。 ……当拳头贯穿脸颊的瞬间,那家伙确实看向了我。 他捕捉到了连空气也追不上的速度。 不出我所料,在视线的远方,嘉尔特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开始走动。 「是『不可说转』吗……感觉你让它进化许多了嘛。」 一点伤害都没有造成……似乎并非如此。嘉尔特的身体带有伤痕,虽然在远处看不出来,不过他的脚步变重了些。 ……然而,藉由灌注了庞大魔力的「不可说转?六德」施展的一击都这样了,也只能形容为「这点程度的伤害」了吧。 「哼哼哼……你……你这人!究竟要取悦我到何种地步!」 嘉尔特一张开双手,不祥的魔力便再度升起。不过其总量比方才要来得少。 ……虽然是场艰辛的战斗,可是有胜算。用不著立誓,我也不容许放弃。 在心头点燃的热度产生了力量。我再次摆出了架式。 可能是将之视为继续再打的信号,嘉尔特跳了起来。 「现在可没有休息的闲工夫喔,老糊涂──!」 即使是一瞬间也想早点开战。口吐咒骂的疯狂微笑逼近而来。 憎恨和愉悦。破坏一切的冲动,以及想令他人认同那份「 强悍」的表现欲。 简直像是塞得乱七八糟的拼图一样牛头不对马嘴,激发著我的厌恶感。 他令红色魔力袅袅升起,红色眼瞳在半空中描绘著轨迹。 时快时慢,时而直线,时而变化。 充满扭曲的连击接连不断地袭向我。 这套连续攻击要比刚刚还来得不规则。虽然品质明显下滑了──却仍难以应付! 「噗咕……哈哈哈哈!没用的,斯拉瓦?贝萨!」 我试著在招式空档中进行攻击──但果然没什么效果。就连十成威力的反击拳打在下颔都那样了,要解决这家伙,必须要来个惊天动地的一击──! 我中断思考,以备反击回敬他。我交叉双臂,防御柔韧地击打而来的鞭子。 ……好沉重!面对这股有如月球压了过来般的重量,我咬紧牙关。 我的身体承受不住那份劲道,在地面平行移动著。我从冲击的锁链中受到解放,是在远离了原本所在之处──嘉尔特将手刀高举过头的瞬间。 我立刻提升「明镜止水」,以「不可说转?六德」回击。 这次迸发的冲击并未遭受小石子遮蔽,直接打中了嘉尔特。在他维持著高举手臂的僵硬时间中,我赏了他一记正拳。在实战中几乎看不到的「照本宣科」的一击,令嘉尔特喷出了血来。 「喀哈……!」 我间不容发地以回旋踢踹向他失去平衡后放低的下颔。嘉尔特的身体被这股劲道带著走,猛力旋转后重重摔到了地上。 感觉确实对他造成了伤害。 我想他的下颔应该碎掉,颈骨也折断了吧。若是普通人就当场死亡了。假使幸免于一命呜呼,脑中受到头盖骨撞击的意识也整个粉碎了吧。 尽管如此,我仍为了调整紊乱的呼吸,使劲朝后方纵身一跃。 「这怎么可能……太离谱了……!」 因为我知道嘉尔特会站起来。 「『离谱』这个词对那帮人不适用。不超乎人类常识的话语皆然。」 我回应著艾尔玛语带颤抖的声音,同时面对怡然自得地走来的嘉尔特。 嘉尔特垂挂著碎掉的下颔,一边将折断的颈骨弄直,一边走了过来。 我感觉到艾尔玛她们为眼前的异常状况屏息,但并没有恐惧。虽然没有── 这家伙究竟对祸石许了什么愿?受到即使是赛兹罗也八成无法继续战斗的致命伤,却还若无其事地步行著。面对这样的嘉尔特,我的内心充满不快。 「唔……很好……我吓了一跳。刚刚那招奏效了喔。」 他将下颔接回去,如此阐述道……一般来说,致命伤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治愈魔术能够治好的。靠著采用器具严阵以待的「治愈魔法」,并赢过和时间的赛跑,都还不晓得治不治得好。 然而,嘉尔特的身体已经不见任何伤痕了。剩下来的仅有现正化为红光消失中的血液而已。 方才的连续攻击,毕竟还是让嘉尔特的魔力减少了许多……无论怎么想,其份量都不足以治疗那股伤势。 「怎么啦?来吧,我们继续打……!」 一切都太奇怪了。 照理说不可能的治愈力,加上前后矛盾缺乏一贯性的行动,还有非人的外表。 ……看到这些地方,令我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个异常状态的真实面貌。 在我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名为嘉尔特的怪物了。这是我思考过后得到的结论。 这个曾经身为人类的嘉尔特,只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用来装载这股混杂了恶意和暴力,令人不愉快的魔力。明明如此,他却仍自认是「嘉尔特」。别说不是人,根本连怪物都不是了。那便是如今站在我眼前这个「大祸石的容器」。 真要说起来,这像是直觉一样毫无根据。但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放我们一马、说到底都坚持著比试的形式,此等无谓的行动,是嘉尔特最后残存的渣滓吧。 真是可悲啊,已经没救了。这家伙数次遭到周遭的人们阻止,也要选择错误的力量使用方式。我无意拯救他,但看到好歹也是学习同门武术之人走上这样的末路,实在是太可叹了。 并非嘉尔特,亦非大祸石本身,仅仅是错误和力量结合起来的丑恶混合物。 「我要超越你,获得力量!你就作为伟大的试炼葬身于此吧,斯拉瓦?贝萨!」 所以──来做个了结吧。 不管是打从前世至今的夙怨,或是持续不断的悲伤,都将在此划下句点。 见到嘉尔特冲著我来,我静静闭上双眼。集中起来的精神将会放缓时间的流动。 ──这样打下去,我也无法取下这头怪物的首级。若是使用「不可说转?六德」,便能带给他理应造成致命伤的伤害,大幅削减他的魔力。可是届时消耗的魔力,比起他用来回复的份量,我攻击的消耗量会比较大。 即使依靠这份能够以极少魔力产生庞大力量的「明镜止水」之力,我的魔力总量依然逊于他吧。我再也站不起来的速度,会远比他无法再生的速度快得多。 那么该如何是好呢?答案很单纯。 「我要将一切赌在这一击上。」 ……这样。 「不可说转?六德」是相当强劲的招式。藉由仅在一瞬间提升「明镜止水」,将自己的时间压缩到极限,并以冲击波成功反击,打造出令对手毫无防备的状态。 确实制造出空隙并施加决定性的打击,正是可称之为「必杀技」的奥义。 唯一的问题就是消耗量。由于魔力消耗实在过于巨大,能使用的次数有限。 一般来说这完全不成问题。毕竟这是招可确实「分出胜负」的犯规技。若是本来的话,并不需要再多加消耗便结束了。 但是赛兹罗和嘉尔特这样的「不死怪物」就另当别论了。他们会强行再次开始已经结束的战斗。犯规到连犯规都不足以形容。 因此战斗拖得愈长,对我愈不利。那么该怎么办呢?由我来让战斗强行落幕即可。 发扬弱项──或许该这么说吧。要和嘉尔特的「怪物武术」采取同样的理念令我感到不悦,但这时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眨眼之间灌注出惊人的力量,便是奥义「不可说转?六德」的关键。若是刻意要挑它的毛病,那就是持续时间短暂了。 「不可说转」无法进行细微调整,随时都在不断消耗强大的魔力。反过来说,持续时间要远远比「六德」来得长。 那么,我只要将那个弱项进一步发扬光大即可。 「斯拉瓦──!」 仅在须臾间,把一切燃烧殆尽──!为了维系至今的旅程所培育的一切及缘分! 「大数?阿赖耶」──瞬间灌注理论上可能接近无限大的力量! 知觉如今停止了世界。在等同于静止的时间当中,我心心念念著出生至今的漫长光阴,并将其灌注至这一击上──! 我毫不费力地选择了这一击,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从踏步乘载了全身的体重、魔力、心念,使出肘击。 我并不清楚自己为何选择了这招,而非静寂流的打击技。不过,就让我特地帮它命名吧。 我的劲敌擅长的必杀打击技──顶肘。其为拳法的基本,亦为极致。 ──奥义「绝狼」! 我踏出去的脚要比震裂地面前先「稳稳站定」,然而扩散开来的冲击沿著地面做出了一个圆形的凹陷。 这并非攻击,只是预备动作。就连拳法的打击──也不过仅是即将发生之事的「预兆」罢了。 彷佛流星 撞击地面般的震脚。更甚其上的威力,被嘉尔特的心窝慢慢吸了进去。 这时,我的时间知觉恢复正常了。随后,蔓延的余波动摇著我的头发、衣服──以及空气和大地。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嘉尔特的身体剎那间便被打飞了出去。 我将有如星星坠落般的力量,集中在人体要害之处打了下去。被打飞的嘉尔特在第一次「落地」时,像是铁制炮弹打进地面般卷起了沙尘,在第二次接地时引发更大的爆炸后,躺在地上不动了。 每当碰触地面便撼动著大地的嘉尔特──这次没有再站起来了。 「成……」 「成功了……!斯拉瓦,好厉害,你好厉害!」 确认到这点的我由于过度疲劳而大量出汗,双脚站不稳。与此同时,艾尔玛她们大喊了出来。 ……不,仍不能大意。 「慢著!」 我喝止她们,于是艾尔玛和苏娜便噤声了。 ……我确实有杀掉他的实际感觉。那一击的威力即使搬出我想得到的所有形容词,凭我懂的词汇也无法表达。这下子他要是不死,那可真的只有破坏星球才能杀死他了。 尽管「理解」到这点,我依然没有放松警戒。 毕竟过去也有赛兹罗的前例,以为确实解决他了却又再度站起来。 由于魔力耗尽造成的疲惫,我拖著身体前往嘉尔特身边。 嘉尔特的身体离我有段距离,但就算在这片辽阔的荒野也不会看丢。这片大地上有著嘉尔特重重落地后造成的破坏痕迹,就算从数丘里之外也清楚可见。 于是我便带著虚浮的脚步走了一阵。 ……横躺在地的嘉尔特,他的腹部中央──开了个大洞。 当然,他一动也不动了。假使他真动了起来,这道伤……应该说身上开了这样一个洞,会在他行动瞬间将勉强维系住身体的侧腹给撕碎吧。 「……他死掉了,对吧?」 苏娜战战兢兢地从我背后探头出来。 我也很想点头回应她,但师父的教诲告诉我仍大意不得。这份教诲让我对雪莉露使了个眼色。 「……已经感觉不到祸石的力量了。」 雪莉露并非做出嗅闻的动作,而是屏气凝神地观察嘉尔特。一听到她这么说,我便感觉到艾尔玛大大地吐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还是会紧张吧。在赌上世界的战斗中见识到如此异质的再生能力,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我也一样,总算是放松下来了。 结束了──是吗?我低声自言自语,而后便慢慢涌现了实际的感受。 ……这下又有一段前世至今的夙怨消散了。我大概在无意识之中,带著别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导致自己绷太紧影响到战况这种想法吧。 看著嘉尔特身上的大洞,总觉得疲劳一口气排山倒海而来了。 「祸石……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见到我吐了口气,艾尔玛便一副戒慎恐惧的模样喃喃说道。 的确,这也是个未解之处。 像是其最根本的起源,还有过于庞大的力量──不清楚的地方多不胜数。 唯有一件嘉尔特提到过的事我可以接受,那便是「大祸石拥有意志」这句话。 赛兹罗尽管因其之故一度迷失了自己,但在临终前几乎找回了自己的本性……我是这么觉得的。目睹那件事的我心想:就算用了祸石,内心深处的本质仍不会改变吧。行者们似乎也打从心里仰慕夏亚菈,所以我认为这点不会错。 然而嘉尔特他──如今一想,他和过去我所认识的嘉尔特有著许多截然不同之处。的确,嘉尔特从老早以前就是个不三不四的邪魔歪道,但从前的他还有稍微知性一点的部分──最重要的是,他对强悍有一套坚持。 即使尚为人类时的嘉尔特是个不像样的家伙,但并非卑鄙小人。至少不会对祸石这种东西出手。 明明如此,他却为祸石著迷至这等地步,进而追寻大祸石的力量,我认为原因在于他的心被大祸石的意志给占据了。 ……不过,他之所以会对祸石出手,还有被我杀掉,追根究柢都是咎由自取。他为了私欲而施展静寂流的招式,并为满足物欲而杀了人。无论如何这事都不可原谅,我并不后悔尽了静寂流师范的这份责任。 只是──见到当时好歹是个武术家的家伙如今身上开了个大洞的尸体,我该做何反应呢? 一思及此,我果然还是无法原谅祸石这种东西的存在。 「……那么,我们回去吧。」 话是这么说,思考那些事也没用。一切就此结束了。像夏亚菈这样的人不会再出现了。光是这么一想,便觉得稍微受到了救赎。 「嗯!」 「好的!」 「啊哈哈,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觉得累了。」 今后,还有和这些孩子们一同切磋砥砺的日子在等著我。 这样的日子令人迫不及待,令我即使双脚踉跄,也试图朝著应当回去的地方迈步。 ……然而── 剎那间,我的背后产生了一股剧烈的力量。 「危险!」 当我明白那代表什么,又发生了何事时,回过神来我已经把雪莉露撞飞了。 ──我的腹部窜过一阵强烈的痛楚。 我理解到自己的腹部被贯穿,是在视线跟著身体往下拉,碰触到地面后的事了。 第十三话 了结 「哈哈哈哈哈哈!哎呀,真是凄惨啊,斯拉瓦?贝萨。万万没想到你竟会为保护一个小丫头而死!」 「不要……不要────────!斯拉瓦,斯拉瓦……!」 不晓得我趴倒在地多久了。将我转暗的意识摇醒的人,是苏娜和艾尔玛哭喊得让人痛彻心扉的声音。 ……我失去了中间的记忆。而且思绪莫名地稳定不下来,让我无法整理情报。 但那也仅是一时之事,强烈的苏醒剂随即便将我摇起来了。 我的腹部窜过了一道超乎想像的痛楚。简直像是插了把刀在上头四处翻搅一样──慢了半拍我才发现,事实上自己真的受到了类似的创伤。 「嘎哈……咕……」 别看我这样,我自认算是禁得起疼痛的。出奇冷淡的思绪,留意到身体在逐渐失去温度的同时已动弹不得,凉到骨子里的感觉正在蔓延开来。 看来──我被复活的嘉尔特击穿了腹部。一旦晓得疼痛的理由后,力量似乎又再度流失了。 「你……为何……还活著……?」 「师父!请您别勉强!伤口会裂开的!」 我摸不著头绪的事情是,为什么应该已经死去的嘉尔特还在动──就算他祈愿了不死之身,那么重的伤无法一瞬间治好的。别说是致命伤,照理说是连名为人体的骨架都无法运作的「缺损」才对。 即使只是稍稍伤到,也有可能一辈子无法动弹的身体「中心」被我打得灰飞烟灭了……应该是如此啊。 我勉勉强强张开眼睛,看见前方的嘉尔特身上并没有开洞。仅有衣物照著那个形状被挖开罢了。 「你想知道吗?哼哼哼,你想知道对吧?毕竟照道理来说,那股伤势就连不死之身也没办法再生啊。」 ……大概是非常高兴听到我提问,嘉尔特抱著身子弯了下来。 虽然不甘心……我很在意也是事实。 要说是黄泉路上的伴手礼也很没意思,但抱著这个没天理的疑问,实在无法安眠。 ……我要死了。如同方才我所说过的,致命伤不是那么轻易就治得好的。这点,疯狂地对我施以治愈魔术的艾尔玛──曾有过经验的人最清楚了。 嘉尔特应该也十分明白,所以心情才会好成这样。 「现在的我心情大好……就告诉你吧。这没什么,只要揭开手法就很简单了。我许了个不想死去,拜托再给我一次力量重新站起来的愿望!祸石便为我实现了。不过如此而已。」 「你说谎!就算你许了不死的愿望,那股伤势也重到令人动弹不得吧!」 代替我吶喊出内心疑问的人是苏娜。 她的语气述说著「这太没有道理了」。我慢慢淡去的意识和情感,比起苏娜要来得有几分不确定,不过也抱持著类似的心情。 听见苏娜大喊,嘉尔特像是巴望已久似的拍著手……虽然我一肚子火,但连留住焦躁的力气都没有了。毕竟肚子上开了个大洞。 我希望最起码能解决掉一个疑问再驾鹤西归。 「哎,冷静点。不然我就没办法在那个男人死去之前告诉他了喔。是啊,没错,正如你所言。纵使向祸石许下『不死』的愿望,受到那么重的伤,就算没死也动弹不得。若是在祈愿当下发动的力量那还另当别论,凭著纳入己身的『能力』可是完全不够。不过啊──」 嘉尔特夸张地张开了双手,以装模作样的口吻作戏似的述说下去。 ……但他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就连思考能力衰退的我也明白了。 「我所进行祈愿的,可不是随处可见的烂石头,也不是我做的失败品,而是『大祸石』啊!拥有世上最耀眼力量的他无所不能!这正是奇迹!」 那家伙寄望的对象是大祸石……我太大意了。没想到能够对处于封印状态的大祸石进行请愿。 ……不,这「第二个愿望」也出乎我意料。可恶,我连感到悔恨的力量都不剩了。 我难堪地喘著,好似被冲上岸的鱼儿一样……我觉得自己真没出息。 如今我的脑中,满是对艾尔玛、苏娜──以及雪莉露的歉意。 复活的嘉尔特尽管并未完全恢复,却也取回了极多的力量。我并非不信任她们,只是靠她们三人──恐怕无法获胜吧。 或许嘉尔特会再次为了找人陪他玩耍,放过苏娜和艾尔玛也说不定。但封锁著大祸石之力的雪莉露就不一样了。那家伙会说什么「已经跨越了试炼」,而喜孜孜地对雪莉露痛下杀手吧。 一想到这里,我的思绪便遭到凄惨所支配。 ……然而,如今我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能够像现在这样以稀薄的意识进行思考,都算是不可思议了。 每当血液汩汩流出,我便感到「自己」的存在愈来愈淡了。这是我第二次体会到生命转眼间消逝的感觉,因此没有弄错的可能。 ……可惜啊。要是最起码能和他同归于尽就好了。我抬起头,试图在开始变得模糊的视野中捕捉嘉尔特的身影。 不对──那东西已经不晓得能不能叫作嘉尔特了。无可奈何的事实反倒令我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嘎呼……」 看来对现在的我而言,连抬头都是需要赌命的行动。 虽说是赌,但也仅是不知道会不会让我所剩的时间快速消失的窘迫赌局罢了。 笑得令我怀疑究竟何事那么有趣的嘉尔特,以及流著泪瞪著他的苏娜和艾尔玛。我的视野里头就只有这样。 沉浸在愤怒之中无法使用「明镜止水」的力量。看来胜负终于揭晓了。 要是那记奇袭我反应得过来,结果是否会不同呢?尽管我觉得去思考一些假设的状况很不像自己的个性,满心遗憾却令我这么做。 方才我们上前确认嘉尔特的状况时,他的生命反应确实消失了。将此事纳入考量来看,这次偷袭和赛兹罗那时很像。 嘉尔特虽是邪魔歪道,终究是个执著于胜负的男人。其执念应该没有柔和到会随著岁月改变才是。 然而他却毫不犹豫地装死──不,事实上大概真的死去了吧──潜伏起来断然进行突袭。而且针对的人还不是我,是雪莉露。 这份结果,大概是比起胜负,将目标放在「大祸石」的完全觉醒所致的吧。既已非人却执著于「比试」,企图跨越打倒我这个「试炼」获得巨大的力量──这份对一较高下的任性执著,而今消失无踪。 这代表什么意思呢?就是嘉尔特完全被大祸石所吞噬了。他舍弃了仅存的执念,化身为大祸石的傀儡了。 「哼哼哼……比试是我赢了啊,师父!我成功跨越『试炼』了!」 并未察觉这件事,仍以「嘉尔特」自居的他,实在让我萌生了哀怜之情。 「比试」、「试炼」。连自己毁弃了为保持自我而设下的规矩都没发现的嘉尔特,看上去就像个毫无意义地重复相同动作的发条玩具。 ……竟被逐渐死去的我怜悯,真是个愚蠢的男人啊。 这是一场败仗。并不是我输给了嘉尔特,比较接近……武术败给了暴力,但略有不同。是包含过去存在的「嘉尔特?纪萨」在内,「人类」败给了大祸石。 在场唯一的赢家,便是驱策著嘉尔特的大祸石之意志。 发现这个事实时,我产生了一股猛烈的睡意。是大限逼近而来了吧。 既是第二次,就不会搞错这份感觉。原本应该只会体验过一次,这份感觉便是如此强烈地令我无从忘怀。 ……事已至此,慌张失措也没用了。更重要的是,我想尽可能减少一些不舍。 我 四处张望,想在最后看雪莉露一眼……这时我才注意到。 话说回来,雪莉露人在哪里呢? ……我是在一个意外的地方发现这名我所寻觅的白银少女。 「喔?你竟站在我面前啊,公主。真是乾脆啊。还是说,你想当我的对手?」 她人在嘉尔特面前。雪莉露悠然自得地站在那道灾祸前,保护著我。 就算对她说这样太乱来、太有勇无谋也没用吧。或许正如他所说,这选择要比那么做都还来得乾脆。 ……想想,我对雪莉露真是抱歉吶。我们明明处在同舟共济的状况,我却败下阵来,令人懊悔不已。 「不过,凭你有些不够看。我可不想白白浪费赢过这等男人的余韵。」 所以痛快地去死吧。嘉尔特如此自顾自地胡说八道,这样的他只让我感到错愕,连焦躁的情绪都没有涌上心头。 我看见艾尔玛听闻嘉尔特的话语便探出身子来,不过雪莉露伸手制止了她。 雪莉露并未转头望向困惑的艾尔玛,背对著我们说: 「……你并没有赢。」 雪莉露以冰冷险峻的灵峰般凛然的口吻如是说。 即使视线开始模糊,我也知道嘉尔特嘲讽地笑了。 「你的意思是──尚未结束吗?不过胜负已分了。那个男人败给了我,我获得胜利了。」 面对掺杂著焦躁,夸张地张开双手的嘉尔特,雪莉露静静地摇了摇头。 「不,已经结束了。你输给了斯拉瓦。那便是比试的结局。你落败后消失了。你不再是自以为的那个你了……你的所作所为,只是在比试之外暗中袭击斯拉瓦罢了。」 彷佛对稚子开口似的──雪莉露一字一句仔细对嘉尔特道分明。 我感觉得到嘉尔特的表情转眼间气得扭曲了。 ……那股怒气,似乎既是仅存的「嘉尔特」在发火,亦像将嘉尔特纳入其中的「大祸石」感到愤怒。 雪莉露的话语便是如此一针见血,不偏不倚地刺中了双方。 「嘉尔特」自然是暴跳如雷。 一道我不曾见过和感受过的骇人魔力,正逐渐蔓延开来。 连艾尔玛及苏娜都失去抵抗意志的压倒性力量。面对此等凶祸,雪莉露仍然以银铃般的沉稳清澈嗓音继续说道: 「所以,接下来是『我们』的战斗。」 如此宣告后,她转过了身子。恣意点燃怒火后却又背向对方,这无法理解的行动令嘉尔特僵住了。 雪莉露朝我靠近而来。好似疼惜,又似怜爱……其身影之美丽,令我到了这种关头仍看到出神。 然而,她接近之后──盖在她脸蛋上的薄霭消失后,我便惊讶地倒抽了口气。 ──因为雪莉露的眼瞳,变成晴空万里般的苍蓝色了。 她直接在我身旁蹲坐了下来,而后给艾尔玛使了个眼色。明明什么也没有说,艾尔玛便在不明就里的状况下将我交给雪莉露。 雪莉露抱著我,苍蓝眼瞳靠了过来。而后── 「斯拉瓦,我最喜欢你了。」 温柔却深深地吻了我。 ……不晓得我们这样过了多久。当雪莉露依依不舍地将朱唇离开我的瞬间,事情就发生了。 有股巨大无比的「某物」流入我的身体里── 温暖的触感流窜全身四肢百骸。同时,至今不曾体验过的活力洋溢在体内。 满溢的力量化为魔力之光释放而出。我的身子一被这道光笼罩,艾尔玛和苏娜便别过了视线。 ……散发此等光芒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在这段期间,我理解自己发生何种变化了。 我坐起身子的同时,雪莉露整个靠了过来。像是要掩藏起苍蓝双目似的闭著眼。 「你……你是斯拉瓦……吗……?」 在回应困惑不已的苏娜前,我先将静静沉睡的雪莉露交给了艾尔玛。 我缓缓站了起来,动作好似早上起床那么自然。 ……简直像是重生了一样。不,考量到我是从致命伤恢复了过来,这样形容说不定才是确切无疑的。 「苏娜、艾尔玛,让你们担心了。」 「爸爸……!」 我吸了口气,像是要确认这个世界的存在般。即使是在乾燥的大地之上,我也感觉得到深深扎根的生命。 ……空气很清新。这便是她眼中的世界吗?原来如此,难怪会成长为一个好孩子。 我以方才雪莉露看著我的视线,望向双眼紧闭的她。 同时──我横挥手臂倏地转过了身。锐利的视线直指著「曾经是」嘉尔特?纪萨之物。我凝视著尽管浓稠却依然流动著的恶意──如此宣言道: 「来做个结束吧。不──我们会让它划下句点。」 我摇曳著一头白发,朝嘉尔特跨出了一步。 第十四话 永远在一起 「你……你是斯拉瓦?贝萨……吗……!」 嘉尔特呻吟似的口吐疑问,脸上初次明确地浮现困惑表情,同时向后退去。 我毫不在乎地再往前踏了一步,嘉尔特便屏住了气息。 ……然而,接著他换上了愤怒的表情。 他是发现到自己做了什么,而感到无法原谅吧。 在当下这个瞬间,那家伙畏惧著我们。攀上了世间巅峰的骄傲,不允许他对一个差点命丧九泉的男人感到恐惧吧。 搞不好──那股愤怒和惧怕,是「大祸石」的影响更为明显的表徵。 「你这家伙……!那对苍蓝的双眼!还有白发是怎么一回事!」 畏惧著唯一能抑制自己的「公主」之力,为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遭受威胁而愤怒……如今不管他究竟是哪一方,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天晓得。我根本不可能自己观察自己的双眼。」 原来如此,如今我变成了「那副」模样啊。猜到自己转变的状况令我感到开心。 白发加上苍蓝眼瞳。我现在的风貌,正是混合了方才的雪莉露和我本身吧。 ……这么说来,我的头发好像长了一点?我所抓的发根位置感觉要比平时还低,让人忍不住想照镜子。 「不许在我面前……摆出一派轻松的模样!」 发现我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嘉尔特爆发盛怒,朝我冲了过来。 由于嘉尔特和「大祸石」的融合更进一步,以及另一个原因,让他的魔力变得比刚刚还多。 更加接近野兽,毫不掩饰且拥有非人速度的突进。若是先前的我,大概无法抵挡下来吧。 「什……么……?」 不过,现在我做得到。即将完全挥下的手臂被我抓住,嘉尔特面露惊愕之色。 他反射性地抽起手臂……嘉尔特脸上写著「糟糕」二字,是在他身体浮空的同时。 利用嘉尔特的力量使他的身体浮起。我在其中央──亦即心窝赏了一记掌打。 「呃……!」 在毫无防备及支撑的状态下扎实地吃了一记攻击,嘉尔特发出苦闷的叹息,随后在这股劲道牵引之下,弯著身体飞了出去。 无法采取护身倒法而重重撞向地面的嘉尔特,露出染满怒火的獠牙站了起来。 照理说那一击会打散他的内脏才对,果然还是站起身了啊。人体的构造对嘉尔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吧。 「咕啊……怎……怎么回事……你这家伙……那股力量是……?」 尽管如此,嘉尔特承受到的伤害,甚至令他无法正常言语。 早先我以「绝狼」攻击时没瞧见他的脸──所以这是初次看到他苦闷的表情也说不定。 嘉尔特询问力量的来源,我犹豫是否该回答他。 对他阐述也没有意义,这点和之前一样。然而,这并不只是我的力量。既然他要求说明,那么告知也可说是种义务。 「这是雪莉露的力量……我和雪莉露两人的力量。」 为了让自己也确认这点──我平静而清楚地如是说。 「雪莉露……?是说『公主』吗……!」 反问的嘉尔特一副被逼急了的表情。 他八成无法理解吧。如果这是别人的事,我听了全盘说明都不见得能够彻底搞懂。现下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就是如此超乎理解。 ……然而,多亏了「和我在一起」的雪莉露,我可以清楚明白地了解。 真可悲啊,都到了这个关头,这个连雪莉露的名字都不晓得的男人,终究是不会懂的。 「是『辉石』的力量。雪莉露她以公主的身分,强烈期盼著想和我──『想和斯拉瓦在一起』吶。」 不过我感觉得到在我心中微笑的雪莉露。 夏亚菈说过,辉石这股封印大祸石的力量本身,说不定就是出自于祈愿。那么,就代表辉石也和祸石拥有相同的力量。 换言之,便是实现愿望之力。 从夏亚菈那儿正式继承的辉石,雪莉露向它许下了「希望能和我在一起」的愿望。 她的心和藉由接吻的形式让渡的辉石之力,一同寄宿在我的体内。 「怎么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 单纯地说明原理,却被嘉尔特嗤之以鼻。明明自己才是最严重地扭曲了世间常理的人,却依然无法理解,真是愚昧。 大祸石拥有以扭曲的形式实现愿望的能力。不过就像其相同的本质,辉石也有一样的力量。 唯独一处不同的是,这个愿望是以无垢的心念寄托在皎洁的石头上。正是由于公主纯真无邪,辉石才会尽可能按照她的希望实现。 「不……但是,如此一来……!」 我解释到这里,嘉尔特便在惊讶之后再次浮现出邪恶的笑容。 看来他也留意到了。现在辉石的力量并不用于封印大祸石,而是让我和雪莉露「在一起」。 换句话说── 「这还真是实现了一个愚蠢的愿望啊!竟然主动解放了『大祸石』的封印……!」 这意味著大祸石的封印被解开了。 发现此事的嘉尔特大喊出声后,便开始集中魔力……他身上惊世骇俗的力量不断高涨,简直像是要从这片大地引导出怨叹一样。 ……这便是横跨数千年,折磨人们使之叹息而累积的力量吗?我以手臂遮著眼睛抵挡呼啸的沙尘,同时内心却又莫名地沉稳。 「……好强的力量。这样根本……」 这份力量远远超越了世间常理。并不是人,而是这片大地──这段时间本身。甚至令坚毅的苏娜都如此绝望地说道。 ……这力量确实可怕。要比喻的话就是天灾。好似龙卷风直扑而来──原本凭著血肉之躯奈何不了它的事物,就在那儿卷起漩涡。 「不要紧。」 但我依然这么说。为了传达少女在我心中如此笑道的话语。 「咦……雪莉──」 苏娜正想呼唤我声音背后那个人的瞬间,一道翻天覆地似的狂风刮了起来。 这道风之墙拥有轻易卷起身体的威力。为抵御它,苏娜随著一阵短促的惊叫,以魔力保护著身体。 当风止歇后,我便放下了手。 ……看来准备就绪了。 「真是碍眼……!你这家伙究竟要妨碍我到什么地步……!」 天灾包覆著乌黑的红色魔力,就坐镇在那儿。 无法尽数纳入嘉尔特体内的魔力,彷佛外骨骼一般缠绕在他身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足以物质化的魔力。 ……他们终于彻底混合在一起了吗?虽然「碍眼」这句话听来感觉像是对过去劝戒嘉尔特行动的我说,但更像是大祸石朝封印著己身的辉石唾骂。 「胜负已经无所谓了!给我消失吧!斯拉瓦?贝萨!」 他抖动著拳头上面出现的利爪,像是抱著什么似的张开手。完全舍弃了自己身为人的前提,俨然是魔兽般的架式。 既要活用爪子,确实是这样没错。我有些佩服地如是想。 彻头彻尾就是暴力这份概念。已非嘉尔特亦非大祸石的魔兽,如今起脚奔驰。 那份魔力让我感受到无可斗量的憎恶和杀意。与之相比,那杜夏的塔利斯贝尔库说不定还称得上温厚。 如果他继续疾驰下去,将会让世上所有生命不留一点踪迹。而且──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不过,事情不会变成那样的。有我们挡在他面前。 于地面卷起破坏之柱突进而来的嘉尔特,忽然在我面前消失无踪。 这是藉著有缓有急的动作,在我的视野瞬间虚晃一招吧。 ……不过很遗憾,我看得出来。 「呜……!什……!」 纵使无法捕捉其身影,从他至今的动作来看,我知道他的目的为何。 嘉尔特从我身后高高挥下了利爪。对此,我维持站姿赏了他一记反手拳。 鼻子遭到痛殴而流泄出的苦闷,化为声音传了过来。听起来像在说「怎么可能」,是拜雪莉露的其中一项「公主」之力所赐吧。 发生了绝对不可能的状况所造成的混乱也仅在须臾之间,嘉尔特挺起了受到冲击而踉跄的身体,再次蹴地加速而来。这次他出现在我刚刚使用过反手拳,没有反击手段的右侧……不过,会这么想的只有嘉尔特而已。 就算手没得用,还有脚。我一记漂亮的朝天腿,踢碎了嘉尔特的下颔。 一道好似响亮的拍手声响彻四周,随后嘉尔特便浮了起来。他的身体被这股置之不理便会一飞冲天的劲道彻底拉直,于是我重新面向他──使劲打上一拳。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 超越「绝狼」的力道,再次命中了要害。 并非往上而是横向飞去的嘉尔特,散发著染满愤怒和苦闷的吶喊。 远处扬起了沙尘。是摔倒在地的嘉尔特卷起的大量烟雾。一道影子随即从盘旋的烟尘中冲了出来。 我们之间的距离大约是短跑比赛的长度。眨眼间便从远处逼近而来的嘉尔特,怒火攻心地施展拳击。 ……单单只是迅速却一成不变的攻击──对如今的我们没有意义。 我仅靠转身闪避,而后利用全身的弹性令架起的拳头加快速度。 「透拳」──杰司达所擅长,而后由孙女继承的拳法至宝,撼动著嘉尔特的下颔。 既然他披著「人皮」,攻击下颔似乎比较有效果。短短一瞬间──之中的一剎那,嘉尔特失去了意识。 不过有这些时间,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就十分充裕了。 「喝啊啊啊啊!」 我像是要不令他摇晃的身躯倒下似的,打进数记透拳。 许多发打击声一同鸣响,使得炸裂的声音响彻整片荒野。 最后一击──我赏了他一记回旋踢,于是嘉尔特的身体摩擦著地面疾驰而去。 ……他死了。我仔仔细细地破坏了他的身体,令其不再具有生物的机能,而后还以回旋踢作结。 和先前一样,这是不可能活下来的重大伤害……即使如此,我们知道嘉尔特还会站起来。 「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啊!斯拉瓦?贝萨!『公主』──!」 骨头尽碎,肌肉纤维也残破不堪。在这种凭著毅力也莫可奈何的状态下,嘉尔特站了起来。 ……现在我完全搞懂其原理了。是一股浓稠黏腻有如废油般的魔力,代替血液流窜在嘉尔特体内,驱动著他。 若要譬喻,便是肉紧贴在铁丝上头的状态……他如同字面所述,化作一个无血无泪的「人偶」了。 仅有破坏这个「功能」,甚至不觉得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的「空洞」很空虚的人偶。 「……差不多该让这一切结束了。」 其实我原本想亲手和「嘉尔特」做个了结,而非仰赖借来的力量就是了。而今托付在我身上的并不只有雪莉露,还有公主们一脉相承,希冀平稳的心──以及终结恶意的愿望。 为了守护人们和世界的平稳,舍弃了心愿并献身于封印祸石的少女们,初次托付给他人的愿望。 ……这不回应怎么成! 我的嘴角不禁勾勒出笑容,于是心中传来了一道声音。 ──不对啦,我们要将双方的力量合而为一。 雪莉露的微笑浮现在我脑中……原来如此,也有这种想法啊。 既然她这么说,我就不能再叨叨絮絮个没完了。心头的热度──强化「明镜止水」的必要之物,如今多到快满出来了。 让我在这儿献上一记盛大的烟火──给那些一生尽忠职守,却不知外界为何物的少女们吧! 「斯拉瓦────────────!」 累积长达数千年的恶意,在此全盘释出。 有如溃堤一般──便是指这种情形吧。高耸入云的魔力瞬间吸纳进嘉尔特的身体之后,他便大喊著仅为了倾吐「憎恨」的词汇组合飞身而来。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记得那指的是什么了吧。 恶意的魔力将天上的乌云染成邪恶的血色……这片光景确切地表达出若是放走这样的人,日后造访的未来将会变得如何。 ……然而,我们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由古至今的恶意连锁──我们将在此斩断! 公主所托付下来的辉石魔力,经由我和雪莉露变化成为毫无一丝阴霾的力量──「明镜止水」……要是没有它,便无法将那股庞大过头的力量,纳入这具小小的身躯中吧。 到头来,最后还是要靠「这个」。一思及此,我的心头变得更加火热。 ……为何我会立志走上武术之路呢?若是被人问起,我会回答「因为我有一个崇拜的男人」。然而──当有人问说「为何不惜吃尽苦头,也要磨练不晓得能派上什么用场的招式呢」,我的回应是「因为想变强」。不过,我嘴上虽这么说,其实是事后才去寻找意义。这种事并不罕见。 ……现在我一定可以抬头挺胸地回答了。 备尝辛酸习得的技术,搞不好一点用处都没有。可是为了修习技术所累积的努力,却绝非徒劳无功。朝著目标迈进的每一天,本身就很尊贵! 「要上喽──!」 我将气完全释放出来,纵身一跃迎击嘉尔特。 接著再扭身制造出旋转──于是明镜止水的气便自然而然地集中至右脚,彷佛像是水聚集在挥舞的容器前端一般。 集技术和努力的大成之作。若是以巅峰为目标的男人、被称作天才的少女,以及期盼和平的历史──各自累积的光阴没有交会,就绝不会诞生吧。 集中在右脚的力量散发出光辉,化成一道足以驱散乌云的强烈光芒──! 「斯拉瓦────!」 嘉尔特仅凭著蛮力挥舞著手臂,「招式」已从他的拳头里完全消失了。 纯粹的暴力──那么,为挺身面对暴力所编织而成的招式,就没有输的可能! 要比神速之拳更加迅速,以脚跟施展的集大成之踢技──! 「静寂、布拉姆交流『屠龙』──!」 托付在我身上那份希冀和平的心念,以及凭著血肉之躯精益求精的每一天,就连传说中的魔物都能剿灭! 在嘉尔特的拳头命中前,我们的踢技便踹进了他的脑门。 蕴藏所有心意的脚将嘉尔特的身体劈成两半,以甚至令人感觉不到阻力的速度直达地面。 随后,地面发出了一道光芒,足以贯穿乌云密布的天空。 光之奔流想当然耳地吞噬了位在其正上方的嘉尔特。这道光芒,连同邪恶的魔力将嘉尔特的肉体一起消灭了。 「可……恶──!」 七零八落地逐渐烟消云散的嘉尔特,最后微弱地留下一声怨言,便被光芒吞没了。嘉尔特──大祸石从这个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集中于一点的气,直接打进地面有可能会给这一带留下严重的伤害。直冲天际的光之柱,便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形,刻意设定一个力量散去的地方所导致的。 这次──看来它也起了个机灵的作用。 ──不晓得它是否会传达到夏亚菈那儿去呢?─ ─ 「一定会传到的……会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 我回应著心中响起的声音,同时昂首望向天空。 ……上头──无边无际的澄澈天空,宛如她们的眼瞳般毫无一丝阴霾和污秽。 可能是出自于大功告成的成就感,这片天空看起来比平常还要美丽。 真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天空,好想一直仰望下去。我内心如是想,脸上扬起微笑。 「斯拉瓦──!」 「爸爸──!」 不过,看来也不成的样子。 听见身后传来了哭得泪眼汪汪的声音,我露出苦笑。 我心中的雪莉露这次似乎也感到有些困窘。 ……漫长的战斗告一段落了。不仅是对我而言──对那些默默守护这个世界的辉石相关人士亦同。 「真想让他们──瞧瞧这片天空啊。」 我低声呢喃后转过身去,见到苏娜她们跑了过来。 ……看来这次不会倒下了。些微寂寥的情绪混杂在心中,我为了克制住某物不让它夺眶而出,再次抬头仰望著天空。 最终话 此后 结束和嘉尔特之间的战斗,经过了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已过了最冷的时节,开始变暖的这个季节,正是殷殷期盼春天到来的时分。 这时,我们造访了兽人之国。 为了跟一名必须向她报告的人物,传达战斗的始末。 「原来如此吶……辉石和公主。这我倒是初次耳闻。」 大致解释完一轮后,坐在我眼前的少女啜饮了一口茶杯里的液体。 她的反应比我料想的还要轻松许多,使我不禁差点感到脱力。 真是的,明明是曾经胜过一次的对手──虽说是请她依我的方式一决胜负──但总觉得敌不过她的念头迟迟无法消散啊。 「……该怎么说呢,您真是一派轻松。」 「嗯,事情都结束了吧?照你的个性,应该第一个就先找伊瓦欧报告过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吶。」 这名少女拥有比我稚嫩的外貌,讲起话来却更为老气横秋。 一旦面对亚那滋大人便自然而然地露出苦笑的自己,让我觉得有点没出息。 ……没错,我们现在来到了休乌。为了向在我们的旅途中给予莫大协助的人物──亚那滋大人报告兼道谢。 亚那滋大人和伊瓦欧师父之间有著深厚的交情,她也为了祸石相关之事煞费苦心。看她十分担心我们的安危,应该也很在意事情的发展吧……我们是带著这种想法造访此处的。 「啊,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做得好』吧。你真的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哈哈,谢谢您的称赞。」 摊开扇子露出笑容的亚那滋大人,就如方才所说的一派轻松。 尽管从那张笑容可以看出她的心情极佳,不过她还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物。 「但是!既然如此就早点来跟我报告呀!那个叫什么祸石的还是其次,我可是颇在意你们是否安好喔!别看我这样!」 亚那滋大人话锋一转,将收拢的扇子气势十足地指向我们,皱起眉头如是说。 即使态度如此轻松,她挂心我们却是无庸置疑的吧。 毕竟我和她之间有著一言难尽的交情,而且她也当苏娜等人是好朋友。 会动怒便证明了她的那份心意有多么强烈。 「非常抱歉。我想处理一些琐事才会先到米莱菲亚一趟,结果那边拖得有点久。」 「唔,这样吗?既然你先跟别人有约,那就没办法了……」 因此,尽管只是些微的程度,但我老实地低下了头。只要好好道歉,亚那滋大人便会消气了。 「不过,竟用了三个月左右,还真花时间吶。你又揽上什么麻烦事了吗?」 于是,话题自然地转换成闲聊。 我们两个虽然外表很年轻,不过内在却是个老人家。老人往往喜欢闲话家常。 话是这么说,亚那滋大人深入询问的事情当中,也包含了我不愿想起的回忆。 「唔──要说是倒也没错……」 「喔喔?那还真令人在意吶。」 我不禁表现在态度上,于是亚那滋大人的兴趣便完全集中在上头了。 不多学著点如何隐藏情绪,便赢不过这个人啊。 「哎,发生了许多事。比方像是告诉研究祸石的少女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熟人追著我来找架打──」 我回想起在米莱菲亚度过的时光。 去告知莫妮卡祸石相关之事的时候,我体会到所谓学者性格的恐怖。我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住在研究所里,所以是个挺不错的经验,但我可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之后有意思的是,道格拉斯来拜访我了。当我有些被和平冲昏头地在米莱菲亚闲晃时,忽然有人带著接近「明镜止水」的无色之气拳脚相向,实在是让我吓了一跳。 为了替过去的事赎罪而四处奔走的道格拉斯依然装得一副痞样,但那股气完全透露出他本人内心的想法,真的很有趣。 不过,我也遇到了困惑的事。那是在和杰司达对饮时发生的。 当我讲述著在米莱菲亚度过的日子时,话题也慢慢说尽了──明明如此,亚那滋大人的双眼却熠熠生辉。话题差不多只剩下我不愿回忆的事情了──这么一来只能说了。 我吐了一口掺杂著苦笑的气,亚那滋大人反倒一副期待已久似的样子。 「……哎,总之我是很乐在其中──不过也有困扰的事发生。」 我说出来的是──前往友人之处履行约定的事情。 「我有一个叫作杰司达的朋友……从前世就结下斩不断的孽缘。我之所以会慢了点离开米莱菲亚,基本上都是这家伙的错。」 结束了和嘉尔特之间的战斗,我们理所当然地回到米莱菲亚,到处完成约定。 我和杰司达说好,回去后要跟他一起喝一杯。觉得能够守约而心情畅快的我,在滞留于米莱菲亚的初期造访了杰司达的宅邸。 当然,杰司达也知晓状况,于是询问我发生了何事。 「我在那儿告诉他来龙去脉后,他嚎啕大哭,让人料想不到他一把年纪了还哭成那样……我们平常是会互相斗嘴的交情,不过都承认彼此的实力。看到自己欣赏的男人难看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都不晓得该傻眼还是该觉得他没用了……真的很辛苦。」 我告诉他状况的结果便是如此。他身为黑暗武术界的首领,有著许多别名和臭名。看到这家伙为了孙女的事大哭大叫,那些别名好似一个个在我脑中浮现又崩解,「我的劲敌究竟是……」让我当真如此烦恼了好一阵子。 「哈哈哈!哎,别这么说。我们是不明白,可是有个孙女的爷爷这样也莫可奈何吧……你想想伊瓦欧那家伙。」 「……嗯,说得也是吶。」 亚那滋大人眼中的伊瓦欧师父,便像是我眼里的杰司达。 见到变成笨爷爷的伊瓦欧师父,亚那滋大人想必也百感交集吧。但最尊敬的师父被拿出来做比较,让我受到了双倍的伤害就是了。 「唉……不过,很高兴能听到这些有意思的事。茧居在这种深山里,总是会渴求外界的刺激嘛。」 她似乎暂且满意了。 ……虽然我这边还有很多话题,像是蕾蒂丝对我大哭之类的,那就留待下次有机会再提吧。 「对了,听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在意起雪莉露她们的事情来了。」 将我的所见所闻大略说过一遍后──亚那滋大人提到了不在此处的人。 接著──一阵徐风吹进了起居室。寂静随著澄澈的声音造访而来。 亚那滋大人露出温暖的目光,对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叹了口气。 「那么,我找她们过来吧。」 「啊……也好,就拜托你了吶。」 我挂著微笑说道,于是亚那滋大人犹豫了一会儿后出言拜托我。 我轻轻阖上眼睛,集中精神。 就在这样的一瞬间── 「斯拉瓦!找我吗?」 雪莉露随著活力十足的声响现身了。 「嗯,亚那滋大人也差不多想跟你们聊聊了。」 「嗯,好呀!」 「喔……喔……怎么,感觉你比先前还有精神了吶?」 的见解吧。一想到为此在研究所住了好几天,苦涩的心情就涌了上来。 雪莉露精神百倍地以自己的观点述说事情始末,亚那滋大人便露出了一脸疼爱似的温暖微笑。 ……那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我和雪莉露得以恢复原本的状况。现在我的头发──变回了父母赐予我的红铜色。 『不好了……!雪莉露没有醒来!』……要怎么跟如此慌张失措的苏娜说明才好,我可是伤透脑筋呢。 雪莉露的灵魂藉由辉石的力量转移到我身上。当然,没有人拥有好几个灵魂,所以灵魂出窍的她身体变成了一具空壳,陷入介于沉眠和死去中间的状态。她只有发出极细微的均匀呼吸声,双眼则是紧闭著。战斗结束的喜悦也仅在片刻间,苏娜、艾尔玛──还有我都深陷于悲痛之中。 虽说灵魂在我体内生存著,但雪莉露的身体变成了呼唤也毫无反应的躯壳。没有身体仅有灵魂的状态,和死亡没有太大的差异。 未来还有许多可能性的年幼少女──同时也是我所爱的女性被迫陷入此种状态,让我们痛切体会到这场战斗中有了这样一个牺牲。 ……但在这时,我体内的雪莉露拋出的震撼发言,冻结了我们的时间。 就结果来说,那正是雪莉露能像现在这样靠自己的身体四处走跳的理由,所以倒也不是坏事── 「喔,你们随时都能再次合而为一吗?连内心都紧紧相系的两人真令人羡慕吶。」 晚了一步才发现雪莉露已经讲到那儿的我,为了离开现场,抑制住气息前往房间的入口。 「那我可真想亲眼瞧瞧。对吧,斯拉瓦?」 ……问我为什么?因为我早料到她会这么说。 哎呀,由于我把视角转到了回忆上头去,一直到了为时已晚之际,才发现雪莉露将事情说到最后代表何种意义。 不知不觉间,亚那滋大人牢牢地扣住了我的肩膀。 看来只有死了那条心。 「吶吶,斯拉瓦!亚那滋大人说想看我们合体!我们让她看看吧~」 我可没漏看说到「合体」这个词的时候,亚那滋大人露出的低俗笑容……真的搞不懂,这个人怎么有办法成为明镜止水的使用者呢? 即使怨叹没天理,状况也不会改变。乾脆放弃比较好吧。 「呜……我知道了。那我们到外头去一下……」 「无妨,就在这里做吧。」 然而,就连唯一的妥协之处也被她看穿了。 「我可是个坚强的女人,无须顾虑我。好了,让老太婆瞧瞧弟子们和睦相处的模样吧。」 而且她就只有在这种时候,会彻底活用自己身为「长辈」和「师父」的立场。 ……如此一来,光凭我是束手无策了。今后该锻炼的是脑袋的灵活程度吗……我内心如是想,同时走向雪莉露。 「……那么,那个,要上喽。」 「随时来吧。」 雪莉露格外地起劲,我也无法拒绝。 ……没错。就在我们内心浮现「雪莉露是不是没办法回到原本的身体」这样的不安时── 雪莉露若无其事地断然说出方法,让我们都僵住了。 『亲一下就会变回来了!』 ……仔细想想十分单纯。既然是以吻交付力量的,那么就能以吻还回去。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说不定我们也意外地纯真呢。 我将闭上眼睛的雪莉露拥入怀中,略显犹豫地与她唇瓣相叠。 ……于是雪莉露便流入我的体内──而后我温柔地让她失了魂的身体坐在一旁。 我并不讨厌这个行为本身……应该说喜欢才对……但就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做。 「喔喔……虽然有听说了,不过亲眼目睹还是让人吃惊吶。一头白发和苍蓝眼瞳,头发也变长了是吗?」 亚那滋大人目不转睛地凝视著我们看,东戳戳西戳戳的,还发出低吟。 这不禁让我想形容为「好像在看什么珍禽异兽一样」,但事实上确实很稀奇,所以也无可奈何吧。 「……话说回来,还真是惊人的力量。这下子世界也高枕无忧了吶。」 最后观察了我们的气之后,亚那滋大人便敲敲我的肩膀说:「可以变回去了。」 我放低姿势到坐著的雪莉露之处,和她相吻。 「怎么样?很帅气吧~」 「是呀。你有个好老公呢。真是羡煞死人了,雪莉露。」 「嘿嘿嘿~」 回到原本身体的雪莉露活力十足地站了起来,脸上浮现出感觉不到一丝邪念的灿烂笑容。 唔唔,她似乎不是很介意在别人面前接吻……只有我一个人耿耿于怀吗? 依雪莉露的说法,我们已经有更深的联系了,和喜欢的人亲嘴这点小事一点都不害臊。希望她把这份胆量分我一点。 ──总之,哎,这就是我的近况。 我们现在正进行著探访世界珍奇之处的旅行,来到休乌的目的也不仅是为了向亚那滋大人报告。在这个经常被评为「世上最美」的国家观光,亦是其中一个目的。 开口说想要重新环游世界的人,是雪莉露。 她感觉夏亚菈寄宿在自己变得苍蓝的眼眸当中,所以包含曾经去过的地方在内,还想再旅行一次。这便是这趟旅行的理由。 ……既然雪莉露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不会错。至少我是这么希望的。 我不经意地从窗户望向天空,于是见到一整片澄澈的蓝天。今天也是个好天气。 「虽说是我推波助澜的吶,但没想到你会和雪莉露结合吶。悖德感应该很强烈吧?是吧?是吧?」 「唔唔?您……您忽然说些什么啊!……我只是单纯地尊敬雪莉露,想和她共度相同的时光罢了,还没有做那种事……!」 「你说啥……?清……清白的吗!你们还是清白之身吗!」 「清白?什么意思?」 ──诸如此类,连枯槁下来的闲工夫都没有,就是最近的现况。 就算拯救了世界的危机,怡然自得的时光也仅有一时半刻。 不如说,自从我立誓要和雪莉露白头偕老之后,感觉每天变得愈来愈繁忙了。 「唔唔,那么我也还有机会喽?……真是愈想愈可惜。吶,斯拉瓦,旅行结束后你还是到兽人之国定居吧。拯救世界的英雄养个三妻四妾也不成问题吧?」 「问题可大了!」 「是吗?但我认为和大家永远在一块儿会很好玩!」 看来她在我们先前造访时说过的话,并非统统都是玩笑──雪莉露如此附和著老调重弹的亚那滋大人。 该说雪莉露这孩子太善良,还是不太执著呢……看到她缺乏那方面的知识,我便心想果然还是得常伴她左右才行。 感觉万一连雪莉露都成了我的敌人……应该说抱持对立的意见,我便会陷入四面楚歌的窘境。 「我都听到了!」 「可别忘了我们!」 「艾尔玛!苏娜!你们……」 因为,还有两个人对这方面的话题很敏感。 最近的头痛来源在百花齐放的状态下齐聚一堂,而我则是按著脑袋。 「吶,你就死了心吧,斯拉瓦。不论是过去或今后,肯定都不会有这么多人思慕你了喔。」 。」 「不错耶。师父,今天起就请您多多鞭策了!」 「把武术拿来用在这种事情上不好吧……你不要也来凑热闹啦!」 第一站先来到兽人之国是个错误吗?应该等艾尔玛和苏娜的失控稍微收敛一点再来才对吗?──我如此抱头苦恼。 「嘿嘿嘿,今后你可辛苦了,斯拉瓦。」 「雪莉露……若是你也来帮忙阻止我会很开心的……」 「担心啥,不要输就好啦。你可千千万万别大意喔,帅哥。」 事态不知不觉间拋下我而径自发展下去。对此我涌上了一股无力的笑意。 难得打倒了世界最强的敌人,之后的日子却要比至今还来得轻忽不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过除了这点,倒是理想的生活就是了。 和最棒的朋友们环游世界,同时切磋砥砺。有她们这样的天分,我们彼此互相超越的日子,总有一天一定会到来的吧。 那应该不会是太久之后的事。 ……我是这么认为的啦。 「我还想独占你,所以你可别输喔,斯拉瓦。」 这样子我不就得拚死修行,避免被超越了吗? 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我轻轻弹了一下雪莉露的鼻子。 她开心地紧闭双目的模样相当可爱。 第十八话 朱红眼眸的呢喃 「……不行,我果然无法眼睁睁地坐视不管。」 在一片紧绷的气氛之中,四处窜逃的人声之中,传来宛如银铃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堪称是绝世美少女,平常隐藏起来的金发随风摇晃,只见苏娜喃喃自语地试着说服自己。 她的视线前方是被称为塔利斯贝尔库、精灵的最大敌人。为了看见位在远方的塔利斯贝尔库,苏娜摘下总是戴着的面具。 若是在平时,鲜少露出的那张脸蛋肯定会让那杜夏的村民忍不住停下脚步,纷纷发出赞叹。 然而四处窜逃的村民们即使从站在原地注视着山的苏娜身旁经过,别说是停下脚步,连头也不回。应该说,甚至偶尔有人会嫌她碍事而啧了一声。 或许村民们没有发现这位美少女就是平常鲜少露出脸蛋的苏娜。 苏娜身为观察天空预测天气的「空见」,对村民们来说是要感谢的对象。 不光是如此,实力过人的她会前去讨伐危险的魔兽。人格方面也找不到一丝缺陷,以爽朗的个性而广为人知,备受村民们的尊敬。 但即使是广受爱戴的空见杵在原地——四处窜逃的村民也会对她摆出相同的态度吧。 精灵的天敌塔利斯贝尔库,就是这样的存在。 看着在远处狂暴肆虐的塔利斯贝尔库,苏娜浑身颤抖不已。不只是苏娜,站在旁边的少女,同时也是朋友的莫妮卡也一样。 「……我不建议。就算我们赶去,也只会拖累他吧。」 比苏娜娇小的少女莫妮卡用颤抖的声音安抚她。 莫妮卡说那句话是为了否定苏娜,但声音颤抖的原因跟苏娜身体颤抖的原因一样。 换句话说,即是对塔利斯贝尔库的恐惧——以及无法对只身对抗那个怪物的少年伸出援手所带来的懊悔。 「那群家伙的特性是将属性无效化,与我们相冲。无法使用『薰身』的你能够帮助斯拉瓦吗?」 「……可是……!」 相较于努力保持冷静的朋友,反射性回嘴的苏娜找不到足以反驳对方的话,只能低下了头。 属性的无效化,对于一般战斗者来说,形同是宣告死刑。 所谓的魔力,可以透过附加上属性,在加工阶段让其性质大幅提升。因此在绝大部分的状况下,直接使用魔力并没有益处。 用同样的魔力攻击对手时,单纯释放出魔力的威力为一的话,魔术的威力至少是五。 透过咏唱这个技术,使用让效果加乘的魔法,威力或许是十。 无加工、魔术与魔法,后者的发动过程相对复杂,但比较起来,达到的效果远超过必要的程序。 因此,战斗时使用魔术或是魔法能够大幅提升效率。 为了闪躲攻击,在身体注入所需的魔力进行「强化」,或是不进行强化,直接使用发动速度快的魔术或是具有高效果的魔法,这就是战斗的原则。 但反过来说,要使出有效率的攻击,必须经过魔力的加工。 以及进行魔力加工时,必须要附加上某种属性。 塔利斯贝尔库能够让属性无效化,换句话说,能够让魔术、魔法无效化。 即使不是精灵,只要是常常战斗的人都能够算在影响范围内。 简单来说,战力可说是被缩减至只剩五分之一。 在这样不利的条件下,对付得了拥有撼动大地的庞大身躯,以及钢铁般肌肉的怪物吗? 答案已经很明显。 然而—— 「……那是塔利斯贝尔库?」 传来一个与紧绷的气氛格格不如的慵懒声音,苏娜与莫妮卡忍不住将视线从山上移开。 发出声音的人是揉着惺忪睡眼的雪莉露。 无视于形同是大灾害源头的塔利斯贝尔库的出现,雪莉露睡到现在才起来。 看到那个模样,不禁让人也想打呵欠。 「……是没错——你刚起床吗?」 「嗯……早安……」 在这阵骚动下还能睡到现在,混杂惊讶与错愕的奇妙情绪让苏娜微微垂下了肩膀。 与其说缺乏紧张感,苏娜认为雪莉露肯定会成为大人物。 刚起床的疑问获得解答的雪莉露,注视着塔利斯贝尔库正在肆虐的山上。 途中投射而下的阳光,让雪莉露厌烦地眯起双眼,用娇小的手挡在前方。 雪莉露观察塔利斯贝尔库的暴动身影,苏娜与莫妮卡的视线则固定在雪莉露身上,三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最后,雪莉露不经意地低喃——她正面朝向苏娜,掀动娇嫩的双唇。 「不要紧。」 「……咦?」 面对突如其来的话语,苏娜用简单的声音表现出满满的疑问。 相较于可以说是陷入混乱的苏娜,雪莉露眯起双眼,露出晓谕般的笑容。 「因为斯拉瓦……绝对不会输……」 明明毫无根据,雪莉露却说得理所当然一般。 仿佛在积雪的平原响起的宁静声音,强而有力地渗进了苏娜的心房。 对属性无效化的巨兽听起来是相当不切实际的存在。 对属性无效化等于能让魔术与魔法无效化。 这种状况下,物理性的强度等于一切。既然如此,人没有道理能够战胜那样的巨兽。 然而—— 世界上存在着一群认为不需要魔法与魔术的奇特人士。 藉由锻炼肉体、锻炼魔力、强化肉体,以及学习招式,让身体行动时更有效率。 想凭着一己之力登上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颠峰,成为世界第一的他们,被称为武术家。 「……斯拉瓦说过他会赢。所以……不要紧。」 雪莉露再次说道,像是在说给苏娜听。 明明毫无根据,却让苏娜开始产生了确信。 ……没错,我到底是在烦恼什么。 苏娜原本配合雪莉露的视线高度,现在变回原本的高度,再次看向山上。 「至少要相信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才行啊。」 展开激烈战斗的这段期间,地面不时传来震动,苏娜小小声却强而有力地喃道。 虽然苏娜没有看向自己,雪莉露仍点了点头。 「……那么,走吧?」 「呃,咦咦?你不是相信斯拉瓦吗?」 然而,雪莉露的下一句话让苏娜当场跌破眼镜。 这个发展不是要抱着信心等待对方吗?不小心几乎说出真心话的苏娜,顿时感到放松许多。 但雪莉露接下来的话,让苏娜的内心产生了与至今不太一样的疙瘩。 站在苏娜前方的雪莉露——回过头来。 「……因为不久就将结束了。巨龙——正感到畏惧。」 魔人特有的朱红眼眸发出锐利的光芒,雪莉露毫不犹豫地说道。 平常不多话的雪莉露说话缓慢,那句呢喃无法与她连结在一起,甚至给人一丝妖艳的气息,让苏娜顿时语塞。 雪莉露说出那句话时的声音清晰无比,让人无法以为是听错,宛如是宣言。 一阵沉默笼罩而下,苏娜与莫妮卡甚至已经听不见人们的困惑声。 然而,突然一阵风吹起了雪莉露的头发,一瞬间隐藏起她的双眸——接着恢复平常看似睡眼惺忪的平静双??眸。 「……不去吗?」 「咦?啊,不——嗯,好……的。」 雪莉露歪着头,恢复平常的模样,而苏娜努力挤出断断续续的字句乘着风而去。 雪莉露身上迸发出魔力,轻盈的身体 腾空飘起。 从视线中看见雪莉露正在消失,苏娜才终于恢复正常。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雪莉露独自前往。苏娜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鼓起精神转身面向莫妮卡。 「我要过去看看状况,莫妮卡有什么打算?」 「……很遗憾,我无法使用『强化』。若你能带我过去,我会很感激。」 「我懂了,那要牢牢抓紧我喔。」 苏娜确认完莫妮卡的意愿后,用双手环抱住莫妮卡娇小的身体。 为了追上早一步前往山上的雪莉露,苏娜也开始在身体注入魔力。 「……呐,你觉得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仅凭一句话——光是那样,便让我有种背脊变成冰柱般的感觉。」 被抱在怀里的莫妮卡这么回答,苏娜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想法。 虽然生起气来会变得很可怕,但雪莉露平常个性文静,是个与外表相符的可爱少女。 苏娜对雪莉露抱持的印象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然而,方才眼神变得锐利无比的雪莉露,与情绪激昂时所显露出的凶暴一面不同,而是散发着一股让人恐惧万分的威严感。 「(他们两个真是不可思议……)」 早一步——话虽如此,以距离来说已经有一段差距了——追着早一步前去的雪莉露,苏娜思考这些事的同时,脑海中浮现心仪少年的身影。 活在缓慢流动的时间中的种族——精灵。 可是苏娜却有股时间流动渐渐加快的奇妙感觉。 苏娜追着以飞快速度移动的雪莉露,看见雪莉露停下脚步,于是加快移动的速度。 苏娜没多久便降落至雪莉露的旁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斯拉瓦的身影。 「抵达了!斯拉瓦呢——?」 「那里。」 将莫妮卡放下时,雪莉露回答了苏娜随口说出的疑问。 苏娜反射性顺着雪莉露指着的方向移动视线,发现了想找的那个人。 「这股魔力未免也太……不,比起这个,那是……?」 斯拉瓦释放出至今为止不曾见过的强大魔力,看见这一幕的苏娜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激烈旋转的粉红色魔力俨然就像是漫天飞舞的花瓣。 连塔利斯贝尔库也对那股强大的力量感到畏惧吧。 呈现有些胶着的局面中,苏娜看见了——不知道这样形容是否贴切——某个超越想像的东西。 原本是赋予人们恐惧的存在,却仿佛因为感到恐惧而不得不创造出结晶弹。 「——静寂流『不可说转』。」 这个瞬间,苏娜确实听见了,只身面对巨龙的少年低喃出的招式名称。 然后,在念出那个名称的同时,结晶发射而出,袭向少年。 苏娜感觉到危险而想要立刻移开视线,却无法移开视线。 结晶即将贯穿斯拉瓦之际,苏娜变得无法感觉出斯拉瓦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伴随着如掴掌般的清脆声响,结晶的碎裂声响彻了天际。 第十九话 不可说转 我念出了奥义名称,与其说追求正确性,不如说我只是凭着一鼓作气摆好架式。 将身体强化到极限以上的「试制樱花」,单凭那个输出功率仍无法施展「不可说转」,所以要让试制樱花的输出功率提升到更高境界。 身体仿佛被四分五裂的剧痛已经超越了疼痛的层级,血液滚烫得宛如熔岩。 身体中流动的血液甚至会带来疼痛,浑身笼罩在让人陷入疯狂的剧痛之中,我却仍冷静得吓人。 塔利斯贝尔库创造出结晶,然后发射出去。 超越极限的领域,让我的视线宛如置身在水中。 不久前看起来快速无比的结晶,现在宛如蜗步龟移。 正如字面上所言,世界看起来变得截然不同。这代表现在的我变得更快速了。 虽然没有发动风树,但我不打算避开即将袭来的结晶。 实际上试制樱花几乎没有让防御力提升。由于要想尽办法治疗肉体的崩坏,导致效果打平,呈现充满龟裂的状态。 ……因此,被击中无疑会受到严重伤害。 即使如此,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必要承受或是闪避。 就在这一瞬间,我将身体朝后方一倾,然后以全速朝反方向跨出脚步。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做,只有跨出脚步而已。 然而,就在我跨出脚步的瞬间——响起了拍掌般的破裂声。 同时,眼前的结晶整个碎裂成粉末。 我挺身正面迎上,穿过眼前化为烟雾的结晶。 不承受也不闪躲。 只是正面迎上,光凭这个动作便让结晶彻底粉碎。 「呵呵,哈哈哈——」 忍不住涌上笑意。 这正是我所追求的境界,前世始终未能触及的天上一隅。 正如字面上的意思,我现在踏上了更高一层的境界。这个时候不笑,要等到什么时候? 「——??怎么了?不过来吗?」 我朝语言不通的塔利斯贝尔库说道。 我慢慢抬起视线,捕捉到塔利斯贝尔库的眼睛时,塔利斯贝尔库所采取的行动是——向后退去。 即使语言不通,从动作中也可以判断出意思。 ——这就是恐惧。 实在太精采了。恐惧的象征居然也会感到恐惧。 我露出充满藐视的笑容,那个嘲笑让塔利斯贝尔库停止了后退。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原本用鼻子发出鸣叫声的塔利斯贝尔库,发出气势惊人的巨吼,传遍四方。 仿佛用愤怒压过恐惧,塔利斯贝尔库的头顶上出现一排结晶。 淹没整面天空的结晶,甚至让天空呈现红色。 即使是风树,或许也无法挡下这招——数量庞大到让我产生这个想法。 但即使如此,对现在的我仍不管用。 风树需要用双手挡下攻击——「不可说转」则不需要动手。 宛如天崩地裂,结晶同时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 举凡速度、大小、数量,皆都是先前所无法比拟的「压杀」。 但我采取的行动没有改变。 与先前一样,一瞬间身体向后倾,接着全力向前跨出步伐。 再次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火药炸开般的声音,扑面而来的结晶同时粉碎。 将障碍物击碎的我,宛如驰骋在无人的荒野,慢条斯理地向前走去。 然而这个数量,只凭击碎几次仍没有减少。 但我所做的只有踏出步伐而已。 每当我踏出步伐,结晶随之粉碎,从粉碎的结晶后方,其他结晶继续接踵而来。 第一步击碎三个结晶,第二步七个,第三步——连计算都开始让人感到厌烦。 每当响起炸裂声,结晶便应声粉碎。 ——这就是静寂流奥义「不可说转」。 塔利斯贝尔库恐怕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的苏娜也无法理解。 没有挥拳便将袭来的攻击一一击溃。 宛如魔法或是魔术的现象,这个招式的实体要说是奥义,显得有些不符合——这是步行术的一种。 简单来说,只需要行走而已。这就是「不可说转」的全貌。 ……然而,开始行走之前,必须加诸惊人的速度。 虽然我不清楚详情,但师父说过物体高速移动时,似乎会产生一种冲击波。 「不可说转」是以惊人的速度踏出特殊的步法,刻意产生出具有定向性的冲击波,并释放出去。这就是「不可说转」。 学会这招时,当事人光是步行便形同是一种攻击与防御。 宛如幻想中的招式,但这就是「不可说转」。 说起来简单,但要使出这招必须历经呕心沥血的锻炼。 虽然有传授给艾尔玛,但她应该尚未习得这招。这招奥义就是这样的存在。 按照师父的说法,「不可说转」是代表无限大的数字单位。 代表超乎想像之外的宠大数字,之所以会取这个名字,也是用来表现出长年累积的修行多寡。 既然如此,触及一隅的我,身处在过去的自己所想像不到的地方吧。 这件事让我不由得感到兴奋。 我想要继续往前迈进。 为了表现出激昂的内心,我迈出了步伐。 不久,我来到塔利斯贝尔库的身旁,一面粉碎结晶,同时一跃而上。 透过塔利斯贝尔库的红色眼眸,我看见映在它眼底的蔚蓝天空。 「云被拨开了呢。」 不知不觉间,结晶消失了。 原本看起来沉重阴系的天空,顿时放晴,万里无云。 我紧握拳头,摆出拉弓的架式。 从威力与夸张的动作来看,这招绝对不能对人使用。 使出全力击溃生物——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给我咬紧牙根吧——!」 我放声呐喊,仿佛整个人要飞冲而去,接着解放集中力量的手臂。 塔利斯贝尔库无法做出反应,可能是将全力用在结晶上的关系,魔力似乎所剩无几。 注入全副力量的拳头,逐渐吞噬着巨龙的惊愕表情—— 发出撼动天地的轰然巨响,巨龙的身体腾空而起。 击中后,失去了猛冲的力道,于是我降落至地面。 同时,塔利斯贝尔库的庞大身体倒了下来,摇动整座山。 「——好痛,果然做得太过火了吗?」 我解除试制樱花的强化,开始治疗伤痕累累的身体。魔力几乎已经用尽了,或许治疗需要一段时间。 我摇了摇用来攻击的手臂,感到一阵剧痛。照这个样子看来或许骨折了。 我看向倒地不起的塔利斯贝尔库,粗壮的脖子扭曲,邪恶的眼眸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 ——被我打倒了吗? 看着完全静止下来的巨兽,我因为疲劳而吐了一口气。 强韧的身体加上具有破坏力的结晶弹。 即使是不使用魔术与魔法的我也感到棘手。 「唔唔……」 随着战斗结束,放松下来的我,双脚变得不听使唤。 因为疲劳与魔力用尽,我感觉自己随时都要倒下,于是在倒下前,先在地上落坐。 塔利斯贝尔库的尸体就在不远处。 像这样两相比较,即使除去我的身体是孩童这点,与人比较起来,塔利斯贝尔库仍显得庞大太多了。 ——塔利斯贝尔库啊…… 仔细一想,这个生物充满谜团。 为什么会从结晶而生?为什么以人为目标。 这个庞大的身体是靠什么维生?为什么拥有幻想怪物般的不合理体型? 不是专家的我无论怎么苦思,也无法解开任何一个疑问吧。 然而,仿佛是为了屠杀人而诞生的这个生物,让我不由得思考起很多事情。 「喂,斯拉瓦!」 不过——这些事先摆到一边吧。 我看向奔向我的苏娜等人,努力挤出笑容。 「你们来了吗……抱歉,被我一个人独享了。」 疲劳让我眼皮随时都要合上,但我仍尽可能露出得意洋洋的自傲笑容。 老实说,连要做出表情都让我感到吃力,但为了不让她们担心,不禁逞强起来。 不过就算逞强,苏娜一眼就能看出我的情况吧。不小心耍起帅来,是男人的一种坚持。 「真是的……这样勉强自己!可是,太好了……你没事……」 苏娜跪坐在我的旁边,温柔地抱住我。 拥抱的动作非常轻,是顾虑到肌肉纤维伤痕累累的我吧。 处处可以发现她的体贴,让我不禁脸红起来……这样子实在很难为情。 「但是——瞧,我真的赢了吧?」 「……嗯。」 虽然不断告诉苏娜自己会赢、不要紧,现在终于兑现了。 我自豪地将手放在苏娜的头顶上,苏娜则将脸埋进了我的胸口。 像这样被她抱住……唔,会碰到对方的胸部,在精神卫生方面不太好——不过在这种时候应该无所谓了。 「……你真的一个人打倒了塔利斯贝尔库,真是了不起。而且还是这么巨大的生物……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晚一步出现的莫妮卡喘着气,有些错愕地瞄了塔利斯贝尔库一眼。 何方神圣,虽然这句话另有涵意,但我已经决定好要怎么回答。 「是随处可见的流浪武术家。」 「……你不愿意说实话吗?不过,现在这样就够了。」 面对我的装傻,莫妮卡一脸满足地笑了出来。 ……唔,果然花样年华的少女最适合笑容了。 ——好,总算产生了战斗告一段落的真实感,但我感到了一股不自然。 我原本预想雪莉露会是第一个抱住我的人,但雪莉露却不在附近。 现在若被她用平常的力道抱住,恐怕有性命危险——看来我是白担心了。 雪莉露静静地伫立在塔利斯贝尔库的尸体前方。 为了避免自己产生邪念,我温柔地推开苏娜,用摇摇晃晃的脚步走向雪莉露。 怎么了吗? 正当我想这样问雪莉露时—— 「——怎么可能!」 巨兽倒在地上,镶在脸上的邪恶眼眸—— 不可能会再动的那双眼眸突然恢复了明亮,瞪视着我。 我立刻抱住雪莉露。 同时,苏娜身上覆盖着魔力,跃至我的身旁。 「不可能,明明声音已经静止了——!」 「苏娜,快退下。我有义务要解决它!」 我努力从已经用尽的魔力挤出一丝魔力,向前跨出一步,让雪莉露躲在我身后。 「等等。」 然而,仿佛要让我退开,出现的人是——雪莉露。 充满紧绷气氛的空间,传来的轻柔声音,如同往常般自然。 太过格格不入的景象让我忍不住停下了动作。 「……已经无法战斗了,它只是在最后一刻醒过来而已……」 雪莉露走向塔利斯贝尔库,没有停下脚步,她仿佛是在对我们述说,那段话在这片寂静之中留下了一丝涟漪。 塔利斯贝尔库的邪恶眼眸透出一股诡异气息,交互瞪视着我跟苏娜。 ……它的视线中没有雪莉露。 塔利斯贝尔库明显没有对雪莉露抱着敌意。 超乎想像的光景让我们愣在原地,只见雪莉露终于抵达塔利斯贝尔库的身旁,将手放在它的鼻子上。 「——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雪莉露对语言不通的怪物说道。 与平常的她截然不同的语气令我们感到惊讶,但更惊人的还在后头。 语言不通——虽然我这么说过,但听见雪莉露这句话后,从塔利斯贝尔库身上感受到的憎恶消失了。 塔利斯贝尔库原本只充满憎恶的双眼,安详地合了起来。 「……怎么回事?」 「……不晓得,可是刚才也——」 我们只能在一旁观望。 塔利斯贝尔库合上眼睛后,宛如融化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仿佛失去了主人似的,留下一个刺进地面的巨大结晶。然而,那个结晶发出红色光球后,也跟着消失了。 ……仔细一想,雪莉露对结晶似乎有特殊的情感。 立刻找到结晶的也是她,只有这孩子对结晶没有表现出厌恶。 ——真是的,我应该也稍微锻炼一下脑袋。 虽然叫我动脑只是浪费时间,但还真的完全没有头绪…… 苦恼着连要如何去思考都不晓得的疑问,只见目送结晶光芒消失的雪莉露缓缓转过身来。 身上笼罩着与平常的她无法连结在一起的威严感,让我不禁屏住了呼吸,并回想起刚才的那句话。 现在看向我们的雪莉露究竟是—— 「斯拉瓦!」 是一如往常的她。 慵懒的双眸闪烁着光芒,雪莉露朝我狂奔而来。 ……糟糕,当我意识到这件事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等……等一下,雪莉露——唔啊!」 雪莉露的擒抱力道之重,与巨象比腕力都能战胜。 下一秒我便被她使出那记擒抱。 抱住我的雪莉露无法控制力道,而我被雪莉露固定住,整个人飞了出去。 啊啊,意识逐渐远去。 「斯拉瓦!斯拉瓦!」 雪莉露的头深深埋进我的胸膛,我用所剩无几的魔力来防御,导致魔力彻底用尽。 情绪一旦激动起来,果然还是无法控制力道吗…… 「——太大意了……」 「斯……斯拉瓦!雪莉露,停止!会死掉!斯拉瓦会死掉的!啊……啊啊……斯拉瓦,振作起来!展开第三人生还太早吧?」 我将苏娜拼了命的呼喊当成摇篮曲,深深地沉入梦乡。 第二十话 从沉睡中苏醒 「……唔,这里是?」 在昏暗的梦寐中,伴随沙哑的声音,我缓缓睁开双眼。 视线中出现陌生的天花板,有股柔软触感围绕着身体,想必我是躺在床上吧。 被雪莉露扑倒后,我好像失去了意识。 我缓慢地撑起上半身,回想昏倒前的事情。 ……我突然将手伸至胸前。是熟悉的手,以及平常穿的那套衣服,我试着摇了摇袖子。 看样子第二人生还在进行中。 我露出苦笑,再次将头倒回枕头上。 在体重的压挤下,棉被发出轻柔的空气声。 果然太累了。「不可说转」还不是可以轻易使用的招式。 然而,我的确练成了那个招式。 我在视线中将手掌摊开,自然而然地泛起笑容。 「首先是第一步,应该这么说吧。」 在实战中使用「不可说转」,代表我已经超越了前世的斯拉瓦·静寂。 虽然前世的我也能使用这招,但仅有一次成功。 我在实战中使用「不可说转」,并赢得了胜利。 ——来到了过去所无法到达的地方。我紧握住拳头,仿佛不让这个事实从手中溜走。 投胎转世后的重新出发,达到了过去的水准,然后踏出了第一步。 我终于踏出转世成精灵后的武者修行第一步。我感受这股真实感,泛起了笑容。 不知道花了多久时间。 我放下手,收起泛着笑意的脸时,木制的门扉发出声音并打了开来。 「啊,你起来了啊!醒来后感觉如何?」 出现的人是苏娜。 她拿着水桶与浸湿的毛巾,应该是在照顾我吧。 我再次撑起上半身,表示自己没事。 「虽然还有几分疲倦,但不要紧……心情倒是非常好。」 「嘿嘿,这样啊。」 苏娜将水桶放在旁边的桌上,将浸湿的毛巾拧干,然后将毛巾递给了我。 我简单到道谢后,收下毛巾。 我用两手拿着毛巾,用力地擦着脸,仿佛脸都动了起来。 可能是睡着时出了汗,冰凉的毛巾让我有种重生般的清凉感。 「嗯啊……谢谢,清爽多了——嗯?怎么了?」 「啊哈哈……不,没事。只是觉得你果然原本是个老爷爷……」 因为太过舒服而让我喊出声来,放下毛巾后,看见苏娜正在苦笑着。 ……唔,很像老人吗?可是我完全不明白是哪方面像老人。 「哎,这种地方也莫名很有魅力就是了。」 「……这种事可以在本人面前说吗?」 「因为我在向你告白嘛,都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不需要装了。」 苏娜直白地表达好感,让我顿时脸红。 不加思索将脸埋在毛巾里,冰冷的毛巾稍稍转移了脸部的热度,总觉得很生涩。 我实在赢不了这孩子……虽然只差一些些,但实际年龄是我比较年长。 继续下去的话,我有种永远都会输给她的感觉。 有股把柄被人握住的感觉,让我感到懊悔,于是急忙转变话题。 「对了,我睡了多久?之后怎么了?」 反正迟早都要问这些事。 虽然感觉得出我在转移话题,但苏娜不以为意地回答。 「我想想……塔利斯贝尔库是在清晨六点出现的——睡了十小时多吧?差不多要傍晚了。」 「看来我睡了很久。」 「因为雪莉露的突击让你用尽了魔力吧,这也没办法。」 我们彼此露出苦笑,我的脑海中浮现不久前的景象。 ……呃,真亏我还能活下来。虽然状态万全下不痛不痒,但这次让我重新体会到雪莉露的蛮力。 只有塔利斯贝尔库的话,睡眠时间应该只需要一半——但雪莉露并没有恶意,所以也不能怪她。 那时让她看见我丢脸的一面,之后再好好陪陪她。 「然后,关于之后的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重要的是,今后的事情。」 知道睡眠时间后,苏娜开始说到我在意的另一件事。 苏娜用食指抵着嘴唇,露出促狭的微笑。 ……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唔?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塔利斯贝尔库是让我们最畏惧的存在吧?只凭一个人打倒塔利斯贝尔库,是相当不得了的事情。」 苏娜的话让我听不出所以然,不禁蹙起了眉头。 「……意思是?」 「现在那杜夏正在替你准备庆功宴。」 苏娜脸上的促狭笑容变得更加强烈,相较于一脸开心的她,我反而整个人僵住。 庆……庆功宴? 我睡着的这段期间,事情似乎变得麻烦起来…… 「你或许讨厌受到瞩目,但既然都打倒了塔利斯贝尔库,也由不得你了。」 「唔唔……这恐怕不妙……」 我回想起前世的记忆,开始冒出冷汗。 我不太喜欢受到瞩目。因为常常会有许多麻烦事伴随而来。 这么一来,我便无法随心所欲地进行修行。 我之所以躲避艾尔玛,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哎,我口头上已经帮你婉拒了。虽然无法隐藏塔利斯贝尔库出现的事情,但没有说出打倒塔利斯贝尔库的恩人名字,因为我认为斯拉瓦会希望我这么做。」 不过,苏娜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 虽然不晓得事情会如何发展,但她的体贴让我由衷感到感谢。 「不过,大家似乎无法不对拯救村子的英雄表示些什么,所以打算今晚好好庆祝一下。虽然我向大家保密你的事情,但宴会上由你自己说明会比较好吧?」 「也……也是,我要说什么才好……总之,谢谢你。」 「我不希望因为救了我们,而让斯拉瓦无法做自己想做的事……老实说,我甚至感到有些抱歉。」 苏娜抱住自己的手臂,低下了头。 啊啊,可恶,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感觉我最近实在拿女孩子没辙。 「抬起头吧……哎,既然你有替我保密,不需要感到抱歉……偶尔参加这种宴会或许也不错。」 「……斯拉瓦!」 我将手放在苏娜的头上,尽可能温柔地抚摸她的头。 摸雪莉露的头时我也会产生这种想法,为什么少女的头发会这么柔软? 每次要让雪莉露冷静下来时,我经常会像这样抚摸着她的头发。 但随即我对自己的这个行为感到有些后悔。 仔细一想,苏娜已经年过百岁。 先不论精灵,若以人类来说,早已是老人年纪的女性,做这种事让我担心是否会有失礼节。 「嗯……唔……虽……虽然有点难为情……但感觉好放松喔……原来雪莉露每次都……」 ……哎,看来这也是我多操心了。 意想不到的好反应,反而让我冷静下来。 「啊……」 摸着头好一会儿后,我慢慢将手抽回,苏娜则一脸惋惜地看着我的手。 或许精灵的性格在某程度上与外表相符。 艾尔玛无论几岁了都很喜欢我这样摸头。 ……现在应该不至于了……吧?回想起有些脱线的心爱女儿,我一脸苦涩地抿起嘴来。 「……好,那么我要做什么才好?要帮忙准备宴会吗?」 「怎么可能让主宾做这种事。我想??想,那么你暂时在这里好好休息吧,还很疲累吧?我想再过一会儿就准备好了,之后我会再来叫你。」 「好,我懂了。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的状况果然尚未完全恢复。」 明白现状后,我询问接下来的事情。 让我感到庆幸的是,在宴会开始前,我还能休息一会儿。 苏娜拿着水桶与毛巾站了起来,走向门扉。 「那么,晚点见。」 「嗯,我很期待喔。」 我目送着门扉发出无机质的声音关上,然后慢慢躺了下来。 ……话说回来,骨折等细微的伤势已经消失了。 是谁对我用了治愈魔术吗? 「……偶尔这样也不错吧,雪莉露也会很开心吧。」 我闭上双眼,将刚刚摸着苏娜的头时没说出来的话说了出来。 我之所以现在才会说出来,是因为刚刚莫名想避免说出那个名字。 就算是我,在对自己有好感的女性面前——就算对方年纪还小,但也不至于做出说出其他女性名字这种不解风情的行为。 ……唔唔,我必须要好好面对苏娜才行。 老实说,苏娜对我用情这么深,感觉并不差——只是,虽然感到高兴,但现在的我无法回应她的心意。 对我来说,恋爱是比塔利斯贝尔库还要棘手的强敌。 无论怎么思考都想不到答案,所以我决定稍微睡一下。 由于已经睡了很久,我怀疑自己是否还睡得着,但没多久便一阵睡意来袭。 果然还残留着疲惫,毕竟身体是小孩,似乎很嗜睡。 不过——我脸上浮现一抹难以形容的表情,硬要说的话,接近苦笑。 即使投胎转世成长寿的种族,时间仍显得不够用。 修行加上恋爱,这次的人生似乎会很忙碌。 第二十一话 喝酒喝多反误事 「斯拉瓦,你醒来了吗?」 小心翼翼地,耳畔边传来令人感到舒服的温柔声音,让我清醒了过来。 本来只想小睡片刻——但看样子似乎陷入了熟睡。 若是在平常,苏娜这种高手光是接近自己,便会让我清醒过来。 我用毫无气势的动作慢慢撑起上半身。 虽然自己说怪怪的,但我是属于睡眠品质好的那一种人。我用大拇指揉着眼睛,恢复了平常的感觉。 「不,抱歉,我现在才醒来。」 「抱歉,你还在睡啊。因为宴会已经准备好了,所以我来叫你,可以出来了吗?」 「幸亏有好好休息,我反而担心晚上不知道是否能好好入睡。」 因为有好好休息,体力已经恢复很多了。 不过睡得真是痛快啊,从窗外投射而来的阳光都已经变成了月光。 好久没有几乎一整天都在睡,不禁让我感到有些浪费。 「好,那就起床吧。抱歉,可以麻烦你带路吗?」 「当然好!雪莉露跟莫妮卡也在等你了,快走吧!」 我下床伸完懒腰后,苏娜便握住我的手,开始带路。 平常给人稳重印象的她,像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与外表相符的少女。 我的脸上泛起欣慰的表情,任由她拉着走。 正如她所说的,雪莉露与莫妮卡正在屋外等着我们。 「早安。」 「早。」 她们向我道早安,与现在的时间格格不入。 唔,很久没在这种时间听到早安了,看来我有些太松散了。 「……果然睡太久了——喔,早安。」 不过,刚睡醒的人也只能用这个词打招呼。 结果我露出困惑的表情,跟着回道早安。 向雪莉露等人打完招呼后,苏娜放开一直握着我的手。 放开我的苏娜走到莫妮卡旁边,接着转过身来。 飘舞的金发仿佛是流星,而后又恢复原本的笔直。 那个模样让我感到有些心跳加速,只见苏娜促狭地笑了出来。 「那么,走吧!」 苏娜露出灿烂的笑容,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至今看见最可爱的表情。 看见纯真无比的笑容,让人也不禁跟着笑出来。 「嗯,好。」 碍于年纪的关系,我无法像她们那样发自内心地笑出来,但仍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让我不禁也想偶尔享受一下战斗以外的事物。 脑海中浮现的是过去宿敌曾说过的话。 除了战斗以外,还有其他有趣的事物。 我看着兴奋雀跃的少女们的背影,不经意地看向天空。 一轮美丽的满月正高挂天际。 ? ……出现了。 因为难得想要享受战斗以外的事物,而让我变得有些感伤—— 「呐,斯拉瓦,有在喝吗?难得的宴会,尽情享受吧!」 「苏娜,请冷静一点,斯拉瓦很困扰。对了,斯拉瓦,月亮很美丽呢。」 ——不知不觉间,我被一群醉鬼所包围,陷入了窘境之中。 苏娜明显已经完全喝醉了。 乍看冷静的莫妮卡也脸颊泛红,情绪有些古怪。 喝酒喝多反误事啊。 我回想起过去师父的教诲,顿时恍然大悟。 那杜夏的广场正热闹非凡地举办打败塔利斯贝尔库的庆功宴。 虽然感到难为情,但村民接二连三地向我表答谢意,并答应我不将这件事传出村子外—— 在此之前都没问题,但开始送上村子酿造的蒸馏酒后,一切都变调了。 「啊,真是的!不喝的话,我要强迫你喝喔!用嘴喔!」 「我不是要你住手吗?对了,斯拉瓦,等等要不要去其他地方?当然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不……心领了。而且我有在喝啊。」 结果落得这个下场。 在精灵之国,与人类之国一样,年满十??八岁才能够喝酒??。 但是我认为应该要禁止外表未满二十岁,也就是两百岁左右以下的人喝酒。 虽然不清楚对健康的影响,但酒应该要等到至少能够控制自己后再品尝。 比平时还要异常情绪高昂的苏娜,以及用拐弯抹角的方式向我示好的莫妮卡。 先不论苏娜,莫妮卡的醉法比较让我担心。虽然不认为她对每个人都会这样,但似乎让她降低了恋爱标准。 「……苏娜她们怎么了?」 「她们正在做出让明天的自己后悔的事情,别管她们吧……」 「……听不懂。」 「无妨,你乖乖的就好。」 在一群醉鬼之中,唯一令人欣慰的就是雪莉露。 她喝了一口酒便吐了出来,现在是喝用果实榨的果汁。 雪莉露的年纪并非不能喝酒,单纯只是不合胃口的样子。像她那样的孩子并不稀奇,但那是因为开始喝酒的平均年龄提高的关系—— 「会喝酒也是有好有坏呢……」 我拿起玻璃杯,将杯中的琥拍色液体送进口中。 一阵刺麻感滑过舌头,灼烧着喉咙往下流。 那股香气让我忍不住感到放松,甚??至给人有种艺术感的芳香。 我感觉也有几分醉意了,身体微微发热。 一股怀念感倏然涌上心头。 我经常陪师父与杰司达喝酒。我们的酒量不差,像这样被醉鬼缠上——是继艾尔玛以来吧。 「像这样冷淡的态度!你一定不晓得反而会激起我的斗志吧!」 ……即使如此,艾尔玛似乎也不至于这么夸张。硬要说的话,比较类似莫妮卡的那种安静醉法。 老实说,这种状况让我感到有些厌烦。 因为对平常的苏娜评价很高,不会因为小事而对她有意见,但可能会因为酒量降低我对她的评价…… 不久之前,我明明还觉得她是个非常可爱的少女。 不过我认为有缺点也是一种可爱。 「唔……感觉想睡了,斯拉瓦,膝盖借我……」 结果苏娜在我思考这些事的期间睡着了。 苏娜真是个自由奔放的人。 没等我回答便径自将头枕在我盘坐的腿上,让苏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幼。 可能因为身为「空见」,平常必须摆出架子,总觉得现在比较符合真正的她。 苏娜被雪莉露戳脸颊而发出呻吟声,于是我抚摸着她的头,这次发出感到舒服的声音。 结果雪莉露捏住苏娜的鼻子,让她再次发出呻吟声。 「喂喂,别这样。」 「……因为感觉很可爱……」 那个傻呼呼的模样让我不禁苦笑,并阻止雪莉露,却得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想法。 雪莉露仍不停去戳苏娜的脸颊,我没有继续阻止,看见苏娜柔软的脸颊摇晃时的模样,也让我乐在其中。 ……视线不经意地从苏娜身上移向雪莉露。 笑着眯起双眼的雪莉露看起来很开心,是一如往常的她。 ——不同于先前与塔利斯贝尔库战斗后、判若两人的雪莉露,而是一如往常的她。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想不出答案,现在喝了酒更难找出答案吧。 然而—— 『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向塔利斯贝尔库说出这句话的她,完全不像是个年 幼的少女,显得成熟——又冷酷。 宛如冰雕的庄严感与压迫感,与现在戳着苏娜的雪莉露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而且,那个宛如憎恨化身的生物只对雪莉露没有抱着敌意,这件事也让我感到疑惑。 我认为这跟「只有雪莉露对结晶不抱厌恶感」肯定有什么关连。 ……即使如此—— 「苏娜很可爱……呢?」 这孩子对我来说,仍然是很重要的存在。 反正再怎么思考也找不出答案,现在这样也无妨。 「呵呵,但有些傻呼呼的。」 「呼……」 与雪莉露的声音同调,只见她用手指轻触苏娜的耳朵。 苏娜发出格外煽情的声音,让我感到有些紧张,但明明都已经让她躺在我的膝盖上了。 仔细一看,莫妮卡也睡着了。 在这阵骚动中居然还睡得着,但为了明天的她着想,与其一直缠着我,现在睡着比较好。 「等等要扛这些醉鬼回去,雪莉露,你可以帮忙吗?」 「好。」 雪莉露握起双拳,表现出干劲,于是我摸了摸她的头。 真是的,照这个情形来看,这孩子还比较成熟吧? 哎,这两人也不是都这个德性,平常总是很能干,一松懈就变成这样了。 宴会变成只是在饮酒作乐。 现在离席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好,让这两人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吧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正当我这么心想,准备扛起发出鼾声的莫妮卡,就在这个瞬间—— 「……怎么了?」 「——不,是我多心了吧?没事。」 一瞬间感觉到与塔利斯贝尔库极为相似的气息,于是我看向山那头。 融入了夜色之中,只依稀可见群山的轮廓……不,我在想什么啊。 竟然觉得有人从那么遥远的地方看着自己,我果然是有点醉了。 我摇了两三下头,将视线从群山移开,看向莫妮卡的脸,并准备扛起她。 真是一张散漫的脸,还流出口水,从平常的她完全想像不到。 毕竟她喝得很豪迈,以女孩子来说,这个模样有点岌岌可危。 「好,雪莉露,苏娜就麻烦你了。我负责扛莫妮卡。」 「好……嘿咻。」 为了避免雪莉露控制力道不当,于是我拜托雪莉露扛苏娜,我则背起了莫妮卡。 莫妮卡的身体跟外表一样轻,应该跟雪莉露差不多。 本来应该由我扛比较重的——可不能在本人面前说——本来应该是由我扛苏娜比较妥当。 但万一雪莉露控制力道不当,莫妮卡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光是想像便令人毛骨悚然。 她们的安全比什么都还重要。 「真是的,真期待明天的到来……」 在我背上发出鼾声的莫妮卡,而雪莉露则扛着苏娜——她们应该会记得今天所发生的事吧。 要是没有记忆,告诉她们或许也很有趣。 我对自己这个有些坏心的想法露出苦笑。 会有这种想法,或许是因为我将她们当成朋友。 我转身背对满月,前往熟悉的苏娜家。 ? ——那杜夏笼罩着宴会的欢愉气氛,有个男人行走在不远处的山上。 连月光都被树木所遮挡,即使身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男人仍毫不停顿地迈出步伐。 黑暗中只听得见寒风阵阵吹过的声音,显得异常。 山上栖息着各种生物,却只有男人的脚步声与风声。 俨然陷入一片死寂,仿佛整座山都在闪躲那个男人。 不知道步行了多久。 男人来到山上一处敞开的地方。 一排排的树木被压倒,在月光的照射下,与先前走来的路不同,明亮得可以看见脚下。 「——失败了吗?没想到连结晶都没留下。」 口头上这么说,男人的表情却没有多大遗憾。 不带感情的话语渐渐消融在月光下。 ——这里是斯拉瓦打倒塔利斯贝尔库的地方。 此外,也是塔利斯贝尔库被打倒后变成红光消失的地方。 男人在这个地方说出失败这个字眼。 仿佛塔利斯贝尔库的出现是人为造成的。 但男人对这此似乎不抱任何感想。 更重要的是——男人扬起嘴角,一脸愉悦地仰望月亮。 「可是,真让人感兴趣啊。竟然还有人晓得『不可说转』这个不为人知的招式。」 男人微微屈膝,一跃而起。 男人跃上围绕着决斗痕迹的其中一棵树上,俯瞰那杜夏。 「『试制樱花』加上『不可说转』,让我发现了一个有趣人物……真期待见面的那一天。」 那双眼眸中确实倒映着远处的斯拉瓦的身影。 男人发自内心愉悦地露出笑容,从树上一跃而下。 从十马特尔以上的高处跃下的男人,着地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背对村子迈出了步伐。 同一时间,斯拉瓦回头看向山上,一瞬间感觉到红色结晶的气息。 少年所踏上的道路仍笼罩着黑暗。 尾声 之后 清晨时分,我因为窗外投射而入的阳光清醒过来。 通常在这个季节,我会在天色还暗时便??先清醒,看来我还是有些疲累吧。 喝完酒隔天的独特口渴感与倦怠感之中,我慢慢站了起来。 话说回来,我很久没喝酒了。但也不应该因此晚起床。 「……今天开始要换个心态才行。」 就算刚讨伐完怪物,昨天也已经睡了很久了。 不如改变心态,今天开始迈向崭新的习武之路。 我摸了摸睡在旁边的雪莉露的头,走下了床。 虽然这孩子不在意这些,但还是趁雪莉露醒来前先换好衣服比较好。 我将平常那套衣服穿在身上。 绑好宽松裤子的腰带,并轻拍脸颊。 「——好,那就先在附近跑一圈吧。」 我静静地集中精神,只是一天没有进行修练,便让我有种事隔多日的感觉。 于是,这样的「每一天」再次展开—— ? 「啊啊,想说你不在,原来是去外面跑步了啊。斯拉瓦,早安。」 「嗯,不去跑个步实在静不下心来。苏娜,早安。」 跑完步后,我擦拭些微的汗水,打开苏娜家的大门,只见苏娜正在准备早餐。 让屋主准备早餐,自己却跑去修练,让我不禁觉得自己真是高高在上,但苏娜坚持要这么做,所以身为客人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用毛巾擦拭汗水,避免造成其他人的不快。 话虽如此,这附近的气温有些寒冷,加上时间不够,无法充分运动,顶多只能以全速在这附近跑一圈,称不上运动。 即使如此,修练最重要的就是持之以恒,我这么告诉自己并坐了下来。 「斯拉瓦,早安。你很有精神呢。」 「早安……」 雪莉露与莫妮卡已经坐在位子上。 雪莉露应该是刚起床,用娇小的手揉着比平常还要惺忪的睡眼。 而莫妮卡则在桌上摊开羊皮纸,正在写些什么。 我坐到雪莉露的旁边,不经意地看向莫妮卡。 我将视线移向羊皮纸,可能是发现到我的视线,莫妮卡将固定在羊皮纸上的脸抬了起来。 「我身为学者,有义务要将塔利斯贝尔库的出现与形状向米莱菲亚报告。」 莫妮卡瞄了我一眼后,视线再次移回羊皮纸上。 「不过,请放心。我跟村子的人讨论过,不会提及你的事情。报告上我打算写是被本国的流浪武术家打败。我可没有说谎喔。」 莫妮卡没有抬起视线,毫不停顿地边说边书写。 雪莉露如猫般用脸磨蹭我,我摸着她的头,询问莫妮卡。 「报告塔利斯贝尔库的事情……具体来说,你要如何报告?出现方法那些不是不能公开吗?」 「……是的,可是这方面我打算一同提出报告。政府肯定不会公开这些事,但只有我可以提出报告。」 「嗯,原来如此……我支持你。虽然几乎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但若有事,尽管开□。幸好我擅长打斗,为了朋友,我愿意赴汤蹈火。」 「这——好,我明白了,到那时就麻烦你了。」 莫妮卡的声音透出些许的感情波动,同时停下了笔。 以精灵来说,她还是孩子,多依赖其他人也无妨吧。 不凑巧的是,我学疏才浅,只有一身武功,希望有一天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不过,她变得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对我来说是很好的变化。 刚认识时,这孩子散发着拒绝他人靠近的气息,就算是朋友,她也不会主动寻求帮助吧。 「久等了,早餐煮好了喔……呃,怎么了?你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不,没事。话说回来,每天早上都麻烦你。」 我摸着雪莉露好以会儿后,苏娜端着早餐走了过来。 今天是火腿蛋、面包,以及乳酪。煎好的蛋发出诱人的香气。 虽然是很简单的料理,但在小细节才看得出厨艺的高明之处。 蛋没有任何一处煎焦,完美地呈现半熟状态,这个煎功让人叹为观止。 「我是自己想要做的,别在意。比起这个,趁热开动吧,莫妮卡也是。」 「啊……好,对不起。我现在就收拾。」 「吃饭!」 不过,热热闹闹的真是好事啊。 我晚年时几乎都在床上度过,这种日常生活不禁让我感觉到年轻的活力。 双眼闪闪发亮的雪莉露、慌张的莫妮卡,以及面带微笑的苏娜。 哎呀,好快乐。若有了家庭,每天都能过着这样的生活吗?若是这样,我不禁想在今生结婚看看。 ……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不知道对象会是谁,于是我急忙打消不经意冒出的这个念头。 「那么……开动了。」 苏娜就座后,率先开口,我们三个人接着异口同声地说道。 对下厨的人怀抱感谢,我切开蛋白,与火腿一同送进嘴中,恰到好处的咸度在嘴中化开。 「果然还是一样那么好吃。」 「呵呵,是吗?我好开心喔。」 可以成为好太太,我将这句话吞了回去,率直地说出赞美之词。 ……虽然可以当成是赞美,但以我跟苏娜的关系来看,我认为不应该轻率说出这句话。 但她每次都能够做出如此美味的料理,真的很厉害。 不但是个大美人,个性温顺,厨艺又好,能够娶到苏娜的男人肯定很幸福。 「话说回来,有件事我想要趁现在向大家报告。」 用餐进行到一半时,莫妮卡突然放下餐具,静静地说道。 吃完嘴里的食物后,继续说道。 「我要报告一件事,昨天出现的塔利斯贝尔库的个体名称为蒂亚·米尔斯……古代语言中代表『哭泣结晶』的意思。外表状似龙的塔利斯贝尔库为复数强大个体的总称,我相信肯定会对米莱菲亚学会带来动荡。」 「蒂亚·米尔斯是吗……原来如此。就算这样,那么巨大的结晶要腾空飞起,的确是不得了的家伙。」 蒂亚·米尔斯,我闭上双眼,回想起被取了这个名字的巨龙身影。 除了人类以外,无疑是我目前为止战斗过的生物中实力数一数二强的。 年轻时……这样说有些奇怪,但我以前算是相当乱来,还曾经徒手殴打过龙—— 虽然外形像龙,但那个结晶拥有自然生物无法比拟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对人抱着明显的杀意,这是与自然生物的最大差别。 「因为我只有看到战斗后半段,所以不清楚详情,但那个个体在塔利斯贝尔库之中,实力算是非常强大……远胜过过去艾尔玛所打败的个体。」 「……这样啊。」 莫妮卡的视线投向我,强调着过去我曾经有所反应的名字。 她对我的真实身分耿耿于怀吗? ……毕竟这孩子也是我的朋友,所以告诉她真相也无妨,但我不太想要轻易告诉别人。 若是像苏娜、杰司达那种可以察觉到什么的人,或许就可以说出真相。这是我现在的想法。 因此,我避开莫妮卡质疑的眼神,语气冷淡地回覆。 「……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太狡猾了。」 「我有给你提示了,若你察觉到,可以说出来,我会告诉你是否正确。」 莫妮卡终于忍不住直接质问我,我闭着双眼露出充满余裕的 笑容。 因为莫妮卡一如学者,有些地方很顽固。这可以让她稍微动动脑。 「唔,我一定会猜中的。」 面对鼓起腮帮子的莫妮卡,我一脸愉悦地回答,她似乎感觉到继续争下去也没有意义。 「我的话到此结束。我想要向与这次事件有关的大家先说明清楚,于是趁着这个机会。」 莫妮卡有礼貌地鞠了一个躬,接着继续用餐。 结束谈话后,大家再次开始用餐。 由于是简单的早餐,用餐速度比中餐与晩餐还要快上许多,进行到一半的早餐比想像中还要快结束。 「我吃饱了。哎呀,真好吃。」 「呵呵,我可以每天做给你吃喔。」 苏娜露出无畏的笑容,说出带着暗示意味的话,我则回以亲切的笑容。 虽然被人这样直率地表示好感,让人很高兴,但我现在还是有些困扰。 各自放下餐具,弥漫一股放松的气氛。 大概是八分饱,适度的饱足感让人感到舒服。 若是在平常,我立刻会去洗碗盘,但因为仍感到疲累的关系,今天想要再放松一下。 ……而且,我想要讨论今后的事情。 比起另外找时间,趁现在说比较适合。 「……好,是关于今后的事情。」 我的声音仿佛在这片寂静中掀起涟漪,向外扩散而去。 这座村子跟苏娜家虽然待起来很舒服,但总不能一直待在那杜夏。 我身为年轻的精灵,拥有充裕的时间——但并不是永无止境。 才刚开始踏上武者修行之旅,无法长期滞留在这座村子。 「若没有大碍,我想尽可能趁明天或后天离开这座村子。离开村子后,我会回去阿尔法雷亚一趟,我打算收集一下情报。」 苏娜顿时紧紧抿住了嘴唇。 但我仍继续说道。 「不嫌弃的话,我想顺道送莫妮卡一程,如何?由于会变成要徒步,若你想搭马车,我也不会勉强……」 「啊,不,麻烦你了。」 「……嗯,我明白了。」 莫妮卡不等我说完便激动地探出上半身,让我感到惊愕,于是我吐了一口气。 用手势示意她冷静,只见莫妮卡难为情地坐回位子上。 她的反应超乎我的预期……接下来才是正题。 「然后,苏娜。」 「是……是的。」 我用严肃的眼神注视着苏娜的眼眸。 ……对我来说,修行之旅比什么都还重要。 从前世到现在,我一直是随心所欲地活着——然而,面对向自己表示好感的女性,我无法做出无视对方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我不会勉强你,但若是不嫌弃,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旅行?」 「……咦?」 因此,这或许可以说是优柔寡断的我所展现出的诚意。 「还不成气候的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意。我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老实说,我还是很困惑——但只要一起旅行,或许就能好好整顿心情。有部分也基于有你在的话,这趟旅行一定会更开心。但你有空见这份工作,我不会勉强。不过,可以请你考虑一下吗?」 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只要有苏娜在,这趟旅行一定会很开心。 不是以武术家的身分,而是斯拉瓦·马歇尔个人的想法。 一脸错愕的苏娜顿时回过神来。 「我要去!我绝对要去!」 苏娜开心的笑容耀眼得让人感到眩目,是认识她之后所看过的笑容中最稚气的一个笑容。 没想到她会这么开心——只要她能感到开心就足够了。 「苏娜要一起来吗?」 然而,开心的人似乎不只苏娜跟我。 吃饱饭后昏昏欲睡的雪??莉露,双眼明显地闪烁光芒。 这几天来,这两人似乎相处得很融洽。 雪莉露站了起来,苏娜也跟着起身。 「嗯!啊哈哈,雪莉露,请多指教!好痛,我投降降降……」 「跟苏娜一起!啊哈哈!」 雪莉露抱住苏娜,只见苏娜痛苦地轻拍雪莉露的背。 ……看样子雪莉露真的很开心。 有个可以互动的同性友人,果然很宝贵。 「……呵呵,你们看起来像是姐妹一样。」 「嗯,真的。」 俗话说旅行就是要有人同行。 不,还是昨天的敌人是什么来着? 总之,真不错啊,能与交过手的人成为朋友。 「呐呐,斯拉瓦!要什么时候出发?」 「愈快愈好,还要看苏娜几时方便……好,既然决定了,我去洗碗盘好了——」 「我来洗就好了!」 「……我也要。」 「好主意!好,雪莉露,那我们走吧!」 「喔。」 我打算用手撑着桌子,准备离席时,兴奋的苏娜将叠好的碗盘一股脑儿地抢走。 这种程度就让她开心成那样,反而让我感到困惑。 「她们真是沉不住气啊。」 莫妮卡有些错愕地说道,脸上却显得十分开心。 「苏娜看似直率,但与任何人都会保持一段距离……不知道是谁害她变得这么直率。」 莫妮卡促狭地笑了出来,用侧目看向我。 ……看样子我似乎被调侃了。 既然如此,我自有一套办法。 「哦?是这样吗?昨晚不知道哪个人也变得很直率耶。」 「咦?啊!什……什……什什什么意思?」 「像是『月亮很美丽』,师父曾经告诉过我这句话背后的涵义……好,我也去帮忙苏娜她们吧。」 我起身,露出坏心眼的笑容,将陷入慌乱的莫妮卡抛在后头。 莫妮卡慌张说澄清,说这是误会。 甚至手脚并用地拼命解释。 我握住玄关的门把,回过身去。 「切记,喝酒喝多可是会误事的,年轻时喝酒必须要懂得节制。」 「唔!请……请忘记这件事,拜托你!」 我无视于她的解释,转过身打开门。 ……眼前是爽朗无比的蔚蓝天空。 真是的,我也真是坏心眼啊。 不知道多久没有像这样胡闹了。 蔚蓝的天空仿佛呈现出我的内心。 第二人生充满重重障碍,因此也更加有趣。 虽然不晓得自己后还能活多久,但至少应该不会感到无聊。 我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迈出了步伐。 后记 首先要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二集。若有读者是从第二集开始看起,初次见面,我是赤石赫々。 哎呀,继第一集之后,第二集总算问世了。在正式问世前,承蒙各方人士的帮忙,在此献上十二万分的感谢与歉意。 不过,这次我总算战胜网路游戏的诱惑,让我有种自己确实以作家的身分成长了……但唯独格斗游戏即使身陷水深火热之中,还是忍不住会碰。 因为我在同时期认识了小说与格斗游戏……玩了快十年之久,我实在无法戒掉。 与朋友们每天到电子游乐场报到的日子是我的回忆。 所以,我才会写这种「要去见比我更强的家伙」的小说吧。 可是,最近格斗游戏在家也可以与全世界的玩家对战,去电子游乐场的机会大幅减少,所以或许我曾经与身为格斗游戏玩家的读者对战过喔! 虽然偶尔偷懒,但仍完成了第二集,所以现在才能像这样撰写后记。这个瞬间果然让人感到放松。 好,继续下去的话,我会像第一集一样,通篇都在向各方人士表达感谢,所以,接下来我打算聊点别的。 这次来聊聊关于书名《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老实说,这个书名很长吧,连现在写后记时都忍不住觉得是在赚字数。 这个书名原本只是暂定书名,之后想再取一个正式的书名。可是,没有命名天分的我,其中对于取标题方面更是惨烈到不行……在「成为小说家吧(小説家になろう)」投稿两万字左右的作品时,为了得到读者的回应,于是仓促采用了这个暂定书名。 那段期间,获得许多读者的青睐,所以现在改变书名也怪怪的,于是决定继续沿用……这就是书名的由来。只要想要传达的东西有传达出去就够了,这就是我敷衍的一面。 在twitter上有稍微提到,其实我有列《少年拳鬼?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一类的候补书名,结果最后还是回到《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关于这一点,我在想《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不知道有没有不错的简称方式,因为在后记中会常常提到这个书名,对作者来说其实满吃力的,字数太长了。 若有不错的提议,欢迎请跟我联络。 ……后记写到这里,其实还剩不少篇幅,虽然我用《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这个长到不行的书名赚了不少字数,但还剩一页的篇幅。 所以,最后还是容我表达一下对各位的感谢。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无论我感谢多少次,都无法将我满腔的谢意传达出去。 此外,偶尔收到读者感想时,我真的开心到不行,完全没有夸饰。 同样身为作家或是曾经是作家的人应该能够明白,光是收到一篇感想,便是天底下最令人开心的一件事。其中,阅读小说版的读者之中,有人写了一篇「成为小说家吧」时期的感想给我,收到时真的让我热泪盈眶。 然后,接着要感谢的当然是负责插图的bun150老师。 一开始介绍负责插画的bunl50老师时,我去拜见了网站,整个惊为天人……!这次收到苏娜的插图时,我真的感动到无以复加。 苏娜是身为作者的我最喜欢的女主角,所以也格外感到期待与不安,但收到插图后,我满脑子只剩下感谢。 非常感谢您画了如此可爱的苏娜!我要利用这个机会再次献上深深的谢意…… 或许有人觉得我只会一股脑儿地感谢……但我认为身为小说作者,若没有怀抱着感谢是无法坚持下去的。 因此,请容我今后也继续向各位表达感谢,谢谢! 那么,后记的篇幅也差不多用完了,就先写到这里。 期待能在第三集与您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首先要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二集。若有读者是从第二集开始看起,初次见面,我是赤石赫々。 哎呀,继第一集之后,第二集总算问世了。在正式问世前,承蒙各方人士的帮忙,在此献上十二万分的感谢与歉意。 不过,这次我总算战胜网路游戏的诱惑,让我有种自己确实以作家的身分成长了……但唯独格斗游戏即使身陷水深火热之中,还是忍不住会碰。 因为我在同时期认识了小说与格斗游戏……玩了快十年之久,我实在无法戒掉。 与朋友们每天到电子游乐场报到的日子是我的回忆。 所以,我才会写这种「要去见比我更强的家伙」的小说吧。 可是,最近格斗游戏在家也可以与全世界的玩家对战,去电子游乐场的机会大幅减少,所以或许我曾经与身为格斗游戏玩家的读者对战过喔! 虽然偶尔偷懒,但仍完成了第二集,所以现在才能像这样撰写后记。这个瞬间果然让人感到放松。 好,继续下去的话,我会像第一集一样,通篇都在向各方人士表达感谢,所以,接下来我打算聊点别的。 这次来聊聊关于书名《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老实说,这个书名很长吧,连现在写后记时都忍不住觉得是在赚字数。 这个书名原本只是暂定书名,之后想再取一个正式的书名。可是,没有命名天分的我,其中对于取标题方面更是惨烈到不行……在「成为小说家吧(小説家になろう)」投稿两万字左右的作品时,为了得到读者的回应,于是仓促采用了这个暂定书名。 那段期间,获得许多读者的青睐,所以现在改变书名也怪怪的,于是决定继续沿用……这就是书名的由来。只要想要传达的东西有传达出去就够了,这就是我敷衍的一面。 在twitter上有稍微提到,其实我有列《少年拳鬼?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一类的候补书名,结果最后还是回到《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关于这一点,我在想《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不知道有没有不错的简称方式,因为在后记中会常常提到这个书名,对作者来说其实满吃力的,字数太长了。 若有不错的提议,欢迎请跟我联络。 ……后记写到这里,其实还剩不少篇幅,虽然我用《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这个长到不行的书名赚了不少字数,但还剩一页的篇幅。 所以,最后还是容我表达一下对各位的感谢。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无论我感谢多少次,都无法将我满腔的谢意传达出去。 此外,偶尔收到读者感想时,我真的开心到不行,完全没有夸饰。 同样身为作家或是曾经是作家的人应该能够明白,光是收到一篇感想,便是天底下最令人开心的一件事。其中,阅读小说版的读者之中,有人写了一篇「成为小说家吧」时期的感想给我,收到时真的让我热泪盈眶。 然后,接着要感谢的当然是负责插图的bun150老师。 一开始介绍负责插画的bunl50老师时,我去拜见了网站,整个惊为天人……!这次收到苏娜的插图时,我真的感动到无以复加。 苏娜是身为作者的我最喜欢的女主角,所以也格外感到期待与不安,但收到插图后,我满脑子只剩下感谢。 非常感谢您画了如此可爱的苏娜!我要利用这个机会再次献上深深的谢意…… 或许有人觉得我只会一股脑儿地感谢……但我认为身为小说作者,若没有怀抱着感谢是无法坚持下去的。 因此,请容我今后也继续向各位表达感谢,谢谢! 那么,后记的篇幅也差不多用完了,就先写到这里。 期待能在第三集与您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首先要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二集。若有读者是从第二集开始看起,初次见面,我是赤石赫々。 哎呀,继第一集之后,第二集总算问世了。在正式问世前,承蒙各方人士的帮忙,在此献上十二万分的感谢与歉意。 不过,这次我总算战胜网路游戏的诱惑,让我有种自己确实以作家的身分成长了……但唯独格斗游戏即使身陷水深火热之中,还是忍不住会碰。 因为我在同时期认识了小说与格斗游戏……玩了快十年之久,我实在无法戒掉。 与朋友们每天到电子游乐场报到的日子是我的回忆。 所以,我才会写这种「要去见比我更强的家伙」的小说吧。 可是,最近格斗游戏在家也可以与全世界的玩家对战,去电子游乐场的机会大幅减少,所以或许我曾经与身为格斗游戏玩家的读者对战过喔! 虽然偶尔偷懒,但仍完成了第二集,所以现在才能像这样撰写后记。这个瞬间果然让人感到放松。 好,继续下去的话,我会像第一集一样,通篇都在向各方人士表达感谢,所以,接下来我打算聊点别的。 这次来聊聊关于书名《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老实说,这个书名很长吧,连现在写后记时都忍不住觉得是在赚字数。 这个书名原本只是暂定书名,之后想再取一个正式的书名。可是,没有命名天分的我,其中对于取标题方面更是惨烈到不行……在「成为小说家吧(小説家になろう)」投稿两万字左右的作品时,为了得到读者的回应,于是仓促采用了这个暂定书名。 那段期间,获得许多读者的青睐,所以现在改变书名也怪怪的,于是决定继续沿用……这就是书名的由来。只要想要传达的东西有传达出去就够了,这就是我敷衍的一面。 在twitter上有稍微提到,其实我有列《少年拳鬼?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一类的候补书名,结果最后还是回到《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关于这一点,我在想《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不知道有没有不错的简称方式,因为在后记中会常常提到这个书名,对作者来说其实满吃力的,字数太长了。 若有不错的提议,欢迎请跟我联络。 ……后记写到这里,其实还剩不少篇幅,虽然我用《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这个长到不行的书名赚了不少字数,但还剩一页的篇幅。 所以,最后还是容我表达一下对各位的感谢。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无论我感谢多少次,都无法将我满腔的谢意传达出去。 此外,偶尔收到读者感想时,我真的开心到不行,完全没有夸饰。 同样身为作家或是曾经是作家的人应该能够明白,光是收到一篇感想,便是天底下最令人开心的一件事。其中,阅读小说版的读者之中,有人写了一篇「成为小说家吧」时期的感想给我,收到时真的让我热泪盈眶。 然后,接着要感谢的当然是负责插图的bun150老师。 一开始介绍负责插画的bunl50老师时,我去拜见了网站,整个惊为天人……!这次收到苏娜的插图时,我真的感动到无以复加。 苏娜是身为作者的我最喜欢的女主角,所以也格外感到期待与不安,但收到插图后,我满脑子只剩下感谢。 非常感谢您画了如此可爱的苏娜!我要利用这个机会再次献上深深的谢意…… 或许有人觉得我只会一股脑儿地感谢……但我认为身为小说作者,若没有怀抱着感谢是无法坚持下去的。 因此,请容我今后也继续向各位表达感谢,谢谢! 那么,后记的篇幅也差不多用完了,就先写到这里。 期待能在第三集与您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首先要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二集。若有读者是从第二集开始看起,初次见面,我是赤石赫々。 哎呀,继第一集之后,第二集总算问世了。在正式问世前,承蒙各方人士的帮忙,在此献上十二万分的感谢与歉意。 不过,这次我总算战胜网路游戏的诱惑,让我有种自己确实以作家的身分成长了……但唯独格斗游戏即使身陷水深火热之中,还是忍不住会碰。 因为我在同时期认识了小说与格斗游戏……玩了快十年之久,我实在无法戒掉。 与朋友们每天到电子游乐场报到的日子是我的回忆。 所以,我才会写这种「要去见比我更强的家伙」的小说吧。 可是,最近格斗游戏在家也可以与全世界的玩家对战,去电子游乐场的机会大幅减少,所以或许我曾经与身为格斗游戏玩家的读者对战过喔! 虽然偶尔偷懒,但仍完成了第二集,所以现在才能像这样撰写后记。这个瞬间果然让人感到放松。 好,继续下去的话,我会像第一集一样,通篇都在向各方人士表达感谢,所以,接下来我打算聊点别的。 这次来聊聊关于书名《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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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在同时期认识了小说与格斗游戏……玩了快十年之久,我实在无法戒掉。 与朋友们每天到电子游乐场报到的日子是我的回忆。 所以,我才会写这种「要去见比我更强的家伙」的小说吧。 可是,最近格斗游戏在家也可以与全世界的玩家对战,去电子游乐场的机会大幅减少,所以或许我曾经与身为格斗游戏玩家的读者对战过喔! 虽然偶尔偷懒,但仍完成了第二集,所以现在才能像这样撰写后记。这个瞬间果然让人感到放松。 好,继续下去的话,我会像第一集一样,通篇都在向各方人士表达感谢,所以,接下来我打算聊点别的。 这次来聊聊关于书名《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老实说,这个书名很长吧,连现在写后记时都忍不住觉得是在赚字数。 这个书名原本只是暂定书名,之后想再取一个正式的书名。可是,没有命名天分的我,其中对于取标题方面更是惨烈到不行……在「成为小说家吧(小説家になろう)」投稿两万字左右的作品时,为了得到读者的回应,于是仓促采用了这个暂定书名。 那段期间,获得许多读者的青睐,所以现在改变书名也怪怪的,于是决定继续沿用……这就是书名的由来。只要想要传达的东西有传达出去就够了,这就是我敷衍的一面。 在twitter上有稍微提到,其实我有列《少年拳鬼?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一类的候补书名,结果最后还是回到《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关于这一点,我在想《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不知道有没有不错的简称方式,因为在后记中会常常提到这个书名,对作者来说其实满吃力的,字数太长了。 若有不错的提议,欢迎请跟我联络。 ……后记写到这里,其实还剩不少篇幅,虽然我用《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这个长到不行的书名赚了不少字数,但还剩一页的篇幅。 所以,最后还是容我表达一下对各位的感谢。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无论我感谢多少次,都无法将我满腔的谢意传达出去。 此外,偶尔收到读者感想时,我真的开心到不行,完全没有夸饰。 同样身为作家或是曾经是作家的人应该能够明白,光是收到一篇感想,便是天底下最令人开心的一件事。其中,阅读小说版的读者之中,有人写了一篇「成为小说家吧」时期的感想给我,收到时真的让我热泪盈眶。 然后,接着要感谢的当然是负责插图的bun150老师。 一开始介绍负责插画的bunl50老师时,我去拜见了网站,整个惊为天人……!这次收到苏娜的插图时,我真的感动到无以复加。 苏娜是身为作者的我最喜欢的女主角,所以也格外感到期待与不安,但收到插图后,我满脑子只剩下感谢。 非常感谢您画了如此可爱的苏娜!我要利用这个机会再次献上深深的谢意…… 或许有人觉得我只会一股脑儿地感谢……但我认为身为小说作者,若没有怀抱着感谢是无法坚持下去的。 因此,请容我今后也继续向各位表达感谢,谢谢! 那么,后记的篇幅也差不多用完了,就先写到这里。 期待能在第三集与您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第一话 见义不为……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dataozi99999、ごはち 图源:サダメ 录入:kidcs1214 唉,为什么会这么倒楣。 在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下之,卡多马斯?库路特威尔咒骂著自己的不幸。 地点位在阿尔法雷亚附近的广大草原。 明明天空是如此美丽,卡多马斯却对眼前不忍卒睹的光景感到战栗。 「哎呀哎呀,大叔,你是不是缺乏危机意识啊?」 凶神恶煞的男人这么说道。他坐在倒地不起、不时传来痛苦呻吟声的保镖身上。 卡多马斯必须不断走遍各地、采购商品,然后卖给客人。 考虑到不知何时会被盗贼袭击的风险,卡多马斯一直很留心自身的安全。 为了以防万一,事先所聘请的保镖们现在却倒在草原上,衬托著蔚蓝的天空,变成了盗贼团的座椅。 被卡多马斯挡在身后的爱女发出颤抖的声音。 这名惹人怜爱的少女与有著啤酒肚的卡多马斯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为了无论如何都想要保护的人,卡多马斯向前踏出一步。 「求……求求你们!钱跟货物全部给你们!所以拜托不要对我女儿——」 卡多马斯原本是个生性胆小的男人。 因为胆小所以才会更加谨慎,而谨慎对于商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所以卡多马斯不怕被人笑胆小,也不曾引以为耻。 但这时的他将那些考量、想法甚至是胆怯全部拋诸脑后,一心恳求著盗贼团。 卡多马斯并没有要求他们饶过自己一命,这一席话无非是想要增加女儿得救的机率。 「……大叔,你是笨蛋吗?我们怎么可能放过年轻女孩子呢,卖到妓院还能大赚一笔——我们也很久没发泄了,嘿嘿嘿……你放心吧,不会夺走她的命啦,应该吧!哈哈哈!」 然而,这种无谓的亲情攻势只会换来丧尽天良的男人们的嘲笑。 卡多马斯绝望地双膝跪地,而女儿的脸庞则因为恐惧而僵硬。 盗贼们拿著闪烁凶光的银刃走向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的商人父女。 然而,选在光天化日下犯罪,这个愚蠢的行为让商人父女有了一线生机—— ——因果报应。 这是某位武术家留下的遗言。 「你们看起来碰到了什么麻烦,就由我来行侠仗义一下吧。」 突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出现在眼前的是奇妙的一行人。 首先是一脸充满自信,仍稚嫩的少年。 看起来顶多不超过三十岁,应该是才刚进入成长速度减缓时期的年轻精灵。 「瞧,我说的一没错吧。总之,大叔,我们决定帮忙你。」 接著,下一个人——在一行人中戴著诡异的鸟面具……从声音听来,应该是个年轻女性。 鸟面具的个子比少年稍微高一些,虽然看不见长相,无法详细判断,但年龄应该也是一行人之中最大的。想必是这一行人的监护人吧。 「……坏人?要收拾吗?」 最后是比少年还要娇小的银发少女。 从朱红的双眼与尖耳朵来看,应该是精灵与魔人的混血儿。 虽然很少见,但对于卡多马斯而言,现在没有余力去感到惊奇。 总之,出现了奇妙的一行人;对于卡多马斯与盗贼团而言,这才是重点。 从那些话来看,他们好像是要来搭救被盗贼团袭击的卡多马斯——但这对卡多马斯来说并不是好事,反而是造福了盗贼团,因为只有孩童与女性的一行人,即使说客套 话,看起来也并不厉害。 「喂喂,有一群可爱的孩子救你们喔!」 「哇,好可怕,最好啦!」 「老大,这可以成为不错的临时收入吧?」 盗贼团开始纷纷讨论起年幼的闯入者。 这群男人原本打算卖掉卡多马斯女儿,先不论看不见长相的女性,但银发的魔人少女可说是上等的猎物。 盗贼团的其中一人露出卑劣的笑容,走向带头的少年。 ——然而,这个举动只能说是蠢上加蠢。 古今中外流传的话语。人类从漫长的历史中汲取教训,其中有这么一句话: 「以貌取人的下场会很凄惨喔。」 ——少年说出历史流传下来的教训,盗贼走到少年面前,不感兴趣地举起匕首。 高举的匕首宛如咧嘴露出的利牙。匕首往下一挥,合拢起嘴般刺进少年的身体——本来应该会这样发展。 「……啊?」 以结论来说,并没有出现这个必然的结果。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相当奇妙的画面。 原本握著匕首挥向少年的男人,一瞬间从盗贼团首领身旁疾奔而过。 ——不,用疾奔而过这个形容有些不太贴切。 是被弹飞了出去。这样形容更能正确地表达出目前的状况。 看见部下被弹飞到远处,还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盗贼团首领整个目瞪口呆。 「因果报应,我要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给我咬紧牙关吧。」 众人的视线从弹飞的男人身上移开,纷纷窥伺著少年。 男人们的双肩颤抖,映入眼帘的是少年充满攻击性的眼神,以及无所畏惧的笑容。 ◆ 「谢谢……!我不晓得要如何报答这份恩情……!」 「不不,别放在心上。我的个性只要见到别人有难,不可能会坐视不管。」 在令人神清气爽的晴朗天空下,商人打扮的男人跪倒在我面前。 看似中年大叔的这个男人是精灵,即使加上我前世的年龄,实际年龄肯定也比我大上许多。 被长辈这样鞠躬哈腰,莫名让我产生了 一股罪恶感。 ——这里是位在阿尔法雷亚一带的草原。 我们正在前往阿尔法雷亚,在路上出手搭救了被盗贼袭击的马车。 倒地不起的男人们、胆怯的中年大叔与少女,以及露出卑劣笑容的一群凶恶男人。 即使人在远处也能察觉出异状,所以当苏娜听出他们的谈话后,我们二话不说立刻赶过去搭救。 盗贼团的人数绝对称不上少,但我们这边有三位足以称为高手的人物。 因此,这是必然的结果。 「不过啊——你们居然敢在大白天行抢。」 「好痛!好痛痛痛痛!」 我用脚轻轻赐了一下四肢脱臼的盗贼团首领。 由于没冇绳子、手铐等可以将他们捆绑起来的器具,于是我们让盗贼团每个人的手肘与膝盖脱臼,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虽然这个做法有些残忍,但对于作恶多端的他们来说,这叫作自作自受。 「可是,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连壮硕的保镖们都被盗贼团打倒,但你们的外表看起来还很年轻,却被你们轻轻松松地收拾……」 将盗贼团的男人们搬上其中一辆马车后,商人打扮的男人诚惶诚恐地——不,从马车内部来看,这个人应该正是商人吧——拋出了这个疑问。 何方神圣,这个问题让我们很难解释。 就算说自己是病死武术家的投胎转世,对方肯定不会相信。 因此,每当碰到这个问题时,我决定都要这样回答。 「我们只是平凡的流浪武术家……好,这样就搬完了。」 搬完男人们后,我拍了拍手,转 身看向商人。 反正对方也不会相信,多说没有意义。 所以,我选择陈述眼前的事实。 「哈……哈哈……这样啊……」 商人似乎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这样就够了。 总之事情告一段落后,我走向正在交谈的雪莉露与苏娜。 「差不多该走了吧?不久就是阿尔法雷亚了。」 「嗯,说得也是。」 「……好怀念阿尔法雷亚。」 正如雪莉露所言,久违的阿尔法雷亚。 自打倒塔利斯贝尔库,送莫妮卡回去后,我们立刻又外出远征——隔了三个月之久吧。 阿尔法雷亚是个经过十年仍不会改变的城镇,想必现在也没有任何改变。 「呃,你们要前往阿尔法雷亚吗?」 正当我们讨论抵达阿尔法雷亚后首先要做什么时,商人站在不远处开口问道。 「我们有这个打算。」 「那么,请务必让我送你们一程,让我多少能够报答一下恩情。」 看样子商人的目的地跟我们一样。 虽然对方表示要用马车送我们一程——呃,应该怎么办才好。 徒步可以当成运动,但糟蹋这番好意也过意不去。 「我想坐马车……」 我陷入思考之中,这时雪莉露拉了拉我的衣袖。 她没有露出疲累的模样,可能是许久没有搭马车吧。 雪莉露的好奇心旺盛,与其说想省去徒步的辛劳,应该单纯只是想要搭马车吧。 「唔,这样啊?……那么,我们就接受你的好意吧。」 我告诉商人我们的决定,只见商人露出单纯的笑容。 身为商人却容易被人看穿内心,这点让我感到有些不妥,但或许这份亲切感是他在做生意时的武器。 商人走向我们,面带笑容地伸出手。体格壮硕的商人迈出步伐的关系,我这才发现到他背后的死角躲著一名少女,身上穿著上等料子的衣服。 「请包在我身上!喔,还没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卡多马斯?库路特威尔,而她是我的女儿克莱丽莎,请多指教。」 「啊,请……请多指教!」 我握住商人伸出的手,躲在背后的少女战战兢兢地探出脸来。 虽然刚遇上恐怖的经历,但从她的模样来看,这个名叫克莱丽莎的少女似乎本身便个性内向。 为了不让她感到害怕,我尽可能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我叫作斯拉瓦?马歇尔。这个女孩子是雪莉露?布莱姆,鸟面具是苏娜?艾尔贝,麻烦多多关照……你叫作克莱丽莎吧?我们似乎年纪相差不大,请多指教。」 我放开卡多马斯的手,朝克莱丽莎伸出手。 「啊……是……是的……」 然而,克莱丽莎没有握住我的手,而是羞红著脸躲回卡多马斯的背后。 唔,我已经尽可能避免惊吓到她,但不久前才在她面前痛殴盗贼团,她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在所难免。 「喂,克莱丽莎……很抱歉,这孩子很怕生,真不知道是像谁啊……」 「哈哈哈,不不,看来她很信任你,真令人羡慕。」 「谢谢你的体谅……不过,斯拉瓦大人感觉相当成熟,真希望我的女儿们能够学习一下。」 「哈哈,是你抬举我了。不过,你说女儿们,你还有其他孩子吗?」 「是的,她跟我的妻子留在阿尔法雷亚的家中。那个野丫头也相当折腾人……来 来,请上车。」 结束这段气氛融洽的对话后,卡多马斯走向在这几辆马车中做工格外精致的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不是用来运送货物,而是专门用来载人,所以搭乘起来感觉相当舒适。 克莱丽莎低头鞠躬后,立刻追在父亲后头,我不禁露出微笑,从她身上感受到与我认识的少女们不一样的稚气。 要形容的话,是会让人心生保护欲的少女。若她是我的孩子,肯定更令我放不下心,所以我完全能够体会那个名叫卡多马斯的男人为什么会那么保护自己的女儿。 「好,那么我们也上马车吧,偶尔搭马车也不错吧。」 我看向身后隔著一步距离的雪莉露等人,示意她们移动。 「嗯……」 雪莉露一如往常地静静点了点头,接著迈出步伐。 然而,苏娜却一动也不动。 因为戴著鸟面具,所以无法一窥表情,但她似乎有话想说。 「虽然是无妨啦,但你真的很风流耶。」 「……呃,这是什么意思?我完全没印象。」 「刚刚那个女孩子叫克莱丽莎吧?斯拉瓦没有看到那孩子的表情吗?」 「有看到……唔,她似乎很怕生,不过感觉是个性认真的可爱孩子。怎么了吗?」 「……正因为你是发自内心这么说,所以更糟糕。没事啦。」 可能是心情顿时好转,只见苏娜语气愉悦地说完,便拋下我走向马车。 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说我风流,虽然自己说有点奇怪,但我认为自己在感情方面很老实。 ……唉,算了。 既然对方好心要送我们一程,我也该赶快动身,免得让他们等。 许久没有造访阿尔法雷亚,话虽如此,其实也只隔了几个月而已,但对于原本身为人类的我来说,感到有些漫长。 不久前待在希拉瓦特村时没有太大斩获,希望这次能收集到好消息。 乾脆去见杰司达一面好了。既然我已经习得「不可说转」,应该可以打赢他。 阿尔法雷亚在今生算是比较常有机会造访的地方。 熟悉的地方果然会让人感到安心——我认为偶尔放下重担也不错。 我望向阿尔法雷亚的方向,脸上泛起了笑容。 第二话 血气方刚 坐在卡多马斯的马车上摇晃了一小时出头。 雪莉露将头靠在我的肩膀,感受著那股体温,连我都开始昏昏欲睡。 这时一阵猛烈的摇晃,结束一段不规则的晃动后,我睁开快阖起的眼皮。 ……看样子似乎抵达目的地了。 将盗贼们捆绑起来送到士兵驻所后,我们滞留阿尔法雷亚的这段期间决定暂时借住在卡多马斯家。 因为我们只是举手之劳,所以一开始婉拒,但仍敌不过卡多马斯的强烈要求,加上能够省一笔住宿费,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来来,抵达了喔!这就是我家!」 卡多马斯急急忙忙走出马车,克莱丽莎则宛如小动物般跟在父亲后头,此景让我不禁笑了出来。 从这些地方可以看出卡多马斯的人品,以及克莱丽莎是由衷信任著自己的父亲,让我感到欣慰。 「雪莉露,抵达了喔,快醒来。」 「……唔。」 我轻拍雪莉露靠在我身上的手臂,温柔地摇醒睡梦中的公主。 雪莉露发出恍惚的声音,并搓揉著惺忪的睡眼。 搓揉了好一会儿,并伸了一个懒腰。看样子她似乎很疲累,因为最近老是在跋山涉水,尚属年幼的这孩子难免会感到吃力。 片刻过后,我、雪莉露跟苏娜三个人走下马车。 走下马车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堪称豪宅的气派宅邸。 曾经听说贸易商只要经营得当,便能财源滚滚——原来如此,看来传闻千真万确。 「真是气派的宅邸啊。」 「哈哈哈,能听到你的这番赞美,让我感到很骄傲。」 我反而犹豫起是否真的能到这种豪宅打扰,但既然已经决定,三心二意才更失礼。 「啊……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壮观的房子。」 苏娜仰望著宅邸,语气佩服地说道。苏娜不知为何摘下鸟面具,发现到我的视线后,又重新戴回脸上。 虽然不方便,但没有戴著鸟面具反而会招致麻烦。美貌有时候也是一种困扰。 ……然而,该怎么说。 虽然确实是一栋豪宅,但与杰司达家比较起来,显得不够让人惊艳。 雪莉露仍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但似乎跟我抱著同样的感想。 毕竟她住过那么大的宅邸,惊艳程度肯定比我还低。 虽然是个很单纯的问题,但为什么有钱人总是喜欢大房子。 如果我也实际住过大房子便能够体会吧。 总之能够省一笔住宿费当然再好不过,所以我决定接受对方的好意。 「来,请先进去吧。我也必须将你们的事情转告内人。」 「……那么,打扰了。」 卡多马斯打开大门,跨进大门的同时,催促我们入内。 我们顺从著他的话,踏进屋内,眼前是金碧辉煌的辽阔大厅。 ……然后,屋内有两位女性。 从服装与年纪来看,想必是卡多马斯的妻子与另一名女儿。 「爸爸!」 「蕾蒂丝,你过得好吗?艾蕾欧诺拉,也好久不见了。」 「是的,老公,欢迎回家。」 我们三人走进屋内后,接著有名少女扑向卡多马斯。 她想必就是「另一名好动的女儿」,虽然外表与克莱丽莎十分相像,但个性活泼,给人截然不同的印象。 名叫艾蕾欧诺拉的另一名稳重女性则掩唇轻笑。 嗯,不小心打扰到难得的亲子重逢。 正当我开始烦恼一开始是否就该婉拒时,抱著卡多马斯的少女顿时看向我。 「……爸爸,那些人是谁?」 「喔,对了,我要介绍他们。我回阿尔法雷亚的路上遭遇盗贼团,是这些武术家出手搭救了我。要是没有他们,我跟克莱丽莎恐怕无法活到现在。」 卡多马斯离开女儿身旁,张开手介绍我们。 我们配合著卡多马斯行了一个鞠躬,艾蕾欧诺拉也向我们低头示意。 「哎,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们才好……」 「不会,见到别人有难我们无法视而不见……」 她是位个性稳重的女性,从那句话可以察觉出对丈夫与女儿的担忧。 两名女儿似乎也很黏卡多马斯,想必是很美满的家庭。 「听他们说打算暂时停留在阿尔法雷亚,我想让他们借住一阵子,可以吧?」 「嗯,这是个好主意。我是卡多马斯的妻子艾蕾欧诺拉,请多指教,呃……」 「斯拉瓦?马歇尔。」 「苏娜?艾尔贝。」 「雪莉露?布拉姆……请多指教。」 如同艾蕾欧诺拉的自我介绍,我们跟著报出姓名。 虽然气氛融洽,但蕾蒂丝莫名露出诧异的表情。 卡多马斯发现蕾蒂丝用狐疑的表情看著我们,于是开口说道: 「蕾蒂丝,怎么了?你也要打招呼啊。」 「我明白了……我叫作蕾蒂丝?库路特威尔……吶,爸爸,这些人真的那么厉害吗?除了苏娜以外,看起来跟我的年纪差不多。」 蕾蒂丝似乎对我们的身分感到讶异。 哎,这也是情有可原。两个小孩子加上一个戴著鸟面具的人,堪称得上是诡异了……尤其是苏娜。 听完父亲的话仍感到无法置信,只见蕾蒂丝离开卡多马斯身旁,大剌剌地踩著地板走向我们。 来到伸拳便可触及的距离,蕾蒂丝开始从正面端详我。 「……你看起来似乎有在修练吧?吶,是叫斯拉瓦吧?你真的很厉害吗?」 「等……等等,蕾蒂丝!斯拉瓦大人,真的很抱歉……!」 「不,别放在心上。」 蕾蒂丝露出挑衅的眼神,试图激怒我。 卡多马斯连忙阻止,但效果不大。 ……原来如此,难怪会被卡多马斯称为野丫头。 我看过这种挑衅的眼神。 许久没有被人找碴了。一回到阿尔法雷亚便碰到这种事,真是个不会让人感到无聊的城镇。 我决定接受蕾蒂丝的挑衅,于是露出笑容。 虽然不到要打架的地步,但偶尔指导一下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不错。 「我对自己的实力算是颇有自信。好,听到我这么回答,你有什么打算?」 明明知道受到挑衅,但我仍用冷静的态度回答。 发现自己反被挑衅的少女,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虽然她刻意不表现在脸上,但还是能够察觉得出变化,这孩子果然还是很青涩。 「……是吗?那么跟我过过招吧。我很崇拜艾尔玛大人,所以本身有在修练武术。因为爸爸夸你很厉害,让我有些好奇。」 听到艾尔玛这个名字,让我顿时睁大双眼。 然而,下一秒——我不由地露出笑容。 即使已经投胎转世,听到女儿被称赞还是会感到高兴。 而且她提到武术,加上崇拜艾尔玛,代表这孩子用静寂流的招式吗? 「哦,这真是巧啊,我也是拜入静寂流门下——好,我来陪你修练一下吧?」 「好啊,来之……我到外面等你。」 面对我露骨的挑衅,蕾蒂丝反而冷静下来,从我身旁经过,走出屋外。 喔喔,在生气了、在生气了。呵呵……哎,碰到这种小姑娘,叫我怎么能不捉弄一下。 动辄与人打架,冲动易怒——彷佛是年轻时候的……这么形容有些奇怪,但彷佛看见拜入师门前的我。 「竟然对客人做出这种失礼的举动,我由衷感到抱歉……我会好好教训小女,恳请见谅……」 我发出阵阵笑声,只见卡多马斯走到我的面前,急著像热锅上的蚂蚁。 半是感到抱歉的心情,另一半是担心女儿的心情。 我可以体会他的心情,即使是小孩子,但自己女儿竟然找替自己击败盗贼团的恩人麻烦,内心当然焦急到不行。 不过,这只是杞人忧天。 虽然才刚认识,但我已经喜欢上这名少女。 一想到她未来的造化,甚至让我感到期待。 「不不,我很喜欢她喔。她跟我一个朋友很相像……不用担心,我不会怪她的。」 「这……这样啊……」 卡多马斯连忙过来解释,但因为我的反应与他预想中不同,导致一时之间无法反应。 我走向屋外,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卡多马斯则追在我的后头。 「真难得耶,你竟然会接受对方的找碴。一定是你比较厉害吧?」 走在通往玄关大门的漫长走廊上,与我并排走在一起的苏娜对我咬耳朵。 后头的卡多马斯离我们有一段距离,应该不会被他听见。 我轻吐了一口气代替回答,音量小到称不上悄悄话。 「那名少女跟我年轻时很相像,所以忍不住想捉弄她。」 「年轻时——喔,原来是这样。以前的你原来是那个模样啊?」 「嗯,在认识师父之前,我可说是血气方刚的——大笨蛋。」 我轻笑出声,苏娜则「哦」地附和了一声。 苏娜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感到有趣,应该不是我会错意吧。 第三章 萌芽 「……你来了啊。」 走出库路特威尔宅邸,第一眼看见的宛如夕阳般火红的头发扎成马尾的蕾蒂丝。 她站在方才马车停放的草地上,朝我露出好战的眼神。 想必是为了方便活动才将头发扎起来。中长的红发扎成一束后,更加突显蕾蒂丝本身的活泼印象。 「让你久等了。」 「不会。」 ……唔。蕾蒂丝的态度比想像中要来得冷静,让我不禁轻笑出声。 本来以为她会说些难听的话,但这名静静燃烧著斗志的少女仍不失冷静。 我认为只有三流之人才会因为怒气而失去自我,而她似乎拥有身为武术家重要的东西。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蕾蒂丝用侧眼瞄了我一眼,接著专心进行暖身运动。 静寂流的招式必须配合柔软的动作,她似乎有掌握到基础。 我模仿那名少女,也跟著做起转动手腕、手臂拉筋等暖身运动。 黄昏时分的微风爽朗宜人,却弥漫著一股紧张气息。 「差不多可以了吧?」 「嗯,可以了。」 蕾蒂丝转过头看向我,表情中夹杂著冷静与好奇心。 因为爸爸夸你很厉害,让我有些好奇——看来那句话并不是单纯的嘲讽。 正如她所言,她似乎真的好奇心很旺盛。 彷佛受到风的牵引,蕾蒂丝翩然转身,接著摆出静寂流的架势。 ——流水。是擅于防守的静寂流基础架势。 虽然她的架势尚不成气候,但有著艾尔玛的影子。 我长年看著艾尔玛的架势,所以看得出来,这是出于崇拜才会如此相像。 明明才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这名少女不断勾起过去的往事。 顿时让我有股深深的感慨。过去艾尔玛以我为目标,而少女以艾尔玛为目标,直到今天才知道名字的少女摆出静寂流的架势。 而我也为了追上师父而无时无刻惊研著静寂流的招式。 「……真是游刃有余啊,不知道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原来我不知不觉间笑了出来。 糟糕,随著年纪增长,变得格外怀念过去。 「呃,抱歉。」 既然被对方纠正态度,只能老实道歉。 我发自内心地表示歉意,让蕾蒂丝睁大了双眼。 不过这也只有一眨眼的瞬间。蕾蒂丝看见我摆出架势后,倒吞了一口气。 「流水啊。」 我也摆出基础架势的「流水」。 蕾蒂丝的眼神中的猜疑之色已经褪去,至少她应该已经察觉到我有某个程度的实力。 我对架势的完成度颇为自负。这个架势就是她所追求的未来。既然同样拜入静寂流门下,应该能够隐约察觉出架势的完成度。 仔细一想,许久没有同门对决了。 陪其他人修练武术——或许是继艾尔玛以来头一遭。 ——来吧。 空气中开始弥漫著战斗的气息,我们拉近彼此的距离。 然而,有个男人的身影闯进了现场。 「慢……慢著!蕾蒂丝,住手!不可以对爸爸的客人这么无礼!」 是蕾蒂丝的父亲卡多马斯。 他居然敢在这股紧张气氛之中闯进来,让我感到佩服,但他恐怕只是分不出状况而已。 这件事先摆到一边,卡多马斯想必是来阻止这场对决。 即使看到父亲著急地冲出来阻止,蕾蒂丝仍没有卸下架势,甚至语气愉悦地这么说道。 「爸爸……这个人很厉害。虽然我一开始以貌取人,轻忽了他,但我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人。」 「既然晓得还不向他道歉!」 「不要。武术老师之中也没有这种人,要是错过这次的机会,我绝对会后悔。」 「你……!斯……斯拉瓦大人请你也说点什么!」 蕾蒂丝一旦变成那样子,想必不会退让,与我年轻时如出一辙。 卡多马斯应该很了解女儿的个性,所以才会向我求救。 虽然能体会他的心情,但他太过操心了,于是我向他表明自己没有伤害蕾蒂丝的意思。 「哎呀,可以暂时交给我处理吗?我不会做出会让你担心的事情。」 而且,我也尚未打算收起拳头。 在离人类之国十分遥远的精灵之国米莱菲亚落叶生根的静寂流。 叫我怎么能不去亲眼目睹。 「连斯拉瓦大人都……」 「瞧,既然斯拉瓦都这么说了,爸爸麻烦你退开。」 卡多马斯明白自己束手无策,再次回头看向女儿。 结果被蕾蒂丝用冷漠的眼神与话语对待,卡多马斯只好垂头丧气地从我们中间退开。 回过神后,我这才发现四周已经聚集了观众。 苏娜、雪莉露、克莱丽莎、艾蕾欧诺拉,双方阵营齐聚一堂。 「所以,你愿意陪我过招吧?」 「我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卡多马斯离开后,蕾蒂莎终于泛起笑容。 已经没有人会来阻碍了,她的眼神这么述说著。 「堂正正地——」 「决胜负吧!」 我朝著少女伸出手,并高喊出声,蕾蒂丝则气势磅礴地接下句话。 于是,今生首次的同门对决正式展开。 无论与静寂流有没有关连,目前世界上存在著数个武术流派。 打击技、投掷技、固定技——不胜枚举。 其中的静寂流因为艾尔玛的关系而闻名天下,虽然是个门徒不少的流派——但我已经许久没有与学习到静寂流精髓的门徒较量。 因此,虽然双方气势逼人,但这场对决一开始却显得异常保守。 由于双方皆采取防守架势,贸然攻击是下下策。 没有夸张的动作,我们谨慎地拉近彼此的距离。因为双方的架势皆为「波涛」,若是其他架势,现在早已开始互相斗殴。 双方皆是「流水」架势时,一开始总是这种情形。静谧而清廉,正如「流水」这个名称给人的感觉。 因此,更不可以忘记一件事。 乍看之下,如同静静流动的徐缓河水——必要时会蕴藏著强大的力量。 宛如流水般一点一滴磨去石头,随著些微距离的拉近,终于触及了双方的攻击范围。 双方能一鼓作气展开攻势的近距离,也就是武术的距离。 然而我与蕾蒂丝没有任何动作。 双方采取防守时,会不利于率先出手的人,这个道理任谁都知道。进入双方的攻击范围后,一股静谧的紧张感笼罩著全场。 看来她并没有轻忽我,而且有好好地修练静寂流的「流水」。 武术才刚在精灵之国落叶生根,有幸看见有武术家了解流派的精髓,让我深感欣慰。 蕾蒂丝想必认为我的实力在她之上,所以她应该不会主动采取攻击。 她不发一语,无时无刻紧盯著我,瞄准致胜的机会。本来以为她是个性情急躁的女孩子,看来她颇有两把刷子。 那股追求获胜的强烈欲望,让我实在无法视而不见。 若是在我养育艾尔玛时遇见这孩子,或许会当场收她作为门徒。 不禁心情感到愉快起来,我决定稍微测试一下这孩子。 我用右手挥出手刀,刻意制造假破绽。 为了配合蕾蒂丝,速度与魔力都控制在某个程度。 这个意想不到的好机会让蕾蒂丝一瞬间 睁大双眼,随即视线恢复冷静,接住我的手臂。 「流水」基本上是被动技,操控率先攻击的人的力量,制造出对自己有利的状况,再使出大绝招。 其最基本的招式便是「临摹木叶」。 让对手失去重心后,绊倒没有防备的双脚,当对手整个人腾空无法抵抗,再一鼓作气使其重摔地面。 蕾蒂丝瞄准的也是这个机会。 所以当我刻意制造出假破绽,主动攻撃时,她才会忍不住惊呼出声。 时机非常完美,伸直的手臂是力量「流动」的宝库。 蕾蒂丝握住的手臂后,双手开始凝聚力量。 ——然而,她的动作有些太慢了。 「什么……?」 虽然蕾蒂丝拉住我的手臂,而我却一动也不动。 这是理所当然的。蕾蒂丝的「捕获」若是完美无暇,我多少会失去重心。她的那一招原本应该有这种效果。 然而,蕾蒂丝的动作有些过慢。感受力量的流动并操控,这就是所谓的静寂流,万万不可忘记力量的源头是来自于对手。 能够将对手的力量发挥至极的当然是对手本人,静寂流的招式正是看准那股力量失去控制时的一瞬间施展。 一但错失那个瞬间,力量会立刻恢复原状,继续等待机会只会变成不利于己的拔河赛。 更何况我是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这股力量的静寂流前师范。 只要我有意不让身体被移动,对手便无法利用这股力量。 我奋力抽回被捉住手臂。 蕾蒂丝可能是察觉出继续捉住我的手臂会有什么下场,只见她急忙松开手臂。 然而,这个动作同样也太慢了,她在我抽回手臂后才松开手臂。 蕾蒂丝反射性想摆出原本的架势,我立刻伸出空著的左手。 因为事先便做出动作,因此我轻易抓住了蕾蒂丝。 蕾蒂丝感到不妙,脸上透出一丝苦涩,同时她的身体失去了重心。 蕾蒂丝想要逃走,于是我稍微将力量施加在她的身上。 结果她的双脚无法跟上顿时变重的身体 ,背部倒向地面。 但蕾蒂丝立刻朝后方著地,打算维持住身体的重心。 避免倒地这个举动本身没有错——但在面对静寂流武术家时,这个举动显得有些草率。 她似乎还没有征服反射动作。 承受著体重的双脚,在著地前被我伸脚绊倒。 失去重心的力量,让蕾蒂丝的身体无法做出任何防御。 于是我将她整个人拋了出去。 蕾蒂丝在空中飞了约三马特尔左右,她惊愕地睁大双眼,摔落在我一开始所站的位置。 卡多马斯与克莱丽莎发出尖叫声,但蕾蒂丝的身体有魔力的保护,这种程度不至于会受伤。 ……蕾蒂丝肯定相当不悦吧。 在这种状况明明可以轻松将她一击倒地,我却让战况回到原点,明显是在放水。 「虽然佩服你,但这个做法我实在无法认同。」 蕾蒂丝的眼眸给人自尊心强烈的印象,看来我没有猜错。 我要想办法让对方出其不意。 虽然保持著冷静,但蕾蒂丝的眼神这么述说著。 蕾蒂丝显露出更加强烈的攻击性,并改变了架势。 是与「流水」相反的攻击架势「波涛」。 她想必是认为若采取相同的架势,无法凭实力取胜吧,所以她可能是——打算出奇招。 对付防守架势时,采取攻击架势明显不利。看来蕾蒂丝尚未放弃这场对决。 那么,她肯定暗藏一手。 不知道她会采取什么手段。 我不断想像著这名少女的年轻感受性。 「喝啊啊啊!」 蕾蒂丝的身体涌出魔力。 ……要主动攻击吗?有意思! 想必她每天都有在锻炼魔力,以精灵来说相当罕见。 那股汹涌的魔力与年轻的外表格格不入,只见蕾蒂丝的身体朝前方飞了出。 她的手握成拳头。 紧握的拳头袭向我的脸,但这是假动作。 真正的目标是——腰部,她举起右手,并握成拳头。 我目送蕾蒂丝抽回左拳,转而注意蕾蒂丝凝聚著全力的右拳。 为了抵挡笔直挥出的拳头,我用双手防御。 即使速度再快,没有道理挡不下已经看出轨道的拳头。 ……但是挡住拳头时,我感到某股异状。 蕾蒂丝的拳头——呈现静止,感受不到力量的「流动」。 蕾蒂丝的脸上泛起笑容。正当我恍然大悟的那个瞬间,我整个人往后弹飞了出去。 四周的风景迅速往后方延伸而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蓝天。 我失去重心,整个身体在半空中向后倒。 为了避免倒地,我伸出手朝草地施力,接著向上一跃。 再次施力的关系,我得以让原本不完全的旋转成功地转完一圈,顺利降落在草地。 这一回让卡多马斯发出欢呼声。 我的身体比刚刚蕾蒂丝被拋出去时飞得还要夸张,看起来像是受到重创吧。 毕竟他是蕾蒂丝的「父亲」,看见他为女儿加油的身影让我感到共鸣,并缓缓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挥出拳头的蕾蒂丝,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 「好……讨厌喔,真是够了……」 蕾蒂丝恢复成「波涛」的架势,气喘吁吁地说道。 笑容中透出一股愕然,她的想法应该都写在脸上了。 可能是已经将身上的魔力用尽,蕾蒂丝显得疲惫不堪。 蕾蒂丝因为懊悔而陷入愤懑之中,毫不掩饰地继续说道: 「为什么你被刚刚那招击中后……还能毫发无伤……!」 蕾蒂丝的这番话让卡多马斯等人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她会有这个反应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我整个人飞了数马特尔之远,在身上造成致命伤也不足为奇。 ——正如蕾蒂丝所言,刚刚的那一击没有对我造成伤害。 蕾蒂丝的郁闷同时也代表了她对刚刚那一击相当有自信。 施展了最强大、最完美的一击,对手却毫发无伤。这名刚强的少女感觉随时都会哭出来。 然而,我并没有像表面上那样游刃有余。 「不,一旦被击中,就不可能浑然无伤。刚刚的寸劲相当惊人。」 我重心摆出架势,并向蕾蒂丝表达敬意。 蕾蒂丝听到这番体贴的话,表情痛苦地扭曲,我抢在她反驳之前,继续说道: 「在击中我之前,我便已经先往后跳了。因为错失时机,加上我是在不稳定的状态下被击中,所以才会有现在的结果。」 ——是的,在蕾蒂丝的寸劲击中我之前,我便已经先往后跳,以减轻威力。 结果蕾蒂丝的攻击错失机会,导致威力减半,所以处在不稳定的半空中的我仅弹飞了出去。 考虑到我现在配合著蕾蒂丝的魔力,要是被那招击中,恐怕无法全身而退。 一个不小心,或许我现在已经昏倒在地。 ……然而,蕾蒂丝并没有预测到这个结果。这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即使在相同的体能条件下,招式与实战的熟练度会让动作有如天壤之别。 被击中的人仍站著,攻击的人却气喘吁吁。就是这个差异所带来的差距。 若她事先察觉出我打算往后跳,想必还可以采取其他手段,或 是根本不让我往后跳,直接一招解决我。 察觉出这些,必须仰赖本身的历练。 即使如此—— 「刚刚的寸劲真的很精采。透过脚部的加速加诸在拳头上,在零距离下可以施展出那样的拳技,叫人惊叹不已。比起武术,更接近拳法,你年纪轻轻却番实力——剩下的只有时机与策略吧。只要累积实战经验,双眼看见的东西便会有所不同。」 招式的水准堪称一流。 虽然不晓得这孩子年纪多大,但以外表来看,如此年轻便身怀绝技——就我所知,目前只有雪莉露。 或者是小时候的艾尔玛。总之,我有种挖掘到可造之才的感觉。 听到我满满的赞美之词,蕾蒂丝顿时睁大了双眼。 听完我的感想后,蕾蒂丝的脸上终于展露笑靥。 「你……应该没有骗人吧?」 「我在武术上可说是毫不留情。」 「我完全可以体会,感觉你跟我是相同类型的人。」 「没错。」 我们两人面对面相视而笑。 蕾蒂丝身上的敌意已经消失不见。 「……我认输。没想到真的受到你的指导。」 失去战意后,蕾蒂丝解除架势,宣告自己的败北。 看来这场对决已经不需要继续下去,蕾蒂丝的表情显得爽朗无比。 「吶,你会在这座城镇待多久?你是旅客吧?」 「我也不知道会多久——哎,待到收集到强者的情报吧。」 「什么意思?你现在是在武者修行吗……不过有点羡慕你耶。」 稍早前蕾蒂丝散发出的杀伐气息一瞬间烟消雾散。 我们气氛融洽地闲聊了几句,蕾蒂丝停顿了一会儿,眼神再次变得锐利起来。 「我迟早会赢过你,下次要再跟我较量喔。」 然而也只有短短的一瞬间,蕾蒂丝立刻恢复笑容,并伸出了手。 「我很乐意。」 我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 对决结束后,双方握手果然令人身心舒畅,有种认识了一个入的感觉。 「哎呀哎呀,事情总算圆满落幕了。」 当我跟蕾蒂丝握手时,卡多马斯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可能是因为卸下了担忧,卡多马斯整个人喜上眉梢。 这个单纯又亲切的男人泛起笑容,可能是因为熟知卡多马斯的个性,蕾蒂丝显得有些不悦。 「既然都已经熟悉了彼此,准备吃晚餐吧!斯拉瓦大人,十分感谢你配合小女的无理取闹!那么,要赶快准备晚餐才行——先这样了!」 ……不过,他的反应似乎有些夸张过头。 乐不可支的卡多马斯踩著雀跃的脚步,返回了宅邸。 我感到有些错愕,于是蕾蒂丝对我咬耳朵。 「……我因为这样所以交不太到朋友。爸爸是因为看见我跟你握手,才会高兴成那样。唉,好烦……」 卡多马斯之所以会那么高兴,似乎是因为个性泼辣的女儿交到了朋友。 我对打从心底感到厌烦的蕾蒂丝露出笑容,试著安慰她。 「别这么说。卡多马斯也因为关心蕾蒂丝,才会那么高兴。」 「你说得没错啦……话说回来,你感觉……很老成耶。不是外表,是想法上。」 「喔,我经常被人这么说。」 我轻笑出声,蕾蒂丝则再次对我露出狐疑的眼神。 无关老不老成,因为我实际上的确年纪很大。 「那么,走吧?我家的饭菜很好吃喔!」 「喔,我很期待喔。」 蕾蒂丝拉著我,于是我稍微加快脚步,配合她的步伐。 虽然捉弄了一下她,但她似乎没有因此讨厌我。 蕾蒂丝拉著我的手,开心地笑了出来,笑容中没有一丝邪气。 ……真是的,真羡慕年轻人啊。 我无视于蕾蒂丝接二连三拋出的疑问,睽违已久的阿尔法雷亚的夕阳正在缓缓西沉。 第四话 跳跃的蜥蜴亭 温暖的阳光搭配凉爽的微风,午后时分的阿尔法雷亚令人感到身心舒畅。 宜人的气候使得人们充满活力,加上爱乾净的民族天性使然,看不见垃圾散落,我们走在一条名副其实美丽街道上。 我对艺术方面不在行,但长期居住下来,发现精灵建造的建筑物颇有一番水准。 以景观为优先的街道,某个程度采用统一的颜色,光是走在其中便令人感到雀跃。 「哎呀,隔了三个月,却让人感到怀念,真是不可思议。有种『就是这个!』的感觉。」 走在我右边的苏娜开心地说道。 虽然能够看见的景色不多,但如同苏娜所言,她似乎是喜欢各种小吃摊与店家散发出的气息。 充满活力的气息……她应该个意思吧。苏娜果然也是用自己的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 「要去哪里?」 左边的雪莉露也因为久违的阿尔法雷亚而显得有几分兴奋。 她左右张望著各个店家,手忙脚乱的模样十分可爱。 等到情报收集告一段落后,再来四处逛逛。 言归正传,是的,是关于接下来的目的地——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收集厉害武术家的情报。 展开武者修行虽然是好的开始,但没有目的地,即使是长寿的精灵,时间也不够用。 因此,我在踏上旅程前,会先收集情报,打听哪里有武术家。 多亏有杰斯达提供情报,我才有机会与苏娜这种高手交手。既然是漫无目的的旅行,先锁定目的地再开始也不迟。 那么,要如何收集情报? 接下来是回答雪莉露的问题。 「嗯,我想要收集厉害武术家的情报——所以打算去『跳跃的蜥蜴亭』一趟。」 「喔,跳跃的蜥蜴亭啊,那里有各式各样的人出没。」 我们正准备前往一间名叫「跳跃的蜥蜴亭」的酒馆。 正如苏娜所言,那里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 像是以讨伐魔物维生的冒险家、一般人士,偶尔也有罕见的学者。 正因为如此,可以在那里收集到各种情报。 因为是酒馆,情报的流通上容易有出入,偶尔也会被过度加油添醋——即使如此,「跳跃的蜥蜴亭」仍流通著各种情报,是情报的汇集处。 而且,聚集在酒馆的人会变得格外大方,几杯黄汤下肚后,口风难免会松懈下来。 ……总而言之,若只是想要收集情报,无论哪间酒馆都好。 那么,我为什么刻意选了「跳跃的蜥蜴亭」—— 「跳跃的蜥蜴亭!可以吃马铃薯吗……?」 因为餐点好吃,深受雪莉露的喜爱。仅仅只是如此。 一听到跳跃的蜥蜴亭,雪莉露举起双手,兴奋之情一目瞭然。 可能是被杰司达养大的关系,雪莉露吃惯豪华的料理。或许因为这个缘故,雪莉露格外喜欢跳跃的蜥蜴亭提供的——一道在烤好的马铃薯上放上乳酪的简单料理。 不光是如此,雪莉露偏爱简单又朴素的料理。开心地在小巧的口中塞满马铃薯的模样,让人怜爱不已。 「喔,抵达酒馆后再跟果汁一起叫吧。因为只吃马铃薯会难以下咽。」 我停下脚步,朝雪莉露露出微笑,雪莉露也咧嘴笑了出来。 ……嗯,果然感觉很棒,这也是一种幸福吧。 「……嗯!」 宛如从云缝间洒下的阳光般高洁。 雪莉露抱住我的手臂,于是我摸了摸她的头,只见她使劲地用脸磨蹭我的手臂。 虽然不会用言语表达感情,但这孩子的情感表达相当生动。 一开始曾犹豫是否要阻止,但如同字面所述,我跟雪莉露已经认识了十年。 已经习惯了她的肢体互动——但最近因为频率变高的关系,让我陷入烦恼。 「只有雪莉露太狡猾了,我也要……」 主要原因是出自苏娜。 苏娜理所当然地抱住我的另一边手臂。 ……虽然苏娜曾向我告白,但我希望等到旅行结束后再答覆。 苏娜声称朋友之间也会这样挽手,所以我没有发表意见,但这样子实在难以步行。 这就是俗称的左右逢源吧,但遗憾的是我已经年纪不轻,不会因此感到兴奋雀跃。 「真是的……瞧,就快抵达了,你们两个快放开我。」 「……好吧。」 「咦……才走没多久而已耶。算了!」 即将抵达目的地,于是我推开这两个人。 光线温暖加上这两个人紧黏身旁,让我感到有些热。 虽然不讨厌,但放任不管的话,苏娜会愈来愈过火,偶尔必须训诫一下。 雪莉露因为年纪小,还情有可原,但希望苏娜能够注意一下言行。 我陷入类似为人父母的烦恼之中,这时终于看见了目的地。 即使说客套话也称不上美丽的老旧店面,在精灵之国米莱菲亚或者阿尔法雷亚算是异类。 脱落的招牌上标示著「跳跃的蜥蜴亭」。 明明有赚钱,怎么还不赶快修理……我一面心想一面推开老旧的旋转门。 「喔,欢迎光临!」 立刻从店内传来洪亮的招呼声。 这个粗犷的男性声音正是跳跃的蜥蜴亭老阁。 「老板,好久不见了。」 「喔喔,是小弟弟啊!你还是老样子那么意气风发!」 跟老板打完招呼,酒馆内的视线集中在我们身上。 眼神中带著各种意味——有些人惊讶于我们还是小孩子,与酒馆显得格格不入——或是因为那张诡异的鸟面具。 也有不曾交谈过但有几面之缘的人露出善意或是意外的眼神。 而曾经交手过的人——有的感到不悦,有的对重逢感到喜悦。 在酒馆这种情报汇集处,我算是小有名气。 有个很厉害的小矮子——外面流传著这类传闻。 「你这次要待多久?听说看你打架很适合配酒。」 「这不是在表演……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我能理解大伙起哄时酒喝起来格外美味。哎,我会尽可能满足你们的期望。至于要待多久——要看收集到的情报而定。」 我们三个人坐在柜台的空位,老板将手放在桌上,直爽地说道。 不但餐点好吃,这里的酒也颇具水准。为人热心的老板所经营的,总是聚集著形形色色的客人。 除了认识的客人,也经常会有陌生客出入,所以很方便收集情报。 「那么——给我柳橙汁跟起司焗烤马铃薯各两份。苏娜要点什么?」 「嗯,我也点一样的好了。」 「我知道了,那么各三份。」 「好——那么稍等一下。」 我将事先决定好的点餐内容转告老板,接著老板走进柜台后方。 苏娜的点餐内容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于是我开口问道。 「今天不喝酒吗?」 虽然苏娜酒量不佳,但算是很喜欢喝酒。 来到酒馆却不喝酒,让我感到有些不自然。 我的语气中透出一抹意外,只见摘下鸟面具的苏娜搔了搔脸颊。 「因为要回卡多马斯先生的家,喝醉很失礼……而且,自从看到莫妮卡喝醉的模样……吶,我也是那个样子吗?」 「嗯,你们喝醉后很相像。」 「唔,我还是不要喝酒好了……那个样子有点……」 看来苏娜对之前的事情仍耿耿 于怀。 是打倒塔利斯贝尔库后,为了收集情报,我们顺道送莫妮卡回阿尔法雷亚时发生的事情。 因为对暂时的分离感到不舍,我们决定到酒馆把酒言欢——当时,莫妮卡因为无法跟著我们外出旅行,一直拚命灌酒。 结果莫妮卡比苏娜还要快就喝醉,重现在打倒塔利斯贝尔库的庆功宴上时的模样。 ……嗯,原来如此,这样我就可以理解了。 至今苏娜都不记得喝醉后的事情。 虽然我觉得已经没必要在意那件事,但即使是平常频频对我示好的苏娜,似乎也对莫妮卡喝醉的模样感到难为情。 我拋下陷入纠结的苏娜,看向雪莉露。 点完餐后,雪莉露明显整个人兴奋不已。 「……很期待焗烤马铃薯吗?」 「很期待!」 从她拚命点著头的模样,看得出是真的很期待吃到焗烤马铃薯。 嗯,为了喜欢的食物而兴奋雀跃,代表她仍保有孩子气的一面,让我深感欣慰。 对每件事都能够尽情投入其中,是小孩子的特权。 虽然拥有年轻的身体,但我已经失去了赤子之心。看著这孩子,会让我有种找回宝贵事物的感觉。 莫名涌上一股怜爱之情,让我情不自禁地凝视著雪莉露露。雪莉露发现到我的视线,仅对我微微一笑。 我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的头——然而手却没能放在雪莉露的头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酒馆顿时掀起了一阵骚动,让我停下了手。 那个吶喊声让老板急急忙忙地从柜台后方端著柳橙汁赶出来,当老板看见酒馆的入口时,整个人愣在原地。 这股骚动不同于酒馆的嘈杂,我也忍不住看向声音的方向。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熟悉的脸。 「……嗯?喔喔! 这不是斯拉瓦吗!好久不见!」 「喔!真的耶!喂!斯拉瓦!」 摇晃著一头蓝色长发的美丽女性——以及看起来喜欢恶作剧、有著一头散乱的绿色短发的少年。 本来想说是什么引起骚动,看到这一幕后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会大家会鼓噪起来。 先不论少年,这名女性在这个国家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两人朝我挥著手,我则无力地挥手回应。 「好久不见,席德,还有艾尔玛——老师。」 艾尔玛?静寂。 过去曾拯救精灵之国的英雄,并于学院担任教职。 ——以及,我的女儿。 那双凛然的眼眸流露出坚定意志注视著我,闪烁著光芒。 第五话 重逢 「嗨嗨!好久不见,斯拉瓦跟雪莉露!你们过得好吗?」 「是……是啊,我们很好。」 「……过得……很好喔。」 艾尔玛毫不在意酒馆内的气氛与视线,径自走向我们。 受到全场的注目却还能不受影响,可能是因为长久以来已经习惯顶著光环吧。 然而——嗯,虽然不可能看错,但眼前的人确实是艾尔玛。 因为隐藏著真实身分,让我有股尴尬,加上她不断想收我作弟子。回过神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将视线从艾尔玛移到席德身上。 「嗨!斯拉瓦!大姊也是!」 「……嗨。」 「喔,好久不见。」 席德向我简短打完招呼后,向雪莉露鞠了一个躬。 艾尔玛与席德因为我的关系,与雪莉露的交情不错。 看见没有改变的外表与一如以往的互动方式,他们——不,让我重新领悟到我们果然是精灵。 久违的重逢让我感到又错愕又惊喜,忍不住苦笑起来。 能够在如此广阔的阿尔法雷亚重逢,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既然还有空桌,要不要一起来这里坐?可以边用餐边聊天。」 「这样啊——好,就这么做吧。」 艾尔玛明显相当开心,笑盈盈地指著一张空桌。 她还是老样子很积极。 那个模样让我想起过去的艾尔玛,我有些错愕地从座位上站起。 然而,当我站起来时,从侧腰附近感觉到一股重量。 仔细一看,是苏娜拉著我的衣襬,她是在场唯一不认识这两人的人。 怎么了?我用视线这么询问,苏娜有些顾虑地开口说道。 「呃……斯拉瓦,这些人是?呃,虽然我晓得艾尔玛小姐……」 「嗯?喔——他们是在我就读学院期间很照顾我的老师与同学。」 我回答苏娜,向她介绍那两人。 苏娜果然也知道艾尔玛的事迹。但毕竟是陌生人,也不知道席德是谁。 「我是艾尔玛?静寂。斯拉瓦似乎受到你的照顾。」 「我是斯拉瓦的死党!我叫席德?奥尔达姆!请多指教!」 介绍完这两人后,他们各自向苏娜自我介绍。 艾尔玛低头行礼,席德则朝气蓬勃地举起右手。 「……原来如此。我叫作苏娜?艾尔贝。应该说是我受到斯拉瓦的照顾……」 「不不,斯拉瓦是个难以相处的孩子,你想必吃了一番苦头吧。」 这两名成年人无视于我们,互相客套寒暄。 艾尔玛的出现莫名让我郁闷起来,要小心不要表现在脸上。 ……话说回来,印象中以前也曾发生过这种事。 我闭嘴感受著不存在的苦涩,起身换座位。 艾尔玛所指著的是一张六人座的桌子。 自我介绍结束后,每个人陆续在那张桌子就座。 我坐在正中央,两旁是雪莉露与苏娜,对面是艾尔玛与席德。 「不过真的很久不见了。艾尔玛……老师,为什么会来这里?即使是客套话,这里也称不上是装潢别致的店家。」 看见艾尔玛吐了一口气后,我拋出这个问题。 艾尔玛好歹是被称为英雄的人物。 与装潢老旧的「跳跃的蜥蜴亭」格格不入,所以我才会这么询问——在艾尔玛准备回答的瞬间,眼前伸出一只粗壮的手。 是这间酒馆的老板。 「小弟弟很过分喔……来,焗烤马铃薯跟柳澄汁。不过我也很好奇,大名鼎鼎的艾尔玛大人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偏僻的地方?」 老板似乎也抱著跟我相同疑问。稍微观察,不少其他位子上的人似乎也在关注著我们这一桌。 「我走在街上偶然巧遇席德,为了庆祝久别重逢,于是决定一起吃顿饭。因为席德晓得一间好吃的店家,于是就带著我过来了。对了,可以不要加上大名鼎鼎吗?我还不成气候啦。」 「嘿嘿!就我所知道的店家之中,就属这里最好吃又便宜!」 「真是让我备感荣幸啊。那么,你们要点些什么吗?」 「我想想……那么……」 听完艾尔玛与席德的话,我不禁眉头深锁。 ……原来如此,简单来说就是一连串的偶然。 各奔东西的我们竟然在同个时间点聚集在阿尔法雷亚,未免太离奇了。 看似广大却又狭小的世界让我露出苦笑。 哎,既然都碰面了,这也是无可奈何。 虽然对艾尔玛抱有罪恶感,但能像这样亲眼看见她健康的模样,老实说令我感到欣慰。 点完餐后,我注视著老板离去的背影,同时抬起原本低垂的头。 「不过,这个巧合真是惊人。世界如此广阔,我们居然同时都在阿尔法雷亚。我们为了收集情报,昨天才刚回来。」 我的脸上已经没有苦涩之色。 我决定珍惜这个缘分,感谢这次的重逢。 然而,听到我的话后,这两人登时双眼圆睁。 一脸错愕的席德耸了耸肩膀。 「……啊?斯拉瓦,你在说什么啊?」 「唔……什么意思?」 看样子我的这番话似乎让他觉得不对劲。 席德错愕地说道,我则对他的反应感到疑惑。 艾尔玛与席德彼此面面相觑。 ……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意思……斯拉瓦,你不是来看瑟莉亚的吗?」 席德感到疑惑地反问,表现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好像不太对劲,应该说,为什么会冒出瑟莉亚的名字。 看见我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席德转而看向艾尔玛,只见艾尔玛双手交抱地思考著。 思考了数秒后,艾尔玛注视著我的双眼。 「吶,斯拉瓦,你有收到瑟莉亚的信吧?」 这两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似乎是因为收到瑟莉亚的信。 既然如此,我当然不晓得原委。 因为毕业之后,我几乎都在外头旅行。 「信……吗?抱歉,我这阵子都在外头旅行……这是第一次听说。」 「是……是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看样子艾尔玛他们似乎忘了这件事。 虽然形容方式不太妥当,但我没有固定的住处。 「这样啊……不晓得也是正常的。那么,由我来转述给你吧。」 「谢谢。」 艾尔玛表示要将信上的内容转述给我,于是我向她道谢。 不过……原来瑟莉亚有寄信给我啊。 旅行就是有这种困扰,我轻叹了一口气。 由于我认识的人不多,不小心轻忽了连络上的不便。 好,到底是什么内容会让这个调皮的男孩与精灵英雄齐聚一堂。 我注视著艾尔玛,感到一丝期待。 「嗯。那么,首先——斯拉瓦还记得瑟莉亚的梦想吗?」 「嗯,她说过想要成为演员吧?」 「没错。你还记得朋友说过的话,很了不起喔。」 被女儿以长辈身分称赞,让我感到一股奇妙的尴尬,艾尔玛继续说道。 说完开场白后,只见席德的眼神莫名闪闪发亮,我不禁感到好奇。 艾尔玛也看向席德,发出一阵轻笑。 ……嗯,似乎不是坏消息。 看到总算松了一口气的我,艾尔玛接著说下去。 「瑟莉亚为了实现梦想,毕业后似乎立刻加入了剧团。虽然是个中小规模的剧团……她被指派要在这次的新戏中饰演女主角。」 「……真的吗!这真是……」 听到艾尔玛的话,我的语气变得有些兴奋。 听到瑟莉亚为了实现梦想而努力著,不禁让我感到欣慰,而且没想到已经到了被指派担纲主角的程度。 戏剧之路并不好走,新人要担纲主角更是不容易。 必须经过长年的努力,并获得剧团成员的信任。 好朋友捎来的好消息让我语气变得开朗不已。 这个情绪连自己都感到有些罕见,席德与艾尔玛见状笑了出来。 「……总之,我们是为了观看瑟莉亚的戏才特地赶来阿尔法雷亚。」 「我负责担任那出戏上演时的警卫!是透过冒险者公会接到的任务!」 原来瑟莉亚的戏要上演了…… 我掩饰住扬起的嘴角,但仍藏不住喜悦。 希望能够亲眼看见被我视为孙女般的那孩子在舞台上发光发热。 「瑟莉亚一定也希望斯拉瓦能看见自己登上舞台,你不妨考虑一下?」 「我当然想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错过,肯定会让我懊悔到无以复加。那驹戏什么时候上演?」 「下星期就要上演了。我现在也在各地巡行,因为机会难得,决定暂时停留在阿尔法雷亚。」 ……嗯,这样啊,下星期吗? 这段期间正好可以用来休息。 我甚至不记得最后一次看戏是什么时候了,但瑟莉亚主演的戏则另当别论。 偶尔这样也不错吧。 「雪莉露、苏娜,因为这个原因,我想暂时在这里停留,可以吗?」 「斯拉瓦想要的话,我没意见喔。」 「……我也是。」 我的视线从艾尔玛等人移向苏娜等人,开口询问后,获得苏娜的欣然同意。 雪莉露则……因为嘴里塞著马铃薯,无法好好发出声音。 从她困惑歪头的模样,想必也没有专心在听我们的谈话。 我于是向她简单说明是瑟莉亚的戏要上演了—— 「……瑟莉亚的戏?我想看。」 雪莉露也表示感兴趣。 嗯,这真是意想不到的幸运。会在这个时机回到阿尔法雷亚,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久等了,是鳕鱼酱跟长棍面包!小朋友是蒜头浓汤吧?」 当谈话告一段落后,老板送上席德与艾尔玛点的菜肴。 艾尔玛点的是鳕鱼与洋葱混合而成的醤料与长棍面包,席德则是放有烤面包的浓汤。 两道菜都散发著诱人的香气,但蒜头的味道还是格外强烈。 「好,既然都谈完了,我们开始用餐吧?不过,雪莉露好像已经快吃完了。」 送上桌的菜肴香气刺激著鼻腔,食欲顿时涌上。 可能因为身体年轻,我比老年时期还要容易感觉到饥饿。 「那么——我要开动了。」 首先开口的,是双手合十的艾尔玛。 雪莉露也暂时停下用餐,跟著双手合十。 结束餐前的祷告后,所有人同时拿起汤匙或是叉子等餐具。 雪莉露点了她很喜欢的焗烤马铃薯,也是我很喜欢的一道菜。 虽然有些变凉了,但菜肴仍热腾腾的,冒出阵阵热气。 好,开动吧,正当我用叉子开始吃起马铃薯的时候—— 突然缓缓飨起一阵响亮的铃声,并逐渐扩散开来。 这阵铃声似乎是来自艾尔玛。 「……真不会看时机耶,净挑这种时候……」 艾尔玛说完起身,并垂毛。眉毛下垂到若是将球放在上面会立刻滚下来,如实地表现出艾尔玛的心情。 「怎么了?」 看见艾尔玛依依不舍地站起来,于是我开口问道。 在大家准备开动时却突然站起来,这个举动让我感到疑惑。 「喔,这是最新的魔具。其他地方的铃铛响起时,这个铃铛也会同时响起。看来似乎有人要找我……这顿饭就请你们继续吃完。」 艾尔玛穿上挂在椅子上的外套,将钱放在桌上,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 嗯,莫妮卡研究所的铃铛好像也是同样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冒出不少便利的东西。我目送艾尔玛的背影离去,顿时感到岁月流逝。 「什么嘛,想说难得有机会跟艾尔玛老师吃顿饭。」 席德像松鼠般鼓起腮帮子,我忍不住欣慰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们的年纪以人类来说已经称得上是成年人,但精灵似乎以外表作为精神是否成熟的依据。 「既然有人要找她,这也没办法。话说回来,席德,你最近在做什么?」 「……哎,说得也是!不过你终于问了!我现在也在朝梦想迈进……」 席德开心的声音拉开序幕,少了一个人的午餐会正式展开。 席德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让我们的话题源源不绝。 原本担心我们自顾自的聊天,苏娜会不会感到无聊,但她也开心地加入我们的话题,让我感到放心。 「然后啊!……呃,你们怎么了?」 然而,我们没能兴高采烈地聊到用餐结束。 当这顿饭吃到一半时,除了席德以外的人一齐停止了动作。 气氛顿时丕变——明显传来一股好战的魔力,刻意要让我们发现。接著——我站起来转过身。 眼前出现一只手肘正袭向我。是充满杀意的凶器,想将我的头盖骨粉碎,脑浆喷溅一地。 这不是偶然,不用看便知道是瞄准我而来,于是我也同样举起手肘反击。 两只手肘必然会相撞在一起,因为冲击的余波使得桌子被震得飞起——! 「嗨,小哥,好久不见了。果然是你没错。」 交错的手臂后方传来袭击者的声音。宛如肉食兽般凶残又好战的声音,我对这个声 音有印象。 「认错人怎么办?嗯——?」 与年龄无关,对方有著一头比雪还要银白的头发,以及宛如沾染著鲜血般的朱红眼眸—— 「道格拉斯?普拉德。」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啊。」 是在学期间曾经交过手、恶徒所雇用的保镖——道格拉斯?普拉德。 实力比那次战斗后更上一层楼的年轻天才拳士露齿而笑。 没想到还会与这个男人重逢,这座城镇果然不会让人感到无聊。 「啊,你……你是那时的!」 对那张脸有印象的不只有我,席德目瞪口呆地指著对方。 「嗯?喔,你是当时的小鬼吗?小哥也是,你们都没有变耶。混血姑娘也好久不见了。那边的金发姊姊我就不认识了,是小哥的那个吗?」 除了我以外,他似乎还记得其他人。面对这个记忆深处的敌人、突然出现的袭击者,雪莉露与苏娜进入备战状态,道格拉斯的视线扫向她们,再次对我露出宛如猛兽般的眼神。 「有什么事?你突然攻击我,是有什么目的?」 虽然并非猜不出道格拉斯突然袭击我的理由,但我压抑著自然涌上的笑意,询问道格拉斯。 我故意做做样子,露出责备的眼神,道格拉斯见状后仍没有收起笑容。 「真冷淡耶。当然是——为了复仇啊。这样会让你感到烦吗?」 「若是你这种高手,我非常欢迎。」 「我想也是。」 我们互相看著对方,一同笑了出来。才华洋溢的年轻拳士,前来一洗雪耻——今天真是惊喜连连的一天。 「你愿意接受我的战帖吗?」 「好啊——幸好我当时没有给你最后一击。」 「那么,马上——」 「开战吧。」 我们互不相让地开始凝聚彼此的魔力,店内的餐具受到波动的影响,开始锵锵作响。 好,第一招要使出什么呢。有种虎视眈眈看著上等猎物的感觉。让空气蒸腾起来的魔力化为武器的瞬间—— 「等……等一下!要打的话拜托到外头去打!店内遭到破坏怎么办?」 焦急万分的老板发出颤抖的吶喊。 他躲在柜台后方,只探出头窥视著我们,明显感到害怕。 「……说得也是。我也不忍心将喜欢的店家夷为平地。」 「唔……到外面继续吧。」 我们只能模样滑稽暂时收手。 不行不行,差点要给不少人造成麻烦。 「我先走了。」 道格拉斯用充满斗志的冷静声音说完,径自朝店外走去。 虽然已经解除备状态,我仍感到满心期待,这时苏娜跑向我的身旁。 「那个人是谁?挺有两把刷子,是你认识的人?」 「以前认识的,之后再告诉你。」 话说回来,我还没有向苏娜解释。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脑海中浮现这个冷静的想法,彷佛要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蠢蠢欲动的拳头却冷静不下来。面对那样的对手,我明白我是不可能保持冷静的。 「我出去一下。」 我对著空气说出这句话,没有特别针对谁,接著走出跳跃的蜥蜴亭。 第六话 另一个重逢 我离开明明是大白天却给人一股混浊气息的酒馆,接著缩小视线范围,抬起头看向天空。 感受著符合时令的风与阳光,身体笼罩著一股舒爽感,我挺直背肌做热身运动。 「哎呀,没想到会与你重逢。」 道格拉斯压低身子伸脚拉筋,声音因为兴奋而变得尖锐起来。 我们背对背,没有对上彼此的视线,并不是因为不够谨慎,而是因为深知彼此都是武术家。 「好……让我再说一遍,我很想见你。」 道格拉斯迅速起身,回头对我露齿显出凶残的笑容。 ……我同样也因为意想不到的重逢而情绪激昂。 资质良好的年轻拳技宛如在火焰中熊熊燃烧的上等钢铁,火焰突然间变得更猛烈,只有天赋异秉的人才能办得到。 而我资质驽钝,连杰司达都没有这样的天赋。我们经过日积月累的锻炼,终于学会的招式,没有年轻人才会出现的瑕疵。 因此,在打击技方面,道格拉斯是我目前见过最富有天赋的人。 「我简直像是犯了相思病,你每一拳都如坠下的流星,彷佛经过数百年琢磨而成的狡猾招式——我忍不会将眼前的每一个拳头与你的拳头做比较。拜此之赐,害我完全无法感到满足。」 然而,道格拉斯似乎也对我的招式念念不忘。 ……既然如此,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来吧。」 「我真的感到很庆幸,不枉费我忍辱存活了下来。」 我们在彼此眼中都是上等的猎物,既然如此,已经不需要言语。 ——拳头会代替我们述说一切! 「堂堂正正……」 「帅气决胜负吧!」 我们同时摆出架势的瞬间,道格拉斯立刻火力全开。 性急到宛如等了上百年。能被他如此眷恋,不枉费我身为一位武术家! 道格拉斯一脚蹴碎石板路,速度快到彷佛跳过了加速过程,身体与风融为一体。 锻炼有加的肌肉凝聚著魔力,整个人化为了炮弹。 无懈可击的一脚,速度与时机,与过去交手时完全无法比拟。 距离一瞬间被化为无物,双方正式进入了战场。 「喝啊!」 率先出拳的是道格拉斯。 没有扭动躯干,而是直接利用肩膀加速的这一拳,重点并非在于威力,而是击中对手。 这不是急于分出胜负的鲁莽举动,而是为了致胜所构思出的战术。 面对即将袭来的拳头,我采取防守的架势。虽然躲不过这拳,但这种程度的威力不至于会造成伤害。 结果,我用手臂挡下道格拉斯的攻击,因此攻击并没有奏效。 然而,这仅限于攻击上。 一连串的直线动作只是布局。只会笔直前进的棋子不可能攻下王,必须搭配其他动作。 因此,这个结果是在双方的预料之内。拳头被挡下的道格拉斯瞬间扭动身体,使出踢击。 ……力道好沉重。但既然被看出动作,力道便没有意义了。 我做出基础的手势,彷佛用手划出一个圆弧,凭著这个动作使道格拉斯的拳头呈拋物线弹开,那股力道被转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施展大技后必然会有空隙。我用掌心击向道格拉斯上半身的空隙——然而,就在这个瞬间,道格拉斯利用剩下的左脚,让身体腾空一跃。 他似乎预料到攻击会被我化解,比当时更加了解静寂流的招式。 「……你的动作改变了。」 「这是当然的。因为我满脑子都在思考你的动作,总不能老是使出王牌。」 道格拉斯的声音显得游刃有余。他施展的踢击威力丝毫不逊于过去使出全力的一击——看来这家伙在这几年来也费尽了不少苦心。 ……这不是很值得让人高兴吗?不知道能让我享受到何种程度。 「抱歉老是让你表现——我也让你瞧瞧有趣的一招吧。」 既然如此,我也必须表现一下才行。 我让全身放松下来,垂下手臂。 乍看之下像是失去了战意——但道格拉斯脸上浮现的不是失望而是警戒。 道格拉斯收起轻浮的笑容,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因为深知这个无力动作的恐怖。 ……他与静寂流的人有不少交手的经验。 满脑子都在思考我的动作这句话似乎不是谎话。 然而——不知道他是否有与「真正的静寂流」交过手。 气氛中弥漫著紧张感,与我无力的身体成对比。 在不容许一丝大意的气氛之中,是由我率先打破这个僵局。 「……唔!」 接著,道格拉斯的脸上浮现惊愕之色。 这是因为我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吧。 道格拉斯一瞬间出现破绽。被我刻意制造出的破绽,我自然不可能会放过。 我朝道格拉斯的脸挥出拳头。 「啧! 道格拉斯立刻转头回避,奋力往后一跳。 没想到刚刚那招会被躲开。「想不到」的发展,让我忍不住停下动作。 回拳头时,被划出一道血痕。道格拉斯将些微鲜血拭去后,笑了出来。 「好险、好险,小哥,你很坏心喔。口口声声说要让我瞧瞧,结果刚刚根本没有打算让我看的意思。」 「从刚刚那一回合便可以看出这么多,你果然很惊人。」 「是我被你吓到……对心脏很不好。」 我们互相调侃,但我是真的感到惊讶。 刚刚那招是静寂流的一种技术,名叫「无拍子」。 人的肉眼不擅长处理陌生的动作,头脑会无法理解肉眼看到的东西。看准意识的波动,用绝对称不上快的速度从对手的视线中消失——无拍子就是这种技术。 由于重点是要放松,因此无法与攻击做结合,虽然攻击时会出现在对手的视线范围内,仍能使对手充满破绽。 利用速度从视线中消失,接著动作缓慢地出现,让感觉与视线错——因此之后施展的攻击几乎都是百发百中。 ……原本应该是这样。难得有人躲得过「无拍子」的牵制。 「你真有两把刷子。」 「你才是。我自认与静寂流的人交手过不少次,这招还是第一次看见。」 「无拍子」的学成难度高,即使将招式掌握透彻的人,也仅有少部分人学得会属于特殊技术的「无拍子」。 因此,效果也格外强大,只是没想这招不管用。 ……哎,既然没效,那也就没办法了。 我重新摆出「波涛」,在身体凝聚超出身体极限的魔力。 现在感受到的痛楚甚至会让我心生怜爱。要跟这种笨蛋战斗,就得靠这一招! 「——没错,就是这个。让我朝思暮想……宛如炸弹般的魔力……!」 试制樱花——从我的身体迸出粉红色的火花。 为了迎战,道格拉斯凝聚出一股宛如烈焰般的红色魔力,两股魔力碰撞,震动著空气。 真是让人羡慕的天赋。没有任何付出就能凝聚出这股魔力,根本是犯规。 然而,更让我感到沸腾——庆幸自己可以活在这个时代。 我扬起嘴角,摇动著身体,然后向前一跃。 没料到静寂流的我会率先主动攻击,道格拉斯感到讶异不已。 然而,下一秒他露出痛快的笑容,高高地扬起嘴角,彷佛要裂了开来。 ……没错,就是这个。 同类的互相厮杀——还有什么比这个还要快乐的事情吗! 宛如被两头肉食兽虎视眈眈的猎物,双方之间的距离一瞬间被吞噬。 接下来是饥渴猛兽的爪牙之舞。 道格拉斯飞快挥出拳头,我则是与一开始一样,摆出手势巩固防御。 直接击中的话,会将意识与性命一同夺走的拳头,被我用手臂再次挡下——然而,威力截然不同。 冲击透过身体传递到地面,使得地面震动,空气鸣响。 多么完美的打击技!远远超越过去那一拳,令人联想到经过精心准备的菜肴。 无论是什么高级食材,只要烹调得不好,甚至会输给乾硬的面包——道格拉斯这数年来的锻炼,让他的实力已经超越了一流人士。 话虽如此,我刚刚面对的不是菜肴,而是媲美剧毒的凶残武器。要是真的品尝到,我已经命丧黄泉了吧。 不过我同样不喜欢总是让对方专美于前。 我配合著攻击后的空隙,放松右臂的力气,彷佛要让肌肉融化开来。 透过放松所施展的柔软攻击,从零加速到最高速度——自我流夜蛇。宛如鞭子般的右臂融入了黑暗中! 「唔啊!」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同时道格拉斯发出呻吟。只见道格拉斯的鼻子溅出红色飞沬。 即使如此,道格拉斯仍没有停下来,在鲜血溅到我身上之前,他紧接著利用结实的肌肉挥出拳头—— 「唔……!」 我立刻用剩下的左手抵挡,但比先前更加沉重的攻击让我忍不住轻呼出声。 随意挥出的一拳,却犹如壮汉重重挥下的铁锤……! 然而,这正是我所追求的东西。互相厮杀就是要这样才有趣! 我不认输地用拳头反击,击中道格拉斯的脸颊,发出夸张的声响。 道格拉斯的视线因为生理现象的泪水变得模糊,但他仍挥拳反击。 不符逻辑的强韧,让我忍不住联想到杰司达。 我对技不如人的现实感到愤恨,像是泄恨般的挥出拳头。 拳头击中腹部,让道格拉斯吐一口气,但他仍然没有停止动作。 我抵挡住他的反击,并予以反击。持续著这样的情形——体力消耗速度比较快的人是我。 跟那个老头交手时也是这样。没有得天独厚的魔力,与这种拥有如大海般深不见底的魔力的人战斗,会对自己造成更大的伤害。 太没有天理了。为什么精准地施展攻击的我,反而会消耗得比一味防御的人还要快。 ……然而,武术的最高境界就是弥补这个差距。 如同突然涌现的云朵之间的空隙,我先让魔力沉淀,微弱的魔力开始在身上流动起来。 自我流「风树」。道格露出惊愕的表情,但仍继续挥拳,我以最低限的动作用双手划出圆孤,将他的拳头甩开。 道格拉斯没有对此感到惊讶,而是接二连三使出攻击——我则毫发无伤地甩开每个攻击。 自己的攻击被魔力逊于自己的对手一一瓦解,让道格拉斯感到些许不悦,而我没有错过他的攻击出现一丝瑕疵的那一刻。 从甩开攻击转变成顺著攻击的力道,这不是要打断道格拉斯的攻击,而是将他的攻击化为坏棋,并利用其力道,以手肘对他施展一记强烈的反击。 「唔啊!」 不是勉强承受住其力道,而是一点一滴减少。道格拉斯逐渐被力量的源头吞噬。 「唔……可恶,原来是这种招式啊。」 道格拉斯对我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紧咬的嘴角淌出一道血丝,宛如怪鸟的喙。 ……真叫人惊讶,他凭著刚刚那样就已经看出这是什么样的招式吗? 「……真有你的。」 「混帐,说什么蠢话……这招根本犯规。」 他说出犯规这句话时,我的疑惑顿时转变成确信。 是的——这个招式当成攻击时,形同是犯规。 攻击需具备速度与威力,这两个要素才是最重要的。然而,风树却将这两个要素变成次要。 柔软的防御宛如折不断的柳树,要突破防御需要的不是速度或威力,而是复杂。 ……或是拥有超越我的知觉、让我防御不了的速度与威力——遗憾的是,我尚未见识过这样的招式。 然而,这招还称不上是犯规,因为我知道比这招还要更进阶的招式。 「少胡扯,那名金发少女——苏娜所使用的招式可是比这招还要厉害。」 「真的假的?」 「嗯。」 我坏心眼地说道,道格拉斯则抓了抓头。 虽然抓头的动作与战场格格不入——但这也是情有可原,因为战斗已经结束了一半。 「——没办法……我认输了。可恶,竟然学到这种棘手到不行的招式。」 无论是好是坏,道格拉斯一直以来追求的是攻击的「品质」,所以以他的拳技无法破解这个窘境。 继续下去也只是按照著已经知道结果的棋局移动棋子罢了。 失去战意后的道格拉斯,一脸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这个结果让我感到意外。 我本来以为道格拉斯会战斗到死前最后一刻。 「看你的表情很意外喔。」 「这是因为……」 我的疑惑似乎全写在脸上,垂下肩膀的道格拉斯抬起了头。 只见道格拉斯弯起忧郁的双眼,露出笑容。 「之前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想再死第二次……顺道一提,你感觉也不会亲手结束我的生命。」 「喔——原来如此。」 之前——听到这句话,让我回想起与道格拉斯的第一次战斗。 看来他改变的不只是实力而已。 乍看不在乎,但那次的败北似乎对他影响很大。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我可不想白白糟蹋……哎呀,结果又是我输了,白打了。」 道格拉斯口头上这样说,语气却显得乐在其中,让我不禁露出苦笑。 道格拉斯注视著我,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 「下次我不会输了……说说而已。我只是想不到下次除了不会输以外还能接什么话,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原本像是瞪视般的双眼倏地柔和了下来,道格拉斯转身背著我。 「再见,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喝酒吧。」 道格拉斯没有对伤痕累累的身体施以治疗,径自迈出步伐。 ……只要有心想改变还是能改变。当时即使死了也在所不惜的魔人,竟然可以如此冷静地离开。 「……我也要长大才行。」 杰司达也是,原本以为他永远不会改变,结果却改变了,让我体会到时间的流逝。 我也迟早会改变吧。 我将突然浮现的疑问拋诸脑后,推开酒馆的旋转门。 第七话 难得热闹的早晨 尚未完全天亮的清晨时分。 已经来到温暖的季节,阿尔法雷亚却笼罩著一股静谧的凉意。 大多人仍在睡梦中的这个时间,热闹的街道仍处于寂静无声的状态。 而在这样的睡眠时间中,我正在位于阿尔法雷亚的一处宅邸进行著每天的修练。 我喜欢清晨时分莫名令人紧绷的凉意。 在一片寂静之中,全心全意地精研武艺。 会令人感到格外起劲,甚至会感到开心。 虽然修行并不是只有这样,我之所以会从未间断地进行早晨训练,是有理由的。 因为在这个时间,苏娜跟雪莉露还在睡觉。 虽然她们算是早起的人,但不至还没亮便起来,所以我常会利用这个时间独自一个人独处时,便能够充分地集中精神。 ……然而,这个独处的时间在今天显得有些不一样。 「……吶,刚刚的如何?还不错吧!」 一名身穿短袖上衣与热裤,并披著薄袍子的活泼少女兴高采烈地看向我。 为了方便活动,红色的头发在后脑勺扎成一束,用动作展现出少女所拥有的活力。 ——少女的名字是蕾蒂丝?库路特威尔,是这座宅邸主人的心爱女儿之一。 是的,今天的早晨训练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跟她曾经交过一次手。 经过那次交手,我的实力获得她的认可,加上身为同门,于是她拜托我教她踢击,我们才会像这样一起修练。 「嗯,速度似乎挺快,但腰部没有用力,踢中对手时,有可能反而是自己倒下。你至今一直都是靠魔力与身体去挥脚而已。你试著不要用脚,而是用腰部去踢看看。踢击并不是只靠挥脚而已。」 虽然担心蕾蒂丝开心的笑容会因此消失,但说谎对她没有帮助。 果真,蕾蒂丝的表情沉了下来,但她似乎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咦……唔,那么,是这样吗……」 蕾蒂丝一脸苦恼地正在努力理解我刚刚说的话。 看见她对武术认真的态度,让我忍不住泛起了笑容。 蕾蒂丝用纤细的手指抵著下颚,口中念念有词,想必看不见我的存在吧。 认真是一件好事。这个年纪愿意虚心学习,给予人好感。 思考片刻过后,蕾蒂丝的表情顿时一变,像是恍然大悟。 她摆出「波涛」,让呼吸缓和下来。 蕾蒂丝大大跨出一步,接著伸手一挥,顺著那股力道扭动腰部。 同时抬起线条优美的腿,奋力挥出。不但速度够快,也有运用到体重,是一记精采的踢击。 蕾蒂丝看见自己的踢击,难以置信似的睁大双眼。 踢完后仍维持同个姿势,愣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下脚。 「呃!吶,刚刚的!」 蕾蒂丝看向我,语气慌乱地问道,彷佛是在确认刚刚的那一幕是否是现实。 看见她的模样,让我不由得感到欣慰,于是对她回以微笑。 「嗯,是很棒的踢击。声音不一样吧,这就是有运用到腰部的『踢击』。」 蕾蒂丝的脸上写著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给予正面评价后,蕾蒂露出比刚才更加灿烂的开心笑容。 要掌握无形的事物非常困难。摸索出轮廓,并将其化为字面上所述的事物,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让我不禁回想起自己的青涩时期,从招式的每一个动作中挖掘出意义,仔细一想,当时或许是我最单纯的时期。 现在变得如此冥顽不灵,总之—— 「做得很好,但不能就这样感到满足,要确实理解意义,不断反覆练习。蕾蒂丝将来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武术家。」 面对这位资质优异的少女,我给予确实的评价教导她身为武术家不得忘记的态度。 我至今见过不少才华洋溢的人,但也不少人因为傲慢而一手摧毁了自己的才华。 我希望蕾蒂丝不会误入歧途,而是在正确的道路上继续精研武艺。 可能感觉到我的话并非是客套话,蕾蒂丝的表情渐渐明亮了起来,并激动地抱住了我。 「谢谢你!」 「唔……喔,不客气。」 被少女抱住只会让我感到欣慰,不会产生什么特别想法——但要是被苏娜看见,似乎会被她调侃。 刚开始认识时,苏娜给人一股神秘感,现在却变得有些孩子气……或许她会吃醋也不一定。 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要在被苏娜看见这一幕前想办法脱身。 当我思考著要如何离开蕾蒂丝时,抱著我的蕾蒂丝突然整个人弹了起来。 「啊……呃,对不起,突然抱住你……」 蕾蒂丝连忙放开手,将双手放到背后交握。 蕾蒂丝满脸通红,露出忸忸怩怩的模样,与至今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非常有女孩子的气息。 嗯,她似乎会感到害羞。与苏娜、雪莉露认识久了,这方面让我感到有些麻木,所以这种反应反而有些新鲜。 苏娜她们对我抱有某个程度的好感,加上平常的苏娜正经八百到连她的脸都看不见,虽然说那样也比较好……但我觉得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像这样才比较理想。 「没关系,话说回来,蕾蒂丝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稍微注意一下。卡多马斯可是会担心的。好,差不多该回去了,现在才发现天空已经亮了。」 「好。呃,斯拉瓦,今天谢谢你。」 「不,不嫌弃的话,我很乐意陪你。停留在阿尔法雷亚的期间,尽管开口找我。」 可能是还有些难为情,蕾蒂丝态度有些拘谨,并准备加快脚步离去,于是我面带笑容地朝她挥了挥手。 只见蕾蒂丝突然停下了脚步。 是忘了什么东西吧。正当我感到疑惑时,蕾蒂丝回过头来。 「……说得也是。你会在阿尔法雷亚待多久?」 「不晓得。只要打听到强者的情报,我便打算立刻出发——但好朋友主演的戏下星期中旬上演,我打算待到看完那出戏。」 「这样啊……嗯,我明白了。」 蕾蒂丝的脸上露出几分悲伤,我无法明白她的真正想法。 虽然才认识短短三天,但她已经将我视为朋友了吧。若是这样,让人不禁有些开心。 表情有些阴霾的蕾蒂丝朝宅邸奔跑而去。 奔跑了一段距离后,蕾蒂丝再次转头看向我。 「今天早餐你要吃吗?」 看样子是要问我早餐的事情。 昨天是到跳跃的蜥蜴亭用餐,所以没有一起吃早餐,今天则是在卡多马斯强烈的要求下,答应会一起吃早餐。 「喔,不好意思,今天会麻烦到你们。」 「是吗!大家一定会很开心!」 我这么回答完,只见蕾蒂丝露出调皮的笑容大喊,接著跑回宅邸。 ……最后一段话因为她刻意压低音量,所以没有听见——不晓得她是说了什么。 不过,真是个热闹的早晨。 由于晨跑时有放慢速度,所以我本身没有修练到什么,但偶尔这样也不错。 拥有武术同好真不错。 真是的,为什么看见年轻人的成长会让我感到这么开心。 一个不留神,可能会被他们超越了……哎,但我可不打算轻易便被超越。 即使如此,脸上却自然地泛起笑意。 「呃,一脸贼笑实在有些难为情啊。」 我用手掌抚扬的脸颊,回到宅邸准备叫醒雪莉露她们 尚未完全天亮的清晨时分。 已经来到温暖的季节,阿尔法雷亚却笼罩著一股静谧的凉意。 大多人仍在睡梦中的这个时间,热闹的街道仍处于寂静无声的状态。 而在这样的睡眠时间中,我正在位于阿尔法雷亚的一处宅邸进行著每天的修练。 我喜欢清晨时分莫名令人紧绷的凉意。 在一片寂静之中,全心全意地精研武艺。 会令人感到格外起劲,甚至会感到开心。 虽然修行并不是只有这样,我之所以会从未间断地进行早晨训练,是有理由的。 因为在这个时间,苏娜跟雪莉露还在睡觉。 虽然她们算是早起的人,但不至还没亮便起来,所以我常会利用这个时间独自一个人独处时,便能够充分地集中精神。 ……然而,这个独处的时间在今天显得有些不一样。 「……吶,刚刚的如何?还不错吧!」 一名身穿短袖上衣与热裤,并披著薄袍子的活泼少女兴高采烈地看向我。 为了方便活动,红色的头发在后脑勺扎成一束,用动作展现出少女所拥有的活力。 ——少女的名字是蕾蒂丝?库路特威尔,是这座宅邸主人的心爱女儿之一。 是的,今天的早晨训练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跟她曾经交过一次手。 经过那次交手,我的实力获得她的认可,加上身为同门,于是她拜托我教她踢击,我们才会像这样一起修练。 「嗯,速度似乎挺快,但腰部没有用力,踢中对手时,有可能反而是自己倒下。你至今一直都是靠魔力与身体去挥脚而已。你试著不要用脚,而是用腰部去踢看看。踢击并不是只靠挥脚而已。」 虽然担心蕾蒂丝开心的笑容会因此消失,但说谎对她没有帮助。 果真,蕾蒂丝的表情沉了下来,但她似乎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咦……唔,那么,是这样吗……」 蕾蒂丝一脸苦恼地正在努力理解我刚刚说的话。 看见她对武术认真的态度,让我忍不住泛起了笑容。 蕾蒂丝用纤细的手指抵著下颚,口中念念有词,想必看不见我的存在吧。 认真是一件好事。这个年纪愿意虚心学习,给予人好感。 思考片刻过后,蕾蒂丝的表情顿时一变,像是恍然大悟。 她摆出「波涛」,让呼吸缓和下来。 蕾蒂丝大大跨出一步,接著伸手一挥,顺著那股力道扭动腰部。 同时抬起线条优美的腿,奋力挥出。不但速度够快,也有运用到体重,是一记精采的踢击。 蕾蒂丝看见自己的踢击,难以置信似的睁大双眼。 踢完后仍维持同个姿势,愣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下脚。 「呃!吶,刚刚的!」 蕾蒂丝看向我,语气慌乱地问道,彷佛是在确认刚刚的那一幕是否是现实。 看见她的模样,让我不由得感到欣慰,于是对她回以微笑。 「嗯,是很棒的踢击。声音不一样吧,这就是有运用到腰部的『踢击』。」 蕾蒂丝的脸上写著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给予正面评价后,蕾蒂露出比刚才更加灿烂的开心笑容。 要掌握无形的事物非常困难。摸索出轮廓,并将其化为字面上所述的事物,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让我不禁回想起自己的青涩时期,从招式的每一个动作中挖掘出意义,仔细一想,当时或许是我最单纯的时期。 现在变得如此冥顽不灵,总之—— 「做得很好,但不能就这样感到满足,要确实理解意义,不断反覆练习。蕾蒂丝将来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武术家。」 面对这位资质优异的少女,我给予确实的评价教导她身为武术家不得忘记的态度。 我至今见过不少才华洋溢的人,但也不少人因为傲慢而一手摧毁了自己的才华。 我希望蕾蒂丝不会误入歧途,而是在正确的道路上继续精研武艺。 可能感觉到我的话并非是客套话,蕾蒂丝的表情渐渐明亮了起来,并激动地抱住了我。 「谢谢你!」 「唔……喔,不客气。」 被少女抱住只会让我感到欣慰,不会产生什么特别想法——但要是被苏娜看见,似乎会被她调侃。 刚开始认识时,苏娜给人一股神秘感,现在却变得有些孩子气……或许她会吃醋也不一定。 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要在被苏娜看见这一幕前想办法脱身。 当我思考著要如何离开蕾蒂丝时,抱著我的蕾蒂丝突然整个人弹了起来。 「啊……呃,对不起,突然抱住你……」 蕾蒂丝连忙放开手,将双手放到背后交握。 蕾蒂丝满脸通红,露出忸忸怩怩的模样,与至今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非常有女孩子的气息。 嗯,她似乎会感到害羞。与苏娜、雪莉露认识久了,这方面让我感到有些麻木,所以这种反应反而有些新鲜。 苏娜她们对我抱有某个程度的好感,加上平常的苏娜正经八百到连她的脸都看不见,虽然说那样也比较好……但我觉得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像这样才比较理想。 「没关系,话说回来,蕾蒂丝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稍微注意一下。卡多马斯可是会担心的。好,差不多该回去了,现在才发现天空已经亮了。」 「好。呃,斯拉瓦,今天谢谢你。」 「不,不嫌弃的话,我很乐意陪你。停留在阿尔法雷亚的期间,尽管开口找我。」 可能是还有些难为情,蕾蒂丝态度有些拘谨,并准备加快脚步离去,于是我面带笑容地朝她挥了挥手。 只见蕾蒂丝突然停下了脚步。 是忘了什么东西吧。正当我感到疑惑时,蕾蒂丝回过头来。 「……说得也是。你会在阿尔法雷亚待多久?」 「不晓得。只要打听到强者的情报,我便打算立刻出发——但好朋友主演的戏下星期中旬上演,我打算待到看完那出戏。」 「这样啊……嗯,我明白了。」 蕾蒂丝的脸上露出几分悲伤,我无法明白她的真正想法。 虽然才认识短短三天,但她已经将我视为朋友了吧。若是这样,让人不禁有些开心。 表情有些阴霾的蕾蒂丝朝宅邸奔跑而去。 奔跑了一段距离后,蕾蒂丝再次转头看向我。 「今天早餐你要吃吗?」 看样子是要问我早餐的事情。 昨天是到跳跃的蜥蜴亭用餐,所以没有一起吃早餐,今天则是在卡多马斯强烈的要求下,答应会一起吃早餐。 「喔,不好意思,今天会麻烦到你们。」 「是吗!大家一定会很开心!」 我这么回答完,只见蕾蒂丝露出调皮的笑容大喊,接著跑回宅邸。 ……最后一段话因为她刻意压低音量,所以没有听见——不晓得她是说了什么。 不过,真是个热闹的早晨。 由于晨跑时有放慢速度,所以我本身没有修练到什么,但偶尔这样也不错。 拥有武术同好真不错。 真是的,为什么看见年轻人的成长会让我感到这么开心。 一个不留神,可能会被他们超越了……哎,但我可不打算轻易便被超越。 即使如此,脸上却自然地泛起笑意。 「呃,一脸贼笑实在有些难为情啊。」 我用手掌抚扬的脸颊,回到宅邸准备叫醒雪莉露她们 尚未完全天亮的清晨时分。 已经来到温暖的季节,阿尔法雷亚却笼罩著一股静谧的凉意。 大多人仍在睡梦中的这个时间,热闹的街道仍处于寂静无声的状态。 而在这样的睡眠时间中,我正在位于阿尔法雷亚的一处宅邸进行著每天的修练。 我喜欢清晨时分莫名令人紧绷的凉意。 在一片寂静之中,全心全意地精研武艺。 会令人感到格外起劲,甚至会感到开心。 虽然修行并不是只有这样,我之所以会从未间断地进行早晨训练,是有理由的。 因为在这个时间,苏娜跟雪莉露还在睡觉。 虽然她们算是早起的人,但不至还没亮便起来,所以我常会利用这个时间独自一个人独处时,便能够充分地集中精神。 ……然而,这个独处的时间在今天显得有些不一样。 「……吶,刚刚的如何?还不错吧!」 一名身穿短袖上衣与热裤,并披著薄袍子的活泼少女兴高采烈地看向我。 为了方便活动,红色的头发在后脑勺扎成一束,用动作展现出少女所拥有的活力。 ——少女的名字是蕾蒂丝?库路特威尔,是这座宅邸主人的心爱女儿之一。 是的,今天的早晨训练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跟她曾经交过一次手。 经过那次交手,我的实力获得她的认可,加上身为同门,于是她拜托我教她踢击,我们才会像这样一起修练。 「嗯,速度似乎挺快,但腰部没有用力,踢中对手时,有可能反而是自己倒下。你至今一直都是靠魔力与身体去挥脚而已。你试著不要用脚,而是用腰部去踢看看。踢击并不是只靠挥脚而已。」 虽然担心蕾蒂丝开心的笑容会因此消失,但说谎对她没有帮助。 果真,蕾蒂丝的表情沉了下来,但她似乎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咦……唔,那么,是这样吗……」 蕾蒂丝一脸苦恼地正在努力理解我刚刚说的话。 看见她对武术认真的态度,让我忍不住泛起了笑容。 蕾蒂丝用纤细的手指抵著下颚,口中念念有词,想必看不见我的存在吧。 认真是一件好事。这个年纪愿意虚心学习,给予人好感。 思考片刻过后,蕾蒂丝的表情顿时一变,像是恍然大悟。 她摆出「波涛」,让呼吸缓和下来。 蕾蒂丝大大跨出一步,接著伸手一挥,顺著那股力道扭动腰部。 同时抬起线条优美的腿,奋力挥出。不但速度够快,也有运用到体重,是一记精采的踢击。 蕾蒂丝看见自己的踢击,难以置信似的睁大双眼。 踢完后仍维持同个姿势,愣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下脚。 「呃!吶,刚刚的!」 蕾蒂丝看向我,语气慌乱地问道,彷佛是在确认刚刚的那一幕是否是现实。 看见她的模样,让我不由得感到欣慰,于是对她回以微笑。 「嗯,是很棒的踢击。声音不一样吧,这就是有运用到腰部的『踢击』。」 蕾蒂丝的脸上写著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给予正面评价后,蕾蒂露出比刚才更加灿烂的开心笑容。 要掌握无形的事物非常困难。摸索出轮廓,并将其化为字面上所述的事物,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让我不禁回想起自己的青涩时期,从招式的每一个动作中挖掘出意义,仔细一想,当时或许是我最单纯的时期。 现在变得如此冥顽不灵,总之—— 「做得很好,但不能就这样感到满足,要确实理解意义,不断反覆练习。蕾蒂丝将来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武术家。」 面对这位资质优异的少女,我给予确实的评价教导她身为武术家不得忘记的态度。 我至今见过不少才华洋溢的人,但也不少人因为傲慢而一手摧毁了自己的才华。 我希望蕾蒂丝不会误入歧途,而是在正确的道路上继续精研武艺。 可能感觉到我的话并非是客套话,蕾蒂丝的表情渐渐明亮了起来,并激动地抱住了我。 「谢谢你!」 「唔……喔,不客气。」 被少女抱住只会让我感到欣慰,不会产生什么特别想法——但要是被苏娜看见,似乎会被她调侃。 刚开始认识时,苏娜给人一股神秘感,现在却变得有些孩子气……或许她会吃醋也不一定。 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要在被苏娜看见这一幕前想办法脱身。 当我思考著要如何离开蕾蒂丝时,抱著我的蕾蒂丝突然整个人弹了起来。 「啊……呃,对不起,突然抱住你……」 蕾蒂丝连忙放开手,将双手放到背后交握。 蕾蒂丝满脸通红,露出忸忸怩怩的模样,与至今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非常有女孩子的气息。 嗯,她似乎会感到害羞。与苏娜、雪莉露认识久了,这方面让我感到有些麻木,所以这种反应反而有些新鲜。 苏娜她们对我抱有某个程度的好感,加上平常的苏娜正经八百到连她的脸都看不见,虽然说那样也比较好……但我觉得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像这样才比较理想。 「没关系,话说回来,蕾蒂丝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稍微注意一下。卡多马斯可是会担心的。好,差不多该回去了,现在才发现天空已经亮了。」 「好。呃,斯拉瓦,今天谢谢你。」 「不,不嫌弃的话,我很乐意陪你。停留在阿尔法雷亚的期间,尽管开口找我。」 可能是还有些难为情,蕾蒂丝态度有些拘谨,并准备加快脚步离去,于是我面带笑容地朝她挥了挥手。 只见蕾蒂丝突然停下了脚步。 是忘了什么东西吧。正当我感到疑惑时,蕾蒂丝回过头来。 「……说得也是。你会在阿尔法雷亚待多久?」 「不晓得。只要打听到强者的情报,我便打算立刻出发——但好朋友主演的戏下星期中旬上演,我打算待到看完那出戏。」 「这样啊……嗯,我明白了。」 蕾蒂丝的脸上露出几分悲伤,我无法明白她的真正想法。 虽然才认识短短三天,但她已经将我视为朋友了吧。若是这样,让人不禁有些开心。 表情有些阴霾的蕾蒂丝朝宅邸奔跑而去。 奔跑了一段距离后,蕾蒂丝再次转头看向我。 「今天早餐你要吃吗?」 看样子是要问我早餐的事情。 昨天是到跳跃的蜥蜴亭用餐,所以没有一起吃早餐,今天则是在卡多马斯强烈的要求下,答应会一起吃早餐。 「喔,不好意思,今天会麻烦到你们。」 「是吗!大家一定会很开心!」 我这么回答完,只见蕾蒂丝露出调皮的笑容大喊,接著跑回宅邸。 ……最后一段话因为她刻意压低音量,所以没有听见——不晓得她是说了什么。 不过,真是个热闹的早晨。 由于晨跑时有放慢速度,所以我本身没有修练到什么,但偶尔这样也不错。 拥有武术同好真不错。 真是的,为什么看见年轻人的成长会让我感到这么开心。 一个不留神,可能会被他们超越了……哎,但我可不打算轻易便被超越。 即使如此,脸上却自然地泛起笑意。 「呃,一脸贼笑实在有些难为情啊。」 我用手掌抚扬的脸颊,回到宅邸准备叫醒雪莉露她们 尚未完全天亮的清晨时分。 已经来到温暖的季节,阿尔法雷亚却笼罩著一股静谧的凉意。 大多人仍在睡梦中的这个时间,热闹的街道仍处于寂静无声的状态。 而在这样的睡眠时间中,我正在位于阿尔法雷亚的一处宅邸进行著每天的修练。 我喜欢清晨时分莫名令人紧绷的凉意。 在一片寂静之中,全心全意地精研武艺。 会令人感到格外起劲,甚至会感到开心。 虽然修行并不是只有这样,我之所以会从未间断地进行早晨训练,是有理由的。 因为在这个时间,苏娜跟雪莉露还在睡觉。 虽然她们算是早起的人,但不至还没亮便起来,所以我常会利用这个时间独自一个人独处时,便能够充分地集中精神。 ……然而,这个独处的时间在今天显得有些不一样。 「……吶,刚刚的如何?还不错吧!」 一名身穿短袖上衣与热裤,并披著薄袍子的活泼少女兴高采烈地看向我。 为了方便活动,红色的头发在后脑勺扎成一束,用动作展现出少女所拥有的活力。 ——少女的名字是蕾蒂丝?库路特威尔,是这座宅邸主人的心爱女儿之一。 是的,今天的早晨训练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跟她曾经交过一次手。 经过那次交手,我的实力获得她的认可,加上身为同门,于是她拜托我教她踢击,我们才会像这样一起修练。 「嗯,速度似乎挺快,但腰部没有用力,踢中对手时,有可能反而是自己倒下。你至今一直都是靠魔力与身体去挥脚而已。你试著不要用脚,而是用腰部去踢看看。踢击并不是只靠挥脚而已。」 虽然担心蕾蒂丝开心的笑容会因此消失,但说谎对她没有帮助。 果真,蕾蒂丝的表情沉了下来,但她似乎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咦……唔,那么,是这样吗……」 蕾蒂丝一脸苦恼地正在努力理解我刚刚说的话。 看见她对武术认真的态度,让我忍不住泛起了笑容。 蕾蒂丝用纤细的手指抵著下颚,口中念念有词,想必看不见我的存在吧。 认真是一件好事。这个年纪愿意虚心学习,给予人好感。 思考片刻过后,蕾蒂丝的表情顿时一变,像是恍然大悟。 她摆出「波涛」,让呼吸缓和下来。 蕾蒂丝大大跨出一步,接著伸手一挥,顺著那股力道扭动腰部。 同时抬起线条优美的腿,奋力挥出。不但速度够快,也有运用到体重,是一记精采的踢击。 蕾蒂丝看见自己的踢击,难以置信似的睁大双眼。 踢完后仍维持同个姿势,愣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下脚。 「呃!吶,刚刚的!」 蕾蒂丝看向我,语气慌乱地问道,彷佛是在确认刚刚的那一幕是否是现实。 看见她的模样,让我不由得感到欣慰,于是对她回以微笑。 「嗯,是很棒的踢击。声音不一样吧,这就是有运用到腰部的『踢击』。」 蕾蒂丝的脸上写著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给予正面评价后,蕾蒂露出比刚才更加灿烂的开心笑容。 要掌握无形的事物非常困难。摸索出轮廓,并将其化为字面上所述的事物,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让我不禁回想起自己的青涩时期,从招式的每一个动作中挖掘出意义,仔细一想,当时或许是我最单纯的时期。 现在变得如此冥顽不灵,总之—— 「做得很好,但不能就这样感到满足,要确实理解意义,不断反覆练习。蕾蒂丝将来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武术家。」 面对这位资质优异的少女,我给予确实的评价教导她身为武术家不得忘记的态度。 我至今见过不少才华洋溢的人,但也不少人因为傲慢而一手摧毁了自己的才华。 我希望蕾蒂丝不会误入歧途,而是在正确的道路上继续精研武艺。 可能感觉到我的话并非是客套话,蕾蒂丝的表情渐渐明亮了起来,并激动地抱住了我。 「谢谢你!」 「唔……喔,不客气。」 被少女抱住只会让我感到欣慰,不会产生什么特别想法——但要是被苏娜看见,似乎会被她调侃。 刚开始认识时,苏娜给人一股神秘感,现在却变得有些孩子气……或许她会吃醋也不一定。 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要在被苏娜看见这一幕前想办法脱身。 当我思考著要如何离开蕾蒂丝时,抱著我的蕾蒂丝突然整个人弹了起来。 「啊……呃,对不起,突然抱住你……」 蕾蒂丝连忙放开手,将双手放到背后交握。 蕾蒂丝满脸通红,露出忸忸怩怩的模样,与至今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非常有女孩子的气息。 嗯,她似乎会感到害羞。与苏娜、雪莉露认识久了,这方面让我感到有些麻木,所以这种反应反而有些新鲜。 苏娜她们对我抱有某个程度的好感,加上平常的苏娜正经八百到连她的脸都看不见,虽然说那样也比较好……但我觉得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像这样才比较理想。 「没关系,话说回来,蕾蒂丝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稍微注意一下。卡多马斯可是会担心的。好,差不多该回去了,现在才发现天空已经亮了。」 「好。呃,斯拉瓦,今天谢谢你。」 「不,不嫌弃的话,我很乐意陪你。停留在阿尔法雷亚的期间,尽管开口找我。」 可能是还有些难为情,蕾蒂丝态度有些拘谨,并准备加快脚步离去,于是我面带笑容地朝她挥了挥手。 只见蕾蒂丝突然停下了脚步。 是忘了什么东西吧。正当我感到疑惑时,蕾蒂丝回过头来。 「……说得也是。你会在阿尔法雷亚待多久?」 「不晓得。只要打听到强者的情报,我便打算立刻出发——但好朋友主演的戏下星期中旬上演,我打算待到看完那出戏。」 「这样啊……嗯,我明白了。」 蕾蒂丝的脸上露出几分悲伤,我无法明白她的真正想法。 虽然才认识短短三天,但她已经将我视为朋友了吧。若是这样,让人不禁有些开心。 表情有些阴霾的蕾蒂丝朝宅邸奔跑而去。 奔跑了一段距离后,蕾蒂丝再次转头看向我。 「今天早餐你要吃吗?」 看样子是要问我早餐的事情。 昨天是到跳跃的蜥蜴亭用餐,所以没有一起吃早餐,今天则是在卡多马斯强烈的要求下,答应会一起吃早餐。 「喔,不好意思,今天会麻烦到你们。」 「是吗!大家一定会很开心!」 我这么回答完,只见蕾蒂丝露出调皮的笑容大喊,接著跑回宅邸。 ……最后一段话因为她刻意压低音量,所以没有听见——不晓得她是说了什么。 不过,真是个热闹的早晨。 由于晨跑时有放慢速度,所以我本身没有修练到什么,但偶尔这样也不错。 拥有武术同好真不错。 真是的,为什么看见年轻人的成长会让我感到这么开心。 一个不留神,可能会被他们超越了……哎,但我可不打算轻易便被超越。 即使如此,脸上却自然地泛起笑意。 「呃,一脸贼笑实在有些难为情啊。」 我用手掌抚扬的脸颊,回到宅邸准备叫醒雪莉露她们 尚未完全天亮的清晨时分。 已经来到温暖的季节,阿尔法雷亚却笼罩著一股静谧的凉意。 大多人仍在睡梦中的这个时间,热闹的街道仍处于寂静无声的状态。 而在这样的睡眠时间中,我正在位于阿尔法雷亚的一处宅邸进行著每天的修练。 我喜欢清晨时分莫名令人紧绷的凉意。 在一片寂静之中,全心全意地精研武艺。 会令人感到格外起劲,甚至会感到开心。 虽然修行并不是只有这样,我之所以会从未间断地进行早晨训练,是有理由的。 因为在这个时间,苏娜跟雪莉露还在睡觉。 虽然她们算是早起的人,但不至还没亮便起来,所以我常会利用这个时间独自一个人独处时,便能够充分地集中精神。 ……然而,这个独处的时间在今天显得有些不一样。 「……吶,刚刚的如何?还不错吧!」 一名身穿短袖上衣与热裤,并披著薄袍子的活泼少女兴高采烈地看向我。 为了方便活动,红色的头发在后脑勺扎成一束,用动作展现出少女所拥有的活力。 ——少女的名字是蕾蒂丝?库路特威尔,是这座宅邸主人的心爱女儿之一。 是的,今天的早晨训练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跟她曾经交过一次手。 经过那次交手,我的实力获得她的认可,加上身为同门,于是她拜托我教她踢击,我们才会像这样一起修练。 「嗯,速度似乎挺快,但腰部没有用力,踢中对手时,有可能反而是自己倒下。你至今一直都是靠魔力与身体去挥脚而已。你试著不要用脚,而是用腰部去踢看看。踢击并不是只靠挥脚而已。」 虽然担心蕾蒂丝开心的笑容会因此消失,但说谎对她没有帮助。 果真,蕾蒂丝的表情沉了下来,但她似乎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咦……唔,那么,是这样吗……」 蕾蒂丝一脸苦恼地正在努力理解我刚刚说的话。 看见她对武术认真的态度,让我忍不住泛起了笑容。 蕾蒂丝用纤细的手指抵著下颚,口中念念有词,想必看不见我的存在吧。 认真是一件好事。这个年纪愿意虚心学习,给予人好感。 思考片刻过后,蕾蒂丝的表情顿时一变,像是恍然大悟。 她摆出「波涛」,让呼吸缓和下来。 蕾蒂丝大大跨出一步,接著伸手一挥,顺著那股力道扭动腰部。 同时抬起线条优美的腿,奋力挥出。不但速度够快,也有运用到体重,是一记精采的踢击。 蕾蒂丝看见自己的踢击,难以置信似的睁大双眼。 踢完后仍维持同个姿势,愣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下脚。 「呃!吶,刚刚的!」 蕾蒂丝看向我,语气慌乱地问道,彷佛是在确认刚刚的那一幕是否是现实。 看见她的模样,让我不由得感到欣慰,于是对她回以微笑。 「嗯,是很棒的踢击。声音不一样吧,这就是有运用到腰部的『踢击』。」 蕾蒂丝的脸上写著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给予正面评价后,蕾蒂露出比刚才更加灿烂的开心笑容。 要掌握无形的事物非常困难。摸索出轮廓,并将其化为字面上所述的事物,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让我不禁回想起自己的青涩时期,从招式的每一个动作中挖掘出意义,仔细一想,当时或许是我最单纯的时期。 现在变得如此冥顽不灵,总之—— 「做得很好,但不能就这样感到满足,要确实理解意义,不断反覆练习。蕾蒂丝将来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武术家。」 面对这位资质优异的少女,我给予确实的评价教导她身为武术家不得忘记的态度。 我至今见过不少才华洋溢的人,但也不少人因为傲慢而一手摧毁了自己的才华。 我希望蕾蒂丝不会误入歧途,而是在正确的道路上继续精研武艺。 可能感觉到我的话并非是客套话,蕾蒂丝的表情渐渐明亮了起来,并激动地抱住了我。 「谢谢你!」 「唔……喔,不客气。」 被少女抱住只会让我感到欣慰,不会产生什么特别想法——但要是被苏娜看见,似乎会被她调侃。 刚开始认识时,苏娜给人一股神秘感,现在却变得有些孩子气……或许她会吃醋也不一定。 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要在被苏娜看见这一幕前想办法脱身。 当我思考著要如何离开蕾蒂丝时,抱著我的蕾蒂丝突然整个人弹了起来。 「啊……呃,对不起,突然抱住你……」 蕾蒂丝连忙放开手,将双手放到背后交握。 蕾蒂丝满脸通红,露出忸忸怩怩的模样,与至今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非常有女孩子的气息。 嗯,她似乎会感到害羞。与苏娜、雪莉露认识久了,这方面让我感到有些麻木,所以这种反应反而有些新鲜。 苏娜她们对我抱有某个程度的好感,加上平常的苏娜正经八百到连她的脸都看不见,虽然说那样也比较好……但我觉得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像这样才比较理想。 「没关系,话说回来,蕾蒂丝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稍微注意一下。卡多马斯可是会担心的。好,差不多该回去了,现在才发现天空已经亮了。」 「好。呃,斯拉瓦,今天谢谢你。」 「不,不嫌弃的话,我很乐意陪你。停留在阿尔法雷亚的期间,尽管开口找我。」 可能是还有些难为情,蕾蒂丝态度有些拘谨,并准备加快脚步离去,于是我面带笑容地朝她挥了挥手。 只见蕾蒂丝突然停下了脚步。 是忘了什么东西吧。正当我感到疑惑时,蕾蒂丝回过头来。 「……说得也是。你会在阿尔法雷亚待多久?」 「不晓得。只要打听到强者的情报,我便打算立刻出发——但好朋友主演的戏下星期中旬上演,我打算待到看完那出戏。」 「这样啊……嗯,我明白了。」 蕾蒂丝的脸上露出几分悲伤,我无法明白她的真正想法。 虽然才认识短短三天,但她已经将我视为朋友了吧。若是这样,让人不禁有些开心。 表情有些阴霾的蕾蒂丝朝宅邸奔跑而去。 奔跑了一段距离后,蕾蒂丝再次转头看向我。 「今天早餐你要吃吗?」 看样子是要问我早餐的事情。 昨天是到跳跃的蜥蜴亭用餐,所以没有一起吃早餐,今天则是在卡多马斯强烈的要求下,答应会一起吃早餐。 「喔,不好意思,今天会麻烦到你们。」 「是吗!大家一定会很开心!」 我这么回答完,只见蕾蒂丝露出调皮的笑容大喊,接著跑回宅邸。 ……最后一段话因为她刻意压低音量,所以没有听见——不晓得她是说了什么。 不过,真是个热闹的早晨。 由于晨跑时有放慢速度,所以我本身没有修练到什么,但偶尔这样也不错。 拥有武术同好真不错。 真是的,为什么看见年轻人的成长会让我感到这么开心。 一个不留神,可能会被他们超越了……哎,但我可不打算轻易便被超越。 即使如此,脸上却自然地泛起笑意。 「呃,一脸贼笑实在有些难为情啊。」 我用手掌抚扬的脸颊,回到宅邸准备叫醒雪莉露她们 尚未完全天亮的清晨时分。 已经来到温暖的季节,阿尔法雷亚却笼罩著一股静谧的凉意。 大多人仍在睡梦中的这个时间,热闹的街道仍处于寂静无声的状态。 而在这样的睡眠时间中,我正在位于阿尔法雷亚的一处宅邸进行著每天的修练。 我喜欢清晨时分莫名令人紧绷的凉意。 在一片寂静之中,全心全意地精研武艺。 会令人感到格外起劲,甚至会感到开心。 虽然修行并不是只有这样,我之所以会从未间断地进行早晨训练,是有理由的。 因为在这个时间,苏娜跟雪莉露还在睡觉。 虽然她们算是早起的人,但不至还没亮便起来,所以我常会利用这个时间独自一个人独处时,便能够充分地集中精神。 ……然而,这个独处的时间在今天显得有些不一样。 「……吶,刚刚的如何?还不错吧!」 一名身穿短袖上衣与热裤,并披著薄袍子的活泼少女兴高采烈地看向我。 为了方便活动,红色的头发在后脑勺扎成一束,用动作展现出少女所拥有的活力。 ——少女的名字是蕾蒂丝?库路特威尔,是这座宅邸主人的心爱女儿之一。 是的,今天的早晨训练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跟她曾经交过一次手。 经过那次交手,我的实力获得她的认可,加上身为同门,于是她拜托我教她踢击,我们才会像这样一起修练。 「嗯,速度似乎挺快,但腰部没有用力,踢中对手时,有可能反而是自己倒下。你至今一直都是靠魔力与身体去挥脚而已。你试著不要用脚,而是用腰部去踢看看。踢击并不是只靠挥脚而已。」 虽然担心蕾蒂丝开心的笑容会因此消失,但说谎对她没有帮助。 果真,蕾蒂丝的表情沉了下来,但她似乎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咦……唔,那么,是这样吗……」 蕾蒂丝一脸苦恼地正在努力理解我刚刚说的话。 看见她对武术认真的态度,让我忍不住泛起了笑容。 蕾蒂丝用纤细的手指抵著下颚,口中念念有词,想必看不见我的存在吧。 认真是一件好事。这个年纪愿意虚心学习,给予人好感。 思考片刻过后,蕾蒂丝的表情顿时一变,像是恍然大悟。 她摆出「波涛」,让呼吸缓和下来。 蕾蒂丝大大跨出一步,接著伸手一挥,顺著那股力道扭动腰部。 同时抬起线条优美的腿,奋力挥出。不但速度够快,也有运用到体重,是一记精采的踢击。 蕾蒂丝看见自己的踢击,难以置信似的睁大双眼。 踢完后仍维持同个姿势,愣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下脚。 「呃!吶,刚刚的!」 蕾蒂丝看向我,语气慌乱地问道,彷佛是在确认刚刚的那一幕是否是现实。 看见她的模样,让我不由得感到欣慰,于是对她回以微笑。 「嗯,是很棒的踢击。声音不一样吧,这就是有运用到腰部的『踢击』。」 蕾蒂丝的脸上写著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给予正面评价后,蕾蒂露出比刚才更加灿烂的开心笑容。 要掌握无形的事物非常困难。摸索出轮廓,并将其化为字面上所述的事物,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让我不禁回想起自己的青涩时期,从招式的每一个动作中挖掘出意义,仔细一想,当时或许是我最单纯的时期。 现在变得如此冥顽不灵,总之—— 「做得很好,但不能就这样感到满足,要确实理解意义,不断反覆练习。蕾蒂丝将来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武术家。」 面对这位资质优异的少女,我给予确实的评价教导她身为武术家不得忘记的态度。 我至今见过不少才华洋溢的人,但也不少人因为傲慢而一手摧毁了自己的才华。 我希望蕾蒂丝不会误入歧途,而是在正确的道路上继续精研武艺。 可能感觉到我的话并非是客套话,蕾蒂丝的表情渐渐明亮了起来,并激动地抱住了我。 「谢谢你!」 「唔……喔,不客气。」 被少女抱住只会让我感到欣慰,不会产生什么特别想法——但要是被苏娜看见,似乎会被她调侃。 刚开始认识时,苏娜给人一股神秘感,现在却变得有些孩子气……或许她会吃醋也不一定。 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要在被苏娜看见这一幕前想办法脱身。 当我思考著要如何离开蕾蒂丝时,抱著我的蕾蒂丝突然整个人弹了起来。 「啊……呃,对不起,突然抱住你……」 蕾蒂丝连忙放开手,将双手放到背后交握。 蕾蒂丝满脸通红,露出忸忸怩怩的模样,与至今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非常有女孩子的气息。 嗯,她似乎会感到害羞。与苏娜、雪莉露认识久了,这方面让我感到有些麻木,所以这种反应反而有些新鲜。 苏娜她们对我抱有某个程度的好感,加上平常的苏娜正经八百到连她的脸都看不见,虽然说那样也比较好……但我觉得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像这样才比较理想。 「没关系,话说回来,蕾蒂丝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稍微注意一下。卡多马斯可是会担心的。好,差不多该回去了,现在才发现天空已经亮了。」 「好。呃,斯拉瓦,今天谢谢你。」 「不,不嫌弃的话,我很乐意陪你。停留在阿尔法雷亚的期间,尽管开口找我。」 可能是还有些难为情,蕾蒂丝态度有些拘谨,并准备加快脚步离去,于是我面带笑容地朝她挥了挥手。 只见蕾蒂丝突然停下了脚步。 是忘了什么东西吧。正当我感到疑惑时,蕾蒂丝回过头来。 「……说得也是。你会在阿尔法雷亚待多久?」 「不晓得。只要打听到强者的情报,我便打算立刻出发——但好朋友主演的戏下星期中旬上演,我打算待到看完那出戏。」 「这样啊……嗯,我明白了。」 蕾蒂丝的脸上露出几分悲伤,我无法明白她的真正想法。 虽然才认识短短三天,但她已经将我视为朋友了吧。若是这样,让人不禁有些开心。 表情有些阴霾的蕾蒂丝朝宅邸奔跑而去。 奔跑了一段距离后,蕾蒂丝再次转头看向我。 「今天早餐你要吃吗?」 看样子是要问我早餐的事情。 昨天是到跳跃的蜥蜴亭用餐,所以没有一起吃早餐,今天则是在卡多马斯强烈的要求下,答应会一起吃早餐。 「喔,不好意思,今天会麻烦到你们。」 「是吗!大家一定会很开心!」 我这么回答完,只见蕾蒂丝露出调皮的笑容大喊,接著跑回宅邸。 ……最后一段话因为她刻意压低音量,所以没有听见——不晓得她是说了什么。 不过,真是个热闹的早晨。 由于晨跑时有放慢速度,所以我本身没有修练到什么,但偶尔这样也不错。 拥有武术同好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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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蒂丝看见自己的踢击,难以置信似的睁大双眼。 踢完后仍维持同个姿势,愣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下脚。 「呃!吶,刚刚的!」 蕾蒂丝看向我,语气慌乱地问道,彷佛是在确认刚刚的那一幕是否是现实。 看见她的模样,让我不由得感到欣慰,于是对她回以微笑。 「嗯,是很棒的踢击。声音不一样吧,这就是有运用到腰部的『踢击』。」 蕾蒂丝的脸上写著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给予正面评价后,蕾蒂露出比刚才更加灿烂的开心笑容。 要掌握无形的事物非常困难。摸索出轮廓,并将其化为字面上所述的事物,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让我不禁回想起自己的青涩时期,从招式的每一个动作中挖掘出意义,仔细一想,当时或许是我最单纯的时期。 现在变得如此冥顽不灵,总之—— 「做得很好,但不能就这样感到满足,要确实理解意义,不断反覆练习。蕾蒂丝将来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武术家。」 面对这位资质优异的少女,我给予确实的评价教导她身为武术家不得忘记的态度。 我至今见过不少才华洋溢的人,但也不少人因为傲慢而一手摧毁了自己的才华。 我希望蕾蒂丝不会误入歧途,而是在正确的道路上继续精研武艺。 可能感觉到我的话并非是客套话,蕾蒂丝的表情渐渐明亮了起来,并激动地抱住了我。 「谢谢你!」 「唔……喔,不客气。」 被少女抱住只会让我感到欣慰,不会产生什么特别想法——但要是被苏娜看见,似乎会被她调侃。 刚开始认识时,苏娜给人一股神秘感,现在却变得有些孩子气……或许她会吃醋也不一定。 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要在被苏娜看见这一幕前想办法脱身。 当我思考著要如何离开蕾蒂丝时,抱著我的蕾蒂丝突然整个人弹了起来。 「啊……呃,对不起,突然抱住你……」 蕾蒂丝连忙放开手,将双手放到背后交握。 蕾蒂丝满脸通红,露出忸忸怩怩的模样,与至今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非常有女孩子的气息。 嗯,她似乎会感到害羞。与苏娜、雪莉露认识久了,这方面让我感到有些麻木,所以这种反应反而有些新鲜。 苏娜她们对我抱有某个程度的好感,加上平常的苏娜正经八百到连她的脸都看不见,虽然说那样也比较好……但我觉得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像这样才比较理想。 「没关系,话说回来,蕾蒂丝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稍微注意一下。卡多马斯可是会担心的。好,差不多该回去了,现在才发现天空已经亮了。」 「好。呃,斯拉瓦,今天谢谢你。」 「不,不嫌弃的话,我很乐意陪你。停留在阿尔法雷亚的期间,尽管开口找我。」 可能是还有些难为情,蕾蒂丝态度有些拘谨,并准备加快脚步离去,于是我面带笑容地朝她挥了挥手。 只见蕾蒂丝突然停下了脚步。 是忘了什么东西吧。正当我感到疑惑时,蕾蒂丝回过头来。 「……说得也是。你会在阿尔法雷亚待多久?」 「不晓得。只要打听到强者的情报,我便打算立刻出发——但好朋友主演的戏下星期中旬上演,我打算待到看完那出戏。」 「这样啊……嗯,我明白了。」 蕾蒂丝的脸上露出几分悲伤,我无法明白她的真正想法。 虽然才认识短短三天,但她已经将我视为朋友了吧。若是这样,让人不禁有些开心。 表情有些阴霾的蕾蒂丝朝宅邸奔跑而去。 奔跑了一段距离后,蕾蒂丝再次转头看向我。 「今天早餐你要吃吗?」 看样子是要问我早餐的事情。 昨天是到跳跃的蜥蜴亭用餐,所以没有一起吃早餐,今天则是在卡多马斯强烈的要求下,答应会一起吃早餐。 「喔,不好意思,今天会麻烦到你们。」 「是吗!大家一定会很开心!」 我这么回答完,只见蕾蒂丝露出调皮的笑容大喊,接著跑回宅邸。 ……最后一段话因为她刻意压低音量,所以没有听见——不晓得她是说了什么。 不过,真是个热闹的早晨。 由于晨跑时有放慢速度,所以我本身没有修练到什么,但偶尔这样也不错。 拥有武术同好真不错。 真是的,为什么看见年轻人的成长会让我感到这么开心。 一个不留神,可能会被他们超越了……哎,但我可不打算轻易便被超越。 即使如此,脸上却自然地泛起笑意。 「呃,一脸贼笑实在有些难为情啊。」 我用手掌抚扬的脸颊,回到宅邸准备叫醒雪莉露她们 尚未完全天亮的清晨时分。 已经来到温暖的季节,阿尔法雷亚却笼罩著一股静谧的凉意。 大多人仍在睡梦中的这个时间,热闹的街道仍处于寂静无声的状态。 而在这样的睡眠时间中,我正在位于阿尔法雷亚的一处宅邸进行著每天的修练。 我喜欢清晨时分莫名令人紧绷的凉意。 在一片寂静之中,全心全意地精研武艺。 会令人感到格外起劲,甚至会感到开心。 虽然修行并不是只有这样,我之所以会从未间断地进行早晨训练,是有理由的。 因为在这个时间,苏娜跟雪莉露还在睡觉。 虽然她们算是早起的人,但不至还没亮便起来,所以我常会利用这个时间独自一个人独处时,便能够充分地集中精神。 ……然而,这个独处的时间在今天显得有些不一样。 「……吶,刚刚的如何?还不错吧!」 一名身穿短袖上衣与热裤,并披著薄袍子的活泼少女兴高采烈地看向我。 为了方便活动,红色的头发在后脑勺扎成一束,用动作展现出少女所拥有的活力。 ——少女的名字是蕾蒂丝?库路特威尔,是这座宅邸主人的心爱女儿之一。 是的,今天的早晨训练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跟她曾经交过一次手。 经过那次交手,我的实力获得她的认可,加上身为同门,于是她拜托我教她踢击,我们才会像这样一起修练。 「嗯,速度似乎挺快,但腰部没有用力,踢中对手时,有可能反而是自己倒下。你至今一直都是靠魔力与身体去挥脚而已。你试著不要用脚,而是用腰部去踢看看。踢击并不是只靠挥脚而已。」 虽然担心蕾蒂丝开心的笑容会因此消失,但说谎对她没有帮助。 果真,蕾蒂丝的表情沉了下来,但她似乎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咦……唔,那么,是这样吗……」 蕾蒂丝一脸苦恼地正在努力理解我刚刚说的话。 看见她对武术认真的态度,让我忍不住泛起了笑容。 蕾蒂丝用纤细的手指抵著下颚,口中念念有词,想必看不见我的存在吧。 认真是一件好事。这个年纪愿意虚心学习,给予人好感。 思考片刻过后,蕾蒂丝的表情顿时一变,像是恍然大悟。 她摆出「波涛」,让呼吸缓和下来。 蕾蒂丝大大跨出一步,接著伸手一挥,顺著那股力道扭动腰部。 同时抬起线条优美的腿,奋力挥出。不但速度够快,也有运用到体重,是一记精采的踢击。 蕾蒂丝看见自己的踢击,难以置信似的睁大双眼。 踢完后仍维持同个姿势,愣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下脚。 「呃!吶,刚刚的!」 蕾蒂丝看向我,语气慌乱地问道,彷佛是在确认刚刚的那一幕是否是现实。 看见她的模样,让我不由得感到欣慰,于是对她回以微笑。 「嗯,是很棒的踢击。声音不一样吧,这就是有运用到腰部的『踢击』。」 蕾蒂丝的脸上写著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给予正面评价后,蕾蒂露出比刚才更加灿烂的开心笑容。 要掌握无形的事物非常困难。摸索出轮廓,并将其化为字面上所述的事物,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让我不禁回想起自己的青涩时期,从招式的每一个动作中挖掘出意义,仔细一想,当时或许是我最单纯的时期。 现在变得如此冥顽不灵,总之—— 「做得很好,但不能就这样感到满足,要确实理解意义,不断反覆练习。蕾蒂丝将来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武术家。」 面对这位资质优异的少女,我给予确实的评价教导她身为武术家不得忘记的态度。 我至今见过不少才华洋溢的人,但也不少人因为傲慢而一手摧毁了自己的才华。 我希望蕾蒂丝不会误入歧途,而是在正确的道路上继续精研武艺。 可能感觉到我的话并非是客套话,蕾蒂丝的表情渐渐明亮了起来,并激动地抱住了我。 「谢谢你!」 「唔……喔,不客气。」 被少女抱住只会让我感到欣慰,不会产生什么特别想法——但要是被苏娜看见,似乎会被她调侃。 刚开始认识时,苏娜给人一股神秘感,现在却变得有些孩子气……或许她会吃醋也不一定。 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要在被苏娜看见这一幕前想办法脱身。 当我思考著要如何离开蕾蒂丝时,抱著我的蕾蒂丝突然整个人弹了起来。 「啊……呃,对不起,突然抱住你……」 蕾蒂丝连忙放开手,将双手放到背后交握。 蕾蒂丝满脸通红,露出忸忸怩怩的模样,与至今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非常有女孩子的气息。 嗯,她似乎会感到害羞。与苏娜、雪莉露认识久了,这方面让我感到有些麻木,所以这种反应反而有些新鲜。 苏娜她们对我抱有某个程度的好感,加上平常的苏娜正经八百到连她的脸都看不见,虽然说那样也比较好……但我觉得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像这样才比较理想。 「没关系,话说回来,蕾蒂丝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稍微注意一下。卡多马斯可是会担心的。好,差不多该回去了,现在才发现天空已经亮了。」 「好。呃,斯拉瓦,今天谢谢你。」 「不,不嫌弃的话,我很乐意陪你。停留在阿尔法雷亚的期间,尽管开口找我。」 可能是还有些难为情,蕾蒂丝态度有些拘谨,并准备加快脚步离去,于是我面带笑容地朝她挥了挥手。 只见蕾蒂丝突然停下了脚步。 是忘了什么东西吧。正当我感到疑惑时,蕾蒂丝回过头来。 「……说得也是。你会在阿尔法雷亚待多久?」 「不晓得。只要打听到强者的情报,我便打算立刻出发——但好朋友主演的戏下星期中旬上演,我打算待到看完那出戏。」 「这样啊……嗯,我明白了。」 蕾蒂丝的脸上露出几分悲伤,我无法明白她的真正想法。 虽然才认识短短三天,但她已经将我视为朋友了吧。若是这样,让人不禁有些开心。 表情有些阴霾的蕾蒂丝朝宅邸奔跑而去。 奔跑了一段距离后,蕾蒂丝再次转头看向我。 「今天早餐你要吃吗?」 看样子是要问我早餐的事情。 昨天是到跳跃的蜥蜴亭用餐,所以没有一起吃早餐,今天则是在卡多马斯强烈的要求下,答应会一起吃早餐。 「喔,不好意思,今天会麻烦到你们。」 「是吗!大家一定会很开心!」 我这么回答完,只见蕾蒂丝露出调皮的笑容大喊,接著跑回宅邸。 ……最后一段话因为她刻意压低音量,所以没有听见——不晓得她是说了什么。 不过,真是个热闹的早晨。 由于晨跑时有放慢速度,所以我本身没有修练到什么,但偶尔这样也不错。 拥有武术同好真不错。 真是的,为什么看见年轻人的成长会让我感到这么开心。 一个不留神,可能会被他们超越了……哎,但我可不打算轻易便被超越。 即使如此,脸上却自然地泛起笑意。 「呃,一脸贼笑实在有些难为情啊。」 我用手掌抚扬的脸颊,回到宅邸准备叫醒雪莉露她们 尚未完全天亮的清晨时分。 已经来到温暖的季节,阿尔法雷亚却笼罩著一股静谧的凉意。 大多人仍在睡梦中的这个时间,热闹的街道仍处于寂静无声的状态。 而在这样的睡眠时间中,我正在位于阿尔法雷亚的一处宅邸进行著每天的修练。 我喜欢清晨时分莫名令人紧绷的凉意。 在一片寂静之中,全心全意地精研武艺。 会令人感到格外起劲,甚至会感到开心。 虽然修行并不是只有这样,我之所以会从未间断地进行早晨训练,是有理由的。 因为在这个时间,苏娜跟雪莉露还在睡觉。 虽然她们算是早起的人,但不至还没亮便起来,所以我常会利用这个时间独自一个人独处时,便能够充分地集中精神。 ……然而,这个独处的时间在今天显得有些不一样。 「……吶,刚刚的如何?还不错吧!」 一名身穿短袖上衣与热裤,并披著薄袍子的活泼少女兴高采烈地看向我。 为了方便活动,红色的头发在后脑勺扎成一束,用动作展现出少女所拥有的活力。 ——少女的名字是蕾蒂丝?库路特威尔,是这座宅邸主人的心爱女儿之一。 是的,今天的早晨训练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跟她曾经交过一次手。 经过那次交手,我的实力获得她的认可,加上身为同门,于是她拜托我教她踢击,我们才会像这样一起修练。 「嗯,速度似乎挺快,但腰部没有用力,踢中对手时,有可能反而是自己倒下。你至今一直都是靠魔力与身体去挥脚而已。你试著不要用脚,而是用腰部去踢看看。踢击并不是只靠挥脚而已。」 虽然担心蕾蒂丝开心的笑容会因此消失,但说谎对她没有帮助。 果真,蕾蒂丝的表情沉了下来,但她似乎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咦……唔,那么,是这样吗……」 蕾蒂丝一脸苦恼地正在努力理解我刚刚说的话。 看见她对武术认真的态度,让我忍不住泛起了笑容。 蕾蒂丝用纤细的手指抵著下颚,口中念念有词,想必看不见我的存在吧。 认真是一件好事。这个年纪愿意虚心学习,给予人好感。 思考片刻过后,蕾蒂丝的表情顿时一变,像是恍然大悟。 她摆出「波涛」,让呼吸缓和下来。 蕾蒂丝大大跨出一步,接著伸手一挥,顺著那股力道扭动腰部。 同时抬起线条优美的腿,奋力挥出。不但速度够快,也有运用到体重,是一记精采的踢击。 蕾蒂丝看见自己的踢击,难以置信似的睁大双眼。 踢完后仍维持同个姿势,愣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下脚。 「呃!吶,刚刚的!」 蕾蒂丝看向我,语气慌乱地问道,彷佛是在确认刚刚的那一幕是否是现实。 看见她的模样,让我不由得感到欣慰,于是对她回以微笑。 「嗯,是很棒的踢击。声音不一样吧,这就是有运用到腰部的『踢击』。」 蕾蒂丝的脸上写著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给予正面评价后,蕾蒂露出比刚才更加灿烂的开心笑容。 要掌握无形的事物非常困难。摸索出轮廓,并将其化为字面上所述的事物,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让我不禁回想起自己的青涩时期,从招式的每一个动作中挖掘出意义,仔细一想,当时或许是我最单纯的时期。 现在变得如此冥顽不灵,总之—— 「做得很好,但不能就这样感到满足,要确实理解意义,不断反覆练习。蕾蒂丝将来一定能成为优秀的武术家。」 面对这位资质优异的少女,我给予确实的评价教导她身为武术家不得忘记的态度。 我至今见过不少才华洋溢的人,但也不少人因为傲慢而一手摧毁了自己的才华。 我希望蕾蒂丝不会误入歧途,而是在正确的道路上继续精研武艺。 可能感觉到我的话并非是客套话,蕾蒂丝的表情渐渐明亮了起来,并激动地抱住了我。 「谢谢你!」 「唔……喔,不客气。」 被少女抱住只会让我感到欣慰,不会产生什么特别想法——但要是被苏娜看见,似乎会被她调侃。 刚开始认识时,苏娜给人一股神秘感,现在却变得有些孩子气……或许她会吃醋也不一定。 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要在被苏娜看见这一幕前想办法脱身。 当我思考著要如何离开蕾蒂丝时,抱著我的蕾蒂丝突然整个人弹了起来。 「啊……呃,对不起,突然抱住你……」 蕾蒂丝连忙放开手,将双手放到背后交握。 蕾蒂丝满脸通红,露出忸忸怩怩的模样,与至今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非常有女孩子的气息。 嗯,她似乎会感到害羞。与苏娜、雪莉露认识久了,这方面让我感到有些麻木,所以这种反应反而有些新鲜。 苏娜她们对我抱有某个程度的好感,加上平常的苏娜正经八百到连她的脸都看不见,虽然说那样也比较好……但我觉得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像这样才比较理想。 「没关系,话说回来,蕾蒂丝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要稍微注意一下。卡多马斯可是会担心的。好,差不多该回去了,现在才发现天空已经亮了。」 「好。呃,斯拉瓦,今天谢谢你。」 「不,不嫌弃的话,我很乐意陪你。停留在阿尔法雷亚的期间,尽管开口找我。」 可能是还有些难为情,蕾蒂丝态度有些拘谨,并准备加快脚步离去,于是我面带笑容地朝她挥了挥手。 只见蕾蒂丝突然停下了脚步。 是忘了什么东西吧。正当我感到疑惑时,蕾蒂丝回过头来。 「……说得也是。你会在阿尔法雷亚待多久?」 「不晓得。只要打听到强者的情报,我便打算立刻出发——但好朋友主演的戏下星期中旬上演,我打算待到看完那出戏。」 「这样啊……嗯,我明白了。」 蕾蒂丝的脸上露出几分悲伤,我无法明白她的真正想法。 虽然才认识短短三天,但她已经将我视为朋友了吧。若是这样,让人不禁有些开心。 表情有些阴霾的蕾蒂丝朝宅邸奔跑而去。 奔跑了一段距离后,蕾蒂丝再次转头看向我。 「今天早餐你要吃吗?」 看样子是要问我早餐的事情。 昨天是到跳跃的蜥蜴亭用餐,所以没有一起吃早餐,今天则是在卡多马斯强烈的要求下,答应会一起吃早餐。 「喔,不好意思,今天会麻烦到你们。」 「是吗!大家一定会很开心!」 我这么回答完,只见蕾蒂丝露出调皮的笑容大喊,接著跑回宅邸。 ……最后一段话因为她刻意压低音量,所以没有听见——不晓得她是说了什么。 不过,真是个热闹的早晨。 由于晨跑时有放慢速度,所以我本身没有修练到什么,但偶尔这样也不错。 拥有武术同好真不错。 真是的,为什么看见年轻人的成长会让我感到这么开心。 一个不留神,可能会被他们超越了……哎,但我可不打算轻易便被超越。 即使如此,脸上却自然地泛起笑意。 「呃,一脸贼笑实在有些难为情啊。」 我用手掌抚扬的脸颊,回到宅邸准备叫醒雪莉露她们 第八话 朋友 今天是温斯普日,这一天通常是假日。 我单手握著一张纸张,步行在阿尔法雷亚的街道上。 纸张上是阿尔法雷亚的大略地图,并标示著常去的酒馆与其他酒馆的名称。 「唔,不愧是首都,街道很复杂。」 「喔,是啊……呃,这里是左边吗?」 我们可以大概区分出街道,但不擅长区分错综复杂的地形。 经过不断摸索,我们已经在这附近来来回回超过十分钟以上。 ……简单来说,我们迷路了。 有两个成年人在场还会迷路,实在颜面无光,但实际上不擅长,也是无可奈何。 若可以找藉口,我前世住在一座称不上繁荣的村子,而苏娜也是在偏僻的那杜夏长大。 建筑物密密麻麻地排列开来,虽然不讨厌这座人潮来来往往的城镇,但称得上是不适应。 然后,我们并不是严重的路痴。 在稍微远离主街道的小巷内,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外观整齐的酒馆看板上写著「雀跃的鞋跟亭」,与地图上所标示的名称一样。 「终于找到了……」 「嗯,这跟肉体疲劳是不一样的疲劳……」 终于抵达目的地的我们,面面相觑地叹了一 口气。 ……真是的,不知道有没有赶上约定的时间。 脑海中顿时浮现某个人的脸,那个人正在门扉后方等待我们,于是我推开了酒馆的大门。 「啊!终于来了!」 推开大门的同时,传来一个年幼的少女声音。 这个熟悉的少女声音,感觉年纪与雪莉露差不多。 然而,那个声音流露出少女纯真的活泼气息,比云莉露的声音给人更加年幼的感觉。 ……是个熟悉的声音。虽然仅隔几个月之久,但还是令人感到怀念。 声音的主人发现到我,立刻从位子上站起并跑向我。 奋力迈出步伐的少女充满活力地扑向我。 感受著飞扑而来的冲击,熟悉的亚麻色秀发在眼前飘舞纷飞,拂过我的皮肤。 「斯拉瓦同学,好久不见!」 「喔,瑟莉亚,好久不见。」 少女一身当今流行的打扮,头发上夹著散发少女气息的便宜发饰。 这名少女是我的同学,同时也是无可取代的重要朋友,她的名字是——瑟莉亚?库佛伦。 为了成为演员而加入剧团,在短期间内跃升为女主角,是我引以为傲的好朋友。 「我说啊!我说啊!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瑟莉亚的双眼闪烁著天真无邪的光芒,开始泛起水气,在见不到面的这段期间,她的模样变得有些不同。 少女无法好好逐一述说涌上心头的万千思绪,我对紧紧抱著自己的少女微笑,并伸手抚摸她的头。 ◆ 「啊哈哈……对不起,一看见斯拉瓦的脸,就开心到不行……」 瑟莉亚发出泫然欲泣的声音,并害羞地抓了抓头。 因为是久违的重逢,瑟莉亚想必也经历过不少事情。 ……我们前来「雀跃的鞋跟亭」的理由,正是为了见瑟莉亚一面。 温斯普日通常是在假日,瑟莉亚刻意选在上演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休假。 席德投宿的地方似乎离瑟莉亚的剧团宿舍很近,今天透过席德连络上瑟莉亚,所以才能像这样见面。 遗憾的是,席德接到公会的任务,所以无法到场—— 「是跟朋友久违的重逢吧?这也是正常的,斯拉瓦应该不会在意吧。」 「嗯,没错。话说回来,有稍微冷静下来了吗?」 因为瑟莉亚选在假日,所以很幸运的,艾尔玛这次也能够到场。 毕竟艾尔玛平常很忙碌,上次也是,能有机会跟她吃饭,对精灵来说是相当幸运的一件事。 「啊哈哈,谢谢。不过,要是席德也在场的话,大家就全到齐了。」 瑟莉亚的笑容透出一抹歉意,说出不在场的少年名字。 虽然说这天通常是假日,但对于隶属于冒险者等公会、必须随时待命接任务的人来说,没有太大关系。 话虽如此,我们也算是以冒险者的身分在外旅行,所以最近对于日期变化感到麻木了起来。 「既然有工作,那也没办法。而且,上演当天大家都会到场吧。」 我们之所以会停留在阿尔法雷亚,也是为了观看瑟莉亚的戏。 加上席德必须担任剧场的警卫,所以当天肯定会见到面。 「……嗯,说得也是!」 可能是想像到大家齐聚一堂的画面吧,瑟莉亚露出招牌的开朗笑容。 话说回来,许久没有与过去的朋友相聚,让我忘记自己的实际年纪,轻声笑了出来,内心感到有些雀跃。 稍微冷静下来后,瑟莉亚拍了拍手,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是收起感伤心情的意思吧。瑟莉亚接著看向雪莉露。 「那么,虽然有点晚了……雪莉露也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 与席德一样,这两人在学生时代见过几次面。 虽然这两人一开始在相处上有些不合,但现在已经变得相当融洽。 「呃,那一位是……」 虽然瑟莉亚与雪莉露认识,但与苏娜是初次见面。 对任何人都敢攀谈的瑟莉亚难得犹豫著不知如何开口。 这也是情有可原,连已经看习惯的我,看见戴著面具的苏娜还是会觉得诡异。 可能已经习惯他人诧异的眼神,苏娜不以为意地用纤细的手指摘下面具。 「是初次见面吧,我叫作苏娜?艾尔贝。斯拉瓦有对我说过你的事情。」 然而,在那张诡异的面具底下,隐藏著一张惊为天人的美丽容貌。 瑟莉亚的嘴巴比看见面具时还要张得更大,顿时整个人愣住。 可能是身为演员,对于冲击的感受度也是正常人的一倍。瑟莉亚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让苏娜感到困惑地垂下眉毛。 「啊,呃,我是瑟莉亚?库佛伦!呃,你跟斯拉瓦同学是什么关系……?」 「虽然我的年纪比你大,但不需要感到拘束。我想想……跟斯拉瓦——算是好朋友吧?以现阶段来说。」 苏娜伸出手,并露出笑容。 ……那个笑容感觉是在下战帖,但有可能是我多心了。 但看见瑟莉亚鼓起腮帮子的模样,或许不是我多心。 这两人到底是在争什么?我实在搞不懂年轻少女的想法。 「唔……请多指教。」 「我们的交情感觉可以维持很久。」 双方处在一触即发的状态——虽然不至于这么严重……但有股互不相让的气氛。 我不经意看向艾尔玛,她露出困惑的模样,因为不曾看过这样的瑟莉亚。 因为这孩子个性认真,不擅长处理意想不到的事态,必须由我出面解决才行。 「嗯,因为迷了一下路,肚子已经饿了。瑟莉亚,有什么推荐的吗?」 「咦?啊,好,呃,我很推荐烟花女义大利面喔。」 「原来啊,那我就点那道好了。瑟莉亚经常光临这家店吗?」 「因为离剧场很近,我常常跟大家一起来。」 可能是心情稍微好转,瑟莉亚恢复平常的开朗,让我松了一口气。 唔,真搞不懂。基本上,瑟莉亚是跟任何人都能融洽相处的孩子,但偶尔会像这样对其他人露出戒心 。 据我所知,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认识雪莉露的时候,我当时以为她只是提防魔人而已。 或许这次是因为受到苏娜的眼神挑衅。 「好,那么,雪莉露跟苏娜也点些什么吧,有很多跟跳跃的蜥蜴亭不同的菜色喔。」 ……哎,算了。 这可是久违的重逢,不晓得下次什么时候才会再见面,要好好珍惜现在。 「真的……要点什么才好,好犹豫。」 「唔,这里的菜色比跳跃的蜥蜴亭还要精致耶,怎么办才好呢?啊,雪莉露,这个如何?」 「……高丽菜鯷鱼义大利面?感觉好好吃。」 两人看向菜单,热络地讨论著要点什么,俨然就是少女的模样。 苏娜的语气明显雀跃不已,雪莉露的表情也变得明亮起来。 这股气氛让身为男人的我有些难以插入,但以第三者的角度看著她们,让我感到有股欣慰。 「好,决定了。店员,不好意思。」 「雀跃的鞋跟亭」比跳跃的蜥蜴亭稍大,有几名店员在店内忙进忙出。 我们叫住其中一名店员,将点餐内容告诉对方。 点完餐后,店员回到厨房转告点餐内容,我顿时看向瑟莉亚。 ……看样子她有很多话想倾吐。 因为女孩子的话很多,我要先做好心理准备。 「嘿嘿,既然难得见面,我们就尽情大聊特聊吧。」 瑟莉亚合起娇小的掌心,探头窥视我的模样。 她似乎真的对这次的重逢感到很高兴。看到对方这么高兴,我怎么可能会说不愿意。 「嗯,我很期待喔。」 与欣喜雀跃的瑟莉亚相反,我平静地阖上双眼,静静聆听未经加油添醋、瑟莉亚一路走来的故事。 ◆ 瑟莉亚开始娓娓述说,当时钟的短针往下移时,瑟莉亚用娇小的手握住自己手边的杯子。 杯中的柳橙汁所剩不多,这已经是第二杯,瑟莉亚举起杯子喝下柳橙汁。 「……噗哈,大概就是这样。」 在此同时,瑟莉亚的故事一路进展到现在,这才终于吿一段落。 杯中的柳橙汁随著故事的进行而慢慢减少,放回桌子上后发出轻微的声响。 离开学校后的数个月来,瑟莉亚也做了不少努力。 我在脑海中整理著她至今的故事,同时点点头。 「所以你被指派饰演这出戏的女主角吗?瑟莉亚,这不是很厉害嘛!」 「嘿嘿,谢谢艾尔玛大人!」 不过,年纪轻轻便被升为女主角真是了不起。 随著一步步往梦想迈进,那份努力似乎终于得到了相对的回报。 ……好,既然聊完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桌上的餐点与飮料已经吃得差不多,既然聊完了,准备打道回府吧……这样显得有些扫兴。 既然没有什么急事,不如再待一会儿吧? 「可以打扰一下你们吗?」 沉浸在填饱肚子后的倦怠感之中,我思考著这些事情,这时突然有人开口。 我回想起数日前的道格拉斯,猜想又有人来找碴,于是喜孜孜地看向声音的方向。 然而,出现在眼前的是与打架沾不上边的纤细男人。 我很少会以外貌去判断对方,但从他的模样来看,感觉实力不强,也没有气势。 是我搞错了吗?我没有表现在脸上,暗自这么心想。 仔细一想,自己的这种想法有些可怕,让我忍不住露出苦笑,艾尔玛回答了那个男人。 「有什么事吗?」 艾尔玛露出应酬式的笑容,给予人一股距离感,但与面对道格拉斯的时候多了几分明亮。 是因为那个男人没有敌意吧。不如说我感到有些遗憾。 男人的注意力放在桌上,伸手摸著自己的头,露出谦卑的笑容。 同时从怀里取出一副——全新的扑克牌。 「嘿嘿,看到有这么多漂亮的小姑娘聚集在这里,忍不住想要邀请你们陪我玩个游戏。意下如何?不会花什么时间,也可以只玩简单的扑克牌。」 那个男人的言行让我顿时涌上一股怀念感,忍不住嘴角上扬,只好伸手遮掩。 ……哎,真怀念,只要是酒馆,无论在哪个国家总会碰到这种家伙。 口头上说是为了漂亮的小姑娘,但对于这个男人根本不是重点。 在我身为人类时,也曾经用过这招不少次。 从他手上的扑克牌来看,这个男人应该是来讨酒喝的吧。 「赌博吗?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赌博。」 然而,艾尔玛因为个性认真的关系,如她所言,向来不与人赌博。 唯独道件事,即使是我邀请,她也不为所动。她只曾经参与过一次——呃,但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有什么关系,虽然说是赌博,但只是赌一杯酒而已。不嫌弃的话,我来陪你玩吧?」 「啊,喂,斯拉瓦,你又……」 然而,我最喜欢聚会时与人赌博,特别是这种无聊的赌博。 不赌钱,而是赌一杯酒。可能是因为嗜酒的师父,或是年轻时的影响,我实在无法讨厌这种无聊的游戏。 「喔,小弟弟要当我的对手吗?你是想要在可爱的小姑娘面前表现一番吗?」 「不是这个理由,我只是有点喜欢赌博罢了。」 「那就好谈了。那么,跟大叔叔玩一下吧。」 应该说是预料之中吗?男人马上答应我的提议。 只要有酒喝,无论是谁都好吧。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但醉汉就是这个德性。 「恕我失礼。抱歉,小姑娘你们可以移动到小弟弟那边去吗?」 男人挤进艾尔玛与瑟莉亚之间,站在我的正对面。 大剌剌的动作让艾尔玛等人忍不住蹙起眉头,但仍按照指示走到我的身旁。 看见艾尔玛等人走到我的座位旁边,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将四张牌摆放在桌上。 「来来,桌上有四张a。我想用这几张牌来打赌,可以吗?」 男人充满自信地笑著,将四张a摆放在桌上给我看。 红色跟黑色各两张,确实是a。 「不嫌弃的话,要不要用手确认看看?」 「嗯,那我就确认一下好了。」 我按照对方的话,伸手拿起扑克牌查看。 ……原来如此,虽然不是全新未使用,但这些牌还很新。 因为要赌酒,所以经常购买新扑克牌吧。 经过一番端详,我将四张a翻到背面。 「那就开始吧。接下来的游戏很简单,我会将各两张红色与黑色的a像这样背面朝上地放在桌上。小弟弟选出两张牌翻到正面,只要两张皆为红色或是黑色,就是小弟弟 赢了……就是这样。」 男人边说边收回扑克牌,将四张牌进行洗牌后,以背面朝上重新摆放在桌上。 接著任意变换扑克牌的位置,最后恢复原状。 「原来如此,很简单的规则。」 「对吧?这么一来,我跟小弟弟赢的机率各是一半。单纯只是赌运气。」 男人摆完牌后,得意洋洋地张开双手。 这是已经准备完成,示意要我抽牌的意思吧。 ……呵呵呵,哎呀,真是个容易看穿的男人。 什么机率各是一半啊。 这个骗人的手法太过有名,我不得不强忍住笑意。 从四 张牌中挑选出两张,牌色一样的话,就是我赢了。 这个游戏乍看之下很公平,但这个游戏实际上对抽卡片的一方较不利。 四张中的两张……会以为凑齐跟没凑齐的机率是一样的。 但只要稍微动点脑筋会发现这是先入为主的陷阱。 一开始黑色与红色各两张,假设从中选出一张,抽到了黑色。 那么,只剩下两张红色——与一张黑色。要从三张中抽中,代表我的获胜机率变成三分之一。 即使一开始是抽中红色,也只是改变颜色而已,本质上是一样的。虽然不是绝对会赢,但以结果来说,对没有抽牌的男人比较有利。 然而,我在男人拿出四张a的时候便已经看出这件事。 巴贝特,源自于酒馆的赌博,意指有利于发起人的赌局。 在我还是人类时,在酒馆被人邀请玩这类游戏并不罕见。因此,对我来说,这招形同是已经看腻的魔术。 「……小弟弟,你打算怎么办?」 「不,我只是想到有点好笑的事情。」 然后,有几个破解这招的办法。 话虽如此,这些办法并不是魔术,而是硬碰硬。 一个是在扑克牌上贴上能够辨识的东西,像是用指甲将牌侧边弄凹,或是弄上容易看出的脏污。 另一个是——观察看出纸牌的位置。 只有四张牌,洗牌加上变换位置,像我们这样的武术家,要观察出位置并不难。 顺道一提,我这次——两者兼施。 虽然牌的背面朝上,但我清楚知道什么牌放在什么位置上。 我伸手翻开一张牌。 不用看便晓得,这张牌——是黑色的。 「是黑色的牌啊。」 哎,我不可能会出错的。 接下来只需要静待这场赌局结束。 我翻开另一张牌,抬头看向男人,露出无所畏惧的笑。 「咦……」 想当然耳,翻开的牌是黑色的。 因为这不是绝对会赢的游戏,所以对方也无法抱怨。 「哎呀,我的运气真好。」 我刻意强调运气好,只见男人顿时语塞。 「唔唔……是我输了吗……」 「运气真是可怕西啊。好,那么——请这孩子一杯果汁吧。瑟莉亚,你想喝什么?」 「咦?可以吗?那我要葡萄汁!」 好,就将赌赢的奖品送给今天的主角享用吧。 我将手放在瑟莉亚头上,接著看向男人,于是男人垂下肩膀,将一杯饮料的金额放在桌上。 男人黯然离去的背影,让我感到有些内疚,但是一开始是对方跑来想要诈赌,所以一杯饮料不为过吧。 「……你运气真好,那个游戏其实是很不公平的赌局吧?」 意外赚到一杯飮料,相较于开心的瑟莉亚,艾尔玛反而垂下端正的眉毛。 我擅自接受赌局,并赢了这场不利于自已的赌局,所以让她感到不满吧。 「偷偷告诉你,我有动一些手脚。因为对方拿出扑克牌时,我便已经发现这是场不利于自己的赌局。」 「拿出扑克牌时?真是的,连这种精明的地方都跟我师父一个样子。」 我本来以为艾尔玛会对我诈赌这件事感到生气,但她只露出错愕的样子,并感到怀念似的交抱起双手。 她似乎不打算责备我,我也不想被自己的女儿教训,所以稍微松了一口气。 「好,每个人再喝完一杯飮料后,差不多该走了吧?我期待看见你正式上场。」 「……嗯!我会努力的,你一定要来看喔!」 「嗯,我们约好了。」 我们互相约定后,瑟莉亚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 可以亲眼看见朋友在舞台上大放异彩,或许也是一种幸运。 「那么我们来打勾勾!」 「嗯,好啊。」 我们勾住彼此的小指,许下誓言。 即使是在精灵之国,同样也有勾小指约定的习俗。 于是,演员少女的假日划下了句点。下次见面想必是正式上演那一天吧。 脚踏实地朝梦想迈进的少女。 我也要好好努力才行。 勾小指的约定让我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决。 第九话 蕾蒂丝的纠葛 「爸爸、我进去喽。」 敲两下门后,少女打开了房门,卡多马斯则看向那名少女。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灯火虽然照亮了昏暗的室内,但仍称不上是明亮。 「喔喔,蕾蒂丝,你来了啊,坐下吧。」 「突然叫我过来是怎么了?」 早睡的斯拉瓦等人在这个时间早已熟睡。 卡多马斯突然有事要找蕾蒂丝,于是蕾蒂丝才会前来他的房间。 原本睡同一间的母亲,因为卡多马斯表示要谈重要的事情,已先行离开房间。 蕾蒂丝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卡多马斯虽然一如往常的温柔,但蕾蒂丝对这股莫名严肃的气氛感到困惑。 「喔,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是关于斯拉瓦大人的事情。」 蕾蒂丝就座后,卡多马斯立刻冒出这句话,令蕾蒂丝顿时心脏猛然一跳。 明明才刚坐下,蕾蒂丝便忍不住想要站起来。 蕾蒂丝努力装出冷静的模样,用颤抖的声音回问。 「斯……斯拉瓦怎么了吗?应该不是嫌他一直住在我们家吧?」 「怎么可能。不如说我希望他能一直待在这座宅邸。他是我跟克莱丽莎的救命恩人,我对他只有感谢,不曾觉得麻烦过。」 蕾蒂丝说出口是心非的疑问,并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蕾蒂丝有股预感,或许是因为父女之间心有灵犀,蕾蒂丝莫名察觉出卡多马斯叫自己过来的理由。 「没错,我希望他一直待在这里。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成为我的儿子。」 接下来,蕾蒂丝的揣测成真了。 「其实我希望斯拉瓦大人能成为我的儿子。他不但武功高强,个性稳重到看不出是那个年纪的孩子——而且还是少见的美男子。如此大好青年,在这个时代只有他了吧。 最重要的是,克莱丽莎并不讨厌他。克莱丽莎竟然不讨厌他。所以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蕾蒂丝,可以麻烦你替克莱丽莎与斯拉牵线吗?」 卡多马斯的一番话令蕾蒂丝倒抽了一气。 蕾蒂丝的脸上泛起诡异的笑容,无法控制住表情。 「爸……爸爸,你在说什么……?克莱丽莎跟斯拉瓦都还是小孩子吧?要谈婚事还早吧?你太急性子了。」 陷入混乱之中的蕾蒂丝终于挤出这句话,使出缓兵之计,没有说出真心话。 只见卡多马斯有些困扰地笑了出来。 「你觉得能放著那么优秀的少年不管,一直等到他年满适婚年龄吗?而且,他的身旁可是围绕著像苏娜大人与雪莉露大人那样容貌美丽的女孩子喔!」 「唔……话是没错啦……」 蕾蒂丝也晓得苏娜的心意,清楚知道正如卡多马斯所言,斯拉瓦是如此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因为自己也深深被斯拉瓦所吸引。 然而,蕾蒂丝尚未确定自己的心意。 斯拉瓦的确武功过人,相貌也十分俊俏,但蕾蒂丝无法判断内心的悸动代表了什么意义。 「……我……我要睡了!不要突然拜托我奇怪的事情……!」 蕾蒂丝最后仍无法厘清自己的心意,选择逃离现场。 蕾蒂丝猛然起身,倏地转过身去,卡多马斯则态度冷静地说道。 「哎,我不会勉强你。但是,拜托你考虑看看。」 「……晚安。」 蕾蒂丝并没有回答,径自离开了卡多马斯的房间。 不晓得自己是感到愤怒还是悲伤还是难过。 蕾蒂丝搞不清楚自己的感觉,涌上一股近似焦躁的感觉。 然而——唯一清楚的是那股感觉令人不舒服,仍残留在内心挥之不去。 ◆ 「好,停止。今天就到这里吧。」 位在卡多马斯宅邸的庭园,天色仍昏暗,尚未完全天亮。 我提早说出以往要等到天亮后才会说出的那句话。 我的表情相当难看,连自己都能察觉得出——应该说我是刻意露出这种表情。 蕾蒂丝正练习甩开敌人攻击的「流水」基本动作,只见她脸上顿时泛起惊讶之色。 「怎……怎么了啊?今天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我都还没流汗耶。」 看见我露出难看的表情,蕾蒂丝拚命试图掩饰。 然而我的脸上仍笼罩著阴霾。 可能是晓得原因是出在自己身上,只见蕾蒂丝无力地垂下了头。 「你有发现到吧?你今天似乎有点心不在焉。虽然我把话说得很重,但与其这样,不如不要修练。」 蕾蒂丝没有反驳我的话。 好强的蕾蒂丝没有反驳,似乎代表她有在反省。 「……对……不起。」 「嗯,知道要道歉就够了。话虽如此,我也会有这种时候。只要你自己发现到这样不好,我便没理由责怪你了。」 我认为她是发自内心热爱武术。 因为艾尔玛的英勇事迹,所以精灵之国很流行学习武术,因此不少人把武术当成是一种运动。 这孩子对武术却没有失去真挚的态度,让我感到相当难能可贵。 我顿时有种收了一个年幼门徒的感觉,于是我不于心伸手抚摸了蕾蒂丝的头。 先不论心灵,就肉体来说我跟蕾蒂丝算是差不多年纪,我顿时察觉自己对好强的蕾蒂丝做出了失礼的举动,但蕾蒂丝没有因此生气。 蕾蒂丝低下头掩饰羞红的脸颊,接著轻声喃道。 「……你真的很像成年人耶,感觉体内住了一个老爷爷。」 「唔唔……是吗?常……常常有人这么说。」 蕾蒂丝突然一针见血地说出事实,让我顿时语塞。 我的行为果然太不成熟了。 我跟这孩子不久前素昧平生,结果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想必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以后要多加注意才行。 ……好。不过,话虽如此—— 平常活力充沛的蕾蒂丝会如此消沉,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无论如何,今天再继续下去也无法称得上修行。 面对赌上性命的战斗,就算不打算赌上性命,武术仍无疑是赌上性命的一种技术。 内心产生迷惘,欠缺集中力的状态下,修行反而会阻碍自身的成长。 若像我这种单纯的家伙,修行反而是一种斩断迷惘的手段——但从蕾蒂丝的模样来看,似乎有些困难。 今天果然还是只能中止修行。 要对仍低著头的蕾蒂丝说什么才好……我开始烦恼这件事。 我不擅长面对这种情况。 最近才开始慢慢习惯要怎么跟雪莉露、苏娜相处,但仍摸不透女性与小孩子的内心。由于艾尔玛从小便相当优秀,在心智健全下长大成人,让我不免会对这种状况感到棘手。 应该要多用功一下才行,我忍不住叹了一 口气。 ……然而,这似乎是我犯下的最大错误。 「啊……」 蕾蒂丝听见我的叹息声,顿时肩膀一颤。 我当下感到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蕾蒂丝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对……不起……!」 在我采取行动之前,蕾蒂丝便立刻拔腿冲向宅邸。 ……可恶,我太不成熟了。做出没有考虑后果的轻率举动,我不禁想痛骂自己。 可是,现在没有这种闲功夫。 现在与其用责怪自己来自我安慰,应该思考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 话虽如此,是自己造成的结果,实在想 不到什么好办法。 这种时候能依靠的人—— 「问问苏娜好了。」 在我认识的人之中,只有依靠她了。 我目送著逐渐变小的友人背影,也跟著那个背影走向宅邸…… 第十话 后悔 「……就是这么一回事,你有什么线索吗?」 之后,我回到卡多马斯提供借住的房间,虽然感到内疚,仍摇醒了苏娜,找她谈这件事。 很遗憾,我不擅于察觉人心的微妙变化。尤其当对象是少女时,更犹如身处五里雾中。 而且,可能因为同样都是女孩子的关系,我经常看见苏娜与蕾蒂丝聊天。目前就我所知,苏娜是我们之中做事最细心的人,所以我才会找她谈这件事。 虽然我也同样信任雪莉露,但真要说的话,雪莉露在这方面更不如我……哎,她不是那种面面倶到的人。 只要问苏娜,她一定能够提供有用的帮助。 我抱著这个想法,将早上的事情告诉苏娜。 「嗯,这……该说错愕还是放心才好……很像斯拉瓦会做的事。」 结果苏娜露出苦笑,表情中混杂著困惑与错愕。 苏娜一开始充满好奇,现在却垂下眉毛,泛起困惑之色。 「虽然我知道你很迟钝,但没想到这么严重。我有点惊讶。」 「唔……?所以,听完我的话你已经知道理由了?」 「应该说,没发现反而比较厉害吧……可是,我认为蕾蒂丝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目前无从得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找苏娜谈这件事,没想到问题跑回我的身上。 既然被说迟钝……代表这是跟内心变化有关的问题吧。 经常被说迟钝,我果然很迟钝吧,让我不禁感到有些沮丧。 束手无策的我只好坐在床上,雪莉露则倚靠著我的身体,于是我抚摸她的头。 「嗯……」 我沿著乱翘的头发抚摸她的头,昏昏欲睡的雪莉露发出舒服的声音,并将体重加诸在我身上。 这孩子不太清楚这方面的问题,似乎听著听著便感到想睡。 以精灵来说,雪莉露的年纪还算是小孩子,但我在前世已经是成年人了,必须想办法多用点心才行…… 以后要小心一点,我暗自这么下定决心,苏娜则轻笑了一声。 「……其实我很讨厌为敌人雪中送炭,但蕾蒂丝也是我的朋友,我给你一些建议吧。」 苏娜表现出逼不得已的模样,然后对我竖起食指。 彷佛被诱蛾灯引诱一般,我的视线移向苏娜的手指,残留著模糊的残影。 这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艰难问题。眼前出现一线曙光,眼神自然会变得认真起来。 「首先,蕾蒂丝烦恼的原因无庸置疑是来自于你。贸然行事反而会伤害到她,所以 要注意。」 首先——苏娜给予的提示,立刻让我有种被狠狠敲了一记的感觉。 「我……我是原因吗?我做了什么失礼的举动吗……」 「应该相反吧?哎,虽然在她面前叹气不妥,但其实这不是斯拉瓦的错。虽然不能说是完全,但在这件事上没有人有错。」 是指善意反变成恶意的意思吧。 与同年龄层的孩子交谈时,我都有刻意小心。 我开始回想著借住卡多马斯的宅邸后所发生的种种,找出的线索是—— ……不,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吗? 我找到了——线索。 「唔,瞧你的表情,你终于找到答案了吗?」 「我想——应该吧。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只想得到这件事。」 我掩著嘴,冷汗直流地陷入沉思之中。 苏娜的话加上蕾蒂丝的态度,让我无法否定自己的想法。 看见我将心事全写在脸上,苏娜再次困惑地笑了出来。 然而——这次的笑容却透出一抹悲伤。 「真拿你没办法耶,快去吧,我会帮你看著雪莉露……可是,上次的告白,我还在等你回答喔,这件事请你要铭记在心。」 苏娜示意要我去一趟,于是我强而有力地点了点头,接著移动身体。 为了不吵醒倚靠著我而睡的雪莉露,我慢慢让她躺在床上后站了起来。 「——那么,我走了。至于告白的答覆——请你先放我一马。」 「我知道啦,快去吧。不过,别对自己说谎喔,那肯定对任何人都没有益处。」 苏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接著我转开了门把。 打开门时,我感受著轻盈的木制门扉的重量。 苏娜果然很可靠,我这种人实在配不上她。 ……可是,有件事必须问清楚。 「喔——呃,有件事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要挑现在提告白的事情?」 「……咦?咦?」 「呃!一定会在意吧——我会慎重考虑过后再回答,所以你不用担心。那么我走了,必须为自己犯的错向蕾蒂丝道歉才行。」 苏娜为什么刚刚会提起告白的事情? 跟这件事应该没有关连性吧。她会刻意催促,让我感到有些奇怪。 然而,当我指出这件事后,苏娜的表情顿时凝结……唔,是因为我一直对她的告白避而不答,所以让她感到不安吗? 我也希望能尽早成为有资格回应她的心意的人,现在却让她痴痴等待自己,实在感到过意不去。 我穿越开启的门扉,来到走廊。蕾蒂丝的房间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得加快脚步。 蕾蒂丝应该还在房内吧。 我听见身后传来关门声后,迈出步伐。 「咦,犯的错……?斯拉瓦,等等!我想你好像彻底误会了什么!」 从门扉后方傅来苏娜的声音。话虽如此,即使是苏娜,还是会对那件事感到害羞吧。 不需要说得太明白。我无视于苏娜的拚命反驳,微微扬起了嘴角。 ◆ 我在卡多马斯宅邸的漫长走廊上一路向前冲,终于抵达蕾蒂丝的房间前。 蕾蒂丝、克莱丽莎——卡多马斯家的人的房间聚集在这个区域。虽然有告诉我位置,但这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因为每天早上都会一同修行,所以不需要刻意造访这里,而且考虑到同年龄层的男孩子经常造访自己女儿的房间,卡多马斯想必会感到不悦。 然而,今天状况有些不同。我有理由必须前来蕾蒂丝的房间。 「蕾蒂丝,你在吗?」 响起清脆的敲门声,我开口呼唤在房内的少女。 因为感觉得到蕾蒂丝的气息,只剩对方愿不愿意回应。 毕竟我将她视为朋友,希望她对我没有讨厌到不愿意回应的程度。 我难得会消极成这样,这是因为这次自己确实犯了错。等待对方回应的这段期间,感觉格外漫长。 「……斯拉瓦?」 然而,实际上等待的时间并不长。 蕾蒂丝有些迟疑地回答,于是我努力挤出声音。 「我有些事情想对你说,不介意的话,可以见一下面吗?」 「骗……骗人!为什么……?等……等一下!」 原本还担心要是被无视或是拒绝时是该怎么办才好,但似乎是我杞人忧天了。 她要我等一下,代表她愿意跟我谈谈吧。 于是我按照她的话,站在没有装饰的门扉前等了一会儿。 「……久等了。站……站著也不好谈事情,要不要进来房间?」 当时钟的长针转了半圈后,蕾蒂丝略带迟疑地打开门,走了出来。 ……嗯?蕾蒂丝刻意不对上我的视线,看见她的模样,让我内心不禁倒抽一口气。 蕾蒂丝现在的模样相较于平常的她,增添了几分少女气息 。 头发上戴著外观朴素但作工精致的发饰,看得出来有经过「一番打扮」。 要我等一下是因为要打扮的关系吧。 对方似乎也做好要谈正经事的准备了。 「请进……呃,请坐那边。」 蕾蒂丝招待我进入房内,一脸紧张地指著面对面摆放的椅子。 她是希望以正式方式面对面来谈事情吧。看样子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 「那么,打扰了。」 确认蕾蒂丝已经坐在椅子上后,我在她的对面坐下。 材质柔软,并有著适宜的弹性,是张上等的椅子。虽然没有华丽的外观,但功能性毫不马虎。这种重视质感的家具,我认为很符合蕾蒂丝的风格。 蕾蒂丝看起来明显很紧张,视线飘移不定,整个人静不下来的样子。 ……我明明是来道歉,却让她这么紧张,看来她还不清楚我过来的用意。 我下定决心后,奋力地低下头。 蕾蒂丝见状不由得目瞪口呆,我打断她的惊呼,开始道歉。 「——有两件事必须向你道歉。」 虽然我平常便不太会乱开玩笑,但我仍用严肃的态度说出那句话。 一股沉默笼罩而下,片刻过后,我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表情凝固的蕾蒂丝。 「咦,啊……为什么?」 蕾蒂丝仍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询问道歉的理由。 ……唔,好奇怪,跟我想像中的反应不一样。 我还以为她会勃然大怒,或是不以为然的表情——但她的表情彷佛受到了打击,甚至看起来透出一抹绝望。 ……这可不妙。 难道她比我想像中还要生气吗?但即使得不到她的原谅,我还是得为自己犯的错道歉才行。 「首先是早上的事情。我不小心叹了一口气。那不是因为对你失望……呃,那是在感叹自己不擅长察觉内心变化,似乎造成你的误会,很抱歉。」 「啊……不,我也有不对……我才要道歉。」 蕾蒂丝有些松口气的感觉,而我也多少感到放心。 苏娜也认为叹气是不妥的举动,所以能够得到她的谅解,让我稍微放下心来。 ……然而,接下来才是重点。我收起松懈下来的眼神,换上认真的眼神。 只见蕾蒂丝像早上那样肩膀一颤,我明明是要道歉,却让她露出这种表情,不禁对自己感到无言以对……但反省等晚点再说。 「我做了践踏你的心意的事情。自以为是为你好,但后来才发现是非常失礼的行为……我不会奢求你的原谅,但希望能让我向你道歉……抱歉。」 我诚心诚意地低下头,然后看向蕾蒂丝的眼眸,只见蕾蒂丝的眼眶泛著泪水。 但不是因为得到我的道歉喜极而泣,蕾蒂丝硬挤出笑容,掩饰内心的悲痛,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哦……我还以为你很迟钝,原来……你发现了?」 「虽然丢脸,但我是在与苏娜谈早上的事情时才发现的。所以,才想说一定要先向你道歉。」 断断续续的话语,更感受得到蕾蒂丝只是在故作坚强。 她的表情中混杂著苦涩。没想到我把她伤得这么深。 对于立志成为武术家的人来说,我做出的事情的确可以说是最大的侮辱。 若有人对我做同样的事情,我或许会忘了自己的实际年纪,因为懊悔而滴下泪水。 「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些……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 「……对不起。」 蕾蒂丝忿忿不平地哭喊,我只能感受著满胸的懊悔。 倘若自己能够再细心一点,就不会践踏了立志成为武术家的少女心灵。 少女拚命擦拭著泪水,我甚至没有资格抱住她的颤抖肩膀,让我对自己感到厌恶。 她一定不会原谅我。然而,这些话我一定要对她说。 「对于——立志登上武艺颠峰的人来说,手下留情是最差劲的行为。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会使出全力,所以……」 立志得到最强的头衔,全心全意地朝武艺之路迈进。 我却对那样的蕾蒂丝手下留情,无疑是一种侮辱。 在前世尚不成气候的我,却被吹捧成当代最强的武术家。我没有因此骄傲自满,仍觉得自己不成气候,一心想要继续精研武艺——但或许内心某处仍存在著傲慢。 更何况是像蕾蒂丝这样的少女。虽然只要能使用魔力,力量上便没有差异,但女性武术家在现今仍相当罕见。我却让她受到这种对待,实在感到愧疚心痛。 「——啊?」 对于我的提议,蕾蒂丝只有简短回答,虽然简短,却冷酷无比,让我有种抓著悬崖边的手被人一脚踢开的感觉。 原本激动的哭泣声彷佛一瞬间变得冰冷,让我内心感到一阵刺痛。 毕竟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必须忍痛承受一切。 听完我自以为是的辩白后,蕾蒂丝的脸上满是惊愕,彷佛失去了表情。 原本狂涌而下的泪水突然停止——毕竟我对这孩子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你会生气也是正常的。第一天交手时,很抱歉对你放水……」 我对只能道歉的自己感到羞愧难当。 ……可是,蕾蒂丝的脸上升起与愤怒截然不同的表情—— 「啊啊啊啊!什么?咦?什么意思?」 这是今天最大的惊讶。 与愤怒大相径庭的情绪化为大吼,响彻整栋卡多马斯宅邸。 「唔哇,怎么了?突然大吼出声……」 「是……是是……是我要间怎么了吧!咦……你是对这件事感到抱歉! 」 「唔……还有其他事吗?抱……抱歉,我没有印象……」 因为近距离的关系,蕾蒂丝双眼泛红地伸手揪住我。 虽然可以避开,但我没有目中无人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做这种事。 被蕾蒂丝拼命摇动,我挤出话语,接著蕾蒂丝无力地靠在我身上。 「咦……什么?你真的、真的只是为了这件事来道歉?」 「只是为了这件事?你今天早上不是很沮丧吗?」 「你明明至今跟我讲话时都表现得很正常!实力相差那么大,即使被放水也不会生气好吗!」 「什么?」 然而,听完她的话——看样子蕾蒂丝对这件事并不在意。 「想想也是……斯拉瓦怎么可能知道爸爸说的事情……这么迟钝怎么可能会发现……」 蕾蒂丝松开揪住我的胸膛的手,径自小声喃道。好像是对我有些失礼的内容……话虽如此,既然常常被人这么说,我只能接受这件事了吧。 因为我现在也无法理解蕾蒂丝为什么哭泣。 「……可是你为什么突然会哭出来?我果然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吧。」 「一堆做得不好的地方!可是,这不是斯拉瓦的错,我自己也有不少烦恼……」 蕾蒂丝好像真的有烦恼,但并不是因为我造成的。 我看似已经厘清整件事,但其实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蕾蒂丝似乎也避而不谈哭泣的理由,或许无法有所斩获。 「唔唔……我擅自误会还哭出来,像是笨蛋一样……这件事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喔,好吗?」 蕾蒂丝似乎也抱著什么苦衷的样子。 只见蕾蒂丝的脸颊染上与哭泣时不同的红晕,懊悔地紧咬牙齿。 「唔,我懂了。可是你的烦恼要怎么办?若有能帮上 忙的地方,我愿意出力——」 「你的心意我很感谢,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唉,不过白烦恼一场了……我感觉轻松不少了,斯拉瓦,谢谢你。」 蕾蒂丝抬起头,早上的阴霾已经一扫一空,恢复回往常的她。 虽然脸上还留有泪痕,但出现在眼前是充满活力与自信的活泼少女……嗯,她终于恢复原状了。 这才是蕾蒂丝。 「……好,那么,吃完早餐后你可要好好陪我喔!」 「喔,我很乐意。」 指导蕾蒂丝静寂流的基础时,我也可以利用机会复习,比对过去与现在的不同。 因为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我欣然允诺。 蕾蒂丝起身,示意我离开房间,于是我跟著她一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走出房间后,蕾蒂丝正面看向我,轻声笑了出来。 「我不会输给斯拉瓦的。而且,我也不会输给苏娜跟雪莉露!」 蕾蒂丝对我露出笑容,充满气势地紧握拳头。 呵呵,真是夸下海口。虽然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兑现,但这番话让我充满期待。 配合著蕾蒂丝,我也伸出拳头,与蕾蒂丝的拳头轻轻对碰。 「喔,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那么,晚点见。」 「嗯。」 道别之后,蕾蒂丝精神奕奕地奔跑而去。 虽然觉得在室内奔跑不太好,但很有她的作风。 「好,那么在用餐前做一下热身运动好了。」 我喃喃自语地开始往蕾蒂丝离开的反方向走去。 虽然好像是乌龙一场,但既然她能够重新振作起来,一切都值得。 ——可是,她就究竟在烦恼什么? 我回想起最根本的问题,感到疑惑地走向玄关。 之后向苏娜报告这件事,没想到苏娜难得对我动怒——但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第十一话 琥珀色的约定 随著照耀大地的太阳西沉,换成是月亮俯瞰世人的时间。 不知曾几何时,我一度以为天空是被一大片黑色帷幕所笼罩,而帷幕上有一个巨大的洞口,从洞口洒落而下的光芒才是月亮的真实身分。 我顿时回忆起已经是上百年前的往事,并扬起了嘴角。 今天我身旁难得没有任何人。 无论是雪莉露、苏娜、蕾蒂丝——身旁没有任何人。 仔细一想,不知道多久没有一个人独处了。 即使置身在街道的杂沓之中,却感觉到一抹寂寥,使我不禁垂下了眉毛。与个性文静的雪莉露两人旅行时,这种感觉并不罕见,但自从最近苏娜加入后,这种情形变得少 之又少。 ——好,时间已经来到深夜,我之所以一个人外出是有原因的。 说得煞有其事,但原因很单纯。 有人找我,于是我前来赴约,就这么简单。 幸好我知道约定地点,可以免于迷路。 「……这里吗?」 「龙的白须亭。」我抬头看著那间酒馆喃道。名字取得很耸动,但其实只是一间外观老旧的酒馆。 我推开外头的旋转门,响起生锈的铃铛声。 我立刻在狭窄的店内找到要找的人,然后走向他。 「嗨,等你好久了。」 从那个熟悉的背影发出熟悉的青年声音。 青年的声音冷静,语气却显得愉悦,比起等待的时间,内心的期待更大于一切。 「我应该没有迟到才对。」 「哎呀,是我擅自先跑来等你。来,坐下吧。」 有著褐色皮肤的青年露出笑容,摇晃著不会妨碍到活动而剪短的白发。 ——格拉斯?普拉德。曾经交手过的魔人青年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我走在客人不多的店内,来到道格拉斯所在的柜台,在他旁边坐下。 「喝点什么吧,但不凑巧的是,我无法请客……你可不要不解风情点果汁啊,你应 该会喝酒吧?」 道格拉斯用挑衅的视线望来,确认似的摇晃著手中的玻璃杯。 琥珀色的液体发出悦耳的旋律。 因为苏娜最近在戒酒,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喝酒——哎,偶尔为之,不为过吧。 「——嗯,有十年陈酿的阳?菲力克斯吗?」 「有的。」 「那么给我一杯不加冰块。」 我将前世常喝的酒名告诉调酒师,调酒师表示了解后,开始准备酒。 「真硬派啊,那好像是人类之国的酒吧?」 「虽然我不讨厌精灵之国的酒,但对我来说太过高雅。」 「你自己明明也是精灵。」 「话是没错,但喜好是另外一回事。」 「说得没错。」 即使对我的选择有意见,道格拉斯仍一副愉快的模样。 在酒馆传统气氛的带动下,回过神后,我发现自己脸上泛著笑容。 「久等了,十年陈酿的阳?菲力克斯。」 店内著弥漫一股宛如玻璃杯中的幽暗气息,惜字如金的调酒师严肃地递出玻璃杯。 注入杯中的是宛如宝石融化后的琥珀色威士忌。 我已经好久没有品尝到威士忌。 我拿起玻璃杯,看向道格拉斯。他似乎也跟我想著同样的事情。 「——乾杯。」 「乾杯。」 我们简短地说完,不约而同地从对方身上移开视线。 我将玻璃杯凑到嘴旁,轻啜一口。 酒液在舌上滚动,在口腔中扩散开来,浓郁的香气灼烧著脑髓。 香气中透出一抹清甜,是拥有包容力的香气。难以置信几乎只用麦芽酿造。 品尝完味道与香气,我将混著些许唾液的威士忌一口咽下。 虽然已经咽下,但这一口尚未结束。我阖上双眼,醉人的酒香从鼻腔慢慢散出。 连精灵与魔人都不得不随著时间而改变——但人类之国仍存在著永恒不变的事物。 过去记忆中的滋味,将价位不高的威士忌升华成从天而降的甘霖。 「还真是大叔的品酒方式。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小鬼。」 「我可是二十出头的小鬼。话说回来,你喝酒速度好像有点快?」 「因为喝醉也无妨——哎,不过我这样干涉别人的品酒方式也很不上道。」 虽然彼此互吐恶言,但气氛并不差。 让我顿时回想起与杰司达一起喝酒的记忆,我不讨厌这样的互动方式。 「不过,你突然找我是怎么了?难不成已经要来一雪前耻了吗?」 「我上次不是约你一起喝酒吗?因为听说你要离开阿尔法雷亚了,所以想趁机会找你喝酒,还有要跟你预约雪耻战 。」 「这样啊。」 「嗯。」 遵格拉斯大口喝著酒精浓度高烈酒,我则小口地啜飮。 呵呵,果然喝酒方式也会反映出年纪。 看见表示要续杯的道格拉斯,我不禁扬起嘴角。在这种融洽的气氛下喝酒,别有一番风味。 雪莉露基本上滴酒不沾,苏娜又酒量差,所以我许久没有真正品尝到美酒的滋味。 难得相约喝酒,我们之间的话却不多。 但这样反而更自在。看样子道格拉斯也十分会看气氛。真是的,我们两个莫名臭气相投。 几杯黄汤下肚后,身体开始感到燥热。我缓缓开口说道: 「你要预约雪耻战是无妨。」 「嗯?」 道格拉斯反问,我用侧眼看向他,露出狂傲的眼神。 「但希望可以约在我强大到无可匹敌前。」 从我口中说出平常不会开的玩笑。 我上一次像这样开玩笑,是在前世与杰司达喝酒时。连自己都对这句玩笑话感到意外,只见道格拉斯睁大了双眼。 「嘿,少说大话,精灵成长速度很慢,到时候不要哭丧著脸。」 道格拉斯同样用玩笑话回敬我。 我们互相贬低彼此,听起来像带著恶意。但这里是酒馆,这样反而是一种乐趣。 我吐出温热的气息,将最后一 口酒送进喉矓深处。 仔细一看,道格拉斯也刚好喝完。 「好,我差不多该告辞了。」 「喔,时间差不多了。喂,老板,麻烦结帐。」 没有互相示意,我们同时站了起来。 我们各自结帐——可能因为喝的量不同,道格拉斯的金额比我稍高——付完酒钱后,我们走出酒馆。 喝完酒身体有股燥热,夜晚的凉风变得格外舒爽宜人。 「今天小姑娘们没来啊?听酒馆的人说你们总是一起行动。」 「我告诉她们这件事后,苏娜表示会替我照顾雪莉露——喔,就是银发的那一个 ——要我出来放松一下,所以我偶尔也能一个人出来。你期待看到她们吗?」 「不,是庆幸没有人打扰我们……话说回来,你那是什么口吻,难道是你老婆吗?」 「……现在还不是,但之后会变得怎样我也不知道。」 「真的假的,你也真是个罪恶的男人。」 我露出苦涩的表情,道格拉斯则愉悦地大笑出声。 经他这么一说,这的确像是夫妻的相处方式。 道格拉斯笑了好一会儿,收起笑声后,一股寂静笼罩而下。 「好,那就解散吧。」 「也没什么要做的事了。」 这么一来,我 们又将变回敌人。 世上有无数愚蠢的人,目标是登上只有一个人能到达的地方,包括我们在内。 老实说,我喜欢道格拉斯的为人。 单纯又直爽,执念不深的个性给予人好感,加上拥有过人的实力。 然而——既然锁定著同一个目标,我们势必是敌人。 呵呵,让我有点感到不舍。 我不经意地思考这些事情。 结果老天爷似乎是在回应我的想法,从巷子的阴暗处走出数名男人。 是一群体格壮硕的小混混,俨然就是典型的恶徒。 「喔?是客人吗?」 「好像是。」 那群男人个个拿著匕首或是戴著手指虎。 毫无疑问是来找碴的。 「大哥们,不好意思,这是规矩,拿些钱出来吧。瞧你们刚从酒馆出来,想必手头宽裕吧?哎呀,只要交出钱包就饶过你们。」 带头的男人说出标准台词,与同伙的六个男人一同露出卑劣的笑容。 他们看准在酒馆喝醉的客人,乘机向对方勒索。 即使在精灵的城镇,到了晚上这种人也会开始出没。 「喂,有听到吗?真是没辙啊,最近这一带治安变差,真叫人伤脑筋。」 道格拉斯将双手放在后脑勺看向我,露出嘲笑的笑容。 真是的,我们真的非常——志同道合。 「斯拉瓦,你对这种情形有何看法?」 「很不凑巧,我并不讨厌。」 「打架咧?」 「那还用问吗。」 我忍住涌上的笑意,发现那群男人开始散发著怒气。 原本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带头的男人青筋暴现地走了出来。 「你们是在瞧不起我们吗?到底要不要拿钱出来?快说!」 「你觉得我们会拿钱出来吗?对了,不好意思,还让你请我。」 道格拉斯的双手插在口袋中,用笑脸迎上男人的视线。 道格拉斯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抬头看著那个高壮的男人。 男人与道格拉斯的距离近到触手可及。 「……啊?请你?你到底在——」 处在一触即发的距离下,道格拉斯却说出令人费解的话语,连满面怒容的男人也感到困惑。 然而,个瞬间—— 大块头的男人整个人朝旁边飞了出去,撞向杂乱堆放的木箱。 突然的声响勾起男人们的视线,不久又移回到道格拉斯身上。 眼前是双手仍插在口袋、抬起脚的道格拉斯。 「哎呀,还有什么——就是你们的医药费啊。」 道格拉斯露出虎牙,散发著一股野性,脸上挂著攻击性的笑容,藐视著男人们。 「什么?你这混蛋——喂……喂!大伙们,快上!」 男人们停顿半晌后,终于理解眼前的状况,其中一个男人大声吆喝,剩下的男人们同时冲向道格拉斯。 真是的,明明可以逃走,难道看不出实力差异吗? 「喂,斯拉瓦!」 「……怎么了?」 我错愕地叹了一口气,将另一个壮汉殴飞的道格拉斯大喊著。 「虽然用来当下酒菜有点寒酸,但我可以请你喔!一半如何!」 「这个嘛——」 恐怕——不,是无庸置疑,这种水准的男人就算来个上百人,也无法伤及道格拉斯半根寒毛。 然而,道格拉斯表示要分我一半。 ……嗯,偶尔也不错。 打一场蠢到不行的架。 「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我漫不经心地冲了出去。 用微弱的力道,将袭向道格拉斯的男人一脚踹飞。正式加入了战局。 打架什么的用不上武术。我单纯踢出一脚。 ……哎呀,真怀念,让我回想起认识师父之前的往事。 「什么,连小鬼都很强!包……包围住他们!只能以量取胜!」 好久以前,在我还是人类——年轻的时候,应该尚未年满二十岁。 当时还是小鬼、对武术一无所知的我,三不五时与人打架。 与意愿无关,单纯只是过著与打架为伍的日子……看著道格拉斯,让我回想起当时的自己。 ——但自从邂逅了武术后,改变了我的人生道路。 这个青年不知道会有什么造化,总觉得他会继续放荡下去。 原本道格拉斯一个人便绰绰有余的战局,因为我的加入,一眨眼间便结束了。 虽然没有任何收获,但以某种层面来说,这也是一种夜晚的乐趣。 「好,这样就结束了吧。」 「嗯。」 道格拉斯拍了拍手,划破再次笼罩而下的寂静。 从月亮的倾斜幅度来看,看来时间有点晚了。雪莉露跟苏娜已经就寝了吧。 既然如此,一直待这里也不妥。 「再见啦。」 「——嗯,再见。」 与道格拉斯简单道别后,我踏上了归途。 ……苏娜、杰司达与我同样都是目标登上武艺颠峰的拳士。 然而,道格拉斯才是我的同类。 愈是相似,愈得面临对决的宿命。 「——真叫人期待啊。」 不知何时还会再与道格拉斯交手。 到那时,不晓得那家伙会变得有多厉害。 一思及此,我止不住脸上的笑 意。 「糟糕,看来我有些醉了。」 我挥了挥手,试图冷却比平常还要滚烫的手。 昨天的敌人是今天的朋友。然而,那个朋友或许明天又会变成敌人也不一定。 ……所以我才无法放弃武术家这条路。 我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努力收起上扬的嘴角。 第十三话 蕴含著意义的拳头 「斯拉瓦!」 我换上平常的那套衣服,回到玄关时,艾尔玛率先喊出我的名字。 从她迫切的语气感觉到一股情绪波动——无法分辨出是焦急还是愤怒。 我所感受到的情绪应该全都包含在内吧。 想要立刻救出人们、救出瑟莉亚的焦急。 看见因为我尚未前往剧场,确认我平安无事后的放心。 以及,对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的那群人,还有发现我想要前去救出瑟莉亚时所感到的愤怒。 我三步并成两步地冲下楼梯,透露出我的急躁。艾尔玛见状立刻冲上来。 艾尔玛挡在我面前,激动到要揪起我的胸膛,于是我这么说道,语气冷静到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老师,怎么了吗?」 不带任何感情,相当平淡的声音。 看见我不同于以往的模样,艾尔玛倒抽了一口气。 然而,也只有一瞬间,艾尔玛随即换上严肃的眼神,注视著我的双眼。 「不是怎么了吧?你很聪明,不可能不晓得我为什么急忙赶来这里。」 比起挡在我面前的举动,她的那句话透露出更坚强的意念。 ——我当然晓得。从艾尔玛的那份焦急、目前所知的大略状况,以及现在前往剧场所代表的意义,我怎么可能不晓得。 激进分子挟持剧场的人作为人质,光是这句话便能充分明白那群人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以及,艾尔玛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学生交给那群人,我也再清楚也不过。 这孩子既正经又善良——更不会让身上有著过去的养父影子的我陷入危险之中。 我自己也想好好珍惜她的那份难而可贵的心意。 然而,这次的状况非同小可。 「我当然晓得。可是——听到这件事后,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我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绝对不会变成绊脚石,这次请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儿在担心我。即使要践踏她的那份心意,我也非去不可。 「……怎么讲都讲不听!你晓得有多么危险吗!就算你的实力过人,但你还是小孩子!」 看见我用平淡的语气,表情不变地说完,艾尔玛的语气也忍不住急躁了起来。 然面,只有这件事我不能退让。 「……嗯,我的确还是小孩子,或许只是一个不晓得这个世上有多大、世上有多少强者的小鬼。然而——我晓得苦练而来的这份力量要运用在什么时刻。我要帮助朋友,现在不挺身而出,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正面迎上艾尔玛的视线,将自己的决心化为话语。 长久以来,我一直追寻著最强的头衔。然而得到这个头衔后,我还剩下什么?这股力量能成就什么吗?我并不是不曾思考过这些事情。 当时没有找出答案,但现在——我的拳头确实蕴含著意义。 看见我的眼神,艾尔玛的表情明显泛起惊愕。 表情中透出一丝焦急。艾尔玛急忙收起表情,低下头用双手坞佐脸。 默片刻过后,艾尔玛抬起头,脸上透出坚定的决心。 「……我懂了。既然你都说成这样了,我不会再说什么。但有件事你要答应我,碰到危险时一定要立刻逃走。我对自己的实力多少也有自信,我一定能保护你的安全。」 「……我会铭记在心。」 结果我完全没将艾尔玛的那些话听进耳里,只见艾尔玛困扰地笑了出来。 随即艾尔玛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转身走向站在远处仍陷入混乱之中的卡多马斯。 「很抱歉,突然登门打扰,请容我向你道歉。」 「咦?呃……是……是的……」 面对深深鞠躬的艾尔玛,卡多马斯变得更混乱了。 被精灵奉为英雄的女性突然破门而入,会有这种反应或许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去解释原因了。 艾尔玛立刻抬起头,喊出我的名字,像是在确认。 「……斯拉瓦。」 「是。」 艾尔玛的语气透露出她仍对自己的决定感到犹豫,我简短回答后,用力地将拳头上的绷带绑紧。 我晓得剧场的位置。因为是路痴的关系,事前的准备正好派上用场。 「好,那么——」 「出发吧?」 走吧,有个熟悉的少女声音接口说道。 我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见苏娜与雪莉露从楼梯上一冲而下。 话说回来,这段期间都没有看到她们……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到这件事,看来我冲动时视野会变得狭小起来。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才行。 「你们那身打扮是——」 看见急忙赶到自己身旁的那两人,身上不再是华丽的礼服,而是恢复成平常那套方便行动的服装。 「我们也要去……满心期待的人不只是斯拉瓦而已。」 「我好期待瑟莉亚的戏……」 不知为何这两人比我还要愤气填膺。 虽然脸上挂著笑容,但身上满溢而出的魔力一瞬间让人联想到血的结晶,既黑暗又深沉。 「唔……嗯,我知道了……」 可爱的少女露出不带笑意的笑容,著实令人毛骨悚然…… 我自认为自己胆量过人,背脊却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然而,拜此之赐,我恢复了冷静。 感觉视野顿时变得宽广起来。 「呃……是苏娜小姐跟雪莉露吧——?」 「是的,艾尔玛小姐,我们也要去。放心,我对武术相当在行。」 「……亏人家好期待。」 苏娜露出阴险笑容,雪莉露则露出怨恨的眼神,一直嘟哝著同件事。 连艾尔玛都不由得感到畏惧。 总之,艾尔玛看起来也因此重新振作了起来。我决定在内心感谢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展开。 「好……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管了!各位,出发吧!」 「喔……」 艾尔玛像是死了心的大喊,雪莉露则出声附和。 ……看来激进分子招惹到相当棘手的敌人。 不过,我也不打算饶过他们。 由黑暗武术会中最强的男人一手带大的孙女,与能感应风的厉害拳士。 以及精灵的英雄,与其师父。聚集了各方高手——这么形容让我有点不太自在,但在场的成员的确有这种水准。 「——等著吧。」 我向被挟持的瑟莉亚,以及做出这种蠢事的激进分子喊话,同句话有著双重意涵。 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满腔的斗志静静燃烧著,我同时紧握住拳头。 这股怒火有可能会成为燎原之火——我必须注意不要做得太过火。 要是瑟莉亚有什么万一,我没有自信能够保持冷静。 为了双方都好,我暗自祈祷著事态不会发展成这样,与大伙一同迈出步伐。 「斯拉瓦!」 我换上平常的那套衣服,回到玄关时,艾尔玛率先喊出我的名字。 从她迫切的语气感觉到一股情绪波动——无法分辨出是焦急还是愤怒。 我所感受到的情绪应该全都包含在内吧。 想要立刻救出人们、救出瑟莉亚的焦急。 看见因为我尚未前往剧场,确认我平安无事后的放心。 以及,对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的那群人,还有发现我想要前去救出瑟莉亚时所感到的愤怒。 我三步并成两步地冲下楼梯,透露出我的急躁。艾尔玛见状立刻冲上来。 艾尔玛挡在我面前,激动到要揪起我的胸膛,于是我这么说道,语气冷静到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老师,怎么了吗?」 不带任何感情,相当平淡的声音。 看见我不同于以往的模样,艾尔玛倒抽了一口气。 然而,也只有一瞬间,艾尔玛随即换上严肃的眼神,注视著我的双眼。 「不是怎么了吧?你很聪明,不可能不晓得我为什么急忙赶来这里。」 比起挡在我面前的举动,她的那句话透露出更坚强的意念。 ——我当然晓得。从艾尔玛的那份焦急、目前所知的大略状况,以及现在前往剧场所代表的意义,我怎么可能不晓得。 激进分子挟持剧场的人作为人质,光是这句话便能充分明白那群人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以及,艾尔玛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学生交给那群人,我也再清楚也不过。 这孩子既正经又善良——更不会让身上有著过去的养父影子的我陷入危险之中。 我自己也想好好珍惜她的那份难而可贵的心意。 然而,这次的状况非同小可。 「我当然晓得。可是——听到这件事后,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我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绝对不会变成绊脚石,这次请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儿在担心我。即使要践踏她的那份心意,我也非去不可。 「……怎么讲都讲不听!你晓得有多么危险吗!就算你的实力过人,但你还是小孩子!」 看见我用平淡的语气,表情不变地说完,艾尔玛的语气也忍不住急躁了起来。 然面,只有这件事我不能退让。 「……嗯,我的确还是小孩子,或许只是一个不晓得这个世上有多大、世上有多少强者的小鬼。然而——我晓得苦练而来的这份力量要运用在什么时刻。我要帮助朋友,现在不挺身而出,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正面迎上艾尔玛的视线,将自己的决心化为话语。 长久以来,我一直追寻著最强的头衔。然而得到这个头衔后,我还剩下什么?这股力量能成就什么吗?我并不是不曾思考过这些事情。 当时没有找出答案,但现在——我的拳头确实蕴含著意义。 看见我的眼神,艾尔玛的表情明显泛起惊愕。 表情中透出一丝焦急。艾尔玛急忙收起表情,低下头用双手坞佐脸。 默片刻过后,艾尔玛抬起头,脸上透出坚定的决心。 「……我懂了。既然你都说成这样了,我不会再说什么。但有件事你要答应我,碰到危险时一定要立刻逃走。我对自己的实力多少也有自信,我一定能保护你的安全。」 「……我会铭记在心。」 结果我完全没将艾尔玛的那些话听进耳里,只见艾尔玛困扰地笑了出来。 随即艾尔玛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转身走向站在远处仍陷入混乱之中的卡多马斯。 「很抱歉,突然登门打扰,请容我向你道歉。」 「咦?呃……是……是的……」 面对深深鞠躬的艾尔玛,卡多马斯变得更混乱了。 被精灵奉为英雄的女性突然破门而入,会有这种反应或许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去解释原因了。 艾尔玛立刻抬起头,喊出我的名字,像是在确认。 「……斯拉瓦。」 「是。」 艾尔玛的语气透露出她仍对自己的决定感到犹豫,我简短回答后,用力地将拳头上的绷带绑紧。 我晓得剧场的位置。因为是路痴的关系,事前的准备正好派上用场。 「好,那么——」 「出发吧?」 走吧,有个熟悉的少女声音接口说道。 我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见苏娜与雪莉露从楼梯上一冲而下。 话说回来,这段期间都没有看到她们……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到这件事,看来我冲动时视野会变得狭小起来。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才行。 「你们那身打扮是——」 看见急忙赶到自己身旁的那两人,身上不再是华丽的礼服,而是恢复成平常那套方便行动的服装。 「我们也要去……满心期待的人不只是斯拉瓦而已。」 「我好期待瑟莉亚的戏……」 不知为何这两人比我还要愤气填膺。 虽然脸上挂著笑容,但身上满溢而出的魔力一瞬间让人联想到血的结晶,既黑暗又深沉。 「唔……嗯,我知道了……」 可爱的少女露出不带笑意的笑容,著实令人毛骨悚然…… 我自认为自己胆量过人,背脊却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然而,拜此之赐,我恢复了冷静。 感觉视野顿时变得宽广起来。 「呃……是苏娜小姐跟雪莉露吧——?」 「是的,艾尔玛小姐,我们也要去。放心,我对武术相当在行。」 「……亏人家好期待。」 苏娜露出阴险笑容,雪莉露则露出怨恨的眼神,一直嘟哝著同件事。 连艾尔玛都不由得感到畏惧。 总之,艾尔玛看起来也因此重新振作了起来。我决定在内心感谢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展开。 「好……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管了!各位,出发吧!」 「喔……」 艾尔玛像是死了心的大喊,雪莉露则出声附和。 ……看来激进分子招惹到相当棘手的敌人。 不过,我也不打算饶过他们。 由黑暗武术会中最强的男人一手带大的孙女,与能感应风的厉害拳士。 以及精灵的英雄,与其师父。聚集了各方高手——这么形容让我有点不太自在,但在场的成员的确有这种水准。 「——等著吧。」 我向被挟持的瑟莉亚,以及做出这种蠢事的激进分子喊话,同句话有著双重意涵。 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满腔的斗志静静燃烧著,我同时紧握住拳头。 这股怒火有可能会成为燎原之火——我必须注意不要做得太过火。 要是瑟莉亚有什么万一,我没有自信能够保持冷静。 为了双方都好,我暗自祈祷著事态不会发展成这样,与大伙一同迈出步伐。 「斯拉瓦!」 我换上平常的那套衣服,回到玄关时,艾尔玛率先喊出我的名字。 从她迫切的语气感觉到一股情绪波动——无法分辨出是焦急还是愤怒。 我所感受到的情绪应该全都包含在内吧。 想要立刻救出人们、救出瑟莉亚的焦急。 看见因为我尚未前往剧场,确认我平安无事后的放心。 以及,对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的那群人,还有发现我想要前去救出瑟莉亚时所感到的愤怒。 我三步并成两步地冲下楼梯,透露出我的急躁。艾尔玛见状立刻冲上来。 艾尔玛挡在我面前,激动到要揪起我的胸膛,于是我这么说道,语气冷静到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老师,怎么了吗?」 不带任何感情,相当平淡的声音。 看见我不同于以往的模样,艾尔玛倒抽了一口气。 然而,也只有一瞬间,艾尔玛随即换上严肃的眼神,注视著我的双眼。 「不是怎么了吧?你很聪明,不可能不晓得我为什么急忙赶来这里。」 比起挡在我面前的举动,她的那句话透露出更坚强的意念。 ——我当然晓得。从艾尔玛的那份焦急、目前所知的大略状况,以及现在前往剧场所代表的意义,我怎么可能不晓得。 激进分子挟持剧场的人作为人质,光是这句话便能充分明白那群人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以及,艾尔玛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学生交给那群人,我也再清楚也不过。 这孩子既正经又善良——更不会让身上有著过去的养父影子的我陷入危险之中。 我自己也想好好珍惜她的那份难而可贵的心意。 然而,这次的状况非同小可。 「我当然晓得。可是——听到这件事后,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我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绝对不会变成绊脚石,这次请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儿在担心我。即使要践踏她的那份心意,我也非去不可。 「……怎么讲都讲不听!你晓得有多么危险吗!就算你的实力过人,但你还是小孩子!」 看见我用平淡的语气,表情不变地说完,艾尔玛的语气也忍不住急躁了起来。 然面,只有这件事我不能退让。 「……嗯,我的确还是小孩子,或许只是一个不晓得这个世上有多大、世上有多少强者的小鬼。然而——我晓得苦练而来的这份力量要运用在什么时刻。我要帮助朋友,现在不挺身而出,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正面迎上艾尔玛的视线,将自己的决心化为话语。 长久以来,我一直追寻著最强的头衔。然而得到这个头衔后,我还剩下什么?这股力量能成就什么吗?我并不是不曾思考过这些事情。 当时没有找出答案,但现在——我的拳头确实蕴含著意义。 看见我的眼神,艾尔玛的表情明显泛起惊愕。 表情中透出一丝焦急。艾尔玛急忙收起表情,低下头用双手坞佐脸。 默片刻过后,艾尔玛抬起头,脸上透出坚定的决心。 「……我懂了。既然你都说成这样了,我不会再说什么。但有件事你要答应我,碰到危险时一定要立刻逃走。我对自己的实力多少也有自信,我一定能保护你的安全。」 「……我会铭记在心。」 结果我完全没将艾尔玛的那些话听进耳里,只见艾尔玛困扰地笑了出来。 随即艾尔玛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转身走向站在远处仍陷入混乱之中的卡多马斯。 「很抱歉,突然登门打扰,请容我向你道歉。」 「咦?呃……是……是的……」 面对深深鞠躬的艾尔玛,卡多马斯变得更混乱了。 被精灵奉为英雄的女性突然破门而入,会有这种反应或许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去解释原因了。 艾尔玛立刻抬起头,喊出我的名字,像是在确认。 「……斯拉瓦。」 「是。」 艾尔玛的语气透露出她仍对自己的决定感到犹豫,我简短回答后,用力地将拳头上的绷带绑紧。 我晓得剧场的位置。因为是路痴的关系,事前的准备正好派上用场。 「好,那么——」 「出发吧?」 走吧,有个熟悉的少女声音接口说道。 我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见苏娜与雪莉露从楼梯上一冲而下。 话说回来,这段期间都没有看到她们……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到这件事,看来我冲动时视野会变得狭小起来。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才行。 「你们那身打扮是——」 看见急忙赶到自己身旁的那两人,身上不再是华丽的礼服,而是恢复成平常那套方便行动的服装。 「我们也要去……满心期待的人不只是斯拉瓦而已。」 「我好期待瑟莉亚的戏……」 不知为何这两人比我还要愤气填膺。 虽然脸上挂著笑容,但身上满溢而出的魔力一瞬间让人联想到血的结晶,既黑暗又深沉。 「唔……嗯,我知道了……」 可爱的少女露出不带笑意的笑容,著实令人毛骨悚然…… 我自认为自己胆量过人,背脊却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然而,拜此之赐,我恢复了冷静。 感觉视野顿时变得宽广起来。 「呃……是苏娜小姐跟雪莉露吧——?」 「是的,艾尔玛小姐,我们也要去。放心,我对武术相当在行。」 「……亏人家好期待。」 苏娜露出阴险笑容,雪莉露则露出怨恨的眼神,一直嘟哝著同件事。 连艾尔玛都不由得感到畏惧。 总之,艾尔玛看起来也因此重新振作了起来。我决定在内心感谢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展开。 「好……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管了!各位,出发吧!」 「喔……」 艾尔玛像是死了心的大喊,雪莉露则出声附和。 ……看来激进分子招惹到相当棘手的敌人。 不过,我也不打算饶过他们。 由黑暗武术会中最强的男人一手带大的孙女,与能感应风的厉害拳士。 以及精灵的英雄,与其师父。聚集了各方高手——这么形容让我有点不太自在,但在场的成员的确有这种水准。 「——等著吧。」 我向被挟持的瑟莉亚,以及做出这种蠢事的激进分子喊话,同句话有著双重意涵。 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满腔的斗志静静燃烧著,我同时紧握住拳头。 这股怒火有可能会成为燎原之火——我必须注意不要做得太过火。 要是瑟莉亚有什么万一,我没有自信能够保持冷静。 为了双方都好,我暗自祈祷著事态不会发展成这样,与大伙一同迈出步伐。 「斯拉瓦!」 我换上平常的那套衣服,回到玄关时,艾尔玛率先喊出我的名字。 从她迫切的语气感觉到一股情绪波动——无法分辨出是焦急还是愤怒。 我所感受到的情绪应该全都包含在内吧。 想要立刻救出人们、救出瑟莉亚的焦急。 看见因为我尚未前往剧场,确认我平安无事后的放心。 以及,对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的那群人,还有发现我想要前去救出瑟莉亚时所感到的愤怒。 我三步并成两步地冲下楼梯,透露出我的急躁。艾尔玛见状立刻冲上来。 艾尔玛挡在我面前,激动到要揪起我的胸膛,于是我这么说道,语气冷静到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老师,怎么了吗?」 不带任何感情,相当平淡的声音。 看见我不同于以往的模样,艾尔玛倒抽了一口气。 然而,也只有一瞬间,艾尔玛随即换上严肃的眼神,注视著我的双眼。 「不是怎么了吧?你很聪明,不可能不晓得我为什么急忙赶来这里。」 比起挡在我面前的举动,她的那句话透露出更坚强的意念。 ——我当然晓得。从艾尔玛的那份焦急、目前所知的大略状况,以及现在前往剧场所代表的意义,我怎么可能不晓得。 激进分子挟持剧场的人作为人质,光是这句话便能充分明白那群人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以及,艾尔玛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学生交给那群人,我也再清楚也不过。 这孩子既正经又善良——更不会让身上有著过去的养父影子的我陷入危险之中。 我自己也想好好珍惜她的那份难而可贵的心意。 然而,这次的状况非同小可。 「我当然晓得。可是——听到这件事后,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我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绝对不会变成绊脚石,这次请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儿在担心我。即使要践踏她的那份心意,我也非去不可。 「……怎么讲都讲不听!你晓得有多么危险吗!就算你的实力过人,但你还是小孩子!」 看见我用平淡的语气,表情不变地说完,艾尔玛的语气也忍不住急躁了起来。 然面,只有这件事我不能退让。 「……嗯,我的确还是小孩子,或许只是一个不晓得这个世上有多大、世上有多少强者的小鬼。然而——我晓得苦练而来的这份力量要运用在什么时刻。我要帮助朋友,现在不挺身而出,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正面迎上艾尔玛的视线,将自己的决心化为话语。 长久以来,我一直追寻著最强的头衔。然而得到这个头衔后,我还剩下什么?这股力量能成就什么吗?我并不是不曾思考过这些事情。 当时没有找出答案,但现在——我的拳头确实蕴含著意义。 看见我的眼神,艾尔玛的表情明显泛起惊愕。 表情中透出一丝焦急。艾尔玛急忙收起表情,低下头用双手坞佐脸。 默片刻过后,艾尔玛抬起头,脸上透出坚定的决心。 「……我懂了。既然你都说成这样了,我不会再说什么。但有件事你要答应我,碰到危险时一定要立刻逃走。我对自己的实力多少也有自信,我一定能保护你的安全。」 「……我会铭记在心。」 结果我完全没将艾尔玛的那些话听进耳里,只见艾尔玛困扰地笑了出来。 随即艾尔玛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转身走向站在远处仍陷入混乱之中的卡多马斯。 「很抱歉,突然登门打扰,请容我向你道歉。」 「咦?呃……是……是的……」 面对深深鞠躬的艾尔玛,卡多马斯变得更混乱了。 被精灵奉为英雄的女性突然破门而入,会有这种反应或许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去解释原因了。 艾尔玛立刻抬起头,喊出我的名字,像是在确认。 「……斯拉瓦。」 「是。」 艾尔玛的语气透露出她仍对自己的决定感到犹豫,我简短回答后,用力地将拳头上的绷带绑紧。 我晓得剧场的位置。因为是路痴的关系,事前的准备正好派上用场。 「好,那么——」 「出发吧?」 走吧,有个熟悉的少女声音接口说道。 我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见苏娜与雪莉露从楼梯上一冲而下。 话说回来,这段期间都没有看到她们……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到这件事,看来我冲动时视野会变得狭小起来。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才行。 「你们那身打扮是——」 看见急忙赶到自己身旁的那两人,身上不再是华丽的礼服,而是恢复成平常那套方便行动的服装。 「我们也要去……满心期待的人不只是斯拉瓦而已。」 「我好期待瑟莉亚的戏……」 不知为何这两人比我还要愤气填膺。 虽然脸上挂著笑容,但身上满溢而出的魔力一瞬间让人联想到血的结晶,既黑暗又深沉。 「唔……嗯,我知道了……」 可爱的少女露出不带笑意的笑容,著实令人毛骨悚然…… 我自认为自己胆量过人,背脊却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然而,拜此之赐,我恢复了冷静。 感觉视野顿时变得宽广起来。 「呃……是苏娜小姐跟雪莉露吧——?」 「是的,艾尔玛小姐,我们也要去。放心,我对武术相当在行。」 「……亏人家好期待。」 苏娜露出阴险笑容,雪莉露则露出怨恨的眼神,一直嘟哝著同件事。 连艾尔玛都不由得感到畏惧。 总之,艾尔玛看起来也因此重新振作了起来。我决定在内心感谢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展开。 「好……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管了!各位,出发吧!」 「喔……」 艾尔玛像是死了心的大喊,雪莉露则出声附和。 ……看来激进分子招惹到相当棘手的敌人。 不过,我也不打算饶过他们。 由黑暗武术会中最强的男人一手带大的孙女,与能感应风的厉害拳士。 以及精灵的英雄,与其师父。聚集了各方高手——这么形容让我有点不太自在,但在场的成员的确有这种水准。 「——等著吧。」 我向被挟持的瑟莉亚,以及做出这种蠢事的激进分子喊话,同句话有著双重意涵。 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满腔的斗志静静燃烧著,我同时紧握住拳头。 这股怒火有可能会成为燎原之火——我必须注意不要做得太过火。 要是瑟莉亚有什么万一,我没有自信能够保持冷静。 为了双方都好,我暗自祈祷著事态不会发展成这样,与大伙一同迈出步伐。 「斯拉瓦!」 我换上平常的那套衣服,回到玄关时,艾尔玛率先喊出我的名字。 从她迫切的语气感觉到一股情绪波动——无法分辨出是焦急还是愤怒。 我所感受到的情绪应该全都包含在内吧。 想要立刻救出人们、救出瑟莉亚的焦急。 看见因为我尚未前往剧场,确认我平安无事后的放心。 以及,对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的那群人,还有发现我想要前去救出瑟莉亚时所感到的愤怒。 我三步并成两步地冲下楼梯,透露出我的急躁。艾尔玛见状立刻冲上来。 艾尔玛挡在我面前,激动到要揪起我的胸膛,于是我这么说道,语气冷静到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老师,怎么了吗?」 不带任何感情,相当平淡的声音。 看见我不同于以往的模样,艾尔玛倒抽了一口气。 然而,也只有一瞬间,艾尔玛随即换上严肃的眼神,注视著我的双眼。 「不是怎么了吧?你很聪明,不可能不晓得我为什么急忙赶来这里。」 比起挡在我面前的举动,她的那句话透露出更坚强的意念。 ——我当然晓得。从艾尔玛的那份焦急、目前所知的大略状况,以及现在前往剧场所代表的意义,我怎么可能不晓得。 激进分子挟持剧场的人作为人质,光是这句话便能充分明白那群人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以及,艾尔玛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学生交给那群人,我也再清楚也不过。 这孩子既正经又善良——更不会让身上有著过去的养父影子的我陷入危险之中。 我自己也想好好珍惜她的那份难而可贵的心意。 然而,这次的状况非同小可。 「我当然晓得。可是——听到这件事后,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我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绝对不会变成绊脚石,这次请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儿在担心我。即使要践踏她的那份心意,我也非去不可。 「……怎么讲都讲不听!你晓得有多么危险吗!就算你的实力过人,但你还是小孩子!」 看见我用平淡的语气,表情不变地说完,艾尔玛的语气也忍不住急躁了起来。 然面,只有这件事我不能退让。 「……嗯,我的确还是小孩子,或许只是一个不晓得这个世上有多大、世上有多少强者的小鬼。然而——我晓得苦练而来的这份力量要运用在什么时刻。我要帮助朋友,现在不挺身而出,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正面迎上艾尔玛的视线,将自己的决心化为话语。 长久以来,我一直追寻著最强的头衔。然而得到这个头衔后,我还剩下什么?这股力量能成就什么吗?我并不是不曾思考过这些事情。 当时没有找出答案,但现在——我的拳头确实蕴含著意义。 看见我的眼神,艾尔玛的表情明显泛起惊愕。 表情中透出一丝焦急。艾尔玛急忙收起表情,低下头用双手坞佐脸。 默片刻过后,艾尔玛抬起头,脸上透出坚定的决心。 「……我懂了。既然你都说成这样了,我不会再说什么。但有件事你要答应我,碰到危险时一定要立刻逃走。我对自己的实力多少也有自信,我一定能保护你的安全。」 「……我会铭记在心。」 结果我完全没将艾尔玛的那些话听进耳里,只见艾尔玛困扰地笑了出来。 随即艾尔玛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转身走向站在远处仍陷入混乱之中的卡多马斯。 「很抱歉,突然登门打扰,请容我向你道歉。」 「咦?呃……是……是的……」 面对深深鞠躬的艾尔玛,卡多马斯变得更混乱了。 被精灵奉为英雄的女性突然破门而入,会有这种反应或许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去解释原因了。 艾尔玛立刻抬起头,喊出我的名字,像是在确认。 「……斯拉瓦。」 「是。」 艾尔玛的语气透露出她仍对自己的决定感到犹豫,我简短回答后,用力地将拳头上的绷带绑紧。 我晓得剧场的位置。因为是路痴的关系,事前的准备正好派上用场。 「好,那么——」 「出发吧?」 走吧,有个熟悉的少女声音接口说道。 我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见苏娜与雪莉露从楼梯上一冲而下。 话说回来,这段期间都没有看到她们……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到这件事,看来我冲动时视野会变得狭小起来。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才行。 「你们那身打扮是——」 看见急忙赶到自己身旁的那两人,身上不再是华丽的礼服,而是恢复成平常那套方便行动的服装。 「我们也要去……满心期待的人不只是斯拉瓦而已。」 「我好期待瑟莉亚的戏……」 不知为何这两人比我还要愤气填膺。 虽然脸上挂著笑容,但身上满溢而出的魔力一瞬间让人联想到血的结晶,既黑暗又深沉。 「唔……嗯,我知道了……」 可爱的少女露出不带笑意的笑容,著实令人毛骨悚然…… 我自认为自己胆量过人,背脊却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然而,拜此之赐,我恢复了冷静。 感觉视野顿时变得宽广起来。 「呃……是苏娜小姐跟雪莉露吧——?」 「是的,艾尔玛小姐,我们也要去。放心,我对武术相当在行。」 「……亏人家好期待。」 苏娜露出阴险笑容,雪莉露则露出怨恨的眼神,一直嘟哝著同件事。 连艾尔玛都不由得感到畏惧。 总之,艾尔玛看起来也因此重新振作了起来。我决定在内心感谢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展开。 「好……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管了!各位,出发吧!」 「喔……」 艾尔玛像是死了心的大喊,雪莉露则出声附和。 ……看来激进分子招惹到相当棘手的敌人。 不过,我也不打算饶过他们。 由黑暗武术会中最强的男人一手带大的孙女,与能感应风的厉害拳士。 以及精灵的英雄,与其师父。聚集了各方高手——这么形容让我有点不太自在,但在场的成员的确有这种水准。 「——等著吧。」 我向被挟持的瑟莉亚,以及做出这种蠢事的激进分子喊话,同句话有著双重意涵。 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满腔的斗志静静燃烧著,我同时紧握住拳头。 这股怒火有可能会成为燎原之火——我必须注意不要做得太过火。 要是瑟莉亚有什么万一,我没有自信能够保持冷静。 为了双方都好,我暗自祈祷著事态不会发展成这样,与大伙一同迈出步伐。 「斯拉瓦!」 我换上平常的那套衣服,回到玄关时,艾尔玛率先喊出我的名字。 从她迫切的语气感觉到一股情绪波动——无法分辨出是焦急还是愤怒。 我所感受到的情绪应该全都包含在内吧。 想要立刻救出人们、救出瑟莉亚的焦急。 看见因为我尚未前往剧场,确认我平安无事后的放心。 以及,对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的那群人,还有发现我想要前去救出瑟莉亚时所感到的愤怒。 我三步并成两步地冲下楼梯,透露出我的急躁。艾尔玛见状立刻冲上来。 艾尔玛挡在我面前,激动到要揪起我的胸膛,于是我这么说道,语气冷静到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老师,怎么了吗?」 不带任何感情,相当平淡的声音。 看见我不同于以往的模样,艾尔玛倒抽了一口气。 然而,也只有一瞬间,艾尔玛随即换上严肃的眼神,注视著我的双眼。 「不是怎么了吧?你很聪明,不可能不晓得我为什么急忙赶来这里。」 比起挡在我面前的举动,她的那句话透露出更坚强的意念。 ——我当然晓得。从艾尔玛的那份焦急、目前所知的大略状况,以及现在前往剧场所代表的意义,我怎么可能不晓得。 激进分子挟持剧场的人作为人质,光是这句话便能充分明白那群人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以及,艾尔玛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学生交给那群人,我也再清楚也不过。 这孩子既正经又善良——更不会让身上有著过去的养父影子的我陷入危险之中。 我自己也想好好珍惜她的那份难而可贵的心意。 然而,这次的状况非同小可。 「我当然晓得。可是——听到这件事后,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我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绝对不会变成绊脚石,这次请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儿在担心我。即使要践踏她的那份心意,我也非去不可。 「……怎么讲都讲不听!你晓得有多么危险吗!就算你的实力过人,但你还是小孩子!」 看见我用平淡的语气,表情不变地说完,艾尔玛的语气也忍不住急躁了起来。 然面,只有这件事我不能退让。 「……嗯,我的确还是小孩子,或许只是一个不晓得这个世上有多大、世上有多少强者的小鬼。然而——我晓得苦练而来的这份力量要运用在什么时刻。我要帮助朋友,现在不挺身而出,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正面迎上艾尔玛的视线,将自己的决心化为话语。 长久以来,我一直追寻著最强的头衔。然而得到这个头衔后,我还剩下什么?这股力量能成就什么吗?我并不是不曾思考过这些事情。 当时没有找出答案,但现在——我的拳头确实蕴含著意义。 看见我的眼神,艾尔玛的表情明显泛起惊愕。 表情中透出一丝焦急。艾尔玛急忙收起表情,低下头用双手坞佐脸。 默片刻过后,艾尔玛抬起头,脸上透出坚定的决心。 「……我懂了。既然你都说成这样了,我不会再说什么。但有件事你要答应我,碰到危险时一定要立刻逃走。我对自己的实力多少也有自信,我一定能保护你的安全。」 「……我会铭记在心。」 结果我完全没将艾尔玛的那些话听进耳里,只见艾尔玛困扰地笑了出来。 随即艾尔玛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转身走向站在远处仍陷入混乱之中的卡多马斯。 「很抱歉,突然登门打扰,请容我向你道歉。」 「咦?呃……是……是的……」 面对深深鞠躬的艾尔玛,卡多马斯变得更混乱了。 被精灵奉为英雄的女性突然破门而入,会有这种反应或许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去解释原因了。 艾尔玛立刻抬起头,喊出我的名字,像是在确认。 「……斯拉瓦。」 「是。」 艾尔玛的语气透露出她仍对自己的决定感到犹豫,我简短回答后,用力地将拳头上的绷带绑紧。 我晓得剧场的位置。因为是路痴的关系,事前的准备正好派上用场。 「好,那么——」 「出发吧?」 走吧,有个熟悉的少女声音接口说道。 我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见苏娜与雪莉露从楼梯上一冲而下。 话说回来,这段期间都没有看到她们……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到这件事,看来我冲动时视野会变得狭小起来。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才行。 「你们那身打扮是——」 看见急忙赶到自己身旁的那两人,身上不再是华丽的礼服,而是恢复成平常那套方便行动的服装。 「我们也要去……满心期待的人不只是斯拉瓦而已。」 「我好期待瑟莉亚的戏……」 不知为何这两人比我还要愤气填膺。 虽然脸上挂著笑容,但身上满溢而出的魔力一瞬间让人联想到血的结晶,既黑暗又深沉。 「唔……嗯,我知道了……」 可爱的少女露出不带笑意的笑容,著实令人毛骨悚然…… 我自认为自己胆量过人,背脊却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然而,拜此之赐,我恢复了冷静。 感觉视野顿时变得宽广起来。 「呃……是苏娜小姐跟雪莉露吧——?」 「是的,艾尔玛小姐,我们也要去。放心,我对武术相当在行。」 「……亏人家好期待。」 苏娜露出阴险笑容,雪莉露则露出怨恨的眼神,一直嘟哝著同件事。 连艾尔玛都不由得感到畏惧。 总之,艾尔玛看起来也因此重新振作了起来。我决定在内心感谢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展开。 「好……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管了!各位,出发吧!」 「喔……」 艾尔玛像是死了心的大喊,雪莉露则出声附和。 ……看来激进分子招惹到相当棘手的敌人。 不过,我也不打算饶过他们。 由黑暗武术会中最强的男人一手带大的孙女,与能感应风的厉害拳士。 以及精灵的英雄,与其师父。聚集了各方高手——这么形容让我有点不太自在,但在场的成员的确有这种水准。 「——等著吧。」 我向被挟持的瑟莉亚,以及做出这种蠢事的激进分子喊话,同句话有著双重意涵。 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满腔的斗志静静燃烧著,我同时紧握住拳头。 这股怒火有可能会成为燎原之火——我必须注意不要做得太过火。 要是瑟莉亚有什么万一,我没有自信能够保持冷静。 为了双方都好,我暗自祈祷著事态不会发展成这样,与大伙一同迈出步伐。 「斯拉瓦!」 我换上平常的那套衣服,回到玄关时,艾尔玛率先喊出我的名字。 从她迫切的语气感觉到一股情绪波动——无法分辨出是焦急还是愤怒。 我所感受到的情绪应该全都包含在内吧。 想要立刻救出人们、救出瑟莉亚的焦急。 看见因为我尚未前往剧场,确认我平安无事后的放心。 以及,对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的那群人,还有发现我想要前去救出瑟莉亚时所感到的愤怒。 我三步并成两步地冲下楼梯,透露出我的急躁。艾尔玛见状立刻冲上来。 艾尔玛挡在我面前,激动到要揪起我的胸膛,于是我这么说道,语气冷静到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老师,怎么了吗?」 不带任何感情,相当平淡的声音。 看见我不同于以往的模样,艾尔玛倒抽了一口气。 然而,也只有一瞬间,艾尔玛随即换上严肃的眼神,注视著我的双眼。 「不是怎么了吧?你很聪明,不可能不晓得我为什么急忙赶来这里。」 比起挡在我面前的举动,她的那句话透露出更坚强的意念。 ——我当然晓得。从艾尔玛的那份焦急、目前所知的大略状况,以及现在前往剧场所代表的意义,我怎么可能不晓得。 激进分子挟持剧场的人作为人质,光是这句话便能充分明白那群人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以及,艾尔玛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学生交给那群人,我也再清楚也不过。 这孩子既正经又善良——更不会让身上有著过去的养父影子的我陷入危险之中。 我自己也想好好珍惜她的那份难而可贵的心意。 然而,这次的状况非同小可。 「我当然晓得。可是——听到这件事后,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我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绝对不会变成绊脚石,这次请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儿在担心我。即使要践踏她的那份心意,我也非去不可。 「……怎么讲都讲不听!你晓得有多么危险吗!就算你的实力过人,但你还是小孩子!」 看见我用平淡的语气,表情不变地说完,艾尔玛的语气也忍不住急躁了起来。 然面,只有这件事我不能退让。 「……嗯,我的确还是小孩子,或许只是一个不晓得这个世上有多大、世上有多少强者的小鬼。然而——我晓得苦练而来的这份力量要运用在什么时刻。我要帮助朋友,现在不挺身而出,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正面迎上艾尔玛的视线,将自己的决心化为话语。 长久以来,我一直追寻著最强的头衔。然而得到这个头衔后,我还剩下什么?这股力量能成就什么吗?我并不是不曾思考过这些事情。 当时没有找出答案,但现在——我的拳头确实蕴含著意义。 看见我的眼神,艾尔玛的表情明显泛起惊愕。 表情中透出一丝焦急。艾尔玛急忙收起表情,低下头用双手坞佐脸。 默片刻过后,艾尔玛抬起头,脸上透出坚定的决心。 「……我懂了。既然你都说成这样了,我不会再说什么。但有件事你要答应我,碰到危险时一定要立刻逃走。我对自己的实力多少也有自信,我一定能保护你的安全。」 「……我会铭记在心。」 结果我完全没将艾尔玛的那些话听进耳里,只见艾尔玛困扰地笑了出来。 随即艾尔玛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转身走向站在远处仍陷入混乱之中的卡多马斯。 「很抱歉,突然登门打扰,请容我向你道歉。」 「咦?呃……是……是的……」 面对深深鞠躬的艾尔玛,卡多马斯变得更混乱了。 被精灵奉为英雄的女性突然破门而入,会有这种反应或许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去解释原因了。 艾尔玛立刻抬起头,喊出我的名字,像是在确认。 「……斯拉瓦。」 「是。」 艾尔玛的语气透露出她仍对自己的决定感到犹豫,我简短回答后,用力地将拳头上的绷带绑紧。 我晓得剧场的位置。因为是路痴的关系,事前的准备正好派上用场。 「好,那么——」 「出发吧?」 走吧,有个熟悉的少女声音接口说道。 我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见苏娜与雪莉露从楼梯上一冲而下。 话说回来,这段期间都没有看到她们……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到这件事,看来我冲动时视野会变得狭小起来。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才行。 「你们那身打扮是——」 看见急忙赶到自己身旁的那两人,身上不再是华丽的礼服,而是恢复成平常那套方便行动的服装。 「我们也要去……满心期待的人不只是斯拉瓦而已。」 「我好期待瑟莉亚的戏……」 不知为何这两人比我还要愤气填膺。 虽然脸上挂著笑容,但身上满溢而出的魔力一瞬间让人联想到血的结晶,既黑暗又深沉。 「唔……嗯,我知道了……」 可爱的少女露出不带笑意的笑容,著实令人毛骨悚然…… 我自认为自己胆量过人,背脊却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然而,拜此之赐,我恢复了冷静。 感觉视野顿时变得宽广起来。 「呃……是苏娜小姐跟雪莉露吧——?」 「是的,艾尔玛小姐,我们也要去。放心,我对武术相当在行。」 「……亏人家好期待。」 苏娜露出阴险笑容,雪莉露则露出怨恨的眼神,一直嘟哝著同件事。 连艾尔玛都不由得感到畏惧。 总之,艾尔玛看起来也因此重新振作了起来。我决定在内心感谢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展开。 「好……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管了!各位,出发吧!」 「喔……」 艾尔玛像是死了心的大喊,雪莉露则出声附和。 ……看来激进分子招惹到相当棘手的敌人。 不过,我也不打算饶过他们。 由黑暗武术会中最强的男人一手带大的孙女,与能感应风的厉害拳士。 以及精灵的英雄,与其师父。聚集了各方高手——这么形容让我有点不太自在,但在场的成员的确有这种水准。 「——等著吧。」 我向被挟持的瑟莉亚,以及做出这种蠢事的激进分子喊话,同句话有著双重意涵。 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满腔的斗志静静燃烧著,我同时紧握住拳头。 这股怒火有可能会成为燎原之火——我必须注意不要做得太过火。 要是瑟莉亚有什么万一,我没有自信能够保持冷静。 为了双方都好,我暗自祈祷著事态不会发展成这样,与大伙一同迈出步伐。 「斯拉瓦!」 我换上平常的那套衣服,回到玄关时,艾尔玛率先喊出我的名字。 从她迫切的语气感觉到一股情绪波动——无法分辨出是焦急还是愤怒。 我所感受到的情绪应该全都包含在内吧。 想要立刻救出人们、救出瑟莉亚的焦急。 看见因为我尚未前往剧场,确认我平安无事后的放心。 以及,对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的那群人,还有发现我想要前去救出瑟莉亚时所感到的愤怒。 我三步并成两步地冲下楼梯,透露出我的急躁。艾尔玛见状立刻冲上来。 艾尔玛挡在我面前,激动到要揪起我的胸膛,于是我这么说道,语气冷静到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老师,怎么了吗?」 不带任何感情,相当平淡的声音。 看见我不同于以往的模样,艾尔玛倒抽了一口气。 然而,也只有一瞬间,艾尔玛随即换上严肃的眼神,注视著我的双眼。 「不是怎么了吧?你很聪明,不可能不晓得我为什么急忙赶来这里。」 比起挡在我面前的举动,她的那句话透露出更坚强的意念。 ——我当然晓得。从艾尔玛的那份焦急、目前所知的大略状况,以及现在前往剧场所代表的意义,我怎么可能不晓得。 激进分子挟持剧场的人作为人质,光是这句话便能充分明白那群人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以及,艾尔玛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学生交给那群人,我也再清楚也不过。 这孩子既正经又善良——更不会让身上有著过去的养父影子的我陷入危险之中。 我自己也想好好珍惜她的那份难而可贵的心意。 然而,这次的状况非同小可。 「我当然晓得。可是——听到这件事后,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我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绝对不会变成绊脚石,这次请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儿在担心我。即使要践踏她的那份心意,我也非去不可。 「……怎么讲都讲不听!你晓得有多么危险吗!就算你的实力过人,但你还是小孩子!」 看见我用平淡的语气,表情不变地说完,艾尔玛的语气也忍不住急躁了起来。 然面,只有这件事我不能退让。 「……嗯,我的确还是小孩子,或许只是一个不晓得这个世上有多大、世上有多少强者的小鬼。然而——我晓得苦练而来的这份力量要运用在什么时刻。我要帮助朋友,现在不挺身而出,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正面迎上艾尔玛的视线,将自己的决心化为话语。 长久以来,我一直追寻著最强的头衔。然而得到这个头衔后,我还剩下什么?这股力量能成就什么吗?我并不是不曾思考过这些事情。 当时没有找出答案,但现在——我的拳头确实蕴含著意义。 看见我的眼神,艾尔玛的表情明显泛起惊愕。 表情中透出一丝焦急。艾尔玛急忙收起表情,低下头用双手坞佐脸。 默片刻过后,艾尔玛抬起头,脸上透出坚定的决心。 「……我懂了。既然你都说成这样了,我不会再说什么。但有件事你要答应我,碰到危险时一定要立刻逃走。我对自己的实力多少也有自信,我一定能保护你的安全。」 「……我会铭记在心。」 结果我完全没将艾尔玛的那些话听进耳里,只见艾尔玛困扰地笑了出来。 随即艾尔玛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转身走向站在远处仍陷入混乱之中的卡多马斯。 「很抱歉,突然登门打扰,请容我向你道歉。」 「咦?呃……是……是的……」 面对深深鞠躬的艾尔玛,卡多马斯变得更混乱了。 被精灵奉为英雄的女性突然破门而入,会有这种反应或许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去解释原因了。 艾尔玛立刻抬起头,喊出我的名字,像是在确认。 「……斯拉瓦。」 「是。」 艾尔玛的语气透露出她仍对自己的决定感到犹豫,我简短回答后,用力地将拳头上的绷带绑紧。 我晓得剧场的位置。因为是路痴的关系,事前的准备正好派上用场。 「好,那么——」 「出发吧?」 走吧,有个熟悉的少女声音接口说道。 我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见苏娜与雪莉露从楼梯上一冲而下。 话说回来,这段期间都没有看到她们……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到这件事,看来我冲动时视野会变得狭小起来。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才行。 「你们那身打扮是——」 看见急忙赶到自己身旁的那两人,身上不再是华丽的礼服,而是恢复成平常那套方便行动的服装。 「我们也要去……满心期待的人不只是斯拉瓦而已。」 「我好期待瑟莉亚的戏……」 不知为何这两人比我还要愤气填膺。 虽然脸上挂著笑容,但身上满溢而出的魔力一瞬间让人联想到血的结晶,既黑暗又深沉。 「唔……嗯,我知道了……」 可爱的少女露出不带笑意的笑容,著实令人毛骨悚然…… 我自认为自己胆量过人,背脊却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然而,拜此之赐,我恢复了冷静。 感觉视野顿时变得宽广起来。 「呃……是苏娜小姐跟雪莉露吧——?」 「是的,艾尔玛小姐,我们也要去。放心,我对武术相当在行。」 「……亏人家好期待。」 苏娜露出阴险笑容,雪莉露则露出怨恨的眼神,一直嘟哝著同件事。 连艾尔玛都不由得感到畏惧。 总之,艾尔玛看起来也因此重新振作了起来。我决定在内心感谢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展开。 「好……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管了!各位,出发吧!」 「喔……」 艾尔玛像是死了心的大喊,雪莉露则出声附和。 ……看来激进分子招惹到相当棘手的敌人。 不过,我也不打算饶过他们。 由黑暗武术会中最强的男人一手带大的孙女,与能感应风的厉害拳士。 以及精灵的英雄,与其师父。聚集了各方高手——这么形容让我有点不太自在,但在场的成员的确有这种水准。 「——等著吧。」 我向被挟持的瑟莉亚,以及做出这种蠢事的激进分子喊话,同句话有著双重意涵。 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满腔的斗志静静燃烧著,我同时紧握住拳头。 这股怒火有可能会成为燎原之火——我必须注意不要做得太过火。 要是瑟莉亚有什么万一,我没有自信能够保持冷静。 为了双方都好,我暗自祈祷著事态不会发展成这样,与大伙一同迈出步伐。 「斯拉瓦!」 我换上平常的那套衣服,回到玄关时,艾尔玛率先喊出我的名字。 从她迫切的语气感觉到一股情绪波动——无法分辨出是焦急还是愤怒。 我所感受到的情绪应该全都包含在内吧。 想要立刻救出人们、救出瑟莉亚的焦急。 看见因为我尚未前往剧场,确认我平安无事后的放心。 以及,对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的那群人,还有发现我想要前去救出瑟莉亚时所感到的愤怒。 我三步并成两步地冲下楼梯,透露出我的急躁。艾尔玛见状立刻冲上来。 艾尔玛挡在我面前,激动到要揪起我的胸膛,于是我这么说道,语气冷静到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老师,怎么了吗?」 不带任何感情,相当平淡的声音。 看见我不同于以往的模样,艾尔玛倒抽了一口气。 然而,也只有一瞬间,艾尔玛随即换上严肃的眼神,注视著我的双眼。 「不是怎么了吧?你很聪明,不可能不晓得我为什么急忙赶来这里。」 比起挡在我面前的举动,她的那句话透露出更坚强的意念。 ——我当然晓得。从艾尔玛的那份焦急、目前所知的大略状况,以及现在前往剧场所代表的意义,我怎么可能不晓得。 激进分子挟持剧场的人作为人质,光是这句话便能充分明白那群人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以及,艾尔玛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学生交给那群人,我也再清楚也不过。 这孩子既正经又善良——更不会让身上有著过去的养父影子的我陷入危险之中。 我自己也想好好珍惜她的那份难而可贵的心意。 然而,这次的状况非同小可。 「我当然晓得。可是——听到这件事后,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我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绝对不会变成绊脚石,这次请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女儿在担心我。即使要践踏她的那份心意,我也非去不可。 「……怎么讲都讲不听!你晓得有多么危险吗!就算你的实力过人,但你还是小孩子!」 看见我用平淡的语气,表情不变地说完,艾尔玛的语气也忍不住急躁了起来。 然面,只有这件事我不能退让。 「……嗯,我的确还是小孩子,或许只是一个不晓得这个世上有多大、世上有多少强者的小鬼。然而——我晓得苦练而来的这份力量要运用在什么时刻。我要帮助朋友,现在不挺身而出,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正面迎上艾尔玛的视线,将自己的决心化为话语。 长久以来,我一直追寻著最强的头衔。然而得到这个头衔后,我还剩下什么?这股力量能成就什么吗?我并不是不曾思考过这些事情。 当时没有找出答案,但现在——我的拳头确实蕴含著意义。 看见我的眼神,艾尔玛的表情明显泛起惊愕。 表情中透出一丝焦急。艾尔玛急忙收起表情,低下头用双手坞佐脸。 默片刻过后,艾尔玛抬起头,脸上透出坚定的决心。 「……我懂了。既然你都说成这样了,我不会再说什么。但有件事你要答应我,碰到危险时一定要立刻逃走。我对自己的实力多少也有自信,我一定能保护你的安全。」 「……我会铭记在心。」 结果我完全没将艾尔玛的那些话听进耳里,只见艾尔玛困扰地笑了出来。 随即艾尔玛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转身走向站在远处仍陷入混乱之中的卡多马斯。 「很抱歉,突然登门打扰,请容我向你道歉。」 「咦?呃……是……是的……」 面对深深鞠躬的艾尔玛,卡多马斯变得更混乱了。 被精灵奉为英雄的女性突然破门而入,会有这种反应或许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去解释原因了。 艾尔玛立刻抬起头,喊出我的名字,像是在确认。 「……斯拉瓦。」 「是。」 艾尔玛的语气透露出她仍对自己的决定感到犹豫,我简短回答后,用力地将拳头上的绷带绑紧。 我晓得剧场的位置。因为是路痴的关系,事前的准备正好派上用场。 「好,那么——」 「出发吧?」 走吧,有个熟悉的少女声音接口说道。 我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见苏娜与雪莉露从楼梯上一冲而下。 话说回来,这段期间都没有看到她们……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到这件事,看来我冲动时视野会变得狭小起来。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才行。 「你们那身打扮是——」 看见急忙赶到自己身旁的那两人,身上不再是华丽的礼服,而是恢复成平常那套方便行动的服装。 「我们也要去……满心期待的人不只是斯拉瓦而已。」 「我好期待瑟莉亚的戏……」 不知为何这两人比我还要愤气填膺。 虽然脸上挂著笑容,但身上满溢而出的魔力一瞬间让人联想到血的结晶,既黑暗又深沉。 「唔……嗯,我知道了……」 可爱的少女露出不带笑意的笑容,著实令人毛骨悚然…… 我自认为自己胆量过人,背脊却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然而,拜此之赐,我恢复了冷静。 感觉视野顿时变得宽广起来。 「呃……是苏娜小姐跟雪莉露吧——?」 「是的,艾尔玛小姐,我们也要去。放心,我对武术相当在行。」 「……亏人家好期待。」 苏娜露出阴险笑容,雪莉露则露出怨恨的眼神,一直嘟哝著同件事。 连艾尔玛都不由得感到畏惧。 总之,艾尔玛看起来也因此重新振作了起来。我决定在内心感谢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展开。 「好……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管了!各位,出发吧!」 「喔……」 艾尔玛像是死了心的大喊,雪莉露则出声附和。 ……看来激进分子招惹到相当棘手的敌人。 不过,我也不打算饶过他们。 由黑暗武术会中最强的男人一手带大的孙女,与能感应风的厉害拳士。 以及精灵的英雄,与其师父。聚集了各方高手——这么形容让我有点不太自在,但在场的成员的确有这种水准。 「——等著吧。」 我向被挟持的瑟莉亚,以及做出这种蠢事的激进分子喊话,同句话有著双重意涵。 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满腔的斗志静静燃烧著,我同时紧握住拳头。 这股怒火有可能会成为燎原之火——我必须注意不要做得太过火。 要是瑟莉亚有什么万一,我没有自信能够保持冷静。 为了双方都好,我暗自祈祷著事态不会发展成这样,与大伙一同迈出步伐。 第十四话 猛攻 「对了,老师,敌方的规模多大?」 「话说回来还没告诉你这件事……真是的,结果你还是坚持要跟来。」 我们奔驰在阿尔法雷亚的街道上,我的视线仍向著前方,询问跑在旁边的艾尔玛。 对长辈使用这种态度,显得有些失礼,但眼前情况危及,格外讲求礼貌的艾尔玛似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想知道那群不肖之徒的大概规模。 正如艾尔玛所言,我们尚未得知这次面对的敌人底细。 「我不清楚详细规模,但人数相当众多。组织名称为『清廉之国』。目的是向精灵之国讨回森林,从事各种建筑物的破坏行为。」 我不曾听过艾尔玛说出的组织名称,但她后面的话让我理解到那个组织绝非什么好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常见的恐怖组织。 虽然不晓得他们的目的有多高尚,终究只是一群激进分子罢了。 「他们这次挟持剧场的人作为人质,要求释放以前被逮捕的首领、那位男性首领是个思考模式相当危险的人……米莱菲亚政府不同意释放他。然而,也眼睁睁看著那些被挟持的人牺牲。话虽如此,一旦军方出面镇压,反而会刺激到他们。」 「所以想利用少数的人镇压他们吗?」 「其实我本来打算一个人前去。我是来警告你们一整天不准出门,结果却演变成这种奇怪的状况……」 艾尔玛无力地笑了出来,前世很少看见她露出这种疲惫的表情。 她从被指导者转变成指导者,想必经历了不少变化吧。或者是,她只是尽可能不在我面前表现出疲惫。 倘若女儿是刻意顾虑到我,代表我也不够成熟。 ……这些事先摆到一边。 眼前的光景相当诡异。 入夜后仍门庭若市的阿尔法雷亚,竟然呈现一片鸦雀无声。 精灵之国米莱菲亚的中心,顿时化为萧条的村子。 「虽然感到愤怒,但有股更强烈的悲伤。」 我陷入难以言喻的情绪之中,旁边传来艾尔玛的声音,让我顿时感到疑惑。 「怎么了吗?」 「呃,我在想为什么他们要走上偏路,虽然是组织,但拥有危害人民的力量。集结力量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如何运用集结而来的力量。集结力量的过程之中,不知道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说完这段话的艾尔玛,脸上泛起混杂著愤怒与悲伤的阴暗神情。 ……她真的是个生性认真的孩子,我竟然可以养育出这样的孩子。 她从以前便讨厌不正之事,是个不懂得变通的笨拙孩子。然而,她生性秉直,是个好孩子。 「……说得也是。」 「如果他们能有像我师父那样的人领导,肯定不会走偏。想到要用武力对付那些人,让我感到有些惆怅。」 那句话听在我的耳里有些刺耳,我不禁露出苦笑。 我没有刻意要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但我不想要将师父传授给我的静寂流招式用在错误的事情上,得到艾尔玛的这番信任,让我不免感到难为情。 「艾尔玛的师父真是个伟大的人呢。」 我尴尬地不知如何回答时,跑在后方的苏娜语气雀跃地说道。 苏娜实在很坏心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错!师父是个很伟大的人。我能有现在,都要归功于师父。」 「啊哈哈,你真的很喜欢他吧。斯拉瓦要好好学习人家才行。」 面对苏娜拋出的话题,艾尔玛开心地回答,立刻开始大力称赞我。 苏娜这家伙,是故意的吧……唔,胸口好痛。 不过,这孩子真的很喜欢捉弄我……但却无法对她生气,这应该是归功于苏娜的人品。 「……哎,说得也是。」 苏娜的话让我无法回答,害我口气忍不住变得粗鲁起来。 因为知道我没有真的生气,只见苏娜愉快地轻笑出声。 这实在不像是即将赴战场的气氛,然而,下一秒气氛顿时紧绷了起来。 因为察觉到敌人的气息。 「……好,闲聊到此结束。」 「好像是。」 四人同时进入备战状态。 轻快的气氛不再,众人展现出宛如钢铁般坚韧的斗志。 眼前的景色流逝速度加快,当零星的行人从街道上消失时—— 我们终于看见敌人的身影。 有五名男人,身穿相同的绿色服装。 似乎分成小队,在各地站岗巡逻。 ——这可不是游戏。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以最快速度击溃敌人,救出瑟莉亚。 不需要报上姓名,只需要以适当的速度施展适当的一击——! 我们不约而同地一跃而起。 各自就定位,锁定敌人,施展最有效的一击—— 「唔!」 「呜哇!」 四个人伸脚一踢,四名男人同时被踹飞出去。 只剩下一名男人对著我们左顾右盼。 那名男人似乎尚未理解状况。 艾尔玛回头看向那名男人,维持著回头的动作,用曲线玲珑的细腿精准击中男人的下巴,夺走对方的意识。 「好——来,走吧!」 男人倒地的同时,艾尔玛轻吐了一口气,接著向众人宣告。 看来她仍有在持续锻炼,回击的速度相当惊人。 不用确认也看得出这群男人已经无法继续战斗,仅朝他们瞥了一眼后,我们再次向前奔跑。 「真精采。」 「斯拉瓦才是,我一直想见识看看你的实力,没想到你的动作如此迅速。」 都要归功于年纪啊。 女儿的那番话,让我差点暴露出真实身分。只见艾尔玛乎有些开心,于是我回以微笑。 简短交谈后,我收起微笑,看向正面。 好,不晓得敌方规模有多大。 从分成小队行动这点来看,或许敌方规模比想像中还要庞大。 然而,这些都无所谓。 即使有成千上万的敌人——我总是能靠这个拳头突破重围。 因此,我们所要做的事情并没有改变。 我们只需要继续前进。 我巩固起决心,紧握住拳头,旁边的艾尔玛对我使了一个眼色。 我点头附和,接著看向身后的两个人。 「要稍微加快速度喽。」 「好。」 「明白了。」 得到两人允诺后,艾尔玛加快脚步,于是我们也跟著加快脚步。 目的地是剧场,垫档戏是只有蠢男人在跳舞的拙劣喜剧——所以绝不能错过之后的主戏。 我们的速度超越马匹,划风而驰,朝街道中心前进。 ◆ 「……人数果然变多了。」 打倒五人小队的最后一个人,艾尔玛拍了拍手,轻吐了一口气。 随著离剧场愈来愈近,敌人的数量也随之增加。 即使无视敌人前进,要以这种人数在不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抵达目的地,多少有些难度。 因此,我们选择先下手为强。在敌人呼叫同伴之前,先将敌人击败,并一路赶往剧场……原本是这么计画。 「规模比想像中还要庞大……那群家伙是来真的吗?」 人数从刚刚开始变多,无法顺利前进。 这样下去,人质有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 虽然有我这个过去的学生在场,艾尔玛仍忍不住焦急了起来。 「但现在只能继续前进吧。」 当然,焦急的人不只是艾尔玛。 但再怎么焦急,也无法改变状况。既然如此,不如冷静下来。 焦急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失败。不光是武术注重保持冷静。 「……说得也是。话说回来,已经快要无法继续隐密行动了。」 艾尔玛露出苦笑,或许艾尔玛自己也认为现在称为隐密行动有些太牵强。 先找出敌人,在被敌人发现前,将之击倒。要称这个是隐密行动,似乎会愧对于真正从事隐密行动的人。 要是有其他对策就好了。 但既然没有时间拟定其他对策,也只能作罢。 因此,现在我们只能前进。 我们一心向前奔跑,不再交谈。 ——然而,我们的荒唐行径没能持续多久。 「……糟糕,被对方看见了?」 我的视线不—心对上远处的敌人。 因为我们一心忙著赶路。 加上不晓得敌人的巡逻路线,被敌人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是敌人!赶快集合!」 这个状况也是必然的发展。 男人们携带著武器冲向我们,发出震天撼地的叫声。 不妙,开始招集同伴了吗?事情感觉会变得棘手起来。 其他人急忙集合,看见穿著相同服装的男人,我忍不住啧了一声。 ……人数比想像中还要多。 虽然不清楚正确人数,但即使我方有四个人,对付起来还是有些棘手。 若只是要打倒敌人,只凭一个人也绰绰有余。 但难保敌人不会继续增加,更何况会浪费掉宝贵的时间。 若不小心刺激到对方,导致人在剧场的瑟莉亚发生了什么万一,那就不妙了。 大家似乎都抱著相同的想法。 不但苏娜跟雪莉露面露难色,艾尔玛的表情也明显扭曲了起来。 「从刚刚就一直联络不上其他同伴……是你扪干的好事吗?」 在那群人之中,最先开口说话的男人用剑指向我们。 无论承不承认,恐怕结果也不会有所不同。 「三女一男。其中一个人竟然还是个小鬼……真的是被像这样的家伙们所打倒的吗……?」 举剑的那个男人出言侮辱,但仍保持著警戒。 即使语气中透出疑惑,但似乎已经认定打倒同伴的是我们。 ……真麻烦,毕竟这群人为了释放首领,不惜犯罪,肯定不会轻易让我们通过。 应该怎么办才好。 我拚命用笨拙的头脑思考,就在这时—— 「……快……快看……那个蓝头发的女人——不是艾尔玛?静寂吗……!」 其中一名男人指著艾尔玛战战兢兢地问道。 宛如掀起波澜一般,男人们纷纷发出骚动声。 「怎么可能……可是特征吻合。」 「真……真的,是艾尔玛?静寂!」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群人似乎也晓得我女儿的长相——原本对我们的身分感到疑惑,渐渐转变成确信。 男人们的警戒达到了最高点。 「原来如此……难怪同伴会被打倒。但我们不会让你们通过这里的,我们为了解放克雷格先生,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男人高声吶喊,身穿同样服装的男人们则同仇敌忾地高举起拳头。 按照这个状况来看,仅凭些微的恐惧要让他们屈服恐怕很困难。 可恶,净挑这种危急的时候……! 若不用在乎时间当然无所谓,我们绝对奉陪到底。 但要一次对付这么多人,不晓得会发生什么状况。 这次艾尔玛的名气反而成了绊脚石吗—— ……我思考著这些事,脑海中顿时浮现某个想法。 话说回来,这群男人提防的人只有艾尔玛吧。 那么我们趁机溜走,应该不会有人追上来……吧? 「唔……事情变得棘手了……斯拉瓦,到了这种地步,你们回去吧。他们只把我视为目标,你们就算逃走,去追的人应该也不多。」 看样子艾尔玛跟我的想法相同。 既然如此,我决定接受她的提议。 「雪莉露、苏娜。」 我向那两人使眼色。 苏娜露出有些惊讶的模样,接著跟雪莉露一起点了点头。 「那么开始倒数……」 当我们取得共识后,艾尔玛进入备战状态,并轻声喃道。 「三……二……」 为了方便抓准时机,从三开始倒数。 「一……」 当倒数到零的瞬间—— 「零……呃,你们在做什么啊!」 我们同时跃上建筑物,接著立刻向前狂奔。 不是往后跑,而是跑向前方——通往剧场的方向。 「这里就交给你了!祝你武运昌隆!」 虽然感到内疚,但为了掩饰这份心情,我鼓励著艾尔玛。 艾尔玛似乎想说什么,但战火已经掀开。 「之后再教训你们!」 我们卖力奔跑著,「所以给我平安回来!」从背后传来艾尔玛殷切的声音。 没有人追上来。 好,接下来行动就方便多了。 「虽然她那样说……」 我们跑了一会儿,已经听不见那群男人的声音,离艾尔玛有段距离后,苏娜露出苦笑,并指向后方。 被艾尔玛教训啊……虽然不想被自己女儿教训,更重要的是那孩子一发起牢骚就没完没了。老实说,我现在心情很沉重。 「对我来说,她比塔利斯贝尔库还要可怕。」 「啊哈哈……可是,你女儿不要紧吗?」 我连苦笑都挤不出,苏娜困惑地笑了笑,接著表情变得凝重。 面对苏娜的疑虑,答案早已写得一清二楚。 「绝对没问题。即使是十倍人数,对艾尔玛来说,也只是时间多寡的问题。」 「哦……看样子很信任她。」 「是啊,因为那孩子可是我的女儿。」 苏娜露出诧异的眼神,但没有深究下去,于是我回以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 没错,那孩子是我的女儿。即使是在我在世时,那种程度对艾尔玛根本不算什么。 毕竟那孩子是我跟师父直传的静寂流师范。 「……有点羡慕她。」 雪莉露看见我的笑容后轻声喃道,音量微弱得宛如墨水滴在纸上。 ……老实说,我对将敌人推给女儿这件事感到相当内疚。 然而,这也是因为信任艾尔玛才会这么做。 ……好。既然已经推给女儿了,接下来要重振精神才行。 ◆ 「可……可恶……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原来那就是所谓的英雄吗!」 看见朝蓝发女性一拥而上的「同伴」接二连三地倒下,男人声音颤抖地往后退去。 他们的目的是解放组织首领,为此不惜牺牲性命。 虽然不确定是否每个人都抱著这种高尚的决心,但在场的大多数人抱著牺牲性命也一在所不惜的念头。 ——然而,眼前的现实告诉他们,艾尔玛是货真价实的英雄。 只要下定决心便能解决困难。 或许会觉得这句话很愚蠢, 但其实这句话所言不假。 人心的力量意外地强大。 以某方面来说,这群男人称得上是优秀的士兵。 这群战士为了达成目标死不足惜。 虽然比不上战斗高手,但这群男人比一般人还要顽强。 然而,充其量只是在与一般人比较之下。 他们眼前现在站著非必寻常的英雄。 她打倒了将精灵擅长的魔法化为无物的怪物。 那位至高无上的英雄——就是这位名叫艾尔玛?静寂的武术家。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让我通过这里。要控制力道不杀死人,其实满累的。」 艾尔玛身上带有属性的魔力——化为冷空气开始肆虐,她以冻结般的声音开口。 乍听之下充满慈悲,但那句话的意思是这群男人只是乌合之众。 实际上,即使对方人数是这群男人的十倍——不,即使是百倍,也无法伤及她一寒毛。 虽然面对塔利斯贝尔库这种天敌,存在著相生相克的问题,但这群男人与艾尔玛则是更根本的问题。 单纯只是水准相差过大。没有剧毒的蚂犠,怎么可能赢得过巨龙。单纯只是这种程度的问题。 「可……可恶!竟敢瞧不起人……!」 因此这群男人只能怒骂,以及减少贸然突击的次数。 还有援军可以呼叫,然而,继续增加人数对艾尔玛也不管用。 但他们仍没有放弃阻止她继续前进的使命。 「为……为什么?看见国家受到异国文化的侵略,森林逐渐消失,为什么还能漠视这一切!你好歹也被称为英雄吧!」 「英雄吗……」 战况陷入胶著,艾尔玛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 英雄艾尔玛,在精灵之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 然而——她没有否定这个称呼,但也不曾觉得引以为傲。 「那种头衔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只是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不知不觉间便多了这个头衔。」 「既然如此,你应该要担忧这个国家的现况吧!难道——」 「我不在乎。」 「什么……!」 或许可以说服对方。 男人脸上燃起一丝希望,却被艾尔玛本人的那句话浇熄了。 「老实说,我根本不在乎国家。我只是站在指导者的立场,遵从师父的教诲。」 艾尔玛继续说道: 「结果——却有人阻碍我的学生登上舞台,我的师父肯定不会原谅那些人……所以,我不得不阻止你们。既然你们挟持了我可爱的学生,应该有做好心理准备吧……!」 然而,她只是一心一意追寻著心底憧憬的那个人。 ……世界彷佛反映出艾尔玛的心情。 怒火静静燃烧著,阿尔法雷亚的街道吹起了永久冻土之风——! 第十五话 潜入 「……是这里吧。」 与艾尔玛分开之后,经过一段时间—— 我们抵达阿尔法雷亚的繁华街,华丽壮观的建筑物栉比鳞次,我们站在其中一栋格外气派的建筑物前低声说道。 因为不肖之徒的恶劣行径,阿尔法雷亚彷佛是被拋弃的城镇,包含这个繁华区在内,失去了平常的活力。 然而,只有这里不同。 我们躲在角落,仰望著巨大的建筑物,然后视线重新落回地面。 眼前聚集著一群身穿清一色服装、拿著各式各样武器的人,正在附近站岗。 这就是瑟莉亚所在的剧场吧。 因为愤怒而颤抖的拳头映入我的眼帘,指甲深深刺进掌肉里,传来一阵疼痛。 ……在这么大型的剧场担纲女主角,即使是跟不上流行、不熟戏剧圈的我,也能明白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 也能明白要坐上女主角的位子,不光只是运气,也必须兼具才华。 所以,我才会不由得感到忿忿不平。 瑟莉亚靠著自己的力量与努力,赢来登台机会。年纪轻轻便有一番成就,肯定付出难以想像的努力。 泪痕未乾的脸上,又淌下泪水。一如字面所示|,或许历经了无数的辛酸血泪。 即使如此,那孩子仍保有笑容,为实现梦想的第一步感到喜悦。 结果——却被大人的无聊诉求一手摧毁,让我发自内心感到愤怒……! 「冷静下来,现在引起骚动就糟糕了。」 沸腾的怒火化为魔力,慢慢从身上涌出,苏娜立刻用冰凉的手放在我滚烫的手上。 「……喔,抱歉。」 我真是不成熟。到了这把年纪还无法控制情绪,真是太不成熟了。 然而,拜此之赐,我得以冷静下来。 既然不晓得内部的状况,现在刺激他们绝非上上之策。 「……不过,你打算怎么办?艾尔玛也说动作要快。」 雪莉露平常慢吞吞的说话方式也稍微速度变快了起来。 雪莉露难得露出焦急的模样。 因为雪莉露也很喜欢瑟莉亚,她很少会对与武术不相干的孩子感兴趣。 ……雪莉露也跟我一样担心朋友吗? 不光是瑟莉亚,为了雪莉露,我想要尽快救出瑟莉亚——然而,却想不到最重要的对策。 这次情况非同小可,若是未经考虑硬闯,有可能会造成憾事。 可恶,应该怎么办才好。 无处发泄的焦躁以及无法抑制的愤怒,让我不禁紧握拳头,指甲深陷掌肉里。 就在这时—— 「喔喔,气氛真沉重啊?」 从后面传来一个轻快声音,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 那个声音虽然简短,但明显不是女性的声音,而是青年的声音。然而,那个声音并非出自于我。 是不在现场的第四个人的声音。 可能是太过于焦躁,没想到竟然不小心让对方离自己这么近——! 我们三人立刻同时回过头去。 出现在眼前的——不是今天看到厌烦的那套绿色服装。 「你——」 褐色的皮肤,加上浮云般的白发。 对方举起手,石榴石般的朱红眼瞳弯成了新月状。 「是道格拉斯吗?」 「嗨,我有点事要找你。」 出现的人是不久前才刚交过手,一同把酒言欢的男人。 道格拉斯?普拉德——这名魔人青年有著宛如烈焰般的拳头。 身穿无尾礼服的道格拉斯,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 「……有什么事?正如你所见,我很忙。」 因为焦躁的关系,我的口气不禁粗鲁了起来。然而,道格拉斯听见我带著敌意的回答后,仍一贯老神在在的态度。 「哎呀,因为看见认识的人,所以顺便过来解决你们的问题。跟我来吧,你们去进去那座剧场吧?我算是挺熟这座城镇,可以告诉你们捷径。」 道格拉斯换上正经态度,然后转过身去。 「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是啊。虽然很微薄,但你就当作是雪耻战的订金吧……而且,剧团中有个熟面孔。」 青年背对著我们说道,声音中透出一抹尴尬。 熟面孔——是指瑟莉亚吧。原来他在意的不只是上次对决的输赢。 「怎么了?不走吗?」 「……不,很感谢你。」 最后我们决定跟著道格拉斯。 没有其他办法,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不会说谎。我敢这么肯定。 「可是,身为魔人的你为什么会知道精灵城镇的捷径?」 「哎,正如你所知,我经常要做见不得光的工作,一旦做久,就算不愿意也变得熟门熟路。」 他还是老样子素行不良。 若他是我的门下弟子,我一定要矫正他的劣根性,但既然不是,我可没那种闲功夫,也不想多管闲事。 ……仔细一想,我也认识黑暗武术会的首领,事到如今何必在意这些。 「嗯,那走吧。会经过有点臭的地方,做好心理准备吧。」 「咦……会……会臭吗?真困扰……但也没办法,唔唔。」 道格拉斯再次催促我们,苏娜顿时僵硬起来。 话说回来,苏娜除了视觉以外的五感相当发达。 有臭味的捷径……所以是下水道一类的地方吧。即使是动员了实力高超的土魔术师,在满足卫生条件之下所建立的阿尔法雷亚,下水道还是会有臭味吧。 「……不嫌弃的话,我借你手帕吧?掩住鼻子多少有帮助。」 「咦!可以吗?借我借我!」 因为担心苏娜,所以我出借手帕给她,只见苏娜激动地接过手帕,反应大到有点让人错愕。 ……看来她真的很讨厌臭味,应该没有其他意思才对。 「斯拉瓦,谢谢你!」 应该没有其他意思……才对。 尚未抵达有臭味的地方,苏娜却已经将手帕掩住鼻子,露出有些开心的笑容。 总觉得她最近渐渐变得开放起来……就当成是我多心好了。 虽然有点松懈下来,但接下来才是关键,必须好好提振精神。 「好,就是这里。虽然不会走很久,但也许捏住鼻子会比较好……好像已经有人先这么做了。」 看起来有些兴奋的苏娜让我莫名感到一股寒意,接著道格拉斯打开镶在地面的铁盖。 果然是下水道。苏娜不要紧吧? 「嗯呼、嗯呼……」 ……应该不要紧。呃,但从其他层面来看,或许大有问题。 曾经听说有人对气味会特别兴奋……不,这不代表苏娜就是这类人。 难不成我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为了甩开这个可怕的念头,我爬下了黑暗的洞穴。 ◆ 「……好,没有任何人影。」 与进来时掀开的圆形铁盖不同,道格拉斯推开四角形的铁盖,探出头喃道。 与下水道里头一样,铁盖上方似乎也没有亮光。 在一片黑暗之中,我们靠著指尖的光芒爬著梯子。 「好狭窄……这里是哪里?」 「应该是位在角落的仓库。之前潜入时曾经走过这条路,应该还没被封起来吧。」 按照道格拉斯的话,这里似乎是剧场内的仓库。 我环视四周,确认状况,的确可以看见仓库会堆放的用具,上面覆盖著一层灰 尘。 ……灰尘似乎积得很厚,或许很少使用到这间仓库。 「好……那么,你们有什么打算?虽然进入剧场内了,但不能贸然行动吧?」 指尖发出的微弱光芒照亮漆黑的室内,浮现道格拉斯愉悦的笑脸。 他带我们到这里后,似乎还不打算离开。 毕竟是个喜欢热闹的男人,肯定会说想要掺一脚。 重点是多了战力……而且值得庆幸的是,还是道格拉斯这种强大战力。 我没有特别说出这件事,而是向他说明接下来的流程。 「喔,关于这一点,我是打算借用苏娜的力量——苏娜?」 「唔……唔唔……果然很难受……」 ……虽然我想要说明,但策略中的核心人物苏娜好像因为下水道的臭味而不舒服。 唔,糟糕。接下来能不能借用苏娜的力量,会是最大关键—— 「苏娜,没事吧?」 「我……我没事。若是没有斯拉瓦的手帕或许就糟了……」 ……哎,应该是没事。 雪莉露扶著一脸痛苦的苏娜,苏娜顿时换上正经表情,眼神变得锐利。 「唔……唔唔!需要我的力量吧?不要紧,我没事了。」 「是……是喔,那么……首先想要麻烦你侦查剧场内的敌人。」 虽然有些犹豫,但我仍拜托苏娜找出剧场内的敌人。 唯独这件事,无论是多么厉害的武术家都办不到,是她才有的能力。 「明白了,我试看看,稍微安静一下喔。」 苏娜这么说完,接著屏住气息。 连道格拉斯都乖乖闭上嘴巴,苏娜开始集中精神,从身体发出微弱的光芒。 苏娜将手指碰触地面,阖上双眼,将意识专注在感觉上。 这一招还是相当精采。 应该是透过传递到手指的声音与震动,来去掌握剧场内的状况。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 接著苏娜睁开双眼,静静吐了一口气。 「——嗯,我大致掌握了。话虽如此,还是有地方看不到。」 苏娜有些喘不过气,一边平缓著呼吸,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 既然还能露出得意的表情,应该在容许范围内吧。 「喔,做得很好,苏娜,辛苦你了。那么,麻烦你说明一下状况。」 我称赞苏娜,并摸了摸她的头,接著收起笑容。 「嘿,这不算什么……嗯,那我来说明一下。」 只见苏娜的表情也跟著严肃起来。 不愧是高手,转换速度十分飞快。 「首先,剧场内的人数不多。可能是因为开演前,还没有太多客人。剧团的成员被集中在位于中央的舞台。敌人最多的地方当然也是这里。可是,敌人的数量并不多。我想大多数人应该都在剧场外巡逻。可能比起对付入侵者,更重视防止入侵者。然后,无法看到三楼以上的楼层,可是,二楼几乎没有敌人……总结来说,只要小心翼翼行动,便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抵达目的地。」 「……嗯,这样啊。」 我用手抵著下巴,开始在脑海中思索。 话虽如此,笨蛋动脑筋反而更浪费时间——师父曾经这么形容我。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想到奇策。 而且我没有时间思考对策。因此,一开始便已经决定得差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这座剧场内的状况,仅仅只是如此。 「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发动奇袭,要在不被敌人发现下潜入舞台,首先要确保人质的安全……苏娜,你晓得这栋建筑物的构造吗?通往舞台的门有几道?」 「有三道。正面玄关左右个有有一道,中央一道。大概是这样,离这里最近的是左边的入口。」 「……我明白了。那么,道格拉斯,可以拜托你分头行动吗?」 「喔,我是个看到热闹就想凑上去的人。」 「好,那么,我们先从最近的入口潜入。战斗开始后,接著轮到你出其不意从中央入口进来。」 「主将两手捧花吗?」 「是我所高攀不上的花朵……那么,走吧!」 「喔喔!」 为了提高气势,我们发出吶喊。 因为执行隐密行动,声音小得可怜……但仍让苏娜与雪莉露的精神为之一振。 原本便蓄势待发的道格拉斯则咧牙而笑,用双手击掌。 ……呃,我也有点亢奋。 因为有想要保护的人,加上对敌人感到的愤怒。 与塔利斯贝尔库战斗时我没有抱著憎恨,有股不同于当时的情绪在内心滚滚沸腾,使我的身体做出行动。 第十六话 世界上最帅气的人 咦?我原本是在做什么? 瑟莉亚因为脸颊上的冰冷触感而清醒过来,睁开双眼后,模糊的意识逐渐清晰。 眼前出现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者,应该说是陌生的视角。 不曾见过的景象让瑟莉亚一时反应不过来,倏地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事情,终于明白这个视角代表的意义。 「瑟莉亚!」 传来相处了一年左右的同伴声音,瑟莉亚撑起上半身,随即恢复正常的视角。 没错——这里是剧场。 「啊……好痛……」 「太……太好了……!瑟莉亚,你……你没事吧?」 脸颊残留著冰冷的触感,另一边脸颊则传来一阵疼痛,瑟莉亚伸手用手按著隐隐作痛的脸颊,这时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询问著她的状况。 说话的人是一名少女,也是剧团的同伴。 朋友的声音总是充满著自信,现在却透出一股阴霾,于是瑟莉亚忍著痛楚,挤出笑容。 「我不要紧!莉娜也没事吧?」 「我……我没事……可是,对不起……谢谢你保护我……」 朋友莉娜的话让瑟莉亚顿时忆起自己在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情。 (……没错,好像出现了一群奇怪的人——) 在瑟莉亚等人进行最后的彩排时,出现了一群自称「清廉之国」的男人。 虽然还在开演前,但剧团成员全神投入在舞台上的演出。 每个人使出浑身解数,当瑟莉亚融入自己所饰演的少女时—— 通往舞台的三道门突然被粗鲁打开,剧场内响起如雷声般的巨响。 剧场与其周边应该有雇用警卫看守,不可能会发生——不能发生的状况让剧场的人甚至一时忘了要抵抗。 (话说回来,席德不知道怎样了?记得他好像说要担任警卫……) 瑟莉亚回想起本来应该在剧场附近的好朋友。 瑟莉亚记忆中的那个朋友曾经说即使帮到的忙不多,但自己能够尽一份力感到很光荣。 希望他平安无事。内心充满悲痛,但现在的瑟莉亚什么也办不到。 瑟莉亚祈祷著席德的平安,开始回溯起记忆。 (呃……之后大家好像被聚集起来……) 闯进剧场的男人们发出怒吼般的声音,将剧团的人聚集起来。 瑟莉亚与莉娜当然也包含在其中。 为什么偏偏选在今天。瑟莉亚还记得自己当时这么抱怨过。 而且,莉娜也是抱著相同的想法。 莉娜与瑟莉亚的不同之处,莉娜比瑟莉亚还要耿直。 莉娜毫不畏惧拿著武器的那群人,甚至怒骂那群男人。 莉娜可能骂了让那群男人听到不顺耳的话。 穿著清一色服装的那群男人中的其中一人走出来,然后—— (想起来了,我跑去代替莉娜被打……) 男人用枪柄的部分朝莉娜挥下。 瑟莉亚挺身保护莉娜,然后——失去了意识。 这就是事倩的大致经过 没有失去意识后到清醒之间的记忆,但看见剧团成员的人数与记忆中相同,让瑟莉亚顿时松了一口气。 「终于醒过来了吗?」 就在这时—— 有个冷酷的声音从头顶降下。 瑟莉亚娇小的身体原本微微屈下,于是瑟莉亚抬起视线,瞪视著声音的主人。 「……谁?」 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的瑟莉亚,却发出冰冷的声音。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出现在眼前的那张脸不是认识的剧团成员——换句话说,发出声音的那个人是敌人。 然而,那个人似乎与占领剧场的人有些不同。 瑟莉亚立刻发现了原因。 男人没有穿著其他人穿的绿色服装。 「要解释我是谁有点困难。不能算是那些家伙的同伙——简单来说,是你们的敌人吧。」 「……哦。」 瑟莉亚冷淡地回答,没有卸下戒心,同时开始思考著这名男人的真正身分。 不同于战战兢兢的「清廉之国」成员,一眼便可以看出这名男人相当冷静。 加上他说自己不算是同伙——更重要的是,这名男人的耳朵。 不是尖耳朵,也不是兽耳,而是浑圆的耳朵。 这个世界可以透过耳朵这个明显特徵去分辨种族。 若是兽人,便会拥有代表性的兽耳,精灵则是尖耳朵。 因此可以判断,没有特徵的耳朵代表著这名男人是人类或者魔人。 「叔叔是魔人吗?」 瑟莉亚选择了后者。 男人拥有魔人常见的白头发与红眼睛的身体特徵——更重要的是,以前有个不太合拍的朋友,男人身上的气息与刚认识那个朋友时所感受到的气息十分相似。 「不,我是人类……原来我看起来像魔人吗?」 瑟莉亚的疑问让男人掩住嘴唇,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意想不到的答案,以及称得上是诡异的行为,让瑟莉亚顿时感到背脊发凉。 「所以,叔叔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看似心情不错,于是瑟莉亚诚惶诚恐地探问。 只见男人仍掩著嘴,看向瑟莉亚。 男人的双眼弯成不祥的新月状,由此看出被手遮住的嘴角想必正愉悦地扬起。 顺利的话,或许可以探听到有用的情报。瑟莉亚咽下口水,努力不被男人看出,等待著男人回答。 思考半晌过后,男人答道。 「……基本上算是保镖。那群家伙虽然爱说大话,但似乎对自己的战力感到不安。老实说那些极端的想法我一点都不在乎——但有个让我在意的事。」 「在意的事?」 「——艾尔玛?静寂。」 「!」 瑟莉亚下意识地反问,结果对方说出少女最尊敬的人的名字。 瑟莉亚没有藏起自己的惊讶,男人露出微笑,继续说道: 「听说那位英雄现在似乎停留在这座城镇。或许有机会可以与她交手——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对方应该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骚动出面。」 男人放下手,嘴角泛起自嘲般的笑意,然后继续说道。 「结果只是白忙一场。虽然遗憾,但应该没有我表现的机会。」 从男人的话语透出一抹寂寞,可能是对瑟莉亚失去兴趣,笑容从脸上消失,并转过身去。 「等一下。」 然而,瑟莉亚叫住了转过身去的男人。 少女稚嫩——却强而有力的声音让男人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很遗憾,叔叔你一定有表现的机会。」 「……哦?说得真笃定啊。」 瑟莉亚注视著男人,脸上充满著自信。 不,与自信有些不同。并非毫无根据的自信——而是深厚的信任。 「世界上最帅气的人一定会过来惩罚坏人。一定会出现。然后,包含叔叔在内的所有人都会被打倒。」 瑟莉亚的脑海中浮现一名有著棕褐色头发的少年身影。 经过了十年,心上人的笑容在记忆中仍不曾褪色。 瑟莉亚的表情甚至透出一丝挑衅之色,男人侧眼看向瑟莉亚,扬起了嘴角。 「……我会记住。」 不知道是相信了瑟莉亚的话,或是单纯只是嘲笑。 男人发出阵阵笑声,迈步离去。 「瑟……瑟莉亚……」 「 莉娜?」 男人离开后,在一旁发抖的莉娜靠向瑟莉亚。 瑟莉亚温柔地抱住颤抖的朋友,轻抚她的头。 「一定不要紧的,因为这座城镇现在——有斯拉瓦同学在。」 曾经从瑟莉亚口中听过几次的名字,让莉娜抬起了头。 从朋友口中说出那个疑似是心上人的少年。 与瑟莉亚同龄的少年明显与眼前的这个状况搭不上关系。 然而—— 莉娜正要回答瑟莉亚时,突然被疑似是火之魔法的爆炸巨响打断,莉娜反射性地颤抖了起来。 连续传来两道巨响,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接下来——大厅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什么……你们——哇!」 「喂……喂!到底是……哇啊!」 穿著绿色服装的男人接二连三飞过瑟莉亚等人的头上。 众人感到一头雾水,甚至有剧团的人发出尖叫。 然而,莉娜发现到只有瑟莉亚仍显得冷静无比—— 「瞧,我没说错吧?」 瑟莉亚说完,泛起微笑。 「——瑟莉亚在哪里?」 冷静的声音中蕴含著怒气,少年大吼著。 朋友那位「引以为傲的好朋友」。这是少女第一次看见那个名叫斯拉瓦?马歇尔的少年,她轻声喃道: 「世界上最帅气的人吗……」 对方是名细瘦的少年,棕褐色的头发萦绕著淡粉红色的魔力,宛如燃烧般舞动著。 看见那个身影后,剧团的少女感到恍然大悟。 第十七话 惊愕 脚下踩著身穿碍眼绿衣的男人们,我施压般的环视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看腻的绿衣男人,以及表情畏惧的剧团成员。 亲眼目睹这样的景象,感觉得出怒意不断涌上。 ……然而,但我冷静的程度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不容许失败的状况,对斯拉瓦早已是家常便饭。 既然走上武术的道路,在战斗中赌上性命并不罕见。 然而,我既然站在这里,代表我跨越了所有的「失败」。 这次也是一样。 不容许失败。因此,内心必须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般平静。 「——瑟莉亚在哪里?」 我对著空气吶喊著。 虽然看见周围的男人浑身颤抖,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现在我只想要—— 「斯拉瓦同学!」 看见可爱同学的平安模样。 ……平安无事吗——!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现在放松还太早。 道格拉斯的转移注意力似乎奏效了,敌人仍陷入混乱当中。 敌人的阵形犹如一盘散沙,现在没有人能够对瑟莉亚等人出手。 如果是这个位置,就可以在男人们袭击瑟莉亚之前——杀了他们。 我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一边牵制他们,一边走向瑟莉亚。 途中踩到数名倒地不起的男人,但无所谓。 我走进自然退开的人潮之中,终于抵达了目的。 「斯拉瓦同学……斯拉瓦同学!」 「瑟莉亚……!」 我抱住扑向我的瑟莉亚,感受著她的体温。 ……真的太好了。 这辈子不晓得能活多少年……现在失去朋友还太早了。 脆弱的少女用尽全力抱著自己,顿时一股怜爱涌上心头。 这样子实在很难不松懈下来。 「瑟莉亚,不要紧吧?」 「嗯……不要紧……」 毕竟这里还是战场,我放开想要永远拥在怀中的那股体温,确认瑟莉亚的状况。 发现瑟莉亚的脸颊有道疑似遭到殴打的伤痕……应该是用棒状物品,像是枪柄一类。 ……从伤势来看,殴打的力道相当重。 我压抑住怒火,避免显露在脸上,并伸手碰触瑟莉亚的脸颊。 「啊……」 「很痛吧……好,你等我一下。我要狠狠教训那群家伙才行。」 为了让瑟莉亚放心下来,我露出笑容,用手抚摸著她的脸颊。 然后发动治愈魔术,治疗脸颊的伤口。女孩子的脸上果然不适合留下伤痕。 我收回手后,瑟莉亚伸手摸著自己的脸颊,确认疼痛是否真的消失了。 瑟莉亚发现疼痛真的消失而有些惊讶,随即露出笑容@ 「……嗯!」 果然是好孩子。 她不但重视朋友,处事机敏又善良,我很喜欢这位朋友。 ——因此,我无法忍受这孩子受到这种对待。 我气势逼人地回过头去,只见男人们吓得再次哆嗦。 ……碰到比自己强大的力量就变得软弱不堪吗?真是没救了。 「我不知道你们提倡什么高尚理念……」 我背对著瑟莉亚,趁她看不见我的表情,怒气在我的脸上显露无疑。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大自然,却凭著人多势众,拿著武器欺压弱小的人。 「你们践踏他人的努力,没有资格高谈梦想!」 我释放出魔力,展露出战斗意志。 不是人质没事就天下太平了,不让这些家伙尝尝苦头,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像……像种小鬼懂什么!可……可恶,少得意忘形了!为了防止碰到这种情形,我们也预先准备了王牌!」 到了这个地步,这些家伙仍想耍手段,涌上的怒气让我停止叹气。 真是彻头彻尾的一群蠢货。然而,因为只会做这种蠢事,似乎很懂得借用他人的力量。 「哦哦,真是有趣的少年。」 出现一位有著一头耸立白发——年约三十的男人。 细长的眼眸令人联想到鸽子的血液,从特徵来看,应该是魔人吧。 身穿著材质坚韧的宽松衣服,即使隐藏起身体,仍可以看出衣服底下有著得天独厚的壮硕身躯。 「魔人吗?」 「你也这样以为吗?很遗憾,我是人类。虽然……称不上算完全。」 没想到对方会表示自己是人类,使我微微扬起了嘴角。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 ——这个男人的实力高深莫测。 不知道多久没在战斗前便感觉到如此强大的力量。 其实力堪称得上是今世第一,而且——包含杰司达在内。 我不由得冒出冷汗。 或许已经上百年没感受到这股紧张感。 所未有的强大黑暗力量—— 「本来期待可以跟那位英雄艾尔玛?静寂交手——没想到有个超乎预期之外的猎物上钩。被那位少女说中了呢。」 从喉咙发出阵阵笑声,散发出强者的独特余裕,却没有一丝破绽——从他身上可以看见武术家对强者的饥渴。 然而,我实在不觉得这个男人是同类。 这是因为——唯独这个男人我绝对不能承认。 我有股毫无根据、类似预感般的确信。 「少年,你的名字是?」 男人两手握成竖拳,询问著我的名字。 莫名感到不悦,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但我仅冷淡地回答。 「——斯拉瓦?马歇尔」 在与强者战斗前,每次一定会报出的名字。 然而,内心却没有感到一丝雀跃,不自然到让我忍不住感到狐疑。 看见对手摆出架势,自己却没有采取行动,形同是任人宰割。 我报上姓名后,摆出「流水」,白发男人顿时睁大了双眼。 「斯拉瓦啊,真是令人怀念的名字。看见与他同名的人摆出那个架势,不禁有股感概。」 ——这次轮到我感到惊讶。 男人所指的「他」想必就是「斯拉瓦?静寂」。 我的名字确实有一定程度的知名度。 在精灵之国,算是常见的男性名字。 但那是因为我是艾尔玛的师父,沾她的光才有这般名气。 我实际上的战功,其实鲜少人知道。 然而,这个男人的那番话彷佛是亲眼目睹过。 倘若真如这个男人所言,他是人类的话,那在他出生时,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虽然我算是小有名气,但比不上现在的艾尔玛。在人类之国顶多只有「过去的厉害武术家」这种程度的名气。 尽管如此,这个男人那句话的意思是……? 当我感到背脊发凉时,男人笑了出来。 「我叫作赛兹罗?瓦尔札。来吧——跟我一较高下吧!」 听到那个名字,让我不禁惊呼出声——同时,男人蹴向了地面。 脚下踩著身穿碍眼绿衣的男人们,我施压般的环视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看腻的绿衣男人,以及表情畏惧的剧团成员。 亲眼目睹这样的景象,感觉得出怒意不断涌上。 ……然而,但我冷静的程度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不容许失败的状况,对斯拉瓦早已是家常便饭。 既然走上武术的道路,在战斗中赌上性命并不罕见。 然而,我既然站在这里,代表我跨越了所有的「失败」。 这次也是一样。 不容许失败。因此,内心必须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般平静。 「——瑟莉亚在哪里?」 我对著空气吶喊著。 虽然看见周围的男人浑身颤抖,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现在我只想要—— 「斯拉瓦同学!」 看见可爱同学的平安模样。 ……平安无事吗——!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现在放松还太早。 道格拉斯的转移注意力似乎奏效了,敌人仍陷入混乱当中。 敌人的阵形犹如一盘散沙,现在没有人能够对瑟莉亚等人出手。 如果是这个位置,就可以在男人们袭击瑟莉亚之前——杀了他们。 我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一边牵制他们,一边走向瑟莉亚。 途中踩到数名倒地不起的男人,但无所谓。 我走进自然退开的人潮之中,终于抵达了目的。 「斯拉瓦同学……斯拉瓦同学!」 「瑟莉亚……!」 我抱住扑向我的瑟莉亚,感受著她的体温。 ……真的太好了。 这辈子不晓得能活多少年……现在失去朋友还太早了。 脆弱的少女用尽全力抱著自己,顿时一股怜爱涌上心头。 这样子实在很难不松懈下来。 「瑟莉亚,不要紧吧?」 「嗯……不要紧……」 毕竟这里还是战场,我放开想要永远拥在怀中的那股体温,确认瑟莉亚的状况。 发现瑟莉亚的脸颊有道疑似遭到殴打的伤痕……应该是用棒状物品,像是枪柄一类。 ……从伤势来看,殴打的力道相当重。 我压抑住怒火,避免显露在脸上,并伸手碰触瑟莉亚的脸颊。 「啊……」 「很痛吧……好,你等我一下。我要狠狠教训那群家伙才行。」 为了让瑟莉亚放心下来,我露出笑容,用手抚摸著她的脸颊。 然后发动治愈魔术,治疗脸颊的伤口。女孩子的脸上果然不适合留下伤痕。 我收回手后,瑟莉亚伸手摸著自己的脸颊,确认疼痛是否真的消失了。 瑟莉亚发现疼痛真的消失而有些惊讶,随即露出笑容@ 「……嗯!」 果然是好孩子。 她不但重视朋友,处事机敏又善良,我很喜欢这位朋友。 ——因此,我无法忍受这孩子受到这种对待。 我气势逼人地回过头去,只见男人们吓得再次哆嗦。 ……碰到比自己强大的力量就变得软弱不堪吗?真是没救了。 「我不知道你们提倡什么高尚理念……」 我背对著瑟莉亚,趁她看不见我的表情,怒气在我的脸上显露无疑。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大自然,却凭著人多势众,拿著武器欺压弱小的人。 「你们践踏他人的努力,没有资格高谈梦想!」 我释放出魔力,展露出战斗意志。 不是人质没事就天下太平了,不让这些家伙尝尝苦头,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像……像种小鬼懂什么!可……可恶,少得意忘形了!为了防止碰到这种情形,我们也预先准备了王牌!」 到了这个地步,这些家伙仍想耍手段,涌上的怒气让我停止叹气。 真是彻头彻尾的一群蠢货。然而,因为只会做这种蠢事,似乎很懂得借用他人的力量。 「哦哦,真是有趣的少年。」 出现一位有著一头耸立白发——年约三十的男人。 细长的眼眸令人联想到鸽子的血液,从特徵来看,应该是魔人吧。 身穿著材质坚韧的宽松衣服,即使隐藏起身体,仍可以看出衣服底下有著得天独厚的壮硕身躯。 「魔人吗?」 「你也这样以为吗?很遗憾,我是人类。虽然……称不上算完全。」 没想到对方会表示自己是人类,使我微微扬起了嘴角。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 ——这个男人的实力高深莫测。 不知道多久没在战斗前便感觉到如此强大的力量。 其实力堪称得上是今世第一,而且——包含杰司达在内。 我不由得冒出冷汗。 或许已经上百年没感受到这股紧张感。 所未有的强大黑暗力量—— 「本来期待可以跟那位英雄艾尔玛?静寂交手——没想到有个超乎预期之外的猎物上钩。被那位少女说中了呢。」 从喉咙发出阵阵笑声,散发出强者的独特余裕,却没有一丝破绽——从他身上可以看见武术家对强者的饥渴。 然而,我实在不觉得这个男人是同类。 这是因为——唯独这个男人我绝对不能承认。 我有股毫无根据、类似预感般的确信。 「少年,你的名字是?」 男人两手握成竖拳,询问著我的名字。 莫名感到不悦,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但我仅冷淡地回答。 「——斯拉瓦?马歇尔」 在与强者战斗前,每次一定会报出的名字。 然而,内心却没有感到一丝雀跃,不自然到让我忍不住感到狐疑。 看见对手摆出架势,自己却没有采取行动,形同是任人宰割。 我报上姓名后,摆出「流水」,白发男人顿时睁大了双眼。 「斯拉瓦啊,真是令人怀念的名字。看见与他同名的人摆出那个架势,不禁有股感概。」 ——这次轮到我感到惊讶。 男人所指的「他」想必就是「斯拉瓦?静寂」。 我的名字确实有一定程度的知名度。 在精灵之国,算是常见的男性名字。 但那是因为我是艾尔玛的师父,沾她的光才有这般名气。 我实际上的战功,其实鲜少人知道。 然而,这个男人的那番话彷佛是亲眼目睹过。 倘若真如这个男人所言,他是人类的话,那在他出生时,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虽然我算是小有名气,但比不上现在的艾尔玛。在人类之国顶多只有「过去的厉害武术家」这种程度的名气。 尽管如此,这个男人那句话的意思是……? 当我感到背脊发凉时,男人笑了出来。 「我叫作赛兹罗?瓦尔札。来吧——跟我一较高下吧!」 听到那个名字,让我不禁惊呼出声——同时,男人蹴向了地面。 脚下踩著身穿碍眼绿衣的男人们,我施压般的环视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看腻的绿衣男人,以及表情畏惧的剧团成员。 亲眼目睹这样的景象,感觉得出怒意不断涌上。 ……然而,但我冷静的程度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不容许失败的状况,对斯拉瓦早已是家常便饭。 既然走上武术的道路,在战斗中赌上性命并不罕见。 然而,我既然站在这里,代表我跨越了所有的「失败」。 这次也是一样。 不容许失败。因此,内心必须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般平静。 「——瑟莉亚在哪里?」 我对著空气吶喊著。 虽然看见周围的男人浑身颤抖,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现在我只想要—— 「斯拉瓦同学!」 看见可爱同学的平安模样。 ……平安无事吗——!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现在放松还太早。 道格拉斯的转移注意力似乎奏效了,敌人仍陷入混乱当中。 敌人的阵形犹如一盘散沙,现在没有人能够对瑟莉亚等人出手。 如果是这个位置,就可以在男人们袭击瑟莉亚之前——杀了他们。 我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一边牵制他们,一边走向瑟莉亚。 途中踩到数名倒地不起的男人,但无所谓。 我走进自然退开的人潮之中,终于抵达了目的。 「斯拉瓦同学……斯拉瓦同学!」 「瑟莉亚……!」 我抱住扑向我的瑟莉亚,感受著她的体温。 ……真的太好了。 这辈子不晓得能活多少年……现在失去朋友还太早了。 脆弱的少女用尽全力抱著自己,顿时一股怜爱涌上心头。 这样子实在很难不松懈下来。 「瑟莉亚,不要紧吧?」 「嗯……不要紧……」 毕竟这里还是战场,我放开想要永远拥在怀中的那股体温,确认瑟莉亚的状况。 发现瑟莉亚的脸颊有道疑似遭到殴打的伤痕……应该是用棒状物品,像是枪柄一类。 ……从伤势来看,殴打的力道相当重。 我压抑住怒火,避免显露在脸上,并伸手碰触瑟莉亚的脸颊。 「啊……」 「很痛吧……好,你等我一下。我要狠狠教训那群家伙才行。」 为了让瑟莉亚放心下来,我露出笑容,用手抚摸著她的脸颊。 然后发动治愈魔术,治疗脸颊的伤口。女孩子的脸上果然不适合留下伤痕。 我收回手后,瑟莉亚伸手摸著自己的脸颊,确认疼痛是否真的消失了。 瑟莉亚发现疼痛真的消失而有些惊讶,随即露出笑容@ 「……嗯!」 果然是好孩子。 她不但重视朋友,处事机敏又善良,我很喜欢这位朋友。 ——因此,我无法忍受这孩子受到这种对待。 我气势逼人地回过头去,只见男人们吓得再次哆嗦。 ……碰到比自己强大的力量就变得软弱不堪吗?真是没救了。 「我不知道你们提倡什么高尚理念……」 我背对著瑟莉亚,趁她看不见我的表情,怒气在我的脸上显露无疑。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大自然,却凭著人多势众,拿著武器欺压弱小的人。 「你们践踏他人的努力,没有资格高谈梦想!」 我释放出魔力,展露出战斗意志。 不是人质没事就天下太平了,不让这些家伙尝尝苦头,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像……像种小鬼懂什么!可……可恶,少得意忘形了!为了防止碰到这种情形,我们也预先准备了王牌!」 到了这个地步,这些家伙仍想耍手段,涌上的怒气让我停止叹气。 真是彻头彻尾的一群蠢货。然而,因为只会做这种蠢事,似乎很懂得借用他人的力量。 「哦哦,真是有趣的少年。」 出现一位有著一头耸立白发——年约三十的男人。 细长的眼眸令人联想到鸽子的血液,从特徵来看,应该是魔人吧。 身穿著材质坚韧的宽松衣服,即使隐藏起身体,仍可以看出衣服底下有著得天独厚的壮硕身躯。 「魔人吗?」 「你也这样以为吗?很遗憾,我是人类。虽然……称不上算完全。」 没想到对方会表示自己是人类,使我微微扬起了嘴角。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 ——这个男人的实力高深莫测。 不知道多久没在战斗前便感觉到如此强大的力量。 其实力堪称得上是今世第一,而且——包含杰司达在内。 我不由得冒出冷汗。 或许已经上百年没感受到这股紧张感。 所未有的强大黑暗力量—— 「本来期待可以跟那位英雄艾尔玛?静寂交手——没想到有个超乎预期之外的猎物上钩。被那位少女说中了呢。」 从喉咙发出阵阵笑声,散发出强者的独特余裕,却没有一丝破绽——从他身上可以看见武术家对强者的饥渴。 然而,我实在不觉得这个男人是同类。 这是因为——唯独这个男人我绝对不能承认。 我有股毫无根据、类似预感般的确信。 「少年,你的名字是?」 男人两手握成竖拳,询问著我的名字。 莫名感到不悦,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但我仅冷淡地回答。 「——斯拉瓦?马歇尔」 在与强者战斗前,每次一定会报出的名字。 然而,内心却没有感到一丝雀跃,不自然到让我忍不住感到狐疑。 看见对手摆出架势,自己却没有采取行动,形同是任人宰割。 我报上姓名后,摆出「流水」,白发男人顿时睁大了双眼。 「斯拉瓦啊,真是令人怀念的名字。看见与他同名的人摆出那个架势,不禁有股感概。」 ——这次轮到我感到惊讶。 男人所指的「他」想必就是「斯拉瓦?静寂」。 我的名字确实有一定程度的知名度。 在精灵之国,算是常见的男性名字。 但那是因为我是艾尔玛的师父,沾她的光才有这般名气。 我实际上的战功,其实鲜少人知道。 然而,这个男人的那番话彷佛是亲眼目睹过。 倘若真如这个男人所言,他是人类的话,那在他出生时,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虽然我算是小有名气,但比不上现在的艾尔玛。在人类之国顶多只有「过去的厉害武术家」这种程度的名气。 尽管如此,这个男人那句话的意思是……? 当我感到背脊发凉时,男人笑了出来。 「我叫作赛兹罗?瓦尔札。来吧——跟我一较高下吧!」 听到那个名字,让我不禁惊呼出声——同时,男人蹴向了地面。 脚下踩著身穿碍眼绿衣的男人们,我施压般的环视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看腻的绿衣男人,以及表情畏惧的剧团成员。 亲眼目睹这样的景象,感觉得出怒意不断涌上。 ……然而,但我冷静的程度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不容许失败的状况,对斯拉瓦早已是家常便饭。 既然走上武术的道路,在战斗中赌上性命并不罕见。 然而,我既然站在这里,代表我跨越了所有的「失败」。 这次也是一样。 不容许失败。因此,内心必须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般平静。 「——瑟莉亚在哪里?」 我对著空气吶喊著。 虽然看见周围的男人浑身颤抖,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现在我只想要—— 「斯拉瓦同学!」 看见可爱同学的平安模样。 ……平安无事吗——!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现在放松还太早。 道格拉斯的转移注意力似乎奏效了,敌人仍陷入混乱当中。 敌人的阵形犹如一盘散沙,现在没有人能够对瑟莉亚等人出手。 如果是这个位置,就可以在男人们袭击瑟莉亚之前——杀了他们。 我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一边牵制他们,一边走向瑟莉亚。 途中踩到数名倒地不起的男人,但无所谓。 我走进自然退开的人潮之中,终于抵达了目的。 「斯拉瓦同学……斯拉瓦同学!」 「瑟莉亚……!」 我抱住扑向我的瑟莉亚,感受著她的体温。 ……真的太好了。 这辈子不晓得能活多少年……现在失去朋友还太早了。 脆弱的少女用尽全力抱著自己,顿时一股怜爱涌上心头。 这样子实在很难不松懈下来。 「瑟莉亚,不要紧吧?」 「嗯……不要紧……」 毕竟这里还是战场,我放开想要永远拥在怀中的那股体温,确认瑟莉亚的状况。 发现瑟莉亚的脸颊有道疑似遭到殴打的伤痕……应该是用棒状物品,像是枪柄一类。 ……从伤势来看,殴打的力道相当重。 我压抑住怒火,避免显露在脸上,并伸手碰触瑟莉亚的脸颊。 「啊……」 「很痛吧……好,你等我一下。我要狠狠教训那群家伙才行。」 为了让瑟莉亚放心下来,我露出笑容,用手抚摸著她的脸颊。 然后发动治愈魔术,治疗脸颊的伤口。女孩子的脸上果然不适合留下伤痕。 我收回手后,瑟莉亚伸手摸著自己的脸颊,确认疼痛是否真的消失了。 瑟莉亚发现疼痛真的消失而有些惊讶,随即露出笑容@ 「……嗯!」 果然是好孩子。 她不但重视朋友,处事机敏又善良,我很喜欢这位朋友。 ——因此,我无法忍受这孩子受到这种对待。 我气势逼人地回过头去,只见男人们吓得再次哆嗦。 ……碰到比自己强大的力量就变得软弱不堪吗?真是没救了。 「我不知道你们提倡什么高尚理念……」 我背对著瑟莉亚,趁她看不见我的表情,怒气在我的脸上显露无疑。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大自然,却凭著人多势众,拿著武器欺压弱小的人。 「你们践踏他人的努力,没有资格高谈梦想!」 我释放出魔力,展露出战斗意志。 不是人质没事就天下太平了,不让这些家伙尝尝苦头,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像……像种小鬼懂什么!可……可恶,少得意忘形了!为了防止碰到这种情形,我们也预先准备了王牌!」 到了这个地步,这些家伙仍想耍手段,涌上的怒气让我停止叹气。 真是彻头彻尾的一群蠢货。然而,因为只会做这种蠢事,似乎很懂得借用他人的力量。 「哦哦,真是有趣的少年。」 出现一位有著一头耸立白发——年约三十的男人。 细长的眼眸令人联想到鸽子的血液,从特徵来看,应该是魔人吧。 身穿著材质坚韧的宽松衣服,即使隐藏起身体,仍可以看出衣服底下有著得天独厚的壮硕身躯。 「魔人吗?」 「你也这样以为吗?很遗憾,我是人类。虽然……称不上算完全。」 没想到对方会表示自己是人类,使我微微扬起了嘴角。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 ——这个男人的实力高深莫测。 不知道多久没在战斗前便感觉到如此强大的力量。 其实力堪称得上是今世第一,而且——包含杰司达在内。 我不由得冒出冷汗。 或许已经上百年没感受到这股紧张感。 所未有的强大黑暗力量—— 「本来期待可以跟那位英雄艾尔玛?静寂交手——没想到有个超乎预期之外的猎物上钩。被那位少女说中了呢。」 从喉咙发出阵阵笑声,散发出强者的独特余裕,却没有一丝破绽——从他身上可以看见武术家对强者的饥渴。 然而,我实在不觉得这个男人是同类。 这是因为——唯独这个男人我绝对不能承认。 我有股毫无根据、类似预感般的确信。 「少年,你的名字是?」 男人两手握成竖拳,询问著我的名字。 莫名感到不悦,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但我仅冷淡地回答。 「——斯拉瓦?马歇尔」 在与强者战斗前,每次一定会报出的名字。 然而,内心却没有感到一丝雀跃,不自然到让我忍不住感到狐疑。 看见对手摆出架势,自己却没有采取行动,形同是任人宰割。 我报上姓名后,摆出「流水」,白发男人顿时睁大了双眼。 「斯拉瓦啊,真是令人怀念的名字。看见与他同名的人摆出那个架势,不禁有股感概。」 ——这次轮到我感到惊讶。 男人所指的「他」想必就是「斯拉瓦?静寂」。 我的名字确实有一定程度的知名度。 在精灵之国,算是常见的男性名字。 但那是因为我是艾尔玛的师父,沾她的光才有这般名气。 我实际上的战功,其实鲜少人知道。 然而,这个男人的那番话彷佛是亲眼目睹过。 倘若真如这个男人所言,他是人类的话,那在他出生时,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虽然我算是小有名气,但比不上现在的艾尔玛。在人类之国顶多只有「过去的厉害武术家」这种程度的名气。 尽管如此,这个男人那句话的意思是……? 当我感到背脊发凉时,男人笑了出来。 「我叫作赛兹罗?瓦尔札。来吧——跟我一较高下吧!」 听到那个名字,让我不禁惊呼出声——同时,男人蹴向了地面。 脚下踩著身穿碍眼绿衣的男人们,我施压般的环视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看腻的绿衣男人,以及表情畏惧的剧团成员。 亲眼目睹这样的景象,感觉得出怒意不断涌上。 ……然而,但我冷静的程度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不容许失败的状况,对斯拉瓦早已是家常便饭。 既然走上武术的道路,在战斗中赌上性命并不罕见。 然而,我既然站在这里,代表我跨越了所有的「失败」。 这次也是一样。 不容许失败。因此,内心必须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般平静。 「——瑟莉亚在哪里?」 我对著空气吶喊著。 虽然看见周围的男人浑身颤抖,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现在我只想要—— 「斯拉瓦同学!」 看见可爱同学的平安模样。 ……平安无事吗——!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现在放松还太早。 道格拉斯的转移注意力似乎奏效了,敌人仍陷入混乱当中。 敌人的阵形犹如一盘散沙,现在没有人能够对瑟莉亚等人出手。 如果是这个位置,就可以在男人们袭击瑟莉亚之前——杀了他们。 我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一边牵制他们,一边走向瑟莉亚。 途中踩到数名倒地不起的男人,但无所谓。 我走进自然退开的人潮之中,终于抵达了目的。 「斯拉瓦同学……斯拉瓦同学!」 「瑟莉亚……!」 我抱住扑向我的瑟莉亚,感受著她的体温。 ……真的太好了。 这辈子不晓得能活多少年……现在失去朋友还太早了。 脆弱的少女用尽全力抱著自己,顿时一股怜爱涌上心头。 这样子实在很难不松懈下来。 「瑟莉亚,不要紧吧?」 「嗯……不要紧……」 毕竟这里还是战场,我放开想要永远拥在怀中的那股体温,确认瑟莉亚的状况。 发现瑟莉亚的脸颊有道疑似遭到殴打的伤痕……应该是用棒状物品,像是枪柄一类。 ……从伤势来看,殴打的力道相当重。 我压抑住怒火,避免显露在脸上,并伸手碰触瑟莉亚的脸颊。 「啊……」 「很痛吧……好,你等我一下。我要狠狠教训那群家伙才行。」 为了让瑟莉亚放心下来,我露出笑容,用手抚摸著她的脸颊。 然后发动治愈魔术,治疗脸颊的伤口。女孩子的脸上果然不适合留下伤痕。 我收回手后,瑟莉亚伸手摸著自己的脸颊,确认疼痛是否真的消失了。 瑟莉亚发现疼痛真的消失而有些惊讶,随即露出笑容@ 「……嗯!」 果然是好孩子。 她不但重视朋友,处事机敏又善良,我很喜欢这位朋友。 ——因此,我无法忍受这孩子受到这种对待。 我气势逼人地回过头去,只见男人们吓得再次哆嗦。 ……碰到比自己强大的力量就变得软弱不堪吗?真是没救了。 「我不知道你们提倡什么高尚理念……」 我背对著瑟莉亚,趁她看不见我的表情,怒气在我的脸上显露无疑。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大自然,却凭著人多势众,拿著武器欺压弱小的人。 「你们践踏他人的努力,没有资格高谈梦想!」 我释放出魔力,展露出战斗意志。 不是人质没事就天下太平了,不让这些家伙尝尝苦头,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像……像种小鬼懂什么!可……可恶,少得意忘形了!为了防止碰到这种情形,我们也预先准备了王牌!」 到了这个地步,这些家伙仍想耍手段,涌上的怒气让我停止叹气。 真是彻头彻尾的一群蠢货。然而,因为只会做这种蠢事,似乎很懂得借用他人的力量。 「哦哦,真是有趣的少年。」 出现一位有著一头耸立白发——年约三十的男人。 细长的眼眸令人联想到鸽子的血液,从特徵来看,应该是魔人吧。 身穿著材质坚韧的宽松衣服,即使隐藏起身体,仍可以看出衣服底下有著得天独厚的壮硕身躯。 「魔人吗?」 「你也这样以为吗?很遗憾,我是人类。虽然……称不上算完全。」 没想到对方会表示自己是人类,使我微微扬起了嘴角。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 ——这个男人的实力高深莫测。 不知道多久没在战斗前便感觉到如此强大的力量。 其实力堪称得上是今世第一,而且——包含杰司达在内。 我不由得冒出冷汗。 或许已经上百年没感受到这股紧张感。 所未有的强大黑暗力量—— 「本来期待可以跟那位英雄艾尔玛?静寂交手——没想到有个超乎预期之外的猎物上钩。被那位少女说中了呢。」 从喉咙发出阵阵笑声,散发出强者的独特余裕,却没有一丝破绽——从他身上可以看见武术家对强者的饥渴。 然而,我实在不觉得这个男人是同类。 这是因为——唯独这个男人我绝对不能承认。 我有股毫无根据、类似预感般的确信。 「少年,你的名字是?」 男人两手握成竖拳,询问著我的名字。 莫名感到不悦,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但我仅冷淡地回答。 「——斯拉瓦?马歇尔」 在与强者战斗前,每次一定会报出的名字。 然而,内心却没有感到一丝雀跃,不自然到让我忍不住感到狐疑。 看见对手摆出架势,自己却没有采取行动,形同是任人宰割。 我报上姓名后,摆出「流水」,白发男人顿时睁大了双眼。 「斯拉瓦啊,真是令人怀念的名字。看见与他同名的人摆出那个架势,不禁有股感概。」 ——这次轮到我感到惊讶。 男人所指的「他」想必就是「斯拉瓦?静寂」。 我的名字确实有一定程度的知名度。 在精灵之国,算是常见的男性名字。 但那是因为我是艾尔玛的师父,沾她的光才有这般名气。 我实际上的战功,其实鲜少人知道。 然而,这个男人的那番话彷佛是亲眼目睹过。 倘若真如这个男人所言,他是人类的话,那在他出生时,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虽然我算是小有名气,但比不上现在的艾尔玛。在人类之国顶多只有「过去的厉害武术家」这种程度的名气。 尽管如此,这个男人那句话的意思是……? 当我感到背脊发凉时,男人笑了出来。 「我叫作赛兹罗?瓦尔札。来吧——跟我一较高下吧!」 听到那个名字,让我不禁惊呼出声——同时,男人蹴向了地面。 脚下踩著身穿碍眼绿衣的男人们,我施压般的环视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看腻的绿衣男人,以及表情畏惧的剧团成员。 亲眼目睹这样的景象,感觉得出怒意不断涌上。 ……然而,但我冷静的程度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不容许失败的状况,对斯拉瓦早已是家常便饭。 既然走上武术的道路,在战斗中赌上性命并不罕见。 然而,我既然站在这里,代表我跨越了所有的「失败」。 这次也是一样。 不容许失败。因此,内心必须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般平静。 「——瑟莉亚在哪里?」 我对著空气吶喊著。 虽然看见周围的男人浑身颤抖,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现在我只想要—— 「斯拉瓦同学!」 看见可爱同学的平安模样。 ……平安无事吗——!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现在放松还太早。 道格拉斯的转移注意力似乎奏效了,敌人仍陷入混乱当中。 敌人的阵形犹如一盘散沙,现在没有人能够对瑟莉亚等人出手。 如果是这个位置,就可以在男人们袭击瑟莉亚之前——杀了他们。 我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一边牵制他们,一边走向瑟莉亚。 途中踩到数名倒地不起的男人,但无所谓。 我走进自然退开的人潮之中,终于抵达了目的。 「斯拉瓦同学……斯拉瓦同学!」 「瑟莉亚……!」 我抱住扑向我的瑟莉亚,感受著她的体温。 ……真的太好了。 这辈子不晓得能活多少年……现在失去朋友还太早了。 脆弱的少女用尽全力抱著自己,顿时一股怜爱涌上心头。 这样子实在很难不松懈下来。 「瑟莉亚,不要紧吧?」 「嗯……不要紧……」 毕竟这里还是战场,我放开想要永远拥在怀中的那股体温,确认瑟莉亚的状况。 发现瑟莉亚的脸颊有道疑似遭到殴打的伤痕……应该是用棒状物品,像是枪柄一类。 ……从伤势来看,殴打的力道相当重。 我压抑住怒火,避免显露在脸上,并伸手碰触瑟莉亚的脸颊。 「啊……」 「很痛吧……好,你等我一下。我要狠狠教训那群家伙才行。」 为了让瑟莉亚放心下来,我露出笑容,用手抚摸著她的脸颊。 然后发动治愈魔术,治疗脸颊的伤口。女孩子的脸上果然不适合留下伤痕。 我收回手后,瑟莉亚伸手摸著自己的脸颊,确认疼痛是否真的消失了。 瑟莉亚发现疼痛真的消失而有些惊讶,随即露出笑容@ 「……嗯!」 果然是好孩子。 她不但重视朋友,处事机敏又善良,我很喜欢这位朋友。 ——因此,我无法忍受这孩子受到这种对待。 我气势逼人地回过头去,只见男人们吓得再次哆嗦。 ……碰到比自己强大的力量就变得软弱不堪吗?真是没救了。 「我不知道你们提倡什么高尚理念……」 我背对著瑟莉亚,趁她看不见我的表情,怒气在我的脸上显露无疑。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大自然,却凭著人多势众,拿著武器欺压弱小的人。 「你们践踏他人的努力,没有资格高谈梦想!」 我释放出魔力,展露出战斗意志。 不是人质没事就天下太平了,不让这些家伙尝尝苦头,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像……像种小鬼懂什么!可……可恶,少得意忘形了!为了防止碰到这种情形,我们也预先准备了王牌!」 到了这个地步,这些家伙仍想耍手段,涌上的怒气让我停止叹气。 真是彻头彻尾的一群蠢货。然而,因为只会做这种蠢事,似乎很懂得借用他人的力量。 「哦哦,真是有趣的少年。」 出现一位有著一头耸立白发——年约三十的男人。 细长的眼眸令人联想到鸽子的血液,从特徵来看,应该是魔人吧。 身穿著材质坚韧的宽松衣服,即使隐藏起身体,仍可以看出衣服底下有著得天独厚的壮硕身躯。 「魔人吗?」 「你也这样以为吗?很遗憾,我是人类。虽然……称不上算完全。」 没想到对方会表示自己是人类,使我微微扬起了嘴角。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 ——这个男人的实力高深莫测。 不知道多久没在战斗前便感觉到如此强大的力量。 其实力堪称得上是今世第一,而且——包含杰司达在内。 我不由得冒出冷汗。 或许已经上百年没感受到这股紧张感。 所未有的强大黑暗力量—— 「本来期待可以跟那位英雄艾尔玛?静寂交手——没想到有个超乎预期之外的猎物上钩。被那位少女说中了呢。」 从喉咙发出阵阵笑声,散发出强者的独特余裕,却没有一丝破绽——从他身上可以看见武术家对强者的饥渴。 然而,我实在不觉得这个男人是同类。 这是因为——唯独这个男人我绝对不能承认。 我有股毫无根据、类似预感般的确信。 「少年,你的名字是?」 男人两手握成竖拳,询问著我的名字。 莫名感到不悦,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但我仅冷淡地回答。 「——斯拉瓦?马歇尔」 在与强者战斗前,每次一定会报出的名字。 然而,内心却没有感到一丝雀跃,不自然到让我忍不住感到狐疑。 看见对手摆出架势,自己却没有采取行动,形同是任人宰割。 我报上姓名后,摆出「流水」,白发男人顿时睁大了双眼。 「斯拉瓦啊,真是令人怀念的名字。看见与他同名的人摆出那个架势,不禁有股感概。」 ——这次轮到我感到惊讶。 男人所指的「他」想必就是「斯拉瓦?静寂」。 我的名字确实有一定程度的知名度。 在精灵之国,算是常见的男性名字。 但那是因为我是艾尔玛的师父,沾她的光才有这般名气。 我实际上的战功,其实鲜少人知道。 然而,这个男人的那番话彷佛是亲眼目睹过。 倘若真如这个男人所言,他是人类的话,那在他出生时,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虽然我算是小有名气,但比不上现在的艾尔玛。在人类之国顶多只有「过去的厉害武术家」这种程度的名气。 尽管如此,这个男人那句话的意思是……? 当我感到背脊发凉时,男人笑了出来。 「我叫作赛兹罗?瓦尔札。来吧——跟我一较高下吧!」 听到那个名字,让我不禁惊呼出声——同时,男人蹴向了地面。 脚下踩著身穿碍眼绿衣的男人们,我施压般的环视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看腻的绿衣男人,以及表情畏惧的剧团成员。 亲眼目睹这样的景象,感觉得出怒意不断涌上。 ……然而,但我冷静的程度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不容许失败的状况,对斯拉瓦早已是家常便饭。 既然走上武术的道路,在战斗中赌上性命并不罕见。 然而,我既然站在这里,代表我跨越了所有的「失败」。 这次也是一样。 不容许失败。因此,内心必须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般平静。 「——瑟莉亚在哪里?」 我对著空气吶喊著。 虽然看见周围的男人浑身颤抖,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现在我只想要—— 「斯拉瓦同学!」 看见可爱同学的平安模样。 ……平安无事吗——!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现在放松还太早。 道格拉斯的转移注意力似乎奏效了,敌人仍陷入混乱当中。 敌人的阵形犹如一盘散沙,现在没有人能够对瑟莉亚等人出手。 如果是这个位置,就可以在男人们袭击瑟莉亚之前——杀了他们。 我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一边牵制他们,一边走向瑟莉亚。 途中踩到数名倒地不起的男人,但无所谓。 我走进自然退开的人潮之中,终于抵达了目的。 「斯拉瓦同学……斯拉瓦同学!」 「瑟莉亚……!」 我抱住扑向我的瑟莉亚,感受著她的体温。 ……真的太好了。 这辈子不晓得能活多少年……现在失去朋友还太早了。 脆弱的少女用尽全力抱著自己,顿时一股怜爱涌上心头。 这样子实在很难不松懈下来。 「瑟莉亚,不要紧吧?」 「嗯……不要紧……」 毕竟这里还是战场,我放开想要永远拥在怀中的那股体温,确认瑟莉亚的状况。 发现瑟莉亚的脸颊有道疑似遭到殴打的伤痕……应该是用棒状物品,像是枪柄一类。 ……从伤势来看,殴打的力道相当重。 我压抑住怒火,避免显露在脸上,并伸手碰触瑟莉亚的脸颊。 「啊……」 「很痛吧……好,你等我一下。我要狠狠教训那群家伙才行。」 为了让瑟莉亚放心下来,我露出笑容,用手抚摸著她的脸颊。 然后发动治愈魔术,治疗脸颊的伤口。女孩子的脸上果然不适合留下伤痕。 我收回手后,瑟莉亚伸手摸著自己的脸颊,确认疼痛是否真的消失了。 瑟莉亚发现疼痛真的消失而有些惊讶,随即露出笑容@ 「……嗯!」 果然是好孩子。 她不但重视朋友,处事机敏又善良,我很喜欢这位朋友。 ——因此,我无法忍受这孩子受到这种对待。 我气势逼人地回过头去,只见男人们吓得再次哆嗦。 ……碰到比自己强大的力量就变得软弱不堪吗?真是没救了。 「我不知道你们提倡什么高尚理念……」 我背对著瑟莉亚,趁她看不见我的表情,怒气在我的脸上显露无疑。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大自然,却凭著人多势众,拿著武器欺压弱小的人。 「你们践踏他人的努力,没有资格高谈梦想!」 我释放出魔力,展露出战斗意志。 不是人质没事就天下太平了,不让这些家伙尝尝苦头,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像……像种小鬼懂什么!可……可恶,少得意忘形了!为了防止碰到这种情形,我们也预先准备了王牌!」 到了这个地步,这些家伙仍想耍手段,涌上的怒气让我停止叹气。 真是彻头彻尾的一群蠢货。然而,因为只会做这种蠢事,似乎很懂得借用他人的力量。 「哦哦,真是有趣的少年。」 出现一位有著一头耸立白发——年约三十的男人。 细长的眼眸令人联想到鸽子的血液,从特徵来看,应该是魔人吧。 身穿著材质坚韧的宽松衣服,即使隐藏起身体,仍可以看出衣服底下有著得天独厚的壮硕身躯。 「魔人吗?」 「你也这样以为吗?很遗憾,我是人类。虽然……称不上算完全。」 没想到对方会表示自己是人类,使我微微扬起了嘴角。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 ——这个男人的实力高深莫测。 不知道多久没在战斗前便感觉到如此强大的力量。 其实力堪称得上是今世第一,而且——包含杰司达在内。 我不由得冒出冷汗。 或许已经上百年没感受到这股紧张感。 所未有的强大黑暗力量—— 「本来期待可以跟那位英雄艾尔玛?静寂交手——没想到有个超乎预期之外的猎物上钩。被那位少女说中了呢。」 从喉咙发出阵阵笑声,散发出强者的独特余裕,却没有一丝破绽——从他身上可以看见武术家对强者的饥渴。 然而,我实在不觉得这个男人是同类。 这是因为——唯独这个男人我绝对不能承认。 我有股毫无根据、类似预感般的确信。 「少年,你的名字是?」 男人两手握成竖拳,询问著我的名字。 莫名感到不悦,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但我仅冷淡地回答。 「——斯拉瓦?马歇尔」 在与强者战斗前,每次一定会报出的名字。 然而,内心却没有感到一丝雀跃,不自然到让我忍不住感到狐疑。 看见对手摆出架势,自己却没有采取行动,形同是任人宰割。 我报上姓名后,摆出「流水」,白发男人顿时睁大了双眼。 「斯拉瓦啊,真是令人怀念的名字。看见与他同名的人摆出那个架势,不禁有股感概。」 ——这次轮到我感到惊讶。 男人所指的「他」想必就是「斯拉瓦?静寂」。 我的名字确实有一定程度的知名度。 在精灵之国,算是常见的男性名字。 但那是因为我是艾尔玛的师父,沾她的光才有这般名气。 我实际上的战功,其实鲜少人知道。 然而,这个男人的那番话彷佛是亲眼目睹过。 倘若真如这个男人所言,他是人类的话,那在他出生时,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虽然我算是小有名气,但比不上现在的艾尔玛。在人类之国顶多只有「过去的厉害武术家」这种程度的名气。 尽管如此,这个男人那句话的意思是……? 当我感到背脊发凉时,男人笑了出来。 「我叫作赛兹罗?瓦尔札。来吧——跟我一较高下吧!」 听到那个名字,让我不禁惊呼出声——同时,男人蹴向了地面。 脚下踩著身穿碍眼绿衣的男人们,我施压般的环视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看腻的绿衣男人,以及表情畏惧的剧团成员。 亲眼目睹这样的景象,感觉得出怒意不断涌上。 ……然而,但我冷静的程度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不容许失败的状况,对斯拉瓦早已是家常便饭。 既然走上武术的道路,在战斗中赌上性命并不罕见。 然而,我既然站在这里,代表我跨越了所有的「失败」。 这次也是一样。 不容许失败。因此,内心必须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般平静。 「——瑟莉亚在哪里?」 我对著空气吶喊著。 虽然看见周围的男人浑身颤抖,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现在我只想要—— 「斯拉瓦同学!」 看见可爱同学的平安模样。 ……平安无事吗——!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现在放松还太早。 道格拉斯的转移注意力似乎奏效了,敌人仍陷入混乱当中。 敌人的阵形犹如一盘散沙,现在没有人能够对瑟莉亚等人出手。 如果是这个位置,就可以在男人们袭击瑟莉亚之前——杀了他们。 我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一边牵制他们,一边走向瑟莉亚。 途中踩到数名倒地不起的男人,但无所谓。 我走进自然退开的人潮之中,终于抵达了目的。 「斯拉瓦同学……斯拉瓦同学!」 「瑟莉亚……!」 我抱住扑向我的瑟莉亚,感受著她的体温。 ……真的太好了。 这辈子不晓得能活多少年……现在失去朋友还太早了。 脆弱的少女用尽全力抱著自己,顿时一股怜爱涌上心头。 这样子实在很难不松懈下来。 「瑟莉亚,不要紧吧?」 「嗯……不要紧……」 毕竟这里还是战场,我放开想要永远拥在怀中的那股体温,确认瑟莉亚的状况。 发现瑟莉亚的脸颊有道疑似遭到殴打的伤痕……应该是用棒状物品,像是枪柄一类。 ……从伤势来看,殴打的力道相当重。 我压抑住怒火,避免显露在脸上,并伸手碰触瑟莉亚的脸颊。 「啊……」 「很痛吧……好,你等我一下。我要狠狠教训那群家伙才行。」 为了让瑟莉亚放心下来,我露出笑容,用手抚摸著她的脸颊。 然后发动治愈魔术,治疗脸颊的伤口。女孩子的脸上果然不适合留下伤痕。 我收回手后,瑟莉亚伸手摸著自己的脸颊,确认疼痛是否真的消失了。 瑟莉亚发现疼痛真的消失而有些惊讶,随即露出笑容@ 「……嗯!」 果然是好孩子。 她不但重视朋友,处事机敏又善良,我很喜欢这位朋友。 ——因此,我无法忍受这孩子受到这种对待。 我气势逼人地回过头去,只见男人们吓得再次哆嗦。 ……碰到比自己强大的力量就变得软弱不堪吗?真是没救了。 「我不知道你们提倡什么高尚理念……」 我背对著瑟莉亚,趁她看不见我的表情,怒气在我的脸上显露无疑。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大自然,却凭著人多势众,拿著武器欺压弱小的人。 「你们践踏他人的努力,没有资格高谈梦想!」 我释放出魔力,展露出战斗意志。 不是人质没事就天下太平了,不让这些家伙尝尝苦头,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像……像种小鬼懂什么!可……可恶,少得意忘形了!为了防止碰到这种情形,我们也预先准备了王牌!」 到了这个地步,这些家伙仍想耍手段,涌上的怒气让我停止叹气。 真是彻头彻尾的一群蠢货。然而,因为只会做这种蠢事,似乎很懂得借用他人的力量。 「哦哦,真是有趣的少年。」 出现一位有著一头耸立白发——年约三十的男人。 细长的眼眸令人联想到鸽子的血液,从特徵来看,应该是魔人吧。 身穿著材质坚韧的宽松衣服,即使隐藏起身体,仍可以看出衣服底下有著得天独厚的壮硕身躯。 「魔人吗?」 「你也这样以为吗?很遗憾,我是人类。虽然……称不上算完全。」 没想到对方会表示自己是人类,使我微微扬起了嘴角。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 ——这个男人的实力高深莫测。 不知道多久没在战斗前便感觉到如此强大的力量。 其实力堪称得上是今世第一,而且——包含杰司达在内。 我不由得冒出冷汗。 或许已经上百年没感受到这股紧张感。 所未有的强大黑暗力量—— 「本来期待可以跟那位英雄艾尔玛?静寂交手——没想到有个超乎预期之外的猎物上钩。被那位少女说中了呢。」 从喉咙发出阵阵笑声,散发出强者的独特余裕,却没有一丝破绽——从他身上可以看见武术家对强者的饥渴。 然而,我实在不觉得这个男人是同类。 这是因为——唯独这个男人我绝对不能承认。 我有股毫无根据、类似预感般的确信。 「少年,你的名字是?」 男人两手握成竖拳,询问著我的名字。 莫名感到不悦,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但我仅冷淡地回答。 「——斯拉瓦?马歇尔」 在与强者战斗前,每次一定会报出的名字。 然而,内心却没有感到一丝雀跃,不自然到让我忍不住感到狐疑。 看见对手摆出架势,自己却没有采取行动,形同是任人宰割。 我报上姓名后,摆出「流水」,白发男人顿时睁大了双眼。 「斯拉瓦啊,真是令人怀念的名字。看见与他同名的人摆出那个架势,不禁有股感概。」 ——这次轮到我感到惊讶。 男人所指的「他」想必就是「斯拉瓦?静寂」。 我的名字确实有一定程度的知名度。 在精灵之国,算是常见的男性名字。 但那是因为我是艾尔玛的师父,沾她的光才有这般名气。 我实际上的战功,其实鲜少人知道。 然而,这个男人的那番话彷佛是亲眼目睹过。 倘若真如这个男人所言,他是人类的话,那在他出生时,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虽然我算是小有名气,但比不上现在的艾尔玛。在人类之国顶多只有「过去的厉害武术家」这种程度的名气。 尽管如此,这个男人那句话的意思是……? 当我感到背脊发凉时,男人笑了出来。 「我叫作赛兹罗?瓦尔札。来吧——跟我一较高下吧!」 听到那个名字,让我不禁惊呼出声——同时,男人蹴向了地面。 脚下踩著身穿碍眼绿衣的男人们,我施压般的环视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看腻的绿衣男人,以及表情畏惧的剧团成员。 亲眼目睹这样的景象,感觉得出怒意不断涌上。 ……然而,但我冷静的程度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 不容许失败的状况,对斯拉瓦早已是家常便饭。 既然走上武术的道路,在战斗中赌上性命并不罕见。 然而,我既然站在这里,代表我跨越了所有的「失败」。 这次也是一样。 不容许失败。因此,内心必须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般平静。 「——瑟莉亚在哪里?」 我对著空气吶喊著。 虽然看见周围的男人浑身颤抖,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现在我只想要—— 「斯拉瓦同学!」 看见可爱同学的平安模样。 ……平安无事吗——!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现在放松还太早。 道格拉斯的转移注意力似乎奏效了,敌人仍陷入混乱当中。 敌人的阵形犹如一盘散沙,现在没有人能够对瑟莉亚等人出手。 如果是这个位置,就可以在男人们袭击瑟莉亚之前——杀了他们。 我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一边牵制他们,一边走向瑟莉亚。 途中踩到数名倒地不起的男人,但无所谓。 我走进自然退开的人潮之中,终于抵达了目的。 「斯拉瓦同学……斯拉瓦同学!」 「瑟莉亚……!」 我抱住扑向我的瑟莉亚,感受著她的体温。 ……真的太好了。 这辈子不晓得能活多少年……现在失去朋友还太早了。 脆弱的少女用尽全力抱著自己,顿时一股怜爱涌上心头。 这样子实在很难不松懈下来。 「瑟莉亚,不要紧吧?」 「嗯……不要紧……」 毕竟这里还是战场,我放开想要永远拥在怀中的那股体温,确认瑟莉亚的状况。 发现瑟莉亚的脸颊有道疑似遭到殴打的伤痕……应该是用棒状物品,像是枪柄一类。 ……从伤势来看,殴打的力道相当重。 我压抑住怒火,避免显露在脸上,并伸手碰触瑟莉亚的脸颊。 「啊……」 「很痛吧……好,你等我一下。我要狠狠教训那群家伙才行。」 为了让瑟莉亚放心下来,我露出笑容,用手抚摸著她的脸颊。 然后发动治愈魔术,治疗脸颊的伤口。女孩子的脸上果然不适合留下伤痕。 我收回手后,瑟莉亚伸手摸著自己的脸颊,确认疼痛是否真的消失了。 瑟莉亚发现疼痛真的消失而有些惊讶,随即露出笑容@ 「……嗯!」 果然是好孩子。 她不但重视朋友,处事机敏又善良,我很喜欢这位朋友。 ——因此,我无法忍受这孩子受到这种对待。 我气势逼人地回过头去,只见男人们吓得再次哆嗦。 ……碰到比自己强大的力量就变得软弱不堪吗?真是没救了。 「我不知道你们提倡什么高尚理念……」 我背对著瑟莉亚,趁她看不见我的表情,怒气在我的脸上显露无疑。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大自然,却凭著人多势众,拿著武器欺压弱小的人。 「你们践踏他人的努力,没有资格高谈梦想!」 我释放出魔力,展露出战斗意志。 不是人质没事就天下太平了,不让这些家伙尝尝苦头,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像……像种小鬼懂什么!可……可恶,少得意忘形了!为了防止碰到这种情形,我们也预先准备了王牌!」 到了这个地步,这些家伙仍想耍手段,涌上的怒气让我停止叹气。 真是彻头彻尾的一群蠢货。然而,因为只会做这种蠢事,似乎很懂得借用他人的力量。 「哦哦,真是有趣的少年。」 出现一位有著一头耸立白发——年约三十的男人。 细长的眼眸令人联想到鸽子的血液,从特徵来看,应该是魔人吧。 身穿著材质坚韧的宽松衣服,即使隐藏起身体,仍可以看出衣服底下有著得天独厚的壮硕身躯。 「魔人吗?」 「你也这样以为吗?很遗憾,我是人类。虽然……称不上算完全。」 没想到对方会表示自己是人类,使我微微扬起了嘴角。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 ——这个男人的实力高深莫测。 不知道多久没在战斗前便感觉到如此强大的力量。 其实力堪称得上是今世第一,而且——包含杰司达在内。 我不由得冒出冷汗。 或许已经上百年没感受到这股紧张感。 所未有的强大黑暗力量—— 「本来期待可以跟那位英雄艾尔玛?静寂交手——没想到有个超乎预期之外的猎物上钩。被那位少女说中了呢。」 从喉咙发出阵阵笑声,散发出强者的独特余裕,却没有一丝破绽——从他身上可以看见武术家对强者的饥渴。 然而,我实在不觉得这个男人是同类。 这是因为——唯独这个男人我绝对不能承认。 我有股毫无根据、类似预感般的确信。 「少年,你的名字是?」 男人两手握成竖拳,询问著我的名字。 莫名感到不悦,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但我仅冷淡地回答。 「——斯拉瓦?马歇尔」 在与强者战斗前,每次一定会报出的名字。 然而,内心却没有感到一丝雀跃,不自然到让我忍不住感到狐疑。 看见对手摆出架势,自己却没有采取行动,形同是任人宰割。 我报上姓名后,摆出「流水」,白发男人顿时睁大了双眼。 「斯拉瓦啊,真是令人怀念的名字。看见与他同名的人摆出那个架势,不禁有股感概。」 ——这次轮到我感到惊讶。 男人所指的「他」想必就是「斯拉瓦?静寂」。 我的名字确实有一定程度的知名度。 在精灵之国,算是常见的男性名字。 但那是因为我是艾尔玛的师父,沾她的光才有这般名气。 我实际上的战功,其实鲜少人知道。 然而,这个男人的那番话彷佛是亲眼目睹过。 倘若真如这个男人所言,他是人类的话,那在他出生时,我早已不在人世了。 虽然我算是小有名气,但比不上现在的艾尔玛。在人类之国顶多只有「过去的厉害武术家」这种程度的名气。 尽管如此,这个男人那句话的意思是……? 当我感到背脊发凉时,男人笑了出来。 「我叫作赛兹罗?瓦尔札。来吧——跟我一较高下吧!」 听到那个名字,让我不禁惊呼出声——同时,男人蹴向了地面。 第十八话 不可能的邂逅 ——好快!不,更重要的是——! 这个自称赛兹罗的男人开始拉近距离,看见那个绝非寻常的动作,我不禁啧了一声。 才刚看见他蹴向地面,下一秒白发男人就已经将我纳入攻击范围。 白发男人与我之间隔著一段不算短的距离,他却一瞬间逼近我,必须要有一定的速度。 然而,令人诧异的不只是速度! 他的步法速度快到无法用肉眼辨识——有种彷佛眼前的大海一瞬间枯竭般的异样感——! 「啧!」 男人一脚拉近距离后,顺著跳跃的力道,伸出拳头冲向我。 男人已经准备施展攻击,简洁到彷佛少做了预备动作,让我忍不住又啧了一声。 若只是单纯的冲刺,我应该可以避开,但他的动作比较像是用拳头冲撞过来。 面对精湛无比的奇袭方式,我咬紧牙关做出回避动作。 「我果然没看走眼。」 男人冲出我所在的地点,回过头说道,看起来相当乐在其中。 虽然我感到动摇,但被他只凭第一招就分出胜负也不奇怪——刚刚的那一击强大到令我背脊发凉。 可能是脚步的动作与出其不意的冲刺方式—— 还有让我更感到费解的事情。 无论是察觉不出的强力攻击也好,转瞬间展开的冲刺方式也罢,刚刚的那一击不是未满三十的年轻小伙子所能够做到的。 不,即使是魔人,那个年纪就达到这样的境界——并不寻常。 刚刚的那一击并不是凭著天赋就能达到的。 即使不吃不睡,全心全意投入于修练与实战,也要花上五、六十年,没有褪去身为生物的矛盾便无法掌握精义——他现在正是处在那样的境界。 ——然而,唯独一点,若那家伙所言属实,他会处在那样的境界便不奇怪了。 「你——那个名字是真名吗?」 这就是我在战斗前会感到动摇的原因——那家伙的名字。 那家伙自称是赛兹罗?瓦尔札。 我曾经听过这个名字,不,这么形容有些不够贴切。 因为,我在前世与名叫赛兹罗?瓦尔札的拳法家交过手。 我浑身散发著彷佛会将人射杀的杀气,瞪视那个名叫赛兹罗的男人。 面对我的质问,赛兹罗露齿而笑。 「哦?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怀疑——但我确实名叫赛兹罗?瓦尔札。」 看见对方发自内心愉悦的笑容,我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他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我从这个男人所使用的拳法,看见了过去交手过的赛兹罗?瓦尔札的影子。虽然比当时更加精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但根基是相同的拳法。若说是经过千锤百炼,升华到这个层次,倒比较说得通。 然而,我没有忘记他说的那句话。 这个男人说自己是人类。赛兹罗?瓦尔札曾经也是人类。 我记得我是在七十岁左右时与赛兹罗交手。 那家伙在当时应该已经年过五十。 然而,即使高估,眼前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也不到三十岁。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 逭个男人若是精灵或是魔人,即使从当时之后经过了约八十年的岁月,现在仍活著也不足为奇。 然而,没有理由现在会比当时还要年轻。 再加上人类怎么可能活到现在,根本是鬼扯。 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不同于强者给人的一股寒意。 本来以为他只是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没想到会大大超乎我的想像。 无论面对任何强者,我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 「少年,你问的问题真奇怪啊,呵呵,彷佛是认识以前的我。」 同名?或是袭名制?我在脑海中不断思考著赛兹罗的真实身分,只见赛兹罗笑了出来,咧开的嘴彷佛红色的月亮。 是什么让他这么愉快?赛兹罗摇晃著身体,重新摆出架势然后说道: 「好,知道我过去的人应该大多都不在人世了,你让我也对你感兴趣了。」 那句话让原本已经拋弃的念头又重新浮现。 莫非这家伙跟我一样——? 我历经了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投胎转世。然而,现实中我现在却站在这里,所以不能断定没有这个可能性。 可是,我还是感到不对劲。有种预感——事情绝非这么单纯。 「你似乎还在思索著什么,深思熟虑是好事,但我不希望影响到这场对决。」 ——这个男人说得没错。 无论我的想法正不正确,将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面是赢不了这个男人的。 「……」 「哦?还没使出全力吗?」 为了换个心情,我释放出魔力。 从身上满溢而出的魔力,让赛兹罗露出一丝惊讶——但惊讶程度并不大。 我没有使用「试制樱花」,而是释放出自己本身的所有力量。若是平凡的武术,见到此状吓到腿软也不奇怪。 「很好,很少碰到有这种水准的对手——」 男人用舌头舔著嘴唇,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疯狂,他追求的不只是登峰造极。 不同于我与杰司达,有股偏激过头的饥渴。 彷佛看见自己的黑暗面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我莫名厌恶这个男人! 现场弥漫著紧绷的气氛。 当赛兹罗的敌意化为杀气时,他的身影突然从视线中消失了。 (又是这招!这应该是特殊的步法——是类似「无拍子」的技术吗?) 我感受到原本以为消失、下一秒又出现在眼前的沉重压力。 与先前不同,在赛兹罗摆出握拳的动作时,我突然领悟到一件事。 极端的「展开动作」让人难以追上——虽然早已知道这一点,但现在才亲身领悟到那个动作相当棘手——! 唯有经历无数次的战斗,才能看出「对方的呼吸」,这个男人已经完全精通这个技术。 (既然如此——代表他的实际年龄果然与外表不符。) 面对席卷而来的拳头,我做出了动作。 与其说是弹开,比较像是使其偏离轨道。 我利用手背将朝脸部袭来的拳头偏离轨道,接著屈身握拳。 偏离轨道的拳头倏地张开,朝我的脸横劈而来……宛如水银之鞭,要做出如此柔软的动作,并非一朝一夕所能练就。 总之,我躲开他的掌击——虽然是掌击却充满著杀意,接著朝赛兹罗的腹部挥出拳头。 然而,我的攻击似乎已经在对方的预料之内。 只见赛兹罗的右手划出一道圆弧,将我的拳头轻易弹开。 化劲吗?是拳法中常见的防御法。 我没有时间佩服,为了躲开对方紧接而来的冲撞,立刻朝后方一跃。 「……呵呵,真有趣。我自认自己不算是正常人——少年,你的实际年龄也与外表不符吧?」 白发男人的脸上一直挂著诡异笑容,我们再次视线相交。 被他一语道破,使我不禁睁大双眼,只见赛兹罗发出笑声。 「果然啊。你刚刚所采取的应对方式,即使天赋异秉的人也要苦练二三十年才能练就。真不错,激起我的斗志了,你的那份不畏苦痛、舍弃睡眠时间,战斗近百年才能练就的——狡狯。」 赛兹罗愉悦地不断发出笑声。 而且愈笑愈起劲, 彷佛要大笑出来。 「吶,我对你的战斗方式有印象,而且说巧不巧,你跟那家伙刚好同名。吶,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究竟能陪我玩到什么程度!」 我原本也想问对方是何方神圣——结果被他这么一问,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我肯定认识这家伙。不,应该说是被我发现。 「哼,没想到还真的有这种事……回答我,为什么你还活著?而且拥有如此年轻的身体——」 过去——在前世曾经交手过的男人赛兹罗?瓦尔札。虽然不晓得原因,但似乎与眼前的男人是同个人。 前世交手时已经超过五十岁的这个男人,为什么现在会变成如此年轻的青年出现在我面前——这个世界比我想像来得奇妙。 「真高兴,到了这把年纪,已经没有认识的人类。哎呀,真是怀念啊,斯拉瓦?贝萨。不对,是斯拉瓦?静寂吧?」 「……我现在是斯拉瓦?马歇尔。」 「这样啊,真是个名字常常改来改去的家伙。你问为什么我还活著?这个题真让人开心,呵呵。」 既然他晓得我继承静寂之前的名字,表示这个男人毫无疑问就是赛兹罗?瓦尔扎本人。 以为再也见不到面的男人,居然可以像这样重逢,让我实在无法藏住内心的惊愕。 我无视于不断渗出的冷汗,等待著赛兹罗开口。 等到赛兹罗终于收起笑容,可以开口时,他掩住嘴唇,对我露出扭曲的眼神。 「吶,斯拉瓦,你不是也很清楚吗?人类与精灵、魔人不同,寿命比不过他们。」 没错,我当然再清楚也不过。 所以,我才会提出这个问题。 我用沉默代替回答,赛兹罗大大张开掩住嘴唇的手,笑著说道。 「但我战胜了——战胜了寿命。战胜了连你都赢不过、所有人都会面临到的最强敌人!」 宛如小丑的狂笑。 那个异常的模样让我感到一丝不自然,于是我等待著赛兹罗笑完。 接下来,赛兹罗终于揭开了这个秘密。 赛兹罗从怀中拿出某个东西。 那是—— 「吶——你晓得什么是暗色结晶吗?」 眼前的东西让我受到更强烈的震撼。 第十九话 两场战斗 「你说——暗色结晶……!」 无法掩饰的惊愕,化为声音从口中涌出。 赛兹罗看见我惊讶的模样,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从你的样子看来,你似乎晓得吧?不过做事一板一眼的斯拉瓦会晓得这个东西,让我有些意外,但解释起来就容易多了。」 是的,我——我们晓得那个诡异的结晶是什么。 我侧眼瞄了一下苏娜,她也对突然冒出来的结晶感到万分震惊。 这也是情有可原——精灵最大的灾厄,也就是塔利斯贝尔库的卵,竟然出现在这种地方,任谁都会惊讶。 「如何?不经意地注视这个结晶,感觉会被唤起负面情绪吧?我也不太清楚这东西的事情——重点是它的效果。」 赛兹罗露出恍惚的神情,让光线透射著结晶。 经过结晶折射的光线,在赛兹罗的眼部下方描绘出鲜血般的泪水。 赛兹罗用近似怜爱的语气继续说道。 「首先是要将这个东西吞进体内,之后慢慢会出现变化。身体会涌出邪恶的魔力,头发渐渐花白,双眼变红——冰远处在负面的兴奋状态。接下来,最后——」 「会与周围的结晶产生共鸣,产生出塔利斯贝尔库——吗?」 我抢在赛兹罗之前接口说道,只见周围的人开始骚动起来。 敌对的「清廉之国」的家伙们毕竟也是精灵,仍会对塔利斯贝尔库感到畏惧。 有人感到惊愕,有人因为恐惧而发抖—— 「喔喔,答得好。没想到有人知道得这么详细。」 面对著那些人,赛兹罗无情地——不,是毫无所感地同意我的话。 「结晶会藉由吞噬服用者的憎恨、恐惧等负面情绪而成长。因为感情遭到吞噬,服用者当然不再拥有感情。当结晶完全成熟后,结晶的宿主会吸引周围的结晶,与之融合后,变成塔利斯贝尔库——但这些跟我恢复年轻的原因无关。而且,已经有一部分人知道这些事情了吧?」 没错,我们已经知道这些事情。 众人仍处在惊愕之中——与组织的男人、剧团的人相反,我默默地等待赛兹罗的话语。 塔利斯贝尔库的确是可怕的怪物,但对我来说,是曾经打倒的敌人。 我没有纤细到会对尚未现身的敌人感到恐惧。 所以,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恢复年轻的秘密。 现在,赛兹罗正准备说出这个秘密。 「重点是,还有已经知情的一部分人也不知道的秘密……这个结晶是靠著吞噬宿主的黑暗面来成长,会完完全全地吞噬殆尽。然而,要是吞下结晶的人之中——拥有只凭一个结晶也无法吞噬殆尽的混沌情绪,你晓得会变得怎么样吗?」 既然不晓得答案,面对他的询问,我所能做的反应有限。 回答不知道,或是保持沉默。 我选择了后者。赛兹罗注视著紧咬著牙的我,一脸愉悦地笑了出来。 一如所料对我的反应感到开心的赛兹罗,总算揭晓答案—— 「答案很简单——会变成残留著人性的塔利斯贝尔库。斯拉瓦,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有一半是塔利斯贝尔库。」 他对我——不,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说出这个事实。 今天——不,这是这阵子以来让我感到冲击最大的事情。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惊讶吧!斯拉瓦,我啊,不是人类!我已经不是那种会输给寿命的脆弱生物。」 狂笑半晌过后,赛兹罗突然垂下肩膀。 从他的模样我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看样子没有时间让我思考了。 「以塔利斯贝尔库获得重生的我,不知不觉间,身体恢复到活力最为旺盛的时期。当时我还笑了出来,是这辈子笑得最痛快的一次。哎呀,我已经不是人类了——总之,我是靠这样恢复年轻的。」 赛兹罗将手上的结晶放进嘴中,吞了下去。 周围传来像是喘气声般的微弱尖叫声,让我再次蹙起眉头。 然而,赛兹罗的脸上没有先前的愉悦表情。 「……但不全然都是好事。我无法入睡、无法进食——这个身体无法做出大部分人能做的事情,所以——」 赛兹罗重新摆出原本卸下的架势。 那个诡异的笑容又重新回到脸上。 「现在的我只剩这点娱乐。不小心讲得有点久——好,斯拉瓦,来吧,这是八十年的雪耻战。」 赛兹罗竖起双拳,从拳头后方可以看见他正咧嘴露出笑容。 我一直维持著架势,他也再次摆出架势。 ——原来这就是他这么厉害的原因。 与投胎转世的我不同,这个男人没有历经死亡,而是继续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甚至舍弃了人类的身分。 我顿时恍然大悟。 为什么我的内心会反常地没有产生一丝兴奋。 莫名对赛兹罗感到的厌恶感。 在自己察觉出来前,已经打从心底厌恶这个男人。 「你——」 「……嗯?」 「你即使知道那个结晶是什么样的东西,还是会选择吞下吗?」 内心冷静到连自已都觉得反常,眼神也变得冷酷起来。 面对我语气平淡的询问,赛兹罗的语气稍微冷静下——但仍隐藏不住兴奋。 「当然。如果能够战胜连你都无法战胜的敌人,即使违背自己的良心,我也在所不惜。」 「你说过那个结晶会产生魔力吧?看见自己的力量变得不伦不类,难道你不会感到反感吗?」 「不会。只要你体会过后就能够明白,这股力量有多么棒。」 赛兹罗的回答一如我所料。 果然——我无法喜欢上这家伙。不,是厌恶至极。 我很少会讨厌交情不深的人到这种程度,但我的想法跟他彻底背道而驰。 然而——我却能体会他的想法,这件事让我感到难以忍受! 这个男人,也就是我。 我的黑暗面——无力对抗寿命大限,最后飮憾而终的平凡人类。 我现在以精灵的身分重获第二人生。 如果在时候——临死前,那个结晶出现在我面前,不晓得我会如何反应。 现在的我可以有把握地说自己不会使用那个结晶。不,不对——是我想这么说。 但若是在临死前,眼前出现了获得年轻身体的机会,我是否能抗拒得了那个诱惑? 正因为思考到这件事,所以让我对接受了结晶诱惑的这个男人——赛兹罗玷污了自己苦练而来的力量感到不齿。 彷佛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让我的内心感到痛苦不已。 没错,这是在迁怒。 但我有资格这么做。 「你刚刚说你战胜了寿命。」 「我是说过,那又怎么样了?」 「那并不叫作战胜——」 我露出冷酷的眼神,燃烧著名为杀气的怒火。 同时,赛兹罗的脸上第一次泛起不悦之色。 他应该早就晓得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毕竟他跟我十分相似,他的内心深处肯定也抱著这个想法。 然而,我毫不在乎地继续说道。 「那叫作——逃避。」 「————」 至今总是挂著笑容的赛兹罗,明显蹙起了眉头。 「来吧,我要击溃你的——不,是我的软弱一面。」 我说出想说的话后,赛兹罗 将至今尚未完全释放出的魔力彻底解放。 是与塔利斯贝尔库十分酷似的黑暗魔力。 现在的我抵挡不过这股魔力。 静寂流可以扭转某个程度的身体能力差距。然而,这个男人是将自己的自尊、牵绊全部舍弃,将超过百年的岁月投注在武艺上的高手。 若没有达到接近他的水准,没有能力与他一较高下。 ——试制樱花。 从我的身体涌出粉红色的魔力,开始四窜炸裂。 宛如漫天飞舞的花瓣一般。 ……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见到他。 这个男人正代表著我。是在临死前接受结晶的另一个我—— 绝对不能输。 为了能够抬头挺胸,证明自己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为了证明自己第二次的人生不是一场错误! 决心与激情,两者交织之下—— 对赛兹罗而言,是久违八十年的雪耻战。 对我而言,是对上另一个自己、一场前所未有的战斗——两场战斗,同时揭开了序幕。 第二十话 暗血失控 彼此的杀气凝聚到极限,同时炸裂开来。 率先采取行动的人是赛兹罗。至于这场战斗是如何揭开序幕—— 答案是——同时。 既然我跟那家伙各自怀抱著难以压抑的怒火,这是必然的结果。 我们像是弹飞了出去,恰巧在正中央的位置对上。 以魔力强化后的拳头,发出金属般的激烈声响。可能是有考量到隔音效果,声音的波动传遍了整座剧场。 「呵呵,我想起来了,斯拉瓦,你以前好像也是这样展开战斗的。」 「是吗?代表又会是相同的结果吧。」 「不,这可没人知道。这次我会赢过你。」 我们一面拳头相交,一面闲聊几句后,同时弹了开来。 我们为了减弱冲击而双双跃向后方,再次冲向彼此。 挥出拳头,躲开拳头,再以拳头反击。 我用脚划出一道弧形,朝失去重心的赛兹罗使出踢击,但他立刻蹴向地面,往后退去。 赛兹罗退到踢击的范围外,接著用猛兽爪子般的手横劈而来。 我没有减弱踢击的力道,而是屈身躲开爪子所施展的斩击,转而扫向对方的脚。 然而却被赛兹罗一跃躲过。因为在半空中毫无防备,他做出前空翻,并用后脚跟奋力往下蹬去。 可不能被这招击中——我做出这个判断后,往旁边一个翻滚,避开了纵向攻击。 随即响起一个破裂声。 彷佛是断头台——赛兹罗的踢击轻易便蹴穿了石造地板。 不过,幸运的是,石头碎片没有溅起,趁著这个机会,我伸出掌心,猛力击向赛兹罗的腰部。 掌心凝聚著魔力,跨出脚步的同时,朝赛兹罗施展——「劲」! 「呃,这招不妙!」 结果没能击中他,赛兹罗飞快地用手做出柔软的动作挡下我掌心。 果然不可能那么简单——! 我无视于被弹开的手,看见赛兹罗只手伸往地面时,立刻飞退到后方。 接著,赛兹罗的脚在眼前一掠而过。他利用手臂的力量奋力一踢,精准地扫过我的下巴原本所在的位置。 要是没有跳向后方,我的脑袋瓜恐怕已经被轰飞出去了—— 「哎呀,真开心。因为你跟那个时候不同,是当真想要杀了我。」 当我著地时,赛兹罗几乎是在同时摆好架势。 许久没有与势均力敌的人战斗。 ——若对方的这身功失是靠自己苦练而来,想必战斗起来会十分痛快,我不禁感到遗憾。 因为自己也有可能变成眼前交手的这个人,与对方拳头相交时,实在无法感到舒畅。 赛兹罗将耸立的头发往上一拨,双眼闪烁著红光。 方才的怒火加上战斗的激昂,让赛兹罗宛如野兽般绽开笑容。 他说自己只剩下战斗这个乐趣,看来所言不假。 ……我顿时回想起杰司达的话。 『除了战斗以外,我想也有其他有趣的事物。』 那家伙好像是这么说的——实际上如他所言,连我都有泡温泉这项兴趣,品尝到美味的食物也会受到感动。 与知心好友聊天时,或是照顾雪莉露时,内心所产生的温暖也是我宝贵的事物。与苏娜互动时,也会让我忘了自己的实际年纪,忍不住心跳加速。 然而,这个男人失去了这一切。 与我截然相反……我们简直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个家伙俨然就是我的黑暗面。 这家伙就是空无一物的我。 所以,我才会这么不齿这个男人——所以我不能辜负他的期待。 如果我跟那家伙的立场反过来,那家伙肯定也会这么做。 如果我也堕落成那个样子,我希望有人能让我解脱。或许是现在才有这种想法,或许只是我多管闲事。 然而——如果八十年前的赛兹罗看见现在的自己,肯定不愿意承认。 因为他就是这么高洁不阿的男人。 虽然只有交手过一次,但当时让我感到佩服,没想到在下个世代,存在著这样的男人—— ……因此,这是饯别。 这场对决是为这个高洁不阿的男人所做的最后饯别。 「别再唠叨了,赶快结束吧。」 我向他摆出「流水」的架势。 既然曾经交过手,应该明白这个架势代表了什么意义。 按照正常来说,知道这个架势的人,便不会轻易展开攻击。架势带来的压力——会让人产生警戒,相对的,可以由自己率先发动攻击,也是这个架势的优势。 然而—— 「……你在引诱我上钩。」 但我现在摆出流水不是为了迷惑对方。 是因为知道这个男人即使晓得流水是防守架势,仍会采取攻击。 记得以前也是这样。 假装出冷静的模样,其实是个性急的人。 那家伙喜欢使用乾脆俐落的精湛招式展开爽快的战斗。 ……这一点到了现在似乎仍然没有改变,让我感到一丝惆怅。 赛兹罗将嘴咧成新月状,然后微微屈身。 弹!发出拍打桌子的声响,还来不及眨眼,下一秒赛兹罗的拳头已经近在眼前。 比之前还要迅速且难以辨识的冲刺——然而,我已经识破了这个伎俩! 面对袭来的拳头,我用右脚划出一道弧形,往后退半步,原本正面朝向赛兹罗的身体转成侧面朝向他,我用左手做出与右脚同样的动作,弹开了赛兹罗的拳头。 虽然威力比先前更加强大,但本质是一样的。 希望他不要以为一直使用同样的招式还会奏效。 「啧——!」 赛兹罗从我前方通过,啧了一声后,立刻回过头来。 他现在背对著我——他应该很清楚背对敌人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然而,已经太迟了。 在赛兹罗从我面前通过的同时,我就已经冲了出去。 我采取的招式是掌击,由于来不及施展需要凝聚魔力的「劲」,所以只是包覆著魔力,但面对这种等级的高手,要如何确实击中对方才是重点。 「唔……呃……」 回过头的赛兹罗,脸部正面被我的掌心击中。 透过手臂,传来钢铁扭曲般的声音。 我继续挺直手臂,只见赛兹罗的身体在剧场内腾空飞起,彷佛被拋了出去。 「哇……哇啊!」 赛兹罗飞向「清廉之国」的成员所在的位置。 赛兹罗撞倒那群男人后停下动作,不久慢慢站了起来。 ——果然只凭这样无法击倒他。 那份强韧根本是犯规了。虽然应该有造成伤害,但他恐怕连痛楚都感觉不到吧。 「唔……嗯嗯,跟想像中的一样,实在太痛快了。」 赛兹罗边吐著血边站起来,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虽然流了不少血,但看起来伤势似乎不严重。 ……原来如此,即使外表是人类,但有一半似乎真的是塔利斯贝尔库。 原本想用刚刚的那一击扭断他的颈椎,结果只有这种威力。 「好久没有受伤了,真不愧是斯拉瓦。」 我心想这是当然的。 肯定没有多少人能够有资格当他的对手。 就我所知,恐怕只有杰司达而已。 武术当然不在话下,拥有这般魔力,一般武术家根本无法伤及他半根寒毛。 在那份强韧之下,连我都是好不容易才让他负伤。 简单来说,在技术方面我略胜一筹,魔力则输给他。 当然,赛兹罗并未拿出所有筹码。 这充其量只是目前的状况,我按照目前的状况所做出的推算。 「哎呀,真愉快……吶,斯拉瓦,你不觉得全力迎战实力相近的对手才称得上是战斗吗?」 赛兹罗开始迈开步伐,身穿绿衣的男人们立刻退到两旁,让出一条路。 面对他的质问,虽然感到赞同,但我现在一点都不尽兴。 于是我用沉默代替回答。 「……这样啊,那么……我来让你稍微开心起来吧。」 相较于这样的我,赛兹罗露出愉悦的笑容,朝地面轻轻一蹴,降落在舞台上。 他的意思是要我舞台吧。 反正还是得与那家伙战斗。我蹴向地面,跃上了舞台。 「像我们这样的高手对决,比起观众席,不觉得舞台比较适合作为战斗场地吗?」 「不觉得,这里是属于剧团成员,不是给我们这种笨蛋使用。」 「你还是没有改变,在这方面很有武术家的作风,所以我一直很憧憬你……然而,舞台是用来展示有趣的东西,所以我觉得没有其他地方比这里更适合我们了。」 赛兹罗说完,解除了架势,整个人放松下来。 ……完全没有空隙。虽然他明显打算做些什么,但我无法贸然采取攻击。 「我让你瞧瞧有趣的东西,你一定会喜欢。」 凶恶的笑容变得更加深浓,红色的眼珠开始侵蚀著眼白,逐渐化为一片殷红。 ——赛兹罗的身体顿时涌出强大到令人畏惧的魔力。 「怎么可能……」 原来他尚未使出全力。 与塔利斯贝尔库相同,漆黑无比的魔力——然而,完全无法比拟的澎湃魔力滚滚翻涌著。 即使加上前世,这也是我第一次目睹到如此强大的魔力—— 无止尽地涌出的魔力撼动著众人、空气与剧场。 但魔力不可能永无止尽,最后的魔力喷涌而出后,瞬间化为平静大海般的邪恶魔力静止了下来,凝聚在赛兹罗的身上。 「这是在我变成这样后第一次使出全力——吶,斯拉瓦,挡下我的攻击吧。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从他的口中可以窥见利牙,朱红的双眼彷佛满溢著鲜血。 那个模样与魔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 ——然而,我的想法稍微改变了。 虽然我跟那家伙很相像,但似乎有著决定性的不同。 全力迎战实力相近的人确实会让人感到内心激昂。 然而,面对比自己厉害的人时——会更加激昂! 「来吧——我来让你解脱——!」 「斯——拉——瓦——!」 我发现自己的内心终于激昂起来,同时发出吶喊。 赛兹罗发出宛如月亮坠落般的巨吼,同时冲向我。 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其中一方死去,否则这场战斗是不会结束的。 面对久违的「死斗」,我开始加强「试制樱花」的威力。 ——我到底能否对那家伙造成伤害。 我冒著冷汗,迎战逼近而来的赛兹罗——! 第二十一话 拥有人性的野兽 赛兹罗身上萦绕著浑厚的魔力,朝我冲刺而来。 步法变得有些草率,但速度比先前还要快,距离一瞬间被拉近。 肉体性能的提升果然很明显—— 无法像之前那样战斗——对手已经称得上是判若两人了。 赛兹罗在一眨眼间拉近了距离,挥出宛如猛兽般张开的手。 朝我横劈而来——预备动作与先前看过的招式相同,于是我屈下身体。 「喝啊!」 我压低头的同时,赛兹罗的爪击斩断来不及躲开的头发。 彷佛是刚磨利的名剑——那股锋利,加上招式的动作比先前还要快,让我感到战栗不已。 (果然不能正面挡下——但是!) 在昏暗的视线中,我在手臂凝聚大量魔力。 「试制樱花」是用过剩的魔力与治愈魔术包覆全身的招式,难以随机应变,但可能是在战斗中获得成长,现在的我可以让一部分的强化更加巩固。 魔力的火花变得更多更强烈。拳头像是祈求解脱般发出悲鸣。 在这样的威力之下,连能致人于死地的力量都显得薄弱起来。 我毫不犹豫地将拳头击向赛兹罗的身体——! 宛如天花板崩塌般的巨响,响彻整座剧场。 那股威力的余波摇晃著我的浏海,使出天崩地裂般的一击后,我仍没有松懈,视线没有从赛兹罗身上移开过。 「很棒的一击……要这样才行!」 结果——如同预料之中——毫发无伤。 虽然多少受了点伤,但顶多只是掌掴的程度。 (可恶——虽然已经在预料之中,但没想到竟然到这种程度。) 赛兹罗立刻用前踢反击,我做出后空翻躲开攻击,并啧了一声。 屈著身体,用右手与双脚同时著地,随即又跃向右边。 只见斜砍而下的轨道将我的残影斩成两半,是赛兹罗的斩击。 速度快得惊人的反击——然而,尚未结束。 我著地后,再次蹴向地面,瞬间消失无踪。 同时——称得上是同时,爪子在我眼前一挥而下,斩断了我的浏海。 然而,因为动作幅度大,我这次跳向前方,朝空隙——赛兹罗的腹部挥脚一踢。 发出钢铁从塔上砸落的声响,赛兹罗的身体被弹飞出去。 然而,赛兹罗在空中身体一扭,降落在地面。 赛兹罗为了不让自己飞出舞台,于是选择降落在舞台角落,只见他愉快地笑了出来。 ——果然毫发无伤吗? 连这招都没效的话,看来很难用单纯的打击技让他负伤。 看见赛兹罗再次走向自己,不禁渗出冷汗。 现在的状况相当棘手。 我只要受到一记攻击,便有可能造成致命伤,而我无论怎么攻击对方,却没有半点效果。 真是的——忍不住感到愉快了起来。那招不管用的话,就用这招? 可以使出浑身解数,是何等愉快的事情! ……然而,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斗。我也不是在毫无胜算之下迎战对方。 只凭蛮力无法赢过武术,上百年来抱持的这个信仰,不会因为这样而屈服。 「唔啊!」 这场战斗也有让那家伙沸腾起来吧。 动作愈来愈像是野兽的赛兹罗,逐渐逼近而来。 ——无法使用「波涛」的架势。 我的打击技对那家伙无法造成任何伤害。主动攻击自然变得没有意义。 因此,我继续维持「流水」的架势。 是的——既然攻击的威力不足,只要借用其他力量就够了。 赛兹罗蹲下身体,彷佛要钻入地面,猛然用爪子向上一挥。 因为「试制樱花」无法强化防御力,中招的话,我的身体将会被一分为二。 然而,别以为像那样大幅度的动作可以轻易击中我。 我可是花了上百年的岁月思索要如何利用对手的力量。 「你可别太小看我!」 必须躲开爪子使出的斩击。即使用两手防御,锋利的爪子仍可以将我连同手臂从头到脚劈成两半。 因此首要之务是要躲开。然而,我能躲的地方不是两旁、不是后方,更不是上方。 我只能往下方躲去。在爪子掠过的轨道下方——死线的另一端。 既然是与实力远远胜过自己的对手战斗,不挺过几次死劫,怎么可能会有所成长! 赛兹罗的攻击划破空气,力道丝毫不减。 我屈著身体,化为奔跑时突然出现在脚边的石头。 在现实中很少发生会出现这种意外,但一旦发生,之后的下场不难想见。 「唔。」 赛兹罗被我绊倒,整个人摔倒在地。 这个举动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他负伤。 即使是在冲刺时摔倒,也不会对赛兹罗造成什么伤害。 最重要的是,这个举动的目的是—— 赛兹罗因为冲刺的力道而弹飞到半空中,为了追上他,我起身转向后方。 那家伙无法在半空中煞住这股冲力。 正如我所料,出现了任何人都无法介入的空隙。 我立刻追上前去。 因为我晓得赛兹罗接下来会采取何种行动。 「呃,危险——」 也就是——著地。 或许会觉得这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举动——但那家伙著地的位置刚好是在舞台边缘。 可能是用魔术让身体产生重量,或是其他方法。无论是什么方法都好。 即使是在无法煞住冲力的半空中,那家伙仍会拚命让自己回到地面,不让自己飞出舞台外。 ——先前我将他踹飞时也是。 当时赛兹罗被我踹飞时,若没有勉强压住力道,便能降低伤害,不,应该是毫发无伤。那家伙是刻意要留在舞台内。 伤害想必只有微乎其微。 然而那家伙即使受点小伤,仍坚持要留在舞台。 理由是——这是他自己挑选的舞台。 那家伙想必下意识将这里当成「战斗场地」,所以舞台外代表著场外。 正因为是舍弃人类身分的那家伙才有的想法,不,正因为是那家伙。 赛兹罗没有将这场战斗看成「死斗」,而是表现出对于「对决」的执著。 因为他能够轻易杀死大部分的人,或是不小心杀死对方,所以对规则格外执著吧。 真是可悲的家伙。 然而,那家伙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救赎。 「什……什么!」 因为自己的行动被看穿,赛兹罗第一次发出困惑的声音。 赛兹罗用手臂撑著身体,勉强不掉出场外,而我抓住了他的手臂。 赛兹罗必然会试图挥动手臂。因为深知静寂流的诉求是以柔克刚,所以知道一旦被肢体接触会有什么下场。 但那个反射动作,反而是最不能在静寂流的人面前露出的破绽。 「……唔……!」 赛兹罗挥动手臂……不,是在准备挥动的同时。 发出刺耳的声响,宛如一撮树枝被应声折断。 被折断的是骨头。 这招似乎真的奏效了。赛兹罗失去之前的余裕,频频往后跳。 宛如飞舞的树叶,我轻盈地翻身一跃,与瞪视著自己的赛兹罗视线相交。 「呵呵……呵呵呵……斯拉瓦,你真有两把刷子……这是我重生后,第一次受到这 种程度的伤。」 没错——如果力量不足,那就借用对方的力量。 挥动手臂的力道,加上自己稍加施力,将力道导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无论滚滚奔流的力道有多么强大、多么庞大,但只要能够操控水的流动,一切便不足为惧了。 静寂流的基础「流水」——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都能够操控! 「日子过久了,让我都忘了何谓武术……呵呵,这就是一味依赖力量,忽略武术的结果吗?」 ……许久没有受过伤吗?虽然武术家的最终目的是要达到这个境界,但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被击中也没有意义,因此不会畏惧被击中。像赛兹罗这种高手还会做出反射动作,绝大部份肯定因为疏于防御的关系。 然而—— 接下来恐怕没有这么节单了。 「呼……真舒服,现在的我甚至怀念起疼痛的滋味。」 赛兹罗垂著左臂摆出架势,散发出与先前不同的气息。 原本完金失去人类面貌的赛兹罗,现在却与过去那家伙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情况似乎变得棘手起来。 「我好像稍微回想起自己过去的理念,你果然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赛兹罗身上的气息明显变得不同,即使喘著气,仍显得相当冷静。 ……吞下结晶后,会一直处在凶暴化的兴奋状态中。那份冷静是他所做的反抗吧。 「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我有种恢复成人类的感觉。」 即使瞪视著我的朱红眼眸闪烁著红光,我也无法反驳他的那句话。 接下来才是关键吗……! 如果这家伙重拾「武术」,胜负会变得难以分晓。不——虽然懊悔,是会对我造成压倒性的不利。 那家伙还是人类时,便是相当难缠的对手——以及,是个高洁不阿的男人。 被我折断手臂后,那家伙再也没有露出愉悦的表情。 「斯拉瓦,我要上了。」 「……赛兹罗,来吧。」 因此,我第一次喊出那家伙的名字。 就在这时,赛兹罗终于露出微笑,却透出一抹寂寞。 我们互相喊出对方的名字,冷静地正面看向彼此,彷佛重新展开对决。 声音与周围的景象从这个世界消失,只剩下我与赛兹罗两个人。 是啊——与强者对决时总是会有这种感觉。 ……我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赛兹罗,是个强劲的对手。 世界仍无声无息。 我持续摸索著只要是人类便会产生的空隙。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一分钟彷佛是一小时,一秒像是被压缩至极限——然而,突然出现了动静。 率先采取行动的当然是赛兹罗?瓦尔札。 他所采取的招式是——先前的猛冲攻击! 然而—— (速度与精湛度更上一层楼——这就是长年以来精研武艺的「赛兹罗」!) 虽然是相同的招式,但质量获得提升后,令人不由感到战栗。 与先前的动作有些不同。我意识著反击,同时微微后退,避开赛兹罗的直线猛冲。 赛兹罗从我的前方通过,充满杀伤力的速度与威力,让我实在无法出手。 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没有锻炼过的人试图挡下从眼前飞驰而过的马车。 因此,我放弃对他的猛冲攻击做出反击。 我瞄准的是施展招式过后的空隙。无论多么强韧,关节的可动部分仍不会改变。既然如此,代表关节技能够奏效。 将颈椎扭断是最理想的情况,但并没有这么容易。 接下来是手臂,若手臂不行,再找其他关节下手。 我决定要慢慢封住那家伙的招式后,立刻冲了出去。 那个招式已经被我看穿,知道可以避开,所以能够立刻做出反应。 然而——接下来赛兹罗却采取未曾见过的行动。 「……什么——?」 由于要迅速展开攻击,我不是用跑的,而是用近似跳跃的脚步,眼前的状况却让我不得不咬紧了牙关。 我著实感到惊愕。 (他怎么可能已经——) 赛兹罗已经展开了反攻。 与敌人之间的距离说是在战斗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也不为过。 因此,我跳向不会对我造成不利的位置。 不会发生因为距离太近而误飞向赛兹罗,而必须正面迎战的情形。 赛兹罗想必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与其等待反击的机会,赛兹罗选择在我的降落地点埋伏。 因为他没有施展攻击,所以我无法施以反击。 我著地后立刻摆出防守架势,同时赛兹罗也抵达我所在的位置。 赛兹罗的手臂尚未完全伸直前便被我抓住,仅触及我的腹部。要是有一丝差错,我的身体恐怕已经被贯穿了。 ……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可能是基于身体的本能或是武术家的经验,有个声音大声地警告著我,自己即将面临最大最棘手的危机——! 没有经过加速的拳头本来没有太大威力。 无论力量多么强大,若没有加速距离,便无法好好活用—— 然而,我最近——才亲身体验到一件事——! 警告声似乎变得愈来愈强烈,为了从眼前的危机中脱困,我保持著冷静,内心逐渐看见了什么。 零距离——静止的拳头——没有力量流动。 ——难不成! 「你能操控不存在的『流动』吗?」 是寸劲! 我在内心这么大喊的同时,奋力朝后方一跃。 ——然而,我的意识却在天花板的光线下陷入了黑暗。 第二十二话 天元独一 ……好暗。这是我第一时间冒出的单纯想法。 我不久前是在做什么?明明没有忘记,现在却不想得自己在做什么,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犯痴呆了。 「唔……啊……呃!」 彷佛要赶走意识的混沌,我吐出了血。 没错……记忆中我在与赛兹罗对决——被他用寸劲击中,整个人弹飞了出去。 我用手肘撑著地面,努力撑起倒在地上的身体。 睁开双眼,让意识从黑暗之中重见光明,然后确认目前的状况。 (灯光变得格外近——是弹飞到二楼的观众席吗?) 地面凹凸不平的触感,可能是因为撞破二楼防止飞落物用的顶蓬。 严重的伤势让我的脑袋仍有种被乱搅一通的感觉。 ……尽管如此,我似乎保住了性命。 (当时——要是没有突然回想起与蕾蒂丝的对决——) 我恐怕腹部已经被贯穿,当场丧命。 赛兹罗的手碰触到我的腹部时,我使出所有的魔力往后一跃。 是的,与被蕾蒂丝的寸劲击中时如出一辙。 然而,招式的威力与精湛度,蕾蒂丝的寸劲完全无法比拟——所以导致了这个结果。 (内脏受了很严重的损伤吧……) 不过,我的身体还能移动。 我按著疼痛的腹部,施展治愈魔术,一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朝楼下看去,只见露出挑衅表情的赛兹罗向我招手—— 「斯拉瓦——!」 「斯拉瓦!」 接著看见苏娜与雪莉露,两人一脸担心地呼喊著我的名字。 苏娜甚至哭了出来。看样子似乎让她们担心了。 ……显示出刚刚的那一拳有多么地强烈。 要是被击中,恐怕难逃一死——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无疑是能分出胜负的一记攻击。 是的,我也抱著相同的想法。 如果当时我没有见识到蕾蒂丝的寸劲,没有立刻往后一跃、减少其威力,我恐怕无法像这样站在这里。 然而,真是可怕的威力。不觉得能够痊愈。 有股内脏彷佛被乱搅一通的感觉。若可以,我立刻想要倒在地上呻吟——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幸好只有一瞬间失去意识。 这代表胜负尚未分晓。 我站在扶手塌陷的地方俯瞰著舞台,然后轻轻朝地面一蹴。 身体好沉重——要是不赶快分出胜负,第二人生恐怕会就此划上句点。 我降落在舞台上,冒著冷汗露出僵硬的笑容。 遗没结束,我还能战斗。可能是感觉到我的决心,赛兹罗脸上泛起了笑容。 无论结果如何,我感觉得出这将会是最终乐章。 我压抑著颤抖的手,摆出流水架势—— 「斯拉瓦同学!」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肩膀微微一颤。 ……即使只有一瞬间,我也听得出是谁的声音。是瑟莉亚的声音。 但我不能回过头去。即使气喘吁吁,也不能将视线从赛兹罗身上移开—— 然而,我的决心却被意想不到的人瓦解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我可没有被马踹的兴趣。」 赛兹罗愉悦地轻笑出声,我不禁睁大了双眼。 ……在这种状态下,他仍然保有自我吗? 因为知道动物吞下结晶后的疯狂模样,所以才会感到惊讶,但我却果断地回过头去,连自己都忍不住感到困惑。 ……既然赛兹罗都这么说了,表示他绝对不会趁人之危。 我莫名回忆起八十年前——对我来说是五十年前的——往事。 回头望去,只见瑟莉亚正朝我跑来。 呵呵,好像以前也看过这一幕。 「斯拉瓦同学!」 「喔喔……好了好了,怎么了吗?」 我抱住紧紧抱著我的瑟莉亚,尽可能露出笑容。 想当然耳,脸上浮现的是僵硬的笑容。 这孩子很聪明,应该会被她发现吧。 「不要打了……拜托你不要再打了……!你吐了好多血……继续下去的话,斯拉瓦同学会死掉……!」 瑟莉亚抽抽噎嘻地哭著,经她一说,我才发现我没有将血擦掉,于是用手臂擦拭嘴角……因为不是布,终究无法将血擦拭乾净。 这也没办法,而且后来才发现自己似乎笑得很难看。 这也难怪大家会感到担心。 「……我没事。」 「哪里没事了!我总是给你增添麻烦……斯拉瓦为了救我,还被打得遍体鳞伤……!已经够了,你应该多为自己著想……!」 瑟莉亚吐露出真心话。 虽然认识多年,但仔细一想,或许是第一次看见瑟莉亚露出这种表情。 可以以听见这个善解人意又体贴的孩子说出真心话,让我感到喜悦。 ……然而,要是造成误会,我会很困扰。 「我从来不曾觉得你给我增添麻烦,而且——」 脸上的疲惫仍没有消失。 然而,我一心只想让瑟莉亚感到放心,努力挤出笑容。 「我不会输,我一定会赢,所以请你在旁边守护著我。」 我像以前那样温柔地抚摸著瑟莉亚的头。 没错——我不曾觉得这孩子给我增添麻烦。虽然曾经被她摆了一道,感到忿忿不平,但那只是开玩笑。 更何况,这次瑟莉亚没有任何不对,不对的是那群没有常识的蠢货。 对朋友出手相助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仅只是如此。 不断流著眼泪的瑟莉亚,被我抚摸头后,顿时停止了哭泣。 她低著头,所以看不到表情。然而当她抬起头时,眼前是平常——但有些僵硬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因为我相信你!」 ……真是的。我也真是没用,竟然让这孩子担心。 不希望让重视的人哭泣——我又多了一个让自己变强的理由。 我依依不舍地放开瑟莉亚,将原本落在娇小少女身上的视线,移回正常的高度。 眼前是并排站在一起的苏娜与雪莉露。 「……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要走了。」 「……唉,我想也是。我想说的话基本上瑟莉亚都代替我说了,我会在这里乖乖观战。」 我露出带著歉意的笑容,只见苏娜一脸错愕地双手交抱。 如果被苏娜嫌弃,不免还是会感到有些受伤,要小心才行。 「斯拉瓦……我也想要摸摸头。」 「小事一桩。」 与苏娜交谈完,我步履蹒跚地走向雪莉露,于是雪莉露这么要求我。 没有理由拒绝。我抚摸宛如丝绸般的雪白秀发,并对雪莉露出微笑。 「斯拉瓦。」 「怎么了?」 「打垮他,加油。」 雪莉露用毫无紧张感的声音替我打气。 用字遣词虽然不算优美,果然很有那个男人孙女的作风。 ……嗯,获得了适度的放松。我感觉自己还能撑下去。 「谢谢你,我得到鼓舞了。」 「我会为你加油。」 说完后,雪莉露等人走下了舞台。 ……虽然身体状况不算好,但内心处在绝佳状态。 「久等了。」 内心宛如潺潺流水般平静,我转身面向赛兹罗。 赛兹罗露出目中无人的笑容,然而,笑容莫名透出一抹寂寞。 「你真是个罪恶的男人。」 「我今生受到眷顾——得到了最棒的好友。」 「呵呵,你还是没变啊。我很羡慕你。」 我不知道赛兹罗是指哪方面没变,但我从赛兹罗的笑容中感觉到一股怀念,彷佛是见到多年不见的朋友。 「……腹部的伤。」 「嗯?」 「你明明可以利用刚刚的空档治疗,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哦,我只是忘记了。」 「……真是个老实的家伙。」 赛兹罗询问我为什么没有治疗腹部的伤,我则随便敷衍过去。 我的确可以利用与瑟莉亚交谈的这段期间治疗伤势,这么一来,即使无法完全痊愈,但伤势也会改善许多。 然而——那家伙看见瑟莉亚跑过来,于是给了我时间,表现出光明磊落的一面。我的自尊不允许我做出这种狡猾的行为。 虽然不想要说出这件事,但似乎被赛兹罗发现了。 ……没错,这是基于自尊。这场战斗有可能是这家伙身为武术家的最后一场战斗,我不希望泼冷水,这是我身为武术家的自尊。 「……谢谢。」 赛兹罗小声说道,我则不发一语地摆出架势。 继续说下去,会变成同情。 想法不需要开口说出——更适合直接用拳头告诉对方。 「差不多该做个了结了。」 「呵呵……你果然是我的憧憬。为什么你会这么强大?」 赛兹罗也对我摆出架势。 腹部的伤势并不轻——无论结果为何,我已经没有「下次机会」了。 但这仍然是一场不能输的对决。既然如此,我只剩赢这条路。 要比毅力——我再擅长也不过。 ——「试制樱花」。 我发动能充分考验毅力的招式,提升魔力的压力。 同时,赛兹罗也开始释放那股漆黑魔力。 我们不约而同地展开最后决战。 战斗的序幕不同于先前,反常地呈现一片寂静。 原因在于赛兹罗。 至今一直是先发制人的赛兹罗这次反而按兵不动。 他之所以会采取守势——应该是因为看见我腹部的伤势。 当然,并不是出于体贴这种单纯的理由。 发动「试制樱花」的期间,会大大限制住治愈魔术的发动。 由于是靠治愈魔术抑止肉体的崩坏,所以处在已发动的状态。 在治疗新伤口的期间,若要治疗旧伤口,势必只能选择降低强化,或是在治愈魔术上注入更多魔力。 若是对付一般人,老实说无论哪种方式都不会构成太大问题——可是,对手是赛兹罗?瓦尔札。 修练超过百年的高手加上塔利斯贝尔库的浑厚魔力,面对这种破天荒的对手,无论做出何种选择都会当场丧命。 ……因此那家伙是在等待我宣告无法继续战斗,或是战力下降。 呵呵呵,真是个对输赢毫不留情的男人。 然而,他不这样的话,我反而会困扰。要是被他同情,我可能会因为愤怒而抓狂。 我当然也不会默默什么都不做。 面对只要出现一丝空隙,便会立刻展开攻击的高手,我慢慢缩短距离。 这让我乐在其中,连我都觉得自己脑袋烧坏了,但战况愈恶劣——便愈有逆转的价值! 于是,最后决战在这片寂静下展开。 即使如此,气氛比先前还要更加剑拔弩张。 距离一点一滴地被拉近。 然后——宛如点燃导火线,战况顿时被引爆了。 弹!舞台的地板发出悲鸣——然而,声音同时来自两个地方。 看见赛兹罗脸上渗出的汗水后,我立刻一跃而起,同时,赛兹罗也跟著向前冲刺。 拂过脸颊的风比想像中还要冰冷,我才发现到自己也冒著汗。 然而,这个状况仍然对我不利。 原本我的攻击就只有牵制的作用,我施展攻击的目的只是为了引诱赛兹罗——然而,在这种状况下,势必要与他硬碰硬。 不光是单纯的威力,攻击的精湛度也是赛兹罗占尽优势。若要硬碰硬,虽然懊悔,但输的人会是我。 因此——我只能出奇招。 出奇招意外符合我的个性。我享受著让对手出其不意的乐趣,一口气飞退至后方。 赛兹罗的拳头挥空,然而我正往后方退去,无法展开反击。 这个举动让赛兹罗感到疑惑。因为我希望速速分出胜负,却做出反常的举动。 ——好,乖乖掉进我所设下的陷阱吧。 失败的话,未来——我不觉得还能重获第三次的人生。 「什么……?」 我施出的最后奇招。 那就是——魔术。 在手掌上施展火之魔术,我将之横拋了出去! 静寂流的变化技「回旋火」。我边施展边拋出火之魔术,这是少数需要利用魔术的招式。 「斯拉瓦,那是——!」 苏娜在后方大叫。 至于威力——我想想,应该具有能够击碎石墙的威力。 我对挥空的赛兹罗拋出火球。然而,有件事不能忘记。 「斯拉瓦,你忘了吗——我可是塔利斯贝尔库!」 赛兹罗是另一种型态的塔利斯贝尔库。 拋出的火球接触到漆黑的魔力时,宛如丝线松脱般烟消雾散。 「啧……果然没效吗!」 看见作为奇招施放的魔术没有效果,我啧了一声。 塔利斯贝尔库的属性无效化能力仍然健在吗…… 魔术无效化的同时,我回到地面,然后再次冲向赛兹罗。 「虽然吃了一惊——但真是叫人失望啊!」 距离消失的同时,赛兹罗挥出拳头。 是单纯到极点的直拳攻击——然而,经过数十年磨练后的直拳,其完成度之高,说是招式也不为过。 接下来是关键。我已经没有力气承受任何攻击。 即使中招后仍活著,但也没有移动的力气了。 因此,眼前这个即使攻击也无法造成半点损伤的状况,是赋予我的最后试炼。 当只剩下一指之遥的距离时,赛兹罗的拳头将会迎面袭向我。 虽然这个身体无法使用——但若能使用「不可说转」,多少能够轻松一些。纵使能够使用,无疑会对剧团的人造成影响,所以不可能使用。 「风树」也是。很难一边行动一边分析对手的动作,要顺利展开魔力也是困难之极。 强求这些不可能的事情也无济于事。 既然如此,只能一径向前迈进。我抱著这个想法,一面缩短距离,不知不觉间——我露出了笑容。 然后,不知不觉间。 我终于伸手碰触到——赛兹罗的胸膛! 「小伎俩!」 这个瞬间,赛兹罗挥起了爪子。 他所采取的招式——是以人类不可能拥有的速度斩断一切吗! 如同字面上的死线——垂直挥来的轨道,若被击中,无庸置疑会夺走我的性命。 在最后一刻渗出的汗水。最后的赌注,将世界压缩至极限—— 需要的是反击;不需要的是——保身! 我以近似旋转的动作让身体逃过垂直斩击,这是为了让我以最小限度的动作,一边转换成攻击, 一边躲过赛兹罗的斩击。 然后——我赢了这场赌注。 赛兹罗挥下爪子,撕裂了我的袴边缘,锋利到彷佛空间也会被一分为二。 拼图终于全部凑齐了——! 我利用旋转的力道朝赛兹罗使出踢击。 已经无法像先前那样执著于不离开舞台。 因此,以离开舞台为前提,我利用赛兹罗跳跃的技巧来拉近距离。 「唔……很棒的踢击——可是!」 赛兹罗被我精准地踢中腹部,发出呻吟。 ……没错,刚刚的那个踢击无庸置疑是我的全力。 为了追求最强大的威力,我使出前所未有的魔力,再以最大幅度的动作施展踢击。 然而,似乎没有对他造成多大伤害。 要打倒这家伙只差一步——需要攻击以外的损伤! 「刚刚的火球被你熄灭了——但这招如何!」 我利用踢击换来的距离,将双手放在头上,施展出巨大的火球。 体积与威力足足有刚刚的「回旋火」的数倍吧。 「斯拉瓦,不可以!那家伙是!」 苏娜再次大喊。因为她十分清楚塔利斯贝尔库的可怕吧,于是急忙制止我。 然而,我无视于她的制止,挥下了双手。 火球发出隆隆的声响,宛如流星般袭向赛兹罗。 然后—— 「如果这是你的最后一招——斯拉瓦,你就让我失望了!我已经说过这招没用了!」 火球在赛兹罗面前瞬间烟消雾散。 从背后听见一个无力倒地的声音。 是苏娜、雪莉露,还是瑟莉亚?或者是所有人都瘫坐在地。 注入莫大魔力的火球瞬间消失,代表胜负已定。 这场赌注——是我赢了。 「什么……?」 穿越逐渐消失的火球,我扑向赛兹罗的胸膛——! 我原本便不期待火球的效果。 我需要的是——让这家伙不会躲开火球。 如果这家伙不是塔利斯贝尔库——便会躲开火球。 「——在最后一刻,你放弃了人类之身,所以是你输了。」 摆成纵向的拳头直接打在赛兹罗的腹部上。 正中目标,赛兹罗也无力反击。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标吗?」 是的——施放火球只是为了混淆视听。 ……有先试过一次,确认他不会躲开。 赌上性命奋力使出踢击,让他以为这是我的最后杀手锏。 然后大大拉开距离,煞有其事地施展巨大的火球,假装踢击是幌子。 ——然后,利用拋出的火球死角,朝赛兹罗直扑而去。 如果他避开了火球,这个计谋便会宣告失败。 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刻意躲开无效的攻击,让自己出现空隙。 然后,看见我使出曾经失败过的招式,对我感到失望的这个男人,更不可能避开火球。 ……真是让人感到讨厌。 换成自己的话,我会怎么做,没想到赛兹罗的反应与我如出一辙。 剧场顿时间变得寂静无声。 然而也只有短暂片刻而已。我静静开口说道。 「冇个招式可以隔著坚硬的表面进行内部破坏。」 「嗯,我知道。」 「是在这种距离之下也能够施展的招式。」 「我知道。」 「……是我朋友遗留下来的招式。」 「……这个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 赛兹罗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看见那双朱红眼眸,我不由地噤声。 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跟双眼尚未变红的这家伙战斗。 我藏起这股心情,让内心冷静下来。 呼吸、重心、肌肉,凑齐所有的要素,将至今的心血全灌注在拳头上。 以零距离击中要害的拳头,瞬间蕴藏著爆发性的力量。 不偏不倚地击中要害的致命一击—— ——再见了,吾友。 自我流——天元独一。 这个瞬间,我将抵在赛兹罗身上的拳头往前一推——只见赛兹罗的身体弹飞了出去。 第二十三话 留下影子…… 剧场内笼罩著一股寂静,彷佛置身在梦境之中。 原本充满活力的剧团成员、强行占领这个地方的「清廉之国」成员——以及雪莉露与道格拉斯。 每个人连口水都不敢吞,屏息凝神地观看著这一幕。 赛兹罗腾空的身体在剧场灯光的投射下,凝聚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弹飞出去的赛兹罗的身体一动一也不动。 在众人的注目下,赛兹罗终于降落在地面。 音量比装满水的袋子掉在地上时还要微弱——剧场回荡著人类坠地时发出的独特碰撞声。 摔落在地的赛兹罗——已经没有任何动静。 这片寂静中只听得见我急促的呼吸声,彷佛除了我以外,一切都陷入了静止。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错觉。笼罩著剧场的寂静,不久被更巨大的声响所淹没。 「喔……唔喔喔喔喔喔!」 最先发出声音的是——身穿清一色服装的男人们,这么形容太过模糊——「清廉之国」的成员发出欢呼声。 声音中没有透出恐惧、愤怒等负面情绪,而是明亮无比的欢呼声。 「好厉害……那个小鬼把塔利斯贝尔库给……!」 「可……可是那真的是塔利斯贝尔库吗?因为那家伙怎么都像是人类——」 「笨蛋!从那个眼睛跟魔术无效化一看就知道!那家伙的的确确是我们的天敌……!」 ……他们似乎是认为敌人的敌人与自己是同一阵线的。 男人们似乎单纯是为了赛兹罗被打倒而感到高兴。 真是单纯。再过不久我们又会变回敌对关系。话虽如此——那是之后的事了。 打倒赛兹罗后,虽然放松下来,但尚未卸下戒心。 ——残心。 意思是击中对手后,看见敌人完全静止后,也不能松懈下来。 这是师父传授给我的静寂流精随。 即使敌人倒地不起,有可能是假装—一种拟态。 所谓的残心,是指面对这种对手时,仍不能有一丝松懈,避免被反将一军。 ……我不曾怀疑过师父的教诲。 没有必要去怀疑师父的话,也能够赞同他的想法。 然而——天元独一。 与水月相反,是使出浑身解数,毫不留情击出的一拳。 在瞄准的位置,击出威力过剩的一拳,这个招式不是将对手的生死置之度外——而是为了准确夺走对手性命,原本应该要封印起来的奥义。 我完美地施展出这个招式。 抱著让他解脱的念头,一面向他道别。 然而——我确实结束了他的生命,站在明显已经失去生气的赛兹罗面前,仍保持著戒心,堪称得上是生涯当中最紧绷的一刻。 彷佛师父的教诲是为了在这一刻派上用场。我不禁产生了这个想法。 接著—— 我重新领悟到师父的教诲是正确的。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亢的笑声顿时响彻整座剧场。 发自内心感到愉悦——疯狂的笑声。 每个人怀疑起自己的耳朵,视线自然而然地移向声音的方向。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投向——宛如亡魂般爬起的红眼怪物。 「呜哇!不会吧——!」 「唔……唔唔唔唔!是……是怪物!」 恐惧无情地淹没了原本欢呼声四起的剧场。 「不愧是斯拉瓦!」 站起来的是……过去曾经是赛兹罗?瓦尔札的某个生物。 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实际上,赛兹罗已经化为其他生物,我看到这一幕后,产生了某个想法。 ……果然 击出「天元独一」后,赛兹罗确实已经死亡。 我击中他的腹腔神经丛,同时破坏体内的组织。然而,击出的拳头却明显有股不自然。 我没有任何根据,然而,看见赛兹罗再次起身——顿时领悟到他不会在这种地方倒下。 「哎呀,真是精采。没想到会被你一击毙命。」 摇晃的脚步显示出赛兹罗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 但赛兹罗彷佛感觉不到痛楚,反而十分愉悦地拍著拍手。 ……一击毙命。 赛兹罗刚才说出这句话。这不是比喻或是嘲讽,而是陈述事实。 我确实见证了赛兹罗的死。假装死去,之后又起死回生,走在武术之路上,这种情形并不罕见,但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形,我下手时有确实致他于死地。 结果赛兹罗现在却还能行动。面对这个诡异至极的状况,但莫名的是,我不觉得奇怪。 ——不,用莫名来形容有些不够贴切,其实内心有个推论。 但充其量只是有可能,我的想法完全没有根据。 然而,我曾经与这个男人交过手,所以感觉得出。 从赛兹罗身上,我感觉到一股对生命的强烈渴望,是曾经死去的男人对生命饥渴。 以及这股超乎寻常的力量——恐怕是那家伙吞下的结晶赐予他的吧。 「可是……呵呵,你真是个让人惊喜连连的男人。」 赛兹罗边走边摇晃著身体,然后停在我的面前。 彷佛是拖著尸体。从他疯狂的双眼、咧著嘴的狂笑,完全感受不到半丝生气。 「骗人的吧……?明明心脏已经停止——!」 身后传来苏娜的惊呼声。 唯独这孩子绝对不会「听错」……代表这家伙虽然死了,仍移动著身体。我不禁心想果真没错。 我刻意不用「起死回生」来形容,也是基于有股预感。 ……暗色结晶真是深不可测。 从赛兹罗异常的模样,我产生一个确信。 我确实已经杀死了赛兹罗?瓦尔札。 「好久没有这么舒畅的感觉——不久之前的自己真愚蠢,眼中的世界变得截然不同……要是当初没有硬逞强就好了。」 ……站在眼前的这个怪物,已经没有赛兹罗不久前重新找回的那份高洁。 眼前的只是个怪物。 对魔法无效,死了也无法安息的精灵天敌——塔利斯贝尔库。 我咬紧了牙齿。 不能让赛兹罗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无法让这场不幸划下句点——让我懊悔到无以复加。 「……真叫人看不下去。」 「斯拉瓦,不要这么无情嘛。不过,我想想——既然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那来开始第二回合吧?」 我释出杀气,对方也释出不同于先前的杀气。 虽然这么形容并不好,宛如无法将玩笑话一笑置之的小孩子——近似乱发脾气般的怒火。 ……老实说,现在状况并不乐观。 我不晓得那家伙还剩多少体力——按照我现在的消耗状况,恐怕无法应战。 那家伙应该也很清楚我现在光是要站著便很吃力了。 然而,既然要打的话,我奉陪到底。 连为朋友饯别都做不到的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现场弥漫的恐惧气息,随著战意升腾变得更为强烈,甚至吞噬了众人的狂乱。 一触即发的杀气彷佛冒出火花,就在这时—— 「……给我适可而止。」 传来一个令人背脊发凉的声音。 不顾眼前的敌人,我回过头去。 我在平常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行为,却还是回过头去,这是有原因的。 那个声音让我感到强烈的不自然,以及一股既视感。 「什么——!」 是那个时候! 脑海中浮现这个念头的同时,回头看见的身影——果然是雪莉露。 与在那杜夏杀死塔利斯贝尔库时不同,是彷佛要致人于死地的眼神。 实力明显不如我的雪莉露,却让人感受到一股彷佛置身在冰水之中的窒息感。 「即使是刚出生不久,但似乎有些太急躁了。」 「是小姑娘插嘴吗?不,你是……」 然而,那个声音与眼神似乎不是针对我。 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雪莉露走到我的面前——走到赛兹罗的面前。 两人一动也不动地互相瞪视。 赛兹罗的理智已经所剩无几,以及散发著不同气息的雪莉露——两人注视著彼此,陷入沉默之中。 「……原来如此,原来你就是那家伙所说的『公主』——我还是乖乖撤退吧。」 不久过后,率先开口的是赛兹罗。 赛兹罗转过身后,看了我一眼,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我可不想送死。」 我来不及反问,赛兹罗便从三个出口中的其中一个出口离去了。 寂静再次笼罩了剧场。 这次所有人纷纷垂下肩膀,松了一口气。 ……除了我跟雪莉露。 「……雪莉露。」 雪莉露仍背对著我,于是我开口叫她。 刚刚那个模样果然不对劲。 无论是说话方式还是对赛兹罗说话,也不懂为什么变成怪物后的赛兹罗会选择撤退。 雪莉露摇晃著那头长长的银发,慢慢转过身来—— 「……怎么了?」 然而,出现在眼前的是平常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从雪莉露歪著头的模样,可以感觉到她的困惑。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刚刚?我做了什么吗?」 我试著询问她——却得到与之前相同的反应。 看不出是在说谎,我也不觉得这孩子会说読。 「……不,没什么。」 我为了掩饰仍挥之不去的寒意,遮住僵硬的嘴,仅这么回答。 看样子这孩子似乎隐藏著什么我所不知道——连杰司达都不知道的秘密。 杰司达对雪莉露百般疼爱,那个男人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这个异状。 看样子有必要找时间调查一番。 我将没有说出口的这些话吞了回去,挺直弯下的背脊。 ……没错,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好。」 为了重振精神,我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然而,为了让剧场内的那群男人听见,我刻意提高了音量。 「你们自称是——清廉之国吧?你们的救命符已经走了,还要打下去吗?」 我用带著杀气的眼神瞪视著他们。 话虽如此,与赛兹罗时的眼神不同,是威吓性的眼神。 加上苏娜已经确保人质,可能是因为看见了不久前的战斗,男人们变得退缩起来。 「别……别怕!那家伙跟塔利斯贝尔库战斗后肯定消耗了不少体力……!」 「但他可是将塔利斯贝尔库打倒了耶!我们根本就……」 「可恶……要是克雷格在的话……!」 坚不可摧的石头似乎也出现了裂痕。 若是在稍早之前,这群家伙同时袭向我也不奇怪,但还是会害怕塔利斯贝尔库,于是对打倒塔利斯贝尔库的我感到了威胁。 ……嗯,只差临门一脚,这群人便会完全崩盘。 虽然我称不上是绝佳状态,但有苏娜、雪莉露,道格拉斯甚至还没活动到筋骨,我们是能会输的。 然而,我已经疲惫不堪,要是这群人乖乖束手就范当然是再好不过——偏偏事与愿违。 当我思考著这些事情时,剧场出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救兵。 「怎……怎么回事啊——呜哇!」 剧场内突然响起男人的惨叫声。 紧接著,有个男人飞跃了我的头顶——过一会儿后,重重地摔落在地。 看见男人不省人事的模样,想必是被什么人揍飞。 我望向男人飞过来的方向,映入眼帘的是—— 「大家没事吧?」 摇曳著一头蓝发,英气凛然的身影——是艾尔玛。 「艾尔玛老师!」 「那个声音是——瑟莉亚!你没事吧……!」 因为其显眼的外表,让瑟莉亚与其他人立刻发现了艾尔玛。 当然也包括「清廉之国」的那群男人在内。 「那群小鬼加上英雄艾尔玛……哈哈,结束了……」 「这情况实在是……」 那群男人纷纷露出放弃的模样。 最后这一脚似乎比想像中强大。 ——之后,用比我想像中还要快的速度,事情在不知不觉间处理妥当。 那群男人放弃抵抗,一个接著一个被艾尔玛束缚起来……这次可能真的惹毛艾尔玛,她的动作颇为粗鲁。 经过了数分钟,男人们的哀号声此起彼落,剧场内呈现一片凄惨的景象。 ……这样算是告一个段落了吧。 虽然还有去向不明的赛兹罗、雪莉露的异状等问题要解决。 但总算是—— 「斯拉瓦同学!」 但总算顺利救出朋友……这样就足够了。 「呜呜呜呜!我可是担心得要死!」 瑟莉亚抽抽噎噎地哭著,一面朝我跑来,我抱住了她,将手温柔地绕到她的背后。 方才的展开似乎让她相当担心。 ……总觉得每次战斗完,好像都会有人抱住自己,这次没有失去意识,我算是有所成长了吧。 「喔喔,没事了,没事了……抱歉让你担心了。我以后不会再胡来了。」 「我真的以为斯拉瓦同学会死掉,所以……所以!真的很害怕!」 看见嚎啕大哭的瑟莉亚,我不禁感到内疚而频频冒汗。 我实在无法适应女孩子的眼泪。但即使除去这一点,我还是避免让年幼又善良的朋友感到悲伤。真是的,我必须要保有实际年纪的那份冷静才对。 不过,算了。 只要平安落幕就够了,师父也这么说过,所以或许这样就够了。 为了安抚怀中的瑟莉亚,我摸著她的头,感受著她的体温。 ……幸好她平安无事。 总之事情告一段落后,我终于得以放松——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但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然而,没多久便想起了那个「被我忘记的事情」。 只要平安落幕就够了,师父曾经这么说过。 但这句话只能用在—— 「是啊,以后你要是继续胡来,我可会很困扰。」 真的平安落幕的时候。 宛如生锈的门扉一般,我用僵硬的动作慢慢看向后方。 眼前的人是「清廉之国」的那群男人也深感畏惧的精灵英雄。 「虽然平安落幕——但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谈谈,斯拉瓦。」 「……是。」 看样子我的战斗似乎尚未结束。 艾尔玛闭著双眼,手放在腰际——散发出一股连我也鲜少看见的怒气。 话说回来,担心的人不只是瑟莉亚而已…… 虽然无法得知「清廉之国」成员的想法——但似乎稍微 体会到那群男人对艾尔玛抱著何种感觉。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的窘境,我不禁闭上双眼叹了一口气。 第二十四话 之后 「所以,艾尔玛大人之后一直对你说教吗?」 「嗯……我跪了将近三小时……」 与露出开心笑容的蕾蒂丝成对比,我无力地乾笑著。 视线前方可以看见苏娜正在指导雪莉露如何弹开攻击,我坐在椅子上看著她们,然后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蕾蒂丝。 「但还是有些羡慕耶,三个小时都跟艾尔玛大人待在一起,这个机会不是随便都有吧?因为她平常很忙碌。」 「我不知道你晓不晓得……无论对象是谁,一直被人狠狠说教也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我回忆起昨天剧场劫持事件后的事情。 被艾尔玛逮个正著,整整三小时都在听她说教。 一开始是责怪我没有遵守约定,遇到危险没有逃走,接著是我擅自离开艾尔玛的身边——延伸到我任意胡来,最后是伤势。 虽然责怪的事情不多,但光这样就念了三个小时。 毕竟让她担心个半死,站在艾尔玛身为老师的立场来看,她说的每件事都没有错,因此,我当然只能乖乖任由她说教—— 被前世的女儿狠狠说教三个小时,实在是吃不消。 「这是当然的,艾尔玛大人说的话总是正确的。」 对我造成严重的精神打击,即使过了一晚,还是有股疲劳感。 可能我的疲劳全写在脸上,蕾蒂丝一看见我的脸,轻声笑了出来。 ……是的,在那之后,经过了一天。 「清廉之国」的成员被艾尔玛夺走武力后,几乎都遭到逮捕。 虽然尚未掌握一部分成员的行踪,但这种规模的事件,却没有出现任何死伤。仅有人受到轻伤,堪称得上是奇迹。 之后听说伤势最严重的是我——不免还是会感到欣慰。 ——然而,我知道这次的事件死了一个人。 因为没有正式的纪录,所以当时在场的人没有发现到这件事。 然而,这次的事件确实有人死了……死者名叫赛兹罗?瓦尔札,是个高洁不阿的男人。 ……哎,话虽如此,那个男人迟早会沦落到那个下场。 虽然只有短暂片刻,但那个男人确实重新找回了那份高洁。结果最后仍彻底变成了怪物。所以,他失去人性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因此,昨天的唯一死者——或许比较像是类似长年患病的男人终于断气。 「……怎么了?你的表情有点忧郁。」 「嗯……喔,没事。别在意。」 我的表情肯定蒙上了阴霾。 蕾蒂丝探头看向我,脸上没有透出调侃之色,而是在担心我。 即使是一丝关怀,也让我感到欣慰。我将手放在蕾蒂丝的头,轻轻抚摸。 ……然而,我至今还有心事未了。 会让人充满著黑暗力量,被暴力所支配,最后变成怪物的「暗色结晶」。 不惜玷污了过去苦练而来的力量,赛兹罗是用何种心情接受了那个伤害许许多多人的恶魔结晶。 那家伙究竞是怀抱著什么样心情接受那个结晶。 那家伙跟我很像……既然如此,接受那个结晶,对他来说,应该是比死亡还要痛苦。 赛兹罗既然已经不在,无论我怎么思考也想不出答案。 可是,如果那家伙跟我怀抱著相同想法——不禁对昨天没有结束他的生命这件事感到懊悔不已。 「……迟早要跟那家伙做个了结。」 我轻声喃道,声音彷佛含在嘴里。 那家伙虽然现在失踪,但迟早会出现在我面前。到了那时,我一定要将那家伙—— 我思考到这件事时,发现蕾蒂丝正在注视著我。 ……到了那时,我应该会做出正确的行动吧。 所以,我决定现在暂时忘记那家伙。 若当时结晶也出现在我面前,我是否抵抗得了诱惑。 总是会不小心思考起这件事,一定是代表我的内心脆弱。 为了避免发生这种事,我要变得更强。现在我需要的是锻炼。 连我都觉得这只是毅力论,但我不是现在才有这种想法。已经超过百年都秉持这个想法,现在也无法改变了。 「稍微恢复精神了吗?」 「嗯,我想通了。」 面带微笑的蕾蒂丝,顿时咧嘴而笑。 思考艰深的事情也无济于事。我不擅长烦恼个不停,无法持续下去。 「谢谢你,我感到舒畅多了。」 「我什么也没做啊。可是,我很羡慕你能够这么快就重新振作。」 「说这什么话,烦恼的时候,光是身旁有人陪伴,就很让人感激了。」 我起身,一边向蕾蒂丝道谢。 然而,蕾蒂丝没有对上我的视线,这句话似乎触及到她的心事。 立场像是逆转了过来,换成蕾蒂丝露出忧郁的神情。 「……怎么了?」 「有点事。」 我窥伺著她的表情,拋出模棱两可的问题,蕾蒂丝的声音却愈变愈小。 含糊的回答,带著拒绝之意。然而我却听见那句话背后正在向我求救的声音,于是不发一语地等待她开口。 或许是多管闲事,但我的预感似乎没错——不久,蕾蒂丝静静开始述说。 「昨天斯拉瓦你们是去救朋友吧?」 「嗯,是啊。」 蕾蒂丝提起昨天的事情,但我还不清楚她的真正用意。 她似乎预料到我会这么回答,径自继续说道: 「看见毫不犹豫准备出发救人的斯拉瓦,我顿时产生了一个想法。我是否追得上斯拉瓦你们。」 蕾蒂丝的心情化为了话语,开始倾泄而下。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聆听。 「斯拉瓦昨天看见艾尔玛大人急忙赶来后,毫不犹豫地挺身而战吧?明明知道是占领剧场的激进分子……如果我是斯拉瓦,我肯定会害怕,根本不敢过去。不,因为对手是大人,我一定连想去的念头都没有……实际上,我明明知道斯拉瓦你们有危险,我却没有任何采取任何行动……啊哈哈,这个样子无论过了几百年,我都不觉得能追上你们……」 蕾蒂丝的这番话——懊悔著自己的不成熟,声音因为懊悔与惭愧而颤抖。 ……原来如此。我可以体会她的心情。 然而,她错了。虽然没有炫耀之意,但我们的身分有些特殊。 蕾蒂丝没有理由感到惭愧。 「……嗯,那么为了你好,我告诉你一件事吧。蕾蒂丝,活跃于前线的知名武术家必定会有『共通点』,你知道吗?」 我像是灵机一动,语气轻快地问道。 蕾蒂丝露出有些错愕的表情,随即低下了头。 「……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想不出来……」 嗯,似乎考倒她了。真是的,明明不需要在意。 看样子我没有卖关子的时间。 确认蕾蒂丝表示不知道后,我竖起食指,将答案告诉她。 「蕾蒂丝,那就是所有人都没死。」 「……既然活跃于前线,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我的回答似乎让蕾蒂丝感到不解。 ……然而,这就是最重要的。 「不不,这一点比想像中还要重要。既然蕾蒂丝也有在学习武术,应该可以明白。你认为那些人有可能没有经过任何修练,突然就变强吗?」 「不认为。」 「对吧。每个人在达到那个水准前,都还没有死。都是活著经过长年累月的修练逐渐变强。 」 这或许只是我的灵机一动,但也是铁铮铮的事实。 即使是天才,或是成长速度有差,但没有人一开始便是强者。狮子小时候也与猫没有两样。 「最重要的是,要看清自己,找出自己能做的事情。即使胆小也好,勇敢与无谋是两码事——虽然是很常见的道理,但武术家要做到这一点意外地困难。」 我爽快地将手放在蕾蒂丝的头上。 「哎,你不需要著急。既然身为精灵,多的是时间,只要怀抱著目标迈进,蕾蒂丝一定能够追上我们。」 「……真的吗?」 「嗯,真的。」 我露出微笑,蕾蒂丝则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与刚刚立场反过来,蕾蒂丝似乎也想通了。 「嗯,我知道了!我会脚踏实地慢慢变强,要等我喔!话说回来,斯拉瓦真的好像老爷爷。」 「……常常被人这么说。」 我自认为有努力打扮得像年轻人。 但总不能以年轻人的外表说出这件事,我不禁泛起苦笑。 「武者修行之旅要加油喔。」 「嗯。」 蕾蒂丝开心地替我打气,我再次将视线移商雪莉露等人。 ……没有尽头的这条路,后方还有年轻的风儿随时会追上。 这次的人生是多么地充实。 如果我跟赛兹罗立场对调—— 我甩了甩头,打消突然浮现的想法。 思考不会发生的事情也没有意义。 自己现在只需要变强,强大到不会输给任何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包括赛兹罗在内——还有那个结晶。 一瞬间,不曾见过的景象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是赛兹罗与我一同修练的景象……真是温柔的幻影。 这是不可能会实现的景象。 脑海中的景象乘风而去,我露出微笑,走向雪莉露等人——掌握宝贵的当下。 后记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三集。 这是第三次为了写后记而面对著电脑。没想到可以写第三次后记,连自己都有些讶异。这也是我第三次不知道要写什么,每次写后记时总是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 话虽如此,但我很喜欢「写完了!」的爽快感油然而生的这一刻。 但我究竟要写什么才好呢……几经考虑过后,我决定要来聊聊在第二集提到《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的简称。 第二集问世后,有读者在推特等社群网站上提供了几个方案! 虽然以后写后记时不需要再写这么长的书名!但相反的,代表我再也无法靠书名来赚字数,顿时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好,关于简称的方案……在读者提供的方案当中,我觉得「武艺精灵」与「武精修行」最顺耳。 因为个性优柔寡断的关系,迟迟无法决定要选哪一个,两者都很符口现今的用法,也容易理解,所以让我很犹豫要选哪一个。 四个字念起来果然比较顺,甚至觉得可以直接当作书名。取了这么落落长的书名的我实在感到佩服。 今后在后记或是推特上,我会随心情使用《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的这两个简称。 好,接著进入正题……偶尔也该认真写后记,所以我决定来聊聊《武艺精灵》的幕后花絮。 这次要聊的是「赛兹罗」。 本篇中,正如斯拉瓦不断提到的,赛兹罗与斯拉瓦在本质上十分相似。 在追求力量的分歧点,赛兹罗选择走上与斯拉瓦相反的道路,但其实赛兹罗是斯拉瓦的雏形。 应该说,斯拉瓦是现在的赛兹罗的雏形。在我以前写的小说当中,有个类似最终魔王的人物,就名叫「斯拉瓦」,是个与现在的赛兹罗十分相似的男人。 随著岁月流逝,斯拉瓦这次被我改写成主角,将善恶两面拆开后,恶的部分就变成了赛兹罗……类似某部格斗漫画的绿色人们之间的关系吧(笑)。 因为没有自信的关系,所以没有公开以前写的小说,但过去小说的人物如今化为斯拉瓦与赛兹罗,有机会让各位读者看见他们……让身为作者的我感到十分欣慰。 因为这层因素,我对赛兹罗抱著深厚的感情,看见bun150大人将赛兹罗描绘得相当传神,实在是感激不尽。一开始看见赛兹罗的帅气插图时,让我感到又惊又喜。因此利用这个机会,再次献上感谢。 好,既然已经说完想说的话,那么也差不多该容我在此停笔。 希望能够在第四集的后记再次相见,我这么祈祷著……! 赤石赫々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三集。 这是第三次为了写后记而面对著电脑。没想到可以写第三次后记,连自己都有些讶异。这也是我第三次不知道要写什么,每次写后记时总是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 话虽如此,但我很喜欢「写完了!」的爽快感油然而生的这一刻。 但我究竟要写什么才好呢……几经考虑过后,我决定要来聊聊在第二集提到《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的简称。 第二集问世后,有读者在推特等社群网站上提供了几个方案! 虽然以后写后记时不需要再写这么长的书名!但相反的,代表我再也无法靠书名来赚字数,顿时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好,关于简称的方案……在读者提供的方案当中,我觉得「武艺精灵」与「武精修行」最顺耳。 因为个性优柔寡断的关系,迟迟无法决定要选哪一个,两者都很符口现今的用法,也容易理解,所以让我很犹豫要选哪一个。 四个字念起来果然比较顺,甚至觉得可以直接当作书名。取了这么落落长的书名的我实在感到佩服。 今后在后记或是推特上,我会随心情使用《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的这两个简称。 好,接著进入正题……偶尔也该认真写后记,所以我决定来聊聊《武艺精灵》的幕后花絮。 这次要聊的是「赛兹罗」。 本篇中,正如斯拉瓦不断提到的,赛兹罗与斯拉瓦在本质上十分相似。 在追求力量的分歧点,赛兹罗选择走上与斯拉瓦相反的道路,但其实赛兹罗是斯拉瓦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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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斯拉瓦是现在的赛兹罗的雏形。在我以前写的小说当中,有个类似最终魔王的人物,就名叫「斯拉瓦」,是个与现在的赛兹罗十分相似的男人。 随著岁月流逝,斯拉瓦这次被我改写成主角,将善恶两面拆开后,恶的部分就变成了赛兹罗……类似某部格斗漫画的绿色人们之间的关系吧(笑)。 因为没有自信的关系,所以没有公开以前写的小说,但过去小说的人物如今化为斯拉瓦与赛兹罗,有机会让各位读者看见他们……让身为作者的我感到十分欣慰。 因为这层因素,我对赛兹罗抱著深厚的感情,看见bun150大人将赛兹罗描绘得相当传神,实在是感激不尽。一开始看见赛兹罗的帅气插图时,让我感到又惊又喜。因此利用这个机会,再次献上感谢。 好,既然已经说完想说的话,那么也差不多该容我在此停笔。 希望能够在第四集的后记再次相见,我这么祈祷著……! 赤石赫々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三集。 这是第三次为了写后记而面对著电脑。没想到可以写第三次后记,连自己都有些讶异。这也是我第三次不知道要写什么,每次写后记时总是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 话虽如此,但我很喜欢「写完了!」的爽快感油然而生的这一刻。 但我究竟要写什么才好呢……几经考虑过后,我决定要来聊聊在第二集提到《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的简称。 第二集问世后,有读者在推特等社群网站上提供了几个方案! 虽然以后写后记时不需要再写这么长的书名!但相反的,代表我再也无法靠书名来赚字数,顿时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好,关于简称的方案……在读者提供的方案当中,我觉得「武艺精灵」与「武精修行」最顺耳。 因为个性优柔寡断的关系,迟迟无法决定要选哪一个,两者都很符口现今的用法,也容易理解,所以让我很犹豫要选哪一个。 四个字念起来果然比较顺,甚至觉得可以直接当作书名。取了这么落落长的书名的我实在感到佩服。 今后在后记或是推特上,我会随心情使用《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的这两个简称。 好,接著进入正题……偶尔也该认真写后记,所以我决定来聊聊《武艺精灵》的幕后花絮。 这次要聊的是「赛兹罗」。 本篇中,正如斯拉瓦不断提到的,赛兹罗与斯拉瓦在本质上十分相似。 在追求力量的分歧点,赛兹罗选择走上与斯拉瓦相反的道路,但其实赛兹罗是斯拉瓦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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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斯拉瓦是现在的赛兹罗的雏形。在我以前写的小说当中,有个类似最终魔王的人物,就名叫「斯拉瓦」,是个与现在的赛兹罗十分相似的男人。 随著岁月流逝,斯拉瓦这次被我改写成主角,将善恶两面拆开后,恶的部分就变成了赛兹罗……类似某部格斗漫画的绿色人们之间的关系吧(笑)。 因为没有自信的关系,所以没有公开以前写的小说,但过去小说的人物如今化为斯拉瓦与赛兹罗,有机会让各位读者看见他们……让身为作者的我感到十分欣慰。 因为这层因素,我对赛兹罗抱著深厚的感情,看见bun150大人将赛兹罗描绘得相当传神,实在是感激不尽。一开始看见赛兹罗的帅气插图时,让我感到又惊又喜。因此利用这个机会,再次献上感谢。 好,既然已经说完想说的话,那么也差不多该容我在此停笔。 希望能够在第四集的后记再次相见,我这么祈祷著……! 赤石赫々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三集。 这是第三次为了写后记而面对著电脑。没想到可以写第三次后记,连自己都有些讶异。这也是我第三次不知道要写什么,每次写后记时总是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 话虽如此,但我很喜欢「写完了!」的爽快感油然而生的这一刻。 但我究竟要写什么才好呢……几经考虑过后,我决定要来聊聊在第二集提到《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的简称。 第二集问世后,有读者在推特等社群网站上提供了几个方案! 虽然以后写后记时不需要再写这么长的书名!但相反的,代表我再也无法靠书名来赚字数,顿时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好,关于简称的方案……在读者提供的方案当中,我觉得「武艺精灵」与「武精修行」最顺耳。 因为个性优柔寡断的关系,迟迟无法决定要选哪一个,两者都很符口现今的用法,也容易理解,所以让我很犹豫要选哪一个。 四个字念起来果然比较顺,甚至觉得可以直接当作书名。取了这么落落长的书名的我实在感到佩服。 今后在后记或是推特上,我会随心情使用《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的这两个简称。 好,接著进入正题……偶尔也该认真写后记,所以我决定来聊聊《武艺精灵》的幕后花絮。 这次要聊的是「赛兹罗」。 本篇中,正如斯拉瓦不断提到的,赛兹罗与斯拉瓦在本质上十分相似。 在追求力量的分歧点,赛兹罗选择走上与斯拉瓦相反的道路,但其实赛兹罗是斯拉瓦的雏形。 应该说,斯拉瓦是现在的赛兹罗的雏形。在我以前写的小说当中,有个类似最终魔王的人物,就名叫「斯拉瓦」,是个与现在的赛兹罗十分相似的男人。 随著岁月流逝,斯拉瓦这次被我改写成主角,将善恶两面拆开后,恶的部分就变成了赛兹罗……类似某部格斗漫画的绿色人们之间的关系吧(笑)。 因为没有自信的关系,所以没有公开以前写的小说,但过去小说的人物如今化为斯拉瓦与赛兹罗,有机会让各位读者看见他们……让身为作者的我感到十分欣慰。 因为这层因素,我对赛兹罗抱著深厚的感情,看见bun150大人将赛兹罗描绘得相当传神,实在是感激不尽。一开始看见赛兹罗的帅气插图时,让我感到又惊又喜。因此利用这个机会,再次献上感谢。 好,既然已经说完想说的话,那么也差不多该容我在此停笔。 希望能够在第四集的后记再次相见,我这么祈祷著……! 赤石赫々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三集。 这是第三次为了写后记而面对著电脑。没想到可以写第三次后记,连自己都有些讶异。这也是我第三次不知道要写什么,每次写后记时总是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 话虽如此,但我很喜欢「写完了!」的爽快感油然而生的这一刻。 但我究竟要写什么才好呢……几经考虑过后,我决定要来聊聊在第二集提到《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的简称。 第二集问世后,有读者在推特等社群网站上提供了几个方案! 虽然以后写后记时不需要再写这么长的书名!但相反的,代表我再也无法靠书名来赚字数,顿时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好,关于简称的方案……在读者提供的方案当中,我觉得「武艺精灵」与「武精修行」最顺耳。 因为个性优柔寡断的关系,迟迟无法决定要选哪一个,两者都很符口现今的用法,也容易理解,所以让我很犹豫要选哪一个。 四个字念起来果然比较顺,甚至觉得可以直接当作书名。取了这么落落长的书名的我实在感到佩服。 今后在后记或是推特上,我会随心情使用《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的这两个简称。 好,接著进入正题……偶尔也该认真写后记,所以我决定来聊聊《武艺精灵》的幕后花絮。 这次要聊的是「赛兹罗」。 本篇中,正如斯拉瓦不断提到的,赛兹罗与斯拉瓦在本质上十分相似。 在追求力量的分歧点,赛兹罗选择走上与斯拉瓦相反的道路,但其实赛兹罗是斯拉瓦的雏形。 应该说,斯拉瓦是现在的赛兹罗的雏形。在我以前写的小说当中,有个类似最终魔王的人物,就名叫「斯拉瓦」,是个与现在的赛兹罗十分相似的男人。 随著岁月流逝,斯拉瓦这次被我改写成主角,将善恶两面拆开后,恶的部分就变成了赛兹罗……类似某部格斗漫画的绿色人们之间的关系吧(笑)。 因为没有自信的关系,所以没有公开以前写的小说,但过去小说的人物如今化为斯拉瓦与赛兹罗,有机会让各位读者看见他们……让身为作者的我感到十分欣慰。 因为这层因素,我对赛兹罗抱著深厚的感情,看见bun150大人将赛兹罗描绘得相当传神,实在是感激不尽。一开始看见赛兹罗的帅气插图时,让我感到又惊又喜。因此利用这个机会,再次献上感谢。 好,既然已经说完想说的话,那么也差不多该容我在此停笔。 希望能够在第四集的后记再次相见,我这么祈祷著……! 赤石赫々 第一话 武术大会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ごはち 图源:サダメ 录入:kidcs1214 四周笼罩著茫茫白雾,我摆出静寂流的架势。 雾气彷佛隐藏起激昂的内心,水的粒子在空气中漫天飞扬,将那股会燃烧起来的炙热逐渐冷却。 一名青年站在我的眼前。 不……这个形容有语病,应该是原本站著。青年摆出架势,细瘦的四肢结实又富有弹性——这样形容比较正确。 「少年,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你呢?」 「我也准备好了。」 我们简短地一问一答,答案早已心知肚明。 听到对方说出理所当然的回答,我与青年的脸上不约而同泛起笑容。 「堂堂正正地——」 「决胜负吧。」 没错,答案早已心知肚明。 面对与自己志向相同的人。 肯定迫切地想要立刻与对方交手。 冷静下来的内心再次燃烧了起来。然而,不是熊熊燃烧的烈焰——而是静静闪烁著朱光的炙热钢铁。 因此,即使正式开战后,仍呈现一片静谧。 四周宛如深山般寂静无声,我们在雾气笼罩的桥上展开对决。 我们像是争地盘的野兽,虎视眈眈静待攻击的机会,观察著对方每一个动作,慢慢拉近距离。 离导火线愈来愈逼近。 就在这时,正当我意会到导火线被点燃的瞬间。 「嘿!」 率先结束这场拉锯战的是青年。 青年摇晃著身体,大大跨出步伐。 青年一个扭腰,用左右摇晃的动作来掩饰攻击。 ……这是理所当然的举动。 这里在青年的攻击范围内,而不在我的攻击范围内。 我也会采取同样举动——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我全神贯注在青年的首波攻势上。 青年似乎对攻击范围的拿捏颇有两把刷子。 青年反仰著上半身,脚从上而下直劈而来,我一面回避他的踢击,一面扬起嘴角。 这招动作相当俐落。 若是水果,击中时不会碎裂,而是被「斩」成两半。就是如此锐利迅速的一踢。 然而,我欣赏的不是踢击——而是从中散发出的气息。 考虑到组合性,是相当聪明的一招攻击。 这招踢击不但力道浑厚,还具有广大的反击范围。 我逃出攻击范围后,青年想必会率先采取下一步行动。 因此我等待著青年的下一步。 青年横扫而来的回旋踢产生了离心力,那股威力被转移到——呈钩状的右拳。 连续衍生出来的高水准攻击。果然……让人忍不住想笑出来! 由于每一招追求完美,动作显得美丽流畅,让人不禁看入迷。 我避开彷佛喷射而来的拳头——然而,这只是虚晃一招。 青年继续跨出一步,改变旋转的方向,升华成下段踢。 行云流水般的连续动作过后,青年的踢击击中我的腿。突然冒出的攻击并没有太大威力——然而,青年仍持续施展组合技。 那记踢击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在操控攻击范围。 那招踢击没有猛力扫向我,只有轻轻击中我的腿,然后青年降落在地时将左右脚的位置互换。 青年背对著我,接下来的展开只有一个。 「嘿!」 是充满威力的回旋踢。 青年修长而结实的脚宛如死神之镰,猛力朝我挥来。 锋利如刀刃——重量、锋利并兼具速度,俨然是宛如大镰刀的一记攻击。 然而,静寂流正是用来对付这种攻击。 这代表必须跨越死线——跨越界线的攻击。 斜劈而来的踢击彷佛要将敌人化为肩上的勋章,于是我决定「顺著」踢击的力道。 我压低身体,用手掌挥开刀刃般的踢击。 只见从上而下袭来的踢击改变角度,穿过我身体原本所在的位置,直接挥向地面。 「唔嗯?」 要以最低限的动作避开这招攻击范围广阔的踢击,并做出反击,照理来说很困难。 然而,只要改变攻击范围,情况便不同了。之后只要让对方「做出」容易闪躲的攻击范围,再进行闪躲即可。 青年的踢击没能劈开对手的身体,而是击碎了地面,让青年不由得发出惊呼声。 脸上的苦涩表情并不是因为结果出乎自己预料,而是意会到接下来即将迎接的发展。 我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破绽。 我在手掌凝聚魔力,集中在掌心内,这是静寂流基本招式「劲」。 可以造成对手相当大的损伤,但不会造成不必要的伤害,非常适合这种对决。 ……我的笑容与青年僵硬的笑容重叠在一起。 ◆ 「哎呀哎呀,我输了。虽然久仰大名,但原来这就是静寂流的招式啊。」 「不,我也获益良多,以拳打与踢击这两者作为主轴的连续攻击叫人叹为观止。」 我与青年在布满雾气的街道上边走边聊。 明明不是寒冷的季节,被细小的水分子包围的这座街道却总是散发著一股寒意,以及冰冷的气息。 可能因为附近有巨大的瀑布,所以这座城镇一年四季都被雾气笼罩。 因为总是水气弥漫,所以几乎都是由石头打造而成的这座城镇——尼耶布拉尔,在世界上称得上是相当罕见的城镇。 「不过,我对自己的实力算是小有自信,这次却见识到像斯拉瓦你这样的人,世界果然很大啊。」 「是啊,拜此之赐,像这样走访各地让我十分乐在其中。」 可能是被水气吸收,街道呈现一片寂静的景象。 我们用缓慢的步伐行走著,四周只听得见我们的声音。 ……青年的名字叫作鲁洛伊。 我——不,我们之所以会造访这座城镇,是为了见这位青年。 自从离开阿尔法雷亚后,差不多要满一年了。 仔细一想,我们一路上跋山涉水,已经来到相当遥远的地方……我思考著这些事,在某栋建筑物前停下脚步。 建筑物的大门是用材质有些不同的石头打造而成,我打开大门,里面是一间旅馆。 这座罕见的城镇吸引了大量观光客,因此旅馆林立。这间旅馆是这座城镇的众多旅馆中的其中一间。 我们现在住在这间旅馆,经过数道与外头不同材质的木门后,我打开了其中一道。 「状况如何?」 「嗯……休息过后有好转了。话说回来,结束了?」 眼前的两张熟悉的脸孔是一同旅行的旅伴。 脸色苍白的苏娜与总是睡眼惺忪的雪莉露同时看向我。 「嘿咻……不过,真抱歉啊,一直待在旅馆有些无聊吧?」 「不……我才感到抱歉。走在雾中会让我感到头晕……因为我的老家很少会起雾……」 苏娜在椅子上坐下,衰弱地露出微笑。 对感官十分敏锐的苏娜而言,这座常年雾气弥漫的城镇似乎会让她感到不舒服。似乎是因为接收到的资讯量太大,导致她感到头昏眼花。 因为这层关系,停留在这座城镇时,苏娜大多待在旅馆内。 「可是,雪莉露不需要留下来陪我,这座城镇很罕见,不如趁现在去观光吧?」 「因为 我担心苏娜,没关系……」 然而,令人有些惊讶的是,雪莉露也选择留在旅馆。 雪莉露似乎也对这座城镇感兴趣,但为了照顾苏娜,她选择留在旅馆。 为别人著想是非常宝贵的心意。受托照顾雪莉露的我,看见她做出这样的举动,让我由衷感到欣慰。 顺道一提,我自己也尚未好好逛过这座城镇。 一开始便基于武者修行的一环,才前来拜访鲁洛伊,而且老实说我对观光本身兴趣不大。 ……不过,若是温泉,或许又另当别论。即使如此,也没有重要到非拋下苏娜,然后前往不可。 「嗯,那还是尽快出发吧。只是这么一来,必须思考下一个目的地才行。」 诚如所见,我对这座城镇完全没有眷恋。 加上已经亲身体验到拳脚并用的武术,想去寻找下一个对手。 因此接下来的问题是下一个目的地。 这一年来我们走遍了精灵之国。 港口都市谢普拉司、残留著精灵之国古老风味的派莱欧,一路以来全都是为了追求强者,但在情报收集上差不多到了极限。 不如接下来真的去观光应该也不错。 正当我开始思考这些事时,鲁洛伊顿时睁大双眼,感到意外地说道: 「咦?你们不参加武术大会吗?」 武术大会,这个令人为之振奋的字眼在石造的房间内回响。 「武术大会是?」 我不加思索反问。 「斯拉瓦看起来好高兴。」 雪莉露露出微笑,可爱的鼻子发出笑声。 ……不行不行,这种时候总会忍不住兴奋起来。 「看来你们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这次阿尔法雷亚似乎要举办武术大会。表面上是要评选公主的武术指导老师……但这其实是藉口,现任国王似乎对武术颇为热衷,换句话说,形同是御前比武。全国各地的武术高手似乎都会前来参加。」 嗯嗯,御前比武啊。 我听见这个名词,忍不住用手遮住扬起的嘴角。 全国各地的武术高手齐聚一堂,听到这段话让我整个兴奋起来。 然而,武术指导老师的评选感觉有些麻烦。 「鲁洛伊,你要参加吗?」 「我原本有这个打算,但这次的对决让我发现到自己尚不成气候。所以现在没有闲功夫可以参加,我要重新磨练自己……可是,说起来这个国家是在最近才开始流行起武术,自我精进的同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能够一试身手。所以想必有不少武术家会乘这个机会试试自己的身手。某方面来说,我算是很幸运,住在尼耶布拉尔这种偏远地区,还能与斯拉瓦这种高手交手。」 科洛伊的话让我恍然大悟。 全国各地的武术高手齐聚一堂——或许其中也有「真正的高手」看准机会,试图大展身手。 我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原来如此,感谢你提供这么有益的情报。请问大会是在什么时候举办?」 「应该是在三周后。若是从这里骑马过去,应该可以勉强赶上。」 「嗯……各方面都很感谢你。」 「不不,祝你武运昌隆。」 我伸出手表示谢意,鲁洛伊则笑容满面回握住我的手。 看见那个爽朗无比的笑容,连我都感到欣慰起来,接著鲁洛伊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房间。 「希望下次还能与你交手。」 「嗯,我很乐意。」 我们互相道别,关上门扉后,房间再次恢复寂静。 阿尔法雷亚啊,果然大都市充满了各种机会。 「雪莉露、苏娜。」 「嗯,打听到了好消息呢。」 武术大会聚集了来自精灵之国各地的武术高手。 我想要亲眼瞧瞧这副景象。 即使不参加,仍能与武术家交手。只要有中意的人物,到那时—— 「好,那么马上开始准备吧,明天立刻就启程。」 「阿尔法雷亚?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蕾蒂丝……」 雪莉露与苏娜似乎也兴致勃勃,就这样决定吧。 目标是睽违了一年的阿尔法雷亚。 ……这或许会成为精灵之国的重大里程碑。 我莫名抱著这股预感,静静紧握住拳头。 第二话 国土中心,阿尔法雷亚 离开雾都尼耶布拉尔后,经过了两个星期。 我们一行人靠著轮流奔跑与骑马,终于抵达阿尔法雷亚的大门。 阿尔法雷亚是精灵之国米莱菲亚当中最大的都市。 因此,这里居住了许多人,访客络绎不绝。 然而—— 「这里真的是阿尔法雷亚吗……?」 从山坡上俯瞰而下的阿尔法雷亚,聚集了至今不曾见过的大批人潮。 去年瑟莉亚所待的剧场被不法集团袭击时,阿尔法雷亚顿时化为空城,我本来以为会是同样的状况——现在映入眼帘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阿尔法雷亚的人潮川流不息,如过江之鲫,让我看得目瞪口呆。 「哇啊……好壮观的人潮。」 「不知道有几百人……」 「感觉会不会有上万人啊……」 我喃喃自语完,旁边的雪莉露等人接著说道。果然不是只有我感到惊讶。 不过,雪莉露难得会感到惊讶,道孩子相当冷静……即使塔斯贝尔库出现在眼前也无动于衷。 总之—— 没想到会是如此浩大的盛事。 按照这个情形,连要观战似乎都有难度了。 但都特地千里滔滔赶来,实在不想乖乖放弃。 「唔,怎么办?看样子要找到住宿的地方也很困难。」 急忙赶来阿尔法雷亚,眼前却出现空前绝后的人潮。 别说是比赛的观战了,恐怕连旅馆都已经客满。 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我忍不住寻求苏娜的意见。 只见苏娜摘下面具,露出困扰的笑容。 「照那个人数来看……总之先去找找看吧……而且,你看看雪莉露。」 为什么要摘下面具……原本感到纳闷,后来意会到是要对我说悄悄话的关系。 我听从苏娜的话,看向雪莉露——喔,照这状况来看,的确无法轻言说放弃。 摘下碍事的鸟面具,苏娜将秀丽的唇瓣凑到我的耳边。 「……吶,看见雪莉露那么雀跃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对她说因为人太多要转移阵地吧。」 「……没办法。」 彷佛会消失在风中的声音传进我的耳里,我按住脸,叹了一口气。 ……反正与原本的计画一样,总之先看看状况好了。 「人好多!好盛大的祭典!」 「喔,是啊。」 因为我实在无法让那双眼睛蒙上阴霾。 「那么走吧。进入阿尔法雷亚后……首先来找旅馆吧。」 「啊哈哈……希望还有空房。」 我与苏娜并肩看著开心地奔跑的雪莉露。 ……像这样看著雪莉露,顿时勾起过去的记忆,回想起艾尔玛。 如果我有妻子,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我不经意将视线移向苏娜,只见镶著绿宝石的眼眸也看向我。 苏娜顿时肩膀一颤,别过脸去。 「……怎么了?」 「没……没事!」 或许我们都在思考同样的事情。 我轻声笑了出来,接著迈开步伐去追上奔跑中的雪莉露。 随著原本渺小的城镇变得愈来愈大,不安也变得愈来愈强烈。 唔,即使无法观战,希望至少能够观光。 看见雪莉露用丰富的肢体动作催促著我,我用眼神向苏娜示意。这次我跟苏娜两人脸上都露出相同的表情。 ◆ 「哇喔……!好多人。」 我思考著这些事情,不知不觉间我们踏进了阿尔法雷亚的领地内。 正如雪莉露所言,一言以蔽之就是「人好多」。平常便已经人潮众多,今天的阿尔法雷亚宛如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流。 「总……总之先找个能够休息的地方吧?」 这样下去,走散也不奇怪。不先决定走散时的集合地点,感觉之后会变得很麻烦。 「赞……赞成……上次去的咖啡厅还有空位,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最后我们决定去之前拜访莫妮卡时曾经造访过的咖啡厅。 为了避免走散,我握住雪莉露的手,告诉店员人数之后,才总算得以坐下休息。 「呃……不过人潮真是惊人耶,有点担心能不能找到旅馆。」 「对啊……武术热潮真不是盖的。」 与一脸兴奋东张西望的雪莉露截然相反,我跟苏娜表情凝重地面面相觑。 虽然很高兴看见武术如此风行,但眼前的盛况完全超乎了我的预期。 按照街上的状况来看,会场的混乱状况肯定让人无法想像。看来应该没办法到现场观战。 「如果找不到过夜的地方怎么办?」 「唔……只能寻找城镇外可供过夜的休息处。我实在不愿意想像连那边都客满了……」 总之,既然已经来了,就必须考虑今后的事情。 首先要确保今天过夜的地方。然后,我想要顺便调查一下武术大会。 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我当然还想亲眼见识看看精灵之国的武术文化。 另一个原因则是雪莉露。 继瑟莉亚登台以来,雪莉露许久没有露出这么兴奋的模样。 所以让我想要满足她的期待。 「久等了。两杯冰红茶,一杯柠檬水。」 正当我跟苏娜陷入烦恼之中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店员送了饮料过来。 人潮的热气翻腾,冰凉的饮料让我们有如重获新生。 我们宛如寻求救赎般喝著飮料,有股不同于热红茶的芳香窜入鼻腔。 虽然非常好喝……但遗憾的是,还是杰司达那个臭老头泡的红茶比较好喝。 话虽如此,还是有股重获新生的感觉。随著燥热的身体冷却下来,我开始陷入思考。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 苏娜烦恼的声音融入嘈杂的人声之中,我也跟著歪头苦思。 ……然而,头脑不太灵光的我们,自然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只能任由饮料逐渐减少。 首先还是在阿尔法雷亚寻找旅馆看看,找不到的话,就找附近的休息处,最糟糕的情况就是露宿野外—— 既然归纳出结论,打铁就要趁热。 我拿著帐单从椅子上站起,走向柜台。 这时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对上视线。 「咦?骗人,是斯拉瓦……!」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熟悉的好胜眼眸。 摇晃著朱红的头发,给人活泼印象的少女朝我跑了过来。 「蕾蒂丝,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但不过也才一年不见而已啦。什么嘛,既然回到阿尔法雷亚,就该立刻过来露个脸啊!」 话说回来,既然这里是阿尔法雷亚,蕾蒂丝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蕾蒂丝露出满面的笑容,奋力挥著手,我见状不禁泛起笑容。 「苏娜跟雪莉露也好久不见!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蕾蒂丝……好久不见。」 「蕾蒂丝,好久不见。我们今天才抵达阿尔法雷亚,因为听说要举办武术大会,所以急忙赶回来。」 看见少女们兴奋雀跃的模样,让我感到欣慰。 只是多了蕾蒂丝一个人,就变得如此热闹非凡。 如同师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三个女人聚在一起,话匣子就关不起来。 「吶!斯拉瓦你们也要参加武术大会吗?」 「不,我是打算观战。但按照这般盛况,想必很困难吧。」 「毕竟是武术传进精灵之国后有史以来最大的盛事嘛,这也是正常的。按照这个情形来看,你们应该还没有找到旅馆吧?」 老实说我太小看武术大会。 我耸了耸肩,只见蕾蒂丝一脸错愕笑了出来。 我确实太过天真,但自从离开阿尔法雷亚后,我们走遍全国各地,没有及时收集到情报也是情有可原。 「被你说中了。我们是在两个星期前才听说要举办大会,为了避免赶不上开幕,我们还特别提早出发……只是没想到规模如此浩大。」 「原来如此……是在哪里打听到的?」 「是在尼耶布拉尔。」 「从尼耶布拉尔赶来?只凭两个星期!到底是靠什么移动方式……」 蕾蒂丝惊讶得近乎吶喊出声,让我顿时回想起鲁洛伊的话。 他曾经创过若是骑马勉强可以三个星期赶上。 「哎,就是这么一回事。好,我们差不多该失陪了,因为必须去找旅馆。」 我重新站了起来。 一年不见对我来说相当漫长,要与久违一年不见的朋友道别让我感到舍不得,但若是能顺利在阿尔法雷亚滞留,这段期间肯定还有其他见面的机会。 我向雪莉露与苏娜示意后,从椅子上起身时——蕾蒂丝抓住我的袖口,让我再次坐回椅子。 「怎么了?我有点急。」 难不成她是舍不得与我们道别。 若是这样,还真让人有些高兴。正当我这么心想时,蕾蒂丝一脸错愕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啊……街上现在这副模样耶,旅馆肯定都客满了。」 「是这么说没错……」 ……我一时语塞,不需要蕾蒂丝提醒,眼前的状况一看便一目瞭然。 因为我不想让雪莉露充满期待的表情蒙上阴影。 只见蕾蒂丝再次叹了一口气,但脸上仍挂著笑容。 「来我家吧,爸爸跟克莱丽莎一定也会很高兴。」 「什么?唔……可是……」 意想不到的提议,让我发出错愕的声音。 虽然很感谢蕾蒂丝的提议……但担心会造成他们的困扰。 对商人来说,这是个赚钱的大好机会,肯定会有其他安排吧。 「没有什么可是!还是说你讨厌我爸爸?见个面也好啦。」 蕾蒂丝径自开心地说道。 唔,既然无处可去,不如去打声招呼也好。 因为卡多马斯为人和善,让我实在不愿意麻烦他—— 「要到蕾蒂丝家过夜吗……?」 看见雪莉露闪烁著光芒的双眼,让我实在无法反驳。 「……是啊,去打个招呼也好。」 「真是的,斯拉瓦你很见外耶,不可以年纪轻轻就这样啦。」 不经意被说中痛处,让我不得不叹了一口气。 看见我的模样,少女们开心地笑了出来。 ……算了,这样也好。 只要这些孩子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好,决定了!那么差不多该走了。克莱丽莎跟爸爸一定会很高兴!」 我任由蕾蒂丝拉著手,走向柜台。 总觉得自己变得很容易被说服,个性变圆滑应该算是好事一桩吧。 蕾蒂丝拉著我走在阿尔法雷亚的街道上。 蕾蒂丝莫名一脸得意洋洋,苏娜则露出一副懊悔的表情,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午后。 第三话 休憩片刻 「喔喔喔!斯拉瓦大人,欢迎你大驾光临!」 蕾蒂丝拉著我手,带我来到卡多马斯的宅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张开双手迎面而来的卡多马斯。 看见体格壮硕的卡多马斯迎面冲来,让我不得不感到一股压迫感,但我没有避开,而是乖乖承受那股冲击。 「哈……哈哈……卡多马斯大人,好久不见。」 虽然要避开很容易,但按照他的速度来看,要是避开的话,卡多马斯肯定会重重摔倒在地。 我露出苦笑,拨开卡多马斯的双手,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哎呀哎呀,好久不见!自从你们离开阿尔法雷亚以来,大约过了一年了吧?」 「是啊,差不多一年了。卡多马斯,别来无恙吧?」 「哈哈哈,你怎么创这种奇怪的话,只是一年不见而已啊。」 听见我的话,卡多马斯豪迈地笑了出来,蕾蒂丝则是轻笑出声。 仔细一看,苏娜也跟著露出笑容……唔唔,我还是无法习惯精灵的时间间隔。 「话说回来,这次是为了什么来到阿尔法雷亚?还是斯拉瓦大人也听说了武术大会的消息?」 「是啊,我想要亲自到场观战。可是,规模比想像中还要浩大,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这次真叫人跌破眼镜啊,武术堪称得上是现在最受到精灵瞩目的东西,历年来不曾办过这种大规模的大会,会误判也是理所当然。」 是的,正如卡多马斯所言。 暂且不论发展程度,现在武术正以惊人的速度席卷精灵之国。 虽然对武术的认知接近运动,无论是好是坏,至少深受国人的喜爱。 因此,这个结果应该可以预想得到。 下次若还有这样的机会,势必要将情报网扩展得更广才行。 ……总之,自我反省先告一段落。 要提出这种厚脸皮的要求让我感到难以启齿,但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其实我们今天才刚回到阿尔法雷亚,还没找到过夜的地方,若不介意,可否让我们借住几天?」 这个冒失的询问让我感到口中一阵苦涩。 即使是蕾蒂丝主动提议,但提出这个要求时仍让我感到十分内疚。 「原来是这样啊,请务必住下来!你们愿意住下来的话,克莱丽莎一定也会很高兴。」 ……结果卡多马斯立刻答应,爽快的语气让人一时忘记内疚。 卡多马斯再次伸手抱了过来,我无法避开他的拥抱。然而—— 「吶,我不是说过了,爸爸跟克莱丽莎都会很高兴。」 「唔……唔唔,话虽如此……不会造成你们的困扰吗?我们恐怕无力偿还卡多马斯的恩情。」 超出想像的反应反而让我感到困惑。 卡多马斯称不上擅于交际,他的表情应该没有虚假才对……但还是会感到内疚。 「说这什么话啊!要报答的话,那天不是被你们救了一命了吗!如果这样还是让你过意不去,可以请你指导蕾蒂丝武术吗?若能受到斯拉瓦大人亲自指导,我相信无论要花多少钱,大部分人都在所不惜吧……蕾蒂丝也这么说过。」 「呃,爸爸!现在不要说这个啦!」 然而,卡多马斯露出微笑,似乎已预料到我的反应。 ……唔,既然对方都这么表示了,顾虑太多反而更显失礼吧。 「如果是武术,我很愿意指导蕾蒂丝……不好意思,那就承蒙你的好意了。」 「正因为有斯拉瓦,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好,今天就来举办欢迎会吧!也要通知克莱丽莎才行!」 最后在蕾蒂丝的顺水推舟之下,总算解决眼前的难题。 不知道该不该形容是心胸宽大,但让我有种视野更加开阔的感觉。 「……爸爸真是的……可是,斯拉瓦的指导真的对我很有帮助。我很期待在这段期间接受斯拉瓦的指导喔。」 「嗯,我懂了。我不是说过只要你不嫌弃,我随时都愿意指导你吗?」 「……嗯,我还记得。」 「说得也是。」 去年在阿尔法雷亚的滞留期间,早上经常会跟蕾蒂丝一同修练,并指导她武术。 看著年轻嫩芽成长,让我感到颇为有趣。 「嘿嘿……再次多多指教。」 「嗯,同样是学习静寂流的伙伴,我们要彼此勉励。」 我们互相击拳,不由得露出笑容。 不曾见识过的陌生武术令人感到雀跃,但同门切磋也相当有趣。 面对人山人海的人潮,我没把握能不能顺利在武术大会上观战——但至少在阿尔法雷亚滞留的期间应该不会感到无聊。 「我先走了!记得要去见克莱丽莎喔!」 蕾蒂丝笑著回过头来,接著迈开步伐奔跑,彷佛想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毕竟是久违的重逢,她想必也有自己的打算。 我没有理由拒绝,于是点了点头,并轻声叹了一口气。 只见雪莉露跟苏娜彷佛用瞪视的眼神——正注视著我。 「……唔,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感情很要好。」 「因为斯拉瓦感觉很开心……」 两人的眼神像是带著妒意,让我不禁感到错愕。 苏娜露出这种态度不稀奇,但连雪莉露也露出嫉妒的表情,实在非常罕见。 「我要是也学会斯拉瓦的招式,也能跟斯拉瓦很要好吗?」 而且还直接开口表达,更是罕见到不行。 ……不,或许是第一次。 「怎么突然这么说?」 「……不晓得。可是,感觉胸口痛痛的……」 雪莉露说完后低下头,在脸上落下阴影。 我忍不住与苏娜面面相觑,苏娜也对雪莉露的反应感到意外。 ……嗯,虽然没有察觉到,但可能不小心冷落到她。 雪莉露的个性稳定下来后,不需要像以前那样片刻不离左右,与雪莉露互动的机会也确实变少了。 她的成长让我感到欣慰,但若是因此伤害到雪莉露……那绝非我的本意。 「……放心吧。」 「……?」 「如果雪莉露想要,不需要刻意学我的招式,我也愿意跟雪莉露很要好喔。」 「……真的吗?」 毕竟雪莉露是挚友托付给我的宝贝孙女,同时也我目前认识最久的好朋友。 所以我不想做出任何会让雪莉露难过的事情。 我特意挑选简单易懂的话语,抚摸著雪莉露的头。但遗憾的是我不擅言词,所以与其用话语表达心情,不如直接用行动来表示。 我温柔地抚摸著雪莉露的头,雪莉露随即重新恢复笑容。 ……嗯,这孩子还是最适合笑容。 「不过,说得也是……我也曾经有过这种想法。雪莉露,这是个好机会,要不要从明天开始进行有点不一样的修行?」 「……修行?」 「是啊。你曾经向杰司达学习武术——我也想要传授给你一个招式。」 「新的招式……?万岁……!」 我对雪莉露露出了一个有些促狭的笑容。 ……杰司达肯定不乐见我传授雪莉露其他招式吧,因为那个男人有些地方很孩气。 然而,雪莉露听见我的话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只要看见雪莉露的表情,那个男人想必也无法抱怨。 不但能让雪莉露开心,顺便能让杰司达感到懊悔,根本是一石二鸟,甚至是一石三鸟了。 「唔,为什么只有雪莉露,我也很寂寞喔。要是一直冷落我,我可要闹脾气了。」 苏娜原本因为雪莉露的态度而感到惊讶,但因为我只顾著雪莉露,她回过神后立刻鼓起腮帮子。 哎呀,明明年纪不小了,她们的举止却俨然像是年幼的孩子。 真拿她们没办法……虽然这么心想,但我脸上仍挂著笑容。即使面对这些棘手的孩子,但这个状况仍让我感到开心。 「别这么说,跟苏娜的对打练习是我最近的一大乐趣喔。」 「咦?是……是吗?听到你这么说,让我好高兴喔……」 我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么说道,只见苏娜用可疑的动作扭动身体。因为戴著鸟面具,模样看起来诡异到不行,但面具底下的脸颊想必泛红了起来。 ……总觉得最近有些掌握到与苏娜的相处方式。这孩子虽然平常总是很积极进攻,但一旦被人主动示好,便会感到不知所措。 「好,差不多该进入屋内了。一直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我们就按照蕾蒂丝的意思,去见克莱丽莎一面吧。」 「嗯……!」 「说得也是。那么,走吧!」 总之,这两人的心情似乎已经好转了。 最近因为四处迁移的关系,感觉许久没有好好放松。 虽然阿尔法雷亚笼罩在一股热闹喧嚣的气氛之中,对原本是人类的我来说,是久违一年的休息,所以我决定好好享受这段期间。 第四话 缘分 「不过……再次看见这般人潮,果然很壮观啊。」 「毕竟是国家举办的武术大会……随著开幕的日子接近,我想人潮会变得更惊人吧?」 我们穿越宛如川流般的人潮后,我感到疲累地叹了一口气。 若只是稍微运动,我有自信不会喘,但现在感受到的不是肉体疲累,而是精神上的疲累。看样子我实在难以适应人潮—— 「哦……虽然有听过传闻,原来这就是阿尔法雷亚的竞技场,好宏伟喔。」 「嗯,流行真是不容小觑啊,可以充分看出精灵之国对武术的重视。」 眼前人山人海的盛况,让我感受到武术对于居住在米莱菲亚的精灵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是的,这座竞技场也是,若只是为了无足轻重的存在,不可能会打造出如此宏伟的建筑物。 「斯拉瓦看起来很高兴。」 「是这样吗?」 我对脸上泛起笑容的雪莉露回以微笑。 老实说我的确很高兴。 虽然存在著像杰司达那样的古怪人士,但精灵之国至今一直是以魔法技术为发展重心,武术比其他国家稍显落后。 然而,看看这般人潮,几乎都是为了观看武术大会,现在才会聚集在这里。 我已经许久没有追求他人的认同与掌声。然而,看见世人如此热爱武术,仍让我感到由衷高兴。 若同样以登上武艺颠峰为目标的竞争者能够增加,当然是最理想的。 「真的看起来很高兴耶,要是你也能参加就好了。」 但遗憾的是,我不会参加。 眼角瞄到蕾蒂丝像是既讶异又惋惜——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老实说,我当然想参加大会,亲自与精灵之国的武术家们一较高下,但前世的经验让我明白太过高调会使自己的行动受到阻碍。 可以无拘无束四处寻找强者,现在要放弃这个身分让我感到有些可惜。 「我有自己的考量,所以这次只想要观战……但按照城镇上的状况来看,能不能观战都是个问题吧。」 因此,我决定不参加这次的大会。 不过,我当然对武术大会有兴趣,原本心想……至少可以观战,但按照这个样子来看,我也没把握能不能观战了。 「斯拉瓦明明可以参加,若是参赛者,不需要担心座位的问题喔。」 蕾蒂丝双臂交抱,脸上仍露出诧异的表情。 ……原来认识我的人听到我不参加都会感到反常吗。 可以在皇族面前与强者交手的这场大会,对武术家而言,无疑是一种荣耀。 今天之所以造访这个地方,是因为蕾蒂丝要登记参加。测试自己的实力也是身为武术家的一种至高乐趣。基于这一点,自称武术家却不打算参加,想必显得不自然。 话虽如此,在皇族面前……这一点相当不利于我。这并非自以为是,而是一回想起前世,让我不得不感到退缩。 面对蕾蒂丝的用心良苦,我只能露出苦笑。 当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而陷入窘境时,蕾蒂丝放软态度并叹了一口气。 「……哎,斯拉瓦不想参加的话,肯定是有什么理由吧,所以我不再追究了。哎呀,要是可以在大会上跟斯拉瓦战斗一定很有趣。」 「谢谢你。」 见到蕾蒂斯露出无奈的笑容,我不禁感到庆幸。 看来我的演技真的很差劲,虽然不至于想变得擅长说谎,但碰到事情时感觉会很棘手。 「嗯?喔喔!这不是斯拉瓦吗!真是巧啊!」 ……是的,例如这种时候。 从背后传来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对我来说相当惹人怜爱——然而是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我曾经听过这个声音,宛如水晶银铃般清脆悦耳,却透出一股浩气凛然。 「咦……?骗人!这不是艾尔玛大人吗!快……快点!斯拉瓦!她在叫你!」 声音的主人是蕾蒂丝憧憬的精灵英雄,也就是我前世的女儿。 ……既然都被已经叫出名字,也无法假装不认识。 「哈哈……好久不见。」 摇晃著一头蓝色长发的那个人,正是我的女儿艾尔玛?静寂。 蕾蒂丝双颊泛红,因为紧张而整个人僵硬,从她的反应便足以看出精灵之国的英雄对精灵拥有莫大的影响力。 「你想必过得不错吧?没有给苏娜小姐造成困扰吧?喔,苏娜小姐跟雪莉露,好久不见。还有……你是叫作蕾蒂丝吧?之前引起骚动真的很抱歉。」 「是……是的!您还记得我的名字,让我倍感光荣……!」 「艾尔玛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蕾蒂丝泛起感动的眼泪,苏娜端庄有礼地打招呼,以及率性举起单只手、仍一副我行我素的雪莉露。 面对艾尔玛的问候,三个人呈现三种不同的反应,这一幕让我感到相当有趣——欸,可是我最不想碰见的就是这孩子。 身为精灵的武术象徵——艾尔玛会出现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禁对自己感到错愕。 「哎呀,好久不见。真是的,一年前真是吓了我一跳,不过我想你应该明白当时的状况,所以我就不追究这件事了。」 掩不住喜悦的艾尔玛,乍看之下是面对我们全体,但视线明显只对著我。 离履行约定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但她似乎没有因此忘记在学院时的约定。 换句话说…… 对我而言,情况相当不妙。 「斯拉瓦你们也要参加大会吧?哎呀,我就猜想斯拉瓦一定会听到风声赶回来。毕竟敢不听我的制止,执意跑去大闹一场!」 艾尔玛的个性非常体贴,而且是个会实际表现出来的好孩子。 乍看之下似乎很鸡婆,但深思熟虑的她所采取的行动,基本上都会带来正面影响。 师父曾经笑称艾尔玛是个受到上天眷顾的孩子,我也抱持同样的意见。 然而—— 这孩子的个性相当顽固,一旦决定后绝不轻易改变。 即使她采取的行动会带来正面影响,但这点仍算是这孩子为数甚少的缺点之一。 从她提起道格拉斯的那件事来看,似乎还耿耿于怀。 她从以前便格外拘泥于是非正义……哎,那件事我自己也有不对,所以没有想要反驳的念头—— 然而,这个状况非常不妙。 这个状况与前世完全重叠在一起。 「不……由于我尚不成气候,所以这次不打算参加——」 「什么?哈哈哈,连你都这样谦虚的话,为数众多的武术家的立场要往哪摆?去年的对决很精采,这不是客套话,是我最真实的感想。如果你真的因为这样而不参加大会,那就可惜了。这无疑是个好机会,能让你仔细评估自己的实力!」 艾尔玛欣喜雀跃地怂恿我参加大会。 过去我也经常因为受到她的怂恿而参加大会……仔细一想,自从收养艾尔玛后,几乎都是这种情形。 「去年那场对决过后,你的武艺应该更加精湛了吧?能不能务必让我见识看看你的实力!」 ……又来了。 我实在不擅长应付这个眼神。 长到这个岁数,双眼仍闪烁著黄金般的耀眼光芒,没有一丝污秽。 她可能是将我与前世的我重叠在一起了,与前世恳求我参加大会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师父!这次的大会有您在意的武术家吗!』 『唔……呃,艾尔玛,我这次不打算参加!』 『您说这什么话!师父没有参加,是要怎么选出最强的人!对我来说,这样的大会一点意义都没有!请您试想看看,那些将师父视为目标而努力至今的武术家,想趁大会展现出修行的成果,结果师父却没有参加,那些人会是什么心情!』 『可是……』 ……我回想起过去的记忆。 我实在难以辜负她充满期待的眼神……也可能是身为父母双亡的艾尔玛的养父,所以想要尽可能达成她的心愿。 艾尔玛认真勤学又善良,不会吵闹要求买东西,对我来说是天底下最乖巧的孩子,但现在仔细一想,或许这也导致我太过宠她。 ……也有部分是因为我不擅言词,无法说服那孩子。 「对啊,要是连斯拉瓦都说没自信,那我要怎么办才好?吶,参加啦!斯拉瓦没有参加,却要从中选出最强的人,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的目光忍不住游移起来,陷入窘境之中,这时出现在眼前的是双眼闪烁著期待光芒的蕾蒂丝。 虽然她嘴巴上说体谅我不参加,但若是可以,还是希望我能参加的样子。 ……真是的,还不是跟艾尔玛说一样的话。 光艾尔玛一个人就已经够棘手了,现在加上蕾蒂丝,完全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之外。 我只能尽可能反击。 我刻意叹了一口气后,将视线投向苏娜。 ……虽然不抱期待,但她似乎不打算出手相助,而是对我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我明白了。虽然尚不成气候,但我会尽我所能努力。」 结果无论在哪个时代我都赢不了艾尔玛。 看见自己的孩子露出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心辜负她。 「……真是的,艾尔玛老师还是那么强势。」 「只要看见斯拉瓦的天赋,肯定任谁都会感到兴奋。」 她的这种地方仍没有改变。 无论经过多少年,她果然是我的女儿,实在无法感到厌恶。既然如此,我无法赢过这孩子也是必然的。 自己的女儿真是棘手啊,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我并没有感到不愉快。 「……?」 就在这时,艾尔玛突然露出意外的表情,停下了动作。 「老师,怎么了吗?」 看见她的模样,我不禁收起笑容开口问道。 只见艾尔玛轻吸了一口气,恢复凛然的眼神。 「啊……不,没事,因为你跟我认识的某个人很像……」 艾尔玛搔了搔脸颊,困惑地露出笑容。 跟认识的某个人很像啊。 她指的人是谁,我不用问也知道。 我不是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种脸上带著笑容,却显得无比寂寞的表情。 看见艾尔玛露出这种表情,不禁让我五味杂陈。 ……历经多年岁月,在这个广大世界再次重逢的奇妙缘分。而且,在旅行途中造访阿尔法雷亚时也曾经数次巧遇。 父女之间的缘分或许是想断也断不了的东西。 「艾尔玛老师。」 「嗯?怎么了?」 回过神后,我已经露齿笑了出来。 是的—— 这是父亲赋予女儿的考验。 「如果老师在这场大会中获得优胜——到时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可能是发现到我释放出挑衅性的魔力,艾尔玛也扬起嘴角,展现出斗志。 「哦?所以是指在大会结束之后吗?」 ……毕竟这孩子也是武术家,这才是我的女儿。 看样子在尼耶布拉尔所怀抱的预感即将化为现实。 无论大会结果为何,对我来说、对第二人生来说,这将会是重大的转捩点。 「那么,我很期待大会那天的到来。」 「嗯,我也会全力以赴。」 长发随风摇曳,艾尔玛浩气凛然地转过身去。 既然已经接受对方的挑战,即使是师徒关系,我们两个人终究是武术家。 ……这座城镇总是不会让人感到无聊。 「哇……斯拉瓦,你真大胆耶。没想到你会向艾尔玛大人下战帖。像你这么有胆量的人,怎么会不想参加大会啊?」 「我刚才也有解释了,我有自己的考量。不过,放心吧,我现在非常期待。」 激昂的内心彷佛有了宣泄出处,我自然而然紧握住拳头。 好,那孩子在我死后——虽然这么形容怪怪的——我很期待她的实力进步到什么程度。 「斯拉瓦……你要参加大会吗?」 ……看来我独自一头热了起来。 雪莉露的声音让我意识到脸颊笑到酸痛,恢复冷静后,我看向雪莉露。 她歪著头,用手指抵著嘴唇,模样十分可爱。 「嗯,我决定要参加了。抱歉,突然改变计画。」 「……!我也想要参加!」 表情缓和下来后,我摸了摸雪莉露的头,只见雪莉露的双眼闪烁著光彩。 嗯,雪莉露最喜欢战斗,会对这种活动感兴趣也是理所当然。 ……或许正好可以训练她控制自己的力量,这是个好机会。 「喔,这主意不错。苏娜呢?」 我摸著雪莉露的头,将视线移向苏娜。 不过,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还需要问吗?我当然要参加。我也想跟艾尔玛交手看看。呵呵,斯拉瓦也有可能输给我喔。」 瞧,与我的预料如出一辙,听到这个回答后,我眯细了双眼。 「什么啊,原来大家都想参加啊。不过,真是太好了!这样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参加大会了!」 看见我们突然表示要参加大会,蕾蒂丝不知为何得意洋洋地将手扠在腰旁。 ……说得也是,虽然有各种考量,既然身为武术家——对于与强者交手不可能会不感兴趣。 虽然有点感到无奈,但目前对大会的期待更胜一筹。 「那么,立刻去登记吧!」 「是啊……按照这个情况来看,感觉会变得更混乱吧,趁早登记会比较好。」 蕾蒂丝踩著轻快的步伐走向受理柜台。 看见蕾蒂丝欣喜雀跃的模样,我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过完全可以体会她的心情。 「好,我们也走吧。人潮这么多,有可能会走散。」 「是啊。」 「知道了。」 为了避免走散,我边说边握住雪莉露的手,接著迈出步伐。 走了一小段路后,苏娜开口说道。 「虽然你刚刚那样说,但既然要参加,应该不会刻意输给对方吧?艾尔玛不晓得能不能获得优胜。」 苏娜的表情透出一丝困惑,彷佛在责备我的坏心眼。 然而,自从重逢以来,已经过一段时日,现在断言孰胜孰负还太早了。 而且,我也有自己的考量。 「不晓得,我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变得多强。只是——」 「只是?」 苏娜与雪莉露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像是卖关子似的闭上双眼,随即开口说道: 「若她能透过战斗,看见我的影子——或许会是我输了这场捉迷藏。」 「……哦?」 苏娜促狭地笑著露出犬齿。 那个模样明显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那么,如果我对上艾尔玛,我也努力看看好了。反正离 履行约定的期限还有一段时间,我还想要再独占一下斯拉瓦。」 苏娜说完,握住我空著的手摇晃起来。 虽然像是在捉弄我,但透露出不认输的决心。毕竟这孩子也是武术家。 呵呵,艾尔玛,看来这一路上意外地充满阻碍喔。 艾尔玛的生性认真,肯定不会因为被奉为英雄而怠慢修练——但这些孩子与一般的武术家不同,一旦大意,轻易就会被反将一军喔。 离大会开幕还剩不到两个星期。 许久不曾觉得等待的时间如此漫长。 自己俨然是等待生日到来的孩子,我不禁苦笑,并重新计算离大会开幕确实还剩多少天。 第五话 大会前夕 「好……准备好了吗?」 「是!」 「嗯……」 位在卡多马斯宅邸的庭院,我双臂交抱地站在身穿静寂流道服的蕾蒂丝与雪莉露面前。 抬头仰望天空,没有云朵的遮掩,太阳高挂天际,闪烁著刺眼的光芒。是个万里无云的大好晴天,是最适合修练的天气。 「按照约定,从今天开始到大会开幕前的期间,我会负责指导你们修练——有任何问题吗?」 看见晴朗的天空,莫名会感到心情愉快。 我将视线移回平常的高度后,看向雪莉露与蕾蒂丝,只见蕾蒂丝略显犹豫地举起手。 「……呃,我有问题想问……」 「喔,尽管问。」 「呃,我很高兴你愿意指导我们修练,但斯拉瓦你自己呢?」 听见蕾蒂丝带著顾虑的疑问,我叹了一口气。 我当然不能忘记自己的修练。 即使指导她们修练,我也不可能会忘了这件事。 蕾蒂丝发问时之所以会露出一丝犹豫……可能是以为我忘了这件事吧。 若我没有考虑到自己,有可能无法好好指导她们,蕾蒂丝的表情透露出这层顾虑。 即使如此,她仍提出这个疑问,是因为有在替我设想吧。 「原来是这件事啊,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而且站在指导者的角度重新回顾基础是很重要的事情,不会拖累到你们跟我自己的修练。」 然而,这方面我早已有考量。 时间什么的,只要想挤就挤得出来。不过,这是因为现在与前世不同,我拥有年轻的身体,处在没有阻碍的环境。 顺道一提,精灵拥有的时间比过去更多。前世的我最缺乏的就是时间,因此这方面我自然有仔细思考过。 总之,我还年轻,只要有心,无论早上或是晚上,时间多得是。 「……这样啊,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因为我想说既然斯拉瓦也要参加大会,可能没时间指导我们。」 蕾蒂丝听见我这么说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对她而言,我的指导似乎拥有极大的价值。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但对于曾身为指导者的我,是相当欣慰的一件事。 好,既然回答完问题了—— 「是。」 正式开始修行吧……就在这时,有双手高高举向天空,阻止了我。 ……呃,虽然知道有人举手,但我其实想要佯装没看见。 「……苏娜。」 「那我呢?只指导雪莉露跟蕾蒂丝,太狡猾了吧。」 我已经预料到她会出现什么反应。 真是的,总觉得最近的苏娜很孩子气…… 「……我之后想麻烦苏娜陪我练习过招,想必会比跟一般的武术家交手更有意义。」 「唔,说好了喔。」 不过,就某方面来说,这才是苏娜真正的模样吧。 虽然给人成熟稳重的印象,但或许是因为她在小村子受到众人信赖,为了满足大家的期望才表现出来的姿态。 以旁人眼光来看,她的那些抱怨一点都不奇怪,而是符合年纪的可爱举动。 如果苏娜是在习惯跟我们旅行后,才渐渐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对我来说是相当值得高兴的事情。 「呵……」 「嗯?为什么笑了出来?」 「不,没事。因为觉得你很可爱。」 「啊?咦?怎……怎么突然说那种话……啊……」 苏娜顿时面红耳赤,连长耳朵的前端都泛红了起来,然后像是要掩饰,慌乱地将头上的面具戴好。是感到害羞吧,她应该很习惯被人称赞可爱才对,不过这种地方也相当惹人怜爱,称得上是她的优点之一。 ……这样下去的话,真的会偏离正题。 我有些东西想教蕾蒂丝、雪莉露,以及自己也想练几个招式。 那么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 「好,那么接下来正式展开修行吧。首先,我要请雪莉露稍等一下。因为要传授给雪莉露的招式有点复杂。」 「我懂了……我等你。」 我将手放在雪莉露头上,只见雪莉露双手紧贴身体两侧,摆出架势。 虽然不知道她因为什么充满干劲,但这种地方很有雪莉露的作风,顿时有股暖意涌上心头。 我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想要传授给雪莉露。 虽然有些心急——但指导蕾蒂丝也是一种乐趣。 我背对雪莉露,缓慢地跨出步伐。背后传来惊讶得抽了一口气的声音,应该是蕾蒂丝发出的吧。 别著急,这么久不见,有件事要先做吧。 我走了一段距离后,转过了身。 「那么,首先是蕾蒂丝——我想想,我想见识看看你在那之后成长了多少……放马过来吧。」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好啊,我就让你瞧瞧我变得多么厉害!」 我比出挑衅手势,蕾蒂丝立刻收起原本错愕的表情。 嗯,年轻人果然血气方刚,很好。 「你可以自由选择要先攻还是后攻。」 「喔。那么——我就决定先攻了!」 话还没说完,蕾蒂丝便蹴向地面,打算拉近距离。 哎呀,精力旺盛是好事——不禁让我扬起嘴角! ◆ 「呼……呼……感谢……指导……」 蕾蒂丝张开四肢呈大字型仰躺在草地上,气喘吁吁地向我道谢。 正如本人所言,蕾蒂丝的实力大幅超越了一年前。 放水反而会显得失礼——并非是指导,若我没有使出全力,对她不会带来帮助。 最后演变成现在的状况,蕾蒂丝倒在地上喘著大气——我则朝她伸出手,如此的一幅景象。 「站得起来吗?」 「还……还有点勉强……」 因此,我这次没有将蕾蒂丝视为「恩人的女儿」,而是视为一名学徒。 虽然没有施展会造成严重伤势的攻撃,在这次的对决上我没有放水,她恐怕感受到一年前所感受不到的差距。 即使如此,蕾蒂丝仍露出满足的表情。 我十分明白她的心情,我与师父交手后也经常露出那种表情。 我记得当时有种拨开乌云见到太阳的感觉,彷佛看见至今不曾见过的世界,内心充满著雀跃之情。 「吶,斯拉瓦……」 「怎么了?」 「武术真是有趣啊……」 不晓得是因为喘著大气或是兴奋的关系——不,应该是两者吧,蕾蒂丝的脸上泛著红晕,表情显得爽朗无比。 「不过,你真的很努力,『波涛』的完成度已经是一年前所无法比拟。」 「真的吗?嘿嘿,能得到斯拉瓦的称赞,是最令我高兴的事。」 明明疲惫到无法起身,蕾蒂丝的表情却像是今天的天空般晴朗无比。 彷佛看见最光辉灿烂时的自己,让我实在藏不住笑意。 「好,今天就到此为止,你的魔力已经用尽了吧。」 「是啊……我已经无法动弹了……可是,因为斯拉瓦全力以赴,让我打得很愉快……!」 「我很庆幸你这么说,谢谢你。那么,我现在要去指导雪莉露,你有什么打算?需要我送你回宅邸吗?」 呼吸平缓下来后,蕾蒂丝的兴奋之情似乎仍未冷却下来。 不需要用尽全力到无法动弹的地步吧……虽然这么心想,但我以前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也没资格说话。 话虽如此,让自己累到无法动弹只是下下策。 与要经常活动筋骨相同,充足的休息也是武术不可或缺的东西。 既然如此,好好休息才是上上策。 「不,我可以坐著,在这里观看雪莉露的修练也不错。难得斯拉瓦在,却窝在家里,实在太浪费了。」 然而,蕾蒂丝选择留在这里。 即使不能动弹,也要观看——她的热情让人感到佩服。 引领下个时代的正是这些孩子吧。 「喔,没关系。现在要教雪莉露的与静寂流的招式有些不同——可以学到世界上存在著各式各样的武术。」 既然蕾蒂丝没有问题,我当然没道理阻止。 我的回答让蕾蒂丝的双眼顿时闪烁起光彩—— 「嗯!斯拉瓦,谢谢你!」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嗯,真是个好孩子。一想到她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武术家——我就感到一股兴奋。 「嗯,那么——」 「哇……哇啊!等等……斯拉瓦!」 我用所谓的公主抱将蕾蒂丝抱起,走向苏娜所在的长椅,并将蕾蒂丝放在长椅上。 「你在这里休息吧——呃,蕾蒂丝你怎么了?」 只见蕾蒂丝整张脸涨红,露出失魂落魄的表情。 ……果然不应该这样做吗?即使违背蕾蒂丝的意愿,也应该送她回宅邸才对,当我这么心想时,从蕾蒂丝身旁传来一个冷酷的声音。 「……我想她应该没事。话说回来,这种行为我觉得很不妥喔,在喜欢你的女孩子面前公主抱其他女孩子,很不应该。」 那是苏娜的声音,因为没有其他人在场,所以不可能会搞错。 唔……这个举动或许真的有些不知轻重。 苏娜的怨言让我感到焦急。呃,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才好……? 若她是在吃醋,是不是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她就行了……? 「抱……抱歉……不嫌弃的话,我等一下也对苏娜公主抱,不晓得能不能当作补偿——」 「可以!」 不晓得能不能当作补偿,话音方落苏娜便立刻探出身体打断我的话。 因为探出身体的关系,苏娜的脸也跟凑了过来,她异常激动的态度让我感到退缩,不禁倒退了一步。 「嘿嘿,公主抱吗?是女孩子的憧憬之一。」 苏娜交握起双手,脸颊染上红晕。 唔……我应该没有做错吧? 「总……总之交手与公主抱都是之后的事情,我现在要指导雪莉露……」 「我知道。我很期待喔。」 苏娜明显心情相当愉悦。 从苏娜的态度来看,应该是蒙混过去了……这次真的有点吓到我。 仔细一想她会有这种反应很正常……在等待自己答覆的女性面前与其他女性做出过度的接触,形同是说一套做一套。 因为蕾蒂丝还很年幼,所以我以为这么做无妨,但以后要多加注意才行。 ……哎,之后再去慢慢思考这些事情。真是的,都几岁的人了,到现在还是不擅长应付女性。 「抱歉,让你久等了。」 「不会……你跟蕾蒂丝的对决很有趣喔……」 不过,总算可以指导雪莉露了。 ……我最近有个构想,一想到或许终于可以亲眼见证,便止不住兴奋。 「斯拉瓦……你很开心吗……?」 期待、好奇——可能是从我的表情中察觉出内心翻涌的情感,雪莉露泛起微笑。 「喔,我很期待接下来与雪莉露共度的时光。」 「我也很期待。」 内心震颤不止,完全没有实际年龄该有的样子。我说出真心话,雪莉露则露出灿烂的笑容。 ——没错,怎么可能不期待。 与生倶来的莫大魔力、天赋,以及那个男人所栽培出的技术——这个少女拥有所有我欠缺的东西。 尚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甚至无法想像到的技术,一想到有机会亲眼目睹,我就感到雀跃不已。 「那么,立刻开始吧。」 「嗯!」 杰司达,等著瞧吧。 我们或许会揭开新时代的序幕喔。 下个时代至今仍模糊不清,也不晓得是否存在。 然而,我确实感受到那个时代即将降临。不,是这孩子让我感受到的。 现在正是那跨出的第一步,我与雪莉露的修行就此开始—— 第六话 息息相通之时 「好,接下来要开始修行——雪莉露,你还记得具体内容吧?」 我为了掩饰激昂的内心,缓慢地绕到雪莉露的身旁。 我边走边竖起食指,雪莉露的头则跟著我的手指移动。 「新招式?」 之前……说得更明确一点,也就是抵达阿尔法雷亚的那天,我有稍微向雪莉露提起这件事。 若她已经忘记,必须告诉她首先要做什么,但看来她似乎还记得我的话。 雪莉露果然也很期待吧?总之,这样事情就好办了。我也快要无法控制住内心的激昂了。 「嗯,你还记得啊,很棒喔。」 「嘿嘿」。 只有稍微提到,她却还记得,让我由衷感到欣慰。 我再次看向雪莉露,抚摸著她的头。称赞时摸头是我的个人主张。 不过,这些先摆到一边,应该要进入正题了。 「如同之前所说的,我现在要传授给你新招式。既是布拉姆流决斗术,也是静寂流的招式——这就是我的目标。」 我收起平常的眼神,换上全神贯注的眼神,雪莉露的平稳眼神也发出强而有力的光芒。 能够迅速切换进入状况,也是这孩子的优点。 雪莉露果然是武术家,看见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好奇心,让我忍不住想扬起嘴角,但我立刻集中起精神,维持住表情。 我注视著雪莉露的双眼,努力保持专注。 在交错的视线中,我像是提醒般竖起食指。 然后,我向雪莉露提出了一个要求。 「对了,雪莉露,修行开始前,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以施展你最擅长的招式给我看吗?不要有任何放水,施展出最精湛的一击。」 我要求雪莉露在修行前施展她最擅长的布拉姆流决斗术精髓。 擅长的招式——虽然由雪莉露挑选招式,但我已经晓得她会使出什么招式。 「……?我懂了……可以稍微离开一下吗?」 雪莉露虽然对这个要求感到不解,仍坦率地答应了。 我按照雪莉露的话,后退了两步,然后再次看向她。 ……同时凝聚起了魔力。 雪莉露平常的稳重气息消失了,空气中的温度也随之下降。 最精湛——她似乎对我这句话认真了起来。没错,不这样就没有意义了。 雪莉露确认我不在她的攻击范围内后,开始摇晃手臂,摆出架势。 最完美的一击,宛如反其道而行,雪莉露的身体开始放松下来——相反的,魔力则逐渐提高。 彷佛看见水从容器中满溢而出的瞬间,雪莉露施展出了招式。最完美的时间点。没有过快,也没有过慢,选在最完美的时间点挥出拳头后,雪莉露的手臂随之隐没在空气中。 ——布拉姆流决斗术,透拳。 在完全的无力状态下,以一瞬间的火力从零飙升至极限。跳过加速过程的神速之拳。 挥出的拳头宛如绳子般被拉了回去,这次以相同的速度,以猎捕猎物的蛇般复杂的动作猛然窜出。 速度、威力、轨道——甚至加上假动作等要素的终极之拳。 这就是雪莉露祖父杰司达?布拉姆所创造出的「布拉姆流决斗术」最至高无上的招式——透拳。 完成度之高,即使用绝招也不足以形容。 虽然要老实称赞那家伙创造出的招式实在不甘愿——但这称得上是拳技的完成型态之一。因此,对于这个堪称是艺术的招式,即使感到懊悔,但实在无法出言贬低。 然而,更让我惊讶的是——雪莉露的天赋,年纪轻轻便学会这个招式。 以年龄来说,还不满三十。换算成人类的年龄是十四岁的孩童。 若是已经年满三十岁的人类学会这个招式,我仍会感到惊讶吧。然而,站在眼前的人是个换算成人类年龄仍不满十五的少女。 ……背脊顿时一阵发凉,同时内心燃烧了起来。 彷佛炙热的钢铁与冰块共存一般。 「如何?」 呼吸缓和下来的雪莉露放下拳头,对我露出窥伺般的眼神。 我只有一句话可以回答。 「——太精采了。」 「……真的吗?」 雪莉露的透拳仍逊于杰司达。 但当雪莉露到了杰司达的一半岁数时——雪莉露肯定已经超越了杰司达。 ……真是个不得了的孩子。 我或许正准备做出无比愚蠢的行为。 她肯定会成为我的最大劲敌,这一天的到来让我期待不已。 「啊啊,是真的,你真的很棒。」 「……嘿嘿。」 然而,现在的雪莉露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瞧瞧她受到称赞时露出的笑容。 ……内心不禁涌上一股怜爱之情,看样子我年纪也大了啊。 继续下去的话,会偏离正题了。既然要确认的事情已经确认完成,那么立刻开始吧。 「好,那么,已经看见属于你的道路——我们正式展开修行吧。」 「好期待新招式……」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但若说这是新招式,杰司达听到可能会生气。」 「……?」 我搔了搔脸颊说道,雪莉露则困惑地歪著头。 虽然会辜负她的期待——其实我现在准备要教雪莉露的招式大部分与透拳相同。 不——除了加入些许静寂流要素以外,可以说原理几乎与透拳相同。 杰司达看见完成后的「那个招式」后,肯定会出现这种反应—— 『不要抄袭我!』 ——总之,等到那时,那个招式已经是雪莉露的囊中物了。那个蠢爷爷是不可能会夺走孙女的玩具。 而且,即使那个招式完成,我也无法使用。 即使我能学会那个招式,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因此,我要将这个招式托付给雪莉露——拥有我所没能拥有的天赋,纯真却潜力无穷的人才。 「雪莉露啊,你晓得布拉姆流决斗术在打击技上有个欠缺的东西吗?」 「……欠缺的东西?」 雪莉露仍歪著头,头上浮现了问号。 她必是对这个问题感到满头雾水吧。 然而,即使是拥有精湛打击技的布拉姆流决斗术,也有一个决定性的欠缺,这是不争的事实。 「唔……」 雪莉露摸著下巴陷入思考。 毕竟是个有些坏心的问题,这个反应也是正常的。 速度、复杂性以及威力,具备打击技需要的所有要素,其中欠缺的东西——被这么一问,很少人能立刻联想到答案吧。 将视角稍微——说得更具体一点——稍微往下移,自然便能找出答案。 「答案就是踢技。」 那就是踢技。 「……啊。」 看见我拍脚的手势,雪莉露恍然大悟敲了一下掌心。 不过随即又陷入了思考。 「……?可是,战斗时……我也会用脚喔……」 雪莉露略显犹豫地说道,我则点了点头。 构成布拉姆流决斗术的战法之一,也就是踢技。 布拉姆流决斗术是以拳技为中心的武术,但踢技并非等于是二级品。而是先基于理论所建构出的一级品。 ——然而,当然还是不及「特级品」的拳技。 因为布拉姆流决斗术没有独创的「踢技」。 「……啊!」 雪莉露不久后 发现了这件事。 布拉姆流决斗术没有像「透拳」这般冠上名称的踢技。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是的,布拉姆流决斗术是专注于锻炼必杀左拳的武术——因此,双脚充其量只是衬托『透拳』的存在。」 雪莉露忍不住探出了身体,双眼充满了好奇心。 看来已经勾起了她的兴趣。若没有动力,无法学会武术。按照这个状况来看,应该不需要担心。 「在广义上,『透拳』本身也称得上是踢技。蹴地时的力道从脚趾传递到手臂,然后用全身的弹性与重量施展的招式。或许应该说是『体技』更精准——这些先摆到一边。」 雪莉露应该已经明白我想要说什么。 现在只想立刻听见我的那句话,雪莉露的眼神这么述说著。 「雪莉露,我现在要教你的是踢技。虽然不晓得在大会前能不能学会——但一定能成为你的强力武器。」 「哇啊啊……好期待喔!」 很好、很好。 这个跃跃欲试的反应很好,我可以体会她的心情。 变得更强大——只要身为武术家,听见这句话不可能不会感到雀跃。 「好,接下来要说明现在要教你的招式……话虽如此,用一句话形容的话,这个招式单纯无比。用脚施展透拳——就这么简单。」 听到我这么说完,雪莉露顿时静止了下来。 看见那个模样,这次轮到我感到疑惑。 「嗯?怎么了?」 「……只有这样……?」 比起那句话,雪莉露的脸上透出更多的失望。 唔,无法明白小孩子的心情。得知可以将强力的拳技改用脚施展,反应应该会更加雀跃才对。 她所期待的是崭新的华丽招式吧。 毕竟小孩子喜欢浮夸的东西……因为艾尔玛不会这样,导致我失策了。 然而,要是因此失去动力可就糟了,我必须好好向她解释这个招式的深奥之处。 「嗯,是这样没错,在打击技方面,我不晓得有其他超越透拳的招式……我想想,听起来很简单的话,要不要实际试试看?我来瞧瞧。」 「好……」 我调侃地说道,雪莉露则微微鼓起腮帮子。 但雪莉露是很听话的孩子,她毫无怨言摆出布拉姆流决斗术的架势。 然而,却停留在这个架势。 「怎么了?」 我明知故问。 雪莉露卸下架势,转身面对著我。 「……做不出来。」 「喔,对吧。」 雪莉露的脸上已经没有不满,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表情,想必是在思考要如何施展。 「这是我的猜测,若做得到,杰司达早就已经做到了。透拳兼具速度、重量与复杂性,是具备打击技所有要素的招式……脚比手臂还要长而有力,若能用更有力量的脚施展最强的打击技,实力肯定不弱。但那家伙没有这么做,即使是对拳头抱著异于常人的执念,但目标是得到最强的头衔——不可能不会将这招作为杀手锏……那他为什么没有练就『用脚施展透拳』,很简单,因为做不到。」 我说到一半时,雪莉露的双眼再次恢复了光彩。 她想必已经明白这些话的意思,连杰司达都学不会,代表著「用脚施展透拳」是多么强大的招式。 「可是,我跟雪莉露有可能做得到……不,我也无法学会这招,但雪莉露拥有杰司达的招式,在我的指导下,雪莉露一定做得到。」 雪莉露脸上的担忧之色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看见新玩具而闪闪发亮的双眼,以及纯真无比的笑容。 「如何?已经够贪心了吧?还不够吗?」 「哇喔……!好厉害、好厉害!」 雪莉露紧握双拳探出身体。 嗯,她似乎已经理解了。 ……若可以,我想要,自己学会这个招式。 但我只能模仿出不完整的透拳,是不可能学会这个招式的。 若拜入杰司达门下,或许可以学会——但这不可能实现。只要提到武术,我不可能会向他低头,那家伙也不可能真心诚意地指导我入门。各执己见的老人怎么可能会对彼此开诚布公。 因此我才会托付给雪莉露。 这名少女宛如初雪般洁白无瑕,拥有如同金银财宝般的璀璨才华。 当这个招式完成之际——呵呵,我就来当命名者吧。 眼前浮现那家伙懊悔的身影。 「有点解释得太久了——那么,开始修行吧!准备好了吗?」 「是,师父!」 雪莉露称呼我为师父时的模样,让我回想起过去的艾尔玛。 那孩子在修行时也是叫我为师父。 ……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记忆让我不禁轻笑出声。不过,这些先摆到一边。 雪莉露的新挑战,对我来说也是新挑战。 与伙伴达成目标时的喜悦——唤醒了遗忘许久的兴奋感。 至高无上的时光一瞬间便过去了—— 第七话 一同跨出一步 「好,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两个都很努力。」 我表情松懈下来,向喘著气的雪莉露,以及表情疲惫的蕾蒂丝这么说道。 看得出来这两人都非常疲惫,我的那句话彷佛是暗号,只见两人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也是正常的,基于她们的要求,我严格指导她们。雪莉露不用说,蕾蒂丝也接受连成人都会感到吃不消的修行内容——但她始终充满干劲。 这是蕾蒂丝努力的成果。看见她展现出的热情,我不禁感到欣慰。 「已经结束了……?今天好快喔……」 「……我还能继续。」 为了满足她们满腔的热情,我安排了严苛无比的修行,但对于正处于成长旺盛期的她们似乎还不足够。 光是站著已经很勉强了,还在说什么大话。这个举动让我觉得相当可爱。 只要她们还有热情,我打算尽可能满足她们。 然而—— 「原来如此,充满热情是好事,那就继续吧——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不要忘了大会将在明天开幕。没有好好休息,正式上场时会无法发挥实力。你们可不要忘了是为了什么而修行。」 大会即将在明天开幕。正确来说,是预赛,但预赛同样很重要。 虽然想要指导她们,但继续下去明天肯定还会残留疲惫。这样就本末倒置了,失去修行的意义。 「说……说得也是……大会明天就要开幕了……」 听到我表示今天已经结束了,蕾蒂丝顿时露出放心的表情。虽然疲劳不会残留到明天,但不改现在精疲力尽的事实。即使要继续下去,也会安插休息时间。若就这么继续下去,肯定过于急躁。 即使疲惫,蕾蒂丝的表情仍显得充实不已。 蕾蒂丝仰望著我,顿时露出试探性的目光。 「……吶,我有变强吗?虽然不至于赢得了艾尔玛大人……是否稍微有了成效?」 虽然蕾蒂丝这么询问,但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既然如此,我决定按照她的期望回答。 「赢不赢得了艾尔玛……大人,这应该不用我说,但老实说要一直屡战屡胜,恐怕有点困难。毕竟是大规模的大会,每个人投注的热情非同小可——然而,若你是问有没有变强,我可以充满自信地向你保证,比刚开始修行时,现在的实力已经大幅提升了。」 「真是的……说得这么直接。难道你不担心我因此失去自信吗?」 「不担心。你想要的不是善意的鼓励。」 「是啊,嗯,我现在更有干劲了。我一定会让斯拉瓦大吃一惊的!」 听见我毫不留情的评语,蕾蒂丝笑了出来。但她的笑容中并没有透出放弃或是自嘲,不会因此就对大会松懈,是这孩子的优点。 她也十分清楚自己变强了,想要测试自己的实力能发挥到什么程度——这孩子果然是彻头彻尾的武术家。 这个时期好像也是我最热衷于武术的时期。目前当然也热衷到不行,但现在多了对输赢的执著。既然目标是登上武艺颠峰,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我果然没有实际年纪所该有的成熟。 即使现在发现到这件事,也无法改变已经根深蒂固的执念……当我思考著这些事情时,无意间发现雪莉露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 我晓得理由,因为她尚未学会新踢技。 「雪莉露,怎么了?」 我屈身配合她的视线高度,只见雪莉露逃避般低垂下双眼。 那个举动充满孩子气,像是在闹别扭。 「……我还没学会必杀技。」 「唔……」 我果然没猜错。 因为新招式进行得不顺利,让雪莉露感到焦虑的样子。 雪莉露学习技术的速度宛如一块海绵,即使在我的两次人生之中,她仍堪称是数一数二的天才。 因此,她不曾遭受巨大的挫折。年纪轻轻便学会堪称是绝招的「透拳」,并拥有实力过人的武术家才能拥有的魔力。虽然打不羸像我与桀司达这种阅历丰富的老人,但雪莉露不会因为这种挫败便丧志或是放弃。 然而,在学习技术上,对雪莉露来说,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 因此,这个招式是打从她出生以来第一次碰到的瓶颈。 雪莉露难得会像这样闹别扭,即使走累了也不会抱怨,最近也不太会耍任性,这孩子现在却鼓起腮帮子——让我感到无比怜爱。 「雪莉露,所谓欲速则不达,这十天你得到的不只是未完成的招式,不要因为没能在大会开幕前学会,便认为修行是白费功夫。」 「……我没有这样觉得……」 这孩子的努力确实得到了收获,没有理由闹别扭。招式已经确实接近完成,踢技本身的熟练度也更加精湛,当然,各方面的技术皆有获得提升,由于每天使用魔力,魔力的控制与整体量也有些微改善。 从我的角度来看,甚至觉得进步得太过顺遂。 雪莉露似乎也有发现到这一点,但她不知道自己的厉害之处。 「吶,雪莉露,你不需要心急。修行很无聊吗?」 「……!很开心!跟斯拉瓦一起修行很开心……」 即使如此仍不会丧志,这就是这孩子的厉害之处。 当年的我可没有这么坚强。与师父相遇前,我只是个幼稚到不行的小鬼。 雪莉露连忙挥手解释,让我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深浓。 「那么,我们只要一步一步努力前进就行了。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协助你……不过,你的努力很快就能开花结果吧。」 我蹲了下来,将手放在雪莉露的头上,只见雪莉露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嗯!我会努力!」 正因为是天才,所以不曾遭受到挫折。 对于雪莉露而言,第一次遭受的挫折肯定相当沉重,不过她一定可以跨越这个挫折。 我不禁感到羡慕。这孩子肯定受到武术之神的眷顾。 「很好、很好。那么,今天差不多该休息了。」 「嗯!我会好好休息……!蕾蒂丝,走吧。」 「咦?哇啊,等等……不是还没吃晚餐?」 重新恢复精神的雪莉露猛然起身,握住蕾蒂丝的手冲了出去。 握住蕾蒂丝的手时不忘控制力道,足以看见她的成长。本人却没有发现到这件事,可以说是很有雪莉露的作风。 我目送著背影逐渐变小的两人,苏娜从长椅站起,走到了我的身旁。 「雪莉露好厉害喔。」 「嗯,是我引以为傲的好朋友。」 我们交谈时没有视线相交,然而,视线投向同样的地方。 苏娜将雪莉露视为妹妹般疼爱,虽然我的耳朵没有她那么灵敏,也可以感受到她的声音充满著温暖。 「本来很担心她可能会闹别扭,看来是我多虑了。」 「是啊。我也有些担心,不过雪莉露一定没问题。而且……」 「……而且?」 「照那个样子来看,招式已经接近完成了。之后只要有个什么契机——或许会在大会上完成也不一定。」 「是吗?明明可以告诉她这件事啊……话说回来,斯拉瓦,你感觉很开心呢。」 苏娜调侃地说道,我顿时感觉到风的凉意,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笑著露出犬齿。 一个人自顾自地窃笑,模样实在很难看,于是我合起嘴,从牙齿传来一股凉意。 「虽然我想要告诉她,但我想看看她能够进步到什么什么程度。凭自己的力 量跨越难关时,可以看见更广阔的世界。」 「原来如此,你说得有道理。」 苏娜笑了出来……呵呵,糟糕。 果然压抑不了笑意。 「好,你想说的不只是这些吧?」 「被发现了啊?虽然觉得催促你很不好意思。」 「瞧你斗志高昂成这样,还真敢说啊。」 苏娜走到我身旁的不是只为了讲那些话。 雪莉露与蕾蒂丝结束后,接下来轮到自己,这就是她的用意。 她也正在接受新的挑战。 我也有在协助她——这也是我的另一个乐趣。 「这次我一定要将你一军。」 「我可还不能输给你。」 在各种挑战与期待之下,大会即将揭开序幕。 ……不只她们对这场大会抱著重大决心。 我也对这次的战斗抱著某种执念。 全天下的武术家想必都抱著这样的执念吧。但遗憾的是,我不打算退让。 在大会开幕前的最后一天,我们一往如往常度过这一天—— 幕间 girls talk 「真是的,在这种时间叫人家出来……大会明天就要开幕了耶。」 蕾蒂丝错愕地叹了一口气,魔力的灯光照亮了幽暗的室内,蕾蒂丝被叫到位在卡多马斯宅邸中的某个房间——苏娜与雪莉露所住的房间。 时间是晚上九点过后,按照常理来说,蕾蒂丝在这个时间已经入睡了。 「好困。」 早睡的雪莉露似乎被苏娜叫醒,只见她肩膀摇摇晃晃揉著眼睛。 「哎呀,对你们两人来说一定不是坏事啦!」 蕾蒂丝在这样的夜晚被叫了出来,只有制止雪莉露睡著的苏娜显得精神奕奕。 苏娜换上露出度较低的睡衣,但与身上的穿著相反,苏娜一脸兴奋地扠著腰。或许是因为期待明天的到来而睡不著觉——蕾蒂丝看著比自己年长许多的朋友,忍不住再次叹气。 「就算不是坏事……一定要现在谈吗?」 「当然,因为关系到明天的大会。」 苏娜仍兴奋不已,说出大会这两个字时,蕾蒂丝与雪莉露顿时清醒了过来。 毕竟这三个人都是武术家,只要关系到武术大会,当然不容许自己打瞌睡。 「哦……所以跟大会有什么关系?要趁这个机会决定谁比较厉害吗?」 「要一分高下吗?」 受到两人的催促,苏娜卖关子地挺起前胸。 看见两人被勾起兴趣,苏娜露出满意的表情,接著更竖起食指,藉以集中起两人的目光。 「呵呵,一半猜对了,但另一半猜错了,可以一分高下的不只是实力,我指的是斯拉瓦。」 苏娜自信满满地说道。 然而,没头没脑的那句话让蕾蒂丝与雪莉露困惑地歪起了头。 「……?什么意思?」 雪莉露将手指抵著脸颊,说出自己的疑惑。 在场的三个人——虽然雪莉露尚未察觉自己的心意——所有人都对斯拉瓦有好感。 但光凭这样解释,想必听得一头雾水,雪莉露会感到疑惑也是理所当然,于是苏娜继续说道。 「哎呀,诚如所见,斯拉瓦很迟钝吧?所以,我想说我们差不多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我想说的是,在明天的大会中表现最优秀的人可以跟斯拉瓦约会!」 苏娜语气高亢地道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宛如像在歌唱一般。 然而,这个冲击性太过强烈的提议,让雪莉露与蕾蒂丝一时无法反应。 短暂沉默过后,首先开口的人是—— 「约……约约约约会!你……在说什么蠢话?」 蕾蒂丝顿时满脸通红,眼神陷入了混乱。 「嘘——!太大声了!」 因为已经是深夜时间,苏娜立刻出声制止。 「啊,对……对不起……重点不是这个啦!」 蕾蒂丝一瞬间忘了重点,随即恢复原状。 听见苏娜突如其来的提议,以及约会这个未知的领域,让蕾蒂丝整张脸羞红。 「哎呀,我觉得是个好机会。因为斯拉瓦总是满脑子修行的事情,很难只凭一己之力拉近距离。所以,我想大家同心协力或许能让他对女孩子产生意识。」 苏娜似乎已经预料到蕾蒂丝的反应,煞有其事解释道。 因为蕾蒂丝原本已经脑袋一片混乱,结果—— 「唔……唔唔……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道理……」 蕾蒂丝鼓起如簧之舌试图说服自己。 蕾蒂丝思索著苏娜的话语,陷入思考之中。 苏娜趁这段时间开始笼络雪莉露。 「吶,我觉得是个好主意,雪莉露觉得呢?你想不想跟斯拉瓦约会?」 「想要!」 雪莉露原本就很黏斯拉瓦,加上很期待在武术大会上战斗,所以最喜欢斯拉瓦的雪莉露没有拒绝的理由。 看见另一道防波堤轻易塌陷,蕾蒂丝停止了思考。 「啊,可……可是……斯拉瓦会答应吗?没有经过本人同意的话……」 「我想斯拉瓦应该没问题喔。他很擅长照顾人,只要说是想要去买东西,他应该会爽快答应。问题是要如何让他意识到是约会,这点必须仰赖大家的协助。」 不愧是苏娜,对斯拉瓦观察入微,蕾蒂丝不禁感到佩服。 蕾蒂丝十分清楚苏娜与雪莉露拥有与斯拉瓦一同旅行的这个优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然而,约会这个词对蕾蒂丝来说,是一个全然未知的领域。加上这是第一次恋爱,突然被这么要求……内心不由得感到迷惘。 「我不会勉强,若蕾蒂丝不愿意,不参加也——」 苏娜继续予以施压。 「我没有说我不参加吧!我……我要!我要参加!」 因为感到焦急的关系,让蕾蒂丝无力反击。 苏娜活力充沛地击掌,发出响亮的声响。 「好,决定了!在大会中表现最优秀的人可以跟斯拉瓦约会!大家要加油喔!」 既然事情发展成这样,蕾蒂丝已经没有资格反悔。 蕾蒂丝仔细一想,发现自己的实力逊于那两人,这场赌注明显不利于自己,但由于自己的自尊心强烈,所以不会说出这件事。 于是,随著决战前夕的夜色愈来愈深浓。 每个人各自怀著不同的心事迎接明天—— 「真是的,在这种时间叫人家出来……大会明天就要开幕了耶。」 蕾蒂丝错愕地叹了一口气,魔力的灯光照亮了幽暗的室内,蕾蒂丝被叫到位在卡多马斯宅邸中的某个房间——苏娜与雪莉露所住的房间。 时间是晚上九点过后,按照常理来说,蕾蒂丝在这个时间已经入睡了。 「好困。」 早睡的雪莉露似乎被苏娜叫醒,只见她肩膀摇摇晃晃揉著眼睛。 「哎呀,对你们两人来说一定不是坏事啦!」 蕾蒂丝在这样的夜晚被叫了出来,只有制止雪莉露睡著的苏娜显得精神奕奕。 苏娜换上露出度较低的睡衣,但与身上的穿著相反,苏娜一脸兴奋地扠著腰。或许是因为期待明天的到来而睡不著觉——蕾蒂丝看著比自己年长许多的朋友,忍不住再次叹气。 「就算不是坏事……一定要现在谈吗?」 「当然,因为关系到明天的大会。」 苏娜仍兴奋不已,说出大会这两个字时,蕾蒂丝与雪莉露顿时清醒了过来。 毕竟这三个人都是武术家,只要关系到武术大会,当然不容许自己打瞌睡。 「哦……所以跟大会有什么关系?要趁这个机会决定谁比较厉害吗?」 「要一分高下吗?」 受到两人的催促,苏娜卖关子地挺起前胸。 看见两人被勾起兴趣,苏娜露出满意的表情,接著更竖起食指,藉以集中起两人的目光。 「呵呵,一半猜对了,但另一半猜错了,可以一分高下的不只是实力,我指的是斯拉瓦。」 苏娜自信满满地说道。 然而,没头没脑的那句话让蕾蒂丝与雪莉露困惑地歪起了头。 「……?什么意思?」 雪莉露将手指抵著脸颊,说出自己的疑惑。 在场的三个人——虽然雪莉露尚未察觉自己的心意——所有人都对斯拉瓦有好感。 但光凭这样解释,想必听得一头雾水,雪莉露会感到疑惑也是理所当然,于是苏娜继续说道。 「哎呀,诚如所见,斯拉瓦很迟钝吧?所以,我想说我们差不多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我想说的是,在明天的大会中表现最优秀的人可以跟斯拉瓦约会!」 苏娜语气高亢地道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宛如像在歌唱一般。 然而,这个冲击性太过强烈的提议,让雪莉露与蕾蒂丝一时无法反应。 短暂沉默过后,首先开口的人是—— 「约……约约约约会!你……在说什么蠢话?」 蕾蒂丝顿时满脸通红,眼神陷入了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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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晚上九点过后,按照常理来说,蕾蒂丝在这个时间已经入睡了。 「好困。」 早睡的雪莉露似乎被苏娜叫醒,只见她肩膀摇摇晃晃揉著眼睛。 「哎呀,对你们两人来说一定不是坏事啦!」 蕾蒂丝在这样的夜晚被叫了出来,只有制止雪莉露睡著的苏娜显得精神奕奕。 苏娜换上露出度较低的睡衣,但与身上的穿著相反,苏娜一脸兴奋地扠著腰。或许是因为期待明天的到来而睡不著觉——蕾蒂丝看著比自己年长许多的朋友,忍不住再次叹气。 「就算不是坏事……一定要现在谈吗?」 「当然,因为关系到明天的大会。」 苏娜仍兴奋不已,说出大会这两个字时,蕾蒂丝与雪莉露顿时清醒了过来。 毕竟这三个人都是武术家,只要关系到武术大会,当然不容许自己打瞌睡。 「哦……所以跟大会有什么关系?要趁这个机会决定谁比较厉害吗?」 「要一分高下吗?」 受到两人的催促,苏娜卖关子地挺起前胸。 看见两人被勾起兴趣,苏娜露出满意的表情,接著更竖起食指,藉以集中起两人的目光。 「呵呵,一半猜对了,但另一半猜错了,可以一分高下的不只是实力,我指的是斯拉瓦。」 苏娜自信满满地说道。 然而,没头没脑的那句话让蕾蒂丝与雪莉露困惑地歪起了头。 「……?什么意思?」 雪莉露将手指抵著脸颊,说出自己的疑惑。 在场的三个人——虽然雪莉露尚未察觉自己的心意——所有人都对斯拉瓦有好感。 但光凭这样解释,想必听得一头雾水,雪莉露会感到疑惑也是理所当然,于是苏娜继续说道。 「哎呀,诚如所见,斯拉瓦很迟钝吧?所以,我想说我们差不多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我想说的是,在明天的大会中表现最优秀的人可以跟斯拉瓦约会!」 苏娜语气高亢地道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宛如像在歌唱一般。 然而,这个冲击性太过强烈的提议,让雪莉露与蕾蒂丝一时无法反应。 短暂沉默过后,首先开口的人是—— 「约……约约约约会!你……在说什么蠢话?」 蕾蒂丝顿时满脸通红,眼神陷入了混乱。 「嘘——!太大声了!」 因为已经是深夜时间,苏娜立刻出声制止。 「啊,对……对不起……重点不是这个啦!」 蕾蒂丝一瞬间忘了重点,随即恢复原状。 听见苏娜突如其来的提议,以及约会这个未知的领域,让蕾蒂丝整张脸羞红。 「哎呀,我觉得是个好机会。因为斯拉瓦总是满脑子修行的事情,很难只凭一己之力拉近距离。所以,我想大家同心协力或许能让他对女孩子产生意识。」 苏娜似乎已经预料到蕾蒂丝的反应,煞有其事解释道。 因为蕾蒂丝原本已经脑袋一片混乱,结果—— 「唔……唔唔……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道理……」 蕾蒂丝鼓起如簧之舌试图说服自己。 蕾蒂丝思索著苏娜的话语,陷入思考之中。 苏娜趁这段时间开始笼络雪莉露。 「吶,我觉得是个好主意,雪莉露觉得呢?你想不想跟斯拉瓦约会?」 「想要!」 雪莉露原本就很黏斯拉瓦,加上很期待在武术大会上战斗,所以最喜欢斯拉瓦的雪莉露没有拒绝的理由。 看见另一道防波堤轻易塌陷,蕾蒂丝停止了思考。 「啊,可……可是……斯拉瓦会答应吗?没有经过本人同意的话……」 「我想斯拉瓦应该没问题喔。他很擅长照顾人,只要说是想要去买东西,他应该会爽快答应。问题是要如何让他意识到是约会,这点必须仰赖大家的协助。」 不愧是苏娜,对斯拉瓦观察入微,蕾蒂丝不禁感到佩服。 蕾蒂丝十分清楚苏娜与雪莉露拥有与斯拉瓦一同旅行的这个优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然而,约会这个词对蕾蒂丝来说,是一个全然未知的领域。加上这是第一次恋爱,突然被这么要求……内心不由得感到迷惘。 「我不会勉强,若蕾蒂丝不愿意,不参加也——」 苏娜继续予以施压。 「我没有说我不参加吧!我……我要!我要参加!」 因为感到焦急的关系,让蕾蒂丝无力反击。 苏娜活力充沛地击掌,发出响亮的声响。 「好,决定了!在大会中表现最优秀的人可以跟斯拉瓦约会!大家要加油喔!」 既然事情发展成这样,蕾蒂丝已经没有资格反悔。 蕾蒂丝仔细一想,发现自己的实力逊于那两人,这场赌注明显不利于自己,但由于自己的自尊心强烈,所以不会说出这件事。 于是,随著决战前夕的夜色愈来愈深浓。 每个人各自怀著不同的心事迎接明天—— 「真是的,在这种时间叫人家出来……大会明天就要开幕了耶。」 蕾蒂丝错愕地叹了一口气,魔力的灯光照亮了幽暗的室内,蕾蒂丝被叫到位在卡多马斯宅邸中的某个房间——苏娜与雪莉露所住的房间。 时间是晚上九点过后,按照常理来说,蕾蒂丝在这个时间已经入睡了。 「好困。」 早睡的雪莉露似乎被苏娜叫醒,只见她肩膀摇摇晃晃揉著眼睛。 「哎呀,对你们两人来说一定不是坏事啦!」 蕾蒂丝在这样的夜晚被叫了出来,只有制止雪莉露睡著的苏娜显得精神奕奕。 苏娜换上露出度较低的睡衣,但与身上的穿著相反,苏娜一脸兴奋地扠著腰。或许是因为期待明天的到来而睡不著觉——蕾蒂丝看著比自己年长许多的朋友,忍不住再次叹气。 「就算不是坏事……一定要现在谈吗?」 「当然,因为关系到明天的大会。」 苏娜仍兴奋不已,说出大会这两个字时,蕾蒂丝与雪莉露顿时清醒了过来。 毕竟这三个人都是武术家,只要关系到武术大会,当然不容许自己打瞌睡。 「哦……所以跟大会有什么关系?要趁这个机会决定谁比较厉害吗?」 「要一分高下吗?」 受到两人的催促,苏娜卖关子地挺起前胸。 看见两人被勾起兴趣,苏娜露出满意的表情,接著更竖起食指,藉以集中起两人的目光。 「呵呵,一半猜对了,但另一半猜错了,可以一分高下的不只是实力,我指的是斯拉瓦。」 苏娜自信满满地说道。 然而,没头没脑的那句话让蕾蒂丝与雪莉露困惑地歪起了头。 「……?什么意思?」 雪莉露将手指抵著脸颊,说出自己的疑惑。 在场的三个人——虽然雪莉露尚未察觉自己的心意——所有人都对斯拉瓦有好感。 但光凭这样解释,想必听得一头雾水,雪莉露会感到疑惑也是理所当然,于是苏娜继续说道。 「哎呀,诚如所见,斯拉瓦很迟钝吧?所以,我想说我们差不多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我想说的是,在明天的大会中表现最优秀的人可以跟斯拉瓦约会!」 苏娜语气高亢地道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宛如像在歌唱一般。 然而,这个冲击性太过强烈的提议,让雪莉露与蕾蒂丝一时无法反应。 短暂沉默过后,首先开口的人是—— 「约……约约约约会!你……在说什么蠢话?」 蕾蒂丝顿时满脸通红,眼神陷入了混乱。 「嘘——!太大声了!」 因为已经是深夜时间,苏娜立刻出声制止。 「啊,对……对不起……重点不是这个啦!」 蕾蒂丝一瞬间忘了重点,随即恢复原状。 听见苏娜突如其来的提议,以及约会这个未知的领域,让蕾蒂丝整张脸羞红。 「哎呀,我觉得是个好机会。因为斯拉瓦总是满脑子修行的事情,很难只凭一己之力拉近距离。所以,我想大家同心协力或许能让他对女孩子产生意识。」 苏娜似乎已经预料到蕾蒂丝的反应,煞有其事解释道。 因为蕾蒂丝原本已经脑袋一片混乱,结果—— 「唔……唔唔……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道理……」 蕾蒂丝鼓起如簧之舌试图说服自己。 蕾蒂丝思索著苏娜的话语,陷入思考之中。 苏娜趁这段时间开始笼络雪莉露。 「吶,我觉得是个好主意,雪莉露觉得呢?你想不想跟斯拉瓦约会?」 「想要!」 雪莉露原本就很黏斯拉瓦,加上很期待在武术大会上战斗,所以最喜欢斯拉瓦的雪莉露没有拒绝的理由。 看见另一道防波堤轻易塌陷,蕾蒂丝停止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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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约会这个词对蕾蒂丝来说,是一个全然未知的领域。加上这是第一次恋爱,突然被这么要求……内心不由得感到迷惘。 「我不会勉强,若蕾蒂丝不愿意,不参加也——」 苏娜继续予以施压。 「我没有说我不参加吧!我……我要!我要参加!」 因为感到焦急的关系,让蕾蒂丝无力反击。 苏娜活力充沛地击掌,发出响亮的声响。 「好,决定了!在大会中表现最优秀的人可以跟斯拉瓦约会!大家要加油喔!」 既然事情发展成这样,蕾蒂丝已经没有资格反悔。 蕾蒂丝仔细一想,发现自己的实力逊于那两人,这场赌注明显不利于自己,但由于自己的自尊心强烈,所以不会说出这件事。 于是,随著决战前夕的夜色愈来愈深浓。 每个人各自怀著不同的心事迎接明天—— 「真是的,在这种时间叫人家出来……大会明天就要开幕了耶。」 蕾蒂丝错愕地叹了一口气,魔力的灯光照亮了幽暗的室内,蕾蒂丝被叫到位在卡多马斯宅邸中的某个房间——苏娜与雪莉露所住的房间。 时间是晚上九点过后,按照常理来说,蕾蒂丝在这个时间已经入睡了。 「好困。」 早睡的雪莉露似乎被苏娜叫醒,只见她肩膀摇摇晃晃揉著眼睛。 「哎呀,对你们两人来说一定不是坏事啦!」 蕾蒂丝在这样的夜晚被叫了出来,只有制止雪莉露睡著的苏娜显得精神奕奕。 苏娜换上露出度较低的睡衣,但与身上的穿著相反,苏娜一脸兴奋地扠著腰。或许是因为期待明天的到来而睡不著觉——蕾蒂丝看著比自己年长许多的朋友,忍不住再次叹气。 「就算不是坏事……一定要现在谈吗?」 「当然,因为关系到明天的大会。」 苏娜仍兴奋不已,说出大会这两个字时,蕾蒂丝与雪莉露顿时清醒了过来。 毕竟这三个人都是武术家,只要关系到武术大会,当然不容许自己打瞌睡。 「哦……所以跟大会有什么关系?要趁这个机会决定谁比较厉害吗?」 「要一分高下吗?」 受到两人的催促,苏娜卖关子地挺起前胸。 看见两人被勾起兴趣,苏娜露出满意的表情,接著更竖起食指,藉以集中起两人的目光。 「呵呵,一半猜对了,但另一半猜错了,可以一分高下的不只是实力,我指的是斯拉瓦。」 苏娜自信满满地说道。 然而,没头没脑的那句话让蕾蒂丝与雪莉露困惑地歪起了头。 「……?什么意思?」 雪莉露将手指抵著脸颊,说出自己的疑惑。 在场的三个人——虽然雪莉露尚未察觉自己的心意——所有人都对斯拉瓦有好感。 但光凭这样解释,想必听得一头雾水,雪莉露会感到疑惑也是理所当然,于是苏娜继续说道。 「哎呀,诚如所见,斯拉瓦很迟钝吧?所以,我想说我们差不多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我想说的是,在明天的大会中表现最优秀的人可以跟斯拉瓦约会!」 苏娜语气高亢地道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宛如像在歌唱一般。 然而,这个冲击性太过强烈的提议,让雪莉露与蕾蒂丝一时无法反应。 短暂沉默过后,首先开口的人是—— 「约……约约约约会!你……在说什么蠢话?」 蕾蒂丝顿时满脸通红,眼神陷入了混乱。 「嘘——!太大声了!」 因为已经是深夜时间,苏娜立刻出声制止。 「啊,对……对不起……重点不是这个啦!」 蕾蒂丝一瞬间忘了重点,随即恢复原状。 听见苏娜突如其来的提议,以及约会这个未知的领域,让蕾蒂丝整张脸羞红。 「哎呀,我觉得是个好机会。因为斯拉瓦总是满脑子修行的事情,很难只凭一己之力拉近距离。所以,我想大家同心协力或许能让他对女孩子产生意识。」 苏娜似乎已经预料到蕾蒂丝的反应,煞有其事解释道。 因为蕾蒂丝原本已经脑袋一片混乱,结果—— 「唔……唔唔……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道理……」 蕾蒂丝鼓起如簧之舌试图说服自己。 蕾蒂丝思索著苏娜的话语,陷入思考之中。 苏娜趁这段时间开始笼络雪莉露。 「吶,我觉得是个好主意,雪莉露觉得呢?你想不想跟斯拉瓦约会?」 「想要!」 雪莉露原本就很黏斯拉瓦,加上很期待在武术大会上战斗,所以最喜欢斯拉瓦的雪莉露没有拒绝的理由。 看见另一道防波堤轻易塌陷,蕾蒂丝停止了思考。 「啊,可……可是……斯拉瓦会答应吗?没有经过本人同意的话……」 「我想斯拉瓦应该没问题喔。他很擅长照顾人,只要说是想要去买东西,他应该会爽快答应。问题是要如何让他意识到是约会,这点必须仰赖大家的协助。」 不愧是苏娜,对斯拉瓦观察入微,蕾蒂丝不禁感到佩服。 蕾蒂丝十分清楚苏娜与雪莉露拥有与斯拉瓦一同旅行的这个优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然而,约会这个词对蕾蒂丝来说,是一个全然未知的领域。加上这是第一次恋爱,突然被这么要求……内心不由得感到迷惘。 「我不会勉强,若蕾蒂丝不愿意,不参加也——」 苏娜继续予以施压。 「我没有说我不参加吧!我……我要!我要参加!」 因为感到焦急的关系,让蕾蒂丝无力反击。 苏娜活力充沛地击掌,发出响亮的声响。 「好,决定了!在大会中表现最优秀的人可以跟斯拉瓦约会!大家要加油喔!」 既然事情发展成这样,蕾蒂丝已经没有资格反悔。 蕾蒂丝仔细一想,发现自己的实力逊于那两人,这场赌注明显不利于自己,但由于自己的自尊心强烈,所以不会说出这件事。 于是,随著决战前夕的夜色愈来愈深浓。 每个人各自怀著不同的心事迎接明天—— 「真是的,在这种时间叫人家出来……大会明天就要开幕了耶。」 蕾蒂丝错愕地叹了一口气,魔力的灯光照亮了幽暗的室内,蕾蒂丝被叫到位在卡多马斯宅邸中的某个房间——苏娜与雪莉露所住的房间。 时间是晚上九点过后,按照常理来说,蕾蒂丝在这个时间已经入睡了。 「好困。」 早睡的雪莉露似乎被苏娜叫醒,只见她肩膀摇摇晃晃揉著眼睛。 「哎呀,对你们两人来说一定不是坏事啦!」 蕾蒂丝在这样的夜晚被叫了出来,只有制止雪莉露睡著的苏娜显得精神奕奕。 苏娜换上露出度较低的睡衣,但与身上的穿著相反,苏娜一脸兴奋地扠著腰。或许是因为期待明天的到来而睡不著觉——蕾蒂丝看著比自己年长许多的朋友,忍不住再次叹气。 「就算不是坏事……一定要现在谈吗?」 「当然,因为关系到明天的大会。」 苏娜仍兴奋不已,说出大会这两个字时,蕾蒂丝与雪莉露顿时清醒了过来。 毕竟这三个人都是武术家,只要关系到武术大会,当然不容许自己打瞌睡。 「哦……所以跟大会有什么关系?要趁这个机会决定谁比较厉害吗?」 「要一分高下吗?」 受到两人的催促,苏娜卖关子地挺起前胸。 看见两人被勾起兴趣,苏娜露出满意的表情,接著更竖起食指,藉以集中起两人的目光。 「呵呵,一半猜对了,但另一半猜错了,可以一分高下的不只是实力,我指的是斯拉瓦。」 苏娜自信满满地说道。 然而,没头没脑的那句话让蕾蒂丝与雪莉露困惑地歪起了头。 「……?什么意思?」 雪莉露将手指抵著脸颊,说出自己的疑惑。 在场的三个人——虽然雪莉露尚未察觉自己的心意——所有人都对斯拉瓦有好感。 但光凭这样解释,想必听得一头雾水,雪莉露会感到疑惑也是理所当然,于是苏娜继续说道。 「哎呀,诚如所见,斯拉瓦很迟钝吧?所以,我想说我们差不多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我想说的是,在明天的大会中表现最优秀的人可以跟斯拉瓦约会!」 苏娜语气高亢地道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宛如像在歌唱一般。 然而,这个冲击性太过强烈的提议,让雪莉露与蕾蒂丝一时无法反应。 短暂沉默过后,首先开口的人是—— 「约……约约约约会!你……在说什么蠢话?」 蕾蒂丝顿时满脸通红,眼神陷入了混乱。 「嘘——!太大声了!」 因为已经是深夜时间,苏娜立刻出声制止。 「啊,对……对不起……重点不是这个啦!」 蕾蒂丝一瞬间忘了重点,随即恢复原状。 听见苏娜突如其来的提议,以及约会这个未知的领域,让蕾蒂丝整张脸羞红。 「哎呀,我觉得是个好机会。因为斯拉瓦总是满脑子修行的事情,很难只凭一己之力拉近距离。所以,我想大家同心协力或许能让他对女孩子产生意识。」 苏娜似乎已经预料到蕾蒂丝的反应,煞有其事解释道。 因为蕾蒂丝原本已经脑袋一片混乱,结果—— 「唔……唔唔……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道理……」 蕾蒂丝鼓起如簧之舌试图说服自己。 蕾蒂丝思索著苏娜的话语,陷入思考之中。 苏娜趁这段时间开始笼络雪莉露。 「吶,我觉得是个好主意,雪莉露觉得呢?你想不想跟斯拉瓦约会?」 「想要!」 雪莉露原本就很黏斯拉瓦,加上很期待在武术大会上战斗,所以最喜欢斯拉瓦的雪莉露没有拒绝的理由。 看见另一道防波堤轻易塌陷,蕾蒂丝停止了思考。 「啊,可……可是……斯拉瓦会答应吗?没有经过本人同意的话……」 「我想斯拉瓦应该没问题喔。他很擅长照顾人,只要说是想要去买东西,他应该会爽快答应。问题是要如何让他意识到是约会,这点必须仰赖大家的协助。」 不愧是苏娜,对斯拉瓦观察入微,蕾蒂丝不禁感到佩服。 蕾蒂丝十分清楚苏娜与雪莉露拥有与斯拉瓦一同旅行的这个优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然而,约会这个词对蕾蒂丝来说,是一个全然未知的领域。加上这是第一次恋爱,突然被这么要求……内心不由得感到迷惘。 「我不会勉强,若蕾蒂丝不愿意,不参加也——」 苏娜继续予以施压。 「我没有说我不参加吧!我……我要!我要参加!」 因为感到焦急的关系,让蕾蒂丝无力反击。 苏娜活力充沛地击掌,发出响亮的声响。 「好,决定了!在大会中表现最优秀的人可以跟斯拉瓦约会!大家要加油喔!」 既然事情发展成这样,蕾蒂丝已经没有资格反悔。 蕾蒂丝仔细一想,发现自己的实力逊于那两人,这场赌注明显不利于自己,但由于自己的自尊心强烈,所以不会说出这件事。 于是,随著决战前夕的夜色愈来愈深浓。 每个人各自怀著不同的心事迎接明天—— 「真是的,在这种时间叫人家出来……大会明天就要开幕了耶。」 蕾蒂丝错愕地叹了一口气,魔力的灯光照亮了幽暗的室内,蕾蒂丝被叫到位在卡多马斯宅邸中的某个房间——苏娜与雪莉露所住的房间。 时间是晚上九点过后,按照常理来说,蕾蒂丝在这个时间已经入睡了。 「好困。」 早睡的雪莉露似乎被苏娜叫醒,只见她肩膀摇摇晃晃揉著眼睛。 「哎呀,对你们两人来说一定不是坏事啦!」 蕾蒂丝在这样的夜晚被叫了出来,只有制止雪莉露睡著的苏娜显得精神奕奕。 苏娜换上露出度较低的睡衣,但与身上的穿著相反,苏娜一脸兴奋地扠著腰。或许是因为期待明天的到来而睡不著觉——蕾蒂丝看著比自己年长许多的朋友,忍不住再次叹气。 「就算不是坏事……一定要现在谈吗?」 「当然,因为关系到明天的大会。」 苏娜仍兴奋不已,说出大会这两个字时,蕾蒂丝与雪莉露顿时清醒了过来。 毕竟这三个人都是武术家,只要关系到武术大会,当然不容许自己打瞌睡。 「哦……所以跟大会有什么关系?要趁这个机会决定谁比较厉害吗?」 「要一分高下吗?」 受到两人的催促,苏娜卖关子地挺起前胸。 看见两人被勾起兴趣,苏娜露出满意的表情,接著更竖起食指,藉以集中起两人的目光。 「呵呵,一半猜对了,但另一半猜错了,可以一分高下的不只是实力,我指的是斯拉瓦。」 苏娜自信满满地说道。 然而,没头没脑的那句话让蕾蒂丝与雪莉露困惑地歪起了头。 「……?什么意思?」 雪莉露将手指抵著脸颊,说出自己的疑惑。 在场的三个人——虽然雪莉露尚未察觉自己的心意——所有人都对斯拉瓦有好感。 但光凭这样解释,想必听得一头雾水,雪莉露会感到疑惑也是理所当然,于是苏娜继续说道。 「哎呀,诚如所见,斯拉瓦很迟钝吧?所以,我想说我们差不多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我想说的是,在明天的大会中表现最优秀的人可以跟斯拉瓦约会!」 苏娜语气高亢地道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宛如像在歌唱一般。 然而,这个冲击性太过强烈的提议,让雪莉露与蕾蒂丝一时无法反应。 短暂沉默过后,首先开口的人是—— 「约……约约约约会!你……在说什么蠢话?」 蕾蒂丝顿时满脸通红,眼神陷入了混乱。 「嘘——!太大声了!」 因为已经是深夜时间,苏娜立刻出声制止。 「啊,对……对不起……重点不是这个啦!」 蕾蒂丝一瞬间忘了重点,随即恢复原状。 听见苏娜突如其来的提议,以及约会这个未知的领域,让蕾蒂丝整张脸羞红。 「哎呀,我觉得是个好机会。因为斯拉瓦总是满脑子修行的事情,很难只凭一己之力拉近距离。所以,我想大家同心协力或许能让他对女孩子产生意识。」 苏娜似乎已经预料到蕾蒂丝的反应,煞有其事解释道。 因为蕾蒂丝原本已经脑袋一片混乱,结果—— 「唔……唔唔……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道理……」 蕾蒂丝鼓起如簧之舌试图说服自己。 蕾蒂丝思索著苏娜的话语,陷入思考之中。 苏娜趁这段时间开始笼络雪莉露。 「吶,我觉得是个好主意,雪莉露觉得呢?你想不想跟斯拉瓦约会?」 「想要!」 雪莉露原本就很黏斯拉瓦,加上很期待在武术大会上战斗,所以最喜欢斯拉瓦的雪莉露没有拒绝的理由。 看见另一道防波堤轻易塌陷,蕾蒂丝停止了思考。 「啊,可……可是……斯拉瓦会答应吗?没有经过本人同意的话……」 「我想斯拉瓦应该没问题喔。他很擅长照顾人,只要说是想要去买东西,他应该会爽快答应。问题是要如何让他意识到是约会,这点必须仰赖大家的协助。」 不愧是苏娜,对斯拉瓦观察入微,蕾蒂丝不禁感到佩服。 蕾蒂丝十分清楚苏娜与雪莉露拥有与斯拉瓦一同旅行的这个优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然而,约会这个词对蕾蒂丝来说,是一个全然未知的领域。加上这是第一次恋爱,突然被这么要求……内心不由得感到迷惘。 「我不会勉强,若蕾蒂丝不愿意,不参加也——」 苏娜继续予以施压。 「我没有说我不参加吧!我……我要!我要参加!」 因为感到焦急的关系,让蕾蒂丝无力反击。 苏娜活力充沛地击掌,发出响亮的声响。 「好,决定了!在大会中表现最优秀的人可以跟斯拉瓦约会!大家要加油喔!」 既然事情发展成这样,蕾蒂丝已经没有资格反悔。 蕾蒂丝仔细一想,发现自己的实力逊于那两人,这场赌注明显不利于自己,但由于自己的自尊心强烈,所以不会说出这件事。 于是,随著决战前夕的夜色愈来愈深浓。 每个人各自怀著不同的心事迎接明天—— 「真是的,在这种时间叫人家出来……大会明天就要开幕了耶。」 蕾蒂丝错愕地叹了一口气,魔力的灯光照亮了幽暗的室内,蕾蒂丝被叫到位在卡多马斯宅邸中的某个房间——苏娜与雪莉露所住的房间。 时间是晚上九点过后,按照常理来说,蕾蒂丝在这个时间已经入睡了。 「好困。」 早睡的雪莉露似乎被苏娜叫醒,只见她肩膀摇摇晃晃揉著眼睛。 「哎呀,对你们两人来说一定不是坏事啦!」 蕾蒂丝在这样的夜晚被叫了出来,只有制止雪莉露睡著的苏娜显得精神奕奕。 苏娜换上露出度较低的睡衣,但与身上的穿著相反,苏娜一脸兴奋地扠著腰。或许是因为期待明天的到来而睡不著觉——蕾蒂丝看著比自己年长许多的朋友,忍不住再次叹气。 「就算不是坏事……一定要现在谈吗?」 「当然,因为关系到明天的大会。」 苏娜仍兴奋不已,说出大会这两个字时,蕾蒂丝与雪莉露顿时清醒了过来。 毕竟这三个人都是武术家,只要关系到武术大会,当然不容许自己打瞌睡。 「哦……所以跟大会有什么关系?要趁这个机会决定谁比较厉害吗?」 「要一分高下吗?」 受到两人的催促,苏娜卖关子地挺起前胸。 看见两人被勾起兴趣,苏娜露出满意的表情,接著更竖起食指,藉以集中起两人的目光。 「呵呵,一半猜对了,但另一半猜错了,可以一分高下的不只是实力,我指的是斯拉瓦。」 苏娜自信满满地说道。 然而,没头没脑的那句话让蕾蒂丝与雪莉露困惑地歪起了头。 「……?什么意思?」 雪莉露将手指抵著脸颊,说出自己的疑惑。 在场的三个人——虽然雪莉露尚未察觉自己的心意——所有人都对斯拉瓦有好感。 但光凭这样解释,想必听得一头雾水,雪莉露会感到疑惑也是理所当然,于是苏娜继续说道。 「哎呀,诚如所见,斯拉瓦很迟钝吧?所以,我想说我们差不多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我想说的是,在明天的大会中表现最优秀的人可以跟斯拉瓦约会!」 苏娜语气高亢地道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宛如像在歌唱一般。 然而,这个冲击性太过强烈的提议,让雪莉露与蕾蒂丝一时无法反应。 短暂沉默过后,首先开口的人是—— 「约……约约约约会!你……在说什么蠢话?」 蕾蒂丝顿时满脸通红,眼神陷入了混乱。 「嘘——!太大声了!」 因为已经是深夜时间,苏娜立刻出声制止。 「啊,对……对不起……重点不是这个啦!」 蕾蒂丝一瞬间忘了重点,随即恢复原状。 听见苏娜突如其来的提议,以及约会这个未知的领域,让蕾蒂丝整张脸羞红。 「哎呀,我觉得是个好机会。因为斯拉瓦总是满脑子修行的事情,很难只凭一己之力拉近距离。所以,我想大家同心协力或许能让他对女孩子产生意识。」 苏娜似乎已经预料到蕾蒂丝的反应,煞有其事解释道。 因为蕾蒂丝原本已经脑袋一片混乱,结果—— 「唔……唔唔……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道理……」 蕾蒂丝鼓起如簧之舌试图说服自己。 蕾蒂丝思索著苏娜的话语,陷入思考之中。 苏娜趁这段时间开始笼络雪莉露。 「吶,我觉得是个好主意,雪莉露觉得呢?你想不想跟斯拉瓦约会?」 「想要!」 雪莉露原本就很黏斯拉瓦,加上很期待在武术大会上战斗,所以最喜欢斯拉瓦的雪莉露没有拒绝的理由。 看见另一道防波堤轻易塌陷,蕾蒂丝停止了思考。 「啊,可……可是……斯拉瓦会答应吗?没有经过本人同意的话……」 「我想斯拉瓦应该没问题喔。他很擅长照顾人,只要说是想要去买东西,他应该会爽快答应。问题是要如何让他意识到是约会,这点必须仰赖大家的协助。」 不愧是苏娜,对斯拉瓦观察入微,蕾蒂丝不禁感到佩服。 蕾蒂丝十分清楚苏娜与雪莉露拥有与斯拉瓦一同旅行的这个优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然而,约会这个词对蕾蒂丝来说,是一个全然未知的领域。加上这是第一次恋爱,突然被这么要求……内心不由得感到迷惘。 「我不会勉强,若蕾蒂丝不愿意,不参加也——」 苏娜继续予以施压。 「我没有说我不参加吧!我……我要!我要参加!」 因为感到焦急的关系,让蕾蒂丝无力反击。 苏娜活力充沛地击掌,发出响亮的声响。 「好,决定了!在大会中表现最优秀的人可以跟斯拉瓦约会!大家要加油喔!」 既然事情发展成这样,蕾蒂丝已经没有资格反悔。 蕾蒂丝仔细一想,发现自己的实力逊于那两人,这场赌注明显不利于自己,但由于自己的自尊心强烈,所以不会说出这件事。 于是,随著决战前夕的夜色愈来愈深浓。 每个人各自怀著不同的心事迎接明天—— 第八话 预赛开始! 「再次看见这般人潮——真是前所未有的盛况啊。」 我环顾四周,深感佩服地叹了一口气。 称不上宽广的这个房间挤满了人。 虽然不到塞满的程度,但按照拥挤的程度来看,在这种状态下实在难以自由活动。 阿尔法雷亚随处都是这种状态,可以深深感受到武术在精灵之国有多么盛行。 然而,在这个房间更是显著。 走在阿尔法雷亚的街上,可以感受到人们对武术大会怀抱著期待——但聚集在这里的人,包作我们在内,几乎都是武术家。 从期待与好奇,转变成满溢而出的斗志与紧张感。 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 这场声势浩大的大会将会决定谁是精灵之国米莱菲亚之中最具实力之人,而今天是进行预赛的日子。 本来没有要举办预赛,而是由所有参赛者进行淘汰赛,但因为参赛者人数大大超出预想,因此提前举办预赛——听说是这样。 聚集在这里的人全都是参赛者。 换句话说,为了争取名额不多的参赛资格——在场所有的人都是敌人。 苏娜、雪莉露与蕾蒂丝都不在现场。 虽然只要一路过关斩将,势必能碰上,但老实说我很庆幸不用在预赛与她们对决。 暂且不论正式比赛,要与她们互相竞争,难免还是会感到犹豫。 我在内心庆幸自己的这份担忧不会成真。 顺道一提,艾尔玛那家伙享有预赛的豁免权,可以直接晋升正式比赛。 似乎因为数次在大会上赢得功绩,所以享有豁免权。耳里不时传来幸好不用与「英雄艾尔玛」争取资格的声音,所以想必大多人都接受这个做法。 虽然名目上是武术大会,但其实这场武术大会是要甄选米莱菲亚公主的武术指导老师,不过这些对我来说不重要——听说被选上可以辞退,所以我也抱著这个打算,但确实有不少人的目的是被选上成为武术指导老师。 只要能够正式上场,便能在皇族面前展现实力,即使没能优胜,仍能被纳入甄选名单中。对于那些人而言,若对上艾尔玛而无法正式上场,想必是最不乐见的情况。 站在我的立埸,能与被奉为英雄的武术家交手,无疑是一种奖励。 每个人有各自的想法,虽然我不了解追求名誉的欲望,但不打算否定这种欲望。 话虽如此,我认为既然要参加大会,便应该抱著不能输的决心,但这也是个人自由。可能是上了年纪的关系,虽然我不打算否定,但忍不住想要说教。 咐……虽然忍不住想了许多,但预赛尚未正式开始。 最近因为总是与雪莉露她们待在一起,许久没有一个人独处了。独处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修行,所以难得感受到等待时的枯燥乏味。 「……雪莉露不知道要不要紧吗?」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我不经意地喃喃自语。 虽然信任那个孩子,但因为每天几乎形影不离的关系,一旦没有在视线范围内,忍不住便会感到檐心。 我思考著这些事情,顿时回想起分开行动前……也就是方才发生的事情—— ◆ 「呃……斯拉瓦?马歇尔先生是f组的,所以请往这里走。雪莉露?布拉姆小姐是c组,请往那里走,然后是苏娜?艾尔贝小姐——」 工作人员喊出名字的同时指示方向,我则不知所措地张大嘴巴。 这个反应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丢脸,收起表情后,我回头看向雪莉露。 眼前的雪莉露一如往常,可能因为我的表情仍有些不知所措,她感到疑惑地歪起头,但并没有什么改变。 「预赛的会场不是只有一个地方吗?」 「是的,由于参赛者的人数比预想中还要多,竞技场内的预赛会场几乎都已经满了……」 ……唔,完全没有料想到。 虽然说是预赛,但我以为会在正式场地进行,结果似乎是在竞技场内划分成数个预赛会场的样子。 换句话说,我们必须暂时分开,独自行动才行。 先不论苏娜,我必须观看雪莉露与蕾蒂丝的比赛结果,所以不愿意演变成这样,但更重要的是,要让雪莉露一个人行动——让我感到不安。 涉世未深的雪莉露因为这趟旅行学习到应有的常识。 即使如此,我仍几乎不会让她一个人行动。虽然信任她,但还是会感到不安。 ……而且还有控制力道的问题。 虽然有获得改善,但她一旦情绪激动起来,便会看不见周围的状况,这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不担心预赛结果,但考虑到也许有人会让雪莉露的情绪激昂起来,让我不禁想要随时守在她的身旁。 应该怎么办才好,本来心想尽快结束赶到雪莉露身旁,但预赛与正式比赛一样,是采取淘汰制。即使想尽快结束,也无法让时间提早。 既然如此,乾脆辞退大会……这个做法也不行,已经与艾尔玛约定好了,大家也不会认同。再说,也不晓得预赛能不能观战。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当我陷入苦恼之中时,突然有股被拉扯的感觉。 原来是雪莉露拉著我的衣服下襬。 「斯拉瓦……我不要紧的……」 看样子她似乎察觉到我的迷惘。 彷佛为了要让我冷静下来,雪莉露脸上泛著微笑,用稳重的声音缓慢地说道。 ……原本是我感到担心,结果反过来让她担心起我。 我应该更加信任这孩子才对。我对自己不知变通的脑袋感到惭愧。 怎么可以不相信一同旅行至今的伙伴。 「……抱歉。不过听到你那么说,我总算放心了。」 「嗯!」 我回以微笑后,再次看向众人。 每个人都露出相同的表情,兴奋地笑著露出攻击性的牙齿。 「希望可以跟你们在正式比赛上交手。」 「我也是!我要在大会上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做好心理准备吧!」 「我想大家应该都没问题,但不能大意喔。」 「加油……」 不忘提醒众人的苏娜、气势汹汹的蕾蒂丝,以及总是我行我素的雪莉露。 哈哈,看来担心她们反而才失礼。 「那么,走吧。」 「晚点……见。」 我最后再次对上雪莉露的视线。 简短交谈后,我转身背对著雪莉露等人。 按照这个样子来看,应该不要紧吧。应该不难在正式比赛时与她们再次相见。 接下来要是有机会能在正式比赛上与这些孩子交手的话,当然是再好不过。 我面带笑容地跨出步伐,不晓得会出现怎么样的武术家—— ◆ ……一行人分开是在十数分钟前。 虽然已经不感到担心,但还是会在意雪莉露她们现在的状况,是因为自己产生了一股寂寞的感觉吧。 明明身旁挤满了人,却有股孤独感油然而生。 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却第一次体会到何谓寂寞,我还真是不知满足啊。 「各位准备好了吗?米莱菲亚国大武术大会f组预赛即将正式展开!」 雪莉露不晓得是否会感到寂寞。等大会结束后,在修行时以外的时间要好好陪她。 我思考著这些事情,狭小的室内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 仔细一看,看似是中央擂台的角落,站著一名穿著引导人员服装的男性。 同时,写著赛程表的板子从入口处运了进来,现场立刻掀起一阵骚动。 看样子终于要正式展开了。 久候多时的这一刻。 原本犹豫要不要参加大会,但实际参加后是另外一回事,因为内心已经做好尽情享受战斗的准备,我真是毫无长进啊。 ……好久没有参加大会了,更别说是规模大到有预赛的大型赛事。 身处在寂静的道场内,四周弥漫著一股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在这样的气氛中与强敌激发出火花——虽然这样也不错,但我也不讨厌现在这种类似举办祭典般的气氛。 唔,不知道我被排在哪里,当我将视线移向赛程表时—— 「那么,预赛第一回合,初战由戴普?亚迪逊选手对斯拉瓦?马歇尔选手!被叫到名字的人请到擂台上来。」 因为被叫到名字,我的视线自然地移向其他地方。 哎呀,没想到是首发出战。虽然不晓得如何安排顺序,但正合我意。 我拨开人潮,按照指示走到擂台上。比平常稍微变高的视线,让我回想起前世的沸腾情绪。 好,我的对手是—— 「喂喂,像你这种小鬼也要出场吗?看来第一回合可以轻松获胜,我真走运。」 是一名外表轻浮的青年,留著半长不短的金发,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在比赛前表现得一副轻松愉快的模样,还真是游刃有余啊。 话虽如此,这种……这么形容不太好,即使是在比赛前便露出破绽的人,仍然是对手。我注视著名叫戴普的青年,慎重地弯下腰,行了一个鞠躬。 「怎样啊,是害怕了吗?就算做这种事,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呃,这个嘛。 不晓得要如何形容,唔,我才想反问像你这种人可以出场吗? 若是决斗就算了,但这可是正式场合的比赛,却连行个礼都不会,让我忍不住感到头痛。 轻浮的态度、充满破绽的动作,以及有失礼仪的冒失行为。 即使实力再强,仍与大会格格不入。 「比赛时间为三分钟,若超过三分钟将由我方判断输赢!胜负方式分别为倒地不起读秒超过十秒、失去意识以及投降这三种,其他将交由我方判断。此外,若在预赛擂台以外的地方进行接触,也将会被判定为脱离比赛擂台。攻击私处或是眼睛等要害,会被咏唱禁止两章节以上的魔法。这点不需要提醒,若被发现持有武器,无论有无使用,都会被判定为失去资格,请多加注意!」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站在擂台旁边的男性开始说明规则。 嗯,规则与人类之国没有太大差异。若只挑用语的话,就是精灵之国允许使用魔法。 ……换句话说,苏娜能够使用「薰见」。感觉战况会变得有趣起来。一想到可能会有其他类似的技术,让我不禁兴奋了起来。 「接下来请双方摆出架势!」 我听从指示,摆出「波涛」的架势。 听说静寂流的这个架势最近很受欢迎。 憧憬艾尔玛的少男少女在比赛一开始大多会摆出「波涛」的架势。 我也试著模仿他们。 透过「流水」的架势,深奥的伺机进退正是静寂流的魅力之一——但「波涛」的动作比「流水」更为华丽,最重要的是,精灵之国之所以会盛行起武术,是因为靠这个架势打败塔利斯贝尔库。要用「流水」对付塔利斯贝尔库的庞大身躯,会显得太过吃力,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 另一方面,戴普摆出了来历不明的架势。 若要形容的话,应该是自我流吧——但不是道格拉斯那种建立在基础上,混入各种武术后所演变而成的架势。 这应该是透过打架所磨练出的技术。讲难听点,是没有正式学习武术的人所使用的架势。 「嘿嘿嘿,小鬼,来吧,我要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我想已经不需要废话了。 若这是要让对手大意所做出的伪装,那他肯定是个实力过人的高手——但我原本不打算放水。只要交手就能见真章了。 「准备好了吗……那么,开始!」 疑似是裁判的男人将高举的手往下一挥,同时高声宣布。 大会终于正式开幕——我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同时青年朝我冲了过来。 「唔嘿!武术指导老师是属于我的!」 没有耍任何花招,单纯无比的动作。 这就是第一回合,让我不禁感到遗憾。 既然感到遗憾—— 「喂,小鬼,接招吧——!」 就早点结束这场对决吧。 戴普摆出拉弓般的动作挥起拳头,下一秒—— 「——呜呃……」 戴普还来不及说完话,便倒在冲进他怀中的我身上。 面对戴普慢到彷佛在告诉对手自己正准备挥出的拳头,我忍不住移动了身体。我屈起矮小的身体,进入攻击范围内,一拳打中对方毫无防备的腹部……当然有手下留情。 我用击中腹部的拳头支撑著戴普的身体,接著看向裁判。 「啊……!」 可能是追不上状况,裁判慌张地走上擂台,从我手上接过无法动弹的戴普。 撑开眼皮、测量脉搏,确定完戴普的死活后,裁判看向我,露出惊愕的表情摇了摇头,试图平抚震惊的情绪。 「获胜者是斯拉瓦?马歇尔选手!医护组!请立刻前来搬运戴普选手!」 裁判高声宣布我的胜利,接著呼唤在擂台下待命的男人们。 ……虽然有手下留情,但因为有在锻炼的关系,或许力道对于实力差距悬殊的对手还是太过强烈了。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也不会留下后遗症,但暂时无法清醒过来。 我对躺在担架上被抬走的戴普行了个礼,然后走下了擂台。 众人各个惊愕不已,在鸦雀无声的会场掀起一阵涟漪。 「那……那个小孩到底是何方神圣……」 「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有些痛快呢。」 我得到近乎赞美的惊呼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我不追求评价与名声——唔,但偶尔受到众人佩服,感觉也不差。 看来在场的人并非都是戴普那种昏庸之辈,在此起彼落的惊呼声之中,选手们露出一丝笑容。不论是打人或被打,都应该好好顾及礼节才是。要是戴普这次也能因此有所醒悟就好了。 好,离下一场还有一些时间。 不知道雪莉露她们要不要紧。其他组要是也有强者,当然是再好不过。 我不停地思考著各种状况,不久再次轮到自己上场。只要再赢四场,便能够晋升正式比赛。 在那之前我要好好努力。看见我转动著手臂,对手顿时整个人紧绷了起来。 看来已经不会有人小看我了。这场就当作我的首场比赛吧。 「请多指教。」 「请……请多指教……」 我向对方行礼,对方也跟著行礼。果然要这样才像是比赛。 「那么,第二回合——开始!」 在裁判的号令声之下,第二回合正式展开。 久违的大会——让我尽情享受吧! 第九话 预赛结束 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已结束一段时间。 高挂天际的太阳早已消失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浑圆的月亮。我们来到位在阿尔法雷亚的酒馆——雀跃的鞋跟亭。 店内的装潢比经常拜访的「跳跃的蜥蜴亭」更为高雅脱俗,坐满了气质稳重的客人。 即使如此,酒馆聚集著工作结束过后的人,身在其中便能感受到让人身心放松的热闹气氛。 结束预赛后,我们一度回到卡多马斯宅邸,接著拜访这里。 成员有我、雪莉露与苏娜,今天还多了蕾蒂丝。 之所以不去跳跃的蜥蜴亭,改去雀跃的鞋跟亭,是因为蕾蒂丝的关系。雀跃的鞋跟亭座落在阿尔法雷亚艺文设施特别密集的地区,就我所知,堪称是气氛最高雅的酒馆。 另一方面,跳跃的蜥蜴亭是将打架当成下酒菜的地方,即使个性活泼,也不太适合带像蕾蒂丝这样的千金小姐去。 经过考量后,选了这间目前就我所知气氛最高雅的酒馆——跳跃的鞋跟亭。 平常都是在卡多马斯享用晚餐,今天特地出门来到鞋跟亭是有理由的。 「那么,恭喜大家通过预赛——乾杯!」 预赛结束后来到这里是为了庆祝所有人都顺利通过预赛。 这次的聚会就是为了庆祝这个结果。 「乾杯。」 「乾杯!」 苏娜率先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喊道,高高举起玻璃杯互碰。 年轻时经常像这样在酒馆庆祝,在精灵之国似乎也有相同的习俗。 打开话匣子之前,众人会先一鼓作气饮尽杯中的饮料。 「呼哈!庆功宴上的酒果然很好喝。」 「我要是也能喝酒就好了……这也没办法。不过,真的很庆幸,老实说我满担心会只有自己落选。」 到酒馆举办庆功宴……是蕾蒂丝提议的。 蕾蒂丝吐露出不安,明明喝的不是酒,脸颊却微微泛红,眼眸中氤氲著水气。 虽然装出坚强的模样,但其实内心充满不安。 以我的观点来看,蕾蒂丝拥有堪称天才的才华,但还是一颗待磨的原石。虽然实力过人,但蕾蒂丝缺乏实战经验。 实战与训练截然不同,不晓得自己的实力定位,参加大会形同是首次的实战,应该是这件事让她感到不安吧。 然而,她成功晋升正式比赛。 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每天的努力确实发挥了成果。 老实说,我对这个结果有些惊讶。 在雾都交手过的鲁洛伊之前说要放弃参加大会,重新修练。换句话说,鲁洛伊本来打算参加这场大会,在预赛中有与鲁洛伊实力相当的武术家也不足为奇。 若是这样——我认为要通过预赛很困难,所以这个结果让我感到欣慰不已。 我还是希望能与雪莉露她们留下美好的回忆,能够所有人一同晋升正式比赛,当然再好不过。 总之,为了庆祝这件事,所以才会举办庆功宴。 既然是庆功宴,平常滴酒不沾的苏娜今天也破戒尽情畅饮。 不过,雪莉露与蕾蒂丝的杯中装的是柳橙汁。 大家虽然都是能够喝酒的年龄,但雪莉露本身不喜欢喝酒,蕾蒂丝则被卡多马斯告诫「还太早」,所以才会是这样的状况。 虽然嘴巴上抱怨,却乖乖遵守,蕾蒂丝真是个守规矩的家伙。 毕竟只要一喝酒便会被发现,或许是考虑到这件事。 总之,即使父母不在面前,她仍会乖乖遵守父母的话,让我深深感到敬佩。 但这种场合最重要的是气氛,即使没有喝酒,蕾蒂丝与雪莉露仍看起来很开心,想必没有大碍。 于是,我们的小小庆功宴正式展开。 我们举杯畅饮,大啖送来的菜肴,聊著今天的预赛与明天的正式比赛。 不久,当肚子感到饱时,蕾蒂丝缓慢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三个人的视线不禁集中在她那头摇曳的红发上。 「……可是,真是太好了……虽然我觉得大家一定没问题,但我一直很担心只有自己会落选。」 彷佛叹息般吐露而出的话语,让我们停止用餐。 像是在对我们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暧昧不清的话语彷佛化为一串串气泡,在气氛明亮的酒馆静静回荡著。 「去年认识斯拉瓦你们时,你们不是为了救助朋友,挺身面对危险的敌人吗?当时我因为觉得危险,所以没有跟著你们去……虽然晓得自己会拖累你们,但明明知道你们的朋友有危险,我却因为害怕而没有一起去。」 蕾蒂丝举起玻璃杯,将最后一口送进小巧的嘴中。 蕾蒂丝指的是与赛兹罗的对决。 话说回来,她去年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当时我有安慰蕾蒂丝,她应该已经释怀才对。 然而—— 「虽然斯拉瓦事后安慰我,但我还是有点懊悔。感觉对丢脸的自己感到厌恶——可是,当你告诉我不用著急时,我真的感到如释重负。不需要勉强、不需要著急,只要按照自己的脚步,便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事物。斯拉瓦,谢谢你。我今天能够通过预赛,一定也是托你的福。」 蕾蒂丝说完笑了出来,笑容中已经没有任何阴霾。 ……嗯,只凭一年便进步到这种程度,原来是因为她也有自己的烦恼。 我只是稍微指导了一下——但能看见蕾蒂丝向前跨出一步,当然令我欣慰不已。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追上斯拉瓦你们——在那之前,我们要一直当朋友喔。」 像蕾蒂丝这种才华洋溢的少女,本来不应该会有这类烦恼。 我想是因为看见跟自己年纪相近的雪莉露跟我,感到了一丝不安吧。 然而,那张脸上已经没有迷惘。看来她成长的地方不只是武术实力而已。 「嗯,当然。对吧?」 「……嗯,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喔。」 「对啊。不过,对我来说,同时也是劲敌。」 「等……等等!苏娜……!啊啊,真是的,你还是老样子!」 蕾蒂丝现在也已经与雪莉露、苏娜处得相当融洽。 这么直率的孩子,一定能对雪莉露带来正面的影响。 不过,苏娜与蕾蒂丝之间的交情似乎变得相当亲密。 与抱著同样目标的伙伴一同切磋琢磨——是多么美好的青春。 「……哎,我想应该没问题啦,看那个表情绝对没有听懂。」 「啊,真的……让我稍微放心了……苏娜真是辛苦耶。」 ……嗯? 回过神后,不知为何那两人同时注视著我,刻意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我听不懂的话题吧。看见那两人有属于自己的话题,让我不禁感到羡慕。 「斯拉瓦,你做了什么……?」 「呃,我没有印象……」 面对这个状况,我只能跟雪莉露一同歪头思索。 年轻少女的话题真让一头雾水。 「真是的!今天要喝个痛快啦!虽然庆功宴,但让我抱怨一下嘛!」 「虽然不反对,但不要喝太多喔。明天虽然没有事情,但要是宿醉,可是会影响到身体状况。」 可能是喝醉了,苏娜的情绪变得有些失常,于是我试著提醒她,雪莉露与蕾蒂丝则笑了出来。 我希望像她们这样的年轻人能够尽情享受这场大会。 按照这个状况来看,苏娜似乎会在蕾蒂丝的门禁时间前便会先醉倒,虽然感到错愕,同时又觉得像这样闹烘烘的酒宴也不错 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已结束一段时间。 高挂天际的太阳早已消失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浑圆的月亮。我们来到位在阿尔法雷亚的酒馆——雀跃的鞋跟亭。 店内的装潢比经常拜访的「跳跃的蜥蜴亭」更为高雅脱俗,坐满了气质稳重的客人。 即使如此,酒馆聚集著工作结束过后的人,身在其中便能感受到让人身心放松的热闹气氛。 结束预赛后,我们一度回到卡多马斯宅邸,接著拜访这里。 成员有我、雪莉露与苏娜,今天还多了蕾蒂丝。 之所以不去跳跃的蜥蜴亭,改去雀跃的鞋跟亭,是因为蕾蒂丝的关系。雀跃的鞋跟亭座落在阿尔法雷亚艺文设施特别密集的地区,就我所知,堪称是气氛最高雅的酒馆。 另一方面,跳跃的蜥蜴亭是将打架当成下酒菜的地方,即使个性活泼,也不太适合带像蕾蒂丝这样的千金小姐去。 经过考量后,选了这间目前就我所知气氛最高雅的酒馆——跳跃的鞋跟亭。 平常都是在卡多马斯享用晚餐,今天特地出门来到鞋跟亭是有理由的。 「那么,恭喜大家通过预赛——乾杯!」 预赛结束后来到这里是为了庆祝所有人都顺利通过预赛。 这次的聚会就是为了庆祝这个结果。 「乾杯。」 「乾杯!」 苏娜率先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喊道,高高举起玻璃杯互碰。 年轻时经常像这样在酒馆庆祝,在精灵之国似乎也有相同的习俗。 打开话匣子之前,众人会先一鼓作气饮尽杯中的饮料。 「呼哈!庆功宴上的酒果然很好喝。」 「我要是也能喝酒就好了……这也没办法。不过,真的很庆幸,老实说我满担心会只有自己落选。」 到酒馆举办庆功宴……是蕾蒂丝提议的。 蕾蒂丝吐露出不安,明明喝的不是酒,脸颊却微微泛红,眼眸中氤氲著水气。 虽然装出坚强的模样,但其实内心充满不安。 以我的观点来看,蕾蒂丝拥有堪称天才的才华,但还是一颗待磨的原石。虽然实力过人,但蕾蒂丝缺乏实战经验。 实战与训练截然不同,不晓得自己的实力定位,参加大会形同是首次的实战,应该是这件事让她感到不安吧。 然而,她成功晋升正式比赛。 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每天的努力确实发挥了成果。 老实说,我对这个结果有些惊讶。 在雾都交手过的鲁洛伊之前说要放弃参加大会,重新修练。换句话说,鲁洛伊本来打算参加这场大会,在预赛中有与鲁洛伊实力相当的武术家也不足为奇。 若是这样——我认为要通过预赛很困难,所以这个结果让我感到欣慰不已。 我还是希望能与雪莉露她们留下美好的回忆,能够所有人一同晋升正式比赛,当然再好不过。 总之,为了庆祝这件事,所以才会举办庆功宴。 既然是庆功宴,平常滴酒不沾的苏娜今天也破戒尽情畅饮。 不过,雪莉露与蕾蒂丝的杯中装的是柳橙汁。 大家虽然都是能够喝酒的年龄,但雪莉露本身不喜欢喝酒,蕾蒂丝则被卡多马斯告诫「还太早」,所以才会是这样的状况。 虽然嘴巴上抱怨,却乖乖遵守,蕾蒂丝真是个守规矩的家伙。 毕竟只要一喝酒便会被发现,或许是考虑到这件事。 总之,即使父母不在面前,她仍会乖乖遵守父母的话,让我深深感到敬佩。 但这种场合最重要的是气氛,即使没有喝酒,蕾蒂丝与雪莉露仍看起来很开心,想必没有大碍。 于是,我们的小小庆功宴正式展开。 我们举杯畅饮,大啖送来的菜肴,聊著今天的预赛与明天的正式比赛。 不久,当肚子感到饱时,蕾蒂丝缓慢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三个人的视线不禁集中在她那头摇曳的红发上。 「……可是,真是太好了……虽然我觉得大家一定没问题,但我一直很担心只有自己会落选。」 彷佛叹息般吐露而出的话语,让我们停止用餐。 像是在对我们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暧昧不清的话语彷佛化为一串串气泡,在气氛明亮的酒馆静静回荡著。 「去年认识斯拉瓦你们时,你们不是为了救助朋友,挺身面对危险的敌人吗?当时我因为觉得危险,所以没有跟著你们去……虽然晓得自己会拖累你们,但明明知道你们的朋友有危险,我却因为害怕而没有一起去。」 蕾蒂丝举起玻璃杯,将最后一口送进小巧的嘴中。 蕾蒂丝指的是与赛兹罗的对决。 话说回来,她去年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当时我有安慰蕾蒂丝,她应该已经释怀才对。 然而—— 「虽然斯拉瓦事后安慰我,但我还是有点懊悔。感觉对丢脸的自己感到厌恶——可是,当你告诉我不用著急时,我真的感到如释重负。不需要勉强、不需要著急,只要按照自己的脚步,便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事物。斯拉瓦,谢谢你。我今天能够通过预赛,一定也是托你的福。」 蕾蒂丝说完笑了出来,笑容中已经没有任何阴霾。 ……嗯,只凭一年便进步到这种程度,原来是因为她也有自己的烦恼。 我只是稍微指导了一下——但能看见蕾蒂丝向前跨出一步,当然令我欣慰不已。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追上斯拉瓦你们——在那之前,我们要一直当朋友喔。」 像蕾蒂丝这种才华洋溢的少女,本来不应该会有这类烦恼。 我想是因为看见跟自己年纪相近的雪莉露跟我,感到了一丝不安吧。 然而,那张脸上已经没有迷惘。看来她成长的地方不只是武术实力而已。 「嗯,当然。对吧?」 「……嗯,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喔。」 「对啊。不过,对我来说,同时也是劲敌。」 「等……等等!苏娜……!啊啊,真是的,你还是老样子!」 蕾蒂丝现在也已经与雪莉露、苏娜处得相当融洽。 这么直率的孩子,一定能对雪莉露带来正面的影响。 不过,苏娜与蕾蒂丝之间的交情似乎变得相当亲密。 与抱著同样目标的伙伴一同切磋琢磨——是多么美好的青春。 「……哎,我想应该没问题啦,看那个表情绝对没有听懂。」 「啊,真的……让我稍微放心了……苏娜真是辛苦耶。」 ……嗯? 回过神后,不知为何那两人同时注视著我,刻意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我听不懂的话题吧。看见那两人有属于自己的话题,让我不禁感到羡慕。 「斯拉瓦,你做了什么……?」 「呃,我没有印象……」 面对这个状况,我只能跟雪莉露一同歪头思索。 年轻少女的话题真让一头雾水。 「真是的!今天要喝个痛快啦!虽然庆功宴,但让我抱怨一下嘛!」 「虽然不反对,但不要喝太多喔。明天虽然没有事情,但要是宿醉,可是会影响到身体状况。」 可能是喝醉了,苏娜的情绪变得有些失常,于是我试著提醒她,雪莉露与蕾蒂丝则笑了出来。 我希望像她们这样的年轻人能够尽情享受这场大会。 按照这个状况来看,苏娜似乎会在蕾蒂丝的门禁时间前便会先醉倒,虽然感到错愕,同时又觉得像这样闹烘烘的酒宴也不错 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已结束一段时间。 高挂天际的太阳早已消失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浑圆的月亮。我们来到位在阿尔法雷亚的酒馆——雀跃的鞋跟亭。 店内的装潢比经常拜访的「跳跃的蜥蜴亭」更为高雅脱俗,坐满了气质稳重的客人。 即使如此,酒馆聚集著工作结束过后的人,身在其中便能感受到让人身心放松的热闹气氛。 结束预赛后,我们一度回到卡多马斯宅邸,接著拜访这里。 成员有我、雪莉露与苏娜,今天还多了蕾蒂丝。 之所以不去跳跃的蜥蜴亭,改去雀跃的鞋跟亭,是因为蕾蒂丝的关系。雀跃的鞋跟亭座落在阿尔法雷亚艺文设施特别密集的地区,就我所知,堪称是气氛最高雅的酒馆。 另一方面,跳跃的蜥蜴亭是将打架当成下酒菜的地方,即使个性活泼,也不太适合带像蕾蒂丝这样的千金小姐去。 经过考量后,选了这间目前就我所知气氛最高雅的酒馆——跳跃的鞋跟亭。 平常都是在卡多马斯享用晚餐,今天特地出门来到鞋跟亭是有理由的。 「那么,恭喜大家通过预赛——乾杯!」 预赛结束后来到这里是为了庆祝所有人都顺利通过预赛。 这次的聚会就是为了庆祝这个结果。 「乾杯。」 「乾杯!」 苏娜率先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喊道,高高举起玻璃杯互碰。 年轻时经常像这样在酒馆庆祝,在精灵之国似乎也有相同的习俗。 打开话匣子之前,众人会先一鼓作气饮尽杯中的饮料。 「呼哈!庆功宴上的酒果然很好喝。」 「我要是也能喝酒就好了……这也没办法。不过,真的很庆幸,老实说我满担心会只有自己落选。」 到酒馆举办庆功宴……是蕾蒂丝提议的。 蕾蒂丝吐露出不安,明明喝的不是酒,脸颊却微微泛红,眼眸中氤氲著水气。 虽然装出坚强的模样,但其实内心充满不安。 以我的观点来看,蕾蒂丝拥有堪称天才的才华,但还是一颗待磨的原石。虽然实力过人,但蕾蒂丝缺乏实战经验。 实战与训练截然不同,不晓得自己的实力定位,参加大会形同是首次的实战,应该是这件事让她感到不安吧。 然而,她成功晋升正式比赛。 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每天的努力确实发挥了成果。 老实说,我对这个结果有些惊讶。 在雾都交手过的鲁洛伊之前说要放弃参加大会,重新修练。换句话说,鲁洛伊本来打算参加这场大会,在预赛中有与鲁洛伊实力相当的武术家也不足为奇。 若是这样——我认为要通过预赛很困难,所以这个结果让我感到欣慰不已。 我还是希望能与雪莉露她们留下美好的回忆,能够所有人一同晋升正式比赛,当然再好不过。 总之,为了庆祝这件事,所以才会举办庆功宴。 既然是庆功宴,平常滴酒不沾的苏娜今天也破戒尽情畅饮。 不过,雪莉露与蕾蒂丝的杯中装的是柳橙汁。 大家虽然都是能够喝酒的年龄,但雪莉露本身不喜欢喝酒,蕾蒂丝则被卡多马斯告诫「还太早」,所以才会是这样的状况。 虽然嘴巴上抱怨,却乖乖遵守,蕾蒂丝真是个守规矩的家伙。 毕竟只要一喝酒便会被发现,或许是考虑到这件事。 总之,即使父母不在面前,她仍会乖乖遵守父母的话,让我深深感到敬佩。 但这种场合最重要的是气氛,即使没有喝酒,蕾蒂丝与雪莉露仍看起来很开心,想必没有大碍。 于是,我们的小小庆功宴正式展开。 我们举杯畅饮,大啖送来的菜肴,聊著今天的预赛与明天的正式比赛。 不久,当肚子感到饱时,蕾蒂丝缓慢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三个人的视线不禁集中在她那头摇曳的红发上。 「……可是,真是太好了……虽然我觉得大家一定没问题,但我一直很担心只有自己会落选。」 彷佛叹息般吐露而出的话语,让我们停止用餐。 像是在对我们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暧昧不清的话语彷佛化为一串串气泡,在气氛明亮的酒馆静静回荡著。 「去年认识斯拉瓦你们时,你们不是为了救助朋友,挺身面对危险的敌人吗?当时我因为觉得危险,所以没有跟著你们去……虽然晓得自己会拖累你们,但明明知道你们的朋友有危险,我却因为害怕而没有一起去。」 蕾蒂丝举起玻璃杯,将最后一口送进小巧的嘴中。 蕾蒂丝指的是与赛兹罗的对决。 话说回来,她去年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当时我有安慰蕾蒂丝,她应该已经释怀才对。 然而—— 「虽然斯拉瓦事后安慰我,但我还是有点懊悔。感觉对丢脸的自己感到厌恶——可是,当你告诉我不用著急时,我真的感到如释重负。不需要勉强、不需要著急,只要按照自己的脚步,便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事物。斯拉瓦,谢谢你。我今天能够通过预赛,一定也是托你的福。」 蕾蒂丝说完笑了出来,笑容中已经没有任何阴霾。 ……嗯,只凭一年便进步到这种程度,原来是因为她也有自己的烦恼。 我只是稍微指导了一下——但能看见蕾蒂丝向前跨出一步,当然令我欣慰不已。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追上斯拉瓦你们——在那之前,我们要一直当朋友喔。」 像蕾蒂丝这种才华洋溢的少女,本来不应该会有这类烦恼。 我想是因为看见跟自己年纪相近的雪莉露跟我,感到了一丝不安吧。 然而,那张脸上已经没有迷惘。看来她成长的地方不只是武术实力而已。 「嗯,当然。对吧?」 「……嗯,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喔。」 「对啊。不过,对我来说,同时也是劲敌。」 「等……等等!苏娜……!啊啊,真是的,你还是老样子!」 蕾蒂丝现在也已经与雪莉露、苏娜处得相当融洽。 这么直率的孩子,一定能对雪莉露带来正面的影响。 不过,苏娜与蕾蒂丝之间的交情似乎变得相当亲密。 与抱著同样目标的伙伴一同切磋琢磨——是多么美好的青春。 「……哎,我想应该没问题啦,看那个表情绝对没有听懂。」 「啊,真的……让我稍微放心了……苏娜真是辛苦耶。」 ……嗯? 回过神后,不知为何那两人同时注视著我,刻意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我听不懂的话题吧。看见那两人有属于自己的话题,让我不禁感到羡慕。 「斯拉瓦,你做了什么……?」 「呃,我没有印象……」 面对这个状况,我只能跟雪莉露一同歪头思索。 年轻少女的话题真让一头雾水。 「真是的!今天要喝个痛快啦!虽然庆功宴,但让我抱怨一下嘛!」 「虽然不反对,但不要喝太多喔。明天虽然没有事情,但要是宿醉,可是会影响到身体状况。」 可能是喝醉了,苏娜的情绪变得有些失常,于是我试著提醒她,雪莉露与蕾蒂丝则笑了出来。 我希望像她们这样的年轻人能够尽情享受这场大会。 按照这个状况来看,苏娜似乎会在蕾蒂丝的门禁时间前便会先醉倒,虽然感到错愕,同时又觉得像这样闹烘烘的酒宴也不错 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已结束一段时间。 高挂天际的太阳早已消失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浑圆的月亮。我们来到位在阿尔法雷亚的酒馆——雀跃的鞋跟亭。 店内的装潢比经常拜访的「跳跃的蜥蜴亭」更为高雅脱俗,坐满了气质稳重的客人。 即使如此,酒馆聚集著工作结束过后的人,身在其中便能感受到让人身心放松的热闹气氛。 结束预赛后,我们一度回到卡多马斯宅邸,接著拜访这里。 成员有我、雪莉露与苏娜,今天还多了蕾蒂丝。 之所以不去跳跃的蜥蜴亭,改去雀跃的鞋跟亭,是因为蕾蒂丝的关系。雀跃的鞋跟亭座落在阿尔法雷亚艺文设施特别密集的地区,就我所知,堪称是气氛最高雅的酒馆。 另一方面,跳跃的蜥蜴亭是将打架当成下酒菜的地方,即使个性活泼,也不太适合带像蕾蒂丝这样的千金小姐去。 经过考量后,选了这间目前就我所知气氛最高雅的酒馆——跳跃的鞋跟亭。 平常都是在卡多马斯享用晚餐,今天特地出门来到鞋跟亭是有理由的。 「那么,恭喜大家通过预赛——乾杯!」 预赛结束后来到这里是为了庆祝所有人都顺利通过预赛。 这次的聚会就是为了庆祝这个结果。 「乾杯。」 「乾杯!」 苏娜率先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喊道,高高举起玻璃杯互碰。 年轻时经常像这样在酒馆庆祝,在精灵之国似乎也有相同的习俗。 打开话匣子之前,众人会先一鼓作气饮尽杯中的饮料。 「呼哈!庆功宴上的酒果然很好喝。」 「我要是也能喝酒就好了……这也没办法。不过,真的很庆幸,老实说我满担心会只有自己落选。」 到酒馆举办庆功宴……是蕾蒂丝提议的。 蕾蒂丝吐露出不安,明明喝的不是酒,脸颊却微微泛红,眼眸中氤氲著水气。 虽然装出坚强的模样,但其实内心充满不安。 以我的观点来看,蕾蒂丝拥有堪称天才的才华,但还是一颗待磨的原石。虽然实力过人,但蕾蒂丝缺乏实战经验。 实战与训练截然不同,不晓得自己的实力定位,参加大会形同是首次的实战,应该是这件事让她感到不安吧。 然而,她成功晋升正式比赛。 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每天的努力确实发挥了成果。 老实说,我对这个结果有些惊讶。 在雾都交手过的鲁洛伊之前说要放弃参加大会,重新修练。换句话说,鲁洛伊本来打算参加这场大会,在预赛中有与鲁洛伊实力相当的武术家也不足为奇。 若是这样——我认为要通过预赛很困难,所以这个结果让我感到欣慰不已。 我还是希望能与雪莉露她们留下美好的回忆,能够所有人一同晋升正式比赛,当然再好不过。 总之,为了庆祝这件事,所以才会举办庆功宴。 既然是庆功宴,平常滴酒不沾的苏娜今天也破戒尽情畅饮。 不过,雪莉露与蕾蒂丝的杯中装的是柳橙汁。 大家虽然都是能够喝酒的年龄,但雪莉露本身不喜欢喝酒,蕾蒂丝则被卡多马斯告诫「还太早」,所以才会是这样的状况。 虽然嘴巴上抱怨,却乖乖遵守,蕾蒂丝真是个守规矩的家伙。 毕竟只要一喝酒便会被发现,或许是考虑到这件事。 总之,即使父母不在面前,她仍会乖乖遵守父母的话,让我深深感到敬佩。 但这种场合最重要的是气氛,即使没有喝酒,蕾蒂丝与雪莉露仍看起来很开心,想必没有大碍。 于是,我们的小小庆功宴正式展开。 我们举杯畅饮,大啖送来的菜肴,聊著今天的预赛与明天的正式比赛。 不久,当肚子感到饱时,蕾蒂丝缓慢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三个人的视线不禁集中在她那头摇曳的红发上。 「……可是,真是太好了……虽然我觉得大家一定没问题,但我一直很担心只有自己会落选。」 彷佛叹息般吐露而出的话语,让我们停止用餐。 像是在对我们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暧昧不清的话语彷佛化为一串串气泡,在气氛明亮的酒馆静静回荡著。 「去年认识斯拉瓦你们时,你们不是为了救助朋友,挺身面对危险的敌人吗?当时我因为觉得危险,所以没有跟著你们去……虽然晓得自己会拖累你们,但明明知道你们的朋友有危险,我却因为害怕而没有一起去。」 蕾蒂丝举起玻璃杯,将最后一口送进小巧的嘴中。 蕾蒂丝指的是与赛兹罗的对决。 话说回来,她去年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当时我有安慰蕾蒂丝,她应该已经释怀才对。 然而—— 「虽然斯拉瓦事后安慰我,但我还是有点懊悔。感觉对丢脸的自己感到厌恶——可是,当你告诉我不用著急时,我真的感到如释重负。不需要勉强、不需要著急,只要按照自己的脚步,便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事物。斯拉瓦,谢谢你。我今天能够通过预赛,一定也是托你的福。」 蕾蒂丝说完笑了出来,笑容中已经没有任何阴霾。 ……嗯,只凭一年便进步到这种程度,原来是因为她也有自己的烦恼。 我只是稍微指导了一下——但能看见蕾蒂丝向前跨出一步,当然令我欣慰不已。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追上斯拉瓦你们——在那之前,我们要一直当朋友喔。」 像蕾蒂丝这种才华洋溢的少女,本来不应该会有这类烦恼。 我想是因为看见跟自己年纪相近的雪莉露跟我,感到了一丝不安吧。 然而,那张脸上已经没有迷惘。看来她成长的地方不只是武术实力而已。 「嗯,当然。对吧?」 「……嗯,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喔。」 「对啊。不过,对我来说,同时也是劲敌。」 「等……等等!苏娜……!啊啊,真是的,你还是老样子!」 蕾蒂丝现在也已经与雪莉露、苏娜处得相当融洽。 这么直率的孩子,一定能对雪莉露带来正面的影响。 不过,苏娜与蕾蒂丝之间的交情似乎变得相当亲密。 与抱著同样目标的伙伴一同切磋琢磨——是多么美好的青春。 「……哎,我想应该没问题啦,看那个表情绝对没有听懂。」 「啊,真的……让我稍微放心了……苏娜真是辛苦耶。」 ……嗯? 回过神后,不知为何那两人同时注视著我,刻意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我听不懂的话题吧。看见那两人有属于自己的话题,让我不禁感到羡慕。 「斯拉瓦,你做了什么……?」 「呃,我没有印象……」 面对这个状况,我只能跟雪莉露一同歪头思索。 年轻少女的话题真让一头雾水。 「真是的!今天要喝个痛快啦!虽然庆功宴,但让我抱怨一下嘛!」 「虽然不反对,但不要喝太多喔。明天虽然没有事情,但要是宿醉,可是会影响到身体状况。」 可能是喝醉了,苏娜的情绪变得有些失常,于是我试著提醒她,雪莉露与蕾蒂丝则笑了出来。 我希望像她们这样的年轻人能够尽情享受这场大会。 按照这个状况来看,苏娜似乎会在蕾蒂丝的门禁时间前便会先醉倒,虽然感到错愕,同时又觉得像这样闹烘烘的酒宴也不错 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已结束一段时间。 高挂天际的太阳早已消失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浑圆的月亮。我们来到位在阿尔法雷亚的酒馆——雀跃的鞋跟亭。 店内的装潢比经常拜访的「跳跃的蜥蜴亭」更为高雅脱俗,坐满了气质稳重的客人。 即使如此,酒馆聚集著工作结束过后的人,身在其中便能感受到让人身心放松的热闹气氛。 结束预赛后,我们一度回到卡多马斯宅邸,接著拜访这里。 成员有我、雪莉露与苏娜,今天还多了蕾蒂丝。 之所以不去跳跃的蜥蜴亭,改去雀跃的鞋跟亭,是因为蕾蒂丝的关系。雀跃的鞋跟亭座落在阿尔法雷亚艺文设施特别密集的地区,就我所知,堪称是气氛最高雅的酒馆。 另一方面,跳跃的蜥蜴亭是将打架当成下酒菜的地方,即使个性活泼,也不太适合带像蕾蒂丝这样的千金小姐去。 经过考量后,选了这间目前就我所知气氛最高雅的酒馆——跳跃的鞋跟亭。 平常都是在卡多马斯享用晚餐,今天特地出门来到鞋跟亭是有理由的。 「那么,恭喜大家通过预赛——乾杯!」 预赛结束后来到这里是为了庆祝所有人都顺利通过预赛。 这次的聚会就是为了庆祝这个结果。 「乾杯。」 「乾杯!」 苏娜率先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喊道,高高举起玻璃杯互碰。 年轻时经常像这样在酒馆庆祝,在精灵之国似乎也有相同的习俗。 打开话匣子之前,众人会先一鼓作气饮尽杯中的饮料。 「呼哈!庆功宴上的酒果然很好喝。」 「我要是也能喝酒就好了……这也没办法。不过,真的很庆幸,老实说我满担心会只有自己落选。」 到酒馆举办庆功宴……是蕾蒂丝提议的。 蕾蒂丝吐露出不安,明明喝的不是酒,脸颊却微微泛红,眼眸中氤氲著水气。 虽然装出坚强的模样,但其实内心充满不安。 以我的观点来看,蕾蒂丝拥有堪称天才的才华,但还是一颗待磨的原石。虽然实力过人,但蕾蒂丝缺乏实战经验。 实战与训练截然不同,不晓得自己的实力定位,参加大会形同是首次的实战,应该是这件事让她感到不安吧。 然而,她成功晋升正式比赛。 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每天的努力确实发挥了成果。 老实说,我对这个结果有些惊讶。 在雾都交手过的鲁洛伊之前说要放弃参加大会,重新修练。换句话说,鲁洛伊本来打算参加这场大会,在预赛中有与鲁洛伊实力相当的武术家也不足为奇。 若是这样——我认为要通过预赛很困难,所以这个结果让我感到欣慰不已。 我还是希望能与雪莉露她们留下美好的回忆,能够所有人一同晋升正式比赛,当然再好不过。 总之,为了庆祝这件事,所以才会举办庆功宴。 既然是庆功宴,平常滴酒不沾的苏娜今天也破戒尽情畅饮。 不过,雪莉露与蕾蒂丝的杯中装的是柳橙汁。 大家虽然都是能够喝酒的年龄,但雪莉露本身不喜欢喝酒,蕾蒂丝则被卡多马斯告诫「还太早」,所以才会是这样的状况。 虽然嘴巴上抱怨,却乖乖遵守,蕾蒂丝真是个守规矩的家伙。 毕竟只要一喝酒便会被发现,或许是考虑到这件事。 总之,即使父母不在面前,她仍会乖乖遵守父母的话,让我深深感到敬佩。 但这种场合最重要的是气氛,即使没有喝酒,蕾蒂丝与雪莉露仍看起来很开心,想必没有大碍。 于是,我们的小小庆功宴正式展开。 我们举杯畅饮,大啖送来的菜肴,聊著今天的预赛与明天的正式比赛。 不久,当肚子感到饱时,蕾蒂丝缓慢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三个人的视线不禁集中在她那头摇曳的红发上。 「……可是,真是太好了……虽然我觉得大家一定没问题,但我一直很担心只有自己会落选。」 彷佛叹息般吐露而出的话语,让我们停止用餐。 像是在对我们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暧昧不清的话语彷佛化为一串串气泡,在气氛明亮的酒馆静静回荡著。 「去年认识斯拉瓦你们时,你们不是为了救助朋友,挺身面对危险的敌人吗?当时我因为觉得危险,所以没有跟著你们去……虽然晓得自己会拖累你们,但明明知道你们的朋友有危险,我却因为害怕而没有一起去。」 蕾蒂丝举起玻璃杯,将最后一口送进小巧的嘴中。 蕾蒂丝指的是与赛兹罗的对决。 话说回来,她去年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当时我有安慰蕾蒂丝,她应该已经释怀才对。 然而—— 「虽然斯拉瓦事后安慰我,但我还是有点懊悔。感觉对丢脸的自己感到厌恶——可是,当你告诉我不用著急时,我真的感到如释重负。不需要勉强、不需要著急,只要按照自己的脚步,便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事物。斯拉瓦,谢谢你。我今天能够通过预赛,一定也是托你的福。」 蕾蒂丝说完笑了出来,笑容中已经没有任何阴霾。 ……嗯,只凭一年便进步到这种程度,原来是因为她也有自己的烦恼。 我只是稍微指导了一下——但能看见蕾蒂丝向前跨出一步,当然令我欣慰不已。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追上斯拉瓦你们——在那之前,我们要一直当朋友喔。」 像蕾蒂丝这种才华洋溢的少女,本来不应该会有这类烦恼。 我想是因为看见跟自己年纪相近的雪莉露跟我,感到了一丝不安吧。 然而,那张脸上已经没有迷惘。看来她成长的地方不只是武术实力而已。 「嗯,当然。对吧?」 「……嗯,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喔。」 「对啊。不过,对我来说,同时也是劲敌。」 「等……等等!苏娜……!啊啊,真是的,你还是老样子!」 蕾蒂丝现在也已经与雪莉露、苏娜处得相当融洽。 这么直率的孩子,一定能对雪莉露带来正面的影响。 不过,苏娜与蕾蒂丝之间的交情似乎变得相当亲密。 与抱著同样目标的伙伴一同切磋琢磨——是多么美好的青春。 「……哎,我想应该没问题啦,看那个表情绝对没有听懂。」 「啊,真的……让我稍微放心了……苏娜真是辛苦耶。」 ……嗯? 回过神后,不知为何那两人同时注视著我,刻意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我听不懂的话题吧。看见那两人有属于自己的话题,让我不禁感到羡慕。 「斯拉瓦,你做了什么……?」 「呃,我没有印象……」 面对这个状况,我只能跟雪莉露一同歪头思索。 年轻少女的话题真让一头雾水。 「真是的!今天要喝个痛快啦!虽然庆功宴,但让我抱怨一下嘛!」 「虽然不反对,但不要喝太多喔。明天虽然没有事情,但要是宿醉,可是会影响到身体状况。」 可能是喝醉了,苏娜的情绪变得有些失常,于是我试著提醒她,雪莉露与蕾蒂丝则笑了出来。 我希望像她们这样的年轻人能够尽情享受这场大会。 按照这个状况来看,苏娜似乎会在蕾蒂丝的门禁时间前便会先醉倒,虽然感到错愕,同时又觉得像这样闹烘烘的酒宴也不错 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已结束一段时间。 高挂天际的太阳早已消失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浑圆的月亮。我们来到位在阿尔法雷亚的酒馆——雀跃的鞋跟亭。 店内的装潢比经常拜访的「跳跃的蜥蜴亭」更为高雅脱俗,坐满了气质稳重的客人。 即使如此,酒馆聚集著工作结束过后的人,身在其中便能感受到让人身心放松的热闹气氛。 结束预赛后,我们一度回到卡多马斯宅邸,接著拜访这里。 成员有我、雪莉露与苏娜,今天还多了蕾蒂丝。 之所以不去跳跃的蜥蜴亭,改去雀跃的鞋跟亭,是因为蕾蒂丝的关系。雀跃的鞋跟亭座落在阿尔法雷亚艺文设施特别密集的地区,就我所知,堪称是气氛最高雅的酒馆。 另一方面,跳跃的蜥蜴亭是将打架当成下酒菜的地方,即使个性活泼,也不太适合带像蕾蒂丝这样的千金小姐去。 经过考量后,选了这间目前就我所知气氛最高雅的酒馆——跳跃的鞋跟亭。 平常都是在卡多马斯享用晚餐,今天特地出门来到鞋跟亭是有理由的。 「那么,恭喜大家通过预赛——乾杯!」 预赛结束后来到这里是为了庆祝所有人都顺利通过预赛。 这次的聚会就是为了庆祝这个结果。 「乾杯。」 「乾杯!」 苏娜率先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喊道,高高举起玻璃杯互碰。 年轻时经常像这样在酒馆庆祝,在精灵之国似乎也有相同的习俗。 打开话匣子之前,众人会先一鼓作气饮尽杯中的饮料。 「呼哈!庆功宴上的酒果然很好喝。」 「我要是也能喝酒就好了……这也没办法。不过,真的很庆幸,老实说我满担心会只有自己落选。」 到酒馆举办庆功宴……是蕾蒂丝提议的。 蕾蒂丝吐露出不安,明明喝的不是酒,脸颊却微微泛红,眼眸中氤氲著水气。 虽然装出坚强的模样,但其实内心充满不安。 以我的观点来看,蕾蒂丝拥有堪称天才的才华,但还是一颗待磨的原石。虽然实力过人,但蕾蒂丝缺乏实战经验。 实战与训练截然不同,不晓得自己的实力定位,参加大会形同是首次的实战,应该是这件事让她感到不安吧。 然而,她成功晋升正式比赛。 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每天的努力确实发挥了成果。 老实说,我对这个结果有些惊讶。 在雾都交手过的鲁洛伊之前说要放弃参加大会,重新修练。换句话说,鲁洛伊本来打算参加这场大会,在预赛中有与鲁洛伊实力相当的武术家也不足为奇。 若是这样——我认为要通过预赛很困难,所以这个结果让我感到欣慰不已。 我还是希望能与雪莉露她们留下美好的回忆,能够所有人一同晋升正式比赛,当然再好不过。 总之,为了庆祝这件事,所以才会举办庆功宴。 既然是庆功宴,平常滴酒不沾的苏娜今天也破戒尽情畅饮。 不过,雪莉露与蕾蒂丝的杯中装的是柳橙汁。 大家虽然都是能够喝酒的年龄,但雪莉露本身不喜欢喝酒,蕾蒂丝则被卡多马斯告诫「还太早」,所以才会是这样的状况。 虽然嘴巴上抱怨,却乖乖遵守,蕾蒂丝真是个守规矩的家伙。 毕竟只要一喝酒便会被发现,或许是考虑到这件事。 总之,即使父母不在面前,她仍会乖乖遵守父母的话,让我深深感到敬佩。 但这种场合最重要的是气氛,即使没有喝酒,蕾蒂丝与雪莉露仍看起来很开心,想必没有大碍。 于是,我们的小小庆功宴正式展开。 我们举杯畅饮,大啖送来的菜肴,聊著今天的预赛与明天的正式比赛。 不久,当肚子感到饱时,蕾蒂丝缓慢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三个人的视线不禁集中在她那头摇曳的红发上。 「……可是,真是太好了……虽然我觉得大家一定没问题,但我一直很担心只有自己会落选。」 彷佛叹息般吐露而出的话语,让我们停止用餐。 像是在对我们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暧昧不清的话语彷佛化为一串串气泡,在气氛明亮的酒馆静静回荡著。 「去年认识斯拉瓦你们时,你们不是为了救助朋友,挺身面对危险的敌人吗?当时我因为觉得危险,所以没有跟著你们去……虽然晓得自己会拖累你们,但明明知道你们的朋友有危险,我却因为害怕而没有一起去。」 蕾蒂丝举起玻璃杯,将最后一口送进小巧的嘴中。 蕾蒂丝指的是与赛兹罗的对决。 话说回来,她去年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当时我有安慰蕾蒂丝,她应该已经释怀才对。 然而—— 「虽然斯拉瓦事后安慰我,但我还是有点懊悔。感觉对丢脸的自己感到厌恶——可是,当你告诉我不用著急时,我真的感到如释重负。不需要勉强、不需要著急,只要按照自己的脚步,便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事物。斯拉瓦,谢谢你。我今天能够通过预赛,一定也是托你的福。」 蕾蒂丝说完笑了出来,笑容中已经没有任何阴霾。 ……嗯,只凭一年便进步到这种程度,原来是因为她也有自己的烦恼。 我只是稍微指导了一下——但能看见蕾蒂丝向前跨出一步,当然令我欣慰不已。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追上斯拉瓦你们——在那之前,我们要一直当朋友喔。」 像蕾蒂丝这种才华洋溢的少女,本来不应该会有这类烦恼。 我想是因为看见跟自己年纪相近的雪莉露跟我,感到了一丝不安吧。 然而,那张脸上已经没有迷惘。看来她成长的地方不只是武术实力而已。 「嗯,当然。对吧?」 「……嗯,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喔。」 「对啊。不过,对我来说,同时也是劲敌。」 「等……等等!苏娜……!啊啊,真是的,你还是老样子!」 蕾蒂丝现在也已经与雪莉露、苏娜处得相当融洽。 这么直率的孩子,一定能对雪莉露带来正面的影响。 不过,苏娜与蕾蒂丝之间的交情似乎变得相当亲密。 与抱著同样目标的伙伴一同切磋琢磨——是多么美好的青春。 「……哎,我想应该没问题啦,看那个表情绝对没有听懂。」 「啊,真的……让我稍微放心了……苏娜真是辛苦耶。」 ……嗯? 回过神后,不知为何那两人同时注视著我,刻意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我听不懂的话题吧。看见那两人有属于自己的话题,让我不禁感到羡慕。 「斯拉瓦,你做了什么……?」 「呃,我没有印象……」 面对这个状况,我只能跟雪莉露一同歪头思索。 年轻少女的话题真让一头雾水。 「真是的!今天要喝个痛快啦!虽然庆功宴,但让我抱怨一下嘛!」 「虽然不反对,但不要喝太多喔。明天虽然没有事情,但要是宿醉,可是会影响到身体状况。」 可能是喝醉了,苏娜的情绪变得有些失常,于是我试著提醒她,雪莉露与蕾蒂丝则笑了出来。 我希望像她们这样的年轻人能够尽情享受这场大会。 按照这个状况来看,苏娜似乎会在蕾蒂丝的门禁时间前便会先醉倒,虽然感到错愕,同时又觉得像这样闹烘烘的酒宴也不错 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已结束一段时间。 高挂天际的太阳早已消失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浑圆的月亮。我们来到位在阿尔法雷亚的酒馆——雀跃的鞋跟亭。 店内的装潢比经常拜访的「跳跃的蜥蜴亭」更为高雅脱俗,坐满了气质稳重的客人。 即使如此,酒馆聚集著工作结束过后的人,身在其中便能感受到让人身心放松的热闹气氛。 结束预赛后,我们一度回到卡多马斯宅邸,接著拜访这里。 成员有我、雪莉露与苏娜,今天还多了蕾蒂丝。 之所以不去跳跃的蜥蜴亭,改去雀跃的鞋跟亭,是因为蕾蒂丝的关系。雀跃的鞋跟亭座落在阿尔法雷亚艺文设施特别密集的地区,就我所知,堪称是气氛最高雅的酒馆。 另一方面,跳跃的蜥蜴亭是将打架当成下酒菜的地方,即使个性活泼,也不太适合带像蕾蒂丝这样的千金小姐去。 经过考量后,选了这间目前就我所知气氛最高雅的酒馆——跳跃的鞋跟亭。 平常都是在卡多马斯享用晚餐,今天特地出门来到鞋跟亭是有理由的。 「那么,恭喜大家通过预赛——乾杯!」 预赛结束后来到这里是为了庆祝所有人都顺利通过预赛。 这次的聚会就是为了庆祝这个结果。 「乾杯。」 「乾杯!」 苏娜率先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喊道,高高举起玻璃杯互碰。 年轻时经常像这样在酒馆庆祝,在精灵之国似乎也有相同的习俗。 打开话匣子之前,众人会先一鼓作气饮尽杯中的饮料。 「呼哈!庆功宴上的酒果然很好喝。」 「我要是也能喝酒就好了……这也没办法。不过,真的很庆幸,老实说我满担心会只有自己落选。」 到酒馆举办庆功宴……是蕾蒂丝提议的。 蕾蒂丝吐露出不安,明明喝的不是酒,脸颊却微微泛红,眼眸中氤氲著水气。 虽然装出坚强的模样,但其实内心充满不安。 以我的观点来看,蕾蒂丝拥有堪称天才的才华,但还是一颗待磨的原石。虽然实力过人,但蕾蒂丝缺乏实战经验。 实战与训练截然不同,不晓得自己的实力定位,参加大会形同是首次的实战,应该是这件事让她感到不安吧。 然而,她成功晋升正式比赛。 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每天的努力确实发挥了成果。 老实说,我对这个结果有些惊讶。 在雾都交手过的鲁洛伊之前说要放弃参加大会,重新修练。换句话说,鲁洛伊本来打算参加这场大会,在预赛中有与鲁洛伊实力相当的武术家也不足为奇。 若是这样——我认为要通过预赛很困难,所以这个结果让我感到欣慰不已。 我还是希望能与雪莉露她们留下美好的回忆,能够所有人一同晋升正式比赛,当然再好不过。 总之,为了庆祝这件事,所以才会举办庆功宴。 既然是庆功宴,平常滴酒不沾的苏娜今天也破戒尽情畅饮。 不过,雪莉露与蕾蒂丝的杯中装的是柳橙汁。 大家虽然都是能够喝酒的年龄,但雪莉露本身不喜欢喝酒,蕾蒂丝则被卡多马斯告诫「还太早」,所以才会是这样的状况。 虽然嘴巴上抱怨,却乖乖遵守,蕾蒂丝真是个守规矩的家伙。 毕竟只要一喝酒便会被发现,或许是考虑到这件事。 总之,即使父母不在面前,她仍会乖乖遵守父母的话,让我深深感到敬佩。 但这种场合最重要的是气氛,即使没有喝酒,蕾蒂丝与雪莉露仍看起来很开心,想必没有大碍。 于是,我们的小小庆功宴正式展开。 我们举杯畅饮,大啖送来的菜肴,聊著今天的预赛与明天的正式比赛。 不久,当肚子感到饱时,蕾蒂丝缓慢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三个人的视线不禁集中在她那头摇曳的红发上。 「……可是,真是太好了……虽然我觉得大家一定没问题,但我一直很担心只有自己会落选。」 彷佛叹息般吐露而出的话语,让我们停止用餐。 像是在对我们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暧昧不清的话语彷佛化为一串串气泡,在气氛明亮的酒馆静静回荡著。 「去年认识斯拉瓦你们时,你们不是为了救助朋友,挺身面对危险的敌人吗?当时我因为觉得危险,所以没有跟著你们去……虽然晓得自己会拖累你们,但明明知道你们的朋友有危险,我却因为害怕而没有一起去。」 蕾蒂丝举起玻璃杯,将最后一口送进小巧的嘴中。 蕾蒂丝指的是与赛兹罗的对决。 话说回来,她去年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当时我有安慰蕾蒂丝,她应该已经释怀才对。 然而—— 「虽然斯拉瓦事后安慰我,但我还是有点懊悔。感觉对丢脸的自己感到厌恶——可是,当你告诉我不用著急时,我真的感到如释重负。不需要勉强、不需要著急,只要按照自己的脚步,便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事物。斯拉瓦,谢谢你。我今天能够通过预赛,一定也是托你的福。」 蕾蒂丝说完笑了出来,笑容中已经没有任何阴霾。 ……嗯,只凭一年便进步到这种程度,原来是因为她也有自己的烦恼。 我只是稍微指导了一下——但能看见蕾蒂丝向前跨出一步,当然令我欣慰不已。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追上斯拉瓦你们——在那之前,我们要一直当朋友喔。」 像蕾蒂丝这种才华洋溢的少女,本来不应该会有这类烦恼。 我想是因为看见跟自己年纪相近的雪莉露跟我,感到了一丝不安吧。 然而,那张脸上已经没有迷惘。看来她成长的地方不只是武术实力而已。 「嗯,当然。对吧?」 「……嗯,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喔。」 「对啊。不过,对我来说,同时也是劲敌。」 「等……等等!苏娜……!啊啊,真是的,你还是老样子!」 蕾蒂丝现在也已经与雪莉露、苏娜处得相当融洽。 这么直率的孩子,一定能对雪莉露带来正面的影响。 不过,苏娜与蕾蒂丝之间的交情似乎变得相当亲密。 与抱著同样目标的伙伴一同切磋琢磨——是多么美好的青春。 「……哎,我想应该没问题啦,看那个表情绝对没有听懂。」 「啊,真的……让我稍微放心了……苏娜真是辛苦耶。」 ……嗯? 回过神后,不知为何那两人同时注视著我,刻意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我听不懂的话题吧。看见那两人有属于自己的话题,让我不禁感到羡慕。 「斯拉瓦,你做了什么……?」 「呃,我没有印象……」 面对这个状况,我只能跟雪莉露一同歪头思索。 年轻少女的话题真让一头雾水。 「真是的!今天要喝个痛快啦!虽然庆功宴,但让我抱怨一下嘛!」 「虽然不反对,但不要喝太多喔。明天虽然没有事情,但要是宿醉,可是会影响到身体状况。」 可能是喝醉了,苏娜的情绪变得有些失常,于是我试著提醒她,雪莉露与蕾蒂丝则笑了出来。 我希望像她们这样的年轻人能够尽情享受这场大会。 按照这个状况来看,苏娜似乎会在蕾蒂丝的门禁时间前便会先醉倒,虽然感到错愕,同时又觉得像这样闹烘烘的酒宴也不错 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已结束一段时间。 高挂天际的太阳早已消失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浑圆的月亮。我们来到位在阿尔法雷亚的酒馆——雀跃的鞋跟亭。 店内的装潢比经常拜访的「跳跃的蜥蜴亭」更为高雅脱俗,坐满了气质稳重的客人。 即使如此,酒馆聚集著工作结束过后的人,身在其中便能感受到让人身心放松的热闹气氛。 结束预赛后,我们一度回到卡多马斯宅邸,接著拜访这里。 成员有我、雪莉露与苏娜,今天还多了蕾蒂丝。 之所以不去跳跃的蜥蜴亭,改去雀跃的鞋跟亭,是因为蕾蒂丝的关系。雀跃的鞋跟亭座落在阿尔法雷亚艺文设施特别密集的地区,就我所知,堪称是气氛最高雅的酒馆。 另一方面,跳跃的蜥蜴亭是将打架当成下酒菜的地方,即使个性活泼,也不太适合带像蕾蒂丝这样的千金小姐去。 经过考量后,选了这间目前就我所知气氛最高雅的酒馆——跳跃的鞋跟亭。 平常都是在卡多马斯享用晚餐,今天特地出门来到鞋跟亭是有理由的。 「那么,恭喜大家通过预赛——乾杯!」 预赛结束后来到这里是为了庆祝所有人都顺利通过预赛。 这次的聚会就是为了庆祝这个结果。 「乾杯。」 「乾杯!」 苏娜率先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喊道,高高举起玻璃杯互碰。 年轻时经常像这样在酒馆庆祝,在精灵之国似乎也有相同的习俗。 打开话匣子之前,众人会先一鼓作气饮尽杯中的饮料。 「呼哈!庆功宴上的酒果然很好喝。」 「我要是也能喝酒就好了……这也没办法。不过,真的很庆幸,老实说我满担心会只有自己落选。」 到酒馆举办庆功宴……是蕾蒂丝提议的。 蕾蒂丝吐露出不安,明明喝的不是酒,脸颊却微微泛红,眼眸中氤氲著水气。 虽然装出坚强的模样,但其实内心充满不安。 以我的观点来看,蕾蒂丝拥有堪称天才的才华,但还是一颗待磨的原石。虽然实力过人,但蕾蒂丝缺乏实战经验。 实战与训练截然不同,不晓得自己的实力定位,参加大会形同是首次的实战,应该是这件事让她感到不安吧。 然而,她成功晋升正式比赛。 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每天的努力确实发挥了成果。 老实说,我对这个结果有些惊讶。 在雾都交手过的鲁洛伊之前说要放弃参加大会,重新修练。换句话说,鲁洛伊本来打算参加这场大会,在预赛中有与鲁洛伊实力相当的武术家也不足为奇。 若是这样——我认为要通过预赛很困难,所以这个结果让我感到欣慰不已。 我还是希望能与雪莉露她们留下美好的回忆,能够所有人一同晋升正式比赛,当然再好不过。 总之,为了庆祝这件事,所以才会举办庆功宴。 既然是庆功宴,平常滴酒不沾的苏娜今天也破戒尽情畅饮。 不过,雪莉露与蕾蒂丝的杯中装的是柳橙汁。 大家虽然都是能够喝酒的年龄,但雪莉露本身不喜欢喝酒,蕾蒂丝则被卡多马斯告诫「还太早」,所以才会是这样的状况。 虽然嘴巴上抱怨,却乖乖遵守,蕾蒂丝真是个守规矩的家伙。 毕竟只要一喝酒便会被发现,或许是考虑到这件事。 总之,即使父母不在面前,她仍会乖乖遵守父母的话,让我深深感到敬佩。 但这种场合最重要的是气氛,即使没有喝酒,蕾蒂丝与雪莉露仍看起来很开心,想必没有大碍。 于是,我们的小小庆功宴正式展开。 我们举杯畅饮,大啖送来的菜肴,聊著今天的预赛与明天的正式比赛。 不久,当肚子感到饱时,蕾蒂丝缓慢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三个人的视线不禁集中在她那头摇曳的红发上。 「……可是,真是太好了……虽然我觉得大家一定没问题,但我一直很担心只有自己会落选。」 彷佛叹息般吐露而出的话语,让我们停止用餐。 像是在对我们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暧昧不清的话语彷佛化为一串串气泡,在气氛明亮的酒馆静静回荡著。 「去年认识斯拉瓦你们时,你们不是为了救助朋友,挺身面对危险的敌人吗?当时我因为觉得危险,所以没有跟著你们去……虽然晓得自己会拖累你们,但明明知道你们的朋友有危险,我却因为害怕而没有一起去。」 蕾蒂丝举起玻璃杯,将最后一口送进小巧的嘴中。 蕾蒂丝指的是与赛兹罗的对决。 话说回来,她去年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当时我有安慰蕾蒂丝,她应该已经释怀才对。 然而—— 「虽然斯拉瓦事后安慰我,但我还是有点懊悔。感觉对丢脸的自己感到厌恶——可是,当你告诉我不用著急时,我真的感到如释重负。不需要勉强、不需要著急,只要按照自己的脚步,便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事物。斯拉瓦,谢谢你。我今天能够通过预赛,一定也是托你的福。」 蕾蒂丝说完笑了出来,笑容中已经没有任何阴霾。 ……嗯,只凭一年便进步到这种程度,原来是因为她也有自己的烦恼。 我只是稍微指导了一下——但能看见蕾蒂丝向前跨出一步,当然令我欣慰不已。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追上斯拉瓦你们——在那之前,我们要一直当朋友喔。」 像蕾蒂丝这种才华洋溢的少女,本来不应该会有这类烦恼。 我想是因为看见跟自己年纪相近的雪莉露跟我,感到了一丝不安吧。 然而,那张脸上已经没有迷惘。看来她成长的地方不只是武术实力而已。 「嗯,当然。对吧?」 「……嗯,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喔。」 「对啊。不过,对我来说,同时也是劲敌。」 「等……等等!苏娜……!啊啊,真是的,你还是老样子!」 蕾蒂丝现在也已经与雪莉露、苏娜处得相当融洽。 这么直率的孩子,一定能对雪莉露带来正面的影响。 不过,苏娜与蕾蒂丝之间的交情似乎变得相当亲密。 与抱著同样目标的伙伴一同切磋琢磨——是多么美好的青春。 「……哎,我想应该没问题啦,看那个表情绝对没有听懂。」 「啊,真的……让我稍微放心了……苏娜真是辛苦耶。」 ……嗯? 回过神后,不知为何那两人同时注视著我,刻意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我听不懂的话题吧。看见那两人有属于自己的话题,让我不禁感到羡慕。 「斯拉瓦,你做了什么……?」 「呃,我没有印象……」 面对这个状况,我只能跟雪莉露一同歪头思索。 年轻少女的话题真让一头雾水。 「真是的!今天要喝个痛快啦!虽然庆功宴,但让我抱怨一下嘛!」 「虽然不反对,但不要喝太多喔。明天虽然没有事情,但要是宿醉,可是会影响到身体状况。」 可能是喝醉了,苏娜的情绪变得有些失常,于是我试著提醒她,雪莉露与蕾蒂丝则笑了出来。 我希望像她们这样的年轻人能够尽情享受这场大会。 按照这个状况来看,苏娜似乎会在蕾蒂丝的门禁时间前便会先醉倒,虽然感到错愕,同时又觉得像这样闹烘烘的酒宴也不错 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已结束一段时间。 高挂天际的太阳早已消失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浑圆的月亮。我们来到位在阿尔法雷亚的酒馆——雀跃的鞋跟亭。 店内的装潢比经常拜访的「跳跃的蜥蜴亭」更为高雅脱俗,坐满了气质稳重的客人。 即使如此,酒馆聚集著工作结束过后的人,身在其中便能感受到让人身心放松的热闹气氛。 结束预赛后,我们一度回到卡多马斯宅邸,接著拜访这里。 成员有我、雪莉露与苏娜,今天还多了蕾蒂丝。 之所以不去跳跃的蜥蜴亭,改去雀跃的鞋跟亭,是因为蕾蒂丝的关系。雀跃的鞋跟亭座落在阿尔法雷亚艺文设施特别密集的地区,就我所知,堪称是气氛最高雅的酒馆。 另一方面,跳跃的蜥蜴亭是将打架当成下酒菜的地方,即使个性活泼,也不太适合带像蕾蒂丝这样的千金小姐去。 经过考量后,选了这间目前就我所知气氛最高雅的酒馆——跳跃的鞋跟亭。 平常都是在卡多马斯享用晚餐,今天特地出门来到鞋跟亭是有理由的。 「那么,恭喜大家通过预赛——乾杯!」 预赛结束后来到这里是为了庆祝所有人都顺利通过预赛。 这次的聚会就是为了庆祝这个结果。 「乾杯。」 「乾杯!」 苏娜率先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喊道,高高举起玻璃杯互碰。 年轻时经常像这样在酒馆庆祝,在精灵之国似乎也有相同的习俗。 打开话匣子之前,众人会先一鼓作气饮尽杯中的饮料。 「呼哈!庆功宴上的酒果然很好喝。」 「我要是也能喝酒就好了……这也没办法。不过,真的很庆幸,老实说我满担心会只有自己落选。」 到酒馆举办庆功宴……是蕾蒂丝提议的。 蕾蒂丝吐露出不安,明明喝的不是酒,脸颊却微微泛红,眼眸中氤氲著水气。 虽然装出坚强的模样,但其实内心充满不安。 以我的观点来看,蕾蒂丝拥有堪称天才的才华,但还是一颗待磨的原石。虽然实力过人,但蕾蒂丝缺乏实战经验。 实战与训练截然不同,不晓得自己的实力定位,参加大会形同是首次的实战,应该是这件事让她感到不安吧。 然而,她成功晋升正式比赛。 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每天的努力确实发挥了成果。 老实说,我对这个结果有些惊讶。 在雾都交手过的鲁洛伊之前说要放弃参加大会,重新修练。换句话说,鲁洛伊本来打算参加这场大会,在预赛中有与鲁洛伊实力相当的武术家也不足为奇。 若是这样——我认为要通过预赛很困难,所以这个结果让我感到欣慰不已。 我还是希望能与雪莉露她们留下美好的回忆,能够所有人一同晋升正式比赛,当然再好不过。 总之,为了庆祝这件事,所以才会举办庆功宴。 既然是庆功宴,平常滴酒不沾的苏娜今天也破戒尽情畅饮。 不过,雪莉露与蕾蒂丝的杯中装的是柳橙汁。 大家虽然都是能够喝酒的年龄,但雪莉露本身不喜欢喝酒,蕾蒂丝则被卡多马斯告诫「还太早」,所以才会是这样的状况。 虽然嘴巴上抱怨,却乖乖遵守,蕾蒂丝真是个守规矩的家伙。 毕竟只要一喝酒便会被发现,或许是考虑到这件事。 总之,即使父母不在面前,她仍会乖乖遵守父母的话,让我深深感到敬佩。 但这种场合最重要的是气氛,即使没有喝酒,蕾蒂丝与雪莉露仍看起来很开心,想必没有大碍。 于是,我们的小小庆功宴正式展开。 我们举杯畅饮,大啖送来的菜肴,聊著今天的预赛与明天的正式比赛。 不久,当肚子感到饱时,蕾蒂丝缓慢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三个人的视线不禁集中在她那头摇曳的红发上。 「……可是,真是太好了……虽然我觉得大家一定没问题,但我一直很担心只有自己会落选。」 彷佛叹息般吐露而出的话语,让我们停止用餐。 像是在对我们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暧昧不清的话语彷佛化为一串串气泡,在气氛明亮的酒馆静静回荡著。 「去年认识斯拉瓦你们时,你们不是为了救助朋友,挺身面对危险的敌人吗?当时我因为觉得危险,所以没有跟著你们去……虽然晓得自己会拖累你们,但明明知道你们的朋友有危险,我却因为害怕而没有一起去。」 蕾蒂丝举起玻璃杯,将最后一口送进小巧的嘴中。 蕾蒂丝指的是与赛兹罗的对决。 话说回来,她去年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当时我有安慰蕾蒂丝,她应该已经释怀才对。 然而—— 「虽然斯拉瓦事后安慰我,但我还是有点懊悔。感觉对丢脸的自己感到厌恶——可是,当你告诉我不用著急时,我真的感到如释重负。不需要勉强、不需要著急,只要按照自己的脚步,便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事物。斯拉瓦,谢谢你。我今天能够通过预赛,一定也是托你的福。」 蕾蒂丝说完笑了出来,笑容中已经没有任何阴霾。 ……嗯,只凭一年便进步到这种程度,原来是因为她也有自己的烦恼。 我只是稍微指导了一下——但能看见蕾蒂丝向前跨出一步,当然令我欣慰不已。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追上斯拉瓦你们——在那之前,我们要一直当朋友喔。」 像蕾蒂丝这种才华洋溢的少女,本来不应该会有这类烦恼。 我想是因为看见跟自己年纪相近的雪莉露跟我,感到了一丝不安吧。 然而,那张脸上已经没有迷惘。看来她成长的地方不只是武术实力而已。 「嗯,当然。对吧?」 「……嗯,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喔。」 「对啊。不过,对我来说,同时也是劲敌。」 「等……等等!苏娜……!啊啊,真是的,你还是老样子!」 蕾蒂丝现在也已经与雪莉露、苏娜处得相当融洽。 这么直率的孩子,一定能对雪莉露带来正面的影响。 不过,苏娜与蕾蒂丝之间的交情似乎变得相当亲密。 与抱著同样目标的伙伴一同切磋琢磨——是多么美好的青春。 「……哎,我想应该没问题啦,看那个表情绝对没有听懂。」 「啊,真的……让我稍微放心了……苏娜真是辛苦耶。」 ……嗯? 回过神后,不知为何那两人同时注视著我,刻意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我听不懂的话题吧。看见那两人有属于自己的话题,让我不禁感到羡慕。 「斯拉瓦,你做了什么……?」 「呃,我没有印象……」 面对这个状况,我只能跟雪莉露一同歪头思索。 年轻少女的话题真让一头雾水。 「真是的!今天要喝个痛快啦!虽然庆功宴,但让我抱怨一下嘛!」 「虽然不反对,但不要喝太多喔。明天虽然没有事情,但要是宿醉,可是会影响到身体状况。」 可能是喝醉了,苏娜的情绪变得有些失常,于是我试著提醒她,雪莉露与蕾蒂丝则笑了出来。 我希望像她们这样的年轻人能够尽情享受这场大会。 按照这个状况来看,苏娜似乎会在蕾蒂丝的门禁时间前便会先醉倒,虽然感到错愕,同时又觉得像这样闹烘烘的酒宴也不错 第十话 大会开幕! 「终……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唔唔,好紧张……」 阿尔法雷亚竞技场,在精灵之国也很少看见如此壮观的建筑物。 宏伟又奢华的外观,堪称得上是地标,任何人都会为之震慑——然而,多看几次后,一开始的震撼也会逐渐消退。 不过,蕾蒂丝看见这幅壮观的景象时,激动到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仿佛被竞技场所释放的庄严空气所震慑,刚强的蕾蒂丝整个人颤抖著,毫不掩饰因为混杂著恐惧与兴奋的紧张,让我再次体会到今天的重要性。 ——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 精灵之国米莱菲亚看准武术的盛行,首次由国家举办、米莱菲亚史上最大规模的武术大会。 有人为了测试自己的实力,有人是因为听说表现优异的武术家可以成为公主的武术指导老师,每个人抱著各自的目的,从全国各地齐聚一堂,十分吻合「大武术大会」这个名称。 今天是大武术大会的开幕日,形同是在皇族面前御前比武的这场大会,参赛者会紧张是再理所当然也不过。 「哎呀,真叫人兴奋耶。其实我满期待的!」 「我也是……苏娜,加油吧。」 「嗯!我绝对不能输给艾尔玛小姐!」 ……唔,这也是……理所当然吧。 苏娜与雪莉露一如往常,仍完全不见紧张的神色,仍是一贯的我行我素。 可能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还真是一群胆大包天的少女。 虽然她们没有参加过国家级的大会,但似乎不需要我多担心了。 「……苏娜与雪莉露的胆量真大啊……我好羡慕喔。」 「很少人能像她们那样。哎呀,蕾蒂丝你只要习惯后就不会紧张了。」 看见那两人的模样,蕾蒂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硬要说的话,蕾蒂丝的反应才像是一般人,苏娜她们是比较特殊的案例——我这么告诉蕾蒂丝,只见她眯起双眼,像是在瞪视著我。 「唔,怎么了?」 看见那个模样,我不禁屏住呼吸。随后蕾蒂丝刻意又叹了一口气,无力地用手指著我。 「斯拉瓦明明也很冷静……我跟雪莉露、斯拉瓦明明年纪没差多少,就算你那样说,我也无法相信。」 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 但毕竟我以前曾经是个老头子,会有这种态度是因为早已习惯参加大会。 一开始我也很紧张,就跟现在的蕾蒂丝一样。 所以被拿来与这些拔群出萃的孩子们相提并论,让我感到很意外。 「话虽如此,我一开始也——啊,不……」 因为被蕾蒂丝无端地调侃,我不禁脱口而出,立刻发现自己失言。 这样彷佛像是—— 「一开始?你不是说自己尚不成气候,所以不想参加大会吗?但从你的模样来看,感觉对这种场面很熟悉。」 感觉对参加大会很熟悉。 敏锐的蕾蒂丝果然从我的那句话中察觉到了不自然。 原本眼神中的错愕转变成了惊讶。 ……糟糕,这样太可疑了。 过去曾经参加过一次,结果输得很惨……用这个藉口蒙混过去好了。 「不,是这样的……」 要怎么蒙混过去才好,我果然应该多锻炼一下头脑才对,当我移开视线时—— 「你们在做什么啊!快走吧!」 视线前方出现了救星。 苏娜兴奋地挥著手,蕾蒂丝听见她的声音后,原本皱起的眉头放松了下来。 「……算了。」 看样子我似乎逃过一劫。 虽然蕾蒂丝感觉尚未释怀,但似乎不打算追究。 蕾蒂丝将腰际上的手放了下来,走向苏娜等人所在的竞技场入口。 这应该……不是偶然吧。 身在远处的苏娜应该是一边与雪莉露交谈,一边观察著我们吧。 我跟在蕾蒂丝身后,与在入口等待的苏娜等人会合。 蕾蒂丝似乎已经先行离开。 「抱歉,得救了。」 「不客气。可是,我觉得告诉她也无妨啊。先不论艾尔玛小姐,即使被知道也不会怎么样吧?」 我确认蕾蒂丝已经走远后,向苏娜道谢,只见苏娜露出困惑的笑容。 若是蕾蒂丝,的确告诉她也无妨——应该说,虽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莫名有种难为情的感觉。 话虽如此,但要直接说出自己的心情,莫名也让我有点难为情。 「就算说了,我想她也不会相信吧?」 「是吗?蕾蒂丝应该不会怀疑斯拉瓦才对。而且,我跟雪莉露也不曾怀疑过斯拉瓦。」 「雪莉露是因为爷……不对,她的祖父与前世的我认识,而且苏娜拥有识破谎言的能力。若我站在蕾蒂丝的立场,也会感到无法置信。」 「嗯?哎,这件事就先这样吧。」 「就这样吧。」 老实说…… 如果我跟蕾蒂丝交换立场,或许我会相信。 我的经历或许一时之间很难让人信服,但我很信任雪莉露、苏娜与蕾蒂丝,即使我没有投胎转世,我相信她们仍会说出同样的话。 但不知为何,要吐露自己的事情让我感到有些难为情。 无论如何,都是因为我尚未适应这个少年的身体吧。 「好,那走吧。虽然时间还很充裕,但这种时候想要保持余裕。」 「好。呵呵,好期待大会的赛程表。」 苏娜显得兴奋不已,应该不只是因为大会。 真是的,真是拿这孩子没辄。 ……话虽如此,或许自己应该要习惯了。 哎,真麻烦,我不擅长思考武术以外的事情。 但现在我只想要好好享受眼前的大会。 会场附近的人潮渐渐多了起来,希望被困在人潮之前能够先做好准备—— ◆ 「啊,你们终于来了啦。明明催人家快点,结果这么慢才来。」 晚一步抵达现在的我跟苏娜,在柜台完成登记后走进等候室,立刻传来蕾蒂丝错愕的声音。 这孩子可能发现到苏娜刚刚是故意打断我们的谈话。 但蕾蒂丝没有露出生气的模样,我顿时松了口气,与苏娜一同进入等候室中。 「呃,抱歉、抱歉。话说回来,淘汰赛的赛程表出来了吗?」 苏娜的脸上完全没有愧疚之色,我不禁感到佩服,接著环视整间等候室。 虽然记得来的时候有爬楼梯,但这间等候室所在的位置似乎比露天的比赛场地稍微高上一些。室内有一侧没有墙壁,可以俯瞰比赛场地。 嗯,选手们在等待出场的期间,可以观看其他的比赛啊。 看来战斗时保留实力也变得十分重要。然而,对于目标是成为皇族的武术指导老师的人,或许第一回合便会全力以赴。 真是有趣。想要获胜的人、想要展现实力的人——各种欲念都投注在这场大会上吧。偶尔参加这种形式的大会也不错。 而且,更重要的是—— 似乎有不少有趣的家伙。 虽然尚未全部到齐,但光看便能看出有数名高手——不愧是精灵之国最大规模的武术大会。 这或许都要感谢艾尔玛。若只是因为看见这些实力过人的武术家而留下阴影——那么大会结束后,或许不久便会发生只挑武术家下手的攻击案件。 「怎么了?斯啦瓦,你的表情很吓人。」 「嗯?喔……是吗?抱 歉,蕾蒂丝,谢谢你。」 看样子我不自觉地露出不宜示众的表情。 回过神后,发现露出犬齿好一段时间。原来我笑了出来啊。 「……好。那么,赛程表已经出来了吗?」 「啊,嗯……在那边。」 蕾蒂丝回答时有些含糊不清。 唔,是我的表情太过吓人吗?自己要是不多注意可就麻烦了。 在蕾蒂丝的带领下,我走向已经公布的赛程表,斜眼不经意瞄到蕾蒂丝的侧脸。 ……我连忙移开视线,我到底是露出了什么表情啊。 「就……就这个。斯拉瓦,你好像是第一回合……呵呵,变得有些有趣。」 「哦?好像很有趣……我看看。」 蕾蒂丝硬是收起脸上的焦躁,改而露出促狭的表情。 按照这个模样来看,应该不是因为被我的表情吓到。无论如何,到了这个年纪仍无法藏住表情,让我深深感受到自己的不成熟。 不过,我现在对赛程表比较感兴趣。 我好像是被排在第一场,不晓得会是什么情况——喔,原来如此。 「的确很有趣啊。」 「对吧?」 我看著赛程表,忍不住摸起了下巴。 这真是奇妙的缘分。 是刻意或者只是单纯的巧合——总觉得是前者。 但更重要的是第一回合的最后一场比赛。 我想亲眼看看这场对决。 「啊,斯拉瓦也看了啊?呵呵,变得很有趣吧。」 我一脸认真注视著赛程表,苏娜带著雪莉露走了过来。 虽然苏娜大多笑脸迎人,但那个笑容比平常更具攻击性。 「我也是被排在后面,只要赢的话,第二回合就能对上苏娜!」 然后是雪莉露。 正如她所言,只要赢过第一回合,在第二回合便能与苏娜碰头。 雪莉露与苏娜时平时便经常互相砥砺,没想到能在大会上交手——我的内心不禁澎湃了起来。看见平时互相砥砺的伙伴有一较高下的机会,怎么能不兴奋。 ……然而,只要有一方输了第一回合,这场对决便不会实现。 万一雪莉露战败,苏娜的第二回合对手会变成是一个名叫萨姆逊的男性。 倘若是苏娜战败,雪莉露晋升第二回合则不知道是什么情形。 ——真有趣。 赛程表上的线条不知道会如何延伸——我再次感觉到暴露在外的犬齿时,等候室掀起了一阵骚动。 ……看来苏娜第一回合的对手大驾光临了。 或许是习惯成为骚动的主角,那个人不顾旁人的窃窃私语,走在等候室的正中央。 那个人走向聚集在赛程表前的我们,在我们面前停下了脚步。 「嗨,斯拉瓦、苏娜小姐、雪莉露,还有蕾蒂丝,好久不见。」 精灵之国的英雄艾尔玛?静寂。 艾尔玛英姿飒爽地停下动作,那头摇曳的秀发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凛然慑人。 「好久不见……呵呵,第一回合请多指教了。」 苏娜正面迎上那个挑衅性的眼神,露出充满斗志的笑容,伸出了手。 她正是在第一回合将对上的对手。 无名的武术家对上活传奇英雄。对不知情的人来说,这只是四场比赛中的其中一场——但对我不同。 「……好,让我们好好分个高下吧。」 爱女与好朋友的对决,我岂能错过。 没有其他观众的打扰,能在这个可以俯瞰整个比赛场地的特等席上观战,我真是幸运。 艾尔玛握住苏娜伸出的手,同样露出充满干劲十足的攻击性笑容。 哎呀,这下子从第一回合便不能移开视线了。 面对这个情况,我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时雪莉露突然拉了拉我的袖子。 「斯拉瓦……」 「怎么了?」 虽然语气平静,但雪莉露似乎也很期待。 毕竟雪莉露也与艾尔玛有交情。 真是的,看见认识的人在大会上对决为什么会这么令人兴奋。 「呵呵,我也很期待。」 「我也是……」 齐聚一堂的强者在第一回合便抽到好牌。 内心升起一股最近不曾感受到的激昂—— 「那么,开幕会即将开始!各位选手,请至比赛会场集合!」 精灵之国米莱菲亚最大的武术大会,正式揭开了序幕。 第十一话 冥冥之中的强敌 这个世上似乎充满著奇妙的缘分。 身处在被圆形的建筑物所围绕出的空间,我抬头仰望露天场地上方的天空,这个想法渐渐消融于云朵中。 在这个遥远的土地上与多年不见的儿时玩伴重逢……经常听到这种故事。 即使是投胎转世后的我,也有剪不断的孽缘,现在还与过去劲敌的孙女一同旅行。 在这一天,或许是冥冥之中的牵引,让我有机会目睹前世的女儿与今生的好朋友一决高下。 这就是所谓剪不断的缘分吧。不但与前世的朋友莫名重逢,也与自己女儿数度巧遇。现在仔细回想,即使投胎转世后,仍无法与「斯拉瓦」这个名字分开,让我不禁涌上笑意。 然而——奇妙的缘分似乎不只是牵扯到过去。 名为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的这场大会,包括预赛在内,总计有五百名以上的武术家参加。 ……哎,其中也有不知道能不能称为武术家的人,暂且不论这个。 五百人——是的,五百人。 在亲眼目睹之前,让人无法产生现实感的这个数字,从中脱颖而出的十六个人。 今天聚集在现场的武术家就是这十六个人。 因此,每个人在正式比赛上对上的对手,称得上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让各位久等了!接下来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第一回合第一场比赛即将开始!」 透过能使音量增幅的魔石,爽朗的声音响彻整座巨大的竞技场。 宛如祭典的领唱,是能够炒热气氛的声音。 那个声音让原本观众的兴奋情绪更加激昂,从观众席中爆出欢呼声。 在比赛场地上听到的是没有透过魔石发出的真实声音。然而,巨大的欢呼声彷佛可以劈开天地万物。每个人同调的声音交织而成的欢呼声,朝我席卷而来。 很好、很好,突然变成像是一场祭典。 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气氛,实在感觉不错。 「那么,有请第一回合第一场比赛的选手们入场!首先是西门!静寂流的斯拉瓦?马歇尔选手!」 在播报员的声音引领下,我踏进了比赛场地。 如雷震耳的欢呼声顿时变得更加响亮。 ……喔,我这种无名的武术家竟然能到这等待遇。 虽然觉得大部分观众都是为了艾尔玛而来——但武术目前在精灵之国盛行的程度真是不容小觑。 「斯拉瓦?马歇尔选手是本次大会最年轻的选手!与英雄艾尔玛同样是来自于静寂流的武术家,敬请期待他在大会上的活跃!」 听见播报员的介绍,让我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终于有些适应精灵的身分,但最近很少思考到年龄的问题,我似乎是这场大会中最年轻的参赛者。 虽然记得自己比雪莉露小三岁,但没想到竟然比蕾蒂丝还小。我顿时看向等候室,远处的蕾蒂丝看起来也惊愕不已。 话虽如此,以精灵的时间流动来说,数岁的差距好比是人类数个月的时间。 再说我的真实身分是个与外表截然不同的老头子,年龄大小根本不是重点。 没错,年龄根本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第一场比赛的对手。 刚才蕾蒂丝在等候室查看赛程表时,曾经提到「变得有些有趣」。 以我的角度来看,第一场比赛便是苏娜对艾尔玛,没有什么比这更有趣的——蕾蒂丝窥伺著我的表情,于是我回答「确实很有趣」。 艾尔玛与苏娜的对决当然不在话下,但这个组合也相当有趣。 俨然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东门——斯拉瓦?西蒙兹选手!请入场!」 在超过五百人的参赛者中脱颖而出的十六个人——第一场对上的对手竟然与自己同名。 从比赛场地另一侧登上擂台的是一名身材纤细的少年,为了避免碍事,那头滑顺的金发用带子束了起来。 细长的双眼紧闭,彷佛像在对我表达敬意。 他的外表给人一种严肃正经的印象。 名叫斯拉瓦?西蒙兹的少年——因为怕搞混,所以就叫他西蒙兹吧——一踏上擂台后向我行了一个鞠躬,于是我同样也回了一个鞠躬,西蒙兹见状后,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 「斯拉瓦?西蒙兹选手与斯拉瓦?马歇尔选手同样来自于静寂流!艾尔玛?静寂的伟大师父——斯拉瓦?静寂!在精灵之国堪称是武术开山鼻祖,继承这个名字的这两个人,竟然将在米莱菲亚最大规模的武术大会的第一场比赛上对决,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吗!」 播报员在兴奋情绪在第一场比赛便达到了最高点……呃,我想他应该会将力气留到艾尔玛的比赛,但面对这么澎湃的情绪,反而让我冷静了下来。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第一场比赛「确实很有趣」的理由。 同时,我之所以会怀疑是故意安排,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继承同个名字,拜师于同个流派的两名少年,以暖场赛来说,是相当有趣的组合。 ……然而,实在不希望老是针对名字做文章,看到过去的自己在四处受到赞扬,还是会感到难为情。 「两位选手,请移动至开始位置。」 但现在必须集中在眼前的战斗上。 我按照指示,走向擂台中央。另一侧的西蒙兹也用相同的步伐走了过来。 「同样名字真是巧啊。」 抵达开始位置后,西蒙兹朝我伸出了手。 是握手的意思吧。正如我所料,他的态度亲切又正经。 「是啊,今天请你多多指教了。」 我毫不犹豫握住他的手,对方没有突然加重握手的力道,表现出十足的绅士风范。 看见这一幕,会场再次沸腾了起来。或许精灵之国的人民意外地喜欢祭典。 「当然,请多多指教……呵呵,其实我对自己的名字感到很骄傲。今天能与拥有同个名字的你交手,让我感到很光荣。为了不让伟大的武术家斯拉瓦?静寂之名蒙羞,我们打一场精采的对决吧!」 从他兴奋的模样来看,似乎真的对自己的名字感到很骄傲。 真是个直率无比的少年。然而—— ——这是什么心情!油然而生的愧疚让我整张脸几乎要涨红了起来……! 彬彬有礼又正经的西蒙兹称得上是有为青年。 他却双眼闪烁著光彩,憧憬著除了武术以外一事无成的我。 如果可以,我好想说出真相……!艾尔玛的师父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这么做不只是侮辱了过去的自己,同时也践踏了西蒙兹对自己名字的骄傲。 有股尴尬的感觉……然而,内心的愧疚更胜于一切。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没事……」 有股彷佛不小心窥见孩童梦想的真实面貌的心情。 ……我想将这个真相带入坟墓中。虽然现在不晓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话虽如此,看见憧憬自己的少年学习同样的武术,还是会感到高兴。 「双方都准备好了吗?那么,请摆出架势!」 但我不打算因此在对决时放水。 他是个生性正经的少年,若是放水,肯定会被他识破。 至少西蒙兹所憧憬的斯拉瓦?静寂不是那种会在大会上放水的男人。 即使不知情,但我应该尽可能让自己接近他所憧憬的对象。 「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第一回合第一场比赛 ——」 站在擂台旁的裁判举起了手。 于是—— 「比赛开始!」 那只手奋力往下一挥,同时揭开了战斗的序幕。 然而,我们并没有立刻展开激烈的对打。 「好,虽然比赛已经展开——但与预期中相反,战斗在一片鸦雀无声下展开!据说静寂流是以防守为基础的武术,擂台上之所以一片静悄悄,是因为双方都使用同样招式的缘故吗!」 同个流派所以摆出相同的架势。名叫斯拉瓦的两个人摆出「流水」的架势,互相观察著对手的动作。 这是当然的,正如那个男性播报员所言,静寂流是以防守为中心的武术。 虽然有重视打击技的「波涛」架势,但防守的「流水」更受到器重。当防守与攻击同时对上时,身为精髓的「流水」必然会略胜一筹。 脑海中宛如风平浪静的海面,同时慢慢缩短距离。 双方一点一滴地移动脚步,估算著彼此之间的距离。 ……原来如此,看来底子打得很好。年纪轻轻却如此认真学习「流水」,相当少见。 虽然蕾蒂丝也是,但为什么年轻人总是比较喜欢「波涛」。不过我自己也很喜欢,所以没资格抱怨。 ……嗯,那个认真的态度让我非常中意。 作为奖励,我就来观摩一下他的架势吧。 缩短距离的速度缓慢到宛如用衣服摩擦石头表面。 身高——也就是攻击范围是西蒙兹稍大。因此,可以率先采取行动的人是西蒙兹——当他将我纳入攻击范围内的瞬间,西蒙兹的意识出现了一丝动摇。 蕾蒂丝也会这样,这是因为缺乏实战经验才会出现的错乱。意识的动摇会让架势出现微小的破绽。 这个架势我练了上百年以上,当然会被我看穿。 彷佛潜入了意识之中,我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压低了身体。 我将自己的动作藏了起来,面对难以辨识的动作,他内心又出现紊乱。 「唔!」 但他没有因此反射性做出动作,看来有打好基础。 身体似乎确实有记熟防守的动作。 那我就来满足一下他好了。 我利用冲入怀中的动作,顺势挥出拳头。 以打击技来说,是颇具威力的一拳——然而,由于是借用冲力,这个攻击容易被识破。 不出我所料,西蒙兹对我的攻击出现了反应。为了发挥静寂流的「流水」架势,西蒙兹抓住了我的手臂。嗯,本来便觉得他的速度不错,没想到能够抓到我的手。 然而,接下来要靠经验了。 我试著控制手臂的力量流动,但西蒙兹将自己的力道加诸在我手臂的笔直力道上。 他是想施展「顺应」吧,即使是我也无法控制被夺走的力道。 他十分擅长运用自己的身高。这名少年果然相当勤勉向学。 话虽如此,还是太青涩了。 为了控制我的力道而加诸的力道,也是流动的力量。 我曲起直直伸出的手臂,分散西蒙兹在手臂上加诸的力道。 面对此状,西蒙兹的脸上不由得浮现焦躁之色。想要利用我的力道,但没想到自己的力道反被利用。 我看准这个破绽,将手臂抽了回来。西蒙兹的反应晚了一步,整个人往下倒。 继续下去会摔倒在地——西蒙兹为了避免摔倒,试著用双脚支撑起身体。然而,这种下意识的力量流动当然逃不过我的法眼。 我在西蒙兹踏出脚步之前,先踏出脚步。结果西蒙兹的脚被我的脚绊住。 到了这个地步,想必已经无法维持站姿。 我将手臂反转了过来,一把握住西蒙兹的手臂,并将他的身体反转朝上。 于是—— 「——我认输。」 我像劈开木板似的挥下拳头,西蒙兹看见停在眼前的拳头,选择了弃权。 我朝裁判瞄了一眼,裁判举起红旗,宣布我的胜利。 「获……获胜者是斯拉瓦?马歇尔选手!分出胜负了!一片鸦雀无声下展开,彷佛一气呵成般分出了胜负!俨然是一条清流!宛如潺潺流水般的一场比赛!」 看见裁判的旗子,这次轮到播报员高声吶喊著。 连我都觉得刚刚的比赛有点太枯燥,无论碰到什么状况,仍要将气氛炒热的那份精神称得上是特殊技能了吧……但他的情绪若是能稍微冷静一点,我会更感谢。 哎,反正也无妨。 因为我多少能够体会想在这种场合喧闹的心情。 我叹了一口气后,朝西蒙兹伸出了手。 「谢……谢谢你。」 西蒙兹握住我的手,立刻开口道谢。 在我的搀扶下,西蒙兹站了起来,并再次正面看向我。 「感谢赐教。」 「感谢赐教。」 然后两人同时行了一个鞠躬。 ……真是个稳重的孩子。若是能够更多点像这样的少年,静寂流想必能繁荣昌盛。 看见能够好好坚持原则的西蒙兹,我不禁感到欣慰,他像比赛前那样朝我伸出了手。于是我再次握住他的手,西蒙兹用一贯的爽朗表情说道。 然而,那个表情与比赛前有所不同,流露出一丝懊悔。 「我彻底输了,每一招都被你精采化解,我本来对『流水』的架势很有自信……」 他指的是刚才一连串的攻防。 嗯,以这种年纪来说,已经表现得相当好了——但我自己现在也是年幼的精灵。 「哎呀,我很久看到有人能将流水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你的自信并没有错。接下来只要累积实战经验,学会应对突发状况,想必能更加炉火纯青。」 「是这样吗……」 我给予公正的评价加上建议,西蒙兹的「流水」绝对拥有那个价值。 然而,似乎对西蒙兹没有多大效果。 唔……我是发自内心认为这个年纪有这种表现已经很好了,要如何才能让他理解。 这种有天赋的人有时候想法很复杂……正当我思考著这些事时,突然冒出一个点子。 ……呃,虽然不太想要用这招,但也没办法了。 「哎呀,连那个斯拉瓦?静寂在年轻时也经常吃败仗的样子。既然你的目标是他,会因为一次挫败便丧志吗?」 我用自己过去的挫败作为例子,试著激励西蒙兹。 只见西蒙兹像是回过神一般,猛然抬起了头。 希望他不会对这个话题紧咬不放…… 「为了不让这个名字蒙羞,我们都要继续向前迈进。『斯拉瓦』,对吧?」 「……!说得也是……!原来是这样!既然继承了这个名字,便不能说这种丧气话!喔喔喔,我感到沸腾了起来!」 必须将自己视为目标,让我感到有股悲哀。 然而,我可不能让大有可为的嫩芽在此枯萎。 回去后想必会被苏娜那家伙调侃,内心顿时沉重了起来。 「斯拉瓦!我会的!我一定会成为像斯拉瓦?静寂那样伟大的武术家!我们互相努力吧!」 「好……好啊……说得也是……」 他肯定没料到我就是当事人。 看见那份炙烈的热情,我莫名感到难为情了起来。 「真是美好的友情!比赛结束后的握手言欢!请给这两位现代小武神最热烈的掌声!」 接著传来播报员的声音。 ……够了,不要再拿这件事做文章了! 在观 众的掌声中,我与西蒙兹一同走向场外,变得异常兴奋的西蒙兹将我的手高举起来。 明明获胜,我却莫名红著一张脸,著急地逃出比赛场地,俨然像是吃了一场大败仗。不,就各种方面来说,我或许真的输了…… ……斯拉瓦?西蒙兹,某方面来说,是个厉害的强敌。真不知道艾尔玛是怎么将我弘扬出去的—— 第十二话 奋战的少女 武术大会毫无停歇地持续进行著,第一回合还剩两场比赛——只剩雪莉露的比赛与苏娜对艾尔玛的比赛了。 经过激烈的比赛后,虽然身体仍残留著疲劳,但蕾蒂丝也顺利晋升到第二回合,现在可以说是气势如虹。 拜此之赐,等候室的气氛也大幅改变,有人因为战胜而松了一口气,有人在反省比赛过程,有人因为悔恨捂著脸——等候室中原本弩张剑拔的紧张感开始消散,彷佛涌进了不一样的气氛。 我们处在温暖的气氛中——但似乎有人将这场大会视为赌注,所以处在冰冷的气氛中。 唔,我认为既然要参加比赛,应该尽情享受才对。若下次还有机会,不如将懊悔化为动力,奋战到底。 不过比起这件事…… 雪莉露。是的,是雪莉露的比赛。 从等候室可以看见体格壮硕的男人与熟悉的白发少女在竞技场上面对面站著。 从体格来看,俨然是残忍无比的画面—— 「斯拉瓦你对这场比赛有什么看法?」 「考虑到对手有可能隐藏实力,所以还不能断言,但看起来是雪莉露占上风。」 旁边传来苏娜兴奋雀跃的声音,我坚定视线一口断定。 从外表与身上的魔力可以大概看出对方的实力。除非很擅长隐藏实力——或者是拥有「薰身」那种强大的特殊技能,那个名叫萨姆逊的男性想必只能靠取巧得胜。 「不愧是将传奇武神视为目标的『斯拉瓦』。」 「这……这件事已经够了吧!真是的……不要一直取笑我啦。」 苏娜像猫般勾起嘴角,露出促狭的笑容,我见状不禁羞红了脸。 够了,虽然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但这场大会未免太多敌人了。 ……不过,苏娜也相当棘手—— 「哈哈哈,不需要害羞啦,这是很了不起的事。目标放得愈远愈好,没有比师父还要伟大的目标吧?」 但最让我感到棘手的人是这个异常开心的艾尔玛。 比赛场地似乎有设置可以传播声音的魔具——艾尔玛好像也听见了我的那些话。 太棘手了,真是太棘手了。在这场大会上,或许除了雪莉露以外,其他全都是敌人…… 「是……是这样吗?」 「是啊!师父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当然也会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目标啊。」 可恶,这是什么心情。应该说是难为情吗……够了,苏娜,不准笑! 「那么,雪莉露?布拉姆选手对萨姆逊?麦肯的比赛即将开始!萨姆逊选手是一名拳击好手!而雪莉露选手则是拜师于其姓氏『布拉姆流决斗术』的无名武术!不为人知的武术让人无法预测出会是什么样的一场比赛!」 正当我思考著要怎么摆脱窘境时,刚好播报员开始拉大嗓门播报。 「这件事能不能先到此为止……雪莉露的比赛要开始了。」 「啊,真的耶。」 我态度强硬地打断这个话题,幸好苏娜愿意妥协。 不晓得应该说这孩子聪明的地方是懂分寸,不会死缠烂打到让我感到反感……我的忍耐界线被她掌握得一清二楚,从这点来看,有可能是因为她擅长捉弄我。 我还没有深入思考这件事,便有种惨败的感觉——不过,应该感谢她愿意让我好好观看这场比赛。 远处雪莉露的渺小身影双手合十低头行礼。 虽然行礼方式很可爱,但有确实有表达出对对手的敬意,让我不禁庆幸有好好教她。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不过,那个样子啊…… 「啊哈哈……那是『开动了』的意思吧。」 「真是的。」 苏娜托著腮创道,脸上露出苦笑。 看见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也跟著露出苦涩的微笑。 向对手低头行礼,表达敬意。 自然地表现出比赛所该有的礼貌是一件好事——但身上散发著好战的魔力,并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与其说是「请多多指教」,更像是「我要开动了」。 「接下来请双方摆出架势!」 当播报员指示摆出架势时,雪莉露垂下单边手臂,摆出「布拉姆流决斗术」的架势。 虽然比赛对手的萨姆逊也摆出了架势……但一看就知道完全被吓到了。 「比赛——开始!」 钟声响起的同时,播报员如此高声宣布。 下一秒,雪莉露立刻逼近对手。 挥出去的不是拳头,而是雪白的细脚。 萨姆逊的脸上浮现惊愕之色,是因为雪莉露的架势明显会让人意识到拳头,却冷不防使出踢击,或者单纯是因为速度——传来一个钢铁扭曲般的微弱声响。 彷佛超越音速般的飞快速度,将萨姆逊一脚踹飞,那股力道撞击到竞技场的墙壁后仍毫无减弱,再次发出微弱的声响。 萨姆逊撞上墙壁后停止了动作,墙面出现一道道龟裂—— 「萨……萨姆逊选手无法再战!真是猛烈的一场对决!神速的……呃……踢击?利用神速的踢击一瞬间分出了胜负!」 胜负结果一目瞭然。 既然宣布雪莉露获胜,萨姆逊应该还有一丝气息吧。 虽然觉得播报员的玩笑话有些不妥,但幸好没有在正式场合发生惨事,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有点太过火了。」 当事人雪莉露恢复平常带著倦意的表情,吐了吐舌头。 虽然她有打算手下留情……但既然失败了,当然不能给予称赞,但我决定也不要责怪她。 「啊……一瞬间分出了胜负呢。」 「这也是当然的,光是魔力便有很大的差距,熟练度也是,战况根本是一面倒。」 雪莉露各方面都赢过萨姆逊的关系,可以预料到这个结果。 看过比赛过程的人都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不过,没想到他能够追上雪莉露的动作,晋升正式比赛的选手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 因为平常散发著柔和的气息,容易让人忘记,但雪莉露是与平凡武术家不可同日而语的武术高手。光是可以捕捉到第一招攻击,便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等候室中的一部分人陷入震惊之中,想必就是最好的证明吧。 ……虽然还是有几个人不为所动。 然而,既然比赛一瞬间结束,这代表—— 「好,虽然有点早,但差不多轮到我了。」 接下来即将迎接第一回合最受瞩目的比赛。 苏娜伸了一个懒腰,虽然面带笑容,但眼神中已经不见笑意。 呵呵,期待已久的这一刻。 「喔,好好加油。」 「当然。呵呵,斯拉瓦比较希望谁赢?」 苏娜将双手伸向前方,站在旁边对我露出试探性的眼神。 ……嗯,这个嘛。 一起旅行的好朋友,还是相处多年的女儿,这是个很困难的问题。 我思考了一会儿,这么答道。 「考虑到各种状况,我选苏娜吧。」 「嗯?真的吗?可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要努力才行。」 虽然艾尔玛对我来说很重要,但考虑到修行……以及这趟意义非凡的旅行,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倘若艾尔玛在大会上获得优胜,无法保证这趟旅行能不能继续下去,因此,我会比较希望苏娜获胜。 「哎呀,我以为我们在学院时处得挺好的——斯拉瓦真是过分啊……这样子会让我更想要赢。」 听见我们的对话,艾尔玛 笑盈盈地说道。 当然,她同样也只有脸上挂著笑容,眼神透出无比的认真。 对决俨然已经在无形间展开。 「那么我先走了……苏娜小姐,来比一场精采的比赛吧。」 「跟你一起去就不好玩了,我晚点再过去……我们互相努力吧。」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彼此露出攻击性的眼神,彷佛会迸出火花一般。 无论在什么年代,女人之间的战争总是相当可怕——这个形容好像不太正确。 ……不太正确吧? 「好,那么就晚点……在擂台上见。」 片刻过后,艾尔玛最后轻吐了一口气,转过身离开了等候室。 现在果然还是难以断定输赢,照那个模样来看,那孩子似乎打算全力以赴。 「会是一场严苛的对决喔。」 我看向苏娜,不知不觉间转换成促狭——不,是挑衅性的眼神。 虽然表示支持苏娜,但艾尔玛是我过去一手栽培出的「大天才」。你能赢得了她吗?这个想法让我不知不觉间内心激昴了起来。 然而,我的眼神影响不了现在的苏娜。 愉快到无以复加的模样——脸上泛起最灿烂的笑容,连眼神都充满著笑意——苏娜这么说道。 「阻碍愈高,愈有跨越的价值。吶,斯拉瓦,我现在很快乐喔……呵呵,幸好我有喜欢上斯拉瓦!那我也该走了!」 我完全被反将了一军。 苏娜轻轻拍了我肩膀,像是踩著小碎步般离开了等候室。 正如她所言,从脚步便能感受到她的愉悦心情。 唔,这是什么感觉……我现在肯定羞红了脸吧。 突然从四周投来一道冰冷视线——好像是从蕾蒂丝的方向投射而来——但我无暇顾及,整个人僵在原地。 「斯拉瓦……我回来了,我赢了喔……」 「喔……喔喔……雪莉露,你回来了啊。」 苏娜等人离开后,换成雪莉露回到等候室,雪莉露的声音让我终于回过神来,于是我甩了甩头,试著让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了?脸红红的。」 「唔啊?是……是吗……?」 雪莉露摇曳著头发用小动物般的动作走了过来,被她这么一说,我顿时紧张地发出嘶哑的声音。 ……真是丢脸,完全不像是活了上百岁的人。 糟糕,要保持平常心。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 「雪莉露你真快耶,是一场很精采的比赛。」 「嘿嘿,谢谢。」 雪莉露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摸了摸她的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柔和,相当惹人怜爱。 「接下来是苏娜的比赛吧?因为很想看,所以我才急著赶回来。」 「喔,你真聪明……雪莉露,尽情观战吧,这场对决想必会是第一回合中最精采的对决。」 雪莉露将头依偎著我,我边摸著她的头,边将视线投向擂台。 这将会是一场少女们倾尽全力的战斗,已经无法用努力或是天赋这些字眼来囊括。 多数人只将此视为「艾尔玛的第一场比赛」,然而,这是错的。 「……嗯。」 听到我的话,雪莉露收起笑容,露出锋利如刃的眼神。 是的,少部分人已经发现了。这场比赛会是米莱菲亚最精采的对决之一。 ……来了。 从比赛场地的入口走出两名少女。 她们的脸庞已经换上武术家的表情。充满著攻击性,崇高而美丽——宛如尊贵不凡的老鹰与狮子。 我与雪莉露已经不需要言语,一刻都舍不得眨眼的时光当中,苏娜等人同时踏上了擂台—— 第十三话 凉风热战 「让各位久等了!接下来将进行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第一回合的最后一场比赛!」 踏入擂台的瞬间,位在米莱菲亚最大都市中的竞技场顿时响起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面对席卷而来的轰然巨响,苏娜忍不住遮起耳朵。拥有敏锐听觉的她,响彻天地的欢呼声让她难以忍受。 「不愧是带起武术风潮的源头。」 欢呼声持续下去的话,苏娜可能会很辛苦。虽然我这么心想,但苏娜始终没有将视线从眼前的「敌人」身上移开。 艾尔玛?静寂。 独自打败精灵天敌塔利斯贝尔库的精灵之国英雄—— 浩气凛然的身影散发出自信,没有一丝破绽,以及即使在压抑状态下,仍可以感受到其汹涌的魔力。 在台面上的武术家中,艾尔玛无庸置疑是与最强划上等号的活传奇。 住在乡下地方的苏娜也听过她的大名。独自打败塔利斯贝尔库的武术家。有勇气挑战她的武术家,肯定少之又少吧。 然而,这对现在的苏娜来说根本无所谓。 这不是她的目标,与对方也有没仇恨——即使如此,苏娜仍有不能输给艾尔玛的理由。 苏娜的脑海中顿时浮现一名少年的身影。 比任何人都富有魅力,自己最爱慕的心上人。 艾尔玛是苏娜的心上人——斯拉瓦?马歇尔前世的女儿。 为了实现登上颠峰的目标,斯拉瓦对艾尔玛隐藏自己的身分。 但可能是命运的恶作剧,斯拉瓦等人经常与艾尔玛不期而遇。每逢此时,斯拉瓦便会陷入紧张,摆出困扰的态度—— 但每次当他提起艾尔玛时,总会流露出一股骄傲,感受得到藏不住的爱意。 即使保持著距离,苏娜仍十分清楚斯拉瓦深爱著艾尔玛。 然后,苏娜也知道当他决定参加这场大会时,露出了有所觉悟的表情。 (……我绝对不能输。) 从斯拉瓦的表情中,苏娜甚至察觉到他做好结束这趟旅行的觉悟。 即使真的演变成这样,并非再也见不到斯拉瓦。然而,苏娜想要继续与斯拉瓦、雪莉露一同旅行下去。 「我绝不会让他被鬼抓到,我绝不允许你通过。」 苏娜面对著艾尔玛轻声喃道,声音融入了欢呼声中,逐渐消散而去。 平常的笑容从脸上消失,苏娜完全进入战斗状态之中。 「想必大多人都是为了目睹这号人物的风采!有著一头摇曳蓝发的战斗公主艾尔玛?静寂现在登上擂台了!拜师于分成静与动的精灵武术本流,魔物克星『静寂流』!另一方是来自山间村落那度夏的苏娜?艾尔贝选手!流派是『自我流』!背景完全是谜团的这位选手,是否真的拥有晋升正式比赛的实力!艾尔玛选手会如何对付这名神秘的美少女!」 至今一直处在亢奋状态的播报员,情绪变得更为激昂,让苏娜忍不住在内心苦笑。 不过,现在这些对苏娜都不重要。深锁的眉头与紧闭的嘴唇没有一丝变化。 连跨出一步都感到漫长的集中状态下,苏娜与艾尔玛逐渐走向彼此。彷佛被看不见的墙壁阻挡一般,两人站在开始线前停下了脚步。两人正面注视著彼此——不,是瞪视著彼此。 现场的气氛与至今截然不同,冰冷到彷佛冰块压在手上。会场的一部分人发现到这场对决并非一面倒的比赛。 「从一年前见到你开始,我就一直对你的战斗方式很感兴趣。」 在连负责比赛进行的裁判都顿时语塞的紧张感之中,率先开口的是艾尔玛。 强者的微笑与这股寒气十分相称。明明是带著敬意的友善笑容——却让人背脊发凉。 这名既彬彬有礼又一板一眼的女性确实是斯拉瓦的女儿,苏娜不禁扬起了嘴角。 「我很期待。」 艾尔玛一边说道,一边伸出手要求握手。 这个挑衅的态度让苏娜的精神更为激昂了起来。 虽然老是调侃斯拉瓦,但苏娜打从骨子里就是个武术家。强者下战帖,怎么可能不感到兴奋。 「我也很荣幸能与艾尔玛小姐对决。不过,我绝对不会输的。」 「真巧啊,我也绝对不能输,因为斯拉瓦的话让我很好奇。」 握手的同时,两人的战意升到了最高点。 握手时的力道不至于会感到疼痛。单纯的力道显露出最原始的战意。 「接下来请双方摆出架势!」 握完手后,裁判高声喊出固定的台词。 开始弥漫著一股不寻常的气氛,同时代表了这两人已经不需要言语。 (……果然是静寂流的架势——「流水」,明明满腔斗志,却还是很慎重啊。) 苏娜透过适度的放松,摆出柔软的架势,看见对手摆出熟悉不已的架势。 没有一丝多余的流畅架势,正是易于防守的静寂流「流水」。苏娜每天都看得见比这个更加接近完美的架势。 即使如此,这个架势唤醒了苏娜的警戒。明明被称为「英雄」,却慎重地选择「观察」。其姿态让人感觉不到骄傲,让苏娜不由得集中起意识。 (罕见的架势……不晓得会如何施展一连串的动作,必须保持戒心。) 另一方面,艾尔玛也对苏娜的架势提高了警戒。 与武术不同,是少见的架势。但并非没有「道理」可循。那个架势没有一丝破绽,能与丰富的动作结合。 是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最大,具有高度应变力的架势。艾尔玛尚未见识过苏娜的能力,但透过架势可以看出具有极高的泛用性,而且没有一丝破绽。 「双方都准备好了吗?」 听见裁判的声音,两人简短地点了点头。 两人的双眼中现在只看得见彼此。 不用问便看得出这两人已经准备万全,裁判轻吐了一口气,然后—— 「那么,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第一回合最后一场比赛——比赛开始!」 将在精灵之国的武术史留下见证的这场战斗,揭开了序幕。 (——先下手为强!……虽然应该没那么容易!) 一开始采取动作的是苏娜。 由于知晓架势的特性,她没有往前进攻,而是选择退后。苏娜跳跃至后方,一边保持距离,一边挥出手臂施展风刃。 苏娜所使用的招式是以风魔术为中心的「魔拳」。因为塔利斯贝尔库的出现而开始发展的精灵武术来说,以属性魔术作为攻击手段相当罕见。这个意外的招式让艾尔玛的表情出现一丝变化。 然而,毕竟艾尔玛是斯拉瓦的孩子。 她所采取的迎战方式是摆出与过去的斯拉瓦相同的架势。 立刻切换架势,施展出的是施以魔力防护后的钢铁之拳。 这个幅度不大的动作不具有什么杀伤力,但用来对付远距离攻击绰掉有余。 (波涛……立刻切换成这个架势了呢。) 看见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后被击碎的风刃,苏娜顿时回想起斯拉瓦的身影。 艾尔玛的动作流畅无比,完全没有一丝多余,但仍然是斯拉瓦技高一筹。 然而,立刻切换成波涛的判断力——略胜于斯拉瓦。 (感觉不是透过锻炼后天培养出的直觉——艾尔玛单纯只是头脑聪明。) 这个念头让苏娜觉得对斯拉瓦有些失礼,但仍给予了这个评价。 优等生,这就是苏娜对艾尔玛抱持的印象。 经过努力钻研,再去实践的优异战斗理论。 既然如 此,自己要如何应对才行。 答案是靠力量凌驾于对手,战斗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招如何!」 风刃连续射出。 苏娜立刻施展魔术,每一枚风刃都像是沉重的刀刃。 「唔——!」 这招的密度甚至让斯拉瓦都放弃保持毫发无伤,因此艾尔玛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凝聚在身上的魔力开始膨胀起来,立刻分辨出要与不要,一面改变位置一面击碎袭来的风刃。 连续传来破碎的声音——虽然感到疼痛,但这些攻击对艾尔玛没有造成太大伤害。 艾尔玛没有选择要求大幅度动作但风险小的「闪避」,也没有像是斯拉瓦那样选择「攻击」,而是选择最脚踏实地的「防守」。苏娜见状后,决定展开攻势。 身上围绕著暴风,苏娜向前冲刺。 苏娜在一开始选择回避近距离战,所以这个攻势让艾尔玛的内心感到惊讶。 然而,将风刃一一击碎,放弃移动的艾尔玛拥有稳定性的优势。 将最后的威胁击碎后,艾尔玛马上改变架势,以万全状态迎战苏娜——! 苏娜以疾如飞矢般的速度冲刺,并握起了拳头。 用正面攻击对付「流水」形同是一步坏棋。虽然不是不可能,但对手用停不下来的速度冲过来,现在改变方向也很困难—— 不过,这只是不利于一般的武术家。 操控风的「魔拳士」能用魔术创造奇迹! 距离在一眨眼之间被拉近后,苏娜挥出单纯过头的拳头。 对静寂流而言形同是一步坏棋的拳头。 面对单纯的力量流动,不是承受,也不是顺应,而是将其「夺走」。 艾尔玛理所当然地打算将手放在苏娜的手臂,试图夺走其力道。然而—— 「什么……?」 艾尔玛是判断力的话,苏娜就是应变力。 手臂一瞬间突然转向,艾尔玛不禁发出惊呼声。 艾尔玛稍微移动了一下,苏娜立刻看出剎那间的破绽——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凝聚著风魔力的手掌化为飓风呼啸而去 「啊……唔——!」 飓风击中了艾尔玛的腹部,因为受伤让艾尔玛彷佛看见了不存在的幻觉。 这股重击让艾尔玛不由得吐了一口气,随即背部又受到重击,宛如是被坚硬的手掌拍中背部。 艾尔玛晚一步才发现自己是被猛烈的风给吹飞出去,于是硬是无视于痛楚,再次看向对手。 映入眼帘的是—— 「『布里兹』——呵呵,只有咏唱一章节的魔法应该没关系吧?」 这就是将风魔法发挥的淋漓尽致的风术师——苏娜?艾尔贝的实力。 「自我流『薰身』。你能破解这个连斯拉瓦也感到棘手的奥义吗?」 艾尔玛重新站好,一滴汗水沿著脸的轮廓流淌而下。 会场因为意想不到的展开而陷入沸腾之中——艾尔玛的耳中只听得见苏娜的声音。 「对决现在才要开始。有本事的话,就去赢得你想要的真相。」 苏娜收起笑容地说道,让艾尔玛理解到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对决」。 双方都没有一丝松懈,即使如此,两人思考的都是之后的比赛。 然而接下来可不能这样了。两名武术家脑海中只想与对方分出胜负。 「虽然我不晓得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有全力以赴这件事没有改变!」 「……这样才对。」 面对意想不到的强敌,艾尔玛露出了笑容。另一方面,苏娜的表情虽然冰冷,但脸颊上泛起一股热度。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对决。 第十五话 青涩之故 「苏娜……输了呢……」 「……嗯,是啊。」 我与雪莉露肩并著肩,从稍微高的位置传来雪莉露低落的声音,那个声音逐渐消融于寂静之中。 苏娜在下方的比赛场地按著单边手臂。看见好朋友落败,所以让雪莉露感到心情低落吧。 面对雪莉露的声音,我静静附和。 因为心情比想像中还要复杂,完全知道怎么面对。 苏娜败北的事情带给我的冲击似乎比想像中还要大。 由于比起恋爱,现在更想先专注于修行,所以暂时保留答覆,但被人那么直接表达爱意,当然不会感到反感。 好朋友的落败让我的心情比想像中还要低落。 若只是这样,心情还能够重新平复——但现在让我感到困惑的是,内心的喜悦远胜过低落的心情。 进入学院之后,立刻与艾尔玛重逢,我感觉得出艾尔玛在我死后仍一直锻炼著自己。但老实说我不认为当时的她能够赢过苏娜。 可是每次与艾尔玛见面时,她的实力都会有所提升——然后,虽然不是在万全的状态下,但她精采地破解了苏娜的「薰身」。 这并非寻常之事。在学院重逢后,她想必仍然勤于锻炼。为了将静寂流发扬光大,一直持续著活动,甚至握起教鞭—— 究竟要下多大的苦心才能做到这些,她肯定也曾经受挫想放弃。 历经了这些,才有今天的胜利。自己实在不配拥有这样的女儿,让我发自内心感到感动。 「斯拉瓦……你很高兴吗?」 回过神后,心情可能全写在了脸上,或者是之前曾经提过这件事。 我注视著无人的擂台,弯下身窥伺著我的雪莉露突然出现在视线中,让我一时惊讶地屏住气息。 「……这个啊,老实说我很高兴。但我当然也对苏娜落败感到遗憾。」 面对雪莉露的询问,我老实说出真实的心情。 虽然有部分是因为不想对她说谎——但更重要的是,我无法否定这个心情。 「……这样啊。」 听见我的回答后,雪莉露露出了笑容。 这孩子是少数知道我的秘密的人之一。 比起苏娜败北的遗憾,艾尔玛获胜的喜悦更加强烈。这个回答形同是背叛了雪莉露,但她却愿意露出笑容,让我的内心松了一口气。 虽然有苦衷,但我总是言不由衷。真心话能被其他人所接受,让我感到放松不已。 「……斯拉瓦。」 雪莉露这么说道,脸上仍面带微笑,探头注视著我。 我用表情催促,于是雪莉露继续说道。 「下一场……你也会为我加油吗?」 雪莉露的表情没有改变,仍维持著微笑。 因此,我自信满满地回答。 「嗯,这是当然的。」 「……谢谢!」 宛如清澈天空般的笑容,彷佛能将内心的阴霾一扫而空。 面对这个无法选边站的状况,总觉得自己好像多了第二个女儿,让我不禁笑了出来。 「我回来了……」 ……呃,是三个吧? 我看向抱著手臂走进等候室的苏娜。 虽然表情带著遗憾,但显得爽朗无比。毕竟苏娜也是武术家。 「苏娜,你回来啦。真是遗憾啊。」 「斯拉瓦看起来有些高兴……哎,虽然一开始就有个预感了。」 苏娜鼓起腮帮子,我忍不住露出苦笑。 于是我也主动走向苏娜。 首先要治疗她的手臂。我走向苏娜,握住她的手臂。我开始施展从师父学来的接骨技术,并加上治愈魔术缓和疼痛。 「……嗯,好厉害,完全不会痛。」 「身为武术家势必会经常受伤,师父曾说过自己受的伤要靠自己治好。嗯,这样就可以了吧。」 因为只是单纯的脱臼,治疗两三下便结束了。 我最后拍了一下苏娜的手肘后,她立刻用力转动手臂。 「治好了!你真厉害耶!」 「喂喂,你还是要小心啊。虽然自认在治疗时没有马虎,但若是不小心演变成习惯性脱臼可就不好了。」 师父曾说过脱臼有可能会演变成习惯性脱臼。 听说只要有妥善治疗便不会有事,但凡事都有个万一。 面对我的忠告,苏娜充满活力地附和,接著陷入片刻的沉默。 气氛有些沉重,但却不会让人感到尴尬,是因为已经知道苏娜会说什么。 「啊哈哈,我输了。」 苏娜不知为何露出带著歉意的笑容。 看样子败北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 像苏娜这种水准的人,肯定很少有吃败仗的经验。 我轻轻将手放在苏娜头上,虽然必须稍微垫起脚,模样实在很难看,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唔……真是可惜啊,我也觉得很遗憾。」 「……真的吗?那艾尔玛获胜呢?」 「很高兴。」 「……对吧。你说的都不是谎话,这称得上是你厉害的地方吗……」 说谎对苏娜不管用。我如实说出自己的心情,苏娜见状错愕地笑了出来。 「哎,既然为我感到惋惜就够了。谢谢,我稍微振作起来了。」 「这真是太好了——」 我从个子比自己高的苏娜身后看见晚一步回来等候室的艾尔玛。 可能是因为跟苏娜一起回来很尴尬,或者是被苏娜婉拒。 艾尔玛回来时像在沉思,看见我们后收起了表情。 「恭喜你通过第一场比赛。」 「嗯,喔……斯拉瓦,谢谢你。」 艾尔玛走向我们,于是我先开口恭喜她。 可能是对这句话感到意外,或者是——看见我的挑衅眼神而不知所措。艾尔玛虽然顿时语塞,仍回了一个礼。 ……刚才的对决十分精采。 不禁沉浸在过去的心情中,想要告诉她哪里表现得很棒,哪里表现得太过草率。 然而,这场对决无庸置疑是强者之间的对决。光是看见她们的对决,便让我的内心涌上一股炙热情绪。 「差不多轮到我了,必须动身才行——」 艾尔玛脸上仍是惊讶的表情,因为我的这句话终于回过神来。 至今隐藏著真实身分的关系,我对艾尔玛一直是相敬如宾。 然而,刚刚的说话方式——俨然是真正的我。 「我很期待决胜战。」 我笑著露出虎牙,然后从艾尔玛身旁走过。 「等……等一下!」 当我已经走远、背对著艾尔玛时,艾尔玛用明显焦躁的声音大喊出声。 「……怎么了吗?」 听见她的声音,我困惑地歪著头回答。 对自己的举动感到不可置信,艾尔玛的脸上这么写著。 「啊……不,没什……么……」 艾尔玛恢复平常的态度,将话收了回去。 听见艾尔玛的回答后,我再次转过身离去。 我也擅长走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我不发一语握住等候室的门把,推开了门扉。 观众席发出微弱的欢呼声,我走在冰冷的走廊上思考著。 ……好像不小心做得太过火。如果杰司达或是赛兹罗,被他们发现也是无可厚非。 然而,做到这种程度却还没有察觉,或许是因为艾尔玛比任何人都还要思念「我」。 ——连自己也觉得 这个举动很鲁莽。 我之所以做出这种举动,毫无疑问是受到刚才那场对决的热烈气氛所影响。 这场大会最后会是什么结果,这件事让我期待到无以复加。 我走到擂台的入口处,女性职员看见我后露出了微笑。 「啊,您来报到吗?准备好了吗?」 「是,准备好了。」 面对简单的询问,我也简单地回答。 职员接著点亮状似水晶的魔道具。 应该是在联络另一侧入口的人吧。 「接下来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第二回合比赛即将开始!两位选手,请入场!」 在播报员的指示下,我从幽暗的入口走向亮光洒落的方向。 「……是我多心了吗?怎么给人的印象跟第一回合比赛时不太一样……?」 从背后听见女性职员的声音,这是代表我的真面目开始显露而出了吧。 ——呵呵,不妨回想一下过去的往事吧? 已经许久没有参加武术大会让我感到斗志高昂。 我果然还不够成熟。我没有藏起内心的澎湃情绪,脸上露出笑容,并转动著手臂—— 第十六话 前兆 ……不行,做得太过火了。 我卸下架势,茫然僵在原地,分析著眼前这个令我懊悔的状况。 映入眼帘的是一动也不动的对手,整个人趴在地上,臀部高高翘起。 这个模样实在太过惨忍,让我不禁感到愧疚。内心涌上一股搞砸的懊悔心情。 「比……比赛结束!获胜者是斯拉瓦选手!以迅雷不及眼耳的速度!俨然是秒杀!本次大会最年少!体格矮小的斯拉瓦选手不光拥有武术的技术,还具备惊人的力量!」 即使播报员高声播报著这场令人尴尬的比赛,也影响不了现在的我。 搞砸了。内心宛如全染上了同个颜色。 ……即使不站在父母的立场,艾尔玛的第一场比赛仍堪称十分精采。 她在不知情之下跟我打赌,希望我说出真实身分,结果让我目睹了那么精采的比赛。 我不禁内心激昂起来,浑身上下充满了斗志。 导致了这个结果。 倒地不起的比赛对手,沸腾不已的观众席。 虽然自认为有手下留情,但有可能不小心施力过当。 一言以蔽之就是不成熟。 没想到会施力过当,如果师父还在世,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 即使充满著困惑,我仍向倒地不起的比赛对手深深行了一个鞠躬。 对一动也不动的人行礼,感觉像是在膜拜往生者,但伤势不至于会危及性命。 总之,我必须负起责任才行。我走向无法动弹的对手,施展治愈魔术,并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嗯,虽然昏了过去,但伤势本身并不严重。开始治疗后,对手的伤势立刻痊愈了。话虽如此,应该暂时不会清醒吧。送到医务室比较好吧? 「请问医务室在哪个方向?」 「咦?喔……医务室啊……」 我向裁判询问完医务室的位置,再次踏出步伐。幸好这是一栋构造简单的建筑物,即使是路痴的我应该也能找到目的地。 四周如雷的欢呼声让我感到羞窘,只能默默扶著比赛对手离开比赛场地。 我走在对适应阳光后的双眼显得有些阴暗的走道上,接著将这位男性对手送到医务室。 应该多顾虑一下对手。一时冲动绝不是好下场。虽然自己说怪怪的,但与颇有实力的对手交手,应该尽量控制住魔力。不然便会造成这种下场。 ……在我反省的这段期间,我似乎回到了等候室。 离开时用那种方式挑衅了艾尔玛,不知道要不要紧。 不过本人都表示没事了,应该不要紧吧。 「斯拉瓦,你回来啦。恭喜你晋升第三场比赛。」 打开门扉后,苏娜立刻朝著这个方向挥舞著手,彷佛预先知道我会进来一样。 旁边是跟著她一同挥舞著双手的雪莉露、表情紧张的雷蒂丝,以及脸上透出一抹困惑的艾尔玛。虽然她仍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按照这个情况来看,应该不会跑来追问。 ……还有一个人。 是我熟悉不已——又有些怀念的一张脸。 是一名与我们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女,有著一头精灵罕见的黑发,并绾了起来。 「斯拉瓦,好久不见。」 「是莫妮卡吗?喔喔,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身穿著代表国立研究所的白色长袍,行礼时长袍静静摇晃著。 这名许久未见又令人怀念的少女,正是阿尔法雷亚的年轻才女莫妮卡?雷菲尔特。她优雅地行了一个礼后,我立刻快步走向莫妮卡,朝她伸出了手。 「是的,我很好喔。斯拉瓦——过得很好吧?之前承蒙你的照顾,拜此之赐,我现在过著充实的每一天。」 莫妮卡笑著说道,确实从她身上感受得到充沛的活力感。 一开始认识时,她是个几乎没有表情变化的孩子。看见她自然露出笑容,我也不由得跟著笑了出来。 「那么,你今天有什么事?应该说,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呵呵,身为国立研究所的研究员,其实人面很广喔。只要稍微拜托一下,就让我进来了。」 莫妮卡的笑容中透出某种企图,想必应该不是使用什么非法的方式,因为从她的玩笑话中感觉得到一股暖意。 人果然会改变啊。看见许久不见的朋友过得很开心,让我不禁感到欣慰。 然而,这孩子专程跑来等候室,不可能只是来打个招呼。 在今生认识的人之中,就属莫妮卡的头脑最好,是个有常识的孩子。她被允许进入只有选手可以进入的等候室,肯定有什么理由。 「好,既然打完招呼了……其实,我有事情想拜托斯拉瓦你们。在这里谈不方便,可以稍微跟我来吗?」 正如我所料,莫妮卡说了这句话。 刚才的柔和笑容转变成严肃的表情,让我察觉到莫妮卡想拜托的事情肯定非同小可。 ……唔,不能在这里谈——让我浮现了两个念头,但应该跟我的真实身分无关。 我对雪莉露与苏娜使了个眼神,只见两人点了点头。 「我懂了。那么,蕾蒂丝,艾尔玛老师,我们要失陪一下。」 「嗯,喔……呃,要记得在比赛开始前回来喔……」 我将视线从雪莉露等人身上移向艾尔玛,艾尔玛顿时语塞,最后仍点头附和。 ……看样子她似乎还有一些迷惘。 似乎煽动得太过火了?哎,不晓得事态会如何演变。 我转身背对著全身紧绷的蕾蒂丝与一脸烦恼的艾尔玛,追上莫妮卡的背影。 走了一会儿过后,我们来到摆著桌椅的大厅。似乎是休息用的空间。 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后,莫妮卡在其中椅子上坐了下来。我们三个人则隔著桌子坐在另一端。 轻叹一口气后,莫妮卡交抱起双臂,对我们露出锐利的视线。 ……这样宛如回到第一次与莫妮卡相遇的时候。 「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拨空。之后是雪莉露的比赛吧?我会尽可能迅速讲完。」 也许是命运造化弄人,当时是我们拜托莫妮卡拨空,现在是莫妮卡反过头来向我们道谢。 虽然与当时的立场相反,但这股气氛与当时十分相似。 莫名猜得出——莫妮卡想要说什么。应该不只我有这种感觉。 「刻意麻烦各位转移阵地是有原因的……因为是只有我们能谈的事情。我必须告诉各位——」 莫妮卡的这番话,让在座的人发出困惑的声音。 莫名安静的休息室,传来苏娜吞口水的声音。 莫妮卡看向苏娜,微微眯起了双眼。然而,她并非是感到犹豫,反而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打破了这片冰冷的沉默。 「是关于暗色结晶——塔利斯贝尔库。」 喔,果然。银铃般的声音彷佛消融于冰冷的休息室墙壁,我静静闭上双眼。 「事态紧急,虽然跑去等候室很失礼,但必须立刻通知各位才行……很抱歉挑在这种盛大的大会上。」 莫妮卡的表情透出歉意,明显看得出心情低落。 ……真是的,不能这样死脑筋啊。 「没必要道歉,只要是为了朋友,我们什么忙都愿意帮。我不是这么说过吗?」 我交抱起双臂,睁开了双眼,同时笑著露出虎牙。 我对上莫妮卡的视线,只见莫妮卡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接著笑了出来。 「……啊哈哈,谢谢你。这样才是『朋友』吧。」 莫妮卡顿时 像是卸下重担一般。 虽然没有恢复到刚才重逢的表情……但表情已经柔和了不少。 莫妮卡再次换上严肃的表情,但已经没有透出焦躁之色。 「那么,容我直接进入正题。不过,并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其实是感测到塔利贝尔库即将诞生的反应,而且范围还是以这座竞技场为中心。」 莫妮卡压低音调说道,正如我所料,是与塔利斯贝尔库有关。 即将诞生的塔利斯贝尔库,果然与当时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预测地点不是在偏远地区的深山,而是米莱菲亚最大的都市阿尔法雷亚。 我不打算擅自断定重要性的高低。然而——要是有什么万一,恐怕无法预估出受害的程度。 ……真是的,偏偏挑这种时候出现。 「原来如此。那知道多久会发生吗?上次已经可以预估出个大概吧?」 我张开双手,等待著莫妮卡回答。 只见莫妮卡露出略显犹豫的模样,低下头说道。 「……其实估算不出来,是突然出现反应的,更重要的是——反应太过强大了,反而让我怀疑为什么塔利斯贝尔库怎么还没出现。有可能现在就出现,但也有可能是明天或是后天——状况就是这么的诡异。」 莫妮卡摇著头说出比想像中还要紧迫的状况。 反应太过强大。那么,塔利斯贝尔库诞生时会更加强大吗? 或者——孵化前的血晶不只一个……这种情况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复数的血晶会变成一只塔利斯贝尔库吗?还是说—— ……我径自揣测也无济于事。 既然无力阻止,只能等发生时再进行应对。 而且——虽然刚刚已经说过,为什么偏偏要挑这种时候。 「哎呀,不需要担心。」 四周笼罩著一股不自在的沉默,我刻意语气轻松地说道。 苏娜与莫妮卡的视线顿时集中在我身上。雪莉露仍我行我素抱著我的手臂。 「米莱菲亚的武术家现在全都聚集在这里,而且还有艾尔玛。只要集结起这些实力过人的武术家,一定有办法应对。」 听见乐观的这些话,莫妮卡保持沉默。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凡事要做好最坏打算。我知道自己这些话很乐观,原本是希望能多少让她放松下来。 或许这些话有些太过肤浅。我叹了一口气,开始反省。 头脑不好的我无法用言语安慰像莫妮卡那种聪明的孩子。最后还是只能靠这个。 「哎,我们能做的终究还是只有挥拳而已,总会有办法的,而且有我跟艾尔玛在,你还是会感到不安吗?」 我重新交抱起双臂,并再次露出笑容。 虽然有自信,但仍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连自己都觉得这个表情有点稚气。 看见这样的我,莫妮卡终于笑了出来。 「……斯拉瓦果然是斯拉瓦,苏娜想必很辛苦吧。」 「这当然不用说。可是,我相信斯拉瓦。」 不知不觉间苏娜脸上的不安也消失了。 ……这两人的对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感到在意,但既然两人聊得很开心,我决定作罢。 「那么,又要暂时分开了。或许差不多也快轮到雪莉露的比赛。啊,在这之前……我想将这个交给你们。」 莫妮卡缓慢地从椅子上站起,开始在蓬松的白色长袍口袋中翻找。 我们也跟著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不久,娇小的手塞满了东西,是三个铃铛。我对这个铃铛有印象。 「只要注入魔力让一个铃铛发出铃声,包括我持有的铃铛在内,四个铃铛会同时发出铃声。若有什么事,请让铃铛发出铃声。我要是掌握到什么新情报也会让铃铛发出铃声,届时就到这里集合吧。」 听完原理后,这个铃铛果然与莫妮卡研究室的铃铛是相同的东西。 莫妮卡分别发给我们一人一个铃铛,只见她紧张地扬起嘴角。 「……那么,祝你们武运昌隆,大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是啊,你也是。若感觉到危险时,要以性命安全为最优先喔。」 每个人不约而同点了点头,将手叠在一起。 感觉事情莫名变得棘手起来。若是可以,希望在大会结束之前可以一直安分著。 我将铃铛放在容易取出的腰际口袋中,顿时陷入了思考。 结果最后还是不知道血晶的来历。 虽然有个说法是有人四处散播,但这又是基于什么目的。 考虑到刻意挑在大会期间——是瞄准皇族吗? ……无论我怎么思考,别说是线索,连怎么自圆其说都不晓得。 总之,现在要多提高警觉,并回去参加大会。 还有一件事。 我看向目不转睛观察著铃铛的雪莉露,发现到我的视线后,雪莉露歪著头看向我。 「吶,雪莉露,塔利斯贝尔库有可能会出现——呃,你现在有感觉到不对劲吗?」 仔细一想,这孩子对血晶与塔利斯贝尔库会出现特别的反应。 我原本期待这次会不会也有一丝线索—— 「……?唔,什么都没有。」 这次似乎没有的样子。 虽然不觉得至今的那些事情是偶然,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好,塔利斯贝尔库啊。 仔细一想,若是那些家伙真的出现,这将会是第三次与那些家伙战斗。 这次应该也能赢吧?会是大型魔物吗?或者是赛兹罗那样的人类型态? 思考著这些事情,让我不禁热血沸腾了起来。然而,现在最重要的是女儿。 「可以的话,希望什么都不会发生。」 「唉……我同意。」 我下意识的自言自语被苏娜给听到。 虽然苏娜赞同我的话,但我所想的跟她不一样吧。 ——在大会结束之前,刚刚的那句话还少了这一段。 面对著变得愈来愈复杂的事态,我的脑袋差不多濒临极限。 然而,我的心跳却莫名不肯平静下来。 第十七话 红色的好奇心 与莫妮卡道别后,不久我迎接了本次大会最艰困的一场苦战。 与「斯拉瓦」的首战也称得上棘手,但这又是不一样的意义。 无论战斗多少次,或是被挑战多少次,我至今仍无法习惯。 某方面来说——不,就我所知,称得上是最强大的敌人。因为无法赢得心安理得。 「……哎……哎呀,别这么沮丧。你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啊。」 「呜……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人家想说只要赢了这场比赛,也许就能跟艾尔玛大人交手……」 正在啜泣的那名少女,是我目前碰到最强大的劲敌。 蕾蒂丝压抑住的泪水因为涌上的情绪而溃堤,沿著脸颊流至下巴,宛如小河川。 比赛结束后,蕾蒂丝为了隐藏起自己的而将头靠向我,在情绪不受控制之下开始嚎啕大哭。 我完全能够体会她的悔恨。使出全力仍无法赢过对手固然很懊悔,加上关系到可有机会与憧憬的武术家交手……当然更加懊悔吧。 门徒在比赛败北后,向我吐露心声并不罕见。 我总会是像这样安慰他们—— 但年纪相仿的少女在自己的怀中哭泣,这还是头一遭。 虽然门徒中也有女性,但没有像当时的艾尔玛那种年纪的少女,对于这类门徒……虽然形容方式不太好,但可以稍微站在上位者的立场给予建议。 然而,对于立场相同的人做这种事,只会让对方感到反感。 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混乱,我拚命思考著,但发现到这个举动代表自己早已陷入混乱。 应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明所以地将手绕至蕾蒂丝的背部后,经过了一段时间。 「……谢谢。哭完后舒畅了不少,斯拉瓦很温柔耶。」 虽然不像平常那样有精神,蕾蒂丝说完后将脸轻轻抬离我的胸口。 ……喔……喔喔喔? 我什么都没做,但应该不要紧了吧。 总之,虽然给予了拥抱,但说不出半点体贴的话,让我感到有些惭愧。 「我什么都没做啊……站得起来吗?」 「虽然还没有振作起来,但我好多了。只要有人陪伴在身旁,感觉就不一样了。」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然而,蕾蒂丝似乎还没有振作起来。 才刚停止哭泣,还有哽咽声,无法立刻恢复原状,但感觉已经稍微变回平常的蕾蒂丝。 ……哎呀,果然不需要我吧。 或许我对孩子有点太过操心。这个年纪的孩子比我想像中还要坚强。 视线前方是正在鼓励蕾蒂丝的雪莉露,而蕾蒂丝反过来激励接下来要对上艾尔玛的雪莉露。我双臂交抱点了点头。看著这些孩子,让我感受到精灵武术家的确一步步在发展。 「……瞧你脸上的那个表情,但我要说清楚,跟你想的不一样,女孩子并不会随便在别人怀中哭泣。」 ……当我思考著这些事情时,半眯著眼的苏娜噘起嘴,插嘴说道。 彷佛被看穿内心想法,我心脏猛然一跳。 「唔……是……是这样吗?」 「是啊。真是的,除了武术以外,你真的很迟钝。」 与苏娜、雪莉露长期相处下来,我发现了一件事。 苏娜会感到错愕大多是因为我犯了错。 老实说这方面我尚未完全明白,等到事后验证后,我才发现苏娜说的大部分没错。 「哎,我以后会多加小心。」 「虽然我这么说,但这并不是什么需要小心的事情啦。话说回来,差不多——」 「是啊。」 苏娜的话一针见血,虽然有股奇妙的感觉,但我仍附和著。 差不多——时间到了。 「那么,雪莉露啊。」 我呼唤正在与蕾蒂丝说话的雪莉露。 听见我喊著自己的声音,雪莉露对蕾蒂丝留下一句话后,朝我跑了过来。 「怎么了?」 「差不多该上场了吧?我想说应该走了。」 是的,时间是指雪莉露的比赛。 虽然中间会间隔一些时间,但既然前一场的蕾蒂丝的比赛结束后,应该不久就会轮到雪莉露。 证据就是——艾尔玛已经开始移动。等候室中看不见艾尔玛的身影。 她应该是在某个地方独处,试图让内心冷静下来。 因为我的一句话,便让她产生了迷惘。然而,毕竟是那孩子,想必她会在比赛前恢复原本的冷静。 那么,雪莉露的想法呢? 「——啊哈,终于轮到我了。」 朱红眼阵闪烁著光彩,雪莉露张大了嘴,吐出温热的气息。 裸露而出的犬齿宛如嗜血的野兽,明明仍是年幼的少女,嘴中的浑圆舌头却流露出股妖艳。 ……呵呵,雪莉露终究是那个男人的孙女啊。 「去吧,我会为你加油。」 「……嗯,我会加油。」 雪莉露点头附和,脸上泛著笑容,完全没有掩饰内心的兴奋之情。 我似乎完全不用担心她。 「吶,斯拉瓦……我赢的话,你会给我奖励吗?」 「喔,当然可以。不过,前提必须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那就好。」 雪莉露充满斗志。看起来完全没有打算输的意思。 既然是可爱的好朋友的要求,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都愿意达成。 这个约定似乎让雪莉露的斗志更加旺盛。话说回来,艾尔玛似乎不曾这样要求过。 可能是出于顾虑?或者单纯只是个性太过正经。 总之,这种感觉颇为新鲜,倒也不错。我看向温柔地眯起双眼的雪莉露,只见她顿时换上斗士般的眼神,眼里闪烁著强韧的光芒。 「……我一定会赢。」 「喔,加油喔。」 「雪莉露,要加油喔!赢了就可以独占斯拉瓦喔!」 看来声援雪莉露的人不只我。 肯定动机不纯,但苏娜与雪莉露似乎一鼻孔出气。用力交抱起双臂,雪莉露与苏娜同时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 雪莉露奋力挥了挥手,精力充沛地跑了出去。 门扉发出巨响,让我不由感到担心,但似乎应该不要紧。 我担心的当然是门。即使没有打开门直接冲出去,在门上只会留下可爱的破洞。 「好……既然雪莉露走了,艾尔玛也不在,我想问斯拉瓦你有什么看法?」 等候室恢复平静后,苏娜对我悄声问道。 若是要问雪莉露的事情,或许会被其他人听到,但两人都不在场,不需要刻意压低音量吧。 「哎……老实说我认为艾尔玛会赢。然而——」 「……然而?」 看见我停下话语,苏娜将我最后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没错,毫无疑问是艾尔玛占上风。我很清楚这件事。 然而,雪莉露拥有超越我想像的天赋。 在武术方面,实力不是决定成败的绝对关键。 当然,实力愈强的人愈占上风,但还有其他决定成败的关键。 战斗的相合性以及当时的身体条件。运气也是重要的要素。 招式的相合性肯定是艾尔玛略胜一筹。虽然比不上我跟杰司达,但雪莉露的武术著重于攻击,凭雪莉露的实力还无法扭转这个劣势。而且,艾尔玛十分熟知布拉姆流决斗术。这场战斗从头到尾都有利于艾尔玛。 然而,身体条件无疑是雪莉露占上风。艾尔玛在与苏娜的战斗上消耗了大量魔力,也很疲累。只凭稍微休息,也无法恢复万全状态。另一方面,雪莉露的体力几乎没有消耗到,也充满著斗志。这是无法忽视的要素。 运气——是难以预测的东西。所以,这些先摆到一边。 然后——还有一点。 雪莉露拥有异于常人的成长力。 「决定成败的不光是实力。」 「……哦。你感觉很信任她嘛。」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我这么答道。 我比苏娜认识雪莉露更久。 听见我别有意涵的话,苏娜一脸无趣地别过脸去。 「喔,出来了。」 「真的吗?啊,真的。雪莉露,加油!」 但一看见雪莉露出场,苏娜立刻拉高音量替雪莉露声援,这孩子真是不坦率。 ……好,我也无法预测这场比赛会如何发展。 「去寻找出真相吧。」 在艾尔玛寻找出真相前——前头似乎还有层层的阻碍。 让我瞧瞧在我不在的期间你成长到什么地步。 女儿的战斗,以及宿敌孙女的战斗。 哎呀,第二人生果然活得有价值。 我动作缓慢地用手掩住嘴,隐藏起不知不觉间扬起的嘴角。 第十八话 表里不一的天才 满溢而出的欢呼声——雪莉露心想著是否可以这样形容,突然抬头仰望著天空。 竞技场彷佛将眼前的苍穹镶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一个杯子,所以才会联想到满溢而出这个形容词。 雪莉露是个我行我素的少女,若是事先知道这一点的人,或许会以为这个突然的举动是因为我行我素的个性。 面对被奉为英雄的武术家,雪莉露闭上双眼,缓慢地吸了一口气。看见这个过于冷静的举动,想必无法跟紧张这个词联想在一起。 然而,雪莉露这次也无法保持冷静了。 因为即将与斯拉瓦的女儿、被奉为英雄的武术家交手。个性好战的雪莉露当然沉不住气。 因此,这个举动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内心始终无法冷静。 雪莉露仍闭著眼,扬起了嘴角,然后缓缓垂下头——睁开双眼后,洋溢著灿烂的笑意。 「接下来第二回合最后比赛即将开始!两位选手,请移驾至擂台!」 对手愈强,愈让人充满斗志。 跟我一起旅行的雪莉露等人,感觉像是毫无共通点、乱凑在一起的成员——但唯独这一点是三个人都一样。 雪莉露的身上已经没有平时沉稳的气息,在急躁情绪的催促下,她一步步踏稳著脚步,登上了擂台。 「雪莉露,说起来这是第一次跟你交手呢。」 由于步伐比雪莉露宽的关系,快步行走的雪莉露与艾尔玛几乎是在同时将脚踩在开始位置上。 ……是的,这两人认识。 而且,若只论认识多久,雪莉露与艾尔玛之间的交情比斯拉瓦还长。 然而——这两人始终不曾交手过。 那个爱孙女成痴的爷爷杰司达说是因为艾尔玛总是很忙碌。在各种机缘巧合下,这两人从来没有交手过。 然而,应该说是一偿宿愿吗? 在命运不断交错之下,两人在这一刻终于碰头了。 一方是传奇武术家的养女,另一方是台面下的黑暗武术家的孙女。 观众无法察觉象徵著光明与黑暗的这场比赛的重要性,仅有一部分人察觉。 「……好期待。」 雪莉露简短地回答,并握住艾尔玛伸出的手。 如同与斯拉瓦第一次见面时,那股力道不像是少女所拥有的。 然而,那股力道没有恶意——化为斗志传递了给艾尔玛。于是,艾尔玛也泛起微笑 对两人的第一次交手感到兴奋雀跃的人似乎不只雪莉露。 「接下来请双方摆出架势!」 两人松开后手,裁判立刻高声吶喊。 雪莉露与艾尔玛理所当然摆出了架势。 艾尔玛身为斯拉瓦的孩子,岂能输给杰司达的孙女。 雪莉露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内心产生了小小的可爱独占欲。 「——比赛开始!」 两人怀抱著不能输的决心,展开了这场对决。 比赛在一片寂静下展开——一反雪莉露的个性。 艾尔玛晓得透拳的危险性,雪莉露则是晓得流水的棘手,因此这是必然的结果。 对彼此的警戒提升至最大,但雪莉露仍一点一滴缩短著距离。 比赛的展开方式让观众感到疑惑。 艾尔玛彷佛将这个娇小的少女视为百年来的宿敌。 ……这个想法没有错。 面对比自己个子娇小又武术经验浅的年轻少女——艾尔玛却用对待杰司达的方式来对待雪莉露。 老实说,这已经称得上是异常。 即使艾尔玛是个一丝不苟的武术家,但这种形同礼遇的警戒方式,不应该用在像雪莉露那样的无名少女身上。 艾尔玛的想法与斯拉瓦相同,认为凡事要保有余力。 然而,艾尔玛几乎凝聚了现在所剩的所有魔力,已经形同是全力。 由于与苏娜的战斗完已经精疲力尽,魔力比平常略逊几分,但这样的魔力不应该用来对付像雪莉露这种年纪的少女。 然而,这是正确的举动。 雪莉露摇晃著手臂,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雪莉露还没开始学习武术,但现在她的实力足以被艾尔玛视为「敌人」。 艾尔玛将父亲宿敌的身影与那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同时,也出现了父亲的身影。 艾尔玛表情扭曲,努力不回过头去。 架势不像,容貌也没有神似之处。然而,战斗时的呼吸方式加上静寂流的招式——确实散发著斯拉瓦的气息。 这件事让艾尔玛反常地露出破绽。 虽然年幼,但在战斗方面拥有与生倶来的天赋,曾与堪称史上最强的武术家数次交手的雪莉露,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破绽」。 「——唔。」 艾尔玛心想不妙,脸上开始泛起焦躁之色。 雪莉露的脚步像是滑行一般,用难以辨识的飞快动作缩短距离。 这一刻,对于雪莉露而言,金块都形同粪土一般。 著重防守的流水俨然是要塞。要举例的话,宛如是坚固的门敞开的那一瞬间。 当然,要塞中有著大批实力高超的士兵随时备战,对于攻击范围占下风的雪莉露来说,能在缩短距离的期间夺得先机当然是再好不过。 「嘿!」 将艾尔玛纳入自己的攻击范围后,雪莉露毫无停顿地施展了「透拳」。 从那一拳中甚至可以感受到雪莉露的焦躁,但对雪莉露来说,这是不得已的决定。 要是被艾尔玛重旗鼓阵,下一次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因为雪莉露交手过的静寂流的拳士只有斯拉瓦而已,这个机会形同比流星还要宝贵。 实际上,静寂流并非雪莉露所想的个个都是高手。 然而,这个决定似乎对艾尔玛奏效了。 雪莉露的手臂消融于空气中,划破天空的声音化为蛇的鸣叫。 与斯拉瓦使用的「夜蛇」不同,运用全身施展的透拳虽然出招速度慢,但其复杂性与威力众所皆知。 在这个短短的瞬间,晚一步的艾尔玛现在才刚要开始采取行动。 结果——艾尔玛只能将手臂当成盾牌,承受住那一拳。 艾尔玛勉强挡下精准地瞄准下巴而来的拳头,代价是手臂传来电击般的剧痛。 「唔唔——!」 超高速的拳技。透拳运用了全身上下的重量——话虽如此,要用肉眼辨识相当困难——而且十分沉重。 其复杂的轨道会避开不完全的防御,加上速度快的关系,防御起来相当困难,但没想到还拥有被重击般的沉重力道,让艾尔玛咬紧了牙根。 想到自己的师父曾经与将这招练得更加炉火纯青的怪物交手过,艾尔玛不禁感到佩服。 同时,涌上一股不能输的斗志。 艾尔玛因为这一拳的重量而蹙起眉头,但脸上表情痛苦的不只有艾尔玛。 关键时刻使出必要的威力,加上最快的速度——雪莉露施展出堪称是模范的这一拳,脸上也露出相同的表情。 错过了便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的绝佳机会。 无论足多么精湛的一拳,即使击中艾尔玛的手臂,造成不可忽视的伤势——自己却没有善加运用这个机会,这对雪莉露而言,形同是失败。 然而,不能在此停下思考。不如说已经预料到这种程度的攻击会被挡下。 用攻击代替言语,全力击出的拳头在被艾尔玛触及前便抽了回去,让艾尔玛不禁在内心咒骂。 (唔……为何 刚刚的那拳不会露出决定性的破绽?难怪师父会怒骂……!) 艾尔玛忍不住抱怨。 过去师傅曾骂过这招是「出老千」,艾尔玛现在才领悟到其意义。 仿佛将绑在小石头的带子抽开一般。轻易改变方向的手再次疾驰而去。 虽然这次艾尔玛不到万全状态,但已经做好迎击的准备。 雪莉露这次瞄准的不是下巴,而是心窝,艾尔玛则冷静地挥开足以让人一击昏倒的攻击。 艾尔玛一个翻身,精准捕捉到袭来的手臂。 在雪莉露的拳头上轻轻施力,拳头顿时暴冲,像是失去重心的跑者。 这次变成是手臂的力道牵动著身体,而在前方等待的是艾尔玛的掌击。 ——静寂流「劲」,凝聚在掌心的魔力在雪莉露的腹部炸裂开来——! 「啊唔……!」 内脏彷佛受到挤压,感觉会为了寻求出口而从口中溢出。 同时身体往反方向弹飞出去,雪莉露连忙让自己重新站稳。 雪莉露的身体一翻,双脚总算著地,眼前是已经摆出架势的艾尔玛,露出认真的眼神看向自己。 ——啊,原来如此。 看见那个眼神,雪莉露顿时恍然大悟。 艾尔玛不会有任何一丝松懈。面对实力悬殊的自己,她仍全力以赴。 然后,艾尔玛应该没有发现——艾尔玛对雪莉露涌上的高涨情绪之中藏著一丝不同的情绪。 那就是嫉妒。 在潜意识下萌生的嫉妒,让艾尔玛认真了起来。 雪莉露与有著师父影子的少年共同行动,并受到指导,这让艾尔玛的内心燃烧起了黑暗的妒火。 (……不知为何……感觉——好高兴。) 连本人都没有察觉的微小情绪,却只有雪莉露感受得到。 雪莉露因为出生背景的关系,对人的负面情绪十分敏感。 所以雪莉露发现到艾尔玛是多么认真看待自己。 「……啊哈哈。」 发现这件事时,雪莉露的脸上泛起笑容。 少女沉稳的表情顿时阴沉下来,浮现了闪烁著红光的新月——! 「……这股魔力——!」 这股魔力足以让艾尔玛感到惊愕。 与状态万全时的自己相同——不,是更强大的魔力。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股多么纯粹而漆黑的魔力。 「吶,艾尔玛。」 脸上泛起笑容的雪莉露,宛如倒映在水面上摇曳不已的月亮。 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让艾尔玛倒抽了一口气。 「再让我……尽情享受吧,不然的话……」 雪莉露屈起身体,改变攻击姿势。 对手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人。眼前的少女产生的异变,让艾尔玛更加集中意识,做出迎战的准备。 收起困惑后,从艾尔玛的眼眸中看见敌意的雪莉露,大声吶喊著。 「会很可惜喔!」 传来石造擂台碎裂的声音,雪莉露利用身体的弹性用力一跃。 雪莉露顿时化为了子弹,跳跃时的力道让原本所站的位置出现一道道龟裂。 第十九话 劲敌 (……好快!) 判若两人的雪莉露向前冲刺,眼眸中光芒闪烁,艾尔玛见状冒出这个单纯的想法,并改变了认知。 眼前已经不是方才的沉稳少女。双眼宛如妖娆的月亮闪闪发亮,释放出的魔力质量也有所不同,甚至透出一股邪恶。 艾尔玛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雪莉露,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平常给人沉稳印象的雪莉露,而是彷佛会笑著扯断玩偶的手——露出孩童纯真却又令人毛骨涑然的喜悦神情。 看见这这一幕的艾尔玛,对雪莉露的认知从「天赋异禀的年幼拳士」转变成「必须全力迎战的强敌」。 艾尔玛熟练地摆出自己最为信任的架势,并集中意识在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不这么做的话,便会晚对方一步,艾尔玛这么心想。 从雪莉露蹴地之后不到一秒的时间——雪莉露已经将艾尔玛纳入伸手即可触及的范围内。切换意识后的艾尔玛,与释放出真正力量的雪莉露,即将正式交锋。 当对手的身影与自己的攻击范围重叠在一起时,雪莉露挥出了手臂,必须是习武数十年的人才能抢得这个先机。手臂消融在空无一物的空气之中,接著以从高处坠落的铁球般的威力袭向艾尔玛。 看见变得更为精湛的招式,让艾尔玛不到一回合便领悟到自己的认知没有错。 然而,雪莉露若是天才,艾尔玛也是天才。 而且——习武的时间比雪莉露漫长许多。 艾尔玛将手放在再次袭向自己下巴的拳头上,从拳头感觉不到意识的紊乱,也没有一丝迷惘。 艾尔玛用手做出轻推的动作,挥开雪莉露的拳头,失去目标的拳头飞向艾尔玛的后方。 ——与斯拉瓦战斗时一样。雪莉露从那招中看见斯拉瓦的影子,露出了狰拧的笑容。 (啊啊,跟斯拉瓦一样。) 被艾尔玛挥开攻击后,雪莉露立刻解除沉重又毫无破绽的拳头上的魔法,力道失去控制的拳头则无法立刻静止下来。 雪莉露看见艾尔玛趁这个机会朝自己挥出拳头,脸上宛如耀眼明月般的笑容恢复成平时的柔和微笑。然而,仅只有一瞬间—— (所以艾尔玛应该也弄不坏吧!) 当艾尔玛的拳头碰触到雪莉露的腹部时,再次露出宛如红月般的疯狂笑容。 雪莉露的身体弹飞了出去,显示出拳头的威力。所造成的伤势绝对不轻,但雪莉露仍大大扬起嘴角,露出笑容。 (毫发无伤……?不,不对!是毫不在意……!) 雪莉露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身,没有重量似的降落在地面,艾尔玛看见这一幕后,脑海由一瞬间浮现某个念头。 然而,艾尔玛随即打消这个念头。透过这一回合摸索出彼此的魔力,加上顺势借力的反撃技,让艾尔玛「得知」雪莉露绝对无法无视某个东西。 所以艾尔玛才会感到惊愕。若是自己被那一拳击中,肯定会蜷缩在地上无法动弹。 这绝对不是自以为是,而是正确掌握双方实力后所做出的冷静分析。 雪莉露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甚至给人充满余裕的感觉,艾尔玛不禁吞了吞口水。实力上是艾尔玛占上风,但雪莉露似乎拥有深不可测的力量——看见雪莉露的模样,让艾尔玛终于领悟到这件事。 「不愧是艾尔玛!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雪莉露发出妖艳的声音,那个美丽的身影彷佛像是被具有黏性的网缠住的蝴蝶。 外观看起来不像有受到强大到会令人昏厥的攻击。 艾尔玛没有回答雪莉露,保持在紧绷状态。 「啊哈,真认真耶。这样让我很开心喔。」 雪莉露转了一下手,重新摆出架势。感觉不出消耗,魔力甚至反增,让艾尔玛当场语塞。 至今只论魔力的量,雪莉露已经超越了艾尔玛。彷佛无穷无尽的那股魔力,让艾尔玛一瞬间联想到过去曾经打倒的怪物——随即摇了摇头。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未免太失礼了……然而,实力深不可测,没想到雪莉露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艾尔玛在内心责怪自己,再次集中起意识。 若没有与苏娜的那场战斗,应该能与雪莉露现在的魔力势均力敌。然而,现在艾尔玛身上的魔力明显逊于雪莉露。若没有那场战斗——艾尔玛不想抱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再说,艾尔玛并不觉得这个状况不利于自己。 (所谓的静寂流就是要化解强大的力量,师父,对吧?) 艾尔玛对苦心精研至今的武术——以及,传授武术给自己的养父引以为傲。自己拥有父亲传授的静寂流。 过去曾打败让自己被奉为英雄的怪物。将雪莉露与那个怪物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让艾尔玛感到愧疚,但艾尔玛现在的精神状态与打倒塔利斯贝尔库时十分相似。但与当时不一样的地方想必是——不认输的气魄。 我的师父比你的师父厉害。艾尔玛在这场对决上首度露出笑容。 艾尔玛集中起所有的力量,内心怀抱著绝对不能输的决心,嫉妒早已被拋诸脑后,甚至连情绪激昂的雪莉露都感受得到。 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憎恨。满溢著暖意的内心宛如刚洗乾净的洁净床单。 在战斗中看见这样的艾尔玛,雪莉露是第三个人。 「没错,这样才对。」 雪莉露这么喃道,不晓得是怀抱著何种心情。 两人同时察觉到现场的气氛改变了。 为了再次展开战斗,两人也同时向前冲刺。 一直采取防御与反击的艾尔玛也冲了出去,让雪莉露的脸上一瞬间闪过惊讶的表情,但跨出下一步时,已经变成像是在细细品味般的笑容。 ——果然是斯拉瓦的孩子。 宛如徐缓的一道风,却又固执不已。雪莉露体会到这两人果然是父女,同时也感到羡慕不已。 虽然自己有最心爱的祖父,但对于没有父母的雪莉露来说,那样的父女关系显得格外耀眼动人。 所以雪莉露决定要打倒艾尔玛。 不只是艾尔玛将雪莉露视为不想输的对手。 对于雪莉露而言,艾尔玛也是不想输的对手之一。 在冲刺到交锋前的短短数秒之间,两人的脑海中浮现了各种情绪。 但最终目的始终只有一个。 不想输给对方,仅只如此而已。 「喝啊啊!」 「嘿!」 两人的拳头互碰在一起,互不相让的魔力冲突震动著空气。 在各种情绪交织之下,这股冲击传遍全身。 雪莉露张口而笑,艾尔玛则抿嘴而笑,两人互相露出反映个性的对比笑容。 两人已经不需要言语,因为从彼此身上感受到没有恶意的敌意、不认输的气魄。 「啊哈哈哈哈哈哈!」 雪莉露放声大笑,流露出一股疯狂。 艾尔玛从少女才有的尖锐声音中窥见雪莉露的疯狂本质。 然而,面对这样的雪莉露,艾尔玛脸上仍带著笑容,领悟到自己也是半斤八两。 拳头因为冲击而弹开,两人为了减轻冲力,跃至后方,随即再次同时向前冲刺。 这场大会上堪称最精采绝伦的对决,让观众席的热情也达到了最高点—— 但已经没有事物可以介入这两人的世界。 没有片刻喘息的激战将两人的意识带到更遥远的世界。 两人的内心深处对彼此怀抱著相同的情绪——羡慕。 所以这两人在对打时才会显得快乐无比。 话虽如此,艾尔玛其实不需要陪雪莉露对打。 因为体力消耗的关系,现在的魔力逊于雪莉露,面对攻击型的雪莉露,坚守反击战术才是上上策。 然而,艾尔玛的自尊不允许这样。想要正面迎战,靠拳头打赢对方,这样才堪称得上是优秀师父的门徒之间的对决。 这场比赛已经不再是「比赛」,而是「对决」,这一点艾尔玛似乎也相同。 现在艾尔玛的脑海中已经没有下一场比赛——甚至也没有与斯拉瓦的比赛,全神贯注在眼前的战斗上。 然而,她并没有打算因此放弃比赛。魔力输人也好,对手占上风也罢,艾尔玛是握著胜算与对手一决胜负。 静寂流不是只有操控对手力量的「流水」,攻击型态的「波涛」也能充分发挥防守的技术。 只论攻击威力,是雪莉露占上风,但在对打时是雪莉露受到的伤势较为严重。 因为雪莉露无法对艾尔玛使出关键性的攻击。 让对手的重心偏离,或是用身体的动作避开——看起来没有在思考的肉搏战,其实运用了各种技术与策略。 若这场肉搏战只是单纯的打架,艾尔玛在一开始被数次击中时便应失去意识。 这是艾尔玛刻意选择肉搏战的理由。即使意气用事,仍确实引领著战况。艾尔玛甚至认为这是身为斯拉瓦?静寂的女儿的义务。 「好开心,艾尔玛,好开心喔!」 在激烈的战况之中,雪莉露高声吶喊著。艾尔玛早已知道这件事,因为艾尔玛也乐在其中。 即使战况对艾尔玛有利,但她受到的伤势绝不轻。 毫无停歇降下的拳头之雨,即使撑著伞也无法全然挡下。偶尔一有破绽,便靠这样一口气拉近彼此的差距。 即使如此,艾尔玛已经许久没有像这样痛快互殴。即使使出全力,双方仍打得不相上下——学习武术的人不可能会觉得无聊。 两人仍持续著一进一退的战况。 拉开差距后随即又会被拉近——战况大致呈现这样的状况,但实力的差距仍渐渐拉开了差距。 继续下去的话,伤势轻重所带来的消耗也会有不同,最后雪莉露的魔力会变得比艾尔玛还少。 这么一来,雪莉露便已经没有胜算了。雪莉露原本便是讨厌耍伎俩的孩子,这是无庸置疑的结果。 然而,毕竟雪莉露是被称为天才的孩子。 万万不可忘记她还是在活了上百年的武术家底下学习武术的神童。 这场肉搏战让雪莉露的内心产生了一个变化。 (好开心!好开心!可是——可以变得更加开心!) 一直挂在脸上的狰狞笑容渐渐褪去了疯狂之色。 因为专注在肉搏战上的关系,艾尔玛没有察觉到雪莉露脸上的细微变化——雪莉露现在的表情俨然是双眼闪闪发亮的孩子。 邪念——虽然不晓得是否应该这样称呼,多余的邪念已经从雪莉露的身上与内心褪去。 破坏的冲动。「破坏」对手的欲念。 在天才成长的这个瞬间,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 雪莉露持续著激烈的肉搏战,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看见雪莉露做出有违常态的举动,发出惊呼声的不只是艾尔玛,在等候室中的少年也发出同样的惊呼声。 对突然的举动反应不及,导致艾尔玛的拳头挥空。 至今从来没有回避攻击的雪莉露,第一次躲开攻击,让艾尔玛出现了破绽。 看准这个称得上是关键性的破绽,雪莉露轻轻跃起。 纵向的旋转透过体重的移动,转变成横向。 然后——发生了。 将全身的重量集中在脚后跟,富有弹性的脚用肉眼无法辨识的速度奋力劈下——! 「——唔!」 艾尔玛立刻用剩下的左手防御,以最大的魔力强化后的防御俨然像是要塞。 然而,那招攻击形同是雷劈,来不及发出声音,艾尔玛的手臂轻易便被折断。 即使如此,艾尔玛顿时有股预感,促使她立刻做了某个决定。 艾尔玛使出全力跳往后方,仍无法躲不过宛如闪电般劈下的脚后跟,艾尔玛在没有支持的半空中被击中,整个人撞上地面。 在地面上弹了三次后,艾尔玛再也没有动静。 从头部流淌而出的鲜血在地面上逐渐扩大,彷佛已经死亡。 观众席也陷入一片寂静,然而—— 艾尔玛用右手的手指抓著石造擂台,抬起了头。 用完好的那只手支撑著身体,艾尔玛站了起来。 看见重新站起的英雄,现场的欢呼声随之而起。 艾尔玛像是瞪视著喘著气的雪莉露,脸上仍泛著笑容。 雪莉露则喘著气露出沉稳的笑容。 「真厉害。」 凝聚起所有的魔力——双方的魔力势均力敌。 然而,防御与攻击所带来的消耗不同。现在雪莉露与艾尔玛的魔力差距已经逆转了过来。 虽然伤势严重,一只手骨折不能使用,但若是继续战斗下去,依旧是艾尔玛稍占上风。 方才的激烈战况已不复见,现场笼罩著一片寂静,于是艾尔玛开口了: 「……我可以问一下刚刚的那个招式吗?你是怎样学会的?因为实在太过令人叹为观止。」 艾尔玛看起来遍体鳞伤,但仍保留著余力,而乍看之下没有受到太大伤势的雪莉露,魔力已经用尽,伤势也并不轻。 这场比赛形同已经分出了胜负。因此,艾尔玛问了无论如何都想问的问题。 「因为布拉姆流决斗术很少踢技,所以我跟斯拉瓦一起练习……这是第一次成功。」 雪莉露仍面带微笑,一屁股坐在地上。 即使裁判开始读秒,两人仍不以为意继续交谈。 「又是斯拉瓦……我可以问招式的名称吗?」 「嗯。斯拉瓦使用一种叫作『夜蛇』的招式,所以取名为『白神蛇』。他说我给人的印象是白色。 「……这样啊,嗯,这个招式很有你的风格。」 两人像战斗中时一样,互相露出了笑容。脸上带著沉稳表情的这两人已经不需要言语。 交流「白神蛇」,是将布拉姆流决斗术的根本、堪称是奥义的「透拳」应用在踢技上的招式。 这个招式等于是用强而有力的脚施展透拳,具有惊人的威力——然而,仍无法将艾尔玛击败。 但雪莉露已经心满意足。虽然艾尔玛的状况并非万全,但能与对方打得不分上下,让雪莉露感到很开心,也喜欢上了艾尔玛。 更重要的是——在斯拉瓦的协助下,终于学会了奥义。即使败北,雪莉露的内心仍是无比爽朗。 「艾尔玛。」 两人面对著面,雪莉露叫了艾尔玛一声,艾尔玛则用表情回答。 雪莉露的脸上泛起灿烂的笑容,宛如花朵绽放一般,然后说道。 「下一场也要加油喔。」 「……好!」 两人无视于裁判,紧紧握住彼此的手。 然而——艾尔玛虽然感到心情舒畅,却渗出了冷汗。 (要是接下来两场都是这样,该如何是好……) 据说斯拉瓦比苏娜跟雪莉露都还要厉害。 面对即使全力以赴也不晓得谁输谁赢的对决,虽然艾尔玛面露难色,仍开心地叹了一口气。 幕间 红色嘲笑 「英雄艾尔玛」的决战分出胜败的那一刻。 在欢欣鼓舞的观众席的一隅,弥漫著一股寒气。 人们为了英雄的胜利举起双手欢呼。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是这个反应。其中,也有人始终冷静地交抱著双臂——然而,只有这两人格外诡异。 这两人身穿著朴素颜色的长袍,这样的穿著在精灵之国并不罕见。 然而,这两人散发出的气息明显与这个国家——不,是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嗯……只有这种程度啊,因为听说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我还很期待。」 两人组中的其中一人——有著一头往后梳的白发的男人喃道。 那双朱红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只是百无聊赖地俯瞰著竞技场。 「……讲得真过分啊,我还特地拨空采用你的建议。」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戴著兜帽的男人在阴影中说道。 口气听起来像在责怪白发男人,但完全没有透出一丝感情。 那个诡异的声音让人不禁想要蹙起眉头——白发男人不以为意露出笑容。 「抱歉、抱歉。但这也没办法啊,为了观看最后王牌专程赶来,暖场赛却是这么无聊。但我认为对你来说那家伙的比赛有一看的价值。」 「的确很怀念——感觉是不差。但——」 白发男人说完发出阵阵笑声,兜帽男则叹了一口气。 兜帽男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声音中透出一抹喜悦。 「身体变年轻后那家伙也退步了不少。虽然技术愈来愈精湛,但没有过去的霸气,简直判若两人。」 「……哦。」 那句话中带著藐视,让白发男人动了肝火。 一触即发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在彷佛会冻结般的紧绷感中,有几个人将视线投向这两个男人。 白发男人释放出随时都会开战的杀气。 男人独自面对连巨龙都会落荒而逃的杀意,用鼻子哼了一声。 「哼,冷静下来。你打算让这么有趣的一出戏变成一场空吗?」 「……啧,真是让人不爽的家伙。」 白发男人被这么劝告后,听从兜帽男的话,收起了杀气。 但脸上的怒意尚未消失。对白发男人来说,兜帽男说出了不可饶恕的话。 这股充满压迫感的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周围的观众也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当事人完全不放在心上,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 艾尔玛的最后两场比赛结束,进入休息时间,周遭的观众为了用餐而纷纷离开座位。 这两个男人在这段期间仍双臂交抱一直坐著。 「不过真难得耶。你竟然会来看这种活动,跟你也算是老交情了,真让人意外。」 率先开口的是白发男人。 兜帽男看向前方——视线固定在擂台上,开口说道。 看样子这两人似乎认识很久,从互动却完全感受不到熟稔感。 「我确实对你说的家伙感兴趣,而且……我想试试看某件事。」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兜帽男哼了一声后答道。 兜帽男的话让白发男人移动起视线。 面对白发男人的视线,兜帽男将手伸进了怀中。 男人拿出了——弥漫著不祥气体的深红色结晶。 这个污秽至极的石头与暗色结晶十分相似,却能唤醒更强烈的不悦感。 「那是?」 结晶散发著强烈的邪气,令人忍不住想别过脸,但白发男人显得不以为意——甚至感到好奇地问道。 从兜帽深处再次传来一个哼声,这次显得愉悦无比。 「是『暗色结晶』。但正如你所见,有经过加工过……我想将这个种在量身订做的『土壤』中。」 「原来如此,要做实验吗?」 看见结晶,白发男人也泛起了笑容。 彷佛等候著戏剧开演一般,男人没有隐藏起自己的好奇。 兜帽男将结晶收进怀中,白发男人接著将视线移开。 映入眼帘的是让武术家迸出火花的竞技场,那里将成为喜剧的舞台。 「呵呵,斯拉瓦,真叫人期待啊。」 白发男人睁开殷红的双眼,那抹殷红彷佛会从眼中渗出——塔利斯贝尔库,也就是赛兹罗笑了出来。 倒映在那双眼眸中的是过去宿敌的身影,抑或是—— 在黑暗势力的虎视眈眈下,武术大会持续进行—— 「英雄艾尔玛」的决战分出胜败的那一刻。 在欢欣鼓舞的观众席的一隅,弥漫著一股寒气。 人们为了英雄的胜利举起双手欢呼。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是这个反应。其中,也有人始终冷静地交抱著双臂——然而,只有这两人格外诡异。 这两人身穿著朴素颜色的长袍,这样的穿著在精灵之国并不罕见。 然而,这两人散发出的气息明显与这个国家——不,是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嗯……只有这种程度啊,因为听说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我还很期待。」 两人组中的其中一人——有著一头往后梳的白发的男人喃道。 那双朱红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只是百无聊赖地俯瞰著竞技场。 「……讲得真过分啊,我还特地拨空采用你的建议。」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戴著兜帽的男人在阴影中说道。 口气听起来像在责怪白发男人,但完全没有透出一丝感情。 那个诡异的声音让人不禁想要蹙起眉头——白发男人不以为意露出笑容。 「抱歉、抱歉。但这也没办法啊,为了观看最后王牌专程赶来,暖场赛却是这么无聊。但我认为对你来说那家伙的比赛有一看的价值。」 「的确很怀念——感觉是不差。但——」 白发男人说完发出阵阵笑声,兜帽男则叹了一口气。 兜帽男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声音中透出一抹喜悦。 「身体变年轻后那家伙也退步了不少。虽然技术愈来愈精湛,但没有过去的霸气,简直判若两人。」 「……哦。」 那句话中带著藐视,让白发男人动了肝火。 一触即发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在彷佛会冻结般的紧绷感中,有几个人将视线投向这两个男人。 白发男人释放出随时都会开战的杀气。 男人独自面对连巨龙都会落荒而逃的杀意,用鼻子哼了一声。 「哼,冷静下来。你打算让这么有趣的一出戏变成一场空吗?」 「……啧,真是让人不爽的家伙。」 白发男人被这么劝告后,听从兜帽男的话,收起了杀气。 但脸上的怒意尚未消失。对白发男人来说,兜帽男说出了不可饶恕的话。 这股充满压迫感的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周围的观众也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当事人完全不放在心上,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 艾尔玛的最后两场比赛结束,进入休息时间,周遭的观众为了用餐而纷纷离开座位。 这两个男人在这段期间仍双臂交抱一直坐著。 「不过真难得耶。你竟然会来看这种活动,跟你也算是老交情了,真让人意外。」 率先开口的是白发男人。 兜帽男看向前方——视线固定在擂台上,开口说道。 看样子这两人似乎认识很久,从互动却完全感受不到熟稔感。 「我确实对你说的家伙感兴趣,而且……我想试试看某件事。」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兜帽男哼了一声后答道。 兜帽男的话让白发男人移动起视线。 面对白发男人的视线,兜帽男将手伸进了怀中。 男人拿出了——弥漫著不祥气体的深红色结晶。 这个污秽至极的石头与暗色结晶十分相似,却能唤醒更强烈的不悦感。 「那是?」 结晶散发著强烈的邪气,令人忍不住想别过脸,但白发男人显得不以为意——甚至感到好奇地问道。 从兜帽深处再次传来一个哼声,这次显得愉悦无比。 「是『暗色结晶』。但正如你所见,有经过加工过……我想将这个种在量身订做的『土壤』中。」 「原来如此,要做实验吗?」 看见结晶,白发男人也泛起了笑容。 彷佛等候著戏剧开演一般,男人没有隐藏起自己的好奇。 兜帽男将结晶收进怀中,白发男人接著将视线移开。 映入眼帘的是让武术家迸出火花的竞技场,那里将成为喜剧的舞台。 「呵呵,斯拉瓦,真叫人期待啊。」 白发男人睁开殷红的双眼,那抹殷红彷佛会从眼中渗出——塔利斯贝尔库,也就是赛兹罗笑了出来。 倒映在那双眼眸中的是过去宿敌的身影,抑或是—— 在黑暗势力的虎视眈眈下,武术大会持续进行—— 「英雄艾尔玛」的决战分出胜败的那一刻。 在欢欣鼓舞的观众席的一隅,弥漫著一股寒气。 人们为了英雄的胜利举起双手欢呼。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是这个反应。其中,也有人始终冷静地交抱著双臂——然而,只有这两人格外诡异。 这两人身穿著朴素颜色的长袍,这样的穿著在精灵之国并不罕见。 然而,这两人散发出的气息明显与这个国家——不,是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嗯……只有这种程度啊,因为听说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我还很期待。」 两人组中的其中一人——有著一头往后梳的白发的男人喃道。 那双朱红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只是百无聊赖地俯瞰著竞技场。 「……讲得真过分啊,我还特地拨空采用你的建议。」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戴著兜帽的男人在阴影中说道。 口气听起来像在责怪白发男人,但完全没有透出一丝感情。 那个诡异的声音让人不禁想要蹙起眉头——白发男人不以为意露出笑容。 「抱歉、抱歉。但这也没办法啊,为了观看最后王牌专程赶来,暖场赛却是这么无聊。但我认为对你来说那家伙的比赛有一看的价值。」 「的确很怀念——感觉是不差。但——」 白发男人说完发出阵阵笑声,兜帽男则叹了一口气。 兜帽男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声音中透出一抹喜悦。 「身体变年轻后那家伙也退步了不少。虽然技术愈来愈精湛,但没有过去的霸气,简直判若两人。」 「……哦。」 那句话中带著藐视,让白发男人动了肝火。 一触即发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在彷佛会冻结般的紧绷感中,有几个人将视线投向这两个男人。 白发男人释放出随时都会开战的杀气。 男人独自面对连巨龙都会落荒而逃的杀意,用鼻子哼了一声。 「哼,冷静下来。你打算让这么有趣的一出戏变成一场空吗?」 「……啧,真是让人不爽的家伙。」 白发男人被这么劝告后,听从兜帽男的话,收起了杀气。 但脸上的怒意尚未消失。对白发男人来说,兜帽男说出了不可饶恕的话。 这股充满压迫感的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周围的观众也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当事人完全不放在心上,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 艾尔玛的最后两场比赛结束,进入休息时间,周遭的观众为了用餐而纷纷离开座位。 这两个男人在这段期间仍双臂交抱一直坐著。 「不过真难得耶。你竟然会来看这种活动,跟你也算是老交情了,真让人意外。」 率先开口的是白发男人。 兜帽男看向前方——视线固定在擂台上,开口说道。 看样子这两人似乎认识很久,从互动却完全感受不到熟稔感。 「我确实对你说的家伙感兴趣,而且……我想试试看某件事。」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兜帽男哼了一声后答道。 兜帽男的话让白发男人移动起视线。 面对白发男人的视线,兜帽男将手伸进了怀中。 男人拿出了——弥漫著不祥气体的深红色结晶。 这个污秽至极的石头与暗色结晶十分相似,却能唤醒更强烈的不悦感。 「那是?」 结晶散发著强烈的邪气,令人忍不住想别过脸,但白发男人显得不以为意——甚至感到好奇地问道。 从兜帽深处再次传来一个哼声,这次显得愉悦无比。 「是『暗色结晶』。但正如你所见,有经过加工过……我想将这个种在量身订做的『土壤』中。」 「原来如此,要做实验吗?」 看见结晶,白发男人也泛起了笑容。 彷佛等候著戏剧开演一般,男人没有隐藏起自己的好奇。 兜帽男将结晶收进怀中,白发男人接著将视线移开。 映入眼帘的是让武术家迸出火花的竞技场,那里将成为喜剧的舞台。 「呵呵,斯拉瓦,真叫人期待啊。」 白发男人睁开殷红的双眼,那抹殷红彷佛会从眼中渗出——塔利斯贝尔库,也就是赛兹罗笑了出来。 倒映在那双眼眸中的是过去宿敌的身影,抑或是—— 在黑暗势力的虎视眈眈下,武术大会持续进行—— 「英雄艾尔玛」的决战分出胜败的那一刻。 在欢欣鼓舞的观众席的一隅,弥漫著一股寒气。 人们为了英雄的胜利举起双手欢呼。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是这个反应。其中,也有人始终冷静地交抱著双臂——然而,只有这两人格外诡异。 这两人身穿著朴素颜色的长袍,这样的穿著在精灵之国并不罕见。 然而,这两人散发出的气息明显与这个国家——不,是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嗯……只有这种程度啊,因为听说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我还很期待。」 两人组中的其中一人——有著一头往后梳的白发的男人喃道。 那双朱红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只是百无聊赖地俯瞰著竞技场。 「……讲得真过分啊,我还特地拨空采用你的建议。」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戴著兜帽的男人在阴影中说道。 口气听起来像在责怪白发男人,但完全没有透出一丝感情。 那个诡异的声音让人不禁想要蹙起眉头——白发男人不以为意露出笑容。 「抱歉、抱歉。但这也没办法啊,为了观看最后王牌专程赶来,暖场赛却是这么无聊。但我认为对你来说那家伙的比赛有一看的价值。」 「的确很怀念——感觉是不差。但——」 白发男人说完发出阵阵笑声,兜帽男则叹了一口气。 兜帽男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声音中透出一抹喜悦。 「身体变年轻后那家伙也退步了不少。虽然技术愈来愈精湛,但没有过去的霸气,简直判若两人。」 「……哦。」 那句话中带著藐视,让白发男人动了肝火。 一触即发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在彷佛会冻结般的紧绷感中,有几个人将视线投向这两个男人。 白发男人释放出随时都会开战的杀气。 男人独自面对连巨龙都会落荒而逃的杀意,用鼻子哼了一声。 「哼,冷静下来。你打算让这么有趣的一出戏变成一场空吗?」 「……啧,真是让人不爽的家伙。」 白发男人被这么劝告后,听从兜帽男的话,收起了杀气。 但脸上的怒意尚未消失。对白发男人来说,兜帽男说出了不可饶恕的话。 这股充满压迫感的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周围的观众也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当事人完全不放在心上,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 艾尔玛的最后两场比赛结束,进入休息时间,周遭的观众为了用餐而纷纷离开座位。 这两个男人在这段期间仍双臂交抱一直坐著。 「不过真难得耶。你竟然会来看这种活动,跟你也算是老交情了,真让人意外。」 率先开口的是白发男人。 兜帽男看向前方——视线固定在擂台上,开口说道。 看样子这两人似乎认识很久,从互动却完全感受不到熟稔感。 「我确实对你说的家伙感兴趣,而且……我想试试看某件事。」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兜帽男哼了一声后答道。 兜帽男的话让白发男人移动起视线。 面对白发男人的视线,兜帽男将手伸进了怀中。 男人拿出了——弥漫著不祥气体的深红色结晶。 这个污秽至极的石头与暗色结晶十分相似,却能唤醒更强烈的不悦感。 「那是?」 结晶散发著强烈的邪气,令人忍不住想别过脸,但白发男人显得不以为意——甚至感到好奇地问道。 从兜帽深处再次传来一个哼声,这次显得愉悦无比。 「是『暗色结晶』。但正如你所见,有经过加工过……我想将这个种在量身订做的『土壤』中。」 「原来如此,要做实验吗?」 看见结晶,白发男人也泛起了笑容。 彷佛等候著戏剧开演一般,男人没有隐藏起自己的好奇。 兜帽男将结晶收进怀中,白发男人接著将视线移开。 映入眼帘的是让武术家迸出火花的竞技场,那里将成为喜剧的舞台。 「呵呵,斯拉瓦,真叫人期待啊。」 白发男人睁开殷红的双眼,那抹殷红彷佛会从眼中渗出——塔利斯贝尔库,也就是赛兹罗笑了出来。 倒映在那双眼眸中的是过去宿敌的身影,抑或是—— 在黑暗势力的虎视眈眈下,武术大会持续进行—— 「英雄艾尔玛」的决战分出胜败的那一刻。 在欢欣鼓舞的观众席的一隅,弥漫著一股寒气。 人们为了英雄的胜利举起双手欢呼。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是这个反应。其中,也有人始终冷静地交抱著双臂——然而,只有这两人格外诡异。 这两人身穿著朴素颜色的长袍,这样的穿著在精灵之国并不罕见。 然而,这两人散发出的气息明显与这个国家——不,是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嗯……只有这种程度啊,因为听说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我还很期待。」 两人组中的其中一人——有著一头往后梳的白发的男人喃道。 那双朱红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只是百无聊赖地俯瞰著竞技场。 「……讲得真过分啊,我还特地拨空采用你的建议。」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戴著兜帽的男人在阴影中说道。 口气听起来像在责怪白发男人,但完全没有透出一丝感情。 那个诡异的声音让人不禁想要蹙起眉头——白发男人不以为意露出笑容。 「抱歉、抱歉。但这也没办法啊,为了观看最后王牌专程赶来,暖场赛却是这么无聊。但我认为对你来说那家伙的比赛有一看的价值。」 「的确很怀念——感觉是不差。但——」 白发男人说完发出阵阵笑声,兜帽男则叹了一口气。 兜帽男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声音中透出一抹喜悦。 「身体变年轻后那家伙也退步了不少。虽然技术愈来愈精湛,但没有过去的霸气,简直判若两人。」 「……哦。」 那句话中带著藐视,让白发男人动了肝火。 一触即发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在彷佛会冻结般的紧绷感中,有几个人将视线投向这两个男人。 白发男人释放出随时都会开战的杀气。 男人独自面对连巨龙都会落荒而逃的杀意,用鼻子哼了一声。 「哼,冷静下来。你打算让这么有趣的一出戏变成一场空吗?」 「……啧,真是让人不爽的家伙。」 白发男人被这么劝告后,听从兜帽男的话,收起了杀气。 但脸上的怒意尚未消失。对白发男人来说,兜帽男说出了不可饶恕的话。 这股充满压迫感的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周围的观众也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当事人完全不放在心上,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 艾尔玛的最后两场比赛结束,进入休息时间,周遭的观众为了用餐而纷纷离开座位。 这两个男人在这段期间仍双臂交抱一直坐著。 「不过真难得耶。你竟然会来看这种活动,跟你也算是老交情了,真让人意外。」 率先开口的是白发男人。 兜帽男看向前方——视线固定在擂台上,开口说道。 看样子这两人似乎认识很久,从互动却完全感受不到熟稔感。 「我确实对你说的家伙感兴趣,而且……我想试试看某件事。」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兜帽男哼了一声后答道。 兜帽男的话让白发男人移动起视线。 面对白发男人的视线,兜帽男将手伸进了怀中。 男人拿出了——弥漫著不祥气体的深红色结晶。 这个污秽至极的石头与暗色结晶十分相似,却能唤醒更强烈的不悦感。 「那是?」 结晶散发著强烈的邪气,令人忍不住想别过脸,但白发男人显得不以为意——甚至感到好奇地问道。 从兜帽深处再次传来一个哼声,这次显得愉悦无比。 「是『暗色结晶』。但正如你所见,有经过加工过……我想将这个种在量身订做的『土壤』中。」 「原来如此,要做实验吗?」 看见结晶,白发男人也泛起了笑容。 彷佛等候著戏剧开演一般,男人没有隐藏起自己的好奇。 兜帽男将结晶收进怀中,白发男人接著将视线移开。 映入眼帘的是让武术家迸出火花的竞技场,那里将成为喜剧的舞台。 「呵呵,斯拉瓦,真叫人期待啊。」 白发男人睁开殷红的双眼,那抹殷红彷佛会从眼中渗出——塔利斯贝尔库,也就是赛兹罗笑了出来。 倒映在那双眼眸中的是过去宿敌的身影,抑或是—— 在黑暗势力的虎视眈眈下,武术大会持续进行—— 「英雄艾尔玛」的决战分出胜败的那一刻。 在欢欣鼓舞的观众席的一隅,弥漫著一股寒气。 人们为了英雄的胜利举起双手欢呼。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是这个反应。其中,也有人始终冷静地交抱著双臂——然而,只有这两人格外诡异。 这两人身穿著朴素颜色的长袍,这样的穿著在精灵之国并不罕见。 然而,这两人散发出的气息明显与这个国家——不,是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嗯……只有这种程度啊,因为听说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我还很期待。」 两人组中的其中一人——有著一头往后梳的白发的男人喃道。 那双朱红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只是百无聊赖地俯瞰著竞技场。 「……讲得真过分啊,我还特地拨空采用你的建议。」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戴著兜帽的男人在阴影中说道。 口气听起来像在责怪白发男人,但完全没有透出一丝感情。 那个诡异的声音让人不禁想要蹙起眉头——白发男人不以为意露出笑容。 「抱歉、抱歉。但这也没办法啊,为了观看最后王牌专程赶来,暖场赛却是这么无聊。但我认为对你来说那家伙的比赛有一看的价值。」 「的确很怀念——感觉是不差。但——」 白发男人说完发出阵阵笑声,兜帽男则叹了一口气。 兜帽男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声音中透出一抹喜悦。 「身体变年轻后那家伙也退步了不少。虽然技术愈来愈精湛,但没有过去的霸气,简直判若两人。」 「……哦。」 那句话中带著藐视,让白发男人动了肝火。 一触即发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在彷佛会冻结般的紧绷感中,有几个人将视线投向这两个男人。 白发男人释放出随时都会开战的杀气。 男人独自面对连巨龙都会落荒而逃的杀意,用鼻子哼了一声。 「哼,冷静下来。你打算让这么有趣的一出戏变成一场空吗?」 「……啧,真是让人不爽的家伙。」 白发男人被这么劝告后,听从兜帽男的话,收起了杀气。 但脸上的怒意尚未消失。对白发男人来说,兜帽男说出了不可饶恕的话。 这股充满压迫感的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周围的观众也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当事人完全不放在心上,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 艾尔玛的最后两场比赛结束,进入休息时间,周遭的观众为了用餐而纷纷离开座位。 这两个男人在这段期间仍双臂交抱一直坐著。 「不过真难得耶。你竟然会来看这种活动,跟你也算是老交情了,真让人意外。」 率先开口的是白发男人。 兜帽男看向前方——视线固定在擂台上,开口说道。 看样子这两人似乎认识很久,从互动却完全感受不到熟稔感。 「我确实对你说的家伙感兴趣,而且……我想试试看某件事。」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兜帽男哼了一声后答道。 兜帽男的话让白发男人移动起视线。 面对白发男人的视线,兜帽男将手伸进了怀中。 男人拿出了——弥漫著不祥气体的深红色结晶。 这个污秽至极的石头与暗色结晶十分相似,却能唤醒更强烈的不悦感。 「那是?」 结晶散发著强烈的邪气,令人忍不住想别过脸,但白发男人显得不以为意——甚至感到好奇地问道。 从兜帽深处再次传来一个哼声,这次显得愉悦无比。 「是『暗色结晶』。但正如你所见,有经过加工过……我想将这个种在量身订做的『土壤』中。」 「原来如此,要做实验吗?」 看见结晶,白发男人也泛起了笑容。 彷佛等候著戏剧开演一般,男人没有隐藏起自己的好奇。 兜帽男将结晶收进怀中,白发男人接著将视线移开。 映入眼帘的是让武术家迸出火花的竞技场,那里将成为喜剧的舞台。 「呵呵,斯拉瓦,真叫人期待啊。」 白发男人睁开殷红的双眼,那抹殷红彷佛会从眼中渗出——塔利斯贝尔库,也就是赛兹罗笑了出来。 倒映在那双眼眸中的是过去宿敌的身影,抑或是—— 在黑暗势力的虎视眈眈下,武术大会持续进行—— 「英雄艾尔玛」的决战分出胜败的那一刻。 在欢欣鼓舞的观众席的一隅,弥漫著一股寒气。 人们为了英雄的胜利举起双手欢呼。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是这个反应。其中,也有人始终冷静地交抱著双臂——然而,只有这两人格外诡异。 这两人身穿著朴素颜色的长袍,这样的穿著在精灵之国并不罕见。 然而,这两人散发出的气息明显与这个国家——不,是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嗯……只有这种程度啊,因为听说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我还很期待。」 两人组中的其中一人——有著一头往后梳的白发的男人喃道。 那双朱红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只是百无聊赖地俯瞰著竞技场。 「……讲得真过分啊,我还特地拨空采用你的建议。」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戴著兜帽的男人在阴影中说道。 口气听起来像在责怪白发男人,但完全没有透出一丝感情。 那个诡异的声音让人不禁想要蹙起眉头——白发男人不以为意露出笑容。 「抱歉、抱歉。但这也没办法啊,为了观看最后王牌专程赶来,暖场赛却是这么无聊。但我认为对你来说那家伙的比赛有一看的价值。」 「的确很怀念——感觉是不差。但——」 白发男人说完发出阵阵笑声,兜帽男则叹了一口气。 兜帽男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声音中透出一抹喜悦。 「身体变年轻后那家伙也退步了不少。虽然技术愈来愈精湛,但没有过去的霸气,简直判若两人。」 「……哦。」 那句话中带著藐视,让白发男人动了肝火。 一触即发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在彷佛会冻结般的紧绷感中,有几个人将视线投向这两个男人。 白发男人释放出随时都会开战的杀气。 男人独自面对连巨龙都会落荒而逃的杀意,用鼻子哼了一声。 「哼,冷静下来。你打算让这么有趣的一出戏变成一场空吗?」 「……啧,真是让人不爽的家伙。」 白发男人被这么劝告后,听从兜帽男的话,收起了杀气。 但脸上的怒意尚未消失。对白发男人来说,兜帽男说出了不可饶恕的话。 这股充满压迫感的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周围的观众也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当事人完全不放在心上,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 艾尔玛的最后两场比赛结束,进入休息时间,周遭的观众为了用餐而纷纷离开座位。 这两个男人在这段期间仍双臂交抱一直坐著。 「不过真难得耶。你竟然会来看这种活动,跟你也算是老交情了,真让人意外。」 率先开口的是白发男人。 兜帽男看向前方——视线固定在擂台上,开口说道。 看样子这两人似乎认识很久,从互动却完全感受不到熟稔感。 「我确实对你说的家伙感兴趣,而且……我想试试看某件事。」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兜帽男哼了一声后答道。 兜帽男的话让白发男人移动起视线。 面对白发男人的视线,兜帽男将手伸进了怀中。 男人拿出了——弥漫著不祥气体的深红色结晶。 这个污秽至极的石头与暗色结晶十分相似,却能唤醒更强烈的不悦感。 「那是?」 结晶散发著强烈的邪气,令人忍不住想别过脸,但白发男人显得不以为意——甚至感到好奇地问道。 从兜帽深处再次传来一个哼声,这次显得愉悦无比。 「是『暗色结晶』。但正如你所见,有经过加工过……我想将这个种在量身订做的『土壤』中。」 「原来如此,要做实验吗?」 看见结晶,白发男人也泛起了笑容。 彷佛等候著戏剧开演一般,男人没有隐藏起自己的好奇。 兜帽男将结晶收进怀中,白发男人接著将视线移开。 映入眼帘的是让武术家迸出火花的竞技场,那里将成为喜剧的舞台。 「呵呵,斯拉瓦,真叫人期待啊。」 白发男人睁开殷红的双眼,那抹殷红彷佛会从眼中渗出——塔利斯贝尔库,也就是赛兹罗笑了出来。 倒映在那双眼眸中的是过去宿敌的身影,抑或是—— 在黑暗势力的虎视眈眈下,武术大会持续进行—— 「英雄艾尔玛」的决战分出胜败的那一刻。 在欢欣鼓舞的观众席的一隅,弥漫著一股寒气。 人们为了英雄的胜利举起双手欢呼。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是这个反应。其中,也有人始终冷静地交抱著双臂——然而,只有这两人格外诡异。 这两人身穿著朴素颜色的长袍,这样的穿著在精灵之国并不罕见。 然而,这两人散发出的气息明显与这个国家——不,是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嗯……只有这种程度啊,因为听说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我还很期待。」 两人组中的其中一人——有著一头往后梳的白发的男人喃道。 那双朱红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只是百无聊赖地俯瞰著竞技场。 「……讲得真过分啊,我还特地拨空采用你的建议。」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戴著兜帽的男人在阴影中说道。 口气听起来像在责怪白发男人,但完全没有透出一丝感情。 那个诡异的声音让人不禁想要蹙起眉头——白发男人不以为意露出笑容。 「抱歉、抱歉。但这也没办法啊,为了观看最后王牌专程赶来,暖场赛却是这么无聊。但我认为对你来说那家伙的比赛有一看的价值。」 「的确很怀念——感觉是不差。但——」 白发男人说完发出阵阵笑声,兜帽男则叹了一口气。 兜帽男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声音中透出一抹喜悦。 「身体变年轻后那家伙也退步了不少。虽然技术愈来愈精湛,但没有过去的霸气,简直判若两人。」 「……哦。」 那句话中带著藐视,让白发男人动了肝火。 一触即发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在彷佛会冻结般的紧绷感中,有几个人将视线投向这两个男人。 白发男人释放出随时都会开战的杀气。 男人独自面对连巨龙都会落荒而逃的杀意,用鼻子哼了一声。 「哼,冷静下来。你打算让这么有趣的一出戏变成一场空吗?」 「……啧,真是让人不爽的家伙。」 白发男人被这么劝告后,听从兜帽男的话,收起了杀气。 但脸上的怒意尚未消失。对白发男人来说,兜帽男说出了不可饶恕的话。 这股充满压迫感的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周围的观众也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当事人完全不放在心上,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 艾尔玛的最后两场比赛结束,进入休息时间,周遭的观众为了用餐而纷纷离开座位。 这两个男人在这段期间仍双臂交抱一直坐著。 「不过真难得耶。你竟然会来看这种活动,跟你也算是老交情了,真让人意外。」 率先开口的是白发男人。 兜帽男看向前方——视线固定在擂台上,开口说道。 看样子这两人似乎认识很久,从互动却完全感受不到熟稔感。 「我确实对你说的家伙感兴趣,而且……我想试试看某件事。」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兜帽男哼了一声后答道。 兜帽男的话让白发男人移动起视线。 面对白发男人的视线,兜帽男将手伸进了怀中。 男人拿出了——弥漫著不祥气体的深红色结晶。 这个污秽至极的石头与暗色结晶十分相似,却能唤醒更强烈的不悦感。 「那是?」 结晶散发著强烈的邪气,令人忍不住想别过脸,但白发男人显得不以为意——甚至感到好奇地问道。 从兜帽深处再次传来一个哼声,这次显得愉悦无比。 「是『暗色结晶』。但正如你所见,有经过加工过……我想将这个种在量身订做的『土壤』中。」 「原来如此,要做实验吗?」 看见结晶,白发男人也泛起了笑容。 彷佛等候著戏剧开演一般,男人没有隐藏起自己的好奇。 兜帽男将结晶收进怀中,白发男人接著将视线移开。 映入眼帘的是让武术家迸出火花的竞技场,那里将成为喜剧的舞台。 「呵呵,斯拉瓦,真叫人期待啊。」 白发男人睁开殷红的双眼,那抹殷红彷佛会从眼中渗出——塔利斯贝尔库,也就是赛兹罗笑了出来。 倒映在那双眼眸中的是过去宿敌的身影,抑或是—— 在黑暗势力的虎视眈眈下,武术大会持续进行—— 「英雄艾尔玛」的决战分出胜败的那一刻。 在欢欣鼓舞的观众席的一隅,弥漫著一股寒气。 人们为了英雄的胜利举起双手欢呼。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是这个反应。其中,也有人始终冷静地交抱著双臂——然而,只有这两人格外诡异。 这两人身穿著朴素颜色的长袍,这样的穿著在精灵之国并不罕见。 然而,这两人散发出的气息明显与这个国家——不,是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嗯……只有这种程度啊,因为听说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我还很期待。」 两人组中的其中一人——有著一头往后梳的白发的男人喃道。 那双朱红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只是百无聊赖地俯瞰著竞技场。 「……讲得真过分啊,我还特地拨空采用你的建议。」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戴著兜帽的男人在阴影中说道。 口气听起来像在责怪白发男人,但完全没有透出一丝感情。 那个诡异的声音让人不禁想要蹙起眉头——白发男人不以为意露出笑容。 「抱歉、抱歉。但这也没办法啊,为了观看最后王牌专程赶来,暖场赛却是这么无聊。但我认为对你来说那家伙的比赛有一看的价值。」 「的确很怀念——感觉是不差。但——」 白发男人说完发出阵阵笑声,兜帽男则叹了一口气。 兜帽男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声音中透出一抹喜悦。 「身体变年轻后那家伙也退步了不少。虽然技术愈来愈精湛,但没有过去的霸气,简直判若两人。」 「……哦。」 那句话中带著藐视,让白发男人动了肝火。 一触即发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在彷佛会冻结般的紧绷感中,有几个人将视线投向这两个男人。 白发男人释放出随时都会开战的杀气。 男人独自面对连巨龙都会落荒而逃的杀意,用鼻子哼了一声。 「哼,冷静下来。你打算让这么有趣的一出戏变成一场空吗?」 「……啧,真是让人不爽的家伙。」 白发男人被这么劝告后,听从兜帽男的话,收起了杀气。 但脸上的怒意尚未消失。对白发男人来说,兜帽男说出了不可饶恕的话。 这股充满压迫感的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周围的观众也松了一口气。 这两个当事人完全不放在心上,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 艾尔玛的最后两场比赛结束,进入休息时间,周遭的观众为了用餐而纷纷离开座位。 这两个男人在这段期间仍双臂交抱一直坐著。 「不过真难得耶。你竟然会来看这种活动,跟你也算是老交情了,真让人意外。」 率先开口的是白发男人。 兜帽男看向前方——视线固定在擂台上,开口说道。 看样子这两人似乎认识很久,从互动却完全感受不到熟稔感。 「我确实对你说的家伙感兴趣,而且……我想试试看某件事。」 听见白发男人的话,兜帽男哼了一声后答道。 兜帽男的话让白发男人移动起视线。 面对白发男人的视线,兜帽男将手伸进了怀中。 男人拿出了——弥漫著不祥气体的深红色结晶。 这个污秽至极的石头与暗色结晶十分相似,却能唤醒更强烈的不悦感。 「那是?」 结晶散发著强烈的邪气,令人忍不住想别过脸,但白发男人显得不以为意——甚至感到好奇地问道。 从兜帽深处再次传来一个哼声,这次显得愉悦无比。 「是『暗色结晶』。但正如你所见,有经过加工过……我想将这个种在量身订做的『土壤』中。」 「原来如此,要做实验吗?」 看见结晶,白发男人也泛起了笑容。 彷佛等候著戏剧开演一般,男人没有隐藏起自己的好奇。 兜帽男将结晶收进怀中,白发男人接著将视线移开。 映入眼帘的是让武术家迸出火花的竞技场,那里将成为喜剧的舞台。 「呵呵,斯拉瓦,真叫人期待啊。」 白发男人睁开殷红的双眼,那抹殷红彷佛会从眼中渗出——塔利斯贝尔库,也就是赛兹罗笑了出来。 倒映在那双眼眸中的是过去宿敌的身影,抑或是—— 在黑暗势力的虎视眈眈下,武术大会持续进行—— 后记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四集。 都已经到了第四集,应该不是初次见面了吧?我是赤石赫々。 这是第四次写后记,明明都已经是第四次了,我至今仍没有在写书的真实感。虽然想著差不多该要习惯了,但这次也是战战兢兢地写这篇后记。 然而占据我内心最深的还是感谢,可以像这样写完后记,完成一本书,也是托各位读者的福。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编辑大人、各位读者以及各方人士,容我在此献上深深的感谢。 此外,也十分感谢写信给我的读者! 我以为我这辈子没有机会收到读者来信,收到时真的可说是狂喜乱舞。承蒙您的提醒,让我以后会更加注意文法上的问题。 好,本集的《武艺精灵》(我决定使用这个简称,非常感谢提供意见的每个人)不知是否让各位读者满意?第四集收录了网路连载第四章一直到终盘的内容,很抱歉让故事断在不完全的地方。 但我个人对本集相当满意,毕竟是武打小说,一直很想挑战看看大会篇…… 大会会持续进行到第五集,各怀心事的斯拉瓦与艾尔玛究竟会如何发展,恳请各位读者务必继续阅读下去。 ……唔,我已经没有想写的事情了。因此,就稍微来谈一下第五集的内容吧。 有在阅读网路连载的读者,想必有人会觉得第四集「断在不完全的地方」,因为网路版的第四章内容几乎都已经收录在第四集中。 这样子第五集是不是会变得很短……或许有人会这么想,但这一点我有仔细斟酌过。 第四集的内容确实收录了第四章一半以上的内容,但第五集会大幅加笔。 有草莓般酸酸甜甜的故事,也会与那个男人再次战斗。已经阅读过网路版的读者,阅读书籍版时想必也能相当尽兴,若不嫌弃,还恳请继续支持第五集。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结束了作者露骨的宣传,《武艺精灵》第四集到此告一段落。 第五集艾尔玛在某种意义上会严重失控,追加剧情也有不少人会严重失控。 希望能够在第五集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四集。 都已经到了第四集,应该不是初次见面了吧?我是赤石赫々。 这是第四次写后记,明明都已经是第四次了,我至今仍没有在写书的真实感。虽然想著差不多该要习惯了,但这次也是战战兢兢地写这篇后记。 然而占据我内心最深的还是感谢,可以像这样写完后记,完成一本书,也是托各位读者的福。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编辑大人、各位读者以及各方人士,容我在此献上深深的感谢。 此外,也十分感谢写信给我的读者! 我以为我这辈子没有机会收到读者来信,收到时真的可说是狂喜乱舞。承蒙您的提醒,让我以后会更加注意文法上的问题。 好,本集的《武艺精灵》(我决定使用这个简称,非常感谢提供意见的每个人)不知是否让各位读者满意?第四集收录了网路连载第四章一直到终盘的内容,很抱歉让故事断在不完全的地方。 但我个人对本集相当满意,毕竟是武打小说,一直很想挑战看看大会篇…… 大会会持续进行到第五集,各怀心事的斯拉瓦与艾尔玛究竟会如何发展,恳请各位读者务必继续阅读下去。 ……唔,我已经没有想写的事情了。因此,就稍微来谈一下第五集的内容吧。 有在阅读网路连载的读者,想必有人会觉得第四集「断在不完全的地方」,因为网路版的第四章内容几乎都已经收录在第四集中。 这样子第五集是不是会变得很短……或许有人会这么想,但这一点我有仔细斟酌过。 第四集的内容确实收录了第四章一半以上的内容,但第五集会大幅加笔。 有草莓般酸酸甜甜的故事,也会与那个男人再次战斗。已经阅读过网路版的读者,阅读书籍版时想必也能相当尽兴,若不嫌弃,还恳请继续支持第五集。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结束了作者露骨的宣传,《武艺精灵》第四集到此告一段落。 第五集艾尔玛在某种意义上会严重失控,追加剧情也有不少人会严重失控。 希望能够在第五集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四集。 都已经到了第四集,应该不是初次见面了吧?我是赤石赫々。 这是第四次写后记,明明都已经是第四次了,我至今仍没有在写书的真实感。虽然想著差不多该要习惯了,但这次也是战战兢兢地写这篇后记。 然而占据我内心最深的还是感谢,可以像这样写完后记,完成一本书,也是托各位读者的福。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编辑大人、各位读者以及各方人士,容我在此献上深深的感谢。 此外,也十分感谢写信给我的读者! 我以为我这辈子没有机会收到读者来信,收到时真的可说是狂喜乱舞。承蒙您的提醒,让我以后会更加注意文法上的问题。 好,本集的《武艺精灵》(我决定使用这个简称,非常感谢提供意见的每个人)不知是否让各位读者满意?第四集收录了网路连载第四章一直到终盘的内容,很抱歉让故事断在不完全的地方。 但我个人对本集相当满意,毕竟是武打小说,一直很想挑战看看大会篇…… 大会会持续进行到第五集,各怀心事的斯拉瓦与艾尔玛究竟会如何发展,恳请各位读者务必继续阅读下去。 ……唔,我已经没有想写的事情了。因此,就稍微来谈一下第五集的内容吧。 有在阅读网路连载的读者,想必有人会觉得第四集「断在不完全的地方」,因为网路版的第四章内容几乎都已经收录在第四集中。 这样子第五集是不是会变得很短……或许有人会这么想,但这一点我有仔细斟酌过。 第四集的内容确实收录了第四章一半以上的内容,但第五集会大幅加笔。 有草莓般酸酸甜甜的故事,也会与那个男人再次战斗。已经阅读过网路版的读者,阅读书籍版时想必也能相当尽兴,若不嫌弃,还恳请继续支持第五集。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结束了作者露骨的宣传,《武艺精灵》第四集到此告一段落。 第五集艾尔玛在某种意义上会严重失控,追加剧情也有不少人会严重失控。 希望能够在第五集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四集。 都已经到了第四集,应该不是初次见面了吧?我是赤石赫々。 这是第四次写后记,明明都已经是第四次了,我至今仍没有在写书的真实感。虽然想著差不多该要习惯了,但这次也是战战兢兢地写这篇后记。 然而占据我内心最深的还是感谢,可以像这样写完后记,完成一本书,也是托各位读者的福。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编辑大人、各位读者以及各方人士,容我在此献上深深的感谢。 此外,也十分感谢写信给我的读者! 我以为我这辈子没有机会收到读者来信,收到时真的可说是狂喜乱舞。承蒙您的提醒,让我以后会更加注意文法上的问题。 好,本集的《武艺精灵》(我决定使用这个简称,非常感谢提供意见的每个人)不知是否让各位读者满意?第四集收录了网路连载第四章一直到终盘的内容,很抱歉让故事断在不完全的地方。 但我个人对本集相当满意,毕竟是武打小说,一直很想挑战看看大会篇…… 大会会持续进行到第五集,各怀心事的斯拉瓦与艾尔玛究竟会如何发展,恳请各位读者务必继续阅读下去。 ……唔,我已经没有想写的事情了。因此,就稍微来谈一下第五集的内容吧。 有在阅读网路连载的读者,想必有人会觉得第四集「断在不完全的地方」,因为网路版的第四章内容几乎都已经收录在第四集中。 这样子第五集是不是会变得很短……或许有人会这么想,但这一点我有仔细斟酌过。 第四集的内容确实收录了第四章一半以上的内容,但第五集会大幅加笔。 有草莓般酸酸甜甜的故事,也会与那个男人再次战斗。已经阅读过网路版的读者,阅读书籍版时想必也能相当尽兴,若不嫌弃,还恳请继续支持第五集。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结束了作者露骨的宣传,《武艺精灵》第四集到此告一段落。 第五集艾尔玛在某种意义上会严重失控,追加剧情也有不少人会严重失控。 希望能够在第五集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四集。 都已经到了第四集,应该不是初次见面了吧?我是赤石赫々。 这是第四次写后记,明明都已经是第四次了,我至今仍没有在写书的真实感。虽然想著差不多该要习惯了,但这次也是战战兢兢地写这篇后记。 然而占据我内心最深的还是感谢,可以像这样写完后记,完成一本书,也是托各位读者的福。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编辑大人、各位读者以及各方人士,容我在此献上深深的感谢。 此外,也十分感谢写信给我的读者! 我以为我这辈子没有机会收到读者来信,收到时真的可说是狂喜乱舞。承蒙您的提醒,让我以后会更加注意文法上的问题。 好,本集的《武艺精灵》(我决定使用这个简称,非常感谢提供意见的每个人)不知是否让各位读者满意?第四集收录了网路连载第四章一直到终盘的内容,很抱歉让故事断在不完全的地方。 但我个人对本集相当满意,毕竟是武打小说,一直很想挑战看看大会篇…… 大会会持续进行到第五集,各怀心事的斯拉瓦与艾尔玛究竟会如何发展,恳请各位读者务必继续阅读下去。 ……唔,我已经没有想写的事情了。因此,就稍微来谈一下第五集的内容吧。 有在阅读网路连载的读者,想必有人会觉得第四集「断在不完全的地方」,因为网路版的第四章内容几乎都已经收录在第四集中。 这样子第五集是不是会变得很短……或许有人会这么想,但这一点我有仔细斟酌过。 第四集的内容确实收录了第四章一半以上的内容,但第五集会大幅加笔。 有草莓般酸酸甜甜的故事,也会与那个男人再次战斗。已经阅读过网路版的读者,阅读书籍版时想必也能相当尽兴,若不嫌弃,还恳请继续支持第五集。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结束了作者露骨的宣传,《武艺精灵》第四集到此告一段落。 第五集艾尔玛在某种意义上会严重失控,追加剧情也有不少人会严重失控。 希望能够在第五集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四集。 都已经到了第四集,应该不是初次见面了吧?我是赤石赫々。 这是第四次写后记,明明都已经是第四次了,我至今仍没有在写书的真实感。虽然想著差不多该要习惯了,但这次也是战战兢兢地写这篇后记。 然而占据我内心最深的还是感谢,可以像这样写完后记,完成一本书,也是托各位读者的福。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编辑大人、各位读者以及各方人士,容我在此献上深深的感谢。 此外,也十分感谢写信给我的读者! 我以为我这辈子没有机会收到读者来信,收到时真的可说是狂喜乱舞。承蒙您的提醒,让我以后会更加注意文法上的问题。 好,本集的《武艺精灵》(我决定使用这个简称,非常感谢提供意见的每个人)不知是否让各位读者满意?第四集收录了网路连载第四章一直到终盘的内容,很抱歉让故事断在不完全的地方。 但我个人对本集相当满意,毕竟是武打小说,一直很想挑战看看大会篇…… 大会会持续进行到第五集,各怀心事的斯拉瓦与艾尔玛究竟会如何发展,恳请各位读者务必继续阅读下去。 ……唔,我已经没有想写的事情了。因此,就稍微来谈一下第五集的内容吧。 有在阅读网路连载的读者,想必有人会觉得第四集「断在不完全的地方」,因为网路版的第四章内容几乎都已经收录在第四集中。 这样子第五集是不是会变得很短……或许有人会这么想,但这一点我有仔细斟酌过。 第四集的内容确实收录了第四章一半以上的内容,但第五集会大幅加笔。 有草莓般酸酸甜甜的故事,也会与那个男人再次战斗。已经阅读过网路版的读者,阅读书籍版时想必也能相当尽兴,若不嫌弃,还恳请继续支持第五集。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结束了作者露骨的宣传,《武艺精灵》第四集到此告一段落。 第五集艾尔玛在某种意义上会严重失控,追加剧情也有不少人会严重失控。 希望能够在第五集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四集。 都已经到了第四集,应该不是初次见面了吧?我是赤石赫々。 这是第四次写后记,明明都已经是第四次了,我至今仍没有在写书的真实感。虽然想著差不多该要习惯了,但这次也是战战兢兢地写这篇后记。 然而占据我内心最深的还是感谢,可以像这样写完后记,完成一本书,也是托各位读者的福。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编辑大人、各位读者以及各方人士,容我在此献上深深的感谢。 此外,也十分感谢写信给我的读者! 我以为我这辈子没有机会收到读者来信,收到时真的可说是狂喜乱舞。承蒙您的提醒,让我以后会更加注意文法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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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作者露骨的宣传,《武艺精灵》第四集到此告一段落。 第五集艾尔玛在某种意义上会严重失控,追加剧情也有不少人会严重失控。 希望能够在第五集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第二十话 休息与开幕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ごはち 修图:速水伊织 录入:kidcs1214 「……好厉害,我第一次看到有人那么年轻便能使用那种程度的回复魔术。」 「不不,我还不成气候。只论回复魔术的话,肯定一山还比一山高。」 看见艾尔玛一脸佩服地转动手臂,我轻笑出声。 虽然被称赞不会感到不愉快,但看见自己女儿被蒙在鼓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雪莉露与艾尔玛的比赛结束之后—— 我们在休息室里谈笑风生,虽然——并非没有比赛可以观看。原本雪莉露与艾尔玛的比赛就是第二回合的最后一场比赛。她们的比赛一旦结束后,势必将轮到我的下一回合初战。 因此我们会像现在这样气氛融洽地在一起聊天是有原因的。 「啊,雪莉露,帮我拿三明治。」 「我也要。」 「好。」 虽然称不上是原因。 简单来说,我们拿著便当在第二回合结束后的休息时间举办小小的餐会。 「可是,这样好吗?若顺利,你可就要跟我对决了耶。」 在对决之前,我已经将雪莉露与艾尔玛的伤势治好了。 两人历经激烈的肉搏战,根本没有吃饭的力气。真是的,艾尔玛那家伙竟然用尽全力,连回复魔术都无法使用,到底是为了什么学习静寂流的回复魔术。 虽然这么心想,但内心仍对女儿的获胜感到喜悦,这就是所谓的天下父母心吧。 艾尔玛困惑地露出笑容,于是我也跟著露出笑容。 「哎呀,赢了受伤的老师也没有意义,希望在对决前你的魔力多少能够恢复。」 「唔……真敢说啊。好吧,我会尽可能在万全状态下与你对决。」 是的,这是一场千载难逢的对决。虽然是父女,但无法全力以赴实在可惜。 话说回来,本来以为替艾尔玛治疗,会被其他人认为是多管闲事,但武术大会只剩下三场比赛,一路过关斩将至今的人似乎没有那么不解风情。 这是一件好事——我这么心想,同时将手伸向自己的三明治。 因为制作容易,我很喜欢三明治。我一口咬下夹著火腿、芝麻菜以及番茄的硬面包。 橄榄油醋酱渗透到硬面包里,口味咸淡适宜。由于硬面包的表皮能防止油流出,所以不会弄脏手。 生火腿本身有咸味,搭配调味用的胡椒盐显得有些过咸,但这正是我喜欢的口味。 虽然我基本上喜欢清淡口味,但可能是身体带来的影响,让我最近也喜欢上这种口味。 「唔,感觉好好吃喔,我可以拿一个吗?」 看见我独自沉浸在美食之中,艾尔玛对我正在吃的三明治感到好奇。 艾尔玛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让我意会到她还是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子。 我跟著露出笑容,将其余的三明治递给她。 「谢谢,这个三明治夹了芝麻菜与火腿——我很喜欢耶。」 艾尔玛一面道谢,一面收下三明治,接著奋力张开小巧的嘴,朝三明治咬了一口。 她闭上双眼,面带笑容地咀嚼著三明治,那个模样与过去一模一样。没错,吃东西时要对食材怀抱感谢,心情愉快的享用—— 正当我这么心想时,艾尔玛陡然睁开双眼,停下动作。 难不成是很难吃?不,虽然我的厨艺不算好,但由于经常自己动手做,不至于会难吃才对。 「不合你的胃口吗?」 我战战兢兢的询问她的感想。 若是厨艺差的人——例如蕾蒂丝——偶尔会做出超乎想像的食物。虽然有先试吃……但也必须考虑到我的味觉。 毕竟下厨已经超过百年以上,若厨艺仍旧很差,难免会感到沮丧。 「不……不是!很好吃!虽然很好吃,呃……」 ……本来这么担心,但似乎是我杞人忧天了。 艾尔玛急忙否认,然后看向咬了一口的三明治,轻声喃到。 「……跟我师父做的三明治很相似,同样也是调味偏重,让我吓了一跳。」 宛如缅怀著过去,艾尔玛一脸寂寞地停下了动作。 我顿时回想起因为三明治很简单,我好像经常做。 ……唔唔,看见女儿这个模样,果然还是会有罪恶感。然而,一想到大会结果出炉后,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看见女儿这个模样—— 「因为是很简单的料理,所以味道才会相似吧?」 「不……无论我做多少次,都做不出这个味道,真不可思议……可是,这就是我念念不忘的味道。斯拉瓦,谢谢你。」 明明是很简单的料理,艾尔玛的眼睛却微微泛泪。 有……有股罪恶感……虽然她已经能够独立生活,但看见被自己拋下的女儿露出这样的一面,难免会感到内心紧张。 苏娜在一旁用手肘戳了戳我的侧腹,我只能在难以言喻的心情下度过这场中午餐会。 哎,不过…… 久违地与女儿一同用餐,还是让我感到很开心。 ◆ 「好,米莱菲亚武术大会终于只剩下三场比赛了!接下来有请晋级准决赛的武术家们入场!首先是位在西门的斯拉瓦?马歇尔选手!」 度过了有段小插曲的中午餐会,不久过后大会重新开幕,终于要准备迎接准决赛。 老实说,目前为止尚未碰上称得上是劲敌的对手,希望这位对手可以让我暖暖身子。 ……呃,初战对手虽然称得上是劲敌,但我指的不是这个。 难得参加全国最大规模的武术大会,我的签运却很差……虽然对至今交手过得武术家感到抱歉,但这样下去我会忍不住羡慕起艾尔玛。 这件事先摆到一边。 听从司仪的指令,我走向光线明亮的入场处。 从昏暗的地方来到宽敞明亮的地方,给人一股身心畅快的感觉,让我颇为享受。 跨越彷佛区隔著世界的光影交界处,抬头仰望天空—— 就在这个瞬间—— 铺天盖地的欢呼声袭向我的身体。 怎……怎么回事? 不同于第一场和第二场比赛的热烈状况,让我不禁环视四周。 「斯拉瓦!」 「小矮子,要加油啊!」 难道对手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原本我这么以为,但这阵欢呼声似乎是针对我而来。 不是凑热闹,而是单纯为我声援。 「喔喔,斯拉瓦选手真是受欢迎啊!这名天才少年接连两场比赛展露出难以莫测的实力!是唯一晋级的未成年选手,今后的比赛叫人拭目以待!」 ……唔……唔唔,虽然被声援不会让人感到不快,但还是会感到难为情。 应该说,天才这个头衔跟我八竿子打不著——但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会这样以为也是正常的。 然而,这些都是靠不断努力换来的,但以年龄来看,我称得上是实力过人。即使如此,或许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禁怀抱这样的期待,自己真是罪过啊。 「东门!葛劳帝斯?伯咖托选手!请入场!」 我注视另一端的东门,试图收起心痒难耐的心情。 对手是名叫葛劳帝斯的选手,我之前曾经观战过不少次他的比赛。 说老实话,他是艾尔玛以外最令人期待的选手。 因此—— 「有著一身宛如钢铁般的强韧肌肉!是与斯 拉瓦选手截然不同的选手。他会在这场比赛上有著什么样的表现呢!那么,请两位登上擂台!」 锻炼有加的身体,俨然可用铜墙铁壁来形容。 葛劳帝斯?伯咖托,坦白说他勾起了我的兴趣。 换算成人的年纪,应该是四十或五十岁吧。是身上开始囤积脂肪,技术愈炉火纯青的年纪。 精灵之国的武术虽然才刚兴盛起来,但这男人应该与杰司达是同类,在艾尔玛打倒塔利斯贝尔库前,便已经在精研武艺了。 他的那份冷静与游刃有余,充分显现出身经百战。这个名叫葛劳帝斯的男人仍隐藏著实力! 登上擂台更接近对方后,能清楚看出其经过苦心锻炼的强健体魄。 身体展开行动时,关键在于魔力,但肌力也很重要。过多的肌肉会对静寂流的柔软动作造成影响,所以不适合——但没有肌肉便无法施展出有如铁锤般的强大威力。 从他的模样来看,战斗方式应该是以拳头攻击为主。 「来一场精彩的对决吧。」 我压抑激昂的情绪,有礼貌的伸出手。 这是要求握手的意思,葛劳帝斯察觉后,脸上的表情没有改变,毫不犹豫的握住我的手。 「……喔,是啊。」 然而,他的回答却莫名有些含糊不清。 感觉不像是被这股气氛所震慑……这个态度让人感到有些不自然。 我在内心感到疑惑,接著从葛劳帝斯的身旁离开。 ……好奇怪。 拥有这番实力的男人,却莫名显得——没有自信。 千锤百炼而来的体魄与魔力,若没有历经长年精研,便无法达到那个境界。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 「那么,请双方摆出架势!」 涌起一股奇妙的情绪,听到裁判的声音后,我甩了甩头。 在内心紊乱的状况下交手,是一种失礼。若心存疑惑,可以在战斗中找到答案,或是等结束后直接询问对方。 我摆出静寂流的「流水」,葛劳帝斯则是用双臂做出防御姿势,双臂后方的眉毛顿时微微一颤。 不知为何葛劳帝斯的眼神透出一抹痛苦,但我随即将疑问拋到脑后。 ……现在必须集中精神才行。 「比赛——开始!」 笼罩一股诡异的不自然感,我仍感到雀跃不已。 好,让我瞧瞧你的战斗方式吧。 米莱菲亚武术大会准决赛,在此揭开序幕。 第二十一话 牢不可破的堡垒 战斗开始后,我们便释放出魔力。 正如我所料,葛劳帝斯释放出的魔力相当惊人。以强韧的肌肉作为防御,加上这股魔力,这股刀枪不入的气势,让我联想到石造堡垒。 此外,他的架势没有一丝紊乱,身上找不到破绽。 从外表来看——不禁让人佩服——不愧是活了四百年以上的精灵。 这个男人肯定跟杰司达一样,将漫长的人生都投注于习武之路上。 即使在比赛开始后,战况仍呈现一片寂静。 葛劳帝斯想必也对我有所警戒,他似乎多少看出了我的实力。 不禁庆幸他的视野开阔,没有因为我是孩童便藐视我。纵使实力过人,但若因此对我松懈,难免会感到扫兴。没有贸然直捣黄龙的那份慎重,以及从态度可窥见的那份认真,让我重新认识到葛劳帝斯的实力。 ……因此,我才会更加感到不解。 像葛劳帝斯那样实力雄厚的人,脸上不应该泛起那样的神色。 失去自信、懊悔——我所无法捉摸的情绪,使葛劳帝斯蒙上了阴影。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在意这些。 只要与对手拳头相交,肯定能够掌握到什么——在双方一点一滴地拉近距离的期间,我突然向前大大跨出一步,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原本我们试探彼此,像用匕首慢慢削著木头。接著,战况一口气急转直下,宛如用斧头将木头劈成两半。 葛劳帝斯的表情仍没有变化,仅调整了一下呼吸,彷佛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虽然第一场比赛时我便曾经从防守架势发动奇袭——但他似乎不为所动。有趣! 「喝!」 首先是第一招攻击。我朝固守防御的葛劳帝斯放出一记扎实的拳头。 考虑到艾尔玛在场,以及消耗问题——基于种种理由,我没有使用「试制樱花」,但这一拳无庸置疑是我的全力。 拳头对上手臂,魔力之间的互相冲突,有如钢铁碰撞般的声响顿时响彻天际。 「唔……」 葛劳帝斯因为拳头的冲击而皱起眉头。 然而,他的防御完美无瑕,应该没有造成多大伤害。不愧是我看中的人选。从他身上可以感觉得出那份冷静让他练就必要的能力。 挡下我的攻击后,葛劳帝斯立刻展开反击。由于我刚施展出全力的一击,来不及立刻躲开。 若我刚刚那招是「透拳」,在对手击中我之前,我便能立刻采取反应,但遗憾的是,那种诈骗的招式没那么容易学会。 话虽如此,这与能否防御无关。迎面而来的攻击质量与威力让人联想到重重砸下的巨槌——但对于静寂流而言,威力大小构不成问题。 我伸出非惯用手。避开葛劳帝斯的攻击,使他强力的拳头挥空。 要是被击中就不妙了——那股威力让我坦率地产生了这个念头,不愧是长年磨练至今的魔力。 「哈哈。」 ——哎,真开心。我忍不住发出笑声,果然就是要这样才叫作对决。 一刻也不容松懈的战斗,一旦松懈,战况立刻会被扭转,之前的努力全化为乌有。 称不上是游戏,处在这种不合理的状况下,为什么却会让人这么乐在其中。 我首先以运步躲开攻击,再以手臂的动作使其力道偏移——在一连串的交锋之中,我自然泛起了笑容。 透过拳头相交,可以清楚地从葛劳帝斯身上感受到经年累月的实力。 他想必日日夜夜都在磨练自己的武艺,他所使用的招式建立于自己的努力之上。 久违的劲敌让我忍不住内心雀跃了起来。 ……然而,葛劳帝斯的表情仍然没有改变。 透出一股冷漠——不,不对,应该相反——比较像是自己无论如何挣扎,仍无法伸出手触及时所露出的疲惫表情。 那个冷静的表情乍看之下像是面无表情,但从葛劳帝斯袭来的拳头让我感受到一股失望。 表情以及拳头的威力。两者显得格格不入,让我先前的疑惑再次涌现。 但我再次收起疑惑,从拳头的攻击转而扫向对方的脚。急剧的动作变化,加上攻击被躲开所产生的空隙,让葛劳帝斯失去了防御的选项。 我将攻击的力道原封不动的还给对方,只见葛劳帝斯的魁梧身体整个悬空。 于是我击出凝聚魔力的拳头。 静寂流「劲」,与艾尔玛在第二场比赛所施展的招式是同一招。 受到坚韧肌肉与魔力盔甲的阻挡,要让对手受伤,最适合使用这种从内部进行破坏的招式。 葛劳帝斯的身体悬在没有任何著力点的半空中,我一掌打中他的腹肌。魔力的波动通过腹部,从背部穿透了出去,葛劳帝斯宛如跟随其轨道,一直线地飞了出去。 然而,敌人也不容小觑。 在撞上墙壁前,葛劳帝斯一个翻身,重新回到了地面。 虽然嘴角渗出血,但伤势不至于影响到战斗。 真是惊人的防御力。但不光只是这样,受到攻击的瞬间,他想必立刻将魔力凝聚在腹部。必须是身经百战的人,才能做出如此迅速的反应。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好,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攻势?又会如何破解我的攻击? 只要与新类型的武术家战斗,内心便会充满期待。 我与著地后的葛劳帝斯互相瞪视的这段期间,葛劳帝斯所采取的攻势是—— 「……我认输,我要弃权。」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感到震惊。 什么?刚刚那家伙说了什么? 「为什么!」 超乎预料之外的展开,让我忍不住放声大喊。 我紧咬著牙,嘴角处落下阴影,眉心皱成一团。这是继赛兹罗之后,我首次动怒。 凝聚力量的身体因为超出极限的魔力出现了警讯,迸发出火花。 但葛劳帝斯对此毫不在意,径自看向裁判。 「啊,咦……是……是的……获胜者是斯拉瓦选手……」 ……于是,这场比赛毫不留情地画上了句点。 我无法认同。以客观角度判断整个战况,实力是我占上风没错,但葛劳帝斯绝对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即使无法凭一招便扭转情势,但只要利用其防御力多尝试几次,肯定会有机会。 结果却自作主张……! 愤怒转变成沮丧,使我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霾。 ……不,不应该多做揣测。他选择弃权肯定有什么理由。 看见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虽然懊悔,但只能接受这个结果了。 浑身肌肉的魁梧巨汉被个子矮小的少年击败,让会场的观众发出如雷般的欢呼声。 然而,我尚未完全接受这个结果。 「……少年,我很抱歉。」 葛劳帝斯露出豁达的神情向我道歉。 ……会向我道歉代表他有看出战况与我的不满。 「不……我也一时无法控制住情绪……可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你要选择弃权?比赛明明现在才正要展开。」 虽然明白不可以,但我仍忍不住吐露内心的想法。 我明白每个人有各自的想法,不应该去追根究底。 葛劳帝斯走向我,静静地闭上双眼。 「不。」 沉默片刻过后,他说完这句话便睁开双眼。 「即使继续打下去,我能赢你的几率也很低,虽然不到零,但几率 太低了,我认为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所以才选择弃权,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除了几率太低这个部分以外,葛劳帝斯的分析与我几乎相同。 最大的不同是「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这段话……身为武术家,即使知道会输,但在使出最后绝招之前,绝不会轻易认输。我是抱著这种想法。 ……我不打算反驳葛劳帝斯的想法,能够全身而退,当然也是好事。 然而,这样未免太过分了,这一路走来是为了什么修炼武艺。 但既然他表示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便追究下去。 若是认识十年以上的朋友则另当别论,我与葛劳帝斯只是刚好有机会交手罢了,继续追究也会有失体统。 「……我明白了,我才是失礼了……希望以后有机会能见识你的真正实力。」 我隐藏起这些念头,最后伸出了手。 与比赛开始前一样,葛劳帝斯看向我的手,但他这次没有握住我的手。 「……抱歉,我没有资格与你握手。但愿——你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 他悲伤的注视著我的手,然后转身离去。 比赛宣告结束,葛劳帝斯在观众的鼓噪声中离场。可能被他的「果断」态度感化,观众的声音中透露出善意。 ……可恶,有股郁闷的感觉。 许久没有碰到这种打赢也高兴不起来的对决,但继续抱怨下去也没有意义。 毕竟他有我有所不知的苦衷。既然如此,只能去接受了。 顿时有股「不加咀嚼就直接吞下的面包卡在喉咙」的异物感,我背对著葛劳帝斯,走下了擂台—— 第二十二话 决胜赛 「你还没想开吗?」 「……怎么可能想得开。」 比赛结束后,我立刻回去观看艾尔玛的比赛,并向旁边的苏娜抱怨先前的比赛。 因为葛劳帝斯本人不在场,我实在无法不将这股闷闷不乐的心情一吐为快。 下方正在进行中的比赛也没有值得一提的地方,艾尔玛想必不久便会获胜。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伤口很痛,却没有牙齿可以咬牙忍耐,让我忍不住大吐苦水,完全没有实际年龄该有的样子。 ……虽然知道抱怨没有意义,但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葛劳帝斯是我看好的武术家。葛劳帝斯的架势具有绝对优异的防御力,与化解攻击的静寂流,以及攻击即是最大防御的布拉姆流决斗术有著不同的魅力。 并非只是因为他的战斗方式罕见,而是他拥有从长年积累而来的战斗经验中培养出的判断力,以及反映在战斗上的迅速反应力。 因此我才会懊悔到无以复加。难得有机会能与实力如此高深的武术家交手。 「话虽如此,那个人都那样说了,也没办法吧?肯定是经过一番苦恼后才做出的决定,斯拉瓦应该再清楚不过吧。」 「嗯,是啊……可恶,但还是让人很郁闷……」 可能是因为这样,让我一直无法彻底死心。 不同于以往,反过来是苏娜安慰我,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但内心还是充满遗憾,无法消除这份不甘心。 「啊,瞧,艾尔玛小姐分出胜负了。哇啊,对手应该暂时无法清醒吧。」 「因为下颚被狠狠击中,应该要到明天才会清醒。虽然觉得出手有点过重,但是很精彩的攻击。」 话虽如此,我可不能错过女儿在擂台上的表现。 由于专注于观战,听见苏娜说出自己的担忧,我也跟著附和,结果苏娜露出宛如调皮孩子般的邪恶笑容。 「哎呀哎呀,你看得真仔细啊。」 「唔……是啊,」 这时候难免会换上身为人父的心情——哎呀,这也没办法。 无论现在几岁,只要看见艾尔玛的活跃,仍会让我感到喜悦,这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过,与苏娜聊过后,让我的心情稍微得到平抚。 雪莉露因为疲累的关系,头枕在我的膝盖上睡著了,我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她的头上,避免吵醒她。 「雪莉露睡得很熟呢。因为很久没有看见她那个样子,想必很疲累吧。」 「应该是,但你有发现吗?最后跟平常的她不太一样。」 「嗯……没有散发出暴戾之气——反而给人一股清爽的感觉,与平常的雪莉露有段差距。」 我对苏娜的话表示同意,然后将视线落在雪莉露的脸上。 ……与艾尔玛的第二场比赛上,因为战斗而情绪高涨的雪莉露释放出充满不祥的魔力。在这种情况下,雪莉露的情绪往往会变得更加激昂,像是个不知轻重的孩子。 然而,到了后盘——与艾尔玛展开肉搏战期间,暴戾之气彷佛已然自她的笑容中褪去。 虽然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但内心仍像平常那样冷静。 雪莉露在旅行期间曾经几度陷入不受控制的激昂情绪中,加上刚认识时便已经见识过。 但我第一次看见那个模样,我认为——那是好的转变。 「或许与艾尔玛交手对她带来了正面的刺激。与实力相近的对手倾力一战,这明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这孩子可能就是缺少这样的对手。」 「有可能……那跟我交手时呢?实力应该相差无几吧。」 「……与苏娜练习对打时,因为有『薰身』的关系,实力会无法发挥,很难说是倾力一战吧。」 我表情困惑地指出这一点,苏娜则吐了吐舌头,企图蒙混过去。 ……真是的。不过—— 做到过去所做不到的事情,艾尔玛也长大了呢。 要抵挡住使出全力的这孩子,这可是相当困难的。 打个比方…… 如果艾尔玛的实力仍停留在与学院重逢时,现在就不会是这个结果了。 应该很难打赢与苏娜的第一场比赛,即使顺利找出「薰身」的弱点,体力的消耗会比现在更严重,这么一来,便无法挡下雪莉露的「白神蛇」。 但艾尔玛一路闯关晋级至决胜赛,来到我的面前。 她也不断地在持续成长。这件事让我——不,我就说实话吧。 让我喜不自胜。 「你的嘴角失守了喔。」 「哎呀,我是对雪莉露跟艾尔玛的成长感到开心……刚刚说的事情没有被其他人听到吧?」 雪莉露在睡,蕾蒂丝被卡多马斯叫出去,所以不在场。 艾尔玛应该不久就会回来,但我们交谈时有压低音量,只要她不在场,应该不要紧才对。 之后陷入片刻的沉默。 不久门扇被打开,苏娜看向那个方向。 「你回来啦。终于要迎接决胜赛了。」 出现在眼前的人果然是艾尔玛。 魔力静静地释放而出,蓝色的长发在空中飘浮了起来。 ……嗯,原来如此,看起来她似乎充满斗志。 很好,这才是我的女儿。现在的艾尔玛没有一丝破绽。 即使对手是自己的学生,她也打算全力以赴。不这么做,我反而会感到困扰。 「是的,虽然这条路比想像中要来的困难,但我终于走到这一步了——斯拉瓦。」 「……呵呵,怎么了?」 艾尔玛的模样让我止不住笑意。实在太棒了。 一直在我身后喊著师父的心爱门徒,在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要与我倾力一战。 「我很期待决胜赛。」 「嗯,我也是。」 「如果是我获胜——你必须对我全盘托出。」 「我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这样啊……那么,待会见。接下来好像会休息十分钟左右。你也让身体好好休息吧。」 在前世不曾看见艾尔玛露出这种充满挑衅的微笑。 艾尔玛似乎只是来告诉我这件事,随即便转身离开休息室。 「那么,为了顾及选手之间的公平性,接下来要休息15分钟!这是为了让选手们能够好好地分出高下,期待决胜赛已久的各位观众,垦请见谅!」 ……艾尔玛离开后,休息室——应该说是竞技场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照艾尔玛的状况来看,目前应该还能战斗,若尽可能恢复到万全的状况,当然是再好不过。 ……嗯,十五分钟啊。 我也去稍微走走好了。 「雪莉露,雪莉露啊。」 「唔……」 虽然感到抱歉,但我仍试著叫醒睡在我膝盖上的雪莉露,并摇晃她的身体。 雪莉露缓缓抬起那头长发,用手指搓揉著眼睛。 「抱歉叫醒你。我要去附近走走,苏娜会继续陪你。」 「唔……我懂了……苏娜。」 「是、是,雪莉露,过来吧。」 「轮到斯拉瓦上场时,再叫醒我喔……」 雪莉露似乎仍充满倦意,整个人倒向反方向,拜托完苏娜后,便再次沉沉睡去。与艾尔玛的比赛想必让她用尽了全力。 ……好,我也该动身了。 「斯拉瓦」 「嗯?怎么了?」 「加油。要替我们报仇喔。」 「呵呵呵,我明白了, 我会好好处理。」 苏娜在我离开时说出这句话,而我直接走向竞技场外。 抬头仰望高耸的圆形建筑物,接著跃至其顶部。 ……这样便能清楚看见整座城镇。一想到是那孩子保护著这座雄伟壮丽的城镇,一股感动顿时油然而生。 我接著移动视线,看向竞技场内。 ……我今天将在这个地方与女儿交手啊,不禁让我感慨万千。 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感到宝贵不已——这或许代表著我已经上了年纪。 不晓得经过了多少。观众席开始出现骚动——因为即将来到比赛时间,应该已经过了十分钟左右吧? 「小鬼干嘛露出老头子般的感慨表情,真是嚣张。」 徐风拂过我的笑脸,从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看样子信似乎顺利寄到对方的手上了。 我没有转过身去,而是背对著对方说道。 「是这样吗?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可是货真价实的老头子。以你们的认知来看,还被说成是小鬼真叫我意外。」 「哈,你现在明明已经是精灵了。」 「说的也是。」 我们互相轻笑出声,没有多说什么。 笑声乘风而去,由于已经是老交情,十分清楚现在彼此的脸上是何种表情。 ……我思考著这些事情时,看见艾尔玛登上了擂台。糟糕,已经是这种时间了吗? 回过神后,发现播报员正在用那个独具特色的声音呼唤著我的名字。差不多该走了。 「去吧。」 「喔。」 背后传来老友的声音,于是我从高耸的竞技场顶部迈出步伐。 风围绕著身体,使炙热的身体逐渐冷却下来。然而,体内仍无法冷却,感觉又会再炙热起来。 受到战斗的的呼唤,我跃下地面,降落在竞技场时,擂台顿时为之一震。 「让各位久等了。斯拉瓦?马歇尔,请到这里来。」 为了吸收冲击的力道,我屈著身体著地,接著慢条斯理的站起,从正面注视著艾尔玛。 艾尔玛的表情泛起惊愕之色——随即转换成笑意。 「这……这真是惊人的登场方式!西门是斯拉瓦?马歇尔选手!在此参见!」 虽然担心自己会不会做的太过火,但播报员的声音让我冷静下来,这么大规模的大会决胜赛,稍微炒热一下气氛也不为过吧? ……我许久没有与艾尔玛交手。 虽然在学期间经常受到她的指导,但那称不上是交手。 即使是自己的女儿,将比赛的输赢作为赌注,仍会让斗志更加旺盛。 现在的自己与女儿岁数相差不大——让我有一股十分不自然的感觉。 在我沉睡的这段期间,这孩子到底学到了什么、练就了什么。 「天才少年!对上精灵武术的开山鼻祖——英雄艾尔玛的比赛即将开始!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决胜赛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一切即将见分晓。 不等裁判下令,我们同时摆出了「静寂流」的架势。 架势——同样为流水。 「双方似乎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么,容我在此宣布!米莱菲亚大武术大会决胜赛!比赛开始!」 比赛在播报员的吆喝声之中揭开了序幕,而我不禁扬起了嘴角。 第二十三话 展露 静寂流的两个人互相摆出「流水」。虽然在比赛开始前便已经预见这个情形,但与我们的精神状态相反,开场呈现一片寂静。 这次我不打算使用奇策,而是想要堂堂正正——虽然这样形容很奇怪,但我想在这场比赛上将自己的实力原原本本地展现出来。 虽然不晓得艾尔玛有什么打算,但她至今在我面前使出了不少奇策,我认为个性认真的艾尔玛很难再想出更奇特的策略,这场比赛应该应该会变成静寂流的古老精神对决。 ……不,有可能只是我疏忽了? 一想到如果艾尔玛在这段空白的期间学到什么奇特的招式——实在叫人无法不好奇。 不过没想到她已经成长到这种境界。 对艾尔玛来说,这些岁月以来,身旁没有能够依靠的师父,只能一心追寻著自己描绘出的理想。 然而,站在我面前的这位武术家所摆出的架势已经接近炉火纯青,与过去判若两人。 艾尔玛的架势没有一丝紊乱——甚至显得美丽无比。 「……那个架势。」 试探完彼此,我不禁沉浸在感动之中,艾尔玛静静地开口。 我保持警戒,同时集中起精神,艾尔玛则继续说道: 「无论看多少次还是那么美丽……与我师父的架势十分相似,是个完美无瑕的架势。」 一针见血的感想让我的心脏猛然一跳,但仅仅只有这样。 若因为这场比赛而被识破身份,我觉得也无妨,毕竟在学期间曾碰过更危险的场面,光凭这样不足以吓到我。 「能被精灵的英雄这么称赞,让我倍感光荣。」 「别开玩笑了,被你那么说,会让我很不自在。」 艾尔玛一直维持著紧张的表情,只见她首次露出柔和的笑容。 ……虽然我平常有尽到礼仪,但对艾尔玛的态度确实没有表现出尊敬。 但事到如今才说那种话,显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也是理所当然。 今生我已经对女儿说了太多谎。 我很疼爱女儿,因此才会跟她约在……十年后,现在连一半都不到——但身为人父,差不多应该告诉她真相了。 然而我十分不擅长言辞。 所以决定用拳头来说出真相。 「那么,开始吧,不要让彼此——留下悔恨。」 「喔,是啊……那么,静寂流师范艾尔玛?静寂——参上!」 维持同样的架势,露出笑容的艾尔玛释放出魔力。 与对苏娜所使用的魔力不同,是透明无色的魔力。她是想以打倒塔利斯贝尔库的「英雄艾尔玛」的身份与我交手。很有趣! 「静寂流,斯拉瓦?马歇尔,参上!」 明明是师徒,现在却立场对调;明明是朋友,却互相报上大名;明明是父女,却彼此拳头相向。 一切变得不再一致——然而,看见成长到更高境界的女儿,让我藏不住脸上的笑意。 很抱歉至今一直拋下你不管。 好……尽管使出全力吧! 我集中起视线的瞬间,艾尔玛冲了出去。 内心确实产生了一丝紊乱——但这充其量只是内心的震颤! 艾尔玛一瞬间将我纳入攻击范围内,在绝佳的时机挥出了拳头。 要是没有这种水准,我反而会困扰——但太天真了,我已经看出她的真正企图。 艾尔玛的拳头瞄准我的下颚,但这不是她真正的目的。拳头停在下颚前,另一只手则瞄准心窝。 立刻就使用假动作吗?原来如此,艾尔玛这家伙似乎也有在修练奇招。 但还不成气候。要骗过我必须更狡猾才行。 看见我对下颚的攻击没有反应,艾尔玛皱起眉头,但仍毅然挥拳袭向心窝。 直接击中下颚——若她能更快做出这个判断,或许便不会白费了这一招。 但艾尔玛却停下了掌击。到了这个地步,下颚的攻击已经完全宣告无效。即使如此,她仍坚持朝心窝使出攻击—— 果然是很青涩,虽然感受到她的努力,但也仅只如此。 艾尔玛的拳头精准的瞄准著心窝,我则用手掌与手腕的动作贴在她的拳头上。 不是我在自夸,师父曾将我的「捕捉」形容成「蜘蛛的动作」。 话虽如此,这种程度的破绽不至于要用到「捕捉」,但我仍使出了这一招,这是为了考验艾尔玛。 「……你……」 艾尔玛立刻察觉到我的意图。 来比较谁比较擅长操控力道吧。艾尔玛察觉到我的言外之意后,即使露出错愕的表情,但仍保持著冷静。 现在一旦施力,形同放弃这场比赛。 艾尔玛为了不被我操控力量,暗中窥伺著机会的模样实在相当惹人怜爱。 然而,只要看见对方稍微露出破绽,马上便会上钩的坏习惯仍没有改变。 我的手臂稍微一施力,艾尔玛立刻试图操控那股力量。 为了引出更多的力量,加诸上自己的力量,以为能藉此让我失去重心,太天真了。 「——唔!」 即使是以一去控制十的静寂流,也无法以零去控制一。 要操控对手的力量需要使用些微的力量。如同用小鱼钓起大鱼一般——我开始旋转著艾尔玛的身体。 然后伸出了脚。 艾尔玛飞了出去,身体悬在半空中,我立刻伸出手击向她的脸部。 静寂流「临摹木叶」,趁对手身体悬在半空中毫无防备时,对头部加以攻击。堪称得上是静寂流的基本奥义。 ——我曾经用这副矮小的身体施展这个招式给艾尔玛看过。 若是直接撞上石板,虽然不至于会重伤,但能轻易让她失去意识。 受到地心引力的作用,身体开始往下坠——在这个瞬间,艾尔玛轻踢我的身体,阻止了旋转的动作。 「呼……呼……!」 艾尔玛喘著大气,瞪视著我。 ……哎呀,没想到真的被她瓦解了这招。 本来以为可以就此分出胜负,艾尔玛似乎也抱著同样的想法。 「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艾尔玛抱著颤抖的手臂,焦急万分地说道。 艾尔玛过去看见这个招式时,在我身上看见过去的我,当场泪如雨下。 现在再次看见这个招式,不知道隔了多少年;她这次没有眼眶泛泪,看来多少有所成长了? 但很遗憾,我还不能说出一切。若找得到过去的影子,尽管试试看吧。 我摆出架势,用来代替言语。 ……然而,真相对现在的艾尔玛来说,或许太过沉重了。 即使身为对手的我已经摆出架势,艾尔玛至今仍环抱著肩膀。 虽然双眼注视著我,但视线却没有对焦。 「不可能,不可……能……因为,师父他……」 艾尔玛的情绪忍不住溃堤。 这个问题似乎比我想像中还要严重。 想想也是,这孩子曾经看过我在万全状态下施展的「临摹木叶」。 连杰司达光是看见我放水的架势,便立刻察觉到——艾尔玛比任何人都要瞭解斯拉瓦?马歇尔。却为什么始终没有察觉出我的真实身份。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 艾尔玛不断否定著自己,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是我将她逼成这样的吗?然而,失去亲人的伤痛是可以走出的。精明能干的艾尔玛竟然会变成那个模样 —— 看见那个模样,连我也不禁感到困惑。 「英雄」不对劲的模样,使得观众席掀起一阵骚动。 叮叮。 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铃声是来自——口袋里的铃铛。 「啧……竟然挑在这种时候——!」 我忍不住看向腰际时——陡然停下脸部的动作,接著抬起了头。 有什么要出现了!我产生了这个预感,下一秒擂台上卷起一阵尘土。 不曾在这场大会出现过的数股魔力,与漫天尘土一同在擂台中心呼啸涌动。 邪恶的强大魔力,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认得其中一股魔力! 「嗨,斯拉瓦,真高兴看见你还是那么硬朗。」 从烟雾中传来一个高高在上的声音,在我体内回荡著。 那个熟悉的声音仍旧没变,却散发著一股彷佛将物种改写后的不自然感。 有著红色爪子的手从烟雾中伸了出来,随意地挥了挥手。 明明是单纯至极的动作,汹涌如潮的魔力却宛如暴风雨过境一般,昏暗的魔力吹散了尘土——从中出现三名带著兜帽的男人。 其中一个人是曾经在阿尔法雷亚交过手的赛兹罗?瓦尔扎。 「赛兹罗……!」 「真高兴耶,你还在叫那个名字。呃,别急别急,我没有要跟你交手的意思。今天有其他目的。」 赛兹罗露出笑容,染成朱红的双眼闪烁著凶光。 在棘手的时候遇到棘手的家伙……!原来塔利斯贝尔库的反应是指这些家伙吗! 他没有交手的意思,话虽如此,我还是无法相信他。这个男人比之前战斗时更加接近塔利斯贝尔库,于是我在他面前释出了所有魔力。 我咧嘴露出虎牙,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因为有让我无法坐视不管的原因。 与赛兹罗一同出现的「男人们」;除了赛兹罗以外,还有另外两个人。 莫非这些男人也是塔利斯贝尔库……当我思考著这些事时,其中一个男人脱下遮住脸的兜帽。 「什么——!你是——!」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不熟悉、但有印象的脸。 「葛劳帝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是先前才交过手的葛劳帝斯?伯咖托,从他脸上感觉不到生气。 葛劳帝斯不发一语——赛兹罗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时,他露出发自内心厌恶的表情。 「哎呀,刚刚与斯拉瓦的战斗,我想你们双方肯定都感到不痛快,所以好心给你们再次战斗的机会。」 赛兹罗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感,称作伙伴……似乎显得格格不入,让我感到困惑。 但我可以感受到目前的状况不妙。 看来我的头脑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转的特别快。 赛兹罗与葛劳帝斯是何种关系?一瞬间浮现的这个疑问,让我回想起某位少女的忠告。 铃声所代表的意义——孵化前的血晶。 葛劳帝斯的表情让我逐渐回想起那句话「但愿你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 彷佛为了印证我从纠结的思绪中找出的答案,赛兹罗从怀中取出红色的结晶。 比至今所看过的血晶都还要不祥,散发出红黑色的烟雾——带来黑暗的「暗色血晶」! 「住手——!」 我忍不住大喊,葛劳帝斯眉头紧缩地收下血晶。 即使想要阻止,赛兹罗与另一个男人对我保持警戒,根本不让我有机会。 葛劳帝斯将血晶拿到嘴前——似乎是对著我——轻声喃道。 「我一直渴望得到天赋。我错了。我所学到的东西,我所走过的道路,以及现在正在准备做的——应该是这五百年来的人生当中最大的错误吧。」 宛如是在交代遗言——葛劳帝斯吞下了血晶。 第二十四话 红莲骑士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 葛劳帝斯吞下血晶后,身体大幅度地扭曲。 双手紧抱著头部,肌肉严重鼓胀,看得出凝聚著强大力量,低鸣的声音宛如野兽的嚎叫声。 葛劳帝斯现在想必承受著超乎想像的痛苦折磨。 这或许是放弃人类身份所要承受的痛苦。我咬紧牙根思考著这些事,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 这三个男人——恐怕都不是人类——在另一端的艾尔玛似乎尚未理解事态。她原本已经陷入混乱之中,现在又发生预期之外的事态,所以这也是情有可原。 葛劳帝斯发出痛苦的呻吟,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生物会发出的声音,站在一旁的赛兹罗眯起双眼,露出笑容。 「呵呵,开始了啊。似乎收集到不少东西,你对这个状况有什么看法?」 赛兹罗享受地观看葛劳帝斯的诡异模样,并对某个人搭话。 不是我,也不是艾尔玛,而是站在葛劳帝斯另一边的男人。 ……没错。因为太过突如其来,让我失去了冷静,但其实还有另一个闯入者。 我立刻瞪视著那个闯入者,那个男人仍遮著脸,从阴影中传来声音。 「你这是明知故问,若失败了,想必连自我都不复存在。」 「失败……!你们突然出现到底是有什么企图——!」 对声音起了反应的,是对男人们抱持敌意的艾尔玛。 艾尔玛代替我说出疑问,她的声音中夹杂著接近杀气的怒气。 艾尔玛难得动这么大的肝火……不,或许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生气。但幸好她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冲出去。生气归生气,仍冷静地做出判断。 艾尔玛露出彷佛会射杀人的眼神与声音,带著兜帽的男人则看向艾尔玛。 接著脱下了兜帽——艾尔玛的脸上顿时被惊愕所占据。 「怎么可能……你是……!」 「……你还记得我啊?好久不见……但我现在没空陪你们。」 从我的位置看不见那个男人的长相。既然他说好久不见,想必与艾尔玛之间有什么渊源。 不过我现在也分身乏术,因为赛兹罗正朝著我释放出惊人的杀气。 随时都会飞扑而来的朱红眼眸,让我一刻都不得松懈。 然而—— 「赛兹罗!」 被遮住脸的男人呼唤名字,赛兹罗才收起了杀气。 赛兹罗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膀。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斯拉瓦,总之有缘下次再见……我可不想找死,你也不要死在这种地方。」 赛兹罗露出错愕的表情,对我一瞬间放出杀气后,随即转过身去。 然后跃至竞技场的顶部,移动到我追赶不到的距离。 赛兹罗的魔力比之前交手时还要强大。不晓得是透过修行,还是更接近塔利斯贝尔库的关系……恐怕是后者吧。 我目送赛兹罗离开后,另一个男人也打算跟著离开。 「等等!」 我反射性地对那个男人的背影大喊。 男人停下了动作,但似乎不打算回过头。 对方的那份余裕让我感到不悦,但我仍继续说出了疑问。 「你们……不,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做这种事是基于什么目的!」 「目的吗?」 面对我的质问,男人手扶著下颚,摆出思考的模样。 思考了几秒后,男人幽幽地说道,声音彷佛来自深不见底的沼泽。 「跟以前一样,为了变强,只有这个目的。」 「……!」 男人用陌生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却让我产生了强烈的既视感。 我顿时睁大双眼,还来不及质问,那个男人下一秒便已经消影无踪。 虽然不清楚是在哪里,但我确信曾经跟那家伙见过面。我产生了这股确信,但只能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让男人离开,忍不住让我紧握拳头。 我明明很不擅长思考,事情却一个接著一个……! 但现在必须先处理葛劳帝斯!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葛劳帝斯依然抱著头,发出比先前更加强烈的声音。 ……虽然说要处理,但我不晓得要如何拯救陷入这种状况的人。 虽然不愿意,但必须在蜕变完成前——趁还是人类时杀掉他! 我逼自己做出决定后,将魔力凝聚在手臂,接著冲了出去。可能是感受到明显的杀气,艾尔玛大声制止我,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他事情。 我发动了「试制樱花」,超出极限的魔力布满手臂。 抱著一击毙命的决心,我瞄准了他的太阳穴。即使是像赛兹罗那样充满生命力的怪物,只要脑部被破坏,便再也无法动弹。 保护大脑的头盖骨在人类所有的骨头中,硬度堪称数一数二,但唯独太阳穴的部位特别单薄。 为了确实杀死对方,需要足以一击毙命的拳头。 原本不应该用来对付毫无防备地蹲伏在地上的人,但我对葛劳帝斯挥出了拳头—— 响起一阵破裂声,格外有真实感。 「——唔!」 然而,裂开的是我的拳头。 葛劳帝斯的太阳穴——不,是头部。 覆盖著一层血晶,宛如拥有外壳的生物。 「斯拉瓦!」 看见我变形的拳头,艾尔玛放声大喊。 我咬牙忍耐著剧痛,同时解除试制樱花,跃至艾尔玛的身旁。 「你的拳头不要紧吧?」 「不要紧,只要趁现在集中治疗,马上就可以使用了。」 我施展治愈魔术全力治疗拳头,变形的拳头已经恢复原本的形状。要恢复到可以正常使用的状态,必须再花上一点时间,但伤势并不严重。 ……超出我的预料之外。没想到事态会演变成这样—— 眼睁睁看著葛劳帝斯逐渐蜕变,让我们说不出话来。 葛劳帝斯……不,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名叫葛劳帝斯的存在。 强壮又魁梧的身体被血晶完全覆盖,那个模样宛如是染上鲜血的骑士。 与除了眼睛以外,与正常人无异的赛兹罗不同,吞下血晶的葛劳帝斯已经不再是人类,变得面目全非。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拜托也跟我解释一下,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艾尔玛视线不移地站在我的身旁,对我轻声喃到。 原来艾尔玛是第一次看见人类形态的塔利斯贝尔库。 我挥了挥拳头,确认完感觉后,摆出了架势。 「简单来说,就是塔利斯贝尔库。先前吞下的血晶产生作用,让他蜕变成不再是人类的存在。」 「……唔!人类形态的塔利斯贝尔库……!虽然在意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但你晓得该怎么办吗?」 「只能杀死对方。」 「果然……可恶!到底怎么回事……!」 艾尔玛忍不住抱怨,说出我的内心话。 ……然而,她所无法理解的事情中应该也包括我在内。 彷佛悲伤地抱著头,扭动身体的葛劳帝斯已经没有发出声音。 那个模样已经明显不再是人类,让我不禁感到心痛——但血晶不顾我的心情,蜕变即将结束。 葛劳帝斯放下抱著头的手,双手垂了下来,宛如断线的木偶一般。 原本是眼睛的部分闪烁著幽暗的光芒,塔利斯贝尔库再次扭动著上半身,紧握著拳头大吼。 「咿咿咿咿咿 咿咿咿咿咿!」 彷佛喉咙已经损毁,仍撕开嗓子吼出的高亢声音。 甚至不能称为生物的那个东西,在这一刻诞生了。 「……好惊人的魔力……!」 塔利斯贝尔库宛如怒火的化身,释放出汹涌澎湃的魔力,我则用手臂挡住呼啸而来的强风。 只论魔力的话,超越了当时的赛兹罗……! 即使是客套话,葛劳帝斯的实力仍不太可能赢过人类时的赛兹罗。那么,这股力量恐怕是带来黑暗的诡异血晶所为。 我思考著那股力量的真正源头,但已经没有时间让我进行推理。 收起魔力的塔利斯贝尔库环视著四周,捕捉到我们的身影。 这个瞬间,我反射性地大叫。 「……啧,要来了!」 伴随自己的声音,我往艾尔玛的反方向退开。 艾尔玛似乎也察觉到对方的意图,跳到与我相反的方向,避开劫难。 血晶之拳朝石板擂台一挥而下,顿时发出彷佛火之大魔法炸裂开来的巨响——石板应声粉碎。 好惊人的威力……!没有集中力量便拥有这般的威力——单纯只论破坏力的话,可能赢过赛兹罗! 在暴风的吹袭下,我跟艾尔玛总算平安著地。 塔利斯贝尔库抽起埋在地面的手,然后双眼看向我。已经找不到葛劳帝斯原本的面貌,虽然找不到——但可能仍残留著葛劳帝斯过去的记忆,在毫无表情的头盔下闪烁著双眼,似乎透出一抹挑衅意味。 他似乎对我抱著某种感情。 既然如此,我仍想要为葛劳帝斯进行一场悼念之战—— 我对塔利斯贝尔库抱著警戒,瞄向其背后的观众席。 从四周的骚动声便能判断出状况,众人似乎因为难以理解的展开而陷入恐慌之中。 ……不知道苏娜跟雪莉露怎样了。有可能因为铃铛响起而跑去找莫妮卡也不一定。 若是这样,我便可以不用担心莫妮卡的安危。 总之,为了确保安全,应该必须尽早分出输赢才行。 可以的话,我想要亲手送他一程,但现在应该与艾尔玛合作,尽早打败对方才是上上之策。 我用视线寻求艾尔玛的协助,站在塔利斯贝尔库背后的艾尔玛点了点头。 从塔利斯贝尔库的硬度来看,「劲」或是「天元独一」应该能够奏效。 希望艾尔玛也能察觉到这件事。 配合著呼吸,我与艾尔玛准备同时冲向塔利斯贝尔库——但塔利斯贝尔库的动作早我们一步。 「咿咿咿咿咿咿!」 发出不成声的吼叫,塔利斯贝尔库屈下身体。 虽然是露出破绽的动作,但敌人是完全的未知数。因此,我与艾尔玛自然会选择静观其变。然而,不久我们便发现这个选择是错的。 如同过去在那杜夏交手过的塔利斯贝尔库——基于方便所以这样称呼——葛劳帝斯的背部长出了三个纵排的血晶,令入联想到鲨鱼的鳍。 葛劳帝斯吼叫的同时屈下身体,从背部射出血晶。 然而,血晶却飞上了天空,误判了我们的方向。 我思考著那个行动的意图,还来不及思考出答案,眼前出现了超乎预期之外的棘手展开。 击中观众席的血晶发出剧烈的光芒,孵化出有著黑皮肤的诡异生物。 「什么——!」 超乎寻常的景象,让我忍不住惊呼出声。 「怎么可能——!塔利斯贝尔库可以制造出塔利斯贝尔库?」 比我还快厘清状况的艾尔玛大喊著。 这样会造成众人的伤亡——!不允许发生的展开,一瞬间让我的思考陷入混乱。 葛劳帝斯没有放过我不小心露出的一丝破绽。 他轻蹴地面,拉近与我的距离。锐利的血晶利爪集中在一起,朝我猛刺而来。 这招无法防御,所以只能回避! 「啧——!」 一瞬间的反应不及,阻碍到我的身体行动。 然而,这种速度我还有办法应付,于是我努力扭动身体,避开葛劳帝斯的利爪。 利爪划过侧腹,留下了一道伤痕,但不构成大碍……然而,无法反击让我感到焦虑。葛劳帝斯结束攻击后,我能做的反击只剩主动攻击,但面对那个超出常理的防御力,受伤的反而会是自己。 我从经验中做出判断,跳跃至后方,与对方保持距离。 ……葛劳帝斯似乎没有追击的意思。即使失去自我,但似乎比赛兹罗还要谨慎小心。 可恶,真是棘手。 继续下去的话,孵化后的塔利斯贝尔库会造成观众的伤亡。 要赶快收这家伙,还是——! 我陷入内心的纠葛,但看到艾尔玛的模样后,顿时停止了思考。不,根本没有必要思考。 没错,小型的塔利斯贝尔库就交给艾尔玛,我只需要与葛劳帝斯战斗。 现在的首要之务是赶在造成伤亡前,打败小型的塔利斯贝尔库。加上那家伙也在观众席,现在的雪莉露只要有苏娜的协助,应该能够解决增殖的塔利斯贝尔库。 我打算将自己想出的妙计告诉艾尔玛。 但这时葛劳帝斯再次逼近我。 哎呀,不要妨碍我——!但现在的我没有任何破绽。我集中起视线,观察著他的动作——葛劳帝斯这时突然九十度大转弯,横飞了出去。 原来是被艾尔玛的踢击踹飞了出去。 踹了葛劳帝斯坚硬的血晶身体,艾尔玛因为疼痛蹙起眉头——脸上维持同样的表 情,她奋不顾身地大喊。 「斯拉瓦!小型的塔利斯贝尔库就拜托你了!这边就交给我!」 「什么——!」 这是我打算说的话。 再次被艾尔玛抢先一步,让我有股奇妙的心情,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乱来!而且这种时候应该是由我——」 因为一时的冲动,我不小心说出真实的想法。 然而——艾尔玛打断了我的话。 「我晓得。所以我才拜托你……你能比我更快收拾那些家伙吧?所以能将伤亡降至最低……而且我可是你的老师喔,岂能让学生去对付更危险的敌人。至少——师父也会这么做。」 意想不到的一番话,让我将原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原来她已经看出实力差距了吗? 艾尔玛的提议确实有道理。 比起艾尔玛,我能更快收拾掉小型的塔利斯贝尔库。 但我无法让女儿去对付更危险的敌人。 「请……相信我。」 然而——被要求相信她。 ……虽然是我一手拉拔她长大,但随著年纪愈来愈大,我仍只顾著自己,称不上是好父亲。 然而,更重要的是,我相信她。 艾尔玛是个生性认真又善良的好孩子,自己实在不配拥有这样的女儿。她不是会不守约定的孩子。 「我明白了。这里就交给你了……但万万不可勉强,我处理完会立刻回来。」 「好。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你,你可不能死喔。在你回来前我会尽可能拖延时间。」 听完艾尔玛的话,我转身背对葛劳帝斯。 看向观众席,瞄准离自己最近的塔利斯贝尔库,同时压低身体。 从背后感受到葛劳帝斯正在朝自己逼近——但再次被艾尔玛踹飞了出去。 「去吧!」 背后传来艾尔玛的声音,我接著一跃而起。 现在我要做的不是担心 女儿的安危。 而是尽早打倒塔利斯贝尔库,确保观众的安全,再赶回去援助艾尔玛。 ……可恶,不知不觉间变得这么庞大,但让艾尔玛一个人对付葛劳帝斯恐怕很吃力。 我跃至观众席,一著地立刻向前冲刺。 找到目标后,我瞪视著对方。 「没有时间了——赶快结束吧!」 这个诡异的生物拥有黑色外皮,并布满红色的线条。 各有两只手脚,面对像是仿造人类失败的这个生物,漫天花瓣在我四周呼啸而出! 第二十五话 声音 「好……虽然这里交给我了,但应该怎么办才好。」 送走斯拉瓦后,从毫无表情的头盔中明显透出一股怒火,面对塔利斯贝尔库——葛劳帝斯,让艾尔玛渗出了一道冷汗。 似乎是对艾尔玛三番两次的阻挠感到不悦,葛劳帝斯的怒火完全向著艾尔玛。拜此之赐,要阻挡对方的行动应该很容易。即使放任不管,葛劳帝斯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然而,前提是艾尔玛必须还能站著。 突然降临于人世的巨大恶兽塔利斯贝尔库。这个庞然大物不但刀枪不入,魔法也无法奏效。 在艾尔玛眼前的这个人形怪物,体型比过去曾经打败的塔利斯贝尔库小——却更加强大而凶恶。不能以貌取人,艾尔玛不禁苦笑,她透过斯拉瓦深深体悟到这个道理。 感觉得到其澎湃的魔力,坚硬的外皮宛如盔甲一般,不但拥有一般攻击无法造成损伤的强大防御力,还兼具致命性的破坏力。 速度也比体型巨大的塔利斯贝尔库快,这是体型小的优点。艾尔玛愈想愈觉得不合常理,忍不住涌上一股笑意。 然而,艾尔玛在这种状况下仍没有放弃希望。 虽然绝望的状况并没有改变,但对手是「人类型态」的塔利斯贝尔库,所以仍有一线曙光。 原本只有静寂流的「波涛」能够用来对付塔利斯贝尔库。 虽然有个体差异,但塔利斯贝尔库的身体构造与人类截然不同,加上体型庞大, 「流水」的关节技、拋飞技无法奏效。若是体型庞大的塔利斯贝尔库加上这身坚硬的盔甲,或许就束手无策了。 然而,葛劳帝斯不同。散发著强大魔力的盔甲骑士,彷佛是将巨大身躯压缩过后的姿态——因此,保留著人类的外型。 换句话说,能够以擅长的静寂流对付他。 无论对手多么凶恶,只要能使用这份力量,便不足为惧。艾尔玛顿时回想起师父经常提起、并亲身宝践的这句话。 而且,这次艾尔玛的目的不是打倒塔利斯贝尔库。 主要是拖延时间。只要撑到斯拉瓦打倒塔利斯贝尔库后,回到这里——两人同心协力,便充分有胜算。 重点不是打败敌人,而是保护众人的性命、自己的性命。斯拉瓦的大师父伊瓦欧. 静寂的那份精神也存活在艾尔玛的心中。 然而—— 「……唔!」 她与现在的葛劳帝斯,实力相差太过悬殊。 葛劳帝斯蹴向地面,展开高速冲刺,让艾尔玛不禁瞠目结舌。 虽然是超乎想像的速度,但艾尔玛现在处在人生中最为专注的状态下,因此得以捕捉到红色骑士的身影。 葛劳帝斯以不曾见识过的速度,集中起利爪,呈现出宛如长矛的形状。 艾尔玛扭动身体,用手推开攻击。 应该说真不愧是静寂流,力量大幅逊于对手的艾尔玛,成功将葛劳帝斯具有排山倒海之势的攻击反弹了出去。 若是直接被击中,恐怕会当场丧命。葛劳帝斯的攻击仅掠过侧腹,艾尔玛的实力果然不同凡响。 这个结果明显显露出艾尔玛与斯拉瓦之间的实力差距。 因为一瞬间的反应不及而让对手掠过侧腹,但艾尔玛毫无疑问是处在万全状态下——不,面对强敌时,发挥了超越本身实力的潜在能力。 即使如此,最后仍是这个结果,艾尔玛不可能没有发现这件事。 (果然对我来说太吃力了……!) 她已经可以看出对手的实力。 这个成长让艾尔玛明白到自己与斯拉瓦的实力差距。 ……她却依然没有察觉到少年的真实身分,这是因为对「斯拉瓦」怀有脱离常轨的思念——所以让艾尔玛无法察觉。而且,现在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咿咿咿咿咿咿!」 仅躲过一次攻击,艾尔玛仍不得松懈。 因为现在的艾尔玛即使能够躲过葛劳帝斯的攻击,实力仍不足以进行反击或是全身而退。 ——为了艾尔玛的名誉著想,其实艾尔玛拥有拔萃出群的天赋。 只论潜在能力,轻易便超越了她敬仰有加的师父。 但碍于年纪尚轻,还无法发挥出来。 突刺、攻击、撞击,葛劳帝斯接二连三施放出致命的一击,艾尔玛则努力一一躲 开,让攻击仅掠过身体。 艾尔玛完全不让对手得逞,乍看之下,局面似乎被她掌控著,但其实她不但无法反击,也无法摆脱对方。加上只要被击中,战斗便宣告结束,因此处境十分险恶。 艾尔玛露出痛苦的表情。 永无止尽地走著钢丝——能从中挖掘出乐趣的人,只有她的师父与其宿敌而已。 美丽的少女跳著死亡之舞。 由于仍残留著稚气,用绝世美女来形容不够贴切——但少女摇曳著蓝色秀发,宛如蝴蝶般翩翩起舞的模样,只能用美丽至极来形容。 称得上是艺术,连神都会看得入迷。突然在艾尔玛面前出现了机会。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满腔怒火的葛劳帝斯,做出比之前还要大幅度的动作。 这正是艾尔玛一直等待的机会。瞄准葛劳帝斯无法移动的手臂,艾尔玛伸出了手。 艾尔玛的目的是关节。无论葛劳帝斯的身体多么坚硬,只要他还是维持人类的形体,便存在著关节。 静寂流是可以自由自在操控关节的武术。手臂一旦被折断,猛烈的攻势也会减弱, 因而产生更多机会—— 要打倒这个盔甲骑士,艾尔玛的想法无疑最接近正确答案。 即使她的师父在场,也会将此视为最后王牌。 然而,必须再次重申一件事。 艾尔玛还太过年轻。 「什……么……!」 眼前是捕捉到葛劳帝斯的手臂的绝佳机会。 艾尔玛的脑海中却浮现巨大的岩山。 ……即使是以一去控制十的静寂流,也无法以零去控制一。 这个概念在精灵之国并不普遍——但在人类之国存在著一以下的数字。 若要用数字来形容艾尔玛的力量,是趋于零的数字。只要利用车轮,使用少量的力量便可以轻松搬运沉重的货物,但最后仍需要施力去推动货物——艾尔玛的施力明显不足。 艾尔玛没能掌握仅有的机会,已经无法扭转局势。 连被迫跳舞的力气都没有了。 葛劳帝斯挥起了拳头。 正当艾尔玛感到不妙时,已经为时已晚。 「啊……!」 葛劳帝斯染成鲜红色的拳头,击中艾尔玛的腹部。 不知是幸或是不幸,葛劳帝斯紧握的拳头宛如护甲,而不是锋利无比的长矛。 响起成束的树枝同时被折断的声音,艾尔玛整个人弹飞到半空中,彷佛被当成垃圾般扔了出去。 由于艾尔玛无法好好著地,坠落至地面时,身体受到更大的冲击。 「唔!呃……!唔呼……!唔……」 断裂的骨头刺进内脏,鲜血从口中一涌而出。 任谁都看得出艾尔玛已经无法战斗。 静寂流有治愈魔术,即使处在无法动弹的状态,只要还有意识,艾尔玛便能保住性命。 然而,敌人在场,恐怕无法称心如意。 全身被剧痛所占据,艾尔玛仍死命抵抗著死神。 透过治愈魔术,刺进内脏的骨头被挤出,伤口开始愈合。 然而—— 葛劳帝斯走了过来,将脚往上一抬。 他之 所以紧握拳头,没有竖起利爪是有原因的。 抬起的盔甲之脚宛如钟摆,重重砸向艾尔玛正在拚命施以治疗的腹部。 「啊唔!呃唔……唔——」 如同踢球游戏一般——不,对葛劳帝斯来说,的确是游戏。 开始痊愈的腹部,再次变回致命伤。 刚刚的那一击,只要有意,轻易便能够杀死艾尔玛……没错,葛劳帝斯是在发泄怨气。 是因为一直被艾尔玛躲开攻击,还是艾尔玛妨碍自己与斯拉瓦交手,或者是——不晓得理由。然而,这个毫无表情的怪物似乎也会懂得生气。 「……啊……」 艾尔玛已经连移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喉间逸出的已不成话语,仅是为了呼吸而吐出的空气颤抖的声音。 为了不让自己因为剧痛而失去意识,便已经用尽了全力。现在她只剩下——选择死亡的权力。 来不及回复——艾尔玛的视线便开始模糊了起来。 最后浮现于脑海中的人依然是师父。 既然有师父在,到另一个世界也—— 连思考都无法转换成话语,脑海中的自己正在与憧憬的师父交谈,艾尔玛逐渐闭上空洞的双眼。 逐渐闭起的双眼,看见葛劳帝斯正准备一脚踩向自己。 与其让对方自然死去,葛劳帝斯觉得不如亲自送对方一程。 让对方直到最后一刻都处在痛苦之中。 宛如松开紧抓著悬崖边的手,艾尔玛选择放开意识。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指间滑落——在最后的这一瞬间。 「艾尔玛!给我振作起来!你这样还算是静寂流的继承人吗!」 少年的熟悉声音响彻耳际,是师父的响喊声。 那个声音让艾尔玛顿时抽回意识,并睁开双眼。 原本准备重重砸下的血晶之盔,一瞬间被弹飞到艾尔玛的视线之外。 映入眼帘的是——与师父有著相同名字的少年。 艾尔玛努力睁开双眼后,看见斯拉瓦将葛劳帝斯踹飞了出去。 「杰司达!暂时麻烦你对付他!」 「我懂了!这家伙真是有趣啊!」 斯拉瓦对师父过去的宿敌下指示,声音中彷佛透著一股怒气,接著冲向艾尔玛。 斯拉瓦对艾尔玛施展强力的治愈魔术,其水准远远超越艾尔玛所使用的治愈魔术, 同时用空著的右手温柔地扶起艾尔玛的头。 「振作!你很努力了……!」 夹杂著焦急与懊侮的温柔表情。明明完全没有相像之处,斯拉瓦拚命治疗艾尔玛时的那张脸——与世上自己最为敬仰、最为深爱的男人重叠在一起。 承受著痛楚时也不曾流下的泪水,彷佛溃堤般不断倾泄而下。 「唔……啊啊……师父……是师父吗……?」 因为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大脑不断否定著自己的那句话,艾尔玛的声音因为哭泣而颤抖,并用终于可以移动的身体紧紧抓住斯拉瓦。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可是,艾尔玛的内心却不希望对方否定。 艾尔玛的那句话溢满著各种情绪,让斯拉瓦闭上了双眼。 片刻沉默过后,斯拉瓦轻叹了一声,开口回答: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虽然我想要这么说——但都到这种地步了,这件事以后再说。艾尔玛,你站得起来吗?」 犹豫了一下,斯拉瓦最后说出的那句话带著双重否定的意思。 斯拉瓦没有肯定艾尔玛的话,但斯拉瓦的说话方式对艾尔玛来说是最强而有力的肯定。 因为哭泣而颤抖、因为鲜血而脏污的喉咙无法好好发出声音。 但艾尔玛仍努力地发出充满朝气的声音。 「……是!」 原本使用敬语的人,现在改成对待晚辈的口吻。 而原本使用对待晚辈口吻的人,现在改用敬语。 师父变成门徒,门徒变成师父。 两人扭曲的关系,终于恢复原有的模样。 第二十六话 交错 「可……可是……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还不成气候,所以完全搞不懂……!」 伤势痊愈后的艾尔玛摆正姿势,慌张地说道。 收起架子后的艾尔玛恢复到过去的模样,让我忍不住苦笑,但现在不能因此松懈。 我对葛劳帝斯保持著警戒,同时对艾尔玛伸出了手。 艾尔玛虽然感到困惑,但仍握住了我的手,然后站了起来。 ……幸好有赶上。现在才意会到原本有可能失去女儿,让我背脊顿时一阵发凉,于是我看向正在与葛劳帝斯交手的杰司达。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虽然我想向你解释我所知的部分——但现在没办法。之后再向你解释,你现在可以帮忙疏散观众吗?」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缓慢地说道,注视著战斗中的葛劳帝斯与杰司达,没有看向艾尔玛。 我许久没有对艾尔玛用这种口气——但还是这样比较让我感到自在。 「是……是的!请……请问,那个……可是……!」 到我的拜托,艾尔玛开口答道,显得更加困惑。 我深深体会到她是担心分开的这段期间,我又会再次消失。 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不打算逃避——不过她应该不会相信吧。 艾尔玛表现得像是与父母走散的小孩,我不禁对自己感到失望,是我让她变成这样,接著,我终于看向艾尔玛的双眼。 「不用担心,我不会再离开的……可以相信我这一次吗?哎,我很清楚我没有资格这样要求——」 「不……不是的!我相信!我不会怀疑师父!」 「是……是喔……这样啊……」 连自己都认为是在强人所难,没想到艾尔玛轻易便答应了。 艾尔玛握住我的两手,那张脸不禁让人联想到摇个不停的尾巴。 「喂!抱歉,差不多也该关心这里了吧!要我一个人对付这种硬度很麻烦!」 ……我把杰司达给忘了。 不过那家伙能一边抱怨,一边对付塔利斯贝尔库,看来实力似乎又有所提升。 「我现在过去!好,艾尔玛,你快去吧。话虽如此,结束后继续待在这里感觉会惹上麻烦。嗯……我想想,结束后你可以来卡多马斯的宅邸一趟吗?我会在那告诉你一切。」 「咦?可是……既然都打倒了塔利斯贝尔库,就这样默默离去——」 ……喔喔,她的这种地方仍没有改变啊。 跟以前一样,想让我的名声响彻天下。呃……应该说还是老样子。 唔,要不是因为这样,我可以更早说出真实身分——但现在充其量只是藉口。 「……啊,关于这个……那样就没办法将时间拨给你了吧?」 总之我思考著能让她接受的理由,最后自然地说出这句话。 我是发自内心想将时间拨给艾尔玛,但艾尔玛应该不会接受这种随便的理由吧。 虽然我抱著这个想法——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么,晚点就在卡多马斯先生的宅邸见面吧!」 ……艾尔玛也太好骗了。 这孩子或许跟我一样头脑不好…… 我不禁感到担心,但艾尔玛已经冲了出去。 「呜啊!结束了吗?」 我不禁揉著眉心,烦恼起女儿的事情。杰司达将塔利斯贝尔库揍飞后,开口奚落我。 虽然是父女重逢,但必须看场合,他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哎,若换成是这家伙与雪莉露上演祖孙重逢,被我奚落肯定会怒气冲天吧。 「喔,好了。之后我会再好好拨出时间给她。」 「咯咯咯!你也算是爱女成痴啊!」 「只有你没资格遥么说……好。」 我转动著脖子,与杰司达并肩站在一起。 视线前方是脖子弯成镰刀状的葛劳帝斯。 我为了迎上那家伙的视线,转了脖子一圈。始终不改游刃有余的态度—— 「我要宰了他。」 我毫不掩饰满腔的怒火。 「……哦,好久没看到你大动肝火。」 「这是当然的。」 无视于有些错愕的杰司达,我简洁地回答。 用已经长大成人为藉口,对女儿不闻不问——所以,这么出色又优秀的孩子是我的骄傲。 我怎么可能会让伤害女儿的怪物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因为你真的动怒时会变得寡言……立刻就看得出来。」 「……是吗?」 杰司达指出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到的习惯,让我一时难以认同。 但这个念头立刻被怒火所盖过。 ……那家伙已经不是人类,不是武术家。 若那家伙还是武术家,艾尔玛早已不在人世。我对这点感到庆幸。 若是武术家,便不会凌虐战败者,赌上性命的对决,只要夺走对方性命便宣告结 束。但他却对已经分出胜负的对手做出那种事。 那家伙已经失去尊严,是只剩下暴力的怪物。对付这种怪物—— 「不要以为我会有半丝犹豫……!」 「……!咿咿咿咿咿咿——!」 感受到我的怒火,葛劳帝斯完全进入战斗状态之中。 虽然不是容易对付的对手,但有这股怒火带来的力量,加上——虽然百般不愿——身旁有这个笨蛋杰司达在,我不觉得会输! 「杰司达。」 「嗯?干嘛?」 「你能使用浸透型的攻击吗?」 「我略懂皮毛,你不也——喔,ok,我懂了。」 我们简短交谈完,一同释放出魔力。 我发动「试制樱花」——同时从杰司达身上感觉到一股治愈的魔力,让我顿时感到不满。 应该是与我的「试制樱花」相同类型的强化魔术。啧,没想到他也跟我走上同样的路。 「你可不要勉强啊。」 「彼此彼此。」 我果然不喜欢这家伙。 虽然走上同样的路——也不坏,但我就是不喜欢。 「——!——!」 葛劳帝斯警戒著一同握起拳头的我们,发出不成声的高分贝叫声,然后猛冲而来。 与我们交手却没有采取对策,真的是被彻底小看了。 葛劳帝斯的突刺瞄准著我,我们没有互相示意,而是各自展开了行动。 虽然是杀伤力非同小可的突刺,但终究是单纯的「冲刺动作」,我旁边的家伙能运用技巧更加精湛的招式。 葛劳帝斯的突刺精准瞄准著我的腹部,因为实在太过单纯,这种程度只需要做基本的动作就能够即时反应。 我捉住迎面而来的长矛使其旋转,改变力量的方向。 由于是单纯的冲刺动作,力量容易操作,葛劳帝斯开始绕著我旋转。 本来应该要趁现在让对方摔向地面,但由于有「波涛」的限制——这次有更适合的位置。 「喔啊!」 那就是已经就定位、摆好手掌的杰司达。 葛劳帝斯被我抓著手臂旋转,我接著用凝聚著魔力的拳头击中他的腹部,魔力的冲击穿透而过。 无论表面的防御多么坚硬,世上在著一种冲击力能穿透至内部的贯通攻击。 ——嘿!没想到使用了血晶,连已经决定的策略被迫翻盘。 杰司达的掌击造成的冲击再次反弹到我身上,葛劳帝斯用没有被抓住的手朝我挥 下。 但那也是力量的流动,我改变葛劳帝斯 旋转的方向,将他摔向地面。 「——!」 已经毁损的喉咙发出的悲鸣震动著空气的同时,杰司达又施展了踢击。 我这时终于松开手,被踹飞出去的葛劳帝斯以同样的姿势撞上地面的石板,传来血晶的破裂声。 喔喔,真是与污秽的内心格格不入的清脆声音。 「好硬。」 「对吧。」 杰司达晃动著脚,我则轻声哼了一声,他随即瞪向我。 既然还笑得出来,表示心情有稍微畅快了吧。 但不要以为这种程度我就会罢休。 对付怪物本来便不需要手下留情——而且你还能战斗吧? 回过神后,我已经咧嘴而笑,露出虎牙。 欺压弱小一点都不好玩,虽然不好玩——但与杰司达一同战斗不禁让我感到热血沸腾,完全没有实际年纪该有的模样。 「差不多该结束了。」 「是啊。喔,对了。既然是难得的必杀技,要不要取个名字?」 「这主意不错。」 「哈哈哈,你很喜欢取名字吧。至于名字……这个如何?」 「嗯……那么——我推荐这个。」 「唔……还不错耶。可是,你不是帮雪莉露的招式取了白神蛇的名字?这个机会应该让给我吧……」 「那么给你取吧?」 「……不,还是你取的比较好。可恶,感觉像是输了。」 我们闲聊著琐事,在武术比赛时我们绝对不会这么做。 意识必须片刻都集中在对手身上,若是我的门徒为了帮招式取名字而在嬉闹,我会立刻要求他们向对手赔罪,比赛中必须随时保持谨慎。 我感觉得出葛劳帝斯的愤怒逐渐上升。若赛兹罗的话属实,那家伙似乎仍对与我的「比赛」抱著执念。 但被误会我会很困扰。 我刻意露出笑容,对因为愤怒而颤抖的葛劳帝斯——这么说道。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但这可不是武术比赛。」 可以说跟赛兹罗那时相反。 与始终是个武术家的那家伙不同,我没有与葛劳帝斯「比赛」的义务与必要。 然而,这句话是葛劳帝斯最无法忍受的事情之一。 葛劳帝斯被愤怒支配,开始向前猛冲。失去了目的,而是任凭感情的横冲直撞。 瞧,这不是武术。 面对猛冲而来的葛劳帝斯,我与杰司达同时散开。 猛冲的方向不够彻底,想必不是只有瞄准我。那家伙同样也想撂倒杰司达。 看见我们同时散开,葛劳帝斯看向左右,像是在比较。 这个举动实在太过愚蠢,不要以为我会放过这个破绽。 我与杰司达仍选在同个时刻冲向葛劳帝斯。 因为艾尔玛一直固守防御,意想不到的攻势让葛劳帝斯的动作顿时僵硬起来。 ——这就是决定性的瞬间。我与杰司达分别用拳头击向葛劳帝斯的胸膛与背部。「布拉姆?静寂交流——」 那家伙率先如此宣告。 呵呵呵,我难得会与那家伙施展协力技。 像这样同心协力——可能一百年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布拉姆」排在前面让我感到不满,但招式名称是我取的。就让给他吧。 配合著杰司达的步调,我们各自在手臂凝聚起爆发性的力量。 既然表皮坚硬,那就用浸透系的攻击。加上从反侧注入另一道力量——力量便会失去方向,只能在葛劳帝斯的体内徘徊。 配合著杰司达的吶喊,我们同时喊出那个名字。 鸟名,拥有无法合拢的鸟嘴——呈现互相交错的模样。 「「交嘴——!」」 以招式名称为暗号,我们在同个时刻、将相同的力量击入葛劳帝斯的体内。 「咿——!」 失去出口的力量充斥于葛劳帝斯的体内,布满每个角落,并且将位于胸口位置的要害——心脏彻底破坏殆尽。 确认招式奏效后,我们分别跃至后方,包围著葛劳帝斯,继续保持警戒。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葛劳帝斯发出临死前的痛苦哀号,我与杰司达则屏息凝神注视著他。 我堪称是台面上的代表人物,杰司达则是台面下的代表人物,被我们的拳头同时击中,即使是塔利斯贝尔库,似乎也无法承受。 哀号停止后,漆黑的鲜血从双眼部分的窟窿喷涌而出——红骑士怪物葛劳帝斯向后仰倒在地。 第二十七话 来世的话语 「解决掉他了。」 「……是啊。」 我看向躺在地上的葛劳帝斯,与对面的杰司达互相附和。 葛劳帝斯完全沉默了下来,毫无疑问已经死去。 即使再次爬起来,我们只要互相示意一下,随时可以再次施展同个招式。 「啊,什么嘛,这就是塔利斯贝尔库吗?」 「好像是。虽然我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形态的——塔利斯贝尔库据说是吞下『暗色血晶』的动物变化而成的怪物。」 「真的吗?我可不知道这件事。」 杰司达对我睁大了双眼。他的那句「不知道」暗示著我继续说下去,于是我顺著他的意思,将某个东西递给他。 「你知道暗色血晶吗?」 「喔……这不是我告诉你的吗?就是吞下后会性情大变,但能变得更强大。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既然你晓得,事情就好解释了。简单来说,血晶类似是塔利斯贝尔库的卵。吞下血晶后,负面情绪会被血晶吞噬,等到血晶完全成长后便会孵化出塔利斯贝尔库。只是血晶似乎会带来莫大的魔力以及返老还童的现象。这个男人使用血晶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吧。」 「啊……还真是无聊的理由啊。」 简单说明了血晶与塔利斯贝尔库的因果关系后,杰司达挖著鼻孔说道,似乎打从心底感到错愕。 ……话说回来,这家伙也年纪大了——对于能够返老还童这件事不知道有什么想法。 「……哦?你对返老还童没兴趣吗?」 「也不是没有,但我对有可能会伤害到雪莉露的东西产生不了兴趣。」 「很有你的作风。」 「对吧?」 杰司达一贯的回答方式,让我泛起笑意,然后走向葛劳帝斯。葛劳帝斯开始发出红光,与那杜夏的塔利斯贝尔库消灭时一样。 我率先抵达,晚一步的杰司达也跟著来到葛劳帝斯的身旁——葛劳帝斯身上的红色血晶的盔甲已经剥落,露出人类的外观。 ……虽然外观是人类,但双眼是朱红色。这家伙已经不是人类,而是有著人类的外观——这样形容似乎比较贴切。 「你也不要干蠢事啊,不凭自己的力量,而是想藉由外力变强,我可是会拿你的肚脐来泡红茶啊。」 「我还真想喝喝看。」 「给我闭嘴。」 葛劳帝斯移动著朱红的双眼,杰司达在他身旁蹲下,嘲讽地说道。 杰司达的冷言冷语让葛劳帝斯的脸上——首次浮现怒意。 「像你这种强者岂能明白……为了得到最强的头衔,将一生奉献在习武之路上——结果却被新崛起的武术嘲笑,你岂能明白这种痛苦……!」 ……看样子他似乎还有说话的力气。 葛劳帝斯的表情充满了怒气,如果还有反击的力气,肯定会立刻动手。 原来如此。听见葛劳帝斯说出自己的愤怒,终于领悟到「但愿你没有做出错误的选 择」的意思。 他对嘲笑自己的杰司达露出强烈到彷佛能射杀人的视线。 杰司达面对此状,将手抵著嘴,继续出言嘲讽。 「噗哈!你在说什么啊,那只是因为你太弱了。透过刚刚的战斗,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武术彻头彻尾是以攻击为重,但我跟这小鬼一直以来都在一较高下。啊,不对,我 好像赢过他了??」 「唔……哪壶不开提哪壶……」 杰司达的那番话让我忍不住哀号,同时承认了这件事。 这个事实让葛劳帝斯的表情转变成惊愕。 杰司达脸上的讨人厌的笑容则变得更深了。 「这个世界只分成强者与弱者,属性相克只是藉口。我也曾被这家伙的师父打得落花流水,但要借用那种诡异的石头,我宁可去死。我无法忍受努力修练而来的力量被混入其他东西……讲得明白一点,当你选择堕落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 若是由我说出杰司达的那番话,葛劳帝斯应该也听不进去。 然而,更重要的是——这个走在正确道路上、称得上是自己理想的男人说出的这番话深深撼动了葛劳帝斯的内心。 葛劳帝斯痛苦地扭曲著脸,并开始发出红光。 误入歧途的葛劳帝斯原本靠著某个信念支撑自己,现在想必已经彻底瓦解。他的表情中已经看不见愤怒。 「这样啊……这果然是最大的错误吗……」 从葛劳帝斯闭著的双眼中泛出了泪水。 然而,泪水却是深红色,宛如鲜血一般……葛劳帝斯走错的那一步实在太过沉痛。现在即使悔过自新,也已经无法重拾武术这一条路。 「你叫作……斯拉瓦吧?很抱歉我伤害了那个姑娘……」 「……哼,我不打算原谅你,但我接受你的道歉。」 「谢谢……」 我…… 不打算对战败者落井下石。 即使对方是死不足惜的男人,但只要分出胜负便足够了。 葛劳帝斯道谢完,露出十分沉稳的表情。 最后——葛劳帝斯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不久便化为红光消失了。活了五百年的武术家,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去路。 ……可恶,那家伙从头到尾都让人感到不舒服。 竟然连续两次都让我产生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与赛兹罗不同——基于相反的理由,是我无法喜欢的家伙。 走过的道路,以及采取的手段,一切都相反。我对于自己绝对无法理解的人,实在无法抱持好感。 ……我努力修练而来的力量也曾经遭到否定过。 这家伙却因此一蹶不振。 若有正确地走在武术的道路上,便能像杰司达一样。 虽然无法消除愤怒,但我的内心确实充满著一股遗憾。 但都已经结束了。 我瞄了一眼葛劳帝斯原本所在的位置,然后仰望著天空。 必须收起这股心情。无论思考多久,我都无法理解那家伙。既然如此,没有时间在这种地方停下脚步。 更重要的是,现在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最大考验。 一想到艾尔玛,便感到心情沉重。当初是我拋下她,现在要怎么面对她才好。 我伸手遮住右眼,因为疲倦而叹了一口气。杰司达看见我沮丧的模样,发出豪迈的笑声,拍了拍我的背。 「那么,我差不多该告辞了。你我都不喜欢引人注目吧?」 「被住在那种宅邸的你这么说,实在很矛盾——但你说得没错。」 「你还是老爱说多余的话,但这个样子才像是你的作风。」 我这辈子大概会一直与这家伙互吐恶言下去。 这种相处让我感到很快乐……话说回来,已经很久没有跟这家伙斗嘴。 「……等全部告一段落,再去喝酒吧?」 「不错喔,希望艾尔玛会尽快放过你。」 「抱歉,这个约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兑现……」 「……我想也是。」 我与杰司达笑著互开玩笑。 之所以会感到这么快乐,还是得归功于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互相笑著,莫名不想用挚友这个词来形容。 ……跟这家伙一起战斗,让我觉得什么都能打赢。 我忍不住心想或许我们是最强的搭档,接著一同离开了竞技场—— ◆ 「师……师父啊啊啊啊!唔,啊啊……艾尔玛……艾尔玛我好想见你啊啊啊啊!」 … …啊,不,容我订正。无论与谁搭档,我们都有著绝对赢不过的存在。 「爷爷!」 「喔喔喔!雪莉露!你过得好吗?」 「嗯!那个那个,我学会很厉害的招式喔!」 「很好很好很好!快统统告诉爷爷!」 与祖父久别重逢,让雪莉露的双眼闪烁著光彩,从旁边扑向杰司达。 看见那个惹人怜爱的模样,人称「来去无形影的鬼之獠牙」、黑暗武术界的首领,顿时獠牙被拔得一根也不剩,而我—— 「呜哇啊啊啊啊!呜哇啊啊啊啊!师父!师父啊啊啊啊啊啊!」 面对哭泣的女儿,让我感到束手无策。 艾尔玛将头深埋进我的胸膛,让我感受到一股誓死也不会放开的决心——看见艾尔玛这个会让人一瞬间幻灭的模样,我开始逐渐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在场的蕾蒂丝的眼神 也蒙上一层阴霾。 我与杰司达的组合果然存在著致命性的缺点,很难成为最强的搭档。我不禁静静地叹了口气—— 第二十八话 我回来了 「……好,首先要从何说起才好?」 室内笼罩著柔和的灯光,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位在卡多马斯提供的接待室,我隔著桌子从正面注视著艾尔玛的双眼。 已经向卡多马斯家的人大略说明了状况。因为省略了详细的内容,留下许多疑问,但他们仅表示「既然斯拉瓦大人这么说,没有什么好怀疑的」,轻易便相信了我的简单 说词,之后便将接待室……借给我们父女俩。 顺道一提,蕾蒂丝当时整个人僵住。看见艾尔玛嚎啕大哭的模样,让她的美好憧憬瞬间破碎——应该暂时无法从打击中恢复。一动也不动的蕾蒂丝最后是被苏娜扛著离开,那一幕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 ……离题了。 我注视著艾尔玛的双眼……这个形容或许有些不够贴切。 艾尔玛现在仍泪如雨下,不断发出哽咽声,因为闭著双眼,加上用手擦拭著泪水,无法窥见那双金色的眼眸。 「师父……呜呜,师父……」 这或许会花上不少时间。 呼,我用鼻子叹出一口气。 被世人奉为英雄,让我以为她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但艾尔玛似乎尚未从失去家人、失去父亲的伤痛中走出。 眼前发出啜泣声的少女,与我还是斯拉瓦?静寂一模一样。 当时艾尔玛——是几岁? 印象中,好像是七十出头。换算成人类年龄,应该是十七岁左右。仔细一想,或许这也是情有可原。 这孩子的时间想必一直停留在那个时候。 ……她至今仍一直思念著我,让我不禁感到欣慰,但同时也感到愧疚。 我应该早点出现在她面前才对。 但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只是藉口。 「啊……师父……?」 于是,我走向艾尔玛,轻轻抱住她的头。 ……无论我说什么都只是藉口。既然如此,我今后只能去弥补她了。 我已经晓得自己要说什么。是回到家人身边时,不可欠缺的一句话。 「我回来了。」 「呜,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字一句地清楚说道。 这句话让艾尔玛再次哭出声来——但这次的泪水蕴藏著不一样的情绪。 「欢迎……欢迎回来……爸爸……!」 虽然体型截然相反,但与当时——与过去一样。 艾尔玛用力地回抱住我的身体,我则用手抚摸著艾尔玛的头。 糟糕……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看来我也上了年纪啊……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我再次缓慢地说出同一句话。 像在细细品味著这个当下——我们不断重复著同样的对话。 ◆ 「如何?有稍微冷静下来了吗?」 「是、是的……让您见笑了……!」 「啊,不,别在意、别在意。当作没发生过吧,毕竟是我不好。」 「没……没有这回事!我只要爸爸回来……便足够了。」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 艾尔玛终于可以正常说话,我们交谈时不是相视而坐,而是相邻而坐。 艾尔玛将头靠著我的肩膀,手放在我的胸前,像是在确认我的存在。 ……感觉许久没有被喊爸爸了。 艾尔玛基本上是公私分明的人,在道场对我的称呼不是r爸爸」,而是「师父」,所以不知道多久没有被她喊爸爸了。 真是的……真的让她吃了不少苦,我不禁对自己感到惭愧。 「那么这次来聊我的事情吧?话虽如此,我不晓得要说什么才好,若有想问的事情,尽管开口,我保证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为了掩饰腼腆,我佯装出冷静的模样,接受对方的质问。 想说的事情实在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才好。因此,我相心从艾尔玛在意的事情开始消化。 「好……可是,我也不晓得要从何问起才好……最想问的还是为什么爸爸您会还健在……这样形容或许不够正确,应该是爸爸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艾尔玛将手抵著下颚,开始做出沉思的模样。 明明是我发问,艾尔玛却莫名反过来问我,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结果你问我『要问什么才好』吗……不过,说得也是,这一点连我自己也不晓得。回过神后,我已经投胎转世成强褓中的精灵婴儿……我只能这样回答你。」 「很……很充分了!艾尔玛我只要知道爸爸现在在这里就够了!」 「……是……是喔。唔……你还是那么一本正经,可以不用对我客气喔。」 与过去如出一辙,艾尔玛仍对我使用敬语。 毕竟是父女阙系,我觉得可以用更加平易的口吻。 我想说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向艾尔玛这样提议。但艾尔玛的语气却顿时沉了下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无法对自己最尊敬的人做出这种无礼的事。呃……若这是您的命令,我会努力改过……」 ……没想到她对我的敬仰如此深重。 为了掩饰泛红的脸颊,我将视线从艾尔玛身上移开。糟糕,感觉又会哭出来。 「……不,若你觉得这样比较自在,就维持原状吧。」 「……!谢谢爸爸!」 我努力控制住冲动,冷淡地回答,只见艾尔玛像年幼少女般露出灿烂的笑容。 ……可恶,我果然敌不过自己的孩子。杰司达,抱歉我总是揶揄你是爱孙成痴的爷爷。 可是……包括苏娜在内,为什么这些孩子会这么仰慕我? 我自认自己是个毫无魅力的男人,满脑子都是武术—— 顿时浮现的疑问让我歪起脖子,只见艾尔玛明显地蹙起眉头。 「唔,怎么了?」 艾尔玛顿时换了一个表情,我不禁开口询问—— 「啊,不!我在想爸爸现在是不是在思考其他人的事情……」 我的内心彷佛被她看穿了。 ……好可怕。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产生这个念头了。 艾尔玛虽然笑著挥了挥手,但我脸上的笑容不禁僵硬了起来。 不知道被她看出了多少。话虽如此,久违的父女重逢,我却思考其他人的事情,这的确是我的不对。 「啊,对了。那么,请问我可以发问吗?」 在气氛变得尴尬前,表情不变的艾尔玛像是想起了这件事,并开口问道。 我只能说她选择插话的时机十分巧妙。 「哈哈,我不是说不用客气吗?尽管问吧。」 「是的!那么,是基于什么缘由使用斯拉瓦这个名字……?是爸爸自己决定这个名字的吗?」 没想到这次拋出来的问题是关于名字。 她会这么以为也是情有可原。 「这件事其实很有趣,完全出自偶然,这个名字似乎是取自我——也就是斯拉瓦?静寂……真是的,你到底是怎样到处宣扬我?」 「这真是奇迹!可是,『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如实说出来而已。」 我也觉得这个名字的由来很有趣。 解释这件事时,忍不住用开玩笑的口吻反问,艾尔玛却表现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看来不要深究这件事会比较好。 接下来像是回到原本的目的,我逐一回答著艾尔玛的问题。 像是旅行期间的见 闻,或是跟杰司达的交情是什么时候变好的。 我回答著这些问题,只见艾尔玛—— 「唔……连杰司达都这么早就发现了吗?明明将招式发挥得淋漓尽致,我却没有发现,实在太不成气候,真的很抱歉……虽然曾经怀疑过——」 艾尔玛发自内心感到懊悔。 当时使出的招式确实与过去分毫不差。 只要是明眼人都会发现,但正因为艾尔玛深深仰慕我,反而无法发现到。 「哈哈,也许人能够起死回生、投胎转世——但按照常理来说,不会变成同个人。杰司达还能发现我的身分,应该说是他异于常人才对吧?」 「但还是让我很懊悔……明明都给我提示了,我却没有发现……!」 看样子艾尔玛似乎真的相当懊悔。 投胎转世怎么可能有人看得出来,没有发现我是理所当然的。 即使我这么安慰,艾尔玛仍不肯听进去。 「不!身为静寂流的继承人,更必须看出来!而且我竟然没有看出爸爸的动作!仔细一想,当时也——」 哎,这孩子以前也会像这样情绪失控。 现在也类似当时的状况,想必不久便会自己冷静下来。 ……正当我这么心想时,艾尔玛顿时停下话语,我不禁将看向前方的视线移到艾尔玛身上。 艾尔玛不像刚刚那样宛如少女般泛红著脸颊。 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了起来。 「当时也……当时也是?」 虽然前世与艾尔玛长时间一同生活,但我是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种表情。 到……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伤口尚未完全痊愈吗——? 脑海中浮现艾尔玛不久前的模样。不曾看过的那个模样,让我深信肯定发生了非同小可的取情。 但艾尔玛似乎是因为不一样的理由才变得脸色苍白—— 泫然欲泣的艾尔玛浑身颤抖著,回望著我的脸。 哭泣的理由似乎与之前不同。硬要形容的话——恐惧?不,还是难为情? 「爸……爸爸……?」 「呃……呃唔,怎么了……?」 「您投胎转世后还保留著前世的记忆吧?」 「是这样没错……」 「那……那么……爸爸您还记得转世成精灵后所有与我说过的话吗……」 艾尔玛的泪水彷佛随时都会决堤而出,果然事态不寻常。 莫非是现在才因为被我拋下的事受到打击? 总之,选择隐瞒对艾尔玛不是好事。于是我—— 「唔……唔唔,我记得很清楚喔!例……例如!你想收我为门徒的时候——」 我一五一十地道出与艾尔玛的过往。 听见这个回答,艾尔玛顿时整个人僵住。 表情因为恐惧而逐渐染上绝望之色—— 「不……」 「不……?」 艾尔玛的眼泪终于溃堤。 就在这一刻,苍白的脸一瞬间整个涨红。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她那副表情的瞬间。 艾尔玛立刻遮住脸,逃离我的身旁。 看见艾尔玛不寻常的模样,让我也吓得肩膀一颤,艾尔玛见状赶紧蹲了下来。 「啊唔!」 蹲下时不小心狠狠撞上桌子,艾尔玛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可能因为疼痛的关系,艾尔玛顿时变得失魂落魄,接著开始浑身发抖。 「莫非……」 我开口说道,语气中透出错愕,艾尔玛闻声猛然肩膀一颤。 ……啊啊,原来如此—— 「你是感到难为情吗……」 「拜……拜托不要说了……」 失魂落魄的艾尔玛用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 毕竟这孩子的个性正经,仔细一想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 「……好,好的……我觉得这也是情有可原,虽然你曾经想收我为门徒,或是罚我跪坐,但那都是因为不知情的关系,被你说教时你也没有说错任何事——」 「爸爸,不要再说了!」 「唔哇!抱……抱歉……!」 为了安慰艾尔玛,我刻意用开玩笑的口气,试图说服艾尔玛,但俨然是反效果。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玛再次嚎啕大哭。 先不论之前是怎样,这次是我的错吗……? 我认为不需要放在心上——但艾尔玛一旦处在这种状态下,无论说什么都是白费功夫。 ……看来等她停止哭泣还得花上一些时间。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可不能让蕾蒂丝看见艾尔玛这个模样——。 第二十九话 航向新旅途 「咦……?人类之国?」 在艾尔玛的强烈要求下,共度一晚后,来到了隔天。 蕾蒂丝询问我们今后的目的,我不经意地这么回答,只见蕾蒂丝惊讶地拉高分贝重复著我刚刚的回答。 「啊,抱……抱歉。可是太突然了!」 蕾蒂丝不小心露出咄咄逼人的模样,立刻吓得紧闭双眼并急忙道歉,表现出懂事的一面。 她慢慢睁开双眼,同时露出笑容,我见状则豪爽地笑了出来。 「抱歉,是我太晚说了。话虽如此,其实我在之前便与雪莉露跟苏娜讨论过这件事。既然精灵之国的武术家齐聚一堂的大会已经结束,我打算到其他国家走走。」 「但这也是参加大会后才做的决定,要说突然的确很突然。我不曾去过其他国家,有点期待。」 「好期待去外国旅行。」 本来想继续在精灵之国旅行一阵子,但既然全国武术家齐聚一堂的大会结束,正好可以趁这时前往人类之国。 而且,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我在大会时表现得有些太过火,加上似乎有皇族在场,有可能会发展成棘手的局面。 雪莉露与苏娜也表示赞同,正好可以顺水推舟。 精灵之国想必还有实力高超的武术家,若想要与这些尚未见面的人交手,随时都可以回来。 而且—— 昨天终于让我放下在精灵之国唯一的心头大石。 这阵风已经吹向人类之国。一思及此,我便感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真是让人困扰。 「……唔,的确有些太过突然……但斯拉瓦的梦想是成为世界最强的男人,这也是情有可原。」 「哈哈,谢谢你能够马上谅解……不过,你都没有改变呢,我以为你会对我稍微保持距离。」 「可以的话,我想要听见斯拉瓦亲口告诉我……可是,斯拉瓦就是斯拉瓦,是我的劲敌,而且,是重要的——好朋友!没错,是好朋友!」 不知道是因为突然得知要前往人类之国的消息,还是因为我的真实身分,蕾蒂丝的表情透出一丝困惑,但仍像平常那样对待我,让我心存感激地眯起双眼。 ——昨天我与艾尔玛共处的那段期间,雪莉露与苏娜似乎向蕾蒂丝解释了来龙去脉。 包括我的真实身分、昨天的大略状况,以及——艾尔玛。 知道这些事情后,蕾蒂丝仍用相同的态度对待我。 这件事让我感到无比开心。 「……抱歉,真的很感谢你。」 「没关系啦。不过,今后你偶尔还是要陪我修练喔。」 「好。」 蕾蒂丝露出笑容,我也回以笑容。 ……真是个直率的好孩子。 能与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这孩子成为朋友,想必会成为我引以为傲的一件。 「所以,我们要一直维持这个关系喔……哎,虽然也有不想得知的真相——」 「……好。」 听见蕾蒂丝希望一直维持不变的关系,我不禁在内心向她道谢——同时领悟到后面那句话的意思后,我看向了旁边。 「……?师父,怎么了吗?」 眼前是紧黏著我不放的艾尔玛。 打倒塔利斯贝尔库,让武术在精灵之国发扬光大的艾尔玛。 有许多人憧憬著容貌秀丽、文武双全的她。 ……对于那些人而言,想必不愿意看见那样的她。 我硬是将说不出口的心情藏了起来,揉了揉眉心。 毕竟是我拋下她,所以没有立场指指责她,这件事让我感到十分难受。 「不……没事。虽然我们可以维持父女的关系,但你要懂得节制喔?」 「是的!所以这种场合请容我称呼您为师父!」 「啊……哈哈……哎……没想到艾尔玛大人会是这么特殊的人……」 蕾蒂丝垂下肩膀,露出彻底死心的模样。若站在同个立场,我也会有同样的心情吧。 应该说我有过类似的经验。师父曾经像杰司达那样——溺爱孙子。 师父比任何人都还要强大而英勇,向来凡事严谨。当我看见那样的师父磨蹭著孙子的脸颊时——或许我当时的心情与现在的蕾蒂丝相同。 「啊,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精灵之国?最好开始做准备了。」 苏娜选在这时插话,可能是受到艾尔玛的魔力影响,除了当事人以外,四周的空气开始为之凝结。 真是漂亮。不愧是能够分析空气的「空见」,一瞬间改变话题的厉害手腕,让我深深感到佩服。……不,此空气非彼空气。 「嗯。关于这件事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之前还会待在这里。哎,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 「要处理的事情?」 雪莉露疑惑地歪起头。 没错,在离开精灵之国前,我有必须要处理的事情。 「在精灵之国受到这么多照顾,怎么可以不打声招呼。瑟莉亚、席德……虽然不晓得见不见得到面,但必须向他们道别才行。而且,我必须知会父母一声。雪莉露也要向杰司达报告吧。」 「……!我忘记了。」 雪莉露的嘴巴呈现三角形,说出残酷的话语,让我不禁露出苦笑。 ……这可不能让杰司达听见。 正因为雪莉露是天真无邪的孩子?不晓得自己的话语——对特定的人而言——具有多么强大的破坏力,我感到一股战栗,但仍点了点头。 「总之就是这样。必须询问卡多马斯能不能让我们再打扰一阵子。」 「我想爸爸会很开心喔,他说过只要身为男人都会对斯拉瓦?静寂抱著憧憬。」 「……这样更让我害怕见他了。」 总之—— 虽然还剩下一些事情要处理,但在精灵之国的目的总算告一段落,这无疑是一个好机会。 「哎,总之,这趟旅行并非要赶著上路,等处理完事情后,我们再启程前往人类之国吧。」 「师父,虽然以前无法轻易搭船出海,但现在是个方便的时代。」 没错、没错,话说回来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过去封闭的米莱菲亚,似乎开始慢慢展开外交。 果然吹起了一阵宜人的风。 ……与过去的宿敌重逢,与其孙女一同旅行——虽然很难为情,还得到苏娜的倾心——目前暂时让我保留答覆。认识了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年幼朋友,以及与女儿相认。 这一切我都不觉得只是偶然。我突然思考起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用什么方式相系在一起。 当然,并非全都是美好的邂逅。 在旅行期间屡次遭遇暗色血晶——塔利斯贝尔库,也再次与赛兹罗相遇。 ……应该说,已经不在人世的我现在却还活在世上,这件事情本身便很奇怪。 现在的人生所历经的种种邂逅与重逢,照理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 如果是受到冥冥之中的引领——那么,想必在人类之国也会有许多的邂逅等待著我。 一想到即将前往人类之国,便让我期待到无以复加。 仔细一想,人类之国仍有几个我尚未踏足过的地方,以人类的身分走遍全世界实在太困难了。然而——如今转世成精灵,便有能力去实现。 内心感到雀跃不已,我不禁露出苦笑。宛如祭典前夕的小孩子。 现在已经是小孩子的外表,要是还失去大人的稳重,不就变成如假包换的小孩子了。我必须克制一下才行。 虽然现在思考 道些也无济于事,我甩了甩头。 「好,那么我要出门一趟。离开精灵之国前,你们也可以去处理尚未做完的事情……尤其是艾尔玛,你有很多要处理的事情吧?」 前往人类之国是一回事,必须在出发前将事情处理完毕才行。 我必须处理的事情便是与这个国家的朋友们道别。虽然不知道席德的下落,但瑟莉亚目前隶属剧团,今天应该也在磨练演技。 我缓缓站了起来,准备去逐一处理这些事情。 突然有人拉住我的袖子,让我蹙起了眉头。 者修行 「——艾尔玛,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我一定会回来的。」 「呜……呜呜……可是,师父……!」 「啊,真是的,你真是麻烦耶……艾尔玛既然身为斯拉瓦的女儿,应该多相信斯拉瓦一点。虽然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啦。」 「麻……麻烦……?喂,你凭什么说我!」 艾尔玛逼问苏娜,虽然苏娜的话刺痛著我的内心,但我仍对她感到感谢,并与远离那两人。 我看向用小幅度的步伐走向我的雪莉露,只见她露出平稳的微笑,指著正在争吵的那两人。 「都是小孩子。」 「哈哈……你说得没错。或许是雪莉露最像大人……」 虽然是天真无邪的话语——但却一针见血,让我不禁露出苦笑。 「要走的话,就要趁现在喔。」 「嗯,那么晚点见。」 我与雪莉露悄声交谈完,接著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苏娜应该有注意到我,却仍让我离开,之后必须向她道谢才行。 在这种情况下,不禁觉得苏娜果然很成熟……唔唔,艾尔玛应该向苏娜学习一下吧?不,她其实平常也表现得很稳重。 真是的,忍不住担心起今后的旅行。但——这样也不坏。 看来投胎转世成精灵后,我开始懂得会苦中作乐,更何况这是关于女儿的烦恼。虽然是我拋下她,但能与女儿相认,怎么可能会感到不高兴。 这趟武者修行之旅究竟会有什么变化,我完全没有头绪。但即使路途上困难重重,想必绝对不会让人感到无聊—— 第三十话 第一次的约会 「那么,我想来实行之前的计画。」 时值午后时分,蕾蒂丝、雪莉露与苏娜一如往常地三个人聚集在一起聊天,苏娜这时突然冒出这句话。 武术修行告一段落,肚子开始有点饿,这三人总会选在这个时间聚集在一起。 斯拉瓦称得上是聚会成员之中的核心人物,今天却不见他的身影,是因为他一个人 继续在修行。与她们修行结束后,才开始进行属于自己的修行。这是他平常的课题。 修行结束后,对于同样暗恋斯拉瓦的她们来说,斯拉瓦不在场的这段时间是少数的宝贵时间,能够开心地畅谈不能被斯拉瓦听到的话题。虽然在学习武术,但她们还是年轻的女孩子。 但苏娜毫无预警地突然说要实行计画,让雪莉露疑惑地歪起头,蕾蒂丝则露出错愕的表情。 又要说奇怪的事情了,蕾蒂丝的脸上写著这句话。 「你又要说奇怪的事情了。」 蕾蒂丝不经意地将心中想的事情说了出口。 因为知道苏娜每次临时起意大多都是不正经的事情。 「总觉得蕾蒂丝最近很冷淡耶……」 「……因为苏娜每次临时起意,大多都是不正经的事情。」 「像是料理比赛?」 「忘了那件事!」 苏娜举例的「料理比赛」也是其中之一。当时蕾蒂丝不小心让心上人吃了杀人料埋——离题了。 虽然苏娜是临时起意,但蕾蒂丝对「这个计画」还有印象。 尽管雪莉露一头雾水,但蕾蒂丝回想起武术大会前提过的那件事。 「掌握对方的胃很重要喔,不过这不重要了。计画是指武术大会前提到的那件事!」 被蕾蒂丝猜中了。 换句话说—— 「我不是这么说过?在大会上表现最优异的人可以跟斯拉瓦约会,我想趁还在精灵之国的期间实行这个计画。」 这场比赛的赌注是能与斯拉瓦约会。 蕾蒂丝回想起这件事,顿时整张脸泛红。 雪莉露的嘴呈现三角形,用手敲了一下掌心。 「唔唔,你还记得啊……」 「与斯拉瓦约会……!」 看见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苏娜愉快地露出笑容。 雪莉露因为尚年幼,无法理解那句话的重大性,而比雪莉露成熟的蕾蒂丝则满脸通红,看见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苏娜忍不住扬起嘴角。 蕾蒂丝的脑海中开始浮现自己挽著斯拉瓦的模样,但这个聪明的少女顿时察觉到一件事。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明明可以不提起。」 苏娜却选在这时提起这个计画。 在首战战败的苏娜绝对不可能成为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蕾蒂丝的疑问让苏娜露出尴尬的笑容。 「咦?呃……我原本也打算绝口不提这件事,但这是比赛吧?所以我觉得这样很不公平。」 这个理由很有她的作风,让蕾蒂丝轻声笑了出来。 苏娜是蕾蒂丝认识的人之中,称得上是数一数二有魅力的少女。 拥有连同性都会为之惊艳的美丽外表,加上活泼又爽朗的个性,在不知不觉间开始会对她怀抱著一份憧憬。 然而,她的真实身分其实是厉害的武术家。蕾蒂丝不禁感到一丝尊敬,并叹了一口气。 「想想的确是这样……」 苏娜的理由让雪莉露顿时恍然大悟。 表现最优异的人可以与斯拉瓦约会,雪莉露终于察觉到这件事。然而—— 「那么我不能与斯拉瓦约会了。」 蕾蒂丝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却没有继续纠结下去。 「为什么?我跟蕾蒂丝获胜的次数一样喔。」 雪莉露反驳蕾蒂丝的退出宣言,这名少女同样认为比赛应该公平。雪莉露发出单纯的疑问,让蕾蒂丝发自内心觉得那双毫无邪念的眼眸相当美丽。 「……是这样没错,但比赛的水准不同。你能与艾尔玛大人打得不分上下,老实说让我感到很佩服。而且即使与雪莉露战斗,我也『还』无法赢。」 因此,蕾蒂丝也认为比赛应该公平。 然而,那句话中蕴藏著更深浓的感情。 「可是,我迟早一定会赢过你们,给我记住。」 蕾蒂丝露出攻击性的笑容,并说出这句话,雪莉露也跟著露出笑容。 虽然蕾蒂丝的实力略逊一筹,但内心的坚毅决心绝对不输给雪莉露等人。 「啊哈,我会等你喔。」 「蕾蒂丝真难得战帖耶,我很期待喔。」 因此,这两人接受了蕾蒂丝的战帖。 三个人萌生出超越朋友、属于武术家之间的友情。 「啊,可是,要怎么拜托斯拉瓦?他不知道这场赌注。」 ……蕾蒂丝到了这个地步才感到疑问。因为对方不可能会不在意赌注是什么。 面对蕾蒂丝不经意冒出的疑问,苏娜若无其事地回答。 「咦?像平常那样拜托他跟赢的人约会啊。毕竟他很容易被说服,应该没问题。」 「毫无计画吗?不要紧吧……」 苏娜若无其事的模样让蕾蒂丝忍不住吐槽。 苏娜见状,笑著挥了挥手。 「哎呀,只要雪莉露开口,斯拉瓦不可能会拒绝。若是跟我们约会,他一定会说那谁可以照顾雪莉露,但若是他自己照顾,一定没有理由拒绝。」 然而,苏娜并非没有思考过这件事。 苏娜用轻松的态度说道,蕾蒂丝听了交抱起双手,实在难以信服,但只能先试试看,不行再讲苏娜几句。 顺道一提,当事人雪莉露似乎满心期待,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嗯呵呵,你就看著吧。雪莉露,我们就立刻出发吧,打铁要趁热!」 「喔!」 面对朝气蓬勃的那两人,蕾蒂丝露出错愕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后,虽然感到错愕,看起来仍跟著乐在其中。 毕竟与朋友一起行动是件快乐的事情。 于是三个人充满干劲地展开了行动。 然而,苏娜乍看之下显得无忧无虑——其实脑海中有股预感,会出现巨大的阻碍。 (……肯定会掀起一场风波吧。) 苏娜祈求预感不要成真,内心却已经认定这件事。 苏娜悄悄叹了一口气后,抬头望向天空。 ◆ 「吶,斯拉瓦,跟我约会吧。」 结束每天的修练后,雪莉露来到我的身旁,开口第一句便是这句话。 肯定又是苏娜对她乱说了什么。虽然我是个多虑的人,但仍率先涌上了一股怜爱之感。 雪莉露的双手放在胸前交握,脸颊泛著一丝红晕,模样相当可爱。她似乎想表现出成熟的一面,我应该没有猜错。 原来雪莉露也到了对这方面感舆趣的年纪,我为她的成长感到喜悦打算答应她的要求—— 「约……约……约会……!」 我一时忘了旁边有著会将事情复杂化的女儿。 ……啊啊,这下子事情会变得棘手了。我会起正准备张开的嘴,死心般的闭上双眼。 「约会……吗?」 艾尔玛吃惊地睁大双眼,大喊了出来,雪莉露则显得十分冷静。她想必还不太明白约会这个字眼的真正意义。 ……这些先摆到一边,这个状况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因为只要牵扯到我,艾尔玛便会耍起小孩子的性子。身为父亲,虽然感到高兴,但最近的状况 似乎变得有些不同,让我感到困扰。 「这……这……这种事对你还太早了吧?」 不知道是想像到了什么,艾尔玛满脸通红地出声反驳,完全失去了余裕。 ……我也认为真正的约会对雪莉露来说还太早了,但艾尔玛到底想到了什么。 「哎。有什么关系。只是两个人上街而已。你是在乱想什么?」 我感到错愕,同时又觉得女儿很可爱,让我不得不露出苦笑。 艾尔玛回过头看向我,手脚并用地摆出惊讶与混乱的动作。 「可……可是……对……对了!自从竞技场的事件后,有不少人在寻找师父耶!上街有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棘手……?」 片刻过后,艾尔玛的惊讶表情顿时一亮。 每逢我与女性有约时,这孩子从以前便会用这种方式百般阻扰。虽然我觉得这是小孩子担心父母被抢走的心态——但难免会让我担心起她的将来。 ……不过,她说得没错。打倒塔利斯贝尔库后,米莱菲亚全国上下似乎都在寻找我的下落。 如果真的被找到,肯定会如同艾尔玛所言,演变成十分棘手的事态。我想要避开这个状况——但艾尔玛明明只要有机会便会想宣扬我的名字……她那么讨厌我跟其他孩子出去玩吗? 艾尔玛最近完全露出本性,让我感到不妙……她以前曾经无意间向我倾吐过爱意,所以事到如今说这个显得没有意义。 「艾尔玛大人……」 希望她能够多少有点自觉,表现得太过脱轨,会有许多人因此受到打击。 不过,艾尔玛说的事情也有道理。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无法随意上街。然而,付出努力的雪莉露若想用约会当作奖励,我会尽可能想要满足她。这下子应该怎么办才好。 正当我思考著这些事情时,苏娜开始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呵呵,这一点你不需要担心。斯拉瓦只要不被发现是当时的武术家就行了。」 与表情相同,声音透出满满的自信。确认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苏娜高声地说道。 「去年的无尾晚礼服还在吧?穿上它,我想想……再戴上眼镜,就几乎不会被发现了吧!」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苏娜提出的是相当单纯的主意——变装。 无尾晚礼服,这个词让我回想起去年曾经穿过一次的那套服装。 虽然单纯,但或许不失是好主意。在场的人静观我的反应,或许这个主意可行。 「雪莉露当然会穿上礼服。只要出门时打扮得体面,便是正式的约会了吧?」 苏娜继续说道,让人不禁觉得很有道理。 原来如此,打扮啊……给人一股特别的感觉,或许也不错。 而且——听见苏娜的主意后,雪莉露的双眼闪烁著美丽的光芒,连繁星都会为之失色。 「呃……呃呃……唔唔唔,苏娜你这家伙……」 「呵呵,艾尔玛,我不会让你破坏我们女孩子之间的约定。」 ……不知不觉间艾尔玛与苏娜似乎变成直呼彼此的名字。 但那两人的关系比起雪莉露与苏娜,感觉更像是我与杰司达的关系。哎,俗话说感情好到会吵架,只要不是关系交恶就好。 话虽如此,继续下去她们感觉又会吵起来,这么一来又会偏离正题。 「哎呀哎呀,别吵了……苏娜,这是个好主意,我认为没有问题。艾尔玛,我也想要奖励一下朋友,你这次能否让步?」 我挤进互相瞪视的两人中间,伸手制止。 「对吧?约会最基本的就是打扮。」 由于苏娜本来便站在雪莉露那一边,听到我赞同自己的意见后,轻易地便退让……虽然我有预想到这个反应。真是的……完全拿这孩子没辙。 而艾尔玛似乎仍然一副无法释怀的模样。然而—— 「……我明白了,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 即使一副无法释怀的模样,仍默默地退让。 艾尔玛从以前便不太会反对我的决定。虽然她有自己的坚持,像是尽可能地想让我出名——但第一次见到她反弹得这么激烈。 虽然有点难为情,但这代表她对我抱著强烈的感情。 ……我应该怎么办才好。我们的确不是真正的父女,但我仍尽我所能地将这孩子视为女儿般拉拔。 然而,在今生已经不再是养女与养父的关系。 然后艾尔玛曾经对我表露心意。 ……我是否应该将艾尔玛视为一名女性看待。这孩子会希望我怎么做?还不够成熟的我不晓得应该怎么做。 「师父,您怎么了吗?」 可能是不小心写在脸上,回过神后发现艾尔玛等人正在注视著我。 ……糟糕,只要思考复杂的事情,我便会立刻显露在脸上。 「不,没事。」 我轻轻摇头,露出微笑。真是面临到一个大难题。 然而,我迟早必须做出决定。不知不觉间要思考的事情竟然变得这么多。 但是,现在……我想要尽全力满足这个歪著头的朋友。 「吶,雪莉露。」 「……?怎么了……?」 「明天我们要尽情地玩喔。」 「……!嗯!」 嗯嗯,我果然拿这孩子的笑容没辙。 我对生闷气的艾尔玛抱著愧疚的心情,但现在满脑子都是要如何满足这个年幼的朋友。 ◆ 「唔……还是穿不惯啊……」 来到约会当天,我走向雪莉露等人正在等待的大厅,因为盛装打扮,让我忍不住难受地喃道。 对于精灵来说,一年非常的短暂。明明身材没有太大变化,这套黑色礼服却让我露出苦涩的表情,觉得比之前更加难以活动。 我似乎不喜欢这种贴身的衣服。可能是因为平常总是喜欢方便活动的衣服,自然大多都是穿著宽松的衣服。 「可不能露出这个表情……」 但一码归一码,既然雪莉露说这是约会,身为护花使者的我岂能露出苦涩的表情。 别看我这样,我也稍微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要好好运用以前学习到的经验——我一面在脑海中思索著约会的定义,一面走向大厅。 行走在漫长的走廊上,最后来到一个宽敞的空间——映入眼帘的是身穿红色礼服的雪莉露。 盛装打扮后的雪莉露散发著一股高贵的气息……有股不可思议的魅力。惹人怜爱的模样足以让同年纪的少年一见钟情。看来我必须注意小心不让雪莉露被坏男人缠上。 若发生了什么万一,就跟杰司达那家伙合力……我边思考著这些事情, 边走上楼梯。雪莉露像是久候多时一般,整个人扑向了我。 「斯拉瓦!」 「喔,雪莉露,早安。让你久等了」 「嗯嗯!」 雪莉露比平常更加精力充沛,显得十分兴奋雀跃,完全没有平常睡眼惺忪的模样,让我回想起前世带著艾尔玛上街时的事情。 ……这可是约会,我不能用对待孩子的态度。 在表现出来前,我这么告诫自己,然后抬起了视线,对上艾尔玛与苏娜等人的视线。 「真……真是英姿换发……!师父,艾尔玛好幸福……!」 「哈……哈哈……你太夸张了。」 艾尔玛一看见我立刻眼眶泛泪,合起双手,让我忍不住想要重叹一口气,重到连肺都会被叹出,但最后仍忍住了。 啊,过去那个浩气凛然的艾尔玛到底上哪去了。 过去回忆顿时涌现脑海,同时感到一阵头痛,我无法阻止自己去按著头。 「呃……可是我真的觉得很适合。来,眼镜。这没有度数。」 「能听到苏娜这么说,我稍微有了自信。谢谢。」 由于是第二次穿,苏娜似乎已经有些适应,但我仍无法习惯这套衣服。女性的眼光果然与男性不同。 我避免接触到无度数眼镜的镜片部分,小心翼翼地戴上。 ……嗯,即使没有度数,隔著玻璃镜片看见的景象也会有所不同。 「哇啊啊……!师……师父,您好帅气……!」 ……但有不想看见的东西。 不曾看见艾尔玛的双眼闪烁著这么强烈的光彩,这次我终于忍不住叹出了气。 这孩子到底想走什么路线。暂且不论是否要将艾尔玛视为女性看待,我认为她应该稍微保持冷静。 但今天的主角是雪莉露,我可不能在约会前便露出疲惫的表情。 我从正面注视著雪莉露,只见她也目不转睛地回望著我。 「如何?适合吗?」 「……嗯。」 我带著一丝犹豫问道,雪莉露则平稳地露出微笑。 明明年纪尚轻,却透出一股妖艳,是因为她拥有超脱世俗的外表吧。 与平常方便活动的衣服不同,雪莉露身穿著以美感为诉求的礼服,给人一股远离尘嚣的美丽。 「谢谢……那么走吧,今天请多指教。」 「是的!」 然而,这也不错——我认为雪莉露的魅力就是这股纯真。 这是我返老还童后也得不到的东西。 她迟早也会长大成人,既然如此,我想要出一份力。 「我们走了,傍晚前会回来。」 「嗯,路上小心!这可是约会喔,你可别忘了。」 「我知道。」 我告知准备出发,苏娜不忘叮咛我。因为她知道我平常的德性,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但不禁觉得标准好严格。 ……可是,我自认对约会的礼仪还算了解。 等著瞧……但要是真的跟过来,我会很困扰,所以我决定收回这句话,但我会全力以附的……! 我维持沉稳的表情,在内心鼓舞自己的士气。 打开玄关大门的同时,我的战斗也掀开了序幕……! ◆ 与雪莉露开始约会后,经过了一段时间。 我们漫无目的走到阿尔法雷亚的商业地区。 若是平时的穿著,我想去可以让雪莉露活动筋骨的娱乐地区,但遗憾的是,今天是盛装打扮。 由于这身打扮不适合激烈运动,所以才会想来到商业地区,边走边寻找有趣的店家。 对于雪莉露而言,似乎还充满著新奇的事物,她不时左右移动视线。 在人潮众多的街上四处张望,会带来一丝风险,但既然雪莉露感到开心,我决定不要泼她的冷水。因此,我在背地里带领雪莉露行走。 让雪莉露走到比较少人的建筑物旁,随时注意进行方向。 可能是因为有我的照顾,雪莉露的视线变得更加忙碌。从她露出平时很少见到的表情来看,应该有让她感到开心吧。应该有达到一开始的前提条件。 ……对吧?我比你们想像中还要得心应手吧。 彷佛是要回答从远处传来的两个视线,我看向了某个方向。 即使不这么做,其中一方想必可以用语言传达,但另一方恐怕不行,所以我用视线传达自己的心情。 哎,真是的——没想到她们真的跟了过来。 感受著远处的艾尔玛与苏娜的视线,让我不禁想要叹气。我今天到底要吞下几次叹气才行。 总之,可不能让雪莉露察觉…… 「斯拉瓦?」 「嗯?怎么了?」 我在内心叹气,脸上仍维持笑容。只要活得久,要随自己想法控制表情并不难。 「唔嗯,没什么!」 看见我的笑容,雪莉露眯著双眼笑了出来。 ……不妙,是被她发现我在看别处吗?按照这个样子来看,雪莉露似乎没有放在心上,但自我评分必须扣一分。 今天雪莉露才是主角,我不能一直在意跑来监视的那两人。既然有拥有优异感知能力的苏娜在,我便无法脱身。既然如此,除了无视以外,别无他法。 于是我重新振作起精神,专注在原本的目的上。 「……嗯,吶,雪莉露。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想说难得,我可以买给你当作纪念。」 「……!可以吗?」 我对四处张望的雪莉露这么说道,只见雪莉露立刻看向我,双眼闪闪发亮。 雪莉露以前的房间——虽然各处遭到毁坏——但是个有少女气息的房间。既然如此,她应该会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才对。 「那么那么,我想要玩偶!」 我似乎猜中了。 这附近有好几间玩具店……所以雪莉露才会显得如此心浮气躁。那份单纯,也十分惹人怜爱。 「喔,好啊。你有想要的吗?」 「嗯!」 我笑著问道,雪莉露则拉著我的手加快脚步。 哎呀哎呀,反而被她带著走,这下子没办法表现了。我轻声笑了一声,跟在雪莉露身后,来到了一间感觉颇有历史的玩具店。 「真是外观朴素的一间店,选这间可以吗?」 「嗯!我想要……我想要这里的玩偶!」 看样子她似乎已经决定想要什么。 我看向雪莉露指著的橱窗另一端,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眼神凶恶的猫咪玩偶。 即使说客套话,也称不上可爱——那种玩偶真的好吗?我将这句话吞了回去。从雪莉露的模样来看,肯定有什么理由。 我走在雪莉露前面,打开了店门。雪莉露兴高采烈地走进店内,快步走向玩偶。 虽然迫不急待,但雪莉露仍用温柔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抱起玩偶。 ……我瞄了标价一眼,价位并不高。从外观来看,算是合理的价位——但没想到出身良好的雪莉露会选这种朴素的东西。 「我要买这个!」 但这也代表她不会受价钱迷惑,而是发自内心去挑选。 ……只是这个玩偶还真是不讨人喜欢。虽然圆滚滚的形状很可爱,但却因为凶恶的眼神破坏了一切。 要怎么形容才好,要说是充满斗争心的脸……唔唔,我看不出它的本质。 「来了……哎呀,你们是兄妹吗?」 我瞪视雪莉露举起的猫咪玩偶,从店后方走出一位看似亲切的老妇人,想必是这间店的店主人。 「不是,我们是在约会!」 「哦哦,真是一对可爱的小情侣……哎呀?」 面对雪莉露雀跃的模样,店主人露出微笑,看向我的时候,那双细长的眼眸顿时睁了开来。 我不禁猜想是曾经见过面吗?店主人随即又恢复原本柔和的笑容,并发出笑声。 「哈哈哈,原来如此,小弟弟你跟这只黑猫很相像呢。」 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正当我这么想时,从店主人口中说出我意想不到的话。 我……我跟这个眼神凶恶的黑猫很相像? 「对啊!跟斯拉瓦长得一模一样!」 「!」 而且连雪莉露都大力肯定。 有……有这么相像吗……?可是我今天应该都挂著笑容才对啊…… 「与你那双高洁的眼眸一模一样……那么, 决定了吗?决定要买它吗?」 「嗯!」 明明戴著眼镜,却被初次见面的人这么形容,想必真的很相像。 唔唔,虽然……不到受到打击的程度,但有股复杂的心情。像那只猫…… 「原来如此。那么,我就便宜卖给你们好了。有伙伴的话,它想必也不会寂寞了。」 「真……真的有那么相像吗?」 「是啊。」 「嗯。」 「……是这样啊。」 似乎真的很相像。 雪莉露相当喜欢那个玩偶,还便宜卖给我们,照理来说没有任何不满才对——但这股心情到底是什么。 最后店主人用半价卖了给我们。 因为之后打算用用餐,所以帮我们将玩偶包装起来,喜上眉梢的雪莉露抱著装了黑猫的袋子,而我则拉著她空著的手,准备离开那间店。 「啊,小弟弟,等一下。」 但当我打开店门时,店主人这时叫住了我。 我握著雪莉露的手,虽然知道这样有失礼节,仍只回过头回应对方。 只见店主人望著我。 「要好好珍惜喔。」 她的眼神显得认真——于是我放开雪莉露的手,从正面注视店主人。 「……是的,您好心便宜卖给我们,我们会好好珍惜的。」 我尽可能有礼貌地向精灵老妇人鞠躬道谢。 我鞠躬完,眼前是店主人的笑容。 「你说得也没错,但我指的是你自己。因为小弟弟感觉是个会逞强的人,你要切记,逞强会让周围的人难过喔。」 店主人的那番话彷佛看穿了我,让我忍不住抬起头,睁大了双眼。 店主人脸上再次露出柔和的笑容,指向雪莉露——不,是雪莉露手上的袋子。 ……原来如此,我自认自己的年纪已经不小,但还是比不上历经岁月洗礼的精灵老人。 「是的,我会铭记在心。」 「喔喔。那么,你要过得好喔,小姑娘也是。」 「是,谢谢您!」 雪莉露也跟著有礼貌地鞠躬。 于是,我们终于离开了这间古老的玩具店。 ……真是一位不可思议的老人,但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好,差不多该用餐了。你有什么想吃的?」 「吃饭。这个嘛……呃……」 内心感到一股暖意,我们再次向前迈出步伐。 要珍惜自己啊。我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别人这么对我说——但感觉是第一次这么感动。 没错,现在的我不是只有一个人。若我发生了什么万一,一定有许多人会为我感到难过……尤其是艾尔玛,我不能让她二度经历丧亲之痛。 以前我因为讨厌吵闹而选择疏远,但现在却让我—— 「雪莉露。」 「怎么了?」 「我很快乐喔。」 「……嘿嘿,这样啊。」 好快乐。只要雪莉露、苏娜及艾尔玛露出笑容,内心便会感到温暖。 像是发现了长年以来被我遗忘——不,是被我假装没看见的东西。 我们走在阿尔法雷亚的街道上,继续展开约会。 光是与雪莉露漫步走在街道上,便让我感到快乐不已。 第三十一话 第一次的故事 时值某个午后。 修行告一段落后,我们得到了自由时间。 话虽如此,我是个兴趣不多的人类……不,现在是精灵了。总之,找不到想做的事情,于是我在卡多马斯的宅邸内闲晃。 平常身旁总是会有人,但今天难得没有人来找我。我感到一股自在,同时也感到一丝丝寂寞,这是因为我已经习惯现在的状况吧。 然而—— 「感觉很久没有艾尔玛跟在身边。」 总是黏著我不放的女儿,现在却看不见其身影,让我有股不祥的预感。 自从公开真实身分后,艾尔玛变得比以前还要黏我。 换算成人类年龄,艾尔玛也才二十岁左右。拋下还无法自立的孩子数十年之久,让我感到内疚,因此想好好弥补她这些年来的空白。 但最近觉得变得走火入魔,让我深感困扰——这个状况想必还会持续上一段时间。 哎,若是她能因此离巢自立当然是好事,但感到有些寂寞…… 我来到中庭,看见艾尔玛等人。雪莉露、苏娜加上蕾蒂丝。 这群女孩子今天没来找我,原来是聚在这里讨论事情。 艾尔玛莫名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其他人则一脸好奇地凑上去。 艾尔玛与苏娜平常总像是互不相让,看见她们感情融洽的模样,不禁让我感到喜不自胜。 好,她们是在讨论什么啊。虽然在意内容,但既然是女孩子之间的聚会,我偷听会显得不解风情。 引领新时代的武术家加深彼此之间的感情,是令人欣慰的一件事——就让年轻人去好好相处吧。我忍不住露出笑容,在少女们察觉前转过身去。然而—— 「呵呵呵,那我就告诉你们吧!我与师父的认识经过!」 艾尔玛用赢家般的口气喊道,我则猛然转过身去。 我不打算插手管年轻人之间的话题。但若是与自己的过去有所关连,则是另外一回事。 不,光是这样无妨,但问题是从艾尔玛的口中说出来。 「呃,艾尔玛。」 「啊……师父!辛苦了!」 无法置之不理,于是我开口说道,艾尔玛看见我立刻露出笑容,急忙从椅子上起身,然后向我鞠躬。 虽然她既是我的女儿又是门徒,但被不久前还是我的老师的人这么对待,难免会感觉怪怪的,但更重要的是—— 「你现在打算要说什么?」 「是!我想告诉她们我与师父在一起的契机!」 艾尔玛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唔,看来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没有在一起的契机……我开口果然是正确的。」 「……?为什么?」 从这个反应看来,她似乎没有自觉。 在一起的契机……我希望她只是搞错用法了…… 「不……从你口中说出来,感觉会偏离事实,整个被加油添醋。」 「什么……!师父太过分了!」 「这是当然的,听到自己在这个时代流传的故事,你知道让我有多羞窘吗……」 我按著额头,隐约感到一阵头痛,艾尔玛则别开视线,笑了出来。 ……看来她多少有所自觉。果然出面阻止她是正确的。 「吶,结果是怎样?要说吗?还是不说?」 「我想听斯拉瓦过去的故事……」 「唔……」 然而,少女们对我的举动似乎感到不满。 即使听了我过去的故事,也不会觉得有趣。 不过,说起来我很少对这些孩子提起前世的事情。 ……嗯,这也是个好机会。 「那么,改由我来告诉你们好了。」 「咦?」 我随口说出这句话,让苏娜显得十分惊讶。雪莉露与蕾蒂丝虽然双眼闪闪发亮,但和艾尔玛一样也显得有些吃惊。 「怎么了?有这么意外吗?」 「呃……哎呀。因为斯拉瓦不太会提起过去的事情……」 「因为没有必要隐瞒你们。而且这些事情被不知情的人听到,只会怀疑我头脑有问题,所以我才会刻意不提。」 虽然我表现得不以为意,但内心认为她们会惊讶也是情有可原。 仔细一想,自从我转世成现在的模样后,这一路走来或许都刻意不去接触到自己的过去。 ……虽然没有值得夸耀的地方,但我从来不曾以自己的过去为耻。 虽然是个错误百出的人生,但认识了我的师父、杰司达……以及艾尔玛,这些都是我珍贵的宝物。 偶尔也需要挥开宝物上的灰尘。 「那么,要从何说起才好……我想想,总之就从与艾尔玛的邂逅开始好了。」 回过神后,众人的视线已经全集中在我身上。她们的眼神宛如充满热忱的学生入神地聆听老师的话,更让我回想起—一身为静寂流师范时的事情。 ……呃,艾尔玛,你应该还记得吧,为什么跟雪莉露是同样的眼神。 算了,重新集中起精神吧。 「那是在我年满五十岁时的事情——」 脑海中逐渐描绘出过去的光景。浮现的景象显得颜色黯淡,不光是因为岁月而褪色,加上那天是雨天。 我静静地闭上双眼,意识逐渐回到遥远过去的人类之国——对精灵而言,是不久前的事情。 ◆ 「这场雨下得真久啊。」 在淅沥不绝的雨声中,背后传来师父沉重的声音,于是我回过头去。 在这个国家很少看见——彷佛置身在兽人之国曾经看过的奇怪房间内,我的师父伊瓦欧?静寂正庄严地「跪坐」在地。 虽然没有看向我,但确实是在对我说话。 我重新摆正身体,回答师父。 「是的。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以上,差不多想到外头走走了。」 似乎连师父都对这场漫长的雨感到厌烦。 毕竟能在室内从事的运动有限,我已经想要进行跑步等基础训练。 我这么说完,师父顿时看向我,轻声笑了出来。 「你老是想著那些事,这个爱锻炼体力的笨蛋。我单纯是指心情会低落。」 师父笑著用不带恶意的话语调侃我。由于知道没有恶意,所以不会对师父的那番话感到不快——反而让我感到相当愉快。 ……师父自从有了孙子后,态度变得圆滑不少。 以前的态度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如今已经不复见,而是宛如牢固的盔甲,给人一股安心感。我不禁心想原来人只要有了孙子便会改变。 当然,这并非是坏事。虽然感到惊讶,但最近的师父比过去更加出色。 彷佛清流般的沉稳气息,俨然表现出静寂流这个武术的精髓—让我感到十分憧憬。 如果我也有孙子,想必视野也有所改变。总之,我连妻子都没有,这些只是空谈一场。 「我出门一会儿……真是有点麻烦啊。」 正当我思考这些事情时,师父已经收起笑容,站了起来。 雨势仍未减缓,短期间内感觉不会停。 师父嘴巴上嫌麻烦,却坚持要出门——想必是为了见孙子。 「我明白了,路上小心。」 「嗯……暂时麻烦你看家。」 从这个状况来看,之后想必很可怕。但我仍压抑笑意,歪著脸送师父离去。 ……好,既然被任命看家,来打扫好了——虽然抱著这个想法,但很可惜稍早前我已经打扫完毕。 真困扰,只有看家这件事可以做。这场雨势应该也不会有访客上门,只能乖乖待著。 虽然已经年届五十,但我还是很讨厌等待。在这里枯等要如何追赶上师父,忍不住感到焦躁起来,这想必是我的坏毛病。 真是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吧……正当我这么思考时,顿时扬起了眉毛。 ……真罕见,好像有访客。而且好像有什么理由—— 我感受屋子范围内的微小气息,从师父专程从兽人之国订制的「榻榻米」上起身。 没有杀气,也感觉不到什么魔力。来者似乎没有恶意,但没有开口询问,似乎不是我跟师父认识的人。 为了以防万一,我保持警戒,走向气息散发的方向。 散发微弱气息的是一名——少女。她坐在屋檐下,抱著颤抖的肩膀——有著一头蓝发的少女。 看见我从玄关出现,少女肩膀猛然一颤。 少女用胆怯的眼神抬头看向我,一与我视线相交,少女用虚弱地开口说道。 「……请问你是这栋屋子的人吗?」 「有点不同,但算是。」 我回少女的问题,见她微微抿住嘴唇。 从状况来看,应该是在这里躲雨。身体之所以发抖是因为长时间淋雨。选了这栋风格独特的屋子躲雨——不,应该是迫于无奈才选在这里躲雨。 少女的双眼无神,身体不断发抖。这个年幼的少女想必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可不能坐视不管。 虽然觉得擅自让陌生少女进入师父的屋子不妥,但对这名少女置之不理,师父肯定会大发雷霆。即使除去这一点,我仍无法无视于这名虚弱的少女。 「呃,对不起……我立刻会离开……」 知道我是这栋屋子的人后,少女发著抖打算站起来,然而却使不上力来。 ……真可怜。她的父母是怎么回事。 更让我无法坐视不管。 「不,没关系。不过,你这样全身湿透会感冒的,进到屋里来吧。」 「咦……?可是,这样很不好意思……」 到了这个地步仍感到顾虑,这名少女到底是受到何种教育。虽然露出胆怯的模样,但透出更强烈的拒绝之意。 看来是被家教严谨的双亲妥善养育的结果吧…… 不能继续耗在这里,这股会让人冻伤的寒冷对小孩子的身体形同酷刑。 既然决定了,首先就来缓和她的恐惧。 配合少女的视线,我蹲了下来,对她伸出掌心。 ……因为事出突然,我一时没有发现,少女有著尖尖的耳朵。精灵真是罕见。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我想先让这孩子放下心来。 「别担心,总之先让身体暖和起来如何?很抱歉只有男人的单调料理,但能提供热汤。」 我露出柔和的表情,一字一句地慢慢地说道。 少女顿时眼眶泛满泪水,点了点头。 「好,那就决定了。哎呀,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艾尔玛。」 「这样啊,是个好名字。艾尔玛,那么走吧。」 「是……咦?哇……!不行,会弄脏……!」 我背起名叫艾尔玛的少女,清楚地感受到一股冰冷。 同时,感受到一股宛如羽毛般的重量。 ……想必有什么隐情,这孩子的父母不晓得在做什么。我发出慈祥的声音,硬是藏起油然而生的一丝怒火。 「哎呀,不用在意。只有在小时候才能被大人背,要把握现在。」 我豪爽地笑了出来,背上的艾尔玛则虚弱地抱住我。 除了雨水以外,有水滴也落在我的肩上……不行、不行。 「……大叔真是个奇怪的人。」 「唔,大叔啊……呵呵,回过神来我已经是这种年纪了啊。」 背上的艾尔玛叫我「大叔」,让我涌上一股笑意。 从艾尔玛的声音中感觉不到力量,然而,隐约透出一丝开心。若是可以,我希望小孩子总是笑口常开。 「大叔几岁了?」 「我记得今年满五十岁了。不知不觉间便脱离了四十岁,真是可怕。」 ……不久前感觉才刚年满三十岁。 师父曾说过「二十岁过后,会觉得时间飞快流逝」,看来似乎不是错觉。 我也上了年纪,一瞬间便会衰老而去——我自嘲地露出笑容,艾尔玛也跟著笑了出来。 「我跟你的年纪相差不大。」 那句话让我感到意外。 话说回来,这孩子是精灵。听说精灵的寿命是人类的十倍,与外表相异,艾尔玛也跟我活了差不多久。我忍不住惊讶地噘嘴反问。 「唔……容我冒昧,艾尔玛几岁了?」 「十二岁。」 但得到的答案却是符合艾尔玛外表的年龄。 我思考了一下,代表差了将近四十岁。 「那我们将近差了四十岁。」 「……?只有……四十岁吧?」 这样等于年纪相差不大……唔唔,这也是文化的差异吧。 与长寿的人一同生活,即使是年幼的少女也会产生那样的时间观念。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赶快让这孩子的身体暖和起来。透过身体接触,艾尔玛的身体稍微恢复了温度,变得先前有精神,但体内想必还是很冷。 首先应该怎么做才好——应该吃东西前先洗澡比较好吗?可是随意乱使用师父的屋子似乎不太好……唔,师父应该会体谅。 于是,我就这样认识了这名少女。从身为人类的立场来看,身为精灵的她有许多奇怪的地方,但当时我还不知道,这次的相遇将会慢慢转变成一段漫长的关系—— ◆ 「……这就是我与艾尔玛的认识经过。」 宛如阖起书时被挤压出的空气,我轻声叹了一口气。 像这样独自讲述一段漫长的故事——而且还是自己的过去,或许是头一遭。 因为局限于前世认识的人,而且都是交情长到不需要提到过去。 我像是从记忆中回到现实一般,将意识集中在眼前的景象。 眼前出现一群双眼闪闪发亮、充满热忱的学生。 「嗯!真好、真好。斯拉瓦从以前便很善良呢!」 苏娜交握双手,朝我探出身体,我为了躲避,上半身往后仰。 雪莉露明显露出津津有味的表情,蕾蒂丝则露出有些兴奋的眼神。 朋友的过去有这么有趣吗?我实在无法理解—— 但看见独自感动落泪的艾尔玛,顿时觉得这些变得不重要。 为什么已经知道故事内容的艾尔玛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应。 「呜呜……师父,原来您还记得……」 似乎是对我还记得当时的事情感到高兴——但不至于到嚎啕大哭的地步吧。 看见这一幕的蕾蒂丝顿时被拉回了现实,我希望她可以不要再继续破坏少女的憧憬。 「这个嘛……毕竟是与你认识的经过,这是当然的吧。」 我有些错愕地说道,艾尔玛眼眶内的泪水顿时一涌而下。 「师……师父……!艾尔玛好高兴!」 与其说太夸张……不如说我开始担心她的将来了。 然而,从「我」口中说出过去的回忆,对艾尔玛而言,或许间接证明了斯拉瓦?马歇尔就是斯拉瓦?静寂。为了不让自己失望,或许仍对我的存在怀抱著不安。 「是这样啊。毕竟是我拋下你,从我口中说 出或许没有说服力,但你是我宝贵的女儿。与你的回忆是我珍贵的宝物之一,岂会轻易忘记。」 「……呜!师父……!」 但这个样子故事永远无法说下去,虽然对我来说,讲到这里结束也无妨—— 「呃,虽然是这样认识的,但艾尔玛大人与斯拉瓦是如何变成父女?我比较好奇这件事。」 这些孩子也喜欢听故事,不可能就此罢休。 但我确实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反正今天没有要做的事情,不如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们。 「如何变成父女啊……那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 「感觉是既漫长又短暂的一段期间。」 「因为这段期间在寻找艾尔玛的父母。」 我交抱起双臂,再次回忆过去。 记忆中是在下雪的季节。 与艾尔玛的回忆中,重要场面大多天气不佳。 「……怎么样的故事?」 当我一个人沉浸在回忆中时,雪莉露兴奋地追问细节。 看来简单的说明无法满足她。 虽然不擅长说故事,但关于认识的经过现在才要开始说。 「这件事的契机是……我的师父伊瓦欧?静寂。当时艾尔玛已经开始放弃寻找父母的念头。」 「对当时的我来说,师父已经是特别的存在,不如说我很庆幸没有找到拋弃我的亲生父母。」 「唔……」 我继续摸索过去的记忆,艾尔玛不知为何一脸骄傲地补充。 这样啊,原来她当时不在乎亲生父母了。 但被明白地表露好意,实在让我感到难为情。 唔,艾尔玛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对我抱著「那样的情愫」。从在学期间与瑟莉亚和席德一同听到的内容来看,莫非早在相遇时? 不,还是不要深究比较好。感觉会变成罪孽深重的过去。 「我继续说下去。总之,那是收留艾尔玛后经过三个月后的事情——」 光是苏娜便让我一个头两个大,为了不替自己找麻烦,我逃避般地回到了过去的世界。 ◆ 「今天到此为止。」 师父的低沉声音响彻整座道场。 在此起彼落的简单道别声之中,我没有收起锐利的视线,行了一鞠躬。 「非常感谢……!」 由于刚与师父练习对打,我整个人气喘吁吁。疲惫的身体不听使唤,鞠躬让我感到比平常的手指伏地挺身还要吃力。 但不这么做,修练便不算结束。为了不对师父以及道场失礼,我使出仅存的力量,才终于抬起了头。 「……呼,那是什么眼神。瞧你杀气腾腾的眼神,怎么使用得了静寂流的招式。我不讨厌你这个人,但不能太执著于输赢。当然,也不能视而不见。」 「是,是弟子还不成气候……」 被师父指责眼神,我连忙解除紧绷的状态。 斗争心过重,会无法彻悟宛如清流般的静寂流招式。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可能是正处于过去的反弹期,实在难以抱持内心的平静。 看见宛如鬼神般强大的师父,内心便不自觉掀起一股躁动。我也想要达到那个境界,想要足以与这个男人并肩而立。 「别著急……你迟早能够顿悟。」 只见伊瓦欧师父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用平常严厉的语气——却又平静地这么说道。 不光是强大,师父广阔的视野也总是让我惊讶连连。 不禁让我怀疑自己是否真能追赶上这个人。 ……不,我必须这么做不可。 最强这两个字,我不曾忘记这个梦想,也不打算放弃这个梦想。 既然如此,与其说丧气话,不如向前迈进。 「谢谢。那么,我去打扫道场——」 重新振作后的我,摇晃著稍微恢复的身体,准备进行每天的道场打扫工作。 「喔,等等,我有些话要对你说……坐下吧。」 「……?我明白了。」 我听从师父的话,从左脚开始坐下,是一种名叫「跪坐」、双脚叠在一起的特殊坐法。 在师父的祖国,被称为跪坐的这个坐法似乎是必备的仪式。因此,静寂流的人与长辈交谈时,在道场中要用「跪坐」是一般常识。一开始因为脚会麻掉,让我感到不适应,但现在面对师父时没有跪坐,反而会让我感到不自在。 总之,只要我「跪坐」,师父也同样会弯下腰。 好,明明尚未开始打扫,师父便叫住我到底有什么用意。肩膀自然紧绷了起来。 「别这么紧张。虽然是重要的事情,但不是什么坏事。」 师父对我露出笑容。 师父用轻松的态度回答,于是我试著放松下来。 片刻过后——师父轻咳了一声。 师父的态度显得有些犹豫,非常罕见。 「唔……哎,虽然有可能是多管闲事……」 到底要说什么?在我再次紧张起来时,师父接口说道。 让师父难以启齿的事情究竟是—— 「你有娶妻的打算吗?」 是我始料未及的一句话。 「……啊?妻子吗?」 「嗯,你也到了适合的年纪,所以想问你有没有定下来的打算。」 我忍不住反问,师父则继续说道,仍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妻子啊,话说回来,我没有思考过这件事。 先不论有没有这个打算,而是被师父这么一提,我才意识到这件事。 「我没有思考过这件事……的确到了适合的年纪,但现在才开始寻找妻子似乎……」 「关于这件事,我不是要求你寻找妻子,而是指那个名叫艾尔玛的姑娘。」 师父说完,朝目不转睛注视这里的艾尔玛瞄了一眼。 我跟著看了过去,顿时与艾尔玛视线相交,只见她露出宛如向日葵般的灿烂笑容,彷佛连冰雪都会为之消融。 这个距离无法听见彼此的声音,于是我回以微笑后,再次对上师父的视线。 「艾尔玛怎么了吗?」 「喔。自从你收留那姑娘……应该已经满了三个月。我认为差不多应该做决定了。」 想必是已经做出决定,师父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犹豫。 看见这个状况,我也一改态度。挺直背脊,正襟危坐地等待师父的话语。 停顿了 一会儿,师父开口了: 「听好,斯拉瓦。你还是单身,这并非是坏事,但我也想让你体会到建立家庭的乐趣。你已经不年轻,以成家来说甚至有点过晚,但你身为小有名气的武术家,只要有这个意思,想必有不少女性会自动送上门。」 面对师父的那番话,我没有回答,只有默默地等待。面对不发一语的我,师父继续说道。 「然而,若那姑娘跟著你,便不是这个情形了。即使是你,身边带著拖油瓶……虽然不想这么说,但已经找不到那姑娘的父母了。精灵在人类之国相当引人注目,若找不到,想必就是如此了。既然找不到她的父母,照理应该将她送到孤儿院。」 师父像是瞪视著我,那番话再正确也不过。 ……以封闭出了名的精灵若出现在这个国家,即使不愿意也会引起注目。 我自认拥有不少人脉,结果仍没有掌握到任何消息,代表艾尔玛的父母已经不在这个国家——或是已经不在人世。 既然如此,找不到父母还继续收留艾尔玛便显得奇怪。按照常理,应该要将她送到能够信任的 地方。 然而—— 「……我问你,你打算跟那姑娘分开吗?」 面对师父的询问,我静静地闭上双眼。 思索片刻过后,我注视师父的双眼,开口说道。 「——不。如果那孩子想离开,我会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但我尽可能想要陪伴在那孩子的身边。」 一开始只是想要让那孩子的身体暖和起来。 然而,现在不同了。眼神中不抱任何期待的那孩子——见不到父母一面的那孩子,最近变得经常露出笑容。 我没有打算邀功的意思,但认为应该有个值得信任的大人在身边,若能因此让那孩子增加笑容,我当然想要这么做。 与师父认识多年,虽然话说的不多,但我的想法肯定能传递给他。 我们像是互相瞪视彼此,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不久后,师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同时,微微地扬起了嘴角。 「你真是个笨拙的家伙。」 师父的表情像是感到错愕,却显得愉快——就我所知当中,这个最强大又严格男人有著意想不到的温柔一面。 我也跟著笑了出来。 「因为我是师父的弟子。」 「少胡扯!真是的,明明练习对打时完全占下风,却靠嘴皮子吃定我!」 师父露出许久不曾见过——相当开心的笑容。 「……呵,既然如此,我不会再催你娶妻。若有女性爱慕带著拖油瓶的老头,当然是另当别论,但我认为不抱希望会比较好。」 「我原本便是这个打算。应该说,我不曾考虑过娶妻这件事。」 「真有你的作风。」 我们一同笑了起来,不久陷入沉默之中,但已经没有紧张的感觉。 ……老实说,我有些烦恼艾尔玛的事情。没有妻子的我是否能照顾那孩子,若办不到,是否应该将她送去能够信任的地方。但多亏了师父,让我整个豁然开朗,现在有股舒畅的心情。 「我打算今晚与艾尔玛谈这件事。」 「就这么做吧。既然决定了,赶快回去吧。可别让小孩子在寒风中等待。」 师父一脸满足地抬起右膝,站了起来。 我随后起身跟上,立刻准备进行打扫。 「不,没关系。偶尔换我打扫道场吧。」 然而,师父打断我,并用下颚指著艾尔玛。 我急忙地开口说道: 「这怎么可以,自己先离开让师父打扫……!」 但师父调侃地笑著,不肯停下动作。 「哦?敢跟我唱反调真是有勇气啊。我刚好有这个心情,偶尔想抱著愉悦的心情回到初衷。这很正常吧。」 不听从师父的话确实是不应该,但怎么能让长辈动手打扫。 「可……可是……!」 「少啰嗦。我是叫你不要让小孩子等你。」 然而,被师父说成这样,身为弟子的我无法继续反驳下去。 ……真是的,我要等到何时才能赢过这个伟大的人。 「……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瞧,快去吧。」 我向师父行了一鞠躬后,转身走向艾尔玛。 道场内笼罩著修练时带来的热气,外头的走廊十分寒冷,但艾尔玛看见我走过来时,泛起温暖的笑容。 「辛苦了!今天不用打扫吗?」 「是啊,师父说今天很冷,要我赶快回去……艾尔玛也很冷吧?回家吧。」 「……!是的!」 我用手捧著艾尔玛的脸颊,果然十分冰冷。 然而,莫名觉得——与相遇时的那一天不同。 「(回家……啊。)」 我确认自己的决定,在内心反刍著刚刚说出口的那句话。 艾尔玛会感到高兴吗?但要怎么开口提这件事? 我们牵著手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思考这些事情。层层堆积的银色白雪,随著时间的流逝,逐渐转变成宛如深邃大海般的颜色。 实在感到惭愧——我是在晚餐结束后才开口提起这件事。 「吶,艾尔玛,我有话要对你说。」 清洗完盘碗后,我对正在用围裙擦拭双手的艾尔玛这么说道。 看见我的态度比平常严肃,艾尔玛顿时吓得肩膀一颤。 「是……是的。」 可能是感受到我的紧张,艾尔玛似乎也显得紧张不已。 唔唔,感觉更担心了起来。三个月似乎太过短暂。 不,艾尔玛应该也已经熟悉我这个人。 我坐在椅子上,艾尔玛也跟著坐在桌子另一端的椅子上。 ……好,开口吧。 「你来到这里已经要满三个月了。」 「……是的。」 我们两人之间显得相当僵硬。一开始相遇时,我似乎是用更加慈祥的语气对待她——但为了筑起更良好的关系,现在可不能退缩。 「之后便一直寻找你的父母,但很遗憾,完全没有任何消息……艾尔玛,你坦白告诉我,你仍然想见你的父母吗?」 我对艾尔玛说出她一直避而不谈的事情。 最近——不,是自从相遇后,艾尔玛便一直没有想寻找父母。 即使如此,我认为孩子待在父母身边是最好的,于是一直在寻找艾尔玛的父母……若艾尔玛并不希望我这么做,便变成是我多管闲事。 「……不。我对父母没有记忆,而且还被拋弃,并不会想要见父母一面。」 面对我的疑问,艾尔玛颤抖著身体,努力挤出声音。 ……其实这是艾尔玛第一次说出内心话,想必是不忍心对帮忙寻找父母的我说出这件事。 让这么年幼的孩子顾虑自己,我实在还不够到家。 「这样啊……那么,我就不再寻找你的父母了,抱歉让你顾虑到我。」 「没……没有这回事!我知道斯拉瓦先生这么做是为了我,那份心意让我感到十分高兴……」 我注视艾尔玛的眼眸向她道歉,只见艾尔玛慌张地挥了挥手。 最近艾尔玛终于变得会坦率表达感情,若是刚认识时,她绝对不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应。 这个改变让我不禁感到欣慰。然而,接下来才是正题。 「所以——既然停止寻找你的父母,我认为应该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 我用严肃的眼神看向艾尔玛,她露出十分惊愕的模样——同时,握住胸口的衣服?像是在做好心理准备。 「继续维持这种不明朗的关系,对我们双方都不是好事。其实我在道场与师父谈到这件事……你仔细考虑过后再回答我,你有两个选项可以选。」 我一字一句地说道,艾尔玛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要求她做出决定还是太早了吗——虽然这么心想,但毕竟已经过了三个月,确实有必要做出一个决定。 「一个是进入孤儿院,在能够信任的监护人的照顾下,与拥有同样处境的伙伴一同学习。想必能让你学习到无可取代的宝贵事物。」 我说完第一个选项后,艾尔玛的眼眶泛起了泪水……原来她不想跟我分开?即使是我这种人? 「我……不要……」 总之,艾尔玛似乎不想选这个选项。 看见她呼吸急促,虚弱地摇头的模样,让人著实感到不舍。 因此,我立刻说出第二个选项。 「哎,冷静下来听我说,还有另一个选项。」 听见我的话,艾尔玛 集中起精神,让呼吸稍微缓和下来。 同时,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注视艾尔玛的眼眸,说出——那句话。 「另一个是成为我的养女,今后与我一同生活。」 我缓慢地说道,声音却强而有力。我用真挚的态度,清楚地告诉艾尔玛。 艾尔玛因为意想不到的这句话,整个人僵在原地。 「连妻子都没有的我,想要养小孩或许是不自量力。然而,我想要尽我所能地保护你,直到你能够凭自己的力量生活。我想必会是个不成熟的父亲,所以,我想与你同心协力,两个人一同生活。不嫌弃的话,你愿意认我做爸爸吗?」 笨拙如我,竟然可以想出这段话,这段话将我的心意表露得一览无遗。 艾尔玛听完我的话后——任凭泪水滚滚而下。 然后—— 「我愿意……!」 艾尔玛开心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 脸上自然泛起笑容。我不擅长洞察人心。 即使如此,我也能够清楚看出,流著眼泪、露出笑容的艾尔玛脸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我与艾尔玛同时从椅子上站起。 「艾尔玛,过来。」 「……!爸爸!爸爸……!」 我张开双臂,抱住艾尔玛。 这三个月以来,这是我第一次拥抱艾尔玛。 这孩子一直隐藏著自己而活、不抱著期望而活。 然而,这些已经结束了。今后我希望她能够像孩子那样活出自我。 「爸爸……!呜啊……呜啊啊啊……!」 艾尔玛抽抽搭搭地哭著,我紧紧抱住她,抚摸她的头。 抱著一用力就彷佛要折断的纤细身体,我尽可能温柔、和缓。 ……以前不曾想像过自己会这样拥抱著其他人。 我肯定在这一刻成为了父亲。没有本来应该历经的过程——没有为人丈夫的经验,让我担心自己是否能够办到。 然而,我们现在无疑成为了父女。 艾尔玛唤我为父亲,而我回答她。宛如仪式一般,我们不断重复同样的对话,这个下雪的夜晚——相当温暖。 ◆ 「这就是我与艾尔玛成为父女的经过。」 从脑海中的光景回到现实后,我慢慢睁开双眼,让自己习惯光线。 述说回忆的同时,我的意识停留在冬天的夜晚,但映入眼帘的是阳光普照的中庭。 看来我对这件事有很深的回忆。或许我意外地有讲故事的天赋——我一边心想,一边将意识带回现在。 眼前的光景逐渐烙印在脑海中……眼前的少女个个泪如雨下,无法停歇。 「唔喔!怎么了?」 「哪有什么怎么了……!艾尔玛小姐,真是太好了呢……!」 哭得最夸张的是最年长的苏娜与艾尔玛。艾尔玛哭到让人感到有些错愕——但我已经有预想到这个状况,但没想到苏娜也哭成泪人儿,让我有些意外。 顺道一题,其他两人比年长组稍微冷静。雪莉露顶多湿了眼眶,蕾蒂丝则用手帕擦拭泪水。 「呜呜……可是,艾尔玛小姐会喜欢上斯拉瓦也是理所当然的……加上岁数相差不大,被那样温柔对待……」 「对吧?苏娜意外满懂事的嘛!」 ……终于停止哭泣的年长组似乎产生了什么共鸣。 虽然有很多想吐槽的地方——我果然还是无法体会精灵的感觉。 「……总之,因为如此,我无法拒绝艾尔玛的拜托。回过神后,已成为有名的武术家,整个人分身乏术……然后因为种种原因发展到现在这个状况。」 「因为有了名气而没时间修行,对沉迷于武术的斯拉瓦来说,或许很难受吧。若能态度强硬一点,或许便不用被追著跑了。」 「唔唔……可是,我想要让更多人知道师父的伟大……」 总觉得蕾蒂丝最近思考变得有些偏差,面对蕾蒂丝的指责,艾尔玛语气苦闷地说道。 无论理由为何,我在今生一直拋下艾尔玛不管,是我的不对。然而,艾尔玛似乎并非毫无自觉。 看见最近的艾尔玛,还是会忍不住……感到惋惜。直到她有所成长前,身为父母的指责便是形影不离地守护著她。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啊……是晚霞。」 看样子我们聊得比想像中还要久,我也比预期中还要专注在讲故事上。 「时间刚好,故事就说到这里吧。以后还有机会的话,有任何想问的尽管开口。」 「可以吗?其实我有件事满在意的!」 我从椅子上站起,苏娜随即开心地说道。我的过去不值一谈……虽然抱著这个想法,但看见对方听得尽兴,身为当事人的我自然不会感到厌恶。 而且回顾自己的过去,意外地能让自己动动脑筋。虽然觉得自己离老年痴呆症还很远,但回想过去感觉能成为有助于头脑的运动。 不过,更重要的是—— 「差不多是吃饭的时间了,去餐厅吧。」 「已经是这种时间?嘿嘿,走吧?」 「不……不要乱碰师父!」 「咦?我一直都是这样啊?」 「什……什么……!」 「又在吵架了。」 以新的人生邂逅了这群孩子,眼前的未来更让我感到快乐无比。 雪莉露趁机挽住我的手,我用眼角瞄了开始吵起来的苏娜与艾尔玛,然后对上雪莉的视线。 「真是的……真拿你没办法。」 我口头上这么说,却满心期待迎接明天的到来。 ……迎接明天啊,因为是再理所当然也不过的事情,让我似乎至今不曾意识过。 我泛起微笑,期许能度过这样的每一天。 第三十二话 两个顽固老头 在距离地面遥远的高山上,比平常还要近的天空下,我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 云朵明明看似滚烫的钢铁,却感到一股宛如夜晚的冰冷空气窜进肺部的酷寒。 这个世界远离充满人潮的阿尔法雷亚,甚至听不见鸟叫声,笼罩著一股寂静。 内心猛烈燃烧,让身体产生了热度。闭上双眼后,萦绕于身体周围的寒意反而显得舒适。 仔细一想,真是发生了不少事。 我吸了 一口气,仰望天空,彷佛想要深深烙印在记忆中。 原本应该结束的生命,用不同的方式再次存在于世上。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怪异的事情。 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经历。不,或许只是没有说出来,其实这并非什么罕见的事情,我这么幻想著。 ……然而,我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难以斩断,正如同现在的我,即使投胎转世,想必也无法斩断。 既然如此,世界上应该会流传更多关于投胎转世的传闻。 让其他人感到悲伤,对我来说是很过分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一想到自己与艾尔玛的缘分就此中断,便会感到一股寂寞。 而且—— 「嗨,让你久等了。」 存在著斩也斩不断的缘分。 从背后传来这句话,我轻声笑了出来,然后转过身去。 眼前是我的劲敌杰司达?布拉姆,他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虽然等很久,但感觉不坏。让我有时间沉淀一下。」 即使听见那个带著挑衅的声音,我仍泛起微笑。 因为我的反应不如预期,杰司达不满地嘟起嘴。 他想必是故意让我枯等,打算藉此惹我生气。以前似乎曾经听师父讲述过这样的故事。 如果这是那家伙的目的——这次似乎没让那家伙得逞。别说是生气,我的身体与精神处在和谐之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然而,这并非是因为寒冷造成的。 ——明明四周弥漫冰冷的空气,内心与魂魄却炙热无比,彷佛有把火焰在体内燃烧。 有股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感觉。 「……表情变得很不错嘛。」 杰司达边说边摆出架势。被交手超过数十年以上的劲敌这么说道,我意外地坦然接受。 好久没有处在这样的心境中。不,或许是第一次。 然而—— 「你似乎很愉快。」 「那当然。」 杰司达同样也露出爽朗无比的笑容。 对那家伙来说,我是长年以来的劲敌,想必也抱著绝对不能输的念头。 然而,我们背负的东西不同。 现在只有我跟那家伙两个人,只存在输与裸。 这怎么可能不叫人感到兴奋。 ——这一刻要将在这个国家所学的一切发挥得淋璃尽致! 我们不约而同地释出了魔力。 我发动「试制樱花」。 在身体注入超出极限的魔力,开始摧残身体内部。然而,同时发动的治愈魔法阻止身体四分五裂,这是一招舍身的强化技—— 拜此之赐,我拥有平常以上的攻击力。 今生第一次与那家伙交手时,尚未无法好好运用这个招式。完全学会这个招式后,我现在拥有当时无法比拟的强大力量。 若那像伙的实力与当时相同,输赢想必高下立见。 「哼,我们都在想同样的事情吗?」 「跟你想同样的事情,会让人想哭啊。」 然而,那家伙并非是会就此停下脚步的肤浅男人。 杰司达释放出汹涌的强大魔力,蕴含一丝治愈魔力的气息。 换句话说——那家伙也跟我一样学会了舍身的招式,来让自己发挥出极限以上的力量。 ……哼,真是的。都在想同样的事情啊,真让人感到不愉快——看你要无何让我感到尽兴! 不这样的就不有趣了! 「我要上了——杰司达!」 「来吧,斯拉瓦!」 与当时——今生初次战斗不同,改由我下战帖,虽然懊悔,但这次轮到我变成挑战者。 那家伙接受了我的战帖。为了掩饰因此雀跃不已的内心,我拉高了音量。 顺从迫不及待的内心,我蹴向地面。 魔力流至密度增加后的肌肉,发出了悲鸣声。传来一股宛如用手猛力扯开伤口般的剧痛,但我现在不在意这些,它影响不了我。 我用超越了音速的速度一脚踩碎岩石的地面。 今生……不,是我过去的经验中,堪称一绝的起步动作。但杰司达仍精准地捕捉到我的身体。 毕竟双方对彼此了解透彻,按照棋谱走也很无趣,但没想到他能看出我的奇策。 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斗智对决! 战斗是一种节奏,因为一瞬间的破绽而分出高下并不罕见。 我与那家伙交过手的次数多到让计算次数变成愚昧的一件事。 因此,我与杰司达熟知彼此的呼吸节奏。 所以,必须回归初衷。战斗是去思考如何扰乱对手的呼吸节奏。 我透过有史以来最精湛的起步动作,一瞬间进入杰司达的攻击范围内。 明明知道这个距离之下,少年的身体手不够长,无法触及杰司达,让杰司达可以单方面发动攻击。 这并非是我误判了攻击范围,攻击代表对手会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主动进入我的攻击范围内。 藉由主动进攻引诱对手攻击是静寂流的基本战术之一,那家伙当然再清楚也不过。 稍微晚了一步,那家伙挥出的拳头刚好重叠在我的攻击范围内。 ——「透拳」。正如其名,是无法用肉眼捕捉的瞬速之拳! 传来宛如野兽低鸣般的声音,紧握的死亡之拳向我袭来——! 速度比过去还快,威力则相同。然而,现在的我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面对精准地瞄准下颚的拳头,我低下头,自拳头的轨道上移开。拳头席卷著暴风而来,吹乱了我的衣服与头发。 但「透拳」并非就此结束。我本来便不打算在战斗中大意,将所有的杀意一瞬间扭转,宛如魔法般的拳头。 我轻踩著岩石地面,往后退去,只见杰司达抽回拳头,并转成反拳,向前猛力一挥。 现在彼此只有强化攻击力,若被这招直击脸部,立刻便会分出胜负。 看见杰司达大幅度的拳头,原本往后退的我,再次向前迈进。杰司达这时已将拳头收回——还是老样子爱耍诈,但并非完美无瑕! 我流「夜蛇」。动用腰部以上的扭转力,全集中在拳头上,并挥了出去。发出蛇的利牙划开空气般的刺耳声响,融入空气中的拳头袭向杰司达——! 然而,蛇没有成功捕捉到猎物。杰司达的手肘划出一个圆形的动作,用手一把抓住了蛇腹。 顺著对手的动作避开攻击,是静寂流常见的一种技术。 这是为了报复我的「夜蛇」模仿自「透拳」吗——!看你能陪我玩到什么地步……! 但那个技术可不适合模仿。既然接触到我的手臂,这已经是技术较量的肉搏战了! 「什么!」 我没有反抗划圆的动作,而是顺著该动作,在杰司达的动作中加诸进自己的力量。 被混入异质的力量,使得杰司达发出惊呼。基本上我的「夜蛇」比起他的「透拳」,充其量只是粗劣的仿冒品。仿冒品当然不敌真正的创始者 。 更何况静寂流从数代流传下来的精髓经由师徒相传,历经长久以来的淬炼——其精湛的技术能以名水制出寒冰,并将其研磨成锋利的刀刃。光凭模仿能有这种水准确实不简单,但仍存在破绽! 我捕捉到杰司达的力量,彷佛将旋转的铁球扔掷出去一般,以那股力量弹开了划圆的动作。 顺著力量的方向,杰司达被弹飞至半空中。然而,因为杰司达整个人腾空的关系,我无法趁胜追击。 杰司达在半空中身体一扭,摆正姿势。简单来说,那家伙没有足以让我发动攻击的破绽。 ……话虽如此,并非无法制造破绽。 我是刻意让战局重新展开。杰司连降落至地面后,我们对上了视线。 他的脸上露出——狰狞得笑容。 由于熟知彼此的行动与企图,想必我脸上也挂著同样的表情。 「真是的,你也是个疯狂的家伙。」 「彼此彼此吧。」 我们互相调侃完,再次静静地摆出架势。 其实刚刚的回合并没有太大意味。双方都没有抱著真正的杀意,甚至没打算消耗对方的体力,宛如只是在表演。 刚刚的回合比较像是两个人在意气用事。 仔细一想便能发现,我的「夜蛇」是模仿杰司达的「透拳」,不可能会赢过杰司达本人。那家伙使用静寂流的「顺应」是。虽然我尚不及师父,但毕竟身为静寂流师范,那种半吊子的技术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但彼此仍坚持使用那些招式——无疑只是在意气用事。杰司达认为这种程度我也办得到,我当然也抱著同样的想法。仅只如此而已。 ……加上十年不见的劲敌,其招式的水准似乎仍是我所无法达到的境界。 攻与守,防守与攻击。宛如矛与盾之间永无止尽的战斗,即使想要分出胜负,仍无法实现。 今天一定要分出胜负,我到底是第几次——抱著这样的决心! 内心顿时激昂了起来,完全没有实际年纪该有的模样。与那像伙战斗总会让我忘了一切。 「我要上了。」 「来吧。 结果还是这样。 彼此以彼此深信的招式贯彻到底! 萦绕著慑人的气势,杰司达向前奔驰。 是交手时总会看见的光景。即使我投胎转世、改变了外表与种族——映入眼帘的仍是同个男人,让我不得不心怀感谢。 如果我现在仍活在世上,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我要将这一切贡献给武艺! 「喔喔喔喔喔喔!」 发出野默般的吼叫声的同时,挥出的拳头快如奔驰中的野狼。 拳头消融于半空中,席卷著铺天盖地的杀气袭来——! 我屏住气息,彷佛吐气般地挥出掌心。 虽然「透拳」拥有凶恶威力,但既然是拳头攻击,便无法掩盖是使用手部进行攻击的特性。从身体动作判断出拳头的行进方向,挡下其手臂,便不需要太大力量即可躲开「透拳」。 「啧……!」 杰司达啧了一声,手臂被挡下,自然无法捕捉到我的身体。 由于手臂被甩开,当然也就产生了破绽——在这种距离下迎战,当然无法脱身。 话虽如此,对手可是杰司达。虽然不是自愿给对手机会,但这个展开应该在他的预想范围内。我所能采取的反击手段有限。 挡下拳头后,我屈下身拉近距离。矮小的身体在这种近距离下反而可以迅速行事。 我从下方对上杰司达的视线。连一眨眼的瞬间都不被允许的世界中,我看准「透拳」一瞬间的破绽,用手背击中杰司达的鼻子。 小幅度而迅速的动作想必没有太大杀伤力。但发出气球般破裂声的同时,对杰司达的鼻子造成的微小冲击,夺走了他的视线。 「?唔。」 发出一个不成声的声音——从鼻腔发出的呻吟声,足可见杰司达正在咬牙忍耐。 杰司达瞪视著我,双眼泛著一丝泪水。鼻子被击中,无论愿不愿意,都会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然而,即使如此仍不能对这个名叫杰司达的男人大意。这个男人即使受到危及性命的伤势,瞬间仍会施展反击,让他视线模糊并没有太大意义。我对这件事再清楚也不过。 记得之前手臂被我折断,下一秒便刺穿了我的胃。我可不会重蹈覆辙! 「唔啊!」 正如我所料,杰司达立刻展开反击。抽回的拳头转成反拳,宛如鞭子般向我挥舞而来。 但失去视力的状态下,攻击不具有明确的目的。我屈身避开迎面而来的拳头,瞄准失去防备的腹部—— 然而,那家伙不会那么容易让我得逞。我看见杰司达抬起膝盖,不得不跃向后方。 ……好险好险。胃险些又要被刺穿。被这种程度的雕虫小技击中未免太不值得。 那家伙似乎也对失去视力的状态下施展的攻击不抱多大期待。膝盖接下来是一连串的动作。好不容易制造出的机会也没有太大成果,再次功亏一篑。 硬是被拉开距离的杰司达,仍没有松下对我的警戒,用右手手指抵著鼻子,以鼻子发出声音。从鼻腔中挤出些微的血液后,杰司达扬起了嘴角。 「可恶,净耍小花招。」 「是你太粗心了。」 我们互相调侃,冰冷的空气再次笼罩而下。 虽然这股空气让人感到难受,但彼此没有抱著负面的情绪——让人快乐到无以复加。 弥漫著一股只要一个疏忽,便会全盘皆输的紧张感。我在跟那家伙战斗,我追求的是这个感觉。 「暖身运动就到此为止吧。」 「——我也这么认为。」 接下的战斗——难度会变得更高。随著所要求的条件愈来愈多,战况会变得更加艰困。 果然那家伙是最棒的敌人。虽然不喜欢那个卑劣的笑容以及个性,但比任何人都还要臭气相投。 虽然经过无数次的战斗,每一次我都有使出全力的理由。 那就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输给他——! 「这场战斗结束时,还站著的人会是我!」 「真巧啊,我也是抱著这个想法!」 我们同时冲了出去。静寂流并没有规定要乖乖等对方主动进攻,趁对手尚未做好准备,扰乱对手计画也是静寂流的理念之一。 但与这些无关,因为与那家伙战斗时,我抱著绝对不能输的决心。 「试制樱花——『不可说转』!」 体内逐渐升起的魔力,一口气高涨了起来。身体肌肉发出断裂的声音,各处涌出鲜血。只能用痛苦得宛如置身于地狱来形容。硬要形容的话,像是被切碎的义大利面,我只想得到这种愚蠢的形容。 然而,我仍露出笑容。比起剧痛——这一刻更让我快乐到无以复加。 与杰司达的距离消失的前一刻,杰司达看见我的「不可说转」,脸上明显透出惊愕之色。 然而,那也只有一瞬间。那家伙脸上的表情立刻转为猛烈的笑容,先前的惊愕表情让人以为是看错。 随著距离逐渐化为零,杰司达挥起了拳头——我面对他的攻击,只跨出了「一步」。 传来鼓掌般的声音,空气化为了墙壁,将声音逐渐传了开来。这是透过步法来制造冲击波的静寂流最终绝招「不可说转」。 能使用这个招式的人——除了我以外,仅只有静寂流开山始祖伊瓦欧?静寂。杰司达也数度与师父交手过,那家伙深知这是什么样的招式。 所以,即使「不 可说转」不断产生出的「压力」,我仍没有停下动作。因为我晓得杰司达的拳头剌穿了空气墙,瞄准我而来。 遭受到冲击波,杰司达的头猛然一摇,像是被掴了一掌,但那家伙的拳头仍突破墙壁而来。然而,速度稍微减弱了几分! 若没有减弱速度,想必已经击中我的脸颊,我轻易地避开拳头,继续跨出一步,直|捣对方黄龙。我用剩下的右手抵挡再次产生的冲击波——! 「唔哈……啊!」 我用左拳打进失去防备的腹部。稍微偏离中心的拳头击碎了骨头。 一股冲击窜入了全身上下,只见杰司达拖著身体往后退去。 看准了这个好机会,我冲出去趁胜追击。然而,立刻重振鼓旗的杰司达已经摆出了拳头。 让人感受到一股面对投石机的压力,但我仍毫不犹豫地拉近距离。 攻防化为一体的「不可说转」,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无济于事!正如我始终无法打败师父一般,那家伙也无法打败我。 踏入杰司达的攻击范围前,我再次产生了冲击波。只要挡下这一击,即是胜券在握! 我将决心转换成魔力,凝聚在紧握的拳头中。冲击波与拳头的同时攻击——结果会是如何! 彷佛身处在受到压缩过后的感觉之中,空气的摇动逐渐往杰司达身上聚集。杰司达果然施展了「透拳」,他挡下了所有的攻击,并偶尔将空气墙反弹过来。 即使是「透拳」,在「不可说转」的面前——发动的一瞬间,我顿时感到一股失望。然而,下一秒我立刻将这个念头拋诸脑后。 杰司达的魔力瞬间膨胀起来,其份量与我相同,甚至超越了我!当然,拥有这么庞大的魔力,拳头的威力也会有所提升——传来空气炸裂的独特声响。 「……唔!」 杰司达的拳头产生了与我的「不可说转」类似的现象,我在思考之前便早一步理解了这件事。 空气墙互相抗衡——杰司达的拳头宛如从云中窜出的飞龙,击中了我的腹部。 为了挡下这股袭来的冲击,我将力量集中在腹部上。同时,我化身成随风舞动的柳树,除去多余的力量,以分散冲击。 「唔’呼……!」 但在腹部炸裂开来的力量强大得令人联想到灾难。 超越痛楚的热度宛如滚烫的熔岩一般,彷佛可以看见内脏全部变成白灼灼的铁浆。 损伤程度无法估计。老实说光是要站著便已经很吃力——若能索性拋开意识,不晓得有多轻松。 然而,我不能就此倒下。 我重新撑起像小石头般被弹飞出去的身体,利用两只脚加上一只手,总算得以著地。口中溢出的鲜血一滴滴地落在冰冷的岩石表面上。 ……好,这种程度还能撑一阵子。 我粗鲁地唤醒即将消失的意识,迅速抬起头来。 在我重新站起的同时,拔腿奔驰,划开了空气。明明双方的伤势都不轻,但杰司达也跟著冲了出来。 「嘿啊!」 顺著冲刺的力量,杰司达挥出了拳头。不是「透拳」,而是一直线的单纯直拳。我利用上半身的动作,将脸移至旁边,从正面避开拳头。 然而—— 随即,空气炸裂般的声音大大摇晃我的身体。宛如被躲开的拳头击中般的冲击让我的意识出现混淆。 「照理说有躲开」在我意识到这一点前,我回想起一件事。杰司达的「那招」是将静寂流的「不可说转」变得更具攻击性的招式。「不可说转」可以采用攻击与冲击波的同步攻击,但由于从全身上下发动攻击,无法使用像杰司达那样出拳后的后援攻击。」 即使躲开高速的拳头,却没有躲过冲击波吗?亏你想得到这种难缠的招式! 杰司达的拳头确实毫无破绽。透拳本身已经很少破绽,这招更利用冲击波来弥补缺陷……莫非这是针对像静寂流那样擅长后发制人的武术所创造出的招式。 我与杰司达——就我来看——已经是老交情,换句话说,那家伙与静寂流打交道的时间也很久了。 然而,那家伙在与我战斗之前便已经与我师父展开漫长的战斗。 能与我师父打得不分输赢,一般人绝对无法成为杰司达的对手……既然如此,或许与「布拉姆流决斗术」是注定会成为死对头。 ……倘若与静寂流交手的漫长历史等于杰司达的「武术」,我更加不能输给他! 被冲击波弹飞出去时,我从视线角落看见了杰司达的拳头。虽然没有直接被拳头击中,但冲击波拥有让人无法无视的威力。即使现在仍能站著,若头部再继续受到冲击,想必会让我整个人倒地。 但要以这个姿势闪躲有难度。既然如此,应该如何是好?只能继续向前迈进! 我咬紧牙关,双眼恢复了精神,让摇摇欲坠的身体重新站稳,一鼓作气看向前方。 空气被划开,在杰司达抽回拳头后、再次挥出拳头前,我对杰司达发动攻击。我的「不可说转」虽然在攻击方面的威力不大,但若是其效果范围对战况的压制力,比杰司达强化局部威力的冲击波更胜一筹! 在攻击前被我击中,让杰司达的身体猛然摇晃。 那家伙的脸上写著「原来还能移动吗?」,在我跨出步伐后,转变成「想也知道」。 原本攻击范围是杰司达占优势,我利用矮小而行动自如的体型扭转了局面。 只要能潜入对方的攻击范围内,便对我有利。杰司达从冲击中重新站起,我一边移动一边再次对他施放炸裂性十足的空气波。 杰司达的重心一个不稳,我像是错身而过般站在杰司达旁边。 然后伸出手臂,用手肘击向杰司达的后脑勺。精研武艺数百年的家伙,以及重新出发的我,魔力大小有一段差距。若能因此分出胜负,当然再好不过,但事情没那么容易。 因此,我不加思索地展开追击。以击中后脑勺的手肘为起点,我将自己的身体悬空。这是利用棒子架在挂勾上的原理。以轴心旋转的动作,豪迈地将身体挥了出去。 「唔噗!」 接著,杰司达的脸颊被我用膝盖狠狠击中。由于平常不会采用这种类似杂耍般的动作,无法将所有的体重集中在膝盖上,但确实有奏效! 被膝盖击中的杰司达开始往下倒去。我差点露出开心的表情,但逐渐倒下的杰司达瞪视我的双眼,让我无法这么做。 真是胡来,按照常理早该倒下——受到足以倒下的伤势,杰司达却试图抓住我的脚。因为我的身体悬空,自然束手无策。 「嘿啊啊啊!」 之后杰司达像是孩童挥舞著棍子,毫不客气地将我的身体砸向地面。 「呃……!」 重量加上高度,我的后脑勺受到重击,顿时涌现非现实的光景。视线开始摇晃、糊以及旋转。头部,也就是大脑受到重创时便会出现这个现象……视线与思考逐渐被黑暗所淹没。彷佛被放进袋子中旋转的感觉。 若能就此失去意识该有多轻松。一股想吐的恶心感超越疼痛,折磨全身上下。 然而,武术家吃亏的地方就是做不到这件——! 视线宛如搅拌过后的蛋黄,出现了黑色的杂质。应该是杰司达的脚,他正打算践踏我。要是被他踩中,我恐怕意识不保。于是我不顾自己狼狈的模样,躺在地上朝旁边一滚。踩碎的石头被弹飞,割伤我的脸颊。然而尚未结束。当我翻滚到某一处时,杰司达再次挥下脚跟。 因此我继续翻滚,躲开那记攻击。与方才不同的是,我利用翻滚的力量重新站了起来。 视线仍摇摇晃晃,但已经恢复不少。但身体仍笼罩著一股倦怠感,让我无力地垂下手臂。 受到相当严重的伤势。 照这个情形来看,恐怕无法使用「不可说转」了。然而,那家伙应该也是一样。 「……那个招式。」 「啊?」 「真难对付。」 「对吧?伊瓦欧那家伙让我吃尽苦头……我也想回以一下颜色。结果却是对他的弟子使用这招,说来真是丢脸。」 鲜血让声音变得模糊,杰司达笑了出来。他的声音已经失去力量。然而——仍显得霸气十足。 「感觉啊,你差不多会跟那家伙使用相同的招式了。这么一来,我必须抢先你一步才行。」 杰司达将颤抖的手举至自己的面前,确认感觉。 与伊瓦欧师父相同的招式。我重复杰司达的那句话,回|著自己的师父。 ……无论我追赶多久,始终没能碰到对方肩膀的那个遥远背影。是否能追上那个伟大的武术——呵呵,连我自己都感到怀疑。 杰司达跟我一样,想必也在追赶著师父的背影。他的表情透出一丝悲伤。 始终追赶师父,现在即使学会他的奥义,也很难说是赢过师父。我不打算尚未去做便先放弃,但仍然没有自信能够赢过那个庞大背影。 然而——现在面对的不是年幼记忆中父亲的庞大幻影。 而是并肩一同迈进的劲敌。 「我们彼此都吃了不少苦头啊。」 「啊……真是的,赢了就跑很狡猾耶。」 师父的身影仍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中,但早已离开人世。即使流派不同,那个男火同样追赶著那个身影,或许跟我一样算是伊瓦欧?静寂的弟子。 真困扰。更不能输给他了。 「……我要上了。」 「喔。」 一阵风吹拂而过,宛如风吹走沙子一般,我们脸上的笑容一消而散。 双方的伤势已经无法使用奥义……硬是逞强使用新招式,结果是这种下场。 ——死前的毅力较量!只是遗憾的是,说起毅力较量——我最擅长不过了! 「喝啊!」 杰司达粗鲁地踩向地面,一眨眼间拉近了距离,并摆出拳头。这个招式——是先前的冲击拳,而是「透拳」。 挥出拳头时,风彷佛发出哀号声。除了看不见的拳头以外,从那家伙的视线以及身体去预测他瞄准的部位,接著将头一甩。沉重而锋利的拳头宛如刀刃般割伤了我的脸颊。 有了千锤百炼后的拳头,便不再需要刀刃。这对打击系的武术家来说并不少见,但这个男人的拳头堪称是一把名剑。 杰司达抽回划过我脸颊的透明拳头,而我像是追赶似的拉近距离。正常状况下,我不会对此放在心上,但与这个男人战斗,仅是一步之遥都会让我感到焦躁。 ……不,算了。强求自己没有的东西也没有意义。要是当时有那么做、当时做了什么的话,我不想要抱著这样的懊悔。 因此,我唯一所能做的是就是用尽全力去对付那家伙。 我将那家伙纳入攻击范围内后,那家伙立刻用抽回去的手臂施展「透拳」。看来那家伙也跟我一样变得自暴自弃。 这次瞄准的是腹部,我用右手缠住他的手臂。若是被这拳击中,战况会大大倒向他。但我没有躲避,而是选择捕捉。若不冒个风险走在死亡边缘,便赢不了这个总是走在死亡边缘的男人。 我借用杰司达的「透拳」的力量,像旋转般的跃至那家伙的左手外侧。对于打击系的武术家来说,另一侧的手碰触不到的「手臂外侧」是所要面对的难题之一。 在兽人之国担任神职的人,为了到达顿悟的境界,会对同样担任神职的人提出难题。 师父称之为「禅问答」——这是我对那家伙提出的难题。 我利用旋转的力量,挥出了拳头。来,答案是什么! 杰司达为了精研拳打的技术,而与我走上不同道路。那家伙究竟会给出什么答案—— 「——别小看我!」 他将头用力一挥,是一记头锤。 两人的额头相撞,眼前顿时一片白。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我像是失去重心般摇晃身体。仔细一看,那家伙也是。这是当然的,用相同的力量硬碰硬。这是必然的结果。 ……呵呵,哈哈哈,真是乱来!即使如此,仍答出了我的难题! 跟那家伙战斗果然很快乐。 发现到双方都显得步伐不稳,杰司达几乎是反射性地挥出拳头。 那家伙总是比我早一步重振旗鼓。拳头向我的脸颊挥来。我别过脸去,像是要抢先拳头一步。然而,当然是拳头比较快。 被杰司达一拳击中,身体摇晃不已。然而,挥出拳头的杰司达也是满身疮痍,所以造成的伤害不大。 必须行动才行,我吆喝著沉重的身体,顺著被击中的力量,施展一记回旋踢。我的踢击速度比平常还要缓慢,但杰司达勉强自己施展不是「透拳」的拳头攻击,导致无法避开。 小巧的脚刚好踢中杰司达的脸颊,与自己刚刚被击中的位置相同。 大脑受到外力冲撞的杰司达,顿时脚步不听使唤。虽然很想立刻趁机挥拳,但遗憾是,我现在也自身难保。 虽然伤害不大,但也不算小。 我们用宛如雏鸟摆动翅膀的微弱动作,开始向后退去,但仍瞪视彼此,不禁觉得双方都是笨蛋。 唯独不能背对著那家伙。那家伙想的事情应该也跟我一样。 「呵……呵呵呵,竟然使用头锤……」 「混帐东西,活该……!」 「哈,瞧你那个丢脸的步伐……真敢说啊!」 「你也差不多!」 我们互相咒骂,双方都十分清楚彼此都已经伤痕累累。 自己这么说感觉有点奇怪,但光是能保有意识便是很不可思议。所剩的力量不多——顶多只能再发动一次攻击。 杰司达想必也是一样。 ——只能将全部赌在下一次攻击上。处在这种状态下,脸上不知为何泛起了笑意。 并非是自暴自弃,也不是无力的笑容而是乐在其中。 「嘿嘿,你在笑什么啊……」 「哈,你才是在笑什么……」 结果总是这样,与这家伙战斗最后总会演变成这个状况。 彼此之间的意气用事。 (伤势相当严重……已经不能使用不可说转了吧。试制樱花……也不行了。若是互相厮杀则另当别论——但我现在已经不能将自己的性命当成儿戏了。) 脑海中浮现今生认识的人,以及女儿艾尔玛的哭泣表情。 为了获胜而赌上性命,虽然我经常有这种念头,但现在的我没有这个权力。杰司达也是一样,他不可能拋下雪莉露先走一步。 ……呵呵,我们终于变得成熟了——不,是接近正常人。 已经不再抱著赌上性命的念头。虽然我仍不觉得那是不对的念头——但不知为何现在莫名想以人类的身分去赢过杰司达。 来到最后一回合,我深呼吸一口气。因为不可说转而伤痕累累的身体,加上杰司达的一拳而严重受创的内脏正在隐隐作痛。 但内心反而冷静无比。 我发现自己莫名不再执著于输这件事。这是因为——到了这个年纪,我终于愿意承认杰司达的实力。 我最大的敌人,也是最棒的朋友。 因此,我更不能输! 我睁开双眼,集中起视线。内心 处在最完美的状态。现在只能孤注一掷了。彷佛受到内心的怂恿,我奋力冲了出去。 只见杰司达也采取同样的动作。我们同时冲出去,一瞬间进入正面交锋。 连一瞬间这个形容都不够贴切的短暂时间,让我感觉有如永恒般漫长。 灌注著情感的眼神交错而过。 挥出拳头的同时,也看见杰司达挥出拳头。 只要其中一方击中对方,等于赢了这场对决。 我要奉上我的志气、自尊——以及感谢,能够认识这个最棒的宿敌! 「喔喔喔喔喔喔喔!」 「哈啊啊啊啊啊啊!」 野兽般的咆哮响彻四周。 拳头中注入的魔力,相较于发动试制樱花时,显得微乎其微。 然而,不知为何拳头却比先前还要沉重不已。 不耍花招,正如字面所述,是彼此之间的意气用事。我们之间相隔的距离消失的一瞬间,率先采取行动的仍是杰司达。 那家伙的个子高挑,拥有体型上的优势,我对这个结果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我只要利用轻盈的身体迅速行动。虽然是没有任何根据的毅力理论,但要能够突破重围,永远靠的都是毅力! 在变得缓慢无比的世界中,彼此的拳头瞄准著彼此。 实际上是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时间以飞快的速度流动。挥出拳头了,当我产生这个想法,随即有相撞般的冲击摇动著我的身体。 发出如雷般的巨响。冲击传遍全身,震动著空气。 究竟击中对方的人是—— 「唔……唔……」 「嗯唔唔唔唔……」 ——两人同时击中对方。 我的拳头击中杰司达的脸,使他的脸变得扭曲,而杰司达的拳头击中我的脸颊,摇动著我的大脑。 宛如黏糊糊的捏面人般逐渐模糊化开的视线中,双眼仍紧盯宿敌的身影,看著杰司达慢慢倒下。 然而——我自己也已经站不住了。 只要能撑个几秒,赢的人便是我—— 在迅速变得漆黑无比的世界中,我脸上泛著笑容。 啊,好想裸过他。 不知为何,这股懊悔却让我感到神清气爽。 ◆ 「……」 恢复意识后,按照惯例,一如往常般地睁开双眼。 一开始映入眼帘的是火红的天空。 按照身体的感觉来看,应该尚未经过一天。话虽如此,也不是立刻清醒过来的感觉。既然如此,那个火红的天空应该不是晨曦,而是夕阳余晖。 看样子我似乎昏睡了一段时间。 「杰司达,你醒著吗?」 我注视著天空两询问在附近的杰司达。上一次对决时,那家伙先醒过来照顾我—— 「……醒著啊,我刚醒来的。」 从脚的方向、相同的高度传来他的声音,看样子这次似乎状况不同。那么,这至少代表我并非输了。 没有赢,但也没有输。 虽然活了相当漫长的时间,平手这个结果仍让我感到相当少见。 话虽如此,过去打成平手几乎都是跟那家伙,因此某方面来说,让我感到不意外。 「呵呵……吶,杰司达。」 「干嘛?怎么了?」 但不知为何这次却让我愉快到不行。我发出笑声,撑起了上半身。 杰司达也跟著撑起上半身,我们彼此面对面。 因为他也刚醒过来,伤势自然尚未治疗,那张脸严重肿胀,模样相当好笑。 我想必也差不多。可不能让苏娜跟艾尔玛看见我这个模样。 我打算治疗伤势,让身体好好休息——但在那之前,有句话必须对那家伙说。 「下次赢的人是我。」 我用伤痕累累的脸挤出不完全的笑容,杰司达扭曲起脸,笑了出来。 「笨蛋,下次裸的是我才对。」 那张笑脸果然也很难看——回过神后,我发现自己正在哈哈大笑。 ……明明没有赢,却感到无比的舒畅。 我们取笑著彼此的脸,这个状况甚至让我感到有趣,一时之间难以停下笑声。 真希望这样的关系能够永远持续下去。 我顿时涌上了这个念头,但杰司达已经是个老头子。不晓得会是多少年后,但按照顺序来说,那家伙会比我先走一步。 这件事让我不由得感到悲伤,然而,无人能违背天命。 既然如此,只能去尽情享受当下。变成这个身体后,让杰司达赢了不少次。在尚未一吐怨气前,我岂能死去。 下次会是我赢,下下次也是。跟那家伙战斗后,我总是满脑子都是这种念头。 因此——我认为这是不会改变的关系。 最棒的朋友,同时也是最大的敌人。这个关系在死前想必都不会改变。 所以我深深祈求。 下次一定要赢。 原本面对面的我与杰司达,不约而同地别过脸去。 眼前是耀眼无比的火红夕阳。 那股红光即使经过几百、几千、几万年仍会永远闪烁著耀眼的光彩。但愿我们也能如此。 「杰司达。」 「怎么了?」 「下次再打一场吧。」 「……喔。」 我想要变强。虽然不曾思考过理由,但现在想赢过杰司达也是理由之一。 下次的目的地是人类之国,在夕阳的另一端。 离开米莱菲亚后,暂时会无法与这家伙见面。因此,下次见面时,杰司达的实力想必会更上一层楼。 既然如此,我也必须变强才行。 我与杰司达之间已经没有言语……不,应该说是不需要。 最后,我与杰司达目送火红的夕阳西沉,一直到天黑。 怀抱著对武术更强烈的念头—— 特别篇 哥哥?姊姊? 武艺精研百余年。 我的目标是最强这两个字,将自己的一切奉献在习武之路上。 形同是苦行的艰辛修行在我身上不知遗留下多少道伤痕。 过去有著年轻充满弹性的肌肉,在岁月的侵蚀下,身体逐渐枯槁,变得瘦弱衰老。 然而,我也变得更强了。 彷佛为了证明这件事,当身上的伤痕不再增加—— 我罹患了重症。 习武之路才走到一半,一直追求最强这两个字,仍无法登上颠峰。 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始终未能实现梦想。 受到疾病的侵蚀后,只能以凄惨来形容。 几乎一整天都在床上度过,偶尔状况不错时会义务性地造访道场,甚至羡慕起正在修练的门徒们。 然而,这样的生活没有持续很久。 锻炼近百年的身体仅数年便被疾病消磨殆尽。 我在临终之际,挤出最后的力气,来到数十年来每天都在这里度过的道场。 在既是养女又是门徒的心爱女儿的照顾下与世长辞。 于是我——斯拉瓦?静寂的生涯拉下了终幕。 这就是梦想未能实现的老人的所有人生。清廉寡欲,甚至没有娶妻。将一切奉献给武艺,但最后仍是一场空的男人故事。 ——然而,这个世界充满奇妙的事物。这个故事存在著第二章。 「斯拉瓦同学!嘿嘿,今天上课也辛苦了!」 如同少女般充满活力的声音,让我不禁抬起了头。 意识像是从思考的汪洋中被捞起,我喘气般地轻叹一口气,现在脸上的表情肯定像惊弓之鸟般狼狈。 ……看样子我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回过神后,有著尖尖的耳朵、留著一头褐色长发的可爱少女正低头看我。 「——喔,瑟莉亚啊。」 出现在眼前的人是年约十二岁左右——与我同龄的娇小少女瑟莉亚?库佛伦。 是我在精灵之国的学校中认识的重要朋友之一。 「怎么了?露出很复杂的表情。」 少女担心地歪起头,我不由得笑了出来。 好,要如何回答才好。我思考著要如何少女,脑海中浮现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的答案,忍不住轻笑出声。 「呵呵呵,哎呀——稍微回想起了往事。」 与少女差不多高的十二岁少年——像是历经风霜似的笑了出来。 少年的名字是斯拉瓦?马歇尔。是拯救精灵之国的伟大武术家的已逝师父——斯拉瓦?静寂。而与他有著相同名字的精灵少年。 兴趣是修练,梦想是成为世界上最强的人。惊人的是,少年与名字由来的武术家有著相同的梦想与经验,甚至是记忆与内心,因为少年正是武术家的投胎转世。 因为卧病在床而无法完成梦想,不知为何投胎转世成长寿种族的精灵少年。我不曾思考过原因,因为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我能够再次走在目标是登上颠峰的习武之路上。 即使投胎转世后,我的目标还是一样。现在仍怀抱远大的目标,也就是登上颠峰。这就是我的人生第二章。 武艺精研百余年。始终未能用这双手触及顶端。如今,我投胎转世成长寿的种族,得到了第二次的机会。 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在此开幕。 ◆ 「可是,真难得耶,斯拉瓦同学平常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像是老爷爷一样。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瑟莉亚看著我继续说道,并笑了出来。 「说我像老爷爷真过分耶。」 结束这天的课程后,我边笑边听著可爱朋友的话语。小孩子意外不能轻忽,面对一针见血的那句话,我的笑容中夹杂一丝苦涩。 即使是好朋友,但我其实是活了上百年后死去的武术家的投胎转世,但想必没多少人会相信。 前世的我算是小有名气,所以我一直隐藏真实身分。 「因为斯拉瓦同学很成熟啊。以前也曾谣传过你有著老爷爷的灵魂吧?」 「哈……哈哈……什么意思啊。」 我抗议了一下,只见瑟莉亚笑了出来。 我发出乾笑,语气中透著焦躁。 一针见血,但又不是算完全正确。虽然只是开玩笑,但还是让我感到胆颤心惊。 「吶吶,话说回来!明天与后天放假,我们两人出去玩吧?」 对我的操劳浑然不知,瑟莉亚似乎原本打算提这件事。明天与后天——换句话说,也就是假日的安排。 放假前夕的这一天,对于学生来说是每星期中最特别的一天。 「我想要难得上街逛逛!想逛饰品!」 瑟莉亚也跟著兴高采烈地规划假日的安排。 好,虽然改变话题对现在的我来说是一件好事——但面对开心地述说著安排的瑟莉亚,让我顿时感到不知所措。 对于隐藏与学生身分格格不入的实力、独自修行至今的我来说,能够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尽情修行的假日,是与同学同样重要的东西。 然而,每星期会有两天假日,为了好朋友拨出一两天当然不成问题。 ……那么问题是出在哪里? 「等……等一下,瑟莉亚,抱歉,我明天跟后天已经有约了……」 很简单,因为跟其他朋友有约了。 「咦?这样啊?唔唔……莫非是要去雪莉露家?」 而且是与跟瑟莉亚莫名有些不合拍的朋友。面对这个质问,我乖乖点了点头,只见瑟莉亚顿时低下头,笑容蒙上阴影。 ……唔唔,这可糟了。与其说不合拍,应该说是瑟莉亚单方面不喜欢对方的样子。 无论面对任何人,瑟莉亚平常都是个开朗又善良的孩子,但似乎不喜欢我一个名叫雪莉露的朋友。 我希望她们化解心结,但看样子似乎很困难。 「可是,既然已经先跟对方约好,也就没办法了……吧。」 瑟莉亚转过身去,明显看出陷入沮丧之中,我顿时整个紧张起来。 即使有养女,对于一辈子单身的我来说,仍不懂得怎么面对小孩子与女性。 要怎么安慰她才好,我的脸上开始夹杂苦涩时—— 「……嗯,我懂了!你要尽情玩喔!不过,取而代之的是……」 瑟莉亚交握起背后的手,并回过头来。 「下星期要陪我喔。我有出戏想跟斯拉瓦同学一起去看。」 瑟莉亚的笑容像是在打鬼主意的小孩子。或许她真有什么企图,但即使明知倒是陷阱,现在的我也只能乖乖上钩。 「……唔,我懂了,我保证一定会陪你。」 「嘿嘿,嗯!我很期待喔!」 做好约定,我摸了摸瑟莉亚的头,她才终于回复平常的笑容。 心情似乎终于好转。我目送挥著手离去的瑟莉亚,叹了一口气。 她变得十分黏我。然而,与瑟莉亚相处像是在与尚未见过面的孙女相处,不会让人讨厌。 ……好,为了明天做准备,我也该回去了。我收拾完简单的东西,在同学逐渐减少的教室中站了起来。 这星期与下星期的假日都有约,真是忙碌。 无法随心所欲行事,不知为何却让我脸上泛起笑容。 宛如照射进教室中的夕阳,内心充满暖意,于是我怀抱著这股暖意走回宿舍。 ◆ 「……还是一栋品味庸俗的宅邸啊。」 眼前是宽广的庭院,看见后方的巨大宅邸,我用雨点般 的音量低声抱怨。 不光是大小,什么都讲求气派的这栋宅邸,对于不喜欢奢华装饰的我来说,实在不合胃口。 所以才会老是与这栋宅邸的主人吵架吧。我思考著这些事,走在从大门通往宅邸的漫长路上。 找我过来的宅邸主人已经站在宅邸前等待,身旁站著与他长得完全不像的可爱孙女。 「很慢耶,是不会走快一点啊。」 「哼,那你不如把这条路缩短算了。不懂这么长有什么意义。」 因为岁月而头发泛白的老人,在听得到声音的距离下对我抱怨,我也反射性地回嘴。 以外表来说,我是十岁出头的少年,对方是——以人类来说,是年过七十的老人。精灵拥有人类大约十倍的寿命,因此可以说是活了七百年以上的妖怪。 按照常理来看,我必须尊敬比自己年长的人才对。 然而,与那家伙从前世便结下孽缘——虽然觉得很孩子气——自尊无法容许我尊敬他。 「哼……什么啊,不是很有精神吗?」 「你也是。哎……这当然是再好不过。」 「咯咯咯,真怀念啊,像这样跟你互相咒骂。」 老人的名字是杰司达?布拉姆。黑暗武术会的最顶峰,与我交手过无数次,形同是劲敌的存在。 即使互相咒骂,我们仍显得十分愉快——实际上我们确实乐在其中,这样的相处方式与前世一样。 杰司达是少数知道斯拉瓦?马歇尔的真实身分的人之一。 互相露出攻击性的笑容,一同笑了出来。 在他的面前不需要伪装,果然还是让人感到自在无比。 ——可是,我专程利用假日造访杰司达的宅邸,不是为了与这家伙叙旧。 我要找的是其他人。 「斯拉瓦!」 我与杰司达一同笑著,站在杰司达身旁的少女叫了我的名字。 随即少女立刻冲向我。 「喔,雪莉露,你有乖乖的吗?」 「嗯。」 我抱住扑向我的少女,因为这股力道而稍微往后退去……威力大到仍足以推倒巨木。她似乎还不晓得怎么控制力道。 少女拥有宛如平原上皑皑白雪般的肌肤与头发,名叫雪莉露?布拉姆。是我损友的孙女,也是我重要的朋友之一。 面对我的询问,雪莉露爽快地回答,我同时看向了杰司达。 杰司达则用耸肩摇头来回答我。 ……看样子事情并非如此,但雪莉露并不是会说谎的孩子,应该当成是她有在努力。 「……这样啊,真厉害啊。」 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我决定接受她的努力,不去追究。 我认为自己太过宠溺她,但毕竟她是好朋友的孙女,忍不住便会想宠溺她。 雪莉露被我称赞后,将埋在我胸口的脸猛然抬起,朱红的眼眸闪闪发亮。 名叫魔人的种族才会拥有朱红的眼眸,如同孩子般闪烁著喜悦的光彩。 ——这名叫雪莉露的少女是魔人与精灵所生的混血儿。 魔人被认为是好战又野蛮的种族,但摘下有色眼镜,这孩子是比任何人都还要孩子气的纯真少女。 「来来,站著聊天很奇怪,总之先进来,不如边吃边聊吧。」 不擅控制力道的雪莉露像老虎钳般用力抱住我,杰司达地拍了她的手,发出清脆的声响。 雪莉露受到祖父杰司达的催促,不情愿地放开我。 要是我没有在修练,早就变成被压烂的青蛙。那种程度的力道虽然不痛不痒,但少了强大的束缚后,身体变得轻松不少。 雪莉露用可爱的步伐追著走进宅邸内的杰司达。 但雪莉露走到一半,转过身来,用可爱的步伐走向我。 「唔,怎么了?」 雪莉露停在我的面前,于是我拋出疑问。 「……我们一起走吧?」 不顾我的脸上写著问号,雪莉露用自己的手钩住我的手。 ……嗯,可能是许久不见,雪莉露似乎心情很好。 一开始认识时,雪莉露散发一股强烈的空虚感,现在不需要特别观察,便能知道她脸上却泛著开心的笑容。 「喔,走吧。」 看见那个模样,连我都忍不住泛起笑容。 因为成长背景与不擅长控制力道,雪莉露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朋友。 我的存在能让她稍微感到开心的话,当然是再好不过。 「我说啊,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嗯,假日才刚开始,我们可以尽情聊天。」 因为是好朋友的孙女,让我忍不住便想宠溺对我直接表达好意的雪莉露。 因为杰司达那家伙老是宠溺她,所以我有稍微严格一些。但看见雪莉露这么可爱的模样,实在难以做到啊。 在欣喜雀跃的雪莉露的带领下,我们来到餐厅,只见杰司达已经坐在主位上等候我们。 自然地坐在主位上,很有这个男人的作风,我在内心笑了出来。并非是嘲笑,而是无意间发现认识多年的朋友的癖好时,产生的一股欣慰感。 「真是慢耶。算了,赶快坐下吧。」 与我的反应不同,杰司达对我露出恶狠狠的视线。 理由我心知肚明。想必是不开心雪莉露挽著我的手。 他的脾气真的变得圆滑不少。对过去的宿敌露出苦笑,我乖乖地在餐桌就座。 雪莉露也跟著在我的旁边坐下。她用极其自然的动作在椅子上坐下后,用力地抱住我。 我一开始吓了一跳,但这应该是她表现友好的方式。 「唔唔……算了。既然是久别重逢,就让你跟雪莉露一起坐吧……」 雪莉露在这种时候更是不懂得如何控制力道——若不是我跟杰司达,恐怕没有人能承受她的亲密表现。 虽然认为她不会逢人便抱,但要是对其他人这么做,被雪莉露抱的人会被人称「来去无形影的鬼之獠牙」的男人视为眼中钉。因为我已经习以为常,但他的眼神凶恶到彷佛可以致人于死地。 面对摇身一变成为爱孙成痴的宿敌,让我不禁泛起苦笑,这时佣人们开始陆续送菜上桌。 「来,饭来了,快放开他。」 「……唔,我知道了。」 菜肴开始陆续上桌,受到杰司达的指责,雪莉露表现出一副婉惜的模样,乖乖放开了我。 ……若到此结束,便是一场正常的餐会,但这里可是布拉姆家,似乎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斯拉瓦,张开嘴巴……」 投下炸弹的是总是这名纯真的少女。 雪莉露用玲珑的小手握著汤匙,舀起一口份量的菜肴,送至我的面前。 不光是杰司达,连我都当场愣住。 「张开嘴巴。」 看样子——不,虽然再明显也不过,似乎是要喂我吃的意思。 虽然身体的年龄年轻,但我已经是超过百岁的老人,让十岁出头的少女喂自己吃东西,实在感觉很不自在。 我感到不知所措,一时之间瞄向汤匙另一头的杰司达,只见他脸上明显充斥怒火。 我将视线移回汤匙与雪莉露身上。 「你不吃吗?」 雪莉露的表情俨然与方才的兴高采烈不同,泛起了悲伤之色。 「……唔……唔唔……我要吃。」 俗话说无人战胜得了哭泣的孩子与老婆。老婆我是不清楚,但我似乎战胜不了哭泣的孩子。 结果我乖乖让雪莉露喂 。 雪莉露沮丧的表情顿时变得明亮,有如花朵绽放一般。 我忍受一股莫名的尴尬感,吃进汤匙舀起的菜肴,再将嘴移开汤匙。即使咀嚼也吃不出任何味道。 「……谢谢,很好吃。」 「……!嗯!」 但我无法辜负这孩子的笑容。 总算吃完菜肴后,我努力挤出笑容,向雪莉露道谢。 ……虽然有些累人,但为了这孩子的笑容,这些不算什么。即使夹杂苦涩,但努力维持著笑容。 然而,雪莉露却不肯就此罢手。 汤匙再次出现在我眼前,这次没有舀起菜肴。我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雪莉露的双眼。 「这次轮到斯拉瓦喂我……?」 ……喔,说起来这孩子就是这种个性啊。 可能因为平常很少接触杰司达以外的人,雪莉露非常爱撒娇。 「……嗯,我懂了。」 我领悟到这会是一场不平静的餐会后,决定只去思考雪莉露的事情。 我舀起方便吃的份量,送至雪莉露的嘴边。 雪莉露努力张大小玲珑小嘴,吃下菜肴。不晓得是因为菜肴的滋味,或是其他原因,只见雪莉露泛起幸福的笑容,我也跟著感到心满意足。 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我无视于在视线角落咬牙切齿的杰司达,我还是忍不住宠溺起雪莉露。 餐会持续进行,最后餐桌上的菜肴几乎都被一扫而光。 虽然我不爱好奢华,但仍发自内心觉得这顿饭相当可口。我仍认为比起味道,营养更加重要,但偶尔为之也无妨,于是我喝了一口红茶,叹了 一口气。 「哈,好饱、好饱。」 「嗯,多谢款待,很可口喔——雪莉露啊,你的嘴边弄脏了喔。 我用配置的餐巾擦拭雪莉露的嘴边。尽可能小心翼翼拭去嘴边的脏污后,又恢复了平常那张雪白柔嫩的脸颊。 「嗯——噗哈,谢谢。」 雪莉露闭著双眼,露出感到舒服的模样,然后慢慢睁开了双眼。 这个举动可能成为了契机,我们用完餐后,顿时陷入片刻沉默。 我不讨厌这股气氛,填饱肚子后感到一股睡意与疲倦感,反而让人感到舒服不已。 雪莉露搓揉著睡眼惺忪的双眼,杰司达则用牙签剔牙,而我再次喝了一口红茶,叹了一口气。 虽然仍是中午时分,但小孩子的身体一旦填饱肚子,在这个时间容易感到想睡。 年幼的身体抗拒不了睡意,但我用百年以上的意志力维持意识,并不经意地看向雪莉露。 个性文静的雪莉露比平常更加安静,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唔,本来以为用完餐她会拉著我的手要我陪她玩,不知道是在思索什么。 因为无事可做,于是我目不转睛地看著雪莉露,这时她冷不防对上我的视线。 由于注视彼此,让我莫名难以移开视线。 怎么了?正当我打算开口这么询问时—— 「……我跟斯拉瓦谁比较大?」 雪莉露的脸上写著疑问,并歪起了头。 突然冒出来的问题让我陷入了思考之中。 ——比较大?少女不经意的疑问,足以让我伤透脑筋。 虽然我现在以精灵少年的身分活在世上,但体内是活了百余年的人类灵魂。 加上过去的年龄,我现在是超过一百一十岁以上的老人。以精灵来说,百余岁还很年轻,但相较于只有十五岁的雪莉露,我的年纪大幅超越她。 然而,考虑到身体年龄,十二岁的我比十五岁的雪莉露小。 仔细一想,我竟然是这么模糊的存在。 以精灵来说,年纪尚轻,以人类来说,已经是活化石。只论身体的话,还是幼童。考虑到这些,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斯拉瓦?」 「啊,不,抱歉。说得也是,这点的确让人有点在意。」 为了掩饰平淡的表情,我没有移开抵在嘴上的手,而是视线对上探头过来的雪莉露的双眼。 我擅长身体活动,头脑并不灵活,甚至觉得自己头脑不太好。 所以不是稍微思考便能回答得出的问题。 「为什么你要烦恼那种事情?」 我苦思著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杰司达大剌剌的声音响彻整间餐厅。 彷佛被声音吸引,我自然而然地注视杰司达的双眼。 无论思考多久都思考不出答案。 杰司达轻易说出那句话,让我感受到无法言喻的败北感,但只要能让我茫然的大脑找到出口的话,我愿意倾听一下劲敌的见解。 「哦?不然你是以什么为标准?」 为了稍微掩饰败北感,我刻意摆出冷淡的态度,举起杯子喝红茶开口问道。 面对虚张声势的我,杰司达毫不在乎地回答。 「哎呀,很简单——我们是武术家吧?还会靠什么来决定谁是上位者?」 杰司达讲得理直气壮,然后朝我伸出紧握的拳头。 ……我对抱著一丝期待的自己感到有些愚蠢。那家伙的确是这种男人。 「……哎,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即使只有一瞬间,自己竟然想从这个男人身上寻找自己的存在,实在太丢脸。我毫不避讳地叹了一口气,散发一丝红茶的香气。 ……话虽如此,我也有点认真过头了。我现在站在这里,光是这样便足够了,这种程度便觉得自己遭到否定,实在不像样。 但让我消极的想法顿时一扫而空,或许应该要感谢这个老头子无厘头的思考方式。 我为了收起脸上的奇妙表情,挤出笑容,并叹了一口气。刚刚的叹气不同以往,让我感到顿时轻松不少。 「搞什么啊,露出像是顿悟一切的笑容。」 「别在意啦。」 与露出不满表情的杰司达相反,我用变得些许轻松的心情露出笑容。 驱散了内心部分的迷惘。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老头子的意见或许颇为中肯。 我变得心情不错,并看向雪莉露。没错,谁比较大一点都不重要。 ……我原本打算这么告诉她,但发现自己忘了 一件事,不,是两件事。 「……这样啊,只要靠战斗便可以决定。」 雪莉露身上流著好战的魔人血统——更重要的是,是这个老头子的孙女。 杰司达看似在开玩笑,但对他本人来说,是再正经也不过的解决方法,而那个方意外地说动了雪莉露。 「……谁比较大……靠战斗来决定吧?」 雪莉露从正面注视我的双眼,露出今天最灿烂的表情。 ……若没有这么好战,她明明是个正常的孩子。 可能因为流著魔人血统的关系,或是遗传到代替早逝的父母养育这孩子的杰司达,名叫雪莉露的这名少女是个彻头彻尾的好战分子。 「喔,雪莉露,上吧!可不能输给斯拉瓦!」 「……真困扰。喂,杰司达,你这家伙不要煽动她。」 原本便是杰司达提出的意见,现场完全进入了战斗气氛。 老实说我觉得无所谓。而且这样雪莉露与杰司达才会感到满足。 ……哎,真是的。我希望像女孩子那样养育雪莉露,真是拿他们没辙。反正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陪雪莉露玩。 若改成交手,顶多是稍微认真一下而已。 「吶,斯拉瓦……来玩吧?」 方才看起来睡眼惺忪的平静眼眸已然不复见,眼神 流露出嗜虐般的攻击性。 嘴角大大勾起,弯成了新月的形状。 「我懂了。那么,移动吧。总不能在这里打起来吧。」 到了这个地步,能够制止雪莉露的方法少之又少,结果我也选了最简单的方法。 「——啊哈,那么……我在中庭等你喔。」 那就是满足她的冲动。换句话说,透过战斗让她感到满足。 闪闪发亮的眼眸甚至透出一抹疯狂,雪莉露活力充沛地狂奔而去。 ……好,可不能让公主等候我。 「杰司达,走吧,你带路。」 「是是,受欢迎的男人真命苦。」 若当成饭后的运动,显得太过剧烈,但也无妨。 雪莉露肯定等不了多久,于是我叫杰司达带路,准备前去见雪莉露。 ◆ 「好慢……好慢好慢……好慢!」 在杰司达的带领下来到了中庭,眼前的雪莉露变得暴躁不已,简直判若两人。 瞧,正如我所料,与想像中相同的光景,让我不禁用掌心遮住脸上泛起的笑意。然后表情不变地回望那双疯狂的眼眸。 年纪轻轻便拥有这股惊人的魔力,依然让我感到惊叹。 有著少女外表的雪莉露,身上滚滚涌出连成年人都望尘莫及的凶暴魔力。 一般的武术家完全匹敌不了那股凶暴的魔力。以正常人来说,会有股被数百头老虎围绕般的压迫感。 「嗯,我也是一路赶过来的,真抱歉啊。」 「俗话不是说让女人等待是好男人的特权。」 然而,即使少女对我们露出明确的敌意,我们仍用轻松的态度回答。 我已经习惯雪莉露的脾气,更重要的是——我们一生与战斗为伍,我超过百年以上,杰司达甚至是七百年以上,正如字面所述,少女发脾气不足为惧。 「……哦,算了。斯拉瓦,那你可要好好陪我喔!」 「我正有这个打算——摆出架势吧,不是要决定谁比较大吗?」 因此,我刻意摆出煽动雪莉露的架势。 因为她今天似乎特别兴奋,若不尽情与她战斗,恐怕无法让她感到满足。 「——啊哈哈,就是要这样!」 与先前的文静模样判若两人,现在的雪莉露比孩童还要纯真无邪,充满了活力。 或许这才是那孩子的真正面貌,但我不希望大有前途的少女染满血腥。 可能是年纪大变得爱管闲事,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能够健全地长大成人。 总之,现在忘了这些事情吧。只有我跟杰司达能让这孩子尽情发泄,既然我身为她的朋友,便有义务去接受。 看见雪莉露原封不动地摆出祖父的架势,我也摆出使用过上千上万次的架势。 「好,那就双方摆出架势——开始!」 我与雪莉露两人摆出架势后,杰司达用高亢的音量大喊! 话说回来,第一次与雪莉露交手也是在这里。回想起与雪莉露的初次邂逅,让我忍不住地露出笑容。 开始会缅怀过去,我认为这是上了年纪的证据——更重要的是,这孩子的成长让我感到万分愉悦。 比刚认识还要强烈的魔力波动,明显让人明白雪莉露的成长。光是与不久前比较,成长的幅度足以是一个人的平均魔力。 而且——不光是力量,战斗方面也有所成长。 刚认识时,俨然可以用横冲直撞来形容雪莉露,现在懂得对我保持警戒,静观其变。 我所使用的武术称为静寂流,是师父伊瓦欧?静寂所创立的防御武术。 这个流派擅长后发制人,控制对手的力量,采取先发制人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交手过数次后,雪莉露似乎也理解到这件事。 若她今后能学会如何控制那股疯狂就好了——但现在就让我来瞧瞧你的成长吧。 满溢而出的杀气化为了魔力,雪莉露则适度地放松身体,开始摇晃著必杀右拳。 弯起左手手肘,垂至腹部摇晃,这是杰司达创造出的「布拉姆流决斗术」基本架势。 虽然不擅长防御,但左拳有著鞭子般的柔软与弹性,堪称一击必杀。没有让决斗术的名称蒙羞,如同骑士之剑般的架势——虽然是宿敌的招式,仍不得不感到赞叹。 「……真是精采。」 但让我感到赞叹的人不是杰司达,而是年仅十五岁,却完美练就那个绝招的少女。 面对雪莉露,我摆出是在擅长防守的静寂流中被称为防御架势的「流水」。正如其名,这个防御架势讲求要像流水般的柔软,以利用对手力量为目的。 柔与刚。静寂流与布拉姆流。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一正一反的关系,我与杰司达才会是彼此的劲敌。 于是,我与那位劲敌的孙女正在对峙——以与少女岁数相仿的少年身分。 即使投胎转世后,两人的对决仍持续著,让我终于忍不住泛起笑意。即使时代改变、世代不同,这样的敌对关系让我觉得超越了孽缘。 然而,获胜的会是我。 即使对手是朋友,即使是劲敌的孙女,我也不打算退让。 或许显得不成熟,但唯独败北这件事让我无法忍受。无论到了几岁都不会改变,我也认为这样才称得上是武术家。 我看著表情变得严肃的雪莉露,轻声而笑。 对手拥有过人的天赋,眼中却只有我,站在我的面前,这件事让我感到高兴不已。 可能是因为这样,心情变得愉快的我决定使出奇策。 「什……」 以防守为目的的流水——我突然解除花了上百年修练而成的架势,向雪莉露跨出步伐。 雪莉露惊讶地杏眼圆睁。呵呵呵,看样子恶作剧奏效了。 「哈……果然啊」 杰司达抱著头,愉快地低喃。 之前与那家伙交手时,也使用同样的奇策,但当时没能奏效。杰司达因为生性狡猾的关系,因此有应对能力,而雪莉露是实战经验不多的孩子,奇策似乎充分发挥了效果。 看准雪莉露产生的破绽,我用摇晃的步法缩短与少女之间的距离。 因为互相年纪尚轻的关系,范围不大的攻击距离顿时重叠在一起,恬静的长庭立刻摇身变成战场。 平常的雪莉露照理来说早已做出反应,迟疑了一会儿才终于挥出左拳。 「透拳」。布拉姆流决斗术的基本奥义,正如其名,出招的瞬间会在空气中消融。 有著高速且复杂的轨道,以及一击必杀的威力,俨然是以拳打为武器的武术家心目中的理想招式,正朝我袭来。 那一拳像是用锁链挥舞著铁球,被直击脸部肯定会昏厥。若没有透过魔力加强防御,整颗头会被轰飞出去。 然而,错过出招时机的关系,比猫的拳头还要拙劣。 我伸出手,缠绕在无疑会让人无法战斗的拳头上。我用手背在朝我脸部挥来的拳头稍微施力,像是挥开虫子似的使其轨道偏移。 一阵风拂过我的脸颊,我刻意对雪莉露显露出一抹笑意。 怎么了?只有这种程度吗?我的笑意中透露著弦外之音,刺激雪莉露的战斗本能。 雪莉露的笑容中散发出强烈的怒气,我将放在她手臂上的手反转过来,抓住雪莉露的手臂。 不妙,当雪莉露产生这个念头时已经太迟了。为了逃离踟蛛网,雪莉露试图抽回手——但愈是挣扎,蜘蛛网缠绕得愈紧。 反射性的力量流动,只要是人便会采取的防御机制。静寂流的招式正是在嘲笑 潜意识做出的动作。 「……哇!」 试图逃离的身体突然往下倒去,让雪莉露发出符合年龄的可爱尖叫声。 身体失去自己的控制,会使人格外焦急。 我抓住雪莉露的手臂形同是绊倒正在跑步的人。 我感受到力量的流动,在其方向上稍微施力。可能因为人的身体构造复杂,无法应付这类微量的紊乱。 理解到这件事后,操控其他人的身体形同小菜一碟。 「为……什么?」 我抓著她的手臂往上一扭,为了不让手臂失去控制,雪莉露的身体开始追著手臂。 不是身体控制手臂,而是手臂控制身体,有股难以言喻的滑稽感。失去重心的雪莉露只能任凭身体在我四周绕圈,我则伸出脚绊倒她。 失去重心的身体被绊倒后,整个人弹飞了出去。在没有任何支撑物的状态下,我的掌心击中了雪莉露毫无防备的腹部。 少女纤细的身体宛如小石头般被弹了出去,与地面平行而飞。无论雪莉露多轻,要让超过数十公斤的人像那样飞出去,需要不小的威力。 我的掌击明显不应该用来对付十五岁的少女。但我施展掌击后,回到地面的雪莉露没有因此倒下,我则注视著她。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好棒!斯拉瓦你好棒喔!」 少女开心地大喊,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我曾经数度与雪莉露交过手,有稍微减轻力道,不至于造成伤害,因此她当然安然无恙。 然而,终于逼出她现出本性了。 雪莉露的嘴角渗出鲜血,大大地裂嘴而笑,那个模样完全不像是年仅十五岁的少女。 现在她的情绪激昂到最高点,平常一副慵懒模样的雪莉露让人难以想像会有这样的一面。 雪莉露身上流著一半精灵、一半魔人的血液,若说个性沉稳是精灵的一面,那么陷入疯狂时便是魔人的一面。 因此,既然身为她的朋友,便有义务去接受她的一切。 「来吧。」 雪莉露的魔力持续上升,我则伸出手掌,做出挑衅动作。 我用话语与动作表示「来吧」,雪莉露其说是生气,不如说像是乐在其中,没有考虑到不利,立刻往地面一蹴。 架势因为激情而变得歪斜不堪,但仍保有强大的魔力,不断施展出充满杀伤力的拳头。 面对一击毙命的乱拳狂攻,我像是潺潺流水般保持冷静,逐一躲开拳头。 几乎都是靠脚步动作躲开,紧追不舍的攻击则像方才那样用手甩开。 即使有好几次反击的机会,我统统放弃。 要结束这场战斗很简单,若像与祖父杰司达对决时使出全力,这场「战斗」便结束了。 但我不打算轻易打击才华洋溢的天才。 她已经拥有一般武术家无法比拟的实力,只要继续磨练,仍能继续成长。 我不打算输,即使是朋友,我也没有余力去从头指导其他人。 但我拥有门徒,顿时回想起指导那群大有可为的年轻人的时期。 以最强两个字为目标,现在没有空闲去指导其他人。然而,若这孩子能透过战斗领悟到什么——这孩子迟早会成为能与我并驾齐驱的劲敌。 呵呵,这不是叫人很期待吗?难怪杰司达会这么宠溺雪莉露,忍不住便会想疼爱她。 话虽如此,那是身为祖父杰司达的职责。而我身为朋友,职责是端正其心,避免这孩子走偏。 不知道是因为疲累或是魔力枯竭,雪莉露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 时机成熟了。我用手掌挡下速度变慢的拳头。 为了让左拳重获自由,雪莉露挥出右手。但在非万全状态下挥出的拳头自然构不成威胁。 我透过左手察觉到力量扭曲,在拳头抵达前,迅速绊倒雪莉露。 只专注在右拳上的雪莉露一时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仰倒在中庭的草地上。 于是我握住空著的左拳,往下一挥——在雪莉露的面前停住。 「……唔,我输了……」 身后是一片蓝天,雪莉露注视著我,恢复平常慵懒的沉稳眼神。 在战斗前便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但这个结果仍让我有点意外。 没想到这孩子会选择投降。 即使吐血骨折仍笑著展开攻势的雪莉露,竟然会主动投降,让我一瞬间睁大双眼。 然而,这仅是短短的一瞬间。我随即感到一股由衷的欣慰,松开紧握的拳头,并伸向雪莉露。 「……还是无法赢过你,真遗憾。」 雪莉露如同那句话般地垂下眉毛,握住我的手站了起来。 即使是才华洋溢的天才、肩负著未来的少女,现在的我也是活在新世代的武术家之一,岂能轻易输给她。 然而—— 「不过,你实力变强了,而且懂得投降。我很高兴喔。」 让人联想到狂战士的雪莉露,变得会观察状况,选择投降。这个成长让我高兴不已。 「可是……我输了……我好想成为斯拉瓦的姊姊。」 而且这场战斗她有明确想赢的理由。 「关于这件事,以精灵来说,雪莉露的年纪比我大,所以要说雪莉露是姊姊也行。」 内心舒畅无比,心情好到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在开朗心情的驱使下,我说出这句话,雪莉露的双眼立刻闪灿出光彩。 「而且,年纪一大,被说年轻比较不吃亏。既然已经分出胜负,可以让我回答吧?」 「……嗯!我觉得这样很好!」 「呵呵,也许等到哪天你会觉得当年纪小的会比较好。」 雪莉露举起双手,表达出喜悦,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年纪一大——我这么形容自己,却说雪莉露比自己年纪大,仔细一想显得很奇怪,但雪莉露似乎没有发现到这个语病。 真是的,这种地方真的很像小孩子,真可爱。 雪莉露兴奋地在中庭绕圏奔跑,裙襬迎风翻飞,看著那样的雪莉露,顿时让我觉得不久前的烦恼很愚蠢。 ……没错,年龄等琐碎的问题。我现在拥有平稳又幸福的生活,这才是最重要的。 过去的劲敌仍健壮得让曾经死过一次的我感到错愕,未来的劲敌则拥有让我羡慕不已的天赋,但我现在能以年轻的身体再次步上习武之路。 比起这些,谁的年纪比较大,谁比较年轻、谁比较老,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事情。 「……斯拉瓦!」 兴奋雀跃的雪莉露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冲到我的身旁。 那个模样比实际年龄还要充满稚气,散发少女的纯真无邪。 「唔,怎么了?」 「放假期间要尽情陪我玩喔!」 ……真是的,因为雪莉露的个性,我即使嘴巴上抱怨,最后还是会前来造访这栋宅邸。 若知道小孩子这么可爱,或许前世应该要结婚才对。 「……喔,说得也是。」 我对雪莉露做出允诺,雪莉露可能是因为高兴,再次拔腿奔跑。 我看向雪莉露,然后抬头仰望天空。 天空晴朗无比,显得爽朗宜人,彷佛反应出我的内心。 ——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既然目标是登上颠峰,过程想必严峻的考验——即使如此,能与她一同踏上这条路,对我来说肯定具有重要的意义。 后记 先从谢辞开始。我是赤石赫々,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本集接续著第四集,这是我首次尝试撰写上下篇的形式,不晓得是否有让您满意?我总是抱著诚惶诚恐的心情创作故事,尝试新形式更是让我胆颤心惊。 这本小说能够顺利问世,必须感谢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fantasia文库以及拿起这本小说的各位读者。容我再次献上万分感谢。 好,既然已经感谢完毕……好累!不过总算告一段落。 《武艺精灵》是先在「成为小说家吧」连载,再经由fantasia文库推出纸本版小说。但这次收录的内容有一半没有在「成为小说家吧」上公开过,也就是所谓的「未公开新稿」。 前面四集是将公开过的内容重新修改与加笔,这次因为各方面的因素,写了大量的未公开新稿,所以让我比平常还要精疲力尽。 不过也让我格外乐在其中,我之前便很想写斯拉瓦的前世以及与杰司达的再战,能够达成心愿,让我非常开心。 能有这个机会,都必须感谢各位读者。在写这篇后记时,第五张的故事尚未刊登在web上,届时还请各位读者多多捧场。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加快速度敲键盘才行…… ……那么,容我写到这里(虽然才刚说是用打字)。 希望能够在第六集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初次公开】「特别篇 哥哥?姊姊?」dragon magazine二〇一四年九月号 先从谢辞开始。我是赤石赫々,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本集接续著第四集,这是我首次尝试撰写上下篇的形式,不晓得是否有让您满意?我总是抱著诚惶诚恐的心情创作故事,尝试新形式更是让我胆颤心惊。 这本小说能够顺利问世,必须感谢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fantasia文库以及拿起这本小说的各位读者。容我再次献上万分感谢。 好,既然已经感谢完毕……好累!不过总算告一段落。 《武艺精灵》是先在「成为小说家吧」连载,再经由fantasia文库推出纸本版小说。但这次收录的内容有一半没有在「成为小说家吧」上公开过,也就是所谓的「未公开新稿」。 前面四集是将公开过的内容重新修改与加笔,这次因为各方面的因素,写了大量的未公开新稿,所以让我比平常还要精疲力尽。 不过也让我格外乐在其中,我之前便很想写斯拉瓦的前世以及与杰司达的再战,能够达成心愿,让我非常开心。 能有这个机会,都必须感谢各位读者。在写这篇后记时,第五张的故事尚未刊登在web上,届时还请各位读者多多捧场。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加快速度敲键盘才行…… ……那么,容我写到这里(虽然才刚说是用打字)。 希望能够在第六集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初次公开】「特别篇 哥哥?姊姊?」dragon magazine二〇一四年九月号 先从谢辞开始。我是赤石赫々,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本集接续著第四集,这是我首次尝试撰写上下篇的形式,不晓得是否有让您满意?我总是抱著诚惶诚恐的心情创作故事,尝试新形式更是让我胆颤心惊。 这本小说能够顺利问世,必须感谢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fantasia文库以及拿起这本小说的各位读者。容我再次献上万分感谢。 好,既然已经感谢完毕……好累!不过总算告一段落。 《武艺精灵》是先在「成为小说家吧」连载,再经由fantasia文库推出纸本版小说。但这次收录的内容有一半没有在「成为小说家吧」上公开过,也就是所谓的「未公开新稿」。 前面四集是将公开过的内容重新修改与加笔,这次因为各方面的因素,写了大量的未公开新稿,所以让我比平常还要精疲力尽。 不过也让我格外乐在其中,我之前便很想写斯拉瓦的前世以及与杰司达的再战,能够达成心愿,让我非常开心。 能有这个机会,都必须感谢各位读者。在写这篇后记时,第五张的故事尚未刊登在web上,届时还请各位读者多多捧场。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加快速度敲键盘才行…… ……那么,容我写到这里(虽然才刚说是用打字)。 希望能够在第六集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初次公开】「特别篇 哥哥?姊姊?」dragon magazine二〇一四年九月号 先从谢辞开始。我是赤石赫々,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本集接续著第四集,这是我首次尝试撰写上下篇的形式,不晓得是否有让您满意?我总是抱著诚惶诚恐的心情创作故事,尝试新形式更是让我胆颤心惊。 这本小说能够顺利问世,必须感谢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fantasia文库以及拿起这本小说的各位读者。容我再次献上万分感谢。 好,既然已经感谢完毕……好累!不过总算告一段落。 《武艺精灵》是先在「成为小说家吧」连载,再经由fantasia文库推出纸本版小说。但这次收录的内容有一半没有在「成为小说家吧」上公开过,也就是所谓的「未公开新稿」。 前面四集是将公开过的内容重新修改与加笔,这次因为各方面的因素,写了大量的未公开新稿,所以让我比平常还要精疲力尽。 不过也让我格外乐在其中,我之前便很想写斯拉瓦的前世以及与杰司达的再战,能够达成心愿,让我非常开心。 能有这个机会,都必须感谢各位读者。在写这篇后记时,第五张的故事尚未刊登在web上,届时还请各位读者多多捧场。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加快速度敲键盘才行…… ……那么,容我写到这里(虽然才刚说是用打字)。 希望能够在第六集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初次公开】「特别篇 哥哥?姊姊?」dragon magazine二〇一四年九月号 先从谢辞开始。我是赤石赫々,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本集接续著第四集,这是我首次尝试撰写上下篇的形式,不晓得是否有让您满意?我总是抱著诚惶诚恐的心情创作故事,尝试新形式更是让我胆颤心惊。 这本小说能够顺利问世,必须感谢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fantasia文库以及拿起这本小说的各位读者。容我再次献上万分感谢。 好,既然已经感谢完毕……好累!不过总算告一段落。 《武艺精灵》是先在「成为小说家吧」连载,再经由fantasia文库推出纸本版小说。但这次收录的内容有一半没有在「成为小说家吧」上公开过,也就是所谓的「未公开新稿」。 前面四集是将公开过的内容重新修改与加笔,这次因为各方面的因素,写了大量的未公开新稿,所以让我比平常还要精疲力尽。 不过也让我格外乐在其中,我之前便很想写斯拉瓦的前世以及与杰司达的再战,能够达成心愿,让我非常开心。 能有这个机会,都必须感谢各位读者。在写这篇后记时,第五张的故事尚未刊登在web上,届时还请各位读者多多捧场。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加快速度敲键盘才行…… ……那么,容我写到这里(虽然才刚说是用打字)。 希望能够在第六集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初次公开】「特别篇 哥哥?姊姊?」dragon magazine二〇一四年九月号 先从谢辞开始。我是赤石赫々,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本集接续著第四集,这是我首次尝试撰写上下篇的形式,不晓得是否有让您满意?我总是抱著诚惶诚恐的心情创作故事,尝试新形式更是让我胆颤心惊。 这本小说能够顺利问世,必须感谢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fantasia文库以及拿起这本小说的各位读者。容我再次献上万分感谢。 好,既然已经感谢完毕……好累!不过总算告一段落。 《武艺精灵》是先在「成为小说家吧」连载,再经由fantasia文库推出纸本版小说。但这次收录的内容有一半没有在「成为小说家吧」上公开过,也就是所谓的「未公开新稿」。 前面四集是将公开过的内容重新修改与加笔,这次因为各方面的因素,写了大量的未公开新稿,所以让我比平常还要精疲力尽。 不过也让我格外乐在其中,我之前便很想写斯拉瓦的前世以及与杰司达的再战,能够达成心愿,让我非常开心。 能有这个机会,都必须感谢各位读者。在写这篇后记时,第五张的故事尚未刊登在web上,届时还请各位读者多多捧场。但在那之前我必须加快速度敲键盘才行…… ……那么,容我写到这里(虽然才刚说是用打字)。 希望能够在第六集再次相见…… 赤石赫々| 【初次公开】「特别篇 哥哥?姊姊?」dragon magazine二〇一四年九月号 先从谢辞开始。我是赤石赫々,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 本集接续著第四集,这是我首次尝试撰写上下篇的形式,不晓得是否有让您满意?我总是抱著诚惶诚恐的心情创作故事,尝试新形式更是让我胆颤心惊。 这本小说能够顺利问世,必须感谢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fantasia文库以及拿起这本小说的各位读者。容我再次献上万分感谢。 好,既然已经感谢完毕……好累!不过总算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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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无法好好呼吸的瑟莉亚露出微笑,她却低下了头。应该是为了不让我看见她落泪的模样。 为了不辜负朋友的心意,于是我看向其他人。 「话说回来……抱歉让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跑这一趟。」 「你说这什么话啊!我们是擅自聚集在这里的,别放在心上!」 我向到场的众人道谢,席德则豪爽地答道。 虽然我只有告诉他们时间与地点,然而他们却默默聚集在这里,我必须向他们好好表达自己的感谢才行。 席德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突然唤起我在学生时代的回忆。 我们互开著玩笑,席德这时突然压低音量,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 「可是……听到艾尔玛老师也要跟著你去旅行时,我真的吓了跳,而且——」 「……喔。」 席德将视线投向艾尔玛,我也跟著看了过去,成为话题中心的艾尔玛则是一脸狐疑地歪起头来。 「……?请问怎么了吗?」 当事人似乎不解我跟席德为何会看向自己。 对她来说,在我面前使用敬语似乎才是最自然的…… 「变成了那副德性。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若认识过去的艾尔玛,肯定会对现在的艾尔玛感到难以适应。她到底为什么会对身为我这个平凡少年使用敬语。真希望她能够理解自己的立场。 然而,事到如今也改不过来了,在一起生活的这一个月来,让我彻底明白这一点。 「有机会我再告诉你……希望你现在什么都不要问。」 「喔……喔喔。因为斯拉瓦从学生时期就跟艾尔玛老师结下很深的渊源嘛。」 可能是发现我脸上的阴霾,席德露出苦笑,不再追问下去。 他还不晓得我的真实身分,瑟莉亚也是——我决定找机会再告诉他们。 「……好!那我差不多要走了,也祝艾尔玛老师一路顺风!」 「好,席德,谢谢你,希望下次能跟你和瑟莉亚一起出去玩。」 「喔!大姊也要保重喔!」 「嗯……席德,我明白了,我会加油。」 席德向正在与杰司达交谈的雪莉露鞠了一个躬,雪莉露则转过头向他挥了挥手。话说回来,我始终不明白席德为什么会称呼雪莉露为大姊。 席德似乎是趁工作的空档赶过来的,他说接到采集药草的简单委托……他也正一步步朝自己的梦想——伟大的冒险家迈进。 这件事让我感到有些放心,于是目送著席德的背影离去。 席德在不远处突然转过身来。 「下次见面时我会变得更加有出息!等著瞧吧!」 席德充满气势地做出宣言,接著转身奔驰而去。 ……看样子我回国时可以期待的事情又增加了一项。 等我走遍这个世界,回到这个国家时,朋友们不知道会成长到什么境界。一想到这件事让我已经开始感到期待。 「真是够朋友耶,这么忙还特地跑来。」 「他很仰慕斯拉瓦大人吧。」 「蕾蒂丝,还有克莱丽莎。」 我脸上泛著微笑,祈祷回国时那个背影会变得更加可靠,这时从背后传来声音。 对我照顾有加的卡多马斯家的两位女儿……蕾蒂丝与克莱丽莎。 「虽然每天都见得到面,但还是得帮你送行一下。」 「承蒙你们的照顾,也替我问候卡多马斯。」 「哈哈哈,爸爸若不是卡在工作,不然也会过来。嗯,我会帮你转达的,放心吧。」 仔细一想,我受到卡多马斯相当多的照顾。 不但让我们长期借住,还赠送做工精致的服饰——昨天也为我们举办饯别会。 「哈哈,我有机会一定要报答卡多马斯。」 「真是的,又说那种话,斯拉瓦真的很一板一眼耶。我爸爸老是嚷嚷著还没有还完斯拉瓦的恩情喔。」 「斯拉瓦救了我跟爸爸一命,这份恩情再多的感谢都不够。」 我一提到要报答卡多马斯,卡多马斯家的人立刻口径一致地反驳。 我们不知道表示过多少次不用放在心上,到底是谁比较一板一眼。 「话虽如此,但一时之间很难改变想法……总之,这件事就先这样吧。」 「呵呵,也是,会没完没了。」 正如克莱丽莎所说的,这件事会没完没了下去。我下次送些礼物给卡多马斯好了。 我们笑了一会儿后,沉默倏地笼罩而下。 然而,蕾蒂斯似乎想说什么,从她身上感觉到一股焦急。我没有去点破,而是等待著她开口。 「我……我说啊……」 逡巡片刻后,蕾蒂丝抬起原本低垂的视线,迎上我的双眼。 「怎么了?」 「……嗯,呃,我们还会再见面吧? 」 几经踌躇后,蕾蒂丝说出那句话时显得脆弱不已。 她去年没有开口问这件事,不知道是产生了何种心境的变化。 是因为我要前去的是位在外地的人类之国,还是与我的真实身分有关。蕾蒂丝是因为感觉到状况已经与过去不同,所以才说出这句话吧。 然而,我的回答依然没有改变。 「嗯,还会见面的,只要我们的目标一样的话——」 「未来的路上肯定有交会的一天吗?」 「嗯,没错。」 蕾蒂丝用我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回答,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是由她口中说出。 「呵呵……是呀,什么都没有改变。」 「没错,不可能轻易就会改变的。」 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没错——什么都没有改变。蕾蒂丝跟我仍然以登上武艺颠峰为目标,那么必定会某处再次交手。 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但只要走在同条路上,我们一定还会再相见。 就算不是这样,我们之间的友情不会那么轻易便被斩断。 站在那边对孙女露出憨笑的蠢爷爷可以证明这件事。 看见我跟蕾蒂丝相视而笑,克莱丽莎露出一丝不满的表情。 去年认识时,她的个性比现在更加内向,这孩子也改变了呢。 「呃,克莱丽莎也要保重喔。后会有期。」 「是的,后会有期。可是,我忍不住会吃醋。或许我也应该学习武术……」 「哈哈哈,到那时我来带你入门吧。」 「约定好了喔?」 克莱丽莎露出有些不谅解的表情,我则回以微笑,结束与她的谈话。 好,离出发还有一点时间,我决定去向其他人道别。 首先是在附近的莫妮卡,她与苏娜是朋友,两人聊得很开心。莫妮卡露出极为自然的笑容,突然让我觉得打扰她们似乎不太好。 然而—— 「啊,斯拉瓦,这边这边!」 被正在跟莫妮卡聊天的苏娜点名,我只好一边苦笑一边走过去。 「嗨,莫妮卡。抱歉今天让你百忙之中抽空过来。」 「不会……今后暂时见不到面,所以我想说至少要来饯别,而且我有事情必须告诉你……」 我举起一只手打招呼,莫妮卡则态度轻松地同样举起手。 然而,她说出接下来的那段话时,脸上的表情顿时暗了下来。 莫妮卡会有这种态度—— 「是关于血晶的事情吗?」 「……是的。挑在你要出发时真的很抱歉……」 果然是跟「暗色结晶」有关。 「不,我必须知道这件事。应该说,不好意思让你专程跑来告诉我,我或许应该早一点问你才对。」 我将手放在表情阴暗的莫妮卡头上,于是莫妮卡抬起了头。 她的表情稍微恢复了先前的开朗,但透出一抹困惑。 「谢谢你。话虽如此,这次跟塔利斯贝尔库会不会现身无关。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不晓得目前的精灵之国是否有能力对抗塔利斯贝尔库……所以发生状况时,我想要借用 你的力量。」 莫妮卡希望塔利斯贝尔库现身时,我能够助这个国家一臂之力。 不只是我,连艾尔玛也跟著离开这个国家。发生状况时,没有人可以对抗塔利斯贝尔库,这的确是相当棘手的问题。 关于这一点,我自有几个对策,但莫妮卡会这么担心也是理所当然,。 「嗯,我向你保证。」 「……谢谢你。」 为朋友尽一分力是理所当然的。 我爽快地答应了莫妮卡的要求。不如说受到莫妮卡的拜托让我很高兴。 然而,有一件事让我感到在意。 「呃,这件事当然没问题,但要怎么取得联络?既然要外出旅行,我可没有固定的联络方式。」 那就是要怎么联络彼此。既然目的是武者修行,我们便不会停留在固定的地方。若要透过书信传达,自然无法寄到我手上—— 「这点无须担心,我改良了之前的铃铛,在全世界都能同步发出声响。」 「……原来如此。」 莫泥卡得意洋洋地挺起胸,取出一对铃铛。 范围遍及全世界……没想到轻易就做出这么惊人的改良。的确有资格引以为傲。 我拿起两个铃铛中的其中一个,注入魔力让其发出声响,只见莫妮卡掌心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莫妮卡见状笑了出来。 「还有……」 「嗯?怎么了?」 莫妮卡的脸上泛著笑容。 「如果有我能够效力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因为斯拉瓦是我的……朋友。」 我不禁吃了一惊。 ……呵呵,这样啊……刚认识时她总是一张扑克脸…… 看见少女的成长蜕变,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样啊,我们能够弥补莫妮卡的不足——莫妮卡同样也能弥补我们的不足。有机会的话,我会不客气地麻烦你。」 「……是的!」 回过神后,旁边的苏娜也面带著微笑。 苏娜认识莫妮卡的时间比我还久,想必对莫妮卡的了解很深。 ……好,聊一聊之后,已经快到出发的时间。 只剩下一个我必须道别的男人。 「喂。」 「啊?干嘛啊,我可是难得跟孙女相聚耶。」 我的劲敌杰司达?布拉姆。虽然嘴巴上那样说,却愉悦地扬起嘴角。 「好啦,雪莉露,下来吧。」 「嗯……我懂了。」 杰司达将抱著自己手臂的雪莉露从怀中放下,接著俯视著我。 宛如利刃般的视线交错,迸出火花。 然而—— 「斯拉瓦!」 雪莉露放开杰司达的手臂后,扑过来抱住了我,只见杰司达大叹了一口气,沮丧地垂下肩膀。 ……虽然明白他的心情,但一想到眼前的这个人是我的劲敌,让我也忍不住悲从中来。 「唉……好难过啊。算了。」 不过可能已经习惯了,杰司达无力地笑了出来,接著摆正姿势。 「听说你要去人类之国?」 「嗯,我要去武者修行,顺便想去扫墓。」 「哈!真是不错的主意,天底下可没几个人能替自己扫墓。」 「笨蛋,是去替师父扫墓……不过那样好像也很有趣。」 我们相视而笑,不知情的人听到我们的对话肯定会感到一头雾水。 ……替自己扫墓啊,这的确有点有趣。 不晓得会是什么心情。或许可以当作第一个目的地。 「话说回来……在我不在的期间,这个国家就拜托你了。」 「哼,有够麻烦,根本是虐待我这个老人。不过偶尔当正义的使者或许也挺有趣的。」 杰司达用拳头击掌,模样显得有些开心。有了孙女后果然让这个男人改变了。 以前的话,他感觉会说「关我屁事」。 ……不过真是太好了,因为我最挂心的事情解决了。这家伙也帮了我很多忙。不知为何拉不下脸道谢,但其实我对杰司达抱著深深的感谢。 「去人类之国好好享受吧。等你回来后,我们再来交手。」 「……好。」 杰司达想必也明白我的心情,我们不再多说什么,而是互击拳头代替回答。 真是的,连这种时候都要靠拳头……我们两个真是笨拙啊。 「瞧,时间差不多了。去吧!」 「嗯。雪莉露,去向杰司达道别。」 「嗯!爷爷,拜拜!」 「喔!雪莉露也要保重喔!」 我拉著雪莉露的手走向船只。 ……今后要暂时离开这个国家了。 这一路走来,对我来说十分漫长。 然而——接下来的路想必会更加漫长,并有各种事物等著迎接我。 「斯拉瓦,再见!雪莉露、苏娜跟艾尔玛大人也要保重喔!」 「斯拉瓦大人,一路顺风!」 「斯拉瓦、苏娜,下次见了!」 「斯拉瓦!下次要来看我的戏喔!」 「再见!你要好好照顾雪莉露啊!」 我踏上登船梯时,从身后传来在米莱菲亚认识的朋友们的道别声。 我继续迈出步伐爬上船,接著转过身去。 「下次见!」 「莫妮卡!蕾蒂丝!再见!」 「各位,拜拜!」 「后会有期!」 各自道别完,船上的工作人员拉起了登船梯。 于是船缓缓地 启航了。 等到下船时,将会踏上人类之国的土地。 眺望著逐渐远去的米莱菲亚,我于是沉浸在思绪之中,但这并非是一辈子都见不到面了。 我向米莱菲亚暂时道别。再见了,米莱菲亚。后会有期。 目的地是人类之国——萨佛雷斯特!船晃晃悠悠地前进,阵阵海风吹拂而来——我的视线投向船首前方的人类之国。 第二话 在船的摇曳下 「啊,好舒服喔。」 迎面而来的凉爽海风,让我忍不住有感而发。 船行驶在浩瀚的大海之中,海平面朝四面八方延伸,不禁怀疑是否没有尽头,感受到一股在陆地上无法体验到的解放感。 在船上无法锻炼身体,既然如此,不如用这段期间好好欣赏景色,放松一下。会产生这种想法,或许是我稍微变得成熟的证明吧。 舒适的气温加上缓缓摇晃的船,顿时一丝倦意袭来。 小睡一下好了。于是我将背靠著船墙。 好久没有让自己放松下来睡午觉——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朦胧起来。 「……啊,师父!您醒过来了吗……!」 ——途中艾尔玛将我抱了起来。 清醒后发现她闯入我的警戒领域内,这点倒是无妨,但为什么将头抵在我的胸前。 「……你在做什么?」 我用有些错愕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可能感到不妙,艾尔玛尴尬地离开我,并露出虚弱的笑容。 「不、不是的……呃……因为师父睡得太过安详,我忍不住担心您是否还活著……」 艾尔玛的眼眶湿润,那想必是她的真心话。 女儿长大后仍对我用情至深,身为父亲岂会有不高兴的道理——但这些行为似乎有些太过火了。 「无须担心,我还活著。你以为我是刚出生的幼猫吗……」 「真、真的很抱歉……」 未免太过度保护——虽然不知道女儿用这种态度对待父母正不正确——但艾尔玛的态度让我不小心说出内心话。 要是一离开艾尔玛的视线便会无预警死掉,真正感到困扰的人是我才对。 我虽然能够体会她的心情,但这样下去会让我担心她的将来。必须让她慢慢将我的话听进去才行—— 「我不会再轻易消失了。放心吧。」 「……!」 看见消沉的艾尔玛,便无法强硬起来,看来我似乎没有什么长进。 平常如果做错事情,我通常都会好好训诫她,但她做出这种举动也是为了我,实在不忍心。 艾尔玛的表情顿时亮了起来,我只能苦笑以对。 遗憾的是,她现在比我高,所以我摸不到她的头。但就算没有身高问题,艾尔玛已经是大人了,被摸头应该也不会高兴吧……应该吧? 「是!」 不过,艾尔玛的个性很单纯,一扫先前的阴霾,那张灿烂的表情彷佛不曾发生过任何事,而我只能面带著微笑,在内心淌泪。 艾尔玛学习招式的速度飞快,让我感到佩服——但希望不要学到我头脑不灵光的地方。 我压抑著想哭的心情,抬头望向天空。 ◆ 「哇哈哈!你太操心了吧!」 「不……要笑!你不懂我的心情啦!」 中午时分在船舱用餐时,我们聊得十分起劲。 现在的话题是先前艾尔玛的举动。苏娜在取笑艾尔玛担心我死掉的这件事。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变成用对等的地位交谈。 直呼彼此的名字,像这样毫不掩饰地一同欢笑或是互相大小声。这种关系很像以前的我跟杰司达,我的感觉应该没有错。 苏娜与艾尔玛有敌视彼此的倾向。 但并非因为交恶之故——从她们的模样来看,两人想必是建立了良好的竞争关系,这点让我忍不住感到欣慰。 「嗯……苏娜跟艾尔玛的感情真好。」 「喔,是啊。」 果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雪莉露吞下塞满嘴巴的地瓜后,对我露出微笑。 「唔……雪莉露,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你说我跟苏娜感情好?」 「对呀,怎么不说我们老是在吵架。」 艾尔玛与苏娜在斗嘴的期间,听到我跟雪莉露的对话,两人口径一致地出声反驳。 这种一鼻孔出气的地方也算是感情好吧…… 「感情愈好愈会吵架喔。」 「唔……」 「唔……是这样吗。」 正如雪莉露所言,两人争执时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正是典型的「感情愈吵愈好」。 但艾尔玛与苏娜似乎不认同——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旁人也是这样看待我跟杰司达。 「可是,老实说我不是不能明白艾尔玛担心的心情,毕竟确实曾经与斯拉瓦分开过一次。」 ……然而,比起我跟杰司达,这两人——应该说是苏娜——要成熟多了。 站在对方的角度,这是以前的我们一直做不到的事情。 「……?怎……怎么突然这么说?」 可能是看著我们长大的关系,艾尔玛对苏娜的态度感到诧异。 「哎呀,因为失去重要的人,那份痛苦肯定难以想像,而且还是让自己的人生彻底改变的人。虽然外表改变了,但现在仍活在世上,一定会幸福到难以置信。所以,有可 能会因为太过幸福而担心起未来的事情。」 苏娜将双手的手指交缠在一起,露出一丝忧愁的表情说道。 那个表情既像是怜爱,又像是羡慕。不同于以往、那股不可思议的魅力,让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我的想法啦。哎,不过的确是太过操心了。如果连击败塔利斯贝尔库的斯拉瓦都突然倒下,大家不就得随时对自己的死期提心吊胆而活不下去。」 苏娜调侃地笑道,彷佛像吹熄蜡烛一般,让沉重的气氛挥之一空。 而被调侃的艾尔玛则是—— 「是、是啊……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 平常应该会反驳的艾尔玛,支支吾吾地同意苏娜的话。 苏娜的那些话想必多少有说中艾尔玛的心情。 从前世黏我的模样来看,可以晓得艾尔玛对我仰慕有加。虽然睡午觉这件事上面无法顾虑到她……但或许可以多体谅她一点。 「对不起,师父……似乎是艾尔玛变得太过胆小。」 片刻沉默过后,艾尔玛看向我,为方才的事情道歉。 ……比当年的我们还要成熟的似乎不只是苏娜而已。无论杰司达的话有多么正确,年轻时的我也不可能会因此向他道歉,再说那家伙似乎仍毫无改变。 「嗯,希望你能多信任我一点。但你对我的心意让我很高兴。」 「谢……谢谢师父的谅解……!」 因为现在坐著的关系,艾尔玛跟我几乎同高。 于是我像以前那样抚摸了艾尔玛的头——让我又发现到一个无论经过多少年,仍然不会改变的东西。 无论经过多久,即使外表改变了,我们仍然是父女。 结束用餐与聊天后,每个人放松了下来。 吃饱感到满足后,年轻的身体立刻便感到一股倦意,正当我心里盘算著要再次小睡片刻时…… 传来船舱的开门声,似乎有人进来了。 「嗨,有好好享受吗?」 门被打开后,出现的人是这艘船的船长。 在天候稳定时,因为没有事情可做,他似乎会四处到客舱拜访乘客。 从展开船旅以来,这是船长第三次拜访。 「是的,我们正在享受舒适宜人的天气。」 「哈哈哈!因为海上什么都没有,我们已经腻了,连空闲时间都不知道怎么享受。」 船长是人类。第一次见到久违的人类,让我产生了自己正在前往人类之国的真实感。 ……不,精灵之国也有一名人类。突然浮现与过去样貌 不同的那个男人的身影,随即被我赶出脑海。 「虽然现在两地之间往返不稀奇……但还是很少有像你们这种要去人类之国旅行的年轻精灵。若不介意,可以告诉我你们的目的吗?」 即使从事这样的工作,似乎还是很少看见有像我们这种年轻的精灵要前往人类之国。 仔细一想,这艘船的乘客多半是人类或是与卡多马斯年龄相仿的精灵。 封闭——前世对精灵之国只有这个印象,看来这个国家在这数十年间改变了不少,我顿时涌上了这个想法,同时思考著要怎么回答。 武者修行之旅。简单来说,这就是这趟旅行的目的。 然而,我至今仍对人类之国怀抱著特别的情感。 因此,我这么回答。 「这个嘛……或许可以说是返乡吧。」 「哦?那你是在人类之国出生的吗?」 「不,不是这样。」 我感到好笑地答道。船长对我的话感到一头雾水,脸上写满了问号。 是的……对我而言,人类之国是「出生后第一次的返乡」。一想到这赵奇妙的返乡之旅,自然会忍不住感到好笑。 「没什么啦,因为是心心念念到会感到怀念的地方。返郷只是一种比喻。」 「听不太懂啊……不过,我感受到你对人类之国的满心期待了。人类之国——是个好地方,但或许输给精灵之国。」 可能是受到我影响,船长也跟著露齿而笑。 「我很少见到像你这种类型的客人,跟你聊得很愉快。这艘船应该明天就会抵达人类之国了。那么,祝你们旅途顺利。」 船长挪正帽子,转过身离开了房间。 虽然像是不正经的回答,但这也无可奈何,因为我说的是事实。 「斯拉瓦。」 室内再次陷入寂静之中,但雪莉露立刻拉了拉我的袖子。 「雪莉露,怎么了?」 「你很期待人类之国吧。」 我回答后,雪莉露接下来说出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开口回答。 「是啊,当然了。」 久违数十年的故乡现在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我开始回想著出生后第一次即将踏上的怀念土地。 雪莉露听到我的回答后,表现出一副正如她所料的模样。 「这样啊,斯拉瓦果然很开心。」 看来连雪莉露都看出我脸上的表情。 还有一天就要抵达人类之国了。 ……真期待,有好多想做的事情。 我思念著即将抵达的人类之国,这趟船旅慢慢步入尾声一一 第三话 诸行无常 我在待了数日的船舱中闭上双眼。 根据船长的说法,会在今天正午时分左右抵达人类之国萨佛雷斯特。我看挂在墙上的时钟,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快抵达了。 雪莉露与苏娜已经率先到甲板上,我跟艾尔玛则为了整理行李而留在船舱,但我们本来东西便不多,一下子就整理好了。我为了让自己内心冷静下来,尝试冥想——但效 果不佳。果然不活动身体便冷静不下来。 「看到萨佛雷斯特了!」 然而,这个如坐针毡的时间也宣告结束了。 船员的声音让我睁开双眼,看见艾尔玛朝我点了点头。 「师父。」 「嗯。」 我简短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这时,我制止打算拿起所有行李的艾尔玛,用我细瘦的手臂拿起自己负荷得了的行李。 艾尔玛似乎想说什么,被我回以微笑后,只好困惑地笑了笑。 走出船舱后,跟我们一样拿著行李的人们正纷纷前往甲板。 我们跟著人潮走出船外,已经在甲板上的雪莉露等人立刻发现到我们。 「啊,斯拉瓦跟艾尔玛!抱歉让你们拿行李。」 「别在意,几乎都被师父抢去了。」 「连我的黑猫玩偶也拿来了,谢谢……」 「无妨无妨。话说回来——」 雪莉露等人向我们表达拿行李的谢意,我简短附和后,将身体转向船行进的方向。 船头驶向的不是无限延伸的海平面——而是比精灵之国还要灰蒙的大地。 可以看出有大量的石造建筑物。 「那就是现在的萨佛雷斯特吗?」 我独自喃道,声音融入了海风之中。 前世曾经数度到魔人之国与兽人之国旅行。 每当回国时便会像这样从远方眺望萨佛雷斯特——但眼前的萨佛雷斯特似乎与过去的外观相去甚远。 「是的,师父去世距今已过了五十年左右。虽然外观变得截然不同但那是父亲……以及我的故乡。」 在场唯一知道其变化的艾尔玛回答了我的话。 听到艾尔玛说人类之国是自己的故乡,让我感到欣慰——同时对自己记忆中的故乡已不复存在这件事感到一抹惆怅。 然而,我还是回来了,回到自己的故乡。 「这样啊,那就是人类之国啊……」 我答道,视线仍没有离开萨佛雷斯特。 那句话交织著各种情感,显得沉重无比。 无论如何,我回来了。虽然感到失落,同时也有股喜悦涌上心头,这是不争的事实。 彷佛反映出我悲喜交加的奇妙心情,船摇摇晃晃地前进著。 ◆ 「如何?虽然间隔不长,但回到自己的故乡有什么感觉?」 苏娜摇晃手上装有冰块的玻璃杯,用带著好奇心的眼神看向我。 明明知道我的真实身分,仍用「间隔不长」这个形容,想必是因为多少察觉到我的心清。 「老实说心情很复杂。在我还在人世的期间,应该跟米莱菲亚差不多。」 我一边回答,一边将咖啡杯移至嘴边。 我会回答复杂,代表不是只有负面的心情。 很开心可以接触到不同于当时,也有别于精灵之国的事物,而且艾尔玛说师父家跟我的坟墓仍保留著。主要目的是到师父坟前参拜,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就够了。 然而,确实会有股遗憾的心情。 久违的人类之国——按照我的感觉是久违二十年,但实际上已经超过五十年,所以已经完全不是我所知的萨佛雷斯特了。 寿命短暂的人类活得比精灵更加奔波劳碌,因此间隔了人生的一半以上的时间,会改变也是理所当然——但在我内心某处似乎一直认为国家不会轻易改变。 第一次踏上的故乡宛如全然陌生的国家。 对于一辈子在萨佛雷斯特度过的我来说,一想到萨佛雷斯特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国家,难免会感到失落。 「哎,渐渐就会习惯了。对了,来讨论今后的行程吧。」 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 况且我自己的样貌也改变了……正确来说,已经变成另一个人。哪有什么资格说话。 「首先要去斯拉瓦的坟墓,之后再去替师父扫墓吧?」 「嗯。我很好奇去替自己扫墓会是何种心情。」 我转换心情后,苏娜立刻对今后的预定表现得兴致勃勃。 「虽然心态有点不正经,但难得来萨佛雷斯特,当然得去一趟自己的坟墓。亲眼目睹自己长眠的坟墓,全世界肯定只有我有这种经验吧。」 我交抱起双手,同时笑了出来。 毕竟怀抱著登上颠峰这个幼稚梦想,我不讨厌去体验别人不曾拥有的贵重经验。 「是这样没错……唔唔,师父去世的证据跟还活在人世的证据同时摆在眼前,对我 来说感受很复杂……」 然而,艾尔玛似乎不是很赞同。 而回答的她的是同样身为精灵的苏娜。 「毕竟老斯拉瓦才去世五十年嘛,心情上无法划分也是难免的。」 ……老样子,我每次只要听到精灵的时间感,总是会感到一阵晕眩。 在精灵之国生活后,时间感拉长了许多,但似乎改变不了身为人类的本质。 「艾尔玛,抱歉,这次就陪我一次吧。」 虽然至今还无法适应时间的流动,但对艾尔玛来说,最大的问题是她尚未接受这个事实。 看见我低下头,艾尔玛立刻慌张地挥舞著双手。 「啊……不!我不是说我不想去!只是去那里会唤醒悲伤的回忆……有可能会在师父面前露出丑态……」 艾尔玛开口否定我的话。 ……被女儿这么看重,我真是幸福。 「怎么会是丑态,你有那个想法就让我很高兴了。」 「……!谢谢师父……」 为他人的死感到悲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对我来说是,这二十年来——实际上是五十年——是相当漫长的时间,但对艾尔玛来说如同是一眨眼。 再说,我没有缺乏同理心到去否定他人的心情……应该说,虽然这个想法不太好,但有人会为自己难过到这种地步,让我有些高兴,同时也感到愧疚。 「……总之,看完我的坟墓后,就去替师父扫墓。这是我最大的目的。只有替师父扫墓这件事是无法利用空档来完成的。」 继续思考下去,感觉只会胡思乱想。而且,我尽可能不想让艾尔玛难过。 即使如此,对我来说,对过去的诀别,也就是替自己扫墓这件事是无法避开的——希望女儿到那时能露出笑容。 「这是我目前暂定的行程,你们之后有想去的地方吗?也可以去观光……话虽如此,熟悉人类之国的只有艾尔玛而已……」 总之,我在人类之国的主要目的只有这些。 因为这趟旅行是以武者修行为前提,目的是到各地寻找劲敌,这点应该不容置疑。 「我!」 「喔,雪莉露,怎么了?」 我询问其他人的意见,第一个举手的是雪莉露。 雪莉露整个身体探了出来,手中已经喝完的玻璃杯摇晃著。 「我想看漂亮的地方。」 听见这个笼统的提议,我扬起了嘴角。 原来如此,因为不熟悉这个国家,所以提议直接去景色优美的地方吗? 为了达成这个不错的提议,我开 始寻找著过去的记忆,在人类之国景色优美的地方—— 我看向艾尔玛,确认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贝尔梅克山如何?那座山的景色很壮观,应该满适合的。」 我边说边回想起那座山的景色。 终年酷热无比,没有人能够踏入一步……贝尔梅克山被喻为「死前一定要造访的景点」而举世闻名。 然而,这不是因为从山顶俯瞰而下的景色壮丽的关系,相反的,贝尔梅克山终年笼罩在炙热的高温之中,没有人能够踏入一步。 为什么会被喻为绝景之一——是因为伫立于天地间的景象堪称绝景。 贝尔梅克山由于终年酷热,山脉表面布满灿烂夺目的魔石。 因此,到了夜晚,遍布于贝尔梅克山的魔石会宛如星光般闪烁,在炙热中熠熠生辉的无数光芒形同是繁星之海——不知不觉间,贝尔梅克山被世人称为「焰之星海」,成 为知名景点之一。 嗯,应该去贝尔梅克山一趟看看。 我曾经带艾尔玛去过,当时艾尔玛非常开心。雪莉露应该也会喜欢那座山。 难得对自己的提议感到自豪,让我表情顿时一亮。 ……然而,艾尔玛的表情与我相反,陷入了阴霾之中。 呃,不会吧。从那个表情感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 「……师父,有件事很难启齿,呃……贝尔梅克山的魔石已经被采掘殆尽……贝尔梅克山已经失去光辉与热度,变成一座极其普通的山……」 艾尔玛说出的事实让我大为震惊,彷佛被揍了一拳。 「什……什么……?那座灿烂夺目的贝尔梅克山已经不存在了……:」 「是的……好像是魔法技术的进步,得以在高温环境下采掘魔石……魔石被当成资源,遭到采掘殆尽,贝尔梅克山现在已经……对我来说是充满回忆的土地,我与其他反 对人士提出中止采掘的诉求,但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竟……竟然会有这种事……这样啊,贝尔梅克山已经……」 终年闪烁著光辉与释放著炙热的温度,没有人能够踏入一步,那座山已经失去了这些特色。 任何人都无法触及的光辉,在过去被我视为永恒不变的辉煌景色……果然没有什么事物是永恒不变的。 ……唔唔,打击比想像中还要大…… 既然已经不存在,再多想也无济于事。人类真是做了一件愚蠢的事…… 「……过去是漂亮的地方?」 「嗯……虽然很想让雪莉露跟苏娜一睹那座山发出的耀眼光彩,真是遗憾。」 「我好想看看那么漂亮的地方……既然已经消失,也就没办法了。」 雪莉露与苏娜的反应比我想像中还要冷淡。会感到遗憾的,果然是曾经亲眼目睹过其美景的人吧……唉,太令人惋惜了。 「不过,观光方面不如就交给艾尔玛吧?艾尔玛比我们更了解这个国家吧?」 「因为我每年都会过来……虽然自然景观少,但这个国家的建筑物跟人造物很丰富,应该有几个地方可以让你们满足。」 「漂亮吗?」 「唔,与其说漂亮不如说很惊人。也有些地方很漂亮。」 「嗯,如果旅行途中顺路再绕过去吧?斯拉瓦也同意吧?」 在我独自陷入沮丧的期间,艾尔玛等人似乎决定好大致的行程。 苏娜叫了我的名字才让我回过神来,我立刻慌张地回答。 「喔……喔喔,这样很好。」 「好,决定了!那么今天就找间旅馆休息,为明天做准备吧。吶,艾尔玛,斯拉瓦的坟墓……这么说还是怪怪的……距离这里要花多久时间?」 「我们应该要花一星期左右。途中会经过几座城市与村落,但有一天需要露宿。」 一眨眼间排好了行程,除了主要目的以外,大多是视情况随机应变。 之后只剩找旅馆,刚刚有经过几间旅馆,应该不用担心今天的落脚处。 这也代表今天要做的事情已经全数完成了。 可以顺利决定行程是件好事—— 「斯拉瓦,打起精神。」 「嗯……你说得没错。」 人类之国的变化对我造成的打击似乎远比想像中来得大。 虽然不喜欢华丽的事物,但我很喜欢那座美丽又无人能接近的山。 「这个世界果然瞬息万变……」 来到萨佛雷斯特的第一天呈现有些惆怅的心境—— 第五话 月影 行走在月光微微照亮的石板路上。 热闹非凡的市场让人以为没有休息的一刻,如今笼罩著一片寂静。 虽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无论变化多大,当夜幕低垂,人还是会沉入梦乡。 寂静的黑暗之中,零星的行人走在路——在这个时间,无论身在何方都是一样的。 逛完市场后,我将雪莉露等人留在旅馆,让自己享有独处的时间。来到人类之国后,因为一直马不停蹄的关系,想让自己静下来好好感受流逝的这段时光。 「可是……这么一看,真的改变了。」 一座座并排的石造建筑物,我轻轻用手触摸其中一座建筑物,粗糙的表面融入黑暗之中,从掌心透进一股濡湿般的冰凉触感。 现在的米莱菲亚也是如此,但以前的人类之国比较多木造建筑物。虽然不是没有这种石造建筑物,但算是罕见的存在。 现在却呈现相反的局面。现在是木造建筑物比较罕见——按照常理来说,的确是石造建筑物的耐久性与保存性比较优异。 但因此都变成石造建筑物,总觉得莫名有股感伤。 让我有种自己同样也被时间淘汰的感觉。 如果我能更早一点投胎转世,随著岁数增长,想必这股奇妙的空虚感便不会这么强烈了, ——总之,我真的上了年纪。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缅怀过去。 我将手抽离石墙,再次行走在这条陌生的街道上。明明是曾经来过无数次的街道,却没有任何熟悉的景象。 这附近原本应该更加宽敞吧?那间乾货店已经关了吗?我将映入眼帘的光景与过去的景象重叠在一起,走到人烟较为稀少的地方。 果然一个人独处是正确的。这算是一种诀别。因为过去的街道仍烙印在我的内心深处。独自走在全新的世界之中,一股寂寞涌上心头,让我明白过去的一切已经不复存在。 然而,我不是只为了这件事一个人独处。 ——似乎从白天开始就有个可爱的访客蠢蠢欲动地窥伺著机会。 「这样正合你意吧。差不多可以现身了吧。」 我确认四下无人后,对著空无一物的空间说话。没有指定对象,我的声音静静消失在黑暗的夜空下。然而,有人回应了我的声音。 声音传来的同时,我立刻转过身去,眼前渐渐浮现一个人影。 「……跟之前的情报一样吗?原来如此,比外表还要棘手。」 出现在黑暗中的是一名身穿黑衣的青年。 黑衣的一部分缀饰著白布。 兜帽遮住双眼,所以只看得见嘴,但声音可以听得出年纪尚轻。 ……身体有经过充分锻炼。即使身穿黑衣仍能看出其修长的轮廓,令人联想到黑豹。 「姑且一问好了。你是什么人?」 我刻意用威迫性的口气,探问著「敌人」的目的。一直等到深夜,直到我只身寡人,恐怕目的只有一个。 双方都对这个答案心知肚明,青年扬起了嘴角。 「你明知故问。斯拉瓦?静寂,我是来取走你的性命。」 正如所料,是我的性命。 对方这么直接反而令人畅快。我哼了一声,说出那个让我无法装作没听到的名字。 「斯拉瓦?静寂吗。你没有搞错人吗?我叫作斯拉瓦?马歇尔。」 「我听说是拥有与外表完全不符的高超实力,谈吐方式像老头子的少年。我许久不曾像这样跟目标交谈,肯定是你没错。而且就算搞错也无所谓,只要不断重复下去直到找对人就行了。」 ……对初次见面的人应该使用敬语吧。将我视为「目标」的青年态度让我忍不住感叹。不过就算对我使用敬语,也只会被说是爱装老成的小鬼,所以一点意义都没有。 然而,我很感谢他这么老实。 知道我的「真实身分」的人不多,更何况会派刺客上门——据我所知,只有两个人。 既然雪莉露在身旁,杰司达不可能会刻意找碴。那么就只有——赛兹罗?瓦尔兹了,或者是当时在他身旁的男人。 「为了保险起见,报上你的委托人跟目的。」 「你觉得我会说吗?」 「不觉得。」 原本就不抱期待,青年说出预料之中的回答。 但前世有仇的人几乎都已经在另一个世界,肯定与赛兹罗有关吧。 这么一来,目的想必是——测试我的实力吧。 看来势必得与之一战。许久没有与武术家以外的人交手了。 「……静寂流,斯拉瓦?静寂。参上。」 我摆出架势,报出姓名。既然对方知道我的底细,报出姓名也不会有所影响。 ……许久没有与活在黑暗世界的人交手。 与「人」交手时,是以杀死对方为目的,这辈子应该只有道格拉斯那次。葛劳帝斯那次不知道算不算,所以姑且不算在内。 我将意识切换成赌上性命的战斗状态,眼神自然变得锐利起来。 青年看见我的眼神,脸上泛起一丝喜悦之色。 「我很久没有狩猎狮子了,外表却是兔子,别有一番趣味。」 青年双手举向天空,接著一鼓作气挥下,只见青年的双手已握著两把匕首。 宽松的衣服是用来隐藏武器,但他却毫不掩饰,那份自信是身经百战的证明。 「虽然想配合你的流派作风,但我没有可以报上的流派与姓名。但曾经被叫作『米尔赛姆』,就暂且用这个名字吧。」 青年的气息与先前迥然不同,眼神宛如杀人如麻的冷酷凶器——散发出匕首般的光芒。 「你的性命我就收下了。」 最单纯而原始的敌意。刺客米尔赛姆释放出杀意,刀刃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烁著光芒。 ◆ 在深夜的月光下所展开的战斗笼罩著一片宁静。 与未知的对手战斗时,最重要的莫过于情报。对方是否擅长进攻,或是相反。以这次来说,匕首是使用于近身战,还是作为投掷武器。 透过战况分析出正确的情报,并牢记在心。此外,不能贸然将分析结果信以为真,这点也很重要。被对方出其不意,最容易产生空隙。 想必对方也抱著同样的念头。明明擅长的是暗杀,但一旦进入战斗之中仍保持著冷静,真是了不得。 ……然而,不愧是刺客。 开头呈现一片宁静的战斗不算罕见,但完全感受不到这个青年的呼吸。 武术家之间对峙时,经常有人说只听得见对手的呼吸。结果连呼吸都听不到,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从青年的双眼与头发来看,感觉不像有使用「暗色结晶」。 既然如此——虽然不清楚种族,但至少知道一件事——如此年轻就能达到这番境地,想必历经无数的腥风血雨。 埋藏在青年内心的漆黑深渊让人不禁背脊发凉。就在这时—— 「——!」 比雨声还要快一步——彷佛是雨水从屋顶滑落而下的瞬间,米尔赛姆朝我的怀中直冲而来。 他进攻时完全没有声音与气息,让我吓了一跳。然而——并非超出我的预料之外。 每次面对的敌人总是十分强大,但绝不会因此害怕却步。 只要预想每一场战斗都非常严苛,便不会觉得棘手! 米尔赛姆的身体压低,甚至比身为少年的我还要低,彷佛在地面上滑行,同时伸出匕首。目标是心脏——匕首应该也有受到魔力强化。因为武器强化的难度不高,所以效果不彰,但对于来无影去无 踪的青年来说,足以有一击繁命的威力。 「嘿!」 我用右手甩开青年伸出的左手,同时让身体滑到外侧。 对付拳头或是握著像匕首这种短刀武器时,这招十分管用。被甩开的手无法弯向外侧,另一只手也无法触及躲在手臂后方的敌人。 若不是实力相差悬殊,不应该赤手空拳与拥有刀器的敌人战斗,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这招防御法相当有效。 敌人的大量攻击被我一一化解,同时让自己的身体保留某个程度的自由。米尔赛姆似乎也理解到这个状况的严重性,面无表情的冷酷脸上泛起了一丝扭曲。 一鼓作气击碎下巴,夺走意识,之后只需要交给卫兵或是给予致命一击。在战斗中完全失去意识形同死路一条,因此让对手失去意识是最有效的胜利条件。为了完成目的,我举起左手,准备使出掌击。 ——然而,敌人也不是泛泛之辈。当我伸出掌心时,米尔赛姆立刻反手握住左手的匕首。 这个动作让我不得不中断攻击。 「……呃!」 他只凭手腕的动作,将反握住的匕首拋出,直朝我的脸袭来。 意想不到的攻击让我被迫一时撤退。 战况重新洗牌。双方间隔著一段距离,重新摆出架势——恢复一开始的战况。 ……我自认为自己没有破绽。对方隐藏起气息与声音,宛如「无拍子」般拉近距离,加上一领悟到对自己不利,在失去自由的状态下,还能精确地投掷出匕首,其反应速度与投掷技术,让我不得不撤退。 这一连串的反应完全不像是这个不知有无年满二十的青年会有的。 「真是精采啊。」 我轻声喃道,给予赞美。每一个动作都是最适合杀人的暗黑技术。不应该给予这些招式赞美,反而应该给予唾弃。但没有任何一丝多余动作的精湛绝招,甚至呈现出一种美。 宛如艺术般的战斗技术毫无疑问是一流的。 我忍不住出声赞美,米尔赛姆却毫无反应。在战斗开始前,他轻浮的口气给人多话的印象——但战斗一旦开始后,一心只想致对手于死地。那股冷酷让他身为剌客的本领更上了一层楼。 实在太漂亮了。锻炼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因此才会显得美丽不已。 真是羡慕啊。若我也拥有年纪轻轻就能达到那个境界的天赋,或许现在可以——触及师父的脚边。 然而,我还没输,现在的我——也年纪尚轻。 我紧握拳头的瞬间,涌上粉红色的魔力,漫天的花瓣随之迸发而出——将魔力提升至极限以上的「试制樱花」。 米尔赛姆见状,也忍不住动了一下眉毛,但丝毫未减战意。他不发一语地重新握住匕首,并释放出魔力。 席卷而出的是彷佛会融入黑夜之中的漆黑魔力。升起一股暗黑的火焰,接著又回到米尔赛姆的身上。 魔力的量并不惊人,然而,只要拥有可以杀死目标的攻击力,便能将敌人置于死地。没有丝毫动摇的冷静魔力,让我感觉到那股决心。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吗?我让兴奋的内心冷静下来,化为经过磨砻砥砺的冰刃。 空气明明冰凉不已,但却感受到一股炙热,彷佛隔著一道燃烧中的火墙。 置身在紧张感之中,有种鼻尖会被烧焦的错觉、而这时率先采取行动的是米尔赛姆。 他举起手的同时,匕首投掷而出。数量为二,时间差微乎其微。这个细微的差异应该是刻意所为。 虽然速度不快,是因为另有目的。原本领先一步的匕首被第二支匕首超越,于是我用拳头击落匕首。 在此同时,米尔赛姆一跃而上。这次进攻的速度相当惊人。 在黑夜中描绘出一道白线,让我终于理解那套装束的意义。黑色是为了融入黑夜之中,而宛如缀饰用的白布——是为了将敌人的视线误导到「慢一步的位置」。 比先投掷出的匕首早一步到达敌人身旁,以及用来误导敌人的装束。 迎面而来的是青年与第一支匕首的同时攻击!第一支匕首正在袭向我。 冰冷锋利的银光瞄准著额头,虽然只要屈身就能够轻易避开,但这么一来便会在不利的状态下承受米尔赛姆的攻击。因此我以右脚作为基点转过身,利用步伐避开匕首。 紧接而来的是米尔赛姆迅雷不及掩耳的斩击。 既然已经使用「试制樱花」,仍无法靠单纯的防御挡下,必须设法化解对方的攻击——我挪动身体回避的同时,从上而下地劈向他的手臂。 传来硬币在石壁之间左右碰撞的声音。米尔赛姆的匕首被折断了。既然防御力低,那就靠攻击力想办法就行了。虽然这个思考逻辑很简单,但简单的思考逻辑也不容小观。 腾空跃起的米尔赛姆在挥下匕首的瞬间产生了空隙。著地前一秒不到的时间内,米尔赛姆处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之中。 我在拳头凝聚魔力,握在腰侧。已经发动「试制樱花」,普通的拳头攻击想必也足以对米尔赛姆造成致命伤。平常是作为牵制的攻击——现在对米尔赛姆来说却是致命的一击。米尔赛姆当然不会乖乖中招—— 米尔赛姆鼓起嘴,像是在吹气,我见状立刻往后仰。 如同预料,米尔赛姆用力地吹出气体,有个东西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应该是飞针。很有刺客作风的招式,不需要移动身体便能展现绝佳的攻击效果。 不光只有匕首,他究竟通晓多少技术。对方深不可测的实力让我感到雀跃了起来。 到了这个地步,我想见识他的所有本领,但因此失去性命可说是愚蠢至极。这家伙的实力足以对我造成威胁。 我移回身体的同时施展手刀,但想必是白费工夫。米尔赛姆宛如融入黑暗之中,用流畅却又大幅度的动作闪躲。 ……好愉快。双方都为了一击打倒对手,采取舍弃防御的战斗方式。一心只想夺走对手的性命,在某方面而言,是最原始的战斗方式。 那支匕首想必有涂上毒,飞针无疑也动过类似的手脚。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敌人。其合理性的作法没有一丝破绽。 糟糕,笑意会压抑不住。没想到年纪轻轻却拥有如此娴熟的技术。若在前世被这位刺客盯上,我想必已经不在人世了。 虽然不晓得实际情形,但这名青年的确拥有这样的才能。 但现在情况不同。我现在也是活在这个宽广世界中的一名年轻人。既然目标是登上全世界的颠峰,岂能在这种地方认输。 我压抑著魔力,让魔力在身体四周旋转。 ——我流「风树」的重点不是互相争锋,而是要如何致胜。 汹涌迸爆的魔力消失,我闭上双眼。到了这个地步,视觉反而是阻碍。即使是熟练无比的动作,意识仍会稍微受到白布的影响。我的头脑没有灵活到可以不受到影响。反应只要出现一丝迟缓,会产生空隙,便能让米尔赛姆有机可乘,穿过铁隔子般的空隙。既然如此,只要看不见就行了。让自己看不见白布、米尔赛姆及匕首。 因为我认识一位即使闭著双眼仍能看见更多东西的少女。 在抱著杀意的敌人面前闭上双眼,乍看之下是不可解的行为,但米尔赛姆依然保持著冷静。 感受不到气息,听不见声音。但在下一个瞬间,我感觉到有两支匕首飞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我没有选择击落,而是用最小限的动作——用弯起的手指尖端碰触铁制的刀面。只见匕首偏离轨道,避开了我的身体。 米尔赛姆毫不犹豫地选择投掷匕首不是因为大意,而 是因为警戒,他想测试我的反应,同时也不想放过对手闭上双眼的大好机会。晚匕首一步,米尔赛姆也踏入了「距离」之中。 他打算朝我的脖子施以斩击,意图一击造成出血。只要晓得后就简单了。我预测出轨道后,握住米尔赛姆的右手腕,同时用力一握。传来骨头的碎裂声,匕首似乎掉落在地。 即使如此,米尔赛姆仍没有停下动作。因为看不见他的脸,所以不晓得表情,但他立刻反握住匕首,刺向我的心脏。 用没有一丝多余的连续动作击向要害。 正因如此——米尔赛姆的攻击容易判读。 虽然拥有混淆敌人的能力与精湛的技术,但采取最短的攻击路径。换句话说,无论使用什么动作混淆敌人,在攻击的那一刻会呈现「笔直」。 对于「风树」来说,这种攻击形同是白费工夫。要化解「风树」必须靠压倒性的强大攻击,或是做出错综复杂的动作,让对方一瞬间无法判读。 而米尔赛姆两者都没有。他的战斗方式与过去——尚是人类时的我十分相似。靠其他能力去弥补不足的魔力,追求一击打倒对手。这个作风甚至让我产生好感。 但他学的却是暗黑技术,让我感到遗憾不已。若是在阳光下的世界有人能够互相切磋,他的刀刃想必能够击中我。 向前刺出的匕首在肋骨之间滑落。我从外侧使出手刀,挥向米尔赛姆伸出的手臂。 由于米尔赛姆放弃防御,因此只在攻击时凝聚著魔力的手刀,轻易地便瓦解他的杀意。 「唔……」 两手失去攻击手段,米尔赛姆第一次发出呻吟。 两手的骨头已经碎裂,已经无法无视于疼痛。 米尔赛姆的攻击手段想必已经所剩不多。只剩含在口中的飞针,或是—— 一只手被我握著,于是米尔赛姆挥出了脚。是的,他只剩下这些攻击手段了。但不需要靠「风树」我便能预测出他的动作。 脚朝著身体中心——接连袭向要害,我刻意大动作避开。一径用最小限的动作进行回避,这个动作让米尔赛姆的眉毛动了一下。 用柔软的动作将脚抬至头顶的高度——从脚尖射出了银刃。 动过手脚的鞋子,大量匕首加上飞针,身上藏有各种武器的刺客不可能只有这几个花招。 失去重心的米尔赛姆能采取的手段已经所剩无几。 在米尔赛姆鼓起嘴前,我开始挥动米尔赛姆折断的手腕。当下我产生了一股不自然感——但与眼前的战斗没有关连,于是我直接将米尔赛姆重摔至地面。 「唔,啊……!」 米尔赛姆张开口,痛苦地吐出鲜血。但米尔赛姆趁机脱离束缚,跃向后方。 ……那家伙应该感觉得到痛楚吧,正常来说会因为剧痛而无法动弹。我错愕地蹙起眉头。 两手负伤,还被大力挥动,最后重摔在地,结果却还能动弹,让我错愕到无以复加。 「呼……哈、唔……」 米尔赛姆终于气息紊乱了起来,不然早已认定他没有痛觉。若有必要,他还打算战斗吧。米尔赛姆没有转身逃走,而是观察著我的动作。 因此我维持著架势。既然有人想夺走自己的性命,那么也不需要对杀死对方感到犹豫。 双方试图找出彼此的破绽,以夺得先机。这么一来,这是对我较为有利的持久战。维持发动「风树」不会造成多大的消耗,但要一面忍耐剧痛,一面集中精神,每一秒都是与自己的战斗。 不久终于分出胜负。但与我想像中的结果有些不同—— 「我认输,已经没有胜算了。」 全身无力的米尔赛姆顿时松懈下来,开口认输。 「……你有什么企图?」 米尔赛姆丧失一切敌意,紧闭的嘴微微放松,我则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看著他。 袭向我的刀刃已几乎全被我折断,但我仍没有打算收起战意。拥有丰富招式的青年假装失去敌意,也是本领之一。 「你有会那个反应是正常的,你没有放过我的理由。你还想战斗的话,我只能举手投降。不过手已经举不起来了。」 米尔赛姆冒著冷汗,自我嘲讽了一番。 ……老实说我认为米尔赛姆已经没有力气耍诈了。原本在战斗中不发一语的青年,现在却开了金口,虽然也有这个原因,但最重要的是,我从那家伙的身上透出一股骄傲。 虽然会使用暗器跟小伎俩,但似乎被他视为一种技术,并引以为傲——所以,靠技术以外去杀人不符他的个性。我产生了这种感觉。 当然,我的想法毫无根据,所以我没有松懈,也没有解除架势。只要进攻就能取得胜利,我却没有这么做,这是因为想确认一件事。 「真是伤脑筋啊,我还想再活久一点,但这也由不得我了。作为条件交换,我告诉你一个有益的情报吧。就算要杀了我,先听完也不会有所损失。」 我瞪视著他一阵子后,米尔赛姆一派轻松地说道,对我的视线彷佛毫不在乎。若他的手完好无缺的话,感觉会摆出没辄的手势。 他不是认为只要提供情报——自己就能获救,嘴巴上虽然那么说,但他之所有会有那种态度,是因为对自己的生死不太执著。 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这种武术家并不少见。换句话说,是每天与生死为伍的人们。 「你——」 我保持著警戒,拋出了一个问题。米尔赛姆的眼神像在说尽管问吧。 「曾经因为目标求饶而放过对方吗?」 我带著一丝杀意问道,这是米尔赛姆即将面临到的处境。 他的回答将会影响我的决定——我等待著回答,米尔赛姆发出喜悦的声音。 「呵呵,不,不曾。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求饶台词,因为会求饶的家伙不会成为我的目标。」 米尔赛姆表示他是第一次「听到」求饶台词。 在这种状况下还真敢说啊。 「呵呵……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明明有更好的求饶方式。 不过——要是他说出那种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取走他的性命。 「我并非正义的使者……你让我对你稍微产生了兴趣,所以暂时饶你一命。」 这下子分不出谁是坏人了。我说完,卸下架势。 正如我所说,我不禁对这名青年产生了兴趣。 再说我原本便不喜欢折磨败者—— 「而且——都已经认输,却还夺走女性的性命,感觉会睡不好。」 我张开手臂,耸了耸肩膀。我暗示著兜帽底下的真面目,米尔赛姆则惊讶地张开了嘴。 在赌上性命的战场上是不分男女的,但炫耀一下在战斗时发现的秘密应该也不为过。 「……被你发现了吗?」 米尔赛姆轻轻摇了摇头,将遮住脸的兜帽取下。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年轻的少女脸庞。细长的眼眸宛如米尔赛姆所使用的匕首,既美丽又充满攻击性。 只凭嘴看不出来,但她的五官十分端正。只是米尔赛姆对外表似乎不太在意,黑发剪到不会妨碍行动的长度,搭配上强而有力的双眼,呈现出中性的风貌。 ……不过我很讶异她是人类。兜帽底下完全找不到长耳朵、红色眼睛及野兽特徵。 因此,从米尔赛姆的目测年龄来看,应该是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吧。 年纪轻轻便练一身丰富的暗杀技术——让我忍不住感到嫉妒。天赋真是无情。 「为什么你会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被认出 是女人。」 我独自感到忿忿不平时,米尔赛姆用少年般的沙哑嗓音询问被认出性别的理由。 只凭外表我的确分不出性别。 面对那个单纯的疑问,我感到有些愉快,于是开口答道。 「我一开始也没有发现,是从投掷时的重量与重心的移动,莫名察觉出来的。」 「……这样啊。因为说话方式的关系,我老是被误认成男人。」 似乎接受了我的回答,米尔赛姆轻声笑了出来。 乍看之下雌雄莫辨的容貌,沙哑的声音加上男性用语,会误认成男人也是正常的。 然而—— 「若是现在的表情,任谁都看得出是女人吧。」 我看著面带微笑的米尔赛姆这么说道,只见她再次惊愕地张开了口。 若一直露出锐利的眼神,的确分不出来——一半表情柔和下来,便可以看出她原本的五官便十分精致。那张脸无疑是正值花漾青春的少女。 「你真是个古怪的家伙。」 米尔赛姆再次露出微笑,果然充满著少女的韵味。 「常常被这么说。」 我简短回答,米尔赛姆则轻笑了一声。 除了专注于工作时以外,她的表情似乎颇为丰富。 因为没有打扮所以外表朴素,但搭配上表情,显得十分有魅力。 ……可是,这名少女是名副其实的刺客。 绝不能轻易松懈。 我的表情凝重起来,气氛随即转趋紧绷。米尔赛姆也发现到我的变化,微笑变得有所不同。 「答应我一件事,不会对我身旁的人下手。」 事到如今,放米尔赛姆一马是无妨,但必须先确保雪莉露等人的安全。 「我被委托的目标是你,所以没差。但要是受到其他人委托时,我就无法保证了——毁约会有什么结果?」 「我会杀了你,让你受尽所有我想得到的羞辱方式。」 「……我可不想。我懂了,我们缔结契约了。」 我答道,笑意中透出一抹杀意。 嘴巴上虽然那么说,但米尔赛姆的表情没有改变。但要对付这名少女,伤害她的自尊似乎最为有效。加上这名身为刺客的少女使用了「契约」这个字眼,想必不会轻易毁约。 我所担心的事情总算解决得差不多,之后只剩下搞清楚这名少女的目的。但还有件事让我感到挂心。 「我想问你为什么会中途认输?你不像对求生这件事抱著执著。」 战斗时从头到尾不发一语,连痛楚都置之度外,秉持著这种「专业精神」的少女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求饶。 米尔赛姆怎么看都不像感到胆怯,因此让我很好奇看似自尊心强烈的米尔赛姆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心意,要求饶她一命。 面对我的质问,米尔赛姆露出思考的模样,但并没有花多久时间。比起答案,她应该是在思考要如何表达吧。 米尔赛姆收起笑容说道,双眼发出锐刃般的光芒。 「……与你交手的时候,让我明白到委托人的意图。」 她的眼眸透出明显的杀意,那股杀意强烈到有违刺客的作风。 「我习惯被当成道具,既然一直像这样活在世上,我不会感到不平,委托人要怎么利用我,我也不感兴趣。但是……我是刀刃,是用来杀死目标的道具。所以,我无法原谅那些家伙把我当成试探对手用的棋子……就是这么一回事。」 说完后发现到自己的杀意,米尔赛姆自嘲地叹了一口气。 米尔赛姆重新看向我,继续说道。语气中透出一抹腼腆,但恢复了先前的轻松态度。 「……总归来说,委托人知道我赢不过你,所以我对这件事感到不满。」 「原来是这样。」 虽然我无法理解她的心情,但刺客也有身为刺客的自尊吧。 为了生存拋下自尊虽然很简单,但这名少女——不,是这名少女也无法做到这件事。真是难懂啊。 「好,那么我羑不多要告辞了。原本便不应该跟目标——暗杀不成的目标聊这么多。但在那之前——我来告诉你之前提到的情报吧。」 米尔赛姆为了掩饰腼腆,将话题转到刚刚说的交换条件。 话虽如此——我已经大概可以猜出她所说的情报是什么。 「至于情报……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是关于委托人。」 果然,我在内心这么喃道。对我有益,加上是米尔赛姆所知的情报,也只有这个了。 虽然内心已经有底,但并非代表不需要委托人的情报。 到底是谁又基于什么目的想要试探我的实力。内心带著疙瘩持续旅行,心情不会好到哪去。 若委托人是杰司达,前世曾经发生过两三次,不需要放在心上—— 「首先,委托人有两个,一个是名叫赛兹罗?瓦尔兹的白发男子。」 若是出现在阿尔法雷亚竞技场的那两人,便势必要提防。这次事态似乎是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我有猜到是他。」 「是你认识的人吗?看见名叫赛兹罗的男人的模样,也让我有这种感觉。」 我交抱起双手,回想著变得判若两人的过去劲敌。 是这辈子曾经交过一次手的男人。派米尔赛姆来试探我的实力,这一点似乎也被我猜中了。 「那么,另一个男人是谁?若知道名字更好。」 既然如此,令人在意的只剩下另一个人。 与赛兹罗一起出现在竞技场,艾尔玛看见那个人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之后的日子忙得团团转,让我完全忘记问那件事,但能让艾尔玛感到惊讶,想必是她认识的人。 受到我的催促,米尔赛姆吐了一口气,再次注视著我的双眼。米尔赛姆说出的名字是—— 「另一个人的名字是嘉尔特?纪萨。他戴著兜帽,难以掌握特徵——但那两人的红色眼眸令人印象深刻。应该都是魔人吧。」 「……!你是说嘉尔特?」 这个名字足以让我当场语塞。 我的脸上露出夹杂著愤怒——不,是夹杂著惊愕的愤怒表情。 看见陷入混乱的我,米尔赛姆看著我的眼神明显感到意外。 「他也是你认识的人吗?」 「认识的人……不太想这样形容……容我省略详情,比起认识的人,是更加密切的关系——可是,现在已经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了。」 我佯装出冷静的模样,回答米尔赛姆的质问。我拚命压抑著扭曲的表情,声音却颤抖不已。 剌客说出的委托人真实身分——跟赛兹罗一样是必须消失的名字 现在听见那个名字,代表那家伙也误入歧途了。 紧握的拳头渗出鲜血。滚烫的怒火让我的喉咙乾渴。满腔的怒火像是沸腾冒泡的沼泽……是利用我师父伊欧瓦?静寂所传授的招式去为非作歹的愚蠢人物。没想到他竟然还活著。 「从你的模样来看,事态非同小可……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这两个男人好像之后会暂时留在这个国家。说是为了等我的报告……但他们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米尔赛姆说完后转过身去。 可能是担心弄痛手臂,她的速度极为缓慢,不让白布摇晃,只见背影逐渐远去。 「等等。」 我叫住了她的背影。她没有转过身,仅微微抬起头。 不晓得脸上是什么表情,只交过一次手,也无法从中理解米尔赛姆的内心。 然而,我知道那个背影代表的意义。自尊心强烈的战斗 者受伤后会做的事情只有一个。 「现在的你是没有胜算的。无论是赛兹罗或是另一个男人。」 我闭上双眼,浮现眼前的是过去的记忆。嘉尔特在我前世时已经拥有强大的力量,那个男人跟赛兹罗一样,为了精研武艺,选择堕落成怪物—— 我为了寻找下一句话,陷入思考之中。唯有那个男人我不能输。不是对杰司达的那股敌对心——而是自己的使命。 我们将自身的力量献给了追求力量的修罗。 在前世被我逐出师门的弟子嘉尔特?纪萨。既然那家伙走上偏路,那么身为静寂流前师范的我有义务断绝那条路。 ……我结束回想,睁开了双眼。眼前是依然是那个背影。 无论米尔赛姆拥有多好的天赋,但既然无法伤及我一根寒毛,是不可能赢得了那个男人。 我不晓得未来会怎么发展,但至少目前是这个状况。 但米尔赛姆应该也明白这件事。她斜著头,只有右眼看向我,开口说道: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我也有自己的打算,而且我对这个世界也产生了一些眷恋。」 米尔赛姆有些愉快地说道,从她身上散发的死亡气息变得稍微薄弱。 「……呵,再见了,斯拉瓦?静寂。若还有见面的机会,下次叫我洁恩。是我至今没有机会使用的真正名字」 米尔赛姆留下这句——不,是洁恩,她弯身跃上了建筑物。 我用视线追寻著白布,直到消失在建筑物的影子中,不久洁恩的气息便消失了。 「……嘉尔特啊。」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我仰望著天空喃道。 仔细一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连赛兹罗都为了「血晶」的力量放弃人类的身分,换取长生不老。那家伙宛如沉醉于力量的恶鬼,怎么可能闷不吭声就死了。 ……他究竟要侮辱静寂流的招式到什么地步。 「没想到多了一个目的。」 我绝不允许师父的招式再继续受到冒渎。 世人的敌人塔利斯贝尔库,如果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必将击溃。 「……有些太过激动了。」 我再次紧握住拳头,才发现拳头渗出鲜血。 这种程度置之不理也不会有大碍,但还是治疗一下吧。若被发现伤口,又会让艾尔玛操心。 我摇了摇头,走回旅馆。不能让那些孩子看见这张充斥著怒火的脸。 不知是好是坏,我带著激昂的内心,回程路上所看见的街道与去程截然不同—— 第六话 唯一的弱点 「斯拉瓦!快来这里!」 啊,可恶,怎么了?是走错路了吗?我难得毫不掩饰地抱怨。因为眼前这个束手无策的状况,让我只能感到哑然。 不断降下滂沱大雨,伴随著阵阵雷声,我仰望著「那个」东西。 离开旅馆后经过了半天,抵达下一个目的地需要再花半天的时间,正当路程走到一半时。 突然间天空乌云密布,下起了豪雨。可能因为国家不同,连苏娜都没有预测到这个状况。 因为已经走了一半,无法回到城镇,也无法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只能想办法在这个地方躲雨,但我们所拥有的露宿装备无法抵挡这场大雨。 这时映入眼帘的是这栋——荒废的洋馆。 外观多处毁损,玻璃窗没有一扇是完好无缺。大门大大敞开,实在不像是有人住。 基本上这栋洋馆会盖在这种地方本身就很奇怪。座落在两个城镇的中间位置,不晓得用偏僻这个词形容是否贴切。 这栋洋馆会像这样任其荒废,应该是因为这个理由。话说回来,这种地方不应该会有这栋巨大的洋馆吧?光是这点就很奇怪了。 「会淋湿喔。」 「师父!下这么大雨待在外面会生病的!请赶快……!」 走在前方的一群少女催促著我。 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必须进去那种地方? 从远方传来少女们的声音,面对这个不合理的展开,让我的思绪回到了今天早上。 ◆ 「大家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 「师父,请放心。」 「应该没有忘记东西。」 与洁恩战斗完的隔天早上,我们在旅馆前方集合。 为了前往下一个城镇,包括我在内,大家都背著行囊。 按照这个样子来看,似乎都准备好了。前往下一个城镇约要花一天的时间。考虑到休息与睡眠时间,现在出发应该要到明天的傍晚才会抵达,但为了尽可能提早抵达,我打算立刻出发。 ……话虽如此,其实理由不只这些。 自从米莱菲亚解除锁国以来,已经过了一段时日,但精灵在萨佛雷斯特似乎仍然很罕见——我们一群精灵聚集在一起难免会引起他人的目光。 太阳升起后,路上的人愈来愈多,每个人都对我们露出罕见的眼神。 「喂……那不是艾尔玛?静寂吗?就是那个有名武术家的……」 「喔喔,真的耶!还有……魔人?跟精灵少年……那个诡异的面具是……?」 「啊,不……那个银发的少女也是精灵吧?耳朵很长。」 ……嗯,就算不是精灵,我们一行人似乎也很罕见。 尤其是艾尔玛跟苏娜格外引人注目。其中我算是很低调的存在。 我一开始也被那个面具吓到,有那种反应也是情有可原。至于艾尔玛,毕竟身为父亲,还是会多少感到沾光,所以也就算了。 但我不喜欢被投以好奇的眼神。 雪莉露等人虽然不太在意,但我还是决定速速移动。 「……咳,准备好了吧?那么立刻出发吧?」 「赞成!」 「let"s go!」 虽然不在乎受到注目,但她们似乎对下一个城镇很感兴趣。雪莉露与苏娜显得比平常更加精神充沛。 先不论雪莉露,苏娜的那个模样果然还是正值花漾年华的少女啊。哎,这次我也颇为期待就是了。 另一方面,艾尔玛与平常没有两样,算是比她们稍微成熟。虽然熟知人类之国,但想必过去在学校时是她最原本的一面。 只有在我面前会露出稚气的一面,真不知是好是坏。 当我感觉到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时,艾尔玛这才发现我正在看著她,顿时一惊。 「……怎么了吗?」 「不,别放在心上。」 我含糊带过,结束话题。换个角度想,只有我看得见艾尔玛特别的一面。这件事让我产生了几分优越感。 「那么出发吧。」 将这件事说出去就糗了,所以我决定尘封在内心。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我就没有资格骂杰司达是蠢爷爷了。 于是,我们一大早便从扎尼亚启程。 艾尔玛说前往下一个城镇的路途上都是平坦的草原。虽然路程绝不算短,但道路似乎有经过铺整。 方便行走的道路能够加快脚步。我们在午餐时间讨论出的结果是能够提早抵达。 然而——就在这时出现了异状。 「对了,斯拉瓦。」 苏娜咬著三明治,用手肘戳了戳我。那个小恶魔般的表情让我心脏猛然一跳。因为我拿苏娜的那个表情没辄。 「……怎么了?」 我努力维持平常心,用僵硬的动作转头看向苏娜。 看见我这个模样,雪莉露与艾尔玛双双歪起了头。 似乎在等待两人的视线,苏娜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昨天玩得很开心吧?」 一切似乎都被她知道了——不,是已经知道一切才会发出那种笑声,我的心脏差点要蹦了出来。 昨天玩得很开心吧?因为我知道那句话的意思。 ……其实我没有告诉大家昨天遭到洁恩袭击的事情。 若被艾尔玛知道我被刺客盯上,她肯定会陷入慌乱之中,而且幕后主使人还是过去的弟子,她肯定会胡思乱想。 收拾堕落成怪物的嘉尔特,是静寂流……是我的最优先事项。艾尔玛一旦知道这件事,作为静寂流的继承人,肯定会产生不必要的责任感。 虽然艾尔玛似乎在竞技场有看见嘉尔特,但那家伙是人类,艾尔玛应该没有料到那个人就是嘉尔特本人。 既然如此,在我亲手解决这件事前,我不希望让她因此逞强。因此,我才会做出隐瞒她们的决定—— 我全忘了。打得那么激烈,苏娜怎么可能不会发现。 隐瞒事情的罪恶感让我忍不住视线游移了起来。雪莉露与艾尔玛似乎也对这件事感到讶异。 我要怎么脱离险境。我拚命动著愚钝的头脑,这时意想不到的人物出来替我解围。 「哎呀,是我乱说的。只是想套一下话而已。」 苏娜叹了一口气,自己结束这个话题。出乎意料之外的发展让我忍不住露出惊愕的表情。但机不可失,我决定加以利用。 「是……是喔。不要乱吓人啦,真是的……」 「哈哈哈,对不起。」 听到苏娜这么说后,雪莉露与艾尔玛似乎不再打算追究,恢复用餐。 ……苏娜应该多少知道昨天的事情,为什么会主动结束这个话题?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吧。这次我实在抬不起头…… 虽然发生了对我而言相当惊悚的意外插曲,但总算得以继续用餐。 大家聊著天,在开朗的氛围下用餐了一阵子,就在作为午餐的三明治快要吃完时—— 「……嗯?怎么回事?」 苏娜微微鼓著脸颊,慢条斯理地嚼著三明治,突然用鼻子哼了一声。 她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不像是她会做的表情,让我不由得开口问道。 「怎么了?」 「嗯?不,有点……嗯嗯?」 若是平常的苏娜,会对自己的异常举止感到不好意思,但她却毫不在意地继续露出诧异的表情。 雪莉露与艾尔玛似乎也对苏娜的异状感到罕见。明明没有受到禁止,但大家却自然而然地陷入 沉默。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苏娜开口问道,脸蛋终于恢复光泽,焦急之情全写在脸上。 「……呃,现在赶路的进度满顺利的吧?」 「是啊,我觉得这个进度不错。怎么了吗?」 回答苏娜的是最清楚现在人类之国的地理状况的艾尔玛。立刻得到答案后,苏娜的脸色顿时一阵铁青。 她害怕的表情中透出一抹尴尬,彷佛是小孩子做了必须隐瞒父母的事情时的模样。 我莫名领悟出苏娜想要表达的意思。拜托是预测错误,我不是向上天而是向苏娜祈求。苏娜僵在原地一阵子后,一脸苍白地说道: 「……对不起,或许会降下豪雨……」 从她口中说出的那句话,跟我预料的一样。 天空还是晴天,难以想像不久将会下雨——但苏娜做出这个预测,就必须警戒才行。 要继续前进还是折返,但目前已经来到无法折返的地方。那么只能继续前进了。 虽然不晓得这是不是正确决定,但只剩这条路可以走了,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以的话,希望是可以在帐棚里躲过的一场雨—— 我面对晴朗无比的天空,祈求这个格格不入的愿望。 结果诚如上述,之后在傍晚前降下了一场比一般的雨还要剧烈的「大雨」。 ◆ 于是,发展到现在的状况。 站在诡异洋馆前失去意识的我,回过神后,人已经在阴暗的房间当中。 「唔喔喔喔喔喔!」 看样子因为突如其来的展开,让我一时失去了意识。我从尚未下雨的早些时候回到现实后,发出夸张的叫声。 突然大叫出声,让在身旁的雪莉露肩膀猛然一颤,彷佛是只猫咪。 「哇啊……吓了我一跳……真是的,不要突然吓人啦。」 被我吓到的似乎不只有雪莉露,苏娜情绪平复后,开口指责我。 ……若是在平常,我会为吓到她们这件事道歉。 但现在的我没有这种余裕。 「这……这是那栋洋馆里面吗……?」 「是没错……斯拉瓦,你从刚刚就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我左右张望,确认著破烂不堪的室内。看样子似乎真的在那栋洋馆里面。 整个房间呈现暗灰色,飘散著一股霉味。唉……真的进到洋馆里面了吗……! 理解自己的处境后,我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雪莉露跟苏娜看见我的脸色,也察觉到我不对劲。 「吶……你真的不要紧吗?不舒服的话,睡一下会比较——」 「不舒服吗……?痛痛飞走……了?」 「不……不了……我没事——或许不能这样说,但不是身体的问题……」 两人为我感到担心,于是我伸手表示没事,只见两人面面相觑地歪起了头。 雪莉露与苏娜似乎是发自内心在担心我。虽然觉得让她们感到担心很不应该,但我也是莫可奈何。 ……我有个天大的弱点。不是指艾尔玛、雪莉露或是苏娜,而是更根本的——必输无疑的压倒性弱点。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在场的艾尔玛。因此艾尔玛不同于一脸担心的那两人,而是按著额头露出「不妙」的表情。她平常绝对不会露出那种态度,但我认为这也是情有可原。 我在这世上只有一个害怕的东西,是即使投胎转世后仍无法克服的弱点。 「哎……师父,到了这个地步告诉她们比较好吧?」 「可是……不,已经纸包不住火了吗……」 虽然认为莫可奈何,但要讲出来还是会感到抗拒。但这样下去会让雪莉露跟苏娜为我多操无谓的心。 我唯一的决定性弱点,那就是—— 「其实……我——」 雪莉露与苏娜将脸凑了过来。 我低下头咬紧牙关,压低音量说出白己的弱点。 「我害怕所谓的幽灵……」 幽灵是我在这世上最害怕的东西—— 第七话 遭遇 「呃……真是意外的弱点啊。我还以为斯拉瓦没有害怕的东西。」 置身在因大雨而与外界隔绝的阴森宅邸之中,听著苏娜莫名愉悦的声音,让我思绪飘向了远方。 根据她们的说法,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其中一间寝室中,位在从宅邸二楼的走廊稍微步行一段距离的位置。换句话说,我无法一个人逃离这个地方。 如果可以,我希望回到宅邸外的出口躲雨,但艾尔玛因为「身体会著凉」这个理由而不答应。这么一来,应该没有人会愿意陪我到外面了。要我独自在这栋宅邸行走是不可能的。 即使不愿意,也必须在远个地方待上一晚,面对这个绝望的状况,我只能拚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好歹也是会有害怕的东西……一个人没有任何缺点不就不有趣了吗……?」 为了逃避恐惧,我回答了苏娜的玩笑话。苏娜调侃的声音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带有愉快之色的「阳」气。在充斥著「阴」气的这个房间里形同是一线曙光、一条绳索,我当然二话不说就攀了上去。 我合起双手遮住嘴,微微抖著脚。要想想办法怎么让我不去意识到这个讨厌的存在,不然我会疯掉。 「……哎,因为您的模样不太对劲,所以有点担心,果然还没有克服吧。」 艾尔玛认识前世的我,只见她有些错愕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有做过努力……结果发现只是徒劳无功。」 我为了掩饰颤抖而抖著脚,努力装出冷静的声音回答。 由于是极为罕见的状况,所以每个人都在观察著我,仍无法让我收起恐惧。似乎明眼人都看得出我在颤抖,走到我旁边的雪莉露摸了摸我的头。 出自于纯粹的善意,这个不带恶意的行为让我感到煎熬。但发现自己因此感到有些安心,才是最让人痛苦的。 「唔,为什么会害怕幽灵?斯拉瓦就算被幽灵袭击也能轻松解决吧?」 看到我胆怯的模样,苏娜声音中的调侃之色开始减弱。可能是想让我感到安心,那个声音听起来像是悠扬的竖琴。 要再次创出害怕幽灵的理由,似乎会加深我的恐惧,但苏娜的声音让我感到安心,于是我开始慢慢述说理由。 「……不,凭我这种程度完全奈何不了。苏娜,听好了,那些家伙总是神出鬼没——加上只凭怨念就能杀人,还可以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附在人的身上——而且已经死了,代表不会再死了,形同是举世无敌的存在……!」 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果然会感到害怕。 但真正可怕的还在后头…… 「而且那些家伙——没有肉体。因此无论怎么躲,祂们都会穿墙而来。更可怕的是——」 「可怕的是?」 当我在述说著幽灵的强大时,雪莉露停下手问道。 幽灵真正可怕的地方,正是我们武术家的特性。 「拳头无法打中可以穿墙的那些家伙……!那些家伙似乎喜欢这种遭到废弃的阴森荒芜之地……一想到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唔!」 没错——那些家伙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这个。 拳头无法奏效的话,不就完全没辄了吗! 我至今都是靠自己的拳头开创道路,保护尊严与女儿——一路保护著想要保护的事物。 但幽灵却不让我如愿。还有什么比这个还要可怕的吗! 幽灵无疑是我们武术家的天敌。正如精灵之于塔利斯贝尔库…… 「真……真是偏颇的知识耶……是谁告诉你的?」 我再次浑身颤抖了起来,苏娜见状露出了苦笑。 苏娜也明白幽灵的可怕了吗?但总觉得她的表情与刚刚艾尔玛的表情有几分相似……像蹩硬挤出的僵硬笑容。 然而,只听到这些,我也会当成是无稽之谈而一笑置之吧。 但告诉我这些事情的人,让我无法这么做。 「是我的师父伊瓦欧?静寂。」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情——是从师父那里耳闻的。 连那个伟大的师父都感到害怕的存在,虽然觉得迟早要克服,但现在的我可以说是一筹莫展。 「……」 可能是听完我的话感到害怕,除了雪莉露以外,另外两个人顿时僵在原地。雪莉露再次动手抚摸著我的头。 而剩下的那两人互看著彼此,开始说起悄悄话。 「吶,斯拉瓦的那些话是……」 「……嗯,他将大师父的玩笑话信以为真,结果就变成了那样……因为师父从来都不会怀疑大师父……」 虽然听不见她们的交谈内容,但想必是在后悔走进了这栋洋馆。 既然已经明白其可怕,应该可以催促她们尽早离开这个地方吧…… 两人讲了一阵子悄悄话,接著同时转身看向我。 我打算提议离开洋馆,只见苏娜从正面抓住我的肩膀。 「唔……呃,怎么了?」 「斯拉瓦,我跟你说喔,要仔细听好了。」 「喔,嗯……我懂了。」 苏娜露出严肃的眼神,牢牢抓著我的肩膀,让我不得不回视著苏娜的眼眸。 苏娜突然严肃起来是打算做什么?我不知不觉间暂时忘了恐惧,集中起精神等她开口。 「我不晓得你从师父那边听到了什么……但幽灵是不存在的。」 苏娜轻吸了一口气后这么说道,让我顿时感到动摇。 「怎么可能!这可是师父告诉我的。」 「可是斯拉瓦本身没看过幽灵吧?」 「唔……话是这么说没错。」 幽灵不存在?怎么可能。 师父的话不可能会有错。师父怎么可能会犯错…… ……感觉好像满常的。 「艾尔玛说你的师父满常会捉弄你吧?幽灵也是同样道理。虽然很多人声称看过幽灵,但没人拿得出证据,所以才会被认为不存在。」 「唔……呃,是这样吗?」 苏娜表示幽灵是不存在的。虽然这是有利于我的消息……但我却莫名对艾尔玛露出求救的眼神。 只见艾尔玛强而有力地点了点头。 什么……是这样吗?师父骗了我吗…… 不,他的确是经常捉弄我,但没想到幽灵这件事也是。 这么说来我活了这么久,却不曾碰过幽灵。而且还有长寿的精灵,活了七八百年却不曾碰过幽灵似乎有点诡异。 「……这样啊,原来幽灵……不存在吗?」 我低声喃道,吟味著自己的那句话,艾尔玛猛力地点了点头。 一直深信不疑的存在。虽然无法马上克服,但总觉得感到有些放松了。 虽然尚未摆脱恐惧,但这个阴暗的房间看起来变得有些明亮。下雨时被折腾了一番,必须踏入这栋荒废宅邸时,我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但若能藉此克服在这世上最害怕的东西,或许也是不错的经验。 「苏娜、艾尔玛,谢谢你们。我觉得放松多了。」 两人的表情顿时开朗起来,对我露出微笑。 以登上武艺颠峰为目标的武术家,畏惧不存在的事物实在太丢脸。当我登上颠峰,终于抵达师父的所在之处时,我一定要念师父几句才行。 回过神后,我已经整个人好多了。在这座宅邸过夜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 朋友真可谓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我对此怀抱著感谢,顿时想起还要向另一个人道谢。 是在我害怕幽灵时鼓励我的雪莉露。 我没事了,雪莉露,也谢谢你,我有被鼓励到喔—— 我打算向这位天真无邪的少女道谢时,顿时发现到一件事。 雪莉露原本一直摸著我的头,回过神后她已经停下动作。 我不经意看向雪莉露,发现她的视线不是投向我或艾尔玛或苏娜,而是投向半空中。 「雪莉露,怎么了?」 我将道谢这件事挪后,询问她的视线代表什么意义。 雪莉露个性沉稳,是个我行我素的孩子,但其实是个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的孩子,很少会像这样发呆。 面对我的询问,雪莉露在回答前,伸手指向她的视线前方。 「那个。」 雪莉露简短的回答迅速吸引了艾尔玛、苏娜以及我的视线。 雪莉露所指的方向恰巧位在艾尔玛与苏娜的中间,于是我——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东西。 出现在那个地方的东西是,不,应该说出现在那个地方的人影。 在黑暗中浮现了一个朦胧人影。竟然出现在这么近的地方,我瞬间切换成战斗状态。 ……但我还来不及进入战斗状态,那个人影微微从地面浮起——从半透明的身体可以看见后方的墙壁。 「呜!」 苏娜整张脸僵住,在发出声音前倒抽了一口气。 然而,在那之前……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突然间放声大喊。 超出容许范围的展开,让我顿时意识模糊了起来。不,这或许是幽灵的诅咒或是法术一类的。 结果真的存在啊!我整个人被夹杂著愤怒的恐惧笼罩,失去了意识—— 第八话 幽灵骚动 被厚重的云层所覆盖,微弱的阳光成为阴暗的洋馆走廊唯一的光线。 在被大雨所隔绝的世界之中,三名少女正在奔跑著。 白色、金色及蓝色的长发摇曳纷飞,与这栋阴森的宅邸格格不入。即使是过去庄严的宅邸,也与这个行为极为不相称。 但少女们毫不在乎地迈出步伐。 因为有一名追杀者——蓄著胡子的男人追在后面。 「等……等一下!那是怎么回事!我完全没预测到耶!」 「我也不知道啊!难不成……难不成——」 少女们互相抱怨著,为了摆脱追踪者,一刻都不得休息。 其实少女们各个是实力一流的武术家。若只是平凡的男人,即使一个人对上上百个男人,仍能哼著歌轻松打倒。 但她们这次却没有想与那名追杀者交手的意思,只顾著往前逃。 因为这次的追杀者—— 「谁会料到幽灵真的存在!」 完全没有移动身体,而是在半空中滑行——因为对方是有著半透明身体的幽灵。 顺道一提,用三名少女形容不够贴切。 因为有著一头透出红色光泽的白发少女雪莉露将一名少年抱在腋下。 少年的名字叫作斯拉瓦?马歇尔。这名精灵少年是原本是人类的知名武术家的投胎转世。 斯拉瓦面对精灵的天敌、最强的怪物塔利斯贝尔库也毫不退却,甚至赤手空拳撂倒塔利斯贝尔库——但他对幽灵害怕无比。 斯拉瓦因为幽灵出现而整个人昏厥过去。于是当时距离最近的雪莉露将他抱起,演变成现在的状况。 最强武术家已经不复存在。露出吓破胆的表情,还被娇小的少女抱著跑,瘫软的四肢配合著奔跑的节奏左右摇晃著,狼狈模样令人不忍卒睹。 这个景象不禁让人感到好笑,但对少女们来说,这可不好笑。因为斯拉瓦是在场所有人中实力最强的人。 「唔……摆脱不了!怎么办?暂时分开行动吗!」 「现在分开行动很危险啦!想想看有没有其他方法!」 即使受到追杀,苏娜与艾尔玛仍对彼此喊话。平常最可靠的斯拉瓦失去意识,现在只能靠自己想办法。 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实力拥有自信,但对手是幽灵。幽灵连墙壁都能穿越,拳头更不用说,那武术家还有用武之地吗? 三人终于理解斯拉瓦真正畏惧的是什么。这的确十分棘手。 无法打倒对方,只能逃了。因此才会成演变成这个你追我跑的局面。 「话说回来……」 艾尔玛瞄了一眼后方,啧了一声。 可能是不会疲累,幽灵速度不减地继续追在后头。这样下去,体力先消耗殆尽的会是雪莉露等人。 可以逃到外面吗?跑到屋外,幽灵还能追上来吗?以及……要是被追上会发生什么事?有许多要思考的事情,必须同时动著身体与头脑,快速消耗著雪莉露等人的体力。 想不到好点子。这样下去只能大难临头了。这股焦躁让苏娜做出了某个行动。 「有够烦的!」 苏娜这么做一半是在迁怒。持续逃跑的同时,粗鲁地朝后方施展了风刃。 结果——幽灵拚命避开魔力施展而成的风刃。 因为这样,原本怎么跑都无法拉开的距离被一口气拉开了。 「趁现在!」 不放过机会,雪莉露等人弯过走廊的转角,冲进一间房间。 立刻关上门,三人聚集在室内的正中央,填补著彼此的死角。 各自屏住气息,隐藏起气息……片刻过后,确认安全后,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像摆脱了。」 「幽灵……原来真的存在耶……」 「可以透过去……吓到了。」 没想到幽灵真的存在。不相信幽灵存在的艾尔玛与苏娜拭去冷汗,对幽灵的存在没有太大反应的雪莉露则一如往常地发表感想。 三人的目光自然集中在斯拉瓦身上。看样子身体应该没有大碍,但仍维持著吓破胆的表情。 「可是……没想到斯拉瓦这么害怕幽灵,他也是有弱点啊。」 「因为受到大师父的蒙骗,师父似乎在内心日渐对幽灵的存在感到威胁。真是的,忍不住想要抱怨一下大师父。」 艾尔玛叹了一口气,一脸错愕地摇了摇头。 只要是自己的师父伊欧瓦?静寂所说的话,斯拉瓦似乎都深信不疑。 虽然没有料到幽灵实际存在,但艾尔玛认为那个阴魂不散的胡子男跟大师父口中的幽灵有所不同。 苏娜与雪莉露也是抱著同样的想法。她们认为虽然碰触不到这点很棘手,但没有棘手到会让斯拉瓦害怕成那样。 因此,少女们的视线集中在斯拉瓦这个罕见的模样上。 「不过有点可爱。」 「嗯,这个模样俨然是年幼的孩子。在那杜夏认识以来,许久没看见斯拉瓦这种毫无防备的模样。」 雪莉露戳著斯拉瓦的脸颊,只见斯拉瓦皱起眉头发出虚弱的呻吟声。 对她们来说,斯拉瓦虽然有脱线的地方,但基本上是无可挑剔的少年。结果现在却变成这副德性。斯拉瓦会做出符合年纪的反应,是非常罕见的一件事。忍不住让人涌上亲近感。 「我也许久没看见这样的师父了。嗯,看著这个模样,让人忍不住感到想笑。」 这点艾尔玛也是一样。平常斯拉瓦总是一丝不苟,没有任何破绽,现在这个毫无防备的模样,对认识多年的艾尔玛来说相当难得一见。 我无论如何都要——虽然产生了有些沉重的念头,但艾尔玛将那个类似忠诚心的念头藏进了内心深处。 「好……接下来要怎么办?虽然总算逃脱了,但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或许又会袭击我们。就算要逃,外面还下著大雨……更别说是战斗了。」 为了敬爱的师父,艾尔玛提出今后的计画。 面对可以穿墙而来的敌人,要躲到雨停是不可能的。但基于同个理由,也难以选择去打倒对方。既然可以穿墙,拳头自然无法触及。失去攻击手段的状态下,根本称不上是战斗。 艾尔玛弯起手指抵著嘴唇,陷入思考之中。 既然拳头无效的话,果然只能以逃走为主吧。若要战斗——艾尔玛思考到这件事时,顿时回想起先前的事情。 为何幽灵的速度不变,我们却可以逃脱? 让幽灵停住的是—— 「若要战斗,我想要尝试一件事看看。」 苏娜得意洋洋地竖起拇指。刚刚让幽灵停住的是苏娜。 苏娜当时似乎掌握到了什么。但要开口问视为劲敌的苏娜,让艾尔玛感到有些拉不下脸,而且比起自己,更重要的是斯拉瓦的安危。 你想要尝试什么?艾尔玛本来想这么问,却来不及开口。 「幽灵。」 莉露小声喃道,指著某个方向。 这句话让艾尔玛与苏娜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从墙壁出现的不是刚刚的幽灵——而是身穿礼服的端庄少女。 「……不是刚刚的男人。」 「嗯。」 眼神忧愁的少女低著头,渐渐飘了过来。 「……等等。」 接近到某个距离时,苏娜试著与幽灵少女沟通。 苏娜的声音让少女停下脚步——这个形容方式或许不太恰当——停了下来。 虽然不晓得是否能说话,但似乎听得懂人话。于是苏娜拋出了问题。 「你们 是什么?目的是什么?若是生气我们擅自闯入宅邸,在此向你道歉。我们会马上出去,但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要紧追著我们不放?」 苏娜保持著警戒,用温柔的语气和缓地说道。 低著头的少女没有移动。没有触犯到对方当然是最好不过。若他们住在这栋宅邸,代表是苏娜等人侵犯到他们的地盘。 苏娜对少女露出愧欠的态度—— 少女猛然抬起了头,同时让苏娜打消了念头。与雪莉露截然不同,少女的脸上泛起了邪恶无比的笑容。 「我没有生气喔!应该说有活人进来让我很高兴。因为朋友增加了嘛!」 若那是一张少女纯真的笑容,这句话也会有不同的意义。然而,少女的双眼污浊不已。虽然是少女的语气,但精神与外表似乎相差甚大。 艾尔玛与苏娜互看著彼此,点了点头。 「姊姊们也成为我的朋友吧,那个男生也是喔。」 少女的那句话成为了开端——点燃了艾尔玛与苏娜的怒火。 苏娜的手瞬间凝聚著翠绿色的魔力。 是苏娜重视攻击速度的得意招式风刃。瞬间发射出去的风刃让幽灵少女明显露出惊愕的表情,急忙著躲避。然而—— 「——唔!胆敢这么对我!」 风刃斩断了少女的右手。少女被斩断的手臂像烟雾般烟消雾散。 少女露出真面目破口大骂,苏娜则露出毫无畏惧的笑容。 「果然猜对了。刚刚的大叔拚命闪躲,所以我才会猜出带有魔力的攻击有效。」 「可……可恶……迪葛利吗!真会给我添麻烦……!」 「你的反应也差不了多少耶?成功躲开的大叔或许还比较厉害。」 面对苏娜挑衅的态度,少女的脸已经扭曲到看不出是少女。 被斩断的手臂没有流血,但少女仍按著手臂,苏娜心想这应该是身为人类时的残留记忆。 ……然而,比起幽灵的弱点,这个只是不重要的小发现。 「原来如此……属性魔术有效吗?」 「与塔利斯贝尔库相反呢。这不就是我们的拿手绝活吗?」 「用魔力打对方就可以了?啊哈!」 既然能够战斗,代表有胜算。无论是人也好、不是人也好,只要分得出输赢,武术家便会以胜利为目标。 拳头凝聚著寒气的艾尔玛,在室内召唤风的苏娜,以及全身笼罩著澎湃的红色魔力的雪莉露。 压倒性的庞大魔力量,轻易便让魔力是唯一弱点的幽灵失去威势。 「照这个样子来看,他们似乎害死了不少人。既然如此,已经不需要客气了对吧?」 「喂……不要太得忘形了!你们快上!」 立场顿时扭转——幽灵少女放声大喊,原本是令人害怕的存在,现在却害怕起其他存在。只见从各处冒出半透明的幽灵。 「上吧!已经不需要当朋友了,杀了他们!」 少女一发号施令,幽灵们维持著虚无的表情向前突进,但苏娜等人已经恢复了冷静。 「她那样说耶。我才不想跟他们当朋友。」 「真是的,跟这些不正常的家伙当朋友,师父也会生气的。」 「惹斯拉瓦生气的话,胸口会缩起来,我不喜欢。」 「我也是。」 「我也是——」 为了应付各个方向,雪莉露等人背贴著背,并互相开著玩笑。 原本恐惧的存在,现在即使再多,仍能轻松以对,这要归功于伙伴间的信任。 面对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幽灵,三名少女各自舞动著身躯。 苏娜朝袭来的幽灵施放风刃,将幽灵从肩膀至腰部一分为二。 看样子对人来说是致命伤,对幽灵同样有效。因为能让不接受自己的死而在现世徘徊的魂魄,正视到自己的死亡。 艾尔玛放出凝聚著寒气的拳头,幽灵的身体瞬间结冻,宛如玻璃般整个碎裂。 雪莉露的攻击则更加残暴,彷佛象徵著恐惧的澎湃魔力,轻易地击溃了形同是幽灵根本的内心。 数量惊人的幽灵一同袭来,但在互相填补死角的少女们面前,可说是毫无作用。 被斯拉瓦称为天才的这三名少女互相信赖,保护著彼此的背后。即使是幽灵,生前只是普通人,聚集再多也毫无用武之地。 「呼……咦?怎么了?」 「已经结束了……?」 因此必然会迎接这个状况,只是时间快慢的问题。 回过神后,室内只剩下雪莉露等人与幽灵少女。加上斯拉瓦的话,只剩下五人。 「全军覆没……!怎么会,为什么……」 想必是长年重复同样的事情,但现在却碰到不曾经历的状况,让幽灵少女无法藏住惊愕。 加上晚一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雪莉露等人包围。雪莉露等人逐渐逼近幽灵少女,包围范围愈来愈狭小。 「既然我们的攻击能够生效,数量再多也是一样的。虽然对被你害死的人感到抱歉,但让那些失去自我、受到束缚的人获得解脱,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 「——唔!」 艾尔玛的那番话形同是胜利宣言,让幽灵少女的脸扭曲了起来。 但已经到此为止。至今只知道迫害他人的幽灵少女,已经无力反抗。可以穿墙的少女虽然还留有潜逃到地底的手段,但在那之前便会被雪莉露等人的拳头收拾。 「你们……!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少女露出本性,怒吼了出来。看见少女凶狠的模样,苏娜与艾尔玛——雪莉露原本便凡事不为所动——丝毫不受影响。 面对愤恨不平的幽灵,苏娜若无其事地说道。 「大概是旅行中的武术家?」 苏娜露出有点促狭的小恶魔笑容。 ……过去曾流传著恐怖的传闻,据说在荒废的宅邸会出现少女的魂魄。少女为了寻求朋友,会拉活人下去作陪。 有人为了确认传闻的真伪而到宅邸探索,但始终查不出真相。只知道确实有许多人消失在宅邸。 最后再也没有人敢靠近宅邸,但在某天过后,这个传闻却陡然消失了。 「好,接受惩罚吧。」 「虽然不可能……但希望你能顺利上天堂喔。」 「拜拜。」 无人知晓这三名少女的活跃—— ◆ 「啊,好像清醒了。」 在深度的沉睡状态之中,听见熟悉的声音,让我恢复了意识。 视线一片漆黑,让我发现自己闭著双眼。 ……唔?我什么时候睡著了? 想不起自己最后做了什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 印象中前世不曾记不住事情,但始终无法想起前因后果。 「晤……嗯?这里是……」 我喃喃自语,像在说梦话,,为了确认现况而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苏娜俯视著我的翠绿眼眸。 出现在近距离的那张脸让我顿时心跳加快。我试著理解状况,让我的内心更加焦急了。 我躺著,头枕在柔软的东西上面——以及俯视著我的苏娜。看样子我的头似乎枕在苏娜的大腿上。 「唔……唔喔!抱……抱歉!」 「啊,可以再睡一会儿啊!」 「师父已经清醒了吧?到此为止。」 为了不撞上苏娜的头,我向纵转身,一跃而起。 艾尔玛不悦的声音,以及靠著苏娜肩膀睡著的雪莉露,让我确定所有人 都在现场。 因为清醒后映入眼帘的光景而一时陷入混乱的头脑,也已经逐渐清晰了。 呃,记忆中我们为了躲雨而潜入一栋荒废的宅邸——潜入? 开始回想著从一路演变至今的过程。 是的,我们为了躲骤然降下的大雨,逃进了一副看起来会闹鬼的这栋宅邸…… 结果……撞见了真正的幽灵……! 我感觉到脸上的血色正在迅速消退。 怎……怎么办才好?我迅速起身,但即使进入战斗状态,拳头仍对幽灵无效。那么我要靠什么去对抗幽灵才好? 我立刻摆出架势,环视四周。 「噗……啊哈哈哈!」 苏娜看见我的模样,忍不住大笑出声。 虽然压抑著音量,但云莉露也笑了出来,连艾尔玛都在忍著笑意,让我感到一头雾水。 这些孩子应该也有看见刚刚的幽灵,但是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莫非是在我睡著的期间被幽灵附身了——当我思考著这些事时,艾尔玛忍著笑意说道。 「唔,呵呵……师父,我们已经解决掉幽灵了。」 艾尔玛表示已经击倒方才的威胁,让我一时之间难以置信。 我们要怎么击倒对拳头无效的敌人?我冒出这个疑问,这时苏娜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开始解释理由。 「幽灵的确可以穿墙而来,但带有魔力的攻击似乎对幽灵有效。只要攻击有效,便跟与一般人战斗没两样了。不同之处只有幽灵是飘浮在半空中吧?」 苏娜淡然地说出真相,让我顿时感到一阵无力,整个人跪坐在地。 ……竟然是这么单纯的方法…… 我不经意看向雪莉露,雪莉露发现到我的视线后,握住娇小的拳头,哼了一声。 看样子对抗幽灵的方法真的这么单纯。由于我们是透过魔力强化身体,不用刻意去意识,自然而然便学会了与幽灵的战斗方式。 结果却……真相却是这么没有意义…… 既伟大又比任何人都还要强大的师父曾经这么对我说,深信自己赢不了对方的自己心才是最可耻的。在战斗前便失去战意,根本是不合格的武术家。 但师父也很过分,在临死前仍把我蒙在鼓里……唔唔,或许应该培养下自己思考的能力…… 「这……样啊。各位,真的很抱歉。」 我为自己的丑态向雪莉露等人道歉。 我基本上算是这趟旅行的负责人,却因为误判敌人的实力而乱了手脚,实在是颜面无光。 「不,我觉得不用放在心上喔,每个人都会有一两个害怕的东西。」 「没错。而且是尊敬的大师父一直这样吓师父,会有那种反应也是正常的。若师父也一直这么吓我,我也会有同样的反应。」 「昏倒的斯拉瓦……很可爱喔。」 然而,雪莉露等人完全没有瞧不起我,反而鼓励我……虽然雪莉露的话有些刺痛了我的内心……但还是很感激大家。 「……对不起。」 「没事的。我还不是也会害怕塔利斯贝尔库,但斯拉瓦救了大家。」 总觉得不知道是否实际存在的幽灵,不能拿跟在现实的精灵之国造成灾害的塔利斯贝尔库相提并论,但让我充分理解到苏娜想表达的意思。 我拥有一群好朋友。下次要靠自己的双眼去看清楚事情的真伪。 由于长年抱著恐惧,可能无法轻易克服,但我得到了跨出去的勇气。 我想利用精灵所拥有的漫长时间,慢慢跨越这个恐惧。 我在内心感谢著雪莉露等人,做出了新的决定。我的目标是得到不输给任何人的强大力量,因此也必须拥有不害怕幽灵的胆量。 我一个人无法跨越的阻碍,只要与伙伴携手便能够跨越。 到了这个年纪还是有许多要学习的事情。 ……谢谢,我再次在心中向雪莉露等人道谢。 然而—— 「呼啊……好困。」 「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今天就先睡了吧。」 「说得也是。师父,可以关掉灯光了吗?」 容我再次重申,恐惧这种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轻易跨越的。 「咦?啊?唔唔?」 「呵呵。师父,晚安。」 「晚安。」 「好久没有跟大家一起睡了。晚安。」 在我愣在原地的期间,魔力灯已经熄灭,雪莉露等人陆续沉入了梦乡。 ……回过神后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她们在我睡著的期间与敌人战斗,当然会感到疲累。 然而,我一直睡到现在才醒来,根本无法轻易入睡。 怎……怎么会……!只剩……我一个人……! 虽然苏娜她们已经收拾掉幽灵,但这种地方还是会令人心生畏惧。而且室内比傍晚时还要阴暗,因为恐惧的关系,听觉也变得格外敏锐。 变得敏锐的听觉让我可以清楚捕捉到雨声与地板的嘎吱声。种种的一切更加深了我的恐惧—— 啊,我是第一次这么想念早晨。 畏惧著不存在的气息,这一晚过得格外漫长—— 第九话 拉司莫科之……村? 「……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见眼前的景象,无力地喃道。 经过数日的旅程,我们现在位于某座村子的附近。 这座叫作拉司莫科的平凡村子,是离我前世所居住的地方最近的村子。 交通称不上方便,也没有特别的名产。硬要说的话,就只有红萝卜的采收量十分丰硕。 因为太过无趣,大部分的年轻人离开村子,前往都市。我只记得红萝卜田的主人曾抱怨身为接班人的儿子离开村子,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总之,是没有值得一谈之处的村子。虽然我住在附近,但也忍不住觉得应该还有更适合居住的地方。 然而,眼前的景象与我所知的拉司莫科差了十万八千里。 久违数十年的萨佛雷斯特与过去截然不同,但根据我的记忆,这个村子的变化更大。 因为在拉司莫科——出现来来往往的大量人潮。俯瞰而下的村子明显比记忆中更加偌大,四处充满著人潮。但原本辽阅的农田只剩下一小部分。 已经不单单只是开发潮也蔓延到这里……因为原本冷清的村子明显变得繁荣不已。 村子……不,我注视著这座城镇的景象,继续行走。 终于抵达城镇入口时,挂著一个招牌,上面是一幅有著阴险眼神的老人图像。 「武神之街拉司莫科」 我这才领悟到拉司莫科发生了什么事。不,从远方俯瞰时我便产生了一股预感,而现在应验了那股预感…… 我用眼角余光瞪著某位旅伴,被瞪的那个人正是我的女儿艾尔玛?静寂。 因为被我露骨地瞪著,艾尔玛急忙撇开视线,开始吹起口哨。表现得这么明显,反而让人生不起气来。 「……我认为凡事都要有个限度。」 我看著招牌,直接点名艾尔玛。这下连苏娜也忍不住露出苦笑。 「啊……啊哈哈……对不起,不小心就……」 艾尔玛缩起肩膀,无力地笑了出来。 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似乎因为艾尔玛以及我的事迹,让过去居住的村子产生了莫大变化。 我不知道如何不叹气。 对凡事不知限度的女儿感到感慨,同时踏上久违数十年的故乡—— ◆ 地点移动到拉司莫科的咖啡厅。 以前可没有咖啡厅这种时髦的店家,我对村子的变化感到震撼。 若当年有一两处年轻人喜欢去的地方,红萝卜田的老主人便不用烦恼接班人的问题了。 回到久违的拉司莫科,简单来说生活机能一应倶全,可满足一般的生活需求,道路经过铺装,也增加了不少雄伟的建筑物。特别是服饰店,以前大部分的居民都是自己制衣服,不然就是专程去其他城镇采买。因为习武的关系,我的衣服经常破损必须淘汰,所以这是十分大的改善。 唯一值得玩味的是,这座城镇几乎没有娱乐设施。硬要说的话,只有酒馆一类的。不见声色场所与赌场,只有提供饮食的地方。这么大型的城镇,有声色场所与赌场也是理所当然,但在这里却完全找不到。 取而代之的是,为城镇带来色彩的武术道场。不只静寂流,随处可见各种流派的道场。 娱乐遭到淘汰,在一应倶全的优渥环境之中,不怕找不到切磋琢磨的对手。 俨然是武神之街——虽然有些难为情,但诚如其名,是可以磨练实力的绝佳地点。 不时可以在路上看见步伐不寻常的高手。此外,想必是追随著艾尔玛的传说而来到此地,在这里精灵似乎不算罕见。 一开始看见这座城镇时,因为变化过大而让我整个人目瞪口呆,但硬要说实话,对我来说是非常棒的变化。 「艾尔玛啊。」 「是、是的……?」 我抱著复杂的心情注视艾尔玛的双眼。 因为刚刚被我念了一下,只见艾尔玛低下头,仅抬起视线看向我,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回答。 「这里是最棒的城镇。」 我给予艾尔玛简短的正面评价。 「谢……谢谢师父!有您这句话,艾尔玛……艾尔玛我!」 艾尔玛的表情顿时明亮了起来。 她真的是建立了一座出色的城镇。 充斥著各种武术,对武术家来说形同是天堂。 在前世因为不习惯受到吹捧,于是搬到这座城镇旁的山上——但当时若有这样的城镇,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搬过来。虽然被不成气候的武术家找碴很恼人,但即使如此,这里仍完美到让我想列入今生的住处候补。 ……话虽如此,目光在无论哪个时代都是很棘手的东西。 「吶,斯拉瓦……」 「……嗯。」 苏娜对我咬耳朵,于是我简短附和一声。 虽然对我来说是个完美无缺的地方,但现在存在著某个大问题。 「喔喔,是艾尔玛?静寂!」 「你回来了吗?但离斯拉瓦大人的忌日感觉还很久耶。」 不愧是武术之街,虽然相较于米莱菲亚,艾尔玛在人类之国的知名度较低,但在这里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此艾尔玛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吶,艾尔玛对那个孩子的态度感觉很奇怪耶?」 「怎么可能……真的耶。那孩子是何方神圣?」 大名鼎鼎的艾尔玛对我这种小孩露出敬畏的态度,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而且连我也受到了注目。这个状况可不妙。 「艾尔玛,你不用回答,保持端正的姿势听我说即可。」 我压低音量,露出柔和的表情说道。艾尔玛的脸上写著问号,但没有回答,而是摆出端正的姿势。 「接下来用老师的态度对待我。」 「什……怎……怎么可以!」 宛如被宣告死刑的罪人,艾尔玛露出绝望的表情。 唔,虽然知道她会拒绝,但没想到反弹这么激烈。 「听好了,你仔细想想,是你让武术在这座城镇发扬光大,因此你在这里跟米莱菲亚一样会受到注目。被奉为活传奇的你对我这种平凡小孩使用敬语,是极为不自然的。常然,我也会对你使用敬语,因为我不希望一时疏忽而引人注目。」 我向艾尔玛解释,始终维持著柔和的表情。 现在是因为压低音量不被其他人听到,但我应该也使用敬语了。 「可……可是……」 「不是叫你一辈子都这样,只有在这座城镇的期间。拜托你在这座城镇时跟我交换师徒身分。」 艾尔玛彷佛随时会哭出来,于是我低下头垦求她,艾尔玛忍不住屏住气息。 「真……真是拿你没办法耶。我……我懂了,斯拉瓦……这样行了吧?」 虽然十分僵硬,但艾尔玛用令人怀念的口气答应了我。 看见艾尔玛僵硬的笑容,让我不禁露出苦笑,但幸好她愿意答应。 ……过去就用过这种态度,事到如今不需要感到抵抗吧,我不禁想奖励将这句话吞回去的自己。为了艾尔玛好,最好不要让她回想起过去的那段回忆。 「是的,老师,请多多指教。」 「唔……嗯,斯拉瓦,请多多指教。」 雪莉露与苏娜看见我们的互动而笑了出来,艾尔玛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看著她们,但这也不能怪她。 真是的,这种笨拙的地方特别像我。 「既然讨论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呢?现在出发去斯拉瓦的家吗?」 苏娜用手敲了一下掌心 ,打断艾尔玛的视线。 因为艾尔玛在这件事上也是身不由己,因此没有继续追究。她叹了一口气后,恢复正常的表情。 「这主意不错,但现在出发便无法好好休息。今天先在这里休息,明天再去师父府上吧。」 出现在眼前的是过去在学园的艾尔玛。嗯,平常可爱的女儿当然不用说,散发著凛然气息的艾尔玛也别有韵味。身为父亲忍不住感到骄傲。 「好期待斯拉瓦的家。」 「对呀,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喝著柠檬汁的雪莉露上下摇动著双脚,一副期待不已的模样。 受到雪莉露影响,苏娜也显得很开心。 唔唔,我家可没有值得期待的地方。 「自己这么说有些奇怪,但可没有值得期待的地方。虽然道场颇为气派——」 即使是艾尔玛,应该也不会动那栋房子。因为那栋房子对我跟艾尔玛来说是充满回忆的地方。 那栋房子仅提供我跟艾尔玛最基本的生活起居,但唯独道场格外讲究,因此最重要的居住部分更显得格外简朴。 仔细一想,我竟然让正值花漾年华的女儿住在那种环境。若能有机会遇见过去的自己,我一定要念他几句。 「哎,总之期待明天的到来吧,但我认为最好不要太过期待。」 希望不会让雪莉露等人失望——我露出苦笑,喝下与笑容同样苦涩的咖啡。 虽然一味眨低不太好,但让她们抱著过度的期待反而更过分吧。但意想不到的是——有人出声反驳我的说法。 「不需要讲成那样吧。我对那栋房子有著难以言喻的回忆。只要有师父在,对我来说便是充满幸福的家。」 艾尔玛回忆著过去,露出柔和表情闭起双眼。 我没想到自己的说法会被艾尔玛反驳,但她那番话让我感到很欣慰。 我一直觉得住在那种不方便的地方让她吃苦了——她仍愿意那么说,让我如释重负。 「……原来如此。恕我失言了。」 「不,别放在心上。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而已。」 虽然恢复过去的口吻,但还是很有艾尔玛的作风。真是惹人怜爱。能拥有这样的女儿,我真是有福气。 「虽然我那么说,但我也喜欢那栋房子。虽然刚刚也有说到,但道场真的很气派……哎,总之好好期待吧。」 仔细一想,出发前就开始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也是没有意义的。 对我来说,那栋房子是最能带给我安详的家。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第一次去道场……好期待。」 「好期待喔!可是总觉得好懊恼,无法跟斯拉瓦共享宝贵的回忆。」 不用改变说法便能感受到那两人的期待。雪莉露脸上泛起红晕,流露出柔和的神情。苏娜则似乎对无法介入我跟艾尔玛之间的回忆而感到不满。 「呵呵,我们认识的时间长短跟你不一样!」 艾尔玛露出骄傲自满的模样,不像个大人,果然还是有很多孩子气的地方。 ……然而,这座村子可以发展成现在的荣景,大部分要归功于她的努力。艾尔玛是基于什么念头,开始想让这座村子发展成武术之街——我思考到这件事时,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样貌变得截然不同的这座城镇,也让人不禁产生了一股怜爱。呃,虽然这座城镇本来就符合我的喜好。 「老师。」 「请问怎么了……啊,不。斯拉瓦,什么事?」 「谢谢您。」 我说完这句话后,低下了头。 只见艾尔玛露出惊讶的神情—— 「喔!」 随即露出雪白的牙齿,脸上泛起灿烂的笑容。 嗯,这样也不坏。光是看著来来往往的行人便让人感到愉快不已。 武神之街——虽然对这个招牌有点意见,但久违的拉司莫科已经摇身变成充满魅力的城镇。 第十话 武术家的天堂 「哦……哦哦……」 在拉司莫科过了一夜后,一大清早我们便走在街上参观。 面对各种冲击性的景象,让我不断发出感叹。不禁觉得自己像在模仿猫头鹰,但很难阻止下意识做出的行为。 「呵呵,师父……斯拉瓦,你这么喜欢这座城镇吗?」 走在旁边的艾尔玛虽然差点露出马脚,但仍努力用担任老师时的口吻对我搭话。 「那还用说!」 被艾尔玛这么问,我立刻用强而有力的语气答道。 对于最棒的城镇,只能给予最高的评价吧。我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让艾尔玛困惑地搔了搔脸颊。 「这……这样啊……你能喜欢当然是在好不过……」 艾尔玛的举动透出一抹困惑,这是因为我的评价大大超出了她的想像吧。 但我会感到兴奋也是情有可原。 因为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条路上全是栉比鳞次的武术道场! 「哇……好厉害……!每一栋都好宏伟,好多道场……!啊!曾经在米莱菲亚看过那个流派!」 「那个人……感觉很有趣。」 雪莉露与苏娜现在比平常更加充满精神,四处左顾右盼。 身为武术家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艾尔玛可能已经习以为常,即使是在武术盛行的米莱菲亚,也无法目赌这样的光景。以登上颠峰为目标的武术家,第一次看见这座城镇时,即使表面佯装冷静,内心仍会兴奋不已吧。 话虽如此,像孩子般兴奋到这种程度,我还是得反省一下。 身为武术家,随时保持冷静是目标之一。 我却因为看见这座城镇而失去冷静,希望这次能不跟我追究。 各式各样流派的道场中,包含了有印象与没印象的流派在内,族繁不及备载。其主旨亦是五花八门,从主流的拳法到剑、矛等武器——而且,走在街上的人大部分都是来自某个流派的武术家。 忍不住会猜测「那个人感觉实力不凡」,或是「要怎么运用那把木剑」等,感觉光思考这些事情不知不觉间一天便结束了。 但其中最吸引我目光的是——在街上随处可见的对决。 「贝尔曼式格斗术,马鲁奇。请多指教。」 「爱柏尔流,艾梅利基。参上!」 武术家经常在街上互相报上名字,与其他流派的人进行比赛。 虽然这副景象给人不寻常的感觉,但这可是聚集著来自各方武术家的城镇,不如说这样才是正常的景象。 拉司莫科有不少广场,根据艾尔玛的说法,由于武术家之间经常会对决,因此才刻意多设广场。 俨然是为了武术而存在的城镇。为了武术而存在的城镇——真是梦幻的形容。忍不住像孩子般兴奋雀跃,应该多少可以得到谅解吧? 哎呀……没想到能够亲眼目睹这个荣景。 「我不是在作梦吧?」 即使知道不是作梦,仍忍不住这么喃道。 我还在人世的期间,在任何地方都看不见的景象出现在眼前,不枉费这场第二人生。 「呵呵……作梦是无法碰触到的喔。无法用手碰触也无妨吗?」 艾尔玛听到我的喃喃自语,对我露出微笑。 ……正是如此。这是现实的景象。众多的武术家在一排排的道场中日日精研武艺。 我可以用这个身体去享受精研武艺的乐趣。 「您的口吻似乎变回原状了。」 艾尔玛的话让我恍然大悟,于是我笑著提醒她。 似乎不小心变得感伤起来,让我感到有些不自在。 受到我半开玩笑的提醒,艾尔玛吃了一惊。 「啊……!呃,抱歉。一松懈就……」 艾尔玛急忙挥著手,即使口吻正确,但仍与平常的举止相同。 「吶!赶快去其他地方逛逛吧!不然太阳要下山了!」 「我想看拳技……!」 走在前面的苏娜与艾尔玛指著道场,挥著手臂催促我们。 说得也是。虽然精灵的寿命长,但一天的长度没有改变。 有这么多间道场,无法一天全部逛完。 既然如此,没有空闲继续感伤了,要赶快行动才行。 我对艾尔玛露出笑容后,转身面向前方。 「喔,我现在就去。」 好,要从哪里开始逛起呢。尽可能想逛可以满足大家期望的地方。 我对催促著自己的雪莉露等人露出苦笑,迈出了步伐。 ◆ 逛完好几间道场后,太阳来到了头顶的正上方。 在开始感到肚子饿的这个时段,我们正在一间道场中。 得到许可后,我们逛了四间道场,观看门徒进行修练时的模样。 由于已经脱离道场已久,让我对这个时代的武术十分感兴趣。 比起挥拳方式,如何发出声音更为重要,或是有效的运步技巧——随著岁月的流逝,更加精湛的最新理论让我赞叹不已。 防守技术虽然没有新意,但解释了是基于什么原理才会让这个动作产生效果,听完这些解释后,才领悟到为什么会有那些效果。 总之是一连串的新发现。像是这个理论可以应用那个招式,这个理论的某个环节错了等等,比较新旧令我相当乐在其中。 然而,参观道场的魅力不光只是这样。 穿著一袭白色道服的男性与艾尔玛面对面地站在比赛场地中。这是今天的第四次——每逢参观道场时必会见到的光景。 身为静寂流的现任师范,艾尔玛的知名度十分惊人。道场聚集了一群以登上颠峰为目标的热情武术家。身为静寂流现任师范的艾尔玛出现在有著崇高目标的他们面前,自然会演变成这个景象。 看见自己女儿受到赞扬,我当然感到沾光。而且可以在参观的道场实际观看该流派与其他流派——特别是与我们静寂流对决,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 「请多指教。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吧。」 年纪约莫四十——身为师范的男性摆出拳头宣示。 虽然在小地方流露出自己的特色,但以打击系的武术来说,是相当常见的架势。 「一决胜负吧。」 艾尔玛则摆出「流水」的架势,以此回应对方。 不久前因为兴奋的门徒而显得热闹不已的道场,如今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静寂流是许多武术的源头,其师范在与自己的师父战斗,对于门徒而言,想必是连一秒都不容放过的一战。 男性维持著压低腰部的动作,用滑步缩短距离。 艾尔玛为了将对手纳入攻击范围内,也向前迈出步伐。对峙的男性流出大量汗水。 压力想必相当庞大。在防守技术上无人能出其右的静寂流师范,在擅长打击系武术的自己面前摆出防守架势。在对决中一旦露出破锭,形同胜负分晓。会流汗也是理所当然。 处在这样的气氛之中,可以清楚感受到道场中的人的紧张情绪。 呃……我感到了一股骄傲。这群热情的武术家也将静寂流视为至高的武术,对艾尔玛感到敬畏。身为静寂流的前师范、艾尔玛的父亲,让我忍不住扬起嘴角。 「嘿!」 在我思考著这些事情时,比赛似乎有了动静。 身为道场主人的男性对艾尔玛放出下段踢击。 因为艾尔玛毫无破绽,或许是想试著让静止不动的河川恢复流动。 ……然而,这招是下下策。要进行牵制,男性似乎显得修练不足。 目的不是重创敌人,而是透过下段踢击造成小伤害来进行牵制,但艾尔玛与男性的实力相差甚大。 下段踢击确实是容易击中的招式,但不应该贸然用来对付处在万全状态下、实力比自己强的对手。施展踢击等于有一只脚会腾空。如果踢击被化解,势必会面临更大的风险。 面对瞄准左脚挥出的踢击,艾尔玛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没有完全纳入攻击范围内,因此稍微后退便让对方挥空。 这变成了男性的要害。必须花时间移回脚,而且远比艾尔玛踏出步伐要来得花时间。 避开踢击后,艾尔玛一鼓作气地冲向男性的怀中,接著—— 「……唔,我认输……」 艾尔玛的掌心贴在男性的腹部上,光凭这样便分出了胜负。男性宣告自己的败北。 静寂流的「劲」决定了一切。当局面演变成那样时,胜负便已分晓。若真的使出那招对方肯定会失去意识——男性领悟到这点,因此才会认输。 两人退回开始线,互相行了一鞠躬后,传来拍手声。 「哎……不愧是静寂流的师范。」 男性边伸手边说道。虽然很短暂,但他似乎投入了全副精神,额头还在渗出汗水。 艾尔玛握住他的手,露出微笑。 「谢谢指教。」 想必已经习惯这种场面,艾尔玛的态度显得落落大方,十足有静寂流师范的样子。 这孩子长大了呢。明明是第四次看到这个景象,我仍拚命压抑著因为骄傲而涌上的笑意。 比赛结束后,艾尔玛走了回来。受到苏娜与雪莉露的慰劳,艾尔玛答谢后发现到我的视线。 「辛苦了。」 为艾尔玛的「弟子」,我当然是使用敬语。艾尔玛可能也已经习惯,只见她自然地笑了出来。 「喔,谢谢。斯拉瓦,你觉得我表现得如何?」 看样子她已经充分适应这个状况。 面对艾尔玛的询问,我以弟子的立场表达「我」的感想。 「非常精采。有艾尔玛老师这样的门徒,斯拉瓦?静寂大人想必也引以为傲。」 用「大人」称呼自己让我感到不自然,但为了区分,我刻意说出了那个名字。 虽然是自己问的,但可能因为听到意想不到的回答,只见艾尔玛张开著口,整个人楞住。 接著—— 「咦……咦咦?这样啊……?呵呵,好高兴喔,这样啊……」 艾尔玛用手捧著泛红的脸颊,露出灿烂的笑容。 俨然是少女的模样,完全联想不到是先前威风凛凛地站在比赛场地中的女性。 ……呃,这样好像不太妙。我是习惯了,但立刻引起了道场中众人的注目。 「啊……!咳……咳咳。但……但可不能满足于现状,要继续日益精进才行。」 可能是发现到气氛不对劲,视线全集中在自己身上,艾尔玛清了清喉咙后变回了原本的「师父」。 但脸颊仍然红润,透出一抹喜悦之色。啊,真是的,这世上哪有师父会受到弟子赞美而开心得满脸通红。 「……时间差不多了吧?」 「啊……喔,对耶!各位,今天很感谢给我们参观的机会。」 继续下去不妙,虽然有些强硬,但我提议离开道场。艾尔玛慌张的模样似乎是刻意装的。 让我不禁觉得我们果然是父女,两人的演技都这么拙劣。 「啊……是的,我们也上了一课……?」 虽然感到困惑,但身为师范的男性也表示同意,这样就够了。 为了不继续加深怀疑,我们匆匆离开了道场。 明明完美地取得胜利,但却有股战败而归的感觉—— ◆ 「真是的,当时吓了我一跳。」 「啊哈哈……真的很抱歉……」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形状优美的月亮高挂天际。我们结束道场巡礼,在旅馆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 以萨佛雷斯特的旅馆来说,这间房间显得十分宽敞。四个人可以睡在同一间,各方面来说都比较方便。 我们这时正讨论到上午参观的道场。 像是对技术感到佩服,或是认为某个少年大有可为。话题最后以第四间道场的那场比场作为结尾。 「哎呀,艾尔玛的喜悦全写在脸上,完全忘了自己现在要扮演斯拉瓦的师父。」 「唔……这也没办法啊。被那样夸奖,一定会感到高兴啊。」 被苏娜捂著嘴调侃,艾尔玛嘟起了嘴。 看著两人斗嘴,我不禁露出苦笑。虽然明白艾尔玛的喜悦,但有些太过夸张了。硬要选的话,我的意见比较偏向苏娜。 「可是,道场的每个人都吓呆了,招致过多狐疑的目光应该不太好吧?」 「唔唔……话是这么说没错……」 顺道一提,目前也是苏娜占上风。艾尔玛似乎也觉得自己有所失态,这个发展也是理所当然。 然而,艾尔玛似乎对苏娜抱著敌对心。 ……基本上是苏娜的口才比较伶俐,过去看了好几次两人斗嘴,我不禁心想这次也是苏娜获胜。 苏娜不断强调艾尔玛当时的表情有多么像少女,艾尔玛则反驳到底。 意外的是,这次让艾尔玛彻底认输的人却是雪莉露。 「艾尔玛。」 「嗯?怎么了?」 我还在人世的期间,艾尔玛对杰司达从来不掩饰敌意,但似乎很喜欢雪莉露。若没有特别的理由,很难讨厌个性单纯又惹人怜爱的雪莉露。 雪莉露十分黏艾尔玛,艾尔玛也很疼雪莉露。不怕生又话题相投的云莉露,感觉就像是艾尔玛的妹妹。 「很可爱喔。」 因为天真无邪的缘故,所以才会说出毫无恶意的那句话。 正因为没有恶意,反而更加一针见血。 雪莉露泛著柔和的笑容说出的那句话,让艾尔玛不禁脸红。 「啊,唔……咦咦?」 这个意想不到的发展,让艾尔玛整张脸羞红,一时说不出话。 艾尔玛想必是不习惯被夸「可爱」。 每次都是听到「威风凛凛」「美丽」这类夸赞。被充满稚气魅力的雪莉露夸「可爱」,对艾尔玛来说或许是颇大的冲击。 艾尔玛已经失去正常的思考能力。身为武术家,希望她能多少学会如何应付突发状态。 可能是觉得调侃输得一塌涂地的艾尔玛也不有趣,苏娜已经停止调侃艾尔玛。她不经意对上我的视线,露出困惑的笑容。我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露出同样的笑容。 ——然而,苏娜的表情陡然变得沉重了起来。我是片刻过后才发现那个理由。 「我去吹一下晚风。」 「啊,是的……师父,路上小心。」 「路上小心。」 脸上仍残留著红晕的艾尔玛,以及抱著艾尔玛的雪莉露异口同声地说道。 唯独苏娜用责备的眼神看著我—— 「路上小心。不可以跟人打架喔。」 被我一直注视著,苏娜叹了一口气后恢复平常的轻松态度。 ……唔唔,又麻烦到苏娜了。之后一定要向苏娜道谢。 我披上外套,在少女们的目送下转身离开房间。 一走到外头,从云缝间可以窥见月亮的身影。或许明天会下雨,我一边这么心想,一边走在拉司莫科的路上。 另一头是道场林立的地区。这附近酒馆众多,人潮也不少。这么一来,那家伙便不会 现身吧。 偶尔可以听见怒骂声,应该是喝醉的人在打架闹事吧。真是的,难道有酒馆就会发生这种事吗?希望武术家能更懂得分寸,但这也算是一种醍醐味吧。哎,不过我认为喝醉后会动手的人也成不了大器。 在我思考这些事的期间,附近渐渐变得安静起来。回过神后,我似乎己经走出道场林立的那条街。早睡早起是武术家的基本,虽然有道场还亮著,但基本上道场很早就会关门。 我走在阴暗的路上,寻找适合的小巷。找到适合的小巷后,我若无其事地走进那条小巷。 「我希望能用更贴心的方式叫我出来。」 我站在离热闹大街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交抱起双手。 乍听之下是自言自语,但其实不然。虽然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但对方不久便会现身。 「真抱歉。下次我会小心,但最好不要期待。」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衣服的摩擦声,冷不防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是个雌雄莫辨的低沉嗓音。 隐身的技术还是那么精湛。若不带敌意,认真躲起来,或许连我都要花上一些时间才会察觉。 「用一般的方式来找我不就好了。是不是?米尔赛姆。」 我没有确认对方的长相,便转身看向后方。正如所料,眼前出现一名短发少女。 「……我应该有说过我叫洁恩。」 听见那个称呼,刺客少女垂下眉毛,声音中明显透出不悦。 她似乎是对被叫米尔赛姆这件事感到不满。像是刺客的战斗风格也好,她似乎格外拘泥于小节……比上次更显得有人味,让我不禁露出苦笑。 「那真是抱歉。容我重来一次……洁恩,你找我有什么事?若要找我二次交手,这次你可要做好失去性命的准备。」 虽然知道对方没有这个意思,但我仍用语气强硬,露出锐利的视线。 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因为洁恩喜欢带著戏剧性的说话方式,所以这算是我的小小反击。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不是说过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眷恋吗?暂时会选择明哲保身。」 洁恩似乎也知道我的那些话并非是出自内心。 ……然而,对这个世界产生眷恋这件事似乎不是谎话。 虽然不抱著执著,但上次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的那份冷酷似乎消失了。 好,那么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像是在诱导有些想不透的我,洁恩开口说道,脸上恢复充满的微笑。 「呵……因为受到同情让我觉得很不是滋味,但我掌握到几个情报。只是听听不会有损失吧?」 洁恩表示握有对我有益处的情报。 最近因为要思考的事情变多,愿意提供情报当然是再好不过……但可以相信她吗? 一开始是敌对关系,或许应该提防一下。抱著理所当然的疑惑,但在看见洁恩之后,逐渐被化解了。 洁恩交抱著双手,一脸得意的闭上双眼。看样子她是心情会马上写在脸上的人。在战斗中不发一语,一心专注于夺走目标的性命,或许是为了掩饰这个容易看穿的个性。 这个名叫洁恩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在思考著这些事情时似乎花了比想像中还要久的时间。 「……怎么了?我以为你会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 因为我没有回答,等到不耐烦的洁恩睁开了双眼。那个表情明显不悦。 「不……因为现在要思考的事情很多,我很感谢你的情报。但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 虽然没有提及我在思考什么,但我没有隐藏起最根本的问题,直接说了出来。 只见洁恩再次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虽然不同于雪莉露与艾尔玛,但一样让人很容易看穿。 带著戏剧性的说话方式应该是为了呈现出冷酷或是某种氛围。可以从话语的背后看出真正的意思。 因为不太与人交谈,应该不擅长耍技俩吧。 洁恩一脸得意地交抱著双手,彷佛可以看见背后摇个不停的狗尾巴。 「放心吧,只要你没有毁约在先,我会遵守缔结的契约。直到我觉得已经偿还完饶命的恩情,我会一直协助你,这就是契约。」 可是,要怎么形容才好……唔,容易摸懂心思当然是好事一桩。 从洁恩身上感受到一股好意。因为曾经被我击败,所以对我带著敬意吧。此外,我想她声称不与人交谈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因为洁恩不知为何跟我说话时,模样显得十分开心。 总之,似乎可以相信她。那家伙会使用「契约」这个词,应该不会自己毁约。「契约」这个字眼透出身为刺客的自尊,让我觉得可以放手相信她。 「既然你那么说,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先向你道谢一声。」 「……哼,我只是有债必偿而已。不需要道谢。」 嘴巴上那样说,洁恩却一副很开心的模样。虽然说不需要道谢,但受到感谢会比较开心吧。 「好……首先是第一个。」 但游戏似乎到此结束。洁恩开始述说情报,眼神变得宛如锐利的匕首。 「是关于原本的委托人『赛兹罗』与『嘉尔特』——原本约在某座城镇要向他们报告结果,但那些家伙已经消失了踪影。看样子打从心底不觉得我能够活著回去。」 洁恩说出的情报对我非常重要。 嘉尔特与赛兹罗仍在伺机而动。光是知道这件事便很充分了。 洁恩明显露出怒意,看样子她仍对这件事一肚子火。 「嗯……真是令人玩味的情报,谢谢。」 「……我不是说不用道谢了?而且还有一个情报。」 我道谢完,洁恩的心情已经好转不少。但对赛兹罗跟嘉尔特的怒火非同小可,感觉她还会气上一阵子。 可能为了转换心情,洁恩慢慢地吐了一口气。外表恢复正常后,洁恩竖起两根手指。 「那么接下来是第二个——或许目前这个情报比较重要。有人在监视你们。」 「你说……监视?」 洁恩提到的第二个情报,对我来说的确是很重要。 ……走在街上却完全没有察觉。连苏娜的感应能力都无法察觉,究竟是怎么回一事……? 我用手抵著下巴思考,洁恩补充道。 「说得正确一点,与其说是监视,应该说是有人向一般民众寻求协助……似乎每天会找数个人,拜托他们看到你们——不,是看到艾尔玛?静寂时,报告她的行踪。」 洁恩的补充让我恍然大悟。 若是走在路上的一般民众,多看我们几眼的确不会特别留意。 若是遭到跟踪,至少我跟苏娜会察觉——若只是提供经过看见时的情报,而且监视对象还是引人注目的艾尔玛,形同是一整天受到监视。 「……原来如此,真亏对方想得出来。」 「监视似乎只需要知道现在的位置。之后派刺客出马……应该是不会有这种情况,但最好提高警戒,不要露出破绽。」 我对敌人的手段感到佩服,洁恩则对我面命耳提。 听到那句话让我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因为有个人差点在众人面前出大糗。 洁恩愉快地观察著我的反应,看样子她似乎知道那件事。真是的,我们这对父女真是不成气候。 「呃……谢谢你。特别是第二个情报很有帮助。可是,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难察觉出周遭的异状。」 我道谢完,用暗示的方式称赞洁恩的手腕。 虽然也好奇洁恩是如何得知这件事,但对她 的感谢更胜过这些。 正如所料,洁恩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得意洋洋地说道。 「因为在围观你们的民众中有几个人感觉不太自然。我伪装成一般少女行动时,结果对方找上门来。下次也让你看看我的伪装吧?」 可能因为自尊心高的关系,受到称赞或是道谢时,洁恩似乎会格外高兴,而她又试图隐藏这一点,显得格外有趣。 为什么这样的少女会从事刺客这一行?若在阳光下的世界,肯定会有其他选择,让我深深感到惋惜。 「好……大概就是这样。若收集到其他情报,我会再联络你。」 感到满足后,洁恩转身背对著我,打算再次消失夜色之中。 「我懂了。但到时拜托用一般的联络方式,或是寄信给我。虽然释放出杀气这招很方便,但除了我以外,也会被苏娜察觉。」 我不忘叮咛她下次见面的联络方式。我希望尽可能不要让那些孩子担心。 我有些无奈地提出忠告,洁恩仅回过头来。 「你简直像是瞒著妻子出来幽会的男人……我懂了,我会思考看看有没有其他方式。」 「……明明已经被发现,我却不得不抱著罪恶感出来找你,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拜托你了。我可是很痛苦的。」 擅自叫我出来,却用这么过分的比喻,让我不禁叹气连连。 但我真的对苏娜感到傀疚。应该告诉那孩子这件事。我思考著这件事时,突然发现表情丰富而开朗的洁恩,罕见地露出阴沉的表情。 但随即恢复原本充满余裕的笑容,并开口说道。 「……我不介意成为你的爱人喔。那么,这次真的要道别了。在下一个夜晚再见。」 洁恩接著转过身去,一口气往上跃去,在我愣住的这段期间,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乱开什么玩笑,真是的。 「再说爱人也很蠢,我连特定的对象都没有。」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我很容易受到怪人的喜欢。与宛如太阳般的雪莉露相反,洁恩是宛如月亮般的少女。 我不经意望向天空,月亮有一半隐藏在云朵后面,让我不禁觉得或许洁恩仍有隐藏起的一面。 不过,总之—— 「要想想怎么向苏娜道歉……」 被洁恩的那番话勾起的罪恶感,再次涌上心头。 为了不被艾尔玛她们发现,我利用了她的好意,结果我却与女人幽会……这实在太对不起她了。 虽然与实际情况截然不同,但我依然必须郑重向她道谢。 乾脆像米莱菲亚那样邀约她看看?一同用餐或是买小东西送给她……唔,这样可以弥补她吗?可是要在拉司莫科好像有点难。 我不断思考著,一面走回旅馆。 身旁围绕著个性丰富的少女们,我却始终摸不透女人心—— 第十一话 结束的回忆 清晨时分的拉司莫科呈现出另一种风情,令人目眩神驰,虽然舍不得离开,但我们仍来到附近的一座山脚下。 透过艾尔玛之手,拉司莫科摇身变成一座仙境。路上随处可见没有一丝破绽的高手,酒馆则是会热烈讨论著当天的比赛感想—— 此外,在这里的人似乎经常会交手。虽然还是会因为纷争大打出手,但基本上都是为了琢磨。因为没有娱乐,因此聚集了更多禁欲主义者。 ……哎,真的是一座很棒的城镇。无疑是武术家的天堂。 虽然拉司莫科料改变了,但我对一手催生出这座城镇的艾尔玛感到无限感谢。 可是……可是…… 「吶,艾尔玛,不是吧。」 「对……对不起……不小心就……」 离开城镇后,不用担心受到注目,所以我们恢复原本的说话方式。然而,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山脚下设立了一道极其夸张气派的大门。 这里虽然没有标示令人难为情的名称,但欲入内似乎必须在名册上登记名字。 看样子在我死后,我的住处与旁边的坟墓变成武术家必访的「圣地」。 我的住处称不上气派,结果却演变成这个状况,想必是因为艾尔玛在我死后四处奔走的结果。 因此,突然出现不少人想要亲眼瞧瞧我的住处。为了不污染山与房子,所以设立了这道入口……这道夸张的大门似乎代表了这个意思。 「为了不污染山,虽然是很好的想法,但这道门太过夸张了吧。」 这道夸张的大门是怎么回事。牢固到无法轻易打开,表面施有极为精致的装饰——宛如是祭祀神祇的神殿大门。 听到我指责这件事,艾尔玛一脸错愕地说道。 「咦咦?是……是这样吗?我以为这样很正常……」 ……果然是艾尔玛太夸张了。 下垂的眉毛重新扬起,这点跟以前毫无改变。 艾尔玛不像是会喜欢华丽服装的人,但她做这件事是出自真诚,所以也说不准。 「哎呀,大门不重要啦,赶快走吧!」 「我也想赶快去看。」 因为不算是做了坏事,应该不需要再追究。 这座山原本是我的土地,艾尔玛继承这块土地之后想要怎么处理,我也没资格插嘴。 「那就走吧。道路有经过铺装吗?」 「不,因为我觉得可以锻炼体力,所以维持原本的山路。 「呵,我放心了。」 假如有武术家来参观,必须走这条山路。 有稍微经过锻炼的人,应该完全不费工夫。 但今天似乎不对外公开……这个形容不太贴切,似乎是禁止我们以外的人入内。应该碰不到其他武术家吧。 于是我们开始爬山。 随著每跨出一步,逐渐出现在眼前的是与前世相同的景象,以及涌上心头的各种怀念回忆。虽然是座山,外观却丝毫没有改变,让我感到惊讶。 想必是艾尔玛动用各种方式保护这座山的关系。 举凡是小鸟的鸣叫声、蓊郁的草木,以及小溪的流水声,一切都与过去没有不同。 光是走在这条山路上便会感到雀跃不已,我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 与现在的朋友走在记忆中的这条山路上,有股既新鲜又怀念——不可思议的感觉。 ◆ 走了一段山路后,我们来到山林之中。 因为长期有人通行而辟出一条路,但并不明显。 ……可能因为远离人烟的关系,四周安静到可以听见徐风吹拂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 记亿逐渐被唤醒,让我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我真是住在一个偏僻的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因为无法清楚看见天空,加上内心雀跃不已,让我对时间的流动感到模糊了起来。 但根据记忆,应该差不多了,当我找出尘封在最深处的记忆时—— ……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房子,伫立在宁静的山林深处,周围弥漫著一股凉爽的空气。 彷佛被时间所遗忘的那栋房子洋溢著兽人之国的风格,这是因为我的师父伊瓦欧?静寂十分喜欢兽人之国的风格。 「哇啊……!」 「这是什么……我第一次看到这种房子!」 虽然说是兽人之国的风格,但那栋房子与师父家的构造极为相似。 例如「檐廊」,是一种设在房子边缘的通道,包含兽人之国在内,到处都找不到这个构造,非常独特。 以防盗的角度来看,是非常不可靠的构造,但位在这种深山上,担心这个也是多余的。师父曾经说过若有宵小之辈闯入,只要打倒对方就够了。 总之——虽然我之前说了不中听的话,但这栋房子的构造其实相当特殊,似乎足以让雪莉露等人大开眼界。 「好厉害!太有趣了!」 「哈哈,因为长年住在这里,让我变得习以为常,但的确很少看见这样的房子。」 我对兴奋的苏娜露出笑容。雪莉露的双眼闪烁著光彩,目不转睛地注视著我的房子。 来到杳无人烟的深山上,走出山林后眼前伫立著一栋奇妙的建筑物,彷佛是踏入了异世界。对年轻的少女来说,或许是十分惊奇的体验。 但对我来说,是最为熟悉的家……真是奇妙,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却感到怀念不已。因为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记忆是无法抹灭的吗? 「我可以进去吗?」 「嗯,不用客气。因为这里是我跟师父的家。」 我询问艾尔玛,只见眼眶泛泪的艾尔玛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握住没有上锁的玄关拉门,拉开完全没考虑到防盗的拉门,出现在眼前的是熟悉的光景。 榻榻米与木头建材的气味,所有的一切都令我怀念不已。 「怎么回事?没有走廊!」 房间相连的罕见构造让苏娜惊讶地叫了出来。 内部的构造似乎也很罕见。这种构造在兽人之国是主流,但在其他国家似乎很少看见这种构造。 我在脱鞋处脱下鞋子,走进了大厅。数十年没有踏在榻榻米上了,从脚下感受到的感触令人怀念。 「唔……要脱鞋子吗?」 「嗯,是啊。」 我理所当然地脱下鞋子,但想起脱鞋子好像是兽之人国才有的习俗。 雪莉露问道,像是看见了罕见的东西,听到我的回答后,只见雪莉露跟苏娜战战戟兢地模仿我的动作。 我注视著那两人走进大厅后,我则走去自己的房间。 「……什么都没有改变,一往如昔。」 以前收藏的书籍按照原本的顺序摆放在书柜里。 经过漫长的时间,我终于回家了。我感受到一股确切的真实感。 「我回来了。」 回过神后,我低声这么说道。原本应该在打开玄关时就这么说,有点晚了一步,但说出这句话后,我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爸爸,欢迎回家。」 艾尔玛擦拭著泪水。一同生活、一同行动的关系,我们很少这样互动。 即使如此,仍让我有种互相说了上百遍、上千遍的感觉。 在精灵之国生活了数十年,经过漫长的时间,如今我终于「回家了」。 ◆ 在家里逛了一圈后,我们前往位在屋外的道场。 虽说在屋外,但道场比主屋还要大,所以不知道这个形容是否妥当——总之,因为离主屋有段距离,为了方便区分,姑且这 么形容。 从主屋出去后,可以慢慢沿著石板路走到道场。 ……我回想起来了。印象中——在我死去的那一天,命若悬丝的我穿上道服,一边吐血一边走在这条路上。 我不经意看向走在旁边的艾尔玛。艾尔玛的眼眶泛起与先前不同意味的泪水,微微颤抖著。当时循著我的血迹前进的艾尔玛不知道抱著何种心情……唔唔,仔细一想我真的让她吃了好多苦。 现在血迹早已消失,但艾尔玛内心的创伤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光是走在这条路上就难过成那样,想必艾尔玛至今尚未从我过世的伤痛中走出。让女儿留么深的创伤,我也是百般不愿。 我想要减轻她的痛苦—— 「……师……师父?」 我握住艾尔玛的手。吃惊的艾尔玛顿时看向我。 我面带著微笑,开口说道。 「很遗憾因为身高差距而无法抱住你的肩膀,目前就让我用这个来代替。」 不知不觉间身高高过我,所以我无法抱住艾尔玛的肩膀安慰她。 但我想让艾尔玛知道我现在在她的身旁。 「爸……爸爸!」 被我握住手后,艾尔玛的肩膀猛然一颤,接著抱住了我。 还是一样爱撒娇,但这次就不追究了。 「喂喂,不要抱住我啊,会无法走路。」 我口头上这么说,却没有表现出拒绝之意。 说到底,或许是我自己忍不住宠女儿。 「唔……这么光明正大……」 「艾尔玛好好喔。」 然而,其他女性成员的视线让我感到十分刺痛。 虽然想让艾尔玛抱到满足为止,但之后还有安排,差不多该分开了。 「我人在这里,所以不要露出悲伤的表情。你想要确认的时候,随时可以这么做。」 「爸爸……是的。到时再麻烦您了。」 我轻轻推开艾尔玛,只见艾尔玛脸上的悲伤之色已经消失。 却变成脸颊泛红,低垂下双眼……装作没看到好了。我感觉到敞开的门扇后方潜伏著各种危险。 「这个花花公子。」 从苏娜投来强烈的视线,让我感到十分煎熬。我的预感果然没有太离谱。 我重新振作起精神,再次走在石板路上。 走了一会儿后,看见一栋远比主屋还要偌大的建筑物。 「好大!」 「哇,真的耶。虽然看过静寂流的道场,但第一次看到这么气派的道场。」 在山林中出现一间明显格格不入的道场,让两人纷纷发出惊呼声。 因为这间道场可是砸了重本。看到她们惊讶的模样,不禁让我感到自豪。 「因为我虽然有钱,却不知道怎么运用。好,进去吧。」 为了掩饰喜悦,我佯装出冷静的模样,接著打开道场的玄关。 映入眼帘的景象——已经不能用怀念来形容,也不是艾尔玛做了什么改变,而是一切都太过熟悉了,彷佛昨天才刚到过这里一样。 「呵呵!」 「……?怎么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雪莉露发现后,面带微笑地歪起了头。 哎呀,我对武术真是如痴如醉。 「不,没事。」 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但不需要刻意说出来。 我打著马虎眼,走向道场中央。眼前摆放著一面巨大的镜子。 是用来确认自己的架势与招式的动作——但我对这面镜子很有感情。 我是在这面镜子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我看著自己在身上留下的无数道伤疤,为没能登上武艺颠峰感到懊侮,最后含恨而死。 但我不曾后侮过将这一生奉献给武艺。 也不曾想像过能站在自己死去的地方。 回过神后,发现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在一片静谧之中,我自然而然地摆出架势。 静寂流的基本架势「流水」。 我的身影映照在镜子中,完成度远比过去映照在镜子中的每个架势都还要精湛。 虽然眼前是我瘦小的身体——但彷佛同时映照出过去那个伤痕累累的老人。 「呵……」 不知为何莫名感到好笑。 突然对我这个人的存在感到疑惑。 过去有个男人在这面镜子前摆出上千、上万次相同的架势。男人的名字叫作斯拉瓦?贝萨。后来继承师父的姓氏,变成斯拉瓦?静寂。 为武艺奉献一生,始终没能登上颠峰的这个男人,透过这面镜子深深烙印在我的双眼深处。 眼前的少年与那个男人的外表毫不相像。 一头俐落的红铜色短发,看似傲慢不羁的双眼,加上长长的耳朵。精灵少年斯拉瓦?马歇尔虽然拥有跟那个男人一样的名字,但与斯拉瓦?静寂是截然不同的人。 无论是发色或是种族,所有的一切都不相同。 然而——那个架势,虽然有些不同,但确实与那个男人如出一辙。 那个身影让我确信了这件事。我是斯拉瓦?静寂。一切看似不同,但却与以前一样,依然是个大笨蛋。 唉,真是愚蠢的疑问。我解除架势,瞥了一眼镜子。结束了。 「好……我已经满足了,你们逛完后告诉我一声。接下来要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我的坟墓。」 我恢复以往的自己,看向雪莉露等人。 宛如时间静止一般,每个人都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我开口,艾尔玛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啊……是……是的!」 艾尔玛晚了一拍后充满干劲地答道,一副欣喜不已的模样。 用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原点。偶尔返乡一下也不错。 我将视线移向不放过道场任何角落,跑到四处参观的雪莉露与苏娜,接著是对我投出炙热目光的艾尔玛,最后是道场。 领悟到自己的梦想与过去不变后,让我感到充实而满足—— 第十二话 扫墓 「好,那么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了。」 「苏娜,我说啊,虽然本人还活著,但接下来是要去扫墓耶,不应该那样形容吧。」 离开道场后,我们在回程聊著天。 结束闲聊后,开始聊到接下来的安排。 我的坟墓似乎与道场的方向不同,必须先折回主屋。 即使是自己住过的家,但不可能晓得死后才有的坟墓位置。似乎有按照我的遗言,将我埋莽在家附近,但我却感到一丝不安。 ……虽然对艾尔玛有著说不完的感谢,但这孩子只要一扯到我,便会不受控制。 虽然我有指定死后下葬的位置,但没有提到最重要的坟墓。 如果是一座供皇族沉眠的灵庙怎么办,让我感到愈想愈不安。 走了一段路后,再次看见我的房子。走在前方的艾尔玛直接绕过房子前进。 「这边。」 看样子我的坟墓与道场是反方向。 走在领先一步的艾尔玛后面,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与我预料的不同,眼前是一座极为平凡的坟墓。 清除周边的草木后,辟出一块四角形的空间。摆放在最后方的石碑想必就是我的坟墓。 阳光穿过叶缝之间,洒落在坟墓上,呈现出一股祥和的氛围——虽然说是自己的坟墓,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请……请问……您觉得如何?」 艾尔玛战战兢兢地问道。 仔细一想,我在今生总是斥责艾尔玛的作为:连深受自己喜爱的拉斯莫科,一开始也嫌太夸张了。 因此,我这次决定诚实回答。 「嗯,感觉不错,我很喜欢。」 我走向坟墓,伸手触摸。表面冰凉而粗糙,十分好摸。 似乎可以从中感受到艾尔玛对我的一片孝心。 我闭上双眼,让过头去。 「……艾尔玛,谢谢你安排了如此祥和的环境让我长眠在此。」 「……您太过奖了……」 可以听出艾尔玛的声音带著哽咽。 可是艾尔玛收起眼泪,露出笑容。 真是个爱哭鬼。 我再次面向坟墓,阅读著石牌上的文字。 「斯拉瓦?静寂长眠于此……是吗。」 没想到我可以活著阅读到这段文字,而且内容十分简单,深得我心。 真是孝顺的女儿啊,从种种的一切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孝心。 「过去的我就在这底下吧。」 「是的……您说得没错。」 从背后传来艾尔玛的声音,于是我慢慢垂下视线。 ……真是奇妙的感觉。我明明人在这里,坟墓底下的也是我。 也不能形容坟墓底下是具空壳,但让我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愈来愈模糊。 原来如此,完全一头雾水。到自己的坟墓参拜是比想像中还要奇妙的体验。 算是做个形式,我在坟前双手合十膜拜。因为不知道是在膜拜谁跟膜拜什么,更加让我感到奇妙。 片刻过后,我发现到雪莉露、苏娜与艾尔玛站在我的旁边。 这幅景象显得十分滑稽——让我忍不住露出苦笑。 「来扫墓有让你满足吗?」 苏娜双手合十、侧目看向我,跟我一样脸上挂著笑容。 「呃,可是我连膜拜方式都不晓得就跑来扫墓。抱歉让你们跟著跑这一趟,但我不太有扫墓的真实感,真是头疼。」 我故意开著玩笑,一脸认真地闭著双眼的雪莉露率先轻声笑了出来,接著是艾尔玛。 果然还是一头雾水啊。即使死过一次,还是不懂何谓死后的世界。 「呵呵……走吧。」 放开双手后,我依序看著大家。 「是的,走吧。」 回答的是艾尔玛。按照艾尔玛的个性,感觉她会在坟前待上不少时间,但她却没有这么做,这想必也是艾尔玛的体贴之处。 「我还想再看看斯拉瓦的家!」 「啊,我也是,因为很少看见那么罕见的房子……而且似乎是武术家的憧憬。」 「因为一般的参观者是无法入内的。苏娜,你可要感谢师父。」 「为什么只说我啦。」 「没为什么。」 同时一跨出脚步,苏娜与艾尔玛一如往常地斗起嘴,但双方没有表现出厌恶感,比较像在互相开玩笑。这两人感觉日后会成为要好的劲敌关系。 过去已经消逝,即将迎接未来。我的存在称得上是消逝的过去,现在却可以迎接未来,是何等的幸福。为了将这件事深深烙印在内心,我也应该再好好参观一下过去的象徵——自己的家。 但愿是经过数百年后才会使用到这座坟墓。虽然逐渐远离坟墓,但当下的每一刻都在慢慢走向人生的终点。 既然如此,我想要好好享受每一分每一秒,不留下任何遗憾。我看著一同欢笑的少女,扬起了嘴角。 然而,就在这时—— 「——唔!」 背后——从坟墓的方向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魔力。 由于魔力十分惊人,让所有人不得不同时回过了头。 「什么……!这股魔力是……?」 「明明才刚离开那里,竟然完全感应不出……!」 艾尔玛对那股魔力感到震惊,苏娜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那么强大的魔力却毫无察觉。 「……好讨厌的感觉,不舒服。」 只有雪莉露一人临危不乱,露出明显扭曲的表情。 在先前所在的地方涌出魔力,这代表我们到坟墓时,这股魔力的主人已经在附近。 结果苏娜却完全没有感应到其存在,还让雪莉露感到这么厌恶——据我所知,只有一个男人办得到。 想必他是刻意释放出魔力,为了让我们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去一趟。」 我转过身迈出步伐,没有用跑的。因为那家伙会在原地等待。 「啊……师父,请等一下!」 艾尔玛等人急忙从后面跟上。 我没有刻意要她们留在原地,因为那家伙要找的人是我。若没有必要,应该不会对艾尔玛等人动手。 穿越树木形成的拱门,我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坐落著我的坟墓的那个空间。 「……果然是你。」 看见那个身影,我带著怒意对那个男人说道。 是一名坐在石碑上的白发男子。宽松的蓝紫色拳法服,以及细长的——红色双眸。 这个男人也是我必须诀别的过去之一。 「嗨,斯拉瓦。这个地方稍微借我用一下。」 塔利斯贝尔库——赛兹罗?瓦尔兹。 不惜借助外道邪法的力量,选择堕落成怪物,本来是已经消逝的过去—— 「哎呀,别担心,我马上就会还你。」 「……因为暂时没有要使用的打算,很想借给你,但很不凑巧,那是女儿特别为我打造的。我会立刻帮你介绍其他地方。」 我们互相露出笑容,对彼此露出最原始的杀意。 当时没能收拾掉他,但这次我一定会送他上路。 我站在跳下石碑的赛兹罗面前,释放出魔力。 话说回来——曾经死过的两人在坟墓前对峙,想想真是可笑。 宛如闹剧般的展开,为第三次的死斗拉开序幕。 「好,那么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了。」 「苏娜,我说啊,虽然本人还活著,但接下来是要去扫墓耶,不应该那样形容吧。」 离开道场后,我们在回程聊著天。 结束闲聊后,开始聊到接下来的安排。 我的坟墓似乎与道场的方向不同,必须先折回主屋。 即使是自己住过的家,但不可能晓得死后才有的坟墓位置。似乎有按照我的遗言,将我埋莽在家附近,但我却感到一丝不安。 ……虽然对艾尔玛有著说不完的感谢,但这孩子只要一扯到我,便会不受控制。 虽然我有指定死后下葬的位置,但没有提到最重要的坟墓。 如果是一座供皇族沉眠的灵庙怎么办,让我感到愈想愈不安。 走了一段路后,再次看见我的房子。走在前方的艾尔玛直接绕过房子前进。 「这边。」 看样子我的坟墓与道场是反方向。 走在领先一步的艾尔玛后面,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与我预料的不同,眼前是一座极为平凡的坟墓。 清除周边的草木后,辟出一块四角形的空间。摆放在最后方的石碑想必就是我的坟墓。 阳光穿过叶缝之间,洒落在坟墓上,呈现出一股祥和的氛围——虽然说是自己的坟墓,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请……请问……您觉得如何?」 艾尔玛战战兢兢地问道。 仔细一想,我在今生总是斥责艾尔玛的作为:连深受自己喜爱的拉斯莫科,一开始也嫌太夸张了。 因此,我这次决定诚实回答。 「嗯,感觉不错,我很喜欢。」 我走向坟墓,伸手触摸。表面冰凉而粗糙,十分好摸。 似乎可以从中感受到艾尔玛对我的一片孝心。 我闭上双眼,让过头去。 「……艾尔玛,谢谢你安排了如此祥和的环境让我长眠在此。」 「……您太过奖了……」 可以听出艾尔玛的声音带著哽咽。 可是艾尔玛收起眼泪,露出笑容。 真是个爱哭鬼。 我再次面向坟墓,阅读著石牌上的文字。 「斯拉瓦?静寂长眠于此……是吗。」 没想到我可以活著阅读到这段文字,而且内容十分简单,深得我心。 真是孝顺的女儿啊,从种种的一切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孝心。 「过去的我就在这底下吧。」 「是的……您说得没错。」 从背后传来艾尔玛的声音,于是我慢慢垂下视线。 ……真是奇妙的感觉。我明明人在这里,坟墓底下的也是我。 也不能形容坟墓底下是具空壳,但让我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愈来愈模糊。 原来如此,完全一头雾水。到自己的坟墓参拜是比想像中还要奇妙的体验。 算是做个形式,我在坟前双手合十膜拜。因为不知道是在膜拜谁跟膜拜什么,更加让我感到奇妙。 片刻过后,我发现到雪莉露、苏娜与艾尔玛站在我的旁边。 这幅景象显得十分滑稽——让我忍不住露出苦笑。 「来扫墓有让你满足吗?」 苏娜双手合十、侧目看向我,跟我一样脸上挂著笑容。 「呃,可是我连膜拜方式都不晓得就跑来扫墓。抱歉让你们跟著跑这一趟,但我不太有扫墓的真实感,真是头疼。」 我故意开著玩笑,一脸认真地闭著双眼的雪莉露率先轻声笑了出来,接著是艾尔玛。 果然还是一头雾水啊。即使死过一次,还是不懂何谓死后的世界。 「呵呵……走吧。」 放开双手后,我依序看著大家。 「是的,走吧。」 回答的是艾尔玛。按照艾尔玛的个性,感觉她会在坟前待上不少时间,但她却没有这么做,这想必也是艾尔玛的体贴之处。 「我还想再看看斯拉瓦的家!」 「啊,我也是,因为很少看见那么罕见的房子……而且似乎是武术家的憧憬。」 「因为一般的参观者是无法入内的。苏娜,你可要感谢师父。」 「为什么只说我啦。」 「没为什么。」 同时一跨出脚步,苏娜与艾尔玛一如往常地斗起嘴,但双方没有表现出厌恶感,比较像在互相开玩笑。这两人感觉日后会成为要好的劲敌关系。 过去已经消逝,即将迎接未来。我的存在称得上是消逝的过去,现在却可以迎接未来,是何等的幸福。为了将这件事深深烙印在内心,我也应该再好好参观一下过去的象徵——自己的家。 但愿是经过数百年后才会使用到这座坟墓。虽然逐渐远离坟墓,但当下的每一刻都在慢慢走向人生的终点。 既然如此,我想要好好享受每一分每一秒,不留下任何遗憾。我看著一同欢笑的少女,扬起了嘴角。 然而,就在这时—— 「——唔!」 背后——从坟墓的方向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魔力。 由于魔力十分惊人,让所有人不得不同时回过了头。 「什么……!这股魔力是……?」 「明明才刚离开那里,竟然完全感应不出……!」 艾尔玛对那股魔力感到震惊,苏娜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那么强大的魔力却毫无察觉。 「……好讨厌的感觉,不舒服。」 只有雪莉露一人临危不乱,露出明显扭曲的表情。 在先前所在的地方涌出魔力,这代表我们到坟墓时,这股魔力的主人已经在附近。 结果苏娜却完全没有感应到其存在,还让雪莉露感到这么厌恶——据我所知,只有一个男人办得到。 想必他是刻意释放出魔力,为了让我们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去一趟。」 我转过身迈出步伐,没有用跑的。因为那家伙会在原地等待。 「啊……师父,请等一下!」 艾尔玛等人急忙从后面跟上。 我没有刻意要她们留在原地,因为那家伙要找的人是我。若没有必要,应该不会对艾尔玛等人动手。 穿越树木形成的拱门,我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坐落著我的坟墓的那个空间。 「……果然是你。」 看见那个身影,我带著怒意对那个男人说道。 是一名坐在石碑上的白发男子。宽松的蓝紫色拳法服,以及细长的——红色双眸。 这个男人也是我必须诀别的过去之一。 「嗨,斯拉瓦。这个地方稍微借我用一下。」 塔利斯贝尔库——赛兹罗?瓦尔兹。 不惜借助外道邪法的力量,选择堕落成怪物,本来是已经消逝的过去—— 「哎呀,别担心,我马上就会还你。」 「……因为暂时没有要使用的打算,很想借给你,但很不凑巧,那是女儿特别为我打造的。我会立刻帮你介绍其他地方。」 我们互相露出笑容,对彼此露出最原始的杀意。 当时没能收拾掉他,但这次我一定会送他上路。 我站在跳下石碑的赛兹罗面前,释放出魔力。 话说回来——曾经死过的两人在坟墓前对峙,想想真是可笑。 宛如闹剧般的展开,为第三次的死斗拉开序幕。 「好,那么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了。」 「苏娜,我说啊,虽然本人还活著,但接下来是要去扫墓耶,不应该那样形容吧。」 离开道场后,我们在回程聊著天。 结束闲聊后,开始聊到接下来的安排。 我的坟墓似乎与道场的方向不同,必须先折回主屋。 即使是自己住过的家,但不可能晓得死后才有的坟墓位置。似乎有按照我的遗言,将我埋莽在家附近,但我却感到一丝不安。 ……虽然对艾尔玛有著说不完的感谢,但这孩子只要一扯到我,便会不受控制。 虽然我有指定死后下葬的位置,但没有提到最重要的坟墓。 如果是一座供皇族沉眠的灵庙怎么办,让我感到愈想愈不安。 走了一段路后,再次看见我的房子。走在前方的艾尔玛直接绕过房子前进。 「这边。」 看样子我的坟墓与道场是反方向。 走在领先一步的艾尔玛后面,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与我预料的不同,眼前是一座极为平凡的坟墓。 清除周边的草木后,辟出一块四角形的空间。摆放在最后方的石碑想必就是我的坟墓。 阳光穿过叶缝之间,洒落在坟墓上,呈现出一股祥和的氛围——虽然说是自己的坟墓,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请……请问……您觉得如何?」 艾尔玛战战兢兢地问道。 仔细一想,我在今生总是斥责艾尔玛的作为:连深受自己喜爱的拉斯莫科,一开始也嫌太夸张了。 因此,我这次决定诚实回答。 「嗯,感觉不错,我很喜欢。」 我走向坟墓,伸手触摸。表面冰凉而粗糙,十分好摸。 似乎可以从中感受到艾尔玛对我的一片孝心。 我闭上双眼,让过头去。 「……艾尔玛,谢谢你安排了如此祥和的环境让我长眠在此。」 「……您太过奖了……」 可以听出艾尔玛的声音带著哽咽。 可是艾尔玛收起眼泪,露出笑容。 真是个爱哭鬼。 我再次面向坟墓,阅读著石牌上的文字。 「斯拉瓦?静寂长眠于此……是吗。」 没想到我可以活著阅读到这段文字,而且内容十分简单,深得我心。 真是孝顺的女儿啊,从种种的一切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孝心。 「过去的我就在这底下吧。」 「是的……您说得没错。」 从背后传来艾尔玛的声音,于是我慢慢垂下视线。 ……真是奇妙的感觉。我明明人在这里,坟墓底下的也是我。 也不能形容坟墓底下是具空壳,但让我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愈来愈模糊。 原来如此,完全一头雾水。到自己的坟墓参拜是比想像中还要奇妙的体验。 算是做个形式,我在坟前双手合十膜拜。因为不知道是在膜拜谁跟膜拜什么,更加让我感到奇妙。 片刻过后,我发现到雪莉露、苏娜与艾尔玛站在我的旁边。 这幅景象显得十分滑稽——让我忍不住露出苦笑。 「来扫墓有让你满足吗?」 苏娜双手合十、侧目看向我,跟我一样脸上挂著笑容。 「呃,可是我连膜拜方式都不晓得就跑来扫墓。抱歉让你们跟著跑这一趟,但我不太有扫墓的真实感,真是头疼。」 我故意开著玩笑,一脸认真地闭著双眼的雪莉露率先轻声笑了出来,接著是艾尔玛。 果然还是一头雾水啊。即使死过一次,还是不懂何谓死后的世界。 「呵呵……走吧。」 放开双手后,我依序看著大家。 「是的,走吧。」 回答的是艾尔玛。按照艾尔玛的个性,感觉她会在坟前待上不少时间,但她却没有这么做,这想必也是艾尔玛的体贴之处。 「我还想再看看斯拉瓦的家!」 「啊,我也是,因为很少看见那么罕见的房子……而且似乎是武术家的憧憬。」 「因为一般的参观者是无法入内的。苏娜,你可要感谢师父。」 「为什么只说我啦。」 「没为什么。」 同时一跨出脚步,苏娜与艾尔玛一如往常地斗起嘴,但双方没有表现出厌恶感,比较像在互相开玩笑。这两人感觉日后会成为要好的劲敌关系。 过去已经消逝,即将迎接未来。我的存在称得上是消逝的过去,现在却可以迎接未来,是何等的幸福。为了将这件事深深烙印在内心,我也应该再好好参观一下过去的象徵——自己的家。 但愿是经过数百年后才会使用到这座坟墓。虽然逐渐远离坟墓,但当下的每一刻都在慢慢走向人生的终点。 既然如此,我想要好好享受每一分每一秒,不留下任何遗憾。我看著一同欢笑的少女,扬起了嘴角。 然而,就在这时—— 「——唔!」 背后——从坟墓的方向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魔力。 由于魔力十分惊人,让所有人不得不同时回过了头。 「什么……!这股魔力是……?」 「明明才刚离开那里,竟然完全感应不出……!」 艾尔玛对那股魔力感到震惊,苏娜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那么强大的魔力却毫无察觉。 「……好讨厌的感觉,不舒服。」 只有雪莉露一人临危不乱,露出明显扭曲的表情。 在先前所在的地方涌出魔力,这代表我们到坟墓时,这股魔力的主人已经在附近。 结果苏娜却完全没有感应到其存在,还让雪莉露感到这么厌恶——据我所知,只有一个男人办得到。 想必他是刻意释放出魔力,为了让我们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去一趟。」 我转过身迈出步伐,没有用跑的。因为那家伙会在原地等待。 「啊……师父,请等一下!」 艾尔玛等人急忙从后面跟上。 我没有刻意要她们留在原地,因为那家伙要找的人是我。若没有必要,应该不会对艾尔玛等人动手。 穿越树木形成的拱门,我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坐落著我的坟墓的那个空间。 「……果然是你。」 看见那个身影,我带著怒意对那个男人说道。 是一名坐在石碑上的白发男子。宽松的蓝紫色拳法服,以及细长的——红色双眸。 这个男人也是我必须诀别的过去之一。 「嗨,斯拉瓦。这个地方稍微借我用一下。」 塔利斯贝尔库——赛兹罗?瓦尔兹。 不惜借助外道邪法的力量,选择堕落成怪物,本来是已经消逝的过去—— 「哎呀,别担心,我马上就会还你。」 「……因为暂时没有要使用的打算,很想借给你,但很不凑巧,那是女儿特别为我打造的。我会立刻帮你介绍其他地方。」 我们互相露出笑容,对彼此露出最原始的杀意。 当时没能收拾掉他,但这次我一定会送他上路。 我站在跳下石碑的赛兹罗面前,释放出魔力。 话说回来——曾经死过的两人在坟墓前对峙,想想真是可笑。 宛如闹剧般的展开,为第三次的死斗拉开序幕。 「好,那么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了。」 「苏娜,我说啊,虽然本人还活著,但接下来是要去扫墓耶,不应该那样形容吧。」 离开道场后,我们在回程聊著天。 结束闲聊后,开始聊到接下来的安排。 我的坟墓似乎与道场的方向不同,必须先折回主屋。 即使是自己住过的家,但不可能晓得死后才有的坟墓位置。似乎有按照我的遗言,将我埋莽在家附近,但我却感到一丝不安。 ……虽然对艾尔玛有著说不完的感谢,但这孩子只要一扯到我,便会不受控制。 虽然我有指定死后下葬的位置,但没有提到最重要的坟墓。 如果是一座供皇族沉眠的灵庙怎么办,让我感到愈想愈不安。 走了一段路后,再次看见我的房子。走在前方的艾尔玛直接绕过房子前进。 「这边。」 看样子我的坟墓与道场是反方向。 走在领先一步的艾尔玛后面,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与我预料的不同,眼前是一座极为平凡的坟墓。 清除周边的草木后,辟出一块四角形的空间。摆放在最后方的石碑想必就是我的坟墓。 阳光穿过叶缝之间,洒落在坟墓上,呈现出一股祥和的氛围——虽然说是自己的坟墓,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请……请问……您觉得如何?」 艾尔玛战战兢兢地问道。 仔细一想,我在今生总是斥责艾尔玛的作为:连深受自己喜爱的拉斯莫科,一开始也嫌太夸张了。 因此,我这次决定诚实回答。 「嗯,感觉不错,我很喜欢。」 我走向坟墓,伸手触摸。表面冰凉而粗糙,十分好摸。 似乎可以从中感受到艾尔玛对我的一片孝心。 我闭上双眼,让过头去。 「……艾尔玛,谢谢你安排了如此祥和的环境让我长眠在此。」 「……您太过奖了……」 可以听出艾尔玛的声音带著哽咽。 可是艾尔玛收起眼泪,露出笑容。 真是个爱哭鬼。 我再次面向坟墓,阅读著石牌上的文字。 「斯拉瓦?静寂长眠于此……是吗。」 没想到我可以活著阅读到这段文字,而且内容十分简单,深得我心。 真是孝顺的女儿啊,从种种的一切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孝心。 「过去的我就在这底下吧。」 「是的……您说得没错。」 从背后传来艾尔玛的声音,于是我慢慢垂下视线。 ……真是奇妙的感觉。我明明人在这里,坟墓底下的也是我。 也不能形容坟墓底下是具空壳,但让我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愈来愈模糊。 原来如此,完全一头雾水。到自己的坟墓参拜是比想像中还要奇妙的体验。 算是做个形式,我在坟前双手合十膜拜。因为不知道是在膜拜谁跟膜拜什么,更加让我感到奇妙。 片刻过后,我发现到雪莉露、苏娜与艾尔玛站在我的旁边。 这幅景象显得十分滑稽——让我忍不住露出苦笑。 「来扫墓有让你满足吗?」 苏娜双手合十、侧目看向我,跟我一样脸上挂著笑容。 「呃,可是我连膜拜方式都不晓得就跑来扫墓。抱歉让你们跟著跑这一趟,但我不太有扫墓的真实感,真是头疼。」 我故意开著玩笑,一脸认真地闭著双眼的雪莉露率先轻声笑了出来,接著是艾尔玛。 果然还是一头雾水啊。即使死过一次,还是不懂何谓死后的世界。 「呵呵……走吧。」 放开双手后,我依序看著大家。 「是的,走吧。」 回答的是艾尔玛。按照艾尔玛的个性,感觉她会在坟前待上不少时间,但她却没有这么做,这想必也是艾尔玛的体贴之处。 「我还想再看看斯拉瓦的家!」 「啊,我也是,因为很少看见那么罕见的房子……而且似乎是武术家的憧憬。」 「因为一般的参观者是无法入内的。苏娜,你可要感谢师父。」 「为什么只说我啦。」 「没为什么。」 同时一跨出脚步,苏娜与艾尔玛一如往常地斗起嘴,但双方没有表现出厌恶感,比较像在互相开玩笑。这两人感觉日后会成为要好的劲敌关系。 过去已经消逝,即将迎接未来。我的存在称得上是消逝的过去,现在却可以迎接未来,是何等的幸福。为了将这件事深深烙印在内心,我也应该再好好参观一下过去的象徵——自己的家。 但愿是经过数百年后才会使用到这座坟墓。虽然逐渐远离坟墓,但当下的每一刻都在慢慢走向人生的终点。 既然如此,我想要好好享受每一分每一秒,不留下任何遗憾。我看著一同欢笑的少女,扬起了嘴角。 然而,就在这时—— 「——唔!」 背后——从坟墓的方向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魔力。 由于魔力十分惊人,让所有人不得不同时回过了头。 「什么……!这股魔力是……?」 「明明才刚离开那里,竟然完全感应不出……!」 艾尔玛对那股魔力感到震惊,苏娜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那么强大的魔力却毫无察觉。 「……好讨厌的感觉,不舒服。」 只有雪莉露一人临危不乱,露出明显扭曲的表情。 在先前所在的地方涌出魔力,这代表我们到坟墓时,这股魔力的主人已经在附近。 结果苏娜却完全没有感应到其存在,还让雪莉露感到这么厌恶——据我所知,只有一个男人办得到。 想必他是刻意释放出魔力,为了让我们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去一趟。」 我转过身迈出步伐,没有用跑的。因为那家伙会在原地等待。 「啊……师父,请等一下!」 艾尔玛等人急忙从后面跟上。 我没有刻意要她们留在原地,因为那家伙要找的人是我。若没有必要,应该不会对艾尔玛等人动手。 穿越树木形成的拱门,我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坐落著我的坟墓的那个空间。 「……果然是你。」 看见那个身影,我带著怒意对那个男人说道。 是一名坐在石碑上的白发男子。宽松的蓝紫色拳法服,以及细长的——红色双眸。 这个男人也是我必须诀别的过去之一。 「嗨,斯拉瓦。这个地方稍微借我用一下。」 塔利斯贝尔库——赛兹罗?瓦尔兹。 不惜借助外道邪法的力量,选择堕落成怪物,本来是已经消逝的过去—— 「哎呀,别担心,我马上就会还你。」 「……因为暂时没有要使用的打算,很想借给你,但很不凑巧,那是女儿特别为我打造的。我会立刻帮你介绍其他地方。」 我们互相露出笑容,对彼此露出最原始的杀意。 当时没能收拾掉他,但这次我一定会送他上路。 我站在跳下石碑的赛兹罗面前,释放出魔力。 话说回来——曾经死过的两人在坟墓前对峙,想想真是可笑。 宛如闹剧般的展开,为第三次的死斗拉开序幕。 「好,那么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了。」 「苏娜,我说啊,虽然本人还活著,但接下来是要去扫墓耶,不应该那样形容吧。」 离开道场后,我们在回程聊著天。 结束闲聊后,开始聊到接下来的安排。 我的坟墓似乎与道场的方向不同,必须先折回主屋。 即使是自己住过的家,但不可能晓得死后才有的坟墓位置。似乎有按照我的遗言,将我埋莽在家附近,但我却感到一丝不安。 ……虽然对艾尔玛有著说不完的感谢,但这孩子只要一扯到我,便会不受控制。 虽然我有指定死后下葬的位置,但没有提到最重要的坟墓。 如果是一座供皇族沉眠的灵庙怎么办,让我感到愈想愈不安。 走了一段路后,再次看见我的房子。走在前方的艾尔玛直接绕过房子前进。 「这边。」 看样子我的坟墓与道场是反方向。 走在领先一步的艾尔玛后面,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与我预料的不同,眼前是一座极为平凡的坟墓。 清除周边的草木后,辟出一块四角形的空间。摆放在最后方的石碑想必就是我的坟墓。 阳光穿过叶缝之间,洒落在坟墓上,呈现出一股祥和的氛围——虽然说是自己的坟墓,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请……请问……您觉得如何?」 艾尔玛战战兢兢地问道。 仔细一想,我在今生总是斥责艾尔玛的作为:连深受自己喜爱的拉斯莫科,一开始也嫌太夸张了。 因此,我这次决定诚实回答。 「嗯,感觉不错,我很喜欢。」 我走向坟墓,伸手触摸。表面冰凉而粗糙,十分好摸。 似乎可以从中感受到艾尔玛对我的一片孝心。 我闭上双眼,让过头去。 「……艾尔玛,谢谢你安排了如此祥和的环境让我长眠在此。」 「……您太过奖了……」 可以听出艾尔玛的声音带著哽咽。 可是艾尔玛收起眼泪,露出笑容。 真是个爱哭鬼。 我再次面向坟墓,阅读著石牌上的文字。 「斯拉瓦?静寂长眠于此……是吗。」 没想到我可以活著阅读到这段文字,而且内容十分简单,深得我心。 真是孝顺的女儿啊,从种种的一切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孝心。 「过去的我就在这底下吧。」 「是的……您说得没错。」 从背后传来艾尔玛的声音,于是我慢慢垂下视线。 ……真是奇妙的感觉。我明明人在这里,坟墓底下的也是我。 也不能形容坟墓底下是具空壳,但让我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愈来愈模糊。 原来如此,完全一头雾水。到自己的坟墓参拜是比想像中还要奇妙的体验。 算是做个形式,我在坟前双手合十膜拜。因为不知道是在膜拜谁跟膜拜什么,更加让我感到奇妙。 片刻过后,我发现到雪莉露、苏娜与艾尔玛站在我的旁边。 这幅景象显得十分滑稽——让我忍不住露出苦笑。 「来扫墓有让你满足吗?」 苏娜双手合十、侧目看向我,跟我一样脸上挂著笑容。 「呃,可是我连膜拜方式都不晓得就跑来扫墓。抱歉让你们跟著跑这一趟,但我不太有扫墓的真实感,真是头疼。」 我故意开著玩笑,一脸认真地闭著双眼的雪莉露率先轻声笑了出来,接著是艾尔玛。 果然还是一头雾水啊。即使死过一次,还是不懂何谓死后的世界。 「呵呵……走吧。」 放开双手后,我依序看著大家。 「是的,走吧。」 回答的是艾尔玛。按照艾尔玛的个性,感觉她会在坟前待上不少时间,但她却没有这么做,这想必也是艾尔玛的体贴之处。 「我还想再看看斯拉瓦的家!」 「啊,我也是,因为很少看见那么罕见的房子……而且似乎是武术家的憧憬。」 「因为一般的参观者是无法入内的。苏娜,你可要感谢师父。」 「为什么只说我啦。」 「没为什么。」 同时一跨出脚步,苏娜与艾尔玛一如往常地斗起嘴,但双方没有表现出厌恶感,比较像在互相开玩笑。这两人感觉日后会成为要好的劲敌关系。 过去已经消逝,即将迎接未来。我的存在称得上是消逝的过去,现在却可以迎接未来,是何等的幸福。为了将这件事深深烙印在内心,我也应该再好好参观一下过去的象徵——自己的家。 但愿是经过数百年后才会使用到这座坟墓。虽然逐渐远离坟墓,但当下的每一刻都在慢慢走向人生的终点。 既然如此,我想要好好享受每一分每一秒,不留下任何遗憾。我看著一同欢笑的少女,扬起了嘴角。 然而,就在这时—— 「——唔!」 背后——从坟墓的方向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魔力。 由于魔力十分惊人,让所有人不得不同时回过了头。 「什么……!这股魔力是……?」 「明明才刚离开那里,竟然完全感应不出……!」 艾尔玛对那股魔力感到震惊,苏娜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那么强大的魔力却毫无察觉。 「……好讨厌的感觉,不舒服。」 只有雪莉露一人临危不乱,露出明显扭曲的表情。 在先前所在的地方涌出魔力,这代表我们到坟墓时,这股魔力的主人已经在附近。 结果苏娜却完全没有感应到其存在,还让雪莉露感到这么厌恶——据我所知,只有一个男人办得到。 想必他是刻意释放出魔力,为了让我们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去一趟。」 我转过身迈出步伐,没有用跑的。因为那家伙会在原地等待。 「啊……师父,请等一下!」 艾尔玛等人急忙从后面跟上。 我没有刻意要她们留在原地,因为那家伙要找的人是我。若没有必要,应该不会对艾尔玛等人动手。 穿越树木形成的拱门,我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坐落著我的坟墓的那个空间。 「……果然是你。」 看见那个身影,我带著怒意对那个男人说道。 是一名坐在石碑上的白发男子。宽松的蓝紫色拳法服,以及细长的——红色双眸。 这个男人也是我必须诀别的过去之一。 「嗨,斯拉瓦。这个地方稍微借我用一下。」 塔利斯贝尔库——赛兹罗?瓦尔兹。 不惜借助外道邪法的力量,选择堕落成怪物,本来是已经消逝的过去—— 「哎呀,别担心,我马上就会还你。」 「……因为暂时没有要使用的打算,很想借给你,但很不凑巧,那是女儿特别为我打造的。我会立刻帮你介绍其他地方。」 我们互相露出笑容,对彼此露出最原始的杀意。 当时没能收拾掉他,但这次我一定会送他上路。 我站在跳下石碑的赛兹罗面前,释放出魔力。 话说回来——曾经死过的两人在坟墓前对峙,想想真是可笑。 宛如闹剧般的展开,为第三次的死斗拉开序幕。 「好,那么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了。」 「苏娜,我说啊,虽然本人还活著,但接下来是要去扫墓耶,不应该那样形容吧。」 离开道场后,我们在回程聊著天。 结束闲聊后,开始聊到接下来的安排。 我的坟墓似乎与道场的方向不同,必须先折回主屋。 即使是自己住过的家,但不可能晓得死后才有的坟墓位置。似乎有按照我的遗言,将我埋莽在家附近,但我却感到一丝不安。 ……虽然对艾尔玛有著说不完的感谢,但这孩子只要一扯到我,便会不受控制。 虽然我有指定死后下葬的位置,但没有提到最重要的坟墓。 如果是一座供皇族沉眠的灵庙怎么办,让我感到愈想愈不安。 走了一段路后,再次看见我的房子。走在前方的艾尔玛直接绕过房子前进。 「这边。」 看样子我的坟墓与道场是反方向。 走在领先一步的艾尔玛后面,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与我预料的不同,眼前是一座极为平凡的坟墓。 清除周边的草木后,辟出一块四角形的空间。摆放在最后方的石碑想必就是我的坟墓。 阳光穿过叶缝之间,洒落在坟墓上,呈现出一股祥和的氛围——虽然说是自己的坟墓,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请……请问……您觉得如何?」 艾尔玛战战兢兢地问道。 仔细一想,我在今生总是斥责艾尔玛的作为:连深受自己喜爱的拉斯莫科,一开始也嫌太夸张了。 因此,我这次决定诚实回答。 「嗯,感觉不错,我很喜欢。」 我走向坟墓,伸手触摸。表面冰凉而粗糙,十分好摸。 似乎可以从中感受到艾尔玛对我的一片孝心。 我闭上双眼,让过头去。 「……艾尔玛,谢谢你安排了如此祥和的环境让我长眠在此。」 「……您太过奖了……」 可以听出艾尔玛的声音带著哽咽。 可是艾尔玛收起眼泪,露出笑容。 真是个爱哭鬼。 我再次面向坟墓,阅读著石牌上的文字。 「斯拉瓦?静寂长眠于此……是吗。」 没想到我可以活著阅读到这段文字,而且内容十分简单,深得我心。 真是孝顺的女儿啊,从种种的一切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孝心。 「过去的我就在这底下吧。」 「是的……您说得没错。」 从背后传来艾尔玛的声音,于是我慢慢垂下视线。 ……真是奇妙的感觉。我明明人在这里,坟墓底下的也是我。 也不能形容坟墓底下是具空壳,但让我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愈来愈模糊。 原来如此,完全一头雾水。到自己的坟墓参拜是比想像中还要奇妙的体验。 算是做个形式,我在坟前双手合十膜拜。因为不知道是在膜拜谁跟膜拜什么,更加让我感到奇妙。 片刻过后,我发现到雪莉露、苏娜与艾尔玛站在我的旁边。 这幅景象显得十分滑稽——让我忍不住露出苦笑。 「来扫墓有让你满足吗?」 苏娜双手合十、侧目看向我,跟我一样脸上挂著笑容。 「呃,可是我连膜拜方式都不晓得就跑来扫墓。抱歉让你们跟著跑这一趟,但我不太有扫墓的真实感,真是头疼。」 我故意开著玩笑,一脸认真地闭著双眼的雪莉露率先轻声笑了出来,接著是艾尔玛。 果然还是一头雾水啊。即使死过一次,还是不懂何谓死后的世界。 「呵呵……走吧。」 放开双手后,我依序看著大家。 「是的,走吧。」 回答的是艾尔玛。按照艾尔玛的个性,感觉她会在坟前待上不少时间,但她却没有这么做,这想必也是艾尔玛的体贴之处。 「我还想再看看斯拉瓦的家!」 「啊,我也是,因为很少看见那么罕见的房子……而且似乎是武术家的憧憬。」 「因为一般的参观者是无法入内的。苏娜,你可要感谢师父。」 「为什么只说我啦。」 「没为什么。」 同时一跨出脚步,苏娜与艾尔玛一如往常地斗起嘴,但双方没有表现出厌恶感,比较像在互相开玩笑。这两人感觉日后会成为要好的劲敌关系。 过去已经消逝,即将迎接未来。我的存在称得上是消逝的过去,现在却可以迎接未来,是何等的幸福。为了将这件事深深烙印在内心,我也应该再好好参观一下过去的象徵——自己的家。 但愿是经过数百年后才会使用到这座坟墓。虽然逐渐远离坟墓,但当下的每一刻都在慢慢走向人生的终点。 既然如此,我想要好好享受每一分每一秒,不留下任何遗憾。我看著一同欢笑的少女,扬起了嘴角。 然而,就在这时—— 「——唔!」 背后——从坟墓的方向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魔力。 由于魔力十分惊人,让所有人不得不同时回过了头。 「什么……!这股魔力是……?」 「明明才刚离开那里,竟然完全感应不出……!」 艾尔玛对那股魔力感到震惊,苏娜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那么强大的魔力却毫无察觉。 「……好讨厌的感觉,不舒服。」 只有雪莉露一人临危不乱,露出明显扭曲的表情。 在先前所在的地方涌出魔力,这代表我们到坟墓时,这股魔力的主人已经在附近。 结果苏娜却完全没有感应到其存在,还让雪莉露感到这么厌恶——据我所知,只有一个男人办得到。 想必他是刻意释放出魔力,为了让我们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去一趟。」 我转过身迈出步伐,没有用跑的。因为那家伙会在原地等待。 「啊……师父,请等一下!」 艾尔玛等人急忙从后面跟上。 我没有刻意要她们留在原地,因为那家伙要找的人是我。若没有必要,应该不会对艾尔玛等人动手。 穿越树木形成的拱门,我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坐落著我的坟墓的那个空间。 「……果然是你。」 看见那个身影,我带著怒意对那个男人说道。 是一名坐在石碑上的白发男子。宽松的蓝紫色拳法服,以及细长的——红色双眸。 这个男人也是我必须诀别的过去之一。 「嗨,斯拉瓦。这个地方稍微借我用一下。」 塔利斯贝尔库——赛兹罗?瓦尔兹。 不惜借助外道邪法的力量,选择堕落成怪物,本来是已经消逝的过去—— 「哎呀,别担心,我马上就会还你。」 「……因为暂时没有要使用的打算,很想借给你,但很不凑巧,那是女儿特别为我打造的。我会立刻帮你介绍其他地方。」 我们互相露出笑容,对彼此露出最原始的杀意。 当时没能收拾掉他,但这次我一定会送他上路。 我站在跳下石碑的赛兹罗面前,释放出魔力。 话说回来——曾经死过的两人在坟墓前对峙,想想真是可笑。 宛如闹剧般的展开,为第三次的死斗拉开序幕。 「好,那么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了。」 「苏娜,我说啊,虽然本人还活著,但接下来是要去扫墓耶,不应该那样形容吧。」 离开道场后,我们在回程聊著天。 结束闲聊后,开始聊到接下来的安排。 我的坟墓似乎与道场的方向不同,必须先折回主屋。 即使是自己住过的家,但不可能晓得死后才有的坟墓位置。似乎有按照我的遗言,将我埋莽在家附近,但我却感到一丝不安。 ……虽然对艾尔玛有著说不完的感谢,但这孩子只要一扯到我,便会不受控制。 虽然我有指定死后下葬的位置,但没有提到最重要的坟墓。 如果是一座供皇族沉眠的灵庙怎么办,让我感到愈想愈不安。 走了一段路后,再次看见我的房子。走在前方的艾尔玛直接绕过房子前进。 「这边。」 看样子我的坟墓与道场是反方向。 走在领先一步的艾尔玛后面,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与我预料的不同,眼前是一座极为平凡的坟墓。 清除周边的草木后,辟出一块四角形的空间。摆放在最后方的石碑想必就是我的坟墓。 阳光穿过叶缝之间,洒落在坟墓上,呈现出一股祥和的氛围——虽然说是自己的坟墓,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请……请问……您觉得如何?」 艾尔玛战战兢兢地问道。 仔细一想,我在今生总是斥责艾尔玛的作为:连深受自己喜爱的拉斯莫科,一开始也嫌太夸张了。 因此,我这次决定诚实回答。 「嗯,感觉不错,我很喜欢。」 我走向坟墓,伸手触摸。表面冰凉而粗糙,十分好摸。 似乎可以从中感受到艾尔玛对我的一片孝心。 我闭上双眼,让过头去。 「……艾尔玛,谢谢你安排了如此祥和的环境让我长眠在此。」 「……您太过奖了……」 可以听出艾尔玛的声音带著哽咽。 可是艾尔玛收起眼泪,露出笑容。 真是个爱哭鬼。 我再次面向坟墓,阅读著石牌上的文字。 「斯拉瓦?静寂长眠于此……是吗。」 没想到我可以活著阅读到这段文字,而且内容十分简单,深得我心。 真是孝顺的女儿啊,从种种的一切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孝心。 「过去的我就在这底下吧。」 「是的……您说得没错。」 从背后传来艾尔玛的声音,于是我慢慢垂下视线。 ……真是奇妙的感觉。我明明人在这里,坟墓底下的也是我。 也不能形容坟墓底下是具空壳,但让我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愈来愈模糊。 原来如此,完全一头雾水。到自己的坟墓参拜是比想像中还要奇妙的体验。 算是做个形式,我在坟前双手合十膜拜。因为不知道是在膜拜谁跟膜拜什么,更加让我感到奇妙。 片刻过后,我发现到雪莉露、苏娜与艾尔玛站在我的旁边。 这幅景象显得十分滑稽——让我忍不住露出苦笑。 「来扫墓有让你满足吗?」 苏娜双手合十、侧目看向我,跟我一样脸上挂著笑容。 「呃,可是我连膜拜方式都不晓得就跑来扫墓。抱歉让你们跟著跑这一趟,但我不太有扫墓的真实感,真是头疼。」 我故意开著玩笑,一脸认真地闭著双眼的雪莉露率先轻声笑了出来,接著是艾尔玛。 果然还是一头雾水啊。即使死过一次,还是不懂何谓死后的世界。 「呵呵……走吧。」 放开双手后,我依序看著大家。 「是的,走吧。」 回答的是艾尔玛。按照艾尔玛的个性,感觉她会在坟前待上不少时间,但她却没有这么做,这想必也是艾尔玛的体贴之处。 「我还想再看看斯拉瓦的家!」 「啊,我也是,因为很少看见那么罕见的房子……而且似乎是武术家的憧憬。」 「因为一般的参观者是无法入内的。苏娜,你可要感谢师父。」 「为什么只说我啦。」 「没为什么。」 同时一跨出脚步,苏娜与艾尔玛一如往常地斗起嘴,但双方没有表现出厌恶感,比较像在互相开玩笑。这两人感觉日后会成为要好的劲敌关系。 过去已经消逝,即将迎接未来。我的存在称得上是消逝的过去,现在却可以迎接未来,是何等的幸福。为了将这件事深深烙印在内心,我也应该再好好参观一下过去的象徵——自己的家。 但愿是经过数百年后才会使用到这座坟墓。虽然逐渐远离坟墓,但当下的每一刻都在慢慢走向人生的终点。 既然如此,我想要好好享受每一分每一秒,不留下任何遗憾。我看著一同欢笑的少女,扬起了嘴角。 然而,就在这时—— 「——唔!」 背后——从坟墓的方向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魔力。 由于魔力十分惊人,让所有人不得不同时回过了头。 「什么……!这股魔力是……?」 「明明才刚离开那里,竟然完全感应不出……!」 艾尔玛对那股魔力感到震惊,苏娜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那么强大的魔力却毫无察觉。 「……好讨厌的感觉,不舒服。」 只有雪莉露一人临危不乱,露出明显扭曲的表情。 在先前所在的地方涌出魔力,这代表我们到坟墓时,这股魔力的主人已经在附近。 结果苏娜却完全没有感应到其存在,还让雪莉露感到这么厌恶——据我所知,只有一个男人办得到。 想必他是刻意释放出魔力,为了让我们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去一趟。」 我转过身迈出步伐,没有用跑的。因为那家伙会在原地等待。 「啊……师父,请等一下!」 艾尔玛等人急忙从后面跟上。 我没有刻意要她们留在原地,因为那家伙要找的人是我。若没有必要,应该不会对艾尔玛等人动手。 穿越树木形成的拱门,我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坐落著我的坟墓的那个空间。 「……果然是你。」 看见那个身影,我带著怒意对那个男人说道。 是一名坐在石碑上的白发男子。宽松的蓝紫色拳法服,以及细长的——红色双眸。 这个男人也是我必须诀别的过去之一。 「嗨,斯拉瓦。这个地方稍微借我用一下。」 塔利斯贝尔库——赛兹罗?瓦尔兹。 不惜借助外道邪法的力量,选择堕落成怪物,本来是已经消逝的过去—— 「哎呀,别担心,我马上就会还你。」 「……因为暂时没有要使用的打算,很想借给你,但很不凑巧,那是女儿特别为我打造的。我会立刻帮你介绍其他地方。」 我们互相露出笑容,对彼此露出最原始的杀意。 当时没能收拾掉他,但这次我一定会送他上路。 我站在跳下石碑的赛兹罗面前,释放出魔力。 话说回来——曾经死过的两人在坟墓前对峙,想想真是可笑。 宛如闹剧般的展开,为第三次的死斗拉开序幕。 「好,那么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了。」 「苏娜,我说啊,虽然本人还活著,但接下来是要去扫墓耶,不应该那样形容吧。」 离开道场后,我们在回程聊著天。 结束闲聊后,开始聊到接下来的安排。 我的坟墓似乎与道场的方向不同,必须先折回主屋。 即使是自己住过的家,但不可能晓得死后才有的坟墓位置。似乎有按照我的遗言,将我埋莽在家附近,但我却感到一丝不安。 ……虽然对艾尔玛有著说不完的感谢,但这孩子只要一扯到我,便会不受控制。 虽然我有指定死后下葬的位置,但没有提到最重要的坟墓。 如果是一座供皇族沉眠的灵庙怎么办,让我感到愈想愈不安。 走了一段路后,再次看见我的房子。走在前方的艾尔玛直接绕过房子前进。 「这边。」 看样子我的坟墓与道场是反方向。 走在领先一步的艾尔玛后面,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与我预料的不同,眼前是一座极为平凡的坟墓。 清除周边的草木后,辟出一块四角形的空间。摆放在最后方的石碑想必就是我的坟墓。 阳光穿过叶缝之间,洒落在坟墓上,呈现出一股祥和的氛围——虽然说是自己的坟墓,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请……请问……您觉得如何?」 艾尔玛战战兢兢地问道。 仔细一想,我在今生总是斥责艾尔玛的作为:连深受自己喜爱的拉斯莫科,一开始也嫌太夸张了。 因此,我这次决定诚实回答。 「嗯,感觉不错,我很喜欢。」 我走向坟墓,伸手触摸。表面冰凉而粗糙,十分好摸。 似乎可以从中感受到艾尔玛对我的一片孝心。 我闭上双眼,让过头去。 「……艾尔玛,谢谢你安排了如此祥和的环境让我长眠在此。」 「……您太过奖了……」 可以听出艾尔玛的声音带著哽咽。 可是艾尔玛收起眼泪,露出笑容。 真是个爱哭鬼。 我再次面向坟墓,阅读著石牌上的文字。 「斯拉瓦?静寂长眠于此……是吗。」 没想到我可以活著阅读到这段文字,而且内容十分简单,深得我心。 真是孝顺的女儿啊,从种种的一切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孝心。 「过去的我就在这底下吧。」 「是的……您说得没错。」 从背后传来艾尔玛的声音,于是我慢慢垂下视线。 ……真是奇妙的感觉。我明明人在这里,坟墓底下的也是我。 也不能形容坟墓底下是具空壳,但让我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愈来愈模糊。 原来如此,完全一头雾水。到自己的坟墓参拜是比想像中还要奇妙的体验。 算是做个形式,我在坟前双手合十膜拜。因为不知道是在膜拜谁跟膜拜什么,更加让我感到奇妙。 片刻过后,我发现到雪莉露、苏娜与艾尔玛站在我的旁边。 这幅景象显得十分滑稽——让我忍不住露出苦笑。 「来扫墓有让你满足吗?」 苏娜双手合十、侧目看向我,跟我一样脸上挂著笑容。 「呃,可是我连膜拜方式都不晓得就跑来扫墓。抱歉让你们跟著跑这一趟,但我不太有扫墓的真实感,真是头疼。」 我故意开著玩笑,一脸认真地闭著双眼的雪莉露率先轻声笑了出来,接著是艾尔玛。 果然还是一头雾水啊。即使死过一次,还是不懂何谓死后的世界。 「呵呵……走吧。」 放开双手后,我依序看著大家。 「是的,走吧。」 回答的是艾尔玛。按照艾尔玛的个性,感觉她会在坟前待上不少时间,但她却没有这么做,这想必也是艾尔玛的体贴之处。 「我还想再看看斯拉瓦的家!」 「啊,我也是,因为很少看见那么罕见的房子……而且似乎是武术家的憧憬。」 「因为一般的参观者是无法入内的。苏娜,你可要感谢师父。」 「为什么只说我啦。」 「没为什么。」 同时一跨出脚步,苏娜与艾尔玛一如往常地斗起嘴,但双方没有表现出厌恶感,比较像在互相开玩笑。这两人感觉日后会成为要好的劲敌关系。 过去已经消逝,即将迎接未来。我的存在称得上是消逝的过去,现在却可以迎接未来,是何等的幸福。为了将这件事深深烙印在内心,我也应该再好好参观一下过去的象徵——自己的家。 但愿是经过数百年后才会使用到这座坟墓。虽然逐渐远离坟墓,但当下的每一刻都在慢慢走向人生的终点。 既然如此,我想要好好享受每一分每一秒,不留下任何遗憾。我看著一同欢笑的少女,扬起了嘴角。 然而,就在这时—— 「——唔!」 背后——从坟墓的方向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魔力。 由于魔力十分惊人,让所有人不得不同时回过了头。 「什么……!这股魔力是……?」 「明明才刚离开那里,竟然完全感应不出……!」 艾尔玛对那股魔力感到震惊,苏娜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那么强大的魔力却毫无察觉。 「……好讨厌的感觉,不舒服。」 只有雪莉露一人临危不乱,露出明显扭曲的表情。 在先前所在的地方涌出魔力,这代表我们到坟墓时,这股魔力的主人已经在附近。 结果苏娜却完全没有感应到其存在,还让雪莉露感到这么厌恶——据我所知,只有一个男人办得到。 想必他是刻意释放出魔力,为了让我们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去一趟。」 我转过身迈出步伐,没有用跑的。因为那家伙会在原地等待。 「啊……师父,请等一下!」 艾尔玛等人急忙从后面跟上。 我没有刻意要她们留在原地,因为那家伙要找的人是我。若没有必要,应该不会对艾尔玛等人动手。 穿越树木形成的拱门,我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坐落著我的坟墓的那个空间。 「……果然是你。」 看见那个身影,我带著怒意对那个男人说道。 是一名坐在石碑上的白发男子。宽松的蓝紫色拳法服,以及细长的——红色双眸。 这个男人也是我必须诀别的过去之一。 「嗨,斯拉瓦。这个地方稍微借我用一下。」 塔利斯贝尔库——赛兹罗?瓦尔兹。 不惜借助外道邪法的力量,选择堕落成怪物,本来是已经消逝的过去—— 「哎呀,别担心,我马上就会还你。」 「……因为暂时没有要使用的打算,很想借给你,但很不凑巧,那是女儿特别为我打造的。我会立刻帮你介绍其他地方。」 我们互相露出笑容,对彼此露出最原始的杀意。 当时没能收拾掉他,但这次我一定会送他上路。 我站在跳下石碑的赛兹罗面前,释放出魔力。 话说回来——曾经死过的两人在坟墓前对峙,想想真是可笑。 宛如闹剧般的展开,为第三次的死斗拉开序幕。 「好,那么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了。」 「苏娜,我说啊,虽然本人还活著,但接下来是要去扫墓耶,不应该那样形容吧。」 离开道场后,我们在回程聊著天。 结束闲聊后,开始聊到接下来的安排。 我的坟墓似乎与道场的方向不同,必须先折回主屋。 即使是自己住过的家,但不可能晓得死后才有的坟墓位置。似乎有按照我的遗言,将我埋莽在家附近,但我却感到一丝不安。 ……虽然对艾尔玛有著说不完的感谢,但这孩子只要一扯到我,便会不受控制。 虽然我有指定死后下葬的位置,但没有提到最重要的坟墓。 如果是一座供皇族沉眠的灵庙怎么办,让我感到愈想愈不安。 走了一段路后,再次看见我的房子。走在前方的艾尔玛直接绕过房子前进。 「这边。」 看样子我的坟墓与道场是反方向。 走在领先一步的艾尔玛后面,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与我预料的不同,眼前是一座极为平凡的坟墓。 清除周边的草木后,辟出一块四角形的空间。摆放在最后方的石碑想必就是我的坟墓。 阳光穿过叶缝之间,洒落在坟墓上,呈现出一股祥和的氛围——虽然说是自己的坟墓,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请……请问……您觉得如何?」 艾尔玛战战兢兢地问道。 仔细一想,我在今生总是斥责艾尔玛的作为:连深受自己喜爱的拉斯莫科,一开始也嫌太夸张了。 因此,我这次决定诚实回答。 「嗯,感觉不错,我很喜欢。」 我走向坟墓,伸手触摸。表面冰凉而粗糙,十分好摸。 似乎可以从中感受到艾尔玛对我的一片孝心。 我闭上双眼,让过头去。 「……艾尔玛,谢谢你安排了如此祥和的环境让我长眠在此。」 「……您太过奖了……」 可以听出艾尔玛的声音带著哽咽。 可是艾尔玛收起眼泪,露出笑容。 真是个爱哭鬼。 我再次面向坟墓,阅读著石牌上的文字。 「斯拉瓦?静寂长眠于此……是吗。」 没想到我可以活著阅读到这段文字,而且内容十分简单,深得我心。 真是孝顺的女儿啊,从种种的一切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孝心。 「过去的我就在这底下吧。」 「是的……您说得没错。」 从背后传来艾尔玛的声音,于是我慢慢垂下视线。 ……真是奇妙的感觉。我明明人在这里,坟墓底下的也是我。 也不能形容坟墓底下是具空壳,但让我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愈来愈模糊。 原来如此,完全一头雾水。到自己的坟墓参拜是比想像中还要奇妙的体验。 算是做个形式,我在坟前双手合十膜拜。因为不知道是在膜拜谁跟膜拜什么,更加让我感到奇妙。 片刻过后,我发现到雪莉露、苏娜与艾尔玛站在我的旁边。 这幅景象显得十分滑稽——让我忍不住露出苦笑。 「来扫墓有让你满足吗?」 苏娜双手合十、侧目看向我,跟我一样脸上挂著笑容。 「呃,可是我连膜拜方式都不晓得就跑来扫墓。抱歉让你们跟著跑这一趟,但我不太有扫墓的真实感,真是头疼。」 我故意开著玩笑,一脸认真地闭著双眼的雪莉露率先轻声笑了出来,接著是艾尔玛。 果然还是一头雾水啊。即使死过一次,还是不懂何谓死后的世界。 「呵呵……走吧。」 放开双手后,我依序看著大家。 「是的,走吧。」 回答的是艾尔玛。按照艾尔玛的个性,感觉她会在坟前待上不少时间,但她却没有这么做,这想必也是艾尔玛的体贴之处。 「我还想再看看斯拉瓦的家!」 「啊,我也是,因为很少看见那么罕见的房子……而且似乎是武术家的憧憬。」 「因为一般的参观者是无法入内的。苏娜,你可要感谢师父。」 「为什么只说我啦。」 「没为什么。」 同时一跨出脚步,苏娜与艾尔玛一如往常地斗起嘴,但双方没有表现出厌恶感,比较像在互相开玩笑。这两人感觉日后会成为要好的劲敌关系。 过去已经消逝,即将迎接未来。我的存在称得上是消逝的过去,现在却可以迎接未来,是何等的幸福。为了将这件事深深烙印在内心,我也应该再好好参观一下过去的象徵——自己的家。 但愿是经过数百年后才会使用到这座坟墓。虽然逐渐远离坟墓,但当下的每一刻都在慢慢走向人生的终点。 既然如此,我想要好好享受每一分每一秒,不留下任何遗憾。我看著一同欢笑的少女,扬起了嘴角。 然而,就在这时—— 「——唔!」 背后——从坟墓的方向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魔力。 由于魔力十分惊人,让所有人不得不同时回过了头。 「什么……!这股魔力是……?」 「明明才刚离开那里,竟然完全感应不出……!」 艾尔玛对那股魔力感到震惊,苏娜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那么强大的魔力却毫无察觉。 「……好讨厌的感觉,不舒服。」 只有雪莉露一人临危不乱,露出明显扭曲的表情。 在先前所在的地方涌出魔力,这代表我们到坟墓时,这股魔力的主人已经在附近。 结果苏娜却完全没有感应到其存在,还让雪莉露感到这么厌恶——据我所知,只有一个男人办得到。 想必他是刻意释放出魔力,为了让我们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去一趟。」 我转过身迈出步伐,没有用跑的。因为那家伙会在原地等待。 「啊……师父,请等一下!」 艾尔玛等人急忙从后面跟上。 我没有刻意要她们留在原地,因为那家伙要找的人是我。若没有必要,应该不会对艾尔玛等人动手。 穿越树木形成的拱门,我再次回到那个地方——坐落著我的坟墓的那个空间。 「……果然是你。」 看见那个身影,我带著怒意对那个男人说道。 是一名坐在石碑上的白发男子。宽松的蓝紫色拳法服,以及细长的——红色双眸。 这个男人也是我必须诀别的过去之一。 「嗨,斯拉瓦。这个地方稍微借我用一下。」 塔利斯贝尔库——赛兹罗?瓦尔兹。 不惜借助外道邪法的力量,选择堕落成怪物,本来是已经消逝的过去—— 「哎呀,别担心,我马上就会还你。」 「……因为暂时没有要使用的打算,很想借给你,但很不凑巧,那是女儿特别为我打造的。我会立刻帮你介绍其他地方。」 我们互相露出笑容,对彼此露出最原始的杀意。 当时没能收拾掉他,但这次我一定会送他上路。 我站在跳下石碑的赛兹罗面前,释放出魔力。 话说回来——曾经死过的两人在坟墓前对峙,想想真是可笑。 宛如闹剧般的展开,为第三次的死斗拉开序幕。 第十三话 血染狂牙 「呵呵,吶,斯拉瓦。你不觉得若神存在的话,是很善解人意的家伙。本来已经死去的两人在坟前对峙,而且其中一方还是坟墓的主人。让我忍不住想笑。」 赛兹罗跳下石碑后,边笑边走向我。 一想到那家伙跟我想著相同的事情,便让我感到不愉快。我笑了一声,代替回答。 看见逐渐逼近的魔力,我产生了一个想法。赛兹罗的魔力明显比上一次对决时还要强大。先不论是否有持续修行,想必是已经开始适应「血晶」了。若是以前的那家伙,不会做出坐在石碑上这种事。 「师父……这个男人是什么人……?」 从背后传来艾尔玛充满警戒的声音。我让赛兹罗保持在视线范围内,回答艾尔玛的问题。 「你曾经见过他一次,但应该认不出来吧。这个男人是赛兹罗?瓦尔兹。原本是人类,却选择堕入外道邪法。」 「是这个男人……!可……可是他怎么会变年轻了……」 在旅行途中我曾经向艾尔玛提起这件事,但她认不出对方也是正常的。 在过去我跟赛兹罗还是人类时,艾尔玛虽然不曾看过我们交手,但身为我的门徒,曾经看过赛兹罗这个男人的长相。没有交谈,仅是一面之缘,因此印象不深。但现在这些不是重点。 因为赛兹罗的外表比初次见面时还要年轻。 我们是在赛兹罗五十岁左右时认识他。但眼前这个男人怎么看都像是只有三十岁上下,极为年轻。 「这代表血晶的存在已经超出我们的理解范围。更重要的是,你们稍微离远一点,我没把握不会波及到你们。」 我注视著慢慢走过来的赛兹罗,与艾尔玛她们保持距离。这段期间赛兹罗没有加快脚步,也没有趁机袭击我。 因为这个男人十分执著于堂堂地一对一对决。虽然我不会这么做 ——但若是在开战前订出规定,他想必都会配合。例如,不能夺走对方性命……「除此以外」的规定,他应该都会全力配合。 这点让我感到十分反感。 明明选择堕入外道邪法,却表现出一副是人类与武术家的模样,让我忍不住怒火中烧。 「怎么了?你的表情很难看。」 「不,只是愈想愈觉得你是个让人不爽的家伙。」 「讲话真是恶毒啊!你这么无情,让我想要杀了你。」 然而,这就是赛兹罗现在的本质。只能任凭破坏欲占据自己,是最偏离武术家的存在。充其量只是有著人类外表的塔利斯贝尔库。 「放马过来。」 继续说下去也是白费唇舌。无论说了什么,最后仍是互相厮杀一途——即使开口,也无法构成对话。 因为我跟赛兹罗一定都互相厌恶对方到了极点。 「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吧。」 说出那句话的人是赛兹罗。真是的,使用「血晶」那种东西,怎么还敢说出堂堂正正这个字眼。 面对赛兹罗的开战宣言,我没有回答。只为了杀死对方的战斗,不配使用一决胜负这种高尚的用词。 我始终保持缄默,站在我面前的赛兹罗摇晃著肩膀,似乎在笑。 「呵呵——你到底是有多么无情啊斯拉瓦啊啊啊啊!」 正如我所料,我的态度似乎让赛兹罗深深感到愤恨不已。 因为执著于武术家的对决,却遭到对方拒绝,肯定会难以忍受。 汹涌的魔力奔腾而来,蕴含著满满的恨意,彷佛一整晚也倾诉不尽。 真是滑稽。这个男人比任何人都要执著于对决,却拥有截然相反的精神构造。 「就在这里跟你分出高下吧。」 我摆出「流水」,瞪视著赛兹罗染满怒意的双眼。 即使整个人被怒火所占据,看见我摆出架势后,赛兹罗仍开心地扬起嘴角。结果这男人只要可以战斗,什么都无所谓。 这一刻的他确实离塔利斯贝尔库更近了。 即使我厌恶他,但还是会感到难过,曽是名留青史的武术家之一,居然堕落至此。 因此,我更必须要解决这个男人。继续放任这个男人胡作非为,会愧对赛兹罗?瓦尔兹。 因为怒火而更加澎湃的魔力,强大到令人联想到使大地陷入黑暗的漆黑太阳。 若有那个意思,想必可以轻易将一两座山夷为平地。因为这个外表与一般人无异的男人,是货真价实的塔利斯贝尔库。 这股魔力却只冲著自己而来,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 人类,不,恐怕是连精灵花上一辈子也无法拥有如此庞大的魔力。 魔力当然拥有愈多愈好。大量的魔力可以加快身体的移动速度,抬起比以前还要重的石头,耐打程度亦会获得提升。 我对自己的魔力颇有自信,但在这个男人面前,显得不值一谈。 然而——最重要的是使用者的能耐。 赛兹罗的魔力变得更加汹涌,宛如升起一道火柱。下一秒只留下摇曳的火焰,已不见赛兹罗的身影。 是赛兹罗擅长的突进拳,用整个身体直接冲撞对手,一旦被击中,我的身体将会化为肉酱。 然而,只要没有被击中便没事。 我用脚画出一个半弧,避开赛兹罗的冲撞。从我身后立刻传来爆炸声与冲撃。 没有击中我的赛兹罗结束猛冲,回到了地上。 结束招式后,赛兹罗回过头看向我,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肯定是不解为什么我没有发动「试制樱花」,却能轻而易举避开他的招式。 真是没辄。我实在—— 「看不下去啊,对吧?赛兹罗。」 任谁都看得出我脸上写满了嘲讽。在武术家之间的对决中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赛兹罗的脸上顿时充满怒意。 「啊!」 在理解到自己遭受攻击的那个瞬间,我看见赛兹罗在我的眼前挥下利爪。我都说成那样了,还是不明白吗? 在受到攻击前,不,是施展攻击前,我便已经躲开了。他跑到我已经不在的位置挥下利爪。利爪撕裂的自然是我的残像。攻击已经无人的位置,可说是滑稽到了极点。 使出全力挥下利爪的赛兹罗充满破绽。我抓住挥下利爪的手,拉著赛兹罗的身体奋力跨出一步。使用的招式是静寂流的「劲」。无视于防御力,直接给予伤害的浸透系打击。 拳头的威力穿透表皮,直捣内脏,再以魔力在体内肆意破坏。 「唔!啊!」 赛兹罗的身体构造似乎与人类相同,只要内脏被击中,也会受到同等的伤害。 发出痛苦的声音,赛兹罗因为「劲」的威力而弹飞了出去。想必是完全没有料到,赛兹罗先是摔倒在地,接著用手撑地,身体一跃而起。 与人类不同,摔倒在地似乎也没有太大伤害,顶多造成擦伤。但在著地前来不及恢复姿势,代表「劲」十分奏效。 赛兹罗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我则伸出手掌,做出「放马过来」的手势。惊愕的脸上瞬间染上怒色。 愤怒到达顶点的赛兹罗再次消失。不是先前的猛冲,这是——在初期阶段难以辨识的「矶烧」步法。 赛兹罗施展了踢击。大动作的一记横劈,试图将我从腰部一分而二。我一个后空翻,身体跃上半空中,避开了踢击。我没有选择伏身避开,而是刻意做出杂耍般的动作,是为了刺激赛兹罗。 大动作的横劈挥空,产生的破绽当然比先前更多。于是我决定——同样用「劲」攻击同个部位,只见赛兹罗一如先前那样弹飞了出去。 这次似乎在著地前 先恢复了姿势。代表——他有预料到会遭到攻击。面对魔力逊于自己的对手,大费周章地使用迷惑视觉的步法搭配招式—— 「哦,这次没有倒下啊?」 我刻意点出了这件事。 赛兹罗应该也有自觉,下一个攻击仍会无法奏效。 被我点破了这件事,在赛兹罗耳中听起来形同是被眨低。 「……唔!喔喔喔喔喔喔!」 赛兹罗发出咆哮,自尊……不知道这么形容是否贴切,但赛兹罗确实受到了创伤。 魔力再次升到最高点,赛兹罗朝我直冲而来。 想当然耳,只要被击中,只有死路一条。但要闪躲并不难。 突进拳被躲过,赛兹罗立刻改用拳头。冲撞、横劈、回旋踢——精湛的技术加上狂暴海涌的魔力,夹带著假动作,施展出一连串流畅无比的攻击。各个堪称淬炼到极致的攻击,被我用最小限的动作一一躲开。 我甚至没有发动「试制樱花」,本来应该无法躲开任何一次攻击。但我仍持续躲过赛兹罗的攻击。像是透过细微的动作,看穿他的攻击。 攻击一一挥空,让赛兹罗的怒火愈来愈旺盛,终于让他做出大动作的攻击。他摆出拉弓般的动作,显得生涩不已。有部分是因为怒火中烧的关系,但做出这种不成气候的攻击,或许反映出赛兹罗的内心。 但自暴自弃的攻击无法发挥作用是理所当然的。我第一次利用矮小身体的优势,冲向赛兹罗的怀中。 赛兹罗伸出手臂,拳头遍寻不著已经不在该处的我……让我不禁悲从中来,过去那么杰出的男人,现在沦落到此般境地。 我扑进赛兹罗失去防备的怀中,用拳头击向他的心窝。瞬间发动「试制樱花」,凝聚足以击渍他的威力—— 「我流『天元独一』。」 为了让赛兹罗听见,我喊出招式名称。 同时将从后脚跟到手臂驱动的力量全部凝聚在拳头,并注入强大的魔力,同时施展而出——! 「唔啊!啊啊!」 即使是塔利斯贝尔库,被达到最高境界的浸透系打击击中要害,不可能全身而退。 受到致命性攻击的赛兹罗因为那股威力而朝一旁弹飞了出去,撞上树干才终于停下动作。 虽然是自己编写的招式,天元独一——不应该用来对付人。在内部爆发的魔力会残暴地将腹腔神经丛附近的神经摧毁殆尽,进而破坏心脏与肺部等维持生命的主要脏器。 心脏与肺部遭到破坏的人当然不可能活著。以杀死对手为目的的这个招式,可以说是武术家不应该学会的黑暗招式。 ……总之,我想说的是—— 「唔……唔唔……可恶……为什么无法击中!」 只要是受到这招攻击的人……不,是生物,都不可能还活著。 正如所述,处在这种款况下,赛兹罗虽然没有爬起来,但发出咆哮的同时,升起一股会致人于死的杀气。 容我重述,在这种状况下不可能还活著。 没有肺部与心脏却还能行动,「那个东西」已经不是人类,甚至不是生物。 暗色结晶果然是极为骇人的东西。虽然不知道详细的原理,但可以明白是超越一般想像的东西。 同时也明白到暗色结晶拥有何种性质—— 但这件事不重要,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为什么无法击中?…你不懂吗?塔利斯贝尔库。」 我刻意不喊赛兹罗的名字,冷酷地俯视著这个倒在地上的男人。 在送这个误入歧途的男入上路,我必须准备一份礼物给他。 杀意没有一丝减弱,赛兹罗瞪视著我。形同已死的这个男人应该没有力气露出这种眼神,但这家伙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件事了。 「看样子你还是不明白……真是愚蠢。现在的你远远逊于过去的你,跟只会炫耀力量的人一样不知好歹。」 「你是在……愚弄我吗……!」 我用言语重击赛兹罗,毫不掩饰话中的侮蔑之意。到了这个地步,仍不容自尊受损,赛兹罗的杀气变得更加强烈。 ……真是的。明明给了线索,似乎还是没有发现。 「这是事实吧?你重新看看自己得到了什么。你应该懂跟外行人一样是什么意思吧……只是现在的你可能连这件事都无法发现。」 「你在胡说什么——!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我大发慈悲,再给了一个线索,没多久赛兹罗露出咬牙切齿的模样。 虽然表情激动,但赛兹罗身上的杀气已经消失了。 「有人会乖乖等著已经识破的攻击送上门吗?你的杀气直接暴露了你的行动。」 ……没错,我只凭一丝魔力便可以躲开赛兹罗的攻击是有理由的。 只凭那种程度的魔力,是不可能看见赛兹罗施展具有压倒性魔力的攻击后再进行闪躲。即使在拳头放出的瞬间同时进行闪避,但只凭少量魔力,速度会来不及闪避,早已被赛兹罗的拳头击中。 然而,事先知道对方会施展攻击则是另当别论。我只是在对方展开攻击前,若无其事地进行闪避。我所做的只有这样。 以武术来说,这是基础中的基础。过度的杀气会导致施力不当而产生破绽。当然不仅仅是如此,在施展攻击前释放杀气,形同在半空中事先描绘出攻击轨道。 刚开始习武的人会有这种状况也是在所难免,但这种情形不可能会出现在锻炼有加的武术家身上,更何况是赛兹罗那种程度的高手。但赛兹罗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使出浑身的力量攻击,导致被我识破,若他没有愚蠢到这个地步,想必能够击中我。 但塔利斯贝尔库不同。 其精神存在俨然是杀意与憎恨的化身。宛如漆黑大海中无止尽的漩涡,即使是赛兹罗也无法控制得了。 不只如此,强烈的杀意甚至占据了赛兹罗整个人。若是以前的赛兹罗,不可能愚蠢到会施展这种容易识破的攻击。 「吶——你是不是变弱了?」 我毫不留情地冷酷说出赛兹罗最不想听见的话。 「……!斯拉瓦……斯拉瓦斯拉瓦斯拉瓦……!」 明明才刚领悟到这件事,我稍微挑衅就变成这个德性。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赛兹罗?瓦尔兹了。 过去在那杜夏打倒的塔利斯贝尔库宛如是憎恨与杀意的结晶体,是最为原始的邪恶。这个男人也是一样。「血晶」导致而来的杀气连赛兹罗都无法抑制,我感受到其可怕性,并轻叹了一口气。 「……好,该结束了。」 继续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不惜借用邪恶的血晶而堕落成怪物,我必须送他上路才行。 不知道赛兹罗的武术是否有流传下来,但可以发挥到极致的人已经不会再有第二个。一思及此,感到有些惋惜。但同样身为武术家,无法容许拋下尊严、将武术当成暴力使用的人。 不禁希望对方能够听到,但这个男人已经再也无法恢复过去的模样。我无法再忍受过去伟大的武术家受到侮辱。 「即使心脏破裂似乎还能活著——那彻底粉碎也能够复活吗?还是说变成肉片也能活下去?首先从砍掉头颅试试好了。」 我带著最原始的杀意瞪著对方。接下来要做的不是战斗,而是「处理」。既然如此,我也必须变得冷酷才行。 赛兹罗依然无法动弹,充满憎恨地看著我的那双眼已经不是武术家。 面对我毫不掩饰的杀气,赛兹罗整张脸扭曲了起来……正常来说,这个男人早已死去,他却还能动弹,不知这算不算还活著,但这 个男人对生存的执著非同小可。 已经不需要使用招式。只需要尽可能将魔力凝聚在右手,再从上劈下。 负责放下断头台的刀子的刽子手也是这种心情吗?意外地毫无感觉。 「永别了,赛兹罗?瓦尔兹。」 我冷淡地说道,赛兹罗顿时瞪大了双眼。我朝倒在地上的赛兹罗挥下手刀—— ……然而,断头台的刀子没能斩断赛兹罗的头颅。我没有手下留情,而是因为更单纯的理由—— 有人挡下了我挥下的手刀。 「……!什么——!」 不知不觉间手被握住,让我感到惊愕不已。挡下我的人不是赛兹罗,他依然倒在地上。 我忍不住将视线从赛兹罗身上移开,顺著挡下我的那只手看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个兜帽男。 我竟然没有发现手被他握住……!这代表只要对方有意思,我早已没命,这个状况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虽然将注意力放在赛兹罗身上,但自认没有因此松懈。在警戒壮态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我,还挡下威力足以杀死塔利斯贝尔库的手刀—— 「抱歉,到此为止。因为这男人还有利用价值。」 从兜帽深处传来的低沉声音让我感到十分熟悉……不,是因为洁恩说出过那个名字,那个声音与从记忆中涌现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师父,好久不见。」 男人依然握著我的手臂,摘下兜帽。 映入眼帘的是——过去被我逐出师门的弟子。男人笑了出来,维持著当年的外表——不,虽然外表与当年一样,但双眼染上了朱红。 「你是……嘉尔特?纪萨。」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我想应该不需要自我介绍了——我们彼此都重生了。斯拉瓦?马歇尔,请多指教。」 朱红的双眼弯成了新月的形状。 第十四话 嘉尔特 「你——那个眼睛是使用了血晶吧……!」 笼罩在寂静之中,我在坟前挤出痛苦的声音对过去的弟子说道。 看见一脸惊愕的我,嘉尔特满足地弯起朱红眼眸。 但惊讶的人不只有我,在场还有一个人知道嘉尔特的存在。 「嘉尔特?纪萨……!当时的男人果然是你吗……!」 也就是我的女儿,同时也是门徒的艾尔玛。艾尔玛与嘉尔特是师兄师妹的关系。艾尔玛完全没有隐藏起自己的愤懑,嘉尔特则开了玩笑。 「是艾尔玛?静寂吗?我认为你应该要懂得尊敬身为师兄的我。」 「少啰嗦!都已经被逐出师门,哪来的师兄……!」 对于静寂流来说,嘉尔特是人人唾弃的大罪人。为了满足私欲,玷污了师父传授的招式——艾尔玛会感到愤怒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我现在也感到义愤填膺。 「你说得也对。不过老实说这些都不重要。我要找的人不是你。」 「……你这家伙到底……!」 与其说是挑衅……不如说是不放在眼里。可是这也是理所当然。 经过漫长的时间,再次出现面前的嘉尔特已经拥有足以摆出那种态度的实力……! 「你到底有什么事……?」 贸然动手的话,吃亏的是自己。嘉尔特让我产生了这股预感,因此必须慎重行事。身体却无视于想法,开始渗出冷汗。 嘉尔特在不被我们所有人察觉的情况下接近我,挡下兼具速度与威力的手刀。我不觉得他只有这些能耐。虽然嘉尔特表示赛兹罗被杀掉会感到困扰,但他的语气中完全没有感情……摸不清他的底细。在战斗前便觉得没有胜算——这是继师父以来头一遭。 「……喔,有什么事?有什么事啊。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过来解救这个男人。因为这个东西还可以用。」 「还可以用是什么意思?」 「……呵呵,我现在还在研究,他可以帮上我的忙。」 嘉尔特始终维持游刃有余的态度,让我感到一股焦躁。若有机会,我想要立刻打穿他那张脸——但却无法那样做。 现在的我只能试著套出情报。利用对方老神在在的态度,实在很惭愧。 「哎,就是这么一回事。喂,差不多站得起来了吧?不管哪里都好,快给我滚。」 「真是让人不爽的家伙……但这次要向你道谢才行……」 赛兹罗看了一眼嘉尔特后,慢慢地站了起来。明明伤得那么重……! 「等等!你以为我会坐视不管吗……!」 回过神后,发现自己已经反射性叫了出来。但嘉尔特语带嘲讽地说道。 「不需要你的许可。我要想要怎样就怎样。」 我被嘉尔特握住手,什么都无法做。加上嘉尔特毫无破绽——艾尔玛等人也无法采取行动。 赛兹罗宛如幽魂般耸了耸肩膀,接著转过身去。 「可……恶……!赛兹罗,你胆敢逃走!」 我怒骂著赛兹罗的背影,只见他停下虚弱的脚步。赛兹罗仅回过头,用空洞的表情瞪视著我。 「岂有不逃走的道理……我可不想死……但不要忘了,下次我会杀了你……」 没有霸气的声音中夹带著憎恨,赛兹罗留下这句话后,消失在树林的深处。 竟然眼睁睁让对方逃走……!我试著甩掉嘉尔特的手,去前去追赛兹罗。然而—— 「……?」 视线突然颠倒过来,让我停止了思考。 下一秒从背部传来一阵剧痛。 「啊!」 感觉到剧痛后,我才终于发现自己被嘉尔特奶了出去。 那家伙……利用了我的力量……! 「师父,你有点太大意了。传授静寂流武术给我的人可是你。」 从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视线中,发现嘉尔特面带嘲笑地俯视著我。 虽然感到焦躁,但手已经放开比较重要。我立刻跳了起来,摆出「流水」的架势。 「『流水』啊。你还是一样很天真。」 嘉尔特摆出的是与「波涛」极为相似、但在细微之处有所不同的全新架势。 那个架势更具攻击性……或许可以这么形容。散发著一股难以形容的不祥气息。 「在交手前,让我问一件事……」 「喔,好啊。」 至今不曾感受到的紧张氛围之中,我渗著冷汗说道,嘉尔特则仍用游刃有余的态度回答。 我压抑著随时一发不可收拾的怒火,让呼吸平复下来。 「研究是指什么?为了什么?」 我说出了那家伙方才提到的「研究」。我回想起那家伙出现在竞技场时,也提到「实验失败」。 按照状况来看,意思是—— 面对我的质问,嘉尔特露出狰狞的笑容。脸上原本感受不到一丝情感、虚情假意的表情,换上一个发自内心的邪恶无比的笑容。 「呵呵,你应该知道吧?但我还是回答吧——目的当然是得到力量,只有这件事而已。至于研究对象——跟你想的没错,跟『暗色结晶』有关。」 一副巴不得全说出来的模样,嘉尔特继续说道: 「你应该也有隐约察觉吧?『血晶』所拥有的真正性质。只要利用这一点,可以轻易到达连那个男人一一伊瓦欧?静寂都无法到达的境界。」 嘉尔特提到性质这个字眼时,我不禁动了一下眉毛。正如那家伙所言,我的确隐约察觉到血晶的性质。 在那杜夏交手的塔利斯贝尔库、竞技场的葛劳帝斯以及——第二次交手、没能杀死的赛兹罗。一个是巨兽,两个是人类型态……至今对付过的塔利斯贝尔库各个拥有特殊能力。 体型巨大无比的怪物,拥有强韧外壳的葛劳帝斯,以及心脏停止后仍能动弹的赛兹罗。那些家伙各自拥有超越自然常理的能力。 这恐怕不是偶然。按照我的想法,赛兹罗得不到葛劳帝斯的外壳,相反的,葛劳帝斯也得不到不死能力。 这些应该与「血晶」的性质有很深的关系——若我没猜错的话,便无法否定嘉尔特所说的话。 「你一副心里有底的模样……应该称赞你一下吧?」 嘉尔特发现我的脸色丕变,再次愉快地勾起嘴角。 我还是人类时,嘉尔特是个情绪起伏激烈的人,动辄变得歇斯底里的个性称得上是逐出师门的原因之一。 现在在我眼前的这个男人,情感变化十分贫乏。即使救了赛兹罗,也不觉得有什么,跟艾尔玛交谈时也是,在那种状况下,过去的嘉尔特绝不会说出「你说得也对」这种话。 然而,这个男人唯有在提到血晶时,会发自内心露出愉快的笑容。彷佛是个炫耀著自己的宝物的孩童——然而,笑容中却像是凝聚了来自全世界的邪恶。 「……我可不会让你得逞。」 如果我对「暗色结晶」的推论正确的话,必须阻也这个男人才行。 我将超出身体所能负荷的魔力注入身体——「试制樱花」。 漫天飞舞的魔力花瓣如雪片般大量涌现。一开始便使出了全力。肌肉断裂使得浑身产生剧痛。但贯注全副精神的我没有空闲因为疼痛而歪起脸来。 以魔力强化肉体,搭配上治愈魔术。只论「试制樱花」的原理,在强化上没有极限。因此,只要拥有能够忍耐剧痛的精神力,「试制樱花」可以无限强化肉体。 剧痛对我不构成问题。即使会让人痛苦到觉得死了比较痛快,但对曾经死过一次的我没有太大影响。比起实际死去 ,肉体的剧痛不算什么。 ……问题是消耗量。只要增加强化肉体的魔力,需要更多魔力进行治疗。强化的强度愈高,消耗的魔力也愈来愈不成正比。 「试制樱花」原本就是失败作品,使得现在我处在更糟糕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战斗,恐怕连五分钟都无法维持。 然而——不处在这种状态下,我甚至无法看出嘉尔特的动作。 「师父,你真是乱来啊,看来你对武术的痴狂永远都治不好。」 魔力发出电力炸裂般的巨响,从另一头传来嘉尔特的声音。 已经恢复一开始现身时的平淡语气。 虽然与付出不成正比——但我对自己的魔力颇有自信。嘉尔特没有露出惊讶的模样,也不像是感受到威胁。 他摆出与擅于攻击的「波涛」相似的架势,选择静观其变,让我恨得直咬牙。继续对峙下去,我会率先出局。过去的嘉尔特会采取正面进攻,但眼前的男人与过去的嘉尔特判若两人,显得十分冷静。 这样下去会死路一条,却又无法贸然攻击——我开始对胶著的战况感到焦躁。 要想办法突破僵局,我隐藏起焦躁,寻找著时机,只见嘉尔特露出一抹浅笑。 「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废物,但实力似乎提升不少,让我有些放心了。」 「放心……?」 嘉尔特的笑容仍充满余裕,而我无法隐藏起凝重的表情。老实说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痛苦已。 但因为一时焦急而主动进攻,必是自寻死路。虽然没有余裕,但为了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走投无路,于是我反问他。 「是啊,变成这个德性还是没有放弃最强这个头衔。现在的我有自信站上顶点——但到那时没有对手不是很寂寞吗?」 「……真是有自信啊。」 「我倒是觉得很中肯。」 嘉尔特的话听起来十分傲慢,但绝非是夸大。 至少在我的记忆中,实力胜过现在的嘉尔特的人,除了师父以外,别无他人。 连师父都已经消逝的过去之一,我不知道有谁能与现在的嘉尔特并驾齐驱。 因此我才会如此慎重。老实说胜算很低,但身为静寂流前任师范,我不能在交手前便认输。 「呵呵……」 「有什么好笑的?」 话题结束后,笼罩在一片沉默之中,嘉尔特突然发出了笑声。 明显带著嘲讽,让我忍不住反问。 虽然我知道时间拖得愈久,对我愈不利,但现在的我没有其他选项。 然而—— 「哎呀,突然想起那个明明站在顶点上,却碌碌无为地死去的男人。」 我不明白嘉尔特的话中之意,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但站在顶点上的男人,我只知道一个。 我感觉到一股怒火升起。 让我一时忘记了痛苦,脸上变得不带任何表情。 像是等待我露出这个反应,嘉尔特继续说道。 「好不容易登上颠峰,却没有可以匹敌的对手。拥有足以统治世界的力量,却白白浪费。我可不想成为那种废物。」 「……你指的是谁?」 「你应该晓得吧?伊瓦欧?静寂啊。师父,我可不想变成那个一事无成的男人。」 嘉尔特的话完全超出我的容许范围内。 不带表情的脸上泛起如熊熊烈火般的怒意。 那个伟大的男人是废物?一事无成? 听到嘉尔特出言污辱给了我一切、至今仍被我视为目标的伟大存在,血液顿时直冲脑门。 「嘉尔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身笼覃在无法压抑的怒火之中,我的身体动了起来。 像是被牵引一般,我笔直地冲向目标。 平常不会发动这种强度的「试制樱花」,世界的速度在我眼中变得缓慢无比——一看见那个带著嘲讽的笑脸,我再次蹴向地面加快速度,宛如化为烈火之矢。 我用左拳进行牵制。比起威力更重视速度,难以一击打倒敌人,但只要击中脸部,可以夺走视力。 从自己口中说出有点奇怪,虽然怒火中烧,但从采取的战术来看,仍十分冷静。若任凭怒火吞噬自己,输得凄惨落魄,形同是对师父的冒渎。 速度无懈可击,但威力不大——第一次很难闪避的牵制攻击。 然而,嘉尔特只是移动了脸,便避开了我的攻击。 精准地掌握住轨道与速度——虽然对嘉尔特的实力感到惊愕,但在我的预料范围内。因为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关系,嘉尔特没有反击。 这个矮小的身体要将对手纳入攻击范围内很困难,但只要进入攻击范围内,便能够发挥体型的优势。 我放出与刚刚一样重视速度性的拳头,观察著嘉尔特的反应。 以单手施展连续攻击,宛如百名射手一齐放箭。 虽然是牵制攻击,但威力也不弱,每一拳都具有粉碎岩石的威力。 ——但对嘉尔特完全不管用。他移动身体,用手臂挡下——轻易地一一瓦解如雨点般降下的连续攻击。 嘉尔特仍没有反击。只要反击,便可以让我露出破绽,但他却只是一一瓦解攻击,像在对我的攻击进行评估。 明明知道被瞧不起却无法反驳,让我感到十分难受。但如果因此陷入焦躁,会跟刚刚的赛兹罗一样。 当最后的攻击被避开后,我决定暂时保持距离。即使施展更强而力的招式也是白费工夫。只要露出致命性的破绽,嘉尔特便有可能反击。 虽然时间有限,但有可能因为焦躁而一瞬间结束。虽然一度在盛怒之下展开攻击,幸运的是嘉尔特没有乘机反击。我不能放过任何有可能出现的机会。 「……原来如此,一进入战斗倒是挺冷静的。不这样就没有意义了。」 正如我所料,嘉尔特在试探我的实力。包括派洁恩过来,这家伙目前似乎对我有兴趣。 虽然感到愤怒,但现在只会让那家伙有机可乘而已。 我收起满腔的怒火,若生气能解决事情,要我生几次气都行。然而,愤怒只会带来反效果。 「嗯……稍微测试你一下好了。」 嘉尔特摸著下巴,显得有些愉快,之后再次摆出架势。宛如开始凝固的血液,黏稠的深红色魔力阵阵摇曳。 ……我自认自己是很有毅力的人,对疼痛的忍受度也不在话下,无论多么艰辛的修行都不曾喊过苦,但嘉尔特身上的魔力不祥到让我联想到败北两个字。 以人类来说,我算是长寿了,虽然中途投胎转世成精灵,但算是阅历丰富。 但我是——第一次看见这种魔力。先不论多寡,其压倒性的邪恶气息,彷佛让背脊为之冻结。 「我要上了。」 除了幽灵以外,许久没有对战斗感到恐惧。听到嘉尔特的低喃,我立刻睁大了双眼。 下一秒我反射性地弯下身体。嘉尔特的「刺拳」挥过了我的脸原本所在的位置。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行动!没有跟上动作的头发,被嘉尔特的拳头「彻底粉碎」,让我倏地脸色刷白。 弯下身体的动作一半是反射,一半是直觉。我还能够活著,要归功于习武的漫长岁月,身体看穿了嘉尔特的动作,自动做出反应。 嘉尔特满足地露出微笑,与脸色苍白的我顿时视线交错。 他彷佛一开始便知道会被躲开——脸上写著「可不要让我失望」。 「唔。」 面对嘉尔特的藐视,我没有反驳。有这种闲功夫的 话,不如付诸于行动——不然就要结束了。 但有件事很奇妙,方才嘉尔特的攻击并没有散发出塔利斯贝尔库特有的强烈杀气。 若有那股强烈杀气,凭我的速度应该有办法躲开——但没有杀气,要躲开那家伙的攻击变得大部分要靠运气。 只要有一个差错,我的鼻子现在已经断裂、脑门受到重击,无法继续战斗。 但只躲过一次攻击,不能因此放心。嘉尔特的刺拳充其量只是牵制——他正准备施展下一个动作。 嘉尔特从反方向使出同样的招式,我也反射性地移开了脸。我观察的不是手臂,而是肩膀。我预测出轨道,在施展攻击前没有先躲开的话,便会被这记扎实的攻击击中。 拳头从脸庞一挥而过,划伤了我的脸颊。 惊人的速度与威力,以及其精湛度——完全超出我所知的范围。 考虑到我不在人世的期间,嘉尔特活得比我还要久,但赛兹罗也是如此,为什么这家伙却拥有如此惊人的力量? 牵制攻击却拥有一击毙命的威力。明明将「试制樱花」发挥到最大,但光是要躲开牵制攻击便已经很吃力了。 不但如此——彷佛是为了试探我,攻击变得愈来愈猛烈——! 这已经称不上是战斗,我只是—— 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嘉尔特的攻击火力愈加猛烈,连第一招都是凭运气才躲过的,现在却变得愈来愈猛烈,被击中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嘉尔特的拳头击中了我的侧腹。 那股冲击穿透到另一侧腹部,彷佛整个人被贯穿了。 我顿时全身无力,身体腾空。撞击的力道粉碎了我的骨头。 我体验到至今不曾体验过的速度。 一眨眼的瞬间,尚未察觉到飞驶而过的景象,我的背部已经撞上了树木。 「唔啊——!」 第二次的冲击将肺部的空气挤压了出来,让我不得不发出呻吟。 撞上树木后,直接摔落在地,无法重新站起来。 同时围绕在身上的粉红色魔力迸开,接著烟消雾散。已经解除了「试制樱花」。 大量的鲜血从口中涌出,视线中勉强看见逐渐扩散的血泊,我才终于知道自己倒卧在地上。 鲜血不断汩汩淌出,想必是内脏破裂的关系。我感到痛不欲生,失去空气的肺部受到血的阻碍,无法呼吸。 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得见一片红,即使想移开视线,身体却沉重到一动也不动,彷佛紧紧贴在地面上。 ……真是狼狈。只吃了一记……就变成这样……! 耳朵听不到声音,视线逐渐暗了下来。感觉得到有人在大喊,但却听不懂内容,因为音量小到像是从远方传来。不,应该说——是我的意识正在逐渐远去。 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这代表身体机能逐渐消失,我的生命开始凋零。 顿时感到困到不行,要是可以直接睡著该有多好。不知为何我现在产生了这个强烈欲望,只要放弃苦撑著意识,一定会很轻松自在—— 不晓得眼睛是否张开,眼前一片漆黑,分不清楚方向。在这片黑暗之中想必能睡得十分香甜。我的意识变得更加模糊,身体慢慢融入了黑暗之中。 睡吧,我服从身体的意思,阖上了意识—— 「斯拉瓦!」 这个瞬间有人叫了我的名字,于是我睁开了双眼。是个熟悉的声音,但第一次听见那个声音变得如此激昂。 有道银白色的光芒注入了我的意识之中,彷佛在黑夜中降下的一道曙光。 没错,现在可不能睡……! 「咳咳!咳咳……!」 多亏雪莉露,我恢复了意识。 ……不,或许这个形容有些不恰当。比较像是——从地底重新唤醒了我的灵魂。 想必我在刚刚那一刻停止了呼吸。 先前感受到的舒适感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全身上下的倦怠感,以及令人忍不住想要一死了之的剧痛。 「啊……唔、唔……」 「师父!师父!」 「斯拉瓦!」 代替无法动弹的身体,我勉强发动了治愈魔术。能用的魔术不多了,光是要保持清醒就十分吃力。尽管如此,虚弱的魔力发挥了效果,代替呼吸与心跳,维持住我的生命。 看来第二人生还不到落幕的那一刻。然而——前提是那个男人愿意袖手旁观—— 「呵呵……呵呵呵呵喝呵。虽然早已预料到,但还是难以置信啊。那个斯拉瓦?静寂竟然在我脚下挣扎。要是你维持著以前的模样,想必会更有趣,真是遗憾。」 从头顶上降下嘉尔特的声音。别说是脖子,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于是我用好不容易恢复的视力看向嘉尔特的脚边。 现在无论嘉尔特打算做什么,我都无力反抗。 结果状况依然没有改变。只是让我发现到自己——处在死亡的边缘。 「该怎么办才好呢?让你来偿还一下过去的债吧?」 嘉尔特脸上挂著先前提到血晶时露出的邪恶笑容,收起笑容后,语气平淡地说道。 嘉尔特站在我的旁边,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魔力变得强烈起来。 啧……到此为止吗?我在战斗时不曾会认输过——但输赢是另外一回事。虽然会将希望放在下次,但现在只能承认自己的败北。 斯拉瓦?静寂彻底输了。 「做……得到的话……尽管来……」 身体机能慢慢开始恢复,我已经可以开口说话。 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不完整,但似乎传进嘉尔特的耳中。 「哦……?已经可以说话了吗?你还是于样很顽强啊。」 他的声音中似乎透出一丝惊讶。 「真是简短啊,你对这个世界没有眷恋吗?」 嘉尔特问道,显得有些愉快。 嘉尔特俯视著我,我的身体稍微可以动了,于是我抬起头瞪视著嘉尔特的双眼。 「当然有……但我可不想……为了活下去……看你的脸色……」 「怎么会……不行!师父!」 泛著泪光的艾尔玛反驳我的话,但我依然瞪著嘉尔特。 「……原来、原来。师父,你还是没变啊,我以前很崇拜你的这种地方。」 嘉尔特拍了拍手,接著蹲下身看著我。 脸上果然镶著血晶使用者才有的朱红双眸。 ……为什么从嘉尔特身上感受不到塔利斯贝尔库特有的杀气。若有杀气的话,我或许可以继续躲过攻击。但或许就无法像现在这样勉强保住一命。因为随著攻击愈来愈猛烈,一被击中只有等死的份。 呼……明明已经死到临头,我还是一样那么愚蠢。 我无力地露出笑容,嘉尔特的表情顿时变得冷淡无比。他应该不想看半死不活的人做出这种反应。 「……好吧,那么我就送你上路吧。以武术家的身分而死——这是你的愿望吧。」 「你猜对了。」 若赢不了对手,临死前也绝不露出脆弱的一面。这是身为武术家的尊严。 蹲在地上的嘉尔特举起了手。手刀——应该是打算斩断我的头颅。若当时能够收拾赛兹罗,或许能多少降低塔利斯贝尔库所造成的混乱。 我闭上双眼,等待著断头台的刀子降下。 抱歉,雪莉露、苏娜……以及艾尔玛。请原谅我无能无力。 我真是命运多舛,一生中死了两次。真希望有第三人生,但应该不会有了吧。 因此我只能做好心理准备。至少让身体放松,尽可能让自已不感到痛苦——但嘉尔特的手刀迟迟没有挥下。 于是我张开眼,确认嘉尔特的动静—— 只见嘉尔特高举著手刀,雪莉露等人则站在他的身后。 「你们有什么企图?我对你们没兴趣。闭嘴乖乖离开的话,我可以饶过你们一命。」 嘉尔特说道,语气比刚刚更加平淡。那句话让我感到庆幸,因为让那些孩子受到牵连是我唯一的牵挂。那句话让我可以放下牵挂。 然而,面对著那股黏稠的浓烈杀气,苏娜答道。 「虽然感觉得出你说的是真话……但遗憾的是,我的个性可没有好到会默默看著喜欢的人被杀掉。」 苏娜拥有高超的感应能力,应该比更任何人都还要清楚自己没有胜算。 「笨蛋……不行,你们快逃……!」 这个举动没有让我感到感谢。对方好心放过她们,逞强没有任何好处。我感到愤怒,瞪视著苏娜。 然而,回答的却是雪莉露。 「要永远在一起。」 虽然是简短的一句话,但由于认识多年,光凭那句话便让我体会到雪莉露——雪莉露等人的心意。 我顿时感到语塞,无法说出原本想说的话。 「我不想再被拋下了。」 艾尔玛露出脆弱的微笑,让我彻底无话可说。 住手,不要这样,不要这么做。一股情感满溢而出,却无法化为话语。 雪莉露等人想跟著我一同赴死。 仔细一想,理由很简单。这些孩子与我十分投缘,拥有同个目标,同样都是武术家,我们的本质相似。 如果我跟雪莉露等人站在同样的立场,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吧。我不禁产生了这个想法。 「呵呵……真不错,师父,你真是受到爱戴啊!」 嘉尔特嘲讽地笑了出来,只为了得到力量的修罗嘲笑著我们。 嘉尔特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幽幽地站了起来。 「我想到有趣的余兴节目了——」 不祥的魔力流露出一股愉悦。 我只有不祥的预感。之后无论他说了什么,都会演变成最糟糕的状况,我产生了这股确信。 「吶,师父。我这次就绕你一命吧。你将来似乎能让我娱乐一下。但这样下去不行,我必须施以助力。我饶你一命——但是我要杀了在场的三个人。」 应该说正如所料吗?嘉尔特说出的话比我想像中还要糟糕。 「少……开……玩笑了……!」 至今不曾体验过,甚至不曾想像过的怒火笼罩著全身。 因为出血与受伤而失温的身体变得炙热无比。即使如此——自己却无能为力,让我深深憎恨著自己。 「哎呀,你真是大方。」 即使冒著冷汗,苏娜仍笑了出来。 仔细一看,另外两个人也露出相似的表情。 是对死亡有所觉悟的武术家表情。 「住手……!」 我只能看著雪莉露等人。 ——嘉尔特回过头来,一脸满足地笑了出来。 看准这个空隙,苏娜先是将身体一扭,同时挥出了手臂施展风刃。 嘉尔特没有看向苏娜,而是用挥开虫子的动作击碎了风刃。 接著是雪莉露飞扑而来,在半空中利用旋转的力量施展了一记下压踢。可能因为准备时间不足,来不及使用「白神蛇」,但仍其速度与威力仍不容小觑——但嘉尔特用单脚做了一个动作躲开。 艾尔玛看准这个时机,挥出了拳头,嘉尔特抓住她的手臂,将艾尔玛摔向地面。 「——唔!」 背部重重摔至地面的艾尔玛发出不成声的呻吟。表情扭曲的苏娜伸出掌底缠绕著风的拳头,被嘉尔特轻易甩开。 「首先是第一个。」 这个宣言让我背脊顿时发凉。自己好像叫了出来。 拳头被甩开的苏娜产生了破绽。嘉尔特的手掌贴上失去防备的腹部,施加力道的同时—— 「啊。」 从苏娜口中溢出鲜血,身体腾空而起。 ——明明没有发动「试制樱花」,那一幕在我的眼中变得十分缓慢。这一秒彷佛放慢十倍的速度,苏娜整个人浮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地摔倒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多久最先采取行动的是雪莉露。 雪莉露的叫声明显带著怒意,再次跃上半空中。 这次是完成型态的「白神蛇」。宛如白色闪电般直劈而下,让人忍不住放弃躲避。 然而——嘉尔特用拳背挡住化为闪电的脚跟。过去艾尔玛以防状态抵御这招,最后手臂被折断,但嘉尔特却毫发无伤。 踢击的动作在不稳定的状态被挡下,失去重心的雪莉露回到了地面。 彷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嘉尔特用手指抵著雪莉露的下巴。 「第二个。」 嘉尔特念出数字后,一口气挥出手,只见雪莉露像断线人偶般失去支撑,先是膝盖著地,接著整个人倒下。 砰的一声,雪莉露倒在地上,轮到一开始被摔至地面的艾尔玛站了起来。 因为知道操控力量的技术赢不了对方,艾尔玛透过波涛的架势施展拳头攻击。 嘉尔特移动身体,躲过攻击。同时宛如错身而过般地跃至艾尔玛的身旁,举起了手刀。 「最后一个。」 做出宣言的同时,挥下了手刀。正确来说,手刀击中了艾尔玛的颈项——艾尔玛像是昏睡过去,整个人倒向地面。 ……完全是一眨眼之间。一瞬间,三名少女倒在我的面前。 眼前的景象让我无法理解,也不愿意理解,双眼、鼻子与脸开始抽搐。 「嘉尔特……你……!」 嘉尔特一脸满足地转过身来,我对著他怒吼。 ——比起怒气,我的脸上露出更多的惊愕。 「为什么……为什么你让她们活著……?」 我指的是这一连串的行为。 嘉尔特想必有料到我的反应,原本满足的笑容变得狰狞无比。 「不愧是师父,这种状况下还是瞒不过你的法眼。」 嘉尔特发出轻快的笑声,诙谐地拍了一下手。 我无法理解,而嘉尔特正是想看见我露出这个反应。那家伙刚才说要「杀了」那三个人。然而,倒地的三名少女——虽然每个人都非常虚弱,但还有气息。 以现在的嘉尔特来说,不可能会失手。嘉尔特表现得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童,加上那些话,嘉尔特应该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杀死雪莉露她们。 ……所以才会被我看出。 如果嘉尔特一开始就打算杀了雪莉露等人——苏娜的腹部会被开出一个洞,雪莉露的颈椎会被扭断,艾尔玛的头颅会被斩断。 然而他只是有效率地夺走她们的意识而已。 我发自内心庆幸那三人还活著。若要用我的性命交换,我随时欢迎。正因为如此,更让我不解。为什么嘉尔特要做这种事—— 「呵呵,你的反应正如我所料。啊,真是痛快。」 我脸上仍露出狼狈的表情,嘉尔特将脸凑了过来。 「哎呀,我不是说这是余兴节目吗?你们要是死了,我可是很困扰的。等我爬上武术顶点时,若没有人可以陪我玩不就没意义了?而且——我还有一个『实验』想要尝试看看。」 嘉尔特说完将手伸进怀中,取出一个东西——是「暗色结晶」,释放出比以前 看过的「暗色结晶」更加不祥的色泽。 「你说过武术是用来保护事物。保护自己、保护人类、保护尊严,但现在的你什么都保护不了。无能为力的你只能爬在我的脚边。」 嘉尔特说了「不过」,中途停下话语。我已经知道他想要讲什么。 「你只要使用这个,或许有可能与我并驾齐驱。所以,我决定让你保管这个东西。」 嘉尔特将「血晶」刺进我眼前的地面,接著站了起来。 转过身后,迈出了步伐。然后在离自己最近的雪莉露旁边蹲下,只见嘉尔特一把抓住雪莉露的银色长发,将雪莉露的头抬了起来。 「将那颗石头当成是这些姑娘的性命吧。只要不在你的手上,我下次会真的杀死她们。若你真的很重视她们——乾脆吞进体内,或许就不用担心被抢走了。」 那句话似乎带著暗示,嘉尔特放开雪莉露的头发,只见雪莉露再次倒在地上。 可能感到心满意足了,嘉尔特站起来后,恢复原本的冷淡表情。 「我会等到你做出决定,在那之前会先让你们活著。真是走运啊。」 嘉尔特转身走向山林深处。 「……等等。」 我叫住那个背影,嘉尔特停下脚步,没有回过头,于是我开口问道。 「只要我使用『血晶』,有可能就会超越你……那你的目标怎么办?」 一半是出自于无意识,我不服输地说道。 看不见嘉尔特的脸,但彷佛可以看见他愉快地扬起嘴角。 我知道嘉尔特很高兴听到这句话,虽然觉得惭愧,但我只做得到这件事。 嘉尔特回答了我的问题,依然没有回过头来。 「那代表武术输了。因为我的同情,让你可以娱乐我,你可以好好思考如何运用长生不老的生命。」 嘉尔特语气平淡地说道,随即消失了踪影。 被拋下的我,看著眼前地上插的「暗色结晶」喃道: 「好好思考啊……」 我喃喃自语著,声音消失在幽暗的树林深处。 虽然感到懊悔,但我甚至没有力气握住拳头,这段期间我只能注视著眼前的「血晶」—— 第十五话 保护的意义 与嘉尔特对决结束后,经过了数小时,我们终于可以动弹,于是来到我家休息。 所有人聚在大厅,但没有任何人开口。笼罩在沉重无比的气氛之中。 艾尔玛、苏娜及雪莉露——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当然包括我在内,大家应该都抱著同样的念头。 ……输得一败涂地。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吞了败仗,对我们来说是非常沉重的事实。 以登上武艺颠峰为目标,日日精研武艺,也是这趟旅行的其中一环——武者修行。与各种武术家交手,磨练自己的实力。 然而,嘉尔特比所有在旅行中认识的人都还要厉害,甚至远远超越我们。靠著「暗色结晶」一步登天—— 而且,还被那个男人操有生杀大权,因为一时心血来潮,让我们捡回一命。若对这件事毫无感想,肯定称不上是武术家。 因此,我有事情想告诉大家。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输给对方,当然让我很懊悔,但是—— 「虽然由我口中说出有些奇怪。」 我的声音划破了沉默,每个人的视线自然集中在我身上。 吞了充满屈辱的败仗,还因为对手一时心血来潮才捡回一命,无疑是耻上加耻—— 「我很高兴大家还能像这样聚在一起,真的很庆幸大家都活了下来。」 艾尔玛、苏娜以及雪莉露,每个人都活了下来,这件事让我感到欣慰不已。 不惜拋下羞耻心与名声,也有想要保护的东西,这次让我深深领悟到这一点。 「呜……呜呜……师父……」 艾尔玛声音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由衷地庆幸没有失去这个孩子、没有让她再次目送我死去。 「雪莉露与苏娜也帮了我很多忙,尤其是……苏娜,你的伤势不要紧吗?」 我要艾尔玛点了点头,接云雪莉露与苏娜说道。 苏娜是三人之中伤势最严重的。若放置不管,有可能伤重不治。 虽然没有打算杀了她们,但死了一个也无所谓——嘉尔特恐怕是抱著这样的想法。幸好没有演变成最糟糕的情况。我发自内心感到庆幸。 「不要紧,我不像某人不顾自己,优先治疗别人。说到伤势,斯拉瓦的伤势才比较严重。」 苏娜一脸开心地瞪著我,我则装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照这个模样来看,她应该没事。 「真是的……不要乱来喔。虽然这次我们也没资格讲你。」 「我会铭记在心。但是,正如你所说的,你们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了。」 虽然彼此都知道是白费唇舌,仍互相叮咛对方。如果以后又碰到类似的情形,我们肯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就算我阻止到底,苏娜等人也不会听进耳里,因为我自己也完全不打算照办。 真是拿她们没辄,她们肯定也对我抱著同样的想法,因此让我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万一——又发生了类似的状况,我希望不要再让大家为彼此互相牺牲。 「跟斯拉瓦一起练习的『白神蛇』……没有奏效。」 再次陷入沉默之中,这次打破沉默的人是雪莉露。 当时即使处在愤怒之中,雪莉露仍施展了几乎完美的「白神蛇」。但却对嘉尔特完全不管用,他只用单手便挡下。 想必感到十分懊悔,只见雪莉露垂下脸,双脚向前伸直,紧握放在脚上的拳头。 ……是的,完全没有奏效。 艾尔玛的体术、苏娜的感应能力,以及使出全力的我。不只是雪莉露,我们所有的招式都毫不管用。 按照现在的状况,恐怕「不可说转」也对那家伙不管用,「风树」也形同没有意义。唯一有机会的是无视于防御力的「天元独一」,但要冲进对方的怀中,以现阶段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且那家伙应该没有使出全力。真是——出现了不得了的敌人。 「……是啊。」 雪莉露沮丧地缩起肩膀。 我们使出全力也无法触及那家伙的脚边。 「既然如此,我们必须继续精研武艺,学会新招式。」 因此——我们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即使那家伙做出不配称为武术家的行为,但既然以登上颠峰为目标,没有打倒那家伙就无法登上颠峰。 原本垂下头的雪莉露,听见我的话抬起了头。 「一起变强吧,赢过全世界的人,赢过在场的所有人——赢过那个怪物。我们有时间去努力。」 不只是雪莉露,这句话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只输一次就悲观到世界末日降临一样,未免太早就放弃了。只要活著就还有机会。在泥泞中向前游,对武术家也是很重要的。 ——虽然我们输得一败涂地,但绝不能让双眼蒙上阴霾。 没错,我们还能战斗,手脚依然完好无缺,只是输了一次而已。因为这样就受挫丧志,必须要向无法实现梦想的千百万人道歉。 「……嗯。」 「是的。」 「……没错,要重振旗鼓才行!」 并非已经从这次的挫败中走出,只是输了一次就像世界末曰降临一样,感到懊悔不已,这是因为我们是武术家。 因此才有办法重新站起。下次绝对不会输,只要内心够坚强,便能一直挑战下去。 幸好大家的内心都很坚强。虽然回答时的语气有些低落,但双眼仍炯炯有神。 火焰尚未熄灭。与敌人犹如是天与地之间的差距——只要让火焰燃烧壮大到足以触及天边。 「一起变强吧,为了保护自己,为了保护重要的人,以及——」 为了保护尊严。 我将手放进口袋,握住形状不平整的「血晶」。 嘉尔特留下的「暗色结晶」——散发著比至今看过的血晶都还要不祥的气息,充满著恶意。 不需要解释,我也可以理解到这个血晶很特别。 但这些事不重要。嘉尔特要我将血晶视为雪莉露等人的性命。既然如此,更不能使用这个血晶。 吞下血晶,代表吞下雪莉露等人的性命。即使可以变强,但我可不想变成满脑子都是破坏欲的怪物。如果真的变成那样,我会失去所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为了保护自己,为了保护重要的人,以及——为了保护尊严。 我只是想以武术家的身分,登上武艺的「颠峰」。如同自己最尊敬的那个男人。 只要使用了这个血晶,我再也无法恢复武术家的身分。但要是碰到不使用血晶、就会失雪莉露等人的状况—— 没有实际面临到那个状况,我不晓得自己会怎么选择。因此—— 因此,我绝对必须变强不可。 为了不依靠这种东西——为了靠自己的双手保护想要保护的事物。 ◆ 「那么,是关于今后的打算。」 为了巩固打倒嘉尔特的决心,我们召开作战会议。 要战胜那家伙,必须比以往更加努力修行。因此,话题自然变成要如何安排每天的修行与修行的内容。于是我说出了这句话。 提到今后的打算,三人的视线自然集中在我身上。 普通的训练肯定无法追上那家伙。 因此在我说出那句话后,现场陷入了紧张的气氛之中。 「我有些想法,是关于今后这趟旅行的打算。」 「今……今后?」 苏娜战战兢兢地反间。 这时才发现苏娜与艾尔玛的脸色相当凝重。她们到底以为 我会说出什么?其实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为了不造成更多误会,我假装没有发现到苏娜的凝重脸色,继续说道。 「嗯,今后。在遇到强敌前,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这趟旅行的意义。」 我提到的今后这趟旅行的意义。按照以前的修行方式是无法追上嘉尔特的。因此,必须从根本去重新审视修行方式。 我向苏娜与艾玛玛解释,只见两人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随著我解释得愈多,苏娜与艾尔玛的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 莫非她们听出了我想表达的意义?这当然是再好不过。 「因此,这赵旅行——」 我抱著这个想法,打算继续解释今后的安排。 然而—— 「我……不要……」 「唔……?」 苏娜垂下双眼,抱住自己的手臂。看见那个难过不已的模样,让我一时语塞。 原来这么不愿意吗?我这么心想,等待著苏娜自己开口。 「我们一同旅行到现在,我不想要在此结束这趟旅行……」 「……唔?」 苏娜所谓的不愿意跟我所想像中的截然不同。 仔细一看,艾尔玛也露出与苏娜一样的表情。 唔唔,看来我的说法似乎招来了误会。 「旅行……要结束了……?」 听到苏娜的话,身旁的雪莉露拉了拉我的衣服。 雪莉露似乎也十分享受这趟旅行,突然听到旅行要结束了,肯定会感到惊讶。 「呃……不是。」 「咦?」 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苏娜反问。感觉她似乎误会了什么,要好好澄清一下才行。 「我的意思是要增加修行的时间,减少观光的时间,不是要结束旅行。应该说你为什么会误会?」 我苦笑地回答,只见苏娜发出无法成句的声音……不断地发出「啊」或是「咦」。 似乎是对自己擅自会错意感到难为情,苏娜的这种地方十分可爱。 ……然而,你可没有瞒过我的法眼,艾尔玛在一旁吹著口哨,但刚才明明也露出与苏娜一样的表情。 哎,算了。会让两人同时误会,这表示我自己的说法也有问题。 然而,唯独有件事我想要她们知道。 「对我来说,这是一趟很特别的旅行。尤其是能与你们共度的这段时间……若你们想结束旅行,我不会勉强。但可以的话,我想要跟你们一同磨练自我。」 对我来说,与目标相同的伙伴一同旅行,是相当难能可贵的。 「不、不是的!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丨我没有想要结束旅行!」 苏娜拚命否定,让我不禁莞尔一笑,同时感到欣慰。 那么拚命否定,这表示她在这趟旅行中过得很开心。 到了这把岁数,我还是不能理解年轻少女的想法。只要多少能够心意相通,会感到高兴也是无可奈何。 「可是,对雪莉露很抱歉。因为要减少观光的时间,不要紧吧?」 我反而担心的是雪莉露。严苛的旅行或许不适合这个年纪的——以外表来看的话——少女。 雪莉露正处在感受性丰富的时期,我希望尽可能让她接触各种事物。 不过这似乎是杞人忧天。 原本露出担心表情的雪莉露,现在开心地笑了出来。 「不要紧!只要跟大家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灿烂无比的笑容让我感到一阵目眩。忍不住想要拥抱她。 真是个乖巧的孩子……!正常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开始变得有些蛮横…… 纯真是最适合雪莉露的形容词,雪莉露的反应甚至让我有些感动。仔细一看,艾尔玛与苏娜明显也受到感动。 ……不行不行,这样太偏离话题了。 接下来才是重点。 「好……抱歉明明才说要减少观光的时间,但其实我有个地方想去——有个地方非去不可。」 虽说要减少观光的时间,但我有个与修行无关的地方必须去一趟不可。 「才刚碰到这种事……不,正因为如此,我更必须去师父的墓前一趟。那块土地对我来说是一切的开端。陷入前所未有的威胁之中,让我想要回归原点。」 那个地方叫作比欧德,堪称是静寂流大本营,同时也是师父家——以及师父的坟墓所在地,也是我的原点。 我用严肃的表情逐一看向所有人。 看完所有人后——艾尔玛泛起微笑。 「无论到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跟随,更何况比欧德对我来说也是开端。」 苏娜露出笑容。 「我也对斯拉瓦的师父有兴趣,尽管开口吧。」 接著——雪莉露伸出了手。 「……走吧?」 我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那只手……真是赢不了这群孩子。 「……嗯!」 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别说要如何打赢了,甚至连敌人有多么强大都没有头绪。 但有这群孩子的陪伴,让我感觉自己能够突破万难。 所谓的武术,只凭一个人是没有意义的。正因为有一路上切磋琢磨的伙伴,朴石才能变成闪闪发亮的钻石。 嘉尔特留下的邪恶「血晶」,如今宛如路边的石头。这群孩子的性命不可能是那种东西。要比喻的话,是闪闪发亮的钻石,闪烁著无人能够靠近的光辉。 堪称是宝石之王的存在,不可能会输给路边的石头。我有值得信赖的伙伴,根本不需要依靠那种东西。 现在无法触及,但总有一天—— 我握著雪莉露的手,感受著其宛如太阳般的热度。 那股温暖让我的内心燃起了一道烈焰。 后记 首先要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六集。我是赤石赫々。 这是第六次敲键盘写后记,多少已经感到习惯,但内心仍对各位读者抱著满满的感谢。 感谢支持我的所有人,对我照顾有加的责任编辑,以及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容我再次献上感谢。 唔唔,一旦准备开始写后记,出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件事果然是感谢的心情。 总之,看完《武艺精灵》第六集有什么感想呢?继分成前后篇的第四集与第五集之后,这次是两个月出版一次,让我陷入有史以来最忙碌的时期。 第六集不是将网路上公开的内容重新整理而成……而是直接撰写纸本版用的内容。因此这次每一话的长度都比以前还要长。 继第五集的未公开新稿,这是首次的挑战……虽然形容得有些夸张,但不曾尝试过的撰写方式,让我感到有些新鲜,也十分乐在其中。 按照惯例,受到格斗游戏与某乌贼游戏(注:漆弹大作战)等各种诱惑,这次又拖到最后一刻才交稿,让我深深感到反省,但还是很庆幸能够像这样撰写后记。 那么,容我写到这里。 但愿还能与各位读者相见……! 赤石赫々 首先要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六集。我是赤石赫々。 这是第六次敲键盘写后记,多少已经感到习惯,但内心仍对各位读者抱著满满的感谢。 感谢支持我的所有人,对我照顾有加的责任编辑,以及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容我再次献上感谢。 唔唔,一旦准备开始写后记,出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件事果然是感谢的心情。 总之,看完《武艺精灵》第六集有什么感想呢?继分成前后篇的第四集与第五集之后,这次是两个月出版一次,让我陷入有史以来最忙碌的时期。 第六集不是将网路上公开的内容重新整理而成……而是直接撰写纸本版用的内容。因此这次每一话的长度都比以前还要长。 继第五集的未公开新稿,这是首次的挑战……虽然形容得有些夸张,但不曾尝试过的撰写方式,让我感到有些新鲜,也十分乐在其中。 按照惯例,受到格斗游戏与某乌贼游戏(注:漆弹大作战)等各种诱惑,这次又拖到最后一刻才交稿,让我深深感到反省,但还是很庆幸能够像这样撰写后记。 那么,容我写到这里。 但愿还能与各位读者相见……! 赤石赫々 首先要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六集。我是赤石赫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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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对今后会带来麻烦。 其中一个原因单纯是不希望这位重要的朋友、还是年幼少女的雪莉露采取这种不顾自己受伤的战斗方式。 但更重要的是──既然雪莉露与我、艾尔玛、苏娜是朋友,便不需要那种战斗方式。 「跨太大步了!那样简直像在拜托对方瞄准下颚!」 正因为如此,我一反常态决定严厉地指导雪莉露。一旦严格起来,对打时自然会变得激烈,因此更容易激发出雪莉露的激昂状态。 「……唔。」 面对我的吼叫,雪莉露的身体顿时出现一丝僵硬。若是在战斗中,无疑是一瞬间的致命破绽,但这是因为雪莉露在抗拒自己的凶暴性的关系……或许我形同是做摘除大树幼苗般的愚蠢行为。 然而,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这名少女──比起近似疯狂的笑容,我还是希望她能发自内心露出微笑。这是我的自私想法,但我不认为有错。 而且雪莉露也是这么希望的。名目是「学会减少受伤的战斗方式」,但若是能学会珍惜自己的身体,对我来说当然是令人欣慰的事。 「要我说几次才懂!杀意释放过头了!那种攻击根本是等著被反击!」 既然如此,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也就是尽全力去指导她。 ──嘉尔特让我们尝到了前所未有的败仗。 我们必须变强不可。为了阻止「暗色结晶」侵袭世界──更重要的是,要维护我们武术家的尊严。 因此,我不希望雪莉露像那群家伙一样,采取充满杀意的战斗方式。 ……雪莉露的动作也渐渐变得慎重起来。但要压抑住不时会冒出的凶暴性,似乎仍须花上一点时间。 「咻!」 雪莉露跨出步伐的同时挥出了拳头,试图让拳头的威力更具杀伤力,但仍显得不够流畅。 我单手将瞄准下颚笔直挥来的拳头拨向外侧,同时将凝聚著少量魔力的掌心贴向雪莉露的腹部。 掌击本身几乎没有威力,而是利用雪莉露的步伐施展反击技。 「喔……唔!」 利用掌心剩余的魔力让雪莉露的身体腾空而起。可能是因为毫无防备的部位狠狠吃了一记,雪莉露整个倒在绿色的汪洋之中,一时无法重新站起。 「不要轻易施展浑身解数的一击!连毫无威力的反击也能奏效……若这是实际战斗,你已经结束了!起来,再来一次!」 我大声斥责倒在地上的雪莉露。可能没有料到我会说这种话,只见雪莉露脸上泛起一抹惊愕之色。 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看见雪莉露露出这种表情。这表示她并未陷入疯狂之中,仍保有自我。 用这么严厉的态度对待雪莉露,当然会让我过意不去,但我已经习惯站在指导弟子的立场。更重要的是要如何运用这个变化。 「……!啊哈,这不用你说……!」 雪莉露说完站了起来,脸上已经恢复笑容。她的情绪似乎出现一丝缓和──希望这不是我会错意。 过去艾尔玛与雪莉露曾在武术大会上交手……当时的雪莉露似乎不同于往常,也没有陷入疯狂之中,而是处在其他的状态之中。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再次目睹当时的雪莉露。 火力猛烈……但比先前变得更为慎重,如雨而下的拳头被我一一瓦解,同时径自陷入思绪之中。雪莉露虽然感到迷惘,但仍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我要怎么做才能向前迈进?) 不经意地思考起这件事时──散发著不祥气息的血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无论是现在或是今后,只要继续精研武艺、与强者交手,我有自信与确信自己能一步步慢慢向前迈进。然而,与那家伙……嘉尔特的实力差距有如天壤之别,即使用尽这漫长的寿命也不晓得能不能追上。 只要使用嘉尔特留下的血晶,想必能一瞬间缩小差距,甚至有可能超越他。 ……但我可不想借助于那种东西。 我只想用自己的双脚──与朋友一同走在这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上。因此,必须想办法靠其他手段加快步行的速度才行。 (呵呵……瓶颈啊。不知道多少年没碰到瓶颈。) 明明在这种状况下──烦恼这些事情时却让我乐在其中。 我果然是笨蛋吧,甚至不会感到迷惘。 (我想要跟这些孩子一起变得更强。) 我都只有这个念头。因此,我更想帮助这个努力向前迈进的年幼好友。 在我思考这些事情时──雪莉露产生了变化。彷佛忘记呼吸般的连续攻击突然在我的手前停下动作,改变了方向。 接著,在我的目光移向拳头的瞬间,另一颗拳头从其他方向袭来。 「……!哦……」 假动作──现在出现在眼前的这招,过去仅在与艾尔玛交手时使用过。这是攻击一面倒的雪莉露不会采取的战术,让我忍不住感到一阵雀跃。 但因为技术拙劣,如同未经琢磨过的原石。雪莉露因为过度意识到假动作,导致步伐跨得太大。 当时对艾尔玛施展的假动作精采到令我当场瞠目结舌。 话虽 如此,战术增加深度无疑是好事。哎呀──虽然还有些地方太过粗糙。 我没有避开拳头,而是将自己的脚放在雪莉露的脚边。雪莉露的脚正准备踏在地面上──反过来说,正处于半空中的不稳定状态。 尚未施加体重的脚若在落地前被障碍物绊住会发生什么情形?答案很简单,一旦被绊住便会跌倒。 「啊。」 雪莉露不禁发出惊愕声。 被绊住的雪莉露像是受到自己的力量牵引,整个人向前倒了下去── 「唔。」 我伸出掌心击向朝地面倒去的头,让雪莉露失去了意识。 真是的,攻击十分精湛,防御则还不成气候。但这次尝试了假动作,是有在动脑的证据。不是一面倒的攻击,而是思考面对比自己厉害的对手时要如何突破高墙──她开始会这么思考,我认为是好的成长。 「好。」 我动作温柔地抱起倒在草原上的雪莉露。从这个状况来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清醒。 最近交手时似乎经常让她失去意识。我用称得上是熟练的动作背起昏厥不醒的雪莉露,然后迈出步伐。 艾尔玛与苏娜正在不远处对打。 「我这边结束了,你们哪个有空?」 「师父!」 「啊,斯拉瓦。雪莉露又进步了吧。」 等到我走过去时,艾尔玛等人似乎已经结束对打,两人伸直著脚,坐在草原上。虽然没有受伤,但两人都浑身是汗地喘著大气。看样子是场激战。 ……果然大家都对那场败战耿耿于怀。投入的程度截然不同,有热情是好事。 「若你们方便,有谁可以陪我过招──还是很累吗?」 「有一点而已,这不算什么!那我去好了,艾尔玛,可以吗?」 「唔唔……都已经答应了你……可恶!」 从两人的对话来看,似乎讲好打赢的人可以跟我交手。 嗯嗯,打赢的人可以有更多交手的机会,充满干劲是好事。我好歹比这两人资历长,虽然形容方式不太好,但这两人都认为我的实力在自己之上。赌上与强者交手的机会──啊,忍不住感到嫉妒,真想要也有这样的修行伙伴。 「嗯,苏娜要当我的对手吗?艾尔玛,那么雪莉露就拜托你了。」 「是的,请包在我身上。」 我将雪莉露交给艾尔玛后,走到已经移动至不远处的苏娜正前方。 转了一圈手臂,确认身体的状态。嗯,很好。与雪莉露的对打刚好作为暖身运动。 既然将与我交手当成是奖品,那么这场对决必须要让对方打得过瘾才行。 「好,苏娜,我要上了。」 「嘿嘿,嗯……!」 ……呃,苏娜似乎还抱著其他意图……但现在要将心思放在对决上。 与苏娜交手对我来说相当具有意义,即使知道「薰身」的原理,现在仍是非常强大的招式,我至今仍在烦恼如何不仰赖实力差距、以正攻法破解那招。目前最有效的是苏娜来不及反应的组合攻击,但曾经目睹过一次,对方当然会有所提防。这么一来,我势必得思考新的组合攻击──这无疑是相当具有意义的训练。 与伙伴切磋琢磨原来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绝不会使用那个血晶。 我可不想抹灭长久累积下来的点滴,以及与那些孩子、还有至今相遇过的人的轨迹。 「堂堂正正地──」 「决胜负!」 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似乎还能让我学习到相当多的东西。 第二话 前往新天地 「苏娜,你的实力又提升了呢。」 「因为薰身被破解就等于没戏唱了,让我感到很懊悔……只是要赢过斯拉瓦似乎还早得很。」 对打结束后,我与苏娜边走边聊天。 我与苏娜浑身是伤,从这个状况可以看出战况有多么激烈。 与苏娜交手时,我会配合苏娜调整身体的强化程度。这么一来便不能靠力量与速度,要破解薰身必须使出令对手出其不意的组合攻击或是新招式。苏娜即使不仰赖薰身仍拥有超高的反应速度,不靠力量破解这个招式彷佛像在解开难题,让我感到十分有趣。 现状最有效的方式是使用「风树」。身体只要笼罩著一层风膜,苏娜的薰身便无法接触到肌肉。这是专门对付苏娜用的对策,但要在施展风树的状态下展开激烈的战斗,相当考验集中力。这可以成为良好的头脑运动。 ……唔,我形容得像是预防失智症的老人,总之,对于头脑愚钝的我来说,提升头脑的运转速度是非常有意义的训练。 「师父,结束了啊。」 我与苏娜聊著天,一同回到不远处的艾尔玛身旁,艾尔玛见状开口说道,只见她让雪莉露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总觉得艾尔玛似乎心情不太好,像在闹脾气,原来她有这么想跟我交手吗?话虽如此,因为仅是一丝丝的情绪变化,因此我决定当成是自己多心,回到正题上。 「是啊,连我都觉得累了。雪莉露……还在睡吗?」 「是的,她似乎睡得很熟。因为她一旦变成那样,不打到失去意识就不肯罢手。真是没办法。」 我对偶尔会从喉咙发出低鸣的雪莉露露出微笑,在艾尔玛的对侧坐了下来。太阳即将西下,雪莉露仍没有清醒,或许准备在这里露宿会比较好。 苏娜在艾尔玛与我之间坐下,形成一个三角形。我见状后吐了一口气。 既然体力已经恢复,就来治疗伤势好了。先不论我,让苏娜留下伤疤可就不好了。 「嗯……斯拉瓦,谢谢你。」 对武术家来说,伤疤是一种勋章──虽然有这种风潮,但静寂流并不鼓励这种风潮。毕竟名目上是用于防身的技术。能够全身而退当然最好不过。师父基于这层考量,刻意将难以修成的治愈魔术订为必修课程。哎,自己受的伤自己治疗,是再理所当然也不过的道理。 「艾尔玛要是也有受伤的话……已经治好了啊?不愧是艾尔玛。」 由于尽量不使用魔力战斗,魔力还绰绰有余,打算顺便帮艾尔玛治疗伤势,但毕竟艾尔玛也是静寂流出身,与苏娜对打时受的伤似乎早已治好。 「唔……是的……唔,白白错失了一个机会……!」 明明受到称赞,艾尔玛却不知为何露出懊悔的表情,我回以苦笑后,对自己施展治疗魔术。我不经意看向自己的手臂,至今累积了不少战斗经验,却仍保留著滑嫩的肌肤,让我不禁感叹。前世时暮然回首时已是白发苍苍,做事总是有勇无谋与胡来。真不懂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是在胡闹什么啊。 这次想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明明才刚受重伤,差点小命不保,自己却有这种想法,感觉有些滑稽。 「今天就在这附近露宿吧。苏娜,天气不要紧吧?」 「嗯,我想没问题。应该不会像之前那样突然下大雨。」 「嗯,这样啊。那今天就到此结束,开始做露宿的准备吧。」 像之前那样突然下大雨──是指上次被迫在鬼屋过夜的事情吧。不经意的一句话顿时勾起厌恶的记忆,我刻意装作没听懂。 「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些时间,我想要来讨论今后的计画。」 「但雪莉露还在睡,这样好吗?」 「嗯,有需要的话,之后再跟她说,我想应该无妨吧。」 失去意识的雪莉露进入香甜的梦乡中,我见状露出笑容。虽然担心她晚上会不会睡不著,但这个年纪的少女应该没问题吧。 「不过,我之前有提过这件事……是关于前往师父沉眠的城镇──匹欧德。」 艾尔玛抚摸著雪莉露,苏娜则是摆正坐姿,两人双双看向我。 我从行囊中取出地图,指向地图中细长延伸的一条路。 「我们现在应该在这附近。离匹欧德还有一些距离,抵达目的地之前会经过两座城镇。」 鲁佛与里恩。我分别指向标著名字的城镇,并向两人确认。艾尔玛对萨佛雷斯特的地理十分了解,看见我的视线后点了点头。 「在抵达匹欧德之前──包括今后,我们必须比过去更加努力锻炼自我,我有这么说过吧?像今天也是,我们如火如荼地展开修行──但遗憾的是,还不足以与那个男人抗衡。所以──」 我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抬起了头,只见那两人跟著抬起头看向我,于是我再次开口说道。 「听说鲁佛与里恩这两座城镇似乎规模颇大,我想应该会设有各种设施。」 我再次看向艾尔玛,她一如方才那样地点了点头。 在我还在人世的期间,其中一座城镇很小,另一座城镇则是还不存在──根据艾尔玛的说法,前往匹欧德路上的这两座城镇似乎规模颇大。 既然如此,应该也有「那个设施」才对。城镇规模愈大,代表治安愈乱,便会需要那个设施的存在。 「好……那么在抵达匹欧德前,我们可以靠赏金来赚点收入,也就是利用『公会』承接任务。」 那个设施就是人称公会的民间组织与经营其组织的建筑物。随著城镇规模变大,人口增加,代表心术不正的家伙也会跟著冒出来,恶质的行径势必会增加。 这么一来,负责维持治安的宪兵也会因为负担变大而忙不过来。但若是因此对不法之徒坐视不管,会导致犯罪行为增加。这时崭露头角的正是这个设施与其组织。 有时是委托的形式──有时是悬赏的方式,有各种形式,以某样东西作为回馈,委托追捕恶人……靠这样来维持治安。 虽然还有其他的公会工作,总之愈大的城镇,便会有愈多悬赏名单与追捕恶人的任务。 「每天的修练固然重要,但为了要尽快熟练,我认为也必须累积实战经验。虽然伴随著危险,但可以累积有益的战斗经验……这就是我的目的,顺便可以赚取旅费,可说是一石二鸟。虽然尚有宽裕,但钱永远不嫌多。」 我将自己的想法分段向她们解释。 我看向那两人,脸上没有露出不满之色。 「嗯,我也觉得这样很好。与强者战斗,吃好吃的食物后安稳地睡上一觉!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说得很贴切。」 苏娜拍了一下手,我跟著笑了出来。 没错,好吃的食物加上适当的睡眠、敌人的存在,以及一同修行的伙伴。对武术家来说,没有比这个还要更好的环境了。 追捕悬赏名单,虽然觉得对雪莉露还太早了,但之后还有更棘手的难关等著我们。事到如今也不能要求雪莉露退出这趟旅行,这也会违背我与杰司达的约定。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让她习惯置身在危险之中或许会比较好。 「大概就是这样。让我重新确认一次,艾尔玛你也同意吗?」 「是的。我也觉得这样很好。」 「嗯,这样啊。」 我再次确认了一下,艾尔玛似乎也没有意见。 总之,我们现在必须靠各种方式让自己变强不可……绝对不能使用那个石头。 「那么开始做露宿的准备吧。苏娜,帮我一下。」 「好!」 结束谈话后,我站了起来 。当我一开口,苏娜已经站了起来。 虽然说是准备,但其实只是要搭帐棚而已。营火可以等天更黑一点之后再升。 「啊……师父,我也要帮忙。」 我起身后,艾尔玛急忙伸出手叫住我。 「没关系,马上就会好的。让雪莉露再多睡一会儿吧,等帐棚搭完再将雪莉露安置在里面。」 「唔……这样吗……抱歉。」 「哈哈,我不是说别在意吗?好,从哪里开始呢?」 我对表情僵硬的艾尔玛露出笑容,伸手拿起帐棚。 唔唔,艾尔玛有些太客气了,我觉得可以再自然一点。 过度解放的话,呃……我也会很困扰。毕竟现在我的年纪比较小,明明可以放松下来。 我用熟悉的动作搭起帐棚,从艾尔玛那接过雪莉露,将她安置在帐棚内。一开始因为帐棚的构造复杂,让我吃足了苦头,现在已经习惯搭帐棚了。 本来以为会花更多时间──嗯,距离天黑前还有一段时间。 「吶,艾尔玛,要来对打一下吗?」 我手扠著腰,侧目看向艾尔玛问道。体力与魔力都还有剩,而且今天轮到苏娜负责伙食,或许可以利用时间跟女儿相处一下。 「是……是的!我很荣幸!」 正如我所料,艾尔玛的反应非常积极。 看见她这么高兴,我也忍不住感到一阵喜悦。 在雪莉露闻到晚餐的香味醒来前,我们将全副精力放在对打上。 第三话 第一次的味觉 「总之……终于抵达了!鲁佛的大街!」 正值午后时分,天气晴朗的大好日子。 抵达鲁佛后,苏娜立刻放声大喊,我们不禁泛起苦笑。 一群旅人大声吵闹并不罕见,在前世也经常看见这样的景象。然而,此举却也让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大量人潮将目光集中在我们上。 虽然大声吵闹并不罕见,但我们是在人类之国罕见的一群精灵。加上大喊出声的苏娜戴著诡异的鸟面具。继续吸引众人的注目恐怕不妥。 真是的,苏娜已经习以为常,但我不喜欢受到瞩目,脸上忍不住露出困惑的笑容。 话虽如此,我能体会苏娜的心情。虽然我不讨厌走路,但走在街上看见的景象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因此我也能感受到抵达下一座城镇时的雀跃心情。 「不要兴奋过头喔。」 「我晓得,只是不小心啦。那么,去找公会吧?艾尔玛,你晓得地点吗?」 「我也不知道,因为人类之国瞬息万变。」 我叮咛苏娜之余,环顾著四周。听说是座庞大的城镇,有事先做好心理准备,但果然与我记忆中的景象截然不同。 虽然已经习惯了,但难免还是会有几分惆怅。希望匹欧德没有什么巨大的变化。当时师父家是最气派的建筑物。 「斯拉瓦、斯拉瓦。」 我沉浸在思绪之中,这时旁边的雪莉露拉了拉我的袖子。 可能是寂寞之情又写在脸上,但这次我有用苦笑试图蒙混过去── 「肚子饿了。」 当我这么心想时,从雪莉露口中说出的话让我当下反应不及。 我想太多了吗?顿时整个人松懈了一下来,但这也是这孩子的优点。 「差不多快中午了嘛。有公会就会有酒馆,去那里用餐也不错。」 「酒馆……不知道下酒菜好不好吃?」 一听到酒馆,雪莉露的双眼静静闪烁著光彩。这孩子似乎很喜欢下酒菜一类的咸食。 说起来,好像不曾听过她说喜欢吃甜食。想起晚上偶尔小酌几杯时,她经常会跟我讨下酒菜吃,我忍不住泛起苦笑。对食物的癖好跟老头子一样,不知道是像谁。不光是杰司达,我似乎也必须被算在其中。 我们一边闲聊一边走在鲁佛的大街上。 不过,没想到当时那座乡下村落变得这么庞大。偶尔感受到的奇异视线虽然让人厌烦,但与记忆中大大不同的城镇景象让我佩服连连。 尤其是在我还在人世时刚盖好的小店铺如今自称是老店,让我感到十分有趣。 印象中这间店快要有百年历史了,也有些店的地点与过去完全不同,再再让我感到惊愕。 「喔,找到了。师父,地点好像没有改变。」 等我回过神后,似乎已经抵达目的地。我向艾尔玛道谢后,抬头仰望该栋建筑物。 是两层楼的酒馆啊。原来如此,似乎赚了不少钱,这也代表民众对酒馆的需求颇大。 我彷佛用身体去推开入口的推门,走到店内──看见聚集在店内的客人,让我感受到这里与普通酒馆有所不同。 可能因为治安不错,并非净是些牛鬼蛇神。然而,从客人的氛围可以感受到一股自信──聚集在这里的人似乎都来头不小。 来到这种地方难免会勾起年轻时的回忆。我找了个适当的座位,回想著与师父相遇前,自己老是四处找人打架。 总之先填饱肚子再说。雪莉露在喊饿了,我也很享受在旅行时的用餐时光。 大家讨论著要点什么。菜单没有想像中的丰富,这里与其说是酒馆,比较像是公会的设施。 「抱歉,我要点香肠跟椒盐卷饼……还有马铃薯沙拉。」 我叫住经过的店员,告诉店员要点的餐点与数量,结束点餐后店员走进厨房。 接下来要承接工作,所以选了不含酒精的饮料。难得来到人类之国,本来想点啤酒来喝,但我并没有嗜酒到会在大白天喝酒。 我们闲聊著等待餐点送来。可能因为聊得太热衷,餐点很快便送来了。 (哦……) 但并不是因为偷工减料的关系。 飘散而来的食物香气刺激著食欲,椒盐卷饼可能是因为刚烤好,散发出一股淡淡麦香。 菜色少或许是店方刻意安排的。这里所提供的餐点与酒可不只是公会的附属品,给人感觉到这股骄傲。 香肠……真是令人大为意外,送上桌的不是常见的褐色香肠,只见盘上的碗里放著肥美的白色香肠。 「哇,白色的香肠好少见喔。」 「真的耶……而且好大。」 苏娜与雪莉露对罕见的香肠感到好奇。白色香肠在萨佛雷斯特并不罕见,但在米莱菲亚似乎没有看过。 我跟艾尔玛在人类之国有多年居住经验,看到那两人的模样不禁感到莞尔。 ……不过这间店真是内行。刚做好的白色香肠趁热吃时可说是极品。放在盘子上会冷掉,这样的摆盘方式便可以趁热享用。 我从碗里取出香肠,放在盘上切块。 可能因为是第一次看见的食物,比起香肠,雪莉露与苏娜更注意著我的动作。莫名感到有点不自在,我跟艾尔玛仍努力用刀子与叉子剥掉香肠的外皮。沾了些许盘边的芥末酱后,送进口中。 ……嗯,我的预感正确。从嘴唇传来白色香肠宛如云朵般的触感,接著放在舌头上。夹杂著香料与柠檬的清爽香气,与带著甜味的颗粒芥末酱融为一体,在舌头上扩散开来。去除腥臭味后的肉香十分可口诱人,咸度也恰到好处。肉浓郁的滋味与清爽的香气,不断挑逗著食欲,却丝毫不会腻口。口感柔软的香肠下肚后,直叫人大呼过瘾。 「……嗯,很好吃。」 一股满足感涌上心头,我不禁吐了一口气。接著彷佛循著香气,咬了一口热呼呼的椒盐卷饼。宜人的清甜与芬芳,与口感柔软的香肠十分搭配。 为了增加饱足感,接著品尝了马铃薯沙拉,又是不同的味觉飨宴。 「哇,原来是那样吃啊。」 「很罕见吧?话说回来好像在米莱菲亚不曾看过。」 苏娜发出惊叹声,艾尔玛则笑了笑。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忘了这两人在看,当下感到一股难为情,但随即决定不放在心上。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美食。已经许久没吃到白色香肠了,与过去吃过的香肠相较起来,这里的香肠可以说是相当好吃。 因为感到饥饿,食欲升到了最高点,那两人跟在我们之后急忙将白色香肠从碗里取出。 「嗯!好好吃!吃起来好清爽!从外观上根本无从想像。」 苏娜用熟练的动作剥掉香肠的外皮,睁大的双眼闪烁著光彩。她似乎非常满意。仔细一想,温润的口感的确很合少女的味蕾。 听到有人称赞故乡的料理,即使跟我没有直接关系,仍会感到开心。像上次那样再煮一次萨佛雷斯特的菜肴好了……当我思考著这些事时,瞄到雪莉露因为无法剥掉香肠的外皮而愁眉苦脸。 苏娜发挥了手巧的优点,对剥香肠的外皮显得得心应手。 「好,拿给我。」 我轻笑了一声,将雪莉露的盘子拿了过来。香肠的形状有点变形,我像刚刚那样剥掉外皮,沾上芥末酱。 「来,张开嘴巴。」 为了不让香肠从叉子上掉落,我用手护著叉子,送到雪莉露的嘴边。可能对我的动作感到意外,雪莉露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维持著睁大的双眼,雪莉露听话地张开嘴巴。我轻轻将香肠放进她的嘴里,只见雪 莉露动作僵硬地合起嘴。 「如何?」 我用侧目看著慢慢地动著嘴巴的雪莉露问道。 「……豪豪滋。」 雪莉露红著脸掩住嘴,小声地说道。 嗯,因为我想让她趁热品尝白色香肠。虽然不是我做的,但听到她说好吃,比什么都让我欣慰。 剥完香肠外皮后,我重新看向自己的盘子,再次将香肠送进口中……果然好好吃。 虽然菜色不多,但举凡是椒盐卷饼、香肠以及马铃薯沙拉,每道餐点都令人惊艳。菜色不多是因为致力于每一道菜,这个猜测似乎是正确的。待在这座城镇的期间,或许可以选择在这里用餐。 我品尝著香肠的滋味,独自思考时,突然发现大家停下了手。每个人都露出惊愕不已的表情,像是被丢掷小石头时的小鸟。 「怎……怎么了?」 这股气氛是怎么回事?我感到狐疑,忍不住发出疑问。 听到我的声音,两人──苏娜出神地看著我,艾尔玛则有些闹别扭地别开视线──雪莉露用双手遮住泛红的脸颊。 先不论雪莉露,从苏娜与艾尔玛的反应来看,我似乎搞砸了什么。唔,我不禁抿住嘴,苏娜叹了一口气。 「看你的样子是毫无自觉吧……唉。」 我果然在毫无自觉的状况下搞砸了什么。自认没有做什么坏事,但苏娜做出这种反应时──大多都是我犯了粗神经的毛病。 硬要说有什么的话,就只有刚刚对雪莉露做的举动。 「唔,雪莉露,真抱歉。」 仍感到一头雾水──虽然不喜欢这样,但我明白这个举动不妥,于是我急忙向雪莉露道歉…… 「唔……我很开心,所以不要紧。」 雪莉露露出明显腼腆的表情说道。 看起来不像在生气,但连我都看得懂这个表情。雪莉露似乎对我方才的举动感到害羞。 ……唔唔,仔细一想也是正常的。雪莉露差不多要进入多愁善感的时期。即使知道事实不是这样,但被比自己年纪小的我喂,当然会不好意思。 看样子我又做事不知轻重了。雪莉露迟早会长大成人……不能总是把她当孩子看待。 「……你是在想不能总是把雪莉露看作孩子吧?」 当我思考著这些事时,苏娜又拋出一针见血的一句话。 唔唔,真不知道要说她今天格外敏锐……很久没有这样被连番追杀了。 「某方面来说你没有说错……唔,真是郁闷。」 我反省的地方似乎不够正确。这种时候苏娜通常不会给我答案,但她说得没错,我果然还不够成熟…… 我对忸忸怩怩的雪莉露感到一丝罪恶感,继续用餐。 第四话 萌芽 「那么差不多该走了。」 结束用餐后,为了让填饱的肚子休息,我们闲聊了一会儿,等到休息得差不多时── 我推开椅子径自说道,少女们的视线顿时集中在我身上。 不小心将心神全放在用餐跟用餐期间发生的事情上,但原本来这间酒馆不是为了用餐。 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累积更密集的战斗经验,以及获得更有益的情报。 没想到被比预期中更加美味的餐点夺走了注意力,但本来用餐只是顺便而已。虽然打算下次还要光临,但既然已经用餐结束,我决定执行原本的目的。 于是,我站起来准备前往位在酒馆一隅的公会柜台。 看见我起身,大家急忙地想跟著站起,我则用手势制止。 「不,没关系。我去一趟就好,你们利用这段期间休息一下。」 这是为方才的事情赔罪……只见苏娜等人再次坐回位子上。然而,身旁的雪莉露拉了拉我的袖子。 「一起去吧?」 看样子她似乎已经从方才的事件中恢复冷静了。雪莉露恢复平常单纯的模样,我回以微笑,并点了点头。 我并非一定要独自去,只是想让大家休息而已。既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我握住雪莉露的手走向柜台。 「啊,可是师父……!」 从身后传来艾尔玛的声音,我仅回头露出微笑,仍按照自己的计画跨出步伐。 走到目的地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贴著大量纸张的公告栏。似乎贴著民间的委托,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任务看板」。 好,希望有想要的情报。 「请问现在方便吗?」 我向柜台的女性搭话。年纪约莫二十来岁。这名年轻女性停下翻著文件的手,对我们露出微笑。 「您好。哎呀,真是年轻的客人,而且还是精灵。」 女性笑著说道,声音与笑容一样,显得开朗不已,十分亲切。我想她在这间酒馆一定很受欢迎。 「呃,你们是来委托任务的吗?」 女性看见我们的外貌后,迟疑地问道。 ……嗯,的确很难想像少年少女两个人跑来接任务。 既然我们身为精灵,势必比这名女性年长,但比起实际年龄,基本上仍会以外貌作为应对基准。雪莉露与苏娜正如所见,精灵在精神上的成长较为迟缓。精神成长与外貌成长的速度几乎相同。 不然苏娜与艾尔玛老早变成我这种老古板了。由于实在难以想像这个状况,所以我认为应对方式没有不妥。 我最近比较少有机会与知道内情的人接触,似乎忘了这一点。即使我是实际年龄超过百岁的老头子,但在旁人眼中只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完全忘了这件事。 「不,我们今天是来接任务的。方便的话,请问可以让我们看名单吗?」 回想起这件事后,我改变口气这么说道。 「……你们吗?若让你们感到不舒服,先说声抱歉。可是不建议你们接危险的任务……来,请看。」 对方毕竟负责介绍有风险的工作,难免会对我们的外貌感到在意。这也是情有可原,因此我收下名单时没有多说什么。 我对从我的肩膀探出头的雪莉露微微一笑,接著阅读起名单。采集魔草还有采集魔石……说起来在米莱菲亚时会利用修行空档靠采集魔石赚取零用钱。忍不住缅怀起过去,但我没有停下动作。 我大致看完后,翻著下一页──终于找到想找的情报。 ……就是这个。我停下翻页的动作,看著一份委托书,最上方贴著长相凶恶的男人照片。悬赏金开得颇高……想必代表悬赏对象相当棘手。 看见我停下动作,柜台小姐的眉毛动了一下。但我假装没看到,继续阅读著内容。 委托内容是歼灭盗贼团,以及引渡组织成员。而且首领另开一笔悬赏金。 盗贼团规模为十名以上,虽然有记载人数与据点,但并不明确。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内容的确符合高额悬赏金,我用手抵著下巴思考。不知道据点的位置有点麻烦,但条件不差。适合作为起步,只要达成任务,有好一阵子不用愁旅费。 然而,最吸引我注意的是备注事项的最后一行内容。 ──此外,最近似乎雇用了实力高超的保镖。一看到充满魅力的这段叙述,我便决定要接下这个任务。 我立刻抬起头,准备向公会的柜台小姐表示自己的承接意愿。 然而── 「不行。」 在我开口之前,便被柜台小姐用手势制止。 我想说的话顿时卡在喉咙,柜台小姐则开口说道: 「我可不能让像你们这样的孩子承接这种危险的任务。或许实际年龄跟我差不多,但以精灵来说,你们还是小孩子吧?」 「呃,那个……是的,你说得没错。」 我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好选择退让。 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其实是上百岁的人类,被对方这么拒绝,我也只能放弃了。 「可是斯拉瓦很厉害喔。」 站在我身旁的雪莉露歪起了头。 只见柜台小姐困惑地露出微笑,向雪莉露解释: 「唔……可是,这种工作还是适合大人。因为保护孩童是大人的工作……对吧?」 虽然是毫无根据的解释,但我也认同她的话。因为雪莉露尚年幼才会有这种单纯的疑问,我点了点头,雪莉露虽然一脸不解,仍对我点了点头。 唔唔,只能放弃了吗? 我对柜台小姐简短道谢后,离开了柜台。这个身体果然不方便……苏娜或艾尔玛应该就能接到任务了吧?我用手抵著下巴,露出苦涩的表情。 「什么是大人?」 听见旁边的少女这么喃道。 ◆ 「真是的……没想到都这把岁数了还会想要赶快长大成人……」 离开酒馆后,我们走在阳光下。太阳仍高挂天际,天气晴朗宜人,但心情却是大不同。 「所以我不是阻止过您吗……现在的师父怎么看都只是年轻的精灵。对方若不是冷酷无情的人,是不会允许您去做危险的事情的。」 艾尔玛露出柔和的笑容,虽然垂下眉毛,但似乎显得乐在其中。艾尔玛难得站在责备的立场上,让我感到不习惯,但这次是我出糗,所以也无法反驳。 不过这么说也是,无论内在如何,我的外表仍是一名少年。可不能忘了这件事,让自己松懈。 我决定以此为戒,言行必须更加谨慎才行。 「不过,之后要怎么办?要找今天住宿的地方吗?」 「时间所剩不多,只能这样吧。既然已经承接任务,今后暂时会待在这座城镇,必须找个可以长期住宿的地方。」 长期住宿势必要考虑到住宿费与旅社的配合问题。要寻找符合条件的旅社,会比平常更花时间。 「这么说也是。那今天到此告一段落了吗?」 可能是听出我的弦外之音,苏娜一脸无趣地将手交叉枕在后脑勺上。 虽然天色还很明亮,但考虑到这些问题,时间便显得紧凑。 虽然想要逛逛这座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城镇,但挪到明天会比较好。 我向歪著头的雪莉露徵询是否同意明天再逛街……顺便简单说明今后的预定。 「嗯……」 然而雪莉露的反应却有点含糊不清,像是心不在焉。 看起来像陷入沮丧,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雪莉露罕见的模样让我感到有些吃惊。 是怎么了吗?不像是对输给嘉尔特这件事耿耿于怀──我这么思考著,顿时恍然大悟。 莫非是先前在酒馆的事情。但去承接任务时,她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了…… 我重新思考这件事,可能她还是感到不愉快。我以前是怎么对待这个年纪的艾尔玛?不,艾尔玛与雪莉露个性大不同,不能拿小时候的艾尔玛混为一谈。 这么一来,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各种思绪在脑海中打转,纠结成一团。 我应该鼓起勇气询问苏娜……这种事情不靠自己去思考没有意义,但也没办法── 当我准备使出最后手段时,陡然回神后,发现雪莉露从身旁探头看著我。 雪莉露将双手交叉放在身后,歪著头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实在不像是在闹脾气。 「怎么了?」 倒不如说雪莉露脸上的柔和笑容给人心情不错的感觉──从这个状况来看,应该可以直接问雪莉露本人。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太会察觉他人情绪的微妙变化,在这种时候往往会裹足不前──但这次我决定鼓起勇气开口。 「啊……呃,刚刚雪莉露你看起来心事重重,我想说怎么了。你是在意酒馆的事情吗?」 被雪莉露一问,我说出自己露出表情苦涩的原因,只见雪莉露将姿势摆正,不再探头看我。雪莉露边走边注视著我的脸,我担心她撞到东西,于是牵著她的手。 「啊,东张西望很危险喔。」 雪莉露的双眼微微圆睁,露出笑容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嗯……我也不知道。」 虽然没有说出我期待的回答,但雪莉露一脸开心的模样,我只好回以苦笑。我没有感到不悦,只要雪莉露开心,便会有股暖意涌上我的心头。 这样就足够了。当我这么思考时,雪莉露继续说道: 「刚刚……还有现在,脑袋轻飘飘的,但内心很温暖。不知道是为什么?」 雪莉露红著脸,难为情地垂下双眼,我顿时大为震惊,不曾看过这样的雪莉露──与刚认识时完全无法联想在一起,带给我极大的冲击。 「师父,这里如何?师父?」 可能因为冲击过大,停顿了一阵子后我才发现艾尔玛在叫自己。 似乎是抵达了旅馆候补之一。 「嗯,喔……喔喔?不过没进去里面看过……」 我急忙回过神来,回答艾尔玛。 不行不行,恍神过头了。 「这么说也是。可是,收费似乎颇公道的。先问问看是否接受长期住宿吧。」 似乎成功蒙混过去。我迈出步伐跟在走进旅馆的艾尔玛身后,同时用空著的手抚摸胸口。 差点要出糗了。年长者……考虑到实际年龄,这么形容有点微妙,但考虑到年龄,我不希望自己露出丑态。 「你深呼吸一下会比较好吧?我先走了。」 哎,但似乎瞒不过苏娜的法眼就是了。 话虽如此,她这次似乎没有打算调侃我或是生气的意思……苏娜想必有察觉到我惊讶的原因。 「喔……我会的。」 我看著苏娜跟在艾尔玛后面走进旅馆,按照她的建议深呼吸了一下。 ……嗯,已经冷静下来不少。 「不要紧吧?」 始作俑者露出纯真的双眼看著我,让我感到有些困惑。不,不是雪莉露的错……面对雪莉露的疑问,我最后回以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 第五话 父母的角度 在那之后── 结果我们问了好几间旅馆才顺利入住,订了两间房间,我们聚集在其中一间──苏娜与雪莉露的房间。 虽然修行时活动身体不会让我感到苦痛,但徒劳无功所带来的内心疲劳会让身体变得沉重不堪。 直到天黑后才找到旅馆。夜幕早已低垂,久违的月亮高挂在天际。 「雪莉露已经睡著了呢。似乎很疲累,应该会一觉到天亮吧。」 因此,雪莉露在床上发出阵阵鼾声也不能怪她。她抱著之前买的黑猫布偶睡著的模样十分可爱,让人联想到睡觉时蜷缩成一团的猫咪。这么一看,雪莉露彷佛是一只白猫。 阴晴不定这一点真的很像猫咪……当我这么思考时,抚摸著雪莉露的苏娜突然看向我。 「你已经知道雪莉露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了吗?」 为了不吵醒雪莉露,苏娜用沉稳的语气提到雪莉露今天的事情。 虽然这件事不适合在当事人面前谈,但雪莉露一旦睡著就不会轻易醒来,应该是无妨。 「……那件事啊,就算我再迟钝也会察觉。」 「哦?真的吗?」 即使如此,为了以防被雪莉露听到,我刻意用含糊的方式说道,并跟苏娜同时看向雪莉露。 发出鼾声的纯真少女即使清醒时,仍是天真无邪的孩子,内心没有一丝污秽。没错,我一直认为她还只是个孩子。 雪莉露透过这趟旅行,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著。不再像刚认识时动辄发脾气,取而代之地,开始迅速展露武术方面的天分,变成一个听话的乖孩子。因此,过去原本无法控制力道,现在已慢慢学会如何控制──她抱在怀中的黑猫布偶正是最好的证明。 过去买这个黑猫布偶给她时,老实说我以为撑不了多久。然而,我现在想法改变了,若没有什么意外,这只黑猫应该可以陪伴著雪莉露慢慢变得老旧。 没错,雪莉露在成长。无论是身体或是招式……以及心灵。而这些成长在她内心萌生出新的情愫,想必连本人都没有察觉── 「我不觉得我是在自作多情。」 我将自己的手叠在雪莉露的手上,雪莉露的眉毛微微一动。平坦的眉毛慢慢扬起,彷佛在笑。哈哈,这个样子真的好像是一只猫。 没错,今天雪莉露的各种情绪变化── 大概是意识到我。不,应该说是开始对我有所意识。 「喔喔,你发现了啊。我也是这么认为。」 难得苏娜认同我的意见,让我不禁苦笑。虽然我只能选择用大概这种不明确的用词来形容,但苏娜都这么说了,想必没有猜错。 「真亏你有发现。」 「不发现也难……」 平常没有表情变化的雪莉露,白皙的肌肤上泛起红晕,露出那种表情。叫我怎么不会惊愕。 成长──没错,是成长。雪莉露每天用惊人的速度成长著。实力、招式以及心灵。身心灵同步成长著,我却忘了雪莉露不可能一直都是孩子。 虽然是魔人的混血,但雪莉露也是精灵。跟艾尔玛、苏娜以及现在的我一样,身体的成长速度缓慢。 虽然会变成是藉口,但这样的成长的确很难发现。以人类来说,现在的雪莉露正值青春期──是各种情愫萌芽的时期。 这次萌芽的情愫也是其中之一。青春期最旺盛的情愫之一──那就是这次雪莉露展露出的「恋慕之情」。 我早已将那份情愫拋诸脑后,但这次却察觉到这个变化。若没有察觉到,我一定会不断做出神经大条的行为,让我发自内心感到庆幸。 不然也有可能让雪莉露对我感到厌烦。虽然艾尔玛没有这样,但反抗期也是青春期常见的特徵之一。 ……不,必须考虑到未来有可能会发生的可能性。要是雪莉露对我露出厌恶的眼神……唔唔,我还能振作起来吗?我隐约知道有一名人物会一蹶不振,所以我想避免演变成这样。 「唔,不过真亏你有发现,老实说我真的很意外。」 面对有可能到来的危机,我径自喃喃自语,这时苏娜拋出一个令人不意外的疑问。正如她所言,若是平常的我可能不会发现。然而,我接触过与现在的雪莉露处在同个时期、拥有许多共通点的「某个人物」。 「你说得没错……虽然是站在监护人的立场,或许我接触过类似的状况。」 「……喔,我懂了……」 话中带著弦外之音,我看向某个人物。 苏娜也跟著我的视线看向那个人,只见正在哼著歌编织东西的女性,摇晃著蓝发看向我们 「……?师父,怎么了吗?还有苏娜也是,我怎么了吗?」 哎,我想不需要特别指名道姓了。 虽然不曾进入反抗期,但艾尔玛也经历过与现在的雪莉露类似的状态。 ……一思考到这件事,让我不禁有些担心。 雪莉露现在只是进入青春期,开始萌生爱芽,对身旁最亲近的异性产生情愫,但眼前这个死心眼的人物让我对未来感到有些担忧。 不……这个状况有何不可?从雪莉露的角度来看,我是祖父的朋友,同时也只是年龄相近的朋友──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想一想还是觉得不太妙。因为我配不上雪莉露。算是犯罪了,我想一定是的。 愈去思考,脑袋愈是乱糟糟的,所以我打算停止思考这件事。 「嗯,话说回来,艾尔玛会编织东西呀……哇啊,而且手艺还很好。」 「毕竟我也是女生呀,这点难不倒我。啊,师父,您有空吗?」 「嗯?喔,无妨……」 我打算停止思考的同时,苏娜将话题转移到正在编织东西的艾尔玛身上。 艾尔玛露出微笑,轻声呼唤我,于是我起身走向艾尔玛。 「恕我失礼一下。」 一走到艾尔玛身旁,她随即用编织到一半的东西比对著我的身体。 「这是毛衣吗?」 最近在编织的东西似乎是毛衣。虽然我不熟编织,但看得出艾尔玛的手艺丝毫不输给店里卖的商品。 「是的!之后会变冷,我想说会需要。啊,可以举起手吗?谢谢,似乎刚刚好呢。」 我按照艾尔玛的指示举起手,半成品毛衣刚好吻合我的身体。 「哇,真的刚刚好耶!而且连图案都……真是令人意外的专长。」 苏娜看见这一幕,再次发出赞叹声。从同样身为女性的眼光来看,艾尔玛的手艺仍是叫人叹为观止。 ……这证明艾尔玛的手很巧。从迅速学会静寂流的招式这点来看,或许她可以说是天才型的人。 厨艺精湛,家事也样样精通,甚至会编织东西,而且个性温顺,拥有社会地位……即使不站在父母的角度,仍认为她一定会成为一位好媳妇。 连不成材的我都对拥有艾尔玛这样的女儿感到骄傲。然而,同时涌上一股感伤,让我察觉到一件事。 ……或许是因为太过能干,才导致男人不敢靠近。 无论是男是女,一旦太过完美便会错失姻缘……唔唔,实在不得不感到担心。 正当我在思考著这些事情── 「呵呵,这些都要做得到才能配得上师父。师父,我随时都准备好了喔。」 啊,不对,错得太离谱了。 艾尔玛的爆炸发言,让我顿时僵住,彷佛要碎成一地。 「……哇,第一次看到艾尔玛这种岁数的人说要成为爸爸的新娘……」 连苏娜都觉得错愕。这也是正常的,我自己也觉得不正常。 就算是没有血 缘关系的女儿,就算我投胎转世变成截然不同的人,这恐怕也说不过去吧…… 「哼,随你怎么说,现在可没有法律能够束缚得了我……!想阻止我尽管来!」 这就是死心眼的人的下场吗?不同于气势,艾尔玛垂下了肩膀。这样下去艾尔玛真的会无法回头……! 我养育孩子的方式到底哪里出错了?让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够让雪莉露好好长大成人。 「呃……师父,我知道您现在只将我当成女儿看待,可是,请您务必考虑。我们两人现在只是两个单独的精灵个体……」 ……然而,自己无法狠心拒绝艾尔玛也是事实。像艾尔玛这么才貌双全的女性怎么可能没有男性追求,但她在过去曾说过要为了我一辈子单身,将我放在心底一同活下去。 我当然不能接受女儿的这个想法。不能接受──但如果艾尔玛认为只有那样才会幸福,身为父亲、一心祈求艾尔玛能够得到幸福的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抱歉,我的个性很优柔寡断。我会考虑的……」 不只是艾尔玛,这句话同时也是说给苏娜听的。 因为软弱才会无法做出抉择,我明明很讨厌这样,不知不觉间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我实在太不成熟了。 「我去慢跑一下。」 「是的,慢走,『师父』。」 在那之后──重逢后仍称我为「师父」,我对艾尔玛露出苦笑后,离开了房间。 这种时候最适合去慢跑。 只能藉由活动身体来抒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可耻,同时走到了外头。这阵子开始有了寒意,或许艾尔玛正在编织的毛衣不久便会派上用场。 因为现在准备去慢跑,身体马上就会暖和起来。我稍微热身了一下,迈出步伐。 我迟早要做出抉择──但不是现在,要等到做完我应该做的事情后。 嘉尔特?纪萨,在打倒那家伙之前,我必须一直向前迈进,绝不能回头。 我一边慢跑,一边紧握著拳头。在这件事解决后,我一定能做出抉择。 我决定目前暂时将心思全放在向前迈进上,同时加快了脚步。 ……但有一件事让我感到在意。 (那件毛衣……为什么会这么吻合我的身材?) 明明不曾量过尺寸,那件毛衣却像是量身订做,不禁令我的背脊顿时发凉。这股凉意应该不是因为即将入冬的关系。 ……或许我应该要保有余力,让自己还能回头。 我奔驰在夜晚的街道上,明明在奔跑,全身却笼罩著一股寒意。 第六话 染成鲜红的金发之心 「好,每个人都准备好了吗?」 隔天在阴暗的天空下,我们在旅馆前集合。 旅馆外的道路一分为二,中间隔著旅馆大门,我们分成左右两个方向。 走出旅馆外的右手边是我跟苏娜,左手边是艾尔玛与雪莉露。揉著双眼的雪莉露明明是第一个就寝的人,仍显得睡眼惺忪。最近我也经常感到困意,由于身体还是少年,可能跟雪莉露一样进入了成长期……不,我过去身为人类,连精灵是否有成长期都不晓得。 其实有怀疑是不是因为藏著苍老的灵魂的关系……这件事先摆到一边去。 总之,今天打算分成两组去逛逛这座城镇。 从阴暗的天色明显可以看出今天天气不好。按照苏娜的说法,下午似乎会下雨。因此今天不去讨伐盗贼团,加上只知道据点大概的位置,想趁这个机会四处探听。 尽管要是迟迟无法打倒盗贼团,是不可能打败嘉尔特的,但讨伐并非毫无风险。而且下雨似乎会让苏娜的感测能力失灵,可能会无法找出对方据点的位置。 因此,今天要用来做好万全准备。分成两队人马是为了提升探听的效率。 「那么中午时在咖啡厅集合!可以吧?」 苏娜高举起手,显得格外兴高采烈。不知道是吹了什么风,她今天难得摘下面具,模样相当可爱。 相反的,艾尔玛则是垂下眉毛,显得闷闷不乐……哎,我大概晓得原因……莫非这就是苏娜开心的原因。 先不论理由,这是抽签决定的结果。希望她可以理解,不要闹别扭了。 我叹了一口气,雪莉露跟著伸了一个大懒腰,然后看向艾尔玛。只见雪莉露歪起了头。这下不妙了。 「不想跟我一组?」 「唔……不是这样的!我很欢迎雪莉露。」 艾尔玛用力抱住担心得垂下眉毛的雪莉露。个性坦率又不怕生的雪莉露有股惹人怜爱的魅力,让人无法讨厌。艾尔玛与苏娜都拿这样的雪莉露没辄。这只是我的猜测,雪莉露若坚持想跟我一组──苏娜应该也会选择退让。但雪莉露不会这么做,这正是她的优点。 「嗯……谢谢。」 雪莉露似乎喜欢这种肢体接触,十分惹人怜爱,外表也很可爱,纯真又黏人,就算想讨厌她也讨厌不了。 「那么,我们也准备去探查了。是在昨天看到的那间咖啡厅集合吧?」 「嗯。雪莉露交给你了,我很信任你。」 「……是的!好,雪莉露,走吧。」 「嗯,拜拜,斯拉瓦跟苏娜。」 「拜拜,晚点见。」 雪莉露挥著手,苏娜也同样挥起手。等到看不见两人身影后,苏娜转身看向我。 「呵呵,那么走吧。」 苏娜脸上泛起灿烂的笑容,足以让我年老乾枯的内心掀起阵阵波澜。 ◆ 「唔……这样啊,谢谢。」 我跟苏娜一同沿著街道走,过了约一小时。我们一边打听盗贼团的据点位置,一边探索著已看不见过去景象的城镇。 呃,这个变化跟拉司莫科很相似。硬要说的话,这座城镇仍保留著过去的名产与老店。也没有被取名为武神之街一类的异名。 探索过去知道的地方,加上身为精灵的时间感,让我十分有趣。彷佛独自来到未来世界般的感觉。 然而,但情报方面可以说是毫无所获。委托书虽然有写大概位置,但查不到更进一步的情报。 反而不断听到盗贼团的恶行恶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受害者们的委托,要打听到委托书以外的情报,恐怕是不可能的。 虽然我没有抱著期待,但还是有些遗憾。 「唔,收集不到什么情报,艾尔玛她们应该也差不多吧。」 跟我一同收集情报的苏娜笑眯眯的,显得十分开心。 可能是一直戴著面具的关系,苏娜在我们之中是属于容易从表情判断感情变化的人。现在的苏娜看起来像是不在乎收集情报,整个人飞上枝头。 拥有出众的美貌加上灿烂的笑容,从刚刚就受到不少人的注目,但苏娜完全不放在心上。苏娜明明最讨厌受到注目。 「你心情真好耶。」 有人在身旁露出笑容,甚至会让人心情变得开朗起来。 似乎将收集不到情报的郁闷一扫而空,我忍不住对内心的爽朗心情感到质疑。 「嘿嘿嘿,看得出来吗?斯拉瓦,我的确心情很好。」 那张笑脸不需要问便看得出她的心情很好。 为什么是用敬语──原本打算开口问,但我突然想起一名少女,于是停了下来。 「呵……你是模仿莫妮卡吗?」 我改而说出现在仍在米莱菲亚从事研究的少女名字。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说出那个名字,然而── 「……好厉害。你为什么会晓得?没错没错,我是在模仿莫妮卡,有像吗?」 我似乎猜对了。连我都感到有些吃惊。 与苏娜有交情又会使用敬语的人,我只想得到莫妮卡,但会说出那个名字连我也感到意外。 「只是直觉而已。只是我不觉得有像。」 「咦?我觉得还满像的啊。」 苏娜笑了出来,但其实很难说有像。应该说是少了莫妮卡本身的严肃气息吗……唔唔,我也不懂为什么自己会看得出来。 「苏娜要模仿莫妮卡太难了吧,苏娜没办法营造出那股凛然的气息。」 我回想起莫妮卡的身影,试著与苏娜重叠在一起……果然还是很困难。 苏娜嘟著嘴垂下眉毛,而我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你比较适合开朗活泼……可爱的模样。跟正经八百的莫妮卡是不同类型的。」 莫妮卡宛如玻璃工艺品般有股高雅的气质,冷酷中带著一抹飘渺,与苏娜的气质截然不同。 苏娜给人更加温暖而绚丽的印象,像是面向太阳绽放的向日葵。虽然从年龄来说,应该反过来才对,但这样才最适合你。 我面对面地将自已的想法告诉苏娜。实际上我常常被苏娜的那份开朗所拯救。艾尔玛也是,要是没有苏娜,我想她应该没办法跟雪莉露变得那么要好。 我可是有在好好观察你们的。 我用这句话作为结尾。虽然感觉形容得太夸张,但这是事实我也没办法。 好,苏娜应该心情好转了。苏娜低下头微微颤抖,我探头看向苏娜的脸。按照我、苏娜与艾尔玛的身高,对方低头时,我不需要屈身便能看见对方的脸。应该说,其实我是旅行成员中身高最矮的人……突然想起最近开始让我感到在意的这件事。然而,这个想法一瞬间消失了。 「啊,喔……喔喔……谢啦……」 苏娜顿时整张脸涨红,像是发烧了一样。 我忘了……!苏娜虽然擅长主动进攻,但无法招架他人的示好……! 看见已经无法好好说上话的苏娜,反而让我感到焦急。我没有要示好的意思,但这简直是像在说甜言蜜语……!我明明已经记取教训了! 「啊,呃,那个啊……啊……我真的是这样想的!」 然后,我没有能力可以解决这个窘境!我明明也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要让事态恶化!顿时对笨拙到不行的自己感到厌恶。 苏娜的脸现在仍红得像会喷出火来,就连喝醉时也没有这么严重。 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才好……!我每次都向苏娜求救,这次苏娜却变成了受害者。 等我回过神后,发现周围的视线变得温暖起来 。其中也有人带著憎恨的眼神,像在骂「去死吧」,但我现在没空去管那些。 「找……找个地方稍微休息一下吧……」 「是……是的……」 可能是无法好好思考,苏娜像是怕生的猫咪变得温驯起来,勉强点了点头。 虽然又变成敬语,但这次应该不是在模仿莫妮卡。 之后再道歉好了……但又担心会伤害到她……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最近周遭的环境变化让我感到烦恼。配我太浪费了……虽然还是会开心,但问题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总之,先坐下来试著让自己冷静。 同时也为了避人耳目,我牵著苏娜的手迈出步伐。虽然知道会让她的脸变更红,但顾不了那么多了。 也不可能在这种状态下收集情报──结果在集合时间前,我一直努力让苏娜恢复正常── 第七话 黑色幼犬是忠犬吗? 来到天色不佳的中午时分。我们抵达刚到城镇时苏娜发现的咖啡厅,在这里吃中餐兼报告会。 「所以你们那边也没有收获啊。」 话虽如此,至今无法掌握盗贼团据点的详细位置,怎么可能只花半天就打听到──艾尔玛与雪莉露那边当然也没有太大斩获。 哎,早已料到会是这种结果。艾尔玛跟雪莉露并未显得特别沮丧,她们应该也是抱著同样的想法。 ……然而,我的心情还是很沉重。与确实有在收集情报的艾尔玛等人不同,我在一开始的一小时几乎无法做事。 这全都是我造成的。因为我的粗神经发言导致苏娜一蹶不振,甚至还加以追杀── 「看样子似乎藏得很隐密……苏娜,你从刚刚到底是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似乎仍残留著后遗症。脸上的红晕已经消褪,但似乎还没从冲击中恢复,苏娜不时半张著嘴眺望天空。 「咦!啊,没……没事啦。」 一受到质疑,便会陷入慌乱之中……自从集合后,这个状况已经上演了三次。 这次完全是我的错,我也有在自我反省。明明苏娜还在等我的答覆,实在不得不厌恶起自己。 可是我不擅长隐瞒自己的想法……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那就好,要是迟迟没有好转,你明天最好休息。」 艾尔玛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苏娜,显得不知所措……我想她应该隐约有察觉到苏娜变成这样的原因,却没有刻意说出来,让我感到很感激。 昨天才刚发生那种事,还让她要去顾虑这些事,让我感到过意不去。但是以我的立场很难去回应艾尔玛的心意……啊,可恶,到底是在犹豫不决什么。太松散了…… 「嗯,谢谢。不过不要紧……等到明天我保证就会痊愈了。」 受到艾尔玛的关心,苏娜摇了摇头,恢复了坚定的眼神。 明明是我造成的,但比我还要快恢复正常。这样下去,我实在没脸被苏娜所喜欢。为了这些喜欢我的孩子,我不想让她们失望。 我清了清喉咙,试著转换心情。 「……那么明天必须靠苏娜的探索能力了。会麻烦到你,可以吗?」 「包在我身上!我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硬要说的话,算是按照预定进行。徒劳一场……虽然不想这么形容,但只是绕了一下路,要做的依然没有改变。 结束谈话后,雪莉露张大了嘴,将剩下一半的三明治塞进嘴里。谈完话的同时,似乎正好结束用餐。 雪莉露的表情看不出来是在思考什么,但嚼著食物时的模样莫名引人发笑。 于是一天便这样结束了。按照苏娜的说法,不久将会下雨。虽然有携带雨具,但想在下雨前赶回去。 唔唔,一旦下雨就只剩冥想能做了,这点让我感到很难受。仔细一想,过去拥有在下雨时仍能进行锻炼的道馆,自己真是受到了眷顾。话虽如此,强求自己没有的东西也没用。虽然抱著想要赶快变强的焦躁心情,但因为下雨而搞坏身体则是反效果了。 「差不多该回去了。」 我对大口吞下三明治的雪莉露笑著说道,只见她简短地回了一声「嗯」。 希望雨到明天就停了。不,考虑到地面会变得湿滑,或许改天会比较好?我思考著明天的预定,准备伸手拿起帐单。然而── 当下感觉到一股杀气,让我停下了手。定睛一看,其他三个人也是同样的反应。为了不被发现,我佯装若无其事的模样,脸上挂著冷静的表情,暗中准备进入备战状态。 然而,提高警戒的同时,我叹了一口气。因为那股杀气……刻意一瞬间释放杀气让人发现,我对这个「呼唤方式」有印象。 「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从身后传来低沉的少女嗓音,让我再次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她会挑光天化日之下找上门。或许状况会变得棘手起来。 「……我应该说过不要用释放杀气的方式找我。」 「别这么凶嘛,我们都这种交情了。」 口头上问能不能坐在我旁边,但似乎不在乎我答不答应。她毫无顾虑地走向我,我只好扶额回过头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身穿朴素洋装的可爱少女──完全联想不到真实身分其实是刺客。来者是宛如藏著剧毒的花朵……伪装成村姑的洁恩。 「呃,师父……是你认识的人吗?」 话中散发著杀气,艾尔玛露出微笑。 目的应该是……为了牵制洁恩。 我不经意地望向天空,正如苏娜所言,天空看起来随时都会下大雨。 「我也想请教一下这件事。」 苏娜说完凝聚起魔力,跟艾尔玛一样露出笑容。 ……恐怕无法在下雨前赶回家了。既然无法修行,只能死心了。 「……哎,坐下吧。正好是个机会,可以向大家介绍你。」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可以自我介绍一下吧?」 然后又会拋出爆炸发言吧,我在内心这样吐槽,最后不忘叹一口气。 洁恩若无其事地坐在我旁边,我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看向她,当事人完全不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说很享受这种状况。 真是的,我明明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对待。 「要从哪里说起才好……」 ……不,不想让她们担心所以瞒著她们,这一点我确实有错。不然就不会感到难以启齿了。 要从何说起呢,应该还是要从相遇开始吧。我收起叹息,抬起了脸开始解释。先不论隐约知道这件事的苏娜,要向艾尔玛解释让我觉得十分尴尬。 ◆ 「换句话说……她曾经是想要暗杀斯拉瓦的……刺客?」 「可以这么说。但现在已经是过去式了,麻烦记住这一点。我不再杀人了,这家伙也不是目标了。」 苏娜听完错愕地叹了一口气,而洁恩则喝著黑咖啡,得意洋洋地回答。 雪莉露似乎听不懂状况,但晓得洁恩现在无害后,径自喝著加点的柠檬汁。 ……总之,这两人似乎对洁恩没有敌意,不,可能是我多心,感觉像是互相牵制……既然表现上风平浪静,我决定当成是多心。 然而,这充其量只是我的猜测。这两人的个性颇为爽朗……不会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 问题是── 「……你曾经想对师父下手?」 艾尔玛的反应正如我所料,这就是我一开始所担心的。因为我曾经死去一次,这件事触及到艾尔玛的敏感地带。 所以,一开始我要求洁恩在我说完前保持缄默──虽然明白她现在无害,但对艾尔玛来说这不是能不能原谅的问题。 「艾尔玛,冷静下来。」 冰的魔力喷涌而出,空气逐渐冷却下来──女儿怒火四溢,彷佛随时会冲出去,于是我出言制止。 因为这也是我造成的,所以无法采取强硬的态度,但我知道艾尔玛会听话地收起拳头。 「可是……!不,我明白了。」 正如我所料,艾尔玛坐回位子上,收起魔力……正因为知道艾尔玛会听话,更让我感到愧疚。 但她对洁恩的敌意并非因此消失。艾尔玛至今仍瞪视著洁恩。 唔唔……因为说出自己是刺客的目标会让艾尔玛担心,所以瞒著大家,结果最后还是这个下场。 老实说,我老早忘了洁恩曾经想要暗杀我。因为我仍活著,洁恩也放弃暗杀我了。而且我身为武术家,冒著生命危险乃是家常便饭,双方 活下来,留下后患才是最让人厌恶的。 只要冷静一想,艾尔玛应该也会明白这一点…… 然而,艾尔玛现在只要一回想起我过世那天仍会泛起眼泪,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 虽然没有理由要让这两人套好交情,但像这样抱著敌意……思考到这件一点,我不经意瞄到洁恩蹙著眉头。想必不是针对艾尔玛……而是单纯觉得咖啡太苦涩。她喝咖啡没有加砂糖似乎只是为了耍帅。 洁恩似乎以为发现自己的苦涩表情没有被发现,一脸若无其事地将咖啡放回盘子上,交抱起双手。 「我想请教一件事。」 口头上说有事想请教,却露出挑衅的表情看向艾尔玛。艾尔玛可能对此感到不满,只见她咬紧牙齿,随即又恢复冷静的表情。 「……什么事?」 艾尔玛明显心情不悦,语气平淡,没有起伏,端起手边的咖啡小啜了一口。同样也是无糖黑咖啡,但已经习惯喝黑咖啡的艾尔玛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对洁恩的漆黑情绪想必此刻正在内心翻涌,却意外地没有显露在脸上。 要比较的话,洁恩似乎不擅长隐藏表情。虽然会想著「以刺客来说这样好吗」,但刺客的目的是在被发现前先解决目标,或许不需要这方面的技术。 「呃,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从刚刚就在生气。」 「竟然有脸这么问……!听到自己的师父被视为暗杀目标,怎么可能保持冷静。」 「哦?那你是以为这家伙被我这种货色盯上会出意外吗?」 「怎么可能!啊……」 然而,在耍心机上似乎是洁恩略胜一筹。正确来说,是艾尔玛非常不擅长。 毕竟艾尔玛是我的女儿,不擅长动脑。 以旁人来看,洁恩只是搬弄似是而非的论点──但艾尔玛一脸愧疚地开始不时偷瞄向我。眼神像是在求助,身为父亲的我不禁觉得十分可爱……唔唔,这样子不要紧吗? 「那……那个……师父……」 「……不,我没放在心上。你担心我反而让我感到高兴。艾尔玛,谢谢你。」 「您太过奖了……」 只要扯上我,这孩子便会做出令人婉惜的行为……必须透过这趟旅行慢慢矫正她才行。 苏娜也看著艾尔玛,扶著自己的额头。艾尔玛或许暗中期待著洁恩会说出什么话。听到旅伴被视为暗杀目标,怎么可能心情会好。 「因为不想让你们担心,所以瞒著这件事,结果反而让你们更担心了。艾尔玛,对不起,瞒著你们让我感到很抱歉──」 「……!不!请不要低下头!我不能让师父这么做……!」 不过这样真的不要紧吗?艾尔玛的眼眶微微泛泪,再继续道歉下去反而会造成反效果。 我往旁边一瞄,只见洁恩愉快地发出笑声。这家伙真是的……她似乎喜欢恶作剧,而且愈来愈过火,到最后反而像是平凡的少女…… 这件事最好到此告一段落了。 「哎……那么,洁恩找我有什么事?不可能只是来露个脸吧?」 「哦,对了,是我听到有点耐人寻味的情报。」 「耐人寻味的情报?」 可能看见艾尔玛慌张的模样让她感到满足了,我试著转换话题,洁恩意外乾脆地回答我的问题。她莫名露出骄傲的表情,应该是真的。 不过提到对我有帮助的情报,她知道我们的预定也不奇怪,应该是跟明天有关。 我反问,洁恩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愉悦。 「你在找盗贼团的据点吧?我帮你打听到了。当然不是大概的地点,而是确切的位置。」 像是迫不及待似的,洁恩说出的情报正如我所料,甚至超出我的预期。 「这的确是……耐人寻味。不过突然是怎么了?你应该没有理由协助我们……」 然而,为什么洁恩要协助我们?我这么问道,只见笑容从洁恩的脸上消失了。随即泛起自嘲──却又带著满足的奇妙笑容。 「就算没有理由也有义务。你对我网开一面,所以我欠你恩情,我自认自己的这条命并不廉价。」 「……原来如此。」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这个很有洁恩作风的回答让我露出苦笑。 从洁恩的表情来看,这番话应该不全然是真心话,但当事人都那样说了,我决定相信她的说法。 「……哼,好啦,赶快进入正题了。你看这个。」 洁恩话峰一转,从怀中拿出一张纸。 她将纸张在桌上摊平,示意要我看,那张纸怎么看都像是张地图。 应该说她准备周全吗……我感到佩服,乖乖地等待她开口。 「虽然只是大概,但这是森林的全体图。那些家伙躲在这一带,似乎开辟森林建了一栋小木屋。」 「似乎?你亲自去看过了?」 洁恩指著括上圆弧的位置,彷佛自己曾经亲眼所见,让我忍不住追问。 「是啊,打听到位置后,就只差亲自去一趟。应该是没有设陷阱,似乎很信任雇用的魔人保镖。」 正如洁恩所言,她似乎亲自到现场看过。 这实在是……即使欠我恩情,不但帮忙打听,还亲自到现场,甚至制作了一份地图。尽心尽力到这种程度,反而让人感到不好意思。 「你说得没错,但不需要冒著危险。」 「哪里危险了。要是有人能在森林中发现到我,我反而尊敬对方。」 毕竟……虽然这个形容不太好,但洁恩毕竟是年纪尚轻的少女。我不希望她做危险的事情,但她却回以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 有自信是好事,但凡事不可做得太过火,希望她不会因此出事。 「不是这个问题。洁恩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也会感到不好受。这么一来,不但没还到恩情,反而造成反效果。」 虽然知道没用,但还是忍不住叮咛她几句,这应该是上了年纪的证明。不小心变得像在说教,这可不行。 然而,洁恩却露出意外的反应。 「……哦,我懂了。雇主这么说的话,那也没办法。」 「我很高兴你能够明白……但是你帮我打听消息,让我真的很感激。」 虽然有点像在演戏,但洁恩的回答意外地坦率。 她交抱著双手将脸别到一旁,但感觉不到焦躁或是愤怒。我很高兴她能够理解,本来以为她会生气,或是试图证明自己的实力……嗯,果然因为认识时间不长,还不清楚小细节。 「……真是难搞。」 洁恩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咖啡,只见她再次蹙起眉头,但或许可以让她恢复原本的自己。 「不过,你是怎么得到这么详细的情报?而且你那身打扮是……」 我趁转换话题时拋出一直感到好奇的问题。 先不论我们……分成两队人马仍没有打听到消息,洁恩却提供了详细无比的情报。 虽然不晓得是从何时开始调查的,但我认为凭我们无法打听到这么详细的情报。 此外,我也对洁恩的服装感到疑问。看似随处可见的村姑……不同以往的黑色装束,洁恩身穿朴素的洋装,十足少女的韵味,绝对不会被误认成男人。 被问了两个问题,洁恩得意地哼了一声。她应该一直等著我开口问。洁恩将手抵在胸前,显得十分开心。 「这很容易啊,只要找到拥有情报的家伙,逼对方招供,之后只需要去调查真伪。这套服装也是为了方便收集情报。只要伪装成无害的村姑,对方的警戒心也会松懈。如何?还满适 合的吧?」 变得滔滔不绝的洁恩说完还不满足,只见她起身转了一圈,让裙襬舞动纷飞。 符合少女的举动让我觉得十分可爱。虽然这么认为── 「……我总觉得有点理解这孩子了。」 「……对吧?」 苏娜对我咬耳朵,我则回以苦笑。 果然不只我觉得这孩子好懂。讲输洁恩的艾尔玛感到既懊悔又错愕地用手按著太阳穴。 看到雪莉露鼓掌,似乎让洁恩的心情更好,让我感到一阵无力。 「嗯?怎么了?」 发现我们在窃窃私语,洁恩脸上挂著充满自信的笑容看向我们,与战斗时的她判若两人。宛如机器般用最快的速度锁定对手的要害……当时给人的印象,与现在的洁恩完全无法联想在一起。 「不……我觉得很适合,很可爱。」 洁恩莫名显得有些失望,我则维持著跟苏娜咬耳朵的表情回答。 虽然感到五味杂陈,但这是真心话。我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后,只见洁恩再次坐下,并凑了过来。 「呵呵,这样啊。那你可以考虑看看我之前的提议了吧?」 我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对待,忍不住整个人僵住。我顿时别开视线,发现似乎僵住的不只是我而已。 「之……之前的提议是……?」 但我对洁恩的那句话没有印象。只见洁恩将手伸向我的脸颊,露出焦躁的模样。现场仍在动的人只有洁恩,以及不懂洁恩的动作而歪起头的雪莉露,这时我才发现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莫非那个之前的提议是── 「搞什么,你忘记了吗?我不是说过可以当你的爱人吗?」 脑海浮现的话语与洁恩的话语重叠在一起,随即发现自己晚了一步。 啊,为什么最近老是这个……虽然害怕之后的事情,但现在不保持冷静的话,我一定会大大后悔。 虽然身体与心灵都感到胆怯,但我仍在内心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摆正了姿势。 「……别提爱人了,我不是说我没有特定对象吗?不要随便乱开玩笑。」 我挥开洁恩的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恢复冷静。 我真的很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让我感到困扰。但努力去适应,感觉变得像在自作多情,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没有在开玩笑。但是,这样啊……既然没有特定对象,或许换个方向比较好?」 手被挥开仍凑过来的洁恩让我感到困惑无比。苏娜跟艾尔玛只要被我婉拒便会收手,但对这孩子似乎不管用。 「吶,斯拉瓦,你是很有趣的家伙。虽然我的世界很狭小,但在这个狭小的世界也只有你能让我产生兴趣。跟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让我感到新鲜无比。」 洁恩凑到我身旁,呼吸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感觉到一股热度。 距离近到加快的心跳声彷佛会被听到,洁恩抚摸著我的脸颊,像是在确认著感触,洁恩再次吐出温热的气息,接著像波浪般静静地退去。 「友情或是爱情……我不明白这类感情。但是,只要能待在你的身旁,无论是何种形式都无所谓。唯有……唯有这件事我希望你记住。」 等到感觉不到洁恩的气息后,她轻声笑了出来。 接著站起来转过身去,沉稳色调的洋装裙襬随之舞动。 「那么,在下一个夜晚再见吧。」 仅转过头说完,洁恩便离去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一连串的意外展开让我陷入错愕之中。 要思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连洁恩都冒出来凑热闹……让我完全无法反应,甚至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去思考。 「……斯拉瓦又勾引到其他女生了……」 我回过头,旁边的苏娜立刻对我露出冰冷的视线。责备……这样似乎形容过头了。看见像在抗议般的眼神,我连忙解释。 「不……不是的!这次真的只是被视为目标而已!」 「听完你的解释确实是这样没错……」 因为已经全盘托出的关系,苏娜接受了我的说词。 ……但是为什么?明明没有发展成这个状况的要素…… 正如我所言,我跟洁恩一开始只是暗杀目标与刺客的关系,虽然现在会提供我情报,但应该没有太大改变。 没有理由发展成这样……我这么思考著,突然想通一件事。洁恩曾说过我是第一个跟她好好对上话的人,应该是这个原因。 我将浮现在脑海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所以你们平常都是那样交谈?」 苏娜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用错愕的眼神看著我。 「……?应该是吧。就算一开始想要暗杀我,只要一旦交过手,便不会留下后患。」 怎么问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我不忘露出这个表情。 「啊……这就是原因啊……」 但苏娜似乎认为这样不妥。仔细一看,艾尔玛也露出跟苏娜一样的表情。 「不习惯与人交谈的孩子,被自己认同的对象示好,任谁都会沦陷的……」 「我……我没有示好啊?基本上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 「所以这样才不行啊。斯拉瓦应该思考一下自己的话会对人造成什么影响。」 苏娜毫不掩饰自己的错愕,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我似乎又搞砸了什么。 虽然我有在小心……但实在太难了,我不记得自己有说过不妥的话…… 「少女的内心实在好难懂……」 不中用的自己感到失望,我喃喃自语的声音融入了雨声之中。或许应该研究一下女人心会比较好…… 「雨好大。」 「是啊。」 像在替我打圆场,雪莉露看著外面发出惊叹,我跟著回答后,听到我喃喃自语的苏娜则笑了出来。 苏娜虽然感到不满,仍恢复平常的态度,让我不禁感到欣慰。雨淅淅沥沥地降下,与匆忙嘈杂的外头呈现截然不同的景象。 第八话 怀念的邂逅 下雨后的第二天早晨。 太阳尚未升起的清晨时分,我们来到了离鲁佛有些距离的森林。 原本计画昨天过来这里,但前天的雨势不见趋缓。考虑到位在森林,地面会湿滑,所以才将预定延后。 「……嗯,应该不要紧。」 我用力地踩著与森林外头不同种类的泥土。既然没问题,这次我试著更用力践踏。 ……看样子应该没问题。可能是排水性良好的土地?这件事先摆到一边。 「那么──每个人都准备好了吗?」 终于可以开始追捕猎物。 这两三天都无法活动筋骨的关系,让我忍不住扬起嘴角……艾尔玛等人似乎也是同样的心情。虽然被面具遮住脸,但苏娜应该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对手是在鲁佛附近活动的盗贼团。 不是跟武术家交手,而是跟坏人实际交手,让我感到一股怀念。 不,仔细一想跟洁恩交手应该算是后者。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攸关性命的战斗。 这趟武者修行之旅正在开始蜕变。 接下来将不只与武术家交手来磨练自己,还必须习惯赌上性命的战斗。要与抱著杀意袭来的「敌人」交战,必须更深层地去理解战斗。 这场战斗便是第一步。盗贼团拥有的力量与武术家比起来或许不算什么,但那些家伙杀人如麻,会采取奋不顾身的战斗方式。 就是这一步。虽然习惯交战──但想要掌握跨出的这一步的距离感。 「斯拉瓦。」 雪莉露呼唤著我的名字,才让我发现到自己不知不觉间紧紧握住拳头。 虽然不是没有感到焦躁,但既然接下来要踏上战场,焦躁便是多余的。 「怎么了?」 雪莉露的声音让我恢复正常,于是我对她露出微笑。 毕竟这里离敌营很近,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不需要手下留情吗?」 这孩子不忘确认这件事。虽然扬起嘴角的雪莉露显得冷静,但有一半情绪呈现激昂的状态。 「至少要留活口,但若是你自己有危险时,可以尽情战斗。」 「……啊哈,我懂了。」 听到我的回答,雪莉露吐出温热的气息。不愧是那男人的孙女,喜欢打打杀杀。雪莉露的父亲──杰司达的儿子似乎个性温顺,真想看看对方的长相。 「斯拉瓦。」 「我晓得。」 但我也没资格说人,我用拳头击向手掌,感觉得到自己十分兴奋。无论对手是谁,一旦面临实际战斗我便会变成这个德性,这也是自己还不够成熟的铁证。 我回应苏娜的声音,将魔力凝聚在身上。看样子马上有人出来迎接我们了。 ……瞄准我们而来的气息只有一个。毫不掩饰的杀气灼烧著皮肤。 看来能让我好好享受了。我感受著那股刺痛人的强大魔力,扬起了嘴角。 那股杀气的主人所瞄准的对象不是乍看之下最弱的雪莉露,也不是大名鼎鼎的艾尔玛,那股强力的魔力是直接瞄准我而来。想必是刻意的,离杀气最近的人是苏娜,却刻意瞄准并非处在绝佳位置的我,肯定是有用意。 恐怕是──同类。热烈的求爱讯号。我怎么能不回应对方呢。 「退下吧。」 「……是的。」 我向前跨出一步,像在说这是我的客人。因为知道这股杀气的目标,艾尔玛等人顺从地退到后方。 既然对方已经发现我们的存在,应该不会采取奇袭攻击。我摆出战斗架势,像是在告诉对方自己的位置。 接著──一股席卷而来的黑色暴风。对方冲刺的同时挥出拳头,拥有意识的飓风同时向我袭来。 一般的暴徒无法比拟的强大魔力。莫非他就是谣传中的保镖。或许马上就抽中头奖了……我感到一股期待,同时将手臂交叉起来,做好防御。 使出全身力量的直拳击向十字盾牌。那股冲击透过手臂传递到全身,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万万没想到──原本对这次的任务不抱期待,但没想到会碰到这种个中好手! 为了确认久违出现的劲敌,我从手臂后方窥视袭击者的长相。 出现在眼前的是──褐色皮肤加上闪烁著锐光的朱红眼眸。 我不禁露出惊愕的表情,但随即收起表情,再次露出笑容。 「嗨,小哥,好久不见了。」 与熟悉的声音一同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没想到会在这个国家跟你相遇,道格拉斯,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看见道格拉斯收起拳头,我跟著解除防御。我跟道格拉斯脸上露出的笑容不带攻击性,而是自然流露出与旧识相遇时的缅怀之色。 「啊……呃……是道格拉斯。」 「喔,纯白的小姑娘,你过得不错嘛,等等你直呼我的名讳吗?算了。那边戴面具的是当时的金发姊姊吗?你也好久不见了。」 「是呀,之前承蒙照顾了。」 回想起记忆的名字与长相,雪莉露指著道格拉斯,而道格拉斯则走向雪莉露拍了拍她的头。 顺便向苏娜打了声招呼,看见我们气氛温馨地互打招呼,在场唯一不认识道格拉斯的艾尔玛感到一头雾水,拍了我的肩膀。 「这位青年是……?师父,是您认识的人吗?」 「嗯,喔喔……之前瑟莉亚的剧院遭到占领时,他稍微有帮忙我们,之前也曾经交手过几次。」 面对艾尔玛压低音量,略带犹豫的疑问,我则毫不在意地回答。 可能是发现到我们的交谈,道格拉斯举起手走了过来。 「嗨,你是初次见面吧……不过你不是陌生人啊。」 「唔……喔,初次见面。呃……?」 「我是道格拉斯?普拉德,请多指教。你是艾尔玛?静寂吧?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你。」 道格拉斯对感到困惑的艾尔玛伸出手,要求握手的举动表现得充满野性的挑衅。 被称为精灵英雄的武术家艾尔玛,对于身为年轻武术家的道格拉斯来说,是非常感兴趣的对手。然后,艾尔玛也并未衰退到没有发现对方的挑衅。 「……喔,请多指教。」 可能习惯面对这种敌意,绝不退缩,却不正面迎上。艾尔玛回握对方的手,脸上露出锐利的笑容。 嗯,弥漫著一股紧绷的气氛。我喜欢这股气氛。 「你的眼神真不错。静寂流出身的人都是这种感觉吗?」 像是在品尝著这股紧绷感,道格拉斯眯起双眼,抽回了手。 他的双眼却意外地平静。 「好,虽然现在就想跟你们交手……但你们来这座森林的目的为何?」 然而,气氛顿时丕变──释放出一股近似杀意的深红色魔力。 道格拉斯咧牙而笑,笑容宛如肉食兽般狰狞。 初次见面的艾尔玛静静地凝聚著魔力,我则不以为意地回答。 「提到盗贼团你应该就懂了吧?若你就是最近雇用的魔人保镖就……对我来说就很有趣了。」 当我回答完道格拉斯的问题后,我也露出同样的笑容。 围绕在四周的树木顿时彷佛像是禁锢野兽的铁笼。 双方随时蓄势待发,断裂的丝弦彷佛下一秒便会断裂,这时道格拉斯突然叹了一口气。 「哈……要是这样就很有趣了。但遗憾的是我现在暂时不接不法的工作。」 道格拉斯做出投降的手势,让紧绷的丝弦 缓和了不少。 虽然一开始就有猜到,但道格拉斯似乎不是敌人。如果道格拉斯是我们的「敌人」,根本不会有交谈的机会,从一开始便陷入交战状态了。 这就表示── 「这次我也是来打猎的。想说你们是不是也是同一个目的,所以才跑来搭话。」 道格拉斯似乎是「站在我们这一方」。 仔细一想,一开始的那一拳虽然带著杀气,不晓得这样形容是否恰当──但没有想要致人于死地的厌恶气息。 既然道格拉斯这么说,应该可以相信他不是敌人。不知为何我不觉得他是会说谎的家伙,从这位青年的性情来看,暗算对手形同是一种「浪费」。 「这样啊,真是遗憾。」 我也叹了一口气,并收起魔力。 「认识的人不是敌人」让我感到遗憾──虽然这个玩笑不太好笑,但这是我真实的心情。若那家伙是敌人,便能赌上性命与之一战,想必可以打得非常过瘾。 听见我的玩笑,道格拉斯发出爽朗的笑声。 我跟这家伙似乎臭气相投,这样的互动让我有种返老还童的感觉……不,我早已返老还童了。 「总之,这次就从容应对吧。」 「先发动攻击的人还真有脸说啊。」 「对我们来说像在打招呼吧?」 我回握住道格拉斯伸出的手,互开著玩笑。 平常身旁都是少女,跟这名爽朗的青年互动让我感到颇为新鲜。看见早已没有敌意的我们,艾尔玛这才卸下警戒。因为生性认真,她一直保持著警戒,丝毫没有一刻放松。 可能感受到艾尔玛收起敌意,道格拉斯的笑容又透出挑衅之色。话虽如此,他并非是想找艾尔玛单挑,比较像是想要恶作剧时的小孩。 「嗯,接下来才是正题──如何?我们要不要合作?」 从道格拉斯的笑容中,我感觉到一股企图──原来如此,这是满有趣的提议。 虽然只凭我们也不会输给盗贼团,但加上道格拉斯的话,对盗贼团形同是一场灾难。 虽然因为年轻容易冲动,但道格拉斯的实力跟被称为高手的武术家比起来毫不逊色。一旦交手,不顾性命只为求胜的那份执著,以及经历过无数次战斗所累积的经验,让这家伙年纪轻轻便拥有现在的实力。 即使像是小混混般从事暴力工作糊口,但他长久累积下来的战斗经验是无庸置疑的。没有理由拒绝拥有这身实力的人提出的要求。 「好吧。我很高兴能再次跟你一起战斗。」 而且道格拉斯现在的战斗方式有我值得学习的地方。 遗忘许久的感觉……对付上位者的锻炼方式。 可以在一旁观察道格拉斯的狰狞心境,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教材了。 「你们也同意吗?」 「可以啊。」 「一样。」 「若师父同意。」 我询问雪莉露等人,分别得到不同的反应。 艾尔玛有些不满,雪莉露因为认识对方,反应比想像中好,苏娜则是无所谓的感觉。 根据性格展现出的不同反应,让我忍不住笑出来。虽然跟道格拉斯的互动让我乐在其中,但跟这些孩子相处的日子也让我从来不会厌倦。 「好像都同意。」 「真是太好了。酬劳可以分成五等份,麻烦你了。」 道格拉斯明明可以多拿一点,但他似乎对金钱的执著不深。 会担任恶棍的保镖不是因为金钱,而是因为会发生危险。我立刻便领悟到这件事,表示我跟这家伙果然很像。 「既然决定了,那么出发吧。容我重申一次,这可是实战,你们可要充分小心。」 「可以使出全力吧……?不要紧的!」 「我等不及了。可以看见小哥久违的战斗,我可不能丢脸啊。」 身上流有魔人之血的那两人差不多快无法按捺了。 加上年轻,两人正值血气方刚。哎,我现在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好,那么直捣敌阵吧。」 「喔。」 因为离敌人的本部很近的关系,大家压低音量发出吶喊。过去去救瑟莉亚时也曾经像这样吶喊,这次多了艾尔玛,让我有股新鲜感。 在意想不到的人物加入之后,我们踏进了森林之中。 第九话 「侠义」之刃 「……苏娜,如何?」 进入森林后经过了十几分钟,我们在距离森林中央的稍外围处停下脚步。 根据洁恩提供的地图,盗贼团的据点向前再走几步就到了。 苏娜将长耳朵贴在铺著布的地上,聆听动静,等到她抬起头后,我随即问道。 「嗯,洁恩提供的情报应该正确。几乎跟地图上的位置一样。还有,正如她所说的,应该没有设陷阱。但若是设在树上,我就无从判断了。」 拍掉手上的泥土,苏娜吐了一口气。在森林中必须比平常更集中精神,似乎让她吃了一点苦。 经过苏娜的「预测」,说法也跟洁恩一致,这表示洁恩提供的情报相当准确……独自调查到那种程度,那家伙也不容小觑。 「依旧十分惊人啊,走在这种泥土上,连脚步声都听不到吧。」 苏娜露出一丝疲惫,仍若无其事地报告完状况,让道格拉斯有些错愕地说道。 苏娜一如往常的模样,表示对掌握到的情报有自信。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贴著耳朵便能描述出彷佛亲眼看见的状况,想必是叫人难以置信的事件。 实际上,虽然已经习惯,但任谁都不会否定苏娜的感应能力是无人能敌的绝招。虽然我已经不会惊讶,但每次目睹时仍会感到佩服。 「不只是脚步声,也能感觉到魔力。若是熟悉的人,即使隔了一丘里以上的距离,我仍有自信能够找到。若是在下风处能闻到气味,可以隔得更远。」 听到道格拉斯的惊呼声,苏娜挺胸哼了一声,却没有人出声责备她,因为在这世界上恐怕找不到第二个拥有同样能力的人。 总之,这下子证实情报无误了。 「所以,要怎么办?」 只剩拟定作战方式。我方有五人,根据情报显示,敌方至少为二倍以上。 分别收拾远离据点的敌人,以有利的方式接近敌阵,有不少的作战方式。 经过我的询问,每个人似乎都已理解状况。于是我询问有什么意见时── 「正面突破!」 「面对面找人打架才是最爽快的。」 得到最简单不已的回答。 「我也觉得这是好主意,毕竟我们的目的是要修行。」 「我就知道会这样……」 前面那两人我还猜得到,连苏娜都支持这个提议,艾尔玛则叹了一口气。 艾尔玛身为英雄,似乎经常承接暴力工作,已经习惯这个状况。她似乎比较喜欢用最不起冲突的方式解决,但脸上的笑容却意外没有透出反感之色。 「我也赞成。师父,怎么了吗?」 艾尔玛轻声笑了一声,然后用侧目看向我。 结果艾尔玛也是满乐在其中的。最近的艾尔玛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让我不知道是要以父亲身分感到烦恼,还是以师父身分感到喜悦才好。 「那就决定了。从正面直捣黄龙。」 然而,这是我喜欢的回答。 没错,一开始便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既然可以战斗,耍伎俩形同是一种「浪费」。 取得所有人的共识,决定了「作战方式」。 就是要这样才好玩。 「小哥,你真懂啊。」 道格拉斯互击著拳头,一脸愉悦的模样。之后让我好好瞧瞧你的攻击性。 「好,上吧。」 所有人的意识合而为一,我们在森林中迈出步伐。 听说有些去追捕盗贼团的人从此消失。至今盗贼团好比是搭好帐棚等著猎物上门的猎人,所以一直没能掌握据点的正确位置。 但这次不同。 这次盗贼团──变成是躲在巢穴发抖的兔子。 不久便看到盗贼团作为据点的小木屋。虽说是小木屋,规模颇大。这代表盗贼团的人数众多。这种程度的话或许可以无视。 我扬起嘴角,自然地走著。 这副景象想必十分诡异,除了道格拉斯以外全是女孩子与小孩,而且还有一个戴著奇怪鸟面具的人。总共五名男女,从正面堂堂正正地侵门踏户。 负责站哨的是一群面貌凶恶的男人,两名男人一脸惊愕地张开了口。 「你们是什么人啊?」 仔细一看发现我们是「上等」的猎物,男人举起剑,态度强硬地问道。 要怎么回答才好。当我在思考要如何回答时,道格拉斯向前跨出了一步。 「我们是正义的使者。暂时的。」 虽然是让我感到意外的回答,仍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回想起跟道格拉斯正是在这种状况下相遇的。 真敢说啊。我忍著笑意,内心的想法似乎传递给了道格拉斯。只见道格拉斯一脸不悦地问「怎样啦」。 我们毫无紧张感的互动,形同是在回答对方的问题。 「你们是……赏金猎人吗?看来我们被小看了啊……!」 乍看之下只有女人与小孩的一群人,让对方有种受到轻视的感觉,负责站哨的男人们发出带著杀意的魔力。 ……还不错,但有点不充足。 「喂!是赏金猎人!」 站哨的男人大喊出声,从屋内拥出一群不正派的男人。 总共十二名。以房屋大小来说,里面挤了颇多的人,我不禁感到佩服。 一个人负责二至三人,我像这样评估著,从那群人中走出一位格外魁梧的男人。 「最近访客很多,真是让人高兴啊。」 打扮与其他人相差不大,但携带的剑是上等货。这个男人恐怕就是盗贼团的首领。 看似首领的男人瞪视著我们,像在打分数。 「赚到了。先不论魔人,还有年轻的精灵,可以卖到好价位。」 虽然魔力颇高,但其言行让我感到作呕。真是的,难道不会探查一下对手的魔力吗?我不禁佩服起这个盗贼团竟然能撑到今天。 然而── 「不要大意。这些人可是高手。」 站在男人身后的青年,静静地说道。 看来还是有明眼人,这个想法只维持了一瞬间。看见那个青年的容貌后,我忍不住扬起嘴角。 象徵著其存在的朱红眼眸,以及──因为脏污而显得有些暗沉──褪去一切色彩的乾枯白发。 不会错,他就是魔人。换句话说,谣传中的保镖应该就是这名青年。 青年制止盗贼团的首领,向我们投以冰冷锐利的视线。从其模样,以及放松的双眼来看──是位「高手」。意想不到的相遇肯定会让我忍不住泛起笑容。 「……你都这样说了,应该不会错吧。喂,你们要小心。看样子是有些棘手的访客。」 听到青年的话后,以首领为首,男人们的气息顿时为之一变。 保镖青年似乎颇受到信任。原来如此,所以这个盗贼团才会被视为棘手。 遵从优秀顾问的意见,所以这个盗贼团才能一路顺利地维持到现在。 「女人要活捉,尽量不要弄伤她们……虽然我想这么说,但计画改变了。杀了所有人,千万不要大意。」 这群小混混是基于什么理由听从这名青年的命令……我对这件事感到有些在意,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我很庆幸他们带著杀气,这下可就有趣了。 「……总之,对方似乎会全力迎战,你们也不需要手下求情。」 为了以防万一,我最后不忘叮咛所有人,但或许没有这个必要。艾尔玛全神戒备地静静凝聚著魔力、苏娜周围吹拂著阵阵徐风、雪莉露显露出新月般的笑容,道格拉斯则转动著手臂。 真是的,战力都要过剩了。但这也是因果报应,我不会同情那些家伙。 「啧……竟敢小看我们!」 若是能小看你们,我反而比较庆幸。我在内心回答破口大骂的首领。 好,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呢。我最在意还是──那名青年。 我就负责对付那名青年跟随便一个人好了。 要是抢走太多,感觉会有人抗议,所以适量就好了。嗯,就这么办吧。让血气方刚的道格拉斯对付那名首领,应该能够满足他。 久违地感到热血沸腾。那名青年挂在腰际的剑,印象中是兽人之国的东西──好像叫作武士刀,是非常昂贵的好刀。看起来不像是当成艺术品随身携带,表示对方对刀剑有一番研究。 为了不让大家混乱,我宣告自己要对付那名青年── 「由我对付保镖青年。」 「身为同乡,保镖就交给我了。」 然而──从两旁传来同样的声音,让我不禁蹙起眉头。 大家似乎抱著相同的想法,仔细一想这也是在所难免。身为武术家当然会想跟最强的对手交战。 「……呃,你只是一时加入我们而已吧?让给我。」 「不不,你还年轻,这里交给年长者吧。」 看样子道格拉斯不打算退让。他刻意不喊我小哥,是为了强调自己比我年长。 实际上是我比他年长许多──这么说他也不会相信,这样下去双方形同是平行线。 「喂,大伙上吧!」 这样该怎么办才好──当我思考著这件事时,敌人同时袭向我们。 二至三人分成一组,似乎不打算让我们达成共识。 有三名男人冲向我,其中── 「抱歉啊,感觉你最棘手。」 包括那名保镖青年。 「哈哈,抱歉啊,我似乎被指名了!」 「啧……!真没办法。」 「你们这群小鬼少把我们当白痴啊!」 在我笑出来的同时,我纵身一跃,躲过朝下挥来的武士刀。道格拉斯虽然咒骂著,仍开始对付盗贼团的首领。 我很庆幸对方主动上门,对我来说形同是美女的诱惑……哎呀,实际碰到时,我一定会慌张到手足无措,这件事就先摆到一边了。 总之,战斗已经展开,现在要集中起精神。 我躲过武士刀的斩击后,看准我著地的瞬间,另外两名男人挥下廉价的剑。 「喔啊!」 「嘿!」 应该是受到保镖青年的指示。 自己率先主动攻击,再利用波状攻击解决我──对方应该是采取这个作战方式。因为预测到我会跃身闪躲,先对其他男人下指示,到这里都还值得夸奖── 「什么?」 「唔!」 不行,这些男人还不足以胜任左右手。 我感觉到保镖青年啧了一声。因为男人们的动作未达到他要求的水准。但他啧舌的原因不光是这样──而是我的「棘手程度」远超过他的想像。 我接住男人们从左右挥下的剑,经过强化的手臂足以挡下这种程度的斩击,也能用拳头击碎。我刻意挡下,是为了告诉对方「我都看在眼里」。感到惊愕的当然不只那两名男人,包括那名青年。 不给对方喘息的空间,我立刻踹向左边男人的腹部。身体腾空弯曲的瞬间,松开了手中的剑,我接著直接将男人踹飞出去,只见男人撞上远处的树干,摇摇晃晃地昏厥了过去。 眼前发生的一连串展开,让右边的男人顿时瞪大了双眼。我趁这时绕到男人侧面,可能是下意识的反应,他试著追寻消失在视线中的我,等到转过头时,我立刻用手掌击向对方的下巴。我用最迅速的方式让男人失去意识,接著他整个人倒在地上。 ……只有程度果然无法做出判断。这群恶棍确实是为了杀死我而挥剑。从步伐的深度便足以证明。这个距离感便是交手与厮杀的不同之处,但动作未免太迟缓。 下场就是这样。轻而易举便被挡下攻击,露出的破绽还被施展了强力的一击。 这两名男人应该暂时不会清醒过来。确认这件事后,我转过身看向青年。 最初的回合虽然是令人遗憾的结果──但还有重头戏。 「真是超乎我的想像,让我压力有点大。」 魔人青年迎上我的视线,摆出了架势。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松懈。 架势也十分精湛。毫无破绽的「攻击架势」,像是尚未出鞘的武士刀与杀气,却散发著一股被出鞘的刀尖瞄准著的紧张感。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沸腾不已,唯有件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像你这样的男人要跟随那些家伙?我实在不懂。」 不被外表所迷惑,而是去正视对手的本质,全力以赴与赏金猎人交手的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愿意协助那种下流男人。 看见我的「流水」架势,青年吞了吞了口水。仍保持著坚毅的态度,青年笑了出来。 「这群家伙对我有无法割舍的人情。不要废话了,赶快开始吧。」 实在让我感到──惋惜。然而,也因此让内心激昂不已。 在人类之国的这个地方与这个男人相遇,无疑是一种幸运。 ……站在出色的武术家面前时,我总是会变成这个德性。内心沸腾不已,空气却显得冰冷。 「可以报上姓名吗?我来自静寂流,斯拉瓦?马歇尔。你呢?」 「哦,差点忘了这件事呢。御镜浅井流,麦伊鲁斯?索恩,请多指教──堂堂正正决胜负吧。」 麦伊鲁斯举起紧握的拳头,摆出架势。战斗开始后仍没有「拔刀」,让我感到疑惑,但拥有这身实力的男人这么做肯定有理由,应该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原来如此,没有空隙。彷佛时间静止了一般。除了围绕在身上的微弱魔力微微摇晃以外,他的架势毫无任何一丝变化。那个毫不动摇的身影,让时间像是停止流逝。刀仍然插在鞘中。然而,以麦伊鲁斯为中心,周围形成一个「圆圈」,让人无法贸然闯入。 麦伊鲁斯的架势想必是「防御」强化型──我是这么猜测的。因为是不曾看过的架势,所以我无法断言,但从那股自信与意志,以及瞪视著我一举一动的那双眼眸,让我有这种感觉。 既然如此,就顺他的意思吧。用普通方式是赢不了「那家伙」的。跨越死线后,一定能找到我不足的东西。 我毫不掩饰地开始拉近距离。当然,我并非毫无对策。为了能随时反应,我随时保持最高警戒。我能做的只有──正面对决。我的举动彷佛在说让我瞧瞧你的招式,让麦伊鲁斯微微扬起嘴了。 我的脚在地上一点一滴地推移,慢慢接近「圆圈」。宛如用羽衣研磨著石头。愈是接近麦伊鲁斯的不知名架势,压力感觉变得愈大。 每一秒漫长得像是永恒一般。看得见吗?不,一定看得见。 在永恒的前方,跨越死线后。圆圈彷佛代表著这个意义,当我踏入圆圈的那一刻── 就是现在! (好快──!) 这时我所「感觉」到的东西在发动的同时,脑中的思考来不及化为话语。 「唔。」 我发出不成声的惊呼,同时往后退去。不确认是否有没有看到。然而,彷佛有一半是注定似的,我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动作改变了我的命运。从旁边一闪而逝的银色光芒──那道刀刃没有捕捉到后退一步的我。然而,却让我胆怯地咬紧牙齿。刚刚的那一刀足以让我毙命──! 挥出的刀没有停下动作,而是高举在头上。在挥出第二刀前,我大大地跃向后方,逃出麦伊鲁斯的攻击范围。 「……竟然能躲过刚刚的那刀,我只能──感到佩服。」 麦伊鲁斯对著冒著冷汗的我给予称赞,他比我还要大汗淋漓,明显露出疲倦之色。 别说蠢话了──应该是我要称赞你才对……! 我算得上身经百战。因此,在对峙时可以从对手的魔力与架势推测出大概的实力。 结果却是这个下场。刚刚那一瞬间要是反应晚了一秒,刀锋想必已经割开了我的腹部。只要割开薄皮,内脏或许会掉落,甚至是被割断。 魔力没有超出我的预测范围,以结果来说,我仍毫发无伤,对手却疲倦不堪──但我必须承认是我小看了对手的实力。 「真敢说啊──」 这场战斗在刚刚那一刻便宣告结束也不奇怪,我的话带著这个弦外之音。 麦伊鲁斯似乎有听出这个意思,只见疲劳的他露出一抹笑容。 ……刚刚的那一刀让我愈想愈是无解。当时围绕在麦伊鲁斯身上的魔力非常「微弱」。在攻击瞬间释放的魔力并没有超出我的预测。当下确实凝聚起一股强烈的魔力,但即使我没有施展「试制樱花」,那股魔力仍不及我的全力。 或许变成是藉口,但有可能是因为反应不及。力量要从一发挥至十,会产生空隙,因此原则上是要以必要的力量去应对。 结果……那家伙展露的力量连一都不到,却发挥出十的力量。 而且那一刀有一点让我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发动的速度。 在踏入圆圈的瞬间,迎接我的是不可思议的现象。 当我接触到麦伊鲁斯的攻击范围时,刀毫无疑问仍插在鞘中。结果回神后发现刀已出鞘,并挥了出去。 这恐怕是跟麦伊鲁斯的独特架势有关。或许应该说他不是用手臂挥刀,而是用上全身──不是用脚与腰去拔刀,而是更像是「拔鞘」。 ……真是叫人叹为观止。结束后我仍无法掌握其全貌。 虽然有部分是因为领域不同,但剑术真是深奥无比。 「啧,真是讨厌啊。我可是赌上一切,却被你这种年轻人轻易躲过,让人真想放弃啊。」 然而,那个不可思议的招式所带来的代价似乎也很庞大。麦伊鲁斯身上的魔力已经衰弱到跟一般人相差无几。方才彷佛静止般的架势已经完全不见踪影,当他喘气时肩膀随之动摇。 正如他所言,刚刚那一刀可以说是赌上他的一切。 ……就是这个,这就是我想看的东西。我的实力应该远胜过他,无论是战斗的经验或是魔力的强度,都是我占上风。这是无法抹灭的「事实」。 但那家伙的刀却藏著某股力量,足以击中我。一瞬间凝聚起魔力与技术,与「某个东西」重叠在一起──仅能施展一次的绝招。这正是我想要的东西。 「……真强啊。」 即使已经失去力量,麦伊鲁斯仍维持同个架势,准备施展同个招式。并非是没有看出局势,但没有因此自暴自弃,仍露出不放弃的眼神。 这次轮到我称赞他了。 虽然是敌人,但让我佩服不已。 「抱歉我只有这身本事。好,放马过来。」 麦伊鲁斯流著汗停下动作,再次将集中力发挥到极致。 对此,我采取的是──与方才相同的举动。我慢慢拉近距离。 战局只要继续僵持下去,那家伙会因为疲劳而无法维持那个架势。然而,我想要再亲眼目睹那个招式。 而且──面对这样的高手,没有与之正面对决,一定会让我后悔。 麦伊鲁斯维持著架势,定睛一看才能发现他也在慢慢拉近距离。那家伙也希望速战速决。真是个真挚面对输赢的男人。 互相拉近著比刚才还要短的距离。在我的手指接触到「圆圈」的瞬间,我一鼓作气向前跨出步伐。 ──就是这个!在这个瞬间,我看见了麦伊鲁斯准备挥出武士刀。果然不是从鞘中拔出武士刀,而是相反。为了将武士刀从鞘中拔出而奋力扭腰,所以武士刀才看起来像是突然出现! 手臂当然没有摆著好看,扭完腰后拔出的武士刀,接著一挥而出,因此才能施展出刚才的神速一闪。 麦伊鲁斯因为疲劳的关系,这次让我能清楚看见他的动作。 顺著跨步的速度,我急遽接近麦伊鲁斯,接著抓住他准备挥下的手臂。 「──!」 因为动作被我制止,麦伊鲁斯顿时张口露齿,倒抽了一口气。 即使知道原理,能够躲开攻击,但若他使出全身的速度,我便不可能抓得到他的手臂。 「精采。」 麦伊鲁斯被我抓住手臂,因为懊悔而咬紧牙齿──接著在比先前更加疲累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以他现在的体力要改变表情都会感到吃力,却不忘称赞对手。 ……那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 「彼此彼此。」 我仍抓著他的手臂,用手掌击向腹部。要让站著都很吃力的麦伊鲁斯失去意识,仅需要非常微弱的力道。 麦伊鲁斯的身体顿时失去力量,从抓著的手臂可以感受到他的重量。我慢慢将他放在地上。 ……谢谢你。将他放在地上时,我在内心向他道谢。 就算实力逊于对方,仍有办法与对方势均力敌。他让我回想起武术的原点。 面对压倒性的力量,或许有些过于焦躁。身为武术家却忘了这件事,实在不配称为武术家。 「嗨,好像结束了吧?」 看样子不只我一个展开了激战。道格拉斯向我搭话,明显可看出他气喘吁吁。 极限的集中状态。让我感觉似乎又能掌握到什么。 「哎,你那边好像早就结束了。」 「本来以为可以打得更过瘾,我真羡慕你。」 仔细一看,道格拉斯粗鲁地拖著失去意识的魁梧男人。 印象中道格拉斯是与首领交战,所以他现在拖著的人应该就是盗贼团的首领。可能被揍了很多拳,男人的脸已经看不出过去的模样,而且全身上下似乎都骨折了。 忍不住感到抱歉……话说回来,道格拉斯不像是会把对手打成这副德性的人,他会这么做肯定有什么理由。 好,雪莉露等人──好像结束了。 仔细一看,艾尔玛与苏娜似乎将恶棍们捆绑了起来,而雪莉则在一旁观看。 虽然不少人伤势严重,但雪莉露等人几乎毫发无伤。这次真的是将值得对付的对手让给我了。 「我来帮忙。」 「辛苦了。因为快结束了,你在旁边看著就好了。」 我表示要帮忙,但似乎已经快要结束了。 可能看出我的疲惫,加上我有些事情想要思考,于是便接受了她们的好意。 我倚靠树木,立刻开始回想这次的战斗。 那个一闪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要怎么只凭少量魔力将剑挥得迅速又锐利?凭那个年纪是如何学会那种技术的? 很久没有像这样无论怎么思考都找不到答案,但让我感到乐在其中。 我也思考了是否有办法靠那般惊人的集中力,但感觉那不算是技术。然而,却不知为何无法认为毫无关系。 ……若我也能拥有那股爆发力── 虽然将希望寄予在这上面很危险,但我的脑海中开始拟定新计画。 「师父,结束了。」 「嗯……喔,抱歉 啊,谢谢你们。」 但思考这些似乎必须告一段落了。 明明看著她们处理,但艾尔玛开口后我才发现已经将盗贼团的人捆绑完毕。 我握住艾尔玛伸出的手,站了起来。总觉得很久没有这样了,却自然而然地接受这个举动,让我不禁轻笑出声。 然而,麦伊鲁斯留下的火种仍在持续燃烧著── 第十话 庆功宴 「那么来庆祝这次的胜利吧!」 「乾杯!」 逮捕盗贼团之后── 我们到公会的酒馆报告任务完成后,顺便在酒馆举杯庆祝。 将盗贼团引渡给宪兵后,要跑漫长的手续,短暂的自由时间过后,太阳早已下山。 因此决定顺便在这里享用晚餐。大家喜欢下酒菜之类的食物──尤其是雪莉露,所以在酒馆吃晚餐并不罕见。 不过,今天多了一位稀客。 「唔啊!努力工作后的酒喝起来特别美味!」 是有著褐色皮肤的青年道格拉斯?普拉德,他嘴边沾著一圈白色泡沫的小胡子。 明明年纪轻轻,举止却很像中年大叔,但老是被说像老头子的我也没资格说别人,所以我决定放在心里。 然而,我对道格拉斯喝的东西有兴趣。不,那个东西很常见──而是喝法。 「你的喝法真罕见耶。啤酒是要冷却后才喝的吗?」 那个喝法就是──将啤酒冷却后大口畅饮。 啤酒在我的印象中是在常温下饮用,享受其香气,但道格拉斯的喝法跟我所知道的截然不同。 「喔,这样吗?呃,在我的国家并不罕见。」 道格拉斯一口气喝了一半以上,将变轻的玻璃杯放在桌上后,露出了笑容。 回过神后,我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每次跟这家伙碰面时不免要比划一番,但像这样一同喝酒也让我感到很愉快。 这次与之前两人安静地喝酒完全不同,大家聚在一起吵吵闹闹,但也别有一番乐趣。 大家边用餐边喝酒,闲聊著像是刚才发生的事情、感谢对方帮忙,或是要求下次与自己交手──等等。道格拉斯的个性爽朗,不愁没有话题。 「可是……现在这么说有点太晚了,但没想到会在这个国家遇到你。」 这时我突然话锋一转,只见道格拉斯将原本准备喝的啤酒杯放回桌上。 道格拉斯搔著头,片刻过后笑了出来。 「哎呀,其实我听说你跑去人类之国了,所以才过来的。但实际碰面完全是出于巧合。」 看样子道格拉斯有一半是为了追随我才前来这里。 这个意外的回答让我睁大了双眼。道格拉斯这次将啤酒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后继续说道。 「我在米莱菲亚也待很长一段时间了,正好开始对景色感到厌倦。然后,想趁最后找你玩玩,于是跑去萨佛雷斯特,然后听说了这件事。想说机会难得,所以我也就跑来这里了。」 「原来是这样啊。」 想说难得会碰到这家伙,原来这就是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觉得就这样决定下一个旅行地点未免太随便,但想想也不奇怪。 「哎,总之,既然都碰面了,也是一种缘分,我不会求马上,但稍微陪我玩玩吧。」 「若你有那个意思。」 没理由拒绝,所以答应了他,只见道格拉斯露齿而笑。他现在似乎没有在接不法的工作,而且我认为他是个颇好相处的男人。 「……唔,似乎连男人都很喜欢斯拉瓦……」 我们两人相谈甚欢之际,从一旁传来闹别扭的声音。 是脸上泛著红晕的苏娜。今天来酒馆的目的就是喝酒,所以她似乎喝得颇醉。 「不要说这种恶心的事情啦……这位大姊酒量真差啊。」 听到苏娜的话,道格拉斯错愕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是第一次一起吃饭,却劈头就说了这种话,苏娜喝醉后实在不太得体。 「真是的……真拿苏娜没辄。师父已经习惯所以见怪不怪,但竟然找其他人麻烦。」 「因为他们感觉很开心嘛……」 艾尔玛出声叮咛完全喝醉的苏娜。话说回来,艾尔玛的酒量好像很好。我跟艾尔玛都不太喝酒,所以应该是天生酒量就好。 而且艾尔玛很会照顾人。平常硬要说的话,都是苏娜捉弄艾尔玛,但现在的艾尔玛像是姊姊一般。 阻止苏娜发酒疯的艾尔玛,以及我行我素地喝著果汁的雪莉露。虽然三个人都各具特色,但刚好互补。互动起来宛如姊妹一般──我不讨厌看到这个画面。 「对了,我很在意一件事。你是艾尔玛?静寂吧?你刚刚说的师父莫非是小哥?」 ……然而,即使是个人看惯的景象,看在旁人眼中会感到一股不自然。 道格拉斯露出惊愕的眼神问道,我顿时僵住。 话说回来道格拉斯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 因为是认识的人,所以我疏忽了这件事,不禁感到头痛。仔细一看,艾尔玛也露出不妙的表情。因为我们父女俩个性单纯,不擅长应付这种状况。 「那……那个……」 面对预料之外的事态,艾尔玛显得狼狈不已。事实胜于雄辩,目光飘移不定,明显看得出有难言之隐。 真希望多懂点权谋计策……这样形容好像太夸张了,或许应该教她社会的处世之道。 我叹了一口气,迎上道格拉斯的视线。 「……事情有点复杂。因为不能透露出去,希望你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哦……没关系。我不会想插手难以启齿的事情。」 我老实说道后,道格拉斯露出苦笑,径自喝起酒。 他似乎没打算追究。我由衷欣赏这个男人的这种地方。 「可是,精灵英雄艾尔玛?静寂称呼小哥这样的小鬼师父,任谁都会感到疑惑。我知道小哥不是平凡的小鬼所以无妨,但你们最好留意一点。」 「嗯,我会铭记在心。艾尔玛也是。」 道格拉斯有些错愕地说道,于是我开口感谢他,坦率地接受他的忠告。但不只是我要留意这个状况,艾尔玛也是。我接受忠告的同时,叮咛著艾尔玛,只见她有口难言的模样。 「唔……可是要怎么称呼才好……」 「直接叫斯拉瓦就好了。」 「可……可是……」 「……看来事情真的很难搞啊。」 道格拉斯错愕地看著我们。 艾尔玛必须学会圆融一点才行。 ……聊了一阵子后,艾尔玛的脸颊也微微泛红,苏娜则是完全醉倒。 桌上的盘碗已经几乎都空了,这时我们的公主吐了一口气。 「肚子好饱。」 在聊天期间不断嚼著食物的雪莉露摸了摸肚子。 仔细一想,我们在后半段时间几乎没有碰食物,大部分都进了雪莉露的肚子里。 唔唔,我觉得叫了满多菜……雪莉露似乎意外是个大胃王。都比我还会吃了……虽然这么心想著,但她刚进入青春期,或许正值食欲旺盛的时期。 而且有在运动,这应该是好事,我在内心感到佩服,这时道格拉斯伸了一个懒腰。 「那么,差不多该散会了?」 「我想也是。」 明明感觉喝了不少,道格拉斯仍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或许只是没表现在脸上,但喝了那么多都没有醉倒,表示他酒量很好。 「来,苏娜,走了喔……啊,不行,她完全醉倒了。」 「唔唔……」 一眼便看得出苏娜的酒量奇差无比。以前苏娜喝醉时曾经色诱我,但照她现在的模样来看,应该做不到了。 不知道是不能动还是不想动,艾尔玛背起露出傻呼呼睡相的苏娜。艾尔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但还是有好好照顾苏娜,足以看出艾尔玛温柔的一面。 「苏娜真是没用。」 「但她平常很可靠。」 苏娜的那副德性连雪莉露 都看不下去了。没有恶意的评语是最中肯的。 「感情真好啊。」 「虽然有点难为情,但她们处得很好喔。」 年龄差距……不知道这样形容正不正确──因为立场不同的关系,我有种看著自己的女儿与孙女的心情,让我由衷感到开心。 可能因为艾尔玛很能干的关系,我不讨厌会给人添麻烦的孩子。一旦习惯这样的苏娜,会觉得很惹人怜爱。 先不论岁数,听到我这么说后,道格拉斯又笑了出来。 我将醉倒的苏娜交给艾尔玛,前去结帐。 一走出店外,夜风吹拂著因为酒精而发热的身体,不禁感到舒爽宜人。 「真是舒服的风,正适合喝完酒。」 道格拉斯站在店门口的不远处吐了一口气。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但他似乎也喝醉了。 「我同意。」 我喜欢风吹拂著发热的身体。我们没有马上道别,而是停下来享受著阵阵徐风。 「吶,小哥你们还会暂时待在这座城镇吗?」 「嗯。」 道格拉斯坐在花坛的石头围墙上,突然问了这个问题,我则简短回答。 「呃,我想至少要跟你比划一次。」 「原来是这件事啊。我想想,只要这一带还有有趣的任务,就会待在这里。」 我瞄了艾尔玛一眼,只见她点了点头。其实这次的任务让我「获益良多」。 即使名声不响亮,但黑社会中也存在著强者。这次的任务让我体认到这件事。 虽然这次没能观察道格拉斯战斗,但麦伊鲁斯展现的招式正是我现在想要的东西。希望还能看到那种招式,我思考著这件事,并决定继续再当赏金猎人一阵子。 「哦,真不错。那我想跟你打个商量。」 我回想起烙印在脑海中的那个招式,握紧了拳头。不小心一头热了起来,道格拉斯的话将我拉回了现实。 「商量?你说来听听。」 意外的一句话让我停止了思考,同时催促对方说下去。 不知道是要找我商量什么?若是陪他比划,有需要的话,他会自动找上门来。 虽然我没有喝很多,但因为酒精让判断力变得稍微迟钝,所以我没有马上猜出他的用意。我只能等待著道格拉斯回答他提到的商量是什么── 「我想问你接任务时能不能让我加入。酬劳跟今天一样算人头就好。如何?」 他的意思是──接了镇上的任务时也让他加入。 原来如此,仔细一想这或许是可以预想得到的提议。 不过,让我感到意外这点倒是没变。除非心血来潮,道格拉斯不会跟别人成群结党。 「这真是突然啊。怎么了?就算你只有一个人,大部分事情也都难不倒你吧。」 「我也有这个自信,但要是能跟小哥并肩作战,感觉可以体验各种东西。我不会勉强你,而且也必须徵询小姑娘们的意见。」 道格拉斯坐著伸出右手,面对他的提议,我吐了一口气。 对我来说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共同行动的期间,不怕没有交手的机会,也有部分原因是我也想让道格拉斯跟这些孩子交手看看…… 但正如他所言,必须问过艾尔玛等人的意见。醉倒的苏娜就不提了,于是我看向雪莉露与艾尔玛。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觉得呢?我是觉得无妨。」 我省去细微的理由,决定先徵询她们的意见。 只有两个人所以也只是暂定,但仍能作为参考。 「师父同意的话,我也愿意相信他。所以可以算是同意。」 首先,艾尔玛似乎是「同意」。她的理由让我感到有些高兴,可能是因为我喝醉了。 接著我看向雪莉露── 「道格拉斯也要一起去吗……?」 她歪著头不客气地直呼道格拉斯的名字。道格拉斯似乎已经放弃这件事,他仅露出苦笑。 「是啊,不过好像只有接任务时而已。」 「我可以喔。」 雪莉露对道格拉斯的评价似乎意外地不差。 认识时是敌对关系,但从雪莉露的态度来看,似乎对道格拉斯抱著善意。话说回来,在阿尔法雷亚重逢时,雪莉露的反应也不差──当我这么心想时,雪莉露径自说出了理由。 「……因为道格拉斯把瑟莉亚还给我们,我想他应该不是坏人。」 听完理由,让我感到恍然大悟。 ……话说回来,一开始认识时道格拉斯时虽然是敌对关系,但直接从使用下流手段的恶棍手上救回来瑟莉亚的人正是道格拉斯。 仔细一看,道格拉斯露出腼腆的笑容。受到纯真的称赞,不知为何总是令人感到十分难为情。 「所以这两人似乎也同意。我想苏娜应该也不会反对。」 「真是太好了。那么……这段期间请多多指教了。」 我露出促狭的笑容,只见道格拉斯为了掩饰自己的腼腆,伸出了手。话说回来,或许是第一次跟他握手。 「……喔。」 一开始认识时完全想像不到我现在会跟这家伙握手。 所以人生才会有趣。我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 虽然是暂时的,但我们增加了一位伙伴── 第十一话 候鸟的工作 在潺潺的河川旁,有两名男子正在对峙。其中一人全身骯脏不堪,嘴边沾满了鲜红色的脏污,难以看出原本的模样。头发散乱无序。然而,身上却穿著颇为精致的服装──给人格格不入的感觉。 正面与那名男子对峙的人是个熟面孔。白发加上红色眼眸,正是魔人青年道格拉斯?普拉德。然而,原本其豪迈性格所象徵的爽朗笑容,现在因为满腔的愤恨而扭曲。 我们现在来到离鲁佛有段距离的河川旁,目的是要追捕悬赏对象──这次是由道格拉斯负责。 我因为表现机会不多而有点沮丧,但我睁大了眼睛,不放过这两人的一举一动。 「咕噜噜噜噜噜噜……!」 男子胡乱甩著蓬乱毛躁的头发,压低身体威吓著道格拉斯。 宛如野兽──给人这个印象。这次的敌人俨然就是一头野兽。不,这个形容不够正确。真要形容这个男子的话──是畜生。用其他形容反而是种失礼。 食人魔京特,正是这个男子的名字。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名字。为了方便称呼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至于这个男子是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而成为悬赏对象──从其外号便能立刻理解。 杀害为了寻找水源而来到河川的人,并加以吃掉。目前已知的受害者已经超越三十人。其中也有年幼的孩童──委托书上令人感到作呕的描述,表现得最愤怒的便是现在正与食人魔对峙的道格拉斯。 「喔,人渣,快上啊。还是你害怕我这种对手。」 曾在诱拐孩童的贩卖人口集团底下担任保镖的道格拉斯,会表现得这么愤怒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不,正因为自己也曾经涉入其中,所以才会更愤怒。 数日前,引渡了盗贼团的首领之后,他似乎有跟什么人见面──当我思考著道格拉斯愤怒的理由时,僵持的战况出现了变化。 摆出野兽姿势的食人魔,仍压低著身体,然后向前一跃。虽然动作单纯,但跨出步伐的速度颇快。 然而,这是对武术家不管用的愚蠢行为。虽然从正面闪躲需要一定的速度,但拥有「卓越」技术的人,面对直线的单调攻击,随时都有办法应付。 男子挥舞利爪,散发出动物般的杀意。不知道是刻意磨利,还是与生俱来的。其利爪宛如野兽般锋利。 但他的动作「容易看穿」,所以不具威胁性。 面对男子的猛冲,道格拉斯微微压低身体,以右脚作为起点,使用步法躲过。流畅无比的动作,加上实力差距,道格拉斯的速度快到让食人魔顿时失去目标。 食人魔直接从道格拉斯身旁通过,在著地的同时回过头去,只见道格拉斯已经逼近在眼前。 「喔唔!」 接著──道格拉斯的拳头打在回过头的食人魔脸上。 出乎预料的强烈重击让食人魔顿时步履蹒跚,整个人往后仰倒。 发出头被石头敲到的声响,食人魔抱著头在地上打滚。然而──一道影子落在食人魔身上,他陡然停止了动作。 站在自己身旁的压倒性强者的身影。京特发现道格拉斯后,诚惶诚恐地往上一看── 「喔!唔!」 道格拉斯毫不留情地──践踏著食人魔的嘴。抬起的头再次撞上石头,发出可怕的声音。 「已经站不起来了吧。」 从一旁传来冷静的声音。不带感情,音调平淡。 「要我补充的话,他应该已经不能再吃肉了。」 「即使没被判死刑。」 从苏娜的话中感觉到愤怒,我则点头附和。看到男人受到一辈子都不会痊愈的伤,我们的反应显得冷淡不已。 明显最愤怒的是道格拉斯,但我们并非没有感到愤怒。 「嗨,结束了。给我绳子。」 道格拉斯回过头,脸上虽然没有怒意,但似乎尚未平息怒火。 我听从他的话递绳子过去,道格拉斯简单道谢后,开始捆绑食人魔。 捆绑完后,道格拉斯到河川洗了手,才回到我们这边来。 「如何?」 「不怎样啊。不配称作人、也不配称作野兽的半桶水。」 我简短询问这场战斗的感想,道格拉斯则粗鲁地回答。 听见跟我差不多的感想,让我轻笑出声。 以锐爪与利齿为武器,压低身体发动攻击──似乎是这个男人的战斗方式。作为主要武器的利齿似乎已经被全数折断,但压低身体可以充分活用锐爪与利齿,这个念头在他的潜意识中根深蒂固。 出发点本身不差……应该说是凭本能学会的。总之,懂得活用自己的武器这点值得肯定──但最后正如道格拉斯所说的,只是半桶水。人类模仿野兽,但身体构造使得动作像野兽那般敏捷,也不能像人那般灵巧。 充其量只是畜生。比人类跟野兽还不如,这个下场似乎很适合他。 「赶快回去吧。」 道格拉斯一脸无趣地说道,所有人点了点头。 要报告这个畜生造成的正确伤亡数字,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在沉郁的气氛下,我们开始准备回到镇上。 ◆ 「啊,可恶,还是很不爽……」 报告任务完成后,我们来到公会的酒馆。道格拉斯粗鲁地将啤酒杯敲向桌子咒骂著。 抱怨也不会有所改变──虽然我这么觉得,但能体会他的心情,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哎呀哎呀,虽然明白你的心情,但我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受害家属不是也有感谢我们,对吧?」 「道格拉斯有努力了。」 为了鼓励道格拉斯,雪莉露与苏娜试著安慰他。 毫不留情地惩罚食人魔后,受害家属看见食人魔被带回来时的凄惨模样,纷纷向道格拉斯表达谢意。虽然感到困惑,道格拉斯仍接受了对方的感谢,只是随著时间流逝,效果似乎已经消失。 「……我知道,不小心又火气上来。啧,抱歉,我摆出了臭脸。」 「我没有觉得你不对,而且以后不会再出现牺牲者了。你只是做了你被委托的事。」 「啊……是啊。我去转换一下心情好了。」 道格拉斯大口喝下啤酒后,吐了一口气。 「哈!」 可能同时将郁闷的心情一起吐了出来,表情似乎缓和不少。 换了一个心情后,我开始吃一直没有碰的餐点。 将食物送进口中,让我莫名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加上迅速融入我们之中的道格拉斯,大家开始闲聊著。这时道格拉斯突然说道。 「可是啊,小哥你们这么厉害,要修行很辛苦吧?老实说这一带已经没有任务可以接了吧?」 我们也有隐约察觉到这件事。 透过累积实际经验──冒著生命危险去学习步伐的深度确实很重要,但当这一带的赏金猎人让我感到有些不足。 「……是啊。」 我喝著与道格拉斯不同种类的啤酒,同意他的说法。 老实说有部分是因为一开始遇上的麦伊鲁斯太过出色的关系。我开始觉得接任务变得没有意义。 「而且变得有些待不下去。」 不光只是这样。 好像因为我们一直专接号称棘手的任务──突然变得名声响亮起来。 我们四名精灵,加上魔人道格拉斯,原本在人类之国便是相当罕见的一行人。戴著奇怪面具的苏娜又格外引人注目……顺道一提,这次我跟雪莉露似乎也很受到注目。专门解决棘手任务的一行人中混著 两名孩童,会有这种反应也不奇怪。 「我是已经习惯了,所以无所谓……但或许真的是这样。」 「讨厌窃窃私语……」 艾尔玛与苏娜似乎已经习惯受到注目,但我跟雪莉露不同。尤其是四周的窃窃私语,雪莉露感到格外反感。 「但似乎不是在传负面传闻。虽然我也不喜欢这样。」 总之开始有待不下去的感觉。 我讨厌受到注目,雪莉露也讨厌有人对自己窃窃私语。 转移阵地,或是放弃当赏金猎人──我们被迫做出抉择。 因为已经赚了不少,可以暂时不需要工作。至少在人类之国的期间,就算稍微奢侈一下也不会有影响。 还是放弃吧,俗话说欲速则不达,幸好透过与麦伊鲁斯交手,让我在获得新力量这条路上看见一线曙光。既然如此,或许可以重新踏上之前寻找厉害武术家的旅程。 我闭上双眼,努力动脑,感觉得到大家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 交给我决定──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既然如此,我张开了双眼。 「我们不要再接任务赚钱了。等准备好就离开这座城镇。」 「哎,我就知道会这样。」 道格拉斯将手交叉枕在后脑勺,这也代表要与道格拉斯分道扬镳。唯有这件事让我感到扼腕。 「这种时候或许打好基础才是最重要的。」 「跟斯拉瓦对打比较开心。」 基本上大家的想法似乎都是一致。 艾尔玛似乎预料到我的回答,只见她露出温和的微笑,雪莉露则是举起双手表示赞成。 唔唔,可是结果这条路也不行吗?挑战不同于以往的事情意外地困难。 「虽然遗憾但也没办法。在离开这里前陪我打一场吧。」 「我很乐意。」 道格拉斯摆正姿势,朝我伸出了拳头。于是我同样伸出拳头,双拳互击。 与道格拉斯合作后,我们对打了好几次,这个男人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著。虽然粗糙,但远比之前更加精湛……那股年轻才有的冲劲,让我获益良多。 结果跟自己实力相近的人交手才是最快的进步方式,真是让我想不透。乾脆回到米莱菲亚每天找杰司达打架,或许进步更快──我不禁这么觉得。 话虽如此,现在背负太多事情,让我无法这么做。总之现在应该按照原本的计画,先赶去向师父打招呼。 匹欧德。一回想起那座城镇,仍会让我感到兴奋不已。 那座城镇称得上是我的原点,一定可以带给我不同的启示。 我看著啤酒杯回忆著过去,感觉得到脸上泛起笑意。匹欧德是我的第二故乡,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径自认同这件事,举起啤酒杯喝著。 这时── 「请问,可以打扰一下吗?」 是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声音,从我对面的道格拉斯身后传来一个犹豫的声音。 那是在这段期间经常会听到的女性声音。 「喔,是柜台小姐吗?找我们有事吗?」 艾尔玛出声回应对方。正如我所言,声音主人是负责介绍公会任务的柜台小姐。 「呃……是的。那个……真的非常抱歉……」 那个声音没有平常的开朗,而是显得吞吞吐吐,有口难言的模样让人感觉到一抹不安。 好,她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感到抱歉是因为我们专挑高风险跟高报酬的任务,所以其他赏金猎人跑来抱怨吗──我原本这么以为,但似乎猜错了。 对方的那句抱歉与视线是对著我跟雪莉露。 既然如此,柜台小姐主动过来搭话,立场等于对调过来。 换句话说,不是要求我们不要接任务── 「我有任务想要拜托你们接……」 而是反过来想委托我们。就是这么一回事。 从柜台小姐的话中感觉得出歉意,艾尔玛则环视著我们。 ……欲速则不达吗?感到如此抱歉仍硬著头皮上前问我们,或许是目前为止最棘手的任务。 最后一次帮个小忙也不为过。我静静地向艾尔玛点头示意。 「先听她说吧。可以吗?」 「是的……!谢谢……!」 到底是多么棘手?希望最后至少能让我满意。 我不经意看向道格拉斯,他也迎上我的视线,接著双拳互击。 看来还能跟这家伙合作一阵子。发现自己对这件事感到高兴,让我忍不住耸了耸肩。 第十二话 手枪 「对不起,初次见面时那样对待你们,却跑来拜托你们……」 柜台小姐坐在空位上,依序看向我跟雪莉露。 她的声音仍带著歉意。想必是对要一直麻烦我们感到过意不去。这么一来,应该是上面的要求吧。她应该不希望让小孩子冒险。这个想法让我颇有好感。 「别在意。我有感受到你的顾虑。」 「没关系喔。」 「……谢谢你们。」 我跟雪莉露异口同声表示别在意。 只见柜台小姐向我们道谢,脸上泛起一丝笑容。看样子我们的话奏效了。 「呃,所以你想拜托我们什么?」 打破这股气氛的人是苏娜。真不知道是懂得察言观色还是很会看时机。苏娜的一句话顿时让柜台小姐换上严肃的表情。 「是的……其实有个很棘手的任务。我们上面的人非常想委托最近崭露头角的你们。」 果然是上面的意思。听她这么说没有让我感到不快,不如说她的话相当吸引我。 对方都表示棘手了,或许值得期待。 「不错啊。愈是能大闹一场,我愈是欢迎。」 道格拉斯也跟我抱著同样的想法。道格拉斯露齿而笑,不用说也知道他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 话虽如此,对方似乎对拖我们下水这件事感到内疚。看到我们反应意外地好,脸上露出的亲切笑容透出一抹困惑之色。 「啊……哈哈……呃,那就进入正题吧……请看这个。」 感到不知所措的柜台小姐最后选择继续说下去。 她边说边拿出一包手掌大的东西,拆开后从中取出一个──不曾见过的铁块。 「……这是?」 我用惊愕的眼神观察著摆在桌上的那个东西。 初次看到的形状。虽然从形状可以看出怎么握住与怎么使用…… 其他人的反应都跟我差不多。连对人类之国比我们熟悉的艾尔玛发现到我的视线后,对我摇了摇头。 「呃,这是?」 代替我们开口的人这次轮到艾尔玛。 柜台小姐制止雪莉露去摸铁块,并吞了吞口水。 「这是最近开始在这一带出现的武器。拥有非常高的杀伤力,请千万不要伸手触碰。」 「武器吗?」 看见雪莉露沮丧地抽回手,我开口反问。 仔细观察该铁块,与武器这词显得格格不入。虽然是铁块,但体积小,不像是钝器,也没有附著刀刃,跟我想像中的武器差了十万八千里。 「从它的形状无法看出是什么东西。我可以让你们亲眼瞧瞧,若不介意,可以跟我来吗?」 看见有著同样反应的我们,缓缓站了起来。 若可以实际示范,当然是能最快进入状况的方法。 柜台小姐走向酒馆后方的训练场,每个人不发一语地跟在后面。 我们来到算得上是正统的训练场,可以看见木制武器跟木头人偶。柜台小姐将铁块的孔对准木头人偶。 「会发出巨响,建议你们可以塞起耳朵。」 柜台小姐边说边举起双臂固定不动,用手指按著铁块。 总之,使用方法跟我猜想的一样。从远处对准目标,由此可见铁块是远射武器。虽然我的推测成立,但会发出巨响这一点让我疑惑地歪起头,但仍听从建议塞住了耳朵。 女性成员用手掌盖住耳朵,我跟道格拉斯则是将手指塞进耳里。虽然因性别而有差异,但确认所有人都塞起耳朵后,柜台小姐竖起手指。 三、二、一,柜台小姐慢慢收起竖起的手指,当变成零时,柜台小姐用双手牢牢地握著铁块,用手指扣下类似把手的部分,于是── 顿时一道如雷的声响响彻整个训练场,甚至穿透到塞住的耳里。 然而,惊讶的不只是这个。只见铁块喷出火焰,发射出一颗金属珠子。 金属珠子笔直地向前飞去──从木头人偶旁穿过,在石墙上留下一个孔。 碎片从石墙上滚落而下,柜台小姐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用力甩著手,似乎想驱走手麻掉的感觉,而我们像是受到指示般一同放下塞住耳朵的手。 「……好惊人。」 面对一连串的展开,这次轮到我代替大家发表感想。 包括原理在内,威力大到可以轻易在石墙上开出一个孔。 只凭手指一扣便能使出那么强大的威力──武器的世界似乎也是日新月异……连武器都进步到这种程度,应该要说很有人类之国的风格吗? 「呼啊啊……如……如何?你们愿意相信这是武器了吗?」 听到我的声音后,因为手麻而泛泪的柜台小姐抬头看向我们。 我们陷入震惊之中。不光是其威力,包括其复杂的构造。 「完全明白了。没想到用手指一扣,就能发射出金属珠子,太惊人了。」 「以珠子的大小来说,威力算是颇大。可是,我更在意的是怎么让珠子飞出去。」 艾尔玛配合著我,发表自己的感想。 我不明白到底是基于何种原理让珠子发射出去。 我老实地向柜台小姐表达自己的惊叹,她却发出一声「咦」,显得跟不上状况。 「看……看起来……像是珠子吗?」 停顿片刻后,柜台小姐发出比我们还要惊讶的声音。 ……的确看起来像珠子。我们看向彼此,有志一同地点了点头。 「一般人看不出来……是珠子。一开始都以为是看不见的魔法……」 然而,我们的感受似乎异于常人。 虽然发射出去的珠子速度颇快,但不至于无法辨识。 经柜台小姐一说,让我恍然大悟地抵著下巴。可能是因为四名武术家太习惯固有的行动,加上最近跟我们一起行动的道格拉斯也是我们的同类,让我擅自以为这是一般人的感受。 「唔,可是突然使用,似乎会被声音吓到。感觉跟我不合。」 「是啊。知道原理后能做好心理准备,但不知情可能会身体僵在原地。」 「可是威力不惊人。」 话虽如此,这才是我们的正常感受。 似乎在某些地方异于常人的我们开始进行分析,只见柜台小姐露出乾笑。 「真……厉害……呃,那么开始说明任务内容吗……?」 可能发现自己是在场的少数派,柜台小姐奋力站了起来,显得有些自暴自弃。 有人点头、有人附和。确认我们已经做好准备后,柜台小姐轻咳了一声。 「咳咳……那么,这次的任务与这个武器有关。其实这个武器──呃,好像是叫作手枪,据说有组织在制造手枪,卖给犯罪者。歼灭该组织,就是这次的任务内容。」 「嗯……知道那个组织所在的地点吗?」 「虽然知道,但该组织大量持有『手枪』……目前连宪兵队都不敢贸然接近。」 将这类武器散布到黑社会的组织──乍听之下有种麻烦的感觉,但仔细一听发现这次的任务很单纯。 事情愈单纯愈好办。 简单来说,就是到现场一举收拾恶棍就行了。 「什么啊,这不是很简单吗?比寻找走失的猫还要轻松。」 「虽然觉得你的形容不是很妥当,但我也有同感。」 虽然我出言纠正道格拉斯,但其实我也是抱著同样的想法。到指定的地点去大闹一场──没有什么比这个还简单的。 「……那么,你们愿意承接吗?可是,请务必要小心。敌人不光 有手枪,似乎也有高手在内……」 加上似乎有我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我咧齿发出一阵笑声。 「要先说清楚才行。我们很乐意承接。」 俗话说欲速则不达,偶尔果然要绕一下远路。在离开这座城镇前,从天而降的大案件让我不禁笑开怀。 然而,我的这个举动完全有违于柜台小姐对小孩子的印象── 若真能碰到强敌自然是最好不过。 我感谢著意想不到的机会,握紧了拳头。 第十三话 大战一场 「接近敌人的本部了。吃个饭、休息一下吧。」 在令人神清气爽的晴朗天空下。 我抬头看向比平常看起来还要接近的天空,接著回过头去。 角度变得不同的视线中出现以往的伙伴,以及在后方延伸而去的辽阔草原。 我们承接了一个任务,要歼灭秘密制造武器的组织,于是来到远离城市的这座山。靠著苏娜的能力,我们选了一个晴朗的好日子。从半山腰的位置放眼望去的景色堪称是绝景。 「说得也是,虽然体力还充足,但做好万全准备会比较好。」 毕竟今天的目的不是出游。 若是出游,便不需要考虑到休息,可以选个景色优美的山顶吃饭──但今天是为了任务来到这座山。 因此,应该适当休息才是上上策。填饱肚子,让身体休息,做好万全准备。最好尽可能让自己处在绝佳状况。 我挑个适合的位置坐了下来。话虽如此,似乎没人因为爬这点山就感到疲累,完全不见一丝疲累的影子。 虽然有山路,但相当陡峭。要顺利爬完这座山,想必需要费一番功夫。 我思考著这件事,从带来的行囊中取出硬梆梆的面包跟肉乾。 虽然简单,但我颇为喜欢这个组合。 「咦?师父不是讨厌肉乾吗?」 坐在一旁的艾尔玛发现肉乾,探过头来。 我对这个疑问感到困惑。咦?我有说过讨厌肉乾吗? 我思考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可能。 「喔……不,因为生病之后吃硬的很辛苦。现在反而吃硬的食物比较能够好好品尝,所以我很喜欢。」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前世在生病之后,我有段期间嗜吃柔软的食物,艾尔玛想必是指那个时期的事情。 以年纪来说,我的牙齿算健康,但生病后连咀嚼食物都很困难。因此,病倒后一律没碰硬的食物。可能是这个关系,导致我现在吃硬的食物都觉得像是人间美味。 「就是这样。」 「斯拉瓦喜欢肉乾啊。」 听见我跟艾尔玛的对话,一开始感到疑惑的雪莉露等人也接著理解了状况。 喜欢肉乾的雪莉露莫名显得开心不已,对我露出笑容。 「……?真是令人不解,小哥,你有生过重病啊?」 「不太一样,算是类似。」 因为不知道隐情,道格拉斯蹙起了眉头。差点又要被识破了,我露出苦笑敷衍过去,道格拉斯则没有继续追究。 因为只带了简单的食物,不久,吃饱后我们立刻开始针对「手枪」做最后的确认。 「愈看愈惊人耶。以这个部分击向子弹底部的火之魔石,利用碰撞产生的小规模爆炸让铁制的子弹飞射出去。」 「然后扣下扳机后弹匣会旋转,迅速做好下一发的准备……真是高明的设计。」 我们观察著构造,纷纷发出赞叹。 能想出这种机关的人真是厉害。最重要的是,子弹的设计十分巧妙。 放在枪筒中的子弹会透过底部的火之魔石引爆而被挤压射出。由于使用的魔石与铁的量不多,想必可以用低成本制作。 至于威力方面,虽然对我们来说略显不足,但对一般人来说已经十分具有威胁性。 「竟然制作这种东西,卖给小混混赚钱。既然有这种头脑,肯定有其他生存方式吧。」 道格拉斯有些动作粗鲁地将手上的子弹拋了出去。我在空中接住子弹,再次收回行囊中。 正如道格拉斯所言,我花上百年都构思不出这种构造,既然拥有这种能力,何必替恶棍们制造武器。 就算制造手枪,可以卖给宪兵或是提供给专门的研究机构,出路多得是。 可以构思出这种东西毫无疑问是天才──因此才更让人感到无法理解。 「差不多该走了。根据预测,敌人会持有大量与这相同的东西。对我们应该造成不了太大伤害,但只有眼部务必要注意。」 我向所有人展示已经取出出子弹的手枪,叮咛要注意安全。确定所有人都同意后,我站了起来,其他人也跟著起身。 于是,我们继续开始爬山。来到比休息地点还要地势更低的一个地方,出现了某个东西。 「……似乎已经可以看见了。」 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栋巨大的建筑物,作为犯罪组织的据点显得过于气派。从该建筑物延伸出类似绳索的东西,通往遍布于山脉上的洞中。 看样子似乎是直接在山上采掘魔石跟铁,然后在现场制作成武器。 不知道是否要称赞这个做法很符合经济效应,但难道不能把头脑运用到其他地方吗?反而让我感到有点难过。 然而,无论哪个年代的坏人的确都很懂得在社会上生存。或许运用在错误的地方比较能够发挥头脑。 「真是超乎了想像。要怎么进攻?」 警备颇为森严,不晓得首领身在何处。道格拉斯试著询问众人的提议。 「利用火之魔术烧毁建筑物如何?我可以试试看。」 第一个举手提议的人是苏娜。因为语气莫名开朗,所以听得出不是认真的。 苏娜露出恶作剧的孩子般的微笑,艾尔玛则是叹了一口气。 「拜托你……在大量囤积著火之魔石的地方放火,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最糟糕的情形,是我们也遭到连累。」 「啊哈哈,我知道啦。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艾尔玛似乎也明白是玩笑话,于是跟著苏娜一起笑了出来。 明明敌人阵营近在咫尺,大家却显得十分冷静。太过紧张会浪费多余的力量,或许这样刚刚好。 「有。」 看见苏娜的提议遭到推翻,这次轮到雪莉露精力充沛地举起了手。 「呵呵,说吧。」 虽然大概猜得到,但我仍催促举起手的雪莉露继续说下去。 「正面突破!」 雪莉露的回答正如我所料──哎,也只有这个选择了。 无论敌人聪不聪明,我们这样就足够了。被戏称连脑袋中都是肌肉的我们,这样就足够了。 「好,来大闹一场吧。」 我交抱起双手,道格拉斯则是开始转动手臂。私售武器的组织规模远比盗贼团庞大许多。久违地大闹一场也颇为有趣。 五人并肩站成一排,堂堂正正地走向建筑物的正前方。这就是我的……我们的作风。 「……!慢著!你们是什么人!」 只要这么做,大部分的小混混组织都会吓一大跳,所有格外有趣。 来捉弄他们一下好了。 「我们是正义的化身。临时的。」 我露出浅笑说道,小混混的脸上倏地染上怒色。 「……你很坏喔。」 结果从旁边传来抗议的声音。原谅我,我一直想尝试看看。因为只要说出这句台词,那些家伙总会气到满脸通红。 因为愤怒而浑身颤抖的男人过了一会儿从怀中取出手枪……嗯,虽然已经事先知情,但那个东西看起来还是不像武器。 「照你的模样来看,你似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上面吩咐只要看到有人闯进来,一律不留活口。」 刚刚的愤怒顿时一扫而空,男人的脸上显露出一股自信。 可能是将手枪的威力误以为是自己的力量。然而,只是稍微动个手指就有如此强大的威力,会有这种错觉也是情有可原──我不禁这么觉得。 那股威力对于没有习武的人来说 的确会是一种威胁。大部分的据点会安排两人负责站哨,但这么庞大的设施却只有一个人,足以看出对手枪的信任。 「嘿嘿嘿,我一直想朝人射击看看,只是没想到会是精灵。」 可能因为有段距离,男人的态度显得游刃有余。从外观来看,那个名叫手枪的武器似乎一次能够填装六颗子弹。我们有五个人──他没有呼叫援军想必是基于这层安心感。 然而,他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吶,你们看过这个吗?让你们瞧瞧有趣的东西吧──!」 男人扣下手指,顿时响起如雷的轰声,同时,铁制的子弹发射了出来。 是的──在已经知道手枪存在的前提下,男人让我们见识手枪的威力。 我轻易便捕捉到飞来的铁制子弹。子弹有些偏离中心,射向我的侧腹一带──于是我朝该触伸出右手。 「……啊?」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小混混发出疑问。按照预定,我应该会侧腹渗出鲜血,露出不明所以的茫然表情。 遗憾的是,我仍安然无事地站著。子弹没有卡在侧腹中,也没有贯穿过去。 我缓缓将放在侧腹上的手举了起来。然后──将手中抓著的小颗铁制子弹丢至地面。 发出清脆无比的声响。因为位在山中,那个声响格外清亮。 「什……什什……你……什么……!」 男人的身体与声音颤抖不已,显得难以置信的模样。似乎真的十分信任这个小小的铁块。 「怪物啊啊啊啊啊!」 陷入半抓狂之中,疯狂地胡乱开枪。可能是失去冷静,只有一发是对准我,其他发都射偏。保持冷静的话,从这个距离不可能射不中,代表对方的命中率并不高。 我像方才那样接住瞄准自己的子弹,无视其他颗。射偏的其中一颗子弹飞向雪莉露,只见雪莉露一脸厌烦地用手挥开子弹,像在回避飞虫一般。 将剩下的五发子弹全数用尽后,男人仍不断扣著扳机……嗯,这手枪能够连续射击啊。性能似乎比我想像中好。 然而,面对武术家可说是毫无用武之地。 「怎么了!是赏金猎人吗?」 话虽如此,似乎并非全无帮助。 男人的枪声让设施中的小混混纷纷赶了出来。 用来代替警铃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啊……那家伙!竟然徒手挡下了子弹!」 「什么……?喂,别开玩笑了……!不,那些家伙莫非是……精灵死神吗?」 面对受惊吓的男人的说词,赶出来的其中一个男人立刻反驳,但看到我们后顿时停下了话语。 因为跟不法分子做生意,似乎知道最近那个圈子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才会感到不自在,我们似乎有些太过出名了。 「我可是魔人耶。哎,算了。」 道格拉斯不以为然地喃喃自语,但正如我所形容,他似乎不在意。 好── 「来大打一场吧。」 为了拉正衣服,我伸直了手臂。夸张地张开手臂的动作,宛如戏剧中出现的魔王──我不禁这么觉得。 实际上对受惊吓的男人来说,或许看起来真的有这种错觉。 「……唔!开枪!」 男人突然发号施令,只见约十名的男人一同举起手枪。 于是──正如所述,一字排开的枪口一齐喷出了火焰。 我们同时冲了出去。当然,不是往后而是往前。虽然会使在视线中发射出的子弹速度变得更快,但不足以构成威胁。 有必要就闪避或是挥掉,我们划破了一同袭来的第一波弹雨。 ……这手枪虽然能够连续射击,但充其量只是道具。若超过道具被设定的速度,就无法连续射击。 当手枪弹匣开始转动时,我轻轻一跃,利用该力道旋转身体,施展一记向下斜踢。举著枪的男人倒抽了一口气,被我踢中的头摇晃了起来。我接著回到地面,伸出用来踢第一个男人的脚,击向旁边男人的腹部。在第一个男人仰倒在地上前,第二个男人被我踢飞出去,撞上了石墙。 一口气打倒两个男人,我慢条斯理地摆正姿势。雪莉露等人也各自收拾了两个人。 果然要靠自己的手,这样才有踏实感。道具有所谓的极限,但人类没有极限。 只不过,制作道具的虽然是人类没错。但确实──道具要超越人类似乎还要花上好一阵子。 「唔……唔唔唔唔唔!」 这时发现还有一个人保留著意识,是一开始负责看哨的男人。由于没有散发出杀气,所以遭到了无视。 我们俯视著男人,只见他在地上连跑带滚、拚了命地逃,本来想说反正之后一样会被我们捆绑起来,放他走也无妨…… 「嘿!」 雪莉露将手枪丢了出去,直直击中男人的头。男人失去意识后一动也不动。 「嗯,力道控制得很好。雪莉露,很厉害喔。」 要是雪莉露使出全力,场面恐怕难以卒睹,但雪莉露似乎也开始懂得控制力道了。 「嘿嘿嘿。」 总之,这下子可以进入设施内了。 我们跨过完全失去意识的男人们,走进了据点之中。 不只是外观,连内部都相当气派,装潢大部分是使用石材,不使用木材想必是因为要使用到火之魔石。 「……!有侵入者!」 当我在观察著这栋建筑物时,传来慌张的声音。完全不给空闲好好观察……但任务是「歼灭」秘密制造武器的组织。或许这样比较省功夫。 「容我再次确认一下,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歼灭秘密制造武器的组织吧。」 艾尔玛一边用冰挡下飞射而来的子弹,一边答道。 「优先事项是?」 「逮捕组织干部,不问生死,但尽可能不要伤及制造武器的人。」 可能发现一发子弹无法收拾我们,听到男人的呼唤而出现的援军同时对我们开枪。 然而,苏娜轻轻挥手,便用风之刃将子弹全数挡下。 「除此之外的人呢?」 「可以让他们身受重伤但要留下活口。」 看见手枪完全不管用,感到焦虑的男人们开始陷入混乱,射出的子弹变得乱无章法。 雪莉露像我刚刚那样徒手抓住子弹,随即喊了「好烫」,连忙丢掉,那一幕让我顿时松懈下来。 「你们都有记在心上嘛,可是──」 「若自己有危险就不用客气吧?」 于是──一说完道格拉斯立刻朝男人们挥拳。 嗯,看样子没有问题。 「很好,那么继续吧。」 陷入恐慌状态之中的男人们发出惨叫声,援军一个接著一个赶到。偶尔像这样大打一场也颇有意思。 我们向前迈进,沿路一个一个打倒男人们。不知不觉间开始搞懂那个名叫手枪的武器。 威力正如所知,对于魔力不多的一般人士可以造成巨大威胁,相对的,没有力量的人只要扣下扳机就能拥有那股威力,的确是很优秀的武器。 然而,那仅限于威力。我稍微尝试了一下── 「什么……躲开了……!」 只要看著枪口,即使速度不快,要避开子弹也并非难事。 无论子弹多快,但毕竟考验到使用者的瞄准功力。若手臂的速度快如子弹则是另当别论,但这对必须仰赖手枪的人来说,是相当困难的。 这种程度用不著我们出马──不免 会这样觉得。然而,未知的事物的确会带来全新的观感。发出巨响的同时,石墙──或是人的头──应声碎裂的话,想必误以为是庞大的威胁。 因此我仍认为这是惊人的武器。对我们武术家而言,这种程度不足以构成威胁,但从零诞生而出的这个武器仍叫人惊叹不已。 我这个衰老的脑袋也真想要有这种柔软的思维。我思考著这件事,发现敌人的数量开始变少了。 即将步入尾声,我抱著这个预感冲刺,不久抵达建筑物的最深处。 门扇与其他房间不同,由此可轻易推判出这就是组织首领所使用的房间。 我一脚踹破以格外高级的木头所制成的门扇,门扇顿时变得跟日常用品或是杂物没两样。 「真是粗鲁啊,赏金猎人殿下。」 日照良好的宽广房内有四名男人。 一名是肥胖的男人,另一名是瘦弱的男人,以及散发著杀气的两名青年。要看出这些人的身分并不难。 组织首领加上两名保镖,那名瘦弱男人想必就是「手枪」的研发者。 或许有可能猜错,但猜错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反正只要逮捕所有人就行了。 「你就是组织首领吗?」 「是的。你最近名声很响亮喔。」 「那真是过奖了。」 单纯基于好奇,我对那名肥胖的男人问道,对方想都没想地坦承自己的身分。 之所以表现这么充满自信,想必是因为「手枪」,以及身旁的两名青年。 肥胖男人怎么看都不像会打斗的人,也感觉不到魔力。……虽然我对不能战斗的人没有意见,但那个态度让我感到有些不悦,将仰赖金钱或是道具得来的力量,视为自己的力量。 面对意外让人感到无趣的组织首领,我不禁叹了一口气。旁边的保镖或许多少有点意思,但一想到听命于这种男人,让我感到有些扫兴。 「我姑且一问──你愿意乖乖束手就擒吗?」 若能省去功夫最好不过。我的话带著弦外之音,但组织首领似乎只能理解表面上的意思。 「这可不行。阿波跟阿罗。」 那想必是名字,旁边两名青年同时跨出脚步。 动作太过一致,让我不禁吐了一口气。默契感十足的动作应该不是基于对那男人的忠诚心。这么一来──可从那个相似的名字判断出那两名保镖是何种关系。 「让他们瞧瞧你们的实力。」 听到男人的话,两人再次同时点头附和。 彷佛不用透过言语便能沟通,青年们取出了匕首。从形状来看,应该是投掷用的。我涌上了一丝兴趣,并扬起嘴角。 相似的服装加上相似的长相,以及一致到令人恶心的动作。 在武术家中鲜少看到这种战斗风格。青年们应该是以两人一组的方式战斗。 第一次见到的事物总是会让人感到雀跃。虽然想到是那个男人的「道具」就让我感到不愉快,但让我瞧瞧有什么妙招吧。 我凝聚起魔力,跨出了一步。与迟钝的暴发户不同,双胞胎保镖似乎察觉到我的用意。 我来当对手。我跨出步伐,迎上对方的杀气,正是这个用意。 ……虽然我是这么心想。 「谁负责谁?」 「还是两人同时上?」 「或者全部人一起上?」 这时发现道格拉斯走到我的旁边,双胞胎你一言我一语的,而我则对上道格拉斯的视线。 「……让给我。」 「我拒绝。」 「不准拒绝。」 不需要多问,我可不打算退让。 被道格拉斯先开口要求,我则是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思。然而,我们似乎都没有退让的意思。乾脆先让道格拉斯倒下?脑海中闪过一个危险的念头,但我当然没有实际这么做。 「真麻烦。」 「一次解决吧。」 双胞胎分别面对著我跟道格拉斯。 「分成一半。」 传来雪莉露在不远处喃道的声音。 虽然想尝试看看一对二的联手战斗方式,但这也没办法……我在内心暗自感叹原来也有这一招,这件事就容我当成秘密了。 「真没办法,我们就合作吧。」 「这才对。」 因为受到雪莉露的提醒,身为大人还一意独行实在很难看。 为了吸引注意,我们分散开来。虽然室内辽阔,跟外面比较起来仍十分狭窄。要隔离开来很困难,却也别有一番乐趣。 双胞胎的其中一人将手臂放在身后冲了过来,途中施放了投掷用的匕首,宛如追随著另外一个人朝我袭来。 速度十分快,但与洁恩相比,这种程度只能算是杂耍水准。 「呼!」 青年宛如化为匕首般冲刺,手上剩余的匕首则被我打掉。比起投掷,手上的匕首比较不具威胁,但因为有瞄准我而来的匕首,要用手挡下会对我不利。 因此我当然不是选择挡下而是选择闪躲。压低身体,伸出脚扫向对方,一次躲过来自匕首的斩击与投掷。其中一名保镖被我的脚绊住而摔倒,接著我向下击出拳头。不应该用横斩而是应该纵斩,我在内心给予建议。 向下击出的拳头非常容易施加威力。虽然遗憾,但双胞胎的联手攻击到此结束。 我打算尽早结束对决。然而,在我挥下拳头前停下了动作,将上半身仰向后方。宛如伺机已久的匕首在眼前一飞而过。看准这一瞬间的空隙,脚边的青年往后跃去,同时掷出匕首。 然而──匕首不是对准我,而是道格拉斯。 「喔……真危险啊。」 随即从旁边传来这个声音。嘴巴上说危险,但声音中充满余裕。 ……不过,这还真是棘手啊。 双胞胎随时会注意著彼此的动向,一旦出现危险,便会投掷匕首阻碍对手的行动。不重视威力,用轻轻一挥的动作施放阻碍用的匕首,因此难以去瓦解这一招。 联手攻击要达到这种水准,必须进行大量的训练。若照一开始的预定一对二的话,无疑会陷入相当棘手的局面。 然而,现在的一对一变成是二对二的话? 「道格拉斯。」 「嗯?喔,来了。」 我招了招手,道格拉斯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意思。 老实说一对一在紧要关头时会有匕首阻碍,这个情形让我感到厌烦。既然那两人一开始表示二对二也无妨,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些家伙很强。」 「轻易接近很危险。」 「用那一招吧。」 看见我们拉近距离,双胞胎则试图挡在我们中间。 好,要从何开始才好呢。看见摆出架势的双胞胎,我们也提高了警戒。 率先采取行动的是双胞胎,同时掷出两支匕首。准确地分别瞄准著我跟道格拉斯。 这时我们才发现到这个阵型有著何种意义。 两人同时投掷匕首,让分别在对角线上的人接住匕首,接著毫不停顿地投回匕首。 然而,在这段期间两人会一面改变位置,一面从各种角度不断对我们投掷匕首。 由于互相接住又投回匕首的关系,攻击没有间断。 匕首从四面八方而来,让我们无法展开反击。 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我不禁感到佩服。要学会这个招式不仅仅因为他们是双胞胎。不发一语地互相配合轨道投掷匕首。要学会这个招式不晓得需要花费多少心血。正如所述,这肯定是呕心沥血才学会的。 由衷希望──那份努力可以运用在其他地方。 「……道格拉斯。」 「喔。」 我简短传达自己的意思。我们不曾练过联手攻击。虽然曾经一同对付小混混,但充其量只有这样。 然而,要对付杂耍艺人,这种程度就足够了。 「散。」 匕首毫不间断地袭来。 不晓得是第几次袭来的匕首从我们身旁一飞而过,在这个瞬间,我跟道格拉斯猛然冲了出去。 我们分头追著刚从身旁穿过的匕首。匕首飞往的方向──必须要有人接住匕首。 没错,必须接住匕首。没有接住的话,匕首会刺中刻意在轨道上移动的人。 在我面前的其中一名双胞胎露出惊愕的表情,但仍努力接住了匕首──想必在我身后的另一个双胞胎也是同样的表情。 我将高举的拳头直接往下挥去,握紧的拳头毫不留情地击中那张错愕的脸。 甚至连防御都没办法做到。双胞胎两三下便无法继续战斗了。 ……虽然这次采用了这个方式,但基本上这个招式弱点太多了。 只要追著匕首,前方一定会有敌人也是一大问题,但没有人接住匕首,这个招式便无法成立。 若是将努力运用在其他地方,肯定有不少发挥空间。例如──正式投入杂耍之类的。以杂耍来说,目前的技术不够精湛。 「那么──」 我开口说道,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只见组织首领夸张地颤抖著肩膀。 让我期待落空了。但是──与道格拉斯一同战斗或许算是新鲜的经验。 「只要你愿意乖乖束手就擒,就能省下我不少功夫。」 「我愿意!」 我问了与刚刚一样的问题,对方似乎已经丧失气势。结果,失去依靠后变成这副德性。 最棘手的是要引渡这群小混混必须办理各种繁杂的手续,让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不过,最后我还有一件事想问。 道格拉斯正在捆绑那个宛如幽灵般瘦弱的男人的手,我走到他面前。 「喂,是你制造手枪的吗?」 我开口问道,一直不发一语的男人一副心不在焉地抬头看向我。他没有出声回答,仅是点了点头。 所谓天才多怪人,这个男人应该也是。 从这状况来看,或许无法期待他的回答。于是我不抱期待地拋出问题。 「为什么要将这么厉害的发明卖给这种男人们?没有其他管道吗?」 不是基于正义感,而是单纯的疑问。露出虚无眼神的男人立刻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男人再次低下头,这么回答。 「没有其他管道,研发也需要经费。我很想把脑海中的灵感化为实体……一开始也没料到会被拿来这样运用。弱小也是一种罪恶吧……嘿嘿。」 男人用宛如鸡被勒住脖子的声音笑了出来。我不明白弱小指的是什么。 是指组织首领,或是手枪的受害者,抑或是──自己。 倘若他指的是自己,能发明出这种道具的他称得上是弱小吗? 我顿时思考起何谓强大。 应该不光是指身体的强大。 我捆绑著组织成员,无法克制地陷入了思绪之中。 虽然觉得白忙了一场,但手枪研发者留下的那句话意外地让我动起笨拙的脑袋。 第十四话 on the rock boys 我在微弱的灯光下用手托著脸颊。 墙壁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店内的灯光昏暗,搭配上谧静的气氛,彷佛置身在深海之中。 既然提到安静,或许就可以轻易猜出今天雪莉露与苏娜不在场。 我一如往常地在等待某个人。 但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那号人物依然没有现身。 我不喜欢任凭时间流逝的感觉。话虽如此,并不是每次都会让我感到如坐针毡。 然而,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静寂之中等待会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为了打发时间,我摇了摇手中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宽口玻璃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后,那个人终于现身了。 「嗨,让你久等了吗?」 门扇挂著的铃铛发出声响,出现在眼前的是最近一同行动的道格拉斯?普拉德。 「真是的……至少要懂得守时。」 「哎呀,我可是从事随心所欲的自由业,没有时间观念。」 我露出怨恨的眼神,道格拉斯则是毫不在意地坐在我的旁边。 从他没有准时出现时,我便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但继续追究也没用,我放弃地将乳酪送进嘴里。 浓醇的味道与威士忌十分搭配。 「大哥,给我跟这家伙一样的。」 我浅啜一口威士忌,道格拉斯指著我点了一样的酒。 「真是意外啊。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喝法吗?」 「没有到讨厌啊。」 我回想起之前一起喝酒时的记忆,同时开了玩笑。 面对我试探性的眼神,道格拉斯不以为意地笑了出来。 真是随兴啊,我这么喃道,但我不讨厌道格拉斯这种大剌剌的互动方式。 片刻过后,酒保将倒满威士忌的玻璃杯放在道格拉斯面前。 道格拉斯举起玻璃杯,动作意外地合乎礼仪,我笑了一声后同样举起了玻璃杯。 「乾杯。」 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互碰玻璃杯。 最近用餐时经常会喝酒,跟道格拉斯面对面喝酒果然有种非日常的感觉。既新鲜又不可思议,彷佛返老还童般的感觉,让我乐在其中。 我跟道格拉斯配合著彼此,一同举杯而饮。很少有机会喝酒精浓度这么高的威士忌。 有其他更适合用餐时喝的酒,威士忌不适合用来解渴。 然而,想要微醺时──就属威士忌最适合了。 一股酒香扑鼻而来,酒滑进口中,微微烧灼著喉咙,让身体从体内暖和了起来。 我果然不会讨厌这个感觉。因为称不上对身体有益,莫名会有股悖德感。 「……原来如此。喝起来真过瘾,偶尔喝不错。」 喝了一口后,道格拉斯发表跟我相同的感想,但跟我不同,多了一个「不是每次都喝的便宜酒」的意思。 「呼……可是真意外啊。没想到小哥会主动找我喝酒。」 「是吗……或许吧。」 道格拉斯伸手拿起乳酪,我边苦笑边喝了一口威士忌。 说起来我主动约人喝酒或许真的挺罕见的。 「哎,我是很欢迎啦。怎么了吗?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当你的听众。」 我倒是希望不要抱太多期待。只见道格拉斯将乳酪拋向半空,用嘴接住。 实际上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但跟道格拉斯像这样喝酒会有种已经是老交情的错觉。完全无法想像当初刚认识时是敌对关系。道格拉斯豪迈的个性或许就是我中意这家伙的原因。 「不,没有特别原因。在离开这座城镇前想再跟你喝酒罢了。」 我似乎是对「要跟这个男人道别」感到不舍。 与臭气相投的朋友道别,多少会感到寂寞。 对方似乎也抱著同样的想法。既然两人都抱著同样的想法,自然不在话在下。 道格拉斯露出苦涩的表情,一脸腼腆地搔了搔脸颊。 他没有开我玩笑,代表他也是抱著同样想法。 「我不讨厌这样。」 只要活在世上,便无法避免与人离别。 「那么,哎……期待下次能再碰面。」 「嗯。」 所以我才会期待下次的重逢。 酒与下酒菜、闲聊。没有过度深入,也不会过于冷淡,适度的距离感。与频繁见面的朋友很难维持这样的关系。 之后我跟道格拉斯聊了不少事情,像是上次道别时抓到了什么样的家伙,或是用捡回来的命去做坏事很丢脸,所以他才开始当赏金猎人。道格拉斯说了不少,但等到话题用尽后──开始变成以对我的质问为主。 他问三个人之中哪个是真命天女时,我当场慌了手脚,连忙转移其他话题。 接著我提到了那件事。 「哦……小哥你打输了吗?」 「而且输得超惨。」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跟道格拉斯提起这件事。 可能有点喝醉的关系,于是顺势继续说道。 「别看我这样,我本来满有自信的。称得上是这辈子最可耻的回忆,差点让大家丢了性命。」 痛苦的回忆让我不禁握紧了拳头。 我的表情想必看在任何人眼里都显得相当痛苦。然而,道格拉斯满不在乎地说道。 「有活下来就好啦。」 喝著威士忌说出的那句话听起来不负责任──但莫名不会让我感到不悦。 「不过我也有过觉得输了一切就结束了,死跟输是同样意思的时期,但后来发现那样实在太浪费了,因为就无法跟志同道合的家伙一起喝酒了。」 那句话想必是道格拉斯的真心话。 从道格拉斯口中说出有些意外的话,我产生了一股奇妙的心情,并喝了一口酒。 ……沉默笼罩而下,并不会感到尴尬。在这股气氛下,我对道格拉斯问了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你觉得什么才叫作强大?」 这是个没有明确答案的棘手问题。然而,要回答肯定不难。尤其是──活在这世界上的人。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质问,道格拉斯摇了摇琥珀色的液体。 但正如我所预料,他马上说出了答案。 「不欺骗自己,最后要露出笑容吧。」 以我对道格拉斯抱有的印象,这个答案似乎在意境上比较复杂。 我用眼神催促,道格拉斯举了明确的例子向我解释。 「该怎么说才好,我也不是很清楚啦。就是只要结果好,一切都无所谓。无论输几次都好,最后要笑著获胜。但我要是在途中曾经舍弃贵重的东西,使用了卑鄙的手段,就算登上颠峰也无法轻易笑出来。用笑容欺骗自己的人就是弱小的家伙。」 道格拉斯口中的强大带给我一股冲击。 不欺骗自己,最后要露出笑容。我忍不住对这个年纪远比我小的朋友所抱持的想法感到敬佩。 「哎呀,不小心耍了帅。」 道格拉斯腼腆地搔了搔头,我也跟著露出笑容。 不找藉口,堂堂正正地做人,然后不让自己后悔。很有道格拉斯风格的强者定义。 「好,差不多该走了。小哥是明天离开吧?你可要让自己好好休息。」 「……喔,我会的。」 在离开这座城镇前,听到了获益良多的话。 我跟著道格拉斯一起站了起来,结完帐后走出店外,冷冽的空气格外沁人心脾。 「最后要打一场吗?」 道格拉斯半开玩笑地伸出拳头,我则露出了笑容。 「不,有喝酒还是不要好了,等到下次见面时吧。」 这句话带著下次见的迂回意思。 道格拉斯笑了出来,接著转过身去。 「那再见啦。下次在哪碰面时再来交手吧。」 道格拉斯愉快地摇晃著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旅行的乐趣又增加了一个。 我朝与道格拉斯相反的方向迈出步伐,准备回旅馆。 即使双方各分东西,但迟早会有交会的一天。或许意外地就在不久的将来──我抱著这样的预感走在寒冷的街道上。 下次的邂逅──不知道会是在何时。 第十五话 初始之城 自从踏上习武之路后,不知经过了多少年。一回过神,已经走过一段漫长的岁月。 我突然将手张开,上头有细小的伤痕,却是一只没有皱纹又滑嫩的手。虽然知道自己总是乱来,但整只手仍显得充满活力。 活了百余年,不,应该说是数十年?但奉献给武艺的岁月却是其数倍。 外表已变得截然不同,却还不会感到厌倦,连自己都感到佩服。 ……武艺的颠峰啊,至今尚未看见那个遥远的彼方。活著只为登上颠峰,目标一直不变,今后应该也不会改变。 我能够登上颠峰吗?若可以,还需要花多久的岁月?我不知道答案。 虽然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师父。」 即使听到艾尔玛的呼唤,我仍无法移开视线。 师父所沉眠的城镇,以及,与师父相遇的城镇。话说回来,与女儿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里。 「回来了啊。」 初始之城匹欧德。让我将登上颠峰视为目标的城镇── 从高地所看见的那座城镇已经变得不同。然而,从这里可以看见城镇的小小角落仍维持的过去的面貌。 「师父,终于可以见到您了。」 和煦的微风吹拂著头发。 彷佛师父正在抚摸著我的头。 ──将一生奉献给武艺,转眼间已是百余年。投胎转世成精灵,再次踏上以最强为目标的旅程。这里正是其原点。 「……走吧。」 我克制著随时都会忍不住冲出去的双脚,回过头去。 眼前是从前世便一直陪伴在我身旁的女儿,以及在我活著的期间尚未出生的宿敌爱孙──今生第一个认识的朋友。 「呵呵,不曾看见你这么开心。」 「是吗……呵呵,或许吧。」 被苏娜这么一说,我试图装出冷静的模样,但却发现做不到。 毕竟有好多话想对师父说。无法压抑住激昂的内心。 「赶快走吧?」 可能是因为看见我的表情,雪莉露一边微笑,一边推著我的背。这下就有加快脚步的藉口了,我脸上不自觉泛起平稳的笑容。 师父,我回来了。 今生第一次回到另一个故乡。终于可以圆梦了,我不禁露出笑容。 ◆ 「感觉买了不少?」 来到了匹欧德,我一开始前往的不是师父家,也不是坟墓,而是商店街的一隅。 以心情来说,最想去的当然是师父沉眠之地,但难得去见师父可不能少了礼数。 「我师父似乎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所以扫墓也是配合那边的习俗。」 我对苏娜解释著,脑海中浮现师父的身影。 来自陌生国度的师父相当博学多才,拥有独特的感性。 以武术来说,我对师父当然抱著无限敬意,但我同时也强烈地崇拜师父这个人。 这也是从师父身上受到的影响之一。师父曾经开玩笑说:「我死后麻烦按照这个形式替我扫墓──」现在真不知道是否应该庆幸。 结束采买后,我们走在街上准备前往师父的坟墓。 匹欧德似乎也有跟随上时代的潮流,人类显得忙碌不已,这个想法让我发现到自己终于有身为精灵的自觉,不禁露出苦笑。 映入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景色,这一点与之前没有太大改变──但我却沉浸在更深沉的感伤之中,足以证明这个地方对我的重要性。 然而──走了一会儿,随著离该地点愈近,街景开始出现了变化。 ……不,应该说变化变少了才对?彷佛在回溯著过去,风景中渐渐产生了熟悉感──最后来到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地方。 我过去曾在这里流下泪水、设置于城镇一隅的这个空间,仍保留著过去的面貌。 跟过去一样──竖立著一块工整的长方形墓碑。 ……哈哈,老样子还是很奇特的坟墓。在这个国家恐怕只有在这里可以看见这种坟墓。 印象中好像在旁边──找到了。我用放在水井旁的提桶掬水,并拿起摆放在一起的杓子。 我接著走到师父的坟墓前,双手合十地行了一鞠躬后,开始清扫坟墓。这也是在这个国家少见的习俗。但在师父的故乡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习俗。 结束清扫后,我摆放上供品。遗憾的是,我似乎少了一个步骤,但在这个国家无法取得那个东西,也只能放弃。 结束这个步骤后,终于可以跟师父打招呼了。 我将水倒在墓碑上,站在正面再次双手合十。 ──好久不见了。自从投胎转世后,有好长的时间没能来看您,真的很抱歉。 我接著向师父报告了不少事情,像是杰司达仍硬朗,与其孙女正在旅行,以及再次认了艾尔玛做女儿。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或许自己终于有春天降临了。 最后──我仍在追寻著从师父身上继承的梦想。没有那个梦想的加持,肯定就没有现在的我。 每报告完一件事,我的内心便有种获得洗涤的感觉。全部报告完后,我张开双眼,放开双手。 接著回过头去,只见艾尔玛走了过来。 「你们要不要也打个招呼?我想让师父也见见你们。」 「……可以吗?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闭上眼睛跟双手合十就行了。」 趁著艾尔玛模仿我的动作,我轻声向另外两个人解释简单的做法,等到艾尔玛回来后,轮到两人走上前去。 她们按照我所说的低下头双手合十,不久雪莉露偷偷瞄向旁边,苏娜跟著回了一个眼神后,两人牵著手走了回来。 「谢谢你们,我想师父也很高兴。」 「是吗……可是这样没问题吗?」 「嗯,没问题。」 于是,扫墓到此告一段落。自从我卧病在床后,不知道隔了多少年。问艾尔玛应该知道,但莫名不敢开口问。 然而──我的内心真的变得轻松不少,同时也巩固了决心。我深刻体会到我果然无法放弃登上颠峰的梦想。 「师父,您之后有什么打算?要去拜访大师父家吗?」 我抬头看向天空,这时艾尔玛问道。眼前的视线出现了一张脸,让我感到诧异,于是将视线拉回原本的高度,并将手抵著下巴。 「我想想……现在光太郎住在那里吗?」 面对我的询问,艾尔玛表示应该没错。光太郎?静寂,是师父溺爱有加的曾孙,我曾经见过他。 应该说师父过世后,我有教过他武术。唔,要怎么办才好?虽然去见对方无妨,但很怕露出马脚──我也有考虑直接表明身分,但不晓得光太郎是否会相信。 要是对方不相信,感觉事情会变得棘手起来。尤其是艾尔玛。 然而,内心确实想去看看久违的师父家,透过艾尔玛应该可以让我们参观一下,但有艾尔玛在场代表我有不少事情必须忧心。 唔唔,还是只看看外观就好了。我将「斯拉瓦?静寂」与思乡之情放在天秤上,最后决定以隐藏真实身分为优先,就在这时── 「啊……!」 一个陌生的女性声音划破宁静的墓地,不是在场的人发出的声音。所有人同时看向传来声音的墓地入口,只见站著一位将接近黑色的褐色头发束成马尾、年约二十岁的女性。 「艾尔玛大人!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女性叫著艾尔玛的名字,笔直地走向艾尔玛。 艾尔玛大人 ──会这样称呼想必是知道艾尔玛的英雄事迹,或是静寂流出身的人。 「呃,你是──?」 「自我介绍晚了,我是映美!最后见面已经是十年前了……您都没有改变呢。」 「啊……映美!你长大了呢,已经是这个年纪了啊。」 艾尔玛迎上扑过来的女性,说出疑似是那位女性的名字。 既然是认识的人──这位女性很有可能是静寂流出身的人。 「艾尔玛大人,是您认识的人吗?」 无论如何,在崇拜艾尔玛的人面前可不能像平常那样。 我立刻将思考切换成「弟子」,询问艾尔玛与这位女性的关系。 虽然光是扮演艾尔玛身边的弟子就会遭到嫉妒,但比平常的父女关系要来得好。 「是的,这位是光太郎的曾孙,我也曾经教过她。」 ……艾尔玛完全无视我的用心良苦,用「一如往常」的恭敬态度回答我。 「口气……艾尔玛大人,口气……」 我冒著冷汗,用僵住的表情说道。 「咦?口气吗……啊!」 艾尔玛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到我的意思。 苏娜将手抵著额头,露出头痛的表情。艾尔玛的口气似乎让名叫映美的女性一时无法反应,她的表情比我还要僵硬。 「啊,呃,那个……是光太郎的曾孙!我也曾经教过她!」 重新来过一次也来不及了。 女性回过神后,错愕地瞪向我。 「让艾尔玛大人使用敬语……你是何方神圣……?」 语气中夹带著怒气,我改用敬语果然没有错。硬要说不周全的地方,就是在进入这座城镇前没有好好叮咛艾尔玛…… 要怎么解释才好,对有恩于自己的孩童会使用敬语吗? 为什么我会在师父的坟前思考自己的定位,忍不住感到想哭── 「……不,现在这件事不重要!艾尔玛大人,请帮助我们,光太郎曾祖父出事了……!」 事态突然朝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展。 身为光太郎曾孙的映美非比寻常的模样,让我跟艾尔玛表情严肃了起来。 艾尔玛露出正气凛然的表情看向我,我则点了点头── 「快告诉我详情。」 我用强而有力的眼神看著映美,说出了这句话。 第十七话 送神火中闪烁的追忆之刃 「光太郎就在这里吗?」 彷佛怪物为了吞噬猎物而咧开大嘴,我看著岩山上深邃的洞口喃道。 现在位在离匹欧德不远处的岩山山脚。这个大大敞开的山洞在习武者之间是小有名气的试胆地点。 不晓得是谁开始流传,到了晚上这里会出现魔物。有不少武术家为了一睹魔物真面目或是取下其首级而来到这里。 结果魔物出没这件事最后以假传闻收场。但我也是对传闻信以为真的其中一人──真叫人怀念。当年的魔物之口至今仍维持一样的形状大大敞开。 ……光太郎就在这里啊。 「……是的。」 来斗肯定了我的话,让我沉重地闭上双眼。 我莫名可以体会光太郎为了远离其他人而选了这里的理由。 ……因为魔物不存在,所以就由自己当山洞的魔物。真让人笑不出来,笨蛋。 「请跟著我来。」 点燃蜡烛后,来斗负责带头。 我们跟著那个背影走进了山洞,立刻置身在外界光线照不进来的漆黑世界之中。 仅能依靠照亮脚边的微弱烛光。然而,山洞本身没有岔路,只有一条路走到尽头。带头的来斗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 走了一阵子后,可能还不到一分钟,来斗停下了脚步。 眼前出现了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来斗啊,从你的表情来看,这次似乎不是带了无谓的食物过来。」 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虽然那个声音与过去不同,不知道用过去的影子来形容正不正确,但我对那个声音有印象。 「是的……我带了可以送父亲大人上路的人过来了。」 宛如阵阵摇曳的火光,来斗静静地回答。 在黑暗深处的人笑了出来。 「这样啊……有个熟面孔呢。艾尔玛大人,好久不见了。」 彷佛从黑暗中划开一条路,从火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走出来一个人,只凭一眼我就知道是他。 ……因为他的模样与我记忆中的模样几乎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有那头染成纯白的头发。因为火光而无法辨识,但想必连眼睛也染成朱红。 从黑暗中现身的光太郎看见艾尔玛后,似乎发自内心感到惊讶。 「好久不见……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跟你重逢。」 「哈哈哈,真像是开同学会啊。我跟你跟当年都没有改变。」 那个笑声带著一丝疲倦,实在不像是受到血晶侵蚀的人所发出来的。 ……因此,很难说那个笑声很有光太郎的作风。我所知道的光太郎是个跟师父一样作风严谨的人。 「原来如此,你是要来送我上路的吗?能够让打败巨兽的英雄送上一程,让我倍感骄傲。」 现在的光太郎俨然──虽然形容方式不妥当,俨然像是生了病。 不知是否缺乏感情起伏,那个笑容看起来像是在面无表情的脸上覆盖上一层虚假的感情。 「不,很遗憾不是我。你的对手是──他……师父。」 在艾尔玛的呼唤下,我跨出一步,让身体笼罩在火光之中。 师父这个称呼让光太郎惊讶地眯起双眼,但不久出现了变化。 「……好久不见。」 面对评估般的眼神,我回答「好久不见」。 光太郎的双眼流露出愉悦的笑意。 是武术家遇上强敌时会露出的眼神。 「少年,你的名字是?」 光太郎用强而有力的声音询问我。 明显可以看出他有个想要听到的答案。 「斯拉瓦。」 因此我说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哦,哦哦。等我一下,我去点灯。」 听到答案后,光太郎一度消失在黑暗中,将自己的蜡烛点燃。 当数根蜡烛点燃之后,清楚地照亮了山洞中。 光太郎坐了下来,于是我也跟著坐在过去的弟子面前。 光太郎将脸探了过来,凝视著我的双眼。 片刻过后,光太郎将脸移回,并将手放在地面上。 「喔喔……喔喔喔……真的是您。好久不见了……斯拉瓦大人。」 那个夸张的动作勾起了我的回忆,不禁露出苦笑。 这种地方还是跟以前没变……真是的,会让我的决心动摇。真是叫人怀念啊。 「你轻易就相信了呢。」 「因为您眼中闪烁的那道刃光是只有您才有的……现在还能看见您的双眼,让我万分感动。」 然而,这是因为我们十分理解彼此。 光太郎摆正姿势,是所谓的「跪座」。跪在岩石地面上肯定会痛,但他毫不在意……或许已经没有这份感觉了。 「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您都是我的憧憬。虽然已经无法继续追随您──但我很光荣是您替我送上一程。」 虽然怀抱著相同的心情,但我跟光太郎已经是「敌对关系」。不是互相切磋琢磨的伙伴,而是互相厮杀的敌人。 ……这个事实无情地消磨著我的内心。然而,我没有空闲说丧气话。不应该白白被消磨,而是必须加以研磨,做好送师父孙子上路的觉悟。 「准备好了吗?」 「嗯。」 「真是开心。那就去外头吧。这里太狭小了。」 我们同时站了起来。从艾尔玛旁边经过时,看见她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内心感到无可奈何。 可能置身在黑暗中的关系,外面的阳光刺痛著双眼。在眼睛适应前,我开始做热身运动。光太郎似乎一直等待著这一刻。 不久等到适应太阳光线后,做好了万全准备。为了告诉对方,我转身面向光太郎。 ……因为是师徒的关系,所以这是第一次说这个开场白。 「堂堂正正──」 展开「赌命对决」时,我总是会说这句话。光太郎因为这句话而笑了出来。或许他已经等不及了,终于可以与自己的师父展开赌命对决。 「一决胜负吧。」 双方摆出「流水」的架势。曾经在道场上无数次看见他摆出这个架势,但这是第一次在外面看见。 ……光太郎显得十分愉快,既然如此,我得让他感到满足才行。 战斗在一片寂静之中揭开了序幕。静寂流之间的对决──而且都摆出流水的架势,虽然是再正常不过的光景,但不可忘记光太郎正受到疯狂的血晶侵蚀著。 赛兹罗以前是个沉默寡言的武术家,但葛劳帝斯与赛兹罗──吞下血晶的人都会被疯狂所吞噬。 但包括嘉尔特在内,光太郎维持著同样的架势,宛如风平浪静的大海。 ……这样或许会变成我自己送上门去。 冷汗从脸颊滑落而下,要是现在露出破绽,我的玩笑话可能会化为现实。 彼此慢慢滑著地面,一点一滴地缩短距离。静寂流高手交手时的战斗方式彷佛像在消磨著内心,对心脏很不好。 受到疯狂吞噬仍维持著「流水」的架势……那般精神力让我感到惊讶。 话虽如此,可不能一直被对方吓到。泄气会拖累动作。没错,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我只需要尽全力打倒强敌。 像画圆般拉近距离,光太郎的攻击范围终于触及到我。 然而──他没有进攻。继续拉近距离,等到我的攻击范围与光太郎的攻击范围重叠在一起时。 从光太郎身上感受不到暴涨的魔力与汹涌的杀气。 然而── 「嘘!」 那股魔力彷佛化为了 铁锤,宛如泄洪的瀑布。 脚边的小石头让我感到一丝不对劲的瞬间,光太郎挥出了手刀。那股惊人的魔力像是挥舞著大刀。 但他的动作绝不草率。魔力的压力十分强烈,动作却十分精准与迅速,俨然像是穿过针孔一般。 正如我所料,这会是一场严苛的战斗……! 庞大的魔力搭配上精湛的技术,会非常难对付,而且对方是静寂流的高手,对我的本领瞭若指掌,所以也很擅长回避。 然而最棘手的不是这个。 是血晶所带来的庞大魔力。明明受到血晶控制,光太郎的攻击中感觉不到会让人察觉的杀气以及拖累战斗的疯狂。 从赛兹罗的状况来看,这恐怕不光只是精神力。 而是独自在山洞对抗著疯狂而「学会」的「技术」。 不是源自于暴力的力量。将野兽变成人的技术。换句话说──这是塔利斯贝尔库的武术……! 可能是发现到我的想法,光太郎的脸上泛起笑容。始终显得愉悦的这个男人,不使用血晶的力量──他没有这样做,而是使出自己的一切全力而战。我不会感到反感。因为我知道他不是自愿使用血晶,而且能够反过来控制血晶并不简单。 既然如此,我也必须全力应战才行! 致命之刃朝我的脸部袭来。看见对方伸出的手刀,我在身上凝聚起更多魔力。静寂流「试制樱花」。因为身体的疼痛而蹙起眉头,我仍跨出步伐压低身体。 虽然还不足以匹敌光太郎的魔力,但静寂流的宗旨就是巧妙利用对手的力量。看我来弥补这个微不足道的劣势吧! 既然脚边的小石头是光太郎发动攻势的契机。那么这次就让我变成那个契机。我转身露出强壮的背部,在光太郎脚边摆出防御架势。 光太郎不小心奋力跨出步伐,步伐的力量没有传递到地面上。 我迅速站起并转了一个身。等到背后的光太郎一回过头来,在掌心凝聚魔力。 面对防御力高的对手,果然还是要靠这招。静寂流「劲」。 然而,光太郎似乎也有预测到这一招。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伸向腹部的手掌,让我的身体离开地面。要是他这时松手,我会处在不妙的状况下。因为在没有任何支撑的空中无法随心所欲行动。 我为了避免这个状况,在光太郎松手的瞬间,这次反过来抓住光太郎的手,并用力一拉。 因为这股反作用力,让我提早降落在地上。光太郎重新摆好姿势后,马上看准我著地的瞬间而一脚挥了过来。这样下去我的脚无疑会被「砍断」。只能放弃反击──我立刻拋下迷惘,毫不犹豫地往后一跃。 「……不愧是斯拉瓦大人,这样才正合我意……!」 光太郎的脸上透出了一抹疯狂。但他立刻吞了一口气,恢复原本柔和的表情。 这种程度的战斗激昂感,就算是没有使用血晶的武术家也会马上显现在脸上。 我现在也十分兴奋。能跟这种高手战斗──与「武术家」战斗,怎么可能不感到高兴。 然而,光太郎将这种理所当然的感情都藏在面具底下。彷佛要隐藏起不能存在的东西一般。 ……恐怕与我想的一样。就算只是一丝激昂,都是不能存在的。宛如吹倒树木的暴风般,要压抑住无限杀意的方法,那就是维持内心的平静。 仔细一想,嘉尔特也是这样。只有提到血晶时显得格外愉快,其他时间总是反应淡薄。 连激昂感都不被允许,无法在战斗时有所感受──那个血晶给予使用者力量的同时,也剥夺了无数的东西。 「真是难啊。」 「……您发现了吗?」 我突然喃道,光太郎「做出」一个笑容。 然后用手掌擦拭,只见脸上变得面无表情。 「真是受不了。只要稍微一集中精神战斗,便会不受控制。无法有所感受的人生没有意义,我也考虑过自尽,但办不到,产生不了动力。应该是因为腹部的这东西造成的。」 光太郎面无表情地轻声说道,声音平淡无比。 我感到一时语塞,但光太郎甚至连沉浸在感伤之中都不被允许。 因为知道他是个表情丰富的人,让我看得很难过。 ──然而,面对露出痛苦表情的我,光太郎刻意露出笑容。 「刚刚不小心兴奋了起来。因为以为永远再也无法见面、无法交手的人要替自己送上一程。内心实在很难不感到兴奋。」 我不晓得那是不是发自真心的笑容。但让我重新确认了自己该做什么。 「师父,请替我『饯行』。请让我看见憧憬的英雄打倒怪物的英姿。」 那是在多年前师父过世时,光太郎还小时说过的话── 「嗯……我会让你看见的。我会用尽全力打败怪物……!」 我的内心顿时发热颤抖。 虽然低调,但用精湛无比的技术,加上最华丽的方式升起送神火,这就是我的义务。 我改成「波涛」的架势,在发动「试制樱花」的状况下继续凝聚著魔力,远远超出自己的极限,即使身体四分五裂仍继续提升魔力。 汹涌迸爆的魔力超越了极限,漫天飞舞的花瓣顿时变成呼啸的暴风。 静寂流奥义──不可说转!为了用自己的最高境界回应对方,我使出全力推动著摇摇晃晃的身体。 第十八话 罗剎的虚像 没有声音,在平常看不见的世界中,我注视著敌人。 明明几乎是肉眼无法辨识的速度,光太郎仍笔直地迎上我的视线。不知为何让我有股受到信任的感觉,身体变得更加沸腾。 我与光太郎之间的距离只有短短的一瞬间。我以连眨眼都不被允许的速度,笔直地冲向光太郎,而光太郎则是伸出右手反击。 以这个速度撞上的话,对方即使没有使出太大力量,我也会受到莫大的伤害。然而,这个招式的精髓正是可以避免这个状况。 在拳头伸直前,我放慢了速度,为了向左移动而让身体摇晃,尽可能维持柔软的动作,以及──尽可能用尽全速。身体化为鞭子般的慢速球划破了空气。 当动作出现一丝停顿,同时在该位置掀起了一阵冲击波。因为身高差距,我像是从下方被推挤了出去。受到冲击波的影响,光太郎的手臂被向上弹了出去。 同时我移动到左侧──将位置换到光太郎的右侧,大动作地踢向他的侧腹。因为右手臂被弹开,现在是毫无防备的状态。我的踢击轻易地击中了光太郎的侧腹。 然而,光太郎的防御力不愧是一流的。拥有惊人魔力的异常身体即使受到超越音速的踢击,两脚仍踩在地面上。 彷佛被那股力量拖行,在地面上划出了两条线。 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我再次蹴向地面。 不是为了跳跃,而是冲刺。我压低身体,沿路追上光太郎。凭现在的那家伙应该可以轻易捕捉到超越音速的速度。即使速度再快,采取这种无法自由行动的直线动作,下场就是遭到反击。 维持著「不可说转」,我追上了光太郎。可能发现反击再次被弹开,一切便会结束,光太郎选择加强防御。 光太郎牢牢注视著我的动作,让自己无论从何方受到攻击都能够有所反应。 然而,我自有其他对策。 我继续蹴向地面加速。冲击波对光太郎造成的冲击尚未完全消失,即使能够加强对前方的防御,但无法转移方向,便无法保护背后。 我看准这个破绽,加快速度绕到光太郎的背后。 然后利用这股力道,施展了回旋踢,猛力踢中光太郎的背,这次光太郎终于无法维持姿势,反而是跨出的步伐成了阻碍,他整个人倒了下来。 我俯瞰著趴在地上的对手,然后将紧握的拳头捶向地面。 宛如劈开木材,我用尽全力击向倒地的对手,让光太郎与地面剧烈摇动著。 要维持「不可说转」的魔力十分惊人,只见光太郎身体下方的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痕。 在此同时,我大大跃向后方。 继续施展连续攻击是最理想的状况──然而,「不可说转」的消耗太过激烈的关系,让我无法如愿。 「呼……呼……!」 单方面施展攻击的代价绝对不轻。 超出极限的运动让肺部发出悲鸣,肉体无法负荷的动作让肌肉变得浑身是伤。加上魔力已经所剩不多。还能维持「试制樱花」一阵子,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祈求著对方不要站起来,监视光太郎的动作。 不知经过了多久时间,因为专心祈求的关系,感觉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但应该没有经过太久。 当有些紊乱的气息获得平复后──光太郎猛然将脸转了过来。 ……果然不可能这样就结束……! 身上的肌肉彷佛受到不人道的对待而愤恨地发出悲鸣,于是我再次摆出「波涛」,让肌肉安静下来。 然而,不知为何光太郎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我感到困惑,但仍等待著光太郎起身。想趁现在治疗一下身体。 为了在光太郎站起来后能够立刻发动攻击。因此,为了不放过任何破绽,我继续监视著他。 然而,我却看到了不得了的画面。 「啊……」 一开头是一个细弱的声音。 我以为是因为施力而发出的声音,因此提高了警戒──但没多久发现事情并非我所想。 「哈哈……哈哈哈……噗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高昂的笑声完全有违于稍早的状况。我对这个状况有印象。 这个状况毫无疑问是不好的发展。 即使喷出鲜血,从笑容中便可以看出他陷入无比的陶醉。 与过去我的劲敌在「临死前」的模样一样一样。 「这可不行啊师父,不行啊,太快乐了!我会无法压抑自己!哈哈哈哈!」 是「暗色结晶」所带来的疯狂。那个疯狂的笑容充满了邪恶,对濒死的自己由衷感到有趣。 仔细一想,彷佛是血晶对宿主的死感到喜悦一般。 彷佛在庆祝身体的控制权拱手让人一般。 「杀了我!杀了我啊!不要让我玷污静寂流的名字啊啊啊!」 但光太郎陡然表情扭曲起来,朝向虚空──应该是对著我──发出嘶吼。 不需要他提醒,我已经冲了出去。可能是同样身为「武术家」的关系,内心所想的事情也完全一样。我不能让光太郎玷污静寂流的名字。 至少希望光太郎在死去的那一刻仍保有自我。虽然魔力不足以发动「不可说转」,但我用现在的自己所能使出的最快速度,用尽全力跳向光太郎。 施展最快又最强烈的一击。即使容易被看穿也好,身后充满破绽也罢,为了施展最单纯的攻击,我选择的是利用旋转的速度施展斧头脚。 凭这招斩断光太郎的脖子,只要尸首分离,便能够封印住他的行动。这是我想到的最佳手段。 然而,在我斩断光太郎的脖子前──他像是被用力一扯,整个人跳了起来。光凭那个动作就可以看出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接著,光太郎跳到半空中,用右手挡住我施展的踵落。 同时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仔细一看,光太郎的手臂整个被压到扭曲。既然攻击能够奏效──! 只见光太郎用虚无的眼神看向天空,降落在地面后,我朝他施展了一记踢击── 但这一招也被挡住了。他用折断的右手作为盾牌──! 脱离常轨的行动让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对这场战斗来说──不,是对接下来要展开的战斗来说,无疑会形成莫大的破绽。 「呃……唔……!」 突然以光太郎为中心吹起了一阵魔力的暴风。 这个突然的发展,让举起脚的我轻易地身体离地。 「斯拉瓦!」 我努力摆好姿势,顺利著地后,立刻从旁边传来苏娜的声音。 她们应该在远处观战,我似乎飞了很远。 「师父……」 我因为体力消耗而站不稳,艾尔玛则在旁边搀扶著我。 我小声向她道歉,发现她在对我施展治愈魔术。 若是在与武术家对决,我会大声斥责她的行为──但这次不一样。因为接下来是讨伐真正的怪物。 「……谢谢你,我好多了。」 「是的……」 治疗完伤势,我离开艾尔玛身边,看向光太郎。 在光太郎原本所在的地点卷起一股宛如漆黑鲜血般的魔力。 不晓得塔利斯贝尔库何时会从中冲出来,我维持著战斗状态,在远处观察著状况。 ……彷佛是一个茧。一想到光太郎在里面变成既不是武术家也不是人的怪物,便让我感到难以忍受。 虽然我无法让他以人类的身分死去,但已经决定好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要阻止曾经是光太郎?静寂的存在玷污武术与静寂流。 师父沉眠的城镇就在不远处,我要是束手无策地死去,不晓得会被师父说什么。 贯穿天际的深红色魔力开始缓缓褪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对我来说是最熟悉也不过的身影,那个东西有著武术家的外表。 包括我在内,静寂流门下看过那个人过去的身影的人肯定会大为震撼。 看见在昏暗的魔力中出现的身影感到最震惊的人是── 「骗人……怎么可能……!」 正是站在我旁边的艾尔玛。 我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 眼前的那个东西宛如在前世时早已看腻──映照在镜子中的自己。 布满皱纹的脸,镶著污浊石榴石的细长双眼。 可能是为了方便活动,发质粗糙的白发随意修剪,加上一袭以红色与黑色构成的静寂流道服,宛如乾燥后的鲜血,给人一股不祥的气息。 只凭一眼就看出光太郎变成了什么,或是想变成什么。我不可能看错。虽然换上不舒服的颜色,但破茧而出的光太郎──跟我每天从镜子中看见的「斯拉瓦?静寂」长得一模一样。 第十九话 明镜止水的境界 啊,可恶,这做法太恶质了。再怎么样也不需要变成「那样」吧。 但我明白了一件事,血晶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以及──光太郎对我抱著何种想法。 「……我要上了。」 虽然让艾尔玛治疗了伤势,但体力与魔力都已所剩无几,我不晓得自己能撑到什么地步──但看到那个东西,我不去不行。 「师父!」 身后的艾尔玛用颤抖的声音喊道。一瞬间我怀疑是在叫哪一个人──但艾尔玛是坚强的孩子。 我瞄了艾尔玛一眼,她的视线牢牢地对准著这个矮小的少年说道。 「只有眼前的人才是我的师父、我的父亲!所以……请一定要赢!」 面对殷切的祈求,我笑了出来。 ……别强人所难啊,我差不多快到极限了。 「好。」 然而,我却这样回答。被可爱的女儿发自内心地拜托,哪有父母会拒绝的。 「斯拉瓦!」 我再次走向前方,抬起头时,这次传来的是年幼的好朋友的声音。 接著是宛如微风般澄净的金色嗓音。 「绝对不能输喔!」 每个人都在强人所难。真是的,但我并不讨厌。 虽然感觉对方不会主动攻击,但仍不能大意。我朝身后轻轻挥了挥手,继续迈出步伐。 「……让你久等了。」 我对伫立在眼前的昏暗镜子说道。 愈看愈觉得跟那个我已经看腻的身影十分相似。过去的我要是使用血晶应该会变成这样吧。一想到这件事便让我感到十分不快,但现在不打算对这个恶劣无比的行为动怒。 光太郎……不,是塔利斯贝尔库没有回应我的声音。 而是用熟练的动作摆出了「波涛」的架势。 ……果然是这样。这恐怕是──我在光太郎心中所憧憬的模样。 以登上颠峰为目标、将一生奉献在武艺上的武术家的「临摹」。 表情没有变化,对声音也没有反应,我站在摆出架势的这个男人面前。那个架势确实与我十分相似。 有种站在镜子面前的错觉,我摆出了「流水」。眼前的虚像摆出与自已不同的架势,让我有种奇妙的感觉。 然而,这不是在镜子面前检查架势正不正确,亦不是同门之间的修练。 而是人与怪物之间的厮杀──! 我对虚像摆出架势后,感觉得到虚像的魔力瞬间汹涌升起。 一股恶寒窜上背脊,那股恶寒让我的身体僵住的瞬间,虚像在视线中消失了。 莫大的魔力化为透明之刃袭向我。有种失去数秒意识的错觉,彷佛看见了自己的头在空中飞舞的幻觉。 ──冷静!这种时候──「我」会怎么做? 比思考快一步,经过长年磨练的直觉找出了答案,我来不及感到疑问便先将头歪向左边。 右眼看见手刀从正上方呼啸而过──手刀会从右边扫向左边!要不是体内深处长年累积的某个东西这么告诉我,刚刚那招已经让我不在人世──! 连喘气的空闲都没有,我立刻发动「试制樱花」,蹴向地面,将身体往后一推。不先拉开距离很不妙……!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那个虚像,因此我马上摆好姿势。然而,我似乎欠缺了最根本的力量。 「什么……!」 我倒抽一口气,从口中发出惊愕声。 看准对手手刀挥空的空隙,我打算脱离他的攻击范围。 为了重振旗鼓,我凝聚起魔力,彻底固守反击。那是打倒魔力远胜过我的虚像的唯一方法。 ……本来应该是这样。 但实际上虚像所拥有的魔力已经远远超乎了我的想像。手刀挥空后,明明还没收回手臂,一转眼间已经移动到我的面前。 「察觉」会发生什么事的我,解除了「试制樱花」,将所有的魔力集中在左手。 「唔……啊呼……!」 是瞄准身体的左回旋踢。虽然知道却无力回避,只能选择用防御挡下对方的攻击。 传来骨折的清脆声响,虚像的脚踢中了左手后,接著继续踢向肋骨──! 在毫无防备的半空中受到这招攻击,我像是用手指弹飞小石头般,用惊人的速度飞了出去。 虽然想要采取守势,但因为力道过于强大,甚至让我无法摆好姿势。 等到接近地面时,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地面弹了两三次后,撞得浑身是伤,终于才回到了地面。 「~唔!」 我想要起身却无法呼吸。因为身体受到重击,肺部的气体被强制吐出,身体现在需要空气。但从口中涌出的鲜血阻碍了呼吸。 即使如此仍没有片刻休息的机会。因为我知道对方会发动追击。总比因为无法呼吸而死好,我逼迫自己手脚并用地跳了起来。 终于站了起来后,虚像宛如石像一般摆出「波涛」的架构。 「唔……!呼……唔……」 我一口气吐出阻碍呼吸的鲜血。 虽然模样十分惨烈,但只要能够呼吸,便能好很多。 我原本打算按住疼痛的侧腹,因为左手的疼痛让我意识到右手已经被踢断,勉强没断而已,最后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师父!」 传来艾尔玛的叫声。让我回想起与嘉尔特对峙时的状况,幸好身体还能动弹。 ……真是的,这下毫无胜算了。接二连三的不合理状况,不禁觉得自己在「他人的印象」中真是乱来,脸上不禁泛起了笑意。 我无法说出内心话。败北就等于死,因此我放弃投降。然后我死了──也等于宣告了在场的所有人,以及静寂流的死。 唯有这件事我无法接受。或许会失去雪莉露、苏娜以及艾尔玛,我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然而,这下该怎么办才好……连喘气都会让视线摇晃不已,我的力量所剩不多,但敌人仍保留著全力。 还有剩余的力量让我不像嘉尔特那次深陷绝望之中。 ……明明没有空闲去多想那些,有那个空闲的话,应该去思考怎么获胜。 内心的责骂声让我露出苦笑。无法靠毅力去打赢对方,真是棘手。 但我赞同那个想法。这时让我想到唯一所能采取的最后手段。 ──只要使用「暗色结晶」,或是── 既然已经理解到其性质的一部分,只要委身于那个不祥的结晶,或许就能打败虚像。 一瞬间听起来像是甜美的诱惑。 然而,我随即否定了这个愚蠢想法。这根本是本末倒置。现在的我不想让那些孩子死去,想要保护她们。只有这个想法而已。 只要使用血晶就能打赢虚像,我这么确信著。虽然这么确信──同时也代表会失去那些孩子。 那么,打不赢也无妨,被杀死也没差。只要能够保护身后的存在,便让我的迷惘逐渐消失。 现在我的内心一片空白。与那个污秽的血晶呈现对立的两极。我由衷地这么觉得。 想要赢,不想要输,拋开这些念头,在内心下定决心让人有种畅快的感觉。 ──但我身上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 粉红色的魔力失去了光芒。本来以为魔力终于用尽了──但身体却轻盈无比。原本受到亡者牵引般的沉重身体变得比平常更加轻快。 不光是这样,内心也显得放松畅快。 明明深陷绝境,世界却显得比以往还要美丽。 或许是类似深沉的集中 状态。感受不到疼痛,甚至感到一股安详。 啊,终于要来迎接我了啊,忍不住产生了这个想法。 但我还活著。 ──这样或许可行。 我露出平稳的笑容,移动身体。 印象中……是这样。我用完好的右手摆出一个动作,像是握住插在腰际的刀。这是最有效的姿势,我莫名有这种感觉。 我一摆出「架势」,虚像释放出了魔力。昏暗的魔力宛如暴风般席卷而来,那股漆黑的魔力避开了我的周围。 这是我的「圈」,抽出眼中之刃,集中起意识后,世界的速度变得更加缓慢。 在远处的虚像像是压抑著汹涌的魔力,向前迈出步伐。 随著距离愈近,速度愈快。虚像冲刺了起来,然后──用力地蹴向地面。 比刚刚从我视线中消失的速度还要快。我只凭呼吸便理解到这件事。 然而──看得见……!内心宛如平静的水面,化为一面镜子,让我捕捉到虚像的动作。有著过去身影的虚像接触到「圈」的同时,我向前跨出了脚步。 我扭动腰身,挥出握紧的拳头。在拳头击中眼前的敌人前,我已经展开了行动。 乍看之下毫无魔力的拳头化为了光之箭,用现在的我看不到的速度──笔直地射向塔利斯贝尔库。 处在极度的集中状态下,仅能捕捉到这一连串动作的尾声。 连自己都看不见得拳头。如同那名剑士将自己的一切灌注在这一瞬间,拳头中也灌注了我的一切──! 我流奥义──「心神」!发出爆炸声的同时,拳头击碎了那个虚伪的身影──! 「唔喔喔喔喔喔喔!」 看不见的拳头击中虚像的要害,在威力的拖引下,整个身体摩擦著地面飞了出去。 然而,这次是──是致命的一击。 威力随著时间而减弱,等到虚像站著静止下来后,宛如灌满水的气球应声破裂,昏暗的魔力四散各方,最后烟消雾散。 四散的魔力后方一瞬间出现光太郎的身影。 包覆在光太郎身上的昏暗魔力投射出我过去的身影。所以的确是虚像──发现这个真相后,我与在海市蜃楼中现身的光太郎视线相交。 谢谢──没有声音,仅用嘴型说了出来。这想必是他最后想要对我说的话。当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光太郎的身体宛如受到牵引般,倒向了地面。 ……我没有怀疑他是否真的已经倒下,因为他的身体发出红光正在消失。 这代表著一个时代的结束。看著逐渐散去的光芒,深深感受到又有一个前世认识的人死去了,但遗憾的是,我似乎没时间沉浸在感伤之中。 从双脚,不,是整个身体突然瘫软了下去。魔力与体力都已经见底。 「斯拉瓦!」 「师父!」 在我倒下时,看见了少女们朝我冲了过来。 这次──我凭自己的手保护了她们。察觉到自己即将陷入深沉的梦乡之中,并夺走了我思考的力气。即使如此,我仍感受到一股无比的满足感。 第二十话 魂魄的归途与最后指引 「……明镜止水吗?」 「称呼方式什么都好,我的意思是存在著这种境界。」 我用抹布擦著道场的地板,突然听见这句对话。 为什么我会在擦地板,我歪起头,回想不起稍早前自己在做什么。但这个疑问很快就被地板的脏污盖过。 使用完道场,当然要清扫乾净。这代表我稍早前应该是在使用道场。 记忆渐渐被唤醒,让我径自点了点头。只要明白这一点后,不能停下动作,必须继续清扫才行。 我在抹布上施力,推著抹布在地板上奔跑。将飞散的汗水以及一整天下来的尘埃清除乾净后,我跟地板一样感受到一股神清气爽。 但这股畅快感只维持了一下子。不知不觉间,我在清扫乾净的道场与师父面对面。 「那么,明镜止水……是什么意思?这跟强不强有关系吗?」 我追问著师父的话,不禁觉得自己实在太过青涩。 结果我认为强大是攸关到技术与身体,不相信与内心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才说称呼方式什么都好。因为没有简单易懂的形容,所以才用那个代称。」 我专注在与师父的一问一答上,双眼闪烁著光彩,只见师父一脸错愕地笑了出来。 面对不停追问的我,师父继续说道。 「不带邪念,没有一丝阴霾,屹立不摇的内心,这就是明镜止水的意思。」 「……只要是武术家,大家都会想要达到这个境界吧?我不觉得只凭这个心境就能变强。」 说出自己不认同后还不满足,我不悦地蹙起眉头。 我竟然这么不知进退,对师父死缠烂打。那个青涩无比的模样不禁让我感到难为情。 但师父没有对我生气,而是愉快地笑了出来。实际上师父确实感到愉快。连我自己都忍不住露出苦笑。 「然而,达到那个境界的人可是屈指可数。因为没人能够达到,所以大家才会想要追求。」 师父表示话题结束,径自站了起来,我急忙跟著起身。 我表示还没有讲完,要求师父继续解释。 我对上师父的视线,凑上前打算开口。但师父的身影突然从眼前消失。感觉不到魔力或是其他东西── 「不要忘了努力。舍弃迷惘与邪念,当拥有不会动摇的内心时,人便可以达到全新的境界。但是──若你仍有著那双充满野心的眼神,恐怕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吧。」 声音接下来是从我背后传来。这个不可思议的现象让我连忙转过身去,但已经看不见师父的身影。 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师父早已离开了人世。 我这时才终于察觉到,从刚刚一直感叹著自己太过青涩的声音,原来是自己的声音。 ──喔,是梦啊。 我没有说出口,当理解到这件事的瞬间,视线突然变黑。若可以,我想要多看一下那个伟大的身影。 我感到依依不舍地喃道,这次意识完全沉入了漆黑之中。 ◆ 「……真的是一辈子都无法理解。」 回过神后,我正将手伸向天花板喃道。 太过熟悉的景象──在道场失去意识总会看见的景象,不禁让我泛起苦笑。 看样子我失去意识后被运了过来。地上铺著棉被,在棉被中清醒过来后,虽然身体感到沉重,仍撑起了上半身。 我环视四周,这里是令人怀念的师父宅邸。应该是大家将战斗后失去意识的我运了过来。可能刚好不在,四周没有任何人,但从远处传来微弱的声音。 我这次似乎也逃过了开启第三人生的命运。虽然不晓得有没有第三人生,总之能继续第二人生。 但很难得会作梦。我再次将头放在枕头上,看著熟悉的天花板回想著。 我赢了呢。我感慨地回想著这场战斗的结果。 感觉内心变得放松后,只剩下模糊的记忆,但我还活著睡在这个地方,代表我确实获胜了。 许久没有碰到这么不具真实感的胜利。而且,明明打赢了那么厉害的强敌,却完全不会感到高兴。 师父的爱孙光太郎?静寂。他既是恩人的孙子,也是一同朝目标迈进的伙伴,如今失去了身为静寂流象徵人物的他──让我的内心比想像中还要沉重。 我不后悔自己送他上路。这是他所希望的,既然打赢了这场战斗,感到后悔会愧对于最后以武术家身分死去的光太郎。 但一想到又失去了一个自己所知的时代的象徵人物,会感到失落也是在所难免。 突然觉得寿命漫长会让人思考很多事情,我不禁叹了一口气。今后我想必也将继续见证著时代的结束。我现在终于能够体会艾尔玛与杰司达的心情。 然而── 这时传来了脚步声,让我泛起了笑容。五个步伐规律的沉稳脚步声。其中三个是我熟悉不已的人。 随著脚步声的逼近,我再次撑起上半身。可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 拉门被打开后,出现的人正如我所料,爱女与好朋友──以及都这把年纪了,仍让我有些在意的少女。 「啊……!师父!」 「斯拉瓦!你醒过来了吗!」 三人的表情顿时明亮了起来。 没错──随著时代的结束,必然会有全新的未来降临。 看著这三人,终于让我产生了获胜的真实感,以及涌上了能够再次看见她们的喜悦。 「斯拉瓦!」 我接住一股脑地扑了过来的少女,脸上泛起笑容。 不能总是沉浸在悲伤之中。现在必须笑著迎接未来。 「唔……嗯?啊啊啊啊……雪莉露……力道!会……死掉……!」 「哇!雪莉露,冷静下来!斯拉瓦被会被勒死!」 「师……师父啊啊啊啊啊啊!」 差点因为「太过感动而忘了控制力道的雪莉露」断送未来──但心情仍爽朗无比。 师父,虽然花了漫长的时间,但我似乎终于理解到心灵的重要性。 我在内心向在梦中见到的恩人表达谢意。 「斯拉瓦!斯拉瓦!」 「艾……艾尔玛,快拉开她!这样下去的话!」 「啊……师父!请保持清醒……!」 虽然险些要过去那个世界,但我过得很好。 最后不忘这么补充──希望我的感谢能够顺利传递给师父。 ◆ 「好痛痛痛……吶,雪莉露,抱人是无妨,可是在我衰弱时要记得控制力量好吗?」 「啊呜……对不起……」 险些要去跟恩人团聚的我,跟著大家来到大厅。 如今魔力仍一无所有,现在的我衰弱到甚至无法抵抗雪莉露的力气。 要是没有苏娜与艾尔玛拉开雪莉露,真不知道我会是什么下场……看见沮丧地垂下头的雪莉露,答案一目了然。 既然有在反省的样子,我只有叮咛,若还有下次,或许必须好好责骂她。 哎,等到发生时再说吧。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做。 我硬拖著应该休息的身体来到大厅是有原因的。 打开大听的拉门后,大家的视线自然集中在某个东西上面。眼前是拿著那个东西的来斗。 来斗的手上拿著两封信,虽然还是白纸──但显得十分老旧。 「这是父亲大人所写的信。他吩咐我若是出现打倒自己的人,将这两封信交给对方。」 我拖著沉重的身体来到这里,是为了收下光太郎的遗物。 我拆开连来斗都尚未阅读过的信。 比身为儿子的来斗先阅读这封信让我感到犹豫,于是我看向来斗。他似乎明白我的意思,只见他点了点头。 信上的开头是感谢之意。 接著写到随著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自己的头发与眼睛变得愈来愈像魔人,以及情绪激昂时会突然转化成杀意所感到的恐惧。「暗色结晶」是何种邪恶的存在──信上写著光太郎奋斗的这段过程。 接著,写了光太郎的愿望,希望可以打倒那个宛如恶魔般的血晶,以及散播恶意种子的男人。不需要别人说,我便已经这样下定决心了。我小心著不要太过用力握著信,阅读著最后一行文字。 看见上面的那段话,我惊愕地睁大双眼。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打倒我的你能够收下我祖父遗留下来的信。 「光太郎的祖父」这句话,让我瞬间明白另一封信是谁写的。 同时,不禁怀疑著命运。我现在会在这里,莫非不是巧合,而是一开始便注定好的。我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说什么蠢话,这个夸张的想法让我甩了甩头。 我将读完的信折回原状,还给了来斗。 「……您似乎读完了吧,那么请收下这封信。父亲大人吩咐我读完后,再将这封信交给对方。」 我收下现在才知道其存在的那封信。虽然装出冷静的模样,但大家想必有发现我的手在颤抖。 ──希望阅读这封信的人是属于本流派的人。 信上的开头是这段话。能够实现师父的心愿让我感到庆幸,并继续阅读著信。 不知道我是否有多少满足师父的期待,但没有时间让我沉浸在感伤之中了。 「什么,这真是……!」 因为兴奋而颤抖的手,转变成惊愕传遍了全身上下。甚至无法控制音量,颤抖的手让纸张发出沙沙声,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在我身上。 无法以平常心去阅读。上面写的是──虽然没有写上名称,但毫无疑问是「暗色结晶」。 吞噬人心、使之产生杀意的血晶。得到庞大的力量,同时也会将宿主变成怪物──信上写了最近少数人开始察觉到的血晶情报。但不可忘记一件事,这是师父生前所写下的信。 是在恶棍发现到「暗色结晶」的力量前、在艾尔玛打败塔利斯贝尔库、成为英雄前,以及,是在「暗色结晶」尚未有名称前。 信上写的不光是这些,在多年前写下的这封信提到了我直到今天才终于理解到的血晶变化。 ……血晶的变化并非毫无规则。 看见今天的光太郎,终于让我恍然大悟,当血晶让宿主变成塔利斯贝尔库时,会赋予宿主想要的东西。 想要生命的赛兹罗得到不老不死的身体,自称误入歧途的葛劳帝斯得到能让大部分攻击无效的钢铁之铠。以及变化成动物的巨大怪物── 这些全都是他们所期盼得到的。生命、无法舍弃的梦想,与称霸自然界的巨大身体。 都是那个石头所赋予的。以无比扭曲的方式,换取宿主的心灵。 「暗色结晶」是一种可以实现带著恶意的愿望的魔性之石。我看见好几个塔利斯贝尔库后,才终于发现到这件事。 师父──原来从以前便发现了这个事实吗? 信的内容尚未结束。魔人之国存在著可以称为恶意母体的巨大石头,当血晶落入邪恶之人的手中时,不晓得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师父所留下的情报让我陷入了惊愕之中。原本便是充满谜团的人物,没想到现在更加深了谜团。 ……为了世界和平,以及自己所爱的人。希望阅读这封信的人让血晶在世上彻底根绝。这封信最后以这样作结。 看样子血晶牵扯到的事情比我想像中还要复杂巨大。 我闭上双眼回想起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战斗的师父身影。 又增加了一件必须去做的事情。不,应该说这些事息息相关,全部串连在一起后,让我终于找到自己的使命。 我思考片刻后,张开了双眼。 「我现在要告诉你们信上的内容,仔细听好了。」 我依序看向艾尔玛、苏娜以及雪莉露。看见她们回以强而有力的眼神后,我开始大略说明信上的内容。 听著我的说明,艾尔玛与苏娜好几次露出惊愕的表情,并发出惊呼声。雪莉露好像一知半解,但对魔人之国的部分似乎格外有反应。 当我说明完信上的内容后,艾尔玛与苏娜默契一致地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塔利斯贝尔库是这种存在。」 「大师父从以前就在跟那种家伙战斗了啊……」 大家的想法果然跟我一样。内容实在太过震撼,只能抱著同样的感想── 「斯拉瓦。」 唯一露出不同反应的是对事情一知半解的雪莉露。然而── 「你要去破坏巨大的坏石头吧?跟大家一起。」 她似乎有明确理解到我的使命。 既然多了一份使命,还愿意跟著我去吗──结果却率先说出让我忧心的事情,让我不禁露出笑容。 我对雪莉露用力地点了点头,原本想询问愿意苏娜与艾尔玛的意愿,只见两人露出毫无畏惧的笑容。 「就算你不愿意我也要跟著去。」 「我可不会退让,我跟苏娜的想法一样。」 啊……我真的拥有一群好棒的伙伴。 「要是扯我后腿,我可是会很困扰喔。」 因为想说的话全被她们抢走,为了替自己出一口气,我故意开了玩笑。 结果苏娜这么说道。 「你忘了这趟旅行的目的吗?」 「是武者修行之旅吧。」 「要变得更强吧?」 艾尔玛说完,雪莉露跟著补充。 ……我当然明白。没错,这是一趟武者修行之旅。以成为最强武术家为目标,为此必须不断增强实力才行。 我决定了下一个目的地──魔人之国。 「……咦?师父,信后面好像还写了什么。」 正当我准备开口时,顿时吞了回去。 我看向艾尔玛指著的地方,的确还有写东西。与正面明显是不同的字迹……但身为弟子的我看得出这是师父本人的字迹。 按照师父的个性来看,应该是因为正面已经写满,感到不耐烦。于是在背面简单又草率地写下这段内容。前往兽人之国「休乌」,拜访鹤之兽人「亚那滋」……能得到对抗怪物的力量。 「……!」 看到对抗怪物的力量时,我顿时睁大的双眼。请不要将重要的内容写得这么随便,我不禁感到一阵无力。 我曾经听过亚那滋这个名字。应该说──现在只有我单方面知道对方的存在──但并非不认识。 师父曾带我去兽人之国念过一阵子的书。 ……不过,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我对这指示感到提不起劲。 鹤之兽人不知为何十分长寿。据说跟精灵不分上下,甚至超越精灵。去一趟休乌应该不会毫无所获。 但基于个人的理由,我非常不擅长应付亚那滋。 ……话虽如此,但我知道自己最后还是会听从师父的指示。因此,我才想要抱怨一下。 在参拜完师父的坟墓后,我还在烦恼下一步,竟然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决定了下一个目的地。 「目的地是兽人之国吧。」 苏娜从身后抱住我,并探过头来。 突然的紧密接触让我的心跳加速,但这封信的后续被苏娜看见,才是现在最 重要的事情。 这下子无法临阵脱逃了,只能硬著头皮。 「是啊──前往休乌。」 一说出口后,厌恶的心情似乎多少获得了平复。 不,这应该不只是错觉。 因为有这些孩子,才让我有勇气。 虽然抱著有些沉重的心情,但我努力振作了起来。 前往兽人之国。这是师父给予的最后指引。 我不明白为什么师父想将读完这封信的人送到亚那滋大人那边去,但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表示前方肯定会面临巨大的困难。 即使如此,我一定能够跨越困难,因为有比任何人都还要可靠的三名伙伴── 后记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七集。我是赤石赫々。 这是第七次写后记,容我向让我拥有这个机会的各位读者献上深深的感谢。 此外,让我延后交稿的责任编辑、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以及因为这本小说而行程排得十分密集的所有人,也献上全心全意的感谢。真的非常感谢,以及真的很抱歉! 第七集后记不光是感谢,还加入谢罪了,其实这次也比web版先撰写第七集的部分,导致到了截稿日仍未完成原稿。 这都是因为我将截稿日搞错一个月,所以是自作自受…… 啊,真想狠狠揍过去那个傻傻沉迷在电玩中的自己……! ……忏悔先到此告一段落。总之,终于写完了!万岁!我想要好好感受这股成就感。 总之,《武艺精灵》第七集有让各位读者满意吗?因为有写到想写的故事,所以我颇为满足,而且这次女孩子的故事比较多。 虽然有个角色与我一开始的构思变得截然不同,但现在让我感到很满意。有阅读网页版的读者或许晓得是哪个角色的原型。 好,那么话题回到执笔上……这次《武艺精灵》第七集能够呈现在各位读者的面前,都要承蒙各位读者的支持。还有责任编辑、负责插图的bun150,以及与这本小说上市相关的所有人士……得到各方的帮助,我才得以创作《武艺精灵》。 然而,在创作期间面对电脑时,总是会变得孤零零的,在寂静之中只听得到敲键盘的声音,格外让人感到寂寞。 因此,这次我多了可靠的伙伴,那就是音乐。创作时搭配上音乐,莫名可以加快敲键盘的速度。 顺道一提,这次我听的是〈圣饥魔2〉。平成出生的我虽然不是老粉丝,但丰富多元的配乐让我深受感动。现在撰写后记时也正在播放。 如果读者有特别喜欢〈圣饥魔2〉的哪一首配乐,请务必和我分享。 那么,这次容我写这里。 但愿能在第八集与各位相见。 赤石赫々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七集。我是赤石赫々。 这是第七次写后记,容我向让我拥有这个机会的各位读者献上深深的感谢。 此外,让我延后交稿的责任编辑、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以及因为这本小说而行程排得十分密集的所有人,也献上全心全意的感谢。真的非常感谢,以及真的很抱歉! 第七集后记不光是感谢,还加入谢罪了,其实这次也比web版先撰写第七集的部分,导致到了截稿日仍未完成原稿。 这都是因为我将截稿日搞错一个月,所以是自作自受…… 啊,真想狠狠揍过去那个傻傻沉迷在电玩中的自己……! ……忏悔先到此告一段落。总之,终于写完了!万岁!我想要好好感受这股成就感。 总之,《武艺精灵》第七集有让各位读者满意吗?因为有写到想写的故事,所以我颇为满足,而且这次女孩子的故事比较多。 虽然有个角色与我一开始的构思变得截然不同,但现在让我感到很满意。有阅读网页版的读者或许晓得是哪个角色的原型。 好,那么话题回到执笔上……这次《武艺精灵》第七集能够呈现在各位读者的面前,都要承蒙各位读者的支持。还有责任编辑、负责插图的bun150,以及与这本小说上市相关的所有人士……得到各方的帮助,我才得以创作《武艺精灵》。 然而,在创作期间面对电脑时,总是会变得孤零零的,在寂静之中只听得到敲键盘的声音,格外让人感到寂寞。 因此,这次我多了可靠的伙伴,那就是音乐。创作时搭配上音乐,莫名可以加快敲键盘的速度。 顺道一提,这次我听的是〈圣饥魔2〉。平成出生的我虽然不是老粉丝,但丰富多元的配乐让我深受感动。现在撰写后记时也正在播放。 如果读者有特别喜欢〈圣饥魔2〉的哪一首配乐,请务必和我分享。 那么,这次容我写这里。 但愿能在第八集与各位相见。 赤石赫々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七集。我是赤石赫々。 这是第七次写后记,容我向让我拥有这个机会的各位读者献上深深的感谢。 此外,让我延后交稿的责任编辑、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以及因为这本小说而行程排得十分密集的所有人,也献上全心全意的感谢。真的非常感谢,以及真的很抱歉! 第七集后记不光是感谢,还加入谢罪了,其实这次也比web版先撰写第七集的部分,导致到了截稿日仍未完成原稿。 这都是因为我将截稿日搞错一个月,所以是自作自受…… 啊,真想狠狠揍过去那个傻傻沉迷在电玩中的自己……! ……忏悔先到此告一段落。总之,终于写完了!万岁!我想要好好感受这股成就感。 总之,《武艺精灵》第七集有让各位读者满意吗?因为有写到想写的故事,所以我颇为满足,而且这次女孩子的故事比较多。 虽然有个角色与我一开始的构思变得截然不同,但现在让我感到很满意。有阅读网页版的读者或许晓得是哪个角色的原型。 好,那么话题回到执笔上……这次《武艺精灵》第七集能够呈现在各位读者的面前,都要承蒙各位读者的支持。还有责任编辑、负责插图的bun150,以及与这本小说上市相关的所有人士……得到各方的帮助,我才得以创作《武艺精灵》。 然而,在创作期间面对电脑时,总是会变得孤零零的,在寂静之中只听得到敲键盘的声音,格外让人感到寂寞。 因此,这次我多了可靠的伙伴,那就是音乐。创作时搭配上音乐,莫名可以加快敲键盘的速度。 顺道一提,这次我听的是〈圣饥魔2〉。平成出生的我虽然不是老粉丝,但丰富多元的配乐让我深受感动。现在撰写后记时也正在播放。 如果读者有特别喜欢〈圣饥魔2〉的哪一首配乐,请务必和我分享。 那么,这次容我写这里。 但愿能在第八集与各位相见。 赤石赫々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七集。我是赤石赫々。 这是第七次写后记,容我向让我拥有这个机会的各位读者献上深深的感谢。 此外,让我延后交稿的责任编辑、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以及因为这本小说而行程排得十分密集的所有人,也献上全心全意的感谢。真的非常感谢,以及真的很抱歉! 第七集后记不光是感谢,还加入谢罪了,其实这次也比web版先撰写第七集的部分,导致到了截稿日仍未完成原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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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有点寂寞……雪莉露呢?离开米莱菲亚一段时间了,不会想念故乡吗?」 我反问雪莉露,只见她将头歪到一边去。 像是思考了一阵子后,雪莉露露出了满面的笑容。 「不要紧。有斯拉瓦、苏娜与艾尔玛,我……很喜欢大家。」 这个回答让我对故乡的一丝依恋一扫而空。 我顿时感到恍然大悟。虽然会对过去的故乡感到依恋,但现在这里才是我最重要的「归属」。 既然如此,就不应该在此感到却步。为了保护自己的归属,为了变得更强──必须前往兽人之国。 「……这样啊,那我也跟你一样。」 「嘿嘿……是在模仿我。」 虽然我不像雪莉露那样纯真无邪,但我仍对雪莉露回以微笑,并径自下定决心。 好,首先去克服自己不擅长的事物吧。 「唔唔……明明像在卿卿我我,却不会想要发牢骚……」 「什么卿卿我我啊……苏娜,你看起来很难受耶。」 我摸著说出可爱发言的雪莉露,这时苏娜发出与平常截然不同的阴沉噌声音。 彷佛是从身体深处发出的声音,但并非带著诅咒之意──立刻察觉到她的身体状况不佳。 「搭船旅行还会持续一阵子,要撑著喔……」 「咦……?哇!」 我抱起因为海潮气味而脚步蹒跚的苏娜。 抱起苏娜的方式彷佛是戏剧中会出现的一幕──但由小孩子扮演王子实在难以撑起台面。而且,现在这位公主仍戴著鸟面具,离喜剧只剩一步之遥。 「喔喔……嘿嘿、嘿嘿嘿……谢谢。」 但苏娜仍显得十分开心,因为戴著鸟面具看不见其表情,但她陶醉的语气实在太明显也不过。 ……哎,本人开心最重要。 「唔唔唔……」 「……公主抱。」 周遭的视线令人感到难受──但苏娜的身体状况不佳,希望她们能够体谅。 话虽如此,这些孩子似乎也明白到这件事。自己又做出轻率的行动,但幸好她们愿意体谅。 ……虽然离开得有些急急忙忙,但这也很有我们的作风。 我们从登船梯爬上船,要与第一个故乡正式道别了。 「萨佛雷斯特,再会。」 来日再相逢。我在内心如此道别,接著准备将苏娜送到客房,让她休息。 希望下次回来时──事情已经解决,好对师父有所交代。 会思考到下次回来的事情,代表这里对我来说果然是故乡。 ──我绝对还要回来这里。 今生好不容易拜访故乡,我感受著离故乡愈来愈远,在内心如此发誓。 ◆ 「哇啊!好豪华的房间……!」 片刻过后。 复活过来的苏娜环视客房,双眼闪烁著光彩。 因为一到客房便睡著,现在才能观察内部。 「毕竟是头等客房啊……苏娜,早安。」 面对兴奋到无以复加的苏娜,正在低头看书的艾尔玛如此回答。 艾尔玛抬起头时脸上泛著微笑,想必她对苏娜的心情正写在脸上。 「头等客房……!光是听起来就很厉害了……感觉大家的反应很冷淡?为什么?」 苏娜对艾尔玛的冷静反应感到困惑,分别看了我们,然后用食指抵著线条纤细的下巴。 虽然是很可爱的反应──但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因为是头等客房,可以想见有多么豪华。 首先惊人的是「寝室」与「下午茶室」是独立的,只有头等客房才会分成两个房间。不光是如此,装潢极其奢华,下午茶室也备有茶具。而且,甚至还有浴室。以一般客船来说,这个房间根本不是客房,说是饭店的头等套房也不为过。 要在这样的客房住上一阵子,会感到兴奋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我们每个人都安静地坐著,先不论艾尔玛,雪莉露也乖乖地坐著,显得不太自然。 不过…… 「你问为什么……?那是因为已经习惯了。」 「因为我家更厉害。」 我们都对这种地方见怪不怪,早已习以为常了。 雪莉露的老家诚如所见,因为那个笨蛋的兴趣而装潢得极尽奢侈之能事──而我跟艾尔玛曾担任贵族的武术指导老师。那种人贪慕虚荣,被邀请到客船上时,基本上都是使用这种房间。 导致最后变得见怪不怪。但我跟艾尔玛之所以反应不大,主要是关系到嗜好。虽然对奢华的事物不反感,但我们比较偏爱朴素的生活。 「哇啊……感觉跟我所住的世界截然不同……可是,为什么要挑此时住这种豪华的客房?」 苏娜若有那个意愿,明明也能享有跟我们同样的待遇,听到她的那番话,我不禁苦笑。但会毫不在乎地说出这种话,这也代表她的内心纯粹而无欲。 实际上,她的语气中不带著羡慕之情,比较像在开玩笑。 从浓烈的海潮气味中解脱后,恢复正常的苏娜坐在床边摇晃著双脚。 「一开始没打算住这种客房……来斗那家伙十分坚持,总不能辜负他的好意。」 我回答著苏娜的问题,同时拿出离开比欧德时,来斗拿给我们的船票。 因为没办法送行,只能用小东西聊表心意──他拿给我们时这么表示,但一张便要价不斐,何况是四张,实在不知道怎么回报他。 ……哎,我想这些船票的用意不光只是这些。 「来斗是……喔, 是照顾过艾尔玛的那个人?」 「别提了……」 苏娜一针见血的发言,让艾尔玛忍不住叹气。 ……看样子昂贵的船票另外蕴含的心意没能传递给对方。 虽然对这件事感到愧疚,但当时也只能那么做,希望别再追究了。 话说回来……人真的不能做坏事。 来斗犯下的唯一一次过错,肯定会流传千古。我对这件事涌上罪恶感,这时传来木制门扇的清脆声响。 「失礼了。」 传来一个低沉的男性声音,同时门扇开启了。 「现在是午餐时间,请问各位有什么打算?要到餐厅用餐,也可以送至客房内──」 看样子用餐时间到了。 我不经意看向苏娜,只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这艘船的餐厅仅对住头等客房以上的客人开放。既然如此,到餐厅开开眼界应该比较开心吧。 「那么,我们要到餐厅用餐。」 「好的。」 为了回应苏娜充满期待的眼神,我这么回答,接著男侍者行了一鞠躬后便离去了。 「哇!好惊人!第一次在船上的餐厅用餐!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 看见苏娜兴奋地拍手叫好,不禁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好久没有搭船旅行了。我偶尔也要享受一下才行。 「吶,快走吧!快走吧!」 苏娜竟然比雪莉露更加雀跃,某方面来说相当罕见。 催促声让我忍不住扬起嘴角,于是我们决定前往餐厅。 ◆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太阳早已西下,从甲板眺望笼罩在黑暗之中的大海,吐出的气息融入了海风之中。 最后苏娜兴奋了一整天,吃完晚餐便疲累得睡著了。虽然对晚餐过后的宵夜十分期待,但仍战胜不了疲累。想到她明天一定会抱怨,我不禁苦笑。 反正会在这里待十天以上,一开始就把所有地方逛完,之后肯定会感到无聊,但苏娜似乎没有这种考量。竭尽全力享受。这就是那孩子的优点……这样急急忙忙的一天让我忘记了讨厌的事情。 然而,像这样独处时,忍不住会思考起很多事情。 比方说──今后要前往的地方。 「怎么了?瞧你表情阴沉成那样。」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正是我的另一个烦恼来源。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我将身体靠在防止摔落的扶手上,一名黑发的美丽少女冷不防地出现在我的身旁,与我肩并肩。 「是洁恩啊……你是怎么混上船的?」 与之前的村姑打扮截然不同,洁恩身穿一袭华丽的礼服,头发也配合穿著,可爱地盘起。 「混上船这个形容真难听啊。我是正大光明上船的。哎,虽然钱的来源不太单纯就是了。」 洁恩一副出身高贵的打扮──虽然感到怀疑,但她似乎真的是买票上船的。按照她的个性,有可能会偷渡上船,但既然是透过正当管道,让我松了一口气。 从穿著来看,她应该也是住在头等客房── 「享受搭船旅行──这应该不是你的目的吧?」 「你很清楚嘛。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跟随著你。」 洁恩咯咯笑,朝我拋出妖娆的眼神。 比平常更加成熟的打扮加上那个举动,让我忍不住心跳加速。虽然平常使用男性用语,但她或许其实像女孩子那样喜欢打扮。 我用稍微冷静下来的脑袋开始分析洁恩这个人,顿时更是冷静了下来。 我好不容易离开贴上来的洁恩,只见她一脸惋惜地蹙起眉头。 「真是冷淡耶……算了。话说回来,希望你这次可以回答我的问题。」 洁恩露出些微受伤的模样,接著切换了一个话题。 一开始的问题──我回想起她问我为什么表情那么阴沉。 「……因为接下来必须去见我有点不擅长应付的人。」 内心感到一丝罪恶感,我老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一想起亚那滋大人的事情,脸上自然泛起苦涩之色,让洁恩惊讶地张开嘴。 「哦?你会讨厌人真是罕见耶。」 「不至于到讨厌……莫名就是会有种排斥感,但对方应该老早忘记我是谁了。」 一回想起过去的往事,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鹤之兽人亚那滋,我对那个人的害怕程度可说是仅次于幽灵。 要克服对幽灵的畏惧似乎还有一段时日──能否克服对那个人的排斥感也是我很在意的一件事。 我说出带著弦外之音的那番话,以及露出在艾尔玛等人面前不会露出的表情,让洁恩的脸上写著大大的问号。 ……原本身为刺客,表情却如此丰富。这个地方也可以说是很有她的风格。 「交情浅到会让对方忘记你是谁,却让你排斥到这种程度?」 「不,我们的交情……其实颇深。所以我才会感到排斥……哎,这也是有复杂的原因的。」 「……有听没有懂。」 面对我含糊的回答,洁恩露出了怒容。 我明明没有讲会触怒她的话──回顾自己的话语,疑似面露怒色的洁恩突然朝我靠了过来,让我不得不停止思考。 「……你藏著什么重大的秘密。」 与先前不同,我这次无法推开她的身体。 有事瞒著亲近的人时才会产生的罪恶感。我竟然会对洁恩产生这种罪恶感,我对此感到惊讶的同时,洁恩继续说道。 「我不会要求你马上告诉我,但只要是你的事情,我什么都想知道──因此,我想要一直待在你身旁。不要忘了这件事。」 宛如热情如火的告白台词──虽然本人没有自觉,但或许她真的是──这个意思。过于强烈的话语,让我整个人僵住,只见洁恩啧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哼,再见。在下一个夜晚再次相会吧。」 「唔……你已经要走了?」 洁恩果断地转过身去,我忍不住对著她的背影问道。 本来以为惹她生气了── 「你是舍不得我走吗?」 洁恩挑衅般地回以一笑,脸上的怒色已然消失。 在月光的照耀下,洁恩的笑容显得妩媚无比,我这时才发现有人正在接近我们。 看样子我整个被冲昏头了。真是太不像样了。 「有个棘手的家伙来了。要道别的话,我比较希望是跟你两人独处时,静静地道别。」 洁恩留下这句话,便消失了身影。看见她的身影倏地消融在黑暗之中,让我意识到她曾经是刺客这件事。 「师父,原来您在这里啊。」 紧接而来的是心爱女儿的声音。 艾尔玛走了过来,秀发在强风的吹拂下阵阵摇曳。 「差不多该回房了吧?晚上的海风会让身体著凉。」 艾尔玛轻轻靠向我的身体,那股体温让我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冰冷不已……似乎是那股让身体感到飘飘然的激昂情绪让我浑然不觉。 「……喔,是啊。」 顿时涌上一股彷佛瞒著妻子与人幽会的罪恶感,我半反射性地附和了她的话。 ……明明不曾娶妻,我到底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这可不行,于是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师父?」 单身了上百年的男人,面对这个状况十分煎熬。 我回想起那名少女,她闪烁著奇异的光 彩,宛如在水面上摇曳的月亮,让我不禁泛起苦笑。 第二话 休乌 「搭船旅行差不多要进入尾声了啊。」 行程最后一天的午后,苏娜罕见地躺在床上十分惋惜地喃道。 这孩子竟然会舍不得离开这片大海,看来这次的搭船旅行成为不错的刺激,让我忍不住也露出笑容。 我在这十天也过得颇为开心。只要与相处融洽的伙伴在一起,即使是不符合兴趣的地方也感觉到乐趣。 「虽然不是会想再来一趟的地方,但还是会有点寂寞。如何?有没有尽情享受、不留一丝缺憾?」 但连我都能从中感到乐趣,或许苏娜过得更开心也不一定。 正所谓的只要其他人感到开心,自己也会感到开心。 「那是一定要的!只是这种生活持续下去会让我有点担心肚子上的一圈肉。我还是比较适合陆地。」 话虽如此,苏娜还是不太适应海上生活的样子。 毕竟在海上无法从事激烈的运动,因此在船上只剩下用餐这个乐趣。包含零食在内,一天吃五次加上运动不足,不免会害怕身体变得迟钝。 「的确,好想赶快活动一下筋骨。」 艾尔玛苦笑地附和苏娜的话。「会不会发胖」对女性似乎是很严重的问题。 身为武术家,平常不会在意运动不足的问题,面对这个状况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休乌啊,斯拉瓦跟艾尔玛曾经去过吧?是什么样的地方?」 「我也很好奇。」 反正下船后每天都会从事激烈运动,登上陆地后即使不愿意也会变瘦,她们似乎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话锋转到这艘船的目的地休乌。 雪莉露与苏娜拋出的疑问让我跟艾尔玛顿时面面相觑。 「问到是什么样的地方……真是困扰啊。」 我思考片刻后,决定放弃仔细说明。 因为不晓得要如何解释那个地方才好。 但唯一能说的是,像休乌那样的地方在世界上绝无仅有。 「不过,是很美丽的地方吧?我很喜欢。」 「是啊,这点倒是没错。」 只是艾尔玛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只要不是想法太偏激的人,初次造访休乌应该都会留下相同的意见。 面对我们的说明,反而更加深了雪莉露等人的疑惑。 「──唔,好困难喔。虽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但又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哎,看过就会晓得了。」 结果我还是无法解释休乌这个地方。 话虽如此,反正就算不愿意,接下来也将亲眼见证了。百闻不如一见,师父曾经这么说过。 ……听说休乌也有相同的用语。 「这么说也是,抱著期待的心情好了。」 「想赶快看到美丽的地方。」 苏娜抱著雪莉露,左右摇晃著肩膀。 看见心情愉悦的两个人,感觉得出抱著满心期待。 ……休乌肯定会满足这两人的期待,毕竟是师父深爱的国家。 「你们两个肯定也会喜欢的。」 「真的吗?难得斯拉瓦会说这种话。」 「休乌是个好地方。师父,还有不少好温泉呢。」 「可以洗澡吗?好期待……」 我附和艾尔玛的话,似乎也让雪莉露产生了兴趣。很高兴同好增加了。 老实说,我也很期待久违的休乌。 若必须是跟亚那滋没有扯上关系──哎,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有意义。船不久即将抵达目的地。 ……休乌顿时彷佛是咧开大嘴的魔物。 一想起这件事让我倏地心情一沉,但必须该做好心理准备了。 「客人,可以看见休乌了。不久即将抵达,请务必留意行李有无遗忘。」 「啊,看见了!」 一得知即将抵达休乌,有种被人从悬崖上推落的感觉。 这下子没有退路了……不,一开始就没有退路。 唔唔,希望亚那滋大人有稍微变得圆滑,虽然不太抱希望就是了。 「快去看吧!」 「快点、快点。」 因为行李本来就不多,回过神后发现苏娜等人已经准备好了。 我瞄向艾尔玛,她回了一个苦笑,想必是对苏娜等人的兴奋模样感到没辙。 ……真是没办法啊。 「好,那么我们到甲板上去吧。」 最后一步是由我跨出,决定硬著头皮与大家一同走向甲板。 ──走到甲板上后,顿时一阵强劲的海风吹向我的脸,映入眼帘的是罕见的红叶之山。 「哇……!是红色的树!斯拉瓦!」 「好厉害……好漂亮……!」 这个光景只有在休乌才看得见。 在这世上绝无仅有、会长出红叶的树木,以及我与师父过去所居住的奇特住宅栉比鳞次的光景── 「像是另一个世界……」 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光景,兽人之国休乌。 眼前久违的这幅光景与过去的记忆一模一样。 ◆ 「好惊人!好多斯拉瓦师父住的房子!」 一踏进休乌,摘下面具的苏娜不断左右张望、大声惊呼。 想必是因为那股兴奋的情绪,让她不在乎周遭的眼神,露出真面目大叫。但我完全能够明白想要亲眼好好见证这副光景的心情。 拥有如此独特的文化,找遍全世界,想必也只有这个国家。 「好多长著兽耳跟尾巴的人。」 另一方面,雪莉露感兴趣的是这个国家的人民──「兽人」。 严格来说,这世界上不存在兽人这个人种,但在这个国家却存在著远超过数十数百个人种。 然后,这些人身上都有各种动物的特徵。 例如,狗的尾巴;例如,蜥蜴的尾巴,或是猫的爪子、兔子的耳朵。 ──因此才被称为兽人。他们个性大多大剌剌,似乎嫌一一区别人种麻烦,而采用了「兽人」这种统称。 「喔喔,话说小姑娘是精灵吗?真是罕见啊,没想到精灵会来到休乌。」 雪莉露双眼闪闪发亮地东张西望,有名体格壮硕的猫人男性对她笑道。 雪莉露精神充沛地向那名男性打招呼。 「我是精灵与魔人的混血儿喔。」 「哦,魔人与精灵的!这更罕见了。哎呀,好好享受吧,休乌是好地方喔。」 魔人──正常人听到这个种族通常会感到退却,但那名男性只有爽朗地露出笑容。 ……这也是兽人之国有趣的地方。 因为其个性,他们是与魔人之国唯一有邦交的国家。以前认识的魔人好像曾经说过「那些家伙脸上老是挂著笑容,会让人卸下戒心」…… 总之,这里是人种的大熔炉。 只要没有做出太过高调的行动,我们应该不会引人注意才对。 ……不过鸟面具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拜拜。」 回过神后,发现雪莉露正在与那名男性道别,于是我看向苏娜,只见她忙不迭地移动著视线。 「苏娜,差不多该走了。这国家还有很多很棒的地方,在这里停下脚步很不值得。」 「啊,嗯,我现在就去。」 听到别人表示也喜欢自己喜欢的地方,莫明会感到心情愉快。产生共鸣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亚那滋大人所在的卡甸城镇离这里很近,应该可以在天黑时抵达……在卡甸住上一晚,明天再去拜见亚那滋大人。」 卡甸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是一座庞大的城镇。这座港镇虽然也很美丽,但卡甸的美丽更是用笔墨难以形容,迫不及待想让大家大开眼界。 一思考到这件事,让我的脚步变得有些轻盈。 「……呵呵。」 「唔,雪莉露你怎么了?」 感觉得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变个不停,连雪莉露都感到好笑。 自己也莫明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出来。 「恢复平常的斯拉瓦了。」 然而,雪莉露似乎看见不太一样的东西。 「是吗……好,那么走吧。」 目的地是朱雾之城卡甸。 抬头看向天空,映入眼帘的是令人身心舒畅的一片蓝天。在这个国家,天空也呈现同样的清爽颜色。 ……嗯,我该做好心理准备了。 宛如那片天空──虽然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但内心的阴霾有稍微散去的感觉。 ◆ 离开港镇一阵子后,天色开始变暗。 我们的视线前方耸立著闪烁著光芒的山脉。 话虽如此,并非是山脉闪烁著光芒……而是居住在那座山上的人们生活的灯火形成了这幅景色。 「卡甸是位在那座山的城镇……好漂亮!」 山脉的光辉让其轮廓融入夜空之中,彷佛众多的繁星随时会降下一般。 这幅美丽的景象让苏娜喃喃赞叹著,雪莉露则是发出惊呼声。 看来她们对这幅景色感到很满足。无论看过几次都觉得美不胜收。萨佛雷斯特也有美丽的山脉,但如今已成追忆。 ……但卡甸仍保有过去的模样,这件事让我感到欣慰。 「呵呵,从远方眺望当然不在话下,卡甸的城镇内部也很美丽喔。」 「真的吗?好想赶快去!」 艾尔玛露出有些得意洋洋的模样,想必跟我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雪莉露小跑步走在前头,让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哎呀,这样下去会提早抵达。 哎,这也不是坏事。我会有这种念头应该是内心多少有余裕了。 「啊,雪莉露等等我!」 雪莉露被叫住仍不停下脚步,苏娜只好追在后头。我跟艾尔玛随后也加快了脚步。 这个速度非同小可。我忍不住对雪莉露使出全速这件是露出苦笑。 虽然觉得有些太快了,但追著前头的雪莉露,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卡甸的入口。 「呼、呼……抵达了!」 雪莉露喘著大气回头看向我们。 虽然因为疲劳而呼吸急促,但脸上挂著灿烂的笑容。苏娜抚摸著雪莉露的头,让雪莉露显得十分满足。 「吶吶,赶快进去吧!我也很期待。」 不过,这次沉不住气的似乎不只雪莉露,我附和苏娜的催促声,一同踏进卡甸的城镇之中。 出现在眼前的是──与「朱雾之街」这个别名十分相称的风景。 「哇啊……!」 发出赞叹声的是雪莉露还是苏娜──不,想必是双方。 即使是已经看过这片光景的我,面对这份美丽仍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映入眼帘的是四处升腾而起的热气,在路灯与旅馆的灯火照耀下,与红叶的色彩相互辉映,呈现出朱光辉煌的景致。 这就是卡甸──温泉之城。 一排排林立的温泉旅馆,无数灯火照耀著红叶,宛如瀑布倾泄而下的热水豪迈地冒出阵阵热气,以及休乌特有、会让人涌上思乡之情的各种美丽房屋。 这幅光景俨然像是异世界。 「好漂亮……好漂亮!这是什么……!」 深受感动的雪莉露想用整个身体去表现出感情,但似乎不晓得要怎么去表现出这幅光景。 苏娜也是同样的反应,在身为温泉聚集地的这个城镇,弥漫著硫磺等刺鼻气味,但她似乎因为感动而浑然不觉。 「无论看过多少次都觉得是很美丽的城镇……」 我和艾尔玛过去造访过不少次这座城镇,但每次仍会深受感动。第一次看见这座城镇时,我们也因为感动而说不出话来。 人类、精灵,魔人以及兽人。虽然源头是同个种族,但是如何发展成现在这种独特的文化,让人感到耐人寻味。 「哈哈,看来你们很满意。」 「这是当然的!好惊人……没想到这世上有这么美丽的地方。」 苏娜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宛如红叶一般。 看来她似乎相兴奋。据说因为寿命漫长,也让精灵的感受性随之消磨──看见这群孩子实在不这么觉得。 或者,这就是雪莉露与苏娜的魅力也不一定。 「好,那就边走边找旅馆吧。」 虽然不是观光季节,由于时间已经不早,不晓得能不能找到旅馆。 在这里停下脚步有可能会找不到今晚的落脚处,更重要的是,不去欣赏这座城镇的各种风貌实在很可惜。 看见雪莉露等人猛点著头表示赞同,让我感到欣慰的同时,我和艾尔玛开始带领著那两个人移动。 「呵呵……这两人真是的……我们这样好像一对夫妻。」 艾尔玛以一副为人母的姿态看待那两人的兴奋模样,并投下炸弹发言──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第三话 亚那滋 在好不容易找到的老旧旅馆过了一夜。 时值上午时分,太阳正移动到头顶正上方。 「哇!晚上也很漂亮,但白天更是……充满活力,感觉好棒!」 「大家感觉很开心。」 我们看向仍然兴致勃勃的雪莉露与苏娜,走在卡甸的街道上。 享受著街上的风景前往亚那滋的住处,在独特风味的景色中更显别具一格。 看著行经的兽人们摇晃的耳朵,偶尔挥手互相问候。 每个人脸上挂著笑容,除了他们本身个性爽朗以外,正如雪莉露所言,大家脸上开心的表情令人印象深刻。 肯定是因为和平的缘故。脑海中浮现创造出这幅和平景象的人物,让我顿时脸色一沉。 「……师父,您的表情不太开心耶……没事吧?」 「啊,喔,没事。」 ……事到如今才对要与亚那滋大人见面这件事感到退却。 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没有事先向对方取得见面的同意这件事,让我感到有些不放心。碍于抵达卡甸时已经很晚,所以没有通知亚那滋。这点尤其让我感到心情沉重。 以前见面时,感觉她不是注重这些礼节的人,但恐怕是因为──对象是我。以前见面时总是会被她捉弄,所以我不太想被她发现自己就是「斯拉瓦.静寂」。 ……哎,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艾尔玛.静寂、师父的亲笔信,以及斯拉瓦这个名字。全部凑在一起,头脑聪明的她不可能不会发现我的真实身分。 本来想说今天先与对方取得见面的同意,他日再正式登门拜访──尽管如此,但时间上没有余裕。 最后,等到路上的行人开始减少,我才发现已经为时已晚。 「感觉人潮减少很多了呢,是这边比较少温泉的关系吗?」 苏娜发挥敏锐的嗅觉,环视著四周。 凭著她的嗅觉。肯定能感觉到前方的「味道」,会刻意这样询问,想必是希望我能够回答。 「这条路通往亚那滋大人的住处,亚那滋大人受到兽人们的仰慕,大家都不敢轻易跑来打扰。」 面对我的回答,不光是苏娜,艾尔玛与雪莉露也发出惊呼声。 她们想必正在想像著「亚那滋大人」的形象。 见面时她们肯定吓一大跳,我仰望著天空眯起了双眼,彷佛注视著远方。 走著走著,四周的景象也跟著产生变化。 随著建筑物开始减少,人潮也跟著变得零星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山上的自然景象变多了。 走在树荫下感受著令人舒爽的凉爽感,有条漫长的石阶出现在我们面前。 「在这上面。」 爬完这条漫长的石阶就是亚那滋大人的住处了。 若是平常,我有自信可以毫不喘息地一口气爬完,但这次反而叹气声连连。 爬完围绕著大红色拱门状摆饰的石阶后,出现一道门──走进那道门后是一条石板路,通往一座广场。 石板路的前方有座名叫神社的建筑物,相较于兽人之国的老式建筑,更有历史的风味。 亚那滋大人就住在这栋建筑物里。 「哇……感觉好神秘……」 虽然不算巨大,也不是黄金打造的,而是使用主流的木材建造而成,却让众人感到震慑不已。 其外观令人无不感到震撼。师父说过这是用来祭祀神明的建筑物,的确有神明存在于这个地方的感觉。 「哎呀呀,有客人真是罕见。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隔著一段距离瞻仰著神社,这时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可爱嗓音。 我们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眼前出现一位身穿显眼的红色和服的娇小少女。 头发修剪成圆弧状,印象中这叫作「妹妹头」。与魔人不同,带著光泽的美丽白发中混杂著红色与黑色的发丝。 身高与我跟雪莉露差不多。用两手握著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扫把,其模样相当十分惹人怜爱。 「哇,好可爱的孩子。呃,我们是来拜访亚那滋大人的……请问现在亚那滋大人在吗?」 这身神秘打扮的少女挑在这个节骨眼出现,让苏娜惊愕地张大了嘴,随即又立刻恢复表情。 和服少女用食指抵著下巴,歪起了头。 「嗯,亚那滋大人吗?不知道耶,平常总是待在神社里……」 用单手握著扫把,少女指著神社。 「唔,真是困扰。今天不在吗?师父,要怎么办才好……」 不晓得今天在不在,少女的回答带著这层涵义,让艾尔玛露出思考的模样,并询问我的意见。 于是我── 「……师父?」 我注视著少女,顿时僵在原地,身上汗如雨下。 「呃,你的同伴还好吗?感觉脸色很差……」 「谢谢你的担心……自从来到这里后,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师父,您真的不要紧吗?」 艾尔玛担心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十分遥远。 ──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才幸福。 讽刺的是,这股贯穿身体的寒意──对未来感到的绝望反而让我恢复正常。 不得不做自我介绍。已经被艾尔玛.静寂喊为「师父」,形同已经没有退路。 「哈……哈哈哈……您还是很坏心眼啊……『亚那滋大人』。」 但这反而是个好机会也不一定。 过去的确受过她的照顾,对恩人隐藏自己的身分实在说不过去。 我呼喊著那名少女的名字,艾尔玛、苏娜──甚至是雪莉露,众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在少女的身上。这是因为眼前的少女,无法与我口中的「大人」联想在一起。 少女看似纯真的笑容,开始愉悦地变得扭曲起来。柔嫩的唇瓣间可以窥见牙齿,彷佛正在咀嚼著喜悦──不,亚那滋大人宛如侦探般抚摸著自己的下巴。 「哦?哦哦……这真是有趣。没想到会有识破我真实身分的访客上门。」 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再像是少女。 愉悦地眯成弦月的双眼看向我,开始进行评估。那个瞪视般的视线述说出她的身分──透出一抹狡狯。 ……但真是惊人,没想到她的模样与当年见面时浑然不变。 鹤之兽人亚那滋。这个国家的人们没有姓氏,她也一样。 亚那滋大人有著一头身为兽人特徵的纯白头发。闪闪发亮的白发中混杂著红发与黑发,与在这个国家常被形容成神明差使的鹤十分相似。 据说鹤之兽人的寿命十分漫长,但没有料到将近上百年没见过的人仍保持著过去的外貌。 「从你的口气……听起来对我的个性很了解。嗯……这真是有趣、有趣。」 亚那滋大人露出相较其他人种略显尖锐的牙齿,走到我的身旁。 从双脚到耳朵──被人从头到脚进行评估的感觉让我感到一阵寒意。 「我不认识精灵的小鬼,再说充其量只有一、两百岁的小鬼也不可能认识我。小鬼,你从哪里听到我的事情?」 即使仔细观察过我,似乎仍无法唤起记忆。亚那滋大人与我隔著一个人左右的距离,从正面注视著我的双眼。 ……这种时刻最令人感到战栗。无论愿不愿意,不能对唤醒过去的记忆这件事感到退缩。 「──从我的师父伊瓦欧.静寂。」 「哈!这真是有趣!那个怪胎竟然有精灵的徒弟。」 亚那滋大人笑得更厉害了。然而,她的笑容明显带著试探的意味。亚那滋大人应该 知道伊瓦欧师父的死讯。按照我的年纪,时间上难以直接被伊瓦欧师父收为徒弟。 想必会质疑我是在信口胡诌。因此,我递出了一张纸。 是师父的亲笔信,上面记载了血晶的详细内容。 「……哦!这是……原来啊,他终于找到可以将石头的事情托付出去的家伙了啊……」 亚那滋大人开始读信后,表情开始出现变化。 从缅怀亡友的表情,转变成有人继承遗志的喜悦。 然而,沉稳的表情没多久便沉入了皮肤之下。 「……嗯,虽然对朋友的心愿终于实现这件事感到开心──但我不懂啊,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那家伙会──」 接著夹带著一丝怒气。 「不……忘了吧。跟著我来吧,总之先招待你们喝茶。」 但随即从表情中消失。 被问到来历,让我犹豫了片刻,但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的名字是……」 「嗯。」 我轻声说道,叫住背对著自己的亚那滋大人。 亚那滋大人转过身来,再次迎上她的视线。 因为被叫住所以转过身,似乎没有听到我开头的那句话,于是我将手放在胸前,彷佛想让自己也听到。 「我的名字是斯拉瓦……是伟大的静寂流──武术开山祖师伊瓦欧.静寂的直传弟子。」 「……什么?」 这次我确定亚那滋大人有清楚听见我的话了。 因为亚那滋大人的双眼浮现怒火。 亚那滋大人动作粗鲁地折返,回到原本的位置──移动到我的面前,瞪视著我。 「你胆敢愚弄我──」 即使拿出亲笔信,也无法相信我这个精灵孩童是伊瓦欧师父的直传弟子。 虽说精灵很长寿,但即使是伊瓦欧师父健在的时期,也不会收像我这种年纪的少年作为直传弟子。 ──然而,现在亚那滋大人瞪视著我,于是我静静释放出魔力,藉此表达自己的意思。 光太郎曾经说过──我的眼神仍与过去一样。因为回想起了这件事。 斯拉瓦.静寂是否真的拥有这样的眼神?对于中途倒下的一介武术家来说,是否匹配得起他的憧憬? 对血晶的愤怒、对武术的热情,以及灌注了这些情绪的眼神── 「……!难不成,不──不可能……但是那个眼神是……!」 先不论眼神好坏,但似乎真的存在。 彷佛受到牵引,亚那滋大人拖著虚弱的脚步,略显犹豫地对我伸出颤抖的手。那只手稍微停下了动作,彷佛在否定自己的念头,但最后仍颤抖著贴在我的脸颊上。 「亚那滋大人,好久不见了……过去承蒙您的照顾,而且不是一言两语就可以形容……」 回想起前世与她的互动,让我的视线飘移了起来。但事到如今应该已经感受不到尴尬了。 我真的不会应付这号人物。 「斯拉瓦.贝萨……!小鬼头!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亚那滋大人呼唤著在我自称「静寂」前的名字,奋力拥抱住我。 让她产生「确信」的最大提示──应该是我那逃避般的飘移视线。 因为那是我跟她之间最常出现的互动。 亚那滋大人拥抱著我,露出宛如少女的表情淌下泪水。从她的力道中可以感受到那股满腔的心意。 仔细一看,雪莉露等人因为我被抱住这件事而整个楞住。 过去我与伊瓦欧师父来造访亚那滋大人时,亚那滋大人似乎对我大为中意。 但当时的我──尚为青涩,对强大抱著不成熟的憧憬,因此与各方人物结下梁子。 拥有远比我年轻的外表,露出宛如母亲或姊姊般的举止,让我当时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是重视我的证明也不一定── 总之对于过去那个毫无幽默感又自尊心强烈的我来说,拥有年幼外表却又遥不可及的她是超乎常理的存在。 ……但我想解释一下,还有其他让我对她感到排斥的地方。 「我好想见你,斯拉瓦……!」 虽然感到排斥,但并不讨厌。我曾经这样形容他,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因为她十分喜欢我。 会让我产生宛如思春期的少年受到母亲照顾时的羞窘感,但难以去讨厌对自己抱有好感的人。因此我并不讨厌她。 ……尽管自尊心强,但我认为对中意自己的武术高手感到排斥,是一种失礼的行为── 这是因为她存在著一个很大的问题。 「竟然让年长者等你……!但我已经不会放手了。来,让我们结为连理吧!生一大堆孩子,共组幸福的家庭……!」 就是这个……直接到不行的表达方式。 当时尚为青涩的我最不会应付直接了当的表达方式。 一开始与亚那滋大人认识时应该是在我三十岁左右时,中年男子被外表只有十岁出头的女童要求发生肉体关系,这件事在当时被师父当成笑柄。 而且亚那滋大人拥有「只要有那个意思,便能成功霸王硬上弓」的实力。贞操大权被女童握在手中会是何种感受──只有亲身体验过才能够明白。 「咦!呃,那个……咦?」 面对急转直下的状况,苏娜整个不知所措起来。 艾尔玛整个人僵住,雪莉露则是──一如往常地歪著头。 啊啊,跟这号人物扯上关系总是没好事。 想到之后的事情便让我感到心情沉重。但现在最冷静的人却是自己,让我死心地叹了一口气。 天空是如此的蔚蓝。 不,可能正因为如此。脸色变得铁青的我,仰望著天空放弃了挣扎。 第四话 面对的事物 「嗯……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活到这把岁数,这世上还是存在著我不知道的事情啊。」 整个人愣住的艾尔玛与苏娜恢复正常后,经过了一段时间。 我们来到位在神社后方的亚那滋大人的宅邸。 硬要形容的话,神社是亚那滋大人工作的地方,而这里是招待有私交的客人的特别场所。 为了向亚那滋大人报告至今所发生的种种,于是聚集在大厅── 「我说啊……你们要抱到什么时候?」 坐在我面前的三名少女的其中一人,苏娜用不耐烦的声音质问。 质问的对象是我──以及抱著我不放的亚那滋大人。 「抱到什么时候?当然是一直抱下去啊。竟然打扰百年不见的恋人重逢,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 苏娜的那句话带著「快给我分开」的弦外之音,亚那滋大人则露出置身事外的表情。 不如说,亚那滋大人的回答也带著「在胡扯什么啊」的意思。 「我不记得我们有成为恋人……呃,可不可以放开我了?」 我当然也不可能乖乖任由她摆布。被磨蹭脸颊时,我试著出言反抗。 这样下去无法进入正题。抱著粉身碎骨的决心来到这里,岂不是都白费了。 「瞧!斯拉瓦不也这么说了!赶快放开吧!」 「啊?听不到,我可没有像你们那样的长耳朵,也没有敏锐的兽耳,耳朵听不到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然而,亚那滋大人宛如一阵风。 ……这就是师父所说的「逆来顺受」吧。 忍不住就回想起往事,这是一种逃避现实。我感到恐惧──不,面对现在这个现状,让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唔,好不容易重逢这样实在令人太郁闷了……真是的,也无法讲正经事,只好先放开你了。」 话虽如此,不尽然都是坏事。 虽然依然是任由她摆布,但亚那滋大人总算放开了我。 亚那滋大人乾脆地放开我,让我有些惊讶。旁若无人的亚那滋大人竟然会听取其他人的意见。对于认识过去那位──名叫亚那滋的鹤之兽人的我来说,无疑是一大震撼。 ……这也突显出血晶这件事有多么重要。 面对事态的严重性,我开始凝聚起精神,坐在对面的雪莉露等人也有些收起敌意了。 老实说得救了。艾尔玛与苏娜露出未曾有过的敌意──连雪莉露也显露不曾看过的负面表情。 这么一来,无论是否愿意,便能体会到自己的立场。为了避免做出轻率的行动,必须考虑到至今没有考虑过的事情。 「好……之后再来庆祝重逢吧。与斯拉瓦共处的时间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可不能让这个世界毁灭。」 虽然仍维持著促狭的口气,但「血晶」对世界带来的影响已经连亚那滋大人也无法坐视不管。这个事实让我回到了现实。 「嗯,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不,应该先问你们知道多少。」 亚那滋大人换上严肃表情,顿时散发出一股威严气息。 ──曾经听说亚那滋大人至少已经活了上千年,她的口吻让人感觉确实有那么一回事。 记得师父曾经说过「鹤的寿命……应该不只上千年」,完全符合高深莫测这个词。 连雪莉露等人也不得不端正了姿势。 一开始是我,接著是艾尔玛,描述著那杜夏所发生的事情──以及雪莉露对血晶的反应。除了雪莉露以外,我们三人轮流向亚那滋大人说明至今所发生与得知到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已经够了。斯拉瓦,看到有人继承伊瓦欧的遗志让我感到很欣慰。」 一提起师父的名字,我忍不住吞了一口气。 ……这实在是愧不敢当。但身为静寂流名号的继承人,身为那个人的弟子,能够继承那个伟大人物不为人知的遗志,让我感到荣幸不已。 「既然知道这么多,事情就好解决了……那么我直接进入结论吧。」 亚那滋大人闭上双眼,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我已经大致猜出她想要说什么。 「你们活在一个艰辛的时代。人类的历史现在可以说是来到存或亡的歧路上。」 亚那滋大人述说了这个世界的现况。 历史会继续下去,或是到此结束。我们很明白,二选一绝非夸张。 「『暗色结晶』的碎片所带来的影响正如你们所知。既然如此,你们应该想像得到存在于魔人之国的『大血晶』是什么样的存在吧?」 亚那滋啜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我也不知道那个东西会成长到什么程度,但根据过去的传闻,过去曾出现过一马特尔大小的血晶,所以应该不会小于一马特尔……连用指尖夹起大小的血晶的威力都非同小可了,那么巨大血晶想必会带来毁灭性的伤害。」 毁灭性,不难想像这个词不单单只是形容。 但有一点让我有些在意。 「既然那么巨大,那为什么『大血晶』没有孵化?」 若真的那么巨大,照理说那颗灾厄之卵已经孵化了也不奇怪。 面对我的疑问,亚那滋大人做出思考的动作。 「……根据伊瓦欧的话,似乎与『大血晶』所在的地点息息相关。比如说──是称为胎内吧?因为是负面魔力聚集的地方,里头的血晶不会觉醒。负责管理那个地方的其中一个魔人是这么说的。」 亚那滋大人没有用肯定句型让我感到在意,但既然是从伊瓦欧师父听来的,应该可以相信。 至少我相信。只要是师父的话便无庸置疑。 「宛如恶意凝聚之地。」 「没错。吸收负面感情与魔力,孕育大灾难的恶意之胎──真是的,没想到有这么可怕的地方。」 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让我不禁紧握拳头。是自然产生,或是有心人士所为,虽然尚未厘清──但这件事若是真的,迟早会悲剧降临。 ……不,不光是这样。 「『大血晶』一直沉眠下去当然是最好不过,但恐怕无法如愿……虽然没料到你们已经跟那家伙打过照面──有人试图唤醒沉眠中的『大血晶』。」 正如亚那滋大人所言──有人想要掌握那股邪恶的力量。 我的表情顿时为之冻结,紧握的拳头渗出了血。 嘉尔特.纪萨。为了追求力量,而利用血晶弄脏自己的手的男人──假设那家伙在「研究」血晶,肯定不久会发现大血晶的存在。 不,或许早就已经知道。他是个存活在黑暗的世界,为了得到力量而利用血晶的男人。照理说应该比我们清楚。 「『暗色结晶』已经是那么危险的东西了,可不能让『大血晶』落到那种人的手上……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按照现状,恐怕赢不了得到更高度的『血晶』力量的人吧。」 这句话让我们静静地点了点头。 ……没错,按照现况是赢不了那家伙的。 变成塔利斯贝尔库的光太郎,力量远远高于我之上,嘉尔特肯定更不在话下。 当时凭著不可思议的感觉,莫名取得胜利──但那无疑是「乾坤一掷」,不能视为常态。 「所以,才有我在。为了传授对抗血晶的力量。」 所以──我们才会来到这里。 师父留下的最后指示,为了得到对抗「怪物」的力量。 坐在旁边的亚那滋转身面向我,而我也跟著转过身,自然与她面对著面。 「今后你们暂时要跟著我修炼。那 正是与怪物抗衡的唯一力量。斯拉瓦,你打败伊瓦欧孙子的力量……正是『明镜止水』。」 虽然隐约有察觉到,直到与亚那滋大人见面,被她当面这么说──才让我乾脆地接受了这件事。 明镜止水的境界。与光太郎对峙时隐约察觉到的异常力量。 感受不到魔力的波动,但会发挥出「试制樱花」以上的力量,当时的那股感觉。 过去师父曾经提到的梦幻力量,存在于现实。成为「事实」的那个存在让我感到震颤不已。 「『暗色结晶』是靠著恶意成长,『血晶怪物』靠著恶意觉醒。对其抱有的恶意,对怪物们是最为美味的饲料。因此,灌注强烈意志而形成的属性魔术,对它们无效。毫无疑问,它们释放的魔术灌注著敌意。因此,要对付它们,『灌注于自身的意志』──靠魔力强化的拳头才是唯一的武器──但这点也不能完全保证。」 亚那滋大人边说边起身。 轻吐了一口气后,从亚那滋大人的身体感受不到任何一丝魔力。 但在下一个瞬间── 「『血晶』会赋予持有者强大的魔力,正常的魔力因为只有纯粹的威力,自然会相形见绌。」 亚那滋大人突然从我旁边消失,倏地出现在苏娜身后。 「……!」 自己身后突然冒出声音,让苏娜立刻转过身去。 慢了一拍,雪莉露与艾尔玛也跟著看向声音的方向。 ……就是这个。这就是师父偶尔会做出的动作。 「感受不到魔力的高速移动」。我认为自己拥有一番实力,所以「自认」在观察魔力的流动、捕捉高速移动的物体上具有优异的能力。 但无论是师父或是亚那滋大人──我都无法追上他们的身影。 在完全断绝魔力的状态下,要做出会消失在视线中的高速移动是不可能的。但亚那滋大人却让她们完全感受不到魔力,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身影。 即使只有一瞬间,只要存在著魔力的流动便能够感受到。只要存在著魔力的流动,即使捕捉不到身影,仍能感觉出移动到哪个方向。 然而这些遥不可及的高手甚至让人感受不到这些。因此,只能想成没有运用到魔力。当然,我很清楚在现实中是不可能以那个状态施展高速移动。 「但只要有这股力量──就能对抗那些家伙。没有一丝杂质的纯粹力量,那就是『明镜止水』。」 我感到战栗,仍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有一丝杂质的力量。既然没有一丝阴霾的内心可以达到这个境界,表示师父从以前便知道这股力量的存在。 ……不禁对身为庸才的自己感到厌恶。但面对新境界所感到的兴奋感,让自己没有时间受到打击。 「要形容的话,这股力量就是纯净的水。想要伤害对方、打倒对方是不必要的心灵杂质,简单来说,就是恶意、脏污。在水中可以轻易发现污浊,然后,脏水是无法让人喝下的……嘿咻。」 亚那滋大人再次在我的旁边坐下,并拿起茶杯喝茶,并浅笑说「不过浓茶很美味」。 「在纯净的水里难以察觉水,但换成是流动的话──有时候或许想像成冰会比较好懂。即使看不见,但那股力量确实存在。你们不会纳闷为什么看不见我移动吗?这就是感受不到魔力的原因。」 根据过去的经验……回想起『明镜止水』,我不由得感到恍然大悟。 想要伤害对方的意图、恶意是杂质──用脏水来形容便能轻易理解了。 被这类情绪所控制的攻击的确容易闪躲。虽然极端,但赛兹罗的拳头也是这种感觉。 亚那滋大人的那番言论宛如在否定武术家的原动力「想要赢」的意志。 无论是亚那滋大人、师父或是站在顶点的高手,他们的拳头更加──清澈不已。超越输赢,与更为庞大的……恐怕是为了超越自己而奋斗著。我隐约有这股感觉。 「而且这股不含杂质的力量,拥有纯粹魔力的真正力量。力量只要稍微凝聚,便能够大大发挥──由我形容的话,以你们可以操控的力量来说不满一,是小数点以下的数字。负数的数字无论如何相加,都不会成为一。哎,虽然有点太夸饰了。」 握起茶杯一口气豪迈地喝完茶,并吐了一口气后,亚那滋大人露出满足的微笑。 这的确有道理。混杂著恶意的力量是绝对无法以量赢过恶意本身。 因此,才需要没有杂质的力量。 仔细一想,打败光太郎的时候也是这样。 将输赢置之度外,一心只想保护这群孩子。那个瞬间──我确实拋下所有私欲,以最纯粹的意志握起了拳头。 「……所以我才赢不了师父。用充满野心的双眼一股脑地顶撞他,当然一辈子都无法达到那个境界。」 我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笑容。明明前方一直有条路指引著自己,却到死都没有发现那条路。 「呵……哎,就是你那青涩的地方很可爱,我才会喜欢上你。久违多年,你变得帅气不少啊。」 但我似乎有些改变了。 想要赢、想要登上颠峰是不需要理由的。我不打算否定我的想法,但我多了一个想要力量的理由了。 「……很棒的笑容。你已经十分够格了,斯拉瓦……以及那些姑娘们。明天开始会很忙碌喔。」 这不光是我的想法。 大家拥有相同的目标──因此,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有所共识。 「你拥有一群很棒的伙伴……艾耶卡!在吗!」 亚那滋大人满足地环视著我们,接著起身拍了拍手。 随即传来慌张的脚步声,停下来后拉开了纸门。 「亚……亚那滋大人!有什么事吗!」 受到呼唤而现身的是一名狐人少女,穿著跟亚那滋大人相同的服装。 耳朵与尾巴可爱地摇晃著,想必是因为被亚那滋大人叫过来而感到开心。 「带这四位客人到各自的房间……是久违的客人……对了,顺便帮我寄信给『那家伙』。」 「是的!遵命!」 少女对先离开大厅的亚那滋大人拚命鞠躬行礼。 应该是亚那滋大人的门徒。亚那滋大人背对著众人挥手离去,少女目送完这一幕后,转身面向我们,低下了头。 「呃,我叫作艾耶卡!今后请多多指教!」 活力充沛又带著亲和力的问候让人不禁泛起笑容。 ……是跟亚那滋大人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孩子。 「我是雪莉露。请多指教……」 「我是苏娜!艾耶卡,请多指教。」 「我是艾尔玛。请多指教。」 面对丝毫不带给人负面印象的艾耶卡,雪莉露等人纷纷打了招呼。 「我是斯拉瓦。请多多指教。」 「是的!」 轮到我自我介绍后,艾耶卡再次露出满面笑容。 是个开朗的孩子。突然觉得或许要这样的人才能达到「明镜止水」的境界。 ……感觉会是十分严苛的修行。个性乖戾的我能否顺利达到纯粹的心灵境界,我感到有些不安── 但也对今后的发展期待到无以复加。顿时回想起刚开始习武时的记忆,暗自泛起微笑。 第五话 应该拥有的心灵 在亚那滋大人的宅邸住了一晚。 我们来到离宅邸有一段距离的道场。 草编织而成的独特地板,让我怀念起光脚踩在上面的触感。榻榻米在这个国家是主流,但总觉得道场使用榻榻米相当罕见……不,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可以的话,希望道场的地板是榻榻米。要铺满道场不晓得要多少片榻榻米,要从兽人之国进口那么大量的榻榻米想必要价不斐。 ……以上是题外话。 时值清晨,沁寒的冰冷空气笼罩著整个道场──是适合修行的绝佳日子。 我跟艾尔玛已经换上道服,让自己率先进入兴奋的情绪之中。 「喔喔,大家已经到齐了啊,真是感动啊。」 苏娜等人讨论著要不要制作专用的道服,稍微过了集合时间后,亚那滋大人出现了。 看起来睡眼惺忪,想必是因为体型的关系。不过我也困到不行,大概是天性吧。 当我思考著这些事时,看见艾耶卡跟在亚那滋大人之后进入了道场。还没开始训练却一副十分疲倦的模样。但似乎不是因为感到困。 ……可能是因为身兼门徒与照顾亚那滋大人的职务之故。我将以前的自己与艾耶卡重叠在一起,内心感到恍然大悟时──亚那滋大人收起了哈欠声。 光是这样便让原本有些松散的道场顿时为之紧绷。 明明感受不到魔力,强者所拥有的独特「气压」却充斥了整间道场。 雪莉露等人似乎对亚那滋大人的印象不太好──但感觉到她高深莫测的实力后,视线中开始带著敬意。 「……哦,似乎有所察觉了吧?感受不到魔力是不是很棘手呢?」 隐约感觉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我们换上武术家的眼神后,亚那滋大人愉悦地笑著,并坐了下来。 「你们前途无可限量。凭这个年纪达到这个境界的人,是继伊瓦欧之后……但有个人似乎留级了。」 留级想必指的是我。虽然正如她所言,但毫不留情的言论让我泛起了苦笑。 话虽如此,我的确使用了第二人生的犯规招式。要虚心接受。更重要的是,我想要专注于眼前的修行上。 「这样子有意思了……那么,容我先自我介绍吧。从今天开始,我是要教导你们『明镜止水』的亚那滋。请多指教。」 亚那滋重新自我介绍,应该是希望我们也自我介绍。话说回来,顿时回想起昨天只有讨论正题,亚那滋大人还不知道雪莉露等人的名字。 「雪莉露.布拉姆。请多多指教。」 「嗯,请多指教。你是……精灵与魔人的混血儿吧?」 最先自我介绍的人是雪莉露。虽然讲得不甚流利,仍有礼貌地低下头,显得惹人怜爱。被亚那滋大人问起种族,雪莉露点了点头,亚那滋大人思考片刻后看向旁边的艾尔玛。 「我叫作艾尔玛.静寂。是斯拉瓦.静寂的养女,虽然还不成气候,目前担任第三代静寂流师范。」 虽然很少有机会接触到比自己身分高贵的人,艾尔玛仍表现得十分有礼貌。除了武术以外,似乎有好好遵守从武术中所学到的做人道理。虽然有部分是出于身为父母的偏爱,但这件事让我感到十分欣慰。 「哦,斯拉瓦的……斯拉瓦的……!喂,斯拉瓦,你明明单身却有小孩吗!不,等等,你是单身吧?」 「虽然很难为情,我到这个岁数仍没有与女性交往过。因此,能收养到艾尔玛这么能干的孩子,实在是三生有幸。」 亚那滋大人不知为何战战兢兢地问道,似乎产生了前世不曾感受到的危机感。 看见亚那滋大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我不禁苦笑。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出于真心──但一想到前世的事情,似乎不需要怀疑这件事。 「总算放心了。真是的,害我吓了一跳。」 ……感到放心的人不只是亚那滋大人,这点更让我头痛。 为了集中起精神,配合亚那滋大人的声音,我也跟著转换心情。亚那滋大人的视线自然移向艾尔玛的旁边。 「我叫作苏娜.艾尔贝。请多多指教。」 最后自我介绍的是苏娜,话中带著刺,并做出一张笑脸,而亚那滋大人也浮现同样的表情。 「嗯?这样啊,原来如此……真是盛气凌人的姑娘啊。」 恐怕很少有人对她做出宣战,虽然话中带刺,声音却透出一股雀跃。 ……什么叫作原来如此?我害怕得听不下去。 这下子亚那滋大人不认识的三个人总算做完自我介绍──亚那滋大人的视线接著移到我身上。 哎,这也是当然的。毕竟这也算是「初次见面」,见到过去的旧识总会让我区分不出界线。 「我叫作斯拉瓦.马歇尔。今生很神奇地被取了『之前的名字』。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这真是惊人,天底下有这么奇妙的事情吗?」 我表示自己现在的名字也是「斯拉瓦」后,正如亚那滋大人的那番话,她显得十分惊愕。 这的确是巧合得可怕──但我知道会被取这个名字的原因。我不经意看向艾尔玛,她急忙别开了视线,而我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名字的由来要是被亚那滋大人知道,感觉会被取笑上百年。 「嗯,这样就是所有人了……呃,还有一个人。」 自我介绍完后,接下来即将展开修行。 但最后还有一个人,亚那滋大人说完将艾耶卡推到前方。 「啊,哇……我……我叫作艾耶卡!是狐之兽人,现在负责照顾亚那滋大人的生活起居,同时学习武术。请多多指教!」 摇晃著蓬松的金发,艾耶卡奋力地鞠了一个躬。 有礼貌是一件好事。现在回想起来,过去的自己实在太过狂妄自大,因此对像她那样年轻却有礼貌的孩子格外有好感。 「哈哈哈,差点忘了。总之,这样所有人都做完自我介绍了。」 亚那滋大人打开一把不知从哪拿出的扇子,也不知是何时拿在手上,豪迈地笑了出来。 「那么开始修行吧。话虽如此,并非要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在这之前,我想见识一下那三位姑娘的实力。」 好,终于要开始了──我鼓足了干劲,但修行一开始要先进行雪莉露等人的实力审查。 虽然感到失望,但仍等待著亚那滋大人补充说明。 「明镜止水被称为『境界』,亦是一种武术的极致。因此,从中产生的力量并非是突然凭空冒出。『明镜止水的境界』是仅用些微的力量,从中产生出强大的力量的一种『技术』。因此,我需要先测试你们的实力。」 亚那滋大人的说明让我在心中感到恍然大悟。 最后仍是靠要自己培养出的实力,十分符合我的理想。 可能是莫名抱著犯规招式的印象。苏娜与艾尔玛也跟我一样露出「感到有趣」的表情。 然而── 「总之,来吧,我想赶快结束,三个人一起上吧。」 亚那滋大人挥著扇子,游刃有余地如此宣告,让三个人顿时脸色丕变。 即使明白有著压力性的实力差距,但这三人毕竟是十足的「武术家」,高傲的态度,加上要求三个人一起上──不可能会感到舒服。 「……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最先顶撞的人是苏娜。 其魔力宛如静静呼啸而来的风,俨然是现在苏娜的状态。 俗话说──暴风雨前的宁静。要对付处在这种状态的她,或许连我也很难速战速决。 「嗯?不然你想说三个人就 能赢过我吗?赶快放马过来吧。」 ……听到这番话,轮到雪莉露瞪向亚那滋大人。 寄宿在眼中的激昂情绪,与最近的她完全无法联想在一起。 但不久前我曾经看过那双眼──与苏娜受到嘉尔特攻击时一瞬间浮现的眼神十分相似。 「……那么,请做好准备。」 虽然那两人怒火攻心,艾尔玛却是做好备战状态,保持冷静。 但并非完全没有被勾起怒火。冰冷的魔力乘著苏娜的风吹了过来,加上雪莉露的汹涌魔力,宛如宁静的暴风雪。 雪莉露等人静静燃烧著怒火──但这样仍不足够。 「嗯?已经准备好了。好,来我的胸前哭诉吧。」 亚那滋大人仍保持著坐姿,挥著扇子这么说道。 ……这下子连我都感到有些生气了。 但当我咬紧牙齿时,发现了一件事。 让我感到不自然的是──浮现在内心的「怒火」。 察觉到这件事的瞬间,怒火顿时熄灭……然而,雪莉露等人恐怕没这么简单。 「唔!可恶!」 中了亚那滋大人的激将法,苏娜挥出拳头,顺著这股力量施展了风之拳。 不可视的风之拳,速度一流,其威力用来对付比自己厉害的人也十分具有威胁性。 可以感受到怒火所带来的风压袭向亚那滋大人。 ──然而,那股汹涌澎湃的魔力在亚那滋大人面前一分为二,接著烟消雾散。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亚那滋大人毫无所动,连一根头发都没有摇动。 浑身解数的攻击连一根头发都无法摇动,但在苏娜露出惊愕的神情前,有人发动第二波攻击。 是艾尔玛,顺著风一跃而下,挥出覆盖著一层冰的拳头。虽然是单纯的招式,但拳头的速度与威力,宛如从天而降的冰之锤。先不论拥有属性无效化能力的塔利斯贝尔库,普通的武术家面对这招攻击时,势必会陷入困境。 但这招依然不管用。亚那滋大人用扇子挡下艾尔玛的手背,接著将她的手往下压。动作轻到彷佛是挥开昆虫,令众人震惊不已。 然而,这代表亚那滋大人只剩一只手可以用。这时轮到雪莉露发动奇袭。她跳跃似地在道场内移动,绕到亚那滋大人的背后,施展斧头脚──时机与威力都堪称完美。红黑的闪电朝地面直劈而下,承受到这招的对手必将倒地不起。 ……当然,这是对手为一般人的情况下。 亚那滋大人用自由的那只手抓住雪莉露的脚踝,直接将雪莉露拉了过来。 像挥舞绳子般轻轻一挥,雪莉露整个撞上艾尔玛的头。 「好痛!」 「唔……痛……!」 亚那滋大人放开那两个人后,雪莉露与艾尔玛同时按著额头蹲了下来。 可能因为雪莉露不怕痛,艾尔玛的反应比较大。 另一方面,毫发无伤的苏娜──只能呆站在原地。 虽然是重视「出招速度」的攻击,但自己的全力一击连对手的一根头发都无法摇动。 加上艾尔玛与雪莉露在实质上已经无法战斗。以位置来说,若欲攻击亚那滋大人,会妨碍到艾尔玛与雪莉露,更重要的是,亚那滋大人毫无破绽,施展攻击也毫无意义。 与其说输得五体投地──应该说根本没有输赢可言。这件事让苏娜只能紧咬著牙。 然而,她没有因此受挫跪下,那份坚强让我发自内心感到欣慰。 「我输了……」 苏娜挤出这几个字,让亚那滋大人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 这时,雪莉露与艾尔玛似乎也刚好「回神」。 「不,请原谅我的出言不逊,但这也是有原因的……吶,斯拉瓦,你有发现吧?」 亚那滋大人摊开扇子,折了起来。 将扇子收进袖子里后,亚那滋大人看向我问道。 她有发现我在战斗开始前收起了怒意。 众人疑惑的视线自然集中在我身上,我迎上亚那滋大人的视线开口回答。 「『愤怒』……吗?」 「没错。我刻意用言语激怒你们。说了这么多,你们应该明白原因了吧?」 亚那滋大人的那番话让苏娜与艾尔玛恍然大悟,而鼓著腮帮子的雪莉露则是倒抽了一口气来代替回答。 如同字面上的反应让亚那滋大人边笑边说道。 「愤怒、憎恨、恐惧,这些情绪完全无法触及『明净止水的境界』。恶意会化为杂质混入魔力之中,让魔力中的『善意』消失,威力减弱。你们必须将这些会导致魔力降低的负面情绪赶出自己的内心。」 亚那滋大人简单地说明其原理与必要条件,三人认真地竖起耳朵聆听。 三人想要变强大的决心是一致的。我不禁羡慕活在这个时代的她们,有年纪相当的伙伴一起往高处爬。 「但身为人,有这样的情绪是理所当然的,我也拥有这些情感。然而在战斗时这些都是不需要的东西。愤怒不光是会让招式失去威力,也会让魔力变得混浊……因此,学会能够封印这类情绪的技术,才能让自身登峰造极。」 亚那滋大人的声音当中并不带有激怒他人的意味。 可能是对于自己轻易被激怒这件事感到懊悔,雪莉露等人垂下了视线。 「……老实说,愤怒等负面情绪可以产生各种力量,这种情况下,善意反而会扯后腿。凭著百分之百的恶意行动的人,或许可以达到另一种境界。」 任凭愤怒吞噬自己,可以产生莫大的力量。这并非是罕见之事。 但只凭著愤怒无法达到更高的境界。 听完「明镜止水」的概要,苏娜等人抬了头,脸上满是期盼之情。 唯独一人──雪莉露仍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似乎比起对新力量的期待,更因为压倒性的实力差距而意志消沉。亚那滋大人继续说道: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屈服于这种程度的挑衅,我会很困扰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件事。毕竟对手是恶意的化身,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 亚那滋大人向自己的手下败将耐心解释,让我深深感受到她确实比我们年长。 明明不久前才受到挑衅而情绪失控,如今苏娜等人脸上的阴霾已一扫而空。 ……有部分是亲眼见证到自己想要拥有的力量而感到兴奋。 我自己也因为兴奋而颤抖不止。 「哎!这也包括为了斯拉瓦进行牵制的念头!小心一点,爱恨情仇这类情绪跟明镜止水是八竿子打不著的。」 话虽如此,亚那滋大人还是不改其作风。 鹤之少女豪迈地笑了出来,苏娜与艾尔玛的脸上再次浮现不悦的神色。 ……啊啊,真是的,心情好沉重,这个样子真的能够达到「境界」吗?明明要求「拋弃恶意」如此高深的境界,却做这种庸俗的竞争,让我叹气连连。 「话说回来,我有一件在意的事情。」 「嗯?什么什么?尽管开口问吧。」 这样下去感觉又会惹祸上身,为了阻止争乱的发生,我拋出了一个问题。被我指名,让亚那滋大人十分开心。 我感觉到苏娜等人的魔力再次升起──这代表她们距离「明镜止水」还差得很远。 这件事先摆到一边,我是真的有件在意的事情。 「在旅行途中,我们为了累积经验而跟盗贼团交手,有名叫麦伊鲁斯的厉害剑客。那个男人也可以在感受不到魔力的状态下,施展惊人的一记斩击──在我眼中,他的招式也达到了『境界』。加入『恶势力』也能够达到 『境界』吗?」 麦伊鲁斯的事情一直让我耿耿于怀。我向亚那滋大人说明与他见面时的状况、那个架势──以及没有高密度的魔力便无法实现的神速斩击,只见亚那滋大人叹了一口气。 「圈之一闪」正是让我掌握到「明镜止水」的一小部分的原因,仔细一想,那招应该也是「明镜止水」才对。 但那家伙在帮盗贼团为非作歹,若麦伊鲁斯本人认为盗贼团是「狐群狗党」,即能够保持良善之心吗? 面对我的质问,亚那滋大人「喔」了一声,不是肯定,而是「必须解释才行」的意思。 「只要那个男人没有把盗贼完全视为『恶势力』,便有可能发动『明镜止水』。」 但亚那滋大人补充解释,除非本身的精神状况十分异常,不然是办不到的。 「我想那个男人应该是将内心化为『无物』了,靠著情义、人情等一丝良善之心,模拟出极小规模的『明镜止水』。从未出鞘的状态下急速加速的剑术应该是『居合』。将一切放在反击上,不断反覆熟练,达到全神贯注于行动上的境界……要形容的话,缩小『内心』的规模,重现出『伪.明镜止水』。」 「伪.明镜止水」,若亚那滋大人的看法正确,那会是相当惊人的发现。 虽然说是疑似,但年纪轻轻就能掌握到武术极致的一小部分,若这不值得惊讶,我不知道要对什么事情才能感到惊讶了。 ……然而,比起那个招式的真相,我有件更在意的事情。 没有巨大魔力的麦伊鲁斯创造出的虚假力量便有那么惊人的威力,那么真正的「明镜止水」到底会有多大的威力。一思考到这些,便让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涌上干劲了。」 「你这点还是没变啊。」 亚那滋大人看见我紧握住拳头,露出苦笑。 男孩子无论到了几岁都会想要变强。得知了全新的领域,我可没有老成到能够保持冷静。 「那么,赶快展开修行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哑口无言!」 「老实说──总是输给别人很不是滋味。若有能够变强的方法,我想立刻学会。」 「哦?很好很好,有干劲是好事啊!」 但这个想法似乎不是男孩子的特权。 毕竟雪莉露、艾尔玛与苏娜也是「武术家」,脸上露出的不是报仇的决心,而是单纯想要变强的念头──看见她们对全新领域的期待,亚那滋大人豪迈地大笑。 「你拥有一群很棒的伙伴啊。」 「是的,是我引以为傲的伙伴。」 没错──伙伴,是伙伴,是拥有同个目标、互相竞争切磋,以及一同欢笑的宝贵伙伴。 不少武术家渴望拥有这样的伙伴,但肯定也很多人无法实现这个愿望。 虽然我如此不成材,但幸好拥有无可取代的宝物。 「好!那么就开始修行吧!首先──我教你们怎么求饶吧!」 既然如此,我们更不会轻易求饶。 亚那滋大人双手扠腰,露出试探的眼神,我们则是有志一同地点了点头。 目标是达到「明镜止水」的境界。于是,我们的修行就此展开──! 第六话 焦急 ……于是,在开始修行后经过了数小时。 在亚那滋大人的监督下,平常的成员加上艾耶卡在内,我们五个人面对亚那滋大人,并肩坐在道场的地板上。 但并不是因为严苛的修行内容而精疲力尽。 没有任何人喘著气,甚至连眼皮都一动也不动,维持同一姿势闭著双眼。 ……因此,我不知道其他人的状况,只知道不能移动身体。既然如此,我想其他人也跟我一样──被做出同样的要求。 现在我们在亚那滋大人的命令下,必须保持安静,而且──包括心灵在内。 没错,我们正在进行──冥想。 只要是会使用魔力的人,都曾经进行过冥想,这么说或许太武断,但总之冥想是目标「变强」的人都会进行过的一种修行。 冥想可以提高魔力的质量,以及增加魔力量,是基础中的基础。以算数来说,是加减之前的「背数字」,是初阶训练方式。 ──好,展开修行!抱持干劲是好事,斗志高昂的我们却被命令进行冥想。 若说丝毫不感到泄气,肯定是谎话。 但对我们这些武术家来说,冥想是不可或缺的修练,并不会觉得现在被命令进行冥想是不合理的。 「呼啊啊啊啊……啊呼。今天变暖和了呢。」 不过,命令我们做这种基础修行的人却是这副德性,难免会感到狐疑跟焦躁。 这应该是为了练就「明镜止水」所做的特训,只要这么一想就不会感到不满了,毕竟我还是信任亚那滋大人这个人。 而且──进行冥想也有一番道理。冥想不是要将内心化为无物,而是让内心保持平静的修行。内心保持风平浪静,正符合「明镜止水」这个名称。 要达到一个极致,需要的是基础的技术,正好有利于我们。 ……但的确需要耐心。或者,对这个状况不感到焦躁正是修行的一部分。 眼皮底下是一片漆黑世界,我保持著内心的平静继续思考。 方才不断从心底涌现的期待,以及想要早日变强的焦躁已经不存在于我的身上。 对于拥有某一程度名气的武术家,做到这种程度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然而──我知道在我们之中,有号人物对此极为不擅长。 「……好无聊。」 那号人物正是雪莉露。 虽然她也是最近才开始跟我们一同进行基础锻炼,但因为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对「基础修行」的经验不多。 当然,在认识我之前多少有从事过,但听说是最近才开始正式进行冥想。若是以前的她,要保持内心的平静去进行冥想,对她的确很困难,但听到这件事时,我整个人大为震惊。 「嗯?真是的,最近的年轻人真没耐性啊。各位,睁开眼睛吧,暂时停止冥想。」 亚那滋大人的拍掌声,以及雪莉露不悦的声音,让我们睁开了双眼。 ……发生了让我担心的状况,尘封起来的情感再次涌现。 最近雪莉露的状况变得很好,但不代表在认识我之前的那个她已经完全消失了。 加上她比我们年幼,身处在会感到焦躁也不奇怪的环境之中,被迫呆呆坐著修练基本功,不免会感到不耐烦。 「我说小姑娘啊,无聊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变强吗?」 雪莉露视线笔直地瞪著亚那滋大人表达抗议之意,只见亚那滋大人迎上她的视线问道。 平稳的口气中感受不到怒意,有种像从抽屉中小心翼翼拿出宝贵东西的感觉。 可能是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任性,没想到却得到对方温柔回应,让雪莉露不禁握紧了拳头。 「虽然想要变强……」 感觉得出她对一时冲动说错话这件事感到后悔。然而,雪莉露却没有道歉,这件事让我感到罕见。 「嗯……我不是不懂你感到焦躁的心情,但既然想要变强,这是必须的过程。你明白这件事吧?」 亚那滋大人安抚雪莉露的声音十分温柔。 比我责骂雪莉露时的口气还要平稳。 焦躁加上敌对意识所做出的反抗。但是亚那滋大人知道这件事仍用温柔的口气对待自己,让雪莉露感到困惑。 亚那滋大人抚摸著雪莉露的头,只见雪莉露畏畏缩缩地点了点头。最后她仍无法开口道歉,但从她的态度可以感受到有在反省。 「嗯,明白就好。那么,你愿意重新努力看看吗?」 亚那滋大人露出微笑,表情尴尬的雪莉露则是点了点头。 ……外表看起来年纪相当,但果然是大人与小孩。 因为亚那滋大人是很特殊的存在,这时才让我回想起这名外表看起来与雪莉露岁数相仿的少女其实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还要年长,不禁叹了一口气。 若是在过去,让我实在难以想像,但看见现在的她,让我明白到她毫无疑问能够使用「明镜止水」……让我忍不住觉得自己赢不了她,但仍不想认输。 「休息一下再开始冥想!在这之前,斯拉瓦跟艾尔玛,你们已经早已驾轻就熟了,但苏娜你有时候会出现紊乱,要注意啊。」 虽然亚那滋大人看起来很困,但她有在仔细观察众人。亚那滋大人突然想起来似的发表评价,让苏那错愕地往后退了半步。 我跟艾尔玛──「静寂流」获得好评,让我深深感受到师父的教导是正确的,不禁感到骄傲。但这样会导致内心出现紊乱,我连忙拉正领子。 于是,修行再次展开。但我有一件在意的事情。 「(是这个名叫艾耶卡的女孩……)」 就是坐在我旁边的狐耳少女。 我对冥想多少有自信,能够在内心保持平静的状态下进行思考── 但在我冥想时,这个名叫艾耶卡的少女完全没有出现一丝紊乱。 反而是我的内心差点出现动摇。 「(毕竟是亚那滋大人唯一的门徒,或许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若是这样,我真想跟她交手看看──我思考著这些事情时,艾耶卡察觉到我的视线,对我露出了笑容。 我不小心好战地涌出魔力──艾耶卡却完全不为所动。 唔,应该是我误会了吧?她非但没察觉我的魔力,也无法从她体内感受到强大的魔力。这么一来,有可能只是她的冥想练到十分熟练。 难不成感受不到魔力,是因为她已经达到「明镜止水」的境界? ──当我思考著这些事情时…… 「嘿。」 「唔……」 被亚那滋大人敲了一下头。 「你用这什么眼神看别人的门徒啊。」 「呃,对不起,不小心就……」 看样子我想的事情都被亚那滋大人看在眼里。 亚那滋大人露出鄙视的眼神,我连忙道歉,接著吐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意别人之前,应该先专注于自己身上。我重新换上一个心情后,将精神集中在修行上。 「好……那么开始!」 回过神后,我是最后一个做好准备的人。 这个德性会被艾尔玛看笑话的……哎,她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才对。 我最后喃喃了几句,反省一番过后,接著吸了一口气,像是潜入水中,让情绪慢慢冷却。 我的内心已经呈现一片平静。 之后经过了数小时──一直到用餐时间,我们仍持续进行著冥想。 当我开始找回过去进行冥想的感觉时,亚那滋大人拍了拍手,示意结束,而从敞开的窗户吹进 的风正好拂过我的脸颊。 ◆ 「好,那么开始下午的修行吧。」 结束午餐后,来到正午时分。话虽如此,因为在道场中,所以看不见太阳。太阳升到头顶正上方的时间却待在屋内,让我感觉到不太习惯,但下午的修行正要展开。 仔细一想,在道场进行修练──不知多久没有这样了。 至少在展开武者修行之旅后都不曾在道场进行修练了。虽然指导者的立场也包含在内,但来到这里后净是令人怀念的事情。 返老还童──我产生了这股感觉,脑海中浮现的身影远比现在还要苍老,让我不禁轻笑出声。我深深觉得自己的命运真是玄妙不已。 恐怕这世上没有人拥有第二人生。为了不失去这个宝贵的人生,我必须继续向前迈进才行。 我拍了拍脸颊,重振精神后,看见亚那滋大人笑了出来。或许她也在回想著过去的我。 「下午也要进行冥想……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这样会感到厌倦,所以……现在由我陪你们对打。」 亚那滋大人脸上挂著愉悦的表情,瞄了雪莉露一眼。 明显看出雪莉露变得兴奋起来。然而,不光是雪莉露而已,仔细一看,连苏娜也点得十分雀跃。 连身为天才型的──艾尔玛也是这个反应。这两人不曾在道场学习正式的冥想方式,似乎对冥想感到十分无趣。 比起实力变强,她们更热衷于享受战斗的乐趣。 既然如此──这两人当然迫不及待想要对打。 「虽然你们都已经很明白了,但为了达到境界,我还是要告诉你们,对打的重点不在于获胜,而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好好享受吧,享受败北的滋味,享受实力变强的滋味,去明白重拾初衷的重要性。」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偶尔进行比赛──对打的延长赛去取得胜利是一件颇为重要的事。 我十分明白这股心情。没有任何一个习武之人不想要变强的。因此,这也变成陷阱。 偶尔会有人把获胜误认成是强大。虽然不能完全说是错的,但获胜充其量只是强大的指标。 对打的目的是让自己变得更强。但将目的变成是「获胜」,偶尔会偏离正轨。 例如──演变成一心只想赢特定对手这种情况。会锁定特定对手的癖性,严重者则一径攻击对手的弱点。 看穿对手的弱点固然很重要,但这种状况下不同,在这种状况下学会的是「已经看穿的特定弱点」的力量。或许能够对付拥有完全相同弱点的对手,但对于不知道弱点的对手不管用。 只能打赢一小部分的人称不上是强大。藉由这样获得的强大就如同劣质的钢铁,韧性不足,容易折断。 拥有这种「强大」的人碰上比自己更厉害、拥有真正「强大」的对手,立刻会受挫,输得再也无法翻身。 但大家并非一开始都是这样。 刚开始踏上习武之路时,大家应该都是抱著单纯想要变强的念头。 一路上精益求精、切磋琢磨,并找出自己的弱点,想办法努力克服。 如此一来,久而久之便能够承受以前一击倒地的攻击,或许还可以用自己苦练的招式打倒对手。原本不擅长的事物,或许也能变得拿手。 这样的当下可以让自己感受到自己变强的滋味。一开始这就是习武的乐趣。 胜利只是让自己感受到自己有所成长的过程。因此,不应该将为了达成目的的过程──不该将胜利设成目标。 在通往某处的「隧道」停滞不前,便无法看见前方的景象。 「……回归初衷啊。」 ……仔细一想,这是多么单纯的一件事啊。我回味著亚那滋大人的那番话,不禁笑了出来。 面对突然出现的强敌,必须非赢不可、绝对不能输,或许让我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但这并不是我的目标。 我的目标是登上世界颠峰。既然目标是顶点,执著于过程是一件很愚蠢的举动。 想要变强,一开始我明明抱著很单纯的念头……原来如此,我或许有点理解「明镜止水」的本质了。 「你的表情不错。」 虽然不晓得这个答案是否能让我达到境界──但至少这股雀跃的心情是真实的。 亚那滋大人认同了我的表情,接著露出犬齿一笑,用力地拍了拍手。 「好!那就开始吧。但这次有个附加条件。」 亚那滋待人的笑容似乎又透露出企图。 她在打什么算盘──马上即将揭晓。 「禁止对打时使用魔力!只能使用至今学会的『招式』战斗!」 这个条件──彷佛是否定我们的战斗基础的「束缚」。 「咦、咦咦咦?不能使用魔力……是要怎么战斗啊!」 若以与人互动来形容,便是禁止使用「言语」,让苏娜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也是理所当然,因为我们之中战斗时使用「魔力」比重最高的人就是她。 艾尔玛是「魔法拳士」,透过强化身体或是覆盖上冰块增加攻击力,我们基本上是使用身体来进行攻击──但苏娜是释放风之刃,透过风压去阻碍对手的行动,利用风的流动去感测对手的动静,战斗时必须仰赖魔力。 现在却禁止使用魔力,她会感到困惑也是情有可原。仔细一想,她不曾学习过特定的武术。 「不就用殴打或踢击去战斗吗?也有投掷技跟关节技。」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总是用魔术去战斗,这样根本毫无胜算可言。」 或许正因为如此。 亚那滋大人原本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接著温柔地露出微笑,像刚刚对待雪莉露那样。 因为最常受到捉弄,亚那滋大人顿时印象改变,让苏娜惊讶地往后退。 「输了也无妨。如果你平常战斗都要仰赖魔力,可以透过这个机会学习肉搏战。我刚刚也说了,重点在于去享受。学习陌生的东西,让自己慢慢进步,这一定很快乐。」 ──没错,对打与束缚才是苏娜需要的东西。 没有道场的学习经验,对现在的苏娜来说反而能够变成武器。 「哎,若你坚持,我可以把斯拉瓦借给你,今天一整天可以体验从零开始受到指导的滋味。」 因此,亚那滋大人似乎也有想好万全的方案。 ……只是被形容成宛如亚那滋大人的所有物,让我感到无所适从── 「咦?可以吗?既然这样……呃……」 看见苏娜单纯地绽放出笑容,我决定吞忍下去。 但应该要说是现实吗?看见苏娜开心成那样,我也感到高兴,但认识亚那滋大人没多久,就被玩弄在掌心,实在让我感到不妥。 「那么,你是叫作艾尔玛吧?艾耶卡就交给你了,雪莉露则是跟我。」 「……好。」 「嗯,我懂了。」 雪莉露跟艾尔玛的反应不太热烈,但幸好她们有乖乖听话。 「呃!请多多指教!」 「喔、喔喔……嗯,说得也是,艾耶卡,请多指教!」 不过似乎不用担心艾尔玛,面对耿直的艾耶卡,艾尔玛也跟著露出了笑容。 毕竟艾尔玛是一板一眼的孩子,身为教育者、身为师范,看见抱著满腔热情的人,会想要回应对方。艾尔玛就是这样的孩子。 雪莉露让我比较担心──但既然是由亚那滋大人指导她,大可放心。 「嘿嘿,今天你的胸膛就借给我啰。斯拉瓦,请多指教!」 苏娜更不用提了。 既然苏娜充满干劲,对我来说当然也有意义。 从指导的过程中去学习,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或许暂时回到身为师范的时代也不错。 「嗯,包在我身上,我可能会有点严格。」 「唔……请多多包涵了……」 这么一想让我感到愉快了起来。或许我适合站在指导者的立场上。 之前便对苏娜的近距离战斗有些想法,今天就好好地指导她吧。 战斗禁止使用魔法──我并非没有这样的经验。 单纯学习招式时,静寂流偶尔会采去这样的方式。 话虽如此,学习招式时,因为必须快速凝聚魔力或是具备移动的技术,因此仍是很少见的作法。 「你用到魔力了。」 「啊,对……对不起。唔,好难喔……」 苏娜因为不习惯,似乎陷入了苦战。 战斗时本来便会使用到魔力,集中力量的时候不小心凝聚起魔力也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 「喔……喔喔,很好,你学得很快。」 「是吗?啊哈哈,这样也感觉挺有趣的。」 但不习惯反而有种尝鲜的感觉,苏娜虽然感到困惑,但显得乐在其中。 我教导苏娜基本的静寂流招式,只见她快速地融会贯通。 那份天赋让我感到有些错愕,但我也感到十分快乐。 可能是很少受到指导的经验,看见苏娜乐在其中的模样,让我也开心了起来。 我以前也是这个样子,顿时涌上一股怀念之情。虽然不会对锻炼感到痛苦与厌烦,但许久没有发自内心感受到「快乐」。 于是,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看见领悟力极佳的苏娜,让我有种快速地重温过去的感觉。 「到此结束,辛苦了。」 即使到达不了境界,仍想要度过这样的一天。亚那滋大人的声音让我吐了一口气。不使用魔力的对打虽然让身体感到疲累,却也很过瘾。 仔细一看,艾尔玛也跟我露出相同的表情。与充满热诚又认真向上的艾耶卡对打,对她带来了良性的刺激。 苏娜也十分投入于对打上。虽然是我流,但拥有自己的战斗形式,是否能接受其他流派……我原本对这点感到担心,但可能是对身为指导者的我抱著好感,苏娜不但坦率地接受我的指导,加上本身有打好底子,以惊人的速度吸收成长。 真不愧是亚那滋大人,似乎我们每个人都度过了十分有意义的时间。 唯独一个人── 唯独雪莉露让我放不下心,她因为疲累而喘气,脸上挂著郁闷的表情,用焦躁的眼神注视著天空。 第七话 青涩的回忆 当天晚上── 事情发生在我们津津有味地享用完艾耶卡做的美味餐点,为古色古香的浴室双眼一亮之后。 洗完澡的身体慢慢冷却下来,我在亚那滋大人的宅邸后方感受著夜晚的冷风。 雪莉露她们三人正和睦地一起洗澡。我克制一瞬间差点想像起那幅光景的自己,挥下拳头。 我打从心底认为今天很开心,但独处的时候还是会心想非得变强不可。 随著驱动身体的冲动来到外头,是为了累积自主修练。 摆出架式、挥出拳头、横扫下盘,躲避虚拟敌人的攻击──我平常总是这么练习。虽说一整天接受亚那滋大人的指教,要是不完成每日不可或缺的日课就跑去睡,只会让我感到辗转难眠。 打完一套像是暖身运动的招式,我的心冷静下来了。 ──我回想起和光太郎那一战。 在保护重要的事物这个念头驱使下,半无心状态打出的拳头──就像是跟著目不可视的轨迹,放松身体架起拳头。当时的精神状态,映照在空灵之心中。 ……但无论我怎么等待,依然感受不到那份感觉。 无法从自己身上感受到魔力,但身体变得轻盈的感觉。 可能我做不到重现穷途末路之心这么巧妙的事情。 现在的我还无法使用那股力量──我会这么下结论,是因为发现自己在持续的紧张之下冒出了薄薄一层汗水。 内心尚在焦急。我哼了一声嘲笑自己的不成熟,这时有道气息出现在身后。 「焦急是不会有好事的喔。」 是亚那滋大人在跟我攀谈。 她是故意让我感受到气息的吧。回头望去,她的表情难以推测,看似愉快却又透露出几分寂寞。 「我知道,但我还不够成熟。」 「刚刚的对打很不错喔。用不著心急,你肯定能到达那个境界……毕竟你已经体验过一次了。」 亚那滋大人身穿和白天不同的暗色「和服」,朝我走来。 「嘿咻。」 亚那滋大人坐在附近的石块上,并敲了敲一旁的石块。是要我坐下吧。我还不是很会应付她,但忤逆她也没好事,于是我乖乖坐在亚那滋大人身旁。 「虽说你的外表改变了,但能再次和你相见,我很开心……」 一坐在她身旁,亚那滋大人就微微朝我的肩头靠过来。这和她昔日强硬的态度判若两人──这份从未感受过的触感让我倒抽了一口气。 她的身材比我要来得娇小、轻盈,体重正如她的外表。她这样靠著我,实在不像是活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高手。依偎在我身旁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女。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见我呢……有部分原因出在我身上吧。」 「哈哈……真是非常抱歉。」 亚那滋大人一脸寂寞地轻轻靠过来,让我穷于回答。 但说谎骗不过她。尽管类型和苏娜不同,谎言对她们都无效,对此我抓了抓脸颊。 「毕竟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老实说,要是没有师父遗留下来的信,我应该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你说话还真直接……哎,我也喜欢你这点,但有点受伤喔。」 这番话让我感到困惑。身旁的少女和我以前不擅长应付的亚那滋大人,简直判若两人。 以前亚那滋大人应该会笑著戳我的腰间,结果现在只是落寞地哼了一声。这让我莫名有种罪恶感──感到无所适从。 「吶,你还记得吗?……不,要是你不记得就会更早过来了。以前伊瓦欧带你来的事情。」 纤细白嫩的手指在岩石上滑动。亚那滋大人这番话让我回想起了过去。 师父尚在人世时,我们一同到此叨扰一阵子的事。 当时我还很年轻──不晓得能不能这样形容,总之比现在还青涩得多。回想起来,是师父告诉我「明镜止水」的心态之后的事。师父说这会是个不错的经验才带我来,结果我初次看到亚那滋大人时,反应正好和昨天的艾尔玛如出一辙。 但是过去的我不像艾尔玛这么成熟。 ……先从初次会晤亚那滋大人不久前的事开始谈谈吧。当时稚嫩的我对师父百依百顺,但对其他人总是带著不怀好意的眼神,好像他们都是敌人一样。 我从小便以登峰造极为目标,只要听说哪里有强者,就会以切磋的名义上门找碴。我每战必胜,后来出名到对方听见我的名字就会在下战书前逃之夭夭。这点水准就自以为探究了武学尽头的我,看起来想必十分滑稽。第一个让这样的小毛头吃败仗的人就是我的师父──伊瓦欧.静寂。 面对师父压倒性的强大,我在无计可施的状况下败阵,同时知晓「招式」为何物。伊瓦欧师父的举止宛若武神再世,让我十分著迷。 我对师父死缠烂打,好不容易才让他收我为徒──过了十余年,师父将亚那滋大人介绍给我认识。 这就是我和她的相遇。 不成熟的我很不满外表稚气的她和师父平起平坐,但师父介绍亲友给我认识,我还是乖乖地恪守分寸──现在想想,嫉妒和轻视的心态表露无遗吧。 某天,师父要我们过招看看,于是我得到和亚那滋大人交手的机会。 结果自不用说,输得惨兮兮,用一败涂地形容都还太客气了。我输得比今天的苏娜等人还惨,为这份屈辱而颤抖。 之后好一段日子,我动不动就会找亚那滋大人挑战,然后败下阵来。每战必输,每天都被亚那滋大人调侃著玩。但回过神来我却觉得还不坏。我发现亚那滋大人逗弄我的话语中,全都带有她的建议。 不知不觉间我尊敬起亚那滋大人……她大概也是从那时开始会过于直接地求爱吧。 那时的我比现在还不擅长应付女人──应该说没有兴趣吧。总之我在奇怪的地方一板一眼,她的求爱对我来说等同地狱。 如果不是师父在,我一定已经被推倒了。她有能耐这么做……虽说过度直接,但我知道亚那滋大人对我有好感。 所以我不是讨厌她,而是不擅长应付。 「这我记得,不可能忘掉。」 「我想也是。但我有好好反省喔。对青涩的你来说,刺激有点太强了。」 我能够带著平稳的笑容和亚那滋大人聊男女情事了,这代表有所成长吧。不论是我或是她。 「被伊瓦欧带来的你,敌对意识一览无遗的样子相当可爱喔。」 「请别这样,想到那时候我也会很害臊。」 亚那滋大人知道我没出息那一面,还是敌不过她。但我和以前不同,虽说是苦笑,但也能露出平稳笑容了。我觉得自己成熟许多。 看到我脸上浮现尴尬笑容,亚那滋大人忽地低下头。她从未这样,让我吓了一跳。 「虽然现在有艾耶卡在……但过著这种生活,没什么机会遇见其他人。就算偶尔和别人见面,也无法推心置腹地畅谈。你突然出现在我无趣的生活中,和你相处的日子相当刺激。简直就像多了一个顽皮的弟弟一样。但我的吩咐你都会乖乖做到。因为我们的目标一致。」 亚那滋大人抬起头,和我四目相望。停顿一会儿,她开口说道: 「最强──你的目标一直没变。专心致志地追寻梦想的身影,看在我这个以惰性度日的人眼中极具魅力。」 亚那滋大人笔直地望向我,投以率直的话语。 这次我真的穷于回答了。 她的眼神非常认真。我马上就知道她是在对我示爱。不晓得这是第二人生中第几次遇到了──我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伊瓦欧和你都不再过来,不久后我发现你们都安享天年了。所以我不断在后悔,要是那时留下你们就好了。就算只有一时半霎,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亚那滋大人并非像平常那样出言捉弄。她的形象和我心目中的差异甚钜,让我益发困惑。 我们不晓得彼此凝望了多久,最后她又浮现寂寥的笑容离开我身边。 「没有啦。反正你现在也做不出决定,我就不刁难你了……但让你觉醒至那份『境界』的契机不是我而是她们──真的让我很不甘心。」 亚那滋大人轻盈地跳下石块。 我也连忙起身,看到亚那滋大人背对著我走了数步,在略远的位置回头。 「我给你两个建议吧。第一个……绝对不要焦急。你已经有所成长,明白真正重要的事物为何。只要想起那时的心情,必定能达到那个『境界』。」 柔弱少女已经不知去向了。 回过头来的亚那滋大人,笑容尽管稚嫩却莫名有威严,是她平常大无畏的模样。 「……是的,我会铭记在心。」 我对她的表情感到安心,随后露出犬齿而笑,就像回到过去一样。回到正直过头,连亚那滋大人也想超越的时期。 一脸满足地扠腰的亚那滋大人,再次转身背对我。 当我想问第二个建议时,亚那滋大人又用从未听过的声音在暗夜中放话道: 「第二个建议──她是叫雪莉露吧?要当心那个姑娘。」 这道声音和亚那滋大人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被声音中从未感受过的气息压倒。 「今天和她对打一整天我就明白了,那姑娘很危险。」 「什……」 我想出声反驳,但冰冷的声音让我困惑,无法好好说出一句话。 冰壁般的话语压得我直冒冷汗。 「……这我不能同意。她确实会因为焦躁而激昂,但本性善良老实。」 尽管如此我依然鼓舞自己,反驳亚那滋大人的话语。 亚那滋大人并未回头,她的冰冷嗓音就这么响彻夜空。 「她就连冥想都做不好却有如此的魔力,你都不曾感到疑惑吗?那姑娘的精神很明显不成熟,但身上的魔力非常惊人。就算再怎么天赋英才也太不自然了。」 亚那滋大人并未回应我的意见,只是口气平淡地提出疑问。我默默听著。 ……确实如此。冥想最适合锻炼魔力量,但雪莉露几乎不曾冥想。顶多最近会和我们一同进行罢了。 她和我们相遇时魔力量已经极高,丝毫不逊于当代高手。这确实很反常。 这点我无从反驳。她并不是坏人。强烈的想法在内心打转,久久不能成形。 我对困惑的自己感到愤慨,亚那滋大人又接著说话。我真希望这道声音不是亚那滋大人的。居然将希望寄托在眼前人物的突兀感上,真是滑稽。 「我和她对打时,她不小心释放出的魔力和『血晶』极为相似。刚刚你问我麦伊鲁斯的事情时我也回答过。『只要不将邪恶视为邪恶便有可能办到』──我从那姑娘身上感受到的正是如此。」 结果亚那滋大人居然说雪莉露的魔力像「血晶」,让我感到愤怒。 ──但我无法高声反驳。我也曾有过一丝类似的疑惑。再加上那孩子并不会对「血晶」感到厌恶……就连其产生的怪物也是。 她的表情鲜有剧烈变化也让我耿耿于怀。「逆明镜止水」──应该不太一样,但疑问之间连成了线。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被疑问重重束缚。 「哼……我只是有点在意罢了。我不会害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和那姑娘相处。」 结果亚那滋大人到最后都没有转过身来。我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心想挥拳敲打刚刚坐著的石块却又作罢。 「那孩子的魔力……类似『血晶』吗……?」 亚那滋大人的话语一瞬间在我脑中流窜,让我想起旅途至今的光景。 我都忘了──不,或许是视而不见。那孩子的谜团让我全身冰冷。 但我思索了一会儿,喃喃说道: 「……那种事不重要。她是雪莉露,仅此而已。」 无论她是什么样的存在,就算如同亚那滋大人所说的危险,我也不会舍弃她。 这么一想,让我的身体回温了。 ……但还是有很多地方不能忽略。总有一天必须面对那孩子的谜团。 「魔人之国──这么说,那孩子的家人也在那儿吗?」 我曾从杰司达口中听说过雪莉露家人的事情。那里是旅行最后的目的地,或许有提示能解开雪莉露的谜。 ……这么一来,果然没有时间踌躇不前了。 我的个性原本就不喜欢烦恼。正是著急才应该沉稳以对。 我抬起头仰望天空,发现满天星星被云层覆盖。今天月亮似乎没有露脸,夜空一片漆黑。 我挥拳朝向黑暗彼方的魔人之国,吐了口气。 ……今天就别练了。亚那滋大人也说焦急没有好事。要是被夜晚的冷风搞坏身体,可真的就是欲速则不达了。 我在黑夜中朝宅邸的光芒迈步而去。亚那滋大人的话语在我内心留下一道阴影。 第八话 艾耶卡 天色破晓,新的早晨到来。 苏娜和雪莉露两人一脸爱困地在道场打呵欠。她们相似之处不多却简直像是一对姊妹,真是不可思议。话虽如此,若限定在行为举止上,她们常会做出类似反应。 只要来到新的城镇,她们大致都会欢欣鼓噪,早上会爬不太起来也是如此。 总的来说就是小孩子──这样说苏娜可能会生气,但就是年轻的关系。 既纯粹又天真烂漫……我还是无法相信亚那滋大人说的话。 「呼哇……唔,看来大家都集合了吶。」 就在我独自面有难色时,和昨天一样一脸爱困的亚那滋大人现身了。 她也是颇我行我素的,慵懒的姿态实在不像一个绝世高手。我见状叹了口气。 ……她很少跟别人相处,也不太会早起吧。居然为了我们在天色未明之际就起床,真是让我佩服不已。 「好了,今天也要来练习对打……虽然想这么说,但是斯拉瓦,我要你改变一下修练内容。」 该说这样很伶俐吗?就在我差点忘记昨天的事情时,亚那滋大人揉了揉眼睛,将扇子指向我。 她会说什么呢?我盯著亚那滋大人瞧,等待她开口。雪莉露等人则是一脸疑惑地看著我。 「你曾经发动过『明镜止水』,所以我要你一个人进到下个阶段──到山里进行让心灵宁静祥和的修行。」 亚那滋大人宣告的话语正合我意。 我很高兴能进到下一个阶段。简直就像是刚习武那段时期的感觉,令我脸上不禁绽放笑容。 「如此一来对打就会多出一个人,所以我希望你照顾一下艾耶卡。」 亚那滋大人果然不会让事情那么顺利进展。 突然被叫到的艾耶卡全身僵硬。 众人一瞬间望向艾耶卡。包含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将意识集中在艾耶卡身上,让她感到困惑。 「照顾是指?」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在到达『明镜止水』的境界前,这孩子还是个小娃儿。希望你在修行之余教她两招或是基础技术。」 我对亚那滋大人笼统的话语提出质疑,结果得到的回答是如同字面的委托。 「……这样好吗?我还不成熟,所教的恐怕会违背亚那滋大人的规矩。」 在询问亚那滋大人意见的话语中,微微带著期望她拒绝的意思。 亚那滋大人所言甚是。但机会难得,我想优先专注在自己的修行上。 「无妨,你的静寂流招式是无庸置疑的。我可以放心把相隔了百年的直传弟子托付给你照顾。」 然而亚那滋大人──尽管她很可能发现了我内心的想法──只是以扇子掩嘴,优雅地笑道。 原本就是我们上门叨扰,这也是缘分吧。 不晓得艾耶卡多大岁数了?如果她的年纪和外表一样,就是继蕾蒂丝以来第二个学习静寂流招式的小孩子。虽然我有很多指导雪莉露的机会,但她的流派终归是继承自爷爷的「布拉姆流」。 「艾耶卡,今天就拜托你了。」 这是个好机会也说不定。能在著急的状况下这么想,代表内心有了余裕吧。 艾尔玛似乎很喜欢艾耶卡,看她修行或许对我也是个良好的刺激。 我带著笑容对艾耶卡伸出手,她急忙握住我的手并低头致意。 「啊……好的!请多多指教,斯拉瓦大人!」 真是个认真的好孩子。我隐约明白她为何受亚那滋大人喜爱了。 话说回来,她为什么要叫我「大人」呢?我婉转询问── 「这是亚那滋大人告诉我的!能够请大名鼎鼎的『武神』斯拉瓦大人从旁指导,真是我的荣幸!」 听到这番令人害臊的说词,我侧眼瞟向亚那滋大人,只见她拚命憋笑著。 我认为自己已经差不多习惯这份过誉的评价了,但灌输这个错误观念的人是知晓我青涩时代的亚那滋大人,那又另当别论了。这份难以言喻的情绪,让我对始作俑者艾尔玛的恨意涌上心头──但要是在这里吐嘈只会让我更羞耻。 「不,我没有那么了不起……你可以轻松以对。」 「好的!遵命,斯拉瓦大人!」 她八成不明白吧──我脸上浮现苦笑结束这个话题,将视线回到亚那滋大人身上。 亚那滋大人还在笑,最后端正姿势,指示我修行内容。 「哎呀,好有趣……那么你们即刻动身吧。斯拉瓦,你去进行瀑布修行,让心灵平静下来并提升魔力。艾耶卡知道地方在哪儿,让她带你去。」 亚那滋大人指示我的是基础瀑布修行。 不管是对打还是冥想,总觉得亚那滋大人要我从头修练,这点让我颇有微词。 但这也是必要的吧。尤其我知道在武术方面,很少有人比她值得信赖。 那就甘之如饴吧。 「夕阳西下后,你们直接回宅邸去,不用到这儿来。我们要进行只有女孩才做得到的修练。」 「遵命。」 亚那滋大人暗暗叮咛我今天别踏进道场,我只能苦笑。 ……明明已经不是女孩的年纪了──我吞下这句话。要是说出口会发生什么事──我光是想到就心惊肉跳。 「……喂?」 「那么我们立刻动身吧。艾耶卡,拜托你了。」 「啊,好的!」 为了躲避亚那滋大人释放出的笑面虎压力,我向艾耶卡求助。 她看穿了我内心的想法吧。老天保佑。 我这部分还太浅了。 匆匆离开道场的我,在洒落于树叶间的阳光下松了口气。 「斯拉瓦大人真没礼貌。」 艾耶卡也感受到亚那滋的怒气了。她的语气像是规劝恶作剧的孩子──实际上完全就是这么回事──伸手指著我。 「抱歉──呃,我说出口了吗?」 这样是不是很罕见地赢过亚那滋大人了?一思及此,我脸上果然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 但我马上注意到了艾耶卡的话语。 ……我应该没说出口才对。我不禁反问,于是艾耶卡笑了。 「没有,不过斯拉瓦大人的表情很好懂,我立刻就明白了。」 是这样吗? 我明明为了不被发现而佯装面无表情。听到她的提醒我按按脸颊,心想:真有这么好懂吗? 不愧是亚那滋大人的门徒,如此擅长洞悉人心。让我在意起这名狐人少女的年龄。 「这么问可能不太礼貌,你几岁了?」 若是她和亚那滋大人一样年事已高,我的口气就很失礼了。离开精灵之国后,很少遇见和我外表相近却比我年长的人。话虽如此,偶尔还是会遇到亚那滋大人这种超乎常规的兽人。 「不会不礼貌,我今年十五岁。」 我战战兢兢地询问,艾耶卡则是迅速地回答。 十五岁──以人类观点来看与她的外表相符,说不定还略微稚嫩。 话说回来,她真是个体贴的少女。我得好好学学。 「斯拉瓦大人几岁了呢?」 「嗯,这个嘛……今年二十又……不,想到前世我就算不出自己的岁数了。」 艾耶卡反过来询问,但我答不上来。 并非难以启齿,单纯只是注意到我不记得自己的年龄。 「呵呵,什么意思呀?」 听见我的回答,艾耶卡笑了。她的笑容无忧无虑,非常可爱。被她的笑容带动,我也跟著一起笑。 仔细想想还真棘手,我的年龄究竟该怎么换算才 好? 死去的时候暂停计算,等到重新出生的时候再计算会比较妥当吧──但我没听过暂停计算年龄的。这么一来,果然该从前世的生年计算到现在吗?──唔,真难搞。 对了,不知道亚那滋大人几岁了……感觉这不能提,还是别想了。 「哎,大概一百几十岁吧。我的身世很特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计算才对,没办法回答。」 「说得也是。」 我做出举手投降的动作,逗得艾耶卡开心地笑了。 这可能是我今生第一次聊到年龄,也可能只是我忘记在哪儿提过,总之和年方十五的少女聊这些很不可思议。 毕竟我的身世令人难以置信。若不是前世的朋友或相关人士,我就没有机会阐明身世。苏娜是个例外,她和我相遇时就注意到了我的秘密。 然而艾耶卡理所当然地相信了这件事,自然地和我攀谈。难怪亚那滋大人这么喜爱她。很少有孩子如此正直。 「……好了,我们再聊下去天都要黑了。该前往目的地了。」 「好的!我们要往这里,请跟我来。啊,在那之前得先拿替换的衣物过来。」 和她说话有股奇妙的舒适安详,但也不能一直聊下去。 在宅邸准备完替换衣物后,艾耶卡负责前导,我配合她的脚步前进。 阳光从树叶间倾泻而下,我在这段路上思索著。 ……恐怕得要是这种孩子才达得到「明镜止水」的境界吧。我非常明白亚那滋大人收她为徒的理由了。 唔唔,这或许会费好一番工夫。我实在无法想像自己有纯粹的心。 「到了!这里就是亚那滋大人提到的瀑布。」 但我也不能畏惧。眼前的困难愈大,愈有超越的价值。 艾耶卡带我来到的瀑布和周遭景色相互辉映,形成壮丽的景观。 飞流直下的水帘、连系其下的河川,以及围绕四周的树木皆美不胜收。可谓风雅至极的光景。 能在这种环境修行,实在太奢侈了。 「再次──请你多多指教,斯拉瓦大人!」 但也不能忘了这孩子的事。 我已不再觉得麻烦。有著学习欲旺盛的学生加上理想的修行环境。这样还挑三拣四的话,我根本没资格当个指导者。 「嗯……请多指教。」 可惜的是艾耶卡并非静寂流的人吧。 要是我挖角她,亚那滋大人会生气吗?我们的修行就始于这种玩笑话当中。 ◆ 不久之后── 日正当头时,我遵照亚那滋大人的吩咐,被瀑布拍打著。 瀑布修行在武术家当中是种主流,目的在于冥想的延伸。 让心灵平静,稳定身上的魔力,这就是瀑布修行的目的。 将身上涌现的魔力保持在最低限度的量,使之平衡并顺畅流动,藉此从冰冷湍急的瀑布保护自己。 若是魔力量太少,身体就会遭受激疾的冷水直击;魔力量太多或是流动出现紊乱,就会消耗多余的魔力。瀑布修行是最适合学习稳定使用魔力的方式。 顺带一提,部分宗教也会进行瀑布修行,但那和武术修行是两回事。记得他们修行完全不会使用魔力──我不太相信神,刚刚这只是题外话。 我委身在冰凉的水中,感受著身体涌现的魔力。我自己说有点老王卖瓜,但魔力流动颇为均匀。 静寂流经常将力量的流动比喻为水。伊瓦欧师父非常重视流动,过去总是吩咐我进行严格修行。 回想起师父的怒吼声,勾起我的怀旧之情。真想让师父再对我破口大骂一次。我的内心之所以会浮现「出发点」的情绪,想必不光是因为做著令人怀念的事。 「斯拉瓦大人!刚刚我的表现怎么样呢!」 而是因为我和年纪尚幼的艾耶卡一起修行。 「魔力的移动有些缓慢。这样不但会消耗多余的魔力,威力也会减弱。要更快一点──最好在身体使劲前就先灌注魔力。」 艾耶卡还不成熟。 因为她是亚那滋大人的门徒,让我很期待其实力,结果很难说她有天分。 「好的!谢谢指教!」 然而,她拥有无比贵重的事物。 这孩子精神十足地回应我的教诲,随后带著认真的眼神进行基础技术练习。 艾耶卡挥洒著闪闪发光的汗水,令人感觉到她的疲劳,但她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半分倦意。 她的表情显现出正在尽情享受的样子。 乐在其中的心──无论是谁都有,却不知不觉地遗忘的重要事物。她有满满的这份心情。 听说她是两年多前开始习武的。 契机是亚那滋大人收养了身为孤儿的她。她并没有说出父母双亡的理由,但看她谈话的样子,实在不像厌恶自己的双亲。 艾耶卡的过去一定十分灰暗,但她并未郁郁寡欢,而是勤练武术。 即使没有天分,无论有著什么样的过去都勇往直前,那份乐在其中的心。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拥有的。 ……空有天分无法获得力量。天分充其量只是获得力量的辅助──亦即力量的替代品。然而她开朗的内心是无可取代的。这代表了她内心的坚强。 「唔!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呢!」 「很棒喔。虽然还需要努力,不过确实有进步。」 「太好了!啊……!对不起,我太开心才会……」 这份坚强的内心,总有一天会化为外在的强悍吧。 ……真是敌不过她。我和她年龄相仿时曾经很饥渴。对当时的我而言,唯有胜利才是强悍,其他要素统统是多余的。 然而我现在会想,没有坚强的内心,外在的强悍便毫无意义。我在遇见师父前追求的「最强」,只不过是自尊心的代名词罢了。 我不晓得艾耶卡的目标是什么,但她肯定能在亚那滋大人身边持续走在正道上。 孩童都能这样了,我可不能输。 看著艾耶卡让我内心一阵温馨。我想起了在师父身边,为了自己的进步感到忧喜交集时的我。 ──于是我身上的魔力逐渐变得温暖。 并非为了对抗冰冷的水流而灌注过多魔力……难道这就是……? 我带著疑问看向右手掌确认这份感觉,于是水流又恢复冰冷。 ……这不是我的错觉。 在我内心感到温暖的时候,魔力的「质」确实有提升。 我为了这个发现而颤抖。尽管离「境界」还很遥远──但我确实感受到,在这条漫漫长路上,自己踩稳了第一步。 「斯拉瓦大人?」 艾耶卡的呼唤让我倒抽了一口气。 难不成亚那滋大人是看透了这点,才派艾耶卡来陪我的吗?若是如此就太可怕了。 她究竟通晓多少世事……但我现在内心只有感谢。 「境界」无疑存在著。这份确信令我心头一热,宛若火红钢铁。 「不,没事。我们继续修行吧。」 「好的!」 或许这孩子是个万中无一的奇才。 看她开心地甩著尾巴的样子并不像,但亚那滋大人也是那样。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吧。 ……哎,这不是现在的我可以说三道四的。 这孩子让我注意到乐在其中的重要性,我对她抱有无尽的感谢。 结果说穿了,比起自己,我更享受于艾耶卡的修行。 艾耶卡直到日落只微微进步了一点──但她的表情看来非常开心。 幕间 纯情女孩们 「好,看来大家都准备好了。」 斯拉瓦和艾耶卡不在的道场里头── 面对愉快地放声大笑的亚那滋,雪莉露、苏娜和艾尔玛三人一脸不悦。 雪莉露鼓著脸颊,苏娜深深蹙眉,艾尔玛则是三人当中的例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但若是平常就很熟悉她们的人,立刻就能察觉其表情的变化。 总之她们都很不开心。 并非因为数天前对打时被狠狠玩弄在股掌之间,尽管那是必要的。 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她们属意的人不在这里。 让她们不悦的是对亚那滋的不信任感。 「怎么啦,所有人都带著叛逆的眼神。」 亚那滋活了非常久,比斯拉瓦累积了更多人生经验,不可能没有发现。 ……冥想可说是基础中的基础。此外,还有不使用魔力的对打。对时常在进行高端战斗的她们来说,那些修行只会令人感到焦躁。 抢先向前迈进的斯拉瓦感到很满足,她们也明白这个修行是有意义的。不过发生了一件事,打碎了她们才刚获得的些微信任感,怀疑起亚那滋来。 「所以说……这个打扮是怎样!」 那件事发生在和修行无关之处。 苏娜张开双手让亚那滋瞧清楚,大喊的声音中掺杂著怒火。 面对苏娜的全力抗议,亚那滋纳闷地说道: 「没有什么怎样,这就只是普通的道服而已。在我的地方修行的人都得穿上。」 她们之所以满腔怒火──是因为被迫换上亚那滋和艾耶卡穿的衣服。 「……硬梆梆的。」 平日穿著喜欢露出美腿的雪莉露心神不宁的样子,语气还带著颤抖。 苏娜也对穿不惯的珍奇衣物感到突兀。 艾尔玛看到她们这样便叹了口气。 「唉……我很清楚修行就是要穿道服啦……」 艾尔玛很习惯穿道服。 对穿不惯的人来说,会很在意鼓鼓的裤子和独特的触感吧。 对艾尔玛而言,道服是极为亲近之物。 「但为什么我也要……?我有自己的道服呀……而且这件上衣和道服好像不太一样……」 尽管如此,袖子大大膨起的少女风格设计,以及和道服触感不同的上衣,还是让艾尔玛微微羞红了脸。 充满休乌风格的沉稳素色白衣和大红色裤裙的组合,不知为何让人有些悖德感。 「这和原本的用途有所不同,但尽管只是暂时的,你们还是在向我求教。入境随俗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确实如此……」 艾尔玛认为,这套「巫女服」要艾耶卡、亚那滋──或雪莉露这样外表稚嫩的人穿才适合。外表最年长的自己穿著这种少女般的服饰,令人如坐针毡。 「哎,这是我的嗜好啦。就如我的预想,大家穿起来很适合,很可爱喔!」 再加上亚那滋又是这副德性。既然她说是嗜好,就真的是因为这种理由要她们三人穿上巫女服的吧。 ……就是如此,艾尔玛等人才难以打从心底尊敬亚那滋。 相较于握紧拳头颤抖著的苏娜,艾尔玛并未展现反抗的态度。但受到简直像是洋娃娃般的对待,让正直的她不免有些害臊。 「闹剧就到此为止吧。」 尽管如此──亚那滋的实力依然是货真价实的。她远比这三人厉害多了。 众人对强悍的渴望皆同。亚那滋拍了拍手,于是雪莉露等人绷紧表情。 「现在开始要进行习得『明镜止水』的修行,但要做的事和昨天没什么不同。在心神稳定的状态下进行提升魔力的冥想,以及不使用魔力的对打,避免对招中内心产生剧烈动摇。就这两件。」 亚那滋竖起两根指头说明内容。 雪莉露等人觉得那很无趣……但艾尔玛和苏娜昨天都乐在其中也是事实。 只有雪莉露一个人眉头深锁。她不太擅长这两种修行。 她马上就会亢奋起来,基础冥想对她来说不容易。对打也会因为招式不管用而不自觉地使用魔力。 总之就是不够「沉著稳重」。雪莉露比艾尔玛她们来得年轻,不成熟的部分也相对明显。 「『明镜止水』是被称作真传的最高峰技术。你们明白这条深奥的道路其最高峰有多么了不起吧。需要修练几十年甚或几百年才能发现它的存在。原本你们这些小姑娘想学,还早了一百年呢。」 但不成熟这点──不只是雪莉露而已。 仍无人窥见的武术巅峰,「明镜止水」被视为真传或「境界」,穷究武学才得以使用的招式。 即使有天分,但她们缺乏太多学会「明镜止水」的要素了。三人现在要修练的就是这种技术。 亚那滋的话语正确无误,雪莉露等人并未出声顶撞。 ──然而正因如此,亚那滋才会在这里。 若她们真的没希望,亚那滋也会跟著斯拉瓦修行吧。她会在这里是有其意义的。 「但……照我的建议做,你们能够缩短这一百年的时间。」 有条可以一口气缩短数十年、数百年时间的捷径。 雪莉露等人听到这句话,身子不禁一震。 ……她们亲身体验过亚那滋那份压倒性的力量,所以不管她说什么,尽管不情不愿也会遵从并相信。 面对紧盯著自己的「武术家之眼」,亚那滋哼了一声。要是和一百年前的小鬼说同样的话,他也会露出相同的眼神吧。 但那个小鬼──过去的斯拉瓦无法采取这个方式。到头来没能得到那份力量的斯拉瓦,正试图在原本得不到的时间内获得它。亚那滋感觉这真是命中注定。 所以亚那滋才要锻炼她们。为了不让心心念念的人变成孤单一人,她要出手相助。 「只……只有我们才做得到……吗?」 「没错。」 亚那滋对艾尔玛的提问回以肯定的答案。 虽然开口的人只有艾尔玛,但苏娜和雪莉露也传来了仔细聆听的气息。 在亚那滋眼中,她们就像是会说话的雏鸟。能不能化为老鹰就看她们自己了。 「那我要说了,不过会稍微卖点关子。」 亚那滋说完这句开场白,进入主题。 「一开始我就说明过,『明镜止水』是从平常操纵的魔力当中去除杂质,急骤提升其品质的技术。吶,雪莉露,那股杂质是什么?」 亚那滋竖起手指对雪莉露投以询问。 摇晃著宽松的袖子,雪莉露以食指戳著脸颊答道: 「呃……坏心肠?」 亚那滋点点头,像是很欣赏这个单纯明快的答案。 所谓「明镜止水」就是从魔力中去除杂质的状态。这种状态下的魔力品质将会剧烈攀升,由于并未「混浊」,非常难以察觉。这股混浊正是「坏心肠」──嫉妒和憎恶这些「恶意」。 「正是如此。那么,这种状态之下内心会有什么感觉?比方说像是堂堂正正毫不愧疚,或是享受胜负的心情。为了某种崇高的目的而想变强──我们可以举出这些例子。总之就是『不坏的想法』,换言之即为『善良的心』。当内心被善良所填满时,魔力将不再混浊。」 亚那滋在雪莉露等人面前来回踱步,时而挥动扇子,为她们讲解。 强调重点的解释,让雪莉露也能顺利吸收。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原理,总之内心健全就会充满力量。你们记得这点即可。」 「感觉……这也很困难。」 艾尔玛维持跪坐的姿势, 望向亚那滋的眼瞳呢喃道。 没错──亚那滋点了点头,接著继续说明。 「嗯,我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很难不带著恶意战斗。再说世上很少有毫无理由的战斗。比方像是复仇──赌上物品或名誉时的物欲、害怕失去的恐惧。对手愈强就愈是不安,或许最后便会化为恐惧。我们难以从内心剔除这些要素,但现在我要你们靠自己努力。」 蔓延的负面情绪是从何而来的?要在连这点都不清楚的现况下不带著恶意,实在是相当困难。 「话虽如此,也不光是这样。最困难的要属不带著恶意,同时以『良善之气』填满内心。在战斗中要持续保持爽朗的心情很难,到头来只会挨揍受苦。身体采取的反射动作不算是恶意,但受到那些打击,很少有人能够坚强地维持正面想法。」 「明镜止水」的真传在于「良善之气」。 亦即上进心、愉悦的心情。斯拉瓦想保护他人的那份心意也很崇高。要找到远远超越战斗艰辛的强烈心念──恐怕并非易事。 不知痛楚及疲倦为何物的雪莉露就算了,艾尔玛及苏娜静静地点头回应亚那滋这番话语。 亚那滋点头回应后──接著进入重点。 「然而,是有一种善念强大又崇高,还有著持续性。」 亚那滋表示有这种心念存在。 艾尔玛和苏娜都瞪大了双眼。 尽管吃惊,她们的情绪都到达了顶点……真令人在意后续发展。 一开始亚那滋说会「卖关子」,现在的状况正是如此。艾尔玛和苏娜探出身子紧盯著亚那滋瞧,亚那滋则是在她们面前来来回回,看著她们的表情取乐。 若是斯拉瓦在场,肯定会心想这种坏心眼的人怎能达到「境界」吧。 但这种想法是错的。这份期待也是属于一种正面情感。 平常总是气呼呼的人,在战斗中也会那样,反之亦然。总是不知世间乐趣为何物的人,双眼不可能在战斗中突然熠熠生辉。 让内心习以为常是必要的工夫。 然而急不得。就如同欲速则不达这句话所说,焦急很少会带来正面效果。 因此,亚那滋一边享受著她们的反应,同时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少女们的视线中心,盯著前方,握紧拳头。 「那就是──」 雪莉露等人的视线,集中在即将做出重大宣言的亚那滋身上。 她究竟会说什么呢?在众人的期待抵达顶点之际,亚那滋强而有力地说出的是── 「爱!」 ──就是「爱」这个字。 「…………」 场中一片沉默。雪莉露、艾尔玛和苏娜三人皆瞠目结舌。 不久后她们脸上恢复了正常表情,脸颊伴随著微微红晕。 「爱……爱?」 最快开口的人是苏娜。 好似羞耻的情感及困惑,让她的嘴微微颤抖著。 「正是!」 面对苏娜的疑问,亚那滋回以强而有力的肯定。 亚那滋平时就喜欢捉弄人。她的话语乍听之下像是在开玩笑,不过真挚的内心和坚定的口吻让苏娜等人不再怀疑。 「听好了,你们这些小姑娘!『明镜止水』是清澈内心的体现──必须要有强烈的良善之气才能发动它!但人很孱弱,难以获得能够一直保持下去的正面情感!」 亚那滋以坚定的口气解释给三人听,同时挥动著拳头。 「不过爱可说是人所拥有的最崇高的心意!而你们……已经拥有了!」 亚那滋将高举的拳头倏地挥下,接著指向苏娜等人。 苏娜和艾尔玛受到突如其来的指摘,在冲击之下面红耳赤地缩回身体。 只有雪莉露一个人用双手摀著脸。看来众人提到爱,想到的人物都是同一个。 「爱恨是仅有毫厘之差的危险心意,但无庸置疑地相当崇高,也具有极大的力量。当内心被爱填满的时候,你们将会自然而然到达那个『境界』。」 语气总算沉稳下来的亚那滋,随意地坐在雪莉露等人眼前。 可能是冲击缓和下来了,苏娜和艾尔玛两人跟著端正背脊。 「我很清楚你们内心都在想同一个男人。他就是这样的人……但尽管你们知道彼此的心意,仍未打坏伙伴之间的关系,互相切磋砥砺。崇高的心念和上进心,就是填补百年差距的捷径。」 语调虽然平静,但亚那滋的口气然仍坚定。 三名少女红著脸颊仔细聆听亚那滋的话语。 「充满内心的善念是什么都无妨。要找到它很辛苦,但你们都拥有了。这必定能够成为你们的武器。」 一脸怜爱的表情,不像是外表比雪莉露还稚嫩的少女该有的。 这份落差让苏娜等人确切感受到,眼前的少女真的活过漫长岁月。 「……但亚那滋大人也喜欢斯拉瓦吧?给我们这种建议好吗?」 至今反抗得最严重的苏娜,一脸尴尬地嘟起了嘴。 亚那滋脸上浮现柔和的笑容。 「无妨。恋爱和武道一样,谁赢了都不能怨谁。再说,如果不是堂堂正正地取胜,也会留下疙瘩吧?」 亚那滋的表情带有恶作剧般的神色,同时话语中有种长者的放心感。 如同阐述众人关系的话语,使得三人对亚那滋的想法有所改变了。 尽管有著令人不快的地方,仍然是「伙伴」。 「我不会输的。」 「那是我要说的话。」 强大的对手令艾尔玛冒起冷汗,不过眼中依然蕴含著挑战的意志。 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却莫名开心,或许是自己的心上人受到大家喜爱而感到骄傲吧。 艾尔玛心想,或许武术家这种生物意外地就是如此。 「……好了!大家把这件事铭记在心,努力修行吧!若是不希望他被抢走,就专心致志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正合我意!」 拥有坚定的意志,尽管不能输却也不互相怨恨的一战。她们并未察觉,这和「明镜止水」的真传极为相似。 少女们的修行,将在目前只有亚那滋知道这件事的情况下揭幕。 第九话 指标 开始修行后第五天的傍晚── 完全变凉的夜晚微微暗示著冬天的来访。寒冷的树木香气令人心旷神怡,我和艾耶卡一同朝著亚那滋大人的宅邸前进。 附近一带整个染成了橘红色。夜晚随即就要到来,附近也会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如此一来走在山路上就有点危险。这一带没什么魔物,不过我还是希望避免走在视线不良的山里。 艾耶卡小跑步跟著脚步匆匆的我,感觉很可爱。这时一旁的她挂著微笑看向我。 「怎么了?」 「不,没事!」 说是这么说,她的口气十分雀跃。 艾耶卡依然进步得很慢,但我也一样。从我自觉到「良善之气」后,好一阵子都没有确实进步的感觉,但我的内心状况有渐渐接近艾耶卡。 很不可思议的,我打从心底觉得开心。 可能是这孩子的笑容能够赶跑烦恼,我开始觉得对自己裹足不前的情形感到烦躁是件愚蠢的事情了。 这么年轻的孩子都乐陶陶的,我这个老头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发火。看著艾耶卡明明会心头一暖,却让人绷紧神经,真有意思。 「我们到了!那我赶快先去洗个澡再来准备晚餐!稍后再见,斯拉瓦大人!」 像这样和她闲聊,感觉从稍远之处回到宅邸的时间眨眼就过了。 怀念的修行和进步的感觉,再加上和年轻女孩对话,简直像是返老还童了一样。 ……这份感觉就是年老的证明──我哼了一声,向她道别。 我忽地抬头,看到天空仍残留著夕阳余晖。距离天色完全变暗还有段时间,表示我们比平常还要早回来。 还要等一会儿才开饭,要做什么打发时间好呢?若是至今的我,应该会毫不考虑地进行自主修行……但亚那滋大人都说了,于是我将它排除在选项之外。 「……来看看书好了?」 独处时就会想起我没有什么像样的嗜好。说出看书之后,我哼了一声,觉得不适合自己。 和武术大相径庭的嗜好──读书。看小说算不算呢?我怀疑自己看不看得完一本。但小说似乎常会描写恋爱情事,或许能帮助我学习女人心。 读书啊……或许真有那样的一幕也说不定。但现在我手边没有小说,就将这个打发时间的方式放在心中的候选名单里吧。 但考虑到心中想著「到时候再去做」这个状况,我觉得那天永远不会到来。 这样一来,就剩下午睡……已不是午睡的时候了,不过假寐一下也不赖。太阳尚未西下就睡觉这种懒散的行径,可是难能可贵的。在某种意义上,很少有行动能比睡午觉更游刃有余。趁这个机会试试看,或许意外地也是不错的经验。 既然决定了就到房间去吧──就在我即将打开玄关门扉时,看到了一名伫立在庭院中的少女。 容易受到光线影响的头发散发著红色光泽。亚那滋大人同样也是一头白发,但发丝随著冷风摇曳的是雪莉露。她穿著和亚那滋大人同样的服装。 红色裤裙配上白色「千早」。接受亚那滋大人指导的三人,都穿著这套衣服修行。刚开始她们都不习惯这个国家独特的道服,现在完全适应了。 「你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耶。」 但雪莉露却一脸无趣似的踢著小石子。我走过去向她攀谈。 「斯拉瓦!」 雪莉露一瞬间猛然带著笑容转向我,随后立刻又变回落寞的表情。 ……会是修行不顺利吗?最近她们在做什么我都不晓得,但一看雪莉露的脸我就立刻明白了。 「要不要聊聊?」 「……嗯。」 我指著缘廊提议,于是雪莉露以消沉的嗓音回应。 我们一坐在宅邸的缘廊下,风儿就吹拂她的发丝。雪莉露一脸忧虑地按著头发。 「是修行不顺利吗?」 我心中是这么想,但还是询问她为何露出这种表情。她以点头代替口头回答。 「这样啊……」 我抬头望著夕阳喃喃说道。 恐怕这对雪莉露来说,是最大的挫折吧。 她在学习「白神蛇」时也经历过挫折,感到不知所措。但那次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方法都知道了,但技术上做不到」,或许是雪莉露初次体验。 真是奢侈的烦恼。天才才有的烦恼让我想叹气。 ──不,不对。雪莉露的烦恼任谁都有才是,只是她的特别迟来。 「大家……苏娜和艾尔玛她们都会,只有我不行……我好讨厌……这样……」 听到雪莉露以前所未闻的消沉声音为自己的无力叹息,我感到悲伤。 这原本不是她该有的烦恼。就算不会冥想,以她的年纪来说魔力品质已经达到足够的水准了。但现在她被要求的水准远比之前更高,还是孩子的她没必要急著达到。 雪莉露被这样要求,她自己也如此期望。再加上旅伴们都做到了,会著急也是当然的。 ……没错,这是理所当然的。她还是个孩子,和活了百年之久的我或苏娜不同。就算她比外表相近的人类孩童活得还久,依然是不折不扣的孩子。 所以才会更著急。而这份焦急妨碍了现在的修行。 该怎么做好呢?我盯著的夕阳即使温暖,也不会告诉我答案。 「这个嘛……只有自己做不到确实会很不甘心。我以前也是这样。」 「斯拉瓦也是……?」 回过神来,我已经在低声对雪莉露呢喃了。 那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大概发生在前世的我和雪莉露差不多年纪的时候。 知道传说的「斯拉瓦」的人可能会觉得这是在胡说八道,但我的资质平庸无比,闻十顶多知七八的状态。我没有办法像苏娜、艾尔玛还有雪莉露那样彻底理解学到的事,只有自尊心无谓地强烈,眼神总是熠熠生辉。 我常常挑战比自己魁梧的对手,然后被打得浑身是伤回去。修练遇到瓶颈而烦躁是家常便饭。 现在想想──我这个性最后到死都没变。拜入伊瓦欧师父门下后虽然不再烦躁,但做事总是很心急。 ……于是结束一生的我,最后连「境界」的影子都没能瞧见。 「但在我重生之后,终于注意到了焦急没好事。没有什么事情比顾前不顾后要来得可怕……『明镜止水』八成是一道位在远处的强烈光芒。在我重生前,即使知道那份力量有多大,却完全不清楚它究竟是何物。我重生后获得充裕的时间才总算明白,在我的背后──在强光的阴暗处,我自己有著小小的一道光芒。」 我穿插著过去的回忆告诉雪莉露。雪莉露听到这些抽象的话,尽管仔细聆听依然面露不解之色──我突然觉得很有趣,于是笑了出来。 「不要紧的。现在的雪莉露远比当时的我强悍许多,所以你没道理追不上我──追不上我们。尽管现在稍微落后,我们会当你的指标。只要有标记就不会迷路了。你不用著急,肯定一下子就追上来了。」 师父和亚那滋大人的背影简直像是天上的太阳,知道多大也不晓得有多远。这样的他们来到了近在咫尺之处。我总算明白,即使自以为有如天地之遥的距离,也不是遥不可及。 ……既然如此,天赋英才的雪莉露根本不需要著急。 「若你还是很不安,就由我拉著你慢慢前进吧。」 语毕,我向雪莉露伸出了手。惊讶地看著我的雪莉露,脸上绽放笑容。 「……嗯!」 腼腆的雪莉露握起我的手,做出精神百倍的回应。 这孩子果然最适合笑容了。 尽管变化还不大,雪莉露常常会藉著表情显露内心情感了。 现在雪莉露脸上浮现的──是灿烂无比的纯真笑容。 我岂能弃之不顾。雪莉露的笑容重新坚定了我的决心。 「啊,斯拉瓦、雪莉露,你们在这里!再一下子就要开饭了!」 我和雪莉露牵著手眺望暗下来的天空好一阵子,这时苏娜来叫我们了。她穿著很罕见的衣服,好像是叫作围裙的样子。 记得那是做菜时穿的衣服。代表苏娜也在艾耶卡身边帮厨吧。 「好,马上过去。」 我们牵著手站起来。不知道今晚吃什么呢?既然是艾耶卡和苏娜做的,感觉可以期待。 我和雪莉露两人离开缘廊,一同走在太阳完全下山的天空下。 我已经不介意亚那滋大人说的那句「危险」了。假设这孩子走错了路,由我来导正即可。 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但我有苏娜和艾尔玛这些可靠伙伴……肯定不会走错路的。 我们踩著缓慢的步伐打开玄关的门,一股香味传了过来。 被休乌特有的调味料盖过锋芒的,是鱼的味道吗?我们被令人莫名怀念的香味引导向餐桌。 ──隔天晚上,听说雪莉露完成了冥想修行。 我接住开心地飞扑而来的她,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第十话 浮现的背影 开始修行后过了好一段时间。我是记得起日数,不过内心做好了长期战的准备,所以故意不去数。 雪莉露也平安无事地学会了冥想,修行可以说颇为顺利吧。 「大家都到了吧。今天我要改变一下修行的内容。」 说到另一个变化,就是亚那滋大人会准时在早晨的集合时间出现了。 她应该是习惯早起了,最近也不再呵欠连连,看起来从早上就充满活力。 「哎呀真讨厌,陪你们一起修行,就连我都要变得健康了。」亚那滋大人如是说。我认为健康是好事,但这番话很有她的风格,令我不禁笑出来。 「我要斯拉瓦今天也在道场里行动。」 在这些微妙的变化当中,亚那滋大人吩咐我改变修行地点。 「你掌握到什么了吧?也露一手给我瞧瞧。」 然而很不可思议的,我不会想要转头就跑。 面对亚那滋大人嘲弄的表情,我露出犬齿一笑。 「哎,说是这么说,要做的事本身没有变。上午要冥想,下午进行对打。对了,斯拉瓦你要继续照顾艾耶卡。」 亚那滋大人看我没有接受她的挑衅,一脸无趣似的交代今天的联络事项……不知为何,我知道亚那滋大人的内心和她的表情相反,其实很开心。 同时我也觉得亚那滋大人在盘算著什么。但她的想法我不可能参透,现在先集中在修行上面吧。 ……唔,真是游刃有余。我内心忽地浮现这种想法,好像从远处观察自己一般。看得出亚那滋大人有所企图这点也让我很吃惊。要是从前,光知道她另有所图的时候我就会慌得不得了才对。现在居然能如此气定神闲,真是奇妙。哎,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我重新打起精神,做起柔软操。 「斯拉瓦大人!您今天又能跟我一起修行了对吧!」 「好像是这样。今天也请多多指教了。」 「好的!」 我感觉身心都很充实。在状况好的时候和艾耶卡说话,脸上自然就会浮现笑容。从这点来看,今天的状况可说相当不错。 「……盯──」 「你们的感情不错嘛~」 「你……你们是怎么了……」 当我和艾耶卡感情和睦地交谈时,女性阵营平静的抗议和视线一同传了过来。 雪莉露也身在其中,是受到了苏娜她们的负面影响吗? 带有怨念的视线,让我和艾耶卡不禁倒退了一步。 「啊哈哈,开玩笑的。但你们相处得很融洽呢。」 最近感觉她们也开始游刃有余了。 苏娜挥挥手否定。不仅是她,艾尔玛……和雪莉露也都露出了安稳的笑容。 我不知道离开道场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很好的变化。 看到我和她们都一起产生了余裕,果然这是「明镜止水」必须的一个要素没错。 「可是你们和艾耶卡的感情也很好啊。」 内心的余裕。我说出关键人物的名字,然后看向苏娜等人。 「是没错啦。」 于是苏娜等人乾脆地同意了。 没错,大家在不知不觉间都和艾耶卡变得要好了。 苏娜时常会帮厨,艾尔玛则是教艾耶卡编织东西,雪莉露也会在空档找艾耶卡聊天──艾耶卡以惊人的速度顺利加深和我们的感情。 「但那是两回事!我不会将斯拉瓦拱手让人的!」 「咦……咦咦?不是那样子的啦……」 「那样子是怎样?嗯嗯?」 「艾……艾尔玛大人!真是的……」 最近她们还会像这样子开玩笑。不过真希望不要在我面前开这种玩笑。 「你们还在玩什么,快来准备冥想了。」 众人以艾耶卡为中心嬉闹著,于是亚那滋大人便一脸傻眼地皱著眉头瞪我们。 我大概也被当成一伙的了,真是悲伤。不过没有出声提醒的我也算共犯吧。 「妖怪鸟老太婆出现了!」 「谁是鸟老太婆呀!」 众人不只和艾耶卡缩短了距离。见到亚那滋大人现身,苏娜融合了话语和动作加以挑拨。 「因为你是鹤吧?而且外表年幼,内心却是个老婆婆。所以是鸟老太婆无误。」 「你呀……我不会要你敬重我,但你身为学生,这样像什么话?毕恭毕敬地教起来很没劲也是事实啦……不过这和外表年幼有啥关系?我是老太婆这点没错啦……」 ……话虽如此,这样距离会不会太近了点? 连艾尔玛都不禁露出苦笑,但做出动作挑拨的人还有雪莉露。 那个架式是鹤吗?高等级的搧风点火方式让我头痛了起来。真担心这样是不是走错路了。 「哼,我会在下午的对打好好操你一顿,给我觉悟吧。」 「正合我意!」 亚那滋大人似乎颇开心的样子。 ……若那晚说的话为真,对亚那滋大人来说,能够毫无顾忌地谈话的苏娜等人,也是她很欣赏的对象。 过去带我来到这儿的师父,眼中是否也看到了这样的光景呢?亚那滋大人混在苏娜她们里头就像个少女一样,很符合她的外表。可能是因为注意著她,今天的修行慢了一些才开始。 ◆ 到了下午,吃完午餐并午休过后的我们,再次集合至道场。 可能是苏娜和艾耶卡有在切磋砥砺,饭菜日渐美味可口。大饱口福后,睡意忍不住就涌上来了。 但正式的修行这时才要开始。下午的预定几乎都是对打。 禁用魔力的对打,可以让人思考很多关于招式的事情。我很久没有一起在道场修行了,所以很期待今天下午。 「天气真好。这种日子让人想睡个午觉,不过下午也要加油。」 亚那滋大人的话语会令人松懈下来,不过面对即将来临的午后修行,苏娜等人干劲十足。 她们的表情很棒。原本不晓得她们的修行状况而有些不安,看来没这个必要。 「在那之前──斯拉瓦也来会合了,先来发表现阶段的评价吧。」 苏娜等人听到亚那滋大人突如其来的话语,皆发出困惑的声音。 这个人又这么突然了。众人都对这番像是抽考的话语感到心神不宁的样子。 「首先是艾尔玛。真不愧是静寂流的传人,冥想和对打都很棒。不仅魔力流动毫无窒碍,招式也十分美丽。可是在不使用魔力的对打上,显得会考虑太多。可以再多依靠感觉一点。总之大致合格,今后要保持下去,多多努力。」 「是的,我会精益求精。」 第一个收到评价的人是艾尔玛。 尽管被指出缺点却备受好评。听到这里连我都感到开心,因为我是个笨蛋父亲吗? 我勉强保持平静,但四面八方朝我射来冰冷的视线,让我重新端正姿态。艾耶卡和亚那滋大人不用说,连苏娜和雪莉露都在看我。 看到骄傲的艾尔玛让我回想起往事,同时好奇起接下来的评价。 「接著是苏娜。冥想技术和对打的反应速度都有颇高的水准,活用五感的技术也非常高明。但近战技术本身太粗糙了,我想你也有所自觉。你太过依赖反击了。离开这里之后,要请艾尔玛和斯拉瓦好好教你一下。」 「呜……哎,说得也是。谢谢指教。」 苏娜的评价也很不错。活用五感的对打当中,苏娜在众人中夸称有相当高的胜率。但这多亏了她的特殊能力所赐。苏娜现在也注意到近战技术的重要性了吧。 亚那滋大人 提出了解决方式,而且苏娜至今习得的技术本身获得极高评价。只要慢慢克服近战缺点即可。 苏娜和艾尔玛皆颇受好评。这些孩子的才能还是一样令我惊讶。 ……这样一来,我就很担心雪莉露了。就才能这点而言,雪莉露反而是最强的也说不定──尽管内心如是想,她慢了众人许多才起步这点仍令我挂心。 「最后是雪莉露。你还有很多地方要改善。你至今太依赖自己大量的魔力了。」 我感觉得出来亚那滋大人的评语让雪莉露很沮丧。虽然很严厉,却也无可奈何。这样她或许又会消沉下去,造成修行的阻碍。 我如此担忧,但亚那滋大人继续说了下去。 「但来到这里,进步最多人的就是你。你真的很努力。只要别著急,一步一脚印地扎实修行,追上苏娜她们的日子也不远了。」 这番话并非恭维,确切地评论了现在的她。 无论如何,雪莉露也很尊敬亚那滋大人。脸上绽放笑容的雪莉露,令人看了备感温馨。 「大致是这样。你们很有天分……这是我的真心话。」 苏娜等人听了这番话也相当开心。 是否知道「明镜止水」的存在会成为一项武器,但她们在比我早了许多的阶段接近「境界」。真是令人好生羡慕。有个蠢蛋花了一辈子也不知其存在呢。 「好了──我们进入今天的主题吧。」 但就目前为止,我仍保持领先。 亚那滋大人敲响扇子,盯著我的双眼看。 「斯拉瓦,让我看看你的成长。」 亚那滋大人缓缓起身,露出无畏的笑容。 在这个瞬间──我被压倒了。一股目不可视、感觉不到的魔力正波涛汹涌。 不……不对,依稀感觉得到。丝绸般的触感碰触了容纳魔力的肌肤。 「喔……」 就在我的注意力被肌肤的感觉拉去时,亚那滋大人一副认同的样子吐了口气。 「我们来对打吧,斯拉瓦。来场使用魔力的正式对打。你就像那时一样,全力进攻吧。」 我无法从亚那滋大人身上感受魔力,但知道某种东西在触碰著我。 我内心汗毛直竖。能够测试自己感受到的进步,令我雀跃不已。 亚那滋大人悠然地走向道场中央。让我来陪你练练──她是这个意思吧。她的表情游刃有余。 「请不吝赐教。」 我不会觉得被看扁了。我知道自己还不成熟,也深刻见识到亚那滋大人有多强。 尽管如此,其背影还是比当时要近。 若是她真想瞧瞧我的力量,应该不会劈头就撂倒我。 亚那滋大人站在宽阔的地方。我面对著她,同时让内心冷静。 没有开战的讯号。她的眼神透露出随时放马过来的意思。 既然如此──我闭上眼集中精神。 想起乐在其中一事,别忘记想变强的决心。只要内心有这两种想法,就没有必要执著求胜。 回想起一路走来的状况,我就自然地涌出了力量。 和缓但剧烈的力量奔流。多久没有跟高手讨教了呢? 能够请尊敬的武术家接下自己的全力。今生未曾体验的感觉令我睁大了眼睛。 「……你成长了嘛。」 亚那滋大人笑了。许久未见的小鬼,其成长似乎足以引起她的兴趣。 并非「试制樱花」,而是正统的魔力。我感觉得到,魔力品质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虽然不到透明……距离「境界」仍很遥远,不过确实一点一滴地慢慢接近。 我握起拳头确认那份感觉。 ……和至今的全力──「试制樱花」相比,大约九成吧。但身体感觉不到负担,反而很轻盈。真想早点学到这件事。想不到没有余裕回顾过往竟是如此可怕。 「我要上了。」 心情绝佳。 我摆出「波涛」的架式,亚那滋大人朝我招了招手。就连平常会让我动怒的手势,现在都像是盼望已久一样。 亚那滋大人的手势成为开端,我冲了过去。有人为了这速度发出惊愕的声音,但我不知道是谁。 只能说并非亚那滋大人发出来的。她从容不迫的眼瞳令我就要颤抖起来。不过是兴奋颤抖。 「喝!」 我乘著疾驱的劲道挥下拳头。这一击无论是威力或速度,都不是先前的我能够随意施展的。但亚那滋大人一挥,这拳就被轻易拨开了。 这早在我意料之中。更重要的是── 亚那滋大人另一只手背逼近而来。这记攻击瞄准了鼻子。恐怕是想令我视线受阻,要是吃下这一记可就不得了了。 ……全力一击被拨开就有可能产生相当大的破绽,我的先制攻击亦同。若是过去的我,那正是不折不扣的「全力攻击」。像这样被拨开的话,八成会连停下自己劲道的余力都不剩。 但现在的我有这份余力。 「──唔!」 我闷哼一声,扭转脖子躲开手背攻击。 至今的全力,不代表现在的「全力」。 这件事让我感受到自己明确的成长。 不过──我还无法碰触到她的背影。 「太棒了。」 亚那滋大人喃喃说了一句话。 并非泰然自若,而是喜悦到呲牙裂嘴的地步。她确实这么说了。 我的背脊感到一阵恶寒。不是恐惧,而是更原始的「预感」。 「攻击」要来了。我有种简直像是看见未来的感觉。 我倏地架起手臂,以抵挡即将到来的冲击。一如预测袭来的冲击,瞄准了脸颊略下方之处,试图从右方攻击我的下颚。 下颚能够以最小的威力发挥最大的效果,是打击的甜蜜点。这部位被打中,脸部及脑袋会受到震荡。就算威力不大也会引发这种现象,意识将会顺势被打飞到九霄云外。 ……然而这一击没那么简单。亚那滋大人这一拳既无预备动作亦无架式,乍看之下相当随便。但这击兼具威力及速度,别说让人摇头晃脑,甚至能削掉下颚。 乾脆挡下来,说不定「冲击」还比较少。 这速度要是抵达下颚,拳头一定会贯穿过去。 「~唔!」 证据就是,我用来巩固防御的手臂差点被整条打断。 我阻挡不下这股劲道,被迫往旁边跑。 我试著让蹒跚的双脚静止下来,之后露出苦笑。好强的「力量」。 ──当双脚终于完全停下之际,亚那滋大人的身影已经不在刚刚的位置了。 当我看向左边── 「真亏你成长到这个地步,我很开心喔。」 亚那滋大人一副理所当然似的站在那儿。 ……胜负已分了。乱七八糟的战况让我吐了口气。 「亏你『看得到』我的位置。你终于能够感受到我的力量了啊。」 但──我并不觉得难过。我的脸上反而还浮现了笑容。 我并非没有对落败感到不甘心,但感觉更为舒爽──我从自己身上感受到的成长,盖过了完全败北的懊悔。 ……我从刚刚的战斗中,发现了三个今非昔比之处。 第一个是手背攻击,第二个是下颚拳击,最后是高速移动。 至今的我八成无法感受到。即使将「试制樱花」发动到最大也一样。 我是否在一瞬间碰触到那个领域了呢?以往感觉遥不可及的背影,如今就在我的视野中。这个事实令我很兴奋。 「虽 然绕了一大圈,但你终于看见道路了吧?就差一点了。」 亚那滋大人背对著我笑道。看到我俩的差距,就知道路途还很漫长──但我说不定终于能迈向相同的道路了。 「在那之前要请您多多赐教了。」 遗忘许久的「进步」感受。它比起任何事物都还要强烈地撼动我的心。 「好……那么开始下午的对打吧!你们别在那边发呆!」 亚那滋大人怒喝著看对打看到出神的雪莉露等人,同时使劲拍了拍手。 听见响彻道场的俐落声音,雪莉露等人连忙准备。 刚刚的对打也带给她们良好的刺激。看到修行伙伴进步得这么多,自己也不能原地踏步吧。 当然,我也不打算在这种地方裹足不前。 完成「明镜止水」后会如何呢?一想到这就让我坐立难安。 「艾耶卡,我们赶快来进行今天的修行吧。」 「马……马上来!今天也请您多多指教!」 能够让这份力量成形,也多亏这名少女。 我再也不会觉得照顾她修行很麻烦了。她的修行带给我相当重大的意义。 于是今天的对打开始了。和雪莉露等人会合后,我们藉由交换意见的方式,让修行变得更加充实。 和伙伴们讨论并彼此砥砺的感觉──心情简直像是刚习武那时一般。 怀念的感觉令我放松了脸颊,不过还是集中在修行上头。我们为了学习同样的技术站在同样的舞台上,不过我略胜一筹也是事实。我得精益求精,避免被轻易超越,也希望可以成为她们的助力。 「明镜止水」是改变魔力品质的招式──这话说得果然没错。和伙伴竞争所累积的疲劳,有著不同以往的感觉。 第十一话 去泡温泉吧 事情发生在一如往常进行修行的某一天。最近冥想的时间缩短,不使用魔力的对打占去了一天的大半时间。 对打不使用魔力,相对的就会消耗体力。当一天结束,天色完全昏暗下来时,雪莉露等人累到坐在道场的地板上。 我和艾尔玛比较没有那么疲劳,但她还是和苏娜及雪莉露坐在一起。剩下来的我站著和亚那滋大人讨论明天的预定行程。 话是这么说,很少有训练比得上冥想和禁用魔力的对打,能让心灵在战斗中保持平静。俗话说健全的精神寓于健全的肉体,真是妙极了。 所以,说是明天的预定,也只是聊一下大概几点要集合,还有我该做什么而已。 然而── 「好,那么从明天开始,我们去温泉玩个两天吧!」 这番话毫无脉络可循,恐怕只是心血来潮。 会突然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的人,多半都是亚那滋大人。 突如其来的提案──应该说根本是宣布了。苏娜等人听见明天的预定冷不防遭到变更,都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咦……?还真突然……话说,温泉旅馆……是这两天就能预约到的吗……?」 「就是说。应该说,就算要我们别著急,现在跑去玩实在有点……」 艾尔玛和苏娜隔了一拍才理解那番话的意思,随后婉转提出抗议。 近来这段修行的日子,她们也非常乐在其中。她们的话语中,包含了修行比起玩耍快乐的意思吧。 乐在其中的这份「良善之心」,对于习得精髓「明镜止水」有极大的帮助。这是件好事。 「要出门吗?……好像很好玩。」 可是,尤其说到享乐,没有什么事情比原本就以它为目的的「玩耍」更好了。要是玩耍过头就会怠惰,最后发展成堕落。 但── 「对吧?看你们这阵子修行得很开心,非常好。确实,我不否认玩乐过头会堕落,但有时也需要让身心休息一下。」 若要比喻,这就像是水之于植物。浇太多会让植物烂掉,必须适量。 但我也能理解苏娜和艾尔玛的心情。现在每天都有前所未见的进步,会想重视这份感觉也是无可厚非的。 「……或许真的是这样。」 艾尔玛同意亚那滋大人的论调。 她原本就身处指导者的立场,很能理解这番话吧。 「唔~连艾尔玛都这么说。最近身体是累积了不少疲劳啦……吶,斯拉瓦你觉得如何?」 苏娜仍无法接受。 她头低低的对我使眼色。看得出来,那道视线微微带有期盼我连成一气的神色。 再怎么希望大家消除疲劳,的确很难想像要在这种时候出去游玩。尽管亚那滋大人要我们别著急,我们一心追求结果,实在无法摒除这个念头。 迷惘和焦急会造成妨碍……我内心是这么想,但就是忘不了被嘉尔特打败一事。 ……说来尴尬,但我是个修行痴。虽然那么说,不过我至今很少主动休息。 只要使用魔力,就不容易留下肉体疲劳。而使用了魔力的精神疲劳,很容易藉由时间恢复。因此我平时很少将疲劳带到隔天,更重要的是,我没有什么不惜放下修行也想去做的事情。 我没有什么嗜好,先前才会烦恼该怎么打发时间。 我就是如此重视修行胜过私生活,才会减少旅途中观光的比率,以期不再战败。她大概觉得在这关键时刻,我不可能同意明天忽然去玩──这种离谱的提案吧。 ──然而…… 「我觉得不错。」 「斯拉瓦露出了前所未见的笑容!」 那可是温泉啊。 老实说──我一直感到兴味盎然。卡甸这座城镇是汇集了上好温泉和旅馆的温泉之城。 我没什么嗜好,不过可以挺起胸膛说,泡温泉就是我的嗜好。 和单纯煮沸的热水不同,触感滑顺。令人忍不住深吸的温润香味以及药效──这一切统统合为一体时,身体感觉都要融化了。 卡甸在百余年前就以温泉名闻遐迩了。 并不只是名声响亮而已。这里受人喜爱这么长一段时间,若非名副其实,不可能达成这等霸业。 我甚至觉得师父会带我来这儿的契机,只是温泉巡礼的一环了。 我对这个城镇和温泉的情感就是这么强烈。 「啊……原来……斯拉瓦喜欢温泉呢。」 苏娜一副半傻眼的模样按著脸。 唔,这样简直像是我为了温泉才同意亚那滋大人的提案嘛。 「不,我确实很喜欢温泉,但需要休息这个意见非常中肯喔。」 当然,我并非只是因为自己喜欢才接受这个点子。 大家需要休息是事实,能够藉此为每天一成不变的生活带来层次也不错。近来每天都在活动身体,疲劳也累积了不少。若是能利用温泉消除疲劳,之后修行的效率也会提升吧。 「……嗯……哎……是没错啦,但你用这种表情说话毫无说服力喔。」 话虽如此──我开心得不得了也是事实。 我不知不觉间将心情写在脸上了。我为这件事向苏娜道了个歉,于是她露出半傻眼的笑容。 「呵……这或许是个好机会,我们需要让身体休息一下。」 但我说的话本身没有错。 苏娜对著很好懂的我露出苦笑,但她也理解了。可能当中混了几分「真没办法」的意思,不过能听到她大致肯定的回答真是太好了。 「没错没错,不好好享受就吃亏了。况且……」 亚那滋大人见到暂时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便打开扇子高声笑了起来。 但她的话语反而愈来愈小声,最后完全听不见了。 亚那滋大人之后好像还说了什么,但我听不到。大概只有苏娜听得见这么微小的声音吧。 「嗯……嗯哼……总……总之既然要去,不好好享受一下就太划不来了……」 亚那滋大人一掩住嘴角,苏娜便红著脸改变了意见的方向。 既然要去──她虽然这么说,脸上表情看起来可是非常想去温泉。 亚那滋大人究竟说了什么很令我在意,但只有苏娜知道。先不说这个,对现在的我而言,能去泡温泉这个事实才最重要。 「决定了!那么……明天就和今天同一时间在神社前面集合。迟到也不会怎样,但机会难得,我们就早点出发好好玩个一天吧!」 我马上就看出来提议休假的亚那滋大人自己也很期待了。住在这个城镇,想泡温泉随时都能去──但和我们去恐怕才是重点。 真是一位有意思的人。有时会让我体会到她确实是名长者,又有时会像这样露出符合少女外貌的一面。 可能就是这些特质让人无法讨厌她。 于是,突如其来的温泉假期就这么决定了。 最期待的人是我──抑或是亚那滋大人呢? 这个事实只有神知道了。 「哎呀,我觉得是斯拉瓦呢。」 「哈哈……是师父吧……」 「我认为是斯拉瓦。」 「斯拉瓦大人看起来非常开心的样子!」 「就连我也不会开心成那样。」 ……只有神知道。 ◆ 如此这般── 我们造访了城镇里的温泉旅馆。 华丽的外观让我们感受到悠久的历史,光是这样就令人满心期待。 过了一天,原本就很期待出游的雪莉露自不用说, 艾尔玛和苏娜也都一脸开朗的样子。彻底享受的准备工作算是万无一失了。这点我也一样──应该说就她们看来,我似乎是最期待的人。 总之众人都对优秀的旅馆抱持满满的期待。 不仅是外观,里头也一样。踏进去一看,开阔的空间正是另一个世界。木材的味道莫名地勾起我的思乡之情。 「哇……好棒的旅馆。订房没问题吗?」 苏娜见到旅馆如此豪华,冒著冷汗询问亚那滋大人。 旅馆这么气派,确实会令人担心这点。即使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就算不考虑温泉,感觉光是旅馆也会很受欢迎。 然而亚那滋大人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有什么订不订房的,这里只有我们这些客人。不过有管理旅馆的人在啦。」 听到亚那滋大人随口说出的冲击事实,苏娜和艾尔玛都僵住了。 ……该不会是把心一横整个包场下来了吧? 知道她权力有多大的我,脸色顿时发白。 「啊,我没有跟你们说明吶。这是我的所有物,平常是拿来接待达官贵人用的。」 但事实不像我担心的那样。就算亚那滋大人是这种个性,也没有做出排挤原本就订房的客人这种行为,真是太好了。 ……更重要的是,她口中说出的惊人事实。 「咦……咦~~~~!这……这栋旅馆全都是你的所有物吗!」 超乎想像的状况,令艾尔玛激动大叫起来,并环顾周遭。 亚那滋大人一脸得意地挺胸。 「不……不会吧,亚那滋大人其实很了不起……?」 「你现在才发现啊?哼,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这座城镇的管理者,要对我心存敬意呀。」 对了,我没告诉她们亚那滋大人是统治卡甸的权贵。 ……不过她平常都将工作交给代理人就是。 几道责备和怨恨的视线朝我投射而来,怪我没有告知这件事。我只能别开目光默默承受。 「哎,你们无须在意。我不认为这是特别需要知道的情报……我很喜欢这种轻松的关系,你们若能像先前一样对待我,我会很感激。」 亚那滋大人话一说完,苏娜等人便伤脑筋地叹了口气。 她们都是好孩子,应该不会发生面带苦笑的亚那滋大人担忧的状况。 「真是的……哎,算了。斯拉瓦之后是不是该反省一下呢?」 「还请你手下留情……」 想到往后的事情,心情就有些沉重──要是我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们亚那滋大人的事情,「一开始的态度」说不定就不会那样了。 「……谢谢你。」 一想到若是我那么做,亚那滋大人也不会这么开心……之后不管有什么惩罚,我都甘之如饴。 这并非精心盘算的状况,不过有个好结果就无妨。 「好──那么各位尽情享受吧!这栋旅馆很棒,温泉也不赖喔!」 亚那滋大人重新整理好心情,率先说道。 「喔──!」 众人皆附和著亚那滋大人,如此一来她就不必担忧了吧。 对双方来说,彼此都是朋友了。 当然──对我也一样。 为了「更进一步」,总有一天我必须给出答案,但现在这种关系让我非常开心。 所以就尽情享受这个瞬间吧。 看著她们异口同声地吶喊并高举拳头的样子,我静静露出了微笑。 ◆ 「那么我们要到这边去,斯拉瓦。」 「好的,稍后再见。」 不久之后── 我们在旅馆中逛了一圈,然后在叫作「门帘」的布前面分头行动。 红色和蓝色的门帘画著我不曾见过的图样。亚那滋大人似乎说这是文字。 她说蓝色上面写的字是「男」,红色是代表「女」。 现在已经几乎失传了,不过是兽人之国过去使用的文字。 不再使用古代文字的现在,这两个字还是有很高的认知度,温泉旅馆四处可见。 但这种事不重要。将男女分开的门帘后方是更衣室,再深入进去──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温泉了。 和温泉相比,文字根本是枝微末节之事。 尽管想克制内心冲动,我的脚还是自己抢先一步前进了。我迅速脱光衣服,拿起旅馆的人刚刚发的手巾。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抵达旅馆时我就有预感,温泉弥漫的芳香不会让我保持冷静。 地板似乎是用竹子做成的。我确认著这份冰凉的感触,打开通往温泉的门。 「喔喔……!」 我不禁赞叹出声。 袅袅升起的雾气和混浊的泉水。隔间深处是一座壮阔的山岳,美丽的枫叶四处妆点著这份光景。 我被吸引到温泉去,掬起了泉水。立刻下去泡太不解风情了,首先我想确认一下水质。 ……水质实在太优秀了。泉水滑落手掌的触感简直像是丝绸──不,如此形容这份温暖的感觉太不风雅了。 残留在手上的黏滑感,彷佛述说著温泉蕴含的力量。我确定这温泉能够让肌肤发出喜悦的颤抖,进而返老还童。 这是极为优质的温泉,再加上这副光景……!师父说过,泡温泉水质固然重要,周遭风景也是不可或缺的。 ……太完美了。竟不知有这等温泉存在,实在太失策了。想不到能在包场的状况下欣赏这份美景……! 包场这个词不禁令我内心浮现幽暗的欲望。好想立刻泡进池子里,替被寒风吹拂的身子取暖……尽管知道这样很不上道,我依然不禁如是想。 然而这是亵渎眼前温泉的行为,我实在无法做到。 我首先浇水淋在身上,一方面是洗净,二方面是习惯泉水的温度。 准备完毕后,我将手巾放在头上,缓缓泡进泉水里。 「唔……啊啊~……」 犹如袋子里的空气被挤出来一般,我理所当然地发出了声音。 我同时陷入疲劳也从身体里被挤出去的错觉。再怎么说都不可能一泡下去就消除疲劳,不过这种充足感包覆了我的身体。 水温恰到好处,触感无话可说,连风景都棒透了。凉飕飕的季节也挺好。温差可能对身体不好,但更重要的是,能在寒冷气温之下泡温泉,这份温暖是无可取代的快乐。 「呼……好像要融化了……」 我甚至觉得身体会不会就这样融于泉水。温泉包覆的感觉,让身体如此轻盈。 哎呀,这等上好温泉只开放给达官显要用也太暴殄天物了。不过多亏了这样我才能独占美景和温泉,得心怀感谢才行。 我完全变成这座温泉的俘虏了。为了它,定期来看看亚那滋大人好像不错。 ……哎,我最近也不再那么不擅长面对她了。回想起来,她比过去安分了许多。 这场假期要说离谱也没错,不过至少对我来说效果非常充足。她以前可是置之不理就会做出惊人之举的人呢。 先前她还在我面前露出自己娇弱的一面,转变还真大──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哇……好棒!枫叶点缀著山岳……实在太美了……」 「山好壮观!」 少女们熟悉的声音响起,不久后化作回音传来。她们也很乐在其中呢──我脸上浮现笑容。 但是一股突兀感随即向我袭来。 那就是声音的方向。我的音感不像苏娜那么好,但总觉得声音是从后方传来的。 ……但我身后 是温泉的入口──更衣室。突兀感转眼间化为不好的预感。 我战战兢兢地转头望去。 声音的主人在那儿。五名少女仅以一条单薄的浴巾掩藏著玉肌。 「嗯……喔喔,找到了!斯拉瓦,你泡得开心吗!」 少女当中的一个人──亚那滋大人奋力挥著手。比起在意她裹身的浴巾歪了一边,强烈的混乱率先撼动著我的脑袋。 她……她们为什么会跑到男池来──!是我还是她们搞错了呢?但我想起更衣室只连接到一个地方,于是否定了这个想法。 「咦……?师……师父为什么会在这里……!」 「斯……斯拉瓦大人!咦……这里是……咦?」 亚那滋大人出声呼唤,让艾尔玛和艾耶卡注意到我。她们赶紧遮住自己的肌肤。不过原本就只包著一条浴巾,也没得遮了吧。 「是斯拉瓦!」 相较之下,雪莉露看到我则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我不会让她害羞,表示她对我的感情仍然像是面对父亲或兄弟一样── 见到眼前这个无法理解的状况,我的头脑反而十分冷静。 「呀……呀喝……斯拉瓦……」 苏娜按著胸前的浴巾对我举起手,反应简直就像事先知道我的存在一样。或许正是看到她这样,才能将各种状况串联起来。 亚那滋大人拥有的旅馆、突如其来的休假,以及──前一天亚那滋大人低声呢喃的「某事」。那时声音太小我听不见,只有苏娜知道内容。 我的脑袋正以平时无法想像的速度拼凑一切。 ──她算计我……!亚那滋大人一副相当愉悦的样子,让我发现了她的计谋。 这些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当我知道这里属于亚那滋大人的时候,就该抱有戒心才对。 「这里是男女混浴喔。不管是斯拉瓦或我们在这儿都不奇怪。」 亚那滋大人回答了艾尔玛等人的疑问,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 ──邪恶至极的笑脸让人实在看不出来,她竟是穷究内心无垢才能抵达的「境界」之人。 看来这座温泉有个唯一的缺点。 那就是混浴──这个差劲透顶的缺点让我没法放松心情……! 「问你泡得开不开心是不是太没意思了~?毕竟你很喜欢温泉嘛~」 自问自答的亚那滋大人,染上了确定胜利的神色──确定让我无路可逃了。 先前都还很起劲,现在突然改变态度会很没礼貌吧……若是立场相反就会引发重大问题,但策画整件事的人是外表稚气的亚那滋大人,而且混浴本身没啥稀奇的。 「哈哈……是啊……我泡得十分开心……」 我穷途末路了。我要是急著站起来会发生更……的状况,恐怕亚那滋大人也会动手阻止我。虽然不是每个兽人都这样,但他们大多对性很开放。 所以这个国家混浴才不稀奇。 我真蠢,居然以为亚那滋大人安分多了就失去戒心。头痛欲裂的我按著眉心,同时将意识转换到苦行模式。 只要将这个状况当作保持内心平静的训练就好。 幸好山景依旧美丽。我要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儿,撑过这个绝境。 ……但实在很难集中精神。洒水声传入耳中,是她们在清洁身体吧。 一想到大家近在咫尺就无法冷静。 可恶,我真是软弱。以前的我不至于这样才是。 明明泡温泉可说是我唯一的嗜好,内心却躁动得静不下来。 但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才是正常反应。在我后方的少女们个个都很漂亮。 雪莉露、亚那滋大人以及艾耶卡,她们尽管身材稚气,不过脸蛋都很标致。艾耶卡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可爱少女,雪莉露和亚那滋大人则是有种莫名超凡的美感,魅力宛如艺术品一般。 即使如此,我对她们并不会有性的念头。这反倒像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令人犹豫该不该正眼瞧去。 苏娜和艾尔玛自不用说。近来我也习惯她们的亮丽外貌了,但她们足以让街上往来的人们转头注视,客观来看也可见其魅力之大。而且──虽然这种想法似乎有点下流,但她们的躯体拥有强烈的女性特徵。 我是没有堕落到会对女儿艾尔玛起色心的地步──但苏娜很不妙,非常不妙。 (该死……我在想什么!原来我这么软弱吗……!) 许久不曾对自己感到如此无力了。或许是从败给嘉尔特以来也说不定。 自己说感觉像在老王卖瓜,但我认为自己的自律心很强。就算强敌当前,也没有卑躬屈膝的软弱之心。 但这副德性是怎样?愈是试图不去意识她们,让内心平静,思绪就愈是紊乱。 ……我不晓得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能够意识到异性,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从容不迫的表现。 至今我都认为这样很没出息而喝斥自己。面对这份令人哀肠百转的苦恼,我瞬间按著自己的头来。 「那个……我要到你旁边泡喽……」 给我致命一击的人正是苏娜。 身上仅有浴巾这件不牢靠的蔽体之物,苏娜轻轻地让池水荡起波纹。 ……我的内心掀起了远胜过池水的汹涌波涛。 这股心情是……我曾和苏娜泡过一次澡,但当时内心并没有如此混乱。 明明她那时更露骨地逼近我,我却能佯装平静。这次却完全静不下来。 那次我们差点唇瓣交叠,现在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相对。我的心脏狂躁著,简直要在池水中掀起巨浪了。 这两次之间有什么不同呢──我对她的好感确实更强烈了,但那比起爱情,更接近友情才对。既然如此,我应该比起那时更能冷静以对吧。 我企图藉由思索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感情,来镇压思考。 当我发现自己内心小鹿乱撞的理由时,心脏跳得更快了。 ……是羞赧。苏娜的态度和当时天差地远。 比起大剌剌地示爱,像这样释放出好感更能刺激想像力。这份娴静优雅的态度,不正是师父所述,让我深有同感的理想女性吗? 微微低下头,深怕四目相交。相反的,身体却强烈地主张自我。 ……我快疯掉了。感觉在泡昏头之前我就会失神过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我试著逃离现场。 「喂喂喂,眼前有这么一片美景,你们怎么都低著头呢?」 但我回想起来,就是无法逃离才会变成这样。 亚那滋大人嘲弄的话语,让我明白了她并非是指眼前的群山。 ……不过她出言戏弄,反倒让我稍稍恢复了一点余裕。 我现在很感谢她这让人不擅长应付的个性。这对我来说才是「平常」。 「斯拉瓦!」 「嗯噗!」 我的脸被来自后方的压力给推进池水里了。暂时看不清楚又让我找回了平常心。 「噗哈!雪莉露,温泉要心平气和地泡才行。」 「啊呜,对不起。」 我抬起头,发现自己是被雪莉露抱著推进池水里的。 我不会说是为什么,但抱过来的人是雪莉露真是得救了……哎,其他也只剩亚那滋大人会有这种效果吧。 「啧,看你坐怀不乱真无趣。」 亚那滋大人对著恢复了几分平日水准的我咂了个嘴。但我瞧向她,发现她的表情和话语相反,一脸很来劲的样子。 ……不过笑得有点邪恶。说不定她是算好了才跟我攀谈。我的注意力都放在苏娜身上,她要将我 的意识拉回现实。 「……难得气氛正好。」 偏偏这种时候才听见苏娜忿忿不平的低喃,感觉心思又要被夺走了。 然而我的心已经献给武艺了。早已习惯约束自己不二过。 「唔……」 心跳还没有缓和下来,不过内心稍微平静点了。 于是,雪莉露某个鼓鼓的东西映入眼帘。 她维持抱住我的姿势鼓起脸颊,那副模样如同外表一样稚气,十分可爱。 「斯拉瓦明明就会对苏娜小鹿乱撞,对我就好冷静……」 「啊……!呜……」 然而雪莉露对我的评语很不满意。大概是听到雪莉露这么说才注意到自己的状况,苏娜半张脸泡进水里,还吐著泡泡。 我不小心就会将雪莉露当成小孩子看待,但她期盼的不是这种视线。 ……话是这么说……我还是很抗拒……用……用那种眼神看待她。 「那……个……打扰了……」 现在才进来泡温泉的艾尔玛亦同。 刚刚可能很危险,但她是我的掌上明珠。就算有这种机会,老实说仍会不禁想起过去曾经一起泡澡的事。 回过神来,我发现包含艾耶卡在内,所有人都泡在同样的池水里。 我内心不免觉得……这什么鬼状况。但只要当成是和修行伙伴一同来集训,就能勉强保持内心平静。不会错的。 于是和平终于降临。我吐出一口气,感觉疲劳烟消云散。 ……亚那滋大人真令人伤脑筋。不过我有种满足感也是事实。 我觉得自己真没出息,不过毕竟是个男人,偶尔这样或许是可以被原谅的。 只要谨守分寸,身为一个人这样也没错。稍微感谢一下亚那滋大人好了。 「吶,斯拉瓦,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才刚有感谢她的念头,我吐出的气息立刻就结冻了。 她不可能才这种程度就乖乖收手。既然尝到甜头,就能打蛇随棍上了──她的内心导出了这个答案。 「好……好的……嗯……请说……」 我已经进入万念俱灰的境界了。跟在这个人身边,搞不好能学到和「明镜止水」截然不同的境界。 她一定会做出惊人发言。 「到头来谁是你的真命天女?嗯嗯?说说看吧。」 看吧,我就说了。亚那滋大人拋出的问题,拥有无比的破坏力。 确实,我总有一天得给出答案。 但不用在这种地方问吧。 见到众人接近全裸的样子,我不成熟的内心无比紊乱。就算不愿意也会强烈意识到她们的存在。 「哈哈,武术就是我的恋人!」 ……我实在没办法这么说。如今众人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就连刚刚低著头的苏娜都在凝视我。 我没有傻到能在这种状况下打哈哈。 尽管种类不同,我对大家都抱持著好感……我明白暧昧不清的态度会伤害她们,但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悲伤难过的样子。这令我很苦恼。 我以前所未见的认真态度思考著。 「现在不用回答没关系。」 苏娜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不知何时她从温泉中抬起了脸,张开红润的双唇说道: 「我最想要的,是你在一切都结束之后仔细思考出来的答案。」 苏娜一脸爽朗地对我说出这番话,让我说不出话来。 「说得也是……嗯。师父,您不用著急,慢慢考虑。」 「不要勉强喔。」 不仅是苏娜,艾尔玛和雪莉露都告诫我无须硬是给出答案。 我真没出息。这样让我更难做出决定了。 大家都太有魅力了。面对众人毫不掩藏的好感,我却只能做出模糊的选择。就是因为我这么没用,现在才无法回应她们的感情。 我得变得更坚强,才能够以言语回应她们的心意。 「唉……你们个个都这么坚强,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家伙呢?」 听到亚那滋大人严苛的评价,我露出苦笑。 「你可别想这样减少对手。」 「我们公平竞争吧。」 「不可以耍诈。」 苏娜等人的回应,让我不得不站在亚那滋大人那一边。 真不知道你们怎么会喜欢上我这种家伙。真是,一个个都是好事之徒。 ……这下子无论如何,都得成为一个配得上她们的男人了。 我希望可以不要让她们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总有一天要说清楚讲明白才行。 正因如此,我的身心都必须变强。 我重新下定决心并握紧了拳头。没有人看到我在池水中握拳,一股暖意包覆了我。 为了这些孩子,无论刀山火海我都要跨过去。 这份心情令我感到不可思议……若这就是亚那滋大人的目的,也太了不起了。 「斯拉瓦呀。」 「是。」 亚那滋大人露出锐利目光呼唤我。 应该是要谈正经事吧。这么一来,果然是── 听到我的回应,亚那滋大人开口说道: 「兽人之国也承认重婚喔。」 ……我收回前言。亚那滋大人八成只是在看好戏而已。 「不不不,这样也太……」 也太不忠了吧?正当我打算开口否定时,注意到一件事。 「……还有这招……不,可是……」 「搞不好……搞不好这也行得通……!」 「能和大家在一起吗?」 我注意到三名少女认真思考那番话的身影。 ……这实在不是个好方法吧?拜托你们同意我。 我原本认为,只要是和这些孩子在一起,无论什么困难都能解决──这样子真的可以吗? 我看著吐出的叹息和雾气化为一体的样子,再次按著头伤脑筋。 第十二话 犹如行云 对我而言过于动荡不安的温泉假期结束,重新回到修行的日子。 很罕见的,我是一个人在这里。我面向和艾耶卡一同修行的瀑布,闭著眼睛让内心平静下来。 我感觉得到温柔包覆身体的魔力,其品质和不久前──开始修行前相比变得非常优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的我就算不使用「试制樱花」,也能施展「不可说转」吧。在这儿修行一阵子的进步非常惊人。 「明镜止水」──光是接近就感受得到它有多么惊人。我总算明白,不会使用「试制樱花」的师父,为何能够自在地使用「不可说转」了。 ──只不过,前方的路途还很漫长。 我人在通往「境界」的半路上。尽管魔力获得爆炸性的提升也仍然不够。 我听著瀑布的声音集中精神,提升魔力。我感觉到身体没有负担,但庞大的力量在四肢百骸中流窜。远比不久前的全力更高的境界。这下子就算不使用「试制樱花」,也能赢过当时火力全开的我。 但还是敌不过亚那滋大人,以及我应该打倒的敌人── 过去这让我感到焦躁。不想输的心情,以及名为败北的失落感。 照亚那滋大人所说,这些念头全都是束缚我自己的锁链。如今我终于清楚明白了。 我发现有其他事物比那些事更重要。 我脑中浮现的是那群无可取代的伙伴们──雪莉露、苏娜以及艾尔玛。大家对我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比起什么都要来得重要。 她们是我一同切磋砥砺的好伙伴,我想守护她们。未来的某一天,她们终究会赶上我。彼此精益求精的日子里,或许我偶尔也会吃败仗。不,那天一定会到来。 这点让要我比什么都还期待。 所以我非得确实掌握未来不可。 亲手拨开悄悄逼近的乌云。 我睁大眼睛,进一步解放魔力──坚定的内心改变了身体释放出来的魔力品质。魔力从和缓又强烈的奔流,逐渐淡化了下来。 变得更为沉稳静谧──我慢慢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魔力,但身体更是轻盈,视野清澈到甚至能捕捉到瀑布流下的每一滴水。 ……我对这种感觉有印象。 处在极度的集中状态和清澈的内心之下,目不可见的力量流动──就是打倒光太郎时的那份感觉。 拥有意义的强悍,改变了我的处事态度。目标不在单纯的胜负之上的拳头,无愧于天地。 不过和光太郎那时有点不同。 我不会说自己看得到,但我感觉得到体内力量之巨大。 清澈的内心化为一面镜子,映著眼前美景的感觉。 ──「明镜止水」。 从温泉假期后过了数日,我终于碰触到「境界」了。 大概是我内心的想法有所改变吧。回想起纯粹为了变强而感到愉悦的心、想要守护那些孩子的心意。这一切都是如此「尊贵」,丝毫没有感到羞耻的必要。 如此获得的力量便是「明镜止水」。难怪过去的我完全无法掌握它。 但就在我为了这份强大的力量感到兴奋时──包覆身体的力量散去,我再次感受到了身体的魔力。 不成熟的我距离「境界」还有一步之遥。 内心这点紊乱就会解除效果,被称作「境界」的力量果然不好应付。 知道了那份力量的真面目,令我陷入喜不自胜的状态。比起自己变强、超越极限的兴奋,确信能靠这股力量保护她们更让我开心。 我并非初次掌握到这份感觉,但每次引发这份力量都让我不禁颤抖。 「真是惊人吶。不管你自己怎么说,你果然都是个天才。」 此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大概是我太过专心,现在才发现亚那滋大人过来了。 「哈哈……第一人生的时候我连力量的影子都没能瞧见。」 「傻瓜,活了一百多年就能掌握到才叫不正常。像是伊瓦欧、那些姑娘──还有你。」 我婉转否定亚那滋大人的话语,于是她敲了敲扇子进一步反驳。 ……没错,「明镜止水」如今不是只有我接触得到。很惊人的是,连艾尔玛和苏娜也都慢慢接近著那股力量。 尽管还不到感受不出魔力的程度,进步的速度依然快得可怕。她们和我不同,目前为止都没有得到关于力量的线索。 「哎,这不重要──但我觉得是个好机会。」 亚那滋大人似乎觉得那并「不重要」。 她将阖起的扇子指向我……我感觉得到扇子前端迸发著「力量」。若是刚刚造访此处的我,大概无法感受到吧。 我眉毛微微一动,亚那滋大人便注意到了。 她扭曲著嘴角继续说道: 「我要对你们课以试炼。试炼没有期限,不过在突破之前都不许离开这里。」 亚那滋大人这番通告令我露出锐利目光。 ……试炼。我相信亚那滋大人的试炼会非常棘手。 我开口询问亚那滋大人,她们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她们知道这件事了吗?」 「我已经告诉那些姑娘,她们都答应了。」 亚那滋大人回以肯定的答覆。 既然她们已经接受这个条件,那就没有退路了。不,这种想法太不识相了。若是我们无法突破她的试炼,恐怕就没办法打碎「血晶」。 「很好的眼神……试炼内容很简单,打倒我挑选的对手即可。大家都是绝世高手,但不会使用『明镜止水』。学会『明镜止水』的她们,要突破试炼可说是轻而易举。」 连亚那滋大人都称之为「高手」的对象,让我涌现了兴趣。 但我更在意一点。亚那滋大人刚刚的话语中强调了「她们」。 这番说明,明确地区别了我和她们。 「不过你有其他的试炼,斯拉瓦。」 亚那滋大人果不其然继续说了下去。而且还不只是那样。 「并且你还要追加一项条件。」 追加一项条件──亚那滋大人的话语让我莫名地感到认同。 她在解释试炼内容时刻意将我区分出来,照她的个性来看,这点程度的事情自然是料想得到。 亚那滋大人的思考模式我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让我嘴角扭曲一笑。尽管冒起冷汗来,我依然对她投以挑战般的视线。 「……看来你干劲十足。要面对威胁世界的存在,就是得这样才行。」 亚那滋大人承受我的视线,一瞬间低下了头。 然而她立刻抬起头来……这时脸上的笑容已然消散。 「条件就一个──你只有一次挑战机会。」 亚那滋大人开出的条件超乎我的想像。 言下之意就是若无法一次突破试炼,就不能离开这栋宅邸。这玩笑也太难笑了。 ──如果这是玩笑就好了。 亚那滋大人认真的眼神让我无话可说。不接著问下去就无从回应。 「这当然有其理由。今后你们面临的战斗,许多都会是一次也输不得的。我要观察你在这样的状况下,是否能保持『明镜止水』的状况战斗。」 亚那滋大人述说的第一个理由让我点头认同。 确实如此。我这条命是受到充满恶意的怪物施舍才捡回来的,没有下次了。再加上除了嘉尔特之外,还有赛兹罗的存在。而且这趟旅途是以破坏「血晶」为目标,塔利斯贝尔库会出来搅局也是显而易见的。 还不仅如此。若只有这样,她一度低下头就没有意义了。 亚那滋大人见我直直地盯著她瞧,于是叹了口气。 「吶,我爱你,斯拉瓦。虽然你像是我的孩子,又像是弟弟──但我确确实实是将你视为一个男人爱著你。」 「您说什么……」 「安静听我说。」 她所说的并非是第二个理由。面对别开视线说话的亚那滋大人,我开口询问她的话中之意。 亚那滋大人打断了我的提问,如同独白般仰望天空接著说道: 「我很清楚你不会选我。你之所以会努力接触『境界』,都是为了那些姑娘。这点令我不甘心,却能够彻底认同。」 亚那滋大人轻轻伸出了手,像是要抚触吹拂的风一般。 即使是对著我说的,那些话语仍像是乘著风一样不知飞往何处。我听著亚那滋大人继续述说。 「因此我也提过了重婚的可能性。就算不能独占你,哪怕只能分到一点点爱也好,但看来这也行不通──无妨。我不后悔自己在男女情爱的竞争中落败。」 放下了手的亚那滋大人闭起眼睛,吸了口气。 ──瞬间一股「力量」涌现。旁人感受不到的力量,充分揭露了她的情绪。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失去你。我知道这样很任性,但我控制不住。我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也想和她们一同欢笑。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但要是你无法战胜这次的试炼,我就不能放你出去。」 亚那滋大人发动著「明镜止水」,代表她内心没有恶意。 她是很诚恳地在为我著想,珍惜和我们同在的时光。 这就是她的答案。不用她说我也明白了。要成为我对手的人──仅能挑战一次的试炼对手。 「你的试炼对手就是我。不管是一百年或是两百年后,喜欢的时候就来挑战吧。只不过──你明白吧,机会只有一次。要是你输了,就在这里度过一辈子。想骂我就尽管骂吧。但是,为了保护所爱之人做的必要之举──我可没有收回的意思。」 语毕,亚那滋大人转身背对著我。 ──还真是不容易的试炼呢。 我切身体会到这都是为了我好。因为她紧握的拳头滴著血。 「亚那滋大人。」 我开口叫住她。她没有回应,不过有在听我说话。 「我不会输的。」 我只有一句话回应对我掏心掏肺的亚那滋大人。 但我的话语没有批判、怨恨或嫌恶的意思。 因为她的心意令我感激。 「哈……我很期待喔。」 挑战──无比单纯的一句话直接传达给她了。 「你从明天开始可以自由行动,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她们的试炼对手明天会来到这里。有兴趣的话就到道场来看看。」 结果亚那滋大人头也不回,就这么离去了。 ……从明天开始可以自由行动──还真是粗略的指示。 她完全没有想到我会逃走的可能性。不过我也没那个意思就是。 亚那滋大人真是出了一道难题。我明明尚未习得「明镜止水」,试炼的对手居然是「明镜止水」的高手,这也太荒唐了。听她的口气,也不打算手下留情的样子。 然而──我的内心很奇妙地感到轻松。这是为什么呢?面对眼前的难关却并未涌现满满的斗志。大概是我发现了她的心意吧。 这场训练乍看之下不合理,但确实有办法突破。亚那滋大人那句「不管是一百年或是两百年后」道尽了一切。花费漫长的时间养精蓄锐,就算面对的是亚那滋大人也能取胜才对。不知道会是几年后的事情,但那一刻绝对会到来。亚那滋大人是这么想的吧。她口中的「任性」八成是指这段期间……她想和我们相处得久一点。 听说少女保护了休乌之国上千年,这就是她唯一的任性要求。 大灾难不见得会等到那之后才降临。总之无法克服亚那滋大人的试炼,就没办法胜过灾难。 ……所以我才能如此心平气和吧,以前的我八成会破口大骂。这份心态是我不可或缺的。 「从明天开始可以自由行动吗──我想先看看她们的试炼对手。」 我怀抱著轻松的心情如此喃喃说道。 并非大意而是从容。并非怠惰的应对态度。平稳的内心让我甚至能捕捉到瀑布流下的每一滴水。 ……原来如此,内心冷静下来会让视野变得宽阔。 「总之今天先继续修行吧。」 我屏气凝神重新开始中断的修行。 虽然已经窥见了「明镜止水」的一角,仍难以保持那种状态战斗。 得先站在起跑点上才行。 为了终将来临的日子,我决定好好打磨鞘中的剑。今后可有得忙了。 要做的事情多如牛毛,我内心的水面却很不可思议地风平浪静。 能够如此冷静都是多亏了亚那滋大人。以前每次遇到她都会让我不知所措呢。 年轻时的自己令我感到逗趣,我哼笑了一声。我总算了解到自己追求的背影有多么宽阔了──许久未见的「挑战」,静静点燃了我的斗志。 第十三话 和煦的阳光 「咦──!……斯……斯拉瓦,那样不要紧吗……?」 亚那滋大人提出试炼要求的隔天,苏娜得知昨天的详情后发出惊叫声。 艾尔玛自不用说,连雪莉露也惊讶得阖不拢嘴。 「要是输掉,斯拉瓦就不能继续旅行了……?」 「嗯,就是这样。」 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回应一脸难色的雪莉露。泰然自若得连我自己都吓一跳。 「但你的态度显得……呃……相当冷静……」 看到我一边做著柔软操一边随口回应的样子,艾尔玛会伴随著叹息发出错愕的声音也是无可厚非。 在她们眼中看来,我什么都没有想吧。这可以说有一半是对的。 我没有想的是输掉之后的事情。 毕竟还没开始就想著失败后的事也没用。因为我绝对不能输。 相对的,我一直在思考该怎么样学会「明镜止水」,以及──怎样才能赢过亚那滋大人。 「既然输不得,就没有必要去想失败后的事情。只需要思考该怎么做才能赢,还有何时打得赢。」 「是没错……但你的态度真是游刃有余……」 「哈哈,是啊。不过『明镜止水』就是需要这份从容吧?焦急只会作茧自缚,沉稳以对比较好。」 赏了我一个白眼的苏娜听到我的回答,便发出傻眼的叹息。 ……不过于此同时,她的脸上带著半分无奈的笑容。她听得出弦外之音吧。 比起自己,我更担心会妨碍她们修行。这样看来──用不著操心了。 「唉……斯拉瓦就是这样,没办法。」 苏娜像是带有怨念的声音,惹得雪莉露等人发笑。 看她们还保有说笑的「余裕」,真是太好了。 「唔唔……可是如果真的输了会怎么样呢?果然还是会被软禁吗?」 艾尔玛依然有些在意「之后」的状况。 的确,我也不是不在意输掉之后会变怎样。不过要谈的终究是假设── 「无法旅行是肯定的吧。我原本就是性好修行的人,要是待在这里,会继续过著现在这样的生活吧。」 亚那滋大人期望「现在」继续下去,那么今后也会是如此吧。 这么一想,或许这样的生活意外地不错。问题在于没有机会测试自己获得的力量。我可不希望自己的第二人生在井底之蛙的状态下结束。 「和现在没两样……听起来也没那么差……该怎么说,至少还是会想去温泉吧?」 「不晓得。不过要是有温泉,生活确实会变得多采多姿。」 「这点小事我当然允许。包三餐加午睡,还有温泉随意泡。如果你们也觉得不错,不妨考虑看看。」 就在我做著柔软操并和众人讨论的时候,亚那滋大人带著艾耶卡现身了。 她虽然语带戏谑,但感觉得到是真心的。 「出现了,妖怪鸟老太婆。很不巧,我还不到隐居山林的年纪。」 「我说过不要那样叫我!……不过……哎,这样呀……对你们来说是这样。」 苏娜等人做出大鹏展翅的动作,抵抗亚那滋大人的诱惑。 亚那滋大人尽管口气激动,却很开心的样子。不过她的声音中微微地掺杂了几分落寞,要是不知道她的内心状况是听不出来的。 亚那滋大人也对苏娜等人颇为敞开心胸了。大概是因为这样,苏娜她们也感觉得到亚那滋大人的寂寞。 「……这是怎样?害我都不知所措了。」 苏娜噘著嘴解除架式,于是雪莉露也仿效她,将大鹏展翅的手放回原位。 亚那滋大人对苏娜的反应感到吃惊。 这次就连艾尔玛和雪莉露都发现了,道场里头弥漫著一股奇妙的沉默。 「啊,对了!不要说不能离开宅邸,亚那滋大人也一块旅行不就好了?」 苏娜的拍手声响彻道场,打破了持续好一阵子的沉默。 同时,开朗的声音笼罩全场。 ……这么说来,我还真没想过。 若是亚那滋大人愿意同行,旅途将会变得更加充实。平常就能进行的对打修行品质也会扶摇直上,战力的增强也无话可说。 最重要的是,能够一直在一起。我要费心的状况会稍稍变多,但这不过是枝微末节的小事。 不嫌弃的话考虑看看?我也想推这个点子──但亚那滋大人早一步默默地摇了摇头说道: 「这个邀约魅力十足,但我不能答应。」 亚那滋大人制止探出身子的苏娜,继续说: 「你们听到我的年纪没有吓一跳吗?我已经活了一千年以上。就算是精灵,保持这样的外貌活了一千年之久……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吧?」 亚那滋大人徵询众人同意的问题,是关于自身的存在。 ……仔细想想的确如此。亚那滋大人和先前──将近百年前和我相遇时,外貌丝毫没变。即使是精灵,过了一百年外貌也会有大幅改变,但亚那滋大人不是这样。 我猜想秘密在于「鹤之兽人」这个身分上。但鹤的寿命并没有那么长。 不如说,鹤之兽人确实非常稀有,在一百年前也一样。我甚至只知道有亚那滋大人这个鹤之兽人存在。 「严格来说我并不是人,而是透过仪式将灵魂升华的──『魂灵』。为了保护这座城镇、这个国家而寄宿在这座山的灵魂,那就是我──亚那滋。」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认识很久了。我知道就算是亚那滋大人,也不会在这种状况下说谎。 她口中述说的真实令人顿失话语。永保不变的外表超乎常识,以及漫长的寿命──的确,再怎么说亚那滋大人也太让人感觉不到岁月痕迹了。魂灵目前仍有诸多谜团,但我明白这是种超越人类理解的存在。 「我是在九岁的时候化为魂灵的,此后年纪再也没有增长。其代价就是无法远离此地。吓了一跳吧?」 亚那滋大人哼了一声,之后笑了出来。 面对莫名带有自嘲意味的笑容,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不,不对。 「那很惊人……吗?」 只有雪莉露歪著脑袋瓜提出疑问。 这个问题很不会看场合……但这同时也是答案。 「呵……呵呵呵……」 我不禁笑出来。毕竟就是这样没错。 所谓的魂灵是什么?大家往往觉得是种虚无飘渺的东西──但眼前的亚那滋大人和我们并无二致。除了年纪不会增长和无法离开这里以外。 ……这确实很惊人,仅只如此。 想不到要旁人来点醒我这么简单易懂的道理。 「的确,要说哪里如何惊人也……」 「不能一起旅行是很遗憾啦……」 雪莉露的视线轮流放在憋笑的苏娜和艾尔玛身上。 「你们真的……很有趣吶……」 回过神来,发现亚那滋大人也笑了。大概是被众人取笑受到了冲击,雪莉露苦著一张脸,嘴巴阖不起来。 「谢谢你,雪莉露。」 「……?不客气。」 亚那滋大人抚摸雪莉露的头,使她露出满面笑容。 ……为了伸手摸雪莉露的头而踮脚的亚那滋大人,看起来莫名逗趣。 「哼,我就告诉你一件好事作为回礼吧。雪莉露,待会儿到我房里来。」 「嗯。」 心情恢复开朗的亚那滋大人敲响扇子。 大无畏的笑容述说著,平常的她已经回来了。 「咦 ~?不要那么麻烦,在这里说不就好了。」 「傻瓜,那样会被你听见。」 道场回到一如往昔的气氛了。 既欢乐又明朗,这样的场所最适合修行了。 「好,那你们加油,小姑娘。午时我会再来当你们的对手,可别让我失望了。」 亚那滋大人摊开扇子,漫步离去。 她似乎也将修行内容交给雪莉露等人自己决定了。 如此一来──我们所有人剩下的就只有自己的问题了。尽管有著私心却不会妨碍别人,亚那滋大人就是这样的人。 「嗯……!那我们也加油吧。斯拉瓦你要做什么呢?」 「我要去山里修行,感觉还差一点就可以掌握到什么了。我也很在意你们的对手是什么人,中午会先回来一趟。」 苏娜伸了个懒腰,像是要重新打起精神一样。 她的表情比起先前开朗,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或许是对亚那滋大人的试炼所抱持的些微不信任感烟消云散了。 「那么稍后见。」 「中午要回来喔。」 大家干劲十足。说不定我会被赶过呢。 这么一来,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为了不被超越,唯有锻炼自己。 当我留意到时,亚那滋大人遥远的背影感觉离我很近。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真要说起来她的背影愈来愈远才是事实,不知为何却有种她近在身边的感觉。 说不定是因为没有了隔阂。一片目不可视的薄薄隔阂被打破了。 接著要做的事就是将手搁在她的肩上。 我转了转手臂,克制冲动的心情。感觉洒落在熟悉的瀑布之路的阳光,那份温暖比起往常要来得更加澄澈。 ◆ 时间到了中午。 在进行下午的修行前,我坐在道场里。 在温暖的日照包覆下,季节使然的空气依然带著凉意。我闭起眼睛。 不久后我就要再次前往瀑布修行了,但在那之前我想要亲眼确认一件事。 「原来你在这儿。她们差不多要来了。」 确认被叫来当作雪莉露等人试炼对手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听见这道开心之余又带有几分坏心眼的声音,我站了起来。 那些姑娘不要紧吧?──质问的语气里带有测试我的意图。 「谢谢您。」 于是──我回以答谢。那些孩子一定不要紧的。 ……无论输掉几次,只要再站起来就好。在这样的规则下,她们不可能放弃。 亚那滋大人看到我的态度哼笑了一声,之后要我跟上前去。追著她的背影,我发现雪莉露等人已经在神社前面待命了。 我接住一见到我就飞扑过来的雪莉露,然后看向苏娜等人。 她们的表情很好。如此一来就无须担心了。 「斯拉瓦也来了。」 「虽然和我没有直接关系,但听到对方是高手就让我很在意。」 话是这么说,但我不怎么担心就是。 就算并未达到「境界」,但我还是很想知道亚那滋大人推崇为高手的武术家,实力究竟如何。 「差不多了。」 瞥了一眼时钟的亚那滋大人喃喃说道──原来如此,缓缓接近的气息让我扬起了嘴角。 爬上漫长阶梯之后现身的,是三名兽人。他们的特徵各有不同,但一眼望去可知──背著甲壳的精壮男子是龟之兽人。 「好久不见了,亚那滋大人。」 「嗯,好久不见。柯拉耶,看你依然健壮,真是太好了。」 名叫柯拉耶的男子一看到亚那滋大人,便深深低头行礼。 看他知道亚那滋大人的长相,两人应该关系匪浅。 「初次见面,我是龟之兽人柯拉耶。」 柯拉耶报上名字和兽人血脉,稍微打了个招呼。 从他身上我感觉到如同外表般强悍的气,以及岩石般的沉稳。 「他是我的代理人,曾有一段时间我也教过他武术。」 「……真是令人怀念。」 亚那滋大人对他露出笑容,结果柯拉耶脸上却浮现了苦笑。 ……看来他也吃了不少苦头。有机会真想跟他喝两杯。 「介绍晚了,这两位是我的弟子,符合您的要求。」 见到他急忙介绍一同前来的两人,我的推测应该没错。 就连精壮强悍的男子都会变成这样,真是可怕。想到他的辛劳,我乖乖望向柯拉耶带来的两人。 两人分别是大约人类年龄二十岁的女子。 「我是豹之兽人玛姿苑,柯拉耶师父的弟子。请多指教。」 「一样。老娘是狼之兽人卡莎妮,多多指教啦。」 文静的女子──耳朵像是猫耳的叫作玛姿苑。看到耳朵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猫,看来没有妄下判断是对的。既然她的毛是黑色的,那就是「黑豹」之兽人吧。 另一位言行粗犷的是卡莎妮。她似乎是狼之兽人。听到她不甚友善的招呼,柯拉耶使了个眼色,于是卡莎妮稍稍道了个歉。 总觉得他们都对自己的种族感到很骄傲。尤其是卡莎妮,万一把它误认为狗感觉会暴怒。虽然这是我擅自抱持的印象,但恐怕不会错。 「所以咧?为啥叫我们过来?」 「卡莎妮!」 卡莎妮一脸嫌麻烦似的抓了抓头,连表面工夫都不想做。柯拉耶瞪了她一眼,卡莎妮才连忙端正姿势站好。光是这样的互动,大概就能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同时也能理解柯拉耶的心情。他的心应该都凉掉半截了吧。 「你的弟子还真有教养吶。」 「真……真是非常抱歉……!她原本就是个粗鲁的人……为了矫正我才会让她习武……」 柯拉耶被亚那滋大人面带微笑的压力,压得缩起庞然身躯。 他应该很怕自己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吧。但大概是交情够深,我知道亚那滋大人没有要处罚的意思。 「哎,算了。刚刚说到为什么要找你们过来吧。来,你们也打声招呼。」 或许是个性使然,亚那滋大人愉快地笑道。这样算是有虐待狂倾向吗?喜欢恶作剧这点也跟她的外表相符。 我连忙闪避亚那滋大人瞪视过来的眼神,和柯拉耶四目相交了。我们内心的想法似乎都一样。 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亚那滋大人扬起头下指示,苏娜等人便开始自我介绍。 「雪莉露.布拉姆,请多指教……」 「我是苏娜.艾尔贝,请多多指教!」 「我叫作艾尔玛.静寂,还请赐教。」 「如你们所见,她们都是精灵。我要你们当这些人的对手。」 众人各自报上名号并打完招呼,最后由亚那滋大人作结。 「喔……是精灵啊,真是罕见。」 发出赞叹声的人果然是卡莎妮。 接著柯拉耶戳了戳她,这已经是定律了吗?加上不发一语的玛姿苑,这三人的调性感觉莫名搭配。 「……艾尔玛.静寂?」 此时玛姿苑开口了。 她似乎对艾尔玛有兴趣。 「艾尔玛.静寂……啊,难怪老娘想说曾经在那里听过,原来是诛杀『血晶』的英雄啊。」 听到玛姿苑的疑问,卡莎妮也出声附和。 艾尔玛听到人家称她为英雄,显得怪尴尬的。我看著这样的她,同时为刚刚的话语蹙起眉头。 ……「血晶」啊。若说是诛杀塔利斯贝尔库 还能理解,既然提到了根源的名字,表示他们也晓得在不为人知之处蠢动的恶意吧。 哎,他们是亚那滋大人的徒孙,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有意思,不枉费老娘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 露出獠牙的卡莎妮用力敲了敲拳头。 艾尔玛的名号也传到兽人之国来了,这让我有些开心。 「这家伙真是……非常抱歉,亚那滋大人。」 「无妨,这样训练也会比较有效。」 亚那滋大人对血气方刚的卡莎妮印象不坏。她心情好的时候,常常会摊开扇子笑。 总觉得她喜欢瞻前不顾后的人。我以前也是那样──恐怕这个名为柯拉耶的人物,过去也是个野孩子吧。 「那么这段时间就要拜托各位了。」 亚那滋大人敲响扇子,露出好战的笑容。 「苏娜对柯拉耶,艾尔玛对玛姿苑,然后雪莉露对卡莎妮。你们的测验就是要胜过他们一场。每天可以挑战一次。无论花多少日子都行,打败他们吧。」 听到亚那滋大人的指示,雪莉露等人露出了雪白的牙齿。那原本是兽人才擅长的行为──但她们做起来有模有样,丝毫不比兽人逊色。 「咦~!既然要打,比起这种小鬼头,老娘还比较想跟艾尔玛.静寂来一场咧。」 不过有个人对指示内容表达不满。 柯拉耶听见卡莎妮对恩人无礼就举起了手,随后她就作势躲藏。 然而──亚那滋大人笑了。她的看法和我一样。 「别这么说,我安排的这个组合对你们也有助益。你们可以从各自的对手身上学到很多。现在的你们还技高一筹──但要是轻忽大意,会被乘隙追过喔。」 听见亚那滋大人这番话,卡莎妮绷紧了表情。 「有意思。」 那副好战的笑容中略为掺杂了愤怒,但还是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不只有卡莎妮露出这种表情。文静的玛姿苑,就连给人刚毅木讷印象的柯拉耶,都为了即将到来的战斗雀跃。 即使外表看似沉稳,野兽的斗争心仍然根深柢固吧。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那么,试炼就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厌其烦地提醒各位──好好享受吧!」 为了得到那份力量所不可或缺的东西。亚那滋大人再三叮咛大家。 不过我想没这个必要。 众人的表情皆十分开心。 雪莉露恐怕今天就会找卡莎妮挑战。 唔,真令人犹豫要不要看到最后──但这次我还是以自己的修行为优先好了。这样下去我真的可能会被超越。 「对了──这名少年是什么人呢?」 「你很在意吗?呵呵呵,他是我的『良人』。」 听到柯拉耶如今才对我产生兴趣,亚那滋大人代替我回答。没想到柯拉耶当真了,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 我个人也对他很在意,不过现在还是处理自己的事最重要。 我内心期待著今天将展开的激战,再次前往瀑布。 第十四话 约定 某天晚上。 结束一天修行的我,伫立在宅邸的庭院中。 天空还带著点橘红色的光芒,但不久后就会无影无踪吧。 原则上亚那滋大人禁止我们夜间进行修行,因为她很早睡──她自己是这么说,不过这个规定恐怕是为了避免我们因焦躁而修行到晚上才订定的。 我回想起刚来到这里的夜晚,露出苦笑。尽管故作从容,当时的我还是很焦虑吧。 但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如此了。没错,我清楚地感觉到。 明明是这样──不,正因如此我才会伫立在这儿。我现在的状态很接近冥想。严格来说不算,因为我就算不摆出架式,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明镜止水」──它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了。乍看之下我的身上感觉不到魔力,但它确实更强烈地包覆了我的身体。 我现在所做的训练,是提升保持这种状态的时间。虽然亚那滋大人禁止夜间训练,不过让我自己全权作主了。既然如此,舍去了焦躁的现在进行这个训练也并非坏事。 我能够像这样保持「明镜止水」的状态,就是再好也不过的证据。 ……尽管如此,我仍未能掌握手中「明镜止水」的全貌。 状况远比数天前稳定,但还是不够稳。一点小契机就会解除这种状态。和不彻底集中精神就无法维持状态的先前相比,已经接近完成了,但现在这样根本无法和「敌人」交战。 我一想到嘉尔特的事,身体就微微喷出魔力。唔唔,又失败了。 「斯拉瓦!」 「明镜止水」解除的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转头望去,看到了雪莉露。我接住扑过来的她并转了几圈,削弱飞扑的劲道。 「刚刚那是『明镜止水』?」 「对──不过还没有完成。」 雪莉露红著脸兴奋地问道,我则是沉稳地回答她。 「好厉害!好厉害!」 看到她闪耀的双眼充满尊敬,我不禁苦笑出声。 虽然本身并未完成,一下子就会解除,不过无疑已经确实达到「境界」了。对于离「境界」还有咫尺之遥的她,这相当令人感动吧。 ……然而,她感觉到了。 「明镜止水」领域的魔力原本无从感知,得要踏入「境界」才感受得到。 这显示出雪莉露脚踏实地在进步。 要是有个契机,她就会觉醒。她扎实的脚步让我如此确信。 「哈哈……雪莉露,你今天状况怎么样?」 我抱起连忙挥起手的雪莉露,询问今天的状况。 亚那滋大人的试炼已经开始了好几天,目前还没有人突破。 她叫来的柯拉耶一行人果然如她所说,个个都是高手。 柯拉耶就如同他龟之兽人的外表,防御非常稳固。苏娜无法攻破他活用了大量魔力的铜墙铁壁。 艾尔玛对玛姿苑也陷入了苦战。玛姿苑是豹之兽人──她所拥有的猫科动物瞬间爆发力,将与生俱来的野生直觉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变幻自在的攻势简直像是靠著临场反应施展,是艾尔玛最不擅长应付的攻击之一。 雪莉露的对手卡莎妮也很难对付。身为狼之兽人的她五感相当敏锐。优异的视觉、听觉及嗅觉让她拥有极高的应对能力,就连雪莉露偶尔会施展的爆发性力量,她也能确实应付。 他们的表现,让我有种简直像是在看苏娜等人的感觉。柯拉耶是牢靠的艾尔玛,玛姿苑是野性的雪莉露,而卡莎妮是五感优异的苏娜。 刚开始见到这三人组会觉得平衡很不错,或许意外地就是来自他们的相似之处──我如今这么认为。 这点相当难搞。光就招式来看,她们不是旗鼓相当,就是略胜柯拉耶等人一些,可是柯拉耶他们本身的魔力要来得更高。因此雪莉露她们仍未能取胜。 「那个呀,亚那滋大人说我们做得很好!卡莎妮也有点著急了!」 「这样啊!嗯嗯,真是太好了。」 但──这样的日子她们都乐在其中。 这份心态让她们更加靠近「境界」,力量差距每次都在缩小。 很明显的,这对她们来说是再好也不过的修行。愈是乐在其中,就能变得愈强。她们每天都以惊人的速度变强,不须多久就能突破试炼吧。 我现在明白了,虽说这是试炼,不过是亚那滋大人给予她们的最后修行。 恐怕赋予我的试炼,也是最后的修行。我的试炼远比雪莉露她们严苛,表示我必须获得的力量就是如此巨大吧。 力量太大也有点问题,但居然会感到别有一番乐趣,连我都觉得自己这种个性有点傻。不过事关重大,亚那滋大人会承认我的夜间修行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眼前这名笑容灿烂如花的少女,教会了我脚踏实地前进的重要性。正因为有她们,我才能一点一滴慢慢前进。 「……啊!我想起来了。吶……我有事要拜托你。」 既像是女儿又像是孙女的重要存在。这样的雪莉露提出的「请求」,我又如何能够拒绝呢? 「怎么了?」 我将雪莉露放到身边,看著她仰望我的眼神询问详情。 我发出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充满肯定之意。 只要不是什么天大的难题,现在的我都会答应她吧。可能是获得如此良好的回应,雪莉露掩著嘴角笑道: 「嘿嘿嘿……我想……偷跑……」 我听不懂她的意思──不过雪莉露说完这句话,就牵起我的手跑了起来。 「喂喂喂,在这种状态下拔腿狂奔很危险喔。」 「对不起……但我想早点过去……」 看来她想带我到某个地方去。 这样一来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雪莉露脸上浮现的一抹笑容无可取代,比起源远流长的宝石要来得珍贵许多。 我被少女拉著在天色变暗的路上奔驰。这个方向──大概是往街上。看到雪莉露满面笑容,我微微一笑,暂时让她引领著我前去。 ◆ 我们奔跑了一阵子后,踏进街上。 和亚那滋大人被人们视为圣域鲜少接近的神社不同,街上人山人海。 不过周遭和平时有很大的不同。这一带总是人声鼎沸,但今天更是人满为患。 「唔,人多得有点可怕。雪莉露,你可别走丢了。」 「嗯!」 一个闪神可能就会走散,我在人潮中紧握著雪莉露的手。 这样就不会走失了。不过人还真多吶。 今天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吗?我立刻知道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街上四处挂著少见的照明设备。 ……看它的特徵应该是「灯笼」没错。那是一种用纸做成的照明器具,会散发出淡雅红光。 到底是什么祭典呢? 我无意识间脱口而出。一旁的雪莉露腼腆地回答我。 「亚那滋大人说这叫魂灵祭,只能告诉你。」 魂灵祭──我念出这个名字。 ……原来是魂灵祭。记得是这座城镇一年一度的祭典。 为了感谢守护城镇的魂灵,这里每年都会举办一次这样的祭典。眼前的人山人海就是来看祭典的民众吧。 原来雪莉露想带我来这里。对此了然于胸,我露出了笑容。 这幅景象相当梦幻。远离尘世的街道以及灯笼这种少见的照明光芒,两者相互辉映。 人潮──道路两旁有著栉比鳞次的摊贩。这幅非日常的景象,令人能够立刻理解这果真是一年一度的盛事。 「这里这里!」 雪莉露在人潮当中急急忙忙地前进。我被她牵著手,只好跟著她前行。 ……唔?这副光景已经颇引人入胜了,难道她想让我看的不是这个? 亚那滋大人究竟和她说了什么──我内心感到疑惑,不过已经交由她带路了,于是我没有开口询问,静待时机来临。 雪莉露想让我看的一定不是什么糟糕的东西。 于是我们来到了广场。这里人满为患,好似整座城镇的人都集合到这里了一样。 「好多人喔。」 「嗯……怎么办……看不到……舞台……」 我带著苦笑询问,雪莉露则回以由衷感到沮丧的声音。 ……舞台啊。会让她这么失望,看来是很想让我瞧瞧的东西。 既然如此──我紧贴著雪莉露。 「呜……咦?斯拉瓦……?」 我将双手绕到背后确实环抱住雪莉露,于是她很罕见地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大概是太突然了,之后或许得向她道歉。 我环抱著雪莉露纵身一跃前往屋顶,从那里可以清楚看见舞台。 「这样就看得见舞台了吧?」 虽然很没规矩,但平常鲜少任性妄为的雪莉露不惜如此也要让我看,这样做应该不会遭天谴吧。 我跳到人们目光焦点清楚可见的高处,然后将雪莉露缓缓放到屋顶。 「……嗯。」 双颊红通通的雪莉露点了点头。 果然有些思虑不周──我如此心想,坐在屋顶上。 「所以你想让我看什么呢?」 「那……那个……」 大概是刚刚的状况刺激太强烈了,雪莉露还无法好好言语。 此时眼前忽然一片黑,不过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下面的照明几乎都熄灭了。我原以为是发生了问题,但只有舞台还是灯火通明……雪莉露想让我看的某种事物要开始了吧。 答案就在舞台上见分晓吧。我如此心想,望向舞台的方向──于是坐在我身旁的雪莉露拉了拉我的袖子。 「听说魂灵祭会有巫女在舞台上跳舞……然后……然后……」 雪莉露吞吞吐吐的,我静静等她说下去。 底下开始喧哗起来,可能是舞台有什么动静了。 尽管如此,我依然凝视著雪莉露。 「亚那滋大人说……两个人一起看巫女跳舞,他们就能够永不分离……」 雪莉露的脸蛋红到在这片黑暗中都清晰可见。 她绞尽所有勇气说出了这番话。「惹人怜爱」这个想法占据了我的脑袋。 ……哎呀,我怎么会在一瞬间迟疑了呢?这个孩子不可能误入歧途。我如此确信。 「……嘿嘿……嘿……」 我握紧那只白皙冰凉的手,于是雪莉露脸上的犹豫便转化为笑容。 看到她的笑容,我的内心满是暖意。 「……巫女……」 舞台上有一名娇小的少女摆弄著扇子,演出华丽的舞蹈。 她身上那件独特的裤裙是仿造亚那滋大人的衣物吧。若是如此,那名少女就是在扮演保护城镇的魂灵──亚那滋大人。 她的舞蹈真是太完美了。明明年纪轻轻,舞姿却──毫无迷惘。 从她的舞蹈可以感觉到扎实的技术和骄傲。 ……时而稳重,时而刚劲。少女挥舞的扇子,就像是要赶跑迷惘。 「没问题,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嗯,永远在一起。」 少女扮演著拥有无疆之寿的亚那滋大人,她所跳的舞确实很有悠久历史之势。 握手的力道变强了。 雪莉露的手比我冰冷,但我感到心头一暖。 少女的舞蹈即将迈入尾声,有如鸟儿收起双翅。舞蹈在少女的动作静止之下结束,于是舞台的光芒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城镇的灯火亮起。 ……将这场神秘仪式尽收眼底的民众,一个个转身背对舞台离去。 然而,我们在舞蹈结束后,双手依然相系了好一阵子。 ◆ 祭典结束后,天色完全暗下来了。 两人一同溜出去的我们刚回到宅邸,等著我们的就是苏娜和艾尔玛的追问。不过她们看到我背上睡得香甜的雪莉露,马上就打消了念头。 要是她们知道魂灵祭的事情,或许我今天会过得更手忙脚乱。我能够在这边感谢今天平安顺利──看来她口中的「偷跑」所言不假,于是我哼笑一声。 而后,在众人皆进入梦乡之际,我再次伫立在宅邸的庭院里。 尽管被冷风吹拂,笼罩全身的温暖感觉依然残留著。我吐了口气确认。 于是我的身体就被一股平稳温和的力量给包覆住了。 我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并勾勒起未来的蓝图。 我们的目标将会有重大阻碍,那是足以动摇世界的巨大恶意。我想,我们的路途前方肯定有著困难在等待著。 ……至今为止,我曾对其感到些微不安。 像我这样的傻瓜也会有烦恼。输给嘉尔特那一仗让我久久无法忘怀。 面对将自己痛击得体无完肤的对手,我是否能够守护这些孩子们呢? 我或许有办法改变心态,单纯地告诉自己「没问题」,但那只是一厢情愿的乐观想法。我无法在不经思考下就让雪莉露她们陷入危险──律己的戒条束缚著我的心。 不过,那玩意儿在今天解开了。 我缓缓睁开眼,同时感到后方有某种东西飞来的气息。我维持面向前方的姿势,将手甩到后脑勺去。 ──我停下的手上握著石头。是有人丢过来的吧。 ……哎,能够用此等速度丢石头的人,目前还只有一个就是。 「你猜到了,斯拉瓦。」 单手丢著石头玩耍同时现身的人是亚那滋大人。 见到我回头,亚那滋大人便丢出了另一颗石头。 速度和一开始丢的石头几乎一样……真是乱来。 「我的手不听使唤。要是打中可不会只是受伤喔。」 我微微偏开头躲避石头,结果后方的石灯笼就被打个粉碎。 「啊!你……不许躲开!」 她是要我接住吧──这也太荒唐,让我不禁浮现苦笑。 石头大小连年幼少女的拳头都不到,却有这等威力。这样竟然叫我不要躲,不会太过分了吗? ……不过我接下了一颗也是事实。 而且还是在看也不看石头的状况下── 「你掌握到『明镜止水』了。」 「是的。」 先前的我──不,直到前一刻的我都还做不到。但现在我能够如此心平气和地像是呼吸般操纵那股力量。 我对扬起嘴角的亚那滋大人回以肯定的答覆。 「短短数小时内你就有惊人进步吶。发生了什么事?」 您明明就知道──我虽如此心想,还是将先前发生的事情、我的内心所感,以及发生的变化告诉亚那滋大人。 我将这一切交代完毕后,亚那滋大人大大地叹了口气。 「结果送盐予敌了吗?」 尽管表情傻眼却莫名开心,这是因为她很会照顾人吧。 我回以一个客套笑容,于是场中陷入沉默。 「……抱歉,我一开始说了雪莉露的坏话。」 但沉默随即就被打破。这句打破寂静的话语让我意外得瞠目结舌。 「那姑娘──雪莉露 的力量很危险是事实。就算她如今透过修行接近了『境界』,我也不打算收回这句话。然而,最重要的不是力量的本质,而是使用方式。」 亚那滋大人坐在缘廊上,直直盯著我的双眼瞧。 认真的双眸流露出笑意,亚那滋大人接著说道: 「这点没有问题。她还真受眷顾吶,有这样一同成长的伙伴。」 亚那滋大人这番话,是我至今听过最令人开心的。 由尊敬的师父宣布及格。这份价值是无从取代的。 「夜晚天气凉,我知道你现在修行得很顺利,但别过度投入了。」 亚那滋大人温柔地哼笑一声站了起来。放下草鞋站上缘廊的她,要准备就寝了吧。 「请等一下。」 我叫住背对我的亚那滋大人。 「啊呼……什么事?我已经困了。」 她这次回过头来了。忍著呵欠的亚那滋大人,看起来符合外表年龄。 ……不过我说出这句话一定会被骂吧。 尽管如此心想,我还是无法把话吞回肚子里。 只有现在──我内心被这种奇妙的确信所占据。 「三天后,我想接受试炼。」 「……你说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我的话语惹怒了亚那滋大人。 瞬间涌现的「力量」支配了现场的空气。魔力奔流掀起狂风不稀奇,但蔓延的力量并未卷起气流。空气如同字面所述在亚那滋大人掌控之下,尽管冒著冷汗──我依然保持「明镜止水」,承受著她责难的眼神。 「你瞧不起我吗?刚获得力量所以喜不自胜──这种藉口不管用喔。」 亚那滋大人说得对极了。 完成「明镜止水」,能用稳定的力量战斗了──亚那滋大人可没有嫩到这种程度就能打倒。 我自认很清楚,「境界」也有高低之分。 亚那滋大人带著怒气的力量传了过来。尽管明显愤怒,却能保持「明镜止水」的状态,表示她的怒意是在担心我吧。 ……不过── 「您不是说『不管是一百年或是两百年后,喜欢的时候就来挑战』吗?那么就算是明天也行吧?」 填满内心的感觉驱动著我。 光是知道那份感觉有多么深厚,就让我能够用安稳至极的心境,承受亚那滋大人几乎令人屈服的力量。 「那不然明天好不好?嗯嗯?」 「不,这就太快了。还是三天后如何?若您不方便,可以择日──」 我并非是在毫无胜算的状况下挑战。这件事传达给亚那滋大人后,尽管她依然满面怒容,她支配全场的力量却不再带有怒意。 「……啧!我知道了,就三天后吧……哼……我居然会被你打乱步调……」 见到亚那滋大人收起情绪和力量,看来我初次获得胜利了──我在内心偷笑。 不过这点胜利微不足道。亚那滋大人瞪著我,并指了过来。 「不过你听好了!这对我来说也是个机会,我可不会听你说丧气话!」 「是的,我明白。」 这次的对决──我绝不能输。这个事实令我颤抖。 但我的身体依然持续著「明镜止水」的状态。 我想,我最起码已经和她站在同一个舞台上了。 ……我知道这是一场有勇无谋的挑战,不过机会只有现在。 所谓「打铁趁热」。如果相信这句话──向她「挑战」的时机就是现在。 倏地转身离去的亚那滋大人,今晚也会睡得很不安稳吧。 这点我也一样。我的内心毫无恐惧或不安。 但有种更大的预感驱动著我。 「呵呵……得避免三天后搞坏身子呢。」 正因如此,我非常期待。 挑战自己尊敬的强者──锻炼数十甚或数百年,等到基础打稳了再挑战,是无法获得这份感觉的。 无论如何,我都想在自己尚不成熟的时候挑战她。 向尊敬的高手发起绝不能输的一战,在青涩的状态下赢过对方。即使寿命有数百年之长,也只有这个瞬间能够尝到这份滋味。 满脑子都在想著试炼一事的我挥下拳头。 我的身体如今就像火红的钢铁一样。 内心带著面对试炼的热情,我提早结束了今天的修行。说是提早,不过时间也很晚了。今后三天,我必须做好目前能力所及的万全准备。 不管怎么想都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得在燃烧殆尽前、得在冷却定型前,去做只有这一刻能做的事。 我带著彷佛隔天要出门旅行的心情钻进被窝,感觉里头要比平常来得温暖。 第十五话 灌注一切 两名少女在道场中正面相对。 这是雪莉露和卡莎妮已经不晓得第几次的对决。这成了道场中每天必定会进行一次的例行公事。 比试已经进入尾声──两人都上气不接下气了。 她们都是坚毅不挠的武术家,最后总会迎来打得难分难解的激战,不过获胜的会是综合魔力量较多的卡莎妮──平时的发展都是如此。 不过今天的状况却不同。 「该……死……你还……真……耐打……!」 「呼……呼……!因为……我比平常……还要努力呀……!」 和雪莉露对打的卡莎妮喘得比她还要严重,一副相当勉强的样子擦著汗。 相对的,雪莉露尽管说话断断续续的,却不像卡莎妮那样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过──还是卡莎妮略占上风。 发动剩下的魔力,稳稳踩著地板的雪莉露进行高速移动。其速度之快,在疲劳状态下靠目视难以辨认。 「呜……唔……!」 然而无论再怎么快,单纯的速度对卡莎妮并不管用。 眼睛、耳朵、鼻子──拥有狼之力的她感官非常敏锐。这种时候就算雪莉露快得看不见身影,她也能靠脚步声和风切声辨认位置吧。 而且她的魔力感知能力相当高。像雪莉露这样不会耍花招,仅凭魔力和直觉战斗的类型,对卡莎妮来说很好应付。 不过── 「啊哈……好开心……卡莎妮,你果然很厉害……!」 当一个可靠的感官派不上用场时,胜负的天秤会倾向何方呢? 这种时候,她的心态或许较为有利。受到伤害的雪莉露并非奋力一搏,而是能够纯粹地认同起对手──卡莎妮。 这点在习得「明镜止水」上会成为很大的助益。认同对手绝非坏事。 庞大的魔力摇曳起来。与此同时,雪莉露的魔力就像是雾气消散般不见了。 卡莎妮猜想她的魔力耗尽,脸上浮现欢喜的表情。不过只有短短的一瞬间。这个发展之后,自己的修行伙伴及师父被打倒的画面,她可都看在眼底。 魔力消失后,雪莉露的脸上也不再带有笑容──她的身影也不知所踪了。 「谢谢你。」 一句简单的道谢,来自卡莎妮的后方。 伴随感谢之念,雪莉露在转过身来的卡莎妮脸颊上,施展了一记强烈的「透拳」。 像是弹开小石头般喷飞的身体,撞裂了道场的墙壁才停下来。 「胜负已分!是雪莉露赢了──这下子你们三人的试炼都结束了。」 随著这道胜利宣言,柯拉耶和玛姿苑连忙赶到卡莎妮身边。雪莉露也打算到她那儿──但双脚使不上力而跌倒了。 雪莉露勉强端正坐姿,这时亚那滋大人过来了。 「你做得很好……像你这样的年轻姑娘竟能接触到『境界』,吓得我无言以对。」 雪莉露牵著亚那滋大人伸出的手,站了起来。 她的表情充满了骄傲。这也难怪,毕竟她刚刚突破了一道困难。打倒了自己认同的对手,掌握了目不可视的力量。 ……她的表现真的很棒。 「不过,你做得太过火了!」 「呀啊!」 哎,还是没能得到满分。一记强烈的手刀往脑袋瓜劈下,痛得雪莉露发出呻吟。 不过她的表情依然很满足。 「可恶……再来一场……再跟老娘打一场……!」 「卡莎妮,别乱来……雪莉露大人,你干得太漂亮了。」 在两人的搀扶下,卡莎妮走了过来。 这也无可厚非。她在魔力即将耗尽时受到这等强烈伤害,好一阵子没办法自己站起来吧。看她处在这种状态下还要求再打一场,该说是耐打还是好战呢? 「……混蛋,老娘输了……你变强了呢。」 但她仍保持著称赞对手的心态。 这名少女今后还会变强。 「卡莎妮也好厉害!总算赢了……我们下次再来对打吧。」 「好!」 能够和其他人互相求进步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一开始卡莎妮似乎瞧不起雪莉露,看来只是她很笨拙罢了。她和雪莉露紧紧握手的样子实在不像个坏人。 「好痛!好痛……!你控制一下啦!」 「啊呜,对不起……」 ……哎,虽然还有许多问题,但雪莉露真的变强了。 现在的她应该能打倒迎接第二人生不久后的我。这令我不甘心,但更感到开心。不知道她能变强到什么地步──确认这点也是我现在的重要目的之一。 ……但为此需要跨越一道高墙。 「好了……余兴节目结束了,我们进入重头戏吧。」 亚那滋大人转头俯视,目光紧盯著我。 好强的压力。这是最后通牒的意思吧。 或许我找错挑衅的对象了。尽管这么想,身体还是不愿意停下来。 「吶,这样真的好吗……?再等一阵子也……!」 就在我试图起身时,苏娜抓住了我的手,阻止我行动。 要是我在这里输掉,旅行就结束了……我的所作所为真不负责任。事到如今,我对自己任性的行为露出奇怪的笑容。 就算是这样──我将另一只手轻轻搁在苏娜抓著我的手上。 「不要紧。」 我犹豫著该说什么好,结果说出口的话语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我知道了,你去吧。不过万一输了我可会生气喔。」 苏娜的手依依不舍地放开。 虽仍感到不安,但她还是信任著我。这下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输了。 「务必小心。」 「嗯,我走了。」 ……哎,我原本就不打算输。以笑容回应目送我的艾尔玛后,我前往那个地方。 我走向道场中心,和脚步虚浮的雪莉露擦身而过。我察觉她伸出的手带有什么样的含意,于是使劲敲了一下。 道场的年轻人都会这么做。感觉真不坏。 「加油。」 「好。」 我们的对答简洁却炽热。 我背负著自信,终于来到那儿──亚那滋大人的眼前。 这是我追求了数十年,甚至近百年的场所。我闭上眼,确认这份感觉。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现在我可以当成没听见你三天前说的话。你没有必要这么著急吧?」 亚那滋大人课予我的试炼,终归是为了让我成长。 她的语气保持著威严,同时微微透露出顾虑之意。 ……反过来说,这是要我输掉的时候遵守约定。条件有些沉重,但木已成舟了。我原本就已经下定决心,内心丝毫没有动摇。 「不是现在就不行。」 所以我如此回答。 人生苦短──或许不是这样,不过有些事情是要当下才做得到的。 既然如此,就只有放手一搏。 「这样啊。」 听见亚那滋大人平淡的回应,我摆出架式。 无法想像表情丰富的她会如此面无表情。但我清楚感觉到,她不苟言笑的面具底下又是另一张表情。 我不打算退缩。看到我摆出架式阐明自己的想法,亚那滋大人同样也摆出架式。 ……那架式和「流水」极为相似,因此我知道其意图。 防守之技──在亚那滋大人眼中,我是需要提防的对手。 我终于和她正面相对了。 我的一个目标此刻就在眼前。 「柯拉耶,你来下口令。」 亚那滋大人见到我略显兴奋的脸,一瞬间绽放了笑容。 不过在柯拉耶即将发出开始比试的信号时──她的眼瞳锐利如锋。 「是的……那么,双方准备好了吗?」 终于要开始了。 我克制自己险些要躁动起来的内心,发动「明镜止水」。 同时,亚那滋大人的身体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袭来。 真是有够孩子气──这点让我很开心。 「比试开始!」 就算感觉不到魔力,柯拉耶也知道我们都准备好了。 他高举的手倏地挥下──一场没有退路的战斗终于展开了。 如我料想,比试开始后没有动静。亚那滋大人摆出的是防御架式,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面对比自己高段的对手固守防御,再怎么样我也没有嫩到会傻傻往前冲。 彷佛时间静止下来般的世界,只有精神力不断消耗著。 「吶……这场战斗是怎样?为什么明明没有使用魔力,我却觉得……根本毫无胜算可言……」 场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我没有余力去听话中内容。 ……不愧是亚那滋大人,架式毫无破绽,「明镜止水」则是保持更胜其上的流丽运行。但我不认为自己会输,也不能这么想。当我内心受挫,觉悟到自己赢不了的瞬间,胜负就会揭晓。但也因此我们不会赌命相搏。这是一场抵达「境界」的人之间的战斗。 一想到师父和亚那滋大人身处的世界,身在其中的事实令我内心产生了极细微的动摇。 亚那滋大人不可能放过它。 (疾。) 亚那滋大人的身影一瞬间从我的视野中消失,我涌起无以名状的情感。 速度这么快竟然感觉不到魔力,简直像是在开玩笑──然而现在的我看得到。 她像是方才的雪莉露那样──不过更为洗炼──绕到我背后施展拳击。 我感觉到一股袅袅烟雾般的静谧之「力」,转身挥出拳头。 这就是所谓的反手拳,不过亚那滋大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挡下了。亚那滋大人化拳为掌,抓住我的手。她一开始就是打这个算盘吗?当我发现时,身体已经浮在半空了。 我连忙在空中扭身,在被摔到地面前先站稳双脚。被扭转的手臂发疼,不过比起一招就落败,实在划算多了。 我才不会这样就输掉。我不是凭藉著话语,而是将乘载著意念的拳头往亚那滋大人的脸上挥去。 这拳打得很好──刚觉醒力量的我感觉得到──但没有变化可言。亚那滋大人用空下来的手轻松拨开我的拳头,接著稍稍画圆,以掌打攻击我的腹部。 我感到情况不妙的同时,飞快地抬起右膝。这是为了防止针对腹部的发劲攻击。 「……唔!」 从结果来说是成功的。我的右膝将可能成为致命一击的掌打弹向上方。不过说老实话,我不太想采取这种方法。 这就像是主动放掉一根支柱一样。纤细柔韧的脚扫向我另一条腿。在支撑身体的脚只剩一只的不稳定状况下,我轻易地就中招,倒向亚那滋大人那里。瞬间,风景以极快的速度流逝。随后一阵冲击袭向五脏六腑,我感到喘不过气,好像肺部空气被挤得一乾二净,这才发现我被敲到了地板上。 「喀……哈……!」 我不禁吐了口气,但没有闲工夫痛苦挣扎。我即刻翻身,顺势站了起来。 能够硬是站起来还算好,但亚那滋大人面不改色地继续追击。她打算在我调整呼吸前分出胜负吧。她选择的并非擒拿技──而是打击。 尽管被压迫感笼罩著,却感受不到魔力──和至今为止大相径庭的乱打攻防让我咂了个嘴。双方都会「明镜止水」就有办法感受到力量,但还是会不禁以仰赖已久的力量作为判断打击力的基准。 拳头的速度和「明镜止水」的压力──今后必须从这两点判断她的威力。我给自己下了一道「去习惯它」的单纯命令,拨开纷至沓来的槌击。 每一击都像要将我的手打飞。但不幸中的大幸是,比起防守技术,亚那滋大人让我感觉到她稍稍不擅长打击技术。 也多亏亚那滋大人个头娇小,距离要比往常来得好调整……不过就算知道这点,我们之间的力量差距也不容许我转守为攻。 尽管如此,最起码还是找到了破绽。 ……我勉强将拳头打进疏于防备的部分,于是亚那滋大人连忙收手采取防御态势。 既然防御了,就表示现在的我也能够对她造成伤害。得到这份佐证,我从受到攻击而退缩的亚那滋大人身边离开。 「呼啊……喀哈……」 没有喘息余地就是指这种状况吗?我从乱打中逃开,吸了一口久违的空气。 真是乱七八糟。我知道刚习得的力量和登峰造极之间会有落差,实力差距却比想像中来得大。 但我想要的就是这份感觉。 世上强者多不胜数,但又有几人能够如此强悍呢?若不是跟这等人对决,就无法获得强者赐教的感觉。 光是对方强悍还不行,得要我也不够成熟,这才成立。 我自己也感到这份心态很扭曲,但这说不定是最后的机会了。已经竭尽全力仍败象尽显。能和我尊敬的亚那滋大人来一场如此的对决,恐怕是最后一次──! 整天都觉得自己青涩稚嫩却想要追寻这种感觉,这样的我到头来还是个老头子也说不定。可我就是想要。刚开始的时候任谁都拥有的感觉,如今则是无比贵重。愈是变强、愈是不断累积──随处可见的玻璃珠,在闪耀的沙漠中将会成为无可取代之物。 「还没完──请赐教!」 尽管气喘吁吁,我感觉得到力量的品质正逐渐提升。 怎能让这么愉悦的比试瞬间划下句点。我的内心很清楚,该怎么做才不会让比试结束。 「真是……稚嫩。」 见到我化为一个欢欣鼓舞的孩子,亚那滋大人寂寞地笑了。 从她的表情,我看不透内心的想法。 「我就喜欢你这种稚嫩的地方。」 但我很清楚先前的交锋还只是牛刀小试。 亚那滋大人的力量急骤提升。强大的心之力将一度缩小的差距拉回本来的距离。 我知道她并没有尽全力,想不到隐藏了如此巨大的力量。 ……面对压倒性的力量差距,我仍面带笑容。这并非逞强,亦非死心,当然更不是我发疯了。 单纯只是非常开心罢了。对亚那滋大人很不好意思,但我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本事可是天下一绝。毕竟我上辈子过世后还死不瞑目,现在在过第二人生。 综合魔力量是亚那滋大人较高,「明镜止水」的熟练度更是远胜于我。在这种状态下战斗,我只有体力和魔力耗得比她还凶。 即使如此,我也掌握到了小小的致胜机会。在还没失去它的时候,我岂能放弃。 我们再次正面相对,彼此寻找破绽。我乘机重新检视自己的机会。 我能够打出的牌有三张。这些全都不是那么稳当,但一想到可能逆转战况,调皮捣蛋的心态就自然地涌现。 ……第一个是亚那滋大人的打击技熟练度之低。虽然这么说,但她早已超过一流的水准,只是攻击略显粗糙。 我认为恐怕是她的实战机会变少的关系。尽管招式本身千锤百炼,总是有极少数的出招时机不对。 接著第二个是亚那滋大人的「明镜止水」。 方 才她提升力量的时候,「明镜止水」的水准略微下滑。魔力量虽增多,品质却下降了。于是整体魔力和提升的力量不成比例──这就是第二点的概略。第三,就是将同样的方式套用在自己身上。在亚那滋大人的魔力急骤攀升前,我提升了魔力品质。 那么,没有办法继续提升吗?就是这样。 说白了,这三点都不保证能成功翻盘。但在我眼中,这些有可能扭转乾坤的手牌灿烂无比。 现在的我打赢她的机率很低,但这些牌若能有效运用──说不定能够全盘逆转我的不成熟。 既然有些微可能性,剩下的就只有去尝试。 幸好我掌握到线索了,接著就是临场测试。 我和亚那滋大人正面相对,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要是有个闪神,不小心让她击中一次,胜利就会离我愈来愈遥远。 ……不过我开始明白怎么使用「明镜止水」这份力量了。 一般来说,让内心激昂可以增强魔力的势头,但这样得到的力量就是不擅长细腻动作。反过来说,只要常保冷静,就能更精密地操作魔力。这点将情感和魔力的关系互换也成立。若是解放大量魔力,情感会容易激动;反之操作些微魔力,内心会慢慢冷静。 ──既然如此,虽被称作「境界」,力量源头却相同的「明镜止水」,不也能做到同样的调节方式吗? 「明镜止水」的必要条件是百分之百的「良善之心」。亚那滋大人推测,麦伊鲁斯是将内心规模缩小到极限,以一丝良善之心发动了「伪明镜止水」。 亚那滋大人增加力量的前一刻,看起来像是吹熄蜡烛般收起表情,抑制内心动摇。那时我想起了这个技术的存在。 若是保持力量水准来增加规模,身上的力量想必会变得更强大,为什么需要刻意那样做呢?我猜这是因为,要是盛大发动「明镜止水」,就会和魔力的状况一样,连克制的内心都会掀起波澜。 之所以特地调节整体力量,是为了阻止负面情感涌现──我有这种感觉。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明镜止水」亦有极限存在。这和力量的源头──魔力果然极为相似。 这么一来──静寂流有一招和「逆明镜止水」的原理完全相反的招式。 「你不过来吗?」 亚那滋大人专心观察眼前的敌人,语气平淡地引诱。 她的情感和身上涌出的力量相比,显得很淡薄──我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那么,「明镜止水」就是拥有两种调节机制的魔力发展型……我最擅长的就是胡作妄为了,值得一试。 反正再继续这么大眼瞪小眼,在所有方面都对我不利,动手比较划算。 「你想做什么?」 我解除了架式。因为没有解除身上的魔力,她判断我没有投降的意思吧。 我改变架式回应亚那滋大人的问题。 「我早就想试试看了。『──我要将一切灌注在这一击上!』要是不管用,就是我输了。」 我刻意像是英雄传说的主角一般,夸张地放声大喊。 见到我装模作样,亚那滋大人笑道: 「呵呵呵……真是稚气未脱。所以我才觉得你很有意思。」 愉快地笑了一阵之后,亚那滋大人再次让内心沉静下来。 「我接受。」 她的眼神十分认真。亚那滋大人接受我的提议,要来「夺取胜利」了。 ……真是太感谢了。并不是因为唯一的致胜关键露出曙光,而是她愿意接受我的一切。如此宽宏的肚量差点令我泪湿衣襟。 万事齐备,现在我的义务就是挥出最强最漂亮的一击了。 我目不转睛地看著那道必须跨越的高墙,不断提升「明镜止水」的境界。 和强敌战斗很开心、想要变强、想超越自己的大恩人──诸多念头浮现成形。 我感觉到身体涌现的魔力每秒都在变强。交错混杂的强烈意念,几乎就要撕裂我的心。 「原来如此……道理和魔力一样吗……!」 瞬间一股剧烈的疲劳袭来。我体内的魔力大量流失。这下不太妙。「明镜止水」不会造成身体负担,相对的会以惊人速度消耗源头的魔力。 ……如此一来,就没有闲工夫犹豫了。 尽管浮现各种念头,力量里头带有的情绪却不是最强烈的。 藉由灌注那份心情,「招式」才得以完成。 畏惧起无止尽上升的力量,贯彻「防守」的亚那滋大人跳了起来。 我的身体记得那招,所以不需要想得太难,之后只要将乘载了意念的力量解放开来即可。 我想要从世上所有灾厄当中保护那些孩子──!灌注追寻强大的过程中最为强烈的意念,这份「力量」就会完成──! 静寂、亚那滋交流「樱花壹式.墨染」──! 身体涌出力量的瞬间,我踩穿了地板。承接身体所有劲道的拳头,以超越风吹或声音的速度,命中了亚那滋大人的腹部。 魔力波动从腹部扩散,冲击波逐渐蔓延整座道场──但并没有就这么结束。冲击如同我贯彻到底的意念,从亚那滋大人的背后穿出。 「啊……喀!」 亚那滋大人口吐鲜血。 大概是瞬间将所有「明镜止水」都用来防御腹部,只见她虽然被弹飞,却像落叶般轻盈著地。 若是战斗就这么结束,就是我赢了;反之则是我输了。选择简单明瞭。 ……瞬间解放所有力量的「樱花壹式.墨染」,是尽可能将构成「明镜止水」的要素叠加起来,单纯至极的招式。和「试制樱花」不同,「明镜止水」的魔力不会造成身体负担。因此不需要拨出力量用来治愈,也不存在「试制樱花」事实上拥有的「强化与治疗之间的平衡」这个极限── 我可以藉此在瞬间得到理论上无限的攻击力。简直像是在作梦一样──相对的,它带来的缺点也很大。 「正是……全……力……的……一……击……」 出招的代价就是「全力」。现在的我已经连一滴魔力都不剩了。 按著腹部、嘴角淌血的亚那滋大人走了过来。 要是她仍有余力,就是我输了。 我连挺直背脊的力量都没有了,现在就只是站在这里。要是风一吹就会倒下。 我将所有力量耗得一乾二净。 迎击更是想都不用想,我根本没有力量防御。亚那滋大人只要再往前走两步并轻轻戳我一下,她就会获得胜利。 ……我已经尽人事了,接著堂堂正正面对她就好。各种疲劳摇晃著我的双脚。亚那滋大人来到距我一步之遥的地方。 同时,她的身体缓缓动了一下。 ──我输了啊。我连躲避软绵绵的缓慢动作的力量都不剩,紧咬嘴唇。 「──是你……赢了……」 但亚那滋大人口中述说的话语,和我的预料相反。 亚那滋大人倒向我这边……这表示她连再走一步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赢了──吗? 受到亚那滋大人推挤,我的视线逐渐倾斜,最后我看著映入眼帘的天花板思考著。 ……不知道实情如何。搞不好她其实还有力气,只是为了送我踏上旅程,才宣告自己败北并倒了下来──以她的个性来说有可能。 不过,我手中的胜利是货真价实的。全力以赴的结果是对手倒地不起,这点无庸置疑。 我终于碰触到长久以来追寻的背影并初次获得胜利,此时不感到自豪更待何时。 明明身体 已经像具空壳,我却感到很满足。对此我露出了微笑。 ……我赢了吶。体会到内心这股汹涌澎湃的感受,我闭上眼睛── 就在这个瞬间── 「喔咕!」 我的后脑勺窜过一阵闷痛。无力的身体支撑著两人的体重。就在我细细品味著胜利的余裕时,坚硬的地板毫不留情地给我迎头痛击。 气力和体力都到极限了──这样的我一下子就失去意识。 模糊的视线中,分不清楚连忙跑过来的人是谁,我陷入沉眠。 唉唉──幸好她在事前宣告了我的胜利。万一亚那滋大人这时还有意识,败北的就是我了。 我会在逐渐远去的意识中思考这种小事──是因为能够继续旅程的喜悦胜过一切。就当作是这么回事吧。 第十六话 战斗之后 我究竟睡了多久呢? 在一日之始以外的时间醒来,独特的倦怠感笼罩全身,我睁开了眼睛。 外面天色还很亮。我和亚那滋大人是在午餐后展开对决,那么现在就是──思考到这里,我发现自己误会了。 从沉睡的感觉来判断,我并非只睡了一两个小时。外头不是「还很亮」,而是「已经很亮了」。发现到这点,让我涌现笑意。 我又呼呼大睡了。和强敌战斗常会让我睡得天昏地暗。这凸显出我瞻前不顾后的性格,真是讨厌吶──我露出苦笑。 ……不过,这一战有令我耗尽全力的价值。 我──赢过亚那滋大人了。在堂堂正正的正面对决之下,我赢过和师父并驾齐驱,当今世上最强的武术家之一。 我追上原本连影子都看不到的背影,向其肩膀伸出手──虽然极其短暂,但我超越了她。 想到这份事实就令我不禁露出微笑。 「……我赢了啊。」 说出口才终于涌现真实感。我赢过那个亚那滋大人了。简直像是在作梦一样。 「我赢了……哈哈,真不敢相信。」 倦怠感袭向身体,我维持仰躺的姿势,不断重复说道。 每说一次,就觉得这件缺乏现实感的事情渐渐带有真实性。 「吵死了,用不著一直说。」 「我赢了啊啊哇啊啊!」 然而,让陶醉在美梦当中的我感到最有现实感的──是一旁少女传来的声响。 语气听来相当不是滋味。听到熟悉的说话声,我像是生锈的门扇般卡卡地转头向右方看去。 「哈……哈哈……早安,亚那滋大人……」 「哼……」 和我同床共枕的亚那滋大人在那儿。 想想这也理所当然。同时倒下的两人睡在同一间房也没什么好奇怪。 居然没注意到这件事,看来我真是兴奋过头了。 「……首先跟你说声恭喜。你通过测验了。」 「谢……谢谢您。」 不晓得她是刚刚醒来,还是一直醒著。总之一旁的对手嚷嚷著赢了赢了,任谁都会火大吧。 亚那滋大人像是要逃离我的视线般转过头去,闹起脾气来。 ……好尴尬。 这只有尴尬可以形容。 虽说无关胜负,但在她面前如此失态,让我稍稍陷入了恐慌。 那一战没有什么好羞愧的地方,但那就像是出奇制胜一样,还趁著亚那滋大人轻忽大意时攻击。真要说起来我认为运气的比重很高。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师父如是说,我也认为此话不假。但被运气救了一命的对手在一旁欢欣鼓舞成这样,是我也会有点不爽。 该怎么跟她道歉才好呢?不,道歉反而会搞得更尴尬。我不断东想西想,思考陷入泥沼。 但──这时我忽然听见了一道声音。 「呜……唔……!」 不时传来的吐气声,好像在忍耐著什么。 亚那滋大人该不会在哭──!我可能闯下滔天大祸了。 我连身体的疲劳都不顾,倏地起身打算呼唤她的名字。 「喀……啊哈哈哈哈!你真的太有趣了!」 就在我起身的瞬间──亚那滋大人捧腹大笑起来。 「噗……喀嘻……你……你不用那样重复,事实也不会改变嘛……!对自己也太没自信了……!」 看来我的怪异举止在亚那滋大人眼中有趣到不行。 笑声持续著,我像是要收敛这股无处发泄的心情,跪坐等了她好一阵子。 她笑得也未免太过火了一些,但现在想想我那样也很没礼貌,只好甘之如饴了。 「哈……笑得好痛快……差点在比试之外的地方笑到死掉……」 「您差不多该放过我了……」 亚那滋大人的笑意尚未完全止息,不过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又被她抓到一个小辫子了。看来就算比试获胜,我跟她的关系从头到尾都不会变。 大概是欢乐的气氛散去了,不久之后房间恢复严肃气息。 我们讨论著比试内容,聊著聊著话题就说到了最后一击上面。 「樱花壹式.墨染──啊。樱花果然是来自……」 「是的。名字是取自我和师父共同开发的招式。」 那一战让我获益良多,最大的收获就是这招。 我向亚那滋大人解释其原理和风险,于是她佩服地吐了口气。 「哈……你还是一样鲁莽吶。要是有个闪失……不,就算没有闪失,这么做会导致『明镜止水』解除而输掉喔。」 亚那滋大人述说著「樱花壹式.墨染」的危险性……虽不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但表示这么做相当乱来。 「你说得确实没错,『明镜止水』的强度是可以调节的。但心之力愈大,抑制的灰暗之心也会跟著膨胀。所以我们花费一番心血开发在容许范围内调节力量的技术……想不到你竟然让良善之气填满内心,让其他心情没有入侵的余地。你真的彻头彻尾是个傻瓜吶。」 听到亚那滋大人这番话,我露出苦笑。这想法很单纯,但似乎没有人采用过。 「不……不对,八成不是没有人实践,而是做不到。一般人恐怕没有这么多的良善之气……是因为你够稚嫩才做得到。」 真是愧不敢当──我原本想这么回应,却把话吞了回去。因为亚那滋大人早一步接著说了下去。 因为我够稚嫩才做得到啊──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被人家说稚嫩好像怪怪的,不过这点我也有自觉。 能够成功施展这招,恐怕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苏娜、艾尔玛、雪莉露──若是没有她们带给我的温暖,就无法填满内心的空隙。当然,亚那滋大人和艾耶卡也助了一臂之力。 我把这件事告诉亚那滋大人,她吓一跳之后笑了出来。 「……你真是不简单。这样子不管到哪儿去都不会丢脸的。」 不过她的神情有些落寞。 亚那滋大人坐起身子,吹进房里的风吹拂著她的秀发。 少女的身影显得有些梦幻。 「你们接著要前往哪儿去?」 然而那却像是虚像般随风而逝。 亚那滋大人的视线十分坚定,应该已经知道我们下一个目的地了。 「是的,我们想去魔人之国──涅瓦虔。」 魔人之国涅瓦虔──雪莉露的亲人很可能居住在此,而这里也是大血晶沉眠之处。 令人头疼的词汇接二连三出现,真是伤脑筋的国家。除了兽人之外几乎和其他种族没有联系的他们,血气方刚的性格被世人所厌恶。 ……当然,我知道他们当中也有和善的人。我前世姑且有魔人朋友,道格拉斯则是个不折不扣的爽朗好男儿……哎,道格拉斯也很容易激动就是。 总之,据说魔人之国是血晶的起源之地。 在这场以血晶为中心的旅行──为了和嘉尔特一分高下的旅行,涅瓦虔是无法避开的一条路。这点显而易见。 「果然。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只能告诉你──旅途小心。」 「好的。」 那儿恐怕是世上最危险的国度。 亚那滋大人不可能不知道,但她给我的临别赠语相当乾脆。 她是信任我吧。能够被自己尊敬的人认同,莫名地让我热泪盈眶。 「啊,不,有一件事希望你答应我。」 糟糕,我快哭出来了──就在我独自感动万分 时,亚那滋大人低下头,双手食指交碰著。 宛若少女的行为举止令我怦然心动了一下……可能是至今都无法想像,来到这个国家后,亚那滋大人娇弱的举动总是撼动著我的内心。 「一切都结束后,你一定要和大家一同造访此处。」 亚那滋大人希望我答应的事──感觉根本没必要约定,极其当然。 「是的,我一定会照办。」 「一言为定喔。」 亚那滋大人伸出小拇指笑道──这份表情果然符合她的外貌,像个青涩少女一样。 ◆ 不久之后,我们在休乌的港镇等船来。 不仅是艾耶卡和亚那滋大人,就连担任雪莉露她们试炼对手的兽人也聚集在此。 感觉待在这个国家的期间不长,过程却相当充实。 「你要走啦?哎,虽然时间很短暂,但老娘很开心喔,雪莉露。」 「嗯!我们一定要再打一场喔……!」 看来不只是我有这种感觉。 感情变得要好的人以及彼此交手过的人,各自道别著。 「那么斯拉瓦大人,下次见面时务必一起喝两杯。」 「好的。幸亏我们不缺满腹牢骚当下酒菜。」 我也在试炼后数天就和柯拉耶意气相投了。 我们都知道亚那滋大人有多么暴虐无道,因此相当投缘。紧紧握手约定再见后,我依依不舍地离开柯拉耶身边。 「您要离开了呢,斯拉瓦大人。」 「嗯。受你不少照顾了,艾耶卡。」 我身后有两名并肩而立进行道别的少女。 回想起来,最初让我注意到「乐在其中」的重要性的人,就是艾耶卡。 「你要在亚那滋大人身边好好努力。你一定会变得很了不起。」 正是拥有初心,才能让人回想起来。这可说是她稀有的才能。 能够让心地善良的她舍不得分离令我感到开心,同时我将视线投向在一旁观看的人身上。 「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喔。」 我和亚那滋大人在比试结束后聊了很长一段时间。或许对她而言,那只不过是兆载永劫当中的一幕──但我们也暂时没什么好聊了。我们就是聊了这么多东西。 「好的,一定记得。」 「记得就好。」 所以亚那滋大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就转身背对著我。 看到亚那滋大人简短的道别,艾耶卡慌乱不已。我要她跟著亚那滋大人走,于是她在一阵困惑后低头致意才回到主人身边。 正好在这时,船上的汽笛声响彻云霄。 ……出发时间到了。 「差不多该走了。」 「啊,好的!」 出发时间一分一秒地接近,雪莉露等人连忙赶过来集合。苏娜好像开始要晕船了。我很想尽快让她休息──但最后再说一句。 「亚那滋大人,再见喽!」 「我绝对会回来的!」 「受您照顾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也不会说太多了。雪莉露等人一同对亚那滋大人开口道别的话语乘风而去。 ──亚那滋大人到最后都没有转过身来,而是背对著我们竖起指头。 ……知道她不愿转身的理由,让我叹了口气。 整天说别人稚嫩,结果自己也很青涩嘛。 「日后再会了!」 我大喊出声,不像我平常的个性。我自己也觉得这样有点孩子气。这时亚那滋大人用力挥了挥手。 「一定要再来喔。」 「嗯!」 特意不露脸看来也是白费工夫。眼眶泛泪的苏娜她们,也注意到亚那滋大人不愿露脸的理由了。 ……嗯,尽早回到这儿打个照面是最快的报恩方式了。 我们的目标是魔人之国──涅瓦虔。无论有什么样的困难,现在的我们肯定都能够克服。 我掌握这份全新习得的力量,握紧了拳头。 船上响亮的汽笛声,彷佛像是在跟兽人之国道别。 后记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八集。我是赤石赫々。 这次截稿也是勉强滑垒,或说是根本迟交了,总之第八集是如此呈现在各位眼前。既然您已经在阅读这篇后记,表示书已经平安无事地送到各位读者手上了吧。 责任编辑、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本书相关的工作人员,以及各位读者,真的非常感谢大家。《武艺精灵》这次也顺利问世了……! 这是第八次撰写《武艺精灵》的后记了,回想起来还真是漫长的一段路。故事剧情也来到了尾声,不晓得各位读者是否满意呢? 我个人相当喜欢这次的新角色。我很久以前就很想写这种角色看看,因此下笔十分开心。 即使如此还是落得跟截稿日搏斗的下场,大概是周遭诱惑太多了……就在我赶稿的期间,格斗游戏出了好几片,让我到处东摸摸西晃晃的。看到格斗游戏业界活力十足的模样,我感到非常开心。相对的睡眠时间就要缩短了…… 不过,自己喜欢的业界热闹滚滚是件好事。今天我也会在绚烂夺目的光芒引诱下,到处飘来飘去吧。 那么,容我写到这里。 感觉这次女孩子的戏分较多,下次好想补充一点男子气概啊……就在我如是想的同时,但愿能在第九集与各位相见! 赤石赫々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八集。我是赤石赫々。 这次截稿也是勉强滑垒,或说是根本迟交了,总之第八集是如此呈现在各位眼前。既然您已经在阅读这篇后记,表示书已经平安无事地送到各位读者手上了吧。 责任编辑、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本书相关的工作人员,以及各位读者,真的非常感谢大家。《武艺精灵》这次也顺利问世了……! 这是第八次撰写《武艺精灵》的后记了,回想起来还真是漫长的一段路。故事剧情也来到了尾声,不晓得各位读者是否满意呢? 我个人相当喜欢这次的新角色。我很久以前就很想写这种角色看看,因此下笔十分开心。 即使如此还是落得跟截稿日搏斗的下场,大概是周遭诱惑太多了……就在我赶稿的期间,格斗游戏出了好几片,让我到处东摸摸西晃晃的。看到格斗游戏业界活力十足的模样,我感到非常开心。相对的睡眠时间就要缩短了…… 不过,自己喜欢的业界热闹滚滚是件好事。今天我也会在绚烂夺目的光芒引诱下,到处飘来飘去吧。 那么,容我写到这里。 感觉这次女孩子的戏分较多,下次好想补充一点男子气概啊……就在我如是想的同时,但愿能在第九集与各位相见! 赤石赫々 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八集。我是赤石赫々。 这次截稿也是勉强滑垒,或说是根本迟交了,总之第八集是如此呈现在各位眼前。既然您已经在阅读这篇后记,表示书已经平安无事地送到各位读者手上了吧。 责任编辑、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本书相关的工作人员,以及各位读者,真的非常感谢大家。《武艺精灵》这次也顺利问世了……! 这是第八次撰写《武艺精灵》的后记了,回想起来还真是漫长的一段路。故事剧情也来到了尾声,不晓得各位读者是否满意呢? 我个人相当喜欢这次的新角色。我很久以前就很想写这种角色看看,因此下笔十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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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之下这记攻击并未造成任何伤害,不过距离大脑最「远」的颜面末端遭到效率极佳的方式震荡的青年──彷佛沉睡般倒地不起。 有如方才那次交手般的宁静笼罩著周遭。然而这也仅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喔喔喔喔喔喔!」 围观著这场战斗的魔人们,一同发出了吶喊。 「又是那小鬼!明明从他身上感觉不到魔力,却打赢了耶!」 「亚伦那家伙也算颇有本事的了,真是个招式诡异的小鬼啊。」 魔人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嚷嚷著,彼此述说著感想。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祭典的喧嚣──或许对他们而言,实际上相去不远吧。 自从来到这个国家后,这种事情发生过几次了呢? 我叹了一口掺杂著傻眼情绪的气,露出苦笑。 魔人之国──涅瓦虔。我们为了收集「大血晶」的情报,以及完成从师父那一代流传下来的意志,造访了此处。 根据亚那滋大人告诉我们的情报,「大血晶」就位于涅瓦虔的首都──耶索德。当然,我们的目标是朝著「大血晶」前进,但── 「嘿,小鬼头!接著要不要和我打一场啊!」 「咯哈哈!就算你上去打,也只是让路边多一个大型垃圾而已啦!」 「你说什么,混帐!我也可以先收拾你喔!」 「……不,我也还在赶路。」 无论上哪儿去,大致都是这种调调。 魔人是个血气方刚的野蛮种族──我不希望将这样子的评价套用在种族这个大范畴上,然而这种交流如此频繁地发生,会令我觉得……原来如此,或许真有种族的个性这么回事也说不定。 一开始是抵达这儿之后立刻就开打。在我们经过好几条街的当中,以及直到耶索德近在眼前的现在──每天都打个不停。我明明就想笔直前往「大血晶」之处,如此一来跟四处绕路没有两样。 「嘿嘿,这里很热闹吧?」 我可以走了吗?当我从旁眺望著两人放著我这个肇端不管而吵起来时,苏娜从一旁探出了头来。 「我觉得有点过头了就是。真是的,这样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大血晶那里呢……」 我环抱双手,吐出一口微温的无奈气息。 话虽如此── 「可是,您也挺乐在其中对吧?」 面对和缓地哼笑著的艾尔玛提出的疑问,我脸上堆出了笑容。 可能是我们认识很久了,看来瞒不过她。 「你看得出来啊。」 「因为斯拉瓦很好懂嘛。」 ……更正,即使没有长久的交情,我的表情也很容易理解的样子。 手背在身后的雪莉露悄悄靠了过来。事实上是那样没错。 不管上哪儿去都遭到纠缠,确实觉得很麻烦。然而他们的「大家好聚好散,单纯享受切磋」这种想法,实在让我无法讨厌。 的确,这帮人犷悍又粗野──但不拘小节的豪迈和快活态度,同时亦为其特色。 正是因为如此,即使这个国家终日争执不绝,土壤又贫瘠,他们还是活得很开心的样子。 ……这里有著笑容。为了不让灯火消逝,我在这个国家有著非达成不可的任务。 「这儿是个好地方。」 「嗯……我也喜欢。」 可能是体内流著魔人之血,雪莉露和这块土地的波长似乎也很合。 「喂,你是艾尔玛.静寂吧?拜托来和我过个两招!」 「下一个是我!你的知名度最适合让我打响名号啦!」 「哎呀……!我都说没那种闲工夫了!」 不过,这块土地对名闻遐迩之人而言,却是更不易居住的地方。 我对以视线向我求助的艾尔玛再次叹了口气。伤脑筋,照这状况下去,不晓得要花多久才能达成那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呢。 「慢著慢著,你们若想和她一战,就先打倒我吧。」 「怎么,结果小弟你愿意和我们打啊?这下子有意思了。」 让她一个个对阵只会没完没了。 我是可以在这里露一手,让对方觉得向我们挑战根本愚蠢透顶……但照他们的风骨来看,感觉会造成反效果。 我重新面对将拳头关节折得劈啪作响,同时接近而来的彪形大汉。 看他的表情,似乎真的很享受这份喧嚣。 「静寂流,斯拉瓦.马歇尔──在此讨教。」 终于就连我也感到愉悦起来了。若是适可而止,这种祭典般的热闹喧腾倒也不坏。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强烈怀抱著要与终将面对的恶意结晶一战的决心。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kerorokun 录入:kid 乾燥的沙子漫天飞舞,粗糙的风抚著我的脸颊。 大概是因为土地贫瘠的关系,「这里」显得满是尘埃──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将抬高的视线恢复为水平。 那儿有著一名青年的身影,他在脸前抡起了拳头。 白发和朱红眼瞳并非后天获得的,而是与生俱来的颜色。但它们在这里并不稀奇。 换句话说,对方是魔人。 血气方刚,认为力量是一种特权的野蛮──这么形容有些粗率,但总之世上的人们对这个人种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个人并不希望以「人种」一竿子打翻一条船,而我也认识一个虽为魔人混血,却是个好孩子的雪莉露。 魔人当中也会有沉著稳重或心地善良的人吧。可能还会有讨厌暴力之人。 然而── 魔人青年以手臂做出防御架式,同时滑步接近而来。 流畅的动作令我看了就明白,这招他用得相当「精熟」。看来他并非单单只是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还会使用某些招式。 由于他们十分好战,为了获得力量会不惜一切努力。从青年看似粗野的外貌,完全无法想像他的招式会如此精妙。我对此叹了口气,同时观察他施展的拳头。 轨道毫不动摇,风声锐利且强劲。瞬间将焦点投向目标之外的视线,令这次交手的等级更上一层楼,而非仅是蛮力相向。 隐藏在他视线之外的杀著,是画著狭窄轨道而来,一记瞄准下颚的锐利钩拳。聪明地尝试一招取胜这点也很不错。攻击下颚不会给对手带来不必要的伤害,我也很喜欢。 总而言之,对方看来拥有高段的技术。 不过,这种程度在此──这个名为涅瓦虔的国家,并不足为奇。 我保持心灵平静,稍稍扭动了身躯。正因他的拳头分毫不差地对准下颚而来,只要避开那个点,随即便能闪掉。 我就这么放松身体多余的力气,微微压低身子使出一记横劈。 青年的下颚就位于手掌横扫而去的路径。我的指背极为轻浅地擦了过去。 乍看之下这记攻击并未造成任何伤害,不过距离大脑最「远」的颜面末端遭到效率极佳的方式震荡的青年──彷佛沉睡般倒地不起。 有如方才那次交手般的宁静笼罩著周遭。然而这也仅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喔喔喔喔喔喔!」 围观著这场战斗的魔人们,一同发出了吶喊。 「又是那小鬼!明明从他身上感觉不到魔力,却打赢了耶!」 「亚伦那家伙也算颇有本事的了,真是个招式诡异的小鬼啊。」 魔人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嚷嚷著,彼此述说著感想。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祭典的喧嚣──或许对他们而言,实际上相去不远吧。 自从来到这个国家后,这种事情发生过几次了呢? 我叹了一口掺杂著傻眼情绪的气,露出苦笑。 魔人之国──涅瓦虔。我们为了收集「大血晶」的情报,以及完成从师父那一代流传下来的意志,造访了此处。 根据亚那滋大人告诉我们的情报,「大血晶」就位于涅瓦虔的首都──耶索德。当然,我们的目标是朝著「大血晶」前进,但── 「嘿,小鬼头!接著要不要和我打一场啊!」 「咯哈哈!就算你上去打,也只是让路边多一个大型垃圾而已啦!」 「你说什么,混帐!我也可以先收拾你喔!」 「……不,我也还在赶路。」 无论上哪儿去,大致都是这种调调。 魔人是个血气方刚的野蛮种族──我不希望将这样子的评价套用在种族这个大范畴上,然而这种交流如此频繁地发生,会令我觉得……原来如此,或许真有种族的个性这么回事也说不定。 一开始是抵达这儿之后立刻就开打。在我们经过好几条街的当中,以及直到耶索德近在眼前的现在──每天都打个不停。我明明就想笔直前往「大血晶」之处,如此一来跟四处绕路没有两样。 「嘿嘿,这里很热闹吧?」 我可以走了吗?当我从旁眺望著两人放著我这个肇端不管而吵起来时,苏娜从一旁探出了头来。 「我觉得有点过头了就是。真是的,这样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大血晶那里呢……」 我环抱双手,吐出一口微温的无奈气息。 话虽如此── 「可是,您也挺乐在其中对吧?」 面对和缓地哼笑著的艾尔玛提出的疑问,我脸上堆出了笑容。 可能是我们认识很久了,看来瞒不过她。 「你看得出来啊。」 「因为斯拉瓦很好懂嘛。」 ……更正,即使没有长久的交情,我的表情也很容易理解的样子。 手背在身后的雪莉露悄悄靠了过来。事实上是那样没错。 不管上哪儿去都遭到纠缠,确实觉得很麻烦。然而他们的「大家好聚好散,单纯享受切磋」这种想法,实在让我无法讨厌。 的确,这帮人犷悍又粗野──但不拘小节的豪迈和快活态度,同时亦为其特色。 正是因为如此,即使这个国家终日争执不绝,土壤又贫瘠,他们还是活得很开心的样子。 ……这里有著笑容。为了不让灯火消逝,我在这个国家有著非达成不可的任务。 「这儿是个好地方。」 「嗯……我也喜欢。」 可能是体内流著魔人之血,雪莉露和这块土地的波长似乎也很合。 「喂,你是艾尔玛.静寂吧?拜托来和我过个两招!」 「下一个是我!你的知名度最适合让我打响名号啦!」 「哎呀……!我都说没那种闲工夫了!」 不过,这块土地对名闻遐迩之人而言,却是更不易居住的地方。 我对以视线向我求助的艾尔玛再次叹了口气。伤脑筋,照这状况下去,不晓得要花多久才能达成那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呢。 「慢著慢著,你们若想和她一战,就先打倒我吧。」 「怎么,结果小弟你愿意和我们打啊?这下子有意思了。」 让她一个个对阵只会没完没了。 我是可以在这里露一手,让对方觉得向我们挑战根本愚蠢透顶……但照他们的风骨来看,感觉会造成反效果。 我重新面对将拳头关节折得劈啪作响,同时接近而来的彪形大汉。 看他的表情,似乎真的很享受这份喧嚣。 「静寂流,斯拉瓦.马歇尔──在此讨教。」 终于就连我也感到愉悦起来了。若是适可而止,这种祭典般的热闹喧腾倒也不坏。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强烈怀抱著要与终将面对的恶意结晶一战的决心。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kerorokun 录入:kid 乾燥的沙子漫天飞舞,粗糙的风抚著我的脸颊。 大概是因为土地贫瘠的关系,「这里」显得满是尘埃──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将抬高的视线恢复为水平。 那儿有著一名青年的身影,他在脸前抡起了拳头。 白发和朱红眼瞳并非后天获得的,而是与生俱来的颜色。但它们在这里并不稀奇。 换句话说,对方是魔人。 血气方刚,认为力量是一种特权的野蛮──这么形容有些粗率,但总之世上的人们对这个人种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个人并不希望以「人种」一竿子打翻一条船,而我也认识一个虽为魔人混血,却是个好孩子的雪莉露。 魔人当中也会有沉著稳重或心地善良的人吧。可能还会有讨厌暴力之人。 然而── 魔人青年以手臂做出防御架式,同时滑步接近而来。 流畅的动作令我看了就明白,这招他用得相当「精熟」。看来他并非单单只是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还会使用某些招式。 由于他们十分好战,为了获得力量会不惜一切努力。从青年看似粗野的外貌,完全无法想像他的招式会如此精妙。我对此叹了口气,同时观察他施展的拳头。 轨道毫不动摇,风声锐利且强劲。瞬间将焦点投向目标之外的视线,令这次交手的等级更上一层楼,而非仅是蛮力相向。 隐藏在他视线之外的杀著,是画著狭窄轨道而来,一记瞄准下颚的锐利钩拳。聪明地尝试一招取胜这点也很不错。攻击下颚不会给对手带来不必要的伤害,我也很喜欢。 总而言之,对方看来拥有高段的技术。 不过,这种程度在此──这个名为涅瓦虔的国家,并不足为奇。 我保持心灵平静,稍稍扭动了身躯。正因他的拳头分毫不差地对准下颚而来,只要避开那个点,随即便能闪掉。 我就这么放松身体多余的力气,微微压低身子使出一记横劈。 青年的下颚就位于手掌横扫而去的路径。我的指背极为轻浅地擦了过去。 乍看之下这记攻击并未造成任何伤害,不过距离大脑最「远」的颜面末端遭到效率极佳的方式震荡的青年──彷佛沉睡般倒地不起。 有如方才那次交手般的宁静笼罩著周遭。然而这也仅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喔喔喔喔喔喔!」 围观著这场战斗的魔人们,一同发出了吶喊。 「又是那小鬼!明明从他身上感觉不到魔力,却打赢了耶!」 「亚伦那家伙也算颇有本事的了,真是个招式诡异的小鬼啊。」 魔人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嚷嚷著,彼此述说著感想。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祭典的喧嚣──或许对他们而言,实际上相去不远吧。 自从来到这个国家后,这种事情发生过几次了呢? 我叹了一口掺杂著傻眼情绪的气,露出苦笑。 魔人之国──涅瓦虔。我们为了收集「大血晶」的情报,以及完成从师父那一代流传下来的意志,造访了此处。 根据亚那滋大人告诉我们的情报,「大血晶」就位于涅瓦虔的首都──耶索德。当然,我们的目标是朝著「大血晶」前进,但── 「嘿,小鬼头!接著要不要和我打一场啊!」 「咯哈哈!就算你上去打,也只是让路边多一个大型垃圾而已啦!」 「你说什么,混帐!我也可以先收拾你喔!」 「……不,我也还在赶路。」 无论上哪儿去,大致都是这种调调。 魔人是个血气方刚的野蛮种族──我不希望将这样子的评价套用在种族这个大范畴上,然而这种交流如此频繁地发生,会令我觉得……原来如此,或许真有种族的个性这么回事也说不定。 一开始是抵达这儿之后立刻就开打。在我们经过好几条街的当中,以及直到耶索德近在眼前的现在──每天都打个不停。我明明就想笔直前往「大血晶」之处,如此一来跟四处绕路没有两样。 「嘿嘿,这里很热闹吧?」 我可以走了吗?当我从旁眺望著两人放著我这个肇端不管而吵起来时,苏娜从一旁探出了头来。 「我觉得有点过头了就是。真是的,这样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大血晶那里呢……」 我环抱双手,吐出一口微温的无奈气息。 话虽如此── 「可是,您也挺乐在其中对吧?」 面对和缓地哼笑著的艾尔玛提出的疑问,我脸上堆出了笑容。 可能是我们认识很久了,看来瞒不过她。 「你看得出来啊。」 「因为斯拉瓦很好懂嘛。」 ……更正,即使没有长久的交情,我的表情也很容易理解的样子。 手背在身后的雪莉露悄悄靠了过来。事实上是那样没错。 不管上哪儿去都遭到纠缠,确实觉得很麻烦。然而他们的「大家好聚好散,单纯享受切磋」这种想法,实在让我无法讨厌。 的确,这帮人犷悍又粗野──但不拘小节的豪迈和快活态度,同时亦为其特色。 正是因为如此,即使这个国家终日争执不绝,土壤又贫瘠,他们还是活得很开心的样子。 ……这里有著笑容。为了不让灯火消逝,我在这个国家有著非达成不可的任务。 「这儿是个好地方。」 「嗯……我也喜欢。」 可能是体内流著魔人之血,雪莉露和这块土地的波长似乎也很合。 「喂,你是艾尔玛.静寂吧?拜托来和我过个两招!」 「下一个是我!你的知名度最适合让我打响名号啦!」 「哎呀……!我都说没那种闲工夫了!」 不过,这块土地对名闻遐迩之人而言,却是更不易居住的地方。 我对以视线向我求助的艾尔玛再次叹了口气。伤脑筋,照这状况下去,不晓得要花多久才能达成那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呢。 「慢著慢著,你们若想和她一战,就先打倒我吧。」 「怎么,结果小弟你愿意和我们打啊?这下子有意思了。」 让她一个个对阵只会没完没了。 我是可以在这里露一手,让对方觉得向我们挑战根本愚蠢透顶……但照他们的风骨来看,感觉会造成反效果。 我重新面对将拳头关节折得劈啪作响,同时接近而来的彪形大汉。 看他的表情,似乎真的很享受这份喧嚣。 「静寂流,斯拉瓦.马歇尔──在此讨教。」 终于就连我也感到愉悦起来了。若是适可而止,这种祭典般的热闹喧腾倒也不坏。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强烈怀抱著要与终将面对的恶意结晶一战的决心。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kerorokun 录入:kid 乾燥的沙子漫天飞舞,粗糙的风抚著我的脸颊。 大概是因为土地贫瘠的关系,「这里」显得满是尘埃──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将抬高的视线恢复为水平。 那儿有著一名青年的身影,他在脸前抡起了拳头。 白发和朱红眼瞳并非后天获得的,而是与生俱来的颜色。但它们在这里并不稀奇。 换句话说,对方是魔人。 血气方刚,认为力量是一种特权的野蛮──这么形容有些粗率,但总之世上的人们对这个人种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个人并不希望以「人种」一竿子打翻一条船,而我也认识一个虽为魔人混血,却是个好孩子的雪莉露。 魔人当中也会有沉著稳重或心地善良的人吧。可能还会有讨厌暴力之人。 然而── 魔人青年以手臂做出防御架式,同时滑步接近而来。 流畅的动作令我看了就明白,这招他用得相当「精熟」。看来他并非单单只是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还会使用某些招式。 由于他们十分好战,为了获得力量会不惜一切努力。从青年看似粗野的外貌,完全无法想像他的招式会如此精妙。我对此叹了口气,同时观察他施展的拳头。 轨道毫不动摇,风声锐利且强劲。瞬间将焦点投向目标之外的视线,令这次交手的等级更上一层楼,而非仅是蛮力相向。 隐藏在他视线之外的杀著,是画著狭窄轨道而来,一记瞄准下颚的锐利钩拳。聪明地尝试一招取胜这点也很不错。攻击下颚不会给对手带来不必要的伤害,我也很喜欢。 总而言之,对方看来拥有高段的技术。 不过,这种程度在此──这个名为涅瓦虔的国家,并不足为奇。 我保持心灵平静,稍稍扭动了身躯。正因他的拳头分毫不差地对准下颚而来,只要避开那个点,随即便能闪掉。 我就这么放松身体多余的力气,微微压低身子使出一记横劈。 青年的下颚就位于手掌横扫而去的路径。我的指背极为轻浅地擦了过去。 乍看之下这记攻击并未造成任何伤害,不过距离大脑最「远」的颜面末端遭到效率极佳的方式震荡的青年──彷佛沉睡般倒地不起。 有如方才那次交手般的宁静笼罩著周遭。然而这也仅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喔喔喔喔喔喔!」 围观著这场战斗的魔人们,一同发出了吶喊。 「又是那小鬼!明明从他身上感觉不到魔力,却打赢了耶!」 「亚伦那家伙也算颇有本事的了,真是个招式诡异的小鬼啊。」 魔人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嚷嚷著,彼此述说著感想。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祭典的喧嚣──或许对他们而言,实际上相去不远吧。 自从来到这个国家后,这种事情发生过几次了呢? 我叹了一口掺杂著傻眼情绪的气,露出苦笑。 魔人之国──涅瓦虔。我们为了收集「大血晶」的情报,以及完成从师父那一代流传下来的意志,造访了此处。 根据亚那滋大人告诉我们的情报,「大血晶」就位于涅瓦虔的首都──耶索德。当然,我们的目标是朝著「大血晶」前进,但── 「嘿,小鬼头!接著要不要和我打一场啊!」 「咯哈哈!就算你上去打,也只是让路边多一个大型垃圾而已啦!」 「你说什么,混帐!我也可以先收拾你喔!」 「……不,我也还在赶路。」 无论上哪儿去,大致都是这种调调。 魔人是个血气方刚的野蛮种族──我不希望将这样子的评价套用在种族这个大范畴上,然而这种交流如此频繁地发生,会令我觉得……原来如此,或许真有种族的个性这么回事也说不定。 一开始是抵达这儿之后立刻就开打。在我们经过好几条街的当中,以及直到耶索德近在眼前的现在──每天都打个不停。我明明就想笔直前往「大血晶」之处,如此一来跟四处绕路没有两样。 「嘿嘿,这里很热闹吧?」 我可以走了吗?当我从旁眺望著两人放著我这个肇端不管而吵起来时,苏娜从一旁探出了头来。 「我觉得有点过头了就是。真是的,这样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大血晶那里呢……」 我环抱双手,吐出一口微温的无奈气息。 话虽如此── 「可是,您也挺乐在其中对吧?」 面对和缓地哼笑著的艾尔玛提出的疑问,我脸上堆出了笑容。 可能是我们认识很久了,看来瞒不过她。 「你看得出来啊。」 「因为斯拉瓦很好懂嘛。」 ……更正,即使没有长久的交情,我的表情也很容易理解的样子。 手背在身后的雪莉露悄悄靠了过来。事实上是那样没错。 不管上哪儿去都遭到纠缠,确实觉得很麻烦。然而他们的「大家好聚好散,单纯享受切磋」这种想法,实在让我无法讨厌。 的确,这帮人犷悍又粗野──但不拘小节的豪迈和快活态度,同时亦为其特色。 正是因为如此,即使这个国家终日争执不绝,土壤又贫瘠,他们还是活得很开心的样子。 ……这里有著笑容。为了不让灯火消逝,我在这个国家有著非达成不可的任务。 「这儿是个好地方。」 「嗯……我也喜欢。」 可能是体内流著魔人之血,雪莉露和这块土地的波长似乎也很合。 「喂,你是艾尔玛.静寂吧?拜托来和我过个两招!」 「下一个是我!你的知名度最适合让我打响名号啦!」 「哎呀……!我都说没那种闲工夫了!」 不过,这块土地对名闻遐迩之人而言,却是更不易居住的地方。 我对以视线向我求助的艾尔玛再次叹了口气。伤脑筋,照这状况下去,不晓得要花多久才能达成那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呢。 「慢著慢著,你们若想和她一战,就先打倒我吧。」 「怎么,结果小弟你愿意和我们打啊?这下子有意思了。」 让她一个个对阵只会没完没了。 我是可以在这里露一手,让对方觉得向我们挑战根本愚蠢透顶……但照他们的风骨来看,感觉会造成反效果。 我重新面对将拳头关节折得劈啪作响,同时接近而来的彪形大汉。 看他的表情,似乎真的很享受这份喧嚣。 「静寂流,斯拉瓦.马歇尔──在此讨教。」 终于就连我也感到愉悦起来了。若是适可而止,这种祭典般的热闹喧腾倒也不坏。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强烈怀抱著要与终将面对的恶意结晶一战的决心。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kerorokun 录入:kid 乾燥的沙子漫天飞舞,粗糙的风抚著我的脸颊。 大概是因为土地贫瘠的关系,「这里」显得满是尘埃──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将抬高的视线恢复为水平。 那儿有著一名青年的身影,他在脸前抡起了拳头。 白发和朱红眼瞳并非后天获得的,而是与生俱来的颜色。但它们在这里并不稀奇。 换句话说,对方是魔人。 血气方刚,认为力量是一种特权的野蛮──这么形容有些粗率,但总之世上的人们对这个人种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个人并不希望以「人种」一竿子打翻一条船,而我也认识一个虽为魔人混血,却是个好孩子的雪莉露。 魔人当中也会有沉著稳重或心地善良的人吧。可能还会有讨厌暴力之人。 然而── 魔人青年以手臂做出防御架式,同时滑步接近而来。 流畅的动作令我看了就明白,这招他用得相当「精熟」。看来他并非单单只是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还会使用某些招式。 由于他们十分好战,为了获得力量会不惜一切努力。从青年看似粗野的外貌,完全无法想像他的招式会如此精妙。我对此叹了口气,同时观察他施展的拳头。 轨道毫不动摇,风声锐利且强劲。瞬间将焦点投向目标之外的视线,令这次交手的等级更上一层楼,而非仅是蛮力相向。 隐藏在他视线之外的杀著,是画著狭窄轨道而来,一记瞄准下颚的锐利钩拳。聪明地尝试一招取胜这点也很不错。攻击下颚不会给对手带来不必要的伤害,我也很喜欢。 总而言之,对方看来拥有高段的技术。 不过,这种程度在此──这个名为涅瓦虔的国家,并不足为奇。 我保持心灵平静,稍稍扭动了身躯。正因他的拳头分毫不差地对准下颚而来,只要避开那个点,随即便能闪掉。 我就这么放松身体多余的力气,微微压低身子使出一记横劈。 青年的下颚就位于手掌横扫而去的路径。我的指背极为轻浅地擦了过去。 乍看之下这记攻击并未造成任何伤害,不过距离大脑最「远」的颜面末端遭到效率极佳的方式震荡的青年──彷佛沉睡般倒地不起。 有如方才那次交手般的宁静笼罩著周遭。然而这也仅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喔喔喔喔喔喔!」 围观著这场战斗的魔人们,一同发出了吶喊。 「又是那小鬼!明明从他身上感觉不到魔力,却打赢了耶!」 「亚伦那家伙也算颇有本事的了,真是个招式诡异的小鬼啊。」 魔人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嚷嚷著,彼此述说著感想。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祭典的喧嚣──或许对他们而言,实际上相去不远吧。 自从来到这个国家后,这种事情发生过几次了呢? 我叹了一口掺杂著傻眼情绪的气,露出苦笑。 魔人之国──涅瓦虔。我们为了收集「大血晶」的情报,以及完成从师父那一代流传下来的意志,造访了此处。 根据亚那滋大人告诉我们的情报,「大血晶」就位于涅瓦虔的首都──耶索德。当然,我们的目标是朝著「大血晶」前进,但── 「嘿,小鬼头!接著要不要和我打一场啊!」 「咯哈哈!就算你上去打,也只是让路边多一个大型垃圾而已啦!」 「你说什么,混帐!我也可以先收拾你喔!」 「……不,我也还在赶路。」 无论上哪儿去,大致都是这种调调。 魔人是个血气方刚的野蛮种族──我不希望将这样子的评价套用在种族这个大范畴上,然而这种交流如此频繁地发生,会令我觉得……原来如此,或许真有种族的个性这么回事也说不定。 一开始是抵达这儿之后立刻就开打。在我们经过好几条街的当中,以及直到耶索德近在眼前的现在──每天都打个不停。我明明就想笔直前往「大血晶」之处,如此一来跟四处绕路没有两样。 「嘿嘿,这里很热闹吧?」 我可以走了吗?当我从旁眺望著两人放著我这个肇端不管而吵起来时,苏娜从一旁探出了头来。 「我觉得有点过头了就是。真是的,这样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大血晶那里呢……」 我环抱双手,吐出一口微温的无奈气息。 话虽如此── 「可是,您也挺乐在其中对吧?」 面对和缓地哼笑著的艾尔玛提出的疑问,我脸上堆出了笑容。 可能是我们认识很久了,看来瞒不过她。 「你看得出来啊。」 「因为斯拉瓦很好懂嘛。」 ……更正,即使没有长久的交情,我的表情也很容易理解的样子。 手背在身后的雪莉露悄悄靠了过来。事实上是那样没错。 不管上哪儿去都遭到纠缠,确实觉得很麻烦。然而他们的「大家好聚好散,单纯享受切磋」这种想法,实在让我无法讨厌。 的确,这帮人犷悍又粗野──但不拘小节的豪迈和快活态度,同时亦为其特色。 正是因为如此,即使这个国家终日争执不绝,土壤又贫瘠,他们还是活得很开心的样子。 ……这里有著笑容。为了不让灯火消逝,我在这个国家有著非达成不可的任务。 「这儿是个好地方。」 「嗯……我也喜欢。」 可能是体内流著魔人之血,雪莉露和这块土地的波长似乎也很合。 「喂,你是艾尔玛.静寂吧?拜托来和我过个两招!」 「下一个是我!你的知名度最适合让我打响名号啦!」 「哎呀……!我都说没那种闲工夫了!」 不过,这块土地对名闻遐迩之人而言,却是更不易居住的地方。 我对以视线向我求助的艾尔玛再次叹了口气。伤脑筋,照这状况下去,不晓得要花多久才能达成那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呢。 「慢著慢著,你们若想和她一战,就先打倒我吧。」 「怎么,结果小弟你愿意和我们打啊?这下子有意思了。」 让她一个个对阵只会没完没了。 我是可以在这里露一手,让对方觉得向我们挑战根本愚蠢透顶……但照他们的风骨来看,感觉会造成反效果。 我重新面对将拳头关节折得劈啪作响,同时接近而来的彪形大汉。 看他的表情,似乎真的很享受这份喧嚣。 「静寂流,斯拉瓦.马歇尔──在此讨教。」 终于就连我也感到愉悦起来了。若是适可而止,这种祭典般的热闹喧腾倒也不坏。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强烈怀抱著要与终将面对的恶意结晶一战的决心。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kerorokun 录入:kid 乾燥的沙子漫天飞舞,粗糙的风抚著我的脸颊。 大概是因为土地贫瘠的关系,「这里」显得满是尘埃──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将抬高的视线恢复为水平。 那儿有著一名青年的身影,他在脸前抡起了拳头。 白发和朱红眼瞳并非后天获得的,而是与生俱来的颜色。但它们在这里并不稀奇。 换句话说,对方是魔人。 血气方刚,认为力量是一种特权的野蛮──这么形容有些粗率,但总之世上的人们对这个人种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个人并不希望以「人种」一竿子打翻一条船,而我也认识一个虽为魔人混血,却是个好孩子的雪莉露。 魔人当中也会有沉著稳重或心地善良的人吧。可能还会有讨厌暴力之人。 然而── 魔人青年以手臂做出防御架式,同时滑步接近而来。 流畅的动作令我看了就明白,这招他用得相当「精熟」。看来他并非单单只是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还会使用某些招式。 由于他们十分好战,为了获得力量会不惜一切努力。从青年看似粗野的外貌,完全无法想像他的招式会如此精妙。我对此叹了口气,同时观察他施展的拳头。 轨道毫不动摇,风声锐利且强劲。瞬间将焦点投向目标之外的视线,令这次交手的等级更上一层楼,而非仅是蛮力相向。 隐藏在他视线之外的杀著,是画著狭窄轨道而来,一记瞄准下颚的锐利钩拳。聪明地尝试一招取胜这点也很不错。攻击下颚不会给对手带来不必要的伤害,我也很喜欢。 总而言之,对方看来拥有高段的技术。 不过,这种程度在此──这个名为涅瓦虔的国家,并不足为奇。 我保持心灵平静,稍稍扭动了身躯。正因他的拳头分毫不差地对准下颚而来,只要避开那个点,随即便能闪掉。 我就这么放松身体多余的力气,微微压低身子使出一记横劈。 青年的下颚就位于手掌横扫而去的路径。我的指背极为轻浅地擦了过去。 乍看之下这记攻击并未造成任何伤害,不过距离大脑最「远」的颜面末端遭到效率极佳的方式震荡的青年──彷佛沉睡般倒地不起。 有如方才那次交手般的宁静笼罩著周遭。然而这也仅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喔喔喔喔喔喔!」 围观著这场战斗的魔人们,一同发出了吶喊。 「又是那小鬼!明明从他身上感觉不到魔力,却打赢了耶!」 「亚伦那家伙也算颇有本事的了,真是个招式诡异的小鬼啊。」 魔人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嚷嚷著,彼此述说著感想。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祭典的喧嚣──或许对他们而言,实际上相去不远吧。 自从来到这个国家后,这种事情发生过几次了呢? 我叹了一口掺杂著傻眼情绪的气,露出苦笑。 魔人之国──涅瓦虔。我们为了收集「大血晶」的情报,以及完成从师父那一代流传下来的意志,造访了此处。 根据亚那滋大人告诉我们的情报,「大血晶」就位于涅瓦虔的首都──耶索德。当然,我们的目标是朝著「大血晶」前进,但── 「嘿,小鬼头!接著要不要和我打一场啊!」 「咯哈哈!就算你上去打,也只是让路边多一个大型垃圾而已啦!」 「你说什么,混帐!我也可以先收拾你喔!」 「……不,我也还在赶路。」 无论上哪儿去,大致都是这种调调。 魔人是个血气方刚的野蛮种族──我不希望将这样子的评价套用在种族这个大范畴上,然而这种交流如此频繁地发生,会令我觉得……原来如此,或许真有种族的个性这么回事也说不定。 一开始是抵达这儿之后立刻就开打。在我们经过好几条街的当中,以及直到耶索德近在眼前的现在──每天都打个不停。我明明就想笔直前往「大血晶」之处,如此一来跟四处绕路没有两样。 「嘿嘿,这里很热闹吧?」 我可以走了吗?当我从旁眺望著两人放著我这个肇端不管而吵起来时,苏娜从一旁探出了头来。 「我觉得有点过头了就是。真是的,这样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大血晶那里呢……」 我环抱双手,吐出一口微温的无奈气息。 话虽如此── 「可是,您也挺乐在其中对吧?」 面对和缓地哼笑著的艾尔玛提出的疑问,我脸上堆出了笑容。 可能是我们认识很久了,看来瞒不过她。 「你看得出来啊。」 「因为斯拉瓦很好懂嘛。」 ……更正,即使没有长久的交情,我的表情也很容易理解的样子。 手背在身后的雪莉露悄悄靠了过来。事实上是那样没错。 不管上哪儿去都遭到纠缠,确实觉得很麻烦。然而他们的「大家好聚好散,单纯享受切磋」这种想法,实在让我无法讨厌。 的确,这帮人犷悍又粗野──但不拘小节的豪迈和快活态度,同时亦为其特色。 正是因为如此,即使这个国家终日争执不绝,土壤又贫瘠,他们还是活得很开心的样子。 ……这里有著笑容。为了不让灯火消逝,我在这个国家有著非达成不可的任务。 「这儿是个好地方。」 「嗯……我也喜欢。」 可能是体内流著魔人之血,雪莉露和这块土地的波长似乎也很合。 「喂,你是艾尔玛.静寂吧?拜托来和我过个两招!」 「下一个是我!你的知名度最适合让我打响名号啦!」 「哎呀……!我都说没那种闲工夫了!」 不过,这块土地对名闻遐迩之人而言,却是更不易居住的地方。 我对以视线向我求助的艾尔玛再次叹了口气。伤脑筋,照这状况下去,不晓得要花多久才能达成那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呢。 「慢著慢著,你们若想和她一战,就先打倒我吧。」 「怎么,结果小弟你愿意和我们打啊?这下子有意思了。」 让她一个个对阵只会没完没了。 我是可以在这里露一手,让对方觉得向我们挑战根本愚蠢透顶……但照他们的风骨来看,感觉会造成反效果。 我重新面对将拳头关节折得劈啪作响,同时接近而来的彪形大汉。 看他的表情,似乎真的很享受这份喧嚣。 「静寂流,斯拉瓦.马歇尔──在此讨教。」 终于就连我也感到愉悦起来了。若是适可而止,这种祭典般的热闹喧腾倒也不坏。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强烈怀抱著要与终将面对的恶意结晶一战的决心。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kerorokun 录入:kid 乾燥的沙子漫天飞舞,粗糙的风抚著我的脸颊。 大概是因为土地贫瘠的关系,「这里」显得满是尘埃──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将抬高的视线恢复为水平。 那儿有著一名青年的身影,他在脸前抡起了拳头。 白发和朱红眼瞳并非后天获得的,而是与生俱来的颜色。但它们在这里并不稀奇。 换句话说,对方是魔人。 血气方刚,认为力量是一种特权的野蛮──这么形容有些粗率,但总之世上的人们对这个人种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个人并不希望以「人种」一竿子打翻一条船,而我也认识一个虽为魔人混血,却是个好孩子的雪莉露。 魔人当中也会有沉著稳重或心地善良的人吧。可能还会有讨厌暴力之人。 然而── 魔人青年以手臂做出防御架式,同时滑步接近而来。 流畅的动作令我看了就明白,这招他用得相当「精熟」。看来他并非单单只是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还会使用某些招式。 由于他们十分好战,为了获得力量会不惜一切努力。从青年看似粗野的外貌,完全无法想像他的招式会如此精妙。我对此叹了口气,同时观察他施展的拳头。 轨道毫不动摇,风声锐利且强劲。瞬间将焦点投向目标之外的视线,令这次交手的等级更上一层楼,而非仅是蛮力相向。 隐藏在他视线之外的杀著,是画著狭窄轨道而来,一记瞄准下颚的锐利钩拳。聪明地尝试一招取胜这点也很不错。攻击下颚不会给对手带来不必要的伤害,我也很喜欢。 总而言之,对方看来拥有高段的技术。 不过,这种程度在此──这个名为涅瓦虔的国家,并不足为奇。 我保持心灵平静,稍稍扭动了身躯。正因他的拳头分毫不差地对准下颚而来,只要避开那个点,随即便能闪掉。 我就这么放松身体多余的力气,微微压低身子使出一记横劈。 青年的下颚就位于手掌横扫而去的路径。我的指背极为轻浅地擦了过去。 乍看之下这记攻击并未造成任何伤害,不过距离大脑最「远」的颜面末端遭到效率极佳的方式震荡的青年──彷佛沉睡般倒地不起。 有如方才那次交手般的宁静笼罩著周遭。然而这也仅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喔喔喔喔喔喔!」 围观著这场战斗的魔人们,一同发出了吶喊。 「又是那小鬼!明明从他身上感觉不到魔力,却打赢了耶!」 「亚伦那家伙也算颇有本事的了,真是个招式诡异的小鬼啊。」 魔人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嚷嚷著,彼此述说著感想。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祭典的喧嚣──或许对他们而言,实际上相去不远吧。 自从来到这个国家后,这种事情发生过几次了呢? 我叹了一口掺杂著傻眼情绪的气,露出苦笑。 魔人之国──涅瓦虔。我们为了收集「大血晶」的情报,以及完成从师父那一代流传下来的意志,造访了此处。 根据亚那滋大人告诉我们的情报,「大血晶」就位于涅瓦虔的首都──耶索德。当然,我们的目标是朝著「大血晶」前进,但── 「嘿,小鬼头!接著要不要和我打一场啊!」 「咯哈哈!就算你上去打,也只是让路边多一个大型垃圾而已啦!」 「你说什么,混帐!我也可以先收拾你喔!」 「……不,我也还在赶路。」 无论上哪儿去,大致都是这种调调。 魔人是个血气方刚的野蛮种族──我不希望将这样子的评价套用在种族这个大范畴上,然而这种交流如此频繁地发生,会令我觉得……原来如此,或许真有种族的个性这么回事也说不定。 一开始是抵达这儿之后立刻就开打。在我们经过好几条街的当中,以及直到耶索德近在眼前的现在──每天都打个不停。我明明就想笔直前往「大血晶」之处,如此一来跟四处绕路没有两样。 「嘿嘿,这里很热闹吧?」 我可以走了吗?当我从旁眺望著两人放著我这个肇端不管而吵起来时,苏娜从一旁探出了头来。 「我觉得有点过头了就是。真是的,这样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大血晶那里呢……」 我环抱双手,吐出一口微温的无奈气息。 话虽如此── 「可是,您也挺乐在其中对吧?」 面对和缓地哼笑著的艾尔玛提出的疑问,我脸上堆出了笑容。 可能是我们认识很久了,看来瞒不过她。 「你看得出来啊。」 「因为斯拉瓦很好懂嘛。」 ……更正,即使没有长久的交情,我的表情也很容易理解的样子。 手背在身后的雪莉露悄悄靠了过来。事实上是那样没错。 不管上哪儿去都遭到纠缠,确实觉得很麻烦。然而他们的「大家好聚好散,单纯享受切磋」这种想法,实在让我无法讨厌。 的确,这帮人犷悍又粗野──但不拘小节的豪迈和快活态度,同时亦为其特色。 正是因为如此,即使这个国家终日争执不绝,土壤又贫瘠,他们还是活得很开心的样子。 ……这里有著笑容。为了不让灯火消逝,我在这个国家有著非达成不可的任务。 「这儿是个好地方。」 「嗯……我也喜欢。」 可能是体内流著魔人之血,雪莉露和这块土地的波长似乎也很合。 「喂,你是艾尔玛.静寂吧?拜托来和我过个两招!」 「下一个是我!你的知名度最适合让我打响名号啦!」 「哎呀……!我都说没那种闲工夫了!」 不过,这块土地对名闻遐迩之人而言,却是更不易居住的地方。 我对以视线向我求助的艾尔玛再次叹了口气。伤脑筋,照这状况下去,不晓得要花多久才能达成那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呢。 「慢著慢著,你们若想和她一战,就先打倒我吧。」 「怎么,结果小弟你愿意和我们打啊?这下子有意思了。」 让她一个个对阵只会没完没了。 我是可以在这里露一手,让对方觉得向我们挑战根本愚蠢透顶……但照他们的风骨来看,感觉会造成反效果。 我重新面对将拳头关节折得劈啪作响,同时接近而来的彪形大汉。 看他的表情,似乎真的很享受这份喧嚣。 「静寂流,斯拉瓦.马歇尔──在此讨教。」 终于就连我也感到愉悦起来了。若是适可而止,这种祭典般的热闹喧腾倒也不坏。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强烈怀抱著要与终将面对的恶意结晶一战的决心。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kerorokun 录入:kid 乾燥的沙子漫天飞舞,粗糙的风抚著我的脸颊。 大概是因为土地贫瘠的关系,「这里」显得满是尘埃──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将抬高的视线恢复为水平。 那儿有著一名青年的身影,他在脸前抡起了拳头。 白发和朱红眼瞳并非后天获得的,而是与生俱来的颜色。但它们在这里并不稀奇。 换句话说,对方是魔人。 血气方刚,认为力量是一种特权的野蛮──这么形容有些粗率,但总之世上的人们对这个人种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个人并不希望以「人种」一竿子打翻一条船,而我也认识一个虽为魔人混血,却是个好孩子的雪莉露。 魔人当中也会有沉著稳重或心地善良的人吧。可能还会有讨厌暴力之人。 然而── 魔人青年以手臂做出防御架式,同时滑步接近而来。 流畅的动作令我看了就明白,这招他用得相当「精熟」。看来他并非单单只是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还会使用某些招式。 由于他们十分好战,为了获得力量会不惜一切努力。从青年看似粗野的外貌,完全无法想像他的招式会如此精妙。我对此叹了口气,同时观察他施展的拳头。 轨道毫不动摇,风声锐利且强劲。瞬间将焦点投向目标之外的视线,令这次交手的等级更上一层楼,而非仅是蛮力相向。 隐藏在他视线之外的杀著,是画著狭窄轨道而来,一记瞄准下颚的锐利钩拳。聪明地尝试一招取胜这点也很不错。攻击下颚不会给对手带来不必要的伤害,我也很喜欢。 总而言之,对方看来拥有高段的技术。 不过,这种程度在此──这个名为涅瓦虔的国家,并不足为奇。 我保持心灵平静,稍稍扭动了身躯。正因他的拳头分毫不差地对准下颚而来,只要避开那个点,随即便能闪掉。 我就这么放松身体多余的力气,微微压低身子使出一记横劈。 青年的下颚就位于手掌横扫而去的路径。我的指背极为轻浅地擦了过去。 乍看之下这记攻击并未造成任何伤害,不过距离大脑最「远」的颜面末端遭到效率极佳的方式震荡的青年──彷佛沉睡般倒地不起。 有如方才那次交手般的宁静笼罩著周遭。然而这也仅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喔喔喔喔喔喔!」 围观著这场战斗的魔人们,一同发出了吶喊。 「又是那小鬼!明明从他身上感觉不到魔力,却打赢了耶!」 「亚伦那家伙也算颇有本事的了,真是个招式诡异的小鬼啊。」 魔人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嚷嚷著,彼此述说著感想。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祭典的喧嚣──或许对他们而言,实际上相去不远吧。 自从来到这个国家后,这种事情发生过几次了呢? 我叹了一口掺杂著傻眼情绪的气,露出苦笑。 魔人之国──涅瓦虔。我们为了收集「大血晶」的情报,以及完成从师父那一代流传下来的意志,造访了此处。 根据亚那滋大人告诉我们的情报,「大血晶」就位于涅瓦虔的首都──耶索德。当然,我们的目标是朝著「大血晶」前进,但── 「嘿,小鬼头!接著要不要和我打一场啊!」 「咯哈哈!就算你上去打,也只是让路边多一个大型垃圾而已啦!」 「你说什么,混帐!我也可以先收拾你喔!」 「……不,我也还在赶路。」 无论上哪儿去,大致都是这种调调。 魔人是个血气方刚的野蛮种族──我不希望将这样子的评价套用在种族这个大范畴上,然而这种交流如此频繁地发生,会令我觉得……原来如此,或许真有种族的个性这么回事也说不定。 一开始是抵达这儿之后立刻就开打。在我们经过好几条街的当中,以及直到耶索德近在眼前的现在──每天都打个不停。我明明就想笔直前往「大血晶」之处,如此一来跟四处绕路没有两样。 「嘿嘿,这里很热闹吧?」 我可以走了吗?当我从旁眺望著两人放著我这个肇端不管而吵起来时,苏娜从一旁探出了头来。 「我觉得有点过头了就是。真是的,这样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大血晶那里呢……」 我环抱双手,吐出一口微温的无奈气息。 话虽如此── 「可是,您也挺乐在其中对吧?」 面对和缓地哼笑著的艾尔玛提出的疑问,我脸上堆出了笑容。 可能是我们认识很久了,看来瞒不过她。 「你看得出来啊。」 「因为斯拉瓦很好懂嘛。」 ……更正,即使没有长久的交情,我的表情也很容易理解的样子。 手背在身后的雪莉露悄悄靠了过来。事实上是那样没错。 不管上哪儿去都遭到纠缠,确实觉得很麻烦。然而他们的「大家好聚好散,单纯享受切磋」这种想法,实在让我无法讨厌。 的确,这帮人犷悍又粗野──但不拘小节的豪迈和快活态度,同时亦为其特色。 正是因为如此,即使这个国家终日争执不绝,土壤又贫瘠,他们还是活得很开心的样子。 ……这里有著笑容。为了不让灯火消逝,我在这个国家有著非达成不可的任务。 「这儿是个好地方。」 「嗯……我也喜欢。」 可能是体内流著魔人之血,雪莉露和这块土地的波长似乎也很合。 「喂,你是艾尔玛.静寂吧?拜托来和我过个两招!」 「下一个是我!你的知名度最适合让我打响名号啦!」 「哎呀……!我都说没那种闲工夫了!」 不过,这块土地对名闻遐迩之人而言,却是更不易居住的地方。 我对以视线向我求助的艾尔玛再次叹了口气。伤脑筋,照这状况下去,不晓得要花多久才能达成那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呢。 「慢著慢著,你们若想和她一战,就先打倒我吧。」 「怎么,结果小弟你愿意和我们打啊?这下子有意思了。」 让她一个个对阵只会没完没了。 我是可以在这里露一手,让对方觉得向我们挑战根本愚蠢透顶……但照他们的风骨来看,感觉会造成反效果。 我重新面对将拳头关节折得劈啪作响,同时接近而来的彪形大汉。 看他的表情,似乎真的很享受这份喧嚣。 「静寂流,斯拉瓦.马歇尔──在此讨教。」 终于就连我也感到愉悦起来了。若是适可而止,这种祭典般的热闹喧腾倒也不坏。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强烈怀抱著要与终将面对的恶意结晶一战的决心。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kerorokun 录入:kid 乾燥的沙子漫天飞舞,粗糙的风抚著我的脸颊。 大概是因为土地贫瘠的关系,「这里」显得满是尘埃──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将抬高的视线恢复为水平。 那儿有著一名青年的身影,他在脸前抡起了拳头。 白发和朱红眼瞳并非后天获得的,而是与生俱来的颜色。但它们在这里并不稀奇。 换句话说,对方是魔人。 血气方刚,认为力量是一种特权的野蛮──这么形容有些粗率,但总之世上的人们对这个人种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个人并不希望以「人种」一竿子打翻一条船,而我也认识一个虽为魔人混血,却是个好孩子的雪莉露。 魔人当中也会有沉著稳重或心地善良的人吧。可能还会有讨厌暴力之人。 然而── 魔人青年以手臂做出防御架式,同时滑步接近而来。 流畅的动作令我看了就明白,这招他用得相当「精熟」。看来他并非单单只是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还会使用某些招式。 由于他们十分好战,为了获得力量会不惜一切努力。从青年看似粗野的外貌,完全无法想像他的招式会如此精妙。我对此叹了口气,同时观察他施展的拳头。 轨道毫不动摇,风声锐利且强劲。瞬间将焦点投向目标之外的视线,令这次交手的等级更上一层楼,而非仅是蛮力相向。 隐藏在他视线之外的杀著,是画著狭窄轨道而来,一记瞄准下颚的锐利钩拳。聪明地尝试一招取胜这点也很不错。攻击下颚不会给对手带来不必要的伤害,我也很喜欢。 总而言之,对方看来拥有高段的技术。 不过,这种程度在此──这个名为涅瓦虔的国家,并不足为奇。 我保持心灵平静,稍稍扭动了身躯。正因他的拳头分毫不差地对准下颚而来,只要避开那个点,随即便能闪掉。 我就这么放松身体多余的力气,微微压低身子使出一记横劈。 青年的下颚就位于手掌横扫而去的路径。我的指背极为轻浅地擦了过去。 乍看之下这记攻击并未造成任何伤害,不过距离大脑最「远」的颜面末端遭到效率极佳的方式震荡的青年──彷佛沉睡般倒地不起。 有如方才那次交手般的宁静笼罩著周遭。然而这也仅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喔喔喔喔喔喔!」 围观著这场战斗的魔人们,一同发出了吶喊。 「又是那小鬼!明明从他身上感觉不到魔力,却打赢了耶!」 「亚伦那家伙也算颇有本事的了,真是个招式诡异的小鬼啊。」 魔人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嚷嚷著,彼此述说著感想。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祭典的喧嚣──或许对他们而言,实际上相去不远吧。 自从来到这个国家后,这种事情发生过几次了呢? 我叹了一口掺杂著傻眼情绪的气,露出苦笑。 魔人之国──涅瓦虔。我们为了收集「大血晶」的情报,以及完成从师父那一代流传下来的意志,造访了此处。 根据亚那滋大人告诉我们的情报,「大血晶」就位于涅瓦虔的首都──耶索德。当然,我们的目标是朝著「大血晶」前进,但── 「嘿,小鬼头!接著要不要和我打一场啊!」 「咯哈哈!就算你上去打,也只是让路边多一个大型垃圾而已啦!」 「你说什么,混帐!我也可以先收拾你喔!」 「……不,我也还在赶路。」 无论上哪儿去,大致都是这种调调。 魔人是个血气方刚的野蛮种族──我不希望将这样子的评价套用在种族这个大范畴上,然而这种交流如此频繁地发生,会令我觉得……原来如此,或许真有种族的个性这么回事也说不定。 一开始是抵达这儿之后立刻就开打。在我们经过好几条街的当中,以及直到耶索德近在眼前的现在──每天都打个不停。我明明就想笔直前往「大血晶」之处,如此一来跟四处绕路没有两样。 「嘿嘿,这里很热闹吧?」 我可以走了吗?当我从旁眺望著两人放著我这个肇端不管而吵起来时,苏娜从一旁探出了头来。 「我觉得有点过头了就是。真是的,这样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大血晶那里呢……」 我环抱双手,吐出一口微温的无奈气息。 话虽如此── 「可是,您也挺乐在其中对吧?」 面对和缓地哼笑著的艾尔玛提出的疑问,我脸上堆出了笑容。 可能是我们认识很久了,看来瞒不过她。 「你看得出来啊。」 「因为斯拉瓦很好懂嘛。」 ……更正,即使没有长久的交情,我的表情也很容易理解的样子。 手背在身后的雪莉露悄悄靠了过来。事实上是那样没错。 不管上哪儿去都遭到纠缠,确实觉得很麻烦。然而他们的「大家好聚好散,单纯享受切磋」这种想法,实在让我无法讨厌。 的确,这帮人犷悍又粗野──但不拘小节的豪迈和快活态度,同时亦为其特色。 正是因为如此,即使这个国家终日争执不绝,土壤又贫瘠,他们还是活得很开心的样子。 ……这里有著笑容。为了不让灯火消逝,我在这个国家有著非达成不可的任务。 「这儿是个好地方。」 「嗯……我也喜欢。」 可能是体内流著魔人之血,雪莉露和这块土地的波长似乎也很合。 「喂,你是艾尔玛.静寂吧?拜托来和我过个两招!」 「下一个是我!你的知名度最适合让我打响名号啦!」 「哎呀……!我都说没那种闲工夫了!」 不过,这块土地对名闻遐迩之人而言,却是更不易居住的地方。 我对以视线向我求助的艾尔玛再次叹了口气。伤脑筋,照这状况下去,不晓得要花多久才能达成那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呢。 「慢著慢著,你们若想和她一战,就先打倒我吧。」 「怎么,结果小弟你愿意和我们打啊?这下子有意思了。」 让她一个个对阵只会没完没了。 我是可以在这里露一手,让对方觉得向我们挑战根本愚蠢透顶……但照他们的风骨来看,感觉会造成反效果。 我重新面对将拳头关节折得劈啪作响,同时接近而来的彪形大汉。 看他的表情,似乎真的很享受这份喧嚣。 「静寂流,斯拉瓦.马歇尔──在此讨教。」 终于就连我也感到愉悦起来了。若是适可而止,这种祭典般的热闹喧腾倒也不坏。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强烈怀抱著要与终将面对的恶意结晶一战的决心。 第一话 朝终点迈进 沙尘之国──涅瓦虔。 亦有人如此称呼这个从整体来看荒瘠土地也偏多的国家。 这是由于此处雨量稀少寸草不生,导致乾旱气候增加,沙尘会乘风起舞的关系。 或许是因为如此,这里的道路都颇为坚硬平坦,甚为好走。 「总……总算就快到了呀……」 行走在这个国家中的我们,面对目的地耶索德,挤出了这样的话语。开口的人虽是艾尔玛,不过众人的想法都大同小异吧。差别只在于程度的大小。 这个国家确实不论哪儿都很好走。尽管粗糙的风混杂著沙尘,紧贴在我们冒出的一层薄薄汗水上令人不快,却也不至于造成行进上的重大妨碍。 若笔直朝目的地前进,我们就能够以比策马疾驱还要快的速度抵达耶索德吧。 然而,现实就像这样。我们花了好长的时间,言语中流露著疲惫──艾尔玛甚至还叹起气来了。我们见状也露出了苦笑。毕竟不是无法体会她的疲劳。 艾尔玛在我们一行人当中算是体力较佳的,但露出最明显疲态的人也是她。不,反而该说正是体能好的关系,才会导致精神疲劳吧。 若要解释个中原因,只要针对这国家另一个远比「沙尘之国」通俗许多的别名进行说明,几乎所有人都会恍然大悟吧。 「魔人之国」──这里是血气方盛的种族所居住的国度,而他们将和强者比试视为无上乐趣。 因此对名声响叮当的艾尔玛来说,此处实在难以栖身。在这个就爱凭著自己拳头互殴的国家,徒手打倒怪物的艾尔玛可说相当知名。在人类之国广为流传的武术如今已普及,光是背负著静寂流的名号便会受到另眼看待的地方,被赞扬为英雄的她想必住得很不舒适。 话虽如此,对于走到哪儿就被挑战到哪儿的她,我们也并非没有提供任何支援。 想和名人艾尔玛战一场,那么首先和我打──我有帮忙接下了某种程度上的挑战,而就在如此这般的处理之下,以我们一行人为目标的人也变多了。 ……哎,最后之所以会变成寻我们所有人晦气的情况,应该说是我采取的对策有误吧。结果上门来找艾尔玛打架的人数几乎没变,反倒是整体被找碴的次数变多了,真令人头疼。 总而言之,明明我们的旅行是在赶路,行进速度却比预期中来得慢。 在这种情形下,面对映入眼帘的目的地会说出「总算……」这种话,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吧。 「哈哈……真是辛苦你了。」 「啊……!不,这是那个……」 我对不禁吐露倦意的艾尔玛投以慰劳话语,于是她猛烈地摇头挥手表达否定之意。 「不,你用不著这么客气。自从抵达这个国家之后,你一直都很努力。」 一路走来最辛苦的人无疑是艾尔玛。虽说我们接下了部分挑战,最受欢迎的人依然是她。 要是能够摸摸她的头就好了,可惜身高差距的关系这也难以实现。我取而代之地微笑以对,于是艾尔玛像是疲劳一扫而空似的,脸上堆满了有如少女般的笑容。 艾尔玛这种地方真是可爱。正因为她平常威风凛凛,所以会为了我的话语而展现小孩子般的一面,让身为父亲的我感到很欣喜。 「居然一脸开心的样子。不过……哎,我确实也有点累了。」 「这里很热闹,但累人。」 然而说到疲倦,她们两个也一样。 苏娜的理由在于其面具,而雪莉露则是由于她虚幻的外貌和强悍的实力。 我也……刚开始因为让雪莉露她们随侍在侧的关系而遭到刁难──哎,总之同样基于各种理由被找碴。 可能是我多心,总觉得比起对她们发起的「挑战」,冲著我来的人混杂了敌意或说是杀意,但这先暂且不管。 我们每个人都一样处处遭到纠缠。就这点来说,我也认为让她们受苦了。 「但多亏大家,我们才能够抵达目的地。你们都辛苦了。」 我重新出言慰劳众人,于是所有人的双眼皆带著坚定的光芒。 ……没错,我们有非得完成不可的任务。可不能说丧气话。 话是这么说──但我也觉得这点其实用不著担心。 至此我们被下了许多次战书,但她们皆持续以「明镜止水」一一突围。换句话说,这表示她们内心并没有浮现碍事或烦躁等混浊情绪而来到了这里。 我可以清楚断言,能够不担心大幅成长的她们,不是出于宠溺,而是信任。 「好了,目的地就近在眼前了。大家打起精神来!」 「喔──」 「那还用说!」 即使至今的旅途曲折,看不见前方的道路,我也有著能够同心协力,一起面对巨大困难的伙伴。光是如此便无以令人畏惧。 堪称恶意聚合体的「大血晶」──以及嘉尔特的野心,我必定会将之击碎。 我坚定的决心在拳头里带著热度。 「我们走,前往耶索德──!」 于是我们踏进了耶索德的土地。 从师父那一代持续至今,以「暗色结晶」为中心的战斗,将迈向一个终点── ◆ 如此干劲十足是不错,但── 踏进耶索德后不久,我们便懒洋洋地瘫在位于其中一角的餐厅里。 耶索德是这个国家──涅瓦虔的首都。可能是因为如此,这里的道路及区域和涅瓦虔的其他城镇相比显得井然有序。 或许该说我们至今通过的城镇都在某种意义上展现了居民的个性,街景杂乱无章。然而这里却算是颇为有条不紊…… 另外,街上四处都有著状似喷泉的水流装置艺术,也令人印象很深刻。在这块贫瘠土壤居多的地方,水同时也是丰饶的象徵吧。 大致就是如此。 耶索德尽管隶属魔人之国,却有著基于某种秩序而打造的建筑及都市规划,是个具有首都风格的地方。但── 「想不到就算到了首都也有这么多人要找我们的碴……这个国家究竟是怎么看待治安这回事的……?」 最重要的居民们果然和先前通过的城镇大同小异。 要说理所当然倒也没错,不过这样有点伤脑筋。 「虽然我做好了某种程度上的心理准备……但这样收集情报的方面就不会有进展了呢。」 每当找人攀谈便会被找碴──照这种状况来看,根本收集不到有关「大血晶」的情报。 「根据亚那滋大人所说,『大血晶』就位于耶索德……但没有进一步的提示了。」 若你们要寻找「大血晶」沉眠之处,就前往耶索德吧。伊瓦欧那家伙说,那玩意儿就在那里。 ……亚那滋大人所告知的唯一线索,就只有这个。 仔细想想,亚那滋大人无法离开休乌所以自不用说,我们并没有从实际到过「大血晶」所在之处的人那里得知相关情报。 要是师父最起码留下更详细一点的线索就好了……我虽如此心想,事到如今说这个也无济于事。 或许出乎意料地,师父所掌握到的情报也只有这样。哎,想想他留给光太郎等人的信,可能只是单纯忘记告知也说不定。 若是如此就更不用多想了,没有的东西强求也没用。光是师父指出了大略的目的地就该感激涕零,接著只能由我们自己收集情报了吧。 ……要是做得到,我们现在便不会在此处垂头丧气了。 每次找人问话便被下战帖,偶尔也有人会说「打赢我就告诉你」,打败对方后却得到「我果然还是不知道」 的回答──在这国家当中,「战斗」的娱乐性似乎远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强。 另外,魔人爽快豪迈的个性,在这点也带来了负面效应。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然而打架似乎不在他们「己所不欲」的范畴里。 「可是,『大血晶』的知名度在这个国家里似乎也不高。我们应该将『不知道』也视为一项优秀的情报才是。」 不过,倒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 那就是,向我们打败的魔人们询问大血晶的事,他们会冒著冷汗回以「不知道」这个事实。 潜藏在和平背后悄悄逼近的灾厄之影──受到如此评价的「大血晶」的存在,在此地似乎也一样。 我以为若是其沉眠之地,它也会广为人知,但魔人之国的居民似乎同样不晓得「大血晶」的存在。 这是我妄自猜测,感觉他们不太欣赏「输了还隐瞒情报」这种做法。虽然信任赌上自己没有的东西来挑战的他们也很奇怪,但落败的他们没有一个人提供虚假的情报。看他们举起双手摇摇头的戏谑模样,怎么看也不像含混带过不能说的事情──这么说不太厚道,不过看那些上门挑战的人,个个都不像能够巧妙隐瞒事情的样子。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说『不知道』的那些人,都不像是在说谎。」 苏娜似乎和我有同样的看法。她的耳朵可以捕捉到极细微的变化。既然她说对方没有说谎的徵兆,这将会是很重要的判断依据。 「那么,那些人真的不晓得吗……唔,事情可能比想像中要来得棘手呢。」 艾尔玛也认为苏娜的见解没有可疑之处,因此叹著气。 对外来者很冷漠,无论是谁都噤口不语──或许还比这样的状况好搞,不过情报本身相当贵重,只有彻头彻尾仔细打听一番这条路了。 「久等了,这是豆子炖肉还有面包。」 当我们一行人面有难色地呻吟著的时候,蓄著胡子的男性端上了符合人数的料理。 我们点的东西做好了。 「饭来了!」 「哈哈……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必须思考,不过先来填饱肚子吧。」 即使在这种状况下,雪莉露依然很有精神。方才她还一脸倦怠,如今看到了眼前的料理,双眼便熠熠生辉。 转换心情的速度之快,我也得向她学习呢。难得吃顿饭,得好好享用才行。 「说得也是。」 「可能是疲倦的关系,我也觉得饿了。」 看到雪莉露的样子,格外疲惫的她们也重新打起了精神。 身为「明镜止水」的使用者,不拘小节正是好事。 我换了个心情,看向端上桌的料理。 我们点的是豆子炖肉和面包,是这个国家的传统搭配之一──的样子。 面包是简朴的白面包,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之处。硬要说的话,就是对半切的状态之下仍有小孩子的脸那么大吧。 相对的,豆子炖肉的风格和我们至今游历诸国所吃的料理,则有一点不同。 器皿里头一片鲜红,装满了黏答答的肉和炖豆子。硕大的面包也是,感觉这个国家连餐点的份量都很豪迈。 我将鼻子靠近袅袅升起的热气,发现带有番茄酸味的香气当中,明显有股诱人的刺激香味。一确认到那片红色是来自于番茄,我便拿汤匙满满挖了一匙。 肉是呈现绞肉状。是什么肉呢……它被番茄和豆子的颜色盖过,看不太出来。 我将汤匙靠近嘴边,方才的刺激香味变得更明显了。话虽如此,我只知道那股香气是刺激食欲的辛香料。调味料的配方应该相当复杂,身为外行人的我就算闻了也搞不清楚材料。 可是,这份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乍看之下粗枝大叶──实际上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口中猛烈地分泌著唾液。精致时髦的料理也不错,但我这种人可能比较适合这类的庶民料理。大概是辛香料的香气令人发痒,我哼著鼻子将炖菜送进嘴里。 口中塞满了炖菜后,刺激的香气整个扩散开来。接著降临到味蕾的是微微的辛辣和番茄的甘甜。不,那不仅是来自于番茄,豆子也散发著朴实的甜味。 吃进嘴里我才知道,绞肉的真面目是牛肉。恰到好处的咸味和肉汁,为组合单纯的料理带来了深度。既然它是牛肉,那么辛香料确实有好好发挥功效。牛肉特有的腥味消失无踪,豆子的甘甜、绞肉的咸味以及辛香料的香气,增进著我的食欲。 我原本认为这是道单纯的料理。原来如此,正是由于完成度极高,才会如此单纯。而这恐怕是── 将口中食物全数吞进喉咙里的我,并未放下汤匙而拿起了面包。在我取用前便感觉得到热度的温热面包──并非是刚烤好的,而是配合上菜重新加热过的吧。 然而我将它拿在手中撕开后,升起了一股蒸气。面包外酥内软。整体来说虽然有些偏硬,不过凑齐了美味条件的面包,亦使我食欲大增。 直接吃应该也很不错,但比起那样,我更想做一件事。 我先将大块面包放下,用汤匙盛了一口炖菜放在撕开的面包上──再大快朵颐。 如同我所想的美味。有点年纪后,就颇难体验到嘴巴里塞满美食的喜悦。可是这里是魔人之国。环顾四周就能明白,这样享用才合乎规矩。 和面包一比,可以清楚明白炖菜是刻意煮得较咸,所以跟面包非常搭。 ……唔唔,真美味。一次吞下各种美食的幸福感,只有大众料理才体会得到。 「喔喔……味道真奇妙……不过很好吃呢。」 「的确,这国家的料理味道十分罕见,却很不可思议地容易亲近……」 可能是料理很简朴的关系,艾尔玛和苏娜也很喜欢。 看到她们中意自己喜欢的料理,会感到高兴是为什么呢? 这时,我注意到雪莉露从刚刚就没有开口说话。当我心想「该不会是食物不合胃口吧」而望过去的时候── 「再来一碗!」 看见了雪莉露带著满面笑容,高举著空空如也的餐具。 面包明明还剩下一半左右,快得我都没发现。 「哇!雪莉露你吃得好快!要好好咀嚼才行喔……」 苏娜擦拭雪莉露豪迈地弄脏的嘴角,同时劝戒著她。 「哈噗……对不起。因为很好吃嘛……」 小孩子就该这么有精神才理想,但要是没有咬碎食物而哽到喉咙就惨了。看她有好好道歉,也算老实正直就是。 唔,不过平常的她会更有规矩一点才是。最近的雪莉露,可说是颇有规矩又沉著冷静的孩子。 然而这次她却吃得气势十足。是否就如同她方才所言,真的很中意这道料理呢? ……一思及此,我便察觉到一件事。 仔细想想,雪莉露身体里也流著魔人的血。魔人之国的料理会合她的口味,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妹妹,你吃得真是豪放不羁啊。身为厨师,这是我莫大的荣幸。」 店主端了追加的炖菜来,一脸开心地说著。看到客人如此津津有味地享用著自己做的料理,确实会很高兴吧。 「来,这是续加的份。这不收你们的钱。」 「谢谢你!」 大概是心情真的很好,店主给了我们折扣,不收续加的钱。 雪莉露闻言,又是一脸欣喜地表达谢意──店主露出满足的表情搓了搓鼻子。 真是吃香的个性。她感到开心,连周遭也会受到影响。 「吃完之后,我们就得再加把劲喽。」 「好的。总觉得我 也稍稍打起了一点精神来。」 而只要雪莉露一副愉快的模样──我们也会很奇妙地涌现活力。 前方路途感觉还很漫长,但若是不一步一脚印地走,便无法前进。那么,总之就只能走下去了。 看见雪莉露整个嘴巴塞满面包和炖菜的模样,我们坚定了要再加把劲的决心。 第三话 神秘集团 隔天,离开旅馆的我们,重新搜索著「大血晶」的情报。 只是今天收集情报的方式,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比起「大血晶」本身,我们决定试著寻找它可能存在的地方。 说是这么说,我们要做的事情依然是以收集情报为前提而打架。这个国家的人是不互殴就没办法对话吗?真伤脑筋──我边叹著气,边弯腰靠近趴倒在地的男子身旁。 「这样啊,你的意思是并没有那样的地方?」 「嘿……嘿嘿……抱歉啦……我这辈子从没注意过那种东西……」 我问对方的问题是「这附近有没有人烟罕至的地方」。 之所以并非询问「有没有奇怪的地方」,是因为「大血晶」这个词鲜为人知。师父确认到的时候,血晶已经比人还要大了。若是如此异质的东西,姑且不论其本质,就算有人知晓也不足为奇。 所以我们才跟人家打听有可能藏著它的地方──但很遗憾,这同样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情报。 ……就算我问这个男人观光胜地的情报,八成也会得到相同的回应吧?除了打架和吃饭之外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要──这国家太多这种人了。 「唉,我知道了。算了……」 我叹著气站起身,于是男人忽地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起码要老实说嘛。真希望那些人不要佯装知情的样子,让我们接下找上门来的架。 「刚刚那人也不行?」 我回到在旁等候的雪莉露等人身边,结果雪莉露很罕见地面露苦笑如此询问。 大概是近来我们的疲惫她都看在眼底,所以在顾虑大家。 一方面我很开心这孩子已经成长到会关心他人了,另一方面则是心怀歉意,居然让她操心了。 「是啊。真是,说谎是不对的吧。」 然而,对于她的关心,我今天有办法回以一个毫无顾忌的笑容了。 这些都是由于情报的收集方式有所突破的关系吧。 一直到洁恩出言点醒之前,我们都卡在「无人知晓『大血晶』」这个情报而无法前进,真是没出息;不过终于有所进展后就另当别论了。停滞不前的事物开始运行真是令人身心舒畅。 「这样呀。」 看到我的笑容毫无倦意,雪莉露也回以同样的微笑。 一想到可能暂时不用让她顾虑了,心情就很轻松。 虽然要是又收集不到任何情报,之后不晓得会如何演变──不过至少「大血晶」本身有点眉目一事非常重要。 ……顺带一提,我对洁恩抱有的莫名失败感已经所剩无几了。相较之下,为事态进展而感到高兴的心情还比较多。 哎,要是能够很快地直捣黄龙就好了。 「唷,小朋友,你们今天也是战绩显赫吶。」 「你们又赢了耶!接著来当我的对手吧!」 每天都追寻著情报,然后沉浸在打架中。或许是因为过著这样的日子,我们的名声无谓地散播开来了,真伤脑筋。不晓得艾尔玛如何,但基本上我们并不喜欢出名。 「吵死了。要是希望我当你们的对手,就拿有用的情报过来。」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对这座城镇也没有那么清楚啊。」 「是啊。不过倒是知道满坑满谷的强者名字啦!」 总之他们就是这种调调。 对这帮人而言,连自己住的城镇都不重要。 相对的,重要的则是能令心头一颤的强者情报──我没有对这种态度说三道四的立场,但真希望他们的视野能够再开阔一点。 ……不过若是平时,那份情报也令我垂涎三尺就是。 「这样下去你们也会很伤脑筋吶。要是我们知道些什么就好啦。」 「但有你们在,这座城镇就会很热闹,很不错就是了。」 话虽如此,待在这里的时间愈长,我果然愈是觉得这个国家的居民并非单纯的坏蛋……这亦为事实。 尽管仍旧很暴力,不过另一方面也有令人舒坦的部分,他们会对自己承认的强者投以善意的目光。 无须劳心伤神的单纯交流,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果然舒畅。 「喔喔,对了!假若你还没去过,要不要到酒馆看看?打从以前开始,酒馆就是个汇集情报的地方喔。」 「不过也聚集了数量相当的蠢蛋就是啦!哈哈哈哈哈哈!」 而且他们对于一度认可的人,会像这样采取合作的态度。 在他们的土地上,种族无关紧要。就某种意义上,或许他们待人处事是所有种族当中最为平等的──我内心亦如是想。尽管和他们相处需要力量这点,果然还是有点难搞也说不定,但我个人无法讨厌他们。 「……酒馆啊。虽然被醉汉缠上很麻烦……不过可能也差不多该去看看了。」 我面露苦笑,回应男人的话语。 酒馆确实是收集情报的基本。不少人喝了酒之后会变得落落大方,而且也会涌现想要炫耀自己知识的情绪。 然而这里是魔人之国。别说是数量相当,麻烦人物会比汇集到的情报还多吧。 「别担心,有小朋友你这样的本事,没人能让你伤脑筋的啦。」 「单纯只是很麻烦罢了。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调查挂心的事情。」 「喔,那比打架还有趣吗?」 我如此回答后,他们便一脸疑惑地歪著头。 这种优先顺序的差异,也是造成意见分歧的原因吧。一思及此,我的脸上又流露出苦笑了。 「不过,看来我们也没得挑三拣四了。今天我们就会过去看看。」 「喔!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这些男人的话语亦成了背后的助力。 尽管百分之百会扯进麻烦的状况,现在也由不得我们了。尽可能想要多一点情报的现在,就该前往情报汇集之处吧。 我向那些男人告别后,转身面向雪莉露等人。 「哎,就是这么回事。我们就到酒馆去看看,顺便吃午饭吧。」 「可以的话我想避免麻烦,但这也无可奈何呢。」 「就是说。」 我和最近特别容易被挑衅的艾尔玛一同笑了。 她之所以没有流露出真心排斥的模样,果然和昨天那件事有关吧。 感觉大家开始慢慢怀抱希望了。就这层意义而言,洁恩的存在助了我们一臂之力。 「那我们走吧。最糟的状况下,就当作是午餐附带的活动吧。」 「啊哈哈,感觉餐前餐后都会需要运动就是了呢。」 我们打趣地说著,同时前往酒馆。唔唔,感觉大白天就会待在酒馆的人,尤其具有强烈的魔人风格呢。 时间来到太阳即将高挂头顶的时候了。希望最起码餐点要好吃啊──我们走在稍微熟悉的路上,前往餐饮店聚集的区域。 ……不过,今天这条路的状况有些不太一样。 满溢著斗殴的人及观众的活力,起哄声不绝于耳的喧嚣道路,如今鸦雀无声。 不仅如此。别说打架,就连人潮都中断了。总是匆匆忙忙,好像停下动作会死的魔人变成这样──可以清楚知道状况「非比寻常」。 「……感觉好讨厌。」 停下脚步的雪莉露,代我说出了对这片静止的街道所抱持的感想。 ……不,不对。雪莉露的目光焦点和我们不一样。 雪莉露所注视的地方是道路另一端。 她的眼瞳没有往常的平稳神色。尖锐的视线预测了「敌人」的到来。 见到雪莉露这副 模样,我们也停下了脚步,凝视著道路另一头。 最后终于现身的是──身穿一袭黑色衣物,布条掩盖了半张脸以上,令人毛骨悚然的集团。 人数约有二十人。所有人皆穿著相同的衣服,丝毫不在意街上的人们,只是分毫不差地看著「前方」。 ……看来他们是魔人们闷不作声的原因。个性如此粗野又血气方刚的他们,频频对神秘集团投以视线,随即又低下头去,不断重复著这样的动作。 一眼就可以明白,他们感到畏惧。 将和强者切磋视为无上喜悦的他们在害怕著。 远远瞧见的集团靠了过来后,其异样风貌便显得更上一层楼。 所有人的眼瞳中皆不带感情。漆黑的衣物有些宽松,而遮盖脸部的布条果然画著同样的纹路。 有如火焰的设计,将四角形的图样视为核心般围绕著──令人想到同时也是我们旅行目的之物。 「……大家都有用那颗石头。」 没错……就是「暗色结晶」──! 「……!他们所有人都吞下了血晶……?」 听见了雪莉露的话语,苏娜表露惊愕之意。 我也同样感到惊讶,只是没说出口。 十六人。这个颇具规模的集团皆使用了血晶──这点自不用说,所有人都像是失了魂似的面无表情,也是我惊讶的原因。 尽管半张脸被遮住看不见,但其眼神道尽了一切──布条底下「空无一物」。 服用血晶之人一般会像赛兹罗一样,双眼蕴含异常的敌意。这是由于杀意、憎恶和其他各种恶意会强烈膨胀的关系。 然而,这一行人身上未见此种状况。简直像是根本没有使用血晶般冷静……不,是脸上完全看不出感情。 ──虚无。我知道像这伙人一般的存在。 那便是像嘉尔特和光太郎一样,控制了血晶之力的人们。 这群人毫不在意提高警戒的我们,径自向前迈进。不过──在正面注视著他们的我们面前,这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翠绿及黄色的眼眸,以及长长的耳朵。就是你们对吧,四处探听『圣域』的一群精灵。」 见到我们的特徵,位于集团前头的男子以毫无抑扬顿挫的语气问道。 ……原来如此,这群人的目的是我们啊。 大鱼或许出乎意料地上钩了。 「圣域是指什么?」 别著急,得尽可能套出情报才行──我静静地凝聚著「力量」,并佯装自然地对这群人投以疑问。 得慎重行事,不能被他们发现到敌意──我心想这果真如同钓鱼一般,同时丝毫未放松警戒。 这种时候「明镜止水」的力量相当方便。凝聚魔力之时,也不会被对方发现魔力量有所提升。表面上看来,我们像是并未采取丝毫战斗姿态吧。 我并不是对「这些家伙」有所期待,但希望尽可能地稳当解决事情。 「不,够了。大伙儿上,一个都别放过。」 ……不过,对方似乎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就是。 即使习得令内心风平浪静的技术,果然还是「血晶」的使用者无误。就算不使用具体的动词,我仍然立刻就知道不放过我们的他们会「怎么做」。 「……要来了。」 「嗯。」 以雪莉露低声呢喃的信号作为开端,全身漆黑的集团一同跳了起来。 一丝不乱的统御实在了不起,甚至令人联想到军队演习。能在实战中分毫不差地重现这样的动作,可谓精彩无比。 其魔力亦然。尽管是拜血晶之赐,但魔力量还是让人感到强劲。光是从动作就能清楚察觉到,他们和一般吞下血晶的小混混有著天壤之别。 更重要的是──有著解决我们这个「目的」而展开行动的他们,杀意实在太过薄弱了。尽管如此,若要说他们是否没有杀掉我们的意思,那倒也不是。 他们是在抑制著自己。抑制著自己攻击的去向,以及如同浊流般摆弄著自身的情感奔流。简直像是嘉尔特一样。 「小心点,他们『很行』。」 「好像是这样耶!」 为求慎重起见,我出声提醒苏娜等人当心,但看来是白担心一场了。 集团前头数人抢先逼近攻击而来,我们一边散开一边闪避。 乘著旋转的劲道施展,有如斧头脚一般的蹴击,踢得石砖爆裂四散。 第一记蹴击便是威力十足的杀著。相对的它的破绽也很大,只要以最低限度的动作闪避就能轻松反击──然而这时对我施展攻击的男人背后,跳出了另一个男人。 冷静地企图置敌人于死地,同时加入以集团为前提的掩护,可谓是洗炼至极的战术……他们果然不只是异于常人的暴力团体。就如同我一开始所感觉到的印象──这是一支每个人都经过千锤百炼,以团体的角度训练过的「军队」。 ……真是令人不寒而栗。即使将能够冷静以对一事纳入考量,他们各自的力量也比不上赛兹罗;但若以军队的角度来看,他们强悍到有可能让我们的旅程在此划下句点。 当然,而今可不在此限就是。 「有一套,不过……!」 这套携手攻击,似乎已深深融入这群人的「战术」当中──一看,其他人也遭到了类似的攻击。 若是过去的她们,不晓得能否平安无事地应付。 然而如今的她们,早已脱胎换骨。 苏娜在空中将手横向一扫,后续窜出的男人便猛地喷飞了出去,撞破了建筑物的木墙。 艾尔玛在半空制造冰壁藉以转身,赏了追著自己跑的男人一记回旋踢。 雪莉露彷佛在说「那是我的招式」似的,扭著身子转了一圈,施展出漂亮的旋转斧头脚。 这些全都是从前的她们所做不到的事情。漆黑集团的动作便是如此迅速──就算被第一招干掉也不奇怪的地步。 然而,现场的结果却是正好相反。她们不费吹灰之力地抵御了这帮人的攻击,华丽著地。 这下子我也不能落于人后了。 就在我内心如是想的时候,逼近而来的男人朝我刺出拳头。在空中这个不稳定的状况之下之所以还能瞄准「中门」,是因为他在起跳瞬间有仔细观察我的动作吧。 强度直逼赛兹罗的一群人施展的携手攻击──至今的我八成也会感到棘手,但我也同样有所改变,跨越了高墙。 我抓住刺过来的拳头,以画圆的要领垂直地甩著男人。当通过了圆的顶点,轨道开始朝向地面的瞬间,我放开了手,于是男人以极快的速度──好似从远比此处还高的地方跳落般──摔到了地上。 「打得漂亮。真令我吃惊。」 「嘿嘿,我们也很努力喔!」 面对先前或许敌不过的对手,现在甚至能从容地交谈了。 我们感受著自身确切的成长,脸上漾著笑容,重新面向「前方」。 「咕……为什么?甚至连魔力都感受不到,何以能有这般力量……」 方才下达指令的男人见到我们的力量,叹著气说道。 虽说感觉不到情感,他们依然受到血晶影响。尽管受过许多平静心灵的修行,男人遮住了半张以上的脸仍透露出焦虑。 「冷静点!把持住……!」 那份焦虑似乎散播了开来,在男人一旁待命的女子慌慌张张地约束著他。 ……不,不对。她的嗓音微微掺杂了一丝恐惧。 他们的对答令我感到奇妙。会是因为以血晶使用者来说,他们格外带有理智吗?不对,我没有 怀疑雪莉露判断的意思,然而他们身上并没有血晶使用者特有的浑身带刺之感。 企图收拾我们一事,该说也莫名有种公事公办的感觉吗?他们的一举一动简直就像统统都是「必要之举」般,令人感受到一股使命感。 再加上现在流窜整个集团的恐惧。我凭著感觉知道了他们究竟在害怕什么。 他们害怕成为塔利斯贝尔库、害怕遭到血晶支配。 只要看他们不惜暂时中断攻击也要试图让心神安定下来这点,便瞭如指掌了。 先前我认为他们像嘉尔特一样,我在此修正。害怕被血晶之力吞噬的同时严以律己的模样,比较接近光太郎。 「……抱歉,我冷静下来了。继续吧。」 但他们依然是不受欢迎的人物。这点亦和光太郎相同。 明显安定情绪的一行人,再次重新面向我们。看来他们没有撤退的打算。 由于感受不到魔力,难以察觉到判若鸿沟的力量差距──这可能也是原因之一,不过即使面对力量深不可测的我们,他们的表情已不再带有任何动摇。 一行人再次委身于虚无,释放出魔力。 比起深不见底的力量,更畏惧于成为塔利斯贝尔库,尽管如此还是有非战不可的理由是吗? 他们的眼中如今看不见死亡。并不是认为打得赢,而是打从一开始就不在视线范围里──「置之度外」的意思。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集团。我不晓得他们握有多少情报,但要从他们口中问出来,恐怕要比对付酒馆的醉汉还来得困难吧。 「真是……难搞!」 集团一帮人从左右分进合击,各自夹攻我们每一个人。 一组各两人。他们这次不是采取连续攻击,而是以同时攻击要来解决我们。 他们散发出一股比起身体,内心更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感觉。稳定保持因血晶而变得容易躁动的内心,就连一度紊乱的情绪也能平复并再次挑战而来……这点连过去的光太郎都做不到。不仅如此,他们还冷静地改变了战术,齐心协力冲著我们来。这帮人究竟累积了多少训练啊? 我愈来愈搞不懂,是什么令他们如此执著的?要是有办法问出来,我还真想问问看──可惜这应该办不到。 现在重要的是先处理掉他们的同时攻击。 我朝向袭击而来的一对男女其中之一──男人那边进攻。可能是速度超乎男人的想像,瞠目结舌的他身体一瞬间僵掉了。 这时,我赏了对方一记几乎要将整个身子撞上去般的肘击。反正他们都有用血晶,不够彻底的攻击阻止不了他们吧。 那么就只好粗鲁一点了。男人与地面平行飞去,我倏地转身朝向反方向,往掩藏著嘴巴的女子身边而去。 ……施展同时攻击的伙伴都被干掉了,女子却已摆好了攻击架式。该说令心灵平静的技术真不是盖的吗?然而,光靠招数没有用处。心技体需三者齐备才能发挥出力量。就凭「扼杀内心」的招式,是无法动摇明镜止水的。 这次女子施展了一招锐利的拳头,可能是重视命中率更胜于威力吧。是不惜舍弃胜利也要来削弱我吗?在这样的状况下,竟然已经将思考托付给后续的成员,真了不起。 「唔!」 但我可不能吃下这招。 我穿过那记拳头钻进她的怀里,朝上方使了一记掌击。 凌空高举的掌打,将女子的身躯连同下颚和意识一起拋个老高。就算她用了血晶,仍同样会失去意识。这是连不死的赛兹罗身上都发生过的事情。 纵使一瞬间便有两个人无法战斗,集团成员依然未见动摇之色。剩下的人们散开后往雪莉露等人那边助拳而去,可能是决定之后再处理我吧。 自然而然地,我的视线朝向了她们。 眼前的光景就如同我所知道的。 是她们技压群雄的姿态。 「喝!」 苏娜交叉双臂,瞬间「蓄力」后朝向左右刺出双手,于是从那儿吹起了一阵爆发性的强风。 受到压缩、畅通无阻的风已和拳头无异。受到足以令腹部凹陷的冲击,男人们喷飞得老远。这副模样看起来好似受到苏娜命令一般。 艾尔玛则是利用著对方的攻击。面对合作无间的对手,她巧妙闪避一方的攻击,同时诱导其朝另一方去。她如此打倒其中一人,再由下往上瞄准另一人的下颚施展踢技。艾尔玛的腿画著令人心荡神驰的轨迹踢飞了其意识,让男人连陶醉其中的空档都没有。 说到雪莉露也是很了不得。她摆出了平静不已的架式,有如象徵著「明镜止水」所培育出来的内心,然后击出两记「透拳」。拳头正确无比地击穿了那对男女的下颚,将他们的意识吞噬殆尽。 大家都很清楚,如何最有效率地使服用血晶之人无法继续战斗。 尽管知道,要俐落地压制操纵著庞大魔力的一群人是很不容易的事情。眼前的结果正好证明了她们的实力。 这帮人的数量比起一开始减少了许多。将近二十人的集团如今只剩四人……算下来是五分之一。 但他们的眼中仍未流露出任何情绪。 尽管没有施展无谓的突击,面对眼前的力量差距,他们依然记得自己的目的。只要有些微胜算,他们便会随即发动攻击吧……即使牺牲性命。 他们不惜这么做也不能放我们一马?我愈来愈想了解个中原因了。 ……然而…… 「……不妙,事情麻烦了。」 打倒敌人回来的苏娜,以由衷感到厌恶的语调告知。 一看,雪莉露也像是闻到了腥臭之物一般,哼著鼻子皱起脸蛋来。 用不著细说我也知晓分明。原来如此,看来事态当真要变得麻烦了。 「是援军……对吧……」 这个如我所料的结果,令我都要叹口气出来了。 剩下的那群男人后方──有著一帮全身漆黑的集团,数量不晓得有多少。 不是十人二十人的等级,这气势感觉有上百人。 想不到他们的组织竟如此庞大。昨天我对洁恩抱持的想法,看来出乎意料地并非误判。黑暗确实深不可测。 「要来了,绷紧神经。」 「有这个必要吗……哎,我还是会加油就是。」 一注意到援军的存在,剩下的男人们便随即朝我们而来。我们对此感到傻眼,同时再度提升了气。 剩下的人与其说是要削弱我们,不如说牵制才是其目的。他们巩固著防御避免一招落败的同时步步逼近而来,确实很烦人。 是赌上一口气也打算在这里解决我们吗?有人四处打听「大血晶」的事情,似乎就是令他们如此烦躁的事情。 不,该说是困扰吧。我感觉得到贯彻著面无表情的他们,有著无路可退的觉悟。 正如同方才交手过的情形,单独对付这些男人不成问题。可是,防御固若金汤的男人无法一招收拾掉。 若是只有我,还可能利用「樱花壹式.墨染」一招打倒他们,但这种状况下我想避免过度消耗,而且就算我一个人办得到也没有意义。 只有陪他们耗下去了吗?希望这波收拾掉就没有后续了──面对变得险恶的情势,我露出苦笑,同时迎击一身漆黑的集团。 尽可能有效率地夺走他们的意识!以偏重的一击破坏防御,再朝中门大开的要害进行攻击。千万要避免被敌人缠上并包围。为了不发生这种状况,必须竭尽全力迅速地处理每一个敌人。 我们花了数秒钟收拾掉第一波敌人后,立刻和随后赶来的第二波敌人开始作战。 对方似乎打算以人海战术击溃我们。 「快跳!」 我简短地出声吶喊,表达干劲兼作警告。 一确认在我背后的雪莉露等人有注意到并纵身一跃,我随即使劲以右脚蹬地──真要说应该是踹破地面比较正确吧。贯穿石砖的气势化为猛烈的震动,令逼近而来的一伙人失去平衡。 有如敲打空气般挥下拳头,同时朝地面施展的强烈「蹴击」。这是赛兹罗的武术中也能看到的「震脚」──其有样学样。话是这么说,这原先是为了提升招式威力的蹬步方式,像这样引发震动并非其目的。 总之,看来发挥效果了。在我附近的男人们一个站不稳,随后便有道影子朝向那儿疾驱而去。 那是留意到方才震动的雪莉露等人。她们看准了男人们失去平衡毫无防备,施以强烈且正确的一击。大家似乎都理解了我的用意。 看见不负信赖的结果,这份充实感令我扬起了嘴角,于是我也跟在后头参加战斗的行列。 若是有一击就能夺去意识的部位,便攻击那里;假设没有的话就以灌注了更多气的强烈攻击远远拉开距离,或是令敌人脚步蹒跚。如果要打飞他们,最理想的是将一行人统统卷入的状况。我便是如此尽可能地一次应付少量的敌人。 在多对一的战况当中,如何减少一次面对的人数相当重要。我们经常可以听到「干掉地位看起来最高的人」……之类的说法,在现实生活之中往往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真要说的话,「从打得赢的家伙先干掉」比较有效。 先打倒带头的也不坏,但那仅限于对方会因此失去战斗意义的情形。再说,对这些置个人生死于度外的家伙并不管用。 如上所述,多对一的结论便是「逞强为大忌」──不过像这次己方有好几名伙伴的状况,那就不一样了。为了尽量减轻伙伴的负担,在能得手的时间点打倒赢得过的敌人便相形重要。 另外── 「……!谢谢你,斯拉瓦!」 「别介意!」 在办得到的时候助拳,暂时拉近人数比例也不错。一对二和二对四,有时会感到后者较为轻松。比方说,由我们处理掉敌方偷袭之类的。 我以回旋踢击退从苏娜背后飞扑而来的男人。可能是他转守为攻的关系,身体破绽百出。这一下感觉他确实无法战斗了,于是我将目光从被踹飞的男人身上移开。 「雪莉露!」 「交给我来。」 还有藉此减少敌方人数,也是一个例子。 令对手踉跄的一击。之后只要交给伙伴处理就会成为必杀的携手攻击。 艾尔玛拋飞的对象,由雪莉露踹倒。以甚至能撞碎石砖的气势,男人背部重重摔到地上,就这么一动也不动了。 如此一来,即使人数处于劣势,靠著伙伴间的合作也能够暂时位居上风。就某种意义而言,放眼四周的重要性,要比一个人面对众多对象来得高。 ……不过,尽管如此依然是人多较有利,这点自不用说。 我们从刚刚就靠著四个人打倒了数十人──不过那帮人仍是没有减缓的迹象。这表示还有比我们解决的人数更多的人在待命。 无论个人的力量再怎么远胜过对方,对付这么多人我们也会逐渐疲惫。虽说目前尚有余裕,若是人潮继续涌现下去,恐怕会不太妙。 而且,花太多时间也很不理想。我们主要的目的终归是一招打昏对方,时间一久,那些昏倒的人有可能再次加入战斗的行列。 ……老实说,我内心并不抗拒夺去他们的生命。使用了血晶的他们,至少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是敌人,考量到将来他们变成塔利斯贝尔库的可能性,我反倒觉得杀掉还比较没有后顾之忧。 不过,一击必杀需要更接近敌人,以及更多的魔力。在不晓得敌人究竟有多少的状况下,这样很危险──更重要的是,我希望避免雪莉露她们积极地动手杀人。 这么一来,结果别无他法了。我让几乎要浮现焦躁的内心镇定下来,然后对眼前的男人施以回旋踢。要是在这里产生焦躁,明镜止水将会解除掉,让状况变得更糟糕。 我吸了一口气,感受到内心再次迈向平稳。 然而,这时我忽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魔力在附近膨胀,于是身体反射性地僵住了。 这股魔力比起使用了血晶的集团更为强大。不过,我之所以停下动作,并不是因为出现了强敌。 ……而是因为那股魔力有著令人熟悉的波动。 「……真是纠缠不休……!」 魔力的来源──是雪莉露。她展现了明显的怒意,释放著和明镜止水天差地远的庞大魔力。 不妙,要是现在「明镜止水」遭到解除的话──! 我保持著冷静的头脑开始运转,试图思考突破这个困境的对策。 但这也仅是须臾间之事。看见雪莉露本人,我的思考和动作同时停了下来。 满面怒容的雪莉露,和我认识的她有著天壤之别。 ……不,不对。这也是雪莉露没错。 那个「暗色结晶」当前,雪莉露在危机来临时所展现的异质状态──! 「给我退下。」 包覆在「她」身上的庞大魔力,和其高压态度相辅相成,令人感受到一种风范。 ……公主。赛兹罗曾经这么称呼过雪莉露。看著现在的她,不知为何让我想起了这件事。 她所释放的魔力,乘著话语散播开来。 碰到有如红雾般魔力的那帮人,一个接一个倒下。赛兹罗过去对雪莉露的称呼,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到最后我回过神来,发现一身漆黑的集团统统趴倒在地了。 和我初次与道格拉斯相遇时一样,只有使用了血晶的人失去意识。 一看,雪莉露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她以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呆愣表情喘著气。 「喂……喂!你们快躲起来!那些家伙还在往这里来!」 不晓得我如此凝视雪莉露多久了呢?魔人好似叫嚣般的提醒令我回到现实,于是我将目光移到艾尔玛和苏娜身上。 ……看来她们也以同样的眼神看著雪莉露。我有许多事情想确认,不过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雪莉露,你跑得动吗?」 「我……有点累了,可能不行……」 我开口向上气不接下气的雪莉露确认体力状况,她果然比外表看来还要疲倦。毕竟她释放了那么多魔力,这也是无可厚非。 我并未询问雪莉露的意思,便径自将她背在身后。虽然没有特定的目的地,总之该朝那帮人过来的反方向跑去吧。 我倏地思考这件事然后转身,结果一道粗犷的男性嗓音响起: 「过来!在这边!」 我想说「追兵已经到了吗」随即朝声音的方向瞧去,然而身在那儿的并非漆黑的集团,而是在这个国家当中随处可见,有著一身结实肌肉的男子。 看他招手的模样,似乎是在叫唤著我们。 我向艾尔玛及苏娜使了个眼色,于是她们点了点头回应我。 ……也没有其他依靠了啊。 我们决定试著接受男子的劝诱看看。 就我个人而言,这个国家的居民「只会」说些无关痛痒的谎话,令我感到莫名的信任──好啦,这下子就可以知道我有没有看人的眼光了。 一身冷汗直流,跟著前导的男子而去的我,脸上挂著微笑。 第四话 「行者」 「到这里应该就不要紧了。难为你们啦。」 听见男子的话语,我们皆从唇齿之间微微吁了口气。 虽然不晓得是否真的没问题,但停下脚步的现在,我们想尽量让身体获得休息。 若这并非陷阱,我们就真的能喘口气了。我一边祈祷自己看人的眼睛没瞎,一边放下用手指敲打我肩膀的雪莉露。 ……男子带我们来到的地方,正是一间建于暗巷般之处的寂寥酒馆。 里头没有客人,亦没有人的气息。我向雪莉露和苏娜确认,她们都摇了摇头。至少这附近杳无人烟的样子。 至此我才判断可以放心下来。我们接受了男子的劝邀,坐在椅子上。 「呼……哎呀,得救了。感谢你。」 乘著自然流露出的叹息,我向男子开口道谢。尽管我心想坐著道谢是否不太礼貌,但这也显示出我刚刚有多么绷紧神经。男子看我们筋疲力尽的模样,豪爽地笑了。 「别客气!你们帮忙痛扁了那群惹人厌的家伙,我才要向你们道谢啦。」 一脸愉快地敲著背的男子,就我来看也知道他并没有撒谎。我看人的眼光似乎还宝刀未老嘛。受到男子的影响我也跟著微笑,之后便正襟危坐。 「听你的口气,似乎知道那帮人是什么来头。」 我扬起视线看向男子,投以询问。 闻言,男子抱起双臂,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哎,这个嘛……」 「方便的话希望你告诉我们,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所有人皆是「暗色结晶」的使用者──不用想也知道这不正常。 尽管血晶本身的知名度不高,这名男子看似知道那个集团的事情,于是我向他打听详情。 男子从隔壁桌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了下去。 「他们是这个镇上不受欢迎的人物。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们被称作『耶索德行者』。」 行者──也就是修行之人啊。 我在口中喃喃说著这个与其印象相符的名字,听来感觉非常贴切。 「他们平时鲜少现身,偶尔在你们这种家伙出现时,会忽地冒出来解决掉对方……而且面不改色。这些家伙真的很令人不舒服。」 看男子唾骂的样子,看来那帮人当真很不受欢迎。 像我们这种──虽然也不知道是指哪种,但感觉这几天来镇上的人们都很能接受我们。 ……欣赏的人一个接著一个遭到杀害──原来如此,我能理解为何他们有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意思是他们一直在屠杀观光客啊。他们这么招摇,治安团体却默不作声吗?」 不过,他们的杀戮行为如此广为镇上人民所知,为何还能如此放肆呢? 确实,一般的宪兵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也未免太任性妄为了。于是── 「喔,那些家伙好像是隶属于国家的啊。好相处的客人被杀了,这我们当然也是会抱怨个两句啦。但那帮宪兵竟然鬼扯说什么『耶索德行者拥有一切权利』!」 男子的回答,和我料想的状况几乎一样。 那群人如此肆无忌惮,就算是其他国家的民众也都毫不在意地解决掉。不是受到默认就是正式认可,只有这两种情况。 这起事件的黑暗当真极为深沉。想不到会连国家都扯上关系。 「……原来如此,我十分清楚了。那么,你对他们口中的『圣域』有没有头绪?」 那个集团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想隐瞒的「圣域」,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光是四处调查就会来杀人灭口,所以我并不期待具体的答案──但男子说出了出乎意料的回应。 「抱歉,这我不知道……只是,那帮人似乎待在城堡附近。城堡四周禁止一般市民进入,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但圣域搞不好在里头吶。」 这是我们从今天起四处打听的事情的答案。 不过并非「没有人会接近」,而是「没有人能够接近」……就是了。 「会是那儿吗?」 「很有可能。」 听见出乎意料的线索,苏娜的脸上浮现了微笑。 她原本就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一旦追寻的情报出现了有力线索,疲惫也会随之烟消云散吧。 「你们在找那个圣域吗?……劝你们住手,靠近城堡附近可是犯了叛乱罪喔。」 「唔,那还真伤脑筋……」 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却亦是某种令核心渐离渐远的事实。 居然会被视为叛乱罪,这下子事情的规模又变得更大了。 ……紧要关头时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但在全世界遭受通缉的状况……我还是想尽可能避免。 「感觉没那么容易获准靠近那里呢……」 「很困难吧……若是先前的我的话──」 「……?」 听见这句深感惋惜而流露的话语,男子不禁面露疑问。 就现在的角度来看,那是会令我心想「这个不成熟的男人在嚣张个什么劲」而感到害臊的往事,但过去我是个小有名气的武术家。当时我只觉得那是件麻烦的工作,其实我曾数次以武术指导的身分踏进过耶索德王城。 要是那时知道这件事,就能探查四周了……不过即使办得到,就凭当时的我,可能也会被使用了血晶的那帮人所杀害吧。 既然如此,惋惜也无济于事。重新整理好心情思考今后的状况,还来得有建设性许多吧。 「吶,艾尔玛,城里有没有你的人脉?」 「别强人所难啦……除了魔人之国以外的地方,倒也不是没有就是了……」 大伙儿心里想的事情都一样。话题逐渐朝「有没有办法调查禁区」的方向而去。 「我不是很清楚状况,不过看你们好像说什么也不能放弃的样子吶。」 见到开始沉吟的我们,男子忽地笑道。 仔细想想,我们是在这个国家的居民面前,讨论极度接近叛国罪等级的事情。虽然我心想咱们捅娄子了,不过看男子的态度,似乎不会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也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不仅如此,男子还开口说要协助我们。 男子的提议令人感激,但要是有个闪失,连他也会成为叛国者。我实在无法借助他的力量──我连忙如此回应,于是男子卷起衣袖,探出身子说道: 「不,我也对那帮人很火大啊!要是能攻其不备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我什么都愿意干!……虽然嘴上说得意气风发,不过我能做的也只有让你们借住一阵子就是。这里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你们可以暂时当作据点。」 「……可以吗?」 男子不由分说的汹汹气势令我感到畏缩的同时,我开口反问进行确认。 「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于是他双手再次抱胸,目光坚定地说道。 ……看人的眼光还宝刀未老,是吗?我难得好想称赞自己。 不,想到我身边有苏娜和雪莉露这样优秀的伙伴,或许就某种意义来说,事到如今也没啥好惊讶了。 「……那就万事拜托了。我是斯拉瓦.马歇尔。」 「我是罗伯.洛德!拜托你们了!」 我和肌肉男──罗伯,坚定热情地握著手。 ……明明不晓得我们目的的详情,真亏他能够赌上性命。 就是因为有这份特质,我才没办法讨厌魔人这个种族。 我一边看著和雪莉露等人握手的罗伯,一边紧握尚 有余温的手。 为了报答他的恩情,得振作点才行。 若是我们能成功拯救世界,那么告诉他这份作为带来了什么样的结果,或许也挺有意思的。 我又再次下了一个新的决心。 ◆ 我们向罗伯借宿后过了三天。 藉由和「耶索德行者」接触而获得了些许线索的我们,正从新的角度收集著「大血晶」的相关情报。 和「大血晶」的相关知识不同,「耶索德行者」的知名度──不过是负面的──似乎高了许多,尽管能让我们接近目的的决定性情报不多,那之后还是获得了一些情报。 所谓耶索德行者── 其一,强得乱七八糟,鲜少有人挺身反抗。 其二,而且镇上的民众极其讨厌他们。 其三,平时不会露面,总是聚集在某处。 其四,他们会来收拾掉打听各种事物的旅人。 其五,他们似乎守护著被称为「圣域」之地。 ……虽然混著个人主张没错,不过只要开口询问,就会得到他们的相关情报。 尽管我们对「圣域」几乎一无所知,但光从血晶服用者将守护它视为无上任务这点来看,某种程度上也能察觉圣域是什么样的地方。 这么一来,就更有必要调查禁区了。 「结论还是要到那儿去呀。」 苏娜背著双手,喃喃抱怨道。 不过,从她的语气中听不见至今的徒劳无功之感,她的想法应该有所改变了吧。 不对,不仅是她,我们每个人都一样。纵然脑袋里明白这是为了世界,事态完全没有进展还是会感到厌倦。但持续下去也不会受人赞赏,且陷入死胡同的状况下什么也不会改变。 我们并非是想沽名钓誉,然而这种情形继续下去,我们也不免会感到难受──这时出现了愿意协助我们的人。罗伯的存在,令我们再次点燃了干劲。 「不过,情报还真是连绵不绝……看来『行者』真的很惹人厌呢。」 「毕竟你们是掌握到血晶相关情报的人,身手自然不在话下,镇上的人们也喜欢你们吧……要是朋友遭到杀害,他们也会怒不可遏。」 多亏如此,就算没有什么重大进展,我们也不再开口抱怨了。 不知为何,气氛良好便会连带使疲劳感降低,真有意思。 「可是,他们从那之后就没有再过来了,对吧?」 若要说高枕无忧,倒也未必。 自从那场袭击后,「行者」没有任何动作。 不曾听闻他们在四处寻找我们,也不再发动袭击。再说要是那么大阵仗的人马到处行动,我们会先发现他们吧。 没有战斗本身是好事,但现在只有他们这条线索亦为事实。 乾脆故意让他们抓住吧……我脑中一瞬间浮现过这样的想法,可是他们满脑子只想干掉我们,所以根本没意义。逮住他们帮我们带路也不可行。对这帮人而言,个人生死他们都置之度外。 如此一来,结果就只能由我们主动出击了吧──这是今天慢慢提到的话题之一。 拜托洁恩调查是最好的方法,但这次的对象实在不妙。我再三叮咛她万万不可这么做,于是到了现在。 顺带一提,我对洁恩如此下令时,她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样子。尽管抱怨连连,却似乎很开心。哎,那也不坏啦。 「我们就先吃饭吧。也差不多是日正当头的时候了。」 「赞成!」 「啊,已经到了这个时间吗?」 现在更重要的是去处理当务之急。用餐亦为养精蓄锐所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元素。 魔人之国的料理虽然粗枝大叶却相当美味。雪莉露尤其喜欢,每当到了这个时间她便莫名开心的样子,因此很好懂。 今天要吃什么好呢?总觉得这个国家的料理净是肉这种剽悍的东西,我也开始有点想吃清爽的食物了。 我回想起前些日子和艾尔玛及苏娜聊过的这件事,环顾四周。 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呢,比方说以鱼或蔬菜为主的──在我瞪大了双眼寻找时,一间陌生的餐馆映入眼帘。 状似可丽饼的食物,里头塞了满满的莴苣。定睛一看,饼皮要说是可丽饼又略嫌粗糙。看似乾巴巴的食物──光是想像就令人垂涎三尺。水嫩的蔬菜一定非常适合这种大热天吃。 吃那个怎么样?──我指著不知名的食物问道。获得了大家的赞同后,我们决定在那儿享用今天的午餐。 照它的尺寸来看,我搞不好吃得下两个……一靠近店家,辛香料迷人的香气便引得我食指大动。同时,我推开这个国家主流的弹簧门,走进店里。 这间店看来生意很不错。里头有许多客人,好不容易才有几张空桌。 有得坐或许算走运了。我佯装冷静的模样,避免被发现内心的雀跃,然后走向符合我们人数的空桌就座。 「喔,欢迎光临……呃,那对耳朵……你们不正是纷扰的中心人物吗?」 一坐下,店主便对我们说出这番话。依据语气的不同,这有可能会令我们做好开战准备。 然而,由于这座城镇的人们基本上都站在我们这边,再加上他戏谑的语气,多亏于此我们才不用大动干戈。 「托你的福。所以我现在饿得受不了,来点好吃的东西吧。」 「哈哈哈!那还真伤脑筋哪!但没想到你居然那么说,我们的食物都很赞啦!」 老实说,无论上哪儿去都有人认得自己的感觉不怎么好,但能够像这样彼此互开玩笑也不坏。 他们基本上都是好人。虽然也有可能只是抱持著「敌人的敌人就是伙伴」这种单纯的想法罢了。 「那么,你要点什么?」 「我不晓得那个叫什么来著,有道用扁平的皮裹著蔬菜的料理对吧?可以给我那个吗?」 「扁平的皮……啊,我知道了。那边的小姐们要吃什么呢?」 不论怎么说,他都是个生意人。一阵笑闹后立刻切换回工作的态度,或许该说真有一套。 问了雪莉露等人的需求后,他便匆匆回到厨房里,不久后传来了令人饥肠辘辘的阵阵香味。 这个国家似乎有不少料理会使用大量的辛香料。虽然味道令人不太习惯,但吃惯了之后很能促进食欲。 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满口生津,于是绷紧了神经。这个国家的料理真不容小觑,一个大意就可能让自己当众出糗。 是说,感觉雪莉露的嘴角也微微湿润。对于性喜辛辣和咸食的她,这股香味应该尤其具有魅力吧──我想。 我以欣慰的眼神,看著摇头晃脑、对料理充满期待的雪莉露,这时她忽然皱起了眉头。 怎么,是有什么讨厌的味道掺杂其中吗? ……要是能那么想,不知道有多轻松就是。 「那些讨厌的家伙要来了。」 既然雪莉露这么说,也不能净是乐观以对了。 怎么不乾脆等我们吃饱饭再来就好了。有事情的时候避开用餐时段是礼貌啊。 哎──礼貌对这帮人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吧。这伙人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达成目的,根本不可能顾虑到对方的状况。 就某种意义来说,这点我们也一样。我们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搞不好要闯进国家规定的禁区了。 那么,沟通也不会有任何交集。若是有无法退让的事物,最后只有动手这条路了。 虽说我已踏进「境界」,但还是不够成熟吶。我内心如是想,同时偷偷凝聚起「明镜止水」的气。 ……然而──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混杂著奇怪的味道……好像很怀念?」 雪莉露的表情流露出无可名状的疑问,导致我的思绪略微遭到打断。听她的口气,并未包含先前对耶索德行者所抱持的露骨厌恶。 我对她初次展现的态度感到困惑,然后稍站起来,以手制止端著料理过来的店主。 「是那帮人出现了。」 同时,一群身穿浮夸黑色衣物的「耶索德行者」,从餐厅入口现身了。 ……这次轮到我不知所措了。完全感受不到一丝情绪的表情,和先前所见到的完全一样──由于他们根本没有那种东西,所以没有变化。 但这次他们显然没有战意。 纵使感觉不到情绪,从他们的姿态或释放出来的魔力,很容易察觉他们是否有战斗的意思。 从这点来判断,现在的他们一点战意都没有。 「冷静点,我没有和你们起争执的意思。」 没错,正如同这道有如以手指轻轻滑过竖琴般的沉稳嗓音所宣告的。 声音是来自于耶索德行者们的后方。 扼杀了情感的魔徒们彷佛像是受到命令般自然地让开了一条路,这景象好似圣人引发了奇迹一样。 这帮怪物内心只有愤怒及憎恨,能够收服他们的魔主,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之人? 「初次见面,旅人们。欢迎来到耶索德──不过这句招呼来迟了许久。」 结果,统领著行者们,走在他们开出来的路上的人──是名外表比我和雪莉露再大一点的魔人少女。 ……不,她是魔人吗?倏地感觉到的突兀感,顿时烟消云散。 这是因为现身的少女,有著一头魔人和血晶使用者所拥有的剔透白发,和有如澄澈天空般的湛蓝眼瞳。 「我今天是有话要说才来到这里的。你们可以先收起战意吗?」 少女脸上漾著沉稳但城府深重的微笑,以坚定的口吻对我们述说道。犹如高明的演奏者所弹奏的乐器一般。 ……这是扼杀了情感──至少是有其必要的人物所发不出的声音。 才想说全体服用血晶的奇妙集团现身了,没想到统御他们的人竟是看来毫无战斗能力的少女。这完全超乎了我的理解。 我感到理应停滞的光景以飞快的速度流逝,同时面对这份确切的反应,握紧了藏著的手。 「就算你要我们收起战意,在你们如此警戒之下,根本办不到。」 垂下钓线,也无从得知上钩的鱼儿有多大。原本应该如此才是,但这次之所以能感受到猎物的大小──会是对方已经近在眼前,抑或是浮在水面上的影子实在过于巨大的关系吗? 总之,我们不能在此失去线索,唯有这件事清楚地传达了过来。 焦急不得。我始终令自己残留著从容态度,试著在交涉中占上风。 ……少女正如她所说的,身上感觉不到加害我们的意思。因此,要照她的意思做很简单。然而,围绕在她身旁的集团,明显可以感受到并非如此的气息。 少女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瞬间,毫不表露情感的「耶索德行者」,显然流露出了警戒心和有如使命感一般的情绪。 如今亦持续著。 「彷佛」这个词早已过了有效期限。耶索德行者确确实实地就是在守护她……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也是呢。我说你们,我应该说过今天不是来找碴的吧?」 正因平时不喜形于色,要察觉他们的变化相当简单。仅仅见过他们一次的我们都这样了,和行者们关系匪浅的她也感受到了吧。 面对准备好应战──不,做好了觉悟的他们,少女投以凌厉的视线。 「可是……!」 少女的目光,令方才打头阵的男子激动地说道。 然而男子随即屏了一口气,情感之色再次从脸上抹去。 「还请您明白,我们不能够失去您。」 「这我知道。但是,既然他们没有动手的打算,你们的敌意对我而言就是最危险的东西了。」 少女对男子述说的话语虽然沉稳,却带著「上」对下的苛刻……但男子仍未对少女抱持怒气。尽管他们使用了血晶,情感容易遭到愤怒及憎恨支配亦然。 正是由于挂念少女,不被采纳的主张理应会产生焦躁才是。就连我认为克己之心无人能出其右的光太郎,都在内心一阵激昂之下变成了怪物──这已经远远超越了藉由训练所能达到的次元。 即使如此,男子依然克制著自己。男子将手背在身后不久,表情便回到了原本映照著虚无的模样。方才缓缓升起的魔力如今亦和缓了下来,战意现已完全平静。 真是令人吃惊。使用了血晶之人,竟能让内心如此平稳吗? 就连嘉尔特都会展露些许情感,但这些男人现在却有如摆设一般。 「……你有什么目的?」 既然对方做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得不回应了。 我边解除一直持续到刚刚的警戒状态,边询问她的目的。 于是少女哼笑了一声,伸出了手来。 「我说过是『有话要说』吧?但这里谈话不方便,可以到我们的住处来一趟吗?」 我们当中不晓得是谁为这个提议倒抽了一口气……不,搞不好是所有人。 她要我们到敌方的根据地去。 不用想也知道,绝不可能答应她的邀约。敌人一个个都拥有强大的力量,更何况还不晓得数量究竟有多少。在没有计画之下便深入虎穴实在太危险了。 ……话虽如此,若要问是否能够驳回这次的邀约,答案亦为否定。 彻底封锁的情报管制。在抵达「大血晶」之路遭到刻意封闭的现况下,我们亦无法拨开这只伸过来的前导之手。 「我明白你们抱持著警戒的心情,但──若是我说各位所追寻的情报,就在我们身边……的话呢?要怎么做就依各位的判断吧。」 当真是吉凶未卜、前程难料啊。不晓得状况会如何演变,应该说真要讲起来只有不好的预感,但对方都亮出了情报,我们也只能抽起这张显而易见的鬼牌了。 「……我知道了,就照你说的做吧。你们──」 我可不能带著她们前往状况不明的黑暗当中。 接著我要独自前行。 「好的,我不介意。」 「毕竟这是难得的线索嘛。」 「我们一起去吧。」 ……我才想接下去说的话,被硬生生打断了。 我并不是在徵询她们的意见啊──我连忙想要更正,但一看到她们的表情,便察觉到那也是徒劳无功。 看到困扰地露出笑容的艾尔玛,以及恶作剧般地微笑著的雪莉露和苏娜。 「……你们真是让人伤脑筋。」 「你才是。也差不多该信任我们一点了吧?」 被她这么一说,我无言以对。 没错,她们也熬过了那场修行不是吗?都到了这个关头,还把她们当作保护的对象看待,实在是我的失策。 很少有人能够像她们一样值得信赖。既然如此,再多说下去就很不识趣了。 「嗯,我知道了……就是这样,我们接受你的提议。」 只要和她们在一起,无论是什么样的生死关头我都会闯过。 原本我总有一天就必须打倒强大的敌人。要是这点程度的事情便令我裹足不前,根本无法和嘉尔特作战。 我的思绪不再迷惘,脸上露出大无畏的笑容。 于是有著湛蓝 眼瞳的少女,仅在一瞬间错愕地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但她随即将视线重新聚焦到我们身上,然后转身迈步。 「那么就跟我来吧。你们也是,要把他们当作客人对待。」 「……是。」 少女莫名感到无趣似的如此告知后,那帮人便围住了我们。 被血晶使用者包围的状况实在令人不怎么舒服,不过他们身上一点敌意都没有。我们也开始起步,追著前导的少女而去。 「终于到了这个地步……是吗?」 「天晓得。说不定好戏出乎意料地才要开始呢。」 面对笑容里带著斗志的艾尔玛,我回以诙谐的语调。 不知道等待著我们的会是什么牛鬼蛇神。尽管无法抹去内心的不安,但无论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痛扁一顿就好。 和先前的状况大相径庭,「耶索德行者」为了保护我们而排排站著。我瞥了他们一眼,而后保持著轻松的脚步,重新打起精神。 第五话 天蓝色公主 被可疑集团带走之后不久。路上往来的行人一个个皆转头注视我们,实在令人不自在。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下,成群结队在耶索德的街上缓缓前进的我们,终于来到了某栋建筑物前方。 带著苏娜和艾尔玛,会有人回眸注目并不稀奇。但所有人都在不和我们四目相望的状况下擦身而过再回头仔细端详,这可是头一遭。 这帮人的风评果然奇差无比,同时也很罕见。一路上我都藉由想事情来蒙混过那股如坐针毡之感,老实说这感觉要比应付他们还累。 ……我会这么想,说不定同样也是在逃避现实。 这是因为,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建筑物,令人怀疑眼前光景究竟是否为现实。 「……好大间。」 雪莉露不禁吐露出的感想,一口气概括说明了我们内心不成话语的情感。 位在那儿的是──要说是建筑物,实在过于庄严的神殿。 ……不,我们走在禁区不久后,就看到神殿本身了。只是没想到,这便是她口中的「住处」。 这表示什么呢?……在国家所规定的禁区,坐拥如此巨大的建筑物──也就是说,他们在这个国家,拥有非常庞大的力量。 「各位有没有感到吃惊呢?」 「非常。我想问的事情又变多了。」 「这样。」 尽管口气冷漠却展现出丰沛情感的她,走进了神殿去。看来就是这儿没错了。 魔物的巢穴或许比想像中要来得深啊。不过事到如今,我没有说丧气话的打算。 「走吧。」 我仅对雪莉露等人如此喃喃说了一句,于是她们点点头回应,在我身旁并肩而行。 在进入神殿之前,我再次将其外观纳入眼帘。 ……这样子重新端详,它依然围绕著整体给人乾旱印象的国家难以想像的气氛。 可能是飞舞的沙尘所导致,这个国家被略显焦褐的颜色笼罩著。但它在这样的国家当中,仍像是从世界隔离出来般保持著纯白之色。 它亦像是映照著雪莉露和这名少女──魔人与生俱来的发色。彷佛显示出,它和在沙尘及强烈日照曝晒下带了点红褐色的城镇位于两个世界一般。 ……假设这份纯白象徵著如我所料的事物,那么这栋建筑物及其中的居民对涅瓦虔而言,果然带有重要的含意。 不过,现在该思考的不是这种事情。 若是这些人很重要,那么他们究竟在守护著什么?又为何要守护? 仰望建筑物令我领会到旅途即将告终。我紧握著这份感觉,追著少女后头而去。 进到神殿去,里头仿若另一个世界。 该说构成视野的皆为线性要素吗?在这个任何事物都大而化之的魔人之国里,此处实在太过井然有序了。 换言之就是死板没有新意……我之所以会这么想,和一进入神殿后便再次加强警戒的这帮集团脱不了关系吧。 「你们……」 「……真是非常抱歉。」 话虽如此,就算我们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一一出言指责,事态也不会有所进展。 说来实在奇妙,这帮人似乎将这名少女的话语视为圣旨。只要她说别动手,他们就不会袭击而来吧。 不过,他们真是奇特。「暗色结晶」会赋予使用者强大的力量,相对的则是将其内心染满恶意……他们用了这种东西却还能侍奉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少女引领下走在神殿中,不久来到了一座大厅……不,看来不是。我不晓得位在神殿当中的这个地方正确来说唤作什么,但它是「王座」。 少女一副理所当然般的在那里坐了下来──在那个供少女就座之处。 「劳烦各位了。令客人伫立在那儿也令我过意不去,不过──这是一种形式,若你们能暂且忍耐一下,就是帮了我大忙。」 坐在王座上的少女以手托腮,于是包围著我们的人马便分为两路,让出了一条路。由于我不学无术所以不晓得,但看这状况,或许称之为王座是正确的。 「耶索德行者」打造了一条让我们谒见少女的路。统领他们的少女,俨然如同国王──不,该说是「公主」才对。 「还没自我介绍,我名叫夏亚菈.格拉姆,是统御著你们口中的『暗色结晶』──管理这座『圣域』的人物。方便的话,各位可以告诉我名字吗?」 少女──夏亚菈以「上位者」的身分,一副天经地义般的模样,高高在上地报出了自个儿的名号。 不,事实上那对她而言就是理所当然的吧。 并非很了不起的样子,而是确实很了不起。放眼望向四周的人便可明白。 这样的她特地亲自来迎接我们,能够察觉到此事非同小可。 在深不见底的阴暗之处卷起了大大的浪潮。我感受著时代的潮流,同时回望著夏亚菈的眼眸。 「……我是斯拉瓦.马歇尔。」 我正面迎向夏亚菈试探著我们的眼神,报上名字。 「苏娜.艾尔贝。」 「艾尔玛.静寂。」 苏娜和艾尔玛她们接著我之后说出了姓名。 坚定且清晰的语气,展现出她们的决心。 「……雪莉露.布拉姆。」 最后是雪莉露以相较之下和缓许多的口吻作结。 虽然声调与往常无异,不过忽地看向她的表情,可以领略到雪莉露心里也是千头万绪。 大家都隐约感觉到,这儿有著至今的旅程中未曾碰过的东西。 「斯拉瓦、苏娜、艾尔玛,还有……雪莉露,我记住了。」 夏亚菈将目光移到我们身上,同时一个一个复诵著名字,藉以确认。 从容自若且不可一世的态度,当中也蕴含了牵制我们的意思吧。 「既然自我介绍已经结束,我想进入正题──不过首先要告诉各位,现下我们没有和各位起冲突的意思。未来的状况会如何演变,就看随后的谈话结果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这次更是清楚地揭露了敌对的可能性。 根据我们的回答,人在这里的「耶索德行者」将会出手攻击……恐怕就连位居其上的整个涅瓦虔都会。 我连个颔首回应都没有,于是夏亚菈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说了下去。 「就是这样──还请各位理性地行动。」 「……我们也不打算当场动手。」 「那就好。」 ……我很不擅长这种场面。对脑筋不好的我来说,互探虚实太麻烦了。 但这次我也不能说这种话就是。我按捺著郁郁寡欢的心情,保持冷静。 「那么,我们进入主题吧。这次之所以叫各位来,是由于我有话要说……我就直说了,你们寻找的『大血晶』,就在这座圣域里。」 「!」 看来对方也同样讨厌麻烦。夏亚菈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一道如同竖琴砸在脑袋上的宣言。 「……我可以相信这句话吗?」 冒著冷汗的苏娜,代替顿失话语的我拋出了问题。 「纵使我说可以,你们也没办法相信吧?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这个嘛──各位就当作是远道而来的酬劳吧。」 夏亚菈方才所述说的,对我们而言堪称是最重要的情报,亦可说是旅行的目的。 面对勉强保持冷静提问的苏娜,她回答的态度正如「酬劳」这个词一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公主』……」 先前率领著集团的男子,呼唤夏亚菈的名字以进行劝诫。 「我们也得揭开手上某种程度的底牌,不然谈话进展不下去吧?你给我安静点。」 「……是。」 然而夏亚菈并不改其态度。即使亮出了如此关键的底牌。这表示背后的事实更为重大吗?抑或是── 「我认为……她没有说谎。若是接受过严格训练就不晓得了,不过我感觉不到那种音调。」 我向苏娜使了眼色,于是她目不转睛地看著夏亚菈,同时以自己也不敢置信的表情说道。 ……这应该……并非谎言吧。 大血晶沉眠之地、持续成长的恶梦摇篮,就是这里吗? 「可以当作你们姑且相信我了吗?……我刚刚说这份情报要各位当成酬劳对吧?若是有什么问题,还请提出来。」 尽管这份情报难以置信,要是不相信的话事态便无法进展,而且苏娜的耳朵也那么表示了。 得先来想想如何活用对方让出的这个先攻机会……如果这是战斗的话,没有比这还要好的优势条件了。好了,该怎么出招呢? 我心想「有没有什么好点子呢」而向所有人使眼色,于是她们点头回应了我。 ……是要交给我的意思吗?真是,感觉比起我,她们能想出更有效的法子啊。反过来说,这表示她们对我信赖有加吧。 「那么,首先是──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记得听说过你们叫作『耶索德行者』……你们的目的为何?」 既然如此,我拋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他们是何方神圣」。 我从未听闻过全体皆使用了血晶的组织。若服用血晶,无论有著何种目的,本为达成目标的手段「暴力」本身将会成为目的。假设盗贼之流使用了血晶,大部分成员都无法维持正常心神的状况下,根本没办法得偿所望吧。 然而他们──就至今看过的成员,除了名唤夏亚菈的少女之外,其余全都使用了血晶,而且为了某个重大目的而行动。 就连磨练身心数十载的武术家──光太郎和赛兹罗都无法维持正常的心智。像他们这样的「集团」可谓相当异常。当中每个人,包含统领服用了血晶的「行者」的夏亚菈──无一不是。 「……好问题。」 听见这个笼统的提问,夏亚菈面露微笑。 看她并未深究我提出了两个问题一事,看来提问在某种程度上直指核心吧? 「看来各位已经知晓我们的名字了,我们被唤作『耶索德行者』没错。接下来的事你们应该也知情,就是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统统都使用了各位口中名为『暗色结晶』的石头。」 随著挑衅的视线,夏亚菈列举出我们早已知道的情报。 没错,到此为止都是已知范围。我们想知道的是更深入的情报──我点点头,试图压抑焦急的心情。 「涅瓦虔之国──耶索德王授予我们全权处理『大血晶』的相关事项。若是有像各位一样到处调查『大血晶』的人,我们便会解决掉;而在此管理『大血晶』也是工作的一环……到这里有问题吗?」 这些事情我早已推测到,不过实际从她的口中听闻,果然还是极具冲击性。 这个国家究竟是怎么搞的……我心怀著疑问,行使少女所赋予的提问权利。 「……为何他们使用了『血晶』却还能维持正常的神智?更别说……他们竟对未用血晶的你言听计从?服用了血晶,照理说会受到暴力冲动影响,顾不得那么多才是。」 我要问的事情,自然是他们的内心状态。 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并非夏亚菈,而是率领著集团的男子。 「这是因为众人如此期盼的关系。期盼能够侍奉『公主』──夏亚菈殿下。剩下的事情,依靠锻炼什么都能克服。」 「他说得没错。他们──被称作行者的人们,是为了目的而向『血晶』宣示对我的忠诚,并获得了力量。这就是给各位的答覆。」 为了目的而向血晶宣示对夏亚菈的忠诚……?接续在男子其后的「答覆」,令我不禁复诵起夏亚菈的话语。 我无法想像他一派轻松地述说的锻炼有多么严苛,然而他说所有人都期盼侍奉夏亚菈而使用了血晶……? 我在「耶索德行者」身上感觉到的异状,正往其他方面愈发膨胀。 血晶是种牺牲自己来达成愿望的魔性之石。竟向这样的血晶盼望侍奉他人,除了异常之外,我不晓得该怎么形容好。 自己的事情压根不重要──原来耶索德行者身上共同的价值观,是在他们使用血晶前就形成了吗? 令他们不惜如此也要达成的目的究竟为何?为了一同听到的问题,夏亚菈稍稍吐了口气后继续说道: 「然后他们──我们会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即是守护各位称之为大血晶的『大祸石』沉眠的此处。」 话中略带玄机的夏亚菈,又轻轻吐了一口气。 她的脸上并未带有试探般的笑容。 即使不向苏娜询问话中真假,我也明白了。既像觉悟,又似使命感──收起笑容的夏亚菈,话语中显现了「非做不可」的意识。 大血晶……不对,是大祸石啊。守护它沉眠之处。这番话听来像是为了保护世界的平稳,亦像为了导致世界破灭。 「第一个问题就此结束。接著轮到我们了,可以吗?」 「……嗯。不过,我可不晓得我们拥有的情报,是否和你们的有相同价值。」 她刻意不回答我内心的疑惑,调换了问与答的立场。 「那么,我们也问得简单一点吧。各位的目的是什么?为何四处打探『大祸石』的事情?」 由夏亚菈所拋出的问题尽管单纯,却代表了在场的「一切」。 要回答她很简单。然而根据我的回答,方才的疑心──他们究竟是敌人与否,所有的事情都将揭晓。 「这是我师父传承下来的夙愿。我是来打碎一旦苏醒,便会将世上一切导向终焉的灾厄种子。」 所以我毫不隐瞒地全盘托出。 我原本就不精于搞小动作,更是不擅长你来我往互探底细。更重要的是,对坦承回答的人说谎,不符合我的个性。 ……这番话好像不是一个对女儿隐瞒真实身分的男人该说的?尽管笑著嘴上说得好听的自己,但我并不后悔。 这已经不是我个人的问题了。继承自师父的心愿、这个世界的将来,以及在第二人生中邂逅的人们的性命,全都背负在我身上。 因此我已不再迷惘。 「……」 我带著笑意笔直向夏亚菈注视而去。接下了我的目光,她半张著嘴停下了动作。 此刻她的内心究竟抱持著何种想法呢?或许是没料到我会老实过头地回应而感到吃惊吧。 这下子他们会成为敌人吗?抑或是── 艾尔玛低垂著头,一副真拿我没办法的样子苦笑著。我心想真是难为她了,同时等待著夏亚菈的反应。 「……该说正直还是什么好呢,真令人错愕。」 夏亚菈的脸庞流露出明显的情绪。 「要是做得到便轻松多了──到头来,我们似乎注定一战。」 露出的是苦笑。 注定一战──尽管她这么说,我却感受不到敌意。 「大祸石的存在相当不稳定。若是危机迫近而来,它便有可能随即苏醒──所以,我不能让各位到大祸石那边去。」 要说他们究竟是敌是友,看来「并非敌人」。 确认到这点,我稍稍吐了口气。 「这表示无法单纯地破坏它吗?」 「是的……可以请你们稍微听听我们 的状况吗?」 略微变得友善些的夏亚菈,吐著和我带有相同意义的叹息,深深坐在王座上。 看来她也在紧张。之所以并未解除警戒,是无法那么轻易地相信我说的话吧。 「我们时时刻刻都与大祸石同在。理由就如方才提到的,是为了不令有可能毁灭世界的大祸石复苏,使它维持在沉眠的状态。为此,涅瓦虔赋予了我们庞大的力量──那么,这是从多久之前开始的事情呢?」 夏亚菈的话语是在解释给我们听,亦像是独白。 我不为夏亚菈拋出疑问的口吻所动,静待著后续,于是她立刻接著说道: 「那是在涅瓦虔成立之前许久之事。换言之,大祸石在这个国家建立前便存在了。这个国家,便是从大祸石的存在崛起的。」 夏亚菈仰头望著天花板,好似在追忆著悠久的历史。 「很久以前,这里不知从何处落下了一块巨石。那是块释放著混浊的红光,简直像血块一样的结晶。那块石头拥有著强大的魔力。这就是最初的『祸石』。尽管不若现在的状况,那颗巨大的结晶光是存在那里,便会带给周遭影响。过去这个国家也曾绿意盎然,如今成了沙尘漫天飞舞的国度,据说都是受到了石头的影响。」 夏亚菈的话语,令我回想起一路走来的魔人之国的光景。 洋溢著莫名寂寥的气氛、荒芜的土地……那片景色实在让人难以想像,这里曾有过郁郁苍苍的风貌。 夏亚菈仍持续说著: 「人们将扩大了枯朽大地的祸石视为邪恶之物而恐惧著。想当然耳,对它感到厌恶的人们试图破坏它,不过却失败了。红色巨石要被摧毁时,化为一阵雾消失……并将在场的其中一人染成了满头白发。这便是最初的恶梦。」 深深坐在椅子上的夏亚菈闭上了双眼。 简直像是在回想过去亲眼所见的往昔般。 「唯一一位被结晶弄得外貌骤变的……你们称之为塔利斯贝尔库。塔利斯贝尔库所造成的损害甚钜。走投无路的人们到了最后,企图以相同的东西来对抗祸石的力量。然而,血红的石头只有一块。于是人们在巨石降临之地四处寻找,期盼著起码还有碎片残留……结果,人们在那儿找到了小石头。那是和血红石块互为对比的,一颗澄澈的湛蓝石头。」 至此,她张开了眼睛。 位在那里的是──有如天空般澄澈无比的苍蓝眼瞳。 「人们将它称为『辉石』。第一个使用辉石的少女,并未如愿获得巨大的力量……不过,却有著某种平定祸石的特殊能力……站在塔利斯贝尔库面前的少女一声令下,塔利斯贝尔库便瘫倒在地,化为一阵淡淡的光芒消失了……等到回过神来,就发现红色巨石回到了原本所在之处。」 红色和蓝色的石头。看向夏亚菈彷佛会将人吸进去的蓝色眼瞳,我便感觉自己好像要被她看透了,于是倏地别开视线。 ……我的眼前,有著一对使用了血晶也不会改变的──魔人所拥有的朱红双眸。 「人们将能够镇压魔人的少女称作『公主』。辉石──公主有著平息祸石的力量。人们相信守护她与封印祸石的关系密不可分,于是决定保护她……这便是他们耶索德行者的起源。」 夏亚菈将苍蓝眼眸朝向率领著集团的男子,于是他逃避般的闭上了眼睛。 「好几次人们尝试破坏祸石,魔物都会现身。虽然公主每次都镇压了魔物,但涅瓦虔的土地却也一点一滴地遭到玷污。大概是跑到外头去的大祸石,并非完整地回到原处吧。如此残存下来的秽物在各地留下了小小的祸石──于是带给国民们些许影响。受到影响的人变得头发雪白、眼瞳朱红,内心则有些暴力……到最后,力量变得比其他人还要强。你们已经明白了吧?受到祸石污染的人们,即是住在这个国家里的魔人。」 「……竟然……」 夏亚菈像是清了清喉咙般吐了口气,于是我感觉到她的话告一段落,血晶──不,祸石的历史至此讲述完毕。 但我所能说出的,只有自己内心中一团乱的思绪。 魔人或多或少都有受到祸石影响。夏亚菈是这么说的。 这番话也并非谎言……吧。尽管令人不敢相信,却没有矛盾之处。 「暗色结晶」会带给服用者的影响,的确和魔人非常相似。白发、红眼、暴力性,以及强大的魔力── 不,不对。是魔人和血晶服用者相像吧。 就我所知,史书上出现了魔人的存在时,他们已经是现在的外貌了。若是去深入调查这国家的历史以及他们被记载之前的情报,就不晓得会是如何,但依然能够推测出他们受到血晶影响是远比那更久之前的事。 刚开始我以为这类似小混混在使用的药物。然而那段历史却比我想像得更为深远,长久以来一直威胁著世界吗? 这段在起源之地邂逅的历史,令我无言以对。 「……你不用担心,影响其实微不足道。我听说,除了直接使用祸石或是遭到附身的人之外,并不会变成塔利斯贝尔库。纪录上也没有魔人之国的居民变成那样……我还有一些事要继续说下去。」 接著要讲的是有关圣域的事情──说完这句开场白,夏亚菈再次侃侃而谈。 「方才有稍微提到,我们口中的『圣域』即是大祸石回归之处,同时这里也是发现了公主的力量──『辉石』的地点。我们知道,祸石能以非常稳定的状态安置在这里。另外,这里还有增加我的辉石之力的效果。只要待在这儿,即使大祸石启动了我也能封印,他们失控了我也能令其『回归』。」 夏亚菈阐述的是有关「圣域」之事。 ……原来如此。的确,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不想让外人接近此处也可以理解。 若是心怀恶意的人接近大祸石,它或许便会苏醒。假设状况变成这样,只要有夏亚菈在,就有可能镇压住它……所以他们──「行者」才会赌上自己的性命守护夏亚菈和这个地方吗? 「看来你能理解这些状况……我们也希望大祸石这种东西最好消失不见,但那是不可能的。就连这个地方也是,只要有恶意存在,大祸石便会启动。光是要封印住它就要竭尽全力了。」 夏亚菈述说的净是我初次得知的事实。 我很佩服世界没有遭到毁灭,但这也是多亏了他们的努力吧。 纵使像过街老鼠般惹人厌,得置自身于不顾,他们仍持续进行锻炼,避免灾厄之箱遭到开启……原来如此,所谓「行者」之名我也能够理解了。 不过有个只有我们知晓,他们并不清楚的情报。 「……要是我说有个粉碎大祸石的方法,你会怎么做?」 那个方法能够击碎不断折磨著所有人的恶意聚合物。 闻言,夏亚菈瞬间瞪大了双眼。 「──哈!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要是有那种方法,我们就……至少大祸石就已经不存在了。」 那仅为眨眼间的事情。夏亚菈随即露出了掺杂著怒气的笑容,嘲笑我在说蠢话。 我能明白她的心情。我不晓得他们一路走来经历过多少辛酸,但换作是我也会和她一样发笑吧。就算假设我俩是百年来的至交,应该也无法立刻信服。毕竟要是操作上有个闪失,这份情报可是会毁灭世界的。 但对我而言,这份情报的出处,要比百年交情还值得信赖。 「这是由两位师父传承给我的情报。有一种叫作『明镜止水』的『气』。若能身披这股没有一丝污秽的魔力,就能在不暴露于血晶恶意的情况下击碎它。」 这是由吾师伊瓦欧.静寂所掌握到, 亚那滋大人传达给我的情报。 这份情报对我来说,比起任何事物都没有必要怀疑。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夏亚菈的脸上已经失去了笑容。 取而代之所展现的是明显的愤怒。 在这座神殿里那应该是禁忌之一吧。她猛然惊觉之下换了个表情,于是出现在那儿的是张刻意压抑情绪,显得索然无味的脸庞。 「我不认为你会相信,但就我来说,没有比这份情报更值得相信的了……可以的话请让我试一次,我会很感激。」 「夏亚菈殿下,果然还是……」 在我轻佻地说了几句后,代替夏亚菈怒火攻心的是疑似团长的男子。 虽然不晓得那副没有情感波动的样子可否称之为怒气,总之我知道对方想收拾我的意思变强了。 「且慢。」 但夏亚菈并未同意。 「……总归来说,我们双方都有著不得退让的主张是吧。我有一个提议。」 夏亚菈端正了坐姿,然后从王座站了起来。 从高了一阶之处瞧著我们的夏亚菈,伸出了手臂。 「亚隆。」 「……在。」 夏亚菈呼唤这个名字后,团长的头低了下去。 原来这个男的叫亚隆啊。我莫名冷静的脑袋事不关己地浮现这种思考。 ……不知为何我相当地镇定。可能是因为感受到了某种气息。 「这个嘛,给你三天期限,再选出三名力量优异的行者……你叫斯拉瓦对吧?」 夏亚菈对名唤亚隆的男子下了道简洁的命令,之后再次重新面向我们。 「三天后,我们要进行一场决斗。我们双方的主张都无法退让,但又非说服对方不可。这种状态下,无论我们谈到何时都不会有所进展。」 感受到了动武──我擅长之事的气息。 「既然得要动粗,损害自然是少一点好。我们双方各选出一个代表战斗,反覆进行四次后,采纳胜场较多那一方的主张……当然,若平手的话得再比一回。这条件对你那方不利,你能接受吗?」 夏亚菈的提议,是要我们和「耶索德行者」进行团体战。 ……哎呀,很容易理解,非常好。 我就是喜欢这样。有如寻找埋于地底炸弹般的互探虚实,我已经受够了。 根本连问都不用问。 「嗯,就这么办。」 「正合我意!」 「很好懂。」 「我接受挑战。」 因为我们大家的想法都一样。 四道声音几乎同时响彻在神殿中。是想先发制人,避免我又找一大堆理由让她们远离危险吧。 这实在太逗趣,令我不禁在这种状况下笑了出来。 对方一个个都是强敌,现在还要和里头万中选一的战士单挑──我之所以发笑,是因为认为就算在这种情形之下,她们也不要紧的。 「……好胆量。」 看著我们的夏亚菈,似乎被这股气氛所压倒了。她讲话吞吞吐吐,还露出了抽搐的笑容。 我们可没有在较劲当中落败的意思,不然怎么能守护这个世界的和平。 「虽说受过训练,但他们可是使用了祸石的人喔。你们最好不要以为,他们会放过有可能动摇和平的人们一条生路。」 「这种事情我们都颇为习惯了,无须担心。」 「……!那就好,你们可别后悔。比试是在三天后,在那之前你们要做什么都行。不然我借地方给你们住好了?」 「那还真不错。要是有宽敞的房间,我想跟你一借。」 「……你真的胆识过人呢。」 大概是连回嘴的意思都没了,夏亚菈在这句回应之后叹了口气。 「亚隆,带他们到可供四人就寝的房间去。」 「是。」 夏亚菈按著头对亚隆如此下令后,往深处走去。 ……最后转过了头来。 「我还有一件事……不,算了。我会派人监视,你们可以自由行动……若是我改变心意,随时会询问你们。」 尽管态度高高在上,但那八成是夏亚菈的温柔吧。 由于我不甚清楚,所以从外貌看不出魔人的年纪。不过,或许出乎意料地,她的个性就如同外表一样。 假设没有血晶──没有大祸石的话,她是不是也能像雪莉露一样笑开怀呢?这么一想,我内心一股炙热之物便倏地高涨了起来。 「跟我来,我带你们到客房去。」 亚隆径自告知后,不等回应便大剌剌地迈步而行。我们则跟在他的后头走。说来理所当然,我们并不受到欢迎。 话虽如此,我原本早盘算好要动武,这点小事不成问题。 我们走在辽阔无比的神殿中,最后被带到一间宽敞的房间去。 ……没有窗户。就算说是客房,毕竟是这种地方,所以设计得让人无法逃脱吧。 「那么,看守不久后便会过来,你们在那之前安分点。」 一带我们到房间,亚隆便离开了。大概是要回到夏亚菈身边吧。 「真是冷漠耶。哎,这也没办法就是……话说回来,你还是一样胆量十足呢,斯拉瓦。」 苏娜一坐在床上便如此轻佻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像很久没听到了。 我也因为不习惯的互相刺探而累了吧。 无论如何,既然事态都变成这样了,照平常那样过活是最好的。 若能借到场地是再好也不过。即使借不到,明镜止水是心灵的力量──靠冥想亦足矣。 「没什么啦,状况和先前没两样。我们只要尽力而为并取胜,如此而已。」 没错,和先前没两样。 无论前方是何方神圣在等著我们,要做的事情都一样。 唯有修行此一条路。 「……呵呵。」 「说得也是。总觉得师父一番话令人放心。」 雪莉露和艾尔玛露出了沉稳的微笑,于是苏娜错愕地笑了。 这实在是太过一如往常──令人觉得不管是明天、后天或是更久之后,握在我们手中的日子都不会改变。 「那么我们马上就来冥想吧。要是借得到场地,活动身体或许也不赖。」 「嗯!」 雪莉露活力十足地回应。我轻抚她的头,于是她天真无邪地举起了手。 女孩子果然还是面带笑容最好。要是能靠这拳头尽可能打造更多笑容,那还真是颇了不起的东西啊。 对意义不带有犹疑的拳头,可以挥得非常清新舒畅。 「好,那就开始吧。」 希望未来夏亚菈也可以和我们一同欢笑。能够抱持这种想法,感觉自己似乎又长了一岁,真有意思。 为了尽量接近理想中的结果,我们开始了修行。 第六话 夏亚菈 「多谢款待。」 嘴角残留些许污渍的雪莉露,规矩地双手合十宣告道。 我们人在夏亚菈安排的房间,度过来到「圣域」后第一个夜晚。 餐点内容和外头吃的一样,都是简单的炖煮豆类,但可能是使用了不错的材料,味道本身很棒。 东西恐怕是行者煮的……这么一来,就令人稍稍担心起会不会被下毒,不过他们并没有搞这种小动作。果然对行者来说,夏亚菈的话语是不可违逆的。 「不晓得现在几点了?因为吃过了晚饭,我知道是晚上就是了。」 晚了一些才吃完料理的苏娜双手合十,提出她的疑问。 这间房里完全没有窗户,难以得知时间的流动。 该说就这方面来看,又让我们重新体会到彼此是敌人一事吗?明明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真令人焦躁。 「我还不想睡,所以大概是五点或六点左右吧。」 「斯拉瓦总是很早睡嘛。」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更不受拘束一点,不过若是要察觉大致的时间倒还办得到。 我告诉苏娜体内时钟所呈现的约略时间,于是她喃喃说道:「还这么早呀。」 房里一阵沉默流逝。 今天一整天真的发生了许多事。大家尚未整理好所获得的情报吧。 至少我是如此。比方说,魔人这个种族本身是受到血晶……不,「祸石」的影响,还有辉石能够平息祸石之类──脑中净是我仍难以理解的事情。 然而比起那些,有件事令我更在意。 「公主」──他们如此称呼拥有抑止祸石之力的人物。 压制塔利斯贝尔库,统率祸石使用者的力量──在听夏亚菈述说前,我已经认识一个拥有这种力量的人物了。 「你怎么了?」 ……雪莉露。她在旅途中所展现的力量,不正是那份「公主」之力吗? 初次见识到的时候,记得是在米莱菲亚救回被掳人集团绑走的瑟莉亚等人。当我和道格拉斯一战而疲惫不已的时候,使用了「祸石」的匪徒集团步步逼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雪莉露一声令下,他们便统统跪倒在地了。 在那杜夏的山上打倒塔利斯贝尔库时亦同。那时它虽然停止行动,但这头身躯庞大的怪物只未对雪莉露显露敌意。而她开口向塔利斯贝尔库攀谈后,它便如同回应雪莉露的话语似的消失无踪了。 ……在阿尔法雷亚之时,赛兹罗也曾称她为「公主」。 不久前,还发生过她一句话便令耶索德行者昏倒的事情。 平常也是这样。雪莉露不知为何能够感应到祸石的存在。尽管讨厌祸石本身,看见它的时候所散发的强烈厌恶感,和我们相比似乎淡薄了些。 愈想愈觉得雪莉露和「公主」有著许多相似之处。 可是,她并没有辉石所赋予的苍蓝眼瞳……就算她真的是「那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此事关乎到寻觅祸石之旅的根本,一旦开始在意,便很难将这个念头赶出脑中。 话虽如此,纵使去问雪莉露本人,也得不到答案吧。 她在发挥疑似公主之力时的前后,看起来会失去记忆。仔细想想,似乎连人格都不一样了。 乾脆去问问夏亚菈看看好了……要是做得到,不晓得有多么轻松啊。夏亚菈的待遇就是那副德性,若雪莉露有可能取代她,事情搞不好又要变得棘手了。 「……不,没什么。」 所以我说不出目前在我脑中流窜的想法。 真不晓得这种时候,脑筋差是好事还坏事。我的脑袋没有好到思索得出答案,令人焦躁;而一旦开始冥想或修行,烦恼便会被拋到九霄云外,我认为这么方便也很不错。 有没有人能够代替我想一想呢──我投降似的双手抱著后脑杓,于是房间唯一的出入口伴随著声响开启了。 「看来你们用完餐了。我是来收拾餐具的。」 对方身穿一袭我们已熟悉的黑色衣物,是耶索德行者。 从他的声音和外表可以知道是男人,但大部分肉体都被遮蔽的情况下,我分不清楚谁是谁。 「另外──夏亚菈殿下有话对你们说,于是亲临了此处。」 不过,这座神殿中我唯一分得出来的人,位居其中央的少女这次也一起过来了。 从精壮男子背后露出脸的,是那名带有苍蓝双眸的少女。 「抱歉在你们放松休息的时候打扰……我原想这么出言挖苦,想不到你们真的在放松,吓了我一跳。」 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讽刺。但不晓得是否已经厘清了情绪,声音听来比方才要来得开心,不会让我有坏印象。 「……夏亚菈殿下,您用不著特地亲自过来,只要传唤他们一声不就好了吗?」 「你真蠢。我说过要将他们视为客人看待吧?你想害我丢脸吗?」 恐怕是以护卫身分一同前来的亚隆出言抗议,但夏亚菈完全不当一回事。 明明看不见表情,但我总觉得亚隆的双眼和表情极度不悦。 「真是,我都说不用跟过来了……算了。你快点出去,我说过我要谈的事情不想让人听到吧?」 「夏亚菈殿下,这……!」 应当守护的「公主」是这副德性,可窥见他有多么辛苦了。 尽管如此,他们依然无法违逆夏亚菈的命令。这跟「向夏亚菈宣誓效忠」的愿望有关吧。恐怕这是为了在出状况之时也能够轻易地抑制住他们的失控,但这道命令听来也像「让我置身在危险之中」。非得接受这种命令的他们,究竟怀抱著什么样的心境呢? 亚隆瞪著我们的视线充满戒心,以扼杀了情感的行者来说相当罕见。其后,看他乖乖照著吩咐离开了房间,可能真的无论如何都无法抗命吧。 「他们很不懂得变通,真伤脑筋。」 再加上「公主」殿下又是这个调调。白天她亲自来迎接我们的时候,他内心八成也很有意见吧。 「……在『敌人』面前毫无防备,这样好吗?」 「如果各位的目的为真,那便不是『敌人』了吧……若你要这么说,住在『敌人』根据地的你们,不也一样奇怪?」 哎,她还真有胆识。 不过,针对她的弦外之音「你们没有资格说我」,我也无言以对就是。 「所以,你要谈什么?」 「……我有点事想问问。问那边的女孩──你叫作雪莉露是吧?」 「我……?」 我重新整理好心情询问她的来意,于是夏亚菈望向了雪莉露。 有事要问……啊。雪莉露承受著夏亚菈的视线,歪著头感到不解。我看向她,从鼻子缓缓地呼了口气。 夏亚菈应该不晓得雪莉露那份和「公主」极为相似的力量才是。 那么,究竟为何要特地──可能她并不觉得危险就是──亲自造访呢? 「我们也暂离比较好吗?」 「那倒不用。不是什么要紧事。」 我做了个提议打探她的真意,结果夏亚菈回以一个冷淡的答覆。 ……不过,我不晓得是否能全盘接受她这句「不是什么要紧事」。 夏亚菈看似犹豫般的屏著气息,重新面对雪莉露。 「雪莉露,你──应该不是使用了祸石的精灵对吧?」 这道提问,是在探雪莉露的底细。 乍听亦像是失礼询问的话语,令我一瞬间差点怒火中烧,但我随即便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我没有使用血晶。爷爷说我会有一头白发,是因为我是魔人和精灵的混 血儿。」 雪莉露也并未动怒,缓缓地一字一句解释给夏亚菈听。 这是她所期盼的答案吗──夏亚菈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你的祖父……这样说呀。那你的父母亲还好吗?」 「我没有爸爸妈妈。据说他们在我小时候就死掉了。」 「……这……我还真是问了……不该问的事呢。」 她想问的便是这个吗?夏亚菈觉得自己碰触了不得触及之事,展露出明显的动摇。 「不会,不要紧的!我有斯拉瓦、苏娜和艾尔玛在嘛。回家去还有爷爷在,所以我并不寂寞。」 雪莉露原本就算脸色一沉也不奇怪,状况却正好相反。她以有如受到阳光普照般的笑容如此说道。 她轻抚著夏亚菈的头,试图令她放心下来。 「呜……」 夏亚菈逃也似的倒退了数步,是雪莉露突如其来的接近令她惊慌失措吧。 雪莉露缓缓收回无处可去的手,微微低下了头。 「啊呜……你讨厌……这样吗?」 「不……不是啦!……我只是……那个……吓了一跳……」 面对扬起视线询问的雪莉露,夏亚菈连忙挥手否定。 ……感觉夏亚菈就和普通的少女没有两样。 夏亚菈满脸通红,一脸难为情似的别开了眼神。这副模样,实在不像是方才还在赌上性命和人谈判的少女。 「总……总之我想问的就是那些事……我不能让使用了祸石的人接近大祸石,仅此罢了。」 ……至少看来不像那么回事就是。 面对慌慌张张地掩饰的夏亚菈,我们并未刻意出言指摘,而是注视著她。 「……我说了,真的只是那样。」 「哎,也是,嗯。」 「就当作是那样吧。」 「……真是的!那么,打扰了!」 不过女性阵营毫不留情地进行追击。 我以目光制止,要她们别逗得太过火,但夏亚菈似乎连这点也不满意,倏地转身背对我们。 「唔,抱歉,方便我说两句话吗?」 「这次又要干么!」 「没有啦,我是想问问从明天起能不能借个地方运动。我想在比试来临前尽量做好万全准备。」 「……唉,你真的很有胆量耶。我们有座修练场,我会安排出借其中一角给你们。这样可以了吧?」 「感激不尽。」 露骨地叹了口气的夏亚菈,丝毫不隐藏傻眼情绪,一副颓丧的模样。 她平常果然只是维持著支配者应有的态度,骨子里是个普通的少女。 她本身没有战斗能力也是原因。我真的很希望让她从重任中解放出来。 「夏亚菈。」 「……干么?」 「晚安。」 「……晚安。」 雪莉露开口对手握门把的夏亚菈攀谈,于是她头也不回地以相同的话语答覆,不过口气相当温柔。 夏亚菈一副怜爱有加似的玩味著这随处可见的对答后,便离去了。 「她是个普通的少女呢。」 「是啊。」 艾尔玛凝视著关上的门扉忽地低声呢喃道,我也望向相同的地方回应。 只要没有那份使命,她的人生一定会变得更不一样吧。那需要从根本之处改变这个国家的状态。我无法详细地想像她会变得怎么样──但铁定会像涅瓦虔的人们一样,脸上堆满笑容吧。 「明明有著共同目的却不得不交战实在令人悲伤,但我们非赢不可。」 「一切都结束后,我想和夏亚菈一起吃好吃的东西。」 很奇妙地,在场众人都心怀相同的想法。 我们和目前仍偏向敌方的少女稍微聊了一下。仅仅如此,感觉大家的决心就变得更坚定了。 距离决战为止,还有三天── 第七话 以笑容为目标 隔天。 我们怀抱著新的决心,在位于神殿一角的修练场,辛勤锻炼著。 将「明镜止水」修习得更为确实的我和苏娜,藉由不使用魔力的对打来确认武术的基础和锻炼。艾尔玛和雪莉露则是要让使用了「明镜止水」的战斗变得更精确。 为了获得己身不可或缺之物,或是填补不足之处──我们各自做著必要之事的「一如往常的一天」。 然而,今天和往常的状况有所不同。这是因为,我们操练著日课之处,是目前应当视为敌方的根据地。 顺带一提,这里亦为他们日日砥砺之处。为此,我们今天的训练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 「可是呀──」 受到我们在对打中预设为「决胜关键」的招式并分出胜负后,坐在地板上的苏娜喃喃说道。 「在敌阵正中央对打实在令人有点心神不宁呢。大家都紧盯著我们瞧嘛。」 「是拚命地想尽可能看穿我们出拳的习惯,或是寻找应对方式吧。毕竟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场输不得的战斗。」 成为话题的,是草草训练后便一直看著我们的「行者」们。对方看成这样,确实我也能明白苏娜挂心的心情。 「但是,战斗时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也是『明镜止水』的真髓吧?怎么样,如果闲下来的话,要不要来过个两招看看?」 艾尔玛所说的也是事实。 别绷太紧,但不轻敌。在敌阵正中央进行对打,恰巧成了对「明镜止水」很有帮助的修行。 「明镜止水」是种内心愈茁壮便能获得庞大力量的技术。在怔忡不安的状况中,维持平日的言行举止可是再好也不过的训练──更重要的是,归功于某位少女而齐心一力的意志,令决心逐渐变得更加坚定。 「正合我意!这次对打我不会用魔术喔!」 「哼,真有决心。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另外,她们已经做到了这点也很不错。我原本就没有在担心,但如此一来,我也能毫无后顾之忧地以两天后的比试为目标了。 「斯拉瓦!」 「喔喔,雪莉露。要来切磋两招吗?」 「嗯!」 没错,一如往昔。和至今一样。遥远的未来──一定也会是这样。 我对摆出架式的雪莉露展现「流水」,于是她便随即扑了上来。 很好的踢腿。即使扣掉受到「明镜止水」的气强化这点不说,仍是一记轨道毫无偏误,瞄准很锐利的攻击。 ……笑著度过修行的每一天,并亲自体会其成果。我要让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 我不会说什么「为了世界」之类冠冕堂皇的话。我只是想让这样的每一天延续下去罢了。 哎,这么一来,自然也会变成以世界和平为目标就是了──顺便赢下它看看感觉也不坏。 于是,结果我们度过的依然是「一如往常的一天」。 但就是这样才好。那将会成为向前迈进的最强动力。我们不时交换对手,对打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 「啊……累死人了──!」 结束了比平时稍微激烈一点的对打后,苏娜放声大叫著倒在地上。 「明镜止水」这份力量的限制要比魔力来得少,相对的便很容易释放更多的魔力。若是打得太投入,就难以进行那方面的细微调整,所以苏娜大喊的疲劳也是半分不假。 「好久没有一整天都在修行了,感觉真是充实。」 「好开心!」 「嘿嘿嘿,是呀。毕竟我们最近都在明查暗访嘛……」 「果然动动身子才合乎我们的个性对吧。」 然而比起疲惫,满溢在我们心中的是一股满足感。 自从来到魔人之国后,我们的修行要比往常还来得保守些。因为有著情报收集一无斩获的徒劳无功之感。 但如今有著重大的目的在眼前,我们能够一整天都在修行。 离开休乌后,便不曾领会到那份充实感──我真切地体会到,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喜欢这样啊。 那边应该那么做、那招非常精湛──我们结束了今天的检讨,起身准备回房。 「今天的晚饭会是什么呢?」 「可以的话,我想吃蔬菜。」 「没吃到那道像可丽饼的料理,真是可惜……」 「吃肉我也很高兴喔。」 话题已经转到之后的晚餐上了。 有办法在敌阵中心聊著敌人做的餐点内容,连我都觉得这该说是脸皮比城墙厚好,还是胆子比牛大呢? 「各位再多点戒心如何……?总觉得绷紧神经的我好像傻瓜一样了。」 会被「敌方头子」以傻眼的样子这么说,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和亚隆一同站在修练场入口的夏亚菈叹了口气。 「啊……夏亚菈,晚安。」 「嗯,晚安,雪莉露。顺带一提,今晚吃牛排喔。」 「啊!好期待……」 但她对雪莉露的态度,该说是稍稍有些宽容吗?看她们笑咪咪地讨论今晚菜单的样子,实在无法将她当作数日后比试的对手。 尽管并非直接交战──夏亚菈的态度已经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依然留著几根刺,是立场使然的关系吧。 「你们真是干劲十足。今天说的我听得很清楚喔。」 将视线切换到我身上后,夏亚菈的话语便掺杂了几分嘲讽。 与其说她敌视我,不如说感觉像是在出言牵制。 她的意思是,今天一整天观察了我们有多少能耐。 「还好啦……呵,你觉得有胜算吗?」 「……我非赢不可,仅此而已。」 展现出从容态度后,夏亚菈的表情顿时一沉。 不晓得她抱持著什么样的心情……我从未被迫背负起世界,所以无从想像。虽然就结果而言,我们的行动有可能改变这个世界的状况,但那是我主动介入的。像她那样打从出生起便注定负起重担,又另当别论了吧。 希望取胜并维持原状可能是正确答案,然而她心底想必也期盼从现况解脱才是。但大概也有著「万一我们赢了,或许整个世界都会消失」的想法吧……真难搞,我不晓得该对她说什么好。 既然如此,只有以行动表示了。 「哎──马上就会知道了吧。」 「嗯,也是。」 我要在两天后的决斗取胜。如此一来所有人都能得救。至少──我愿相信师父的遗言是真的。 「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才是正确的,总之就是明天见……吧?」 在那之前──最起码我不希望和她敌对。 反正明天还会再碰面吧。我带著轻率的心情,正要从她身旁经过时── 「稍微等一下……我有话对雪莉露说。」 她抓住我的手,止住了我的脚步。 看来出言讽刺是攀谈的契机之一。 以她统领著世上最危险集团的身分来看,该说很惹人怜爱吗? 我望向雪莉露,于是她一头雪白的长发,随著纵向摆动的脑袋瓜摇曳。 「你要说什么?」 踩著碎步上前的雪莉露,抬头仰望比自己略高一些的夏亚菈。 被她这么做,明明没有做任何坏事也会感到心头一惊,看来这点夏亚菈也一样。 「呃……那个,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夏亚菈以手掩嘴,别开视线说道。我明白她的心情,但实在引人发笑。 虽然是个温馨的一幕,不过对负责监视的亚隆 来说,似乎不太痛快。 「夏亚菈陛下。」 「给我住口。还是说,你不听我的话?」 「……绝无此事。」 但他们即使能对夏亚菈提意见,却无法违逆她的意思。 真是饱尝辛酸。不过这次主因在于亚隆太死心眼了,所以也无可奈何就是。 「你要和我单独谈谈?……好呀。」 「谢谢你。各位也同意吧?」 「嗯,没关系。我们可以回房去了吗?」 「好的。谈完之后我会让她回去。」 事已至此,也无须怀疑她了……尽管觉得好像有点太滥好人了,但我难以想像露出那种表情的她会说谎。 会是因为平时只有和感情不露于言表的行者谈话的机会吗?夏亚菈的表情也颇好懂的。哎呀,果然平常就该多与其他人相处。某个前刺客也一样,若是不多少习惯与人对话,情感立刻就会写在脸上。虽然归功于此,不需要一直刺探对方心意这点很令人感激就是。 「斯拉瓦,待会儿见。」 「晚点见了。」 我对轻轻挥手的雪莉露投以微笑,离开了修练场。 之后没事做了,于是我朝房间走去──但有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物,取代雪莉露跟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 「……嗯。」 是被夏亚菈拒绝同行的亚隆。 他不可能是来加深交情的。对于他不展露情感默默跟著我一事,我感到困惑。 我们彼此都没有停下脚步,所以与其说他是打算来商谈,感觉大概比较像是来畅所欲言的。 「我认为你们很危险。竟然不安排护卫而和敌人独处,真是不敢相信。」 果不其然,亚隆维持在我身后的位置,对我说些牢骚似的话语。 虽说不会流露出情感,那也只是他们藉由训练箝制住罢了。心里头会有意见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虽然你们说大祸石是可以破坏的,但我们认为这种事情不可能办到。你们的企图相当危险,一个弄不好便有可能导致世界崩坏。」 亚隆淡淡地说著八成是出自于怒气的话语,他的声音毫无动摇之色。 以压抑的平坦口吻述说著,有如在不激起一丝涟漪的状况下将硬币沉入水中。 我们并未对此做任何回应,仅是默默听著亚隆的话语。这是因为,我们能够理解他的担忧。 然而亚隆之后便不再开口,于是我们来到了房前。 他的话说完了吗?我不是很擅长体察他人的心境,不过面对他们就不一样了。既然谈不下去,那么对话就此结束──我将手伸向了门把。 「但是──」 至此,亚隆总算继续说了下去。 不对,这句话和他先前最后一句隔了很久,或许他要说的和方才的抱怨不同。 我将手离开门把,转过身去。我正面直视亚隆唯一显露在外的眼睛,于是他的脸明显地扭曲了起来。 「你们不准背叛她。若是胆敢加害夏亚菈──我化为魔物也要杀死你们。」 有些落寞地告知此事后,亚隆转过了身……说完他的肺腑之言便离去了。 ……受不了,这该怎么解释才好? 向祸石宣示对夏亚菈的忠诚──换言之,他们已经是「塔利斯贝尔库」了。塔利斯贝尔库竟会以正确的方式挂念著人啊。 「那个人……真的很关心夏亚菈。」 静谧的走廊泛起了涟漪。 不用苏娜说,亚隆的心意也传达了过来……但善于察言观色的她之所以会特地强调这点,是因为亚隆浮现了明显的「情感之色」吧。 他没有称呼夏亚菈「殿下」而是直呼其名,八成不是故意的。那番话不是以行者的身分述说,而是代表了亚隆个人。 ……祸石能够实现的愿望是扭曲的。事实上,亚隆就无法违逆夏亚菈的吩咐。 然而那份清澈的思念,实在不像是从祸石诞生而来的。就算忠诚心藉由祸石变得更加稳固,亚隆挂念夏亚菈的那份心意,应该是出自于他的内心没错。 「那些人真是坚强。」 为了世界、为了守护夏亚菈而使用了祸石的人们,想不到竟会这般强大。 我点点头回应艾尔玛的话语,再次重新面向门扉。 接近大祸石的人,都会毫不留情地收拾掉。并非最佳解,而是最适解。或许就连这个选择也都不是出于杀意,而是为了夏亚菈、为了公主也说不定。 若果真是如此,那实在是件哀戚至极的事情。 ……只会徒增悲伤的恶梦血晶。我必将亲手粉碎它。 回到房里,可能看不见外头也是原因之一,感觉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 输不得的理由日渐增加,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我稍稍吐了口气,坐在椅子上。虽然一阵沉默流逝,不过感觉并不差。只是我内心斗志静静燃烧著。 真期待两天后的比试。一想到有可能帮他们卸下长久以来的重担,我的心头便一阵热血沸腾。 我感受著事情顺利地一步步迈向完成的心情闭上双眼,正好这时门扉倏地开启了。 看来是雪莉露回来了。 「喔喔,你回来了,雪莉露。」 「嗯!」 精神十足的回应,令我不禁面露微笑……我想到在学校里遇上好事的艾尔玛也是这副模样,同时接住略显兴奋地飞扑而来的雪莉露。 「哎呀呀,你真有活力。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嗯,那个呀,那个呀──!」 雪莉露将埋在我胸膛的脸猛地抬了起来,双眼熠熠生辉。 是跟夏亚菈成为朋友了吗? 不论如何,看她这么开心还真不错。 杰司达所怀抱的「爷爷」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吧──若是如此,当一个那样的笨蛋倒也不坏。 我感受著自己的内心逐渐被一股暖意所填满,但── 「那个呀!我有个姊姊了!」 雪莉露随后拋出的震撼发言,令时间冻结了下来。 「……嗯?」 我不懂她在说什么,于是维持著笑容歪过了头。 「……你说有了什么?」 「姊姊!」 我想说是否自己听错而再次询问,结果回答仍然不变。 ……不不不,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若要说到雪莉露做了什么,顶多也只有和夏亚菈谈话而已。 虽说我们也跟亚隆稍微谈了一下,但几乎是直接就回到客房来。尽管有在房门前伫足了一阵,那段期间应该没有时间做其他事才对。 这是那个吗,由于雪莉露太可爱,夏亚菈希望她把自己当成姊姊之类的事情吗?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所拋出的话语带来了铁制炮弹般的冲击而令我感到混乱,但冷静下来一想,就会思考到这种可能性。 我略微取回了冷静,要求她详细说明。 「那个呀,那个呀!……啊。」 然而雪莉露一脸兴奋地开口,随即便语塞了下来。 「夏亚菈跟我说这要保密……」 接著雪莉露取而代之地吐出了舌头,将她正要开始述说的来龙去脉吞了回去。 不不不,这样不对吧!虽然我已经做出了某种程度上的推测,但不说的话就无从确认真伪了。 「啊……那么,那个……那件事是夏亚菈告诉你的?当时夏亚菈的神情如何?」 希望单纯只是她们变得要好了,什么也不知道实在 太令人在意了。 比方说,她那时满脸通红之类──为了尽可能获得多一点情报,我试著以较为容易回答的问题进行试探。 「她的表情非常认真喔。夏亚菈告诉我之后,便紧紧抱住了我。」 雪莉露的回应,简直像是失散已久的亲生姊妹重逢般,认真无比的一幕──至少绝不能说是手帕交的日常。 ……不,说真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已经超过我能充耳不闻的程度了! 「更详细的状况是秘密,我们说好了。」 雪莉露一脸幸福地微笑著,看来无法引导出更多情报了。 该不会……不,是那样吗……? 平凡无奇的一天当中的一幕。原以为会像平常一般度过的一天,在即将迈入尾声之际,我又怎能想到她会拋出这种震撼发言呢? 「吶……雪莉露,我也很在意耶……」 「嘿嘿嘿,苏娜也不行。」 苏娜也开口试探,但她果然没有回答的意思。 ……唔唔唔,好介意。照夏亚菈那副模样,我想不会骗人才是……但听说了她似乎正经八百的样子,实在令人想一探究竟。 雪莉露脸上挂著笑容,左右摇晃著肩膀。我们在她身边四目相望,嗯嗯嗯地低声沉吟道。 「晚餐时间到了。」 在这个时间点送晚餐过来──该说是不够贴心吗?不,这也未免太强词夺理了。 行者推著餐车,送来香味四溢的牛排。我克制著自己不要对他投以怨恨的视线,然后叹了口气。 「谢谢你。」 「……这是我的职责。」 我向完成送餐工作的行者道谢,于是他冷冷地回了一句后便离开了。 雪莉露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了……该先来填饱肚子是吧。 「我要开动了。」 我们四个人皆双手合十,开始用餐。 我将切成小块的牛排送入口中,恰到好处的柔嫩及油脂,令浓厚的美味在嘴里整个扩散了开来。 ……感觉是颇不错的肉。 然而现今的我,没有细细品尝的从容── 「多谢款待!」 「……谢……谢谢招待。」 在我困惑不已的时候便用完了晚餐。 和语气雀跃的雪莉露互为对比,我们简直像是连自己都不晓得何时吃完似的,畏畏缩缩地开口。 ……只能明天直接问问夏亚菈了吗? 既然从雪莉露那儿问不出答案,那么只能试著向疑问的根源寻求解释。 雪莉露大概是玩闹得累了,早早便进入梦乡。我们从旁看著这样的她,苦闷地过了一个夜不成眠的晚上。 ……距离决战还有两天。 第八话 辉石公主与朱红少女 结果我没什么睡到。 之所以会忽地想起昨日难眠的夜晚,大概是注意到对打完毕的自己比平常还要疲倦的关系吧。在这种状况下依然能保持「明镜止水」──我对自己的成长感到吃惊,同时也对睡不著而将疲劳留至隔日这种不成熟至极的现况露出了苦笑。 尽管被称作「境界」的技术其熟练度有所提升,却做不好连基本中的基本都算不上的自我管理,这究竟是怎样? 若要我姑且为自己辩护一下,可能该归咎于我同时拥有超早睡的老爷爷之心,以及发育期少年的身体,睡眠的重要性比起其他人还要高……这样说也只不过是藉口罢了。 真是的,明日决战在即,这样下去当天的状况实在令人不堪设想。假设她的目的便是如此,那么夏亚菈还真是了不得的谋士。 ……哎,不过我觉得她并非做得出这种事的孩子就是。所以我嘴上虽然东拉西扯,仍然努力修行著。 但若她当真有意欺骗那孩子,我这边也得思索各种因应之道就是了。 「各位今天也是干劲十足呢。明天就要比试了,锻炼的感觉如何?」 「该说托了你的福吧……很多方面都是。」 「……?」 看她对我的挖苦歪头不解的模样,似乎并没有盘算著那种事情,令我感到放心。 考量到这点,我重新认知到我们并非「敌对关系」。 「夏亚菈!」 「呵呵……你好,雪莉露。」 可是──状况却是这样。这两人明显比昨天来得更要好了。 如果只是感情好,还可以当成一个温馨的小插曲作结──不过雪莉露说她有了个姊姊,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视为普通日常的一部分。 果然还是该先问个清楚吧。一直挂心这件事,很有可能会对明天造成负面影响。然而此事她特地要雪莉露噤口不语,就算我开口询问,夏亚菈也不见得会老实回答。 话是这么说,我该怎么启齿好呢?开门见山地问问看似乎也不错──我实在很不擅长掌握这类试探的契机。 「……吶,你有在听吗?」 「嗯……不,抱歉,我没听到。怎么了?」 大概是出乎意料地深深烦恼的关系,当我发现到夏亚菈在叫我,恐怕已经是她向我攀谈多次的时候了。 对方主动拋出谈话的机会,真是天助我也──我的思考方式简直像是有了心上人的少年一样,令我涌上一股笑意。 若是我能在对话途中婉转地问出来就好了。 「我有话要说。是关于那孩子──雪莉露的事,还有明天的事情。我想和你两人单独谈谈。」 当我内心如此打算之际,夏亚菈所提出的要事,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内容。 ……居然由对方主动开口,真是感激不尽。 「这倒是无妨──」 但还真亏亚隆会准许啊──我看了一眼随侍在夏亚菈身旁的冷漠男子。 从夏亚菈他们的角度来看,我们就像是敌方头子一样。不,这份构图已经半名存实亡了,但在亚隆他们这些行者眼中,我们依然是危险人物没错吧。 「无礼,夏亚菈殿下正在说话。」 「亚隆。」 但亚隆也快放弃了的样子。 感觉亚隆似乎呕著气地指责左顾右盼的我,结果随后便从他身旁传来一道劝戒他的声音。 那道声音出自于他们无条件效忠的对象。她立于这帮人之上,这是恒久不变的──这一幕令人可以察知,夏亚菈鲜少会采纳他们的进言。 「哎,若是那样,我们也没有理由拒绝。」 「这样,谢谢你。」 夏亚菈虽然说得一副云淡风轻,但我并未漏看她稍稍吐了口气放心下来的样子。 我总觉得这名少女看来不是很擅长对话。她之所以会试图从高压牵制开始谈话,是身为支配者的她和意识著要一如往常的她,混杂在一起使然吧。 身处不得对人放松戒心的立场,还真是难为她了。 「跟我来吧。」 稍稍吐了口气的她,又略加变得更「一如往常」……我们的交情也没到可以说这种话的地步吗?总之就是变回身为「公主」时的她。 ……明明我们才刚认识不久,不知为何我并不觉得和她有隔阂。 或许──是因为她很像相识初期的雪莉露也说不定。 在杰司达的宠爱下成长的雪莉露,由于身怀著巨大力量之故,鲜少进行「对等的谈话」,而非常享受和我之间的你来我往。 另一方面,夏亚菈尽管并没有巨大的力量,却处于注定以「公主」身分成为支配者的立场。感觉「不懂得如何和对等之人谈话」这点,是她们的共通之处。 姊姊──是吗?难不成…… 这个小小的共通之处,令我回忆起雪莉露昨晚的话语。 假设那是真的,那么这是我该涉入的问题吗?我怀抱著疑问走在冷冰冰的走廊上,路途感觉如同背负著沉重的行李般漫长。 「……这里应该就可以了吧。」 然而实际步行的距离仅有咫尺之遥。在杳无人烟的静谧走廊,夏亚菈又叹了口气。 看来不像是害怕著和有可能造成世界危机的男人独处。若是那样,那个鼓舞自己般的动作,是针对谈话本身而做的吧。 因此,我仅是静待著她开口。等著那份勇气驱动她。 「你听雪莉露说到多详细的地步了?」 夏亚菈喃喃开口说出的,是我眼下最在意的事情。 「她只说自己『有个姊姊了』。但我并未听说那是指谁,还有个中详情。」 我开诚布公地对她说雪莉露昨天告诉我的话。 不过,我大致察觉到是怎么一回事了。我一针见血地点出事实后,夏亚菈露出了苦笑。 「……她果然没有瞒著全部的事情呀。」 「雪莉露一回房马上就说出来了喔。虽然她随即想到了这份约定,剩下的事情我什么也没听说就是。」 雪莉露守住了「秘密」是事实。因此我们才会感到烦恼。 「这样……真是个好孩子。」 「是啊。既纯粹又有同理心──这个世道很少有这么善良的孩子了。」 我背靠著墙,和不晓得看著何处的夏亚菈并肩站著。 夏亚菈露出了略显吃惊的表情后,低下了头。 「我其实很犹豫要不要和你说,但我决定相信那孩子所信任的你。」 夏亚菈并未看向我,低声说道。 就算不计较在场的人只有我一事,我也明白她那句话是说给我听的。 那句话并非出自于背负著世界的人,而是以现场一名少女的身分所说的。 我听见了徐风的声音……不,不对,是夏亚菈稍稍吸了一口气。 「我的一族至今都背负著守护祸石的宿命而活。我并不晓得正确来说究竟是多长的期间──但在这个国家成立之前,一直都是如此。」 夏亚菈望向自己的脚边,好似要回溯一路走来的历史一般。 「先前我说过,初始的祸石第一次觉醒的时候,将人们所发现的辉石纳入己身的便是『公主』,对吧?然后,失去了宿主,在公主的力量之下沉眠的大祸石,回到了起始之地──亦即这座圣域……那么,你知道辉石失去了宿主时,将会回到何处吗?」 这番话简直像是在指自己一般。将手放在胸口的夏亚菈,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将视线朝向我,意图询问。 对此,我以摇头回覆。 「这是个坏心眼 的问题。正确来说,辉石一次也没有失去过宿主……辉石呀,会寄宿在宿主的孩子身上。当公主产子时,辉石便会寄宿于其后代。辉石就是如此由我们一族代代传承下去,从未失去过。所以没有人能够回答这问题……吶,很坏心眼对吧?」 夏亚菈哼笑了一声,对我投以微笑。 辉石在涅瓦虔这个国家成立之前许久,便一直流传至今──即使面对这个完全无法令人相信的事实,我依然无法开口。这是因为,夏亚菈的笑容莫名带有自嘲的意味在。 「很不可思议的是,没有任何一位辉石公主在膝下无子的状况下过世。既未生病,由于受到保护也并未遭到杀害,更没有遇上意外──公主便是如此产下次代公主,将石头传承下去。说不定是辉石也有能够实现愿望的力量──先贤是这么说的吗?……总而言之,我们这一族便是这么活过来的。啊,对了对了,人们会开始叫我们公主,是因为公主只会产下女婴。很神奇对吧?」 夏亚菈所讲述的,是她──公主源远流长的历史。 她们仅是为了封印大祸石,令苏醒的灾厄再次沉眠而活……知晓了她笑容带有自嘲的理由,我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拳头。 「哎,那种事情根本无所谓。对过去的事情说三道四也无济于事。重要的是现在。我们一族反覆著相同作为之下,到我诞生于世的事情──」 夏亚菈再次仰望著看不见的天空述说了起来。 「据说我的母亲在一族当中,也算是感受性特别强的人。可能是因为过著这样的生活不谙世事的关系,听说她每当知晓一件新事物时,双眼便会带著灿烂的光芒。明明是我的母亲却用『听说』或许很奇怪──但我所知的母亲总是带著悲伤的目光,我其实从未看过她那副模样。但总之我的母亲是个既开朗又温柔的人──的样子。我想一定就像是某人一样吧。」 夏亚菈露出寂寞的目光,遥想著「某人」。 ……不用问我也明白,某人是在指谁。 「尽管如此,我也知道她有著温柔的一面。我是她和一个优秀的男人,在未经恋爱的情况下义务性地生下来的,但她仍爱著这样的我……可是有一天,妈妈忽然消失了踪影……和一个在她生下我之前便抱有好感的精灵男子。」 于是── 当追溯著历史的脚步往现在更近一步时──推测转为了确信。 「老实说当时我有些受到打击,不过很快便忘却了那份难受。因为将辉石的力量过继给女儿的『公主』,会像是结束任务似的随即衰弱而亡。行者告诉我,将辉石的力量传承给我的母亲已经完成任务,不久后便过世了。所以那时候我已不再感到愤怒。因为我心想,既然母亲已经达成了任务,那就足够了。」 ……回过神来,她所讲述的历史已经来到了最近。 她踏出了脚步,来到和我所知的情况相系的现在。 「而后我听说,抢走我母亲的精灵男子,也像是跟随她似的很快就死去了……那时我才晓得,母亲临死前和精灵男子生了一个孩子。不过我立刻便遗忘了。因为我知道了他们女儿的眼睛是朱红色的──并未带有辉石的力量。」 那就是雪莉露。她将话题做了个总结,再次低下了头。 我不晓得该对谈完这些话的夏亚菈说些什么好。 ……还真是命运多舛。一脉相承,从有如鸟笼般的命运掉落而下的一个终末,想不到会成为起始联系至现在。 先前我在思索雪莉露那句「有了个姊姊」是什么意思,没想到情况真的就如同字面般所述。 「你们是……同母异父的姊妹啊。」 我内心思绪一团乱,顶多只能出言确认事实。 夏亚菈微微点头,回应我的低语。 「雪莉露──我知道这个名字。所以从各位口中听见这名字时,我吓了一跳。有段时间我心想这绝不可能,然而实际与她碰面后,我便抱持了确信……精灵和魔人的混血儿。很少有精灵会那么好事,和我们生孩子的。」 夏亚菈的脸上再度浮现了自嘲的笑容。 魔人和其他种族的混血确实很罕见。因为他们很不喜欢魔人那份好战的个性。 尤其是和一直锁国到最近的精灵,那就更稀奇了。那份遭遇,非常足以令人将怀疑转为确定吧。 「而且我还有收到报告说,行者们初次去收拾各位时,突然一起失去了意识。这也成了一个判断的依据……即使眼瞳朱红,雪莉露身上仍寄宿著些许公主的力量。」 不过比起遭遇,决定性的证据乃是雪莉露拥有的力量。 感觉一切都连结起来了……或许世上真有所谓的命中注定。 就如同我并未失去和艾尔玛、杰司达、亚那滋大人他们的缘分,夏亚菈和雪莉露两人的姊妹情缘,亦是斩也斩不断的吧。 「呵呵……偷偷跟你说,我稍微对雪莉露抱持著一点优越感。拥有苍蓝眼瞳之人,和并未持有之人。我原以为自己是被上天选中之人……然而见到她的时候,那点也烟消云散了……说来任性,但我羡慕得不得了。羡慕那个能够和各位一同开心欢笑的孩子。看著那个远比我知晓世界之辽阔的她──我简直像是只笼中鸟一样。很好笑对吧。」 于是,我知道了她的笑容带著自嘲的理由。 「不过,那孩子……真的很棒,足以令我这种心情云消雾散。追根究柢,是我们这边拋弃了她,然而雪莉露却一句怨言都没有。这样的她表示,能够常保笑容都是托了你的福。所以我才会想说稍微试著相信你看看,跟你谈谈这些事情。」 结果谈了这么久呢──她如此作结,吐出了涌上的叹息。 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我也在无意识之中吐了口气,背靠著墙壁。 雪莉露的姊姊……啊。但仔细想想,有这样的人物存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虽然其背景比我想像中要来得沉重──但听她说完这番话的现在,我也能理解了。 在旅途中见过数次的奇妙之力,以及对夏亚菈抱持的莫名亲近感。细细思量之下,会发现她们极为相似。尽管有著眼瞳颜色这个最大的差异──外表亦包含在内。 可是,如此一来的话── 她说不定也能变得像雪莉露一样。 「假设……」 我背靠著墙,将视线投向夏亚菈身上。 天蓝色的眼眸,直视著我的双目。 「大血晶──啊,不对,是叫大祸石吧……若是我们成功破坏了大祸石,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旅行呢?」 为了传达我是认真无比的意思,我刻意目光凌厉地和夏亚菈对望。 「……你在说什么?这种事──」 然而夏亚菈随即别开了视线……还吞下了某些话语。 取而代之倾吐而出的,是否定的语句。 「办得到。我会做给你看的。」 我打断了它,并特别强调。 夏亚菈别开的视线转了回来……晶莹剔透的肌肤染上了一抹红晕。那道颜色,是防止涌上心头的东西泛滥而出的堤防。 「雪莉露在和我相遇前……也是有颇难搞的地方。但和我旅行的途中,她遇见了苏娜、艾尔玛──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人,于是才有如今的雪莉露存在……打造一个人的东西,是人与人之间的相逢。夏亚菈,你刚刚说很羡慕雪莉露──但你也做得到。你必定也能露出那样的笑容。」 因为你是那孩子的姊姊,不是吗? 我对她投以微笑,并伸出了手。 于是夏亚菈又别开了脸庞。但这并非表示拒绝之意才是。 「我们去看看世界吧。 不是这儿,而是某处的风景……你愿意试著相信看看雪莉露信任的我吗……喔,这听起来是不是很像为了明天才说的花言巧语呢?」 我实在很不会说话,无法顺利传达我的意思。 「……傻瓜。你要是不说,我搞不好就答应你的邀约了。」 即使如此──她似乎接收到了我的心意。 错愕地笑著的夏亚菈,眼眶泛著泪水。 总之,就她的立场,或许并没有办法牵起我的手。毕竟她仍有必须守护大祸石的使命在。但只要关著她的鸟笼消失──届时应该就能牵起我的手才是。 「……我会姑且先命令行者,叫他们不要取你们性命。可是一旦到了战斗,我就不晓得他们能否遵守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面对这一战。」 「呵,感谢你的忠告。」 结果,夏亚菈并未牵起我的手而转过了身去。 「谢谢你……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剩下的两个人,就交给你──那孩子信任的你判断了。我愿意稍稍相信你所信赖的人。」 留下这句话后,夏亚菈便离去了。 我凝视著她的背影,握紧拳头。 虽然我是个傻子──但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破坏大祸石一事,将会带来某人、带给众人笑容。 ……或许我的第二人生,便是为此而存在的。 搞不好是某人的愿望将我呼唤了回来──这是我想太多了吧。 身在正道──这份确信,让我的内心逐渐变得无可撼动。 明镜止水是种内心愈茁壮便能获得庞大力量的技术。若是如此,现在的我一定── 我露出微笑,回想起亚那滋大人的话语。你们活在一个艰辛的时代──此话一点也不假。 我认为,自己倒是生在一个颇不赖的时代。 我不晓得有多少人目标朝著「巅峰」二字迈进,但当中应该有许多人思索过它的意义,以及获得它之后能得到些什么。 我觉得现在──自己好像得到了答案。那似乎和一个我比谁都尊敬的男人手中所掌握之物相同。 「我可不能输啊。」 我松开紧握的拳头,哼了一声。面对明天的比试,我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无上的准备,于是决定回房。 也将这件事告诉苏娜和艾尔玛吧。拥有一颗可贵之心的她们,一定能够成为助力。 我克制不住心底自然涌上的笑意。烦恼消失了,迷惘也拋开了,接著只要奋力前行即可。 距离决战还有一天──准备已大功告成。 第九话 决定世界的一战 决战当天。照夏亚菈所说,决斗要在修练场举行。 我们也起了个大早,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很充裕时,便集合在修练场了。 这两天我们皆是在此处度过。修练场虽宽敞,不过构造简单,只要过个两天便感觉已经熟悉了。 然而现在此处剑拔弩张的气氛,对我们而言则是未知之物。 我们之所以会比预定时间还早来到修练场,并不是想尽量早点来进行训练至最后一刻,而是为了在今天这个决定世界未来的场所集中精神。 ……不过,这点「对方」似乎也一样──在我们的视线前方,有四名行者正对著我们进行坐禅。 同样背负著输不得的一战,两组人马彼此正面相对。那便是这股冷冽刺人的气氛之真面目。 「终于到这一刻了呢。」 「是啊。」 有好几次战斗,我都在开战前心想说不定会输掉。也曾有见识到对方的力量,才察觉自己的不成熟。或是和师父练习对打,以输掉为前提的状况也有。 不过,我想自己未曾以「输了也无妨」这样的心情应战。 这次的一战──略有不同。我想赢,不想输。过去的我满脑子都只想著自己。一直到这辈子才终于发现,我有著想要守护的人事物。 这场比试,便是集那些人事物为一身而战。为了雪莉露她们、为了世界,以及为了夏亚菈。如今,我为了自身之外的其他事物,在此誓言夺胜。 这令我的心无比炽热。 我像是要抑制著内心似的,在拳头缠上绑带。已抵达「境界」的现在,绑带的效果大概微乎其微吧。然而,「一如往常」的这份心情,令人莫名难为情,使我回忆起少年时代。 人们应该有想像过,自己成了拯救世界的英雄那一幕吧?虽然可能不是所有人,但男人都曾有过这种念头才是。 那大半都是在儿时所编织的梦想,曾几何时遗忘而去的憧憬。 一想到自己现在或许正要成为那种英雄,便觉得忆起赤子之心说不定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看来你──准备好了。」 「是啊。」 少年的英雄谭大致都会迎向一个结局。 那就是拯救公主殿下。 夏亚菈的招呼已成了惯例。今天她的态度并未高高在上,字里行间也并未掺杂著讽刺和牵制。 仅仅如此而已。打过招呼后,夏亚菈并未搭理雪莉露,而到了行者们的身边去。这和昨天为止也有明显不同,可窥见某种事物改变了。 「……夏亚菈。」 雪莉露也感受到了这点。她露出了锐利澄澈的目光,握紧了拳头。 看似亦像冰冷的态度,令雪莉露的内心燃起了斗志。 挺直了背脊,以威风凛凛的态度抵达了行者身边的夏亚菈,和他们说了几句之后,便转头朝向我们这里来。 ──时间到了吗? 「我们的决斗就此开始。」 将昨日展现的柔和微笑隐藏在面具底下,带著冷冽目光的夏亚菈,以我们这边也听得见的音量清楚宣言道。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我们会是敌人,彼此都背负著不能落败的理由。我感觉得到用力握拳的雪莉露,目光变得更加凌厉。 「胜败将以无法战斗或投降来决定,规则仅此一个。每场比试须选出一位代表,落败的人便不能参加之后的比试。若全员都无法上场便是输了,得接受胜利者的主张……有什么疑问之处吗?」 没有人对淡淡地说明规则的夏亚菈开口提问。 ……这种东西就是单纯才好。既无犯规亦无失德的决斗。虽然听起来很像你死我活的厮杀──但并非如此。 这是为了迈向未来的仪式。 一确认现场没人有疑问或异议,夏亚菈便坐在一张椅子上,那儿位于比试场地清楚可见的位置。虽然场地有以线条画出范围,但这场决斗并没有出界的规则。她人在距离场地略远之处,我想应该不会被波及才是──但亚隆伫立在夏亚菈的身旁。应该不会有万一吧。 「克莱夫,由你上场。」 「谨遵谕令。」 夏亚菈以公主的身分,对包含了亚隆在内的四名行者之一下令。 高挑男子迈步前往比试场地──终于要开始了。 「由我打头阵好了。我去展现一下『可疑的技术』。」 我们这边首先是由苏娜上场。 展现可疑的技术……她是指「明镜止水」吧。 看她伸展著身体前往场地的模样,可以明白苏娜充满了最重要的从容不迫。 「请多多指教。」 和名唤克莱夫的男子正面相对,苏娜行了一个武术的拳礼。 对方并未回礼……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所谓武术,是一种培育内心的技术。仅以维持世界和平为目的的他们,或许难以想像修身养性之强悍。 苏娜嘟起嘴,流畅地摆出了架式。比试前没有行礼我也会感到生气,但她应该有掌握到状况不同吧。 「……开始!」 见到双方皆做好了战斗准备,夏亚菈一声口令宣布决斗开始。 同时,克莱夫释放出了红色的魔力。 ……这是一场决定世界未来的战斗。对面的四个人,应该是行者当中最为优秀的战士吧。 他的魔力量十分惊人。那份力量以克莱夫为中心呼啸而起,甚至传达到了人在远处的我们这里。 在获得「明镜止水」前的我纵使拿出全力,也不晓得能否做到那种地步。就输出而言,可比在萨佛雷斯特一战的赛兹罗吧。 面对怒号的暴风,苏娜微微眯细了眼睛。克莱夫并未放过这个破绽。 即使身处会令人迷失方向的暴风当中,依然如此冷静。真不愧是立于世界分歧之处的其中一人。 ……然而── 「唔!」 在如今的苏娜面前,那充其量只是徐徐微风罢了。 既然是风,那么一切就在她掌控之中了。 将魔力活用至限度的全力冲撞。有如巨大铁球高速飞驰而来般的这一击,苏娜只是将手放上去温柔地拨开。简直像是应付著飞扑过来的孩子一样。 然而敌人亦非省油的灯。行者的真正强处,便是克制住那份暴力冲动的坚定之心。克莱夫转身后,随即纵身一跃挥下了拳头。 另一方面──苏娜露出了微笑,像是在说「就等你这招」一般。 「……『击风掌』。」 剎那间,我「看见了」她如此喃喃说道。 苏娜将翻了过来的手掌,以使劲推出之势刺了出去。根本别提什么攻击距离,这记掌打完全不可能碰到对方。 属性魔术对血晶──对「祸石」不管用。这是因为,构成其魔术需要有明确的「意志」才行。 要有堪称是组成祸石的要素──伤害对方的意志才行。这对那帮人而言有如空气,绝对不可能触动到那颗石头。 不过──若是由良善之气所施放出来的升华过后的力量,将一口气翻转这种状况。 「……!喀!」 苏娜由掌心所释放的风之冲击,贯穿了克莱夫的腹部。 ……注入了风之魔力的掌击。我曾吃过那招一次,相当「有劲」。 直接命中的部分自不用说,无处可逃的风有如「伸展」著腹部般逐渐扩散开来──而且,这个感觉是…… 吃了一记风弹的克莱夫,以中弹的地方为基点旋转著,同时喷飞而去。 苏娜刺出的手掌,指尖朝著天空。她使劲推出所释放的风,将其破坏力聚集至中 心点,以挖肉刨骨之势让冲击灌进体内。 ……光是想像便让人惊恐万分。我可不想吃到这招啊。 令人吃惊的是──克莱夫受到这一击,却仍站了起来。他赌在这一战的执著实为无可斗量。 但我们也同样不能输。借助风之力一鼓作气逼近的苏娜,慢慢将风聚集在掌心。 这次是直接以掌打攻击。不过可能是苏娜抑制了威力,腹部吃了第二记掌打的克莱夫,按著肚子当场倒了下去。 一阵沉默流逝。 苏娜望向夏亚菈,她这才慌慌张张地宣告: 「……胜负……已分……!」 决斗的结果是在一片寂静之下分晓。 不过,看见如此出神入化的招式,就连行者们也无法默不作声。 回来的苏娜在一阵嘈杂声中举起了手。我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击掌。 「先驰得点了呢。真是不错的招式。」 「嘿嘿,我原本想要再保密一下就是了。现在用看起来最帅气对吧?」 被雪莉露抱住的苏娜,竖起了两根手指头。 她们真喜欢这样──我内心如是想的同时,也对这个无比鲜明强烈的力量展现方式感到佩服。 「怎么回事……?为何风魔术对克莱夫有效……?」 正如苏娜预料,夏亚菈无法掩藏内心受到的冲击。 这也难怪。正是因为他们对祸石的事情瞭如指掌,才会对行者遭到属性魔术打倒的现实感到吃惊。 「这下子你有稍微相信了吗?还有力量是你们所不知道的喔。那正是有可能对祸石生效的惊人力量。」 苏娜所展现的,是希望。或许真有可能破坏大祸石。这一缕光芒,令人能够相信这信任不得的希望。 「唔!下一场……达雷尔。」 「在!」 取回了险些失去的话语,夏亚菈再次披上了「公主」的外皮。 被叫到的战士开始移动,于是艾尔玛向前踏了一步。 「虽然没办法打得像苏娜那么华丽,不过接著换我上场吧。」 转了肩膀一圈的艾尔玛,前往以线条划分出来的比试场地。 站在叫作达雷尔的行者面前,艾尔玛深深地鞠了个躬……对方果然没有回礼。但这种事我们早就知道了。艾尔玛毫不在意地摆出架式,眼瞳中满溢著有如刀刃般的冷冽。 「……!开始!」 在那对双眸的震慑之下,夏亚菈宣布第二战开始。 战斗一开始,达雷尔便瞬间释放出魔力。不过并未像方才的克莱夫一样,劈头就飞驰而来。 大概是在警戒著深不可测的力量吧。也或许是他知道「艾尔玛.静寂」这号人物。 达雷尔和艾尔玛一边估算著间距,同时彼此慢慢拉近距离……果然很冷静。释放出这么多魔力,还能做到如此高水准的互探距离,值得惊叹。 然而,光是做得到那件事,并没有任何意义。 「光是」能以强大的力量进行一场极度精细的战斗,是赢不过武术的。 「……!」 为了给战斗带来不确定因素,艾尔玛一展开行动,身子便沉了下去。 她放低姿势,一口气拉近了距离。无法使用明镜止水之人,不会晓得使用者在拳头上灌注了多少力量。艾尔玛一刺出紧握的拳头,达雷尔便反射性地采取防御动作。 ……或许该说是误采防御动作吧。 艾尔玛伸出的拳头──灌注的魔力,虽有可能对身上包覆著惊人魔力的达雷尔造成威胁──但并未带有什么力量。 那是假动作。艾尔玛左拳一翻,右拳取而代之地攻向他毫无防备的腹部。 这招整体来说也是重视敏锐的动作,所以没什么威力。尽管如此,正面吃下这一击的达雷尔还是吐著气,弯下了身子。 同时,他保护脸部的手臂也放了下去──艾尔玛瞄准的部位浮现了出来。 有如射出重新架起的箭矢一般,艾尔玛对准达雷尔的下颚,使出了一记由下而上的掌打。 达雷尔的身体飘了起来……好似被拋出去的人偶般摔落地面的他无法继续作战,无论由谁来看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 见到匆匆被搬离比试场地的达雷尔,夏亚菈顿失话语。 艾尔玛一连串的动作确实一点都不华丽──但因此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胜负以最低、最小限度的动作分晓,会令夏亚菈带有「为何这种程度便倒下」的念头吧。 「……下一个。布拉德。」 夏亚菈目送著折回来的艾尔玛,呼唤下一个战士的名字。 那人并未开口回应,一蹬地便跳落至场上。 好轻巧的身法。看来他对自己相当有自信。 「我去去就来。」 与之对垒的是雪莉露。她一站起来,夏亚菈的肩头便随之一震。 她们以姊妹的身分相会才过了一两天,但夏亚菈的眉头依然怯懦地垂了下来。 她们这点果然非常相像──两人皆心地善良,富有同理心。 「请多多指教。」 小跳步站在布拉德面前的雪莉露,微微低下了头。 看著妹妹立于战场的身影,夏亚菈露出了无可言喻的表情。尽管雪莉露摆出架式,夏亚菈却迟迟无法挥下高举的手。 骨肉分离的妹妹以敌人的身分出现。这份事实令她内心产生各种纠葛吧。 然而雪莉露亦为一个卓越的武术家,无须担忧。 毕竟雪莉露一步一脚印走来的路皆十分扎实──她现在会站在那儿,一定也带著拯救姊姊的心意。 「……开始。」 夏亚菈终于将高举的手臂挥了下去。 即使看过先前的两场战斗,她也不晓得雪莉露有多少斤两。我自然可以理解她担忧的心情。 ……布拉德随著战斗开始而释放的魔力相当庞大,让人一眼便知晓那凌驾于达雷尔及克莱夫之上。 那份魔力仅是流动著便产生硕大的压力,有如瀑布一般。布拉德毫不保留地使用魔力进行高速移动,绕到了雪莉露的死角。 好快的速度。就算从远离场地的外围来看都有可能跟丢。身手一般的人,甚至连捕捉那道影子都非常困难吧。 ……雪莉露早已超越「一般」的境界了。 习得「明镜止水」之人,唯有培育内心才会成为最大的力量。然而在学会明镜止水这个非比寻常的技术之际,内心多半也快要迈向登峰造极之境了。 在我们当中,那孩子尤其缺乏这点。尚存有许多成长余地的内心,会在一点小小的契机之下大大蜕变。 如今,那孩子将要再次破蛹而出。 雪莉露闭上了眼睛。这个动作往往看似绝望般的破绽,其实毫无空隙。这是因为,现在的雪莉露用不著仰赖双目,也能藉由流动的魔力视物。即使并未如此,对于能够感觉到祸石之力的她,难以采取利用了视觉的战术──不过现下连这个必要都没有。 大概认为雪莉露阻断了视线是个好机会,布拉德纵身一跃,但她同时睁开了眼睛。 雪莉露的脸上挂著笑容……她是在享受这场战斗,为更上一层楼的自己感到欢愉。 布拉德完全是从位于死角之处朝雪莉露跳去。所谓无声无息、藏形匿影的「战斗中的偷袭」。 我很佩服他做得这么漂亮──不过他庞大的魔力,已告诉了对方自己的所在之处。在这个感应魔力有如呼吸般层级的战斗,单纯的速度连障眼法的用处都没有。 雪莉露并未以双眼确认对方的姿态, 便以左脚为基点开始旋转。由轴心脚所产生的回转力,通过身体关节集中至右脚──也就是回旋踢。 雪莉露之所以选择这招,并不是期待它宽广的攻击范围。 不如说──回旋踢仅有一瞬间会达到最大的威力。那一瞬间──会在扫出去的踢腿正好通过布拉德扑来的方向时来临。 雪莉露的腿,在无从支撑的空中命中了布拉德的侧腹。 简直像是摆荡的铁球一样。画著稳定的轨迹,威力最强的那一点直接传达至布拉德身上,于是他以比飞扑还快的速度被弹飞了出去。 这记乾净俐落的攻击实在漂亮极了。这下子对方已经站不起来了吧。 苏娜那时并未受到直接打击也是原因之一,克莱夫还能凭自己的意志起身,但支撑著身体的意志都遭到夺去,根本不可能爬起来了。 「……到此……为止……!」 面对这份惊人的力量,夏亚菈险些无言以对。 平时脸上总是漾著柔和笑容的纯真少女竟展现出如此强大的力量,果然令她无法相信吧。 雪莉露方才显现的力量,甚至连我都感到惊愕不已。 看来和夏亚菈的相逢,带给了雪莉露巨大的力量。 确认比试结束,行过礼后折返回来的雪莉露抱了过来。 「你做得太好了。」 「嗯!」 说不定再过十年,我跟她对打只会输多赢少──雪莉露的成长便是如此迅速,令我不禁有这种想法。 年轻人的成长让人喜闻乐见。但现在既然我也同样是年轻人,那可就不能输了。 「……想不到,世上竟有这么多人的力量超越祸石的行者。」 我抚摸著抱过来蹭我脸颊的雪莉露时,对面的夏亚菈以一脸僵住的表情述说内心颤栗之情。 我放下雪莉露,重新面对夏亚菈。 「长久以来,我们都守护著此地,避免灾厄之卵孵化。为了以力量压制逼近而来的威胁,还不惜利用祸石……将这个世界上最恶质、最强大的力量纳入己身……」 好似喃喃低语,然而却是明确地朝我们述说的话语百感交集,描绘著混沌的大理石花纹。 疑惑著长久以来持续的使命。嫉妒著能够在身心正常之下,操纵比祸石强大的力量的我们……以及,期待从职责当中获得解放。 夏亚菈心中这些事情全都搅和在一块儿。她的表情已失去了明确的神色。 「……坦白说,我很困惑。我没料到差距会如此之大。我从未想过,理应是为了排除威胁而获得的力量,居然会不管用……我想,亚隆一定也打不赢各位吧。因为──各位如此从容不迫的同时,克莱夫他们统统都还活著。」 带著莫名自嘲的口吻提到力量差距的夏亚菈,脸上又浮现了略微自嘲的笑容。 她是从比试结果发现到,我们有著能以压倒性力量获胜,同时又不至于取人性命的从容吧。 ……没错,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现在的她们拥有力量。一定不会有人落于行者之后。 尽管如此,我们仍未轻敌,以万全的准备迎战。这份结果可说是必然的。 另一方面,夏亚菈他们大概没想到会迎来这种结果吧。那些行者让自己的身体沦为怪物,一直以来排除了世界的危机。 不惜使用万一有个闪失便可能将世界导向破灭的力量,一路守护而来的和平──当中有著无法退让的事物。 夏亚菈用力眯起双眼,抬起了低垂的脸庞。出现在那儿的,并非是少女的脸蛋──而是背负著世界的公主。 「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在此放弃。各位一定会改变历史,无论是好是坏……不,我认为会是朝好的方面进展。可是呀──我们有著赌上一切守护此处、守护世界和平的骄傲,可不能接受结果好一切都好的状况。」 「我们不能将世界的未来托付给他人……战斗至最后一刻,便是我们的骄傲。」 接续著夏亚菈的话语,亚隆走向前来。 ……看来就算不看结尾,夏亚菈他们也明白这场决斗的结果会是如何了。 亚隆说了「骄傲」这个词。我曾想过,将祸石纳入己身的人有那种东西吗──然而看到他的眼神,便没有任何怀疑的余地了。 他们是使用了祸石的战士,绝非塔利斯贝尔库。 「……我接受挑战。」 尽管结果不言自明,他们仍为了替自己的心做个了结而战。这表示他们并非失去了人心,仅是压抑著它罢了。 既然站在眼前的是男子汉的觉悟,那么就得回应对方才是世间常理。 「请多指教。」 「……嗯。」 我行了个礼,亚隆也微微点头回应。 他还是老样子看不见脸,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笑了。 「开始吧……!开始我们最后的一战!」 夏亚菈下达了开始的口令。对他们而言是终结的开始。 亚隆有如回覆公主谕令而拔剑的骑士般释放出魔力……真是惊人的魔力。布拉德的魔力比起先前的两人来得卓越超群了,亚隆更是凌驾其上。 这群战士为了保护世界而拋弃自我。他则是其中一直守护在「公主」身旁的首席战士。在行者当中可说最为重要,就像是维系著世界的最后一根楔子。在我过去于旅途见识过的「魔力」中,他的力量是第二优秀的。 ……为了击败那个人,我可不能在此处裹足不前。 我静静地释放出「明镜止水」的气。 纵使感受不到境界的力量,他也凭著作战经验和战士的直觉察觉到战斗开始了吧。从掩藏著脸部的布条间唯一露出的双眼,锐利地眯细了起来。 ……真了不得。亚隆摆出了毫无破绽的架式,观察我这边的状况。虽说方才便已见识到,像这样亲眼看到又有了不同的印象。 亚隆的身上包覆著剧烈的魔力,但并未使它像暴风般呼啸怒号。这表示,他克制内心的程度比方才的行者们还要高段。高密度的魔力,挥舞起来会成为攻城槌;若巩固防御,则会变成坚不可摧的堡垒吧。 ……不对,这个比喻可能不够到位。此等魔力应该能轻松摧毁石造堡垒,若转攻为守,也能轻易地撑下攻城槌的一击才是。 驯化凶猛怪物的力量,并保持自我。那里头毫无私利私欲,唯有使命及对夏亚菈宣示的忠诚。 「喔喔喔喔喔!」 亚隆的咆哮在修练场传了开来。他将精神灌注在拳头中,高高地挥下。要说耿直也确实过于耿直。毫无偏误,打从一开始便不存在迷惘的拳头,优秀得无以复加。这击兼具了优异的速度和威力,是亚隆最恰当的象徵。 若是比数值,这不会输给任何一招吧。 然而在武术面前,那实在太靠不住了。 因为,时而引诱对方、时而加上自己的力量、时而借力使力,那便是名为静寂流的──武术。 卯足全力──亚隆这一击灌注了自己所有的一切。我将手背轻轻抵在伴随强风逼近而来的拳头上,以好似卷线般的动作操纵力量的方向,令它偏往外侧。 无论拥有多么巨大的力量,打不中便没有意义。 确实,他们知道如何控制那股巨大的力量。正因如此,他们的战斗都集中在以浑身之力击溃对手这一点上。 拥有意志的怪物很棘手。然而,他们没有招式可言。 心技体──真正的「强悍」缺一不可。不论身体多么强韧,就凭封印了内心且没有招式的他们,不可能赢过凌驾其上的人物。 那就是人与怪物之间的差别。 施 展出来的力量遭到卸开,致使亚隆产生了破绽。我对他中门大开的腹部赏了一记掌击。 虽不像苏娜那般带有强烈的风压,但掌打是最适合给予腹部伤害的招式。 「唔……啊啊啊……!」 脉动的冲击以腹部为中心爆裂开来。 我自己说也有点那个,这一击和苏娜她们所呈现出来的攻击可不在同一个「层级」上。我花了百余年的时间钻研的招式,可不是虚有其表的。大概只有雪莉露的回旋踢能与之并驾齐驱吧……它的威力之大,就连血晶怪物也能一招击败。 「呼啊啊……!还没完……!」 然而,亚隆承受了这一击。甚至就连痛苦跪地都没有。他借助了「身体」之外的力量。 骄傲──他利用了心灵的力量。 「原来如此,你们的力量确实很惊人……无论我怎么做,你们都拥有决定这个世界走向的力量……!不过,我身为统领行者之人──身为保护公主的战士,不容许屈膝投降啊……!」 ……他的眼中,映照出明显的情感之色。 并非愤怒,亦非憎恨,而是其他的情绪……硬要说的话,就是毅力。 亚隆将拳头移动到脸前,慢慢灌注著魔力。他以左手抑制渴求著解放的魔力,同时不断灌注力量。 他那副模样,简直像是将心念注入于拳头一样。 那么身为一个男人,就非得接下它不可了。 我侧身面对亚隆,举起拳头。赌在有如持剑般紧握的拳头之上的,是心念。是誓言击碎可憎的宿命这份意志。 「接下我这份源远流长的意志之重量吧──!」 由于灌注了超越限度的魔力,亚隆的拳头裂开,喷出了血。尽管如此,他也并未让魔力四散,而是维持著注入拳头中的状态──密度提升至极限的魔力,随著迸发般的声音窜起了电光。 与「试制樱花」相似,但并未使用治愈魔术的临界之拳。亚隆带著这股彷佛捏烂了山脉般的「力量」质量,朝我直奔而来。 心里只有不能输这个念头,毫不考虑那么做会有什么后果,所谓男人的毅力。其代价之大,光是被闪掉一次,亚隆便无法再次作战了吧。 这是个如字面所述的最后一击。要我闪避它实在做不到。 我心想自己也很天真,同时我也明白,多亏这点我才能抵达这里。 因此──我并未回避。我从正面出拳回击,打向和朱红咆哮一同刺出的拳头。 这次是单纯的力量之间的互相碰撞。心念不分轩轾。 既然如此,决胜关键便会是──为求走得更远的意志,一路走来的「正当性」! 当拳头彼此碰撞的剎那,我们的视线交会了。尽管亚隆的眼瞳染上了祸石使用者特有的血红色,感觉……却仍散发著光辉。 当拳头里蕴含的两股力量相互冲突时,在魔力和气的抵抗下,一道闪光蔓延开来。有如落雷般的声音响彻全场,接著拳头交会处的地板耐不住冲击,产生了圆形的龟裂。 冲击化为一阵风,流窜至整座修练场。 最后,呼啸的狂风逐渐止息。 当我发现能够呼吸,藉此察觉空气恢复原状时,一阵静谧造访而来。 ……结束了。我确认了这一回合的终结后──时间开始流动。 「唔……」 亚隆抵达极限的拳头,碎裂了。 同时,体内魔力逐渐四散的亚隆跪倒在地。 「……这份重量……还不够吗……」 在这阵寂静当中跪在地上的亚隆,看著碎裂的拳头喃喃说道。 重量不够?……没有这回事。背负了国家及世界,甚至连自我都奉献给夏亚菈的男人,他灌注了一切的拳头没有轻如鸿毛的道理。 决定了胜负的,是选择出路的方式,仅此而已。 「是我……输了。」 我不晓得亚隆何以会有这种想法,不过他哼了一声后便如此宣言。 ……受到暴力支配的血晶怪物,居然会自己认输啊。真是令人无从想像的律己心。若是他没有选错规划好的道路,结果说不定会正好相反。 不仰赖祸石,而是专心致志地磨练自己的力量──一思及此便令我深感遗憾。 「到……到此为止……!」 一时无法接受亚隆话中之意的夏亚菈,也终于弄懂了他在说什么,并且宣告比试终结。 ……决斗就此告一段落。 「站得起来吗?」 我向亚隆伸出了手,一如我对其他交手过的武术家那样。想当然耳,我伸出的是左手,这样才能握住他并未破碎的左手。 我曾听说过以左手握手不太好,不过这种状况下也没办法计较了吧。 别人对自己伸出了手──可能是为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感到吃惊,亚隆瞪圆了双眼。 「我很期待……你所选择的那条道路。」 但他随即握起了我的手。 很期待……是吗?虽然我不晓得他们是否有这种情感──但既然能够心系著夏亚菈的话,就当作一定有吧。 「嗯。」 所有的战斗都结束了,我们大获全胜。 回过神来,雪莉露她们都集合到我身边来……来自反方向的夏亚菈也是。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总之先说声恭喜。我就姑且先赞颂胜利者吧。」 「我该说谢谢吗?」 夏亚菈似乎对目前所发生的事情仍不敢置信,以一脸莫名涣散的表情说道。 这时,夏亚菈忽地以危险的视线望向亚隆。 「……非常抱歉,我落败了。」 亚隆以平板的语气向夏亚菈谢罪。 他的声调中没有什么情感可言──或许事实上就是如此。 夏亚菈露出了微笑,像是在说「那道视线是开玩笑的」。 「亚隆,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虽然我没想到,会有用上这句话的一天──会有输了也无妨的战斗。」 既然有发现夏亚菈并未动怒,那么亚隆的谢罪搞不好同样也是玩笑话。 不过那番话,同时也蕴藏了对我们述说的话语。 「输了也无妨的战斗」。换言之── 「斯拉瓦、苏娜、艾尔玛……还有雪莉露,我相信各位。还请各位代替我们,击碎长久以来折磨著许多人的灾祸结晶。」 表示她相信了我们所说的。 第一个注意到那层含意的人是雪莉露。她灿烂的表情愈发明朗的同时,眼眶里带著泪水。 我也在这个瞬间──吐了口气放松下来。虽然还有许多事得处理,但我内心涌上了「终于了结一桩心头事」、「总算能报答师父一个恩情」这样的实际感受。 「身为决斗的胜利者,我们愿意接受各位的愿望……请告诉我们,各位的愿望是什么呢?」 恐怕这是最后一次以公主的身分发言,夏亚菈一字一句细细地编织著话语。 我们互相看了看彼此,而后点点头。 「请你带我们到大祸石之处去。」 我们异口同声地说著带有相同意义的话语。 承受著我们四道目光,夏亚菈颔首回答: 「……我明白了。那么明天──便带各位到圣域最深处去……请给我一天的时间,我需要整理内心千头万绪。在那之前,虽然很抱歉是个仅能容膝之处,还请各位在房间好好休养生息。」 她以公主及「夏亚菈」的身分如此告诉我们。 「我知道了……明天见。」 回应这番话的人是雪莉露。 「嗯,明天见……」 两人脸上带著神色相同的微笑,稍稍打了个临别招呼。 雪莉露毫无眷恋地转过身。我们也跟在她后头而去。 「斯拉瓦。」 「……怎么了?」 回过头时,夏亚菈叫住了我。 她的脸上,浮现著泫然欲泣、带著热度的微笑。 「谢谢你。」 「……嗯。明天见了。」 「明天……见……真是美妙的话语呢。」 互道再见后,我为了追上先走一步的雪莉露她们,以匆忙的脚步离开了修练场。 ……明天见……啊。能够轻松使用这随兴的招呼语,令我涌现和她不再是敌人的实际感受,心情雀跃了起来。 希望明天之后也能说这句话就好了。不,假设她选了和我们一块儿旅行这条路,说不定就连使用它的必要都没有了。 「……结束了呢。」 我走出修练场,发现苏娜她们在那儿等著。 待我加入一行人之中,我们开始迈步而行。这时,似乎没什么实际感受的苏娜,她的话语回荡著。 「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是了……不过说得也是,结束了一件事呀。」 我也同样没有什么功成身退的感觉。尚未实际看到大祸石或许是原因吧。不过只要等到明天就能看到了。 届时便能获得成就感了不是吗? 「明明就连光太郎都无法把持住自己……那些人真是强悍。」 尽管如此,我内心的某处仍有著完成一件壮举的兴奋之情。 自然无法保持沉默的艾尔玛,说出了称赞他们的话语。 ……即使是现在,我也认为确实是如此。 想不到他们会为了对抗祸石,让自己成为和那份威胁相同的存在,真令人吃惊。 为数众多的「行者」没有任何一个人输给了诱惑,而为了和祸石一战,对拥有镇压祸石之力的夏亚菈宣誓效忠。 置己身于不顾,仅仅为了伟大的目的……若要问我能否做到相同的事情,我想是没办法的。 虽然就结果来说,已证明了那是条正确的道路,但我一定会选择不依赖祸石,磨练自身力量的路吧。 不过,若是像他们一样力有未逮的话,我说不定会选择相同的路就是了──这点不到那个时候便不会晓得。 「……夏亚菈会跟我们一起来吗?」 虽然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我令一名少女和她久别的妹妹重逢,并成功使她从任务当中解放,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只要雪莉露开口拜托,她一定会来的。」 「是这样吗……」 话虽如此,或许还得纷纷扰扰一阵子也说不定。 就算能够击碎大祸石,也不可能立刻让夏亚菈恢复自由之身吧。 那恐怕会成为动摇国本的重大事件,而且到确定安全为止,夏亚菈都还有其工作要做。 不过,那天届时一定会来临的。 雪莉露脸上浮现了怜爱般的笑容。我将手搁在她的头上,来回抚摸著。 于是雪莉露将目光投向我身上,露齿一笑。 ……这时── 「啊!」 雪莉露的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声。 这么说来──也差不多要中午了。 「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午饭……?」 看到雪莉露有些害臊地抚著肚子,我心底一股笑意涌了上来。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也是啦。今天也一样会肚子饿的。既然如此,想那么多也无济于事。 若要耐心等候,不如想想今天的菜单还比较有梦想可言。 我们大伙儿一同笑著回房。没有窗户的房间虽然局促了点,但今天依然能感受到解放的滋味吧。 从明天开始或许就有得忙了,得趁今天先悠哉一下才行。 来试试看只是想到,结果并未实行的午睡好像也不错──订定了懒散计画的我,以浮云般的飘忽脚步前往房间。 然而── 忽然响彻了一阵如天崩地裂般的轰然巨响。 发现声音来自修练场方向的我们,即刻转身一跃而去。 第十话 真正的灾祸之影 「……夏亚菈陛下,这样真的好吗?」 斯拉瓦等人离开修练场后不久,场中聚集了许多「行者」。他们是听闻了四名尤其优秀的行者败北的消息,受到夏亚菈召集而来的。 四名于决斗中败下阵来的战士们如今已恢复意识,在夏亚菈身旁待命。 落败即为死──对于活在这种世界的行者们而言,这个状况和战士们平安无事皆为异常现象。 「我们在决斗中败给了四名精灵,于是决定听从他们的意思。」夏亚菈告知聚集至此地的行者们的,是一句简洁过头的败北宣言。 所有人都知道,在决斗中获胜的人们期盼著什么。因此才会做出如此询问。 「是的,这是我的决定。」 向夏亚菈发愿效忠,成为了血晶怪物的他们,无法违抗她的命令。为此,夏亚菈的决定对行者们来说是无可撼动之事。 「此话当真吗?……但是,现在还来得及。若是我们总动员攻其不备,就算是他们也无法平安突破吧。」 但他们即使无法违逆夏亚菈,依然能够促使她改变决定。 其中一名行者,提议偷袭斯拉瓦等人。 ……这无庸置疑是卑鄙之举,但他们没有那份意识。向夏亚菈效忠虽是他们最重视的事情,然而作为大前提,保护世界才是他们存在的理由。 之所以归顺于夏亚菈,是为了万一自己化为血晶怪物时,能请她出手镇压。那份忠诚心的根基,可说是由保护世界的使命打造而成的。 要是打碎大祸石,它便会苏醒,制造出最凶猛的塔利斯贝尔库。如此一来,就凭他们的战力是无法阻止它的。 年年成长的大祸石,如今已成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石块。当它觉醒时,夏亚菈也无法保证一定能镇住它。 「啰嗦。我──我们决定相信他们了……再说,他们一行人当中,有个人略微持有『公主』之力喔。既然会被她感应到存在,根本不可能暗中袭击他们吧──更何况,只要她──雪莉露有那个意思,便有可能让你们统统沉睡。这么一来,你们应该不难想像会发生什么事吧?」 好好想想我为何没有那么做──夏亚菈如此作结,于是所有人皆无话可说了。 「……传承下来的情势,如今来到变革之时了。败北的我们,唯有托付给他们这条路可走。」 亚隆接著夏亚菈的话语说道,令大局已定。 行者们非常了解身为「耶索德行者」领袖的亚隆。众人都在漫长的相处当中学到,受托担任领袖之职的他,拥有最保守的思想。 这样的他,表示要将未来托付给斯拉瓦等人……对行者们来说,这是句决定性的话语。 「……我们的历史会就此落幕吗?」 「他说会令这一切结束……你们愿意试著相信我所信任的他们吗?」 听见这句从一行人当中传出来的呢喃,夏亚菈正视著对方说道。 并非以公主身分,而是以夏亚菈的身分述说的话语。 ……这群人使用了祸石,主动成为行者。而祸石拥有蚕食宿主的内心,增长恶意的力量。 然而耶索德行者,却以坚强的内心抑制著它。 那份强悍的来源,除了保护世界的使命之外──还成立于对世世代代作为大祸石楔子之夏亚菈等公主一族的忠诚。 「总之,既然只有交给他们这条路的话──就试著相信看看吧。相信我们的夏亚菈殿下。」 正是因为拥有这份为了他人的强悍,行者们才能够导出这番话来。 众人所言,令夏亚菈泪湿眼角。 他们「同意」了这个有可能将世界导向终局的决定,令她感到很开心。 「……谢谢你们……!」 ──公主之路即将迎向尾声的「夏亚菈」,初次打从心底对他们──对耶索德行者出声道谢。 身为大祸石楔子的辉石公主,夏亚菈一直以来被要求得有支配者的样子。而今,一名少女已从此等重担中获得解放了。 在最近距离望著噙泪的夏亚菈的男子,不知不觉间扬起了嘴角。 他是在微笑。为了宣示效忠的「一名少女」恢复原本的模样而感到开心。 ──然而,男子连注意到这点的空档都没有,便皱起了眉头。 「夏亚菈殿下!」 「咦……?呀啊……!」 随后,修练场发出一阵轰然巨响。为了守护少女,亚隆将她抱起,纵身一跃。 巨响来自于围绕著修练场的其中一面墙──既已崩毁,无法维持墙壁构造的一个大洞中,出现了两名男子。 一名男子头发倒竖,身穿拳法服──另一名则是脸上有著偌大伤疤的高瘦男子。 「阻止他们!」 亚隆瞬间下达了这道命令,而后抱著夏亚菈奔驰著。 行者们拋开一切的疑问,遵照亚隆的吩咐,组成了一道人墙。 背对著阻挡外敌的伙伴们,抱著公主的骑士起脚狂奔。 「放我下来!这是『公主』的命令!只要用我的力量,那些祸石怪物便……!」 「──恕难从命!那不一样,天差地远吶!」 亚隆持续奔跑在有如夏亚菈的发丝般一尘不染的走廊上,违逆如此下令的她。 尽管对于抗命的亚隆感到惊讶,但无力的夏亚菈只能乖乖任由他抱著跑。 ……若是她没有以「公主」身分下令,亚隆便不得不听从了吧。 但在眼前的状况下,这反倒奏效了。 「拔腿就逃还真是过分。虽然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了不起到能够谒见『公主』就是。」 脸上带有伤疤的男子,出现在抱著夏亚菈逃亡的亚隆面前。 预感成真令亚隆咬牙切齿,同时他将夏亚菈从双脚放了下来。 「请您快逃。我会想办法──争取时间。」 「……!为什么……?为何他还能站著……?」 自从伤疤男现身后,夏亚菈便不断行使著「公主」的力量。 然而桀傲不逊地笑著的伤疤男,并未收起那张扭曲了伤疤的笑容,纹风不动地稳稳站在地上。 「我说了他不一样吧……请您快点……!」 没错──他不一样。这正是知晓祸石的公主所无法察觉,身为战士的亚隆才发现得到的突兀感。 尽管对于公主之力无效一事感到困惑,夏亚菈仍然拔腿直奔……很奇妙地,她想到了一个人,和亚隆脑中所浮现的相同。 亚隆并未目送折返而去的夏亚菈,而是面对著伤疤男。 「我想先问你一件事当作参考,你怎么会注意到那女孩的力量对我无效?」 伤疤男并未理会逃走的目标──夏亚菈,心情极度愉悦地问道。 亚隆并未开口回答──仅是摆出了架式。 维持著粉碎的拳头垂落在身旁的姿态。 ◆ 「可恶……发生了什么事?」 我像是受到来自于焦躁的焦急所驱使似的,在走廊上疾驰。 巨大的神殿,仿若展示著公主与耶索德行者他们所拥有的强大力量。但如今这座长廊,也只是令人烦躁。 「我不知道……!可是……可是……!」 雪莉露脸上浮现令人心疼的焦躁,以声泪俱下的语调吶喊著。 面对说著「发生了什么事」一吐内心焦虑的我,雪莉露回以「大家一个个慢慢不见了」的答覆。尽管不明就里,但明白发生了最糟糕的状况。这股难受的心情,支配著我们众人。 这座走廊虽长,但以距离来说,凭我们的脚程不消 多久便能抵达目的地。但即使如此,每个瞬间都彷佛永恒。 ……以时间计算应该不到一分钟才是。我粗鲁地踢开通往修练场的巨大门扉,于是抵达了巨响来源的我们,眼中所看到的是──只能称之为恶梦的光景。 最初映入眼帘的光景是,有如血沫般的红光。像是萤火虫,不过却染上了红晕的光芒,简直像是在道别似的不断浮现又消失。 一瞬间我无法理解这景象代表了什么含意。但随后看见行者们蔓延在地上的尸体,我便察觉了那道光芒的真面目。 「塔利斯贝尔库的尸山」。从中升起的红光,便是行者们消逝的性命。 稍稍过了一会儿才发现那副模样,便是我也心生动摇的证据吗? 连目送行者的空档都没有,我将视线转移到造成这段惨剧的罪魁祸首身上。 「……你来得真快,斯拉瓦。」 千锤百炼的肉体穿著拳法服,一头白发倒竖的武术家亡灵。 「赛兹罗……!」 赛兹罗.瓦尔兹。在世上见不得光之处,和嘉尔特一同行动的人……! 见到露出利牙嗤笑著的赛兹罗,我随即做好应战准备……纵使险些遭到愤怒支配,在那份情绪底下的我仍然冷静如昔。 或许是习惯了「明镜止水」,令我的心态改变了。感觉到内心思考像是分成了两道的我,比起愤怒,首先动手处理的是眼前的现实。 夏亚菈不在这儿。目前最重要的情报莫过于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应该不是只有一个人吧……!」 我佯装激动的模样,询问和他一起行动的那个极致的恶意。 赛兹罗朝著面露焦虑的我哼了一声,将他吊起的行者──布拉德拋在地上。 「哼,你用不著出言试探,我也会回答你的。当然,我并非独自前来。他说要达成目的,追著那个小姑娘去了。」 布拉德砰一声摔倒在地。尽管他化为红光消逝而去的模样在我的视野摇曳,我仍未将目光从赛兹罗身上移开,做好接战准备。 ……这个男人和先前相遇,受到祸石之力摆布时不同。 赛兹罗察觉了我故作激昂的内心深处,一脸无趣似的答覆了嘉尔特的动向。 他们虽然一同行动,不过合作关系似乎挺淡薄的。不仅如此,甚至显露了厌恶感的他,和早先有些不同。 「你说『达成目的』……?」 不再有装模作样的必要,我以沉稳的声音回问道。 「据说……那是为了获得巨大力量的最终工程。我不清楚详情,不过……他只说了那个小丫头很碍事。」 他应该没有说谎或隐瞒事实吧。赛兹罗当真只述说了自己所知的状况,一脸毫无兴趣地哼了一声。 他们真的只是由于利害关系一致而共同行动吧……但这份情报对我们来说,可是忽略不得的。 「……!夏亚菈……!」 雪莉露扭曲了表情,慌张不已。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 这也无可厚非。好不容易才重逢的姊姊遇到了危险,能够冷静以对才奇怪。 「沉住气,雪莉露!别扰乱了气!」 「可是……!」 但在这种状况下失去冷静,会使事态剧烈恶化。 ……虽说如此,要她不顾骨肉私情也实在太残忍了。 不能弃夏亚菈于不顾──但这个男人会成为救援的阻碍。 「所以你负责牵制我们……是吗?」 「若是只看他话中之意,是这样没错。」 我要在此打倒赛兹罗,动身拯救夏亚菈。 这件事本身应该不难才是。赛兹罗的本事毫无疑问地变强了。这点我明白,但他仍不及我们四人的总和吧。 ……虽然不及──但若是那么做会来不及。要打败这个祈愿了不死的男人,会花费太多时间……! 绝望的状况令我的脑袋发烫。 该怎么做才能拯救夏亚菈?没有答案的鬼打墙使我倍感焦躁。 「不过──」 赛兹罗喃喃开口说道,令这个混乱的状况起了波纹。 「我的目的只有斯拉瓦.贝萨……就是你!无论其他事物变得怎样,都不干我的事……!」 有如火种一口气化为熊熊大火。 脸上挂著从容微笑的赛兹罗,忽地露出了利牙,散发明显的怒气。 我不晓得那是针对谁的愤怒。是对于打败他的我呢,还是对于吃下败仗的自己──抑或是在气救了自己一命的嘉尔特? 是对方向他提出和我再度一战的条件,赛兹罗才会与他联手吧。 既然如此── 有机可乘。我斟酌著赛兹罗说的话使我脑中浮现的想法,但瞬间便打消念头。有办法可以救夏亚菈,然而不但危险,成功机率亦不高。会推翻它,是因为我灵光一闪,想到了当场否定那份思考的话语。 「既然这样,你就放过我们呀。」 然而,彷佛我的思绪泄漏出去似的──有人说出了那个想法。 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苏娜。 对此,就连满面怒容的赛兹罗都瞠目结舌。 「既然你对我们没兴趣,那就放我们走呀。只要斯拉瓦在这里,不论是谁、有几个人逃掉都一样吧?……要逃到哪儿去也是。」 和这番话相反,苏娜是以挑衅的笑容面对赛兹罗。 理解了话中之意的赛兹罗开口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 赛兹罗以露出利牙的豪迈笑容,回望笑著的苏娜。 「好吧……随你们『逃』到哪里去都行。你们要去哪儿都不干我的事。」 只要那个男人留在这里就行──如此告知后,赛兹罗双手环胸。 「对了,给你们一个忠告。别走这条路比较好,但我不会说明原因。」 要上哪儿去都与他无涉。即使是到命令他牵制我们的男人身边亦同。他的意思便是如此。 赛兹罗闭上一只眼睛,指出了一条路。 苏娜她们看了我一眼,随后点点头。 「……那样很危险喔。」 既然赛兹罗对她们毫无兴趣,就可以采取这样的策略。 我之所以说不出口,是因为像我刚刚说的一样,这称不上是什么良方。 都到了这个地步,我对她们的信任似乎还不够。真想戳戳自己,骂句「你这该死的娘娘腔」,但现今也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这点我们很清楚……我们至少会绊住他的。」 「那么……就拜托了。请你们救救那孩子……!」 「包在我身上!」 苏娜,还有艾尔玛。 「雪莉露,可以仰赖你吧。要保持冷静。现在的你应该有办法保护夏亚菈才对。重要的便是相信自己。听好了吗?」 「……嗯。」 于是我将那孩子托付给雪莉露。 听完我的请求,苏娜她们一溜烟地「逃跑」了。前往更艰钜的道路上。 「你还真是有群好朋友哪,斯拉瓦。」 「是啊。」 那么我要做的,就只有相信她们,尽快打倒这个男人了。 为求速战速决,我摆出了「波涛」的架式。 赛兹罗的脸扭曲了起来,好似在说「等这一刻很久了」。然而,那并非是使人联想到朱红新月的狂笑──而是武术家劲敌当前的笑容。 ……可恶,看来没法轻松解决了。 我才想说他武艺进步了,想不到这男人竟会露出此种表 情。 「我等这一刻很久了,斯拉瓦……!来吧,堂堂正正地──!」 「一决胜负──!」 尽管有著苦战的预感、尽管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为了私欲而堕落为怪物的外法邪道,我的脸上依然露出了笑容。 心情好像遇见了老朋友一般。 我紧握拳头,为了让这场不可能的邂逅,化为一闪即逝的瞬间。 第十一话 怪物的武术 面对举起双拳摆出架式的赛兹罗,我舍弃了速战速决的想法。 过去在萨佛雷斯特和赛兹罗相遇时,他完全被祸石给吞噬了。 然而,现下在我眼前保持著纹风不动的架式的男人,和先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有如一幅维持著「完成」的样貌,度过悠久之时的绘画般。摆出架式的赛兹罗毫无破绽,内心亦无一丝紊乱。 很显而易见的,这家伙已习得了嘉尔特和行者们会的怪物武术。 ……仔细想想,若是赛兹罗,学会它一点也不奇怪。昔日的赛兹罗,毫无疑问地有颗将毕生奉献给武学的大武术家之心,如此所得到的武术才能,看在当时的我眼中,亦是无可撼动的。 当我以「天元独一」取他性命时,赛兹罗就已经不是人类了。化为塔利斯贝尔库的他,任凭冲动支配随意施展暴力,失去了「武」之心。 不过现在──他找回了武术,再度站在我的面前。以理当不在了的「武术家」──赛兹罗.瓦尔兹的身分。 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接下他的「挑战」吗?──接下这个并非单纯是敌人彼此互相残杀,而是武术家之间进行的光明正大的对决。 ……话是这么说,面对这个等级的对手,若是以突破为目的厮杀,感觉我会屈居于下风就是。 「哼哼哼……」 「有什么好笑的?」 我内心估算著赛兹罗进步了多少,同时观察破绽时,他缓缓地哼笑著。 纵使如此,赛兹罗仍未轻忽大意。我在心中对此咂了个嘴,询问有什么好笑。 「哎呀,没什么,只是忆起从前罢了。那是我和一位憧憬的武术家对阵时的事……我想到了他和现在的你一样,脸上都带著笑容吶。」 赛兹罗窃笑著的同时,嘴角扭曲了起来。 听他说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笑。 看来我们忆起了同一件事。如同我回想起往昔的他一般,他亦将我和过去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雪耻战打到第三次,连我都觉得自己实在缠人呢。」 「……那也会在这次划下句点。」 回想起来,我和这男人也来往了许久。 和露出自嘲笑容的赛兹罗相反,我则是拉平了嘴角……虽然我回话的态度冷漠,然而一旦留意到,我便不禁再次扬起嘴角。 ……明明现在有非做不可的事情,我却是满心雀跃。 在萨佛雷斯特对峙时,我对他很失望。 在阿尔法雷亚遇见赛兹罗时,我见到了照理说已失传的武术。虽然很奇妙,不过差点变成怪物的他,令我有种碰见过世友人般的怀念之感。 可是,当他被祸石吞噬之际,那也消失殆尽了──在萨佛雷斯特撞见的他,已化为失去了「武」之心的暴力怪物。在阿尔法雷亚的他虽说已经是个邪魔歪道,但在萨佛雷斯特与之相会时,不禁令我感到一个时代的终结。 不过,现今在我眼前的男人,的确取回了「武术」。 ……这样说不太得体,但感觉像是邂逅了不存在的古老美酒一般。 很不巧的是,现在的我没有品尝它的余力。也没有这个打算。 尽管如此,能够再次与劲敌的拳头重逢这个事实,令我内心雀跃舞动。 这场战斗的结果,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无论是胜是败,我和赛兹罗的战斗就到此打住了。 正因如此,我要将这个绝无仅有的邂逅,视为一场胜负面对它。 为了亲手结束一个时代。 「嗯……说得也是,这次就是最后了。」 赛兹罗似乎也明白这点……不晓得他将祸石之力置于自己支配下之前,累积了多少锻炼。 我唯一知晓的是,那必定严苛得超乎想像。 就为了这空前绝后的一战,盼望成为怪物的男人,企图贴近人类。这份事实,赋予了我莫名的使命感。 之后,赛兹罗便收起了脸上浮现的浅浅微笑。我想,我的脸上八成也同样失去笑容了吧。 真正的战斗即将展开。 预感窜过大脑的瞬间,赛兹罗身子一晃。 (……要来了!) 我摆好备战架式的瞬间,一股赛兹罗的身体忽然消失的错觉袭向我。 赛兹罗的选择是,注视著他的同时却又不会意识到他的异质步法「矶烧」。 原本在那儿的人倏地不见踪影的突兀感,令我被一种毛发倒梳的感觉所笼罩,这时我举起了右手。 防御完成的那一剎那,一股惊人的冲击袭向右手。赛兹罗攻向下颚的拳头,被我的手给阻挡了下来。 其冲击之强,让我察觉他的魔力远远胜过往昔。 「哈哈!你变强了,斯拉瓦!期待你那份感应不到魔力的异常现象,真是对了!」 赛兹罗对挡下第一击的我投以赞赏的话语,同时挂著笑容。 看来一旦开始战斗,镇静下来的心又再度浮上台面了。 ……赛兹罗边大喊著,边刺出拳头。 这是一阵攻向各种部位的猛打。我进行闪避的同时,慎重地拨开有可能造成致命伤的攻击。 要是实力有所差距──我就被干掉了。分散目标的猛攻,极为冷静地密切联系著。该怎么做才不易闪避、防御──是个经过深思熟虑的连环攻击。 可恶,真是败给他了。一回过神,我才发现自己也露出了笑容。闪躲了这么多拳,自然会发现到他在拳头里灌注的心念。 这一记又一记的打击,并不是为了杀掉我──而是为了赢过我而施展的。 失传的武术又更上一层楼,仅为了胜过我而发挥。这份事实令我兴奋得无以复加。 「唏!」 我拨开劲道十足的拳头,同时举起了脚。高高抬起的朝天腿,目标直指赛兹罗的下颚── 「喔,好危险、好危险。」 但赛兹罗向后一跃,勉强躲过了这一击。 我原以为他的攻击相当使劲,原来还为自己留下了后路。 在攻击意欲旺盛的猛打战当中亦未失去自我,而是预判敌人的思考,招招都在你来我往──这实在……实在是太令人满足的对阵了。 「哈哈哈……我开心得不得了啊,斯拉瓦!我知道你还藏有杀著……可别没用完燃料就燃烧殆尽了喔……!」 正因如此,我才会对那双朱红眼瞳和长长的利牙感到无比惋惜。 我好想要这样的劲敌。 ……然而,这只是痴心妄想。我们不可能切磋砥砺。 更何况,还是在这个得尽快赶到夏亚菈身边的状况。 我令有如利刃般的视线,切割我们拉开距离彼此面对的构图……虽然会增加损耗,但也无可奈何了。 「喔……!你的氛围变得不同了……我感觉得到,你的力量不断在增加……!」 进一步提升「明镜止水」的力量,但这只是准备的阶段。「樱花壹式.墨染」不适合用来对付魔力无穷无尽的塔利斯贝尔库。 真没料到,我预设来应付嘉尔特的招式,会用在赛兹罗身上──要是舍不得用,会愧对赛兹罗的。 「要上了。」 赛兹罗方才说,他感觉得到包覆在我身上的魔力增加了。不晓得他是否看得见明镜止水的力量,但他是在我「切换」的瞬间发现的。就算只是隐隐约约,但他有感应到,这点倒是无庸置疑。 这样便无法使用引诱他轻忽大意的招数了。我朝赛兹罗疾驰而去,不耍任何小手段。这突进看似过分正直,然而现在的赛兹罗应该不会认为我毫无对策吧。 赛兹罗现下对我寄予 某种信赖。所谓「我的宿敌并非只有这点程度」的强烈意念。所以,即使我乍看之下并未包覆著魔力又是正面突击,他也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乖乖地小觑我不就好了吗?赶著分出胜负的我如此咂了个嘴,但那份信赖让我相当开心。 所以,我要以「就算做好有某种奇袭的心理准备也无从防御」的招式回应他──! 「你看得穿这招吗!」 赛兹罗做好迎击态势的那一刻,我聚精会神地奋力踏出强而有力的一步。 这一瞬间,我发动了将包覆全身的「明镜止水」之力,提升至极限的「樱花壹式.墨染」。 然而那仅是须臾间之事。「墨染」会引发惊人的消耗量。我藉由稍稍发动的方式,抑制气力耗损。 ……想法可谓单纯至极。不过理所当然地──这招原定是要对付一度吃过败仗的对手,不可能只有这种程度。 「消失了──咕……唔!」 仅仅一瞬间。剧烈提升力量所施展的踏步,会突破受到压缩的空气墙,对周遭散布著冲击──没错,就像「不可说转」一般……! 在移动当中,无须挪移的攻击飞了过来。难以预测这点自不在话下,失衡的姿势将容许对手发动和移动相系的攻击! 我朝著无法防御的赛兹罗握紧拳头。赛兹罗仅转动眼球捕捉我的动向──但要采取防御态势还需要花一点时间。在我现今完成攻击准备后的短短一段空档,可说是绝望般的── 「嘎啊啊啊啊啊!」 我的拳头硬生生打进他毫无防备的脸颊。哪怕是兼具多么庞大的体力及魔力的赛兹罗,在不设防的状态下命中的一击,可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无论是多么强韧的格斗家,若是没有采取任何防御行动,也有可能被外行人一拳击倒吧。 防御便是如此事关重大,是为持久战的前提。 但想当然耳,实战中不可能出现「毫无防备」的情形。正如我方才的行动一样,当发生此种状况时,就有可能令胜负落幕。 ……「不可说转」是为静寂流奥义,能在战斗中产生不可能的一瞬间。 其效果相当庞大。然而,施展它需要有超乎想像的驱动和魔力。 也就是说,「不可说转」和「樱花壹式.墨染」同样有著消耗莫大的弱点……既然如此,只要克服其中一边,就代表同时解决了两招的弱点。 如此诞生的便是── 「──『不可说转.六德』。您还满意吗?」 「不可说转.六德」是将非比寻常的巨大力量,在比剎那还短的一瞬间灌注至身上的招式。 而「试制樱花」的施展条件是同时发动治愈魔术,便做不到这个仅在弹指之间提升力量的把戏。这是操纵著没有极限的「明镜止水」之气,才有办法做到的招式。 「哼哼哼……真是惊人……我还是初次体验到被目不可视的力量殴打……」 尽管如此,它仍未一招干掉这个怪物。 这可是我抱持杀掉他的觉悟所施展的一击呢。不对,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吧。赛兹罗以如同悬线傀儡遭人硬拉起似的动作站了起来。 简直像是被某种东西强迫一般……起身的赛兹罗再次释放出魔力,表示不会就这么在此完蛋。 不管怎么说,他果然还是怪物。吃了刚刚一记攻击还能站起来,可见他已是不合常理的东西了。 「还没完……还没完哪,斯拉瓦……你在赶时间──但我可是只活在当下这一刻!我不会死……不会死的!」 到头来这家伙也是「这样」。以武术家为对手时,最后必定会变成如此。 变成无法退让的决心、彼此较劲的局面──! 「喔喔喔喔喔!」 赛兹罗使出擅长的突进拳,兼作近身用。 比方才更加膨胀的魔力,产生了流星般的速度。 「不可说转」的冲击波,实在没有弹飞此等质量的威力。 话虽如此,这招突进拳一旦打了出去,轨迹本身就很单纯。要躲开它并不难。 「唏──!」 反而是除了闪躲之外的行动困难至极。 整个身体直冲而来的这个质量大且快速的攻击,拥有撞飞防御的力量。 所以他使出这招,我便不得不闪避了。 ……这表示赛兹罗将得到一次机会。他能够观察对方的动作后,再选择最恰当的行动。赛兹罗一确认到我避开突进拳,便从著地开始施展横扫般的踢击。 这恐怕是他数十年来作为致胜套路的招式。突进拳之后接著那招,其流畅无比的程度甚至令我感到美丽。 若是在萨佛雷斯特和他相遇时的我,这招应该会连同防御将我的身体拦腰踢断。 但我的实力已提升到当时无可比拟的境界了。 我将气集中在巩固的防御之中,于是赛兹罗的脚踢在我化为盾牌的右手上。 ……就算是这样依然很沉重。我对自己浮起来的身体咂了个嘴。 「喝啊──!」 赛兹罗向前踏步挥出拳头,追击被踢飞的我。 这是瞄准了我著地的连续攻击……我躲不掉。尽管有察觉到沉重的一击后续会是如何,在无法自由移动的状态下,我也无法采取防御行动。 「──唔!」 脸颊吃了一记拳头,其沉重令我发出苦闷的声音。 但我还挨得住。我硬是将左摇右晃的视线固定下来,回瞪赛兹罗。我们四目相交之后,赛兹罗脸上浮现了惊愕的表情。 像是要回敬他似的,我朝他的脸击出一拳。尽管身子微微往上飘,赛兹罗依然重整好姿势落地。 「不可说转.六德」不仅无法收拾赛兹罗,那一击的威力甚至离死亡有著遥不可及的距离。 我感谢自己的力量强化到能和他互殴,同时吐掉口中的血,重新面对赛兹罗。 「哼哼哼……真是惊人的力量……真亏你能以血肉之躯到达这等高度。」 赛兹罗硬是将歪掉的鼻子扳回去,并对我赠以赞赏之词。 ……要说的话,赛兹罗也一样。 我比从前在萨佛雷斯特凌驾于他时变得更强了。明明如此,赛兹罗却逼得我使出了「奥义」,跟上我的脚步而来。 他八成也没有师父了,究竟是怎么从完全被祸石吞噬的状态下,「回到」这种层次的呢? 面对以不折不扣的武术进行对阵的赛兹罗,我内心所浮现的是感叹的念头。 祸石是邪恶的。不论有什么样的理由,它都是会令人远离强悍的恶意结晶。 因此我不会赞赏他。唯有对他为了恢复至此所累积的修练量,我得致上敬意。 「……!」 故此,我摆出了架式。 因为我知道,这是表达敬意的最佳方式。 「即使外型改变,你还是一样啊。我曾经很憧憬你那副模样喔……!」 可以的话,我想保留「不可说转.六德」。 就算再怎么抑制了耗损,要产生那股绝佳的效果,还是会消耗颇多的气力。 但我可不能对这个男人留一手。无论契机为何,他锻炼到这种地步都是为了我。所以唯有这个瞬间,我要将他视为武术家看待。 「要上了……斯拉瓦!」 「放马过来吧──!」 赛兹罗带著并非杀意的精神向前冲。 他过去的姿态,与现在重叠了。我以视线吹跑眼前的海市蜃楼,迎击白发萧萧的武术家。 尽管常用踢技,但赛兹罗真正擅长的是拳击。 均衡的攻击分配, 更是证明了其武术之广泛。优异的拳击和踢技。绝非一朝一夕便能习得的技术之集合,述说著赛兹罗一路下来累积的历史有多么漫长。 即使如此,赛兹罗擅长的仍是拳击。 这是为什么?答案是── 「发!」 拳击能够被「统整」起来。 赛兹罗拥有许多将蹴地之势直接「加总」至拳头的招式。 从极近距离踏出半步,同时刺出的拳头。精简的动作简直像是在窘迫的箱子里施展一般。然而乍看之下不起眼的拳击,蹴地之势通过膝、腰、肘集中到了拳头上。赛兹罗驱使的武术所使用的那招,以半步拳之姿为人所惧。 而今,那招挟带著怪物的魔力和百余年的钻研向我袭来。 这不叫威胁,那什么才叫威胁──我以步法闪躲暗藏在小小的动作里头的败局。 赛兹罗的武术最为重视花时间钻研。花费漫长的时间反覆锻炼,令招式逐渐变得更稳固──就武术来说,这个想法本身理所当然。 然而,他们赌上的意念却非比寻常。 龟裂的拳头过于锐利,割破了衣服。花费了悠久时光不断成长的武术。一想到它在「不死」的精益求精之下会有多么恐怖,便令我咬紧牙关。 我的脸颊自然而然地上扬起来。这是因为,冷静无比的拳头,令我有种昔日曾对峙过的武术家回来了的错觉。 但我也不能净是缅怀往事。我刺出拳头,攻向──不,是企图攻向半步拳的破绽。 那时,赛兹罗已经整顿好了战局。我挥出的拳头,连同手臂被他拨了起来──!顺畅至极的动作,甚至让我感觉到他反覆操练过无数次。 赛兹罗的手臂,由下而上地打在空出防御的腹部上。 「咕……呼……!」 我无法完全卸开冲击,身子浮了起来。但和先前不同的地方是,我能够主动跃起稍稍削弱它的威力。 我夸张地跳起,接著准备应付如同方才瞄准著地的攻击。 跳得比他预估的要略低略远,我有了时间迎击不出所料前来追打的赛兹罗。 「不可说转.六德」! 有这一瞬间便绰绰有余了──!我绕到因冲击而失去平衡的赛兹罗背后,取代述说这句话。同时,我将弯起至膝盖高度的右脚,有如回复原位似的横扫而去。 「咕……嘎……啊……!」 刺进侧腹的冲击,连同碎裂的骨头一起传进了内脏。 即使内脏被压烂,势头仍不止歇,将赛兹罗的身体整个踢飞了出去。 就算当场死亡也不足为奇,没有比这还严重的致命伤……!然而,赛兹罗却朝我抵抗而来。 「还没完!」 若非怪物根本不可能恢复。尽管如此依然使用武术的赛兹罗,其矛盾令我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心情。 但这次的赛兹罗,终归没有舍弃武术。 那么,我就奉陪到最后吧……直到最后一刻。 锐利的踏步,意识著每一招的效果而组成的连击──有如燃烧著祸石赐予的邪恶生命一般,赛兹罗每一次攻击都蕴含了他的一切。 我彷佛像要回答赛兹罗的拳中述说之物似的,一招一招地拆解。 横扫、殴打显露的破绽,拨开、重新再来过。我时而中招,时而以来自于「不可说转.六德」的强力一击进攻。 在这番过招中,赛兹罗不晓得「死了」几次。确切地在我身上增加伤害的同时,每次复苏的赛兹罗,其力量便会大大衰减。 「呼……呼……哈……」 ……到最后,赛兹罗的力量──恢复原状了。甚至令人回想起身为人类时的他。 祸石所给予的不死之力并非无穷无尽的吗?那么总有一天能够「杀死」他。急著分出胜负的心浮现出的想法──被某种东西、被身为武术家的我予以否定了。 「还真是令人生厌……我都特地舍弃人类的身分了,竟然打不赢身为血肉之躯的你啊……」 赛兹罗无法按捺自己的喘息──不对,是毫无克制的意思,如此咒骂道。 ……令人生厌。尽管这么说,赛兹罗的表情看来却是无比开心。 甚至就连被血色所玷污的眼瞳,看起来都熠熠生辉。 这简直就像是── 「……这让我回忆起输给你那时的事……败给憧憬的武术家时的事情啊……」 初次和赛兹罗交手时,他老而弥坚、满溢著蓬勃力量。 「至今为止,无论我倒下多少次,都不曾失去过力量……哼哼哼,或许我体内的恶魔拋弃了我也说不定……」 赛兹罗按著胸口,有如惋惜著败北似的。 被体内的恶魔拋弃了……吗?我眯细眼睛,心想这番话未必有误。 因为现在的赛兹罗,尽管满头白发,眼睛又被血污染,身影却和往日的他重合在一起了。 赛兹罗的力量仍在不断地衰退……并非每次复活都会失去力量,而是在战斗当中也一直减损著。恐怕是每当他回想起往昔的自己时便会如此。 「咕……」 大概是终于连站著的力气都不剩,赛兹罗跪了下去。他并没有再次起身的样子。不晓得是否「不死」之力所导致,赛兹罗的身体毫发无伤,但我感应到的魔力却渺小到几乎消逝。 我脑中浮现了「风中残烛」这句话。赛兹罗的力量已衰退到,纵使我不加以吹熄,它也会直接消灭的状态。 「……哼哼哼,我可不想死啊……不,说不定我早已在那个时候死去了吗──」 终于倒下的赛兹罗,自嘲地笑道。 我不清楚「那个时候」指的是何时。 但若是指将祸石纳入己身之时的话── 尽管知道现在是个好机会,我仍然背对了赛兹罗。我心想,稍后再给他致命一击也行── 「……怎么了?为何背对著我?现在可是天赐良机喔。」 「我觉得怪物已经被杀掉了,所以要去找嘉尔特……之后再送你上路。」 而且我认为,寄宿于他双眼中的怪物已死于战斗中了──下手的并非别人,正是赛兹罗自己。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有应当优先处理的要事。 「与其杀人,我更想利用这份力量来救人。解决你是之后的事情。」 「哼……哈哈哈……!你真是天真哪,斯拉瓦。天真到令人错愕的地步……」 听见这个乱七八糟的道理,赛兹罗笑了。 总之应该要给他最后一击才对。尽管我有做了错误抉择的自觉,依然没有回头。 「我输了……你要去便去吧。」 但听到赌气般的嘹亮声音,我便觉得自己的选择未必有误。 我并未与他告别,直接朝著赛兹罗先前指出的道路起脚疾奔。 ……这个选择有没有错,如今只是枝微末节之事。要是有送他见阎王的闲工夫,我得拿来尽快赶到雪莉露她们身边才行。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拜托你们要平安无事啊……!」 我祈求般的注入了气,加快速度。 伤得不轻,气力也消耗颇多。但我仍然还有力量。 我边治愈著治得好的伤,边奔驰著。内心抱著挥之不去的忐忑,令我感到路程相当漫长── 第十二话 起始与终焉 离开了打倒赛兹罗的修练场后不久── 我疾驱在神殿的走廊上。既然此处采用神殿的外观,那么应该也有祭祀的象徵,如今我也顾不得失不失礼了。 对于她们的信任,以及嘉尔特那份绝对的力量交织在一起,仅有焦躁不已的心情动摇著我。 ……神殿很宽广,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我不晓得她们在哪儿。 这么一来,没有听到战斗声响传来,更是令我徒增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 井然有序的走廊冷冰冰地绵延不绝。在这片一成不变的景色当中,一件过于巨大的变化造访而来。 「战斗的痕迹……!」 龟裂、凹陷、碎裂的墙壁,告诉了我已经逐渐接近目的地。 我锁定路线,以全速狂奔──于是,最不想见到的光景之一,映入了弯过一个转角的我的眼帘。 「──唔!艾尔玛、苏娜!」 那是我的伙伴们被打倒的身影。 艾尔玛趴倒在地,苏娜则是瘫软无力地靠在凹陷的墙上──! 我按著似乎随时会爆裂的胸口,冲向附近的苏娜身边。 「……唔……斯拉……瓦……」 「苏娜……!」 我脑中净是反覆思索著最糟糕的状况,直到气若游丝的苏娜呼唤我的名字,我才放心地吐了口气。 我反射性地紧紧拥住她……要道歉认错之后再说。若她出声呼喊我用尽了最后一口气,我会再也无法振作。我紧抱她的同时,驱动了治愈魔术。 「呜……唔……谢谢……你……可是……艾尔玛她……」 苏娜伤得很重没错,但使用了「明镜止水」带来的疲惫,影响似乎更钜。 我点点头回应叫唤艾尔玛的苏娜,然后像是移动玻璃工艺品般一样,让她再次靠在墙上。 我照苏娜所说的,飞也似的冲上前去抱起艾尔玛。 ……艾尔玛传来的体温和微弱的呼吸,令我忍不住吐了口安心的气。 看她虽然昏过去了,不过没有生命危险的样子。 但她的伤势依然可说十分严重。我为艾尔玛疗伤后,让她坐在苏娜身旁。 她们两人都还活著,令我暂且放心了下来。目前这样应该就不要紧了。 「……对了,雪莉露和夏亚菈她们怎么了?」 我的注意力随即转到不在场的两人身上。 勉强维持住意识的苏娜,虚弱地指著路说道: 「她们……说……『圣域』在那里……似乎……过去了……」 「那边是吧……!谢谢你,苏娜!」 苏娜大概是竭尽了最后的意志力吧。手指无力地垂下的苏娜,开始沉沉地睡去。 她们成长至和嘉尔特对战还能平安无事的地步,令我内心充满无尽的感谢。 不过那之后再说。雪莉露不在这儿,表示她是一个人在阻止嘉尔特。就算是现在的雪莉露,那也太有勇无谋了。 唯有她们,我一个都不能失去。纵使放下尚未粉碎大祸石一事不顾,我也不能令好不容易重逢的姊妹再次被拆散。 姑且确保苏娜她们的性命无虞,我动身前往苏娜所指示的方向。 由于两人在此力竭,破坏的路标暂时中断了。要是最后没有苏娜为我指出方向,我便不晓得该往何处去了吧。 我再次疾奔于走廊上,这次感觉比方才还漫长。 ……然而在途中,我发现了意料不到的事物。 「你是……亚隆吗?」 那是照理说应该随侍在夏亚菈身旁的亚隆。 遍体鳞伤的他,似乎是从某处爬过来的。虽然他已经不动了,但看他身体并未幻化成红光,表示还活著吧。 「……是你……啊……抱歉……可以扶我一把吗……我得到夏亚菈殿下的身边才行……」 一发现我的身影,亚隆便以奄奄一息的声音拜托我扶他。 对不认得路的我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 一直到最后的最后都敌视著我们的他开口拜托的当下,我便毫无迷惘了。 我一副理所当然似的背起他,再次起脚奔去。 「你知道路吗?」 「……嗯。」 将亚隆背在背上,令我非常清楚他的状态。 他的状况并不足以维持「人」这个生物的性命。既无魔力,精力也一点都不剩,仅是某种事物勉强维系著他的生命──我背后那份微弱的气息如此述说著。 就算我以治愈魔术治好亚隆的身体,亚隆也没有体力驱动心脏了。如同我死去时艾尔玛对我施展治愈魔术也没用一般,逐渐消逝的生命没有紧紧攀附住身体的力量。 尽管如此亚隆亦未消失的原因──多半是心心念念著夏亚菈吧。 「右……边。夏亚菈殿下……人在……圣域……」 「……我知道了。」 我感觉到,在背后虚弱地为我指路的亚隆,临终之时愈来愈近了。 每当看见有人孱弱到治愈魔术也派不上用场,我总是会被一股无力感支配。我初次有这种感觉是在师父驾鹤西归之时,艾尔玛的心情大概也相去不远吧。 我内心带著掩饰焦虑般的思考,同时奔驰而去。当我发现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时,背后的亚隆忽地变轻了。 「就……是……那儿。夏亚……菈殿下就……」 总算达成任务,令亚隆放下了心中大石吧。他伴随著一道红光,「魂归于天」了。 ……可恶,要是亚隆最起码还残存一点力气,我就能带他去跟夏亚菈见面了。 无暇回头的我,冲下了阶梯。 阶梯的尽头有一扇偌大的门扉。上头独具匠心的庄严设计,正好符合圣域之名。发现这扇画著女性的门,我一鼓作气地跳下了剩余的十段阶梯。 雪莉露她们就在这里──!没有闲工夫思考的我,对门扉伸出了手。 「住手────────────!」 ──与此同时,响彻了一道我未曾听过的声音。 染满怒气的陌生声音。我知道这是谁的声音了。我发现到了。 我第一次听见她明确地怒吼著──!无论怎么想都只有不好的预感,我按捺著乱七八糟的思绪,推开了门扉。 在那里的是──夏亚菈胸部遭人贯穿的身影。 ──感觉世界似乎变得万籁俱寂了。 我看见了发狂般大笑的嘉尔特,以及趴著瞪向他的雪莉露令人痛彻心扉的吶喊。 一股不真实的感觉袭向我,简直像是从远处观看一幅绘画似的。令我想把眼前的景色当成恶梦,否定这是现实。 但我并不被允许这么做……不对,这无庸置疑地是现实没错。 当我的思绪否定了逃避,瞬间我便明白要做好战斗的准备。 我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直朝嘉尔特纵身一跃。发狂般大笑?不对,浮现著疯狂笑容的嘉尔特,仍然对逼近而来的威胁起了反应──他竟然将夏亚菈的身体拋了过来。 「──嘉尔特,你这混蛋──!」 「哈哈哈哈哈哈哈!师父,你慢了一步啊!哼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论少女的身体如何反映出绝望的状况,除了紧抱她之外,我没有第二个选择。 ……我连忙对急速失温的身体发动治愈魔术──然而她的灵魂已经离开身躯了。 「夏亚菈……!」 我倏地出声呼唤她。不晓得是听见了我的声音──抑或是身体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某种反应,夏亚菈睁开了眼皮,空洞的双眸显现而出。 但它随即闭了起来。有如戏剧落幕似的,夏亚菈就此一动也不动了。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嘉尔特──!」 「用不著叫那么大声我也听得见,师父。哎呀,这次真是令我焦急了一下。你不是进步了不少吗?」 我拚命克制著因盛怒而动摇的内心,同时按捺不住的愤怒化为吶喊倾泄而出。 冰冷的夏亚菈勉强使我保持著理性。为避免伤到她的身体而放松的力道,稍稍冷却了我的心。 夏亚菈带给我的凉意,让我确认著嘉尔特的模样……那是和苏娜、艾尔玛还有雪莉露交战所造成的吧,嘉尔特的衣服东裂一块西碎一块,肉体本身也残留几处伤痕。 ……她们都如此努力了,我居然还是没赶上吗……! 我还是初次这么痛恨自己不中用。 「当我知道你们在调查大祸石的事情时,吓了一跳。这是我的计画所不可或缺的东西啊。」 我静静地让夏亚菈横躺在地,然后看向彷佛在介绍迷恋对象般出声说话的嘉尔特。 大祸石。我回想起来,我们旅途的目的──起始的恶梦,它的沉眠之处便是这里。 那种东西一点也不重要──笼罩在半自暴自弃的绝望感当中,我好不容易才确认到其外形。 可能是由于巨大之故,被称作大祸石之物,比想像中要来得圆滑──我如此认为。但它的颜色,要比起形状更吸引我的注意力。 ……看到那道诡异光辉的瞬间,一股令人唾弃的不快之感向我袭来。 祸石的邪恶光辉经常被比喻作血块,但这可不是那种东西所能够比拟的。若要譬喻的话──便是赤子的临终惨叫。虽然我并未实际听闻过,可是我想不到有什么事物比它更绝望,令人不忍卒睹。 将我所想得到的厌恶感化为言语,都不晓得是否能形容其冰山一角……这颜色就是如此令人作呕。 嘉尔特抚摸著骇人的血晶,如同爱惜著自己的珍视之物般,一副理所当然似的模样──这令我益发不快。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吧?恶意的结晶──大祸石。吸收了人类的憎恶和怨叹,累积了无限的力量──正是可称之为力量结晶之物。」 为大祸石心荡神驰的嘉尔特,就连我也不顾。力量的结晶──他说的是事实吧。恶意也是一种心灵的力量。这点不会有错。 在这个全心全意追寻著力量的男人眼中,或许它看来拥有无比的魅力。这道理我能明白,但却无法理解……! 好似从地狱里熬乾了恶意的锅底捞出来般的石头,除了恶意结晶之外,没有其他形容方式。若要说的话──便是能够目视的恶意。 一想到人类的心中竟有如此丑恶之物,尽管大敌当前,我仍受到一股冲动驱使,想要别开目光。 「这是花了千百年聚集而成的力量结晶……!世上最纯粹的力量聚合物……我没有看过比它更美的东西了……!」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嘉尔特对无比丑陋的祸石心醉神迷,给予美丽的评价。会是这男人凝聚丑恶之物于一身的关系,才觉得它很赏心悦目吗? 「……那东西和你的计画又有什么牵扯?为什么──为什么你非得杀死夏亚菈不可……!」 为求变强不择手段,连善良的少女也不惜下手杀害,正因他是这样的男人。 夏亚菈死了。感觉这个事实令雪莉露肩头一颤。尽管这样会让我将冷冰冰的事实摊在她眼前,我仍然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激动。 「好,冷静点、冷静点。我现在心情正爽快,会解释给你听的。」 莫名戏谑的动作触怒著我,但我若在这里失去冷静,一切就结束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沉著以对才行。一想到行者们也是同样的心情,便令我亢奋的情绪稍微冷却了下来。 「你知道这便是所谓的力量结晶吧?那么我会想得到它,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东西有个棘手的特徵……据说,它是某天不知从何处忽然飞来的。此时,有一颗石头同样降临而来。那就是寄宿于那女孩身上的『辉石』,这你知道吗?」 面对嘉尔特的提问,我不为所动。 见到并未出言答覆的我,嘉尔特哼了一声继续说下去。 「哼,无妨。总之,存在著一颗和大祸石成对的石头──就是这颗辉石令人感到棘手。不晓得是什么原理,祸石使用者无法违抗辉石使用者。那帮人将使用了辉石的人称作为『公主』。不过是颗毫无『力量』的废物石头,还敢沾沾自喜──喔,个人情感就先暂且不提吧。」 嘉尔特出言不逊揶揄著夏亚菈,抱著自己的身体嘲笑道。 ……这家伙真是疯得彻底了。我们所居住的世界有根本上的偏差。听见这番实在无法令人抱有同感的话语,我全身上下窜起一阵恶寒。 「总而言之,要追求绝对性的力量,就必须将大祸石的力量纳为己有。不过,即使煞费苦心才获得无人匹敌的力量,小丫头一声令下便荡然无存的话,和巅峰就差得远了……当我取得大祸石之际,那丫头会成为阻碍。」 看来──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靠自己的力量朝巅峰迈进的想法。 其堕落之心、将恶意结晶单纯视为力量泉源的短浅目光──以及为了私欲夺去少女性命的残酷,这一个又一个的特质,都在强调著这男人是不可原谅的。 我想立刻冲上前去赏他一个耳光的冲动愈发强烈──但还有件事得问他不可。 「最后让我问一件事……为何你不受『公主』支配?你是塔利斯贝尔库没错吧?」 那就是,他能够摆脱夏亚菈和雪莉露所拥有的「公主」之力支配,并对夏亚菈下手的理由。 回想起来,在旅途中也是如此。雪莉露的力量,只在这男人未现踪迹之时生效。不论是葛劳帝斯还是赛兹罗,雪莉露都无法感应到他们的存在。 若是能对他使用力量的话──夏亚菈也就不会丧命了。 面对我的提问,嘉尔特哼笑道: 「是啊,没错,我也是塔利斯贝尔库。但总觉得我和这股力量的波长很合……是石头主动向我攀谈的。你怀疑我是不是疯了吗?我也这么怀疑过。可是就听得见,我也没法子。值得庆幸的是,多亏那道声音让我知道了许多事情,如今我很感谢它。」 狂人──嘉尔特无疑是个会被如此称呼的人物。 即使理解这点,他的话语依然令人百思不解,甚至让我不觉得是在说同一种语言。 石头会说话?根本脑袋有问题……尽管如此,这句话还是莫名令我在意。 「大祸石是有意志的。根据如此对我攀谈的意志表示,大祸石和辉石同样都是被打造出来的东西……正因如此,我才能够制造出祸石……寄宿在我身上的祸石,是我向那份意志求教后,自己做出来的特制品。也就是说,它并不存在成对的『辉石』,比普通的更加优秀。」 兴高采烈的嘉尔特叨叨絮絮地述说著,简直像是巴不得等人问起似的。 我不晓得这段荒唐无稽过头的言辞可以听信到什么地步──但也有些部分是我能够接受的。 像是拥有巨大力量的祸石,在「公主」之力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便是如此。 那份支配之力十分强大……假设大祸石和辉石当真是人工打造出来的,那么庞大的力量以及操控它之物──这么巧合的存在我好像也能接受了。 ……不,还是别了吧。这单单只是狂人的胡言乱语……但我总觉得「能够制造出祸石」此话不假。因为述说此事的嘉尔特,看起来非常洋洋得意。 「……嗯,大致就这样吧。总之,如此一来我便能心无罣碍地掌 握它了。掌握这份跨越了漫长时光累积而来的巨大力量!……啊啊……啊啊啊……开始了……!」 但我现下该在意的是──要怎么处理最糟糕的东西落入最差劲的男人手中这状况。 可能是因为管理「圣域」的公主不在了──大祸石开始脉动了起来。 在那道颜色衬托之下,血晶脉动的模样就像某种骇人的心脏在跳动一样。 「公主」之力无法发挥效果。我抱著希望进行试探,结果连一丝希望都被斩断了。 ……既然如此,只有死马当活马医,在大祸石苏醒前打碎它了──! 我竭尽全身剩余的力量,将「明镜止水」开动到极限。嘉尔特姑且不提,大祸石本身只是单纯的物质。只要打进一拳的话──! 趁著嘉尔特看著脉动的石头出神,现在是最后机会。紧紧握拳的我纵身一跃。 我朝著大祸石挥下高高举起的拳头。 「喂喂喂,师父!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珍贵现象,拜托你安静点看啦。」 ……被阻止了。嘉尔特像是保护著珍爱事物似的阻挡在大祸石前面,交叉著双臂接下了我的拳头。 和那时不同,嘉尔特明确地防御了我的攻击。拿出本事抵御冲击的模样虽然令人觉得从容不迫,但和雪莉露她们一战后的嘉尔特,八成并不像外表这么游刃有余。 不过,我卯足全力的一击竟然只有这种水准,真让人惋惜。和赛兹罗交战时,消耗了不少气力。 照这样看,纵使能够击碎大祸石,我们搞不好也会被杀掉吧。 但一想到有机会以性命换来成功阻止世界破灭,便令我懊恼就是。 在挡住了我拳头的嘉尔特身后,大祸石那道浓烈刺眼的光辉又变得更强了。横跨数千年累积至今的魔力化为一阵暴力的漩涡,将我的身体刮了出去──! 「呜!」 以无法采取护身倒法的势头被喷飞出去,背部重重地撞在墙上的我,吁了一口气。 ……超乎想像的邪恶魔力开始笼罩著嘉尔特。可视化的暴力象徵──红色魔力有如带有意志的台风般,逐渐聚集至嘉尔特身上。 不,不对,这是茧吧。发现它和光太郎所展现的变化非常相似,我推著发疼的背脊站了起来。 我知道嘉尔特正要幻化成其他东西了。 魔力要比光太郎还强的人物,被那时所无从比拟的强大魔力笼罩著。 这不像是我的个性──但这次我真的认为完蛋了。 判若天渊──极少有机会能够目睹这句话如同字面般贴切的状况。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棒了!这是什么,太惊人了!」 从红色的魔力茧当中,传出了疯狂男子的笑声。 方才嘉尔特说,大祸石有其意志──和自己的波长很合。假设这是真的──唉,那么便没有任何丑恶的事物比他们俩还相称了吧。 「……苏醒了吗?」 背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让我将目光从这个已无计可施的东西上移开,朝著声音的方向移去。 眼前出现的,是站在那儿的赛兹罗。 「……你来干什么?」 「世界好像要灭亡了,所以我来看热闹,大概是这样吧?」 我对他投以自暴自弃的视线,于是赛兹罗居高临下地俯视著我。 他的眼瞳,彷佛蕴含了失望的神色一般──你要我该如何是好啊? 「话说回来,这股力量还真是惊世骇俗。超乎我的想像。这便是所谓大祸石的力量吗?」 莫名散发著从容态度的赛兹罗,简直像是在眺望远景似的,以手遮在眼睛上方。 他是放弃挣扎了吗?抑或是和自己无关,所以失去兴趣了呢?我不晓得他的本意究竟为何。 但是感觉他的双眼,远比我还要朝气蓬勃。 ……一阵沉默流逝。在这当中,围绕著嘉尔特的魔力已逐渐稀薄了下来。他马上就要将积年累月的所有恶意吸收殆尽了吧。届时世界就完蛋了是吗? 我很气自己只能默默在一边袖手旁观。 若是有个什么因素不同的话──当我内心思索著藉口般的假设状况时,赛兹罗若无其事般的迈步而出。 「你在做什么?」 赛兹罗并未回应我的提问,最后来到了目的位置上。 耗尽力量沉睡著的雪莉露人在那里──当我正想怒吼著再次问他相同问题时,赛兹罗把雪莉露朝著我丢了过来。 我对怀里的温暖感到困惑,这时赛兹罗再度朝我走来。 「那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吧?好好带著。」 把雪莉露当成东西的言行举止令我满肚子火,但我发现尽管这很粗鲁,却是赛兹罗用他自己的方式在激励我,让我气都气不起来了。 嘉尔特的「羽化」似乎即将完成了。赛兹罗再度与我并肩而立,看向红色的茧。 「──公主。」 赛兹罗喃喃说著已不复在的人物。顺著他的话语,我瞧向静静横躺在地的少女。 「我有听他提过这号人物,说是能一声令下使『暗色结晶』服从。不过,他说我们不会受到那份可恨的力量影响。」 赛兹罗有如独白似的述说著,接著嘉尔特周围的魔力愈来愈稀薄了。 鲜红的帷幕渐淡,逐渐显露出其轮廓。 「但除此之外的血晶,全都受公主所支配──他讲这句话时,似乎打从心底感到不悦。还说,公主会成为他获得最大的目标──大祸石之际的最大阻碍。」 所有魔力终于都被嘉尔特吸收完毕了。 ……虽然外形没有两样,但他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存在,闭著眼睛仰头对天。 可能是尚未解放力量的关系,嘉尔特静静地张开了双眼,完全不像是将方才波涛汹涌的魔力全都纳入己身的样子。 他身上并没有超越了一切事物的从容。 「这份力量确实令人叹为观止……但……」 就只有这点程度吗……?简直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嘉尔特的语气中头一次流露出了「愤怒」。 实在不让人觉得他已经尽数纳入了大祸石的魔力。我带著疑惑,如此形容这份静谧。嘉尔特本人看来也抱持著相同的感想。 嘉尔特如今身上包覆的魔力,远远比先前要来得猛烈,然而从他吸收的魔力来看,又显得少过头了。 ……看得见的力量就这些吗? 嘉尔特扭曲了表情,脸上并未带有疯狂的从容。明明得到了比之前还强大的力量,愤怒的模样却像是被逼入绝境一般。 赛兹罗忽地回过头。 这么说来,为何他如今会提到已不在世上的人呢──自己内心浮现的疑问,令我恍然大悟。 「为什么……为什么不会觉醒……?我确实将所有力量吸收殆尽了啊……!」 公主。一脉单传,继承著那份力量的一族。 赛兹罗出言提醒我才注意到,现场有一名他一开始「如此」称呼的人物──! 「什么……?是『公主』在制约著力量吗……!这怎么可能……!」 嘉尔特按著头,样子像是在和某人对话。 很容易便能想像到,那是他先前提过的大祸石的意志。 扭曲著脸庞怒火中烧的嘉尔特,最后将视线投向雪莉露身上── 「那个小丫头就是公主吗……!你谁啊?我现在很难得心烦气躁,给我让开……」 挺身而出的赛兹罗,挡住了嘉尔特的视线。 赛兹罗仅仅回过了一次头,但随即面向前方大喊道: 「你……仍为血肉之躯的 你,还有做得到的事情吧。」 「赛兹罗……你……!」 至此我终于明白他话中之意,还有行动的意图。 ……赛兹罗是想让我们逃走,赌上那个已经小到不能再小的存在。 「……原来如此,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赛兹罗.瓦尔兹啊……哼哼哼,你的行动还真有意思……!」 嘉尔特掺杂著怒气嘲笑道。 然而那份笑容,并不像重逢以来他一路挂在脸上那样的从容不迫。 ……不,他应该还是游刃有余吧。但那笑容当中,失去了他唯一流露出来的人味。 「临门一脚果然还是要靠自己才行……!斯拉瓦.贝萨!」 听到他呼唤我的名字,我抱著雪莉露解放了「明镜止水」的力量。耗损许多力量的我施展这招,根本敌不过如今的嘉尔特。 现在的我无法保护雪莉露至最后。尽管如此,我仍释放出力量,期盼能够联系起唯一的希望── 「这男人争取到的所有时间,就统统送给你吧。假若你逃得掉──一个月后,我会在我俩的起始之地恭候大驾。」 嘉尔特像是游戏般如此提议。 ……我的骄傲早已粉碎过了,要捡起敌人施舍的小惠可说易如反掌。 瞬间,我看了赛兹罗一眼。我并不清楚他是否有发现这道目光。 「快走!」 赛兹罗如此大喊,我便抱著雪莉露飞奔而出。 最后看向八成会和此地一同长眠的夏亚菈一眼。 「我可不想死啊。」 接著远离了留在背后的那道声音。 我不清楚他有什么样的心境转变,不过赛兹罗为我们所争取的时间,连一秒都浪费不得……! 疲惫不堪的身躯,再加上虽说是少女,还得抱著一个人爬楼梯的状况,不断夺去我的体力。在这个连说丧气话都没空档的窘境中,我脑中思索著。 回收苏娜和艾尔玛需要花多少时间,以及能否平安无事地回到方才的地方。当前要务便是和她们两人会合,其后也得规划逃脱路线。 我绞尽比人家少的脑汁思考,可是爬完阶梯仍想不到任何答案。 ……但就在这一瞬间,我不再有想那些麻烦事的必要了。 「跟我来……!」 因为,抱著艾尔玛和苏娜的洁恩,已经在那儿待命了。 在这状况中,没有人比她更可靠了……! 「感激不尽……!」 「这次我的服务有点好过头了。你可以用一个吻来付追加费用。要在她们的面前喔……!」 兜圈子要我老命的昂贵追加费用,令我的心情稍微纾缓了下来。 对现在的嘉尔特来说,这也算在游戏的范围内吧。我在内心坚定地立誓,必定要使他后悔给我这个机会。 我失去的事物实在太多了。 不过唯有一个,是赛兹罗助我取回的「毅力」──以及我怀中无可取代的少女。抱著这两样事物,我离开了神殿。 第十三话 一个时代的尾声 斯拉瓦一行人离开圣域之后── 嘉尔特独自伫立在失去了主人──大祸石的圣域内。 这间房位于阳光照不到的地下,为何如此明亮呢?忽地浮现这个质朴的问题,嘉尔特环顾四周。 火焰应该耐不住呼啸的魔力风暴吧。阳光丝毫透不进这个地下密室里,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嘉尔特是在地板发现这个答案的。 ……看来是地板里头埋设了魔力灯。感觉「光是由上照耀而下的」这种刻板印象遭到打破,令嘉尔特微微哼笑了一声。 嘉尔特不再留意光线,一百八十度转了个身,宽松的衣物随之飘逸。为了回到光线是由头顶洒落的地面上去。嘉尔特最后瞥了一眼在地上发现的灯火──在它旁边慢慢化为红光的赛兹罗,他则是不屑一顾。 嘉尔特对赛兹罗抱有的兴趣,顶多只有那种程度。 两人的关系虽称不上是伙伴,但也往来许久了。人类之间──不晓得可否这么称呼他们,但总之──时间知觉与人类无异的他们,这场有著数十年交情的关系,可说持续了颇长一段时间。 尽管如此,撂倒了有数十年情谊的「协力者」,嘉尔特仍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地下密室。 门扉发出了沉重的响声关上后,圣域里就仅剩下两个人了。 ……不过,再过不久就会剩下夏亚菈一个人吧。赛兹罗虽然现在勉强还有口气在,很快地他的存在便会消失无踪了。 (……结束了……吗……) 在昏暗的──失去圣域「意义」的──地下室,仰躺的赛兹罗等待著自己消灭的期间,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一些想法──应该说感觉到才对吗?他并未多加玩味,只是感觉著自己即将迈向终点。 赛兹罗不经意地放松脖子的力气,让头依循重力法则而去,结果在他倒向的视线前方,有一名沉默不语的少女横躺在那里。 (将那丫头卷进来……真是抱歉。) 如果不和自己战斗,斯拉瓦说不定就能阻止夏亚菈的死。赛兹罗不清楚夏亚菈是怎么被杀的,至少若是没有自己这场战斗,斯拉瓦的行动也会有所改变吧。 到了最后的最后,赛兹罗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 他想著夏亚菈、想著斯拉瓦,以及今后将对世界带来威胁的嘉尔特。 明明如此忌讳死亡、期盼生存,面对自己的死,赛兹罗却意外地平淡。 比起那个,赛兹罗更在意的是斯拉瓦能否东山再起。赛兹罗的眼瞳中,浮现出以往憧憬的那个武术家的身影。 两人初次交手,是在彼此皆鹤发鸡皮之时。但回想起来,两人都还算很年轻呢──赛兹罗哼笑著。 ──相当厉害。洗炼的一招一式、激流般的强大魔力,以及──返老还童般的炯炯双目。赛兹罗是被那双拥有「梦想」的眼神所吸引,期盼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那样。 (──真是讽刺。) 然而──赛兹罗听闻了斯拉瓦老死的消息,对衰老及殒命感到恐惧。他不希望自己也变成那样──于是开始强烈畏惧著死亡。 而那个男人,他带了血晶过来。 还真是讽刺无比。原本应该是憧憬那名交手过的武术家,才会追著他的影子跑,不知不觉间却走向了相反的道路。 ……赛兹罗哼了一声。 由于过度惧怕死亡,赛兹罗做了一个斯拉瓦绝对不会做的选择。 斯拉瓦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第二人生。尽管对此感到羡慕,赛兹罗并没有更多的想法。不过,假设斯拉瓦和自己一样,死到临头之际,有人拎著血晶──人生的延长线在眼前晃啊晃的时候,他是否会不惜玷污自己磨练至今的力量,也要取下它呢?赛兹罗只关心这件事。 他和今生的斯拉瓦只有彼此交战的关系,因此没有机会问──但赛兹罗已推论出了答案。 (不,他一定会摒除掉这个诱惑才对。) 实际上会如何不得而知,可是赛兹罗接受了自己这个答案。那么,它就是正确答案无误。 正是因为怀抱梦想才活著。昔日的他曾经那么想过。 而他和斯拉瓦有著相同的梦想,即是成为世上最强的武术家。 成为凭藉著一己之力、一双拳头,便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人物。 他不晓得前方还有什么在等待著,总之就是想「攻顶」。赛兹罗拥有的梦想,只要是投身武术之人都会有,不足为奇。 由于大部分人会为了它的无穷无尽而感到错愕,因此认真追寻这份梦想的人寥寥无几。但他们可是一本正经地在朝「巅峰」二字迈进。 (所以……吗?) 斯拉瓦铁定不会侮辱自己锻炼至今的力量。 找到内心疑问的解答时──赛兹罗便发现,从方才便郁积在胸中的突兀感,其真面目为何了。 不久后,自己将要迎向「消灭」这个绝对性的死亡。它并没有想像中来得可怕──不仅如此,人生尽头就在眼前的现在,他甚至觉得还不坏。 ……使用血晶、舍弃梦想的那个当下,他就已经死了。 「呵呵……呵呵呵呵……」 这实在太逗趣,引得赛兹罗发笑。 不过,并未感到不快是另一回事──会觉得不坏,是有著其他理由。 那是因为,和斯拉瓦一战,忆起了身为武术家时的自己。 换言之──便是骄傲、仍为血肉之躯的自己。 一心求胜,为了超越憧憬的人物将自己燃烧殆尽,迎向壮烈的「死亡」之时── 「我确实是活著的。」 注意到此事的瞬间,赛兹罗的生命终于要迈向终点了。 从身体升起的红光一鼓作气地加剧,赛兹罗的身体像是沙子被淘去般逐渐消失。 脖子以下之处化为红光,最后延伸至嘴边,令赛兹罗无法言语了。 假若他到最后还能开口,一定会带著笑容吧。 在最后的最后能和憧憬的武术家交手的那份充实。 在最后的最后骗倒看不顺眼的男人的那份愉悦。 赛兹罗最后投下的小石子激起了波纹。为它终将成为轩然大波的预感而笑著的赛兹罗──终于化为红光消失了。 ……于是,一名武术家就这么从历史舞台上谢幕。 仅仅留下了「某种」维系。 ◆ 离开神殿后,过了一晚的隔天。 我们站在造访涅瓦虔时,最初踏上的土地。 涅瓦虔唯一的港镇,尽管位处这个整体给人乾旱印象的国家,却仍被郁郁苍苍的气氛所笼罩著。 ……我们正在等船只出港。 为从获得了大祸石之力的嘉尔特身边撤退。 「他们说船还要一点时间才会开。」 「不好意思,洁恩。还拜托你替我们安排船只。」 我对向船务员确认船还有多久会开的洁恩道谢。 从神殿逃脱之时,便一直受她照顾。 这般迅速的行动,无人能出其右。尤其是她昨天在逃离神殿时所展现的本事,只能说精妙无比。或许该说真不愧是前刺客吧? 「真的。这下子可得请你提供丰厚的谢礼才行了──喔,开玩笑的。别瞪我啦,英雄小姐。」 知道洁恩所言的谢礼内容为何物的女性阵营,以冰冷的目光刺向她,于是洁恩便咯咯一笑,表示是闹著玩的。 ……若是平常,就会演变成艾尔玛在此紧咬这句话不放──苏娜在一旁笑著看的状况就是了。 她们仅投以抗议的视线,事情便落幕了。 从那件事之后过了一天的现在, 气氛依旧凝重。败给同样的对手两次──光是如此就令人心情沉重。 不过,这次我们失去了无可取代的人──她去了我们再也碰不到的地方。我也没办法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 内心尤其沉痛的人,想当然耳便是雪莉露。 尽管文静却又爱笑的纯真孩子,如今一语不发地低垂著头,一脸阴郁。 那份痛苦,我们无可估量。 ……和失散多年的姊姊重逢、交好,最后意气相投到甚至打算一同旅行。即使只有区区数日的相处──不对,正是只有短短数日的相处,心中的伤痕才会这么深刻。 这次我的内心也受挫了。 我一直以为,正是有应当守护的事物,才能够变强。所以,没能保护任何东西的无力感痛击著我。 接触到境界便得意忘形,甚至还会信口雌黄了吗?我内心涌现出来痛骂自己的话语不计其数。 但是,被宿敌拯救的这条性命,要做的不是那种无聊事。 「一个月……吗……嘿嘿,还真是无法想像……」 苏娜无力呢喃的模样,有如呓语一般。 一个月──这便是嘉尔特给我们的时间。 我曾在他手下吃过败仗,被痛击得体无完肤。事后发誓绝不再输给他,而获得了巨大的力量……这么做都赢不了的对手,如今变得更加强大,预言了一个月后的终末。 这场战斗的胜算本来就微乎其微了,我知道维持现况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因此,现在我没有闲工夫唾骂自己。 「……我们赢得了他吗?」 但彼此间的千里之差,将挺身面对的意志给拦腰折断了。 ……我可不能死心。一名武术家赌上最后拋给我的事物,我怎能就这么漏接。 不过,要令她们背负起这次的「世界危机」,实在太残酷了。和上次清醒后誓言再起的败北不同,今次的伤害相当大。 我想,或许那也不失为一个良方。 如果能就此放弃,对她们也是好事吧……这次的战斗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意气用事并非武术的全部。回避逼近而来的危险,亦为学习武术的其中一个目的。 再说,明镜止水是将内心包覆在身上的技术。凭著衰弱的心出招,效果只会大打折扣,又或是根本无法发动也说不定。 但是,正因为如此── 「只有……一战了。」 心念一转便能够再次振作。 一直低垂著头的雪莉露,抬起了头来。她的眼眶虽泛著泪水,同时也散发著蕴含坚定决心的光芒。 「我不想再看到大家都不见了。」 虽然抽抽噎噎但却流露著坚强的意志,使得苏娜和艾尔玛无法将目光从雪莉露身上移开。 「不能……再有人……因为那颗石头……而哭泣了。」 雪莉露如此坚决地宣告,不可以再有人像她一样悲伤难过了。 ……明明内心最绝望的人是雪莉露,她却仍然如此开口鼓舞我们。 对我们而言,这会成为无比的勇气。 「雪莉露,你真坚强……」 苏娜哭哭啼啼地抱紧了雪莉露。 眼泪像是传染开来似的,连苏娜也泪眼汪汪,但同时她也露出了微笑。 「……好!不肖门徒得由我们来清理门户。对吧,师父?」 不落于苏娜之后,艾尔玛以气势十足的声音拍打著自己的脸颊。 ……有伙伴在,便能振作起来。要是撑著身体的支柱折断,那么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直到痊愈为止的,就是伙伴了。 我想说不能给赛兹罗看到没出息的样子,自以为正襟危坐了──但看到她们,我才察觉自己多么不可靠。 不过,我已经不要紧了。有著能够一同振作的伙伴存在,让我唰地挺直了背脊。 「嗯。就算有期限,我们也不能输。」 为了不让只会产生不幸的负面结晶,其魔手继续扩展下去。 也为了不让雪莉露这样的悲伤再次重演。我们决定再次挺身面对。 「……话说回来,那个起始之地是指哪里呢?」 再次放眼未来的苏娜,提出了这个理所当然的疑问。 ……嘉尔特留下的话语相当抽象,但我知道他是指何处。 能够理解如此疯狂的家伙所言很不可思议,但我对我俩夙怨的开端之地有头绪。 「恐怕是──位于稍稍远离比欧德之处的无名荒野吧。」 我和他共同的记忆就只有那个。 只有那天,将双手染满鲜血、化为恶鬼的嘉尔特逐出师门并击败他的那个地点。 真是令我深深感觉到,那座村庄对我有多么重要。那儿有我度过大半辈子的道场,还有教我许多重要之事的师父也住在那里,所以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过在前往那里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距离决战尚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得趁这段期间将内心锻炼得更强才行。为了不再次受挫、不再次落败。所以,你们不觉得我们该去一个地方吗?」 刻意强调著剩余时间的同时,我摊开了请洁恩准备的五张纸片……机灵地准备了自己的份,以一个自称「影子」的人来说不太称职,但总之── 我所摊开的是船票。目的地是这么写著的:米莱菲亚。 「是要回老家的意思对吧。」 明镜止水是心灵的力量。那么,在那座故乡,应该还有我们非做不可的事情才对。 ……不过,我的故乡是萨佛雷斯特就是了,这暂且不论。虽然意义不一样,可是也有个词叫作第二故乡嘛。 「不晓得莫妮卡过得好不好?」 「好久没看到瑟莉亚和席德他们了,真想念。」 「爷爷不知道寂不寂寞呢?」 我才告诉她们一句目的地,三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提到了好几个名字。 最后的东风应该便是它无误了。 「就这么决定了。」 众人彼此相望,脸上皆同样带著笑容。 「目的地是米莱菲亚,目的则是──」 「返乡探亲!」 大伙儿高举著拳头,异口同声地回答。 「跟父母打招呼……」 然而,却有杂音混入其中。 责难的视线集中在独自说那种话的洁恩身上,但众人随即嘻笑了起来。 ……感觉许久没见到雪莉露的笑容了。明明实际上才过不到一天。 她目前仍未跨越那道悲伤吧。但我认为,她的心中确确实实地寄宿了强大的影子。 最后一战──虽然这么说,但它其实是错的。今后我们也得继续砥砺下去,这充其量只是其中的一小步。 我们将折断的树木集为一束,站了起来。它能否再次成为大树──就只有这片天空才知道了吧。 后记 首先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九集。我是赤石赫々。 《武艺精灵》居然也就这么写到第九集了……!我能够一路写到这里,都是多亏了责任编辑、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以及各位读者。感谢大家! 每次都感到「还真是写了好长一段时日呢」,没想到可以持续出到这么多本。第九集,第九集啊……这个字令我神魂颠倒。 刚开始我觉得要是能出个五集左右就好了,所以对我而言这真是壮举。 那么,基于这种想法──《武艺精灵》第九集,各位觉得如何呢? 我认为从以往的《武艺精灵》角度来看,这次的发展还颇罕见的。 在书籍化的时候我有决定了结局,这次应该算是通往那儿的最后一个关卡吧。就像本集最后一章的标题也有写到的,这其实也是最终章的开始了。 那是为了最后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场面,但我不习惯这种发展,所以这次个人觉得不是很好下笔。希望我写得还不错看。 因为所以,下次要迈入第十集大关了。 《武艺精灵》也终于要来到尾声了。故事已经进入了最终章,若是各位能够再多陪我一会儿,将是我的荣幸。 那么,接著让我们来闲扯淡吧。 我就老实招了,这次交稿也是勉强滑垒赶上截稿日。 我自认为这次的进度有排得比较宽松就是了……其实,我家来了一只猫。它是只虚弱的野猫,所以我时常得跑动物医院,因此相当忙碌。 ……哎,这都是藉口就是。要是在捡到猫之前写好,就不会这么忙了。一思及此,我觉得自己从暑假作业到现在一点都没变,内心满是苦涩。 不过,猫咪果然还是很可爱呢!我的生活从静谧的独居摇身一变,如今有个精神百倍的小朋友在家里四处跑来跑去。 像是写作写累了的时候,不经意地看看猫咪会很疗愈,会在家工作的朋友,请务必考虑一下这个愉快又可爱的室友。 那么,跟各位告别的时间也差不多到来了。 总而言之,有幸出到这么多集的《武艺精灵》,终于来到最终章了。 剩下的故事也不多了。 我会一边回顾至今走来的路,同时尽心让它成为系列集大成之作。 若是各位能再借我一点力量,我会觉得很幸福……! 那么,但愿能在第十集与各位相见……! 赤石赫々 首先感谢您拿起《武艺精研百余年,转世成精灵重拾武者修行》第九集。我是赤石赫々。 《武艺精灵》居然也就这么写到第九集了……!我能够一路写到这里,都是多亏了责任编辑、负责绘制插图的bun150大人,以及各位读者。感谢大家! 每次都感到「还真是写了好长一段时日呢」,没想到可以持续出到这么多本。第九集,第九集啊……这个字令我神魂颠倒。 刚开始我觉得要是能出个五集左右就好了,所以对我而言这真是壮举。 那么,基于这种想法──《武艺精灵》第九集,各位觉得如何呢? 我认为从以往的《武艺精灵》角度来看,这次的发展还颇罕见的。 在书籍化的时候我有决定了结局,这次应该算是通往那儿的最后一个关卡吧。就像本集最后一章的标题也有写到的,这其实也是最终章的开始了。 那是为了最后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场面,但我不习惯这种发展,所以这次个人觉得不是很好下笔。希望我写得还不错看。 因为所以,下次要迈入第十集大关了。 《武艺精灵》也终于要来到尾声了。故事已经进入了最终章,若是各位能够再多陪我一会儿,将是我的荣幸。 那么,接著让我们来闲扯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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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艺精灵》也终于要来到尾声了。故事已经进入了最终章,若是各位能够再多陪我一会儿,将是我的荣幸。 那么,接著让我们来闲扯淡吧。 我就老实招了,这次交稿也是勉强滑垒赶上截稿日。 我自认为这次的进度有排得比较宽松就是了……其实,我家来了一只猫。它是只虚弱的野猫,所以我时常得跑动物医院,因此相当忙碌。 ……哎,这都是藉口就是。要是在捡到猫之前写好,就不会这么忙了。一思及此,我觉得自己从暑假作业到现在一点都没变,内心满是苦涩。 不过,猫咪果然还是很可爱呢!我的生活从静谧的独居摇身一变,如今有个精神百倍的小朋友在家里四处跑来跑去。 像是写作写累了的时候,不经意地看看猫咪会很疗愈,会在家工作的朋友,请务必考虑一下这个愉快又可爱的室友。 那么,跟各位告别的时间也差不多到来了。 总而言之,有幸出到这么多集的《武艺精灵》,终于来到最终章了。 剩下的故事也不多了。 我会一边回顾至今走来的路,同时尽心让它成为系列集大成之作。 若是各位能再借我一点力量,我会觉得很幸福……! 那么,但愿能在第十集与各位相见……! 赤石赫々 第一话 心之所在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kerorokun 录入:kid 我忽地在喧嚣当中仰望天空,对著明亮的太阳眯细了双眼。 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令人心旷神怡。无论在哪个国家看,这片光景仍旧不变。 然而尽管如此,这片天空映照在我眼中的景象,为何会和他处略有差异呢? 我内心浮现这样的疑问,同时缓缓将视线往下移动──那儿出现了一座我非常熟悉的城镇。 恐怕那里是我在这次的人生当中,去过最多次的地方了吧。 以木造建筑为中心的街景,以及来往于路上的人们脸上所挂著的开朗笑容──我认为,自己之所以会觉得带著同样颜色的天空略有不同,是因为此处为「故乡」的关系。 心灵的故乡居然有两个,还真是妙不可言──我这么心想并哼了一声后,一阵果香飘散了过来。 「──真不可思议。明明我并非在此出生的,果然还是会怀念这里。」 精灵之国米莱菲亚的首都──阿尔法雷亚。 和朋友一同往来、欢笑的这座城市──对我而言似乎已经算是故乡了。 「虽然我们并没有离开那么长的时间……不过还真的很令人怀念。」 艾尔玛在徐风之下撩起头发,而后在她身旁的雪莉露哼笑著。 如此过了片刻后,雪莉露开口说道: 「……总觉得有股温暖的味道呢。」 面对「温暖的味道」这个比喻,我侧眼投以一个微笑。 这座城镇的氛围并非特别明朗,其他城市也没有很阴郁。会有这种感觉,肯定是因为对雪莉露来说,这里也是一座特别的都市吧。 「这样呀,我们回来了……呢。」 受到雪莉露的话语影响,苏娜也察觉到了吧。面带微笑的她,心里头似乎也是百感交集。 照她的嗅觉,肯定已捕捉到人们的饮食习惯和建材等相异之处。尽管如此却仍未多言,仅是挂著微笑,一定是感受到了怀念的气息之故吧。 「我们无法在这儿滞留太久。为了尽情享受,我们动身吧。」 缓慢的时间,在这条一如往昔的街道中流逝。面对理应是最熟悉的城镇,少女们简直像是初次见到般东张西望著。我出声叮咛这样的她们。 距离决战之日,时间已所剩无几。考量到移动时间,顶多只能待在米莱菲亚一个星期吧。在时限到来前,必须将该办的事情统统完成才行。 毕竟这可能会是最后一次了。 「嗯,我知道。说得也是,得珍惜时间呢。」 即使不用说众人也明白,但听闻我这番话的苏娜,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不过众人似乎都没有绷紧神经的样子。 造访此地果然是正确的。在名为故乡的场所,便是有著无可撼动的根基存在。 我并不认为自己已身处在武艺的终点了,但如今一堵高墙矗立在眼前却也是事实。「明镜止水」可将内心的强悍加诸在身上。身为其使用者的我们,面对即将到来的试炼,要进行完成它的最后一道工序,除了故乡之外不作他想了吧。 「那么,首先要……」 「要到莫妮卡那边去对吧?」 为此,我们要做的事情是四处打招呼。 照顾过我们的人、得算清楚的帐要多少就有多少,不过还是有所谓最优先的顺序。 我点点头回应苏娜确认的话语,于是她背著双手摇晃著身体。 「虽然才短短数年,果然还是恍如隔世耶。不晓得莫妮卡她好不好!」 短短数年──我仍未习惯这份感觉,但我十分明白这份心情。 久违会晤故交还真是不错。 「走吧。时间就是金钱。」 「师祖很常说这句话呢。但他意外地却是个不执著于钱财的人物。」 回想起师父的话语,又有另一番怀念之情袭上心头。 记得意思是「时间和金钱同样重要,因此浪费不得」吗? 无论何事,皆是我遗忘不得的珍贵回忆。 ──对我而言是第二故乡的这座城镇亦然。 苏娜、艾尔玛以及雪莉露,还有为我制造出与众人联系的武术,这些事物都不能再被嘉尔特──「大祸石」给玷污了。 于是我们最后的返乡探亲之旅开始了。我同时在内心祈愿,希望能够在了结一切之后,再次回到这里来。 ◆ 「真是的,这么突然害我吓了一跳。要是捎个信过来,我就会派人去接你们了。」 地点来到位于阿尔法雷亚中的莫妮卡研究所。 我们被带到所内的餐厅里去。 边分配咖啡边开口的莫妮卡,话语里交织著苦涩的错愕。尽管如此她的语气仍是相当雀跃,并没有像话中说得那么傻眼吧。 反倒是能够与许久未见的友人重逢,显得很开心。我会看出这点,是由于她比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来得开朗许多。 「因为这场归乡行程也是突然决定的嘛。看你好像很忙,我本来打算择日再来,现在不要紧吗?」 「是的,目前没有急著完成的工作。反正我平常总是自个儿独处,这甚至令我心怀感谢喔。」 尤其是这种玩笑话,若是初识之时,应该不会由她的口中说出来吧。然而,并未刻意隐藏真心、原原本本的她,是个认真且拥有开朗少女一面的人。我很感谢她对我们没有显得紧张兮兮的。 「那么,真是好久不见了呢,斯拉瓦、雪莉露、苏娜,还有艾尔玛大人也……」 「不,你叫我艾尔玛就行了。既然是师父他们的朋友,若你愿意用相同的态度对待我,我会很开心的。」 「这样呀。那我就称呼你为艾尔玛了,也请你叫我莫妮卡就好。我的敬语平时便是如此,望请海涵。」 两人带著和煦微笑的交谈,显示出彼此毫无顾忌。不论是艾尔玛或莫妮卡,和这个国家的关系都远比我们更深厚。尽管如此,她们在此的对话并非工作上的往来,而是以朋友的身分,此事令我感到欣慰。 看著她们交流,同时啜饮著一口咖啡的我,睁大了双眼。 ……可能许久没喝到这么好喝的咖啡了。这股香气便是如此深沉。我对咖啡不是很懂,因此不清楚详情。但这股滋味足以令人当场明白,光靠优秀的豆子是无法提引出这道香气的。 「……吓我一跳,这真是美味。」 「我自认为对香气很挑剔……但此言不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泡这么好喝的咖啡了呢?」 「……好喝。」 美味到令人不由自主地说出了感想。几乎同时脱口称赞咖啡的我们望著彼此而笑,莫妮卡则是似乎很害臊地按著后脑杓。 「啊哈哈,其实我最近都沉溺于其中。各位离开米莱菲亚之后,我一个人会莫名地感到无聊了。那时便想说找点兴趣尝试看看……如今就变成这样了。」 哎,只是豆子的品质好而已啦──莫妮卡如此笑道,不过对于味道受称赞一事仍是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看来她找到自己的兴趣了。这么说来,杰司达好像也对红茶很讲究,看来嗜好品的世界很适合容易一头栽进去的人。 我们第一个造访莫妮卡的研究所,是为了谈「暗色结晶」──祸石的事情。然而我们决定在讲述那件事之前先暂时闲聊一阵,同时品尝莫妮卡的咖啡。在这杯咖啡面前聊阴暗的话题实在太暴殄天物了。它的风味便是好到了这种地步。 「哎呀,真好喝。还真是了不得。」 「合你的口味是我的荣幸。」 就这么过了一阵子后,众人将杯中之物皆喝光时,我切入了主题。 「……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首先,我收下的铃铛并未发出声响,这令我感到很开心。看来这个国家相当和平吶。」 我将她交给我,万一有状况便利用它来知会的铃铛搁在桌上,于是莫妮卡的目光锐利了起来。 看来她从铃铛和话语明白了我们的来意。这孩子果然聪明。 「是的,幸好我们这边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事件。虽然有利用了『血晶』的轻微犯罪,但我听说目前塔利斯贝尔库的出现次数为零。不过,若是它出现了,我想早就请各位回来了。」 我将结束了起话头这个任务的铃铛收进怀里,随后莫妮卡露出苦笑如此说道。 实际上我心里头认为,某种程度的对手杰司达会想办法帮忙摆平掉。或许出乎意料地,他在事情搬上台面来之前就已经处理掉了──我做著此等不著边际的妄想,继续说了下去。 「我原以为只要这颗铃铛不响,回到这个国家来会是更久之后的事情……现在我有了个无论如何都必须回来的状况。」 我现在正要开始阐述其理由。这和莫妮卡并非八竿子打不著关系。感觉到了我的弦外之音,莫妮卡不发一语地啜饮著咖啡。这段期间,莫妮卡的视线一直紧紧盯著我。接收到了她要我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后,我开始述说至今为止的旅程。 对原本是人类的我而言,这趟旅行的路程不算短。不过,尽管不时插嘴提问,莫妮卡仍静静地听完了这段提纲挈领的漫长故事。 「暗色结晶」真正的名字。祸石拥有的真正力量。恶意之石诞生的场所,与其成对的石头之存在。以及──有个一路以来保护著世界和平的组织。 讲述完这一切,我稍稍吐了口气。 「……原来如此,发生了很多事情呢。暗色结晶……不,是祸石吗?我原本有著研究祸石之最高权威的自负,结果净是我不晓得的事情,感觉都要丧失自信了。」 即使这么说,莫妮卡的眼瞳中仍漾著要以研究员的身分战斗的意志。双眼坚强的力道,令她用力地喷著鼻息。 ……就是这份强悍。目前的我们比任何事物都还需要的东西。决心在自己的领域里一战的强韧。 「但真是谢谢你们。多亏了各位,我的研究应该会有大大的进展。尤其是──会将愿望以扭曲的形式实现出来的部分。视情况可能会成为塔利斯贝尔库化之后的对策。」 直到方才,这名少女还因为自己泡的咖啡受人夸赞而笑容满面。然而听完了我们的旅程后,身在那儿的是个在冷静的外貌下,平静地燃烧著内心斗志的研究员。 「……莫妮卡,你真是坚强。」 苏娜露出有些困扰的微笑,低声喃喃说道。莫妮卡的模样在她眼中十分耀眼吧。尽管她挂著微笑,看来却也像是皱著脸似的。 曾经一度差点放弃,但习得「明镜止水」后站了起来。而后吃下的败仗再次令她险些屈膝跪地,不过总算是勉强保持著站姿。 然而,她的内心不可能毫发无伤。武术家都很不服输。二度输给同样的对手,而且还是输给一个首屈一指的邪魔歪道,心里头自然会留下疙瘩吧。 ……「明镜止水」是种内心有多强,它便会多强的技术。对于其使用者来说,那份阴霾相当致命。这次会造访她的故乡米莱菲亚,最重要的关键便是抹去那份阴霾。 「……是这样吗?就我们看来,各位强悍多了。」 「不,莫妮卡你很坚强。别看我这样,败战还颇令我难受的。老实说,听到不打赢这种对手世界便有危险,我很害怕……毕竟你也有在研究祸石,应该懂眼前是什么样的状况对吧。即使如此,你依然像那样试图冷静地继续研究,我觉得真的很坚强。」 面对莫妮卡的话语,苏娜回以丧气话。 大概是不好在处境相同的我们面前说吧,我还是初次听见苏娜说出泄气话。 虽说是武术家,苏娜──在精灵当中──仍是个年轻少女。就算她现在说出这些话来,也没有人能够责备她。 事后能说的话要多少有多少,但眼下这件事没有我们置喙的余地。 看见平时总是十分开朗的苏娜痛苦地浮现了自嘲的笑容,莫妮卡一瞬间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不过,莫妮卡的脸上随即挂起温柔的微笑。 「是这样吗?……我只是像这样子在做研究而已喔……不过血晶的确很可怕呢。假若各位输给那名叫作嘉尔特的男子,世界就完蛋了。一定是这样的对吧……但我相信各位。即使吃败仗也能够重新站起的各位──以及打破了绝境、打破了常识的斯拉瓦。」 将手搁在胸口微笑著的莫妮卡,和初遇之际相比当真脱胎换骨了。 相信我们……吗?真亏她在本人面前说得出口。这下子我们可不能那么轻易地背对这场试炼了。 「我并未见过那个嘉尔特,但听到斯拉瓦败给了他,我明白他必定是凭我的常识所无法推估的人物……不过,苏娜振作起来了对吧?这一定是因为内心有著某种信任的事物,不是吗?」 像是在劝戒似的述说著的莫妮卡,看著红了双颊的苏娜后嘻嘻一笑。 「那么,苏娜就是很强悍。要从挫折中振作有多么困难我也略知一二,所以我可以保证。」 从椅子站起来的莫妮卡,抱向身旁的苏娜。 莫妮卡的个头比较娇小,年纪也比较轻。但那副模样,简直像是姊姊在鼓励著妹妹一样。她们的感情似乎真的很好。 「……嗯。」 腼腆地笑了笑的苏娜,也回抱莫妮卡。 ……苏娜这样就不要紧了。真不愧是故交吶。 两人拥抱了一阵子后,莫妮卡放开了苏娜,重新面向我这边。 「斯拉瓦,苏娜就拜托你了。」 「嗯,这是当然。」 实际上我还满常受她照顾的,不过既然受人托付,就只有如此回答了。 自从习得明镜止水后,要思考的事情就变多了……想守护她们的这份心意,早已根深柢固了。 我正正经经地确实点了点头,于是莫妮卡笑了。 「呵呵……这么说来,我解开过去那个问题喽。」 仔细一瞧,她的笑容里似乎带了点戏谑之色──我不晓得她指的是什么,歪头感到不解。 我并不是在装傻。大概是感觉到了这点,莫妮卡的表情片刻间掺杂了苦笑,随后笔直地凝视著我的双眼。 「你是斯拉瓦?静寂……对吧?还是应该称呼你为斯拉瓦?贝萨呢?」 嘴角勾勒出柔和弧线的同时──清楚断言的莫妮卡,望著我的眼神非常认真。 ……对了,我想起来了。过去我和这孩子见面时,确实留下了一道课题。留给那个鼓著脸颊说「只有苏娜和雪莉露知道我的真实身分,实在太狡猾了」的那个莫妮卡。 哪天若你察觉到可以说出来,我会告诉你是否正确──我是这么说的。 我万万想不到那个名字真的会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真是惊人啊。」 吓到的人不只有我,连苏娜和艾尔玛都张大了嘴巴。这也难怪。若是和前世的我有所牵扯,便能靠习惯猜想到;但若是没有的话,根本不可能摸索到这个有如一加一等于三的答案。 我确实给了她提示。不过以常识来思考,那份答案会因为愚蠢透顶而让人割舍掉。 尽管如此,莫妮卡依然抱持著确信,说出了那个名字。 她是确实靠著自己仔细思量之下, 将那个理应会舍弃的答案摊在我的眼前……这么一来只有回答她这条路了。我得回应那道真挚的目光。 「我有和你约定会告诉你正确解答对吧……嗯,没错。真亏你猜得到呢。」 短暂犹豫了一会儿后我如此回答,于是莫妮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的内心多半有著几分「怎么可能」的念头吧……不过,她随即伤脑筋地哼笑了起来。 「我没想到真的被我讲对了……这样我及格了吗?」 「连我最旧的名字都被你拿出来了,给你打一百二十分。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你是如何察觉的吗?」 她仍然对自己的答案没有信心吧。面对她有所顾虑地提出的疑问,我回以超过满分一百分的成绩。 ……归功于艾尔玛,斯拉瓦?静寂这个名字在这国家也颇为知名。但继承静寂名号前的斯拉瓦?贝萨这个名字,若是不去阅读专门的书籍,便难以目睹。 既然知道这名字,表示她尽管心存疑虑,仍然更进一步地深入调查过「斯拉瓦?静寂」的事情了。并非精灵少年斯拉瓦?马歇尔,而是身为人类武术家的斯拉瓦?静寂。 「一开始你有说过吧,『我看起来是精灵,但其实又不算是精灵』。让我内心浮现的答案尘埃落定的便是这句话。你说『已经给了我提示』这句也是……令答案呼之欲出的提示,则是艾尔玛以『师父』称呼你一事。」 半刻意地提供给她的提示,看来果然成为临门一脚了。 ……不过,最初的端倪是无论看在谁的眼中,都明显不对劲的艾尔玛的态度。 我侧目瞪视著艾尔玛,于是她一副很过意不去似的缩起了肩膀。过去的事情如今多说无益,但我认为她应该再小心一点才是。 「自从艾尔玛称呼你为师父后,我的脑中随即浮现了各种状况。简直像是一名老者般老气横秋的用字遣词,或是根本强得太过头之类的……就算有个小孩子拥有惊人魔力,但他却会使用登峰造极的武术,这很奇怪吧?……而……而且,还似乎懂得如今不再使用的词汇。」 话虽如此,从那点一鼓作气地令我的真实身分呼之欲出的,到头来还是我自己的样子……我仍然很不擅长童言童语。我本身过于大意是不争的事实,乐观地认为反正她根本不可能猜到也是原因之一。 她真的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啊。不仅如此,还拥有看穿真相的双眼。 「真是个刁难人的问题呢……但听到答案的现在,我却能够接受了,真奇妙。」 可能是答案慢慢为她所接受了,莫妮卡腼腆地说道。 不过正如她所言,我也觉得这是个刁难的问题。 「一般即使想到也不会认为那便是答案。莫妮卡,你真有一套。」 「正是。想不到你会猜对。」 「呵呵,对吧。哎呀,不过还真是折腾死我了。如此艰深的问题,是不是该有个什么奖励呢?」 我和苏娜一同夸赞莫妮卡,于是她眯细双眼,露出了看似很坏心眼的笑容。 由于她采取半开玩笑的态度,实际上并非打著什么坏主意吧。另外,真要说的话,留下这种问题当课题的我要来得恶质多了。 「若有我能力所及之事,还请尽管吩咐。」 因此我如此回应莫妮卡的玩笑话。大概是想都没想过吧,莫妮卡瞪圆了双眼。但她随即像是有所企图般地眯细了双眼,一下子又羞红了脸颊,不断变换脸上的表情。 ……不久之后,莫妮卡停下了瞬息万变的神色,露出一个表情。 那是一个看似困惑又寂寞的笑容。 「那么,请你跟我做个约定。那就是一定要再次造访这里。光是如此,我就心满意足了。」 莫妮卡苦思之后所要求的奖励,是要我和她约好再度来访。 ……感觉她似乎在烦恼著什么,放弃了原本的念头。即使迟钝如我,也察觉得到被她驱赶至深处的愿望为何。毕竟我过去也曾得到提示了。 取而代之地,她提出叫我一定要活著回来的约定。真是败给她了,这么一来就不能抱著「即使两败俱伤也要达成目的」的想法了。 「好,我必定会守约。届时再拜托你请我们喝一杯好喝的咖啡。」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真不晓得你让多少女人哭泣过呢……好的,一言为定。」 回她一句「别开玩笑啦」或许反而会很失礼。虽然很刺耳,但正是因为如此,我必须真挚地倾听她们的话语才行。 「那么,我的话说完了。照你的个性,应该还得和许多人见上一面对吧?」 「这个……嗯……」 「果然。还请千万注意别让自己后悔喽。」 她的话相当逆耳。 不过,我的答案已经出来了。要了结各种事情,也是我回到这个国家来的其中一个原因。 「那么,再会了。你泡的咖啡很好喝。」 「是……」 和重重坐下的莫妮卡相反,我们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莫妮卡低垂著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如今的我想必没有权利窥视她的脸庞吧。 然而,忽地感到突兀的我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去。 苏娜没有跟上来。 「毕竟许久没来了,我要在这里住到后天。大后天早上我会去旅馆会合。莫妮卡,我可以住在这儿吗?」 「嗯……不要紧。呵呵,谢谢你,苏娜。」 她们两人交情匪浅,应该也有许多话要聊吧。虽然抱著莫妮卡肩膀的苏娜,脸上的表情写著八成并非仅是如此而已。 「……这样吗,我知道了。那么,改天见。」 「嗯。那就──大后天见,对吧?」 苏娜露出看似很伤脑筋的笑容,我也回以一个相同的微笑。 ……我还真不中用。真希望待在这国家的期间,不要三番两次地发生这种事情──但或许我先做好心理准备比较妥当。 「您真的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呢。」 若那只是我自恋而已就好了。我心底如此思考,结果在回程的走廊上,艾尔玛以像是滴水般的细微音量喃喃说道。 尽管我仍毫无自觉,但也差不多不能继续再说这种话下去了吧。 「我有在反省啦。」 虽然我也觉得,要是能再早一点痛改前非就好,但现在做这些臆测的空想也于事无补。唯有严肃地接受它这条路。 ……不过,那么好的孩子居然……吶。这令我痛切地感受到,事情并非我一个人的问题。 有如敲打著火红燃烧的剑身般,我们再次重新做好面临决战的觉悟,而后前往要暂时投宿一段时间的栖身之处。 第二话 友人 接续著昨天,我们在湛蓝的晴空之下,走在阿尔法雷亚的街道上。 这里一如既往,是座满溢著明朗喧嚣,生气勃勃的城镇。气氛之所以会令人感到些许寂寞,是因为长久以来一同旅行的苏娜不在身边的关系吧。 她们八成是在召开我的抱怨大会吧……会这么想,绝非我自以为是。 一想到搞不好今天也会发生相同的状况,我的内心便很沉重,但同时也有这次意外地不会演变成那样的预感。 今天要见的人,是我深交最久的友人。 不过,要加上「今生」这个但书就是了。她是我成为精灵斯拉瓦?马歇尔后,第一个交到的朋友。 我们三人经常在假日造访阿尔法雷亚。那时雪莉露尚未和我在一块儿呢。 我将依然鲜明的记忆重叠在这片风景中,同时忽地看向雪莉露一眼……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因为对雪莉露而言,瑟莉亚和席德也都是她的朋友呢。 「你很期待吗?」 「嗯!不晓得瑟莉亚过得好不好?」 丝毫不掩藏内心情绪的雪莉露,在我和她攀谈后便露出满面笑容。 刚开始瑟莉亚似乎不太喜欢雪莉露,但对她们彼此,这一定是「也曾有过那种事情呢」的等级吧。 今儿个我和他们两人约好在经常有马车停靠的广场见面。这里是假日我们从学校搭马车过来的老地方。 我在脑中描绘起路线,然后以身体摹效。此行目标的两人,在目的地点缀著相同的风景。 「啊,是斯拉瓦同学!好久不见!」 「喔!好久不见啦!斯拉瓦!」 在我的记忆中,可谓相隔了颇长一段时间的景色,而今依旧全然没变──当时和我在一起的少年少女,以年岁未增的姿态呼唤著我的名字。我全身被一股可形容为不可思议的温暖感觉所包覆,以多半也没啥改变的外貌走向两人。 「好久不见!」 「感觉你们都过得挺好的。」 「雪莉露!你的氛围好像不太一样了?」 「艾尔玛老师!嘿嘿,我们都很好喔!」 我们一走近,艾尔玛及雪莉露便和瑟莉亚他们打招呼。 苏娜不在这儿也是原因之一,简直像是回到了往昔一般。不过对众精灵而言,认知并没有那么久就是了。 然而── 「你们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啊,看得出来吗?我有学了一下怎么妆点自己喔!」 「我也锻炼了不少喔!听你这么说,就让我安心了!」 瑟莉亚和席德看似没有长大,但也并非毫无改变。 瑟莉亚的穿著打扮确实变得稍微可爱些了,席德则是明显有在锻炼身体。 他们的模样,令我不禁绽开笑颜。 这表示他们──瑟莉亚在演艺之路,席德亦以冒险家身分──日益磨练著自己。 尽管年纪并未显现于外表,他们确实都有所成长了。这件事令我莫名地开心。 「大伙儿都到齐了,咱们差不多该出发啦!」 当我为友人的成长感到欣喜时,席德高举拳头开始迈步而行。 我们要像那天一样四处吃吃逛逛。我自己也觉得都一把年纪了,这样实在说不上有规矩,但偶一为之无妨吧。 我们最先买的是烤牛肉串这种简单的食物。虽然我在涅瓦虔时常吃牛肉,但很不可思议的是,这东西有「这个国家」的味道。 「所以啊,我们就十个人一起上,总算打倒了小型龙啦!哎呀,那次真的以为要死翘翘了呢。」 首先匆匆吃完刚买来的食物后,席德意气风发地述说起自己的英勇事迹。 雪莉露吃东西也很快,不过这次有爱说话的席德在场,于是她成了听众,不时对席德说的故事嘻嘻发笑。 「虽说是下级种族,不过打倒龙族还真是了不起啊。但涉险犯难可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喔。」 「就是说呀。你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冒险家,得确实承接适合自己的委托才行!」 然而他的英勇事迹,对雪莉露以外的女性阵营而言,评价似乎不太好。 这也难怪,席德所讲述的故事当中,隐约可见他自己鲁莽的那一面。 「呜……这我知道啦。但是啊,但是啊!我可是有扎扎实实地在变强喔!总有一天我会独自打倒龙给你们看的!」 看来他净是干劲凌驾一切呢。这点替他带来了半吊子的成果,反倒会令席德不断向前迈进吧。 年轻时这倒无妨,但有个限度。尤其不以人类为挑战对象更是如此。 「看体格我可以知道你变强了,但操之过急是不好的喔。精灵有一段漫长的时间。只要你能慢慢一步一脚印地站稳脚步前进,一定会成大器的。要走错路也可以──但应该走在回得来的高度上才对。」 毕竟死掉的当下什么都没了。席德似乎接收到了我的弦外之音,低下了头。 「只要活著,什么都办得到喔。」 雪莉露轻声喃喃说道。她的脸蛋蒙上阴霾,是由于心底浮现了夏亚菈的身影吧。 席德的脑筋不算好,不过没有蠢到朋友脸色变了还看不出来。 他反倒在这方面相当细心。就像从前追寻瑟莉亚时那样。 「可是啊……那样一来,无论经过多久我都追不上斯拉瓦……」 尽管如此,他的焦急似乎其来有自……想不到连这种地方都会和我扯上关系。 梦想极为远大,是世界第一的冒险家……吗?那么年龄相仿的人当中有个本领高强的人,自然会感到焦虑吧。 虽然我不晓得年龄相仿这个叙述恰不恰当就是。我原本就是来谈这件事的。就某种意义而言,可说是掌握到了开启话头的契机吧。 「我觉得你没必要著急。既然你这年纪已能参加龙种的讨伐,在同侪当中就算是出类拔萃了吧?」 「这个……我是有和一般的大人并驾齐驱的自信啦。但就算是这样,我却连你的影子都碰不到。」 当我像席德这么大时,只是个毫无目标可言又死不服输的小鬼,也很不成熟。看来他也像个平常人一样,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在烦恼。 「这样啊……那么,我来跟你稍微聊聊往事吧。」 虽然比预定稍微提早了,但我会来见他们,是因为有非说不可的事情。 ……哪怕事情多么地荒唐无稽,就连身为朋友的他们我也不知道是否会采信。但我认为,不可在隐瞒一切的状况下离开他们身边。 「往事?……斯拉瓦同学,你的身体里真的好像住了一个老爷爷呢。」 说著这番玩笑话的人,是对变得有些阴郁的气氛感到无所适从的瑟莉亚。 ……不过她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听得出我的口气很正经吧。 或许反倒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刻意以开朗的声音缓和场中气氛也说不定。 「常有人这么说,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我的体内,真的住了一个老爷爷啊。」 我凝视著发笑的瑟莉亚,同样刻意以戏谑的口吻回道。 ……唯有眼神认真无比。 光是如此,瑟莉亚便收起了笑容。 「……真的吗?」 「真的。」 荒谬透顶──依这个聊天的走向听到这种会如此一笑置之的话语,瑟莉亚却正经八百地回问。 无须冗言赘语。我尽可能简单扼要地回应认真询问的瑟莉亚。 「咦……?住了一个……老爷爷?你在说什么啊,斯拉瓦?」 席德仍然完全搞不清楚 的样子。 这也无可厚非。要是有人跟我讲了相同的话,我应该也会笑说荒谬……前提在于我的处境并非如此。 「这个嘛,虽然我想和你们聊一下往事,不过稍微走走吧。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 席德交互看著我和瑟莉亚。我对他投以微笑后,迈步而行。 阿尔法雷亚是座朝气蓬勃的城镇,不过还是有四下无人之处。 若只有我们,我想不会有人去听小孩子的闲谈,仅有稍微变装的艾尔玛要是被发现就麻烦大了。 开始移动的我们,不久后来到一座广场。与其说是广场,或许较为接近空地。由于附近没有店家,很少有人会刻意前来。 「吶,告诉我刚刚的事情吧。这是怎么回事?……看你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吧。」 「嗯。」 抵达广场后,带著困惑的席德随即问起方才那件事。 真是令人庆幸。他并未觉得不可能而否决掉,而是询问我的话中之意。这证明了他对我是如此地信赖。 「包含此事在内,我们来聊聊刚才说要讲的往事吧。这个嘛,该从哪儿说起才好呢……这是我年纪尚轻时的事情了。」 有他们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好了。我心想,抱著告诉他们真实身分的打算来到这儿果然是对的,同时开始讲述起「往事」。 对我而言日久年深,对精灵来说则是不久前的事情。 「从前有个人为了追求『巅峰』二字,专心致志地磨练著自己的双拳。」 我开始述说著,我紧握拳头那时的事。 过去有个名叫「斯拉瓦」的淘气男孩。不知为何这名男孩相当粗暴,动不动就和人打架。 在十场二十场这样子的打斗不断累积下来,少年打输的次数愈来愈少了。在反覆搏斗中,他的力量变强了,蓦然回首才发现附近一带已经无人能与之为敌。 这个时期,少年开始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强。不过同时也冷静地观察到,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现实。 对于有人强过自己这份事实,少年感到极度不悦,于是愈来愈常找人打架。到了这时候,已经不能称之为打架,而是挑选名闻遐迩的斗士一个个下战书这种鲁莽行为了。 在少年反覆持续做这种事的时候,斯拉瓦的名声在街上传了开来,甚至有人光是看到他便溜之大吉了。 不知不觉间,过去曾经存在于斯拉瓦心中那份「人外有人」的想法已荡然无存了。他的言行举止,表现得彷佛自己正是世界最强的人一般。 某一天,斯拉瓦败给了一名「武术家」。是完全无计可施的惨败。而且那名武术家似乎还有放水,连实力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拿出来。 身上包覆的魔力相差无几──不仅如此,斯拉瓦反而还比较多。身体亦是武术家较为衰老。从斯拉瓦的角度来看,甚至觉得找不到自己落败的理由。 尽管如此,斯拉瓦依然大败了。败给日后举世闻名的武术家──伊瓦欧?静寂。 这时斯拉瓦才终于察觉到,仅仅驱使著力量有多么愚蠢,毫无目的和理念所挥出的无意义之拳有多么脆弱了。 「与其说想成为最强的人,不如说是不容许自己落败吧。他让少年发现,少年看似以巅峰二字为目标,实际上眼中只有面前的对手而已。假设当时的『斯拉瓦』攀上了巅峰,他也不会注意到自己是最强的吧。毕竟他在屡战屡胜的状况下,仅仅满足于看到自己比至今交战的对手还要强这个结果……『斯拉瓦』发现这件事是在大约四十岁──以精灵而言大概是三百岁左右的时候。到了那时候才察觉,很好笑吧。像席德你这个年纪便已经找到了目标,实在很了不起。」 我轻轻将手搁在席德头上,于是他从相同的视线高度给我一个仰望般的目光。 述说著过往的自己有多么不像话,我感到很难堪,不禁露出苦笑而后说道: 「之后,他过著修行度日的每一天。斯拉瓦很崇拜展现出惊人强悍的伊瓦欧师父。那副模样对斯拉瓦来说是最耀眼的言辞之象徵,那份灿烂夺目的强悍成了斯拉瓦的指标……该怎么说好呢,从那阵子开始,他便笔直走在正道上了。即使目的地相同,路程会因是否存在著指标而大幅变动。若是行走在黑暗当中,会到处走错路,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处在深不见底的黑暗当中……这样。」 归功于此,少年被迫绕了好大一段路呢──我如此对席德笑道。 「你一定没问题的。不仅有著坚定的目标──还有人暂时可以充当你的指标对吧?你远比我提早许多注意到了这件事。搞不好再过一百年,你也会名留青史喔。」 因为我便是这样走过来的嘛──我如此作结的同时,侧目对艾尔玛使了个眼色。 「啊哈哈……那时候就……」 若要说到前世的我实际上是否有伟大到值得在历史上留名──尽管我本人不那么认为,但总之斯拉瓦?静寂的名号确实刻在历史的石板上了。一直到接近人生的折返点都没有目标,亦不磨练技术,成天只知道打架的那个男人。 艾尔玛承受了我的视线稍稍低下头来,于是席德和瑟莉亚整个人僵住了。 直到方才为止她还勉强维持著「英雄艾尔玛」的形象,如今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 「……咦?难不成斯拉瓦……是……」 哎,反正现在四下无人,这样事情反而更好说了。 「信不信就交由你们自个儿判断。毕竟今生的我满嘴谎言,就连女儿也是一直蒙骗过来的。」 我如此替「往事」作结,然后交抱起双臂,背靠墙壁。 好了,这下子会怎么样呢……瑟莉亚他们──都将我视为一个重要的朋友吧。我亦是如此。身为第一个朋友,我非常喜欢他们。尽管我心底带有「希望他们也如此认为」的想法,但我们的关系应该说得上亲密才是。 然而,这样的朋友打从相遇便一直有所隐瞒,这实在令人不太舒服吧。 可以的话,希望他们愿意接受,我会很开心──不过,无论他们怎么说我都无妨。我是带著这样的打算来此的。 面对最后一战──在离开有可能无法再次归来的地方时,唯有面对他们,我不愿意带著秘密离去。 好了,状况会如何演变呢?面对静待两人话语的我,第一个开口的人是瑟莉亚。 「这样呀,原来斯拉瓦同学是个老爷爷。」 瑟莉亚一如既往,那道声音如此开朗,总是带给我活力。 「我一直觉得和斯拉瓦同学在一起,总令人感到暖洋洋的,可以很放松呢。而我的爷爷非常温柔。和你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偶尔会回想起爷爷的事情。」 瑟莉亚抬头瞭望远方,好似在缅怀往昔的风景般微笑著。 之后,瑟莉亚看向我一笑。 「先前我总觉得看到你却想起爷爷感觉不太好意思……听到你是真正的老爷爷,我就稍微放心了!」 开口的瑟莉亚,既未瞧不起人,也没有怀疑的样子。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以他们的友人为傲。因此我知道她以当个演员为目标,以及她藉由努力逐渐培养出演员该有的能力,还有她的演技十分高明。 然而,正因如此我才晓得,她的笑容并非演技。她是打从心底对著我微笑。 「瑟莉亚……谢谢你。」 「我也是。很高兴你告诉我这件事!总觉得你好像很烦恼的样子……这下子若你能稍微打起精神来,我会很开心的!」 相反的──她也注意到了我有所隐瞒。很不巧的,我的演技十分蹩脚。她可能早已看穿我戴著一张不完整的半吊子面具吧。真 是的,令我深深折服啊。 不过,这么一来我便卸下一个肩头重担了。我现在的心情即是如此。 话虽如此,事情并非这样就结束了。还得听听看席德怎么说。 听到我这番话的席德低垂著脸。我不晓得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席德不发一语地在思考的样子。不久后,他抬起了头来── 「吶,斯拉瓦,和我分个高下吧。」 出现在那儿的,是一对向我挑战的男人的双眼。 「席德同学!」 对男人之间的沟通方式八成很生疏的瑟莉亚,见到了席德认真的眼瞳,不由自主地放声大喊了出来。 不过这也是必要的。他都露出这种眼神了,我岂有不接受挑战的道理。 「好啊……我接受。时间和地点怎么决定?」 我伸手制止瑟莉亚,正面承受席德的目光。 于是席德惊讶得瞪大了双眼,而后再次使劲眯起了眼睛。 「现在在这里……可以吗?」 「好,就这么办。」 我们所在之处正好是广场,既没有障碍物,地面也很平整。恰好适合两名男子一决胜负。 那么,心中带有觉悟之人所期盼的现今,正是时候了吧。 我走向广场中心,席德则是赶忙站在我面前。 席德架起剑并昂首望天之后,将剑尖对准了我。 剑的位置正好在两眼之间。 这和席德个性活泼,身体动得比脑子快的印象截然不同──是「剑术」的架式。 虽然他的重心略略不稳,但和他这个年纪的人相较,随即看得出他的努力……这表示,席德也是堂堂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而他的视线前方,有我的存在。真是令人喜不自胜。 「艾尔玛,拜托你下口令了。」 「好的,我接受。」 坦承一切的现在,也无须隐瞒我和艾尔玛之间的关系了。尽管如此,瑟莉亚和席德仍稍稍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但也因此,席德的剑不再晃动不稳了。 我摆出架式后,艾尔玛举起了手。当她挥下手臂之时,战斗便将揭幕。 「开始!」 开战的口令来得比想像中要快。表示席德是如此迅速地完成准备。 艾尔玛身为武术中人,不会在「战斗」里掺杂私情。她是以一名武术家及指导者的身分判断席德可以战斗了,才会下达口令。这亦令我感受到了他的成长,让我很开心。 他和过去那个席德已判若两人了。和鲁莽蛮干的学生时期不同,明明已宣告了战斗开始的口令,他却只是在窥探著我的破绽。 ……短短数十秒,席德的脸颊便淌下一道汗水。 我和席德的距离就像是一座山谷。尽管眼睛可见其规模,却不晓得黯淡无光的山谷有多么深。席德现今眼中所见便是如此。 若是从前的席德,一定马上就会跳过来了。然而如今的他,已获得了足以察觉山谷之深的力量。正是由于他变强了,所以才无法一跃而上。 一想到「昔日」的我,光是明白这点,席德也可说相当了不得了。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成熟到什么也不做便令战斗落幕的地步。知道自己赢不了便收起刀刃,是最聪明的做法。然而这次并没有那样。 男人赌上了自己的志气站在强敌面前。不挥舞架起的拳头,是不可能结束的吧。 「……放马过来。」 因此,我决定承受它。 有时拳头或刀剑亦会胜过千言万语。要听取他向我「挑战」而来的心念,那么做是最快的。 「……喔喔喔!」 席德放声吶喊,盖过了我静静地释放出的声音。席德高举架起的剑,迈步疾驱。 乍看之下有勇无谋,但考虑到对方手无寸铁,这判断倒也没错。赤手空拳是阻挡不了剑的……不过得加上「大致上的情形」这个但书。 席德的剑挥下的轨道,就如同他的内心一般笔直。 若是正面命中,我的身体会被劈成两半吧。 然而我像是接住了棍棒一般,以手掌握住了席德的剑。 「明镜止水」。我以极致的力量,使出了我所拥有的顶尖技术。即使是随著裂帛吼声倾全力灌注了魔力的剑,面对被高出一个层级的「气」所包覆的手掌,别说是砍伤,就算一道使力的痕迹也无法留下。 不过我就此明白了,席德是怀著什么样的心情向我挑战的。他是注入了何等心念挥下这把剑的。 「我赢了。」 我藉由明镜止水使出不令对方感受到魔力的高速移动,绕到席德背后,并将手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如此宣言道。 这下子就连席德也惊讶不已,比起认输,他先是倏地转过了头来。 会吓到也是无可厚非的。要进行足以从视线中消失的高速移动,需要使用相当多的魔力。在高阶的战斗时,要感应到目不可视的动作,感应魔力乃为基本。从根本之处颠覆了这道基本的明镜止水之力,愈是本领高超的人,愈会感到吃惊吧。 「……哈……哈哈,你真的太神啦,斯拉瓦。」 慢了一拍才察觉到,总之有一股自己并未理解的力量,席德将剑收了起来。 而后席德看向我的双眼,露出了强而有力的笑容。 「我脑袋不好,像是刚刚的往事,还有斯拉瓦其实是艾尔玛老师的师父──诸如此类的事我搞不太懂。不过,就算明白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斯拉瓦,你从老早以前开始,就是我崇拜的对象──是我最好的挚友!」 语毕,席德伸出了他的手来。见到他要求握手,我也笑了出来。 为了这个很有他风格的举动,以及受到挚友原谅,他还愿意称呼我为朋友的肚量。 「谢谢你,席德。你也是我自豪的朋友。」 「嘿嘿……我也很感谢你啊。你叫我别著急,总感觉令人整个都舒畅啦!」 我们彼此用力握著手,他手上扁掉的水泡,亦述说著他的努力。 在同龄的人当中,席德也算是很有本事的。然而他也同样不受才能眷顾的样子。见到他满是重重努力的手,我对他露齿一笑。 「或许出乎意料地,像你这样的人会流芳百世呢。」 「……?什么啊,我还嫩得很耶。」 「所以说啊。」 席德远比从前的我要来得了不起,但我仍没来由地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面对遥远的目标,不断努力的每一天。尽管我的情形是距离目标实在太过遥远,在一次的人生当中甚至连其影子都碰不到──若像席德这般拥有正直的心,且并未走错路的话,抵达目标的那天想必并不那么遥远才是。 面对歪头表示不解的席德,我露出苦笑蒙混过去,藉以逃避。 回过神来,我发现瑟莉亚也在笑……真不晓得她究竟懂不懂状况。不,这些孩子都很聪明。一定是明白了我的话中之意,还愿意承认我是朋友吧。 ……会希望有一天和这些孩子把酒谈梦,我都觉得自己不知道该说是年轻好,还是老气横秋好了。 「你还有些非做不可的事情对吧?我们会替你加油的啦。」 「之后大伙儿再一起吃顿饭吧。艾尔玛老师和雪莉露也要来!说好喽!」 这些孩子果然发现了。 不仅原谅了我有所隐瞒的事,还反过来鼓励我,这下子不回应他们不行了啊。 「好啊。我们要一起混到某天两鬓斑白,到时再来喝个两杯。」 「喝酒啊,大叔们似乎很喜欢,但我还好耶。会有喜欢上它的一天 来临吗?」 「啊哈哈,我还不想成为老婆婆呢……」 看来他们对喝酒没多大的兴趣,不过他们长大之后,一定会喜欢的……这是酒徒的论点呢。 感觉席德只要继续当个冒险家,在不断陪人家喝酒的状况下,总有一天会成为一名酒鬼的。 那么,为了确认这点──我也非打赢不可。 「那么……再见啦。老师和大姊都要保重啊!」 「嗯……」 「好。再见喽,席德。」 「老师、雪莉露!下次我们就几个女生自己来玩吧!也约苏娜来,好吗?」 「真令人期待。」 「啊哈哈,是呀。」 雪莉露、艾尔玛和两人都交情匪浅。重逢的约定想必能够助她们一臂之力吧。 立下了坚定的再会誓言后,我们便分道扬镳,朝各自的路迈进。 「……您拥有很棒的朋友呢。」 「是啊,他们是我自豪的友人。」 为了日后能在某处交会。我们在前往旅馆的归途中聊著这些事情,同时遥想著「未来」的状况。 第三话 劲敌 马车奔驰在昏暗的天空之下。话虽如此,现在的时刻并非深夜──而是旭日初升的破晓时分。 若是平常,这时间我正在进行晨跑,但今天则是坐在马车中,由马车载运代替我们奔跑著。 ……虽说代替,不过晨跑并非是以移动为目的就是了。马儿再怎么跑也锻炼不到我的身体。既然如此,我们一大早便搭乘马车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有地方要去。 这个目的地,只要看向从马车窗户探出身子的雪莉露,便昭然若揭了。 「好期待喔──!」 从窗户吹进来的风拂动著白银发丝,同时拍动双腿的模样,无论看在谁的眼底,都知道她的情绪很亢奋吧。 平时太阳尚未完全升起的这个时间,雪莉露都在睡觉,唯有今天状况另当别论。挂著满面笑容,躁动地在说不上宽敞的马车内四处乱窜的行为,阐述了她的心境。刚睡醒的雪莉露总是很文静,然而如今却可说反倒比平常还来得喧闹多了。 「喂,这样很危险喔,雪莉露。不许把身子探出去。」 「好的!」 身为教师的艾尔玛带著苦笑劝戒雪莉露,于是她便将双手搁在脚上,规规矩矩地坐好……不过随即又开始蠕动了起来。 哎,这也难免。毕竟她正要去见如今唯一一位有血缘关系的人物。 「不晓得爷爷过得好不好呢?」 「哈哈,我无法想像杰司达没精神的样子呢……但,说得也是,见不到雪莉露,他应该很寂寞吧。」 他毫无疑问地过得很好吧──我如此兜圈子回应雪莉露的话语,之后脑中浮现出杰司达因寂寞而委靡不振的愚蠢表情,径自发笑。 他已经活了好几百年,感觉是个痛下杀手也不会死的老头子。要是他无精打采的,反倒令人觉得逗趣呢──就在我如此心想时,雪莉露歪过了脑袋瓜。 「……?是吗?爷爷在遇到斯拉瓦之前,偶尔会露出落寞的模样喔……」 这番话令双手抱胸的我露出了一脸蠢样。 那个老头子?我不在之后他显得很落寞? 唔唔,这个玩笑真不好笑……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不过既然雪莉露如此表示,那就一定是那样的吧。 「是真的。自从师父过世后,杰司达老先生整个人都一蹶不振了。黑暗竞技场那边也几乎是退休状态,只偶尔会为了展现力量,百无聊赖地打上一场的程度……我是如此听说的。」 既然艾尔玛也附和雪莉露的说法,看来当真是「那样」了……哎呀,真伤脑筋。这实在令我笑不出来。尽管我认为他真是个恶心的老头子,同时自己又觉得这想法好似在遮羞,于是取而代之地浮现出来的心情满是苦涩。 「……那个老头子这样啊……」 见到我蠕动著嘴,艾尔玛掩口而笑。 看来我内心的思考都被她看穿了。或许我打草惊蛇了吶。 「啊……看到了!」 「喔,真的吗?」 雪莉露不知何时又向窗外窥探而去。她的声音令我有路可退,于是我顺著接下去。 虽然距离杰司达的宅邸还有一大段距离,不过无谓地巨大且金碧辉煌的房子,即使在远处亦清楚可见。 「……我也许久未和他碰面了啊。」 当我发现内心的想法不由自主地都是在唾骂时,一股笑意涌了上来。 「许久」是以人类的感觉而言,不晓得对杰司达来说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我沉溺于思考中,随即来到了能当面目睹的距离。到了这个国家后我便立刻捎了信给他,因此照他的个性── 马车一抵达杰司达宅邸,雪莉露旋即跳了出去。 「爷爷!」 「雪莉露!喔喔,你过得好吗?」 即使是这么个大清早,他也在殷殷等待疼爱无比的孙女。 听见个性变得圆滑许多的宿敌从马车外头传来的声音,我哼笑了一声。 不过我八成也同样变得圆滑了吧。我一走下马车,便看见杰司达抱起雪莉露使劲地转圈圈……哎呀,虽说个性不再那么尖锐了,但我的功力还不到家吧。 无论什么时候看,笨爷爷心态全开的宿敌模样,我还是很不习惯吶。 「……嗨。」 「久违了。」 但若要说他是否已褪去獠牙,那倒未必。 一见到我的身影,杰司达便温柔地将雪莉露放到身旁,改变了笑容的性质。他脸上不再挂著那个溺爱孙女的松懈表情,而是有如猛禽般的锐利目光。 杰司达以手掌轻拍了两下雪莉露的头,而后朝我走了过来。 同时燃烧著静谧的魔力──如今绝对算不上魁梧的老人踏出一步,便有如天摇地动一般。 杰司达走了数步,站在我的正前方。我感觉到他随时都有可能会出手的「热意」。 然而情况并未演变成那样。恐怕是──我们彼此都这么期望。 「来得好。艾尔玛小姐也是,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杰司达堆出一个甚至令人心旷神怡的豪迈笑容,随后转过身,只有脸对著我们。 「你们也有很多话要谈吧?跟我来。」 我感觉得出来这句言外之意──「动手是之后的事」。 我不禁哼了一声,给艾尔玛使了个眼色。 我再次将视线转回前方之后,看见杰司达一副很开心的模样,摇晃著挂在手臂上的雪莉露,迈步而行。 「他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呢。」 我点点头回应艾尔玛的话语,然后追在杰司达后头走去。 确实如此。既然释放出如此的斗气走了过来,若是往日的杰司达,想必会挥个一拳当作招呼才对。 他到了这把年纪,也逐渐变得稳重起来了吗……或许出乎意料地,这家伙远比我想像中还要更…… 一思及此,我摇了摇头。 不过,我们突然寄信给他而后造访,他肯定有从我们身上感觉到了什么。因为杰司达问的那句「你们也有很多话要谈吧」,总令我觉得带了点温暖。 ……走访此处,可说是我这趟「返乡探亲」中最重要的事。虽然那是因为我有要事在身,但之后再处理也行吧。 暂且就让他听听我们的旅程和孙女的成长吧。 我走在从宅邸大门至玄关这段一如往昔的漫长道路上,同时再次哼了一声。 ◆ 「……原来如此啊。看来发生了许多事。」 当我述说完从阿尔法雷亚的武道会至今的事情后,已经到日正当头的时刻了。 雪莉露时而比手画脚地说明,同时杰司达要求我们为她的说明进行补充,中间还隔了早餐和点心时间。可能是绝非匆忙讲述的缘故,感觉好像聊了很久。 不过由迄今实际度过的时间来看,个把钟头根本有如须臾一般。藉由开口回顾,过往的旅程在我脑中重新取回了鲜艳的色彩。 「雪莉露,难为你了。你也真是很努力呢。」 「……嗯。」 尤其是述说著自己和失散多年的姊姊之邂逅,以及第二次的──距离更为遥远的别离的雪莉露,眼眶中泪光闪闪。 杰司达温柔地抚摸雪莉露的头。他的眼瞳,并非是为可爱的孙女心荡神驰的目光,亦非高傲武术家的锐利眼光──而是满溢著身为她祖父的温情。 原来他也会有这种眼神哪。 尽管我感到略微意外,不知为何却也觉得这个眼神与他十分搭调。 「不过,什么『血晶』的根源啊,它有自己的意志啊……还有赌上世界的战斗,事情还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哪。」 注意到我们的视线后,杰司达一副似乎很难为情似的笑了笑,又提起方才的事情。 我认为那没啥好害臊的,是很棒的眼神啊……我对自己竟会如此坦率地评论杰司达一事略感吃惊,回以一个苦笑。 「真的。当我获得第二人生时就颇为惊讶了,这下脑袋的理解都快追不上了。」 「你的情况也挺莫名其妙就是了哪……不过我很羡慕喔。」 我的感觉已经逐渐麻痹了,不过「我」这号人物的存在也是很不明所以然的。如此笑道的杰司达在其后补了一句羡慕,自嘲地蒙混过他的笑容。 「这……的确,或许任何人都会期盼第二次的生命到来。」 即使是精灵也会有觉得时间不够的时候吗?我啜饮一口红茶,将内心的疑问吞下肚里。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吧。世界相当辽阔,就算拥有数百年人生也不可能全部体验完毕,而在进行体验的期间又会陆续有新的玩意儿出现。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对死亡感到畏惧。所谓的第二人生,看在精灵长者眼中是极其羡煞的吗? 「不,我所羡慕的是……虽然那点也是啦,但我羡慕的是你所挥舞的拳头有其意义存在。」 然而事情似乎并非如此。 杰司达所欣羡的是「赌上世界的战斗」。 「羡慕……吗?」 极为自然地反问的人是艾尔玛。 艾尔玛不期然地替我陈述了心情。 面对艾尔玛的询问,杰司达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是啊……吶,斯拉瓦。你曾经问过我,究竟是抱著和什么战斗的心情而磨练武艺的。如今我可以说,是为了胜过你而锻炼的。但是啊,到最后我仍找不到为啥会是『这个』的意义。」 杰司达将握紧的右手举到眼睛旁边,指出话中之意乃是拳头,而后继续说道: 「要成为世界最强,不论是刀剑或长枪都行才是。我在众多选项当中选择了这个。现在我能说,我并不后悔,这玩意儿最适合我了。然而到头来……我还是不太清楚,为何我要靠它朝巅峰迈进,以及为何想要成为最强的人。」 噘起长著胡子的嘴巴述说的杰司达,尽管态度看似戏谑,眼神却是认真无比。 我们不发一语地听著他说。 「哎,如你所知,我是个俗人。刚开始的目的是为了掌握到各种想要的事物。但不知曾几何时,手段变成了目的。我想要靠它当上最强的人。然而我还是不懂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想法。我明白这并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因为想当所以想当感觉也是个答案……不过啊,而今你有了答案对吧?甚至还夸张地展现了那份力量的用途。这点实在令我羡慕得不得了啊。」 杰司达所阐述的烦恼,是武术家当中仍未找出答案的难题。 ……他真的变了啊。过去──虽说如此,也只是杰司达的人生中不久之前的事,他和那时大相径庭。 不仅仅只是强悍而已,还追寻拳头的意义。要将其视为强大抑或弱小──在这场赌上了世界的战斗中便可见分晓吧。 不过,我认为杰司达的想法是很重要的事。 该怎么回答他好呢?当我陷入思考时,杰司达在我开口回覆之前便笑逐颜开,哼笑了一声。 「这样还真不像我的个性……放马过来,你便是为此造访这里的吧?」 同时,杰司达站起了身子,不听我的回应便径自迈步而行。 若是只有雪莉露倒还另当别论──既然我来到了这儿,那么目的就只有一个。这件事──尽管有千百个不愿意──正是极为相似的我俩才会明白的。 「斯拉瓦。」 雪莉露凝视著我的眼瞳。我点点头回应她的目光,而后追著杰司达走去。 他的目的地似乎并非我和雪莉露交手的中庭。从方向来看,是往玄关那儿。 ……那座无谓宽广的庭院,竟派得上用场啊。人生出乎意料地处处是惊奇呢。 不出所料,杰司达所站定之处,是距离宅邸稍远的庭院。 中庭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太过狭窄了。若是这里,便能心无罣碍地战斗。 「仔细想想,我和你打交道的时间明明很短……说来真是不可思议,我最清楚你的为人,而且感觉和你的交情最久啊。」 所以你心里在想啥我都瞭如指掌啦──是这个意思吧。 这我懂。因为我的想法也一样。 ……最后的战斗当前的情况下,我有无论如何都必须先处理不可的事。 应当视为第一要务的事,那就是──和这个男人做个了结。 和这个男人战斗,才令我感受到胜负并非最重要的元素……只要注意到,道理便非常简单。他是我最好的「挚友」,最适合和他沟通交流的方式即为战斗,如此罢了。 只要今后我仍继续跟他打交道,这便会持续下去。 「动手吧。」 「好。」 因此,我终于能够转念心想,这一次的胜负并不代表全部了。更重要的是透过拳头来互相沟通一事。 「雪莉露,拜托你下口令。」 「我知道了!」 气氛相当平稳。完全感受不到斗争氛围的和缓时间中,雪莉露忽然收到下口令的委托显得略微吃惊,不过随即便踩著小碎步过来了。 「这颗小石子掉到地面的同时就开始。」 雪莉露弯下身子,捡起了一颗小石头。 可能是不太好意思大声嚷嚷,当我拜托雪莉露下口令,她经常会采取此种方式……第一次看到,好像是在我和苏娜初次交手的时候吧?我回想起当时她拋出的小石头还出现了龟裂呢。 我们两个不谋而合地摆出架式,于是雪莉露便放低了抓著石头的手。她倏地高高举起手之后,石头便遵循著自己所受到的力量轻飘飘地浮在空中。 然而那并未维持多久,便随即被重力拉扯至地面……石子不见任何龟裂。雪莉露有所成长了。她控制力量的分寸已经没问题了。 ……那么,我也不能老是在原地裹足不前啊。 石头落地的同时,杰司达瞬间解放了魔力。由于感受不到治愈魔力,看来他尚未使用杰司达流的「试制樱花」──然而这份魔力与先前和他交手时相比,劲道更胜一筹。 即使是「血晶」使用者,都无法达到这个层级吧。杰司达在我们旅行的期间,亦专心致志地磨练著自己的力量。此等魔力清楚说明了他有多么努力。 然而,我也同样累积了努力。 「……怎么,你不解放魔力吗?」 「我看来像是那样吗?」 我与杰司达时常输给师父。 在多如繁星的败北当中,师父偶尔会释放出一股看似魔力尽收,却超乎常理的力量……如今我的手中掌握了这份技术。 「你说什么──呃,啊,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因此,杰司达也顿时察觉目前的我处在何种状态之下了。 感觉不到魔力,然而却运作得比呼啸的魔力更强更快的力量。 「你……终于碰到他的影子了,是吧?」 明镜止水。由毫无迷惘的心所引导,魔力更上一层楼的阶段。 「这令人想起从前哪……竟让我碰上这料想不到的东西啊。」 冒著冷汗的杰司达露出犬齿一笑,而后改变了身上的氛围。 他已亢奋到旁人一看便明白的地步了。无法再次相遇的亡灵出现在眼前──他是将我和伊瓦欧师父的身影重合,并为这股许久未能尝到的「挑战」之感而震颤吧。 坦白说,即使获得这份力量,我仍 不觉得自己追上了师父。不过他依然心怀期待。那么便唯有回应他这条路了。 我让内心沉稳下来,有如吹熄烛火一般。 明镜止水会因此而减低强度,相对的将会减少魔力消耗,能够进行更静谧的移动。 我委身于自然的力量流动,轻轻地摇晃了身体,而后立刻蹴地疾行。 我藉此一鼓作气地缩短了和杰司达之间的距离。藉由摇晃身体的动作隐藏第一步,接著再一口气将低速切换至高速的步法,宛如急速以风敲击轻盈飞舞的树叶──非常难以看穿。 此时再加上明镜止水的隐密性。先姑且不论实际状况为何,就算是被誉为世上屈指可数或当代最强等等之类的武术家,也很难做出反应吧。 「──混蛋!」 不过,超脱这种常识的模样,便是我的劲敌。 以眼睛追寻难如登天。杰司达确确实实地举起手臂,防御这记由无法感受到魔力的高速移动所施展的拳击。 抵御不住劲道,杰司达的身子往后退了下去。不过──他几乎毫发无伤。 不仅如此,他甚至对这记重击浮现了微笑。大概……不,一定是的。就算这一回合我们立场颠倒,我也会露出和他相同的表情吧。 然而,纵使并未造成伤害,也不代表这招没有意义。只要失去平衡,受到超乎寻常伤害的危险性便会大幅提升。 尽管为劲敌当前的预感而微笑,杰司达的额头之所以冒著汗水,便是因为料想到了那点。 我再次摇晃身体,而后逼近杰司达。面对这次迎面而来的近身,杰司达交叉双臂巩固了防御。他似乎从我的目光和手臂的位置,预测到我会攻击颜面。对于我以此等速度接近,他竟能如此确实地防御,只能说很了不起──不过,却到此为止了。 在如此速度之中,即使杰司达能够猜到第一步,也无法对第二步采取对策。 我松开为了进行拳击而握起的拳头,抓住了杰司达的手。反应速度太快实在也不太妙,只见杰司达反射性地挥动手臂,企图挣脱开来。 他大概有发现到此举不妥当吧,然而在须臾之间的交手,要以理性思考抑制反射动作是很困难的。 行为本身和过去没有两样。追求更快的速度、追求更精密的程度──那便是武术。而我扎扎实实地接近著那位视为目标的男人。 「嘎……!」 我操控力道的方向,借力使力回敬于他。杰司达的身体满身肌肉,在老者里面算得上是重量级了吧。然而光是如此,杰司达的身体便像是受到挥舞的木棒似的浮了起来,被甩啊甩的──背部重重撞向地面。 我抬起脚试图踩踏他仰躺的脸部,但杰司达并不会就这么完蛋。他瞬间滚动躲避我的足技,再利用旋转的势头当场重振旗鼓。 我自认有以相当的速度对他进行了打击,不过这状况尚属预料之中的范围。 「咳哈……哈哈哈!有一套……你这家伙果然了得啊,斯拉瓦!」 尽管肺部所受到的冲击令他咳嗽不止,杰司达仍打从心底感到开心似的,如此对我赞誉有加。 「有一套……是我要说的话才对。说来很巧,我才刚从挚友那儿收到相同的评价。我就老实收下了。」 然而,原本应该是由我这边致予赞辞才对。 ……面对甚至被称为魔力「下一个领域」的明镜止水,杰司达以「魔力」战斗至这等地步。 理论上杰司达无法感知我的力量才是。尽管如此,他却藉由推估我的动向,避开致命一击的同时,还成功重整了态势。 这股力量比魔力还迅速且静谧。在这等层级的战斗中,无法察觉魔力流向是多么要命──这点我本身非常清楚。 纵使如此,杰司达也能「看出」我的动作,是由于他和我一样皆吃过这股力量的苦头,并且── 深知「我」这个人所导致的吧。 我看见杰司达再度摆出了架式,于是疾驰而去。与此同时,我感受到杰司达的魔力膨胀了起来。 掺杂在惊人魔力当中的治愈波动──是布拉姆流的「试制樱花」吧。我们的领域又更近一步了。 为了给他来上一拳,我边冲刺边握紧拳头。拳头灌注了强烈的气,乘著随体重而移动的势头,朝向杰司达而去。 迎接它的,则是杰司达的拳头。 受到强化的动态势力以及「预测」捕捉到了我的身影。我们的拳头互相碰撞,冲击扫倒了脚边的草坪,逐渐化为球状──! 那份力量已超越了化为祸石战士的亚隆……看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为了从强烈的冲击当中重新摆好架式,我们彼此往身后一跃。在这当下,我不得不冷汗直冒,以及浮现笑容。 「痛痛痛……!好强的力量。」 虽然口气轻佻,不过杰司达应该没什么余力了。因为方才的拳头,我便是灌注了如此强大的魔力。 过去,亚那滋大人曾对魔力下了一道「连一都不到,有如小数点般的力量」这样的评语。如今我可以明白,她之所以会这么说,是由于魔力消耗的气力之多、隐密性,以及存在著极限等要素,无法攀上「明镜止水」的境界之故吧。 ……不过,就算获得明镜止水,也不代表即刻便化零为整了。 杰司达的力量幅度,应该超越了使用祸石的亚隆,以及获得明镜止水的苏娜和艾尔玛吧。恐怕──就连和祸石的力量一同取回了武术家骄傲的赛兹罗都不如他。 尽管未达整数,杰司达的力量却是极度趋近于一。零以下无限延续的九。那便是现今的杰司达。 换言之── 「你已登峰造极了吗?」 魔力所抵达的终点,就是这个名为杰司达?布拉姆的男人。 「嘿……我是这么认为的啦。」 甩了甩发麻的手,杰司达笑道。 使用「试制樱花」的杰司达,没有宽裕的时间。然而他似乎每一刻都很乐在其中。 跟这家伙打真值得。正因为他能享受此种状况,我和他才会打从心底意气相投。 我们带著笑意的视线对上了,像是彼此冲撞一般。 那么,我也来好好享受一番吧。 「我要上了,斯拉瓦──!」 杰司达露出有如獠牙般的犬齿,挥出了拳头。 虽说我有靠著「明镜止水」强化,但其威力仍不容小觑。他每一击都令我慢慢蹲低了下去,不久后便会让我趴伏在地吧。 他的一招一式,我皆以最恰当的方式卸开。换句话说,便是无法统统以闪避作结。 既未拜师,真亏他能在仅仅一次的人生中锻炼至此等程度……当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带有近似崇拜的念头。 我确实认可杰司达──但居然会崇拜?实在是过去所无法想像的。从前的我就算浮现这种想法也只会摇摇头吧。在高速通过的拳头浅浅地擦到脸颊和手臂的状况中,我笑了出来。 「有你这个劲敌真是太好了。」 因为我能够老老实实地如是想了。 我并未说出口,不过我认为这份心情有传达到杰司达那儿了。 每当拳头打在肉上或是彼此碰撞时,便会响起如雷贯耳的轰鸣声,将冲击散播至附近一带。这份感觉简直像是身处在战场中一样──事实上,我们释放的冲击和消耗的魔力量,要比战场来得略高几分吧。 尽管如此,我们依然笑著。虽然我们皆年事已高,但不断追寻著相同梦想的我们,感觉就像是过著青春时代一般。 不过,这也并未持续多久。 「咕……嘎……」 「 试制樱花」剧烈的魔力消耗,使他喘不过气来。 当我们的拳头彼此冲撞,而后抽手的瞬间,杰司达蹙起了眉头来。 同时响起一道和至今截然不同的声音。低沉的破碎声,令我理解到发生了何事。 杰司达的拳头碎裂了。 ……纵然如此── 「还没完呢!」 杰司达发出了裂帛似的吼声。他的利牙连一道裂痕都没有。 治愈的魔力即将用完,魔力本身也快见底了。因此,杰司达往身后跳去。 不过,这并不是为了退却。 而是为了将自己的一切,灌注在一拳之中。 「吶,斯拉瓦,回想起来,我和你来往了很久啊。」 好似要将意念倾注至剩下的拳头般,将手举到面前的杰司达如此低声对我攀谈。 我只是静静地摆出架式,同时回答他。 「至少对我而言是如此。对你这个精灵来说亦同吗?」 我和杰司达打交道的时间,对我来说确实很长。但就他的角度来看,和我一同度过的时间连人生的五分之一都不到。这样他依然会感到漫长吗?我极其自然地回问他。 「是啊。和你在一块儿以外的时间……都很空洞。我拥有偌大的宅邸以及豪华的摆设。刚开始明明是为了那些东西而战的,蓦然回首却感到心灵空虚啊……但自从和你相遇后,情况就不同了。我想变得比这家伙、比任何人都强。为此而土里土气地努力的每一天,都让我很开心啊。」 说著说著,杰司达的拳头便凝聚了愈来愈多的魔力。他一边蓄力一边述说著。我不认为那是缓兵之计。 要和这个男人交手,不尽全力就没有意义了。即使他什么也没说,我也会等杰司达做好准备吧。对方一定也清楚这点,而且同样会这么做。所以我们才会是劲敌。 正因如此,我有义务听完他的话。仔细想想,这是挚友以拳头之外的方式述说真心话,并未隐藏在彼此遮羞用的奚落之下。 「你死掉的时候我很泄气啊,感觉内心又变得空空荡荡的了……搞不好就跟死了儿子时一样寂寞吶……但是啊,我的心并没有被掏空。那之后不久,我便见到了儿子留下来的雪莉露。当真很不可思议,当我见到仍在襁褓中的雪莉露那一刻,该怎么说呢……心里头便被一股暖意所填满。她明明一句话也没说,这样很奇怪啊。那个瞬间,我便有了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东西。」 「……爷爷。」 杰司达以眼神示意的是,在稍远之处凝视著战况的雪莉露。 被比拟为猛兽的男人,会如此改头换面的理由。尽管我知道这件事情本身,不过他的目光令我透彻理解个中详情了。 ……同时,杰司达的「准备」似乎已大功告成了。 温暖且不具邪念的魔力。虽然杰司达解除了「试制樱花」,不过他身上包覆的「魔力」却又变得更为强劲了。 他似乎在这个紧要关头碰触到那个「领域」了。我的眼中,看得见他不久之后便会打破那道墙壁的未来。 真没想到,这个并未拜师,最初是为了私利私欲而握紧拳头的男人,竟会有如此剧烈的变化。 那孩子果然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我瞄了雪莉露一眼后将视线转回杰司达身上,发现眼前的他嘴角流著血,同时浮现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哪,一想到那孩子的事情,我便会涌现出力量……那孩子是我的宝贝。不是无谓广阔的房子和金碧辉煌的餐具这种东西可以比拟的……所以啊,让我试试看吧。看看你是不是值得让我托付那孩子的男人。」 他挥动蓄力完毕的拳头,在眼前横扫而过。如此架在腰部一带的拳头,清楚述说著那一击将会有多么强烈。 不玩小手段,拚尽全力。有如他现在的眼神般笔直的一击。 「我接受你的挑战。」 「感谢你啊。」 到头来,之后还是要靠拳头交谈。反倒该说,真亏这个别扭老头说了这么多话。 ……然而,我已理解它的份量有多重了。他拳中的魔力,在我一路走来的旅途当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不仅如此,灌注于其中的意念,重量更胜一筹。 「接招吧……!」 为了接下这份心念,我把「明镜止水」发动至极限──同时,杰司达疾驱而来。 我将足以应战的力量注入拳头中,从正面迎击──! 以强烈力道蹴地而来的杰司达,速度要比箭矢来得快,简直如同流星。 然而,杰司达逼近而来的一瞬间,却令我感到比至今和他战斗的时间还要长。 ……实际上,那仅是转瞬之间的事。那一刻随即到来了──我和杰司达的拳头正面相交,互相碰撞。 「唔──!」 「喔喔喔喔喔!」 杰司达的拳中所灌注的意念化为冲击,沿著拳头传了过来。 然而冲击并不仅限于集中至我的身体。以碰撞之处为中心,草皮皆掀了起来,地面凹陷成一个半圆形。 彷佛流星坠地一般。如此庞大的质量──全都是心系著一名少女所导致的。 而他将其托付给了我。 「……嘿嘿,果然不出我所料啊。」 杰司达剩下来的惯用手,被他的身体拖著而缓缓滑了下去。我随即抱住了他。 但就在此时,我的拳头窜过一阵剧烈的痛楚……看来是我的手骨折了。 不过,在意疼痛也仅是眨眼间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如今我感到非常清新舒畅。 我以仅存的左手重新抱起杰司达,于是他发出了一阵好似很愉快的笑声。 「这世上果然没有比你更行的家伙了……雪莉露就交给你啦。」 说完这句话,杰司达便由于疲惫和魔力枯竭,陷入了睡眠。真是的,都一把年纪的大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笑著入睡。 「包在我身上。」 事实上──杰司达比我成熟许多就是了。 真是,这辈子我好不容易才赢过他,心情却简直像是被将了一军一样。 ……不过,我确实收下了。不论是这场胜利,或是那份资格。最重要的──则是杰司达最珍惜的人。 我忽地回过头一看,发现艾尔玛和雪莉露脸上皆挂著微笑。 「抱歉,艾尔玛你可以帮我治疗一下吗?」 「好的!乐意之至!」 我一边拜托艾尔玛替我疗伤,同时治愈著杰司达的伤势。 杰司达明明就不会使用「明镜止水」,但我却遍体鳞伤。身上满是割伤,骨头也四处受损──而拳头几乎整个烂掉了。尽管如此,我却不知为何觉得正如我所料。 最后那一刻,杰司达已经一只脚踏入境界了。假设他觉醒了明镜止水,这场胜负说不定会以平手的结局落幕。 而──当我们下次再见面之时,杰司达必定已掌握到「明镜止水」了吧。 在见到那一幕之前,在和那样的他交手之前,我可不能死啊。 更重要的是── 「斯拉瓦。」 「喔喔,雪莉露。我们打得如何呢?」 「……嘿嘿嘿,很帅气。不管是斯拉瓦还是爷爷!」 我受托照顾令那个男人拥有如此巨大转变的人物……再次让他见到这张笑容前,可绝对不能有个万一。 「完成了,师父。」 「好,谢谢你……那么,雪莉露。我们来去让爱睡懒觉的爷爷好好躺一下吧。」 「嗯!」 我又多了一个──不容落败的理由。 我望著如花般的笑容,确 认著杰司达留在我手中的重量。 决战之日步步逼近。「到那天为止还有事情非做不可」的心情原本好似使命感一样──不过事情一件一件了结,还真是令人畅快啊。 我身处在这片舒爽的天空之下。变得轻快的身体,令我觉得空气也清新许多了。 「爷爷会醒来吗?」 「唔,不晓得耶。毕竟他都这把年纪了,还狂欢成这样嘛。」 「唔……」 在这样的气氛当中,老人家会睡得很香也是无可奈何的。 面对鼓起脸颊的雪莉露,我内心带著「抱歉抢了你的爷爷」这样的想法。于是我们抱著杰司达,回到宅邸里头去了。 第四话 小小的心意 「啊,你们已经回来啦。说『我回来了』不晓得妥当吗?」 苏娜敲著旅馆门扉的同时露出脸来。听见了她的声音,我们一齐转头往她的方向望去。从杰司达宅邸归来的隔日。全员到齐的瞬间令我有种一天开始了的感觉,于是我哼笑了出来。 「那样说应该可以吧?」 「欢迎回来,苏娜!」 我如此回应那道掺杂了「该如何进行会合的问候好呢」此一疑问的声音。尽管我是笑著回答,不过仔细想想,这件事令我认知到,这趟旅程我们鲜少分头行动。尤其可曾有成员离开了一天以上吗?一天到晚如影随形的事实令我感到错愕,又好似开心。我将这份奇妙的情感交织在笑容里头。 「哎呀,感觉许久没跟莫妮卡聊这么多了。你们那边如何呢?总觉得斯拉瓦的表情格外舒畅耶。」 苏娜抚摸著抱向她的雪莉露,朝著我眯细了双眼。 「喔,你看得出来啊?」 「毕竟我们交情这么久了。」 想必苏娜一定也──不,众人皆是相同的心情吧。 毕竟交情已久,看表情就知道了。年纪尚轻的雪莉露姑且不提,拥有身为精灵的时间知觉的苏娜既然刻意这么说,便证明我们都有著深厚的情谊──各个都是彼此无可或缺的人了。 「不过,真是出乎意料。我还以为杰司达见到了雪莉露,八成不会一天就放过她。所以我才会对大家已经回来一事感到意外。」 将抱著的雪莉露放下来,而后坐在椅子上的苏娜一边把裙子收在大腿后方,同时提出了和方才不一样的疑问。 确实如此。虽说仅有一面之缘,苏娜却很常看到杰司达疼爱雪莉露的模样。她还有从我、雪莉露及艾尔玛的口中听到关于杰司达的笨爷爷形象,因此这个疑问可说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 「爷爷他非常冷静喔。」 看来不只是我们在昨天那场「返乡探亲」中有所改变。 不,或许那是他的本性也说不定。 绝非不再需要雪莉露了,正好相反……正是由于他能够将这孩子托付出去了,所以才不需冗言赘语。搞不好他那副溺爱孙女的模样,与其说是出自于亲情,不如说是担心雪莉露的想法之体现。 就是因为如此吧。杰司达疼爱雪莉露的样子没啥改变──但他和雪莉露的临别并未依依不舍。 ……自从回到这个国家后,我从席德、瑟莉亚、莫妮卡那儿接收到了温暖的心意。然而从他那里所接受的事物,如今在我心中散发著有如火红钢铁般的热度。 「嗯哼……人是会改头换面的嘛……哎,这不是得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变强的我们该说的吧?」 「哈哈……说得也是。」 苏娜靠著椅背,将双手交叠在后脑杓。 尽管话语听来带有几分自嘲,她的表情却未显自虐之神色。反倒是她也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印象。 这么一来,就不用担心苏娜了。看来和莫妮卡共度一天,令她拋开了迷惘。雪莉露经过昨天一整天和杰司达的相处,表情似乎也开朗了许多。接著只要艾尔玛能够蜕变,那么我便无话可说了。 总之,我认为返乡探亲这选项,是在一个月这个短短的时间内,能够最有效率地磨练心性的方法。既能一个个清算必须了结的事情,而依靠其他的方式,顶多只是临阵磨枪罢了。 锻炼心灵便能磨练力量。这技术还真是了不得。 我感到自己的心中,有某种东西扎扎实实地堆积了起来……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 我另外还有一件非得清算不可的事情。我必须去见那名在知道了我的真实身分后,依然不改原本态度对待我的少女。 「那么,既然我们难得这么快就会合了,要不要去见见蕾蒂丝?就算她不方便,至少也能先约个时间见面吧。」 她亦为我们一位重要的友人。而她尽管稚嫩,却也「强悍」。我想先告诉知道我真实身分的她,这可能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说得也是。蕾蒂丝他们说不定也很忙,要是起码能够敲个时间就好了。」 「真希望能见到她呢。」 雪莉露及苏娜也和蕾蒂丝感情很好。就这层意义来看,会晤蕾蒂丝是有其必要的。 「那么,我们动身前往看看吧。希望至少能见到卡多马斯或克莱丽莎……他们当中的一个。」 既然已决定,那就事不宜迟。我想有效活用这段难得的时光。 好啦,不晓得那孩子成长了多少呢?照她那样子看来,我研判她的本事应该提升了不少才是。 有别于见到席德与瑟莉亚之时,那份对于成长的期待。我们一行人兴冲冲地离开了旅馆。 ◆ 「运气真不错,没想到大家刚好都在。」 地点来到卡多马斯宅邸的接待室。我们面对艾尔玛从前撞上的那张桌子,等候著这个家的主人们到来。 如她所说,我们的运气似乎真的很好。今日卡多马斯碰巧休息,蕾蒂丝和克莱丽莎也都在家。另外,有一位守门人记得我们,消息顺利传达也很不错。 「不晓得蕾蒂丝好不好呢?」 在我们等待欲碰面的人这段期间,雪莉露仰头对著天花板绽放笑容。与瑟莉亚及席德不同,对方是一名和她一样学习武术的同龄少女,这对雪莉露而言似乎是极为喜闻乐见的人物。 尤其她们又有一同为了武术大会而修行的经验,所以感情很好。 可能是因为如此,雪莉露迫不及待地想跟蕾蒂丝见面。但我想──无须担心她过得好不好吧。 这是因为,我们人在坚固的房间当中,仍听得见从外头传来的脚步声。 「大家都来了是真的吗?」 当脚步声抵达房间前面的同时,门扉以几乎要被拆掉般的气势开启了。 额头冒著汗水现身的人物是一名少女──她健康地扎起有如显现了本人热情的那头红发。 「许久不见了哪,蕾蒂丝。」 「斯拉瓦!还有苏娜、雪莉露、艾尔玛大人!真像骗人的一样,大家好久不见!」 错过这个机会就一辈子见不著面了。甚至流露出此等危机感的脸庞,一见到我们便一口气绽放笑颜,令人看了会心一笑。 为了抱住迅速接近而来的蕾蒂丝,我们站起身,于是她依序给了我们一个拥抱。 和我们彼此接触一阵后,蕾蒂丝缓缓离开了最后拥抱的我。 「真的是……事出突然,害我吓了一跳。你们是何时回到这儿的?」 「大概三四天前。我们也才刚回来而已。」 「咦!真是的……那就在我家住下来嘛!之前我不也说过了吗?」 真见外耶──面对不满地如此呢喃的蕾蒂丝,我不禁面露笑容。 蕾蒂丝歪头感到不解,我则是回以一个仅有表面上掺杂了苦涩的微笑。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你一点都没变。尽管知道了我的真实身分,却也一如往昔地对待我,令我很开心。谢谢你,蕾蒂丝。」 不过──我继续接著说道: 「一段时间没见,你变得可爱许多了哪。这发型很适合你喔。」 ……凝神一瞧,蕾蒂丝的氛围和先前见面时相比变了许多。不消多久我便发现,那是由于她绑起的头发留长了。 纵然外貌改变,内心和待人接物的方式仍然不变。这令我相当开心,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呵呵,斯拉瓦你也是呀。」 「就是说呢。」 静止了一会儿,蕾蒂丝便像是莫名错愕似 的叹了口气。 就连苏娜也同声附和「一点都没变」……虽然我不晓得是指什么,但她的表情看来很高兴,那么就没问题了。 在我们彼此欢笑中,不久后卡多马斯等人也来到了接待室。 「喔喔……!久违了,各位!」 「我好想念你们!」 「是啊,许久未见了,卡多马斯。克莱丽莎也是,很高兴看到你健康如昔。」 尽管这间接待室算是颇为宽敞,不过人数变得这么多,终归还是狭窄了起来。该说真不愧是一家子吗?他们皆做出类似的反应火速赶来,因此接待室被挤得水泄不通。 「感觉阵仗变得好大呢。」 「偶尔这么热闹也不错。」 稍稍冷静下来的蕾蒂丝一副真没办法似的哼著鼻息的模样,看来有些逗趣。 不过,这么一来确实不太方便行动。这么多人椅子也不够坐,要所有人都站著,这间房又稍嫌狭窄了点。 就在我震慑于库路特威尔一家的气势时,蕾蒂丝忽然开口。 「对了!既然这么久不见,而且天气也不错……来陪我练个两招嘛!」 在这座混沌不堪的接待室里,这是个如同蕾蒂丝的表情所述的好主意。 我最兴味盎然的原本就是那点。无论如何我都希望透过交手,来确认看看蕾蒂丝成长了多少。 「老实说,我也很期待呢。」 「我很高兴你能守约。我回房间一趟,你先到庭院等我吧!」 语毕,蕾蒂丝便一边转头挥手,一边疾驰而去。由于她身上穿的是便服,现在是要去换上道服吧。 「那么,我们到外头去吧。不好意思,卡多马斯。要请你借我们庭院一用了。」 「哪儿的话。你愿意配合小女的任性,我很感谢喔。」 才马马虎虎打过招呼立刻便要交手……我为了演变成如此的事态开口谢罪,同时我们边闲聊边往庭院移动。 我们彼此聊著在那之后到了哪儿去,又做了些什么。 由于许久不见,我们的话匣子聊不尽。抵达庭院之后,我们也一直聊到小女娃整装完毕。 「久等了!机会难得,所以我下了一番工夫做准备。」 和这番话一同现身的蕾蒂丝穿著静寂流的道服,漂亮地扎起比先前还要来得长的头发。她穿道服的模样,令人联想到艾尔玛。 ……这表示,她也朝自己的憧憬而迈进吧。还不仅仅是外表──在亢奋的情绪下流泻出的魔力,在在说明了这一点。 「……真是判若两人啊。」 「是吗?……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 蕾蒂丝的年纪和我及雪莉露相差无几。然而如今她所散发出来的魔力,已远远超过了同龄者的框架。 看来她已经蓄势待发了。一感受到蕾蒂丝随时可以上场战斗,我便离开了背靠的墙壁,走向生长著草坪的庭院。 当我和蕾蒂丝并排而站望著彼此的脸庞时,她的红发摇曳了起来。她摆出架式的同时释放出的魔力,即使和长久以来投入武学的大人相比也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 「看你的样子,要找对手过招大概也很伤脑筋吧?」 「看得出来吗?……我是没有那么自大的意思啦,但最近我也慢慢打得赢道场的老师了。」 尽管谦虚,蕾蒂丝依然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强大的魔力,以及流畅华丽的架式。综合了这些要素,我也可以理解她为何能够取胜了。不如说,熟习至此等程度,反倒会是打赢的情况比较多吧。 我原本便觉得她有才能……不过看来她并未恃才傲物,而累积著正面的努力。 若说什么「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感觉可能有点自以为是,但看她如我所料不断朝良好的方面成长著,真令人开心。 既然如此,我也得回应蕾蒂丝的努力才行。 我静静地摆出「流水」架式,凝聚起「明镜止水」的气。平静地在内心燃烧起斗志后,视线自然而然地变得锐利。 「……」 明明感觉不到魔力,但蕾蒂丝却以正经的表情凝视著我。 「你不觉得意外吗?」 「是会觉得啦,毕竟你的眼神那么认真嘛……我可没有轻忽大意喔。而且,如今我感觉得出来,你的架式有多么登峰造极。」 她还真是信任我啊。照理说我明明并没有让蕾蒂丝感受到魔力,她却对我抱持著最大限度的警戒。 这份真挚的心情,令我欣喜无比。 尽管尚未炉火纯青,但我应该展现给这孩子看。展现我过去不得而知的场所──抵达明镜止水的指标,以及学习静寂流之人有办法变得多强。 「来吧。我来陪你修练一下。」 因此我说出了这句话。那是我和这孩子初遇时,点燃她怒火的一句话── 「请多多指教……堂堂正正地──」 「一决胜负。」 但蕾蒂丝并未显露焦躁的神色,而是锐利地眯细了双眼。 只不过,她的目光中显而易见地带著期待般的兴奋之情。 她当真成长了。师父说过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刮目相待」──看来这点女孩子也一样。 并非浑浑噩噩地度过精灵的漫长寿命,而是朝著目标不眠不休地迈进……她已今非昔比,确实地前进著。 有如体现出那些变化,蕾蒂丝保持著极为高度的戒心,开始缓缓拉近了距离。 蕾蒂丝所擅长的架式为「波涛」。由于是重视打击的架式,因此必然地会先动手。该说是若不接近便没有下文吧。 然而,蕾蒂丝静谧的滑步,只要一步错便会全盘皆输。她的动作满溢著紧凑感,令人感到如此之慎重。 真亏她能够学到如此高段的「和高手较量的方式」。一想到这是来自于一名稚龄少女,我的内心便雀跃无比。 不久我们的间距愈缩愈短,来到了彼此只要踏出一步便能发难的距离。蕾蒂丝的脸蛋冒出了斗大的汗珠。 ……和杰司达不一样,蕾蒂丝距离「明镜止水」仍然很遥远。就她的感觉来看,与其说我身上包覆的力量暗藏玄机,更应该说是有如风平浪静的水面般毫无力量才对。 尽管如此,蕾蒂丝的精神却集中至此等地步。并不光因为对手是我。这是她以自己的方式,为了在一知半解的「高手世界」战斗而学会的技术。仅凭著改变心态,无法做出此种测量距离的方式和慎重的步法。 见她这么警戒我,反过来说便是信赖有加吧。正是因为她觉得「这家伙很行」,才会对完全感受不到魔力的我如此严阵以待。 就算我们再继续大眼瞪小眼下去,蕾蒂丝恐怕也不会采取行动吧。现在她正拚死寻找著进攻的空隙……我自认已尽可能消去破绽了。要从这样的我身上找到它,对于刚踏上静寂流这条路不久的她是很困难的吧。 所以,要进攻的人是我。 保持消除魔力状态下的高速移动。我有将速度抑制在某种程度内。这场战斗说到底都是「修练」。不过,若是不仔细观察对方的动作,便无法做出反应。 「……!」 我朝她防御位置较低的右方打出一记瞄准下颔的拳击。由于感觉不到魔力,无法推测这招的攻击力──而蕾蒂丝确实地以手臂挡了下来。 蕾蒂丝仅有眨眼间感到吃惊,随后立刻施展了以互殴为前提的反击。 做得太漂亮了──她的反应让我忍不住差点脱口而出。 我是以蕾蒂丝的魔力量来推估,大致到何种程度她才反应得过来的速度在行动。但前提是她感觉得到我的魔力。 假若错失了第一动,蕾蒂丝甚至连我的拳击都感受不到吧。惊讶于感应不到魔力的高速移动而使得思考停止亦同。然而,蕾蒂丝捕捉到了我的动向,并成功毫发无伤地抵挡我的拳头──此事证明了她时时刻刻都在注意著我的动向,并未因为感受不到魔力而轻忽大意。只要她欠缺了其中一点,这场比试便会当场告终吧。 不过,就算抑制了魔力,我的技术和力量也都优于她。蕾蒂丝承受不住逐渐屈居下风的互殴,拉开了距离。 「……真是惊人。明明感觉不到魔力,却有著更胜一筹的力量。果然因为对手是你就保持警戒是正确的。」 「吓一跳的人是我才对。真亏你看穿了我的动作。我原以为若是不仔细观察,便无法捕捉到这动作呢。」 我对目光熠熠生辉地述说著的蕾蒂丝,回以赞赏的话语。 ……她真的变强了。并不是指她的眼睛够利,或是直觉够强。她小小年纪便感受得到战斗的氛围,可见她累积了多少的努力。 虽说魔力不如我们,但这份才能相当了不得。或许她比雪莉露更善于跟高手过招。 这一切──都是她以自己的方式试图追上我们而做的努力吧。 竟被此等天才视为指标。以一个曾位居于武术指导者立场的人而言,这份欣喜实为笔墨难以形容。 「总觉得很有趣呢。」 不晓得这孩子会变得多强……我露出犬齿一笑,于是蕾蒂丝忽地哼笑了一声。 「和那时候──我和斯拉瓦相遇时一样。我傲慢地说想见识一下斯拉瓦的本事,你就说要陪我修练一下……当时虽然半是找碴的心态,但如今你真的在陪我修练,真的很有趣。明明情况像到奇妙的地步呢。」 听见蕾蒂丝这番和我内心所想相同的话语,我便仿效她哼笑了一声。 我也这么想。如同当时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修练。状况简直像是原封不动照搬过来,细微的部分却大相径庭,我也感到趣味十足。 「明明我们见面的时间说不上长,不知为何和你们一同度过的日子却让我觉得相当久。如今感觉就像老朋友一样。」 蕾蒂丝保持著架式,开口说道……常有人这么对我说。 在苏娜和我们一起旅行前──应该说,在她向我示好时,说和我相处的时间很「浓密」。可能是继承自人类身体的灵魂所导致,精灵和我共度总会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一想到那八成带有正面意义,便令我觉得十分光荣。 ……我总觉得能够理解蕾蒂丝的话中之意。大概是苏娜也曾对我说过类似话语的关系吧。 「……既会武术,又格外老成……斯拉瓦你是个非常特别的人。虽然事后我知道了你其实是艾尔玛大人的师父,但对我来说,斯拉瓦便是眼前的你。」 蕾蒂丝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比试当中这可会是个巨大的破绽,不过没有几个人会在这种状况下动手攻击吧。 尽管早已明瞭,当真到那个关头时,脑袋却又开始混乱了。我的脑中浮现出「看得出那点也是在旅行中成长的一个证明」之类的多余想法,也是因此之故。 脸蛋红通通的蕾蒂丝睁大了双眼。回过神来,在场众人皆屏气凝神。 「我最喜欢这样的斯拉瓦了。当然也是有朋友之间的喜欢,但更重要的是,我是喜欢你这个男孩子。所以,请你和我在一起。」 接著,蕾蒂丝终于说出口了。一鼓作气,毅然决然地。 听她这么一说,我便不得不令自己冷静下来了。 真是的,为啥这群好孩子会被我这种人所吸引啊……也差不多不能再这么说了。再继续贬低自己,对喜欢上这种男人的她们很失礼。 「抱歉,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情。」 因此──我不会再蒙混过去了。 我感觉得出来蕾蒂丝倒抽了一口气。但她并未扭曲凛然的视线,回问道: 「我可以询问理由吗?」 蕾蒂丝想问的是个中理由。就算是我也晓得,现在非得回答那个至今不存在答案的问题了。 ……不过,答案──尽管迟了许久──总算是出来了。 「坦白说,我还不清楚这份情感是不是恋爱。但透过这段旅行,我有了一个想常伴左右的对象。这是我无可撼动的心情。」 毫无虚假的坚定回应。我不晓得该如何称呼心中的情绪。但我已暗自决定,终其一生都想待在那名少女身旁了。 「唔……可以……告诉我对方是谁吗?」 纵然声音哽咽,蕾蒂丝却未浮现泪光。 然而,我尚未拥有回答这道问题的权利。 「你都问了我才这么说可能有点狡诈,但现在我们即将面临一场决定世界未来的一战。这是赌上性命的战斗……在它结束前,我觉得不能说。」 「哈哈……这什么意思呀?」 听见我的回答,蕾蒂丝无力地笑了……从这里我也感受得到雪莉露她们的困惑。刚刚我说自己在这趟旅程当中,才明确地决定了对象。这对曾经表示过心系于我的她们而言是个重大的问题,所以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我现在还不能给出答案。若是「那个人」强烈希望,我是有这份义务告知吧。可是── 「请你谅解。在战斗前传达自己的心意很不吉利,这是自古以来的定论。」 别看我这样,我这人还挺迷信的。尤其是师父传授给我的概念。 「……还真像你的个性。好呀,我就这么接受了……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喔。然后你们要一直相亲相爱地生活,再邀我去参加婚礼。」 「你还真性急啊。」 即使是这样的回应,蕾蒂丝也接受了。 ……我总隐隐约约觉得,她早已知道我会如何回答了。 所以她才会露出一副舒畅的表情吧。 「……我真的很喜欢你,因为你是我的初恋……所以,你一定要获得幸福才行。我要你们平安无事地从那场战斗中生还,一路相知相惜下去。否则我会生气的。」 「我会铭记在心。」 如此所获得的激励,有如一颗火球般在我的心底点燃了。 我给了她一个伤脑筋似的笑容,于是她便露齿回以无比健康的微笑,和我的表情互为对比。 「好了,我们继续吧!这和那个是两码子事。我可还没有放弃追上你们!」 「若是那方面,我可是欢迎之至。这次我会再稍微加把劲喔。」 ……我真的是个幸福的家伙。相对地,今后得跨越的试炼十分重大就是了。 将我高攀不上的女子所说的,令人不胜惶恐的赞词原封不动地退回。哎,我肩上的担子还真是重得可以。不过──这亦会成为磨练我心智的一份力量。 结果那天我们不断更换对手练习对打,练到了日落西山。雪莉露她们似乎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不过目前仍不见负面影响。 不如说众人似乎皆乐在其中──希望这种日子能持续下去就好、非得让它持续下去不可。我内心熊熊燃烧的决心,彷佛夕阳一般。 第五话 影子 「……唔。」 事情发生于我睡在库路特威尔家,那张比往常还要柔软的床铺上那天。 我在天色仍未破晓之时醒来了。 充分进行运动,以适度的疲劳填满身体,并且在每天规定的时间早睡早起。我天天持续著这样的模式。 藉此让身体确确实实地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而得以在夕阳西下之际便陷入深深沉眠。只要没有非比寻常的状况,天亮前我都不会醒来。 然而如今的我却彻头彻尾地醒了过来。因为发生了「非比寻常的状况」。 「……真是,真希望别在睡觉的时候吵醒我啊。」 我以有如从嘴角流泄般的细小音量出言抱怨,避免一旁睡得香甜的少女们听见。 我以刚睡醒的迟钝动作钻出被褥,四处张望。 这个季节的夜晚很冷。我稍微穿得厚了些,伸手握住门把。 「你要出门?……路上小心。」 这时传来了一道像是梦呓的声音,于是我转头向身后望去。苏娜似乎也发现我起床的理由了。她背对著我懒洋洋地挥手的模样,真是有趣又好笑。 「嗯,我去去就回。」 我笑著回应后便迈步而去。 ……到处挂有绘画装饰的宅邸,到了晚上总有一种「不好」的氛围呢。在寒意使得身体不住发抖的状况下,我走出了宅邸。 卡多马斯真不愧是个大商人,宅邸夜晚的守卫也很严密。感觉自从遭到恶徒攻击过后,警戒变得更强了。 然而,守卫亦非万无一失的。若被问起有何事也很麻烦,于是我身披「明镜止水」透明无色的气,钻过了守卫的死角。 根据卡多马斯本人在酒席上所述,他所请来的守卫皆是颇有本事的好手,不过在视线如此不清的状况下,要发现一个感受不到魔力并进行高速移动的物体似乎很困难。 ……好啦,如果没弄错,应该就是这一带了。 仅在转眼间朝著我释放的猛烈杀气──这俨然已化为叫我出去的暗号了。我抵达了那股杀气的来源后,发现以这种失礼方式找我的始作俑者就站在那儿。 「嗨,来得挺快嘛。我还以为你是深眠的人呢。」 「毕竟我身世如此,对冲著自己的敌意很敏感哪……所以你有什么事,洁恩?」 在那儿等候著我的──果不其然正是洁恩。她是过去曾对我兵刃相向的刺客少女。她的杀气明明丝毫不见衰退之色,如今却成了单纯呼唤我的暗号,该说是令人鼻酸还是什么好呢…… 瞬间释放再收敛起杀气。见面时她必定会进行的这个动作,如今已经令我感到像是仪式一样了。 「我和你也不是陌生人了,若是你能以再正常一点的方式来找我,那就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吶。」 尽管并不陌生,由于敏感才会注意到的强烈杀气实在令人不太舒服。尤其是敏锐的苏娜也会同时发现,她能换个方式叫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婉转地告诉她还有其他伙伴的存在,并露出了一个掺杂著叹息的苦笑,于是洁恩浮现了和我互为对比的满面笑容。 「哎,有什么关系呢?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独特方式吧?我甚至觉得这样的一来一往还颇讨人喜欢的呢。」 听见洁恩调侃般的话语,我的苦笑愈发强烈。她不擅长言语之间的进退攻防。一想到从她口中编织而出的话语几乎都是真心的,便令我害臊。不过── 「……回到主题吧。这次是什么事?」 面对这个问题,洁恩透露出极为微小的阴郁情绪。 我加强语气询问洁恩找我出来的用意,于是她便像是猝不及防般的睁大了双眼,而后有些自嘲地哼笑了一声。 「哼,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啦……只是想找个人在晚上陪我聊聊罢了。」 洁恩随即换上了桀傲不逊的笑容,交抱著双臂将视线从我身上别开。 尽管故作从容,但一察觉到她似乎有正经事要谈,我便不发一语地正襟危坐。 「……哎,这次我要谈的没什么大不了。只想稍微调整一下和你打交道的方式。」 一看到我的态度,洁恩便收起那张平时总是挂在脸上的不羁笑容,像是要将别开的脸拉得更远似的低下了头。 她倚著墙,以环抱身体的方式交叉手臂。正是由于她很容易将情感展露出来,我才看得出她寂寞的心情。 「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要从你身边退出……因为我发现,常在你内心左右的是别的女人。」 洁恩所提的事──要说意外也确实很意外。从那副正经的模样天外飞来一句料想不到的话语,我感觉得到她的脸都红了。只见她往身后退了一步,随即又哼笑出声。 「我说过,我一直都在观察你吧?」 这样说的洁恩似乎感到很愉快。看得出来她是因为将了我一军而开心。 「我甚少和人相处。我是在培育刺客的机构里,被打造为一个机械而成长的……除了和委托人有业务上的往来外,我没有和人对谈过。就这层意义来看,和你之间的『对话』无比刺激。」 不过那也仅在须臾之间。洁恩抬起了低下的头,昂首望向散发著淡淡光芒的明月。 「那一切都很新鲜,在我眼里看来十分耀眼……不过可能有些太炫目了,我总觉得在你身旁很不自在。苏娜、雪莉露、艾尔玛──我没办法笑得像她们一样。」 洁恩的语气比平常要来得强,话语中交织著困惑。 「因此──我明白了自己敌不过她们。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抱持认清现实的主义,知道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所以我就是来告诉你,我要放弃待在你身边。」 她也是头一次说这种话吧。 从她述说的过往身世,我也理解到了这点。 要是我本人更熟悉这种场面,应该就能做出更机灵的回应吧……人生真是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对于其困惑模样感同身受的同时,我窥看洁恩的侧脸。 忧虑的表情,实在非常适合带了点冷艳魅力的她。 「我是个影子,只能在这种黑暗当中生存。不过,我很感谢你发现了我这个融入在黑暗中的影子。」 发现了我在凝视,洁恩的脸上恢复了笑容。然而寂寥的气氛仍未消逝。 ……唔唔,这种时候该怎么做才好呢?面对这个感觉她会说出「从今以后不再见面」的氛围,我皱起了眉头。 虽然我们的相遇就算是说奉承话也称不上好,但洁恩救了我好几次,我自认为是挺喜欢这个朋友的。 就此老死不相往来,实在太寂寞了。 「……以朋友的身分……待在我身边……这样不行吗?」 依依不舍的心情令我不禁脱口说出这番话。 没能回应她的心情,这样也太自私了。话说出口我才发现不妥。 洁恩似乎也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事已至此,如今并没有两样了吗? 「那个……怎么说,你帮了我许多次,但我都还没回报。该说是你就这么离去会让我有遗憾吗……不,我就开诚布公地说了。无法和你再见面我会很寂寞。今后我希望你继续当我的好朋友──这样会很自私吗?」 我很欣赏洁恩这人的个性。像是有点别扭的说词啦,或是高强的本领之类的。 我不习惯拒绝人家的告白,讲话语无伦次的。也不晓得我是否完整表达了内心想说的话……虽然是这副德性,但我将这份心情传达给了洁恩。 洁恩维持著惊讶的表情僵在原地。 ……果然觉得傻眼吗?沉默激起我的罪恶感,让我从洁恩身上 移开目光。 然而洁恩回应的话语却令我大感意外。 「朋友……原来如此,还有这条路吗!」 听见这个有些傻气,似乎打从心底佩服的声音,我忍不住回望洁恩。 「不,确实是如此。可能是我的视野变得太狭窄了呢……朋友……朋友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洁恩细细玩味似的反覆说道,红著脸的她笑逐颜开。 ……我原以为自己说出了非常自私的话,看到她比我预料中还要高兴,反倒令我说不出话来了。 「这样呀,那么你我就是朋友了。不,既然是朋友,还不以名字相称实在太没意思了。应该叫你斯拉瓦才对吗?」 相较于困惑的我,洁恩则是非常高兴地敲了敲我的肩膀。 「……不,我很开心。怎么会自私呢?说来害臊,我在机构里并不晓得朋友这个词的意思。在一块儿很快乐,想待在身边──这些心情也能套用在你身上呢……看来,位子并不只有一个。」 不过──既然她觉得开心,那就没问题了吧? 我们俩似乎都对这种事情一窍不通。 尽管这场牛头不对马嘴的「恋爱」告吹了,但能交到一个朋友也不赖。 「既然如此,我要以友人的身分待在斯拉瓦你身边。虽然内心仍感到些许遗憾,但只要能待在你身边,那便是枝微末节的小事。」 尽管如此,她还是有那样的心情。 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但正由于洁恩愿意如此坦承,我才不能说谎瞒骗她。 「我是影子,这点不会变。然而,影子就是要有光芒才能够存在……斯拉瓦,今后我也会继续扮演你的影子。若有什么状况,尽管叫我不要紧。」 「好,洁恩,你也是啊……不过我希望你稍微注意一下找我的方式,也希望你和雪莉露她们好好相处。」 就是因为她这种个性,我才觉得可以和她成为朋友。 心口实在太过一致的刺客令我苦笑。不,那也是「前刺客」了吧。 洁恩保持微笑从我身旁静静离去,看来很满足。她一瞬间便攀爬至建筑物顶上,而后俯视著我说道: 「我会妥善处理的,但你可别心怀期待呀……呵呵,那么,在下一个夜晚再次相会吧。」 「白天也别客气,尽管来访吧。因为老人家可是很早睡的哪。」 洁恩并非融入黑暗中──而是以明月为背景,身影高高跃起。我大声朝她的背影呼喊道,让她也能听见。 尽管夜间发出这么大的音量有点扰民──但一想到我们之间的未来,或许这样子才刚刚好。 影子就是要有光芒才能够存在……吗?要她将至今的生存方式忘得一乾二净可能有困难──但我遥想著日后有一天,她大概也能成为照亮某人的那一方吧。 在下一个夜晚再次相会……吗? 目送著表情瞬息万变的有趣朋友,我确认话中之意似的低喃著。 真希望有一天我们能一同欢笑。我内心描绘著这样的未来──同时转身背对明月。 第六话 前往决战之地 回想起来,还真是一晃眼就过了。 回到米莱菲亚之国过了一星期后,我们为了动身前往萨佛雷斯特而来到港镇。 至今我们周游过许多国家,但还是初次短暂滞留仅仅一周左右的程度。即使由我身为人类的角度来看,这段期间也是转瞬即逝──一旦要离开在这辈子获得第二人生后活了最长时间的国度,正可说是石火光阴无误。 造访蕾蒂丝后的数日,结果我们都在库路特威尔家借宿。 尽管我对每当有活动便会受他们照顾一事露出苦笑,但很难为情的是,已完全习惯的豪宅生活,堪称最适合休养生息了。 虽然有在进行每日不可或缺的运动和对打,不过我感觉许久未曾过得此般悠哉了。 可能正是如此,这个国家的一周才会飞也似的流逝而去。 「……你们真的要离开呢。」 ……没想到,面对赌上了我们的性命、赌上了世界未来的战斗,我还能保持这样的心情。 我承受著海风轻抚过脸颊的感觉回头望去,发现我无可取代的朋友在那儿。发出了几乎要被海风盖过的细微声音之人,是蕾蒂丝。 这几天,蕾蒂丝问了无数次将和我们对峙之人的事情。友人不久便要前往赌命一战──这令她内心很忐忑不安吧。 回想起来,即使我有被人送行的经验,又是否曾当过送行的人呢? 「斯拉瓦你们有必要去赴约吗?不能交给其他人处理吗?」 一道问题彷佛与我内心忽地浮现的疑问重叠,令我心跳漏了一拍。简直像是遭人读心般的错觉袭向我,但我随即将其视为自己多心而赶出脑袋,而后哼笑了一声。 「也没有其他人适任了啊。再说,这件事说到底都是我们──尤其是我的问题。」 我静静闭上眼,于是形形色色的事情浮现了出来。 毫无目的挥舞著拳头时的事情。崇拜一名男子,在他身边开始以武艺巅峰为目标的事情。未曾娶妻却有了女儿的事、学了许多的事──以为断绝了一名徒弟的不祥之路的事……就连第一次的人生中,都当真发生过很多事。 我认为自己的人生很满足了,所以才会不带悔恨地逝去。然而尽管如此,依然有不少尚未完成的愿望。 这时──我获得了第二人生。当我尚为人类之时的朋友,仍存在于这个睽违数十年再次开眼所见到的世界里──我和艾尔玛、杰司达重逢了。又和瑟莉亚及席德成为朋友──而后遇见雪莉露,和苏娜经由拳头孕育了一段友情。 透过莫妮卡,我知晓了塔利斯贝尔库的存在。藉由帮助卡多马斯一事,我认识了蕾蒂丝。 光是这个国家,便有许许多多的回忆。我试图以旅行替前世的事做个了结。于是晓得了──我前世所遗留下来的种子,正威胁著世界。 中断的缘分重新连结,建立了新的缘分,我便是如此构成的……和嘉尔特之间的关系,亦为某种斩不断的孽缘吧。彼此都以为对方已死的两人,竟要来一场赌上世界命运的战斗,还真是命运多舛。 说不定便是为此,我才会站在这儿。感觉像是世界在对我说「要死得先把残局收拾乾净」。 实际上如何不得而知,但我很感谢第二人生中一路走来的邂逅。那么,试著遵从这份奇妙的使命感也无妨吧。 「所以我们要走了。别担心,大伙儿都会平安归来的。」 语毕我对蕾蒂丝一笑,于是她一脸吃惊似的瞪圆了杏眼,一副很伤脑筋的模样摇了摇头。 「目前斯拉瓦都有守约。我相信你。」 所以你要说话算话呀──环抱双臂的莫妮卡以弦外之音对我施加压力。 稍稍婉转地如此传达,真符合这孩子聪明的个性。 莫妮卡深深吐出了一口气,而后走向苏娜身边。她们两人四目相交后,便交换了一个温柔的拥抱。 「话虽这么说,不过感觉你会勉强自己,届时就麻烦各位了。苏娜也是,请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喔……别看我这副样子,我可是视你为挚友呢。」 「莫妮卡……嗯,我知道了。我向你保证。」 男人之间彼此拥抱也不稀奇,不过换成了少女们便觉得赏心悦目,这代表我也开窍了吗? 几乎都是在阳刚味十足的道场度过的我,这份光景在我眼中显得颇新鲜。 静静分开的两人彼此凝视的模样,由我看来像是某种不可侵犯的领域,于是我忽地别开了视线。 我转移目光之处,杰司达正将手搁在雪莉露的肩上。 他们是在场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面临了赌命一战的心境,和其他人又有一番不同吧。 「雪莉露啊……你真的遇到了许多事情。八成没有人像你一样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形形色色的体验吧。所以啊,相对的你得获得幸福才行。懂吗?」 再度和雪莉露分离──明明或许会成为最后的别离,杰司达的口吻却十分冷静。相反的,他的眼瞳中温暖地晃荡著,我原以为最不适合这男人的慈爱。 「……?听不懂。我已经很幸福了呀。」 杰司达的话语令雪莉露摇了摇头。 听见雪莉露表示自己很幸褔,使我热泪盈眶。明明也吃了不少苦头,但既然当事人这么说,我们便不能摆出闷闷不乐的表情啊。 杰司达吸了吸鼻子,温柔地继续叮嘱下去: 「嘿嘿,那没啥困难的。只要你回来,世上便还有很多开心的事情。所以你务必要归来──我想说的就这样啦。」 「嗯!」 「喔,很好的回应!……哎,我倒没那么担心就是啦。毕竟有个世界第一的好男人跟著你啊。」 杰司达豪迈地敲了敲雪莉露的肩膀,于是她便开心地闭上双眼,弯下了身子。 见到她祖父孩子气的一面,以及并非溺爱,而是真切关爱的模样,我的脸颊放松了下来。 ……不过他也真是,什么世界第一的好男人啊。真希望他别讲这些令人害臊的事。 杰司达最后温和地敲了一次雪莉露的肩膀,而后便朝我走来。 高度搭不上的目光,如今正面相冲。 「就是这样。我并没有替你们操心。快点出发,早点回来。仅此而已。」 「不用你说我也明白。毕竟这次返乡探亲颇为匆忙,我正想差不多该在这儿悠哉地度过一阵子了。」 「哈哈哈,届时我们来喝酒吧。我会为你开一瓶珍藏的好酒。」 「喔?」 他又说些颇令人难为情的事了。不过,现在会用机灵的方式邀约人家了呢。 虽然我并非天天饮酒……但这是我罕见地能够清楚说出的喜爱之物,而我也自认颇能品尝出差别。尽管没有喜欢到为它一掷千金的地步──但陪人对饮就另当别论了。既是杰司达的珍藏好酒,想必会是极为了不得的东西吧。 有了个归来时的期盼之物,真令人愉悦。和意气相投的朋友共饮好酒。无论何时,这样的一晚都让我内心雀跃舞动。 「我会期待著的。」 「好。我想一定不负你的期待啦。」 杰司达畅快地咯咯笑著,然后伸出了拳头。 我将形状相同的东西碰了上去,接著转身背对他。 「差不多该出发了。」 「好的。真希望席德和瑟莉亚也能来就好了。」 很不巧的,席德和瑟莉亚的身影不在现场。他们有说很遗憾,终日繁忙无法前来送行──然而这是两人各自走在自身之路上的结果。尽管我心中确实也有感到可惜的念头…… 「别这样,这又不是最后一次了。八成只是往 后众多机会当中的一个罢了。」 「……说得也是。」 这肯定并非最后一面。当一切划下句点,我回到这儿之后,有一天会再次动身前往旅行。铁定有这一幕才是。不,我会打造出这一幕来。 我以坚毅的眼神看向前方,艾尔玛便微微点了点头。 通知船只即将出航的声音响起。我又要就此和这个国家暂别了。 我稳稳踩著摇晃的舷梯,搭上了船。回头一瞧,蕾蒂丝和莫妮卡──还有杰司达,他们皆各自挥动著手臂,抑或是环抱双臂目送著我们。 「再会了!」 我大喊出声告别,为求声音确实传至,以免被风儿卷去,遭浪涛吞噬。我的脸庞,比受到阳光普照还来得明朗。 因为此次道别并不是永远的,而是约好了再次碰面,朝向「下一次」的问候。 毕竟音量大到周遭的人都转头望向我,看来我想传递的声音,确实乘载著思念而送达了。 很不可思议的是,蕾蒂丝他们都展现著相同的反应。众人皆朝天高举著拳头。 我们也自然地做出了同样的姿势……从古至今,在开战前便是要这么做。仔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难以称得上博学多闻的我,并不晓得这种行为的意义和由来。不过其目的肯定是相同的。内心无以复加的震颤,化为一股热流窜了上来。 我还真是单纯。离开魔人之国时,明明还焦急地心想一个月后的事该如何是好,如今甚至对决战感到期待。 真没料到,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差劲的脑袋,正是带领我冲进「明镜止水」之境界的头号领路人,人生当真处处是惊奇啊。 「你一定要回来喔!一定喔!」 船只终于启航的同时,我听见蕾蒂丝的吶喊声传来。 听到如此强烈的祈求,令人涌现出一股无论如何都想回应她的心情。 我最后微笑了一次,便转身背对陆地──米莱菲亚。 只要心怀必定会再次归来的愿望,内心便不会浮现出眷恋。 话虽如此,即使仅是短时间,要和友人及故乡分离还是会让人感到一抹寂寞──但只要心系著重逢,这亦令人觉得畅快。 「这儿真是个很棒的国家呢。」 「……是呀。不管怎么说,我都还是最喜欢这里呢。」 我乘著海风低语,于是苏娜便和缓地哼笑了一下。 她按著摇曳的发丝微笑的模样,拥有一份宛如绘画动起来般的美丽。 ……但── 「……呜噗。可是,我还是很怕海风耶……」 「还好吗?要不要到房间去?」 甚至有股庄严感的一幕,被海风掳走而消失踪影了。 雪莉露冲向掩盖苍白脸蛋按著嘴巴的苏娜,抱著她的肩膀迈步而去。 这趟旅程还真是毫无紧张感──但我也认为,在意识著要一如往常的现今,这样或许反倒比较好。 「那么,我们也进房去吧?先把行李放下来。」 总之,船只开动了。这样的话,之后便只有做好万全准备了。 艾尔玛同样留在甲板上,凝望著逐渐远去的米莱菲亚。我开口向她攀谈。 「咦?……啊,好的!说得也是呢……」 艾尔玛似乎很罕见地在发呆,慌慌张张地回应我的声音。 ……她内心大概也是千头万绪吧。一定不仅是为了逐渐远去的国度,也包含了即将迎来的战斗。 唔,可能多留心她一点方为上策。 艾尔玛平时会和我并肩而行,如今却由于慌张过度而走在我前方。对这样的她感到些许突兀的同时,我思考著不著边际的事情。 不过老实说,我并没有多么担心便是。离开了故乡是没错──然而我们正要前往之处亦为故乡。我对女儿很奇妙地同样「拥有两个故乡」一事感到逗趣,同时追著艾尔玛的背影而去。 第七话 于静待结束的起始之镇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结束了船旅,往陆路而行,我们抵达了将于此度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城镇。 那儿可说是拳术这个概念的发祥之地。既是公认世上最强男人的栖身处──亦为我的亡师长眠之所。 「终于到了……果然令人怀念。」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这里同时也是我和艾尔玛相遇的地方──就真正的意义而言,是我这个「武术家」诞生之处。 ──比欧德。我最多的回忆沉眠于此的起始之地。 「先前我还以为抵达萨佛雷斯特后再到这儿会花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笔直地前往还颇快的嘛。」 「因为拉司莫科和港镇呈现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呢。」 苏娜提到,和先前造访之时不同,我们来到这里并未耗费多少时间。 城镇的位置关系就如同方才所述。之前抵达拉司莫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由于当时我们四处绕路,所以很久才来到比欧德并非误会吧。 如今我们的力量和从前相比,已有了大幅提升。兼作练跑飞奔而去的话,从港镇到这儿大概会花上三天左右吧。 「距离预定的日子还有一点时间能够休息呢。」 「我有点累了。」 因此到决战之日为止,我们有了数天的余裕。 有时间能够进行修行的总练习,真令人开心。一想到这也是拜修行所赐,便觉得锻炼自己果然太棒了。 「哈哈,你们大概很累了,不过再陪我一会儿吧。」 总之,我仍没有结束人生这段漫长旅程的意思,但这儿无庸置疑是一个转捩点。 那么作为中场的总结,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您要去扫墓……对吧。」 「是啊。」 那便是向吾师报告我迄今走来的道路。 之前来的时候──由于光太郎的事情搞得匆匆忙忙,我没能好好跟师父打声招呼。然而现在我有了一小段完整的时间,还充斥著许多事得报告。 ……像是光太郎的事情、总是在附近习武的我也无从察觉,有人一直在和世界的黑暗战斗的事情。以及我藉由遗留下来的指标,如今甚至扛起了世界的未来。必须报告的事多不胜数。 「哎,不过今天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那些事并非一天说得尽,更遑论夕阳已开始西下的现在。 所以,今天我打算先打个招呼就好……在和嘉尔特分出胜负之前,恐怕有必要先见见在我心中活了最久的人。 如同先前一般,我在商店备齐了扫墓所需之物。由于并未经过多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街上的风貌果然一点都没变。 来到墓地,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守著规矩,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 一阵子不见了啊。 ……感觉好像会被师父笑说:「这么频繁地来见我,你小婴儿吗?」脑中浮现出师父错愕一笑的样子,我也哼著鼻子笑了。 不久后我往后退去,只见已习惯了的艾尔玛,以及虽说是第二次参拜却仍感到些许困惑的雪莉露和苏娜,她们三人合起手掌闭上了双眼。 见状我莫名地感到开心了起来。能让不可或缺的伙伴缅怀我无可取代的恩人的这份幸福。我仰天望去,只见内心一片湛蓝澄澈。 师父,我好像终于能够理解您所说的话了。 我在合掌的艾尔玛等人背后,回忆起师父曾经提到的事情。 人只有在想要守护某人之时,才会真正地变强。师父有腼腆地这么说过。 当时我感到极度无法理解。我不认为这句话,会出自于双眼随时都像把利刃般静静发光的最强斗神之口──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总是沉著冷静又笨拙的师父,会红著脸颊对我说这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师父不是会说笑的人。不像他的个性这点自不用说,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会特地害臊地大力鼓吹这份想法。 ……而如今,我明白师父的话中之意了。我能够引发出最庞大的力量之时,正是想保护某人的时候。尽管师父羞于启齿,却也仍试图确实传达给我。 「师父,我们拜完了。」 「嗯……啊,抱歉啊。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 还真是愚蠢透顶的弟子啊,居然漏听了最重要的事情,也太不孝了。 就是因为这副德性,所以才无法在活著的时候伸手触及境界啊──正当我如此劝戒自己时,艾尔玛呼唤的声音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在。 一心想变强──因为如此,才会以那个终点为目标。这样的我,过去无法理解师父的教诲──而今我已痛切地彻底明白了。 「……?怎么了?」 紧紧凝视著我的雪莉露歪过了头。 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似乎在注视著她。 「不,没事。」 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于是哼笑了一声后转身背对师父沉眠之处。 ……尽管迟到不能再迟,我终于也察觉到了。察觉自己想在某人身旁,永远守护著对方并携手共进的这份心情。 我之所以会在视线别开师父沉眠之处后浮现此种想法,是由于我也感到害臊了。 但感觉并不坏。比起专心致志追求强悍的时期,致力于掌握重要事物的现在能够变强许多,令我觉得世界真是妙极了。 ……那么,我便不能败给嘉尔特了。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仅仅追求强悍,为此不惜夺取任何东西之辈。不只是为了守护某种事物,也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出选错了路这种话。 「好,那我们走吧。我们去拜访来斗,看看能不能借住一宿。」 今天就此暂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向并肩而行的少女们如此宣告,而后迈开脚步。 尽管忽然打扰并要求借住感觉颇失礼,但我前世一直照顾的来斗就像是我的孩子或兄弟一样,不成问题吧。 最糟糕的状况下,只要搬出古早前的那件事就行了……在我打著有些坏心眼的主意时,我们动身前往那座充满了感情的道场。 ……在此补充,我们意外地轻松借到了住宿之处。没必要拿出王牌,对我们彼此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自己抱持这样的想法。 第八话 临战之前 「早安,斯拉瓦大人。您睡得好吗?」 翌日,钻出被窝的我来到起居室,看见来斗坐在那儿喝茶。 我原先是打算进行每天必做的练跑而早起,看来是他起得比较早。 这个时间太阳仍未升起。不知何故人类只要老了就会变得早起,这点来斗似乎也一样。瞧他冒著薄薄一层汗水,似乎也是刚进行完晨间锻炼。我为他的热衷感到开心──但同时,这也令我意识到他年事已高的事实。 仔细一看,不但白头发很多,脸庞也满是皱纹……前世在身边看著我的精灵──艾尔玛和杰司达等人,是否也有感受到这股微微涌现的愁苦之情呢? 「嗯,感觉这是我近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习惯果然不容小觑。」 那些事暂且先不提。我边回应来斗是否睡得好的问题,边坐在他的面前。 虽然我差不多也有米莱菲亚才是故乡的认知了,昔日每天起床的地方仍令我感到宁静祥和,是否才是真心话呢? 「真是太好了。昨天您告诉我的事实在令人惊讶──不过看您倒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呢。」 来斗泡著桌上的茶,略略放松了表情。 我啜饮著他所递出来──带有独特绿色──的茶,窥看茶杯后方的来斗。 「若是我的话,可能无法在这种状况之下保持平静……嘉尔特是我父亲的仇人,而且我实在无法想像背负了世界的战斗。」 温润的香气滑落至喉咙深处,由身体中心暖著身子。略带了点甜味的香气和茶本身的微微苦涩,和早晨寒冷的空气真是搭调极了。 以前常常跟师父喝茶呢──一股怀念之情和暖洋洋的呼息一同涌上。自然而然地,我吐了一口笼罩在无上幸福当中的气。 「赌上世界的战斗……吗?」 「是的……恕我失礼,就我看斯拉瓦大人的模样,感觉并不太慌张。艾尔玛大人看似那样,神经则是绷得颇紧。」 见到如此松懈的我,来斗露出混杂了苦涩之情的乾笑。 ……原来我看在他人眼里是这样。我也认为自己很泰然自若,不过一旦被其他人提醒,便令我放心于自己有确实沉稳下来。 然而,更重要的是── 「你真是明察秋毫。」 我很佩服来斗察觉了艾尔玛的心情。 虽然言行举止都很开朗,不过最担心即将面临的战斗的人,就是艾尔玛吧。 哎,这点连我都有办法注意到了,聪明人一看便明白吧──但那也仅限于知晓艾尔玛平时模样的人。就算交情再怎么久,来斗并不太清楚艾尔玛近来的状况。他会发现著实令我大感意外。 「这是当然的。我曾经倾心于艾尔玛大人。」 听闻了理由,便觉得确实言之有理。 ……这样啊,来斗他── 尽管这份事实亦出乎我的意料,但我可以接受。 「……想不到你竟会那样啊。但仔细想想也是合情合理。」 「是的。除了我之外,我想也有许多人心系著艾尔玛大人。」 自从一块儿旅行之后,再加上我又从父亲的角度知晓那孩子不装腔作态的一面,我知道艾尔玛有些令人遗憾之处。 不过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没有几个女人像艾尔玛这么好了吧──这是我的看法。 ……尤其来斗还曾受过艾尔玛指导,应该也有把她当作姊姊看待。那个……哎……大概是窃取内衣这个青春期犯下的过错驱策著他吧。 然而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可是,艾尔玛大人的心中,总是有您的存在。」 来斗有了妻儿──甚至连孙子都有了。会以「曾经」这个词汇述说,表示他已挥别了过去吧。 「坦白说,当您过世时,我们群起向艾尔玛大人示爱。然而,艾尔玛大人统统都拒绝掉了。她表示『我已心有所属了』……我也感到非常吃味。我很羡慕如此受她深爱的斯拉瓦大人,想说若是她先遇见的人是我就好了。」 来斗含了一口茶,让它在嘴里打转。好似细细品尝著苦涩的回忆一般。 不过,我感觉不到他有眷恋不舍。喉咙咕嘟一声将口中的液体吞下肚后,来斗以认真的双眼望向我这边。 「但是,如今我可以认同了。打从一开始我就不如您……即使身处相同立场,我一定也无法挺身站在那男人面前吧。纵使父亲败给了他,在他的力量震慑之下,我甚至连挥拳都办不到。不过,斯拉瓦大人您不但实际和他交手,就算吃下败仗也依然试图背负起世界而战……这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面对他诚挚的态度,我无法打哈哈说他太过奖了。 一把年纪的大人如此正经八百地说道,我不能以戏谑态度收下这番话。 我和来斗不知四目相望了多久,于是他放松了抿紧的嘴角。 「……呵呵,将长久以来的心事一吐而尽,总觉得真是舒畅。有种终于把失恋收拾得乾净俐落的感觉。」 来斗以莫名畅快的表情如是说。 不过,就在我随即重新和他对上眼之后,他也再次面对著我。 「因此──我可以指望您完成我一个愿望吗?希望您务必为我父亲报仇。若是在武术家之间的战斗中落败,那便无可奈何。可是,父亲却是输给了一头为力量而疯狂的怪物……本来的话,不论是以静寂流继承者的身分,或是以人子的身分,都该由我亲手报仇才对。但我既没有对抗他的力量,甚至连勇气都没有……拜托您了。」 来斗低下头的同时说出的愿望,是要替光太郎报仇。 不仅是身为人子,亦为静寂流之人。我感觉得到,由这两种立场所做出的请求,对他而言相当羞愧。 但在那之前,未能下手夺去那家伙的性命,且无法拯救师父爱孙的我,有打倒他的义务。 「你的愿望我确实应允了。我会做个了结……毕竟事情原本就该由我收拾。」 我将手搁在来斗肩上,他这才终于把头抬起来,不过随即又低了下去。他这次并未抬起低垂的头。 「……感谢您。」 来斗也以自己的方式苦恼许久了吧。他的语气带著颤抖。 ……责任……吗?愈是回想,愈觉得从前的我欠缺这个东西。并非没有一心想变强的念头,如今我有了许多更重要的事物。 没料到相隔数十年,得帮过去逐出师门的愚蠢弟子收拾善后──若这是当时那件事的后续,就非得由我来做个了断。 既然决定了,那么就得为了那天尽可能变强才行。距离决战之日已剩不到一周了。我必须尽己所能。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的部分大致上都完成了。在米莱菲亚从朋友们那儿获得了不少东西,而今在此处又有了一个落败不得的理由。 但我仍有一事挂心,是方才在话题中所提到的事。 「好了,那我去练跑了……艾尔玛,可以陪我吗?」 我在站起身的同时,以蕴含了愉快语气的声音,向房间外头的人喊道。 听闻我呼唤不在场的人,来斗困惑地抬起头来,于是拉门像是呼应般地打开了。 「唔……艾……艾尔玛大人……?您都听见了吗!」 「哎呀……哈哈……那个……真抱歉。」 从房间外头出现的身影,是方才被喊到的那位女性。 艾尔玛的表情看似困惑,又好像不出所料。 她会开口向来斗说抱歉──正是因为她全都听到了。 「……好啦,我们走,艾尔玛。看你似乎原本就整装待发了。」 「啊……好的……!那……那么,稍后再见…… 」 我正觉得有必要找个地方和艾尔玛谈谈,真是太刚好了。不过,她会在我开始练跑的这个时间穿著道服,大概是原本就有意主动邀约我吧。 我无视于浮现惊愕表情僵住不动的来斗,带著艾尔玛来到了外头……考量到这个状况,来斗八成也想独处一下吧。 真是,也犯不著做出偷听这种事啊。被从前倾慕的人听到了失恋的情形,会害来斗又多了一件不愿忆起的事情。 「唔……唔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前脚一踏出房间,来斗的呻吟声便传了出来。 坚强地活下去吧。听见那道声音的我,仅能如此期盼。 第九话 亲子 我在逐渐变得明亮的街上奔跑著。 比欧德的街道上目前仍几乎没有人影,被寂静所笼罩著。 应该还有许多人尚未从睡梦中醒来吧。就连生活作息的声音都听不见的昏暗街道,彷佛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 真希望时间就这么冻结下来就好了。我心想……或许艾尔玛的心中浮现了这样的想法也说不定。 艾尔玛紧跟在我的后头跑著。 我许久没有像这样和艾尔玛在这条街上练跑了。我以这种速度奔跑,昔日的她无法跟上──然而如今却大气不喘一下。 至今我有很多机会察觉此事才是。得在怀念的地方一同跑步才终于得以发现女儿的成长,这样的我实在很没出息,令我涌上了一股莫名的笑意。 「我要稍微提升步调,你跟得上来吗?」 「是的,没问题。」 此种程度对现今的艾尔玛而言根本算不上任何问题吧。我并未多加确认,便径自加快了跑步的速度。 如我所料,艾尔玛以和先前没什么两样的速度跟在我后面。我净是注意到她功成名就之处,但她真的成长许多了呢。 实际上,艾尔玛早已超越了前世的我吧。考量到实际年龄那也没啥好奇怪的,但以精灵来说,艾尔玛仍处于能否说是刚长大成人都很可疑的年纪。尽管如此,她却累积了此等实力,真是个孝顺的女儿。 实际体会到孩子的成长,是做父亲的人一份极大的喜悦。 ……没错,身为父亲。 在这座街上绕著,有两个回忆无论如何都会浮现出来。一个自不用说,就是和师父生活的每一天。 另一个就是和艾尔玛的相遇,以及和女儿一同度过的那些日子。 跳过娶妻过程直接拥有一个孩子的我,原本不懂得如何和家人相处,但靠著摸索而慢慢建立起羁绊的生活,令人感到满足。 或许是努力有了成效,艾尔玛也相当黏我,让我很开心。 ……哎,尽管养育方式似乎有些偏了,不过艾尔玛成长为一名出色的人也是不争的事实,那点就先搁著不理吧。 总之,这条街上充满了我的幸福回忆。 将那份幸福赐予我的人,便是师父及艾尔玛。 「好,差不多该休息了。」 「……?好的。」 来到目的地,我停下脚步对艾尔玛说道。 平时我在练跑中绝不会休息。似乎对此感到不可思议的艾尔玛歪过了脑袋瓜,而后点点头回应。 我选为休息场所的地方,是这条街上最大的广场。 其中央有棵大树,好似守护著比欧德似的伫立在那儿。 「这里是……」 「和从前一点都没变吶……哎,坐吧。我们来聊一下。」 我坐在围绕著树木并排的石头上,往一旁敲了敲。 艾尔玛见到我的动作,便低垂著头,颔了颔首。 她一坐在我的身旁,我便从树荫眺望著天空。 「好怀念啊。你记得我们曾两人来到此处吗?」 「……是的,我并没有忘。对我而言,那是一份重要的回忆。」 我将昔日光景投射至天空,同时向她攀谈。艾尔玛仍低著头,不过她的头位在比身旁的我要高的位置。 真是一场奇妙的命运。不知不觉间,变得比女儿还娇小──或许迈入迟暮之年后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但我竟然变得比女儿还年轻,身在过去所造访的地点。 「圣人祭还有继续办吗?」 「是的……在这个一如往昔的地方,于一如既往的日子举办著。」 我在空中书写当我尚为人类时,带著艾尔玛前去的祭典名字,同时望向身旁的她。 在头发遮蔽之下,我看不见她的眼神,但我依然瞧见了她微微放松嘴角的模样。 ……圣人祭。它是这条街上每年年底都会进行的祭典。 正如其名,它是赞颂与这条街息息相关的圣人之祭典,不过坦白说我也不太清楚细节是怎样。 重要的是,年底会有这么一场祭典。 「这样啊,我放心了。要是连圣人祭都没了,我会以为自己来到了不同的世界。」 「……呵呵,说得也是。」 我刻意夸张地表达喜悦,于是艾尔玛总算露出了笑容。 「……毕竟对我而言,那场祭典也是很重要的事物呢。」 不过,为圣人祭的风俗仍保留下来而感到开心,可是半分不假。 实际上,我不甚了解圣人祭的详细起源或意义。再加上圣人祭本身并没有特别华丽炫烂──简直像是老人家为了喝酒而召开的祭典,尽管如此仍是我一个重要的回忆。 「那阵子我是个新手『父亲』,可是拚命地想方设法要逗年轻的女儿开心吶……现在你可以老实跟我说不打紧。说真的,你觉得参加圣人祭快乐吗?」 毕竟,圣人祭是我抱持「当个父亲」的想法左思右想之后,实行的第一个作战。 ……说是作战有点难听。不过对当时该怎么当个父亲毫无头绪的我而言,每天过得都像在打仗一样。 「哪儿的话……圣人祭说不定是我人生中初次感到『快乐』的事情喔。」 我苦思的结晶姑且受到了好评,这我就放心了。 我露出掩饰的笑容,于是艾尔玛便将低垂的头朝向我这儿,给了我一个微笑后仰天望去。 「像是高兴或温馨之类的,师父您赐给了我许多很棒的东西。开心的情绪也是其中之一。每一份情绪都是我的头一遭。」 八成在回忆过往种种的艾尔玛,脸上满溢著温柔的暖意。 身为一个父亲,我还不够成熟。然而,这孩子包容接纳了我如此想出来的点子,令我十分开心。 「那么,我是否有当了一个称职的『父亲』呢?」 「那还用说!师父您尽管懵懵懂懂却为我灌注了挚爱……我认为您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父亲。」 能够为彼此著想的我们,最后应该成了「家人」吧……虽说艾尔玛对我抱持的情感掺杂了别的东西,但若是个小孩子肯定不稀奇。只要当成是来得晚了些便行。 ……不过,既然如此,我也差不多该采取一个身为父亲的行动了吧。 「既然你当我是个父亲,那么可以试著对我吐实吗?……你在烦恼和嘉尔特的这一战吧?」 和寻常家庭相比或许有些沉重,但父亲会倾听女儿的烦恼。我们当中有这样的一幕也无妨吧。 我以表达出父爱,蕴含温情的口吻对艾尔玛说道。 艾尔玛闻言并未退避三舍,而是屏住了气息。 「……您发现啦。」 「毕竟我是你父亲,这是理所当然的。」 说实话,艾尔玛和我很像,不擅长隐瞒事情也是理由之一。但我会知道那点,是由于我们是亲子。 我也晓得她在烦恼些什么。面对我如此细说分明的提问,艾尔玛犹豫地垂下了视线后,开始娓娓道来。 「……老实说,我很害怕。」 她愿意对我说啊。我感到一股受到信赖的暖意,缓缓点了点头。接著艾尔玛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体验过好几次败北便无后路的战斗了,但我不觉得自己会在那些战斗中落败。因为我身上有师父传授的静寂流招式……初次和塔利斯贝尔库交战时亦然。当所有人都畏惧著那头武器和魔法皆无效的怪物时,只有我不一样。反倒觉得,师父遗留下来的招式,正是为此而存在的。」 艾尔玛张开手掌,朝那儿望去。 我不晓得她的掌心乘载著什么, 但她没能握起手来。 「可是,这次不一样……连师父都输给了那个男人。但我们非赢不可……若是不打赢,将会失去所有一切。无论是我的性命,或是这个世界……甚至是师父如今待在我身旁的这份幸福。」 ──丧失。艾尔玛所感叹的,是对于失去的恐惧。 可能正是因为她一度失去过我,才会如此吧。艾尔玛未曾习惯于落败的恐怖,深知失去的可怕,对于这样的她,第一道墙实在高得过头了。 不容许落败,因此非生即死……我和杰司达有办法抱持这种想法。最后还要补充一句「虽然我不觉得自己会输」。 然而,她们以精灵来说尚为青春少女。仅仅是重新振作起来的雪莉露和苏娜有所改变了,艾尔玛绝对不该被人称呼为胆小鬼。 尽管如此,正由于她一度被称为英雄,才会觉得有股责任感吧。 ……真难处理啊。就算要她舍去恐惧,那也没有简单到一言便足以道尽。我难以除去艾尔玛对败北的恐惧吧。 「那么,你要不要试著改变角度看看?」 「……咦?」 但父母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并非如何跨越高墙,而是单纯地相信我试试。」 保护孩子,亦为父母的责任之一。 这绝非宠溺。当出现了无法光凭努力解决的状况时,站上前为孩子指引道路,也是「父亲」的职责之一吧。 温柔地以话语让孩子理解是母亲的工作……或许是这样也说不定,但头脑不好的我办不到这种事情。这种时候,可别庆幸自己是个单纯的男人啊。别看我这样,我会想办法让自己有模有样的。 「嘉尔特恐怕会期望和我一对一单挑吧……过去的赛兹罗也是这样,追求强悍而成为了塔利斯贝尔库的武术家,不知为何往往有拘泥于『比试』的倾向。所以说,一开始会是我和他单打独斗才对。」 「但是……!怎么能将事情统统交给师父您一个人呢……!」 虽然我说「恐怕」,但我坚信嘉尔特会那么做。 那帮人很任性妄为。染指外法邪道,为了让自己变强不惜做任何事。 不过也因此,他们性喜「比试」。固执于在「人的领域」中施展非人之力。 所以和嘉尔特之间的决战,一定会如我所说地揭幕。我认为必定如此。 然而,并非这样就结束了。 「哎,听我说……你们也确实拥有自己的任务。如同我方才所言,我们和嘉尔特的战斗会由我和他进行单挑揭开序幕才是。但就像你所担忧的,不晓得这场战斗打不打得赢。考量到至今的状况,可能打不赢也说不定。届时,随后要战斗的人便是你们了。」 艾尔玛似乎有话想说,由于我出声叮咛,所以她并未开口。 乾脆统统交给我比较轻松啦。但我很清楚这些孩子是不会接受的。 「或许你会觉得,要怎么面对连我都打不过的对手。但是,就算事情演变成那样,我也不会白白败下阵来的。我一定会在他的肚子上开个大洞。」 我刺出拳头,戏谑地说道。 艾尔玛大概不乐见我说出「即使同归于尽」这种话吧,但我仍径自说了下去。 「你碰上了一堵墙。或许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若是如此,便不会知晓跨越高墙的方式。这就是你的烦恼吧?……所以,我会打破那堵墙的。墙壁另一头有何种事物在等待著,以及要怎么处理它,就端看你了。」 我从石头上站起身子,俯视著艾尔玛。 我的背后,有著不知何时已升起的太阳。艾尔玛为耀眼的光芒眯细了双眼。 「若是让我再补充几点,那就是不论在墙壁另一头等著的是人或怪物,只要打飞他们便行了……再说,我可丝毫没有落败的打算。我要拜托你们的是有个万一时的事后处理。孩子负责照顾父母亲,也是一条世间常理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讲得一副好像要依赖孩子一样,所以笑了出来。 但──一看到艾尔玛受我的影响也笑了,就觉得这样也不赖。 「呵呵……您要看护是不是还太早了?」 「是啊。所以我说是有个万一吧?哎,顺带一提,即使败北也不见得会死啊。反倒是,若你们能在事情变成那样之前拯救我,会令我不胜感激。」 尽管到最后我有种弄巧成拙的感觉,不过原本的目的达到了就好。 站起身来的艾尔玛再次高过了我,她的脸上浮现出神清气爽的笑容。 「总觉得我拋开迷惘了。谢谢您……爸爸。」 「唔……?不,我才要说抱歉,变成老人家在说教了。想试著说点什么机灵的话结果却滔滔不绝,感觉我也老了啊。」 真糟糕,年轻的时候我明明就很讨厌话讲个没完的老人,甫一回神却发现自己跟他们一样了。 这场战斗结束后,果然还是得来找个青春洋溢的兴趣才行呢。忽地袭击而来的危机意识令我感受到不光是因为清晨的寒意,同时我伸了个懒腰后便迈开脚步。 「抱歉,我还可以在这里待一下子吗?」 然而,艾尔玛并未跟上来……隐隐约约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代表我也差不多慢慢了解女人心的证据吗? 「……嗯,不打紧。那我先回去了喔。」 「好的。稍后再见──爸爸。」 我并未回头,为了欣赏方才匆匆而逝的风景,踩著安稳的步伐迈步而去。 之后来道场会合的艾尔玛,尽管眼眶红红的,却有种释怀的模样。 第十话 决战前夜 ──发生了这些事情。纵使外表不变,小孩子的成长依然很迅速呢。 我在师父的坟前双手合十,如此结束对师父的报告,而后张开双眼,打直了弯下的腰。要和别人提起有可能发展成为男女关系的事情令我感到退缩,不过对方和伊瓦欧师父也并非毫无关系。 伊瓦欧师父也很疼她,反倒该说有报告的必要──我不知道对著谁在解释著,同时转身背对墓碑。 「嗯嗯……天气真好。」 我自言自语地如此低喃后,手扠著腰仰望天空。一片晴朗的天空令人心旷神怡,甚至到了内心雀跃不已的地步。 天气这么好,来散个步或许也不错。我如是想,离开了半成为师父专用的墓地。 今天来到这儿的人只有我一个。基本上我们大多采取集体行动,偶尔有这样的日子便觉得也挺特别的。我带著这样的想法走在路上,脚步自然而然地轻快了起来。 ……距离和嘉尔特的决战只剩一天了。由于是决战前日,我们决定各自做喜欢的事情来度过今天。 要提升专注力至最后一刻也行,要处理完剩下的事──虽然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也有个限度──亦可,不然就是一如往常地过日子也是个选择。我们便是如此选择对自己最有益的方式以备明天的到来。想当然耳,由于即将面临的是关乎世界的战斗,我们一概不去做会留下疲劳的事情就是了。 当加上了这条但书时,大伙儿要做的事情就都一样了。简单说,便是众人依照平常的方式度过一天。 因此,才会只有我像这样子来扫墓。剩下的三人此时八成正在道场对打吧。我也打算之后过去露个脸瞧瞧。 虽然我刚开始很担心,不过如今艾尔玛和苏娜似乎都很放松,最后的工序算是效果奇佳吧? 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既向友人打过了招呼,也解决了艾尔玛一个烦恼,要和师父报告的事情在今天也算是暂告一段落了。 面临决战时最重要的身体状况调整亦毫无漏洞。该做的事情皆处理完毕,我的内心目前非常地宁静祥和。尽管尚未发挥全力,但我实际体会到,自己的心中有某种事物明显蜕变了。 身体状况也万无一失。不如说,至今从未这么好过──见到自己的状况自动为即将到来的那一天变得愈来愈好,让我再次认知到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是个「武术家」。 话虽如此,独自行走会感到心情莫名地飞扬也只是一时的。因为立刻便会觉得少点了什么,或说是寂寞般的情绪袭上心头,很有意思。 一想到就如字面所述,有人陪在我身旁变得理所当然了,我便觉得自己真是受到了良好的环境眷顾。 「啊,斯拉瓦!」 而这次小小的孤独也被驱散了。一离开墓地,我便看到挥著手冲上前来的雪莉露一整个扑了过来。 我接住了直扑而来的娇小身躯,便觉得怀里发丝摇曳的雪莉露之轻,好似抱著云朵一般。 若是从前,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是冲撞。这孩子也长大了呢。 「怎么了,雪莉露?你是来接我的吗?」 「嗯~嗯,我想说和你一起散散步才来的。」 雪莉露脸上挂著有如今天的阳光般温暖柔和的笑容,如此说道。 那张柔和的笑容,亦为雪莉露成长了的佐证。该说真的百看不腻吗?这孩子的每一个成长都令人期待。 那先暂且不提,散步啊。反正我原本就打算在这附近稍微晃晃再回去,这点小事我当然觉得无妨。 「真不错。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嗯──?」 「哈哈,那我们就在这一带随意走走吧。」 雪莉露似乎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我对如今已熟悉的这份我行我素露出微笑,并伸出了手。雪莉露瞬间迷惘了一下,脸上微微染上一抹红晕──而后握住我的手。 「先前来到这里时,我们没能悠哉度过吧?所以呀,我很在意斯拉瓦你所住的城市呢。」 雪莉露一边甩动著我们牵起的手,一边忙不迭地在缓缓流逝的光景中转移视线。 明明也没啥特别有趣的东西,她看来却是无比快乐。 「吶吶,那个是什么?」 「那是酒馆。为了帮师父办事,我经常到那儿去。」 「喔──!那么,那么……」 我回答雪莉露所指著的地方。在不断重复这样的事情之下,我总觉得褪色的记忆又一点一点慢慢变得鲜明了。 稍微走了一阵子,连我也回答不出来的地方逐渐变多了。 这一带的发展似乎推进了不少。之后再问问艾尔玛那边是什么地方吧。仔细地四处逛逛,才察觉新发现意外地多呢。街道保留原型的同时,却也大幅改变了其样貌。愈是接近人声鼎沸之处,街上的模样便愈是陌生,令我有种以快转的方式观看著城镇历史的错觉。 「吶,斯拉瓦。」 回过神来,我似乎整个人都投入在观看现今的街道里头了。雪莉露的一句话将我拉回现实,我望向她那儿取代回应。 「从前的你们,是住在师父的道场里吗?」 雪莉露询问的内容,其实是我过去住在哪里。 「不,我们确实常常在道场过夜,但基本上我另有住所喔。哎,不过在搬到拉司莫科的时候卖掉了就是。」 就在回答雪莉露的疑问时,我的脑中浮现了往昔的住处。从当时开始我就对奢华不感兴趣,因此房子并不怎么宽敞。不过,房屋的全貌我却想不太起来。 当我拼凑著模糊的记忆,便注意到雪莉露的双眼熠熠生辉的样子。 「……要去看看吗?」 「嗯!」 我尽管已半猜到答案仍如此询问看看,于是雪莉露爽快地点头回应。 房子位在师父坟墓的反方向,从这儿走去需要花一点时间。但我也同样开始在意了起来──最重要的是,我并不讨厌时光缓慢流逝的状况。 前世的我不做点什么便浑身不对劲就是了。假若这份感觉是转生为精灵后才培养起来的,那我还真是佩服令我重生为精灵的上天啊。 路过道场之际,我原本在犹豫要不要也找苏娜她们一块儿来,但我决定这次就好好享受两人时光。 看雪莉露一如既往兴高采烈的模样,这个选择便没有错吧。 「好了,就快到了……但……」 我们走著走著,来到房子附近之处。 ……然而,大概是更为接近街道入口的关系,这儿的变化非常剧烈。人们所生存的城市,说不定也是一种生物。我想著这种不著边际的事情,同时依靠记忆寻找线索。 「……唔唔,应该是这里才对,可是原本的建筑物好像不见了。」 但我研判出来的地方──和其周遭,已看不到我故居的踪迹。 「唔……有点遗憾。」 「哎,有时候就是会这样的。」 雪莉露微微收起了下颔,表达沮丧的心情。 尽管为了安慰她,我稍稍抚著她靠近唾手可得之处的头,但我也略微和她有同样的想法。 纵使是认为不需要而割舍之物,等到不存在之后还是会感到惆怅呢。很有意思地,我发现自己有点落寞。 仔细一瞧,我的房子过去所在之处,盖了一栋石造建筑。 我家是木造的,所以这也算是被时代的潮流所吞噬吧。哎,不论别人想在我释出的土地上盖什么,我都没有置喙的余地……就算这块土地仍是「斯拉瓦」的所有物,我这个「斯拉瓦」没有权力插嘴也很逗趣就是。 不过── 「这样啊,世界便是如此物换星移的呢。」 我为自己所知的事物消失不见而寂寞,相反地也为不断变化的世界感到有趣。 「怎么了?」 甫一回神,才发现我好像在笑。我沿著嘴边摸去,确实感觉到嘴角上扬了起来,随后表情恢复成柔和的微笑。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像这样自己理应知晓的东西不在了,而多了陌生的东西……能看到这样的变化很有意思。」 我从这座城镇离去多少年了呢?我离开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还经历了一段正常情形下不可能发生的空白,所以要去思考正确的时间实在麻烦,不过从悠久的时光来看便宛如眨眼之间吧。 然而,在这段期间中,人们依然不断诞生、死去,创造著历史。在瞬息万变的时间流动中,留下生存过的证明后消逝而去。 其中展现了最为巨大的变化的,一定是每个人自己。不过,正是当事人才无法察觉到那份变化……肯定是太忙了,没有余力回顾过往吧。 我也一样。活过一段不顾一切朝巅峰二字迈进的人生,而后死去。虽说有著略微夸大的宣传活动,但我在死后依然留下了名字,和功成名就的女儿并列于史书中。 就连自认不成熟地度过一生的我,由旁人的眼光来看仍是动荡不已的人生吧。 我是在转生为精灵后发现此事的。如此才终于察觉到自己留下的瓜葛,以及未完成之事。 当我尚为人类时,也曾嫉妒过精灵的长寿。竟能如此浪费宝贵的光阴──我甚至有如此轻蔑过。 ……然而,实际这样转生为精灵后──我才觉得无论是人类或精灵,其本质都是相同的。 他们也同样尽全力度过每一天。我是在看到雪莉露不断有令人眼花撩乱的成长,才发现这点的。 初遇时的雪莉露脾气非常暴躁。由于是在备受宠溺的环境下长大,所以很任性。也不擅长拿捏力道分寸,是个如同字面所述,碰到什么便会伤到什么的孩子。 但如今她的力量控制得宜,近来也不曾看她毫无理由地大发雷霆了。她已成长为一名既纯真又懂得体贴别人的善良孩子了。 雪莉露身边有著好朋友……我先姑且不论。尽管如此,她却不能说是受到上天眷顾吧。 雪莉露无父无母,最近好不容易和失散多年的姊姊重逢,却连她也失去了。但她并未一蹶不振或自甘堕落,而是不断向前迈进。她是如此毫无窒碍地度过流逝的时光。 若要问昔日的我是否做得到相同的事情,我想八成办不到吧。因为我不求长进的结果,便是一只有如混混般的疯狗啊。 ……所以我才会受她吸引。受到这个即使年幼却有坚强心灵的少女吸引。受到这株必定会在漫长时光当中开出壮丽花朵的大树嫩芽吸引。 我会觉得如此转变的世界也不赖,也都是托她的福吧。 「吶,斯拉瓦。」 一阵风吹过,撩起了雪莉露的头发。彷佛落花飞雪般蔓延在视野中的白色,夺去了我的目光。 在摇曳的发丝后方,雪莉露背对著太阳而笑。在逆光造成的阴影中仍耀眼的笑容,满溢著和初次见面时那股不健全的神色大相径庭的光辉。 「那个呀,我会来散步,是还想做另一件事。」 她活泼地露齿一笑。这副表情和雪莉露有些虚幻的形象天差地远,就在我不禁看得出神时,她这么说著并靠了过来。 想做的事?我正想如此反问,结果却未能开口。 ──因为雪莉露的唇瓣,堵住了我的嘴唇。 「……!」 事出突然使我的脑袋转不过来,只能深深吐著气。 这样维持了多久呢?恐怕仅有数秒左右吧。然而我──却受到了有如时间静止般的冲击。 少女柔嫩的双唇迟疑地动著,依依不舍似的慢慢离去。当雪莉露将头离开我,我们便自然而然地四目相望了。 真要说起来,挂著妖艳微笑的雪莉露,比起方才的活泼笑容,更令人回想起平时的她。不过──她这张美丽的表情,是我至今未曾见过的。 「唔……什……」 尽管我冷静地分析著眼前的光景,嘴巴吐出的却只有没出息的喟叹……不,这份思考也是由于我内心一片混乱所导致的吧。 「嘿嘿嘿……我最喜欢你了,斯拉瓦!」 卯足全力展现爱慕之意。满脸通红地扬起眼神微笑的雪莉露这么跟我说,我才终于理解到她对我做了什么。 「我又使诈了。」 所谓小妖女便是指这么一回事吗?雪莉露的吻并非是孩子对父母那般的轻啄──而是像确认著彼此的肌肤温度般的甜蜜热吻。 我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若是我们还像方才一样彼此接触的话,心跳声铁定会被她听见。一思及此,我便很感谢她离开我身边。 ……然而,我也有点舍不得那份温暖。 「如果没遇见斯拉瓦,我一定还是从前那个惹人厌的我,因此呀……我觉得能够和你相遇真是太好了。最近我的脑中想的净是这件事,所以呀……」 雪莉露凝视著我这边,试图将自己的心情化为言语,吞吞吐吐地说著。 让比自己年幼的孩子做这种事情实在很没用,不过── 「所以呀,我想永远和斯拉瓦在一起。我想和最喜欢的斯拉瓦常相左右。」 这个念头──很巧地和我对雪莉露抱持的想法如出一辙。 想和这个人长长久久一同走下去……但我的想法,也不晓得能否称之为恋爱,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由于对女性没有抵抗力,我的心脏以前所未有的劲道狂跳不止。好似滚烫的血液在全身上下流窜般的感觉……搞不好这便是我有所不知、非知道不可的事物? ……雪莉露喜欢改变了她的我。我则是──觉得慢慢转变的雪莉露很惹人怜爱。这份奇妙的良好契合度,令人内心舒畅。 不过,我心里头也存在著无法完全肯定这份心意的念头。以人类的年龄来看,雪莉露早已成年,然而她的外貌和心灵依然很孩子气。就世间的眼光,我和雪莉露正好是和彼此相称的年纪。但实际上,我的身体里是个人类老头子。 伦理观念企图将我的心意压制下去。 不过,那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了。 这跟精灵或人类都没有关系,年龄也不重要。我仅仅是以一个「人」的身分,爱著我所尊敬的她。 到了这个地步还无法做出一个完整的回应,连我自己都感到错愕──但这么一来,便等同于给出答案了吧。 「……我的回应已经决定好了。可是要请你再稍微等我一下。」 「……嗯。」 我将雪莉露搂在怀里,在她耳际低声说道。和缓地回答我的雪莉露,将脸埋在我的胸膛中。 这样就跟确认了彼此的心意没两样呢。 「回道场去吧。」 「嗯。」 身子分开了的我们很沉默。当然也是因为十分害羞,但更重要的是,如今已没有交谈的必要了。 有些心念用不著仰赖话语也能够相通。至今我只知道拳头这样东西──然而,乘著双手轻轻交握的温度传达而来的心意,就像是从中心加温著身体似的,令我觉得极度具有魅力。 我们花了感觉比去程还要短的时间回到道场。在打开门之前松开手,彷佛就像藏有小秘密一样,有种新鲜感。 ◆ 「那么,大家都到齐了对吧。」 就在我左思右想之际,时间转瞬即逝。当我再次重新集中精神时,决战前日便所剩 无几了。 太阳早已西沉,外头一片黑暗。决战前日这句话,如今已代换为决战前夜了。 用过餐后,我召集了雪莉露、苏娜、艾尔玛在道场碰面。 因为这或许是我们四人能够像这样聚在一起的最后机会了……当然,我并没有就这么结束的意思。 「终于就是明天了呢……」 一脸紧张地喃喃说道的人是苏娜。 尽管她也从挫折中振作了起来,一旦到了决战前夜,果然还是会百感交集吧。 「我们已经尽力而为了,对吧?」 敲著苏娜的肩膀同时试图缓和紧张的人,意外地竟然是艾尔玛。 刚碰面的时候,这两个人经常一副像是要吵起来的样子,而今她们成了好朋友,令我感到欣喜。 比起那个,我之所以会觉得意外,是因为艾尔玛直到最后都没能重新站起来。照这样看,应该不用为她们操心了吧。 雪莉露这边我则是原本就不担心。毕竟第一个爬起来引导大家的正是她。 由艾尔玛舒缓了紧张,轻轻拍打自己脸颊的苏娜再度望向我们。我感觉到众人皆做好了心理准备后便点了点头。 「这一个月来,大伙儿应该没有一时半刻忘记过──我们终于要在明天迎向决战时刻了。」 我一个个看向少女们──她们彼此面对面围成四边形,好将众人映入眼帘──同时继续说了下去。 「要挑战吃过两次败仗的对手,很需要勇气。所以我只再问一次,你们有没有放弃这次战斗的意思?敌人很强,而且放在胜负的天秤之上的东西很重大。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了──但你们并没有背负起它的义务。你们还年轻,没必要一肩扛起世界。就算你们在此处收手,也不会有人怪罪的。」 即使我依序凝视每个人确认雪莉露她们的意志,大家都不为所动。 也并未颔首……老实说我早就知道了。这些孩子们已经振作起来了。我非常清楚,她们虽然那样却是意外地顽固。 「嗯,看来你们下定决心了……我很开心拥有你们这样的好伙伴。」 我放松了锐利的目光笑道,至此她们也才终于再度露出笑容。 我向她们劝说过许多次要罢手,结果一次也没被听进去呢。 「那么我便无话可说了。我剩下所能够说的,就只有早点睡以备明日的到来──这种老人家的老生常谈罢了。」 她们真的是不会令人操心的优秀孩子。 今后我仍想在一旁守护她们的成长。 苏娜和艾尔玛一定还会继续进步。说不定将来会被人称作武术双姝呢。不,以实力来说,在台面上的世界早已无人能够并驾齐驱了吧。除了她们彼此之外。 雪莉露虽拥有惊人魔力,但招式仍略逊艾尔玛和苏娜一筹……不过,她要超越苏娜等人,一定不会是多么遥远的事情。 恐怕就连我都会超越。 ……真是令人兴奋不已啊。未来肯定非常美好。掌握它的人将会是自己。 我不是个聪明人,既对财富没兴趣,名声也留在前世了。因此,无论何时都只靠著自己的双拳开拓未来。 大概是心底莫名地兴奋,明明自己叫人家早点睡,我却不前往卧室,仅是紧紧握住了拳头。 我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一样。并没有特别做些什么,只是坐在道场地板上动也不动。 在这当中,苏娜将身子往后仰了过去。伸出手支撑住身体的苏娜,变成自然而然地仰望上方的姿势。 「回想起来,发生了好多事。」 她喃喃开口说出的话语──一定让众人都有同感吧。 「明明我们并没有一起相处好几十年,但和斯拉瓦你们一同行动,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简直像是过了好几百年一样,让我很开心。虽然也有可怕的事情啦。」 我曾听说过,一般而言──精灵的时间知觉拉得很长。这是因为在漫漫人生当中,他们会习惯于形形色色的事情导致刺激减少──记得学者是这么说的。 我认为或许此话确实不假。 但那仅限于过著一成不变的日子时。 幸好我们有得是时间,还有一群最棒的旅伴。 「确实很开心呢。我好希望继续旅行下去。」 「我也是。我想要永永远远和苏娜、艾尔玛,还有斯拉瓦在一起。」 尽管过程中有悲也有苦,快乐的部分却远胜其上。 众人皆带著相同的念头,吵吵嚷嚷地造访未知的土地,可是无上的喜悦。 「我不会让它结束的。」 所以──这趟旅程还会持续下去。会一直进行到某一天,连身为精灵的我们都年老体衰之时。 这并不是在说要到某个特定的地方去。武术之路广阔无边。只要我们共享著希望变强的心情,朝著相同的两个字迈进,旅行便会继续。 「为此,我们明天要赢啊!」 「嗯!」 我大声地如此宣告,雪莉露她们便附和著我。我们现已团结一心,做好了最后的准备──我有这种感觉。 感觉我们好像能一直聊下去,不过今天就此结束了。 虽然难免感到惋惜──不过今后我们还有大把时间。我们笑道,说不定那也会让人开心到蓦然回首便发现已经结束了。但为了掌握到那段未来,我们必须打倒强敌才行。 我鲜少为了获得什么而战。原来如此,难怪会有人以此为目的而进行战斗。 决战前夜。身体状况──万无一失。 第十一话 竭尽全力 回想起来,真是一段漫长的路程。 在这个世界呱呱坠地后──究竟过了多少时间呢?我不晓得该从哪里数到哪里才能够表达「我出生之后」的期间,不禁莞尔。 我一路走来都专心致志地朝著巅峰二字而行。我不晓得自己为何想要这两个字,但就是想变成最强的人。 ……我是最近才不再这么说的。当然,我并不是放弃攀上武艺巅峰了。这份心情反倒日益变强。我所放弃的,仅仅是在没什么了不起的目的之下朝它迈进一事。 我想要守护重要的事物。我曾经认为战斗不需要理由,但当我为自己的感情做出一个结论后,心情便畅快无比。 不晓得生于世上多少年的我,经历过许多邂逅。 我遇见了师父和艾尔玛,被亚那滋大人四处追著跑,还有和杰司达互殴。 交到了瑟莉亚和席德这样年幼的朋友。邂逅了苏娜这个莫逆之交。为小小年纪便很了不起的莫妮卡感到佩服。和尽管粗鲁却让人舒畅的男人道格拉斯喝过酒。见到对武道怀抱真挚心情的蕾蒂丝而感到开心。 每段缘分都是我的一部分。想当然耳──也包含了孽缘。 为昔日劲敌赛兹罗堕落的模样而失望。为伤害女儿的葛劳帝斯而发火……前世遗留下来的灾祸种子即将萌芽,令我感到焦躁。 我似乎便是在种子正要长成大树之时诞生了。一思及此,甚至觉得这是世界要我收拾残局的意思。 如今不一样了。苏娜、艾尔玛,以及──对今生的我最重要的雪莉露。我现在会觉得,我是为了走过这个有大伙儿在的时代而转生的。 「……来了吗?」 因此──我非得跨越这堵高墙不可。我必须在这座照理说杀死了昔日弟子的无名荒野,清偿前世的债务才行。为了朝这个时代的未来迈进。 「喔?吃下那等败仗,你们居然还全数到齐,真是了不起啊。」 我们四人以和过去相同的阵容出现在嘉尔特眼前,于是他便出言嘲讽。 说真的,这句话连我都想说了。我们将受挫的心团结了起来,站在这里。 ……我们已化为一棵更为坚固的大树了,如今此等程度无从撼动我们的内心。 嘉尔特虽语带嘲笑,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吧。他只是稍稍调侃一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吶,这还真令人怀念不是吗,师父?这是我和你的起始之地,你应该也心有所感吧?」 当嘉尔特将焦点从「我们」转到「我」身上的瞬间,他便扭曲著混浊的双眼而笑。 「起初我很恨你,而今我甚至对你怀抱感谢啊。我是在死亡深渊吶喊著对你的憎恶……祸石正是在那时对我开口说话的。」 嘉尔特按著被挖开而留下的伤痕,眼神大变。 ……我总觉得,终于稍稍理解到这男人混浊的眼瞳带有什么意义了。 尽管我并不想了解,但这男人的笑容是货真价实的。同时,不论是憎恨或是感谢我也都半分不假吧。只有一个需要修正的部分,就是「起初」这点。 这家伙如今也对我抱有近乎疯狂的憎恶,以及感谢我让他和石头相遇──但恐怕也将我视为师父看待。 明明远比先前的我要来得强大,却找各种理由让我活下去,而后数次在场确认。在他心中,我是个不足挂齿的人物,同时也是「应当超越的师父」。 「还真的有所谓斩也斩不断的缘分啊,师父?……我要和你一对一,斯拉瓦?贝萨。我对你以外的人没有兴趣。你是我为了获得最强之力的最后『试炼』。之后我会干掉那边的『公主』小丫头──但其他人只要不动手,便一点都不重要。」 正因如此,他将解除大祸石封印的关键设定为我。藉由超越师父来获得最强的力量──他试图获取此种感伤。 若仅仅是要得到力量,二话不说杀死雪莉露便成了。而且也完全不需要等一个月的时间。在大祸石之厅时,我和赛兹罗都遍体鳞伤,雪莉露也昏过去了。送三个人上西天再使大祸石觉醒,理应易如反掌才是。 ……明明如此,他却没有这么做──这全都是因为他将自己视为武术家。 「……天晓得。就算你将现在要来划下句点的事说是缘分,我也只会感到困惑。」 当真──无聊透顶。 我对你没兴趣。我反过来如此回应,嘉尔特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自己放弃了逆流而上的男人,哪一点算得上是武术家啊? 杀死我算是试炼?堂堂正正地一对一单挑?这人究竟在说什么鬼话? 所谓强悍,是针对心技体三者合一的评价。至少,我是那么认为的──若是「武术家」,想必觉得理所当然吧。 为了私利私欲驱赶别人,践踏带有使命的少女,如此忽然得到的这股借来的力量,岂有称为强悍的道理。 「一对一正合我意。但你可千万别忘了,这并非『比试』。」 我这么宣告后,转眼间嘉尔特的脸便扭曲了起来。和过去的赛兹罗一样。由于这帮家伙并非人类,才会格外地注重人类的形式。 没错,他们并不是人。根本不可能算是武术家。 ……这个男人有他的本事,还有无可比拟的强大魔力。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拋弃了心。舍弃了身为武术家最重要的事物。 ……应该没有人听过这种蠢事吧?一个参加国家官员考试的男子,忘了在答案卷上写名字而名落孙山。而他的答案全对。 要成为官员,或许不能答错问题。但要成为武术家──有心便行。要当个武术家,只要百折不挠即可。 唯有一个时候,武术家会不再是武术家,那就是舍弃了「自己」──舍弃了心的时候。 「这是在剿灭怪物,绝非武术家之间的比试。」 「唔唔唔……斯拉瓦?贝萨──!」 随后,他扭曲的脸孔显露出愤怒。 遭人叮嘱便瞬间暴怒,证明了我方才提出的是事实无误。 固执于自己主动舍弃之物。尽管哀伤──却毫无同情的余地。 喷出红色魔力一跃而来的嘉尔特,正是不折不扣的「塔利斯贝尔库」。 「斯拉瓦!」 嘉尔特展露动物般的怒气飞身扑来,最后的战斗便于此揭幕了。同时,苏娜的声音响彻在空无一物的荒野。 「请您要赢呀!」 艾尔玛接著说了下去──那便成为了我的力量。 我感觉到包覆身体的气变得炽热。颤抖的心,化为一股庞大的力量驱动著我。 凭著一股怒气的突进。先前我们的实力相差太多,就连如此单调的轨道我都看不穿吧。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我出拳打向嘉尔特刺出的拳头。我所承受到的力量余波通过双脚,令乾燥的沙地产生了龟裂。 「…………!」 大概是我的行动出乎意料,嘉尔特并未继续追击,而和我拉开了距离。 在这段期间,我也目不转睛地正面盯著「敌人」的样貌。 我刻意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挥了挥手──于是便感觉到嘉尔特身上的氛围变了。 「原来如此……我不晓得你用了什么把戏,不过你也进步了是吗?」 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实际上我的拳头真的一点事也没有。 ……若是早先,别说拳头,就算连肩膀都被打断也不奇怪。他的拳头便是蕴含了如此的威力。看来我似乎变得比想像中更强了。 这便是武术的──心技体之中「心」的境界,「明镜止水」。 「哼哼哼……有意思 !留你活口果然是正确的……!」 见到我和过往相比压倒性地提升了力量,嘉尔特已不再佯装冷静了。 和放声大笑的嘉尔特互为对比,我相当地冷静。 有如不起一丝波澜的水镜,但水静静地溢了出来。我感受到,这股至今未曾体验过的崭新力量涌现的感觉,正在慢慢发烫。 嘉尔特似乎对此感到很不愉快。见到我不发一语地认真以对,嘉尔特的表情明显扭曲了起来。 「……真令人不悦。不过,也罢。若你不这样就没意义了。」 语毕,嘉尔特摆出了架式。 至今为止他虽然口口声声说什么试炼,可是并未将我视为多大的阻碍吧。 然而他现在舍弃了侮慢。他以和波涛极为相似的攻击性架式直冲著我来。「野兽」抄起了武器。 嘉尔特换上了面无表情的面具后,场中气氛随即为之一变,变得冰冷无比。 敲响著乾燥大地的风止歇了下来,声音从世界上消失了。 ──要来了。我一接收到这份感觉,嘉尔特便朝我踏出了一步。 这段颇远的距离,有如将水滴在火烫的钢铁一般瞬间蒸发掉了。将来自于强大魔力的推进力统合至步法的踏步,要比实际的速度还来得迷惑视线── 不过也不到无从反应的地步。 我屈身闪避对著头部横扫而来的踢击。这并非是光凭蛮力,而是有技巧地机关算尽的一击。一见这次攻击遭到闪躲,嘉尔特略微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我并没有放过这个破绽。我利用娇小的体型,向前踏步以期击碎他的下颔。 「唔!」 然而,就在我由下往上刺出掌击的同时,他便往后跳去了。尽管是个大开大阖的攻击,但在惊人的速度之下,整体动作似乎比想像中要小的样子。 ──不过,纵使未直接命中,也不代表没能逮到他。我的视野中有一条毛发飘落在地。我刺出的掌打捕捉到了嘉尔特的发尾。假若我选择了动作较小的攻击,肯定已经命中了吧。 「超乎我的预料……你究竟是如何得到这等力量的?」 嘉尔特在退开之处,以比起先前沉稳的语气,询问我是靠何种方法将实力提升至不可思议的境界。 要回答他也无妨,反正这家伙是无法理解的。 「你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就默不作声?」 我瞪著嘉尔特观察他的举动,于是他便露出了獠牙,低吼似的对我发怒。 ……我像这样强到能够与他一战后,明白了一件事。 我并非同情他,只是发现原来嘉尔特竟是如此可悲的家伙。 口口声声说为了强悍已拋弃一切,甚至连人类的身分都舍弃,但嘉尔特说到底都在要求我将他视为一个人类对待。 真是个极为自我中心的男人啊。 「……这还真奇妙,你在一场互相厮杀中要求话语?……现在的你所需要的是言辞吗?」 当然,我不会怜悯这种男人的。 我拋出的反问话语,令嘉尔特像是身上开了个大洞似的迸发出魔力。 我从魔力波动当中,感觉到清清楚楚的怒气……没错,到头来他就只有这个了。 「行者」以惊人的理性抑制住兽性,就真正的意义而言超越了人类。赛兹罗则是舍弃力量找回了人性。若是不像他们一样选择其中一条路,那么愈是追求力量,他便会和人类渐行渐远。 「斯拉瓦──!」 那副为静谧的怒气呲牙裂嘴的模样,看起来反倒像是在笑。 面对非人之辈,没有什么好说的。 「曾经身为你的师父,我就负起责任引导你上路吧。」 尽管如此,身为他的师父,至少我会让这个执迷不悟的男人长眠不醒。 眼前的男人,已经变成和我所知的嘉尔特?纪萨似是而非的某种生物了。恐怕是由于提升了魔力的关系,「祸石」的影响变得更为明显了吧。 力量与憎恶的怪物……吗?为了结束这场恶梦,我疾驱而去。 第十二话 朱套暴王 更进一步被「祸石」牵著走的嘉尔特,和战斗揭幕那时一样突进而来。 虽说同样是突进──那却已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异质之物。 拖著一条彷佛喷著血在海中遨游般的不祥尾巴,同时露出为血痴狂的笑容朝我冲来的模样,这副德性完全只能够以「怪物」形容了。 ……最重要的是其速度之快。踏步出去的他身子更为前倾,速度快了将近一倍,可谓天差地远。尽管只凭著蛮力,但依然沿袭著深植脑中的基础突进而来。光是这点便可称之为技术。 他的身体压得更低,加快了速度。我瞪大了双眼,同时将手臂摆在他的拳头挥过来的轨道上。他这招已经只剩下渣滓浊沫了。然而,彻底受到暴力支配的杀意聚合物,即使隔著防御,仍然带给我非常强烈的冲击。 「……唔。」 我吞下稍稍吐出的一口气,为了分散冲击,我依循著力道的方向往后退去。 勉强重整态势后,我看向嘉尔特……曾是嘉尔特的东西,正在那儿缓缓吐著气。 其身体袅袅升起一股令人联想到血雾的红色魔力,本能地激起人类的忌讳感。双眼染上一片鲜红,期盼身为人类进行一场战斗的男人,完全堕入了魔界。 散漫地低垂的手臂,以及微微弯下的上半身。两者皆令人联想到野兽,而红色的魔力和眼瞳将魔道洒落至这只野兽的脑中。 ……就连身为人一事也舍弃了……吗?不,不对。纵然变成这副模样,那家伙心中大概仍以嘉尔特?纪萨自居吧。 「太棒了……!想不到你竟然会变得这么厉害……有机会展现一下这股力量,让我松了口气……」 这是因为,他的目的仍非干掉我。说到底他都希望在比试当中解决我。 见到千钧一发之际忆起人心的赛兹罗时,我内心感到一股惆怅,觉得打从一开始别用石头就好了──但看到这等无下限之辈,反倒令我取回了冷静。 「师父,你还真是游刃有余啊?那么,这招怎么样……!」 嘉尔特仰起了前屈的上半身,再藉著归位的劲道踏步而来。 ……好快!面对更为加快的速度,我咂了个嘴。 简直像是鞭子一样。柔韧地弯起,再以反作用力增加速度。其柔软度已远远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在踏步当中,我看见嘉尔特的手消失无踪,便倏地往后退去。尽管胸口被划伤了一道痕迹,不过以毫厘之差闪过了攻击。 然而,他的攻势并没有就此结束。第二招、第三招。化为刀刃的锐利手刀接二连三地向我袭来。 想当然耳,那些都是打中要害,便会如同字面所述被送往冥界的必杀一击。 一旦慎重起来,便无法转守为攻。 我回想起过去和缺乏冷静的赛兹罗对峙的事。尽管他的身体能力遥遥领先于我,但怒火攻心以至于变得单调的攻击,却是一招也未曾打中过。 眼前的攻击和其本质相同。由于单调,才能像这样子闪躲──然而,嘉尔特和赛兹罗之间有一处差异。 「啧……!」 那便是──这没完没了的连击。嘉尔特打从一开始就预料到攻击打不中,因此早已准备好了环环相扣的下一招。 乱枪打鸟总会中……想法本身很单纯。不过,他之所以做得到这种怒火中烧的连续攻击,是有其相当的理由。 「唏──!」 其一果然还是他压倒性的大量魔力吧。怒发冲冠的攻击确实有许多破绽,但他硬是加快了整体动作的速度,来填补那些空隙。亦即所谓的蛮干。 另一个理由,是出自于他的动作本身。 由于他不在意被躲开,受到反击也不会感到疼痛,因此能即刻回击。所以才会继续攻击下去──从嘉尔特的举止中,我感受到这样的意图。能够回敬他那段硬生生缩小的破绽的,就仅有小规模的攻击。如今的嘉尔特可以无视那点程度的痛楚和伤害,持续出手攻击。 虽然不甘心,但我认为这招确实是思虑周密的妙计。行者和赛兹罗所习得的「怪物武术」,是令狂躁的内心沉静下来,极力克制胡来的举动。而嘉尔特使用的「怪物武术」则正好相反。 藉由更为乱来、将自己更进一步委身于杀意中,而变得更不正常。如果配合弱项弥补缺点是静之技,那么一股脑儿地磨练弱项藉以逆转乾坤这样的粗犷把戏,便是嘉尔特所运用的「动」之技。 ……并非想著接近人类,而是为了远离人类之技。这便是嘉尔特的选择。 「喔喔啊啊啊啊!」 可能是攻击打不中而心生焦躁,嘉尔特将奋力高举的右手往地面砸了下去。 一阵惊世骇俗的冲击撼动著空气,爆开的地面化为子弹袭击而来──! 我瞬间便理解到这招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倘若直接命中当然不可能全身而退,假设我专心防御,嘉尔特的手刀便会在那段期间将我的身体劈成两半吧。 ……实在是不得已了啊。 原本我心想……要打出王牌还嫌太早,但藏招可能会后悔莫及的状况我已体验过无数次了。 这里除了同时进行回避与防御之外,别无他法。 我张大双眼,一鼓作气地提升了「明镜止水」的力量。集中至极限和受到强化的身体能力,让炸开来的小石头和嘉尔特的动作看来就像是在水中一样缓慢。 在此当中,只有我能以比平时还要快的速度移动。我踏出一步时产生了冲击波,弹飞了周遭石子的同时,令我的身体变得更加快速──! ──「不可说转?六德」!唯有这一瞬间,是处于我的支配之下──! 我在冲击波保护之下,绕到嘉尔特方才敲击地面,疏于防备的右侧,同时架起拳头挥了出去!打造出无防备状态的犯规招式,如我所料地将拳头送至嘉尔特的脸颊上。 我将提升至极限的「明镜止水」拉回到平常的强度,于是世界的速度便一口气恢复了正常。 打在嘉尔特脸上的一击,是在这种状态之下施展出来的全力。 嘉尔特被打飞的身体飞得比箭矢还要快,在地上弹跳而去。 「成功了!」 这道声音从雪莉露她们观战的方向传了过来。声音的主人八成是苏娜吧。 但我没能做出回应,仅是──看著多半还会再站起来的嘉尔特。 ……当拳头贯穿脸颊的瞬间,那家伙确实看向了我。 他捕捉到了连空气也追不上的速度。 不出我所料,在视线的远方,嘉尔特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开始走动。 「是『不可说转』吗……感觉你让它进化许多了嘛。」 一点伤害都没有造成……似乎并非如此。嘉尔特的身体带有伤痕,虽然在远处看不出来,不过他的脚步变重了些。 ……然而,藉由灌注了庞大魔力的「不可说转?六德」施展的一击都这样了,也只能形容为「这点程度的伤害」了吧。 「哼哼哼……你……你这人!究竟要取悦我到何种地步!」 嘉尔特一张开双手,不祥的魔力便再度升起。不过其总量比方才要来得少。 ……虽然是场艰辛的战斗,可是有胜算。用不著立誓,我也不容许放弃。 在心头点燃的热度产生了力量。我再次摆出了架式。 可能是将之视为继续再打的信号,嘉尔特跳了起来。 「现在可没有休息的闲工夫喔,老糊涂──!」 即使是一瞬间也想早点开战。口吐咒骂的疯狂微笑逼近而来。 憎恨和愉悦。破坏一切的冲动,以及想令他人认同那份「 强悍」的表现欲。 简直像是塞得乱七八糟的拼图一样牛头不对马嘴,激发著我的厌恶感。 他令红色魔力袅袅升起,红色眼瞳在半空中描绘著轨迹。 时快时慢,时而直线,时而变化。 充满扭曲的连击接连不断地袭向我。 这套连续攻击要比刚刚还来得不规则。虽然品质明显下滑了──却仍难以应付! 「噗咕……哈哈哈哈!没用的,斯拉瓦?贝萨!」 我试著在招式空档中进行攻击──但果然没什么效果。就连十成威力的反击拳打在下颔都那样了,要解决这家伙,必须要来个惊天动地的一击──! 我中断思考,以备反击回敬他。我交叉双臂,防御柔韧地击打而来的鞭子。 ……好沉重!面对这股有如月球压了过来般的重量,我咬紧牙关。 我的身体承受不住那份劲道,在地面平行移动著。我从冲击的锁链中受到解放,是在远离了原本所在之处──嘉尔特将手刀高举过头的瞬间。 我立刻提升「明镜止水」,以「不可说转?六德」回击。 这次迸发的冲击并未遭受小石子遮蔽,直接打中了嘉尔特。在他维持著高举手臂的僵硬时间中,我赏了他一记正拳。在实战中几乎看不到的「照本宣科」的一击,令嘉尔特喷出了血来。 「喀哈……!」 我间不容发地以回旋踢踹向他失去平衡后放低的下颔。嘉尔特的身体被这股劲道带著走,猛力旋转后重重摔到了地上。 感觉确实对他造成了伤害。 我想他的下颔应该碎掉,颈骨也折断了吧。若是普通人就当场死亡了。假使幸免于一命呜呼,脑中受到头盖骨撞击的意识也整个粉碎了吧。 尽管如此,我仍为了调整紊乱的呼吸,使劲朝后方纵身一跃。 「这怎么可能……太离谱了……!」 因为我知道嘉尔特会站起来。 「『离谱』这个词对那帮人不适用。不超乎人类常识的话语皆然。」 我回应著艾尔玛语带颤抖的声音,同时面对怡然自得地走来的嘉尔特。 嘉尔特垂挂著碎掉的下颔,一边将折断的颈骨弄直,一边走了过来。 我感觉到艾尔玛她们为眼前的异常状况屏息,但并没有恐惧。虽然没有── 这家伙究竟对祸石许了什么愿?受到即使是赛兹罗也八成无法继续战斗的致命伤,却还若无其事地步行著。面对这样的嘉尔特,我的内心充满不快。 「唔……很好……我吓了一跳。刚刚那招奏效了喔。」 他将下颔接回去,如此阐述道……一般来说,致命伤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治愈魔术能够治好的。靠著采用器具严阵以待的「治愈魔法」,并赢过和时间的赛跑,都还不晓得治不治得好。 然而,嘉尔特的身体已经不见任何伤痕了。剩下来的仅有现正化为红光消失中的血液而已。 方才的连续攻击,毕竟还是让嘉尔特的魔力减少了许多……无论怎么想,其份量都不足以治疗那股伤势。 「怎么啦?来吧,我们继续打……!」 一切都太奇怪了。 照理说不可能的治愈力,加上前后矛盾缺乏一贯性的行动,还有非人的外表。 ……看到这些地方,令我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个异常状态的真实面貌。 在我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名为嘉尔特的怪物了。这是我思考过后得到的结论。 这个曾经身为人类的嘉尔特,只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用来装载这股混杂了恶意和暴力,令人不愉快的魔力。明明如此,他却仍自认是「嘉尔特」。别说不是人,根本连怪物都不是了。那便是如今站在我眼前这个「大祸石的容器」。 真要说起来,这像是直觉一样毫无根据。但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放我们一马、说到底都坚持著比试的形式,此等无谓的行动,是嘉尔特最后残存的渣滓吧。 真是可悲啊,已经没救了。这家伙数次遭到周遭的人们阻止,也要选择错误的力量使用方式。我无意拯救他,但看到好歹也是学习同门武术之人走上这样的末路,实在是太可叹了。 并非嘉尔特,亦非大祸石本身,仅仅是错误和力量结合起来的丑恶混合物。 「我要超越你,获得力量!你就作为伟大的试炼葬身于此吧,斯拉瓦?贝萨!」 所以──来做个了结吧。 不管是打从前世至今的夙怨,或是持续不断的悲伤,都将在此划下句点。 见到嘉尔特冲著我来,我静静闭上双眼。集中起来的精神将会放缓时间的流动。 ──这样打下去,我也无法取下这头怪物的首级。若是使用「不可说转?六德」,便能带给他理应造成致命伤的伤害,大幅削减他的魔力。可是届时消耗的魔力,比起他用来回复的份量,我攻击的消耗量会比较大。 即使依靠这份能够以极少魔力产生庞大力量的「明镜止水」之力,我的魔力总量依然逊于他吧。我再也站不起来的速度,会远比他无法再生的速度快得多。 那么该如何是好呢?答案很单纯。 「我要将一切赌在这一击上。」 ……这样。 「不可说转?六德」是相当强劲的招式。藉由仅在一瞬间提升「明镜止水」,将自己的时间压缩到极限,并以冲击波成功反击,打造出令对手毫无防备的状态。 确实制造出空隙并施加决定性的打击,正是可称之为「必杀技」的奥义。 唯一的问题就是消耗量。由于魔力消耗实在过于巨大,能使用的次数有限。 一般来说这完全不成问题。毕竟这是招可确实「分出胜负」的犯规技。若是本来的话,并不需要再多加消耗便结束了。 但是赛兹罗和嘉尔特这样的「不死怪物」就另当别论了。他们会强行再次开始已经结束的战斗。犯规到连犯规都不足以形容。 因此战斗拖得愈长,对我愈不利。那么该怎么办呢?由我来让战斗强行落幕即可。 发扬弱项──或许该这么说吧。要和嘉尔特的「怪物武术」采取同样的理念令我感到不悦,但这时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眨眼之间灌注出惊人的力量,便是奥义「不可说转?六德」的关键。若是刻意要挑它的毛病,那就是持续时间短暂了。 「不可说转」无法进行细微调整,随时都在不断消耗强大的魔力。反过来说,持续时间要远远比「六德」来得长。 那么,我只要将那个弱项进一步发扬光大即可。 「斯拉瓦──!」 仅在须臾间,把一切燃烧殆尽──!为了维系至今的旅程所培育的一切及缘分! 「大数?阿赖耶」──瞬间灌注理论上可能接近无限大的力量! 知觉如今停止了世界。在等同于静止的时间当中,我心心念念著出生至今的漫长光阴,并将其灌注至这一击上──! 我毫不费力地选择了这一击,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从踏步乘载了全身的体重、魔力、心念,使出肘击。 我并不清楚自己为何选择了这招,而非静寂流的打击技。不过,就让我特地帮它命名吧。 我的劲敌擅长的必杀打击技──顶肘。其为拳法的基本,亦为极致。 ──奥义「绝狼」! 我踏出去的脚要比震裂地面前先「稳稳站定」,然而扩散开来的冲击沿著地面做出了一个圆形的凹陷。 这并非攻击,只是预备动作。就连拳法的打击──也不过仅是即将发生之事的「预兆」罢了。 彷佛流星 撞击地面般的震脚。更甚其上的威力,被嘉尔特的心窝慢慢吸了进去。 这时,我的时间知觉恢复正常了。随后,蔓延的余波动摇著我的头发、衣服──以及空气和大地。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嘉尔特的身体剎那间便被打飞了出去。 我将有如星星坠落般的力量,集中在人体要害之处打了下去。被打飞的嘉尔特在第一次「落地」时,像是铁制炮弹打进地面般卷起了沙尘,在第二次接地时引发更大的爆炸后,躺在地上不动了。 每当碰触地面便撼动著大地的嘉尔特──这次没有再站起来了。 「成……」 「成功了……!斯拉瓦,好厉害,你好厉害!」 确认到这点的我由于过度疲劳而大量出汗,双脚站不稳。与此同时,艾尔玛她们大喊了出来。 ……不,仍不能大意。 「慢著!」 我喝止她们,于是艾尔玛和苏娜便噤声了。 ……我确实有杀掉他的实际感觉。那一击的威力即使搬出我想得到的所有形容词,凭我懂的词汇也无法表达。这下子他要是不死,那可真的只有破坏星球才能杀死他了。 尽管「理解」到这点,我依然没有放松警戒。 毕竟过去也有赛兹罗的前例,以为确实解决他了却又再度站起来。 由于魔力耗尽造成的疲惫,我拖著身体前往嘉尔特身边。 嘉尔特的身体离我有段距离,但就算在这片辽阔的荒野也不会看丢。这片大地上有著嘉尔特重重落地后造成的破坏痕迹,就算从数丘里之外也清楚可见。 于是我便带著虚浮的脚步走了一阵。 ……横躺在地的嘉尔特,他的腹部中央──开了个大洞。 当然,他一动也不动了。假使他真动了起来,这道伤……应该说身上开了这样一个洞,会在他行动瞬间将勉强维系住身体的侧腹给撕碎吧。 「……他死掉了,对吧?」 苏娜战战兢兢地从我背后探头出来。 我也很想点头回应她,但师父的教诲告诉我仍大意不得。这份教诲让我对雪莉露使了个眼色。 「……已经感觉不到祸石的力量了。」 雪莉露并非做出嗅闻的动作,而是屏气凝神地观察嘉尔特。一听到她这么说,我便感觉到艾尔玛大大地吐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还是会紧张吧。在赌上世界的战斗中见识到如此异质的再生能力,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我也一样,总算是放松下来了。 结束了──是吗?我低声自言自语,而后便慢慢涌现了实际的感受。 ……这下又有一段前世至今的夙怨消散了。我大概在无意识之中,带著别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导致自己绷太紧影响到战况这种想法吧。 看著嘉尔特身上的大洞,总觉得疲劳一口气排山倒海而来了。 「祸石……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见到我吐了口气,艾尔玛便一副戒慎恐惧的模样喃喃说道。 的确,这也是个未解之处。 像是其最根本的起源,还有过于庞大的力量──不清楚的地方多不胜数。 唯有一件嘉尔特提到过的事我可以接受,那便是「大祸石拥有意志」这句话。 赛兹罗尽管因其之故一度迷失了自己,但在临终前几乎找回了自己的本性……我是这么觉得的。目睹那件事的我心想:就算用了祸石,内心深处的本质仍不会改变吧。行者们似乎也打从心里仰慕夏亚菈,所以我认为这点不会错。 然而嘉尔特他──如今一想,他和过去我所认识的嘉尔特有著许多截然不同之处。的确,嘉尔特从老早以前就是个不三不四的邪魔歪道,但从前的他还有稍微知性一点的部分──最重要的是,他对强悍有一套坚持。 即使尚为人类时的嘉尔特是个不像样的家伙,但并非卑鄙小人。至少不会对祸石这种东西出手。 明明如此,他却为祸石著迷至这等地步,进而追寻大祸石的力量,我认为原因在于他的心被大祸石的意志给占据了。 ……不过,他之所以会对祸石出手,还有被我杀掉,追根究柢都是咎由自取。他为了私欲而施展静寂流的招式,并为满足物欲而杀了人。无论如何这事都不可原谅,我并不后悔尽了静寂流师范的这份责任。 只是──见到当时好歹是个武术家的家伙如今身上开了个大洞的尸体,我该做何反应呢? 一思及此,我果然还是无法原谅祸石这种东西的存在。 「……那么,我们回去吧。」 话是这么说,思考那些事也没用。一切就此结束了。像夏亚菈这样的人不会再出现了。光是这么一想,便觉得稍微受到了救赎。 「嗯!」 「好的!」 「啊哈哈,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觉得累了。」 今后,还有和这些孩子们一同切磋砥砺的日子在等著我。 这样的日子令人迫不及待,令我即使双脚踉跄,也试图朝著应当回去的地方迈步。 ……然而── 剎那间,我的背后产生了一股剧烈的力量。 「危险!」 当我明白那代表什么,又发生了何事时,回过神来我已经把雪莉露撞飞了。 ──我的腹部窜过一阵强烈的痛楚。 我理解到自己的腹部被贯穿,是在视线跟著身体往下拉,碰触到地面后的事了。 第十三话 了结 「哈哈哈哈哈哈!哎呀,真是凄惨啊,斯拉瓦?贝萨。万万没想到你竟会为保护一个小丫头而死!」 「不要……不要────────!斯拉瓦,斯拉瓦……!」 不晓得我趴倒在地多久了。将我转暗的意识摇醒的人,是苏娜和艾尔玛哭喊得让人痛彻心扉的声音。 ……我失去了中间的记忆。而且思绪莫名地稳定不下来,让我无法整理情报。 但那也仅是一时之事,强烈的苏醒剂随即便将我摇起来了。 我的腹部窜过了一道超乎想像的痛楚。简直像是插了把刀在上头四处翻搅一样──慢了半拍我才发现,事实上自己真的受到了类似的创伤。 「嘎哈……咕……」 别看我这样,我自认算是禁得起疼痛的。出奇冷淡的思绪,留意到身体在逐渐失去温度的同时已动弹不得,凉到骨子里的感觉正在蔓延开来。 看来──我被复活的嘉尔特击穿了腹部。一旦晓得疼痛的理由后,力量似乎又再度流失了。 「你……为何……还活著……?」 「师父!请您别勉强!伤口会裂开的!」 我摸不著头绪的事情是,为什么应该已经死去的嘉尔特还在动──就算他祈愿了不死之身,那么重的伤无法一瞬间治好的。别说是致命伤,照理说是连名为人体的骨架都无法运作的「缺损」才对。 即使只是稍稍伤到,也有可能一辈子无法动弹的身体「中心」被我打得灰飞烟灭了……应该是如此啊。 我勉勉强强张开眼睛,看见前方的嘉尔特身上并没有开洞。仅有衣物照著那个形状被挖开罢了。 「你想知道吗?哼哼哼,你想知道对吧?毕竟照道理来说,那股伤势就连不死之身也没办法再生啊。」 ……大概是非常高兴听到我提问,嘉尔特抱著身子弯了下来。 虽然不甘心……我很在意也是事实。 要说是黄泉路上的伴手礼也很没意思,但抱著这个没天理的疑问,实在无法安眠。 ……我要死了。如同方才我所说过的,致命伤不是那么轻易就治得好的。这点,疯狂地对我施以治愈魔术的艾尔玛──曾有过经验的人最清楚了。 嘉尔特应该也十分明白,所以心情才会好成这样。 「现在的我心情大好……就告诉你吧。这没什么,只要揭开手法就很简单了。我许了个不想死去,拜托再给我一次力量重新站起来的愿望!祸石便为我实现了。不过如此而已。」 「你说谎!就算你许了不死的愿望,那股伤势也重到令人动弹不得吧!」 代替我吶喊出内心疑问的人是苏娜。 她的语气述说著「这太没有道理了」。我慢慢淡去的意识和情感,比起苏娜要来得有几分不确定,不过也抱持著类似的心情。 听见苏娜大喊,嘉尔特像是巴望已久似的拍著手……虽然我一肚子火,但连留住焦躁的力气都没有了。毕竟肚子上开了个大洞。 我希望最起码能解决掉一个疑问再驾鹤西归。 「哎,冷静点。不然我就没办法在那个男人死去之前告诉他了喔。是啊,没错,正如你所言。纵使向祸石许下『不死』的愿望,受到那么重的伤,就算没死也动弹不得。若是在祈愿当下发动的力量那还另当别论,凭著纳入己身的『能力』可是完全不够。不过啊──」 嘉尔特夸张地张开了双手,以装模作样的口吻作戏似的述说下去。 ……但他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就连思考能力衰退的我也明白了。 「我所进行祈愿的,可不是随处可见的烂石头,也不是我做的失败品,而是『大祸石』啊!拥有世上最耀眼力量的他无所不能!这正是奇迹!」 那家伙寄望的对象是大祸石……我太大意了。没想到能够对处于封印状态的大祸石进行请愿。 ……不,这「第二个愿望」也出乎我意料。可恶,我连感到悔恨的力量都不剩了。 我难堪地喘著,好似被冲上岸的鱼儿一样……我觉得自己真没出息。 如今我的脑中,满是对艾尔玛、苏娜──以及雪莉露的歉意。 复活的嘉尔特尽管并未完全恢复,却也取回了极多的力量。我并非不信任她们,只是靠她们三人──恐怕无法获胜吧。 或许嘉尔特会再次为了找人陪他玩耍,放过苏娜和艾尔玛也说不定。但封锁著大祸石之力的雪莉露就不一样了。那家伙会说什么「已经跨越了试炼」,而喜孜孜地对雪莉露痛下杀手吧。 一想到这里,我的思绪便遭到凄惨所支配。 ……然而,如今我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能够像现在这样以稀薄的意识进行思考,都算是不可思议了。 每当血液汩汩流出,我便感到「自己」的存在愈来愈淡了。这是我第二次体会到生命转眼间消逝的感觉,因此没有弄错的可能。 ……可惜啊。要是最起码能和他同归于尽就好了。我抬起头,试图在开始变得模糊的视野中捕捉嘉尔特的身影。 不对──那东西已经不晓得能不能叫作嘉尔特了。无可奈何的事实反倒令我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嘎呼……」 看来对现在的我而言,连抬头都是需要赌命的行动。 虽说是赌,但也仅是不知道会不会让我所剩的时间快速消失的窘迫赌局罢了。 笑得令我怀疑究竟何事那么有趣的嘉尔特,以及流著泪瞪著他的苏娜和艾尔玛。我的视野里头就只有这样。 沉浸在愤怒之中无法使用「明镜止水」的力量。看来胜负终于揭晓了。 要是那记奇袭我反应得过来,结果是否会不同呢?尽管我觉得去思考一些假设的状况很不像自己的个性,满心遗憾却令我这么做。 方才我们上前确认嘉尔特的状况时,他的生命反应确实消失了。将此事纳入考量来看,这次偷袭和赛兹罗那时很像。 嘉尔特虽是邪魔歪道,终究是个执著于胜负的男人。其执念应该没有柔和到会随著岁月改变才是。 然而他却毫不犹豫地装死──不,事实上大概真的死去了吧──潜伏起来断然进行突袭。而且针对的人还不是我,是雪莉露。 这份结果,大概是比起胜负,将目标放在「大祸石」的完全觉醒所致的吧。既已非人却执著于「比试」,企图跨越打倒我这个「试炼」获得巨大的力量──这份对一较高下的任性执著,而今消失无踪。 这代表什么意思呢?就是嘉尔特完全被大祸石所吞噬了。他舍弃了仅存的执念,化身为大祸石的傀儡了。 「哼哼哼……比试是我赢了啊,师父!我成功跨越『试炼』了!」 并未察觉这件事,仍以「嘉尔特」自居的他,实在让我萌生了哀怜之情。 「比试」、「试炼」。连自己毁弃了为保持自我而设下的规矩都没发现的嘉尔特,看上去就像个毫无意义地重复相同动作的发条玩具。 ……竟被逐渐死去的我怜悯,真是个愚蠢的男人啊。 这是一场败仗。并不是我输给了嘉尔特,比较接近……武术败给了暴力,但略有不同。是包含过去存在的「嘉尔特?纪萨」在内,「人类」败给了大祸石。 在场唯一的赢家,便是驱策著嘉尔特的大祸石之意志。 发现这个事实时,我产生了一股猛烈的睡意。是大限逼近而来了吧。 既是第二次,就不会搞错这份感觉。原本应该只会体验过一次,这份感觉便是如此强烈地令我无从忘怀。 ……事已至此,慌张失措也没用了。更重要的是,我想尽可能减少一些不舍。 我 四处张望,想在最后看雪莉露一眼……这时我才注意到。 话说回来,雪莉露人在哪里呢? ……我是在一个意外的地方发现这名我所寻觅的白银少女。 「喔?你竟站在我面前啊,公主。真是乾脆啊。还是说,你想当我的对手?」 她人在嘉尔特面前。雪莉露悠然自得地站在那道灾祸前,保护著我。 就算对她说这样太乱来、太有勇无谋也没用吧。或许正如他所说,这选择要比那么做都还来得乾脆。 ……想想,我对雪莉露真是抱歉吶。我们明明处在同舟共济的状况,我却败下阵来,令人懊悔不已。 「不过,凭你有些不够看。我可不想白白浪费赢过这等男人的余韵。」 所以痛快地去死吧。嘉尔特如此自顾自地胡说八道,这样的他只让我感到错愕,连焦躁的情绪都没有涌上心头。 我看见艾尔玛听闻嘉尔特的话语便探出身子来,不过雪莉露伸手制止了她。 雪莉露并未转头望向困惑的艾尔玛,背对著我们说: 「……你并没有赢。」 雪莉露以冰冷险峻的灵峰般凛然的口吻如是说。 即使视线开始模糊,我也知道嘉尔特嘲讽地笑了。 「你的意思是──尚未结束吗?不过胜负已分了。那个男人败给了我,我获得胜利了。」 面对掺杂著焦躁,夸张地张开双手的嘉尔特,雪莉露静静地摇了摇头。 「不,已经结束了。你输给了斯拉瓦。那便是比试的结局。你落败后消失了。你不再是自以为的那个你了……你的所作所为,只是在比试之外暗中袭击斯拉瓦罢了。」 彷佛对稚子开口似的──雪莉露一字一句仔细对嘉尔特道分明。 我感觉得到嘉尔特的表情转眼间气得扭曲了。 ……那股怒气,似乎既是仅存的「嘉尔特」在发火,亦像将嘉尔特纳入其中的「大祸石」感到愤怒。 雪莉露的话语便是如此一针见血,不偏不倚地刺中了双方。 「嘉尔特」自然是暴跳如雷。 一道我不曾见过和感受过的骇人魔力,正逐渐蔓延开来。 连艾尔玛及苏娜都失去抵抗意志的压倒性力量。面对此等凶祸,雪莉露仍然以银铃般的沉稳清澈嗓音继续说道: 「所以,接下来是『我们』的战斗。」 如此宣告后,她转过了身子。恣意点燃怒火后却又背向对方,这无法理解的行动令嘉尔特僵住了。 雪莉露朝我靠近而来。好似疼惜,又似怜爱……其身影之美丽,令我到了这种关头仍看到出神。 然而,她接近之后──盖在她脸蛋上的薄霭消失后,我便惊讶地倒抽了口气。 ──因为雪莉露的眼瞳,变成晴空万里般的苍蓝色了。 她直接在我身旁蹲坐了下来,而后给艾尔玛使了个眼色。明明什么也没有说,艾尔玛便在不明就里的状况下将我交给雪莉露。 雪莉露抱著我,苍蓝眼瞳靠了过来。而后── 「斯拉瓦,我最喜欢你了。」 温柔却深深地吻了我。 ……不晓得我们这样过了多久。当雪莉露依依不舍地将朱唇离开我的瞬间,事情就发生了。 有股巨大无比的「某物」流入我的身体里── 温暖的触感流窜全身四肢百骸。同时,至今不曾体验过的活力洋溢在体内。 满溢的力量化为魔力之光释放而出。我的身子一被这道光笼罩,艾尔玛和苏娜便别过了视线。 ……散发此等光芒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在这段期间,我理解自己发生何种变化了。 我坐起身子的同时,雪莉露整个靠了过来。像是要掩藏起苍蓝双目似的闭著眼。 「你……你是斯拉瓦……吗……?」 在回应困惑不已的苏娜前,我先将静静沉睡的雪莉露交给了艾尔玛。 我缓缓站了起来,动作好似早上起床那么自然。 ……简直像是重生了一样。不,考量到我是从致命伤恢复了过来,这样形容说不定才是确切无疑的。 「苏娜、艾尔玛,让你们担心了。」 「爸爸……!」 我吸了口气,像是要确认这个世界的存在般。即使是在乾燥的大地之上,我也感觉得到深深扎根的生命。 ……空气很清新。这便是她眼中的世界吗?原来如此,难怪会成长为一个好孩子。 我以方才雪莉露看著我的视线,望向双眼紧闭的她。 同时──我横挥手臂倏地转过了身。锐利的视线直指著「曾经是」嘉尔特?纪萨之物。我凝视著尽管浓稠却依然流动著的恶意──如此宣言道: 「来做个结束吧。不──我们会让它划下句点。」 我摇曳著一头白发,朝嘉尔特跨出了一步。 第十四话 永远在一起 「你……你是斯拉瓦?贝萨……吗……!」 嘉尔特呻吟似的口吐疑问,脸上初次明确地浮现困惑表情,同时向后退去。 我毫不在乎地再往前踏了一步,嘉尔特便屏住了气息。 ……然而,接著他换上了愤怒的表情。 他是发现到自己做了什么,而感到无法原谅吧。 在当下这个瞬间,那家伙畏惧著我们。攀上了世间巅峰的骄傲,不允许他对一个差点命丧九泉的男人感到恐惧吧。 搞不好──那股愤怒和惧怕,是「大祸石」的影响更为明显的表徵。 「你这家伙……!那对苍蓝的双眼!还有白发是怎么一回事!」 畏惧著唯一能抑制自己的「公主」之力,为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遭受威胁而愤怒……如今不管他究竟是哪一方,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天晓得。我根本不可能自己观察自己的双眼。」 原来如此,如今我变成了「那副」模样啊。猜到自己转变的状况令我感到开心。 白发加上苍蓝眼瞳。我现在的风貌,正是混合了方才的雪莉露和我本身吧。 ……这么说来,我的头发好像长了一点?我所抓的发根位置感觉要比平时还低,让人忍不住想照镜子。 「不许在我面前……摆出一派轻松的模样!」 发现我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嘉尔特爆发盛怒,朝我冲了过来。 由于嘉尔特和「大祸石」的融合更进一步,以及另一个原因,让他的魔力变得比刚刚还多。 更加接近野兽,毫不掩饰且拥有非人速度的突进。若是先前的我,大概无法抵挡下来吧。 「什……么……?」 不过,现在我做得到。即将完全挥下的手臂被我抓住,嘉尔特面露惊愕之色。 他反射性地抽起手臂……嘉尔特脸上写著「糟糕」二字,是在他身体浮空的同时。 利用嘉尔特的力量使他的身体浮起。我在其中央──亦即心窝赏了一记掌打。 「呃……!」 在毫无防备及支撑的状态下扎实地吃了一记攻击,嘉尔特发出苦闷的叹息,随后在这股劲道牵引之下,弯著身体飞了出去。 无法采取护身倒法而重重撞向地面的嘉尔特,露出染满怒火的獠牙站了起来。 照理说那一击会打散他的内脏才对,果然还是站起身了啊。人体的构造对嘉尔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吧。 「咕啊……怎……怎么回事……你这家伙……那股力量是……?」 尽管如此,嘉尔特承受到的伤害,甚至令他无法正常言语。 早先我以「绝狼」攻击时没瞧见他的脸──所以这是初次看到他苦闷的表情也说不定。 嘉尔特询问力量的来源,我犹豫是否该回答他。 对他阐述也没有意义,这点和之前一样。然而,这并不只是我的力量。既然他要求说明,那么告知也可说是种义务。 「这是雪莉露的力量……我和雪莉露两人的力量。」 为了让自己也确认这点──我平静而清楚地如是说。 「雪莉露……?是说『公主』吗……!」 反问的嘉尔特一副被逼急了的表情。 他八成无法理解吧。如果这是别人的事,我听了全盘说明都不见得能够彻底搞懂。现下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就是如此超乎理解。 ……然而,多亏了「和我在一起」的雪莉露,我可以清楚明白地了解。 真可悲啊,都到了这个关头,这个连雪莉露的名字都不晓得的男人,终究是不会懂的。 「是『辉石』的力量。雪莉露她以公主的身分,强烈期盼著想和我──『想和斯拉瓦在一起』吶。」 不过我感觉得到在我心中微笑的雪莉露。 夏亚菈说过,辉石这股封印大祸石的力量本身,说不定就是出自于祈愿。那么,就代表辉石也和祸石拥有相同的力量。 换言之,便是实现愿望之力。 从夏亚菈那儿正式继承的辉石,雪莉露向它许下了「希望能和我在一起」的愿望。 她的心和藉由接吻的形式让渡的辉石之力,一同寄宿在我的体内。 「怎么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 单纯地说明原理,却被嘉尔特嗤之以鼻。明明自己才是最严重地扭曲了世间常理的人,却依然无法理解,真是愚昧。 大祸石拥有以扭曲的形式实现愿望的能力。不过就像其相同的本质,辉石也有一样的力量。 唯独一处不同的是,这个愿望是以无垢的心念寄托在皎洁的石头上。正是由于公主纯真无邪,辉石才会尽可能按照她的希望实现。 「不……但是,如此一来……!」 我解释到这里,嘉尔特便在惊讶之后再次浮现出邪恶的笑容。 看来他也留意到了。现在辉石的力量并不用于封印大祸石,而是让我和雪莉露「在一起」。 换句话说── 「这还真是实现了一个愚蠢的愿望啊!竟然主动解放了『大祸石』的封印……!」 这意味著大祸石的封印被解开了。 发现此事的嘉尔特大喊出声后,便开始集中魔力……他身上惊世骇俗的力量不断高涨,简直像是要从这片大地引导出怨叹一样。 ……这便是横跨数千年,折磨人们使之叹息而累积的力量吗?我以手臂遮著眼睛抵挡呼啸的沙尘,同时内心却又莫名地沉稳。 「……好强的力量。这样根本……」 这份力量远远超越了世间常理。并不是人,而是这片大地──这段时间本身。甚至令坚毅的苏娜都如此绝望地说道。 ……这力量确实可怕。要比喻的话就是天灾。好似龙卷风直扑而来──原本凭著血肉之躯奈何不了它的事物,就在那儿卷起漩涡。 「不要紧。」 但我依然这么说。为了传达少女在我心中如此笑道的话语。 「咦……雪莉──」 苏娜正想呼唤我声音背后那个人的瞬间,一道翻天覆地似的狂风刮了起来。 这道风之墙拥有轻易卷起身体的威力。为抵御它,苏娜随著一阵短促的惊叫,以魔力保护著身体。 当风止歇后,我便放下了手。 ……看来准备就绪了。 「真是碍眼……!你这家伙究竟要妨碍我到什么地步……!」 天灾包覆著乌黑的红色魔力,就坐镇在那儿。 无法尽数纳入嘉尔特体内的魔力,彷佛外骨骼一般缠绕在他身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足以物质化的魔力。 ……他们终于彻底混合在一起了吗?虽然「碍眼」这句话听来感觉像是对过去劝戒嘉尔特行动的我说,但更像是大祸石朝封印著己身的辉石唾骂。 「胜负已经无所谓了!给我消失吧!斯拉瓦?贝萨!」 他抖动著拳头上面出现的利爪,像是抱著什么似的张开手。完全舍弃了自己身为人的前提,俨然是魔兽般的架式。 既要活用爪子,确实是这样没错。我有些佩服地如是想。 彻头彻尾就是暴力这份概念。已非嘉尔特亦非大祸石的魔兽,如今起脚奔驰。 那份魔力让我感受到无可斗量的憎恶和杀意。与之相比,那杜夏的塔利斯贝尔库说不定还称得上温厚。 如果他继续疾驰下去,将会让世上所有生命不留一点踪迹。而且──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不过,事情不会变成那样的。有我们挡在他面前。 于地面卷起破坏之柱突进而来的嘉尔特,忽然在我面前消失无踪。 这是藉著有缓有急的动作,在我的视野瞬间虚晃一招吧。 ……不过很遗憾,我看得出来。 「呜……!什……!」 纵使无法捕捉其身影,从他至今的动作来看,我知道他的目的为何。 嘉尔特从我身后高高挥下了利爪。对此,我维持站姿赏了他一记反手拳。 鼻子遭到痛殴而流泄出的苦闷,化为声音传了过来。听起来像在说「怎么可能」,是拜雪莉露的其中一项「公主」之力所赐吧。 发生了绝对不可能的状况所造成的混乱也仅在须臾之间,嘉尔特挺起了受到冲击而踉跄的身体,再次蹴地加速而来。这次他出现在我刚刚使用过反手拳,没有反击手段的右侧……不过,会这么想的只有嘉尔特而已。 就算手没得用,还有脚。我一记漂亮的朝天腿,踢碎了嘉尔特的下颔。 一道好似响亮的拍手声响彻四周,随后嘉尔特便浮了起来。他的身体被这股置之不理便会一飞冲天的劲道彻底拉直,于是我重新面向他──使劲打上一拳。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 超越「绝狼」的力道,再次命中了要害。 并非往上而是横向飞去的嘉尔特,散发著染满愤怒和苦闷的吶喊。 远处扬起了沙尘。是摔倒在地的嘉尔特卷起的大量烟雾。一道影子随即从盘旋的烟尘中冲了出来。 我们之间的距离大约是短跑比赛的长度。眨眼间便从远处逼近而来的嘉尔特,怒火攻心地施展拳击。 ……单单只是迅速却一成不变的攻击──对如今的我们没有意义。 我仅靠转身闪避,而后利用全身的弹性令架起的拳头加快速度。 「透拳」──杰司达所擅长,而后由孙女继承的拳法至宝,撼动著嘉尔特的下颔。 既然他披著「人皮」,攻击下颔似乎比较有效果。短短一瞬间──之中的一剎那,嘉尔特失去了意识。 不过有这些时间,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就十分充裕了。 「喝啊啊啊啊!」 我像是要不令他摇晃的身躯倒下似的,打进数记透拳。 许多发打击声一同鸣响,使得炸裂的声音响彻整片荒野。 最后一击──我赏了他一记回旋踢,于是嘉尔特的身体摩擦著地面疾驰而去。 ……他死了。我仔仔细细地破坏了他的身体,令其不再具有生物的机能,而后还以回旋踢作结。 和先前一样,这是不可能活下来的重大伤害……即使如此,我们知道嘉尔特还会站起来。 「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啊!斯拉瓦?贝萨!『公主』──!」 骨头尽碎,肌肉纤维也残破不堪。在这种凭著毅力也莫可奈何的状态下,嘉尔特站了起来。 ……现在我完全搞懂其原理了。是一股浓稠黏腻有如废油般的魔力,代替血液流窜在嘉尔特体内,驱动著他。 若要譬喻,便是肉紧贴在铁丝上头的状态……他如同字面所述,化作一个无血无泪的「人偶」了。 仅有破坏这个「功能」,甚至不觉得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的「空洞」很空虚的人偶。 「……差不多该让这一切结束了。」 其实我原本想亲手和「嘉尔特」做个了结,而非仰赖借来的力量就是了。而今托付在我身上的并不只有雪莉露,还有公主们一脉相承,希冀平稳的心──以及终结恶意的愿望。 为了守护人们和世界的平稳,舍弃了心愿并献身于封印祸石的少女们,初次托付给他人的愿望。 ……这不回应怎么成! 我的嘴角不禁勾勒出笑容,于是心中传来了一道声音。 ──不对啦,我们要将双方的力量合而为一。 雪莉露的微笑浮现在我脑中……原来如此,也有这种想法啊。 既然她这么说,我就不能再叨叨絮絮个没完了。心头的热度──强化「明镜止水」的必要之物,如今多到快满出来了。 让我在这儿献上一记盛大的烟火──给那些一生尽忠职守,却不知外界为何物的少女们吧! 「斯拉瓦────────────!」 累积长达数千年的恶意,在此全盘释出。 有如溃堤一般──便是指这种情形吧。高耸入云的魔力瞬间吸纳进嘉尔特的身体之后,他便大喊著仅为了倾吐「憎恨」的词汇组合飞身而来。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记得那指的是什么了吧。 恶意的魔力将天上的乌云染成邪恶的血色……这片光景确切地表达出若是放走这样的人,日后造访的未来将会变得如何。 ……然而,我们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由古至今的恶意连锁──我们将在此斩断! 公主所托付下来的辉石魔力,经由我和雪莉露变化成为毫无一丝阴霾的力量──「明镜止水」……要是没有它,便无法将那股庞大过头的力量,纳入这具小小的身躯中吧。 到头来,最后还是要靠「这个」。一思及此,我的心头变得更加火热。 ……为何我会立志走上武术之路呢?若是被人问起,我会回答「因为我有一个崇拜的男人」。然而──当有人问说「为何不惜吃尽苦头,也要磨练不晓得能派上什么用场的招式呢」,我的回应是「因为想变强」。不过,我嘴上虽这么说,其实是事后才去寻找意义。这种事并不罕见。 ……现在我一定可以抬头挺胸地回答了。 备尝辛酸习得的技术,搞不好一点用处都没有。可是为了修习技术所累积的努力,却绝非徒劳无功。朝著目标迈进的每一天,本身就很尊贵! 「要上喽──!」 我将气完全释放出来,纵身一跃迎击嘉尔特。 接著再扭身制造出旋转──于是明镜止水的气便自然而然地集中至右脚,彷佛像是水聚集在挥舞的容器前端一般。 集技术和努力的大成之作。若是以巅峰为目标的男人、被称作天才的少女,以及期盼和平的历史──各自累积的光阴没有交会,就绝不会诞生吧。 集中在右脚的力量散发出光辉,化成一道足以驱散乌云的强烈光芒──! 「斯拉瓦────!」 嘉尔特仅凭著蛮力挥舞著手臂,「招式」已从他的拳头里完全消失了。 纯粹的暴力──那么,为挺身面对暴力所编织而成的招式,就没有输的可能! 要比神速之拳更加迅速,以脚跟施展的集大成之踢技──! 「静寂、布拉姆交流『屠龙』──!」 托付在我身上那份希冀和平的心念,以及凭著血肉之躯精益求精的每一天,就连传说中的魔物都能剿灭! 在嘉尔特的拳头命中前,我们的踢技便踹进了他的脑门。 蕴藏所有心意的脚将嘉尔特的身体劈成两半,以甚至令人感觉不到阻力的速度直达地面。 随后,地面发出了一道光芒,足以贯穿乌云密布的天空。 光之奔流想当然耳地吞噬了位在其正上方的嘉尔特。这道光芒,连同邪恶的魔力将嘉尔特的肉体一起消灭了。 「可……恶──!」 七零八落地逐渐烟消云散的嘉尔特,最后微弱地留下一声怨言,便被光芒吞没了。嘉尔特──大祸石从这个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集中于一点的气,直接打进地面有可能会给这一带留下严重的伤害。直冲天际的光之柱,便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形,刻意设定一个力量散去的地方所导致的。 这次──看来它也起了个机灵的作用。 ──不晓得它是否会传达到夏亚菈那儿去呢?─ ─ 「一定会传到的……会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 我回应著心中响起的声音,同时昂首望向天空。 ……上头──无边无际的澄澈天空,宛如她们的眼瞳般毫无一丝阴霾和污秽。 可能是出自于大功告成的成就感,这片天空看起来比平常还要美丽。 真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天空,好想一直仰望下去。我内心如是想,脸上扬起微笑。 「斯拉瓦──!」 「爸爸──!」 不过,看来也不成的样子。 听见身后传来了哭得泪眼汪汪的声音,我露出苦笑。 我心中的雪莉露这次似乎也感到有些困窘。 ……漫长的战斗告一段落了。不仅是对我而言──对那些默默守护这个世界的辉石相关人士亦同。 「真想让他们──瞧瞧这片天空啊。」 我低声呢喃后转过身去,见到苏娜她们跑了过来。 ……看来这次不会倒下了。些微寂寥的情绪混杂在心中,我为了克制住某物不让它夺眶而出,再次抬头仰望著天空。 最终话 此后 结束和嘉尔特之间的战斗,经过了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已过了最冷的时节,开始变暖的这个季节,正是殷殷期盼春天到来的时分。 这时,我们造访了兽人之国。 为了跟一名必须向她报告的人物,传达战斗的始末。 「原来如此吶……辉石和公主。这我倒是初次耳闻。」 大致解释完一轮后,坐在我眼前的少女啜饮了一口茶杯里的液体。 她的反应比我料想的还要轻松许多,使我不禁差点感到脱力。 真是的,明明是曾经胜过一次的对手──虽说是请她依我的方式一决胜负──但总觉得敌不过她的念头迟迟无法消散啊。 「……该怎么说呢,您真是一派轻松。」 「嗯,事情都结束了吧?照你的个性,应该第一个就先找伊瓦欧报告过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吶。」 这名少女拥有比我稚嫩的外貌,讲起话来却更为老气横秋。 一旦面对亚那滋大人便自然而然地露出苦笑的自己,让我觉得有点没出息。 ……没错,我们现在来到了休乌。为了向在我们的旅途中给予莫大协助的人物──亚那滋大人报告兼道谢。 亚那滋大人和伊瓦欧师父之间有著深厚的交情,她也为了祸石相关之事煞费苦心。看她十分担心我们的安危,应该也很在意事情的发展吧……我们是带著这种想法造访此处的。 「啊,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做得好』吧。你真的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哈哈,谢谢您的称赞。」 摊开扇子露出笑容的亚那滋大人,就如方才所说的一派轻松。 尽管从那张笑容可以看出她的心情极佳,不过她还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物。 「但是!既然如此就早点来跟我报告呀!那个叫什么祸石的还是其次,我可是颇在意你们是否安好喔!别看我这样!」 亚那滋大人话锋一转,将收拢的扇子气势十足地指向我们,皱起眉头如是说。 即使态度如此轻松,她挂心我们却是无庸置疑的吧。 毕竟我和她之间有著一言难尽的交情,而且她也当苏娜等人是好朋友。 会动怒便证明了她的那份心意有多么强烈。 「非常抱歉。我想处理一些琐事才会先到米莱菲亚一趟,结果那边拖得有点久。」 「唔,这样吗?既然你先跟别人有约,那就没办法了……」 因此,尽管只是些微的程度,但我老实地低下了头。只要好好道歉,亚那滋大人便会消气了。 「不过,竟用了三个月左右,还真花时间吶。你又揽上什么麻烦事了吗?」 于是,话题自然地转换成闲聊。 我们两个虽然外表很年轻,不过内在却是个老人家。老人往往喜欢闲话家常。 话是这么说,亚那滋大人深入询问的事情当中,也包含了我不愿想起的回忆。 「唔──要说是倒也没错……」 「喔喔?那还真令人在意吶。」 我不禁表现在态度上,于是亚那滋大人的兴趣便完全集中在上头了。 不多学著点如何隐藏情绪,便赢不过这个人啊。 「哎,发生了许多事。比方像是告诉研究祸石的少女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熟人追著我来找架打──」 我回想起在米莱菲亚度过的时光。 去告知莫妮卡祸石相关之事的时候,我体会到所谓学者性格的恐怖。我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住在研究所里,所以是个挺不错的经验,但我可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之后有意思的是,道格拉斯来拜访我了。当我有些被和平冲昏头地在米莱菲亚闲晃时,忽然有人带著接近「明镜止水」的无色之气拳脚相向,实在是让我吓了一跳。 为了替过去的事赎罪而四处奔走的道格拉斯依然装得一副痞样,但那股气完全透露出他本人内心的想法,真的很有趣。 不过,我也遇到了困惑的事。那是在和杰司达对饮时发生的。 当我讲述著在米莱菲亚度过的日子时,话题也慢慢说尽了──明明如此,亚那滋大人的双眼却熠熠生辉。话题差不多只剩下我不愿回忆的事情了──这么一来只能说了。 我吐了一口掺杂著苦笑的气,亚那滋大人反倒一副期待已久似的样子。 「……哎,总之我是很乐在其中──不过也有困扰的事发生。」 我说出来的是──前往友人之处履行约定的事情。 「我有一个叫作杰司达的朋友……从前世就结下斩不断的孽缘。我之所以会慢了点离开米莱菲亚,基本上都是这家伙的错。」 结束了和嘉尔特之间的战斗,我们理所当然地回到米莱菲亚,到处完成约定。 我和杰司达说好,回去后要跟他一起喝一杯。觉得能够守约而心情畅快的我,在滞留于米莱菲亚的初期造访了杰司达的宅邸。 当然,杰司达也知晓状况,于是询问我发生了何事。 「我在那儿告诉他来龙去脉后,他嚎啕大哭,让人料想不到他一把年纪了还哭成那样……我们平常是会互相斗嘴的交情,不过都承认彼此的实力。看到自己欣赏的男人难看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都不晓得该傻眼还是该觉得他没用了……真的很辛苦。」 我告诉他状况的结果便是如此。他身为黑暗武术界的首领,有著许多别名和臭名。看到这家伙为了孙女的事大哭大叫,那些别名好似一个个在我脑中浮现又崩解,「我的劲敌究竟是……」让我当真如此烦恼了好一阵子。 「哈哈哈!哎,别这么说。我们是不明白,可是有个孙女的爷爷这样也莫可奈何吧……你想想伊瓦欧那家伙。」 「……嗯,说得也是吶。」 亚那滋大人眼中的伊瓦欧师父,便像是我眼里的杰司达。 见到变成笨爷爷的伊瓦欧师父,亚那滋大人想必也百感交集吧。但最尊敬的师父被拿出来做比较,让我受到了双倍的伤害就是了。 「唉……不过,很高兴能听到这些有意思的事。茧居在这种深山里,总是会渴求外界的刺激嘛。」 她似乎暂且满意了。 ……虽然我这边还有很多话题,像是蕾蒂丝对我大哭之类的,那就留待下次有机会再提吧。 「对了,听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在意起雪莉露她们的事情来了。」 将我的所见所闻大略说过一遍后──亚那滋大人提到了不在此处的人。 接著──一阵徐风吹进了起居室。寂静随著澄澈的声音造访而来。 亚那滋大人露出温暖的目光,对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叹了口气。 「那么,我找她们过来吧。」 「啊……也好,就拜托你了吶。」 我挂著微笑说道,于是亚那滋大人犹豫了一会儿后出言拜托我。 我轻轻阖上眼睛,集中精神。 就在这样的一瞬间── 「斯拉瓦!找我吗?」 雪莉露随著活力十足的声响现身了。 「嗯,亚那滋大人也差不多想跟你们聊聊了。」 「嗯,好呀!」 「喔……喔……怎么,感觉你比先前还有精神了吶?」 的见解吧。一想到为此在研究所住了好几天,苦涩的心情就涌了上来。 雪莉露精神百倍地以自己的观点述说事情始末,亚那滋大人便露出了一脸疼爱似的温暖微笑。 ……那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我和雪莉露得以恢复原本的状况。现在我的头发──变回了父母赐予我的红铜色。 『不好了……!雪莉露没有醒来!』……要怎么跟如此慌张失措的苏娜说明才好,我可是伤透脑筋呢。 雪莉露的灵魂藉由辉石的力量转移到我身上。当然,没有人拥有好几个灵魂,所以灵魂出窍的她身体变成了一具空壳,陷入介于沉眠和死去中间的状态。她只有发出极细微的均匀呼吸声,双眼则是紧闭著。战斗结束的喜悦也仅在片刻间,苏娜、艾尔玛──还有我都深陷于悲痛之中。 虽说灵魂在我体内生存著,但雪莉露的身体变成了呼唤也毫无反应的躯壳。没有身体仅有灵魂的状态,和死亡没有太大的差异。 未来还有许多可能性的年幼少女──同时也是我所爱的女性被迫陷入此种状态,让我们痛切体会到这场战斗中有了这样一个牺牲。 ……但在这时,我体内的雪莉露拋出的震撼发言,冻结了我们的时间。 就结果来说,那正是雪莉露能像现在这样靠自己的身体四处走跳的理由,所以倒也不是坏事── 「喔,你们随时都能再次合而为一吗?连内心都紧紧相系的两人真令人羡慕吶。」 晚了一步才发现雪莉露已经讲到那儿的我,为了离开现场,抑制住气息前往房间的入口。 「那我可真想亲眼瞧瞧。对吧,斯拉瓦?」 ……问我为什么?因为我早料到她会这么说。 哎呀,由于我把视角转到了回忆上头去,一直到了为时已晚之际,才发现雪莉露将事情说到最后代表何种意义。 不知不觉间,亚那滋大人牢牢地扣住了我的肩膀。 看来只有死了那条心。 「吶吶,斯拉瓦!亚那滋大人说想看我们合体!我们让她看看吧~」 我可没漏看说到「合体」这个词的时候,亚那滋大人露出的低俗笑容……真的搞不懂,这个人怎么有办法成为明镜止水的使用者呢? 即使怨叹没天理,状况也不会改变。乾脆放弃比较好吧。 「呜……我知道了。那我们到外头去一下……」 「无妨,就在这里做吧。」 然而,就连唯一的妥协之处也被她看穿了。 「我可是个坚强的女人,无须顾虑我。好了,让老太婆瞧瞧弟子们和睦相处的模样吧。」 而且她就只有在这种时候,会彻底活用自己身为「长辈」和「师父」的立场。 ……如此一来,光凭我是束手无策了。今后该锻炼的是脑袋的灵活程度吗……我内心如是想,同时走向雪莉露。 「……那么,那个,要上喽。」 「随时来吧。」 雪莉露格外地起劲,我也无法拒绝。 ……没错。就在我们内心浮现「雪莉露是不是没办法回到原本的身体」这样的不安时── 雪莉露若无其事地断然说出方法,让我们都僵住了。 『亲一下就会变回来了!』 ……仔细想想十分单纯。既然是以吻交付力量的,那么就能以吻还回去。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说不定我们也意外地纯真呢。 我将闭上眼睛的雪莉露拥入怀中,略显犹豫地与她唇瓣相叠。 ……于是雪莉露便流入我的体内──而后我温柔地让她失了魂的身体坐在一旁。 我并不讨厌这个行为本身……应该说喜欢才对……但就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做。 「喔喔……虽然有听说了,不过亲眼目睹还是让人吃惊吶。一头白发和苍蓝眼瞳,头发也变长了是吗?」 亚那滋大人目不转睛地凝视著我们看,东戳戳西戳戳的,还发出低吟。 这不禁让我想形容为「好像在看什么珍禽异兽一样」,但事实上确实很稀奇,所以也无可奈何吧。 「……话说回来,还真是惊人的力量。这下子世界也高枕无忧了吶。」 最后观察了我们的气之后,亚那滋大人便敲敲我的肩膀说:「可以变回去了。」 我放低姿势到坐著的雪莉露之处,和她相吻。 「怎么样?很帅气吧~」 「是呀。你有个好老公呢。真是羡煞死人了,雪莉露。」 「嘿嘿嘿~」 回到原本身体的雪莉露活力十足地站了起来,脸上浮现出感觉不到一丝邪念的灿烂笑容。 唔唔,她似乎不是很介意在别人面前接吻……只有我一个人耿耿于怀吗? 依雪莉露的说法,我们已经有更深的联系了,和喜欢的人亲嘴这点小事一点都不害臊。希望她把这份胆量分我一点。 ──总之,哎,这就是我的近况。 我们现在正进行著探访世界珍奇之处的旅行,来到休乌的目的也不仅是为了向亚那滋大人报告。在这个经常被评为「世上最美」的国家观光,亦是其中一个目的。 开口说想要重新环游世界的人,是雪莉露。 她感觉夏亚菈寄宿在自己变得苍蓝的眼眸当中,所以包含曾经去过的地方在内,还想再旅行一次。这便是这趟旅行的理由。 ……既然雪莉露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不会错。至少我是这么希望的。 我不经意地从窗户望向天空,于是见到一整片澄澈的蓝天。今天也是个好天气。 「虽说是我推波助澜的吶,但没想到你会和雪莉露结合吶。悖德感应该很强烈吧?是吧?是吧?」 「唔唔?您……您忽然说些什么啊!……我只是单纯地尊敬雪莉露,想和她共度相同的时光罢了,还没有做那种事……!」 「你说啥……?清……清白的吗!你们还是清白之身吗!」 「清白?什么意思?」 ──诸如此类,连枯槁下来的闲工夫都没有,就是最近的现况。 就算拯救了世界的危机,怡然自得的时光也仅有一时半刻。 不如说,自从我立誓要和雪莉露白头偕老之后,感觉每天变得愈来愈繁忙了。 「唔唔,那么我也还有机会喽?……真是愈想愈可惜。吶,斯拉瓦,旅行结束后你还是到兽人之国定居吧。拯救世界的英雄养个三妻四妾也不成问题吧?」 「问题可大了!」 「是吗?但我认为和大家永远在一块儿会很好玩!」 看来她在我们先前造访时说过的话,并非统统都是玩笑──雪莉露如此附和著老调重弹的亚那滋大人。 该说雪莉露这孩子太善良,还是不太执著呢……看到她缺乏那方面的知识,我便心想果然还是得常伴她左右才行。 感觉万一连雪莉露都成了我的敌人……应该说抱持对立的意见,我便会陷入四面楚歌的窘境。 「我都听到了!」 「可别忘了我们!」 「艾尔玛!苏娜!你们……」 因为,还有两个人对这方面的话题很敏感。 最近的头痛来源在百花齐放的状态下齐聚一堂,而我则是按著脑袋。 「吶,你就死了心吧,斯拉瓦。不论是过去或今后,肯定都不会有这么多人思慕你了喔。」 。」 「不错耶。师父,今天起就请您多多鞭策了!」 「把武术拿来用在这种事情上不好吧……你不要也来凑热闹啦!」 第一站先来到兽人之国是个错误吗?应该等艾尔玛和苏娜的失控稍微收敛一点再来才对吗?──我如此抱头苦恼。 「嘿嘿嘿,今后你可辛苦了,斯拉瓦。」 「雪莉露……若是你也来帮忙阻止我会很开心的……」 「担心啥,不要输就好啦。你可千千万万别大意喔,帅哥。」 事态不知不觉间拋下我而径自发展下去。对此我涌上了一股无力的笑意。 难得打倒了世界最强的敌人,之后的日子却要比至今还来得轻忽不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过除了这点,倒是理想的生活就是了。 和最棒的朋友们环游世界,同时切磋砥砺。有她们这样的天分,我们彼此互相超越的日子,总有一天一定会到来的吧。 那应该不会是太久之后的事。 ……我是这么认为的啦。 「我还想独占你,所以你可别输喔,斯拉瓦。」 这样子我不就得拚死修行,避免被超越了吗? 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我轻轻弹了一下雪莉露的鼻子。 她开心地紧闭双目的模样相当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