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母改嫁,我跟继父约法三章》 第1章 娘亲要改嫁 大周三十一年。 永安府焦县常家村。 暮色中,梅娘看着后院里正赶鸡入圈的儿子,心里愁肠百结,她不知道如何跟儿子开口,但这件事已经不容她再拖了。 她今年二十五,儿子常顺已经七岁半了,六年前相公去府城院试,途中遭遇滑坡没了人,一同去的同窗没了好几个,别人都找着了,只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花光了家里的银子请人找,给出的结果是,肯定落到一边的深崖下,好几日了,尸骨肯定是没了的。 紧接着,本就体弱的公公病没了,婆婆伤心太过,缠绵病榻两年,外面借了一屁股债,人还是没留住。 这两年,债主们纷纷上门讨要,该卖的都已经卖了,她实在撑不下去了。 三日前,娘家大嫂来说,娘家不远的万家村里有个人来提亲,人很不错,服了七年兵役回来,父母都走了,兄嫂分了家,如今光身一个人,是个很好的结亲对象,特别是对方愿意接受孩子一起过门。 娘家大嫂劝她,这样合适的人可不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那个店,上无老人管,下无继子女养,这样的人家才不会为难孩子。 她动心了。 不是想嫁人,而是大嫂说,对方愿意给一笔聘金,如果卖了田地,还了债多出的银子还可以给儿子上私学。 她儿子那么聪明,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了,哪怕是用这些银读上两三年,将来也能去镇上当个小帐房,比地里刨食强,何况他亲爹本就是一个读书人。 不要孩子的人家,她也不会去,七岁的孩子留下能活吗?就是给族亲照顾,人家得了田地,未必会好好照顾你的孩子,所以娘俩死也要死在一起。 这个儿子人小鬼大,自两三岁起就很有主见,根本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在村里到处玩耍,小小年纪就帮她抬水做家务,没事还会挖蚯蚓养鸡。 还别说,孩子养了十个鸡,每个月卖鸡蛋的钱基本可以维持娘俩日常的开支,但这些也不够啊,她不是有本事的女子,不敢一个人去集上做生意,也不知道做什么可以赚钱。 唯一不错的就是厨艺,可这有什么用,一个人没法子撑摊子,也没有本钱开铺子,绣活一般,一个月卖不了几个钱,外债欠了十六两五,这点钱够干什么? 娘家本就穷,这些年已经拖累他们不少,她实在不忍心再拖累他们,面对着要债的族人,她只能低着头,一遍一遍地小声道,会尽快还的。 可怎么还?娘儿俩除了基本的生活费用,一年也存不下二两,稍微有个头疼脑热的,更是不剩下什么,这么多银子要还到何时? 等孩子长大,起码还要十年,这十年怎么过?债如何还?债主可等不及了。 家里只有几间房,一亩田一亩地,再就是一堆破破烂烂的衣服被子。 “大顺,你过来,娘有话跟你说。” 常顺看着娘亲目光有些躲闪,欲语还休,“娘,你可是有话跟我说?” 梅娘点点头,可话到嘴边却说出口,难道要她跟儿子说,娘想嫁人了,带着你一起改嫁。 这话她说不出口,村里的寡妇不是她一个,有儿子的基本不会改嫁,就守着儿子过日子,因为改嫁的人,一般都带不走孩子,真的带走了,一个拖油瓶也难有好日子过。 “没什么,快过来洗手吃饭。” 小妇人急匆匆去了后厨,家中再难,一日都是三餐,如今正是阳春三月,野菜都出来了,今日的晚餐就是野菜粥。 桌上就一碗咸菜,几块蒸腊肉,就着这些菜,常顺乖乖地喝着粥,娘亲的手艺很好,简简单单的饭食,进嘴里也不难吃。 梅娘看着一小口一小口进食的儿子,那种文皱皱的模样像极了他爹,他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哪怕吃着野菜,也跟吃着山珍海味一样。 曾经她爱极了他。 如今人已经没了六年,再多的不舍也被日子磨完了,自己想活下去,儿子想平平安安养大,债务想还清,她就只得嫁人。 不然她也是愿意守着儿子过一辈子的,等上十年,她就能当上婆婆,含怡弄孙,可惜不行。 等儿子放下碗,她咬咬牙说话了,“大顺,娘决定改嫁了。” 常顺只觉得脑子一懵,真的必须走上这一步了吗? 据他所知,改嫁很少能带儿子过去,就是带过去了,拖油瓶也不好当,何况族长也要脸,常家的男娃带去别姓养,他们会没面子的。 但他今年才七岁半,一个人根本不能生活,他爹这一支三代单传,祖父没了,父亲也没了,最近的亲戚就是一堂伯,已经隔了三代,看在田地的份上,收是会收的,养却未必。 乡下七八岁的孩子,已经能做不少事了,如果真那样,他以后就是个人人能欺负的小可怜,无依无靠的小豆丁。 梅娘看儿子惊讶地张着小嘴,明显带着恐惧。 “大顺,娘亲也想守着你过日子,可为你祖父祖母治病,银钱花光了,还卖了田地,如今只剩下一亩田一亩地,债务却有十六两半,去年起,就不停地有人来讨要了。 人家要债也是应该的,毕竟已经好几年了,这几年咱们得了一点好东西就给这些人家送去,只为偿还一点人情,但如果再不还债,这些人情就根本维持不住了。 你外婆家对面村子有一个服兵役回来的人,跟兄嫂分了家,上无老人,他答应能带你过去,不然娘亲哪怕是死,也会跟你在一起的。 你大舅母说,那人愿意给一笔聘金,有了这些聘金,咱们再卖了田地宅子,还清了债务,还能多出一些银子,娘亲想用这些银送你去私学,就算将来不能科举,读上几年书,去镇上做个小帐房也极好。” 常顺心一松,如此也不是不可以。 曾经这个家有五口人,现在只剩下他们娘俩,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娘儿俩辛辛苦苦过日子,还得小心不让人说闲话。 “娘,你见过这个人吗?” 梅娘红着脸:“我都还没有跟你说好,怎么可能见人家?” 这个常顺是相信的,他娘就是典型的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确干不出背着他改嫁的事。 “娘,我可以同意随你改嫁,但得先见过这个人。” 第2章 他的秘密 梅娘吃惊地看着儿子:“你要见这个人?” “当然。”常顺一本正经道,“父亲不在了,我就是这个家顶门户的人,自然要谨慎对待这件事,你想想,我现在这么小,当然得跟着你嫁过去,要是嫁错了人,我们娘俩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梅娘一想,可不是这样? 儿子虽然才七岁,但这孩子自小就与别的孩子不同,小大人一样,家里稍微复杂点的事,她都喜欢跟他说说,而儿子的决定基本都是对的。 在梅娘心里,儿子远比自己聪明,既然儿子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改嫁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如果儿子看不中,也不一定非嫁这个人。 “那行,我们明天就去外婆家,让大舅母帮我们约这个人见见面,到时候儿子跟那个人谈谈,娘就跟舅母坐一边等。” 她自己跟人说几句话话就行了,被人看到了不好,嫁不嫁的成还不一定。 “娘,我去洗漱,你也歇早点。” 常顺径直走向灶房,他家的洗漱间就在后院茅厕边,去年起,他就一个人洗漱了。 一刻钟后,常顺就躺在温热的炕上,这个房间曾经是祖父祖母的,也就是说,这个房间里曾经两个老人在这里过世。 他却一点也不怕,家中真正的房间只有两个,还有一个小间,小房间不怎么通风,现在做了杂货房。 再就是堂屋和灶房,后院不算小,一个柴房,一个洗漱间一个茅房,还有一个鸡圈。 因为家里没男人,这几年屋顶的茅草都是大舅过来帮着搞,小舅之前在镇上杂货店当伙计,听说去年集全家之力,还欠了不少债务自己租了门面开铺,平时很少有空走亲戚的。 他不跟娘睡一个房间,除了年纪渐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自己是个有秘密的人。 出生当天,眼睛还看不清楚时,他就能听懂别人说的话。 准确的说,他是带着记忆胎穿到这个世界上,前世活到了退休那年,一场意外重新成了一个婴儿,所有美好的计划都戛然而止。 所以,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这一世的父亲并不像娘亲一样傻乎乎喜欢着对方,偶尔从父亲的言语中,甚至眼光中都看出一些不耐烦的意思。 记忆中父亲是俊秀的书生,哪怕娘亲长的很不错,但大字不识就是硬伤,这样的娘子可以做贤妻良母,却不能红袖添香。 这样的场景他不是看过一次,每次看到娘亲省吃俭用,好一点的都给了相公,却没得对方一点好,他心里就很是难过,甚至有一点点悲凉。 但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能说什么?说话都不怎么通,何况如果不想被人当妖怪烧了,那就得苟着。 这些年,他尽量让自己活成一个孩子,但一个已到退休之年的人,怎么也做不出幼稚可爱的孩子举动。 所以一直到七岁,他几乎都是年少老成,活成了小大人。 这些年连着变故,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寡妇家里,外人也是来的少,六年里走了三个人,别人也怕沾了秽气。 他娘对儿子小大人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相公本就是这种高冷的书生范,儿子像父,不是很正常吗? 同意母亲改嫁,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村子里都默认父亲已经死了,百分百就是掉落了深渊,不然就凭他父亲是个孝子,万不会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妻儿不管,父母总不会不要。 唯有他心里存疑,正常的人不会不回家,但万一失忆了呢?然后被人救了呢? 这个可能是有的,他前世在医院干了三十多年,什么病他不清楚? 当年没找到尸体,所有人都认为死了,难道就不可能伤了被人救走? 不得不说,这一世的父亲有一身好皮囊,走那年刚二十出头,俊美如玉,如果不是家里条件不好,娘亲又被媒人夸的天花乱坠,两人是走不到一起的。 因为碰撞失忆,可能短时间就恢复了,也可能好长时间甚至一辈子都不能想起来。 所以说,娘亲说要改嫁,他提出看看那个人,如果人厚道不错,他就同意一大一小都过去。 但不能什么都不准备就嫁过去了,万一亲生父亲真的没死呢? 多年以后归来,那边说没有和离,后面婚姻就不作数,那时候怎么办? 难道娘亲贬妻为妾?那就糟糕了。 或者要回儿子,跟亲爹倒没什么,但这些年他肯定已经再娶妻生子了,自己这个继子就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一个不小心,小命不保都是可能的。 老话说,宁肯要讨饭的母亲,也不要当官的父亲。 为了孩子,女人可以拿命来拼,男人再婚后,很大一部分就成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那一种。 娘亲再嫁,他得把这些隐患消除了,不然随时都是定时炸弹,这种事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他可不看好他那父亲。 真有那一天,前面儿子应该会要,可他不一定就会认。 在乡下找一个老老实实的厚道人做继父,远比一个面甜心苦的后娘要好。 即使后面再有弟弟妹妹,相处融洽就不说了,万一隔不来也好处理。 见面如果看着还成,他顺便就把这个事也提前说好了。 这个时候他不想苟着,什么事都当面说清楚,当面啰对面鼓,白纸黑字的。 有了亲孩子,真不能待他如从前,最多八年,满十五岁他就可以出来独自生活了。 提前说好的事,比跟在后娘跟前当窝囊继子强多了。 前者一切在自己的掌握中,后者他没有把握。 当然,亲爹活着的可能性很小,作为儿子,他当然不希望他真的死了,万一活着,那最好就失忆到底吧。 不然多少年不能回家,妻儿吃尽了苦,他那边妻儿环绕,这算什么? 他不是真正的孩子,有着六十岁人的智慧,往后日子他肯定想办法过好了,窝窝囊囊过一生,他是想也不会想的。 科举他也不想,至于他娘想的,读两年书去镇上当一个小账房,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前世他在医院主攻的是外科,但中医也学的不错,是真正的双料博士,三十多年的从业,他也一直做的很好,退休前就一直是某大医院的外科主任医师。 这一世,倒是可以种种药,制制药,不受约束地当个富家翁,有钱有闲,不比当官强吗? 第3章 安排见面 梅娘也一晚上没睡好,她二十五岁的生命中,从没有想过自己这一生会改嫁。 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相公,她满心都是欢喜,天下竟然有这么俊秀的少年郎,还是个书生,跟了这样的人,再怎么吃苦她都愿意。 夫家的日子苦,她也无所谓,活做的累了,相公轻轻的一句辛苦啦,就让她再难也是值得的。 十七岁有了儿子,她看得出相公是喜欢的,白白胖胖的大小子谁会不喜欢呢? 如果没有那次院试,没有那次意外,一切都会好好的,她不会成为小寡妇,公婆不会死,儿子不会也沉默寡言。 快六年了,她还是决定了寡妇二嫁。 不是因为守不住,而是没办法过下去了,债务小山一样压在身上,如果能慢慢还,倒也不怕,但这些债主已经等不及了。 儿子就是她的命,如果改嫁后,男人对大顺不好,她死也要带孩子走的,只要挺过七八年,孩子大些就好了。 目前她只能吃一截剥一截了,先熬过这段难日子再说。 但愿那个人是个好的吧。 第二日一大早,梅娘就起了炕,他们这里偏北,三月份的清晨还是很冷的。 娘家距离常家村有十二里路远,去那边没什么车,大多数靠走,一个来回就得两三个时辰。 如果明日能见到人,后天一早就能回来,后院的鸡也不能没有人喂。 嫁过来三年,相公就走了,村里本还有相处不错的小妇人,很快那些人的婆家就不让她们跟她来往了,怕沾上了霉运。 隔壁的李大娘本来对她不错,奈何他儿子李大牛对她起了心思,这下子大娘不开心了,她儿子还是个青头郎,怎么能要一个带儿子的寡妇呢? 再好也不能要,何况到婆家才两三年,相公、公婆就相继没了,村里人说她是克星的话就一直没断过。 当然,村里也有人说她儿子是克星,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一点孩子气都没有,说话行事像大人一样,看着就奇奇怪怪。 说她可以,说她儿子不行,但凡听到说她儿子的,她立马找上门去,拼命也要撕上一回。 这半年,李大娘也跟她家疏远了许多。 梅娘不是没眼色的人,既然人家不愿意跟你说话,就不必上赶子,走前在鸡圈洒上鸡食,事情顺利,明天中午就能回来了,鸡饿上两顿死不了。 常顺听灶房有了响声,抬头看看窗外已经有了亮光,该起来了。 外家他也去的不多,因为不是去镇上那条主道,来往的车子少,他家没车,只能步行。 十几里路走起来还是有些难,之前他小,娘亲背着走远不行,远路无轻担。 何况前些年祖母还病在炕上,家里离不得人。 现在他也大些了,可七岁的小人,腿就那么长,根本就走不快。 外婆家人不少,除了外公外婆,大舅家三个孩子,小舅家两个孩子,加起来就是十一个人。 房间只那么多,他跟娘去了,外公就得跟表兄弟他们睡,麻烦的很。 大舅母为人爽利,做事风风火火,对他们娘俩不错,小舅母人也不错,现在带孩子住镇上,帮着小舅开个小杂货铺,生意不温不火,但比在家务农要好上不少,一年也见不到一次面,印象也不深。 常顺挑了一件五成新的薄袄穿上,这是他这个季节最好的一件衣服了。 一刻钟后,母子俩锁好院门,他家本离村头近,不一会就出了村子。 梅娘背一个小背篓,里面是一条两斤多重的腊肉,女子回娘家,总不好空手,这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她身穿一件半新藕色的薄袄裙,裙摆到了脚踝处,衬出窈窕的身姿,精致的眉眼却因为略显蜡黄的皮肤,而生生降了好几分的颜色。 这些年她都没有做过什么新衣服,身上这件还是当初相公给她买的布,她自己做的。 梅娘想想早早往生的相公,再想想娘儿俩如今的处境,不觉又红了眼。 她看了看前面不停的倒腾着小短腿的儿子,心里暗下决心,不管前面多么难,她一定好好的把儿子拉扯大。 这样,相公和公婆在天之灵也不会怪她改嫁,反而会感激她的。 半上午,娘儿俩进了何家村,她家在西山脚下,不用进村子里,这倒合了她的意。 自从当了寡妇,她恨不能把自己全身上下包裹起来,如果可以,她情愿去一个无人烟的地方,不想听别人背后说她跟儿子是克星这些的话语。 西山脚下三家人,她娘家,大伯家,还有三叔家。 当年祖父就觉得这里空场大,可开的地也多,三个儿子不用分开,每家相隔不过十几丈远,大喊一声都能听到。 这些年,伯娘,三婶还有自己娘,都劝她往前走一步。 最初她为相公守孝,紧接着为公婆守孝,乡下守孝满一年就可以改嫁,她生的不丑,改嫁很容易,但基本都是做人家的继室。 而且很少有人愿意替别人养儿子,如果是姑娘,养上几年还能得一些聘金,小子不行,你还得给他娶亲,就是分出去,还得多少给些东西,这是一件不划算的事。 何胡氏从河边过来,一眼就看见小姑子娘倆,“梅娘,大顺你们来了,一早走这么多的路,得累坏了。” 常顺乖乖地喊了声大舅母,然后静静地站在娘亲身后。 梅娘把大嫂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儿子想见见那个人的事,等会家里人多了,有些话就不好意思说出口。 何胡氏瞥一眼一边的孩子,心里有些难过,这么聪明这么乖巧的孩子,可惜读书人的爹早早就没了,不然现在也该读书了。 “行,我一会跟娘说说,让大强子跑一趟万长生家,如果他答应,就约在河埂边见见,到时候我陪你也去河边洗两件衣服。” 大强子是她的大儿子,今年已经十四岁了,传个话刚好合适,她或者当家的去,被人看到了,就有些戳眼睛,事情成不成还是个未知数。 进了院门,她娘正在院子里挑野菜,旁边是九岁的大侄女桃花。 常顺规规矩矩地喊了外婆、表姐。 “大顺乖,快一边坐着歇歇脚,外婆一会煮荷包蛋给你吃。”何母又看向小女儿,“你们一早就动身了吧?可是想好了?” 梅娘看看四周:“爹跟大哥呢?不在家?” 胡氏道:“爹跟当家的都去地里了,红薯得种了,田这两日也得耕了。” 梅娘点点头,现在刚三月,可不是乡下最忙的时候。 胡氏拉着婆婆一边说话,何二奶奶看一眼自己的小外孙,这孩子太可怜了,小小年纪被逼着长大,自己的女儿性格有些软,这孩子只能跟小大人一样。 “你让大强子去吧,见见也好,万家那小子如果同意,大顺也愿意,这事就办快点,二婚本也不必热闹,把人接回家好好过日子就行。” 第4章 万长生 大强子是认识万长生的,也知道他家的大致位置,自己家在何村的西山脚,万长生家则在万家村的南山脚下,还只有他一家人。 依大强子想,这地方好是好,够宽敞,就是多少冷清了,离村子步行还有一刻钟的路,平日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万长生刚吃好中饭,上午去山上找了些草药,又去陷阱找到一只小兔子,一只野鸡。 等下他打算去镇上卖了,这些小东西不值钱,两只不过两百文,但自己厨艺不好,做出来也不好吃,还不如变成银钱,换成粮食也能换二三十斤。 如果婚事能成,以后家里人就多了,粮食方面消耗就快,他家只一亩田,粮食年出产不过两三百斤,荒地这两年开了一些,种些菜和红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但不久的将来,如果一家三口,说不定明后年甚至一家四口,这些田地就不够看了。 父亲过世第三年,他刚十七岁,兵役来了,家里的余银前面给大哥娶亲,后面给父亲治病,不但花了个干净,还欠下了十两银的债。 不是兵荒时期,兵役完全可以银代替,一户得交八两银,不然就得出一个人。 他家哪里还有银钱,借也没地方借去,按理是大哥去,大哥已经成亲生子,万长生则婚事都没有。 但大嫂哭哭啼啼,大哥则不声不响低着头,当老母亲把哀求的目光看着他时,他心里是不舒服的,不过还是答应了当兵。 只有一个要求,离开前先把家分了,当兵一个人还能得几两银,这银子可以还债,如果死在战场,分的东西还是归大哥,如果回来,则成两家人。 家是分了,族长、村长做了证,家里三亩良田,他要了一亩,地则要了南山脚的一块,剩下的的什么都没要。 当兵这些年的田也给大哥种,田租他一点没要,就当给母亲吃了。 大周兵役一般五年一换,服兵役的五年内,如果你还活着,则正常退役,无特殊情况,基本可以不用再去当兵。 因为读过两年书,他被分进医疗处,给军医打打下手,整理整理药材,因为做事好,被医疗处直接要求多留了两年。 只不过这两年他的月银就多拿了不少。 七年兵役,他存下了五十多两银,带退役给补的十两,差不多有了六七十两的存银。 回家时,母亲已经去世两年,他算是了无牵挂了。 大哥还是一如往常的不怎么吱声,大嫂也还是一样的哭穷,这些他没管了,对大哥,他已经问心无愧了。 请人建宅子花了二十两,最后添置东西还欠了一些债,不是他心思多,剩下的的五十两他确实藏的严严实实,没必要惹眼,也没必要让人红眼。 回来两年,打些猎,采些药,种上自己的田地,一年也能存上十五两左右,欠下的几两当然早已经还了。 如果这次能成亲,余下的二十两应该够办事了,毕竟乡下一般人家成亲就在十两八两。 何梅娘,他走之前本想让娘去提亲的,结果晚了一脚,常家人说去了。 后来他一走七年,今年正月,无意中看到母子俩回娘家,一问人才知道,这人十八九岁就守了寡。 他动心了。 他今年二十六,比梅娘大一岁,二婚不二婚他无所谓,上无爹娘管,自己完全可以做主。 如果说孩子,正月见的那孩子长的真可爱,如果成了他儿子,他会很欢喜。 “长生叔在家吗?” 万长生一听有人喊,忙出了堂屋,发现何大强站在院门外。 “大强子,你怎么来了?” 大强子有点扭扭捏捏道:“长生叔,我娘让我送句话来,我小姑带小表弟来了,问你有没有空,如果有空,就跟我小表弟在河梗边说两句话。” 万长生一听乐了,这是有戏了。 “大强子,你稍微等一下,我收拾收拾,立马就能走。” 既然去见人,这几只小猎物就带了,他用一个小篮子提着,锁好门,两人就朝何村走去。 万长生想想还是问,“大强子,你姑跟表弟刚刚回来?你小表弟可好说话?” 大强子有些不乐意了:“我姑他们是回家不久,我表弟是顶顶乖巧的一个人,怎么能说好不好说话呢?” 万长生笑道:“大强子,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想能跟你姑婚事成了,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问问你也是想知道你小表弟喜欢什么,有什么喜好。” 但大强子没说话,表弟是自家人,你要想跟他姑和表弟好好过日子,那就真心实意好,打听人家喜好干什么?投机取巧? 万长生看大强子不想说话,也就不言语了。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何村。 “大强子,这个篮子你带回去,今天的,还算新鲜,我在河边等吧,就不去你家了。” 大强子哪里肯要。 万长生道:“大强子,这不值得什么,又不是我买来的,你拿着,不然我还得送过去。” 大强子是老实人,几句话一说,想想也就拿了。 “那好吧,多谢长生叔,我回去带小表弟过来。” 万长生看着大强子的背影,嘴角悄悄的翘起来。 何梅娘,他这一生就只对她动了心思,原以为两人错过了,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可以续上姻缘。 对她那个孩子,他会当亲生的一样疼他,哪怕后面有自己的儿女,六七岁的孩子,小动物一样,你真心对他,他也会真心对你的。 万长生找了一个背坡的地方坐下,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河边上,但河边上的人不容易发现他们,事情一日没成,不能让人家说他们娘俩闲话。 他心里已经在想着怎样多赚钱了,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读书肯定要读的。 家里藏着五十两,还有二十两准备办婚事的,这些禁不住一个读书人用几年的,以后再有了孩子,一大家子样样都要用钱的。 可惜当初马军医想收他当徒弟,他不愿意,生怕到时候军营不放人,他不想一辈子生活在北境。 军营七年,多少会些武,弓箭射的也不错,但到底武艺不精,不敢去深山打猎,只能在浅山做些陷阱,再采些药材,这样一个人可以过的很好,但一大家子就不够看了。 第5章 长生惊了 一刻钟后,万长生看到远远走来的一大一小,大的是大强子,小的那个走路说不出的好看,一只小手稍稍靠在背后,小身子挺直,走路不缓不急,就跟大户人家养出的小公子一样。 再往后不远,走来了两个妇人,拎着篮子,似乎是去河边洗衣服,他一眼就看出,其中那年轻又好看的就是梅娘,乡下很少有比她好看的女人。 看来她也是想见见他的。 长生站起身,微笑着看着走来的孩子,大强子已经停住脚了,小男孩抬头看看他,还是不徐不急的向他走来。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他现在就喜欢上了。 余光看着梅娘,果然小妇人往他这边的小河走来,紧跟在她儿子的后面。 万长生心里的喜悦冒着小泡泡,这一刻,他甚至想朝娘俩跑去。 但他知道不能,会吓到孩子和她。 “梅娘,那就是万长生,走,大嫂带你过去跟他说两句话,你也能当面看看合适不合适,要一辈子在一起过好多年,还是看看可合自己的眼缘。” 梅娘红了脸,但还是点点头,她的儿子就在前面不远,也不知道心里有没有害怕。 自己跟大嫂过去一下也好。 常顺离万长生不到一丈远就停下了脚步。 万长生笑眯眯道:“你就是常顺吧?” 常顺点点头,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弯腰礼:“小子常顺见过万叔。” 正当他准备说话时,后面传来大舅母的声音:“长生啊,如果得空就跟我外甥在这边坐坐,大顺,我跟你娘就在河边洗衣服,等下一起回噢。” 常顺点点头,娘亲还是跟着过来了,不是说就远远看一眼吗? 万长生微笑道:“何大嫂,我刚好有空,今天气也不错,暖暖的,就跟大顺一边坐坐,大顺娘,你放心好了。” 梅娘红了脸:“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大嫂,我们过去洗衣服吧。” 何胡氏点点头,虽然中午边河边很少有人过来,但也说不好,事情没成之前,还是不能把话给别人说。 万长生的眼睛像粘在梅娘身上,她是越来越好看了,比十几岁那时更美了。 万长生心里想的常顺不清楚,如果知道他这么想,怕是要撇嘴了,他娘长的是不错,但这几年太苦了,心思又重,皮肤有些蜡黄,美貌减了好几分,再加上穿着也不行,目前也只能说耐看而已。 “长生叔,可能去那边坐坐?” 万长生一下子清醒过来,面前还是个能做主的,他跟梅娘成不成,怕还是这个孩子说了算。 “好,大顺,背坡坐吧。”他上前走着,几步就到了,挑了块大石头,拿帕子擦了擦,“大顺,这里坐。” 他自己也就着另外一块石头坐下来,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孩子。 常顺几乎一眼就看中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前世活了六十岁,看人还是准的。 身高估计有一米八朝上,在这个年代算是相当高了,亲生父亲个子算不错,但估计也只有一米七五。 一张有些方正的脸,皮肤稍微有些黑,眼睛却生的不错,目光炯炯,熠熠生辉。 整个人说不上帅气,但配上他挺拔的身姿,就给人很安全的感觉。 这样的人符合他理想中的父亲形象。 孤儿寡母还是得有个靠,不然什么人都可以欺负你。 “长生叔,我叫常顺,今年七岁。” 万长生有些慌,孩子太一本正经了。 “大顺,我叫万长生,万家村人,今年二十六岁,十七岁服兵役,当了七年大头兵,不过一直给军医打杂,没有真正上过战场。 我如今就一个人住,父母都过世了,只有一个大哥,但当兵前就分家了,我没什么手艺,在军营跟人学了点武,但不算好,只敢在浅山打点小猎物,采点药。 老实说,收入一般,但日子能过。”万长生干脆自己介绍起来,孩子来就是了解他的,不必等孩子问,该说的他一点不想瞒。 “大顺,我知道你今天来就是想了解我的,那就先听我说说自己,不清楚的你再问我。 如果你们母子愿意跟我一起过,我必会真心待你母亲,也会待你如亲生的一样,这点你放心,我说话算数。 另外,我还可以给你读书,至于读到什么程度,我现在说不好,但会尽自己所能。” 常顺听他说了这么多,心里是满意的,这个人很上道,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他喜欢。 男人就得男人样,前世他是医生,但一直也是刚刚的男子汉,妻子就爱极了他的阳刚。 可惜这一世再也看不到心爱的妻子和儿子,这让他心里短暂地一痛。 听到他说采药,心里又暗中欢喜,他也可以采药,早一点实现经济自由,今天该要求的他都会说出来。 事情就得摆桌面上来谈,事先不说,事后嘀嘀咕咕,这不是他的性格。 “长生叔,今日我们见面,就是把事情摊开来谈,你主动说这些,我很满意。” 小男孩绷着小脸,一本正经道他很满意的话,万长生几乎都忍不住笑出声,艰难地控制着双手,生怕伸过去抱抱这个孩子。 老天爷,这孩子太可爱了,就光是想想日后这样的孩子会是他的儿子,这个亲事就值得很。 常顺道:“我爹在我不到两岁时就遭了意外,老实说,我几乎对他没印象了。” 他的小脸有些失落,眼睛有些哀伤,万长生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大顺乖,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乖,别难过了。” 常顺低下眼眸,难过?不怎么难过,没印象?不,印象深得很,略微嫌弃地看着娘亲的目光,他至今记忆犹新,所以,不管他活不活着,娘亲改嫁他都支持了。 还有面前这个男人心肠好,又高大威猛,刚好合适他那温柔有些绵软的娘。 他这样说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告诉对方可以尽情的对他好,亲生的父亲已经没印象,你如果对我好,我就把你当亲爹。 “我跟娘孤儿寡母的,这些年不容易,时间有限,我就直说了,大家都是男人是吧?这个你可赞同?” 万长生满眼都是笑意地看着对面的小男人,他只伸手做了一个手势,请他继续说。 他不敢说话,就怕自己笑起来,这么小的孩子一本正经说咱们男人,老天。 第6章 约法三章 万长生对他鼓励地一笑:“你说,我听着。” “长生叔,前些年我祖父祖母治病,欠下了不少债务,这两年我娘还了一些,还剩下十六两五。 我家还有一亩田一亩地,这些正常价钱是十五两左右,还有一个宅子,宅子不大,估计也就值八到十两。 为还债,田地卖了别人可能不会说什么,但这样带我走可能就有些难了,我是个男孩,是三代单传,村里只有一个堂叔最亲,如果带不走,估计是要跟他家过几年。 如果是要跟他家过,也不能白了他家,你跟我娘估计也得拿些银子出来,族里这样决定,也不是稀罕我,是有些丢不开面子,还有就是没有台阶下。” 万长生有些懵,感觉自己对着的是一个长者,正对他悉心教导。 “这样一来,我娘怕是要不嫁了,毕竟再嫁没她儿子重要,她不会放心把我丢给别人,那家人本也跟我们家不怎么样。 长生叔,我想把田地送给族里,宅子送给堂叔家住,我舅母说,你愿意拿一笔聘金,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拿十六两五给我们还债,比你预期的多出来的那部分银,以后我会赚钱还你。 田地我会说送族里,每年的出产用来修祠堂,但我要跟娘走,宅子送给堂叔,他家也会帮着说话,还会帮着照顾祖坟,除了我能走,还得要族长开和离书,并同意我出族随嫁,这个族长是可以做的。” 万长生不解:“大顺,你爹已经过世五年多,快六年了,现在写和离书干什么?” “长生叔,那年我爹出事,同时出事的几个人都找到了,只有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衙差说肯定是掉深崖,毕竟当时旁边就是很深的崖。 九成九应该是这回事,但万一的一分成真了呢?几年后他回来,没有和离没有休,你们的婚事就不能作数,到时候我娘怎么办?难道接回家去作妾?二嫁过后不可能再当正妻。” 万长生更懵了,晕晕沉沉的问:“你亲爹已经出事六年,绝对不可能还活着,如果活着,肯定早已经归家了,哪里能丢下父母妻儿不管。” “长生叔,我听常大夫说过,有一种病,那就是失忆症,如果人不小心撞了头,可能短时间失忆了,也可能好几年记不得自己以前的事,一辈子想不起来的都有,如果我爹是这种情况呢?” 其实常大夫没说这些话,这些只是前世的常识。 万长生心乱了:“大顺啊,这些你娘可知道?” 常顺摇摇头:“我没跟娘说,如果她知道这些,肯定不愿意改嫁,我不能因为这一分的可能性,而耽误我娘一生。” 万长生才吐一口气,“大顺说的对,这种可能性有,但很小,我给聘金还债,你负责要来和离书,还有你得一起过来,孩子不能没有爹娘。” 常顺点点头,稍微有些扭捏,“叔,这个事既然说好,咱们就放在一边,我能不能跟你提几个小要求?你如果不愿意也可以直接拒绝我。” 万长生道:“你说。” 他还有点后怕,如果梅娘也想到了这个一分的可能性,怕是真的不想嫁他了,就是嫁了,没有和离书,日后也不安稳。 “叔,第一是我过来后,可以改跟你姓,但日后关于我的大事,包括以后的成亲对象,你得我同意了才行。” 万长生心里又翻滚起来,七岁的孩子说成亲的对象,怎么这么搞笑呢? “第二,如果你们日后的孩子大了,他们的媳妇看不惯我,我希望你同意把我分出去,不能拿孝道压着我,该孝顺的我不会少,但不能忍受别人的欺负。 再有就是,如果我自己想办法挣的钱,你能不能让我留一点,我不想每花一文钱都要伸手跟父母讨要。” “没了?” “没了。” 万长生满眼都是笑意,孩子说的父母,是不是指的就是他跟梅娘,这个说法成功地愉悦了他。 “既然你说完了,我也要提几个要求。” 常顺皱起小眉头:“你说。” “大顺,第一,你来我家后,就是我的长子,那怕以后再有儿女,你都是我长子,所以我想你跟过去彻底告别,姓名都要改,我不会起什么名字,万平安可好?我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的。 第二,如果你长大后不想跟我们一起住,我会尊重你,可以分家,但我想从你第一日进我万家门,就全心全意当我万家的孩子,心里不要有过多的其他负担。 第三,你自己赚钱,五成归你,五成上交家里,以后的孩子一样,不然这个家各有各的心思,就不成家了,成亲后如果还在一起住,可以少交两成,分家则不必,每年给点孝顺银则可。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去读书,读几年随我们的条件,也随你读书的好坏,一个人不能不识字,你这样聪明,最好是考个秀才,如此日后就不用劳役兵役了,我是去过边境的,即使没有大战,小打小闹死的人也不少,就这些,你看如何?” 常顺心里有些感动,这个人处处都是为了他好。 他点点头:“都听你的,我们明日回家,如果你决定了,过两日我就去族里。” 长生道:“我后日带媒婆去你家,聘金一起带去,十八两吧,多出来的银,就给你娘俩做衣服,田地和宅子就按你说的,只不过你娘面前有些话还是遮着点。” 常顺站起身:“那就这样,长生叔,我先回去了,不然我娘着急。” 万长生看着小小的人儿走向河边母亲那,这么小的孩子,分析事情如此的有条有理,连他都比不过,不愧是读书人的种。 想到这里,他心里竟然有些羡慕,有些嫉妒,转而一想又释然了,这好孩子日后就是他家的了。 谁会想到七岁的孩子,第一次跟未来的继父见面就约法三章,不过万长生不得不说这孩子厉害。 约法三章成了,他能如意,不成,则婚事他不同意,他娘就嫁不成,之前他就听过何大嫂说,她小姑的事,她儿子能做大半的主。 如今看看,确实如此,如果成了他的儿子,他也愿意大事跟他商量商量,这么聪明的孩子可不多,估计也只有城里大家族,从小精心培养的孩子才会如此。 第7章 找族长 外婆家住了一晚,事情既然谈成,母子俩也就打算回家了,因为万长生说好隔日就会带媒人去他家。 何母自然不放心女儿和孩子两个人,这是大事,娘家人得去。 何家人一商量,就何母带着大儿子两口子一道去常家村住上两日,事情一办好,立马带人回家,到时候万长生从娘家接人就可以,寡妇再嫁也是常有的事,何况已经守五六年了。 常顺想想也好,自己毕竟才七岁多,人小胳膊短的,万一有人欺负怎么办?大舅大舅母在就不一样了,外婆又是五十岁的老人家,没人敢把她怎么样。 当然,他估计拿了田地宅子,应该是无事了,这种事就得快,来个措手不及,不然时间久了说不定会生变。 明日媒人来家,下午就收拾东西,后日一早就去族长和堂叔家,顺利的话,一个时辰就够了,当日就能跟外婆他们回去。 这一生,他只想平平安安到老,搞点钱,做个自由自在的富家翁,可不想什么当官,当官不就是前世的公务员,时间都是死的,吃不饱饿不死,稍微贪点,说不定就会流放三千里。 不过长生叔这个人说的也有理,书得读,人不能当睁眼瞎,古代每年有劳役,隔些年还有兵役,成了秀才,这些就可以免了。 这个可以有。 他有一身的好医术,中医西医都会,大周的大夫还是吃香的,但如何把本事慢慢使出来,首先还得有良师。 凭万长生现在的情况,怕找良师有些难,这个还得他好好筹谋筹谋。 如今还是先办好手边的事,顺顺利利把自己这个拖油瓶跟着母亲改嫁出去。 昨天没有再万长生面前藏础,一是古代孩子早熟的多,他一个父亲早亡的孩子更加心思细点也没什么,该谈的还是婚前谈好了。 万长生就答应明天带写好的协议书过来,双方签字画押就成了,大舅再做个中。 何家有牛车,几个人半上午到了家。 关好院子,何母就吩咐几人收拾东西,宅子给人家,那家人已经走了大运了,宅子里的东西可不能送人,瓶瓶罐罐都得带着,反正有牛车,人步行就是了。 梅娘收拾自己的房间,泪水不由得盈满了眼眶,想不到自己的命这样苦,成亲两三年相公就没了,自己成了寡妇。 对相公她是真的喜欢,满心满眼都是他,不是实在过不下去,她是不愿意改嫁的。 何家人收拾了大半天,暂时不用的东西基本都收拾好了。 次日上午,马长生就带着媒婆来了,媒婆不过是走个过场,事情说了,不多时就出了村。 何大舅几个人就跟万长生商量起接下来的事。 何家人想着,既然应下了亲,就速战速决,明日事情办好,就把人接回何家,但何家人多屋小,房间根本不够住,挤上几日还成,时间久了根本住不开。 万长生本是精明人,听何大哥这么一说,立马明白了,自己提出想早一点接人的想法。 何大舅连忙借坡下驴,稍微想了想,跟母亲商量了下,就同意五日后,万长生直接去何家接人,孩子等回门再带走。 事情商量好,马长生立马出了村,梅娘是寡妇,哪怕屋里有人,待长了都不好。 常顺道:“外婆,大舅,舅母,傍晚我就先找堂叔说话,明日一大早,就让堂叔跟我一起去族长家。” 何大舅不忍心:“大顺,可要我陪你一起?” 常顺摇摇头:“我一个人去就好,人多有些事情反而不好说。” …… 傍晚,常顺去了村里堂叔家,两刻钟后就回来了。 “如何?”大舅母问。 常顺点点头,“答应明天陪我一起去族长家,我答应临走前把房子房契给他。” 他没说的是,那个堂婶竟然还想田地。 当时他就说,“其实这个宅子我完全可以不给你,寡妇再嫁天经地义,只不过不舍得卖了,心想着你家毕竟是堂叔,家里人多宅子小,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堂叔当场就打了堂婶一巴掌,连连道歉,又忙着说明儿一早就在村口等。 他这才沉着脸点点头。 世上的人啊,总是贪心的多,得了鸡想驴,得了驴想马,怎么不想想,哪里有那么多的好事? 何大舅晚上是跟常顺睡的,看着被褥下小小的孩子,他的鼻子有些酸,如果妹夫还在,这个孩子应该去读书了,哪里需要自己出头动心思? 有些事自己出面不一定就好,说不定族里还为难你,没有外人在,什么面子不面子还好一点。 自己的两个儿子,大强子已经十四岁,什么事都还长辈安排好就做,个性憨厚,好在听话能干,二强子十一岁,让他读书不干,勉强读了一年,认识几个字,如今也在家打杂,一有空就不见了人,玩性大的很,女儿九岁,倒还乖巧。 三个孩子跟这个外甥简直不能比,加一起都没有人家的脑子。 “大顺,万长生人不错,家里也简单,你们娘俩过去不会差,再说万家村跟何家村近,左右隔壁,有什么心里不痛快的,就来家里找我。 还有,我同意他早一点接你们娘俩去万家,并不是我家真的住不下,挤挤怎么不成?而是想你早点去早点读上书,读书一事万长生是答应了的。” 常顺点点头,乖乖应着。 大舅两口子为人都不错,只是没什么手艺,家里条件不好,两个表哥也没读什么书,将来他倒是可以拉他们一把。 小舅对他也好,为人精明一点,可惜只读过一年书,前些年在镇上别人家杂货铺当伙计,去年外公下了狠心,拿光了家里的存银,还在外面借了不少,自家在镇上盘下一个杂货铺。 如今小舅一家就住在那里,生意不温不火,但除了租金和其他费用,一年十几两银还是可以存下,听说外债已经还上了大半。 清晨,常顺洗漱好就出了院门,三月份农活开始忙,去迟了人家可能就出门做事了。 现在的族长也是村长,四十岁上下,老族长前两年走了,当儿子的就接了位,这在乡下是理所当然的事。 族长家住村东,青砖瓦房,很大的院子,他家好几个儿子,大儿子二十多岁了,还是个童生,如今还在县学读书,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堂叔已经等在村长家不远,一看到常顺,忙笑着迎上去,今天只要事情成了,下午房契就能到手,以后孩子大了,就不用再建房子了。 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常顺跟堂叔打了招呼,两人朝族长家走去。 第8章 和离书到手 族长正在堂屋喝茶,吃过饭就准备下地去了。 一看两个人进来,有些惊讶:“大顺啊,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常顺早已经酝酿好情绪,“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大眼睛红红的看着族长。 常春来忙把何梅娘已经被债务逼的没办法生活了,决定改嫁的事说了一遍。 村长长叹一口气,大顺家欠了不少债,都是为了两个老人治病送葬,如今两三年过去了,可不都逼着要债了,这些债务中,他家也有一份。 “大顺,先起来,你娘准备怎么办?” 常春来忙拉起孩子。 常顺借着力就起来了,这一跪本就是卖惨的,惨也买了,没必要继续跪着。 “族长伯伯,欠债还有十六两五,我跟娘实在还不上了,前几日有人来提亲,我们”他有些哽咽,停了一会。 族长常春山跟常顺爹是一个辈分的人,忍不住叹气,当年那么俊秀的一个人,读书还好,怎么就途中没了呢? 这些债也是人家的血汗钱,总不能说不用还,大顺家现在只有一亩田一亩地,卖了差不多也能有十五两,可卖了田地,这娘俩吃什么呢? 改嫁也是一个法子,这样田地还可以卖了还债。 “你娘是怎么打算的?” 常顺道,“我娘没有别的法子,想让对方拿一笔聘金还债,宅子是我爹的,我们也舍不得卖,就想着转赠给堂叔家住,大家总是亲戚。 田地就赠给族里,出产就用来维修族里的祠堂了,相信我爹在天之灵也愿意这样。” 常春山大惊,田地、宅子加一起起码二十五两,这娘俩是不是傻了? “大顺,你跟你娘走?你是男孩,按理是不能跟着改嫁的,这让外人如何看我们常家?你可以跟你堂叔家过,十年后也就能单过了。” 常顺抽抽咽咽地哭起来,小脸挂满了泪,“族长伯,我要跟我娘,我已经没了爹,不能没了娘。” 常春来道:“村长,孩子小,对方愿意要,咱们就放了他吧,我答应每年帮他照顾家里的祖坟山。” 这就是常顺答应给宅子的条件之一。 常春山也沉默了,常家村不富裕,可以说很困难,每年祠堂维修的几百文,都要他挨家去讨,如果有这一亩田一亩地的出产,这些维修费就不愁了。 “大顺,那人是谁,愿意拿这么多聘金?” 常顺抹抹泪:“族长伯,他是万家村的人,服兵役七年耽误了成亲,因为没有儿子,愿意让我去,这么多的聘金他也愿意去筹,但前提是让您以族里的名义帮我娘写份和离书,并表注好族里同意我改万家姓。” 常春山不解:“你爹走了五年多,你娘改嫁是理所当然的事,还要和离书干什么?” 常顺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他就是要,他说下午过来看看,如果行,聘金下午就还债,田契地契下午也就交给族长手里。” 常春来看村长不语,估计是为了孩子去万村的事,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面子。 “村长,你就同意了吧,这娘儿俩也是没法子了,人家花这么多的聘金,不就是想个儿子,不然一个大姑娘出嫁,聘金也就十两八两。” 其实他心里也不明白,梅娘长的是好,可好看能当饭吃吗? 十六两五,起码可以娶两个妻了。 常春山想了又想,常顺家只有他这一个孩子了,春来跟他家最亲,也这样说话,罢了,反正也没人替死人说话了。 “大顺,好吧,我帮你娘写份和离书,你让万村那个人下午就过来还了所有债,地契田契也拿来,春来,你住了人家的宅子,他们家的墓地你得照应好,不然族里会收回来,大顺,我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多谢族长伯。” 两刻钟后,常顺跟常春来两人走出村长家院子。 和离书一式两份,一份在村长那,一份就在他的怀里。 有了这个,以后就算是那个人真的回来了,也没办法带走他们了。 不是他心狠,他只想好好活着,任何可能阻碍他过好日子的苗头,他都要尽可能掐了。 “大顺,我去干活了,下午那个人会来吧?” “堂叔,说好午后就过来,还了债,下午我们就去舅家,临走前宅子就给你家住,我祖父他们的墓还望你好生帮着照看。” 常春来大喜,“说好的事,肯定会办好,特别是这样的事,大顺放心,我拿了你的好,事情肯定也办的体体面面的。” 他转身往家走,真是天上掉馅饼了,白得了一个宅子,小是小了点,可也不错了,做这样的一个宅子,少了十两是不行的。 午后就让婆娘看着,千万不能让人跑了。 何梅娘几个人都在家焦急地等着,一看大顺回家,大舅忙问,“事情可妥了?” 常顺忙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又把和离书递给娘,“娘,这个东西你千万放好,一定要听我的”。 梅娘红着眼接过东西,相公走了五六年了,还要和离书干什么?她不是很懂,但儿子说的她就会听。 大舅母惊道:“看来宅子田地不送出去,大顺是真的走不了,还是要银子开路。” 何母白了她一眼:“就算是这样,以后这话还是不要在外面说,常村长他们也要面子,常家男孩进万家门,说出去他们面子搁不住。” 这边,万长生上午就想过来,早早地把银子换成碎银和铜板,一到午,就赶紧赶着驴车过来。 一听事情成了,脸都笑成了花。 何大舅道,“事情已经成了,大顺,我和你长生叔跟你一起去村长家,梅娘,你把欠债的条子给我们带着,你们仨赶紧收拾东西,事情一办好,我们立马回家去。” 大舅母道:“当家的,你们去吧,借据一定要当面撕碎了,家里东西收拾的七七八八了,耽误不了。” 常顺三人跟着村长一家一家还了债,说了不少好话。 十六两五的债务一文不少还了,还债的人家,每家或多或少给了些肉,半斤八两的都有,根据欠款的多少来定,这些肉是万长生带来的。 债务还完,常顺把地契田契交给族长,房契给了堂叔,又跟着娘去了一趟坟山,最后一次拜祭祖父祖母还有父亲的衣冠冢。 以后姓了万姓,他就再也没有资格过来拜祭祖宗了。 他小脸绷着,神色哀伤,村里不少的妇人都落了泪,这个孩子太苦了。 当牛车、驴车出了村子,常顺再一次看了看身后,在这里他生活了七年,往后应该不会再过来了。 第9章 万长生请客 擦黑到了何家,几个人帮着把车上带来的东西,暂时堆放在后院的柴棚,这些东西就是到了万家也是要用的。 何二舅何子山听到消息也回了家。 按万长生的意思,就这几天把人接回去,春上人忙,他就不打算大办了,随便办上两桌席,请些族老、亲戚就行了。 何父何母当场就同意了,正是春耕春种的时候,又是二婚,聘金人家已经出了双份,再多花钱就没必要了。 梅娘是二嫁,娘家这边是不准备办席的,叔伯两家过来帮着送个嫁,常家带来的东西都带走,这两天她这个当娘的再帮着买两床新被子,新衣服也给娘俩置办两件。 多了两个人,挤是挤了点,小儿子一家不在家,房间是空着的,但这两天也得回来,再说,哥嫂的屋,梅娘也不方便住进去。 这两年一直在还债,家里本打算明年秋收后,就在院子边再砌两间,大强子都已经十四岁了,二强也快十二,要不了两年都要说亲成亲,房间都是必须要的。 事已至此,梅娘也无所谓早几日晚几日了,改嫁已经是定局,常家村也回不去了。 再说这几年的苦熬,包括这次二嫁的聘金还债,她已经对得起常家,对得起死去的相公了。 她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死都不怕,但为了儿子得活着,父债子偿,总不能让儿子背着这些债吧? 这两日看着万长生这个人还不错,嫁就嫁吧。 一家人商量好,日子就定在五日后,也就是三月二十,这日子不错,宜嫁娶,常顺就回门那天接走。 常顺没什么意见,他喜欢安静,外公家人多,娘跟外婆住,晚上他得跟外公还有两个表哥一起挤一个炕,外公晚上鼾声大,他是真的睡不着。 何况,过几日去新家,多少会有些忐忑不安。 别人都会说他懂事,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很讨喜的孩子,前世他就是比较严肃的一个人,这几年家中又一直气氛沉重,根本做不来孩子的天真活泼样。 读书就不能采药赚钱,也不能跟人学医,据他所知,医堂里的学徒,师傅也不是一开始就教本事的,除非是亲儿子亲孙子。 学医暂时可以摆一边,自己还小,晚几年再找机会,可以先读书,抽空跟继父采药。 可以肯定的是,他比继父识药多十倍不止,跟继父后面学,只是为了一个契机,然后可以买一本百草集看看,事在人为,年纪小什么都来得及。 何母第二日就带着大儿媳妇去了镇上,母子俩的新衣服现在买布还是来得及,被子就买现成的,鞋子只能买了。 常顺看外公和大舅带着两个表哥去了地里忙,娘在家洗洗刷刷,干脆跟着小表姐去坡上找野菜,顺便看看浅山上药草可多。 跟继父提了赚钱上交一半的事,多少有些不合常理,不料却成了。 自己有了存银,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当然这几年不可能做什么,也难挣到多少,一切都为了日后准备。 如今这个朝代,只要父母在,儿女挣的基本都上交,花一点钱都得伸手讨,这种日子他受不了。 趁着事情还没有成,自己也还小,对方有些哄孩子的想法,谈好这件事还是对的。 三月小阳春,天气渐热,野菜长的特别快。 一同上山的还有大外公、小外公家的几个孩子,一人提一个篮子或者背篓,叽叽喳喳的,常顺有些头疼。 找野菜的地,就在西山浅坡上,山林是一点不敢进,所以药草的种类也很少,基本都是不值钱的,这样的药采的再多也卖不了多少钱。 常顺不想采野菜,在坡地上乱逛,暖暖的阳光下,不多时就昏昏欲睡,干脆依着朝阳的小坡小睡起来。 …… 万长生尽管不打算大办,但毕竟成亲是大事,他还是要亲自上门去请村里的长辈,包括族长和村长。 边境归家,他只拿了二十两建了宅子,这些银是明账,大周军士是有月银的,尽管少,六七年下来也能存下十几两,归家还有一笔路费,省一点花,还是能有些结余。 藏起来的五十两,是因为在军医手下打杂,偶尔能得一些受伤将军的打赏,月银也比别处高出许多,尤其是后两年。 偶尔休假,还能在附近找些草药卖给药管司,时间久了,也能积少成多。 万长生首先去的就是族长家,族长和村长在一家,本就是父子俩。 一刻钟后,万长生就面带笑意地出了族长家门。 老族长跟他爹是出了三服的堂兄弟,对当年四堂弟妹没让已经成亲有子的长庚去服役,却让亲都没成的长生去很是不满,以至于这孩子今年二十六岁了都没有成亲。 别人像他这么大时,孩子都七八岁了。 年纪大,娶亲可不就难了?寡妇就寡妇吧,能传承香火就行。 万长生跑完其他人家,最后来到大哥万长庚家。 兄弟俩小时候也曾有过亲密时光,那时父亲也还在世,一切仿佛就在昨日。 但在二十二岁的大哥任由他娘子还有亲娘以泪水强逼十七岁未到的他去北境时,他心里不是没有怨。 七年后归家,当兄长的,一句未提他名下的田地租金,当地租金起码是五五分成,地不算,光一亩田的租,七年就有八百多斤粮食。 其实就是说给,他也不会要,但一个字未提,心里还是有些冷。 建房子时,别人都来帮忙了,自己的亲大哥只来了一日,就被大嫂借口叫回去了。 分给母亲的那亩田,说好她百年之后给大哥,但宅子一人一半,他如果另外起宅子,大哥就得给他一半的银子,这是分家就说好的。 一半银子六七两是有的,当时去服役,家里的东西他是一丁点都没要的。 可这些银,大哥也是只字未提。 他也不打算要了,算是全了这一世的兄弟之情。 “小叔来了。”十二岁的万青正准备带弟弟们去地里。 大哥的长子万青,今年十二岁,比较憨厚,二子万祥十岁,三子万喜七岁,女儿万琴四岁。 万长生很少来这边,所以跟几个孩子也不算亲。 “嗯,你爹娘可在家?” “在家呢。” 万长庚已经听到弟弟的声音,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不管从哪方面,他都欠了这个弟弟的。 第10章 此后就是万平安 “二弟,可有事?” 万长生浅笑:“大哥,明日我成亲,也不打算大办,略备两桌席面,大哥大嫂有空就去坐坐吧。” “二弟,难道人说的是真的?你找了一个带孩子的寡妇?” 万秦氏走过来:“他二叔,我和你哥听村里人说了,那孩子都七岁了,这么大的孩子不容易养家的,如果” 万长生打断她的话:“大嫂,这是我的事,你们如果有空就去坐坐,忙就算了。” “二弟,你大嫂也是关心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大哥,话带到了,去不去随你们吧。”万长生掉头就走,他还忙着呢,明日帮厨的人得去请,菜今早基本都买了。 秦氏只觉得一股火在胸腔直窜,“当家的,你看看你二弟怎么说话的?我们可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与其养别人,还不如养咱们家的老三。” 万长庚头疼:“你说什么呢?老二才二十六岁,自己想生几个都可以,为什么要养咱们老三,再说,咱们也才三个儿子。” 秦氏撇撇嘴:“村里可有人传言你家老二那个不行了,听说战场上伤了根基” “你闭嘴!” 秦氏红了眼:“好你个万长庚,这么凶我干什么?又不是我传的,别人五年就回来了,他为什么七年?听说就是在养伤。 我这样挖空心思为谁?还不是为这个家?你家老二如果不能生,他以后的家产不应该是给你的儿子吗?那么大的一宅子,我们的孩子才是他嫡嫡亲的亲侄子。” 万长庚长叹一口气:“山桃,以后这样的话别说了,最对不起二弟的人是我们,当年本就该是我去当兵,结果是他去了,种了他这么多年的田地,一点租子也没给,娘临走还让我们把一半宅子折价给他,你都不肯” 秦氏目光闪了闪:“我们现在四个孩子,负担这么重,他是孩子们的亲叔,帮衬一二怎么啦?等孩子们长大了,日子好过点,也会回报他叔的。” 万长庚拿了锄头就往外走,婆娘这个话连他都不相信。 二弟自小就比他聪明,比他长得好,如果不是爹突然生病,一定会继续读书,说不定都是秀才了。 他们就兄弟俩,为什么会闹到如今的地步?平时很少碰面,碰上了也只是喊一声,比跟村里人都疏离。 婆娘顾家,顾儿子,就是对二弟太过,赚到手的便宜是一根针都不愿意拿出来,他要是说她,轻则哭哭啼啼,重则以死相逼。 他能怎么样? …… 万长生本就准备办两桌席,结果一大早,村里三个一起,两个一道,来了许多人送礼。 万家村四十二户,三百多人,结果半上午就来了三十多户,听说其他几户都准备来。 这一下,万长生慌了神,他只准备了两桌的席面。 只好请平日玩的不错的几个人帮忙,买菜的买菜,去各家借桌凳的借桌凳,碗筷也一并借来。 老族长半上午就到了万长生家坐镇,这孩子可怜,父母都走的早,最好的年华都在军营里过了,差不多大的人,人家娃娃都能做事了,他才娶到一个寡妇,还带着儿子。 唉,寡妇就寡妇吧,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山脚下,总算是有说话的人了。 这个长庚也真不像话,这个时候都不过来帮忙。 老族长把儿子和村里人指挥的团团转,红纸得让妇人剪上喜字,都要接亲了,这个都没有准备。 半上午,万长生赶着驴车,和村里几个关系不错的人一起带着媒婆去接亲。 馿车刚出村子,长庚带着一家人过来了。 秦氏的眼睛还红红的,马长庚也略沉着脸,夫妻俩为贺礼的事闹了矛盾。 万长庚要秦氏拿二两银出来,这简直就是要秦氏的命。 二两银,可以买二百斤大米了,一家人一年都存不下五两银,凭什么要给? 村里人办喜事,一般贺礼在五十文左右,二三十文的都有,比较重要的亲戚才一两百文。 所以她准备出一百文。 万长庚怎么好意思?占了二弟半个宅子钱,七年的租一文没给,说是替自己当兵也不为过,拿这点钱不如在乡亲们面前扇自己的脸。 最后好说歹说,婆娘才拿出二百文,再多怎么也不干了。 他能怎么办? 再不来席面就要办了。 何家这边,常顺呆呆地看着远去的馿车,上面坐着他的亲娘,旁边是送亲的何家人。 三日后,他会跟着去万家,从此以后,他就是万平安了。 “大顺子,快到大外婆这里来。”何徐氏端着碗肉圆子朝他招手,这孩子不声不响看着亲娘出嫁,让人心里很酸。 哪个孩子不想有自己的亲爹亲娘?继父再好,也隔了一层啊。 一年半载后,等有了他自己亲生的骨肉,孰轻孰重,就会一目了然。 “大外婆。” 大外婆性格强势,身材且高且壮,心地却特别善良。 三外婆则话不多,总是笑吟吟的,厨艺特别好,今日就是她来掌勺,梅娘二嫁,村里人就不请了,老兄弟三家人一起吃顿饭,送送亲。 大外婆三个儿子,孙子孙女八个,三外婆一儿一女,女儿早早的嫁了,儿子成亲好几年才生孩子,如今只一个小孙子一个小孙女。 三家关系一直都好,不论什么事,都是你帮我我帮你,可惜家家条件都不好。 “大顺子,这肉丸子好吃,你多吃点,万村离咱们这里近,抬抬脚就到了,以后有空就常过来。” 常顺心一热:“知道了,大外婆。” 很快到了回门日,早饭后不久,万长生就赶着馿车带娘子回门。 小两口亲亲热热下了车,何母一看这架势,心就定了。 这女婿对女儿应该是很满意的,如此,大顺子去了也会好过许多。 何子山第二日就带着妻儿回镇上做生意,生意靠守,铺子不能老是关门。 何老头带着大儿子大孙子一早也去了田地里,因为喜事,已经耽误了两日,有些农活得忙起来了。 万长生一到岳家,寒暄几句,忙跟着二强子去了地头,中午还早,不能静等着吃饭。 这日午后,常顺跟着馿车去了新家。 第11章 新生活 万家的宅子比常家老宅新且大。 这是常顺跨进院子第一个念头。 万长生把他带到西大间:“我跟你娘住东屋,你住西屋,茅厕和洗漱间在后院,你养的那些鸡也在后院。 平安,我们以后就叫你平安了,希望你一生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常顺垂下眸子:“知道了,爹。” 万长生翘起了嘴角,声音温柔起来:“乖,自己随意看看,以后这就是你自己的家了,你就是我万长生的长子。” 梅娘静静的一边站着,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或许这样是最好的吧? 常顺,不,万平安把自己的包裹放进房间的炕柜里,房间不小,一个大炕,两个炕柜,再就是桌椅,有些空荡荡的,不过很干净,很整洁,也可能是因为新房的原因。 正房三大间,左右是房间,中间是堂屋,堂屋后面是一个木头抱壁,抱壁后面一个粮仓,一个是杂货间。 前院挺大,左上角有一个水井,吃水不用出门,出了院子不多远就是一条小溪,溪水清澈,两旁都有宽宽的青石板,洗衣服洗菜都很方便。 菜地就在屋旁,很大的一块菜地,细竹围成蓠坝,里面已经种了许多东西。 不得不说,这个地方住家真好,比住村里好上一百倍。 他不是什么喜欢热闹的真小孩,相反,屋后面就是缓坡,再不远就是浅山,这样的环境更适合他。 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一世的父亲可能并没有死,而在另外一个地方娶妻生子了,与其跟着后娘跟前讨生活,不如跟着亲娘改嫁来得好。 逛了院外,他回到家,看娘亲跟继父在灶房一个烧火一个切菜,仿佛老夫老妻一样。 他穿过抱壁来到后院,后院也不小,一个柴棚一个馿棚连一起,旁边则是茅厕和洗漱间。 茅厕很设计的不错,粪坑在院墙外,洗漱间用过的水倒进木桶里,需要时拿水冲一下就行,干干净净的,这是常家村宅子里没有的。 鸡圈在另外一侧墙,里面是他那十只老母鸡和一只公鸡,娘本想拿几只给外婆,外婆坚决不要,说她家有不少。 老实说,他也有些不舍得,不为别的,这些鸡基本都是他从小养大的。 回到房间,他盘腿坐在炕上,温暖的炕让他心情一松。 自己这个身子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大周人,从娘肚子里呱呱坠地,到如今的七岁半,无非是多了上一世的全部记忆。 但就凭记忆里的一身好医术,他运作好了,就能过上超过绝大多数人的好日子。 大夫,尤其是一个医术不错的好大夫,还是很受人尊敬的,因为医术轻易不外传,基本都是家族传承,所以,纵然他有一身的医术,没有一个好师傅,他也不能施展出来。 好的师傅可遇不可求,这需要机会。 只能暂时不考虑。 继父识药,采药材也是家里进项的一种,只可惜自己还是太小,这几年母子相依为命,日子太苦,小身子看着不过五六岁大。 他看看自己的小手,小小的,瘦瘦的,小爪子一样,什么婴儿肥,什么梅花窝,不存在的。 这样小而瘦弱,继父应该不会带自己上山的,不说他人不错,就是为了名声也不好带. 大周读书不便宜,读一两年,稍微识些字,会算一点账,这不算难,买两本简单的千字文、百家姓就行,笔墨也用最便宜的,甚至地上树枝练都行。 但考科举不一样,七八岁读书,二十岁不一定能中秀才,好一些的书就很贵,考试费用更贵,粗粗算下来,一年没有十几两银是不行的,这还不算考试费用。 继父家条件只一般,以后还会有孩子,花上百两银供继子读书,就算是他愿意,也要他拿的出来。 何况他自己就不愿意,不愿意承受人太多的好,也不愿意拖垮这个新家。 听说自己亲生父亲那个家,之前在村里算很好的,祖父常年在外面做生意,收入比别人高不少,后来身体差了,家境立马就不行,甚至卖掉了家里的田地来维持父亲的科举之路。 结果一切都白瞎了。 他说不清这一刻心里的滋味,送族田,拿和离书,都是为了能让族里放自己随母改嫁。 随母改嫁的所有原因,都是为了防止万一父亲还活着,自己会轮到苟活在继母眼皮子底下。 他不想当那小可怜,不想考验人心,父亲对儿子,可能少管少顾,但不一定坏心,继母则不同,能善待继子的少之又少。 他现在就是典型的人小心思多。 自两岁起,常家一个接一个的祸,家里日子艰难,再也没有了欢声笑语,小小年纪的他好像也忘记了前世的乐观,而变得日渐沉默起来。 晚餐两菜一汤,这是一家三口第一次真正的聚餐。 “平安,多吃点,正长个呢。”梅娘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菜,又解释道,“席上剩下的都给帮忙的人家带走了,这些是娘现炒的。” 她这个儿子自小就特别的爱干净,人多吃剩下的,再饿他都不愿意吃,应该是随了他的亲爹了。 万长生嘴角微微扬起,娘子到底还是没有叫大顺子,可能是他的私心,他还是希望孩子自进万家门的这一刻,就跟过去尽可能地断了,包括孩子亲爹给起的名字,真真正正地做他万长生的儿子。 有妻儿的日子真好,以往他一个人住,常常一次煮上一锅,然后吃上一日,根本谈不上美味,填饱肚子而已。 这天晚上,万长生拿出自己的存银,“梅娘,这是我所有的存银,这里还有五十两整,建房花了二十两,聘金十八两,成亲的其他费用花了二三两,我自己那留了一两多,过几日准备多买点粮食,家里存粮不多,三个人吃就不够了。” 梅娘睁大了眼:“相公,怎么还有这么多?” 万长生多少有些得意,把这些银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五十两说起来也不多,我是打算给平安读书的,孩子很聪明,如果读的好,能走科举路,这些银就不算什么了。” 梅娘红了眼:“相公,读书很费银子的,我以后也会想办法多做点事,能省一点是一点。” 万长生笑了:“我把这些银还是先藏起来,往后我们夫妻好好干,平安长大后,我们还得给他弟弟读书。” 第12章 想赚钱 隔日。 早餐后,万长生看着儿子,“平安,你如今七岁半,八月份就满八岁了,爹娘想送你去读书,我们这里,最近的私学就是你外婆村里的何家私塾,再就是镇上了,镇上离咱们这里有些远,十多里路,即使馿车也得半个时辰,我跟你娘商量过了,还是去何家私塾。” 平安看了看娘,又看了看爹,垂下眸子:“爹娘,如今已经三月底,六月底放农忙假,不如八月初去学里,这几个月我就在家练习写字,偶尔也跟着上山采药。” 万长生一愣:“采药?不行不行,你这么小,怎么能去山上?再说,春日山上蛇虫多,不行。” 平安道:“去浅山应该没事,带些蛇虫药,我就是觉得自己身子弱了,才想着练练,不然长大没有好身体,做什么也是一事无成。” 梅娘知道自己的儿子,性子犟,一旦认准了的事,就难回头,何况他已经答应了八月初去读书。 “相公,随他吧,我跟你们一起去,春日山上东西多吗,多囤货没坏处。” 万长生看娘子跟自己使眼色,也就答应了,“行,那就八月初去读书,这几个月我教你采药,布陷阱,你自己得的,一半自己留着,今日天气好,上午我带你们去浅山转转,下午地还得种。” 他那一亩田已经请人犁好,明后天就能下种了。 如今家里人多了,一亩田怎么也不够吃了,村里良田不好买,那就得多种些红薯,麦子也得种些。 以前一个人时,怎样都无所谓,现在准备送孩子去读书,不够花的银一个子也不能乱花了。 这孩子聪明,如果读书好,总不能只让他读一两年就回家,五十两存银,在供读书人面前,真的不算什么,也就用到几年,何况一个家怎么也得留些底,还有生灾害病的时候,毕竟人吃五谷杂粮,…… 平安看着继父把自己的裤角绑好,不松不紧的,这样蛇虫钻不进去。 他又给自己挂了一个小香囊,里面是蛇虫药。 很普通的药丸,几味药山上都不少,用不了几天就得换,不然药性就没了。 万长生又准备了一水囊温开水,家里只有一个水囊,下次还是狠狠心再买两个,马上夏天到了,出门没这个不行。 “娘子,待会我带孩子去浅山转转,你就坡边找些野菜。” 梅娘点点头,“回头我看地里还能种些什么,地不能空着,平安小,你注意多看着点。” 他们家就在南山脚下,出了院子,顺着一条山路不多时就到了坡地,坡脚一大块就是长生后来开的地,梅娘就在这儿跟他们分开了,这里已经有三三两两找野菜的妇人和孩子了。 万长生走在前面,不时地回头看看孩子,仅仅一日功夫,他就把这孩子放在了心上,仿佛就是自己生的一样。 这或许就是缘分吧。 平安有些喘,他背着一个小小的背篓,这还是他在自己家带来的。 实际上在常家村时,他经常会陪娘亲去地里,他不放心娘一个人出门,娘也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家里,但最多只是在山脚下找些柴火,再远一点就不敢了。 这些年,他家的柴火都是大舅带着表哥过来砍几日,足够娘俩用就行了,引火的干柴都是他们自己捡。 真正的山上,他还真的没去过。 即使如此,他的运气也是相当不错的,只要出门,他总能找到比别人多的东西。 比如现在,山路一丈远的石头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三七的枝叶,这种药是最好的伤药,价钱不会低。 但他一个孩子总不能说自己认识,但放过是不可能的。 “爹,你等等我,我看那种叶子好看,上面竟然开了花,我去摘些来。” 万长生突然听到孩子欢快的声音,心里一喜,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老成了点,没有孩子的欢快,看来带他上山也不是一点不好。 “什么花”话没说完,他就愣住了,“平安,你别动,那是药,爹帮你。” 三两下,父子来到大石边。 万长生小小的震撼了一下,六七株田七,还是三四年以上的,这种药很是难得,这几株起码能卖八到十两。 这山路他经常走,却从来没有看过那边,一块大山石刚好遮住了药草,不注意还真的看不到。 “平安,你看好了,这就是田七,最好的伤药药材,很难找的,这几株基本都是四年到六年份的,这样的药卖到县城的百草堂,怕是十两朝上都有的,咱们今日发财了。” 平安咧起了小嘴,十两他能得一半,这时候的十两都能娶一个媳妇了,这是他第一笔私房钱,还不少。 幸亏之前跟继父约法三章了。 父子俩小心翼翼地挖好药,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了。 万长生用大树叶裹着药,又用帕子包好,放进自己的背篓里,乐滋滋道,“这些卖了钱,分一半给你,爹今日跟着儿子发财了。” 平安笑眯眯道:“行,以后会找到更好的药。” 万长生咧着嘴,也没驳他话,浅山上,这应该就是最好的药了,再好的,如人参这些,怕是深山都难找到。 深山他是不去的,他自己功夫一般,不想丢了命,更何况带着孩子。 一路走的不快,遇上药材,万长生就会细细地跟孩子讲解,能采的都采了,暂时不能的就留着。 一上午,平安也知道了,自己的这个爹,药材还是有不少不认识的,这些药中不乏有比较珍贵的。 也只能日后到县城里,看看能不能买一本医书了。 不然自己也不好说出来。 慢慢来吧。 下山路上,万长生还找了一捆干柴带着,今天收获不小,午时已过,再不下山,娘子该着急了。 平安感觉脚有些抖,不知道继父在军中有没有学到什么功夫,如果有,最好跟着练练。 这次陷阱里只找到一只小兔子,二斤左右,不值钱的,马长生绑在柴火上,回去让娘子烧了吃。 梅娘已经在地里左盼右望了,一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儿子还是太小了,这么着急上山找药,怕是不想全靠相公养他。 梅娘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心里却酸涩不已。 她的儿子,本可以快快乐乐的长大,却过早活成了小大人。 13.百草堂 万长生也会炮制一些药材,但这些田七品相好,又着急去备些粮食在家,有妻有子,多备些粮食,心里才不慌。 当日晚餐后跟娘子一说,梅娘当然同意,采了这值钱的药材,肯定早些换成钱好,家里粮食确实不多了,七月份收新粮,这时候的粮食正是最便宜的时候。 “相公,我就不去了,在家种红薯,你买些布回来,青色的就好,我给你们做些夏衫,五月份就能穿了,菜种最好也买点,家里种留少了。” 万长生笑眯眯应了,之前一个人在家,菜确实种的少,种多了吃不完,还不如多种点红薯,多的直接卖给粮铺。 “爹,我跟你一起去吧,县城我还没有去过呢。”平安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继父,不说县城,就是镇上,他也只去过两次。 万长生点点头:“娘子,我就带他去吧,刚好买些笔墨纸砚,回头我教他一些字,家里千字文、百家姓虽说旧了,暂时用还成,我把馿车里铺上旧褥子,躺着坐着都成。” 梅娘看看儿子,“出去要听你爹的话,县城拐子多,可不能乱跑。” 其实他们这次带了不少书来,毕竟是前夫用过的,这些暂时还在箱子里,迟早还是得拿给儿子用,书实在太贵了。 跟前夫的三年,她多少跟着学了一些字,这些都教给儿子了,所以孩子并不是一字不识。 万长生套好馿车,旧褥子铺好,让儿子爬上车,昨天采的新鲜药装在背篓里带着,一起带着的还有三月份晾晒的药材。 不过这些不值多少钱,都是普通的药草,唯一值钱的还是平安发现的田七。 这孩子记忆力相当地好,只要他说上一遍,他基本都记住了,如此聪明,说不准日后真能争个秀才、举人功名回家。 万长生心里暗暗发誓,只要孩子能读好书,他就想办法供他,实在不行,就稍微往里山去一点,注意点应该没事的。 浅山药材越来越少,猎物也不多,小猎物也卖不上多少钱,还得好好想办法。 馿车很快出了村子,平安坐在褥子上,小手抓着栏板,馿车做了车棚,厚油布做的,再大的雨也不怕。 连驾驶座那也做了前棚,不过左右就没遮挡了,真正下雨天,身上得穿雨布,戴幕蓠才行。 这时候的大周是没有透明的玻璃,有没有琉璃他不清楚,反正自己从没有看过这些东西。 马路两边田里都是春耕的人,一亩田不过收两三百斤粮食,税收一成,再除了种子,折成大米,又得去了三成。 如此,就算是亩产三百斤,最后也只能得两百斤大米,稍微差点的,根本收不到这么多。 大米十二文一斤,碎米便宜点,也要八文,糙米则五文。 但糙米实在刺嗓子,所以,这些年哪怕再苦,他们娘俩基本都换碎米吃,大米吃的就少了。 这两天在新家吃的是二米饭,也就是大米和碎米一起煮,不过娘亲已经说了,马上大米就不能这么吃了。 钱,还是得挣钱。 平安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读书的事,外婆村里是有个私塾,村长老爹办的。 何老秀才考了大半辈子院试,四十岁才中了秀才,听说后来又考了两次乡试,银子花了不少,罪没少受,后来看实在考不上,年纪也大了,孙子也大了,家里银子也供不上,这才一心一意办起私学来。 他听表哥说过,村里读书的不多,好一点的人家,基本都是挑机灵点的孩子识些字,最多读一年半载。 附近三四个村,加一起不过十几个孩子,中间还包括村长自家的两个小子。 何村真正读书的就只有何村长的大儿子何涛,今年十五岁,已经是个童生,现在在县学里读书。 读书是要读的,这个朝代的字他认识,就是普通的繁体字,曾经因为学古中医典籍,这些繁体字他就学的很好,毛笔字都练的很不错,楷书、草书都会。 这一世父亲早亡,母亲不识几个字,从没有上过一天私学,他不能说自己会识字。 那会被人当成妖怪的。 未来一片迷茫,他在摇摇晃晃中睡着了。 万长生没听孩子说话,回过头来,看儿子小身子蜷缩着,不由的一笑,把车停在一旁,从凳柜里拿出小被子给孩子盖上。 看着被子下的小人,他眼里满是温情。 其实他还有一件事瞒着娘子的。 军营第六年,战事闹大了点,人手不够,他跟着去了战场抬伤员,人倒起霉来喝水都塞牙,没几天就遭遇了对方的土炮。 土炮炸飞的石片伤了他的小肚和腿根,口子有些深,但毕竟是皮外伤,不算多严重,一个月不到就好了。 但老军医告诉他,成亲不妨碍,但可能影响子嗣,有可能终身没有自己的孩子,也可能会有,但不会多,生育难是肯定的。 当时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一个男人不能有后代,等于绝了香火。 但这事没地方说理去,许许多多的人都送了小命,你没断胳膊没断腿,就该对天一笑了。 如今成亲了,夫妻房事是一点不影响,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娘子心心念念想再生两个孩子,怕是难了。 当初听说梅娘相公早亡,只留下一儿子时,他心里砰砰跳,六七岁的孩子,只要你好好待他,慢慢的他就会忘记过去,当你真正的儿子。 所以,那次跟孩子约法三章时,他也提了小要求,那就是孩子得改名改姓。 如果天天还是大顺子大顺子的叫,孩子就不能真正的忘记之前的六七年,也不能真正的成为他的儿子,这是他的私心。 县城离万家村一个半时辰的路,当平安被叫醒时,已经到了城门口。 县城的城门口,人来人往,跟曾经看过的古装电视剧里面的场景很像。 路过城门口时,他就看爹拿了三文钱给士兵,一个人一文,馿子也得交。 小馿车直接朝百草堂去,县城不小,窄窄的街道左拐右拐,一刻钟后,停在药堂门口。 百草堂三个大字高高的挂在门楣上,不时地有人进进出出。 万长生抱了儿子下车,把馿子递给一旁的小伙计,到了这里,车辆就不用担心了,百草堂这一点做的就挺好,专门有人守着。 万长生背起背篓,一手拿着大篮子,一手牵起孩子的小手,“平安,咱们先卖药,一会爹带你去书铺,再吃馄饨去,对了,你娘还交代了给咱们父子买布,到时候爹要忘记了,你可得提醒我。” 第14章 借书 百草堂三大间门脸,很大的厅堂,入目的是好几排枣红色的药柜,上面有数不清的小抽屉,每个抽屉上都嵌了一小块原色的木片,上面写着药材名字。 平安闻着熟悉的药香,说不出的激动,这感觉太棒了。 前世二十岁开始学医,六十岁退休,医院想高薪返聘他拒绝了,又不是缺钱,辛苦一生,退休了,就想带着也已经退休的老婆到处走走。 此时儿子已经医学博士毕业,正准备回国工作。 可惜了。 “孙大夫,您可忙?我带了些药来了。” 孙大夫微笑道:“长生来了,这次可有好一点的药,如果没有,直接找大柱子去称,老价钱算。” 万长生笑道:“这次找到了好几株田七,年份不错,孙大夫给看看。” “哦?”孙大夫站起身,山里的田七,年份好的话,药堂还是很稀罕的,比药庄种出来的效果要好不少。 万长生小心翼翼地拿出田七:“一共七株,年份都不错。” 孙大夫接过一看,的确都是五六年份的,一点擦伤都没有,一看就是刚挖出来不多久。 “确实是好,这样,长生,我给你十二两吧,有两株小了点。” 万长生勉强让自己不喜形于色,“孙大夫,您说多少便多少。” 孙大夫点点头,“大柱子,其他药按之前的价钱给他。” 万长生拿起药材走到大柱子那边去了。 平安看孙大夫为人不错,仗着年纪小试试看能不能弄本百草集看看。 “孙大夫,您这里有百草集吗?能不能借我看看?” 孙大夫一看是长生带来的娃娃问他,这会人不多,就逗逗他。 “长生是你什么人呀?你看的懂百草集?” 平安道:“他是我爹,我能看懂,我娘教我识字了。” 他娘确实教了点,不过不多,因为她自己本就不认识多少字。 “哦?不是吧?万长生好像没成亲吧?”万长生还是他一个军医族弟介绍来的,在他这里卖药材已经一年半了。 平安垂下眸子:“我叫平安,是他的继子,亲爹没了五六年了,前几天刚刚到他家的,我想自己看看百草集,这样就不用爹耽误时间教我了。” 孙成看着面前小小的孩子,六七岁的样子,白白净净的皮肤,有着一张很精致的小脸,声音带着稚嫩,却条理清楚。 他心里有些酸:“平安,你爹人不错,你小子赚到了,也罢,我把百草集给你看十页,给你一刻钟,一刻钟后如果能识一半朝上,书就借你看两个月,我这可是百草集全册,不是书铺里买的那种。” 平安接过孙大夫给的书,好家伙,很厚的一本,就跟前世幼儿识字一样,上面是草药图,画的很清楚,下面是药名,还有用途等等,一页介绍两种。 这本书应该价格很贵不论哪方面都很精致,当然不能跟现代的彩印比。 平安坐一旁的小凳子上看,这些药他当然都认识,药性用途更是清清楚楚。 这一世,除了有前世的全部记忆,最大的金手指应该就是过目不忘了。 准确来说,也不算是过目不忘,不过是把前世的好记忆带了过来,看过的东西,一遍就能记下五成以上,二遍就能记得七七八八了,三四遍基本都能背下来。 所以,前世读书一路开挂,是学霸里的尖子生。 这一生的这几年,日子实在悲惨了些,填饱肚子都不容易,母亲哪里有时间听儿子说这些?说了也没什么用? 万长生接过大柱子递过的银子,田七十二两,其余的药一共二两六,很不错的收入了。 他拿了六两一百文用布卷好放在背篓底下,上面盖着一件衣服。 新鲜的药材买了六百文,儿子的最多两百文,一半给他就是一百。 该多少就多少,这一点从小就得教儿子有一说一,说到哪做到哪,一个人的秉性很重要。 他悄悄的塞了十文钱给大柱子,神不知鬼不觉然后拿起背篓就朝儿子走去。 孙大夫暗暗朝他挥挥手,示意他暂时别过来。 “孙大夫,我记下十页了。” “真记住了?你这可没有一刻钟,行吧,我问你答。” 孙大夫从第一页问起,用手遮住下面的字,问他药名,药性,用途。 平安有心借书回去看,自然用了十分的心。 不用说,十页纸上二十种药全答对了,连药性、用途都说的八九不离十。 这会儿刚好没什么人,几个大夫和小伙计都围了上来,越听越稀罕。 万长生也围在旁边,看着儿子小嘴巴巴的,一点不慌乱,心里骄傲极了,这孩子天生就是读书的胚子。 “乖乖,厉害,长生啊,你这儿子记忆力真好,没有错一点,平安,伯伯把这本书借给你看,三个月后还我,注意不能弄坏了,这书可不容易买。” 平安笑眯眯道:“孙伯伯,我一定不会弄坏的,谢谢您。” 万长生走过来:“孙大夫,这怎么好意思,这么贵的书。” 孙成摆摆手:“没什么,不弄坏就是了,这孩子聪明,读书或者学医都好。” 万长生呵呵笑道:“八月初准备送他去学里,这么小的孩子肯定得读书,你们忙,我带孩子去书铺。” 他看的出孙大夫喜欢平安,不过再喜欢他都不愿意送孩子来药铺。 换一般人家会欢喜坏了,他不会,刚才他在一边都听到了,孩子没错一点。 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也得拼一把。 百草集仔细地放进背篓底,父子俩下一站就是布铺、书铺,最后才是馄饨摊。 他没说孩子借书的事,军营七年,一半的时间帮着军医后面打杂,甚至照顾伤员。 小部分时间帮着整理药材等细活,药是认识不少,但毕竟狭隘了点,基本都是跟伤有关的多,再就是风寒、退热等等。 儿子借来百草集也是好事,这样自己也能抽空学学,起码以后上山能多找些,银子实在不好挣,这两年他每个月的收入基本都在二两左右。 这在村里算高收入了,毕竟村里一般人家一年能存个五两算不错了。 但想供一个孩子科举就不够看了。 第15章 拿到钱了 半下午,父子俩满载而归。 梅娘拿着两匹布,哭笑不得:“不是让你只买一匹布吗?你们父子一人一套,我前些日做了新衣服,真是浪费。” 万长生笑道:“一匹三百文,不算多贵,我看这浅粉色你穿着肯定好看,布匹六百文,笔墨纸砚买了便宜的,花了一两,七七八八花了两百文,这里还有四两八钱,你收好了。 平安,这六两一百文你收好,自己存起来。” 平安有些不好意思:“爹,要不这次我就不要了,笔墨纸砚也是为我买的。” 万长生乐起来,“拿着,藏好了,笔墨纸砚不用你的银。” 平安咧着小嘴接过了银,小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呀,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同意让他自己拿银子?” 万长生瞥一眼娘子,只见她满脸是笑,心知她心里是喜欢的。 “跟孩子说好的事,再说这次我们可是跟着赚钱了,那些田七卖了十二两,我在那条路走来走去多少次,根本就没看见,咱们平安运气好。” 梅娘笑吟吟的:“我家平安运气一直好,之前我跟他一起出门,他总能发现一些东西,银子都捡过。” “娘子,我问你一件事,平安记性一直很好吗?” “是啊,很小时我教他识字,一会就记住了,家里的书,他经常照着在地上学写字,我写字不行,不过也能看出他写的方方正正的。” “娘子,今日我跟伙计称药材,这边他跟孙大夫借药书看,孙大夫考他,让他一刻钟内记住十页的药材名字还有用途、药性,他一个都没错。” 梅娘笑弯了眼:“我家平安本就聪明,几个月大时,跟他说话就懂,五岁就自己养鸡赚钱,相公,你别怪他看重钱,实在是这些年孩子穷怕了。” “傻娘子,平安是我的儿,他那么懂事,银子不会乱花的,再说,给他的也是他自己赚的,八月初我一定送他去读书,这么好的天赋不读书可惜了。” 平安藏好银子,无论怎样,今天都得厚着脸皮收下这些银子。 如此才不会把之前两人协商好的变成空谈,一切按照约好的做。 经济独立了,以后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每花一文钱都得伸手要。 将来好好孝顺父母就是了。 打开百草集,发现全册两百多页纸,每页差不多都是两种药材。 这就有四五百种药了。 孙大夫说给他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可能,他还是想抄录下来,笔墨纸砚都有,可自己才七岁,仅仅凭跟娘亲学的那点点字,就会抄满本书,简直就是不可能。 还有画呢? 罢了,还是用这三个月好好记吧。 两刻钟后,他大致上翻了一遍,上面的药材基本都知道,少量的不清楚,毕竟他主业是西医,中医是自学的。 他小心放好书,三个月一定会把此书背的滚瓜烂熟,记忆力方面,自己称天才也不为吹牛。 …… 隔日一早,父子俩还是决定上午上山,下午再回家帮着种菜地,接下来的两日就得春种了。 平安前两年跟娘亲下地,就震惊如今种田竟然是直接洒种,而不是育秧栽秧。 难怪没有高产。 不过他到底是活过六十岁的人了,不会傻乎乎地把此事说出来。 说出来他有什么好? 一个幼儿,一个寡妇,有心的人抢走了功劳不少,说不定还会杀人灭口。 多少粉做多大粑,老话是没错的,没有足够的地位,就得夹着尾巴做人,如此才能活得长长久久。 在常家,家里只剩下一亩田,到了万家,家里也只有一亩田,产量高不高都没啥区别。 条件好了最好还是搬走,搬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娶妻生子,这样就算是将来亲爹真的没死,又找来了,也不会被人拿捏。 梅娘送了父子俩出门,就在家忙忙碌碌,一早起来做饭,家里得收拾,脏衣服得洗,种子买回来了,地里种满后,边边角角都能种些。 一家人住山脚下也有好处,不存在别人跟你争点不成片的荒地。 回门那日,她也跟娘要了些菜种,可惜不够多。 一家三口日日要吃,多的还可以晒成干货,没人会嫌弃家里吃食多。 梅娘做完家务事,立马带农具去了地里,三月底了,日头也不小,中午边还得回家做午食,一日三餐还是要有的。 话说平安,刚上坡就发现两种书上记的药,跟爹一说,万长生立马就道,这种药之前挖陷阱的地方许多。 既然多,那肯定得收了,这是书上第二页就有的,能放在书中前面的,药堂应该不会不要。 一路上,两人还发现两棵金银花开的正是时候,花苞还紧着,过上几天熟透了就不好卖了。 一个时辰后,背篓都满了,今天的药没什么值钱的,最好应该就是平安发现的一些黄芪。 黄芪一般秋天收,但春天效果最好,尤其是发现的黄芪年份不错。 万长生不得不感叹这个孩子财运不错,往常他一个月基本不会超过二两银的收入。 但前天是田七,一发现还是七株,今日又是黄芪,还不是嫰根,这东西跟红枣、枸杞一起炖,对妇人最是大补,价钱自然不会差。 平安正要把背篓背上,就被一只大手提走了,“爹今天不捡柴火,这些就爹拿着。” “好,谢谢爹。” 细胳膊细腿的,他就不跟大人争这个了,前世他身高一米八三,这一世七岁多了,还这么点点高,怕是这几年娘俩太苦了。 刚到菜地旁边,就听到一个老妇人尖锐的声音。 万长生眉头一皱,快走几步,把两个背篓藏在树下背荫的地方,上面扯两把青草盖好。 然后一手牵着儿子往家走去,看孩子看着他,忙道,“没事的,一个堂房亲戚,爹不想让她看见药材,烦。” 平安没作声,凭那越来越高的声音,就知道不是个好的。 他最是怕烦的一个人,如果继父处理不好这件事,他真会失望的。 亲爹亲娘都没了,亲哥又因为愧疚不好干涉他家的事,剩下的都不是重要的亲戚,因为不相干的人,让新婚妻子受委屈。 这个男人只能说还是无能了。 第16章 我自己的事 院门大开,堂屋门口站着一个老妇人,正对着梅娘指手画脚,口里也骂骂咧咧。 不过梅娘低着头,收拾着手中的野菜,一句话都没说。 “我堂侄一个青头郎,如果不是你有意勾引,怎么会娶你一个寡妇,还带着拖油瓶?” “堂姑,你跟我爹就是堂房亲戚,到我这就是第四代了,我家的事,关你什么事?你能管的,就是你自己的儿孙。” 万长生沉下脸,这个堂姑实在讨厌,要是平时也就算了,但现在不行。 如果这时候,任这个堂姑骂自己的娘子,他敢说,就算是娘子性格好,这辈子他也别想儿子真心实意地认他当爹了。 几天相处下来,他心里很明白,这个孩子足够的聪明,但斯文外表下,内里很是倔强,他不可能为了不相干的人,而坏了好不容易有的父子情分。 特别是自己这辈子不一定有亲生的骨肉这种情况下。 老妇人一听长生说话,老脸竟然很快换了一种委屈模样,平安真是没眼看。 “娘,打水给我洗手吧。” 梅娘知道儿子这是不想自己管这事,立马拉着儿子的小手去了灶房。 这种破事她是不愿意管,但听还是要听着,听听相公如何怼这个人的。 轻描淡写放了她,往后还是会来的,甚至变本加厉。 之前的几年,她咬着牙,能忍则忍,那时候孩子还小,自己是寡妇。 现在不同了,她有相公,相公也不是软性子。 那么就不必忍了。 “长生,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四代也是堂姑,咱们没出五服,我就去你堂姐家住些日,你怎么就成亲了?” “堂姑,我已经二十六岁,成亲是很正常的事。” “长生啊,上次我就跟你说了我会帮你说亲的,我都跟人家说好了,你让我怎么办?再说了,你能养一个拖油瓶,为什么不能收养有田,有田是你二堂哥的孩子,可怜你二堂哥年纪轻轻就没了,娘子也改嫁了,你让我老婆子怎么办?” “堂姑,你回去吧,首先我从没有答应你给我说亲,也没有答应收养你的孙子,你孙子亲爹不在,他还有亲大伯,亲三叔,轮不到我这隔了好几代的族亲来养。 还有这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孩子跟我姓,是我万长生的长子,那些难听的话我不想再听到,我们还忙,你没事就回吧。” 老妇人深受打击:“万长生,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传出去了,你还要不要做人?” 万长生声音更冷了:“春日忙,堂姑,我家耕田只有一亩,不多种菜可填不饱肚子,实在没时间陪你说这些没用的,你想训晚辈,可回家训去。” 他再也没有看她一眼,什么东西?竟然羞辱他的娘子、孩子。 老妇人青了脸:“行,你厉害,回头我就跟老族长说去,可有这样待长辈的。” 万长生一言不发,他又不想考举,那会在乎名声,儿子学还没上,真等考举那日,怕是十年之后了。 这个堂姑万翠英,是父亲堂伯的女儿,有些胡搅蛮缠,跟自己的娘家基本不来往了。 这两年看自己回村建房了,孑然一身,就想把自己那死鬼二儿子的孩子万有田过寄给自己。 如此九岁的孙子有人养,哪怕将来自己娶亲生子,再养子也得给他一份产业生活。 怕他娶亲后不会养她孙子,竟然想把远房亲戚家嫁不出去的女儿说给他。 真是不知所谓。 “娘子,别生这种人的气,以后看见她,门都不要开,凡事推我头上。” 梅娘洗好野菜,中午打算做个野菜香菇饼,就着粥,味道也会不错。 相公刚刚的行为她很满意,就给了男人一个笑脸,“药材没背回来吧?快去背家来,饭后咱们三个早一点整理好晾上,放心,不想干的人我可没空理会。” 万长生笑了:“娘子,我去背药回家,村里人也知道我会采药,但我很少去东山,这边少有人来,没什么人看过,我怕我这堂姑看到满背篓药会动了心,日日来烦我教她孙子可受不住。” 不怪他自私,一个人连自己家人都养不好,谈什么做好人。 平安没跟去,看着娘亲煎小饼,嫰野菜焯水后切碎,放了点面粉,搅拌匀后捏成小饼,两面煎黄,香气扑鼻。 这种饼刚煎好后很香,冷却后味道不怎么样。 梅娘忙着捞了三碗粥,男人和孩子的明显稠了不少,她自己的就能见影了。 平安心里不是滋味,但这些现在有人说,用不着他。 归根到底还是家里不够富,银子不多,粮食不多,等哪一天他挣了大钱,家里粮食堆满了仓库,还会舍不得吃吗? 果然万长生不乐意了,拨了一些厚粥给娘子,“娘子,今后一日三餐不必太省,这次我忘记带米袋,下次会多买些粮食回家,把咱家地窖尽可能装满了。” 梅娘一笑,“还装满?说什么傻话,咱家就三个人,一地窖得吃上两三年。” 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当年新婚时,孩子爹也很少对她如此和颜悦色的。 相公待她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万长生看向孩子:“平安,下午我跟你娘种菜,你饭后就看书去,药材也不用你晾晒,笔墨纸砚尽管用,回头我抽空再给你整一个沙盘。” “谢谢爹。”平安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前世几十年的医生生涯,让他看淡了许多事,实在学不来孩子的天真活泼。 但万长生还是很受用,孩子现在叫他爹越来越顺口了。 这比什么都重要。 六七岁七八岁的男孩子,可以说猪狗都嫌,家里这个,斯斯文文,干干净净,仿佛天生就跟村里孩子不一样,看着就让人莫名的喜欢。 “爹,咱们这边没别的人家,为什么不开些地种药?” 万长生愣了,“爹也不懂种药呀。” 这个他倒是从没有想过。 “爹,你下次去百草堂,可以问问孙大夫,挑些价钱高的种上一些,再问问可有什么注意的地方,百草集里,许多药材也细说了药性,深山咱们不敢进去,浅山迟早没什么药材,到时候怎么办好?” 他可是清楚了,陷阱里的小猎物还是很少,三五日抓到一两只,卖不上什么钱。 而种药,他理论知识可是丰富的很。 第17章 大公子 花了两日种好田地,万长生就日日上山找药材,儿子非得跟着,他也没办法。 梅娘则在家做起夏衫来了,已经是四月初,一个多月后就到了穿夏衫的季节。 他们这里偏北,十月份后开始冷,三月份后天气回暖,冬天特别冷,春天到了,回暖也快。 几日下来,西边浅山药材真的不多了,如果是他一个人,稍微进去点还是可以,带着孩子他就不敢了。 只好带孩子去了西山,这些山都是村里的,倒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饶是如此,他也没从村里过,由南山小道穿过,直接到西山,只是这样一来,中午是不能回家了,早上出门,带上饼子和水,半下午才能归家。 前后半个月的时间,父子俩都瘦了一圈,但收获很多。 万长生大致上算了一下,这半个月结余的药材,怕是能卖七八两,这还不算菜地里移栽的几棵小人参。 人参年份不怎么样,十年左右,可就是这十年左右的,一根也能卖到十两,三根就是三十两。 这些都是儿子一个人找的。 其他药不算值钱,但也有好一点的黄芪什么的,基本也是儿子发现的。 这让万长生惊叹不已,看来儿子不光是聪明,还是个小福星。 人参只是暂时移栽,明日去县城就卖掉,放菜地里不放心,再说栽上几年也没啥大用,万一死了就血亏。 晚餐前,万长生收拾好明日带县城的药,小人参临出门再挖,这次准备多带点米袋,粮食得买了,家里余粮吃不了半个月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准备种种地了,白天气温回升,山上青草满地,蛇虫出没,他那蛇虫药怕都不是十分安全了。 偶尔一个人出去还可以,带孩子一起是万万不敢了。 何况浅山上这个季节能收的药也已经不好找了,如果硬要找,要不去深点山,要不去别处山。 平安还是决定跟着去县城,接下来一段时间是不能跟着上山了,父母是要自己在家看看书写写字。 爹是每天抽空教自己在百草集或者千字文上识字,但他自己还有不少字不认识,这些不认识的当然难不倒他。 但如何光明正大地认识这些字,就得去找孙大夫教。 梅娘道:“相公,你明天买粮食,带平安会不会不方便?” 万长生摇摇头:“没事的,馿车一次拉四五百斤还是行的,只不过不能铺褥子了。” “那就行,平安,到了县城可不能乱跑,就跟你爹身边。” 百草堂内。 孙大夫看着万长生拿出来的三株小人参,心里直感叹,此人的运气如此好,浅山上竟然连续发现好药。 “长生,你的运气相当不错,虽然年份低点,到底是好药,三株我给你三十两,其余的不算值钱,不过黄芪成色不错,我给你算一下。” 万长生只咧着嘴笑,没说是儿子找的,万事低调点好。 “三十七两九,算三十八两吧,你去那边柜台拿钱。” “谢谢孙大夫。”万长生接过纸条,走向柜台。 平安见此时人不多,忙道:“孙伯伯,书上有些字我不认识,能不能教教我。” 孙大夫乐了:“小平安,到这边来。” 孙大夫首先把平安不认识的字一一讲解给他听,又把这些天他看过的挨个考校了一番。 万长生笑眯眯地一旁看着儿子,眼里满是欢喜,这孩子,白天跟他山上采药,只餐后他教他认识几页字,晚上随他读一个时辰的书。 就能如此厉害,他甚至在想,如今才四月底,六月底私学才放假,还有两个月,是不是回去就把孩子送去先生那,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突然他眼看到拐角处,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公子,正热切地看着他儿子。 那眼神让他莫名其妙有些担心,忙朝儿子走过去。 “不错,这孩子不错,几岁了?” 孙大夫一看来人,忙站起身笑道,“大公子,这孩子七岁多,简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过目不忘可不敢当,平安,到爹这来,孙大夫,孩子麻烦你了,我们就回了。” 孙思成一看人要走,“坚叔,这是” 孙大夫一看就知道大公子喜欢这孩子,笑呵呵道,“万长生,曾经在我堂兄手下干过七年,这两年退役后采药卖给百草堂,很不错的人。 长生,这是我百草堂的大公子,医术精湛,为人直爽,昨天刚到我们这里。” 万长生听孙大夫这样一说,当然不好再走了。 孙军医就曾经跟他说过,大周当属百草堂医药排第一,全国三十二个州府,百草堂基本每个州都有百草堂,稍微大一点的县城也有,可谓是遍布全国。 药山、药庄更是难也数的清,军队的药,百草堂基本供应高达六成。 百草堂三代掌门,孙老太爷如今快七旬,仍老当益壮,孙老爷自己就医术精湛,堪称国手,除了管理百草堂,还一心一意教导几个孙子。 而最厉害的还是孙家大公子,几乎所有的药材都归他调度,人员也归他安排,三十不到的人,医术上更是精益求精,为了难得的偏方不惜奔走千里。 面前应该就是这个公子了。 “万长生,你我应该差不多年纪,我叫孙思成,今年二十有七。” 万长生道:“公子长我一岁,我叫万长生,万家村人。” “呵呵,咱俩差不多大,这样,万兄弟,咱们后院聊聊可好?” 万长生心一沉,难道看中我儿子,想他当小伙计、小学徒?不,我怎么也要让孩子读书。 “行。”他不答应,人家就抢不走孩子,人家身份那么高,自己不答应谈谈就失礼了。 他手刚伸向儿子,儿子的小手已经提前被孙公子牵走了。 后院不小,竟然有六七间房和一个小厅,清清爽爽的,透着一股药香。 平安很喜欢这样的环境。 很快就有人上了茶和点心。 “万兄弟,请喝茶,平安,这点心不错,你喜欢就多吃点。” 平安谢过,声音清脆,不焦不燥。 孙思成更是满意,“平安喜欢医吗?这书你可读了多少?” 平安道,“回大公子,平安很喜欢医,但学这书主要是为了采药,我已经读了四十页,不认识的字今日都问过孙伯伯了。” “哦?平安,我考考你可好?” 18 你考虑一下 平安点点头,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这个人是百草堂的大公子,面相看着很善,且对他兴趣浓厚。 孙思成没按书的顺序问,他是忽前忽后地抽查,有些给他图问药名,有的给给药名问用途,有的都问。 这样一问,就是大半个时辰。 孙思成是越看这个孩子越喜欢,聪明,又特别的讨喜,小脸很精致,很萌,却又一副小大人样。 他自己两儿一女,大儿子长卿十岁,二儿子长远八岁,小女儿半夏五岁。 但他一年中大半年都在外面,三个儿女还有小侄子都在京城,半日跟先生后面读书,半日跟祖父后面学医,他自己也很少有时间回家陪他们。 今天看到平安,回答孙大夫的抽问几乎没有出错,这么小的孩子,要知道,医书比千字文这些难记的多。 “平安,你喜欢医术吗?” 平安点点头,心里忐忑不安,面前的大公子真的是想收徒吗? 如果是真的,自己怎么办?爹娘会答应吗? 他的小心肝砰砰砰地跳起来,机不可失,只要有了师傅,以后自己才能一点点把医学天赋展露出来,前世三四十年的从医,有这个时代人所没有的医学知识。 假以时日,自己就可以成为这个时代医术上顶尖的人。 科举,他是真的没什么兴趣。 尽管大周朝以文为主,但医术从来不会被人看轻,因为人命只有一条,交好一个名医,相当于一家人都有了最大可能的生命保证,这比什么都重要。 再说到武,大周对武术也很看重,毕竟全去学文了,边境谁来保护?前些年的战争至今让人心惊胆颤。 真正说来,商人的社会地位不怎么高,但也比前朝好了许多,这归功于皇帝陛下年纪还轻,重视经济,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孙思成面对着万长生,“万兄弟,我们商量一件事好吗?这孩子我很喜欢,这个年纪学医也刚刚好,我想收为徒弟,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收徒弟,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是跟他们祖父学医。” 万长生勉强露出笑容:“不好意思,大公子,我跟他娘还是想送他去读书,八月初就去私学了。” “你们想他走科举路?那条路也不好走。” 万长生道:“暂时说不好日后的事,正如您说的,科举也不是容易的事,不过我们两口子还是想他起码考个秀才,这样” 剩下的话他不方便说出来,当然是劳役、兵役了。 边境待了七年,他当然知道边境一直小打小闹没停过,万一遇上灾年,大战都是容易爆发的,只不过这些不能说。 “万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希望他读书,我可以让他一边读书一边学医,还可以教他功夫,我自己的孩子就是这样的。 学医有很多好处的,这个我不用细细解释,万一他将来想科举做官,我也不是不放人,不管将来行不行医,一个秀才肯定是要考的,这个我都能保证,只要他愿意学,我会找人教他。” 这个条件相当好了。 万长生心里百感交集,对儿子是个机会,百草堂在大周是名利双收的存在。 但儿子刚进家门不过二十多天,现在就让人走了,父子俩没有好好相处,怕感情也有影响。 “大公子,我回去跟他娘商量商量,不一定能答应你,孩子太小,没离开过家。” 孙思成浅笑盈盈:“万兄弟,如果你们夫妻愿意,你也可以去我家药庄帮忙,一年三十两银,边边角角的地你也可以抽空种些菜,五年后,每年四十两银,不用跟我签契,你们想做几年都可以。 本事学会了是你自己的,活也不累,你娘子不用跟着忙,一年中我起码带平安回去跟你们见两三次,好让你们放心。” 万长生心里有些松动,如果不耽误读书,又能学医习武那自是最好的。 大户人家的资源不是他这小家小户可以比的,好书好先生,能保证中秀才,孩子愿意科举还放他自由。 就是自己跟娘子,在药庄上工,一年三四十两银,还有地种,浅山药材越来越不好找,深山太危险了,自己功夫一般,如今有妻有子,更是不敢冒险,何况孩子也能见面,这是他最动心的地方。 这真是,真是没啥好说的了。 “大公子,我回家跟他娘商量一下,也让孩子自己考虑考虑,回头再给您回话,您看可行?” 孙思成很满意:“行,三日,我在这里等你们三日,如果你们愿意,可以把家里安排好,行李一并带上。” 辞别大公子,万长生带儿子买了几个包子就回家了。 今日本是准备买粮食的,但如果一家三口都同意此事,粮食就不能买了,万一娘子不愿意,三日后再买不迟。 他本还准备卖了馿车换骡车,不过加上十几两银,小毛驴便宜,但不能拉重,脾气还犟。 相反骡车一次性能拉重两千斤,脾气还温顺,偶尔当牛使一两天也是可以的。 馿车小跑着,平安吃着手里的包子,另外一只小手按按怀里的银子,刚刚爹爹给了她十九两银,算是直接给了他一半的药款。 加上上次的,差不多就有二十七八两了。 这是很让人欢喜的数字,在大周,一两银可以买一千个馒头,购买力还是很不错的。 爹说人参卖了三十两,黄芪卖了六两,其他药材加一起不过二两。 而人参和黄芪都是他发现的,这银子他稍微推辞了下也就收下了。 骨子里他是一个成年人,经济不能独立是他不能忍受的,每花一文钱得伸手跟父母要,那是非常不方便的。 今日机会就那么突然地来了,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把他砸懵了。 能读书能学医能习武,还能带爹娘离开村子。 这简直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 离开村子,就算亲生父亲真的没死,还找来了,只要他们不跟村子里人说去了哪里,就不容易找着人,时间久了,对方也就算了。 亲爹走时他不过两岁不到,能有多少感情? 作为曾经的现代人,还是个社会精英,当然力所能及地让自己生活的好,不受人控制,再将医学发扬光大。 人总得有些理想不是吗? 19.夫妻商量 梅娘听相公说这事也是懵了。 “你说百草堂大公子看上了我家平安?” 她看着自家儿子的背影,急匆匆地回他自己的房间,应该是去藏银子了。 这孩子,估计是这几年穷怕了,把银子看的很重。 万长生把手里的钱袋递给娘子,“人参三十两,黄芪六两,其他药材二两,给了一半给平安,这里是十九两,这两次都是沾了儿子的光,二十多天就存了二十七八两了。” 梅娘笑盈盈道:“那孩子运道不错,你说你,当初答应他的什么约法三章,这么小的孩子跟前放许多银子,我都不怎么放心。” 其实她放心的很,儿子小大人一个,小小年纪就稳重的很。 但相公面前,怎么也得…… “娘子,那是他凭本事挣的,再说,平安稳重,这些不是事,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儿子这事,看孩子那样估计是愿意的,一会再问问他。” “相公,真有这样的好事?请先生教他?还教他习武学医?” “他是这样说的,百草堂的大公子没必要撒这个谎,这个毋庸置疑,我担心的就是,久而久之,心思全花学医去了,平安是不是还愿意科考?” 这个梅娘倒是不担心,“不是保证中秀才吗?就是我们给他读,中举不是容易的事,一个县城的举人老爷有几个? 我倒是觉得这样可行,中了秀才,我们就不担心他此生劳役兵役了,能中举更好,不能中也够了,学了一身好医术,将来吃香的喝辣的,人人都尊他敬他。” 万长生也翘起了嘴角:“大公子还答应我们去他家药庄,我一个人做事,一年三十两银,五年后再加十两,也不用跟他签长契,还能学本事,如果平安学医,我倒是觉得这样也不错,浅山上药材越来越不好找了。” 今天回来的路上,他想的最多的事是能离开这个地方。 成亲前,平安说的话一直在他心里,还不能跟娘子说。 万一,万一平安亲爹真的没死,只是被人救了失忆了,那找回来的可能性就很大,毕竟出事后没有找到尸体。 和离书是拿到了,娘子基本能保住,但平安是他亲生子,又是因为这样的事,就是告到县衙也能要回去。 他舍不得。 成亲后他曾经悄悄的去了一趟县城,找了孙大夫诊治,结果跟孙军医说的一样。 受伤的位置有些倒霉,不能有亲生孩子的可能性比较大,即使有,怀孕的机会比别人小许多,孩子也不会多,最多一两个而已,当然,孙大夫也说这不是绝对的。 如果此生能有一两个亲生的骨肉,那简直是对天一笑了。 但即使将来会再有孩子,这个儿子他也是很稀罕的。 短短一个月不到,他竟然疼这个孩子入骨,这可能是年纪大没有孩子的缘故,也可能是这个孩子太乖太可爱了。 “相公,如果孩子去,我们就跟着去药庄吧,老实说,你们上山我很是不安,特别是这个天,蛇虫到处都是,去药庄还能学会种药材,以后自家也是能种药的。” “娘子,等下我叫平安出来,一家人好好商量商量,不过,如果这次出去,这件事任何人都不要说,只说我遇上过去的朋友,人家愿意请我帮他做事,其他就不必说了,不过你娘家可以暗地里说一下。” 梅娘点点头,这个她同意,“田地怎么办?” “这次出去,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但也说不准,所以我准备走之前找一下老族长,我不在家期间,田可以让族里安排,所得出产给族里修祠堂,地如果我大哥愿意种,这期间可以免费给他种,房子暂时就锁着吧。” “这样你大嫂会不会生气?” 万长生笑了:“我名下的东西,关他什么事?我那大嫂太自私,大哥人本不错的,好在几个孩子暂时看着还行,房子他们也可以暂时先用着,将来如果我们真的在外面置了产,这房子送他们也可以,毕竟同胞一场,二三十两银我还是舍得的。” 梅娘叫来儿子。 三个人商量了一个时辰,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最后定下三天后全家离开村子。 只走之前的傍晚,跟老族长说一声,把田地的事安排安排。 一家子长时间不在家,总得让族长知道自家是出去做事了,而不是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人。 田地都种满了,费了不少时间,辛苦了好些天,如今都要送人了。 如此,也就明后天在家,大后天一早就去县城,很可能从此以后就不回家住了,那么该带的东西还是要带去庄上用。 “娘子,明天我还是去趟县城,馿车换骡车,这两天你在家收拾东西,后天傍晚我找族长谈。” “爹,你明日去县城,最好去一趟百草堂,跟大公子说清楚我们商定的结果,让他心里有数,你回头跟族长谈也放心。” 梅娘连连点头,可不是?万一孙家有什么变动,这边田地也送了人了,那自家该怎么办好? 事情定要稳妥点好。 这个万长生当然赞同,他本是喜欢走一步考虑两步的人。 “相公,明日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平安也带上,有些话不对面跟大公子说清楚,我心里不踏实,事情说好了,你去买骡车,我带儿子上街置些东西。 平安有些还很缺,比如秋衣,鞋子,咱们去了药庄,也得备点日用品,还不知道庄上方不方便出去购物,回程再去娘家一趟,别人不能说,我娘家还是要说的,不然爹娘会着急的。” “爹,娘,能不能教表哥采药,比种地强。” 一句话让两口子眼睛一亮。 梅娘叹气:“只后天一天时间,能教多少?” “爹娘,明日一早,你们就送我去外公家,我不去县城了,两日时间能学不少这季节的药,到了秋天,爹娘回外公家一趟,再教他们那个季节的,再跟百草堂说好了,不担心采的药没人要。” 万长生点点头:“如此也行,只是明天爹不在,你们上山一定要注意,蛇虫药多带点,让你大舅跟着,不然我不放心。” 20离开前的准备 隔日一大早,一家三口就到了何村外公家。 万长生在堂屋把事情跟老丈人还有大舅哥一说。 两人都激动起来,女儿家竟然遇上这等好事。 “岳父,大哥,我跟梅娘今日就去跟大公子确定一下,再把馿车换了骡车,不然家当拉不走。 平安认识不少药材,让他带大哥几个上山辩药,正常一个月至少有二两银的收入,遇上珍贵点的,收入更高,不瞒你们,这个月我跟平安就挣了不少。 不过有件事得说在前头,你们都没有什么功夫,只能在浅山采药,深山是绝对不能去。 春天有蛇虫,裤角也得扎严实了,我把家里的蛇虫药全部带来了,份量还不少。 秋日时,我跟娘子会过来一趟,那时候再教你们辩秋季里的药。” 何子林大喜:“那我们就受着了,一个月能多挣一两也是好的,我们父子三个都没什么手艺,如此也跟有手艺一样了。” 何老头点点头:“你们去县城就走吧,早点走可以先挑骡子,放心,你们这事绝对不会在外面说的。” 万长生也是这个意思,忙叫来娘子,又对平安仔细交代几句,孩子再稳重,自己不跟着还是有些不放心。 等长生两口子出了门,何子林父子三人快速扒拉一碗饭,一人背着一个背篓,带着小平安朝后山走去。 平安只能教两日,时间真的不够用。 话说万长生,一个半时辰后到了县城,第一时间就是去集市上馿车换骡车。 梅娘不愿意跟着去,她也有许多东西要添制,于是两人商量,不管谁先做好,就在集市门口等,尽量控制在一个时辰内,百草堂还是要去的。 夫妻俩匆匆分了路,梅娘直接去了成衣铺,儿子夏衫有了两套新做的,但春秋夹衫只有一套好的,还是为了她成亲才做的,现在是来不及自己做了,起码再买一套,一洗一换还是要的。 棉衣她不打算买了,到了庄上,她除了种菜没别的事,就给一家三口做些秋冬装。 如今头上无债压着,家里有相公撑着,不再是过去孤儿寡母苦哈哈过日子,她也不愿意一家三口再衣衫褴褛,世人许多都是先敬罗衫再看人,她不想面上无光。 最主要的还是,相公把所有的银子都交给了她管,一再说不要过分省钱,如今不算儿子的银,他们也有八十两存款。 只不过今日可能要花十五两朝上。 踏进成衣铺的一刹那,梅娘心小小的惊了一下。 这家成衣铺不小,三间的门脸,一边是成衣,一边是布匹,比镇上布坊大了许多。 女掌柜一看人进来,忙热情招呼起来,今日开门到现在都没什么生意,她已经有些着急上火了。 “这位妹妹可是想买布?” 梅娘大大方方道:“嗯,我想给我儿子买一套夹衫,他马上快八岁了,掌柜的可有?如今冬日厚布如何卖,如果便宜点,我就买上两匹,提前慢慢做,贵了暂时就不要了。 冬天厚布一般比薄布贵了不少,已经四月底,每年这时候都会清仓一些。 女掌柜笑眯眯的:“这位妹妹,你看这些都是男孩子的夹衫,再过几天我就准备收起来秋天卖了,七八岁的男孩子,一套夹衫都要半匹布了,加上手工费,两百四十文一套,给你便宜二十文,两百二十文如何?” 梅娘细细摸着衣服,两百二十文确实便宜了,细棉布一匹三百文,小孩子本来一套用不了半匹,但夹衫是两层布,这就费料了。 想想她给儿子挑了两套,一套秋天穿,另外一套大了不少,冬天可以套在棉衣外面,他们这里的冬日还是很冷的。 衣服挑好,又要了两双鞋,孩子跟着师傅后面,肯定会东奔西走,总不好让师傅买。 这些挑好,她问掌柜的厚布怎么卖的。 女掌柜还是未语先笑:“你看,厚布都在这边,我这些布料好,之前卖四百文一匹,你给三百五十文吧,这价钱我真是亏本了。” 梅娘笑笑没吱声,亏是不会亏的,只不过少赚点,以前她买厚布时,也是可以讲些价钱的,一般一匹在三百八十文左右。 既然三百五十文,那就来两匹吧。 这时候棉花也低了点,八月份新棉就出来了,大周棉花产量不高,棉花都快两百文一斤了,所以一般人家尽可能少买,旧棉衣拆拆翻新也可以,就是保暖差了许多。 今天棉花一百五十文,她干脆要了二十斤,一家三口的棉衣,下半年再帮爹娘一人做一套。 女掌柜笑容更真切了,想不到看上去一乡下小妇人,买起东西还真舍得。 “我帮你算一下,成衣四百四十,鞋子八十文,布匹七百文,棉花三两,一共四两二百二十文,这些布头我如果卖,还能值个二十文,今天就送你了,回去缝缝补补还是好的。” 在梅娘挑东西的时候,她就从柜台下面扒拉出一袋布头,能一次性买这么多东西的人,还是可以给些小好处的。 梅娘一看欢喜起来,这一大袋布头可以做不少事。 她绣花不怎么样,但针线活还可以,做衣服做鞋子都不错。 付了银子,谢过女掌柜,手上东西多,也不打算再买其他的,刚才付钱时她心里都抽抽。 四两多,许多人家一年都存不起这么多,之前在常家村,她跟儿子一年也只能还二两的债。 买这些也费了不少时间,她干脆提着东西去了集市门口。 这边,万长生刚交易好,馿子连车一起卖了十两,价钱很不错了,又挑了一头三岁的骡子。 骡子刚好成年,起码好用十几年,各方面都满意,唯一让他不满的是,这骡子得二十二两,配一辆好一点的车厢就是二十五两。 他们今天出门带了二十两,娘子身上放了五两,他这里是十五两银,如此就一文不剩下了。 万长生好说歹说,对方也只答应送他一个鞭子,正常一个鞭子也就一百文不到。 没还上价,他心里是不舒服的,但时间已经不允许他慢慢挑,后天家里的七七八八必须带着。 两刻钟后,万长生赶着崭新的骡车出了集市门口,彼时梅娘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第21章 二强的请求 “娘子,等急了吧?”万长生忙跳下车。 梅娘笑:“也是刚到一会,这骡子好高好壮。” 万长生有些得意:“今日运气好,驴车卖了十两,添了十五两买了这骡车,贵是贵了点,但骡子刚三岁,正能用。” 梅娘苦笑:“我也花了四两二钱,不敢再花了,相公,时辰不早,咱们去百草堂吧。” …… 何家三兄弟家背靠青石山,山体比万家后面的西山大得多,何村没有采药的,只偶尔别村的采药人来,刚一上山,平安就发现了不少药材。 “大舅,大表哥、二表哥,这就是白术,可以调和脾胃,止呕止泻,帮助人消化的,也能补养身子,药堂给的价钱还可以,但也不是珍贵。” 大强子看着八岁不到的小表弟,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稀罕的不得了,父子几个在旁边发现了不少此类药材。 平安细心教他们如何采药,他自己今日不打算多动手了。 二强子就跟着表弟后头,上山途中他听表弟无意中说了一句未来的师傅会武,这让他心痒难耐。 他是特别特别羡慕强者,可乡下孩子哪里会有人教?功夫没人领进门,再想努力都白搭。 听说县城镖局有人教功夫,但前提是跟他们签下十年协议,此十年内得在镖局服务,前三年没什么钱,后面待遇不错,但同样风险也大,家里人是不会同意他去的,再者他自己也怕死。 此时他无心采药。 “平安,你师傅要不要小伙计,或者说是药童,能不能跟你师傅说说带上我,我想跟你一起习武。” 平安惊了一会,习武?哦,刚才上山时,二表哥说要是有功夫,上山“嗖”的一下就到了,他回了一句,未来的师傅说是会武,可以教他,想不到这个大他三岁的表哥听进心里去了。 “二表哥,回头我跟师傅说说,如果可以,就带你一起去。”他觉得这个应该不难,如果身边有自己人,未来日子不会孤单。 二强子咧着嘴乐:“表弟,你真好。” 平安眨眨眼:“二表哥,这事暂时不要说,还是先找药,不然挨骂我可不帮你。” 二强子心里快活,笑眯眯的,只要表弟师傅同意,他家人肯定是愿意的,百草堂是县城里最大的医堂,跟在这种人后面,能有亏吃? 家里小叔只是在杂货铺当了几年的伙计,去年集全家之力,给他在镇上开了一个小杂货铺,花光了家中所有的存银,如今已经开始小有赚头了。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平安教他们认识了十几种药草,春秋季本是收获药材的季节,这里山又少有人来,何大舅跟大强子的背篓都快要满了。 二强子看他爹扫过来的小眼神,心里有些发慌,定定神,按小表弟教的找起药来,他不怕他娘,也不怕祖父祖母,唯独有些怵爹,这是个说一不二的主,真惹怒了他,万一不放他跟表弟走怎么办? “平安,喝点水,要不要回去吃中餐?可是饿了?” “大舅,我们再找一个时辰,回去后我教你们晾晒整理,采药最好是当日就晾晒,不然怕品相不好,那就卖不上钱,不可能日日去医堂卖,我爹说镇上医堂给的价钱不行,有些药还不收。” “行,那就晚些回去。”何子林心里有些苦恼,如果今后去县城卖药,一个月两三次总要去,家里是牛车,牛车耐力大,却跑不快。 看样子挣了钱还得买一头小毛驴,小毛驴带车厢怕是不老少,家里是一点银子也拿不出了。 其实这件事早上妹夫说小毛驴换骡子就想到了,奈何拿不出银子,总不能空手套白狼,妹夫娶妹妹,已经花了二十两,这种事杀了他也张不开嘴。 “大舅,你们看,这种金色的金银花效果最是好,半下午可以来摘了,花苞医堂乐意收,正开的可以自家泡着喝。” 何子林点点头,金银花他是知道的,但这种区分他不清楚,还以为盛开的才最好,有道是行行有窍门。 平安意外地发现好几棵野生枸杞树,树上挂满了小红果,差一点忘了,五月份正是收枸杞的季节。 “大舅,这红果名枸杞,滋阴补肾,明目润肺,可以卖钱,一家人都可以喝,是个好东西。” 他准备多采点,这个可以送给师傅当礼,其他贵重的可买不起,再是,礼不在轻重,在于人的心意。 “平安呀,这种也能卖钱?这种东西我们这山上可不少。”大强子一脸兴奋。 “表哥,咱们多摘些长好的,回头大舅想办法移些回菜园栽上,大舅,现在移栽怕是晚了吧?快五月了。” 何子林点点头:“的确晚了些,不过这些天大家伙都在种田,山上人少,没人知道咱们摘这东西,翻年过了正月,我就带你表哥来移栽。” 如此也行。 四个人各找一棵树摘起来,平安小手上下翻飞,今日他采的药也不少,到时候跟大舅换了枸杞,送人也够了,自己还能落下一点喝。 他的双手在动,脑子里却想的是二表哥的事,此事他还是动了心的,这一世他才七岁多,还是想身边有一个玩伴的。 二强才十一岁,机灵活泼,人又忠厚,自小相处,等他长大后是可以带在身边的。 可怎么跟师傅说呢? 后天一早就走,就是师傅答应了,还得回来接二强吗?或者让大舅带着二强,行李也带着,可以就直接走,不行则大舅带回来。 他默默的在心里选择了后者。 大不了跟师傅说,二强他自己养,但养二强,光靠身上二十七八两也是不够的,毕竟不是一年两年。 看样子后天还得跟师傅把有些话说在前,约法三章谈不上,但自己偶尔采些药换钱,应该可行吧? 平安心情一松,此事就这样办,二强要带,经济还是要自由,上辈子他可是很富的,收入让同行羡慕不已,不时地有各处大医院邀他前去会诊、讲课。 这些不是白干的。 隔行如隔山,这辈子他还是想走行医这条路,尽可能成让人仰望的存在,一个好的医者,不比一个大官差,毕竟人命是值钱的,哪个人都不敢得罪名医。 第22章 愉快的结果 这边,万长生两口子坐在医堂的后院,对面则是孙思成。 “大公子,我娘子想当面跟您确定一下,不然她有些心不定。” 孙思成微笑:“你们叫我思成吧,不用这么客气,万弟妹,你想确定什么,尽可以提出来。” 梅娘定定神:“大公子,想您也听孙大夫说了,平安是我前夫的儿子,他爹在他不到两岁时,院试途中出了意外,这些年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上个月嫁到万家,我相公待他如亲子,愿意供孩子读书。 我那孩子很聪明,记什么都快,我今日就是想问问您,可是真的教我儿子读书?如果不耽误读书,我就答应让他学医,另外,万一孩子长大了,他自己想科考,您到时候放不放他走?这些我们当父母的不会逼他,就看他自个。” 孙思成没一丝犹豫:“当然,我自己就是个秀才,我四五岁就开始学医,一半时间读书,学医的人,也不能不懂书上理论,读书让人明理,你们放心,还是那句话,一个秀才是跑不了的,别人我不敢说,那孩子聪明,二十岁前院试应是不难。 这几年我自己教他,也可以给他请一个先生,平安是我第一个弟子,弟子如半子,你们不用担心我不对他好,我还会传他一些功夫,起码日后身子康健,出门也安全多了。 再就是日后他如果自己还想考举,甚至想考进士当官,我也不会逼他,那么小时候学的几年医术,对他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平安现在小,来我身边后,我还会配个小厮给他,算是个童年伙伴吧。 但有一点我得提前跟你们说好,我不可能老是待一个地方,孙家到处都是百草堂,我只有兄弟两人,我弟弟小我三岁,医术也很好,但不奈烦管理家业,不过,我可以承诺你们,一年起码带他去你们那两次,每次可以住几日,你们看如何?有什么可以提出来,我会尽可能同意的,这是我的诚意。” 万长生看看娘子,夫妻俩对望一眼,孙大公子的诚意已经满满,还有什么可说的? “大公子,您说给平安身边带个小厮,我冒昧的问一句,可不可以我自己带人?他有一个表哥,十一岁,名叫二强,人很机灵,本性也好,如果可以那是最好,不行就当我没说这话。” 大强年纪大些,已经能帮着做农活,采药也需要他,三强在镇上读书,小舅哥还想孩子考科举,也不用考虑,最适合的就是二强。 能跟在大公子身后,就是学个一星半点儿,未来也是不差。 “行,你们可以带着,不过还是那句话,我可以让他一起跟着学点功夫,但医术我不会教他,平安身边待久了,他能懂多少就看他自己了,吃穿用费都是我的,我每个月还可以给他五百文,不过平安身边的琐事他得做。 平安日后学医、读书,还得习武,身边小事得有人打理,我准备放一小厮在他身边,就是起这个作用,你们回去想一想,如果可以,那就一起带来。” 万长生点点头:“行,我们回去商量商量,再就是,我们夫妻去的药庄可远,如果远,家里的田地我肯定要安排了。” “万兄弟,我孙家药庄很多,焦县药庄不大,我是想让你们去永安府附近的药庄,那个药庄有四五十亩地,环境很不错,住着也舒服,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离家远,就在县城也行。” 万长生的心砰砰砰跳起来。 如此是最好了,远远地离开这里,十年八年之后,一切可能都构不成威胁,那时候娘子年纪也大了,平安更是成年了。 “大公子,我们愿意去府城,只是有一件事还望大公子答应,我们一家的事情不想让外人知道,就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孙思成也没多想,有可能万兄弟也有糟心的亲戚,“行,这不成问题,后日我在这里等你们,尽可能早点来,当日我们就去府城,县城到府城,日日赶路,也得五六日,到了那,平安会经常过去看你们,我们可能会留在府城一个月左右。” 万长生站起身,梅娘跟着站起来。 “大公子,我跟娘子就回去了,回去后还有许多要安排,后日辰时正我们一准过来。” …… 夫妻俩出了医堂后就直接往回赶。 今天事情格外的顺利,车换了,方方面面都确定了,还给二强找了个前程,十一岁的孩子,一年能有六两月银拿回家,还能跟着习武。 照顾平安没什么,不过是手边事,平安那么乖,不可能欺负他,多多少少还会教他一点,比如读书写字。 万长生第一次赶骡车,刚开始多少有些不顺手,不过很快就熟练了,可惜他年纪大了,不然能跟大公子学上几招就好了。 他自己那点点功夫,不过是战场上的拼杀技能,谈不上功夫。 半下午,两人回到了何家。 平安带大家伙晾好了药材,刚坐下来歇口气,他已经跟大舅说过了,今日采的枸杞全都归他,明日他打算再教他们采一天药,后日就走,爹怕是没工夫做这事。 “咦,骡子买回来了?”二强一听声响,忙站起身开院门。 “二强,把院门打开,骡车放进来。”今日肯定是要吃了晚餐才回去了,二强的事情得商量好。 平安也围上来,前世他是看过骡子的,但这跟自家拥有一辆骡车不一样。 万长生停好骡车,把骡子套卸了,又把骡子系在院子旁的一棵枣树上。 “你爹娘他们呢?只你们俩在家吗?”梅娘没看到家人。 “姑,我爹跟大哥还是去摘什么枸杞,祖父、我娘还有妹妹在地里种红薯,祖母摘菜去了,一会就回来,我刚跟表弟晾药来着。” 万长生看看日头还早,转身对娘子道:“我去地头帮帮他外公,你就在家歇歇,咱们吃了晚餐再回去。” 梅娘点点头,这里回自己家不过两刻钟的路,天黑也不怕,不过带个气死灯就行,二强的事得落实下来。 明日相公还得跟族长说一声。 第23章 喜出望外 不多时,何母回来,梅娘就帮着摘菜做饭,二强的事等人都回家后,由相公去说。 她心里多少有些心疼大强,大侄子人好能干,可这事只要一个孩子,那么二强更适合些,大强只能日后看有没有其他机会了。 灶房里,何母只问了女儿事情可定了,听女儿点头也就不再问,女儿一家在这里吃晚餐,后日就走,再回来也不知道几时了,她今日一定要做几个硬菜。 幸好家里还有腊肉和熏兔子,宰一个老母鸡炖汤,家里已经养了一窝新鸡,下半年就能生蛋了。 梅娘看老娘忙的飞起,拦又拦不住,鸡已经杀了,忙烧水让二强、平安帮着拔鸡毛。 十几个人的晚餐,老娘明显是想多做几个菜,她不再说什么,挑好菜,直接从井里打了水洗,何家的水井当初可是花了不少钱,这样用水方便许多。 傍晚前,何家所有人都回来了。 梅娘见爹和大嫂脸上喜气洋洋,应该是相公说了二强的事。 一回家,何父就问老婆子饭可好了,饭好了就立马吃,等下有大事要讲。 何母见大儿媳妇笑眯眯的,心里也痒爬爬的,“什么大事,就现在讲呗,等下吃饭就是了。” 何父一看儿子孙子都看着他,嘴角翘起:“也行,都过来,二强,院门关上。” 平安心里想,肯定不是坏事,爹娘从县城带来的好消息? “是这么个事,长生两人今日跟孙公子说好了平安拜师的事,孙公子说回头会配个小厮给平安做伴,长生一听这事,忙说自家侄子可以。 孙公子也允了,长生考虑大强年纪有些大了,家里采药也少不了他,暂时这事就让二强去,日后有机会再帮着大强。 孙公子答应一个月给月银五百文,二强去了主要就是照顾平安,也可以跟平安一起学武,但他不会特地教二强医术,至于他时间久了,能懂多少是多少,读书识字可以跟着学点。 所以,这是天大的好事,学了本事,还能有月钱,二强,你去了,可不能贪玩,孙公子让你去是为了照顾表弟,如果你不能做到,那要你干什么?” 二强简直乐昏了头,忙道:“祖父,我肯定会好好照顾表弟,什么事都会干的。” 平安见他咧着大嘴乐,看到一边有些失落的大表哥,“大表哥,你相信我,以后我定会带你出去。” 他不敢说自己将来是人中龙凤,但名医是肯定的,前世几十年的医学知识,他会一点点露出来,将来身边肯定少不了自己人。 而这个大表哥无论什么,都是他很看好的,一点不比二强差。 大强抬头看着小表弟,只见他很郑重地看着自己,他心里一热,“平安,大表哥相信你。” 何子林喜出望外:“好,好,二强能跟着平安后面是最好的了,二强,跟你祖父说的,你出去后,千万要稳重些,不能贪玩,否则我会让孙公子找人送你回来。” 二强忙发誓,开玩笑,怎么能让人送回来,如此自己还算个人? 万长生道:“大强,你先好好在家采药,我跟平安都会把你的事放在心上,机会肯定有的。” 胡氏笑道:“妹夫,平安,大强的事就麻烦你们上心了,能走出去,怎么也比乡下好,采药我跟当家的就行。” 何父问长生:“族里你准备什么时候说?你大哥那可去说?” 万长生道:“明日娘子在家收拾东西,我还是过来教大哥他们采药,晚上去族长那一趟,我大哥那,本不想亲自去,想想还是不妥,从族长那回来后,就上门说一声,还是那话,我们一家跟百草堂大公子走的事还是瞒着,只说有朋友带我出去做事。” 何父对女婿定要瞒着行踪不是很理解,但还是答应了,瞒着就瞒着吧,一句不知道就行了。 “也好,明日你回去早一点,太晚了人家就睡了。” 平安知道这话不假,来这里好几年了,就是他自己,也适应了天黑就上炕,天亮就起床,哪里来那么多的灯油浪费呢? 从爹讲给娘听的那些话里得知,万家大伯人不算多坏,充其量不过自私了点,耳根子软了点,大伯娘看着软软弱弱的,可进了她家的一根针也不愿意掏出来。 比如他爹当兵回家,一开始除了带些银子,其他是一无所有,大伯娘种了他七年的田地,愣是一粒米不舍得拿出来,这也直接伤了他爹的心。 如此也好。 不是什么极品亲戚就好,这一个月里,起码那家人也没多事,倒是那个什么堂姑奶奶,找了一回麻烦。 不过,都不打紧了,后天就远离了这里,此次出去,日后断不会再回来长住,不是说山里不好,山里有山里的好,但他还是喜欢城里的热闹,那里机会更多,更适合他展翅高飞。 擦黑,一家三口就赶着骡车回去,明日一大早,万长生就准备一个人过来了,娘子得收拾东西,儿子还小,就不让他上山了。 明日他多找些蛇虫药,回来配制好,一两年都有效,已经五月份,今年不一定能赶回来了。 就是有时间,他也不想回来,就是以后回家,也得小心谨慎,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没死,这事像小山一样压在他心里。 只有远远地避开了,时间久了,他就再也不怕了。 梅娘根本不知道,就因为儿子的一句话,让相公日日担心,大公子收平安为徒,并带夫妻俩一起走,不亚于天上掉馅饼了。 回去后,天已经黑了,一家三口洗漱好各自回房休息。 黑暗中,梅娘还是有些担心:“相公,田交给族里可好?大嫂会不会闹?” “别担心,这一出去,十有八九我们就不会回这里生活了,将来儿子有了出息,我们肯定是要跟儿子一起过的,这些年我们都存些银子,以后等儿子定下来,我们就自己买地种药,到那时,儿子行医,我们种药,连药钱都省了不少。 真到了那时,这亩田就送给族里,也算是我对族里做贡献了,这块地暂时就给大哥种,宅子目前还不能送他,过两年,我们有了打算,他家孩子也大了,我会带信回来,把宅子送他,也值二十多两呢,算是全了一场兄弟情意。” 至于其他,那就算了吧。 第24章 外面说什么都不重要 天蒙蒙亮,两口子就起了床,按昨晚计划好的,院子里的菜全拔了带回娘家,有些菜秧子刚好种,老母鸡十个,鸡笼不大,关不了许多,万长生杀了两只,一只今日炖汤喝,一只卤了明日路上吃。 带两只给娘家,剩下的六只勉勉强强可以带着,到了庄上过日子,鸡蛋总得有,大不了路上麻烦些。 “娘子,等会我把院门从外面反锁,你带儿子在家里收拾东西,真的有事,从后院也能出去。” 梅娘点点头,最后一日她也不希望有人打扰,她跟万村的人不熟,没什么好谈的。 万长生走后,梅娘吩咐已经起床的儿子,吃了早食就收拾他自己的东西,破衣服就不用带了。 她自己则去灶房炖了鸡,另外一只也赶紧卤上,卤好的鸡在油锅里煎一煎,整整齐齐放进小罐里,这样的天气,吃上两天是不会坏的。 家里还有不少的熏肉,总之能带的都带上。 一想到将来有可能在外地置业,她心里就欢喜,常家村、何村、万家村都不远,在这里许多人都知道她曾经是个寡妇,平安只是一个继子。 换了一个地方,这些就都可以瞒住,他们三个就是亲亲的一家人,平安就是相公的亲儿。 平安吃了早食,看母亲在灶房收拾,他自己就不声不响回了房间。 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没什么东西好收拾,一个大木箱,如果破旧的衣服不带,小半箱子都勉强,当然,明日起来后,自己睡的被子装进去,那倒是能满了。 不过爹说了,被子会捆好带庄子去,师傅是不会要这种便宜的被子。 百草堂,在大周朝算是很特别的存在,全国各地都有医堂,有朝一日,他可否也能做成这样。 跟师父抢生意?他不想这样,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想起二强,他嘴角微微翘起来,有了这个小家伙,未来的日子才不会一潭死水,他自己过于老成了,有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皮孩子,日子才有意思不是吗? 一刻钟他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破衣是不会带的,他娘不说他都不会收拾,从现在起,起码不会穿打补丁的衣服。 银子,差一点忘记了,平安立马从炕洞边翻出自己的银子,二十七两整,另外还有两百个铜板。 这个大公子师傅貌似很喜欢他,过些天他跟师傅提出偶尔采药挣私房钱,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这边,梅娘也在收拾银袋,五十两放一个荷包里,这些会裹在被子里,剩下的的六两多另外放着,路上说不定就要花费。 这些就是他们全部的家财了。 棉花和一匹厚布,早上让相公带给娘,回头让大嫂帮着做了,剩下的布和棉花也都收拾在箱子里,到了庄上慢慢做了。 一想到儿子日后不在身边,她心里酸酸的,孩子自出生就没离开过她,不说孩子会不会想她,她是真的离不开孩子。 但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大公子带他们夫妻一起吧,这种话如何说出口? 孩子在爹娘面前,师父怎么好教他?严吧,爹娘看着心疼,不严吧,教不出有本事的。 小鸟大了,只能让他飞。 中午边,母子俩收着前院剩下的一点青菜,就来个青菜疙瘩汤,午食简单点,傍晚就有老母鸡汤喝了,这时候,院门外传来嘭嘭嘭的敲门声。 平安呐闷了,爹出门不是锁了院门吗? “长生,长生,开门呐,我是你堂姑,找你有点事。” 梅娘跟儿子一声不吭,那个讨人厌的老姑奶奶,来过两三次了,还是不死心想过继小孙子给他家,真是可怜也可嫌。 “奶,你看上锁了,堂叔他们不在家。”一个男孩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一日到晚就出门,你长生叔原不是这样的,就是那个寡妇带坏了他。” “奶,你别这样说,堂叔听到会不高兴的。” “我怕什么,我是他堂姑,他敢骂我就是不孝,走吧,明日再来找他。” 老太婆一边走,还不忘叽叽嘎嘎地骂她。 梅娘真是气笑了,也是明日就离开,不然她不会忍了。 平安看看他娘,劝道:“娘,不出声是对的,争几句有什么用,明日我们就走了,等我学了本事,日后就在府城帮你们买个大宅子,这里就不回来了。” 梅娘红着眼应了,“好,听儿子的。” 在她心里,儿子才是最最重要的,相公也重要,到底比不上亲亲的儿子。 平安知道他娘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寡妇两个字是娘最不愿意听到的,只有远远离开这个地方,才能听不到别人说这些。 梅娘仿佛忘了刚才的事,安安静静做着午食,老母鸡还没有熟透,但不代表汤不能喝。 梅娘舀了几勺汤在锅里,又煎了两个鸡蛋,放些小青菜,平安看着锅里的疙瘩汤,青青的菜,黄澄澄的煎蛋,白白的面疙瘩,看着很是诱人。 灶旁温温柔柔的小妇人,则是他这一世的亲娘,二十五岁的女子,前世不过刚大学毕业,却当了六年的寡妇,送了公公婆婆的老,如今才过上正常的小日子。 梅娘把两碗都端上桌,转眼看儿子看着她,不由得笑了:“看着娘干什么?娘可是老了?” 平安咧着小嘴:“我就没见过比娘好看的女子,娘,日后我给你买金首饰带,一日换一套,日日不重样。” 梅娘乐不可支:“还日日不重样呢,儿子,日后给娘买一套金的,一套银的,这些差不多就够了。” 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笑了。 外面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一个最好的儿子。 半下午,万长生就回了家,听娘子说了堂姑的事,真是气笑了,四代外的堂亲,竟然说他不敢不孝,他是她儿子吗? “别生气,明日一大早我们就走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就是日后回来,也是短短停留几日,娘子,我们一家三口会留在府城生根,你相信我。” 这一刻,万长生更坚定了外面置业的心。 第25章 告知 一锅老母鸡汤吃了一大半,剩下的一点,梅娘决定明日一早下面吃。 万长生等到了天擦黑才去了老族长家。 老族长父子听了长生的话也是大惊。 老族长道:“田地都已经种下了,你说田让族里种,地则给你大哥种?你出去做事,难道你妻儿也一并走?” 万长生点点头:“大堂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出去,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真的有朝一日,能在外面干长远,这田我会直接送给族里,但暂时还不行。” 万长寿道:“长生,你先出去试试看,万一外面的事情不合适就赶紧回来,你不在家期间,田由族里种,出产用来维修祠堂,但只要你回家,田地立马归还你家,乡下人来说,田地比什么都重要。” “听村长堂哥的,我明日一大早就动身,还得去我大哥家一趟。” 万族长站起身:“你去吧,在外面好好干,以后真过好了,也不要忘了族里,这里才是你的根,过的不舒服,就立马归家,人好好的就行。” 万长生弯腰行了一个大礼,“我就不跟大伯娘和堂嫂辞行了,我会记住你们的话。” 万长寿看着长生远去的背影:“爹,你怎么不问问他们去哪里,去干什么?” 老族长摇摇头:“他不想说咱就不问,他如果想说,自己就已经说了。” 万余氏走出来:“你爹说的对,长生应该是怕了,万桃子是个无赖,一次一次找长生,人家有继子,很快也会生自己的孩子,凭什么帮她养孙子?不就是欺负人吗?长辈怎么啦?又不是亲爹亲娘,隔了四代了,亲什么亲?” “还有他那大嫂,一半宅子占去了,七年的租一粒米不给,她婆婆临走我可是在跟前,一一吩咐了他们的,长庚这个人呀,到底还是自私了,媳妇说什么是什么,好好的亲兄弟给离了心。” 万长寿冷笑:“那娘们仗的就是长生脸皮子薄,爹,你说长生出去能混个样吗?” 老族长叹气:“长生毅力强大,他那妻儿我也见过两次,尤其是那孩子,小小年纪,聪明又稳重,跟大户人家的小公子没二样,迟早会有出息的,我已经答应明年正月初一,不管他们回不回来,那孩子都记上我万家的族谱。” …… 万长生把大哥叫到院外。 “大哥,我遇上从前交好的朋友,答应帮他做事,明日一早就动身,刚从老族长那出来,一亩田就交给族里帮着做,我不在家的期间,田里出产归族里,也没多少,毕竟只一亩田。 宅子旁边的一亩地,其实有一亩半,红薯、菜都已经种上了,我出外期间,这地就你种吧,出产多少能补贴你点。” “老二,哥帮你种,出产还归你,哥不要。” 万长生摇摇头:“大哥,我这一出去,怕是得好几年,房子钥匙就放在院门石条底下,你种地时碰上下雨,就进去躲躲,我走了,你自己保重身体。” “老二,……” …… 万徐氏走出来:“我听见你弟说什么田呀地呀的,是怎么回事?” 长庚心里难受,闷头往房里走,昏暗的房间里,他的眼睛渐渐地红了,兄弟俩曾经那么亲密,如今一切都变了,跟陌生人没二样。 当年服兵役就应该是他去,那时候他已经二十二岁,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老二则不满十七岁,连亲都没成。 这也罢了。 承诺母亲的,给他一半宅子的银,结果一文未给,种了七年的田地,也一粒租未给。 自己这是怎么啦?昏头了吗? 他上了炕,蜷缩在被子里,这才感觉自己回了点神。 “当家的,老二过来到底何事?” 长庚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怎么?”徐氏嗓子一时间都破了音,“老二是傻了吗?田都种好了,只等着看看水,除除草,就坐等着收了,一年起码三百斤稻子呀,换成碎米、糙米,改是多少?当家的,你去族里要回来,我们才是他嫡嫡亲的人。” 万长庚血气上涌,坐了起来:“我算什么他嫡嫡亲的兄弟?当年逼着年纪小,未成亲的他服兵役,回来一点没帮称他,七年的租子一点没给,我说给你就要上吊,村里哪个看得起我?” 徐氏眼眸垂下:“他建宅子你不是去帮了吗?我说田要回来,是为了我一个人吗?咱家三个儿子,往后要多少银子花,当家的,你说他还回来吗?如果不回来了,你能不能把宅子要来,他那宅子起的好,起码二十多两银。” “你闭嘴。”万长庚下了炕,“徐氏,这些年我昏了头,才处处依了你,你说的是人话吗?人家出去做工,你就说把人家宅子要来,田地要来,你是在咒我家老二吗? 徐氏,我万家条件就那样,你如果待不下去了,可以给你和离书,你明日就回娘家去。” 说完穿起衣服就去了西屋,那边是儿子的房间。 徐氏傻了眼,和离?她做了什么事了,值得当家的提和离? 所有做的一切,不都是为自己这个家吗?难道是为她一个人? 兵是好当的吗?动不动就会死,那她跟孩子们怎么办? 黑暗中,她泪水长流,直到一双小手伸过来:“娘别哭,琴儿害怕。” 那是她四岁的女儿。 “琴儿莫怕,娘跟爹闹着玩呢,快躺下睡觉。” 徐氏搂着小女儿躺了下来,心里渐渐地平静了,明日跟当家的赔个礼,再怎么自己也是为了这个家。 小叔一家出去,万一混好了,宅子迟早可以借来用,自己今晚确实说急了点。 万长生,哪怕你对我这个大嫂有意见,长庚也是你的亲大哥,青儿、祥儿、喜儿也是你亲侄子,那块田你是万万不该送给族里种的。 一年三百斤出产,万一又是个五年七年,那得多少?细细一算,徐氏睡不着觉了,坐直了身,看着窗外黑黑的一片,她的心里哇凉哇凉的。 但当家的不跟自己一条心,如果自己一意孤行,真的会被休回娘家去,娘家现在是大嫂当家,回去东西带的多,就给你一个笑脸,东西带少了,则恨不得不给她吃喝。 第26章 离开 天不亮,万长生就跟娘子起来了。 “相公,我去做吃的,你去叫平安起来,实在要睡,回头在车上我抱着他小睡一会。” 万长生点点头,的确不能心疼了,起晚了慌里慌张,到了县城,还得去县衙办路引,听大公子的口气,今日应该就起程。 平安朦朦胧胧中听见喊他起床的声音,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今日是动身的日子,可不能睡懒觉。 “爹,我知道了。” 万长生看孩子已经坐了起来,转身就去套骡子,昨晚行李基本都收拾在堂屋,只要搬到车厢就行。 半个时辰后,天光初露,车厢里已经堆满了东西,只留了很小一块地方给娘子孩子坐。 再看看屋里,小件能带的都已经带了,不能带的就放这里了,如无意外,这里迟早会送给大哥,大哥再不好,也是他亲人,区区二十多两银,他还不如落个好名声。 梅娘出来看到相公站在骡车旁,东望望西看看,满心不舍的样子,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他一手一脚建的,当然感情深厚。 她跟儿子则不同,来这里才一个多月,心里还巴不得立马就走的远远的,再也没人知道她曾经是个寡妇,曾经还有一个原配相公。 只要能过下去,没有女人是愿意二嫁的,可债主逼的很,她又不愿意跟娘家张口,自己娘家举全家之力,还欠了些债才开了个杂货铺。 她怎么能张口? 今年初,娘家无意中知道了逼债这事,还是相公上门提亲后自己说的,既然日子过不下去了,公公婆婆也送了老,改嫁就改嫁吧,再怎么喜欢那个人,人已经走了五六年了。 于是她跟儿子商量了聘金还债,常家欠下的债务,怎么也不能把娘家拖下水。 “相公,吃饭了。” 万长生笑着看向娘子,走过去牵着她的手:“咱们吃饭去,吃了就走,昨日跟你大哥说好了,骡车就不进家门了,他带二强在路口等我们。” 梅娘点点头,如此就不能跟爹娘辞行了,骡车声响大,惊到了大伯、三叔两家,问起去哪里,不说不好,可相公明明不想说。 罢了。 “娘子,回头让你大哥、二强看下车,我们去跟岳父岳母道个别,哪里有不辞行的道理?” “知道了,相公。”梅娘欢喜起来,的确是这个理。 五月初的清晨,天气还很有些冷,万长生让妻儿坐进车厢里,出了院门,大门锁好,一把钥匙带走,一把藏石板下。 再一次看看自己一手建起的家,心中不舍又再次涌起。 “驾!”平安推开一扇车窗,看着骡车缓缓地上了路,还有三个月就满八岁了,他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就已经踏上了征途。 人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就等你来拿,想过的好,想当人上人,就得自己去拼,付出越多,希望就越大。 前世他就是个狠人,性子好强,家境不错,他也比绝大多数人拼,卷起来比谁都狠,不然也不会三十岁就名声鹊起,没几年就当上了大医院的外科主任医师。 四十岁时,他就被提名当副院长,可他不愿意搞管理,在众人不解中,业余学起了中医,往后的二十年,他活成了全院最受重视的那个人,真正来了个名利双收。 可惜过早地脑梗死。 他看看自己的一双小手,死就死吧,如今又是小少年,年纪上是壮了许多,还自带了记忆。 自带记忆就意味着上一世几十年的从医经验都带来了。 这是老天爷对自己最大的赏赐。 只是苦了老婆和儿子,夫妻俩一起生活了三十年,可以说是恩爱如初,儿子二十多岁就已经是名牌医科大学的研究生,对自己简直崇拜到了极点。 自己突然离世,最舍不得的就是他们吧? 一时间,平安陷入往日的回忆中,心情骤然低落,梅娘见儿子不作声,还以为他想睡。 “平安,先忍会,一会我们去跟外公外婆他们辞行,到了路上娘抱着你睡会。” 平安点点头,一句话没说,抱是不会让抱的,多大的人了。 果然,何大舅两口子带着二强已经等在路口。 二强小脸满是兴奋,一看骡车过来,小手直挥着,人也小跑起来:“平安,平安。” 骡车停住了。 万长生接了儿子和娘子下车,“大哥、大嫂,等急了吧?” 胡氏笑道:“也刚来一会,二强倒是急了。” 几个人都笑了。 梅娘道:“大嫂,我跟相公带孩子去跟爹娘辞行,你们帮着看下车。” 何子林摇摇头:“爹娘都说了,让你们直接走,能回来的时候就尽量回来看看。” 胡氏低声道:“真的,爹娘年纪大了,不想跟你们道别,我们出门的时候,爹就去了地里,你们走吧。” “娘子,那就走吧,一两年后,咱们就抽空回来看看爹娘,大哥大嫂,大强子的事,我们也会放在心上,还是那句话,深山千万不要去,解毒药每次上山都带着,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我知道了,你们动身吧,去县城起码要一个时辰。” 梅娘带两个孩子上了车,这一刻,二强才有些不舍起来,看着爹娘红了眼。 何子林笑了:“臭小子,你是撞了大运了,出去乖一点,多学点本事,勤快点,嘴也放甜点,万不能给平安惹麻烦。” 二强点点头:“爹娘,我知道了。” 骡车渐渐地快起来,一个弯转过去,很快何子林两口子的身影就不见了。 二强看着两边飞快后退的田地,人又兴奋起来:“平安,骡车就是好,比小毛驴拉快了许多,如果是马,那得多快?” 平安也翘起了唇,带这个小表哥来还是对的,记忆中最小的表哥只比自己大几个月,人也斯斯文文的,远没有这个二强活泼。 “平安,不知道今日会不会就离开县城,如果今日不走,咱们上街转转可好,县城我还真没有去过。” 平安点点头:“行,如果今日不走,咱们就让爹带着上街转转。” 自己现在小胳膊小腿,万一被人贩子抓走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梅娘静静的听两个小儿说话,一个叽叽喳喳的,一个慢条斯理地答,别说,还真的有意思。 27章万长生办路引 骡车到了百草堂门口,孙思成很快将他们带到后院。 “这就是你二强表哥吗?嗯,不错,挺精神的。” 孙思成去了里间,很快出来,拿了一青一绿两个荷包。 “平安,既然决定过来,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先送你一个红包,等到了府城,我再办一个小小的拜师宴。”说着,他又摘下腰间挂着的玉佩,“这个也送你,千万别丢了。” 这个玉佩质量上乘,他自己也戴了好几年了。 第一次送徒弟的礼物意义不同,还是送好一点。 平安看看爹娘。 万长生道:“大公子,玉佩就不能收了,让平安收个红包吧。” “拿着拿着,这是师傅第一次送你的礼物。” 平安双膝着地,行了一个大礼,再双手接过荷包和玉佩。 “二强,这是你的,以后好好学本事,我这里不留不思上进的人,还有,多跟吉祥、如意学,多看多学,不能随意将平安或者百草堂的事跟外人说。” 二强也扑通一声跪下来实实在在磕了一个头:“大公子,我知道了。” “起来吧,这是送你的红包,暂时给你的月银是五百文一个月,每个月差不多月中发,做好了年底会有奖。” 二强双手接过绿色的荷包,小心肝扑通扑通跳。 荷包沉甸甸的,有些压手,触手的感觉根本不是铜板,也不是碎银,老天爷,这得多少? 荷包也滑滑的,很好看的绿色,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真正的荷包。 他自己的也带了来,不过是他娘将一块旧布缝起来,里面有一百个铜板,还是祖父要求的。 “万兄弟,今日走不了,我让吉祥带你们去办路引,办好后他带你们直接去客栈,下午无事可以上街转转,晚餐我们一起吃。” “好,谢大公子。” “万兄弟,弟妹,平安是我的徒弟,我们日后也就是亲戚,大家就随便点。” “吉祥,你进来。”孙思成看着进来的吉祥,“你现在就带他们去办路引,然后送他们去迎宾客栈,晚餐提前点好,我晚上也过去吃,然后就住那,吩咐如意准备明日起程。” “是,大公子。” 有熟人带,路引办的很快,大周的路引最长可以管三年,三年后可以再续签。 吉祥直接带他们去了客栈,开了三间上等房,一间中等房,又点好了中餐和晚餐。 这才回去跟大公子复命。 二强看着这样好的房间,简直不知道哪里下脚。 “老天,地还用木板铺吗?太浪费了,太浪费了,平安,晚上就我们俩住?哎呦,一半大就够了,要外间干什么?” 平安也不理他,就随他碎碎念。 这就是一个套间,外间待客,里面睡觉,还隔了一个洗漱间和放马桶的地方。 “平安,我刚刚偷偷的听了,这样一间上等房一晚上就是三百文,我爹一个劳力起早贪黑要做十日,城里物价太贵了。” 十一岁的二强细细高高的,平安都怀疑他那细脖子可能顶住那个大脑袋。 “二表哥,你都不看看那个红包?” “红包?哦,哦,我忘记了。”二强火急火燎打开荷包,就那么愣住了。 好一会。 “平安,你猜猜多少?老天爷,你师傅直接送我一个媳妇银子。” 他掏出荷包里两个五两的银锭,亮晶晶的,沉甸甸的。 “乡下娶媳妇不过七八两,好一点也就十两,平安,我要带回去给我大哥娶媳妇。”顿了顿,他又说,“我先放姑那,这么多的银我怕丢了。” 平安倒在炕上,看了看他的,同样是两个五两的银锭,还有四张五十的银票。 这个师傅给的见面礼还不轻。 光那块玉佩就值不少。 他将东西藏在自己的布包里,这次出来,他画了图,让娘亲帮他做一个双肩包,出门带东西才方便。 二强一溜烟去了隔壁大姑那,这银子拿着不安生,一会下楼吃饭都着急,单衫藏都不好藏。 平安估计也快到午饭时间,也不急不慌出了门,银子他也会给爹娘,但给多少,还得想想。 加之前挣的,就是两百三十八两了,够在县城买个一般化的宅院了。 二强正依依不舍把他的红包交给他姑。 平安道,“回头我也拿些过来。” 万长生道:“平安,红包日后都你自己拿着,交给你娘帮着藏也行,这银子我们不要你的。” 二强心里有些羡慕,红包不用上交?算私房钱?平安还有这等好事?。 不过,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问平安多少红包,这不是他该问的。 出门跟着就是因为要照顾平安,他就是自己的东家,没有一个伙计问东家有多少银子。 中餐是吉祥点的,四个人三菜一汤,一盆大米饭。 “吃吧。”万长生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儿子,又夹了一块给二强,“多吃点,这些不吃完也是倒。” “倒?”二强瞪圆了眼睛,等大姑他们不吃了,他会把这些饭菜全干完,倒也只能到自己肚里去。 平安母子这些日在万家吃的不差,倒是不馋。 梅娘心疼相公,在家有好的总是往她娘俩碗里夹,拿起筷夹了不少荤菜放他碗里。 夫妻俩对望一眼,笑意盈盈。 平安心里道,这亲还是结对了,不管那个人会不会活着母亲都做了自己该做的,没道理年纪轻轻一直守着寡。 “下午上街转转,你们俩一起去吧,二强还没有出门的衣服,现做来不及了,先买一套吧。” “姑,你就用我那银子吧?” 梅娘笑道:“我是你姑,不能帮你买套新衣服?前些年家里苦,不能给你们买衣服,鞋子也买一双,剩下不够的我就买布做,还得做平安的双肩包,二强也给做一个。” “娘,我就不去了,想留在房间看看书,万一师傅查,答不上来不好。” 梅娘忙点点头,学东西是正事,上街转只是无事可做。 傍晚,平安拿了十两银给娘亲,“娘,这些给家里用,我那里的,日后想存些给家里买个宅子,暂时就不交给你了。” 梅娘笑眯眯地接着,儿子给的,她都接着,不给她也不要。 相公已经答应儿子,日后红包都不必上交,交是一回事,给又是一回事。 也不知道他师傅到底给了他多少,难道是六十两?八十两? 给了玉佩,应该不会再给这么多银子吧? 028县太爷家请 晚餐刚吃一半,如意走过来,“大公子,县太爷家的管家过来请,说他家老太爷刚才头晕眼花,几乎站不住,前两天也有两次这样。” “知道了,你去准备医箱,我们过去看看,估计是吃的太好了,平安,跟师傅一起去看看。” 平安站起身,他差不多也饱了,晚餐他是不准备吃多少的。 这老太爷估计就是现代的高血压了。 孙思成这次来焦县人带的少,只吉祥和如意两人,二强一看他们都去,忙跟了上去,临走抓了一个大馒头,里面包上许多肉丝。 他已经吃了不少,可还有许多菜,倒了就可惜了。 梅娘看着匆匆而去的五个人,“相公,他们都没有吃饱呢。” 万长生坐下来:“娘子,我们还加点,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不然还有几个馒头,一会也夹上菜带着,二强他们回来吃。” 梅娘点点头,自己的儿子估计是不吃了,二强倒是个能吃的孩子。 孙思成到了黄府,老太爷已经没事了,能说话能靠着。 平安看他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润,心跳也明显过快。 五六十岁的人了,圆圆乎乎的,看来是一点没注意养生。 “大公子,您看我爹怎么样?可要紧?” 黄夫人也紧张地听着,老爷正想着往上走一走,这个时候公公没了,直接就是三年孝。 三年孝满,黄花菜都凉了。 “黄大人,老太爷这是得了阳亢,这病可大可小,保养好了,再活二三十年都没事,一个不小心,什么可能都是有的,且快的很。 这样吧,我先帮他开些药,再把注意事项跟你们家人细说,黄大人,千万别马虎大意,这种病重则没了命,还可能偏瘫不起。” 黄大人两口子忙点头,老父亲快六十的人了,也算是高寿,但现在是真的死不起呀。 他如今年已四十,三年后能不能有实职给你都是未知数多年苦读,三十多才当一县之长,连干六年,明年春有望往上走一走,消息多少已经出来了。 最好的结果是父亲再活十几年,等他位置稳固,即使三年孝期,也好转圜一二。 退一万步说,真的那时候守孝,三年孝满还得等职,那也无所谓,五六十岁了,就算是在家养老又如何? 现在却不能。 孙思成开了药方让如意带管家回医堂抓,他又跟黄县令小声道,“老太爷除了吃药养生,这段时间最好有些事不能做,比如房里事。” 黄夫人红了脸,匆匆出去说是让人备些吃的。 孙思成忙道不必,真的要备,就给孩子备些点心。 说完柔声问平安可饿,平安摇摇头。 黄家两口子都是人精,不一会,黄夫人就拿来了一个大食盒,里面都是点心。 又递给平安一个荷包,吉祥、如意、二强也一人一个小红包。 孙思成见如意把药交给管家,再三说明立马就要熬,不得耽,明日他一早就去府城,但会让孙大夫过来看看。 黄大人趁机拿了一个荷包给孙思成,声称这是药钱。 吉祥接了过来。 回到客栈,各回各的房间。 平安带着二强去了父母房间,把食盒拿给娘亲。 “黄夫人给的,食盒不必还回去。” 梅娘摸着食盒,不愧是大户人家,连这个都好看的紧。 打开一看,一共四层,三层都是一包点心,最后一层却是裹着油纸的糖块,满满当当的。 二强摸出红包,“姑,又是一两,这些城里人真大方,您还帮我收着。” 平安把自己的拿出来,连荷包一起递给娘:“娘,这钱给家里用。” 梅娘一看是个五两的银锭,也没说什么,笑眯眯的接了。 万长生心里也很舒服,虽然他说红包不必上交,但儿子心里有他们,愿意拿给他们,那又是一回事。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矫情。 “平安,二强,你娘拿了好几个馍夹肉上来,你们可吃一点?” 二强乐了:“姑,我要吃,这些天吃好的,还越吃越要吃,肚子跟无底洞一样。” 平安这时也有了食欲,那就吃一个吧。 他娘眼里的好点心,他是一点不想吃,甜的很,根本没有现代点心的精致。 二强吃了两个,平安吃了一个,剩下的一个万长生吃了,五月底了,天气渐热,过夜不是不行,很可能会变质。 小伙计抬了热水进房间,二强坚持帮平安调好水,做事的时候也是一本正经,这样子让平安不由自主就想笑。 有一种人,他不说笑话你都想笑,二强就是这种人。 二强想做,他也随他,往后日子长着,两人身份上的差距会越来越大,私下两人是表兄弟,于公,二强就是照顾他的人。 前世就有公司老总,亲戚却找关系做了门卫。 想通就没什么,职责不同而已。 昏黄的蜡烛,平安躺在床上,他不打算看书,眼睛太珍贵了,这里可没有近视眼镜。 二强擦着湿湿的头发,小脸满足兴奋,“平安,要是大林子他们知道我今日得了十一两银的红包,该说不出话了。 还吃了一大碗红烧肉,那肉丝真嫰,啧啧,好吃,晚上还吃了三个馍夹肉,你摸摸,我肚子也没鼓多少,吃的东西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说完,自顾自笑起来。 平安也笑了,就冲着二强一天能让他笑几次,带他来就值了。 “二强,你现在正在长,从前家里又吃的不饱,没什么油水,自然吃的多。 但过些日子长肉了,你就不准这样傻吃,今晚那老太爷你可知道?就是家里日子好过,一点都不注意,全身都是肉,一肚子油。 他是治疗及时,家里又不缺钱,不然这种病严重可丧命,还可以让人一辈子躺在床上,手脚浑身都不能动,也就是偏瘫。” 二强张着嘴,一看就吓到了。 他本还打算一辈子跟着平安好吃好喝,哪里知道吃多了还要命。 “当然,你现在营养不良,多吃点没事,等身上许多肉时,我会提醒你的。” 二强这才松了一口气,“平安,日后你一定要提醒我,人如果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还不如死了,不过我可想活到七老八十,不想那么早死。” 029行云流水的针灸 晨曦微露。 孙思成一行人吃了早餐,马车已套好,正准备起程。 黄管家连滚带爬地跑来:“救命,大公子救命。” 孙思成一惊,不应该呀,服了药后,阳亢应该能控制呀。 “怎么啦?” 黄管家“扑通”一声跪下来,涕泪交加,“大公子,我家老太爷突然人事不知了,鼻子斜了,嘴也歪了,还直喘大气,怕是不好了。” “平安跟我走,如意,把医箱带上,吉祥,你带二强把马车安顿好,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万兄弟,弟妹,不好意思,你们还是回房间休息。” “没事没事,您尽管忙。”县太爷家老人出事,大公子肯定不能走。 万长生忙跟吉祥一起收拾行李,骡马得安顿,有些行李还得拿回房间。 黄县令正在府里团团转,突如其来的情况砸昏了他,老父亲眼见就快不行了。 伤心之余,他又为自己的前程哀叹。 时也命也。 老父亲作死,是他的命,却害了自己。 马车停了。 黄县令两口子忙迎上去,“大公子,求您救我老父亲的命。” 孙思成行程被打断,脸色自然不会好:“为何会这样?昨晚药没吃吗?” 黄县令红了脸,却不得不说:“昨晚下人熬了药,被老太爷的一个小妾接过去,说她自己送去。 结果还没喂进口,药碗碰翻了,小妾一求饶,我父亲就原谅她了,又见天色已晚,自己好多了,心想歇一晚不喝药也无事,就” “还有呢?”孙思成沉着脸,应该不止这些事。 黄县令连耳朵都红了:“今晨我才得知那小妾夜里没走。” 不过现在已经关进了柴房,等待她的就只有发卖了。 “黄大人,你父亲这是作死,很可能会耽误您的前程,现在又耽误我的行程,我已经准备动身了,大家都忙着呢。 家有这样的病人,应该要很注意,带我们去吧。” 真是不知所谓,明明他已经吩咐那么清楚了,却自己作死不惜命。 黄大人汗水淋漓,传闻大公子心情不爽是会直接弃医的,还好还好。 平安走进房间,一眼就看见炕上的老太爷,完全不复昨日的模样,如管家说的,鼻子斜了,嘴也歪了,口水流着,不时还抽一下。 这是比较严重的中风。 孙思成顾不上生气,赶紧打开医箱,拿出银针给他十个手指放血。 如意立马上手挤,挤出来的血都是乌的。 “黄大人,我只能说尽量试试,这种就是很严重的卒中了,如果再晚上半个时辰,那直接就办后事了。 而且,你父亲就是救回来了,很可能也是长期瘫在炕上,恢复好的话,慢慢行走是可以的,但不可能跟之前那样。” 黄县令松了一口气,命在就好,命在就好。 “请大公子无论如何保住我老父亲的命,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孙思成瞥了他一眼,这个黄家家底雄厚,银子不少,光白天的看诊,他就收了二百两银子。 “我尽可能试试吧,外人都出去,我自己三人就可以了,老太爷得赶紧针灸。” “谢大公子。”黄大人忙带人出去。 大公子愿意针灸,基本父亲的命能保住了。 他这才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 只差那么一点,大公子就走了,没有大公子的银针,这次他怕是就要守孝了,什么前程都没了。 他突然怒火中烧:“管家,赶紧把那妾卖的远远的,立刻,马上。” 他又看向同样软下来的妻,“夫人,这次耽误了大公子的行程,我还得求人家多留几日,别人我不放心。 如此,你送上一点能看的礼,他对那小徒弟很是宝贝,再送一个荷包,金首饰拿上一两个,听说那孩子的父母也在客栈。” 黄夫人忙点头,这些是小事,公公多年经商,家里财力不菲。 平安心里清楚,这就是中风,也不算很严重,师傅出手应该能恢复七七八八。 但师傅说话是有诀窍的,病情尽可能说严重,治疗尽可能说三分满,真的救回来人,情分自是十分朝上。 医者本分不假,但该薅羊毛的时候还得薅,不然大夫自己吃什么? 现代医学对中风很有研究,只要不是特别严重,一般都能救回来命,至于偏不偏瘫,就看各人的命了。 这方面的方子,他就有好几个很不错的,但暂时他不会也不方便拿出来,医道一途,如今师傅正第一次领他进门。 “平安,遇这种情况,第一步是先放他的指见血,再就是针灸,但目前大周会针灸的不多,大多数是滥竽充数,你仔细看着师傅的手法。” 平安点点头,绷着小脸,人体穴位这些他应该比师傅更清楚,许多有名的针灸法他都记得很牢,练是练过的,但毕竟是在假人体上练,没真正用在病人身上。 这是不一样的。 孙思成针灸方面,比他父亲、祖父都出色,真正做到了青出于蓝胜于蓝。 “平安,你看,主穴是听会、地仓、合谷、迎香,配穴则在风池、水沟、颊车、丝竹,这套针法主要管鼻斜嘴歪。 师傅等下还要行第二套针,主治半身不遂,你仔细看着。” 孙思成一边行针,一边细细跟平安讲,包括银针的深浅。 平安紧紧的盯着,他还是幸运的,遇上了对徒弟毫无保留的好师傅。 一刻钟后,一套针被拔下来,另外一套针又开始了,当银针颤颤巍巍立在老太爷的穴位上,孙思成已经满头大汗。 平安立马掏出帕子,踮脚帮师傅擦汗,汗水辣了大夫的眼,是很坏事的,所以前世做手术的大夫,往往会有身边的助手帮着擦汗。 孙思成翘起嘴角,心情很是愉悦,温声道:“这样的针灸怕是要五日,这几天我们走不了了,我去开个药方,双管齐下,药方三日后再看,换不换得看病人的情况。” “师傅行针真是赏心悦目,日后我也要学会针灸。” 孙思成笑:“傻孩子,不能说是赏心悦目,得叫行云流水,师傅肯定教你,但你学到师傅这种程度,怕是不容易。” 也是房里唯一的外人是个神志不清的病人,不然师傅这样的笑容灿烂,怕是说不清楚的。 平安咧着小嘴笑,这样的师傅真是蛮好的,他这是撞了大运了。 030幸福的小泡泡 孙思成写着药方,平安看到药方里有牛黄、郁金、雄黄、麝香等等,这简直就是出名的安宫牛黄丸嘛,不过是几味药稍微不同。 但就是这稍微不同,就比安宫牛黄丸逊色不少,但也有它的好。 “师傅,这药方就交给人家吗?” 孙思成笑:“普通的无所谓,这些药方不会轻易交给人,我会让如意带人去拿药,如意医药常识不错,日后你也要有这方面的人。” 出了房门,黄县令夫妻忙迎上来。 孙思成把药方递给如意:“你带人照这方子抓十帖药。” 如意带管家匆匆离开,带对方的人,最主要是付款,经济自己不用沾手,大夫也会细细跟来人说如何熬药,不同的药有不同的熬法,并非千篇一律。 孙思成这才转向黄县令,“黄大人,我费尽心思,总算是暂时救回了你父亲,命是救回来了,但你们如果还是不注意,神仙也摇头了。” 黄县令大喜:“多谢大公子,日后我们再不敢大意,现在可能去看看我父亲?” 孙思成点头:“当然可以,现在他还在昏睡,等人清醒了,立马熬药给他喝,一日一帖,一帖三次,明日我再过来给他针灸,,本是准备一早去府城的,所有的计划都乱了,唉。” 黄县令再三道谢:“这次得亏了您,无论如何,还请您多留几日,换别的大夫我实在不放心。” “你老父亲病情严重,我动用了密法,此针灸一用起码就是五日,我只能留下来,稍后会交给孙大夫,他会经常上门看诊,药方我也会留给他。” “大公子,我都不知道怎样表达我内心的感谢,救命之恩大于天,日后大公子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吩咐我。” 黄夫人赶紧又是一人一个荷包,如意也有一个小红包。 “这个摆件看着不错,还是我父亲前几年弄到手的,大公子拿着玩吧。” 孙思成忙摇头:“真的不必如此破费,黄夫人,快收回去。” 一番推拒,最后还是落在如意手上。 平安跟在师傅后面,唇角高扬,谁说当官就一定好?一县之长在师傅面前照样小心翼翼。 当然,得到这样的待遇,首先你得医术过硬,本事够大。 连着收红包的感觉真不赖。 孙思成送平安回到客栈,告诉他爹娘不能走的事,他自己则自然留在百草堂,事情多着,一件接一件。 平安回到房间,爹娘、二强都在。 “爹娘,估计四五日都走不了了,黄老太爷昨晚碰翻了药,就再熬药,差一点就走了。” 其他作死的事就不好说了。 夫妻俩“嘶”的一声,请大夫了,开了药不吃,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 平安喝口水:“这几日你们就好好歇歇,上街转转也行,我去房间看书了。” “没事,我刚好买些布给你们做衣服。” “二强多跟吉祥后面学些本事,你尽管看书去。” 平安回了房,拿出小荷包,昨天五两,今日竟然翻倍,有钱人就这么任性吗? 十五两可以做好多事,比如在乡下可以盖一个不错的宅子。 昨天的红包给了娘亲,这个就留下了,估计最后一日还有一个。 247两,很不错的数字,他算是很有钱的小孩了吧? 他心里冒着幸福的小泡泡,钱真的能让人快乐!起码他就是。 他把二百四十两仔细藏好,这些暂时不会用,剩下的七两放在荷包里,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不准备再让自己受苦,这些年也是穷怕了。 前世他多大气的一个人,想不到现在竟然跟亲娘玩起了小心思,今日得的红包直接瞒下了。 但愿这个继父能始终如一地待他们娘俩好,如此他日后也会孝顺他,拿他当亲爹一样奉养。 原生家庭的不完整,多少是他心头的结。 隔日早餐桌上,孙思成亲自跟万长生夫妻说了要留下四五日的事。 万家两口子昨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心里已经有数。 万长生道,“大公子,您忙您的,我们早一日晚一日都没事,平日用餐也不必顾着我们,客栈什么都方便。” 餐后,孙思成带着平安去了医堂,一会还得去黄府,二强则直接交给吉祥、如意。 梅娘翻出布打算做衣服,双肩包也得做,布料暂时不必买,她心情很好,眉眼弯弯。 万长生道:“娘子,你们都有事做,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郊外找点药,挣多挣少无所谓,总得有事做。” “你呀就是闲不住,不如这样,你干脆去我娘家,把二强的赏银带回去,二强就不回了,那孩子活泼,闹得左右叔伯家都知道不好。” 万长生一想也是:“也好,我再带他们采采药,再多买些肉回去,你拿几百文给我。” 梅娘往荷包里装了一两,这次平安给了十五两,加上原来的,差不多还有七十两整。 “你再买些馒头回去,平安的这些点心也带一点给我爹娘,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吧,路过医堂跟大公子说一声?” “行,娘子,这边的事,有些还是不能跟家里讲,万一给大公子带麻烦就不好了。” 梅娘瞥他一眼:“我就这么不懂事吗?” 尤其是涉及县太爷家的事。 万长生笑着拉着娘子的小手:“既如此,你快点收拾,今日去,后日下午回,到了府城,秋日怕是不能回来,我把平安的百草集带上,把秋日常用药材先教他们,有的现在山上就有,只是没到时候。” 夫妻俩匆匆赶到医堂,孙思成正准备带平安去黄家。 听万长生一说,忙道没关系,也可以带二强回去住两日,年底不一定有空回家。 万长生瞥一眼一旁眼巴巴看着的二强,罢了,等下路上好好提醒他几句。 孙思成拿出六两银:“二强,我提前把一年的月银发给你,刚好一并带回去。” 二强欢欢喜喜接过来,行了一个礼:“多谢大公子。” 这样他就能带着十七两回去了,谁家孩子这么小,能一次性带十七两银回家? 他叔也不能。 孙思成干脆又拿出三十两银票递给万长生:“万兄弟,这一年的月银我也提前给你,你好作安排,原先是我大意了。” 万长生忙道不用。 “万兄弟,这反正是你自己的月银,早点晚点都一样,是不是?” 031儿子给的她就接着 五日后。 黄家老太爷已经能说些简单的话,鼻跟嘴也好了许多。 “黄大人,黄夫人,接下来就不用针灸了,孙大夫可以每日过来一次,这次命算是救回来了。 这是我给你父亲准备的食谱,一些该注意的也表注了,他这病暂时得严格照着这上面来,不可大意。” 孙思成想想还是说了句:“老太爷年纪不小,又得了这厉害的病,某些人还是早早打发了好,以免乐极生悲。” 黄大人老脸一红,大公子这是在说父亲的小妾。 母亲走的早,父亲生病前这些事他不能管,男人嘛,有几个妾也算是正常,家里也不是供不起。 如今小命都差一点被那些女人害了,连带着自己的前程也成了镜中花水中月,确实该早点打发才放心。 “多谢大公子提醒,我肯定照办。” 说完朝管家点点头。 管家忙双手奉上一个荷包,孙思成稍作推辞也接了。 虽然说黄家前前后后付出不少,但他也硬生生地耽误五六日的行程,得些好处也应该,不然忙忙碌碌为了什么? 平安当然再次得一个荷包,吉祥三人还是一人一个红包。 二强小心肝扑通扑通跳,这几日他已经跟吉祥他们后面进入了正式的训练,也知道了自己今后的职责。 如今,天不亮他就训练,白日则跟在表弟身后,抽空还跟吉祥学赶车、识字。 忙忙碌碌,累并快乐着,今日又收到一个红包,捏着里面是个小银锭,估计是二两,真是发财了。 这比小叔开铺还挣钱。 这次姑父他们回去,把他那十七两银带了回去,听说一家人都懵了,懵后都一个劲傻乐,祖父说留七两做房子,剩下的十两让娘亲自己留着,算是大房的私房钱。 他也算是给家里争气了。 平安瞥一眼小表弟,看他那翘起的嘴角,心里好笑,这小子也是个爱财的,见着银子就乐。 孙思成谢绝了黄大人的留餐,时辰还早,他得去百草堂好好安排一些事,明日一早动身。 五月初七了,路上五六日,府城停留半个月,其间还得办拜师宴,不能不声不响收徒弟,最多六月初动身去江南。 江南的事多少有些麻烦,他还没有想好如何解决,这件事后,江南也要多放些心思了,不然那边的产业迟早被别人挤到角落。 归根到底,还是自身靠山不够硬啊。 万长生知道今日是最后一次给黄家老太爷治病,他一早就去街上购买了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有些是带庄上用。 许多庄子都偏,大公子的这个庄子听说离城里不远,应该买什么都方便。 再说等孩子不在家,菜自己种,也没多少要买的。 梅娘还低价买了不少库存便宜的布料,这些做衣服、做被套都挺好,不过是败了些色,价钱却少了一小半。 “姑,姑。” 二强敲着门,大公子让他跟平安先回家,还让吉祥给他们买了两只烧鸡,这日子美的跟做梦似的。 万长生开了门:“就你们俩回来去?大公子他们呢?” “姑父,大公子让我跟平安先回来,他们在医堂处理一些事,他让我们自己吃中饭,晚上他过来一起吃,你看,大公子吩咐吉祥哥给我们买了两只烧鸡,够大吧?” 万长生笑眯眯地接过鸡:“确实够大够肥,半个时辰后,咱们就下楼吃了它。” “爹娘,我回房换件衣服。” 梅娘笑:“去吧,怎么这么干净呢?等下脏衣服带过来,下午洗了还能晒干。” 这孩子,一从病人那回来,指定就要换衣服,村里孩子冬天半个月不换都是有的。 二强可不要换,干干净净的,换它干什么?衣服还得去洗。 等下都要吃烧鸡了,想想那个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样的烧鸡,平生他只吃过一次,小叔买回来的,十几个人,一人也只分了两小块,味道还没有尝出来,鸡块已经下了肚。 这次不同,四个人两只烧鸡,虽然说一人半只,平安跟姑吃不了多少,最后还是他跟姑父的。 想想他傻笑起来。 “二强,可喜欢这样的日子?” “自然喜欢,可惜大林子他们不能来,大哥也不能。” 大禾、二禾、三禾是伯祖父家的孙子,大林子则是叔祖父家的。 万长生道:“这次我回去给他们俩家都买了不少肉,三家都有。 暂时只能带你一个人出来,日后平安有本事了,一有机会再带他们出来。 二强,在外面,只说该说的,多看多听,主子的事尽可能不要在外面说,可之前?” 二强点点头:“姑父,这个我知道,出门前,爹娘和祖父祖母都说了好几遍。” 他又拿出红包里的二两银:“姑,你还帮我收着,” 梅娘笑眯眯道:“前脚刚带回去十七两,把你祖母他们都乐疯了,现在又得一个二两,二强真发财了。” 二强笑:“吉祥哥说了,一般人是想不到这样丰厚的红包,只有主子身边贴身的才有,我们这是跟大公子后面占光了。” 平安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打开荷包一看,里面竟然有一根纯金的簪子,不算重,简简单单,一头还有两朵梅花,精致的很。 另外还有一个五两的银锭。 银锭他收起来,金簪放进怀里。 当梅娘接过金簪也是傻了,金晃晃的看着刺眼。 “娘,这是黄家给的,您带着,爹回头再给您补上。” 万长生笑道:“好,等儿子以后有了再给爹。” 娘子说了,儿子给就接着,不给也不要,不然日后他还以为你不喜欢他给的东西,这样会少许多乐趣。 二强大惊小怪:“姑,快带着,地主家的老太太才带金子呢,哎呦,晃眼睛。” 梅娘很喜欢,这也是她第一次拿着金首饰。 儿子给的她自然接着。 这次回娘家,赶着骡车,大包小包带回去,不再像前几年,平时根本不愿意带着儿子回去,生怕看见爹娘心疼的眼睛。 这次回家,爹娘决定帮帮大伯和叔叔两家,三家一起山上采药,不光是去自家村里山,附近不远的山都可以去,人多胆子也大些。 他们夫妻当然没意见,大伯和叔叔两家人本就一直关系好,能帮点也是好的。 中餐桌上,梅娘本准备吃一只烧鸡,耐何二强眼巴巴看着,相公也没吃够,天气也热了,干脆一起吃了吧。 平安这次倒也吃了不少。 032遇见白家人 蒙蒙亮,他们就出了县城。 因为万家骡车实在满,孙思成就让俩孩子坐自己车上,吉祥、如意坐外面赶车,车厢里只有三人,宽敞的很。 二强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这马车实在太好了些,车厢里竟然铺了地毯,他简直不知道如何下脚。 孙思成悄悄的注意两个孩子,二强显得拘束,他那小徒弟则还是稳如泰山,小腰挺着,仿佛生下来就是大家公子。 据他所知,这也是孩子第一次出远门,这心性学医还真合适。 “平安,这次黄家老太爷的病你可有些明白?” 明白,他是太明白了。 平安拿起自己的双肩包,这是娘亲这两日做的,布料用了厚的,效果还不错。 他将自己这几日写的医案递过去:“师傅,我不是很明白,但这几日我尽量记了下来。” 他有一笔漂亮的毛笔字,但眼下不方便写,且现在的小手确实也写不好真正的小楷。 他从客栈讨了不少的细炭,让娘亲用布条细细地帮他缠绕,暂时用着还可以但时间久了就会不清楚。 孙思成看着手里厚厚的一叠纸,字有些歪歪扭扭的,但很细很清楚,偶尔还有两个缺胳膊少腿的错别字。 他内心很震撼,这孩子才带着几日功夫,自己根本就没有让他做笔录,因为他自己孩子只是跟父母学了点字,一天也没有正式上过学堂。 谁知道孩子给了他大惊喜。 真正学医的料子,细心、沉稳、胆大,哪哪都好。 自己这也是慧眼识英雄了。 “平安,你这不是毛笔字吧?” “师傅,毛笔字我现在还写不好,特别是小字,这是我跟客栈厨房讨的细炭,我娘用布条帮我裹好,我称之为炭笔。” 孙思成笑:“不错,爱动脑子,等到了地方,我还是让人教你毛笔字,炭笔平日也可以用,但到底不能久存,你这些笔记很好,虽然许多地方还不清楚,这很正常,平安,我给你的书,你抽空多看看,不懂的地方就问师傅。” 他本打算自己教孩子读书,还是算了吧,自己实在太忙,孙文比他合适,是他身边的大管事,本也是个秉生秀才,人又细心,耐心也够。 武艺就让大武小武教,他俩的功夫比吉祥、如意还扎实。 自己第一个弟子,肯定得文武双全,医术精湛,各方面超过自己更好,何况这肥水他也没准备外流。 “知道了,师傅。” 大周的官路不错,孙家的马车做了减震,平安感觉不算颠,见师傅正在看自己的医案,就拿起百草集看了起来。 这本书孙大夫到底还是送给了他。 这样的书最合适车上看,上面写的,基本他都懂,更是认识,但不妨碍他重新读,加深一下记忆,也能避人耳目,再是天才也不能不学而知。 二强心里苦,他不想车上看书,也不识几个字,一开始不过来就好了,跟姑坐一起,还能时不时的摸些小零食吃。 下午,他怎么也要回姑车上去。 无所事事的他,只好透过车窗看外面,这么好的路乡下可没有,府城他爹他祖父都没有去过,平安说日后还会去京城,平安去他自然也去。 小少年的心火热起来。 京城什么地方?皇帝老子住的地方。 二强的小手捏的紧紧的,读书他不喜欢,吉祥哥说过,跟平安后面,如果一点本事没有,迟早要换好的上。 功夫最重要,识字也得会,出门在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写封信,如果连客栈名字都不认识,那肯定是不行。 功夫他喜欢,也会好好学,这几日清晨,他跟平安都跟着吉祥他们后面学,想不到平安小小的人,竟然也下死功夫学,甚至比他学的还好。 他就奇怪了,八岁不到的人,那么拼做什么? 二强心乱了。 孙思成满眼都是笑,平安的笔记记得很好,比他七八岁时强了太多。 “平安,你把书放下,师傅把这种病细细跟你讲,听不懂也不要紧,尽可能多记,咱们慢慢来。” 平安点点头,放下书,朝师傅凑近一点。 二强看大公子跟平安学的是一身的劲,一个教一个学,一个时辰了,难道还不口干舌燥吗? 他是一点也不懂,云里雾里一样,干脆闭上眼,回想着这几日吉祥哥教的一招一式。 …… 梅娘在车上给二强缝着新书包,这包虽然费料子,可确实实用。 这么多的小包,装什么都合适。 相公也想要一个,说出门在外方便,那就做一个呗。 回头给儿子多做一个,自己也做一个小点的,如此,一匹厚布也就差不多了。 这次买的便宜料子,也有一些厚布,但不多。 在县城的这些天,她心里更清楚,首饰无所谓,但衣服一定不能破了,穿破衣服也跌大公子的面子。 不光是平安,就是她跟相公还有二强,也得有个一般化。 毕竟他们是平安的父母家人,儿子现在是大公子的徒弟,将来也有可能是名医,作为名医的爹娘,也不能太拿不出去。 儿子给的,大公子给的一年的月银,还有之前的存款,刚好一百两。 到了府城,还是可以尽量早点买些田地,家产总得一点一点的积累。 万长生回了一下头,隐隐约约看见娘子在做手工,焦县会离他们越来越远,心上的大石头仿佛也没了。 他越珍惜这个家,就越患得患失,而这些他根本无人可说,也什么人也不能说。 中餐随便吃点干粮,下午准备赶到枣镇住下,这中间隔了两个镇。 紧赶慢赶,才在擦黑边赶到万顺客栈住下。 放好行李洗漱好,他们刚到楼下吃晚餐,饭菜刚上桌,一群人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掌柜的,快派人带我去请大夫,我家公子伤了腿,再给开三个房间,一个上等房,两个中等房。” 一个汉子急匆匆地找上掌柜,额上还流着血。 “镇上徐大夫还不错,但伤严重了可能还需要去县城,不行,县城离这里太远了,小六子,快带这位客人去请徐大夫。” 说话间,只见一群人抬着一个少年进来,少年已经半昏迷,嘴里还无意识地哼哼,表情很痛苦。 原来是白家人,还真是缘分。 孙思成走过去:“我是百草堂的大公子,医术还行,要不要我看看?” 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扑通一声跪下来:“老天保佑,菩萨保佑,还请大公子出手相救,我们是府城白家的人,这是我家少主子,骑马摔狠了。” 033又走不了了 镇上大夫自然是不用请了。 很快,少年被抬进一个大套间,孙思成带着平安和如意跟过去,这餐饭只能让万长生几个先吃了。 “你们就守在门外,不得打扰我们,不过可以去准备些热水还有干净的里衣。” “是,大公子。”白管事喜极而泣。 马匹突然失控,好不容易控制了疯马,公子已经身受重伤,鲜血淋漓,具体伤的多重,现在还不得而知,会不会有后遗症,也不得而知。 万幸遇见了孙大公子,不然自己这些人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还好,还好少爷命中遇贵人,孙大公子常年走南闯北,行踪不定,可不好遇,听说他医术精湛,甚至超过了他父亲和祖父。 想不到最危急的时候,竟然看见他挺身而出。 白家祖宗还是保佑了。 房间里面很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孙思成剪了少年的外衣全身上下只留了一条里裤。 如意端来了温水,小心翼翼的给少年擦干净。 尽管整个过程都很仔细,少年还是疼得直哆嗦,嗓子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平安紧盯着师傅的一举一动,老实说,这样的伤他最内行。 但他不可能轻举妄动,重活一次不容易,前世已经到了退休之年,不是冒冒失失的孩子。 他如没猜错,这个少年左胳膊左腿都有骨折,勒骨也有伤,但大问题没有,看上去鲜血淋漓的,不过是些擦伤。 当然这少年运气好遇上师傅,不然小镇上普通的大夫医术怕是没那么好,县城真正好的大夫也不多,府城一个来回就是八九天,远水解不了近渴。 万一落个后遗症,什么长短腿,或者有点小瘸,基本一生就赔进去了,可考什么都别想了。 孙思成一番检查下来,心里也松一口气,“平安,这个少年伤的不轻,身体好几处骨折,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这种情况下咱们首先是给他止血,血是生命的根本,你看着为师怎么做。” 听着师傅轻松下来的声音,不复刚才的紧张,已经有心思给他讲解了。 平安注意到吃,如意擦好伤者的身体后,就静静的站在一边,随时准备着给主子搭把手。 但师傅不叫,他也不动,可见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 古代手艺看来确实不轻易传人,即使师徒,听说前三年也不怎么传,即使后来传了,压箱手艺还会留着,只传自己的子孙。 师父对他是真的好到不能再好了。 少年的左臂骨折,好在不是粉碎性的骨折,十几岁的年纪,养上三五个月就会重新长起来。 手臂上磨掉的大块的油皮,看着吓人,涂上药养上六七日就会收口。 当然,如果遇上庸医,处理不当,伤口发炎,高烧不退,用不了几日,小命也会不保的。 平安可不像如意一样规规矩矩,该问的问,该动手的动手,小脸绷得紧紧的,许多事看师傅做一遍,跟着就能上手,小手又快又稳。 这让孙思成从心里爱出来。 他今年二十有七,学医就二十多年了,自认为自己就是这方面的天才,收这个小徒弟也是突然心动,谁知道竟然捡到了宝。 自家长子也算是医术小天才,但跟这孩子比,还是有些不够看。 这样血腥的场面,孩子从没有见识过,所有的医学常识都是最近在书上学的,却天生胆大,不骄不躁,见事做事。 难怪那天他会突然走到前堂,正好看见这孩子背书,老天爷就是送他徒弟嘛,天光寺里的菩萨没白拜,方丈的病也没白治。 孙思成快速写好一张方子,“如意,这些药我医箱里基本都有,绑板准备四个,绑带多准备些。” “是,大公子。” 平安注意到师傅检查少年的腿时,明明上了麻药,少年还疼得直哆嗦来这时候的麻药也不怎么样。 少年看着娇养着长大的,这次也是吃尽了苦头。 “平安,今日伤者算是走运了,刚好碰上我们,时间上也没有耽误,上好的伤药刚好医箱就有,任何环节有一点点问题,怕日后都要落下一点残疾,他的左腿骨折,右大腿也有骨裂。” 平安看着少年惨白的脸,十二三岁模样,还带着点婴儿肥,皮肤白净,眉清目秀,一看就知道家境不错,从没有吃过苦的样子。 这样花一样的年纪,如果成了残疾,一生真就毁了。 一个时辰后,少年身上绑了许多布条,骨折处上了绑板,麻药还没有过,少年安安静静的躺着,没有了最初的痛苦。 如意要来干净的水,师徒俩净了手,几个人的身上都透着血腥气,只能回去好好洗洗了。 房门打开。 白管家看着自家少爷脸上到底有了血色,扑通一声给孙思成跪下,砰砰砰就是几个头。 实在的让平安听着就头疼。 “快起来,不必如此。” “大公子,我替我家少爷谢谢您,今日要是没遇上大公子,还不知道会如何?我都不敢想的。” 孙思成叹口气:“你家少爷年纪小,本不该骑马的,你们怎么会带他来这样的地方?” 白管家抹把泪:“我家少爷代老爷来焦县做清明,因为七七八八的事耽误不少时间,又着急往京城赶,就” 孙思成摆摆手:“这些就不说了,你家少爷左手臂骨折,左腿骨折,右腿根骨裂,勒骨骨裂,至于其他有不少皮肉擦伤,只要按时换药,不碰生水,倒是没有大碍。” 白管家早已经泪如雨下,看来是真正的疼他家少爷。 一听孙思成这样说,扑通一声又跪下来:“大公子,还得求您继续给我家少爷治疗啊,这么重的伤没有您,我们是万万不放心的,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我们老爷了,可一来一去太多时间,等不及的。” 白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白老太爷如今还在翰林院任四品京官,白大老爷就是这白少爷的父亲,如今是永安府的知府大人。 白二老爷不爱读书,却把生意做到了全大周。 不怪白管家吓的要死,白家两房六个小姑娘,却只有这一个嫡子,真正的宝贝蛋一个。 两房庶子各有一个,但大周特别看重嫡子,嫡庶区分严明,再加上这个少年能文能武,又八面玲珑,自然更让两个庶子黯然失色。 今日这件事,事发有因还是其他什么,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这样吧,我留下三日,再久怕是不行,江南还有事等着我去,府城也还要待些天。 不过,有了这三日,你们去附近的百草堂找位大夫,好好护理也是一样的。” 白管家吓出了泪:“不可,不可,大公子,还请您自始至终帮我家少爷治疗,换任何人我都不放心啊。 我家这辆马车,做了很好的减震处理,只要不是太快,应该不会颠人,此行又都是官路,过几日好点,我们就一起赶路。” 孙思成皱皱眉:“这些暂时不说,今晚你们好好看着你家少爷,我得先带我家小徒弟吃饭,平安,饿了没?” 声音柔软的不行。 白管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平安。 平安见师傅点头,也就接了。 “大公子,您的诊费和药费,咱们回到府城一并算,可好?” 034患得患失 白管家当晚就找了掌柜包下了整个客栈的未来三天,在公子还不能跟着走的情况下,是绝对要紧抓着孙大公子不放的。 就算是到了府城,也没人能超过孙大公子的医术,自家公子这次伤的重,稍微一个不小心,甚至有瘸腿的可能性,那样整个白家的将来就算了,自己这些人也不必活了。 孙思成吩咐吉祥去告诉万长生夫妻一声,未来三天肯定是走不了了。 先不说医者仁心,这孩子确实伤的不轻,小镇上哪里能找到好大夫,就冲着白家,冲着白知府,他也不能袖手不管。 师徒俩带着如意这边吃着白家准备的晚餐,万长生夫妻也听了吉祥的通知。 出门才一天,又得停下来好几日,他们是无所谓,跟儿子在一起就行了,早一天晚一天倒没啥事。 “大公子实在太忙了,相公,你说日后要老是这样忙,平安哪里有功夫读书?老实说,我还是想孩子科举。” 一时间,梅娘心里说不出的后悔,儿子这么聪明,相公也愿意给他读书,夫妻俩苦点省点,说不好儿子日后就能为官为宰。 名医是很吃香,到底比不上仕途,但已经走了这条道,师傅也拜了,事情已经不能逆转。 万长生如何不知道娘子的小心思:“梅娘,孩子还小,大公子也没说不让他科举,如果平安将来读书好,也是可以一边科举一边学医的,儒医多好听啊。” 梅娘心里还是闷闷的,但自己不能得陇望蜀,又想大公子后面的好处,又想儿子一心一意读书,自己到底还是自私了,世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行,这三天我刚好给你们做夏衫。” 万长生道:“我也去附近山上转转,遇上什么是什么,总不能日日客栈躺着。” 万一儿子日后还是想科举,家里就得备钱,现在娘子手里所有加起来差不多七十两,其中十七两还是儿子给的。 梅娘没同意:“相公,咱不着急这几日,人生地不熟的,镇上药房还不一定收。” 万长生想想也是,那自己就趁这几日空看看药书。 等平安回到了房间,二强已经四仰八叉地发出细细的鼾声。 十一岁的孩子还没有发育好,瘦瘦小小的,小脸上满是稚嫩,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孩子。 可惜他至今没把心态调整成真正的孩子。 或许是前世六十年的记忆太深了,或许这几年母子俩实在太苦了,日日为吃食和债务发愁,哪里有时间天真? 想到钱,平安从怀里掏出小荷包,里面两个五两的小银锭。 不少了。 加上这十两,他就有了二百一十多两的存款。 他的小脸上露出少见的笑容,这些钱可以在府城买下十二三亩良田,房子暂时别想了,府城的房子好一点的起码千两以上,便宜的他也看不上。 藏好银子,门外传来伙计的敲门声,应该是送水来了。 孙思成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想着小弟子的一举一动,太稀罕了,这么小的孩子,举手投足间满是从容,面对着鲜血根本没有害怕,简直就是吃这行饭的。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这样的孩子,如果是走科举,怕也是最好的苗子吧?他想象着二三十岁的平安,一身官袍,俊美如玉…… 自己会不会错了?根本没给孩子自己选择的机会? 罢了。 等这次安定点,立马找孙文教他读书,学医再读书,肯定没有过多的时间,如果这样的条件下,平安日后还想科举,自己也会全力以赴地给他最好的条件,不管怎样都是自己的徒弟。 想通这些,他全身心放松下来,不再患得患失,很快进入睡梦中。 晨光破晓。 平安、二强就跟着吉祥、如意后面习武,非特殊情况不会停歇。 孙思成昨晚半夜还探了一次白小公子,病人多少有些发烧,好在并不严重。 一大早,他就又去了白小公子的房间,删删减减又开了不少药让白管家赶紧去买,没有就赶紧回焦县去买。 他不可能留在这里太多天,那只能白小公子伤稍微稳定点就赶路,府城还有许多事等他去处理,万长生夫妻也不能老是耽误在路上。 如此路上用的药就得一起备了。 “孙大公子,这些药包括路上用的吗?”白管家没能得到确切的答案,昨晚根本就没睡好。 “白管家,我会在这里留下三日,不出意外的话,三日后你们已经能勉强同行,前提是小公子的车足够应付颠簸,这已经是我能留下的极限,我有很多的事情急等处理,不过我这次会在府城停留半个月。” 白管家松了一口气:“如此我就放心了,孙大公子,我这就派人去买药,三日后争取跟您一起回府城。 还有,这几日的吃住白家全部安排好了,孙大公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提,至于治疗费,到了府城白家一并付给您。” 孙思成浅笑:“这也是缘分,区区一些费用不要也罢,白管家尽管去忙,我带人去吃早餐了。” 昨晚白家的荷包里就有两百两,所用的药算是很不错的了,但费用不过三分之一。 白家的一个人情岂是区区一些银两能比的?何况孙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说到银子,他想起小徒弟暗捏着小荷包的手,能有多少?不过五两十两,就把孩子乐成那样。 孙思成心里有些酸,孩子这些年太苦了,所以才如此的爱财,到了府城后,自己得好好办一场拜师宴,曾经花出去的好东西,一定得让那些人还到小徒弟的手里。 万长生此人很不错,但目前资历不够,专业也不够,三五年后倒是可以提为管事,一年收入也不会少,暂时只能这样了。 餐桌上,孙思成跟万长生提了留下三日的事。 万长生笑道:“大公子,我们夫妻倒是无所谓,刚好平安他娘趁空给俩孩子做些夏衫,我也当几日书生,多看看百草集。 就是二强,还麻烦您让吉祥他们教教他,孩子小,不是很懂事,平安跟着您身后,我们根本不会担心。 还有,从中餐起,我打算就让伙计送餐进房间吃了,您忙不用迁就我们。” 孙思成眼里的笑容更真切了点:“如此也行,吃住白家全部包了,你们吃什么尽管点。 至于二强,我等下吩咐吉祥带在身边,孩子还不错,假以时日,也是能帮上平安忙的。” 035出发一日又滞留 平安让娘帮他缝两件罩衫,昨晚衣服上就沾了一些血迹,这年代的布匹不是很好洗。 罩衫布料不用好,粗布的就成。 梅娘一听儿子说,再看看衣服上的血迹,心里有数了。 “等下娘就去镇上布坊买匹粗布,颜色干净点就成,这样的罩衫娘一日就能做两件,儿子,这几年你可不能骑马,太危险了。” 平安笑了:“我就是骑,也没马高,何况也没马,娘,我去师傅那了。” 一刻钟后,平安跟着师傅后面去查房,少年静静的看着他们进来,嘴角微扬:“孙叔,昨晚带您受累了,多谢您。” 孙思成微笑:“我也没料到遇上你,还是这样的情况,白小公子,现在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疼痛是正常,你身上骨折两处,两处轻微骨裂,起码着床半年,不过三个月后就会好很多,这些天特别要注意。” 白家轩微微点头:“孙叔,您叫我家轩就好,管家已经跟我讲了,三日后我们跟您一起走,我身上的伤还是得麻烦孙叔,我不能落下后遗症。” 孙思成微笑道:“那就这样,我帮你诊诊。” 这孩子很小他就认识,几个月大时就给他看过病,只要回府城,基本都被白家请去。 永安府他待的时间比别的地方要久一点,算是他的据点之一,再就是余杭府、阳州府。 他的弟弟,白家二公子孙思源则更多在淮南府、淮北府。 至于他爹这些年都在京城,老人、孩子也都在那,京城的孙府如今才是孙家的大本营。 白家轩眼光瞥见一旁的平安,小小的孩子,绷着小脸站在那里,眼睛亮晶晶的随着孙大夫的动作转。 昨晚他多少有些感觉,这孩子一直跟在他师傅后面帮着他。 不过很快白家轩就没心思想这些了,疼的哎呦哎呦起来。 …… 整整一个白天,平安跟着师傅基本每个时辰就去查一次病人的房,一日三餐的药也是如意亲自熬,二强则跟在后面打杂。 麻药不可能老是用,平安惊喜地发现,师傅也会给白家轩用些镇疼的药,效果也很是不错。 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针灸,换药的时候,伤处会很疼,这时候即使镇疼药效果也不显了。 师傅这时就会用上针灸,也会不厌其烦地跟他讲针法。 人体穴位他很熟,熟到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人体穴位图。 师傅跟他讲上两遍,他就能记得七七八八,回头再把针法记下来,明后天再接着看,记清楚就完全没有问题。 难的是下针,这就需要时间了,回头画个图,让木工帮着做一个简单的人体,多练才是硬道理。 前世针灸也练过,几个最出名的针法都记得滚瓜烂熟,什么鬼门十三针、什么气血三针,什么单手下针法、双手下针法等等等等,就是无疼针法也有,但跟师傅这套针法也不一样。 自己所掌握的现代针法再好也不能拿出来,起码十年八年后。 出生即带前世的记忆,这个秘密此生他都不打算跟任何人讲,父母不行,妻儿不行,师傅也不行。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知道的人多了,那就不是秘密了,说不定就会成为催死符,不是身边的人都不可信,而是隔墙有耳。 晚间师傅不要他起夜跟着查房,但他也不会歇着,勤勤恳恳把白天的医案都记下来,再在二强的鼾声中看上一会医书。 卷是一定要卷的,中医他前世都是自学的,并没有真正跟老师学过。 医典里的种种,跟这朝代真正的名医后面学,根本就是两码事。 这样好的机会他如果不抓住,那就是傻。 白天师傅行的孙氏无疼针灸法,他也一遍一遍用银针头试着穴位。 就是银针头,下针他暂时还不敢,先把针法弄熟悉再说。 他的小医箱里有一套不错的银针,还有简单的医用工具,这些跟前世的手术工具根本不能同日而语,但在这时候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他会想办法画一套外科手术工具图,偶尔有一些出格的想法应该是可行的,只是不能太出风头。 翌日一早,梅娘就把两件罩衫递给他,衣服已经洗过,略粗的布料,淡淡的青色,长度到了他的脚踝,大了一点,其他都满意。 梅娘笑起来,衣服是她特地放大了的,儿子正长个,再怎么也得带明后年穿,这样的衣服只行医穿,别的时候也不合适。 白家轩却在第二日傍晚烧了起来,伤口也有些红肿,一再注意还是发炎了。 孙思成带着平安守了上半夜,下半夜是如意守的,白家的人自不必说,白管家是一夜未眠,其余的护卫也是换班守夜。 平安觉得这样很正常,大夫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一切以病人为主。 上半夜,白家轩终于退了热,还撑着喝了不少稀饭,这个少年到底还是很厉害的,并不娇娇滴滴。 一大早,平安就被摇醒,睁眼一看,面前就是二强放大的笑脸,这孩子昨晚也陪他熬夜了,现在却一身的劲。 “平安,天亮了,马上要练功了,你快起来,我打水去。” 平安点点头,叹口气,练功是每天天不亮就要做的事,不管你头天累不累,是不是在外面。 师傅说了,他们日后一年中有大半是在外面奔波,如果是在外面不方便练就停,那还练个什么? 二强脚步带风地下楼打水,这些天的日子跟做梦一样,一日三餐是大米饭,餐餐有荤,任他吃到饱。 身上穿的也是新衣服,就是练功也是他喜欢的事。 唯一有些不喜欢的就是吉祥哥给他布置的功课,每日必须认十个新字,还得会写。 这就有些难了。 一日十个,十日就是一百,一个月就是三百个,想想就可怕,太多了。 可吉祥哥说这是贴身护卫该会的基本东西,光会功夫不行,出门连写封信都不会,遇上事情怎么办? 孙思成带着小徒弟给白家轩又换了药,伤口多少还有些红肿,不过不算厉害,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今晚如果再烧,后天一早怕是不能赶路,哪怕再忙,他也得继续留下来,没遇到就算了,遇上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白家的。 036白家轩示好 “师傅,下午您休息吧,病人这里我看着,有什么我就立马通知您。” 孙思成唇角扬起,小徒弟知道心疼他了。 昨晚没睡好,一大早不放心又起来,现在确实心力交瘁,如意下半夜一直没睡,现在还没有起来。 “行,有什么你立马叫我,午时后我就去休息。” 师徒俩刚到大厅,万长生匆匆过来:“大公子,你们午食后歇歇,我在孙军医手下多年,下午我来看着病人吧。” 孙思成一想可不是? 小徒弟跟后面学医不过十日左右,再聪明也没有万长生经验丰富。 当下点点头:“那就麻烦万兄弟了,我确实要午睡,不然精力跟不上。” 万长生微笑:“如此我就去病人那了,你们赶紧午餐吧。” 这两天他一直在看百草集,昨晚大公子跟平安、如意他们没怎么睡,心里就想着是不是自己白天帮着看看病人,熬药什么的他也很是内行的。 白家轩再次清醒过来,发觉除了自己的小厮阿原,还有一位年轻人坐在他房中。 “你是谁?怎么在这儿?” “大少爷,您醒了?”阿原咧着嘴。 万长生站起来:“白小公子,昨晚你发热,大公子他们都没休息好,我帮他们看着你。 哦,对了,大公子的徒弟平安是我的儿子,这次我们一起去府城。 你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如厕?我在孙军医手下做过六七年,护理方面还是不错的。” 白家轩俊脸泛红,阿原都不知道他想如厕,真是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 半个时辰后。 白家轩全身轻松,茅厕上了,药也喝了,点心也吃了,比昨晚舒服的不止一星半点。 这个万长生护理伤者还真有一套。 趁万长生去灶房帮他准备晚餐药膳,忙让阿原找来白管家。 “我现在感觉不错,准备好了,大后日动身可行。” “大少爷,我也是觉得最好是跟孙大公子同行。 府城那边,我虽然在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了,但一来一回再快少了八日不行,如今才过去两日,孙大公子看着确实有急事,不可能再等六日,镇上的大夫” 白家轩摆摆手:“这个不用考虑,我的车在官道上基本不怎么颠簸,就算是有点不舒服,名医跟在一边,有什么担心的。 白管家,这次我的马突然出现这种情况,没人使坏基本不可能,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归根到底还是我的运气好,刚受伤就遇上了孙大公子,有他出手,我不担心有后遗症。 这里还会住两日,你仔细安排好,住宿只能这样了,用餐方面尽量用好的,对了,他们可有给红包?” “大少爷,孙大公子包了两百两,他徒弟给了十两红包,另外三个小厮各给了二两,我跟孙大公子说了,回到府城会好好感谢的,不过孙大公子说算了。” “行,回头你补一个十两红包给万长生,毕竟他是大公子徒弟的父亲,一个未来名医的身份是跑不了的,这种人交好只有好处的,其他到了府城由父母准备,我不必操心。” “是,大少爷,我这就去安排,您好好歇歇。” 这次焦县之行,把他魂魄吓掉一半,如果没有遇上孙大公子,后果他根本承受不起。 到底是谁害白家嫡枝唯一的独苗,他想不出来。 大房二房各一个庶子,目前都还小,姨娘家没什么,不可能有能力害人,也没那个胆。 但马蹄确实发现了粗针,孙大公子也确定马吃了醉马草,对方算计了一切,却没有算到孙大公子刚好在客栈,且跟白家熟悉。 傍晚,万长生从病人房出来,回到房间晚餐,如今他们夫妻在房间单吃,平安跟他师傅一起吃,二强则跟吉祥、如意吃。 凑一起不方便,这样确实好多了,只不过白家多一些费用了。 “这个你拿着,刚刚白管家硬塞的,不要都不行。”万长生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 梅娘打开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相公,十两,这白家太大方了吧?” 万长生也一惊:“估计是看着大公子的面子上,毕竟我是平安的爹,平安又是大公子的徒弟,这次大公子对白家的恩不小,我们这是走运了,你收着吧。” 梅娘喜滋滋地收好银子,往年五年她不过存上十两,现在人家一个红包就给了这么多,她仿佛看到了不久的将来,她手里会有府城的田契房契。 再也不用回到乡下,再也不用背负曾经寡妇的身份。 “相公,离开老家后,平安就是你的亲儿子,我们就是嫡嫡亲的一家人。” 万长生笑着跟她点点头,狠狠地咽下一口饭。 他的心里泛着酸,平安说不定真的是他唯一的后代,就算是以后还能生,也不一定有儿子,他当然做梦都想三个人成最亲的一家子。 二十六岁了,他跟所有人一样,心心念念都想有儿子,平安就像是他梦里亲生的,哪哪都长在他心尖尖上。 白家轩傍晚前刚换过药,这会儿安安静静地在休息。 孙思成打发如意先去休息,下半夜刚好接手。 他自己趁空教小徒弟一些基本的医术,比如诊脉等等。 诊脉平安当然会,前世他的西医算是一绝,中医也花了不少心思,但到底没有真正跟名医后面学,如今遇上师傅,他自然如饥似渴地跟着学。 该遮的当然要遮,没有人生而知之。 但这一世他的记忆力特别的好,比前世更胜一筹,这个他不想遮。 师傅看上自己就是因为自己优秀,没有足够的优秀,如何让师傅喜欢? 师傅这个粗大腿他一定要好好抱着,让自己过好一生,是他目前最大的目标。 即使这辈子的亲生父亲真的没死,他也不打算去认了,没听说有真正好的后娘,他没那么天真。 这个万长生人不错,母亲也改嫁了他,那这一生他的父母就是他们了。 孙思成对小徒弟表现出的天赋欢喜不已,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苗子?还这么巧被自己遇上? 他看着面前的孩子,几乎可以看见二三十年后,大周最俊、医术最好的就是他这个徒弟。 平安,这个名字也好,万事平安,一路平安,呵呵呵,呵呵呵。 平安看着师傅迷离的笑眼,满意归满意,也不必这个样子吧?好一会了。 037孙思源的信 三日后,一行人终于起程了。 白家轩这两日恢复不错,治疗和护理都十分给力,车厢里也垫了厚厚的,稍微注意完全不成问题。 二强这次没有跟着平安,相反坐到他姑父万长生身边,除了自由自在,还能学着赶车。 万长生也不说他,马上十二岁的人了,学着赶车也不错,到府城还有四五日,几日一学就差不多会了。 孙思成的车厢里支起一个茶几,小徒弟坐在他的对面,正小嘴巴巴地背着百草集。 玉不琢不成器,学医比学任何手艺都难,万一下错一种药,轻则让人病更重,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严重点就会要了病人的命。 这次到了府城,就让葛掌柜的二小子青石跟着平安,二强不错,人也机灵,但明显对武感兴趣,对医就很勉强,就跟吉祥一个样。 再好的大夫,身边都得有好的助手,他身边就有如意和顺风、顺水还有半夏几个人。 青石今年十岁,本是留给儿子的,儿子身边不缺人,就给了徒弟吧。 “大公子,二公子的信鸽来了。”吉祥隔着车窗递来纸条。 “这么急吗?”孙思成接过纸条,兄弟俩各有几只信鸽非紧急情况一般很少用,好的信鸽训出来不容易,往往也容易折。 果然还是为了齐表妹的事。 他这次着急往府城赶,除了药谷的事,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齐娇的女儿。 当年明明让她不要着急怀孕,她的体质根本承受不起怀孕带来的风险,又不是没有儿子。 结果好话不听,一心一意为了后来的男人怀孕生子,生了又怎么样?勉强达七个多月就受不住早产,孩子体弱不说,心疾还无法根治。 这些年他想尽办法,勉强留住孩子的命,但随着年纪的增长,病也越来越难控制。 老二着急来信有什么用?他是神仙吗?他又不会换心。 换心? 孙思成心砰砰跳起来,他怎么有这样奇葩的想法? 曾经听说古代有一圣医能给人换血,甚至给人截肢再接。 但这些也只是传说,从没有真正有人这样做过,齐娇的女儿,怕是太医院的院正也根本无法可想。 自作孽不可活,一意孤行不光是害了自己,更是害了孩子。 齐娇是他表舅的女儿,表舅家三代单传,到了齐娇这一代却有了兄妹俩。 表舅本是想把齐娇嫁给孙家,他那时候已经成亲,剩下的就是老二思源。 谁知道老二心里早已经有了人,怎么也不答应。 男婚女嫁本也算了,谁料到齐娇七八年前相公出了意外,那时出嫁不过三年,儿子也一岁多,是拼了命生下的,为此还坏了身子。 一年多后,表舅花尽心思接了母子回娘家生活,不多时就梅开二嫁。 嫁就嫁吧,婚后他再三打招呼,起码五年内不可要孩子,结果他的话就是放屁。 他就不懂自家老二为什么心里总是对齐娇有谦意?又不是订过婚又退了?双方从不曾有过婚约,能帮尽量帮,帮不了也是没办法。 倒是会给自家哥哥找麻烦。 孙思成长叹一声,自家这个弟弟除了行医,其他事情很少关注,更不愿意参与,不然他也不至于一年中有大半是在大周各处奔波。 平安偷偷瞥了一眼师傅,只见师傅看了信之后就一直愁眉不展,不知道是什么麻烦事,竟然让开朗的师傅如此。 想不到这朝代真的有飞鸽传书,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事。 小小的鸽子竟然能千里迢迢找到对方,尤其还不是固定的场所,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还是别想这些了。 心不在焉,除了挨训不会有任何好处。 平安安下心思,一心一意背起药性来,他本就清楚这些药,背起来自然事半功倍,很快,孙思成的心又到了徒弟身上。 他不是他弟,对齐娇没有过多的表兄妹之情,亲戚间,该做的他尽可能做了,其余的就是看老天了。 县城耽误了五日,白家轩的伤又耽误了四日,今天已经五月十三,顺顺利利的,也要十七日到府城。 安排万长生夫妻不难,自己可以不去,让吉祥送他们一家四口去药庄,月底,最多下月初是一定要带平安去江南的。 那么,自己在府城的时间最多十三日,其中还得举办一场小小的拜师宴,这就又是一日时间。 孙文跟大武、小武,还有大壮、大牛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处理好附近几个州府药谷的事。 春季麻烦事尤其多。 “平安,你背的不错,歇会吧,你听听我接下来的安排。” 孙思成递给小徒弟一个果子,顿了顿,“估计十七八到府城,到了府城后,我让吉祥送你们四个去药庄,你跟二强陪你爹娘一些日子,月末我会抽一日办一场小小的拜师宴,时间有限,请的人不会多。 最多下月初我们就动身去余杭,这一走,年底都不一定能回来,如顺利,十月底有望回来。” 平安看师傅盯着自己,遂点点头:“师傅,我都听您的,二强会跟着我吗?” 孙思成微笑:“当然,这次出门还会有不少人一起,都是跟我身边多年的人,他们现在都忙别的事去了。 平安,去江南后,不光是学医,文武我都会正儿八经安排师傅教你,二强随他跟你后面学,不过我估计他不是学医学文的料,多花心思在学功夫上也不错,不管怎么,起码有一样特长,才有资格一直守在你身边。 你还小,慢慢来,你身边会有你自己的人,这些人会长长久久跟着你,人品得不错,贴身的人有时候宁缺毋滥,你现在还小,有些并不懂。” 平安还是点点头,目光清澈地看着师傅。 其实他心里难得地吐槽起来,前世活过六十的人了,这些有什么不懂? 不过是御人术,好不容易到了可以买卖人的朝代,他一定会好好经营自己的班底。 自己真正的手下,他是一定要死契的,他可以拿心真诚地温暖人,但该严的时候绝不姑息。 二强这种亲戚手下,一是孩子确实可爱,人也不错,又是第一个跟着他,不然他是不喜欢身边带沾亲带故的人。 在他心里,亲戚就是只做亲戚,当手下不好管,很容易伤感情。 对二强,他会好好待他,不亏待他,但不一定让他成为自己的核心助手。 莫名其妙的胎穿到了这里,短短的七八年日子,算是经历了不少的磨难。 让他全心全意地相信人,哪怕是亲娘,他暂时都做不到。 亲娘嫁了人,日后还会有别的亲子女,那时候,他可能就是最多余的那一个。 038孙思源着急上火 淮南府百草堂。 孙家二公子满脸无奈地看着面前的表妹,“表妹,我已经想办法给大哥去了信,应该很快就会有回信了,他应该是被事情绊了脚,不然算时辰,前两日就到了。 你也不用太着急,萍儿的病短时间应该没大碍,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即使我大哥出手,这孩子想平平安安长大怕不容易,她那是心疾,还是很严重的心疾。” 自古以来心疾都是最难治的,医者懂,患者家人也懂。 齐娇一瞬间心疼得呼吸都困难,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二表哥,萍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长到快五岁,一直没离过药,吃尽百般苦,这都怪我当年没听你们的话,这是报应。 二表哥,等大表哥来了,麻烦你帮我多求求他,多用些心给萍儿医治,我有心带她去京城找姑母他们,可千里迢迢,我又怕孩子受不住。” “表妹,你就是去了京城,怕也没什么用,老实说,我父亲我祖父的医术不一定就比我大哥好,太医院一般的太医也是如此,院正我爹也请不动,还有萍姐儿确实不宜长途跋涉了。 其实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大哥都会尽力而为的,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一趟京城之行,带个病孩子,起码途中要半个月,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但事实就是很可能半途就会出事,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娇表妹,你相公是什么意思?怎么不见他陪你来?” 齐娇抹抹泪,低声道:“他不是很清楚孩子的病,我没跟他细说,去年他院试中了秀才,今年刚好是乡试年,他想十月份试试看,我不敢打扰他。 表哥,我还想你帮我开些药,萍儿这样了,我还想给她生个弟弟,麻烦你” 孙思源叹气道:“表妹,你还是等大哥来了再说吧,我在这方面远不及他,尤其是你这种身体。 其实你已经有了盛儿,不必那么急。 还有,孩子不光是是你的,也是你相公的,我觉得,这样的大事你还是不能瞒他,他也有权利知道,哪怕你是好心。” “二表哥,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了,孩子看不见会着急的,明日我再让人来看看。” “不必,大哥到了,我会派人通知你。” 齐娇出了医堂,恍恍惚惚上了马车,女儿的病,相公并不知道太多,只以为是早产体弱,如果知道是因为生盛儿受了大罪,而导致很长时间不能生二胎,怕是心里会很难过。 相公今年二十六岁了,盛儿还不是他的亲骨肉,唯一的女儿还不知道能活多大,最主要的是,自己的身子能不能再生还是个未知数。 一想到爹和大哥说的,给他纳个小妾,她就感觉不能忍受,她做不到,也容不住。 …… 孙府。 马氏看相公一脸愁容回到家,不由得撇撇嘴,齐娇娇去医堂的事她是知道的。 虽说齐娇娇是为了孩子,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自己相公,她到底心里有些不舒服。 两人毕竟曾经婚事上有些牵扯,当年齐娇娇刚成寡妇时,听说她爹齐表舅还曾想让相公纳平妻,真是想的美。 不过这只是道听途说,不一定是真的。 她在心里是庆幸的也幸亏只是表舅,要是亲娘舅,当年她跟相公怕就要被拆开了。 相公虽然没有他哥争气,但是人好实在。 就是有时候太实在了。 “相公,今儿医堂人多么?可是累了?”马氏柔柔地迎上去,满眼都是情意。 孙思源浅浅笑着:“没事,就是有些累,下午收到大哥的信,还有四日便到了。” 马氏扶着相公坐下,又亲手冲了一杯蜂蜜水递给相公,“先喝点,一刻钟后就吃晚餐了,大哥会直接来这里吗?” 孙思源点点头:“其实大哥是最忙的,今年天气不算好,许多地方的药庄都有许多事,他在这里也待不了很久,江南事情也多。” 他生性不喜欢管理生意,百草堂如今已经遍地都是,军中供药更是重中之重,这些事基本都压在大哥身上。 他不擅长管理,也不喜欢,并不表示内心不愧疚。 大哥二子一女,他也一子一女,儿子如今跟大哥的孩子都在京城,除了读书就是学医,小女儿今年四岁,陪着他们待在淮南府。 萍姐儿跟自家女儿一样大,一个健康活泼,一个病病歪歪。 孙思源再次叹气:“今日娇表妹又找去医堂,恨不得大哥一下子就到了这里。 可她女儿的病,就是大哥到了,也是没办法根治的,最多也就是控制住罢了,那孩子也可怜。” 马氏瞥了一眼相公:“不是我说她,当年大哥那么劝她调理三五年再生孩子,结果人家不听,如今害了自己又害了孩子,其实那时她已经有了儿子,就算是在陈家守着儿子过也不是不行。” 孙思源不再说话,娘子对娇表妹没好看法,主要还是因为那些事。 十六岁出嫁,十九岁成寡妇,余生漫长,光是守着儿子在那样的人家过,就算是有嫁妆,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再嫁还是对的。 只是不该着急要孩子,可事情已经出了,再说也无益。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相公,馨姐儿去她外祖父家好几日了,我打算明日去接她回来,刚好她大伯要来。 唉,我真是想咱儿子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京城看他。” 孙思源笑道:“正月下旬才回来的,不过四个月,儿子在爹娘身边,大嫂也在,我是一点也不担心。 最好明年把女儿也送去,京城长大的小姑娘,不是府城能比的。” 马氏没吱声,舍不得是一回事,但相公说的不无道理。 婆婆有些大大咧咧,但大嫂人是真好,放她面前自己是放心的。 大嫂家的阿妩也只比馨姐儿大一岁,两个人一起做伴也好。 京城有女学,阿妩身边还有专门的嬷嬷教,怎么也比这里好。 “相公,这些我都听你的,只是这样一来,大嫂更忙了,五个孩子都她忙了。” 孙思源想到自家亲娘,亲娘也疼自己的孙儿孙女,但她老人家不是很通家中细事,京城孙府管家的一直都是大嫂,以至于大嫂根本没办法跟大哥走,俩夫妻也一直聚少离多。 “娘子,吃饭去吧,大嫂忙四个也是忙,不在于多一个不是?十一月我们尽可能月初回去,这边掌柜都差不多能独当一面了。” 039齐娇娇的心思 话说齐娇娇回到家,相公还没有从府学回家,儿子也还在学堂,看着萎靡昏睡的小女儿,她心里是酸痛不已。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得了最难治的病,前年大表哥给的药方子,在当时是效果不错的,也确实控制住了病情。 可上个月起,这药渐渐的失了作用,女儿竟一个月昏过去两次,虽然在二表哥的治疗下很快醒了,却治标不治本。 大表哥几日后会来,可来了又能如何? 这是心疾。 听说太医也是没办法的。 齐娇娇万般无力,她这一生,命不怎么样,早年看上大表哥,可大表哥从没有正眼看过她,十七岁就娶妻生子。 父亲说二表哥人更适合当相公,她也答应了。 想像再美也无用,表姑母也有心成全,可那个马玲死皮赖脸勾走了二表哥的魂。 齐家比小门小户好,但终究不过是个普通的药商,有点银子而已,根本攀不上高门大户,选了又选,挑了又挑,最后选了陈家。 一个县令的次子,父兄并不是很满意,她却看中对方是十七岁的禀生秀才公,前途可期。 婚事成了。 穷些就穷些吧,父兄答应多给些嫁妆,熬上三五年,考中举人老爷就好了。 二十五岁,哪怕三十岁之前能走上仕途她就满意了。 可哪里能等到三十岁? 婚后第二年,她有了身子,亲娘早逝的她,许多事情不懂,父兄再好也是男人,何况离的又远,公公万事不管,婆婆只是个吸血鬼。 待相公着着急忙慌找人请来稳婆,孩子是生下了,也很健康,她却伤了身子,相公也因为惊吓过度生了病。 万般无奈下,她带着相公、孩子回到娘家,找到大表哥、二表哥,相公病治好了,她自己也治了。 表哥却告诉她,这一生最好是不要生了,她的身子伤的太狠了,即使再生,怕也要五年十年之后,就看后面调理了。 有了儿子,她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等些年就等些年吧。 可惜,命不好的人,喝水都塞牙。 不过一年,相公就出了意外,人没了,她的心也裂成一瓣瓣。 前后不过几个月,她在陈家就一日比一日难熬了。 首先是公公愈加沉默,婆婆一日日骂她丧门星,甚至连一岁多的小孙子都骂成克星。 这让她忍无可忍。 相公在世待她不错,可那又如何? 死人庇护不了她跟儿子。 只得再次求助父兄。 父兄上门协商,被骂走,再上门,再协商。 一次次的,人终于自由了,可付出的代价是她一多半的嫁妆,加起来怎么也有一万两银。 说是补偿给相公那个庶子的,说什么人家代替她儿子承了相公香火。 呵呵,那么多的银子会给那个庶子?她是不信的。 可不信又能如何?父亲本是不想她带儿子回娘家的,说什么这样对儿子不好。 留下就好吗?孤苦无依就好吗? 那样的婆婆,那样的夫家,她如何敢留下无依无靠的儿子? 这些银子,可供三十户普通人家生活一辈子的,就这么给了吸血鬼的婆婆,可买来了自己和儿子的自由,这就很值得。 父兄暗地里贴了她两千两银,加上原来剩下的,也有六七千两,足够她生活了。 谁料就在回来的途中,因为她临时的改道,遇上了现在的相公,一个她看一眼就心跳加速的男人。 那么年轻,那么俊美,只一眼,她就愿意救他。 仿佛是老天爷可怜她,人救了,也治好了,却没了从前的记忆,什么也不记得,独独只记得书本上的知识。 可父兄都不愿意她嫁给他,说是没看见他的路引和任何证明身份的文件。 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谁知道对方有个怎样的家庭?会不会已经娶妻生子? 可她坚持认为他是老天爷可怜她,送给自己的大礼。 一个带着儿子的寡妇,哪怕手上并不缺钱,也很难二嫁这么好的男人。 从此之后,父亲渐渐的有些冷心,不再宠她,尽可能的不见她。 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待她不错,可嫂嫂那个人呐…… 亲事成了,她又有了相公,儿子有了父亲,他们都有了家。 相公的姓氏,是她偷偷的在他当时穿的旧衣服上绣了一个吴字,只因为吴是她母亲的姓氏。 相公到现在都认为那是他自己的姓氏,因为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相公就给自己取名吴敏,意指无名。 对这件事,她有愧却不后悔,一个带儿子的寡妇,能二嫁到什么好人家? 当年父兄本是想只带她回来,可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子,甚至将来都不一定能再生子,如何能丢下不要? 如今相公万事从头起,户籍找人落实了,房子买了,婚成了。 相公也重新考了童生、秀才,今年还打算乡试,乡试不容易,那又怎么样? 他们现在不缺钱,相公读书也好,大不了三年后再来,三年后相公不过也才二十九岁。 唯一没算到的是,她竟然真的不能很快要孩子。 婚后第二年有了萍儿,从此日子就有了阴霾,就有了胆颤心惊。 除了女儿,她心里最深的恐惧就是生怕有一日,相公有了记忆,记起了他那个家。 这些年,她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打探他的原生家庭,是不是成过亲,是不是父母健在。 她不想打听,不想知道一丝一毫,唯愿对方老人还有别的子女,不会老无所依。 唯愿相公不曾成过亲,不曾有妻有子。 没人知道,发现相公时,他怀里是有路引的,油纸仔细包裹着,虽有破损,不至于看不清。 但路引上只有相公的姓名、年纪、地址,并没有其他。 这两年,她甚至想求二表哥帮她开些药,让相公服了永远不要想起往事。 可世上真有这种药吗? 她不敢,也不舍得,是药三分毒,读书的相公,怎么能随随便便服那些药。 再者,她也无法说出口,真的跟二表哥说出这种要求,人家会怎么想她? 如今只愿相公最好永远不要想起,真的会想起也等十年八年之后。 那时候就算是他曾有过娘子,怕也是改嫁生子了,没有谁愿意年纪轻轻就守一辈子寡的。 儿子懂事,九岁的孩子文质彬彬,读书勤奋,一心仰慕父亲。 可能是血缘关系,父子俩父慈子孝,却少了一份天生的亲近,这也让她很无奈。 女儿取名萍儿,喻意平平安安,可事与愿违,跟平平安安边都沾不上。 相公也心疼女儿,在她有意隐瞒的情况下,却不知道这病根本没得根治。 她不敢想,万一哪天女儿没了,她再不能给相公生下一儿半女,将来怎么办? 再或者,万一几年后相公有了记忆,想起他的家,万一曾经有妻有子,那她怎么办?算什么? 齐娇娇泪如雨下。 那是她不能想象的结果。 齐娇娇看一眼孩子,踉踉跄跄奔向自己的房间。 040固县小药庄 两日后,半下午。 一行人到了固县。 孙思成打算在这里休整一两日,他自己也得处理一下固县小药庄的事,这里药堂也得过问一下。 再就是白家轩虽然伤势恢复不错,但再好的车也没有炕上舒服,他得让孩子休息一两日。 万长生也巴求不得,两个孩子都好好的,娘子却有些晕车,人都瘦了不少,歇上两日,再一鼓作气赶两日,也就到了。 固县有个小药庄,就在城郊不远,孙思成没打算住客栈,带着大家伙直接进了庄子。 下了马车,孙思成指着庄上的一个二进院,“就不去城里了,这是孙家的药庄,吉祥,白家人安排住前院,我住厢房,万兄弟一家四口住后院,大家伙这两日好好歇歇,大后日一早我们动身。 如意,你拿这个单子给白少爷配药,晚餐前帮他熬药喝了,告诉药堂掌柜,我明日一早就过去。” “是,大公子。”如意拿着单子就走了。 一家人到了后院,很快庄仆送来日用的东西,梅娘没留下人,自己就能动手的事,不必麻烦庄里人。 平安带着二强去庄上转悠,前世有庄子的人还是相当少,毕竟土地珍贵,且一般是不允许买卖的。 古代不同,有钱的人都喜欢买庄子,大都是有围墙有庄门的,四周围的严严实实,里面绝大多数也是死契的下人,真正私有化的产物。 这个他也想。 “平安,这就是庄子啊?乖乖,这得多大?怕是有好几十亩吧?啧啧,你师傅家真有钱。” 二强感觉自己眼睛都不够了,到处都长着药材,药材本就是值钱的东西,他原以为只山中有,想不到还能栽种。 不过,他也不羡慕这些他现在根本达不到的东西,如今他也算是小有身家了,十二两银,乡下娶一个媳妇不过这么多。 出来不到半个月他竟然能得这么多的赏银,过年带回家,家里人怕是都会吓一跳吧? “平安,你以后有钱了,也想买这样的庄子吗?” 平安瞥一眼叽叽喳喳激动中的二表哥,“有钱当然会买,这叫置业,师傅说这就是小庄子,大庄子有好几百亩,比这大十倍。” “嘶。”二强倒吸一口气,还有这么大的庄子,光是围墙怕也得花大把银子吧? 看着二强不可置信的小表情,平安有些乐,这孩子真好玩,纯真的不行,带着他感觉自己都快乐不少。 前世过于一帆风顺,这辈子胎投的不好,出生这几年吃尽了苦,娘亲又好强,在娘家人面前又咬紧牙关不诉苦,结果苦的就是娘俩。 以至于他现在看见银子就想抓怀里,就不想撒手。 二百两银够干什么? 钱光藏着不生崽,到了府城,有时间他会让人帮着买些田地,或者跟师傅去江南做些什么,也或者存上足够的钱买一个小庄子。 他日后也行医,庄子当然也是栽药,药材比粮食值钱。 万丈高楼平地起,置业一步一步来。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个小家就这么平平安安过下去,日子一天天的变好,后面再多两个听话的弟妹也好。 那个亲生的父亲,希望他活着,如果在外面已经娶亲生子的话,就不要再想起他们,各过各的日子就好了。 “平安,这药我认识,你看” …… “大公子,固县药堂出事了,昨日城里一大户人家老太太头晕的很,吃了大夫的药反而晕过去了,现在都没醒,听说已经闹到衙里去了。” 孙思成大惊:“现在药堂还有人闹?” “大公子,我刚去的时候倒是没人闹,不过掌柜和大夫都不在,只两个小伙计,听说掌柜的去了衙门,大夫都去了苦主家里。” 孙思成瞥一眼如意:“现在情况不明,对方也不一定就是苦主,有些病发展快,不一定就是大夫用药的原因,罢了,他们应该也马上知道我来固县了,吃饭吧,饭后还得给白小公子换药,晚上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去城里。” “是,大公子。” 百草堂舍得花钱,聘请的大夫一般水平都不错,按理用错药的可能性不大。 这些大夫大多数都谨慎,根本不敢冒进,很可能还是病情发展过快,用药不够大胆,如此大事不会有,小麻烦而已。 有时候家大业大不是件好事,孙家嫡支人太少,旁支几乎没有什么出色的大夫,还是缺人呀。 他没打算现在就赶去,从医多年,已经不再冲动,天下生病的人多了去,如果着急,就是不吃饭也救不过来。 谁知道天刚擦黑,平安正一边陪着师傅消食一边背书时,庄门响了。 吉祥很快过来说,自家掌柜陪着病人家属过来请。 “你叫掌柜的过来,再去套车,让如意背上医箱,平安,跟为师一起去看看。” 平安点点头。 固县百草堂掌柜姓马,马掌柜很快一个人过来,对着孙思成行了一个大礼。 “大公子,实在无奈,只能这个时候打扰您。” “马掌柜,这个不必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公子,城里霍举人的母亲昨日来请大夫,说老夫人这些日老是头晕眼花,心跳也有些不正常,王大夫是我医堂主要大夫,自然是他前去,王大夫断霍老夫人是脑卒中前兆,忙给开药,又吩咐她千万饮食要清淡,说好今日再过去。 谁知道今日上午,霍家人就匆匆过来,声称老夫人只服过一次药,没多时人就晕过去了,这事霍家已经闹到衙门去了,我过来时,那老夫人到现在还没有醒。” “霍家?县学学政?” “大公子,就是他家,霍举人特别孝顺他娘,不过闹上衙门是他儿子的事,他本人可能并不在场。” “走吧,去看看。” 孙思成多少有些不舒服,只一天功夫,就闹到了衙门,这是不给孙家面子呀。 生病的事,瞬间都有变化,怎么能轻易就断定是医者的错? 这个王大夫他还是清楚的,医术不错,人很谨慎,也在固县百草堂行医多年,不可能一服药就让病人晕过去。 只能说,这个病人的病情已经到了要晕的程度了,王大夫只是不凑巧罢了。 再说,头日看的病、开的药,应该昨晚就吃了,今日一早再服第二次,怎么说是服下第一帖药就晕过去呢? 041霍举人道歉 平安匆匆去后院跟父母说了一下,二强忙跟上去,表弟去哪他自然跟着。 梅娘看着儿子的小背影,心又忐忑不安起来。 “相公,行医这么忙吗?我们让儿子学医是不是错了?” “娘子,日后在孩子面前千万别说这种话,首先是平安喜欢医,再就是遇上孙大公子这样的好师傅不容易,行医难,世上干什么不难? 一个成年男子,辛辛苦苦干一日,不过三五十文,还一天忙到晚,当大夫的不过是动动脑子,再说,大公子也说过会找人教咱平安学功课。” 梅娘叹口气:“这个道理我都懂,只是到府城后不久,大公子就会带儿子去江南,这一别不知道几个月不能见面,儿子出生到现在,我们娘俩是从没有分开过一整日的,光是想着他要离开我这么多日,以后还会常是这样,我就受不住。” 万长生拍拍梅娘的背:“暂时只能这样,等跟大公子熟悉了,我们尽可能跟着儿子后面,大不了不学种药,我们跟后面做杂务。” …… 孙思成给霍老夫人一诊断,心里有数了,再看过王大夫的医方,方子没什么问题,如他所料,方子有些温和,但老夫人年近六旬,身体肥胖,脏内其他方面也不见得多好,换一个大夫也会谨慎开药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此类病症越来越多了。 “霍举人,我家大夫开方子没有错,诊断也没错,固县还有别的大夫,你可以多找几个大夫看看。 如我没诊错,老夫人就是卒中,还很严重,这种程度才就医,已经不是一服药的事了。 再说,昨日下午看的病,当日就应该服药,今日一早再次服药,怎么只服一次? 还有,老夫人晕过去,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找大夫给人治病,了解其中情况,却一早闹到衙门,这是为何? 霍举人,你可以多请一些大夫,看看我家大夫是否开错药,卒中这种病,本就是脑中病,可想而知不好治,谁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就能治好,一旦病情不能控制,大夫就得去衙门,老实说,我可不敢治。” 旁边老大夫连连点头:“霍举人,孙大公子说的是实在话,这种程度的卒中确实难治,如果连大公子都不敢接手,其他人也不敢接的,霍举人,孙大公子,你们忙,老朽就告辞了。” 平安见这个老大夫也是个妙人,老奸巨猾的那种,捧了师傅,又没得罪病人家属,自己还施施然脱离了麻烦,妙,妙人。 霍举人弯身行了一个大礼:“孙大公子,实在对不住,昨日我去了友人那,今日上午才赶回家。 小儿不懂事,遇事就慌,我会让他好好跟您道歉,我母亲年事已高,年轻时吃尽苦,还没有好好享福,我,我,还请大公子出手。” 霍举人态度相当的诚恳,孙思成还是满意的。 “也罢,我首先说清楚,你母亲病情相当重,我不能保证就一定能救回来。 还有你去问清楚,为什么少服一次药?昨晚吃了什么,今早又吃了什么?昨天下午至昏迷前的事,你一一问清楚,这很重要。” “是,大公子,请您无论如何救救我母亲,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怪上您,还有,衙门的事,午时就撤了,对不住。” 孙思成点点头,“你去问你的事,这里有我师徒就行了,我先给老夫人施针。” “我们这就出去,麻烦大公子了。” 吉祥带二强去了外间,如意则守在一旁。 “平安,你看,卒中的人,一般都是胖子多,当然也不是绝对,瘦人也有,总之大概率是个富贵病。 霍举人说没享福,我看就是福享多了,吃太好了,一个老太太,个不高,快成球了,满肚子都是肥油。” 孙思成慢条斯理地拿出银针,“这个老夫人的病跟前些日县令家老太爷的病差不多,为师有把握救回她,但如果病人不改坏习惯,迟早还是病发,那时候怕是药石无医了。 平安,大夫救人天经地义,但救人的同时不能忘记自己。 遇上有些病,如这,王大夫还是对的,方子以温和为主,尽可能不要险招,出了事,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可懂?” “师傅,我知了。” “好,你仔细看为师下针,同样我起码给病人下三日针,三日后缓过来可以药物治疗。” 平安点点头,他已经知道,这个朝代大夫的绝活基本不会外传,亲传徒弟额外,但也不会头几年就传,压箱底的绝活只会传给自己的儿孙。 他师父这样的,绝对是少之又少。 平安心里还是很感动的,暗地里发誓,过几年也会慢慢拿出来一些方子,当然要做隐秘些。 还有师傅处世这一套很得平安的心。 任何时候,人都得考虑好自己,不然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会拖累家人。 人一旦愚腐了,技术再好也没用。 师傅很会面面俱到,这一点,他还有的学。 孙思成使的还是上次那套针法,这针法平安已经熟悉,但下针还有许多讲究,所以,平安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半个时辰后,孙思成开了方子,又仔细给徒弟讲开方子的理由,这才让如意去抓药。 平安深感师傅开的药方要比王大夫妙出许多,配合针灸,这个老太太这次命是捡回来了。 如意走后不过一刻钟,霍老太太就醒了,最初有些迷迷糊糊,不多时人就清醒过来。 霍家人是欣喜若狂,这么重的病竟然醒了过来,不愧是孙大公子。 孙思成让所有人跟着他去了客厅,病人还很虚弱,不宜打扰。 原来昨日老太太最怕喝苦药,感觉自己还可以,心想着如果明日还是头晕,那时候再喝不迟,不过晚上一餐,没什么要紧。 晚餐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也吃了一只鸽子,鸽子对头晕有帮助,老太太一口气吃了整只。 今早又吃了一盘蒸肉饺,也是自以为是地认为里面是瘦肉,没有过多的肥油。 孙思成有些无话可说。 这么胖的人,竟然一点不忌口。 “霍举人,你家老太太日后一定要忌口,我会写下来,你们家属一定得注意了,这次我能救她回来,如果还不注意,下次就没这样好运了,切记切记。” 霍举人连连应着。 父亲早逝,母亲早年为他吃尽了苦,如今日子好过,当然希望她多活些年。 再者,儿子今年十月份就准备乡试了,万一高中,明年就会春闱。 如果祖母出了事,做孙儿的不用说得守孝,科考也会耽误。 还有,大周朝比孙大公子医术好的不多,真有也在太医院和京都,这次运气好遇上他,下次就很难有这样的好运了。 儿子两口子还是太嫩了,得罪任何人,都不能得罪名医,人吃五谷杂粮,谁知道什么时候得病,还要不要命了? 042抵达目的地 平安几个这次又得了红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孙大公子的小弟子,红包自然丰厚,整整五两。 吉祥、如意、二强各得了一两银,把二强乐得眼成了缝。 以前他小叔说镇上酒楼的小伙计,月银是不高,但偶然会有人打赏十几二十文,甚至想日后想办法送他大哥去当伙计。 还是跟着名医后面好。 日后平安也会是名医,他二强算是一生无忧了。 霍家公子第二日一早,就亲自上门赔罪,赔礼也不轻。 孙思成答应留下三日帮老太太医治,走前也会留下方子。 他本就准备歇上两日,不过是延迟一日,好人也做了,平安感觉自己又学了一招。 当晚回去已经很晚,洗漱后,他还是坚持写了今日的医案,尽可能写的笔画稚嫩,但却干干净净。 从一开始,他就把自己定位是个天才少年,否则也不会引起师父的注意,不会有如今的机会。 很快就是八岁,最多十年,他会让自己在医术界崭露头角,到师傅这样,怕也得二十几岁了。 他是两世为人,前世从业三十多年,就是中医,也认真学了好几年,天赋比他好的不多,学的再快也不过如此。 师父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二强对小表弟秉烛夜书很不能理解,这也太用功了,这还是孩子吗? 羡慕嫉妒中,他很快就打起了细鼾,小手还紧紧抓着小荷包,明日一早这银子还是交给姑保管,不然怀里银子多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乱花。 这可不行。 既然留下来三日,梅娘还是做夏衫,万长生坐不住了,跟孙思成说了一声,在庄上帮着干起活来。 五月中,药材收的也不少,该种的也还有,算是最忙的时节。 孙思成一早等来了霍公子,看人家处处周到,又言明会给百草堂敲锣打鼓送锦旗,还有什么好说的? 开门做生意讲一个和气生财,也讲一个面子,人家态度有些过急,礼也赔了,面子也给了,这就差不多了。 只是这样一来,二弟跟齐表妹怕是要着急了。 齐家表妹那孩子,他是有心无力的。 以他的医术根本没办法给她治好,勉强能控制病情,但年复一年,将来任何一日,都有可能出现突发状况,小姑娘想平平安安长大怕是很难,就算是长大了,日后也难正常嫁人生子。 他自己的女儿也跟这孩子差不多大,说不同情是假的,他心没那么硬。 一连三日,平安都跟着师父去了霍家,老太太眼见着一日比一日好。 差一点就死了,这让老太太怕的不行,一遍又一遍让儿子细细咨询大夫,一点不敢大意了。 最后一日王大夫还是跟着来的,老太太后面虽然不用扎针,但每隔一日还是要上门看看的。 孙思成给王大夫留了药方,七日后就只是正常调理,基本不用上门了。 这几日,孙思成趁空处理好药庄和药堂的事,霍家的诊银也给的丰厚,他心里还是满意的,大夫也要吃饭花钱,没人会嫌弃银子多了的。 白家轩歇了两日,身体也好了不少,人精神了许多。 绵绵细雨中,一行人再次起程。 孙思成的车上。 平安把这些天的医案拿给师父看,自己又翻起了百草集。 孙思成从头至尾都微翘唇角,这个孩子太认真了。 这几日的医案写的很仔细,竟然画了表格,一项一项列的一目了然。 包括他的诊断,方子,后期用药等等等等。 医案还能这样写? 他是不是跟小徒弟学了一招? “平安,一切还按原计划来,两日后到了府城,你们先去药庄,多陪陪你爹娘。 我把事情处理好,办一场小小的拜师宴,咱们就去江南。 到了江南,我让大武小武教你功夫,再让孙文教你功课,只是这样一来,你就没功夫玩了。” 孙思成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软的不像话,就是对自己的儿子,都从来没有这么好的态度,小女儿还差不多。 自己还是太宠这个小徒弟了。 缘分,只能说是缘分。 他并不打算多收徒,麻烦,好徒弟不用多,一两个足矣。 平安微扬嘴角:“师父,八月份我就八岁整,是大孩子了,读书、习武、学医,我都喜欢,不用特地玩,那没意义。” 孙思成笑了。 小徒弟老气横秋地说玩没意义? 对小孩子来说,玩才是最重要的,八岁不小,什么时候小? “行,你肯学师父就放心了,府城医堂掌柜的小儿子,今年十岁,已经在医堂当小伙计,多少懂些医了。 为师准备把他给了你,就跟如意跟着我一样,医者也得有好助手不是? 从小跟着你一起长大的,才会有默契,一举一动都能配合好你。” 平安心一动,难道这孩子是个死契的? 孙思成看小徒弟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微笑道:“他祖父起就跟着我父亲,一家三代都是官奴,家族连累的,人很聪明能干,只是命不好。 平安,官奴三代不能放契,等这小子有了儿子,你倒是可以发了孩子契,让他不用跟祖辈一样是奴的身份。 平安,你手下不能没有死契的属下,这样更好控制,但奴婢也是人,你得真诚待他,他们才会尽心尽力为你所用,这些可懂?” 平安点点头:“师父,这些我知道,我会好好待他,就跟您待吉祥、如意一样。” 孙思成捏了捏面前绷着的小脸,软软的滑滑的,可爱到不行。 “嗯,不错,歇会吃点小点心,学医不容易,慢慢来,但用功是肯定的,如果大大咧咧,师父也会罚你的。” …… 两日后,晚霞满天。 远远看到巍峨的城门,马车却拐了一个弯,去了另外一条道。 “平安,那就是永安府城,过几日我带你去城里,从现在大约两刻钟,就会到百草园,你爹娘这几年会住在里面,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你和二强这几日就在里面陪陪他们,不可随便外出。” “知道了,师父。” 平安透过窗帘看着外面,这条道有些窄,但可能是府城附近,路况还是不错的,大周山多,哪怕是府城附近,不远处也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山。 不错,位置实在不错。 果然两刻钟后,马车进了庄门,这个庄门就远比固县的药庄气派。 进了庄门后,人一下车,视觉所触,简直一望无际,大,太大了。 万长生两口子跟二强都惊呆了,这么大的庄子得多少亩? 贫穷真是限制了人的想象,二强不住地发出感叹,大眼睛圆圆溜溜的,让平安心里好笑。 “万兄弟,这里就是你们要住的地方了,全庄一百亩,还有一个小山头,吉祥,你去找徐庄头,我亲自吩咐他。” 吉祥立马就去找人了。 “万兄弟,有事尽管找徐庄头,他在这里做了十多年,哪里都熟悉,人也不错,弟妹闲暇之余,也是可以种种菜养养鸡的,不妨碍药材就行。” 043满意的住所 万长生点点头:“大公子,这里环境我们都喜欢,住着也舒服,您尽管忙去,不必再为我们操心。” 孙思成笑道:“喜欢就好,庄头人不错,庄里还有食堂,大家可以在一起吃,年底会有些红包,一年四季有四套衣服,万兄弟,你跟庄里其他人不一样,在这里你是自由的,想去城里办事,跟庄头说一声就可。” 很快,徐庄头就到了。 “大公子,您来了。” “老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万长生和他的娘子,万兄弟的儿子是我的徒弟,你找人教他种药,药材方面他多少也懂些,福利就按庄上人一样,月银就直接从我这里走,万兄弟有什么要求,你尽可能满足他。” 徐庄上还有什么不懂的,大公子徒弟的爹娘,那跟客人没什么区别,好好照顾就完了。 “知道了,大公子。” 他又给万长生行了一个礼:“万师傅,您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 万长生忙摆摆手:“徐庄头,我到这里就是做事的,你不必这样客气,叫我长生就好,我们夫妻本也是庄稼人。” 徐庄头脸上的笑真切了许多。 孙思成心里是满意的,这个万长生,看着人不错。 他呵呵一笑:“万兄弟,我得去城里了,还有许多事等我处理,过两天我会过来,到时候请你们一起去拜师宴,这次时间紧,不会大办,请几个朋友聚聚。 平安,你跟二强这些日好好陪陪你爹娘,月初肯定是要走的。” 平安点点头:“师父,我知道了,您忙去吧。” 万长生直点头:“就是,大公子,您忙您的,我这儿有事就找徐庄头,几天之后就都熟了。” “那就好,万兄弟,咱这药庄离城里近,弟妹需要买什么,你们自己就可以上街,让庄上的采购帮着带也行。 总之,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提出来,我这就回城了,七七八八还真有不少事。” 孙思成走后。 徐庄头很快给万长生找了一个小院。 院子不大,就在主院不远处,本是一个小客院,只有一进,主屋三间,一东一西两个正房间,中间是客厅,前后各一个小院,厨房、茅厕样样不缺。 水井离院子不过两百米,用水也很方便,庄河也就半里路,小件就在家打井水洗,大件提到河里也方便。 梅娘对这些特别满意。 妇人在家,不外乎收收捡捡,洗洗涮涮,水方不方便很重要。 还有两小间厢房,刚好做杂货间。 小小巧巧的,但完全够用了。 万长生尤其满意,带着梅娘在这里苟着,五年十年之后,就算是那个人真的还在,他也不担心了。 孩子已经改姓万平安,婴儿长成了小少年,就是亲爹在眼前,怕也是不认识的。 其实,他心里有个心思,那就是趁大公子还在这里,悄悄的让他帮自己诊个脉,看看能不能开些药,说不定能早点让娘子怀上孩子。 没哪个男人不想自己的亲骨肉,人活一世,总想血脉能传承下去。 梅娘能生出平安这么好的孩子,再生出的孩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相公,你快帮我提水打扫屋子,二强,你带平安收拾你们的西屋,一会我来铺被子。” “好嘞。”二强这些日子一直像打了鸡血,霍家又得了一两的红包,姑让他自己留着,说出门不能一点钱没有。 这是一点钱吗? 这是大钱,可以买五百个包子,一千个馒头,可以买很多很多的东西。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穿这么多的新衣服,得了这么多的红包银。 也是他还小,不然娶媳妇钱都够了。 院子小,收拾起来也很快,这期间,徐庄头带人拉来一板车柴火,还有一袋子大米,称庄上菜自己摘,多少都行。 东西拿来了,万长生也就收了,这以后,他就不会再收这些。 粮食他们也带来家里多余的,吃上两个月还是够的,回头家中只两人,去城里买上一车就够吃一年了。 小菜肯定自己种,柴庄上小山就能砍,这里生活还是很方便的。 两口子是越想越满意的。 收拾好屋,天色还早,看父母在家里忙碌,平安带着二强在庄上溜达。 不管到哪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说这些有些过了,但多看看,比待屋里强。 “平安,你说我将来会不会有钱买这么大的庄子?” 平安浅笑:“这么大的庄子我估计也就两三千两,你当然能买。” “嘶。” “怎么啦?你现在已经有十三两了,在镇上差不多可以买一亩田了,存到你二三十岁,应该是差不多可以的,起码买固县那么大的庄子完全行的。” 二强眼一亮:“固县庄子就很好,听说四十余亩,刚好我一家人种,太大了也种不了,乡下人可不兴买人,自己都过日子不容易,还花钱买罪受?不合算。” 平安咧着嘴:“想不到二表哥是很会过日子的人。” 二强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挺挺小胸:“那当然,我存的钱先给我哥娶媳妇,再买田地,不一定要庄子,日后还可以在县城买宅子,一家人都搬城里住,嘿嘿嘿。” 说的兴起,二强脚步都有些六亲不认的感觉,整个人都神采飞扬。 平安逗他:“你想去县城住,那日后不准备跟着我啦?我起码是准备在府城住的,说不准还会去京城长住。” “嘶。” 小家伙又吸气了。 “平安,你还会去京城住?那我肯定跟着你,一辈子都跟着你。 我家里人可以先去县城住,等我挣了大钱,也是可以去京城住的,不过我祖父肯定不干,他说过金窝银窝都没有自己的狗窝好,真是那样也不打紧,挣钱了我带给他们花。” 小少年兴奋起来,光是迈开大步子都不足以表达他兴奋的心情,双臂也大幅度摆动起来。 平安有些乐不可支:“我知道了,回吧,早点洗,我娘应该烧好水了。” 庄子太大,看到的基本都是药材,水田也有些,应该是自种自销。 地里做事的人还有不少,男女都有,还有不少十几岁的孩子,也不知道庄户有多少。 攒够了钱,他还是想先置办一些产业,就落在娘亲的名下,不管怎么样,她是他这一生的母亲,让她心定也是应该的。 他这一生,绝不会缺了银子。 044安居才能乐业 万长生第二日一早就去找了徐庄头。 工钱都拿了,不能不做事。 徐庄头头天听了大公子的话,对方又是主子徒弟的父亲,肯定是来学种药手艺的。 十年八年之后,他儿子成了大夫,自家也有药庄,还不是大把地挣钱? 自产自销,拿脚都能想出来。 所以他也不可能拿他当真正吃苦卖力的人。 徐庄头直接带着万长生找上老陆,他是庄上最有本事的人,跟后面做上三年,自然什么都会了。 老陆四十多岁,来庄子十年有余,庄上最值钱的药都是他在打理。 陆师傅只夫妻俩,无儿无女,去年才在大家伙的劝说下,收养了庄上一个八岁的孤儿。 “陆师傅,这是万长生,他儿子是大公子的徒弟,这两年他们夫妻在庄上做事。 大公子让咱们教他种药,我一寻思,这里就你手艺最好,日后就让他跟着你吧。 万兄弟,庄上四十八人,都是死契,平时做事人手也够了,真正大忙的时候,一般还会去隔壁村请些长工,过来做些粗活。 庄上有食堂,一日三餐都有吃,当然你也可以打些饭菜回家吃。 如果自己做,庄上不额外给粮食,得你自己买。 咱们庄粮食和菜都自己种,这些基本不必花钱出去买,大公子仁义,庄上伙食不错,好了,慢慢你自必就知道了,你跟陆师傅聊聊。” 徐庄上匆匆就走了,五月下旬了,庄上实在是忙。 万长生笑眯眯地行了一礼:“陆师傅,日后请你多指教。” 老陆有些不知所措:“万兄弟,指教谈不上,我懂的都会教你。” 万长生从怀里掏出一斤红糖,这是临出门娘子给的,说是礼多人不怪。 “陆师傅,一点点心意,不值什么,你收着。” “不行不行,我不能收。”老陆难为情起来。 万长生说话三分笑:“陆师傅,不过是一斤红糖,哪日有空,我去城里买点肉,让我娘子给咱们包些肉饺子,她手艺不错,陆师傅,我年纪比你小许多,今年二十六岁,你叫我长生就行。” 不多时,陆师傅就被万长生哄的眉开眼笑。 “陆师傅,我今日还得歇一日,帮我娘子把家用备起一点,明日一早就过来做事。” 老陆忙道:“不着急,不着急,不在这一时,你们刚到,什么都不顺手。” 万长生回家跟娘子一说食堂的事,梅娘很是欢喜。 “相公,你日后就在庄上食堂吃,方便的话,打回来也行,能省一点是一点。 我明日就在庄上瞅瞅,看看有没有边边角角可以种菜,再不种就晚了。 这样一来,家里基本没什么开支,我还可以做些手工,可惜我的绣活不怎么样,也不知道府城会不会收。” “菜地的事,下午我找找庄头,他应该知道哪里有空地,梅娘,等下你列个单子,看看家里哪些要添,我下午好去城里买上,明日起,我就得干活了。” “相公,平安跟我说,他师傅说了,冬日衣服不必带,到时间如果没有回来,师傅帮他们在当地买,带来带去麻烦,如此我给他们做夏衫就行了,秋装俩孩子都有了,这些不必买。 粮食,如果你不在家吃,我一个人吃上三四个月是绝对够的,你如果买点存着也行,今年庄稼应该可以,价钱也涨不了多少,不必存多。 相公,加上大公子给的三十两,我们存款刚好一百,你看有机会是不是添上几亩地,我自己就能种。” 万长生笑了:“那倒不必,梅娘,府城附近,好一点的田怕要十五六两左右一亩,咱们这点银,只够买五六亩良田,关键是位置不对,咱们自己种不方便,租给人一年不过收租六七百斤,等等吧,熟悉点,我找家好一点的牙行。 要不我现在进城去吧,多买点肉,给孩子包点肉饺,做些红烧肉,过几日孩子离开了,光咱俩吃什么都成。” 梅娘点点头:“如此也好,这样盐油你也备点,其他你看着来,我就不去了。” 万长生没打算要梅娘去,这几年,娘子还是少出门的好。 成亲两个月,这段时间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时光,任何一点点意外他都不想发生。 就是委屈娘子守在庄上了。 他感觉自己心里有问题,越是幸福,就越是患得患失,而且这种心情还没人能说,久而久之,有时候他会突然的烦躁。 这边万长生进城采购,二强自是跟着去了。 他不懂小表弟竟然不想进城玩,兜里带着钱,他是准备多少花一点。 至于买什么?自然是吃的,过些日就走了,姑为他做了好几套新衣服,他还想为她和姑父买点小东西。 平安则继续庄里逛,接近夏日,又未到夏日,清风徐来,舒舒服服的。 行至庄河处,丈余宽的小河,波光粼粼,清澈见底,父母居此,比万家村好十倍不止,没有山上不可预见的风险,也没有糟糕亲戚的纠缠,他可以放心远行。 他不清楚为什么历史上从不存在的大周,竟然也有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也有余杭府、苏州府,而永安府等等又是前世所没有的。 虚虚实实,或有或无的,让他莫名其妙,百善孝为先的儒家思想又处处存在。 孝? 他和母亲也做到了。 服侍并送了祖父祖母的老,为了债务不得不卖身嫁人,还是卖一赠一,临出门前还找好了扫墓的人,房子和田地一个没有带走。 不管说到哪里,他们都已经做到无话可说,即使亲爹还在世,也无任何话可报怨。 平安对来万家前自己这一系列的安排还是满意的。 人在世上活,越长大越不得不面对方方面面,所有的隐患早早地掐除了,方能无所顾忌地干自己的事。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到处走走,看看这大周的山河可有前世华朝的影子。 想跟师傅,用心学上一些年,慢慢施展出自己的才能,不管在哪个朝代,他都想活成金字塔上方的人,而不是籍籍无名,穷困潦倒。 人活人上,名利双收,自古就是所有人追求的目标,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这天晚餐,一家四口吃上了肉饺子,还是管够的那一种,不同于慢条斯理的平安,二强是一边大口吃,一边笑迷了眼。 出来这些日,给了他太多的惊喜,美食当前,他又想起自己的大哥、小妹,还有那些堂兄弟们,如果他们都在这里该多好。 可惜不能。 平安说会尽可能早点带大哥出来。 对年长他三岁的亲大哥,无疑是最有感情的,他不想大哥一直生活在山村,可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在平安身上。 小表弟平安是有本事的人。 045兄弟见面 孙思成安顿好万长生他们,当晚就住进了府城的百草堂后院。 连夜跟葛掌柜商量了一些药堂的事。 大武小武还有孙文他们都没有回来,证明事情还没有处理好。 齐娇女儿的事已经迫在眉睫。 信中他已经跟老二商量好,他就不去淮南府了,永安府到淮南府最快也要三日,一来一去加上那边耽搁的,少不了十日,那就到月底了,其他还忙什么? 葛掌柜通知了老二,老二亲自带人来了,如今就住在府城齐宅,已经两日了。 次日辰时初,孙思成就让吉祥通知老二。 孙思源正焦头烂额中,这齐表妹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女儿身体堪忧,她本人前日来永安府的途中,又晕车的厉害,一诊竟然又怀孕了。 一般人怀孕是喜事,但齐娇娇身体体质不同,生孩子受过大罪,还没有调理好,生第二个孩子又受了罪,虽然过去了五年。 但这五年中因为女儿的病,一直处在忧虑中,可以说身体根本没养好,暂时还不宜怀孕。 如果硬要留,说不好就不仅仅是孩子有风险,而是大人孩子都有。 查出怀孕后,齐娇娇是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女儿不一定能留住,总不能不给她相公生一个亲生骨肉吧? 这样下去,她怕迟早留不住人的,而纳妾也不是她愿意的。 妾生子哪里比的上自己亲生的? 这让孙思源很头疼。 对这个表妹,他多少有些愧疚,这一刻他有些恨自己医术不够好,不然怎么也能多帮些忙的。 吉祥一来,他决定还是自己先去见大哥,把母女俩的情况先跟大哥说清楚,看看大哥什么一个想法。 …… 孙思成已经半年没见老二,兄弟俩见面没一会,孙思源就忍不住说起齐娇娇和她女儿,整个人忧心忡忡。 “老二,你是不是对齐表妹太上心了点?这样不好,你她各有家庭,弟妹知道你这样热心,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大哥,你说什么呢?她是咱们的表妹,她女儿也是咱们的病人。” 孙思源有些气急败坏,大哥冤枉他。 孙思成长叹一声:“问题是她女儿的病不好治,她自己的情况也特殊,作为大夫,哪有上赶子找麻烦的?” “哥,她是咱们的表妹。” “老二,她也不是咱们的亲表妹,她爹只是母亲的表弟,而不是亲弟。” 孙思成真有些不想管这事,明显没把握的事他不想做。 他跟老二不同,老二不愿意管理家族生意,就安安静静当大夫,他不行,他总不能推给快五十岁的父亲吧? 那肯定是不行的。 孙氏族人本就是依附他家的,百草堂也是祖父手里辛辛苦苦干起来的,集孙家三代人的心血。 不到万不得已,百草堂以及全大周各地的百草谷、百草园都会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但这很累,也步步小心,不能错一步。 这些老二并不懂。 孙思源沉默了一会,还是说了,“哥,我的确多少有些私心,对齐表妹我多少有些愧疚,当年母亲都已经答应了齐表舅,也是因为我一意孤行,齐表妹这些年太不容易了,大哥,帮帮她。” “老二,你们未定婚未成婚,有什么必要非往自己身上拉包袱?以后别这样想,我不爱听。 还有,你跟弟妹这些年可有后悔?既然没有,当时你坚持的就是对的。 再就是她相公是怎么想的,这小姑娘也是他的孩子,这次可来了?” “大哥,她相公好像还不知道她女儿真正的情况,只以为是早产体弱,十月份乡试,齐表妹并没有跟他细讲。” 孙思成有些恼火,这个表妹他并不喜欢,柔柔弱弱,就喜欢掉眼泪。 真柔软就不该什么事都自个背,相公是干什么的?孩子是两个人的,有什么资格不让人知道? “老二,如果想我医,就赶紧让人叫她相公过来,见不到人我不会治。 不管是她还是她女儿,今日已经二十,还有十日就是月底,六月初我是一定要去江南的。 江南百草谷是咱孙家的重要药材来源,现在遇上了不少麻烦,我不能让孙家的产业在我们这代人手中败落。 于我而言,齐表妹就是我的一个病人,还是个不听话的病人,我不可能因为她耽误自己许多的事,你不必说我无情,否则我会拉你一起去忙。” 孙思源站起来,大哥实在太累了,自己实在没有这方面的本事,什么都是大哥一人担着。 齐表妹的事,确实她做的不妥,不论母女哪个人,出了事怎么办?孙家承担不起,也没必要承担。 他只是有些意气用事,并不真的傻,大哥一说,他心里就清楚了,给人治病,还是很不好治的病,连家属都没有点头,他算什么? 还有大哥说的是,这次过来,娘子明显是生气了,临行前也说了,人家是相公带着看病,你又是她的谁? 看样子自己内心所谓的愧疚是该放下了,如大哥说的,无定婚无成婚,没必要的。 “大哥,我这就跟齐表妹说,让她派人去找她相公来,最好表舅跟齐威表哥也来一个。” “嗯,就这样吧,老二,我找了个徒弟,很聪明的一个孩子,月底之前办一场小小的拜师宴,日期还没有定,祖父、爹娘他们不在,你最好参加一下。” “哦?大哥找徒弟了?那我肯定参加。 大哥,最好早一点,我不能长时间不回医堂。” 他这个大哥眼睛一向是眼朝天,许多人家的孩子想做他徒弟,可大哥一个也看不上,只说自己暂时不想收徒弟。 可现在还不是收了? “行,你去吧,我尽量定在这几日,如此现在就得选日期了,请帖也得下,再怎么小宴会,也得请几个人,他可是我的大弟子,将来会不会再收徒还是个未知数。” 孙思源边笑边往外走:“行,我也好好选个礼物,总得让你小徒弟喜欢。” 说服自己放下心里的愧疚,他整个人也放松起来。 “我小徒弟喜欢银子,你直接给银子吧。” “哈哈哈,银子好,我也喜欢,哈哈。” 看老二终于想通了,孙思成心里也喜欢。 没必要承担的愧疚,何必背在身上,长此以往,夫妻俩的感情都会受影响,你跑来跑去为别人忙,别人的相公还不一定高兴。 何必呢? 既然老二说早点办宴,那就早点办,今日就下请帖,后日就办宴。 等齐表妹相公过来,怕是就要给那孩子治病了。 永安府也还有许多事情,他是真的忙。 老二有他,可以任性,他不行。 生意一旦上马,就随便不能下,军中生意接下后,就一点不能松懈,否则说万劫不复都有可能。 他不是没有后悔,不该在自己手上把生意做这么大,但契约一定就是三年,如今三年未满,事是一点不能出的。 至于以后,他会好好考虑的。 046准备礼物 孙思成这边当即着手准备请帖,定宴席,又让吉祥去通知万家人。 本想帮万家几个人各置办一身衣服首饰,想想还是算了,万一伤了万兄弟两口子的自尊心就不好了。 万家本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这没什么。 梅娘听吉祥一说,相公今日就去做事了,她心里有些慌,后日就办拜师宴,也就剩下今明两日。 相公像样点的衣服都没有,她是妇人,这种场合倒不必参加,儿子的新衣服有是有,但那样的宴席上是不是要喜气点的颜色? 平安见亲娘有些慌,就对吉祥道:“吉祥大哥,你回吧,跟师傅讲我们知道了,后日一早我们就去城里百草堂。” “行,平安少爷,后日一早我来接你们。” 吉祥一走,梅娘忙道:“儿子,你还是唤你爹回来,娘给你们做的新衣服也只是平常穿穿,喜事是不是得买身红颜色的?” 平安差点绊倒了自己:“娘,千万别,我就穿你做的新衣服,还有两日,你给爹做一身,也不必大红大紫,鞋子没有就买,您自己的要不要买一身?” 梅娘笑:“那样的场合,哪里要我一个妇人参加,再说娘也不想去,人多我说不出话来,倒是跌你跟你爹的面子。别摇头,不说了,那也得让二强去叫你爹回来,拜师礼总得准备。” 平安点点头:“二表哥,你去叫我爹吧,要不等拜师宴后再去做事,不必急于这两日,你就跟他这样说。” 二强一边点头,一边就不见了人。 梅娘也急着去翻自己的布料,她做衣服的手艺还成,两日足够给相公做出衣服来,新鞋子倒不必买,成亲买了两双,一双夏鞋还没有穿。 荷包得绣一个,可惜没首饰。 他们只一百余款,好一点的首饰太贵,也不是他们能买得起的,还是当个本本分分的乡下人吧。 这边平安也寻思开了,师傅对自己够好,父母这边也只能准备一些简单的拜师礼,毕竟家中清贫。 自己脑中有千百个这朝代没有的好方子,随便拿一个出来都会惊艳世人。 可拿什么呢?又如何拿出来? 自己只是一个孩子。 平安左思右想,五年十年后也会慢慢拿出一些方子,当然那时候只能说自己悟出来的。 如今想拿出当礼物,那就得有一个最合适的理由。 有了。 他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亲爹的书箱里翻出一张老旧的纸,用淡墨写了两个方子,包括这两个方子的用途,是最正宗的小楷。 光这字,就不是现在的他能写出的。 一个是速效救心丸,一个是复方丹参丸,都是用于心疾方面的。 师父不是说这次来府城,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给一个小姑娘治心疾? 如此是不是刚好投其所好?送礼最好就是送人心坎上,于大夫来说,还有什么比药方更好的? 尤其还是自己就要用到的? 这两种药方虽然不能真正的治心疾,但控制效果不错,用料也不算贵,稍微好一点的家庭都能受住。 可谓是价值千金的药方。 这次拜师拿出来刚刚好,他越想越觉得是。 平安给自己编了一个故事。 等下就跟爹娘说,是自己去年秋在山中捡柴帮了一个老人家的忙,那个老人突发了心疾,瘫倒在地,药瓶却掉在方丈以外,自己不过走过去帮他捡了药,给他服下。 谁料老人家从怀里掏了一张纸送他,说身无银钱,就送他两个方子。 接下来又连着教了他两日。 这两日看医书才想起来,就拿来送师傅做礼物。 如此也说的通了。 自六岁起,他的确常常一个人就去后面的浅山捡干柴,因为母亲有时候真的忙极了。 出手就让继父出手送,这样父子都有面子。 宴会娘亲去不去,还是让他们两口子自己商量,他不勉强了。 如果师傅只是请少量的同行,没什么女客,那确实父子参加就行了。 万长生随二强匆匆回家,路上听二强说,他也知道了事因。 刚到家就见娘子在洗布料。 “我想给你赶一套新衣服,你看这颜色如何?淡青色也大气,平安说不要红色的。” 万长生道:“给我做什么?成亲不是做了新衣服?” “你傻呀,如今都快六月初,天气渐热,那是春衫,料子厚不合适,本就打算给你做新的,一直忙着给两个孩子做。 相公,吉祥突然来说大公子决定后日办宴席,拜师礼得准备。” 万长生道:“我下午去一趟城里,见见大公子,咱们家境摆在这,就准备普通的六礼,你看行不行?” “行,相公,腊肉还有两条,色香味都不错,要不要再买些鲜肉回来,我多制些肉干,用坛子装好送人也行。” 这肉干还是儿子教她的,很好吃,也很能放。 至于儿子如何想出来的,梅娘认为没什么,她儿子顶顶聪明的一个人,想出这个不稀奇。 “行,我现在就去,回头我帮你,我已经跟陆师傅说了,大后日再去,他也知道拜师宴的事,直说大事要紧。” 平安出了房门,方知爹又去了城里。 罢了,明日说也不迟,拜师是后日上午的事。 话说万长生直奔城里,除了拜师礼,他还想让大公子帮他看看,如有必要,也可以用药调调。 他还是想再生一两个自己的骨肉,就是平安一个,无兄弟姐妹,日后也孤单了。 只是这样一来,就得跟娘子全盘托出,药调得拿银子,他所有的钱都交给了娘子。 而且回去吃药也瞒不了。 再说这件事他也不想一直瞒着娘子,时间久了,万一将来被娘子知道,也坏了夫妻情分。 还有就是,一两年后,梅娘如果不怀孕,她定会埋怨她自己不生,这也会伤人伤感情。 骡车很快停在百草堂门口,拴好骡子,万长生就去找大公子。 孙思成刚让吉祥出去送请帖,这事一刻不能拖,今儿上午不送,就得等明日上午,隔日就是宴席,这不礼貌。 孙文刚回来,也被他派去定酒席,这次时间有限,他不打算大办,但也请了十多人,两三桌是有的。 如意则派出去备一些宴会上必备的东西。 一抬头,看老葛过来。 “大公子,外面来人自称您徒弟的父亲,他想见您。” “哦?你马上请他过来,对了,老葛,等客人走后,你带你家那小子过来,我有事跟你们说。” 葛掌柜心里一喜:“知道了,大公子。” 他儿子今年已经十岁,在药堂当小伙计已经两年了,大公子一直没表态,他心里也没底,这次看样子儿子前途有望了。 047万长生看病 孙思成站起身:“万兄弟,快坐,我给你泡了毛尖,你尝尝看香不香?” 万长生大大方方坐下:“大公子,我喝茶可是牛嚼牡丹,白瞎了。” 不过他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不懂归不懂,不过这茶真的很香。” “哈哈,你说对了,的确很香,万兄弟,过来可有事?” 万长生有些难为情地笑:“大公子,我来有两件事,一个刚知道您准备办拜师宴,不知道可要我们准备什么,这些我们真的不懂,还有就是我想请您给我诊诊脉。” “万兄弟,你们准备正常的拜师六礼就行,其他我已经派人准备了,这次只是小宴席,请一些比较不错的朋友而已,远处的也来不及。 你说让我诊脉,可是哪里不舒服?” 万长生讲了自己几年前在边境救伤员受伤的事。 “虽然有了平安,我还是想请您给治治,如果能再生一男半女,平安也有了亲弟妹,日后遇事也有人商量不是,实在没办法也算了。” “我给你诊诊。”孙思成没想到万长生还有这倒霉事。 平安再好也是继子,没人不想有亲生的骨肉。 不多时。 孙思成放开万长生的手,又仔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形,甚至看了看他受伤的部位。 “万兄弟,我帮你开药膳调理,其余药不必多吃,是药三分毒。 孙军医他们诊断也没错,你的确伤了,但万幸没有伤根本,药膳调理个一两年,还是能有孩子,只是怀孕机率到底比别人艰难,此生孩子不一定多,但一两个应该是有的。” 万长生大喜:“一两个足矣,请问大公子,药膳可贵?太贵我怕担不起。” 孙思成摇摇头:“不贵,普通的几味药,佐以老母鸡或者猪肚炖上即可,一年都用不上十几二十两。” “那就好,那就好。”万长生心里一松,等会就去集市买一窝小鸡,家里只带来六只老母鸡。 “大公子,这药膳我娘子可能吃?” “也可。” 孙思成很快写了药膳方子给他,“你去让伙计给你配上药,不必给钱,不值什么。” “那不行,该给还是给,大公子,我先走了,还得上街一趟。” 孙思成站起身“我送你,我亲自跟小伙计说,让他把药给你配好,回去后吃一份拿一份。” 其实这类的药膳,一般都是一次买不少,一份份的,用起来也方便。 万长生这种情况,一周吃一次即可,一年下来光是药材没有二十两是不行的。 万家条件不好,又是亲亲的小徒弟,他当然不能要他钱。 到了大堂,孙思成让小伙计直接包上一年的药,一年也就调理的差不多了。 一个月按四次计算,一年就是四十八包药,折成银就是二十多两。 一刻钟后,伙计包好药,好大一包。 “万兄弟,一包一次,老母鸡或者猪肚炖上,小火慢炖两个时辰,一个月四次,下次回来我再给你诊诊看。” “多谢大公子,这次多少银,我怕带的不够,明日再送过来。” 孙思成笑着摇摇头:“都是自家庄上种的药,你我什么关系?你儿子是我徒弟,咱们也跟兄弟差不多,这点药非得给钱,那就是看不起兄弟我。” 万长生一听大公子如此说,也不好再蛮给,人情只能日后再还了。 “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大公子,您忙,我把车和药都放这里,一会过来拿。” “尽管去,骡子放门口自有人看着,你忙去,我有客人来了。” 孙大成看着门口,齐娇娇还是来了。 万长生一听,忙告辞而去,他也得上街备六礼,肉买晚了,没好肉做不出可口的肉干。 大公子这里送一些,儿子和二强远行也带点。 这种肉干可以吃些天不坏,早桃也有了,他还想多买点让娘子做些桃干给俩孩子带上,远行的人吃了不晕车。 他娘子做这些手艺相当好。 想起娘子和平安,再想想大公子说他此生会有自己的骨肉,万长生脚步轻快,整个人都飘飘然。 齐娇娇接过婆子手中的女儿,“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不必过来。” “是,夫人。” 齐娇娇抱着女儿向孙思成走去,她心里忐忑不安,这个大表哥待她一直冷冷的,基本不拿她当表妹。 到底不是他的亲表妹,血脉上还是隔了一层。 “跟我来后堂吧。”大堂人越来越多,有些话还是不方便。 齐娇娇巴不得,女儿虽然小,她也不想别人知道有大病,尽管这里不是淮南府。 到了后堂。 孙思成看着她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姑娘,五岁的孩子跟三岁差不多大,皮肤都有些透明,看着让人心酸。 “坐吧,我不是跟老二说了吗?你这事得跟你相公讲,他得来,最好你父兄也来,我是医者,有些病得家中做主的人到,有些协议书得签。 这些你可懂?冒冒失失治了,万一有什么,你担不起,我也担不起,某种程度说,我是大夫,你们病人家属得配合,我是真的忙,特别多的事。” “大表哥,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附近这几个州府,怕都没人超过你的本事,京城我去不了,千里迢迢,我怕孩子途中出事,到时候怎么办? 我已经派人回去叫相公和父亲过来,现在来只是让你给孩子先诊诊,也好想想法子不是?咱们不光是大夫和病人,你还是我的大表哥。” “也罢,我今天就给你们诊诊,具体得等他们到了再说,三日差不多。” 孙思成不可能不给她们治,亲戚不说,总是病人,不是他吹牛,附近几个州府,的确没多少大夫比他医术好。 京城是有,特别是太医院,可那些大夫哪里会给普通人看病。 …… 这边,万长生兴冲冲地去了集市,上好的瘦肉买了二十多斤,等下还得去药堂抓些卤料。 娘子说这些是儿子教的,他也没问孩子这方子哪里来的,说不定是从他亲爹书里得的。 万长生发觉自己还是很羡慕嫉妒那个男人,每每想起,立马强制自己不要想。 拜师六礼,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肉干。 肉干家里有,其他一样备上一斤,多了无益,也只是图个吉利。 回到药堂买了点卤料,万长生就直奔药庄,肉得处理,晚上还得跟娘子说说自己的病。 048平安拿方子 话说万长生回到家,梅娘放下衣料,帮着收拾他买回来的东西。 二强和平安也帮着抬肉。 “姑父,你买这么多的肉不会坏吗?就我们几个人哪里吃的完?” 平安知道这些肉的用途,笑道:“你倒是想的够美,还给吃这么多的肉?” 梅娘也笑道:“其中一半也是给你们俩准备的,我准备做成肉干,就这个天气,吃上半个月还是行的,等下半年我多做些,那时候吃几个月都不会坏。” 二强咧着嘴乐,姑对他真好,回头存钱了,过年也给姑父和姑一人一匹布料做衣服。 “咦,这是什么?相公,怎么这么多的药?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万长生拿了药往房间走:“娘子,大公子给开的药膳用的,补药,回头跟你讲。” 梅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她内心,总是忘不了村里人叫她灾星,万长生和儿子有一点头疼脑热,她都会胆颤心惊。 这是刻进她骨子里的阴霾,不想都不行。 余生她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至于发财什么的,她并不多想,日子能过就行了。 如今日子和美,她每日清晨起来,都会从心里感谢老天爷可怜她。 平安没吱声,师傅突然给爹开了这么多的药,肯定有些问题,但爹娘不说,他也不好问,回头跟师傅打听打听。 万长生带着俩孩子洗桃子,洗净的桃子切两半,用糖煮了,不能煮太烂,趁着晒上半日太阳。 桃煮起来很快,俩孩子去晒桃,大铁锅刚好让出来卤肉。 肉先用卤料卤好,也不能太烂,刚刚熟即可,刀切成条,炭火盖上灰,慢慢烤至两面金黄,但不能太硬,明日趁太阳再晒上大半日。 这样制好的肉干,不软不柴,吃起来刚刚好,味道好又有筋道,是途中最好的零食。 今儿这些主要是送大公子,夫妻俩决定孩子路上带的还是晚些做,毕竟天气越来越热了。 洗漱好回到房间,淡淡的月光已经爬上窗台。 万长生慢慢跟梅娘讲了自己曾经受过的伤。 “对不起,娘子,成亲前我没有跟你说这些,除了不知道如何跟你说,心里也想着咱们有平安,有儿子了,万一不生也无所谓,再说军医也没有说一定不会生。 今儿大公子说肯定会有孩子的,但不会太多,一两个还是有的,可能要调理一两年。” 梅娘心里酸酸的:“那时候你多疼啊,相公,我会帮你好好调理,就算是真的不生,平安是个乖孩子,如今也随了你姓,就是你的儿子,我们有儿子养老的。” “我知道,梅娘,十七岁离家,一个人在外面多年,回乡后一直也是一个人,如今有了你和平安,我很知足,有没有自己的骨肉也不是很要紧。 我只是想,如果可以生,多一两个孩子也好,平安也有弟弟妹妹,遇事也有商有量。 顺其自然吧,这药膳大公子说了,你也可以吃的,我们好好补补总不是坏事。” 梅娘依在相公怀里,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曾经那个美好的少年郎也在记忆里朦朦胧胧起来。 她现在只想跟这个人好好过日子,白头到老,最好是再有一个孩子,别的都不重要了。 隔日一早。 平安把爹娘叫到一起,“爹、娘,明日上午拜师,除了六礼,我还想送师傅一样东西。” 他拿出一张纸。 “这是两个药方子,去年秋我在山上捡干柴,遇到一个采药的爷爷,他倒在地上,特别的难受,我过去问可要我帮着叫人来,他让我帮他捡一丈外的药瓶,服侍他吃了丸药,没多久他就好多了。 我正要走,他喊住了我,说身上没带银子,就送我两个方子,让我轻易不要拿出来。 我本都忘记这件事了,这些天学医才想起来,这两个方子应该不错,我想送给师傅,日后自己也能用,你们看可行?” 两口子有些愣,还能这样? 梅娘叹口气:“你这孩子,这事怎么不说?也是我不该,让你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老是上山捡柴火,娘对不起你。” 平安确实经常帮着捡柴,所以他才敢这样说。 “没事的,娘,我是男孩子,哪家都是这样,后来那爷爷住在山洞好几日,一边上山找药,一边抽空教我。” 万长生点点头:“平安,你想送就送吧,至于方子对你师傅有没有用,我们就不知道了。” “爹,这张纸你拿给师傅,他如问,就实事求是告诉他,本就是那个爷爷给的。” “行,梅娘,你找个好一点的盒子装了,到时候我当面交给他,不过最好是避开人,方子什么的,有些人不想别人知道。” 平安道:“爹,就依你。” 夫妻俩也松了一口气,本觉得六礼太轻了,现在有了两个药方,平安现在也懂些医,他既然想送,应该不孬。 如此也好,平安日后还靠大公子教他,方子送出去,情分就有了,再说,平安也说了,方子他自己日后也能用,不吃亏的。 这一日,梅娘抓紧做好了相公的衣服。 下午万长生就穿上了身,高高壮壮的身材,穿着竟然也很好看,果然人要衣装马要鞍。 二强直呼好看,平安也笑眯眯点头。 万长生红着脸看娘子的笑脸,心里满意到不行,只愿这样的岁月长长久久。 “多谢娘子了,明日我就穿上新衣,娘子,你也一起去吧。” 梅娘摇摇头:“我一个妇人去干什么?拜师是多神圣的事。 再说我可不喜欢那么多人前抛头露面,哪有在家舒服,你是父亲,你去就行了。” “也罢,半下午我们就回来了。” 二强急了:“姑父,我明日不能去看看吗?” 万长生道:“明日早上吉祥过来,你问问他,行的话你就跟着他。” 二强乐了:“我知道,往后我也是跟着他们后面学本事,平安,我日后指定能保护好你,姑,明日我也穿新衣。” 大家伙都笑了。 肉干晒好了,色香味都刚刚好,梅娘用一个坛子装满,打来井水镇着,哪怕此时天气根本不热。 桃干也好了,梗啾啾的,筋道又好吃,酸酸甜甜的,几个人都满意的很。 这些也给装满一坛送礼,剩下的就给俩孩子路上吃。 平安前世今生都喜欢吃零食,这些也是去年他教娘亲的。 这一世的亲娘,不管他说什么都是对的,都会依着他。 这一点,他很满意。 049惊了下巴 吉祥辰时正就来接人了。 二强扭扭捏捏挨过去:“吉祥哥,我也能跟着去吗?” 吉祥笑:“去可以,但得跟着我后面,今日客人不少,出不得一点错。” “放心放心,吉祥哥,我肯定跟你后面学做事。” 二强赶紧窜回屋换了一身新衣服,鞋子也换了,今儿可是平安的大日子。 万长生把礼拿上车,等儿子和二强过来,忙让娘子回院,就打算走。 “万公子,夫人不打算去吗?” 万长生笑道:“我娘子就不去了,宴席人多,她也不习惯。” 吉祥也没说话,今儿宴席仓促,只够时间请了淮南府的一些客人,附近州府的根本来不及请,拜师宴估计来的也都是男人。 时辰还早,吉祥送了他们直接去了后堂,前堂看病抓药的渐渐多了。 今儿一大早,百草堂大门外就贴了一张告示,上面写着,百草堂大公子今日收首徒,看诊一列免费,药钱八折。 坐堂大夫一早都来了,看诊免费,可想而知,稍微身体不好的都会来,诊诊图个心安,没病就放心了,真的有什么,药钱也只八折,怎么都划算。 父子俩心里都有些感动,万长生当下决定,现在就把药方给了,席上人多,万一被人知道不好,说不得给大公子带来麻烦。 二强很自觉地跟着吉祥,就守在去后院的过道处。 父子俩到了后堂,孙思成已经煮好了茶。 “来来来,咱们喝一杯再去酒楼,客人估计还要一个时辰才过去。” 客人不会太早到,早点接平安他们来,是想跟孩子细说一下拜师流程,宴上不能出岔子。 今儿实在太急了,附近几个州府的朋友根本来不及请,如果是月底倒还来得及,算了,简单就简单点吧。 “弟妹怎么没来?” 万长生笑笑:“平安他娘不习惯人多,在家也好,大公子,今日拜师,我们有一样礼想提前送给您,不知道对您有没有用。” 当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普通的荷包,取出里面的纸递过去。 找不到合适的盒子,荷包还是梅娘临时做的。 “这是”孙思成想想还是接过来,待他一看,简直惊了下巴,“方子?还是心疾方子?” 他仔仔细细看起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妙,实在妙,比他想出治心疾的方子妙出不止一星半点,出手还是两个。 “万兄弟,此方从何而来?” “平安,跟你师傅说说。” 平安再一次感觉继父这个人真的不错,好像从没有忘记推他在前面。 于是他把得方子的由来再次说了一遍,昨日已经说了一遍,今儿说出来更顺畅了。 难怪别人说,谎话说多了,也跟真的一样。 孙思成再一次看看纸上老练的小楷,定是位不幸得了心疾的高人,且心疾严重,某些原因不得不自己出来采一种药。 想到此,他也不得不感叹小徒弟运气好,不,是他运气好。 齐娇娇跟她女儿运气更好。 “平安,此方甚妙,那个老人家可记得怎么样?我看看可认识。” 孙思成自信,附近几个州府的名医基本没有他不认识的。 但他不曾听说过有严重心疾的老大夫,难道是人家不愿意公开出来? 老人是把方子赠于平安,平安转赠自己也行,但如果是熟人,自己用这方子前,最好是前去打个招呼,一个好方子是要传代的,更何况是两个。 “师傅,那个爷爷六旬左右,瘦瘦高高的,没说名字,只说从很远的地方过来,找什么一味稀罕的药,用在他的新方子上。 那知道突然发了病,他说了方子给了我,就任我用,但轻易不要拿出来,我想师傅可能需要,就跟爹娘商量了。” 孙思成点点头:“可能是个世外高人,他自己就有心疾,严重的心疾,突然发作时,如果身边没有人,不消一会功夫,人可能就没了,真正说来,你也是无意中救了他一命,所以他才拿珍贵的方子送你。 万兄弟,此方不错,可以说甚妙,我刚好有一患者,心疾也比较严重,对我对患者都算是及时雨了。 今日没有空,等几日有空了,我们一起坐下来谈谈,方子我不能白要你们的,回头凡用这方子的我都提分成给你们,详细的回头会签协议书。” 他心里想着平安说的,老人家寻药是为了新方子,肯定是更好的方子,不知道能不能根治心疾? 想到这,他心里就火急火燎的,如果是他遇上老人家就好了,定会跟着老人家,哪怕天涯海角。 万长生忙摆摆手:“哪里能这样,平安既然拿出来,我跟他娘也答应了,再无收钱的理,何况还是分成,不妥不妥,只是话说前面,日后我们平安也能用这方子。” 平安虽然不想这分成,但师傅这样说,他心里也舒服,师傅果然是大气的人。 孙思成道:“平安日后当然能用这方子,不说方子本就是他的,他还是我徒弟呢。 今日不说方子的事,等下还有拜师流程,我先跟你们说说,防止到时候出错。” 方子是买下来,还是给分成,回头再细想,这么好的两个方子,绝对是大周头一份,万长生跟小徒弟不懂此方的价值,但他不能糊弄人。 真的贪了便宜,等平安长大心里也会有疙瘩,这是得不偿失的事。 孙家不缺钱,好方子代代相传,孙家本已经赚了大便宜了,一文不出,那成什么人了。 只是这是大事,过几日再说不迟,方子他也要制成丸,再好好推敲推敲,如何推广出去。 新药都有一个验证期,再怎么好方子都是如此,毕竟他不知道老人家用了多长时间。 不过,多年行医,他可以断定此方甚妙,即使不能根治心疾,也能最大程度上控制病情。 这就很不得了了。 待孙思成跟父子俩细细说了一遍拜师流程。 平安明白了。 首先是拜祖师爷,拜行业保护神。 再就是拜师,师傅(师母)请上座,徒弟行三叩首,递拜师帖子。 这个他真没有准备。 这时候师傅训话,细说门规,不外乎让徒弟学医要努力,做人要清白,还要有仁心等等。 最后是徒弟家人送拜师礼。 万长生一听急了:“大公子,我们是粗人,什么都不懂,这个拜师帖还真没有。” 孙思成翘起唇角:“无妨,我早已经给你们备好了。” 说完他拿出一张看着很精致的帖子,递给平安。 平安接过来,师傅还真是细心,给备的拜师帖,在自己手上过一回,就又回师傅手里。 看看时间已差不多,几个人忙往酒楼赶,不然等客人到了,主人还没有到,那是很失礼的事,可以给别人当反面教材一辈子的。 050拜师宴 孙思成包下了酒楼二楼整整一层。 他们到后不久,客人就陆陆续续到了。 万长生和平安第一次见到了孙家二公子,一个温文尔雅的人。 孙思源算是第一个到场,跟万长生客套几句后,出手就给了平安一个大红包,外加一个玉佩。 平安看看师傅,孙思成笑道:“看我什么,还不谢谢你二叔?” 平安接了礼,一边行礼道谢,这个师叔看着很不错的。 其实一般都不会像孙思源这样直接给礼,孙文就坐在二楼门关,客人带来的礼都会登记在册,人情往来,有来有往。 平安预感自己今天要发了,客人送的礼,估计财大气粗的师傅自己不会留。 孙思源道:“大哥,齐表妹也托我带了礼,我放在孙文那,她说不方便过来了。” 孙思成点点头,齐娇娇这次暂住永安府,当然会知道这件事,人不来,礼肯定是要到的。 小徒弟家贫,今儿多少给他存一笔启动款。 平安送的大礼,他到现在都有些晕晕乎乎,好的药方对大夫来说,比什么都珍贵,尤其是他们这种医药大家,更是珍贵的不能再珍贵了。 这些年来,他为了家中生意,忙忙碌碌,到处奔走,途中只要听闻谁的医术好,一般都想方设法去拜访,药方人家不会给,但闲聊中也会得许多启发。 遇到小门小户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只要有价值的,也会想办法买下来。 但这些大都是一些偏方之类,平安给的可是实实在在的心疾大方子。 患心疾的也不少人,还有些后天疾病引起的心绞痛等等,心在体内,看不见摸不着,治疗起来不容易,所以他怎么也得给平安一家人一个说法。 孙思成送出去十六张请帖,谁知道一个传一个,城里的大户来了许多,足足好几十人,估计小一百户人家都是有的,还是一家只来一两个。 聚宾楼在永安府算是头一份酒楼,孙文自己走不掉,忙让吉祥去安排,好在二楼大厅不小,包厢也多,十几桌酒还是能摆,不存在坐不下,再不行就坐大厅。 这些也在孙思成的意料之中,他每年基本都在永安府待上一两个月,对他这种四处奔波的人来说,绝对算上他的大本营了。 他主管四五个州府的事,老二则主管淮南府淮北府,如果提前半个月发帖,怕是来几百个人都有。 他在大周医术界还算是小有名气的,稍微条件好一点的,谁不惜命?谁不想交好他? 连府衙里的许多官员都来了人,礼更是带了不少,说是上职不方便都过来,白家自然是来了重礼,衙门师爷再三替知府大人道歉,说大人因为临时有事,实在抽不开身。 孙思成自然笑眯眯连连道谢. 白家轩是白知府的嫡子,这次如果不是遇上孙思成,又尽心尽力帮他治,就算是生命无忧,人也废了。 这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何况现在还在治疗。 其他人就不用说了,连一州知府都来了礼,自己因事不能到,还派了自己的师爷,算是礼仪周全了。 他们这些人,其中有不少都请大公子本人看过病,如今知道这个事,有什么理由不来? 今天的拜师宴就是最好的借口,露个脸,花些钱算什么?主家登记在册,算有了面子情。 平安发现女客也有,但不多,娘亲暂时不想露面随她吧,将来母凭子贵的日子还在后头。 这点平安还是很自信的。 大半个时辰后,客人基本都到齐了。 接下来就是拜师流程。 先前师傅已经一一跟他说清楚了,平安骨子里本就不是真正的孩子,前世什么大风大浪没看过? 整套下来都是行云流水,不徐不急,配上他那精致的小脸,挺拔的小身姿,成功地收获了一片赞叹声。 这也很给孙思成长脸。 最后以万长生双手奉上拜师六礼结束。 期间,孙思成再次给平安不少礼,除了一个大红包,再就是一个新的大医箱,沉沉的,里面好像有不少医用东西。 整个仪式神圣又有人情味,万长生都不得不感叹这个儿子命好,竟然能得孙家大公子如此的垂青。 外传大公子四五岁就学医,天赋一等一的好,又特别的勤奋,再加上孙家三代人积累,可以说有名有利。 正因为这样,大公子也眼高于顶,多少人想让他收徒没有成功。 而他这个儿子,只背了一些医书就被他看中了,还待他如亲子。 这就是缘分了。 酒席持续了一个时辰,不得不说孙思成这次下了大本,平安前世也是见了大场面,这次都傻了眼,太丰盛了。 平安今天也是连脸都笑僵了,跟着师傅送走了客人,已经午后了。 孙思成对孙文点点头,孙文立马给大公子奉上帐册,又递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 “大公子,今天客人来了九十七人,摆了十几桌帐册都一一登记了,礼物和红包都在箱子里。” “嗯,阿文,今日辛苦你了。” 孙思成把账册还给孙文,这些都是要保管好的,哪怕里面绝大多数他都无须还清。 他又把箱子交给吉祥,看着平安道:“这些是今日客人送的贺礼,师傅都送给你,让吉祥先替你拿着,算是你人生中第一笔存款吧,这些任你自己支配。” 平安有些懵,这本在他意料之中,事到临头,却还是让他红了眼,今日师傅办宴花了不少。 “师傅,这礼我不能收,今儿可是花了大钱的。” 万长生也连连点头:“大公子,这些平安真的不能收,按理今日办宴本该我们出钱,身无长物,我也不打肿脸充胖子,但这礼是真的不能收,您日后也要回情的。” 孙思成笑了:“平安接着,今儿这些人,有不少是我治病过的人家,一般不用还情,需要还的不过小部分而已,时辰不早,咱们各自回家歇歇。 平安,你明日歇一天,后天起,我让吉祥接你跟二强,你跟我后面学医,二强也得跟吉祥、如意后面多学学,早晚回庄上陪你爹娘,我们差不多下月初离开,还有十日左右。” 平安连连点头,跟师傅后面学医自然是好的,老是在庄上玩也无意义。 二强自始至终咧着嘴,今日他跟吉祥、如意还有葛掌柜他们也在一楼坐了一桌,菜之丰盛,是他梦里也想不到的,味道之美,差一点让他舌头都吞了进去。 跟着平安出来真是走对了,他也算是有福之人了。 除了吃好的,他们今日也一人得了一两的红包。 乖乖,农家一年都难存几两,他这出来不过一个月,已经得了十四两了,乡下娶两个媳妇都够了。 051发财了 回到庄子已经半下午了。 二强一到家,就换下自己的新衣服,跑去小河边洗。 平安瞥着二表哥的背影,内心还是起了波澜。 这个十二岁不到的少年,平常看着大大咧咧,但不该问的从不问。 比如现在,他就寻思着少年是特地出去,因为今日师傅把收到的礼全部给了他。 包括之前他得的红包,二强都从没有打听过,从没有嫉妒羡慕过,他一直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从不认为两人是表兄弟就该一模一样,有福共享。 “爹娘,咱们来看看今日的礼物。” 梅娘看儿子怀中的小木箱,吃惊道:“今日办席全是你师傅拿的,这些人情他日后还要还,你们怎么能带回家?” 万长生扶她坐下:“娘子,我拒过,但大公子坚持要把这些礼物送给平安,说这是他给平安送的的第一笔存款。 平安,这些都是你师傅给你的礼,爹娘不用看,你自己全部收起来。” 平安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要一半就好了,其他给你们。” 万长生如何肯,就是大公子没有明说是送给平安的,他也不会要。 之前就说过,只他自己挣的钱,上交一半给家里,婚后没分家就交两成,红包这些就不用交。 “不用,你自己收好,乖,自己去房间数,藏好就行,我说过,所有的红包都是你自己的。” 梅娘有些不知所措:“相公,平安还小,真的全部让他自己收着?” 万长生点点头:“平安,我想过了,就是你日后自己挣的钱,也不用上交一半,回家后看着给些就成,或者直接上交二成就行,爹娘自己也会挣,只一条,绝对不能乱用,进自己房吧。” 虽然说二强品性很好,但如果看到太多的钱,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平安也不再推辞,直接抱了木箱进自己房间,并栓好门。 两刻钟后,平安呆呆地看着炕上的东西。 二千一百六十两银,十二个玉佩,十个玉簪,四个金簪,三个金锁。 太多了。 他已经存了两百三十七两,加上这些,就是两千三百九十七两了,乖乖。 平安想想,还是拿了之前的两百两银,两个玉佩,一个大点的给爹,一个小巧玲珑的给娘,又拿了一根玉簪一根金簪,爹娘出门一点首饰都没有,这些暂时就够了。 他还小,这些现在都用不着,身上已经戴了师傅送的玉佩,头上是一根普通的银簪,丢了也不心疼。 他把两千两银放进木箱,剩下的玉佩等等也放进去,木箱上本就挂着一把小锁,他直接锁了。 只留了一百九十七两放进荷包,藏在炕柜里。 做好这些,他抱着木箱出去了。 万长生两口子还在客厅说着今日的席,梅娘不时地发着惊叹声。 “爹娘,这两百两银给你们留着,爹,这个玉佩、玉簪,儿子送给你,出门有时候也不能没有一点佩饰。 娘,这根金簪很好看,还有这个玉佩,送给你,我留了一点银出门用,剩下的都在木箱里,娘帮我藏着,钥匙在这。” 两口子愣住了。 这个儿子穷怕了,对银子很有些执念,却这么懂事。 万长生再一次感叹这个孩子养的真好,还有两个月才八岁,做事却方方面面都顾及到。 这也让他心疼起来 这些年到底怎么过来的,把个孩子生生熬成了小大人。 “好,儿子给的,爹娘就接了,小木箱,爹娘也会帮儿子藏好。”梅娘笑眯眯地接了儿子给的东西。 儿子给,她就接着,家里好了,日后也是孩子的。 万长生嘴角也高高扬起:“平安,多谢你给爹的首饰,我很喜欢。” 金银有价玉无价,这个玉佩、玉簪质量不算最好,但两个加起来也值好几十两,算上娘子的,没有一百多根本买不下来。 他自己是买不起也根本舍不得买,这是享孩子福了。 “娘子,这些你先帮我收着,做事丢了会心疼死的。” 梅娘笑迷了眼:“我的也留着,相公,你跟我进去,看看东西藏哪好。” 两口子进了东屋,平安笑笑去厨房烧水洗漱,一天下来,身上也粘粘的。 想着父母的笑脸,他感觉自己做对了。 拿一部分出来贴家用,遇上合适的,爹娘也能置业,两人有了首饰,出门不至于太寒酸,爹娘也都是要面子的人。 自己马上远行,财产当然交给亲娘好,这些银子,迟早也会变成宅子或者田地,也会落在他们名下。 首先他还小,大周未满十二岁是不能名下有产业的,除非你自己是户主。 三个人是重组家庭,也不能儿子名下有产,父母名下却一无所有。 哪怕新爹再好的脾气,时间久了,心里也会有疙瘩的。 平安想的很清楚,最初的产业肯定是置在父母名下,以后挣的大部分他都会给自己留着。 这次这么多的银,等于是师傅对自己的扶贫,以后很长时间内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进项,但偶尔的小费也能存不少,毕竟自己跟着的是一个相当有名气的大夫,还是百草堂的大公子。 自己的运气还是相当不错的,跟开了挂一样。 出生到现在,他只有前世的记忆,什么金手指,什么系统等等,是一样没有的,曾经一度他感觉老天爷抛弃了他,如今想想,还是给他留了后手的。 平安留意到,二强这小子从洗衣回来,到吃饭到上炕,一惊一乍感叹今天的席面,却自始至终没有问过他一声多少银子多少礼? 普普通通的乡下少年,没读什么书,但你能说他不聪明?不智慧? 这个孩子他日后还是可以大用的,相当的内秀,包括他那表面憨厚的哥哥大强子。 隔日早餐桌上,二强跟他姑申请,这一两银他还是带身上,但会尽量不乱花。 梅娘也应了,加起来不过二两,出门在外,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万长生早早做事去了,小兄弟俩就帮着挖起菜地来,昨天徐庄头给他家划了菜地,加起来差不多一亩,但不成片,种菜是足够了。 二强还带着平安去小山砍了一些细竹子,说在后院围一块鸡圈。 半下午,一个漂亮的鸡圈就在二强的手里成了,这几天,几只老母鸡都挤在鸡笼里,这下有了散步的空间,再多些小鸡也不怕了。 平安看着忙忙碌碌的小少年,还是比自己强多了。 052药丸成了 就在平安跟二强在庄上挖菜地时,孙思成迫不及待地按方子制起了药丸。 如意陪着他忙忙碌碌,吉祥则守在过道处,哪个都不放进去。 半下午,孙思成坐在小凳上,面前是两小盆药丸,一种稍长,一种稍圆。 这是他今日跟如意花了大半天忙出来的成果。 上午去白家给白家轩换药回来,他们就开始忙着配药、碾药、制药。 药丸制的很好,从少年起,他制药这方面就特别的出众,同样的手法,他制出来的就比别人好,不论是形状还是效果,连祖父都说他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有些事老天爷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途中他就愁着齐娇娇那个女儿,小丫头也可怜,他当然想治好她,让她能跟别的小姑娘一样健康长大。 但今年春天起,他就隐隐觉得,小姑娘的病他怕压不住了。 但又苦于没有好的法子。 谁曾想,小徒弟随随便便救了一个老头,人家竟然用两个药方感谢他。 昨晚他反反复复推敲着两个方子,越想越妙。 速效救心丸,这个名字好,又简单又直接,一听就知道是好药。 复方丹参片,复方不知道啥意思,他想想还是改个名,就叫复康丸或者舒心丸。 前者起效快,合适突发状况,出门带着保安全。 后者合适长期使用,两种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难怪那个老人家直接送他两个方子,还写的清清楚楚。 百草堂有了这两个方子,定会更上一层楼,羡慕死同行。 所以,他怎么可能白白收下徒弟这么大礼? 明日齐娇娇的相公应该会来了,就是不知道那个表舅来不来。 齐表舅是母亲的表弟,跟他来往不是很多,老二离的近,倒是时有走动。 新药出来,惯例是试用半年再看效果,但就怕那小姑娘等不及。 白家轩到月底基本无事了,就是安安生生休养就好。 暂时也没有其他丢不下的病人,除了这个小姑娘。 孙思成突然站起来,把两个方子重新抄录一份,原来的方子和信装进信袋缝好。 “如意,买些当地的特产,把信严严实实裹进去,再把两种药丸各装一瓶一起裹好,仔细交给威猛镖局,带到京城去。” “是,大公子。” 老二今日已经回淮南府,新药方的事他还不知道,不过这个也不急。 不行,明日他得亲自送去百草谷制药坊,那里的药师可以帮他确定此药能不能直接给小姑娘用,他实在没有时间等了。 刚好大武小武还在里面,一并接了回来。 孙思成理清思路,心情也轻松起来。 “吉祥,你去叫葛掌柜带他儿子过来。”前两日本准备跟他们父子说,忙起来又忘了。 葛掌柜带着葛青石很快过来。 “大公子。” 孙思成指着对面的凳子:“你们坐,老葛,你来我家已经十几年了吧?” “回大公子,十六年了,那时候我大女儿刚满两岁,如今都嫁人了。” 他大女儿就嫁给了大武,如今日子也过的很好,女婿一年中不在家的日子多,不过大公子从不会亏待他的人。 何况女婿一不在家,女儿就回娘家小住,这倒让他娘子喜欢的很。 “老葛,青石今年十岁,我本有意让他跟我的儿子,如今有了更好的去处,你们愿不愿意?” 葛掌柜心里有些明白了,但还是说:“都听大公子的。” “我徒弟平安马上八岁,天赋之高,我还从没有见过,未来可期,起码在我之上,青石跟他绝对不会错的,到青石这一代,你们家就满了三代了,到时候下一代就不是官奴,只要忠心耿耿,我会让平安放了你家第四代的契。” 葛掌柜忙拉着儿子跪下:“多谢大公子,我儿愿意。” 想到曾经的小富之家,就因为被牵连,父母背着官奴的名声含恨离世。 官奴满三代,如果有好主子愿意帮忙,方可转死契。 官奴只能转卖,不能赎身,死契则不同,主家不愿意,你则一辈子变不成良籍,如果主家愿意,你则可以跟老爷赎身,或者主子干脆放人。 放了契,他孙儿这一代就可以置业了,也可以开铺当老爷,当然科举还是不行,科举得往上填三代,祖父、父亲是官奴还是不行的。 科举何其难,他不会做梦一成良民就当官,慢慢读书,慢慢积累,谁能说几代之后不能改换门庭? 再说,他们家祖上就是大夫,当大夫没什么不好,就算是成了良民,还是可以给大公子做事的。 葛青石道:“大公子,青石愿意一辈子跟着平安少爷,绝不背叛。” 孙思成很满意,扶起两人:“既然如此,你们心里有个数,下个月初,我们要去江南一趟,来回怕是要三四个月。” 葛掌柜道:“青石跟着您,我们很放心,回去我就让他娘准备准备。” “行,老葛,明日一大早我会去百草谷,估计后日才能回来,如果明日齐表妹带家人过来,你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出去也是为了小姑娘的药。” “是,大公子。” “青石,等下我会通知平安后日过来,这两日你还是在药堂帮忙,日后跟平安后面也要懂医术,没事多看看医书。” “是,大公子。” 决定明日去谷里,孙思成让如意去通知平安继续庄上待一日,百草谷离府城骑马也要不少时间,没必要带孩子吃苦,将来有的是机会进去看。 平安听如意的通知,没感觉奇怪,师傅事多,肯定也想自己多陪陪母亲。 二强说这样刚刚好,他可以多帮姑挖一日的地,姑父有事,他还能帮着多砍些柴,十月份后,晚上天气渐冷,炕满打满算要烧五个月,费柴的很。 练了一个月的武,这些日子吃的也好,他满身都是劲。 平安就不行了,干农活他是坚持不了多久,不是干不动,而是不喜欢,终究是懒惰了。 梅娘心疼儿子,干脆让他看医书,抽空挖些蚯蚓喂鸡,相公答应过几日让采买帮着再买一些小鸡,做药膳省的买。 加上儿子这次给的,存款已经三百了,这么多的银,要是在万家村,怕是能用一辈子吧? 不过儿子志向远大,相公也信心满满,她也是不愿意回去的。 这个药庄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有吃有住很舒服,更没人知道她曾经是个寡妇。 这一点,她很是在意。 第 53章齐家来人 就在孙思成奔赴百草谷时,吴敏跟老丈人齐山行,大舅子齐威来到永安府齐宅。 齐娇娇一看相公跟父兄都来了,把人迎进客厅后,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好。 “孩子这些天还好吗?”齐山行看着面前的女儿,心里五味杂陈。 “总的来说还行,药也一直在吃。” 吴敏道:“娘子,你不是带萍儿来看病吗?大表哥怎么说?我同窗家的次子也是早产儿,如今养的就很好,不是不能调理的。” 齐威看妹妹有些支支吾吾,自己的亲妹他还是知道的,肯定有事瞒着大家。 “妹妹,有什么不要瞒着,大家都很忙,你相公乡试也没几个月了,我跟爹的药材生意也够呛,没功夫耗着。” 淮南府到这里,一来一回就是五六天,这还仅仅是在路上,这里再耽误几日,一旬就没了。 吴敏也叹气,娘子心思重,有时候他根本看不透她。 但就冲着她曾经救了他的命,些许小事上他也愿意迁就她。 “娘子,到底如何了?” “爹,大哥,相公,萍儿的病不仅仅是体弱,她还有很严重的心疾” “什么?”她话还没有说完,吴敏跟齐威就惊呆了,心疾,还是很严重的心疾,那不等于是无药可医吗? 他们怎么不知道? 齐山行心里苦涩,这件事只有他知道,因为曾经外孙女发病时被他撞见,后来仔细问过思源才知道。 思源以为他们家人肯定都清楚此事,哪里知道他女儿主意大。 这个女儿还是太不听话,太犟了,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包括女婿也拖累了。 他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女婿,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俊美挺拔,的确一表人才。 一切都是命啊。 齐娇娇心知也瞒不下去了,没有这些亲人签同意书,大表哥是绝对不会给女儿治病的。 还有自己,自己怀孕也是一个问题。 “当年我们刚成亲时,大表哥给我诊脉就说过,我生盛儿时伤了身子,月子也没调理好,起码要调理五年才能怀孕。 但不久后还是有了孕,我不舍得落胎,也不敢跟你们说,大表哥当时是坚持不能要萍儿的,说怀孕对我对孩子都不会好,不过很快他就去了外地,二表哥说服不了我,本想找你们,被我拦住了。 怀孕七个多月后,我果然承受不住,这才早产生下女儿,一岁多就发现她有心疾,体质也弱,那时候相公刚好府试,我就没跟你们说。 这几年主要都是大表哥给她治,二表哥帮着治,今年三月份起,萍儿心疾越来越严重了,好不容易大表哥这次回来,我连忙带她过来。 但大表哥坚持你们过来他才医,他说他不能保证控制住孩子的病,有些话得说在前面,不然就让我另找名医,这一片还有谁的本事比大表哥大? 京城太医本事大,可他们会给我们这些人治吗?再说,京城千里迢迢,萍儿根本受不住,万一路上发病,我们该如何是好? 还有我自己,这次也查出怀孕了,两个表哥都说我身子最好还是晚几年要孩子,如此才不冒险,可万一是个儿子呢?我想给相公生个儿子。” 屋内一片沉默。 齐山行父子跟吴敏都惊呆了。 齐娇娇咽下口水:“爹,你们” 齐山行突然老泪纵横:“你别叫我爹,你才是我祖宗。” 而立之年成了鳏夫,转眼快二十年过去,怕儿女受委屈,他一直没有续娶。 儿子一直还算是顺顺当当,虽然不是太出色,却也一直帮着家里生意,如今甚至能让他歇歇,独自撑起家中生意。 儿媳妇除了跟这个女儿关系不是很亲近,家里收拾的齐齐整整,孩子也教的不错。 只这个女儿,一直坎坎坷坷,年少时没有嫁进孙家,那也罢了,他原打算把她嫁给一个做生意的老友家,一生富足,也不会遭公婆磋磨。 她却要嫁给一个秀才,还是县城里的,一心一意想当官夫人。 结果嫁过去不足三年,女婿意外没了,他可怜她未满二十岁受寡,带着儿子一次又一次上门协商。 外孙才两岁,他也心疼,考虑到是陈家的孙儿,怎么也不会过分亏了孩子,外孙是男儿,不能没有自己的宗族,可女儿非得带走孩子,不然就寻死。 千辛万苦,用万两嫁妆换来母子俩的自由,已经是一年之后了。 回府途中,他因为生意临时去了外地,只让车夫和丫头、婆子陪着她回去,却不料她因为临时改道,意外救了一个人,竟然一眼钟情,待救活了人,完全无恙后已经是一个月后,而且人竟然失忆了,除了读书,什么也不记得。 他欲帮着寻亲,女儿又跪地相求,认为这是老天爷送她的缘分,不然一个带儿子的小寡妇,哪里能找到合适的对象。 他不认为是好事,万一此人已经娶妻生子怎么办?一时想不起,不表示一辈子想不起,他不止一次问女儿,救起人时,难道一个包裹也没有发现? 可女儿坚持说没有。 他总觉得女儿略微躲躲闪闪的目光分明有什么,可女儿死活不承认,他能怎么样? 这是他心里的疙瘩,难道女儿丢了人家的包裹? 万一里面有人家的路引呢?你怎么敢丢? 就算是没有娶妻,人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有父母,父母送子出门,一直不见归来,老无所依,该如何是好? 为了这事,尽管后来两人真的成了亲,他也很少再管女儿,如有什么事,随儿子帮帮。 他过不了心里的坎,这次也是听说关于可怜的外孙女,不然他也不会来。 却听到女儿瞒了这么多,还瞒了这些年,他怒了,有本事不顾自己的身体,不顾风险,还找家人干什么? “爹,这时不是发怒的时候,还是跟妹婿一起商量商量妹妹跟萍儿的事吧。” 吴敏心沉入谷底,这些年多方打探,毫无线索,治也治了,记忆力却一点没恢复。 去年好不容易逮到孙思成,也做了针灸,效果却不显,偶尔有一点点记忆一闪而过,却根本抓不住,这次来他除了女儿的事,也是想再让孙思成诊诊。 父母亲人在同一片天空下,却不能相认,每每想起这些,他就夜不能寐。 他如今已二十六七,父母垂垂老矣,如果为人子者,不能养父母老,送父母老,那还算什么人? 连自己的年纪也是大致估计的,姓名更是随便起了一个,再找关系立了户。 万般无奈,他选择了努力读书,寄希望一旦找着父母亲人,能给他们一个好一点的生活。 对这个妻子,他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天下夫妻应该也是如此吧?情情爱爱当然没有读书重要。 这个女儿,目前却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生下几年,身体一直柔柔弱弱,不能恣意玩耍,不能蹦蹦跳跳,娘子如今却说出,正因为她的一意孤行,才导致女儿的今日。 这让他哑口无言。 他还是相公吗?这样的大事难道不能商量吗? 054百草谷 吴敏看妻子的泪眼,内心五味杂陈,“娘子,你过分了,这是大事,难道不能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吗?我们已经有了盛儿,晚上五年十年又如何?现在孩子这样,耽误了她一生知道吗? 岳父、大哥,我想我们还是去找大表哥仔细问清楚,孩子如何能得最妥当的治疗,至于娘子现在怀的,我坚持以娘子的身体为重,其他暂时我不予考虑。” 齐山行点点头,对这个女婿他是满意的,也是愧疚的。 “如此我知道了,那现在我们三个先去找思成,孩子现在睡了就不带着。” “爹,我不能” “你闭嘴!”齐威也怒了,“我和爹还有你相公会考虑清楚的,你要再犟我们就不管了。” 齐娇娇沉默了。 父兄对她最重要,她的确许多事都错了。 相公明显也生气了。 她不明白,所有这些她都是为给相公多生几个孩子,不惜赔上自己的健康,这也有错吗?哪个男人不想自己亲生的儿子? 齐山行带着儿子、女婿去了百草堂。 葛掌柜却说,大公子去了百草谷,也是为了吴萍的药,明日下午才能归来,又道大公子让他们好好考虑腹中胎儿的去留,毕竟时间久了就不好做什么。 这个他们当然懂,胎儿大了,药物不好流了,那只能生下来,怀孕生子还是会有不少风险,不论大人还是孩子。 几个人只能返回孙府等着,再商量…… 话说孙思成一大早动身,午后才到了百草谷。 全大周,孙家有四十多个药庄,二十多个百草谷,永安府的百草谷是其中最早的一个,虽然没有江南有些百草谷大,但在这一片,永安府这个算是最大的了。 这个谷内的制药坊,有好几位有经验的制药老师傅,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把药方和刚制出来的药丸拿过来。 自他祖父起,就着力培养自己的制药师和种药师傅,这些基本都是孤儿或者牙行买来的死契,事关药方,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谷主方霄听说大公子带人过来,忙迎出去。 “大公子过来了?” “方霄,时间有限,你快通知秦师傅他们,我有新药方要给他们看。” “好。” 这个方霄自他少年起就跟着他,沉稳大气,功夫又好,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今年也就三十三岁,除了帮他掌管这个百草谷,附近州府药庄里的一些事,都是他在管理。 一刻钟后,议事厅内。 秦望仔细看着药方,嘴里不停的嘟囔着,许久之后,才连连点头:“妙,实在是妙,真正高人的药方。” “秦师傅,我有一个提议,你们试试看,这个舒心丸能不能加些不相冲且无关紧要的几味药,只要药性不影响,如此哪怕是同行再怎么研究成分,也很难分析出来。” 秦师傅沉默片刻,把药方传给旁边的制药师。 “大公子,只能试试看,绝对不影响药性不大好掌握,如果想效果好,估计还是得原来的药方。” “可,但要快,最迟明日下午我要拿到第一批药丸,明晚我无论如何要赶回百草堂。” 秦师傅点点头:“大公子,我们尽量快吧。” “秦师傅,我前些日收了一个小弟子,孩子很聪明,下月初我打算带他去江南,争取十月份回来,回来后我就得赶去京城,今年就不带他去了,打算让你带着学制药,腊月中让人送回药庄就行,他父母现在也住在庄上。” “那我恭喜大公子喜得高徒了,这个自然可以。” 整整一下午,药方成分变了又变,不能影响药性,还不能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研究出来,最好还是生偏的药材。 种种加一起就相当不容易了。 一直持续到深夜,最终的结果才定下来,商量明日清晨就开始制头一批药,尽管这么多有经验的制药师一起推敲又推敲,毕竟原来的药方几乎是无可挑剔。 为了谨慎,最好还是先试试,一段时间后,如无意外,再大规模生产。 孙思成对这个无异议,只想快一点上炕睡觉,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了。 晨曦初露,百草谷内鲜花遍地,鸟语花香。 孙思成休息了半夜,洗漱过后出来走走,整个人放松下来,等年纪大了,住在谷内也很不错,真正的世外桃源。 这里平安也肯定喜欢。 想起小徒弟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他不由得笑了。 当父亲这么多年,他又有了当爹的感觉,师徒如父子,老话也是没错的,缘分二字实在说不清楚。 半上午,孙思成怀揣两份药方,带着刚制出来的头一批药,带着吉祥他们直奔城里。 只不过随行的人中多了大武和小武,这将是平安日后的武师傅。 药庄内。 平安沐浴着太阳的余晖,懒洋洋地坐在一旁的地埂上,看着二强一边种菜,一边絮絮叨叨。 “平安,你有没有发现我壮了不少?你看,我挖锄头这么久,感觉还是轻飘飘的,劲都用不完,可惜没有自己的武器,你说我要是有个自己的弓箭该多好,最好还有一把刀,那就威武了,你不知道我多羡慕吉祥哥他们,这些他们多有,还有匕。” 平安接腔了:“二表哥,明天到城里,我拿银子给你,你让吉祥哥带你买一把弓箭,匕也可以买一把,十两之内吧,太贵的不行,刀吗,你现在还小,长大我也可以买给你。” 二强愣了,还有这好事? “平,平安,你真的买给我,我听吉祥哥说过,一般的弓箭五两左右,小一点的也便宜不了多少,匕二两,加起来可要六七两银,你真的给我?” 他身上的银只有二两,这两天他还打算给姑他们俩买两匹布如此就剩下一两多了。 放姑那里的十二两,他不舍得动了,往后赏银应该也会有,但不一定有多少,这个他真的不舍得动,得全部带回家的。 平安站起来,伸伸懒腰,“说给你买就给你买,条件就是你得好好学武,字也得认,还得跟吉祥他们后面学着细心。” 二强乐了:“平安,这些本就是我要做的,姑父也说了,大公子也说过,做不好会不要我的,平安,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嘿嘿嘿,嘿嘿。” “别傻乐了,娘应该做好晚饭了,回去吧,明日一早吉祥哥要来接的。” 已经五月二十四,再有六七日该去江南了。 平安心里多少有些激动,这会是他来异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远行。 他身后的二强,一想到明日会有自己的弓箭,还有带套的匕,几乎人都要颤抖起来。 平安真好,真大方。 055世界如此小吗 孙思成擦黑才到家,从老葛那得知齐家人下午来了两次了,忙让人通知他们明日辰时正来百草堂。 在那之前,他还得去趟白家。 身体上的疲惫,洗漱后他就直接上了床,明日还得跟齐家表舅表哥还有齐娇娇的相公商量治疗的事情。 对齐家父子,他没有多深的感情,但也不反感,人品还是可以的。 至于那个吴敏,是个不错的人,因为曾经受伤,而忘记了过往,也是个可怜的人。 去年曾经给他针灸过,但好像没什么效果,因为人的脑子,他也不敢过度治疗,或许一两年,或许五年十年,他应该会想起来的,不然人生就真的遗憾了。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活着还是太难了。 就如他自己,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四五岁起就开始学医、读书,成年后更是忙忙碌碌,来回奔波,三十不到就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医术上好像也到了瓶颈处,这一两年好像都没多少提升。 有时候他都不清楚这样疲于奔命般辛苦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为了一日三餐,孙家根本不必如此,三代人不用挣一文钱也够了。 如果是为了名,百草堂在大周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人心还是太张了,想超越绝大多数的同行,就不得不一个劲儿往前赶,等疲惫不堪时,回首看看,一切不过是虚拟的,不值一提的。 唉! 平安、二强辰时正就被吉祥接到医堂,过来时,师傅到白家去了,葛掌柜的儿子葛青石带着他在大堂学着称药,二强则迫不及待拉着吉祥去买弓箭。 “平安少爷,你称的这个手法不完全对,我称给你看。” 小青石对未来的小主子真心实意,只不过看小主子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等会大公子回来应该就会说的。 平安对这种小巧玲珑的药称还真的把握不好,不过,即使不用自己配药,会使是必须的。 他刚把称让给青石,就见葛掌柜笑着迎出去。 “齐老爷,你们来了,先去小包间等会可好?大公子马上就到了。” 齐山行笑道:“葛掌柜,两年没见了,可还好?大公子有事去了吗?那我们就去包间等好了,不急这一时的。” “齐老爷,你们随我来。” 平安瞪大眼睛,真是大白天见了鬼了。 他就说自己预感强烈,原来不是没有理由的。 抱着小姑娘的那个男人,正走在后面,旁边是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 真有点搞笑。 几年前,他的娘亲也是这样看着他。 错不了,真的是他,换成一般一两岁的孩子,根本不会有记忆,但他不同,生而知之,刚出生就能听,几日后就能模模糊糊认人。 看了两年的人,是绝对不会错的。 真的重新娶妻生子了,妻儿可以不要,父母也可以不要吗?还是另有隐情? 平安思绪万千,内心说不出的滋味,有难过,有失望,有果然如此的心态。 “平安少爷,你怎么啦?” “青石,那些人是谁?也是治病?” “嗯,来找过几次了,我听我爹说,还是大公子家的亲戚,不过住在淮南府,到咱们这里要三日路程呢,是那个小小姐生病,平安少爷,听说是心疾。”青石的声音小了下来。 原来如此。 师傅说要治心疾的原来是这个小姑娘。 他竟然拿药方治他的女儿? 平安有些好笑,有些苦涩弥漫心房。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己刚好拿出这两种药方,不是没有理由的。 算了,当自己还了他的生恩了。 快六年了,那个人除了变成熟点,还更加俊秀,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衣物低调中带着奢华,整个人都透着他过的很好。 岁月真是优待他。 可他们母子这些年,一个鸡蛋都攒着换钱还债。 先是散尽家财求人找他,又卖田地为祖父治病,接着是送祖父上山,家里耗的一无所有。 再就是借钱为祖母治病,小小年纪的他就学着喂鸡,给母亲帮忙,等两年后送了祖母上山,家里已经债台高筑了。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连父母都不要? “青石,我昨晚没睡好,去后院休息一下。” “好,一会大公子问,我会跟他说的,我先送你去。” 平安不想见人,如果有人足够的细心,会发现自己跟这个人有六七分的像,只不过自己还小,还带点孩子气。 十年八年之后,如果两人站一起,怕是瞒都不大好瞒了。 世界如此小吗? 他还以为,即使有一点点可能那个人还活着,也不一定能碰到,离开老家,他心里还庆幸不已,结果这么早就遇见了。 这不是他想的。 各自都有家了,那就一别两宽吧。 平安去了后堂,除了师傅的休息间,还有葛掌柜父子的,他就去了青石平时住的,小小的却也很干净。 等青石走了,他关了房门躺下。 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告诉母亲,也不打算告诉继父。 既然他们住淮南府,碰到的机会就很少,爹娘本就很少出门。 如果告诉母亲,她会崩溃的。 继父最好也不告诉,不然他心里会有疙瘩,面对母亲会不自然,也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这不值得的。 他再一次庆幸自己没卖田地、房子,用母亲的聘金还了债,赢了村里人的同情,也要到了和离书,避免了可能发生的麻烦。 …… 不多时,孙思成就回了医堂。 看见青石还在柜后忙碌,没见到小徒弟和二强的身影。 “青石,平安和二强没来吗?” “大公子,平安少爷说昨晚没睡好,有点不舒服,刚去后院躺一会,吉祥哥带二强去定弓箭了,好像银子是平安少爷出的。” “嗯,知道了。” “大公子,人已经在包间了。” “我知道了,老葛,一会你轻轻的去看平安有没有发热,如果没有,就让他好好睡。” “知道了。”葛掌柜心里感叹,大公子对这个徒弟还真是好,不过越是这样,他儿子就越是跟对了人。 他本是想儿子跟其中一个少爷,如今想想,两个少爷身边早已经有了贴身的小厮,儿子跟去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并不一定能成心腹。 跟平安少爷则不同了。 平安少爷身边暂时还只有一个二强,二强看着就没兴趣学医,平安少爷将来是医者,身边少不了助手,儿子刚好填满这一角。 跟着平安少爷身边,就等于跟在大公子身边,久而久之,儿子的医术也会进步快,自身有本事,才能永远在主子身边有一席之地。 等将来有了孙子,儿子自己也可以教他,有了良籍,又有本事,日子还怕过不好? 葛掌柜浑身都了劲头,喜悦盈满了他整个心房。 056商量的结果 孙思成走进大堂唯一的一个包间,齐家人正等在那里。 “表舅,表哥,表妹夫,你们等急了吧?” 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齐山行呵呵笑道:“我们也才到不久,就是麻烦你了。” 孙思成不再客套,他的时间实在不够用。 “事情是这么回事,表舅,我这次才知道萍儿的病情你们并不真正知道,再有表妹自己的事,所以我坚持让你们来,不然我不敢治疗。 先说小姑娘的,她生下来就早产体弱,一岁多时我二弟才真正确定了心疾,天生心疾难治,可以说基本无药根治,最好的结果就是控制病情不要发展。 三年前,二弟找上我,我想尽一切办法,也只堪堪控制病情,这次我发现原来的药方已经很勉强了。 万幸的是,我们百草堂刚刚试制了心疾方面的新药,倒是符合她的病情,只不过才制出来,尽管我们的制药师傅一再确定,此药方无可挑剔,最好是试过半年,才能真正放心使用。 我不能擅作主张做这个主,尽管新药有九成九的把握,但万一那一分出了意外呢? 我这里是真的无可奈何了,新药要时间,孩子又等不及,表舅,其实你们还能考虑去京城,说不定我父亲能帮着请来太医。 还有,表妹的体质很特殊,生第一个孩子伤了根基,生女儿又是一意孤行,如今最好是用药膳调理几年再要孩子,如果那样,只能药物流产。 当然,也不能说这个孩子就一定跟他姐姐一样,也可能是健康的,我不能保证,你们是她家人,好好商量决定吧,我先出去,半个时辰后过来。” 室内一片沉默。 小姑娘也昏昏欲睡,更加的让人心疼。 齐娇娇等孙思成出去后,泪流满面,“爹,大哥,相公,这个孩子我想留下,流产也伤身体,我怕万一这次不要,日后再不能生怎么办?” 齐威没好气:“不能生有什么,不能给妹夫纳个妾?生下来的孩子抱膝下养就是,有什么必要非得冒险?如今萍儿这样还不够吗?” 吴敏只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女儿如此,娘子也如此。 “娘子,还是不要冒险了吧,盛儿也是我的儿子,我不想再冒险了,万一有什么怎么办?还有你,大表哥说的很清楚,对你自己的身体也不好。” 齐娇娇心里一酸:“先不谈我,我这个不急,萍儿怎么办? 大表哥好像下月初要去江南,附近几个州府的大夫都不及他,去京城我怕萍儿受不住,二表哥不可能跟着,请的大夫能控制心疾的很少。” 涉及到新药,谁也不敢开这个口。 齐威道:“表弟既然说有九成九的把握,他是个稳重的人,不会夸大。 去京城,一个途远怕受不住,再就是姑父也不一定能请到精通心疾的太医,据我所知,大表弟的医术不在姑父之下。” 他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了。 吴敏看着手上的女儿,苍白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瘦弱的身子跟三四岁的孩子一样。 “娘子,我赞同大哥的,新药既然敢用,他们也是极有把握的,老药方已经难控制病情,只能冒险一试了。 至于娘子腹中的胎儿,我想最好这个还是不要了,真的日后不能生,那也罢了。” 齐山行点点头,看着女儿。 齐娇娇只是流着泪,她怕那一分的风险。 至于这个孩子,大表哥既然说也有可能是健康的,那就留下,妾生的能跟她生的比吗?何况她根本不想给他纳妾。 起码暂时不愿意,相公读书好,院试名次靠前,乡试中举是迟早而已,他才二十六岁,最多十年会高中的。 往后她不敢说,如果这一胎是儿子,暂时就不会纳妾,十年二十后,即使他纳妾,她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了,一个庶子算什么? 时辰一点点过去。 齐娇娇哽咽道:“新药我同意用,没有更好的法子,只是这个孩子我得留着,无论怎样,他是我的孩子。” …… 孙思成听着这样的结果,没有意外,这也在他预料之中。 “表舅,孩子用新药,我有很大把握能控制孩子的病,一年之后,很可能正常生活,玩耍上街都是可能的。 新药是两种,一种是速效救心丸,平日不管去哪,贴身带着,感觉不舒服,就立马吞一丸,很快就会见效果,另外一种是舒心丸,每日服用,效果好,价钱也不贵。 如果你们决定了,今日就可以开始服舒心丸,我还可以留下十日,十日没出状况基本就可以放心了,隔断时间让二弟诊诊,药不够也去他那买,我自己估计十月份才能回来。 至于表妹,你们最好是请一个女医跟着,我二弟那个医堂的汪大夫善长治疗妇人病,平日也可以请他看诊,明年生产时我们应该从京城回来了。” 齐山行点点头:“就这样吧,威儿回去忙生意,女婿跟我留在这里,女婿考试在即,平时自去看你的书,思成,萍儿和你表妹都拜托你了。” 孙思成忙道:“这有什么,大家本是亲戚,再说我作为大夫,治病本是份内事,我会每日去一趟府里,有事直接过来喊,这些天我尽量不去外面。” 吴敏站起来行了一个礼:“多谢大表哥了。” 孙思成浅浅一笑:“大家都是亲戚,说这些外道了。” 拿出两种药丸,每种三瓶,每瓶十丸。 他细细地跟他们讲述两种药的服用方法,该注意什么。 又给了一个药膳方子,此方对齐娇娇比较合适。 “这个药膳方子,四五日吃一次,食补比吃药好,想留下这个孩子,首先是想方设法把自己的身体弄健康,这才是重中之重。” 吴敏道了谢,又问道:“大表哥,萍儿的药可以在这里服吗?你在这里我们比较放心。” “可以。”孙思成也想亲自看看新药的服用情况,尽管有很大的把握,他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 一刻钟后,孩子服了药,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孩子看上去一点事也没有。 “表舅,你们可以回去了,孩子有任何不对劲,立马过来喊我,我今天哪里也不去。” 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但愿孩子平平安安,新药可以治疗好孩子的病,能正常成亲生子,是齐家所有人的梦想。 孙思成送走齐家人,回到后院,看小徒弟已经起来了,二强拿着弓箭在那上蹿下跳,整个人都兴奋到不行。 057离别在即 “二强,买好东西了?” 二强咧着嘴:“大公子,平安给我买的,还买了一把匕,加一起花了七两,可不老少。” “这么多钱呀,那你日后可要好好练功夫,光有功夫还不行,心眼也长点,去喊青石过来。”他又看向平安,“好些了吗?” 平安点点头,“师傅,昨晚没睡好,今日头晕沉沉的,现在好多了。” “平安,要不这几日你跟二强就在庄上陪你母亲吧,月底也没几日了,不过医书得看,清晨功夫得练,我们出门在外多,不能全指望别人护你。” “知道了,师父。”如此刚好。 二强带着青石过来,孙思成指着青石道:“平安,他叫青石,今年十岁,已经在这里干了两年的小伙计了,人很不错,从现在起他就跟着你了。” 青石跪下来就磕了一个头:“少爷。” 平安忙拉他起来:“日后记住不要跪了,我不喜欢别人跪我。” “是,少爷。” 孙思成道:“他的契回头我找给你,这几天你在庄上,青石就不过去了,带你母亲麻烦,大武小武是我的贴身护卫,日后就是你的武学师傅,二强、青石也可一起学。 孙先生本是个秀才,家里出事后一直帮着我,是我的大管事,也是我的朋友,在我身边也有十几年了,他以后会教你读书,都从下个月起吧,这几日你好好轻松轻松。” “是,师傅。” 轻松? 他估计自己短时间轻松不起来,亲爹的事会像石头一样压他心上,还不能跟任何人讲这件事。 “我让吉祥送你回去,我也累了,等下也得休息休息。” 他是累,但不至于急着休息,新药刚用两个时辰,还不能完全放心,起码两三日内都不能放心,这次的确是冒险了。 但小姑娘的病已经等不及,他只能赌了。 如此吩咐平安,除了确实想他轻松几日,自己也得全身心关注新药,这是大事。 教徒不急一时,日子长着呢。 刚过午,俩孩子就回来了,梅娘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大公子好心,想让孩子陪陪他们。 万长生中餐是在食堂吃的,午后可以歇半个时辰,他当然回家了。 “娘子,小事让俩孩子帮你,重活等我回家做。” 二强迫不及待拿出他的宝贝:“姑父,姑,平安给我买的。” 万长生早上是听二强念,没想到真买了。 “我还当你们说玩的,还真买了?多少钱?” 二强道:“弓箭一起五两,箭筒是送的,匕二两,花了七两.” 平安早上给了他十两,过后还了他三两,实在是贵,不过确实好,他爹想了多少年,娘都不答应买,想不到平安这就给他买了。 梅娘心里有些抽抽痛,这么小的孩子,要弓箭干什么?可拉的开?练练拳脚就行了,匕就更不要了,带着多危险呀。 万长生接过一看:“东西真不错,不比我那个差,不过价钱也不便宜,二强,好好用,乡下一家人,余上一年不过存这些银,你表弟这次可花了大钱了。” 二强咧着嘴:“我知道,我日后会好好练功夫保护他,姑父,今日大公子把葛掌柜的儿子青石给了平安,他会医,比我小一岁多,以后我们两个,一个主功夫,一个当他助手。” 平安道:“师傅还说了,让他的护卫大武小武给我当武师傅,二强、青石跟着一起学,孙先生教我读书,不过都从下月初起,这些天就在庄上。” “也好,到月底不过六七日,让你娘多做一些好吃的给你们吃。” 梅娘点点头:“相公,你明日还去城里买些桃,我再给他们多做一些桃干,杏也行,排骨和肉也买些,做肉干还能晚几日,不过先烧些给他们吃,遇上猪肚也买一个,两个也成,没有就买一只老母鸡。” 万长生连连点头,娘子这是要开始给他补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的梅娘转过了头,这人呐,什么都好,就是在孩子面前不注意。 想想他曾经受的伤,心里又心疼起来。 万长生扬起嘴角:“明日我多买些小鸡,半大的更好,我在小山上做了陷阱,傍晚回来前去看看,说不定真能逮着。” “相公,如果有,拿些给大食堂,毕竟是庄上山头上的。” “行,多就给,不多就自家吃,不是我一个人干这个,听说有两三个人,山不大,顶多是小鸡小兔,有空我去附近打点,不过秋天吧。” 二强摸摸弓:“我下午还是打柴,顺便上山练练准头,平安,你可去?” 平安摇摇头:“师傅给我布了许多功课,医书也得背。” 是让他看书,却没给布课,他是真的不愿意做农活,尤其已经渐热的天气,受不住。 万长生站起来:“平安看书要紧,二强也要抽空识字,柴火无所谓,练弓也慢慢来,不急一时,我做事去了。” 梅娘笑眯眯地,这些天她心情一直不错。 相公就在庄上做事,不用提心吊胆,吃都在食堂,她一个人根本花费不了什么。 儿子给了那么多存银,仔细用一辈子都够了,她本还想着做些针线,看看可能赚些小钱,可相公不愿意她做,说是伤眼睛。 她又拿起针线篮,今日在做俩孩子的内衣,袜子也得做,想想还有不少事。 二强这才想起来,上午买的两匹布忘记送给姑,忙拿出布料。 “姑,我给你和姑父买的,一人一匹。” 梅娘笑弯了眼:“乖乖,二强还给我们买料子了,这次姑接了,下次可别买了。” 二强乐滋滋地出了门,弓箭背着,匕插着,走路都雄赳赳气昂昂的,平安看着直摇头。 他看不得娘亲的笑脸,如果知道那个人还活着,怕是要崩溃了吧? “娘,我看书去了。” “去吧去吧,晚上做好吃的给你。” 一个人做两套新的里衣,夏衫已经做好了,春秋衫勉勉强强也够了,就是冬日的棉服,俩孩子都没有平安的又小又破,二强带的也穿不出去了。 只是冬衣暂时不着急,慢慢做吧,到了冬日,他们应该也回来了。 黄昏,晚霞满天,炊烟袅袅。 平安站在院里,准备去接一下二强,他也想过了,等他师傅走后,那些人就会回淮南府,日后很难碰上,只这些天不能让娘亲上街,更不能去百草堂。 爹就无所谓了,那谁谁见面也不认识他。 058药方分成 三日后。 孙思成终于稍微放下心。 满三天一切正常,小姑娘情况还有了好转,比之前舒服了不少,这就是好事。 想想也是,这么妙的方子怎么可能不好?就是舒心丸之后加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药材,那只是为了迷糊同行,根本不影响药性。 一轻松,他就想起来方子是徒弟送的,作为师傅,孙家已经得了天大的好,将来会名利双收,就不能让徒弟吃亏了。 孙家不缺钱,缺的就是这样的好方子。 医药大家比的不就是好的药方子? 同行之间,有许多寻常的药方,那不算什么,家家都有。 但如果你有一些别人没有的,针对的病又是特别难治的,那么恭喜你,会成为同行羡慕嫉妒恨的存在,许许多多隐性的好处会陆陆续续而来。 孙思成有把握这两种药方会给孙家,给百草堂带来很多的利益,不仅仅是经济上的。 孙家人口本简单,药方又是他得来的,不是特别重要的的事他都可以直接做主。 协议书一式两份,写好后他就带着大武小武去了药庄。 万长生被叫回来,一听是这种事,连连摆手,“大公子,这是平安送你的拜师礼,怎么能要钱呢?说到哪也没理。” 平安珉珉小嘴:“师傅,送出去的礼的确没有再要钱的道理。” 梅娘也轻声道:“大公子,千万别这样,不过两个方子,不值什么的。” 孙思成笑着摇摇头,这家人真是,一个好的药方是可以传世的,还不值什么? 头两年可能没多少收益,但长此以往,一年加起来就有不少的,关键是年年有,细水长流。 就算是他不打算把这两种药定高价,但起码翻一倍的纯利还是要的,也就是说,如果本钱是二百文一瓶,药价就会在五百文以上。 “万兄弟,药方对你们可能不算什么,真的拿别人铺里卖,别人也可能几十两压价给你,但对我们百草堂来说,好药方很珍贵,平安是我徒弟,我不想亏待他。” 一个坚持要给,一家人坚持不要。 最后孙思成发脾气了:“万兄弟,你听我的,平安学医,将来总的有些家底,不然连开医堂的银都没有,开医堂要进药材吧?银子哪里来?我是他师傅,总得为他考虑,老实说,百草堂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其他什么我也不方便说。” 万长生沉默了。 以他一年三十两的收入,还要养家,一年能存多少?十年能存多少? 他帮不了儿子。 平安不声不响拿起桌上的协议书,很快看了一遍,“师傅,你这里写的四六分成,我四你们六,制药本钱也不小,还有许多说不出来的开支,如果您一定要我收,我坚持要一成,不然就一点不要了。” 两口子直点头,连说就是就是。 “平安,一成太少了,起码三成。” “师傅,要不给我一成,要不给我几百两银吧,再多我真的不能要了,爹娘也不会要的。” 孙思成想了又想,罢了,一成就一成吧,总归是自己徒弟,日后好好照顾他。 回头再让老葛帮着在府城给他们买一个小二进的院子,添上三五十亩良田,也就勉强行了。 很快,他又重新写了一式两份的协议书,双方签字画押,并盖上百草堂的大印。 平安想万长生签字,万长生坚持不肯,一定要落在平安名下,这让孙思成高看他一眼。 如此,买的宅子定要落在万长生名下,不然徒弟也难做。 股份落平安名下,孙思成是有私心的,百草堂已经建立好几十年,只要不倒,年年都有,万长生日后有了自己的骨肉,偏不偏心就不好说了。 那时候,平安就是吃亏的小可怜了。 签好协议书,孙思成马不停蹄地赶回百草堂,吩咐孙文跟老葛一起去府城所有的牙行寻找合适的宅子还有良田,争取在走前落实了。 离月底还有三日,他去了一趟白府,白家轩恢复的很好,养上三五个月,就会完全正常,一点后遗症不会有。 白知府夫妻简直感激涕零。 孙思成表示再有三五日自己就会去江南,以后会让医堂的大夫隔些日过来看看。 离开时,孙思成带着白家坚持要给的礼物和治疗费,收获满满。 这些他本不想收,奈何白家人坚持要给,他实在不擅长推辞。 接着又去了一趟齐府,小姑娘已经能在院里跟丫头玩耍,小脸多了血色。 齐山行道:“思成,你看萍儿服药好了不少,你说这药有没有可能治好她的病?” “表舅,这个不好说,如果控制好的好,将来也可以跟正常人一样,但想根治很难。 还是那句话,舒心丸服上半个月,如果孩子没有那不舒服,就可以暂时停一段时间,但速效救心丸身边得一直带着,防止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二弟就在淮南府,隔些日子带孩子去诊诊。” “如此我就放心了,思成,你走之前还要可过来看看孩子?” “当然,后日我再过来。” 齐山行拿出一个荷包:“思成,听你表妹说,前些日你收了一个徒弟,可惜我没有赶上,这个你带回去给你徒弟,多少是我的心意。” 孙思成笑眯眯接了:“我替平安谢谢您。” 徒弟家经济不好,他就不推辞了,这个表舅家做生意多年,条件还是很好的。 刚回医堂不一会,吴敏却意外来了。 孙思成把人带到后堂:“表妹夫可是有什么事?” 吴敏叹口气:“当年娘子在淮南府河道边救了我,因为伤重,治好后已到年关,又失了忆,上次请你帮我扎了针灸,人舒服了不少,脑袋轻松多了,可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我还是想你帮我看看。” 孙思成拿过小药枕就帮他诊脉。 “表妹夫,脉相还是不错的,脑袋里的於血应该没什么了,失忆症人也有不少,有些短时间就会想起来,有些三五年,有些甚至一辈子,这实在不好说。” 吴敏红了眼:“这些年我也想尽办法在淮南府找线索,可惜一无收获,我感觉自己像是大风刮来的,无根无基。 大表哥,不瞒你说,我每每想起家中的父母盼儿归,就日夜不能安稳。” 被救是八月初,他又会读书,很可能就是赶考的,那就一定是淮南府的读书人,之后也想尽办法在淮南府找人了。 虽然他除了读书,也尽量帮着挣钱,但自己的收入不是很多,寻人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他还做不来事事跟娘子伸手。 只能希望这次乡试高中,新晋举人老爷还是能挣一波银子的。 “表妹夫,你看这样,你乡试过后是十月份,那时候我应该也归来了,到时再帮你扎几日针灸,看看有没有效果,目前你最好还是全力以赴读书,脑袋上扎针,我不敢肯定短时间有没有后遗症。” 吴敏站起来,行了一个礼:“如此到时候就麻烦大表哥了。” 059第一次远行 月底前两日,梅娘就催相公去买猪瘦肉,天气渐热,尽量晒干一点,还是能吃些时候。 孩子第一次远行,嘴里不闲着,想家也会好上许多。 陆师傅劝长生这两天晚出早归,多陪陪儿子,做事不急一时。 万长生也笑着应了。 五月底这一日,小武过来,让他们六月初二清晨在庄门口等着就行,并递给平安一个荷包,称是大公子表舅给的。 平安接了过来,称自己知道了。 亲爹的现任老丈人给他红包,收就收吧,但愿此一生,两家都不要再打交道,就当前世今生了。 打开一看,两张十两的银票,一个玉质平安牌,礼还不轻。 说句不能说的话,他情愿都是现银,如今他是孩子,不用送礼出去,这些礼物只能藏在家里,当然日后还是能送礼的,浪费不了。 梅娘找上儿子:“平安,出门带的银子,让娘帮你缝进腰带里,多缝两个地方,还有,出门在外,千万不要瞎跑,你们还小,不知道外面人贩子多厉害。” 平安点点头:“娘,我这次多带点银,准备带一百八十两。 梅娘吓一跳:“你跟你师傅出门,带上许多干什么?” “娘,我又不瞎用,多了再带回来,第一次出门,我有些心慌,万一跟师傅走散了怎么办?” 梅娘越发慌起来:“要不跟你师傅说说,你就先跟医堂里的大夫学学,出门在外是有许多的” 平安打断她:“娘,我不过以防万一,哪里有这样严重,要不我带八十两?” “还是多带点吧,你现在去拿来,我给你缝进去。”可惜不是冬天,不然哪里都好缝。 到底还是带了一百八十两,除了母亲那里藏的,剩下的全都带上,一百六十两小银票,二十两碎银。 银票分两条腰带缝了,碎银也分了几处藏了,随身挂的荷包只放二两碎银。 平安觉得如此也妥当,多带这些银,是第一次去江南,万一遇上什么自己,喜欢的,或者有什么商机,年纪小不是问题,能赚一点是一点。 偶尔他也反思自己这一世是不是对钱过于上心了?大有见钱眼开的苗头。 离开前一晚,梅娘早早地让相公把餐桌端到小院里,四个菜里有三个大荤,还有一个大骨汤。 一向馋肉的二强再一次庆幸自己跟出来跟对了,这一个多月,他简直比之前十一年吃的肉都多,人都长高长胖了不少。 可惜哥哥没有跟出来。 梅娘给俩孩子夹了不少菜,又给相公夹了一些。 “吃吧,平安,二强,出门千万不要瞎跑,跑丢了或者给人贩子卖了,就再也看不到爹娘了。” 二强一边吃着肉,一边直点头,那指定不能。 再有几年,他也是高手了,一个高手还能被人贩子抓到?那不成了笑话? “还有,你们还小,出去是长本事,长见识的,千万不要大手大脚,财不露白,小心别人见财起意。” 万长生笑眯眯地听着娘子絮絮叨叨,两个孩子边吃边点头。 这就是他梦中想象的家,如今真的有了。 如果再多一两个牙牙学语的孩子,那就十全十美了。 擦黑,梅娘就给俩孩子收拾行李,一人一个背篓装吃的用的,各有一个大包裹装衣服鞋子。 其实还有许多东西都想带,但相公不许,虽然有马车,大公子的人定是不少,东西多了不方便。 倒也是。 天刚破晓,孙思成带人就到了庄上。 这次他只带了三辆马车,随行的人共有八个。 大武,小武,吉祥,如意,孙文,青石,再就是大壮,大牛。 除了孙文跟青石,这六个都是他的护卫,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就是孙文,也跟他后面十年出头了。 加上平安和二强,就是十一人了。 除了三个人赶车,剩下八个人乘三辆车根本不会挤。 孙思成是打算让孙文路上教徒弟功课,起码一日不少于两个时辰,晚上最好还要练练字。 剩下的时辰,学医也不能耽误,此去江南,途中就要小一个月,这些时辰不利用,实在划不来。 其中一辆车专门放行李,孙思成一年中有大半年到处奔波,可以说野外生存经验丰富,车上除了柴随时可砍,其他吃的用的都带了,包括镖局用的帐篷,谁能保证出门就一定能赶上客栈? 万长生夫妻跟大公子打个招呼,又跟其他人一一打了招呼。 这些人以后日夜都跟儿子在一起,许多地方都要人照顾,马虎不得。 “万兄弟,弟妹,你们过来一下。”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纸,紧赶慢赶,买是买到了,不过差强人意。 “万兄弟,平安给了我药方,却只要了一成股,我心里不过意,让孙文帮着买了宅子田地,时间不够,勉强可用。 宅子小二进,前后也有十几个房间,你们一家人也够用了,房契就落在万兄弟名下。 良田两处,相隔不远,一块十五亩,一块二十五亩,今年庄稼归人家,八月份收了就让老葛带着去交接,到时候也可以让老葛帮你租了,离这里也就半个时辰路,位置很好,这些就落在弟妹名下,算平安孝顺父母的。” 宅子不大但紧实,花了一千两整,四十亩良田花了他六七百两。 这些跟方子的价值不能比,但多少也让他心安了。 “不可,万万不可,我们是一定不能收的。”两口子懵了一会,清醒过来会推辞。 府城的宅子贵的离谱,府郊的良田不好买,也比乡下贵了许多,乡下十两出头一点,运气来了,十两一亩也成。 府郊不行,一亩就要十六七两一亩。 这些他都是听陆师傅聊天说的。 平安也一脸复杂地看着师傅,师傅这也太大方了,要不日后他再想办法拿个方子出来? “名字已经过在你们名下了,千万不要推辞,你们既然出了村,平安渐渐的长大,日后再回村里住几乎是不可能。 万兄弟,你们就收下,不过最好是让老葛带着去府衙办个红契,这样保稳,带上你们的户籍就行。” 夫妻俩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宅子和良田,怕是要两千两银,出来这些日,他们身上本就带着四五十两,现在有了三百多两存银,还有了府城的宅子和田地。 这就是大地主了? 平安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话,这时候也只是绷着小脸,走到师傅面前,行了一个大礼,“平安多谢师傅。” 一刻钟后,马车出了庄子,小跑起来。 060财迷的潜质 孙思成的车是下了大本钱的,比白家的车只好不差。 二强乖乖坐到吉祥身边学赶车。 一年两年的,等他再大点,总不能不会赶车吧? 平安上了师傅车后,才发现孙文含笑看着他。 “平安,你叫他孙先生,日后就是你教读书的先生,此行到江南,途中怕是要二十多日,大好时光不可浪费,为师决定每日清晨你跟大武他们习武,上午你跟孙先生读书,下午跟我学医,晚上吗,最好是练字一个时辰。” 平安瞪大了眼睛,乖乖,这是从清晨到晚上都安排上了,有必要这么卷吗? “怎么,怕了?” “师傅,不怕,只是一时有些懵,平安都听师傅的,孙先生,日后还要麻烦您。” 孙文看着小大人一样的平安,温声道:“不麻烦,平安,可读过书?” “孙先生,没去过学堂,不过在家爹娘教过,认识一些字,不过毛笔字不好,我在家多用炭笔。” “炭笔?是我想的木炭吗?” 平安从双肩包里拿出一根炭笔,现在的炭笔是他爹改良过的,细竹筒裹装好,写字时手会干干净净,用完还可以继续装细炭。 孙文接过一看,对孙思成笑:“这样确实不错,速记方便,回头我也做两根用。” “孙先生,这个就送给先生了,我带了不少,都是我爹做的。” “多谢平安了,虽然你爹娘教过一些,我们还是从三字经开始。”孙文递给他一本崭新的三字经。 平安接过来,这些书他也带了几本,不过有新书,看着也舒服。 孙文的声音清亮悦耳,“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近,……” “平安,今日就跟我读这十二句,背熟后我会讲解给你听,每日学的要记牢,要懂透,不可贪多。” “知道了,先生。” 孙思成闭着眼假寐,嘴角轻轻翘起,短短十二句,三十六字,对他徒弟太简单了。 果然,平安在跟着孙文读了两遍过后就说他会了。 这个他确实会,他自己前世没学过,但他儿子小时候却是他教的,那时候正流行教孩子国学基础。 “你背一遍给我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孙文有些惊,三字经看着每句三个字,实则容易记错,一般孩子刚入学最多一日教四句,他知道这个孩子聪明,所以教了十二句。 “不错,记得很牢,如此,我给你讲解这十二句的意思。” 孙文读书很好听,抑扬顿挫,孙思成都听进去了,两人都是秀才,孙文是家里出事了不能读下去,后来跟他后面,再也没有往上考的兴致。 他自己则根本没有科考的想法,百草堂也不能没有他。 一刻钟后,平安从头到尾把这十二句的意思讲解了一遍,一点都没错。 孙文不信了,又让平安背一遍三字经的十二句。 还是没错。 又抽查了中间几句的意思,照样没错。 孙思成唇角高扬,略转过身子,心里很有些小得意。 如果是普普通通的孩子,他会收为自己的大徒弟吗?这一生他不管收几个徒弟,这个都是老大。 孙文干脆教他前一百句三字经。 平安也只听他读了三遍,就一字不落地全背了下来。 “平安,今日就学这前一百句,你不光是背下,还要全部认识这些字,至于这些句的意思,明日上午我讲给你听,明日我会抽查的,背不出,认不出都是要挨罚的。” “是,先生。” 孙文瞥一眼大公子,看着他扬起的唇,不由得撇撇嘴。 得意是吧?是你徒弟,不也喊我先生吗? 孙思成的车跑在官路上,基本很少有颠簸,平安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就放下了。 从家里出来,上了官路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读书背书,至少一个多时辰过去,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他不想再继续看了。 这些他本就都会,何况这一生他本就打算走天才路线,什么藏拙什么隐藏,他不会。 那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的好处,譬如现在,如果他不展示聪明,根本不会有成为孙大公子徒弟的可能。 孙思成这才不装睡:“平安,都会了吗?都会了上午就休息。” “师傅,我都会了。”他瞥一眼先生,见先生没打算考他,就直接收了书。 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那里是肉干,娘亲吩咐他们首先吃肉干,这个不耐放。 两人各一个背篓,吃的用的都单开的,这些都放在拉物的车上。 但两人的双肩包里都会放一点当日吃的,拿起来方便。 这会平安就打开纸包,“师傅,先生,这是我娘自己做的肉条,你们尝尝。” 孙思成在拜师那天就收到一坛,结果当日就被大家伙分食了,味道好有嚼劲。 “平安,你娘这次可给你做了多少?” 平安心一紧:“这个天气不耐放,没做多少,还有些桃干杏干。” 他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不多,差不多一把左右。 孙思成朝前面喊了一声:“大壮,半个时辰后找地方午休。” “知道了,大公子。” 不多时,小桌上的零食都没了,平安感觉自己不过刚吃两个。 男人不是很少吃零食吗?怎么师傅跟先生都特别爱吃? 这两种食谱,到了江南他是不是能卖掉?如此途中就不能吃完了,得有样品。 最好到一个地方卖一次,言明不卖绝。 一次两种加一起就卖一百,卖上五六回,也能卖上五六百,这就不少了。 “平安,想到什么了?”孙思成看小徒弟嘴角竟然微微勾起,想什么愉快的事了? 平安难得地扭扭捏捏:“师傅,我想到一个事,感觉很有可能。” “何事?” “师傅,说了你不要骂我,我觉得我娘做的这个肉干和果干味道不错,还有那个卤肉,味道特别美味。 咱们一路往江南,会去很多的县城,我就想着,能不能去一个地方就卖一次方子,不卖绝,真的卖绝是卖绝的价钱,不想花银子就得同意方子不能独家拥有。” 孙思成瞪大眼睛:“你的私房钱已经不少,怎么还想着银子?财迷了都是。” 061阳山县城 正午边他们刚好赶到了八星镇,找了家路边小饭馆,要了两桌饭,两荤两素,主食是大米饭。 十一人中,年纪最大的是孙文,他也就三十有二,基本都是正当年,桌上饭菜很快一扫而空。 二强捧着鼓起的肚子,满足地吐了一口气,大米饭管饱实在称他的意,如此,他日后个头说不定会超过他爹。 一个魁梧健壮的人,再有一身好功夫,是不是特别拉风? 这些人中,只平安三个小的没有走过这条路,其余几个都跟大公子后面走过好几趟了,路线什么的心里都清楚,只不过出门在外,事事不一定刚好按你想的来。 “马匹服侍好,其他也快速准备,一刻钟后动身,咱们争取傍晚前到阳山县城住客栈。” 吉祥几个人忙碌起来。 付款的,喂马的,水囊装水的。 孙文趁这个时候抽查平安上午学的,结果全对。 他小声跟孙思成道:“大公子,你这徒弟很可能是过目不忘的天才,你把他抢来可惜了。” 孙思成眼一瞪:“话说清楚,当百草堂大公子的首徒还可惜?读书不是有你吗?” 孙文小声道:“你懂我的意思,这孩子天生是个会读书的,最多十五年就能高中进士,这小子稳重又会看事,将来一飞冲天都有可能。” “阿文,做名医没什么不好,当官为相也没什么好,不过我已经承诺他们一家人,会让他考个秀才,至于他愿不愿意继续往下考,那是他自己的意思,我会全力支持他。” 孙文撇撇嘴,这孩子从小就学医,时间久了,心思也进了去,自然不一定愿意科考,大公子这话就有些冠冕堂皇了。 不过这些话他不能说。 大公子于他有大恩,到初救了他,也曾支持他读书,只不过他心灰意冷,加上读书天赋也不是特别好,不如跟大公子后面一生逍遥自在。 下午孙文没有坐大公子的车,与其在他车上听学医,不如跟逗逗二强跟青石。 三辆马车在官路上急驶,速度快了,孙思成自然不打算让徒弟读医书。 “平安,可后悔跟我学医?为师一年中有半年在大周各处奔波,光花在路上怕也有两三个月,没有多少安稳生活,你如果想坐学堂里也不是不行。” 平安摇摇头:“师傅,我喜欢学医,书我会读,答应爹娘起码要考个秀才,就一定会做到,如果能中举就更好了,再往上就不想了,我想跟您一样做个有本事的大夫。 再说,能到处走走,也是我的梦想,少年时就能看遍大周河山,比许多人都强了。” 孙思成笑了,满心欢喜:“好,想的好,平安,傍晚咱们到阳山县城,这个县城可不小,有名的扇乡,刚好天气越来越热,你也可以多买几把扇子用,还可以带回去送人,回途不一定从这边走了。” 平安咧着嘴乐,如此跟长途游玩没二样了。 多买也没必要,他没什么人要送,有个几把也就行了,据他所知,好扇子价钱也是相当高的。 半个时辰后,孙思成给平安讲述医术上的基本常识,并没有让他看多少书,大夫的眼睛也是很珍贵的。 一个认真讲,一个认真听,一个下午就在讲学中不知不觉过去了。 “大公子,县城到了。”大牛大声道。 “这么快吗?去迎宾客栈吧。” 这是平安在古代见到的第一个三层楼,尽管样式普普通通。 “哇,这么高的房子不知道如何做的,快顶着天了。”二强倒吸一口气。 这句话成功带笑了平安,三层楼就顶着天了,那前世好几十层楼要顶着哪里? 孙思成心情不错,见此时已经擦黑,街是逛不成了,有心想让徒弟看看阳山县城,干脆吩咐孙文定两晚,明日停留一日。 孙文微微摇头,这人还真惯着弟子。 之前去江南,不可能刚行一日就休整,特地歇一天,起码是连续奔波了十几日之后。 要了一间上等房,师徒两个住,二等房要了三间,三人一间,已经很不错了。 孙思成在吃住上从不难为自己的随从,吃基本在一起,住也是差不多,下等房或者大通铺是从来不考虑的。 房间开好,孙文在大堂点菜,其他人都去房间洗漱。 平安是不想跟师傅住的,情愿跟二强、青石一起,但师傅晚上要指导他写毛笔字,这次去江南,途中就是二十多日,如果路上不利用起来,简直耽误不起。 两人到了房间不一会,两个伙计就抬来了热水。 “平安,你先去洗,明儿这里玩一日,师傅带你到处走走。” 平安咧着小嘴,狠狠地点点头。 如今已经穿单衫,他娘把两人平常穿的一套换洗衣服都放在包裹上面,这样方便找。 前年他就以腰带麻烦,让娘亲帮他在裤腰上穿了布带,跟现代的运动裤一样。 当然腰带也有两条,如今每条里面都缝了八十两银票。 他荷包里只有二两,不过他不打算拿银票,阳山县城以扇著名,他也只准备买普通的扇,太贵了不值得,不就是扇风吗? 前世他谈不上大方,也根本不小气,毕竟原生家庭就很好,自己而立之年以后就很挣钱,经济上毫无压力。 这一世人真的小气了许多,关键是家里是一点经济基础都没有。 不对,师父给了许多,宅子、良田,还有存款。 加一起怕小四千两。 许多人家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数字。 平安从木桶里起来,心里涌上一个想法,药方不能拿,但他可以把一个海姆立克急救法和溺水急救法告诉师傅,还是推到那个子无虚有的老人身上。 这两个急救法,在这个架空的朝代怕是没有的。 百草堂家大业大,但正因为如此,大有大的难,想压倒你自己爬起来的不计其数。 听说师傅这次就是为了解决江南的麻烦事来的。 师父对他实在太好了,就算是报答他也应该。 何况如此做,只会让他待他越来越好。 亲爹的事后续说不定还有麻烦事,没有得力的靠山怕是不行。 平安穿好衣服出来。 孙思成看着沐浴后越发可爱的小弟子,“头发滴水呢,自己擦干净,等师傅出来就带你下楼吃饭。” 这个客栈他住过多少次,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堪比府城的大客栈。 062大惊大喜 一刻钟后,孙思成浴室出来,平安已经穿戴整齐,头发也在脑后挽了一个髻。 一般七八岁的多是挽两个总角,一边一个,这种发型他不喜欢,喜欢这种少年人用的,成熟一点。 孙思成做事动作很快,不多时就穿戴整齐,准备下楼了。 “师傅,今晚可否不写字?” “怎么?疲惫了?” 平安摇摇头:“不是,我刚才沐浴时想起一件事,给我方子的爷爷还教了我其他东西,我想跟师傅讲。” 孙思成大惊:“你们不是给过方子后就分开了吗?” “没有啊?爷爷连着两日在浅山处教了我一些东西,说他药已经找到,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教些东西给我,我能记住多少是多少,如此就不欠我了。” 孙思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可不是?救命之恩大于天,换他也是这样。 “你想告诉师傅?” 平安再次点点头:“是啊,师徒如父子,别人当然不能说,你不同啊。” 孙思成一把抱住小徒弟,轻轻飘飘的,瘦的让他心疼。 他还从没有如此心疼过自己的儿子呢。 “平安乖,咱们先去吃饭。” 尽管他心里火急火燎,但这些不急一时,宝贝弟子不能饿了。 “师傅,放我下来,别人会笑的。”平安小脸通红。 “呵呵,好。”孙思成笑着放下人,心里柔软的不像话。 下了楼,孙文眼尖地看到大公子笑意盈盈,一脸的慈爱。 不就是收了个徒弟,不就是小徒弟比较可爱,也不至于惯成这样吧? 严师出高徒,大公子还是没有带过徒弟啊。 回头他有必要跟他说说,这比祖父惯孙子还过分,如何教导弟子? 十一个人一大桌,晚餐很丰富,六菜一汤,三荤三素,汤竟然是老鸭汤,二强眼都粘上面了。 “吃吧,这里菜味道不错。”孙思成夹了第一筷,一个鸭腿,放平安的碗里。 “多谢师傅。”平安也不推辞,这还是这几年来第一次吃老鸭汤。 想想曾经的七八年,真是从心里酸出来。 孙思成这一顿饭吃的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只为吃而吃,一点味道都没嚼出来。 其他人则跟饿牢放出来的,很快桌上饭菜一扫而空。 不说菜跟汤,满满一木桶大米饭看着就吓人。 孙思成拉着徒弟的小手上楼,走了几步停下来:“晚上都不准出门,明日一起上街转转,我带你们大兴楼去吃烤乳猪。” 娘唉,二强前些日就听吉祥哥跟他说过烤乳猪的味道,简直天上有地下无,明日就能尝到了? 青石也笑眯眯的,长这么大他基本没出过远门,外面的世界还是很精彩的。 平安被师傅拉着跑,小短腿简直跟不上,你想想,大长腿一步顶他三步。 孙文看着直摇头,写毛笔字也不必这么拼。 “走,二强,青石,今晚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听。” 黑夜漫长,他得找个事来打发时间,不然半夜醒了睡不着最是难过。 孙思成关上房门,再一次跟徒弟确定:“想好跟师傅讲?” 平安点点头:“师傅,希望对您有用,也能救更多的人。” 这就是天生的医者。 天生就该是他的徒弟。 不然冥冥中怎么背书就被他听到? 聪明孩子何其多,就算是会背书,也不算什么,怎么就一眼被他看中,定要收为徒弟? 天意啊,天意。 “师傅,我今晚跟您讲的是两个急救方子,一个是人被食物噎住,上不来下不去,短短一会就会要人命,爷爷说此方叫海姆立克急救法。” “海姆立克急救法?怎么如此怪名?很是难记,平安,你接着说。” “另外一个是溺水急救法,人溺水后,哪怕是刚刚停了呼吸,也就是断了气,手法得当,都会把人命从阎王爷那拉回来。” “嘶。”孙思成眼睛亮晶晶的,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每年这两种死去的人不知道多少。 人一旦被食物噎住了,小点的东西捶背或许没事,但食物大一点,很可能就无可救药,前后就那么一会,几息的功夫。 还有溺水之人,不通水性的人,很短时间内就会窒息,人一旦没了呼吸,气吸不进去,污气吐不出来,人也就没了。 这种死法的人尤其多,他就不知道遇见多少,许多都救不回来。 大夫治病,不能治命。 老人家真是老神仙矣。 “师傅,我先讲第一个,海姆立克急救法分四种,首先是成人,二是孩子,三是休克昏迷之人,四是自救,各种略有不同。 遇到被噎住的成人,救人者抱住被救者的腋下,一手握拳,用姆指和食指按住脐上两指的位置,另外一手握住拳头,再让被救人弯腰,口张大,反复多次,直到食道内的东西吐出来。 对方如果是小孩子,则把孩子抱起来,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嘴一定让他张开,不行就捏开,面朝自己的大腿趴着,轻轻的拍打他的背部,看看可否有食物拍出来。 如果不行,则让孩子面朝自己,还是放自己的大腿上,中指和食指按住孩子的腹部,快速压迫,但不可用力太大,直到食物吐出。 再就是休克昏迷之人,……” 平安讲述清楚,一环套一环,孙思成仿佛看见他在救人,且是不同的四种人。 妙,实在是妙。 平安接着讲如何急救溺水者,只溺水如何急救,刚断气者如何急救。 小徒弟边说边用手势讲解,孙思成一下子就懂了其中的道理。 “平安,这两种急救法很重要,特别是孩子每年全大周如此死去的不知其数,师傅用五千两银把法子买下来,这种不是药方,不好分成。” 平安咧着小嘴:“师傅,我是喜欢银子,但不是什么钱都要,这两种急救法我一两都不要,师傅可以用您和百草堂的名义传出去,传的越开越好。” 孙思成的眸子亮的吓人,这两种急救法如果无条件地传给大周老百姓,百草堂怕是一飞冲天,其中好处不用说。 “平安,你可知道,如此一来,师傅跟百草堂得了名声上的好处,等于是占了你的便宜。” 平安摇摇头:“怎么能说占便宜呢?如此可以救更多的人,我将来也是医者,救人是天经地义的,眼下我这么小,出风头于我无益,反而不好,何况您是我师傅,师徒如父子,些许名声上的好处是您是我有什么区别?” 孙思成罕见红了眼,这些年,看见太多太多死者伤者,他的心已经硬不可挡,这一刻却柔软到不行。 “师傅就多谢平安了,师傅跟你保证,定会想办法把这两种急救法光传出去,年复一年,定会救下许许多多的人,也等于救下许许多多的家,这是莫大的功德。” 063烤乳猪 当晚,师徒俩整理了一份详细的急救法,急救步骤分一、二、三、四,清楚又易懂。 等小徒弟发出细鼾时,睡不着的孙思成还是起来另外抄录一份,仔细藏好。 这次来江南,就是这边遇上了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因为一些事情双方互不妥协。 本还觉得不大好办,有了这两种急救法,他心里已经有了对应方法。 心思放松下来,明日就带着自己的这些人好好逛街吧。 如果这两种急救法挽救了百草堂的危机,小徒弟这里他是一定会好好补偿他的。 不知道那老人家还教了平安什么?平安当时说了先跟他说两种急救法,难道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 按说两日完全可以教平安不少,平安记忆力超厉害,定会记得不少吧? 他的心又火急火燎起来,但又不方便追问。 毕竟这是人家感激孩子,送孩子的礼物,是绝学。 不一定要全送给师傅,送给百草堂的。 但他这个人,就是偶尔听到几百里外有个特别好的偏方,他都要赶过去,不管得不得到。 如今知道小徒弟很可能还有想不到的绝学,如他拿出来的两个心疾方子,如今日拿出来的两种急救法。 都是大周不曾听过的,可以说不是银子可以估计的。 是救命的好方子。 对师傅睡不睡得着,平安是不知道的,于他来说,拿出一些后世的方子,既能帮师傅,又能救许多人的命,于自己也有许多隐性的好处,一举三得,何乐不为呢? 晨曦初起。 孙思成一行人就全部起来了,客栈不方便练武,大武就带着七八个人去了城里的一块空院子,这里他来过好几次。 习武之人最忌懒惰,不是很特别的情况,一般日日都要勤练的。 平安对这个不排斥,二强是甘之如饴,青石既然跟着平安,当然事事以主子想法来了,且本事学在自己身上。 吃过早饭,孙思成就带着大家伙出发了。 六月太阳已经很烈了,十一人坐了两辆马车,毕竟不像有些女子那样漫无目的的逛街,有针对性的找几个很不错的有名气的铺子,看看并采购一点。 平安到底还是拿了一张十两的银票,二两还是份量不足。 孙思成直接把他们带到扇巷。 这整条长巷都是卖扇子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扇子用的时间长,除了特别冷的两个月,其他十个月,许多男子,尤其是读书人,都喜欢手拿一把扇子,不是为了扇风,而是为了跟风。 吉祥把车赶到一个铺子前停下,他自己没有下车,就准备留下来看马。 扇子这些,夏天有一把最普通的就行,其他在他眼里没什么区别。 二强也不想看扇子,荷包里就一两三百多文,轻易不会动。 他现在只等着中午吃烤乳猪。 最后进铺子的只有师徒俩和孙文,青石想想还是跟了进去。 各种各样的扇子让平安眼花缭乱,最大的有半边墙,这种只能做装饰品,纸质的丝绸的,应有尽有。 女人用的团扇,小巧玲珑,素的,艳的,小诗两行的,花团锦簇的。 平安简直看花了眼,看师傅跟先生都在挑扇子,跟掌柜看着很熟似的,价钱都没讲。 他不行,他还是个穷人。 指着小团扇问掌柜的:“掌柜的,这种团扇价钱多少?” “小公子,这种绸的,八十文一把,这种缎面的两百文一把。” “这种普通的折扇呢?” “小公子,普通的折扇,字不多花也小的,便宜,一百文就够了,那种字很好,但写字的人名气不够大的,一把扇两百文,画的很好的,又贵上一点,三百文一把,名家的不同,因人而异,价钱五两十两甚至二三十两一把的都有。” 最贵的他就不介绍了,这么小的孩子也不会拿百两银来买一把扇子的。 贵,还是贵了。 “不能便宜点吗?” 掌柜脾气貌似很好,仍呵呵笑道:“小公子如果买的多,也是可以少一点的。” 青石自始至终站在小主子身后,没有多发一言。 平安挑了一把绸面的团扇,缎面的也要了一把,又挑了三把折扇,自己用一把,两把送给爹,不能只送娘忘了爹的。 二强就算了。 “青石,你挑一把,我送给你。” 青石浅笑:“平安少爷,我自己买。” 他爹许多,他娘也有,这次他根本没打算买回去,尽管出门娘塞了他不少银子。 “你挑一把,我送你。” 青石不再推,挑了一把一百文的。 平安想想还是给二强拿了一把。 “小公子,七八一共七百八十文,你给七百五十文,零头抹了。” 平安正准备付款,孙思成说话了:“平安,怎么尽拿最便宜的,挑些好的,师傅付款。” “师傅,不用了,出门用好的也浪费。” 孙思成不再看他,跟掌柜的说,“这七把就留着,等下一起算。” 平安不吱声了,拉着青石在旁边凳子上坐下,他对扇子兴趣不大,前世都用空调,谁耐烦摇这个? 这里不行,任何电器的东西都没有,夏天只能用这种扇子。 孙思成对这个很感兴趣,心里也想着带些送人,七七八八挑了一背篓,满满当当的。 青石两把,大武他们几个,也人手两把普通的折扇,都交给了青石。 平安的用一个包裹装着,加起来十几把。 平安挑了一把最普通的别在腰间,其余装进了双肩包。 看师傅拿了一张百两银票付款,竟然一文都没有找零。 富人的世界不是他这个穷人能想象的。 青石出去分了折扇,也就跑上了车,日头越烈了。 孙思成又带着小徒弟去了一家成衣铺,推着平安试了好几套夏衫,鞋子也要了几双。 这些料子都比娘亲做的好了许多,确实高大上。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大兴酒楼。 烤乳猪吉祥早上就来定了,客人一进包间,最多小半时辰就能进餐。 这时候,扇子起作用了。 孙文小声问:“大公子,今日怎么这么心情好,如此我可能要一壶桃花酿?”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竹青酒就不错了,还来什么桃花酿?桃花酿可是竹青酒的三倍。” 当黄澄澄的,焦香四溢的烤乳猪摆在桌上时,孙思成还是要了一壶桃花酿。 064我给你还 一顿饭吃了不少时候。 午后下了一会雨,雨不久后就停了,空气清新了不少。 烤乳猪不小,二十多斤重,还有些其他的配菜,每个人肚子都填的满满的。 出了酒楼大门,平安看见斜对面挤了不少人,吵吵闹闹的。 “师傅,那里出事了吗?” 一旁看车的小伙计道:“小公子,对面那个掌柜的在难为阿清,当然,也不能说难为。” 孙文不解:“你一会说难为,一会说不算难为,到底怎么回事?” 小伙计长叹一声:“阿清离我家不远,他家阿爷是做扇子的,手艺在这条街都是有名的,许多掌柜都想他打长工,最好是帮人带徒弟。 可老人家不愿意,唯一的孙子读书好,他不想因为自己坏了孙子的名声,只在家开一个小作坊,招些左右邻居做事,关键部分都他自己做,称以后只会传自己的孙子。 谁知道前两日半夜起了大火,从作坊烧起的,待烧到后院,把大家伙惊醒后,爷孙俩是救起了,当阿爷听说作坊所有的材料付之一炬后,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没了。 阿清才九岁,哪怕再懂事,这时候也慌了神,家里几乎都烧了,前几年他父母出事时,家中田地基本都卖了,还是左右邻居帮忙,东拼西凑才把他阿爷发了丧。 可材料许多是在掌柜那提前佘的,这一烧就是不少银,他家地皮值些银,直接顶给了马掌柜,这还不够,听说阿清愿意给他做十年工,可掌柜的不愿意,要他直接签了死契,这不是难为阿清吗?他阿爷如果知道他当了下人,怕是在地下都闭不上眼的。” 小伙计说完连连叹气。 平安透过人群,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直直地跪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无依无靠。 他承认自己的圣母心发作了。 “师傅,我过去看看,如果银子不是很多,您就借给我,回客栈我就还您。” “为什么想帮他?” “师傅,可能我们都差不多大吧,也可能是因为我跟娘曾经也是如此慌乱无依。” “孙文,你陪他去,我们就不过去了。” “是,大公子。”孙文感同身受,十余年前,他曾经也是这样走投无路,大公子救了他和妻儿,帮他平息了一场祸事,没要他还银,也不要他签契。 他安顿好妻儿,绝了科考的心,坚持跟着大公子身边十多年。 人在投救无门时,突然看见解救你的光,此后一生都会不舍得离开。 靠近人群,平安就听见掌柜的在问:“我问你,你阿爷真的没有教你你家的密技?你可是他唯一的亲孙子。” 一个孩子的声音,声音嘶哑:“我阿爷说我还小,再过几年再传我,掌柜的,还欠您四十两,日后我一定还你的。” 掌柜的气笑了:“你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还我?四十两能买四个你了,你还不愿意签死契,不然我可叫来人牙子了,到时候你这样长的清秀的小男孩,就不知道会被卖哪里去了。” 周围的人一下子安静了,很快有人说起掌柜的来。 “马掌柜,你怎么能如此说,他阿爷在时,可是做了你不少的生意。” “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掌柜,一个月二两月钱,还要养一大家子人,铺子又不是我的,东家会让我赔的,我拿什么来赔?今年本就生意不好做。” 人群又安静了。 今年的确做什么都不好做,人活着真累真难。 “你叫阿清吗?四十两吗?我给你。”平安上前一步。 所有人都看着平安,只见是一个穿着还不错的孩子,大家都以为是玩笑话,要不就是孩子根本不知道四十两银是什么概念。 “先生,借给我,我想帮他。” 孙文点点头,看向掌柜:“掌柜的,四十两付清后就两清是吧?” 马掌柜忙不迭地点头,如果能平账,谁愿意当恶人。 “这位先生,是的,四十两账,原本七八十两,已经低了一部分了。” 孙文拿过荷包,直接递给他两张二十的银票,“掌柜的,还麻烦你把欠条给这位少年。” 元清这才反应过来,他真是遇见贵人了,忙对着平安和孙文砰砰砰就是三个头。 孙文拉起他,“你只要谢平安就行,银子可是他借的。” 他接过掌柜递来的欠条,“少年,你看看可是对的?” 元清接过一看,点点头道:“先生,就是这张。” 平安看着他:“债已经还清,日后好好过日子吧。” 他从荷包里拿出二两递给他,十两银票他不舍得,也没必要,人已经救了,萍水相逢,不能救人一辈子。 元清没接过银子:“少爷,元清已经无家无亲人,请让我跟着您吧。” 他再次一磕到底。 “你没有亲戚吗?可有族人?” 元清摇摇头:“少爷,我家本是外地来的,三年前爹娘出意外没了,如今什么也没了,只有郊外荒山上亲人的墓。” 平安看着他:“跟我可是要签契的,你不是不愿意签契吗?” 元清之道:“我愿意的。” 马掌柜人还可以,但是替他东家签字己,那个东家他曾经听阿爷说过,并不是人品贵重的人。 孙文道:“平安,带着他,不然无家无亲人,迟早会出事的,快点,你师傅怕等急了。” 平安点点头:“那你跟着我吧,可有什么要收拾的?” 元清再次落泪:“少爷,基本都烧了,地皮也抵了账。” 他是真正的一无所有了。 “那跟着吧,先生,走吧。” 比他大一岁,个头高了不少,等下让吉祥带着买两套衣服和鞋子。 孙思成看徒弟跟孙文回来,后面跟着一男孩。 这是把人救回家了。 “妥了?” 孙文简单说了一遍,“只能带回来了,孩子小,实在活不下去。” 孙思成道:“我们回客栈,吉祥,你带他买两套衣服,鞋子也买两双,再把明日路上缺的备上,还有,下午帮他补上户帖,路引也办了,至于签不签契,等他确定好了回永安再办不迟。 孙文,你带如意去百草堂,事情好了就回客栈,让他们不要对外说我来了,明日是一定要走的。” “是,大公子。” …… 平安快走两步跟上师傅:“师傅,回去我就还您银子,人算是我买的,只是路上多个人,给您添麻烦了。” “平安呀,银子不银子的无所谓,只是日后买贴身的人,一定要看好,贴身小厮等于是你日后的左膀右臂,马虎不得。” 065师傅还会这个 回到客栈。 师徒俩小憩了一会,待平安睁开眼,发现师傅在桌上整理皮箱里各种小瓶瓶。 “师傅,可要我帮忙?” “你醒了?过来,师傅在给你准备一些防身的东西。” 防身的东西?不会是他想的吧? “平安,这两年百草堂事多,我们出门在外的时间怕是不少,不过最多五年,快的话三年,人员配备基本能跟上了,到时候我们只偶尔出去走走。 这些就是出门必备的好东西,但在外面不能说,自己藏好心里有数就行,说出去说不定会惹大事。” 一刻钟后,平安接收了十几个瓶子,小到痒痒药,中到迷药,大到毒药,种类还真不少。 于平安来说,这些药的方子,他半个时辰内能整理许多,几十年的从医生涯,看过数不清的医书,这些真的不算什么,只不过他真正配制还真没有,都是理论上的知识。 “师傅,这些您都会制吗?” “这些不难,有什么不会的?不过这些不是师傅配的,吉祥他们出门身上都备着,有备无患而已,一般时候都用不上,你虽然小,不过人还稳重,还是分些给你,绝对不能给别人说。” 六种药,每样两份,其中一份平安藏在小医箱的夹层,另外一份他自己缝进了腰带里,瓶子小,不影响什么。 夏衫真的是无处可藏。 “师傅,这些药日后可能教我?” 孙思成看看面前的小徒弟,这两天态度自然了许多。 他点点头,当然可以教。 “这次归家估计在十月份,回来后我处理一点事情,得赶去京城,京城有你的曾医祖和医祖他们,我的妻儿也在那里,今年就不带你去了,答应你回去陪爹娘过年。 不过距过年时候还早,我送你去百草谷,让秦师傅他们教你配药制药,年前十日送你回庄子即可。” 百草谷?甚好,如果碌碌无为地在庄上几个月,学不了本事,人也无趣。 他点点头。 “百草谷的方谷主是有大本事的人,吉祥他们就是他训出来的,你跟二强、青石也可以在他那学些时候,武艺在身,出门可以保自己,也可以保家人,一辈子都有益的。 还有,到了江南,很可能我会把这两种急救法通过衙门无偿传出去,说是无偿,不过是不要钱,但名声上会有好处,也就是隐性的好处,这些只能以百草堂的名义传,没办法用你。” “我知。”平安笑眯眯道,“我是一个孩子,如果说是我的方子,十分的好也会变成三分,就是这三分于我也无益,百草堂不同,师傅,不能以您的名义传出去吗?这样您能得名声,百草堂也落不下。” 孙思成一愣,随即笑了。 百草堂最初就是他祖父手上做起来的,到他父亲手里,许许多多的因素,每年给族里一成的分红,却没有让股。 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不得已又给了京城某某一成分红,同样也没有让股。 所以尽管白白送出去二成分红,股却全是自家的,而且让利也是三年一签,并没有签长久。 这些年,百草堂在他手里,越发壮大,所有得力做事的都是他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族人要能力的也安排了一些,但绝不会在关键的位置上。 这一点,他很坚持。 “平安,百草堂每年要送不少银出去,但股全在我孙家自己手上,这次很可能会用你的两种急救法,平安,如果一切顺利,师傅会给你准备一些实在的东西。” 平安摇摇头:“师傅,我还小,给了东西也不能登记在我名下。” “这次给你娘名下四十亩良田,你继父名下一个二进的宅子,这些基本也够了,以后他们自己可以慢慢置些财产。 以后师傅给的,暂时不会过契,自有手下管事帮着打理,你父母以后还会有子女,不是不让孝顺,只是你的人生还长,不能自己两手空空,待想做些什么,还得开口来讨,这不方便。” “师傅,我不想老是要你的东西,银子我也喜欢,亲爹早早没了,祖父祖母也过世了,亲娘也改了嫁,继父人很不错,但我之前心里还是很慌。” 他把自己跟继父的约法三章说了一遍,说完红了耳朵。 看着扭扭捏捏起来的孩子,孙思成鼻子一酸,泪都想流出来。 他柔声道:“你做的对,给自己多留一条路,不等于不孝顺父母,等挣钱了,每年给他们一部分银子,可以让他们生活的很好。 但父母也是人,是人都会有偏心,你自己手里握着大部分的产业,就算是家里的父母偏心给弟弟妹妹,也就不算什么,彼此之间也不会有太多的矛盾,是不是?” 平安点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这些我跟师傅说,师傅不会怪我是自私的人?” “傻孩子,人怎么能一点小心思没有?什么都不想着自己,那不是聪明人,师傅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师傅,我想起来了,那个爷爷还说过,人是可以开膛破肚的,治病后缝合起来还能活着,比如肠痈,把坏肠子切了就好了。” 孙思成心里砰砰跳,“平安,这个我也听人说过,只不过大周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动刀切后活命的不容易,这话千万不要跟别人说。” “我只会跟您说,其他人都不会。师傅,那爷爷教了我缝合针法,他说可以在猪肉或者兔子身上练,猪肉是死的,兔子是活的。 他还给我画了这种刀的图纸,不过是地上画的,很快就抹了,如果我仔细想想,还是能回忆出来的,不过刀很特别,没好的铁匠怕是不行。” 孙思成深吐一口气,“平安,回头你慢慢想出来,这事只能你我知道,日后有时间我们只能私下练,事情大,不能轻易说出去。” 平安再次点点头,心里却好笑,于他是最最简单的东西,哪里需要私下练? 不过,这些当然不能说。 所有前世的东西都得苟着慢慢拿出来用。 之所以跟师傅说这些,除了治病救人,师傅舍得给他也是一部分原因。 想过的好,就得想办法。 同样的方子,给了别人,不安全不说,别人也会死压价,师傅不同,师傅好了他同样得好,何况给的也超过他预期,就是这样,还觉得自己占了他大便宜一样。 如此,当然是拿一些出来给师父了。 听师傅说了许多,他心也轻松了,如今他就像现代离婚家庭的孩子,就是没有原生家庭孩子的幸福,起码精神上不行,小心思多,还患得患失。 066事出有因 半下午,吉祥带元清回客栈。 “大公子,有人跟踪我们一直到客栈,可要去查什么人?” “不必,注意点就是了,等下你和大牛去接孙先生。” “是,大公子。” 平安有些不安:“师傅,不会是买了阿清这件事吧?不应该啊,我平了他们的账,当时看掌柜也是高兴的。” “平安,遇事要不急不躁,很可能并没有什么事,你看会书,半个时辰后我们下楼吃饭。”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房门被人扣响。 平安开了门,“掌柜的,可有什么事?” “小公子,我可以进来一会吗?有事要孙大公子讲。” “请进。”孙思成道。 掌柜的进来后虚掩了门,小声道:“大公子,刚才大兴酒楼掌柜派他外甥来报信,无意中听到涂东家要对付你们,奥,涂东家就是大兴酒楼斜对面马掌柜的东家。 那个涂东家除了对付你们,还要抢走元清,还有这个小公子,孙大公子,您对我和徐东家都有恩,实在是那个涂东家有些不良爱好,我走了,你们千万注意。” 掌柜的匆匆走了。 平安看着脸色铁青的师傅,心里暗恨,真是人渣。 如此,元清的祖父怎么死的?还有家中的大火,怕都事出有因。 “师傅” “没事,都有师傅呢,一个小地方的人能有多厉害?大武几个可是以一当十的。” 孙文时回来时天色已经擦黑。 晚餐过后,趁平安洗澡,孙文道:“我们打听到涂明这些年害过不少孩子,男孩女孩都有,他家有十大金刚,其实就是十大护卫,本事可以,不过跟大武他们应该是不能比的。 元清家出的事,很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元家制扇有密法,扇子就是比别人好,还有一个就是元清,长相俊秀,大公子,出城五里外就是黄土岭,如果涂家想害我们,怕是在那里埋伏,听说那里就出过好几次事,衙门也查不到什么。” “孙文,这件事我不想让孩子知道,你等会让小武和如意想办法把这药弄三滴进涂东家口里,让他俩千万小心。埋伏我们?只能让他没空了,尽管我不怕他们。” 他又拿出一瓶药水,“明日五滴掺一碗水,然后给几个孩子细细的涂,脸、水、脖子都涂上,平安我自己来。” “是,的确不能大意了。” 四个男孩,三个都俊秀的很,特别是平安,二强稍微逊色点,也是不错的。 这世道,不仅仅是小姑娘不安全,男孩也遭人惦记,真是世风日下。 这边,孙文去了小武他们房间,把六个人叫到一起,事情说了一遍。 简直气死了大家伙。 吉祥怒了:“连我们平安少爷都惦记,恶狗一样,恶心。” 孙文道:“小武,你和如意的轻功最好,如意又善药,天明之前,让那人死不了活受罪,今日如果我们不是提前知晓,就算是你们功夫再好,那样的山道埋伏了,怕是也是不得好。 不过,今日出面的是我,估计他们还不知道是大公子,更不知道你们的实力,危险是有,但也不会太大,毕竟他们还想抓孩子。” 小武道:“先生,如果可能,咱们能不能拿些给平安少爷压压惊?” 几个人都看着孙文。 孙文低声道:“你知道你们大公子不愿意惹事,今日也是气极了,如果方便,多少拿些藏车上,有一点点不安全,都不能做这事,可知?” “知道,先生。” 他们三辆车的车厢都有秘密,尤其是大公子的车,许多地方都有机关,外人基本查不出来的。 他们出门,常常也带不少的银票,就是藏车上的。 孙文之所以这样做,实在是姓涂的过分了,已经胆大包天了。 大公子又不想闹出人命,惊动了官府不划算。 何况,有时候活着才是最受罪的。 既然如此,方便的情况下拿他一些也没啥,将来就是施药给穷人也是好的。 至于元清家的事,到底如何,不得而知,毕竟是推理,只能不告诉孩子,以免报仇无望,徒增伤悲。 今日这样,也等于是给他复仇了。 事情确定,小武和如意赶紧去准备,涂家只知道大致位置,府内一概不知,还有十个护卫。 这些七个人都得提前筹谋好,力争万无一失。 暮色很快笼罩大地,一丝月光都没有。 小武、如意两个身着黑色劲装,很快从窗口顺着绳索而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只三个孩子一点都不知道,二强正开导着元清,青石也不时点点头。 孙文过来后,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拿了一本书看。 他有些心不在焉,按说,以小武和如意的身手,小小的涂家,办这件事不难。 大公子一惯秉着出门在外,尽可能地低调,尽可能地不惹事。 这次姓涂的竟想抢着平安,徒弟如半子,再说,黄土岭位置险要,真的让那么多护卫伏击,自己这些人不死也伤。 就因为救了一个孩子,不惜要别人的命,这样的人该死,大公子还是太善良了。 孙文心里冒起一股狞气,多年之前,二十岁的他,已经是秉生秀才,正是全力以赴准备乡试的时候,父亲被人陷害,母亲病中一口气没上来撒手人寰。 书生意气的他,只知道去衙门告官,却不知道还有还有官家不作为这件事,加上对方蓄谋已久,所有证据都不足以反驳。 头破血流之际,幸亏遇见了大公子,花了大力气帮他平了这场怨,但父亲出狱不久就一病不起。 本来薄有资产的家,经过这件事,已经穷困潦倒。 所有起因皆因为外面相传他家中一幅祖传的名画。 其实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他祖上不过平平一秀才,哪里有什么名画,不过一橱柜旧书罢了。 携上妻儿,他离开老家怀县,直接投奔了大公子。 大公子是打算资助他读书的,但他已经兴趣缺缺,根本打不起精神科考,只希望跟着大公子身边一辈子。 前几年,大公子已经想方设法替他报了仇,他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下了,毕竟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今日平安何尝不是昨日的大公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大家心急火燎之时,小武和如意回来了,事情意外的顺利。 067事情成了 如意半夜敲响大公子的房门。 孙思成开门:“进来。” 他坐在外间桌边,听如意小声复述。 “大公子,找到具体位置后,我们一直守在他的房顶上,姓涂的是真打算要了我们这些人的命,再带走元清和平安少爷。” “大公子,我们不小心知道了姓涂的小私库,拿了他一点东西,小武已经妥当藏在车厢底了。” 孙思成垂下眸:“下次不准轻举妄动了,出了事怎么办?确定没有后遗症?” “没有,那老东西藏在自己的卧室,藏的严严实实,估计他家人都很难知道,后半夜病情发作,这辈子都怕不能好好说话了。” “好,你去歇,蒙蒙亮咱们动身。” “是,大公子。” 待如意走后,孙思成回到床上,暗夜里,他睁着眼,人不惹他,他很少惹人。 平生他救了无数人,但人有逆鳞,他很护短,尤其这次涂某竟然莫名其妙就想要自己这些人的命,实在是太过分了。 没要他的命,只让他此生不能害人,不算过分吧? 后半夜他再也没有睡着,想到江南药庄的烦心事,想到两种急救法,甚至想到平安说的手术工具,还有那缝合术。 …… 蒙蒙亮,他们就出了城门。 而城东涂家,早在一个时辰前,小妾才发觉老爷不对劲,忙大呼小叫起来。 整个涂家一片乱,护卫们当然没有走成,老爷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就是带人回来,还能有用吗? 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也不想做,不过是为了高额的月钱罢了。 很快在涂夫人的指使下,派了许多人去不同的医堂请大夫,百草堂、万生堂都有。 百草堂掌柜得了孙文的话,绝不会透出大公子就在县城,当然,这个时候,大公子他们应该出城了,哪里有空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鼻斜嘴歪,人有昏迷不知事,脸色发青,典型的脑卒中,还是很厉害的那种,全大周能治这种病的大夫都不多,大公子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种县城,万生堂大夫算不错了,也是连连摇头,他百草堂当然不会逞能,也只能装模作样地诊诊脉。 最后有人提到了百草堂大公子,说他很可能治愈这种厉害的病。 百草堂掌柜唉声叹气,道自家大公子长年奔波,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程会去哪。 这也是事实。 百草堂家大业大,当然年轻人忙碌,总不能让年过半百的孙神医去忙吧? 卒中这种病耽误不起,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就是大公子找到了,怕也无济于事。 涂家人心都凉了。 涂家公子虽然二十多,却也被养的碌碌无为,哪里能撑得起家业? 涂夫人从来做不了老爷的主,只管些内宅小事,如果当家的一倒,怕是很快就树倒猢狲散了。 平安此刻已经在背先生教的功课了,看一旁师傅跟先生悠闲喝茶,便也放开自我,摇头摆尾起来。 别说,这种电视剧上看过的背书法也很好,摇着摇着,竟然能注意力集中起来,效果很是不错。 他们顺利地过了黄土岭,很快到了开阔的官路上。 几个人终于放下心。 涂家果然如意料之中没心思再害人。 天气越来越热,中午找了一个小林子,随便对付了中餐,喂好马就准备接着赶路。 孙思成打算到了阳州府再好生歇两日,阳州府有不少的事等他们处理,那里有药庄和百草堂,还有百草谷,此地百草谷的谷主是方明,也算是他精心培养的大管事之一。 趁着孩子不注意,孙思成让如意悄悄的打开车厢里的一处机关,不由得睁大了眼。 这是一点吗? 一大叠有大有小的银票,粗粗一看,怕是有两万两,三小袋金银锭怕也有四五千两。 “趁这会没人,你赶紧分开藏好,你们七人每人拿五十两,孩子们暂时不给,到了府城我再给他们零花钱。” “唉。”如意嘴咧的老大。 姓涂的私房钱不少,藏的也隐秘,先生本也只吩咐他们少拿一点,回头给平安置点东西,拿着拿着,就把银票都拿了,金子拿了不少,银锭那还有许多。 现在想想,自己跟小武还是太胆小了,人家都莫名其妙想要自己的命了,还只拿这么一点点压惊? 不过大公子给的五十两也是挺多的。 哥哥已经娶了青石的大姐,大公子也说这两年就给自己这些人娶媳妇。 他跟吉祥他们都存了不少银子,不管哪个姑娘跟他们,日子都舒服的很。 可惜吉祥如意他们,现在根本没心思想这事,大壮大牛也是如此。 按说十七八、十八九岁的人了,娶媳妇也是可以了。 平安看着情绪平稳多了的元清,心知这是二强跟青石的功劳。 “我叫你阿清吧,回头你也跟着先生读书,孙先生学问很好,将来到了稳定的时候,你也是可以将你祖父和爹娘的墓迁到自己的身边。” 元清红着眼点点头,如果不是平安少爷,他怕是只有求死了。 “平安少爷,昨日我求吉祥哥帮我签契,他说等些日子,不过我也想好了,在这个世上,我再无别的亲人,此生就跟着平安少爷了。” “阿清,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想签契,下半年回来,我就帮你求师傅,能跟在我身后最好,不方便的话,也会将你安排在庄子上,不至于居无定所。” 师傅跟他讲了,带身边的最好是死契,因为他会日日夜夜跟你一起,这样的人不可能背叛,就算是将来把他们孩子放了契,也足够安然无忧。 当然也有例外,如孙先生,还有二强。 孙先生如今也算是师傅身边的大管事,大账房,如无意外是会跟师傅一辈子的。 二强他还没有想好,将来他会不会交代他做隐秘的事情,现在还不得而知,大概率不会,即使是亲表哥,这一点跟青石就不能比。 青石是官奴,这辈子只能跟着他,等他的孩子出生,就算是师傅说的,放孩子的契,这些孩子也不能科举,很可能还是会依附他生活。 “平安少爷,我想好了,这辈子我跟青石一样,就跟着您后面,回头我也跟着孙先生后面读书、算账,我已经读了两年半书,许多字都认识,简单的账都会算。” “也行,这些不着急,过去的已经不可追,咱们尽可能让自己活好了,亲人才会放心,自己又不会白来世间一趟。” 068力不从心 四日后,他们到了阳州府。 连着几日的奔波,连好动的二强也蔫了下来。 马车直接进了府城里的孙府,每年孙思成都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这里的百草谷跟永安府的百草谷一样,除了种药、制药,还秘密地帮他培养大量得用的人。 这关系着百草堂的生存,特别重要的存在。 吴起是这里百草堂的掌柜,同时也是此地孙府的管事,带着妻儿住在孙府的厢房。 知晓大公子这些日过来,早已经安排人里里外外把孙府打扫过。 孙思成不养闲人,府内除了一家四口打杂看门,再就是吴起一家三口。 吉祥他们每年都过来住,自然是熟,很快把行李整理好,吴娘子也带着钱娘子忙碌起来。 平安带着二强他们住进了二院的西屋,他自己一间,三个孩子一间,孙先生也住了一间,东屋自然是师傅住了。 这是大二进的宅子,每进都有十几个房间,前中后三个院子都不小,这让二强连连感叹。 元清的性格跟青石很像,两人都是少年老成的性格。 元清本打算为祖父吃一年的素,平安认为他太瘦了,长期吃素怕身体不行,最后孙先生让元清服七七四十九日素,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当然也有些人只服七日素,因人而异。 这边吴起跟大公子汇报百草谷和阳州府所有药庄的情况,孙文也在一旁。 一切基本都顺利,人手也足够,只不过今年雨水相对少了点,药材暂时不影响,水稻可能会减产一些。 谷里养了不少的人,药庄、百草堂人也不少,人多自然粮食多,不可能全在外面买,孙家也置了大量的田地。 “这些你看着来,起码存够两年的粮食,尤其是谷里,蓄水问题跟往年一样,不可轻视。” 吴起在孙思成五岁那年就跟着他,跟孙文年纪差不多,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全权管理阳州府的一切事宜。 他的大儿子今年十二岁,四年前就去京城跟着大少爷,如今文武双修,前程基本不用操心了。 小儿子今年八岁,这次大公子过来,他还想求大公子给安排,但不是今日。 孙思成拿出一张纸,上面是他抄录的两种急救法。 “这是很有用的急救法,你仔细藏好,等我在江南安排好,你一收到信,立马在这边免费传出去,记住,通过衙门传,且不能不声不响,肉不可埋锅底吃。” 他又将江南那边糟心事说了一遍。 吴起小心地将纸收进怀里,“大公子,孙先生,我们这边,这两年宜生堂和广元堂也壮大不少,他们后面都有人靠山,这两种急救法用的好,可以帮我们百草堂赚一波名声。” 孙思成点点头,他就是如此想的。 孙家还是太缺人了。 族人那,供了许多年,不过供出一个从五品,一个六品,七八品的倒是有些,但暂时起不了大用。 年年上供的是一个京都三品,是父亲的老朋友,还能起些作用,只不过此人已是年过半百,子孙也就平平,后续怕是跟不上。 自己的两个儿子,长子读书一般,学医天赋不错,自己将来也得有接班人。 次子读书不错,父亲打算着重让他读书科考,但现在年纪还小,将来的事说不好。 最最聪明的还是自己这个徒弟。 读书绝对很好,学医也绝对很好。 只不过一人只能着重一样事。 如果可能,他是真的想让弟子参加科考,这么聪明,医术也可以同时传给他。 尤其是这两日,这种想法不时冒出来。 但孩子明显是对医术感兴趣,如果最终还是从医,他也不能勉强,相反很高兴。 三人晚餐后连夜详细制定了一系列计划,这才安稳休息。 如此,他们打算在这里停留三日,百草谷是一定要去的,附近药庄也得看看,还准备带平安去一趟天光寺。 老方丈有慢性病,一直是他帮着调理,归途是不准备回头的,他还得去一趟应天和庐阳。 次日,孙思成就带着平安、吉祥、大武小武去了百草谷,孙文则带着如意去了百草堂。 大壮大牛就留在府内,给二强几个孩子教授基本功夫。 出发之前,孙思成还吩咐吴娘子给几个孩子各备几套夏衫秋衫,鞋子、里衣也要。 给小徒弟的,连帕子都没忘,包括途中的零食,简直不像带徒弟,倒像老人家带孙子,这让吴家两口子起了心思。 可能小儿子的前程还在这孩子身上,老葛就早早把青石跟在后面,那是个聪明的人。 马车清晨就动身,半个时辰后,进了一条窄一点的山路。 平安不时地从车窗看着外面,想不到师傅家竟然有许多秘密基地,这跟药庄有些不一样,尽管都种药,但一个在明面上,一个却在人后。 他的心火热,师傅还是太能耐了,这也是他心心念念想的东西。 “平安,这里的百草谷跟永安府的百草谷目前是百草堂最大的两个谷,江南那边也有不少,但没有这边配置硬,孙家最早就在偏北方发展,江南这边还是师傅五年前开始布局的,到底势弱了点。 师傅跟你说过,这次来江南,就是余杭区出了些麻烦事,那边管事实在处理不好,衙门又打哈哈,两边不得罪。 我本还还困扰,不过现在已经想好了对策,就是推广你的急救法,这会给知府大人带来钱所不能给的好处,那就是名声。 江南官员不会缺银子,名声却是他们最需要的,师傅会运作好这件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此所有的麻烦暂时都会迎刃而解。” “暂时?”平安皱着小眉头。 是孙家后面靠山不够硬吗? “是的,暂时。”孙思成长叹一声,“平安,开医堂不光是要好大夫,还要有自己的药庄,不能全靠外面进货,命脉不能全掌在外人手里。 师傅这些年,费了许多的心思,置办了二十多个百草谷,种药是其次,最主要是制药,还有培训各方面的人,尤其是这十年,产业发展过快,之前人手根本跟不上。 人手现在已差不多跟上了,可咱大周地广能人多,谁都想高人一等,相应的事情也多了,师傅有些力不从心了。” 069师徒议未来 平安沉默了。 尽管前世他是做大夫的,尽可能不参与管理,但并不是一点不通,相反他很聪明,待人待事都游刃有余,每次单位评比什么,他都是分最多的那一个。 “师傅,百草堂靠山不够硬吗?” 孙思成愣住了,看着面前孩子的小嘴轻飘飘地问他是否靠山不够硬。 他突然乐了:“可不是?师傅最愁的就是这个,我再努力,靠山不够还是难,平安,你将来给师傅做靠山好吗?” 平安睁大了眼:“师傅,短时间内我不可能超过您的医术,十几、二十年也不行,如何能做您的靠山?” 突然他瞪圆了眼:“您想我科举,不学医?” 孙思成摇摇头:“师傅是大夫,徒弟自然要学医,可平安,如果可能,我还是想你科举试试看,不光是秀才,你可愿意?” “可我没想过当官。” “平安,现在想也是行的,咱们试试看,看能不能当大周最好的名医,再当大周最年轻的进士?” 平安看着师傅盯着他的亮晶晶的眼,嘴角也翘起来。 “师傅,你还真是看好我,我怕时间不够用,这两样都耗时耗力,其他倒不担心。” 孙思成高扬唇角:“这个师傅来安排,这回过来,我准备带几个人出去帮孙先生,到了江南,我会先送你去书院,抽空教你医术。 只是这样一来,你可能没时间去玩,元清暂时不签契,我只私下跟他签个二十年的活契,让他陪你一道读书,你俩从小陪伴,将来也是你的助力。 也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真的科举一道没有走远,师傅也会把毕生的医术传于你,照样将来有成就。” 平安点点头:“师傅,如此,从现在起,你跟孙先生得给我加大学习力度了,我尽量试试吧。” 师傅的话,其实是给了他一个台阶,内心深处,他还是想自己有一个过得去的身份。 前世毕竟已经是医学院的天花板了,这一生光做个名医怕是不够。 就涂家那件事来说,如果他身份够高,花钱救人算什么?根本不是事。 大周崇文,爹娘面上不显,他知道多少有些失落,自家没实力,现在有的都是师傅给的。 原来的家,最多支持他读几年书,根本不能一直支撑他科举。 他被师傅看中,除了学医,师傅还承诺将来让他成秀才。 秀才怕在爹娘眼里已经到了预期了吧? 孙思成在心里考虑这些,江南好一点的书院比比皆是,平安如果去了书院,不能上几个月的学就跟他回去。 而他十月初是一定要动身的。 这就为难了。 如果这几年就让孙文教,也不是不行,一个秉生秀才教未上过学堂的孩子轻而易举。 但孙文是他最得力的助力,事情也特别多,能挤出半日教书就很不错了,办起事来怕连着好几日不教都是可能。 不行就把平安放在江南,自己开春就过来? 平安见师傅有些恍恍惚惚,估计在考虑他的事。 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 路越来越窄了,两边就是明显的山村,城郊不太像,起码马车奔驰了一个半时辰。 吉祥在前面喊:“大公子,还有一个时辰的路,要不要歇歇脚?” “可。” 大武小武骑着马,只吉祥赶马车。 下了车,平安跟师傅坐树荫下,看他们三个喂马料。 大武主教他拳棍,小武主教轻功和刀弓,如意、吉祥功夫也不错,但如意忙于给师傅当助手,吉祥更多忙外务。 大壮大牛现在主要负责平安随从的培训,师傅说如此更方便利用他的时间。 “平安,抽空把你说的手术工具画下来,阳州府有一个很不错的铁匠师傅,跟我也很熟,我想试试打出来,给你也准备一套。” 平安眼睛亮了:“多谢师傅,下午我就抽空画。” 既然如此,他就多画一些医用工具。 “师傅,要不我重新设计一个医箱,不然有了新工具,原来的医箱就不好装了。” 这倒也是。 “行,你先设计看看,如果适用,我去定制两个皮医箱,一人一个。” 他还准备早早帮平安定制两件皮披风,皮靴等等。 “好,师傅,离百草谷还有多少路?” “一个时辰左右,不过再有小半个时辰,咱们就得把马放山脚下,山脚下有咱们的屋和人,剩下的路就得脚行了,平安,可担心走不了?” “没啥,我不正练功夫吗?回头让小武师傅尽快教会我轻功。” 孙思成低笑起来:“轻功哪里是那么容易练的,他们六个人都练过,就小武跟如意最好,我练的时候年纪大了,只练个三成。” 吉祥拿来馒头和水,孙思成吃着吃着又算起账来。 如果把平安丢在江南,身边只二强、青石、元清绝对不行,小武、大壮跟着,大武有娘子了,如果放在江南,开春得帮他把他娘子带过来。 如此,今后几年,自己怕是要把重心放江南了。 想到这里,孙思成自嘲地笑,当父亲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挖心挖肝为孩子着想。 关键就是,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一个刚收下两个月的徒弟。 紧赶慢赶,到了百草谷已经午后了。 方明还正在谷里处理人. 孙思成没让人叫方明,只静静的带人站在偏僻的角落。 平安第一次来这样神秘的山谷。 六月份了,桃花杏花是没了,可山上不知名的野花遍山都是,青枝绿叶,鸟语花香。 偌大的谷内,在一块很大的河滩上,聚着几百人,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和孩子。 一个很有威严的人正在训话,说年轻人吧,他应该比师傅大些,但也不过三旬出头。 两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男女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大家伙好好看着这两个人,说他们是人都抬举他们,竟然偷偷的把谷里珍贵的药材偷卖去府城,还是卖给百草堂的对手。 你们中一部分是吃了上顿无下顿的乞丐,如今一日三餐,还有月钱,将来很可能去大周各处的医堂、药庄,甚至还可能是大公子的护卫。 另外一部分人,在牙行担惊受怕,生怕被卖到难以启齿的地方,可你们刚过几年好日子,就忘记了谁给了你们这样的生活,之前签契也是你们自己愿意的,如今却有人选择背叛大公子。” 底下的人一下子被带动了气氛,场面热烈起来。 070没有想象中血腥的处置 “师傅,这个人就是方明方谷主?” 孙思成点点头,想不到谷里竟然出了这种事。 跪着的年轻男子突然发疯地喊道:“谷主,我没有,我怎么会倒卖药材?红英说谷主让我去找一些珍贵的药材,还说不要告诉别人。” 方明道:“她说让你采你就采?那次珍贵的药材不是要我亲手写的条,还得按我的印章?” 年轻人哽咽了:“谷主,是我的错,她说这次不是给百草堂,而是送城里的贵人,不必要条,我也信了。” 方明又道:“那为什么有人看你们不止一次单独嘀嘀咕咕?” 年轻人道:“她说想跟我请教如何栽种贵重药材,我没同意,说谷主同意就行,还有一次她想我找我师傅帮她调到一起,我还是没答应,就这两次。” 平安注意到那个女子一言不发,不辩解他人,也不求饶。 一个中年人上前几步跪下来:“谷主,我以性命担保小山不是这样的人,他的爹娘还是大公子葬的,他也是大公子亲手收的,不会做出这种事。” 哗啦啦的又出来十几个人,都是担保小山的。 “也罢,现在将他们两个押回去,我会找出足够的证据,犯事者必会严惩,还有,大家伙都听着,如果你们身边还有人阳奉阴违,举报者会有奖励,我们百草谷是一个大家庭,不能因为极个别的黑心肝,让大公子对我们失望,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不能让大公子失望。” 底下场面甚至有一点点失控,甚至有人想上去打那个女子。 方明让人押了两个人下去,解散了人。 这时候才发觉大公子带人过来了。 “大公子,我对不住您,没有管理好药谷。”他快行几步,在离大公子一丈左右跪了下来。 “方明,这不能怪你,没有人能做到完美无缺,我也不能。 不过这些漏洞得补上,你大哥也曾经遇过这样的问题,后来每次出山的人他会仔细挑,且注意搜查,不然有样学样,谷里还不反天了?” 孙思成的脸色沉了下来,方霄这块比方明做的好,做事雷厉风行,方明做事也好,很合他意,就是有些过于相信手下人。 现在打脸了。 这也告诉孙思成,所有的药庄和百草谷都要注意这些问题。 内部出现小偷,心会越偷越大的。 这次南下不仅仅是要处理好江南的事,还要侧重这方面,不然种了好多年的珍贵药材,养大了蛀虫的胃口。 孙思成突然不想干了。 这些年把产业越搞越大,本来还很得意,如今看来,也不是啥好事。 娘子很少陪,孩子不能带身边管,自己长年奔波累成狗。 图啥呢? 平安看师傅沉下的脸,突然转身就往院子走。 这样不言不语的师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完全可以感觉到师傅低落的心情,绝不仅仅是因为有人偷了药。 方明同样沉默地跟着走,发生这样的事,他感觉很失败,明明已经是死契的人,竟然不顾生死,不顾一切,偷谷内最好的药材卖。 他的脸等于被人打得啪啪响,活了三十年,第一次如此抬不起头来,当年落到牙行都没有这样。 平安被吉祥安排好,洗漱、吃饭、看书,一直没有看到师傅,直到半夜才听到隔壁有脚步声过来。 家大业大麻烦多,亘古不变的道理。 就像是自古抓贪官,每朝都有,年年代代抓不尽,古代比现代更厉害,全家伏法,连诛九族的都有。 平安不怎么理解这些,他喜欢钱,就会用尽心思去争取,而不是不劳而获。 现在谷里出现这些,师傅跟谷主肯定得严惩案发者,不然长此以往,谷内会乱的。 同样的事,也包括药庄,好在药庄基本都是普通药材多,真正难得的,怕都种在这里了。 第二天一大早,师父又不见了人。 平安突然觉得,他一直心心念念庞大的产业链也不香了。 太累人了。 师父现在是年轻但过上十年二十年,这样忙忙碌碌,怕是也力不从心了吧? 而且,如果这样过去了十年二十年,即使挣了万贯家财,不能陪妻儿,不能陪父母,时光蹉跎,年华不再,可否值得? 自然是不值得。 平安有些气馁,有些茫茫然,难得真的走科举? 可他一直喜欢的还是医啊。 …… 整整一天,他都没有看见师父和先生的人影。 傍晚,吉祥悄悄的跟他说,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张小山被红英骗了,罚半年的月银,另罚五个大板。 五个大板虽然不至于伤多重,屁股也会流血的。 谷主自罚月银半年,同样五个大板。 红英这两年一直帮后勤采购,也是被杂货铺小伙计骗了,说好让他偷一些珍贵的药材委托他卖,以后等红英想办法调到百草堂做事,再让小伙计用这银子给她赎身。 红英到底长了一点心,偷出去的药留了一半,自己低价卖给了另外一个药铺。 给小伙计的药材,也值三四十两银子。 等她再次下山找人,却得知小伙计得了一大笔银子,另外娶了娘子。 失控的红英找上门闹了起来,当然也落不了好,这才被有心人告诉了百草堂掌柜。 红英现在心如死灰,任打任罚。 本来是要处死的,大公子到底不忍心,没收所有不当收入,罚她一年月银,二十个板子,十年内不准出谷,她都认了。 吉祥说到这,长叹一声,“咱们大公子到底还是心善了,明日就会有人出谷,跟吴掌柜一起去找那伙计,红英跟着一起去,不赔就告官。” “红英不是罚打了吗?还能动?” “平安少爷,我是说她认罚,但得了结这件事后罚,明日事成,就得后日罚了,她算是捡了一条命了,不过二十大板也不得了,跟断腿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的疼。” “那师傅跟先生怎么还不回来?” “大公子和孙先生越理发觉漏洞越多,百草谷包括药庄都得补漏,不然万一有什么,且是比红英心大的,损失就不是小数了。 平安少爷,明日上午大公子挑身边随从,听说还要给你挑两个。” 这事平安多少知道一些,师傅有意无意说了几句。 二强、青石都还小,元清更不用说,都是暂时不能得力的人,充其量就是从小陪着他。 小时候等于玩伴,长大后会是左膀右臂。 师傅既然给,他当然不会不要。 吉祥、如意、大武小武、大壮大牛,个个以一当十,各有所长。 他是真的很羡慕。 可这样的人,牙行是很难买的,往往一到,就会被人抢走,更多的是根本不会拿出来卖。 071给平安挑人 隔日。 当平安跟大武、小武晨练后,洗漱好出来吃早餐,才发觉师傅跟先生坐在桌边了。 两人都很疲惫,黑眼圈很是明显。 “平安,快过来吃,吃完跟我去挑人,你也挑两个,剩下的再选送到各个地方去。” 孙文也笑道:“平安,这可是方谷主训了好几年的人,你跟你师傅多要两个。” 平安看师傅微笑不语,内心也蠢蠢欲动,人比银子更好。 小徒弟的眼睛亮的吓人,孙思成想忽略都不行。 “平安,大武、小武是你的武师傅,日后就跟着你,明日再找两个,最好再挑一个女医,平日帮你收拾收拾,做做饭,师傅还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平安心里一算,那带二强三个就是八个人了。 “师傅,大武小武是您的人,我怎么好抢?” 孙思成乐了:“还抢呢?我不给你能抢走?平安,他们日后是你的人,但我们许多时间都在一起,有事不还是叫他们去做? 只不过万一我们有事分开了,他们主要就是保护你,比如年底,我可能去京城,你可能陪你爹娘。” 平安站起来,弯腰行了一个礼:“平安多谢师傅。” “不用谢,接下来要勤奋学东西了。”孙思成又看向孙文,“你明日也挑四个,身手不错的挑两个,会算账的也挑两个,有些事可以让人做,一个人的精力有限。” 孙文哈哈笑道:“我也多谢您,只是这些人还得你养,我可养不起,平安,你也一样,明日起,你名下就是八个人了,光月钱就不老少。” 平安一愣,月钱还得自己走? 孙思成这次真笑开心了。 小徒弟明显小脸一僵,这孩子涉及到钱的事,立马大脑不够用。 “平安,你的月银是五两,二强他们暂时定五百文,做的好再加。 你的手下,所有的开支都走公账,你哪里有银子付?” 平安咧嘴笑。 付都有银子,家里托母亲藏了两千两。 不过他不舍得。 八个人一个月的月银就是不少,吃喝穿用等等更是不少。 三个小的月银低,毕竟现在不能起什么作用,但小武他们是护卫,月银和其他待遇都很好。 “上午挑好人,我们立马就动身,明日带你们去天光寺一趟,后日一早就出发,这次耽误不少时间了,接下来的路都要赶。” 孙思成当众宣布了大武小武日后就跟着平安,两人当场跪下认了主子。 平安面上平静,浅笑吟吟,内心实则激动的不行。 大武小武功夫实在好,六个人中算前两名,师傅对他真是大方。 说是挑人,实则方明已经把人筛选了一遍,最好的当然紧着大公子要,剩下的再按报上来的名单送往大周各地。 真正培训人的百草谷,目前还只有他们兄弟俩。 主子对他们兄弟是绝对的信任,所以这次出了这事,方明心里才越加难过。 筛选后的人还有一百多个,每个人都亮晶晶的看着大公子,能出谷,且跟在主子身边,比留谷里好一万倍。 孙思成让平安先挑。 平安扭捏起来:“平安请师傅帮着挑,我不会挑人。” 平安如今的小脸已经长了肉,白白净净的,肉肉乎乎的,还特别的精致,画中仙童一样。 孙思成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脸,“好,师傅帮平安挑,不过你跟后面看着。” 孙文看着牙酸,惯徒弟惯成这样的,全大周怕是第一人。 也是平安人乖,不然徒弟不识惯,哪里能教出好来? 一刻钟后,平安身后跟着三个少年,两男一女。 童林,童苗,真正的亲兄妹,一个十七,一个十五,童林功夫不错,天赋异禀,力气相当大,两人都是孤儿。 还有一个是张小山,挨打的那个,种药方面也算是天赋异禀,什么不好种的药,在他手里大多能给你弄活,经常送药去制药作坊,种药不忙时,偶尔给制药师傅打打工,久而久之,制药本事竟然不比作坊师傅差多少。 是个天生对药材敏感的人。 方明本不舍得他,但大公子想送给平安少爷,谷内也不缺种药师傅,只得放人。 孙思成道,“平安,从现在起,他们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了,等下他们三人的契会直接给你,回头大武小武的也会给你,好好待他们,也好好管他们。” 平安绷着小脸应道:“师傅,平安记住了,谢谢师傅。” 孙文挑人方便,谷里会算账的就那么多,加一起不过十几个人,他很快挑了两个少年。 孙思成挑人很快,不过两 刻钟,他就挑了十个,八男二女,都会功夫,其中一个少年善制药,两个姑娘会医术,尤其是妇产方面,跟童苗是师姐妹。 这些人最大的不过二十左右,最小的十五六,都生机勃勃,看着就很舒心。 “方明,我后日一早就动身,这边你费心了,这批人送走后,你亲自挑批不错的孩子,好好训着将来给几个小主子用,五年为期吧,遇事尽量自己考虑,实在拿不定主意,就去跟吴起商量。” “是,大公子放心。” “对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忙你的,我等他们收拾好就走,新药的事,等信吧,可以让师傅们先上手练着。” 平安跟着吉祥往院子走,偶尔回头看,只见高高大大的方明一脸亦步亦趋地跟在师傅后面,一脸不舍的样子。 不得不说,师傅在御人方面很有一套。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给足对方极大的信任,真正遇事时又雷厉风行,及时止损。 孙思成不用方明送,他不喜欢送别,这些年,他的手下都知道,很快,方明就忙他自己的事去了。 一大批人如何送,也是个问题,山谷是尽量不让人来的。 孙思成看着身边的孙文:“现在起,加大给平安的功课,武只限于晨练,医我也会加大力度。” 孙文不解:“他还不满八岁,为何让他如此辛苦?” 孙思成叹息:“可能我还是自私了,这孩子远比别人聪慧,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到底让他走那条路,只能读书、学医一样不落。 京城靠山年纪大了,后人根本接不上,我不能指望,本家几个人本事不够,我那长子将来有望继承百草堂,次子不知道怎么样,读书现在看着还行,但远不如平安。” 孙文沉默了一会:“平安是个学医的好料子,我私心认为,他更是读书致仕的天才,小小年纪,从没有看过他说错什么,性格沉稳大气。 只不过,大公子,我看他更喜欢学医,也喜欢做生意,你还是好好跟他沟通好,不然将来离了心。” 孙思成微笑:“离心?不能,他是我徒弟,将来会更亲,我不会害他,当然你说的也有道理。” 说完,心情很好,大踏步向前走去。 孙文一震,原来大公子存了这个心思。 072天光寺 傍晚,孙思成带人回到府城。 吴起尽管早知道主子要带人回来,准备早已经做好,还是忙碌了好一会。 尤其是知道大公子将身边最得力的大武小武也给了平安少爷,还另外挑了三个不错的少年。 如此加上身边带的三个孩子,竟然有八个人了。 比京城两个少爷也不差多少啊。 大公子这是多看重这个徒弟? 如此一来,他都等不及了,明日一早他们去天光寺,后日就动身,确实也没时间了。 等大公子一吃好晚餐,吴起忙小跑过去。 “大公子,吴起有事想求大公子。” “哦?你我之间有事直说,能办的我尽量给你办。” 吴起心一热:“大公子,我次子吴钧今年已满九岁,还算机灵,六岁起开蒙,百草集也背过一些,这两年一直在百草堂打杂,药材几乎都认识了,能不能让他跟着平安少爷。” 说完眼巴巴看着孙思成。 孙文笑着摇摇头,这些人都是人精,知道跟什么人最好。 孙思成看看旁边坐着的平安,“你带你儿子过来。” “是,大公子。”吴起小跑着出去。 “平安,吴起这个人很不错,自小跟着我,他大儿子十一岁,三年前去京城跟着我长子。” “师傅,如果跟着我,那他膝下两个儿子就都不在身边了。” “傻孩子,父母为子女,都是考虑其未来,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不同一般,加上吴钧,你自己的班底就有九个了,他们的契日后我全都会给你,现在途中不方便。 等十年八年后,你做起事来,身边有你可用的人,这些人你要真心实意待他们,如自己的手足,做错事要看事,无心的可以稍做惩戒,有心的不能心太软。 这次红英的事,首先是她七岁入谷,一直勤勤恳恳,这次一时昏了头做错事,已经认识错误,我如果杀了她,于心不忍,其他人也有些戚戚然,卖了她,万一泄露谷内情况怎么办?切了她的舌头,她还会写字,不能又断了她的手吧? 师傅罚了她二十大板没有大半个月好不起来,又罚她十年不能出谷,张小山的板子暂时记着,五板下来,也耽误行程,这个人你好生用着,天生对药敏感,这种人并不多。” “谢谢师傅。” 说话间,吴起带着小儿子过来,吴娘子也紧紧跟在一旁。 “小子吴钧给大公子请安,给平安少爷、孙先生请安。” “起来吧,吴起,儿子舍得让平安带走?” “大公子,跟你们身边有什么不舍得的?我膝下还有一个小女儿,多少能安慰我们夫妻。” 吴娘子行了礼:“大公子,平安少爷,还望收下钧儿。” 孙思成道:“平安,带着吧,这孩子不错。” 吴钧扑通一声跪下,“吴钧见过少爷。” “砰”就是一个头。 这孩子真够诚实的。 “起来吧。”平安站起身,“你我一样年纪,今后一起学习一起长大吧。” 吴钧奇异地心头一松,刚刚心里明明还是忐忑不安。 “好了,我们回房间洗漱,吴钧明日就一起跟着去天光寺吧。” “是,大公子。” 吴起一家人高高兴兴走了。 孙思成看着孙文,“你不用羡慕,你如果舍得,也可以把儿子送去京城,跟我孩子一起读书,也可以跟平安一起长大,跟这些孩子不同,他只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孙文眼微红:“大公子,孙文此生得您相救,实是大幸,我儿长今年十二岁,已经不适合跟他们在一起,次子七岁,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跟平安一起长大,京城就不去了,老实说,我有些舍不得。” “行,我倒是忘记了你的长子已经十二岁了,时光真是匆匆,转眼间我也快三十而立了,平安,走,洗漱去,明日师傅带你登山,今晚就休息了。” “是,师傅。” 孙文看着师徒,一左一右走着,走着走着,大公子就揉揉平安的头,仰头大笑起来。 大公子很少有这样的笑。 他大儿子已经是个童生,一心科举,并不合适跟着平安,次子活泼,没有长子稳重,暂时也不适合放在平安身边。 此一生,他不过是个秀才,如果没有遇见大公子,一家三口早已经没了,更没有后面的幺儿。 如今他也算是大公子身边最器重的人,还跟他朋友一样相处。 这很难得。 一般活契的,大公子基本不会重用,待他却不同,真心如朋友,还任何契都没签。 人的缘分有时候根本说不清。 天光寺离府城六十里,马车到山脚下一个多时辰,但山脚到山上就不容易了,全是一个个的台阶。 天光破晓。 孙思成就带着平安他们出发了。 带的还是大武小武,吉祥如意他们,孙文忙碌,自然不去。 大壮大牛忙着训新到的人。 二强、青石、元清、吴钧倒是带了,主要是带孩子们出去玩玩,见见世面。 二强昨晚没有睡好,想不到大公子又给平安找了三个人,还把大武小武师傅给了他,现在又多了一个吴钧。 这让他有些慌恐。 可怜一直快快乐乐的二强,感受到从没有过的压力。 他凭什么跟这些人比? 他们要不有本事,要不会读书会识药,要不父亲还是大公子的得力干将,且还是签契的。 只最后一条,他就比不上人家。 不过自己是不能签契的,要不哪天找平安签个二十年的活契? 想到这,二强心里轻松一点。 马车轻晃着,他的眼皮子终于闭到一起,昨晚是他平生第一次睡不着觉。 元清轻轻的把二强头放自己肩上,二强哥一直对他关爱有加,却不知道昨晚为什么翻来覆去睡不着? 难道是想家了? 可惜他此生再没有家,平安少爷在哪,哪就是他的家了。 马车停了。 孙思成下了车,看着头顶的天气,笑着对平安道,“你倒是好福气,刚好今日没出太阳,也没下雨,上山会舒服许多。” “师傅,菩萨大约知道我最怕登山,等学会了轻功,我就可以不费力气飞上去。” “轻功可不是飞,又不是小鸟。” 吉祥、如意把两辆马车送到旁边寄存,很快就过来了。 平安走在台阶上,仿佛走在前世的某大有名的寺庙,一样的台阶,一样的行走,却已经是前世今生。 来这里快八年,前世种种,已如烟云,他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想起,此时却历历在目。 073与佛有缘? “平安,上山台阶一共八千八,大周最多的台阶,许多妇人走不动,就去了好走的双鸣寺,你可走的动?” 平安看看自己的小胳膊短腿:“师傅,我已经学武了。” 孙思成笑:“行,中途咱们歇几次,还有元清他们呢。” “师傅跟这里的老方丈很熟,很好的一个人,腰椎不好,还有心悸的毛病。 这次来我给他带了不少速效救心丸,腰椎只能帮他扎扎针,推拉一番,又带了些药,目前没办法根治,世上许多毛病,不是大夫努力就能治好的。” 平安点点头,腰椎间盘突出,的确不容易根治,在现代,严重点的也只能控制,手术也不敢说就根治了。 而这时候开刀基本不可能。 他想慢慢地把这些带到大周来,尽可能救活一些不该死的人。 他的手术做过无数次,基本都完美,当年在医学界也是小有名气的。 台阶两侧,青枝绿叶,一眼望去,还有不少是药材,还是风寒这些常用的。 “师傅,这么大的寺庙没有自己的大夫吗?这些药都没人采。” “有,但医术一般,只能治平常的小病,寺庙所有的人加起来怕好几百。 后山还有药园,这台阶上都不容易,哪里还有人来采药,咱们开医堂的,识药的人多,寺庙不同,会的人少。” 平安看着两边的小山,这里一直往上,怕是能采不少药,可惜大表哥他们不能来。 大表哥现在不知道如何了,这个少年给过他最暖的笑,至今忘不了。 “平安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想大表哥,也就是二强的大哥,今年十四岁,对我很好,临走前,我教他采药,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平安难为情地笑笑,“主要是看这里这么多的药无人采。” “你很喜欢你大表哥?” “嗯,很暖的一个人,特忠厚的一个人,没二强闹腾,总是踏踏实实的干。” “平安要是喜欢,以后倒是可以帮助他,譬如送他去百草堂做事或者学手艺。 师傅并不赞同你多带亲戚在身边,少量可以,多了不好管教,人心不好说,如果他某些做的不好,你不管他,他只好越来越过分,还会影响你身边其他的人,管严一点,他可能又不痛快。” “师傅,我知道了,我没想多带亲戚在自己身边,其他人我也接触不多,这个大表哥人不错,日后再说,如果有机会,带在身边也未尝不可。” 孙思成有些惊讶,平安对这个大强还真信任,看他有时候待二强跟带弟弟一样。 “行,这些你自己看着办,你也可以去帮助你想帮助的人,其实你现在起就有收入了,速效救心丸和舒心丸你有一成利,今年会很少,明年拓展开,新药大量出来,即使一成,一年收入也不少的。” 他没讲的是,这次去江南,不管事情顺不顺利,因为两种急救法,还有暂时不清楚的手术工具,他也会帮平安置点产业,最好是药庄。 “大公子,可要歇一下?” 孙思成看小徒弟也有些力不从心了,元清几个孩子也是。 “去那边歇一下。” 歇了脚,喝了水,二强又生龙活虎起来,甚至拔起旁边的酸苔教元清他们吃。 二强吃的津津有味,又递上一根给平安,大公子他不敢。 平安不知道如何吃。 二强摇摇头,“平安,这个都没吃过吗?你小时候我没带你吃?不应该呀?这么好吃的东西。” 平安很快吱牙咧嘴起来,小眉头都皱到了一起,“酸,好酸。” 孙思成笑:“平安,这酸苔杆又叫虎杖,可入药,主治清热解毒,止咳化痰,散於止痛等,用处可不小。” 这些平安自然知道,还知道它是治疗痛风的良药,但不方便说出来。 二强瞪大眼:“老天爷,我们只当它是零食,还是药?可惜我爹我大哥他们不知道,我们那特别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平安乐了,他一看见二强就喜欢笑,特别有活力的一个孩子,跟他大哥完全两种性格,不过也很好。 上了山顶已经是辰时正,清晨动身,确实上山难。 老方丈带着几人笑眯眯地等在那,一看到孙思成,往前迎了两步,“思成,你要再不来,我可就疼得睡不着了。” “方丈,又疼了吗?这次是路过,明日又得走,所以赶紧过来。” “你终于收徒弟了?”老方丈看着平安,满目慈爱。 平安心一紧,五个差不多大的男孩,他竟然一眼就认出自己是师傅的弟子。 孙思成笑道:“不愧是大师,的确是,两个月前收的徒弟,缘分吧。” “你弟子收的不错,目光清正,隐隐自带佛光,于我佛也是有缘的人,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大师好,我叫平安。” 与佛有缘?还是不要。 “善,这名字好,世上最珍贵的就是平安二字,平安,此物送给你。”老方丈拿下脖子上的平安扣,“这还是我师傅留给我的,我已经老了,就送给有缘的人吧。” “平安,还不谢过大师。” 平安忙行礼谢过,双手接了过来。 玉质入手就给人说不出的温润感,链子是一颗颗小玉珠串起的,每个小珠子摸上去竟然雕刻了什么。 “平安,戴着吧,尽可能不要摘下,菩萨会保佑你的。” 平安戴上平安扣,“谢过大师。” “不谢不谢,将来当一个心怀大善的人,这世上,有许多的事等着你们年轻人去做,思成,请。” 孙思成吩咐吉祥、大武小武带孩子们一起在寺内逛逛,如意一个人跟着就行。 “大师,我那小徒弟真的不错吗?” “嗯,我竟然在他身上隐隐看见了一些佛光,这种人特别少,你是名医,救了无数人,我也只看见你的善,他跟你有缘分。” “大师,他” “思成,看着他成长,陪着他成长,他会回报你更多,你自己也会成长许多,对的缘分是良药。” 他的徒弟当然跟他是良缘。 孙思成跟着方丈进了屋,如意放下医箱就走出去,静静的坐在外间。 孙思成打开医箱:“大师,这次给你带来新药,心悸发作了就吞下一丸,效果特别快。 这药跟我那小徒弟也有关,说给您听也无妨。” 他把平安说的故事又复述了一遍,“这就是缘分,平安救了那老人家,老人家送他方子,平安又送于我,我现在送您药治病。” 他笑了起来,神采飞扬。 老方丈呵呵笑道:“世间一切起于缘,缘起缘灭,好好待那孩子,思成,这次可在阳州府多留几日?” “我打算明日一早就走。” “这么急吗?你心里已经有了对策,某些障碍不足为虑。” 孙思成大喜,老方丈师傅最善看相测字,现方丈据说天生有异瞳,可以看别人不能看的东西。 但其师傅临终嘱咐徒弟,尽可能少给人看相测字,原因当然不用说,天机不可泄露。 老方丈如此说,几乎是明说了。 074绑腹带 孙思成打开医箱,拿出一小布袋:“方丈,我话说在前,这药还没有真正面世,暂时只给少数实在没办法的人试用,效果不错,见效特别快。 您如果不是特别难受,可等上几个月,但我建议您随身带一小瓶药,突发心悸时就服一丸,能救命的。” 老方丈呵呵笑道:“我信你,多谢思成了,你喝喝这茶怎么样?去年后山栽的,今年就有了,原来老茶树上的茶,我给你留了两斤,回去时带着。” “多谢方丈,你这里的茶最好,我这次去江南,可惜回程应该不从这里走,不然给您带些江南的茶。” “产业遍布大周,累吧?” 孙思成苦笑:“偶尔累时,突然就不想这样忙了,就安安心心做个大夫,治病救人,如此忙忙碌碌为了什么? 钱财?不,就是从现在不挣钱,基本也够我们用了,单纯只做一个大夫,开一间铺子,也能挣不少。 名吗?我确实并不很看重这些,救人的时候很开心,烦心的时候恨不能一下子全放手,方丈,近两年我偶然就会这样,很有些烦躁不安,还不方便跟人说,说了可能绝大部分人会说我矫情。 第一次看见平安时,很突然就想收他做徒弟,这几年许多的人想我收他们孩子,我都不愿意。 当时平安的父亲不愿意,希望他读书科举,我舍不得放,答应孙文教他读书,保证考个秀才,这才成了。 可现在,我突然又很想平安读书,甚至想送他去江南书院,他特别的聪明,几乎可以说过目不忘,医书、三字经等等读一俩遍全记下来。 方丈,你说我该不该让他读书,而不是学医?这孩子读书将来高中基本是可以保证,我很为难?” “既然他如此聪明,现在又还小,为什么不让他两者皆学,过几年,等他大些,有自己的想法,再让他决定,无非是现在辛苦一点。” “方丈,您真的也是这样想?我这两日也如此想过,可又觉得孩子太辛苦了。” 老方丈笑起来:“学本事辛苦什么?外面三餐不继的人比比皆是,生病得不到救治的人,只能在家等死的何其多,不比这个辛苦? 思成,你对这孩子过于上心,所以你着相了,顺其自然吧,患得患失,对你对他都不好,有些路是命中注定的,并不是人力可为。” 孙思成笑着摇头,“谢方丈开解,我给您针灸吧,午餐请我们吃素席。” 老方丈笑。 …… 天光寺不愧是大周有名的大寺,几个人被吉祥带着左转右转,经过庙宇,大家都进去烧香磕头,多多少少添些香油钱。 平安再一次庆幸出发前,他那十两的银票被吴钧拿去换成碎银,甚至还有铜钱,如今全派上用场了。 二强也忍着心疼拿了碎银,好几个地方磕下来,他口袋里三四钱的碎银全没了,只剩下独独一两的银块,这是怎么也不能拿出来了。 出门带出来一两四,后来花了一百文,具体怎么用的不记得了,应该是买吃的。 如今剩下的一两是身上唯一的家财,总不能成穷光蛋吧? 一晃就到了午后。 小个小和尚跑来喊他们去餐厅 吉祥啧啧嘴:“天光寺的素斋没话说,来的人都想吃,就是不一定能排上,走,吃素斋去,下午有空我们去后山玩,风景特别好,尤其是阳春三月的时候。” 看山二强无所谓,平安却有兴趣,游览古寺让人心一下子就沉静下来了,特别的香火味,仿佛能洗清他这世一直有的不甘心。 不甘前世那么好的家庭转眼就不见了。 不甘多年辛苦,终于退休想带妻到处转转,却一趟未成行。 不甘儿子马上就要回国结婚,他却莫名其妙来到这陌生的异世。 元清自始至终跟在他后面,偶尔看他,神情哀伤,眼眶微红。 他可能也是想到,为什么菩萨不能保佑他的父母和祖父,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 餐厅够大,平安有种在前世大学食堂的那种感觉,可这里不是,目及之处,都是一个个锃亮的光头。 小和尚把平安带去包间,吉祥则带着二强他们去另外一个包间。 “师傅,大师。” “平安,过来坐,天光寺的素斋可是出名的。” 平安忙坐到下首,三人六个菜一个汤。 卖相很好,看着味道肯定不错,但前世他吃过许多美食,寺庙素斋也吃过不少,比这卖相好很多的都有。 “平安,这道叫鸿运当头,看着像肉,其实根本就是……” 老方丈笑眯眯地看着孙思成给徒弟介绍菜,仿佛亲父子一样。 平安特别喜欢吃笋干,还有一道佛手瓜,这菜前世他是不喜欢吃的,这里却将佛手瓜烧到了极致,真正做到了色香味俱全。 其他几个菜也各具特色,比如豆腐,很简单的菜,煎出特别好看的颜色,配上几种小菜点缀,让人不由自主就想去夹它。 “思成,等下帮刘大夫看看病,他身体有些不好,医者不自治,他自己开了药,可我看没多少起色,你今日不来,我们就打算去百草堂请人了。” “刘大夫?他自己可说哪里不舒服?” “就说肚里不舒服,老是往上涌,脸色不好看.” “好,一会我去看看,不过下午还是回去,你自己的腰平时要注意,只能慢慢养。” “没事,你扎针后我舒服多了。” “大师,您平常也可以用绑腹带呀,会舒服许多。” “平安,什么绑腹带?” “师傅,我祖母曾经也腰不好,我就看过她用厚布把腹部绑上一圈又一圈,说舒服许多,也不会因为腰部无意中的晃动而痛苦。 前段时间我想起此事,这种绑腹带完全可以做成厚腰封的样子,再比腰封硬且宽,应该能护好腰,只不过特别忙的人就不方便。” 平安想想,用筷子另外一头沾水在桌上画起来。 其实就是仿前世绑腹带的样式,有揉合了腰封的样式,这样有用又美观。 孙思成点点头,看着方丈道:“别说,真可行,还可以用皮子做,只不过夏日不行,热的受不住,但其他季节不要紧,方丈,一会我画好图,你让人帮你定制两种,一种皮的,一种厚布的。” 老方丈也想明白了,如此确实可以护好腰。 “平安,你祖母应该没了?” “嗯,没了三年半了。” “你那时候才多大?不过四岁,难为还记得这些。”孙思成心疼徒弟了。 “师傅,四岁也不小了。” 老方丈心里感叹,这个孩子的生父明明还在,家里人却以为他死了。 缘分二字实在说不清楚,命运也说不清楚。 明明是个小福星,是个有大造化的孩子,小时候却遭一连串的厄运。 他想看清孩子的未来,却根本看不透。 师父呀,他是怎么啦?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透? 075夜宿寺庙 下午,到底还是没有走成。 刘大夫实际上是个信佛的居士,唯一的家人离世后,独自一人的他,干脆变卖家产,彻底投身佛门,当起了寺里的大夫。 寺里原来的大夫年纪大了,巴不得有人接棒。 孙思成饭后就带着平安给刘大夫诊脉。 其实根据方丈说的,师徒俩基本确定是胃出了问题,细问后才知道,刘大夫牙口不好,常年吃粥,晚餐偶尔还不吃,忙狠了有时候早餐都不一定能进肚。 “刘大夫,你三餐不匀,胃受了损伤,又因为牙口不好,常年吃粥,其实老是吃粥不利于养胃,面食倒是可以多吃点。” 孙思成跟他细讲了许多养胃的法子,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什么,等等等等。 刘大夫是越听眼睛越亮,甚至用笔记了下来。 他本是镇上一大夫,医术在镇上算不错,但在百草堂大公子面前,就不够看了。 孙思成只是笑笑,“你这病主要靠养,忌生冷,我给你开个方子吧,你自己抓药。” “谢大公子。” 平安看看外面,又看看师傅,“师傅,外面来了许多人。” 刘大夫站起来:“我去看看。” 不一会,刘大夫就进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大公子,这些都是寺里的老病号,我实在医术有限,能不能麻烦您帮他们诊诊?” “思成呀,你们今日真的走不了了,觉成把我找了来,说这些老病号也是实在没办法,病磨人啊。”老方丈竟然赶了来。 孙思成站起身,看着外面二三十人,个个脸色不好看。 江南之行虽然不能耽误了,但这个面子怎么也得给方丈。 如果不晚,还是可以回去的,大不了马车亮灯慢行罢了。 孙思成每诊一个脉,都让平安上手试试,这些人当然没有意见,能得大公子亲自医治,已经是烧高香了。 师徒俩忙了半下午,不但人没少,反而越来越多,天光寺有许多客院,客院里住着不少进香的人。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上山养身体的老夫人、老太爷,一听百草堂大公子在帮寺庙里的和尚看病,纷纷找了来。 人越老越怕死,总觉得身体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找大夫看,往往说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会疼? 肯定还是大夫水平的问题。 孙思成可以说是心有九窍的人,哪怕诊断真没什么,也会帮人扎上几针,这么大年纪的人,通通筋络也是好的。 治过的人全都神清气爽,平安自然知道这些,这多少有些精神胜利法了。 如此也没什么不好,人毕竟就是精神动物。 孙思成不收诊费,哪还行?不收是吧?这个倍受大公子宠爱的是他孩子还是子侄?不管了,红包拿出来就是了。 能住进寺庙客院的,基本都是家境不错的老太太老太爷,一图清静,二图佛香。 这些老人家,家里条件富足,最怕的就是死,小红包算什么? 平安想不到自己在这里竟然收到了不少的红包,甚至还有几个金玉之类的首饰。 又发财了? 师傅示意他接了,他自然不会不要。 看着小家伙越翘越高的唇角,孙思成站起来,伸伸懒腰,一忙就是一下午,暮色已经沉沉了。 如意走过来:“大公子,方丈已经在包间等了,吉祥也带着他们去餐厅了。” 平安收拾着医箱,虽然说大部分都是寺庙里的药,但寺庙缺的,而刚好医箱里有的,也拿出了不少。 如意接过医箱,送去住的客院。 平安捏捏里衣的大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是钱啊。 孙思成瞥见捏着口袋的小手,银子就这样好?好到捏着就乐? 记忆中自己的三个孩子很少因为钱财喜笑颜开。 罢了。 不能否认的是,自己有时候故意在病人面前展示自己对小徒弟的宠爱,不就是替他多要一些红包吗? 今晚的素斋特别的丰盛,老方丈笑眯眯地让平安多吃。 孙思成捏捏自己的肩:“方丈,下次都不敢来了,一下午累的都没空喝水,幸亏平安帮我,不然现在都看不完。” “思成,你还是来少了。” “辛苦也罢了,方丈,明日一早走,你这里的山斐味道不错,最适合孩子当零食,你可要给我家平安多带些。” 老方丈呵呵笑:“有,肯定有,我已经让人装好了,桃干也有,平安,多吃菜,下次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平安谢谢大师。” “思成,你画的绑腹带,我已经让人去城里定制了,如果好用,能不能告诉香客?当然,我会告诉他们,这是百草堂大公子发明的。 平安,你还小,有些名声过早背起不是好事。” “大师,我懂的本就是师傅教的。” 孙思成像被羽毛轻拂,从心里舒服出来,方丈说的对,一个孩子过早锋芒毕露,绝不是好事。 他的平安会稳扎稳打,一点点成长起来,最后枝繁叶茂。 “方丈,你的心悸要注意,随时把速效救心丸带身上,如果哪几日不怎么舒服,身边一定要跟人,不然就是药带了,发作起来不一定能自己把药喂进嘴里,平安救的老人就是这样。” 方丈连连点头。 “思成,我有一件事求你。” “这么慎重干什么?这样让我害怕,能做到的不用求,做不到的求也没用。” 方丈叹口气:“我少年出家,家中本无亲人,四年前,年少时的一个友人送来一个孩子,是他的孙子,这个朋友跟我一样的无亲无眷,自己身患重病,却无信任之人可托。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找上了我,找来后的两个月,他就重病不治。 我答应友人帮他养大,且不入寺庙,你也看到了,我身体不够好,心悸的毛病说不准,活十几年也可,二十年也不是不行,三五年也有可能,更甚至” “思成,我想让他跟着平安,那孩子命运多舛,自幼父母意外身亡,孤苦伶仃。” 孙思成突然打断他:“方丈,你还是另外找个人吧,您既然说那孩子命不好,说不准会带坏了平安的气运?” 方丈摇头:“我是这种人吗?会害你们?那孩子是很不错的人,一片赤子之心,跟着平安,于他于平安都是不错的。 那孩子叫林峰,今年九岁,这三四年我让人教他习武、识字,小小年纪毅力惊人,天赋也极好。” “我能看看他吗?” 076拿图给师傅 平安看着面前的少年,说是比自己大一岁,个头已经有二强一般高。 不同于二强的纤瘦,这个少年像小树一样挺拔,身体结实,稍稍上扬的眼角竟跟自己有些像,神色淡淡,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吸引他的注意。 “林峰见过方丈爷爷。” “林峰,这是百草堂大公子,你方丈爷爷的忘年交。” 孙思成不是很感兴趣,一个命不好的孩子,却想塞给他徒弟,方丈是越老越有私心了。 他虽然是大夫,对命运之说多少还有些信,人有时候就是争不过命。 “林峰见过大公子。”林峰行了一个弯腰礼。 孙思成没说话,只是摆摆手。 方丈也不以为意:“林峰,他是平安,是我一直让你等的人。” 平安注意到林峰的眸子一闪,很快沉寂下来。 “林峰见过平安少爷。” “你愿意跟着我吗?” 林峰还是神色淡淡:“愿意。” “师傅,我可以要他吗?我想收下他。” 孙思成并不喜欢这个孩子,过于冷漠了。 性格完全不像个孩子,光看他那双眼睛,说是三十岁也相信。 但他也知道,这样的人,一旦真心认了主,就会一心一意,至死方休。 他点点头。 “平安,我有一个请求,还望你答应。” “大师请讲。” “林峰跟着你,我希望你能通融一二,不要让他签奴契,不然日后我不好见他祖父。” 平安见师傅不吱声,反正二强也是这样,元清暂时也没签。 “可以,林峰,如果有一天你想自由,我可以放了你,只有一点,在我身边一日,你就要忠心不二。” “林峰绝不会背叛少爷。” 平安笑道:“好,那跟我后面,随我师傅一起,看遍这大周万里河山如何?” 林峰被眼前灿烂的笑晃花了眼。 “好,好,我心里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林峰,你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随他们离开。” 林峰行礼转身而去。 孙思成嘴角微翘,看他的徒弟多大气、多霸气。 八岁未满的人,说话行事特别的飒。 带着就带着吧,强者命都握在自己手上。 这个少年在对的人手中,很可能就是个宝。 “思成,别不高兴,这孩子天赋极高,秉性又好,我不能陪他多少年,不然我是不舍得的。” “方丈,平安答应就行,其实我是不怎么喜欢这种性格的孩子,太冷漠了,眼里看不到光。” 方丈长叹:“他也曾经有个很不错的家,祖父慈爱,父母恩爱,可他三岁时,父亲保镖意外身亡,母亲一病不起,一尸两命,六岁时,祖父知道自己身子怕不好,带他找到天光寺,不久后也葬入后山,一连串的打击,你让他如何眼中有光? 平安,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你真心实意待他,他必会给你带来惊喜,你可信我?” 平安点头:“平安谢方丈信任,必会待他以诚。” 清晨,山上凉风习习,宁静又美好。 林峰跟在方丈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裹,正等在下山路口。 “方丈,我还准备去跟您辞行呢,这么早?” 老方笑道:“不敢再留你了,此行一切顺利吧。” “谢方丈,记住我的话,保重。” 平安把林峰介绍给大家,二强又懵了,上个山,竟然又收了一个随从,加这一个,平安身后就有整十人了。 下山路很顺利,到了山脚下,孙思成有些懵了。 一群人守在山下,一看见他们下山,立马围了上来。 “请问你们可是百草堂大公子?”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上前行礼道。 孙思成问:“我就是,何事?” 他淡淡扫了一眼旁边的人,竟然有好几个身体不好的老者,还有一个抱着的娃娃。 事来了。 一个中年人上前行礼:“大公子,我母亲昨日匆匆派人送信,说大公子在寺里给她看了病,让我无论如何带父亲等在山下,请大公子帮着诊诊脉。” 另外好几个人也是差不多的理由。 孙思成一看有六七个病人,既然来了,不能不看,速战速决吧。 “那就排队过来吧。” 病人家属从马车上搬来小方桌和凳子。 孙思成带着平安开始给人诊脉。 平安发现,有两个老者,身体根本无大病,自己却说的仿佛重病缠身一样。 师傅也不反驳,在一些无关痛痒的位置帮他们针灸一番,通筋活络,又把医箱里的六味地黄丸一人送上两瓶。 只见几个老者如沐了神仙雨一样,立马觉得神清气爽,这应该就是名医效应? 平安不得不佩服师傅的灵活机动,医术好是一回事,某些精神方面的,还是得用心化解。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一直不会说话,发音都很少。 孙思成只给他扎了九针,孩子竟然哭着喊母亲。 孩子父母都哭了,平安也震撼了,针灸还是太神奇了。 旁边有人甚至想回家喊亲戚过来。 孙思成一看不对,忙让如意收拾东西回家。 六七个病人主要是扎针,药给了一些,他都不准备收钱了。 谁知道这些人早已经得知平安的受宠,直接塞给了他。 上了马车的平安还是有些傻,傻醒后忙把怀里的荷包拿给师傅。 “师傅,这些我不要,你拿了许多药呢。” 孙思成一推:“你收着,看看多少?” 平安也不推辞,几个荷包一数,竟然有四十五两银,还有几个金花生。 这东西让他爱不释手。 昨日下午也收了八十多两银,还收了一个金锁。 发财了。 师傅老是这样送财给他,他该如何报答是好? “师傅,加昨日的,有一百三十多两,我发财了。”平安咧着小嘴乐。 突然他扒拉起双肩包,从里面找出一叠纸来。 “师傅,昨晚在山上睡不着,我连夜画了这些图,改了又改,跟那爷爷画的已经很像了。” 孙思成接过纸一看,越看越惊。 还有这样的手术工具? 太奇异了。 “回头师傅照着重新画一遍,你在一旁看,不过咱们平安画的已经够好了,等闲了我叫你画画。” 平安乖乖应了。 他的画其实很好,专门学过好几年,只不过这一世太小了,家境贫寒又不可能有条件学,他只能往差里画,又不能太差。 太差会影响直视感。 手术工具不同于其他。 孙思成爱不释手,又让平安回忆一遍老人家讲述的这些手术工具的用处。 平安尽可能说了。 这些手术工具只能在师傅手里才能慢慢使用起来。 他也才能拿到前世用了一辈子的老伙伴。 “平安,师傅会找人用最好的材料打上两套,你我各一套。 不过咱们暂时不能说出去,只能偷偷的练手,冒冒失失的容易出大事,尽管有传说说医祖能开膛破肚救人,但大周从没有过先列,咱们也没有这方面的师傅,可知我的意思?” 平安点点头。 内心在咆哮,我会呀,我就是这方面的大师。 孙思成小心叠起图纸,“平安,师傅有生之年,希望能慢慢摸出一些经验,尽可能地医治一些内脏破损的人。” 平安忍不住笑:“师傅,您才三十不到,说有生之年是不是有些太那个呐?” 孙思成笑:“臭小子,你懂什么?有些东西得花你一辈子的时间都不一定够,有些甚至要好几代人努力,师傅如果这辈子做不好,你接着做。” 他尽管这些年花了十二分的努力,但还是有不少病人无能为力,那就是内脏长了坏东西,有些内脏破裂,根本止不了血。 尤其是边境。 他去过战场,看过许多肚子破了的人,许多还很年轻,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人在面前闭上眼。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窒息。 当他听到平安说手术工具的事,他知道徒弟是幸运遇上高人了。 这种人你特地去找是找不到的,万一惊动朝廷反而不好,惹来一身麻烦。 077扩大的车队 孙思成陷入了沉思。 明日准备动身,找李铁匠怕是来不及了。 这图他还想好好修修。 不行只能等年底去了京城再找人了,精铁他是有的,做两套还是不担心质量问题。 可他内心一刻都等不及了,迫切想看看这些成品的样子。 孙思成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途中修图,连夜找人。 李铁匠他可以放一百个心,不必担心泄露出去,事情没成,这套手术工具是万万不能给外人知道的。 京城还是风险太多了。 一抬头,看小徒弟还在摸小金花生,果然是孩子。 “平安,那东西快收好,过年师傅给你准备一袋子。”孙思成从凳柜里翻出纸笔墨,“平安,师傅还是在车上修,连夜去找铁匠,明日要走,实在来不及了。” “师傅,那铁匠做好了怎么给你?” “傻,老葛是干什么的?咱百草堂遍及大周,还带不到师傅手里?” 平安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傻,很普通的问题,竟然没转过弯。 难道年纪缩水,脑子也缩水了? 至于师傅说外科手术得慢慢来,这个他赞同,大周目前从没有过开膛破肚还能治活人的。 尤其是女人难产,他听师傅说过一次,有不少人因为年纪小,身子都没有长开,胎儿又大,稳婆一般只凭经验,并没有什么医术,结果活生生的憋死腹中。 所以,师傅那次给自己配了童苗这个女医,他自己身边也一直有女医,就是为了给女患者治疗方便。 有些不是方便就行的,如难产,完全可以剖腹产,并不难。 但这些他不可以说,即使师父也不行,父母也不行。 有些技术还真的等自己长大,学医十几年后,一点一点慢慢拿出来。 不是不想透给师傅,是不能。 就自己已经说给师傅的,如速效救心丸两种药方,如两种急救法,如手术工具,如绑腹带,暂时只能这么多了,再多师傅就怀疑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 这一生他想好好活,带着母亲和继父,陪着师傅,调教好身边的人,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到了府城,已近黄昏。 孙思成人都没进家,拉着平安去找李师傅,结果人家不在家,去郊外亲戚家吃喜酒去了,只好让他家人转告,明日一早过来。 如此,明日走不了了。 得,路上多赶点吧。 这次自己又找了十个人,平安身边也有十人了,加孙文的俩人,这些人都得配齐一些用品,等到了路上就不方便了。 隔日一早,他就吩咐吴娘子带人给这些人量尺寸,每人夏衫秋衫各两套,全都去成衣铺买齐,包括鞋子。 各人随身的武器,不够的也让吉祥、如意去补上。 这些都是不能少的。 人多了,还有七七八八都要准备,如此多一日好像也是可以的。 李师傅三十多岁,一身的键子肉,皮肤黝黑发亮,简直符合平安对铁匠大师傅一切的想象。 他认真看着图纸上的刀具,不时地询问孙思成,孙思成答不上来的,就问平安。 见李师傅不解,孙思成忙说是给孩子一个长辈帮忙的。 这样一说就能说通了,李师傅自顾自补齐了,肯定是老长辈告诉孩子,孩子又告诉师傅的。 最后成了孙思成坐一边听,平安细细跟李师傅说,李师傅不时还记一下,零零碎碎十几张图,等李师傅接下此活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所有都定制了双份,孙思成答应下午就让人送精铁来,一个月后吴起过来取货。 但所有这些图纸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以后没他的允许,不能给任何人打制这些。 李师傅翻翻白眼,“你何时听我不守信用?” 孙思成正色道:“我当然信任你,不然也不会把所有的东西在你一家打制,这些对我很重要,这里并不是你一个人,还是小心点好。” 李师傅点点头:“放心。” 孙思成丢下定金就准备走。 “大公子,我爹这几日不舒服,有点憋气,能不能” “行,一会带过去吧,明日一早我就走。” “哎,多谢大公子。”又黑又壮的汉子,咧着大嘴笑,竟然还有两颗小虎牙,老天,真是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平安珉嘴乐。 孙思成不解:“平安,师傅没说错什么话呀,你乐什么?” 平安小声说他的发现。 孙思成哈哈大笑,别说,还真是。 一日一晃而过。 当车队缓缓出了城门,平安回头望,前面是孙先生的车,再是自己跟师傅的,后面还有四辆马车,并两匹马。 此行队伍扩大了,六辆马车,三十二人,带平安自己就有六个孩子。 平安的十个人,现在大武是队长,小武是副队。 对小主子的任命,虽然大武小武不怎么理解,还是接受了。 十个人,五大五小,最大的大武二十岁,最小的八岁,功夫也是兄弟俩最好,再就是童林、童苗,张大山没学过武,虽然十八岁了,平安还是让他跟着孩子们一起学。 不求多好,能自保就达到目的了。 林峰不善言辞,离开熟悉的寺庙,整个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点不合群。 平安直接把他交给了二强,五个小家伙,二强当了组长。 二强同样不明白组长是什么官,但不妨碍他理解自己已经是五个小伙伴的头头了。 平安吩咐他,自己能解决的事自己解决,不能解决的找队长、副队长,再不能解决的,则找自己。 小组长当好了,年底也有二两的红包。 这让二强像打了鸡血一样,既能过当头头的瘾,还能有收入,二两不算少,五年就能挣一个媳妇的钱了。 孙思成全程在旁边看着徒弟授权,还别说,这样一来,事情简单了,一层一层有人管,自己这个徒弟,脑子实在没说的。 十个人的费用全部走公账,这点平安也不推辞,自己现在可以说一点收入没有,手上有的,除了师傅给的,就是人家赏的红包。 不过师傅劝他时说的有一点,多少让他安心,确实自己也不算是对百草堂一点贡献没有的人。 过两年自己有收入了,再自己负担不迟。 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些平安不愿做。 078平安想做买卖 天气越来越热,半上午车厢里就熏的很。 孙文跟孙思成商量,这种天气,最好每日蒙蒙亮就行路,午时初到末时正寻地休息,下午接着赶,避开高热时段。 可提前让吉祥和大壮骑马前去定客栈,车队尽可能多行一段路,又不用担心没地方住。 去江南的道,离府城最近的就是通口镇,过了通口镇就是通埔镇,行的快是完全可以赶到天长县住宿的。 到了天长县,还得去当地的百草堂和药庄处理一些事,停留一日是要的。 中午,找了一处小林子,熬一大锅稀饭,配上馒头,就着咸菜,再用炉子烧些开水凉着。 这些事就由童苗三个姑娘做,孤儿出身,从小养在山谷里,这些小事简直不是事。 平安靠在二强背上休息,脑子却想着赚钱的事。 这是一年来一直在他心上的买卖。 去年他自后山上找了一些八角桂皮香叶花椒,又央求娘亲去药铺另外配了小茴香、肉桂等等,十三香是没有配齐,倒也配了十种。 娘亲见儿子第一次提要求,价格也不贵,再没钱也满足了。 结果卤出来的公鸡味道超好,逢年过节娘亲就会给他卤点什么。 但娘亲从没有想过拿这个挣钱,毕竟一个寡妇的身份处处不方便。 现在不同了。 跟师傅一直往南走,大一点的地方都有百草堂,自己不怕有人抢方子。 据他所知,这个时候最流行的就是烧鸡,而这种以药入味的卤料,根本还没有人想出来。 自己可以一路卖方子,不用一次性卖断,想来也能挣不少。 自己一定要赚钱,百草堂毕竟不是师傅一个人的,久而久之,万一有人对负担他身后十个人有意见,给师傅惹麻烦就不美了。 前世网络时代,方子千千万,少拿点出来还是可以的。 这个方子可以说是老爷爷给的,自己娘亲做过多次,绝对没问题。 明日县城休息一天,时间有限,还得先卤一只出来,才好上门做买卖。 最好的助手就是吉祥,吉祥处理琐事那是呱呱叫的。 当然,做这些还要跟师傅通个气,师傅不答应,一切都行不通。 孙思成刚刚小憩了一会,正准备找个地方小解,然后就得动身了。 黄老太爷的病耽误五日,白家轩又耽误了四日,天光寺和药谷各耽误一日,前前后后就是十日出头了。 秦掌柜那边的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按下两个月,收信至今已经有二十多天,此去快的话也要小半个月,还得去府衙实施计划。 想想就头疼。 天长县百草堂掌柜求救,县城汪老爷的独子摔成重伤,腿骨粉碎性骨折,附近几个县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人又不能前去京城求医。 汪老爷承诺,只要能治好儿子的病,他能做到的事都能答应。 天长县百草谷位置很好,年年收入喜人,有心想扩展一下谷地,奈何别人根本不打算卖。 这个别人正是汪家。 如果扩大汪家这座谷地,好处简直多多。 这让孙思成有些心动。 但粉碎性骨折不好治,他成功治过几位,基本都治好了,唯一遗憾的是,其中一位后来多少还有些跛。 虽然说很大原因是他自己护理上没注意,但恢复不完美就是不完美,自己也不能说一点错没有。 这次汪家之约,他只打算停留一日做手术,剩下的就让百草堂大夫继续治。 江南的事还是重要不少,一个不注意,说不定会影响整个江南地区的布局,他还不想也不能放弃江南这个肥沃的地盘。 一抬头,见小徒弟靠过来,期期艾艾地想说话。 “何事?” “师傅,平安想跟您商量个事。” 这么慎重? “说,我听听。” 平安把打算说了一遍,小心翼翼的看着师傅。 从出生就没有缺过钱的孙思成,简直不能理解徒弟这么的对钱狂热。 “平安,你应该不缺钱,最好是把心思放学医和读书上,赚钱不是你该想的事。” 平安垂头不语。 江南富饶,一路卖过去,收入不可小觑,不是一点点小钱的事。 大周这种以香料入味的卤煮,绝对能卖还价钱。 “平安,不愿意?” 平安抬起头:“师傅,赚钱跟学东西不矛盾啊,我想自己养活自己的人,想用自己赚的银让父母过好日子。 我手上是有银子,但那些是您给的,再就是人家看您面子给的红包。 再说,这些银子也是越用越少,这些生意做好了,能挣大钱的,如此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一心一意学医读书不好吗?” “小嘴巴巴的还很能说,你想怎么做?” 平安把自己不打算一次性买断,一路走一路卖的想法说了一遍。 孙思成问:“你母亲卤鸡确实味道不错,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这样,一会路上谈,我现在去方便,你可要去?” 平安摇摇头,如今他是孩子,随便在一没人的路上停下来,避点就能小解,不必东躲西藏。 人不要脸确实能天下无敌。 半下午,车上坐了三个人在讨论此事。 孙文、孙思成和平安。 “老孙,我觉得还是你来帮平安做这件事,吉祥还是嫰了点。” 孙文无语之极,自己就那么像奸商?不过平安母亲给的那只卤鸡,他跟大公子是一人吃了一半,味道相当不错。 平安道:“师傅,先生,可不可以把十种香料全磨成粉,任谁也猜不出卤料成分,咱们做长期买卖,谁会嫌弃钱多呢?” 小脸白嫰嫰的,精致如画中仙童,小嘴却巴巴的谈赚钱,略略上扬的眉梢,亮的吓人的眸子,仿佛一堆钱就在面前,随时等着他扑过去。 孙思成和孙文不约而同都笑了。 平安急了:“师傅,先生,平安说的不对吗?我觉得这个点子甚好啊。” 孙思成憋着笑意,“师傅没做过吃食生意,想想好笑而已。” 肯定不是因为此事,但那又如何? 还是那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师傅,吃食生意也不耽误行医,何况这些卤料也是药材啊,我想跟师傅还有先生三个人做,师傅四成,我跟先生各三成,如何?” 孙思成和孙文哈哈大笑起来。 娘哎,小徒弟绷着小脸跟他谈生意,怎么那么可爱呢? 看见孩子瞬间垮下的脸,孙思成忙道,“平安,为师想当平生第一次做这个生意,心里高兴,不是笑你嗷。” 孙文抹抹眼角的泪:“平安,先生心里也高兴,这么好的生意,平安竟然想着先生,可先生也不能要你那么多,这不是欺负孩子吗?” 079生意动起来 “怎么能说欺负我呢?我只是拿方子入股,本钱身上倒是有三百两,再多就没有了。” 孙思成想想,不如帮孩子做成此事,这些药自己到处都有,人也有,铺子也有,经营就让孙文操心,这家伙算账最是厉害。 孙文参股没意见,但坚持让一成给平安,他自己就要二成,这还是孙思成拍板的,本来他打算只要一成利。 商量好生意,孙文立马着手准备起来。 首先让平安把方子抄下来,一到医堂就配药,然后找人研磨成粉,同时在县城准备铺子,三个人做生意,没必要卖方子了。 真的有市场,也是可以在全大周开铺的,有百草堂的地方就有百草卤鸡。 孙文说的正起劲,平安道,“先生,百草卤鸡不如叫百草卤味,不光是卤鸡,各种东西都可以卤,卤猪肉、猪头、猪肝等等,藕和花生也是可以卤的,总之可以卤许多种,鸡蛋卤出来就特别好吃。” 孙思成、孙文心里有些震撼,如果这样,此生意怕是不小,说不定真能赚大钱。 就跟小徒弟说的,谁会嫌弃钱多呢? 百草堂是挣钱,但万一碰上灾年,说不定也会搭进去不少。 “阿文,你好好安排此事,三年五年后,说不定此生意会帮咱们发大财。 既然做此生意,这十种香料准备多种,药庄、百草谷分开种,各种几种,方子千万不要泄露出去,最好是在百草谷专人研磨成粉。” 平安安心了,师父重视就好,他就不必担心了。 “如此,我也只要二成,剩下的都给师傅,药材、铺子样样都要本钱。” 孙思成揉揉他的头,头发软软的,让他心也软软的。 “师傅有钱,不在乎这些。” “那如何行?在商言商不是吗?” 孙文笑道:“小平安,你还知道在商言商?不得了,不得了,说不定我们平安长大会是生意天才。” 平安发觉头上的小发髻都被师傅揉松了,这种发型他至今还不怎么会。 “师傅,您日后不能再揉我的头了,您看发髻又松了,一会还得找表哥挽发。” 孙文拉过他:“先生帮你。” 平安乖乖地坐着,一会头发就挽好了,比二强挽的好上许多。 “大公子,这样吧,平安三成,你五成,让孩子安心,我有把握生意做起来。” 孙思成也同意了,到时候生意不怎么样,大不了私下让孙文多算点给徒弟就是。 半下午到了通埔镇,吉祥跟大壮就骑马先去了县城。 县城有百草堂,也有个二进小院,但这里孙思成很少住,宅子不大,房间就少,三十多人只能住客栈。 一下午,孙文就把卤铺生意考虑个七七八八,明日如何把天长县生意开展起来,人员日后配备,需要从牙行买多少,谁来负责? 下一步在哪开分铺?路上不能耽误,沿途怕是开不了两家,无所谓,直接到江南多开几家,选定一个大掌柜,负责江南地区所有的铺子。 孙文当然就是总掌柜了,三五年后,说不定就是二三十家卤铺的总掌柜了。 孙思成看孙文洋洋得意的脸,摇头叹:“阿文,一直以来把你绑在总账房可能屈才了,你应该就是天生总掌柜的料。” 孙文撇撇嘴:“如此,你可让我撤了总账房一职?” “不用,你是有大才之人,总掌柜和总账房都是你,完全可以兼职,哎呦,小平安都要摔了。” 见徒弟小脑袋直颠,口水都流了出来。 孙思成也不嫌弃,直接抱在怀里,拿帕子把口水擦干净,又换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大公子,你待这孩子真特别。” “你不喜欢吗?这么乖的孩子。” 孙文看看大公子怀中安安静静的小脸:“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听说前些年父亲死后吃了不少的苦,遇上你,总算是苦尽甘来。” “阿文,应该说是我幸运遇上他,我的事从不瞒你,这孩子命中遇贵人,教了他许多东西,可他把速效救心丸和舒心丸的药方给了我,虽然最后他同意收下两种药方的一成利。 可那算什么?百草堂得了好药方,其中隐形的好处都说不清,此去江南,就是为了解决跟华寿堂的纷争,其后靠山已经超过了我们,我本还没有想好解决的办法。 但孩子给了我两种急救法,我们商量好的,直接免费传出去,还是通过衙门来,只要顺利,百草堂这次可能会得很大的口碑,华寿堂的事也会迎刃而解。” 孙文点点头:“此事我考虑又考虑,应该会万无一失。 大公子,有些事冥冥中自有天意,这孩子旺你,你同样也是孩子的贵人,我看他父母都是忠厚人,日后有你帮助,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阿文,还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平安亲父已经死了六年,这个继父也才跟他母亲成亲三个月,卤料铺赚的银你账面上只做一成利的账,剩下的二成可用其他名字,这些回头我会跟孩子谈,我这样多少有些不对,但如果他继父一直好,平安绝不会亏待他。” “如此也好。” 孙文不觉得这样做不好,继父还年轻,会有自己的孩子,人有了自己的亲骨肉,有些心可能会偏。 而这个方子完全是平安救人得的,不属于万家。 大公子有好几个假身份,随便用哪一个做股东,就是日后生意做大了,方子净得一成利也说的过去,毕竟不用他拿本。 擦黑一行人到了客栈,吉祥早已经安排好了,洗洗刷刷吃东西就不说了。 隔日一早,孙文就忙开了,吉祥几个跟着忙。 平安则不管这些了。 他正悠闲吃着早餐,稀饭配鸡蛋饼,味道不错,顶好算不上。 小武已经去县城散布师傅来这里的消息,他们只要在家坐等人家上门请就好了。 孙思成三两口吃好早餐,立马回了房间,脑子里又在考虑如何治疗那孩子的伤腿。 这里百草堂的当家大夫是他父亲的三徒弟胡劲,医术还可以,跟他没法比,但也比绝大多数大夫厉害。 现在他手上的纸就是胡劲写的关于汪公子伤腿的具体情况。 之前作为百草堂大夫,自然也被汪家请了去,接骨是他的短板,尤其是这么重的伤,他自然不敢上手,这才飞速传信给他。 080公子美如玉 平安早餐时就发觉师傅有些心不在焉。 接骨不是师傅拿手的活吗?难道胡师伯写的情况不太好? 可惜胡师伯出诊去了,明天才能回来,这纸还是他特地留下的。 回到房间,果然见师傅眉头都皱在一起,一只手无意识地在桌上轻叩着,连他进来都没发觉。 “师傅,很难吗?” “嗯,脚腕上一点,位置不算好,最麻烦的还是经过两位大夫的医治,结果不尽人意,甚至” 哎,他也是昏头了,跟自己刚入门的徒弟说这些干什么?孩子又不懂。 “师傅,粉碎性骨折吗?” “嗯。” 粉碎性骨折他的确治过几人,结果不错,只有一个走路有些后遗症,微跛而已,当事人是个菜农,并不在意,相反一家人已经很知足了。 可汪公子是个秀才,还有大好前程,容不得失败。 百草堂大公子的名声在民间还是很响的,也不能受损,不接手是一回事,失败又是一回事。 平安知道这次治疗对百草堂很重要,哪怕师傅烦,他也要多说两句,以便于无意中两句,看能不能帮到师傅。 “师傅,粉碎性骨折就是骨头断了,并不是一断两截,而是里面有碎骨头吗?” 孙思成意外地抬头,小徒弟说这些断骨之类的话很是随意,就像是一个老大夫一样。 “是啊,平安说的对。” “师傅,既然是碎骨,为什么不把碎骨挑出来呢?” 孙思成摇摇头无奈道:“哪里那么容易,碎骨长在肉里面。” “师傅,为什么不把肉切开呢?这又不算开膛破肚,不要紧吧?” “平安,师傅就在烦恼这个事情,你还小不懂,许多人不愿意这样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好好的怎么愿意切开呢? 我曾这样治疗过,不过他是我家的下人,手臂粉碎性骨折,我用匕把那里切开了,事后恢复不错,只切口处恢复不是很好看,其他一切正常。 但这件事你师祖没让我对外说,世人还是不能理解这种治疗。 我没细看这个汪公子,不晓得他具体情况,你胡师伯也是从别人那打听的,他自己没有上手。” 如意进来:“大公子,汪家来人了,是管家。” “你去回他,就说我等属下办好事,立马就动身了,实在抱歉了。” “是,大公子。” 平安当然知道,师傅心里不舒服,汪家人也是不懂事,就让一个管家来请人,如此后面的事还好说吗? 孙思成闭着眼,想着平安说切开的话,切开肉,当然可以看清里面的骨头,碎骨确实可以清理。 但其一是人家同不同意,其二伤的位置正在脚踝上一点,最容易二次伤害。 不,他这已经被两位大夫治过,结果不尽人意,已经伤害过好几次了。 再就是切开的肉再怎么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好在这是男人,小腿处衣服遮着也没啥。 平安倒是说过,那位老人家教过他缝合法,但剖腹治疗难于上青天,暂时也就没有训练缝合法的必要,所以他一直也没有重视这针法。 心里总是想着,真的必要,就跟缝衣服一样也是行的,不都是拆线吗? “大公子,汪老爷汪夫人来了。”如意再次过来。 平安也站起来,师傅这次肯定要出去的。 果然,孙思成站起身。 “平安,随师傅出去。” 汪家夫妻不过四十左右,面容憔悴,一看孙思成过来,扑通一声,双双跪了下来:“大公子,求您救救我儿吧.” 孙思成虚虚一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刚才我家随从是说你家管家来过,可我只是路过,很快就要起程了,还望你们另请好大夫,我们实在耽误不得了。” 汪老爷两口子慌了,坚持跪着:“还请大公子无论如何过去看看我儿,我孩子今年才十八,两年前就中了秀才,如今这样,是硬生生要了我们一家人的命啊。” 汪老爷想想又说,“大公子,只要您肯出手,不管能不能彻底治好,你们百草谷附近那片山谷,我都无条件地送给你,绝不反悔。” 汪夫人哭道:“大公子,可怜可怜我家孩子吧,治疗几次,越来越严重了,孩子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我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呀,万一有什么,我们只能一起死了,呜呜呜。” 孙思成长叹一声:“罢了,我去看看吧,事先说好,我也不一定能治,前面经过两个大夫的手,伤口更加麻烦了,平安,跟师傅走。” 平安乖乖地跟在师傅身后,如意赶紧去提早已经备好的医箱。 如意赶了自家的马车,二强他们都跟着先生后面帮忙了。 平安跟师傅进了汪公子的房间,顿时眼睛就转不动了。 这才是真正的公子如玉吧? 面前的少年躺在靠椅上,着一身淡青色长衫,腰间搭一块同色夏凉薄毯,眉目如画,肌肤白皙,整个人如一块上好的温玉,不带任何杂质。 “是孙大公子吗?请恕汪清不能下地给您行礼,这里给您请安了。” 声音清亮,如清泉滴落石上,不经意间的一抬眸,一丝浅笑,真正的温文尔雅,仿佛古书中才有的翩翩美男子,稍显苍白的脸色,让平安不由自主的心疼起来。 治,必须治。 “汪公子,我就是孙思成,我可以看看你的伤腿吗?可能有些疼。” “没事的,大公子尽管诊。”他自己指了指左腿,“就是脚踝上一寸。” 孙思成低下身,平安忙帮着撩起裤角,伤口处多少有些肿,但已经不明显。 随着孙思成轻轻的按压,平安注意到汪清双眉紧皱,眼睛微闭,胸口不住地起伏着,显然很痛苦。 他母亲已经小声地哭泣。 孙思成站起身,坐在一侧椅子上。 “汪老爷,汪夫人,我就在令郎跟前说了,汪公子断骨处略有错位,碎骨未清理,就算是养上半年一年,腿还是不能行,否则疼痛入骨。” “大公子,求您帮帮我儿吧。”汪老爷一个大男人,也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格外让人难过。 “汪公子,我这么跟你说吧,我有八成把握救你的腿,但得将你的肉切开,方便把里面的碎骨清理,只要你严格按我的要求治疗,伤口复原后除了一道疤痕,走路会跟正常人一样。 但我要说在前面,切肉时我会用孙家特制的麻药,不会有什么感觉,但一个时辰后,麻药失效,你会很痛苦,起码好几日,你可能忍?” 汪清浅笑:“大公子叫我汪清吧,一切拜托大公子了,只要有希望,什么罪我都能受。” 孙思成点点头,又转望汪家两口子,“你们怎么打算的?” 两口子红着眼,强忍着泪,“大公子,我们信你,只要能治好,我儿受些苦也是值得的。” 081手术成功 汪家人都同意手术。 伤处是没问题的,肌肉并没有发炎,略略有些肿而已。 这样的靠椅是不行的,炕上也不方便。 孙思成立马让人在房间正中搭一个一米左右的凳子床,方便手术治疗。 即使白日,房间里也让人点了许多蜡烛,顿时亮堂了不少。 然后摒退汪家夫妻和下人,只剩下师徒俩和如意。 孙思成给汪清用了口服麻药,又给他伤处进行药水清洗。 接着用银针扎了几处穴位。 不过一会,汪清就沉沉睡过去。 “如意,给他伤口消毒要仔细,平安,这时候他还没有完全昏睡,多少还有点意识,咱们现在给匕首消毒,可惜你画的手术工具现在不能用,不然绝对会比这匕首好。” 一刻钟后。 伤处的肌肉被切开,如意用两根消毒过的玉条把肉撑开,这时候,连平安都能清楚看见里面的碎骨。 孙思成稳了稳心神,还好,不算很糟糕。 碎骨被他用夹子很小心地夹了出来,好几小块,很小很细的那种。 平安有条不紊地帮着递师傅要用的东西,偶尔帮师傅和如意擦擦汗。 伤口四周的穴位扎着针,基本不会大量的流血,血一有些多,平安立马用干净的药棉吸了。 这让如意都高看平安少爷一眼。 八岁的孩子,一般根本不敢看这种情况,说不定会大喊大叫。 平安少爷不但不会,还能帮忙,真是奇怪的孩子。 骨头重新被打断,断后又重接,麻药中的少年都不经意间皱起了眉。 孙思成知道,手术得快点了。 不然麻药过去,剩下的就不好做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 孙思成完美地接好骨,整个人都有些虚。 切口有些大,最好是缝了。 如意拿来消毒过的针线,正准备开缝。 平安道:“师傅,不是您缝吗?” 孙思成摇头:“师傅缝衣服实在不行,就让如意来了。” 平安道:“师傅,还是我来吧,老爷爷说的缝合法,我可是偷偷的在家练了好久。” “平安,你还小,皮肤没有布好缝。” “我知道,可是伤口这么深,不能只像缝衣服那样缝。” “行,你试试吧,不过不能太慢了,麻药时间不会太长。” “知道。” 平安接过针线,这时候他不打算装绌,不就是缝针吗? 随后的一切,彻底让孙思成和如意惊呆了。 只见平安的小手上下翻飞,竟然很短的时间把皮肤缝了起来,是一种很特别的针法,漂亮又整齐。 “平安,这就是那针法?” 平安剪断线:“是啊,爷爷教了我两日呢,师傅,现在再上药,上绑板。” “哦。”孙思成简直要疯了,他带的这小徒弟简直就是妖孽。 最最可爱的小妖孽。 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就是根本无理可讲的。 这么小的孩子,学什么都快,这让大人如何自处? 看师傅和如意状况都不好,药是平安上的,绑板也是平安扶的,孙思成这才反应过来,仔细捆绑好。 平安见师傅跟如意就这么看着他,抿着小嘴道:“回头我教你们,这种缝合,只要剪断中间线,两边线头轻轻的一拉就掉了,不伤伤口。” 孙思成这才笑起来,看着小徒弟傻乐。 …… 半个时辰后,汪家两口子站在儿子旁边,泪汪汪问:“大公子,真的成了?”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严格按我的要求来,应该会没有后遗症的,走路会像正常人一样。 还有伤口处十日后拆线,半年后可以用除疤药,明日起,我会让胡大夫过来接着治疗。” 汪家夫妻吓了一大跳:“大公子,您要走吗?不能啊,我们只相信你。” 孙思成摇摇头:“我会仔细跟胡大夫交代的,你们不用担心。” 夫妻俩扑通一声跪下来,连连磕头:“大公子,求您留下吧,大公子。” 孙思成忙拉起俩位:“我最多留一日,我有很急的事要处理,今日手术很成功,手术前我说八成把握,现在起码九成。” 汪清也醒了过来。 孙思成对他微笑:“汪清,手术很成功,你会像正常人一样走路,日后也能科考,就是眼前的苦得熬几日。” 汪清笑了,刹那间室内仿佛春暖花开:“多谢您,大公子,您救了我的命,多谢您。” 他又看向平安:“我也多谢你,小弟弟。” 朦朦胧胧中,他好像也听到了小弟弟帮他的声音。 孙思成开了药方,有些医箱有,有些得去百草堂。 如意拿着药方带着汪管家匆匆而去。 “汪老爷,一日一帖,一帖熬三次,我再给你注上该注意的事项,千万不要马虎大意。” 汪老爷连连点头:“不会,不会大意的。” 孙思成刚写好注意事项,如意就拿来了药。 “这样,我现在带我徒弟回客栈,傍晚前再过来看看,明日我留下一日,会带胡大夫过来详细交代,退一万步讲,真的有什么不妥,让胡大夫给我去信,我会尽可能过来。” “多谢多谢。” 汪夫人拿来一张地契:“大公子,这就是你们百草谷附近的地契,我们送给您,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去过红契。” 孙思成摆摆手:“汪老爷,汪夫人,等汪清伤好后,按正常价钱就行,我不能白收你们的山。” 汪老爷坚持:“大公子,您一定要收下,一张地契算什么,我儿子的一生得值多少?” 孙思成见实在推辞不了,只能收下:“这样吧,回头你们说一个价格,百草堂如数付款。” 汪夫人又递给孙思成一个荷包,这次他坚持没有接。 汪夫人只好说回头一起算,微笑着拿了一个荷包送给平安,把平安夸的跟花一样。 平安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孙思成笑的不行,一把搂着他:“荷包接着,谢过汪夫人。” 平安抿着小嘴接过荷包,轻声道了谢。 收拾好医箱的如意当然也收到一个。 “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傍晚再过来,汪清,这些天尤其重要,药里带着镇疼药,喝了会好受些,实在受不住,就去叫我,我会给你扎几针,多少能止疼。” 汪家人连连感谢。 孙思成一改清晨的担心情绪,心情轻松,牵着平安的一只小手,这个小手不久前上下翻飞,很快就缝好了汪清的皮肉,而这个小家伙眼都没眨一下。 怎么能这样可爱呢? 汪老爷看着走着的三人,问他娘子:“你给孩子的红包不会太少吧?一看就可能是他的子侄,不然不会那么疼,咱儿子可指望人家。” “我傻吗?”汪夫人终于眉开眼笑,“我给了那孩子十两,那随从五两,不少了。” “不行,明日再送他一个金锁,或者一袋银叶子,交好神医,就是给自己的命加道保险,咱儿子还是有福的,刚好碰上大公子。” 082放心的离开 上了车,孙思成吩咐平安:“不要对人说你会缝针,更不要说那个老爷爷的事,不然说不定会有危险,别人认为你有多少秘方,可知? 今日我之所以给汪清切开治疗,一是因为他太可惜了,我不忍心,还有,我知道把握性极大,差不多的我做过一次。 再就是这只是腿上肌肉,不能和内脏比,人体肚子里有许多东西,从动物肚里就能知道,那不是开玩笑的,我说过即使手术工具做好了,咱们也只能私下一点点积累经验,不能让人知道的。” “师傅,我知道了。” “今天汪家给的那张地契也值得我去冒险,有了这片山谷,天长县百草谷更好发展,可以成为继永安府和阳州府之后的第三大百草谷,位置很好,下次来带你去看看,这次不行。 明日留下,主要是怕他伤口发炎功亏一篑,过了今明两日,有你胡师伯在,我就放心了。” “师祖有很多徒弟吗?” “也没很多,我兄弟俩不算,一共七个,你胡师伯排第三。” 平安笑:“师傅,你也是跟师祖学的,为何不算?” 孙思成乐起来:“我们既跟着你师祖学,又跟着你太师祖学,你说我到底算哪个的徒弟?只好一个都不算,我真正的师傅是太医院的廖院正,不过他前两年回家守孝,他家远,在北境,有机会我带你去看他。” 傍晚再去看汪清,整个人精神很好,就是很有些疼。 孙思成又给开了一剂药,就怕夜间发炎,这次胡劲一起来的,他自告奋勇留下来守上半夜。 孙思成巴不得,胡师兄接骨不怎么样,其他还是很不错的,再说回头汪家也是他来。 切开治疗这事没有瞒胡劲,也瞒不了。 胡劲有些兴奋,有些后怕,好好的肌肉切开,很容易出事的,伤口一旦发炎红肿,会死人的。 大公子还是太胆大了。 不过这种治疗他不会说出去的,也会吩咐汪家不要说出去,以防别人东施效颦,做不好反会害了人,毕竟大公子只有一个。 晚餐当然留下了,汪家夫妻实在热情难挡。 孙文他们的晚餐自然也是在酒楼吃的。 二十多人配药的,研磨的,装小袋的,收拾新铺子的,买人的,等等等等。 一天下来,也是忙的不亦乐乎,听说明日还留下,孙文才松一口气. 多留一日,他就能把事情安排妥当,越想他越觉得这是个好生意。 平安和大公子给了他二成利,生意做好了,收入相当可以的。 他如今两个孩子,老大十二岁,已经是童生,老二七岁,开蒙已经一年,所幸大公子每年给了他很丰厚的月银。 可就跟平安说的,谁会嫌弃钱多呢? 隔日一早,平安再次跟师傅去汪家。 胡劲在汪家住了一夜,看见大公子进来,忙告诉他,“昨晚半夜有点低烧,我用温布巾给他除热,很快就降下去,情况不错,不行,我得回去睡一觉,太困了。” 平安帮着师傅给汪清换了药,伤口不错,略有些红,这很正常。 孙思成在今日的药里有加了一种药材,如意亲自教人熬药。 汪家夫妻既庆幸又着急,大公子昨天到今天,喝的药就动了两三次了,明日不在,换了大夫他们是真的不放心。 只能傍晚再试试看能不能留下。 汪清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帮他换药,冷静的仿佛是大人,很是稀罕。 “弟弟会读书吗?” “哥哥,自然会,医书也得读,我很厉害的。”平安跟他眨一下眼,有心逗逗这个美人哥哥。 汪清笑了。 孙思成看小徒弟难得作怪,倒也随他。 “汪老爷,这种治疗你们不要说出去,防止有别的大夫跟风,一个做不好,会害了人的,不是谁都可以做这种手术的。” 平安看师傅很有些拽,不过这样子的师傅也很可爱。 汪家自然愿意,他们也不希望儿子肉被切开的事传出去,半年后,除疤药一用,更没人知道了。 这一日,平安跟着师傅逛了半天街,得了好几套穿着很拽很高大上的衣服,配了同色的鞋子,又买了几套途中穿的,细棉布倒是细棉布的,但颜色式样都很土。 师傅明显是防患于未然了,这让他心里有些暖。 如今长了肉,皮肤白净,的确有些花美男。 孙思成又给宝贝徒弟买了许多可存放的零食,玩具也买了两个。 这让平安有些无语,他像玩玩具的孩子么? 最后还去了首饰店,非得给他买了好几个小簪子小发箍。 这才带他去了百草堂,新铺子的事,孙思成从头到尾不打算管,那是孙文的事。 看着小平安一脸无语的样他就想乐,还有一个月才满八岁,整点玩具不是很正常? 傍晚,汪老爷再次恳请孙思成留下几日,这次孙思成不可能再答应。 “汪清恢复不错,胡师兄医术精湛,后期绝对没问题,我说了,真的万一有什么,可叫胡师兄写信给我。 汪老爷,只要你们好好听我的医嘱,胡师兄也会每日亲自前来换药,不会派别的大夫,汪清,好好爱护你自己,最多半年,你应该能走路了,完全恢复正常,最好不能急于求成,不过今年的乡试怕是来不及了。” 汪清笑容灿烂:“多谢大公子,今年乡试本就没把握,三年后更好,大公子,多谢您给了我今后的人生,这辈子我都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平安咧着小嘴看着他:“汪哥哥,祝你早一点健步如飞。” 他握起小拳头,摆出一个加油的姿势。 这让大家伙都乐了,虽然他们不知道这姿势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是好事。 孙思成当然知道,小徒弟很喜欢用这个,也越来越活泼了。 这次离开,孙思成不得不收了一个荷包,汪家夫妻坚持说是程仪。 平安也得了一袋银叶子,说是一百片,一片一钱,也有十两。 这比得十两银让他喜欢。 他现在手下也有十个人,这些人偶尔也得有奖励,银叶子打赏刚刚好。 孙文也安排好了天长县卤味铺的事,只等开业赚钱了。 这下子可以放心地离开天长县了。 083澜县真的救了溺水人 此后好几日都顺风顺水,每天早走晚歇,都要行不少的路。 这日傍晚,大家伙到了澜县,过了这里,还有两日,就可以抵达余杭府。 “大家伙听吉祥的安排,先好好洗漱休息一会,半个时辰后下楼晚餐。”孙文也是疲惫不堪,一路幸亏吉祥带人提前订好客栈。 已经六月二十二,气温高的吓人,天蒙蒙亮就动身,擦黑才歇脚,白天午时前后至少得歇上两个时辰,就这样,每个人还是很辛苦。 最活泼的二强都提不起精神来。 平安这时候却透着惊人的精神气,林峰也是,这小子尽可能地待在他身边,二强有些吃醋也不好使。 一歇下来,越是靠近目的地,孙思成越是加紧练习两种急救法,此事既然以他的名义,自然越熟悉越好。 只是溺水人没了呼吸后,可能需要渡气,这让他有些为难。 虽然这事只是试着做,并不是真的怎么样,到底还是难为情。 这一点,小徒弟告诉他,完全可以叫当事人家里人做,总不会家里人不想救他的命吧。 平安洗漱后,换上一套七分袖的夏衫,清清爽爽的,趁师傅洗漱的当空,他又玩起了银叶子。 他本想到地后给他的人一人分五片,可想想吉祥如意他们,总不好没有,如果给了他们,剩下的人是不是都得给? 除了师傅、他和先生,还有二十九人,一人两片,就去了一半,这让他舍不得。 还是算了吧。 “又在玩银叶子?有点出息好不好?” 平安收起来:“师傅,就是亮晶晶的,好看。” “砰砰砰。” 平安开了门:“先生,怎么啦?” “大公子,快,快,刚刚一落水的孩子到了百草堂门口,刚溺水一会,但百草堂大夫不敢上手,孩子家人正在哭求。” 孙思成点点头:“知道了,或许这是老天爷送他的机会,就看孩子溺水时间的长短。” 三人飞快地跑去百草堂。 客栈离百草堂不过一百米不到,出了门口就听见好几个人哭的哭,求的求。 “真的不是我不救,你们看人已经没气了。” 三人挤进去一看,汉子怀里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软绵绵的,确实已经没了呼吸。 “溺水多长时间了?” “大公子,大公子您来了?这孩子已经没了气了。” 四十多岁的周大夫喜极而泣,两年没看过大公子了,他还有许多东西想请教。 汉字一听,大公子?难道是百草堂的大公子? 一家人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跪下来:“大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刚溺水一会就救起来了,到这里也就一会,我家离这里不远。” “快把孩子平放在地上,我试试看,不过孩子确实已经断了气。” 汉子忙把孩子平放在地上。 孙思成深吸一口气,他心里还是没有底。 “师傅,你先给他清理口腔,等下我来给他接气,来不及教人了。” 孙思成点点头。 开始给孩子清理口腔,真的抠出了一些泥和一根水草。 平安俯下身,对着孩子的口腔就是两次人工呼吸。 这让旁边的人惊呼起来。 “闭嘴,我徒弟这是给他渡气,要不你们来?”孙思成没好气,“不能围着,快散开,散开,对救孩子不好。” 孩子家属赶紧驱散众人。 大家伙并没有离开,只是远远的围观。 有人小声说,“已经断气的人还能救,除非是神仙,百草堂大公子医术再好,也救不了死去的人吧?” “就是,就是。” 这些话让一旁的妇人哭的透不过气来。 孙思成每按压三十次,平安就给孩子渡两口气。 转眼就是好几个来回,孩子还是毫无动静。 家人哭的更厉害了。 孙思成满头大汗,却一点不敢耽误,他不敢让别人上手,手法轻重也是很关键的。 “师傅,我看见他吐了一口水,还得接着来。” 孙思成瞬间打了鸡血,又是三十下按胸,这次没等平安渡气,孩子就连吐不少水,不多时眼睛也睁了开来。 短时间茫茫然过后,孩子就哭了出来,妇人冲上去抱着孩子拼命哭。 汉子对着孙思成和平安砰砰砰就是几个头,额头都流了血。 “快起来,不用这样,幸亏离客栈近,再有一会,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儿子,以后还是看好孩子吧。” 汉子流出了泪:“家里后院有个蓄水池,忘记了盖草帘子,孩子进去玩,发现时人还在扑腾,抱起后发现人不行了,多谢大公子,您就是我家的大恩人,也多谢这小公子,多谢你的神仙气。” 平安还第一次听人工呼吸是神仙气。 “你听着,这两日给孩子吃些稀饭,和一些清淡的食物,两日后就正常了,平安,我们走。” “大公子,我们出来慌里慌张没带银子,您住哪,一会我给您送去。” 孙思成心情正好,哪里会要这些钱,“不必了,小家伙也吃了苦,这钱就给他补补吧。” 说完拉了平安的小手就往客栈走。 他正准备几日后去府衙商量广传两种急救法,想不到这就来了机会,再让人稍微推动一下,用不了两日,这事就会传到余杭知府的耳朵里。 收了平安后,似乎不少事都顺风顺水起来,就跟方丈说的,好徒弟会旺师傅,平安就旺他。 回去又是重新洗澡,衣服很快被林峰不声不响拿去洗。 因为林峰,几个孩子都卷起来,这么辛苦地赶路,每日必会坚持跟大武小武练上半个时辰以上。 平安也从没有间断过,这一世能有这样好的学武机会,又是最好的年纪,他自然不会放过。 孙文全过程看见师徒俩配合无间,简直羡慕嫉妒恨,自己到底只是教平安读书,做他真正的师傅还是不配。 大周可以允许一个人同时有自己的文武师傅,但这孩子将来会是人中龙凤,就是只走医这条路,将来成就也不会比大公子差。 三岁看到老,何况已经不在三岁。 隔日清晨,当车队缓缓出了客栈院子。 那家人几乎全家都来了,看见孙思成和平安出来,立马跪下来磕头。 孙思成忙拉起两位老人:“真的不用这样,快起来。” 一番推拒,孙思成带着平安收下了鸡蛋和点心,这家人穿着不怎么样,人又特别的忠厚,送的荷包平安都没要,直接塞给了那孩子。 084麻烦事的由来 永安府药庄。 万长生端着自己的那份菜饭往家赶,身后已经好几个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他翘起嘴角,粘媳妇不丑,他如果一日三餐在食堂吃,那媳妇就是一个人用餐了,她本吃的不多,这样会更少。 “娘子,娘子,我回来啦。” 梅娘站在门口,笑吟吟:“刚好今日炖了药膳,又炒了两个蔬菜.” 天色还早,西边天空晚霞满天。 “气温越来越热了,也不知道平安怎么样?”梅娘接过相公的大碗,一碗二米饭,一碗菜,还能看见两块不大的肉块。 大公子药庄的伙食真的不错,粮食蔬菜庄上种的,量也不少,只出去买点荤菜,豆腐都庄上自己做。 “娘子,跟着大公子是放心的,就是有些想,老实说,我偶尔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放平安走。” 这是他的心里话,每日有孩子叫爹,心里会特别的满足。 这样年纪基本都有自己的孩子了,出了老家,就没有人知道平安是自己的继子,他们三个就是嫡嫡亲的一家人。 想到这个,他又觉得出来没错。 “相公,吃吧,过几个月,平安和二强就回来了,还有葛掌柜家的青石,还有葛家大女婿大武,除了想儿子,别的我很放心。” 梅娘到底还是红了眼睛,儿子出门马上就是一个月,自出生起,娘俩就从没有离过。 她心里还是后悔了,只是不想跟相公说,反反复复的,只会让人心烦,什么好处都没有。 “明日清晨我去葛掌柜那看看,那些田马上要收了,我们不可能自己种,这些佃户还得留着。 这些人葛掌柜熟,还是去麻烦他,梅娘,你说我买些什么送葛掌柜?虽然大公子说过,那田如果不自己种,就一直让葛掌柜帮着管,咱们到底也不能无动于衷。” “明日你提三十个鸡蛋,再买两斤肉?” 万长生点点头,这样也行。 大公子给了宅子和田地,他们存的一百两就不打算置产了,儿子给的他们没打算花。 附近良田都十六七两一亩,一百两也只能置上五亩,多余的还得过日子。 这一年的月银,大公子已经提前给自己。 庄上干活一个月也能休息三日,这三日他就去山上做陷阱,挣个家里的用费。 小镇客栈。 孙思成跟孙文挑灯夜谈。 明晚擦黑前应该能到府城,现在还不知道秦掌柜跟何进有没有把事情按住了? 两人把几种后果都想了一遍,也给出了应对的方法。 余杭府百草堂这几年生意不错,几乎稳稳成了府城医堂的第一名,这让本是城里老牌子的华寿堂东家心里很不服。 但双方都算理智,一直面上过得去。 两个月前,百草谷谷主何进,意外中发现百草谷背面的山竟然藏着丰厚的铁矿。 这片山早在五年前就被百草堂一起买下,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也没办红契。 发现这件事,何进立马找秦掌柜商量这件事,红契得立马补上。 谁知道补红契时,发现今年春华寿堂竟然买了这片山,连带附近一片,还办了红契。 这让两个人都怒了,这相当于一个女儿许了两家婆家,还都花了银子。 当场两人就找了衙门,按理百草堂早买五年,肯定是百草堂的,荒山本就办红契的少,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了。 衙门也认了他们自己的错把懵懵懂懂的新文书辞了,承诺买山的银会退给华寿堂。 如果是一般人也就算了。 可华寿堂少东家仗着他是正儿八经付了款,红契也办了,合理合法,绝不收回款。 如今知道这山有上好的铁矿,那就是金疙瘩呀,更是不撒手了,大有要开矿的架式。 知府大人两边都不想得罪,两边后面都有靠山,华寿堂现在后面是西南大将军,这两年朝廷的新贵。 可这已经不是钱的事,华寿堂多少有些欺负人了,如果百草堂这事都能忍,那么在江南还有什么名声可言?是个人都能欺负? “差不多了,侯知府有心想调往京城六部,南方虽富,也容易出错,我奉上两种急救法,你再暗地操作溺水孩子的事,不能说万无一失,也大差不差了。” 孙文点点头,伸了一个懒腰,“这两日澜县的事应该能传过来了,我再让吉祥提前去城里操作一番。” “嗯,明日一早吉祥如意就化妆骑马先走,咱们明日行程也紧,平安都累坏了。” 孙文看着床上的孩子,也是不厚道地笑了。 平日小大人一样的孩子,现在四仰八叉地躺着,小肚子还露出一小截,甚至还发出细细的鼾声。 孙思成轻轻的走过去帮他搭了一个布巾。 “大公子,你在这孩子面前,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好父亲。” 孙思成笑:“说不定上辈子他真的就是我儿子,缘分两字实在说不清。” 他对他两个儿子都没有这样上心,小女儿还差不多。 他不算是多暖心的人,真正说来很多时候还有些硬,对这孩子却不一样,总是发自内心的柔软。 因为要确保擦黑前赶到城里,等城门一开,化妆后的吉祥、如意就骑马出了城。 孙思成带着一行人也紧跟着动身,还好没下雨。 说到下雨,已经好多日艳阳高照了,如果继续旱一段时间,明年有些药材将会涨价不少,粮食也是。 马车上的孙思成已经想到了这些,不过他一直做把稳事,粮食什么的,起码会囤上两年的。 不然突然干旱,全大周那么多百草堂的人,会怎么样? 药材也是。 他这几年供药给北境军营,占了整个军营药材的六成,这是不少的量,他起码药材也囤不少货,以确保万一。 就是心累。 一整天的行路,黄昏就到了城门。 几个孩子透过车窗,看着巍峨的城门,一个个都激动起来,路上这么多天,一开始的兴奋,最后都是满怀的疲惫。 现在终于到了。 南方府城就是好啊,二强感觉呼吸都舒服了不少,大眼睛熠熠生辉起来,打了鸡血一样满心复活。 平安静静的看着,他不明白,这明明是架空的朝代,许多地名都是闻所未闻,却又有一些跟前世的古代有些相同或相似? “平安,咱们会在这边住三个月,当然,也不完全是府城,附近县城什么的也要跑一跑,但你先生刚好着手准备卤味铺的事,江南富饶,争取多开几家店。” 孙文这些日也一直坐一辆车上,浑身酸痛,一点话也不想说,哪里光是开铺子的事呦,大公子事多,好几家百草堂的账得去对,还有百草谷的。 信任是一回事,但一直不管不顾,说不定哪天也会出事的,人心最好永远不要考验,不是所有的人都忠心不二,哪怕是死契的人。 何况医堂里的伙计,府里的下人,药庄里的药农,不全是自家人,还有活契的帮工。 085一触即发的地步 秦掌柜终于等到了自家大公子,简直要喜极而泣。 跟华寿堂的事,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只不过对方还是有所顾忌,加上自己又是有意拖延,才等到了大公子过来。 秦掌柜早已经把孙府准备好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三进的大宅子,加上两边的厢房,三十多人完全可以住下。 平安自然跟师傅住进了二院的东屋,孙文带着五个孩子住进西屋,剩下的人,一部分住后院,一部分住前院。 府里厨房和门房一直都有人,包括打扫的婆子。 这些都是秦掌柜的娘子管理。 人一进府,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平安很快洗漱好,他穿着五分的短衣短裤,清清爽爽,大周的孩子夏日是可以穿这些凉快点的衣服,十岁以上的就得注意些了,十五岁以上的基本就是大人了。 当然这些都是针对男孩的,小姑娘哪怕一两岁都是要注意的。 他们这样住,也是因为这里没有女主人,大公子又从来不胡七胡八,不然女子一般都住后院的,小门小户无所谓,也没那个条件讲究这些,稍微好一点人家的女子就不行,不然会嫁不出去的。 到了这里,平安是一人住了一大间。 东西各有两大间正房,后面还有两小间,真正说来,每进都是八间,厢房还有六间,三进加起来就有四十多间房。 平安有些羡慕,也不知道师傅送的那个宅子有几间,听说是个二进的。 反正他们一家人住是足够了。 路上师傅跟他说了铺子的事,师傅说让先生明面上给他一成股,另外二成落在师傅一个假身份上。 如此也好。 他可以保证父母足够的开销,每年也给他们银两,何况现在他们名下已经有了宅子和田地。 日后肯定还有弟弟妹妹,同母不同父,如果母亲再有点偏心,结果可能就有些不尽人意了。 如此,还不如早做打算,把一切消灭于无形中,也避免日后的纷争。 他不想到那样的地步。 师傅和先生如此考虑都是为他,而这些方子的的确确也只是他一个人的。 所以这样做也无愧于心。 晚餐后,平安带着二强五个在院子里溜达。 二强咧着嘴,晚餐吃的好还是其次,饭桌上大公子宣布,途中所有人表现都不错,明日会给每个人发二两奖励。 行个路就发二两奖,按理这不都是应该做的吗?如果这样,一年都行几次也是可以的。 下次他亲自带银子回家,想想一家人看银子惊呆了的表情,他就想笑。 前院书房里。 秦掌柜道:“华寿堂老掌柜表面上是在捺事,但同时又放纵小孙子闹事,他们还是有所顾忌,不然早已经一触即发了。 侯知府想是想两边不得罪,但事情总得解决,我们买山在前,他们却正儿八经过了红契,说来说去还是衙门的错,结果只有衙门才可以解决。 华寿堂后面靠山是西南大将军的兄长,大将军这几年风头正盛,侯知府看来也在等咱们这边动静。” 孙思成一脸轻松,澜县的事本已经传了过来,现在又因为吉祥如意他俩的推波助澜,事情明后天就会发酵更厉害。 明日自己就给知府大人去个帖子,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一下。 侯知府这个人,为了他自己的前程,胆子也不会小,又不是西南大将军本人,其兄长就隔了不少。 文书固然有错,罚也罚了,辞也辞了,衙门也道歉了,一直这样咄咄逼人,还想反天不成? 孙思成把自己的打算一说,秦掌柜本是个人精,是他父亲手里培养多年的人,立马明白了其中的门道。 “好,大公子,孙先生,我会在背后再推一把,惠及所有的百姓,他自己的政绩可谓不小,当官的就是最在意这个,钱他们已经不缺。” 一个时辰后,秦掌柜笑眯眯地出了书房,哼着小调进了自家厢房。 他两个儿子都跟老东家在京城,大公子答应他,在这里好好干过十年,就把他调回京城一家团聚。 如今已经五年了。 老实说,这里也不错,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生意又好做,提成也拿的高。 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他们夫妻带着两个小女儿,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孙思成连夜写好了拜帖,明日辰时就让吉祥送去。 吉祥、如意、小武现在还在街上,大壮、大牛功夫不错,这方面就跟不上吉祥他们,小六、王春、雷平几个下个月应该会从潭州、云州那边赶回来了吧? 不知道有没有收到他去的信,如果及时收到,应该会到这边来。 这几个比吉祥办事还要利落,功夫也更好。 “大公子,今晚特别的闷热,咱俩院里走走,感觉现在睡不着,心思还是重了点。” 孙思成何尝不是这样?虽然自认为算无遗策,但事情瞬息万变,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个铁矿山再好又如何?这点钱他还不放在眼里,但现在已经不是钱的事了。 两大招牌的面子问题。 “后日我陪你一起去吧,不过大半日的事。” 事情顺利,跟知府大人肯定是要一起晚餐的,饭桌上小酒喝喝,容易联络感情。 “好,阿文,这些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东奔西走,都顾不上陪家人。” 孙文笑笑:“大公子,我说过,只要你不赶我,这辈子我都跟在你后面。 不过,我还是要说说,平息好这些事,我们好好整理一下手中的人和产业,肯定某些方面管理还是不够好,所以我们才这么累。 我今年三十一,你二十七,如此劳累还能跑多少年?是不是值得? 我两个儿子,没什么野心,也无所谓富裕日子,你呢? 你们孙家,就你跟二公子兄弟俩,你目前也只两儿一女,你弟只一儿一女,全家加起来不过十二人,据我了解,你们都不是浪费的人,一年能用多少?十年能用多少? 大公子,二公子不说了,一家人在一起,你年纪轻轻,长年跟大少奶奶分居两地,孩子也顾不上,老人也不能陪,遇上事还火急火燎。 恕我直言,长年途中奔波,万一哪天遇上事呢?谁都想平平安安,可哪天都有出事的人。 这两年你尤其的忙,甚至连最在意的医术都没时间顾。 还有平安,我只是教他读书的先生,比不上你疼他,可我也在意这个孩子。 大公子,你可想过,这么聪明的孩子,放在你的手上,游历是游历了,见多识广也能做到,可太多的时间花在路上,哪里有时间学东西? 游学的人,普遍都是学有所成的人,是成年人,而不是八岁的孩子,他该有稳定的生活,或者学堂,或者医堂,大公子,明年平安不能如此了。” 孙思成久久不能说话。 086的确不能这样了 孙文看大公子久久没有回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平安的房间还透着烛光,一个小小的身影映在窗纸上。 马车行了一日,大人都累了,他俩是心思多睡不着,想不到这个孩子竟然还在读书。 “这孩子应该去考状元,或者当名医也行,他需要静下心来学东西,如果前几年我考了举人,我一定厚着脸皮做他文道方面真正的老师。” “阿文,我觉得你还是抽空把书捡起来,今年如果来不及,三年后乡试还是要争一争。 你今日的话我听进去了,我会好好考虑这些事。 这两年忙,归根到底还是供了北境军营的药材,且比例占的太多。 我祖父、父亲都为这件事说过我好几次,说我把摊子铺的太大了。 百草堂可以开,百草谷也已经形成气候,唯独药材供应占了我太多的心思,我孙家做事的人太少了,还有一旦年景不好,更是提心吊胆。 包括这次华寿堂的事,或多或少估计掺和了一点羡慕嫉妒恨,认为孙家生意做的大,赚了大钱了。 协议书一定就是三年,明年四月份重新签,年底回去我会跟祖父、父亲商量,不再做这些生意了,把现有的百草堂、百草谷经营好,自家产药自家消,多的药也是可以卖。 平安这孩子,我待他的心不比我儿子少多少,一个是缘分,二是孩子确实可爱聪慧到了极点。 还有作为医者,他给了我好几个可以传世的药方,从没有想藏起来他日后用,他待我真,我待他诚。 所以,就算为了他,我也准备定下来,阿文,如果你想,也可以去科举,毕竟你年纪还不大,一切还来得及,不必顾及我。” 孙文摇摇头:“我自由惯了,一点也不想当官,跟你后面做做大管事,平安这卤味生意两三年后,估计也能挣大钱,还不用费多少神。 我想考举,不怕你笑话,平安跟我学文,我总得有些本事,有些资格,如果可以,三年后我准备下场。” “行,此次事后,咱俩好好计划计划,明年不做北境生意后,把手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产业放在桌面上,彻底安排好人事。 平安后面的十个人,他就安排大武当队长,小武队副,二强是什么组长,专管五个孩子,这样大武不累,小武更不累,二强也不辛苦。 明明一个孩子就能整明白的事,我们把所有的人事摆在桌面上考虑,还能整不明白? 阿文,理清这些事,你多抽空读书,帮我把平安功课管好,本还想让他进江南书院,如此就算了,还是你来教他,咱们带在身边,太远了不放心。 明年咱们就会清闲许多,银子也不会少挣,还不会无端招人恨。 走吧,休息去,这些天还得忙,相信我,明年四月份之后,一切都会舒服很多。” 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天,天空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入目的是门口的红灯笼,还有映在窗纸上孩子的身影。 孙思成轻轻催徒弟去睡觉,他自己躺在床上,感觉从没有过的轻松。 决定了放下肩上的重担,突然也明白了,他就做一个纯纯的医者,救救人,赚些钱,带带弟子,陪陪家人。 如此而已。 隔日一早,吉祥、如意过来汇报,街上已经到处在传大公子救活断气男童的事,影响力极大。 孙思成当即决定,让吉祥晚一个时辰去送帖子,更显得他全心为民。 影响力越大,此事推广会对侯知府越好,现成的政绩他不可能不要,只会欣喜若狂。 “如意,你待会跟大武小武说好了,这些孩子要注意,轻易不要单溜,华寿堂那小子不是个好的,别让他注意上平安,二强也不行。” “知道了,大公子,这段时间就让大武小武在后院教他们武,孙先生教文,出门会让大武小武跟着。” 再忙他也准备每日教平安一个时辰以上的医术,孙文对他很上心,自不必他催。 果然,孙思成吩咐好吉祥,就看见孙文在给平安布置功课,然后急匆匆出门。 半上午,何进过来了。 他刚刚去了百草堂,才知道大公子昨晚已经到了。 “大公子,尹水县城的吴掌柜又找我要一些珍贵的药材,我感觉不对劲,这段时间他要的好药不比秦掌柜少,难道县城生意还能比府城好?” “这事我怎么没听秦掌柜说?” 何进道:“大公子,秦掌柜因为华寿堂的事花多了心思,前些日子生病了,且病的不轻。 有些事我就尽可能少让他操心,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了。 吴掌柜要货,我还没有给,昨日查查账单,才发觉有些不对劲,所以过来找秦掌柜。” 孙思成皱眉不语。 “大公子,去年十一月,秦掌柜大病一场,府城百草堂都勉勉强强管着,今年春好一点后,又发生了这件事,所以这半年各地掌柜暂时自己找我拿货。 其他几个铺都正常,唯独这个吴掌柜,特别是这次要的量有些大。” 孙思成看了看何进的账本,明日就让孙文去尹水县城查账,这个吴掌柜全家都是死契,难道不怕死? 秦掌柜匆匆赶来,刚才何进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这件事,听大公子来就走了。 “大公子,是我的错,我以为短时间不会发生事,吴掌柜一直做的不错,且全家都是有契的人。”秦掌柜脸色有些不好。 “这次不怪你们,下次不可这样,你生病可以让你信任的副手临时帮你忙,而不是一放就是半年,这事你们别管,明日我让孙文带人过去。” 秦何两人心里都清楚,孙先生多精明的一个人,只要他有心查,再隐秘的账他都能翻个底朝天。 但愿吴掌柜没事,只是误会。 孙思成不再谈及此事,让秦掌柜忙他的去,把自己的打算跟何进细说。 何进大喜,他十岁就跟在五岁的大公子身边,五年前来江南发展,才把他丢在这里。 “大公子,您还是把我调在身边吧。” 孙思成翘起嘴角:“怎么,你娘子不愿意待这?你孩子也在一起,一家人不用分开,江南风景秀丽,气候宜人,住着不好吗?” “大公子,我只想跟在您身边,也不喜欢管这么多的事和人。” 这倒是真的,何进他最清楚,最烦这些七七八八,还一做就是五年。 “呵呵,好了,我记心里了,再给我一年时间,我尽量把你带在身边。” 何进咧着嘴:“行,一年我行,大公子,怎么没看到孙先生?大武也来了吗?” “阿文刚出去办事了,大武小武跟他后面,不过吉祥如意现在应该在后院,来了几个孩子,估计在教他们,你去看看吧。” 087孙文查账 孙文傍晚回来听大公子一说,立马皱起眉头。 “这样看来,吴掌柜的确遇上了事,不然他是个老实人,不会这样铤而走险。 大公子,真查出了问题,你准备把吴掌柜一家怎么办?” 这个吴掌柜他们都是有印象的,很老实的一个人,娘子也实在,人到中年才有了一个儿子。 “阿文,可是他儿子出了事?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背叛我?” “的确可能,那小子我没什么印象了,只知道两口子都宠的很,也不怪,世人谁不宠自己的骨血?” 自己的骨血? 也不知道明后年万长生会不会生出他自己的孩子?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待平安? 如果不傻,应该不会苛待这样日后可以给他们带来无尽好处的孩子。 而且,根本不用他养。 不,他还是要给平安在江南置办些什么,当师傅的,不能只收徒弟好处不付出的。 置业还有什么地方比江南更好?风调雨顺的,还有人帮着打理。 “大公子?大公子?” “哦,想事情去了,查出来再说吧,罚肯定是要罚的。” “只是这样一来,我就不能陪你去知府那了,尹水县城来回带查账,两日是要的,真有什么,人我帮你关在庄子上,你忙完再处理此事。” 罚轻了不起作用,罚重了,对方要是有苦衷,还有点不忍心,孙文是不愿意处理这些的。 处理这些何进、方霄兄弟都合适。 “何进现在怎么样?可惜这次我没看到,在一起共事好几年了,很谨慎的一个人,这次遇上华寿堂有些慌了。” “他想我调他回身边,我答应在一年后,这次华寿堂确实难搞,他不敢冒进,又不能退缩,两头为难。” “大公子,我回来前,街上更热闹了,到处在传您的神仙本事,还有人在传平安会吹仙气” 孙思成突然皱起眉:“阿文,传平安不好,万一有异想天开的,会对平安打主意,不行,这些日子平安还是尽可能不要出门,真的出去,身边人不能少了。” 孙文一想也是,世人信这个的还是多,不然不会一遇事就想着进寺庙烧香拜佛。 “你明日带大壮大牛去,另外再抽几个,不能大意。” 孙文点点头,惜命他是惜命的,人他会带几个,不过不是为了防吴掌柜,他不会怎么样,防的是华寿堂。 谁都知道他是大公子的左膀右臂,有些心思坏的说不定对他下手。 “阿文,昨晚我睡不着,想了不少,这次如果能顺利处理好那片铁矿山,我打算上交给朝廷,百草堂现在还是禁不住一点狂风暴雨。 此处是江南,应该还是通过侯知府的手,如此他就赚大了。 既然有心明年不续军营的契约,孙家又不缺钱,没必要拉仇恨,我想安安稳稳地退下来,此后好好做我的本行,说不定医术会更上一层楼。” 手术工具不知道可制好了?那是他未来十几二十年的梦想,说不定将来会载入大周的史册。 如果真那样,这个功劳就师徒俩一起接着,一个人占有,他的脸皮还没有这样厚。 次日清晨,孙文带着七八个人,悄悄的去了尹水县城。 平安不知道先生要去干什么,铺子生意的事,现在只能安排好,夏日开是不能开的,卤味留不住,起码两个月后。 练好武,就被师傅抓到一旁,让他无论如何这些天不能外出,起码等事情处理好,绝对万无一失才可以。 他当然乖乖地应了。 师傅都是为了他好,再说街也没什么好逛的。 这两天他发现林峰的功夫相当不错,给了他意外的惊喜。 一个九岁的孩子,就算是五六岁开始,武艺天赋也是相当地高。 这方面,青石、吴钧就差了不少,元清更是不行。 二强有些深受打击,他本以为几个孩子中,他的武艺天赋最好,却发现林峰后来者居上,整个人蔫了。 不过最多一刻钟,他又迅速的像打了鸡血,更加勤奋起来。 这一点,平安还是佩服二强的。 也喜欢这种性格。 林峰知道小武师傅的轻功,一改冷冰冰的性格,眼巴巴跟着小武。 平安是乐见其成的,他身边这些人功夫越高,他的安全越有保障。 天赋不好的,如元清、小山最好是都能自保。 小武的轻功他也上心,而且在小武认真传授下,他对此功法也了如指掌,剩下的就是苦练了,这个快不起来,起码要几年的时间。 话说,孙文一行人到了尹水县城的百草堂,此时刚好辰时正。 吴掌柜看到孙文的一刹那,久久没有说出话。 “吴掌柜,别来无恙?” “孙先生,您来了?可否后院坐?” 医堂已经陆陆续续来病人了,抓药的也有。 吴掌柜心里有事,自然发慌,他做错了事,多少乱了心神,但最好是不能闹开,否则影响了百草堂的名声,他就万死莫辞了。 孙文带着大壮、大牛去了后院。 这里百草堂后院虽然比不上府城,但也不小。 “吴掌柜,此行我是来对对账,时间有限,你把账本拿来,我们就在这里对吧?” 吴掌柜看看孙文,脸色苍白,慢慢跪了下来。 “孙先生,老爷当年买下我,又教我识字算账,后来大公子直接让我当了掌柜,可我这次做错了事,我任打任杀,能不能放过我娘子和儿子,他们都不知情。”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贪了多少?要那么多好药干什么?我还没有查账,这些你可以先说出来。” “我这两日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本准备明日去找何谷主或者秦掌柜,这边事我昨天就安排好了。 我今年四十有五,二十岁那年老爷给了我媳妇,三十岁才有了儿子,两口子吃了许多药,其中苦楚都说不清。 四月份,我本打算给十五岁的儿子定亲,谁知道一向乖巧的孩子死都不愿意,问狠了就哭,最后还是她娘以死相逼,这才说了。 这几年他跟张大夫后面学医,渐渐的知道自己身体不对劲,他那儿竟然不举。” 吴土根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我跟他娘都傻了,也不知道大公子何时过来,医堂里的大夫又不敢问,这不是小事。 后来无意中打听到一个偏方,偏方里好几种珍贵的药材,娘子回家拿多年存银抵药账,途中却被人撞掉了,实际上就是遇上了小偷,我们存了多年的银子就这样没了。 听说这种偏方要吃三个月,我儿子才刚吃一个月,剩下的医堂也不多,我只能找何谷主,我娘子已经去当铺当了首饰,可也不值多少钱,估计只能低当下亏空的药款,剩下两个月的药如果不吃,怕是功亏一篑了。” 孙文深深地叹口气,“你说你这个人,还是药堂的掌柜,有病就得治,偷偷摸摸搞偏方算什么?” 088知府大人请 吴掌柜有些气短:“这种毕竟不是好事,儿子以后还得做人,我” 孙文不耐烦了:“你说说,如今账可能平起来?” “能,东扯西扯能平了,跟何谷主要下两个月的药,我也打算找人借,再跟秦掌柜预支一部分,我娘子也准备找她的老姐妹去借,贪是绝对不会贪的。” 最多就是先用后抵,但没有大公子允许,私自做了就是错。 “吴掌柜,你还是快点把账拿给我对,真的如你所说,大公子来了,我带你去找大公子,最好是把你儿子带上,大周能比大公子医术好的还不多。” “知道,知道,我这就去。” 看着慌里慌张的吴掌柜,孙文直摇头。 很清醒的一个人,遇上他儿子的事竟然乱成这样? 偏方能随便吃? 他是不敢的,吃进肚子容易,出了问题怎么办? 尹水县城的百草堂,的确没有特别好的大夫,但在县城也够用了。 不过可以去找秦掌柜呀,府城百草堂还是有几个不错的大夫。 儿子要脸,都是自家人,暗中吩咐一声就是了,何至于此? 如果不是乱了分寸,他娘子也不会慌里慌张回家拿银子,以至于多年的存银打了水漂。 五年的掌柜,还有之前的月银,就算是花了一些,剩下的两百两还是有的,大公子对自己人一向是大方。 一上午,孙文仔细查了尹水百草堂的账,的确是平了,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不表示就没错。 如果何进不是察觉有事,再用了两个月的药,这样的药,两个月下来就是两百多两,万一借不到许多呢? 秦掌柜那确实可以提前预支一年的,那也只是四十两,六十两顶天了。 好,秦掌柜应该会自己借些给他,能借多少?他娘子的老姐妹是借不到多少钱的,十几二十两。 不够的难道就欠着? 肯定是不对的。 他把这些说给吴掌柜听,后者脸色煞白起来,“我是打算先借一个月的药钱,剩下的一个月再想办法。” 孙文叹气:“老吴啊,今日看在孩子面上,看在你娘子辛辛苦苦多年的面子上,我放你这一回。 等到了府城,跟大公子千万别说你家存银丢了,只说还差一点,准备跟秦掌柜预支。” “孙先生,如此我不是跟大公子说谎了?” 孙文瞪了他一眼:“你现在的账已经平了,剩下的药暂时也没到,说不定大公子能治好你儿子的病,剩下的药不用吃了。 真是偏方好,可以继续吃,你就找秦掌柜预支一些,凑起一百两,我再借你一百,什么时候还都成,没必要惹大公子生气。 更何况他管这么多人,这么多事,你这事绝对是错了,让他怎么办?已经摆在桌面上,他不罚你不公平,罚你也不忍心,你妻儿又怎么办?” 吴掌柜立马跪下来跟孙文磕头,拉都拉不住。 孙文心里有事,当日下午就带着吴掌柜父子回了府城。 而这个时候,孙思成在上午就收到了侯知府热情的回请,邀请他明日上午去万香楼见面。 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 就是不知道孙文现在可查出什么问题来。 老实说,他最不愿意惩罚那些身边多年的老人。 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错了肯定得罚,不然人人都学,还能做什么事? 擦黑边,当风尘仆仆的孙文带着吴掌柜父子赶过来时,孙思成刚带平安溜达完。 孙文让大壮带吴磊先下去休息,孩子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就继续让他蒙在鼓里吧。 三个人在书房。 孙文把事情说了一遍,自然是按他跟吴掌柜说好的那样说的。 其实回头他会原原本本跟大公子讲,不可能对大公子有任何的隐瞒,那他成什么人了? 这个吴掌柜忠厚人,这次确实有些不对,但问题不是不可以转圜。 真的事实到了大公子面前,有些事反而不好解决。 不如他给吴掌柜和大公子一个台阶,双方都好下。 “你真糊涂,偏方是好用的?你虽然不是大夫,在医堂好几年,多少还是懂些。” “偏方我拿给张大夫看过,说是我自己用的,他还笑了我好久,说是对男人确实有用。” 孙思成怒了:“对男人有用的方子,基本是指肾虚,你儿子还是个少年,很可能是其他方面有了问题,不一定是肾,你儿子带来了?” “带来了,刚才大壮带去了。” “你去带他过来,我现在就给他诊,明日怕是没空。” 吴掌柜小跑着出去。 孙思成盯着孙文:“可还有什么事?那个老实人结结巴巴的,心虚的很。” “回头跟你说,的确有些事,但事不大。” 孙思成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不愿意手下人出事。 十五岁的少年眉清目秀,斯斯文文,此时已经耳红面赤,有些手足无措。 孙文直接拉了吴掌柜在外面等。 “吴磊,我是大夫,听说你现在也在学医,学医的人不必避讳谈这些事。 男孩十五岁都可以成亲了,如果还不能举,绝对是出了些问题,不过,许多问题并不是不能解决。 你可相信我的医术?我帮你诊诊看,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吴磊点点头:“请大公子帮我治。” 孙思成诊了好一会,又仔仔细细问了他许多问题,包括最隐秘位置的。 吴磊在父亲那都不好开口的,通通在大公子这说了。 孙思成还给他做了检查,事实确实如他所想,不过是前列腺炎症,少年不好意思跟父亲说,所以没有及时得到治疗。 后面发现有些不对劲,精神上压力越来越大,自然越来越不行。 那一个月药吃了根本没用,当然,大坏处也没有,不过是浪费了一百两银。 但如果继续吃两个月的,怕是就不大好了。 “去吧,叫你爹进来。” 听孙思成一说,孙文都傻了眼。 吴掌柜是哭了又笑,大公子说能治就是能治。 幸亏何进发觉不对劲,不然再吃两个月的药,儿子怕是真的废了。 孙思成就着蜡烛火,给吴磊开了药方子,一个洗,一个喝。 “吴磊,这些注意事项刚才我也跟你说过了,回去严格按我说的做。 吴掌柜,这些药明早就让如意在这里拿,不必给钱,算我账上,先用一个月的看看。 一个月后带孩子过来复诊,这三个月我们应该都在这里,我有把握能治好他这病。” 父子俩都喜极而泣,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没了。 吴掌柜拉桌儿子跪下:“吴土根父子给大公子磕头,多谢大公子。” 孙文等两人磕了一个头,才拉他们起来。 这件事终于完美了结,他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089迎刃而解 辰时末,孙思成带着孙文施施然走进万香楼,后面跟着吉祥和如意。 小伙计直接带他们去了二楼包间。 “叩叩叩。”孙思成轻轻叩响包间门。 房门开了。 侯知府的笑脸特别灿烂:“孙大公子,两年没见,别来无恙?” 孙思成浅笑吟吟:“托侯大人的福,一切都好,思成给大人请安。” “哎呦,不必,思成啊,我这样称呼你可行?我今年四十有一,大你不少,但跟你一见如故,人的缘分有时候实在说不清,哈哈,哈哈。” 孙思成忙道:“大人就叫我思成吧,这是孙先生,我的好朋友。” “我知道,孙文孙先生,大公子的左膀右臂,是有大才的人。” 孙文行了礼:“侯大人,孙文当不起大人的夸赞,谢大人赏识。” 三个人进了包间,房门虚掩,吉祥、如意就坐在旁边不远。 昨日,孙思成已经让吉祥跟侯大人透了一点,他想传给老百姓急救法的想法。 事情紧急,他没时间跟知府大人玩心理战。 于他目前的状况,直截了当是最好的方法。 侯大人急于要政绩,也不会喜欢兜兜转转。 双方心知肚明,一个时辰,三个人已经谈好了所有事。 侯大人明日就以府衙的名义发出告示,然后请人将两种急救法抄录数百张,分发到余杭各地。 同时,孙思成教会衙门派来的衙差和府医,再由这些衙差、府医传给一批批的人。 与此同时,府衙也会在告示上表明这两种急救法是百草堂大公子免费献出的方子。 孙思成表示,等铁矿事情一处理好,他会直接通过侯大人的手无偿献给朝廷。 毕竟铁矿对朝廷有大用,对孙家则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这突如其来的好事让侯大人差一点失了态。 急救法,大公子说由余杭第一个传下去,紧跟着其他地方也会跟着,毕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每年因为这些,都会死不少人,绝大部分还是孩子。 大周前些年战争,人口数量并不是很多,朝廷对人口还是很重视的,没有人,一切都是空谈。 侯大人当然知道,传到其他地方也只是时间问题,知道的人多了,传的途径自然就多,但他占了一个先,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这就不一样了。 而孙思成提出把铁矿无偿献给朝廷,他实在是惊了,这得多大气的人才做的出来。 那么大一个铁矿,听说还很不错,全部开出来,怕至少能纯得百万两,就这么送了? 他当然知道,孙家后面有靠山,靠山也不小,但他选择不让靠山献,而是他。 这人情就大了。 两种好处是大大的,说不定明年春考核就直接让他升一升了。 如果天时地利人和了,说不定升上两级都是可能的。 “大公子,你放心,回头我就直接让华寿堂过来销了契,衙门把银子退给他。 真的不识抬举,我也不惯着他,本就是你们百草堂先买的,甚至超过了五年,衙门有权直接销,不用他来都可以,当然,我会尽量把事情做圆乎了,这个你放心。” 侯知府恨不能现在就回衙门,今日这个惊喜实在太大了。 马上七月份了,朝廷每年十月份起开始对官员考核,明年春就是他在这里的第三年了。 四十出头,再不往上升一升,怕是没机会了。 老父亲六十了,老母亲也五十有八,万一哪天父母怎么了,他就得回家守孝,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的。 但如果父母能再多活十年,他已经走上去了一步或者两步,此生也就无憾了。 “大公子,哪天可有空,我想请你帮我父母诊诊脉,哎,父母年迈,当子女的恨不能拦住时光,可这不过是痴人说梦。” “这是大人孝顺,我这段时间都会留在这里,哪天大人有空了,派人过来叫一声就是。” “多谢多谢,大公子,既然你不着急离开,就等我们把这些事处理完吧,公事要紧,公事要紧。” “侯大人实在太忧国忧民了,思成实在感动。” 孙文道:“侯大人,接下来跟华寿堂的事,可否由我出面?” “孙先生出面,自然是好。” 侯大人哪里不知道孙文的心思? 万一华寿堂那边有些气不过,说不定会有些言语上的冲突。 大公子不出面,万事都可以转圜,相反,如果大公子下不了台阶,事情就会陷入僵局,这个层面上的人,有时候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那个华寿堂少公子其实就是个二愣子,老东家聪明一世,可对孩子太惯了,这就不是个好事。 中餐侯大人坚持由他请,孙思成也就笑着应了,一餐饭算什么? 他也知道侯大人着急处理事,这是好事,餐后他推托酒有些上劲,得回去休息。 任吉祥、如意搀扶着就回去了。 其实这一点点酒算什么? 他不敢说自己是千杯不醉,那没人能做到,他真正的酒量还是可以的。 进了书房,孙思成就跟孙文商量下一步的种种可能。 “鱼饵我也抛出去了,现在就看侯大人办事速度了,此事确实是华寿堂无理,解决起来根本没有难度,人有时候还是要看利益给的大不大。 阿文,争取十月初动身,三个月内咱们把这边的事情全部整理好,来年放下那担子,你好好看书,我好好行医,都歇上一歇。” “大公子,难道就那么放下那担子?” 孙思成嘴角一扬:“自然不会,我会拿它换些好处,所以,这事只你我知道,等回到京城,我会告诉我祖父、父亲,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孙文笑起来,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愉快。 “如果这样,明年春我就不能回府城了,三月底就得处理契约的事,阿文,年底你带家人跟我一起去京城吧。” “平安呢?” “自然是带着,我家里人都还没有见过他,他还能收一波礼物呢。” 孙文笑:“这些暂时不急,我现在还有许多事得去布置布置,王春他们也不知道何时过来,有些想他们了,用着特别顺手。” “这样吧,这段时间我让何进留在府城,谷内另外让人看着,偶尔去看看就是了,他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孙文自然愿意。 隔日,府衙贴出了许多告示,表明百草堂大公子无偿献出两种急救法,衙门会派人去各地传授。 又两日。 孙文回来说,所有事一切迎刃而解,华寿堂接了买山的款,销了红契。 次日,孙思成正式把这片铁矿交由侯大人出面,无偿献给朝廷。 整个余杭都震撼了。 百草堂大公子真是大气,铁矿说送就送了,起死回生的急救法说传就传了。 太大气了。 090通通都整顿 事情解决好,已经是七月份中。 其他地方也陆陆续续传开了,速度之快,简直让孙思成他们咂舌。 已经根本不用百草堂的人来帮忙了,州府跟州府之间就传开了,孙思成的名气一时间风头无两。 “平安,这是你得的方子,却让师傅占了大便宜,余杭的事也迎刃而解了。” “师傅,我们本就是有这样的目的呀,你看,我这么小,要名声干什么?” 平安指指自己的小手小腿,几个月过去,他也长了不少,身上也有肉了。 原来他觉得自己跟亲爹像了六七分,现在长了肉,小脸圆润了些,左脸颊上多了一个小酒窝,跟娘亲多少也有些像。 这让他放心了不少。 个子也长了一截,上个月的裤子,这些天都感觉短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师傅都谢谢你,现在七月中,咱们争取两个月后动身,到永安府十月多,十一月我回京城,打算带你一起,你可同意?” “师傅,你不是打算送我去百草谷跟秦师傅学制药吗?” “是啊,原来是这样打算的,可我如果明年四月份之前都不能回来,你岂不是没师傅教?” 平安有些气馁,回家半个月又得走,他真不想跑了。 还有爹娘怎么办?让他们跟着去人家里过年,他们肯定是不愿意的,尤其是娘,她本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如此岂不是为难她? “师傅,我好好想想,反正还早。” 这倒也是。 孙文自六月底就坚持每日给平安上课,其他孩子愿意就跟后面听,不愿意也不勉强。 结果只有元清、青石还有吴钧三人,二强跟林峰更多的时间花在练武上。 孙文也会给他们讲些算术题,谁知道平安在算术一道上,简直是天赋异禀,学的特别快,很快就能举一反三,这让孙文又喜又可惜。 暗暗自己也发奋起来,这样的孩子已经在自己手上教,如果不能喝他一杯老师茶,他怕到死也不能闭眼。 大公子是暗示过自己可以做他的二师傅,可他过不了自己这道关,举人都不是,如何去做天才少年的老师? 不怕把别人的大牙笑掉? 大周是允许一个人有好几个师傅的,只是一行只能有一个,比如武师傅,文师傅,手艺师傅。 大公子是平安的大师傅,这是毋庸置疑的,拜师宴都办了。 武师傅是大武小武,因为他们的身份,明面上的形式肯定没有,个人心里有数就是了。 文师傅也就是老师,他想是自己,先生可以有许多,老师只能有一个。 那只能三年后见真章来,这三年,回头他会跟大公子约定好,平安暂时不拜别的老师。 孙思成也尽可能抽时间给平安讲医术,有空会让他和青石、吴钧待在百草堂里。 他有心结束自己长年东奔西走的生活,自己的这些产业就得重新整顿。 他让吉祥找来了秦掌柜,给平安置业的事得提前了,现有的药庄、药谷都是百草堂的,不方便转。 但平安出了这么大的力,他不能让他白出方子。 何况还有路上小武、如意给平安整来的压惊费。 那就让秦掌柜出面帮他买一个药庄,让何进给安排上人,暂时落在他自己另一个身份上,等平安长大再过给他。 药庄里的药直接卖给百草堂,平安什么都不用管。 秦掌柜很快过来,孙思成把事情跟他一说,当然,只是说自己要买。 并且尽可能快,何进那边就由秦掌柜告诉,人一定要安排可用的。 秦掌柜很快就安排去了,全是良田的庄子不好买,药庄还是好买的,山地、坡地,甚至小荒山都可以。 当然良田也得有些,起码庄户们的粮食得自己得自给自足。 跟着,孙思成拉来了孙文商量,先把江南这些产业整顿一番,接着换道应天府,途经庐阳,把那边的产业整顿的整顿,该收的收了。 孙文自然明白大公子的意思,为了自己以后不要再这样东奔西走,他也要好好动点心思。 只有两个多月,卤味铺八月底得开起来他已经看好了八个地方,也就是连开八家。 人已经委托何进了,开铺前还得帮着调教一番。 一个铺就算是五个人,八个也得四十人。 如果转道应天、庐阳,那边经济不错,也是可以开些的。 反正有百草堂的地方,开起来都不难,有人管理,有人操心。 能赚一把的时候还是要赚一把。 孙文忙的飞起。 而这个时候,吴起也托镖局带来了李师傅打制好的手术工具。 一共两套,多了一点精铁还打制了一对漂亮又锋利的匕首,还配了精致的皮套。 平安爱不释手,孙思成两把都送给他。 师徒俩坐在烛光下,欣赏了半晚上的手术刀具。 “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太精致了,太精巧了,平安,你看,这把小刀要是切人肉,该多方便呀。” 平安“噗呲”一声乐起来。 切人肉?还多方便? 也只有他师父说的出口。 孙思成后知后觉,自己也笑起来,师徒俩对着笑了半天。 人生苦短,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也是一种幸福。 平安想着自己,这样的热天,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几乎每天都要花八个时辰以上去读书,去学医,清晨天不亮还得跟大小武师傅习武。 累也累,可他乐在其中。 就凭师傅看手术刀具那亮晶晶的目光,他就发誓将来一定慢慢引导师傅用上这些工具。 当然,这些急不得。 孙思成把其中一套交给平安,吩咐他一定藏好了,现在不是拿这些练手的好时候。 接下来,孙思成坚持把徒弟留在府里,自己带着孙文到处忙起来。 三五日不见人影是正常,十天半月不见也是有的。 平安把自己的十个人召集起来,认认真真询问了各自的喜好和打算,其实他心里本就有数了,只不过要他们自己说出来。 大武小武不必说了。 童林、二强、林峰主要是练武,童苗、青石、吴钧主要是医,元清表示想跟孙先生学算账张大山则表示他跟着少爷后头,制药、种药都行。 平安很满意,这就是他将来的班底。 当即答应了他们,条件就是既然是自己选择的,学就要学到最好,一事无成的,那只能滚蛋。 091平安拒收 八月中,秦掌柜找到一个好庄子。 “大公子,庄子是府城黄大老爷家的,他儿子接他们去京城,这边的产业就准备出手了。 这个庄子离城里只有八十里路,马车一日就到了,庄内有一百亩良田,四十亩旱地,小山两个,果林不少,二进院一个,庄户三十六人,七家,一并送了。 不还价,三千两,里面农具、耕牛通通留下,整个庄子都有高墙大院,我去看了,基本不用修缮,对了,里面还有庄河,平常基本不缺水。” 孙思成点点头:“我这些日太忙,就不去看了,你做主买下,能还点更好,里面的人老实就留了,不然就发卖。 这庄子你帮我经营好了,每年的出产你看着办,置业也行,囤着也行,我信你,估计这两年不一定能过来。” 秦掌柜心里一热,“大公子尽管放心,保管把庄子经营好好的。” “好,需要人就找何进,最好是给庄子安排上得用的人,秦掌柜,你辛苦些每年你另外从庄子上的收入中,抽五十两费用,我不能让你白操心。” “多谢大公子。” 三日后,这个庄子就落在一个钟书法的名下。 何进把庄上的人换了一半,又添了不少,加起来有四十八人,这些人也同样落在钟书法的名下。 当平安知道这些的时候,前世今生,他都没有如此感动过,他红了眼眶。 “师傅,从没有人如此为我着想过,谢谢您,但平安不要这些,日后我自己会挣,老是要师傅的,我会睡不着觉的。” 孙思成呵呵笑:“你是我徒弟,徒弟如半子,我提前帮你置办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平安这次怎么也不要,如今有了卤味铺的股份,家里还有师傅给的银子,足够他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再多,就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挣来,他就不信,在这异世自己还不能挣个锦绣前程来。 …… 铁矿的事,侯知府已经快马加鞭上报了朝廷,如无意外,年终考核他今年一定是上上等。 看日期已经八月中,再过一个月估计大公子他们就要回去了。 父母身体看着还行,但不诊诊他是不放心的。 另外为了感谢大公子,他还特地给他准备了一个礼物。 孙思成忙了两天,回家洗漱好,就看桌上摆着侯知府的请帖,约他后日上门,心知是为了他父母的身体。 再有一个月,天气也舒服了,他就准备出发了,侯家是得走一趟了。 吴掌柜的儿子上次来检查,多少还有点,但明显好了许多,少年的脸上也有了笑意,还得通知他带儿子再过来一趟,看看药方可还要改。 两日后,孙思成带着平安,后面跟着吉祥、如意,二强、林峰,一起去了侯府。 侯知府这日早早地等在家,他父母前两日才从庄上接了回来,早在六月初就去了乡下避暑。 老太太一听百草堂大公子早就来了这里,嘴里直埋怨儿子为什么不早一点接老两口回来? 现在日子好过,肯定是想多活些年,最好是七老八十,九十更好,一百岁不嫌多。 孙大公子的医术是出名的好,当听到师徒联手救活一个断了气的少年,老两口都倒吸一口气。 再让身边的人出去一打听,确确实实是真的,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公子还免费把方子传给了所有的人。 老太太一听忙拔拉起东西,师徒俩过来,起码孩子得送些什么? 名医得交好,名医的徒弟也一样,说不定以后也是名医,儿子孙子将来难道就不找人家? 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 孙思成一到侯府,立马被侯知府带到书房,人还没有坐稳,小厮来报老太太来请孙大公子过去。 侯知府苦笑:“老小老小,人一老就跟孩子一样任性,前日才被我从庄上接回来,一听你早已经来这里,把我臭骂一顿,说应该早点接他们回来,其实我还不是担心他们在城里热。” 孙思成笑道:“都道侯大人是孝子,确实,父母一心一意为儿孙,儿孙怎么孝顺都应该,大人,带我去给老人家请安吧。” 侯知府站起来:“思成,我们去后院。” 侯老太太圆圆润润,满面红光,看上去气色不错,不过平安知道,这样于老人来说不算是好事。 老太爷则相反,脸色有些发黄,有点消瘦。 一旁还有侯夫人,看见孙思成师徒过来,忙迎上几步,微笑着打招呼。 “大公子,这个小仙童一样的孩子就是你徒弟?”老太太笑意盈盈。 “老太爷,老夫人,思成给您请安了,这就是我徒弟平安,平安,快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给夫人请安。”孙思成微微行了一礼。 平安却不能这样,他深深弯下腰:“平安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给夫人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乖孩子。”老太太忙示意丫头扶起平安,一边的婆子递上一个荷包。 “乖孩子,这是我跟老太爷给你的见面礼,快接着。” 平安看看师傅,见师傅点点头,忙双手接过,再次感谢。 侯夫人也让人送上一套笔墨纸砚,平安再次谢过。 平安知道,一般人的徒弟不会有这种待遇。 首先是师傅这次送给侯大人天大的好处,再就是明眼人都知道大公子待他这个小徒弟如子侄。 如此对自己好点,也是给大公子脸面。 因为在后院,孙思成很快就提出给两位老人诊脉。 先诊的是老太太,一开始大家都不觉得怎么样,但看孙思成问这问那。 侯知府两口子着急起来。 “思成,我母亲可还康健?” “侯大人,老太太身体算是不错的,可平时也得注意了,防止阳亢加重。” “阳亢?哦,是的,之前是有大夫说我母亲有一点点阳亢之症,不过不必吃药,不算严重。” “大人,回头我会给你一份注意事项,一日三餐都要注意,此病可大可小,另外,这种病还可能会传给子女,不过,老太太这的确不算严重,但也不轻,早发现早治疗。” 一家人都慎重起来. 等给老太爷诊脉时,孙思成多诊了一会。 “老太爷,思成问您几个问题,您就回答是还是不是。” 老太爷点点头,脸上有些紧张。 “您是不是经常有些乏力,食欲不振,不喜油荤?” 老太爷点点头。 “您是不是经常口干口燥,嘴巴发苦?” 老太爷再次点点头。 “您眼睛干涩,有些红肿发黄,清晨起来的小便颜色都发黄,是也不是?” 老太爷有些慌了,都是对的。 “您有时候吃不吃东西都有些腹胀甚至腹痛?肚子里浊气多,特别爱放气?” 老太爷沉默了,老太太着急了,“大公子,我家老太爷可是有事?” “老太太,不着急,发现尚早,服些药吧。” 侯知府瞬间懵了,他最害怕的事难道发生了? “思成,我父亲” “大人,老太爷肝胆多少有些问题,幸亏发现早,还不是很严重。” “肝?”侯知府怕了,“是不是后面会很瘦,肚子会大,最后会” 平安这时候发觉这个知府大人有些傻。 师傅明明都说了,不是严重,再说,真的严重也不能当老人家面说出来,老人都怕死,如此会吓着他的。 “没那么严重。”孙思成发现老太爷脸色都变了,老太太也惊呆了,“真的,不是严重,你们可能相信我?我会给你们都开药方,正常吃药就好了,平安,你记下来。” 如意后院不方便进来,平安随身双肩包里带着许多小炭笔,纸也带了一叠。 092侯知府家看病 孙思成一边想一边报着药名。 平安小手飞快地记着,现在他已经敢把炭笔字写的很不错了,毛笔字也写成一般。 “侯大人,我们就回去了,您让人跟着去拿药,两位老人家都要服用,回头我会让人送来注意事项,过几日再来诊。” 侯夫人问:“大公子,明日你不必来吗?” “夫人,这是慢性病,不必日日过来,五六日后,我再来看看服药效果。” “思成,我父母的身体还要麻烦你了。”侯知府心里发苦,原以为父母精神不错,身体应该康健。 想不到哪个都不好。 一个是阳亢,另外一个竟然还是肝脏毛病。 他一个同窗,就是肝病,从被诊出到离世不过一年。 孙思成带着小徒弟跟两位老人和夫人告辞。 待孙思成带徒弟离开,侯知府才醒过神,跟夫人一起追了出来。 “思成,你现在告诉我,我父母身体到底如何?要不要紧?你说,我受得住。”侯知府红了眼眶。 侯夫人也一边眼巴巴听着。 “侯大人,真的不要紧,还不严重,但如果不慎重,还是无所谓,也是会成大病的。 肝病严重了的后果,我就不说了,阳亢也一样,严重会脑卒中,都会要人命。” “思成,思成,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父母身体就托给你了。” “大人,别激动,你现在得听我的,千万不能如此紧张,会让老人害怕,还没有那么严重,一切都来得及,相信我,可好?” 一直等孙思成他们快出侯府了,管家忙提醒他家大人:“大人,您给大公子备的礼还没有” 侯知府哪里还能提起精神,看着远去的马车:“算了,下次再说吧。” “什么礼物?到底是什么?”夫人皱起眉。 管家看大人恍恍惚惚,就回答:“大人给大公子准备了一个美人.” 侯夫人怒了:“立马给我送走,什么人哪,以为谁都爱美人?百草堂孙家谁不知道,年过四十无子才纳妾,你是要害他吗?爹娘还要不要人治了?” 自己纳妾就以为所有的人都跟他一样好色。 侯大人也生气了:“我哪里知道这么多?爹娘身体都出了事,你说要不要治?” “大人,要不回头换个礼吧。” “相公,送礼得送人心坎上,我看大公子对那孩子真的疼,不如把家里那头小马驹送给他,咱家孩子在外地,也用不上。” 侯知府点点头:“这些还得夫人安排,最多三日,得再把人请回家,五日是不是太久了?” 孙思成哪里知道这次美人就这么擦肩而过。 不过就是知道,这种美人恩他也是无福消受的。 回到百草堂,平安问师傅:“师傅,老太爷肝病应该有些日子了,他们怎么没发现?老太太明显就是有阳亢,还养的那么胖。” 前世高血压实在太多了,中年人吃高血压药的比比皆是,一吃就是二三十年,甚至三四十年,听着就吓人。 “平安,首先肝病刚开始并不容易发现,谁会往这边想?偶然不舒服忍忍就过去了,阳亢平时不痛不痒,不到严重更是不注意。” 三日后。 孙思成再次被侯家请了去,带去了满满两张纸的注意事项,一人一张。 这次平安没去,师傅回来时却给他带来了一匹小马驹。 一岁不到的小马驹,枣红色的,养的很好,虽然小,但八岁的平安可以偶然骑一下,这把他激动的小脸通红。 这是比银子更让他激动的礼物。 男人哪个会不爱马呢? 九月初二,卤味铺开业了,还一开就是两家,一东一南。 当日连知府大人都送了礼,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开业可谓是十分的成功,热闹非凡,当日做出来的卤味一扫而空,根本不够卖。 孙文是准备了八家铺,先开这两家试试水,其他分铺一家一家来。 半个月后,侯家老太爷老太太都很明显有了好转。 只要接着治疗,基本无大事,侯知府还有些提心吊胆,但总不能一直扣着人家吧? 孙思成左等右等,等不来小六他们,已经九月中,不能再等了。 他跟孙文在做最后的安排,两日后,九月十八日一准动身。 上午,他带平安去了侯知府家,最后一次上门诊脉。 下午,他给匆匆赶来的吴磊诊,“恭喜你,完全正常了,药不用吃了。” 吴磊行了一个大礼:“吴磊谢过大公子。” “好好学医吧,你父亲还是因为不够懂医,所以吃了亏。” “大公子,来客人了。” 吴磊立马告退。 “何人?没提前递拜帖?” 吉祥道:“没有,是华寿堂小公子。” “哦?他来干什么?请他进来吧。” 平安正准备出去,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绯色的衣袍,腰间同色的腰封。 不算很俊,却神采飞扬。 这个少年就是曾经让两大医堂差一点闹掰的罪魁祸首,平安却一点不讨厌他,少年的气场实在够强大。 “孙大公子,霍止给您请安。” “霍小公子,请坐。” 霍止看着平安:“这就是人人夸的,吹两口仙气救人的小仙童吗?” “这位哥哥,我可不是仙童,那不过人传人。” “你是说别人说假话?” “哥哥,怎么说别人说假话呢?不是人人都跟哥哥一样懂医,一个传一个,话就变了味,不是吗?” 孙思成笑道:“霍小公子请喝茶,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我来看看你这小弟子,顺便问问你,矿山不是得了吗?为什么又不要?” 这就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 “平安,你告诉这位哥哥,我为什么不要?” 平安见师傅不想回答,自己其实也不好说,那就往大里说吧,哪个都不能说不对。 “朝廷守边就要武器,武器要铁矿来打制,师傅家少用点银子不打紧,但送给朝廷可以起大用,师傅,我说的对不对?” 声音还带着童音,却一点错没有。 这个谁能说不对? 霍止笑了:“你叫平安是吧?这个哥哥送给你,以后我去找你玩好不好?” 霍止摘下身上挂着的玉佩递给平安。 平安掏出怀里的匕递给他:“哥哥,我身上的东西都是长辈送的,不能送给你,但这匕是我自己买的,这个送你,可不要嫌弃。” 霍止接过来:“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他接过就放进袖袋里。 霍止走后。 孙思成问:“你很喜欢这匕,为什么送出去?” 这并不是当初李师傅打制的两把匕。 是在阳城买的,质量也不错,还有一把短刀。 短刀他很喜欢挂在身上,拉风,看着很拽,就是有些重。 “师傅,他送了我好东西,我也想回送他一个礼物,有来有往是不是? 我觉得他很好,年纪不大,却很有风采,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无理取闹。” 孙思成一想,各人角度不一样,作为霍止来说,他是正儿八经花钱办了红契的,确实没什么错。 错的其实就是衙门粗心的文书。 093小六等人归来 就在他们动身的前一晚,孙小六、王春、雷平带着几个人过来了。 孙思成大喜,差一点几个人就失之交臂。 “大公子,顺风、顺水留下来给明叔帮忙,明叔让我转告大公子,他带人现在就去应天和庐阳,处理完那边的事,刚好去北境送今年最后一批药材。”王春憨憨笑道。 孙文笑看着大公子:“如此我们就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明光办事还是雷厉风行的。” 孙思成点头:“让他们今日好好歇歇,明日还是一早启程,改原路返回吧。” 能原路返回,自然比去应天、庐阳再转回永安强,路远不说,途中风险会多不少,还有好几个孩子呢。 如果说孙文是他的大帐房,明万里就是他的头号大管事,一个是他的左臂,一个就是他的右臂,两人的办事能力都相当强。 孙小六、王春、雷平,包括顺风、顺水几个人的能力也不比吉祥他们差,某种程度上说,比他们几个更具备应变能力,功夫各有各的好。 这些人是孙思成自己的班底,而不是百草堂孙家的。 等小六三人吃饱喝足,又睡了一个时辰之后,孙思成让几人去了书房。 “大公子、先生。”小六三人行礼。 “坐吧,说说此行的大致情况。” 王春道:“此行还算顺利,到了云州遭遇一伙土匪,没怎么开始就结束了,对方好像是因为今年北境有些干旱,收入不丰,出来冒冒险,真正说是土匪谈不上,二三十个有点强壮的年轻人罢了,基本上都无人管,但秉性不坏,明叔收了这些人。” 孙文皱眉:“北境干旱?” 王春摇摇头:“我们过去时,也注意了这些,干旱算不上,但比前些年确实不同,隐隐有干旱的苗头,明叔让我们转告大公子这些情况,说是要早做安排,以防万一。 大将军对我们送的药材很满意,说如果可以,下次尽量多送一点,超出部分不会让百草堂吃亏,明叔模棱两可地应了,并没有真正答应。 明叔让我们把这一点也告诉大公子,说大将军不会无的放矢,别家的药也不错,好像也跟别家这样要求过。” 孙思成跟孙文对望一眼,看来大将军也担心明后年北地气候变干,蒙族一旦干旱,收入钝减,说不定会险中求生,发动两境战争。 对蒙族来说,没有吃的,就等于要他们命,既然都是要命,那肯定是拼一拼,他们本是彪悍的马背上民族,骨子里就不是安稳安定的血脉。 但愿不要走到这一步。 老天爷的事谁也说不清,大周今年总的来说算是风调雨顺,上个月粮食基本都稳稳当当进了各家仓库。 “大公子,回途咱们再安排一下,不管怎么样,粮食、药材、生活用品都囤些,不必要的产业收一收,现在九月中,十月中也能到永安。” 孙文算着时间,如此卤味铺暂时只开八家了,明年如果天气正常,到时候在永安、淮南、淮北还有京城再开不迟。 事情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孙思成让几个人下去,如果是这种情况,回途就得好好安排了。 “大公子,我看下午找何进、秦掌柜过来,趁现在新粮刚收,陈粮价格低,咱们收一批陈粮,新粮也多收点,全部藏入百草谷大地窖里,药材也囤好。” 孙思成点点头:“这些一定不要泄露,不然一个造成百姓恐慌的罪名我们承担不起。 不过,今年天气多少有些异象,只不过收入正常,雨水也不错,没人注意罢了,如果不是小六他们去北境,我们也不会重视。 我本就打算明年军营药材生意不签了,我们药庄、药谷多出的可以卖给其他供药商。” 两人之前还商量,万一军部还想孙家接,就少签一点,现在看来还是彻底脱身好。 孙思成承认自己有些自私,只是原来的打算还要不要施展? 他原打算把这份军中供应转给别的红眼巴巴的药材商,好换取一定的利益,如今想想还是厚道一点算了。 下午,孙思成只找来何进、秦掌柜,这两位是完全可以交背的人。 大公子的话让两人一惊。 何进道:“暂时我就不收什么人了,现有谷里的人好好安排安排。” 秦掌柜道:“大公子,余杭这一片,我们存下的粮食本就足够两年用的,我原先是打算卖一批陈粮,现在就不卖了,悄悄地往百草谷密道里藏一批新粮,药材也藏一批,那里干燥,就是运进有些麻烦。” “秦掌柜,何兄弟,这些事不可有第三人知道,只你们俩商量着来,何进把你谷里的人还要加紧训练,手下小头目管理好了,不然一个人再是有能力,也难应付八方。” 孙思成看着孙文:“你算一算,这边可以抽出多少银备货,备多少合适,足够自家用的,还能在万一需要出手时能出手,但绝不能让人说百草堂囤积居奇。” 这就有些难了。 “行,下午我就跟秦掌柜、何进一起推算,尽量做到万无一失,就算是明后年年景不错,我们也不会损失。” …… 平安正被王春几个人围着。 听吉祥巴巴介绍,王春拳脚最是厉害,小六最善跟踪,轻功不比如意差,稍微比小武逊色一点,弓箭很是不错,雷平则刀棍无敌手。 当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只是在他们当中无敌手。 没回来的顺风、顺水各有各厉害之处,最最本事的还是明叔。 二强、林峰就那么小眼巴巴地看着几人,崇拜到了极点,现在的林峰已经能跟二强几个融入一团了,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冷冷的小正太一个。 王春三人对大公子收小徒弟很是意外,曾经那么多人想大公子收,都被拒了,想必这个孩子确实优秀,内秀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外秀是看到了,确实小仙童一样。 几个人都拿出自认为还拿的出手的小礼物,也都是边境买的,小六送的是小弓,王春送了一对小铁锤,小巧玲珑却很重,可以当武器的,雷平则送了一根可以收起来的铁棍。 这让二强几个羡慕不已。 王春见此,三个人合伙给五个孩子一人送了一个边境小玩意,跟送平安的自然无法比,但足让他们喜欢了。 094打道回府了 这边孙文几人关紧房门议事. 孙思成吩咐吉祥几人最后检查一遍行李,该补充的补充。 天气已经凉了,每个人的秋衫都要备些厚的,还有一些可以存放几日的点心,也是得备些,粮食、锅、炉、打火石这些就自不必说了。 他跟孙文再三考虑,还是决定让王春三人暂时留下来,江南事情看着是处理了,但也不能保证后续就没事情。 这边又新开了八家卤味铺,也得要人看着一点,光秦掌柜和何进有时候也够呛,不如开春再回。 剩下的二十六人乘六辆马车,其中一辆还是载行李。 平安自是跟师傅坐一辆,这次孙文直接坐了上来。 还是这辆车舒服,傻瓜才不坐。 六月初动身的,现在已经九月下旬,三个半月过去,所幸事情处理好了,至于大公子跟孙文心里又背起的心思,其他人都一无所知,满是兴奋。 连平安也迫不及待想回家了。 母子分开好几个月,这还是此生第一次,也不知道母亲可想自己了。 车队迎着晨曦缓缓出了城。 永安府百药园。 万长生正沉浸在极大的喜悦中。 娘子昨日反胃呕吐,算一算日子,梅娘怀疑自己是有了,万长生内心欣喜若狂,却还是按捺住狂喜,带着娘子去了百草堂。 结果基本确认了,但时日稍微短了些,大夫让他们过几日再来诊诊。 想不到服下大公子开的药才三个月,娘子就有喜了。 如此,此生再有两三个孩子,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两口子不敢再逛街,买了一些日用品就回到了家。 万长生小心翼翼地扶娘子上炕。 梅娘笑:“哪里那么娇气,谁家妇人有身子,都是做这做那的,有些人甚至生孩子都在地头上生。 我现在肚子平平,起码三个月后才能出一点怀,只是些许不舒服,累倒是不累。 三个月后就是腊月了,也不知道咱们平安跟二强有没有返程,这么长时间,我真的做梦都想他们。” “早上我还问过葛大哥,他说应该在十月份回家,现在九月下旬了,肯定已经在路上了,要是平安知道他快要有弟弟妹妹了,应该很高兴。” “相公,如果二强回来的早,你带他一起回何村吗?秋季采的药大哥他们还不认识,也不知道爹娘他们怎么样了?” “再说吧,我现在去做事,你躺着歇歇,再怎么刚才都坐了骡车,还是小心点好。” 庄上一个月可以休息三日,庄农们统一由庄头安排休息日期,当然,如果你有特殊情况,也是可以跟庄头商量的。 万长生这三个月的假都没歇,一直想攒着,答应大舅子他们回去教秋季药,可一来一去光途中就是十日,再教三日药,也还是不够。 预支假也是可以的,庄上所有人对他们夫妻都很好。 跟娘子成亲以后,每日对着的都是娘子的笑脸,日子过的也舒服,儿子又争气,万长生曾经内心的不甘,一点点地散开了。 偶尔也会想起大哥和几个孩子,想起过世的父母,他也想教他们采药,可又担心被一些人缠上,虽然不怕,但很烦很糟心,更不想地址被泄露,平静的生活被打碎。 他有多在乎这个家,就有多害怕不可控的万一。 两日后的傍晚,葛掌柜找来,自青石跟了平安后面,葛家人偶尔也会来庄上走动,两家人现在关系很好。 “葛大哥怎么来了,快坐,可吃了晚饭?我让娘子做去。”他们刚刚吃过了,正准备溜达。 “别忙,我家晚饭吃的早,万兄弟,你那宅子租出去了,是府学的先生一家,干干净净的一家人,因为要的急,我就帮你做主了。 一个月二两租,一年一交,定是定了三年,先交了二十四两租金,定金压了五两,牙行看在大公子的面子上,这次一文钱都没收,协议书一式两份,带了一份过来,你看看。” 夫妻俩高兴起来,一年多了二十多两银,可是不老少。 大公子送的宅子二进,位置很好,离府学也不远,两口子商量着,反正住庄上,干脆托葛掌柜租出去,想不到一年就租了二十四两,这在村里能做一个宅子了。 他那宅子就花了二十两。 万长生接过一看,果然是二十九两银,还有一张协议书。 他收起二十两,剩下的又装进荷包推给葛掌柜,”葛大哥,协议书和定金还放你那,以后还是麻烦你,剩下的四两给孩子买吃的,我在府城什么也不懂,宅子田地都麻烦你。“ 葛掌柜呵呵一笑:”万兄弟,千万不要这样,于我也是顺手的事,再说大公子出门前也交代我了,你们有什么事就找我。“ 万长生怎么推,人家就是不接,梅娘最后只能提了一篮子鸡蛋还有不少新鲜蔬菜。 这个葛掌柜倒是收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们那田地不远,有家人想卖六亩田,十五两一亩,如果你们要,明年是可以跟原来那些田一起给佃农做。” “要,我们要了。” 六亩就是九十两,他们之前存了一百两,平安临走又给了二百两,这样他们不用动平安留的,还能剩下三十多两。 家里不能空了,尤其是梅娘现在怀孕。 “好,那你明日辰时初去百草堂,我在那等你,户籍带着。” 送走葛掌柜,两人也无心溜达了,梅娘让相公翻出存银,拿出九十五两交给他,剩下的又藏起来。 红契是要办的,办一下二两银就没了。 在万长生心里,大公子送的宅子和四十亩良田,其实都是平安的,他们日后也有孩子,总不能当父母的一点家业也没置,以后指着家业跟孩子们说,这些都是你们哥哥平安的。 当然这些话,万长生根本不会跟梅娘说,梅娘说过,离开家乡,没人知道他们不是嫡嫡亲的一家人。 当初跟大公子是不能瞒,也瞒不过去。 但其他的人都不会说了,平安就是这个家的长子,就是万长生的大儿子。 就在万长生夫妻沉浸在怀孕、置产、收租的喜悦中,平安一行人因为遭遇突如其来的大雨,第一次没赶上住客栈,租了村口一家空荡荡的新屋。 宅子的主人得了吉祥一两银的租,很是不过意,让儿子和小孙子又送去一大捆干柴。 小男孩跟平安差不多大,得了平安几块糖,小脸红红的,但还是接过来。 “你家可有弟弟妹妹?有多少人?”平安问。 “回少爷,我有爷爷奶奶,有爹娘,还有一个弟弟,但我娘不好了,村里人都说要死了。” 095救人老舒服了 平安一惊:“怎么回事?病了吗?” “嗯,病了许多日子了,要不是我娘不好了,我们都已经搬新家来了,大夫也治不好。”男孩突然小声地哭起来,听他爹喊他,正要走。 “我师傅是顶顶厉害的神医,晚上看不见,明日一大早你来接我们。” 这下子,男孩跟他父亲都惊了,孙思成微翘着唇,也不怪小徒弟替他做主。 在他徒弟眼里,师傅是顶顶厉害的神医,那神医就给他们治治再走吧。 年轻的男人扑通一声就跪下来,结果跪在孙文面前。 平安摇摇头无奈道:“这位叔,你跪错了,这位是我先生,我师傅在那,很俊很俊的那个。” 男人又朝孙思成跪下来:“求神医帮我治治我娘子,她现在很受罪。” 孙思成道:“你起来,先说说你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抹抹泪:“我娘子身体一直很好,做这房子吃了苦,家里人都不知道她有身子,她自己也不知道,直到流了产。 从那以后,身子一直不好,也找大夫看了,吃了药都不行,现在越来越差了,腹内一日比一日疼,镇上大夫让我们准备后事了。” 孙思成心里有了数,很可能是流产没流干净,山里人不方便找大夫,镇上大夫本事也不行。 “跟我徒弟说的,明日一早来接我们吧。” “哎,哎,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父子走后,大家都忙起来,天快黑了,黑之前最好是饭能进肚里。 “平安,我问你,为什么你师傅就是很俊很俊的那个,先生怎么啦?丑了吗?” 平安有些傻,这也能吃醋? “哪里,先生是温文尔雅,气质高华,师傅是俊美如玉,潇潇洒洒,风格不同,风格不同,嘿嘿。” 孙思成白了孙文一眼,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什么都跟他争,争来争去不就是想当平安的二师傅吗? 夸一下就长了肉?就真的气质高华? 他徒弟还是有眼光的,俊美如玉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的,阿文长相充其量就是可以,徒弟为了他面子好看,送他一顶温文尔雅、气质高华的帽子。 咦,臭小子什么时候出口成章了? “平安。到师傅这里来,我跟你推测推测这个妇人的病。” 平安心里偏重于妇人流产不干净,后面也没有好大夫医,越来越严重,只能在家里等死。 孙思成跟他一分析,果然师傅也是如此想的。 “这样的后果,严重的确实会要人命,这个妇人可能就是严重的那种,轻微的几日后自己就流干净了,但没有让大夫开药,很可能也会子宫感染,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生育。” “师傅,有没有可能,那妇人实际上怀了双胎,流了一个,另外一个却没有掉,时间久了也胎死腹中?” 前世确实也有这种情况,只不过很快就会去医院,能保则保,不能保则流掉。 孙思成懵了一下:“也有这种可能,不过很少,明日我们去诊诊就知道了。” “大公子,平安少爷,吃饭了。” 青石最近迷上了弹弓,自然是王春他们送的,比村里孩子玩的高大上许多,小脸更多了些孩子气。 晚餐就是两大锅疙瘩汤,里面打了几个鸡蛋花,放了不少猪油,香还香,糊沓沓一坨。 平安瞥一眼师傅跟先生,他们都吃的很香,他自己也大口吃起来。 …… 天未明,除了孙思成跟孙文,其他人都起来了,不是为了赶路,而是日常的练功,学武这东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不行的。 久而久之,平安他们也习惯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些声音,很快二强过来说,“平安,门口这家父子都来了,等大公子过去看病。” 平安走出去,屋外透了一点点亮,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 “你们这么早就来了?” 男孩道:“我跟我爹来了好一会了,我娘疼的睡不着觉。” “你们等一下,我去叫师傅,去太早也看不见。”平安不等他们回答就进了里屋。 当年祖父祖母死前,他跟娘亲也是这样无助,这一生,能帮还是尽量帮人吧,起码自己心里安慰一点。 “师傅,师傅,那父子俩来了好一会了,男孩说他母亲疼的睡不着。” 孙思成叹口气,昨晚蚊子多他睡不着,后半夜才睡,脑子迷迷糊糊的。 “天亮了?太黑了也不能诊啊,” “师傅,也有一点点亮,我倒是能理解他们,当年我祖母临死那些天,我跟娘也是这样的,没人能帮我们。” 孙思成心一酸,“平安,日后你都有师傅在呢。” 这孩子亲爹倒是舒服,自己死了,整个一个穷家丢给孤儿寡母,还要送两个老人上山。 等平安跟师傅站在妇人的炕前,天已经亮了,但破破烂烂的屋里,仍不是很清楚。 不过可以看到妇人清秀却瘦脱了型的脸,男人已经帮他娘子靠起来。 男孩的祖母点来一盏油灯,光线亮了不少。 孙思成很仔细地给她诊脉,沉默中,那一家人都静静的站在一旁,一个个盯着,大气都不敢喘。 “平安,你来诊诊。” 平安也不推辞,这几个月他基本每天都有一半时间待在百草堂,诊了无数个脉,加上他一惯天才的人设,现在会诊脉已经不稀奇了。 “师傅,如果我没有诊错,这位婶子肚子里还有一个死胎,且已经坏了,如果再晚上几日,就算是您来,怕也救不了了。” 孙思成笑:“不错,跟师傅诊的一样。” 接下来,孙思成问了妇人好几种症状,妇人都痛苦地点头。 男孩看着平安,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着跟他差不多的孩子,竟然也是小神仙,还会诊脉。 孙思成很快报出一串药名,平安飞快地用碳笔记着,然后拿给如意。 这些药他们出门前都带在医箱里,不然这里一时还不方便去买药。 如意很快捡了几包药,递给老妇人手上,跟她细讲如何去煎。 “这样,药立马煎了服下,我们回去一会再来,等下会很痛,不过有我们在无事的。” 孙思成站起身,这屋子太小,实在不舒服,还是回去吃了早饭再过来。 男孩的祖父忙问多少药钱,又请他们留下吃早饭。 这药钱算我徒弟送你们的,我们就不在这里吃了,一会不用去请,我们自己过来。“说完拉着徒弟的小手就往外走。 小手软软的,跟没骨头似的。 他瞥向小徒弟:”救人可舒服了?“ 平安咧着嘴:”师傅,我心里老舒服了,师傅救了妇人,男孩有了母亲,男人有了娘子,公公婆婆有了儿媳妇,一家子就不缺了。“ 096半日也准备走 再次到男孩家里,他娘已经喝下了药。 孙思成给妇人诊了脉,确认正常后,就让这家人拿了凳子去院中坐。 快九月底,太阳还没有照到院里,秋风已凉,平安穿了长衫,外面还套了一个锦缎坎肩,仍感觉有些冷。 孙思成摸摸他的小手,感觉还成,也就不吱声,心里却想着等到了阳州城,给平安多置些秋冬服,其他几个人也置上一些。 一场秋雨一场寒,途中的事说不好,今日就因为平安的几句闲话耽误了行程,不过也救了这个家。 屋里的妇人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童雨跟秋水、秋月在里面,孙思成也不担心。 秋水、秋月是这次途中在百草谷给自己挑的两个女医,女医他也有,不过没带,方明这几年做的不错,这些人训练的还能用。 一刻钟后,秋月出来了。 ”大公子,这人身体太差,东西还没有出来,不知道能不能撑的住?” “平安,拿一片参让秋月带进去给她含着,如意,带来的药拿给她家人去熬。” 男人看神医竟然拿参片给自家女人续命,拉起两个儿子就给孙思成磕头,孩子的祖父也跪了下来。 吉祥拉起他们,这家人知道感恩让人心里也舒服些,就这参片和药,再加上他们大公子亲自出手,换在别人家,起码百两银,还欠了大人情。 这家人连屋子都破破烂烂,新房也空荡荡的,可想而知,大公子一文钱也不会要。 平安低声道:“听说我娘生我也是生了一天一夜,吃了不少苦。 那时候我亲爹在县学读书,一开始我祖母不愿意去叫他,怕耽误他读书,后来等祖父去找了他回来,我已经生下来了。” 孙思成看着他:“想你亲爹吗?” “不想,师傅,我亲爹出事时我才两岁,根本不记得他了,倒是后面几年的苦难还真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祖父已经过世,我跟我娘春上大半日子都吃野菜,省下的给我祖母吃。 我祖母有时候不声不响,有时候烦躁了,就骂我娘是克星,也骂我是灾星,这些我娘都不跟外祖母他们说,再苦都不说。 祖母熬了两年才走,那两年日子很不好过,外祖父家偶尔送些粮食来,可他们家日子也难。 祖母走后,债主一个个讨债了,村里人也一个个离我们远远的,那时候我就想带着娘亲跑出去,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活着。 四年死了三个,其实怎么能怪我娘?我祖父是因为他儿子伤心死的,我祖母也是,但他们都怪到我娘的头上,这不应该。 所以,当我娘跟我说她决定改嫁,但会带着我,我是愿意的,什么族人,于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跟母亲一起就好。 师父救了这个妇人,这男孩就不会失去母亲。” 孙思成心里很难过,轻抚他的脑袋:“平安,一切都过去了。” 平安听着屋内妇人的呻吟还很有力气,心里稳了一点,今日跟师傅谈这些,可能是妇人的呻吟让自己太紧张了。 “是的,我现在很知足,继父对我也很好,我原来的名字叫大顺,现在叫万平安,名字寓意都好,不是顺就是平安。” “哦,大顺,这名字也好,顺顺利利,平安更好,人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平安。” 平安笑了,他现在的确已经习惯了平安这个名,简单实在。 “师傅,有一件事一直在我心里压着,当年我亲爹出事时,同行的两个人都找着了,只有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衙门说人被崖下的大水冲走了,您说有没有可能他没有死,还在另外一个地方好好的活着?” 孙思成惊讶道:“怎么可能?一个人不会不要妻儿父母的,平安,别瞎想。” 平安垂下眸:“我只是担心,我已经随母改了姓,万一亲爹有一天找来,我怎么办?我是不想离开母亲,也不想随后娘过日子。 师傅,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真有那么一天,您会帮我的吧?”平安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孙思成。 他有些瞧不起自己,这时候还在算计师傅,因为他已经知道,亲爹现在的娘子就是师傅的表妹,说不定有朝一日,几个人还要对上。 他希望师父会帮他,会站在自己这边。 孙思成只觉得心里一阵阵酸往上冒,久违的热泪想往上涌,他艰难地控制着自己, “怎么会?最难的时候,能想着怎么保护母亲,怎么保护自己,就是最好的孩子,不管你的亲爹是死了还是活着,师傅永远是你的靠山。” 这边师徒温情脉脉,童雨小跑着出来:“大公子,东西出来了,已经发黑了,药也喝了,应该没事了。 孙思成道:“你让秋月出来。” 秋月很快出来。 “秋月,你的银针用的还可以,万一妇人有大出血的迹象,你就给她扎几针,再不行就叫我进去。”他把要扎的穴位重新跟秋月说了一遍。 其实女医在药谷主修的就是妇人的病,生孩子更是重中之重,这些秋月、秋水包括童雨都知道,只不过三人中秋月最稳。 这时候,村里人都知道了这家的事,院门外围了许多人。 师徒又等了一刻钟,秋月三个人都出来了。 “大公子,应该没事了,妇人都正常。” 孙思成站起身,对跟着出来的老妇人说,“死胎已经出来了,剩下的就是给你儿媳妇养好身子,我带来的药再吃三日,回头好一点再去镇上找人诊诊,平安,我们走。” 一家人都跪了下来。 老头拿了一篮子七七八八的土产品,平安当然不会收。 男孩追了上来:“谢谢你,不是你,我娘就没了,我叫石头,今年七岁了,要不我给你当下人吧。” 平安笑了起来,这个小男孩很有意思,比他父亲祖父都聪明。 “石头,不用你当下人,好好活着吧。” 平安跟着师傅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从荷包里拿出一两碎银,塞进小男孩手里:“送给你,不要给任何人,你娘的身体肯定还要吃些好的,万一家里没有,就用这银子买吧。” 孙思成自始至终都随他。 这时候,村里已经有人知道,神医看病竟然不收银子,还自贴了药和人参,许多人都开始追在后面求起来。 孙思成就当没这些事。 必须走,一想到空荡荡的房子再住一晚,不能洗澡,不能洗头,他就很崩溃。 这些人一看就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想占些小便宜。 他孙思成从不是什么烂好人,涉及到人命的事,肯定会尽量管一管。 剩下的随它去吧。 第97 章 再看汪清 这一路比来时快了不少,到了天长县城,平安坚持要去汪家看看汪清,那个美少年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好印象。 孙思成拗不过徒弟,想想去看看也好,毕竟是切肉做了手术,三个月了,恢复好的话,应该能走几步了。 再说汪家还给那片山谷,尽管他吩咐胡进一定要按市场价给人家。 胡进出去就诊,没看到人,几个人就直接去了汪家,剩下的则去县城补给。 汪家人一看是神医来了,夫妻俩热情的不能再热情。 平安刚坐下,听见略有慌乱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小嘴咧起来,人也站起来:“汪哥哥,我来看你来了。” 孙思成现在算明白了,小徒弟心善是不错,多少也有些看色,这个汪清要是长的没这么好,你看他可会这么眼巴巴地要来? “平安,你来了。”汪清也是喜出望外。 他正在书房看书,喜来进来报,神医师徒都来了。 果然是神医跟平安。 “大公子,汪清给您请安了。” 孙思成看着汪清,好一个齿白唇红的美少年,“嗯,精神不错,走路也还稳,不过暂时走路时间不宜过长,骨头受损厉害,还是得养一养。 孙思成给他诊了诊,又看了看受伤的位置,恢复很不错,没什么可担心的。 汪老爷两口子笑眯眯的站在一边,听说儿子什么事都没有,只待养上三个月,不说健步如飞,也跟正常人一样,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大公子,我儿子是幸运遇上了您,不然这一生都毁了,您就是我一家的大恩人,这次怎么也要在我家住上几日,让我们好好尽尽心意。” 孙思成摆摆手:“我跟平安就是不放心,现在看汪清没事了,心里也就安心了,我们明日一早就动身回去了。” 最后汪家好说歹说,师徒俩才答应留下吃了晚餐,孙文也被请了来。 十月初十乡试,今日已经九月底,赶考的都已经到府城了,孙文问汪清可有些心里不是滋味,因为不是出了意外,他肯定也是其中一员。 汪清笑吟吟道:“孙先生,如果我的腿没有受伤,确实会去试试看,但也仅仅是试试,没什么把握。 遇上你们之前,我本以为此生再与科举无缘,现在托大公子的福,我真的满心都是感恩,哪里会有不是滋味?” “哥哥,你乡试会在阳州城,以后怕是难看到你了。” “不会,我会去找平安。” 汪清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玉狗:“这个送给你,特地找人给你雕的,喜欢吗?” 平安属狗,看见这么可爱的玉雕,自然满心喜欢。 “谢谢哥哥,以后你考进士,到京城百草堂打听打听,说不定我也在京城,师傅,您说是不是?” “嗯,平安说的是。” 汪老爷笑呵呵道:“你汪哥哥要真能去京城考,肯定去找你们。” 能去京城,自然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孙思成难道说了句好话:“真的到了京城,有什么不方便,可以去百草堂报我的名字,平安和孙先生的也是一样,住的地方也可以安排。” 有什么法子,谁让徒弟喜欢呢? 不过这个少年确实让人好感,那个霍止尽管徒弟认为不错,他也认为那事不完全怪霍家,但还是喜欢不起来。 辞别汪清,隔日一早车队就离开了天长县城,却不料,汪老爷一家三口早早地赶到了路口,准备了许多路上吃的用的,汪夫人还非得塞给了平安一个荷包,说是程仪,一定得拿着。 其余人也一个没少,一人一个小红包。 孙思成和孙文当然也没少,怎么推也推不掉。 …… 林峰想去天光寺看看方丈,孙思成也应了,可真等到了天光寺,却听方丈徒弟觉成说,他师傅新药用着不错,想趁自己身子还康健到处走走,不过给孙思成和林峰都留了信。 让平安没想到的是,老方丈给他留了一本书,竟然是一本医书,还是孤本,这让他师傅都吃了醋。 林峰抱着老方丈留给他的一包东西,眼泪汪汪,方丈让他好好跟着平安,好好学本事,包里还给他留了一本功法,并告诉了他,他父母坟的具体位置,如果他愿意,日后也是可以迁到天光寺后山他祖父旁边。 这让林峰泪流不止。 平安带着几个小的陪着林峰一起给他祖父上了坟,烧香祭拜并烧了不少纸钱,下山后,小少年心情好了许多。 他悄悄地跟平安说,他刚才一并给爹娘烧了不少纸钱,告诉了他们,五年后就去给他们迁墓。 真心话,平安是不怎么相信纸钱的。 不过自己带着记忆投胎,这根本没办法解释,只能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如果信这些会给林峰带来快乐,那没什么不好? 他也告诉林峰,五年后会尽量陪他一起去,实在没空,也会让人跟他一起,这些话让林峰又落了许多泪。 说五年后迁墓,不过是想五年后自己就十四五岁了,已经是大人了。 还有些小心思,最好是趁着方丈还不算太老,迁也就迁了,后山祖父在那,位置也好,还能沐浴着佛香。 万一迁的太迟了,方丈爷爷怎么了,下一任方丈不一定同意,人毕竟不能长生不老,人在人情就在,他林峰在天光寺的四年,跟这些和尚并没有什么交情。 小主子能说这些话,让他心里暖暖的,没了祖父,他还是有家人关心的人。 此后一生,林峰都跟着平安,保护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真正做到了不离不弃,虽然一生两人都没有签契。 当然,这是后话。 途经阳州城,大家好好歇了两日。 孙思城和孙文跟方明和吴掌柜谈了一上午,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这才带着平安去城里购物,其他人的则交给了吴娘子。 吴掌柜两口子见儿子吴钧三个月不见,好像换了一个人,长高了,更结实了,也沉稳了许多,不得不感叹,在大公子身边就是不一样。 孙文来不及开卤味铺,但阳城这个地方实在好,他只好委托给方明和吴掌柜,他们手里有人,孙思成有铺子,能开还是开两家吧,当然也不会让他们白操心,有银子大家一起赚,多和少的问题。 至于将来,谁会知道老天爷的事? 不能说怕噎着就不吃饭。 离开阳州城,离永安越来越近了,孙思成决定小小的换一条道,直接去淮南府,除了看老二,也看看齐娇娇和她的女儿,不管怎么说,大家还是亲戚,也是他的病人。 这两日刚好乡试,她相公是见不着了。 也不知道新药如何了?效果应是好的吧? 098孙思源家做客 平心而论,平安是不愿意去淮南府的,他一个孩子,师傅去哪他去哪,见到齐娇是避无可避的。 想到因为亲爹,娘儿俩这些年吃的苦,哪怕他再心性成熟,都有些怨气。 可以尽可能告诉自己不要埋怨人,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但再见到有关的人,心里肯定不舒服。 这些不能也不想跟任何人说。 起码暂时不想。 十月十二,乡试的第三日,他们到了淮南府。 乡试九日,中途不准出来,这就避免了见到那个人。 这让平安心安静了许多,亲爹的记忆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恢复了。 “怎么有些蔫蔫的?累了吧?我们尽可能早点回永安庄上,但这里可能也要几日,你累了就多休息。” 平安点点头,人累心也累。 这个世道孝字当头,虽然改了姓换了户籍,但他不是很有把握不用去认亲爹。 认也罢,但他一眼就不喜欢齐娇这个女人,是万万不愿意跟他们一起生活的。 现代小两口成家,基本都是分开过小日子,古代不同,哪怕你五十岁,只要父母不愿意分家,你就得守在一起,有些礼重的,或者为难晚辈的,还要日日早晚请安。 这还不算,有些还要求你把自己挣来的全部上交,只给你一点零用钱。 有时候熬死了小的,都不一定熬死老的。 这些想想都不寒而栗。 他如今多好,当拖油瓶之前就跟继父商量好了,约法三章,白纸黑字。 继父人也很不错,起码很大方,也要面子,他得的红包不用上交,家里给点就接着,不给也不要。 师傅还另外帮他置了产业,可以说要风得风,顺风顺水。 这辈子投胎多少有些瑕疵,但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孙思成没打算去住弟弟家,直接带人去了城里最好的客栈,淮南客栈。 三十多人,要了两个上等房,其余全是中等房,平安仍跟师傅住一起,孙文住另一间,剩下的都是中等房,两三个人一间。 如意去百草堂报了信,告诉二公子,明日大公子辰时初就过来。 孙思源这些日子正担心兄长,知道人平安来了,也就放下心。 长途跋涉,肯定累了,先休息是应该的。 就让如意回来告诉他哥,明日就在家里等。 孙思成听闻也只是点点头,来了这里,确实是要去府里一趟,弟妹也得见,还有孩子呢。 当下洗漱、吃饭、休息不提。 隔日早上,孙思成就带着平安去了二弟家,后面也就跟着如意、吉祥、二强、林峰。 其余的人全被孙文打发各忙各的事了。 淮南府离永安近,两个州府比邻而居,城里目前来看也很是繁荣,孙文当然不愿意放过卤味铺。 江南开八个,阳州两个,也才十个,淮南府怎么也要开两个铺,再回到永安开两个。 如果说再开,就准备去京城开了,京城不会少了四个,等这两年没事,风调雨顺之后,应天和庐阳是要开两家的。 事情不做也罢,做就做好了。 所以,孙文也不打算去二公子家,人家是亲兄弟,他就不跟着掺和了。 平安今日被师傅硬按着打扮成小书生模样,还是比较贵气的小书生,这是他不愿意的,在他心里,如此是于他当下身份不符合的。 师傅再宠他,他也只是一个普通农家人的孩子,身份上并不是师傅的子侄,遇上眼高的,说不定身后还会笑他们师徒。 但师傅高兴,这次也就算了。 孙思成知道小徒弟不愿意精心打扮,小孩子的心理他也明白一些。 但那又怎么啦?这也算是他自己的孩子,打扮一下下又怎么啦?他孙大公子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孙思源两口子带女儿早早等在家里,门房一报,立马迎到前院。 “大哥,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我们多担心,馨儿,快叫大伯。” 孙馨儿口里喊着大伯,眼睛粘在平安身上,“大伯,他是谁呀?” 孙思成笑眯眯道:“他叫平安,是大伯的大徒弟,你叫他平安哥哥,馨儿,这是大伯送你的礼,可是在江南带来的。” 是一盒各式各样的珠花,特别受小姑娘的欢迎,果然小馨儿笑的眼睛都看不见。 “谢谢大伯,我很喜欢。” 馨儿眉眼弯弯:“平安哥哥,我带你园子转转可好?园子里有很好看的花,还有鸽子。” 平安笑笑,认认真真地先给二公子和二少夫人行了礼。 “大哥,你家徒弟真是一个小玉公子,哎呦,我好像在哪见过一样,莫名的有些熟悉。”马氏笑吟吟跟大伯哥打了招呼,又拿了一个荷包送给孩子。 她可是听说了,大伯哥把这孩子当宝贝疙瘩,而这个宝贝疙瘩真的又送给了孙家一份大礼。 又给二强四人一人一个红包。 孙思成拍拍平安的小脑袋:“去吧,带二强、林峰一起去园子里玩玩。” 他又把如意、吉祥提着的礼物交给老二两口子,再让如意两人下去休息。 孙思源两口子高高兴兴接了礼物,马氏很快下去准备午餐的事。 孙思成兄弟自然而然讨论起了新药。 “大哥,最开始只是萍儿用,后来我又给了几个心疾严重的试用,很快他们都有了起色,一个两个传着传着都来要买。 我把新药还没有真正推广的事都说了,病人坚持要买的,我也会让他们先签协议,所幸效果真的很好,三个月一起不好的事都没有发生,大哥,是不是可以大批量生产了?” 孙思成摇摇头:“不着急,再这样试推三个月,我会跟方霄说好,暂时只在他那儿制,秦师傅经验最丰富。” “行,这些我不内行,哥,我现在让人去通知齐娇娇,让她明日带孩子去百草堂,她家相公这几天在乡试,估计可能没心思。” 孙思成“呲”的一声:“相公考试不过是为了挣前程,她孩子的命可是真的说没就会没的。” “哥,你对表妹还是有些偏见,不听劝生下孩子是她不对,可世上这样的女人比比皆是,相公就是她们的天。” “可这样就是对他相公好吗?齐娇这个人很有些自以为是,不说她,我们十一月中走,我估计明年四月份之后才能回这边来。” “哥,为什么这么久?表妹正月生产,你不在她肯定不放心。” 099再见齐娇 “老二,我有大事要处理,齐娇生产,我又不是稳婆,你这里也有女医,你自己也会针灸,不必我非得在这里。” “可是” “不必再说这些,我自有主张,你们如果想回京城过年,最好就跟我一起回去,开年联系一家镖局或者商队带你们回来。” 孙思源点点头,不再纠结,大哥说有重要的事自然就是有,他也不想问,万一漏了嘴,还坏了大哥的事。 正如大哥说的,他又不是稳婆。 “我跟马氏商量好了,这次把馨儿留在京城养,就跟着她姐姐阿妩做伴,只是又要辛苦大嫂了。” 孙思成瞥了老二一眼:“既是知道辛苦你大嫂,不如你们自己带。” 孙思源嘿嘿笑:“还不是大嫂会管孩子?我娘子说厚着脸皮也把馨儿留下来,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两口子就冷清了。” 孙思成不吱声。 孙家人丁不丰,这一代兄弟俩人,共有五个孩子,三男二女,还是太少了,许多人家一房就七八个。 他就不说了,夫妻聚少离多,老二两个日日在一起,十七岁成亲,八年了,也才一儿一女。 “冷清就多生几个,自己搞些药膳调调,我给你诊诊。” 孙思源脸一红,急忙让开:“哥,我们都没事,只是咱孙家就是血脉不丰,咱祖父咱爹都是单传,到我们才是兄弟俩个,下一代更是有了三个男孩,不错了。” 孙思成也不勉强,老二话说的也没错,的确是这样,关系近的族亲,下一代也是人不多,好在个管个地品质还行。 就兄弟两人,这次去江南的事他也不会瞒着他,老二虽然不喜欢管理产业,但心里是有数的,不该说的一点不会说出去。 他把平安如何在给药方之后,又把两种急救法传给他,他又是如何利用急救法平息了这场一触即发的风波。 最后又隐密地把王春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告诉老二,还有自己的打算。 孙思源这才恍然大悟,大哥留在京城至明年四月份,原来是为了此事,这事可大可小,万一老天爷不赏饭吃,说不定老孙家一朝回到穷山沟。 再说大哥是真正的医学天才,就因为这些产业东奔西走,耽误了许多时间不能花在医术上,百草堂想要发扬光大,自己的天赋有限,还是得靠大哥。 孙家现在不缺钱用,一家人光是凭医铺,也能收入不差,没必要赚军营的钱。 军营的钱是能赚不少,但那是顺风顺水的情况下,真的老天爷不赏饭吃,契是死的,自家药不够的情况下,再去高价收人家的,一年就会赔得没有裤子穿。 “这些只能你我、祖父、父亲知道,你娘子都不必说,事情解决了就好了。” 孙思源点点头:“哥,平安拿出这么多,孙家难道就这样光光的,什么也不给?” “我提了给他家两种药的三成红利,父子俩坚持不要,我好说歹说,才同意了一成。两种急救法我还一点好处也没给,回头再说吧,这些你知道就成。” 江南给平安置的庄子,是他自己的私房钱,用的也是他的人,再说平安直到现在也没同意要,不必拿出来说。 “哥,你这徒弟旺你,当然也旺我孙家,这点不服不行,我之前准备要收的徒弟,就是送了八字去给大师测,他劝我不要收,说我们八字不合,你可让大师算过?” 孙思成知道老二最信这个。 “天光寺的老方丈说他最旺我,还把他身边的一个孩子放在平安身边,是他老友的孙子。” 孙思源一脸的羡慕:“哥,你自小什么都比我顺,你看我把馨儿定给平安如何?” “别想,想都别想。” “哥,难道你” “我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马氏准备的中餐很是丰盛,但孙思成中餐不喝酒,很快带着平安回到客栈,孩子既然是累,就让他好好歇着,真是病了,自己也会心疼的。 孙文带人根本都没有回客栈。 可能因为长途跋涉,平安当晚竟然真的有些低烧,喝了药人还蔫蔫的,胃口也不好。 “平安,师傅上午约了人,要到百草堂去,就让二强他们几个在客栈陪你。” 平安点点头:“就让青石跟吴钧陪着就行,二强他们可以给先生帮帮忙,他们留着也没用。” “也好,你先生一心竟钻钱眼里去了,行了,你好好养着,我午时就回来,尽量早一点带你回永安去。” “师傅,有一件事我一直忘记问您,离开前,我爹在您那拿回来许多药,他可是身体有什么不好?” “没有,跟你说也无妨,你爹曾在边境伤了些根本,于子嗣多少有些妨碍,但师傅出手,不用一年两年,估计你就会有弟弟妹妹,但想子嗣过丰也是不可能。 平安,你可担心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对你好?” 平安摇摇头:“我不担心,那次山村我跟您说过,娘亲再嫁前我跟他谈过,其中就说过,如果他将来的孩子容不得我留在家里,就得将我分出去,我也会给他们养老银。 师傅,我不担心这些,我也希望他们再有孩子,应该没有人不想自己的亲骨肉吧?” “行,我知道了,你好好歇着,平安,你有师傅呢。” 孙思成往外走去,心里酸酸涩涩的。 这么乖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在亲爹娘的爱护下长大?竟然逼得小小的孩子为自己谋出路,送宅子,送田地,要和离书,约法三章,这些一环套一环,就是他也可能不会想的这么仔细。 而这些,就为了不离开母亲,不让母亲将来万一落个妻不妻、妾不妾的地步,就为了自己不落到后娘养的可能。 平安的亲爹,难道真有可能没死?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孩子也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辰时正,齐娇娇带着女儿到了百草堂。 “大表哥,江南之行辛苦了,萍儿,快叫大表舅。” 小姑娘长了些肉,也长了些个子,乖乖的喊了声,孙思成同样送了她一小盒珠花,喜得小姑娘抿着小嘴乐。 “你女儿气色好了许多,看来新药起作用了。”孙思成瞥了眼齐娇娇,“你的气色也不错。” 齐娇娇笑了起来:“还不是托大表哥的福,女儿好了,我心里也没担子了,心情舒畅,人自然就过的好,我相公这两日正在乡试,但愿他也顺风顺水,我们全家就万事无忧了。” 100现在说不好 孙思成的诊断让齐娇娇很满意。 “萍儿继续保持这样的恢复速度,再有三年,应该也能跟小姑娘们一起出门玩玩,只不过身边一定要有人有药,新药效果是空前的好。” “大表哥,你说一直这样下去,萍儿能不能根治?将来能不能嫁人生子?” “表妹,这点我没法回答你,心疾能控制住已经相当难,根治就目前我知道的,全大周,哪怕太医院的院正应该都没有办法,将来的事情说不好,也可能有了根治的良药。 至于嫁人生子,萍儿才五岁,说这些是不是有些早?有心疾的人也是可以嫁人的,但生子就有危险,不过什么都不能说绝对,平平安安生子的也不会没有,极少数罢了。” 齐娇娇叹息:“我也知道这样问太为难你,不过我是个母亲,总会不由自主的担心,表哥,你会理解我的吧?” “不怎么理解。”孙思成淡淡地说,他不想也不会惯着这个表妹,“你如果这么考虑孩子,当初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最好晚些要,你的身体会有麻烦的,孩子也会有麻烦的,你并没有听,现在这个也是如此,你也没有听。” “表哥,可我现在这个孩子很好啊,现在一切都正常。”齐娇娇压下声量,“对不起,我有些激动,表哥,我现在的相公只有萍儿这一个孩子,还是这样,我得给他生儿子,不然这个家说不定会散的。 盛儿现在是姓吴,可到底不是他的亲儿,父子俩也不是那么亲,表哥,我生这个孩子是正月尾,你会过来的吧?” 孙思成道:“下月初我就回京城,明年的事情现在说不好,再说我又不是稳婆,生孩子的事我也不方便,到时候你早早地找两个稳婆,再让思源把女医准备好。” “那怎么行?你不在我不放心。” “别说这些傻话,我在不在都无所谓,再说,确实很可能不能准时回来,我不能骗你。” 孙思城到底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不想让齐娇有心理压力。 他又给她仔细诊了脉,确实情况不错。 “你的脉相很不错,肚里孩子也不错,后面两个月记住别吃太多,孩子大了不好生。” “表哥,这个是儿子吧?” 孙思成白了她一眼:“我可没那个本事,除非是有秘法的太医,老实说,说这些的,基本都是懵的,肚里的东西,哪能知道那么准?不过,希望你如愿吧,没事我回去了,我徒弟还病着呢。” 如果他诊的没错,这个孩子应该还是个小姑娘,不过这话绝对不能说,齐娇一心一意盼儿子呢。 而诊断有时候也没那么准。 “一个徒弟算什么,好了好了,别瞪我,我回去了,下个月再带萍儿给你诊。” 大表哥真是的,她也没说错,一个徒弟算什么,一个名医,将来身边可以带十个八个徒弟,真正作用还不是帮着百草堂忙活,比随从好得了多少? 生孩子还有三个多月,回头让父亲再找找他,有他在外面指导女医,结果肯定不一样,起码心里踏实。 齐娇娇想通这些,跟女儿坐进马车。 看着街上热热闹闹做生意的人,再抬头望着碧兰的天空,秋风拂过她的面颊,这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完全不同陈家那些日子的死气沉沉。 所有做的都是对的,孩子的病也在一日日好。 如果这次相公能顺顺利利高中,明年再去京城春试,说不定五月份就能派官,她就是官家夫人了。 盛儿很勤奋,明后年应该会中童生,十年八年之后,说不定也会是秀才,将来更可能是举人、进士。 儿子争气,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兄弟总是嫡嫡亲的,是一个母亲独自生下的。 齐娇娇拂着肚子笑起来,旁边的吴萍简直一头雾水,大白日的,母亲好好的笑什么呢?难道白日也能做梦吗? 孙思成回客栈的时候,平安正吃完一大碗馄饨,感觉还能吃下东西,但青石不再给了,说起码一个时辰才后,而且是稀粥。 平安心情很好,让他们赶紧自己吃去。 这场小病来的快去的快,刚好避开跟那个女人见面,有些人你并没有真正相处,天生你就对她反感,而有些人本应该反感的,如霍止,他却在第一眼就觉得他并不坏。 没什么道理可讲。 “舒服啦?” 平安看见师傅回来,忙笑道:“舒服了,刚才吃了一大碗馄饨,感觉还想吃东西。” 孙思成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这几日我可能不能回永安,衙门也通知了城里所有的大夫,最好是留守这里,考试的秀才们说不准就要看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连考九日,吃喝都不好,压力还大,每次出事的都有不少。” “师傅,我感觉这样考试有些不好,如果汪清哥哥这次也考试,那样的身体你可能觉得九日九夜也无事?” “平安,这些朝廷决定的大事,这样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在外面不准议论他的对错,可知?” “知道了,师傅。” “平安,六七日后就是快十月中了,你真不准备跟我去京城,这次师傅回去,说不定四五月份才能回来。” 平安当然不想回去,据他所知,那个人这时候也在考试,万一考中,年底也会去京都春试,说不定还会住在孙府,这是他万万不愿意的。 他感觉,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对上,该来的跑不掉,避不了,但躲过一天是一天,待他渐渐的长大了,有些事说不定选择权也会大一些。 ”师傅,您忙您的事吧,再好好陪陪师母他们,我就去百草谷学制药,吴钧、青石他们,想回家过年就随他们,不回去的就跟我一起走,腊月尾我再回庄上。 如果我爹娘愿意,就随我一起去谷里过年,一直待到您回来为止。“ 孙思成心一动,这样确实好,百草谷里有方霄,他是放心的,万长生夫妻一起进去,的确是可以住到他回来为止。 这样让秦师傅好好教平安制药,一个好的大夫,不会制药可不行。 ”好,如此也好,你爹如果愿意,在里面也是可以学种药,永安的百草谷可是我所有药谷中最大最好的。” 101 齐家邀请 两日后,齐威亲自过来邀请孙思成过府做客。 “表哥,我说还是等表妹夫高中,再跟你们一起喝喜酒,现在你们也没心思,我这里也忙。” “思成,这里是淮南府,到了家门口,没有一餐饭不吃的道理,明日下午我在望春酒楼等你和思源两口子,不知道孙先生有没有空,如果不是太忙,还请孙先生一道过来小酌一杯。” “行,明日下午一定过去,阿文这几日忙的很,到时候我尽量拉他过去。” 齐威当然不介意孙文是不是真的过去,但人到了淮南府,又是孙思成的左膀右臂,不请是不对的。 “咦,你那小徒弟不在这里?那孩子也跟你去了江南?” “嗯,这两日有点风寒,搁客栈休息那。” 齐威见百草堂人来人往,抓药的特别多,事情已经说好,也就告辞回去了。 妹妹昨日回去求父亲,最好让孙思成同意明年正月尾,能从京城回到这里。 如此生产更多一份保证。 父亲是为难的,问过孙思成对妹妹的原话,人家说的根本没问题,京城路迢迢,谁能保证那个时候就一定能回来? 思来思去,请人家吃饭总没有错,到时候再探探口风,行则更好,不行多请两个稳婆也是可以的。 孙文今日终于把铺子的事敲定好,从门面到掌柜,再到人手等等,开业日期就定在十月二十六。 这种铺子不同于酒楼,不必搞什么宴请,放一通鞭炮,来一个开业大酬宾,再让二强他们从现在起就在街上传消息。 方霄昨日就过来了,昨晚跟大公子三人议了半夜的事,今日被他抓着在街上考察,方霄是拍了胸脯保证人手一定好用。 孙思成回来后,跟孙文说了齐家请客的事。 孙文摇摇头:“大公子,我不过是陪客,就不去了,今日已经十四,二十六开业,我准备明日跟方兄弟回谷挑人。 幸好卤料现成的,有了厨师就可以,这边铺子里准备都快,有雷平帮忙我也放心。” 平安趁机道:“师傅,我带二强他们跟先生先回庄上,等您离开的时候,我就去方叔的谷里。” “也行,你的十个人全都带上,你家院子住不下就住主院。” 孙思成看着方霄:“我离开后,就让大武小武带他去你那,让秦师傅教他制药,人就住我常住的那院子,他爹娘也可能进去住几个月,现在还说不好。” 孙文道:“如果真的住到四五月份,那他的功课怎么办?已经在教他四书了,要不我也进去吧,只是年底要跟掌门对账。” “不行,年底你走不掉,这样,阿文,你给他多布置些功课,谷里也有老童生,可以帮着教教,正月过了元宵节,你把事情安排好,就可以进谷。” 孙文没意见,年底确实走不开。 “平安,师傅安排可行?” “嗯,师傅,青石、吴钧家人在这边,我想让他们腊月回家过年,其他八个人,都可以随我在一起。 师傅,我记得我爹答应过我大舅,秋季回去教他们采秋药,如果回去,我想让二强回去看看,他也很想爹娘。 还有一件事,我想求师傅,能不能让我大表哥跟孙大夫学医,他十四岁了,特别好的一个人。” 孙思成看小徒弟眼巴巴看着他,很有些忐忑不安。 这还是小徒弟第一次这样求他。 “我可以答应你,但这个大强是不是学医的料?他本人可喜欢学医? 如果识字,算术还行,也是可以跟账房后面学的。” 孙思成猜测小徒弟可能对他这个大表哥有些感情,大概率是在以前帮过他,如今想拉他一把,如此也不是不可以,于他这些是一句话的事。 只要小徒弟不要一时冲动喜欢把这些亲戚都带在身边就行。 原则上他是不赞同用亲戚的,牵牵绊绊的,林峰、元清虽然没签契,他们都是孤儿,除了平安根本无家可归。 二强不同,他是家里老二,不用守在家里老人身边,长子长孙不一样,不可能一心一意守在你身边帮你。 平安红了脸,这事他没考虑好。 这个世上,让他上心的人并不多,大强子就是其中的一个,为数不多的接触中,这个少年给了他很特别的温暖。 “对不起,师傅,我太冒失了,不过我还是谢谢师傅给大表哥机会。” 孙文哈哈笑起来:“大公子,平安这样上心的人可不多,让孙大夫对这孩子用心点,说不定将来还能帮上平安。 平安,等你将来出息了,可以跟你师傅一样阔大产业,如此身边有本事的亲戚也不是不能拉一把,关键是人品得好。”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他没觉得孙文的话就对,亲戚嘛,最好还是不要安排在自己身边,不好管理。 方霄内心一震,这个孩子竟然在主子心里这么重要吗? “大公子,我能不能跟您讨一个人情?你知道,我成亲晚,到现在只有一个九岁的儿子,倒是跟平安少爷年纪相仿,如今跟在秦师傅后面学制药,我” “你回去跟家人商量商量,如果愿意,我替平安答应了。” 方霄是个能人,他家那小子也不错,他本就准备这几年给平安整一个二十人的班底。 自小长大的情分是不一样的。 他自己的两个儿子,根本不用他花这些心思,祖父、父亲早已经给他们备好了人,只不过有些还在别处训练。 这个徒弟不同,除了自己,没人给他准备这些。 次日一早,平安带着他的十个人,就跟着先生和方霄回永安了。 孙思成当日傍晚赴了表舅的宴。 包间里就齐家父子和他,倒也清爽。 不得不说,齐家表舅父子,比齐娇娇聪明好几倍。 酒过三巡,三人慢慢谈到齐娇和她女儿的病情。 这本应该是这次宴请的目的之一。 孙思成就事论事,很中恳地把两人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齐山行看孙思成迟迟没说娇娇生产时他过不过来。 “思成,你也知道,娇娇情况特殊,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尽量在她生产前赶回来?” “表舅,在表妹面前我说的是模棱两可的话,主要是怕她压力大,你们不同,我不想瞒你们。 下个月回京城,离开前我会再帮她们诊诊,也可以把我的两个医女留下来,思源尽可能早点赶回来。 但我不行,明年春我有事得待在京好几个月,具体什么我不方便讲。 我已经跟表妹说了,多请两个稳婆,我再留下两个医女,思源尽可能回来,你们可以再帮她请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应该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了。” 话说到这种程度,还能说什么呢? 102家人团聚 孙文回到永安府,就托方霄送平安他们回庄上,他自己匆匆忙忙往家赶,跟着大公子样样都好,只一门,跟家人聚少离多。 不过,这些明年就有望改变了。 梅娘看着风尘仆仆的儿子、侄子,一时间还回不神来。 “姑,姑,我们回来了。”二强也觉得他姑喜傻了。 “哦,平安、二强,我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这是”她看着儿子身后许多人,多少还有些懵。 “娘,这是方叔,他一路送我跟先生回来的,先生已经回家了,师傅这几日还在淮南府有事。” 方霄行了一礼:“万夫人,我是大公子手下的人,送平安少爷回来。” 他又转向平安,“这些人我就安置他们去主院吧,等会我就不来辞行了,谷里事情多,我会把你们住的地方安置好。” “多谢方叔,如此甚好。” 方霄带元清他们安置不提。 这边,二强已经去叫姑父,许多日子不见,他也很想他。 平安把自己的行李拿回房间,看着跟进跟出的娘亲,不由得笑了,“怎么啦?不认识儿子了?长高了吧? 娘,那些人是师傅配给我用的,费用都是他出,大武小武一直是我的武师傅,师傅就让他们跟着我,不光是学武,也能就近保护我。” 梅娘一听保护儿子的,这当然是好事,何况费用还不用自己出,十个人自家也养不起。 就是很有些不好意思。 “平安,暂时不走了吧?” 平安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忙迎上两步,果然是爹回来了。 “爹,忙着呢。” “平安长高了,更壮了。”万长生盯着儿子,喜气洋洋。 二强不乐意了:“姑父,你可有些偏心,刚才见我只说二强回来啦,我也长高不少,也壮了许多,姑,你说是不是?” 梅娘笑的不行:“是,是,二强还俊了不少。” 几个人都乐了起来。 “平安,我去看看青石他们。” “一起去吧,起码知道他们怎么安排的,爹娘,我们一会就回来。” “平安,让他们今晚都在家吃。”梅娘追在后面喊,听见儿子应了一句。 平安对娘亲的安排是同意的,尽管方叔安排他放心,但这些人以后都是他的手下,是左膀右臂,也是朋友,马虎不得。 父母出面请第一顿饭是应该的,何况方叔今晚也不走,他是师傅最器重的人之一,跟先生算是师傅身边的一文一武。 “什么人?平安带人来了吗?” 梅娘把大公子送人给儿子的事说了一遍。 万长生道:“大公子有心了,这对儿子是好事,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一样,跟亲兄弟都没区别,娘子,孩子还不知道你将给他生弟弟妹妹的事吧?” 梅娘还是有些脸红:“我也只比你多跟他说几句,这个不着急,现在买菜已经来不及,那些也都是孩子,我想好好招待一下他们,你帮我宰鸡吧。” 已经半下午,只能家里东西凑凑了,不过前几日熏的干兔也不错。 万长生忙动起来:“娘子,你尽可能少忙,我来就行。” 这边,方霄找来徐庄头,徐庄头自然知道这是谁。 “方谷主,您来啦。” “刚到,徐庄头,这些都是大公子送平安少爷的人,暂时安排在主院,你安排一个婆子给他们做饭洗衣,一个不够就两个,粮食、菜金都从帐上走,大武,你带青石先回你们自己家去,小武、童林,你们跟我去城里置日用品。” “是,方叔。” 大武的心早已经飞回了娇妻身旁,一听方叔这样安排,自然求之不得。 其余这些人自然是小主子在哪,家就在哪,就是吴钧,家在阳城,最多过年前赶回去。 等平安跟二强赶到,林峰他们已经在打扫屋子了,很快,徐庄头带了两个妇人过来,见到平安,更是笑容真切。 大公子给一个徒弟配上十个下属,这是前所未闻的,基本就是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 他在想,对万长生,自己是不是还是太随便了点? “平安少爷,这两个妇人是安排给您这些人做饭洗衣的,刚刚方谷主要求的,他去城里购物了。” “徐叔,你日后就唤我平安,今晚他们去我家吃晚餐,我娘已经在家准备了,过些日我们可能还要出门,到时候这俩人就让她们回庄上做事。” “好,平安少爷,就让她们随时过来主院做事,再过一个月也就不忙了。” 平安自然知道现在是秋收,粮食是早已经进了仓,但许多药材正是采收的时候。 ”平安,你先回家洗漱,我在这里等方叔,一会一起过去吃饭。“ 平安点点头,跟小武他们打了声招呼就施施然回家了,这么多人打扫,没必要帮着,灰雾满天,他可不想遭罪。 回家爹娘肯定还有许多事要问,最多明天,他还得读书做文章,不然等先生查起来,学不好是很罚的。 一个秀才是起码的标配,不然日后会有兵役的可能,劳役基本可以花钱替,兵役就说不好。 这个时代的举人不好考,尽管自己前世是学霸,但目前为止,他读书的环境很有些糟糕,先生是有学问,但太忙了,又一直走个不停,哪里有学堂来的自在? 他想读书不误,就得自己加紧。 回到家,爹娘在忙忙碌碌,热水已经烧好,平安自去洗头洗澡。 梅娘的预产期是明年的六月,现在腹内胎儿还不到两个月,万长生看她弯腰,一会又直起,简直胆战心惊。 “你坐一旁择菜吧,这些我都会。” 梅娘把鸡炖上,熏兔泡起来,“没事的,这个孩子特别乖,不怎么娇气,行,其他事你做,一会菜我来掌勺。” “不是我啰嗦,三个月之内都得小心,咱们怀一胎不容易,以后咱们老了,孩子有兄弟姐妹,遇事有商量,年节来来往往,也会热闹许多。” 梅娘也不反驳他,快三十的人了,想自己的骨肉也正常,平安再好,也不是他亲生的。 平安洗漱好来到厨房,站在门口有一会了,他是不是发现了一件事,他要当哥哥了? 103母子谈心 晚餐摆了两桌,徐庄头和陆师傅也被请了来。 梅娘把家里好一点的吃食全搬了出来,又宰了两只老母鸡,一炖一炒,菜也够吃,米酒是儿子教她酿的,味道也不错,家里白酒不多,但三四个男人喝还是有的。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万长生跟方霄也热络起来。 他跟大公子身边二十年,跟何进几个一起最早守着公子,去年,大公子销了他儿子的契,同时销契的还有何进、方明几个人的孩子。 大公子仁义,本还想销他们几个的契,他们当然不愿意,销了死契,当然还是可以为大公子办事,但到底差了一层意思,此生除了大公子,他们也不想另外花心思找活做。 儿子也是,他们无根无基,想平平稳稳走到最后,为下代打好基础,最好的就是跟着少主子。 京城两个少主不会缺人,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这个平安少爷。 大公子对平安少爷不亚于亲生,他本人又聪明上进,文武双修,这次临出门,大公子还交待他,谷里老童生不行就想办法另外找人。 其实没什么不行,老童生学问不错,是赶不上孙先生,可教些孩子还是绰绰有余,何况开年孙先生就会进谷,直到大公子归来。 儿子的身份被大公子定为伴读,这就不同了。 万长生喝了不少,等二强跟平安送走方叔他们,又帮着把自家喝醉的人扶上炕,服侍擦澡的人就是二强了,反正他自己还没有洗。 已近月中,月光如水,整个小院都笼罩在淡淡的月华下。 梅娘靠在椅上,看着一旁的儿子,“娘已经有身子一个半月,没什么不舒服的,你爹很高兴,这也难怪,他快二十七了,总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平安,他是真心实意待你,他说过你一直都会是他的长子,底下的弟弟妹妹都不会越过你。” 平安浅浅笑着:“娘,我知道,其实你们不必顾忌我,我能照顾好自己,师傅也给了我不少银,过日子是不愁的,以后弟弟妹妹我也会照顾他们。 娘,师父六七日应该回来,他下个月回京城,本想带我去,我不愿意,这一去可能就是明年四五月份才回来。 但我也不能待在庄上浪费时间,不久后会去方叔那,会有先生教我读书,也有制药师傅教我配药。” “孙先生也去?” 平安摇摇头:“先生年底忙对账,开年就去,娘,你跟爹愿意,也可以随我一起进去住几个月,里面特别安逸,养胎最是好,师傅说随你们。” “这得跟你爹商量,我是想跟着你后面的,平安,你爹本是答应你大舅,秋季回去教他们采秋药,娘很纠结,回去就是看看你外祖父他们也好,二强也能带回去看看。 可万一被你大伯他们知道了怕麻烦,其实你大伯他们不会怎么样,可那个远亲的姑奶奶,最是麻烦讨厌,我不想这里的行踪被露,就想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安安生生过日子。” 这个平安很理解。 常村孤儿寡母的日子过怕了,他对常家村可以说没有一点点感情,对万村也是,大伯家的几个孩子几乎没什么影响,毕竟只在那住了两个月就走了。 对于何村,外祖父一家人为人朴实,他是愿意帮的,尤其是大强子这个表哥,他不忍心那样一个憨厚的少年一辈子待在山村里。 至于旁边伯外祖父和叔外祖两家,人都不错,但印象不算深,暂时自己还是靠师傅养,不适合帮太多人。 “娘,爹想回一趟就回一趟吧,如果回就趁早,下个月初我会进药谷,二强最好是跟去,不然日后怕跟不上其他孩子。 娘,爹跟大伯的事咱们不掺和,也麻烦不到我们,师傅还是能罩着我们的,就是大强子表哥,我是答应会尽量带他出来,这次我厚着脸皮求了师傅,说想让他跟着孙大夫后面学医,师傅还是答应了。” 梅娘既高兴又不安:“如此不是带你为难?也给你师傅找麻烦,我知道你心疼你大表哥,可是晚几年帮他也是可以的。” 平安摇摇头:“娘,这个你不懂,大强哥今年已经十四,马上十五了,再晚学东西就差了许多,学医更是晚了。 我让他跟孙大夫身边学医也是考虑这样离家近,二表哥已经跟我出来,如果大表哥再跟我,想回家帮忙就难了。 师傅也说了,大强哥是长子长孙,如果只能短时间出来还是不必了,于他于我都没有好处。 如此安排在县城学医是最好的,就算是他日后想跟着我,起码已经懂了不少。 其他人暂时带不出来了,就算是这些人,我也不能一直让师傅养,过两年我还得想办法自己养他们。” 这话让梅娘心里一紧。 十几个人,都是半大小子,一日吃食就是不少,还有月银,一年没有一百多两根本养不活。 “平安,咱还小呢。” 看着娘亲担惊受怕样,平安一时说不清,卤铺能挣多少还不清楚,药方一成利也不清楚,肚里再多的现代医方都不方便再拿出来,赚钱路的确遥遥无期。 “娘,我没说现在,慢慢来呗,咱歇去吧,明日跟爹再商量,可行后日就让他带二强齐程,一来一回没半个月都不行,半个月后我差不多去找方叔了。” 次日一早,万长生就跟儿子说,后半夜跟他娘商量了,明日一早就带二强赶骡车回去,半个月内一定回来。 这把二强惊的说不出话来,醒过神又喜的跳起来。 “姑父,我真的能跟你回家?我不是在做梦吧?平安,你捏捏我。” 平安阳腔怪调:“真的要我捏?” “不了不了,醒了醒了。”二强咧着嘴乐,“姑,你可回去?要不平安,我们四个人一起走?” “你姑肚里有宝宝了,不能远行,平安要读书,事多着呢,就咱们俩回去。”万长生翘起唇角。 果然二强瞪圆了眼:“姑,平安要有弟弟了?” 平安不得不说这个二强精得很,昨日他还跟爹娘说弟弟妹妹,今日二强直接就说弟弟,两下比较,高低立马就分清了。 自己这个爹,在二强话音刚落后,嘴角就翘天上去了。 世人还是喜欢儿子多,要他说,香香软软的小棉袄不好吗? 104万长生回乡 刚好方霄来辞行,得知万长生决定带二强回焦县,建议他带上童林,这小子的功夫不错,路上安全就有了保障。 小武他没说,大武小武主要就是保护平安少爷,其他人是次要。 剩下的青石他们还都是孩子,童雨、林峰还行,到底还是不够好,林峰天赋再不错,人还是小了。 平安深以为然:“爹,方叔说的对,刚好童林能带着二表哥赶车,回去后就说是跟你一起做事的人就行了,留在县城百草堂也行。” 方霄被留着吃了些早饭,急急忙忙就回谷去了,出来好几日,谷里一大摊子事。 辰时正,孙文跟大武过来。 不等平安说闲话,孙文就拉着他去了主院读书,除非实在没空,他坚持每日上午给平安上课,自己也能抽空复习。 这么好的天赋,几乎是过目不忘,不用来读书怕是会遭天打雷劈吧? 他暂时不想跟大公子硬杠,等这孩子一路县试、府试、院试,且名次靠前,那时候才是他孙文跟大公子力争的时候。 学医可以,放在读书后面,人多些本事没什么不好,他自己还是大账房呢,不是他吹牛,很少有他查不出来的账,这些本事日后他也要教给平安的。 平安也是他弟子,这个大公子也默认了的。 大武自然也去了主院,把一群小子带到山脚空地上,练武不狠也是不行的。 梅娘跟万长生对孙先生简直感恩戴德,就这样来硬的好,平安对医术兴趣太大了,作为父母,他们还是想儿子尽可能科举,但有些话现在不方便说。 一边让大公子养着,一边还说科举,是不是有些不地道,但孙先生就不同了。 万长生急匆匆去了徐庄头那请假,得知他要回乡一趟,自然是允的,还让他不必过急,庄上已经不忙了。 万长生领了他的情,和梅娘商量了一下。 既然说是帮人家做工,就得有做工的样子,三个人的衣服一般就成,礼物也就带些普通的布匹,再去街上买一些便宜又实惠的。 总之一个字,就是低调。 低调是王道,二强小归小,很是拎得清,打个招呼就成,大强子的事,估计娘家是愿意的,能带到城里来,不比山村好? 真等上十年八年平安出息了,二强跟他哥也出息了,娘家人也是可以出来住的,实在老人家不愿意出来,等他们百年之后,大哥大嫂也是可以出来跟儿子的。 “就是你要是回去看你大哥,注意一下,千万不要被你那什么姑缠上了。” 相公后来还是偶尔会跟她念兄弟俩以前的事,她就知道相公还是原谅他哥了,也是,人家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她不能只要求对娘家好,婆家大伯哥就不认,天下没有这样的理。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看我还是想看看他跟孩子们,梅娘,我现在就上街,多掏些便宜棉布,再买些点心什么的。” 梅娘拿出一个荷包:“这里是十两银,不够我再去拿。” 拿了这十两,家里刚好还有二十两零用,不用动儿子给的二百整。 “够了,花不完的,这个天不热了,娘子,我会买些馒头带路上吃。” 梅娘笑:“地里都是菜,下午我揉些面,你再多买些肉回来,我多包些包子,你们带些路上吃,剩下的给平安还有那些孩子吃。” 万长生一想也是。 他从街上回来就帮着做。 主院里。 平安第一次挨了先生打,且是打手,打红的那种。 先生在满意他的背书之后,感觉他那毛笔字还是得正规学,那就从抄书开始,谁知道平安一个不注意,把一个字写成现代的简化字,在先生眼里,那就是缺胳膊少腿,不打不足以长记性。 还好,这一世从胎儿起,当孩子当了八年,从心理上接受了自己就是一个孩子,尽管某些方面还有些超出年纪的成熟。 打就打呗,三手板,不多不少,不轻不重,尚能承受。 孙文打了平安也心疼,这还是他第一个弟子,儿子从小还是去学堂跟先生,他自己没怎么教过。 玉不琢不成器,这么简单的字还写错了,不可饶恕。 但这小子一笔字还是很不错的,短短几个月,还不是日日有空练,有模有样的,他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孙文自己另坐一头看起书来。 先生总不能肚里没货教学生,他罕见的焦虑起来。 …… 二强数数荷包里的银子,咧着嘴直乐。 上次带了十七两银,够娶两个媳妇的钱回去,一趟江南之行,自己的荷包又多了六两,其中一两是孙先生给的,说是给他们的辛苦银。 辛苦?不辛苦,吃了许多好吃的,本就是拿了大公子月银的,做事就应该,孙先生真是客气。 江南还带了些小礼物,回家刚好分给堂兄弟们,妹妹们就在路上买些娟花,刚好还有一百多文零钱。 想起途中买零食花掉的一两多,二强就呕得想打自己,怎么就这么嘴馋呢?这次所有的银子全交家,反正现在吃的用的都是大公子的。 自己也算是当差的人了。 孙文正午才放了平安回家,他自己也得回城,回永安不表示事情就少了,相反七七八八的琐事还很多,他也只有早晚才。有空回家陪娘子。 平安见爹娘在灶上忙,他进了自己房,拿出这次出门得的银两,有些想讨好师傅的,对他就不会空手,一个小荷包还是要拿的。 小马驹一匹,这次没有带回来,师傅说还是小了,下次让别人带。 银子一百二十六两。 金叶子一小盒,差不多五两金,也就是五十两银。 玉器几个,金锁两个,刀一把,匕两把,手术工具一套。 七七八八的小礼物若干。 很不错了,出门带的一百九十七两,还剩下一百八十六,基本没怎么用。 他把这些江南的小礼物收在一个袋里,只留了几件他喜欢的,剩下的就给爹带着送礼,收了整三百两起来,剩下的十二两零头就给他们路上用。 这次暂时就不拿银子给娘了,需要时再拿不迟。 万长生看着怀里儿子塞过来的东西,又是荷包又是小礼物的。 “爹,十二两银路上用,不用太省,这些小礼物刚好带回去送人。” “你娘也给了我十两,刚刚街上花了二两,八两足够了,这些你自己留着吧。” “爹,我这还有,要不要再多带些,穷家富路是不是?” 万长生笑:“咱们有骡子,不用住好的,吃一般就行,低调才安全,我跟你娘商量了,这次回家,三个人都穿普普通通的衣服,一定不能惹眼,儿子给的,我就接着了,爹不在家,你娘就你照顾了。 我想好了,这次回来,你如果进药谷几个月,我跟你娘就一起跟进去,反正在谷里我也是做事。” 能不跟孩子分开,还是不分开的好。 105替补先生 万长生带二强一离开,平安就安排童雨住进了自家的小院,除了清晨习武,其余时间都可以陪着娘亲。 上午跟先生读书,下午自学医书,清晨还得习武,晚上做文章到半夜,这让梅娘心疼到不行,她是想让儿子科举,但也不能这样拼命啊。 平安笑笑后仍是如此。 这算什么?前世初中生都这么卷了,高中生更是一天二十个小时学习,他这不过一般罢了。 几日后,孙思成回来,带回来了一个年轻人,一个年轻的秀才,这次考试着了人家的道,进考场一日就因为腹泻严重不得不退考。 给他治病的就是孙思成。 孙思成本来只是得知对方是个考生,有点为他可惜。 闲聊中得知这个考生父母双亡,祖父年迈,现在跟叔叔过,他自己算是无依无靠了。 这次考不上举人,他就准备去私学当先生,养活自己外,再筹下次的考费,准备三年后再来了。 这让他动了心思,对方学问不差,教平安绰绰有余,阿文实在太忙,忙不过来时刚好这小子教,不然他还真担心日后平安考不上秀才,这是答应人家父母的。 自己是个大夫,也是个秀才,这不矛盾,名医也不能一点墨水没有,否则就是大老粗。 孙文本看见大公子带了一个少年回来,也不稀奇,哪曾想还是带来教平安的,这让他怒火中烧,也不顾礼,直接拉着孙思成出去。 “大公子,你什么意思?不想让我教平安?” “你看看你,心急什么?”他把这个少年的遭遇跟孙文说了一遍。 又说了自己的打算,“你说这样不是最好?帮了周恒,又减轻你的压力,别忘记了,你还打算三年后乡试的。” 孙文这才脸色好看点。 “阿文,等万长生这次回来,咱们就简单地几个人一起聚聚,让平安敬你一杯先生茶,如何?” 孙文难得地扭捏起来:“敬不敬我都是他先生。” 孙思成心里好笑:“也不大办,咱们几个坐下来喝一杯,只不过委屈你当二师傅了,这件事后,我就准备回京城了,平安就你操心了。” 孙文点点头:“这边你放心,下半年对好掌柜们的账,过了初七我就去找平安,一直等你回来,万长生夫妻也是愿意跟儿子后面的,如此也省了他们挂心。” 这样自然是最好。 有了替补先生,孙文也准备明日就赶去淮南府,二十六铺子开业,自己最好是过去,今天已经二十二了。 紧赶慢赶,刚好可以在开业前一天到。 平安对这个小先生很满意,真正的寒门书生,十六岁就中了秀才,可惜当年父亲就出事,本就年幼丧母的人,更是不被人待见,除了有心无力的祖父,连叔叔一家都对他冷冷淡淡。 原因也是因为村里人传他是小灾星,就是愿意自己教学生也没人上门。 正当他准备在离家远一点的私学帮人代课时,师傅找上了他,说好一个月二两,吃喝全包,每日不超过两个时辰的课,其余时间自行安排。 这跟天上掉馅饼没什么区别,尽管馅饼也不算很大。 平安觉得跟自己那几年的遭遇很相似,平端多了些亲切感,周恒直接交给了元清,让他带着一起住,还可以跟着读读书。 元清不爱学医,除了陪他读书,再就是跟着先生学算账。 孙文觉得,元清读书是不错,但跟平安还是不能比,武不行,医不行,真是读书好,大公子也是愿意投资,但万一不能走到仕途那一步呢? 那时元清又该如何?会算账起码可以接他衣钵,不至于让大公子失望,也能帮到平安。 孙思成等平安上好孙文的课,直接带着他回到了医堂,学医不能光记书本,在医堂直接看着师傅给人治病才能学到东西。 因为是自己的医堂,孙思成往往会直接让他上手给病人诊脉,这样可以区别两人诊的到底哪里不同。 平安不论在师傅这里,还是先生那里,都会适当的展露自己的天分,又不至于过分,这也让两人兴奋的同时,又加强自身的学习,生怕有朝一日被这个孩子超过。 超过没什么,但太年轻就超过他们,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话说万长生带着二强、童林,起早贪黑地赶路,中午则随便找个地方歇一歇,给骡子喘口气,喝水喂料,三个人也只是吃些馒头什么的,按这样的速度明日半下午就可以到家,比正常时间少了一天。 二强一边心里为即将回家而高兴,一边又为姑父这样赶且省而痛苦。 童林则眉眼淡淡,这对他不算苦,自幼跟妹妹在牙行才是苦,在谷里拼命习武才是苦。 “童林哥,把车停路边,我要下车那个一下。”二强感觉腹胀的很,有些憋不住了。 童林停下车,人也站到车旁,抬头看看天色,“万叔,离这最近的客栈还有多远?” 万长生也下了车,吩咐二强就在前面一点,不要进林子里。 二强自然是应了,天都已经擦黑了,进树林子里他也害怕。 “童林,等下我来赶,这里好像不远就是小镇,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再过两个镇就是焦县,明日半下午就能到家。” 他停下话,只见童林蹲下去,手在地上抹着。 “怎么啦?” “万叔,你看,这是人血,还是刚流下的,前面肯定有人出了事。” 万长生在边境七年,自然知道人血。 “是的,真是人血,童林,有可能是人摔破了,不对,有车印,也不像翻车,不管怎么样,等下车我来开,你跟二强把武器拿好。” 车柜下有刀,有铁棍,天色已暗,弓箭是不合适的。 童林拿出他跟二强的铁棍,又把短刀插在腰上,万长生也拿出粗木棍。 “我去叫二强,你小心,我们有骡车,躲也躲不掉,越黑越不好,我们三个有家伙也不怕,还不如往前赶。” 童林点点头,他是不怕的,相反有一点小兴奋。 二强刚上完大号,就被姑父喊,一听前面可能有人出事,忙往车边跑。 “姑父,应该不会有歹人吧?这可是官路,是不是只是人翻车了?” 要是人翻车受了伤,自己双肩包里可是有伤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话不假,但一般人都会拿银子感谢的吧? 106合力救人 万长生赶动骡车,童林坐到一边,二强则在车厢里紧紧握住铁棍。 他本还想着拿药救人,可姑父让他拿铁棍坐车厢里,这让他紧张起来。 怕他是不怕的,真的有歹人,他二强也是有功夫的人,虽然不算很好,但也学了半年。 “万叔,你慢慢赶你的车,尽可能不要太大声,你看旁边小林子里有骡车还是马车,绝对有事,我先下车摸过去。” “小心,我一会把车停那。”万长生也觉得不是单纯翻车的事了。 再有一刻钟天色会更暗,受伤的人应该往前赶,而不是往林子里凑。 童林很有些功夫,寻常两三个大汉都不在话下,何况身上带了武器。 对方只一辆车,最多不过三四个人,自己这边还有二强,也有三个人。 十月二十一,多多少少还有些月色,万长生一边赶车一边瞥着飞奔而去的童林。 二强同样透过车窗看着远方箭一样的童林哥,这一刻他没有害怕,小心肝扑通扑通跳,整个人兴奋起来。 童林已经听到前面不远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他慢慢靠过去,只听有人痛苦地哼哼,好像口不能言。 “别怪我,我不想要人命,只把你绑在这里不会死的。” 这是一个男人故意压低的声音,童林却听的清清楚楚。 好一个不想害人。 一个歹人就没问题了。 童林突然一跃而起,铁棍一下子打在这个人的肩膀上。 “啊,啊啊。”男人杀猪样喊起来。 童林又是一脚过去,这一脚不轻,对方一下子昏了。 万长生跟二强也飞奔过来,“童林,可有事?” “万叔,我没事,就一个人,不过地上还有一个人。” “童林,你旁边就是葛藤,砍下来捆住他,醒来会伤人。” “嗯,万叔,我这一脚有些重,没有一刻钟醒不过来。”童林还是砍了一根长藤。 二强忙冲过去帮着把人绑来。 “长生?你可是长生?”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个人却不再发出声音。 “万叔,人应该昏过去了。” 万长生燃起火折,整个人都傻了:“孙军医?怎么会是他?童林,快救人。” 三个人忙把人抬进骡车里,二强点亮气死灯,这才看见这人后脑勺血糊糊的。 “姑父,伤了后脑勺,我双肩包里有好伤药。” 二强慌忙拿出伤药,童林又从小包里掏出布绷带,这些东西他们都随身带着。 万长生手有些抖,还是亲自给人上了药,包扎好。 他带了伤药、风寒药、驱虫药甚至迷药,可就是没有参片。 娘子头天晚上拿了参片给他,还是儿子给的,他又悄悄的留下了,就想着留给娘子生产用。 “孙叔,孙军医,我是长生,我是长生呐。” “万叔,我这里有清心丸,可能有点用,他只是晕了,我多少会些医,人应该没事的。” 清心丸?确实是对昏昏沉沉的人起作用,起码不会坏事。 万长生捏着他的下巴喂给他一丸,又给喂了一点水。 “童林,二强,这是孙军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被人害,我在北境跟他后面七年,待我跟子侄一样。” 童林把刚才听到的话说了一遍。 万长生听的咬牙切齿,孙军医在他心里不亚于父亲的身份。 “他既然说不想害孙军医命,这么重的伤绑上一晚上会有命?”万长生站起来。 “万叔,我去,塞了他的嘴,再断了他一条腿,然后看他造化。”童林道。 二强打了一个冷颤,接着又小兴奋起来。 “好,就伤他一条腿,塞嘴就用他自己的臭袜子,但不要他命,不然查起来会麻烦的。” “知道,我不绑他腿,手上藤也会松开,人醒后能爬走就行。” 爬不走就是他的命。 不一会,前面传来闷哼声,童林很快走了回来。 “万叔,可以了。”这一棍此生那条腿也治不好了。 “童林,你赶那辆车,我估计十有八九是孙叔的,这个人肯定是见财起意。” 二强提着灯照照,车厢里确实有一大包行李,还有一个背篓一个筐。 “姑父,这人的东西都还在,咦,姑父,他醒了。” “孙叔,孙军医,我是长生,现在可好些了?” “真的是长生啊,哦,我好多了,头还是疼,长生,那人呢?” “孙叔,我们给你上了药,现在你清醒过来就没事了,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这一晚上的,那人不是你熟人吧?” “擦黑前他拦车,我看他一个年纪不小的人,说腿脚不好,又老老实实的,就让他上了车,答应带他去前面镇上谁知道我刚赶车没一会,他就在后面砸了我一石头。” “孙叔,天色已晚,咱们走吧,那人断了一条腿,醒过来后应该能爬回去,咱们就不管他了.” 孙宏宇点点头,他的脑子清醒许多,但还是晕晕沉沉的。 “二强,天黑你赶车不行,我跟童林赶,孙叔,这人没有杀他,可万一是附近人,我们要是住附近客栈,他会不会倒打一耙,找了人来?” 孙宏宇摇摇头:“算了吧,饶他一条命,长生,我记得你家就在焦县附近,咱们连夜去焦县,不算多远了,今晚月色还可以,我现在好多了,慢点还是可以赶路的,我车上也有气死灯。” “行,就这样吧,二强,你在车上照顾好孙爷爷,我们赶一个时辰路,再找一个僻静处,就在车上歇一晚。” 一个时辰后,骡车早已经出了附近这个镇。 到底还是心软了,不然也不至于被人害了还得跑路。 换个心狠的人,直接就杀了对方。 二强点点头,这人不比他祖父年纪小,姑父又喊他叔,自己是得喊他爷爷。 孙宏宇自己带了被子,二强干脆帮他铺上,这样人可以躺着,也可以靠着。 两辆骡车重新动起来。 万长生在前面问:“孙叔,这样可会颠着你?” “没事的,别忘记我是军医,就是被砸了一下,流了些血。” 淡淡月色中,万长生根本不敢赶快,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把车歇在一个坡脚下。 万幸的是,伤药起了作用,孙军医竟然睡了过去,童林把了脉,跟万长生保证人已经没事。 秋风起,凉意袭人。 几个人不敢分开睡,就这样窝在一辆车上,盖着一床被子,过了一个很窝囊的晚上。 107原来如此 “长生,长生。” 童林睁开眼:“你可是有事?” “孙叔,没烧吧?”万长生也醒了。 “没有,你把我医箱打开,里面有一个小盒子,拿一片参给我服下,人没事,但血流了不少,补充一下体力,天也要亮了。” 万长生很快拿出一片参递上,二强递过一个小水囊。 “谢谢你,小家伙,叫二强是吧?” “孙叔,他是我娘子的亲侄子。” “不谢。”二强有些害羞,昨晚他还跟伤者挤了位置。 “长生成亲了?真好。”孙宏宇停了一会道,“上半年我跟孙青通信透过离开军营的意思,他让我来他这里,我一个人去哪都无所谓,他是我族弟,也就过来看看,习惯就住下,不习惯就换过地方养老。 求了好些次,今年将军看我年纪确实不小了,为军营服务了二十多年,再有四年都五十了,也就答应了,还多给了我一笔安家费,想不到一时大意,差一点命丧于此。” “孙叔,你那银子可在?”他们可没有搜那人的衣服。 “在,绑在身上呢。” “叔,那就好,吓我一跳,先前着急忙慌的,也没有搜那人身。 叔,在军营我就说过,等你退役我可以给你养老,那时候将军不放你走,现在好了,你我竟然这样相遇了,可见缘分不浅。 你若愿意,日后就跟我过,我娘子人好,你就把我们当自己的晚辈,现在我们赶路,其他事回头抽空再告诉你。” “长生,我,我怎么能麻烦你们?”他心里滚烫起来。 年轻时成过亲,可媳妇短命,也没留下后。 后来进了军营,连连战争,军医是个特别忙的职业,再没心思想这些。 战争结束了,他年纪也大了,将军不愿意放他走,他也就留下来,后来遇见长生,一起在军营七年。 对这个年轻人他是真的喜欢,但不能因为喜欢就让人养老。 银子他不缺,够他到老的,可离开军营,天大地大,却没有一处是他的家。 如果不是孤单,他也不会想着到族弟这来,当大夫充实点是一回事,但如果光是想着当大夫,哪里的百草堂他都能去。 到焦县来,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长生的家乡就在这里。 年轻时根本没想过老了的事,没想过光有银子也不行,死了自己不会爬山上去。 如今退役后,总会想到这些问题,也希望哪日自己死了,有一个真心实意帮他处理身后事的人。 “叔,听我的,没有你,那年我就可能死了,七年间,你帮了我无数次,我心里都记得。 我父母都走了,你以后就是我叔,我养你老,不说这个了,我们现在走,到了焦县去回春堂重新上药包一下。” “好。”孙宏宇到底没舍得说不要。 他比长生大二十岁,当他叔也是可以的吧? 他可以去百草堂当大夫,只要离他们近一点,将来他们有了孩子,他也是可以拿银子帮他们的,教长生医术也是可以的,他在军营七年本就有些基础了。 半上午到了焦县,当孙大夫被长生叫出来时,人还些懵,“万长生,你怎么回来了?” 很快,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宏宇哥,你怎么啦?受伤了?” 万长生轻轻的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没事了,叫你出来,是一会让你不要大惊小怪,最好是我去附近客栈,你带药过来。” “好,好,哥,要不就去百草堂后院,空房还有一间。” 孙青愧疚的不行,因为他的相邀,差一点害族兄丢了命。 如果是昨日之前,孙宏宇肯定愿意。 但现在不愿意了,长生刚才跟他说了,可以在客栈养伤,童林陪着,几日后,等他伤好些,就可以带自己回永安府。 他们一家如今跟在百草堂大公子后面,继子还是大公子的徒弟。 大公子孙思成是他的族人,算起来自己跟他父亲孙一南是堂兄弟,一个是嫡支,一个是旁支,真正理起来还没有超出五代。 如今遇上了长生,就让他自私一回吧。 人越老越怕孤单,这话真是没错的。 “不用,就去客栈,长生,哪家客栈离百草堂近,就去哪。” “哎,孙大夫,我们就去迎宾客栈吧,上次在那里住过,感觉很是不错。” “好,好。”孙大夫也只能答应。 等到客栈安顿好,孙青也来给族兄上了药。 “叔,我带二强现在回家去,今日二十二,二十六清早我们过来,你跟童林就在这里等我,客栈住宿费我已经付了四日,想吃什么就让童林点。” 孙宏宇笑眯眯点头:“你们快走吧,晚了不好,我这里有孙大夫和童林,你还担心什么。” 万长生吩咐好童林,暗里又拿了一个二两的银锭塞他手里,这才跟孙大夫行礼:“孙大夫,孙叔就麻烦您照顾了。”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怎么族兄看这小子的眼光竟然比看儿子还热情?他得问问。 万长生趁机又把大公子的信交给孙大夫:“这事还麻烦孙大夫了。” 孙青看了看信:“不麻烦,先让他在百草堂当一段时间小伙计,看看可有学医的天赋,不行就学其他。” 万长生再次道谢。 黄昏时分,二强到了自家的院门口,骡车一停,他就迫不及待地往下跳。 “嘭嘭嘭,娘,娘,祖母。” 大强子看自家院门被锤得噼啪响,还传来二强的声音,急忙打开门,二强一下子扑倒在他身上。 “大哥,没想到吧,没想到我们现在回来吧?哈哈哈。” “二强?姑父回来了?二强,快让开,让骡车进来。” 二强已经挣开他哥的手,窜到里面去了。 一大家子正准备吃晚餐,听到大强、二强的声音,全都赶了出来。 大强子已经接过姑父手里的骡子,把骡子赶到小毛驴一起去,小毛驴是他家上个月买来的。 “长生,怎么有空回来啦,梅娘跟平安没一起吗?”何宁氏没看到女儿和外孙。 “娘,梅娘有身子了,两个月不到,不敢赶路,平安得留家照顾她,都走了不放心。” “怀孩子啦?那就好,那就好,大强子娘,别只顾着傻乐,快去炒碗鸡蛋,明儿再杀老母鸡,现在来不及了。” “哎。”胡氏看着小儿子养的那么好,心里乐成了花,这才几个月,就能回家看看了,那是府城,一来一回就是十多日。 108还是一样的糟心 何家人见万长生这么远赶回来,就是为了教他们采药,心里不是不感动,但又觉得这样会不会带他为难。 且不说给他月银的东家,就是他亲哥,如果知道了他教岳父家采药,而没有教亲大哥,会不会生气,兄弟俩关系更紧张。 但眼下人刚进家,何子林父子也不方便说。 “大哥,还是三家一起上山吗?” “嗯,三家是亲大伯亲叔叔家,光何村采药是不够的,往往要去别村的山,人多也安全些,你们万村我们没有去。” 万长生心里自然明白,大舅哥无非是不好意思,没有教亲大哥却教了他们,这事他还没有想好,大嫂那个人有些贪财,他怕教了他们,大哥和孩子会被她念的日日要上山。 万村浅山就那么多,万一进里面一点,出了事怎么办? “大哥,这次我们回来住三日,二十六一早就走,前一日傍晚我去找大哥谈谈,如果他愿意,麻烦你教他一个人采药,其他人家来都不用教。 还有一件事,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平安前些天厚着脸找了他师傅,想让大强子去县城百草堂学医或者学账房,孩子不想他大表哥一辈子待在村里。 他师傅答应了,大强子是长子长孙,考虑他不合适出远门,县城不算远,回家也方便,我这里带了大公子的信,直接带着找人就行,不知道你们可让他去?” “去,平安给他大表哥找的前程,肯定得去,学医还是学账房都好,有出息了才能光耀咱家的门楣,守何村一辈子有傻出息?” 一家子都兴奋起来。 何子林道:“平安真是想着他大表哥呢,长生,家里有我们两口子呢,孩子有这机会,肯定得出去,我跟他娘之前就发愁,如此下去,二强就比他哥胜了许多,亲兄弟间相差远了,以后都会生分了。” 亲兄弟不生分,妇人间就说不好了。 大强子亮晶晶地看着万长生:“姑父,我想去。” 他马上十五了,再不能出去学些本事,那就晚了。 “行,这事你们再商量商量,商量好了,三日后兄弟俩就一起走,但这事千万不要说出去,万一亲戚家的孩子也想去,我是不能答应的,能带大强子和二强子出去,平安已经尽了最大的力了。” 何家人连连点头,忙嘱咐二强。 二强也是无奈,他像那种不知高低的人吗?平安身边的事不能说的,就是爹娘他也不会透一个字,还有这次路上救人,打死也不能说的。 三日一晃而过。 万长生提着两份礼,一份给族长,一份给他大哥。 大强和二强赶着骡车就待在村口。 这三日,万长生早出晚归教三家采药,大舅哥告诉他,每家一个月平均二三两是有的,家里活还照做,对农家人来说,这是相当不错的进项了。 选在傍晚过来,一是乡下人没那么大的忌讳,二是白天过来不一定有人在家,如今不冷不热,有活的忙活,出去找工做的找工做,妇人孩子也会上山捡柴,现在懒,冬日就不好过。 再就是他也不愿意看见那表姑母,烦人的很。 族长一家人正准备吃晚饭,见万长生进来都很意外。 “长生,怎么回家了?不出去做工了?” “族长叔,明日一早就走,我东家来县城办事,现在就在客栈里,我趁机回家看看,族长叔,家里一切可好?” “好,都好。” 万长生把手里的礼递给一旁的族长娘子,“婶,买了一匹布,给你们老两口做身衣服,这些点心和小玩意带给孩子的。” 族长娘子眉开眼笑:“你看你,每次来都带许多礼,下次可不准了,你娘子孩子可好?” “嗯,他们都好,我娘子也有身子了,明年六七月生产。” “哎哟,那真好,长生,日后带着孩子回来看看,这里可是他的老家。” 万长寿一边笑道:“长生现在都变了样了,看着都像城里人了。” “村长,你别笑我,我就是一打工的,你们吃饭,我在岳家吃过了,这就去我大哥家看看。” 族长一家客气一番,也就放人走了,关上院门,婆媳俩看着手中的细棉布和点心,这些可不老少钱,还有孩子们手中的小玩意,精致的很,县城都不一定买到。 长生这是要发呀。 万长生看一眼他家的方向,等从大哥家出来,他还是想带着大强俩兄弟过去看一眼,毕竟是他的家。 尽管日后很可能不会回来住,眼下还是不敢直接说给大哥家,稳妥些还是晚上一两年,他家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娶亲也还早。 给大哥家带的东西都是梅娘准备的,比给族长家的自然多了不少。 两匹布,四样点心,早上买的一大块肉,还有孩子们玩的,一大背篓。 万长寿家,晚食刚上桌,一大盆稀粥,一大盘粗面馒头,一碗咸菜,一碗地瓜片。 万长生看院门大开,就直接走了进来,到了家门口,这才喊了声大哥。 万长寿以为自己听岔了,还是大儿子跟他说,是小叔的声音。 急忙站起来一看,真的是他弟弟,“长生,你咋回来了?快进来。” “小叔来了,快进来吃晚饭。”徐氏瞥向万长生背上的背篓,口不对心地客气道。 “我吃过了,大哥,我跟东家路过,就回来看看你们,这是我娘子给你们准备的礼物,一些用的和吃的,再就是给孩子们玩的。” 他放下背篓,把东西一一拿在一旁的矮柜面上。 “长生,你们挣几个钱也不容易,怎么能买这么多东西,等下带回去。” 徐氏着急了:“当家的,你跟小叔聊聊,青儿,给你叔倒杯水。” 她自己也顾不上脸面,忙把这些好东西抱回房里,到了自家的东西,怎么可能再给带出去,当家的脸皮太薄了,脸皮能当饭吃吗? 自然是不能。 万长生看看几个孩子,脸色都不怎么好,他想想还是摸出一个二两的银锭递给他大哥:“给孩子们偶尔买些肉吃,光咸菜不长个,大哥,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万长寿死活不接银。 出了房的徐氏两眼冒光,老二真的发财了? “小叔,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现在房子不住,老是空着也不好,万青十二了,过几年就成亲,你们要不在家,能不能借给他住?” “你闭嘴,徐氏,我断了你吃的住的了?” 万青也红了脸:“娘,小叔只是做工,又不是不回来,你这样让他日后一家人回来住哪?” 小少年羞的流了泪,其他三个孩子也没吱声,老二万祥已经十岁,也知道羞愧了。 村里人每每说他家爹娘如何苛待小叔,他跟大哥都觉得什么脸皮都没了。 109归心似箭 “大嫂,那是我的房子,眼下我只是出去做工,如果一两年回家,我一家人住哪里去?” 说完他拿起背篓就往外走,这会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这个大嫂有些得寸进尺了。 万长寿忙拿起那个银锭就追出去,徐氏拦着,长寿直接一手挡了她。 万青拉住娘:“娘,给我们一点脸吧,小叔出去做工不过半年,能挣多少?你看他身上穿的还是走时穿的衣,今日又买来这么多东西,你再这样,保不齐小叔就要跟我家断了往来了。” 徐氏心一跳,公婆都不在了,小叔的确能做出这种事。 不过她也没说错呀,日后他如果不回来,那个宅子空着也空着,不如送给万青,整个一个新宅子,满打满算不过住了两年,过几年当万青的新房正正好,他们一家都能搬进去。 老宅日后就给老二、老三,一人一半,不用再起宅子了。 可惜了那二两银。 还好那些布和点心都在。 万长寿把银锭非得塞给他弟,长生想想也算了,大嫂那样让他实在不舒服,想着自己的娘子,越发归心似箭。 “大哥,有件事我得问问你,之前我采药你是知道的,你想不想学?” “长生?” “哥,你如果想学,你得答应我,不能听大嫂的,绝不能把银子看的太重,绝不能带孩子进深山,深山什么危险都有,没什么比命更重要。” “长生,要是能,我想学,四个孩子负担太重了,我不会再听你大嫂的,她要再作,我就送她回娘家去。” “那倒不必,她只是,算了,不说她了,我教给了我大舅子何子林,你如果想学,哪天直接带着万青找他去,就在万村浅山找找。 何家有小毛驴,如果去百草堂卖药,是可以搭他家的驴车的,跟孙大夫说你是万长生的弟弟,他们会收的,一个月二两差不多有,别家不能教了,人多就挣不了钱,可知?” “我知道,我会带万青偷偷的去。” “大哥,千万别进深山,命要紧,还有,万一我真的日后就住外面,那新宅子就送给你,二十多两起的,也只是住了两年,但你现在不必跟大嫂说,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说了,我走了。” 万长寿看着他弟远去的背影,其实他不想那宅子,他弟真的送给他,也就表示日后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 这世上他最亲的就是他兄弟,如果好些年都不能见一面,那还有什么意思? 突然地,他恼起徐氏,如果当大嫂的贤惠,兄弟俩家一定会和和睦睦,何至于如此? 五更不到。 何家就都起来了,婆媳俩老早在厨房做了早食,让远行的三人吃饱饱的。 万长生看着何家人正在嘱咐大强、二强,这次出去,短时间内不可能回来,二强也会第一次在外面过年。 “长生,二强麻烦你和平安了,大强子也麻烦你带他去百草堂了。” “大哥,不用这样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他们也是表兄弟,今年二强是不能回来了,以后有机会就带他回家。” 二强骄傲地挺着小胸脯,这次回来他把六两银全上交了,祖父又分给他娘一半,今年他一个人就上交了二十三两银,说是何家的大功臣也不为过吧? “祖父,祖母,爹娘,我跟哥就走了,也别想我们,我们这是出去学本事呢,平安说了,日后要带我去京城,那是什么地方?等挣了银,我给你们在县城买宅子,走了。” 何大庆笑的出了眼泪,二强说的也不是没可能,平安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指不定真能带兄弟俩走条路子出来。 晨曦中,骡车缓缓出了院子。 …… 客栈中,孙青再一次问族兄:“你真想好了?真跟万长生走?其实留下来也是不错的,找一个不错的孤儿过继了,百草堂大夫一个月也能挣不少,县城住家过日子还是很舒服的。” “我想好了,就跟长生走,青弟,人的缘分妙不可言,早在边城,我就拿他当自己的子侄,那时候我就想跟他走,将军不放人,这次我差一点死了,天都黑了,人也昏昏沉沉的,他带人救了我,那一刻听到他的声音,我都感觉是做梦。” 孙宏宇轻笑出声,的的确确是缘分,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救回自己的命,从此之后,他愿意拿他们当自己的孩子。 “孙爷爷,万叔他们来了。” 万长生就让二强在外面守着骡车,他带着大强子刚进客栈大厅,就见童林提着包裹下来,孙叔精神不错,走路带风,看来伤是好了个差不多。 “叔,孙大夫也在?” “长生,日后我堂兄可得要你照顾了。” “这是应该的,这是大强子,日后还麻烦孙大夫照顾,叔,这是大强子,二强的亲大哥,大公子答应带他出来跟着孙大夫学点本事。。” 大强子老老实实给两位大夫行了礼。 “大强我认识,跟他爹来卖过药,大强,你是想学医还是学账房?学本事可不容易。”孙大夫呵呵笑道。 “孙大夫,我想学医,也喜欢学医。” 孙宏宇拿了两个红包,兄弟俩一人给一个。 万长生推不了,也就让兄弟俩接了。 孙大夫也一人给了一个,童林他也给了,这次幸亏了他们。 “长生,趁早走吧,我跟童林已经吃过,饭钱也结了,直接走就是。” 如此,万长生也就接过孙宏宇手上的包裹,跟孙大夫辞了行。 童林已经套好另外一辆骡车,昨日孙爷爷就让他去城里准备了不少途中用的吃的,到了府城,他们就应该进药谷了。 此前他们是方明谷主的人,两个谷主是亲兄弟,他们这些人也早就听说过方霄谷主的大名,如果这次能学几招绝学,那就是天大的欢喜了。 二强要自己赶车,万长生没答应,自己坐到架车位:“孙大夫,咱们走了,您多保重。” 骡车很快上了官路,二强在车厢里傻笑。 乖乖,刚出门就收到两个红包,一个一两,这就二两了。 他偷偷的塞给了大哥,大哥不久后就能让爹带回家,家里还是缺银子的。 老天,他感觉心要跳出来了,兄弟俩出门才一个时辰就挣了四两银。 红包也能说是挣的吧? 110平安无语了 平安这些日子空前地发奋,小脸都瘦了一些。 上午先生会来庄上教他,元清几个也跟着学,午后,小武会送他和先生去城里,这时候青石跟吴钧会一起带着,学医不是一朝一日能成的。 孙文把平安带到后堂,今日百草堂病人特别多,孙思成既然这段时间在这里,肯定要帮着诊,许多病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以至于到现在才在后院吃着鸡蛋面。 “平安,不能上午读过书,剩下的时间就一点也不上心了,你已经八岁,不小了,大周文人爱诗,出口成章的比比皆是,不用刻意花时间,你看指着一花一草也能吟一首,就拿你师傅来说,为了诊治病人,到现在才吃口面,也是可以诗一首的。” 平安也是无语了。 这几天,先生大有想让考状元的架式,可他只想考个秀才,中举则更好,不至于被人说没文化,做名医才是他的终极目标呀。 这样下去,他到底是考状元,还是做名医? 他太难了。 “平安,你先到大厅去,我一会就来。” “知道了,师傅。”他又跟皱眉看他的先生弯腰行了个礼,“先生,我会做诗的,我先去前厅了。” 做诗是吧?先生,终有一日,我要让你对着我的诗傻了眼,然后激动、夜不能寐。 他现在是清楚了,大周根本就没有前世那些脍炙人口的名诗,他曾是过目不忘的天才少年,又特别喜欢唐诗宋词,腹内的那些名诗名词简直不要太多。 稍微改动一下下,不就是他万平安的?只是现在太小了,聪明也不能聪明到那个份上,任何时候都不能高调到昏了头。 “去吧。”孙文挥挥手。 孙思成喝完最后一口汤:“阿文,你到底要做什么?平安已经在读书,日后也会考秀才,但他是我徒弟,终究是要成名医的。” “大公子,那孩子太聪明了,说不定日后能成一代名臣,帮着皇上治理咱大周万里河山,你不想看着大周更加的蒸蒸日上吗?名医不还是有你吗?再说了,当名臣就不能当名医吗?” “你疯了吧?还当名臣?你让平安一日十二个时辰不睡觉?更甚至当二十四个时辰用?你没看他都瘦了吗?” “他那是抽条,大公子,你可以给他开个药膳方子,咱们把时间好好安排安排,让平安试试,万一院试过后,他愿意乡试呢?乡试过后他愿意春试呢? 大公子,咱们试试看,天才不能跟普通人比,普通人花好几日背会一篇文章,他不一样,一个时辰他就会了,你看,那个老人家教了他几日医,他就记得牢牢的,这件事你跟我吹了不止一次。 让我们试试,试试一个天才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如果平安既能当名医又能当名臣呢?大公子,百草堂日后也要有我们自己的靠山,如果平安日后能当这个靠山,那不好吗?” 孙思成盯着孙文,久久没有说话。 他承认他动心了。 可历史上从没有过既能考科举又能当名医的,他还想跟徒弟当内脏手术的鼻祖,手术工具都摆在医箱了。 天才也才八岁,给他那么多的压力好吗? 他不忍心。 “阿文,这些你我心里知道就成,先还是上午跟你学文,下午跟我学医,其他什么都不必说出来。” 孙文知道大公子动心了,当然不会追着来。 “你说你,本来是去淮南府铺子开业的,怎么又不去了?” “这个很稀奇吗?做生意不过是为了赚钱,有人就行了,平安功课要紧,再说这边铺子也要我准备,方霄帮着忙,他人多。” 孙思成摇摇头:“你到底要开多少铺子,江南开了八个,这边又要开四个,你已经开十二个了。 十二个不多,我是打算将来开二三十个卤味铺,我跟平安读书也都要银子,平安还想自己养自己人,哪样不要钱?方霄、何进他们,咱们吃肉,也得给他们喝汤,银子大家好赚。” “这些随你,阿文,这次万长生回来,就让平安敬你一杯茶吧,” 孙文叹口气:“我也想,可我又怕耽误了平安,万一将来会有大儒想收他当徒弟呢?” “放屁。” “大公子,你今儿怎么说粗话?啧啧啧,这样的大公子要是别人听见了,怕是都不认识。” “我怕什么?我是平安的大师傅,平安什么主我都能做,武师傅是小武大武,他们的身份摆在哪,不可能让平安跪他们,文师傅你当之无愧,咱大周只兴第一个大师傅摆宴收弟子,所以只好委屈你不能大办,但我们几家人坐一起,开开心心吃一顿,再让平安敬你一杯茶还是应该的。” 孙文笑笑:“大公子,我真的动心了,就因为想当这小子的文师傅,我连晚上都想着读书,生怕自己不够格,这孩子我是真喜欢。” “那就这样吧,我去前厅了,你既然打算考举,虽然还有三年,也尽量培养自己的人手,把小事让他们做,你管大的难的就成。” “我知道,我也走了,年底我会把这些都安排好,初八以后就安心进谷教平安,你安安心心上京办你的事。” 两人相视一笑,孙文摆摆手大步走了,他的心情很好,整个人都神采飞扬。 孙思成并没有立马去前厅。 十多年前无意中救了孙文一家,并帮他复了仇,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他一直勤勤恳恳帮自己,称之为百草堂最大的掌柜,第一账房也不过分,帮了他多少也说不清。 两人之间的感情不比亲兄弟差,今日他这么激动,也是因为平安确实优秀,优秀到孙文不忍孩子放弃科举。 孩子小,他现在还不怎么明白自己想要的,暂时就这样学着吧,等十五岁了,他是想走哪条路,他都不拦着。 但医这方面,他是定要传给他的。 文师傅之所以想让阿文坐实了,就怕哪一天,真的有大儒看中了平安,然后以师傅的身份压着平安一定要学文,到时候他是能凭大师傅的身份压着,但那样也得罪了人。 孙家在医道上门楣不低,但到底是医药大户,不能跟真正的高门相比,背后的靠山也不是那么得力,真正能多少年还不一定,其代价每年也不少。 孙文的提议,他是真的动心了。 111远途归来 月底这日,梅娘终于见到了分开半个月的相公和侄子。 相公还扶着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 “娘子,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孙军医,他这次退役,我接了他回家,以后他就是我们的亲叔。” 梅娘忙行了礼:“叔,相公常提起您,没有您可能早就没有他了。” 孙宏宇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其实他心里早已经打了主意,如果长生娘子不嫌弃他,他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住着,决不能倚老卖老跟人家一起住。 年轻人不方便,自己也不自在,再好的情分久而久之也会消磨殆尽。 如果不情不愿,他立马就去投奔百草堂,凭他的医术,以及族亲的身份,谋个缺还是不难的。 “平安他娘,也不能那样说,都在军营,相互帮忙也是应当。” “叔,我们进去吧。”万长生看看屋里,“娘子,平安不在家吗?” “相公,平安上午跟先生在主院读书,下午小武送他们去百草堂师傅那学医,傍晚才能回来。” 梅娘想把孙叔安排在西屋,孙宏宇坚持不肯,非要住进主院的厢房,他是知道平安的那些人都是住那边。 万长生住的这个小院本是药庄客院,并没有多大。 正房三大间,一东一西,中间是客厅,后面俩小间,其中一间就是二强在住,还有一个是库房。 厢房左边两间,一间现在童苗住,一间是空的,倒是可以孙叔住。 西厢房一间是厨房,一间是餐厅,再就是前后小院。 前院还算开阔,有一口井,后院则是鸡圈,茅房和洗漱间。 真的是满满当当。 “长生,我就跟那些孩子们住一起,有学医的孩子我还能教教他们。” 途中,晚上在客栈里,睡不着时,万长生就跟他一点点唠这些嗑,他也就知道了大公子竟然给了平安十个人。 作为师傅,这样待徒弟的也是绝无仅有了,也让他更想看看这个孩子. 万长生见孙叔坚持,也就随他,过些日子他们一家应该就会去药谷一段时间。 大公子曾跟他说过,让他们就住进主院,他当然不会。 主院空着也让它空着,客人住进主人的房间算什么? 就是那几个孩子,也是住进厢房。 但孙叔不同,他本就是孙家的族人,算起来还是大公子父亲那一辈的亲戚,住进前院西屋还是行的。 那本就是客房。 何况娘子怀了孩子,孙叔住这边,事必忙不少。 相反,主院有两个妇人专门服侍这些孩子的衣食住行,如此一来,确实也是可行。 万长生点头同意了,说服了娘子,就带着孙叔去主院安置,孙宏宇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两妇人立马起锅烧水,让他洗漱。 “长生,你也回去洗漱,我住这里很好,明日你陪我一起去百草堂看看,也见见大公子。” “哎,叔,晚餐我来接你。” “行,说好就今晚一次,明日起,我就跟这些孩子一起吃饭,你别打断我,能跟你一起回来,心里就把你们当我自己的孩子。 但你也知道,我习惯于一个人,离你们这么近,日日能见,不必一日三餐都一起,如此都不方便。” “行,这些回头再说,说不定过些天我们就一起去药谷住段时间.” 二强已经洗漱好,自己去小河洗衣服,姑已经有身子,这些小事肯定不能让她累。 这次平安能让大哥去百草堂学本事,他心里感激的不行,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功夫练到最好,日后能成为平安身边的第一高手,时时刻刻保护他。 学医还是学账房,都是极好的事,不是平安,大哥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离家还不远,每个月都能回去一两趟。 兄弟俩总不能都离家里人太远,这样有事也顾不上。 孙宏宇在看见平安的一刹那,心里就想着,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精灵一般的孩子,美好的让人不由自主就想微笑。 难怪长生会这么喜欢这个继子。 “叔爷爷,平安给您请安。”平安声音清亮,落落大方。 万长生一边得意地咧嘴乐,一看孙叔这个表情,他就知道孙叔也喜欢这个孩子。 “好,好,平安,这是叔爷爷给你的礼物。”孙宏宇拿着一把弓弩递给平安。 “叔,这可是您珍藏好些年的弩。”万长生有些激动。 “平安,接着,这弩确实是大将军送我的,一次我救了好几个很重要的副将,大将军一高兴就送了这把弓弩给我,如今我老了,就把它送给你。” 平安唇角高扬,双手接过来:“多谢叔爷爷,平安很喜欢,日后也会好好练。” 这把弩他是真心喜欢,比弓小巧,却是相当有爆发力的。 “平安。”二强去庄上转,又跟伙伴们说说话,回来就迟了点。 “二表哥,一路可累了?” “不累,都坐车呢。” “二表哥,回家欢喜吧?” 二强傻乐:“当然欢喜,平安,我也想你们,在这里想家,回家想你们,唉。” 几个人都笑了。 “爹,师傅说你要是回来,就让你去百草堂找他。” “可有事?” 平安把师傅想让他给先生敬茶的事说了一遍。 “哦,这是应该的,孙先生对你是十分的爱护,刚好我明日本就要陪你叔爷爷一起去,你不知道,你叔爷爷跟你师傅本就是亲戚。” 次日,辰时初,不等孙文过来,万长生就带着孙叔一起去了百草堂。 孙思成也知道万长生应该就这一两日回来,早早就来到了医堂。 发现万长生已经等在前厅跟老葛说话。 “万兄弟,回来啦?” “昨日午后回的,大公子,这是孙宏宇孙军医,今年刚退役回来,这次跟我过来了。” 孙思成眼一亮:“堂叔,我小时候见过您,不过您应该不记得了。” 孙宏宇呵呵一笑:“记得,不过那时候你不过七八岁,我那时跟你现在差不多大,如今老了。” “不老不老,堂叔,回来好,回来就在我这里住。”这个堂叔是孙家旁支最有本事的一个,在军营待了二十年。 “那倒不用,我跟长生住,今日过来一是见见你,再跟你说一声,我现在就住在你的药庄里。” “堂叔,如果您愿意住庄上,自然也行,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来这里当大夫?” “以后再说吧,我听长生说,他们可能去谷里住几个月?如此我也跟着一起吧,等回来你这里需要,我再过来当大夫。” 112平安敬茶 “万兄弟,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大公子,是先生那件事吗?” “是的,咱大周一个人真正的师傅虽然是一个,但也可以有其他行业的师傅,平安武学是大武、小武教,他们就是平安的武师傅,碍于身份,平安不方便敬茶,但孙先生不一样,他对平安真心实意的好,学问也够。” “大公子,给先生敬茶,我们一家人都是愿意的,麻烦大公子安排时间就行,我会在酒楼定桌席。” 孙思成满意的笑:“已经月底,我最多十日后就去京城,就初二吧,就我们几个人,没打算请外人了,堂叔到时候一定要参加。” “听大公子的。”万长生自然同意,除了大师傅,之后的师傅最正规的就是敬茶,但不会正儿八经的摆宴了。 “今日你们就不急着走,中餐我请你们去酒楼,小酌一杯,如何?” “大公子,我就回庄上了,回头还麻烦大公子派人送孙叔回去,叔,我就先走了。” 孙宏宇点点头:“你回吧,我坐会。” 万长生走后。 孙宏宇把边境二十年的经历大致上说了一遍:“不怕你笑话,年轻时不想成家,有没有后代无所谓,年纪大了,却怕孤单了,也想着身边有家人,死时身边有人陪着,为你真心掉眼泪。 长生很重感情,很实在,我们在边境七年,感情深厚,这次能活着见你,也是得亏了他和童林还有二强。” 他把晚上差一点被害死的事说了一遍。 “年纪大了,看见人老实的外表还是心软被骗,白活了那么大,听见长生的声音,那一刻,真的感谢老天爷,也信了人的缘分。” 孙思成吓了一跳:“太危险了,堂叔,傍晚一个人怎么能随便带人呢,相当于是把后背交给了人家,遇上黑心的,可不就是被人砸脑袋。” “可不就是?以后知道了,这里还是跟边城不同,边城人心思少些,说话也干脆。” “堂叔,今年边城怎么样?听说夏收不太好?气候有些干?” 孙宏宇瞥了他一眼,这个堂侄人精一个,不就是想问那边情况吗? “我知道你担心边城,目前总的来说还可以,但如果明年天气继续干,甚至更厉害,对方没有吃的,说不定两边会一触即发,但这个不能在外面说,你跟军营有供货关系,这一点早做打算。” “不瞒堂叔,我的确有些担心,这次如果你跟平安一家去药谷,我自然更放心,平安这孩子天赋相当高,还望堂叔抽空指导。 从现在起,你就算是我百草堂的大夫,还是不用日日报到的那种。” “这个倒不必,我存的养老银足够了,回来时,大将军也给了不少。” “堂叔,你有是你有,像你这种有本事的大夫,百草堂欢迎都来不及,更何况我们还是一家人。 这次我去京城,怕要到来年五月份才能回来,平安在外面我不放心,谷里有方霄,他很有本事,也很细心,开春孙先生也会过去。” 孙宏宇也不再纠结,应就应吧,明年也不可能老是在庄上无所事事,手上有些事做人才自在,将来也能补贴一下长生。 万长生出了医堂,直接去酒楼定了初二那天的席,先就定一桌,不够再加也是可以。 初二也就是后日,今日就可以把拜师六礼买了,这个天气也不会坏。 孙文见大公子已经把事情说开,万长生当日正午等在正院门口,就是请他回家吃午饭,顺便问问拜师可有什么要求。 “万兄弟,既然大公子如此美意,我也不藏着掖着,我很喜欢平安这个孩子,能成他真正的老师,我也很满意。 拜师只是一个过场,就我们两家人,孙叔还有大公子,方霄兄弟刚好也过来了。 至于拜师礼,就普通的六礼,其他什么都不必准备,不然我会生气的。 等大公子一回京,你们先进谷,周恒人不错,学问也不错,先跟进去,我年底忙的很,开年再去。 从现在起,平安把读书也要看重一点,这个我已经跟大公子达成一致,今年八岁,两年后就能县试、府试,十五岁完全可以考秀才,我跟周恒三年后都准备乡试,平安,成你的老师,我也得发奋。” 这段话简直说到了万长生两口子的心坎上。 儿子不科举,他们还是遗憾的,并不是学医不好,而是科举已经深入到所有大周人的心里,根深蒂固了。 十一月初二,平安给孙文敬了茶,正儿八经的给先生磕了头,这让孙文眼睛都潮湿起来。 这一日,万长生一家跟孙文一家第一次见面。 孙文一家四口,长子孙致远,十二岁,已经是个小童生,斯斯文文,很有长兄的风范,次子致琛,六岁,有点小调皮,但很听哥哥的话。 师母季氏也是一个很温婉的女子,跟梅娘简直一见如故,很是合的来。 平安这边,除了正常的拜师六礼,还带了自家的特产,米酒、桃干、肉干等等,梅娘还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荷包,平安也带来了江南的小礼物。 当然,他也收到了老师送的笔墨纸砚,师母送的玉簪。 整个拜师宴低调又正规。 孙文第二日照常给他上课,只是到了下课时,告诉他这两日不用去百草堂,下午就跟着周恒做文章,有空自己看看医书。 “老师,我师傅去哪了吗?” 孙文顿了顿,还是说了:“他去了淮南府,那边你师叔飞鸽传书,昨日他表妹的女儿吴萍出了意外没了,他表妹也难了产,好几个月大的孩子也没了。” 平安只觉得脑子嗡嗡响,那个小姑娘他看过,瘦弱又可爱的一个孩子,也算是他的妹妹吧,怎么突然就没了? 那个亲爹,一日失去两个孩子,可受的住?他的心竟然莫名其妙的为他担心起来。 同时又担心是不是新药的缘故?按理是不能的,这种药后世用过多少年,根本不会出问题的。 “平安,平安,你别怕,鸽子传的信很短,没说清楚,但肯定不关你师傅的事。 一切都是命啊,那孩子生下来就吃苦,没过一天好日子,说不定去了还是享福,愿她下辈子有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吧。 113自作孽的后果 这边孙思成接到老二的飞鸽传书,一颗心也沉了下去,信鸽带不了多重,只短短几句话:”齐娇出事,肚里孩子没了,吴萍也没了。” 根本就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霄当机立断自己陪着主子去,带上吉祥、如意、大壮、大牛,还有医箱,简简单单收拾了一点行李,几个人就朝淮南府奔去。 一路上,孙思成把新药方子再三掂量,方子绝无问题,药丸也不会有问题,那么是哪里出了错呢? 难道是药跟孩子吃的起了反应?不会,应该不会,他把该注意的仔仔细细都标注了,再说那药也没什么成分是有大忌的。 三日的路,方霄硬是提前一日就到了。 马车直奔百草堂。 孙思源一脸疲惫,刚从齐娇那回来,命是保住了,可他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那两口子怎么活? ”老二,到底怎么回事?“ ”哥,你怎么现在就到了?” “能怎么到?趁夜赶的呗,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走时,那孩子已经好了许多,都能在院子里自己玩了,怎么会没了呢? 新药不应该呀,方子简直无可挑剔,我跟几个师傅也推敲了又推敲” “哥,大哥,你让我说句话,不是药的问题,不是百草堂的问题。” 孙思成松了一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齐娇娇发神经,跟几个相公都参加了乡试的女人,一起约着去双鸣寺,说要去烧香祷告,看女儿精神不错,就也带着了。 谁知道香还没有烧,寺庙都没进去,在山脚下寄存马车时,吴萍被一只野狗惊了,直接发了病。 你猜怎么着,齐娇娇竟然没带女儿的药,附近小医堂根本还没有这种新药,等到了我这里,人早已经断了气。 齐娇娇也当场流产,还有三个月孩子就生了,是个女儿,可惜了,幸亏是在医堂,差一点大出血,据我诊断,这辈子她是别想再生了。” 孙思成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看过女人作,没看过这么作的。 “她相公呢?” 孙思源摇摇头,可怜的家伙,幸亏当时自己没有答应这门亲。 “我们这个表妹夫真是可怜,齐娇娇出门根本就没有跟人说,如果跟他说了,绝对不会让女儿出门的。 那天听说他去铺子盘帐,这些年齐娇娇的嫁妆铺都是他在打理,还另外给别人做帐,很是辛苦。” “齐娇娇不缺钱。” “可那是齐娇娇的钱,听说表妹夫自己赚钱找爹娘,齐娇娇要是出银子,加大寻人力度,说不定早已经找到了,我看齐娇娇压根没想让人找到。” “咦,今儿左一句齐娇娇,右一句齐娇娇,不叫表妹了?” “哥,这两日我想想都睡不着,幸亏找的是我娘子,齐娇娇这个人说不定命不好,前夫没了,好好的一个秉生秀才,现在两个女儿也没了。” “思源,这话在外面不能说,现在她家怎么了?” “能怎么?她相公当时听到消息就晕过去了,后来又晕了一次,真可怜,表舅也晕了,现在还不能起来,都是表哥忙来忙去,表嫂也帮着打理。” “思源,我跟我的人去客栈,太累了,不是我们的事就好,明日一早你跟我一起去她家,再去看看表舅。” 孙思源点点头,他哥肯定途中吓坏了,其实信发出后他今天才想到,应该在信中提不是药的事。 “好,你去歇,我也回家了,这一日半简直不是人过的,我甚至想立马就上床躺着,太作了,真是作孽,哥,我看那吴敏迟早不想跟她过。” 孙思成深以为然。 “对了,哥,因为是孩子,不宜多放,明日辰时正就送孩子出门。” 孙思成一愣:“那我干脆辰时末再去,他家人也没人知道我今日就能赶来。” 那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他最是怕,受不了。 尤其是两个孩子,一对小亲姐妹。 作孽了,下辈子别再遇上这样的母亲吧。 一个女人可以不聪明,但不能自以为是,什么都自己想当然,遇事自己做主,不跟家人商量。 如果真是大本事的另当别论,可惜出事只会让父兄收拾烂摊子,自己只会哭哭啼啼。 这样的人,要是他早已经和离了,留着干什么?祸害家吗? 到了客栈,孙思成把事情跟方霄他们一说,几个人都无语了。 病弱的女儿,刚刚好一点,是个人都知道不能带出去,秋风已凉,万一冻了都是问题,更何况救命的药都没有带,这哪里还是个母亲? 再有两日,乡试结果就出来了,这时候烧香拜佛还能改分数?基本已经成事实了。 几个男人都同情起吴敏来。 既然准备晚点去,孙思成就不打算出门了,晚上跟方霄商量来年的大事,晚餐都是吉祥送进房里吃的。 “这次来我就跟思源商量回京的日期,这边的事情你就全权作主,不好决定的事就跟老葛商量商量,他脑子还是很不错的。” 方霄点点头:“大公子,这次平安少爷进谷,我就正式把我家那小子跟他后面了,他是上半年生,比平安少爷还大了十四个月。” “你那小子不错,自小跟你们夫妻学武,也很机灵,可惜不能科举。” 方霄笑笑:“没什么可惜的,科举也不容易,我那小子习武不错,读书却一般,跟老童生后面也学了一年了,不过识一些字,背点书。 孙先生都把平安少爷夸天上去了,说他半年能抵别的孩子两年都不止。” 孙思成正色道:“方霄,孙文不是吹,那孩子是真的厉害,学东西几乎是过目不忘,不然你以为孙文这么着急忙慌定弟子? 你家方武跟着平安不亏,不管将来是科举还是从医,他都不会差,他差不了,身后一起贴身长大的也差不了。 你儿子虽然放了契,但之前的身份在哪,没有靠山不行,平安日后就是方武的靠山,以后不管做什么也好做,如果可以,也让小武学医,学制药,三代之后,你家就完全起来了。” 除了科举,他和平安将来都可以帮,但祖上有契的人,三代考不了,这是硬规矩。 114一个惨字了得 “大公子,客栈街上都在传齐家的事,一个个都在骂齐大小姐。本来还有说她相公的,可能是同去的妇人把事情真相说了出来,现在一个个都同情起来吴秀才来。” “哎哟,真的是惨,因为是孩子,不能大办白事,不然对家人不好,两个小小的棺木,后面跟着孩子的哥哥和齐大公子,再就是管事和下人,齐大公子的孩子也被他们母亲拉走了,生怕有个不好。 吴秀才已经瘦脱了相,本是追在棺木后面的,没两步就人事不知,幸亏二公子在那。 听说齐老爷也晕过去了,一家子真惨,真真是祸从天降。” “你们收拾东西,我们过去。”孙思成长叹一口气,昨日黄昏才到,没什么人看见,又实在太疲惫了,休息一晚说得过去。 现在不去就不好意思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大公子,尽量早点回去吧,他家肯定还有后续事,依我说,齐娇娇那样,归根到底还是她父兄惯的,如今孩子都没了,那个吴敏不一定愿意留下来的。” “方霄,你跟大壮留下来,一个时辰后,让大壮过去报信,就说永安有事要我回去处理,午后我们就走,最多明日一早。” 这些屁事他是真的不想管,原以为是自己药方出问题了,既然不是,给表舅和吴敏诊诊就回去了。 齐娇娇身体垮不垮,能生不能生,可不管他的事,太作的女人不需要管,没人欠她的。 一刻钟后,孙思成的马车在齐娇娇家门口停下来,这个时候,齐家父子应该都在这里。 送葬的人还没有回来,门房听了是百草堂大公子,立马将他们迎了进去,马车也安置在马棚。 孙思源的小厮来寿看到大公子来了,忙迎着他们进去,“大公子,二公子在吴秀才那里,齐老爷刚才起来也去看吴秀才去了。” 就是说两个病人都在一起呗。 “大哥,你来了。” 孙思源正焦头烂额,吴敏突然遭受这么大的打击,一下子就虚了,仿佛都不想活了。 “表舅,可好点了?” 齐山行一看到孙思成,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思成,真是家门不幸,小萍儿才五岁,刚刚因为你的药好一点,我还打算过上两年,就让她去女学试试,看看能不能活泼一点。” 他一下子泣不成声。 女儿在一边房里躺着,也是昏昏沉沉,一醒过来就大吵大闹,寻死觅活,可事情都是她自己弄的,害了孩子,害了女婿,也害了齐家姑娘的名声,好在自己的孙女还小,不然儿媳妇也会恨的。 “ 大哥,我已经给他喂了药,正准备针灸,你的针灸比我好得多,你来吧。” 孙思成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床上毫无人气的男人,脸色苍白的仿佛就要飞走似的。 他突然心酸起来,如果他的父母知道儿子如今落到这个境地,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 “人不怎么好,好像失去了活力。” “哥,的确刚才都喂不进药。” 齐山行沉默了,都是女儿作的孽,也怪他不该把女儿养成这个性格,每次做错了事,哭一会就算了,下次再错。 “吴敏,你不想想你的父母吗?不想想他们四五十岁了,儿子还不能在膝下尽孝吗?吴敏,你可听见我说话? 我是孙思成,你可相信我会治好你的?吴敏,谁也没有父母重要?走的人更没有,你不想养你父母老吗?” 孙思源都傻了,大哥大喊大叫的,表舅还在一边呢,扎几针应该就醒了。 “爹、娘,爹娘。”吴敏轻轻的晃着脑袋,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流下来。 “吴敏,我是孙思成,睁开眼看着我,没有过不去的坎,苦难的人太多了,世上不止你一个,好好活着,回头我帮你治。” 这个女婿迟早是留不住了。 齐山行泪如雨下。 思成说的在理,这么年轻不能死,这次事后,他会想办法帮女婿找家人,之前都怪他昏了头。 曾经他也想帮着找,可女儿哭着求他,说过些年等孩子大一点再找,为了阻止女婿找到家,甚至狠心不拿银子出来,任凭女婿一边做事赚钱,一边自己找家人。 这样能有什么效果? 他还是太自私了,到底还是偏心于自己的女儿,哪怕她做的不对不好。 六年了,就算是当初救了人一命,也两清了。 日后如何就如何,什么都是命,人家孩子的命也是命,一切随缘吧。 吴敏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孙思成:“大公子,麻烦你带我去医堂吧,客栈也行,以后我会还你情的。” 他一刻也不想住在这里了。 刚才在梦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快的他都看不清。 他知道,这是多少有些记忆了。 “行,我答应你,表舅,我给你诊诊,回头我带他去医堂。” 孙思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的确是该离开这里,这样下去,吴敏活不了。 齐山行点点头:“我不用看,过两日慢慢就好了,女婿你带客栈也行,回头费用我拿给你。” 吴敏摇摇头:“不用了,费用日后我自己还,齐老爷,等我好一点,我想过来跟您商量和离的事。” 齐山行一震,人还歪歪倒倒,就提出和离,是真的不想跟娇娇过了? “这个现在别说,出了事,娇娇也不好过,她现在还服了思源的药,昏昏沉沉躺着呢,活不活的下去还两说,女婿,我” “大公子,带我走吧,这里我透不过气来。” 孙思成站起来。 齐山行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啦,明明刚才还想着随女婿怎样,现在又担心他真的不要女儿和外孙。 思成也根本都没想着看看娇娇,总归是表兄妹不是? “思成,你就这样走了?不去看看娇娇?她这次伤了身体。” “思源,你陪吉祥送吴敏回百草堂,我去诊诊齐表妹。” 孙思源巴不得离开,立马就答应了。 吉祥直接上去背了吴敏,对这个年轻的书生他是万分同情。 怎么这么倒霉遇上这样不贤惠的女人?真是不值得。 吴敏唯一的一个书童急急忙忙收拾了主子随身用的一些东西,很快跟过去。 孙思成站在堂屋门口,静静的看着马车离去:“表舅,如果不是表亲,这样的病人我是不想看的,我不是思源,思源心软,齐娇娇这样作孽,如果您还护着,也不知道日后会成啥样? 我不是心软的人,都心疼这个吴敏,刚才我为什么大喊大叫,是因为他潜意识里不想活了,想断了自己的生机,他还这样年轻,不应该为了你的女儿断了性命。” 他看着这个表舅,从根子上说,齐娇娇今日这样,大部分还是他惯的,吴敏已经这个样子了,和离又能怎么样?都没提休书。 按理这样的女人就该被休,直接让她滚。 据他所知,这个宅子还是吴敏自己赚钱租的,根本没住进齐娇娇自己的陪嫁宅子,所以,齐娇娇是嫁,而不是吴敏入赘。 115吴敏要和离 齐山行久久说不出话来。 如果吴敏是他儿子,他早已经让他和离了,可这个人是他女儿呀,亡妻离开前一再打招呼让他好好顾着的女儿,因为这两个儿女,他做了二十年的鳏夫。 “表舅,你带我去给表妹诊诊吧。” 一刻钟后,他就出了房门,“表舅,表妹在昏睡是因为一个身体受损,再就是思源开的药起了作用,估计大半个时辰后会醒,您最好是劝劝她,药也不能一直用。” “思成,娇娇身体到底怎样?可要开药?” “表舅,我不瞒你,她此生应该就吴盛一个孩子了,回头我给她开些药,你让人去医堂拿。”孙思成提脚就往外走,的确跟吴敏说的,在这里他也像透不过气来。 是不是那个小丫头觉得自己的性命很冤枉? 他苦笑着摇摇头,他本不怎么信这些的,实在是小姑娘可怜。 “思成,你真打算给吴敏治吗?能治好吗?” “表舅,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已经答应他了,肯定给他治。 就是想着他的父母应该跟您差不多大,孤苦无依在世上挣扎,我就有些受不住呢。 我这么心硬的人都受不住,表舅应该更想他早一点治好吧?表舅,我告辞了。” 抬脚没走两步,就看见齐威带着一个小男孩站在院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他的话,两个人都一动不动地站着。 小男孩比平安大一点,有些瘦弱,但还是挺直小腰,缓缓给他行了一个礼。 “思成。”齐威声音嘶哑,脸色也不好。 孙思成点点头:“节哀。” 转身大步而去。 这个孩子,当初就不应该带离陈家,他是陈家的嫡孙,祖父毕竟是一个县丞,官再不大,多少还是要面子的,能对自己的孙儿坏到哪里去。 一个男孩没有自己的宗族,将来都走不远的,除非特别的有天份。 齐家父子心疼出嫁的女儿可以,但万不该带回人家的孙子,做生意有银子怎么啦?再多的银砸出去,最后害的还是自家的外孙。 …… 吴敏被安置在后堂,小书童正扶着他喝粥。 “现在可恢复些了?可有什么打算?” “大公子,明日就是发榜日,如无意外,我有可能榜上有名,我想等一日,再跟去永安府,我这里多少还有点存银,诊费不够回头我会赚来补上。” 孙思成感觉自己今日有些同情心泛滥了。 “这些无所谓,免费给你治都行,你可想好了,如果成了举人,齐娇娇会不会放了你?” 吴敏苦笑:“这些我不怕,就她做的那些事,一而再,再而三,以至于酿成大祸,我跟她绝无可能再在一起,齐家也不能怎么样。 这次我就是中了,来年我也不会去京城考试,就算是考,也是三年后,现在我是无心也无力了,只想尽早治好头疾,找回记忆,找回家。 我知道您的事情多,您忙您的,回头事情处理好了,我去找您。” “我的确是事情多,估计十日之内会回京,如果你的事情处理快,就跟我一起走,路上也有照应,就算是三年后考,京城一个举人应该好找活,月钱还不低。” 他顿了顿:“按理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毕竟我跟齐家是表亲,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暂时安心住着。” 吴敏心里一热,如今他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带着小书童上京城也行。 不跟着孙大公子,自己的病怕是遥遥无期,寻亲这么久,一点线头也没有,往往都有人答应帮着找了,隔天又拒了。 他是失了记忆,又不是真的傻,齐娇娇分明不愿意他寻亲,如此,这样的家还留着干什么? 大公子说的对,没有谁能比自己的父母重要。 两个人早已经有了隔阂,原来中间还有孩子,如今孩子丢了命,就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了。 明后日身体恢复一点,他就,不,明日考试结果应该出来,他今日下午就拿和离书给齐山行,一次很可能不会有结果,只是表明一下他的态度也行,顺便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拿出来。 不仅不能隐瞒,还得让人猜到。 他没有过多的时间磋砣,他怕父母家人等不及。 他心里还有更深的恐惧,虽然被救时很年轻,但大周成亲一般也早,十六七岁成亲不是没有的,他会不会已经有了妻儿? 他坐不住了,忙让书童借来纸墨,强撑着力气,写了一式两份的和离书,仔细收起放在怀里。 “小三子,你去外面买两份饭食,馒头包子都行,吃饱后你扶我回那边一趟,收拾些东西出来。” 今日齐家父子不会走的,几日内都不会走,他得赶紧跟他们协商好。 “公子,出来时我给你收拾了几套平时穿的衣服,我自己的也拿了两套。” “小三子,下午去能带的都带上,租一辆骡车,找一间客栈。” 说不好到底要几日,尽可能速战速决,拖延最是坏事。 孙思成在外间跟孙思源商量:“你这边什么时候能走?最好在十一月中之前,回京得半个多月,到时已经腊月了,我还有许多事得跟祖父、父亲商量,还得慢慢布置。” “哥,给我五日准备吧,是不能太迟了,万一下雪怕是不方便。” 孙思成“呲”的一声笑:“真是下大雪倒也不错,瑞雪兆丰年嘛。” “哥,你真的认为明年会”孙思源压低声音。 他家药庄、药谷多,最是怕干旱,不过真的没有这些,也更怕干旱,为什么?买药会更贵,卖出去有时候还不忍心贵。 大哥会筹谋,蓄水池什么的都会提前备上许多,不是特别的干,也不会血本无归的,只要不跟军营做生意。 “哥,这个吴敏你真的要帮?咱们到底跟齐家还是亲戚。” 孙思成瞥了他一眼:“我怕什么?我不过是给他治疗,之前不就给他针灸过? 再说,我还怕齐家?真是笑话,不过救了一下人,你不救人家也未必不能活,可能自有别人救。 老实说,我就不相信吴敏身上一样没有,包裹没有?路引呢?出门的人哪个不带?不仔细包好?我信齐娇娇一个鬼。 生生把人逼的不想活了,我如果不是拿他父母说事,他是真的不想活。 表舅那个人,我算是看透了,真的对人家好,家里又不是没钱,不能拿出去直接找上衙门? 齐娇娇又不是没嫁妆,我可是听说了,这个吴敏做了不少工,帐房、教孩子功课、抄书等等,还帮齐娇娇打理铺子,可看齐家谁真正帮人找过家?都是些黑心的。” 萍儿这个孩子的死今日真是刺激了他,连一眼都不想看齐娇娇,甚至连齐山行这个表舅都讨厌上了。 116绝不回头 孙思成去看吴敏,正好碰上他带书童出来。 “可好些了?你身体过于虚弱,最好是多躺躺,这边来,我给你诊诊。” 吴敏忙吩咐书童:“按我说的,去租一辆骡车停在门口,我一会就出来。” 书童快速走出门。 孙思成没吱声,不主动告诉他的,他绝不会问,本就不关他的事。 “到底是年轻,好是好多了,但尽可能休息,恢复过来也是要时间的。” “大公子,我刚才写了和离书,准备去那边一下,顺便把我自己的私人物品搬回来,房子也让小三去退了,找个客栈住下,尽可能快些解决,我不能这样耗着。” “你以为齐娇娇答应跟你和离?她应该还躺在炕上呢。” “我不跟她谈,跟她父兄谈,也没打算今日就成,只是告诉他们,这次我绝不回头。 实在不行,就只能休弃了。 大公子,就是今日,我在梦中仿佛又一次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到抓不住,五六月也曾有过,不过没这次清楚,是不是我快要想起什么了?” “一点也记不起吗?” 吴敏摇摇头:“其实失忆这几年,我想过许多次,我做事一直很仔细,那个时候出事,应该是院试,不可能没有路引,路引何等重要?任谁都会用油纸包好仔细放着,甚至缝在袖袋里。 我试问过她,她很慌张,之后就平静许多,矢口否认,我曾经找人帮忙寻亲,也许了好处,明明人家很高兴,之后就不干了,现在说这些都无用,我辛苦挣的银子还是太少了。 大公子,请您帮我治疗,我真的担心父母家人等不及,漫无目的的寻找太难了,何况我身上也无过多的银钱。” “吴敏,你这些年是不是找错了方向?” 吴敏摇摇头:‘不会,齐娇娇说找到我的地方是淮南府望县的河道边,那只能说明我是淮南府以北位置的人。“ 突然他沉默了,眼睛慢慢有些红。 孙思成叹口气:”这些暂时别想,难过毫无意义,去做你该做的事。 吴敏,我最多等你等到十一月中,很可能会提前五日走,那你只有六七日的时间,我明日一早回永安府。” “多谢你,大公子。” 吴敏站起身,深深行了一个礼,孙思成也没拦他,这个人真的激起他为数不多的同情心。 一个人能在短短两日内瘦成这个样子,还真是稀奇,是能恨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 小三子已经租来骡车,吴敏一出来,他就跑过来扶着公子进去。 他是公子买的,不属于齐家,公子对他好,所以这两日他也为公子流足了泪。 到现在他的眼睛还是肿的。 齐山行跟儿子在院子里商量吴敏的事。 “爹,你说他真的提了和离?没有儿子大不了日后让娇娇给她纳妾,和离咱们是不和离的,他一个身份不名的人,能斗的过谁?” 齐山行摇头叹气:“你大声做什么?别把你妹妹吵醒了,再醒可不敢再喂药了,一日喂两次顶天了。 吴敏今日眼光不对,喊我也喊齐老爷,完全像变了个人,儿子,我怀疑你妹妹藏了他的路引,故意不让他找家,我曾经想帮他找衙门,你妹妹跪下来求我” 不等他说完,齐威就怒了:“爹,你既然怀疑为什么不阻止他?如果是我在外面这样呢?是不是也一辈子不要再见到你?” 齐山行怔住了:“爹怎么能不见你呢,见不到你爹还活着干什么?” “爹,你儿子是人,吴敏也是人,不,他不知道叫什么,只有你宝贝女儿知道,他可能姓张,也可能姓李,甚至可能姓咱们的齐,爹,我们家这样会遭报应的,今日事就是其中一个。 我娘子可是说了,小妹这样很可能会影响我家琪儿的前程,她两个哥哥也是一样,人家会说他们有一个黑心的姑。 别说人家不知道,思成出手,治好是肯定的,不过早一日晚一日罢了。 盛儿可怜,有这样的娘,又失去了自己的父族,我当时怎样劝您的?我劝没用,遇上妹妹你就糊涂了,这些年,我外面的朋友,哪个不说我们做了糊涂事,害了盛儿。” 齐山行红了眼,这是他心里最后悔的事。 “儿子,这次实在不行,你们就过继了盛儿,你妹妹就关到乡下庄子去,庙里也行,我不会让她害四个孩子。” “老爷,大公子,姑爷租了骡车过来,外面有人围上来了。” 齐山行心一沉:“他这是干什么?” “爹,不管怎么样,都是咱们错。” 为了一己之私,甚至不愿意让相公找爹娘,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真是闻所未闻。 父子俩静静的看着吴敏走进来。 “小三子,你去收拾我俩的东西,只拿我们自己的。” “妹夫,你这是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日子过不下去了呗,我来拿自己的私人物品,齐家的我一点不会动。” “女婿,何必是这些气话?娇娇更难过,那也是她的女儿,你们还年轻。,日后还会有孩子,真的没有,她也会给你纳妾的。” “齐老爷,你问问她,找到我时我的路引呢?我是个很仔细的人,不是一点感觉没有,五月份起,我就断断续续想起一点,但不多,今日我又想起一点。 还有你问问齐娇,我辛辛苦苦赚钱寻亲,她干了什么,我前脚让人答应帮我,后脚人家还我的银子,明明头日还是很高兴的。 一个正常的妇人,不是应该帮失忆的相公找家人吗?何况我们已经有了孩子。 话说到这里,你问问她,当时救我,她身边好几个人,为什么非得说我碰了她,不能不娶她,为什么不用丫头婆子? 这些就不说了,女儿明明刚好一点,她这是干什么?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他从怀里拿出和离书,递给齐山行,“和离吧,我不想再追究,否则就是闹到鱼死网破我也在所不惜。 有家不能回,有爹娘不能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齐威沉默了。 齐山行也沉默了,久久才说:“娇娇还昏昏沉沉,你现在怎么能? “齐老爷,你们是她的父兄,完全可以做这个主,我们和离之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之间就两清了,真的再逼我,我也不怕,起码一个秀才的身份,不至于县太爷随意打杀我。” 秀才? 父子俩惊了,如果不出意外,明日考试结果出来,说不定还会中举,县学学政就很欣赏他,真的中了举,齐家不过是小商户,一直攀着孙家当靠山。 而孙家现在的掌门人孙大公子明显已经讨厌齐家,甚至愿意帮助吴敏。 这事麻烦了。 如果真的中了举,娇娇这次名声又弄的不好,县太爷到底帮谁,起码不会偏向齐家,能站中间就不错了。 117意想不到的顺利 吴敏想不到自己连诈带耍无赖,真的让齐家父子妥协了。 “爹,强扭的瓜不甜,他既然这么狠心,妹妹又不是离了他就过不下去,和离就和离。” 吴敏心砰砰跳起来,齐家父子心里还是有鬼的。 齐山行红着眼看着吴敏:“真的这么绝情?” 吴敏冷笑:“是我绝情,还是你们?我不介意打场官司。” 齐山行长叹:“好,今日我就替女儿做了这个主,和离就和离,威儿,你把和离书仔细看一遍。” 齐威仔细看了一遍:“爹,行的,不过吴敏,咱们可是说好了,从此之后,两不相欠,过往种种,皆如烟云。” “当然,我们之间结束了这种关系,也就一刀断断了。” 齐威想通了也巴不得立马签字,等吴敏恢复记忆,因为妹妹做的事,说不定反咬一口,到时候也是麻烦。 还有他最担心的是,万一因为妹妹的耽误,吴敏爹娘出了什么事,等寻到亲后,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妹妹这辈子带给齐家太多的麻烦,作为哥哥,他做的够多了,大不了再过继了盛儿,陈家愿意要回去也可以,无论怎样他都做到无话可说了。 双方很快签字画押,和离书一人一份,另外一份衙门公证。 吴小三已经打包好东西,他自己又进书房拿了些私人物品和自己的书。 “齐大公子,我们去衙门吧,另外这个宅子我只租到这个月月底,到时候会有人过来收房子的。” 齐威道:“如果不是你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妹妹也不用住在这破破烂烂的地方,不用你催,回头我们就搬走。” 吴敏不置可否,又转向齐山行:“齐老爷,我就告辞了,您保重。” 他已经想明白许多东西,这个曾经的老丈人,如果真的对他有一点点真心,凭他齐家的人脉,不会找不到他爹娘的。 知子莫如父,估计从他后来很少过来那阵子,就知道了他女儿藏了他的路引,心虚或者心里的愧疚不愿意见他。 所以,对齐家人,他没必要再自作多情。 他让小三子把行李拿去客栈,他自己跟齐威很快办好了和离书的存档。 回到了客栈,他还有些恍恍惚惚,事情顺利到他自己都不相信。 那个吴盛,曾经当了他五六年的儿子,从头到尾也没有出来一次,如此也好,再见就是陌生人,尽管他也曾经很真心待过这孩子。 孙思成看着也住进同一家客栈的吴敏,本也不当回事,毕竟正午说过去搬东西。 ”大公子,明日可否等我半日,我想看看考试结果,然后就跟您一起走,我和离成了。“ ”什么?“孙思成简直不敢相信,”真的?“ 吴敏苦笑:“不瞒您,我连诈带恐吓,说自己已经想起一些,让他问问他女儿是怎么藏起我的路引的,他们到底怂了,或者说心虚了,和离书意外的顺利,还去衙门办了存档,说好日后俩不相欠。” 孙思成叹口气:“你很虚弱,好好歇吧,明日我等你半日拿结果,不过结果出来立马就走,没时间耗着,我们只带了一辆马车,东西多我就另外去找辆过来。” 齐家的事,他不好插手,再看不惯都不行,事对事错都不由得他评断。 吴敏于他,到底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不用麻烦您,我明日还租辆骡车,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只一些书籍和衣物。 好。” 吴敏今日去衙门已经把报喜的地址改到客栈,不管中不中,他已经孑然一身,揣一张举人文书,拔脚就能走。 吴敏这个姓氏,等恢复了记忆,找到了自己的家,他立马就得找官衙改过来,这件事不难,毕竟他是受害者,到时候还有百草堂作证。 这一点很重要。 没人愿意顶着别人的姓过一辈子。 明年二月二十的春试,他没打算考,无心也无力。 齐娇娇醒过来,摸着空空的小腹,那里曾经有她的孩子,这次去寺里,给相公烧香是一件事,更是想求菩萨保佑腹内是个儿子,还是个活泼健康的儿子。 中举早几年晚几年没大碍,潜意识里她还担心相公过早春风得意,会招来讨厌的烂桃花,生儿子才是重中之重。 可惜还是个丫头,却带走了她的萍儿。 “人呢?人呢?” 齐威跑进去:“妹,能不能冷静一点?” 齐山行也走过去,看着倚坐在炕上的女儿,披头散发,脸色狰狞,哪里有往昔的温婉。 这个女儿真的废了。 “爹,你们葬了萍儿是吧?可把那个小灾星分开远远的?” 齐威皱眉:“那也是你女儿,怎么能” “不是,她不是,我腹内的是儿子,是这个小灾星挤走了他,爹,我相公呢?他可怪我?” “娇娇,你好好歇着,他无事,孩子也葬了,爹跟你哥今晚就住这里陪你。” 齐娇娇松了一口气,她亲眼见相公就那样倒下去,是她错了。 可她愿意的吗?女儿也是她心头肉,明明记得是拿了药的,定是那个婆子弄丢了。 “爹,肯定是那个花婆子故意不带药害萍儿,你们可替萍儿打死她赔命?” 齐山行点点头,心里很是无奈,许多人都可以证明,花婆子只是去抱小小姐,分明娇娇说药会自己带。 他除了发卖了婆子,能怎么地?发卖是避免那人被女儿打死,死契的人也不能莫名其妙的就能断人生死,如此,齐家别人会怎么看? 他的孙儿孙女日后会被人怎么看?齐家生意可还做? 齐娇娇全凭一口气撑着,听婆子已经打死,相公也无事,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父子俩走到堂屋。 “爹,妹妹如果知道她已经和离,说不定还要发疯,我觉得可以给她服些药,直接送到远一点的庄子,带几个身高力壮的婆子,待她想开后再回来。 盛儿已经九岁,我们跟他说清楚,事情都不要瞒他,我们给他两种选择,一是过继给我,我给他一个身份,二是问他愿不愿意回陈家。 据我所知,那个庶子不成器,前两年,陈家老两口都悄悄地看过他,不是一点情意没有。” 齐山行点点头,他心里对这个外孙还是很疼的,知识识理,斯文懂事,也许回陈家比过继要好。 118相见不相识 齐家父子没想到的是,当他们一五一十跟吴盛说了家里的事,并让他做选择。 少年红着眼问:“我爹真和离了?就那么走了?” 齐威点点头:“他那样狠心,走了也好。” 少年摇摇头:“我爹不狠心,我娘才狠心,几年前我无意中看娘在烧东西,是爹的旧衣还有一张纸,现在想想,分明是路引,她不让我看,外祖父,大舅,我已经九岁了,不小了。 这些年我爹如何待我的,我心里清楚的很,他待我如亲子,我却不能告诉他实情,外祖父、大舅,送我回陈家吧,那才是我该回的地方。” 少年跪下来,砰砰砰就是三个头,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到嘴角。 特别的苦涩。 明明两日前,妹妹还跟他说自己想读书了。 现在已经葬进土里,再也不能穿新衣服,再也不能跟别的小姑娘一样在花园里追蝴蝶。 那个未谋面的小妹妹,还有两个多月就能出生,也一起葬在冷冰冰的土里。 一个母亲,可以任性到这种程度吗? 他当儿子的不能说母亲的不是,但也不想再留在这里。 “盛儿,你就不管你母亲吗?”齐山行看着绷着小脸的外孙。 “外祖父,盛儿现在还小,管不了母亲,我爹和离了,如果不过继,我连姓都没有。 当年母亲以为我小,听不懂,告诉我,之所以姓吴,那是外祖母的姓,我爹衣角上的吴字是她让人绣上去的。 所以我不愿意再姓吴,我爹也很可怜,被自己的娘子欺骗,我也不想过继姓齐,我不是真正齐家的孩子,不可能真正融入齐家。 外祖父,大舅,待我成年,如果母亲愿意,我会接她奉养,现在不行,明日你们就送我回陈家吧,我想回房歇歇。” 吴盛转身回房,这里是父亲租的屋,过了明日,也得走了。 亲爹已经没有记忆,这个继父在他心里无异于就是亲爹,他以为一家人能这样生活下去,终究是梦一场。 他不想出去找继父,找着了又如何? 待将来有缘,他愿意再喊他一声。 …… 辰时末,吴敏等来了他的喜报,淮南府这次中举的人并不多,他是其中一个,名次不好不坏,还在他的预期。 中举后拿着喜报就可以去衙门办举人文书,万一过些日去京城,那就耽误了,鹿鸣宴他倒是可以不去,毕竟他女儿出事全城都知道。 等他办理好文书和路引,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骡车还是昨日租的那辆,不多时,他就坐在骡车里,看着渐渐远去的城门百感交集。 这里有他六年的光阴,有他的两个女儿,如今却什么也带不走。 万长生回家换了衣服:“娘子,我陪徐庄头去城里一趟,给百草堂送些药材,可有什么要买的?” “多买些肉吧,卤些给孙叔和孩子们吃,其实,趁着天气好,是时候多做些肉干囤着,平安、二强都喜欢吃,孙叔还可以当下酒菜,青石他们也喜欢。” “得,那我多买些,真的到过年,肉怕是也要涨价了,娘子,就是你能不能累,还不到三个月。” “没啥,让二强帮着烧火。” 万长生往外走:”从城里回来就快午时了,我帮你忙完这些再去庄上干活,二强他们现在也忙着呢,不是练武就是识字,青石他们还要学医,比咱们还忙。“ 梅娘笑起来,可不是这样? 她儿子晚上还要做文章,小书生一个呢。 万长生到了库房,骡车上已经装了八分满,这是他的骡车,大公子说了,放庄上偶尔公用,一年公帐支三两银,相当于租了。 他是愿意的,现在自己用骡车少,庄上不缺骡子的吃料,但好吃好喝地养着不拉多少货,到时候一身膘,如今大公子处处为他着想,这种好他也接着。 再说,庄上就原来那一辆骡车,忙起来确实也不够用。 两刻钟后,骡车就到了百草堂,葛掌柜笑着走出来:”万兄弟,徐庄头,你们这是拉了不少过来。“ 徐庄头嘿嘿笑道:”今年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葛掌柜,我这还是下到老地方?” “哦,好,还是后院小库房,有些药都不多了。” 万长生道:“大公子还没有回来吗?出门好几日了,他真是太忙了。” “呃,可不是?应该快回来了。” 这几天没消息,他也火急火燎的,但愿不是百草堂药出了问题。 “长生,这里我来,你不是还要买东西吗?”徐庄头催他,医堂不缺伙计,这样可以早一点回庄子。 最后一批药收完,就准备打柴猫冬了,可以一直歇到正月十五,养足一年的精气神。 万长生也不推辞,说好一会就在这里等他。 这些回乡花的也不多,一来一回就六七两银,多出不少也不准备囤着,孙叔、娘子包括孩子们都要吃好一点。 集市上的肉摊掌柜跟他已经很熟了,毕竟像他这样经常买肉,一次还不少的人也不是很多。 “万兄弟,您来啦,今儿准备买多少?” 万长生浅笑:“今肉还不少,掌柜的,就从这里切,多要些瘦肉,好点的五花肉也来几斤,猪肚也给我。” “行,猪肚我送你,不要钱。”肉掌柜一刀下去,切了一大块。 万长生也不说,多就多点,今儿肉好,等下多要些大骨,孙叔说老人、孩子喝大骨汤比什么都好。 也就是没带骡车,不然再多些也能要。 肉掌柜一称,五十六斤还往上翘,十八文一斤,抹去零头,刚好一两,猪肚、大骨还有一大块猪肝都没有算钱了。 万长生把这些放进背篓,笑眯眯打了招呼,转身就往外走,药材下的也快,不能让徐庄头久等。 人对你客气,你不能当着福气。 一到百草堂门口,就见大公子的车停在那,旁边还有一辆骡车。 孙思成刚下车,就见万长生背了东西过来:“万兄弟,买东西去了?” “大公子回来了,刚刚还在这里问葛掌柜您几时回来,平安都问过几次了,我跟徐庄头来送药材,这就去集上买些肉,给平安做肉干呢。” 孙思成哈哈大笑:“你娘子做的肉干好吃,最好多做些,万兄弟,你跟平安说,明儿午时就跟他先生过来。” 吴敏下了车,看着这个壮实的汉子竟然是大公子徒弟的父亲。 “吴兄弟,这是我徒弟的父亲万长生,万兄弟,这是吴秀才,跟我从淮南府来。” “吴秀才一路辛苦。” 吴敏摇头苦笑:“路远确实辛苦。” 万长生见此人脸色不好,面颊都凹进去了,瘦的有些脱相,应该是生病了,看着年纪也不大,身体却这样弱。 可见人还是要身体好啊。 徐庄头下好货,跟大公子打完招呼,忙拉着万长生回去了,现在回去,刚好赶上食堂吃午餐。 什么都没有吃饭的事大。 119爹娘还是留庄上吧 平安午时回家,见爹娘正在灶前卤肉,香味扑鼻而来。 “真香,姑,这肉还晒肉干吗?依我说还是大口的吃卤肉合适。” 梅娘笑道:“你就知道吃肉,中午还不行,肉没好,好了后还得浸入味,再说肉干吃的是肉吗?吃的是那味,得小口小口慢慢尝。” “娘,虽然卤料没啥,到底还是香味浓郁,这段时间还是少做的好,真的要做,我们自己来,味大的那会还是避着点好。” 万长生忙赶娘子回房门:“你快走,这些我们都会,你回房间把门掩上,一会我送吃的进去。” 他还是大意了。 梅娘直摇头:‘相公,你真有些大惊小怪了,哪个妇人怀孕不做事?这卤料又不是麝香,味大的时候我避到院子里去就是。“ 万长生不依,坚持要她去房间,十一月初,凉风习习,冻着了也一样不好。 ”这味太磨人了,饭还有会,我去院子砍些柴。“二强这是一步三回头。 ”爹,这些不做肉干了,自家多留点,叔爷爷叫过来吃,留些给师傅和先生,剩下的全送给青石他们吃,都馋了,明日吉祥如意也带些,这样一来,算算也不多。” “行,刚好让你娘歇歇,前两日晚上还说小腹有些隐隐痛,不多时就好了,后来我就忘记了,晚上让你叔爷爷诊诊。” 平安点点头,其实他自己诊脉完全可以,不过叔爷爷医术也很不错,这些天,偶尔就讲医书给他听。 “爹,你跟我娘年底还是不要进谷了,就跟叔爷爷住庄上,进谷总还要走一段,要是之前,娘是完全不成问题,但现在不行,我不放心。 你看,住庄上,叔爷爷在,百草堂也在,师傅既然回来了,估计这几日就要走。 我在年前十日就回来,等过了初八,先生又要陪我一起进去,还有二强、青石他们,大武、小武师傅也去。” 万长生沉默片刻,还是点点头:“也好,你娘现在离百草堂远了我不放心,你叔爷爷现在住庄里,声音大一些喊着就听见了。” 其实平安在知道师傅这次出门的原因之后,就打算年底不要全家人跟着了,娘亲怀孕不到三个月,正是容易发生问题的时候,下了马车进谷还有一段山路,他实在冒不起这个险。 就是明年也是一样,没有比住在离百草堂更近的地方好,尽管谷里也有药有医。 这是一种说不清楚的心理,下意识里总觉得那是大山。 晚餐桌上,孙宏宇也赞同平安的决定,他也同意自己留下来,童苗是女医,当然也留下来。 只是平安走后,他在庄上无事,白日就去百草堂做事,早出晚归。 都这样说,梅娘也只能同意。 相公有多在意这个孩子她最明白,她本人又是很温婉的性格,相公、儿子的话都得听。 更何况,家里现在多了一个长辈,虽然叫叔,其实两口子把人当公公一样看待,相公甚至提出过认作干爹,谁料孙叔拒了,说这些不重要,当叔也挺好。 “差一点忘记了,平安,你师傅让我告诉你,明日午后你跟先生一道过去,他会在百草堂等你,跟他一道回来的还有一个秀才,估计是他的病人,哎哟,瘦骨嶙峋的,看着年纪不大,身体却不好,人还得是健康好啊。” “你和那个人说了话?”平安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心理,暗戳戳的问了一句。 “嗯,很是温文尔雅,不过你师傅出手,应该很快能好。” 平安不吱声了,跟着二强大口地吃起来。 心却不由自主的想着那个人,想他的瘦骨嶙峋,想他是不是承受不住。 看来血缘的力量还是强大的,控制都控制不住。 他曾经想过那个人百分之九十九已经死了,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活着。 后来发现他真的活着,年轻俊雅,翩翩风采,觉得也不错,活着总比没了好,大家就这样相安无事,各自安好。 却在知道这个人活的不如意时,心里却是不得劲,酸酸涩涩的,不由自主地为他担心。 明日如果那个人也在百草堂怎么办? 他内心还是拒绝见这个人的。 吴敏在孙思成的坚持下住进了孙府,这样方便大公子每日针灸,客栈人来人往不方便,不可否认的是他囊中还是羞涩的。 暂时有银子用,不足百两而已,这些银如果在乡下,足够一家人用上十年甚至二十年,但对一个读书人来说,还是一个准备进京的人,根本不值一提。 进京后他准备一边医治一边找活干。 他很会算账,一笔字也漂亮,画是这几年跟人学的,不算太好,一般是有的。 其实这些年他主要的收入不是算账,而是写话本,这件事他的书童最清楚,其他人却没人知道。 到了京城,写话本还是必须的,人活着得花钱,还得养活自己跟小三子,这个十六七岁的书童是一次陪同窗去牙行,他一眼看中的,从此跟他后面已经四年多。 书房里,孙思成跟孙文谈着这次淮南府之行,两人是唏嘘不已。 一个太作的女人,只会害人害己,幸亏老二当时坚持了娶弟妹,避免了一场家族的祸事。 “阿文,我估计就这几日就走,思源动身会飞鸽传书过来,他不从这条道走,我们在祁县会合,这个吴敏我会带着去治,这是我不多的同情心在冒出来,他实在太倒霉了。 平安就指望你看着了,我走后就让他进谷,学医的人会制药是必须的,秦师傅就是最合适的人。” “你放心,年底我就是不能进去,也会中间去一次,那孩子读书简直神速,理解能力也是我从没有看过的,我会好好用心的。 周恒对你心存感激,也很喜欢平安,我不在有他陪着也放心,这些日你不在,每日下午都是孙叔陪他看医书。” 孙思成得意地笑:“平安命好,遇上你跟我,真心实意护着他。 周恒是我无意中碰到,孙叔更是把他当亲孙子喜欢,吴敏学问不错,可惜我要带去治疗,不然也是可以帮着教的。” “拉倒吧,我多少有些信命,那家伙命不好,别影响平安,我只是年底对账忙,开春就闲多了。 对了,何进来了信,那边现在都好,卤味铺红红火火,这么多家铺子一年下来肯定赚不少,回头我们去京城多开几家,如何?” “你呀,被平安传染成财迷了,我可先说好,我不一定有时间整这些的。” 120欲哭无泪 平安万分庆幸那个亲爹没有在百草堂,相见还是太尴尬了,当然是他单方面的。 “歇会,等下我先抽查你医书,看看这几日可有人在糊弄我。” 平安有些无语,这个师傅很喜欢逗他。 他径直坐下来,翻着桌上的一本千金方,装着无意中说:“先生跟我说淮南府那件事,我们俩都着急上火,生怕是药丸的事。” “嗨,一开始师傅也懵了,药方按道理不会出事,我怕就怕是否用了对冲的食物或者汤药,还好不是。 不过那孩子可怜,出生五年,没过好日子,最近刚好点,又被不懂事的母亲带出去,随身药丸也不带,我们这种新药年前还没有正式出售,外面一些药铺也没有卖,等到了你师叔的百草堂,人早已经没了。 她腹中的孩子再有两个多月就要出生,她竟然还想求菩萨保佑是儿子,孩子是男是女早已经生成,这是菩萨保佑就可以的事吗?太作了。” “师傅,她相公不拦着她吗?” 孙思成摇头:“不,她相公根本不知道,这个吴敏考试一结束,除了帮着忙她的嫁妆铺生意,还要忙着在外面挣钱寻亲,齐娇娇对他很抠,可能是不想他有钱方便寻自己的家人,而书生嘛,也有些书生意气,不屑用别人给的。 我到时,两个小小的棺木刚出门,凄凄惨惨的,吴敏早已经昏过去几次了,短短两日人就瘦脱了相,一点求生的意识都没有。 最后还是我大声喊他,问他还要不要找父母,还要不要为父母养老送终,最才撑过来。” 父母吗?不,他的父母都是自己跟娘送走的,他就算恢复了记忆,已经没爹没娘了。 孙思成摇摇头:“你师傅一向心硬,这个人让我同情心徒增,就想救救他,不想他这么年轻就去死,不过这也是个狠人,明明虚弱到不行,当日下午还强撑着找了齐家父子,跟齐娇娇和离了。” 平安一愣:“这个齐娇娇愿意和离?” 孙思成撇撇嘴:“要她同意干什么?他父兄完全可以做主,不说他们了,说起来一肚子的不舒服,那个吴秀才现在是吴举人了,以后有我出手帮他,应该很快会想起来的,希望他尽早找到父母家人吧。” 平安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生怕跟后娘一起过日子,现在却没有了后娘。 亲爹也不是不找他们,是没找到,不算多渣,如果是这样,当初同意母亲改嫁,是不是错了? 亲爹亲娘还是好一点吧?尽管继父很不错。 现在已经木已成舟,母亲嫁了,还怀孕了,自己改了姓,连名也改了。 这个人如果想起来该如何活? 父亲死了,母亲也没了,妻改了嫁,儿跟了别人姓,真真的家破人亡。 平安欲哭无泪。 “平安,你怎么啦?脸色怎么变了?”孙思成发觉小徒弟的脸色苍白起来。 “师傅,我突然想到我娘,她也有身子,这次谷里还是不要他们跟着去了,还是在庄上放心些。” “哦,怕啦?别怕,你父母不去也可以,年前几日跟小武他们出来,过了正月初八跟你先生一起进去。 师傅想你在里面跟秦师傅后面学几个月的制药,学医的人不能自己制药都不会,那成笑话了,你将来可不是成一般的大夫,你要站到医术的顶端,高山之巅懂不懂?” 平安笑起来:“师傅,我懂倒是懂,只不过师傅的愿望是不是太大了点?昨日先生还想我考状元。” 他又笑起来,小脸精致到发光。 孙思成也笑起来,天底下父母应该都是这种心理吧,他跟阿文几乎是把平安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好了,师傅错了,以后不提这些,但你还小,多学些本事是没坏处的,学医跟读书不冲突,不过是多吃些苦,平安,现在武练的可还行?” “小武师傅说我学的还蛮快,但大武师傅说我力气还是不够,二强和林峰学的最好,青石和吴钧也还行,就是元清怎么学都不怎么样。” 孙思成轻笑:“元清学不学无所谓,他日后会跟着你先生学做账,也跟着你后面读书,看他自己的造化,平安,你已经跟他签了二十年的活契,这辈子他都会跟着你。 这次你进谷,方霄家的方武不错,我已经放了他的契,但他父母契还在,契也罢了,方霄两口子人品不错,本事也好,方武是他们的独子,好像四岁就跟着他们习武,你小子是赚了,总之,这十几个人,你都真心待他们,但要有尺度,时刻记住你是主子。” 平安突然有些想哭。 这一世他担心这担心那,考虑这些考虑那些,结果也不是多满意。 最满意的还是遇上了师傅,给了他父亲都没有的温暖,处处为他着想,甚至现在就为他准备人手,可以说是处心积虑。 “师傅,这一生我都会好好孝敬您,您对我所有的好,我都记着。” 看着孩子亮晶晶的眼,满心都是对他的依念,孙思成心软的一塌糊涂。 “乖,你是我弟子,说不定还是唯一的弟子,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走,跟师傅去前堂。” 平安很享受师傅和先生对他的好,宠爱是很上头的。 …… 然而这个下午注定是不平静的。 就在黄昏平安准备回家之时,城东的一家绣坊着火,深秋干燥,布料着起火来很难扑灭,幸好救援及时,死了两个,伤了二三十人。 城里的医堂都被通知了,百草堂自然也去了人。 孙思成就带了小徒弟去。 平安到时,场面很让人触目惊心,偌大的绣坊,乌焦墨黑的,伤者就在院里躺了一地,两个死者也在一旁躺着,只不过面上盖了布巾。 真的很惨。 白知府亲自到了,把到场的几家大夫招到一起。 “各位大夫,事发突然,具体什么情况还不得而知,但伤者着急救治,眼下二十七个伤者,你们来了六家医堂的大夫,这样躺着总不是办法,各家匀一匀,分回各家医堂去。 我让衙差帮着抬,至于治疗费用,这些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绣坊东家在此,各家抬走的伤者他都会签字画押,你们看如何?还请大家好帮忙救人。” 白知府双手握拳,不停地行礼,一个知府老爷能做到这样,也是没话说了,平安注意到他旁边的绣坊掌柜简直要哭出来了。 也是,两个死者,赔偿总要一些,人命关天。 二十七名伤者,正躺在地上呻吟,治疗费用可想而知,家境不是特别好的,这一下子就能让人破产。 121初展身手 百草堂带了六个伤者回来,还是比较严重的那种。 本来有三个坐堂大夫,一个出诊去了,另外一个昨日就请假回老家有事,还要三日才能回来。 孙思成一边让大壮去庄上请孙叔过来,一边让大牛去孙府找秋月、秋水过来,伤者除了一个小伙计,其他五人都是女的。 一边带着医堂的李大夫忙起来,平安和青石、吴钧自然跟着忙起来。 六个伤者全安置在百草堂的急救屋,中间本就有布帘,男子放在外面,女子放在里侧。 平安看着这里,就像是前世的急诊室,还有一个个小木床,简直科学的很。 秋月、秋水带了两个丫头很快过来。 孙思成第一件事就是让她们剪去伤者的衣服,脱是不方便脱了,衣服破破烂烂穿在身上,还有一股浓烈的布料焦臭味。 这边的小伙计衣服是平安剪的。 从救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伤者的肌肤依旧滚烫,按理烧烫伤应该在第一时间用冷水冲洗,以起到快速降温的效果。 可现场根本不方便如此做,也没人能这样做。 但现在如此处理也不晚,平安见师傅正在安排人做事,自己又忙着去找药,就带着青石、吴钧给这个男孩进行降温处理。 孙思成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小徒弟临危不乱,带着两个孩子已经给伤者进行了最初的处理。 “平安,带青石、吴钧给他抹草药水,这药水能帮他镇痛,也能消去炎症,药膏等会拿来。” “知道了,师傅。” 孙宏宇到的时候,几个伤者已经在抹药。 孙思成见他过来,忙把事情大致上说了一遍,“堂叔,都在擦药,我现在就担心夜里发烧。” 孙宏宇的眼睛盯着忙碌的小平安。 “晚上我留下来看着,你再让女医留着,她们可以轮换着守,童雨我没带过来,平安她娘这两日多少有点不舒服,长生要个孩子难。 平安小,一会还是让小武送他们回去吧,不然他娘又得担心。” 孙思成点点头,小徒弟自然让他回去,正长个的年纪,没必要让他们耽误休息的时间。 “大公子,平安有没有看到死者?烧死的人看着很可怕,别吓到了孩子,要不要给他开些药喝?” 孙思成笑:“死者我们去的时候已经被盖上了,那小子胆大的很,一点也不慌,不过一会我还是让人熬些药给他们三个喝。” 平安处理好伤着的男孩,又进去帮秋月打下手。 他还小,就是女伤者也没什么,师傅他们多少有些不方便,如果是现代,医者面前无男女,一切都不算啥,男妇科大夫都比比皆是,这里不行,女子事后会没脸活下去的。 死不可怕,男女授受不亲,脸面是最最重要的。 青石今年十岁,吴钧九岁,他都没有带进去。 就这样一直忙到擦黑。 平安三哥才被小武送回庄上。 梅娘见几个孩子这时候才回来,孙叔还留在医堂,忙问:“今日咋的啦?可是病人多?” 平安笑笑:“病人稍微有些多,只不过医堂里的大夫,一个回老家还有几日,一个出诊去了,只剩下一个李大夫,忙了一白天,他还得回家歇着,叔爷爷只能留下看铺子。” 烧伤这件事他不想告诉娘亲,庄子闭塞,只要有心不说,她就不会知道。 特别是亲爹那件事,如果让娘知道,怕分分钟肚里的孩子就保不住,这一胎多少还有些不稳。 爹也不能告诉,他是很稳,但有了这胎后,很有些患得患失,如果一不小心让娘犯了疑,反而会不好。 但伤者这件事是要告诉他的,这样才能更好地杜绝外面的消息让娘知道,只要不影响自己人,爹是无所谓的,可以做到最好。 平安还是一切正常,先生照例是辰时正到正院,午时带他和青石、吴钧一起去百草堂,伤者换药这些事基本都是他们几个做。 可能是百草堂的药好,救治得当,六个伤者没一个危险,都很平稳,一日比一日好。 三日后,孙思成准备明日一早就动身了,昨日下午他就收到了老二的信。 医堂里的伤者已经伤情稳定,孙叔医术经验又丰富,他是完全放心的,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小徒弟,这一回去,怕就是分开好几个月。 “平安,我明日一早就走,方霄明日过来,后日一早你就带小武他们进谷,童苗就留下陪着你娘,不然你也不放心。 千万别觉得学东西苦,本事学肚里了,一辈子都是你的,自己的人也带好了,日后好不好用也全看你带得好不好,他们是跟着你一辈子的人,关键时刻能为你拼命的。” “师傅,我知道了,您自己多保重。” 他是真的很舍不得,这个男人给了他最多的关心和爱。 “好,这次治烧伤,从头到尾你都参加了,医案好好写,我这里也给你留了功课,千金方也留给你,秦师傅那已经说好,进去后每日下午跟他学制药,周恒上午教你,清晨你照旧跟小武他们习武,深山千万不要进去。“ 平安点点头,师傅就是不特地警告他,他也不会进去。 他很惜命,也怕任何不可知的危险,不过倒是提醒了他,回头跟二强好好说说,这小子很喜欢上山什么的。 “平安,明日师傅走的早,你不用过来送,我不到医堂来,明就在庄上等方霄,可知?自己行李也收拾好,谷里年底一个月是要住的。” 平安见师傅碎碎念个没完,已是黄昏,小武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和大武已经被师傅念了半个时辰。 “好了,好了,回吧,青石、吴钧好好照顾你们的小主子。” “是,大公子。”青石、吴钧包括大小武都规规矩矩给大公子行了一礼。 平安突然上前抱住了孙思成:“师傅,一路平安。” 孙思成看着只到自己腰间的孩子,柔声道:“多谢平安的祝福,平安也要好好学本事,好好长大,回吧。” 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他长叹一口气,实在是京城太远了,这次回去事情也多,不然小徒弟他是不愿意分开的。 122孙思成回京 孙文送走大公子,辰时正准时到了庄上。 今日他没有跟平时那样给平安讲课,而是叫来了周恒,把平安现在读书的进度跟他一一说清楚,也算是做个交接。 周恒很认真,这个时间他在庄上过的很舒服,因为白天有孙先生,他只是晚上陪平安看看书、写点字,或者做做文章。 一个八岁,一个十九岁,两人已经磨合的不错。 孙文尽管把功课交接给周恒,他还是给平安布置了不少的功课,包括这个月要做的十首诗。 平安笑眯眯地应着,老师这也是舍不得他呢。 如此,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孙文也不打算讲新课,当着周恒的面,从三字经、百家姓开始抽查,再到四书。 平安自然不让老师失望,从头到尾回答的行云流水,字正腔圆,竟一丝错都没有。 真正说来才读书半年,却达到如此的地步,这让周恒很是吃惊,也让孙文洋洋得意起来。 话说孙思成,这次只带了两辆马车,吉祥、如意、大壮、大牛,还有后来在方明那挑的四个少年,再就是吴敏和他的小书童。 他自己的这辆车,带了吉祥四个人,两个坐前面赶车,两个坐车厢里贴身服侍,他还是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坐一起,没那么多的话讲。 四个新来的少年则跟吴敏和他的书童一辆车。 对于脑疾,譬如失忆症,他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之前并没有治疗过,这两日他也给他进行了一次针灸,还是很小心地下针,不敢冒一点点险。 后面车上的吴敏,看着是闭眼休息,实则心里酸涩不已。 他很后悔那年一时心软,齐娇娇哭诉因为急于救他,许多人都见到了她跟他抱到了一起,如果不能娶她,她也没脸见人了。 现在想想,那是多么可笑,一个已经有了孩子的寡妇,就算是真的两人有了身体上的接触,那也是不小心的,哪里有严重到不能见人的地步? 更何况明明身边带了婆子,为什么要自己救? 其实这两日跟大公子的闲聊中,大公子说的也是有些道理,失忆症最好的方法也许是到处找。 齐娇娇说在淮南府的河道边找到他的,如果这件事上她没说谎,大概率他会是淮南府人,他会读书,可以去各私学、县学去找。 但有可能并不是淮南府人,而是附近州府的,或是永安府,或是淮北府,这样一来,范围会很大,得花时间、精力还有银钱,仿佛大海捞针,还要亲自去各地,才能触景生情,自己认出来或者被人找到。 再就是跟大公子一道上京,他去哪他就去哪,这人情只能余生慢慢还,他暂时没有足够的能力。 一旦记忆恢复,开春他还能跟大公子一起回来,安全又省了车费。 再有就是没人比他清楚齐娇娇,这次是找上齐家父子,齐家父子也烦了齐娇娇给他们带来的麻烦,趁着女儿和妹妹没醒,直接给了他和离书。 那个人这辈子很可能就是在庄上度过了。 这已经不关他的事了。 他只是担心万一齐娇娇知道和离这件事,会发起疯来找他,齐家父子再找人看着,怕也有个万一没看住,他如果住在永安府,很容易就会被找到。 时间久了,她也会没了这心气。 但愿父母健健康康在家等他,这是他目前唯一的愿望。 至于成没成过亲,他没怎么想过,真的成了亲,原配发妻也应该在家侍奉公婆,等他找回家,自会好好待她。 因为考虑吴敏的身体,孙思成没让大壮跑快,只要在约定时间到跟思源定下的客栈就行。 此去京城,会经过平江府、建州、定州,最后才是京都,正常速度也要二十日左右,到了京城就是腊月初了。 吉祥看主子睁开眼要喝水,忙递上主子的水囊。 “平安少爷明日进谷,方叔不知道可会教他方家绝学?” 孙思成瞥了他一眼:“是你自己想学吧?他不是教过你们三招?” 吉祥撇撇嘴:“可方家绝学是九招,不过何叔答应我们,当日后方便,会把他压箱底的功夫教给我跟如意,还有大壮几个,可他话说的好听,江南多远,见一次多难。” 孙思成勾唇,这个何进生怕自己忘记了他,拿功夫吊着吉祥,知道他话最多,又整日在自己跟前。 何进、方霄、方明还有孙文,可以说是自己的四大金刚,真正的心腹,他也舍不得放远。 此次药材供应生意一断,许多事就没有那么紧张,方霄、方明一个管着阳州,一个管着永安,这两个百草谷对他对百草堂都是最重要的存在。 他们俩无论如何都不能抽出放在自己身边。 但何进可以,余杭那边的百草谷可以让陆新明管理,他的能力还算不错,又有秦掌柜在,他是放心的。 自己身边有了何进,外围一些事根本就不用自己操心,吉祥他们还是太嫩了点,之前培训出来的好人手四处一分,也就分没了。 自己身边还是缺人呐,也就是现在大周还算是安全的。 这次临走前,他留了好几个人在永安府,百草堂需要,庄上也需要,平安那倒无所谓。 方武跟了平安,方霄会更用心。 父亲手上倒是还有不少人,主要是留给几个孩子的,他也不想打主意。 “吉祥,这次来的四个人,你跟如意好好带带,大武小武不在身边,你要学会看事做事。” 吉祥点点头,看一边的如意就像个哑巴,实际上这个如意最坏,心里想何叔的绝学想的勾勾的,什么事都让他逞头。 可惜今日大公子什么也没说,难道何叔暂时还调不回来? “大公子,今日午时还是找小林子休息一会吗?” “找路边的小饭馆吧,这一路不少,吴秀才身子弱,不像咱们,真的路上倒下了更麻烦。” “大公子,您心肠还是太软了,这个秀才不光是身子弱,还没什么家当。” 孙思成不睬他了,这个吉祥话最多,不过偶尔话多一些也无妨。 吉祥不知道的是,对这个吴敏,他心软是其中之一,另一方面,自己也算是提前投资,于自己来说不过顺带,花不了多少。 但一个人在这种环境下还能中举,已然是不简单。 就看他在体弱到连晕两次的情况下,还能强撑着去找齐家父子,连诈带控吓,要来了和离书。 这就更不简单了。 一个人到了人生的最低谷,有人出面拉了他一把,这个人在他心里无异于恩人的角色。 孙家如果自己的传人不能在仕途上有出息,那只能施恩于人了,一个有名的医药大家,没有强硬的靠山,稍微一点风浪,怕就会被颠翻。 这些吉祥他们如何能知道? 123平安进药谷 方霄头天来到庄上,下午跟孙文还有老葛在书房论了一下午的事,快到年关,琐事特别多。 次日一早,平安带着自己的九个人,还有周恒,跟着方霄,辞别了父母,头也不回地上车而去。 梅娘抹着泪:“你看儿子,他是没有一点不舍得我们,说走就就走了。” 万长生哄着她:“平安已经跟我们辞行了,他手下还有那么多人,哭哭啼啼,还怎么管他们?一个多月就回来了。” 娘子想开春跟着走,已经不大可能,这胎多少还是有些不稳,大公子已经帮娘子开了稳胎的药,孙叔也让童苗千万不离左右。 其实童苗那个丫头心里也是想进谷的。 平安的车上坐了二强五个孩子还有周恒,满满当当一车,赶车的则是大武和小武,童林跟张小山则坐在方霄那辆车,车里还带了不少山里缺的日用品。 二强是兴奋的。 他可是听吉祥哥说过,谷里有不少功夫特别好的,这次进谷是能跟着训练的,春上出来,不过大半年,他感觉他爹现在在他手里绝对支撑不了一刻钟。 三五年后,自己也会是别人口中很厉害的强者。 想成为这样的强者,就少不了跟真正的强者后面训练,大武、小武两个师傅功夫是呱呱叫的,但武功路子各有千秋,多学比少学好。 一想到吉祥、如意、大小武师傅都是方谷主带出来的,他看着前面的马车,内心就激动非常。 ”平安,你说进了谷里,早晚方谷主会不会亲自带我们训练?” 平安瞥了他一眼:“你当心大小武师傅听到了不高兴,他们会以为你说他们功夫不好?” 二强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说两个师傅功夫不好呢?” 青石、吴钧珉嘴笑,这个二强就怕平安少爷怼他,一怼一个准。 二强老实下来,大小武师傅可不能得罪了,他们是自己这些人真正的武师傅,稍微使点什么,都能让你哭都没地方哭。 他的拳脚功夫练的还不错,但轻功却追不上平安和林峰,这个还要求着小武师傅给开些小灶。 一个多时辰后。 马车在一个山脚下的院门口停下来。 平安这些人都下了车,看着两辆马车都被牵进院子,这个院子跟万家村他们的新家都有些像。 院墙很高,结结实实又不显眼,院门也就是普通的木头门。 “平安少爷,咱们在这里歇会脚,喝些水吃点垫垫肚,半个时辰进山。” “方叔,你就叫我平安吧,进山估计还要多少时间?” 方霄眼里笑容更甚,这个孩子就曾在大公子面前让他叫平安,大公子也默允了,只是他总觉得不太妥。 “这里进山都是小道,但马是可以进的,平常运些吃的用的,也都是用马和骡子,差不多还要一个时辰。 这里是我们上下山的一个中点站,平常这里都有钱叔一家人守着,还养了好几头骡子以备万一。” 方霄告诉他,钱叔一家子之前都是开镖局的,出了大事后,全家被发卖,遇上了大公子,现在一家人在这里生活的很好。 平安点点头,这很正常,遭了大难的人,能全家住在一起,有吃有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茅厕在后院,到了后院一看,简直比前院大一倍,一个大骡棚,再就是茅厕和洗漱间,竟还有一个鸡棚。 二强几个孩子都到了后院,茅厕是要上的。 半个时辰后,方霄留下一辆马车,带上一匹马还有一个骡子,马跟骡背上都有两个大筐,一边一个,里面不用说都是之前马车上带的东西。 平安这些人自己的包裹自己背,如今他的这十个人每人都有双肩包,是师傅找人做的,双肩包样式也卖了,平安还因为这个赚了四十两的发明银。 如今城里已经看见许多人背这种包了。 大公子自己的人更是人手一个。 上了山,走上了真正的小道,不过两尺宽,仅仅供人或者骡马走过,阳州城外的百草谷就跟这差不多,二强和青石是跟他进去过的,那次童林兄妹和张小山就是那里带出来的。 真正有些不熟悉山里的就是元清和吴钧,林峰曾在天光寺住了四年,天光寺的山不比这里小。 走着走着,平安就发觉这里比阳州的百草谷难走的多,方霄有心让他坐会马背,平安哪里肯。 “方叔,里面那么多人,吃的用的往里运,多不方便呀。” “不难,我们这里是大公子十六岁那年买下的,已经十一年了,老爷手上时,基本都是药庄。 里面吃的基本都是自己种,除了自己养的猪、羊、兔、鸡,每日山上打的也不少,自己根本吃不完,剩下的还能拿出来换东西。 里面我们有女工,麻布也是自己纺,衣服都是自己做,棉花都种了,真正要买的也不是很多。” 平安是知道师傅十五岁考中秀才那年,就接过了孙家这一大摊子事,这要在现代,还是一个初中生,不说方叔话里话外对师傅推崇至极,就是他也是如此。 一个四岁开始学医,二十多岁就已经让大周许多人尊称一声大公子,而立之年还不到,就把百草堂做到一流医药世家,怎么能不让人佩服? 二强紧跟在平安身后,听到每日能打猎,他的心蠢蠢欲动,却一句话不敢说,方谷主气势太吓人了,个子也真高,比自己姑父也要高出不少。 平安出发前几日就警告过他,不准进深山,但如果是跟人进呢?那肯定是行,如今还没有下雪,又不像春日蛇虫多,进山注意点是没啥的。 他的大眼睛悄悄地瞥瞥平安,见他正跟林峰说什么,这个林峰还是厉害的,他二强自认为学功夫不差,但还是跟不上林峰,不但跟不上,还相差不少。 林峰比他小两岁,却已经是学功夫四年的人了,个子跟他一样高,还壮了许多,那身上的肌肉让他羡慕的睡不着觉。 林峰感觉有人盯着他,回头看看也没什么,二强哥几个都在奋力赶着路,是他多心了。 他坚持接过了小主子背上的双肩包,平安只觉得人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也罢。 就让林峰帮自己一会吧,山道还真的不容易走。 124初见方武 “到了。”方霄的话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进谷的路是真的不好走,差不多走了一个时辰,清晨动身,到现在已近正午了。 谷口并不大,进了里面之后却发现另有一个小世界,很开很阔,一层一层往上。 房子建在一大块平坦的谷地上,有点像四合院,四周都是房,一个大木头门,可进一辆马车,进了门,才发现里面的院子相当大。 “这里是孩子们练武的地方,年纪大点的就不在里面练了,你看,那边还有两个同样的大院子,这边看不到,距离这边三里外的地方,还有同样一片谷地,也有这样的院子,咱们这边一共三百六十多人,常年都有,走了一批,又会来一批。” 方霄跟平安介绍,眼里很是骄傲,这里是他十一年来辛辛苦苦打造的,吃了多少苦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但结果大公子很满意,他自己也满意。 几个少年跑过来。 平安一眼就认出跑最前面的少年就是方武。 无他,简直跟方霄像了七八成,基因的力量还真是强大,如果说自己跟亲爹像了五六成,这对方家父子是到哪,任何人一眼就能认出。 “爹。”少年嘴里喊着爹,眼睛却看向平安。 “方叔,这就是方武吧?” 方霄得意地笑:“平安少爷,我儿子很像我是吧?阿武,这就是平安少爷,你这辈子的小主子。” 方武就地啪地一声就跪下来,磕了一个头:“方武见过少爷。” 平安一把拉起他:“我也叫你阿武可好?以后不用跪,我们差不多大,就跟朋友一样相处就好。” 这是他的真心话,相处就按朋友、伙伴来,除非是其他公开的场合,师傅跟方霄他们在一起也没有任何架子,何况他呢? 方武看看他爹,见他爹点点头,也咧嘴笑起来。 这是一个很阳光的少年。 “阿武,你带平安少爷去准备好的房间,小虎,去唤你婶子过来,就说人到了。” 一个少年飞奔而去。 方武把他们带进一个小院:“少爷,这是大公子过来住的小院,里面有四个房间,两大两小。” 他直接带了平安进了东屋。 房间不小,里面一个特大的炕,两个炕柜,再就是一桌一椅,不过也刚刚好,东西多了就会显得拥挤。 “大公子每次来也只能住上一晚,所以里面没准备什么东西。” “阿武,里面很好了,我再看看其他房间。” 西屋一样大,厢房两小间,不过厢房里面不是炕,是木制床,板凳担起来的那种。 “阿武,我们来了十个人,就住东西两边屋,炕大挤挤就行了,二强你们五个跟我住,大武、小武师傅,你们带童林、小山挤挤,晚上没有炕我担心厢房冷,周先生,您是跟我们住还是。” 周恒道:“我暂时就住厢房吧,读书方便,上午教你功课也方便。” 方武道:“我还是找人明日砌个小炕吧,山里不缺柴。” 大武点点头:“平安少爷,就这样吧。” 往常他们跟大公子过来时,遇上冬天,也是这样挤的,山里早晚气温低,跟城里绝对不一样。 如果厢房砌了炕,的确不用挤,如果土砖是现成的,也就一日的功夫。 方霄跟他娘子过来很快。 方娘子是个跟他母亲完全不一样的女子,未语先笑,落落大方,但该有的礼一点没落。 “平安少爷,我是方武他娘,管着这里的后勤杂事,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我。” 平安笑道:“方婶子,平安要在这里住不少日子,肯定要麻烦方叔方婶。”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带人给你们铺炕,你们歇歇脚,一会让阿武带你们周边转转。” 方武跟爹娘说了砌炕的事。 方霄立马点头:“确实是我疏忽了,已经十一月,你们人多,住两个屋确实挤,明日就砌,最多后天就能用。” 也就是今年,往年这个时候山里已经下雪了。 永安算好的了,要是北境,十月份就大雪纷飞,棉袄早就上了身。 这个平安当然愿意,十一个人,如果四个房间住,那就一点不挤了。 周恒对周遭一点兴趣都没有,再就是,在他心里,哪怕这里仅仅是孙大公子家的种药山谷,他也是外人,别人的事还是尽可能少知道的好。 他的任务就是上午教平安读书,晚上陪他做文章、练字。 事情完成的漂亮,这三年,至到下次乡试前,他都有地方住,一日三餐不用担心,还能存一笔银。 真的中了举人,大公子还答应帮他寻一住处,不用高价住客栈。 这些条件很是诱人,更何况孙先生还答应借他一些书看。 这就不得了了。 好书不说他买不到,银子也是吓人的,根本不是他们这些穷书生能承受的。 他绝大部分书都是抄录的,当然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四书五经,好一点带注解的不多。 真正好书让他们抄的,书铺掌柜从不会让他们带回家,就在书铺抄,不可能给你多抄一本的机会。 下午,方霄带着平安、张小山、吴钧、青石去了秦师傅那。 平安第一次见到了古代的制药作坊。 是一个不算小的院子,并不在同一个谷,离他们住的二三里地。 “秦师傅,这是大公子说过的平安少爷,这段时间他们几个就跟你后面制药。” 平安忙上前行了一个弯腰礼:“秦师傅,叫我平安就好,日后麻烦你了。” 秦师傅长的很有些慈眉善目,在平安看来,就跟邻居家的爷爷一样,文质彬彬,说话慢条斯理。 “平安少爷,大公子早就跟我打过招呼,每日下午你到我这里来,我教你两个时辰的配药制药,这几个如果是你的人,一起来也行。” 平安满口答应。 师傅对他的期望值很大,老师也是,他都不敢浪费时间了。 何况他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孩子,想活的好,让人尊重你,就得有相匹配的本事,不然谁睬你? 亲爹的出现,亲爹的遭遇,让他有些头疼,曾经信誓旦旦想避开他,虽然现在还是,但心到底软了一些。 一个人能命苦到那种地步,也是没谁了。 125不光是自己卷 谷里的清晨,已经不是凉风习习能比喻的了。 打开门的那刹那,人会哆嗦好几下,因为晨练,他们不方便穿过多衣服。 方霄就让他们在院子里练,院外温差还是比较大的,孩子们得了风寒就麻烦了。 第一日晨练,方霄就静静的站在一旁看,大小武都是他带出来的,是比较好的一批人。 他儿子一早也跟过来了,他已经跟儿子说好,既然跟了主子,从现在起,就尽量跟在主子身边,在谷里这段时间只能早晚回家休息。 他盯着场上的平安,小小年纪,一举一动都很到位,一点没有因为自己得师傅的喜欢而沾沾自喜,敷衍了事。 孙文就跟他私下说过,这是一个天赋出奇的孩子,学东西已经快到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地步了。 还特别的勤奋,每日布置再多的功课他都能认认真真完成,说起话来几乎挑不出毛病,走一步能想好几步,简直不像个孩子。 大公子的两个儿子也很不错,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他最看重的就是平安随和的性格,待属下很有些像大公子一样,只要你足够忠心,他可以拿你当朋友一样。 这一点,大公子那养尊处优的两个少爷是比不了的。 这也不能说人家不对,这本也是应该的。 但阿武是他唯一的孩子,又改成了良籍,只是私下跟大公子签了十年活契,这还是自己要求的,一个父母是奴籍的孩子,想一飞冲天是不可能的,处处都会不顺。 他希望儿子能跟这样一个主子,待他以诚,给他自信,慢慢成为孙文那样的存在。 方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相公的身后,“当家的,院子里就安排了袁嫂子一个,平安少爷说小事都他们自己做。” 方霄点点头:“听他的,今日找人给厢房砌炕,你一会把笔墨纸砚准备好,让阿武跟着平安少爷一起读书。” 他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读书,这肯定不行,光会武不过是个好护卫,最多跟他一样,他还是希望儿子能文能武。 他当年也是跟着大公子好好读过书的,不然这样重要的职位是不会让他坐的。 不光是这里,附近几个州府的药庄基本都是他跟孙文在管理,一个管人一个管账。 半个时辰后,平安带着元清、青石和吴钧回屋洗漱,二强跟林峰他不管,喜欢武可以多练一会,但每日上午必须读书习字一个时辰,不要求会科举那些难的,但三字经之内最基础的必须会读会写。 最简单的信你得会,字一般化得有。 元清、青石和吴钧三个这些天上午一直跟他一起读书,从没有间断,孙文会偏向多教他们三个算术之类的。 方武回家洗漱,爹娘直接拿出一套笔墨纸砚和几本书。 “阿武,我不想多说,从现在起,你就跟着平安少爷,他学什么你跟着学什么。” 方武愁着眉,昨日下午他可是听二强说了。 平安少爷清晨习武,上午习文,下午学医,晚上练字。 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上山打猎?哪里能跟虎子他们聊天玩耍? “爹娘,我又不科举,为什么要这样学,平安少爷下午学医,我也不想,他晚上还要习字,我写那么好的字干什么?” 方娘子珉嘴乐:“当家的,这样吧,清晨不说了,习武是肯定的,上午跟着读书,这也是肯定的,下午和晚上就算了吧,你多带着练练功夫,总得有自己的长处。” 方霄叹口气,只能这样了。 上午,周恒带着几个孩子在堂屋读书,他的厢房今天砌炕。 就这几个孩子还不能一起上课,平安和元清放东屋单独教,他已经学到四书了。 外面的青石、吴钧、方武算一批,二强、林峰只要教基础的就行,半上午就可以出去。 童林和张小山已经会基础的了,平安也就随他们,不能要求都能文能武,张小山直接让他找秦师傅要事做,童林则跟大小武师傅,白天如何跟人练功夫,平安不管。 三日一晃而过。 周恒已经开始教平安写诗了,大周的科举对诗还是很看重的,毕竟什么宴席上,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有来点诗词助助兴,也提高一些自己的人气。 平安自然会许许多多的名诗名词,但一个读书不到一年的新生如何能写出脍炙人口让人惊艳的好诗?想死是不是? 平安又不傻。 还是可以挑最简单的,尽可能地处理一下,但就是这样,也让周恒目瞪口呆,心里直呼天才。 孙先生确实没夸错,这个平安假以时日,就是考个进士也不是多难,甚至状元也不是一点可能没有。 有那么一小会,周恒想着自己竟然机缘巧合下,能教大周未来的状元或者探花,就控制不住地激动。 又想想这是大公子的徒弟,将来在医学上很可能还青出于蓝胜于蓝,他的小心肝就不由自主地跳起来。 人吃五谷杂粮,哪里能不生病,如他的爹娘还有祖母,现在自己也算是未来名医的先生之一,真的有个什么病,也会直接给自己治的吧? 如此一想,周恒对平安教学越发认真起来。 平安有些懵,不过可以接受,这种程度难不倒他,卷就卷吧,都卷起来吧。 元清是小兴奋的,新先生如此敬业,对他是好事。 他喜欢读书,如今大公子因为他陪平安少爷读书,而没让自己签死契,只私下签了一个二十年的活契。 活契不同,不用去衙门存档,如果将来跟平安少爷一起科举也是可以的,大公子就跟他透过这方面的意思。 能科举到哪一步,他不清楚,自己的天赋跟平安少爷没法比,但将来能考上个秀才,像孙先生一样给平安少爷做个大账房,他就满足了。 方武是痛苦的。 他没能跟二强、林峰那一批,因为爹娘的坚持,他跟青石、吴钧三个一批。 可青石、吴钧简直太可恶了,那么发奋干什么?科举吗? 他已经欲哭无泪。 平安午后到黄昏,跟青石、吴钧、张小山都在制药作坊,从择药,到研磨,到混合,再到调制、制丸、晾干。 整个过程都一丝不苟,反反复复地来,认真的程度堪比老药师。 这让秦师傅跟其他师傅都沉默了。 不愧是大公子的徒弟,太拼了。 126我梦见了孩子 “终于进建州城了,还有一大半的路,我真是想一步就能见到爹娘。”孙思源撩开车帘,看着不远处的建州城。 孙思成没吱声,路上走了七日,天气干冷,也不知道平安可习惯谷里的生活。 “怎么,又在担心你那小徒弟?哥,要不要那么上心?难道你还真想让他当自家人?” “大惊小怪什么?当不当自家人都是我的徒儿,徒儿也是儿,第一次进深谷,担心不正常?” 孙思源摆手:“别,别瞪我,不说孩子,那个吴敏到了京城怎么办?带家里不合适吧?” “不,让他住医堂后面的小屋,如果他开年真的不科学,我打算聘他给百草堂帮忙,年底账多,他这方面很厉害。” 这个孙思源没意见。 “思源,人有时候会倒霉,喝水也塞牙,他如今差不多就是这样。 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只想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拉他一把,回报不回报咱现在不说,于咱们也没什么损失。” 孙思源点点头,他从不讨厌吴敏,相反这个人让他很同情。 无非是让搭个车,偶尔一起吃个饭,人家住的坚持自己付钱,琐事也是自己处理。 “那个齐娇娇说不定会闹,好好的一手牌,不知道她为什么打的这么稀难? 咱娘知道这些,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当时是真的答应表舅让我娶她,可我就是莫名其妙的不喜欢她,就喜欢我媳妇笑眯眯的模样。” 孙思成拍拍老二的肩:“恭喜你,眼光不错,后面那小子就倒霉了。 齐娇娇十拿九稳藏起了人家的路引,不然齐家父子不会被他一诈就轻易地替齐娇娇办了和离,老二,表舅一家,你日后没事尽量少来往,这事这的太不地道了。 他日后找到家,如果父母还在,那就对天一笑,不然就造了大孽了。” 兄弟俩都沉默了。 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科举途中没了人,家里兄弟多的还好,没兄弟的基本都撑不住,这一点,只要是做父母的,将心比心都知道。 马车直接进了熟悉的客栈。 吴敏开了一间中等房,带小书童一起住。 他让小三子下去订餐,两人一顿两个菜再加上米饭就行了,一个中等房两百文一晚,他尽可能把一日的开支控制在五百文之内,这还是不必花路费的情况下。 如果是自己两个人,马车费不说,可能还得找商队或者镖局,好跟在人家后面,十两也是要给的。 囊中羞涩时,一文钱也能逼倒英雄汉。 下午的梦让他到现在都忐忑不安。 马车上就那么迷了一会,竟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可爱的男婴,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小大人一样。 他被吓醒了。 就再也没有后面了。 那个孩子是谁,绝不是萍儿小时候,他很健康,仙童一样的可爱,难道是自己的儿子? 这个想法让他坐立不安,如果是自己的孩子,现在也该七八岁了?可读书了?父母有这么好的孙儿,应该也能好好的在家等他吧? “公子,孙大公子请你下楼一起吃饭。”小三子跑上来。 吴敏点点头,一起就一起吧,偶尔这样的聚餐,他也不矫情,日后治疗什么的还要靠别人,恩情慢慢还呗。 桌上只有孙思成一个人。 “二公子呢?我们等等他。” 孙思成笑:“陪他娘子逛街了,咱们俩吃。” 途中这几日,孙思成一直帮着他调理身子,他的身体是一日比一日好,今日却没什么胃口。 “怎么啦,吃不习惯这些?可要再叫些菜?” 吴敏摇摇头:“大公子,下午我在马车上迷了一会,就那么一小会,我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可爱的小男婴就那么盯着我,小大人一样,我被惊醒了,你说这会不会是我的孩子?我之前可能成了亲?” “会不会是萍儿?” 吴敏摇头:“不是,很健康的一个孩子,大大的眼睛,分明是个男孩。” “吴兄弟,有可能是的,我不敢判断你还要多长时间恢复记忆,但这肯定是好事。 到了京城,我劝你还是参加春试,既然已经到了京城,试一试没损失,万一真的中了进士,日后找到家人也能给他们好的生活,中不了也没什么,起码为三年后积累了经验。” 吴敏叹口气:“这个姓很可能不是我真正的姓,名字更不是了,真的考上了,日后更名怕也麻烦。” “你这种情况是不得已的,官衙会同意更名的,我以百草堂的名义为你做证。” 吴敏垂下眼眸:“大公子,我不知道如何感激你,我现在身无长物,只能暂时放心里了。” “这个不用谢,我帮你是我自己愿意的,吴兄弟,我给你两个建议,一个是到了京城好好复习功课,二月二十参加春试,到京城一趟不容易,既然来了,就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二是这段时间我聘你在百草堂帮忙对账,一个月给你八两的工钱,吃住在医堂,我一边帮你治疗,四月份等我事了跟我一起回永安。 记忆恢复了,你就回家找亲人,没有恢复我让人陪你四处找找,有句话叫触景生情,说不定就找着了,你这种情况,往往只要一个引子,引子有了,立马记忆也有了。” ”多谢大公子,我再考虑考虑,老实说,我有些无心科考,这段时间事情太冲击了,不过你说的也对,如果能高中,的确是我给亲人最好的见面礼,我会好好考虑的。“ 已经黄昏,平安从制药坊回到院子,却没有发现二强,院子里没有这个活力四射的二表哥,倒是真的有些空落落的。 “林峰,二强呢?” “平安少爷,我跟阿武去找景哥练武,二强好像跟小虎他们去山上做陷阱去了。” 平安皱起眉,二强不是没分寸的孩子,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你去看看小虎有没有回来,我去找找方叔。” 青石、吴钧也有些着急,冬日虽然山上没什么蛇虫,也不代表就一定没危险。 “平安少爷,我跟吴钧准备些火把和气死灯。” 平安点点头,飞快地往方家跑去,心里不停地希望二强就在小虎家玩,他是千万不能出事的,出事自己如何跟外祖父和大舅交待? 暮色还浅,做工的人还有许多没回家,但他就是有种强烈的预感,这种预感就跟当初他预感父亲可能没死一样。 他感觉二强遇上了麻烦。 127二强真的没回来 “婶子。” “平安少爷,你怎么来了?阿武他爹还没有回来呢,阿武也在后院洗漱,可是有事?” “二强没回来,林峰说是跟小虎山上布陷阱去了,我已经让林峰去小虎家找,但我担心他们没有回来,二强这么晚了,是不会去别人家的,我想问问方叔怎么办?” 方娘子也着急了:“我去找阿武他爹,你先回去看看二强有没有回家?” 平安转身小跑着离开,的确可能是这样。 但等着他的是早已经准备寻人的林峰、青石、吴钧几个。 “平安少爷,小虎娘说他也没回来,已经去找方叔了。” 大武、小武和童林飞跑着回来,“平安少爷,方叔已经在招人手了,那么几个年纪小的就不要出去了,山里天黑的快。” 平安摇摇头:“青石、吴钧、小山还有元清留下,我跟林峰随你们出去。” 青石道:“我们还是一起吧,在家也不放心。” 平安摇摇头:“听我的,就在家等着,大武师傅,我们走吧。” 小武对青石他们摇摇头,这时候的确不能出去,他们几个的功夫不算好,出去还得让他们分心。 林峰不一样,习武好几年了。 平安少爷的功夫也不见得好,但他是主子,人也冷静,这么多人也不会让他出事的。 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暮色更深了些。 方霄已经招集了六七十个年轻人,看平安过来,微皱了下眉:“平安少爷,你还是在家等吧,天要黑了,你出去我们也不放心。” 平安摇头:“一起去吧,在家也不安心。” 林峰背了他的小医箱,这是师傅后来为他做的第二个医箱,里面有伤药、解毒药、退热药等等,连那套手术工具也在里面,这些刀具还没在人前用过。 阿武跟着父亲走在前面,平常小虎他们做陷阱常去的地方他都知道。 方霄把人分成了三路,孩子应该不会去太远的地方,只能是说遇上麻烦了。 平安跟方叔这一队,可跑了好几个地方,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一点动静没发现,难道真的遭遇了意外? 这让平安心急火燎起来。 好几个火把都燃起来了,林峰和方武也提着气死灯,这么亮按理二强和小虎老远就能看见的。 “二强,小虎。” “二强。小虎,你们在哪?” …… 靠近深山处,方霄多年前就带人挖了深沟,里面插了削尖的竹签,每年还会清理一次,谷里的人都不会越界。 这也是保证谷里安全最重要的一道措施。 “平安少爷,你看这些大深沟,没人会进去,二强他们更不敢,我们还是绕沟内找。” 方霄内心也煎熬,他们这药谷,两面连着深山,一面是下山路,再有一面则是深崖,至于有多深,没有人知道,也没人敢去崖边。 这个他暂时不敢跟平安少爷讲。 真的找不到人,也只能白天去崖边探探,那里太危险,他不可能不顾谷里这些人的安全。 但任两个孩子在外面,却也是做不出来的事,何况其中一个还是平安少爷的表哥。 “谷主,谷主,人找到了,找到了。”远远传来找到人的声音。 “爹,是景哥他们。” “平安少爷,我们快过去。” 有火把往这边跑,一刻钟后,两边火把聚到了一起,果然是景文。 “谷主,人找到了,只是两人都晕在地上,嘴边还有白沫,应该是中毒了,我们忘记带解毒药。” “快走。” 二强跟小虎就静静的躺在树下,身边还有两个山藤捆着的野兔。 平安忙冲了过去,先试了试两人的鼻息,还好,都只是晕了过去。 平安拿了两丸药出来,方武、林峰帮着给两人服下。 他突然抬头看了看头顶,“方叔,你把火把举高点,我看看。” 好家伙,原来竟然是曼珠沙花,也就是彼岸花,一朵朵花正盛开着,中毒的原因找着了。 “方叔,咱们走,这些花明日让秦师傅他们过来看看。” 方霄一脸惊讶:“我们还真不知道这里长了这些花,这里偏僻,一般很少过来。” “方叔,这些就是彼岸花,也就是地狱之花,阎王那里的花。” 旁边几个人听了都惊了起来,赶紧背了两人就走。 彼岸花的根茎是有剧毒的,花粉毒性小一点,但闻多了也会肢体麻木,呼吸困难,时间久了,也是要人命的。 方霄吓了一大跳,也就是说如果真的等明日来找人,应该就是两个死人了。 平安一边下山,一边不解,彼岸花一般二月份开一次,八九月开一次,最多十月份也就没了,不知道为什么十一月上旬了,花竟然还开的如此好,也是见鬼了。 他刚才算是看清楚了,旁边应该就是深崖,这两个小子也是皮紧了,这次等他们好了肯定得罚一下,不然要皮上天了。 当然他只罚二强,小虎是药谷的人,他没必要伸这个手。 等到了院里,秦师傅也带谷里的大夫过来了,其实秦师傅虽然主要制药,但他医术也是挺好的。 大夫给两人诊了诊,“谷主,平安少爷,没必要催吐了,估计一会就醒了。” 平安点点头,看向秦师傅:“秦师傅,导致二强两人昏迷的应该就是彼岸花,本应该这个时候早已经谢了的花,开着还正好,明日秦师傅可以带人去看看,这种花好像很有些用,能制不少好药。” 秦师傅也大惊:“平安少爷说的对,彼岸花一般很少,根径最毒,二强他们要是碰了根部,怕是已经没人了,明日我就带人摘了那花,确实能制好几种药。 谷主,开春得带人把这些花挖起来圈地栽了,千万不能被孩子或者马匹碰了,毒性还是很强的。” 方霄点点头,老秦没说的他也知道,万一被有心人拿来对付自己不喜欢的人,怕是救都来不及救。 药谷里都是大公子的人,但人心百种,不一定因为都是死契的就不生事,偶尔就会有脸红脖子粗干仗的人。 “爹,二强醒了,小虎也动了。”方武差一点破了音。 平安看着二强:“表哥,没事了,你闭着眼歇会,一会粥来了吃一些,我在旁边呢。” 二强点点头,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当他头晕眼花,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还以为自己要死在山上了。 还好,平安不会不顾他的。 他安心地闭上了眼,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都回吧,大武、小武,你们跟童林、小山轮换着休息,如果不对劲立马叫人。” 平安当然没意见。 128送我去陈家吧 隔日,二强跟小虎都没事了,只是人还软绵绵的。 小虎被家人带了回去。 晚餐后,平安看二强基本恢复了正常,这才趁人都在,沉着脸跟二强说:“二表哥,来之前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尽可能不要上山,至少人少了不能去。 这才几日? 堪堪八日而已,差一点就出了人命,何二强,再晚上一个时辰,你跟小虎现在怕就是两个死人了。 我们发现你没回来已经黄昏,那时你们应该昏过去不超过大半个时辰,明明知道山里黑的快,早就应该回院子了,你已经胆大到了没边了。 让你多读书你不愿意,多学算帐你也不愿意,学医你不愿意,单单只练一门武,你说,你什么都不愿意学,还不听话,我要你干什么? 明日让人送你回庄子,趁现在天还不太冷,干脆送你回何家村吧,不然出了事我还不知道怎么样跟大舅他们交待。” 二强见平安沉着脸,连“何二强”三个字都出来了,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叫他,可见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他是真的怕了。 “平安,不会再有下次了,真的,我发誓。”二强眼红了,声音也变了。 周恒冷眼看着,嘴角微勾,平安沉下脸还真的像那么回事。 二强见平安不睬他,急着看向青石几个人。 青石心里清楚,小主子不过吓吓他,不可能真让他回去。 不过二强这次太不听话了。 “平安少爷,就原谅二强一次吧,下不为例。” 大武也开了口:“平安少爷,就跟青石说的,就这一次吧,回头白日无事就跟我们后面,我们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其他几个也求了情。 平安看着吓出泪的二强:“你听着,这次他们为你求情,我看在他们面子上,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一定送你回家,什么京城,哪里你都别想去,就在家种地吧。” 二强松了一口气,这次不怪平安生气,实在太危险了。 淮南府齐家。 齐娇娇身上有了劲,人也有力气了,问门口的婆子:“我爹呢?你去找老爷跟大公子来,就说我好多了,想回自己家去,对了,你们姑爷中了举吗?” 这些日子她老是昏昏沉沉,吃点就睡,也不知道是怎么啦。 “回小姐,老爷刚回来,大公子还没到家。” 哪里还有姑爷呦,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 “你去找我爹来。” 不一会,齐山行就跟刚回家的儿子一起过来。 “爹,大哥,我好多了,相公不在这里吗?我还是回去吧。” 齐山行定定地看着女儿,事情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为了不惹事,这些日子娇娇的药里多多少少掺了点镇定药。 如今也该告诉她实情了,盛儿早上还要求他们送他回陈家,那孩子也养不家了。 “娇娇,你已经和离了。” 齐娇娇差一点跳了起来:“爹,你说什么?大哥,爹说了什么?” 她一定是听岔了。 吴盛听母亲醒了,大舅跟外祖父也过去了,估计是要说自己回陈家的事,忙往这边走,途中遇到大舅母,两人一起过来。 刚要走进去,就听外祖父问:“我问你,你当初可是藏了吴敏的路引?” 齐娇娇大惊,沉默片刻:“我没有,没有发现那个东西。” 齐威怒道:“吴敏已经记起了不少,他知道路引藏在怀里,你可知道他真的会告我们,他已经是个举人,咱们是商户,大公子现在还厌了我们齐家,一定要帮他治疗。” 齐娇娇泪流满面:“藏了又怎么样?如果不是我救他,活不活着都没定,我是他的恩人,他这条命就是我的,是我的。” “你疯了,真是疯了。”齐威气极,“你怎么知道就没有别人救他?你救了他怎么样?你藏了他的路引,千方百计阻止人家寻亲,说不定他的父母会因为你没了。” “爹,你看大哥说什么?我是你亲妹妹。” 齐威气笑了:“我说错了吗?如果是我,是我出门就不见了踪影,爹能不能活下去?咱爹是爹,人家的父母就不是父母? 吴敏已经是举人,真的全想起来,他去衙门告我们,你说大人会不会偏向他?任何人都会偏向他,我们齐家轻则破财,重则说不定坐牢” “齐娇娇,你为什么要害娘家,摊上你这样的小姑子,我徐晶晶也真是倒了血霉了,公公、相公,这个家有她没我跟孩子们,有我们就没她。” 徐氏实在忍不住,又哭又叫起来,要是事情真闹出来,她的三个孩子日后怎么办哟,连婚娶都会有人挑刺。 “娘,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就是救了爹,也不能害他不能寻亲人,亲人不能见,甚至彼此生死都不知,太残忍了。” 吴盛扑通一声跪地:“陈盛这就辞别外祖父和大舅、大舅母,回我陈家去,我长至十岁,并非什么事不懂,我一个男子,离开宗族,无根无基。 还有娘,我姓了外祖母的姓,却又没有过继给吴家,我姓吴就是个笑话,你骗了爹,也骗了我,如果不能归陈家,我情愿一死。” 几个人都无话可说。 吴姓,不过齐娇娇骗吴敏的,故意绣个吴字在他衣摆处。 现在连吴敏也走了,盛儿一个孩子姓吴,名不正言不顺。 孩子没说错,即使过继给齐家,齐家有自己的孙儿,盛儿算什么? 齐威扶起孩子:“我齐家对不起你,明日大舅送你回去,将来你成亲,大舅发誓会送你一笔银子,不会让你无所依。” 徐氏也没反对,孩子是可怜的,就算是拿些银她也愿意,齐家不算大富大贵,银子也还有一些。 怕就怕小姑子这么作,如果吴敏家里真的出了事,说不定他真会孤注一掷,来个两败俱伤。 “公公、相公,你们问问小姑子,可还记得他家地址,要不要派人去打听一下,心里好有个数。” 齐娇娇皱眉:“我又不准备找人家,哪里会记住这些?” 齐山行叹气:“算了,明日齐威送盛儿回陈家,陈家如果话多,就直接说齐家会过继过来,以后不得多话。 娇娇我明日就送她去乔木镇庄子上,什么时候回来再说吧。” 齐娇娇傻了眼:“爹,大哥,为什么要送盛儿回陈家,当初可是花了我一万两银才带回来的,再说,萍儿没了,相公也没了,你让我一个人日后怎么办?” 徐氏冷笑:“小姑子,大家说了这么多,盛儿也说了这么多,你还问为什么?你真是从来不会为孩子着想,包括萍儿。” “别说了。”齐威看父亲脸沉了下来。 齐娇娇傻了眼,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129抵达京城 陈盛到底还是回了陈家,这次陈家也没有为难齐威,两个老的还抱着孙儿哭了一场。 十岁的孙儿文质彬彬,沉稳大气,像极了他的父亲,完全不是一个庶子可比的。 大儿子家的两个儿子也没一个争气的,这两年自己好不容易从县丞熬到了县太爷,虽然是七品小官,到底也是官家门户,将来总要有下代撑起来。 怎么可能过继给齐家?真真想的美了。 幸亏是盛儿向着自家,到底还是陈家的种。 齐山行一大早就送了女儿去乔木镇,中间隔了县,位置也偏,是齐家最早的小庄子,庄上也有之前的老仆,放这里他还是放心的。 他没告诉女儿的是,短时间内,他是不会接她回来,也安排了人守着,身上也不会让她有多少银。 没办法,不能因为一个女儿就不管齐家,不顾儿子孙子。 回想自己这些年,他到底还是错了,当初就应该续娶,也不至于就一个儿子两个孙子。 唯一的一个女儿,还养废了,一个人怎么可以蠢成那样,总是自以为是。 当初救了人,大大方方让人回家,再以救人时身体接触,不得已再嫁为由,还怕人不给一个平妻的身份? 有了平妻的身份,再拿银子支持相公读书科考,又撑起家里的开支,还怕不能成家里的女主人? 当初他就是这样劝女儿的,可惜她不听。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百草谷内。 小虎也被方霄罚了跪,算是轻拿轻放了。 二强已经被平安少爷“原谅一次”了,他如果打了小虎,二强是打还是不打? 但二强从此确实乖了起来,生怕平安再叫“何二强”,撵了他回何家村。 他还想当高手,还想去京城,还想给祖父买庄子,有许许多多的梦想,如果现在回去,除了种地,只能等过几年长大一些娶个媳妇了。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的。 那只能老实。 两日后,秦师傅拉着方霄找到平安。 “平安少爷,我想求一件事。” “秦师傅直说,我能做到的可以考虑。” 方霄勾唇,这个平安少爷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他还以为平安少爷会说“我能做到的都行。” 现在的少年这么厉害了? 秦师傅的一个“求”字只能换来一个“考虑”。 “不瞒平安少爷,我看中了张小山,想收他为徒弟,还望您答应我。” 连“您”字都出来了,看来是真的看中了。 “秦师傅,你收小山为徒我没意见,但师傅把这些人教给我时他说过,以后这些人会一辈子跟着我,所以你能收他为徒,我却不能把他让出去。 不过如无意外,我应该会再这里待到明年五月份,除了过年回去半个月,你如果觉得教授时间不够,我还可以让小山跟你后面学三年,但三年后一定要出去跟着我。” 秦师傅松了一口气,能有三年差不多够了。 小山日后能有平安少爷当主子,也算是有了靠山,不比无依无靠强。 “行,方谷主,平安少爷,我就简简单单让小山敬一杯茶,你们到时候能在场就好。” 平安笑道:“方叔,能不能麻烦你帮着给办几桌席,请那些制药坊的老师傅一起吃个席,这个费用我出。” 方霄连忙答应,这个面子肯定得给,山上许多东西都有,不需要买多少,花不了几个银。 再说大公子的这个徒弟现在也算是小有家产的,别人不知道,他还是知道的。 不说大公子给置办的,还有药方的干股,就是孙文手上开的卤味铺,已经十六家了,听说京城至少还会开四家。 加起来一年收入不少了。 张小山的拜师六礼都是平安出的,酒席也办了四桌,有酒有肉,剩下的人席是坐不上,可喜糖人手几个,看着不多,但谷里人多,方娘子处处为平安省,也还是花了十多两。 把张小山感动的泪眼汪汪,发誓一生追随小主子。 连秦师傅都笑成花,不断地感叹大公子眼光好。 方霄晚上回到家,不停的跟娘子念,同样的年纪,为什么人家就比阿武懂事许多? 他真是想不明白。 方娘子笑,有什么不明白的,如果不好,大公子会收他当徒弟?会当儿子一样疼? 别看这次花了十几两,将来学成了本事还是他的人,又拢了人心,确实比自家儿子强许多。 十一月初三进谷,二十这天,终于下了一场雪,雪不够大,也让整个山谷白雪皑皑。 谷里所有的人都开始猫冬。 妇人开始做过年的衣服、鞋子,男人们则闲下来,清晨习武是必须的,再就是偶尔去深沟看看,可有掉沟里的野兽,再把沟里的尖竹重新插一下。 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这是大公子最最看重的。 周恒已经开始教平安五书了。 这样的学习速度已经让他瞠目结舌了。 做出的诗虽然简单,但简单有简单的妙,八岁的孩子做出来的诗,竟然也朗朗上口,读一遍可以,读两遍不错,读三遍甚好。 “来这里半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大公子他们到了没有?京城路迢迢,希望将来我也能去京城考学。” “周先生,您肯定行的。”平安给了他一个“加油”的姿势。 周恒笑,这个孩子真可爱,怎么手比了一个那样的姿势,是说他肯定行吗? “多谢平安,下午你制药,晚上我们做做文章,我也给你出些题,虽然现在学写策论为时过早,但练练手还是可以的,十岁的童生还是有的。” 平安本就准备十岁考童生,名次可能不会太靠前,但县试、府试能过还是肯定的。 前世一个学霸,连一个童生都考不过,那还不如拿块豆腐撞上去。 尽管他告诉自己不一定名次要靠前,但从这日起,他开始更卷了,晚上蜡烛用的更多起来。 就在平安日复一日勤学苦读,二强等人苦不堪言之时,孙思成的马车终于到了京城大门口。 孙思源差一点落了泪,路上整整二十一日,哈出来的气都成了雾,太受罪了。 吴敏也想着大公子的话,来京城一趟如此不容易,自己现在还没有想起过往,是不是真的应该参加二月二十的春试。 不管中不中,起码试过了,不会再遗憾,何况大公子承诺吃住都他安排,不用费一点心。 这个承诺太让他动心了。 130家人团聚 “大公子,我跟书童就找个客栈下榻,就不妨碍你们一家团圆了。” 孙思成道:“这样吧,我有一个院子,离我家离百草堂都不远,平常也就我的一些护卫住,就给你腾出一间,一日三餐都有人服侍。” 带吴敏回家他也不想,没那个交情,再说齐家毕竟是母亲的表亲。 “那就多谢了。” 吴敏也不推辞,具体在京城住多久还是个未知数,他所有的存银也就一百多两,是时候抓紧写话本了。 他的话本在淮南府还是受欢迎的,一笑公子这个笔名在当地的知名度相当不错,也正因为此,这些年才能到处求人寻亲,可惜无果。 不过写话本这件事只有他跟小三子两个知道,于书生来说,并不是长脸的事,只是出于生活无奈,帮人做账一个月所得能有多少? 大壮直接送了吴敏去小院,他们自己的行李也得放在哪,这次来京,他们来了十几个人,真正每日贴身跟着大公子的不过三四人,剩下的都不用住进孙府。 一刻钟后,马车到了家门口。 孙思源扶下娘子和女儿,这一路娘俩都有些晕车,服了药才好一点,基本都是躺在车厢里,受了不少罪。 吴氏带着小女儿匆匆往前院赶,后面不远跟着婆婆。 阿妩小跑着过去:“妹妹,妹妹。” 阿馨不适感一下子就好了,挣脱娘亲的手迎上去:“姐姐,姐姐。” 阿妩牵着妹妹,笑眯眯地过来喊爹、叔叔、婶婶,这边吴氏已经跟马氏亲热上了。 孙思成撇撇嘴:“阿妩,还是你好,你看你娘,都像没看到爹一样。” 阿妩笑起来,微微上扬的眼角,白瓷一样的小脸,春花一样,孙思成也笑起来。 孙王氏气喘吁吁赶来:“我还以为你们要两日才能到家呢,今年可是大恭喜,竟然没到腊月就进了家门。” 几个人忙给母亲请安。 王氏一手拉着阿妩,一手拉着阿馨:“你们爹和祖父都在百草堂,这阵子城里人多了起来,听说来了许多赶考的书生,有必要来这么早吗?还有快两个月才考试。” 孙思成道:“来晚了好一点的客栈都住满了,近一点的私人院子也租掉了,他们情愿来早一点,还能熟悉熟悉环境,适应当地的气候,不过一些环境,好处还是很大的。” 王氏掉头往后院赶:“你们快回各自院里洗漱,阿妩娘早已经把你们院子收拾好了,我已经让人去告诉老爷和老太爷。” 马氏笑成花:“娘跟大嫂最好了,回来我都不想走了。” 她要不是不舍得相公,是真的不想离开婆家,婆婆跟大嫂待他们是真的好。 孙思成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跟过来的妻,一把搂住她:“刚才都没看我,嫌弃你相公啦?” 吴氏象征性地扭了扭身子:“放开,万一阿妩过来了,看你要不要脸?我为什么要看你,不是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跑吗?” 孙思成放开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是真累了。 “这次回来有事跟父亲、祖父商量,事情成了,一年可以在家住一半,全部时间在家是不成的。” 能有一半就已经很好了,吴氏不会天真到相公放弃孙家在外面的产业不管,那不现实。 “先去洗漱,等下爹跟祖父回来,我去厨房看看,我还以为你这次会带你小徒弟回来,怎么没带?也是,他爹娘应该不舍得。” “娘子,你看到平安也会喜欢的,很特别的一个孩子,明年吧,明年带他回京。” “知道你喜欢,每次来信都会提到他,长远都嫉妒了,说你把他当儿子了。” “娘子,你别笑,我不是把他当儿子,我是把他当女婿,真的,这么好的孩子我得留给自家。” 吴氏看相公一脸的认真:“别,千万别跟大家提这个,咱们阿妩才六岁呢,我不想给孩子定娃娃亲,谁知道她长大后喜不喜欢。” “我只跟你提,你心里有数就行,千万别把我姑娘许人家了。 咱家没必要高攀那些高门大户,阿妩嫁到那些人家也不一定舒服,不如挑一个人品最好的。” 吴氏没再说话,径直出了门,现在辩这些多余,孩子才六岁,何况即使说亲,没她这个娘同意谁也不行。 相公可以对小徒弟好,但将来真的当自己的女婿,她不是很看好,到底是一个乡下的孩子,又是改嫁家庭,并不合适他们这样的门户。 虽然孙家不是高官大户,但也是大周名列前茅的医药大家,早已经有好几家跟她明里暗里透过结亲的意思,都被她一笑置之。 当孙思成来到母亲院里,还没坐一小会,就来人唤他跟老二去前院了。 王氏很不满:“再有半个时辰就晚餐了,不能晚上再聊?去吧去吧。” 马氏笑道:“娘,我和大嫂,还有阿妩和阿馨陪着,不比他们好?你三个孙孙一会洗漱好也就过来了。” 她刚看到儿子和侄子,三个孩子现在上午去书院,下午则跟着祖父后面学医,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书院下午一般也是自习。 他们家的男孩如果读书天赋好,自己又愿意科举,十岁以后就专心致志读书,否则就这样读书、学医各一半时间,至到十五岁以后直接进百草堂当学徒。 七岁的儿子被大嫂养的很好,健健康康又有教养,这次他们夫妻定下来把阿馨留下,自己实在寂寞,就再养一个小的玩。 孙思成兄弟去了前院,见到了等在书房的父亲和祖父。 兄弟俩忙上前请安。 “坐,坐,累坏了吧?”老太爷已经六十有五,说话声音洪亮,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相反,四十六的父亲却一脸疲惫。 “爹,这阵子忙吗?”孙思成问。 孙一南道:“这几日医堂病人特别多,没病的也抓些药,大都是风寒,不少读书人突然到京城,水土不服的有,气候不服的也有,读书也不容易啊。” “大哥还带了一个举人过来,就安排在大哥的小院里,那人也是身体不好。” “思成,你的朋友吗?”老太爷问。 131祖孙相商 “谈不上是朋友,不过跟咱家也有些缘源?” “哦?说说。”老太爷的八卦之心被激起。 孙思成把齐家和吴敏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我头一次这么同情一个人,齐娇娇可恶,齐表舅也不能说全无错。 带他过来,一是希望他能参加这次春试,一个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放弃一次机会?实在没中,也能跟着给他治疗,等回去时再带他一起。” 孙一南长叹一声:齐山行也是糊涂,如果齐娇娇真的藏了人家路引,那是缺大德的事,他竟然也含含糊糊地过,思成,尽可能帮帮他吧。” 老太爷也点点头:“于我们不过顺手的事,说不定就能改变他人一生,思成、思源,我们不一定要做多有本事的人,但一定不能做缺德的事。” 兄弟俩都连连点头。 一个丫头过来,说主母催大家过去,要就餐了。 孙思成道:“祖父、父亲,这次回来,我还有大事要跟你们商量。” 孙一南看看长子:“餐后还在这里商量吧。” 既然是大事,就不必拖延。 一个时辰后,书房里。 孙思成把自己的想法跟祖父、父亲说了,又把小六、王春他们从北境带来的消息一说。 “祖父、父亲,大周其他地方今年都还正常,但边城甚至边境以外的蒙族甚至羌族怕是多少有些损失,万一明年气候再差一点,哪怕我们大多数地方还是不错,边境战争都可能一触即发。 人活着就得吃饭,对方如果没吃的,他们就会抢,前些年的战争不就是这个引起的,我不想做这个生意,不是说真的战争起了,我孙家就会不管不顾,不会的,我们都是大周人,动一发而引全身,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只不过没协议,心里上会轻松许多,我今年带了徒弟,也想带着徒弟好好钻钻医术,管好家里的产业,业能多些时间陪陪你们。” 老太爷发话了:“我同意思成的想法,既然如此打算,从现在起,就得做足准备,看看如何完美地脱身,思源还有你,都不能在外面说。” 孙一南也是无语,自己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当祖父多年了,这点常识都不懂? 但父子俩还是点点头。 “思成呐,你信中提过几次你的小徒弟,怎么没带回来?” “祖父,我送他跟秦师傅学制药,这次我回来事情不少,又没时间教他。”孙思成不知不觉中就露出老父亲的慈爱。 孙一南笑:“怎么样的孩子,能让咱家大公子上了心?” 孙思源笑起来:“我都想定下做小女婿,大哥不肯,孩子确实好,哪哪都好。” “哦?”老太爷眼睛又亮起来。 “祖父,父亲,明年带回家,其实我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那孩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堪堪八岁,孙文教他不过大半年,已经学到四书了,教过一遍,就记得七七八八,再一遍基本就全记住了,孙文爱的不行,非缠着喝了孩子敬的茶。 他甚至怕自己一个秀才配不上当平安的老师,已经决定三年后乡试了,其实他的学问早已经够了,之前我那么劝都不愿意,现在就因为这自己屁颠屁颠地读书了。 孩子学医也快,善举一反三,我在信中提过,两个心疾方子就是他给的,两种急救法也是他给的,不然这次江南事情不容易解决。” 他又把平安得方子的缘由说了一遍。 孙家几个男人都直沉默了,这是不是就是孙家的小福星,要知道,朝廷前几日才给百草堂赐了一块匾:“善德永存”。 还给孙常在一个五品员外郎的虚职,虽然是虚职,但到底是五品,也是实实在在的官身了。 这件事让百草堂的名声几乎是一飞冲天,在民间的影响力特别大,因为两种急救法确实是能救人命的,而且已经救了不少人命了。 只不过兄弟俩还不知道这件事。 孙一南把这件事跟两个儿子一说,“就在前几日,员外郎的职位提前问过我跟你们祖父,你们祖父非得让我当,我也就接了。” 兄弟俩是真懵了。 还有这等好事? 老太爷道:“我毕竟老了,你们父亲正当年,五品官对孙家很重要,这些都是你小徒弟带来的,以后想办法给他一些实在的好处吧。” 孙思成点点头,他没有回绝,也没把江南给平安准备的一个药庄说出来,那是他的私房钱买的,不属于百草堂。 “平安还小,以后再说吧,我们心里有数就行。”孙思成想想还是把平安现在的家庭说了一遍。 老太爷跟孙父都唏嘘不已。 这么好的孩子,从小受这么多的磨难,还好遇上了思成。 平安不知道孙家因为他在长吁短叹。 大晚上的,他跟周恒还在就着蜡烛练字,他曾以为自己前世的一笔毛笔字算不错的了,谁知道周恒的字才是真漂亮。 一个个的小楷就跟印出来的一样,他也才十九岁,家境还很不好,这是如何练出来的? 周恒轻笑:“我曾经有一个最好的父亲,他做一些小生意,所赚的银绝大部分都花在我身上,请先生,笔墨纸砚,最贵的还是书,在他眼里,没有谁比他孩子更聪明。 我确实也做到了,十一岁中了童生,十五岁中了秀才,可就在那年,我爹意外没了,紧跟着娘也走了。 我娘怎么说呢?她一生眼里只有我爹,对儿子也惯,却赶不上她相公,我爹一死,她就不想活了。 因为我父亲赚的大部分都花在我身上,而且强势根本不听家里其他人的,所以我家和叔叔家早早地分了,我爹娘一走,家里剩下的又被我叔叔拿走一些,说是给祖父养老的。 等到了我这,坚持了两年,后来实在受不住了,身体也弱了不少,之前不是这样的,于是遇上你师傅,孙大公子,他带我回来陪你读书,三年后如果中举,会带我上京城,别的不说,起码这几年不用担心一日三餐。” 周恒的声音渐渐的低落下来:“其实就算是高中,那又怎么样?最亲的人都没了,高中了,也没谁会真心地为你欢喜,这世间,真正疼你已经没了。” 132万长生学医 百草园。 晚餐后,万长生陪孙叔在庄里遛溜弯,娘子也有童苗陪着院子里散步。 “长生,马上就腊月了,今年算是过去了,明年你就跟着我后面学医吧,你跟着陆师傅后面大半年,也算是了解种药的大致窍门了,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万长生笑:“叔,我马上二十七了,小三十的人了,成家早的,孩子都要说亲了,还学什么医?” 他笑着直摇头。 孙宏宇站住了,沉着脸看着他:“这么好笑吗?前几日晚上,要不是有童苗还有我,你的孩子就没了,真的等你去找来大夫,黄花菜都凉了。 别人没条件学,你不同,有我手把手教你,一点不藏私地教,你本已经在军营打过七年下手,基础是有的,药性多少也懂,其实你也聪明,学东西也快,只是从没有看好你自己。 长生,你也不必成为名医,这你不行,我都不行。 但你能成为医术一般化的大夫还是成的,你那儿子聪明,将来成就不会小,真的日后自己开医堂,你当个掌柜还是成的,老葛也懂医。 长生,你总想当一个体面的父亲吧?将来你不光是有平安,还有别的孩子,就甘心只种种药?” 万长生心砰砰跳起来,平安越优秀,他越忐忑,生怕将来会给他丢脸,这个话他从来不会跟娘子说。 “叔,可我拿了大公子一年的月银,一年还差五个月,退给他不会不高兴吧?” 孙宏宇叹口气:“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实在了。 他安排你不过是为了让平安不操心,至于你在这里学种药还是去医堂帮忙,都是一样的,医堂学徒工钱不比你现在低。 长生,你不必顾太多,安安心心跟我后面学医,种药也不见得就比大夫挣钱。 老实说,我孤寡一个人,你们就是我的亲人了,这些年我自己缵的,还有大将军给的,也存了不少银和一些东西,对大户人家不算多,但将来也能帮衬一些你的孩子。” “叔,你的钱你自己花就好,我怎么能要你的?” “我又没说现在给你,只是以后帮你的孩子,我四十六七岁了,要许多银干什么?再说我现在在百草堂,一个月就是十两,出诊别人还给赏银,哪里花的掉?你就听我的吧。” “叔,我听你的,对了,叔,前几日娘子怎么突然会腹痛,也没吃什么不该吃的呀。” “不好说,长生,这个真不好说,你可记得平安走之前,有一日你娘子也有一小会不怎么舒服,很快就好了,就因为这,平安不要你们去谷里,只是后来我们都没有当回事。 好在满三个月了,胎儿渐渐的稳,童苗也守在旁边,我也在,只是开春还是不能跟平安走。 话也说回来,孩子大了就得飞,跟前跟后不一定就是好,你们好好的带着孩子守着家,再跟我学医,说不定将来真的能帮上他。” …… 孙思成把吴敏带到百草堂,继续让父亲给他继续头部按摩。 按摩、推拿方面他没有父亲厉害,他也学了,效果就是不够好,只能说各有各的天赋了。 前日已经带吴敏按摩过一次,好像有点效果,仅仅一次,效果也不明显,只能试试看,但靠这个恢复记忆,他不怎么看好。 头部针灸确实有效果,但也有后遗症,就是之后头部疼痛的厉害。 吴敏已经打算参加二月份的春试,这样的治疗暂时就不合适。 半个时辰后,吴敏出了医堂,不说别的,头部轻松了不少,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他已经想好了,参加这次的春试,不管中不中,自己尽力了,成不成四五月份都会跟大公子一起回去。 二月二十春试,前后九日,三日一场,结束就是二十八那天了。 结果三月中出来,有幸高中的,四月初二殿试,初十最终结果出来。 结果出来后到派官,估计又是十天半月,之后远城的人可以请一两个月的假回乡。 他高中的可能性不大,虽然乡试名次还可以,但那也仅仅是淮南府,春试面临的是整个大周。 如果再给他三年,他应该会有很大把握,对读书他还是自信的。 按照推理,出事前他应该是参加院试,他就不明白,自己读书天赋不错,为什么二十岁左右才院试?可是出了什么事? 刚回小院房间,小三子兴冲冲道:“公子,我去了鹏程书屋,给掌柜的看了几张纸,他一看一笑公子的笔名,又看了看新书,立马就要了,比淮南府高了一些,给了二十两一本,他说如果这本卖的不错,下次就考虑给二十五两,不过公子,你不是准备考试了吗?” 吴敏接过银票:“小三,我们存银不多,报名考试还要六两,吃喝什么都要钱,以后要银的地方多着呢,这次考试我本没什么把握,不过结累一些经验,三年后把握更大。 写话本对我不难,一本书也耗不了多少功夫,晚上看书乏了就写写,小三,卖话本的事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日后还是要走仕途的,总归是不好。” “我知道,我去书铺没人注意到我,公子,我给你炖药膳去了。” 吴敏点点头,靠在炕上,昨晚他又看见了那个可爱的孩子,只不过大了不少,摇摇晃晃走着,旁边没有大人,吓得他立马上前想扶着。 就那样醒了。 今日他并没有跟大公子说,老太爷他们都在,实在不好说出口。 他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儿子,还是兄姐家的,他成亲的可能性应该不大,读书人一般都会成亲晚些,普遍都这样。 其实大公子说的对,自己不一定就是淮南府人,齐娇娇那个女人说的话肯定不能信,她本就不愿意自己找到家。 可恨这些年他浑浑噩噩,竟然傻到这种程度,早就应该去永安府甚至淮北府找找。 当然银子不够也是原因。 自己一直也不好跟齐娇娇伸手,只用自己赚的,刚好对方巴不得这样。 他长叹一声。 一闭上眼,那孩子老是笑眯眯地在他脑子里,挥都挥不走。 他刚才下了炕,紧紧身上的披风,看起书来。 133有人找上门 平安看着扭扭捏捏的方武,一惯大大咧咧的孩子这个样子,很有些看不习惯。 “你有事找我?” “少爷,你能不能把小虎收了,他的功夫很好,也只比我差一点,做事也能吃苦。” 平安接过话:“还胆大的很。” 方武低下头,这次事闹的有些大,他也问过小虎了,是二强让他带着过去,不过小虎不让说,他也不能说。 “明年开春还过来,如果他表现的好,也不是不能跟师傅求一求。” 方武咧着嘴:“多谢少爷,我让他好好练功夫。” 平安摆摆手:“你忙你的,千万不要不学本事,我也得去制药坊了。” 已经进腊月了,他准备二十二回庄,也不知道爹娘好不好,重新投胎一次,他也想好好活一回,做回一个快乐的少年。 因为答应小山在谷里待三年,秦师傅这些日子常常带他在一边开小灶,当然他的徒弟张小山也在。 小灶内容也包括师傅给的保命药:迷药、痒痒药、安眠药等等,还有一些毒药,成分就有这两日发现的曼沙珠华,也就是彼岸花。 其实前世一些听话水、乖乖水,还有致人精神失常的药,他也是记得成分,不过他不想说,等秦师傅教的都会了,以后他自己就可以配。 理论常识他丰富的很,不过是没有实践经验。 但秦师傅也只教他跟小山,其他人没有师傅的允许,他是不能教的。 到了制药坊,他直接去秦师傅的小屋,青石、吴钧则去了其他师傅的作坊。 张小山一早就过来了,进了百草谷,跟在师傅后面,他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制药热情高涨,如痴如醉。 “秦师傅,我来了。” 秦师傅是官奴,一生未娶,到孙家已经三十年,如今已经五十岁了,平安曾经有一次无意中称了他“您”字,立马请他收回去,道一个奴才如何当得起平安少爷一个敬称? 之后平安跟这些师傅说话很注意,尊重他们,但不会越线,否则让他们为难,在外人眼里也是个笑话。 前世有些根深蒂固的习惯还真是不好改。 “平安少爷,今日我教你们一种更厉害的迷药,只须一滴,就能麻痹人或者动物的神经,没几日缓不过来,但如果三滴左右,则可以让他死不了活受罪,不过这种药很厉害,材料也珍贵,大公子轻易不准人用。” 也不是轻易不准人用,根本只他跟大公子还有方霄手上才有。 平安装着懵懵懂懂的样子,其实心里砰砰跳着,当初救元清时,姓涂的想害他们,师傅忍无可忍时,以为他睡着了,如意进来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应该就是这种药水。 “秦师傅,那这种药咱们谷里可种了?” 秦师傅沉默片刻,还是小声跟他说了:“谷里有一些,我跟侯师傅种的,一般人不知道,就叫酒醉花,花期基本过了,还剩下最后一批,过两日去就跟谷主去摘。” 平安吁了一口气,果然是曼陀萝,曼陀萝古代就叫酒醉花,也叫醉心花,是制作顶级麻药的材料。 但毒性之大,往往制药大家毒都是藏着掖着种,不然也是惹事的,位高权重之人想用这种药害人,你是给还是不给? 肯定不能给,出事直接推了你出去。 “秦师傅,能带我一道吗?我不会说出去的。” 秦师傅为难了,让这么点点大的孩子知道好吗?可大公子又对他说,没什么需要隐瞒平安少爷的。 “等我跟谷主商量一下。” 平安咧着嘴:“行,秦师傅,咱们开始吧。” 以他估计,这样珍贵的毒花,应该种在崖底,肯定有通往崖底的小道,但没什么功夫的休想下去。 他想探秘的心已经蠢蠢欲动了。 孙思成这会却接到了回春堂少东家的请帖,约他两日后聚轩楼见。 百草堂跟回春堂都是大周数一数二的医药大家,但从源头讲,回春堂创办比百草堂早了五六十年,一直以来,算是稳压百草堂一头。 边城军营的供药,孙家占了六成,郑家占了三成,另外一家姓李的占了一成。 只不过因为两种急救法的广传,余杭知府不遗余力的上报,皇上龙心大悦,给了孙家主一个五品员外郎的虚职。 这就让百草堂门楣高于其他医药大家,包括这个回春堂。 这个郑少东家约他是怎么个回事?两人不过点头之交,面笑心不笑而已,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老古话是没错的。 但既然人家下了帖,那后日就去看看呗。 两日后,聚轩楼。 孙思成刚上楼,就见笑容满面的郑秋阳从包间迎出来:“快一年没见孙兄了,兄弟我可是念得很,孙兄快请进。” 孙思成唇角上扬:“郑兄弟请,确实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一年没见就念,怕是心里暗恨吧?怎么突然冒出个两种急救法?还广为流传起来? 谁让自己找了个好徒弟呢? 许多人找的徒弟常让当师傅的呕气,自己的小徒弟却是来报恩的孩子,这就是缘分,这就是命,他也没办法。 孙思成一坐下,郑秋阳亲自给他倒了茶。 ”孙兄,这是云雾毛尖,味道不错,你尝尝,喜欢的话,回头兄弟送你一斤。” 云雾毛尖很是难得,听说真正的云雾毛尖一年出产一百斤左右,大部分还进了宫,少量的就在达官贵人手里。 价钱贵不说,还特别难搞,孙思成一惯是实在人,什么茶都能喝,有这个钱不如给谷里那些人多做件衣服。 但送上门的没有不拿的道理。 “郑兄弟,此冒尖特别难得,兄弟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心头好?”孙思成半真半假问,他不喜欢老是猜来猜去,“兄弟,可是有事要哥哥帮忙,有事直说,能做的我一定做,不行也是没办法。” 郑秋阳嘿嘿笑道:“确实有事跟孙兄商量,如果孙兄能答应,兄弟我也不会亏了你。” “何事?”孙思成是真的猜不出来。 “孙兄,我就直说了,边城供药,我郑家只三成,供吧,量不大还得跑来跑去,不供吧,回春堂已经上百年老铺,一直做军营生意,西南军营咱们这边人很难插手。”郑秋阳摇头长叹。 孙思成心一跳:“你是何意?” “不瞒哥哥,能不能让两成量给我?”郑秋阳试探,让两成就是五成了,而孙家则变成了四成,可能不会同意的,一成也行啊,军中生意利润还是不错的。 孙思成看着他,仿佛有些懵。 郑秋阳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哥哥肯割爱,我愿意给个药庄给你,如果再多两成,松花山上的温泉山庄我直接送你,那个地方可是有银也不好买啊。” 孙思成装出一副万般无奈的样子:“兄弟,你别诱我,定是听那个兄弟说了我特别想温泉庄子的事了吧? 可哥哥难啊,百草堂看似我当家,但大事还得跟祖父、父亲商量的,他们不用说应该不会答应,我如果偷偷的应了,怕是日后会遭家法的。” 郑秋阳心里好笑,他家有两个温泉庄子,松花山上的是大的,之前就听说孙大公子想的不行。 小庄子诱不到这样的人,他也是花了血本了。 134顺势而为 很快酒菜上桌,两人暂时中止了议事。 孙思成有心成事,也就大大方方喝起酒来,很快就耳红眼赤,说话也口齿不清起来。 其实他酒量很好,却是酒后上脸的那种。 “孙兄,咱们别喝了,醉了不好。”郑秋阳忙拦住了酒,他是回春堂少东家,生意可以谈,却不好趁人之危,那会让人恨一辈子的。 没那必要。 “行,今日也是兴起,不喝了。” “孙兄,能不能考虑我提的建议,一个位置特别好的温泉山庄是可以代代相传的。” 他也是看父亲和祖父闷闷不乐,好强了一辈子的人,竟然被后起之秀百草堂压了下去。 “兄弟,你让我为难了。”孙思成叹息,“我的确很想那个庄子,做梦都想,可是,家里人应该不会同意的,瞒着来行是行,但这样一年会损失一大笔利润,祖父、父亲知道也会生气的,我想想,我想想看,今日走了,不想吃了。” 等孙思成出去,郑秋阳笑了起来。 没人能拒绝那个温泉山庄,能干如孙思成又如何?孙家起家晚,京城不远的温泉庄子早已经被人拿了个空,他家有幸得了一大一小,一小的还是祖父为人治好了旧疾送的。 孙家现在主要是孙思成当家,孙老二几乎不问这些事,俩老的也一心扑在医术上,所以,孙思成是能当家的。 郑家兄弟多一点,但嫡支也只有他兄弟俩人,弟弟处处以他马首是瞻,其他几个堂兄弟、庶兄弟倒是想做主,可也做不上。 唯一的就是他目前比孙思成弱的是,家中大事还是父亲做大主,但这件事本就是父亲提的。 现在饵已经抛了,只等鱼上钩了。 三日后他会再约一次孙思成,估计有七成把握拿下四成量。 军种供应是能赚钱,但有些是钱不能办到的。 孙思成心里一得劲,没有直接回家,罕见地逛起街来,给五个孩子买点吃的,至于小徒弟的,这里就不买了,千里路迢迢,带东西实在麻烦,尤其是寒冬腊月。 动身前他就委托孙文,过年替他给平安一袋金叶子一袋银叶子,没多少钱,但架不住孩子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傍晚,孙家三个男人在书房商量起来,孙思源则去了老丈人家。 孙一南跟老父亲也是面面相觑,巧也不能这么巧吧?一个想抛一个想接。 真心话,军中生意还是能做的,就算是明后年天气不怎么样,少赚些罢了,亏不了什么,后面两年再补上就是了。 但孙家不同,嫡支就兄弟俩,思源还不愿意管这些,能管两个州府的百草堂已经很不情愿了。 旁支每年贴他们一成的红利已经是很不错了,股权是不能让人沾手的,不然麻烦事就在后头。 思成,你让四成,剩下两成怎么办?要不就做两成吧,全抛了郑家怎么想?另外,这件事就当你没回家说,那个庄子直接过到你私人头上,以后咱们再演一出戏就是。” 不外乎家法侍候,当然是假的,但假的也伤面子。 孙思成撇撇嘴。 …… 方霄最终同意了平安一起去摘最后一批醉酒花。 幸好冬天没怎么下雪,小道能下崖,不然最后一批也就不要了。 秦师傅没功夫,平安少爷又小,方霄到底还是教了自己的徒弟小武,这小子轻功可以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轻功这点,根本不比自己差。 平安穿着紧身棉袄,裤脚和袖口都小小的,脚穿羊皮靴,背着一个双肩包,全身上下,也是利利落落。 他站在崖边,看着方霄带着秦师傅下去,很陡的一条小道,枯草覆住,不注意是看不到的。 “少爷,我带你下去吧。” “小武师傅,你看我也不是很急下去,摘花有秦师傅呢,你护着我,我慢慢自己下,学了一年的轻功,我也想自己试试。” 对于武艺,尤其是轻功,他也算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用心,貌似学的也不错,今日刚好试试看。 小武也同意,有他在,出不了什么事,这里也不算多难走,学武的人胆太小永远练不好。 不过他接过了双肩包。 小道不过一尺宽,还歪歪曲曲的,有些地方很陡,但平安感觉自己还能应付,特别难的两处,也没让小武带他。 这一点小武应该跟他一样的心态,并没有担惊受怕,这也不敢那也不敢。 两刻钟后,在方霄望眼欲穿时,平安跟小武到了谷底。 “不好意思,方叔,我自己想试试,慢了一点。” “没事,不过平安少爷,你才八岁,习武一年不到,今后还是要小心。”方霄语气温和,但背着平安,狠狠地瞪了徒弟一眼。 又是一刻钟,崖下竟然有条暗河,水势还不小,距离两边的山有两三里远,对面的几乎是笔陡笔陡的,从崖下肯定是上不去也下不来的。 “方叔,那边山是谁家的?” 方霄摇摇头:“好像是无主的,这些山除了咱们大公子,一般人家很少买,不过回春堂这几年好像也买了些山,跟咱们一样种药,不过不在这边。” 秦师傅已经在摘花了。 平安竟然看到了一片曼陀罗,不远处就是曼沙珠华,他看看方霄。 方霄一脸严肃:”平安少爷,这些花知道的人不多,白色的叫幽灵花,又叫死亡之花,原本就是这里长的,就十几棵,大公子一直不准多种,它全株都是毒。 红色的这种就是醉酒花,只根茎有毒,花粉也有毒,但毒发不是很快,那日二强他们要是沾了前者,怕早已经没了命。 小武,你带平安少爷去旁边转转,花就不要他摘了,不要跑远,就在附近,虽是腊月,也不是特别安全。” 说完他自己戴上了面巾,也戴上手套,向秦师傅走过去。 平安当然不会勉强自己去摘,没必要冒险,何况花已经不多,稀稀落落的,曼陀萝更是少。 他挑着好道走,小武就跟在后面,漫无目的。 两刻钟后,小武手里拿了两只兔子,且还很肥,两人直接在洞里堵住的。 “少爷,咱们过去吧,师傅他们摘起来也快,并没有多少。” 平安点点头,看着两边高耸的山,人在山谷下,显得那么渺小,等等,远远的对面,好像有一个洞口,树枝掩着,或隐或现。 他跟小武一说。 小武看了看,然后笑起来:“少爷,那很正常,山里多的是山洞。” 平安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开春自己一定带小武过去看看。 135方霄备粮 崖地摘完花,方霄想起大公子让他备粮的事。 腊月上旬了,永安多少还有些偏北,却只下了几场小雪,当然也可能是他多想了,大雪只是晚至,并不是没有。 光这个谷就有三百多人,正常一年至少两万斤粮食,其他地方的人就不说了,自有他们的头去准备。 两万斤粮食谷里是有的,加上七七八八的杂粮,干菜,怕是三四万斤都有,但他还是决定趁现在多备一些,分几个地方藏好。 出门前,方霄找大小武陪他一起出谷,顺便问问平安少爷可有话要带给爹娘。 “方叔,你是准备备粮?我是听师傅说过,方便不方便替我备一些?跟你们的放一起就行。” “平安少爷也要备粮食?给你爹娘备的吗?” 平安摇摇头:“给爹娘备的等我回庄上再备,我们这边旱的看可能性不怎么大,我是备一些再说,银子放着也不生崽,我这也不多,一点点小钱钱。” 平安捏着小手指,比划着。 他身上还有三百不到一点,留少量的就可以,马上要过年,过年可能还能收些红包,老师说卤味铺年底应该也能收一波银子上来。 方霄好笑:“大米现在十二文一斤,碎米八文,糙米四文,面粉跟大米一个价,你想买哪一种?买多少?” “那我买一万斤大米,一万斤碎米,五千斤面粉,五千斤糙米,刚好两百八十两银,计三万斤,麻烦方叔帮我藏好了。” “行,三万斤不成问题,太多就不好藏了。” 其实这么大的药谷,当然有秘密地道,只不过这是不能跟孩子讲的。 平安拿来两百八十两银交给方霄,这样一来,除了放母亲那的两千,他身上只有九两银了。 但如此心里踏实了许多,明后年风和日丽最好,这些粮食大不了再卖出去,无非是亏个人力,但万一真的有个什么,家里就不会慌,靠这点粮食赚钱他倒没想过。 平安很快就抛下这事,今日周先生上午给他旬考,旬考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当学生的不能不考试,否则根本没有迫切感。 但同样的也给二强几个考考,不合格的,对不起,晚上也得挑灯夜战,这段时间大家好都很忙,主要习武的,读书半上午,剩下的的时间就去跟大、小武实练,还有谷里的其他预备护卫,动起手来跟真大差别不太大。 不能伤人命,不能重伤对方,但轻伤无所谓,擦些药养养就好了,不痛不痒的,永远练不出好功夫。 二强、林峰简直着了迷,平安偶尔也带青石、吴钧去练练,真是痛并快乐着,这还是大家让他们的缘故。 日子一晃又是十日,再有三日,平安就带自己的几个人出谷了。 而此时的孙思成,已经悄悄地跟郑秋阳完成了四成量的转让,并去衙门进行了公证,只待四月份郑家正式跟军部重新签个协议。 松花山温泉庄子的地契也落在了孙思成的名下。 为此,听说孙老爷跟老太爷动了怒,竟然对二十有七的孙思成动起了家法,还听说打的很凶,根本不能出房门,睡觉都只能趴着睡。 孙家本六成的量,生生变成二成,二成量太少,对一个医药大家来说,照样送货,得来的蝇头小利,着实有些看不上。 孙老爷,不,新任的员外郎大人干脆放风出去,剩下的二成还是让出去,也不会狮子大开口,多少补贴些就行。 一下子许多中等的医药世家纷纷有了兴趣,可有了兴趣也没用,郑少东家击退了李家和其他几家,直接收入囊中。 所谓的多少补贴,最后是一套京城二进的宅子,宅子不大,但位置不错,离孙思成的小院并不远,就这样的宅子,买一套也要三千两。 这套宅子老太爷发话,将来直接过到平安名下。 虽然区区三千两不足以跟他付出的相比,但有些东西不能正儿八经的算,算是孙家将来给平安的成人礼。 跟军营的生意圆满地了结,孙思成也没了一件大心思,这件事从头到尾是郑家人上赶着来的,即使以后有点什么,根本怪不到孙家人身上。 小徒弟也得了实惠,京城有了他自己的宅子,将来到了这里,他的人就可以住过去,不管怎么,在京都也算是有自己的家了。 大周十五岁男子就成年,十二岁名下就可以有自己的产业。 趁着兴头,孙思成跟祖父、父亲提了自己不想肥水流进外人田,肥水当然指的是平安。 他这个当师傅的,完全可以替徒弟做主,即使平安的父母都没话说。 老太爷跟孙一南只静静的看着他,孙家最稳重的长子长孙,却在徒弟这件事上有点患得患失起来。 他们家的阿妩又美又乖,还是孙家的大小姐,芳龄堪堪六岁,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此事自然不了了之。 不过也成功地引起了老太爷的兴趣,什么样的小男孩,竟然得了他长孙如此的重视,甚至心心念念想帮他搂为自家的小女婿。 宅子是他做主将来送孩子的,但也是他孙子明里暗里提的。 平安根本不知道将来他会得一套京城的二进宅子。 这时候他正聚精会神地考试,周恒将这次考试当做末考,题多且难。 真正说来,周恒这次是花了心思的。 平安一套卷子。 青石、吴钧、元清一套卷子。 二强、林峰、方武一套卷子。 七个人三种,难易程度也是三种。 平安做起来顺顺当当,一笔字也漂亮许多,青石三人也还可以,一个半时辰内也完成了考试。 二强三人就勉勉强强了,做是做了,字就很不好看了,至于对不对还不知道。 周恒批了半晚上的卷子。 隔日上午,周恒对平安是赞不绝口,把他的卷子拿着一个个面前过了一遍。 青石、吴钧、元清三人,其中元清做的最好,字也不错,仅次于平安了,青石两人也勉强及格了,但不算好,周恒给他们布置了不少的功课。 二强三人卷子倒是答及格了,但一笔字根本不像样,林峰稍微好一点。 周恒提前得了平安的暗示,让他们假期把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各抄两遍,且字不能太难看,否则再抄。 二强三人看平安沉着小脸,也无奈地接受了。 这字确实太难看了,这些日子,他们的心都扑到了习武上,哪里还有一点点心思放读书上。 周恒之所以给他们布置这么多功课,他是不准备跟着回庄子了,半个月后又要回来,还不如趁空多看看书,做做文章,这个平安是答应了的。 136小年夜回庄 虽然有大武小武还有童林,方霄还是亲自送平安他们出谷。 方娘子收拾的熏肉、熏兔等等山货,平安也高高兴兴地接了,周恒跟张小山都留下了。 今日是小年夜,快到永安城,平安就直接让青石和大武归了家,小武年前几日再回兄嫂家过年,吴钧到底还是让方叔的人送去阳城,过了十五再让他父亲派人送他回来。 剩下的童林、二强、林峰、元清自然是跟他回了药庄。 梅娘看着久别的儿子站在面前,欢喜的不行:“你爹就说你这两日一定会回来,家里早就备了不少好吃的了,二强,你们跟平安快些进来。” 二强假意噘着嘴:“姑,您还知道有个二强?我都想着是不是去跟元清他们去主院住了。” 梅娘笑眯了眼:“就你作怪,都进来,都进来,元清你们也在这边吃了再回去。” 童林看着养的白白嫩嫩的妹妹,心里也喜欢, 平安把自己的行李放进房间,房间里干干净净,几乎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娘亲还是一样的爱干净。 “娘,爹跟叔爷爷还没回家?” “平安,前些日,庄里也开始猫冬了,你叔爷爷好不容易说服你爹跟着他去医堂学医,说他已经有基础了,又有他手把手教,不学实在可惜了。” 平安笑:“的确是,叔爷爷教他不用说是真心实意。” “你爹一开始还瞻前顾后,后来你叔爷爷说了,日后平安学成了,也开医铺了,你给他当个大掌柜也行啊,儿子有本事了,当爹的可不能一直在种药。” 平安笑出声,他是巴不得爹能多学些本事,刚二十七岁的人,是可以有些梦想的。 他注意到娘亲小腹已经稍微有些隆起,六月初生产,那时候天气还不算很热。 童苗已经习惯了在万家的生活,快手快脚去了灶房帮忙。 平安心里也拿定了主意,开年后就去牙行买个婆子或者丫头,起码让童苗在孩子生出来之后能从家里解放出来,师傅辛辛苦苦培训出来的人,总不能老是在厨房和孩子之间转。 万长生跟孙宏宇今日回家比较晚。 看见平安他们回来,都是一脸的欢喜,待饭菜上桌时,已经点起了灯。 “爹,叔爷爷,每日回家都这么晚吗?” 万长生叹息:“一般都稍早些,今日医堂来了个病人,葛掌柜是不收的,可对方苦苦哀求,上午送来,下午就断气了。” 平安吓一大跳:“怎么啦?这么厉害?” 医堂死了人,也是很麻烦的,一般特别病重的人,不说病人家属也不怎么送出来就医,就是送了,人家医堂也不收。 “平安,那个病人是肠痈,已经痛了两三日了,送来时太晚了,药物根本压不住,针灸不起作用,跟那家人说了,那家人也懂,只求死前让他少受些罪,不会怪医堂的,只是可惜了,人才四十出头,正常还是能再活二十年的。” 孙宏宇也是感叹不已,比他还小好几岁,就那么走了,让他无端地感到特别的悲凉。 “吃吧吃吧,天黑了,吃完孩子们也得歇歇歇歇,跑了那么远的路。”他动了第一筷。 在长生家,夫妻俩都把他当成了家里真正的长辈,就餐第一筷肯定是他动,这让他心里又满足起来。 真的有一日要死,那也不怕,他现在也算是有家的人了,长生拿他当亲叔,如今又是自己的徒弟,师徒如父子,关系自是更亲近一层。 平安心里难过起来,现代来说急性阑尾炎算是最简单的手术了,麻醉之后,半小时就能解决,病人再回去休息八到十天,啥事也没有。 到了古代,却成了大夫们束手无策的事,就因为肠子在肚皮里面,看不到摸不着。 “叔爷爷,你说肠痈肠痈,肯定是肠子出了问题,为啥不把肚子开个小口,把肠子检查一下,有坏的就切了,如此不行吗?” 梅娘吓的手一抖,连忙拿手捂住儿子的小嘴:“叔,别听孩子胡咧咧,他还不懂事呢,啥也不知道。” 孙宏宇摆摆手:“放开平安,让孩子吃饭,平安,日后这些话千万不要在外面说,开腹不是小事,没有一个大夫敢这么做,首先是身体发肤都受之于父母,轻易不能损,再就是没人敢说自己开了人家腹,就能将人治好,没人敢。 我在边境二十年,肚破肠子流出来的不是没见过,也治了,最后都死了,几乎都是高烧不退,伤口红肿,再到腐烂,前后没几日功夫,平安,有些人救不了,不是不想救。” 平安沉默了。 这就是发炎了。 古代没有医用酒精,普通的白酒不过十几二十度,好一点的烈酒也有,方叔喝他就见过,还抿了一小口,不过三四十度。 这样的白酒不足以消毒。 酒精他当然会,但一个孩子,八岁的孩子如何能说出这些?不行,他还是好好想想怎样把酒精弄出来。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自己快快长大,到那时,就完全可以说是自己考虑出来的。 可就算是到十六岁,也还有八年的光阴。 万长生见儿子不说话了,安慰他:“平安还小,这么勤奋,日后定能想出治疗肠痈的办法,爹也好好学,现在好好吃,好好长大好不好?” 这样的口气完全就是拿他当一个小小的孩子。 平安心里还是暖了一下:“爹,我会当一个最出色的大夫,你们就等着看吧。” 二强今日沉稳了许多,从头到尾没插嘴。 周先生布置了那么多的功课,初八进谷,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期间还要过年,他最多今晚休息,明日起,白天要不抓紧,晚上就得挑灯夜战了。 童林、元清、林峰饭后就跟孙宏宇回了主院。 万长生拿出大强子来的信,平安看了一下就递给了二强。 大强子道家中一切都好,他在医堂也很受孙大夫照顾,并开始学写字,这信就是他自己写的。 他如今跟小伙计在前堂帮忙,已经识了许多药材,孙大夫答应他,等他基本认识了这些药材,就开始教他医术。 家里人都欢喜的很,就是遗憾出远门的人不能回家过年。 看着看着,二强抽抽咽咽地哭起来,他是真的想家了,尤其是过年。 平安道:“还有人想成为第一高手呢,我可是没听过高手还这样哭的,还不为别的,就为了不能回家过年,哎哟哟。” 二强唰一下就停止了哭声,的确是为了不能回家过年伤心,但还是得忍,不然将来他即使成了高手,平安他们还拿这个说事,实在不怎么好看。 137算账还能这样? 隔日一早,平安就跟着爹和叔爷爷去了百草堂,听说老师这两天就在医堂后院盘账,他肯定得去见见。 二强他们几个就在庄上做自己的事情,比如习习武,再比如抄抄书。 很快,平安就见到了后院的老师。 他的步子不算多轻,可孙文心已经全到帐里去了,各地送来的账还没有盘清,两日后各掌柜就得来了。 账对好了,该奖的要奖,该罚的要罚,大公子最是奖罚分明,不过绝大部分都是好的。 真正因为特殊原因影响了收入,只要查清楚了,也是可以原谅的。 平安见老师没抬头:“老师,老师?” 孙文一抬头,见真的是自己那个小弟子:“昨日回家的?感觉长高了是吧?” 平安笑,回家爹娘跟叔爷爷也是这样说,现在老师也是如此,其实不过离家四十多天,能长多高?不过确实长了一点点肉。 “昨日午后回家的,老师,盘账吗?” “可不是?盘了好几日了,后日各地掌柜就得来聚,我还有好几家账没对,平安,你玩你自己的,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说话。” “老师,我也是会算账的,我帮您吧。” 孙文一想,这小子确实算术好,虽然算术好不等于会算账,会盘账,但拿一本给他在一边自己玩去,多少学点东西。 “行,这是邻县百草堂今年的帐,旁边是他铺里去年的数字,你可以比较看看,是否盈利,还是亏损?盈在哪里?亏又是因为什么? 这如果是二强他们,肯定会听的一塌糊涂,不过对平安来说这是特别简单的帐,用最简单的现金日记账就行,每日收入多少,开支多少,盈亏多少,一月一统计,结果一目了然。 最后来过年统计,不过一张表格就完成了。 表格法他曾在师傅跟前小露了一次,说是老爷爷教的,好像师傅之后没注重这个,不然肯定会用在他的产业上。 看在老师辛辛苦苦的份上,他愿意把此法拿出来,现代许多先进的东西,如果能为这样的时代改变一些,他是愿意的。 平安拿着算盘,走到另外一边桌上,摆开了架势,孙文一笑,随他去吧,他手下的几人也在其他地方盘帐,可惜进度都不是很快,人还得加,不然年年这个时候他得累死。 最最重要的是,后年他是一定要乡试通过,名次还不能太低,为人师者,过低的名次只会让他在徒弟面前抬不起头来,也让平安将来没面子。 说不定就有人道:想不到您的老师竟然只是个秀才,连举人都不是,实在…… 每每想起这个,他当夜一定会很晚上炕,无他,发奋而已。 师徒俩不再说话,各做各的事。 平安很快就画了表格,但今日他没打算用阿拉伯数字,虽然这样会麻烦很多。 表格上日期、摘要、收入、支出、小计(盈亏),有些帐更是单独列了表,每日有小计,每月有总帐。 唯一不方便的就不是阿拉伯数字。 据他所知,大周西南临海也有许多国家,应该是使用阿拉伯数字,但大周海运不怎么样,属有些商人小打小闹,贩一些小东西盈利,但海上不可知的危险太多了,一直没发展起来。 一个时辰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老师,这家铺子的帐我对好了,您看看可对?” 孙文放下手中的账本,惊讶道:“平安这么快就算好了一家账?一年的?我看看。” 他自己一个时辰还算不好呢。 “这是怎么算账法?平安。” “老师,这是表格算帐法,您看这一行竖的就是每个月的收入,最后一行就是总收入,这边同样就是每个月的支出,最后一行也是总支出。 横向看,左边是日期,右边是摘要,也就是何时发生的收入或者支出,如此每日的,每月的收入、支出、盈亏都清楚了。” 孙文久久不能语,算账还能这样?他怎么就想不出如此?或者所有人为什么想不出如此? “平安,这样记账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别人教的?” “一个老爷爷跟我说过,他是在地上画给我看的,我后来自己琢磨了,把表格更加完善了,如此不管算什么都容易,还不会出错,您看横向的数字得跟竖向的数字对起来,不然就是错的。” 孙文的心不争气地砰砰跳动,这是一样很了不起的算账法。 “平安,之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过?” “提过呀,在去江南的路上跟师傅提过,因为什么提的不记得了,师傅当时也很惊讶,后来没听师傅问了。” 孙文直喘粗气,这么了不起的算帐法,竟然被大公子这么冷落在角落里,今日如果不是平安来看他,好心帮他算算帐,怕此法不知道要等多久才面世。 “平安,此事暂且不提,等老师忙过这阵,进谷后你细细跟老师说,等你师傅一回来,我们想办法把这算账法传遍大周,到时候你就是大功臣了。” 平安笑起来:“老师,功臣我可无所谓,过年您可准备给我一个大红包?” 孙文给他一个爆栗,到了头上时,却跟摸差不多了,“你这孩子,我会好好给你布置功课的,这么小小年纪,却是个爱财的。” “老师,爱财不好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别贫嘴了,还有好几家账要盘,今日盘好了,明日我还要算给这些人的奖罚,平安,你明日还过来帮老师,后日就是腊月二十五了,很快就是大年了,这样忙下去,老师的头发都掉没了。” 平安想着老师掉没头发的样子,“扑哧”一下笑出声。 孙文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尽管真的忙,他还是慢慢画了表格,模仿着平安的填好了日期等等。 大公子误了他,不然他应该早就会了,哪里等到现在? 换句话说,如今的焦头烂额,就是大公子造成的。 理是这个理,没错吧? 万长生这一日都没看到儿子,加上医堂事多,直到傍晚才看到师徒笑眯眯地从后堂出来。 138叔爷爷忆往昔 平安帮了老师两天忙,得到老师的奖励:走了公帐的一小袋银叶子,一百片,也就是十两。 他已经很欢喜了,过年还真的需要这个,前前后后已经囤了三小袋了。 年前三日,万长生跟孙宏宇回到小院,带了不少医堂发的福利,大米、油、肉都有,明年初八之前,他们都不用去百草堂了。 小武去了大武家,真正留下来过年的,也只有童家兄妹、元清、林峰,二强不算,他是一直把姑家当自己家一样,远离了何家村,这就是自己另外一个家了。 万家没有买丫头婆子,平安把自己的这几个人,包括他自己都物尽其用,杀鸡的,切肉的,炸丸子的,煎蛋饺子的,还有打扫卫生的,忙的不亦乐乎。 煎蛋饺是上辈子他媳妇最喜欢做的事,煎一大盘黄灿灿的蛋饺,鸡汤或者排骨汤里放上十几个,又好吃又好看,特别的有食欲。 六岁那年,他教给他娘做,娘俩都很爱吃,可惜因为家穷,也没吃过两回。 万长生买了不少肉,几次加起来,一个大猪都有,这次过年人多,年要过的好,对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最要紧的就是吃好。 两百斤猪肉掩了一部分,卤上一部分,还做了二三十斤肉干,剩下的一百多斤,又炸了小半的肉丸。 为什么要炸这么多肉丸? 按平安的话讲,这种肉丸庄户们一般都不舍得炸,费油费肉,但这一年万家在庄上日子过的舒心,到年边了,一户给上一大碗肉丸,再买上一斤糖块,多少是个心意。 庄上四十八人,也就八九家。 万长生跟梅娘当然同意。 梅娘见晚餐还早,丸子已经炸好了大半,就装上一碗,又把卤熟的猪肉猪肚猪舌也切了一大盘,让平安端给叔爷爷先喝一点米酒,等相公送完东西回来,就可以开吃了。 孙宏宇很享受这份孝顺,快五十的人了,忙忙碌碌多少年,终于可以有家人环绕。 这是他四十岁之后一直心心念念的事,年轻时一忙起来并不觉得。 “叔爷爷,趁热吃,这丸子就是得趁热,凉了就不好吃。” “平安坐下跟叔爷爷一起吃。” “好嘞,叔爷爷,边城没有这种吃法吧?” 孙宏宇摇摇头:“边城最安稳的时候,也没有这里富足,一般人家过年无非是买点肉,回去跟菜干一烧,再煮上一锅干饭,真正的大米饭很少有人吃,基本都是二米饭。 我在军营二十年,军医待遇算不错的了,但普通的大兵,过年也不比老百姓好多少,人多无好食,十万大军,再多的肉架不住分。” 孙宏宇吃了一颗肉丸,又咪上一小口酒,他并不好酒,但喜欢小酌几杯,尤其是长生媳妇自己酿的米酒,喝着不呛喉。 “叔爷爷,边城干的最厉害的是哪一年?” “最厉害呀,那是十几年前了,十二年前吧?战争持续了三年,小打小闹就不算了,就是现在,小打小闹也很少停。” 平安道:“叔爷爷,您跟我讲讲你们给伤兵治伤的事,我爱听。” 孙宏宇笑了,学医的孩子就是不同,既然孩子爱听,他就说说。 孙宏宇慢慢回忆自己在军中的那些年,渐渐的越说越入境,旁边听的人多了好几个,连回来的万长生都不时地插上两句。 二强、元清、童林、林峰简直入了迷,真正出房帮忙的只有童苗了。 这一讲就是大半个时辰。 当听到许多年轻的士兵一个个死去时,几个孩子都沉默了。 “叔爷爷,咱们边城不会再有这样的战争了吧?如果有,大将军喊您回去,您是去还是不去?” 孙宏宇一时间有些愣,好一会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呢?叔爷爷希望永远都不要有战争了,但如果真的有,大将军传我再回战场,应该还是会去吧?” 万长生有些不乐意了:“叔,虽然是比如,但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去了,过几年您就五十了,该在家享享福了, 军营里,一旦去了,就没有好好休息的时候,吃不好,睡不好,年轻人都受不住。” 平安道:“叔爷爷肯定是想,真的战争来了,多一个有经验的大夫,就会少死许多年轻的士兵,会有许多家不至于破碎,叔爷爷,将来真的有那么一日,我陪您一起去。” 孙宏宇揉了一下孩子的脑袋,这个孩子虽然小,却直接说中了他的心。 边境待了那么多年,作为一名军医,最看不得的就是一个个伤员,等不及救治就死了,二三十岁的居多,十几岁也有,太可惜了。 “平安,如你爹说的,咱们希望战争永远不要再有,不过将来有机会,你还是可以去边城看看,你师父就去过。” 二强几个,包括林峰都眼里冒着光,能去大周最北边走一走,看看大军,也是很好的。 林峰看看小主子,如果小主子有一日真的去了战场,他定会一直跟在身后保护他,如此,习武更要抓紧了。 堂屋的这些人都陷在这种战争情结中,久久不能自拔,直到童苗来上菜,他们吃饭就在堂屋,院子不大,根本没有多余的餐厅。 二强跳起来,战争现在没有,他们也还是孩子,现在最最重要的还是吃。 尤其是这几日,厨房摆满了肉和菜,冬日里,一大锅子肉炖干豆角,放上些辣子,暖烘烘的,别说多得劲。 今晚还有一大盆猪杂汤,特别的鲜,几碗他都能吃下去。 热热闹闹的晚餐中,只有平安心里清楚,他是真的没有随便说说,如果将来,边境真有战争爆发,说不定他真的会去。 如果能用自己会的,多传给一下军医,多救一些不必要死亡的年轻人,这是很神圣且光荣的事,在佛教中说,是积了大功德。 人一生还是要做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方不枉此生。 前世他在医学界也风光无限,带出了许许多多的学生,虽然不能是轰轰烈烈,却也桃李满天下了。 只是,至少要等他长大一点,现在一个小豆丁去战场能做什么?能说自己会什么? 什么也不能。 139大年夜 小年前一日,吴敏听到了大公子被家法的事,他也是无语了好一会。 那么聪明稳重的大公子,竟然会为了一个温泉庄子,让出了大半的军营供应生意,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转而一想,孙家如此大的家业,也就兄弟俩人,几个孩子,挣再多的钱也不过一日三餐,住的也不过是一间房子。 人生匆匆数年,转瞬即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果是他,可能也不愿意做如此多的事情。 这样一想,也就想明白了。 刚好到年底,他条件再不好,也得送年礼,干脆拿了上次二十两的话本稿费,亲自上街去置办,好的贵的自是买不起。 那就买吃的,过年总是要有吃的东西,京都不像别的州府,各地的特产比比皆是,应有尽有,很快二十两花的一文不剩。 当日就亲自去送了礼,也看到了大公子。 只不过平日风光霁月的大公子,蔫巴巴地躺在炕上看医书。 他能说什么? 不过安慰几句,看对方心情还可以,也就不多说了,婉言谢绝了留下来就餐,匆匆回去摆弄他的文房四宝。 京城大居不易,他得写话本得赚银子,还得看书做文章,穷书生是没有任性的资格,尤其是自己。 药还在吃,针灸却停了。 大公子跟他祖父都劝他考完试再针灸不迟,头部针灸实在不适合马上就要考试的人。 他当然也不能矫情,科考是他目前问唯一的路,他不想错过,更何况已经到了京城,不试一试实在说不过去。 但年关已至,父母亲人怕是在家哭泣,梦中的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是儿子还是侄子,不得而知,总归肯定是自己在乎的人。 他自觉有些凉薄,并不多情,但那孩子能在自己梦中出现过两三次,肯定得他喜欢。 小三子对公子今日花二十两的巨款送年礼,并不是很理解,在他看来,十两就很不错了。 大公子对自家公子是有恩,但自家公子穷啊,没亲人帮助,每花出去的一文都得自己挣。 在这小院是可以跟护卫一起吃一日三餐,但公子脸皮薄,执意不肯,只住了两间小屋,吃的全是自己做。 你看别人在忙着过年,他家公子还忙着写话本,不过前两日他去书铺买纸,掌柜看见他就催,可见公子还是很有才的。 …… 三日一晃而过。 大年夜到了。 梅娘这些日胎已坐稳,加上童苗帮忙,忙吃的还是绰绰有余,又不是大户夫人,没那么矫情。 三十一早,忙完早餐,她就开始忙着祭祀用的祭品,虽说三荤三素,但有好几份,事情就多了起来。 林峰得给他祖父祖母还有父母送年夜饭,不能上坟是没办法,但大周讲究的是儿子孙不管到了哪里,都不能忘记了祖宗。 而子孙给烧的纸钱、送的饭菜祖宗们都能收到,讲的是一个孝子。 相公得给公婆送。 童家兄妹也得有。 还有孙叔和元清,这就五份了。 万长生和二强当然帮着忙起来,其余几个人也不会闲着,择菜这些事还是能做的。 正午前,五家人都去挑了地,摆好祭品,面朝老家方向,烧了纸钱,三跪九拜,念念有词。 平安也跟着万长生祭拜了祖宗,当然是万家的祖宗,至于常家的,万长生两口子都选择了沉默。 孩子已经姓了万,就不是常家人了。 二强不用拜,但这一刻很想自己的家,他手里又存了好几两银,今早平安还给了他二两小组长的银,前两日孙先生还带来了二两,这是大公子给的,每个人都有。 明日大年初一,姑跟姑父,还有孙爷爷都会给他们红包,平安还说带他们去城里给孙先生拜年,红包不必说肯定是有的。 可这些银子却不能带回去交给爹娘、祖父祖母,这就少了一份激动。 梅娘看小侄子郁郁寡欢,完全没有平日的闹腾,心知孩子是想家了,也是,二强长到十二岁,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 可这样的情况以后会更多,路途太远,又不放心一个人出门,只能如此了。 ”二强,你替姑试试这个鸡块可烧烂了?你姑父就是不会买,尽挑大的来。” 二强眨眨眼,吁了一口气,路都是自己选的,想这些有什么用?真的让自己回家种地,那才没意思呢。 想通了,他也就释怀了。 “姑,来了。” …… 京城孙家。 孙思成却在一大早收到明万里的信,很小的一张纸,细细写着两句话:货已送到,应、庐无事,已回余杭。 另外一句话则是,最近硝烟味浓了一点,不过无大碍。 他很快回了信:暂留余杭,静等消息。 四月份事了,他应该回永安,如此明万里他们就不必来回折腾,边城如果有事,他们这段时间更应该待在江南,何进有了他们,方能如虎添翼。 江南这地盘,既然自己布置了五年,就不应该丢了它。 军营生意是让给了郑家,但全大周那么多的百草堂、药庄、药谷,两千人跟在后面要饭吃,要银子养家,他身上的担子还是很重。 孙思成没把这件事跟祖父、父亲说,大年三十的,一年忙到头,一个人操心就行了,没必要一家人跟着操心,一点益都没有。 明日一早,祖父、父亲还有二弟就要去孙家村祭祖,孙家村就在定州下面的河西县,不算远,但马车一趟也得两个时辰,蒙蒙亮就得动身。 这趟他是省了。 全城人怕是都知道孙大公子败家了。 这次祖父他们去祭祖,也给孙氏家族送银子,年年送,送了好些年了,虽然说给一成的红利,送多送少,当然是他单方面决定的。 百草堂是他们祖孙三代自己辛苦建起来的,孙氏族人完全是祖父、父亲看在祖宗的面子上拉他们一把,并没有给他们起过什么力。 这些年拉拨起来的几个人,稍微出些力的,也会另有报酬,只多不少。 孙思成对家族观念,并没有祖父他们那样看重,每年拿银子时,都会真真假假跟几个族老叫番苦,哭番穷,叫完哭完还是拿出三千两给族里用。 这么多年,好几万两是有了。 这还不算另外给已经起来的几个人。 …… ”爹,祖父让你快点过去,要开始了。” 孙思成一看,小阿妩穿着红裙披着红色的披风,小跑着过来。 孙思成一把抱起她:“怎么一个人来了,妹妹呢?” 阿馨自从来到京城,就成了阿妩的小尾巴。 “阿馨在厨房尝尝口味,我看她一会根本吃不下东西了。”阿妩笑弯了眼,妹妹就是馋,也不看看自己多胖了。 “阿妩,过年就七岁了,今年要跟祖父后面学医了吧?爹的小徒弟只比你大两岁,学东西可是特别快,估计你是赶不上人家呢。” 140老师家拜年 正月初一,平安带着二强几人,给爹娘和叔爷爷拜了年,拿了红包,正准备出门去老师家。 大武、小武还有青石过来了。 他们是过来给自己主子还有主子爹娘、孙军医拜年的。 平安早已经准备了这些人的红包,带方武有十一个人,现在方武和张小山、吴钧三人不在,但该给的还是要给,一人二十片银叶子,就是二百二十片,沉甸甸的,又亮晶晶的很好看。 二强就稀罕的不行,声称这个他一定要自己留着,绝不交家,现在自己玩,日后可以给儿子玩。 这让大家笑了他许久。 人都到齐了,一辆马车全装着去了城里。 孙文自然在家等着徒弟拜年。 平安带着大家给老师、师母正儿八经的磕头拜了年,二强几个小的收了红包后,就跟着青石去街上玩,大武小武则自有他们的去处。 大年三日,平安答应他们,只要注意自身安全,还是可以自由玩耍的,但不能单独行动,得几个人一起。 平安也给老师的两儿带了礼,师兄孙致远是一盒不错的墨,师弟致琛则是跟二强他们一样的银叶子,心意到了就成。 致远师兄也送了他一方砚当了回礼。 孙文带着平安去了书房。 “平安,看看这是什么?” 平安接过荷包一看,里面厚厚的一叠银票:“老师,这是” 他心里是有数的,老师跟他说过,年底那些卤味铺会结一次帐,数字过来就成,银子直接从这边提。 “数数看。”孙文笑眯眯地看着弟子。 平安掏出银票,小心肝真的快了不少,这一刻实打实地兴奋起来,“师傅,这么多?” 五十两一张的银票,整整二十张,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傻孩子,十六家铺子,三个月的收入,零头没算,赚了一万多两,并不算多,每家铺一个月平均赚两百多一点,我结了一万的账,剩下少量的就放铺子上做流水,你师傅已经准备在京城先开四家铺子。 平安,你占三成利,但这里只有一成,也就是一千两,剩下的二成按之前说好的,放你师傅另外一个身份名下,待你成年时交给你。 我跟你师傅这样,多少有些私心,虽然你说你继父说过,以后你挣的自己拿着,随便交点给家里就行,那么如此,也没违背他原来的意思。 你还小,银子暂时就放你师傅那,等有什么不错的投资,他也可以帮你置办一些,平安,如此做了,就不能说出去,不然我跟你师傅不好做人,你就当自己真的只有一成,其他二成就是别人的。 还有这次是铺子刚开业前三个月,日后不一定每个月能赚这么多,很可能会少些,你心里要有个数。” 平安点点头:“老师,我都清楚,你们本就是为我着想,要是我自己卖方子,就是一次性买卖,赚不了多少。 其实换成跟别人做这生意,最多给我一成,还不一定给,你们是我师傅才会这样,回去我会跟爹娘说用方子入了点股,赚了一些,也会拿些给他们做家用的。 别说三个月赚这么多,就是一年赚这么多,我都很满意了,乡下许多人家一年都存不了五两十两。” 孙文很满意:“平安,你能这么想很好,人一生很长,银子不要浪费了,现在有赚,还有赚不到钱的时候,适当的时候,最好是让你师父帮你置成产业,银子放那不生崽。 还有,今年年成说不好,估计我们这里应该不会太差,但你最好悄悄地跟你爹说囤上一些粮食,也不用囤太多,两年足够,更不能说出去,扰了民心会出事的。” “我知道了,老师,粮食囤时间久了不会坏吧?” “傻平安,粮食放好了两三年是不会坏的,今年明年如果年景好,大不了把粮食卖些出去。亏不了什么,万一真的不如何,一日三餐都要吃,没粮食人心就慌了。” 平安一想也是。 前世这些根本不用操心,吃一袋买一袋,国家根本不会让老百姓断了粮的,古代不行,粮食本就紧缺。 “让你爹一次买一些,不要太显眼了,过年这些天也得抽空看书,你比别人辛苦,除了读书还要学医,但人辛苦一点没什么,东西都学在自己肚子里,别人抢都抢不走。 年初八,我就跟你一起进谷去,你师傅来了信,他在京城事情办好了就回来,对了,你师傅给你的红包。” 孙文拿出一袋金叶子递给他。 平安笑咧了嘴,两个师傅,都是一人一小袋,一袋十两换成银子就是一百两,不过他没打算换银子,金灿灿的,看着就让人喜欢,难怪前世那么多人喜欢买金子。 师娘留他吃中餐,已经带婆子忙起来了。 孙文一看时辰还早,干脆叫来长子,长子孙致远现在十二岁半,比平安大了四岁多,已经是一个挺拔的少年郎了。 “致远,闲着无事,我出些算术题给你们做做,平安算术挺好的。” 孙致远笑道:“爹,师弟新年刚上门,您就出算术题,我说还不如我们猜些谜语,或者再点诗,不过我诗不太行。” “可行,不过致远,你大了师弟许多,咱们今日就不比试了,只是单纯地打发时间。” 平安都没意见,跟师兄比试还是打发时间,他都准备拿出一点实力,但不会多,大过年的,超出人家许多不好,落后人家太多也不好。 想皆大欢喜,就把握好一个度。 等师母来叫他们吃饭时,三个人在书房兴致勃勃,平安的表现让孙家父子都吃惊,毕竟是才八岁的孩子,猜谜语比致远也只逊色一些。 做诗更是让父子俩惊讶,尽管有些稚嫩,但稚嫩中又非同寻常,说不上多好,但比致远也只是差上一点。 但致远六岁开蒙,已经读书六年有余了。 眼前的这个孩子,据说之前只是父母亲在家教了一些,并没有真正读书过,真正读书的时间不过大半年而已。 这就让人震惊了。 算术孙文没有出题了,刚好要午餐,不然即使出题,估计在算术方面,平安并不比儿子差。 141偶遇同窗 平安揣着银子回家,另外二成利在师傅那最好,不用自己操心,回头就会帮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去年爹就跟他说明白了,以后他挣的不用上交一半,家里多少给点就行。 爹如此说,他心里是明白的,两人毕竟是继父子关系,到底隔了一层,他不想一直占继子的,也不想继子一点不上交,久而久之,会没了家庭概念。 回到家,见爹跟叔爷爷在下棋,娘在一旁择着菜。 “咦,平安回来啦,二强他们呢?”梅娘直直腰。 “娘,表哥他们去主院比划去了,饭前就回来。” 大年这几日,主院住的几个都会在家吃饭,平安已经跟青石说了,请葛掌柜帮着买一个婆子,等娘亲生了孩子后,也是要人服侍的。 “叔爷爷,爹,我有话跟你们说。” 既然叔爷爷已经跟他们是一家人,爹娘也打算给他养老,平安就不打算避开他,如此会离心的。 万长生放下手中棋:“平安,何事?” “爹,刚才在老师那,他跟我说,最好让爹备上两年的粮食,悄悄地一点点地备,只是有备无患而已,被控扰乱人心就麻烦了。” 万长生皱起眉:“为什么要备粮,去年粮食产量正常啊,今年也才开始。” 平安道:“叔爷爷、爹,去年师傅去边境送药的人回来说,边城天气有些不正常,比前些年都旱些,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去年冬只是干冷却没下什么雪,老话说瑞雪兆丰年,虽然不是绝对,但老师认为备一些心安,真的明后年年景好,吃不完的再卖就是,无非是花点力气,亏不了的。” 梅娘道:“儿子,你爹和叔爷爷中餐不在家吃,咱家就我一个人吃的多,费不了多少粮。” 孙宏宇沉默片刻:“长生,多备点,就跟孙先生说的,有备无患而已,你我都是边城待了多年的人,如果那边干的很,战事都可能挑起,年成不好没吃的,没吃的就会想到抢,但愿不会到这种地步。” 万长生点点头,小心无大错,但大周已经好几年不曾有过天灾了,应该不会的,但备些粮是对的,日日都要吃的东西。 “行,回头我囤上两千斤,两千斤足够咱一家人吃上两年的了。” 平安掏出路上就准备好的银两:“爹娘,这是两百两,你们收着家用,我拿之前自己瞎着磨的卤煮方子,跟师傅、老师他们做了点生意,铺子、银子、人工什么的,我一概不管,这三个月收入还可以。” 万长生两口子看着银票有些懵,这一年,因为儿子,自家有了宅子有了田地,去年给了两百两,这次又是两百。 “平安,去年你给的两百还没有动呢,这银子你自己留着吧。” “爹,你们存着吧,我这还有些呢,叔爷爷,这是平安孝顺您的,您自个买些自己喜欢吃的。” 平安又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到叔爷爷面前。 孙宏宇一下子红了眼,这可是孩子孝顺给他的银,前两日长生也拿了五两,长生媳妇还给他做了新衣服、新鞋子,衣服收了,银子退了半天,最后也收了。 银子他有,但这是晚辈孝顺的,意义不一样。 “平安,叔爷爷收了你这孝心,但银子你自己留着,叔爷爷有。” 平安把银票递到他手里:“叔爷爷,您有是您有,这是我挣的,保管您花着比自己的舒服。” 梅娘笑着劝:“叔,您就收着吧。” 万长生把两百两银票递给娘子,也劝道:“叔,听梅娘的,您就安安心心守着,咱们是一家人。” 平安笑眯眯地回房藏自己的银票去了。 …… 京城。 转眼就是年初六,吴敏正送孙思成从小院出来。 大公子腊月才受的家法,现在竟过来看他,吴敏心里很感激,坚持要请大公子去附近酒楼吃个饭。 孙思成想想也成。 “二月二十考试,也就四十多日了,吴敏,每次考试前几日,各种小意外屡见不鲜,那时候你定要少出来,买什么都让你的书童做,考试那几日,我也会让我的人护你去考场。” “多谢大公子,我” “常兄?常兄,你也来考试?” 吴敏和孙思成看着迎面的一个年轻人,正一脸欢喜地看着他们,准确说是看着吴敏。 “这位兄弟,你是在叫我吗?”吴敏心里扑通扑通跳,难道是自己的旧友? “你不是常兄吗?难道我认错了?我是于扬,县学里的于扬。” 年轻人愣住了,不应该呀,虽然过了十年,相貌还是认得出来的。 孙思成上前一步:“这位兄弟,我是孙思成,是百草堂的大公子,我身边的兄弟前些年出了事,脑袋磕了失了记忆,咱们去附近的春风酒楼坐下说好不好?我做东。” 于扬惊讶的不行:“孙大公子,可以,可以。” 常兄失忆了吗?难怪,难怪。 三个人很快到了春风酒楼的包间里。 待小伙计上了茶,孙思成关上房门:“于兄弟,你可以把他的情况说一说了。” 吴敏紧紧的盯着于扬,面前的年轻人的确有一种熟悉感,仿佛见过许多次,却又像从没有见过,认不出人叫不出名。 “他叫常春风,永安府焦县人,具体什么镇我忘记了,应该叫常家村,我们一起在县学两年,他读书很好,可以说在县学都名列前茅,十六岁那年,我们本一起去院试,可他祖父过身了,身为嫡孙,他得守孝两年不能科举。 那年我却中了秀才,名次不算多好,我父母一商量,直接全家迁到永安府城住居,所以我见过大公子,只是并不熟悉。” “于兄,你知道我家几个人?没有兄弟吗?我是二十七吗?” 于扬心里难过起来,一个人连自己的家、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于扬难为情地苦笑:“对不起,我那时候年少,从不过问同窗家里的事情,不过从你穿着上面看,应该家境还可以,不然乡下来县学读书的本就很少。 常兄,你来京城是?” 吴敏苦笑:“我在淮南府那边被人所救,应该是去院试的途中,怎么出事的我也不清楚,这些年一直在淮南府寻亲,原来是我寻错了方向。 大公子这两年一直为我诊治,去年底多少有些记忆了,但想不起太多,多谢你,于兄,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找多久。 出事后种种原因,我又考了县试、府试、院试,乡试是去年考的,大公子年底回京,我就跟着一起来了,原是打算顺便考了春试的,这” 孙思成脑子有些乱,平安,他的小弟子,也是焦县人,什么村他真不记得了,父亲没了的时间跟吴敏倒是能对上,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如果真是,平安去年春随母改嫁,原因是祖父祖母病倒花光了家里的钱,还欠下许多的外债,迫不得已母亲才带着他改了嫁。 如果真是,吴敏可就太惨了。 父母病死,妻子改嫁,儿子当了小拖油瓶,连姓也改了,老天爷呀。 142吴敏心乱了 这边孙思成心乱成一锅粥,那边吴敏正细细问往年县学的细节,看看能不能根据这些找回一点感觉。 可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一个住县学的寝室里,一个早出晚归,白天上课,私下交往并不多。 关注常春风,一个是因为人长的俊,一个是读书好,常受先生夸赞。 孙思成道:“我现在应该叫你常兄弟了,常兄弟,已经正月了,你考试名也报了,二月份就要考,如果能金榜题名,他日回乡,也能光宗耀祖。” 常春风落泪:“如果考试,三月中结果出来,万一有幸中了,还得殿试,回乡起码四月末了,就算是不中,也得四月初到家,我一想起父母在家泪眼相望,儿子却归家遥遥无期,心痛就不能忍。” 孙思成为难了,可万一是真的,平安真的是他孩子,家早已经没了,他这一回去,绝对受不住,自己不在他身边,出事怎么办? 平安过了初八进谷,但他母亲已经有孕,一惊一吓,说不定会落胎,这胎本就不是很稳,要是母亲出事,平安怎么办? 于扬道:“大公子说的有理,春试是大事,已经千里迢迢到了京城,怎么能不参加?要你父母知道,怕是后悔不迭,不过,常兄,你之前记不起过往,考试的名字岂不是” 常春风长叹。 “常兄弟,考试报名时间截止到正月底,去焦县补办户籍是来不及了,我飞鸽传书派人替你补办,这里我跟这位于兄弟都可以替你证明,我是你的大夫,可以证明你之前是失忆,于兄弟可以证明你是焦县人。 另外就是,我现在走不了,得等四月份事情处理好才能走,你一个人带着书童我也不是很放心。” 户帖的事,完全可以飞鸽传书给方霄,让他亲自或者派人飞骑去焦县补办,黄县令承他恩情,这点事还是能做到的,何况他的治下多一个举人考进士,也是他教化有功。 于扬当然跟着劝,读书为什么?不就是为了科举高中?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反而退回去,没有这样的道理。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不在这一时。 而孙思成心里愈加肯定,事情可能是真的巧,此人很可能真是他宝贝徒弟的亲爹,既如此,现在回去跟晚两个月回去没区别,因为父母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多谢大公子,多谢于兄,我再想想,如果留下来,还得麻烦大公子帮忙,恩情容我日后再报。” 孙思成摆摆手:“你那是什么话,相逢即是缘,大千世界,我们能坐一起商量这些,本就缘分不浅,你自己考虑清楚,我们也不能替你做主。” 但愿是他想错了。 但愿这个人跟他的平安一点关系都没有。 三个人也无心喝酒,简简单单吃了一些就各回各家。 孙思成给了常春风一日时间考虑,飞鸽传书倒是快,但找人办户帖,再到这边重新报名,也是要时间的。 如果不是为了平安,为了这很可能成真的巧合,这些麻烦他是无论如何不愿意沾的。 吴敏回到小院,他躺在炕上,心乱成麻,自己应该是叫常春风无疑了。 今日是正月初六,如果明日动身,月底有望回到焦县,到了焦县一问常家村,应该不难找。 只是如果回到家,父母见自己这些年还是孑然一身,怕是心疼坏了,再要是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京城,却为了早一点回家见亲人而弃了考,很可能会气坏了。 为什么听了于扬这么多,自己却还是记不起来? 祖父没了是肯定了,可自己兄弟姐妹几个?家里有多少人?还是一无所知。 如果到处寻焦县过来赶考的学子,有可能也知道一些情况,但应该知道不多,毕竟同一个地方能同时过来赶考的相当少,乡下一般上学堂也只是为了识点字,最好是能算点简单的账,真正供到科举的还是极少数。 而同时焦县的,能考至举人,又跟他熟悉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于扬应该就是老天爷可怜他,特地安排过来的。 潜意识里,他又不敢去找人,生怕真的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考虑再三,常春风还是选择留下来,第二日就去找了大公子。 孙思成当下就答应尽快找人去办。 常春风既然定下了考试,也就不再耽误,当下谢过后就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埋头苦读起来。 孙思成想了又想,还是不让人去常家村调查此事,常春风暂时不走,之后再走,自己就会同行,怎么也不能让平安跟他母亲受了伤害。 万长生待平安不错,当然平安这个继子也给了他足够大的好处,但他能让平安留下自己得的银两,随便交些给家里就成,就冲着这点,本性就不错。 听孙文说最近跟着堂叔学医,本就有些医学基础,再有堂叔手把手教,年纪大一点学医也没啥,此生当个大夫还是成的。 比种药强,面子也好听。 平安亲爹要是常春风,也不知道平安如何选择,一边是亲爹,一边改了姓,很可能还上了族谱,再改过来对继父也是个伤害。 按孙思成心里想,平安就老老实实在万家就很好,常春风如今是举人,读书又好,考进士应该不是很难,续娶是迟早的事,平安是嫡长子,说不戳后母心是假的。 不是自己肚子里生的,能客客气气相待,遇上这样的继母就对天一笑了,想什么真心,那简直是笑话,男人对亲子或许没坏心,但男主外女主内,平安受了什么委屈,还能日日找亲爹诉苦? 时间久了,亲爹也会烦。 对上此事,平安最难,但不管小徒弟如何选择,他都会站在他身后,当他最坚强的靠山。 远在永安庄子上的平安,哪里知道师傅心里的苦,明日是初七,也是小年,万长生想到初八平安跟二强这些人会进谷,早在前两日就在家帮着娘子给孩子们准备吃的。 这个天冷,食物是可以吃上许多时候,腊肉、熏肉、卤肉、肉干等等,药谷买东西不方便,他还专门买了不少小零食。 八岁本就是小孩子。 娘子穿上大棉袄不显肚,但晚上睡觉时,只穿着里衣,肚子已经显了不少,再有五个多月孩子就要着地,那是跟他骨肉相连的孩子,万长生每每抚摸着肚子,仿佛在摸着小小的孩子,让他瞬间想哭。 143孙文进药谷 这次进谷,先生跟着一起,平安心里还是喜欢的。 周恒跟先生比,学问还是逊色一些,先生跟他讲课,喜欢结合大周各处的人文地理,往往师徒俩都忘记了时间,讲课讲的兴起,听课听的入迷。 这跟先生经常到处奔波处理事情有关系,周恒学问不错,缺的就是这个。 早餐后动的身,未时就到了。 方霄两口子忙让人做午食,食材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只是不知道人何时到。 孙文就住在平安隔壁的房间,行李一放下,就跟方霄唠嗑去了,平安这次带的东西就相当多,吃的最多,娘亲又做了新衣服,冬日衣服厚,两件就是一大包。 二强他们都带了不少,这点万长生两口子做的不错,虽然儿子放第一,其他孩子们也一个不落,毕竟这些人将长长久久照顾着平安,跟亲人也是差不多的存在。 平安给方武、张小山补了红包,又让二强、方武把给方叔、秦师傅、周恒等人的礼物送过去。 还让方武给小虎带去一个红包,里面也是银叶子,不过要比二强他们少很多。 不出意外的话,等师父过来,他可能会把小虎收到手下,那孩子也很不错。 他自己则收拾起行李,明日起就是正式学习的一天了。 前些年自己小,娘儿俩又忙忙碌碌为了生存,如今的生活他很珍惜,这样好的学习机会他一点不想浪费。 人的一生只有短短的几十年,真正无所顾忌地读书、学本事,也就这少年时光,每个年龄段都有每个年龄段的事,磋砣了的将永不再来。 二强还没来得及跟小虎等小伙伴谈过年的乐趣,周先生就过来收年前布置的功课。 刚才孙先生已经找了他,这几个月他就负责二强这些人的基础课,平安的则由他自己管,这让周恒有了更多的自学时间。 这些孩子一日教上一个时辰,再检查一下他们的进度就成,平安就不行,需要特地花时间准备,学生太聪明了,先生是不好当的。 二强跟林峰、方武他们可不能理解周先生的心里,自己的字多不好,只有自己最清楚,功课交上去了,就看先生的心情了。 如果看在大正月的份上,可能就轻拿轻放,他们就不必重写,反之就不敢想了。 方霄带着孙文进了谷里最核心的地方。 普普通通的柴棚下面,是一个地道口,两人下了地道,眼前不过是小房间一样大的地窖,防潮做的很好,里面摆着杂七杂八的物品,干菜、油盐等等。 方霄挪过一个大木框,框地下又是个地道口。 两人走了三四米,前面渐渐的宽敞起来,通风也做的极好。 方霄把气死灯高高提着:“孙先生,你看,这些都是储备,量不算少,基本都是能储成的东西,这次粮食也备了不少,山下钱师傅那也囤了许多,足够几百人用上两年了。” 有些东西从山下买来,直接从地道的另一端运进来,根本不必进大院,山里晒的干菜等等,则通过地窖送进里面。 这里的通风都做的很好,食物很长时间都不会坏,木架上面,甚至有普通的武器,以应对突如其来的不测。 “方兄弟,大公子对你最放心,不管什么你都能准备到最好,有了这些,真的有什么天灾人祸,咱们这些人也有了底气。 腊月下了小雪,小雨也下过几次,现在说不好,老天爷的事实在难测,不过,我们这里就算是不错,边城对面肯定不如意,这点明万里已经传了两次信,他是很谨慎的人,你是知道的。” 方霄点点头:“万里办事确实谨慎,所以我们早做准备是对的,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现在在江南,帮助何进他们站稳脚跟,估计三四月会回到永安,大公子四月份也会回来。” “孙先生,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他把二强跟小虎差一点出事的事说了一遍,“那天真的很危险,如果晚上一个时辰,两个孩子命就怕没了。 也幸亏平安少爷发现及时,他又带了解毒丸,找到人立马就给他们服下,一刻也没耽误。 那孩子真的很聪明,竟然能认出醉心花,那花本只谷底有一些,谁知道崖上竟然长了几株,要是谷里孩子遇见了,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孙文大惊:“那些花可除了?” 方霄苦笑:“秦师傅不舍得,这些毒花最是难种,我用竹篱笆围了起来,正月尾二月初就移到谷底去,对了,平安少爷坚持让我带他去了谷底,大公子说了,尽可能听平安少爷的吩咐。 孙先生,想不到那孩子习武一年不到,竟然不用小武带,自己就下到谷底,如此,要是练上七八年,功夫不比小武、大武差。” 孙文得意地翘起下巴:“那是,像平安一样天赋的人那是极少数,天赋好又肯用功,更是少之又少,我本已经绝了科举的路,为了有资格当这孩子的先生,后年十月份我会下场争个举人。” 方霄也是久久不语,当初大公子还有他,都竭力劝他继续科考,可人家根本不愿意,连他娘子也劝不动,谁料竟为了有资格当平安少爷的先生,自己自动要去考。 这让他说什么呢? “你让小武跟着他是对的,我先过来时,周恒正收他们的功课,当初大公子对手下这些人的要求是,能识字写字就行,其他不勉强。 平安不一样,他的手下都得读书、习字、习武,还得多多少少懂些药理,一日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他小脸一板,他那调皮的表哥二强都怕他,乖乖的照做,孩子吗,的确应该趁年少时多学学本事,不然长大了,七事八事就多了,学东西也没小时候快。 我家大小子大了他许多,又在府学,不然我也是愿意让平安带着他的,小儿子小了点,他娘又惯着,过一两年再说。 跟你说,我那大小子已经是童生,正月初一我考了他们两个,平安根本不比致远差。” 方霄是真真的惊讶了,一个八岁,才上了一年学的,竟然不比一个童生差,要知道,孙先生的长子已经读了四五年书,还是个聪明的。 难道平安少爷将来真的要科举当官?可大公子为什么还要他每日跟秦师傅学制药? 这不是白白耽误了一个状元吗? 他把这想法跟孙文一说,孙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同样也是他难选择的,平安学医天赋之高,是大公子都没有看过的。 如果选择了读书,岂不是白白耽误了一个旷世名医? 144孙思成坐立不安 一个月飞快地过去。 孙思成越发有些坐立不安。 吴氏很有些不解:“你别转了,军营生意已经转给郑家了,你也得了你喜欢的,不过是等四月初一正式跟军部解约,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还着急什么?” 相公很少去医堂,医堂有公公和祖父,确实也不缺好大夫。 这些日子相公还派自己人在京城准备四家卤味铺,堂堂百草堂大公子竟然捣起了吃食生意,一问,这生意还有另外两个股东,一个是孙文,另一个还是他的小徒弟,这方子就是那孩子的。 孙思成心里烦闷,如今离春试只有十二日了,常春风是一头扎进读书中,那家伙记忆力虽然比不上平安,却也胜过许多人,高中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不管中没中,四月份肯定会找平安。 这事平安就躲不过去。 平安是一心一意想自由,生怕在后娘跟前过小日子,算计了不少,他继父也爽爽快快应下了,迎回了娇妻,更是迎回了小财神。 当初万长生花了二十两左右,结果到家不过一两个月,平安就帮他找到了好药材,挣回了娶亲的本钱。 他因为平安给的方子,送了一个小二进宅子,还有四十亩田地,平安人小,也不合适,最后房契、地契落在他们夫妻名下。 据他所知,平安前前后后也给了万长生好几百两银子,如果从银钱上看,万长生是赚的不能动了。 常春风人还是不错的,聪明也有前途,还是平安的亲爹,坏处就是平安所担心的,常春风今年不过二十七,无牵无挂,只要高中,多的是大户小姐找他。 如果这样,平安只要重新改回姓名,身为嫡长子不能要求分家,后娘做的漂亮一点,则客客气气,人前面子光,如果心眼小,则受气几十年,还不能有私产,除非是娘子的嫁妆。 所以,不管从万家还是常家,他都得好好为平安筹谋。 他可不愿意平安受气。 但万一平安真的走科举仕途,亲爹不认,且又不是故意不归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最后肯定遭人诟病。 孙文那家伙还一心一意让平安考状元。 十日前,他还是让威猛镖局帮他带信给老葛,再让老葛送给孙文跟方霄,怎么也得提前琢磨琢磨,安排安排,平安也得知道,万长生也得提前知道,才能应付不久后的遭心事。 唯一应该要瞒住的就是平安母亲,她也身怀六甲,情绪一激动,说不定就会流产,严重点一尸两命都可能。 相公出事六年,守了五年,最后因为债务带儿子出嫁,再嫁不过一年,前相公竟然活着,还和离成了单身。 是个人都受不住。 也幸亏万长生人不错,不然哭都没地方哭。 吴氏见相公没接腔,她也没再问。 “相公,阿妩的嬷嬷腊月走了,我嫂子又帮着请了一个女先生,听说琴棋书画样样不错,过了十五就来。” 她突然笑了起来:“你说好不好笑,阿妩才这么点点大,到三月才七整岁,我嫂子竟想把她定给景华” “不行,阿妩日后我自有打算。” 她话没落音,孙思成就打断了她。 吴氏根本就没答应她大嫂,孩子都小,长大到底怎样,现在不得而知,亲侄子也不行。 但相公陡然打断她,她心里不舒服,“以后两个儿子的大事你们可以做主,阿妩的亲事肯定做娘的要管,姑娘找婆家,那相当于重新投胎,好与不好根本是两码事。” 孙思成叹口气:“依芳,就是因为这个,我更看重女儿的大事,儿子吗,毕竟是娶进来,再怎么也得看我们的脸色。” 吴氏看着他:“白大人的小孙子倒是不错,可惜大阿妩六岁,年礼还是他本人来的,真是一表人才,落落大方。” “你说白家轩?他有我徒弟好?” 吴氏有些无奈,她一向脾气最是温婉,现在也有点生气了:“相公,我没见过你徒弟,但毕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母亲还是二嫁,家境跟咱们家也是天上地下,如何配得上我阿妩?” 孙思成也有些不悦,自小到大,他基本都是被人捧着,在家很有些说一不二,说他也就算了,娘子竟然嫌弃平安,平安哪点不好? “娘子,你一直很温婉善解人意,怎么如此瞧不起人?我徒弟不过家境差一点,将来成就定会在我之上,才貌人品,可以是万中无一。 等他十几岁后,怕有的是人抢,这么好的女婿人选,我怎么可能让别人抢去,阿妩是我的心头肉,当然值得最好的,将来两个儿子的亲事都你做主,我还有事,得出去一趟,午餐不回来吃了。” 吴氏看着扬长而去的相公,无奈地直摇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孩子,竟然得相公全心全意的维护,甚至两个儿子的亲事都可以不做主。 也是她了解相公的为人,不然说不定会瞎想的。 孙思成并没有出门,直接到了前院,写了封简单的信,飞鸽传书给明万里,让他带王春、小六、雷平,还有顺风、顺水直接去永安等他。 再有几日,信应该能到孙文、方霄手中,也能让平安提前想清楚,他自己到底该选择留在谁家:亲爹还是继父? 其实,从内心里,他是同情常春风的,只要早一年,即使父母不在,妻儿也还苦守在家,照样还是有家的人。 现在好了,真正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不行,他得想个法子,如何让平安两全,既能自由自在,又不让两头为难…… “大公子,医堂小伙计来了,说老爷让您过去,好像有个重病的,”吉祥急匆匆小跑着过来。 孙思成道:“如意呢,让他带上我的医箱,我先过去。” 百草堂离孙府不过一条街的路,走着过去就很方便,只是他今日不怎么想给人看病。 他想到了阿妩,阿妩是有医术天赋的,记忆力也不错,随便认认就认识不少草药,可娘子这方面犟的很,认为没必要学什么医,就是学,简单懂些医理就行,她说孙家这么多的名大夫,还怕生病没人治? 其实她不懂,两口子有同样的爱好,也是一桩美事,这也算是别样的红袖添香了。 145老葛送信 孙文刚给平安讲完课,方武过来说父亲请他过去。 “平安,午食不必备我的,现在过去肯定是有事,你自吃你的,午后小歇一会再去秦师傅那。” “好的,老师。” 今日已经二月中,再过不久师父就要回来了,他还想找机会跟小武一起去谷底探探险,山那边的洞口到底是什么?不会是大野兽洞吧? 孙文来到方霄的书房兼议事厅,一看老葛也在。 “老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不是想儿子吧?” 老葛没有笑:“孙先生,出了一些事,关于平安少爷的。” 孙文皱眉:“平安只是一个孩子,他能有什么事?” 方霄把信递给他:“真的有事,连大公子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孙文接过信,不一会,他也沉默了。 平安的亲爹很可能没有死,当年被人救了,只是失了记忆,找不着家,这次京城偶遇旧日的同窗,这才认出他来。 只不过这个同窗十年前就全家迁到府城,根本不知平安家最近几年发生的事。 也就是说,平安亲爹还不知道父母双亡、妻离子散。 目前正被他竭尽全力劝留在京城春试,四月份会一起回来,届时平安肯定避不过去。 与其到时候措手不及,还不如早一点让平安知道,他继父万长生也得知道,但得瞒住他怀孕的母亲,避免出事。 这个亲爹很可能还是孙文、方霄、老葛都熟悉的人,也就是大公子的前表妹夫,不久前才和离的亲戚。 为什么说很可能? 因为孙思成也不是很确定,只是跟平安有很多的巧合而已。 这事弄的,简直是天方夜谭,匪夷所思。 “孙先生,大公子很重视这件事,到底跟不跟平安少爷有关系,现在还说不好,如果真是,让我们几个考虑一下,等他亲爹找来,平安到底是认还是不认?” 只有孙文心里最清楚,平安只想自由自在,对亲爹没什么感情,根本不想跟他一起生活。 何况他也听平安说过,万家村族长答应他继父,不管他们回去不回去,都会把他记入万家族谱,成为万长生真正的长子。 吴敏回来认子,于理上并没有胜算,于情上完全占理,他本人自始至终没有了记忆,也一直在找家,只不过找错了方向。 平安要学医,认不认都还好说,但如果科举,不认会被人诟病,不然大公子也不会这样难。 孙文道:“方霄,老葛,我会在晚上找平安说这件事,他并不是懵懵懂懂的孩子,躲避不是办法,也避不开,四月份人家就回来了。 过几日,我带平安去百草堂见万长生,他是当事人,同样避不开,事情总要商量。” 老葛叹口气:“要是依我,平安少爷应该认亲爹,他们是真正的父子,是天伦,又是因为意外,并不是抛弃了他们,于吴敏来说,一个男人,娘子已经改嫁了,既成事实了,这是没办法的事,但儿子总要还回来的吧?” 孙文摇头苦笑:“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平安母子确实因为债务改嫁,万长生一是看上了他母亲,二是看上了平安是个男孩。 万长生在边境受过伤,于生育有碍,很难怀孕生子,还是吃了大公子的药,才有了这一胎,连大公子都说很幸运,这种幸运不会多,毕竟当初伤口就在子孙那旁边,如果这一胎是女儿呢?以后不一定再有呢? 更重要的是,咱们平安在随母亲改嫁前,就跟继父签了协议,声称万一有一天其他兄弟容不下他时,一定要同意他分家出来,万长生也答应了。 这事我是听大公子说的,平安当初就想过,亲爹九成九是没了,但还有一分可能还活着,毕竟当初没有找到尸体,衙差只说是跌落悬崖了。 平安同意改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随后娘过,那孩子当年在村里怕是被别家后娘吓着了。 他亲爹跟大公子一般大,不可能不成亲,他如今在京城春试,必已经是举人老爷了,将来再进一步就是官身,你们想想,平安一个嫡长子的身份,会不会惹人恨? 一个后娘有太多的手段对付继子以及继儿媳妇和孩子,亲婆婆都有跟儿媳妇不和的,何况继子?当然也不能说一个好后娘都没有,有还是有的,凤毛麟角而已,毕竟隔层肚皮隔层山,老话还是没错的。” “那怎么办?”方霄着急了。 孙文道:“你们说能不能只认不回去?两头都是儿子,但平安主要跟母亲、继父生活,逢年过节得回父亲那看看,两边族谱各上各的名字。 当然如果以后吴敏儿子多,对平安无所谓了,平安也可以少去,你们看如何?” 老葛道:“先生,这相当于肩挑两头了,肩挑两头一般是指同族兄弟间,万长生跟吴敏,不,应该叫常春风,根本就无亲无故,更谈不上是兄弟。” 孙文浅笑:“你也说那一般是,并没有说一定不可以,再说这也不是真正的肩挑两头,平安不用负责亲爹那边的生活,只是担一个名而已,多少给些孝敬银罢了。 我看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孩子已经改了姓,甚至上了族谱,常春风能怎么样?平安跟他母亲为送祖父祖母才迫不得已改嫁的,这也是大孝。” 方霄头晕:“孙先生,你还是找平安谈谈再说吧,我明日要不就让根生跑一趟,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十日,十日后就是月底,大公子他们回来最早是月中,最晚是五月初,时间来得及。” “可行。” 豹子和根生是方霄的得力干将,也是他的两个徒弟。 豹子功夫好,既勇猛又心细,根生外表老实,最善伪装和跟踪,轻功可以跟如意相媲美。 方霄把根生放出去,事情当然能查个清楚,包括平安有没有上万家族谱。 这个也很重要。 三个人商量事都忘记了午食,等方娘子来催,三人才去了小餐厅。 而此时,平安恰巧秦师傅有自己的事,给他们放半日假。 机会来了。 平安只想带小武两人去,准备工作做细点,两人反而方便,又不会被先生知道。 虽然三月未到,也差不多了,蛇虫有些已经出来了,如果方叔和先生知道,是一定不准下崖的。 小武本就话不多,看着小主子不知道怎么办好,小主子一惯懂事,今日是怎么啦? 他很想告诉他师父,但平安少爷就眼巴巴看着他,他能如何? 第 146章 平安探险 小武到底还是陪小主子下了崖,只不过被林峰知道了,非要坚持同去,平安一想带上林峰也可以,这小子功夫不弱,起码比自己强上许多。 准备充足,三个人避开众人,很顺利就下到崖底。 不多时,平安就发现了正盛开的曼沙珠华,花很大朵,艳丽张扬,看来秦师傅很快就要来摘花瓣,并要取一部分花茎了。 刚才下崖前他就注意了,害二强的那几株已经不见了,想必是移栽到谷底了。 “林峰,这些就是害二强、小虎中毒的红色彼岸花,你日后见了千万别摸,不然毒深了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 小武没吱声,那些花就是自己跟豹子移栽的。 林峰点点头:“平安少爷,咱们来崖底打猎还是” 平安朝对面遥遥一指:“看到那对面不?那里有一个洞口,我想进去看看,小武师傅,你说那会不会有老虎或者大熊?” “不好说,按理这里并不算是真正的深山,只能算中山而已,我们这边建药谷时是没见过的,最多只有狼跟野猪这些,平安少爷,我说最好还是不要去的好。” 平安摇摇头:“我想去,过段时间师傅要回来了,回来后我们应该就出谷了,蛇虫药我们带了不少,武器也带了,打不过还是可以跑的,我跟林峰的轻功虽然比你差不少,但跑或者上树都可以,咱们走。” 小武能说什么,只能走到前面开道。 对面看着山洞口好像并不高,可到了对面山底,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林子有些密,又是无主山,根本没什么路,连林峰都打起了退堂鼓:“平安少爷,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么高的林子,咱们很快就分分开的。” 如果是别的,平安根本不会来,但这里他只见了一眼,心里就强烈到想一探究竟,他的预感一向是有些灵,当然这次也可能是他多心了。 不过他还是不想放弃,这次放弃了,应该就没有下次了。 “小武师傅,林峰,要不我们三人用绳子连上活结,遇险很快能解,也不会走散,我真的想去看看。” 两人一听这样也可,这次上山除了带各种药,还带了爬山用的绳索,可以说是谨慎到了极点。 小武很快跟平安连上,平安又连上林峰,三人之间只隔了五步,虽然是活结,但轻易不会散开。 三人再次往上走,小武遇没办法走的茅草丛,还会用刀砍开,林峰也密切注意四周。 这一刻,平安心里多少有些愧疚,这次自己实在是一意孤行了,只盼老师没时间找他。 孙文这时候确实没空找平安,也没必要,孩子正跟秦师傅学制药呢,老葛已经回去,方霄也找他两徒弟去了。 孙文进了房间,直接把自己扔到炕上,屏空一切,只想象着吴敏找来时,平安该怎么办? 孩子是肯定不会想回常家,但哪怕户籍、姓名都在万家,万长生跟平安硬扛也不是办法。 吴敏,不,常春风并不是存心扔下母子不管,这次他要真的高中,就算是不高中,自身已经是举人,万一告上衙门,不利的绝对是万长生这边。 只能利用常春风的愧疚心了。 但平安也得给亲爹一个台阶,必须得认。 这是可以的,平安不过是要自由,目的达成就行了。 …… 半个时辰后,三人在山上转了又转,却始终找不到山洞口。 小武有些紧张:“平安少爷,难道是遇上了鬼打墙?” 林峰也有些紧张,平安却笑了:“哪里有什么鬼打墙,小武师傅,你到我后面来,我试试看能不能走过去。” 他心里也打鼓,面前的一切明显就是阵法,阵法他还真懂一点,前世一个病人对这些颇有研究,见他有兴趣,也很是教了他一阵子。 只是后来他觉得这些不过是消遣,没什么实质性作用,只学了皮毛,并没有深入研究。 小武想想还是让小主子走到前面,自己紧紧的跟在他身后,这样也无碍,走不进去就不进去,到时候三人自然往回走了。 平安想起前世学的,这种阵法是利用八卦的相生相克关系和地理环境的巧妙布局,才能把人困住转不出去。 他用数理的知识就可以算出阵口,懂阵的人就很简单,不懂的则难于上青天。 小武跟林峰只看着小主子这边走几步,那边走几步,不时地蹲下来用树枝算算,三刻钟后,他就带着两人站在洞口。 这让小武跟林峰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惊讶,难怪大公子如此看重小主子,天才就是天才,没道理可讲。 同时心里又是骄傲的,这一生他们都会跟着小主子,主子越强,身边人自然日子越好过。 小武解开三人身上的绳索:“平安少爷,你们俩等在外面,最好是上树等,我先进去看看。” 平安没答应,小武一样也是命,再说不必要如此冒险。 他拿出一颗小烟雾弹,这是他跟秦师傅学的,完全自己上手做的,能释放出大量的烟雾,里面如果有动物,第一时间就要出来。 小武直接接了过来,这个他也有,但因为量少,一般轻易不会用,这次上山他根本没想起来。 这颗烟雾弹实际上平安已经改良过,只不过秦师傅根本不知道。 小武一扔进去,几乎是瞬间,洞里面浓烟滚滚,竟然出来了几只兔子,还有一只獐子,都被小武跟林峰射杀。 平安大喜,回去先生问,完全可以说在附近打猎去了,这只獐子已经成年,应该能取出不少麝香,麝香的用处就多了。 一刻钟后,洞里没浓烟冒出了,也没动物出来。 “平安少爷,差不多了,我先进去。” “小武师傅,一起吧,三人有个照应。”平安直接往里面走,当然,三个人的手里都拿了武器。 到了这个时候,小武也不再说什么,习武的人要是胆子小,一辈子也没啥出息。 洞口普通,可走进一小段路,里面就豁然开朗了,竟然有个小厅,小厅里还有石头搭起来的桌凳,尽管灰尘很重,却是稳稳地立在那里,仿佛主子只是出去不久。 平安穿过一处石壁,石壁后又是一个小厅,原来竟然是洞中洞,只是这个洞更像是一个房间,里面有石炕,石炕上还躺着一个人,旁边的地上也躺着一个人。 不,更准确地说,是炕上炕下各有一副尸骨。 147孙文交底 三个人都惊呆了。 平安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原来这些在等着他,自己牵挂了三个月,竟然是替人收尸? 炕上尸骨旁边放着一张羊皮,上面是用血写的,又用匕刺了一遍,哪怕有些血的颜色淡了,看的也很清楚。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吾叫胡乾,是个道人,世人亦称胡疯子,大周三年,跟护卫上山练阵法,顺便为护卫找药,谁料自己无意中被剧毒的蛇咬中,解药无效,护卫亦为我吸毒而亡,拼命留下此信。 能破解他困仙阵的人,必跟他有缘,只要把他和护卫就地安葬,归于大地,石炕底左边一个木盒里面自有报答,但阵法不得外传,将来也只能传给自己的传人。 平安蹲下去,底下果然有个木盒,还有一个小坛,坛子竟然还没有破损,大周三年,那已经快三十年了。 木盒不知道什么材料制的,坚硬如磐石,一点都没有毁损。 平安小心地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三本书,一本《奇门阵法》,一本《踏雪心经》,另外一本竟然是《天医解惑》。 《天医解惑》是什么鬼?前世今生,他可以说翻过无数本医书,却没听说个什么天医解惑,不过此书不薄,全是手抄本,旁边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注解,纸张放了三十年竟然没毁损,这个木盒大有讲究。 他把踏雪心经递给小武:“小武师傅,这应该是上等的轻功心法,先放我这,这纸禁不住翻,回头我抄本你带着林峰先练,但暂时仅是你们俩,其他人以后再说,另外两本你们看无用,这事你们不得说出去。” 小武、林峰大喜:“平安少爷,遗书上说不能外传,是不是不好?” 炕上这个人是个道人,会不会有什么咒语之类? “没事,我们仨好好葬他们,光我一个人也不行,再说你们是我的人。”他把三本书重新放入木盒,揣入怀中。 小武不再多言,习武的人,没人能抗拒功法。 平安打开小坛子,里面零零碎碎一些金银锭,不多,折成银叶不过一百多两。 平安给小武、林峰一人分了十两,剩下的直接装入自己的荷包。 “时间不早,咱们快点葬了他们,被先生发现就糟了。” 他又跪了下来,念念有词:“胡道长,我叫平安,破了你的阵,拿了你的东西,这就安葬你和你护卫,真的只能将你们归于大地了,我这什么都没有,不过日后我会多烧纸钱给您。” 说完,砰砰砰就是三个头。 小武、林峰跟着磕了头。 一个时辰后,石洞旁边不远处,多了两个坟茔,青山环绕,倒也不寂寞。 “平安少爷,时辰不早,咱们赶紧走吧。” “好,小武师傅、林峰,碰上人只说我们在附近打猎,闲话暂时不要说,真的日后被人问,直接推给我就是了。” 有些事情说了不是好事,至于将来功夫避免不了被人注意,他也会说救了人,人家传给他的。 “知道了。” 小武、林峰心里都清楚,说是不能说的,万一被人知道小主子有秘籍,说不定会被人抢杀,将来功夫成了,都是轻功,一般人完全好胡弄,胡不过去的只有几人,推给小主子也可行。 何况小主子也没说不传给自己人,只是暂时就他俩而已。 晚餐前三人回到小院,先生竟然还没出房门,直接把猎物交给童林和大武,等下处理好了明日可以加餐,今天是吃不成了。 三人连忙趁晚餐前去洗漱,院里的人都当他们去打猎归来。 平安一身清爽地敲开先生的房门:“先生,吃晚食了。” 孙文站起身,看着小弟子:“平安,饭后来先生房间,我有些事要跟你说说,吃饭去吧。” 平安注意到先生脸色不怎么好,难道是有什么事? “先生,不是我爹娘有什么事吧?” 孙文摇头:“没什么,先生饿了,下午都在秦师傅那吗?” “没有,秦师傅有事放一下午假,我跟小武师傅还有林峰就在附近打猎。” 山洞的事他没想好怎么跟先生说,但医书肯定是要跟师傅一起看的,功夫迟早也会传给自己身边得力的人。 这些书对先生都没什么用。 先生是什么功夫都不会的。 医术也不懂,他根本没兴趣,唯一除了读书外,最感兴趣的就是算术,这个平安打算长大点后可以跟先生多交流交流。 腊月教的表格算账法倒是让先生如鱼得水,高兴的不行。 阵法遗书生明明白白说不准外传,只能传自己的继承人,答应了的事,任谁也不能教的,何况先生应该也无兴趣。 晚餐后。 当整个药谷都被暮色笼罩,平安进了先生的房间:“先生,我来了。” “进来吧,把门掩上。” 孙文坐在书桌后面:“平安,过来坐。” 平安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到底什么让先生如此慎重,白天探险得宝的激动都冷了下来。 “平安,你看看这封信,你师傅让老葛上午送来的。” 平安接过信,只一会,他心里就清楚了,事情到底还是出了,该来的还是要来,避是避不了的。 “平安,你之前的村子是常家村?” 平安点点头,真找来了怎么办?这里不是现代,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古代孝字大过天,他得好好判断判断。 孙文见孩子没吱声,怕不是吓坏了,心里一痛,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事?老天有时候是在捉弄人。 “平安,别怕,师傅跟先生都在你后面呢,你现在把你能记起的都跟先生说说,记不清楚也不要紧,平安那时候还小呢。” 确实是,自己只能把四岁以后的事跟师父说说,前面的也只能说从母亲那听到一些。 孙文听平安细细讲了一遍:“平安,你跟先生讲,你是真的不想回亲爹家生活?他已经跟齐娇娇和离了,现下只是孤身一个人。” 平安摇摇头:“先生,他还年轻,会再娶,也会再有孩子,我已经改姓万,继父对我也不错,我不想改来改去了,也不想在后娘跟前过日子。” “但你跟村里孩子不同,你爹已经是举人,说不定这次会高中,到时候你就是嫡长子,再说你身后站着孙家,你是大公子的徒弟,即使后娘想怎么样,也要考虑考虑。” 平安再次摇头:“先生,我不愿意,我跟母亲相依为命这些年,不想离开她。” 148比话本还狗血 孙文叹气:“如此,你自己也好好想想,春试在即,他们最多四月底能回来,你亲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常家村。 结果回去等他的是父母离世,妻儿也成了别人家的,怕是受不住,老实说,为师也有些同情他,毕竟是出了意外,并不是他不想回来。 我跟你方叔还有葛掌柜商量了许久,于情于理他们都偏向于你亲爹,毕竟关乎伦理血缘。 可我知道你想跟着母亲,长生为人不错,是个忠厚人,以后也不会约束你太多,我跟你师傅肯定以你的想法为主。 平安,我想等他们找来,能不能由你师傅出面帮你谈,可以认,常顺的名字可以再入常家族谱,但万平安仍是万长生的长子,仍在万家族谱上,跟少数人家肩挑两头差不多。 这只是形式,你亲爹那逢年过节去看看就行,仍跟你母亲住一起,这样对方也有面子,有了台阶下,如果你硬杠,对你日后的名声不好。 人活着自由固然重要,但名声更重要,一个孝字能压垮你,还有你将来的妻子儿女,千万得谨慎。” 平安无语到了极点。 这不比一些话本上的狗血情节差,如果是现代,就不存在这些问题,基本可以随心所欲,古代不行,孝大于天。 但再怎么孝大于天,他都不想离开现在的家,这一生,尽管带着前世记忆,但小小的人能做什么,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帮母亲做些小事,捡捡柴,养养鸡。 那几年最深的记忆就是饿,常常饿到睡不着,所以他的个子之前都比同龄人矮上一些,这一年才拔高了许多。 亲爹失忆不假,但已经二十左右的人了,难道不想想自己很可能已经成了亲,哪怕齐娇娇再有心思,你坚持不肯,救命之情另外还,她能怎么样?能杀你? 还不是大男子主义在作怪,认为娶就娶了,真的家里另有妻子,这个就算是平妻什么的,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没什么的。 他就不认同,一个男人,几个女人,怎么可能和睦相处,弱的永远被欺,继父这边就不会,他有把握继父能跟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才是家庭。 “先生,到时候肯定得麻烦先生跟师傅帮我,我是坚持跟母亲住万家,亲爹可以认,但不会去他们家住,他们也不能管我,包括将来的人生大事,否则我情愿不科举。” 孙文再次叹息:“别说傻话,不说其他,一个秀才总要考,大周这几年风调雨顺,但并不表示一直就这样,许多时候劳役兵役可以拿银子买,但还有不行的时候呢?” 平安垂眸不语,这倒是真的。 他其实是准备考的,不然不会这么勤奋读书,不当官不表示不愿意考秀才考举人,名医是不错,得名也得利。 但如果是一个有着举人身份的名医呢? 那自然更是不同。 他平安一直就是要脸的人。 “平安,我想着这事你继父避不过去,他得提前知道这件事,你们商量好,四月底不过只有两个月,一转眼就过去的。” “先生,我娘不能知道,她会受不住的。” 守了五年,改嫁才一年,是个人都受不住,何况一个怀孕的人。 “我知道,所以明日我带你去百草堂,我们在后院谈,此事从头到尾都瞒着你娘,怀孕是不能受刺激的。” 平安点点头,站起身,对着先生行了一个大礼:“先生,多谢您凡事替我考虑。” 小小的人,无奈的语气,孙文鼻子一酸,差一点流出了泪,徒弟也是半子,孩子如此为难,他却不能帮多少。 只能希望常春风能看在母子辛苦几年的份上,轻轻放下此事。 但是,谈何容易? 平安回到自己的房间,晃晃脑袋,让自己暂时别想这烦心事。 他翻出小木盒,三本书都在这,小武那里答应抄好就给他,最好是抄两本,原本得好好保存在盒中。 孤本是极其珍贵的,医书最好也是抄两本,阵法则不必,抄一本自己看就行。 《踏雪心经》等小武、林峰练会后,是否教其他几个人还得等师傅回来再考虑,但这件事跟先生也得说,不然心里过不去。 胡道长的血书也带回来了,这是证据,百两银除了给小武、林峰的这二十两,其他的他暂时也不会动。 除了踏雪心经薄一点,容易抄录,其他两本都比较厚。 而且三本书都配有图,同样得画下来,这样才容易明白。 胡道长只是说了阵法不准传外人,但没说不准告诉别人,师傅跟先生说是可以说的吧? 平安摊开纸,就从今晚开始抄吧,这些书全都得细笔写,图也得细笔绘,要抄好五本,不是短时间就可以的。 二月底山里的晚上,尽管炕还烧着,房间里仍有些冷,平安搓搓手,磨起了墨,他最好的习惯就是说干就干,从不拖拖拉拉,学霸也是辛苦干来的,世上那里有那么容易就得的事。 药庄里,万长生在灯下看着医书,这两个月跟在孙叔后面学医,他心里每日都快乐又辛苦,虽然有基础,那也是最简单的基础常识,真正学起医来,根本两码事。 回头看一眼娘子,娘子已经睡熟了,再有三个月孩子就出生了,现在肚子已经不小,偶尔娘子会拉过他的手,让他感受孩子在肚子里的动静。 每当那个时候,他心里简直热血澎湃,说不出的滋味,或许那就是当父亲的感觉。 他也很爱平安这个孩子,当亲生的一样宠他喜欢他,但到底没有经过他在肚子里的互动,这种感受是从没有的。 也不知道平安现在睡了没有,有没有想家? 这两日他常常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娘子好好的,平安应该也是好好的,孙先生还跟了去,要不明日问问葛掌柜,他应该能递信过去。 二强有些顽皮,应该也不会有事,万长生合上书,今晚不看了,看也看不下去。 人总是莫名的烦躁,最好是家人都在跟前,日日都能看着,真的能这样,苦点累点也不算什么了。 149平安病了 隔日清晨,林峰看小主子没有出房门,感觉不对劲,只要不是很大雨,小主子都会起来跟他们一起晨练。 他敲了敲房门没有应,又喊了一声,恰逢孙文出来:“林峰,平安没起床吗?” “孙先生,是的,平安少爷每天都按时起的。” 孙文也有些担心,忙推开房门,只见孩子还躺在炕上,走近一看,小脸跟红虾一样。 不好,发烧了。 “林峰,快去请秦师傅过来。” 药谷有好几个大夫,但秦师傅医术和制药都高人一筹,只是这些年更是尽心尽力搞制药这一块。 很快方霄跟秦师傅赶来。 秦师傅把了好一会脉:“有些风寒,又受了些惊,加上思虑过甚,其实,内火发出来还是好事,老是憋着也不好,我给开些药,今日身边一定不能离人,我也会不时过来。” 方霄跟孙文对望一眼,心里都沉沉的。 这孩子到底还是病了,也是,谁碰上这种事都会呕,但有什么办法,事情找上了,避也避不了的。 二强眼睛红红的:“谷主,先生,我在平安身边守着吧。” 林峰几个也眼巴巴看着。 孙文道:“你们还是听周先生上课,我在这里就行了,二强,你去灶房让人熬些小米粥,稀的就好,青石,你去熬药,方兄弟,你也去忙吧。” 方霄点点头,谷里事多,再说许多人留这,孩子也休息不好。 孙文又喂平安喝了点水,然后静静的坐一边看书。 而平安此时却陷入很离奇的梦中。 他站在一个很空旷很陌生的地方,对面是一个四十多岁道人,一身道袍,衣诀翩翩,身姿优雅,面容俊朗,正微笑着看着他,目光明亮又温暖。 他身后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同样身材高大,眉清目秀,也含笑看着他。 “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你叫平安是吧?你现在在梦中,我叫胡乾,他是我的护卫小奇,三十年前,小奇得了一种很顽固的皮肤病,一直治不好,一日我得了偏方,有味药找不到,就来这片深山寻药,一边练习阵法,可惜就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我被毒蛇咬中。 毒发甚快,小奇也因救我而死,临死之前我留书于此,望有缘之人帮我们收骨,三十年来,也可能是阵法的缘故,我俩一直困于此地,不得往生。 多谢你,平安,我们自由了,临走之前,我把阵法教与你,你日后也可以传给你的后人,但不可随便传于他人,医术倒无碍,功法也可,只是阵法不行。 说完,把书中所记的十几种阵法一一传授,平安也沉浸其中,很快入门。 胡乾感叹:“平安,你悟性很好,善举一反三,如果三十年前遇上你,我定会收你为徒,不过你我也算是缘份不浅,你且细看,我再完完全全给你演示一遍,过后你也演示给我看。” 平安也不知道学了多久,没日没夜,不饥不饿。 最后,道人又给他传了踏雪心经,不知道怎么的,在梦中平安学的很快,道人护卫也在一边演绎,他的轻功甚好,飘飘然,如一片落叶一样。 胡乾满目都是得意,可见主仆感情很好。 “医术我就不教你了,你的医术不比我差,可以好好看看我那医书,取长补短,上面有一些还是很有用的,平安,我跟小奇走了,你回去吧。” 平安眼睁睁地看着主仆俩消失在面前。 空旷的天地间就剩下他一人,平安也不着急,把道长教给他的阵法一遍又一遍练习,直到熟练。 踏雪心经也练到炉火纯青,可惜医书不在,不然他定要在这里好好拜读,这里学东西特别的投入,接受也特别快,不知道什么叫疲惫,也没有时间的界限。 他想起了师傅、先生、二强,还有爹娘、林峰他们,自己总得出去,不能永远留在这里。 几乎在瞬间,他就感觉自己又到了炕上,或许自己一直就在炕上,去异地的只是他的灵魂而已。 “秦师傅,怎么烧退了,人总是不醒?”这是先生的声音,声音满是焦急。 “是啊,按理早上就应该醒了,怎么已经午后还不醒?我再给他扎几针。”这是秦师傅的声音。 扎针,别扎了。 平安心累,身为医者,他自己却最是怕扎针,看着吓人,实质上并不是多疼。 “先生,平安睁眼了。”二强声音都有些抖,平安都昏过去快一日了。 “平安,好些了吗?可饿了?”孙文心一酸,孩子终于醒了。 昏过去这么长时间,秦师傅已经算是这里最好的大夫,不比百草堂最好的大夫差,所以,大公子不在,即使带平安出谷也没用。 “先生,我好多了。”平安声音嘶哑,另一方面,他感觉简直不可思议。 明明在那个地方跟道长练了好久好久,后来他自己又练了好长时间,怎么到这里才大半天。 可惜是梦中,如果是空间就好了。 罢了,得陇望蜀,自己不能得了便宜还不满足,葬了道长主仆,道长却送了他这么大的礼。 知足了。 一碗清粥喝进肚,平安又沉沉地睡过去,只不过这次踏实多了,梦中太耗精力了。 “秦师傅,你看平安现在要不要紧?” “孙先生,平安这是睡了,让他好好歇,醒了就喂他喝粥,不必喂参汤,他不宜大补,明日应该就无事了,老实说,像他这样的情况,我也很纳闷,可能是孩子心思太重了。” 孙文叹息。 方霄也无奈,根生已经去了万家村,不过是去打听平安少爷是否上了万家族谱,常家村现在是什么情况,秘密联系一下孙大夫,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小武默默地守在一边,他心里担忧,是不是尸骨吓着了小主子?毕竟才八岁的人,从头到尾都跟他、林峰一起做,想想他就后悔不已。 “好了,你们各忙各的去吧,都留这也无用。” 二强道:“先生,我是一定要留这的,万一平安要小解我还能扶着他。” 林峰也是一言不发站在一旁。 “好吧,二强、林峰留下来,其他人都出去吧,晚上小武跟青石再陪着。” 孙文自己也走了出去,这下子到底心定了些,他也得出去透透气,还得去某地方方便方便。 150玄上又玄的事 三日后,平安彻底好了,精神也回来了。 “先生,还是回城吧,我感觉完全好了。” 孙文不同意,这次可不是简单的风寒,普通的发烧可不会昏迷一日,小脸都瘦了一圈。 “再歇几日,三月初出谷,出去后事情处理好就回来,一直等你师傅回来再说。” 平安想想,如此也行,跟秦师傅学制药才三个月,感觉很不够,最好再学一年半载才好。 “那就再歇两日吧,这次出去我不回庄子了,让娘亲担心不好,跟爹商量好就回来,师傅回来前应该会通知的,这段时间我们就还在谷里等。” “好。” 上午,孙文继续给平安讲课,但其余的功课就不布置了,这两日青石一直在给平安熬补气的药膳,所以他根本不敢大意。 常春风刚从考场出来,三月中出结果,如果高中,三月底殿试,四月中派官,回来起码四月底。 现在才三月初,不着急。 刚接到老葛信他有些慌了神,现在想想自己还是太沉不住气,出去跟万长生商量,一日足够,许多事得人家自己好好想,留下一日处理杂事,再回家一趟,加上来回途中时间,就去了好几日了。 光阴宝贵,平安不能蹉跎,他同样也是。 平安午食后回了房间,关上房门,这才有了独处的时间。 他回想着梦中学的踏雪无痕,貌似真的行,只可惜房间太小施展不开,下午一定找一个空,溜出去试上一试。 同样,梦中学到的阵法也只能在脑子中回想,仿佛练过上千遍,一切都那么游刃有余,可惜仍是不方便试。 这些让他兴奋不已。 玄上又玄的事竟然让他遇上了,这个胡道长也算是自己的师傅之一了,可惜不能回报,梦中道长让他不必帮他迁墓,不必祭祀,尘归尘土归土就好。 曾经他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不信世上有鬼神,认为人一死就一了百了,现在无论怎样都没法这样说了,带着记忆投胎,又梦中得道长教学。 下午他跟秦师傅学到半下午,就留下青石、吴钧,自己出了制药作坊。 秦师傅只以为他精力不够,需要休息,自然随他。 平安飞快地溜到一片偏僻地方,看看四周无人,就施展起新学的功夫,有小武之前教的轻功打底,这次效果真是不错。 平安感觉自己成了一片云,飘来飘去,自由自在,这种感觉实在太棒了,梦中那地方真神奇,学了好久,出来才大半天。 小武要学到这种程度怕都要不少时间。 他不敢再试,万一碰上了人,特别是熟人,这种情况没办法解释。 就着旁边的小林子,他摆起了阵,跟想象中一样,此时他不像个孩子,熟门熟路,游刃有余,完全就是个行家。 这些阵法一般他不会用,太神奇了,大千世界,能人也多,自然也会有懂阵的,但他几乎可以肯定,像道长这样善阵的肯定少之又少。 也就是说,那本阵法秘籍很重要很宝贵。 他得听道长的,阵法不可传给外人,除非是自己的继承人。 那就得好好收藏了。 一番下来,等他回到院子,西边晚霞都满天了,几乎是前后脚,青石跟吴钧也回来了。 二强、林峰、方武他们,这些日子,除了上午读书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跟在大武他们后面习武,训练,整个人回来都跟灰里拉起来的,灰头土脸的。 看到平安,二强咧着嘴:“平安,好多了吧?可有哪里不舒服?” 平安看着越发黑壮的二强,汗水把脸上灰浸得脏兮兮的,再配上那笑,还有一口白牙,说不出的滑稽。 他是真心笑了:“好得很,你们功夫练的如何?” 二强摆了一个架势:“平安,你看,我现在可以吊打两个成年人,我哥我爹两个人都不在话下。” 平安咧开嘴,这小表哥,打人就打人,厉害就厉害,干嘛非拿亲爹亲哥打比方? 林峰在一边都笑了。 平安问:“表哥,你跟林峰比如何?” 二强有些不自在:“差不多吧,我俩应该半斤八两,不过我比方武厉害多了。” 林峰一边小声道:“他比你小。” 二强脸一红:“要不咱俩比比?” 他十二,方武十岁,确实大了两岁,五个孩子,就他最大,但也就他是组长,再怎么也是一个小头头。 平安忙道:“好了,现在比什么?都去洗澡,等下要吃晚餐了,后日一早我跟先生出去有点事,几日后就回来,到时候给你们买好吃的。” 二强急了:“平安,回庄子吗?我一起回,我也想姑了。” 平安摇摇头:“这次另外有事不回去,明日就三月初了,四月底我们就出谷,这段时间你们好好跟谷里有本事的人好好学点,回去后短时间不会再来了。” 二强这才没吱声。 两个月,的确还是不够用,这些天,谷主的徒弟豹子也教他们,豹子大哥功夫真是没说的,大武师傅勉强跟他平手。 谷里还有不少兄弟,功夫都挺好的,他们下午一般都会抽空比试,跟真的打都差不多,这是晨练所无法比的,尽管常常鼻青脸肿。 但这些都不是事。 临走前一晚,平安把《踏雪心经?手抄本悄悄地拿给了小武,让他带着林峰先学,其他人以后再说。 因为很快就会回来,平安只简单收拾了一点行李,就随着先生和方叔出谷了。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早上动身,午时就能到,万长生肯定在医馆里,这件事对他也是一记闷棍。 到了山脚下,从钱宅赶出马车,一路回城。 三月初,春光正好,到处青枝绿叶,马路两边的田里,村民们正在忙活,一年之计在于春,只是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是否风调雨顺。 方霄在前面赶车,孙文看着小弟子:“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你爹应该在医堂,我看还是我先跟他说。” 平安点点头,这事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人活着是比死了好,但对他们娘俩则是无语之极的事,如果早上一年,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偏偏命运就是这样安排,你能骂老天爷吗? 151万长生惊呆了 到了百草堂。 老葛道:“万兄弟跟孙大夫出诊去了,西街一个人摔断了腿,一定要请孙大夫过去,再有半个时辰能回来。” 孙文道:“我带平安去后院,方霄他有事直接走了。” 孙文在后院本就有自己的房间,两人的行李放进房间,“平安,你在这里歇一下,我去外间,你爹回来了你再出来。” 平安点点头。 孙文靠在外间的椅子上,想着等下如何跟万长生开口。 平安是不愿意跟亲爹过,但万长生是否愿意跟一个举人老爷甚至是一个进士老爷对上。 这还是个未知数。 万长生想退缩也是有可能的,他娘子已经怀了身孕,不存在之前无子的慌恐,如果这样,平安会失望,他跟大公子也会失望,但却毫无办法,如此,平安只好离开娘亲。 这一离开,母子几乎就算是断了。 毕竟改嫁了的母亲就是外人了,这跟随母改嫁的孩子不同,一般是不认的。 大半个时辰后,万长生跟孙叔回到医堂,老葛忙让他去后院,道孙先生跟平安在等他。 万长生是又惊又喜,儿子离开家马上就是两个月了,他跟娘子都很想他,但到了医堂怎么没回庄子,难道出了什么事? 孙宏宇也有些奇怪,还是催他过去。 孙文听到脚步声,忙抬起头:“万兄弟,这边坐。” “孙先生回来了?平安也来了吗?” 他话刚落音,只见平安从里间走了出来,小少年如春日柳,拔高了许多,淡青色的薄棉长衫,让他更显唇红齿白。 “爹。” “哎,平安,这次下山不走了吗?” “得走,四月下旬回来,爹,先生要跟你谈件事。” 孙文再次指指一旁的椅子:“万兄弟,你坐,平安也坐,接下来我说的事你仔细听,我们也是前几日才收到大公子的信,本要过来,平安又病了几日。” 万长生看看儿子:“平安,风寒了吗?难怪瘦了不少,要不这次就不走了。” 他又转向孙文:“对不起,先生,您说吧,何事?” 孙文不再迟疑,把常春风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万长生仿佛丢了魂,整个人都懵了。 “万兄弟,这事确实很突然,平安那亲爹也是命运多舛,苦到了极致,这些年他没回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当时被大水冲到了淮南府那边,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肯定是淮南府人,这些年一直在那边找,始终没有结果。 大公子这两年一直帮他治疗,稍微有些好转,但也没有想起多少,可能是老天爷可怜他吧,京城遇上了十年前的同窗,这才认出他来。 大公子不是很记得平安老家的村名,但隐隐约约感觉平安就是常春风的儿子,两人有些相像,只是之前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加上平安还小,多少有些婴儿肥。 我现在提前找你,一是让你有所准备,早早想好应对之策,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 万长生看着儿子,心里苦涩:“他现在还在京城吗?” 孙文点头:“是的,他已经是个举人,大公子劝他考完再回来,不然正月初遇见的同窗,早已经回来了。 大公子有事处理,得四月份才能离开京城,他是不放心你们,这才起的拖延之策。” 万长生更苦涩了,对方是个举人老爷,他拿什么跟人家比? 平安见他爹的身子都抖起来,拉住他的手:“爹,你跟娘成亲前我就跟你说过,我亲爹十有八九是没了,但没有找到尸身,还有一成的可能性是活着。 我不想亲娘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一成,就遥遥无期地等下去,所以我选择了同意,并跟族长求了和离书。” 万长生终于有了些脸色,是啊,娘子有了族里开具的和离书,还去了衙门公证存档,这就带不走人了。 可是儿子? 他的脸色又白了。 孙文见此,知道他是担心平安,“万兄弟,我跟平安在山上就谈过,他希望能跟你们生活,就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万长生终于红了眼,声音嘶哑:“平安,你不走?” “爹,如果你愿意我继续当你儿子,我就不走,如果”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先生,您帮我想想看,如何才能让平安不离开,我舍不得,他娘更舍不得,族长之前就答应我,大年初一给平安上我万家的族谱,他就是我万长生的长子。” 只是这件事不知道族长有没有落实,上个月给大强信中提过,但还没有收到回信。 他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先生,您看看如何是好,可要我做些什么?”万长生不好当儿子面说银钱的事,如果对方愿意拿银子来解决此事,他也是愿意的。 大不了跟孙叔多借点,家里还有平安给的两百两,不够再想办法。 孙文把山上他跟方霄、老葛三人一起想的办法都说了一遍。 万长生直点头:“这是应该的,这是应该的,他本就是平安的亲生父亲,没有不认的理,只是孩子离不开母亲,只要他同意这个,有什么要求我都愿意,到时候还请先生帮我们转寰。” 孙文叹息:“就是这个问题,平安自小跟他母亲相依为命,如果回了常家,日后见面就不会太多,放心,到时候我跟大公子都会帮着说的。” 万长生的态度让他很舒服,转而一想,这么好的孩子谁不想要,就是他不也是当儿子一样宠吗? “先生,平安,这件事万万不能让他娘知道,我娘子再有三个月就要生了,这样大的事她会受不住。” “万兄弟,我跟平安之所以没去庄子,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我明日处理一些事。快的话后日一早就进谷,你不用告诉你娘子平安回过城。” 万长生点点头:“如此也好。” 他想想又说:“平安,你四月份回家,这件事最好不要跟二强说,我怕他留不住话,你娘生产前这事一定不能知道。” “爹,这件事就我们几个知道,其他人现在不必告诉,包括二表哥,四月份回来他跟其他人我再想好怎么办,就是在庄上,也可以瞒住他们,我们尽量不要把事情弄的人尽皆知。” 152 梅娘起疑 儿子就住在医堂里,万长生赶着骡车带孙叔回庄子,一路上恍恍惚惚,差一点撞到树,吓得赶紧把车停下。 “长生,到底怎么啦,我又不好问平安。”孙宏宇下了车,在万长生身边坐下。 “叔,我遇上难事了。”万长生一下子就红了眼。 “到底何事,你总得说我才知道,长生,把骡车赶到路那边,我们坐下细谈。” 万长生点点头,把骡车赶到有两棵树的路边,拴好骡子,跟孙叔坐进车厢。 这才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叔,幸亏平安在成亲前跟族长要了和离书,不然这桩婚事都是不被承认的,现在娘子是没事了,可平安我也不舍得呀,我是真心喜欢他,把他当我儿子的。” 孙宏宇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想不到七岁的孩子就能想到这么多,为以后可能发生的麻烦事扫清了一切障碍,简直聪明绝顶。 “长生,到了现在,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你娘子这胎艰难,几次差一点滑胎,不是她身体不好,而是跟你有关系,你伤后就是不容易有孩子。 如果不是大公子给开的药,运气又好,这胎不会有,日后不一定再会有孩子,当然如果运气够好也会有一两个。 但不一定就是儿子,平安如今已经是你的长子,我反正是没看过这么好的孩子,如果可能,还是尽可能留下他。 当然,对方也是无辜的,又是他亲生的,可这事不是凭良心说话的事,孩子要是走了,回亲爹家了,日后基本是断了跟你们的路,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儿子跟二嫁和离的妻子来往。 而平安在你这,你不用控制他,他愿意跟亲爹来往就来往,不愿意就不愿意,你都随他,长生,这件事真的不能全按良心来,放走了可能会后悔一生。” 万长生痛苦地皱紧眉头,娘子几次滑胎,他心里是有数的,大公子也跟他说过,会怀孕,但不会多。 就跟孙叔说的,如果是个女儿呢? 他也疼女儿,但女儿长大要出嫁,勉强留在家招亲,好男人很少愿意做上门女婿,愿意的几乎都不怎么样。 那是害了女儿。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在乎儿子的人,那是香火传承。 更何况当初他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孩子,仿佛就是他亲生的一样。 这次听到这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能不能留住儿子,一想到孩子以后再难回家,他就心疼不已。 “叔,我会尽一切力气留住平安的,族长那应该已经给平安上了族谱,去年他答应了我的,平安也是愿意的。” 他把孙先生和平安说的都说了一遍。 孙宏宇眼睛亮起来:“中,中,就这么办,长生,这样好,只要平安自己愿意留,他师傅他先生就会帮着他,亲爹不认说不过去,但不住过去就行了,族谱上还是你万长生的长子就行了。” “叔,我知道了。” “长生,千万不要让你娘子知道,她受不了一点刺激,再有三个月就要生了,庄上只能你我两个人知道,这段时间一次都不要带她出门。” 万长生点点头:“我知道,叔,再歇一会,我怕我控制不住。” 他得冷静一下,娶梅娘他从没有后悔过,梅娘是他这一生唯一动情的女人,有梅娘有平安,他才真正有了家。 如今又到了府城,意外遇上了孙叔,竟然在二十七岁还能学医,不得不说他们很旺自己。 太阳已经下山,花枝已经做好饭菜,还不见相公和孙叔回家,梅娘着急倒也不着急,大夫这种行业迟点早点本就正常。 花枝是儿子委托葛掌柜帮她买的,三十多的人,无儿无女,被婆家卖出,很细心很老实的一个人,又会做家务活,梅娘是很满意的。 童苗现在给她帮忙,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不然孩子就能进药谷学本事去了,可自己身子没有之前怀平安时争气,好几次差一点出了事,幸亏有童苗在身边。 如此,一时半会真不能没有她。 自从有了胡花枝,家里细事从不要她操心,一日三餐也做的不错,一年前的自己做梦也不会想到还有现在的好日子,不愁吃穿,不担心别人要债,更不担心儿子没钱读书。 一刻钟后,万长生跟孙叔进了院子,春上忙,加上平安的那些人也进了山,正院的婆子就回去春种了,孙宏宇自然而然也就在这边吃饭。 “娘子,我们回来了。” 梅娘迎出来:“叔,相公,今儿回来有些晚,医堂忙吗?快洗手吃饭了。” 孙宏宇看长生没接腔,就说:“嗯,有些忙,出了一个诊,有人腿断了。” “哦,腿断可不是小事,叔,喝了一点吗?” “喝点吧,长生,你也来一点。 万长生点点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啦,明明已经控制好情绪,到了娘子身边,竟然又有点想哭。 他还是很担心,对方占了伦理,又是个举人老爷。 自己哪里都比不上人家,娘子将来会不会后悔?平安现在留住了,将来长大了会不会后悔,毕竟在他家就是一普通孩子,到了亲爹那,很可能就是一官家少爷。 他是不是还是自私了? ”相公,相公?你怎么啦?魂不守舍的,快去洗手吃饭,天都要黑了。” 万长生一惊,清醒过来:“哦,没事了,今儿给那人治腿,有点想起军营,日子过的太快了,转眼回来都三年了。” 梅娘笑笑,相公心里有事,但他不说她就不问,男人在外面不容易,尤其是刚学医,什么情况都可能遇上。 除了这些,其他她还真想不出,府城的地址老家没人知道,万家大嫂不怎么样,但他大哥还是可以的,就算是知道,也不会给相公出难题。 这天晚上,万长生喝了不少米酒,米酒不烈,但多了也上头。 他喝酒这方面品相最好,喝多了就睡,从不胡言乱语。 如此也好,不用多想。 暮色中,梅娘看着睡着还皱紧眉头的相公,心里更是起疑了,到底是什么事呢? 平常一点的小事,相公从不放心上的,他是一个耐事的人。 153父子谈心 尽管梅娘心里有疑,但她仍旧笑吟吟的,第二日早饭后送了相公出门。 孙宏宇不放心长生赶车,自己坐到了前面,万长生也坐到他身边,跟他说了自己的担心。 孙宏宇白了他一眼:“你平时很干脆的人,想这么多干什么?梅娘现在是你的妻,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平安今日就在后堂,你直接找他谈,问过了,日后再怎么就不是你的事了。” 万长生鼻头酸酸的:“叔,等下我跟平安谈,我舍不得他,又心生愧疚,那个人因为意外没了双亲,又失去了妻儿,也实在可怜。 可我舍不得放走平安,那孩子仿佛就是我心里生出的孩子,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一本正经的跟我谈事,他说什么我应什么。” 万长生实在忍不住小声地哭起来。 孙宏宇停下车,谁说不是呢?有些人就是有缘分,如他跟长生,他就是很喜欢长生这个孩子,去年大将军放他归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这才主动联系的堂弟。 不然他怎么可能去焦县,行医哪里不行? 事实证明,他来对了,尽管途中差一点遇险,可竟然被长生救了,还带他回家,夫妻俩都把他当成了长辈,平安夜很敬他,如今他还教了长生学医,又多了一层师徒关系。 目前的一切他都是满意的,所以说,人有时候对自己喜欢的、想的,还是要尽量争取不至于日后后悔。 “别哭了,孩子看到不好,好好跟孩子谈谈,平安不同于其他八岁的孩子,他聪慧非常,有自己的判断能力,长生,别多想没用的,自己喜欢的尽可去争取,日后才不会后悔。 常春风是可怜,但事已至此,没办法回转,他还年轻,会再成亲,你能断定他将来的妻子就一定对平安好?你能你会,是不是?再说你又不是不让平安认他。” 万长生抬起头:“我当然会对他好,不管日后我有没有儿子,他都是我的长子。” 孙宏宇重新让骡车直奔医堂,这才对了,哭是最没用的。 平安一个人在后院读书,先生给他布置了不少功课,还得抄书。 先生一大早就出去忙事了,忙完会直接回家,明日能不能回谷还不一定。 “平安,现在有空吗?” “爹,快进来坐,有空,先生出去忙了。” 万长生忙走近坐下,孙先生不在刚刚好。 “平安,昨晚回家我有些想法,一直心里不定,想问问你。” “爹,你说吧。”平安泡了一杯茶递给爹。 “平安,我是真心实意把你当我的亲儿,昨日一听到这事,第一个就想到能不能留下你,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过日子,我心里特别激动。 但我又怕你日后后悔,你现在还小,你亲爹现在已经是个举人老爷,将来很可能还是官身,我就算是好好跟你孙爷爷学医,最多不过是一个大夫,你当不成少爷、公子。” 平安轻轻一笑:“爹,您真是顾虑太多了,我既然愿意留下,日后就不会后悔,少爷、公子不算什么,将来我都能自己挣来,您日后也会当老爷、老太爷的,爹,相信我。” 万长生笑了,还老爷、老太爷呢。 “行,我等着当老太爷,到时候你当老爷。” “爹,您好好跟孙爷爷学医,当大夫其实很好的,将来我们也可以办个万家医堂,您既是大夫又是东家多好。” 万长生眉开眼笑:“好,我听儿子的,我去前堂忙了,你好好读书。” 平安送走了心情变好的爹,关上了房门,先生说了这一天都不会过来,那么他就打算抄医书了。 医书他打算抄两份,一份送师傅,一份自己父子用,只不过爹现在医术还用不上。 医书不薄,还配了不少图,还得用好墨,碳笔方便却不能久存。 这就得花不少功夫,跟《踏雪心经》不一样,那本塞给小武的,只花了他两个晚上,那书他也准备再抄一份自己留着,原本最好是存在木盒里,损坏了可惜。 这本医书他也粗粗翻过一遍,越看是越心惊,书里有许多复杂的医案,还有相对应的方子,方子还不少,简直个个奇妙无比。 他现在都能想象,如果师傅看到此书,怕是要哭起来,师傅是一个真正的医痴,只不过医痴还得照应百草堂许许多多的琐事。 医书上甚至还有不少现代医学,有剖腹取子的,有羊肠线的制作工艺,要知道,胡道长死都有三十年了,这本书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这一抄就是半天,眼看太阳当空,差不多要中餐了,他这才收好书,放进双肩包里的夹层,下午、晚上他都打算接着来。 抄书也是最好的读书方式,他记忆好,一遍抄下来就能记得七七八八,抄两份基本等于学了个差不多。 “平安,吃饭了。” 平安开门,“爹,你把饭菜端来了?孙爷爷呢?我不方便出去找他,万一被庄上送药的人看见不好。” “不用找他,他在餐厅吃饭,一会可能过来看看你。” 平安点点头,孙爷爷跟爹的关系如父子差不多,自己也很敬重他,但相处不是很多,关系说多亲实在谈不上。 不过确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百草堂伙食不差,中餐两个菜,一荤一素,饭是二米饭。 “平安,刚才一个病人过来了,之前在万华堂治的,身上许多地方冒水,都要烂了。” “怎么啦,长了东西吗?” “不是,开水不小心烫的,在万华堂买了些烫伤药,效果应该不怎么样,越来越严重了,这才吓的赶紧过来,这些伤你孙爷爷内行,依葛掌柜都不想接手,你孙爷爷还是接了下来。 现在是春季,要是夏日,命都怕保不住了,不过葛掌柜要那人家属签了字,保稳些还是好的。” 这个平安当然赞同,现代就有许多医闹,闹的是医院经济受损不说,更多的是名声尽毁。 当然,医院有时候也并不无辜。 父子俩一边吃一边谈着医堂里的事,如果梅娘在这,肯定要皱眉头,吃饭谈这些还能吃下去吗? 154平安回谷 两日后,平安跟先生回了药谷。 刚进房间没一会,小武就期期艾艾找上他。 小武师傅一直虽然有些清冷但很利落,这个模样他还真不习惯。 “到底怎么啦?干脆点。” “平安少爷,昨日我带林峰练习踏雪,明明已经找了偏僻地,还是被我哥和师傅发现了,道长的遗书分明不想让人打扰他们安息,我只好说是当年被你救的老人送你的,你本已经忘记了,过年回家才找出来的。” 平安皱眉:“你可还说了别的?林峰呢?” “没有,就说你找出来后让我跟林峰先学。” “知道了,道长的事还是别说出去,万一有什么麻烦也不一定。” 这倒是真的,万一消息传出去,有什么心怀不轨的找上门,说是自家的绝学,毕竟胡道长也没说他就是个孤儿,另外,就算是孤儿可能也有道观,秘籍自古到今都让人趋之若鹜的。 “知道了,我会告诉林峰的,这件事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小武走后,平安仔细考虑这事,踏雪这功夫不可能所有人都传,会的人多了,也不是好事,但万一方叔和大武找上来怎么办? 实在不行,等师傅回来后商量,也只能传给自己的这些人和方叔,方叔只可以传给他比较亲近的弟子,这样范围尽可能缩小。 医书目前只能自己跟师傅两人知晓,爹那暂时用不着,看了他也不懂,孙爷爷那将来可以告诉他一些现代外科医学常识,这个还是免了吧。 至于阵法,他不想说出去,小武既然推给了那个莫须有的爷爷,那就推给他吧。 反正是一个永远找不到的人了。 平安吃了午饭小歇了会,就带着青石、吴钧去了秦师傅那,时间不多了,两个月眨眼就会过的,这些制药手艺他不想放过。 虽然日后可以跟小山学,但亲自跟着老师傅又是一回事。 还没有走到制药作坊,人就被方霄拦住了,平安心里有了数,习武的人是最看不得好秘籍的,心里会跟千只蚂蚁在爬,痒勾勾的。 他却面上不显,套句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稳如老狗。 “方叔,何事?我跟先生也才回来,来不及找你。” 方霄脸有些红,“平安少爷去秦师傅那啊?我也是打算过去看看你先生。” 平安见他想说又不好意思的样子,心里好笑,其实他真心不想瞒着踏雪这个秘籍,但又怕动静大了,日后惹出什么麻烦来,毕竟胡道长的情况他还是一无所知。 “方叔,可有事?尽管直说。” “平安,你让他俩先去,我有事找你。” 平安示意青石两人先走,“方叔,去哪说?” 方霄带平安来到他的书房:“平安,你坐,我也直说了,昨日我跟大武无意中看见小武和林峰在练一种新功法,虽然他们刚入门,但我也能看出功法的奇妙。 再三问,小武才说出是你给的,说是你前两年救人,人家还恩的,这个人可是之前给你方子的老人?” 平安点点头。 “平安少爷,我知道这样找你很没理,但还是想请求你,能不能让我也学一下?” “方叔,我本是有心等师傅回来后商量,看能不能让你和我的那些人学学,老实说,当初得了这个我是答应了人家的,尽可能不要传的世人皆知。 我不是很懂这个意思,老人家这是同意我可以传人的,但又不能让许多人知道,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让世人知道他的行踪还是什么。” 方霄点头:“世上不说高人如此,就是我们,有些绝学也不会传很多人,传出去的一般都是能传的,我知道了。 如果将来平安少爷愿意传给我,我保证只传给我的传人,一般人不会传的,还有,你已经传给了小武和林峰,其他人就晚些吧。” 平安点点头:“方叔,你也不是外人,就不等师傅回来了,你跟小武说我同意你看那本秘籍,但就跟你说的,尽可能少传其他人,方武我日后自会传他的。” 方霄大喜,平安少爷等于明说不用=管方武,还是能传一两个人的,那将来他会传给豹子和根生,有了这个,关键时刻是能保命的。 “哎,谢平安少爷。” “行了,方叔,你忙你的,我走了。” 方霄能知道这功法能在关键时刻保命,他何尝不知?只不过自己那些人,如青石、二强他们,到现在连小武传的轻功都没学好,没必要还没有学会走就去学着跑? 一个时辰后,小武急匆匆过来。 平安走到一边:“什么事?没重要事不能随便打扰我学制药。” 制药是一环套一环的,时间上都有限定。 小武红着脸:“对不起,平安少爷,我师傅找了我,说你同意把秘籍教他,我说等晚上你回来问过才可以,师傅也知道应该这样,可他熬不住,不一会又过来找我,我” 平安也是服了,秘籍是好,但好到一个下午也等不得吗? “嗯,他找过我,我想着方叔也是你师傅,你不教他你也为难,但他答应将来不会随便传给其他人,你就给他看吧。” 小武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带林峰去另外一个地方,不会再让人知道,只是我哥哥他也找我。” “大武师傅以后再说吧,还是等我师傅回来再商量,这件事你跟林峰哪个也别讲真话,道人的手段说不清的,就是我师傅,我也只能按你说的来了。” 小武直点头,那个道人很有些了不得,再说如果传出去,这个药谷很可能也不会安生了,那对大公子也是很不好的事。 大武不敢像方霄一样来找平安,可能也知道,迟早平安少爷会传他的,因为他跟小武这些人一辈子都是平安少爷的人,绝不可能背叛的。 接下来的日子,平安依旧忙忙碌碌,晚上都抄书到半夜,一手字更好看了,这让孙文更是稀罕。 出了亲爹这种事,这孩子跟继父通过气,竟然如往常一样勤奋苦读,习武、学医一样没有落下,晚上睡觉比谁都迟。 这让周恒也感叹不已,暗暗发起奋来。 155还是太在乎功名了 京城。 春试结束已经好几日,再有五日结果就出来,常春风对这次考试很是满意,感觉自己比哪次做题都顺。 因为结果出来后十日就得殿试,针灸根本不敢用,药物也只能用温和的,生怕后遗症会影响殿试的发挥。 尽管这样,他这些时候还是陆陆续续梦见了那孩子几次,有时候还是他抱着的,有一次是个小妇人抱的,但他梦中看不清楚,只能勉勉强强看见其背影,背影很是年轻,娉娉婷婷的。 说不定还真是他的妻儿。 常春华恨不能一步就跨回了家,但终究自己还是太在乎功名了,总想着出了意外这些年,再回乡能风风光光的,倒也能给父母家人长些脸面,某些方面也能弥补一二。 罢了。 等自己回去,往后余生再好好弥补他们吧。 于扬后来也来找过他好几次,偶尔两人一起跟同样等结果的学子一起论论学问,吟些诗。 焦县这次过来的举人只有四位,两个年轻的,另外两个是人到中年,基本都不认识。 常春华对这个并不在意,已经知道了家的位置,只等自己找回去就是,往日的同窗一般都不会是一个村的,能清楚自家底细的基本不可能。 再说,自己这件事也不是多光彩的事,他还不愿意弄的人尽皆知。 只是等他回乡,一个死了六七年的人突然回来,还是一个举人老爷甚至是进士老爷,想不人尽皆知都不行。 都怪齐娇娇那个人。 如果不是她,自己当年就能找回家去。 但也不能否认到底还是她救了自己,这个认知让他很不舒服。 孙思成这些日子就忙的很。 京城开了四家卤味铺,生意都红火的很,顺风、顺水已经在来京城的途中,这些铺子虽然有掌柜,也得他们来总管,往后还可能在京城附近多开些。 小徒弟竟然再三拒绝了自己在江南给他买的铺子,不过不要紧,暂时他还小,二十岁给他也不迟,反正有人打理,赚的就囤着或者将来置业。 发生了他亲爹这种事,孙思成更心疼起孩子来,这么小的孩子,什么事都堆到了他头上,老天爷有时候还真是不讲理。 明万里跟小六、王春、雷平他们三月底应该能到永安府,平安的小马到时候也能带过来,去年实在太小了,长途跋涉怕坏了小马驹的腿脚,前些天他就让人买了马鞍和马鞭。 那是平安为数不多的最喜欢的东西。 傍晚,孙思成回到家,吴氏迎上去,这个犟种从上次她说不同意把女儿说给他小徒弟,就一直跟自己别别扭扭,话都少了许多,女儿还这么小,又不着急定,也不知道这男人着个什么急。 后来还是她小意相迎,这才好了起来。 那孩子就那么好吗?能让相公这么喜欢,甚至听说公公跟老太爷都是愿意的,其实她并不是一定要把女儿嫁给高门大户。 她长到二十六七岁,看的还不够多吗?高门大户有高门大户的好,但也有很多的无奈和辛苦,孙家虽然是医药大家,但有些高门夫人看他们,还是多少带些高高在上的感觉。 也是不敢得罪他们,毕竟百草堂名声不错,相公、公公包括老太爷的医术还是响当当的存在,哪个人都把小命看的很重。 “相公,我娘家大嫂让人送来帖子,春日正好,她想两家一起踏踏青,在外来个野炊,就在三日后,你看行不行?” 孙思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娘子,你看几个孩子可有时间,如果有,就带他们一起去玩玩,我忙着呢,马上就三月中,一个月后我就准备回永安那边了。 娘子,这次我把阿妩带上怎么样?这孩子一直在京城没出过远门,也该出去走走。” “不行,阿妩这么小,前几日刚七岁,她还要跟老师学琴棋书画呢,长卿、长远你怎么不说?” 孙思成瞥了她一眼:“长卿已经十一岁,今年进国子监了,长远九岁,跟长志日日去学堂,一个个都忙着,阿馨正月就跟她爹娘回了淮南府,新找的姑姑也被她带走了,阿妩不正好无事吗? 我就想趁着她现在小,带她到处走走,随便教她一些医术,姑娘家懂医跟不懂差别很大,起码会照顾自己小家的身体。 就说你,从小到大都住在京城,跟我成亲后,就是想带你出去走走,家里拖着,还有孩子要照顾,最多附近出去两日,咱大周万里河山都不能走走看看。” 家里三个男孩,从今年起正儿八经的去学堂读书,就算是学医,应该秀才也是要的。 这两年,他们医学常识都是有的,平时有空祖父再教点,剩下的只能十几岁后再决定是走科举还是从医。 吴氏撇撇嘴:“你老实说,带阿妩不是让她见见你那徒弟?相公,我并不是将来一定要阿妩嫁进高门大户,我没那想法,也不会同意让她嫁给我小侄子,那孩子不是多乖。 但现在孩子小,到成年还有好几年,变数很大,现在看着好的,将来不一定就好,俩孩子长大也不一定就对上眼。 条件不好都无所谓,孙家不穷,大不了多陪嫁,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同意这么早就定下来。” “你看你说的,我不是她亲爹?我说过现在就定下来?我女儿和我徒弟的婚事我都能做主,那么着急干什么?放心,这几年不会定的,起码过了十岁。” 吴氏再也顾不上一贯养成的好教养,狠狠地朝相公翻了个白眼:“我不跟你说了,十岁很大吗?你是多看重你那徒弟,再说人家就愿意?” 孙思成仰起下巴:“他不答应?他不答应我就打断他的腿,好了,我是说起码,并不是说就是十岁,成亲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我答应你,最少过五年,好不好?” 五年后,平安十三岁,已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了,再加上聪明绝顶,医术精湛,怕多的是人家抢。 当然他家阿妩也是好的。 正因为如此,两个好孩子才要在一起过一辈子,女儿他是不放心嫁给别人,平安他也不舍得娶别人。 常春风是平安亲爹这件事,他根本跟家里风都没透,就怕娘子嫌弃平安烦心事多。 其实谁家没烦心事,处理好就是了。 156常春风高中 孙思成没去踏青,他跟大舅兄话不算多,一个张口就喜欢论官途,自己却官运平平,至今还是个从六品官,这还是走了孙家的路子,不然一个没背景的同进士,还不知道分到哪个偏僻地当个小县官。 他虽然不是官身,却也是京城人人闻名的百草堂大公子,自小就被捧着长大,不想委屈自己,明明不想跟舅兄曲意逢迎,为什么还要去?又不是大正月的。 就他娘子那大嫂,家里二小子明明读书不怎么样,其他才能也没有,还妄想自家阿妩,那个小心思,还当他不知道?不就是图将来阿妩陪嫁多? 真是做梦。 三月十六,孙思成的小别院锣鼓响起,许多人围过去看。 常春风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真的能高中,一百九十三名,这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一直以为自己最多一个同进士,毕竟自己这几年读书环境不算好,加上去年秋出的那些事。 大周三年一春试,每次录三百,前三甲三名,第四名到两百名这一百九十七名是进士,后一百则是同进士。 整个大周,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春试,每一次考试都是闯五关斩六将,科举之路走到最后,可以说是难于上青天。 这次他后面七名就是同进士,可谓是险矣。 孙思成早就交待了别院的管事,不管中不中,早早备上鞭炮、喜糖,红包也备上,如果常春风自己备了红包,则不必拿出,万一他们主仆忘记了,则刚好补上。 他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说不定日后为了平安的事,两人还会干起来。 不是没有可能。 结果,常春风主仆是真的忘记买鞭炮和喜糖,红包还是慌里慌张准备的,对大公子的贴心,常春风还是很感激的。 跟他无亲无故,却一直帮着他,如果不是大公子,早在淮南府那次,他怕就活不了,那时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是大公子点醒了他,让他为了父母家人而活。 后来帮他医治,再带到京城,给他安排住所,事事都真心实意,正月偶遇旧日同窗,当时他是真的想立马归乡,最后也是大公子力劝,让他不要放弃这次机会。 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荣耀。 这份情他会记得一辈子,也会于情后感,现在说什么都是空的。 孙思成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常春风高中的事,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竟然吊在进士的末几名,要知道,进士跟同进士还是有不少区别的。 一个时辰后,孙思成就到了别院,并递上一个大红包,常春风怎么推也推不掉,最后只好收了。 孙思成笑意盈盈:“恭喜恭喜,心想事成了。” 常春风此刻也春风满面:“多亏大公子相帮,不然哪里有我常春风的今日?所有感激都在我心里,容我日后报答了。” 孙思成心想,报答倒不用,日后随平安心意就好,千万不要勉强了孩子。 他笑容可掬:“外道了,常兄弟,这些话日后不必讲,缘分吧,就算是你我之间的缘分,接下来还有殿试,兄弟,尽可能不要外出,这些日就在家好好准备。 每次殿试前,各种事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做不到的,万事谨慎无大错,有什么尽管吩咐我家管事。” 常春风点头:“确实如此,殿试在十日后,结果会在四月初六出来,听说会在四月中派官,大公子,派官后会有一到两个月的假,我起码要在四月中以后才能回家,不知道大公子可能等得急?” “我四月初事情处理好,就等上半个月又如何,京城到永安,可谓是千里迢迢,你们主仆二人,我实在是不放心,无所谓了,早半个月晚半个月都可以的。” 常春风再次行了一礼:“多谢大公子。” “常兄弟,你不方便外出,我让人从酒楼叫上一桌菜,我们好好喝上一杯如何?我再让人打探打探于扬,看看他可有高中,如果可以,让人请他一起过来喝一杯?” “那当然好。”常春风在京城可谓是举目无亲,唯一的朋友就是于扬,于扬这次很可能跟他一起回永安,就是不知道他可榜上有名? 常春风还是希望他能高中的。 吉祥出门大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于扬。 于扬竟然也中了,不过是同进士,两百三十五名,还是不错的。 几个人一阵寒暄,很快叫来了酒菜。 于扬也是性情中人,今日也高兴,这么多人中能中前两百多名,他是真的满足了,就从小官慢慢做呗,同进士跟进士最大的区别就是不能升高官。 他于家只不过小富之家,什么靠山都没有,本就不指望能当上大官,当一方小县令,他就很满意了。 “于兄弟,如果客栈人多不方便,你也可以搬过来住,这院子还是有空房间的,你们两人还能一起讨论讨论功课。” 这一说,常春风跟于扬都巴求不得。 常春风是不方便提,于扬则不好意思提,主家自己提了,两个人当然一口答应了。 “如此,饭后就让我家护卫随你一起去拿行李,殿试前千万谨慎,到了这里,一日三餐也可以在别院吃,你跟常兄弟一起吃也可以,有什么事尽管找小院管事。” “大公子,那我就不客气了,吃饭倒不用麻烦你,我带了一个小书童,自己做也可以,跟常兄一起也行,总之,比住客栈好了许多,多谢了。” 午后,吉祥就陪桌于扬回了客栈,很快收拾了行李带着书童搬过来。 孙思成则回了百草堂,常春风、于扬两人身上,他能做到这样差不多就够了。 而此时的别院,常春风听着于扬回忆起在焦县的少年时光,忍不住泪眼婆娑。 “于兄弟,我不敢想象父母双亲现在是怎么样?只希望他们给我孝敬的机会,其实我很怕” 于扬长叹:“兄弟,一切皆是命,万般不由人,你总算是苦尽甘来。 你可能还不知道,焦县来的四个举人,明日一早就准备回去了,两个少年举人且不说了,还有两个都是四旬左右,当祖父的人了,满怀希望而来,结果” 他直摇头,六七岁开蒙,二十六七岁高中,已经是千里挑一了,二十年读书的艰辛,只有科举的人才能明白。 他不敢想象,要是他也四十而不中,是选择坚持下去,还是一生只当个举人老爷? 157常春风的桃花 孙思成不再管常春风、于扬的事,自己的事太多了,忙都忙不过来,不时地还被父亲拉去医馆。 可他不想管,事情偏偏找上门来。 一日,他正从百草堂出来,还没进马车,一个熟人就找上门来。 ”思成,等下,我问你件事。” “瑾平兄,何事这么急?” 张瑾平比他大三岁,住在他那别院的附近,可以说两人从小玩到大,关系还挺不错,现在在大理寺当个七品的小官,不算上进,也不算摆烂,舒适的很。 其父曾经在翰林院当职,后调至工部任五品郎中,跟他父亲关系也不错。 张瑾平把孙思成拉到一边:“你那别院住进了两个书生,好像前两日考中了?” “是啊,你问这些干什么?” “那个人风度翩翩,看不出年纪来,二十三四岁了吧?不知道有没有成亲?他是你的什么人?” 孙思成一下子就明白了,张瑾平看中了常春风,于扬身材微胖,长相也不是多好,只能算一般。 而常春风就不一样,说是俊美也不过分,毕竟能生出平安那样孩子的人,能差到哪去? “哦,你说常兄弟呀,他的确中了前两百名,如无意外应该是个进士,今年好像二十七了吧。”孙思成看张瑾平脸色沉了下来,”怎么啦?” 张瑾平长叹一口气:“二十七肯定就是有家庭了,那算了,你问怎么啦?按理得怪你,当年我说把妹妹嫁给你,你偏看中你娘子,其实我妹妹人真的不错,唉,就是命差了点。” 孙思成当然知道瑾平的妹妹是个望门寡,当年在成亲前一个月,双方都过了礼,对方却意外没了,很突然。 一晃就是十年,望门寡许多人家都忌讳,当然也有不少人家来说亲,可说亲的都不怎么样,张家当然看不上。 “瑾平兄,我那兄弟也曾经遇过事,成过亲,不过暂时好像应该是独身。” “怎么暂时、好像、应该,思成,你这话可有意思,到底怎么回事?走,哥哥请你吃饭去。” 孙思成皱皱眉:“瑾平兄,你看现在还早,我还有事呢?怎么,你今日不上职?” 其实孙思成心里也正激烈斗争,常春风如果真的跟张家结了亲也挺好的,张家人不错,那个张瑾玉人也温婉,常春风绝对算赚到了。 如此对平安也不算坏事。 他亲爹有了新娘子,对这个儿子也不会过分执着,退一万步讲,真的跟了亲爹,张瑾玉也不会把平安怎么样,否则他真会打上张家去。 “你一个大公子,身边那么多人,不知道吩咐他人做事吗?走走走,我今日好不容易歇一日,你也快出门了吧?” 孙思成装出一副勉勉强强样:“我是真的有事,罢了,罢了,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不能不给你,谁让咱们是一起长大的呢。” 两人很快到了聚轩楼,伙计立马带二人上了楼上包间。 张瑾平一坐下来就叹着气:“我妹的事你都知道,她是命苦的人,人又憨又犟,我母亲替她相亲多年,她一个都没看中,前阵子我母亲逼紧了,她竟然想遁入庙宇,这怎么能行?还是我娘子再三劝解,这才消停。 前日你那院锣鼓震天,我娘子跟妹妹刚好从门前过,瑾玉一下子就看中了那人,甚至念念不忘,我娘子估计此人早已经成亲,看着二十三四岁是有的,这样品貌这样年纪没成亲的几乎没有。 换成住别家的我也算了,偏偏是你家,我还是想问问看,万一有可能呢?成过亲无所谓,我妹年纪也不小了,还曾经那么一回事,真正好的门第也看不中她,在你面前我无须说假话,思成,你把你知道的详详细细跟我说说。” “瑾平兄,我冒冒然说他人的底细好不好?不好吧?” 张瑾平白眼一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不好了?说吧,详细点,出了这个门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我妹也是你妹,好不容易看中的,只要人不坏,我还是想促成此事,我妹二十五了,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好吧。”孙思成把常春风的过往真的说了一遍。 听得张瑾平直摇头:“太惨了,跟我妹有的一拼,太倒霉了,不过,思成,此人真的优秀,这样的环境下竟然能考一百九十三名,如果条件一直好,前一百名都是可以的。” “谁说不是呢,读书是真的好,人也很不错,就是还没有回家。” 张瑾平眉一皱:“思成,你说他之前可会成亲了?家里有没有妻子?” 孙思成看看他:“还有一件事,我一并给你说了吧,这件事我娘子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常兄弟了。” “何事?” “我去年收了一个小徒弟,很称我的意,我把他当儿子一样疼,去年春,万不得已,他随母亲改嫁了,一个月后无意中被我看中,收了当徒弟,今年堪堪八岁。 正月,我跟常兄弟无意中遇上他旧日同窗,才知道常兄弟家就在焦县常家村,我对小徒弟的老家住址之前并没有上心,但两人的情况有些对的上。 我这几个月因为一些事不能离开京城,常兄弟既然到了此地,不考未免可惜,就一再劝说他留下,因为要考试,我不敢给他扎针,所以他至今没有想起过往。 前两日,我收到我的人来信,我那小徒弟确实是他亲儿,他跟他娘守了五年,帮着送走了两位老人,用聘金还了欠债,改姓做了人家儿子,他娘目前也有了身孕,这些我不敢跟任何人说,除了今日对你。 父母因为儿子伤心重病不治,妻儿为了还债不得不改嫁,人生最惨的事情莫过这些,我怎么敢让他一个人回去?唉,话本都写不出这些,所以,我说暂时应该是独身。” 张瑾平久久不语,半响直叹气:“思成,这个人就是我妹夫了,他跟我妹都可怜,两个可怜的人应该一起取暖才是。 思成,你一定要帮我,以后我们也更亲了是不是?你徒弟是我外甥了。”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我徒弟已经随了他继父姓,都上了人家族谱了,就算是常兄弟跟你妹成了,他也不会去亲爹家.” “为什么?这种情况完全可以改过来的,我是大理寺上职的,这些还不懂?可以给些补偿给他继父。” 孙思成摇头:“我那徒弟守信,不会变来变去的,这事也伤我脑筋,还不知道如何解决,现在又不能跟常兄弟明说,耽误他殿试等于害了他一生。” “思成,可他殿试后就会派官,如果同意跟我妹的婚事,我怎么也要加把劲把他留在京城,起码也要留在附近县城。” 158孙思成解约 孙思成也想促成此事,于张瑾玉、常春风都是好事,且于平安也不坏。 “瑾平兄,这事有点难,常兄弟在不知道自己老家是否成过亲的情况下,是不会答应此事的,他老家的事现在是一点不能露,否则影响他殿试,等于害了他一生。 我只能侧面跟他提提,如果他同意如果老家没有妻子就答应此事,那么基本也就成了。” 张瑾平大喜,双手一拍:“对头,确实如此,思成,你这两日就去吧,只要他应下了这个条件,我就答应帮他搞定派官这件事。” 这个孙思成当然相信,又不是进重要的部门,都是七八品小官,不过同品级的小官也不同,分在京城或者京郊的,跟分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完全是两码事。 “行,就这样吧,傍晚我去找他。” 别院里,常春风听得大公子提起此事,笑着摇头。 “大公子,春风实在不敢答应此事,说不定我之前就成过亲,就算是没有,难保父母没有给自己定过,冒冒然答应人家,等于害了人家,不妥不妥。” 孙思成笑道:“怪我没说清楚,我兄弟的意思是,只要你答应,等你回去以后,如果没有成过亲,现在是单身一人,那么这桩亲事就成。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周旋派官一事,尽可能让你留在京城或者离京城不远的地方。 你要知道,这对你也是一个机会,你的名次不算好,后面又没有靠山,分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都有可能,之后想换地方怕也是遥遥无期,真不是我吓你。 你再想想,这件事怎么都是你赚,成亲了张家不怪你,大不了你日后还了人情,没有成亲,张家是很不错的亲事,张小姐不过是被耽误了,人品才貌都是不错的。” 常春风一想也是。 跟大公子说的,怎么都是自己赚,对方年纪大了一点,但自己成过亲和离过,也不是头婚男,对方家是官家门第,自己不过一乡下书生。 他承认自己还是自私的,派官对一个人的人生太重要了。 ”行,我就答应此事,就看回乡结果,如果我还是单身一人,定会上门求亲,只不过我估计自己家条件不怎么样,毕竟乡下培养一个读书人不容易,还不知道这些年父母又没有病,又没有家徒四壁,万一如此,怕是配不上张家。” 孙思成心情也沉重,他从不屑于骗人,此事实在不能告诉常春风,有时候谎话也有很多的不得已。 “那好,过两日我会带张兄过来,你俩当面说清楚此事,没有经你的允许,我跟他说了你的情况,实在对不起,也是我觉得这门亲事于你实在不错,错过了会很可惜。” 常春分摇摇头:“我知道大公子的为人,不是万不得已,你也不会说这些,无妨,你带张大人过来可以,但最好先把我的实际情况告诉他,家境是配不上张家的。” “行,就这样说定了,你忙,我就回去了。” 孙思成走后,常春风还有些懵,想不到又一桩亲事竟然找上了门,这件事他并没有告诉于扬,事成不成还是未知数,让别人知道,是对张家不尊重。 两日后,孙思成让吉祥接走常春风,就在一不起眼的小酒馆谈成了此事,孙思成当了证人。 三月二十六,常春风殿试,进了两个名次,一百九十一名,还算满意,只等十日后的派官。 而张瑾平则动起了他老子的人脉,为常春风跑起路子来。 这一点,孙思成不得不叹常春风这次运气够好,桃花够红。 他自己就从没有打算过在这方面帮常春风,如果是孙文,他会跑的飞起。 四月初一,孙思成到军部解了约,侍郎大人只摇头,这么聪明的大公子,竟然也为一个温泉庄子乱了心神,可见还是年轻了。 其他几个官员则纷纷跟着善意地起笑,说什么时候也去大公子庄子泡一泡温泉。 孙思成只能苦笑。 郑秋阳则同时签下了协议书,郑家自此占了北境军营八成的药材供应。 孙思成出了军部不多时,马车后就响起了马蹄的哒哒声。 吉祥道:“大公子,郑少东家追过来了,马车要不要停?” 孙思成点点头。 等车停稳,他探出脑袋:“郑兄弟,何事追在后面?” “孙兄,我想请你午餐,还有事想求大公子。” 孙思成心里明了,供药量大了许多,心里没了底,不外乎想提前跟自己来个口头约定,让孙家能给郑家当个后盾。 也不是不行。 孙家多出来的药都是要卖的,卖谁不是卖呢? “行,饭不吃了,找个地方喝些茶吧,我还得回去呢。”顺风、顺水昨晚已经到了,今日一大早自己又忙着解约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细谈。 茶房一坐下,一杯茶刚进肚,郑秋阳就迫不及待说了供药的事。 “孙兄,郑家一家子多了这么多的供应,怕是药材难供上,药材市场上倒是足够多,但我怕全用那里的,质量跟不上,孙兄,兄弟我还是想求求哥哥,万望到时候帮助一二。” “郑兄,你家药庄可是不老少,这些年又加了不少药谷,还怕药不够?” “孙兄,药庄是有,药谷就不成气候了,一直经营不好,这件事还真的要求哥哥帮忙了。” “行吧,我答应尽量帮你,同等条件下,你郑家优先考虑,如何?” 郑秋阳大喜:“自然是行,哥哥,能得你一个优先我就满意了,喝茶,喝茶,新茶我可是为哥哥备上了,一会就让小厮给你送去。” 孙思成笑道:“那就多谢兄弟了,我先回去,今儿祖父心有些不顺,不敢在外面玩的太晚。” 看着孙思成下了楼,郑秋阳唇角勾了勾,孙大公子让出军中供应,一是确实想那个温泉庄子,再就是今年天气多少有些反常,他生怕药材减量。 郑秋阳仰头看看天,已经四月初了,暂时还是正常的,就算是有些干旱,他也不怕,他的人明日就会奔去彰州药材市场,会多备些药材放在郑家药库。 只要能保证军营的供应,自家的药堂大不了只诊不卖药,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他今日找了孙大公子,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再说,孙家的药材确实是呱呱叫的,从不掺假,任何时候有,只要家中银子有,都是可以进货的。 一刻钟后,郑秋阳心满意足地离开茶楼。 159阿妩同往 顺风告诉孙思成,明叔带王春他们几乎跟他们同时出发,想必已经到了永安好几日了。 他还带来了明万里的信,明万里在信中告诉了他应天府跟庐阳府的情况,许多细节则有顺风补充,应天、庐阳两处收来的货款,已经着人去彰州进货了。 这让孙思成松了一口气,银子放那永远只是银子,变成需要的货物才更让人放心。 如今已经四月初,暂时天气看着还行,但顺风、顺水说北边比这里旱的多,虽然还不是很明显,但旱灾已经明显,很有了点苗头。 明万里告诉他,途中收的一些人还不错,其中一部分好的他打算交给方霄再调教调教,少量的就放在药庄或者卤味铺。 短时间内,没有大公子的令,他不会再收人了,除非是个别特别不错的。 这孙思成也赞同,他的人暂时确实够了。 他把自己的打算跟顺风、顺水说了,让他们俩今年就在京城替他看着产业,主仆三人商量了一下午,方方面面都打算好了。 四月初六,常春风的派官下来了。 就在京郊一百里左右的安县,县城不大不小,不穷不富,这里当一县太爷还是蛮舒服的,做点成绩也容易被上面人看到。 常春风满意到不行,于扬就差了许多,不过两人到底差了几十个名次,一个是进士,一个是同进士,本就有了差别。 于扬分到了永安下面的一个小县城,离焦县不是很远,也算是回了故乡了。 于扬还是满意的,有些同进士直接就成了县丞,比县令低了一个等,再小的县,一县之长都是好的,头上没人管,除非你自己没用,被人压着也活该。 因为派官后还有一些事,孙思成跟常春风、于扬约好十日动身。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剩下阿妩的事,孙思成还是想带着女儿到处转转,顺便也跟小徒弟相处看看,合的来,则肥水不流外人田,合不来,早早就有别的打算。 阿妩是愿意的。 刚好新来的姑姑被婶婶要给了妹妹,新请的老师短时间来不了,能跟着父亲到处走走看看,也是极好的。 孙家老太爷和老爷父子俩都被孙思成说动了心,他们家姑娘不要求嫁高门,不需要联姻帮助家族,最重要的就是找一个人品好的,有本事的。 阿妩还小,试试看不坏,外人又不知道。 吴氏只好答应下来,婆婆听公公和儿子的,儿子说如何那是该如何,她一个人反对有什么用,尤其是孩子自己也想出去走走。 也罢,就这一次吧。 不过她还是跟相公提出,阿妩尽管小,出门尽量还是着男孩装扮,她贴身的四个丫头兼护卫都带着,两个十二三的,两个十五六岁的,也都扮成男孩子。 这个孙思成当然同意,出门本就男孩方便,娘子的小心思他知道,不外乎小阿妩长大可能嫁到京城人家,多数还是喜欢儿媳妇温婉淑女的,要是知道从小被父亲带着到处跑,嘿嘿。 他的女儿可不想被束缚在高门大院,他的阿妩也不是那种安安静静的性格,只不过在她母亲眼里,自己的小女儿一直温婉可人。 四月初十,晨光初露,孙思成就带着他的人出了城门,常春风坐于扬的车,紧紧的跟在他的车后。 阿妩有自己的车,但她没有跟四个丫头坐一起,跑去父亲的车厢,听他跟自己说那些天南海北的趣事,还有许许多多救人的故事。 这让阿妩心生向往。 原来学医救人也是很好的,特别是父亲说的,江南归来救那个妇人,平安哥哥就说了,救人老舒服了,救了妇人,男孩就有了母亲,男人有了娘子,公公婆婆有了儿媳妇,如此一家人一个都不缺了。 “爹,那个平安哥哥心真的很善,如果不是他,那妇人很可能就没了,那家人就不完整了,爹,如果不是平安哥哥请您出手,您怕是不救吧?” 孙思成老脸有些红,的确不会救,什么人都上赶子去救,哪里救的过来?再说这些年来,自己的心也渐渐的硬了不少,不过小女儿面前不能这样说。 “阿妩,你平安哥哥是跟男孩闲聊才知道的,他一请求爹马上就答应了,还免费赠了参片和药,诊费也是一文未收,救那妇人,爹起码贴进去十五两朝上,阿妩还如此冤枉爹爹,爹爹可是真伤心了。” 孙思成一脸的委屈,连嘴都厥了起来。 阿妩果然不好意思了:“爹,别气了,阿妩太不懂事了,爹是这个世上最善的人。” 小手还在他胸口抚了两下,白白嫩嫩的小脸满是欠意。 这成功地取悦了孙思成,小女儿就是比儿子讨他喜欢,这次出门,大儿子早早起来送他,小儿子还赖在被窝里,直到人要走了,才急匆匆下了炕,头发鸡窝一样。 “爹这次就不生气了,阿妩,这次出来也跟爹爹学些医,姑娘家就是不出去帮人医治,自己懂医,也能更好地照顾家人,比如谁有些不舒服,你就会比别人先知晓,总归没坏处。” 阿妩点点头:“爹,我知道,我在家也跟祖父和曾祖父学了认药,药材我已经认识了不少,曾祖父还教我背药性和医理,只是不怎么让娘知道,娘喜欢我学琴棋书画。” “阿妩,琴棋书画并没有不好,男孩姑娘都要会点,但也不用样样精通,咱们是医药大家,百草堂在大周赫赫有名,如果百草堂的大小姐都不会医,怕是世人都要嘲笑了,你说是不是?” 阿妩低头想想,自己也笑了起来:“爹说的是,我会好好学医的,我也喜欢学医,那个平安哥哥今年才八岁吗?那不只比我大一岁?” “你三月刚七岁,他到八月份就九岁了,大了你一岁半,你日后也可以叫他师兄。” 一路辛苦不提。 话说明万里带着孙小六他们四月初就到了永安府,本来还要早到几日,因为安排一些人耽误了些时间。 在府城歇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就带人去了药谷,这次途中收的人,其中十几个很是不错,让方霄稍微调教一年两年,就会是很好的人手。 第160章 平安见明万里 孙文见到明万里,不由得大喜,两人关系甚密,堪称至交。 二强几个也围上了王春、小六、雷平几个,江南一别,已经半年过去了。 孙文、方霄跟明万里进了书房,方娘子已经带人去忙午食。 平安带着青石送来了茶水。 “平安,他叫明万里,我们之前去江南他去了应天,跟你方叔一样是个有本事的人。” 平安微笑着行了一礼:“明叔,久闻大名,只是一直不能相见,日后平安还得跟你学本事呢。” 明万里看着面前的小男孩,着一身普通的衣衫,挺拔的小身子,乌黑的头发,明亮又充满智慧的眼睛,说不出的俊秀,又处处透着勃勃的英气。 “平安少爷,我可是早已经听说了你,大公子最得意的徒弟,明万里这里给平安少爷见礼了。” 平安跟孙文哪里让他真的见礼,忙拉住他。 “万里,可别这样,平安还小,你们都是大公子身边的左膀右臂,今后平安还仰仗你们呢。”孙文笑道。 尽管明万里跟方霄、方明、何进几个还是死契,那是他们自己不愿意放契,不然去年大公子就让他们成了良籍。 这几个人和自己,算是大公子身边最得力的一批人,平安哪里能在他们面前摆资格? “先生,您跟方叔、明叔坐,开饭再来叫你们,我跟青石下去了。” 明万里道:“青石是老葛家的小子吧?昨晚我还跟你爹一起喝的酒。” 青石也笑眯眯地给明叔见了礼。 等俩孩子下去。 明万里竖起大拇指:“不怪大公子喜欢,我看着也喜欢,要人品有人品,说话行事也小大人一样。” 方霄道:“可不?才八岁多,聪明得不像话,万里,孙先生也是平安少爷的师傅,敬过茶的那种。” 明万里忙跟孙文道喜:“那我就恭喜孙先生得此爱徒了。” 孙文咧着嘴:“万里,我也不瞒着,平安这孩子我是喜欢的,这一生很可能也只收这一个徒弟,不说这些了,趁着现在,我们仨一起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 明万里把北境的一些情况细说了下:“蒙族那边,今年很可能会不好过,去年收入就减产不少,据说大将军已经加重了军营的布防,我一路过来,咱们大周很多地方目前看着还可以,我这心轻松了许多。” 方霄摇摇头:“看着可以,实质上已经有些不正常了,我带人开始蓄水了,去年基本上没下大雪,山水量也会少很多,药谷里今年种的许多都是耐旱性药材,万里,大公子可让你补充了一部分药材?” 明万里点点头:“我已经让顺风、顺水带信去了京城,大公子也让我来这里等他回来。” 孙文把平安亲爹的事说了一遍:“昨日根生已经回谷,万家村族长今年大年初一已经把平安上了万家族谱,此事如何了结还不知道。” 明万里道:“也是平安少爷不愿意离开母亲,这边又已经改了姓名,上了族谱,不然依我的看法肯定应该跟着亲爹,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如果是他,落到这种境地,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儿子要到身边的,不然老祖宗都会从土里跳出来骂他。 孙文现在已经跟徒弟一个想法,前些年母子俩相依为命,送走了两个老人,凭什么现在就要分开?何况万长生为人不错,对平安也好。 平安生活在这边,主打的就是一个自由,常家这边,男人如此优秀年轻,很快就要重新娶妻生子。 后母没私心的少,遇上面上光实则心狠的,你都没地方说理去。 “万里,孙先生,我看平安少爷现在已经看淡了此事,到时候遇事论事,现在想多了也没用,万里,你带的这些人如何安排你给个章程。” 这些日子他带着小武、林峰躲在偏僻地练踏雪心经,越练越奇妙,比他之前练的轻功不知道高明多少。 如今万里归来,他是怎么也要把身上担子推些出去,三十出头了,遇上好功法就得赶紧练,年纪大了会差许多的。 豹子和大武这两日看他都带着委屈,不是师傅不教给你们,这事还得平安答应。 平安也难,人家传给他的秘籍,已经传给了他和小武、林峰三个人,以后阿武、大武、二强他们也跑不掉,秘籍也不叫秘籍了。 他自己这边,豹子跟根生是要传的,这种功法最大的好处就是危急情况下是可以逃生的。 孙思成一行人此时已经到了青平县城,即使是半下午,时辰还早,他们也找到一家客栈住下了。 连日的赶路,大家都疲惫不堪,于扬前几日还有点低烧,常春风也蔫蔫的没有精神。 倒是孙思成父女精神还不错,小姑娘一路上都兴致勃勃,还坚持每日跟父亲学两个时辰医理。 这让孙思成骄傲不已。 吉祥早一步开的房间,这一路的开支,孙思成都全包了,基本没有让两位新晋进士掏腰包。 当然这点费用不算什么,本也就是普通支出,并没有刻意豪华消费,犯不着。 常春风洗漱后就躺在床上,明日傍晚能到永安府,后日一早他就准备动身赶往焦县。 越离常家春近,他心越是忐忑不安,这一路,大公子坚持给他药物并针灸同时治疗。 他告诉大公子的是,偶然已经能想起一些片段,但不连贯。 之前的确是,但这两晚却有所不同,他甚至梦见新婚场面,新娘子当然不是齐娇娇,而是一个温柔至极的小妇人。 梦中的他很有些不知福,并没有待新娘子多好,甚至还有些嫌弃她不能琴棋书画,红袖添香。 梦中他很有些不满爹娘选择的是一个农户女子,总是觉得自己起码该配一个书香门第的小姐。 其实不用想就知道,普普通通的乡下人,全力供儿子读书多年,哪有条件再去娶城里的娇小姐,能找到如此漂亮又贤惠的就很不错了。 多次出现他梦中的小男孩,竟然真的是他的儿子,小家伙从出世到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他都梦见了,可却从没有梦见爹娘跟他说过一句话。 这让他很是不安。 161常春风回乡 次日傍晚,孙思成一行人终于到了永安府。 并且所有人都直接住进了孙府二进院。 安排好阿妩住进后院,孙思成立马让大牛去找来葛掌柜。 “大公子,明管事带人进谷一个多月了,方谷主前几日还到过百草堂,一切都很顺利。 大公子,要不要我派人通知孙先生他们?” “老葛,明日我陪常大人回焦县,一来一去十二三日吧,等我们走后,你派人通知孙文、万里他们,带平安住进孙府。 另外,大小姐带着她的丫头住在后院,这段时间你娘子主要就是带人管好院子里的事,照顾好大小姐。 明日我走后,万长生到了医堂,立马把常大人回老家的事跟他说,让他放心,千万不要让他娘子起疑,我会尽可能地帮他。 这封信你给孙先生,你让他这几日就出谷,上午教平安读书时,可带上大小姐,让平安暂时不要回药庄。” 老葛当然明白大公子的苦心,这件事怎么也不能让平安母亲知道。 相公没了再嫁没人说话,如今人活生生地回来了,还高中了进士,当了京郊一县太爷,后嫁的却还是一普通学医的,世人眼里便高下立判了。 常春风跟于扬住进前院的客房。 “常兄,明日我就回家了,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乡?我晚上几日是无所谓的。” 常春风摇摇头:“大公子答应陪我一起回去,他担心我太激动了受不住,你还是回乡吧,估计你家早已经得了喜讯,父母家人都盼着你回呢。” “大公子为人真的好,这次我们在京城麻烦了他良多,还不知道如何报答他呢,常兄,等你见过家人,有空就去我家住上两日,离这里只有一日的路程,五月底我动身去三河县上任。 常兄,你这次派官张家帮了大忙,如果你曾经真的成过亲,该如何是好?” 于扬隐隐约约记得常兄是成过亲的,只是年代久远,又不怎么听其谈过此事,所以一直推脱自己并不知晓。 常春风闭上眼,这事一直在他脑子里翻腾。 张家无疑是最好的结亲对象,父兄皆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虽然官位不算多高,但京官跟地方官是有区别的。 张小姐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官家小姐,如果自己真的曾经有过妻,一乡下妇人是怎么也不能跟大家小姐比的。 但就冲着原配发妻帮他服侍老的,教养小的,他也不能做违背伦理道德的事。 “这事不难,之前都说好了,如果我曾经娶过,这事就算了了。” 他心里会很遗憾的,但张家小姐估计不愿意做平妻,平妻说到底也是妾,要给正妻奉茶的。 反过来,他也不是没想过,但此事做不出来,也不能做。 于扬不再多说,他有一妻两妾,妾不算什么,但妻就是妻,嫡子就是嫡子,这个不能混了。 次日,于扬跟孙思成再三道谢过,又说好过几日会送来请帖,让他无论如何带孩子过去吃席。 又跟常春风依依惜别,这方面于扬算是发挥的炉火纯青,孙思成都不得不感叹他是天生的当官料子。 送走于扬,孙思成道:“时间有限,咱们立马上路,这里到焦县最少也要四日,其实我的小徒弟就是在焦县收的,他父亲是个采药的,姓万,具体住哪里我还不清楚。” “哦?那还真是巧了,你徒弟呢?这次不带吗?” 孙思成摇摇头:“半年没见过了,跟一个老师傅学制药,我们走吧。” 他再一次回头看看,当然没看到小闺女,阿妩昨日一到后院,便扑向炕,称自己得好好睡上两日才行。 二十多日的长途跋涉,阿妩还是很有韧劲的,这一点跟平安很有些像。 平安,你可知道师父为你谋了好多心思? 这在之前他是不屑如此的。 常春风昨晚没睡好,一直想着如何解决张家的事,一个小县令,就在京城眼皮子底下,如果六七品官诚心跟你对上,是没办法避开的。 要说有多后悔答应此事,那也不见得,他那安县比于扬的三河县要好上太多。 如果有心人相助,稍微做点实事就会被有关部门看在眼里,升职也比偏远地方官快上许多。 略有颠簸的马车上,常春风在马车上了官路不久就闭上了眼睛,梦里第一次真正看见了爹娘,俩老的拿着大红喜报,高兴的什么似的,直嚷着要办流水席。 他那小家碧玉的妻则一直抿嘴笑,仿佛公婆说什么都是可以的。 他心里暖暖的,下意识地找儿子,整个院子都找遍了,就是找不着人,对面下山路上,一堆柴火慢慢往家里移动,只看见柴看不见人。 突然小妇人迎上去,帮着把柴火搬到院子的一角,他这才看到一瘦弱的少年郎,跟自己像了大半,不再是那笑眯眯的婴儿。 少年冷冷地看着自己,拉着母亲就走了,他拼命地想追上,哪里能追上人,待他回屋找爹娘,屋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整个院子就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常春风一下子被梦惊醒,胸腔里的那颗心“扑通扑通”跳着。 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真正见到爹娘的正脸,这让他仿佛像开了挂一样,曾经的记忆陆陆续续接踵而至。 童年第一次去何村秀才那开蒙,少年第一次去县学,十三岁的县试、府试,爹娘骄傲地听着人家喊自己小童生。 原来自己是考过县试、府试的,名次还很靠前,十五岁院试前,祖父重病不治,自己守孝。 因为祖父的病,家道更加中落,父亲身体也开始不好,母亲托人给他娶了何村的梅娘。 原来自己的发妻叫梅娘。 第二年梅娘就给自己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因为这个孩子,父亲的身体一下子好了许多,遂给这个孩子起名叫常顺,小名大顺子。 他不是很满意这个妻,与他一直想象中的妻有些出入,但也没有多不喜欢,在附近几个村,梅娘的长相都是数一数二的好,说是美人也不过分。 梅娘好像知道自己嫌弃她不能知书识理,成亲后拿着他用过的书和纸笔,三年时间识了许多字,三字经这些也能朗朗上口,经常母子俩一人背上几句。 常春风心一下子充实起来,自己也是有妻有儿的人了。 梅娘,大顺,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待你们母子,会让你们过上想象不到的好日子。 162肝肠寸断 中午随便找了个小林子歇了一个时辰。 五月初,太阳照在身上已经热气腾腾,清晨穿夹衣都凉凉的,午后穿单衫还嫌热。 孙思成看常春风脸色苍白,人也蔫蔫的。 “常兄弟,可是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服清凉丸?” 常春风苦笑:“大公子,快七年了,我第一次梦见爹娘和妻儿,原来我早在十七岁就成了家,还有一个儿子叫常顺,这些我都想起来了,可惜晚了好几年。” 孙思成有些懵:“你全部想起来了?” 常顺? 他那小徒弟跟他说过:“我原来的名字叫常顺,现在叫万平安,不是顺就是平安,意思都差不多。” 常春风点点头:“也不算是都想起来了,我想起了爹娘、妻儿,却对淮南府的六年记忆模糊起来,甚至想不起他们的脸。” “常兄弟,你只是一时之间选择性忘记,能想起过往,只要你愿意,肯定能想起这六年的光阴。” 常春风红了眼:“这六七年,也不知道爹娘跟妻儿怎么过的,不过有孙子,我爹娘应该会没事的。 按理焦县这次只有我一个人高中,衙差应该前几日就去我家报喜了,大公子,不知道怎么了,我心里很有些忐忑不安。” 他把上午做的梦说了一遍。 “大公子,我在梦里吓醒,这才想起了所有。” 孙思成心里一紧,继而一酸,他那可怜的小徒弟就是上山打柴才救了老人,得了方子。 “常兄弟,这些年也不知道他们吃了多少苦,你日后可要好好补偿他们。” “这是自然。” 此时的常家村,常族长已经悔的心里痛,他怎么能为了些许田地就放了大顺走了? 要知道,当年根本就没有找到春风的尸身,枉他多活了一大把年纪,竟然不知道留条后路。 如果春风找回家,发现爹娘都不在了,妻儿也因为十六七两银子,被族人逼着拿聘金还了债,还搭上一个七岁的小子。 村长常春喜跟他爹一样懊悔到想吐血,村里出一个秀才就能比别村强上许多,何况是一个进士老爷?是能当一个县太爷的。 如果去年春留下大顺母子俩,他们现在就是功臣一个,哪里会这样战战兢兢等着人回来? 前天来了喜报,昨日他们父子就去了万家村。 谁知道万村族长说大年初一已经把平安上了族谱。 族谱一旦上了,就不可以私自删了,除非本人同意并亲自回来。 其实万家村族长不同意放回平安,除了族谱不是开玩笑的,还有一点就是,他们无意中知道了平安竟然成了百草堂大公子的徒弟。 百草堂在大周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公子就是神医的存在。 平安这么小就被大公子看中,假以时日,定也会是个小神医。 万家村人才平平,没什么出众的,好不容易有了百草堂大公子的首徒,轻易当然不能放走。 常家父子没办法,又去了何村,对何大庆父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可何家人都是犟种,只称人已经随母改嫁了,族谱也上了,当年的聘金都还了债,他们何家是不会干涉平安回不回常家。 何子山甚至说做人要言而有信,哪里能反反复复? 他们是想反反复复吗?还不是没办法? 不知道春风是怎么一个想法,常族长父子根本不敢把事情闹出来,万族长自然也不敢,他静等着万长生回来解决,哪边都得罪不起。 何家人尽管内心不安,却也不上门找长生,梅娘还怀着孕,万一知道了出了事怎么办?这件事可以想象万长生是瞒着梅娘的。 守了五年寡,却在最后一年出了这种事,胡氏恨不得敲自己的脑袋,当时也是自己促成这件事的。 不过话说回来,万长生为人也是很不错的,何家人没有一个人能翘起舌头说他不好。 只能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五日后的上午。 两辆马车进了常家村。 常春风热泪盈眶:“大公子,就是这里,这条路我进进出出多少趟,却因为意外中间停了六年没回家。” 孙思成叹口气:“常兄弟,别激动,你指着路,让马车直接去家门口。” 小山村里,突然来了两辆马车,尽管是上午,许多人已经出门做事了,留家的人很快找上了族长,大家伙都心知肚明,这是常春风回来了。 常春风让车停在一个小院门口,小院静悄悄的,他的心也坠入了谷底,按说他的喜报已经到了这里,家里应该热热闹闹才是。 他哪里知道常春来在前日喜报一来,当即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回了老屋,收这个宅子自己本就亏心,帮着大顺去说服族长。 在村里,自己是跟常春风最近的那一支,明明是可以沾上官老爷的光的,却因为一点小私心而斩断了两家的牵绊。 常春来也是悔得心尖尖疼。 孙思成陪着常春风下了车,老实说,他心里也一片悲凉,任何人遇上这种事都会肝肠寸断。 如意拿着小医箱跟在后面,他心里也为平安少爷忧愁,身为男孩,常大人这个亲爹不会轻易放弃不要儿子。 但就这个常大人,这边家事还没有理顺,那边桃花就找上门,张家大小姐不知道有几分耐心对这个嫡长子了。 “爹,娘,儿子回来了。” 宅子空荡荡的,一丝声音也没有。 “春风呀,你冷静一下。”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 “族长,我爹娘呢?还有我娘子跟大顺呢?” 老族长红了眼睛:“春风,你遇难的消息传来,你爹娘就倒下了,你娘子拿了家里所有的银子,还从外面借了些,让你堂兄春喜找了衙门,族里也派了许多人找,结果都找了空,衙差说你很可能跌落崖底,尸骨无存了。 春风啊,实在是找不着呀,族里也只好歇了心思,后来你娘子好像还让她娘家又找了些日子,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这其间你爹不好了,一个月后就过了身,接着你娘也病倒在炕上,这一病就是两年啊,你娘子卖了田地,借了许多外债给她治,听说还吃上了参,县里大夫都请来了,还是随你爹走了。” 常春风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孙思成一把扶住他。 “那我娘子跟大顺呢?” 老族长欲言又止,却不得不说:“春风,外债欠了好几年,乡亲们日子也不好过,这两年纷纷要债,去年三月,你娘子也实在没办法,只好在很短的时间内带着大顺改嫁到万家村” “啊,啊。”常春风突然悲鸣起来,心里一万个不甘心,全部朝他袭来。 第163 章 常春风哭坟 孙思成飞快地朝他嘴里塞了一丸药,那是镇定丸,不会让人昏迷,会短时间内让人定下心神。 这也是百草堂的独家秘籍之一。 孙思成扶着常春风坐下:“改嫁万家村,可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常春喜道:“这位公子,改嫁的人叫万长生,大顺跟过去后改名叫万平安。” “平安?你确定叫这个名字?”孙思成装出大惊失色的样子。 “我确定是叫万平安,听说跟了百草堂大公子当了学徒,全家都搬去府城了。” 常春风也万般惊讶地看着孙思成。 孙思成道:“我就是百草堂大公子,的确是在县城百草堂收下一个卖草药的小童,去年收时才七岁多,很是聪明又懂事,他们只说是焦县下面的一个小村,我还真不知道竟然这么巧。” “因为孩子舍不得爹娘,我确实安排他们去府城做事去了,常兄弟,我也想不到我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常春风心里是庆幸儿子跟着大公子,不必多吃苦受罪,另一方面心里又羞愧难当。 “请问老族长,大顺是男孩,怎么能让他随母亲改嫁?常家村连一个男娃都容不得吗?” 老族长心里苦,遂把平安离村前的一系列举动说了一遍。 赠田、赠房、和离书。 “没办法,春风,我留了,可孩子这几年跟他娘相依为命,不愿意离开亲娘,对方又没有儿子,我估摸着娶梅娘很大成分就是为了大顺。” 常春风仿佛能听到腹内肝肠断裂的声音,一个七岁的孩子,竟然知道朝对方多要了一半的聘金还债,用宅子之恩换常春来家为其守祖坟,知道用家里田地换族里看着常春来一家,可否兢兢业业帮着照料祖坟山。 “常兄弟,既然平安是安全的,暂时可以放在一边,我让人去准备香烛纸钱,我让人陪你一起去看看你爹娘,也能告诉他们你高中的消息。” 常春风点点头,声音嘶哑:“多谢大公子。” 孙思成又让如意从医箱摸出一片参:“常兄弟,你嚼了它,有些事只能看开点,人得往前看。” “多谢,春风只能日后再报恩了。” 大壮赶着马车带小三子出去买上坟的东西,这些东西必须是常春风自己出钱,不然烧出的钱据说亲人收不到。 如意过去扶起了常春风,常来喜忙带着朝后山走去。 老族长看见孙思成坐在屋里的椅子上,忙走了过去:“敢问大公子,大顺现在是您的徒弟吗?” “老人家请坐,我的徒弟叫平安,可不是大顺。” 老族长坐下来,长叹一声:“这件事怎么也是我们做错了,不该让大顺跟着过去,还改了姓名,可我们也是无奈呀,村里人日子不好过,当初一家家都把压箱底的银拿出来,几年过去,总不能不让人讨要。 大顺把宅子给了春来,我心想着祖坟也有人看顾,孩子可怜,不想离开母亲就随了他吧,到底还是做错了。” 孙思成装糊涂,只是听着不接腔。 老族长道:“大公子,看您跟春风关系也很近,能不能帮着说说情,这边我跟儿子再到万家村去争一争,大顺怎么也要还回来的。” “老人家,你们是要争一争,可问过孩子愿不愿意?” 老族长一愣:“这不明摆着吗?一个只是普通的乡下人,一个却是当官的亲爹。” 这还用选择吗? 孙思成道:“我家平安将来不用靠爹,他自己就会比许多人强,老人家,您暂时还是装糊涂点好,看看常兄弟如何安排。 常家的事,族里就算是有些错,也是无奈之举,常兄弟不会怪你们的,可能短时间内有些心坎难过,时间久了也就散了。 毕竟这里有他的爹娘,是他的老家,你们能做的就是好好看管他家的祖坟。” 老族长点点头,大公子话里话外并不想着孩子回常家,这是怎么啦? 那个万长生听说为人很不错,难道父子这一年多时间处出了感情? 还是担心春风年纪轻轻,很快就会续娶,怕孩子…… 这边,常春风看着面前的孤零零的坟茔,坟上枯草在风中摇曳,仿佛在责怪他为什么会回来这么晚? 他仿佛看见爹娘正相依着看着他,泪眼婆娑,这种目光他承受不住,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如意不慌不忙帮着喂了清心丸,身边的小三子已经泣不成声,他家公子实在太可怜了。 不多时,常春风醒了过来,猛扑过去,抱着墓碑大哭。 如意松了一口气,能哭出来就没事了,他家大公子就怕这种场面,确实凄惨了点。 他看看四周,再朝山下望过去,平安少爷在这里住了七年,苦了五年,要是他说,最可怜的还是平安少爷跟他娘,常大人这六年也没闲着,重新娶了亲生了娃,只不过一个没落着。 没落着也好,那女人不是个好的,孩子就不说了,心里话,早走早超生,那种病他可是听大公子说过一辈子除不了根的,也不能成亲生孩子,不然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 谁家会娶一个随时会死的姑娘呢? 除非是很穷的人,娶回去当个摆设,图一点陪嫁罢了。 如意吐了一口气,唾弃了自己,已经往生了的小姑娘,自己万不该再如此想,扭头看常大人不会很快走,他干脆盘膝坐了下来,运运气也是好的。 一个时辰后,就在孙思成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常春风下了山。 眼睛红肿,整个人如秋风中的落叶,仿佛一阵大风就能把人吹走。 常春喜递过一杯水,然后默默地站在一边,这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对,不如什么也不说。 “常兄弟,我看这样,你住这里也不方便,不如干脆回县城,考虑好怎么办,再派人接常家村和万家村的主要人,包括何家人,你看怎么样?” 常春风也知道这样最好,他带着小三子两个人留在村里也不方便,大顺如今还是大公子的徒弟,跟着大公子才能找着儿子。 他这里离京城远,请了两个月的假,一来一去就是四十日,不可能算的刚刚好,所以,真正处理事情不过十日时间。 164初见阿妩 话说孙文接到大公子的信,忙让平安和他的手下人都收拾东西,第二日就准备下山。 他看着平安进进出出的小身子,心里好笑,想不到大公子竟然来真的,真的把女儿从京城带来了。 平安仔细收拾着东西,这次出谷,短时间内不会再进来了。 亲爹竟然想起了全部。 想起也好。 师傅让他不要担心,他真的不怎么担心,如今他跟着师傅当初跑,就算是母亲那边,他日后一年也呆不了多久。 但他日后总的娶妻生子,他可以到处走,妻儿却不行,所以争还是要争的,也不是说后娘就一定不好,齐娇娇那个女人已经和离了,总不会又瞎了眼找一个面甜心苦的吧? 在万家,他有绝对的自由,亲爹已经中了进士派了官,官家后院规矩可不是小小的万家可比的。 周恒当然也跟着一起出去,山里住着舒服,偶尔还能跟孙先生研讨研讨学问,孙先生出去了,他一个人住里面算什么? 大公子请他本就是为平安准备的。 次日一早,孙文就带着平安等人出了谷,明万里、小六、王春当然跟着。 清晨出发,午时便就到了府城,这次直接住进了孙府大院。 当然是前院。 阿妩正一个人闷得慌,昨日父亲一早出门,她还在梦中,哪里顾得上送行?不过父亲留信说半个月内就能回来,而孙叔跟平安哥哥很快就会来陪她。 小丫头阿秋急忙忙来报:“大小姐,孙先生带人回来了,还有明叔他们,还有许多年纪不大的孩子。” 阿妩跳下凳子:“我去看看,怎么也要跟孙叔、明叔他们打个招呼。” 阿秋阿冬忙跟上去。 平安正在收拾行李,他自己这些小事从来都尽量自己做,不方便时除外。 “阿妩,好久没看到你了。” 一个小姑娘清清亮亮的声音:“孙叔、明叔,我爹说的果然对,他就说你们这两日就会过来。” 阿妩? 他前世的妻是他大学时的同学,大名王雨心,小名就是阿妩。 他曾经听师傅无意中提过这个名字,但只是一带而过,他也没在意。 难道真的有人叫阿妩?这个名字他叫了好多年,已经刻进心里了。 平安快步走出来,然后就愣住了,一个粉雕玉琢般可爱的小姑娘,身着粉嫩的衣裙,正笑着跟先生和明叔说话,一对大眼睛都成了弯月。 眉眼真的很像他的阿妩。 平安心里如油煎,火热起来,难道老天爷把阿妩也送过来了?可是都过来了,儿子怎么办? “平安,这是阿妩,你师傅的小女儿,也算是你的小师妹吧.” “阿妩?” “是啊,我叫阿妩,可不是否定掉的否,是女加无,可知?”小姑娘一本正经的介绍自己。 平安不能思考了,他跟阿妩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这样调皮地介绍自己,难道这么巧?看小姑娘的神色根本不像装的,是实实在在的天真。 “平安,你小师妹等着你呢,怎么啦?” 平安回过神,装着扭捏道:“先生,我正在想着阿妩这个名字如何写,阿妩,我叫平安,跟师傅后面学医一年多了,你可以叫我小师兄。” 阿妩皱皱小鼻子:“我叫你平安哥哥可好?孙叔,我爹让你教平安哥哥时一并教我,我今年一年都不会回去了。” 孙文笑道:“阿妩,你先回后院去,我们刚回来,得收拾收拾,明日上午我就给你们讲课,可好?” 阿妩点点头,调皮地对平安眨眨眼:“平安哥哥,明日起我们就是同窗了。” 五分相似的眉眼,一样古灵精怪的脾气,这让平安有些不确定起来,会不会阿妩跟他一样是胎穿,会不会一样有着前世的记忆? 这个不难,有的是机会探,不必在先生面前,要知道先生跟明叔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阿妩,回头见。”这样招呼没什么吧? 只见阿妩规规矩矩跟孙文、明万里打了招呼,又跟平安道了别,这才步子稳稳地朝后院走去。 这应该就是大户人家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吧? 孙文看平安盯着小姑娘的背影,装着不高兴道:“平安,这样盯着人可不礼貌,在外面可是要闹笑话的。” 平安红了脸,自己确实孟浪了:“先生,我就是觉得仿佛见过小师妹,我去收拾东西去了。” 孙文看平安狼狈逃窜的小背影,无声地笑了起来。 “孙先生,你这样作弄小徒弟可不对,他又不是看着外人。” 孙文大笑起来:“的确不是外人,哈哈哈,哈哈。” 明万里心里一咯噔:“难道大公子是想” “别说,什么放心里就好,这个不能说。”孙文直摆手,他本不打算瞒着明万里,万里是大公子最得力的手下,知道这一层,对他的小弟子只有好处。 明万里倒吸一口气,知道大公子喜欢这个徒弟,却不知道喜欢到这种程度,已经当成小女婿在养,难怪连大武、小武都舍得给。 这不亚于孙家另一个小少爷了。 到了后院,阿妩“扑哧”一声笑了,阿秋问道:“大小姐,您笑什么?” 没什么好笑的呀。 你不知道,阿馨跟我说过,我爹这个徒弟比画中人还好看,我当时觉得她说话很夸张,不过真的好看哎。“ 阿秋不理解,她也没有好好看那个平安少爷。 ”我没注意看,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阿妩站住脚,小脸沉着:”这话可不能说出去,不然我爹娘知道了,我可保不住你。“ 说完蹦蹦跳跳进了房间,有这样俊的小哥哥一起上课,回头也可以一起学医,貌似日子也不难过。 前院的平安,渐渐的平静下来,眼前的阿妩应该就是跟他的阿妩有几分相似,并不是跟他一样的人,那眼神才是真正的孩子,天真纯净不带一丝杂质。 他不行,他的心思过重了些,这样不好。 如今自己才八岁,想什么都为时过早,好好学医,好好读书,好好处理家事。 曾经的过往,都已是水中花,镜中月,有些人的缘分就那么长,他已经想开了,上辈子能全部接收的只有脑子里的医学,助他今生一往无前。 165孙思成初提建议 常春风回程是跟孙思成坐一个车上。 ”大公子,想不到我们还有这么深的缘分,我儿竟然拜了你为师。” 孙思成轻叹:“要不怎么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呢?我之前真的不知道平安是你的儿子,我知道他的名字时,已经是万平安了。 不管怎么说,常兄弟,平安母子曾经为你常家吃了很多苦,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母亲也不会改嫁,平安也不会改姓,没人白白地养一个外姓的孩子,换谁也不愿意。” 常春风忆起记忆中温婉甜美的小妇人,心里一阵绞疼,如果不是有张和离书,他是真的会要梅娘回来,即使感情回不到过去。 “我怎么会怪他们呢,大顺母亲的事已经覆水难收了,当然,如果对方愿意放手,我也愿意接她过门,只是不再适合当主母了。” 孙思成轻声一笑:“常兄弟,据我所知,那个万长生人很不错,很善良,对平安如亲生,待平安母亲也很好,怎么可能放手。” 读书人的心思就是千千结,常春风这个人吧,坏根本谈不上,功利性不小,是个当官的材料,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有些不把女人当回事,说是接回平安母亲,不过是自己的女人二嫁跌自己的面子,终其一生都不会再碰她一下的。 这一点,他还是比较喜欢万长生这样朴实的人,心思单纯,表里如一。 “大公子,儿子我是怎么都要要回来的,我常家人丁不丰,三代单传,他是我常家嫡子长孙,如果流落在外,父母都会从坟里跳出来骂我。 这件事还望大公子帮我,大公子对我的恩德,春风没齿难忘,日后定当报答。” “常兄弟,这几日呢,我在百草堂处理事,你也要去县衙应酬应酬,还得再去常家村处理一些琐碎事。 你日后在京城,不会经常回来,你家祖坟还得有人看顾,那些村民都是可怜人,怪不着他们,也不必太过好讲话,这些不用我教你,你自己应该比我更懂这些人情世故。 平安的事,已经上了万家族谱,就不会轻易改变,不瞒你说,万长生曾经在军营受过伤,于子嗣方面有碍,今后有没有儿子还是未知数。” 这个确实有可能,他不算是说谎,至于平安母亲怀孕的事,他就不必火上浇油了。 “常兄弟,我有一个提议,你看看可行? 自古以来就有肩挑两头的事,你们这种情况特殊,勉强可以算事,能不能平安在万家是万长生,在常家是常顺,两边族谱都上,至于去哪家常住,这就要看平安了。 常兄弟,你如今单身一人,回京势必会娶张家小姐,这对你是个很好的亲事,各方面都无可挑剔,那个小姐好像跟我娘子都有往来,只是运气不好耽误至今而已。 不久的将来,你还会再有儿女,何况不管住哪,平安都永远是你的儿子。” 常春风有些吃惊,还能如此打算? “大公子,这事如此解决我还真没想过。” 孙思成叹息:“我不用问就知道,平安不愿意离开母亲,如果只回常家,你可愿意他常去和离了的母亲家?” 当然不愿意,常春风想都不用想,和离了的妇人是没资格跟孩子来往的,梅娘情况特殊,但也只能偶尔前去探望,多了世人会笑话的。 “好了,常兄弟,我送你去客栈,我自己就住医堂后院,其他事放一边,这几日你安安心心忙你的事,我估计会有许多人去拜访你的,听我的,兄弟,有些东西拿了也不要紧,不过分就好,其他人也是这样过来的。” 常春风勉强一笑。 大公子说的也没错,现在不是自己清高的时候,暂时自己处处都缺银子,他还打算着,即使到了任上,话本也得悄悄地写,来银子快,又不用自己去书铺。 一个七品官一年的月俸加起来不过两三百两,他一个月抽空写一本话本,二三十两就到了手。 这在之前是不可能有的,写了好几年,总算是把一笑公子写出了名气,弃了实在可惜。 这次如果县城一些富贾送些不过分的礼,确实是能收的。 “大公子,就停这里吧,去客栈没几步远了。” 孙思成点点头:“也可,有事尽管去百草堂找我。” 常春风道了别,转身带着小三子朝客栈走去,一人一个包裹,倒也轻松自在。 张家的事,确实于自己最好,但爹娘惨死,自己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当儿子的,怎么也要守上一年孝。 这也是跟张家说好了亲事,不然他会守三年的,幸好儿子和梅娘替他守了孝。 他心里又疼起来,明明之前感情不算多好,自己还曾嫌弃过她不会红袖添香,如今却不能想起,每每想起就痛不欲生。 不到万不得已,儿子还是得要回来的。 梦中的少年冷冷地看他,不知道儿子真的见上了,会不会也如此恨他离开这么多年,让他们吃尽了苦。 可大顺,这真的非他所愿。 论起来,齐娇娇绝对算得上是罪魁祸首,他不可能不仔细路引,那么重要的东西岂会不绑在身上,油纸包了又包? 可对方就是死不承认,他没有任何证据,也不方便告她,毕竟曾经救过自己,如今下场也不会多好,他又跟齐家父子签了协议,从此以后两不相欠,各不打扰。 自己如果反了协议,日后还做什么官,言论就会压垮他。 看在萍儿和未出生小女儿的面上,这个人从此之后,天高水长,再也不要相见了。 “公子,还是这家客栈吧?” “小三子,你日后要多学多看,六月底我会去县城任职,将来大大小小的琐事不少,你得自己看着办。” 小三子兴奋起来,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公子。” 看着兴冲冲去办入住的书童,他不由得想起孙思成身边的那些人,个顶个的能干,文也行武也行,那才是真正的下属。 可惜他现在除了单纯的小三子,别无一人可用。 官途迢迢,任重道远啊。 166万般滋味 常春风一表人才,又派到京郊任职,自然让黄县令羡慕不已。 同时又格外上心,多个朋友多条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拉你一把。 对黄县令的热情,常春风自然给予了回应,也收下了他的礼,并在酒楼识了宴,请黄县令跟大公子坐席。 县城今年考上的唯一的一个进士老爷,还派官派的很好,县太爷又这样热情相待,听说百草堂的大公子都跟他一起进出,这让县城里的一众官员和富贾们都纷纷随之送礼。 小三子接礼接的手软,公子吩咐了,一般的礼可接,但过分了的肯定不能收。 小三子拒了几份礼,一份是给地契的,还是十亩,这样的礼不能要,还有就是两家送美人的,这样的礼更不能要,他家公子还没有娶妻,这不是要坏公子的好事吗? 几家人也不恼,转身换了一般的礼补上。 这样一来,常春风一连开了十桌酒席,才堪堪够坐。 这一波礼,也弥补了他的囊中羞涩,自此,他短时间不用再为银子发愁了。 就在常春风再次回常家村时,孙思成被黄县令请到了家,去年这个时候,大公子救了他父亲,如今老人家身体还好,但偶尔还有瞬间眼前发黑,头昏眼花的症状,这让他担心不已。 官场不易,任谁也不能肯定守孝三年后立马就有好位置等着你,这也是他为什么连常春风一个刚派官的人都热情相待的原因。 孙思成左右要等常春风,当然要给黄县令这个面子。 三日后,常春风处理好这边的事,迫不及待想见儿子,儿子是他在这个人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孙思成也安排了此事,这几日,他还让医馆学徒大强子带信回家,告诉他们不必担心此事,平安父子都会没事,他母亲更不会知晓,一切安心。 何子林也专程来了一趟,面带笑意离去。 焦县之行,途中不算,前后停留了六日,时间可不算短,常春风的假期也是有数的,这几日,他也认真考虑了大公子的建议,还是怎么也不愿意。 儿子就应该是他一个人的,是常家的。 娘子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二嫁,已经是他心里永久的痛了,答应儿子两边挑香火,他还是接受不了。 孙思成老神在在,也不劝他,有些事得自己想明白,还有,得平安答应,这小子古灵精怪,哪里会乖乖的听常春风话? 答应同时给常春风做儿子就不错了。 五日后。 昨晚到家的孙思成,休息了一晚上,精神好了许多,陪闺女和小徒弟吃了早饭,就让平安准备准备。 平安自然知道出去是干什么。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着一身月白色小书生长衫,全身上下也就小发髻上一玉簪,这簪子还是孙思成在江南买给他的。 孙思成也不多言,吩咐好女儿一声,拉着小徒弟就往外走。 也不怪常春风,这样的儿子,如果是他,也想一家占有。 看阿妩已经跟平安混得很熟,俩孩子站在一起,真是特别的养眼,可看阿妩对这小子甜甜地笑,他心里还是有一刹那的心酸。 罢了,许给自家徒弟,总比嫁给外人强了太多,再说这些也还早,只不过他早做准备而已。 常春风在客栈房间走来走去,今日就要跟儿子见面了,记忆中的小婴儿,如今不知道长成何种模样,可否跟梦中一样? “平安,我就不上去了,我会让大武、小武在楼下等你,顺你的心走,一切有师傅呢。” 平安一时间有些哽咽,这个师傅待他太好,以至于他不知道怎样做才能报答他。 “师傅,我好着呢,等我回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哦?我等着看平安的东西。” 孙思成带着哄孩子的语气,这让平安撇撇嘴:“师傅,您别不在意,之前我忘记了,过年回家整理东西才发现,那位爷爷还送了我几本书,其中就有一本医书。” 孙思成惊喜万分:“平安,真的是那位你救过的爷爷给的?” 平安点点头,不是云淡风轻吗? 师父这会云也不淡了,风也不轻了。 “师傅,我进去了。” “平安,要不我们,算了,你进去吧,速战速决,没什么需要慢慢聊的,可知?” 平安再次点点头,道别后转身,唇角越扬越高,如此逗师傅,自己是不是有些坏? 不过话说回来,昨晚师傅到家已晚,只匆匆见了一面,什么也来不及说,医书他不会瞒着师傅的。 真心待他的,他自会诚心相待。 二楼第右拐二个房间,就是这个了。 “叩、叩、叩。”平安敲得不缓不急。 常春风一把打开房门,看着门口的小少年,小脸精致如玉,五官无一分不好,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大顺。”他的声音一下子就哽住了,泪也流了出来。 “爹。”平安自始至终没想过不认。 这些年不归家不算他的错,不能不认。 这世间最看重的就是孝,不想被千夫所指,就不能不认。 “哎,大顺快进来,你一个人来的?” 平安走了进去:“师傅送我到楼下,大武、小武师傅还在楼下等。” 大武、小武,应该是大公子的人吧? 常春风没心思问这些,忙带着儿子进门,关上门,给儿子泡了一杯果茶,“你尝尝看,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亲生的就是亲生的,孩子跟自己一点隔阂都没有,仿佛父子这些年从没有离开过。 这个认知让常春风心里一暖,这些日子心里的阴霾都散了许多。 平安喝了一口果茶,味道清香,确实不错,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感觉心口弥漫着不知何来的酸楚。 这就是血脉的强大之处吧? “您可还好?去了祖父祖母那?” “多亏了你师傅,不然爹怕早已经没了,大顺,爹现在只有你了,你可不能不要爹。” 平安垂下眼眸没吱声。 这个男人他不想也不忍伤害,虽然结果避免不了。 “大顺,爹不是故意不回家,当初伤到头,能下炕已经是一个月以后,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真正想起过往还是几日前。 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丢了你娘,她是一个好女子,如果对方肯放,我还是愿意接她回来,毕竟是你的生母,又替我尽了孝。” 167平安见父 平安一惊:“您愿意让我娘回家?还是主母?” 常春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直视着儿子的眼睛:“我愿意接她回家,却不能让她继续做常家的主母,爹是官身,如此会被人看不起的。” “呵,呵,呵呵。”平安控制不住怪笑起来,“您以为我母亲稀罕?不,她不稀罕,她只想过一日三餐不愁的日子,只想过不被人讨债骂克星的日子。 什么夫人?这些荣耀我当儿子的之后都会给她挣来,她为什么要回去给你当妾?” 小少年一下子冷了起来,常春风傻了眼,面前的大顺跟梦中的少年完全对上了,这眼,实在冷的不行。 “大顺” “想知道我们过的什么日子吗?您出事不过一个月,祖父撑不住了,家里没钱,所有的钱都花在找人上了,母亲只好卖田卖地。 不多时,银子花没了,祖父走了,祖母又病了,一病就是两年,那时候我已经记事了,好一点的东西都给祖母吃,借了许多外债给祖母看病。 祖母好一点的时候就看着我哭,不舒服时就骂我娘是灾星,骂我是克星,要我们滚。 你知道炕上家人病重,求救无门的滋味吗?我不能说常家村人坏,人家也没义务也没条件一直帮你。 但被隔离的日子很难过,没人愿意跟我们说话,家里女人做不了的事,只有大舅跟外祖父过来帮。 最苦的时候,我们母子吃的都是野菜,五岁时我就一个人上山捡柴,因为母亲忙着种田种地,这样的日子我们熬了五年。 如果可以,如果有一丝可能,母亲不会改嫁,但要债的人一茬接一茬,躲不过去,外祖父家不宽裕,每年只能送些吃的用的,外债的事根本不敢跟他们讲。 这种情况下,母亲才接受了改嫁,我如果留下来,只能跟常春来堂叔家一起住,起码这样到十五六岁,我不愿意,也不想离开母亲,何况他家妇人不是个好的。 继父人不错,成亲前我去找他谈了,他没当我是孩子,跟我很认真地谈了,我告诉他家里还有个宅子,还有一亩良田,但我想留下来,就为了祖父祖母有人看顾,这样聘金就得多不少。 他还是一口就答应了,我听大舅说了,他花了二十多两,这些银在乡下够娶两个姑娘了。 我是继子,没人愿意养一个外姓的孩子,还是个儿子,所以我答应改姓了,爹,我母亲为常家吃尽苦头,您可以不说一句好话,却不可以羞辱她,我母亲不做妾。” 常春风更懵了。 这还是孩子吗? 老族长在他面前都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他这儿子仿佛是官场上几十年的官老爷,训的他是一句话也回不了。 “爹,我跟您明说了,这辈子我都不想离开我母亲,您还年轻,很快就会成亲,也会有其他的孩子,不在乎我一个” 这次常春风惊醒了:“大顺,怎么能说我不在乎你呢?就算是日后有再多的孩子,你也是爹的嫡长子,是我最在乎的,你母亲离不开你,爹就行吗?你可是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美男子用起了热泪攻势,别说,平安真的说不下去了。 “我没说不认您,师傅不是给您提过建议吗?再说您不是已经找好了未婚妻吗?您马上就有其他的亲人了。” 常春风老脸一红:“你师傅真是,怎么能跟一个孩子说这些呢?” 还真不是师傅说的,是师父写给先生信里说的,他不过是看见了,但那又怎么样?总归是未确定这边是否有妻就已经找好了下家。 这个爹多少也有些渣呀。 平安下巴一扬:“我师傅从不拿我当孩子,您甚至还未确定有没有我们,就提前定了下家,实在让人寒心,哼。” 常春风纳纳不成言,他总不能把事情全推给大公子吧,事实上确实是大公子让他这样做的,可人家也是好心,又帮他良多。 “大顺,爹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派官一事,爹一没银子二没靠山,但也跟人家说好了,如果我之前成了亲,这事就算了,就当爹欠人家一个大人情,真的,你信我。” “爹,您时间有限,我明日请了继父来,你们一起好好商量我的事,我先表明我的态度,我不会离开母亲,还有,我母亲不会见您,她身体不好,从没有想过您还活着,会吓坏她的。” 常春风也没想过再见梅娘,见了又能怎么样?刚说可以接回来,儿子就像炸了毛,其实他哪有说错,已经跟了别人的前妻,怎么可能还当主母? 如果可能,那个人他也不想见,一点也不想。 儿子才八岁,这样聪明绝顶的孩子他能不要? 见面就见面吧,儿子肯定是要的,小孩子的话不必当真,大一点就会懂,一个官家的嫡长子与一个普通乡下人的儿子会有什么区别,区别大着呢。 他才二十七,十几二十年之后,前程自不必说,不会差到哪去,他的儿子有他,又如此聪明,前程自然也不会差。 就是大公子,他空闲下来也会跟他商谈,儿子还是不能学医,得科举,一定得科举。 “行,还来这里谈吧,别的地方不方便。” “行,我就先回去了,先生还给我布置了许多功课,下午也还要学医,忙着呢。” “大顺,你先生可是孙先生?他教你读书吗?” “嗯,他是我先生,已经教我都四书五经了。” “都四书了?会不会快了点?大顺,稍微晚点走,爹来考考你。”常春风兴奋起来,不管儿子烦不烦,很快提起了问题。 一个问一个答,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时辰,常春风心肝砰砰砰跳,平安是越问越烦了。 “爹,我真的要走了。” “去吧去吧,楼下真的有人陪?不用爹送?” “不用,有大武小武两个人呢,爹,回头见。” 儿子的小身影很快就没过楼梯,常春风关上房门,痴痴地笑了好久,又无声地哭起来。 如果不是造化弄人,他有一对最爱他的爹娘,有最温柔的娘子,还有最聪明可爱的儿子,一切都是那么美满,说不定现在都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 他不能想象这种美好,这在以前是触手可及,如今只能待来世了。 儿子,爹不能没有你,往后再多的孩子都不是你。 168互不相让 平安没想到的是,楼下等他的还有师傅大人。 “师傅,您怎么在这里?” “臭小子,你还不知道师傅为什么在这里?快回去。” 平安笑了,还是跟师傅在一起最开心,跟亲爹说了不少,诉了不少苦,都是为了最终结果做铺垫。 但愿他没有看错人,他赌了亲爹心软也要面子,不会闹的两败俱伤。 孙思成直接拉了平安进了他的房间。 “平安,你真糊涂,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记呢?” 平安在心里对师傅说了句对不起,胡道长在信里在梦里都要求不要跟人说他们的墓,不要打扰他。 那只能跟师父说谎了,善意的谎言也是可以的吧? “师傅,医书有一本,我决定只你跟我两个人看,还有一本踏雪心经,是一门轻功秘籍,我自己在学,也传给了小武和林峰,其他人暂时没有,想等您回来再商量,可方叔等不及,左说右说的,我想他不是外人,就跟他说了。 另外还有一本阵法,不过这本书,爷爷不让我传任何人,将来也只能传给自己的后人。” “那就不能传,平安,答应了就得算话,轻功传就传了,但也不能人人都传,小武教的轻功一般人使也够了,将来你可以传给你的这些下属,其他人就算了,方便的话传给吉祥、如意,平安,医书呢?” 平安拿出原本,又拿出一本自己抄的。 “师傅,这是原书,看着纸张不算结实了,这本是我刚抄好的,您拿回去用,我再抄本自己用。” 孙思成拿过原本,细细翻起来。 平安就在一旁抄起书来,一时间,房间里只听见毛笔在纸上的“沙沙”声,还有轻微的翻书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孙思成才停下了手,深吐一口气,这书太好了,实在太妙了。 他又看看一旁抄书的小少年,这孩子真的旺他,有了他之后,事情都特别顺,好事接踵而来,他以前也还比较顺,却没有这样的。 “平安,这书真的给师傅看?” 平安笑道:“当然要给师傅看,踏雪心经师傅学也行,阵法吗,爷爷虽然说不准外传,如果师傅有兴趣” “打住,打住,平安,答应了老人,说话就得算数,他也算是你另外一个师傅了,可听他说他的姓了?” “好像是听他说自己姓胡,穿着也是道袍样式。” 这个说出来应该不算什么吧? “平安,以后你称他为胡师傅吧,听着,师傅年纪大了,轻功不想学了,之前会的勉强也能自保了,阵法我更没有兴趣,以后也不用跟任何人讲这事。 还有,这医书相当好,应该是孤本,对医者来说价值不可估量,平安,暂时只能你我两个人知道,外面还是不说的好,说不定引来外人的偷窥。” 平安点点头。 孙思成问:“上午你跟你亲爹怎么说的?” 平安把该说的都说了:“我说明日带继父过去见面,您也去吧,事情总得解决了。” “你真的不想跟亲爹走?” 平安摇摇头:“认他,但不会跟着走,再说了,师傅,其实跟哪个,最后都是跟着师傅,就是我娘这边,也不过一年回来陪一段时间。” 孙思成乐了,的确这样,这孩子是他的。 “行,明日师傅就陪你爹过去,你干你的事,今下午就不去医堂了,你爹那师傅跟他说。” “知道了,师傅。” 他当然知道师傅是想看医书,没时间教他,他这两日也没心思学其他的,学医最要静心。 次日上午,万长生随大公子走进了常春风的房间。 两个男人都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孙思成道:“常兄弟,这是万兄弟,今日你们好好商量商量,事情总得解决了,我坐一边你们不介意吧?” 两个人都摇摇头。 常春风看着面前这个人,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他的妻如今就在这个男人家里,为他洗手做羹汤。 他的儿子如今也冠上这人的姓,做了他的儿。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万兄是吧?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把大顺的姓名改过来,还是常顺。” 万长生摇摇头:“不行,对不住,平安现在是我的儿子,上了万家的族谱。” “他是我亲生的,我之前是因为出了意外,要不然妻儿现在也不会在你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付出你之前十倍二十倍的银子,只要能接他娘俩回家。” 万长生气笑了:“兄台,你出意外不是我造成的,我娶妻也是有媒有聘的,包括平安做我的儿子,也是签了协议的,他大舅还做了证人。” 常春风苦笑:“万兄弟,梅娘不说了,已经有了和离书,你不愿意我能做什么呢?但儿子,我是一定得要回来的。” 万长生冒出一身冷汗,想不到这男人竟然真的想让梅娘再回去,放屁。 不过也幸亏平安跟族长要了和离书,不然就是打官司自己也赢不了,老人常说的要走一步,想三步,这话还是没错的。 万长生只说了一句“对不住”,就再没说其他。 两人之间陷入了僵局。 孙思成看不下去了。 “常兄弟、万兄弟,其他人不要说了,只说平安,平安一再跟我说不要离开母亲,孩子曾经吃了那么多苦,你们就多为孩子考虑考虑吧。 常兄弟是亲爹,不能不认,万兄弟是继父,也不能不认,我之前提议过,两边都认,主要跟母亲住,其实说来说去最多的还是跟我住,让他有空两边都去看看,如何?” 万长生点点头:“我听大公子的。” 常春风没说话,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妻已经接不回来了,接回来也回不到从前了,但儿子他不想再跟这男人有瓜葛。 “大公子,不是我不听你的,儿子不能不要,我” 孙思成知道今日定不出结果来:“这样吧,你们再考虑两日,常兄弟时间不够,不能拖延。 但我还是劝你们一句,多为平安考虑,孩子跟我学徒,自然不会在家很多,逢年过节,两边都会尽可能去探望,亲父继父都是父亲,不是吗?” 169平安动之以情 对万长生来说,这些日子不好过,一边是大腹便便的妻,一边是万年难遇的糟心事。 看见常春风本人,他就泄了一半气,还有一半气坚持着不松口,是因为平安,只要平安不说走,不说不要他们,他就不会松口。 但又担心等孩子长大一点,会不会跟他恼,一边是当官的亲爹,一边是什么都不是的继父,是个人都会选择亲爹吧? 可他舍不得。 平安在他家,随时可以去看望亲爹,他不会有意见,但平安要是走了,常春风不会让他回来看他和梅娘,时间久了,孩子的感情也淡了。 这是梅娘和他都没办法忍受的。 还有就是,孙叔也跟他说过,怀这胎实在是意外,以后会不会再有孩子是个未知数,就是现在腹内的孩子,有可能是男孩,也可能是小姑娘。 男孩和小姑娘他都欢喜,可如果没有儿子,百年之后他跟梅娘怎么办?披麻戴孝的人都没有,岂不是白活了一世? 这是他的私心。 几样凑起来,当日晚上,万长生就发起了高热,整个人都烧的有些迷糊,幸亏孙宏宇在厢房住着,又及时给受惊的梅娘安了胎。 梅娘到五月底或是六月初就得生了,如果现在生产,就早了二十多日,对孩子对大人都不怎么好。 孙宏宇当即就把长生背到自己的屋里,让童苗去陪梅娘,对梅娘声称长生可能得了风寒,住一起会影响孩子。 梅娘自是深信不疑,孙叔是家人,医术又好,照顾相公比自己当然要强的多。 万长生一夜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孙叔的房里,自己全身酸疼,软而无力,心知自己是病了。 刚靠起来,孙宏宇走了进来:“醒啦?好些了吗?这么禁不得事?” 万长生眼一下子就红了,心里难过到了极点。“叔,我舍不得孩子。” “你是傻瓜吗?孩子明明说了不走,已经上了你的族谱,姓了你的姓,也答应了两家共有儿子,他常春风还待怎地? 真是闹起来,咱也不怕,不说大公子当靠山,就是我,也能找大将军,大将军跟他儿子都答应过我,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就去找他们。” 万长生摇摇头,声音哽咽:“叔,我是担心平安长大会怪我耽误了他。” “你呀你,还是糊涂呀,平安这孩子将来要什么不能自己挣来?他需要那个亲爹?不需要,你等着将来做老太爷吧。 长生,真心待他,他就是你嫡亲的儿子,别的孩子我不敢说,平安不是负义之人,这一胎是儿是女都好,是男孩,就是两个儿子,是姑娘,刚好一对儿女,别想这些没用的。 天已经亮了,起来跟我去医堂,我昨日跟你娘子说怕你是风寒,今晚回来还是住我这里,以防万一被你娘子猜疑了,我还想她到月生产。” 万长生点点头,刚下炕,人竟晃了晃,孙宏宇一把扶住他,一边叹气直摇头。 半上午,平安就知道了继父昨晚发了烧,不用说是因为此事。 想来想去,他决定还是自己去找亲爹。 孙文没拦住他,只让小武跟林峰跟着,解铃还须系铃人,有时候别人就是不好使,他暂时还没打算出面。 常春风苦思了半上午,正准备去找大公子,在府城他还真没有什么熟人,事情没解决,他也没心思去找于扬。 听到“叩叩叩”的敲门声,他心里一动,上次儿子来时就是这样敲的。 果然,门口站着的是儿子。 “大顺,你来了,快进来。” 平安走进去,也不拐弯抹角:“爹,我找您谈谈。” 常春风看着儿子:“爹什么都听你的,但留在万家不行,你娘他都已经占去了,你可是我唯一的儿子。” 平安自顾自坐下,看着他爹:“您已经是进士了,什么叫我娘他已经占去了,人家已经跟您和离,有媒有娉,正儿八经的两口子。” 常春风自知无理,可明知道自己的妻就在这不远处的哪个宅子住着,自己却很可能一生都见不着她,哪个男人活的如此窝囊? “爹,今日您先听我说,不对的也别打断我,这里没任何人,只有我们父子俩,哪怕您认为不孝的话,也请我说完后再罚我。 当初您是出了意外,被人救了,醒来后哪怕失去了记忆,首先应该想到的是自己年纪不算小,很可能已经娶了妻并有了孩子,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您别急着打断我。 这种情况下您还是娶了妻,我虽然小,却也知道,哪怕齐娇娇讹上你,推辞不了,完全可以纳妾,或者找到家后发现自己单身再娶。 您在外面娶妻生子,我母亲在家为您服侍爹娘,忍饥挨饿,并为您送走两位老人,披麻戴孝,足足三年后才考虑再嫁,不,应该说是为了常家卖了自己还搭上儿子,算是卖一赠一了。 您不要打断我,事情确实就是这么回事,债主要狠了,娘儿俩还不起债,有人年纪大缺儿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爹,真正说来,我们母子为了常家已经卖了身,血肉都给常家还了债,没带走常家一文钱,如果问我万平安前些年最深的感受,那就是饿,日里饿夜里饿,以至于七岁了还比同龄的人矮上许多。 您可能要说我现在不矮,那是现在,这一年多吃的好吃的饱,师傅想办法给我补,按理我已经是万家子,上了万家的族谱,完全可以不认您。 可我还是喊您爹,继父万长生是个很好的人,他没有阻止我,我不能否认我对您有感情,血缘是断不了的。 可我同样对母亲有感情,她生了我,宠着我,最难的时候,哪怕是野菜,她也多夹一些给我,现在她还吃着我师傅给的药膳,常家吃的苦如今再嫁了还在受着。 第二件事,您因为种种原因跟齐娇娇和离了,孩子也没了,可您为了派官,还是接受了张家的亲事,别说那个时候您一点没想起,我不太相信。 在您的心里,后院里的女人不算什么,官途才最重要,您不愿意放弃我,一个我是儿子,目前是您唯一的儿子,再就是面子上过不去,可您从没有为我想过,我可愿意日日生活在后娘眼皮子低下? 没有一个女人愿意真心实意待继子胜过亲生儿子,说再多也不过是表象,您现在三十不到,我现在才八岁,说句您别介意的话,如果后娘再活四十年以上,我得带着将来的妻儿,一起在后院过上四十多年不尽人意的日子。 爹,我不愿意,想想就眼前一黑。” 170孙思成晓之以理 常春风目瞪口呆。 儿子说了许多,许多都说中了他的心。 在他的心里,确实没什么比官途更重要,男人本就应该光宗耀祖的。 至于儿子,可能会受继母一些苛待,但也不会过分,过分了他不会饶她,鸡毛小件的事,哪家都有。 父母在不分家,大顺是嫡长子,自然他们活多大,他就得服侍到那时,这是人之常情,天伦常理。 官家后院,哪个不是早请安晚请安的?何至于想到这些就眼前一黑? “爹,再说了,我大部分时间都跟着师傅,也不会长期陪母亲住家里,我还是那想法,两边都认,两边都是亲人,此事天意弄人,没人会嘲笑我们,谁能保证自己和儿孙一辈子就顺风顺水?谁也不能。 事情就低调地处理了,两家都不要恶语相向,当儿子的也不用跟父母伤了感情,你和母亲永远都是我最亲的人,您好好想想吧,我回去了。” “大顺,你难道不考虑走科举吗?你这么聪明,说不定会中一个探花郎。” 平安也是无语。 先生想他中状元,亲爹想他中探花郎。 “爹,我打算十岁县试、府试,十四五岁院试,后面再说,您可满意否?” 平安再没回头,小手朝后挥挥,礼仪差不多就得了。 常春风等儿子走后,一个人关在房里很久,午饭都没吃,儿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心里过了好几遍,一个人哭了想,想了又哭。 齐娇娇真是造孽。 平安直接去了百草堂,师傅果然待在后堂看书。 “师傅,我刚去了客栈,说了许多道理,我看您还是趁热打铁,晚餐请我那亲爹吃个饭,早点把事情解决了。” 孙思成正看的起劲,听小徒弟说话,忙抬起头,看到小弟子噘着个小嘴,一脸的不满意。 “平安啊,你看,师傅本也打算晚餐请你父亲,刚好谈谈此事,他不能留此太久,我已经派你明叔联系镖局或者商队,你看师傅对他可尽心尽力了?” 平安叹口气:“师傅,我这个爹还是有些男权至上,有些大男子主义。” “什么大男子主义?主义是什么东西?平安,男权至上没什么不对,男人嘛,当然以大事为重,师傅不也是常年把你师母丢在家照顾老人?” “师傅,我认为这样不好,将来我只会娶一个妻,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要什么三妻四妾,也不会只把妻儿丢在后院不管不顾,如果这样,还不如不成亲,省得害人。” 孙思成一手点着平安:“平安,你这话师父可记下了,你将来要是三心二意,我会拿这些话打你脸的。” “当然,我当然会这样,师傅,下午可要在医堂学医?” 孙思成摆摆手:“这两日就算了,没心思学医不是好事,你上午去了客栈,下午就在家做功课吧,顺带监督阿妩。 阿妩琴棋书画方面的师傅也找到了,下个月就会跟着镖局过来,到时候你也跟着学学,君子六艺还是要学的。 对了,平安,你的小马驹可看到了?两岁多了,完全可以骑了。” 平安露出笑意:“我听说了,可还没有看见,这几日事情太多,也刚回来。” 孙思成一想,的确也是,马养在另外一个院子,这个院子是他吩咐老葛后买的,刚好现在王春他们住,马匹自然也就养在他们后院,相隔反正不远。 平安走后,他当即让吉祥送帖子给常春风,约他半下午聚轩楼见。 常春风跟万长生之间陷入僵局,这个僵局只能自己打开,好在前者有张家这门亲事,多少可以有些松动。 如果常春风答应此事,他甚至可以请父亲上门替他求亲,百草堂东家的面子在大周也不算小了,更何况还是个五品的员外郎,要是平时,一个七品官想请父亲做媒,那也门儿都没有。 为了小徒弟,他也是拼了。 不过想想刚才平安的话,他又乐了,臭小子,将来你要是说话不算话,看我不揍的你满地找牙。 嘿嘿,嘿嘿嘿。 明万里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主子一个人乐不可支,他正想退出去,可惜已经发出声音,主子看见他了。 主子那个样子,实在是有些傻。 “大公子,……” …… 孙思成半下午进了聚轩楼,跟常春风两个直到天黑才出来,两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各自被人背回房间。 平安和阿妩都着急的不行,俩孩子让人打来水,一个擦手,一个擦脚,忙的不亦乐乎。 孙文早已经回到家,如果跟明万里一起留在这,他怕是会笑出来,那就不美了。 他们的大公子,旁人可能不知道,但几个贴身的人都心里清楚,大公子不敢说千杯不醉,百杯不醉是完全可以的,能把他喝倒的人可能还没有生出来。 当然这话有些绝对,毕竟天外有山,人外有人,但绝对的少。 如今明万里把主子背回家,总不能放着俩孩子就跑了吧? 只能看着俩孩子忙,等俩孩子忙一身汗,大公子真的发出了酣声,被闺女跟小徒弟服侍舒服了。 “阿妩,你回去休息吧,晚上我就住在这里,不然不放心,明叔,你也回去睡吧,师傅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明万里点点头:“那好,阿春阿夏,你们送大小姐回后院。” 两个大丫头很快过来,一左一右扶着阿妩走了。 明万里很快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既然大公子喜欢平安少爷,就让平安少爷陪着吧。 平安看时辰还早,干脆抄起医书来,许多事着急没有用,得明日等师傅清醒了才能问他。 如果他没有猜错,亲爹应该答应了师父。 当然他也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亲爹全是为了他考虑,可能会有一部分,但更多的可能应该是考虑到张家。 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比带着一个拖油瓶要好上许多。 平安自嘲地笑了。 想不到这一生他当了两次拖油瓶,一次当成了,这次因为自己的坚持,充其量算是半个拖油瓶。 如此,也没什么要紧,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命运能握在自己手中就好,其他没什么要紧。 171平安如愿 孙思成半夜醒来,借着淡淡的月光,看着蜷缩在炕尾的小家伙,父爱爆满胸腔。 昨晚他对常春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在他半醉半醒时答应了平安两头都为长子,且不用跟其住过去。 为防生变,还当场签了协议书,当然两张协议书都是常春风签的,证人是他,待平安签过就完整了。 这两张协议书现在都在他身上,此事已经真正解决了。 平安如愿就好。 平安担心师傅,睡的不沉,隐约感觉炕那头人坐了起来,小手擦擦眼,睁开眼睛:“师傅,口干了吗?” “平安,你睡你的,我自己来。” 平安直接下了炕,五月中的夜晚,不冷不热,最是舒服的时候。 房间里留了开水,凉点也无事,孙思成喝了一大杯,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师傅,为了我的事,让您辛苦了。” “平安,师傅不辛苦,但从我内心说,多少感觉有些对不住你亲爹,儿子应该是跟亲爹的,其实那个张小姐人也不错,他家人跟孙家关系很好,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促成的,就怕你遇上一个不好的后母。 所以平安,如果将来到了京城,任何时候都不要隐瞒你亲爹的存在,他真的很不幸,也很努力。 他说你将来的长子一定要跟他姓,我告诉他,如果他将来儿子多,你的长子也可以跟你一样,两边上族谱,两边姓,改姓不改名。 平安,许多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万一你跟后母处的很好呢?这两日抽空陪陪你亲爹,要不了三五日,他就得离开。” “师傅,我知道了,我希望两边父母都能孝顺吧,但也不用日日守在一起,没有到早晚都要服侍的年纪。 我也想自由自在跟您学本事,有时间的话,多跑一些地方看看,我这个年纪就应该多看多学,包括功夫。” 孙思成笑:“平安,你这小子运气很好,可知道那医书的价值?” 平安摇摇头:“我就是觉得医书上内容很新奇,又分析的很仔细,是本很好的书,我付出不多,得到的回报太多了。” 他甚至都没有给二位用上棺椁,没有给他们穿上寿衣。 不行,等中元节,他一定要多烧点衣物纸钱给他们,道士信这个吗? “傻孩子,那位老人送你的东西,方子,医书,包括踏雪心经,还有教你的东西,都是宝中之宝,万金不换。” 平安注意到师傅不经意间就忽略了阵法书,这是不想提了。 “师傅,道人可以收纸钱吗?” 孙思成一愣:“为什么这样说?” 平安垂下眸:“那爷爷教完我后跟我告别,我问日后还能不能见,他摇摇头,说最多一年他就不在这人世了,不过他让我不必担心,自有人帮他身后事。” 孙思成长叹一声,悲凉摇头:“可惜了,可惜了,平安,哪天师傅陪你去那个山脚下给他多烧点纸钱,不管别人信不信,我们信就成。 不过,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又不能去他的墓,我们烧的不知道能不能到他的手里。” 孙思成皱眉,这些他是很信的,大周人都信。 平安睁大眼睛,这怎么办? 他现在真的信了这些,自身就是最好的证明,还能说什么无神论? “师傅,我知道他的名字,可他让我不要跟人说,我” 孙思成看着徒弟:“那就无事,你可以不说,写在纸上一起烧了,嘴里心里念着他的名字就可以。” “师傅,我跟你一个人说了吧,他的医书你也看了,勉强也能算他的徒弟了,我就算他的徒孙了,他叫胡乾,说世人称他为胡疯子。” 孙思成目瞪口呆,直接成了一具雕像。 “师傅,师傅,你怎么啦?” “平安,你掐掐我。” 平安伸出小手,在师傅手背上狠狠拧了拧,差不多了吧?这么夸张? 许久。 孙思成幽幽地叹息,仿佛失了魂。 “平安,想不到我们竟然跟胡道长扯上了关系,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不等平安摇头,孙思成又道:“你当然不知道,人家是大周传奇般的存在,武功,阵法,医术堪称大周第一,无人敢反对。 三十二年前,当今能推翻前朝,胡道长功不可没,千军万马败于他的阵法,他本人也受了内伤,身边的几个贴心厮从基本都死了,听说只剩下一个,还受伤严重。 等皇上安稳了朝廷,坐稳了皇位,哪里还找的到人?为寻他,前前后后找了好几年,酬金让人咂舌,却一无所获,想不到你却意外跟他相遇,奇哉奇哉。 连皇上都尊称他为一乾道长,哪里有人敢称他胡疯子? 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我父亲我祖父都是他狂热的崇拜者,我父亲说过,别人不敢医的他都敢,所以人称胡疯子。 他一生未收徒,临了却教了你几日,真正说来你也算是他的弟子了,不过平安,我可跟你说好了,他虽然教你一些东西,但你真正的师傅还是我。” “师傅,您说什么呢?那是我胡爷爷。” 孙思成满意道:“的确是胡爷爷。” 平安想不到胡道长还有这样的丰功伟绩,越发觉得他跟护卫孤零零死在山洞不值得。 但事已至此,他本人又不让身后被打扰,只能多烧点纸钱了。 “平安,道长这个名字最好不能说出去,不然我怕我们没有安宁的日子了。” “师傅,我知道,只跟您说了,先生都没有告诉,师傅,中元节才能烧吗?我担心他没钱用。” 孙思成温柔地看着小徒弟:“世人一般都清明,中元节,冬至日给往生的人烧纸钱,你如果怕他没钱用,我们过几日也可以悄悄的给他多烧点。” “师傅,不管在哪烧都能收到?” 孙思成点头:“自然,不然大老远的人怎么给祖宗送钱?不能回老家的人太多了。” 其实这些他也不怎么懂,不过看着小徒弟求知的眼神,不懂也不行啊。 当师傅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172常春风离开 平安起床后就去了客栈,常春风靠在炕上没起来,昨天酒喝的太多了。 多少也有些借酒消愁了。 大公子的用心他心知肚明,说来说去都是为他的儿子。 儿子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他能强行带走? 不能。 大顺当大公子徒弟是真正拜师办了席的,可以说能作大顺大半的主,比他这个亲爹都有资格。 大公子还承诺只要儿子愿意,可以一直科举,医术照样学,说不定将来成传奇般的人物。 他当然动心。 梅娘为他吃了千般苦,让儿子两边住,两边姓,算是自己对她最大的补偿了。 其实第二次去常家村,常顺的名字就重新上了常家的族谱,是他常春风的嫡长子,即使后面再多的孩子,这都是不能更改的。 这些他会跟张家说清楚,不愿意的话亲事就作罢,人情日后再报。 爹娘的死是他一生的痛,这个仇他是想找齐娇娇报的,但这个女人毕竟为他生过女儿,如今已经和离了,他心里说不出的纠结。 梅娘和平安替他尽了孝,披麻戴孝送了老人,不至于爹娘老无所养,老无人送。 梅娘在他心里,一直是他的妻,只是造化弄人,不得不放在心里,否则就是害了她。 曾经不以为意的人,等真正失去了,才知道她多么的好,才知道再也找不到会多么的心痛。 替他送爹娘的孩子只有平安,承欢爹娘膝下的也只有平安,所以,只要儿子高兴,他退些步也是愿意的。 看着儿子进来,他心里有些高兴,嘴里却吐着酸话:“你还来干什么?不是不想跟着爹吗?” 平安放下手里的食盒:“可洗漱过了?我带了清粥来,还有一些蔬菜包子,头可还晕?” 常春风看着小大人的儿子,心里一酸,差一点落下泪来:“洗过了,刚好饿了。” 平安把吃的一一摆上,餐具一式两份。 “爹,可要我喂你?” 常春风眼中带着欢喜:“我自己来吃。” 他自己都吃惊,儿子稍微对他示下好,他就满足的不行。 父子俩安安静静吃了个早餐。 平安道:“爹,有些事您原谅我,我有我的路,尽管如此,您都是我亲爹,是我最亲的人,回头您住的宅子给我留一个房间就行,等以后跟师傅去了京城,我会经常去看您的,只是这些年我可能会很忙。” 常春风看着儿子:“你忙你的,爹只望你不要放下科举,不要跟人瞒着我是亲爹。” 平安笑道:“我怎么会瞒着世人您是我亲爹?争取十五岁考个秀才给您看看。” “大言不惭。”常春风也笑起来,眉宇间都舒展开来。 “大顺,我第二次回村就把你的名重新上了族谱,不然你祖父祖母会不安心的。 还有张家那门亲我可能会应下,你师傅说让你师祖当媒人,不过在那之前,我会跟他家说好,我得替你祖父祖母至少守孝一年,之前是你们娘俩守的,现在我怎么也要补上一年。 还有,我会跟他家说好,无论将来我有几个儿子,你都是我的嫡长子,这是不可改变的,如果他们不同意,亲事作罢,人情我日后再还。” 平安的的确确感动了。 这个亲爹对他还是有些情意。 “爹,不必如此,我先申明,将来我不会要你们一分家产,你们将来有的,都是弟弟妹妹的,我也不要娘亲他们给,我自己将来都会挣。” 说到这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 “爹,这里有八百两银,是我现在全部能拿出的,给您应应急。” “大顺,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常春风皱眉,“爹不要,你收起来。” “爹,这一年陆陆续续收的红包啥的,师傅办宴收的礼金也给了我,我拿了一点给娘,剩下的都在这呢。” 说谎啥的,平安现在信手拈来,感觉自己变坏了许多。 但不想把自己的事跟亲爹或者继父一一说清楚。 常春风心里一暖,继而一酸:“爹这次在焦县,人家也送了些礼,足够我这段时间用了,本就是穷书生,没啥好大方的,这银子我不要。” 平安小脸一沉:“不是说我是您唯一的亲人吗?这些银我现在用不着,您上任时说不好什么都要打点,算我放您这里的。” 但好说歹说,常春风就是不收,他现在孑然一身,焦县收的礼,足够他用了,再说他很快就会再写话本了。 平安只会收回,心里却想着何时不知不觉送给他。 他现在不缺钱用,亲爹却缺,身边只有小三子一个人,忠心有余,能力不足,养人得有钱。 师傅说了,卤味铺形势一片大好,新药也正式大量制作,这些银都到年底一年结一次。 到时候都不是小数。 亲爹最难的就是这时候,他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能动的银也就这么多了。 放娘那里的两千不能动的。 再就是一些金叶子了,银叶子过年基本都当了二强他们一帮人的红包了。 常春风不再说话,儿子心疼他,这种感觉真的好。 其实他打算路上就开始写话本,这种银子不赚白不赚,没什么好丢脸的,再说,没人会知道他就是一笑公子。 只不过这些不能跟儿子说。 “大顺,爹这几日应该就要走,两个月的假,途中就是四十日,焦县和府城前后也得小半个月。” “爹,我师傅说了,他帮你您联系了镖局,等稳定些还是多买点得力的人,不然不管做什么都不方便。” 常春风轻笑出声:“我儿说的对,爹会注意的。” 有儿子的感觉真的好。 平安伸出小手:“爹,我给您诊诊。” 常春风憋着笑,把手伸过去。 看着儿子一本正经的小脸,他很想很想把儿子带走,一点也不想分开。 但不能。 “爹,您无大的事,我回头让师傅给您开个药膳方子,药还是少吃,是药三分毒,这话没错的。” “嗯,爹都听你的。” …… 平安陪了亲爹两日,夜里也是一起睡的,这让常春风爱儿子爱到了骨子里。 以至于夜半醒来盯着儿子的小脸不舍得移开。 甚至铺开纸张,画了一张儿子甜甜睡觉的图,简直真的一样可爱。 这些平安当然不知道,年纪小,熬不了夜,心思没了自然睡的深沉。 第三日一早,平安随着师父送了亲爹出城门。 在最后一刻,他悄悄的将荷包塞进亲爹怀里。 八百两多少也能帮他一些。 常春风的马车夹在镖局的车队中,透过门帘,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影渐行渐远,他的泪也终于落下来。 173梅娘生产 常春风走了。 没有带走儿子,万长生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 平安也在亲爹走后的那一日,带着大武、小武回到了药庄。 二强等其他几个人全被明万里带进了药谷,丢给了方霄。 方霄自然没意见,这些孩子都得好好教,不然将来如何保护平安少爷。 平安跟师傅商量了,踏雪心经,两人身边主要的人还是给传了,身边护卫厉害了,自己安全也有了保证。 二强他们还是让方霄、明万里这些人管教,玉不琢不成器,暂时就扔里面了。 林峰一开始还不想离开小主子,平安细心解释给他听,最后也想通了。 梅娘已经大腹便便,胎儿已经到了下骨盆了,看着这几日就要生了。 孙思成把冷月、冷水也放在童苗身边,又把百草堂资深的马稳婆也派到了庄上。 早晚还有孙军医,阵容可谓是相当强大了。 梅娘看着长高了一截的儿子,惊喜万分:“平安,怎么现在回来了?咦,怎么只有大武和小武,二强他们呢?” “娘,他们还在谷里,师傅有一个最厉害的手下,叫明叔,现在明叔亲自教他们功夫呢,周先生暂时也在里面,你别担心,娘,弟弟妹妹可乖?” 梅娘笑起来:“特别乖,我觉得是个小姑娘,你爹说小姑娘也好,如此他就儿女双全了。” 平安心里一暖:“妹妹也好,想有弟弟,日后再生就是,娘,我饿了,可有吃的?” “有有有,苗儿,快让喜枝做吃的。” 平安一愣:“娘,喜枝是谁?” 梅娘笑:“还不是你托葛掌柜买的那个,年纪不大就叫婆子不好,我们现在叫她原来在娘家时的名字,人很能干,还是我儿子孝顺,真的顶了大用。” 看着娘亲喜笑颜开,平安心里也高兴,事情从头到尾没有让亲娘知道一点,孩子也平平安安的,这就很好了。 梅娘打开一个小罐子:“新炸的小鱼干,尝尝看,午食半个时辰就好,你回来可看过你爹你叔爷爷他们?” 平安点点头:“先送先生去城里,我也看了爹和叔爷爷,他们得傍晚才能回来,叔爷爷过胖了。” “嗯,叔爷爷说这里比边城舒服许多,在那边,即使有好吃的总是想到伤病,也就不能独吃。 不过你爹前几日病了,发烧的厉害,辛苦有你叔爷爷照顾,不然娘家急死了,说是风寒,不过现在好了。 平安,你怎么也瘦了?没生病吧?” 平安捏紧拳头,摆出一个有力的姿势:“娘看看,臂上是不是很有劲?” 梅娘笑出了声,她家儿子真是太可爱了。 “平安,暂时不外出了吧?也不用进谷了吧?” “暂时哪里都不去了,白天就在城里跟先生和师傅学,早晚回家住。” 梅娘笑弯了眼。 六月初,万长生被惊醒,“相公,我这是要生了,你快起来点灯,叫稳婆、苗儿和叔,不要慌,没那么快。” 她没想到大半夜叫醒儿子,八岁的孩子起来也不能做什么。 万长生有些惊慌失措,下炕时腿一软,差点摔了一跤。 平安白天发觉母亲的小腹越发地下坠,夜里也多了心思,东屋发出的响动很快惊醒了他,连忙点灯穿衣。 一刻钟后。 孙宏宇、万长生、平安守在堂屋,稳婆跟童苗进了里屋,喜枝则在灶房烧起了开水,全都有条不紊地忙着。 不多时,里屋就传出了闷哼声。 “叔,我这里有参,现在要不要给娘子含上。” 孙宏宇白了他一眼:“别跟人说你在学医,妇人生产哼两声算什么?痛上一天一夜的都有,这才刚开始就含参,后面怎么办?坐着,别转,转的人头晕,学学你儿子。” 平安刚去了灶房,给娘亲煮糖水鸡蛋,能吃的时候多吃些,保持体力,对孕妇很重要。 万长生坐在孙宏宇身边的小凳上,越发显得可怜兮兮。 “我这不是担心她吗?” “你急什么,这里有我,有童苗她们,有稳婆,还有平安。” 孙宏宇越发稀罕起平安来,他刚过来时,看他指挥他爹和童苗把母亲抱到产床上,产床就在同一个屋里,前几天临时搭的,方便梅娘生产。 又找出提前预备好孩子用的,一一摆在炕上。 再从他自己的医箱里拿出崭新的剪刀放开水壶里煮,又要白酒泡着,做起事来不慌不忙。 相比较他,长生就让他没眼看,什么也没做,就在那瞎转。 这样的孩子,谁会舍得放走?他亲爹还是个爱孩子的,那样的遭遇,能做到此,孙宏宇也不得不感叹,书生也是条汉子。 很快喜枝送来了一大桶开水,转身又烧去了。 大武、小武也来了,但没有进屋,就一左一右守在大门口,手里还拿着刀具。 大周有这样的风俗,妇人生产,男人守在大门口,最好还是有煞气的男人,能挡住外面的魆魆魅魅,从而保护了里面的母亲和胎儿。 半个时辰过去了。 平安交待童苗不时地隔着门帘跟他讲里面的情况,冷月妇产方面手艺不错,冷水、童苗也可以,孙爷爷还在一边,他基本是不担心的。 五六个人守着一个孕妇,除了想当的大户人家,一般都是没有的。 “啊,啊。”梅娘突然惨叫起来。 平安多少有些心跳加快,但面上没动,孙宏宇更没动。 万长生跳起来:“叔,我进去看看。” “坐下,你进去有什么用?冷月很不错,另外两个小姑娘也比你厉害,这才多久,不过一个多时辰,还有一个多时辰天才亮。” 平安站起来:“我去熬参汤,爹,您别急,这种事着急没有用。” 万长生点点头,复又坐下。 待平安熬的参汤喝下去,天已经蒙蒙亮了。 里面断断续续的惨叫声让万长生红了眼,但没敢多说,平安让童苗把里面准备一下,然后带着叔爷爷一起给娘诊了脉,情况很好,也就放了心。 自始至终,没让他爹进去,他爹今晚相当紧张,已经乱了手脚,进去只会让娘亲更紧张,别无其他用处。 孙宏宇看小少年有模有样地诊着脉,竟然跟他诊的没有丝毫出入,学医不过一年,这孩子实在是天才。 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把平安当大人一样,在堂屋跟他相商,而平安也没辜负他,说出的话跟有经验的大夫一样,之前在产房安排三个女医姑娘也是丝毫不乱。 此子将来绝对比他师傅还要胜出,长生也是走了大运了。 辰时正,当太阳照到前院时,里屋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哭声,童苗跟小主子报,是个小姐。 174母女平安 进六月了,白天开始热,早上天气却刚刚好,很快童苗抱着刚裹好的小姑娘站在门帘边。 粉粉嫩嫩的小脸,略有些红,小嘴还不停地蠕动着,似乎是找吃的。 万长生一下子就红了眼,二十八岁的人了,才有了第一个亲生的骨血,至于是不是儿子,一开始有些小失望,但在对上女儿的小脸时,一切失望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已经有了平安,万平安,还担心什么呢?一个好儿子,胜过十个没出息的。 如今他也算是有儿有女的人了。 孙宏宇仔细看了看孩子,没什么不好,都很正常,“抱进去吧,让冷月仔细点,尽快给她娘开奶。” “是。” 孩子抱进去了,平安也一脸笑意:“叔爷爷、爹,妹妹很漂亮,脸型像娘,也有些像我。” 万长生也不恼,不像他就好,他在男子中不算丑,看着还不错,但脸型多少有些方,远不及娘子和平安好看。 “叔,您给起个名吧。” 孙宏宇也不推:“你看她生在辰时,外面阳光满院,就叫万辰曦,小名曦儿。” “辰曦,曦儿,好听,平安,你觉得可好?” 平安忙点头:“我觉得甚好。” 他自己就是个起名废,哪里有资格说人家名字起的不好? 就是他记事时,知道自己叫大顺,他觉得好得很,寓意好,又好叫又好写,后来叫平安,他也觉得不错,跟之前名字一个理,简直是换汤不换药。 辰曦,唯一不好的应该就是不好写,古代是用毛笔,这么多笔画写下来不容易。 但他也不说了,姑娘家的名字能被写几次?麻烦点就麻烦点呗。 梅娘下午就有了奶水,不算多,但足够一个小婴儿吃,万长生这才放了心。 明日一早就去买猪脚,猪脚炖黄豆听说最下奶,鱼汤也行,坐月子的女人还得多吃老母鸡。 三日后,孙思成带着阿妩和孙文一家都来了,葛掌柜也带了他娘子、女儿过来,百草堂的几个大夫也带着娘子过来了,洗三也办的热热闹闹。 但万长生表示满月宴就不办了。 不想带人麻烦,也不愿意让人多花银。 孙思成坚持让冷月俩姐妹留足一个月,一个月后回医堂。 这个万长生没拒绝,光童苗一个人有些忙不迭,喜枝忙月子餐就忙得很了。 洗三后,父子俩都回了医堂。 孙思成却在苦恼着一件事,速效救心丸和舒心丸大量上市,一直卖的很好,条件不错,稍微有些心脏不舒服的老人,都会备上几瓶,以防万一,毕竟生命只有一次,没了就真的没了。 但多处百草堂传来消息,即使他们已经是良心价了,还是有不少家境不好的人买不起,她们纷纷问,是否能便宜点,哪怕效果比这稍微差点也无所谓,只要见效快。 瞧瞧这是什么话?见效快又哪怕效果差点,这不是废话吗? 可以说,这么多医堂中,他孙思成拍着胸脯敢说,他家是最有良心的医堂了,可开医堂的不能不赚钱,尤其是好的方子。 平安见师傅愁眉不展:“师傅,可有什么事?” 孙思成瞥一眼旁边学称药的小女儿,小声说了一遍。 平安笑:“师傅,其实现在没必要考虑这些,最近天气热了许多,又许多日没怎么下雨,不出意外的话,今年药材会减产,药价会上调,您到时候不涨价就不得了了,哪里还能跌价? 胡爷爷书中记录的心药方子也有别的,但药材比这两种更贵,也没这种好,其实可以跟掌柜的说,情况不严重的,就只备速效救心丸,危急时再服,也能救命。” 孙思成叹气:“的确是这个理,穷人只能有穷人的办法,但不利于控制病情,我确实不能再降药价,今年药材减产已经是必然,我们这里总的来说还可以,越靠北越旱,不过我孙家最北边没什么药庄,药谷更是没有。” 平安心一沉:“我得让我爹再多备点粮食。” 孙思成小声道:“现在粮食价钱还没有涨,我把你放我名下的银子给你进了货,药材、粮食都有,到时候总要赚一点,不过这些不能跟家里人说。” 平安张着小嘴好一会才闭上:“师傅,您对我真好,我也想到这,还不好意思跟您讲,对了,春上我让方叔给我买了二百两银的粮,放哪我没管,也没人知道。” 孙思成乐起来,这孩子真像他,好医,也好钱。 他家两个儿子在这方面就差了许多,从小娇生惯养,哪里知道缺钱的苦?这肯定不行,回头得加强这方面的培训,不然等他老了,百草堂怎么办? “过几日阿妩师傅要来了,你跟着学学琴棋书画,抽空练练马。” 平安苦着小脸:“这些日,忙着亲爹的事,亲爹走后又忙娘生妹妹的事,先生的功课还没有停,您这也不能停,清晨还得习武,大小武师傅严的很,师傅,您说我哪里还有时间学琴棋书画?骑马的时间倒是有,清晨一并骑了。” 孙思成轻笑出声:“我不管,琴棋书画必须得学,都得会点,精通只要选一两门。” 阿妩撇撇嘴,爹对平安哥哥真是好,对自己两个哥哥可很少这样笑,笑的眼都不见了。 不过家里两个哥哥都不敢像平安哥哥这样跟爹说话。 “师傅,上午要敢抽时间,先生肯定要骂我,下午要不抽一个时辰,晚上我自己看医书,不懂的再问您。” “平安,我也缝了不少猪皮,就是没有你缝的好,不快也不平整,针脚还丑,如意也不怎么样,可能我们缝衣服都不行,不过将就用也行了,学会了也无用武之地。” 孙思成的语气茫然起来。 前些天,一个同样腿受伤的人,跟汪清差不多的情况,他只是稍微提了一下,人家忙不及摇头,现在的人情愿承受有可能不好的结果,也不愿意动刀,这让他很无力。 平安也压低声音:“师傅,我们先在家自己练手,兔子、鸡都可以,叔爷爷说了,将来有一天,万一边城又干起来了,只要大将军要他去,他还去军营救人。 师傅,真有那么一日,我们师徒也去,不用军营给银子,免费当军医,免费军医干上一两年,还怕手术做不好?” 平安对师傅眨眨眼睛,小脸可爱到孙思成心都化了,哈哈大笑起来,一下子把小少年举过头顶。 这下子,平安真懵了。 阿妩也懵了,爹这两年都没有举过她了。 阿妩委屈地哭起来。 孙思成一惊,忙把小徒弟放下来:“阿妩,阿妩,怎么啦,快跟爹说?” “说什么呢?你都没有举过我,就举平安哥哥了,呜呜呜,我也不喜欢你了。” 孙思成乐不可支,真是一对活宝贝:“爹的乖阿妩,爹这就举你。” 小阿妩被爹一下子举老高,还转起圈来,吓的大叫:“我不要你举了,爹,我不要你举了。” 孙思成哈哈大笑。 175意想不到 平安回家问过他爹:“师傅问您可还要备些粮食?如果要就趁早。” 万长生不解:“为什么要备?我们这里天气还不错啊,大雨没有,可小雨也隔些日就下,水就没缺过。 平安,你可是忘记了,几个月前咱家已经在地窖备了两年的粮食了,我特地多备了些,足够四五个人吃两年的了,我和你叔爷爷中餐还在外面吃。” 平安不晓得怎么评价自己这个爹,有时候聪明的很,但有些事又很不开窍。 “爹,我的意思是,不用多备些吗?万一粮食涨了,咱还可卖一点。” 万长生看儿子的大眼睛盯着他,不由得笑了:“真是荒年,咱们低买高卖,是不是不好?” 平安看着他:“五个人一个月不过一百斤,一年就是一千二百斤,两年就是两千四,我知道您肯定一半大米一半碎米,平均按十文一斤算,不过二十五两银。 爹,你再备上一万斤,还是大米、碎米各半,一百两银够了,再备些猪油、盐什么的,就是吃食,其他无所谓。” 万长生倒吸一口气:“平安,咱家之前买了六亩田,剩下的银子这次你娘生产也花了不少,我后来又买了些参片,现在不过二十两了。” 平安皱眉:“爹,非儿子盘您账,之前我几次给娘的也有三百多两,全花没了?” “没有,没有,平安,爹娘怎么能花你的银,都攒着呢。” “爹,这次你听我的,每次回家买上几百斤,一共买一百两银,我是这个家的儿子,拿回家里的就是用的,明后年粮食不缺,咱再卖了,大不了卖给百草堂。” “行,爹就用你那银。” “爹,备上猪油这些日用品,再想办法给大舅他们捎个信,让他们也买些,但不能惊动人,扰乱了民心是要坐牢的。” “不急,我再想想,这么远不容易带,只能带给大强,带到村里,说不定很快就给别人知道了。” 这个平安不反对。 外祖父家其实不用担心,信给大表哥,里面说好了不要太多伸张,真是想说,在村里含含糊糊说些就好,大舅很精的一个人,自然心里有数。 真正让爹忧郁的是万家大伯,那个伯娘不是个聪明的,偏偏爹又兄弟情深。 “平安,你外祖父家带信不难,就是你大伯家麻烦呀。” 果然。 “爹,那个伯娘一文钱都别想掏出来,现在不缺水,她更不会相信,不如您托大强表哥在县城买上一千斤碎米,不过八两,先囤起来。 现在不能给他们,否则大伯娘会直接卖了,缺的时候再给,有这一千斤粮食贴补,也就大差不差了。 这次娘刚生了妹妹,一并给外祖父家报个喜,您说怎么样?” 万长生直点头,如此倒也行,自己这个当弟弟的,就当看在爹娘面上,一家六口,要是没吃的,怎么办呢? 尽管兄长曾经对他不起,同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哪里能计较这么多?何况爹娘都没了。 几个孩子还是不错的,这一点没有随大嫂,这也是他不忍心的原因。 至于给岳父他们家报喜,现在也不可能回去,就信中提一笔吧,大哥家就算了。 孙宏宇也支持长生囤粮食,人长嘴每日开门就要吃饭,一日不吃就饿的慌,让他也多囤些菜干。 万长生连忙应下。 孙宏宇递过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叔,这是干什么?我有,之前平安还给了许多没有动。” 孙宏宇白了他一眼:“我也没拿多少,现在在医堂收入不错,赏银也多,基本不用存银,拿着,平安的能用,我的就不能用,还是你没把我当一家人?” 最后,万长生还是收了银票。 接下来的日子,他跟孙叔每日回来都买上一千斤粮食,粮铺也轮换着来,不过半个月,两个地窖都囤满了,一万二千多斤粮,这下子再也不用愁了。 猪油、菜干这些也囤了不少,房间里带孩子的梅娘,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些,没人愿意让一个还没有满月的产妇操心这些事。 再说,也不一定就旱的厉害,只是有备无患而已。 百草堂内,孙思成接到了老爹的信。 郑家跟军部都找到了孙家,都是希望这两年孙家的药材尽可能不外卖,价钱好商量,绝对不会让孙家吃亏,但军营的药材不能缺了量。 两边人都希望他能签字答应,他应是应了,签字却没签,因为谁都知道他现在不当家,当家的是大儿子。 他这老爹倒是会推。 不过确实不能瞎签字,做主的人多了,事情还怎么做?那样他真会撂挑子不干的,老爹也不行。 如今七月了,外面骄阳似火,小阿妩非必要是坚决不出房子,好在孩子一日的时间也安排的满满当当。 这点他绝不惯着孩子,无非是多用些冰而已。 瞧他那小徒弟,早上是怎么跟他说的,夏日制冰他是会的,医书上是没有的,应该又是老道那几日跟他说了一嘴。 放在其他六七岁的孩子身上,人家也就忘记了,但平安的记忆实在太惊人,可以不懂,但不会忘。 制冰?暂时还是不要了吧? 现在大周刚舒服几年,老天爷又开始不争气,外族又想来抢,这个时候制冰得不了高利润,还会戳痛人的眼睛。 得不偿失。 “大公子,何进来信。” 明万里急匆匆过来,他也是前几天才带着王春、小六出的谷,外面情况不好,不是他舒服待在药谷的时候。 孙思成接过信,信封上写了个急字。 拆了信一看,他真是愣住了,好一会才把信递给万里:“你好好看看,我真担心了。” 如果说之前担心,无非是药材减点产,但今年还可以,八九月份就能大收一批。 他备了足够多的水和粮食,协议也放弃了,可以说身上毫无压力。 但看到这封信时,他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 “大公子,我们一直担心边城,却没想到西南出了事,而且还是两三个小族同时使坏。” 孙思成长叹:“西南那边按道理没多少灾吧?怎么突然发了疯,屠了我边境一个小村?这是实实在在的挑衅。” “可西南那边比北境战事更不好打,那边热带山林多,夏日毒蚊都让人受不住,那边小族还善使毒。” “万里,你提醒的好,赶紧派人交代秦师傅他们,这方面的药多制些,伤药也多制,万里,你跟方霄好好商量商量,联系好方明、何进他们,药材能收尽量收,得快。” 176酒精的事得提出来了 在前堂的平安中午就知道了这些。 孙思成在某些方面并不把他当一个孩子,喜欢分析给他听,跟孙文、万里他们议事也不避着他。 平安心里大惊,战争真的要来了? 可以穷点,可以苦点,但战争还是不要有,那得死许多人,不是开玩笑的。 就是不知道这是小打小闹,还是大干一场?不,屠了一个小村,已经不能算是小事了。 酒精的事得提出来了。 酒精是个好东西,可以让战场上许多年轻人避免感染死亡,重新站起来。 想制酒精,在现代有许多种方法,甚至可以不用纯粮食,用玉米、甜菜根、小麦都可以。 如何制作,在古代,只能采用蒸馏法。 蒸馏器他必须画出来,按理医用酒精必须是百分之九十五,现在这个完成不了,但百分之七十还是可以的。 医铺后堂,孙思成他们在商量着怎么多收药,多制药。 国难财孙思成是不屑发的,但前提是保住自家,不能亏本,还不能让同行群起攻之,这也得有策略。 平安没有再去前堂,他认认真真画着,胎穿八年多,是真正的当了一次孩子,而不是仅仅过了八年,前世有些东西都有些模糊了。 毕竟蒸馏器他只是知道其原理,并没有真正接触过,网上是看过的。 等孙思成和孙文发现孩子不对劲时,桌上已经堆了一小叠纸。 孙文走过来:“平安,你在画什么,这是个什么图?奇奇怪怪的。” 孙思成也拿起一张看,半天看不出名堂来。 “先生,师傅,胡爷爷说这是蒸馏器,可以把白酒变成火一样烈,可以让伤兵不用死” 孙思成一把抱过他,放在桌上,“平安,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平安也是无语:“师傅,先放我下来,再有两个月我就九岁了。” 明万里笑起来,这师徒相处的很特别,寻常父子也不会如此融洽。 放下来的平安指着图纸道:“可以自己酿,也可直接从外面买普通的白酒,经过这些蒸馏器,把白酒变成气体,这些气顺着管道再成液体,这些液体就是酒精。 伤者之所以会发烧,就是因为伤口感染,化脓,最后烂了,但用这种酒精给他们消过毒,一大半人都不会有这种情况,也就不会死。 师傅用的银针,平时也可以用这种酒精消毒,二次使用会比开水消毒更好,只是我记不太清楚,让我好好想想,包括酿白酒的方子。” “好,好,平安慢慢想。” 孙思成、孙文、明万里悄悄地退到另外一个小间,这是一个小杂物间,但仍有一半空地方,放有桌凳。 “大公子,如果真有平安少爷说的那么好,咱们百草堂真的能一飞冲天了。” 孙思成摇摇头:“这次如果真的能成,我会把平安名字报上去,不能百草堂一家独占这么大的好处。” “可平安少爷还小啊,八月底才九岁。” 孙文道:“这些暂不考虑吧,大公子,等平安画好图,就找李铁匠好好打制,这其间,最好是想好在哪里制作坊,白酒利润大,最好是自己酿。” “阿文,万里,我看就在万兄弟住的庄里,药谷不方便,山路实在不好走,真的战争起了,酒精有用,我会用到军营里去。 万里,你明日起就去庄里选位置,最好是偏僻点的,起一个高院,里面一边酿酒,一边制酒精,麦子这些现在价钱还没起来,你现在就带人去收。” 明万里站起身:“大公子,那我出去了,作坊我就让方霄带自己人来做。” “嗯,银子你直接去老葛那提,不够的就找孙先生。” “是,大公子。” 孙文站起来:“我去帮平安画图,歪歪扭扭的。” 孙思成也跟过去,他一个人也坐不住,这孩子,随时都能给他惊喜,不过,平安的画还是得学。 平安抬起头,看两位师傅都过来了。 “平安,要不我帮你画?”孙文道。 “先生,等会,还有许多细节我得好好想想,记不太清楚。” 蒸馏器不算复杂,但好用不好用还是有很大区别,细节到位,出货量会多许多。 “不要紧,我先按你画的给你画好了,图清楚了,你能想的更明白,你还可以边想我边改。” 平安点点头,把图纸推给先生。 孙思成见缝插针:“平安,还有酒能喝一口就到冒火的地步?那得多烈?” “嗯,反正那爷爷是如此说的,时间久了,我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不过我有把握记起来。” “那就好。” “师傅,真能做出来,您会用到军营里吧?那样咱们的士兵会少死许多,他们爹娘也能在家等到他们回去。” “当然,师傅跟你保证,绝对会用到军营里去。” “师傅,我说你记,一个白酒方子,酒还是自己酿的好。” 孙思成问:“你就这样多给师傅?” “师傅,大周的白酒价钱不便宜,买要花很多钱,为什么不用自己的?” 徒弟亮晶晶的眼,看的孙思成心里一热:“好,平安说,师傅来记。” 一旁的孙文眼里全是笑意,这孩子心跟白玉一样无瑕。 师徒三人在后堂待了一下午,桌上的图纸都堆了厚厚的一叠。 “先生,可以了,就是这样的,没错。” 孙文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画好了,“我再复画几份,平安,这些废纸全烧了。” “哎。”平安拿了纸就去了灶房。 “阿文,你说酒精怎么办?我不想孙家一直占孩子的,可平安现在有两个父亲,孩子现在小,上面真有功劳下来,肯定是长辈得,那到时候朝廷赏哪一个好?” “这个我真不清楚,朝廷的事我们预测不了,一个生父,一个继父,平安这种情况特殊。 不过我估计平安可能不想得名,你孙家不缺钱,可以给些实质性的好处,满十二岁他就可以置业了,再说将来酒精量大,白酒又是自己酿,你完全可以给他一些分成。” 177 紧锣密鼓 孙思成问平安这件事,平安笑起来:“师傅,真正说来,白酒跟酒精也可以算一个方子,您又不卖酒,再说咱们师徒为什么要算这么清楚? 师傅,等酒精到了战场,真的起大作用时,就报您的名字吧,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人知道,不会外传,胡师傅的事是不能说出去的,我也是。 您知道我现在有两个家,两个父亲,哪个到了大好处,另外一个肯定心里不舒服,我不想他们心里有疙瘩。 您也不必担心我,我现在这么小,长大想功劳不能自己挣?这事就别说出去了。” “师傅知道了。” 孙思成没再说一句话,这是他的徒弟,话说至此,不用再多言,就按阿文说的吧。 隔日,方霄带着不少人去了各地收粮食,其中就包括麦子、高梁这些,西南的事,包括边城的事,目前老百姓基本都一无所知,都忙忙碌碌为着即将到来的夏收。 明万里带小六去药庄看位置,看好位置趁着夏收没开始,就去打地基,定材料。 孙思成则忙着去找李师傅,当然还带着小平安。 这让孙文有些不高兴,太耽误平安读书的时间了,但也知道李师傅某些地方还得问,大公子不一定能讲清楚。 继续教阿妩读书,一边心里想着,一会多给平安布置些题,早就说好的事,学医、学文时间各半,不能厚此薄彼,如今在医上花了更多的时间,这不行。 有一就有二,只能用这招告诉孩子,你在读书上少花的时间得补上,如何补先生不管,也不心疼。 一个时辰后,师徒两人就回来了。 孙思成满面笑容,李师傅本觉得图奇奇怪怪,被平安一解释,也接下了活,但也恳请大公子哪日亲自帮他看看爹娘的身体。 孙思成当然一口答应,让他这几日就带人过来,时间久了就不一定在府城了。 大半个月后,平安收到了亲爹的信,信里还夹着六百两银票。 亲爹在信中告诉他,已经到了任上,马车一日功夫就能到京城,位置很不错。 张家已经同意延迟一年成亲,也肯定平安嫡长子的身份。 最后亲爹谈到了八百两银子,先是说了他不该,后又狠狠地舒了一把情,他甚至能看到纸张上的泪痕。 亲爹说这六百两银让他自己用,剩下的两百两他就收下了,也收下儿子的孝心。 不得不说,亲爹是个很感性的人,有时候又有些功利心,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亲爹的意思是想他过年去他那,这个可不一定了。 他并没有打算这两年进京,尤其是一年后亲爹成亲的时候。 新娘新郎两个人都好啊,为什么要带上自己这个大电灯泡? 平安收起信。 这样挺好的,有亲人惦记,也惦记着亲人,双方各忙各的,偶尔来一封信了解彼此的情况,有一种远香近臭的感觉。 夏收已经开始,不同于前段时间各地农家抢水争水,现在都忙起了抢收。 收的早,九月份还可以种一季春小麦,然后就是萝卜白菜,反正没闲的时候。 孙思成把事情安排下去,自己就专心在医堂看病,教两个孩子。 何进又来了一封信,西南大将军把对方狠打了一顿,听说暂时还好,后续说不好。 这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不厉害就好,小打小闹不算什么,想边境和和睦睦亲如一家,那是扯蛋。 老二也来了一封信,说齐娇娇听说常春风考了官,疯了一样,从庄子里跑回娘家,又吵又闹,说不该跟她和离,也不该把儿子还回陈家。 又偷偷的跑回了陈家要人,直接被陈家赶了出去,他公公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县令,把孙子看的很重,着人强压着人送回了齐家。 表舅因为这件事直接病倒了,有点小卒中,大危险倒是没有。 把表哥表嫂气到不行,再一次让人把齐娇娇押到庄上,听说这次买了好几个膀大腰粗的婆子。 齐娇娇这人算是废了。 老二道馨儿知道了姐姐过来了,强烈要求姐姐去淮南府住段时间,住到年底是最好。 孙思成跟女儿一说,阿妩恨不能立马就走,到了府城四个月了,父亲一直忙忙碌碌,并没有带她到处走走。 平安哥哥也忙得飞起,一日当两日用才好,到了婶婶那就不一样了,二婶跟妹妹都能陪她。 孙思成一想也就答应了,八月下旬了,天气不冷不热,自己这阵子走不开,弟妹帮着带带也行。 阿妩身边还有四个丫头,阿春阿夏功夫还很好,就是阿秋阿冬寻常一个大汉也不在话下。 当即让明万里亲自送人到淮南府,又给京城娘子去了一封信说了一声。 因为带阿妩出京,娘子一直对他不舒服,时间越久,越想女儿,就越呕他,有时候连信都不回。 等这个月忙完,他就打算带两个孩子附近走走了。 至于齐娇娇如何,关他什么事?表舅如今受累,也算是报应吧。 女儿再宠也要有个度,在常春风身上,齐表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的儿女是人,别人家的孩子也是人。 过年回家他都没跟娘说起齐表舅家的事。 闹心。 父亲现在又是常春风的红媒,如果知道这个人曾经是她的表外甥女婿,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 九月中,酒精作坊做好了,酿酒的人是从方明那调过来的,手艺还行,曾经在别人家酒坊做过工。 孙思成还不放心,又让明万里亲自守在作坊一段时间,无他,明万里这个人是说东他知道一些,说西他也知道一些,简直是百事通,样样都懂一些。 制酒精的酒先在外面买上一批,自家酿没有两三个月怕不行。 一次不一定成,两次也不知道怎么样,临时从牙行买熟练工基本不可能。 只能寄希望在万里和那个藕师傅身上了。 平安下午师傅不在医堂教他,他就跟着叔爷爷,十天前他满了九岁,时间对他来说真的不够用,后年二月份他打算参加县试,四月份就是府试。 县试还得回焦县考,这就有点麻烦,好在府试就在永安府。 孙宏宇教过平安,再教万长生,就不由自主感叹,儿子胜过老子良多呀。 平心而论,长生也很勤奋了,但在平安跟前,其天赋就不够看了。 178梅娘惊闻 万长生一大早就随葛掌柜去了佃户家,他那四十亩的租今日拉回庄子。 除了税和种子,再和佃农五五分成,今年多少有些减产,四十亩田也不过拉回五千斤稻子。 算算一亩田也就一两多的赚头。 梅娘放下胖嘟嘟的小闺女,三个月的孩子,白白嫩嫩的,很少吵闹,相公喜欢得很,从不因为是小姑娘就嫌弃她。 “夫人,老爷衣服上有封信,差一点就洗了。”喜枝小声道。 梅娘接过信,示意她忙自己的事去。 “焦县何大强,相公真是的,大强子来信为何不跟我说。” 梅娘笑起来,肯定是没来得及说,他们夫妻没什么不能说的话。 她拆开一看,不一会,整个人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 不,不,这不是真的。 那个人怎么会还活着呢?活着为什么不回家?妻儿可以不管,爹娘也不管? 梅娘悲痛欲绝,曾经有多欢喜,后来就有多痛,六年没回来,为什么不一直不回来,就让她一直把人藏在心里不好吗? 童苗晨练回来发现不对劲,立马找来同样刚晨练的平安少爷。 平安刚洗漱好换上干净的衣服,听童苗一说,当即出了洗漱间,朝正屋走去,爹一大早就外出了,再说两人一直和和睦睦,不存在吵架的可能。 “娘,您怎么啦?” 见母亲泪流满面,整个人都崩溃的模样,面前还有一封信,平安明白了。 亲爹的事应该藏不住了。 梅娘一看儿子,更是痛哭失声,睡着的孩子都惊了惊,平安立马让身后的童苗把孩子抱走。 平安看了看,果然是大表哥的信,来信主要是告诉他们,家里已经备了两年的粮食,让他们放心。 又说得知平安亲爹的事已经摆平,家里都安心了,千万不要让姑知道这件事了,免得知道人还在,会伤心成啥样。 ”娘,你冷静下,是因为信里说的吗?“ 梅娘痛苦地点头:”平安,他还活着,你亲爹还活着,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家,让我当寡妇,让你被叫小灾星?让我们娘俩吃尽了苦头?” 平安递过去一杯水:“娘,喝口水,您听我说。” 梅娘惊讶地看着儿子:“平安,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不跟娘说?” 平安摇摇头:“娘,您这样激动,我们跟您说了,曦儿可保得住?” 梅娘哭声小了点,往事不可回头,自己如今该为孩子着想,那人活着已经不关她的事。 两人早已经和离了。 她又再嫁有了女儿。 平安道:“娘,你要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就不要激动,我细细讲给您听。” 平安把亲爹上府城赶考,九死一生被人救,包括这几年的种种一一说给娘听。 “娘,不是爹不要咱们,是他受了很厉害的伤,忘记了一切,连姓什么都受了人家骗,他很可怜。” 梅娘气的头晕眼花:“那女人怎么敢如此?她可知道因为你爹不能回家,你祖父祖母才没了命,不然现在都活着。” 她心里痛的不能呼吸,十六岁嫁了他,感觉像嫁给了神仙,日子再苦也愿意。 哪怕知道相公并不喜欢她,那也无妨,她像一只小蜜蜂一样勤勤恳恳操持家,又努力学字读书,就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看到她的好。 可没有那一日,这种日子不过三年,相公就出了事,她当了小寡妇。 守了五年寡,才带着儿子改嫁,不过堪堪两年的功夫,人活着回来了。 那她跟儿子这些年吃的苦算什么? 不过是笑话一场。 但想着儿子口中的他,这些年受的苦更甚,一年前还一日死了两个女儿,自己也差一点活不下去。 她又痛哭起来。 “娘,你要记着,你现在有我有妹妹有爹,往事已经过去,有些人的缘分就那么长,强求不来。” 梅娘哭了一会,这才抹抹泪:“娘是为过去的苦哭一会,以后不哭了,知道他不是故意不回家就行了。 平安,那是你亲爹,你不跟回去可好?” “没事,我现在两边都有名字,两边都是嫡长子,大周允许如此,我如跟了亲爹过去,日后怕不能经常见你们,但我在这边,日后有机会是可以见亲爹的。 再说,他现在还年轻,很快也会娶妻生子,等他再有了孩子,日子久了,也就好了。” 梅娘点点头。 是啊,那人那么好,娶妻生子又有什么难? 儿子跟自己相依为命,如果一直见不到儿子,她怕是活不下去的。 “娘,别让现在的爹寒了心,告诉他你知道了这件事,但现在我们才是一家人。” “平安,你去忙,娘没事了,你爹跟你叔爷爷今日去收租去了,一会怕就要回来,娘也去洗洗脸。” 平安知道娘这是想通了,他娘别看着柔弱,但内里一直是坚强的人,不然母子俩也活不到今日。 回了自己房间,一会吃了饭,就让小武送自己去孙府,平时他也偶尔住在那边。 梅娘等儿子走后,泪就止不住往外涌,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受了那么多的苦,希望他余生安好吧。 至于他们,此生应该再无相见之日了。 一个女人所有的喜欢都给了那个人,对现在的相公,她更多的是感激,是安心。 但这些她不会跟任何人说,包括儿子。 一个时辰后,万长生和大武、小武把五千斤稻子全部放进地窖,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平安见事情已好,直接带着大小武走人。 叔爷爷留在医堂也好,娘亲那红肿的眼,爹一会就会看见,让两人自己相互解释去吧。 万长生见小闺女在童苗那抱着,不见妻的影,忙进了房间。 “梅娘,你怎么啦?怎么哭啦?” 梅娘指指桌上的信:”早上喜枝收拾衣服时发现的,我都知道了。” 万长生一下子怔住了:“梅娘,我” 梅娘红肿着眼笑了:“相公,我不怪你瞒我,你们都是为我好,为了曦儿好。” 万长生满嘴苦涩,他本想一辈子瞒着她,却忘记了销毁这封信。 “梅娘,我知道我比不了那人的一成,哪样都比不上,如果我俩刚定亲,我会把你还给他,可现在” “相公,你是嫌弃我呢?” “怎么会?” “相公,我跟那人成亲三年,那时候他在县学,我们真正在一起,满打满算不过半年,为了这半年,我当了五年的寡妇,服侍了他爹娘,养大了我们的孩子,还送了俩老上山,已经不欠他的了。 这一生,我就想带着咱们的孩子,好好跟你过,平安为什么不走?因为他认同了你这个爹,我也认同了你这个相公,穷也好,富也罢,我都无所谓,当然,你如果心里隔应,我也可以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你。” 万长生一把搂过梅娘,声音哽咽:“娘子,你不知道平安选择跟我们一起住,而不是跟亲爹走,我心里有多感激,这一生,我都会好好待你们母子,拼了命也要。” 梅娘闭上了眼睛,那个人,就放他走吧,她不想心里留他了。 179物价上涨了 九月中,西南的事还是渐渐的传到了永安,也传到了大周各地。 本准备卖粮食的百姓不敢卖了,城里心思重的,连忙去了粮铺囤粮,粮铺的掌柜没有傻的,当即把价钱提了不少。 且还是一日一个价。 今年粮食产量总的来说还可以,现在也没缺水,粮食价钱涨的过快,乡下种粮的不卖也不买,趁现在赶紧去地里种萝卜蔬菜。 萝卜蔬菜也是粮,能饱肚子,还可以卖钱。 城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去了下面的县城和镇上,还没来得及涨价的就赶紧多买些,可这样捡漏的人一多,很快各地粮食价钱都涨起来了。 大米涨到了二十文一斤,碎米都涨到了十五文,连糙米都十文了。 万长生再一次跟他叔感叹,幸亏听平安师傅的,囤了许多,老家亲人也不缺粮了,不然得多着急呀。 孙宏宇更担心北境的情况,西南外族都蠢蠢欲动了,本就干旱的蒙族会老老实实不动? 他不是很相信。 如果是以前,说不定他会给军营去信问清楚情况,真的需要,他会立马赶过去,但现在他有些不舍得了。 傍晚回家,晚餐桌上热热闹闹的一家人,三个月的馨儿一逗就笑,跟他还特别的亲,小平安还能不时地跟他论论医学,长生白天偶尔被他骂,回到家又会陪他溜溜弯,消消食。 这种日子很美。 上个月平安生日之后,长生还正式给他敬了茶,办了席。 现在长生就正儿八经的是他的徒弟,师徒如父子,比之前的叔正规了许多,尽管对外还是称叔、叔爷爷。 平安这几日跟师傅就待在药庄,当然大部分的时间他仍跟着先生读书做文章,再看看医书,偶尔被师傅拉去新作坊。 新作坊基本落成。 什么叫基本落成,无他,房子成了,院墙还在砌,院里也正在铺石子,原本只打算盖一个大房子,一边酿酒,一边制酒精。 后来想想,还是砌成两个院子,依着围墙再砌两排厢房,住人的地方就不缺了,粮食啥的,也有地方堆。 放货的地窖就挖在两个小院下面,酒和酒精放地窖最好。 这样一来,两个月就没了。 李铁匠的成品终于完工了。 整整两套蒸馏器,一个月前就送来了一套,平安一看就不对劲,有些细节做的不够到位,简单安置后一试,果然不行,这样蒸馏出的量太低,成本会高出许多。 这次李师傅在他们取货时说,再要不行他就打算金盆洗手了,这些东西看着不算难,却花了他很多的心思。 方霄忙着秋收,早已经回谷去了。 明万里带着王春几人在安装,这些东西不可能让外人知道,李师傅如今也不是外人,他已经跟孙思成签了二十年的协议,这二十年他只为孙家打铁,铁匠铺这个月就会搬至药庄来,李家人愿意,也可以进药庄生活。 但李家人表示暂时还在城里住,孩子读书方便些。 万长生住的客院,药庄本就两个,两个小院连在一起,中间只隔了道墙而已。 李家人也简单,夫妻俩人,上有父母,下有一双儿女,长女今春刚出嫁,嫁的就是本地人,条件不错,生活不用愁,儿子还小,才八岁,刚进私学读书。 他家要进庄住,随时就能进来。 孙文见半上午已经过去,放下了手中的课本。 “平安,你现在已满九岁,后年二月份可以县试看看,十岁的童生不是没有,有些地方甚至有九岁的童生,我看你最近心思有些散,按理你父亲的事已解决,没什么要你操心的了。 如果你是担心战争爆发,大可不必,因为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事,更何况我以为边境偶尔打仗也是常有的事,不容易成大的战争,除非是” 平安知道,师傅说的是,除非是连连干旱,民不聊生。 万一真是呢? 他比谁都不想。 “好了,不说这些了,作一首应景的诗吧,四句可以,八句也成,一刻钟内完成吧。” 平安看看窗外,马上就九月底了,往年这时候偏北的州府已经不热了,现在窗外却依然艳阳高照,田地里庄户们正弯腰种些什么。 他不由得念了出来。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孙文怔住了,念着这四句诗,分开哪一句,都很简单实在,但合在一起,竟然让人不由得感叹,甚至有一种想落泪的感觉。 且越念越上头。 “好诗,平安,做的好,此诗可以取个名字。” 平安道:“就叫悯农吧。” “悯农?好,悯惜老农,这些人确实不易呀,平安,无事时多做些诗,大周科举诗的份量还是不轻的。 自己做的诗,单独用小本记着,不用给别人看,你现在还小,也不必参加诗会,老实说,先生也不参加那些,许多都无聊至极。” “先生,您说的是,我并不喜欢参加那些,何况我一直没上过学堂,也无同窗好友,就是致远哥哥也忙,一个月见不到一两次。” 与他相处的基本都是青石他们,但师傅觉得他们这些人,虽然不必个个功夫好,也得比一般人出色,这不全带进谷里,包括最不爱练武的元清,说是三年后才放出来。 周恒也进谷里面教他们基础功课。 平安已经答应方霄把踏雪心经教给二强这些人,包括方霄和明万里最重要的手下,其他人暂时就不必了。 这里陪他的就是大武、小武,两人清晨还得给他陪练,但他也不觉得多寂寞,先生问起,他就这样说了。 谁料孙文竟然叹息:“先生跟你师傅可能都错了,平安,如果你想要结交同窗好友,明年就让先生送你进学堂,只不过不是童生不可以进府学。” 他儿子致远就在府学读书。 平安笑了:“先生,我只那么说,进学堂暂时还是算了,我喜欢跟先生读书,这么小年纪,就是结交同窗无非是玩伴,过几年再看吧.” “倒也是。” “平安,快跟师傅去看看,阿文,你也去,安装的差不多了,再有几日可以试制了,不行,我得先去趟茅房。” 孙思成风一样去了后院。 孙文一脸嫌弃:“你看你师傅,看着似玉般公子,说话却不拘小节,这么大声道上茅房,平安,日后你在人面前不可如此,可知?” 平安抿着嘴乐:“知了,先生。” 180手段歹毒 三日后,平安看见他设计出来的蒸馏器和冷凝器还有接收器组合在一起,心里还是骄傲的。 “师傅,我来试试吧,这个加热是有窍门的,得慢慢地加热,不然白酒是容易爆炸的。” 小武听的心一跳:“平安少爷,还是我来吧。” 大武更是抢着上。 平安摇摇头:“不用,我心里有谱。” 买来的白酒不过十五度左右,如果提纯成七十五度的酒精,差不多一斤只能得二两,现下的白酒不便宜,这样的酒就要一百文一斤。 但平安知道,他的方子,一斤粮可以酿出五斤这样的酒来,相当于一斤粮可以创造出五百文的价值,麦子、高粱这些并不值钱。 酿酒本就是高利润的东西。 平安把这些跟师傅一讲,孙思成、明万里都傻了眼。 也就是说,用买来的白酒制酒精,成本差不多小六百文一斤,总得有一些损失,这里还不算其他费用,如人工费、柴火费等等。 但如果是自家酿,基本就二十文左右,这中间差价就是三十倍。 三十倍的利润是多大?这个明万里和孙思成当然知道。 孙思成已经在琢磨如何给小徒弟分成了,面子不知道能不能给,里子一定要对半分,不然天理都不容。 孙思成眼神复杂地看着忙碌的小徒弟,孙家在这个孩子身上得了太多的利,这个孩子从没有想过回报。 他也没想到收下这个徒弟,会有这样的结果。 明万里则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个小财神,等这个酒精制出来,效果真的这样好,肯定能用到军营,白酒不用卖,光是自家生产白酒制酒精,就会发到不能动。 孙思成自然也想到这个问题。 大周的白酒,拢在几个大商户手里,而这些商户无一例外后面都站着勋贵,他不太想触碰这些人的利益,暂时不会酿酒卖。 只要守住酒精方子,自己生产的白酒自己销,独此一家的东西,哪怕用量再少,一年也能赚上十万两银。 这还是明面上的利,给孙家带来的隐性好处,可谓是更多。 他得好好想想,如何让小徒弟得到更多的利,也让小徒弟肯接受这些利。 如果平安知道师傅现在就在心里想这些,他会一笑,道想多了。 给些财物或者分成,倒是可以,毕竟这其中利润太大了,孙家又不缺钱。 而他缺这些黄白物。 至于其他的,他现在太小,难背得起这个名声,两个父亲给哪一个,另外一个都会伤心,不如死死瞒着此事,就当从没有过,和和睦睦多好。 一个时辰后,孙思成和明万里看着接收器里的酒精,激动不已。 平安打开接收器,倒了一点给师傅尝尝,自己沾了一点入口,小脸皱成一团,这个不行,不过前世普通的白酒程度,四五十度而已。 “哇,这个带劲,大公子,这个再冷的天喝了也就不冷了。” 孙思成抿了一小口,感觉腹腔有火在烧,的确带劲。 “师傅,明叔,这个还不行,这样的程度,日后等自己酿好了酒,可以蒸馏一些自家喝,但当酒精还不行,还得重新蒸馏一遍。” “平安,听你的,咱再蒸馏一遍。” 刚刚平安操作的时间、方式方法他都认真地记录下来了,回头还得让平安做一遍给藕师傅带的人看,就跟平安说的,操作不当是会有危险的。 起初他还不以为意,现在这样烈的酒,他信了,真会着火的。 平安不厌其烦地再操作一遍,最后十斤的白酒成了两斤左右的酒精,估计在七十度左右,具体还真说不准,不过足够当医用酒精使了。 孙思成只珉了一点点,就感觉受不住:“平安,这个太厉害了。” “师傅,这个就是医用酒精了,用炮制好的医用棉花,沾上一点点擦拭伤处,很大程度上避免感染的风险,让伤口不再红肿发炎腐烂,最大程度上减少死亡。” 孙思成深吐一口气。 小平安绝对不会只被胡道长教授几日,应是几个月甚至一年,不然不会有这样的医学常识。 但孩子不说,自有他的难处,他不会问。 他能当这个孩子的师父,算是捡便宜了。 胡道长,对不住了。 “平安,你刚才操作的我已经记下了,这次万里买回了两百斤这样的白酒,应该能制出四十斤不足一点的酒精。 白酒藕师傅已经在酿了,他说一个月后出酒,四十日后可用,但真正自家喝还得沉淀一段时间,年前也可用。” 平安点点头:“师傅,等自家酿的肯定来不及,还是先多买些普通白酒多酿些先用,暂时远处的医堂不方便运送,附近的肯定要给备上一些,这个绝对胜过良药。” “当然,明日就让万里带人去买,也不用好酒,就这样一百文一斤的。” 大周的好酒价钱很贵,二两是正常,五两、八两一斤的都有,只不过寻常人喝的一般都是这样一百文左右的。 孙思成带着小徒弟往外走,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孩子饿了可不长。 “平安,过几日我带你去淮南府玩,顺便接你小师妹,不过咱们暂时不回来,沿途带你们转一遍,不然小阿妩总说来这里都没有玩过。” “大公子,白知府带人在正院等着,愁眉不展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吉祥匆匆过来。 “我知道了。”孙思成大步朝正院走去,平安迈着小腿跟上,不过到了正院,他就转去了厢房,师傅有正事,他不能跟着。 孙思成一眼就认出跟白知府同来的人:“赵侍郎,白知府。” 白知府跟赵侍郎两个都站了起来:“大公子,找你有事来了。” 摒退下属,赵侍郎道:“大公子,西南出事了。” 等孙思成听到西南大军陆陆续续有士兵中毒的消息,不由得沉下脸,两军对上,用此下作的手段,实在是歹毒了。 “大公子,军医们也只堪堪稳住,严重点的已经没了命,朝廷已经招了几个善毒的太医,但解毒药一时也备不齐,大家都想到了你,实在没时间制了,太医们现在就住在客栈里,我们几日后就得动身,这次我也得去。” “赵侍郎,我这解百毒的药丸并不多,西南到底中了何毒可知?” 赵侍郎摇摇头:“不知,但毒性并不强,就怕有后手。” “我知道了,三日内我在百草堂等你们。” 181孙思成筹药 白知府跟赵侍郎很快就走了,孙思成也没留人。 事情不小,他得抓紧时间筹药。 好在之前听说西南战事起,他就让秦师傅备了一批解毒丸,没人不知道西南小族善毒,狗急跳墙之时,说不定就会用上。 果不其然。 以后会不会用更厉害的毒,现在不得而知,想是可能的,但厉害的毒他们一时之间也不一定能拿出过多的量,或者说西南大军也不一定能给他们可趁的机会。 不是所有的毒都能随风传来的,即使可以,毒性也减轻了许多。 平安听此事,并无大惊小怪,西南小族兵力根本不能跟大周抗衡,不使毒才怪呢? 要说毒,他会,还精。 无他,现代医学什么没有涉及,各种好的解毒方子也无数。 上次胡道长传下的医书上也记了几个不错的,这些完全可用了。 他就不必过多地露马脚了。 孙思成马不停蹄地找来明万里,明万里当即让小六、王春去了药谷取药,雷平则去了其他药庄拿配解毒丸的其他药草。 西南要的解毒丸不会只这一次,秦师傅还得带人不停地制药。 方明那里也有制药作坊,暂时还不用他,但让雷平跑一趟,具体信里是说不清楚的,许多药材趁现在价钱不算多高,有些还是要再收一些的。 尽管他已经收了不少。 半下午,孙思成返城,平安没有跟过去,酒精作坊说不定就有事找,他也想有时间静静的看会医书,胡道长留下的医书真的不错。 他着重看了毒医这部分。 傍晚,孙宏宇跟万长生回来,两人都闷闷不乐,梅娘一问,才知道白天医馆送来了两个伤胳膊伤腿的年轻人。 原来是为了各自田地里的水而打架的,不过是为了种些萝卜蔬菜,这样一打,伤的差不多重,各家医各家的,没有三个月都不能做事。 平安看三个大人都叹气,晚餐还有一会,干脆抱着小曦儿在院里溜哒,快四个月的孩子很喜欢在外面玩,已经会跟人“咦呀哦呀”地交流。 万长生也是一脸的无奈:“叔,之前咱们大周要不是西南,要不是北境,但还没有两处同时打起来的,我是真的有些担心了。” 孙宏宇看看他:“担心有什么用?什么都别想,好好学医,好好养孩子,真的两处都打起来,说不定还得去战场。” 其实他已经收到大将军的密信,想请他开春过去帮着带一批军医,起码两年的时间。 他还没有回信,长生才学一年医,他哪里走的开,再说也实在不舍得现在的家,他都四十七岁了,难道走了几年后回来让人给养老? 那他还真没有这样的厚脸皮。 晚上他就给将军回信,就老老实实跟他如此讲。 梅娘是吓了一大跳:“叔,相公不是不用再上战场吗?” 孙宏宇叹气:“正常情况下是不用,他毕竟已经服了七年兵役,但万一两处都打起来了,这种情况下就说不好。” 万长生看看心慌的娘子,忙安慰道;小打小闹不要紧,哪里有那么多的大仗打?真的有,一般也能用银子买的,咱平安给了不少银子在那呢。” 梅娘这才有了笑意。 孙宏宇看的心里直叹气,这小子是个疼媳妇的,但梅娘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保护的过甚也不是好事。 眼下西南、北境都是一触即发,不是小事。 真的朝廷需要人,钱是没有用的,大危险倒是没有,大不了他还带着长生去军营,累是累了点,命起码能留下。 平安就在附近溜,耳朵却关注着大人的说话。 真的有兵役,那也没办法,实在不行,他替爹去当军医,师傅本就有这心思。 只是大舅、小舅家好几个男丁,到时候怕得有一人避免不了去战场。 大周好像年满十五就是成丁,不过外祖父今年好像刚满五十,五十岁以上就可以不去当兵了,大表哥却是十五岁刚过。 不想了。 三日后,孙思成在医堂后院接待了赵侍郎。 “赵大人,我派人去了附近好几个州府,堪堪帮您准备了两千瓶解毒药,每瓶五丸,计一万丸,基本挖空了我百草堂所有的解毒药。” “好,大公子,多谢你,算是解决了西南军的燃眉之急,多少银,我让人拿给你。” “多谢,一会让人直接跟葛掌柜结吧,我会给您最低的成本价。” 这种药他不可能白送,暂时没这个必要,他跟西南大将军一直没什么接触,这个人情到底算军部的,还是西南大将军的?或者到最后根本就是笔糊涂账。 他孙思成可以送,再多些都可以,但不愿意肉埋在碗底吃,最后连个水响都没有。 一万丸解毒丸,就这种规格的,起码五百文一丸,合起来就是五千两。 不多但也不少了,搓这些丸药,也要好几个人搓上好些天。 孙思成又装无意间问了问西南的情况,赵侍郎打着哈哈,但也透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包括北境的小打小闹比往年厉害的多。 末了,赵侍郎还恭喜他把身上的担子转给了郑家,说郑家今年该头疼了。 孙思成摇头苦笑:“说句不好听的,越是有仗打,供药商挣的越多,我是格局小,看上了温泉山庄,郑家百年世家,有货有钱有人,他们怕什么?” 赵侍郎一想是这么个理,这样的世家没什么好担心的,药材怕早已经囤够了,他们自家的药庄也能产许多。 孙思成送走了赵侍郎,其实这些解毒丸不过他存量的三分之一,秦师傅带人还在源源不断的制,暂时给这个量就够了。 他们在京城肯定早已经带了不少,不过是多多益善,西南的事谁能说的清? 当日,孙思成就找了孙文、明万里、老葛,几个人关在后堂一下午,直到傍晚才走出来,几个人都很沉默。 前路漫漫,危机四起,谁能笑的出来呢? 182齐威找来 正当孙思成准备带平安去淮南府前一日,齐威找了过来。 齐威这个人一向是蛮精神的一个人,现在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颓废的味道。 “大表哥,你怎么有空过来?” 齐威苦笑:“思成,我过来是找你,我爹病倒有个把月了,他一直不让我过来麻烦你,可思源跟我说,这种病还是你看比较好。” “我还真不知道表舅病了,何病?” 齐威不相信孙思成不知道他爹的病,但人家说不知道,那就是不知道。 本就对他妹妹看不顺眼,如今那吴敏竟然是他徒弟的亲爹,更是看不过眼了,连带着齐家,现在感觉都跟陌生人差不多。 “思源说是小卒中,不算太厉害,能走路能说话,但亲近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人处处不对劲,我父亲一直是走南闯北的一个人,现在根本不敢让他一个人出门。” 孙思成递过一杯茶:“这种情况最重要的是心态平和,不能动怒,心思不能太重,否则二次卒中,厉害点的直接一辈子下不了炕,那离大去之日也就不远了,其实这些我不说相信你也知道。” 齐威皱眉苦笑:“不怕你笑话,我爹这次还是给妹妹气的,她大吵大闹,还想要回盛儿,跟吴敏复婚,这都是不可能的事。” 孙思成冷笑起来:“大表哥,这样的人要是我直接把人送到庙里关着,不是我吓你,再任她随着性子,迟早会惹事的。 你应该知道,因为你妹妹刻意的隐瞒,你爹的纵容,人家不到四十岁的父母两年内相继过世,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另外治病还欠下一屁股债,最后债主逼急了,守了五年寡的平安母子,不得不再嫁。 真正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如果是你,会不会想着复仇?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京城一五品官员的大小姐看中了他,他自己本身也是一县太爷,说到底常春风还是厚道了,换成是我,立马状告你们齐家刻意阻挡他寻亲,以至于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你说结果会怎样? 说不定会全家流放,毕竟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啊,你妹妹真是心狠,老实说,一想起平安这些年吃的苦,我都不愿意再见齐娇娇。 你们倒好,那样的祸害还不好生管着,还让她害你父亲发病,卒中从来就不是小病。 今日跟你说这些,也是看在你为人不错的份上,其实常春华这件事上,包括你都有责任,好好的一手牌被你们打成稀巴烂。 齐家这些年也算是挣了不少钱,如果当初大度地帮人寻亲,助他科举,一个平妻是跑不了的。 你们可想过,那么糟糕的情况下,他重新考了童生,考了秀才,甚至考了举人,会是没用的人吗?你们就不怕遭反噬? 要我说,你们在看不起人的时候,胆子也真大。” 齐威一脸的苍白:“思成,我真不知道这些,当初我跟父亲也有错,应该帮他找家的,一时想岔了,才落到如今的后果,也算是报应了。 萍儿跟她妹妹没了,齐娇娇也差不多疯了,我爹五十还不满,如今也算,思成,你一定要帮我救救我爹。 至于平安他爹,你看能不能从中说和一些,我愿意拿出五千两银,弥补一下” 孙思成不等他说完,立马打断了他:“不要拿银子来侮辱人了吧,早该拿的时候你们不拿,现在人家破人亡了,再拿他需要吗? 我只能说尽可能帮你说服他放下仇恨,不要牵扯到你们一家,你妹妹这个人,还是让她安安稳稳躲在一边吧,过上几年,可能也就太平了,表哥,为你妻儿多想想吧。” 齐威点点头:“思成,我听你的,就是我爹,实在不忍看他如此,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我知道路太远,来回就是好几日。” 孙思成长叹一声:“能怎么办呢,我就去一趟吧,等下我看看,能不能明日过去,这段时间事情太多。” “对不住,思成,那我明日等你一起走。” “好,你先回去,我要安排安排,一走就不是两三天的事。”孙思成根本不打算告诉他,他本就准备明日带平安一起过去的事。 齐家也就齐威还不错,表舅这个人他越想越不对劲,为子女太没底线了,是不是他孩子想杀人,他也会站一边帮着递刀? 过分了。 平安午时就听到师傅说这件事。 “师傅,别担心我,一道没什么,又不是坐一辆车,就算是坐一辆车也无所谓,我不难堪,难堪的就是别人。” 孙文“扑哧”一声笑了,小少年声音清亮,大大方方说着这样的话,细想一下也不能说无理,没做错事的人为何要难堪,难堪的当然是心里有愧的人。 “阿文,你别笑,这次你得跟我一起走,接了阿妩,我们在附近几个州府转转,秋收各地的量做到心里有数,今年毕竟不同于往年。” 孙文点点头:“我无所谓,跟平安一道,刚好帮他补课,后年二月是一定要县试的,也就一年多了。”现在盘秋帐,过年也就闲一些。 用了平安的表格法,如今算账方便了许多,暂时没时间教各地掌柜这种方法,只能等年底聚一起教了,会省下许多过分,账目也一目了然。 平安见两位师傅谈事:“师傅,先生,我去灶房找些吃的,现在饿的特别快。” 孙思成摆摆手:“去吧,让厨房多做两个菜,下午到了医堂可没有零食吃。” 孙文看着小弟子又拔高一截的个子:“大公子,你觉不觉得这孩子现在长的特别快?感觉不久前还是个孩子,现在已经翩翩美少年了。” 孙思成咧嘴笑,翩翩美少年?的确是。 “大公子,我读一首诗给你听,你听听如何: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怎么样?我让他一刻钟之内做一首应景的诗,他看着窗外不多时就念了这首,我是越念越喜欢,这么简单的诗,却让人忍不住一读再读。” 孙思成念了两遍,也不禁感叹:“确实是的,朗朗上口,却写出了老农的辛酸无奈,可惜许多富家子弟,哪里知道盘中的粮食来之不易?就是我们的孩子有时候也不见得会珍惜。” 183阿妩不见了 三日后,一行人进了淮南府城。 大表哥,你先回家去,我一个时辰后去你家。” “好。既然来了,也不用那么急,途中辛劳,多歇一日也是可行的。” 马车刚到百草堂门口,孙思成一脚还在车上,就见孙思源气急败坏地从医堂出来,马氏跟后面哭哭啼啼。 “怎么啦,这是” 马氏一看大伯哥,呜地一声悲从中来:“大哥,馨儿跟阿妩都不见了,我带她们出去买首饰,转个背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我找不到只好回来找” 孙思源不等她说完:“哥,我已经派伙计上街找,你跟我还是去趟衙门那,让衙差赶紧拦着城门口找人。” 孙思成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大公子,让吉祥、如意她们先去找人,我陪你们去衙门,快,事不宜迟。” 三个人很快就走了。 吉祥、如意、大壮、大牛、王春和大武都出去了,小武却被平安拽到了后堂,这时候也没人注意到他。 平安换上他最好的衣衫,整个一富贵公子模样,说不出的俊秀可爱,他一边往靴底还有最里面的腰袋里塞各种药粉。 ”小武,听着,真的有人贩子逮了阿妩她们,等师傅跟衙门大人协调好,怕人都出了城门了,我得去钓鱼,我自己就是那饵料,你跟我后面不远,但不能被人发现,可知?“ 小武明白了:“平安少爷,这不行,太危险了。” 平安一笑:“危险什么,别忘记了我带了东西,还会功夫,别怕,我们走。” 小武懵懵懂懂跟在后面,一方面他很担心人贩子带了大小姐、二小姐出了城门,一方面又担心小主子,小主子看着也拦不住,又相信有自己,应该出不了事。 平安出了医堂,专挑热闹的大街走,偶尔穿过一些小巷,进了两家书铺,看着有些闷闷不乐,一看就知道少年没买着自己喜欢的书。 淮南府城书铺不算少,平安在心里想着,眼下去东街再没钓上鱼,自己准备怎么办? 一想到师傅和阿妩,他的眉头紧皱了起来,这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 “大哥,这小子真不错,比那大的更有味道,又刚好是一个人,咱们带上他。” 赶车人慢悠悠地跟在平安后面,满眼的贪婪,这样的货色带回去多好啊,比漂亮的小姑娘更是值钱。 “算了,赶紧出城。”旁边坐着的中年人盯着前面的平安,还是决定罢了。 平安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人盯上了,不知道是不是抓走阿妩的那些人,但目前别无他法,只这个办法最直接。 他还是相信自己,一年多勤奋练功,加上这一年学的踏雪心经,还有道长教的阵法,对付小小的人贩子都不行,那真该一头撞在豆腐上了。 他故意挑了一个马车可走的巷子,看似抄近路。 赶车人本已经准备放弃了,一下子来了劲:“大哥,这是送咱们银子呢,路东家这笔银我是赚定了。 一旁的人此时也没吱声。 ”大哥,你赶车,小五两口子随他们坐里面,大个他们来掩护我。” 赶车人跳下车,朝后面一辆车飞快地做了一个手势,快的让人看不清。 然后快速朝平安走去,这会巷子人不多,是个好机会,平安身后跟着是两个挑着萝筐的妇人,一看就是乡下出来买货的,他根本不看在眼里。 这样的人最是怕事,根本不敢报官啥的。 小武当然也发现了不对劲,但他不敢太上前,只紧紧的盯着前面的小主子,自己的踏雪已经学了七八成,追上一辆车还是不在话下。 但他忽略了身后。 “嘭”的,一声,小武脑袋上挨了一记木棍,倒地的一刹那,半昏迷中他看见小主子被人带上了车,人一急,一下子就没了意识。 “麻六,这人怎么办?” 麻六踢了一下小武:“把他靠在一边呗,这样普通的人要来干什么?身着麻布衫,穷鬼一个。” 麻布衫是小武平日打猎穿的,这次出门前平安让换的。 与此同时,两个挑担子的妇人也吓懵了,刚要尖叫,被后面跟上的人一拳一个砸昏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城门口驶去。 平安闭着眼,任人把他放进车里。 他事先就服了解毒丸,普通的毒和迷药对他不起作用,但当浸有药物的帕子蒙上他的鼻时,他只挣扎了一会就软软地倒下去。 不一会,他就被人套了件衣服,小脸也被人涂了灰,但他自始至终一动不动。 “阿来,这孩子还是放了吧,不能作孽了,到了路东家那能有什么好?”一个妇人的声音。 一个男人“桀桀”地怪笑声:“小五嫂,别这样心慈手软,等分到银时保你不会这样想,咱车底那一个,还有后面车底两个小姑娘,路东家都是有用的,这一个我定要狠狠宰他一笔钱。” 不多时,平安感觉车辆畅通无阻地出了城门,难道师傅他们还没有跟衙门协调好,衙门应该会给师傅这个面子的。 他不知道的是,载他的车刚出城门没一会,七八个衙差包括孙思成兄弟就到了城门口,城门口很快就被戒严起来。 这一切跟马后炮一样,许多事总是晚上几分钟,让人无语至极。 出了城,平安一下子就从坐凳上被人推到车厢上。 “小五,你们看好他,尽量把人塞车凳下去,我去前面帮老大赶车。” “放心,阿来哥。”又一个男人的声音。 马车速度快了起来。 平安心里多少有些没底,这样的速度,不知道小武可追了过来,可会被这些人发现? 两辆车起码五六个人,真的被发现,小武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干过这些人,自己是不是被前世看过的小说带歪了。 不要紧,他在心里跟自己说,救不了起码可以跑,他的轻功现在不比小武差,踏雪心经应该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快他就否了这个念头,阿妩是一定要救的,不然师傅回来有多难过。 车上一对男女悄声说着话。 女人怪男人跟阿来一样心狠,这样的好孩子竟然要送那样的地方,不怕将来生孩子没屁眼? 男人好声好气劝,不过是只干这一次,挣钱了想办法离开他们,两口子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女人渐渐的也不吱声了。 摇晃的车厢里,平安感觉自己快要被颠睡着了,他狠心咬了下自己的舌头,果然大脑清醒了点。 睡是不能睡的。 但动手现在也动不了,阿妩不在一辆车上,药昏车上两个是可以,但前面赶车的不容易干倒。 就算是干倒这辆车所有人,后面车上的人就惊动了,说不好再也找不到阿妩和她堂妹了。 184平安救人 小武醒过来立马想死的心都有,自己怎么就答应平安少爷了,现在人没有救出,反而搭进去一个。 他红着眼看看西边的余晖,太阳下山不久,时间没过一会。 强撑着站起来,眼前还火星直冒,这个挨千刀的,别被他逮着。 红着眼他踉踉跄跄往医堂赶,这棍子打的有些重,他怕坚持不了多久。 “小武,你怎么啦?”王春正带着小六在街上找人,突然看到走路不稳的小武,当即跑过来。 “王哥,快去告诉大公子,平安少爷丢了。”小武哽咽起来。 王春心都抖起来:“怎么回事?小武,平安少爷跟你一起的吗?” 小武硬撑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王春直摇头:“小武啊小武,平安少爷还小,你怎么能任他胡闹呢?小武,小武。” 小武又晕了过去。 “小六,小武的伤需要治疗,我送他去医堂,你赶紧去城门口找大公子。” 小六转身就跑。 城门口。 心里早已经火急火燎的孙思成被小六拉到一边。 事情一说,孙思成懵了,一旁的孙文顾不上着急,立马带着两辆马车和几个衙差出了城。 很大可能在城门口戒严前一会,人贩子带着平安他们出了城。 清醒过来的孙思成立马把这消息传给鲍知府,鲍知府能怎么样?立马召集人手也出了城。 平安躺地上,根本看不到外面,只感觉马车一会左转以后右转,差不多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住了。 “阿来,这小子昏了一路,没事吧?” “呵呵,这才一个半时辰,我给他下的药没两个时辰醒不了,小五,人就放车上,一会我再给他们几个加些药,后半夜会有人来接,不需要我们送。” 小五心里明了,肯定是送了信出去。 “对了小五,今晚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天不亮我们就得走,这个地方暂时不能住了,可惜了,住了三年了,我都当自己家了。” “知道了。”小五忙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娘子在做饭,四周黑洞洞的,一丢丢的月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点亮一根蜡烛,立马被大哥催促快一点,蜡烛火不能点多了,多了会惹来人。 平安见人都进了屋,却把他们还放在车上,这是一个机会。 刚十月初,没什么月光,平安在黑夜里睁着眼,正准备坐起来,外面又有脚步声过来,还是两个人,边走边说话。 “阿来,药不能太重了,死了路东家可饶不了咱们。” “大哥,你放心,我只让他们再睡上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路东家该来了。” “行,那快点,吃了我们早早睡,半夜起来等人走后咱们立马也走。” “大哥,小五两口子怎么办?别动他们了吧,小五人不错。” “行,一会你也给他们下药,等我们走了一日,随他们如何也不怕,就当我们做次好人了,阿三几个带上。” “知道。” 平安听见人上了车,竟然在自己口袋摸了起来。 “他娘的,看着穿着不错,荷包里只这么点碎银子,这块玉不知道值不值点钱。” 平安的口鼻又被帕子蒙住,刚才在听到脚步声时他就又服下了一片药,这些迷药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他又听见木板的声音。 “大哥,你看这小子,看着一表人才,却是天真的紧,那么容易就被我们得了手,他那些手下还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大哥,也不知道路东家要这几个人干什么?” “阿来,这次我们得了钱,就跑到应天去,路东家的事我们不管,再说接这些活,我们谁也没见过路东家,总之一句话,拿钱办事,别的关我们屁事。” 脚步声去了不远处另一辆车,平安心里一紧,去给阿妩下药了。 余杭就盯起,会是什么人? 半个时辰后,周围都静悄悄的。 是时候了。 平安慢慢下了车,运起了踏雪步,神不知鬼不觉到了正院窗下。 没有灯光,没有说话声,睡的还真早。 他摸出里衣上口袋的药,这些是上好的迷药,里面还加了些毒粉,吸收的人两三个时辰都醒不了,即使醒过来,如果不解毒,日后于寿命也是有碍的,只是暂时几年一点事没有。 一刻钟后,几个屋里都下了药,他这才点起一根火折。 东屋两个汉子,一看年纪应该就是那个阿来和什么大哥,药迷的沉沉的。 平安想想不放心,点上油灯,又用他们的皮带捆了他们的手脚上面盖上被,不知道的,肯定当他们还在睡觉呢。 西屋是一对夫妻,平安没多少同情心,妇人看着像是帮他们说话,可坏事不还是照做了。 他同样把两人捆了起来。 厢房也是两个汉子,应该就是什么阿三他们,捆是必须的。 平安又围着宅子仔细转了一遍,确定无人后,他去了阿妩那辆车,就着灯光看,车里是有两个小姑娘,可根本就不是阿妩和馨儿,这让他的心生生掉进了冰盆里。 他的目光盯在车厢,会不会跟他坐的那车一样,也是内有机关的? 他把油灯放在车凳上,小手在凳柜下摸了摸,“啪嗒”一声,中间木板敲起来,车厢凹陷处,果然躺着两个小姑娘,分明就是阿妩和馨儿。 平安把四个小姑娘并排放好,转身去了另外那个车,车厢里到底是何人他不管,还是一并救了吧。 可当平安看见人时,张开的嘴都闭不上,竟然是霍止。 这个少年竟然是霍止,老天。 跟一年多前没什么变化,只是睡着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安静乖巧。 平安费了很大的力,才将人从车厢底捞出来,背着进了阿妩那个车厢。 一刻钟后,四个小姑娘靠坐在一边,一个挨一个,霍止则躺在另一边,中间用一个被子隔了下,只能这样了。 平安点起一个气死灯挂在车旁,剩下的一匹马栓在车后。 赶着马车出了院,他正准备扬鞭,想想还是下了车,拿着油灯进了屋。 不多时,他身上多了一个包裹。 包裹放进凳柜里,他并没有立马走,而是在小院外窸窸窣窣好一阵布置,一个简单的困阵就弄好了。 没办法,他的阵盘和一些小东西都没带,但就是这样的困阵,起码可以挡住人半个时辰以上不能进去。 “啪”马鞭扬起,马车向前跑去,就着并不明亮的气死灯光,平安只想着往大路上走,至于东西南北,他已经分不清了。 185孙思成要疯了 府衙也算是出了力,衙差动了一半,一夜过去了,三个孩子还是没见着人影。 孙思成都要疯了。 孙文几个也好不了多少,孙思源两口子更是哭红了眼,自家宝贝女儿丢了,还丢了唯一的侄女。 侄女本是不想上街,不想让二婶花钱,可架不住热情的婶婶和妹妹。 马氏哭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孙家两个姑娘要真在自己手里丢了,她还不如痛痛快快吊了脖子,活是活不下去的。 孙文胡乱吃了些早点,乱七八糟的衣服也只是随便弹了弹,三个孩子到底到了哪? 他的小徒弟怎么就那么胆大呢?主意不能说错,可你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小武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心已经乱了,哪里顾得了四方? “大公子,你们稍微歇一下,还是去衙门盯着,万里带人应该明日也会过来。 再说,咱们的平安可不是一般的孩子,有他在,阿妩她们会安全很多,我今日带人在远一点地方找找。” 孙思成落了泪:“平安也是我的孩子,我哪里舍得他去冒险?这么多时辰过去了,人还不知道带去了哪里?” 他想过去衙门前就守在城门口,但没有衙门的命令,守城兵士哪里会让你查车厢。 他以为不会有那么快,知府大人确实也很配合,哪里知道就那么一小会,马车提前出了城。 “阿文,我一想到三个孩子不见了,心口就疼到不行,我现在就去衙门盯着,光靠我们自己人还是不够的。” 他不敢想象,三个漂亮的孩子会被带去哪里,如果找不到孩子,他怕这一生都不会有一日好过的日子了。 孙思源已不再是一文质彬彬的百草堂二公子,整个人都颓废极了,为了有力气,他勉勉强强吃了一个馒头,就再也吃不下了,跟着孙文出了门。 话说平安,摸着黑赶着马车就往东边方向跑,具体方向准不准他现在不考虑,也考虑不了。 因为那个阿来说的,后半夜什么路东家会过来接人,估计现在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子夜了,也就是午夜十二点,他不敢停下。 道上一辆车都没有,平安拉住僵绳,不能这样跑了,寂静无声的夜里,马蹄声尤其响,万一那个路东家刚好从这边去接人,岂不是刚刚好? 平安凑着气死灯微亮的光,找了一处背风的小林子,再弄了一简单的困阵。 这才小心点上了马车,看看阿妩和馨儿都没事,也没打算给四个小姑娘解药。 安安静静睡着还不会吵,阿妩他可以肯定安抚一下就不会哭闹,但馨儿跟其他两个小姑娘他不敢肯定。 不过霍止是可以弄醒的。 他拿出一瓶解药,打开瓶塞,在霍止鼻下闻了闻,不一会,霍止就动了动。 “霍哥,可醒了?” 霍止突然睁开眼,怎么是一个孩子在喊他。 “霍哥,我是平安,百大公子的徒弟,咱们在余杭见过,霍哥,可记得我?” 霍止坐起身,透过灯光,真的看见是那个漂亮过分了的孩子,只不过长大了一点。 “平安?” “霍哥,是我,我把你从车厢底部救了出来,我们现在在小林子边。” 霍止已经想起了自己被人抓住的事:“平安,你怎么在这里?” “说来话长。”平安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霍哥,我听到他们说一个姓路的东家后半夜带人接你们走,好像是交给什么人。” “我知道,我上午被他们抓到时,不小心听到,是西南小族要抓我们,因为我们都是大周医药大家的后人,估计是想拿我们交换药材,至于后面会不会撕票我就不清楚了。” “难怪,霍哥,现在夜深动静大,我们就在这里守一夜,天蒙蒙亮就走,大晚上的,我方向感特别不好,我们这是准备回淮南府,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跑对了路。” 霍止摇摇头:“这里我不熟,也不清楚。” “霍哥,你怎么到淮南府来了,怎么是你一个人?” 霍止红了脸,不过好在夜深看不见,“我沿途查看家族产业,身边带了七八个人,我打发他们去附近各处查账,我自己就在府城内等着,谁知道早上刚吃了早点,刚准备去客栈睡个回笼觉,就被他们” 平安长叹一声:“还是太不小心了。” 他打开凳柜,拿出那个大包裹,包裹里装的是他搜刮来的浮财,因为对方收拾好准备午夜后跑路,不然黑灯瞎火的,他还不一定能找到。 具体多少不清楚,不过小财是发定了,就两匹马就值不少钱。 搜这些浮财时,他还順手拿了两盒未打开的点心,取了一盒出来。 “霍哥,车上我临走拿了两盒点心,你我吃一盒,还有一盒留给她们。” 一说吃的,霍止肚子响了起来,他连忙接了过来,平常他是不爱吃这些的。 车上没有水,一口干巴巴的点心吃下去,感觉更渴了。 平安笑眯眯地递过一个梨,这玩意有一小背篓,他全带了出来。 “好平安,哥哥正渴的慌,嗯,好吃。” “噗”,平安吹灭了灯,灯油就那么多,可支撑不了一晚上,暗夜里的灯光刚好给人当靶子。 两人偎着车厢的外侧,十月初的夜多少有些冷了,车上唯一拿的薄被盖在四个小姑娘身上。 霍止吃完东西,满心复活,“平安,这条道不像是对着府城,你可能错了方向,不过不打紧,天亮咱们就把路顺过来,哪里都有道指着府城。” 平安往他身边靠了靠,如果在现代,他肯定会往车上一挤,挤一车上那没什么,古代最好还是不要,之前霍止昏过去是没办法。 也幸亏为了隔开他们拿了一床被子,不然阿妩要受冻了。 “还有两个小姑娘不知道是哪家的,看穿着不差。” 霍止无所谓道:“管她是哪家的,懂事的都该给你一些救命礼,就怕她们半夜醒来哭,烦。” “哥哥,不怕,待会我给她们昏穴再扎一针,保管她们睡的着乎乎的。” 186果然错的不止一星半点 为了让四个小姑娘安安静静的睡觉,平安在子夜时分给四人每人来上一针。 霍止这个时候是真的后悔没有好好跟祖父他们学医,作为医药世家的嫡孙,他当然不是一点不会,但针灸是真的一丢丢都不会,其他也只是半吊子。 他暗暗在心里发誓,这次回去后,他会安安心心学上几年,总不能让平安这个小弟弟将来都看不上他吧? 如果霍老爷子知道这个,肯定会从内心深处对平安感激出来。 他霍家嫡长孙不爱学医,如今已经是个举人,正准备走仕途,小孙子霍止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霍家继承家业的肯定是长房嫡孙。 平安不知道的是,子夜一到,果然有人带着马车去了那个小院,但转来转去都在院外,这明显是鬼打墙了。 路东家这个人别的不怕,就怕鬼,让下属喊人,哪里有人回应? 他的小厮心里打鼓,忙进言道:“东家,这明显就是那东西来了,我怀疑里面的人都不在了,咱们也进不去,您看” “撤吧,明日一早让李富贵带人过来看看,人在就带回去,人没了就放火烧了。” 这次生意接的窝囊,前前后后费了不少心思,银子也不少花,好不容易说人抓住了,却遇上鬼打墙。 万一抓住的孩子都出事了,那边的人也不是好说话的,他父亲一再让他不要为了钱什么人的生意都做,可这次对方给的价钱实在太好,他只要漏两成给赖子他们就行。 这个世上,人要想活的好,没有钱怎么行呢? 谁知道竟然遇上这种事。 马车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 天边一点点亮,霍止跟平安就起来了。 “平安,咱们往这条道走,这是官道,具体通向那,我也说不清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是通向淮南府,可惜我们不能回头去抓那些人。” 平安拼命睁眼看着前方的路,实在是天色还早,勉强一点点晨光,方向确实错了,错的还不是一星半点儿。 淮南府应该是东北向,昨晚走的明显是南。 “霍哥,转淮南府方向不行吗?” “平安,那得通过小道转,不安全,万一遇上坏人,是你打还是我打,我的功夫就一般,你也还小,首先找上县城,到了县城就找衙门,时间来得及,就带人来抓那些人,我们不能白白地受这些苦。” 平安看看车里,点点头:“霍哥说的是,咱们走吧,如此时间就不能耽误了。” 他在小院布置的是个简单的困阵,稍微有点本事的,不用半个时辰就能破了阵,但如果是大晚上,很可能也会当成鬼打墙,心里一慌,短时间内就破不了。 但不表示白天破不了。 霍止坚持骑马,平安随他,反正马也空了一匹。 平安赶着马车快跑起来,人还是要经过历练,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如果仍在小山村,就是给他马车,他也赶不了。 就这样跑了一刻钟,渐渐的能看到村子。 他们没打算进村,那个路东家谁知道他昨晚会在哪里留宿?没接到人会不会在附近当处找? 又是大半个时辰,天色大亮,霍止问了一过路的老农,才知道继续往前一个时辰就到了怀山县城。 “平安,怀山县城我知道,那个县城有我家的医堂,前些天我才去过,跟淮南府城隔了一日的车程,还不算多孬。” 平安小脸微红,昨日那个阿来分明只带他们跑了一个半时辰的路,他跑错了方向,估计傍晚才能回府城了。 幸亏昨晚没有继续跑。 “啊,呜呜。”车厢里传出小姑娘的尖叫声,继而又哭了出来。 平安小跑着过去:“阿妩,你醒了,别怕,平安哥哥在呢。” “平安哥哥?”小阿妩瞪圆了双眼。 平安翻出点心:“阿妩,这里是点心,背篓里有梨,只能委屈点了,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县城,你帮平安哥哥照顾里面的人,我得快些赶车,万一被坏人追上就不得了了。” 阿妩小脸一白:“平安哥哥,你快赶。” 她不知道为什么平安哥哥会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大哥哥,车厢里多出来的两个小姐妹是怎么一回事,她也不清楚。 但昨日跟妹妹在首饰铺外买吃的,被人蒙住口鼻带走,她全部记起来了。 太可怕了。 阿妩关起车门,拉起车帘,只放了一点点亮进来,千万千万不能被坏人找到。 “姐姐,姐姐,呜呜。” 阿妩扑过去:“馨儿乖,平安哥哥在赶车,他已经救了咱们,说一个时辰就到县城了,到了县城就通知爹爹来接咱们。” 馨儿这才抬起头:“平安哥哥?” 阿妩点点头:“没事了,外面还有一个大哥哥在骑马,这两个小姐姐不知道是谁,肯定是平安哥哥一并救出来的。” “咕咕。”小馨儿一把按住小肚子,“姐姐,我好饿。” 阿妩递过点心,又用帕子擦了两个梨,小姐妹大口吃了起来,肚子这才舒服点。 那两个小姑娘还睡的正香,准确地说,药迷晕了还没有醒,孙家自小就给孩子泡药澡的习惯,身体还是不错的。 一斤点心被两人吃个净光,还一人吃了个梨,肚子这才饱了。 但肚子一饱,就有了其他要求,馨儿凑在姐姐耳朵说了几个字,小脸都红了。 阿妩叹口气,她也要小解了。 她爬到车前端,掀开前面的窗帘,打开半边窗:“平安哥哥,你停下车,一会就好。” 叫了两遍,平安把车停在小林子边:“阿妩,就在这旁边,不要走远了。” 话音刚落,车厢里又传出惊天动地的哭声,两个小姑娘都醒了。 阿妩忙安慰道:“你们别怕,是我家哥哥救了咱们,没事了。” 两个小姑娘抽抽噎噎地哭,小馨儿不高兴了:“你们怎么还在哭,我家人救了你们,难道你们还想回拐子那去?” 俩小姑娘不吱声了。 阿妩道:“我跟妹妹去小解,你们要不要?一会可没空了,我平安哥哥说了,得快些走,不然拐子找来就麻烦了。” 两个小姑娘吓白了小脸,忙点点头,小声道她们也去。 平安从头到尾就在驾驶位坐着,这些事有阿妩就行了,想不到小馨儿也是个烈性子。 几分钟后,马车又快速跑了起来,车厢里,几个小姑娘像小老鼠一样,酷茨酷茨吃着梨。 187发现人贩子 孙文带着王春这些人搜索附近村子,他已经记不清问了多少人了,都说不曾见过。 “走,咱们往偏僻点的地方找,这样的人心里有鬼,应该会找人少的地方。”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他心里又想到,俗话说灯下黑,万一这些人就是利用人的这些心理,真的藏在村子里,那该怎么办? 拖的时间越长,孩子就越危险。 一想到再也看不到平安和阿妩,孙文的心就一阵阵疼,他费尽心思才喝到的师傅茶,难道就只能喝这一次?这么好的孩子难道就丢了? 平安爹娘怎么办?还有阿妩,大公子他们怎么办? 半个时辰后,王春急匆匆过来:“孙先生,小六他们在前面一小院外抓到两个正要放火的人,您猜屋里是什么人?是拐子,六个拐子,被绑的死死的,嘴里还塞了东西。” 孙文心一振:“可看见孩子?” 王春摇摇头:“小武说一定是平安少爷他们,那几个人中了药,如意正在给他们解。” 孙文小跑着上了马车,王春赶着车去了小院。 到了小院,几个人贩子正跟院里的纵火犯大眼瞪小眼,阿来想不到路东家他们竟然想烧死他们。 毒,太毒了。 但他们刚解了毒,人还昏昏沉沉的,嘴也是木的,说话还不溜。 “如意,可问出孩子了?” 如意摇摇头:“确定是平安少爷他们,一共抓了六个,但他们也不知道,就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被捆了,口也塞了,要不是我们救,他们现在已经是烧猪了。 先生,大小姐和二小姐应该是被平安少爷救了,这些家伙一开始还不说,小六给了他们点颜色,这才说了确实抓了几个小姑娘还有俊秀的少年。 两个烧火的家伙还说,东家本是带他们子夜过来的,可遭遇了鬼打墙,绕来绕去都在院外,就是进不去,东家这才让他们现在过来,今日一开始还是进不来,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进来了。 发现要接的人不在,一气之下,就决定烧了这些人,然后赶紧走人,他们觉得这院子古怪。” 小武在一边没说话,肯定是平安少爷弄的阵,肯定是夜里匆匆忙忙,黑灯瞎火的,阵法简单了。 不过这些他没说。 孙文找了一同来的衙差,衙差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等好事,虽然孩子没找到,但拐子找到了,哪怕这些人不是他们发现的,总归也有些小功劳。 回去升职是别想了,总归是可以交差了,可惜没有接到孩子,不然光孙家给的好处就是不少,衙门多少再给点,那就很不错了。 “孙先生,我们当务之急就把这些人带回衙门,才能知道幕后这路东家到底是谁?” 衙差只想回去交差,一字未再提找人。 孙文心知也靠不上这些人,拉上衙差不过是找人正规一点。 “行,王春,你带几人押着这些人跟差爷一起,我带小武他们继续找人。” 他已经注意到,一马车印一路朝东北方向而去,会不会是平安夜里赶车没有方向感,没有走朝南的方向,而是错了道? 不得不说,孙文确实真相了。 两个纵火的人虽然有说他们东家,但自始至终没说东家姓什么,做什么,住哪,也没说是东家让他们烧死这些人的,不用说肯定有软叻在他们东家手里。 人贩子口口声声说是路东家,却从没有见过本人,一直接头的就是这两个纵火犯,这就有些不好。 孩子们逃亡很可能是平安救了她们,如果途中遇到这黑心的东家,那就危险了。 衙差走后,孙文又派手下一人骑马去告诉大公子,二公子出门一会就晕了过去,人也送回了百草堂,这事得赶紧先告诉他们。 安排好这些,孙文带着人一路朝东北方向找,很快就上了官道,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很大可能就是平安想走官道,这条道很方便,而去淮南府的官道则还要绕过一条小道。 这条道会经过怀山县城,再往前就是去淮北府。 不管去哪,有衙门的地方总归是没错。 平安没想到先生已经在后面追,蒙蒙亮他们就出发,一个时辰后果然到了怀山县城。 怀山县城不小,他们一进城立马就去了华寿堂,这个县城有没有百草堂平安还不知道,一问掌柜,掌柜道县城有百草堂,离这里也就两条街。 到了华寿堂后院,平安立马要霍止找人给百草堂掌柜送信,他得在第一时间告诉师傅,不然师傅也不知道急成了啥样。 霍止总算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他的人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小主子已经经历了生死考验,不过他也不打算跟他们说了。 平安很快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了百草堂,尽管只一日的路程,他也不打算冒险带小师妹上路了,一切都等师傅派人来接。 霍止当然没意见,他的人也在淮南府,肯定是要跟平安一道走的,出了这事,接下来的行程可能就要改变了,回头他也得把这件事告诉爷爷和父亲他们。 只不过江南太远了,飞鸽传书带不了几句话,写明白了就不能飞鸽传书,委托镖局可能就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平安,我们还是找家好些的客栈,这里太不舒服了。” 平安点头,医堂后院能有多舒服? 去客栈也好,明日师傅傍晚就能过来,后日一早就能回去,这里住洗漱都不方便。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客栈。 那两个小姑娘是淮南府黄家的女儿,黄家也是淮南府的药材大户,小姐们一起出门玩耍,身后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去了哪。 霍止本是开了三个房间,两人一个,可黄家小姐们死活不愿意离开阿妩,阿妩只好无奈点头,一起就一起吧,馨儿也还有些怕,人多住也是不错的。 平安不主张下楼吃饭,他也是有些后怕,霍止干脆叫了两桌饭菜,小姑娘一桌,自己跟平安一桌,又让人去备六套衣衫,自己这些人身上也糟的不成样子了。 霍止在医堂拿了银子,有银子,客栈小伙计很快就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他之前的荷包都被人拿走了,幸亏出门在外,身上没带特别值钱的玩意。 188孙文赶到 平安在午餐时就哈欠连天,霍止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平安放下筷子:“哇,吃的真撑,霍哥,我眼皮子打架了,要睡一会。” 霍止看着平安上了炕,紧跟着就睡着了。 没错,说话的功夫人就睡着了。 霍止坐在炕沿,看着安安静静睡着的小少年,轻声道:“平安,好好睡,你帮哥哥的,哥哥会一生都记着的。” 一刻钟后,霍止也挨着平安沉沉睡过去。 清晨到现在,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撑的有多辛苦,那帮人可能是担心他会跑,给他下了过重的药,直到现在,还有些药性没过去。 上午在路上,他心里还是担心的,万一遇上幕后黑手,靠自己跟平安怕是打不过人家的,还好,总算是一路平安。 这次要不是平安胆大心细,自己怕是要吃大亏,华寿堂说不定在自己手上跌入谷底。 孙家两个,黄家两个,还有自己,言下之意不用想就是为了药,且指定狮子大开口。 阿妩这边,四个小姑娘都缓了过来,洗漱的喷喷香,干净衣服也换上了,肚子也饱饱的,人也安全了。 几个人互换了信息,黄家小姐妹,一个九岁,一个七岁,也跟阿妩和馨儿一样,是堂房姐妹,平时后面也是丫头许多,这次嫌烦,特地甩了丫头,谁能料到就出了事? 不过她们的小丫头也没什么本事,就是带上了,不过多送人几个丫头。 阿妩红着脸,她也是让阿春阿夏去做别的事,阿秋阿冬在街上又临时被她指派着买零食。 婶婶跟馨儿一共只带了两个丫头,车夫还在外面看车,说到底还是不喜欢出门前呼后拥。 几个小姑娘说到这些,一个个都叹气,这些事街上好几年都碰不上一起,偏偏被她们碰上了,还真是倒霉。 还好被平安哥哥救着了。 说到平安哥哥,阿妩突然意识到这个九岁的黄家大小姐,脸上很是有些娇羞,难道瞧上了她家的平安哥哥? …… 孙文带人一路追赶,到了镇上也打听了,根本没人看到这么小赶车的孩子,估计是直接去县城了。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孙文带人直接去了百草堂,平安要是到了县城,绝对会联系这里的百草堂。 除非带他们走的另有其人,这不是他愿意想的。 谁知道汪掌柜一看到孙文,忙告诉他,平安少爷现在就在如意客栈,已经写了信让他派人快马加鞭送给大公子了。 “平安带了几个人?” “孙先生,平安少爷带着四个小姑娘,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是华寿堂的少东家。” 这就全部对上了。 孙文差一点流出了泪,这两日实在太过惊心动魄。 “好,你忙你的,我们去客栈看看。” 孙文突然腿有些软,整个人晃了晃,身边的大武一把扶住他:“先生,你可先歇一下?” “不用,看到了人,我们也在客栈住下,下午就好好休息,等着大公子他们过来接人。” 大公子今日傍晚能收到信,明日过来也是傍晚,他们的确是要住下两三天。 客栈离百草堂并不远。 孙文问掌柜:“我家孩子住在这里,他们一个是九岁的男孩万平安,还有两个是小姑娘,请问他们住哪个房间?” 掌柜自然认识一同来的马掌柜,不担心会有错,忙道:是有几个孩子,要不我让人叫下来。” 他当即让小伙计去叫人,孙文表示不必,他们刚好也要上楼去住,告诉一下房间号就行。 平安的房间敲了好几遍都没人开门,阿妩却很快就找到了,一看到孙文,小姑娘乳燕般扑过来:“先生。” 小馨儿一旁羡慕地看着。 孙文拍拍阿妩的背,又拉拉小馨儿的手:“没事了,先生陪你们在这里住着,明日你爹爹就会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 “先生,平安哥哥就在这一间,他应该是睡着了。” 小伙计贴心地帮他们打开房门,孙文看到安安静静睡着的徒儿,鼻子一酸,臭小子,真能耐了。 他轻轻的关上房门:“让他们睡吧。” 另一个少年不用说就是那个曾经让他们火急火燎奔江南的霍家少爷。 如今却亲亲热热跟平安睡一个炕上。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阿妩仔细跟先生讲了当时的情况,还有醒来发现自己被平安哥哥救了的事。 “先生,那两个小姑娘,都是府城黄家的,也是药材大户,一个九岁,一个七岁,那个大哥哥叫霍少爷,人家是江南过来的。” 孙文柔声道:“阿妩,先生知道了,你带妹妹先去歇歇,先生也要歇一下。” 阿妩懂事地离开了,孙文走进里间,全身无力,老天,自己这个徒弟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人竟然救了五个人,还捆了六个,最后还带走了人家的一辆马车和一匹马。 孙文可以肯定,自己这个爱亮晶晶东西的小徒弟,临走不会空手离开的。 当然这个他不会跟任何人说。 这样冒险,拿拐子一点东西压压惊也是应该的。 小武跟先生住一个房间,从看见小主子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一直红红的,这次先生本不让他跟着,可他怎么能安安心心住家里养伤? 人等于就是在他手中丢的,如果找不着人,即使大公子不罚他,他也没脸活下去了。 “小武,我睡会,你去医堂换下药,一会就过来休息。” “是,先生。” 孙文很快就进入了梦中,一会平安在梦中哭,被几个坏人卖进不堪的地方,一会又见平安从楼上一跃而下,满脸都是鲜血,眼睛却直直地看着他。 “啊。” “先生,先生,怎么啦?” 孙文满头大汗,靠起身:“小武,没事了,我做了个不好的梦,吓醒了。” 他深吐一口气,再也睡不着了。 幸亏孩子有本事,胆也大,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平安这时也入了梦,他又回到那个山洞,看道长默默地盯着他,那个护卫一边站着。 “道长,您没走?” 胡道长双眼一瞪:“我们当然走了,不过知道了你如今阵法还不够娴熟,再来教你一遍。” 平安皱眉:“道长,我全会了,还置办了阵盘这些用具,这次是匆匆忙忙的,只设了个简单的困阵。” “呲,这样就敢说自己会了?没有阵盘怎么啦?空手就不能布阵了?”道长拉着他一遍又一遍演示,平安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渐渐的自己也入了迷。 “现在差不多了,我们虽然没有师徒名份,却也担得上是你阵法上的师傅,小子,给我磕个头吧。” 平安双膝着地,”砰砰砰”就是三个头,一抬头,哪里还有胡师傅的影子? 189孙思成大哭 孙思成在收到平安信时,立马告诉了病中的老二两口子,说自己明日一早就会去接孩子们回来。 孙思源一激动竟然又晕过去了,病病歪歪的马氏又哭又笑的,也把她自己折腾的只剩下躺着的份。 孙思成给两人诊诊,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太虚弱了,休息比什么药丸都重要,他让小厮仔细守着他们的主子,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的一刹那,他终于绷不住了,坐在地上,窝天窝地哭了起来。 这次他是真的怕了,从没有过的怕。 这一生他还是太顺畅了。 他都不敢想象,阿妩三个孩子要真的找不到该怎么办? 连夜不眠不休骑马赶来的明万里,就守在主子门外,跟了主子二十年,从没有见过主子这样哭过,他这是把前半生囤下的泪全哭出来了。 他刚进门就遇上了小六,这才知道小主子们找到了,是平安少爷找到的,具体怎么找到,小六大致上跟他说了下。 这把他惊着了。 平安少爷胆子也太大了,九岁的小人,大几十斤重,怕是胆子就占了一半,竟然敢以身诱敌,这些人可不是好的,说不定就会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所幸,老天爷还是心疼几个孩子,帮了平安少爷一把,还真让他成了。 明万里听见主子哭,也就放下了心,大哭一顿发泄出来比什么都好。 他这次带了七八个人过来,两日一夜连着赶,中间只稍微歇歇,不歇不行啊,马要喂料,人也要吃喝,这些人现在都被带着吃喝洗漱去了。 他自己也累到站不住了。 ”明叔,水已经打好,饭菜也上桌了,您还是吃好喝好赶紧休息,明日大公子肯定蒙蒙亮就得去接小主子。 小六红了眼,他虽然不是明叔教功夫的,但这些年一直跟的是明叔后面,还从没有看过他这样狼狈过。 明万里点点头:”你去飞鸽传书给方霄,让他不要带人过来了,就说人已找到,没事了。“ ”知道了,明叔。” 明万里一觉醒来已是半夜,他悄悄地起来,看整个孙府都安安静静的,心知主子包括下属都睡的很沉,出事这几日,就没人好好歇过。 他踮手踮脚又回到炕上,再歇会吧。 …… 蒙蒙亮,孙府就亮了许多灯火。 孙思成精神回到身上,带着万里以及一众手下,抓紧吃着早餐。 孙思源两口子也眼巴巴坐在旁边,他们也想接女儿,被孙思成臭骂了一顿。 这样病歪歪的,是想让孩子担心吗? 至于阿春、阿夏、阿秋、阿冬四个人,尽管追究起来她们错不能算大,但孙思成还是大发了一顿脾气,每人十个板子,三年月银全罚。 如果不是马氏拼命承认是自己的错,孙思成会将她们直接送回药谷,将来让不让出来就不知道了。 阿春四个丫头也是后怕的不行,小主子小,没顾好小主子就是她们的错,这次还好是平安少爷以身犯险救下了人,不然她们四个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四个丫头挨了实实在在的十个板子,如今都躺在百草堂后院,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起不来。 如今马氏也怕了这个大伯哥,孩子是在她手上丢的,真正说来确实就是自己大意了。 相公也是病倒了,不然难保都会被大哥一顿打。 现在孙思成对两口子眼一瞪就是一顿骂,孙思源两口子老老实实坐在那一声不敢吱了。 孙思成站起身:“万里,咱们走。” 他又看看老二两人,“明日这时候应该会过来,趁这个时候,你们两人好好歇歇,省的孩子回来了还得担心你们。” 孙思源点点头,看着大哥带人离开了院子。 客栈里。 平安半梦半醒之间,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抬眼一看,“先生?” 他还以为是做梦呢,闭眼一想,应该是先生找来了。 “先生,真是您,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平安咧着嘴乐。 孙文一把拉起他:“可有事?没大碍吧?” 平安摇摇头:“我没事,他们两次喂药前我都吞了解药,不然可真见不着先生了。” 孙文一把将平安拽到大腿上,“啪啪”就是两巴掌。 这两巴掌把平安是打懵了,也打懵了刚醒来的霍止。 “师傅,你打我手心吧,我都这么大了,怎么打那?” 孙文唇角高扬:“就得打,不然你胆太肥了,等你师傅来了还得打。” 平安翻身坐起:“不也是没法子吗?我哪里胆大了。” “你胆子还不大?晒干了怕都有十斤重。” ”噗呲。” 平安白了一眼憋着笑的霍止,刚才先生打他屁股怕也是看见了。 “霍哥,有这么好笑?等你回家,怕也是要挨板子的。” 不过先生也是比喻过分了,胆子晒干还有十斤重,那没有晒干怕不是二十斤? 他一共不过七八十斤,胆子都占了二十斤,那算是妖怪吗?妖怪都不带这么样的。 “先生,他是霍止,江南见过的,霍哥哥,这是我的老师孙先生。” 霍止立刻明白了,这位孙先生不只是大公子的左膀右臂,还是平安真正的老师。 他当即下了炕,正儿八经的行了一礼:“孙先生,我是霍止,这次多亏令徒平安相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孙文忙虚扶了下:“霍公子不必多礼,这也是你跟平安的缘分,你到这里来是?” “我祖父让我带人一路过来查查产业,今年有些地方因为天气多少有些影响,光在家听信不是很清楚,也想我历练一下,哪知道就出了这事,先生怎么找到我们的?” 孙文把发现有人放火烧屋的事说了一遍,“晚上一刻钟,屋里所有的人都会没了命,这事便也无从查起了,现在虽然抓住了这八个人,但幕后之人想揪出也不容易。” 霍止皱眉:“放火的人不就是幕后那人的手下?” “是啊,可他们也被小武他们揍的不轻,却自始至终就是没说他们东家名字,说一直只是听信办事,从没有见过面,一句话,就是啥也不知道。” 平安叹气:“先生,这是他们肯定有什么被东家捏在手心,很可能是家人。” 孙文点头:“是啊,没查出幕后,日后总不能一直防着,防得了初一,防得了十五?” “先生,可我装晕时听他们说过路东家,就是拐子阿来说的。” “他们是说就是路东家,但这种人十有八九都是用的假名,他们会告诉打手自己真实的姓名吗?很显然不能。” 190师徒相见 马知府深感事情重大,被抓的五个都是医药大家的孩子,如今边境紧张,很可能跟这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就不是他小小知府可以解决的了。 当即就把这件事上报大理寺,一边准备从这些犯人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不至于上面来人了,他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这边着急忙慌到了孙府,孙思源勉强撑着起来见了他,告诉他孩子们现在就在怀山县城,人都被平安救出来了。 马知府本从犯人嘴里只听到人不见了,具体怎么不见的不知情,孙思成也没多说多少,只告诉衙门自己三个孩子都不见了。 等他再问,孙思源已满脸疲惫,直说自己吓病了,等兄长明后天回来再说具体。 马知府知道这孙思源不怎么管事的人,再问也无用,不如等大公子回来细细的问。 这些衙门也出了不少力,尽管人不是他们找到的,但孙家要求的,他都尽可能满足了,相信大公子也不会有事瞒着他。 十月份官员就开始考核,这件事运作的好,对他是很有好处的。 孙思成一路狂奔,终于在半下午到了客栈。 平安几个都在孙文的房间,听的噼里啪啦一阵脚步声。 孙文道:“平安,你师傅来了。” 阿妩小嘴一瘪,人就往外冲过去。 果然是她爹。 “爹,哇。”阿妩大哭起来,人就直直地朝她爹扑过去。 孙思成蹲下来,张开臂膀,一把抱住女儿,看一边的馨儿羡慕地看着姐姐。 “馨儿,还不过来?” 馨儿“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向大伯怀里,“大伯,馨儿吓坏了,呜呜。” 孙思成抱着两个孩子,勉强忍住泪,眼睛紧紧的盯着孙文身边的小徒弟。 他的鼻子发酸,说不出话来。 “大公子,快进来坐,小武,你赶紧去订餐,住的看看可定了。” “不用了,万里在楼下。”孙思成站起身,一手拉一个孩子,“平安,你现在胆大到没边了。” 平安一手拽着先生的衣摆:“师傅,先生已经打过我了,现在还疼呢。” 孙文瞥一眼弟子,那两巴掌能拍红屁股不?到现在还疼?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那就先留着,日后再打,霍小公子,想不到我们这样见面。” 霍止知道孙大公子对自己有些成见,忙陪着笑:“可不是?可见咱们是有缘分的,平安,是不是?” 平安除了咧着小嘴乐,他能说什么? 不过这霍哥人真是不错的。 阿妩还跟父亲介绍了她的两个新朋友。 孙思成道:“你们的家人也一直在找你们,昨晚收到信,不方便通知你家人,今日一早我的人就会去你们家,相信这时候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两个小姑娘小声地哭了起来。 “阿妩,你和馨儿先带她们回房间,我跟先生有事问你平安哥哥。” 阿妩点点头,跟馨儿拉着哭泣中的小姐妹回到了房间,还順手关上了房门。 从今以后,她肯定会注意这些细节了,不然真的被拐卖了,不是次次都这样好运能被救的。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平安再一次把自己如何诱拐子,到发现有人上钩,然后自己提前吞下解毒药,到后来被药帕蒙住口鼻装晕,等等等等都细说了一遍。 最后说到捆人,然后稍微收拾了一点东西,赶着马车带着马匆匆跑路。 霍止根本没明白平安说的收拾一些东西是什么意思,他还以为是收拾被子和食物。 孙思成跟孙文当然没有追问,那些小人物能有多少东西带在身?孩子不拿点,出门买个吃的银子都没有,身上原来带的肯定被人搜走了。 两人心里觉得这样做很对,君子顾本,任何时候肯定要为自己着想,不然就是傻子。 霍止隐隐觉得大公子瞥了他一眼,下巴略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表扬他们做的对? 他也没做什么呀,基本都是平安做的,想到这,他的脸微红起来。 “平安,霍止,你们听着,回到府城,衙门肯定有人来问你们,说不定会是知府大人,记住,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别说,无端生出事来不值得。” 平安立马知道师傅这是让自己不要提拿东西的事,不说就不说吧,他还没有看,好像也没多少吧? “师傅,马车跟马可以不还吧?” “你尽可能留着吧,衙门应该不会跟你要的,实在要就给了,你又不是没马。” “我是有马,可我那十一个人没有,回头我再配一个车厢,可惜原来的车厢没带出来,实在不好带。” “瞧你那出息样,你们俩回房间歇着,我跟你先生有事商量。” 他又大声喊了吉祥,让他叫明万里过来。 其实明万里就在门外,大公子一叫人,他就走了进来。 平安笑眯眯喊了声明叔,明万里满脸笑意跟他打了个招呼。 “这是什么人?” 平安小声道:“我师傅的大管事,一个很好的人。” 孙思成看着孙文和万里,“有些事我们还要商量一下,你们知道为什么半夜那些人接人没接到?反而说遇上了鬼打墙?” 孙文跟万里都看着他摇摇头。 “阿文,这件事平安本是打算跟你说的,是我说让我抽空来跟你说,万里不是外人,今日这事你们听后就埋心里,这件事不方便让人知道。” 他把平安过年回家发现书的事说了一遍。 “踏雪心经这本书万里就知道,阿文也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医书,医书目前只我跟平安两人在看,其他人包括他爹都不知道。 这次的鬼打墙,实际上是一种阵法,那位除了给他医书、踏雪心经外,还教了他阵法,留给他一本阵法书,但也告诉他,除将来传给自己的传人,绝不能传给他人。 所以连我也从没有问过他这方面的事,我知道这些也是京城回来后,算算不过四个月。” 孙文皱眉:“阵法?这是什么人?懂功夫,懂医,还懂阵法?” “平安说那人跟他说过他姓胡名乾。” “啊。”孙文不由得惊叫出声。 明万里也大惊失色。 这个人在大周是神一样的存在,只不过三十年都没人再见过他。 孙思成点点头:“就是他,不过平安说,那爷爷告诉他,他命不久矣了,估计是很严重的心疾。” 孙文道:“大公子,今日就当我跟万里没听说过,这人还是尽可能不要提起的好,朝廷找了他好些年,虽然不是坏事,但如果被人知道平安得了他的传承,也是麻烦事。” “我知道,但这次平安不得已用了简单的阵法,好在晚上匆忙,又黑灯瞎火,白日容易破,我担心知府大人会上报朝廷,要是大理寺来人,这些蛛丝马迹怕不容易混过,你们想想这该怎么办?” 孙文道:“大公子,这事只能来过死不承认,有朝一日真的瞒不下去了,也只能说有位老人教过他一些东西,但这些书就当从来没有。” 191死不承认 明万里也点点头:“大公子,那人的东西全天下人都会惦记的,踏雪心经别人一般只会认为是好的轻功,医书别人也不会在意,再说只有你跟平安少爷看过,今后最好也不要有第三个人看。 他为什么不让平安少爷把阵法随便传人?胡道长的阵法可以说天下无敌,要是说出去,会有多少人心心念念,我不说你们也能想的出来。 所以您要告诉平安少爷,今后就当忘记了那人的名字,再也不要提起,这次大理寺来人问,就说救过的大夫爷爷教了一些,大周懂阵法的人不是没有,而是谁也比不上他的万一。” 孙文道:“大公子,就如此吧,我们不说,也没人知晓,老实说,我到现在心还砰砰跳,那个人跟神一样光芒万丈,我爹在时就特别崇拜他,咱们平安真有福气。 这孩子胆子虽然大到无边,不过这次阿妩她们确实也幸亏有他,不然昨晚半夜就会被人接走了,到那时怕怎样都晚了。” 明万里笑起来:“要我说,这件事还真就平安少爷合适,他会医会毒,会些功夫,也会些阵法,不然还真没办法救人。” 孙思成叹息:“是啊,想想都后怕,十有八九是外族人使的坏,阿文,就是你家两个儿子,日后也要注意,万里,你的儿子我也会让人多注意的。” 明万里一儿两女,目前跟他娘子都在京城,儿子就跟在他大儿子身边读书,如无意外这辈子会是他长子的左膀右臂,也是很聪明很有能力的一个少年。 “明光跟着大少爷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没事。”明万里对儿子跟着孙家下一代掌家人,还是很满意的。 两个女儿还小,现在就跟着他娘子住在京城,如今都不是奴契了,将来找一个知根知底的女婿嫁了,小日子也会很好过。 两代之后,说不定也能走科举路,这是他娘子心心念念的事,他自己其实无所谓。 跟着大公子,他们的收入也高,日子逍遥自在,比世上许多小生意人都不知道舒服多少。 黄家人擦黑赶到怀山县城,当见到两个女儿时,黄大公子忍不住抱着俩孩子流泪,之后再三跟孙思成这些人行礼感谢,对平安更是万分感激,当场就送给他一个荷包。 平安见师傅点头让他收下,也就接过了。 黄大公子看着面前俊雅如玉的小少年,还有这样的好胆识好本事,简直喜欢的不行。 隔日清晨,孙思成就带着平安他们动身回淮南府,准确来说是回永安府,下个月初还是送阿妩她们回京城,这种情况下,带孩子们到处走动不是很方便。 就是馨儿,他也不敢放在老二这边,两口子都太大意了。 年底平安最好是跟着上京,如果不想去,则送进药谷继续学制药,在那里人基本是安全的。 霍止当然是跟着一起走,出了这种事,衙门还会找他谈话,何况短时间内他也不敢再像过去一样到处走,这次他带出来的人也不多,不过十几个人,回到淮南府,他就会立马请一些镖师,不然怎么也不放心,太可怕了。 黄家人当然也跟着一起走,出了这种事,大家胆子都小了,行事也格外谨慎。 傍晚,他们前脚进家门,后脚知府大人就派人过来,说明日上午就来孙家,有些事得当面问问平安和霍止。 孙思成当然得答应,这件事也必须有个结果,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人家考虑不让自家孩子去府衙,这个情得接着。 犯人抓着了,当事人都得录口供,他根本不想带着两个小姑娘去衙门,如此就是最好的了。 马氏抱着女儿和侄女,差一点哭晕过去,孙思源也哭肿了眼,丝毫不顾形象,被他大哥白了好几眼也没管。 霍止没经大公子请,就把脸皮放一旁,跟着平安住进了孙府,他已经决定回头就跟着平安去永安府,永安府虽然暂时没有华寿堂,但也是可以过去看看的。 此刻他看着孙家二公子两口子的样子,丝毫不觉得不对,相反很正常,要是他爹娘祖父知道他遭遇了这些,怕也会抱住他痛哭。 孙思源一眼瞥见平安,上前两步,一下子把平安搂在怀中。 “平安,这次多亏你,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儿子一样,我” 他情没舒完,小平安就被孙思成拽了过去,“还有客人在呢,平安也累了,让他们洗洗吃饭,晚餐可让人准备了?” 马氏抱着两个小姑娘,泪也顾不上擦:“大哥,晚餐准备上了.” 孙思源道:“这是” “华寿堂小东家,霍小公子,暂时就住咱家。” 孙思源擦擦泪:“霍小公子别笑话,实在是看见孩子们回来控制不住。” “给孙二公子请安,这没什么,如果是我爹娘,遇上这种事,也是一样的心情。” 孙思源忙不迭的点头:“可不是?孩子本就是爹娘心头的宝贝,来寿,快带客人去客房。” 霍止忙道:“孙二叔,我跟平安住一起就行了。” 平安对这个没意见,依他对师傅的猜测,用不了几日,他们应该就会回去了。 经过这件事,再去周边州府转转不可能了,老老实实回永安府,一个月后,师傅他们应该会回京城,他没打算跟着,趁这段时间他还想回药谷跟秦师傅学制药。 隔日,马知府亲自带着师爷还有两个衙差过来。 平安、霍止以及阿妩、馨儿都做了笔录,这是规矩。 平安跟霍止都老老实实把事情还原了一遍,当然,一些不该说的,平安就略过了。 阿妩和馨儿也大大方方做了口供,这些都是衙门秘密存档,一般不会公开的。 因为马氏发现孩子不在,惊慌失措,孙家丢孩子已经不是秘密了。 好在孩子小,很快就被人救了出来,如此也不会给别人闲话,如果是大姑娘,对名声就有碍了。 这一点,如果是吴氏,处理事情肯定会不一样的。 马知府对平安简直喜爱至极,连连夸赞。 这让平安不好意思起来,见师傅过来,忙寻个机会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公子,这件事可想而知是有很强的目的性,我已经上报给大理寺,不日应该会派人过来,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你们。” 孙思成一听,果然是这样。 “不麻烦,这件事牵扯太广,万一还有别的孩子那就不好了,还是应该尽快地找到真凶,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192黄家送礼 齐威一直在关注这件事,孙思成一带孩子们回淮南府,他手下立马就告诉了他。 丢了孩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回,齐威也是佩服的,不管怎么样,能找回孩子总归是好事。 隔天他本就打算上门,但远远看见知府大人带着人进了孙府,这才想起,这么大的事,知府本就动了不少的衙差,孩子回来,肯定得上门看看。 也罢,那就晚一日吧。 看着病歪歪的父亲,他生怕孙思成来个不告而别,毕竟出了这种事,劳心又劳力,他也不能说人家什么不该。 又隔了一日,齐威带着大包小包上了门。 对齐威上门,孙思成心里是有数的,到了淮南府,现在孩子也没事了,离开之前他本就打算给齐表舅诊诊,不说其他,母亲对这位表舅还是有亲情的,撇开他宠女儿无底线这一条,别的方面一般化是有的。 “思成,我爹听说你带孩子们回来了,昨日就催我过来看看,到了门口,远远见到大人过来,我就又退回去了,孩子没有受惊吧?这些补品带给几个孩子用。” 孙思成道:“这次算是有惊无险,当晚孩子就救回来了,路上耽误了几日,表哥,多谢你跟表舅的关心,孩子们都还不错。” “思成,打算哪日回永安府?” 孙思成叹口气:“我明日上门给表舅看病吧?无什么事就这两日吧?那边事情也多。” 齐威站起身:“思成,我就不打扰你了,这些日你也累了,好好歇歇吧,明日我在家等你。” 孙思成也不挽留,站起身送人出府。 昨日知府大人还请他今日帮其父母诊诊脉,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老二病没好,百草堂这几日忙的要死,阿妩的几个丫头也在里面,从马家出来,他就得去百草堂一趟,平安就留在府里休息了。 留在房间里的平安,好不容易趁霍止去了华寿堂,忙拿出背篓里的包裹,这是明叔帮他拿上来的,还放进一个背篓里。 本是担心万一衙门拿回马车,到时候凳柜里的东西不好拿出来,两日过去了,看样子衙门不是忘记了两匹马,就是压根没把马当回事,也可能是干脆卖师傅一个面子。 平安栓上房门,打开包裹,银票有,银锭有,金疙瘩也有,仔细一数,对绑匪来说这些钱就不算多,也可能财物本就在他们的大本营,这里不过是暂时落脚的地。 折合成银子差不多六百多两,当时灯光也不亮,一些普通的首饰他根本就没拿,包括一些沉甸甸的铜板。 几个玉佩,咦,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玉佩正面是青竹,反面是个“霍”字,难道是霍哥哥的?这得还给人家,就说临出门拿被子不小心裹一起带出来的。 倒是没有小姑娘的,肯定在小五媳妇那里,他没搜她的东西,那也不是个好的,嘴里嘟囔两句可怜,还不是帮着一起做坏事? 阿妩她们四个小姑娘家庭条件都不差,怎么可能一点首饰都不带,反正他救出人后,都跟清汤挂面差不多,那是一个干净。 六百两也是好的,他的十一个,不,十二个手下,偶尔也是要奖励一下,铺子和药丸分成都是一年一结,现在是没有的,之前手里的三百两也给了方叔买粮食了,他现在可是两手空空。 小虎现在可谓是过了师傅的明路,正式成了他的人,契也到了他手上。 收拾好包裹,又把玉佩放在怀里,干脆躺在炕上,回忆前晚梦中的胡道长,到底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真的道长来到他梦中? 那次葬了道长后不是梦见人离开了吗?离开了应该就是进了轮回。 平安释然了,肯定是这次自己用了阵法,却用的不够好,书上不是说了,摆阵的最高境界就是随手就可以布阵,手边的任何东西,一树一石都是你布阵的材料。 哪里非得用上阵盘这些? 布阵的所有用品,他师傅都派人帮他搞了一套好的,还单单买了一个小皮箱装着,买回来后基本没动过,以为日常不可能用到布阵,谁知道这么快就打脸了。 如果当晚那些人很快就进了屋,发现他们不在,肯定会和阿来那些绑匪一起追人,黑夜里他跑不快,后来干脆没有跑,如此,是不是真的会被追上? 看来,阵法还是要练的。 已经练过的十几阵都要练好,如今看来,困阵才是最简单又最重要的一种。 许多大阵现实中根本就用不上,而这种阵关键时候能救命的。 回想梦中学的阵法,感觉更加熟练了,闭上眼,想象着他正在城外一个一个布着阵,从没有过的熟练感,又让他生出那根本不是梦的感觉。 “平安少爷,二公子让你去客厅一趟,黄家人送礼来了。”小武过来说。 平安眼一亮,救了人送上门的礼是可以收的吧? “知道了,是黄大少爷吗?” “嗯,还有黄老爷,点明要见你,黄家夫人和两个小小姐也过来了,被二少夫人和小姐带去后院了。” 平安点点头,迈着小方步,姿态优雅,不徐不急。 小武看着心生自豪,九岁的小主子已经这样贵气了,再过九年,又该是怎样的风华? “师叔,您叫我?” 黄老爷眼睛盯着面前的这个孩子,娘哎,这孩子怎么如此俊秀又自带贵气?漂亮的孩子他看过成千上万,长的如此好的还真不多,长的好不算,小小年纪竟然这么的有智慧,孤身一人从六个绑匪中救出了好几个孩子,其中就有他的两个孙女。 “平安,这位是黄老爷,这位你见过,是黄家大少爷,黄家是淮南府城顶顶有名的积善之家,他们今过来是看你来了。” 平安弯了弯腰,行了一个礼:“平安给黄老爷请安,给黄大少爷请安。” “哎哟哟,这就是平安吗?我两个孙女可是全靠你才脱了险,当日我本也要亲自去接她们,奈何气急攻心,卧床不起,我那老妻到现在还下不了炕,哎。” 平安浅笑:“黄老爷,这不算什么,刚好遇上了,哪有不救的理?应该的,应该的。” “我们黄家也算是沾上点药,这也是缘分,二公子,我和犬子今日略带些薄礼,这份给孙家,这份给平安,千万要给我这个面子。” 孙思源连连摆手:“黄老爷,给平安的我就让孩子给接了,毕竟长辈赐不敢辞,我们孙家可不能收您的礼,哪里有白白收礼的道理?” 平安悄悄地瞥一眼他这位师叔,这哪里是不好交际?明明会的很,应该是不愿意抢大哥的风头,实则是个很聪明的人? 黄大少爷笑道:“二公子如此就见外了,俩孩子虽然是被平安救了,带后来一直被大公子保护的很好,我们黄家这辈子都记着孙家的这份恩情,我二弟两口子还在外面做官,要是孩子真的找不到,我们夫妻到时候怎么见他们?” 黄大少爷说完还擦擦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泪。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平安他今儿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193我治不了她 孙思成去过知府大人家,老人家都有这种那种的小毛病,他给人针灸一番,又开了些药,还没有出门,老人家脸色眼见的好了不少。 马知府跟他夫人直呼大公子乃神医矣。 只有孙思成知道,针灸确实有些用,但归根结底还是老人家本身没大问题,小病小灾的,身体肯定不舒服,年纪越大越怕死,这话是没错的。 他素有神医之名,本身就有光环。 针灸精的大夫还是很少,他一番操作下来,老人心里就有了变化,心里一松,人自然舒服了许多。 正如平安说的,这是心理战术,也是一种精神胜利法。 精神就精神,还叫什么胜利法? 真是个孩子。 费用是没收的,辞别马大人家,他转身又去了黄家,黄家人不错,这次又一同受了惊,孙思成深有感触,加上黄大少途中就请了他。 到了黄家,刚下车就遇上了从外回来的黄家人。 这才知道人家去了他家送礼去了。 黄家父子见大公子亲自过来给家人诊治,心里很是高兴,黄老爷更是对他徒弟平安赞不绝口,夸的平安是哪哪都好。 孙思成心里是受用的。 他一生唯一收的小徒弟能不好?只是再好人也是他家的,别人稀罕也没用。 黄家人走后,孙思源翻了翻礼,除了一些补品,就是一些补药,算算也值不少钱。 平安当着师叔的面打开礼盒,一袋金叶子,他喜欢,一袋银花生,份量还不少,他也喜欢,一盒十两一个的银锭,刚好二十个,这礼不轻。 还有一套笔墨纸砚,他们这个年纪用的,中等偏上的质量是有的。 “嗯,黄家人还算是做人,差不多四百两。”孙思源道。 送孙家的礼折合成银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这个礼不轻不重刚刚好。 礼送重了,就像是一次性买断恩情,礼太轻了,那会让人感觉黄家两位小姐的命太不值钱。 这父子是个人精。 “平安,都收起来,就当零花钱了。” “师叔,这不好吧?四百两太多了吧?” “多什么?如果不是你,他黄家就是花一万两银也难找回孩子,黄家有钱,但他不想一次性买断恩情,不然就不会是拿这点点银了。” 对孙思源来说,从小金银窝里长大的孙家二少,区区几百两真心的不多。 平安也只是假意推推,收肯定是收的,这礼他也当之无愧。 孙思成回来一问,也只是点点头。 下午他就没出门了,跟小徒弟细讲上午看过的两家病人的情况,师徒俩仿佛从没有经历绑票这件事。 这也让孙思源稀罕,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一个徒弟带带了。 霍止当然也知道了黄家送礼这件事,平安也是他的恩人,他还没有送礼呢,心里想着明日也让人多备些礼,平安既然喜欢金银,那就只送他这些,简单又实在。 平安知道他想的之后,忍不住笑了。 “霍哥,咱们是什么关系?还用这些虚礼?不必送,真的,送了我还不高兴了,我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但不喜欢你因为这事送礼给我,感觉变了味。” 霍止心里高兴:“也罢,哥哥就不送给平安了,日后到了江南,哥哥陪你四处走走。” 平安拿出玉佩:“霍哥,你看看可是你的?那日黑灯瞎火的,临行抱被子裹在里面,昨日才想起这事,一看有个霍字,感觉应该是你的。” 霍止喜笑颜开:“多谢平安,确实是我的东西,这次出门身上没带什么佩饰,这个是我祖父在我满周岁送我的,玉质不算多好,但我霍家嫡之才有,很是珍贵,平安,多谢你。” 平安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如果丢了会很遗憾的。” …… 孙思成再一次踏进齐家的大门,心里也思绪万千。 而当他看见齐表舅时,是真正的惊着了,人瘦的不成样子了,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五十不到一点的人,本来是走北闯南的人,现在有气无力地躺在炕上,孙思成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发酸。 “怎么瘦成这样?” 齐威心一酸,本想说父亲担心妹妹,又怕孙思成不高兴,忙道:“生病后心情不好,又吃不下东西。” 这确实也是真的。 “表舅,您醒啦?” “思成,你来了。” 孙思成发觉他说话的声音明显比之前含糊了不少,这表舅之前是个很利落的生意人,除了在子女方面拎不清。 孙思成在炕边坐下来:“表舅,别说话,我给您诊诊。” 齐山行叹息,慢慢闭上眼睛。 一刻钟后,孙思成写了一个方子:“表哥,让人跟着如意去拿药,之前吃的都停了,我来给他针灸几日,回头药好好给他吃,最好是送去永安府城,那里你家本就有宅子,说实话,我不可能一直呆这里给他诊治,但如果在永安,我有一个月的时间给他治疗,这么长时间,我有把握能治好他。” 齐威忙点头:“当然可以,只是中间我可能要两边跑,年底生意忙。” “无碍,宅子有人照应就行了,不一定非得你在。” 两刻钟后,如意跟着管家买回药,这边孙思成也收好了银针。 “表哥,药一日三餐不能停,如果可以,明日就跟我一起回永安府吧。” 齐山行睁开眼:“思成,能不能给娇娇看看,如果行,我让人接她回来,她脾气越来越暴躁,我怕是不是病?” “表舅,我看她根本没什么病,一直以来她都喜欢自以为是,喜欢什么人都围着她转,我不想刺激您,但您应该知道,因为她的自私,平安的祖父祖母在两年内相继过世,年纪还不到四十。 表哥,我走了,家里还有不少事,表舅,我劝您静下心来治疗,现在我还有把握治好您,如果您定要为一些不值得的事烦恼,说不定一辈子就会躺在炕上,且时间不会太长。” 他的话简单直接,对齐表舅这样的人唯有这样,不然他不怕。 死他应该是怕的,没人愿意年纪还不算老就丢下儿孙去轮回。 齐威抿抿嘴,跟了孙思成出去,父亲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在妹妹面前过于含糊不清,疼孩子也不能这样疼,如果一直严加管教,妹妹现在应该有和和睦睦的一家人,相公、孩子都有。 194回永安府 马氏带着馨儿跟孙思成一起回了永安府,二十日后,等相公处理好手里的事,就来永安会合,再一起回京城。 大伯哥手里的能人多,这件案子没结束之前,肯定是跟他住一起放心些。 齐山行父子也一起动的身,昨日孙思成走后,齐威一一分析给老爹听,他自己都越说越生气,难为他爹竟然还有想他们破镜重圆的念头。 这得有多大的脸? 之前是秀才你不珍惜,现在人家已经是进士老爷,是年轻的县太爷,你一个不能生育,还间接害死他父母的妇人,脚板想想人家都不会要,不找你要命就不错了。 齐山行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他女儿娇娇自然功不可没,还有一部分就是悔恨让他彻夜难眠。 明明自己的女婿,曾也是恭恭敬敬待他,当初自己一点没有帮他,可能潜意识里看不起他不过一个穷秀才,谁曾想今日一飞冲天,成了高高在上的县太爷? 县太爷不过七品,但年轻啊,二十七八岁,大好的光阴在等着他,你能说他将来就不会是五品或者四品?甚至可能更高? 女儿娇娇也是,明明可以做一个官夫人,现在却一意孤行害死了自己的两个女儿,不然就算是有些错,女婿看在孩子份上也会轻拿轻放。 上次见她,自己还没有说话,她就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不想想自己的错,就是怪父兄不该给她和离,孩子不该还给陈家。 不和离行吗?不行。 不还给陈家行吗?也不行,孩子自己愿意回,的确也是,跟一个疯疯癫癫的母亲,连个姓都没有,将来怎么办? 女儿还是太自私了。 齐威看着父亲,还不到五十的人,躺在车厢里里,被子盖着都不见什么份量,头发已经大半都白了,哪还是他曾羡慕仰慕的父亲? 马车跑的不算快,阿妩跟婶婶、妹妹一个车,平安自然跟师傅一个车,霍止是想跟平安一起说说笑笑,但孙思成在车上,就是拉他也拉不上来。 “平安,下个月可跟我去京城,京城比府城繁华的多。” 平安摇摇头:“师傅,我还是不去了,我想去秦师傅那,制药还得学,如果可以,您帮我带点东西给我父亲,他一个人也可怜,明年成亲就好了。” 孙思成笑:“你亲爹今年就是没成亲,张家也会请他,没你想的那么可怜,想带什么给他呢?” “师傅,回永安后我就让吉祥带着去成衣铺,里里外外给他来个一身新,一洗一换也成,其他倒没什么要带的。” 银子也给过了,不过这个没人知道,只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 “你爹明年成亲,你也不打算去?” “去干什么?他们两个没累赘不好吗?清清静静的两个人,何必让客人知道他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呢?” 孙思成后悔问这句话了:“平安,如果你去,别人羡慕他都来不及,哪里有这么可爱的累赘?” 平安看着师傅笑,少年的脸仿佛在发光,“师傅,也就在您眼里,我才是最好的,不过有朝一日,我定不会让你后悔收我当徒弟。” 孙思成轻笑:“平安,师傅从没有后悔收你当徒弟,你现在就很好,将来会更好。” 三日后,一行人到了永安府。 马氏带阿妩她们直接回了孙府,霍止则带着他的人去了附近的客栈,客栈还是方便一些。 刚进医堂,孙思成和平安就被万长生吓了一大跳。 短短几日,他仿佛变了一个人,瘦了许多,脸都成了锥子。 “爹,你生病了吗?” 万长生眼一热,旁边孙宏宇就说,“平安,去后堂说。” 一到后院,孙思成也皱眉问:“怎么回事?” 孙宏宇道:“府城不知道谁传的,说你女儿跟平安都丢了,长生着急的要死,要出去寻,我拉住了他,没有方向的去哪里寻?这才几日功夫,硬生生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万兄弟,的确是我女儿跟侄女丢了,同时丢的还有两个小姑娘,不过当晚就寻回来了,我在淮南府给几家人看病耽误了行程,实在不知道给你们造成了困扰,对不住。” “不是平安吗?” “不是,牵扯到一些事,暂时还不方便跟你说,衙门已经立了案。”不告诉家人是平安的意思,他觉得没必要说出自己冒了险,除了害家人受惊,没什么好处。 万长生松了一口气,儿子没事就好,这几日他回去都住在主院,跟梅娘说自己得了风寒,生怕传给小闺女。 “爹,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万长生笑了:“没什么对不起的,当爹娘都是这样,只是这几日让你叔爷爷受罪了。” 平安忙跟叔爷爷请罪,孙宏宇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不然方霄不会带了许多人出来,收到信后又当日回了谷。 但既然大公子跟平安说没事,那就没事。 “思成,昨日医堂送来一病人,左小腿伤了好几日,如今人发热不说,伤腿又红又肿,还有点发紫,我担心腿保不住,人也保不住,我是有心让他截肢,但还没有提出完整的建议,那年轻人就不同意,我只能给他用些药。” 孙思成皱眉:“堂叔,可知道他家的住址?如果可以,让他家人送他过来,我给他看看。” “知道,我这就让人去叫。” 平安小声道:“上次我们出发前已经制出了酒精,完全可以给这人用,师傅,让小武去取些来。” 孙思成点点头,酒精不是其他药方,没什么害处,最多是没什么效果。 很快小武就去了庄上,因为骑马,来回不过半个时辰。 那个伤患也很快过来了,原来家就在集市不远,腿是被东西不小心砸中的,一开始觉得腿没折,弄些药敷敷就好,没必要来医堂花银子。 谁知道两日后,人竟高烧不止,伤口处也又红又肿,这才着急来百草堂。 孙思成让人把伤者抬到急救处,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到现在还没有退热,人都有些迷迷糊糊了。 孙宏宇道:“思成,里面肉都有些坏了,昨日来时不比现在差,看来药起了些作用。” “师傅,叔爷爷,骨头没折,伤也不算多重,是不是伤他的东西有了铁锈或者其他脏东西,这才感染了。” 孙思成点点头:“如意,你先给他伤处用淡盐水清洗,平安,你用酒精浸泡手术工具,我等会将他化脓的地方开一小口,挤出脓水,堂叔,您去开些消炎镇疼的药,今晚就让他住这里,我跟如意看着。” 195郑秋阳找来 “师傅,晚上我跟如意在就行,您回去歇着。” 孙宏宇看着平安手上拿的密封瓷罐:“这里装的就是你们说的酒精,真有那么好?” “叔爷爷,效果绝对是好的,但这个人拖的时间够久,腿部都有些不好了,治疗效果就要打折了.” 孙宏宇眼睛一亮,盯着孙思成:“思成,这个酒精效果要真的好,如用在军营,那会救许多人,是个功德无量的事。” 孙思成笑:“堂叔,首先这酒精刚制出,并没有试过,需要时间验证,再就是,” 他看平安轻轻的摇头,这是不想他说。 “再就是,我也得想好通过什么途径送过去。” 孙宏宇道:“思成,暂时不要对外公开,等验证过后,我直接去信给大将军,由将军派人跟你接洽,这样不会有人图你的功劳。” “也好。” 只是原本是平安的功劳,一而再,再而三由他这个师傅代领,这让他心里不舒服。 平安太小,又有两个父亲,这也是实情,怎样都不好。 孙思成给这个伤者仔细检查,真正说,伤本身并不严重,骨头根本无事,因为感染,现在一截腿发黑,看着都吓人,肌肉能不能复原,孙思成三人心里都没底。 伤者是家中独子,父母、妻儿都守在外面,一个个红着眼。 包扎的事有平安做,孙宏宇一边看着。 孙思成则出去把具体情况跟他家人细讲,好的坏的都说了。 他家人虽然悲伤,但也感激不尽,原本无望的事,现在有了五成可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孙思成让家属留一人贴身照顾,他自己也留医馆过夜,一有不对,立马叫他。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伤者父亲跟娘子立马都说留下来。 最后还是公公坚持要儿媳妇回去照顾小孙子,有大夫在,一个人也够了。 平安也不在坚持,好些天没回去了,虽然给了母亲他出门的理由,时间久了她还是会担心。 孙宏宇没多说,这两日他担心平安也没休息好,年纪大了,精力就是差多了,说再狠也没用。 傍晚,梅娘见三个人都回来了,相公脸色也好了许多。 “平安,师傅铺子的事处理好了吗?暂时不用出去了吧?你妹妹都想你了。” 平安笑:“曦儿知道想哥哥了?我怎么有些不相信呢?” 四个多月的小姑娘开始认人了,平安伸手抱她,她转过身扑进娘亲的怀里,不时又转过小脸偷看着他。 平安逗她乐,不一会小姑娘就咯咯笑起来,声音脆生生地,万长生喜的合不拢嘴。 喜梅很快就做好了饭菜,有荤有素,平安拿来了米酒,给叔爷爷和爹一人倒上一碗然后乖乖的坐在万长生旁边。 万长生心里倍有面子,大儿子伺候他喝酒,小闺女一旁笑眯眯地,娘子忙来忙去。 日子一直这样过,就美的不得了了,他没有多大的心思,就这样和和睦睦就好。 餐后,万长生抱女儿去洗漱,孙宏宇让平安陪她遛溜弯,平安心知,叔爷爷这是想问问他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本没打算瞒着叔爷爷,不想告诉父亲,是怕他控制不住告诉了娘亲,哪怕事情再没有错,没有哪个父母会喜欢自己的孩子去冒险。 孙宏宇听了平安说了详细经过,他久久没有说话。 “平安,你胆子太大了些,可知道这样很危险?你这次是幸运成了,那样的人,基本都是心狠的,万一自己也出不来怎么办?可想过你爹娘,其实这些天,不光是你爹着急,就是叔爷爷,也着急上火睡不好,不然我今晚就会直接住医堂的。” “对不住,叔爷爷,当时情况紧急,师傅已经慌了心神,我不敢想象,要是阿妩和馨儿真的找不回来,他会怎么样? 其次,我年纪小,长相不差,那些人容易上当,我会简单的毒,会藏好解毒药,只要不迷晕,我就有翻盘的可能,叔爷爷,师傅骂了我,先生打了我,我知道他们都是害怕,可我没有后悔,所幸我成了。 就是这件事叔爷爷不要告诉爹娘,我不想他们操心。 还有就是,这次抓的几个全都是医药大户的孩子,他们想干什么?听说知府大人已经上报大理寺,就担心是那边” 孙宏宇一震:“如果真是这样,实在是狼子野心了。” 抓住这些医药大户家的孩子,以他们为筹码,好换取大量的药材,这样一旦战争全面展开,大周的士兵就会缺药,缺药就会死人,死人就会没有战斗力。 老天! “叔爷爷,您别急,知府大人已经很重视这件事,重视就好。” “是啊,谁都不想战争爆发,战争是要死人的,我也不想再去战场,好好教会你爹,然后安享晚年。” 平安没吱声,如果战争全面爆发,大将军很可能会再招叔爷爷回去,叔爷爷也不忍拒绝。 这不是他想看见的,短时间还好,再来个几年,叔爷爷就真的老了。 五日后,年轻的伤者满脸笑容,在家人的环绕下离开了医馆。 他的伤腿已经转化成基本正常的颜色,目前已经能拄着拐走几步了,孙思成断言,不出半个月就可以正常走路了,只是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担重东西。 这等于是救了那家人的命,隔日,年轻人的父亲就带着子侄敲锣打鼓送来了锦旗!“妙手回春”。 一时间,永安城大街小巷都在传大公子的医术,那真是杠杠的,要是能一直留在永安府就好了。 孙思成、孙宏宇几个人简直欣喜若狂,这酒精简直神了。 孙宏宇恨不能立马写信告诉大将军,但耐不住孙思成想再试试一段日子。 医术上无小事,尤其是准备给军营用,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孙宏宇当然不能说他谨慎不对,但也不妨碍他悄悄的先写好信,又偷偷的跑去镖局打听,什么时候方便去边城。 孙思成并不是不知道堂叔的这些小动作,酒精的好处毋庸置疑,绝对是有用的,但平安提出的药棉的处理也很重要,药棉跟酒精简直就是大夫跟助手。 大周的大夫也用棉,但基本不另外处理,只要看起来干净就行。 还没等他想明白如何让人去收棉花,郑秋阳千里迢迢找来了。 196大理寺来人 孙思成把人带去酒店,医馆后堂太小,不方便招待这位大公子。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路过吗?” 郑秋阳一脸委屈:“你哪里看出我是路过?我是千里迢迢,吃沙咽灰过来的。” 孙思成皱眉:“至于吗?今年药材产量还不错,没怎么减产,再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在我自己用量够了的情况下,肯定以你优先,你还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思成兄,不找到你,我心里不踏实。” 郑秋阳苦笑,他还是太大意了,有几个州府的药庄,这些年在其他几个堂兄弟手上管理,往年也还可以,谁知道今年有几个地方他们疏忽管理,药材产量是减了不少,加上又多了边军六成供应,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这些地方前些年本一直在他们父子手上,前年祖父不耐烦他们一直以来的纠缠,分出去一些。 现在好了,事情出了,祖父懊恼不已,可懊恼有什么用? 父亲发了脾气,产业也收回他们父子手里,可这缺口实在有些大,外面药材市场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价钱高了不少,许多药商还捂紧了药材,暂时少量对外抛售,抛售的药材质量还很一般。 孙思成对孙家今年的产量质量心里都有数,没有了边城的供应,自家医堂最多用了一半,囤上二成以备万一,多余的三成还得对外销售。 卖给谁不是卖?同样的价钱,他情愿卖给郑家,毕竟这些药用于边城军营。 “郑大公子,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签个补充协议,价钱就市场价格,我的质量可以说比一般人家的药材都好,但数量方面我暂时不能给你太多,我自己需要的数据还没有完全统计出来。” 郑秋阳大喜:“思成兄,你日后就叫我秋阳,叫什么郑大公子多见外? 你家的药材质量是公认的好,比外面市场好上许多,我也不能占你便宜,会按市场同等质量的价钱给你,只希望思成兄除了自己用的,剩下的全卖给我,不瞒你说,今年我堂兄弟管理的几个产业减产了许多,唉。” 孙思成这才明白,为什么郑秋阳这样神色匆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秋阳,今年情况还算不错,但如今十月初,较之往年,气温多少有些不同,具体我也说不好,你还是要多做准备。 尽可能多收药材,囤好边城的货,剩下的再你自己回春堂用,不是我多嘴,供应军营,好处多多,但比其他该注意的地方也多,不仅仅是今年的,你还要想着明年的货。” 郑秋阳满心感动,大公子就是大公子,心胸开阔,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多谢思成兄,我会放在心上的。”他也考虑到这些,但也没有太上心。 孙思成这样一说,他也担心起明年甚至后年的药材产量了。 为让郑秋阳宽心,孙思成在保证自家利益的前提下,跟郑秋阳签了一个供应协议。 郑秋阳忧心忡忡而来,心满意足而去。 半个多月后,平安正跟霍止酒楼宴别,吃了这顿饭,明日一早霍止就准备带人回江南,镖局人已经请好,那边祖父也来了信,回在途中接他,已经十月下旬,永安府已经穿起了薄袄,一个半月又是新年了。 这顿饭只平安跟霍止两个,谈谈天,聊聊事,昨晚跟师傅和先生已经请过假了。 一个九岁,一个十六岁,两个人吃着聊着,相谈甚欢,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平安,有空一定去江南找我,我带你去周边玩,再带你去江南书院转转,我兄长就在里面,不过他已经是举人,三年后参加大考,不出意外的话,华寿堂将来是我继承,真是头疼。” 霍止龇牙咧嘴,一脸表情,成功地逗笑了平安。 “霍哥,我肯定会去找你,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一起去这天下到处走走。” “扣、扣、扣。” “进来。”平安朗声道。 小武进来:“平安少爷,大理寺来人了,白知府带过来的,一同来的还有淮南的马知府,大公子让你们现在就回去。” 平安站起身:“还真是巧,迟一日你就回去了。” 霍止扬扬唇角:“现在也好,不耽误我明日动身,走吧,早些了结好,此事非同小可。” 平安点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事让师傅很是不安心,早已经飞鸽传书给京城,这边阿妩和馨儿根本不敢再上街,家里护卫多了许多。 平安跟霍止这边住家赶,那边张瑾平把孙思成拉到一边。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两位大人在呢,我们一边嘀嘀咕咕不像话。” 张瑾平不以为意:“这有什么?老友见面话当然多,孙先生不在陪着吗?思成,我问你,一会来的就是我那外甥?听马知府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可真有那么好?” “瑾平兄,首先孩子现在还不是你外甥,其次看样子你还不相信我徒弟真的好?老话还是没错的,后舅舅就是不行。” 他话音没落,张瑾平“啪”的一巴掌落在他肩膀。 “你说你这人,还不知道我张家为人?按理,平安应该跟他亲爹回去才是正理,还是你这边做的不给力,拉你出来没别的事,等下孩子来了,多帮我这个舅舅说些好话,腊月他们成亲,我就是他正儿八经的大舅。” 白知府看两人背影亲亲密密不以为意,张家跟孙家关系一直好他是知道的。 “白兄,听说张大公子的父亲这次又升了一级,这个大公子本人也升了品级,可谓是双喜临门。” 马知府一脸羡慕,他在淮南府六年没挪窝,调京城是难上加难。 白知府点点头:“确实是,张家父子为人都不错,听说二公子也是不错的,就在庐阳任职,真正的一门三进士。” “啊,老天爷有时候还真是偏心。”马知府更是一脸羡慕嫉妒恨了。 他辛辛苦苦多年,四十多岁才熬到了如今的知府一职,父母风烛残年,随时都可能让他回家守孝,一孝就是三年,二孝就是六年,他真是不敢想象。 很有可能自己就止步于此了。 197原来是他 平安跟霍止下了马车,到了书房门口,书房门开着,似乎是等着他们过来。 两人走了过去。 孙思成道:“平安,霍止小公子,马知府你们都见过,这位是白知府,这是京城大理寺张大人,他们来问你们一些事情。” 平安跟霍止忙行礼。 “平安(霍止)请各位大人安。” 张瑾平从两人一过来时就紧紧的盯着小男孩,真是俊啊,他爹爹就因为俊,被自家妹妹一眼相中。 这孩子现在就比他爹俊雅许多,长大不知道会祸害多少小姑娘的心。 “快起来,快起来,不必多礼,平安,霍止是吧?坐着聊,坐着聊。” 张瑾平态度和蔼,笑容可掬。 马知府、白知府都瞥了他一眼,这还是小张大人?典型的京城公子哥,大大咧咧的,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现在对俩孩子这样客气? 先问的是霍止。 霍止把他从被绑架,到被平安救出,甚至明日准备回家的事都说了一遍。 张瑾平亲自做了笔录,他写的又快又好,等霍止说完,他差不多也写好了,霍止签了字。 平安只得又重新仔细说了一遍,但愿这是最后一次了。 白知府早就听儿子说过孙思成这小徒弟,年纪小小,很是沉稳,却不料还这么胆大心细。 这样的人,要生在大户人家,将来准是会惊才绝艳的,可惜了,生在普通人家,不过好在大公子是真心爱护。 张瑾平记好笔录,满眼都是笑意,这么好的孩子,不愧是他外甥,像他。 他又轻言细语地问了几个问题,平安都尽可能地回答了。 “平安,最后一件事,你能从房间出来,为什么当日半夜,另一伙人却怎么也进不去,只在院子外转,说是遇上了鬼打墙,你可知怎么回事?” 平安看看师傅,见他点点头,就按照三个人之前说好的,还是曾经救过的陌生老爷爷教的,一阵简单的困阵,并不能管多久,也不很难破,只不过夜深,黑灯瞎火的很有用。 霍止从没有想过这些,现在听到他的朋友竟然会这个,满眼都冒星星。 如果他能把平安带回去就好了,可惜不能。 张瑾平也大惊,他的外甥竟然会这一手:“平安真厉害。” 最后,平安也签了字,跟霍止退了下去。 他带着小武大武把霍止送回客栈,已经下午,再一个时辰他也得回庄上去。 霍止依依不舍,“平安,明日我就不跟你告别了,天一亮就准备动身了,再相见不知道是啥时候,一定不能忘记了我,我会想办法找你,你也尽可能去江南找我。” 平安笑眯眯点点头,他没告诉面前这个朋友,明日一早他会去城门口送他的,各种吃的他都准备了一些,不值钱但是他的心意。 这边书房,张瑾平道:“通过这八个人犯的口供,可以确定的是边境外族人在搞鬼,而且可能还不止一批人。 他们供出的路东家,一查户籍,根本查无此人,这附近州县如果姓路的一一排查,不是短时间就能排清的。” 孙思成苦笑:“那我们这些做药材的人,岂不是要时时担心?” 张瑾平道:“我已准备报上去,这不是小事,这样做的目的不言而喻,如此边境得注意了。” 马知府、白知府都沉下了脸,大周好不容易平静这些年,没人希望战争再起。 “思成兄,我可能还要在这里待上十天半个月,能不能就住你这,放心,其他人都住客栈。” 孙思成看他挤眉弄眼,没好气道:“说好了,我这里只是粗茶淡饭,没什么讲究,还有,现在十月下旬了,最多半个月我就会回京城,到时候你如没走,我可不会奉陪。” “一道走,一道走,两位大人,你们就回去吧,我就在这里住了,有事会去衙门找你们,马大人,这事你也尽了不少力,回头我会报上去,不会没了你们的功劳。” 两位知府大人站起身,有了张瑾平这话,他们也松了一口气,有功更好,无功劳有苦劳也不错。 等两位走开,张瑾平扒着孙思成的肩。 “思成,腊月我妹妹成亲,我这外甥怎么也要带回去,是吧?” 孙思成摇摇头:“我徒弟说他不过去,怕影响他爹的亲事,说什么一对新人多好,干什么让人知道后面还有一个大拖油瓶,唉。” 他的眼睛瞥瞥张瑾平。 “这是什么话?这么俊秀的孩子哪里找?我妹妹今年都二十好几了,有个现成的大儿子不是更好? 何况这么的有出息,思成,这次没有平安,这几个孩子怕都被人带走了,今后回不回得来另说,被敲大笔竹杠是肯定的,人还不一定放回来,时间久了,即使放回来,名声也坏了,幸亏我外甥啊。” “你要不要脸?别忘记了你妹妹还没有成亲,现在平安还不是你外甥。” 张瑾平嘻嘻笑:“不过迟一日早一日罢了,思成兄,这些日你尽量帮我们增进感情,这孩子我喜欢,我张瑾平能喜欢的孩子可不多。” 孙思成往外走:“我说你住客栈多舒服,我这环境可不算好。” “不走,就在这里,住哪个房间我自己找人铺炕,这里我只带莫言,两人一个房间够了。” 平安这孩子真的激起了他浓厚的兴趣,这么小的少年,竟然以身诱敌,还捆住了六个拐子,赶走了马车,带走了人,知道去别的县城求助,而不是往永安府跑那样很容易再被抓。 平安不知道这张大人心里所想,如果知道,肯定说他想多了,自己只是夜里没什么方向感,跑错道而已。 次日上午,平安继续在书房听先生讲课,这才知道昨日那人竟然是亲爹将来的大舅哥。 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先生说人已经在孙府住下,只不过现在去了衙门,半个月后会跟大公子一起回京。 如此未来这些天,可能会经常见面,孙文让平安尊敬点就行,不必过于客气。 198孙宏宇去信 绑匪的事自有官府管,孙思成一门心思验证酒精,同时也每日最大程度上蒸馏酒精产量。 另一边,藕师傅也带人大量酿制白酒,这样成本会降至最低。 这些事住孙府的张瑾平都不知道的。 张瑾平每日也忙到不行,基本都早出晚归,很少跟平安见面,偶尔早回,平安下午又在百草堂学医,这让他跟孙思成抱怨过几次。 孙思成随他滴咕,他的心思都放在酒精上,堂叔日日找他,酒精的作用基本毋庸置疑。 他迟迟未松口,是不愿意孙家再独占小平安的方子,良心上不允许,上次两个急救法已经给孙家太多的好处,还挣来了一个五品员外郎。 这事跟孙文、万里商量,孙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因就是平安还是小了,明年八月底才十岁,酒精到了边城,效果好迟早会传遍大周,最大程度上能保命的东西,价值不言而喻。 朝廷也迟早会赏赐,如果不奖给平安本人,那会给哪位父亲呢? 一日,孙文把这事告诉平安。 平安笑了:“我还是孩子,这些都无所谓,先生,要不就说您跟师傅一起想起来的吧。” 孙文心里一暖:“傻孩子,先生是文人,从不懂医,这样说会让人置疑的,不行就报你跟你师傅两人的名字吧。 就说是你无意中想出的,然后你们师徒一起想办法搞出了机器,无数次才成功的。 短时间不会有什么,等大周传开了,朝廷可能会有表示,落你身上也罢了,如果因为你小,可能要落父亲身上,你想好落谁身上好。 老实说,真要这样,落你亲爹身上好处多些,你继父学医,用处不大,不过为避免他心里不舒服,你要提前跟他说开了,也可以让孙军医去说,这不是咱们能决定的,到时候还看朝廷的意思。” 平安点点头,叔爷爷写信报给大将军,等事情成了,也得明年二三月。 时间足够了。 回头他跟叔爷爷一起把这件事跟继父说清楚,朝廷赏不赏是他的事,赏给谁也看他高兴,别人是不能揣测的。 “先生,这样也行,只是对先生一点好处都没有。” 孙文轻笑出声:“平安,你如希望先生高兴,后年二月你好好县试府试,争取考个好名次,先生比什么都高兴了。” 平安点点头:“先生,我会努力的,年后我会传您一种算术,胡师傅教的,之前我不是太懂,这一年经常悄悄的琢磨,如今差不多了。” 孙文大惊:“不是表格法吗?还有别的?” “先生,表格是一种,还有一种听说还是海外传来的,学会了更加方便,但大周现在没有,可能只能自己用,而且不说别人根本看不懂。” “好,平安,这个先生喜欢,等闲下来咱们再学,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酒精的事,如果你同意刚才说的,我会跟你师傅还有孙军医沟通,回头你继父那,也由我跟孙军医跟他说,不用你出面。” 平安摇摇头:“跟我爹说不着急,回头腊月我跟叔爷爷一起跟他讲,应该没事的。” “如此也好。” 平安亲自讲避免了他们父子之间的尴尬,天天见面,没必要由先生来说。 孙文一想也是,是他着相了。 次日,孙文把这事跟孙宏宇和大公子一说。 孙思成当然没意见,孙宏宇则直点头,声称这样最好。 当日下午,他就找了军营特别的驿站通道,把信传了出去。 如今快十月底,边城一来一去,一下不耽误都是两个月,起码明年正二月收到回复。 过几日他就把此事悄悄的跟长生说好了。 长生这个人他清楚,不会在意这些的,何况人家确实是平安的亲爹,儿子已经让给你一大半了,还能怎样? 再说,这些也只是他们几个人的揣测,将来赏不赏还是未知数,圣意是不可违的,他说该赏万长生,常春风也没办法,反之也一样。 十日后,孙思源过来,很快兄弟俩带着孩子和马氏准备回京。 酒精的事已经说好,平安把一个大包裹托师傅带给亲爹,里面是两套衣服和一件披风。 继父跟叔爷爷也一人做了一套,倒不是他小气,母亲早已经给全家都备了过年的衣服。 等师父一走,他就打算进谷,小年前才回来。 先生年底是没时间跟过去,但也说好小年后教他新算术法。 二强他们进谷这么长时间了,平安也很是想他们。 孙思成见徒弟真的不想进京,也就随他,过年京城根本没时间看书学东西,走亲访友的,何况亲爹还要成亲。 不如留下来跟着秦师傅,周恒也在谷里,每日还能抽空读书。 酒精的事估计正月底二月初边境会来人,所以过了初七他也会动身过来。 张瑾平看不能带大外甥回去心里很是遗憾,不过也没法子,孩子不愿意,思成也说跑来跑去耽误学习。 那就这样吧。 他这个大舅算是稳稳的了,去京城认亲不过早晚而已。 十一月初六,孙思成在徒弟和孙文等人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阿妩也透过车窗,偷偷的看着这个小师哥,少年身子挺直,冷冷的风,一点没让他缩头缩脑,越发的高大起来。 没有这个哥哥,现在自己跟妹妹怕是早已经落入敌手,这辈子肯定是毁了。 师傅走后的第三日,平安告别爹娘、叔爷爷和先生,带着大武、小武,没等方霄来接,一大早就动身进谷。 这次进谷,他还悄悄的买了许多冥衣冥被,纸钱香烛。 他不清楚道长会不会收到这些,打听是打听过,别人也只说天下鬼魂都一样,都需要这些东西,不然在阴间就寸步难行,直到投胎转世。 他不知道胡师傅跟那护卫是否已经投胎转世了,但不亲自去他们坟前烧这些,他心里一直会觉得少做了什么。 二强见到平安时,直接哭出了声,其他几个也眼泪汪汪,包括林峰都红了眼。 平安看着他的这些人,夸张地直摇头:“老天,你们怎么长这么快?我让人给你们每人做两套新衣服,但愿不要小了。” 小主子的话让大家伙开心起来,一个个都咧着大嘴乐。 这几个月,他们可是每日除了一个时辰的读书,其余时间全部用来练功,踏雪心经他们都练了,简直羡慕死其他人。 连功夫最差的元清都会了一些,好是谈不上,但遇上坏人,逃命还是成的。 几日后,小武、林峰陪着小主子,悄悄的下了谷底,到了对面山上的坟墓前,认认真真磕了几个头,添了新土,烧了带去的冥被冥衣,纸钱烧了许多,应该足够在阴间畅通无阻了。 199两年后 时光飞逝,转眼两年过去。 这两年简直一言难尽。 去年正月底,大将军派军药司司长管平从北境过来,直接跟孙思成对面洽谈。 管司长在这边住了十日,亲眼见证了这酒精有多好,简直欣喜若狂,当即跟孙思成签订了合作协议,每年暂定十万瓶,约五万斤。 因为五六斤白酒才能制一斤酒精,加上运输费用,双方暂定一两银两瓶,两瓶就是一斤,瓶子尽可能返回,少量破损忽略不计。 如果遇上特殊时期,粮食上涨,白酒上涨,价钱临时再议。 双方对此都能满意,对军营而言,一瓶酒精不过五百文,可以用好些伤者,等于能避免好些伤者的感染死亡,作用之大,简直难以言表。 孙思成也很满意,很快他们自酿的白酒就能出来,到时候一斤成本不过二三十文,如此一斤酒精成本不超过一百文,除了运费,一斤净赚八成。 光这一门,一年就是四万两白银净收入。 因为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很快就会传入西南大军,东南大军,还有大周各个医馆。 这些地方保守估计,一年不下于二十万瓶,十万斤,净收入又是八万两。 每年至少十二万的收入,孙思成坚持跟平安五五分成,不然他宁愿不做这门生意。 当然这是恐吓平安,酒精已经跟军营定了协议,哪里容得你不干? 平安最后无奈,坚持只要四成,还非得把自己的两成抽出来,一成收入给先生、明万里、方霄几人平分,另外一成则用来养自己的这些人,既然有了收入,就不应该再让百草堂代养。 这些人以后还会增加,长大以后还要成亲买房,这些都要有银子。 孙思成自然也同意了。 小徒弟自己年收入不低,他想自己养自己人随他去吧。 半年之后,各路大军都纷纷跟孙思成签订协议,各大医堂也少量来订。 一年预售量达到二十万斤,一时间,孙思成孙大公子风头出尽,人们也都知道了这其中也有他徒弟的功劳。 不少人都羡慕嫉妒恨起来,人家小徒弟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竟然想到了这个。 孩子嘛,不是应该想好吃的吗? 平安跟叔爷爷腊月底就找到万长生,三个人细细谈这件事,孙宏宇各方面分析给他听。 万长生笑了,这有什么?真的有赏赐,他一个学医的,能有什么用?最后朝廷说不定就随而便之算了。 这点常春风不一样,首先他是平安的亲爹,再就是人家是正儿八经科举出身,说不定对升职有好处,平安也是他的嫡长子,如此对平安没坏处。 去年底,因为西南、北境战争都频繁起来,较之往年更甚,但也没有七八年前那么厉害。 就是这样,酒精的作用已经很是明显,几乎被人称为神酒,要知道这酒烈到几乎能喷火,这还是酒吗? 受伤的人死亡率低了许多,各路大将军纷纷上书给孙思成和平安请功。 朝廷当然喜欢,皇上当然喜欢,年轻人是国家的根本,没有人,一切都白谈。 前年的两种急救法,刚封了孙一南五品员外郎,这次直接封孙思成一个军医部五品郎中的虚职,可以不用上职,但拥有正五品的权利,赏赐力度确实不小,其他一些就不提了。 平安情况特殊,但架不住皇上心情好,让人一调查,孩子才九岁,这方子最初就是人家想起来的,草图也是人家画的。 皇上一高兴,封给平安一个小昭武校尉,正七品,一个同样有月银的虚职。 平安真是哭笑不得,一年二三百两银的年俸也是好的,说到底不过是皇上一时高兴的产物,过后怕就忘记了。 大周朝廷还挺会鼓励人心,虚职给了,没什么实际讲究,一年几百两,十年也就两三千两银。 常春风收到了圣旨,圣旨道他生了一个好儿郎,品级往上升了一级,从六品,官职暂时没动。 常春风懵了,这简直是喜从天降,官升一级是好,让皇上有印象了更是好事,一时间,旁边的人说不尽的羡慕嫉妒恨。 常春风的事从不瞒人,稍微爱八卦点的人都知道他的过往,同情他的同时,又羡慕到不行。 朝廷自然也没忘记万长生,毕竟平安主要住这边,赏了梅娘一个七品孺人,很是夸了她和万长生育儿有方,把梅娘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皇上又赏了他们五百两明晃晃的银子,说了不少鼓励的话。 万长生本以为不关他的事了,谁知道朝廷还是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银子固然好,圣旨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 一个酒精方子,一个白酒方子,可谓是名利双收。 过了皇上的明路,就是做白酒生意旁人也无话可说。 这是平安没想到的,连孙思成都没想到。 很快酒精作坊又加盖两个,白酒作坊同样加盖,都在梅娘住的药庄,由明万里全面负责酒精的事。 今年初,平安跟师傅一年中有大半都住进了医谷,读书除外,大半时间都用来学医、制药甚至活体缝合。 此活体就是人工饲养的兔子、仔鸡等等,山上猎的许多小动物也是先用实验。 平安不再藏础,在这方面展示他惊人的天赋。 这让孙思成欣喜若狂的同时,又为自己这方面远不如徒弟的天赋而无力。 平安这两年加大了他手下十二人训练的力度,各人侧重点不一样而已。 整个大周,这两年有一半的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干旱,不算很严重,不至于没有喝的水,不至于颗粒无收。 但因为粮食的减产,价钱翻了两倍不止,二十多家卤味铺关掉了一大半,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剩下的铺子陆陆续续都要关门。 这让平安有些心疼,光他一年至少损失六七千两以上,这不是个小数字,可有什么办法呢? 没有原材料,也没多少人舍得吃了,明年还不知道啥样,能活命还不用逃荒就很不错了,卤味就算了。 但他囤的粮食还有师傅帮他囤的粮食,卖了一大半,也赚了不少的银。 十五岁的二强牛高马大,这两年月银是表弟给了,并不仅仅是每个月固定的数,根据每个人的表现好坏,还有浮动的奖励,最多一个月就有三四两,最少也一两朝上。 这两年他存了六七十两,两个月前跟姑父一起回老家参加大哥的婚礼,这些银子全带了回去,路费是表弟另外给的。 那次一回去,多的是人上门给他提亲,吓的他连忙跟爹娘说自己三年内绝不定亲。 大嫂就是孙大夫的女儿,也是县城不错人家的姑娘。 他可不想随随便便找一个不识字的姑娘。 他二强要人品有人品,要功夫有功夫,凭啥要找一个不满意的? 再说了,平安答应过,他手下每个成亲的,都给六十两的成亲银,另外安排住的地方。 200县试了 过了年,二月二就是县试了,县试是要回户籍所在地的。 正月十五一过,孙文就陪着平安去焦县,同行的自然有二强、林峰、小武、大武。 元清这次也考试,他还要回老家,平安就安排童林、青石几个跟着。 万长生本是要陪着儿子的,平安考虑妹妹还小,爹现在正跟着叔爷爷学医,先生又答应陪着去,就不让他跟。 万长生想想也就答应了,孙先生最是沉稳的一个人,有他跟着孩子,确实是放心的,比起他自己更合适。 平安是很希望娘给继父生个小子,自己再孝顺,到底不是亲生子,古代还是很重视男孩的。 但妹妹快三岁了,娘亲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药膳也吃了不少,师傅说这个急不来。 亲爹成亲一年多,听说前不久生了一个女儿,他从没有去过京城,也没看过继母,不过继母给他寄过四季衣服,也算是有心了。 去年底师父回京过年,他就托师傅给他带了年礼回去,也给小妹妹带了小金锁、小金镯子,如此也就差不多了。 大妹妹曦儿,如今两岁半了,会说会笑,小嘴巴巴的,特别粘他,也同样很讨他的欢心。 他每年给曦儿存上两百两,银子就放在母亲那,虽然不多,但也是他的心意。 八岁起,他就没跟爹娘细谈他的收入,他们也从来不问,这两年每到年底,他会给他们五百两作为家用,如何用他是不管的。 给叔爷爷每年二十两孝心银,平时偶尔也给他买些衣服点心什么的,孙宏宇都笑眯眯接了,嘴巴咧到了耳根。 他不缺钱,但稀罕的是孩子的心意。 正月二十傍晚,孙文带着平安他们住进了孙大夫早已经定好的客栈。 一间上等房,两间中等房。 到县城的次日,孙大夫跟大强表哥一起到了客栈。 平安已经四年没见过大表哥,当年十四岁的少年,早已经高大健壮,一袭长衫,沉稳大气。 二强兴奋地走到大哥身边,虽然分别才两个月,心里也很是想念。 平安跟孙大夫打过招呼,见他跟先生谈起来,忙跟表哥聊起来。 大强表哥跟着他岳父学医已经三年了,寻常小病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遇上复杂点的病灶还是不行。 平安笑道:“大表哥,这很正常,一个好的大夫不学上十年八年是不行的,你这算很不错了。 外祖父他们怎么样?大舅二舅他们呢?” 大强笑道:“他们都不错,只不过这两年气候不好,二叔生意不好做,去年就回家了,现在跟爹娘一起上山采药,祖父说等好一些再开铺。 你三表哥今年快十二岁了,比你只大两个月,这次县试也会试试水,不过他要等考试前两天才过来,到时间就住我那小院。” 大表哥的小院就是平安送他的新婚礼物,只是一进的院子,正房五间,厢房几间,前后都有院,价钱不贵,万长生亲自过来买的,花了八十五两。 这次平安来考试,大表哥本是要他住小院的,但平安考虑先生住着不方便,还有二强四个人。 三强他几乎不记得了,小时候就见面少,依稀记得是个斯文话少的。 “那刚好,大表哥,我想让二强表哥明日回去住几日,你要不要一起回?” 二强忙摇头:“平安,回去住一晚就行了,等你考试结束后,再一起回家。” “那也行,马车你用。”他们六个人过来,也只带了一辆马车,多了麻烦。 考试结束,平安是打算回去看看外祖父外祖母的,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常家村、万家村就再说了。 万家村的房子,上次万长生回来参加大强的婚礼,就直接送给今年已经十六岁的万青。 万青已经定亲,说是明年六月份成亲,到时候万长生也是要回来的。 平安对万大伯家几个孩子不熟悉,不过爹还是对几个亲侄子有些感情,尤其是两个大的。 既然说不错,明年他也会让爹带份礼回去,给个十两银也就差不多了,跟大强一样是不可能的。 这两年,卤味铺收入、药方收入,还有酒精收入,除了开支,每年他都有两万多的净收入,如今差不多有五万一千多了。 师傅只让他留下一千两,剩下的五万整全部让明叔给他各处置了业,什么都不用他操心,年底就会拿一份收支明细表给他。 当然这些产业暂时还登记在师父那,得他满十二岁后才能过契。 这个是无所谓的。 老实说,在他心里,师傅是比两个爹都亲的,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有三百多日师徒都是在一起的。 亲爹自走后,还从没有见过面,但两个月一次的信是雷打不动的来,同时来的也有继母给买的衣服。 继父万长生跟他关系很融洽,但到底少了一份随意,就是正常的父子关系,上慈下孝,不过这样他很满意。 送走大表哥他们,平安就跟着先生闭门读书,一日三餐什么的,都由林峰他们送入房中。 十月份先生也是要乡试的,不过大半年的时间,算算也是很紧的。 二月二,龙抬头。 晨曦初露,平安就跟着师傅,还有二强、小武几个,步行去了考场,客栈离考场走路不过一刻钟,天黑人又多,不如步行安稳。 前两日二舅带着小表哥过来见了面。 二舅一如记忆中文质彬彬,性情沉稳又和煦,平安对他很有好感。 小表哥个头跟他差不多高,父子气质这一块很像,听说读书也不错。 平安他们到了考场不一会,就看见了二舅、大表哥护着小表哥过来。 平安喊了一声,几个人忙笑着过来。 半个时辰后,平安排队经过衙差的细查,终于进了考场。 县试一共五日,一日一场。 第一日考贴经,也就是现代的填空题。 第二日考墨义,就是从四书五经中找出一些句,让你说出其中的意思,这两日拼的都是记忆力。 第三日是贴经、墨义一起考,难度大了些。 第四日是经义题,相当于现代的读后感,这个有些难度了,也是拉分题。 最后一日是考诗赋,平安不打算藏础,准备把前世记忆中稍微简单又出名的诗赋,稍加改动,变成自己的。 这两年师傅不停训练他的诗,各类诗赋他都留下许多,碰上合适的,直接写下来则可。 201万长庚出事 五日考试一晃而过。 平安每日都考的很轻松,基本都是第一个出考场。 孙文每日午时刚过必会带着二强四人等在考场外的车厢里,接了弟子,也只是跟他聊聊焦县一些特色,从不问他考试的事。 第五日接到人后。 回家第一件事先让平安洗漱、吃饭,再就是让他把这几日试卷尽可能默下,题长不方便默写的,则直接说给他听。 师徒俩房间忙了一下午,擦黑林峰叫他们下楼吃饭,两人这才笑眯眯出门。 考试前师徒两人基本都是在房间吃饭,如今考试结束了,就没必要这样了。 六个人要了一荤三素,现在还是粮食紧张期,能有这样的饭菜已经很不错了。 这次出来,平安一行人穿着什么的都很低调,马车厢也很朴素,其实他爹万长生回来几次也很低调。 这两年,幸亏老天爷没有做太绝,百姓基本没有流离失所,粮食减产,但吃喝的水还是有。 其次大周朝廷这方面做的还不错,受灾的各地都免了税,严重点的地方还赈了些灾。 当然不可能给你太多,国家也没那么多粮食,能保证人不饿死,就很是不错了。 估计一日三餐的人家很少,上次他继父回来,就送给他哥万长庚家一千斤粮食,村里其他几家特别难的,一家送了几十斤。 因为他的事,两村对上时,没有一个人要族长抹去他的族谱,尽管私下也有人嘀嘀咕咕。 这事让万长生心里还是很舒服的。 客栈基本住满了人,绝大多数都是参加县试的,跟现代家长送考差不多。 “平安,哪天跟我回家去,上次我回家,祖母他们恨不能跟着我来,还是我爹拦住他们,说不能影响你考试。” 孙文笑道:“今日考试结束,十日后结果出来,也就是二月十六结果出来,四月初二府试,路上五日,中间不过四十日时间。 这样,结果一出来,次日我们就回去,平安,你明日跟二强回去,林峰、大小武跟着,我就在客栈看书等你们。” 平安点点头:“先生,万家村和常家村我都不想去了,明日去后日就回来,我还是跟您在客栈看书。” “也好,这次你不去万家村和常家村,那就不要在何村住久了,不然被人说嘴。” 二强也不多说,能回去再住一晚就很高兴了,跟着平安这四年,他学了本事,前前后后还带回家一百多两银子,可以说是这几年他们老何家最挣钱的人了。 平安从怀里掏出一个五两银:“二表哥,你等下去大表哥家,跟他们说一声我们明日去何村的事,如果一起走也行,然后你去布坊给外祖父外祖母、你爹娘、二舅二舅母各买一匹细棉布,大外祖父和叔外祖父两家各买两匹,其他不必买了。” 这次回来,他带了一百多斤大米和面粉,途中基本没怎么用,都是吃的干粮,这些粮食留下十几斤途中以防万一,剩下的全部带过去。 府城还带了点心、珠花什么的,还有外祖母和两个舅母还有大表嫂的银簪银镯,这是娘让他带来的礼。 这些就够了。 他还打算,如果小表哥愿意跟他一起回城府试,就一起带走,亲戚间能帮尽量帮,但不宜一次性给过多的礼,这让人摸不着头脑,还以为你已经是大款呢。 不过他现在确实已经是大款,富也算贵也算,但没必要显摆。 二强出去一圈,回来说他二叔明日一早赶骡车到客栈院子等,一起回何家村,他大哥大嫂也一起回。 二强买了十匹布,找回二两,平安也收了,一是一,二是二。 七岁多离开这里,一晃四年过去,他如今已经是十一岁的少年郎,一袭书生长袍,身姿挺拔,倒也称得上是翩翩好少年。 一骡车一马车进了何家院子,因为何家三兄弟家在东山脚下,并不在村里,没什么人知道。 除了隔壁二强家的伯祖父和叔祖父两家。 何家人在家吃早餐,也在想着今天平安是不是会跟二强他们一起回来。 见马车进了院子,一家人一起围了上来。 平安一个个行礼称呼,忙了好一会,这边刚坐下,那边大外祖父两家人也过来了。 好家伙,三家加一起差不多三十多人,屋里院里都是人。 三家本是老兄弟,还是嫡亲的那种,自从一起采药后,关系更亲密了。 头两年,每家一年采药能得三十两左右,这两年天气不行,收入差了许多,但一年十几两还是行的。 常在山里走,山货也能多找不少,只要是吃的,现在都能卖到银子。 平安把礼物分了,带来的米面干脆也三家分了,当然外祖父家占一半,剩下的一半两家平分。 “平安,有件事我想还是说给你听。” “大舅,怎么啦?” “你万家大伯也倒霉,前几日被他娘子拉回娘家,帮着新房砌墙,谁知道他们挑架没绑好,你万家大伯一下子摔了下去,腿折了,左臂也折了,你伯母娘家人只请了镇上大夫上门给他看,镇上大夫简单包扎了下,让他们多带些钱去县城百草堂。 徐家条件不好,就让你伯母回家拿钱,人是送去百草堂了,但孙大夫说他左腿骨折不轻,今后怕是做不了事了,得一生拄拐杖过日子,而且这次费用因为要用好药,怕是要五十两朝上。 万家这些钱还是有的,这几年采药就挣了不少,可那徐氏不愿意给你大伯用好药,说反正治不好,就不用浪费钱了。 万青着急,说了他娘,谁知道徐氏竟然带着家中所有的钱跑了,也不在娘家,不知道躲去了哪里,那女人是要钱不要命的那种。 这害苦了万青兄弟,听说在家准备卖房子卖粮,我这也是昨日听别人说才知道的。” 平安沉下脸:“事情发生几日了?” “听说就是三日前的事,你大伯还在县城医堂,我本打算这两日去看他。” 平安站起身:“外祖父,大舅,我带人去他家看看。” 这个何家父子也不能拦,万长庚毕竟是平安现在的大伯。 何子林道:“我陪你去。” 万家村就在何村的隔壁,马车过去不过一会的事。 马车直接到了万长庚家门口,只见他家门口正站着不少人。 何子林跟平安道:“穿蓝衣服的就是万青,怕是有人来看房子,后面两个小的也是他家的,老二可能在县城照顾他爹。” 202平安出手 平安还没有下车,就听人大声说:“万青,定亲礼我还给你了,这亲事从现在起就算了。” 平安跟大舅下了车,二强几个也跟在身后。 那人差一点撞到何子林身上,何子林避开了。 “万青,平安来了。” “何大舅。” 少年身材高大,跟万长生有几分像,平安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很亲切。 “你是平安?长高许多,我都不认识了。”万青咧咧嘴苦笑,“让你们看笑话了。” 那人站住了:“万青,这孩子是你二叔家孩子吗?你二叔在外面做工,如果愿意给钱给你爹治伤,这个亲也是可以不退的。” 万青沉下脸:“我们两家亲事已经退了,再说也没有让我二叔拿钱看伤的理。” 平安知道他爹回来一直很低调,二强也从不说嘴,所以老家这里还没人知道他们现在的日子其实很好过。 “万青,你家来亲戚了,现在房子还看不看?”旁边一中年人催道。 平安道:“青堂兄,房子不卖了,事情有我呢,让他们走,你跟我进屋。” 万青小声跟那人说了些话,那人也没生气,掉头就走了。 平安进了屋,跟大舅在堂屋坐下。 “青堂兄,到底怎么回事?我这次回来参加县试,今日刚到外祖父家,就听大舅说,他昨日听人说大伯出了事,具体他也不清楚。” 万青苦笑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我娘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人也没去我外祖家,还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实在找不到。 只好准备把这个宅子卖了,一家人就住进二叔家,这个宅子临时也只能卖上十两左右,我打算再借点,不够就卖一亩田。 至于刚才来退亲的,退也算了,人家不愿意跟我吃苦,没必要带着人家。” 平安也是无语,早听爹说他大嫂爱钱如命,还真是,相公伤了不给治,还带着银跑了,不知道现在外面也不安全吗? “大伯现在在县城百草堂吗?” 万青点点头。 “青堂兄,你两个弟弟妹妹看怎么安排?太小放家里不放心吧?我跟你一起去县城。” 何子林道:“我带回家吧,万青,你们回来再去接。” 万青行了一个礼:“多谢何大舅了。” 事不宜迟,平安把何大舅跟俩孩子送回何家,跟外祖父他们道了别,马车就直奔县城。 平安坚持要二强留下住几日,好不容易回家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二强想想也答应了,平安身边还有林峰跟大小武师傅,少他一个也不要紧。 只是何老头老两口心里不得劲,外孙到家一口水都没有喝,饭更是没有吃一口。 但出事的毕竟是长生他哥,妇人又不懂事,平安帮帮也好,不然长庚家就垮了。 平安几个到了百草堂。 孙大夫刚从病房出来,医堂因为有些病人不方便治疗期间回家,也准备了几个小房间,这点不是每个医堂都有的。 “平安,你怎么来了?哦,因为你长庚大伯吧?”因为卖药,孙大夫是知道万长庚就是万长生哥哥的。 “孙大夫,我大伯怎么样?” 如今孙大夫小女儿是他大表嫂,跟大舅是一辈,但他跟叔爷爷又是族兄弟,这辈份也实在没法论。 “平安,你大伯情况不怎么好,左臂骨折,问题不算大,左脚踝骨折不好治,我们铺的再续虎骨膏效果不错,但成本高,价钱不便宜,我担心还有骨头碎片,动刀子取出来,怕只有大公子能尝试,我是不敢的。” 平安心里有了计较:“孙大夫,我去看看他,他的费用我来出,用药可以尽量好一点。” 万青红了眼,但也死死咬住唇,不能拒绝这些,父亲才三十多岁,总不能一辈子行走不方便。 有些情,他慢慢来还。 “行,你们跟我来,他心情不好,对他治疗没好处。”是个人都会心情不好,遇上这样糟糕的妻和老丈人家。 因为岳家受伤,岳家人却跑的鬼影子没一个。 平安远远就看见一个少年在外间炖药。 “翔子。”万青叫道。 少年抬起头,平安注意到少年跟万青有几分相似,也很沉稳,想不到那样的女人,竟也养了几个好儿子。 他记得这个少年比二强小一岁,今年十四。 “大哥。”他注意到旁边的平安。 林峰提着他的医箱,小武几个则留在大堂。 平安笑道:“你是翔堂兄吧?我是平安。” 少年睁大了眼:“平安?” 万青道:“他是二叔家的平安堂弟,昨天刚考完县试,知道爹伤了,过来看看,爹怎么样?” 万翔垂下眸:“不怎么好,疼得很,大夫刚来给他用过药。” 孙大夫道:“我看他实在疼得很,给他用了一些镇疼得药,但镇疼时间也有限,可惜我不会针灸,这里其他大夫也不会。” 这个平安知道,大周会针灸的还是不多,一般不会外传,所以师傅之前应付那些没什么病又怕死的老人家,最好就是给他们扎几针,有病治病,无病就活血通络。 说话间到了万长庚住的房间,只见他躺在小炕上,神色痛苦,三十五岁的人仿佛老了不少。 “大伯,我是平安,您可好点了?” 男人睁开眼:“平安?长生家的平安吗?” “是的,大伯,我过来参加县试,昨日刚考完,今日知道您受伤了,我能看看您的伤吗?”他又转问孙大夫,“孙大夫,我可以看看大伯的伤吗?” 孙大夫点头:“当然可以。” 族兄写信给他,把这个孩子夸上了天,还说他会一手好针灸。 平安小心翼翼检查了他的臂,臂骨确实断了,但孙大夫包扎的不错,养上两三个月就会无事。 再检查他的脚踝,几乎跟汪清是一回事,伤的位置,还有断骨处的小碎骨,基本都差不多。 这种伤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这时候他也不打算再藏本事,不然大伯怕以后很难离开拐杖。 哪怕平安再小心,万长庚还是痛的满头大汗。 “大伯,我帮您镇疼。” 203万长庚打算休妻 平安还是看向孙大夫:“孙大夫,我想用针灸给大伯镇疼,不知行不行?” 如果他贸贸然就出手,人家真正的大夫就在旁边,那是很不礼貌的。 当然可以,平安,这种情况,如果你师傅在,会不会有办法?” 平安道:“我跟师傅一起治了好几次这样的骨折,最早一次还是几年前去江南给一位哥哥治,效果很不错,回程我们还专门去看了他。” 平安不再犹豫,打开小皮箱,拿出他的针灸包,这些银针都已经消过毒,直接就能用。 很快他就在足三里、阳陵泉、悬钟、太冲飞快地下了针,手快的让旁边的孙大夫都傻了眼,这孩子是把大公子的手艺都学会了?老天爷,太吓人了。 早年他也跟自己的师傅学过,学过不少次就是不敢下针,偶尔下针也不准,后来也就算了。 当然他师傅的针灸也不算好。 大公子的针灸已经超出了孙老爷和老太爷,而这孩子才几岁,竟然也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羡慕不已,但也不方便问,针灸基本不外传,除非是自己的得意弟子,要不就是自己的孩子。 平安扎针不避孙大夫,但也不会主动跟他细说,这套针法的确是师傅教的,但他自己镇疼也有前世的针法,效果不比这差。 这些技术藏着掖着,平安觉得不好,如此医术很难进步,回头跟师傅探讨探讨这方面的人生。 不一会,万长庚吐了一口气:“平安,真的不疼了。” “大伯,如果能给你治腿,至少有六七成的把握恢复到从前,你愿不愿意?” 一旁的万青、万祥都睁大了眼。 万长庚先是一喜,但很快就沉下了脸,摇摇头道:“平安,大伯不治了,这些年家中存的银全被那妇人带走了,人也找不到。” 万青、万祥也一脸的愤慨。 平安眼角余光瞥见,心知这女人完了,所有路中她选了最差的那条,弃夫弃子,还拿走家中所有的存底,怎么不会惹众怒? “大伯,我不清楚你家到底出了何事,也不想掺和,但你是我父亲的大哥,费用暂时就甭管,只是我跟您说清楚,手术都有风险,做了可能有六七成把握正常走路,但最坏也就这样,就是举拐走路。” 万青看着他父亲:“爹,听平安堂弟的吧,费用我会慢慢来还的。” 万祥则看着平安:“平安堂弟,你帮我爹做吧,费用的事,我跟哥哥会想办法的,我也可以跟你后面做事,直到还清这些债为止。” 平安瞥一眼小堂兄,这孩子比二强还小一岁,相貌堂堂,他大哥比较忠厚,这孩子则比较机灵。 可惜他暂时不想收人了,更不想收亲戚,不过继父将来应该会帮这几个孩子的,毕竟血浓于水。 “两位堂兄,其他暂时不用考虑,大伯如果愿意,我就会安排,刚好这几日有时间,十日后我就会回府城了。” 万长庚点点头:“我做,平安,费用我们全家会还的。” 百草堂之前治伤的,加上什么手术的费用,怕是好几十两,想想万长庚父子心里就一阵揪疼,但欠债也比当举拐强。 “孙大夫,现在也快过午了,我们早餐都没吃,腹内空空,如果您愿意,一个时辰后能不能帮我忙,这次青石、吴钧没过来,林峰他们武艺不错,医就不行了。” 孙大夫立马点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你快去找吃的去,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平安摇摇头:“不用了,我去客栈跟先生一起吃,他还不知道我又回到了县城,大伯、两位堂兄,一个时辰后我会过来。” 林峰提着医箱,心里也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也会尽量学些医理,起码在小主子需要帮忙时不至于没人。 昨晚小主子还问了他,如果愿意,今明年就可以陪他给父母迁坟。 这个他当然愿意,如此祖父和父母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万祥痴痴看着他们的背影:“大哥,如果平安愿意收下我,我愿意一辈子跟着他后面,听说二强现在很了不起。” 万青垂下眸,心想就是大强现在也很了不起,简单的病都能治了,学医也不过三年。 万长庚看着两个儿子,他清楚儿子心里所想,但也只能无奈地叹息,那个妇人太不是东西了,把人都得罪光了。 “青儿、祥儿,家里这些年存了差不多六十两,本是准备用这些给你们兄弟三成亲用的,如今出了这些事,可能又得欠下大笔的银。 明日起,你们再去找找人,看银子能不能拿回来,我不怕告诉你们,不管银子能不能拿回来,你们娘我都不想要了。” 万祥问:“爹,你是想休了娘吗?” 万青也看着他。 “如果银子拿回家,我可以给她一些银傍身,也可以是和离,但不可能再在一起,相公伤成这样,还是为她娘家,她却直接带银跑路,一点没有考虑我的死活,这种人我不敢再跟她过。 如果找不回来银,你们就拉我去报官,将徐家一并告了,我不相信他们家不知道这事,刚好把休书给了徐家。” 兄弟俩对望了一眼,都点点头。 大舅他们太不像话了,这些年他们早已经看不习惯,这次很可能娘就是听了他们的话。 如此还不报官,岂不是让人踩头上也不敢吱声?真正等娘日后没法活,他们兄弟也不会置之不理。 万长庚看两个儿子同意了,长长吐了一口气,这么些年,只要自己不同意她的一些做法,往往就寻死觅活,吵的全家都不安身。 三个儿子,一个十六了,一个十四、一个十一,如何忍心挪走家中所有的存银? 唯一的一个女儿,今年才八岁,四五岁就开始让她做事,稍微不如意,就又打又骂,以至于孩子现在话很少,衣服也都是捡几个哥哥剩下的,比孤儿好不了多少,如果不是自己和三个儿子拦着,怕坟头草都长几尺了。 这样的妇人怎么也不能要了。 204县试头名 孙文听了平安说的事,连连摇头:“这样的妇人吃苦日子在后头,万长庚只要稍微有些血气,怕是容不下她了,平安,手术有把握吗?” 平安点点头:“这两年跟师傅做了不少这样的,把握很大,最坏不过如此,他们父子当然会这样选择,我又没打算收他们费用,百草堂之前的费用应该没有多少,毕竟刚刚才治,之后的药费我也会出了。” “也罢,平安,亲戚之间的帮助也适可而止,不能给人你财大气粗的感觉,不收的费用也明明白白告诉他们,不用藏着掖着。” “我知道,下午治好腿,我就回客栈跟您读书,何村没打算再去了,万家大伯这次如果不帮他,将来爹心里怕也会有疙瘩。” 孙文点点头,这是自然,人家那是亲兄弟。 一个时辰后,平安跟孙大夫留在急救室,大强子留了下来,小武、大武、林峰都留在门外。 万青跟万祥一左一右蹲在房门口,眼睛几乎在门上盯出花来。 平安给万长庚服下他自己制的麻药,然后慢条斯理打开他的医箱,将他的手术工具从鹿皮卷里挑出他要用的两样,先放开水盆里泡着,一刻钟后又用酒精沾在药棉上细细擦试。 最后将一团浸了酒精的药棉用夹子夹着,小心翼翼涂抹已经被孙大夫解开的伤口处。 万长庚此时已经沉沉睡了过去,这种麻药效果最快,同样价钱也高了不少。 “孙大夫,大表哥,一会我会用刀划开他腿上的肉,到时候你们一人帮我撑着分开肌肉,另外一人随时用这些干净的棉擦流出的血,我会提前在伤口四周扎几针,血不会很多。” 孙大夫看看女婿苍白的脸,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有些晕人血,回头无事得让他多看看人血,但现在不行。 “平安,你还是叫你的人进来,你大表哥有些晕人血,杀鸡倒是不怕,以后慢慢就好了,暂时” 平安看一眼大强子,果然他脸上有些不对劲。 “大表哥,这没什么,日后慢慢就好了,当大夫的不可以怕血,你现在出去叫林峰洗手过来。” 大强子默默的开门出去,不一会林峰就走了进来。 孙大夫看面前小小的少年,穿上了白色的围衫,戴上了奇奇怪怪的口罩,他的护卫也是。 平安也拿了一套简单的围裙、口罩递给孙大夫,示意他穿上,这样的东西他随身会带上十余套,医箱里基本不会少于三套。 孙大夫刚穿好这些,就见平安拿起了刀具,这刀具他从没有见过,说不出的奇怪。 接下来的时间,他仿佛在梦中一样,就见平安开刀切肉,小护卫从容不迫地用工具分开切口,他只帮着擦少许流出的血。 平安不多时就夹出了几块很小的碎骨,又接好了骨,再缝合好伤口,上好木板,林峰帮着绑好消过毒的细棉布条。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个时辰,动作几乎是行云流水,无可挑剔。 孙大夫有些麻了。 这才是真正的医术天才吧?难怪大公子一眼就看上了。 “孙大夫,胳膊伤不必动了,不出一个时辰他会醒,伤口慢慢也会疼,不过晚些我会给他扎几针,到了明日会好许多,这些日我会不时过来看看他,药就按您之前的不用去换了。” “好。” “孙大夫,之前的费用估计多少?” “刚治两日,不过用了好一些的药,也花了十五两左右。” “知道了,孙大夫,之前的费用让他们自己付,暂时没有就欠着,手术费用包括之后用的药,我就不要他的了,如果按师傅之前定的费用,怕至少在五六十两,他们现在根本无力支付。” 孙大夫这才缓了过来:“那行,回头我就让他们付那十五两,可以让他们欠着,平安,晚上就让大强子陪他两个儿子守着,你大表哥除了一些晕人血,其他学的还不错。” 平安眼里都是笑意,当了女婿就不一样,明里暗里都护着。 “大表哥本就聪明,最难的是沉稳。” 孙大夫立马就笑了,他一儿一女,儿子不愿意学医,已经是秀才了,打算明年十月份乡试,不过把握不大。 女儿乖巧本分,大强子人好,家里人也忠厚老实,又跟平安是亲戚,对这门亲事,他还是满意的。 现在看见平安的医术,他更是满意了。 其实平安完全可以再叫一护卫进来,让他也在门外等。 但自始至终都没有避他,很大一部分估计就是看大强子面上。 可惜不能常常看他们师徒手术,不然自己也能多学多看,目前怕是全大周的大夫都少有人会的,尤其是这样熟练的。 他从医二十多年,如果拿刀切开好生生的肉,他怕是难做到手这样稳的。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就算是一出生就学医,也不过十一年,怎么会这么厉害? 他这辈子是不行了,过几年就是五十了,只能希望女婿好好学,将来能胜过他就好。 三日后,万长庚的腿渐渐的消了肿,整个人精神又回来了。 平安不再来医堂,这些孙大夫他们就可以治疗,他安心待在客栈跟师傅读书等结果。 万青也听族人说,有人在徐家看过徐氏,回去告诉了父亲。 万长庚又气又怒,当即让儿子驴车拉上他去了县衙,直接告了徐家,并递上了休书。 古代女人有错,男人是可以直接递休书的,休书存一份在衙门,也算是解除了婚约,户籍也直接退给娘家。 黄县令自然知道大公子的徒弟就是平安,而这个万长庚就是平安继父的大哥。 有了这层关系,处理事情自然方便。 万长庚腿不方便多动,儿子某些方面又不方便出面,黄县令干脆直接让衙差绑来徐家人想不到徐氏真的在娘家,而且正跟娘家大吵大闹。 原因自然是带回来的银子被娘和两个哥哥嫂子瓜分了。 徐氏一个钱都是命,她只是听医堂说相公这次伤很严重,怕是一辈子都要拄拐过日子,所以她带了全部的银跑出来,生怕儿子全拿去给他们老子治伤。 原是打算过几日就回家,谁想到娘家人见钱眼开,竟然全部要抢了,这是想要她的命呀。 这边万长庚休妻追银,忙的不亦乐乎,银子不出所料被衙门追回来了,只损失了二三两,还是被其母亲花掉了。 徐氏正式被休,还是衙门公证的,整个人都懵了。 她舍不得拿钱去救相公,并不是想和离或者休弃。 又是几日,客栈院里锣鼓喧天,平安不但中了,还是头名,这让孙文惊喜之下落了泪。 205长生惊闻 次日一大早,孙文就带着平安踏上了归程。 同行的除了他们六个人,还有何子山和三强。 三强这次也通过了县试,名次也不错,何家人当即决定按之前跟平安说好的,一起去府城准备府试。 四月初二府试,现在已经二月十七,除去途中几日,距府试不过一个多月,到了住平安家,不用担心费用问题,安全也有了保障。 万青去前堂抓药,无意中听到了平安中了头名,心里也替他高兴。 “万青,今日是你父亲手术的第十日,等下我给他拆线,顺便跟你们算算欠账。” 万青脸一红:“孙大夫,我家银子已经要回,等下会跟医堂结帐的,万一不够,日后我也会采药来抵。” 孙大夫微笑不语。 一刻钟后,孙大夫就给万长庚拆了线,并给伤处重新绑上木板。 “长庚,我知道你不放心家中三个孩子,今日已经拆线,回家慢慢休养即可,记住,伤口千万不能碰生水,短时间内不要下地走,不用力也不行。 这是你的帐单,平安给你做手术之前的费用是十五两,这个你得付给医堂。 至于平安给你做手术的费用,还有药等等,加一起也有五十三两,他给你用的都是好药,这还不算他给你针灸的费用,不然会更多。” 孙大夫看父子俩脸色都变了,也不卖关子:“平安自己给你付了费用,你们只需要付之前的十五两即可,你们也不用找他道谢,今日清晨他已经回府城了,他托我跟你们说,不用放心上,把日子过好最重要。 万青,等下你就带你爹回家吧,车上颠厚一点,我让大强子陪你们回去,路上也放心点。” 万长庚在炕上对孙大夫行了一礼:“多谢您了,我不能下炕给您行礼。” 万青“扑通”一声就跟孙大夫跪下,孙大夫拦都拦不住,只好让他磕了头。 万青很快去前堂付了十五两的费用,大强子赶来自家的骡车,车厢里垫了厚厚的草垫,上面又铺了棉被,两个人还有医堂的小伙计一起把万长庚抬上了车厢。 万祥前几日就已经归家,老三、老四不能一直住何家,徐氏已经被休,他们还担心家里的粮食,别被徐家人趁空摸走了。 大强子在前面赶车,万家父子看看渐行渐远的百草堂,又摸摸怀里的荷包,鼓鼓囊囊的荷包,让他们的心安定下来。 如果不是平安,他万长庚怕是一辈子就成了废人,五十多两的天价费用也一文没要他们出,不然他家会倒欠医堂二十两。 一场突如其来的祸,让这个家差一点就垮了。 休了徐氏,父子俩心里也不好受,但也不后悔,作为家中的女主人,在相公出事时,第一反应不是救人,而是回家卷了银回娘家,这就已经突破了万家父子几个的心里底线。 就跟平安说的,日后好好过日子吧。 五日后,平安一行人到了药庄门口,孙文则回到了自己的家,多了两个人,他就另外租了一辆骡车,不然一路挤着不好受。 梅娘带着曦儿在庄内玩,一边不住地朝庄门口看,回来日期也是在家就定好的,没有耽误就应该是今日回来。 “娘,哥哥,哥哥。”曦儿的小手指着门口。 梅娘一看,可不是儿子回来了吗?怎么多了人一道?老天,是二哥来了吗? 梅娘牵着曦儿迎上去。 平安小跑着上前:“娘,曦儿。” “哥哥,哥哥。”曦儿挣脱了娘的手,朝哥哥扑去。 平安一把抱起妹妹,快三岁的小姑娘已经沉甸甸的,他抱着行,举起来就不容易了。 梅娘小跑着过去:“二哥,你怎么来了?三强,是三强吧?长的都不敢认了。” 三强斯斯文文行了个礼:“小姑。” “梅娘,好几年没见了,看你气色过的还不错,平安抱的是曦儿吗?” 梅娘含泪点点头,四年了,出来差两个月就是四年,这几年都是相公带二强回去,她因为种种原因都不曾回去过。 平安放下曦儿:“曦儿,这是二舅和三表哥。” 小姑娘歪歪扭扭行了个礼:“曦儿请二舅安,问三表哥好。” 何子书抱起小姑娘:“曦儿,二舅抱下可好?” 梅娘笑盈盈道:“二哥,三强,咱们家去,途中好几日,定是累的慌。” 何子书道:“梅娘,三强这次过了县试,平安让我们跟着一起过来,四月初二府试,要住你这里一个多月,会不会不方便?” 梅娘白了她哥一眼:“有什么不方便的?大不了挤一点。” 平安扭过头:“娘,我住主院去,西屋就让给二舅和三表哥住。” 梅娘点点头:“那也好。” 主院二哥他们不方便住,但儿子方便,他师傅让他随便住主院。 二强跟林峰很快把平安的行李搬去了主院,这边梅娘帮着把二哥父子的房间安顿好,一边吩咐喜枝烧水让他们洗漱。 万长生得知儿子回来了,二舅哥父子也来了,早早就回到家。 “相公,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叔呢?” “今日医堂来了重伤的人,叔晚上值夜,我听大公子说儿子回来了,就提前回家了,二舅哥他们呢?” 梅娘笑:“你儿子中了县城头名,三强也过了县试,平安就邀他们一起过来府试,二哥肯定得陪着,儿子去了主院,他的房间让给了二哥和三强,他们现在在后院洗漱呢。” 万长生已经知道了儿子得了头名,现在从娘子嘴里知道,夫妻俩还是对着傻笑了一阵。 晚餐,万长生跟二舅哥多喝了几杯米酒,何子书酒量不行,喝多了话就多了起来。 “长生,这次你大哥多亏了平安,不然怕是一辈子得柱拐子了,他那妇人不是人,一个县怕是都找不了一个。” 万长生一惊:“二哥,我哥怎么啦?我那大嫂可是做了什么事?” 梅娘也有些惊。 “爹,娘,我来说吧。”平安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爹,他爹心里还是很挂念亲哥的,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离得远了,往往曾经的不愉快都忘记了,想起的都是过去的美好,远香近臭怕就是这样来的。 他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爹,我回来当日,大伯就能拆线了,孙大夫说好让大表哥赶车送他们回去,半年之后行走跟常人一样,家里的银子好像通过衙门要了回来,人也休了。 治疗的费用,只让他付之前医馆的十五两,之后手术费用,麻药费用,伤药也是用了好药,算算五六十两银,这些我没让他付一文钱,都是我自己垫上的。” 万长生惊住了,儿子的话也让他心里暖暖的,孩子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206府试头名 孙文一回到府城,就去了百草堂,恰好孙思成刚给伤者包扎好。 “大公子,忙着呢。” 孙思成一抬头:“咦,阿文,你们回来了?我还以为可能要到明日,怎么样?平安考的如何?” 孙文嘴角上扬:“自然是头名。” 孙思成也轻笑出声:“阿文,你这相当有些飘,还自然是头名,不过话说回来,平安这孩子就是聪明,读书读到最好,学医也学到我这个师傅都吃惊。” 孙文道:“大公子,我可跟你说好了,四月初二就是府试,这段时间我还是去庄上给他讲课,学医不在一时。” 这也不是不行。 但要一个多月都不学医,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阿文,学什么都是持之以恒,如果这么长时间不学医,我怕他都忘记了,尽可能吧,尽可能读书,你难道还想他再争个第一?” 孙文一扬下巴:“有何不可?” 十月份他乡试,有些事也得尽量交给手下人做,他自己一边教平安,一边也得看书,偶尔还得跟府学一些先生请教。 “路上没遇上什么事吧?” “还行。” 这两年全大周人日子都不算好过,连着两年都比较旱,粮食没什么产量,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没有做绝,加上朝廷又是免税又是赈灾,真正逃荒的还是少之又少。 西南、北境这两年战火虽然不算烈,但一直没怎么停过。 郑秋阳如果不是他孙家尽全力帮忙,怕是都过不了难关。 当然郑家也是按市场价给的银,这两年他孙思成也算是赚的盆满钵满。 孙思成不等徒弟找他,第二日一早就跟着孙文去了药庄,一个多月没见,他是真的很惦记这个孩子。 刚好也跟万里商量商量,酒精作坊能不能再扩一间?几个军营都来了信,希望他今年都拿些出来。 今年酿酒的粮食不缺,但如果继续干旱,自家种的就不够了,外面现在收购价钱高,江南不怎么缺雨,粮食不必去买,只是长途运不划算,如此一来,今年就得在江南开酒精作坊了。 何进一家去年才跟在他身边,总不好又调他去江南,顺风、顺水在京城,看样子还是调王春、小六过去。 一个多月一晃而过。 府试四日,一日一场,早在几日前,孙思成就把平安、三强接来了孙府,考试期间还是住这里方便,照顾起来也方便。 何子书当然也跟着住进了孙府,来这里一周后,孙文就请他做了账房,每个月月银五两,做一个月也行,长期做也可以。 他是心动的,这年头战争又起,年景不丰,吃饭都困难,做生意更是不好做,家里采药的人也多,天旱也找不了什么。 他已经写了信回去,如果可能,他还是想留下来。 如此儿子也能留府城读书,跟平安也近一点。 平安和三强被围在车厢里侧,前面赶车的是万长生跟何子书,不让他来都不行,说什么县试没陪,府试就在家门口,肯定得送儿子去考场。 孙思成和孙文就跟俩孩子坐一辆车里,后面跟着的还有大武、小武、林峰、二强,平安戏称四大金刚。 府试一过,平安还是打算送二强、林峰进谷,谷内练武环境还是好多了。 天色朦朦胧胧,到处都是气死灯,不怎么看清人,看见的都是移动的灯火。 孙府离考场不远,一刻钟后就到了。 两个孩子考试,八个人送考,平安跟三强都有些不好意思,这阵容实在强了点。 孙文昨晚就住在孙府,这时候拉着平安的手,温声告诉俩孩子考试的注意事项,其实这些说过不下十遍。 但平安还是乖乖的点头,三强也是。 府试搜身会严的多,孙文之所以让二强四人都跟来,就是为了把俩孩子围中间,不让别人有作坏的机会。 就是有那么些人,自己考不好,也不想别人考好,趁人不注意,随便扔上一小纸团进了考篮或者身上,那你科举就完了,起码三年不能考,而且这些事还要备案,相当于污点会一直跟着你。 看着平安和三强的背影进了检查室,检查无事,考生会直接从检查室的另外一个门进考场内自己的包间。 几个人又站了一会,此时天已大亮,送考的人陆陆续续往回走,没必要一直等在外面,正午一过,还有一个时辰让你考,但也允许你出门回家。 二强他们几个,只要在午时前等在考场外就行了。 万长生跟何子书准备带几个孩子在外面吃些东西,就直接去医馆,没必要再回庄上了,倒是可以让孙叔好好休息一下。 孙思成、孙文则回了孙府。 明万里、何进一会都会到,许许多多的事都得商量,连续两年不大不小的战争,让他们这些人开始焦躁起来。 家大业大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百草堂孙家的产业遍布大周,指望孙家吃饭的人就有两三千人,还不算佃户。 平安此时已经在看着考卷,第一场考试真的不难,只要他够谨慎,字写的够好,卷面够整洁,正常发挥,名次就不会差。 他心里轻松,唇角含笑,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加上人长的实在好,仿佛画中人一样让人稀罕。 因为县试头名,府试也被安排在前面坐,包括白知府等几个考官都不知不觉中把眼光盯向他。 平安对这些根本不在意,就是注意了,他也不在意。 就在平安提笔考试的时候,孙宏宇收到了大将军的来信,这是军方驿站特地送来的,话里话外都透着战事的紧张。 大将军希望他还是来军营帮上两年,最好是请孙思成一道过来,他治伤的手艺堪称一绝,能把军医带上几个月也是好的。 这个孙宏宇就为难了。 孙家嫡支就孙思成和孙思源兄弟两个,军医处针对战场来说是后方,但能有多后?不过半日的路程,他哪里敢负这个责任? 就是他,回来几年,现在也习惯了有家的日子,习惯了每日逗逗曦儿,再跟平安论论医理。 军营再熟悉,那也不是家。 半个月后,二强、林峰一早就去看考试结果,孙文不同于一旁老神在在的孙思成,有些坐立难安。 考上是肯定的,名次靠前也差不多,但靠前跟头名还是不一样啊。 万长生跟梅娘、何子书则在庄上等,今日两人都没有去医堂,他们坐在厅堂说说笑笑,俩孩子成小童生基本是定局,先生看过他们默的答案后就如此说了。 至于名次,靠前更好,一般也行,那么多人考试,怎么可能次次都好,那也太为难孩子了。 一个时辰后,二强、林峰疯了似的往孙府跑,平安跟三强都中了,三强名次一般,但平安又得了头名。 为平安高兴是肯定的,等下得大公子红包也是兴奋的,这边报过喜,一会还得赶车跟姑父、二叔报喜。 他二强今日红包是赚定了,且还是好几个。 207战情突变 平安再一次的头名让孙文喜欢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果说县试头名就那样,有可能刚好这一期这个县的考生不怎么样,府试就不同了,各个县过了县试的,基本都是读书不错的,这么多人一起考,还能得头名,那是实实在在的不简单。 孩子才十一岁多,读书也才四年,这是怎样的天赋? 二元都拿了,小三元还会远吗? 如果将来能拿个六元及第,那会是大周三十多年都没有的,届时被称为祥瑞都不稀奇。 孙思成不知道孙文已经想了那么远,看他红了眼,继而双手都有些颤抖,深知书呆子激动了。 他也喜欢,但也矛盾,没人比他更知道,自己的小徒弟不是很喜欢当官,相反对医术却是相当的有兴趣,学医天赋也是一等一的好。 阿文明显是想让平安考科举,将来考状元更好。 这跟他的初衷反了道,不过不着急,说好三年后院试,三年后平安快十五岁,那时候就让他自己选择吧。 药庄里。 万长生跟梅娘简直喜极而泣,何子书父子也深吐一口气,儿子名次一般无所谓,十一岁的小童生到哪都被人称赞了。 平安在最初的兴奋之后,就跟爹娘说自己去作坊有事,带着林峰、小武、大武就离开了院子,二强随他陪陪三强,三强跟二舅留不留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这些天,因为酒精产量紧张,他几乎都睡不好,挖空心思回想前世二代、三代的蒸馏器,这些他只是知道其原理,并没有真正钻研过,一晃又是这么多年,想真正绘好图纸不容易。 出了门,他转身对着大武:“我一个人去作坊就行,你们仨可以去练武,或者有自己的事都行,府试已经结束,回头我问问师傅,看能不能带你们几个进谷待一段日子,出来时再把青石他们一起带出来。” 大武点点头:“行,平安少爷,那我和小武、林峰就去山脚下练踏雪,有事大点声喊我们就能听见。” 去药谷他们都是愿意的,那里有谷主师傅,有豹子他们,习武环境是最好的。 但作为护卫,主子在哪自己在哪,这是最根本的。 平安背着一包纸进了作坊,笔墨留了一套在那里,林峰他们对这些不感兴趣,没必要浪费他们的时间。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各有各的用处,不可能人人都是全能的,他自己也不行。 一个时辰后,趁大家最初的兴奋过去,孙宏宇想想还是找到大公子。 “思成、孙先生,早上收到大将军的信,你们看看。”动员孙思成去边境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但总得让他知道。 孙思成接过信一看,彻底地怔住了,他把信递给孙文。 这两年边境一直在打,没有多年前大仗打的厉害,却也比前几年小打小闹猛了不少,最初的担心过后,渐渐的都麻木了,跟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冲击,谁知道…… 孙文也懵了:“孙军医,这是” 孙宏宇点点头:“这是边境最真实的情况,很可能马上要有大仗了,难怪今年酒精催的厉害。” 孙文看着孙思成:“大公子,可能是我私心重,我还是觉得你不能去边境,仗打起来,再怎么边境都是危险的,百草堂不能没有你,孙家更是不能没有你。” 孙宏宇长叹一口气:“的确是这样,先生说的没错,不过大将军要人,我还是去边境帮两年吧,只是长生刚学医不过三年,还得麻烦你找人带带他。” 孙思成没接腔,他这会脑子里想起的是小徒弟的话,那还是两年前说的。 “师傅,真正想练好这门手艺,还得去边境练,光兔子、猪肉这些都不行。” 他很心动,没谁理解他心里对手术工具的狂热,也没谁知道他竟然对小徒弟真的有些羡慕嫉妒恨,那样的小手,怎么就那么适合拿那些手术刀具呢? 那种天生的灵活,是他想比都比不上的,幸亏自己其他方面医术远远超过一般人,不然怎么配给他当师傅? 孙文曾经有的困惑,偶尔也适用在他身上。 可自己去了战场,平安怎么办?也带着吗? 百草堂如今整理的明明白白,县城、州府,一级套一级,更有万里、孙文、方家兄弟还有何进、秦掌柜、葛掌柜、鲍家父子这些人,就是出去两三年,想来也乱不了。 只是如何跟祖父、父亲还有母亲、妻儿交代? “思成,思成。”孙宏宇看孙思成久久没有回应,忍不住喊他。 孙思成道:“堂叔,您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你也得跟万兄弟两口子商量商量,还有,您明年就五十整了,去战场可受的住?” 孙宏宇长叹:“能如何呢?大将军这样说了,我不能不给面子,再说我留在这里不过多治些病人,去了边境,就能多救许多年轻人,今日长生他们正高兴着,我就不提这糟心事,再急也不急这两日,过两日我会跟他们说的。” 孙文瞥瞥大公子,他知道他动心了,这人这两年跟平安老是整那些兔子、猪皮啥的,都快着魔了。 也是平安聪慧异常,不然哪里有今日的头名。 不好,他不会是想带走平安吧? 孙文死死地盯着孙思成,目光不善,孙宏宇不清楚他们之间什么事,忙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大公子,你不会真的想去吧?不会是想带走平安吧?” 孙思成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去,平安肯定是得带着,那孩子天生是用刀的好手,自己一个人去,许多手术根本不能做。 孙文有些气急败坏了:“大公子,你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平安是百年难遇的状元之才,你却还想带他去战场?去了战场饭都吃不上嘴,哪里有空去读书? 还有,你别忘记了,平安现在还是肩挑两头,两边现在都没儿子,珍贵着呢。” 孙思成又气又好笑:“这可是你说的,我还没有这样想,再说去战场也是在后方,不可能去真正的前线,他于万家、常家是珍贵的,于你我就不珍贵? 阿文,这些放一边,十有八九是真正的要开战了,边境附近的产业赶紧通知他们收一收,人手全部分散开来,南方酒精作坊开办迫在眉睫,明日就让王春、小六过去。” 208孙宏宇要走了 孙宏宇傍晚回家,看见长生两口子兴奋成那样,还是不忍心立马提出来。 两日后,梅娘催着相公在聚轩楼请了好几桌,虽然只是童生,但不妨碍自家人小范围庆祝一下,尤其是谢过平安的先生和师傅。 宴会的第二日,孙宏宇不敢再等下去了,已经四月二十日了,距大将军所说的月底日期不过十日了,错过军部去边境的队伍,自己不可能一个人上路的,孤身一人,太不安全了。 “长生、梅娘,我有话跟你们说,还有子书,你也不用走,我说的你也听听,好想想你自己下一步如何走。” 万长生两口子包括何子书都有些发愣,孙叔何事这样严肃? 二强带三强去了正院,童苗跟胡娘子也去了灶房,这时候就他们几个大人。 “长生,过几日我就要去北境了,这事前两日就跟思成还有孙先生说过,大将军给我来信了,上个月北境跟蒙族大干起来了,暂时消息还没有传到民间,估计朝廷很快就瞒不住了,也不会瞒。” “叔。”三个人都惊呆了。 这两年所有人应该都会在心里跟菩萨祈祷,千万不要真的打起来,仗一打大,说不准就会有兵役,万一国库空了,税收也会加重,本就年成不怎么样。 所幸一直还可以。 “这件事是真的,子书,你也想好了,如果回家就赶紧走,时间耽误了,说不准日后路上就不安全了,还有,这事不能从我们嘴里说出去,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将军让我跟军部的人一起走,他们月底从永安过,算算也没几日了,这一走,最快也得两年归吧,长生,我已经托了思成,让他找一个大夫带着你,我看赵大夫人就不错。” “叔,真是这样,我跟你一起去,梅娘我会安排好。” 梅娘吃惊地看着相公,不是特殊的大仗,相公这辈子都可以不用服役了。 “不行,你得守着你娘子,家中还有曦儿,战争一旦起来,男人不在家,妇人、孩子如何安身,你就给我好好学医。” “长生,孙叔说的在理,你怎么也不能走,我本打算留这里当帐房,如此一来,我也不放心家里,万一仗打的猛,家里光大哥他们不行。” 如果有兵役,他不能自己躲着,让大哥、大强子去,能花银子买名额那是最好,要是不能买,非得只要人怎么办? “二哥,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你真的就放了吗?回家爹娘会不会骂你?” 一年六十两的月银,四季衣服各一套,中餐是免费的,住她这里也没啥开支,回了老家,现在生意没法做,根本挣不了几个钱。 “长生、小妹,我得回去,孙叔说的对,往后路上不一定安生,爹娘年纪也大了,万一哪一天兵役来了,大哥和大强子、我三人中必去一个,我想还是我去。” 万长生心一酸,他家大哥腿伤了,万青今年刚好十六岁,真的有兵役,万青跑不了。 “二哥,能花钱的尽可能花钱,你们都没有功夫,去了战场也是” 送人头。 不过这三个字他说不出口。 梅娘猛点头:“二哥,你实在要回去,可以把三强留这里,万一有兵役,尽可能花银子买,多少都可以,人比银子重要。” 万长生叹口气:“二哥,三强要不就留下吧,这里比老家总要安全些,不行就去药谷,我明日就找找看,有镖局或者商队都行,实在无人,就让二强他们送你走,我跟梅娘多少还存了点银,回头拿些给你。” 何子书直摆手:“不用,家里这两年存了银,二强也带了不少回去,我跟大哥没分家,真的出兵役,也就一个人,花银子不会超过二十两,真的不能买,再多银也不行。” 孙宏宇道:“子书说的在理,真的有兵役,肯定尽可能花银,万一不行,就让大强子去,去了也是做军医,有我在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叔,我想去找找大公子,要不让万青也跟着孙大夫后面学医,万一真的要一个人,总比去前线送死好,他如果不是这料子,等战事过后就让他回家。” “可以,你回头跟他说说看,如果大公子答应了,我写封信给我族弟,你那侄子已经十六岁,学医有些晚了。” 万长生有些不好意思:“叔,只是权宜之计。” 其实他不好说的是,他心里真的想万青或者万祥学个手艺,尤其是医。 但不好张口,前面平安已经为他大表哥说了情,哪里好一而再,再而三? 等平安长大,或者自己出师,两个大的孩子怕等不及了。 万长生站起来:“天色还不晚,我现在就去城里找大公子,找商队或者镖局还是葛大哥熟悉。” 孙宏宇摇摇头:“长生,你心慌了,学医之人忌遇事发慌,现在是不晚,但等你找到人,事情谈好,时间就不早了,再说,你找葛掌柜,他也得明日才能找人办事,现在去有什么用?” 万长生又坐下来,理是这么个理。 次日一早,万长生就找到了大公子,尽管不好意思说出口,但为了大哥侄子,还是提出了让万青去医堂的事,并表明是权宜之计,等战事没那么紧张时就可以回家。 “万兄弟,你我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如果你那侄子愿意去,可以直接去找孙大夫,就说我说的,人可以去,但得先从小伙计做起,不然医理一片空白,学医也学不好。 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即使战事结束了,也是可以继续留下来的,不过说好了,只能进去一个人,县城百草堂就那么大,人多了也不行。” “多谢大公子,孩子没学过功夫,真是去了战场也是死,我大哥前些天伤了胳膊和腿,还是平安做的手术,没有半年恢复不了。” “这事我听孙先生说过,平安医学的不错,你二舅兄真打算回去吗?他账房做的不错。” “平安二舅担心家里,打算回去看看。” “那行,你去找葛掌柜帮他安排,这方面他熟的很。” 平安来找师傅说图纸的事,刚好撞上爹,这才知道战争真的来了。 209师徒打算 “师傅,到底怎么回事?” 孙思成指指一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说。 “平安,前两天大将军给你叔爷爷来了信,说三月份起战事紧了起来,后面事情不好说,他希望你叔爷爷过去帮他一把,带带年轻的军医,月底就跟军部的人走。 平安,大将军还提到了我,希望我也过去,老实说,我动心了,战场是最能锻炼人的,我那套手术工具还没有真正发挥作用。 但师傅也有师傅的为难,百草堂这么大的一个摊子,现在基本都在我一个人的手中,后面还跟着两三千人要吃饭,我不敢拔脚就走,这点比不上你叔爷爷。 还有,就算是我瞒着家里人,百草堂产业也安排好人管理,我一个人去也没用,还得带你去,你在手术这块天赋比我好,下手也稳,可你还是个孩子,你爹娘也不会同意的。” 平安皱皱眉:“师傅,真的很厉害了吗?我指的是战争。” 孙思成点点头:“不厉害大将军不会给你叔爷爷写这样的信,不会催他过去。 平安,你愿意跟师傅一起去军医处待上一年半载吗?最多一年,师傅想练练用刀手艺,医堂很难练好这些,我们师徒联手也会多救许多人的。” 平安递上一叠图纸:“师傅,这是改良过的蒸馏器,比之前的应该要好上不少。” “哦,我看看。”孙思成兴奋起来,酒精现在各军营都要加量,这两日他就要王春他们动身去江南了,蒸馏器已经制了好几个,这次也会带上三四个。 平安一边细细跟师傅讲解,孙思成不停地点头。 “平安,这个肯定行,我们今天就去找李铁匠,老式的暂时就不必做了。” “师傅,府试过了,我能不能趁这段时间带林峰回趟老家,帮他给父母迁去天光寺,这一直是他的心病。” “迁墓?清明前后,时间倒也可以,罢了,我也想去看看老方丈,就陪你们一道去吧。” 林峰这孩子是个好苗子,这点点心病的确得帮他解决了。 “师傅,我这就跟他去说,如果他同意,明后天就动身吧。”平安说走就走。 四月二十了,再不迁就得等十月份了,但那个时候他们不一定就有空了。 往后几年要考院试,战争还不知道到底如何,还是趁现在吧,来回不过十多天。 看着小徒弟远去的背影,孙思成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有回答愿不愿意跟他去边境的事。 难道是不愿意? 孙思成有些气馁,不管他怎样努力,手术这方面小徒弟就是比他强,再不承认也不行,天赋就是天赋,后期再怎么努力都差上一筹。 光他一个人前去,效果会差的多,但如果平安自己不愿意去,他也不会逼他。 平安此时心情复杂,一方面想留下来跟先生读书,两次头名,他也想来个小三元。 但院试头名就不容易了。 想不到在这里这么早就遇上战争这件事,八月底他才十二岁,就这样上前线爹娘应该也不同意吧? 尤其是娘,哪怕现在有了曦儿,许多的心思还是对着他,他有个风吹草动,对她都是大事。 亲爹倒没事,瞒着就行,一别快三年,再也没有见过面,好像在职场混的算是不错。 当然他这个儿子也算帮了他一把,这点从亲爹越来越肉麻的来信中,可以看出他内心的喜欢。 这两年亲爹一直催他去京城,但他不愿意,双方各有各的家庭,就这样偶尔通通信就好,至于见面,日后再说吧。 林峰还以为这几天就要跟小主子去药谷,现在却听说要给他爹娘、祖母迁坟,一下子就红了眼。 “你跟我后面已经三年多,刚好现在有空,如果你愿意,明后日我们就动身,我怕后面越来越没有空了。” 林峰点点头,他已经说不出话来,给爹娘他们迁去祖父那,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出来这么长时间,他也想回去看看方丈爷爷。 “那好,我跟师傅、先生商量好,尽可能在这两日动身。” 先生一早就跟明叔出门了,具体什么事不清楚,如果真的去前线,最反对的除了父母就是先生。 所以说,就算是真的去,也不会是月底,那样太仓促了,许多事情根本安排不好。 光林峰的事就不止十天。 新蒸馏器研制,他也不能不在,李铁匠问总得说给他听,这个也很重要的。 娘得慢慢解释给她听,不能让她激动了,最好还是暂时瞒着比较好,但继父这边却得让他心里有数。 等孙文傍晚回来,听平安说了林峰的事,这事不好不答应的,当年就答应好的事。 “平安,虽然院试是三年后,但先生希望你这几年全力以赴,最好是上府学,至于医,你已经学的不差,放假或者休沐可以来医堂,咱们争取一下小三元。” “先生,师傅说战争真的猛了是不是?如此府学还会正常开课吗?” 孙文叹口气:“咱们这里属中间位置,离西南离边城都远,轻易不会影响到这里,真的有了影响,你还有先生,先生会教你。” “先生,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跟师傅去北境一年或者半年,您觉得怎么样?” 孙文沉下脸:“你师傅还是跟你提了此事?平安,你还小,你师傅其他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医痴,他想去磨练开刀随他去,你还是个孩子呢。 林峰家的事,之前你就答应好的,他除了你没有别的亲人,这可以去,你叔爷爷也可以去当军医,但你现在最主要的是读书。 少年不读书,非得等我这么大年纪?我跟你说,我年轻时读书也很好的,现在就费劲多了,不行,我找你师傅去。” 平安不管师傅和先生如何争,事情一件一件来,他忙去通知二强、大小武,他们得一起去。 这次阳城回来,该接回青石他们了,他也很想他们几个人。 边城的事,他还是想陪师傅走一趟,三年后院试,出门一年也是可以的吧? 210出发阳城 儿子要帮林峰家人迁墓,大公子也同行,万长生夫妻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吩咐平安出门万事要小心,出棺那会避开一点,毕竟还是个孩子。 平安当然答应了,林峰爹娘过世好多年,祖母更是在他父亲少年时就没了,到现在棺木肯定都烂了,还得带上新棺木,这些得让正儿八经的迁墓人去做,骨头还要尽可能拼完整了。 这次去阳城,他还想见见老方丈,那是个很智慧的老人,还善测字占卜,估计师傅十有八九要请他算算的。 二舅五日后跟一个镖局回焦县,三强却留下来。 万长生答应给他找个学堂,府学更好,但府学只年头和八月初两次招生,现在的局面,谁也不知道书院何时就放假。 何子书觉得长生说得对,就算是不能去书院,起码这里是大公子的地方,比何村总是安全的多。 梅娘有些郁郁寡欢,二哥要回去了,放弃了这么好的差事,下半年会不会有兵役还是个未知数,万一不能用银买,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大强子,爹娘都睡不好觉了。 万长生私下跟娘子商量:“平安前后给了我们一千二百多两银,朝廷还赏了五百两,这些我们日后留给孩子成亲用,留银子还是置业都行。 这四年我们自己存的银不多,回去两次也花了些,房租七十多,加上其他,还有两百多两,这次二哥回去,我想给你爹十两,给我大哥家也带十两,多了不方便,他们几家暂时也不缺多少,你看如何?” 梅娘点点头:“相公说的是,还好他们各家都备了粮,真的万青跟大强子要去战场,应该也是行医,就是我大伯家和二叔家没办法。” 万长生道:“应该不至于到那份上,这些年都是打打停停,这次也不一定就真的打大的。” 他也算过了,大哥家的银子追回来了,就算付了十五两,三四十两还是有的,粮食省点也够吃,他带回去十两是以防万一,太多就惹眼了。 再说就是房租,其实也是大公子给平安的,他不好老是拿孩子的东西做人情。 还有眼下这形势,未来几年到底如何还说不清,跟娘子往简单说,那是为了宽她的心。 尽管迟迟没有怀第二胎,但他还得有所准备,药膳一直在吃,好在参片不必买,孙叔给了他一些,平安也给了一些,足够了。 岳父家跟大哥家就一样给了,三强这次留下来,他也只收了十两的学费,二舅兄手里银子不多了,回程多少还要花一点。 如果进府学,一年学费就是六七两,加上其他费用,吃喝不算,一年起码十五两朝上。 府学每年八月初招生,现在快五月,七月份所有书院都放假一个月,三强这两个月也只能在家自己读书了,平安如果在家,还能跟着一起读。 但现在去阳城,来回得小半个月,这就没法子了。 这边孙思成也跟孙宏宇说了自己的想法,去不去现在说不好,但肯定月底走不成,自己得陪平安去趟阳城。 两日后,三辆马车上了官路直奔阳城方向。 平安带了五个人,昨天接回了吴钧,这次去阳城,刚好让他回家看看。 孙思成带了何进、吉祥、如意,还有大壮大牛,一行十二人,行李就是不少。 至于其他,早已经飞鸽传书给吴起,由他早在阳城做准备,包括迁坟班子和棺木等等。 师徒俩坐一辆马车上,两人都着普通的短打,干净利落。 “平安,李铁匠答应一个月出货,我这次还准备去云州办个酒精作坊,那边有些产业已经撤了,但医堂和药庄都有,酒精要求量大云州离边城近,运输方便,如此是最好的了。” 云州离边城也只隔了个幽州,快马送货不过五六日的路程,风险是有的,但不大,好处更多。 “师傅,真的决定了去?师祖他们能同意?”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现在去可不会告诉他们,告诉了肯定不行。 平安,我们师徒此次去了边城,也算是为国尽力了,私下于我们的医术也有很大的好处,大周的医术局限性还是很大,内伤完全凭药力,这不行,胡道长留下来的医书,里面的东西简直让我热血澎湃,师傅这次不去,心里怕是过不去。 你先生八月份乡试,他留下掌控大局就行,还有方霄他们,我带走何进和万里,再带着吉祥这些人,你也可以选几个带着。 我写了信托你叔爷爷带给大将军,就是去,起码也一个月之后动身,到了云州,还得再停留一些日子。” “师傅,我如果去,就带童林、林峰还有二强、小武,大武他娘子刚生孩子,就不带了,元清他们也得有人管。 这些都是小事,这些日我娘有些心情不稳,我怕我说去前线,她会受不住。” 平安叹口气,真的要去,只能说谎了。 “你娘最好就瞒着,只跟你爹讲清楚就行。” “我知道,就是去,我也只能说去外面办作坊,不能说是去前线,不然肯定不行。 我亲爹要是来信,我会提前备好回信,他好在离的远,我本没打算今年去京城,就是先生那,我不好意思张口。” 孙思成无奈叹息:“我来说,你先生对你期望太大,我又何尝不是?最多一年,我们就回来了,只不过今年过年不能在家过了。” 他都可以想象,父亲和祖父是怎样的暴跳如雷,母亲跟娘子又是怎样的担心,但他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一年后,说不定他跟平安就会成为大周最特别的大夫,那也是一个大夫最大的荣耀。 医术最好不敢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平安看着窗外,他心里何尝不知师傅心里想的,他也是想趁机把自己的外科医术一点点透出来。 这两年他已经做了不少努力,带着师傅霍霍来多少兔子,医术也展露了不少,但还远远不够。 八月份他就满十二了,如今个子差不多也有一米六,算是翩翩美少年了。 211再见老方丈 到阳城已经是五日后了。 吴起两口子见了高高大大的儿子,自然是满心欢喜,去年过年儿子就没有回家。 “大公子,房间早已经打扫干净了,昨天我娘子就开始准备食物,途中劳累,你们就先去洗漱吃饭,今晚早早休息。” “吴起,三具棺木可准备好了?迁葬班子可请了?” “大公子,棺木都买的,也准备了三辆骡车拉这些,迁葬班子请了阳城口碑最好的汪家,提前一日跟他们说就可以。” “明日我带平安先去天光寺,迁坟到寺里后山,得先跟老方丈通口气,林峰的老家好像离这里还有一日的路程,你现在就去通知汪家,后日一早动身,没时间耽误了。” “是,我这就让人去通知。” “吴起,我在这边最多耽误五日,也就是说五日后我就得走,晚上你来我书房,我有事跟你细谈,还有,飞鸽传书给方明,让他后日过来。” 迁坟他就不去了,让何进陪着就行,这里的事得好生安排,一旦去了北境,一年半载回不来。 他原本是带方霄,现在万里知道了,非要跟着去,那只有方霄跟孙文他们坐守了。 林峰看天色还早,明日去见方丈爷爷,他倒是带了一些礼物,但去见祖父,一些香烛元宝就得今日买好了,明儿绝对一早就动身。 他把事情跟平安一说。 “你让吴钧带你去,多买点,但东西不得带进正院,后日就去你老家,大后日用的东西路上再买。” “平安少爷,我刚听吴掌柜说已经买好了棺木,还请了迁葬班子,不知道多少银子,我这里存了三十多两,不够的您帮我补上,回头我在还您。” 平安摇摇头:“林峰,这些银子都我来,不用你给,回头棺内还要置办的一些贴身的物品就你来,香烛纸钱也多买些。” 吴叔给置办的肯定不差,如果费用都林峰来,三十多两肯定是不够的。 “怎么能让” 平安不等他说:“去吧,天色也不早,早点回来洗漱吃饭,今晚早点休息,不用多想,明日打起精神去见你祖父。” “知道了,平安少爷。” 林峰不再纠结,一生很长,他会付出他所有的忠心,只为诚心待他的主子。 书房内。 孙思诚跟吴起谈起了边境的事。 “大公子,您怎么能自己去那里?老爷知道不会同意的。” “你看你,我怎么会让他们现在就知道?回来早根本就瞒住了,万一回来迟,到时候信中再跟他们说,何况只是去后方,又不是去前线,不用大惊小怪,放心,你儿子不会带的。” 吴起摇头:“阿钧主要是学医,这些年他也懂了不少,主子去哪里,他肯定得跟着。” “吴起,阿钧学医可以慢慢来,不必跟着去,这边事了后,回永安还得准备准备,应该五月底动身,但我们到云州还得停半个月,真正到北境怕是七月底了。” 孙思成细细跟吴起讲他在阳城这边的打算,风调雨顺自然不必说,万一战争厉害了,如果不事先规划好,到时候必会手忙脚乱。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 孙思成站起身;“都歇去吧,后日何进带他们去,你我、方明,我们再好好计划计划,我的预感不太好,有些利润不怎么样的赶紧收了。” “知道了,大公子。” 去年他用很便宜的价钱收了不少日用品,比如布匹等等,看来该预备的东西还很多,都得抓紧了。 次日,晨曦初露。 孙思成就带着平安一行人出发去天光寺。 到寺脚都快得很,可这台阶却也让人望而生畏。 八千八百阶,差不多十里路。 “师傅,当初寺里为什么要建在这么高的地方?我估计一年会少许多香客,年纪大的,还有身体不好的,都很难爬这么高的地方。” 孙思成笑起来:“你这么想也没错,是有许多香客不能过来,但这里香火比一般寺里的都旺,全大周那么多的寺,天光寺绝对能排前五。” 五月初,春光正好,平安看着两侧的山,却没有春季该有的姹紫嫣红,树枝都有些萎靡不振。 “平安,还记得上次来我们找了许多酸苔吃?”二强全身都是劲。 “嗯,那也叫虎杖,两边的药材少了许多,那东西今儿也不一定找到。” 林峰身背一个大包,里面都是香烛元宝等等,他还要拿平安的包,平安不让。 “包里没多少东西,医箱小武师傅拿着呢,到了山上,我陪你去见你祖父。” 林峰点点头,明日动身,傍晚能到廖县,后日一早动土,傍晚只能在寺脚下过夜,大后日下葬,时间紧迫,隔日就得回程。 他梦过好几次,祖父跟他说想祖母和爹娘,但他一直不好意思跟小主子说,毕竟当初主子跟他说五年内帮他迁,现在不过过去三年多。 如果他没有记错,方丈爷爷今年已经七十出头,比他祖父年长不少,他祖父如果还活着,至今没到六十岁。 走了一半路,二强还是抢走平安的包裹,出门在外,换洗衣服什么的,总要随身带着。 吴钧笑:“强哥今日提不起精神,我跟林峰都话少,小武师傅也一样,幸亏有吉祥哥。” 平安瞥瞥二强,十五岁半的少年,个头已经一米七五朝上,黑黑壮壮的,他跟三强都比他矮上许多。 跨上最后一级台阶,老方丈笑眯眯地站在那,旁边一左一右两个和尚搀着他,比几年前老了许多。 “方丈,等我们吗?”孙思成笑道。 “当然,当然是等你们,可累了?” “平安给方丈大师请安。” “林峰给方丈爷爷请安。” 二强他们也照着做。 老方丈一手拉着平安,一手拉着林峰:“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觉明,你领他们去大厅歇歇,午餐应该准备好了。” “是,方丈。” 方丈笑道:“思成,你总会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心脏服了你的药好多了,腰有了平安的绑腹带也好了不少,可我这膝盖这两年坏了,稍微远一点的路都走不了,脚板也疼得不行。” 212西南出大事了 孙思成眉头一皱:“膝盖疼不容易除根,找个地方,我现在给您看看,平安,你跟过来。” 老方丈点点头:“思成,午时已到,不如我们也去餐厅,你在那给我诊?” 孙思成点头,带着平安、万里跟着就走。 其实平安差不多猜到老方丈得的是滑膜炎,主要是是骨退变和骨质增生引起的,的确不容易根治,但也不是不能缓解。 到了小餐厅。 孙思成一检查,眉头皱的更紧了:“平安,你诊诊看。” 平安也不扭捏,过去仔仔细细给老人检查了膝盖还有脚踝。 ”师傅,如果我没有诊错,方丈得了鹤顶风,膝关节处存有积液,如果治疗不当,会越来越严重,以至于不能行,脚踝处不过是痛风,不算很严重,但很难除根,可以用偏方缓解,且平时饮食上注意。” 孙思成满眼都是笑:“为师也是这样诊断,方丈,先吃饭吧,饭后我们师徒俩帮你治疗,你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方丈点点头,让人打来清水。 平安道:“方丈大师,我们这次来,一是想看看您,二是想帮林峰迁来他爹娘、祖母的墓,不知可行?” 方丈大笑:“行也是行,不行也是行,你不都让人着手准备了吗?思成、平安,这近四五日都宜动土,过了这几日,得再推迟七日,就放后山他祖父一块,天光寺后山不错,许多人想来都来不了。” “多谢方丈大师。” “小平安,你待他诚,他也会待你真,你跟林峰是一辈子的缘分,那也是一个好孩子,你们的关系就如万里跟你师傅一样。” 孙思成笑道:“你明叔十岁时也是方丈交给我的,那是我第一次来天光寺。” 明万里待方丈自始至终恭恭敬敬,又带着一份仰慕。 师傅这样一说,平安才恍然大悟。 万里眼睛微红:“我是自小被人丢在山上的,自懂事起就以为自己这辈子会是个小和尚,谁知道方丈说我尘缘未了,会为我找一个好主子。” 方丈微笑:“万里,那是你的缘分,寺庙留不下你。” “万里,我跟平安去给方丈治疗,你这里熟悉,带林峰去看看他祖父,一并选好位置,明日让何进陪他们清晨就走,一日都不能耽误,你就这边带人准备。” “知道了,大公子。”明万里心里当然清楚,这边穴也得提前挖好,那边棺木一到,隔日早上就得下葬,一去一回就是两日,下葬又是半日,如此四日就没有了。 回到方丈小院。 孙思成今日再晚也准备下山,一刻没耽误,当即准备给方丈治疗。 “方丈,你这里肿胀厉害,我跟平安先帮您抽出积液,再配上药材治疗,平时注意事项我会给您写在纸上,至于您脚踝处,饮食上注意,再用偏方治疗,一般不会那么难受。” 胡道长的医书上就记录了这种病的偏方,病发时每日醋泡脚,连泡几日,会缓解许多,根治则难上加难。 “好,思成,平安,我这腿可就交给你们了,小两年了,越来越严重,觉民要去找你,我没让,你这人跑来跑去没得停,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来。” 孙思成心里有些酸:“以后有事直接带信给百草堂吴起,我会以最快速度过来,不用慢慢等,我又不是年年都来。” “好。” 抽除积液的事交给了平安,这些他做的又稳又好,孙思成则在一边开了药方,他没料到方丈得了这病,医箱里此类的药物缺了好几样,还得派人下山去买。 饮食注意事项也得写下来。 “方丈,这药方您派人跟我一道下山去买,我给您多备些,不用一直吃,缓过来后就不用吃,但药得留着,短时间想除根难。” 方丈轻笑起来:“我都七十出头的人了,活我这么大年纪的不多,除根什么的就无所谓了,不疼就行。” 他顿了顿,“思成,大周这几年难啊,这几年我精神不好,已经很少占卦测字了,前几日我测到西南怕是出大事了,北境也不好,西北也有乱,不过比那两处好一点。” 孙思成一惊:“前年西南使了小坏,用了些毒,军部还从我这拿了许多解毒粉,但不多时就被大将军镇压了,这两年一直还算平静,唯北境上个月不太好,我跟平安打算下个月动身过去,您看我们师徒可能过去?” 方丈歇了一会,才轻轻点了点头:“我已经算过了,可去,但思成,你们尽可能不能去最前方,再紧也不要去,如此方功成名就,平平安安。” 他算过思成,他命中有劫,但有惊无险,面前的孩子就是他命中的贵人,只不过这些他不想说。 孙思成心里一松,他是大夫,肯定只在后方治疗伤者,至于功成名就,如今他已经是六品虚职,没必要再往上升了,能成就外科医术就很满意了。 这是他医术中的短板,身为别人口中的名医,他想将这块的短板变成内行,如此此生他都无憾了。 平安小心地给方丈涂了药,再用干净的布条帮他包好。 “方丈大师,后日傍晚我回来,再帮你抽一次液,您让住寺大夫跟着看,如此就算是我们一时来不了,您也不会受罪。” 方丈看着平安,满心都是欢喜,小小年纪如此沉稳,医术精湛。 “知道了,多谢平安。”这孩子难得地不藏私,一般大夫是不愿意把绝活给别人看的。 平安难得扭捏了一下:“方丈大师,您太客气了,我第一次来,您就给了我那么好的见面礼。” 孙思成笑眯眯地看着徒弟,这孩子他带了四年,说来亲父子般感情也差不多了,真是哪哪都喜欢。 “方丈,时间不早,您躺着,今日尽可能不要起来,我让觉明跟我下山,后日看情况吧,如果有时间我就过来,万里就留在这,让他带人帮着挖穴。” 方丈点点头:“明日我亲自带他选位置,你忙你的,平安帮我就行。” 孙思成回到府城,已是黄昏。 备好一年的药给了觉明,他也得留下来住一晚,明日清晨再上山。 213再次出发 从天光寺回来,孙思成就见到了方明。 方明对何进是羡慕嫉妒都有,两人差不多大,也是差不多大时跟着主子,看何进现在是跟着主子同进同出,潇洒自由,而自己后面跟着许多人,烦都烦死了。 “大公子,您也可怜可怜我吧,我也要跟在您身后。” 孙思成轻笑:“一起吃饭吧,饭后让何进传你一门新功法,平安救人得来的。” 方明是个武痴,立马咧开了嘴:“知道了,大公子。” 继而转向何进:“你什么时候学的,什么功法?” 何进笑道:“万里比我学的早,我是两年前才学的,年纪大了,身子没有之前灵活了。” 他看着面前的大院子,拉着平安:“平安少爷,你给他试试,小武说踏雪你练的最好。” 这是事实,平安也不明白,小武、如意轻功最好,可踏雪就是没他练的地道,可能跟梦境有关,但这些不方便说出来。 平安也不矫情,当场秀了一次踏雪,这功法仿佛人在平地上飘,脚步轻快的跟空中小鸟有的一拼,转瞬就不见了人。 平安去了自己的房间。 孙思成大笑起来,这孩子忙着去洗漱了,太干净了,不过他喜欢。 方明久久不能回神:“这功法好,比我们之前学的厉害许多,大公子,不能让平安少爷教我吗?” “平安明日一早去林峰的老家,小武、如意要跟着,何进学的也不错,你练武练到现在还不知道?学进门容易,学好就得靠自己,挑你的左膀右臂教几个,不用每个人都传。” “这个我知道,肯定不会到处传的。” 人家传给平安少爷,是因为他救了人家的命,按理平安少爷不用传给他们,秘籍之所以是秘籍,就是传的人少。 晚餐后,平安就进了自己的房间,临行前先生给他布置了许多的功课,诗是两日一首,随感而发,这个不难。 策论是两日一篇,每篇不少于六百字,这个有些难。 除了这,还有好几本书得读,回去先生要检查,跟先生后面学了三四年,手就被打了好几次,都是偶尔马虎写错了字。 真正说来,是写着写着就写成了简化字,按现在说,可不就是缺胳膊少腿。 这方面先生从不讲人情,师傅求也没用,罚站也是罚过的,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书房内,孙思成、何进、吴起、方明商量了一晚上。 方明一脸严肃:“仗陆陆续续打了两年,还是要大干起来,大公子,您还是不要去北境,太危险了,蒙族人牛高马大,野蛮的很。” 这点吴起、何进都赞同,百草堂名声响,国家有难,可以捐款捐物,不一定非大公子亲自去前线。 “孙军医是我堂叔,他在边城二十多年不也没事?我带平安过去最多一年就回来了,教教年轻的军医,顺便也练练手,在医堂里历害的外伤还是很少。” 方明道:“大公子,那带我一道去吧,我找人代我管着药谷。” 孙思成摇摇头:“不行,你跟你哥都不行,不光是药谷,还有附近大大小小的产业,那么多人跟着要吃饭,要养家,尤其是这样的年景,你跟吴起两人缺一不可,你们要管附近两个州府,不仅仅是阳城。” 吴起拍拍方明的肩:“兄弟,我们就留在这里,让大公子少操些心,战争马上要起了,我们该预备的还很不足,昨日听了大公子的话,我是一刻不敢耽误了。” 方明点点头,真如大公子说的,西南也有大战,大周可能要乱了,他跟吴起肩上的担子就很重。 平安、何进带着小武等七八个人,天色蒙蒙亮就出发了,林峰的老家说是阳州城,却离这里不近,马车就要一天,他们带了帐篷,今晚直接在目的地附近扎营休息,带了棺木没客栈肯要你住。 汪家班子六个人,赶着三辆骡车等在城门口,骡车上是三口崭新的棺木。 何进停下了马车,带着平安他们都下了车。 平安跟汪家人见了礼,递过一个荷包,迁葬费吴起早已经给过,这是平安作为东家额外给的小费。 “汪叔,我兄弟家的事就麻烦你们了。” 汪老大双手接过,一摸就知道是银子,而且不少,心里大喜:“不麻烦,不麻烦,谢公子赏。” 林峰走过来,对着汪家人,扑通一声就跪下,连磕三个响头。 这个礼必须有,汪家人都坦然受了礼,再将人拉起:“公子,我们走吧,路程不近,晚上我们就在坟墓附近扎营,你们倒是可以在最近的镇上住客栈。” 何进也是这样想的,平安少爷不必受这个罪,但林峰得在坟边陪着。 平安点点头,这个现在不好说,林峰说最近的镇离他老家也有十几里路,就看什么时候到了,其实他也不忍心让林峰一个人守着墓,他比自己也就大一岁,十三岁还不到。 “动身吧,何叔,到了最近的县城,你多问问汪叔,看看林峰得备些什么?备足一点。” 汪大叔点点头:“这个自然,到时候我让我儿子跟着一起去置办,迁葬也是很有窍门的。” 小东家客气,他自然也客气,人心都是换人心。 “汪叔,你脖子上有个包,虽然不疼但也碍事,这次回来我请师傅帮你整没它。” “小公子,我去了百草堂,大夫说这个用药消不了,得刀切,里面是肉,并不是脓水。” “大叔,大夫说的都是真的,事情办好,我们很快就得走,你这两日就得考虑好,刚好我师傅就在城里,你这个东西不整没了,回头还得长,到时候也不好受,对您身体也不好。” 这是一个大脂肪瘤,看着应该就是良性的,但长太大了也会影响生活,比如这个大叔现在头就有些歪。 “大公子也来了?好,好,一回来我就去百草堂,这个包现在已经很碍事了,有时候还涨疼,今年比去年长了不少。” 汪家大儿子在一边欢喜起来:“小公子,我叫汪全,您一定帮我把我爹这里治好了,我娘担心到不行,夜里都睡不好。” 平安微笑:“行,汪全大哥,咱们动身吧。” 其实他完全可以回来说的,现在说这事,不过是想汪家人更尽心一点。 林峰家这事,时间上算的紧紧的,一点都耽误不得。 老方丈说算出西南出事,不知道准不准,师傅是相信的,如果真这样,这次大周怕真是不好过了。 214满目凄凉 中午,汪家人把棺木停在一个小林子边。 汪叔找到何进:“何管事,我们来过这边,前面不远就是个大镇,不亚于小县城,里面什么都有,你们派人随我儿子去购物,吃饱后带些馒头给我们吃就行,天气不算热,晚餐就多备些干粮。” 何进点点头:“好,我跟小主子商量商量。” 如果是这样,最好小主子同行,也好吃点热的饭菜,喝些汤汤水水。 他把事跟平安一说,平安同意了,汪家人看着棺木骡车,他怎么也要给他们带些饭菜回来,尽可能的条件下,还是不能让人家一日三餐啃大馍。 这次出来,平安、何进带了八个人,十个人赶了两辆马车,马车不到一刻钟,果然看见了镇口。 找了家看着不错的饭馆,平安就让汪全带林峰、二强一起购买棺内贴身用品,他自己则跟何进几人先进去点菜。 如今日子不好过,他们此次出门从马匹到各人着装都会普通,低调永远是王道。 十一人挤挤一大桌也可以,平安没有那么多讲究,点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汤就是普通的鸡蛋汤,饭则要了大盆的干饭。 他又跟掌柜的要了同样的一份,只不过汤没要,多要了一个食盒,交点押金,吃好后再把东西还回来。 掌柜的一看小公子很大气,忙说押金无所谓,东西用好还回来就成。 何进忙吩咐小武去买馒头,包子就算了,这个天白天多少有些热,现成的咸菜也可以买些。 掌柜的一听忙喊住小武:“这位管事,本店也做馒头卖,早上的已经卖完,面是现成的,保证你们一吃好,这边馒头也熟了。” 何进笑起来:“如此刚刚好,小武也不用出去买了,掌柜的,给我们蒸上一百个吧。” 掌柜的一愣:“一百个?这么多?” 何进道:“不多,都是男人。” 多余的话他没说了。 晚餐不一定有地方吃,他们车上带了大米和锅灶碗筷,熬些粥就着馒头就能吃,五月初白天热,早晚还是刚刚好。 “行,保证按时给你们带上。”掌柜的小跑着进了灶房,如今日子不好过,生意冷冷清清,多卖一百个馒头,能赚不少的。 如今馒头可是三文一个,他家的面粉是之前备下的,利润可是不少,可惜再卖上半年,存粮卖没了,再去买粮食价钱就高了。 林峰七七八八买了一背篓东西,穿的用的盖的都有,就放在小饭馆外面。 傍晚就能到爹娘墓前,随祖父出来许多年,从不曾回来看过,虽说是无奈,他还是觉得自己很不孝。 二强见好朋友心情低落,只是默默陪着,换谁心里都不好受。 “林峰,你先进去吃,我在这里看会。”按理这些东西不会有人拿,但满满一背篓,花了林峰十几两银,人家不知道还以为里面装了粮食呢,丢了还得买。 二强是不舍得的。 林峰点点头:“好,我等下出来吃。” 饭菜早已经上桌,平安见人到了,立马开动起来。 吴钧端了饭碗就出去换二强,林峰看了看也没拦,都是兄弟。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何进:“何叔,这是我祖父生前画的,他带我出门时我才五岁,怕我长大忘记爹娘的墓,已经八年过去,的确有些模模糊糊了。” 何进接过来:“没事,我常年在外面跑,对路最熟,不清楚问问人就行了。” 平安心里有些酸:“快吃吧,争取早点到,太晚不好找。” 半个时辰后。 二强还了食盒,车辆再次动身。 只不过何进跟汪家人说了地址,汪叔立马说这地方他知道,前两年还来过,如此何进也放心了,具体位置找一找就是了。 平安叫了林峰到他一个车厢。 “林峰,不要难过,你这样想,明天晚上你爹娘、祖母就能跟你祖父团聚了,回头我们给些香油钱,让寺里帮着扫扫墓,方便的时候你还可以回来看看他们。” 林峰流出了泪:“平安少爷,我只要一想到这七年半,没人给他们扫墓,墓地可能杂草丛生,心里就受不住。” “林峰,过去也是不得已,不说七八年,就是一年,那也是杂草丛生,等到了天光寺,日日夜夜沐浴着佛光,下辈子一定能投生好人家的。” 林峰小声地哭泣起来:“少爷,可是那样我在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亲人了。” 平安心一梗,劝人劝错了?没毛病呀? “林峰,你给我闭嘴,我们这些人不是你亲人吗?快四年了,我们日日在一起,在你心里还是外人?” 林峰有些懵,抹抹泪:“平安少爷,不是那样的,你们在我心里都是亲人。” “那不就得了吗?你想想看,过世的人如果都不投胎,这个世上能装下吗?再说过世后就是鬼魂,不能吃不能喝,不能见光,那有什么意思? 人就是这样,从出生就注定了死亡,早晚而已,哪个人可以不死?活一百岁还是得死,这没错吧? 埋骨处不过是给晚辈一个念想,想他们时可以来看看,你我将来都是,所有人都是,想通了就没什么了,是不是?” 林峰傻傻地点点头,不哭了,少爷说的确实是对的。 何进咬住嘴,不让自己笑出来,平安少爷在哄自己的下属,又是伤心事,自己笑出来就是太不懂事了。 话说的确实也没错,一代代人生,就一批批人死,死的人不投胎,那不到处都是鬼魂?虽然不怕,但想想就膈应人。 一路问了两个人,黄昏时就到了山坡下。 一部分扎营,吴钧跟汪全熬粥烧开水,山上柴火到处都是。 平安、何进几个人则陪着林峰找墓。 到了这里,林峰想起来了:“何叔,就是这条道,我还记得,我祖父是后来到这里的,只能把爹娘葬在村外这个荒山上,村里的坟山是不准葬的。” 汪叔默默地在前面开道。 一刻钟后,汪叔举着气死灯,指着旁边的墓:“小东家,这里就是,石碑上写着林大江,林李氏,姓名对得上。” 他又看了看前面一个墓:“林徐氏,没错,是你祖母的,下面是你祖父林仁道的名字。” 林峰快步走过去,扒开杂草,扑通一声就跪下来,少年喊了声爹娘,就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二强几个立马就红了眼。 平安也流了泪,入目的是一片荒凉,他的心也是冰冷,虽然说人死如灯灭,可十年前他们还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场意外没了命。 如今坟上杂草丛生,说不出的凄凄惨惨戚戚。 人活着这样难,天灾人祸,防不胜防,他心里甚至想,如果没有人类会怎么样? 215林峰哭坟 平安跪了下来,二强等人全部跟着跪下。 “林家祖母,林叔,林婶,今晚我们都陪着林峰在山脚下住,明日一早就随汪叔他们给你们迁墓,你们很快就能跟林家祖父在天光寺后山团聚,那里常年佛光笼照,山清水秀,是个特别好的地方。” 平安说完,连叩三个头,然后站起:“林峰,别哭了,跟我们下山,明日天一亮,我们就给他们迁墓。” 林峰突然朝平安跪下磕头:“平安少爷,林峰多谢您。” 平安拉起他:“林峰,你得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永远有我们,下山吧,明日事情多着呢,我们起码要赶到寺脚下。” 后日安葬要早,晚了不吉利,这点大家都懂。 到了山脚,吴钧他们晚餐已经做好,稀饭配馒头,小武和汪家几个人已经搭好了帐篷,并在四周撒上一圈雄黄粉。 何进本是想带平安少爷去镇上住的,见此也不折腾了,就当陪陪林峰吧,那孩子也可怜,刚才他可是看见了,坟墓一侧的土还被野物掏了洞,还好洞不深,如果再晚些来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汪全爹找到何进:“虽然是山脚下,这里离村子不少路,我们加一起十六个人,分成两队吧,八人一队,一队守上半夜,一队守下半夜,明日路上也轮流补觉,你看怎么样?” “汪大哥,如此可行,我的人分两个给你,不过先说好,我家小主子不到十二岁,他就不要守了。” “那当然,你们就守上半夜吧。” “汪大哥,那不行,明日主要是靠你们,下半夜你们得好好睡,半夜叫我们。” 平安一旁听着,这些何叔安排就好。 老实说,这样的地方过夜,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 不知名的鸟叫声,影影绰绰的山林,说不出来的憋闷,怕倒不怕。 一人一大碗粥,配三个馒头,馒头没有之前的大,却也不算小,平安少要了一个,晚餐他还是不习惯多吃。 夜就这样悄悄的过去了。 蒙蒙亮,大家伙都起来了,不远处有小溪,炉子已经点起,稀饭咕咕冒着热气。 汪全爹跟何进商量着接下来的安排。 其余的人各忙各的,帐篷得拆,吃好后就得收拾东西,一部分人还得赶紧砍道,这里是荒山,没什么人过来,茅草太深了,棺木都不方便上下。 留了二强、吴钧两个人在下面看车辆,剩下的人抬了三副棺木到了坟边。 开挖的时辰是辰时初后一刻,这是方丈早已经算好的,耽误不得。 时辰一到,何进放了鞭炮,林峰挖了第一锄土后,就听汪叔的话,跪在一丈外的地烧纸钱烧元宝,小武在他的左右不远处另外烧了两小堆纸钱,汪叔说这是烧给孤魂野鬼的,如此就不会来抢林峰爹娘的纸钱。 为防有贪得无厌的小鬼,平安拿着桃枝围着林峰不停地在空中在地面抽打,这样保证林峰烧的纸钱全部会到他爹娘祖母手里。 这样的操作平安不是很相信,但他桃枝打的也实诚,信则有,不信则无,眼下林峰需要相信如此他爹娘就能拿到冥钱,那就当有呗。 林峰一边烧纸,一边哭着喊爹娘,一边还不忘记叫他们带走全部的纸钱,到了阴曹地府不会没钱花。 平时沉默话少的少年,一下子又哭又说,这让平安眼泪直流,几步外,汪叔他们正全力挖着坟。 汪家人分成两组,两座坟同时开挖,只不过林峰祖母的那座稍微先一会。 何进松口冷气,林峰爹娘的坟的一侧被野物打的洞有两个,一个都快进里面了,虽然林峰爹娘已经化为白骨,但如果被这些东西打扰,那会是林峰一辈子的痛。 还好,还好。 一刻钟过去,林峰祖母的棺木先出土,何进挡在林峰的前面,这些暂时不会给他看,同时也让平安少爷垂下眼眸,到底还是孩子。 林峰昨日就被告知,捡骨是不可以看的,先人也不愿意他看,棺内会垫上他买的新冥被,汪叔这些人再把骨一点点捡入棺内排好,最后再盖上冥被,这时候家人才能看一眼,一眼过去即闭棺。 何进又放了一挂鞭炮。 林峰痛哭流涕,他本也有一个不错的家庭,祖父虽然自小是乞丐,但七八岁就被镖局看中,培养当了镖师,他爹更是五六岁就开始习武。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祖父因为受伤在家务农,此时祖母已经过世,父亲少年时就接了班去镖局养家,十年后死在外面,母亲一病不起。 祖父遭受年年打击,深知自己命不久矣,变卖了家产,带着他来到天光寺,就因为早年意外救了方丈一命,从此两人成了朋友。 祖父告诉他,除了方丈,他想不出还有谁可以投靠,那时他才五岁。 一个时辰后,三副棺木都闭了棺,林峰已经哭成了泪人,平安从始至终都陪在他身边,小武也是。 烧完原先已经腐烂的棺木,填好空出的大洞,平安、林峰走在前面,剩下的十二人刚好抬三副棺下山。 平安跟林峰小跑着到了山下,吩咐二强、吴钧摆好骡车,棺一到上了车就走,路上不耽误,还是尽量在擦黑前到天光寺后山,如此第二日下葬就不慌。 二强和吴钧看到三副崭新的棺木下了山,又看着流泪不止的林峰,也哭的稀里哗啦,林峰太可怜了,四个最亲的人,一个都没有留下。 平安发现,可能是这边鞭炮放的有些多,远处已经有人站着看着这边,他告诉了林峰,林峰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没多说一句话。 这些人曾受过他祖父他父亲的帮助,可在他祖母他爹娘死后,怎么也不愿意让他们躺在村后的那片山,花银子也不行。 既然是外人,那么此后一生都是陌生人了。 马车、骡车上了路,飞快地向前方驶去,林峰是孝子,自然坐在骡车那边。 何进早已经在马车上垫了半边,平安不再客气,没多时就沉沉睡过去。 216方丈亲自动土 到天光寺山脚已是黄昏,这还是一路不停歇的缘故。 明万里已经带人等在那。 看着人多,汪家人也愿意趁现在把棺送至后山,现在不送,明日蒙蒙亮也是要的。 何进当然巴不得,到了后山,自有小和尚守夜,他们这些人都可以好生生歇上一晚上。 有了明叔带人来,平安拉着林峰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走,林峰昨天哭狠了,脸色不大好,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吴钧背着行李跟在小主子后面,他跟林峰一样大,个子还没有冲上来,做不了的事就甭逞能,二强不一样,牛高马大的,偶尔能帮着抬一段路。 三口棺不过二十两,汪家班子的费用就是四十两,平安现在想想根本就不贵,前后三日,昨天和明天就不说了,光凭八千八个台阶就让人头皮发麻。 棺材本不轻,这样的台阶根本没办法歇脚,只能不停地换人,这也是吴起之前就跟汪家人商量好的,自家人也会帮忙,不然再多的银子,他们也想不了。 林峰看着前面二三十人,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如果不是小主子,不是大公子,还有明叔、何叔这些人,他根本没办法迁墓至此。 原以为三四十两就差不多了,毕竟乡下起宅子不过十几两,昨日汪全无意中透露,他才知道棺木和汪家费用就是六十两,这还不算其他开支,比如墓碑。 差不多八十两朝上。 普通的迁葬容易,棺用差的,二两一副就可以,也不用爬八千八百个台阶。 他用眼角瞥了一眼小主子,见他明显慢了下来,肯定是昨晚没休息好。 行至一半,天已擦黑,明万里带来的人点起了气死灯,十几个灯一点,脚下的路就亮了许多。 一个半时辰后。 好几个和尚引着棺木去了后山,今晚他们几个帮着守夜,平安心知,老方丈肯定安排了人念经。 迁葬一事,从古到今都是有讲究的,能不动尽量不动,不然怎么说入土为安,葬下后最好是万万年都不要动,但像林峰爹娘这样的,迁葬的时辰都要看,和尚经也要念。 依平安心里想,林峰爹娘、祖父祖母怕已经早就投胎去了,棺内装的不过是皮囊,不,皮囊都不剩,只剩下骨头而已。 但这样的话怎么也不能说,墓葬毕竟是人想念亲人的方式,人的情感总要有寄托的场所。 次日,平安他们都起的很早,老方丈比他们更早,他们到后山时,方丈已经带了不少大和尚盘坐在那念着经。 林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可能昨晚根本就没睡,他就跪在棺前不停地烧着纸。 明万里朝平安走过来:“平安少爷,大公子让你在葬礼后就给方丈治疗膝盖,下午返城,我们明日动身回去,他本打算昨日下午过来的,临时被知府大人请走了。” 平安点头:“治疗方丈半个时辰即可,阳城这边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明万里轻笑:“没事了,这边吴起和方明都管理的很好。” 平安不再说话,棺木一前两后,不远处是林峰祖父的坟墓,墓的右边有一个挖好的穴,后面也是两个挖好的穴,这些穴昨日林峰走前还各挖了三锄土。 如此看来,四个人都是单葬。 这让平安有些不解,前世夫妻好像都是葬一起,这里却只是并排,并没有放在一个墓里。 他又看看念经的和尚,想不到老方丈对林家真是没说的,这么一早就亲自带人念经,他听师傅说过,老方丈这些年很难被人请到,要不不下山,要不就四处走。 今后怕是很难远行了,他的腿脚只能控制,想彻底治好已经不可能,本就是老年病。 当棺材抬进穴里的一刹那,林峰的哭声,和尚的颂经声,不远处的庙宇,几丈外的山林,还有东边升起的太阳。 平安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了,这就是人生吧,有生有死,有起有落。 葬礼半上午就结束了,剩下的活就是汪家人的事了,墓碑也是平安托吴掌柜定的。 方丈在两个和尚的搀扶下走过来,平安忙迎上去。 “方丈大师,师傅吩咐我给您抽膝盖的积液,完了后吃点素斋就回城,明日一早就动身。” 方丈点点头:“好,我已经听万里说了,他准备自己也来的,知府家的老太太病了,知道你师傅来了肯定想你师傅治。” 方丈的小院内,平安手法娴熟,两刻钟不到就给方丈抽液、上药、包扎。 刘大夫简直看傻了眼,这还是孩子吗? “方丈大师,您定要按师傅写的进食,这样辅以偏方,您的脚才不会疼,至于膝盖,药不能停,就是膝盖一点不疼,也得继续服一段时间药,这种病忌累,比如这里的台阶,是万万不能上下了,除非别人背您上下。” 方丈长叹:“平安,方丈老了,哪里也不想去了,就守着天光寺,平安呀,你师傅样样都好,就是有些冲动,你跟他后面去可以,千万不要让他落单了,他今年三十有一,有一个劫,不大也不小。” 平安皱起眉:“方丈大师,我师傅如何能避开这个劫?” 方丈不语,沉默良久,轻轻道:“避不了,但你能帮他。” 平安不再问,现在他很信这个,玄学有些说不清楚,但真真切切存在着,占卜的人平安无事活到老不容易,比如胡乾,除非你轻易不给人占卜测字,更不能轻易跟对方说。 天机不可泄露,应该就是说这些的。 “好好待林峰,他是个好的,过些年有时间跟他一起来寺里转转。” 平安微笑:“当然会,我会再来看方丈大师的,您要好好保重身体,就跟师傅说的,哪里不舒服,就带信去城里的百草堂,我跟师傅只要在永安附近,都会尽快赶过来的。” 方丈笑起来:“我知道了,平安,方丈听你和你师傅的,我就在寺里等你们。” 午后,平安就跟着明叔、何叔这些人下了山,林峰一直跟在他身边,脸上明显轻松了许多,也是,他所有的亲人都安安稳稳躺在后山,天灾也好,人祸也罢,他们都不需要受罪了。 217他日后会麻烦的 平安他们回府的时候,师父还没有到家。 当然也可能去了医堂。 他没有洗漱,汪叔说好下午就过来,如果师傅没回来,怕是做不成了,没人愿意相信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一刻钟后,二强来报:“平安,大公子回来了,汪叔也来了,都在前院等你。” “知道了。”平安刚整理好自己的医箱,上午替方丈抽积液,有些东西都没来得及消毒。 他站起身,二强却一把提起他的医箱:“我来拿,你准备给汪叔做掉他脖子上的东西吗?看着吓人。” “嗯,再不去掉怕是影响他生活了,太大说不定也有危险。” 百分之九十是个良性的脂肪瘤,但也不排除百分之十是恶性的,古代没有癌症之说,他也不方便解释。 前院客厅,孙思成正给汪奇检查:“汪师傅,你这东西长了起码一两年了吧?” “嗯,足足两年了,刚开始很小的一个包,跟蚊子咬的没区别,但越长越大,就成了今日这个样子,我也来过百草堂,大夫说里面并不是水或者脓,是个肉瘤,他们不敢动刀,我也不敢。” 平安进来静静的站在一边。 孙思成看了他一眼:“平安,汪师傅这里的肉瘤你来看看。” 平安上前两步,用手仔细观察这肉瘤,如他所想,就是个脂肪瘤,但长的速度比较快。 “汪叔,你这个肉包暂时不疼也不痒,就是有些碍事,但架不住它长的快,你最好还是切了,药是化不掉的,不是我说,你这是颈部,血管较多,一般大夫都不敢治,也是刚好碰上我师傅。” 汪奇平生最怕的就是血,他还怕针,针灸更怕,想想刀切肉,还有鸡蛋大一砣,他是浑身轻颤。 他自己也奇怪,不怕累不怕苦的自己,怎么就怕一根小小的针?挖棺捡骨都敢,却见不得血。 “小大夫,我这样如果不切日后会怎样?” “汪叔,这个不用我说,您也想的到,等里面的东西长的更大,皮肤绷的太紧,不光是难受,还容易发炎鼓脓,更甚的是,如果往里长,碍到血管,也是很危险的。” 汪奇张口想说做了,但嘴张不开。 孙思成看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又看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很快就会天黑,他和平安是做过几次这样的包,但一般都是在腿上或者臂上,颈部复杂的多。 “汪师傅,你看这样,你回去考虑一晚上,如果愿意切,明日蒙蒙亮就来我府上,我会为你耽误一个时辰动身,天亮后你如果不来,我也不能等你,十几个人等着回去呢。” 汪奇松了一口气:“好,我回去想想,今日确实也累了,大公子,小大夫,麻烦了,麻烦了。” 平安看着忙不及出去的汉子,长叹一口气:“师傅,汪叔这是有些晕血,还有些怕针怕刀,我估计他明日不一定来,但他颈子上现在不切,日后会很麻烦的。” 孙思成笑道:“那也不关我们的事,他这样明显就是不想,我总不能逼他手术,短时间应该没事,两年内我们应该会过来一趟,方丈我有些不放心,他现在身体差多了,不说了,咱们吃饭去。” 话说汪全看见他爹走出来。 “怎么,大公子不是在家吗?现在不能给你治吗?” 汪奇坐上车:“先回去,他让我晚上好好想想,如果想整没它,明日一大早就来他家,不然他们就动身回去了。” 汪全点点头:“那也行,明日蒙蒙亮咱们就过来。” 次日一早,孙家。 孙思成跟平安他们吃好了早点,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他让吉祥去门口再看看,平安则指挥着二强他们把行李放好。 十有八九汪叔不会来,他总以为不过是有些碍事,不痛不痒的,能拖一时拖一时。 这样会坏事的,但他已经尽了力。 其实汪家人这次办事尽心尽力,他师傅也只会收他一个药钱,不可能收他多少银子的,再说汪家虽不富,但日子也很能过了。 又过了一刻钟,孙思成道:“动身吧。” 颈部的瘤他本也不是很愿意动,真的做了,今日都不一定能走,病人家里人不一定愿意放,他自己也有些不放心。 三辆马车很快上了路。 汪家这边,汪娘子看着扭扭捏捏不出门的相公,气的人发晕:“儿子早早起了,车也套好等在门外,你到底想怎样?就跟大夫说的,再这样长下去可能会危险的,你既然死都不怕,还怕切一刀吗?那可是大公子,百草堂的大公子。” 汪全等等爹又不出来,跳下车往院里跑。 “爹,天都大亮了,大公子肯定都走了,下次大公子他们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看你,现在头都已经摆不正了,再长大点怎么办?” 汪奇吐了一口长气:“走吧,其实不痛不痒,要是不长了,那就无所谓。” 汪娘子跟着后面上了车:“还不快走?天怎么一下子这么亮了?老天爷呀,全子,快点,你爹这个人呐,简直不像个男人。” 一刻钟后,汪全到了孙府,门房却告诉他,大公子等了他不少时候,刚走一刻钟的样子。 汪家人这下子着急了,夫妻俩忙让儿子追。 汪全叹气:“大公子他们都走了一刻钟了,你们想想,是他的马跑得快,还是我家骡子跑得快?” 一刻钟不长,但足够马跑出十几里路了。 平安不知道汪家人这些事,他也没空想这些,师傅已经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考他,如此一个问一个答,这样的模式他早已经习惯了。 正午时分,天空竟然下起了小雨,这让所有人都欢喜起来,多下点,下大点才好,如此就不会有旱灾,边境战争说不定也会缓解。 说到底不还是为了粮食吗? 218孙宏宇留了信 五日后,孙思成一行人回到了永安府。 孙宏宇已经走了十日了,他给孙思成留下了一封信,信里透露他从军部那些人口中得知,情况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紧张。 信中托他好好安顿长生一家,除了这,他没其他好挂念的了。 再就是,如果可能,他还是希望孙思成去边境一趟,待上几个月也是好的,这样会少死好多人,军医们也能跟后学些东西。 “大公子,老爷来的信。”老葛匆匆赶过来,“大公子,白知府昨日又带军部的人来了,看样子是为药材的事。” 孙思成接过信一看,父亲跟他讲,大周这次真的遇上灾难了,西南听说出了大事,大将军受了伤,两个重要副将丢了命,具体情况不知道,朝廷已经派了官员和太医前往。 北境也打得厉害了,西北听说也蠢蠢欲动,此次可能是大周三十多年最不容易的时候。 孙思成皱紧眉,他父亲希望他把产业能收的尽量收,收不了的安排好,药材尽可能握在手中,大难中粮食除外,最值钱的就是药。 父亲还希望他带老二一家回到京城,一家人还是在一起的安心。 这,怎么可能呢? 他肯定是要去边境走一趟的,除了锻炼医术,他心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从少年时代起,就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在战场上出上力。 这是作为一个男人的梦想,他从不曾想当官,一丝念头也没有,唯一让他为难的是平安,他不舍得带平安去吃苦。 但偏偏平安拿手术刀具仿佛平常拿碗筷一样,轻松自然,他是他的师傅,这方面也不得不承认,小徒弟拿刀比他稳,比他准,也比他干脆。 他是天生吃这行饭的人。 师徒一起去,效果会比他单打独斗强得多。 家里可以瞒着,常春风也可以瞒着,但万长生两口子如何跟他们说呢?难道也瞒着? 这不符合他行事的风格。 离家小半月,黄昏时平安带着二强几个回到家中,万长生两口子自是高兴不已。 “平安,你叔爷爷走了十日了,临行前他还遗憾没有看到你。”万长生一脸的遗憾,他是真心把孙军医当自家的长辈,可战争来临,大将军招唤,孙叔还是走了,这一走,不知道又是几年回家。 “爹、娘,用不了两年,孙爷爷就会回家了,曦儿呢?怎么不见她?” 梅娘眼睛粘在儿子身上,这会听儿子问,扑哧一声笑起来:”你妹妹鬼精鬼精的,三岁的小人,现在知道生长气了,你一走这么多天,她哭了好几次。“ 万长生用手悄悄地指指房门。 平安乐起来,朝东屋走去:”咦,怎么找不到曦儿?我还带了那么多好吃的,看样子只能送给别人了。“ 一个小脑袋露出半个来:“你不是我好哥哥了,我不要你送的。” 平安装成惊喜状:“哎哟,曦儿原来在这里,哥哥可是日日想曦儿,还买了许多漂亮的珠花,一日一朵,天天换着戴。” 小姑娘扭扭捏捏地露出整个身子:“你说你日后还跑不跑了?你要是不跑了,我就不生你气了,我可不是为珠花。” 平安乐到不行:“曦儿,快接着,都是好看的,好吃的在堂屋桌上,也都是你的,哥哥累到不行了,又饿到不行了。” “饿了吗?别逗你妹妹,快坐下歇着,我让人喊二强他们过来吃饭。” 梅娘一听儿子饿了,立马心疼了,在外面风餐雨宿的,回家还想着哄妹妹。 二强几个去主院收拾东西了。 平安不再逗乐滋滋捧着礼物一边看的妹妹,他是真的有些累,还有些烦。 师傅的意思就是这几日就走,可家里爹娘这块怎么说? 他是想出去的,经历经历战争的洗礼,院试还有三年,他只想中秀才,什么小三元,什么状元、探花郎,他是真的无所谓,毕竟他从没有想过当官。 “平安,你跟我来。” “爹,有事吗?”平安跟着到了院角石凳旁。 万长生坐下来:“平安,你坐,你老实跟我讲,是不是想跟你师傅去边城?” “爹,您如何知道的?叔爷爷说的吗?” “你甭管我如何知道的,你就说是不是吧?” 平安坐下来:“爹,师傅的确想去,大将军也请过他,战场上的伤您知道,大多数都是伤口,我在这方面天赋不错,师傅想带着我,但我还没有想好,也不愿意让爹娘操心。” 万长生看着他:“平安,你说爹自私我也无所谓,你可是爹娘唯一的儿子,还是妹妹将来的靠山,你可不能出事,我是不会让你去的,你娘面前说都不能说,想你也知道,在你娘心里,没谁能越过你。” 平安一时无语。 爹娘此生的确不一定再有儿子,这时候的人又把儿子看的很重,他娘就是典型的一个,可能是前几年的缘故,哪怕再嫁了,儿子在她心里还是第一位,任谁也不行。 “爹,您别说话,听我说,西南、北境如果真的干大了,兵役肯定有,难保您都会二次去战场,儿子不想您去,那里已经待了七年了,足够了。 我不一样,我跟师傅后面,他的命值钱,绝对不会去前线,我还能练好医术。 您别忘了,我会功夫,学的还很好,真的有一天大强表哥他们也要去战场,我还能帮帮他们,我们这一片的人,基本都是去北境。” 万长生连连摇头:“不行,就是我去也不能让你去,你是我儿子,就得听我的。” 亲戚命是重要,但也比不过儿子,这是将来给他们夫妻摔盆子的人,将来的孩子会是他的孙儿。 “不给你,就不给你,哈哈哈。” 两人看着小姑娘花蝴蝶一样跑来,二强嘻嘻哈哈后面追着。 万长生叹气,这么好的日子为什么要有战争呢? “吃饭去吧,今日你早早歇。”他的脚步沉重起来,如果大公子坚持带儿子去,那怎么办呢?边城很苦的,战争下的边城尤其苦。 218临行准备 孙思成不想再拖,形势不乐观,云州建酒精作坊刻不容缓,以前量少,自己人带去或者找镖局都行,战争一旦真的打猛了,酒精用量势必量大,到时候途中也不一定有现在稳,去云州建作坊最合适不过。 还有五日就是五月半,光途中到边城就是一个月,云州还得耽误十日左右,真正去军营就是七月初了。 越早越好,否则光是行路就热的不行。 孙文见孙思成来真的,眼睛都急红了:“大公子,你一心扑在医上,其余的时间又要打理产业,你可能还不清楚平安到底是怎样的优秀,说是过目不忘一点也不夸张。 这几年他跟我们东奔西走,学医几乎花了他一半的时间,学武又占去了他清晨的光阴,我只在上午教他,有时候七七八八的事还耽误我们上不成课,即使如此,他还是县试、府试拿了头名。 我是准备八月份送他去府学的,我敢保证,只要这三年让他好好读书,绝对可以给咱们小三元,大公子,如果好好培养,六元及第都是可能的。 平安心很细,处理事情干净利落,很适合当官,你不想前程远大吗?你不想他成大周第一个六元吗?” 孙思成看着激动的孙文,无奈道:“阿文,平安八月底才满才十二岁,我只带他出去一年,不,半年就够了,你知道我想学会给病人给伤者开刀手术,这方面整个大周都不行。 平安给的医书上就有,但理论上会了,动起手来却不容易,这两年我霍霍了多少活兔,平安却在这方面天赋异禀,拿起刀来又稳、又准、又狠。 阿文,我需要他同行,给我们一年的时间,回来后把他交给你,怎样都行。” 孙文叹气:“他爹娘同意?常春风同意?两家现在可就他一个男孩。” 孙思成泻气:“我正愁这件事,常春风可以瞒着,日后知道再说,万长生两口子不知道如何开口,我打算五日后就动身。” “平安可知道五日后就动身?” “吉祥已经去叫他,他在前堂帮人看诊,马上就过来了。” 平安快步过来:“师傅、先生。” 孙文看着孩子叹气,他是真的想这个孩子一路科举,从现在起就不要分心了,不然都对不起这么好的天赋。 可他也为难,是他的弟子,更是大公子的徒弟。 “平安,你就陪师傅走一趟吧,最多一年就回来,回来后你可以去府学,也可以去国子监。” 平安瞥瞥先生,肯定先生跟师傅争了。 “师傅,您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五日后,我这边基本不用什么安排,你先生还有方叔他们在就行了,就是你爹娘那边怎么说好。” 平安转向孙文:“先生,我能陪师傅去吗?” 孙文心里一酸:“平安,老实说先生不愿意你去,但你师傅定要去,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没办法,但有一条,首先去了那边不准冒险,你得记住你还是个孩子。 其次,书得带些,不能回来时全忘记了。 三,这次回来后,你安安心心地读书,院试前大半的时间得花在读书上,先生想你试一试,能不能得个小三元。” “知道了,先生。” 孙文站起身就往外走:“你记住你今日的话,大公子也是。” 他不想留在这里听了,这样读书的料子,说不定日后会为官为宰,应该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读书上才对。 可大公子天生医痴,恨不能平安考个秀才就行了,最后一名都无所谓,将来继承他的衣钵就好。 这简直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真是。 “平安,你先生也是为你好,我暂时不打算告诉自己的家人,你打算如何?” “师傅,京城亲爹我没打算告诉,以后知道了我也会说自己要去的,这边我娘这里暂时瞒着,就说去云州建作坊,短时间不能回来,但我爹这里我得告诉他,他是一家之主,我不打算瞒他。” “我准备五日后就走,这几日我得抓紧布置,你准备带哪几个人过去?也得让他们有所准备。” “师傅,林峰、小武、童林、张小山,这四人我准备带着,青石、吴钧医术不错,我想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去,元清就留在先生身边,童苗肯定要跟着我母亲,方武、二强和小虎要不就继续在谷里学本事吧,大武师傅功夫好,但他孩子小,我” “平安,你记住,这些都是你的人,你想带着就带着,大武你如果不带,就把他放在庄上,一个离你家近,方便照顾他们,又能看顾作坊,我这边还要带七八个人,人手也够了。” “行,那我就带他们六个,行医没有帮手不行,青石和吴钧我用起来方便,小山学制药已经三年,带着好一些,林峰、小武、童林功夫不错,只是童林、小山、青石、吴钧几个现在还在谷里,师傅让人明日就叫他们回来。” 二强他不想带,多少有些私心,战场附近再怎么后方也是有危险的,方武是方叔的独子,又是良籍,小虎跟他三年,孩子也不错,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功夫比林峰他们逊色不少,医理是只知道最简单的那些。 “行,明日我叫如意去叫他们,二强他们你既然不准备带,这事就不告诉他们,不然一个个都要跟着去,你先生十月份乡试,元清暂时还留在谷里,九月份让他跟周恒一起出来。” 平安点点头,元清现在在谷里还可以跟周恒读书,将来走到哪一步都随他。 这两年他手下十二人的费用都他自己出,不再过百草堂的公账,这让他心里舒服不少,毕竟百草堂不是师傅一个人的。 隔日下午,如意就带着童林几个回来了。 平安把事情跟他们一说,几个少年都兴奋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平安特地一个个问了,不愿意去的他不勉强,没有一个人不愿意,青石跟吴钧拍着胸脯表示家人一定愿意的。 他们是行医,又不用跟对方拼命,基本没危险,何况他们现在个个都把踏雪心经练得不错,逃命是没问题的。 220全大周人都惊着了 林峰、童林、张小山都是孤儿,童苗那最好是不能说,小武跟他哥说一声就行,吴钧爹娘在阳城,师傅作主了,就让他跟着,青石爹娘就在这里,平安还是让他回去跟他们商量一下,不愿意可不去。 他不想如师傅说的那样,人都是他的,想怎样就怎样。 那样还是不好,他要的不是压制,而是全心全意跟着他,何况师傅说归说,对他手下人也很是爱护。 万长生看儿子要陪他溜弯,甚至看妹妹哭着要跟都不带,心里知道儿子要跟他说事了。 梅娘以为父子是去作坊,那里一般不准闲人去的,忙带着小女儿去洗漱,明年四岁就得教她一些事了,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不如意就哭可不行,她哥哥四五岁都知道帮她做事了。 “爹,师傅打算五日后就去,娘那里就说去云州建作坊去了,的确也要在那停一些日子。” “二强呢?你准备带哪些人?” “爹,我打算带小武、林峰、童林,小山,青石,吴钧,就这六个,童苗继续守着娘跟妹妹,大武就在庄上作坊,有什么事你们叫一声就来了,元清功夫不怎么样,就让他跟先生学算帐,有空跟周先生读书。 二强、方武、小虎暂时就放谷里,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您看这样安排可行?” 万长生知道平安不想带二强,再怎么安全也没有家里安全。 “平安,一定要去吗?” “爹,战场下来的伤员多,我们去也能多救些人,您放心,我们就在后方救人,绝不去前线,万一大强表哥他们必须得去,你让葛掌柜想办法给我信,我会照顾他们的。 家里师傅说了,一切都会安排好好的,只是咱们庄子,有三个酒精作坊,外人是一例不能进的,万一有亲戚想投奔您,这些您要考虑好。” 万长生摇摇头:“我不会收人的,你外祖父家,我大哥家粮食基本都够了,家中银钱也够,大强和万青现在在医馆,万一要服役,也会去军医处,你师傅说写信放在孙大夫那,一有事立马送信去县太爷那。 就是有战争,大周现在兵力不差,国力也不差,不至于连乡下都危险,他们在老家,我也放心,就是你,一定得注意,早去早回,爹娘妹妹都在家等着你。” “知道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府城就炸了锅。 城门口辰时初就张贴了告示,告知全府百姓战争真的开始了,大家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人出人,尤其是大夫。 六月份开始征兵役,一户一人,下至十六上至五十,老弱生病的,实在去不成,也可缴二十两找人替代。 林零总总一大张。 万长生心里反而踏实了,如此何家、万家出一份钱就是了。 平安心里没那么轻松,这或许只是暂时,将来万一打得更猛,短时间停不下来,银子怕就不管事了。 自古以来如果长期的战争,除了缺钱缺粮,再就是缺人。 当然,说不定今年明年就会没事,就跟爹和师傅说的,大周现在国力兵力还是不错的。 平安已经跟先生说好了,先生很快就要乡试,这些日子他就自己抽空看书了,每隔两三天,让先生多布置一些功课就是了。 孙文自然也不反对,既然决定考试,就得考出成绩来,不能在徒弟面前丢了脸。 他手头的事能分出去的都分了出去,平安读书确实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日日上门教半天了。 万长生现在跟赵大夫后面,一到医堂就被带了出去。 平安则到了后堂,今日先生、师傅、明叔、葛叔都在,一看就知道在商量事情,几个人脸上都没什么笑意。 平安打了招呼就去了隔壁,他心也有些乱,不如去抄书,抄书的时候最容易沉下心。 孙思成道:“方霄再有一个时辰应该就到了,等他来了,我们最后再决定一下手头的事,外面有些产业撤下的人,就分去各个庄子和药谷,这几年,咱们一是药,二是粮食,其他不好做的能收都收了。 想不到今日衙门就公告了此事,如此也好,我刚好当时响应衙门号召去了前线,我跟平安带的人基本都懂些医理,就当助手带上,再带一批麻药、伤药。” 孙文道:“大公子,平安说带六个人,你带八个,加一起十六个人,多带几个帐篷,吃的用的多带些,仗打起来,有些东西想买都不方便。” 明万里点点头:“先生说的极是,粮食、药品、衣物、被子都得带,边城十月份就冷的不行,皮靴每人都要带几双,明日我就办这事。” “这些我来办吧,明兄弟办其他更重要的事。”老葛接过话,“这场仗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结束,好在咱们准备充足,两三年什么都不做,也不缺吃用。” “两辆马车,两辆骡车吧,先就这样,你们各忙各的,万里,你亲自去打听打听具体的情况,光靠那张纸是不行的。” 明万里站起身:“我这就去,保管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 葛掌柜也站起来:“我也去准备。” “老葛,你等一下,青石你真愿意放出去?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换人。” “不用,跟您和平安少爷后面,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们是在后方行医,又不是去前面打仗,孩子出去练练也好,待巢里的小鸟永远都飞不远。” 孙思成笑了:“你去忙吧,保证把你儿子平平安安带回家,相信我。” 两人走后,孙思成道:“阿文,我带万里走后,你得帮我撑起这一大摊子事,方霄不错,但有些地方还是需要你谋划,万长生住的药庄,我让大武进去看着,那里很重要,不够再让二强几个也回来。” 孙文点点头:“我知道,大公子,大周如此,出力是应该的,但尽可能早些带他们回来,别忘了我们还可以出粮食出药材,这些也是贡献,不一定非得人去。” 孙思成知道他还是介意平安去:“放心吧,我说过绝对不超过一年,争取年底回家。” 孙文长叹一声:“我去看看平安。” 221全城总动员 明万里带回来的消息让人吃惊。 白知府已经着手邀请全城富贾和望族,看来这样的人家都要狠狠出回血了,不光如此,衙门还将专门成立捐赈部门,准备长期接受民众的捐赈。 另外下属县城、村镇都会有这样的号召,可谓是全城总动员。 平安甚至想到了记忆中的全民抗战,看样子,战情比他们知晓的更为严重,他能想到的,孙思成、孙文他们更能想到。 这让大家心情都跌落谷底。 明万里道:“衙门已经在准备征兵了,如告示上写的,这次的确能通融,但条件并不宽,是真的针对老弱病残这一块,而这样的人家几乎是拿不出二十两银的。 大夫可以低一个名额,另外还根据各人的医术,分别给八两、五两的月银,其徒弟也能得二两的月银,这个钱由当地衙门负责,但非特殊情况,起码半年。 徒弟同样可以低一个名额,奴籍有医术实力的也可以低一个名额,但报名时间在五月底之前,六月中一准出发。 ”阿文,看样子这场战争短时间结束不了,比我们所得消息还要紧张,我还是会带人提前走,跟衙门说一声应该无碍,毕竟云州的事也涉及军营,到时候我在云州等这些人。 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本不应该在你乡试前打扰你,但还是不行,方霄兄弟、老葛、吴起都会无条件听从你的安排。” 孙文叹气:“没事的,大公子,事已至此,我们哪怕做了再多的准备,也得好好筹谋,捐赈的事也得慢慢来,一开始不能猛了,否则后面怎么办?君子还要顾本,百草堂是大周数得着的存在,但豪门世家也不少,且底子雄厚,咱们不抢他们的风头。 何况战事一起,你就带着弟子奔赴前线,还捐药捐粮,无人能说孙家的闲话了。” 孙思成点头:“阿文,所有这一切都你做主,我家老二不善管这些,等我走后,方霄尽可能带人多住府里,不至于你用人找不着。 还有,事情是多,阿文你用脑子就行,跑腿的事情别人去做,尽量抽时间看你的书,乡试是不能耽误的。” “行,听你的,大公子,这次乡试我也希望能中,名次就不奢望了,方霄应该比我更忙。” “大公子,孙先生,作坊庄子我看还得多派几个人长住,平安一走,最担心的就是家里,如此作坊有人看顾,平安也放心了。” 孙思成道:“如此你就把二强、方武几个调出来,刚好大武也在庄上,作坊的人本就是你谷里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功夫,这个药庄是安全的。” 方霄看着一旁的平安:“平安少爷,我跟豹子谈事时不小心被二强几个听到,他们坚决要求能跟你一起出去,我看你就把二强、小武、小虎带着吧,打打杂,最重要是保护你们。” 平安苦笑:“方叔,六个差不多了,他们就留给你跟先生用吧。” 方霄不再说,平安的心思他当然懂,还是担心有个万一,罢了。 他确实也不舍得。 当日回庄,平安在车上就跟万长生说了此事:“爹,情况就是这样,估计大强表哥跟万青堂哥还是要被征,当然这也只是先生他们的猜想,我有个七品虚职的身份,我家可以免征,如此我的这个名额你也可以送人。” 送谁他就不管了。 万长生当然也想到这个问题。 他没什么亲戚,这边只有一个大哥,万青现在已经去了百草堂,就算是去,应该也是在军医处。 大强子同样如此。 两个都一样,他还真不好选。 梅娘她大伯跟小叔两家,倒还真是问题,两家男人都不会功夫,上了上场怕送命的可能性大,他跟两家男人接触不是很多,但一起的时候也知道,他们都是朴实厚道的人。 这让他心里有些愁,但不想把这些跟孩子说。 在他心里,心疼这些人家是真的,但远不如万青他们在他心里重要。 连着三日,孙思成闷头处理事情,但没有去报名,个中缘由,平安当然清楚,迫不及待送上门的总不会那么香,他师傅医术精不假,同样心眼也比别人多好几倍。 二强、方武几个却下了谷。 平安无语地看着二表哥,他的二表哥正用看着负心汉的眼光看着他,眼睛竟然有些泛红。 “平安,当初你是怎样跟我说的?让我好好习武,读书、识药也不要落下,老天爷知道我是多么不爱读书的人,为了你我也读了,药理也在学,你还想怎样?” 平安更无语了。 二强啊,牛高马大的少年郎,用这样的语气说这些话的时候,可看了对方也是货真价实的男子?瞧瞧,嘴还噘上了。 他真是没眼看。 方武跟小虎竟然狠狠地点点头。 就是,这样的大事,主子竟然抛下他们几个? 武练的不好?不,他们在同龄人中算得上佼佼者了。 元清轻声道:“平安少爷,你们这些人去,行起医来会忙的不知南北,我功夫一般,唯算账跟读书不错,但这些在战场没什么用,不过我可以帮你们洗衣做饭,这些事也少不了人。” 他现在也是一个童生,名次还可以,三年后也跟小主子一起参加院试,但他自己心里清楚,院试不难,他有把握拿下,乡试、春试就难了,他的天赋不算好,跟平安少爷一比就是个渣渣。 将来能跟孙先生一样,紧跟在平安少爷身后,为他管理账册,为他排忧解难就好了,不一定非得中进士当官。 二强拍拍元清的肩:“好兄弟,你说的对,平安,我们一定要去的,这么多年我们兄弟勤学苦练,不就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保护你吗?” 这话一出,方武几个连连点头。 二强也狠狠地为自己感动了,他二强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吧? 222报名的大夫不少 方霄得知这事,非但没有骂儿子,还直接找了大公子,让他帮着说服平安少爷,人就带着吧,大不了自己多带些粮食,方武几个就算护卫,不拿徒弟的名额就是了,再说这些孩子医术尽管不怎么样,低一般人家的小徒弟还是有的。 孙思成一想,战场不能带丫头,的确也要人做些杂事,元清、方武几个小的,就做些杂事得了。 明日他就打算去报名,动静还得大一些,听说报名的大夫并不多,衙门已经在想办法了,实在不行只有强征了。 他把平安要带的,还有自己要带的人,全部集中在府内大院,最后一次问了他们,愿意去的站一边,不愿意去的站另一边。 结果全部都是要去的。 加上二强他们,平安刚好带十个人,童苗不知情,大武是相当有意见的,他还是平安少爷的护卫头头,怎么单单落下了他? 孙思成让他一边去,回头再跟他细谈,不去的人担子也不轻的。 他自己也带了十个,一行刚好二十有二人。 “既然大家伙都决定去,我也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我们这是去军医处,安全是有保障的,除了我跟平安,你们刚好二十人,队伍由万里负责,出任队长,何进为队副。 万里、何进、大壮、大牛专门护卫大家的安全,元清、吉祥、方武、小虎主要负责后勤的事,剩下的十二人全部以学徒身份跟在我跟平安身后。 你们这些人的月银每个月二两,回来后我额外给你们每人补贴五十两,百草堂给的月银照算,表现特别好的,我再有额外奖励。” 二强一下子幸福的找不到边了。 他已经知道,这次他去了,就会给家里人一个名额,家里就不用再去当兵了,也不用买兵役花二十两。 这是很划算的事。 现在大公子又说每个人至少补贴五十两,另外还有月银二两,这边的月银还照算。 老天爷,他都算不过来了。 就按一年算,五十两,加月银二十四两,加这边月银十二两,如果算上剩下买兵役的钱,那是多少?天,一百两了。 发了,真是发了。 平安瞥瞥小表哥,相当于话少小透明样的三表哥,他更喜欢眼前这个,他敢肯定,二强此时一定在心里算帐,算得两眼发光。 明万里站出来:“衙门是打算六月中动身,但我们要在云州耽误一段时间,估计这两日后就出发,你们各自收拾自己的行李,尤其是过冬的棉衣,我这边再给每人准备两双皮靴,每人一件皮大氅,此行二十二人,四辆车,三辆坐人,一辆拉行李,也是满满当当的。” 家里车辆多的是,但带多了到了地方存放也是麻烦事。 八个人坐前面赶车,剩下十四人坐三辆,大公子和平安少爷一辆,其余五六人一辆也是行的。 次日,孙思成的马车到了府衙门口。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你看,那是大公子,天哪,难道他也是来报名?” “不会吧?百草堂的大公子还去战场?” “乖乖,要是他去,得救多少儿郎?” …… …… 吉祥找的谷里的一些陌生面孔,他们刚点出大公子的身份,立马周边的人就热烈讨论起来,哪里还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吉祥哥,这哪里要我们弄出声响的,咱们大公子的影响力就是大啊。 白知府面对着孙思成:”我没听错吧?你愿意去边城?” 孙思成正色道:“我知现在许多大夫想去又不敢去,我跟我徒弟带个头吧,我徒弟平安,别看他小,他医术很好,治伤尤其不错,此次我们还带上十几个百草堂的学徒,但愿能带个好头,帮大人一解烦忧。” 白知府大喜:“好,如此我可要感谢大公子和平安了,此事的确有些伤脑筋,家中有大夫的,一般都不舍得让他们去,其实大夫虽行医吃苦,安全上还是没问题的,大公子名一报,后面我就不担心了。” 这边,明万里带着人跟着师爷去登记,哪怕专门当护卫和后勤的,名字也要登的。 孙思成道:“大人,告示上说六月中动身,现在才五月中,我打算带我的人先走,到云州等大队人马。” 白知府微笑:“大公子要去云州处理事吗?可以当然可以,要不要我找些人” “不用不用。”孙思成打断他的话,“大人,告诉您也不要紧,将军要我加大酒精量,考虑到长途运送不容易,打算去云州再建个作坊,没办法,为大周再难咱得上啊。” 白知府忙点头:“可不是,可不是,大公子的酒精一年不知道救回多少人?” 孙思成翘起唇角:“这还幸亏我那徒儿,最早还是他想起的,图也是他画的,后来咱们师徒也是试了一遍又一遍,这才成功的。” 白知府心里一动,这个孩子长的好,又有本事,亲爹还是京郊的官,自己小小年纪就是圣上封的七品昭武小将军,自己还有两个庶女年纪跟他相当,如果…… “大公子,我问你一事,你这徒弟还没有定亲吧?我有个庶女,年纪倒是跟他相纺,不知” 孙思成笑着摇摇头:“对不住了大人,我那小徒弟已经有了相好的亲事,只是因为年纪小,暂时没有定亲而已。” 他心里咕咚一下,一个两个的都想嫁给我家小徒弟,这可不是好事,再过一两年,平安长开一点,俊美如玉就不说了,如果此次在边城大放异彩,怕日后更是多的是这些人。 尤其是他那亲爹,万一贸贸然在京城帮他定下亲事,你也不能说他错,人家也有这个权利。 不行,明日就跟万长生透露这方面的意思,让他悄悄地告诉他娘子就行,平安暂时就瞒了。 如此万一日后有什么,也可说平安早已经跟阿妩定下了。 他孙家这边没人有什么意见,阿妩命都是平安给救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也是正常吗? 这样想着,他心里轻松了。 这边正在登记的平安,还不知道他的亲事已经被师傅定下了。 223汪奇追来了 隔日,孙思成就把万长生叫到了后堂。 “万兄弟,这两日我跟平安就得走了,我们此行去北境的有二十二人,另外还有几个作坊里的熟练工同行,小三十人,基本都有些功夫,你不用担心。” 他又拿出几张盖了衙门大印的纸:“二强非得去,我跟平安也没办法,就让他以学徒的身份去,大夫和学徒都可以低一个兵役的名额。 平安跟我讲,你们家的亲戚,他大伯家一户,他外祖父家一户,但他也担心叔外祖和伯外祖家人没功夫,我就想办法另外给你弄来三个名额,加上平安跟二强的,就足够了,多的一个就给你万家族长,你如果愿意,我让人送去焦县,不到最后不要说出来,不然往后也是麻烦。” 万长生激动地站起身,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大公子。” “万兄弟,你实在多礼,快坐下,多给一个名额给你们族长,因为你们不会经常回去,有什么事也得他们照应,还有一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平安的事,不过他也不知晓,你我心里有数就行,除了你娘子,什么人也不要说。 平安日渐长大,我担心他亲爹给他找什么不合适的官家庶女,也有心将来让他当我的女婿,只是两个孩子如今都还小,我的阿妩如今也才十岁,本想过几年再考虑,又担心这” 万长生有些石化。 百草堂孙家的嫡孙女,大公子的爱女,愿意定给平安? 不过他家平安确实也处处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他这个爹没什么用,不能帮他更多。 ”大公子的意思是” “万兄弟,此事主要是防止平安的亲事不被,按说常兄弟是他亲爹,替他定亲事也无可厚非,但我总担心万一性格等等不合适,那会让平安一辈子不舒服。 他对阿妩也有恩,我也喜欢这孩子,但现在两人还小,还不知道将来彼此合不合适,所以暂时你我心里有数就行,不能真正算定亲。” 真正下定还得他娘子说通了,不然妇人会记恨他一辈子。 如今的少年郎,就他看过的,还没有谁比他家平安优秀,配他家阿妩刚刚好。 “我知道,我知道,绝不会说出去的。” 万长生大喜,平安能跟大公子家女儿定亲,那是最最好的亲事。 再说,他心里也希望孩子的亲事是他跟别人定,毕竟平安真正的户籍是跟他在一起,是他万长生的儿子。 一刻钟后,万长生走出后堂,大公子让他带二强跟平安早点回家,明日不用过来,后日一大早车子会去庄上接。 如此也好,昨日梅娘知道了儿子跟二强要去云州几个月,心里正不舍得。 平安昨日才告诉他娘出门的事,至于云州在哪,他娘子哪里清楚?梅娘只知道要打仗,甚至如今情况不妙都不知道,庄上人少,串门的基本都没有,以前还有葛掌柜一家常常来,现在办了酒精作坊,大门守的严,来往就少了许多。 万长生一走,孙思成找来老葛,他把五张名额还有万长生的一封信一起递给他,让他派两人去焦县一趟,此事得孙大夫带着这些东西去找黄县令,马上各县就开始征兵了。 剩下的的一些名额,就给了百草堂底下的老佃农,有些都是为他家做了十几年的活了,刚好免去他们家的兵役之灾。 老葛最熟悉这些人,此事唯有他办最合适。 平安正在小房间整理他的两个医箱,昨日师傅分给他不少药,都是秦师傅让方叔带出来的,小山也给他带了一些,各种各样的药都有,包括一些不能上台面的。 这次出门,两个医箱都得带上,后来他又画出不少图,师傅将这些图都由李铁匠变成两份真正的手术工具,林林总总加一起基本都是补全了。 只那些带电机的实在没办法弄,只能偶尔想想,再画在纸上,看看将来能不能换成普通手动的,现在他还没有这个本事。 万长生过来时,就见儿子忙东忙西。 “平安,二强他们呢?你还忙着呢,大公子让你们跟我回家,明日也不用过来,就在家陪陪你娘。” “爹,稍微等一下,我在整理医箱,东西备齐点,日后用起来方便,二强他们在孙府,也在准备行李,不够的明叔好补上。” “知道了,你慢慢来,我也出去买些东西,回头过来接你。” 他得去集市买些零食,可惜夏日放不久,儿子这次带十个人出门,他怎么也要好好准备几餐好的给他们吃。 平安点点头,他心里清楚爹这是买肉去了,这两年肉价翻了三倍,之前十五文一斤,现在一斤已经四十文了,原因就是现在人吃的都翻了两三倍了,哪还有多少人养猪。 猪能吃的,人也能掺杂在粮食里面饱肚子,何况干旱,猪草浅山根本就不多了。 最终他们还是在医堂吃了午食才回庄子。 梅娘看相公买了许多肉食回来,白天温度已经很高,又是大正午的,赶紧带着喜枝忙起来,很快童苗业跟着忙,曦儿被二强带着去玩了。 平安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收拾了一个大包裹,里面都是各季衣服,北方寒冷,到了深秋和深冬,晾晒的衣服不容易干,治疗伤员再怎么带围衫都免不了弄脏。 “平安少爷,大公子叫你回医堂。”吉祥过来了。 “吉祥哥,可有什么事?” “阳城那边的汪家人过来了,找到了百草堂,就是给林峰家迁坟的那家人,说是脖子上的瘤子偶尔抽着疼了,家里人害怕,没几日就跟在后面追过来了。” 抽着疼?不是有脓吧?如果发炎了,那也不能做手术的,这些问吉祥也没用,这位跟着师傅七八年了,别的都很溜,就是对医不上心,这方面跟二强还是很像的。 “我跟爹娘打过招呼,立马就跟你走。” 万长生一听,也是很无语,明明在家门口要给你治疗,你不肯,人家走了,你又千里迢迢追过来,怕是脑子不好吧? 224平安执刀 到了医堂,果然是汪奇跟汪全,还有一个妇人,一看就是汪全亲娘,无他,母子俩像了六七分。 “汪叔,全哥,你们来了。” 汪全欢喜地站起来:“平安。” 孙思成道:“你汪叔这些日子瘤子长的有些快,还有些抽疼,把他们吓狠了,追了过来。” 平安皱眉:“没有鼓脓吧?如果瘤子发炎鼓脓,怕是切不了。” 孙思成摇摇头:“还好,没有红肿,不过确实也不能留了,汪兄弟,你这个人呀,我早说了这个留着迟早会坏事的,还好,晚上一日,你就是来我们也不在这里了。” 汪奇道:“大公子忙,早听说在大周到处奔波。” 孙思成叹气:“你们来时没有看到城门口写的告示吗?我跟徒弟也打算去战场尽点力。” “大公子也去?我们也是今日才知道这件事的,出门还没听说这些,沿途客栈也没说这事,这两日,我们那边怕也是要开始征兵征税了。” 征税还无所谓,汪家不算穷,他们兄弟三户籍上还在一起,算是分家不分户,这样,三家七八个年龄在范围内的,去一个就成。 可去哪个都舍不得,汪家几代人都给人迁葬办白事,也算是积了阴德,但没有一个人会功夫,去了怕就是送死。 汪娘子流起泪来。 “你们户籍不在永安,不然就跟在我身边打个杂,总比去前线好。” 汪奇听大公子如此一说,拉着儿子、娘子就跪下来:“大公子,我知道这样为难您了,能不能给我们写一封信,让我们给衙差说,大公子愿意我汪家人给他打杂,大恩大德,我汪家一定会报的,实在是我家人一点功夫都没有呀。” 夫妻俩磕起头来,汪全一看,忙也跟着磕头。 他今年十七岁,两个堂弟都是十六岁,都在征兵年龄,两个叔叔,只知道埋头做事,哪里会一点点武? “你们快起来,快起来。”孙思成有些怪自己嘴快了点。 汪奇把自家事说了一遍,兄弟三家,六个人年龄都在范围内,他是老大,大概率会是他去,如果脖上伤一时间好不了,说不定也会是儿子去,两个弟弟性格有些慢,慢吞吞的性子如何放心去战场? 孙思成无奈苦笑:“这样吧,我让人去衙门问问看,阳城户籍的人能不能跟我走?如果行,我就带走汪全跟后面打杂,你们治伤后带名额信回去交给衙门。 不过现在已经五月十六,不能耽误了,这就就给你治伤,如果可行,你就雇一个车夫帮你赶车回去,听说五月底征兵结束,六月中全部都要动身。” 一家三口连连点头,如此最好。 汪娘子道:“我自己就会赶车,在家就经常赶,现在还不算热,相公应该能赶路。” 孙思成当即就让吉祥去打听这件事,汪全这孩子不错,人很勤快,也很机灵,带着元清他们打杂刚好。 就当做了一件好事了。 “平安,你给他查查看。” 平安也不扭捏,上前就给汪叔脖子检查一番。 他心里也就放心了。 很平常的脂肪瘤,唯一不平常的就是长速有些快,绷的皮肤有些紧,也影响了脖上肌肉,所幸这个瘤子长的地方还可以,不在危险地方。 不然就是普通的肉瘤,没有现代的医用器械,他也是有些不敢做的。 明知山有虎,怎么能偏向虎山行呢? “师傅,的确没有红肿发炎,切是可以切的,最好明日让他们在医堂住一日,如此会放心的多。” 孙思成点头:“汪兄弟,我跟平安一起给你做手术,我这个徒弟这方面的能力不比我差,两个人同时给你做,你就放心好了,我会给你用上好的麻药,等会切的时候你不会感到疼。” 汪奇有些扭扭捏捏:“大公子,我问一声,上好的麻药多少钱?我这个手术做下来包括药在一起多少钱?不为别的,我怕万一银子不够,好提前去当铺当点东西。” 孙思成笑起来:“医铺里一般的麻药都是五两一份,我这上好的药也按那个价钱,至于伤药,两日一换,十日就差不多了,这些药你一共给三两,今日我高兴,你的诊费跟手术费用就全免了,不然我跟平安一起动手,没二十两是不行的。” 夫妻俩咧开了嘴,麻药确实是五两一份,他们那就有人用过。 想不到大公子只收他八两银,出门时就有人说,大公子给人治疗,费用都是很高的,普通的病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动手,尤其是他这样的东西,还得切,哎哟,想想就不得了。 如今总算是放心了。 已经半下午,如意当即收拾急救室,平安也去准备麻药等等手术用品。 孙思成追过来:“平安,等下你主刀吧,师傅还是有些怕自己手软,我给你一边打下手。” “行。”平安点点头,他已经十二岁,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学医四五年,有些东西可以慢慢露出来了。 这次边城就是他崭露头角的时候。 也是他们师徒大放异彩的机会。 半个时辰后。 孙思成、平安、如意、青石、吴钧五个在急救室内,汪全母子都在门外等着。 留青石、吴钧两个在里面,是这些日后在边城避免不了,手术得让他们看着,不一定要帮忙。 汪奇喝了麻药已经昏过去了,这种药可以让他昏过去一个时辰以上不会醒。 这两年,孙思成听了小徒弟的话,在药谷崖下种了大片的曼陀萝和曼珠沙华,其他普通的麻药也种了许多,已经囤了不少的货,这次他们就会带上一小半的存货。 他们不担心量带多了,今年就会收不少麻药材料,方明的药谷去年也移种了一些,明后年想也能收这些特别的麻药。 平安已经戴上口罩,身穿罩衫,孙思成和平安也是,如今这些小东西医堂每个大夫都有好几套。 他首先清洗汪奇瘤子旁边的皮肤,接着又用酒精擦拭。 确定人已经完全昏过去后,他打开皮盒里的手术工具,这些工具每次用后都会消毒,半个时辰前他又消了一次毒。 “师傅,我动手了,青石、吴钧,一旁看着就行,不准出声。” “是,平安少爷。” “师傅,止血还是您来吧,我的针灸没您好。” 这个孙思成同意,针灸小平安也会,但比他还是差了许多,毕竟有些光天赋不够,需要时间来磨练。 等孙思成扎下七八根银针,朝平安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平安不再犹豫,拿刀直接切开了皮肤,并分离了皮下组织,他示意师傅帮他撑开两边的皮肤,再让如意帮着擦流出来的血,再怎么针灸止血,切开皮肤和肉,血还是会流的,只不过少了许多。 青石跟吴钧都懵住了,活兔他们看主子霍霍了不少,但真正的人,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 这还是他们那如玉般的小主子吗? 他的小手就那么自在地给人剥肉,不,准确地说给人剥肉瘤,明晃晃的小刀用起来轻松自在,不一会,一个大鸟蛋般大小的肉瘤就剥了出来。 孙思成心里是惊的,脖子上还有细小的血管,这些都要避开,他的小徒弟就这样仿佛切鸡肉一样在切那个东西。 他自问做不到这样。 老天爷,这还是十二岁的孩子吗? 不,这是老天爷都赏饭吃的孩子,天才就是天才,这个天才是他的徒弟,将来也是他的女婿。 孙思成的心一片火热,人也渐渐的冷静下来。 一刻钟后,平安开始缝皮肤,他的小手又快又准,每一针都恰到好处,这让如意也不禁感叹,他试了那么多遍,还是到不了平安少爷的一半好。 225嫡亲嫡亲的儿 平安缝完针,孙思成下了银针,亲自给汪奇上了伤药,并包扎好伤口。 “师傅,十日后让他去百草堂拆线,就是途中换药怎么办?” “没事的,两日换一次药,大不了我让谷里一个懂医的人跟着,人也不用回来,就去吴起那帮忙,我的人随时可以调动的。” “师傅,如此最好,不然我还有些不放心,不过这样,您太亏了,没要手术费用,还派人跟着。” 平安想想又道,“师傅,之前我跟您说过的羊肠线,我还制过一些,可这边羊少,后来就算了,您可记得?” 孙思成点点头:“当然记得,只不过咱们手术少,基本不用这些,师傅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你说过这样的线可以不用拆,是吧?” 平安点点头:“是的,汪叔这样的伤,普通消毒过的线就可以,但如果是战场下来的伤兵,万一内脏破了呢?内脏里要缝呢?难道十天半个月后又打开肚子来拆线?显然不可能,这时候就必须要羊肠线。” 孙思成皱起眉:“那怎么办?现在也来不及了。” “师傅,您可以飞鸽传书给云州那边的人,多准备些羊,到了地方我们就开始准备羊肠线,几日就可以制不少,一般的伤又不会用,这样的线珍贵着呢。” “知道,你这个小机灵。” 平安无声地笑了,师傅喜欢说他机灵,但后面那个鬼字从来不舍得说出来,他是真正把自己当自家的孩子来养的。 娘亲就从来不舍得说他一句不好的话,生怕真沾上了秽气。 青石、吴钧这才回过神,眼睛火辣辣的盯着他们的小主子,当然大公子的银针“刷刷刷”地也很厉害,他们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学到这样的本事。 其实两个人都没说的是,刚刚两个人都有呕心想吐的感觉,还好忍着没有吐出来,那样真是丢脸的。 如意打开房门。 孙思成看着眼巴巴的母子俩:“瘤子已经切了,没事了,两刻钟后人差不多会醒,我让如意一旁看着,通气之前不能喝水,不能吃东西,否则很危险的。 对了,通气就是放屁,汪全,你注意了,你爹没有通气之前,就是渴了,拿湿布沾沾他的唇即可,起码一个半时辰内不能喝水,两个时辰内不能吃东西,半夜饿了,也只能喝些稀粥。” “知道了,大公子。” 汪娘子道:“我可以进去看看我家相公吗?” “可以,半个月内不能让伤口沾生水,更不能洗,也尽可能不要流汗,所以你们回家尽可能早上和下午赶路,他的伤口汗水不能浸。” 汪娘子点头:“知道了,大公子,途中本五日,大不了我们走七日。” 师徒俩到了后堂洗漱换衣服,两人都是爱干净的人。 不多时,吉祥回来了。 “大公子,师爷说这是小事,个把人不算难事,就说人是给咱们做事的,师爷写了信,带着回阳城那边就行了。” 孙思成接过信放进怀里:“平安,吉祥送你回去,晚上我让如意在这里陪汪全守着,有事就叫我。” 平安点点头,不过一场小手术,他竟然有些累,刚刚还是耗了一些心神的。 “行,师傅,那我就回去了,明日有事就叫我,没事我就不过来了。” “回吧,明日这里有我呢,好好在家陪你娘一日。” 平安出了医堂,西边晚霞满天。 或许现在起才是真正的旱灾来了。 天灾人祸都是连一起的。 第二日,平安还是让小武送他去了医堂,汪奇恢复的挺好,一脸的笑意,两口子坚持自己回去就好,途中就去百草堂换药,不过几日的路程,对他们来说不算辛苦。 孙思成想想也算了,现在大周官路上还算是安全的,明日换了药上路,途中换两次即可。 汪全自得知自己可以跟平安他们一起走,心里就激动的不行,想想明日自己走后,爹娘就两个人回去了,又很是舍不得。 平安则跟孙文去了后堂。 孙文递过一个小考箱,里面好几本书,还有一大叠纸,笔墨都有。 “平安,先生给你布置了半年的功课,希望你年底之前可以回来,尽管你是大公子的徒弟,我还是希望你能科举到底,懂医的人也不妨碍当官,就跟懂医的人不妨碍做生意一样,你师傅就是。” 平安点点头:“先生,我会好好考虑的,现在学医、读书都不会丢下,这次出门,除了陪师傅,我自己也想多救救人,毕竟我在治伤这块有天赋,不会耽误院试的,我有把握。” 孙文微笑不语。 傻小子,你就是一年后回来,院试也是有把握的,但第一名跟其他名次没区别吗?先生是想你考小三元,甚至是六元及第。 但事已至此,说多无宜,反而扰乱弟子的心。 平安回到家,二强正带着曦儿玩,梅娘在一旁不停地说着出门在外,什么什么。 平安凑过去:“我都闻见肉香了,娘中午让喜枝做了什么好吃的?” 梅娘笑起来:“狗鼻子一样,离这样远还能闻见肉香,你爹买了许多,庄头又送来一只兔子,中午你们多吃些。” 顿了顿,她还是问:“儿子,云州就那么远,非得许多时候才回来?” 这几日她心里难过的不行,儿子这么小就为了生活东奔西走,小小年纪的人,这两年每到年底就交给她五百两银作家用,还给妹妹每年存上二百两作嫁妆。 其实他们哪里用的着这么多钱?相公月银加人家给的赏银,每个月也能拿六七两回家,粮食和菜都是自家种的,没多少花钱的地方。 如果可以,她情愿现在在万家村,一家人日日在一起,苦点也没啥,村里人都一样。 平安笑道:“娘,并不算很远,在那边建新作坊,得送人过去,许多细节得教人家,这些作坊赚钱了,师傅也会给我一份呢,儿子会让爹娘一辈子舒舒服服,不缺吃用。” 万长生也过来了,听儿子这样说,心里又酸又甜。 孩子七岁多,一点点高进了他万家的门,做了他万长生的儿子,就跟孙叔说的,你如真心把他当自己的儿,他就是你嫡亲的儿子。 平安,你就是我嫡亲嫡亲的儿子。 226齐威追人 天不亮,梅娘就带着喜枝、童苗做好了早餐,只等孩子们洗漱好就过来吃。 一晚上她就没怎么睡,眼睛红红的,她甚至想做一个无理的母亲,拉着孩子不要出去,哪怕大公子赶他们回家也无所谓。 但理智告诉她不行。 他们一家三口空空而来,如今家里存了一千多两银,还有了府城的宅子有了田地,儿子也很出息,已经是个小童生了。 这些都是托大公子的福,远行也是儿子愿意的。 昨日平安就告诉他,师傅没勉强他,他自己愿意趁年纪轻轻,到处走走看看,人只有见过各种场面,将来才什么都不惧。 除了青石在家,其余都在庄上,连大武都在,十几个人吃吃笑笑,很快天就亮了。 万长生过来说,庄门口大公子他们已经来接人了。 平安看着瞬间流泪的母亲:“娘,你跟爹、妹妹在家好好的,儿子跟着师傅,身边还有这么多人,能有什么事,有事就找大武师傅,我也会写信回来的,曦儿那我就不去了,别惊醒了她。” 万长生拉着儿子的手:“妹妹睡着了,不用再去告别,昨晚不是跟她说过了吗,平安,安安心心做你的事,家里有爹呢。” 小武、林峰已经提着他的医箱、行李出门。 平安双膝着地,二强也跟着跪下来,两个人给万长生、梅娘行了大礼,一旁的三强也泪流满面,他现在白天在城里一个学堂读书,不想姑什么都蒙在鼓里。 堂哥和表弟这是要去那个地方。 平安起身后拉过三强的手:”三表哥,家里娘跟妹妹得你陪着了。” 三强点点头,声音哽咽:“二哥、表弟,你们在外面好好的,尽量早点回家。” 二强也流了泪,他本不打算哭的,可昨晚三弟抱着他哭了好久,说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了,就是这样,他也没吐口。 他二强可是言而有信的人,说不能说,那就不说。 孙思成接了平安他们上车,跟万长生两口子打了招呼后,车队很快就动了起来。 梅娘看着渐行渐远的儿子,心里是愁肠百结,但她不再流泪,儿子不会想有一个整日就知道在家哭泣的娘。 “回去吧,一会曦儿要醒了,三强,你去准备一下,一会就跟姑父去学堂。” 三强点点头,一边扶着他姑:“姑,表弟这么有本事,还带了这么多的人,您真的不用担心。” 其他安慰的话,他都说不出口。 孙思成的车很宽敞,厚厚的垫子,还铺了藤席,车子一开动,他就跟平安躺下来,前面赶车的是万里,旁边副座上的是何进。 平安也不矫情,往常跟师傅赶路也是这样的,他现在正长身体,觉特别多。 孙思成看着不一会就沉沉睡去的小徒弟,自己也安心闭上眼睛,昨晚孙文竟然没有回家,一晚上就跟他嘚嘚嘚,大体意思就是不能太耽误平安读书的事,这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等等等等。 是自己欠了理,的确不该带这么小的孩子去战场,再怎么说后方都是离边境不太远,可谁让平安握刀仿佛人拿筷子吃饭一样自在呢? 前天下午给汪奇切肉瘤,就跟剥鸡蛋壳一样容易,老实说,他那会心里有些作呕,看着有些想吐,但为了面子,旁边还有如意三个,他蛮忍了下来。 昨日汪奇就舒舒服服了,说再也不用歪着脖子了,今儿清晨,两口子跟他们告了别,又拉着儿子说了会话,直接赶车就走了,头也没有回。 这日清晨,孙思成的梦中,平安身着大红状元袍,头也不回地要去当官,他拎着医箱在后面追,边追边喊:“平安,医箱,你的医箱。” 一觉醒来,外面艳阳高照,这天实在不对劲了。 臭小子还在呼打呼,曾经的婴儿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小脸精致,皮肤光滑如玉,一个小子,要长这么好作什么?常春风是俊,也没有这么俊呀。 平安将来到底是科举还是行医,他心里矛盾的很。 这孩子做什么都能出人头地,当官有当官的风光,也有当官的无奈,反正他是不愿意的,就他自己这样最是自由自在。 解了军部的约,他现在算是一身轻松了,不过少赚些银,不,现在也不少赚,酒竟现在的赚头还是很大的。 如果用买来的白酒来制酒精,他的价钱算薄利,他就是这样算给军需处的人听的,把人家感激的不行。 问题是自家酿的酒,酒利润实在太高了,战争过去,他都想做些白酒生意了,也不抢别家的生意,就跟平安说的,酿四十度左右的烈酒,这样的酒北方最是畅销,且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独家生意赚头大啊。 平安一觉醒来,就听见师傅嘴里碎碎念。 “师傅,我这一觉睡了小半天了,外面太阳这么大。” 孙思成凑向前面车窗:“何进,找一个背阴点的小林子,咱们中午歇早点,不到六月份天气就这么热了,中午得多熬些粥喝。” 晚上是可以多赶路的,如意、小武另外骑了马,就是为了早一步去定晚上住的客栈,有吃有住就不担心了。 就在孙思成、平安他们在小林子里喝着粥,吃着馒头时,永安城里的百草堂门口,匆匆来了一辆马车,一个年轻人一阵风似的下了车,直奔医堂。 “葛掌柜,你们大公子呢?” 老葛定睛一看:“齐公子,您来了,可我们大公子已经不在永安了。” “不在永安?哪在哪里?我着急找他有事。” “齐公子,我们大公子带人去云州,今清晨才走的,你们应该在途中错开了。” 去云州是经过淮南府的,但大公子不打算去二公子那,知道了又会啰里啰嗦。 齐威叹口气:“那我没注意,他会去思源那吗?” “不知道。”老葛没说真话,大公子是不想去二公子那,但也得在城里住一晚,许多东西得补给,说不定又会改了想法去找二公子了。 齐威转身就走:“我去追他。” 大半天了,都是马车,今日追是不容易追上的,但妹妹跟父亲还在家等着他救命呢,他少耽误,就能早一日追上思成。 227怕是前世的仇人 今日太阳没那么烈了,中午休整了一个时辰,孙思成就宣布动身,下午也好早一点到淮南府城。 明万里道;“大公子,既然已经到了淮南府,就去二公子那说说吧,老爷老太爷他们先瞒着就没办法,二公子那最好是说清楚,出门在外,谁知道年底就一定能回来?” 孙思成点点头:“我是真不想跟他说,跟他一说,怕是没多少日子我爹他们就知道了。” “那您可以说只是去云州办作坊。” “只能这样了,出发吧。” 马车没行多远,何进就发现了后面有辆马车在追赶他们,一个人还探出身子挥着衣服。 “大公子,后面有马车在追我们,应该是找您看诊。” 孙思成透过车窗一看,果然是这样。 “万里,把车停一边路上,看看什么人。” 不一会,马车赶过来,齐威下了车。 “表弟,是我,齐威。” 孙思成一愣:“齐表哥?你怎么赶来了?” 齐威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表弟,我家出事了。” 孙思成下了车:“走,去你车上说。” 不是齐娇娇就是齐表舅,既然平安不愿意见齐家人,那就不见吧。 两人上了车,孙思成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齐威流泪道:“我妹妹这两年性格越发暴躁,一开始闹着要找常春风,这事你也知道,后来听说他家父母因为他早早死了,又妻离子散,也是怕了,再也没有提过他。 只是又闹着要儿子回来,否则陈家就接她回去,陈家怎么可能肯?儿子也不愿意给我们见的,父亲无奈,多找了些人看着她,心想等她好一点时,再接她回自己的嫁妆宅子。 谁知道六日前,她有意摆脱了看她的婆子,竟然想踩着高凳攀后院的院墙,庄子院墙本就高,她那身体如何行,结果倒摔在地上,脑袋着地,流了许多血。 人被追来的婆子救了,找了附近的大夫,大夫根本不敢接手,只简单地帮着包扎了就让她们送人回城,晚了怕家人见一面都难。 我一知道,立马找了思源,思源总算是暂时稳定了伤情,但他说救不了,也许只有你才可以试试,我爹当时就昏了过去,思源说是卒中,上次已经小卒中了,这次怕不怎么好。 思成,我这出来找你到今日已经是第六日,思源答应帮我守着,我还不知道他们俩活不活着。” 齐威终于忍不住,小声哭起来。 孙思成懵了好久,齐娇娇真是越来越不聪明了。 儿子好好养在陈家不好吗?名正言顺的,非得儿子跟了你,那这辈子他也就毁了,孩子有她那样的母亲,也是倒了血霉了。 “表哥,这不是伤心的时候,我回车上了,这里起码还要一个半时辰才能到你家。” 孙思成下了车,无奈地摇摇头。 人作有祸,老话还是没错的,齐表舅人不坏,但为了女儿行事无底线,这就是他的不对了,孩子错了,父母帮她改正了,后面的路很可能就顺了,而不是这样进了死胡同。 上了车,马车又跑起来。 他见平安看着他,又不愿意张口问,小模样很是纠结。 “齐家出事了。”他把齐威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平安无语道:“那个女人是傻的吗,我真没想到我那亲爹竟然跟她生活了六年,还养了孩子。” 孙思成轻笑:“她的确跟你亲爹不是一路人,那时候你亲爹伤重,又被她寻死觅活,不娶也不行,归根到底你那亲爹不是狠人,真是狠人的话,不答应齐家能怎么样?还能杀人吗?” 平安沉下小脸:“所以说我那亲爹也有问题,可能他也猜出自己娶了妻,但那又怎么样?在他心里,或许三妻四妾都不是事。” 孙思成摇头笑:“不能这样说你亲爹,人还是不错的,有时候也是无奈,他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 他还给我来了信,想求我一定带你回京过年,可今年我怕是自己都不能回去了,别说,他对你还是挺好的,那次如果他不让步,打官司你也得跟他回常家。” 平安不想说这事:“师傅,到了城里,我就跟大家伙一起去客栈,我不想去齐家。” “平安,这其实也没什么,你不想多看看不同的病症?” 平安摇摇头:“我虽然跟齐家没什么瓜葛,但毕竟我亲爹跟他们曾经缘份不浅,我去了不好,说不定会让齐老爷病更重,再说,齐娇娇是脑子摔伤了,又不能开颅,我帮不上您。” 孙思成好一会没言语,还开颅?你咋不上天呢? “好,你回客栈歇着,明日肯定走不了,哎哟,想想都愁,刚动身几日就耽误行程了。” 还好,官府他们是六月中动身,他们差不多早动身一个月。 对于齐家的事,听齐威痛哭流涕,他也心生悲凉,但这种悲凉持续时间不长,说到底他还是讨厌齐娇娇这个人,纯粹是个作精,那么这样的后果,也就不奇怪了。 可怜他二弟,这几日怕是辛苦狠了。 半下午,车队进了城门,何进直接带着平安一行人进了客栈住下,既然明日走不了,今儿下午就不用着急忙慌地去上街采购了。 一连三日的奔波,白天太阳已经很厉害,这种苦不说也罢。 孙思成人累成狗,却不能不赶着去齐家,不管以大夫的身份还是亲戚的身份,都得赶紧去。 到了齐家院门口,孙思成下了车:“万里,听我的,回客栈洗漱吃些东西,晚点来接我。” 明万里点点头,车头调转而去,主子在这里,的确不必守着。 “先去表舅那吧。” 齐威点点头,这个大表弟对娇娇一向是无好感。 “哥,你终于来了。”孙思源刚给表舅诊完脉,就见大哥跟着齐威进来,简直喜极而泣。 “表舅怎么样了?”其实孙思成看着齐山行这个人就知道,这次卒中严重了许多,嘴鼻都歪了许多,嘴角甚至能看见液体流出来。 “不好,大哥,他一点也不好,你来了可能还有一丝希望将来能站起来。” 孙思成走过去,仔细给齐山行诊着脉,人是昏睡的,五十刚出头的人,曾经也很能上台面的一个人,就因为女儿,弄到今日这个模样。 齐娇娇前世怕是他的仇人吧? “表哥,表舅确实是严重的卒中,二次发作这种病,我只能说尽力而为,能不能治好我不敢说,也就是他,不然我一日也不能留,这么多人要赶着去云州呢。” 228齐娇娇救不了 孙思源皱眉:“大哥,你现在去云州干什么?” 孙思成示意他这个回头说,他这个弟弟还是单纯了。 齐威道:“表弟,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救我爹和妹妹。”刚才进家门,知道两人都还活着,他很是松了一口气。 “表哥,表舅这个短时间没事,我们先去看看表妹吧。” 看到齐娇娇的一刹那,他还是震惊了,曾经也很是漂亮的一个人,现在面容枯瘦,整个人躺在那一点生气都没有。 齐威的娘子正在帮着婆子小心翼翼地给他进食,汤水就顺着嘴角往下流。 “大表弟来了。” “表嫂。” 妇人不再说话,带着婆子收拾东西下去了,这些天,她已经心力交瘁,两个孩子都送去了娘家。 “大哥,她是后脑着地,摔狠了,流了不少血,连脑浆都流了一些出来,又耽误了一日,人怕是不大好了。” 孙思成缓过神,坐旁边小凳上给她诊起来,齐娇娇脉薄迟缓,时有时无,说是油尽灯枯一点不为过。 他又仔细看过她的后脑,明显有凹进去的痕迹,这个人怕是时间不多了。 他拿帕子擦擦手,看着齐威。 “我可以针灸,但没什么作用了,我估计就在三日左右,你如果可以,就找来她儿子,这个时候了,陈家没有不放人的理。 如果在第一时间救她,有可能还有救,但也仅仅是活着,不可能再像正常人一样,现在说这些已经无用了,大表哥,找她儿子来见见面吧。” 那个婆子第一时间也没有好好用干净东西止住血,可能也是手忙脚乱的缘故,这个恶他就不做了。 齐威一下子就哭起来。 “齐表哥,我给她扎上针护住心脉,你再让人给炖些参汤,看能不能多留两日,表舅那我会尽力,但能不能好起来我也不敢说。” 齐威哽咽道:“麻烦表弟了,我这就接孩子去。” 孙思成道:“表哥,不要跟孩子说他娘是因为找他才摔的,就说出了意外,不要让孩子一生都背着这个包袱。” 齐威点点头:“我知道,盛儿是个好孩子。” 孙思源也红了眼,不管齐娇娇人品如何不好,总归是太年轻了,刚刚三十岁。 孙思成勉强给她扎了针,扎针人都毫无反应。 “哥,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孙思成摇摇头:“没法子,太晚了,有可能回光返照时能醒一会,也可能就这样去了。” 孙思源气愤道:“哥,你不知道,我接手治时,头也只是简单地包了包,一日的车途,却没有大夫跟在车上,不过那两个婆子已经被表哥着人打死了,打死也罪有应得,这种情况不用说肯定花钱请大夫跟着,齐娇娇跟前从不缺钱。” 孙思成叹气。 都不无辜,婆子有错,齐娇娇自己更是作死。 “走,我们去表舅那。” 孙思成不想再待这里,炕上的人透着死气,他这个出门的人,唉。 孙思源吩咐门口的两个婆子好生看着,兄弟俩就去了齐山行的房间。 一个时辰后,齐山行呼吸平稳了许多,孙思成一番针灸下来,人已经精疲力竭,收拾好医箱,辞别表嫂,就准备回客栈了。 万里已经过来接他。 “哥,你不回我家住吗?为什么这个时候去云州?” 孙思成想笑,老二前一句跟后一句一点也不搭:“明日走不了,现在你哥一点劲也没了,回头” 他话没落音,就见齐威带着一个少年进来。 少年比平安大,瘦瘦高高的,眉清目秀,眼睛又红又肿。 “陈盛给大表舅、二表舅请安。”少年弯下腰。 “不用行礼了,陈盛,你娘这是个意外,谁也不想她成这样,好好陪陪她吧。他又看向齐威,“两边晚上都不能离人,表舅现在好些了,我得回去洗漱吃饭,实在累的站不住了。” 孙思源道:“我哥给表舅针灸了许多时候,这很伤人的,晚上如果有事就喊我们,表舅的药已经拿给表嫂了。” 齐威朝两人行了一礼:“多谢。” 孙思成带着弟弟朝院内走去,少年也迫不及待朝他娘的院内走去。 “哥,还是太惨了。” “哥,你估计她能挺过几日?” “哥,……” …… 孙思成上了自家的车,对他这个老二道:“哥没劲回答你了,你可有车?” 孙思源指指一旁的小厮和马车。 孙思成的车扬长而去。 只剩下孙思源原地摇头,他哥真是累狠了,连他的话一句都没回答。 孙思成回到客栈,平安已经穿着舒适的衣衫,一边吃着小零食用,一边等着师傅。 “师傅,明叔,你们回来了。”平安打开门,让明叔把医箱拿进来,“师傅,我估摸着您应该也要回来了,刚让小伙计打来了温水,您洗漱好,我们三人就下楼吃饭,其他人我让他们先吃了,天黑了不方便。” 孙思成满意地笑:“平安安排的不错,万里,一刻钟后咱们下楼吃饭。” 明万里笑着应了,他已经洗漱过,如此就先下楼等着,灶房那也得催催。 等师傅洗漱出来,平安还是问了声:“师傅,齐家如何?明日走不了吗?” 孙思成摇摇头:“起码三日都走不了,齐娇娇应该活不过三日,她爹卒中不算很严重,我有把握针灸三日,就让他缓过来不少,剩下的你师叔慢慢给他治,想恢复到从前,怕是相当难。 最难的是,等齐娇娇一走,万一他爹知道了,再次发作,那就是我,也根本治不了。” 平安也没想到这样严重:“我估计您这样说,齐大公子应该会着人把齐娇娇抬回自己的嫁妆宅子。”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明日齐威应该就会这样做,出嫁的女儿如此横死在娘家,那是很不吉利的。” 这时候的齐家,齐威的确正在跟陈盛说这个事。 “盛儿,不是大舅心狠,你娘是出嫁女,如今又是这样的情况,大舅只能明日清晨把人送回东街她自己的宅子里。 你外祖父卒中已经是二次发作,都是因为你母亲的事,老实说,我很为你外祖父不值,这些年因为你母亲的任性,他操碎了心。 当然,如今已经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了,你母亲去了那边宅子,你舅母会跟过去照应,我也会两边跑,真有什么也不会刺激到你外祖父,等他恢复稍微好一点,我也打算亲自带他去庄上养病。” 陈盛泪流满面,几年前,两个妹妹一起过世,两口小棺材一前一后出了门,这才几年,他又要送走亲娘。 曾经很亲密的父子,如今已经成了陌生人,甚至相见都遥遥无期。 人活着,这么难吗? 229齐娇娇没了 隔日辰时正,孙思成就带着何进、如意去了齐家。 明万里则带人在城里购买途中要用的东西,二强他们想一起上街转转,平安也答应了,还一人给了一两银子,前提是必须得一道,不能走散了,不能惹事非。 连小武都带着林峰跟去了,淮南府还算繁华,城里什么都能买到,有些不占地方又实用的东西,得多备些,如内衣内裤,袜子鞋子。 平安老老实实在客栈做起了功课,先生给他布置了不少。 他也没想到齐娇娇会落到这样的结果,昨晚师傅跟他说起陈盛那个孩子,叹息他命运也是不幸,幸亏他自己小小年纪坚持要回陈家,不然还不知道是怎样的结果。 他反正是不理解,齐娇娇人傻,齐家父子看上去很精明的人,怎么会任她如此败坏孩子的前程?孩子不也流着一半齐家的血吗? 孙思成到了齐家,齐威娘子迎了上来。 “表嫂,表舅昨晚可还好,表哥呢?” 齐威娘子道:“大表弟,我公公昨晚好多了,因为担心万一妹妹出事,会再次刺激了公公,我相公一早就送妹妹去了东街她自己的宅子,盛儿也跟了过去。” 果然。 “我给表舅针灸,你忙你的去,表舅的药可不能落了。” “没有,早上的已经喝过了。”相公一会应该就回来,让他喊孙思成去那边看看齐娇娇,她就不开这个口了。 孙思成带着如意进去给齐山行针灸,何进就在外守着。 一刻钟后,齐威过来,看见他爹满身都是银针,孙思成则满脑门的汗,他的小厮正给他擦着。 他静静的站在一边没说话。 又是一刻钟。 孙思成收了针,如意忙拿出去消毒。 “表舅两刻钟后应该会醒,明日我再过来给他针灸一次,接下来思源治疗就行了。” 齐威急了:“思成,你怎么也要多呆些日子,起码十日可行?表哥求你了,卒中这一块你比思源更有把握。” “表哥,正因为是自家亲戚,我才来治疗,这次我着急去云州,还得赶去北境,身上带着军令呢,太迟了不行,这事思源还不知道,我尽量多留一日,再多就不能了。” “表弟,你也要去战场?我们这边也有大夫去,可他们是六月中走,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去的呀。” 孙思成苦笑:“大将军来了信,我怎么好不去?我提前走,也是要去云州有重要的事,实在耽误不得,你放心,你爹的病我会在走之前把病症控制住,剩下的思源完全可以治疗。 只是接下来他不能受其他事刺激,否则再怎么名医也治不了。” 孙思成往外走,齐威跟过来:“我送走妹妹,主要也是因为这个,但迟早会瞒不了,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不知道,起码半年吧。” “思成,可以再给我妹妹看看吗?” 孙思成点头:“想她多活两日,就用参汤吊着命,好是好不了的,我们过去看看吧,这几日我都在客栈,有事你尽管来找我。” 两人出门不过一刻多钟,小厮就过来叫齐威娘子。 “少夫人,老爷醒了,要见少爷。” 齐威娘子满心烦躁:“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你去跟公子说一声。” 齐山行已经能发声,但说出的话自己听着都很奇怪,心知坏事了,自己怕是又发病了。 “爹,您好些了吗?可是饿了,一会就让人喂您吃东西。” “儿媳妇,我这是怎么啦?又发病了吗?你妹妹呢?她怎么样?” 齐山行发觉自己说话舌头不自在,越着急越不行。 “爹,您的确是病了,不过大表弟赶了过来,这两日都是他给您针灸,现在他跟相公去看妹妹了。” 大表弟果然医术了得,这才两日,公公病就好了许多,说话也清楚多了。 齐山行松了一口气,孙思成来了就好,娇娇就有救了。 “爹,您先躺着,我去让人送吃的过来,一会相公就过来了。” 孙思成和齐威赶到齐娇娇那里,陈盛正用热布巾给她擦手。 “大舅,表舅。” 孙思成看孩子憔悴了许多,眼睛还是又红又肿,明显昨晚没休息好。 “陈盛,你现在可以去睡会,老是不睡人怎么受得住? ”大表舅,我娘真的不能治了吗?” “陈盛,我不能也不想瞒你,她摔的太狠,脑骨都摔凹陷了,我没办法治。” “表舅,她刚才还抽了一会,人很痛苦,呜呜。”少年哭泣起来。 孙思成上前诊脉,半晌不语:“表哥,她的脉已经时有时无了,如果不是参吊着,怕已经不行了。” 少年的哭声大起来,悲悲切切,听着让人心酸不已。 齐威红了眼:“思成,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孙思成摇摇头:“我是大夫,如果有一点办法,我会不治她吗?人你们也看见了,有些是大夫怎么也救不了的,好好守着吧,药喂可以,不喂也行,怕是难吞下去了。” “表哥,针灸已经无用,只能让她更痛苦,我回客栈去了,有事再找我。” 齐威点点头,妹妹在等死,他也只能守着她,别无他法。 不多时,小厮过来:“公子,老爷刚才醒过来了,说话清楚多了,已经在吃东西,他问小姐的伤,少夫人说孙大公子在帮她治伤。” 齐威又悲又喜:“知道了,你先回去,如果老爷再问,你就说大公子正给小姐针灸。” 小厮匆匆而去。 齐威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孙思成果然有大能耐,父亲那么重的卒中,他仅仅两日针灸就把病治成这样。 可惜了妹妹,不能第一时间找来思成,又因为那婆子,没有好好帮她止血,真是又蠢又该死,那么多人竟然连个人都看不住。 半下午,孙思源急匆匆赶来。 “哥,齐娇娇没了。”孙思源一口喝完桌上的水,“听说就那么走了,死前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孙思成道:“留话又有什么用?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爹,万一他知道了,气急攻心,那是什么结果还真说不准。” 230两班人来找 齐威悲痛的同时,心里又后怕起来,幸亏孙思成来了,说他妹不超过三日的时间,他这才把人送到这边来,过来一日都不到,人就去了。 他不敢想象,如果在自家,父亲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也没了命?毕竟刚刚好转。 孙思成在次日上午才带孙思源一起去了齐娇娇宅子,再怎么说也是表妹,礼还是要到的。 齐威哭成了泪人,陈盛身着孝子袍,麻木地跪在地上,一边烧元宝一边流泪,人来了就立马跟人磕头。 这让兄弟俩心里很有些酸,这孩子不容易,但愿他将来一生平顺吧。 齐威的一儿一女也接过来了,他们陪在表哥身边,静静的跪着,看着也很乖。 “表哥,我现在得去你家给表舅扎针,你妹妹这件事你得让人封住嘴,表舅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不能受刺激,否则我也没办法。” 齐威点头:“我娘子已经跟他们说好了,这两日我要在这边办妹妹的后事,家里我爹那里,还望大表弟多留两日。” 孙思成点点头,不再言语,带着孙思源离开,礼节到了就行,这里还是不必多待。 “哥,北境现在这么乱,云州能不能不去了?” “不行,酒精不好运,战事一起,这东西用的更厉害,云州位置最好,跟北境中间还隔了个幽州,马车跑起来也要五日的路程,基本没有危险性。” “可父亲来信让我们早点回去。” “你这边如果能放手,可以带你妻女早点回京城,我肯定是不行,你回医堂吧,我一个人去齐家就行,对了,老二,我最多今天明天在这里,后日肯定是要走,中午就去你家吃吧,你让人回去说一声。” 孙思源幽幽道:“我还以为你不想见你弟妹和馨儿呢。” 孙思成上了车,跟何进道:“去齐家。” 平安着人去百草堂买来一些药,然后跟张小山两人关起房门制起药来,路途迢迢,还是多备些防身的药,尽管秦师傅已经让小山带出来不少,但人多一份也就不多了。 百草堂大掌柜是孙思源,一听药是途中用的,自家人记个账就行了,哪里还要银子。 平安从医箱夹层拿出一些毒草,这还是之前他从药谷带出来的,防身的药可以是一些很普通的,如短时间的迷药、痒痒药等等。 也可以是一些对人体造成一定伤害但不至于要人命的。 这些药从医堂拿来的药材就能制。 但真正要人命或者半条命的,还得加这些。 张小山在制药方面天赋很高,又跟秦师傅学了三年,两人配合起来简直天衣无缝,平安这次用的是前世的一个方子,简单又厉害。 这让张小山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小山,我跟你说,到了军营,你在制药上千万拘着点,万一被军里大人看中了,非得留下来,我怕到时候连师傅都没有办法。” 张小山吓的脸都白了:“平安少爷,我可不能留下来,师傅还给我定了亲呢。” 平安笑起来,张小山定亲他知道,就是山下钱镖头的小女儿,张小山今年二十一,那姑娘十八,年纪倒也相仿,只不过张小山全力都低不住人家一只手,那姑娘是个功夫很不错的,这点师傅也同意。 嫁过来后,人就都是他平安的,有本事总比没本事好。 “小山,你不必怕,我是让你注意点,等从北境一回去,我就让你们成亲。” 张小山咧着嘴:“谢平安少爷。” 平安笑笑,专心致志配起药来,他从医堂拿来不少小药瓶,一般的药他会分给下属,但真正的毒药他会分开藏好,轻易不会动。 这些毒药也是相对的,如果配上一些特定的药,毒性就会大减,甚至能以毒攻毒,成为某些解药。 一个时辰过去了,这些制好的药,他小心翼翼地分在两个医箱夹层里,包括那些没用完的毒草。 “小山,我们再来配制一些解药,我给你配。” “哎。”张小山也不知道小主子从哪里来的新方子,一点也不避着他,不过也是,就跟师傅说的,他们这样的制药人,是会一辈子跟着主子的,除非是死了,所以一个好主子是很重要的。 他的小主子就是很好的人,这种日子他很喜欢,钱杏子说她也愿意跟着他,他去哪就去哪。 下午,孙思成回到客栈,有些心累。 可能是父女连心,齐山行今日突然很是烦躁不安,齐威两口子那边走不开,也抽空跑回来两趟。 上午孙思成给他针灸了,一切都很平稳,中午他在老二家吃了一半,齐威的小厮就找来了,说他们老爷一定要起来看他女儿。 当然不能看,人已经躺在棺里了。 孙思成只好又去了齐家,一顿忽悠后,给他服了镇定药,但这样也不过睡上半日,傍晚还是要醒的,到时候再要找女儿怎么办? 平安让师傅躺下,第一次施展了他的按摩术,这也是看他师傅实在太疲惫了。 没多久,孙思成就沉沉睡过去。 平安这才摔摔手,真正的按摩还是很累人的,但效果也很好,这个他准备教给师傅的,他发现大周还没有真正的按摩术,最多就是按按肩而已。 那不算什么。 孙思成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他一回想,他那宝贝徒弟让他躺下,然后按揉他身上的一些穴位,很是舒服,又有些酸麻,酸麻之后又欲罢不能,就这样不知不觉中睡过去了。 他本是人累心累,现在没事了,好了,精神回来了。 “平安,你刚才是什么手法,师傅很快就睡着了,现在感觉全身都轻松了。” 平安调皮地眨眨眼:“师傅,你猜。” “臭小子,不打算告诉师傅了?”孙思成唇角扬了又扬,小徒弟做给他看,就是为了让他知道。 “叩、叩、叩” “进来。” 吉祥进来:“大公子,一楼大堂来了两班人,前后不过两刻钟,明叔说您太累了,没有马上叫您,一班是淮北府衙的,一班是白师爷陪着的军部里的大人,之前来过的,好像是一个侍郎大人。” 231拒绝去西南 “师傅,如果军部想请你去别的地方,万不能答应,北境还有叔爷爷,他对那里很熟,其他地方,如西南,临海都不好。” 孙思成点点头:“平安,你随我一道去看看,师傅心里有数。” 两人下了楼,果然两队人马分坐了两张桌子,淮北府他不是很熟,一直是思源接触多些,白师爷和赵侍郎则是老熟人。 他自然而然地先走向白师爷他们这边。 “赵侍郎、白师爷,你们匆匆赶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白师爷看看赵侍郎,赵侍郎道:“大公子,的确是有事找大公子。” 淮北府那边人着急地站起来:“大公子,对不住,打扰一下,我是淮北府的钱同知,知府大人实在走不开,派我等过来请大公子救命。” 赵侍郎有些不高兴,但对方说救命的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再说,同知是知府的副职,从五品的官职,他是军部六品侍郎,说起来也是差不多。 “原来是钱同知,大家都坐下吧。”孙思成略略行了礼,托小徒弟的福,他现在身份上也是五品的官职,尽管是虚职,但也是京官,何况还是百草堂真正的掌门人。 钱同知道:“大公子,距离淮北府城三十里处双溪镇,有一个小村子,正是望峰山脚下,村子不大,百十号人,基本都饮峰下流下来的山泉,那知道几日前陆陆续续有村民病倒,附近的老大夫去诊治,村民没有好,老大夫自己染上了。 现在他把自己隔离在老屋,令他儿子来报了官,知府大人一刻不敢耽误,终于查出是山上的水源处有一个死去腐烂的野猪。 查到事情的起源,城中的大夫纷纷拿出药来,衙差带人放在村头,让他们自己取来喝,可是根本没有效果,村中已经有人死去了,现在衙差只能远远围着,可这样不是事啊。 此事已经上报,有人道病役最好的法子就是火烧,可一百多人实在烧不下去呀,还请大公子出手救命。”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孙思成跟平安对望了一眼。 “大公子,你放心,只要你多想出一些方子,解大夫,也就是那个染病的大夫,在我们来之前一直把自己病中的情况说给送饭的长子听,他长子一直跟他后面行医,记录下来后再告诉给其他的大夫,不用你去接触病人。 这种病发展速度并不算快,但形势也很危急了,我们出来已经四日,还不知道那边现在如何了. 钱同知说到这里,还抹了抹不一定存在的泪。 孙思成和平安都想到了医书上的病疫方子,这方面也有,医书上,胡师傅明明白白写了好几种,正常腐烂的,非正常死亡后腐烂的。 也就是说,这野猪很可能死前就吃了某种毒物,死后再腐烂,这种毒尤其是厉害。 但毒与毒不同,他们也没把握就能解。 再有,光老大夫说的,没有接触真正的疫病患者,不一定能真正明白是何种毒。 接触患者,孙思成自问自己做不到,生命只有一次,没了就没了,他的生命很值钱,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何况他才三十出头,不活到七老八十,那是不够的。 孙思成当然还知道自己在毒这方面不算很突出,起码不是很厉害。 平安的脑子里倒有许多一病方面的方子,但他一个孩子,只能默默地站在师傅身边。 疫病这件事,最好是有点远跑多远,再怎么小心,也不能说绝对的安全。 ”同知大人呀,得知这件事,我也很难过,可我在医这方面还算不错,毒却不是内行,我怕担不起这个重担呀。” 钱同知急了,朝着孙思成深深地行了一个礼,孙思成拦都拦不住。 “大公子,我们真的指望你了,那一百多个百姓也盼着你去救命呢。” “同知大人,我再想想,赵侍郎,请问您有什么事?” 赵侍郎叹息:“西南那边战事比较厉害,这已经不是秘密了,那边缺医缺的厉害,尤其是你这样的好大夫,我们去了白知府那,知府大人说你先一步动身了。 大公子,能不能转向西南?” 孙思成摇摇头:“赵大人,对不住,西南那边气候我不习惯,早年就去过那里,病了好久,还有我去北境,也是为了大周,不然我可以不去的,更何况这么早动身,是送人去云州,具体做什么我就不说了,也是为了军营的事。” 孙思成去云州为了军营的事,不说大家也猜出肯定是药材,战争需要大量的药,孙家药尤其是好。 “大公子,真的不行吗?” 孙思成摇摇头:“真的不行,尽管淮北府疫情我不知道能不能控制,还是想去试试看,兵疫的事说不好,随着空气都能传播的,万一传到城里,后果不堪设想。” 钱同知的脸更白了,他的妻儿老小都在城里。 赵侍郎只能无奈道:“那就没法子了,大公子,上次你给的解毒丸效果很是不错,能不能再给一批货?” 孙思成点头:“我这次带去不少,家里也不是很多,这样吧,我给葛掌柜写封信,让他再挪出两千瓶,也就是一万颗丸药,您看如何?” “甚好,甚好。”赵侍郎脸上有了笑意,不能接走人,能搞到这么多上好的药也是不错的,孙家的药又好又不贵。 孙思成转向钱同知:“同知大人,明日一早走吧,我下午还有事,其实明日走我是很为难的,我的一个表舅得了很严重的卒中,我在这方面还不错,刚给他治疗三日,下午都不知道如何跟他家人开口。” 大家也都叹气。 这种情况的确为难,但疫病的人是耽误一日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孙思成朝大家点点头:“对不住,我要去房间写封信,一会再下来。” 钱同知道:“大公子,你尽管去忙,我带人就在客栈住下,明日一起上路。” 孙思成跟平安回到房间:“平安,你猜的不错,果然是让我去西南,北境奇冷,但比西南防不胜防的毒还是好一点。” “师傅,医书上的几个役病方子不知道可能解?” “无妨,孙家还有一些此方面的方子,咱们一一试过,实在不行,我也尽力了。” 232如何是好 赵侍郎当日拿到信后也住进了客栈,再有一个时辰吃晚餐了,还不如明日清晨动身。 孙思成回到房间,忙跟平安给齐山行写注意事项,还得根据他的病情写两种可能要用上的药方留给思源。 “师傅,那头野猪很大可能是吃了巨毒物才死在水源处,后又经过腐烂变质,毒性加剧甚至变异,胡师傅留的医书确实提过这方面,也有此类的药方,但我还是担心。” 孙思成点点头:“平安,我们尽力就好,自己的生命安全放首位,绝对不能涉险,我们不是官员,没人能强迫我们。” 平安深以为然,他可以是君子,但绝不会是舍己为人的君子,自己命丢了,再多的鲜花和赏赐又有什么用? 叩、叩、叩。”随即传来万里的声音。 “进来。” “大公子,齐家小厮过来了,说他家老爷觉得不对劲,非得起来要去女儿的房间,无奈齐威只好告诉他妹妹出事了,他家老爷当场就晕了。” 孙思成长叹,该来的避也避不了。 “平安,你整理几个药方子,最好是带张小山配上两种你认为最可能成功的解疫病的药,我可能要晚些回来,明日实在耽误了,就先把你配好的药包括药方让他们带走。” 药方本是不舍得拿出来的,但涉及这么多人的命,拿出来也无妨,平时医堂也不会用这种方子。 淮北府人的命是命,齐山行的命也是命,何况再怎么也是母亲的表兄弟。 到了齐家,齐山行还是昏迷不醒。 齐威坐在他身边流泪。 “表弟,你来了。” 孙思成点点头,直接打开医箱取出银针扎向齐山行的百会,很快齐山行就醒了。 孙思成又喂给他一丸镇定药:“表舅,您听我说,慢慢吸气,再慢慢吐气,对了,慢慢吸,再慢慢吐。” 几番下来,齐山行服用的药也开始起作用,虽然老泪纵横,但人已经不是那么激动了。 “思成,娇娇没了,娇娇才三十岁呀,老天爷呀,我这是做了什么恶,要这样惩罚我。” “表舅,您冷静下,听我说,已经成事实了,只能节哀,您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顾着自己的身体,表哥够难的了,您本病不轻,再这样不管不顾,万一怎么啦,您让他如何是好?” 齐威听了,一下子就哭出了声,那边妹妹还躺在棺内,这边父亲又是这个模样,娘子还在那边忙,亲戚是来了一些,但起不了什么作用,还得让人顾着他们。 大周横死的年轻人一般不能多放,明日就算是三日了,辰时正就得出棺。 他那可怜的妹妹呀。 齐山行看着哭泣中的儿子,他这一生儿女不丰,就这一儿一女,威儿根本没有兄弟相帮,说来都怪他。 “思成,我听你的,娇娇小时候多乖的一个孩子,自从陈家女婿出了事,她的性格就变了,再也不听我跟他哥哥的,我不难过了,我这个当父亲的,已经对得起她了。” 说罢泪如雨下。 孙思成心里一堵,老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觉得这话并不对,如果齐娇娇一开始性格变坏的时候,表舅不是宠着她而是阻止她,如今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但这些是人家的家事,何况还是个马后炮,没有任何说的价值。 他又让如意拿着药方去医堂取些药来,这种情况下齐山行的药得稍微变动。 等父子俩哭好,这边药也端来了。 “表舅,略凉点就喝了这药,任何时候您得记住,您是表哥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大周现在许多的不稳,什么人都会受影响,不瞒您说,就是我也准备去北境了,现在还有两批人在客栈等着我。” 齐山行一瞬间有些惊。 “思成,你要走?还是不要去,你家也就兄弟两个,到了战场,连你祖父都提心吊胆。” 尽管齐山行说话还有些含糊不清,但条理清晰,跟往常没二样,这让孙思成跟齐威都一喜。 孙思成又给他诊了会脉:“表舅,我明日就要走了,回头让思源帮您治疗,我会给他留下药方什么的,他现在医术不错。 表舅,你的病已经好多了,千万不能再发病,要是不听劝,我也没法子了。” “思成,你明日不能走,今日才给父亲扎针三日,思源医术确实不错,不过在治疗这种病上,比你还是逊色一些。” 齐山行道:“思成、威儿,我想去那边送送娇娇,父亲都不在,她走的如何安心?” 齐威看着孙思成,父亲已经知道了,他是怎么也拦不住的。 “表舅,表哥,我陪你们去一趟吧,表哥,你先跟我出来一下。” 齐威跟他走到院子里。 孙思成把淮北府的事说了一遍:“我也实在是无奈,毕竟那么多条命,怎么也要试试的。” “思成,我知道你的难,也知道你对我的好,这样,明日无论如何留一日,父亲这样,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娇娇明日辰时正出殡,这样死的人是不能留家里三日的,否则对后代不利。” “我试试看吧,同知大人还在那等着呢。” “多谢你,思成。” 傍晚,孙思成疲惫地回到客栈,跟钱同知一番解释,终于说好让他们先带一种药方回去,配好的药也先带上一些,给病情最重的人试试看,如果好转,证明就有效果,晚上一日,他们也就动身了。 而平安也理出了两种药方,并配好了两种药。 孙思成看了徒弟整理的两种药方,抽了一张出来:“就这份吧,我们也就晚上一日,多了不必,喝了药也得半日才能看出效果。” 平安把相对应的一包药推过去:“这是五人份的,里面有五小包,我不敢配多。” 孙思成点点头,不配多当然是对的,万一没效果,岂不是浪费了? “明日清晨才给他们,不必着急,平安,我躺一会,齐家真是,哎,不说了。” “师傅,您还是先洗漱再躺,一会我再给你按摩下。” 孙思成眼睛一亮:“之前怎么没听过你还有这手艺?” 平安轻笑:“师傅,你徒弟是宝藏,您慢慢挖掘吧。” 孙思成疲惫一扫而光:“那我以后就叫你宝儿?” 平安大笑:“师傅,那会让所有人跌落大牙的。” 233孙思源怒了 次日蒙蒙亮,客栈两班人马都动了身。 孙思成也不打算再休息,带着平安、万里他们好好吃了个早餐,刚放下碗筷,孙思源怒气冲冲过来。 “哥,我问你一件事。” “怎么啦?”孙思成看他弟眼都红了。 “哥,我刚从齐家来,表哥说你要去边境?为什么?” 孙思成叹口气,齐威真是碎嘴:“没什么,大周危急,衙门招大夫,我跟平安带些人过去,好歹多救一些大周士兵,那些人也是人。” 至于练手艺,这事当然不能说,上不了台面的话。 孙思源怒了:”哥,咱们孙家贡献还不够多吗?就少了你一个大夫?那是战场,哪里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你平时不是宠平安吗?现在舍得了?” 孙思成挥挥手让万里带平安上楼去,其他人也该干嘛干嘛,反正今日不走。 很快包间只剩下兄弟俩。 “气够了?” “不够,你可想过爹娘,想过祖父,想过妻儿,想过我,你要是有什么,让我们这些人如何活?” 孙思成笑起来:“傻老二,首先我在军医处,在后方,不会去前线,其次,这次大周情况难,最缺的是有本事的大夫,咱百草堂是可以不去,但如今我跟爹还拿着朝廷的月银。 是,这些月银不算什么,但其中隐性的好处你不能否认,咱孙家已经是大周医药数一数二的存在,我去那走上一趟,出了力,也堵了人的嘴。” 他又悄悄地在孙思源耳旁说出他另外一个目的。 ”老二,这也是我的目的,就是太医院现在这方面本事的人都很少有,你问我为什么带平安去,那孩子这方面比我厉害。 出来前两日,他还执刀切了一个人脖子上的肉瘤,鸡蛋那么大,真的,剥皮剥肉跟剥鸡蛋壳一样。“ 孙思源愣住了:”他执的刀?你呢?“ 孙思成笑:”我在一边帮他,老实说,那会我有些作呕想吐,又骄傲的不行,我徒弟全大周都没有一个比他好的。” 孙思源这一点是服气的,如今他也带了一个徒弟,单看不错,可跟平安一比,哪哪都比不上。 “老二,我去北境的事你暂时不要跟爹娘说,过段时间吧,万一年底我不能回来,你早点带你娘子馨儿回京,这边安排好,短时间就不要过来了。” “哥,实在要去,年底还是回来吧,我听说大夫不要求非得一年的。” “尽可能吧,但也得看战事的发展,不说这些了,去齐家吧。” 话说平安,想到淮北府的瘟疫,实在坐不住了。 师傅去齐家,今日反正是走不了,不如配些甘露消毒丹带上,这种药对瘟疫有很好的作用,也可以用于利湿化浊、清热解毒的功效,浪费不了。 这是现代医书上的一种治疗瘟疫的古方,但学医的四年多,他没有看过这样的方子,胡道长的医书方子也跟这个不同。 还有张仲景的大青龙汤,一共七味药,麻黄、杏仁、石膏、灸甘草、桂枝、生姜、红枣,这个药方可谓是流传了两千多年,也是可以试试的。 他很快叫来张小山,又让吉祥带着二强去布铺做他画出的防护服,自家这些人每人一套,虽然不是真正的防护服,但也聊胜于无,并不是住在真正的病疫区,穿戴上这些,还是有用的。 他自己则带着小山去了百草堂,再次准备了一百多人份的药材,回到客栈,就带着小山、青石他们忙起来,小武、林峰他们也可以做些力气活。 午后,孙思成回到客栈时,平安已经带人做好了一大罐丸药,开水化服即可,方便又实用,这么多药也就化了他十几两银,掌柜的本让他记帐,银子不多,他还是付了,要是师叔自己在,则不必了。 “这是什么?” “师傅,我想起胡师傅说过的另外一种治瘟疫方子,不治瘟疫也可作其他用,我就带小山他们制出来,以防万一。” 孙思成看着纸上的方子,这孩子绝对跟道长学过一年以上,不然哪里懂这么多,他心里又酸又喜。 喜的是收了这徒弟,凭空得了许多宝贝方子。 酸的是如此胡道长才是他真正的开蒙师傅,不过孩子不说,他不问,就当没这回事。 二强跟吉祥送来一大包防护服。 “平安,你给十两,还多了三两。”二强递过碎银。 平安道:“这个你拿去,附近买些喜欢吃的,你们几个分一分,多的就归你了。” 二强乐起来,平安这是送钱给他呀,一个时辰就是晚餐,大公子在吃食上从不亏待他们,他只要花上一两银,买上一些熟食,每个人吃上一些就成了。 还得是亲表弟才能这样啊。 孙思成问:“这又是什么?” 平安细细解释一遍:“师傅,到了淮北府附近,咱们就得穿戴上这些,可惜来不及,我就给咱们这些人一人准备了一套。” “没事,平安已经做的很好了,到了地方再做也不迟,这些就是到了北境,给人做手术一样能用。” 孙思成心里欢喜,掏出一小叠银票:“平安,这个拿着,平时想到什么尽管花。” 平安一看:“师傅,这也太多了吧?” “多什么,全是二十、五十的,用起来方便,看着多,不过几百两。” 平安笑眯眯地接了。 孙思成往炕上一躺:“今日齐家也真惨,我那表舅葬礼上昏过去了,齐威这些日熬得狠了,也晕过去了,那孩子,就是陈盛哭的一口气没上来,也软绵绵地倒了,幸亏我跟你师叔在。” 平安无话可说,这种事本就是惨事。 但他本人没到场,心里也没特别难过,就是有些心疼那孩子。 “傍晚前我还得去看看,明日清晨就走了,不看看不放心哪。” “师傅,我说句您不爱听的,齐娇娇如果不死,性格不改,往后还不知道闹些什么,齐家父子包括她那儿子,都会受累,自己也受罪,现在一了百了了,短时间家人心里会疼,但长时间看,对各人也不是坏事。” 孙思成笑:“理是这么个理,但千万不能在外面说,否则你会被千夫所指。” “师傅,这话我怎么会在外面说,你看我有那么傻吗?” 234平安出主意 当天晚上,孙思源非要来陪他哥一晚,平安直接搬去了林峰、二强的房间。 次日一早,天空微微亮的时候,在孙思源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孙思成带着他的车队动身了。 孙思成叫来了小山,三个人在车上议论起带走的药方还有平安刚制出的丸药,还能不能稍加变动,以应付更多的病变。 张小山对制药有着独特的天赋,他甚至可以一个人一动不动,在脑子里模拟制药,准确度可以达到仿真的程度。 这一点,平安自问是做不到的。 三个人商量了一天,也想了不少可能性,平安用碳笔来了个速记,这些可能有用,可能也根本用不上,但笔头勤快点总是好事。 淮北府不能耽误过多的时间,云州的事耽误不得。 连着三日,三人想了各种可能性,还有针对这些可能性的药方子,平安的天赋已经毋庸置疑,而张小山在制药、配药方面的天赋也让孙思成咂舌。 不用十年,平安的本事就会在他之上。 他不过稍微用了点心给他配的这些人,竟然一个个各有特色,且对平安忠心耿耿,相互之间又处得极好,兄弟和下属之间的度,平安把握的很好,比他根本不差些。 第三日的黄昏,孙思成一行人来到城门口,钱同知带人早已经等在那里。 “大公子,你们终于来了。” “同知大人,昨日的药可有些效果?” 钱同知道:“昨日我们一回来,当即就给几个比较严重点的服了药,还有那个老大夫,今日听反应,多少有些起色,不是很明显,不过那个老大夫的儿子说,他爹说心里舒服多了,不再有火烧火燎的灼热感,大公子,要不要继续服这种药。” 孙思成皱起眉:“一日过去了,还是这样的话,效果就不算很好,大人,你们昨日回来他们可再死了人?” “又死了两个,还有许多人情况都不妙了,昨晚衙差说,村里许多人都吵着要喝你那种药,没办法,今日熬了许多,给每个人都喝了一大碗,的确到现在没死人。” “这样,我们先去客栈放下行李,让我的这些人能洗漱吃饭。” “大公子,对不住,事情实在太糟心了,聊着聊着就忘记了其他,客栈都已定好,晚餐也准备好了,就等你们来了,这样吧,差不多也晚了,明日一早我过来找你们。” 暂时压住了,钱大人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孙大公子还是有本事,那么多大夫拿了药方子,相比较还是大公子这个方子效果好一点。 孙思成也同意了。 病毒没有厉害,这就是好事。 一个时辰后,师徒舒舒服服坐在房间里喝茶。 “平安,胡道长的这个药方看来不是很对症,可惜这种情况,大夫不能望闻问切,哪里能好好判断?” “师傅,明日咱们穿着防护服,去那老大夫的院外隔空问问看,他儿子不就是这样跟他联系的吗?离的远,咱们再在院内多撒上生石灰,手套、口罩都戴上,应该是没事的。” 孙思成一想也是,回来后再把防护服用开水煮过。 “大公子,楼下有一个叫解学文的大夫找,他说他是染病老大夫的儿子。”明万里在门外道。 “哦,我下去看看。” 刚提到此人,此人就来了,平安忙跟着师傅下了楼。 大厅站着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眉清目秀,身姿挺拔。 孙思成道:“我就是孙思成,你是解大夫?” 年轻人微笑着行了一个礼:“大公子,这么晚了打扰您,实在对不住,家父在受罪,我实在忍不住。” “无妨,你坐。” 平安注意到,解学文一直注意着保持距离,跟他们隔了一个桌子坐下。 “大公子,我跟父亲见面很注意,中间隔了一个院子,还用了生石灰每次送食物的东西都不再拿回来用,穿着的衣服也用开水煮过,您可以放心。” 孙思成点点头:“你是大夫,这方面会比别人做的好,你父亲现在怎么样?” “我父亲昨晚吃了您的药,效果是有的,没有变厉害,但他说这样还不行,他希望能亲自跟您通话。” 孙思成皱眉:“现在太晚了,明日一早吧,你来这里带我过去。” 解学文的脸上有了笑意:“唉,我一早就来,打扰您休息了。” 解学文走后。 孙思成道:“平安,明日我一个人去吧,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平安笑起来:“师傅,没事的,防护做好了就行,毕竟隔的远,明日让吉祥还去做一些,解学文明日也送他一套穿。” “平安,你看,……” …… 隔日清晨,当解学文带着他们去了离城十里地的一个小院子。 “大公子,我家在对面的村子口,这个院子是我家的老宅,我们父子俩都喜欢在这里炮制药材。” 小院子果然撒满了生石灰,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生石灰的气味。 孙思成、平安、解学文、万里四人都穿着防护服,全身上下只露着两个眼睛和鼻子嘴。 已经五月底,清晨气温还可以,不然这样穿着就是受罪。 “大公子,我来喊我爹。”解学文大声喊着,“爹,我来了,大公子也来了。” 很快,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慢慢走到屋廊下,朝这边躬身行了一个礼:“大公子,解开这边给您行礼了。” 孙思成还了一礼,看老大夫精神还可以,“解大夫,如果您精神还可以,能不能回答我一些问题。” 解开点点头。 平安估计他是嗓子不舒服。 “大公子,我爹这是嗓子疼。” 孙思成问了不少问题,平安还补充了一些。 解大夫都一一回答了。 平安用炭笔记了下来,头疼,发热,咽喉痛,四肢酸痛,全身无力等等都有。 如果是这样,昨天那个方子也对症呀,为什么效果很有限? “解大夫,目前看来,我昨天那个方子,喝了不会坏事,起码有压制作用,但治好还得想办法,今日就让您儿子再送一次昨日的药,我们师徒会尽快想出办法的。” 解大夫又行了一礼,很是温文尔雅的一个人。 235两种搭配着用 回到小院,孙思成跟平安可以确定,上次给的方子是有效的,但只是起到压制病毒的作用,时间久了,等病毒控制不住,这个人也就没了。 钱同知带人很快过来。 孙思成跟他们一商量,这种药继续给村民喝,新的方子会尽快想出来,到时候会请所有正在想办法的大夫一起商量,确定后立马给村民服下。 “师傅,死去的村民一定要让他们立刻埋了,把他们的衣物也全部烧了,他们家中能清理的尽量清理了,然后用生石灰消毒,最好把衣服都用开水煮过,柴他们是不缺的。” 孙思成连连点头:“平安说的好,不然即使人好了,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肯定沾着病毒。” 钱同知立马下令让衙差通知村民照做,这些日都忙昏了头,还真没有人想到这简单的问题。 平安下令自己人尽可能不要出门,就在房间内休息或者练功,吃食也让伙计送上来,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危险,能尽量避免还是尽量避免。 孙思成也没打算跟那些大夫在一起,没那个必要。 师徒俩很快用了第二套方案,配齐了还是五个人的药量,当日下午就拿给了钱同知。 解大夫也是其中一个。 可惜一日过去,效果是有的,但还不是很明显,孙思成跟平安觉得这样的结果并不能让他们满意。 但其他人不同,他们觉得这样的效果够好了,一日的药不行,就多喝几日,连知府大人都顶着黑眼圈到了客栈,跟孙思成很是问候了一番。 解学问过来:“大公子,平安,我爹说身上松了许多,这药效果不错,关节疼也缓了不少。” 孙思成心里一喜,胡道长的方子果然是好,但他面上不显:“新药方已经试过两日,病灶还没有彻底根除,只是稍微好些,这样怕是不够,我跟平安再想想。” 解学问心里感叹,大公子就是大公子,连谈起功劳都把小徒弟带上,不过这个孩子确实也不错。 他不知道的是,没有平安,就没有那医书,也就没有那方子,何况平安一直都给了孙思成最好的提议。 解学问走后,平安想起了他跟小山制的甘露消毒丹。 “师傅,可记得我跟小山制的甘露消毒丹,那种丹药跟这种药方没有相冲的药性,是不是可以搭配着吃?” “平安,那药方是胡师傅给的吗?我问你这个没有其他的意思,如果是他的,我们就可以放心用,但如果是你从别的渠道得来的,我们没有时间来验证它。” 平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师傅,是胡师傅告诉我的,但他说是个古方,很好的古方,并不是他想出来的。” “哦?古方?那是很值钱的,等等,我再好好想想,这七味药的确跟这个方子不冲突,这样吧,今日的药他们已经喝过,明日再把这个交给他们,一人一丸,平安,加一起一百二十二人,你这可够?” 平安点头:“师傅,够了,装坛时我数过,多了十几丸。” “平安,你把多的留下来,防止有人吃了两丸,吃多了也不是好事,我让人送这些药材来,你带人继续做这药,再做两日的量。” 平安了然,即使对了症,也得加强,防止病毒死灰复燃。 隔日,孙思成把甘露消毒丹递给衙门的人,让他们吩咐村民随药汤一起服下,如果有效果,再连服两日。 他也是心急如焚,六月初了,前后耽误了七八日,但愿这次药有效果,三日内能离开。 这边孙思源无心行医,大哥不光是要去边境,现在还在疫区,西南竟然也要大哥去,看样子人太聪明也不是好事,他的儿子以后还是跟他一样就好。 他把这话说给马氏听,马氏深以为然。 “相公,现在才六月初,咱们还是到十一月初再走吗?” 孙思源摇摇头:“现在说不好,我这边随时说走就走,但到了京城,有祖父有父亲,我并没有用武之地,不如在这里,现在情况还好,大周只是边境在打,境内并没有乱。” 马氏不说话了。 其实她也喜欢这种天高皇帝远的日子,夫妻俩带着女儿过简简单单的生活,不用日日给公公婆婆请安,想怎样就怎样。 只是她现在很少带孩子出门了,那次孩子在她眼皮子底下被绑走,几乎吓破了她的胆,如果真是西南小族指使人做的,难保就没有第二次。 好在孩子也只有九岁,还没到出门露脸的时候,晚上两年,她就准备交给大嫂了。 两种药搭配来吃,效果是很明显的,一日后,村民就好了七七八八,解学文更是直接来孙思成面前磕了一个头。 “大公子,疫病好了,您是不是马上要走?我听说你们也是去边境?” 这不是秘密了。 孙思成点头:“身为大夫,我也想为大周尽一份力,提前走是因为我要在云州有些事,会在云州等他们一到去北境。” “大公子,我也报名去边境,能不能跟你们一起走?” 孙思成还是挺欣赏这个比他小了五六岁的年轻大夫:“行,我估计再有两日能动身了。” “多谢大公子。”解学文笑成了一朵花,能跟大公子一路,可以学许多东西,如此到了地方,也能跟他们在一起。 “大公子,您忙,我得回去了。” 父亲今日几乎恢复到平日的模样,因为是大夫,老宅一直比别家院子干净,但在还不够,父亲说他现在身上有劲了,会把屋里能烧的东西都烧了,然后自己仍在老宅住上十日才回家。 这下有弟弟就行了,父亲没事了,他也可以安心去边境了。 又过了一日,村民几乎都到了村头,齐齐对着客栈的方向磕头,衙差已经告诉他们,百草堂大公子救了他们,除了最早死了几个人,剩下的基本都好了。 衙差拿着平安写的注意事项,隔着远远的,对村民大声读着疫病好了后,家里该如何的清理,防止疫病复燃,药还得连吃两日,暂时还不能出村。 孙思成自己拿了银,让衙差给每户村民送上一百斤碎米,碎米现在二十文一斤,二三十户人家,不过四五十两银,也算是他的一番心意了。 236功成身退 知府大人本以为自己这次霉运难逃,却不料孙思成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兴奋之余,想到他们明日就要离开,亲自带一众官员带来五百两银的奖励,还有两匹前不久落马官员家收缴的马。 “大公子,眼下种种,唉,本官也实在拿不出像样的礼物,这些勉强是个心意,还望大公子不要嫌弃。” 孙思成笑道:“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马匹我就收下了,这五百两我也收下了,还望大人帮我把这些银分给这些村民,死亡的人家都给一些,麻烦大人了。” 知府大人瞬间红了眼眶,说话声音都有些哽咽。 平安也是无语,人生处处都有戏,就看你的演技了,他就不相信一府之长仅仅凭师傅的几句话,就感动到流泪。 不过这样的人基本会官途平顺吧? 当日,等知府他们走后,孙思成就把两匹马给了平安。 “平安,真正说来,这次多亏了你,可师傅得了名声,实在是你还小,这两匹马就给了你,可以让你的人自由使用。” 平安笑起来:“师傅说这些真见外,你我师徒还用说这些,真正说来,方子也不是我的,只是侥幸得了而已,马我就收下了,带我的小马,已经有五匹了。” 救阿妩得了两匹,加自己的小马可不是五匹,十二个人勉强够用了,只是这三匹都留在庄里没有带出来。 明万里早已经备好了途中用的,天气这两日明显热多了,他又给每人多备上一个大水囊。 平安算算,这次淮北府的事,师傅贴了不少药,还送给村民五十两银的米,好在客栈费用官府给包了,就自己得了两匹不错的马。 这马暂时就交给二强和林峰保管,把二强乐得找不着北,家里那三匹,一匹是平安一个人的,另外两匹大多数时候都是小武跟大武师傅用。 次日清晨。 孙思成一行人出了府城,继续向北而去,同行的多了一个解学文。 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知府大人竟然带着许多大小官员给他们送行,城里的百姓也纷纷称赞大公子,听说疫病村的村民苦于不能出来,全部朝客栈方向跪着磕头。 这场面实在有些风光,也有些让人感动。 何二强跟林峰这次没有坐车,两人骑着高头大马,感触更深,马匹上,二强挺直腰身,仿佛自己就是凯旋归来的将军,一时间把自己都感到到流泪。 平安透过车窗,看着渐行渐远的城门:“师傅,有没有觉得这个大人有点虚,咱们刚来,都是钱大人出面,等效果一出,他就出来了,刚才说话还哽咽了,有这么感动吗?” 孙思成扬起唇角:“你懂什么?这就是人性,很正常的事,你如果日后走科举,也得学学这些,官途才会走的更平顺。” 平安摇摇头:“师傅,我想看看自己能考到哪一步,但我并不想当官,此生就跟着师傅后面行行医,救救人,也顺带挣些银子。” 孙思成脸笑成了花:“如此的确好,成为大周第一个有进士身份的名医,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偏偏不要派官,好,好,哈哈,哈哈哈。” 平安也乐起来,如此跟前世考了博士后自己创业的人一样,不用成国家的公务员,轻松自在,别人还不能说你没文化。 …… 万长生接了三强往家赶,六月上旬了,再有几日府城征的那些人就要动身了,儿子已经走了二十日,也不知道到了哪,应该到了云州了吧? 兵役名额早已经到了大强子手里,此时各县各镇征兵已经开始,五个名额回村,五家人都欢喜不尽,不可否认的是,说不定也会给自己惹来麻烦,老家的人还以为自己多有本事呢。 殊不知,一个是二强自己挣的,这个暂时不能跟他家说,否则何家人一天到晚提心吊胆,一个是平安的,梅娘不能说,自己已经开始提心吊胆了。 另外三个名额是大公子给的,他心里明白,不过是因为带儿子去战场而补偿他。 他心里是不愿意的。 何家另外两房还有族长家,他并不是多在意的,如果可以,他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守在一起。 “姑父,我去安置骡车,您回家歇去吧。”三强一下子长大许多,二哥跟表哥去边境的事,也让他心里长了草,夜里都醒来几次。 万长生咧咧嘴,把车丢给三强,梅娘站在门口,曦儿朝他奔来。 “曦儿。”他笑着双手接过飞奔过来的孩子,梅娘总不让他再这样举着曦儿,说小姑娘就得按小姑娘的方式养着。 那又怎么样? 他的曦儿精贵着呢,现在他哥哥就每年给她存上两百两的嫁妆了,想到平安,他突然地眼红了。 何家村。 征兵已经如火如荼,哪个村子都是怨声一片,哭声、叫声到处都是。 征用大夫已经告一段落,再有几日就得走了,征兵从六月中开始,十日内结束,七月初最热的时候动身,听说先去某地训练,九月份再去边城。 大强子和万青就是这时候回到的家。 他是五月底就收到了信,信里夹了五张征兵名额,五家都不用再出人,姑父在信里明明白白告诉他,名额是大公子看着平安面子上搞来的,千万不能伸张,也不能过早拿出来。 给万家族长的那份更要悄悄地给,不要让他说出来。 这大强子当然明白。 今日他才给了万青一张,同样的话他也跟万青说了一遍,把万青激动的流出了眼泪。 不用上战场真是太好了。 他现在跟着孙大夫后面学医,每日心情都美美的,爹已经能正常走路,只是还不能太用力,父子俩为兵役的事争了好几次。 他是儿子,怎么可能让腿脚还没有好利落的父亲去战场? 但自己也不是打仗的料子,医术也是刚刚学,治伤治病还不行,最难过的时候,二叔给他家送来了福音。 他心里对平安有着说不出的感激。 大强子把万青放下来,直接就回了家,何村跟万村没有多少路,走上一刻钟就到。 237喜从天降 大强子进了院,才发现一家人基本都在,除了他们三个强。 胡氏迎上来,大强子发现她眼睛有些红红的,他也没吱声,把骡车安置好。 “祖父,祖母,爹、二叔,都在家呢。” 何子书勉强笑道:“我们在商量事情呢,再有半个时辰也要吃晚饭了,大强子,你今儿怎么回来了?” “叔,有些事,特地回来的,家里有什么事吗?” 何子林有些垂头丧气:“衙差今日又来过了,我们这几个村子三日后就得报名,一户一个,我说我去,你二叔非得争着去,你刚成亲,孩子还没有,医学到一半,家里人都不想让你去。” 李氏抽抽搭搭哭起来。 何子书拍拍她的肩:“哭什么?我会算帐,说不定会分去后勤管帐,那么多人的军营,这方面的人肯定会缺。” 何子林叹口气:“二弟,无论如何都该是我去,我是这个家的老大。” 大强子不声不响拿出三张盖印的纸:“都别争了,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何子书靠的近,接过一看:”大强子,这是哪来的?” 大强子笑起来:“姑父找人特地送来的,平安花了大力气,求大公子搞来的,一共五个名额,万青家一个,我家一个,还给大爷爷、三爷爷家争取了两个,剩下的一个是感谢万家村族长上次维护了平安和姑父,特地送他家一个。” 何老头忙问:“老二,是什么东西?” 何子书狂喜:“平安替我们搞来的名额,长生托人送到大强子手里,我们家不用当兵了,大伯、三叔家也不用去了。” “啊?”一家子都乐昏了。 刚才还心疼的透不气来,现在却说不用再去送死了,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大家都不敢相信,识字的,不识字的,挨个捏了捏这些纸,这才让大强子读长生的信。 带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可能不捎信回来。 大强子把信一字一句读了一遍:“姑父的意思是,这事暂时不能说,实在瞒不住时,就说平安、二强跟百草堂大夫去了边境,有些名额是大公子的人。” 家里人连连点头。 平安和二强怎么可能去那里,他们还是孩子呢,府城千里迢迢,这么说谁能知道? 何家人却不知道他们真的说中了。 何老头道:“老大、老二,赶紧吃晚饭,吃过晚饭就把东西送给万族长,跟人家说清楚,是平安和长生感谢他当初维护了他们。” 何家兄弟点点头。 万家村。 同样惨兮兮的万族长家,兄弟两个也在争着去,底下几个刚成年的孙子也抢着要去。 这让万族长的心简直碎成了一瓣瓣。 何家兄弟夜里上门让他们停下了争执。 “是平安他大舅和二舅呀,这么晚上门可有什么事?” 何子林笑道:“我们兄弟来,是来送您一个惊喜。” 万族长不解:“何来的惊喜?” 何子林拿出纸来:“我家平安跟他爹,为了感激你们当初维护了他们,特地让我们送来这个名额,凭这个名额你家就不用去服兵役。” 万家人都惊着了,还有这等好事? 万村长接过纸,上面果然盖着衙门大印:“爹,二弟,是真的,上面盖了衙门大印。” 何子书道:“百草堂大公子手下的人去了边境,才搞来了几个名额,你们最好不要说是长生和平安替你搞来的,具体如何解释我不管。” 万族长已经平静下来:“平安他舅,你们放心,我们肯定不能带你们为难,我家这些人都没有功夫,去了战场很可能就是个死,平安跟长生这是救了我家人的命,此等大恩,只能日后再报了。” “东西送到,我兄弟俩就回去了,爹娘还在家等着我们呢,我爹催我们快点送来,说你家一定也是正在为难。” “可不是?唉,想不到战争说来就来了,上次征兵还是好多年前,那次咱们村可是死了好几个人,不说这些了,你们回吧,多谢你们了。” …… 与此同时,万长庚家。 父子几个也是小声说着话。 “爹,明日一早我就跟大强哥回县城,这名额千万要收好,到时候直接拿着给征兵的人就行,你要是不敢,就找族长或者村长带着,什么人问你,你都不要说。” 万长庚点头:“我知道,这关乎着我父子的命,指定不能跟人说,我的伤到现在还不能做重事,真让你去,我也不放心,这下子好了,命算是保下了,你叔和平安对我们的恩情,你们兄弟心里一定要清楚。” 万青、万祥、万喜都点点头。 上次爹的腿,如果不是平安,早已经废了,县太爷如果不是看在大公子的面上,到了徐家的银子怕也是拿不回来。 治疗费用平安自己垫了,一文未收,扣了那十五两,加上后来二叔带来的十两,家里差不多还有小五十两,宅子也不用起,如果不是遇上大旱,后又有战争,他们家的日子很是能过了。 可惜现在山上已经找不到多少药材了,只能在有水源的地方多种些菜,这个年头,能饱肚子的都是好东西。 家里存下的粮食,省着点可以吃上两年,这些分好几个地方藏着,现在一家人都住在老宅里,这种年头,还是村子里住着安心。 万长庚藏好纸,心里一块大石头下了地,这时候闺女来喊他们吃晚饭。 晚餐照例是稀粥,不过多了万青带回来的馒头,就着小菜,一家人说说笑笑起来。 没有一个人再提起徐氏。 徐氏在离开万家一个月后,就火速嫁了人,一个生有四个孩子的妇人,再嫁能有什么好? 万长庚心里到底有些苦涩。 休徐氏,是她做得太过分,不把相公的死活放在心上,相反还裹了家里全部的银子回了娘家,即使那样,他也没准备拦着儿子们日后供养她,孩子毕竟是她生的,可她迫不及待再嫁人,那就没必要再让他的儿子们养了。 月儿弯弯,何家村、万家村,大周说不清的村落、城镇,千千万万的人都为兵役为战争愁白了头。 238畜牲一样的东西 几日后,平安他们终于到了庆州,庆州过后就是甘州,再到云州。 路漫漫其修远兮,平安第一次真正感到行路的不易,之前江南之行相比较这次,感觉舒服了许多,大周的旱灾现在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这么多日,没有下过一滴雨,六月初就骄阳似火了,明明早饭才不久,太阳还挂在东边的天空,气温就直接上来了。 孙思成带平安他们每日城门一开就出城,傍晚如意、小武骑马先行,定好客栈准备好晚餐,就是这样,从淮北府到这里,也行了五日。 解学文尽管途中吃住坚持自己付钱,但也舒了一口长气,蹭了大公子家的马车,一行人都是功夫好手,途中不必担惊受怕,还能厚着脸皮跟大公子师徒偶尔交流交流。 短短几日,他更是对小平安刮目相看,还有两个月才十二岁的孩子,怎么就如此厉害? 他从七岁开始学医,到现在二十有五,都不一定有这孩子的博学。 如意在城门口接到大公子。 “大公子,还是定百草堂附近的庆州客栈,不过医堂现在有人在闹。” 孙思成脸色一沉:“闹事?何人?” 如意道:“也不算闹事,庆州鲍家的老太爷,身体出了些事,何掌柜已经言明他们治不好,可鲍老爷带人就是不走,人一多就吵吵闹闹,已经有些时候了。” “直接去客栈吧,有什么事等下再说。” “是,大公子。” 鲍家老太爷?畜生一样的人,鲍旺发如果不识趣,那就不能怪他下手狠了。 平安看师傅脸色不好,也没开口问,要不是名声不好难缠的人家,要不就是病太重了,医堂太夫根本不敢接。 “平安,这一路我让你涂了遮颜霜,就是不愿意惹了麻烦事,庆州鲍家次子官运亨通,现在已经是吏部侍郎,岳家还是一伯爵,此人行事还算不错,可他爹鲍老太爷行事太不堪,专门爱祸害已经成亲的小妇人,要不就是七八头十岁的少年。” 平安一惊:“大周律法还算森严,怎么会没人管?按理侍郎也不过是六品,伯爵在爵位中也不算什么。” 孙思成长叹一声:“坏就坏在他专门霍霍不敢跟他对着干的人,这些人中许多都是他家买来的,或者是花银子就能摆平了的,他除了有一个当官的儿子,还有一个很会赚钱的大儿子,听说他孙子也很会赚钱。” 他没说的是,那次阿妩她们的事,大理寺追查出此案的路东家,有一些可能就是鲍旺发的儿子鲍承扬,鲍承扬的母亲就是姓路,此子并不像他父亲一样做正规生意,但为人滑不溜秋,做事很少留下尾巴。 他听张瑾平说过此事后,也专门让顺风、顺水调查许多时候,结果只能查出那段时间,鲍承扬的确在淮南府出现过,其他一无所获,又刚好上面抓到了罪魁祸首,亦或者说是替罪羊,但有理有据,样样都能对上。 案子就那么了结了。 …… 太阳已经西沉,孙思成一行人住进客栈后,立马洗漱准备吃饭,万里已经亲自去医堂打听具体细节,想必何掌柜已经知道他们过来了。 别人可能怕鲍家,他却是不怕,多数的时候,只不过不愿意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真正欺负到他头上,他也不会含糊。 不料他刚洗漱好,鲍家的人就追到客栈来了。 万里提前一步到了他房间,把事情一五一十跟他讲了。 原来鲍家老太爷大中午的在家霍霍家里一位新买的女仆,还想同时霍霍家中的一个丫头,兴奋之余又外涂内服了不可言说的药,丫头还小,那妇人也不肯,场面之激烈,竟然把自己的家伙什弄折了。 惨叫声才把家里的管事、小厮招来,刚好鲍大老爷在家,就赶紧带着他父亲来到百草堂。 百草堂里的大夫一问,忙推脱医堂里的大夫没这本事,情急之下,鲍家又把老太爷拉到同和堂,同和堂更是以自家医术好的大夫出门,没人能接而直接推了,再说人家确实也是没有说谎。 鲍家人忙不迭把惨叫的老太爷再次拉到百草堂,强行把人抬进大厅,何掌柜跟他理论起来,无奈鲍大老爷连连恳求,本已经准备接手简单处理,再让鲍家想办法送去别的地方,最好是京城。 但老太爷不愿意,非得何掌柜找人治好他,否则就如何如何,此事已经在城里传开了,这么短的时间就传开,肯定是有心人弄的。 刚刚洗漱好的平安,竖着耳朵,躲在洗漱间门后听了此事,也是直摇头,鲍家孙辈既然已经能做生意,这老头至少有六十岁以上,实在是为老不尊的老不修。 生殖器官骨折,他在前世还真做过几次这样的手术。 轻伤可以保守治疗,按摩、理疗、热敷,最主要的是不让其感染,真的出现炎症就通过药物来治疗。 稍微严重点的,则要手术,通过手术可以将某些部位缝合起来,从而恢复其完整性。 此手术不算难,想治好也不容易,得有过硬的医术,患者手术后再好生休养半年以上。 这在现代不算什么,但在大周,却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这样的老不修,治好还得祸害人。 他故意弄出声响,明万里立马调了话头:”大公子,庆州城不大,说不定 他话音没落,如意过来说:”大公子,鲍大老爷在楼下请您去医堂帮帮他。” 明万里道:“大公子,您准准备给这样的人治?” 孙思成扬扬唇角:“先看看再说吧,这次来庆州,我也想待上两日呢。” 明万里心里知晓可能是因为两年前的那件事,大理寺起先是有苗头指向鲍承扬,可很快就洗清了嫌疑,连辅助破案的张大公子都说是怀疑错了。 这件事只有他跟孙先生、方霄还有顺风、顺水五个人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 事情过去了两年,唯他知道,他的主子心里过不去,现在鲍家人自己撞上来,这老东西又不是个好的,那么即使那件事没鲍承扬的份,他也准备不让鲍家好过。 239就没听说过 孙思成下了楼,明万里跟平安也紧跟其后。 “大公子,鲍某还请您救命啊。” 孙思成跟鲍旺发曾打过交道,一直认为此人还是不错的,但经过两年前的事,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父亲不堪,儿子名声也不好,为这样人的儿子,这样人的父亲,品行是不是真的好,就有待于商缀了。 尽管后来没有查出鲍承扬的蛛丝马迹,但他心里还是固执地认为,大理寺最初能把苗头分了一部分指向鲍承扬,不可能是无的放矢的,最初的判断往往是可能的。 可惜自己的能耐还是不足啊。 或者说鲍家老二还是有些本事的 “鲍大老爷,孙某也是刚刚到客栈,还是饥肠辘辘,可是有什么事?” “大公子,可能一边说话?” 孙思成慢慢走到一边,你急我不急,今日客栈人并不多,基本都是他带来的人。 “大公子,伤者是我老父亲,实在有些家丑都不好说出口,本来男人嘛,行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没什么,可我那老父亲倒霉,一不小心出了事,城里几大医堂都不敢接,也是我父亲运气好,刚巧碰上大公子过来。” “鲍大老爷,我还是没听明白,你父亲到底伤了哪?马上风吗?” “不,不是,不是那种病。”鲍旺发扭扭捏捏说出了伤处,老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的确够丢人的,哪怕鲍旺发已经给他父亲掩盖了许多。 孙思成摇摇头:“抱歉,鲍大老爷,那种伤很难治疗,甚至就没听说过那种伤还能治的,我明日就准备动身去云州,实在也没时间试试看,还是尽快送去京城吧,太医院说不定有太医能救。” “大公子,求求您,帮我父亲治治吧,能不能治好我都不怪您,这样的热天,我父亲那样大的年纪,再带着伤,根本没命走到京城啊。” 孙思成无奈道:“唉,这样吧,我跟你去看看吧,话说前面,我不一定能治的,万里,你去帮我拿来医箱,平安,你带她们先吃饭。” 平安点点头,哪怕他遮了颜,也不想看见那样的畜生。 明万里心跳有些快,自己主子从来就不是肯吃亏的人,他也一直认为大小姐和二小姐的事,鲍承扬哪怕不是主手,事情肯定有参与,不然许多事不会那么巧。 撇开鲍承扬不说,那老头也该死。 平安跟着上了楼,师傅跟他一样,也有两个医箱,其中一个小一点的,里面有好几个特制的夹层,里面放了许许多多很少用的东西。 他看着明叔拿走了那个小一点的医箱,难道师傅竟然有心除暴安良? 师傅一直很谨慎的一个人,完全可以诊断后推脱不治的,如此那老头也算是得了报应,从此之后再也做不了恶了。 这是为了什么呢?明明时间已经很紧了,难道又要耽误几日? 话说孙思成去了医堂后,发现那老东西还在哼哼,不过出事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人已经很有些萎靡了。 “何掌柜,把人抬去急救室吧,有些话这里不方便说。” 鲍旺发一脸不自然:“那样最好,那样最好。” 不知道哪个黑心的把此事传了出去,等下还是请大公子明日上门诊治吧,在医堂还是太丢人现眼了。 “爹,爹,祖父不要紧吧?”一个年轻人风一般跑了过来。 “承扬,稳重点,这样像什么话?” 孙思成垂下眼眸,还真是巧,他脚步未停地走进急救室。 一刻钟后,他走了出来:“鲍大老爷,你父亲的伤不轻啊,应该很难恢复之前的功能,最怕的还是炎症,有了炎症,会发高热,伤处也可能会坏掉,最严重的甚至腐烂,他现在已经有点发热了。” “啊?大公子,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父亲,其他都无所谓了,能保命就好。”鲍旺发私心以为,没有那能力更好,安安心心在家养老,也别给老二惹祸了。 孙思成的余光瞥见鲍承扬有那么一瞬间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自然了,脸上只剩下焦急。 “我先给开个药方吧,先消除炎症,其他明日再说吧。” “大公子,明日能不能上门治疗,我父亲这病,实在不能跑来跑去。” 孙思成为难道:“我明儿留下了一日吧,其实我真的有事,一日都不能耽误了,回头我会把药方开好,有些事尽力而为吧。” 鲍旺发叹口气:“大公子,回头是事回头再说,麻烦您先救我父亲吧。” 明万里一直在旁边站着,这个年轻人说不出的味道,乍一看人不错,可就是给人一种道不清楚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 他这些年见过无数人,有一种天生的直觉,这种直觉很少错过。 孙思成很快开了一个方子,让万里去厅堂抓药。 “大公子,我祖父不用针灸吗?” “这位是?” “犬子鲍承扬,他还不怎么懂事,问话有些忐忑。” “哦,是鲍大公子,你祖父伤的地方不宜针灸,先用药,稍微好一点后,再用按摩等其他方法,至于能不能好起来,我刚才已经跟你父亲说了,想恢复到原来,怕是很难,不过京城太医治的话,那也说不准。” 明万里很快抓来了药。 “鲍大老爷,带他回家吧,尽快把药服下去,另外这个是外用药,其他暂时没什么好做的了。” “好,多谢大公子,我先带人回家,如果万一夜里有什么不好,还请大公子帮忙救命,这是一点药费,还请大公子收下,诊费回头一并再给。” 孙思成摆摆手:“不用这么多,回头一并结吧. 鲍旺发坚持把银票塞给孙思成,孙思成想想也就接了。 不过一些银票,于鲍家无所谓,于他也无所谓。 至于晚上会不会发高热,那是肯定的,就说话的这点功夫,哪怕太医来查,也查不出什么了。 不等鲍家人走,孙思成就施施然地离开了百草堂,走向客栈。 ”爹,这个孙大公子好大的架子。“ ”你别惹事,他就算是有些架子也很正常,何况人家哪里摆了架子?他是大周数一数二的医药大家的掌门公子,刚刚长途跋涉来到客栈,还是跟为父到了医堂给你祖父诊治,你还待怎样? 240半夜去鲍家 孙思成吃好晚餐,当即让万里、何进、小武、如意来到他的房间。 “今日有一事,万里、如意是知道的,是关于两年前阿妩和平安被抓的事。”他把当时的疑点仔细说了一遍,“苗头都指向了鲍承扬,但很快他各种不在场的证据都出来了,罪魁祸首也抓住了。 我朋友除了悄悄地把这些告诉我,其他别无他法,我让顺风、顺水查了许多时日,最终也一无所获,尾巴扫的太干净了,正因为太干净了,我心里一直憋着火。 今日我在老东西身上做了些手脚,不光是因为这事,这老东西太丧尽天良了,我没打算弄死他,刚好利用此事让他受点惩罚,也算是积点阴德。 今晚鲍家必会来请我,他家里肯定也乱,你们想想看如何趁这个时候探探鲍承扬的底,实在还查不出来,也只能作罢,毕竟此次我们要去北境,一点都耽误不得。” “师傅,当日离开时我弄了一个简单的困阵,后来不是听说那个路东家怕鬼,以为是鬼打墙,匆匆就走了。 如此我在你们后面一点跟着,小武帮我,我再在他院门口设一个更简单的困阵,两刻钟之后自动就解除了,刚好探探看他是不是真的怕鬼,再给他来点幻药,是真是假应该能知道七八成。” 梦后真的不知不觉就会了各种阵,包括一些很神奇的大阵,这件事太玄幻,他不想告诉任何人,包括师傅。 不管有没有用,等七月半,他想多烧些纸钱给胡师傅,他只给他们简单地下了葬,人家给回报他一辈子都无法再还的大礼。 孙思成等人大惊,平安竟然能准确控制阵的时间,这就不简单了,但没有一个人问出来,本事是平安的,平安不说自有不能说的道理。 何进道:“大公子,我看可行,我的踏雪步练的还成,到时候我再帮他们一把,只要七八成可能,就不算冤枉他,真的跟西南小族勾结那,那本就是该死。” 孙思成点点头:“鲍家说不得请有高人,你们千万小心,一定要着夜行衣,实在不行,就踏雪步离开回客栈。” 何进、平安、小武都点点头。 当事人小武跟平安更是心里一团火,如果真如此,那鲍家这一老一少真是该死,那次差一点,百草堂孙家就不堪设想。 尤其是小武,当时就恨不能自尽。 子夜未到,客栈外果然门被敲的啪啪响,鲍家管事来请人。 孙思成一脸不耐,想想最后还是去,身后带着万里、如意和大壮、大牛,何进、平安还有如意在他们走后一刻钟,也迅速从后窗而下,悄悄地进了鲍府。 孙思成刚进鲍家大门,鲍旺发就迎上来:“实在抱歉,大公子,我父亲回来后不久就服了药,效果很是不错,人也睡下了,可半夜醒来小解,可能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吵又闹,人一下子就昏厥了,跟着发起了高热,实在是” 孙思成摇摇头:“老太爷这是太看重男人某些事了,其实六旬的人了,最应该看重的是养生,毕竟活的久,人才可以享受更多。” 鲍旺发深以为然:“不瞒大公子,我父亲其他样样都好,就这方面有些磨人,我家老二本打算接全家去京城,可他这种性格,我哪里敢走?府城丢脸也罢,哪里敢去京城丢脸?唉,不说了,大公子请吧。” 孙思成唇角轻勾,他不过是用了一点点曼陀罗制的幻药,可以在体内潜伏两个时辰,发作后就会消失于无形,这是他这一生跟秦师傅制出的最厉害的一张底牌。 轻则跟这死老头一样,重则疯癫而亡。 仅仅是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平安今晚也会用上一些。 鲍老太爷此时又醒过来,又哭又骂,好像在骂那两个让他坏了男人本钱的妇人和丫头,骂声难听之极。 一看大儿子过来,忙大声道:“旺发,你把那两个婊子让人拽过来,我要当众扒光她们的衣物,活活打死她们。” 孙思成站住脚,他本想饶了这个老头,活到六十多岁也不容易,谁知道实在坏到没边了。 那么他不介意让他口不能言。 鲍旺发是羞愧的,这次等父亲好了,是无论如何要把人送去乡下庄子,关紧庄子大门,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去,但这里不行,会坏了老二前程的。 承扬如今也不争气,这边如此吵吵闹闹,他也不知道起来看看,就让一个四十多岁的父亲去照顾一个六十高龄的老祖父,幸亏小儿子还争气,十七岁的人,就已经是个秀才了。 就冲着二弟两口子尽心尽力培养他的小儿子,他也不能让父亲坏了老二的前程。 “爹,您省省心吧,大公子来了,让他给您好好治治,其他的我会处理好不好?” 鲍老太爷看着一边的孙思成,眼睛唰一下就亮了:“大公子,你是百草堂的大公子吧,快帮我看看,我这里可不能坏了,家里那么多小妾,我总不能让她们当活寡妇吧?我鲍家有银子,只要给我治好了,我儿不会亏待你的。” “爹,您能不能消停一会?”鲍旺发这下子甚至觉得根本就不该叫大公子过来,这样活蹦活跳的,还是精力多了。 六十多岁的人了,整日还想着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如果不是怕老二守孝丢了好职位,这一刻他甚至想父亲死了也好,太磨难人了。 “大公子,麻烦你了。” 孙思成压抑着内心的厌恶,帮他诊了诊,这老头也有典型的富贵病,肝火很是旺盛,又仗着家中老大会赚钱,老二会当官,又有一个好亲家,才会一点也不压着脾气。 “老人家,您要心平气和一点,老是这样大吵大闹,对你身体没好处,你那部位是骨折,咱们得慢慢来,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孙思成慢条斯理地说,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但却也传给了鲍老头一个信息,那就是他那地方骨折了,短时间好不了,得慢慢治。 可他已经六十出头,还有几年好活?等七老八十才好,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强压着怒火,对面坐的毕竟是百草堂大公子,他不能给儿子抹黑,再就是银针针在他身上颤颤巍巍,他也不敢。 孙思成唇角微勾,随着银针一起下的还有少量的药汁,如果老头老老实实睡下,那则一点事情都没有,如果他还是吵闹不休,很可能就会脑卒中。 他到底还是心善了点,把生命看的过重了点。 他又拿出一瓶药丸:“我刚才已经给他服下一丸,半夜如果再发热,还可以吞下一丸,但不能多,低热就用温布巾沾湿给他敷额,鲍大老爷只能这样了,年纪大了,身体抵抗力就弱,我回去了,明日再过来吧。” 241平安试探 鲍旺发送走了孙思成,刚回自己院子不过半个时辰,管事又急匆匆赶来。 “大老爷,您去看看吧,老太爷睡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啦,突然起来就闹着要打死那两个人,人一出事就被您发卖了,我去哪里带人过来?现在老太爷不干了,说要不把两人买回来让他活活打死,要不就打死所有的下人。” 管家心里悲凉,如果是这样,他们一家子岂不是也要死? 鲍旺发心累,他娘子上个月才去了京城看小儿子,大儿子不是很懂事,这两年被他禁止做一些生意,性子改了不少,不是改好了,而是更加不懂事。 “知道了,我这就去。” 鲍旺发到了他爹的院子,看到的是几乎疯狂的老父亲,几个下人正跪在那瑟瑟发抖。 他一挥手让人都退下。 “爹,都后半夜了,您不好好歇着,到底想干什么?您不歇着那里能好吗?“ 鲍老太爷一下子委屈到不行:“你还嫌弃我了,巴不得我现在就死了是吧?为什么要把那两个贱人发卖了?明明知道我肯定要把她们剥皮抽筋的,明日一早你就去牙行再买回来。” 鲍旺发一下子控制不住了:“您说说您是什么人?动不动就要人死,下人也是命,死多了对老二也有影响的。 这样吧,等您好一点,我就送您去乡下老宅,庄子也行,这里还是不要住了。” 鲍老太爷一下子激动了,手指颤抖着指着儿子:“你,你黑心了呀,竟然要我默默地等死,你怎么不拿刀杀死我,老天呀,我这是活不下去了呀,老二呀,你快接爹走吧,你哥这是想我去死呀……” …… 平安正在鲍承扬前院布阵,鲍家宅子大,五进大宅院,七八个小院,一刻钟前如意才准确找到鲍大公子的院子。 想不到鲍承扬竟然有两个院子,三进有一个院子,妻妾主要住在那,平时他自己则喜欢就住在二进,还不喜欢有下人跟着。 今晚就住在二进院里,整个小院只有两个护卫,护卫本就在打瞌睡,被如意下了一丢丢的迷药,睡得更香了,一个时辰不会醒,醒来也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鲍承扬的院子很大,还是个小二进,算是院中院了,前院有山有水,刚好可以布置一个困阵,这个阵触动后两刻后就会自动消失,不会留下任何印迹。 刚才老东西发疯似的鬼喊鬼叫,这边院子当然听见,就看鲍承扬起不起来了。 平安很快布好了阵,想想又把前院的小水塘圈进阵内,这样的水塘一般淹不死人,但也可以吓吓他,如意已经去下药,配合着高度兴奋的药,再一受惊,应该会给他一个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记忆。 何进一看如意出来,忙朝平安示意,再有三日就是月中,今晚月色还是比较亮,他一直藏在院外的一棵大树上,这里好几棵大树,枝繁叶茂,又临着院墙,一跃就能出去。 三人很快都隐身在大树上。 如意道:“八成真是他,那两个护卫睡前还嘀嘀咕咕,说老太爷跟大公子缺德事做多了,这才遭了报应,其中一个护卫还担心自己跟着做了不少坏事,日后会不会也有报应。” “别吱声,人出来了。” 果然一个人骂骂咧咧走了过来,还不停地揉着眼,月色中,很明显就是鲍承扬。 “卫东,李大海,跟我去老太爷的院子。” 鲍承扬走了两步,不见人出来,又骂道:“卫东,李大海,都死了吗?还不跟我去老太爷那看看,人老色心不老,这下子好了,什么都别想了。” 他转头往护卫室走,却不料走了几步还是没到,他又试着往前走,又走了许多步,还是到不了护卫室,明明就在不远处,怎么可能…… 鬼打墙,肯定又是遇上鬼打墙。 活人遇上这个是很不吉利的,他还不止遇见这一次。 “卫东,大海,你们快出来。”他的声音惊恐不安,更令他惊恐不安的还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渐渐的发不了声,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其实这正是这种药的奇妙处,小山在药里多加了一味,吸过药,起码两刻钟嗓子不能大,越想大声喊越会出不了声。 何进突然发出似哭非哭的声音。 说不出的瘆人,淡淡月色中,鲍承扬本就精神到了极限,又听到鬼哭声,一下子就崩溃了,先是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说了许多人的名字,跟他们忏悔。 说什么不该害他们,会给他们烧纸钱等等等等。 何进又压低声音,呜呜咽咽起来,一会又桀桀地怪笑。 鲍承扬突然地跳起来就往外跑,困阵起码还有一刻钟才能自动失效,现在跑哪里跑的出去,整个人在一小块地方打转,很快冲进了水塘。 这让何进跟如意看向平安的眼睛都直冒星星,何进想不到平安少爷还有这个本事,不得了,实在不得了。 不过既然没人说过,肯定是心里有数就行,说是不能说出去的。 ”走,咱们走,死也好活也好,都是他的命,这狗东西太坏了。” 平安、如意也是如此想的,水塘不深,真要出了事,也是被他害的那些人在找他。 因为那样做装饰用的水塘,四五岁的孩子都能爬起来,暂时就放过他,回头问过大公子再做计划。 就他刚才念出的那些害过的人名,怕都有十几二十个。 两年前的事八成就是他干的了,只是现在不是逼他认罪的时候,过几日去北境的大队人马就要动身了。 三个人的身影鬼魅般迅速消失。 等两个护卫听到声音惊醒过来,才发现水塘中挣扎中的公子。 “大公子,大公子。”两人把人拖上来,发现大公子的眼神不对了。 “鬼,鬼呀,鬼,啊,啊,娘,娘,鬼找来了,呜呜呜。” 鲍承扬一下子晕了过去。 “卫东,这如何是好?”李大海慌了。 两人都是三年前招进鲍家的,因为身手不错,月银还可以,哪怕主子脾气不好,他们也都忍了下来。 “大海,公子眼神不对,好像疯了,今晚这里就我们两人,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了院里的东西走人。” “走?如何走?咱们跟他签了十年的契。” 卫东笑起来:“你傻呀,现在什么时候了?大周都要乱了,现在还顾什么契?再说咱们签契的路引也不是咱们自己的。” “对奥,卫东,听你的,后院好东西也不少,咱们拿了就走,再有一个时辰,城门就要开了。” ……。 242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三人悄悄地从后窗回到房间,平安就让他们回房休息,弄出声音反而不好,楼下还有值夜的伙计。 房门轻轻一推就开了,师傅果然还没有睡。 平安小声地把事情复原了一遍:“师傅,十有八九是这人干的,但现在只能这样小小惩罚一下,我们不敢把事情闹大,两个护卫应该很快会醒,如意只下了一丢丢的药。”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如意就顺了这些银票,其他都没拿。” 孙思成“哼”了一声:“他现在胆子也不小了,拿就拿了,就当给你压惊了,这些也没多少,你给如意和何进一人五十两,其他人一个都不要说,银子藏好了。” 平安咧嘴乐,忙数起银票来:“师傅,很不少了,六百八十两呢,如意只顺手从柜里拿了这些银票,其他都没动。”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鲍大公子吃一顿饭怕都上百两银,鲍家有的是银子,不然一个老太爷也不敢如此狂妄,明日让万里去备日用品,后日一准出发,鲍承扬日后我自必不会放过他,但不是现在,睡吧。” 天刚亮,鲍家管事找到客栈。 “何管事,我们老爷请大公子过去。” 何进道:“我们大公子半夜去给你们老太爷诊治,现在还没有起呢,就是看病人,也不能不让人休息,一会大公子醒了,我会告诉他的。” 管事着急道:“何管事,请你帮忙叫醒大公子,我家公子也病了,还很严重,请他务必现在就过去,求你了。 他又塞给何进一个荷包,何进也收了,这才慢慢上楼叫人。 人是肯定要叫的,鲍家在这里也算是有头有脸,有些账现在还算不了。 何进捏捏手里的小荷包,一两左右的小银锭,清晨平安就悄悄地塞给他跟如意一人五十两银票。 他咧着嘴乐起来,如意还是胆太小了,那么富有的鲍大公子,他硬是只顺了一点点小银票。 ”大公子,鲍家来人了,催你去上门,我说您还在睡,昨晚太辛苦了,他家管事这才说他家公子病了,还有些严重。” 真是不禁吓,没用的东西。 “知道了,让他等会吧,人可都起来了?早食可定了?我得吃过再去。” “万里跟平安少爷就在楼下跟解大夫聊天,我们的人基本都起来了,这里又不方便晨练。” 孙思成慢悠悠起床,“这两日就让他们安心歇好,一会你跟着我去鲍家,万里去备货,后日怎么也得走了。” 后日就是六月中,永安那边的人起程的日子,如果不耽误,从永安到这里也不过十二日的路程,他们出发那日算起,已经过了二十五日了。 生生耽误了一半的时间。 “师傅,我跟您一起去看看吧。” 孙思成看着徒弟涂多了遮颜霜的小黄脸,真是哪哪都看不惯,还是白白嫩嫩的好,不过此次外出,平安从现在起,最好就是用这样的脸了。 这种遮颜霜不用日日涂,只要不用特定的药水洗,它只会一日日稍淡,但不会恢复原样。 “行吧,你跟在后面吧。” 鲍家管事都要疯了,可人家大公子说了,昨晚就没有睡好,今早起来都有些头晕眼花,如果连早食都不能吃,就要去鲍家看诊,那鲍家还是重找一个大夫吧,他本就没多余的时间。 管事只好留下来等,让同来的小厮先回府说给大老爷听。 大公子本就不是一般的大夫,再说人家昨晚确实大半夜还被请去府内,回来都后半夜了。 鲍家也不知到底怎么啦,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老太爷那也就算了,老都老了,不行就不行罢,可大公子才二十多的人,儿子还没生,该如何是好? 鲍府。 小厮回来跟大老爷说了,鲍大老爷也很无奈,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天蒙蒙亮,两个护卫来换班,这一换班不得了,看他们的大公子一身湿漉漉的被捆在地上,口里还塞了东西,两个护卫都不见了,公子房间明显有翻动过的痕迹。 两人忙过来找他,他匆匆带人过来一看,儿子发着高热,额上烫的能煮鸡蛋,身上皱巴巴的,湿漉漉的,这是怎么啦。 他好不容易叫醒儿子,儿子却像见了鬼似的,直嚷着不敢了,还有什么纸钱什么的,完全就是失了神智。 他不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子的贴身小厮被叫来一查,说公子丢了许多东西,好在大部分的东西都在后院,损失不算很多。 两个护卫人不见了,有些东西也带走了,很明显就是两个护卫干的。 可他们根本没敢偷走马车,光光的两个人,随便找一地方藏下,或者城门一开,混在人群里出去了,哪里能找到人? 衙门是去了,钱也花了,鲍旺发心里根本就没底,家门不幸,连两个护卫都踩一脚。 现在唯愿儿子是一时烧糊涂了,可不能真的发了疯。 “大老爷,孙大公子来了。” “大公子,很抱歉,一大早又去烦您。”鲍旺发突然眼一热,像他这样倒霉的人怕是没有。 “鲍大老爷,管事说鲍公子也病了?白天不是好好的吗?其实年轻人生些病不必大惊小怪,睡上一日也就好了,老太爷昨晚还好吧?” 鲍旺发苦笑:“昨晚你走后,我父亲还闹了一场,后来我就去睡了,一早还没有去他那,应该是无事的。 大公子,我找你来,主要是为了我儿,应该是被他那两个护卫坑了,清晨换班护卫发现的,发现时人已经烧的迷糊,把人叫醒后,竟然认不出我来,大公子,可是一时烧糊涂了?” 孙思成皱眉:“带我去看看,有可能是一时烧糊涂,也有可能是烧坏了脑子。” 他没想到这个鲍大公子竟然如此禁不住折腾,明明何进他们已经放过了他。 等孙思成和平安站在鲍承扬面前时,看着痴痴傻傻的男子,跟昨日见到的完全就是两个人。 “这,这,鲍大老爷,令郎的情况不怎么好。” 他刚要拉鲍承扬的手诊脉,对方就大吵大闹起来,口里不停地叫着人名,一会这个名字,一会那个名字。 “鲍公子,我帮你诊诊可好?” “不,不,别抓我,我一会就给你纸钱可好?” “承扬,别瞎说,大公子,对不住,一大早就听见不吉利的话。” “大老爷,老太爷又在发脾气了,非得让您过去。”一个小厮跑过来。 鲍旺发感觉自己要疯了:“你回去看好他就行,千万不要让他出门。” 平安也是惊的说不出话来,明明那么浅的水,也能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这就不能怪自己了,应该是坏事做多了的报应。 老话不是说,不是不报,是时辰没到。 243终于折腾不动了 “大公子,无论如何还请您帮我儿治疗,费用好说。” 孙思成寻思,鲍承扬目前只是轻微疯癫,他就是不出手,鲍家人把他带去京城,托伯爵府帮着请个一般的太医还是行的。 既然这小子害过那么多人,为了利益竟然跟西南小族勾结,更是差一点害了他的阿妩和馨儿。 这样的人他不要他的命就算是好的了,但怎么也不能放任他继续作恶。 要是之前他还真没有法子,去年平安跟张小山制成的慢性毒药,把握好量,就能控制住发作的时间,最长可以在三年后发作。 那就暂时治好他,然后让他的疯病在两年后发作,且无人能查出,因为此药一入身体,一刻钟后便会隐藏在人身体里,再高明的大夫也很难检查出来。 疯病治好后,性格多少会急躁一点,这些没人怀疑,至于两年后会因为一次发脾气突然发作,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再想治好,已经不可能。 对寿命倒是没什么大碍,只要不作死,鲍家有钱,当个富贵闲人还是行的。 孙思成长叹一声:“也罢,我试试看吧,能不能治好我也没太多的把握,主要是不忍心看这么年轻就如此。” 鲍旺发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如果大公子知道这个孽子曾经做过对不起孙家的事,心里会怎么想? 他到底还是错了,对孩子对老人还是过于纵容了。 “多谢,多谢。” “鲍大老爷,那我午后过来吧,有些药得配一下。” 平安唇角微勾,师傅这是要下手了。 “好,好。” 孙思成正要迈腿走,这边小厮跌跌撞撞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大老爷,老太爷气着气着突然就倒下了,还口吐白沫,身子还抽着。” “不好,可能是卒中了。” 鲍旺发差一点就惊坐到地上:“大公子,求求你帮我救救我父亲,他不能出事啊。” 可不是不能出事?现在出事,老二就得守三年孝,三年后到底是啥情况,现在不得而知,也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去看看吧,不过话说回来,鲍大老爷最好是请别的大夫治,我实在没功夫,最多明日多停一日,后日是一准要动身的。” “这些暂时不提,还请大公子先帮我看看我父亲。” 鲍旺发心里想的是,银子到现在都没有到孙思成的荷包,儿子病成那样,一般人根本治不好,父亲要真是中风,全大周人都知道,这方面大公子比太医都不差。 等下一定把银子给上。 能用银子摆平的都不算什么,鲍家不缺钱,但儿子不能疯,父亲也不能死。 不多时,孙思成看着躺在炕上的鲍老太爷,人也不闹了,鼻也歪了,嘴也歪了,不时还有哈喇子从嘴角流出来,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鲍旺发彻底慌了。 “大公子,我父亲他” “鲍大老爷,你父亲很明显就是卒中,还是相当厉害的卒中,现在不少富贵人家的老太太老太爷都容易得这种病,吃的好也不爱动。” 他还是上前拉了老东西的手仔细诊了诊,果然是严重的卒中。 他不介意治疗他,人死了都没意思呀,死不死活不活才是最惩罚人的方式。 鲍旺发一看也知道父亲病的多重:”大公子,万望您出手,我也不指望他能恢复到从前,有命在我就满意了。” “我只能说试试看了,平安,把银针拿出来,你帮师傅诊诊看,如意,你把带人去医堂拿药,我的针一取,这药就得喝上。” 平安取出银针递给师傅,又在炕前矮凳坐下,给老东西把着脉,很快他跟师傅说了自己的判断,孙思成连连点头,看气色确实是这么回事。 但他还是坐下诊了诊:”不错,平安诊脉现在已经跟师傅一样了。” “鲍大老爷,你父亲可以确定是脑卒中,而且相当严重,所幸发现的早,我应该还能勉强救他一命,但从此以后,怕就要长期躺炕上了,当然你也可以找别的大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不能说就没有治卒中比我好的。” “据我所知,治这种病大公子最是内行,还请您给我父亲治疗吧,能救命我就心满意足了,要是日后能行走那是更好了。” “好吧,那我就给他针灸了。” “麻烦大公子了。”鲍旺发忙带着小厮出去,针灸一般人是不给看的,尽管给他看他也看不懂。 还是快些拿银子给人吧,这个小徒弟也得给些,银子当道,他老父亲的命才更有把握些。 他常听有熟人得了卒中,也当面看望过病人,但都没有他父亲这样可怕,整个人仿佛变了样。 如此能救回命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只是儿子再不争气,他也希望人能治好,毕竟是长子,再者,如果小儿子日后高中,别人得知他有一个疯子大哥,那会如何看他。 人一走,孙思成对徒弟道:“平安,你来扎吧。” 平安心里有数,能活命就行,不要求治好。 他拿起银针,唰唰唰就是十三针,比原本的十六针要少上三针,动作娴熟,孙思成都一晃神,他的小徒弟针灸都要出师了。 每根针下的刚刚好,不深一分,不浅一分,穴位也把握的一丝不差,近乎完美,就是他自己,也就能做到这样了。 一刻钟后,鲍旺发进来,看孙思成正在拔针,他那作死的老父亲,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就连嘴鼻都好像不怎么歪了。 他心里一喜,大公子好本事。 “大公子,这两日辛苦你了,这些是我的心意,提前说好了,这可不是诊费,诊费回头一起算。” 孙思成假意推看一下,也就收了,荷包瘪瘪的,应该就是银票。 鲍旺发又给了一个荷包给平安,荷包明显沉多了,平安道了谢揣入怀中。 刚好如意送药进来,鲍旺发递给他两个小荷包,说其中一个是给外面守车的人。 也就是何进。 孙思成让鲍旺发叫两个贴身服侍的人进来:“对这种病人,喂药很不容易,让他们好好看看我的人是怎么给老太爷喂药的,不然一碗药撒了一半,还有什么效果?” 很快,如意给小厮示范如何给病人喂药的,动作简单粗暴,但十分好用,一碗药就那么咕嘟咕嘟吞了下去,哪怕人还是半昏迷中。 这让鲍旺发都瞪大了眼,行行出状元,老话是没错的。 244孙思成又火了一把 师徒乘车回到客栈。 平安拿出荷包,打开一看:“哦嚯,这个鲍大老爷还真大方,给我这个小徒弟竟然包了十两的银子,两个银锭胖嘟嘟的,我喜欢。” 孙思成心情不错,也掏出荷包一看:“师傅比你多许多,三张百两银票,给你玩好不好?” 平安直摇头:“我荷包鼓着呢,不用师傅的。” 孙思成也就算了,这两年小平安收入确实不错。 “下午你就不必去了,我打算让那疯东西清醒两年,他这病就是去了别的地方也不难治,但我只要两日针灸应该就能醒过来。” “师傅,平安的针灸跟您相比较差了十万八千里,回头这方面我还得好好练。” “平安,你的针灸可以说很不错了,但还得勤练,针灸用好了,你就胜过八成的大夫,大周真正会针灸的还是不多。” 当日下午,就在孙思成还在给鲍承扬针灸的时候,庆州城内,不知道怎么的,鲍家老太爷连奸两个丫头时,一不小心把小老二弄折了,刚好孙大公子到了庆州城,无奈只好给人在治。 哪知道鲍家的两个护卫整晕自家公子,偷了院子财物扬长而去,醒来后的鲍公子直接气疯了,目前也是孙大公子在治。 两件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越是这样的事,越是让人兴奋,一兴奋八卦越厉害,短短一日功夫,庆州城怕是什么人都知道了鲍家老太爷那什么什么折了,鲍大公子疯了,甚至拉撒都在身上云云。 鲍大老爷气的差一点也倒下了,幸亏孙思成给他服了一颗速效救心丸。 至于什么人传的,怎么传的,就没人清楚了。 二强捏着新到手的一个小银锭,都不舍得塞进怀里,要他说,世间没什么比银子更好看,也没什么比银锭更讨人喜欢。 村里人赚钱难于上青天,他二强有时候赚钱还是很容易的。 次日,孙思成再次给鲍承扬针灸,这次拔针后不一会,鲍承扬就醒了,真正醒过神了,但这些日子的事情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鲍旺发怕说出事实又把儿子气疯了:“没什么,你祖父脑卒中了,你竟然急晕过去了,我让大公子帮你诊了,说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气急攻心,承扬,你还歇歇,我带大公子去看看你祖父。” 两人出了小院,往老太爷的福寿苑走去。 “鲍大老爷,明日我就得走了,今日已经是给老太爷针灸第三日了剩下的就是慢慢养了。” 鲍旺发一惊:“大公子,我父亲这几日已经好多了,能不能再待十日,你放心,多少银子我都付。” 孙思成摇摇头:“不是银子的事,今日庆州城大夫已经动身了,我也是主动报名去北境军营的大夫,实在不能耽误了。” 鲍大老爷简直吃惊到说不出话来:“大,大公子,你又何必去那样的地方?你们家有官职,完全可以不必去的呀。” “这跟不必去没关系,我只是想在大周用人时出些力,我会给老太爷和鲍公子都留下一些药,鲍公子服药一旬就差不多了,心情放平和些就好,至于老太爷,继续服药半个月,半个月再请大夫诊诊,如果恢复不错,则不必再服药,调养为主。” 鲍大老爷也不好再强留,好在儿子是真清醒了,老父亲也好了许多,药还继续用,倒也不是不行。 “那好吧,这次是真得亏大公子了。” 孙思成从鲍府出来时,怀里多了三百两银,还有一对羊脂玉佩。 他转手把银子就递给明万里,明万里接了过来,此次出行,所有银钱都归明大管事统一管理。 他把街上那些鲍家八卦满天飞的事说了一遍。 “大公子,您在庆州一下子就火了,等鲍大公子出门您就更火了,尽管京城离的远,这些事迟早对鲍老二都有影响,鲍家名声真臭了。” 孙思成笑:“可是平安让人传的?小小年纪把心思花在这上面。” 话是这么说,他的唇角还是扬起来。 明万里点点头:“他那小表哥传的,那孩子武学的不错,别的方面也不错,灵活着呢,跟吉祥学了不少,那个林峰别的都好,就这方面稍微有些逊色,木了一点。” “木点也没什么不好,林峰那孩子不出意外的话,是会跟平安一辈子的,二强目前看也很不错,性格也讨喜,但我不喜欢亲戚是贴身下属,不过平安将来在处理人际关系中比我要好。” 明万里换了一个话题:“大公子,永安府的人今日动身,正常到这里不过十二日左右,也就是说,我们仅仅是比他们早了十二日。” 孙思成胸有成竹道:“够了,机器会先我们一步到云州,这是镖头承诺我的,房子是现成的,人我们也带了,正常七八日就行,途中不能再耽误了。” “大公子。”吉祥看自家马车过来,忙迎上去。 “平安呢?” “平安少爷在医堂后院跟小山制药,大公子,洪家老太太在百草堂等您。” “哦?以绣坊起家的洪家?可说了什么事?” “好像是为了她孙女治病的事,非得面见您再谈。” 孙思成本不想去,看看天色还早,也罢,既然是她孙女,应该也没多大,有病就帮着治治吧。 孙思成进门时,平安刚好到大堂拿两味药,这个天气太热,之前备的防暑药没多少了,再者药粉途中服用也不方便,他今日想起了前世的薄和清凉丸还有盒装的清凉油,就找来小山一起多配些。 张小山一听有新方子,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对制药的狂热,平安自问做不到小山的一半。 “师傅,您回来啦。”平安这才注意到大堂内还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太太,一左一右两个丫头正在给她打扇。 老太太也正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 孙思成也不在意:“平安,你忙你的,师傅一会去后堂。” 他这才转向老太太:“请问是您找我吗?我就是孙思成。” 老太太站起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大公子,我能跟你去一旁谈谈吗?” “当然可以,请吧。”孙思成走向另一边的小圆桌,那是为病人和病人家属准备的,现在已是黄昏,凳上空无一人。 245以后真的要注意了 这洪家他知道,祖上传下来一套洪氏针法,就靠这套针法,洪家成功地成了皇商,听说宫里不少贵人都喜欢她家的绣活,这些年也很是赚了些银子,可惜下代没人能够科举入士。 “请坐吧,您找我有什么事?” “大公子,容我自己介绍一下,我是庆州洪家的老夫人,今儿找大公子商量一件事。” 孙思成坐下来,小伙计送来两杯茶水,他喝了一口,这几日把他忙的够呛,但也累并快乐着,两年来坠在他心口的事终于有了他满意的结果。 “大公子,今日我们谈的事,我希望出我口、入你耳,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请说。”孙思成有些不耐烦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孙女,今年十五岁,气质高华,眉清目秀,琴棋书画都有涉及,可惜自去年起,左脚外侧靠里长了一个肉刺瘤,且越长越大,药敷根本不起作用,醋也泡过了,都是不行。 如今已经严重影响了我孙女走路,何况正是如花的年纪,已准备相看人家,出了这事,实在” “老夫人,您想如何?老实说,我有些累,刚从病人家回来,正准备歇息。” 洪老夫人脸上顿时有些不快,但还是压下来:”大公子,我们多方打听,这个只有用刀切除,而大公子师徒这方面都是好手。” “老夫人,不瞒您说,我们已经准备明日一早动身,如果您孙女实在需要手术,我们就晚上一个时辰,您明日天一亮就带她来医堂。” “大公子,如此甚好,可还有一事,我得跟大公子商量,我孙女是一个闺中小姐,切肉刺势必要触碰脚,男女授受不亲,如此不大好吧?” 孙思成气笑了:“老夫人,您这话说的,切肉刺不触碰脚,恕我无能为力,如此您可以替她找一个医女,或者去京城找一个年纪大点的老大夫。” 洪老夫人声音尖锐起来:“大周现在好像还没有这样的医女,再说老大夫就不是男人了吗?我的意思是您可以娶我孙女做平妻,我洪家可以陪二十万两嫁妆,如果不行那就贵妾,不过那样嫁妆就得减半了。” 孙思成头一次听这样的笑话,他站起来:“对不住,我没打算娶平妻或者贵妾,孙家也不缺钱,您另外找人去吧。” 他正要走,洪老夫人又说了:“你徒弟也行,听说那孩子医术也不错,我孙女仅仅是大他几岁,也算是年纪相当 孙思成皮笑肉不笑:”老夫人,对不住,你家这活,我们师徒接不了,请回吧。” 身后老夫人追了几步:“他一个穷小子,娶我洪家女,还带十万嫁妆,如此好事哪里去找?” 但孙思成脚步更快了,直接去了后堂,一下都没有回头。 这样的洪家,简直不可思议,治疗就治疗呗,最多是让大夫封口,此事不得外传,如果仅仅是为了他家女儿切肉刺,就得娶,那他真做不了。 一般的医堂,涉及到用刀,目前基本都还不敢,这也是他不顾一切要去边城的原因。 学会了这些,一年不知道可以多救多少人。 来到后堂,平安正在装瓶,张小山则在收拾东西。 平安,你们在制什么药呢?直接从医堂拿就是了。 平安递过去两个小瓶:”师傅,您看看,天气热了,我担心途中有人中暑,就赶制一些清凉丸和清凉露,一种内服,一种外擦,可以擦在太阳穴附近。“ 孙思成接过来,打开一种清凉露,盖子刚打开,就一种薄荷特有的气味迎面而来,他用手撩了一点点涂在两侧的太阳穴,果然凉风习习。 大周也常用薄荷入药,但还没有这样用的,效果真的好。 他又打开另外一小瓶,里面圆溜溜的一些丸药,他直接捻了一丸入口,说不出的清凉顺着咽喉而下,总之一个字,舒服。 平安又递过药方:“师傅,您看能不能多制些在百草堂卖,成本低,效果不错,尤其是这样的大热天。” 他没有说方子的来源,孙思成也没有问。 因为在孙思成的心里,早已经认定方子就是胡师傅教的,没必要再追问。 徒弟愿意给方子他就接着,到时候卖药的钱他自会分一些给平安。 “好的,我会让人把方子带给秦师傅他们,平安,小山,咱们回去吃饭。” 张小山背着背篓跟后面,师徒俩进了大堂,已经没什么人了,掌柜和小伙计正在收拾东西,坐堂大夫都已经回家了。 孙思成找了纸笔写了简单的一封信,把药方又抄了一份自己留下,原来的那份则夹在信中递给掌柜:“你抓紧把这个托人送给方霄,要封好口。” 掌柜点点头:“大公子,您放心。” “何掌柜,我们明日一早就走了,这边的事还望你多操心。”何掌柜是他爹手下的老人,为他孙家也辛苦了二十多年,是个很忠心的人。 “大公子,一路顺风。”何掌柜心里满是无奈,他家大公子怎么好好地就去北境,那边岂是好去的?打仗打的正热乎着呢。 孙思成摆摆手,带着平安径直朝客栈走去。 平安问:“刚才那老夫人找您什么事?治病吗?” 孙思成没想瞒小徒弟,把事情跟他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真是想屁吃,治个病还得娶她家人,平安,我跟你说,今后轻易不能触碰到女病人,不然对方一定要你娶回去,娶就不说了,要你纳回去怎么办?你可是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平安直摇头:“这洪家也是,那就留着她孙女的肉刺吧,那东西长大了确实是影响走路的,正常穿鞋子都不方便,师傅,将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夫给她治这个。” 据他所知,大周用刀的大夫还是不多,真正说来,整个大周的医术都是不够先进,他师傅这样的,在大周已经是站在医术前端的人了。 现代大夫可以真正说医术面前不分男女,妇科男大夫多的是,正因为如此,他也是没多少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以后还真的要注意了。 246老家炸开了锅 六月中这一日,是征兵报名最后一天,过了今日,衙差会直接上门抓人,而这一天,何家村和万家村都炸开了锅。 何村何大庆老兄弟三竟然不用去当兵,一问才知道是何大庆的二孙子和外孙去了战场当军医,还有一个名额是一同去的百草堂大夫的。 的确是这样,听说一个大夫就是一个名额,且一年领的年薪要比大头兵多了许多,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大夫可以不用去前线,不用真枪真刀干仗,也就不用死。 何家的一些亲戚甚至想,能不能让大强子代替他们去,给些银子也无妨啊。 要知道这次征兵唯一可以用银子替代的是,家里真的是老弱病残,去了也没用,但这样的家里往往又拿不出二十两银子。 一些有钱的富户就动起了这些人的歪脑筋,额外拿二十两甚至还拿一些粮食给这样的人家,补交的银照样给,就是为了可以跟这家人的名字换过来。 别说,这样的事还真的能成。 钱不是万能,可有时候没钱是万万不能,穷人的命有时候就是这样,如果拿自己的命换来家人活的好一些,那也不是不能。 当然这样的毕竟是少数,如此更显得何家老兄弟三家是多么让人红眼睛。 何大庆干脆带着家里人去县城住上一两天,平安给大强子买的宅子也不比家里宅子小多少,免得看着听着闹心。 胡氏和李氏心里都难过,娘家人也要去前线,他俩甚至想,平安怎么把另外一个名额给了万族长,给自己家人也好啊,同样如此想的还有老宁氏,她家侄子这次也跑不了。 三个女人也只是在心里念念,她们也知道,亲戚还有亲戚,扯来扯去都是亲,平安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这样的话要是说出来,家中男人会直接上脸说她们的。 万村这边也是,征兵的最后一日,万长庚和万族长两家都拿出了免征名额,这一下子让所有人都红了眼。 万长庚带着三个孩子直接关上了大门,他不善说话,这时候再会说也没用,甚至有人打起了他家万青的主意。 那真是想屁吃呢。 他家万青现在是在学医,但也仅仅是学了几个月,不说到了战场能不能分去当大夫,就是分去了,他现在还不能帮人治病呢,那不也是去送死? 好不容易老二帮他家搞了一个这样的名额,他会为了一点点钱就不顾长子的生命? 何况他家现在也不是没有银子了。 万祥马上已经十四岁,他哥答应日后会教他医术,现在每次回来都会教他一些,其实他真正想的还是跟在平安身边,做任何事他都愿意。 可惜之前他娘太不做人了,平安应该对他家没什么好感,但即便是这样,平安还是给了他家很大的好处。 “爹,外面那三姑奶奶还在哭骂。”万喜道,他如今也有十一岁多,这几日一家人的心从地狱又到了天堂,说不出其中的滋味。 万长庚嘴角往上扬:“三喜子,随她怎么闹,闹也没有用,我不可能为了不相干的人让你大哥去冒险,又不是脑子坏了,二祥子,明日起跟爹去那边屋子挖个蓄水池,那边水比村子足。” 万族长办好自家的事,交待好家里人,任谁问也不能说出长生、平安帮的忙,不然日后再有这种事,还不知道多少人要去找他们呢。 这种事不能做假,一个萝卜一个坑,去了一个才有一个名额,大公子手下的大夫能去多少?他们自己也有家人,给他家的这个名额,可能就是哪个家里没人的大夫的。 这一次,他家是实实在在占了长生父子的大便宜了。 其实当初常家族长带人来,他并不是有心护长生,而是觉得平安现在就是大公子的徒弟,将来更是有本事的人,他一万家族长,如果把这样有本事的族人名字从族谱中划去,岂不是脑子有坑? 谁知道这件事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好处,自己的儿子、孙子终于不用去前线送死了。 永安府的万长生,晚餐后一个人在庄上溜,之前他往往是跟孙叔还有平安一起散步,平安老是说多走走路比什么都好。 也不知道平安现在到哪了。 他的心说不出的滋味,晚上有时候都惊醒两次,给叔的信也不知道收到没有,军医收信不同于大头兵,还是能收到信的,平安到了,应该能跟他叔爷爷在一起的吧? 梅娘有时候还在算着来回云州的时间,希望儿子能在大冬天之前回家,他是在军营待了七年的人,还不知道此次的严重性?正常一般都是可以拿银子买的,这次仅仅是弱者残者,去了战场也没啥用的人才可以买。 像大公子这样的人,到了军营,就跟宝贝一样,将军他们是无论如何都要留多留一段时间的,出门在外,有时候就由不得自己了,何况大公子本就是有良心的大夫,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年轻人去死? 一年后能回来就不错了。 他不舍得儿子,这些年他这儿子根本没有要他养,还给了家里那么多的银钱,如果要他说,他情愿家里苦点,也让儿子能得他养育,他们本不是亲生的父子,再没有养育之恩,…… 这不是他愿意的样子,尽管孩子特别的孝顺。 换任何人知道他心里所想,应该都会骂他矫情,可谁知道他心里真是如此想呢。 很可能平安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儿子,曦儿也三岁了,他吃了那么多的药膳,连梅娘也吃了不少补品,这些药在乡下都能建一个大宅子了,可娘子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时也命也,命也运也。 他万长生小小年纪当兵,吃尽了苦,也因为受伤子嗣艰难,如今却有了梅娘,有了可爱的曦儿,有了比父亲一样的孙叔,更有了平安那样的好儿子。 也算是命好运气也好了吧? 今日六月中,永府各地征用的大夫都出发了,听说竟然也有一百多人的队。 万长生看着老家的方向,今日是征兵最后一日,五个免征名额应该在万家村、何家村引起极大的反响,他跟平安都尽力了,最亲近的亲人不用去战场就行,其他人如何,他又能怎么样? 平安、二强,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的呀。 247权宜之计 孙思成没想到当日夜里,洪家主洪智找上了他。 客栈不方便,他只好让人进了他跟平安的房间。 平安行了一个礼,就准备去林峰、二强的房间,洪老爷非塞给他一个荷包,不要都不行。 “大公子,你这徒弟一表人才,真是一个如玉小公子。” 孙思成淡淡地笑:“哪里哪里,洪老爷客气。” 看来遮颜霜淡了不少,途中还是让他多涂点,黄中带黑都不要紧,自家人知道好就行,外人就不必了。 “大公子,我那夫人回去以后,我才知道她下午找您的事,实在对不住,她的性格过于古板了点,这点小小的心意,万望收下,我替她给您赔礼了。” 孙思成摇摇头:“真的不必,我没放心上。” 洪老爷苦笑:“大公子一定要收下,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我两个儿子,好几个孙儿,孙女也就两个,这是个大孙女,还望大公子帮她。” “对不住,洪老爷,这个忙我可不敢帮,我从没有打算纳妾,我那小徒弟也有成亲对象,他更是不可能因为治疗一个人而惹上麻烦。” 洪老爷老脸红了许多:“我那老妻还是许多年前的想法,一点不知道变通,大公子,我可以签下保证书,绝不会因为此事讹上你们师徒,能不能帮帮她,孩子也很可怜。” “洪老爷,我们明日一大早真的要动身,许多事实在耽误不得了。” “大公子,您也是有孩子的人,身体上动刀切除一些,一般大夫做不到,也怕引发炎症,变成残疾,您就多留一日吧,明日一大早我就一个人带孩子去百草堂,此事也不会有人知道。” 洪老爷又掏出一叠银票:“这是一千两,是我给你们师徒的治疗费用,药费我另外支付。 保证书我现在就写,也会按上自己的手印,大公子,就当是可怜可怜孩子吧,她今年就要相亲,脚上长了这么个东西,会耽误他一生啊。” 孙思成长叹一声,想想还是答应了。 如此明日就再留一日吧,手术半个时辰就行,但洪家花了这么多银,自己本也不能立马就走,总得观察一日。 平安一个时辰回来,收到师傅给的四百两银:“师傅,这是” 孙思成把事情说了一遍:“手术本没多少,这些其实就是封口费,给就接着吧,有了保证书我们也不怕什么,明日我们师徒一起做,洪老爷一个人带他孙女过来,让他也在急诊室待着。” 平安点点头,师傅给他也就接着了。 手下十二个人,每个月月银加其他费用一共也得五十两朝上,这还不算一年四季衣服,额外奖金,仔细算算,每年一千两都不缺多少。 这次回来,小武跟小山都要成亲了,城里买房子太贵,他已经让葛掌柜帮他物色城边庄子,只要离城近,贵点就贵点,这样就可以在庄子里建上一排小院子,一人一个。 娘亲那两千两他暂时并没有打算动,救阿妩顺了拐子一些,黄家给了一些礼金,还有鲍家的那些,加在一起,七七八八也有两千多两了。 “师傅,那我就皮厚接着了。 孙思成笑:“养人不容易吧?我说就让百草堂养,我底下加起来起码两千以上,哪里就多了你这十几个人的费用?” 年底药方和酒精分红的银都在他这儿,这两年卤味铺减少了一半,一年分成也就不多了,平安除了这些人的费用,还得拿些回去家里,荷包也不会多充足。 平安咧嘴乐:“师傅,那不同,我不能一直依靠百草堂帮着养。” “我听老葛说你打算买庄子?” “嗯,我想最好是另外买个好一点的庄子,条件就是离城里近,开阔,地多,小武、小山都定了亲,如果每个人都在城里买房子,我是买不起的,另外他们也不适合分开住,如果买了位置不错的庄子,我就让葛叔帮着建一排院子,一人一个。” 孙思成笑道:“咱们只是暂时在永安,迟早还是回京城的,不过京城我已经帮你置了宅子和庄子。” “师傅,置业我也愿意,但请您一定要用我的那些银,不能让花您的钱,京城庄子也一样,到时候还麻烦师傅帮我,置一个离城里近点的,也一样建上一排或者两排院子,供我的人住。” “知道了,师傅只会花你的钱,平安,师傅在经营上还是有些本事的,这两年帮你也赚了不少,你现在也是一个小富户了。” 平安脸笑成了花,可惜遮颜霜还是遮住他的好皮肤。 “平安,明日还是把遮颜霜加重点,出门在外,男孩也要注意,大周也不尽是好人。” …… 隔日一早,孙思成就让万里通知大家,在客栈多留一日。 明万里看着天空,皱紧眉头:“大公子,我还是想多买一辆骡车,拉上一车水,越往北似乎越干,我们这么多车和人,光中午就要不少水,午歇时不一定就能就近找到。” “买吧,尽量每日住客栈时补充起来,一辆骡车也就能拉两口大缸,你把大米还补充点。” “知道,这两日一半东西都补齐了。” 孙思成只带了平安和如意去医堂,他们到时,洪老爷已经带着孙女坐在马车里等。 平安注意,这个小姑娘戴着遮阳面巾,脸上只露出两个大眼睛,身着普通小厮的衣服,如此也好,以后就算是对面都不认识。 古代男女这方面还真是严。 孙思成直接带人去了急救室:“洪老爷,就按昨日说的,你就留在这里,只是等会手术时,不得发声打扰。” 洪小姐还算镇定,也可能是因为已经到了不得不除了这个东西的时候,从头到尾她没说一句话,孙思成让她喝麻药就喝麻药,让她躺着就躺着,洪老爷忙给孙女身上盖上一薄披风。 不一会,洪小姐就麻晕过去,孙家的麻药还是很好用的,一点点量,足可以让一个人晕过去一个时辰。 这次是孙思成本人动的刀,银针止血是平安扎的,少量流出的血也是平安在擦。 一旁的洪老爷看着孙思成拿着明晃晃的小刀,一点一点切着孙女脚板半个小桃核大的肉刺,吓的人是一哆嗦。 大夫动刀也得心狠,不然切不下去,再看那个小徒弟,年纪小小的,上药包扎一点也不慌。 因为等候麻药起效果耽误一些时间,整个过程差不多大半个时辰。 “洪老爷,我们给你孙女用了最好的麻药,伤药也用了最好的,还给她伤处做了消毒处理,等下我帮你抓上十日的药,每两日换一次,如果你愿意,就让我医堂里的医女过去,保证不会外传一句话,只是你们自己家人得管好嘴。 我会多留一日,只要不发高热,那就无妨,麻药过后疼些就正常,我会给她开些止疼的药,你看这样如何?” “大公子,您如此安排我还有什么话说?多谢您。” 趁着医堂还没有人,洪老爷自己背了孙女到车厢,马车很快离开了百草堂。 248再次出发 孙思成多留了一日,带着平安、小山、如意、青石、吴钧几个在百草堂后院忙碌了整整一日,做了不少清凉丸和清凉露,自己这些人用的,为了省去麻烦,直接用了大坛装,同行的每个人各样分了一小瓶。 庆州好些家老夫人和老太爷纷纷让儿子来请孙思成上门诊治,孙思成带着平安也去了几家年纪实在大不方便来医堂的人家。 累是累了点,但也收获满满,这样的人家都舍得给,大公子的医术,尤其是针灸全大周都有名的,能请来给父母诊治,也算是很幸运了,连平安都收到了许多荷包,当然这些荷包基本都是一两或者二两,不会给很多。 跟后面去的二强、林峰就更少了,但加起来也有二三两,这让二强幸福的找不着北。 平安每次出去基本都带他,另外一个人则换着来,他心里当然清楚平安这是在照顾他呢,每次跟着出门,或多或少都会收到一些赏银,一年加一起就不老少了。 次日清晨,孙思成一行人出发了,庆州城已经耽误了好几日。 马车一动,平安就脱掉了外衫,里面只穿着一个布背心,没袖的那种,裤子是薄棉布做的,裤腰和裤脚都串了细细的绑带,裤筒宽松,裤脚束起后,习武什么的都不妨碍。 几年前他就让娘亲给他做这样的,后来被孙思成发觉如此穿着实在舒服,以至于这两年他所有的人都做的是这种,不再是宽宽大大的裤腰,也不用额外系着长长的腰带。 孙思成早已经习惯了小徒弟这样,天气这大早上的就已经很热了,平安还小,他们这些人中又没带女子,脱就脱吧,他舒服就行,白天大热的时候,这孩子往往还会脱了外裤,只剩下里面过膝的短裤。 过两年如此就不行了。 车队最后,多了一辆骡车,里面是两大缸井水,边边角角还塞了不少布袋,都是些大米和面粉。 到了庆州真正说来刚好是一半左右的路程,六月中去边城的就是永安和庆州、幽州三个地方的大夫,一年后再换一批别的州府的。 这是这次在庆州才听到的准确消息,当时在永安衙门说不清楚,可能是半年,很有可能是一年。 如此一来,年前是不能回去了,昨日他一并给思源也写了信,告诉了他此事,让他尽可能十月份就动身回京,不必等他。 京城。 张瑾玉看相公高高兴兴地去她娘家,回来却沉着个脸。 她忙让丫头抱走了女儿:“相公,怎么啦?没找到我哥吗?” 常春风长叹一声:“找着了,不过信和东西也不必带去了。” “怎么啦?平安这段时间跟大公子去别的州府了?” 常春风摇头:“要只是去别的州府倒也好,最多不过几个月就回来了,大公子带他去了北境,五月下旬就动身了。” 张瑾玉大吃一惊:“大公子怎么可能带他去北境?孙家长辈也不会同意的呀,咱们平安,还差两个月才十二岁,这么小怎么能当军医,你可是听错了?” “我怎么可能听错?我去你娘家的时候,你大哥刚从孙府回来,说孙家也是刚接到思源信,全家都慌了,我真是不懂,他一个大公子,为什么要去当军医,还要带走我的平安。” 如果可能,他是真的想接儿子来国子监读书,他老丈人就说过,要是平安来京城,他愿意亲自教孩子读书,如此聪明的孩子,将来说不定真有可能拿到小三元还有大三元。 六元已经拿回来两个,孙思城却带儿子去了战场。 军医处是不在最前线,但离战场也没有多远,太远了就不方便运送伤员了,仗打激烈了,说不定还得去最前线。 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三年多来,常春风心里最最柔软的地方就是放着这个孩子。 孩子虽小,但性格坚定,不是他能左右的,他最想的是带在身边读书,可他不敢勉强,怕勉强了最后父子感情都没了。 女儿出生,他也只是失望了一小会,紧跟着也释然了,他已经有了一个最好的儿子,这个是女儿也不错,儿子慢慢生,迟早总会再生一个儿子的。 那次大舅哥因为办案去了永安,回来时赞不绝口,称小小年纪就智勇双全,可惜要去学制药,不能带到京城来。 天知道那段时间他做了多少恶梦,常常半夜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九岁的孩子,你即使再聪慧,也不能以身饲虎,那些拐子不比老虎差。 但这都是儿子自愿去的,根本怪不了大公子。 可这次就是大公子的事了,等这次他们回来,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找他谈谈的。 恩情是恩情,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张瑾玉看相公再不吱声,也就默默地坐一边,相公的性格很好,各方面都胜她许多,生锦儿时,她原来还担心他不喜欢,谁料他根本不在意,称已经有了平安,这胎是女儿也好得很。 平安,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孩子?让所有人都夸你赞你? 孙府。 孙一南安慰着直喘粗气的父亲:“父亲,您别慌,我今日就写信想办法让驿站带去军营给思成,让他务必不能去前线,尽可能早些回来。” 孙老太爷直摇头:“他那样的人去了军营,可想而知将军是不会轻易放他走的,一南,你别怪我如此生气,咱们家人少,就思成和思源两个宝贝种,思源又是万事不管的性格,孩子们太小,最大的今年才十三岁半。 我怕啊,打起仗来,军医也是对方最想干掉的对象,没了军医,伤员就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说不定就此逆风翻盘。 你写信可以,但不要骂他,骂对他没用,耐心地哄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知?思源也让他们一家早点回来。” 孙一南忙点点头:“父亲,您先歇一下,我去母亲那看看,她也着急上火了,大儿媳妇一向知情识理,听说这次在她自个的院子里,摔了不少东西。” 孙老太爷叹气:“她相公都不打招呼去了战场,还不准人家出出气?” “父亲,我没说她不好,不过思成就是提前打了招呼,咱们这些人会同意他去吗?” 249双峰山过不去了 第二日半下午,大家就住进了客栈,这里虽然不是县城,甚至都不是镇,客栈却有好几家。 平安一问才知道原来前面不过十里路就是双峰山,道路会一下子就窄了许多,且几十里都是山路,根本没地方住宿。 经过这里的人,一般都会在这里住上一晚,然后一次性通过那长长的山区。 掌柜的说,两日前,一班衙差也带着许多大夫在这里住过,因为一名衙差头头发了高热,还多歇了一日,昨日清晨才勉强上路。 平安跟孙思成道:“这么说,他们那班人也只在我们前面一天,如果途中赶的快,说不定还能一起。” 孙思成道:“一百多人一起干什么?吵都吵的要死,哪有我们自己人一道清静?万里,晚餐吃好一点,我带平安先上楼去了。” 何进道:“大公子,现在还早,我带几个人去附近山上看能不能打到东西?” 孙思成摆摆手:“随你,记住,不要仗着本事进深山,还有一个多时辰天也要黑了。” 平安一听:“师傅,我也跟着何叔后面去玩玩吧,这些日子歇好了,今日还不累呢。” “行吧,记住一个时辰后必回,不然师傅会罚你的。” “好嘞。” 一刻钟后,何进、平安带了十个人出门,其中就有小武、林峰、二强、童林、方武,每个人都带了弓箭、刀具,掌柜的跟明万里是熟人,还给了他们两个背篓。 何进来这里也不止一次,知道客栈离最近的浅山不过两三里路,他们都会轻功,很快就会进山。 平安紧跟在何进身边,十二人不多时就到了山脚,此时太阳还高挂在西边的天空,虽然还是很热,但明显比客栈凉了不少。 “平安少爷,之前我们路过这里也会过来打点猎,这边山上小东西不老少,只是现在不知道如何了。” “何叔,我看这山也不小,我们这些人最好不要分太开,毕竟已经半下午了。” 何进点头:“当然,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要离远了。” 他又跟来的十个人指了指山,计划了一番,最后他带平安几个人,小武带二强等,一个时辰后定好在这里集合。 算算日子,今日是六月十八,如果正常年景,现在山上野果子甚多,平安带着林峰、童林,爬了好一段山,桃树是见着不少,但上面稀稀挂着不多的果子,还又小又酸。 药材倒是找了不少,平安主要也是为了采药,打猎倒是其次,这年头最值钱的就是药。 何进很快打了两个兔子,童林野打了一只野鸡,林峰一直帮小主子背着背篓,跟着采些药,坚决不离平安一丈路。 到了半山腰,背篓里已经装满了药材,跟秦师傅学了许多时候的制药,当然不像当年采药卖的时候,好药贵药是不错,但许多不算值钱的药有时候却是最常用的。 平安站在一大块山石上,清风徐来,疲惫一扫而空。 “咦,林峰,你看看,那是什么?” 林峰定睛一看,从这里可以看到很远的路,进山道不久的路中间,很明显是黑乎乎的东西挡了道。 “平安少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哪里是什么挡了道,有可能是大石滚了下来,也可能是山体滑了坡,如果是山体滑坡还好一点,要是太大的石头,能不能撬动还是个问题。” 林峰这两年话多了不少,整个人也开朗起来。 平安见他分析的不错,忙喊来何进:“何叔,我刚刚不经意间看见,我怕自己一个人看不清楚,还特地让林峰看了,确定是道堵了。” 何进一看不好,确实是这样。 “平安少爷,我招大家下山,再带几个人前去看看,那里也刚进山道不算太远,骑马快得很。” 平安当然没意见。 孙思成一听此事,也是皱紧了眉头,明万里忙去问掌柜,掌柜说没听说此事,昨日一大早还有一百多号人从他这里动身。 “明管事,我们这没听到响动,可能离的比较远,昨日从这里走的那些人也没有回头,应该是走了小道。 小道从靠左手边,仅仅能通过一辆马车,那边也有村子,我们不怎么去那里,好像村子很小,没多少户人家。” 明万里皱眉,如此多少有些不安全,不过他们随行也带了锄头什么的,尽可能还是走大道。 “掌柜的,小道我们没走过,上官道可听说还有多少路?” “听说这样的小道有几十里,你们有车,一日应该能上大道,我只是听人说过,一直没走过。” 明万里立马跟孙思成请示,他现在就带何进几个人骑马过去看看,如果是山体滑坡,就找客栈借些锄头什么的,挖出一条通道就成,但万一是大石头,他们可能真的要走小道了。 大周有土炸药,效果并不算好,就这样,还是掌握在官府手里,他们是没有炸药炸开通道的。 很快,明万里、何进带了几个人骑马而去。 平安带着青石几人收拾着药材,一大背篓不算少,不能浪费了,二强则带着方武、小虎嘻嘻哈哈宰起了猎物,十几个人也打了好几只兔和野鸡,足够晚上好好吃一顿了。 道不道的他们不管,也临不到他们操心,就是有些可惜没有打到大家伙。 明万里、何进带人很快就到了地方,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气。 很大的一块大石头拦在道路中间,其余的就是土块。 “万里,没有大雨,怎么可能会滑坡?该不会小道真的有土匪吧?” 明万里当然也想到这个问题。 “这一片坡都有些陡,也不是没有滑坡的可能,但你说的也有道理,小武,你跟我一起弃马前去看看,何进,你带着大壮牵着马隐在小林子里等我们。” 何进点点头,跟万里在一起,虽然两人年纪差不多大,也是差不多一道来大公子身边的,但他就是什么都愿意听他的。 明万里带着小武很快就不见了人影,何进忙跟大壮也牵了马藏在小山里,任何时候防人之心都不可无。 250月下探路 擦黑时,万里带着人回到客栈。 “大公子,进山道四五里路处,一个很大的石头挡在路中间,土块也滑落不少,那样大的石头光靠人是抬不动的,唯有官府用药炸开。 但往前走不了,往后回州府,一来一去就是四日,还不包括官府他们自己议事所耽误的。 我带着小武走了小道,往前走了七八里路,确实有几户人家,七八户吧,我们没有靠近,远远看着有吹烟,是有人住着的。 我跟小武没有进村,施展轻功继续往前走,又行了十几里道,并没有看到特别的崇山峻岭,真是有人不怀好意,应该也无最佳伏击人的地方。 也没看到昨日走的大夫们,要不就是石头昨日他们走了以后滑落的,要不就是从小道过去了。 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大公子,可否让我带人回庆州,请大人派人过来清路。” 孙思成叹气:“如此太耽误时间了,除非是我亲自过去。” “师傅,今日月色还不错,晚上让明叔带我跟小武、如意过去看看,何叔带人守在这里,得进村子查查,我心里有些慌。” 明万里道:“平安少爷,我带小武、如意去就行。” 平安坚持:“我还是去吧。” 孙思成是同意的,平安去也好,他善阵,实在有什么,也可以布个阵困住别人,有个一刻钟,凭他们几个的轻功,很快就能逃脱。 按理这里离庆州府不过两日的车程,两百里路罢了,怎么可能会有土匪? 孙思成低声道:“千万小心,客栈也别弄出声响,防人之心不可无,夜里悄悄地去。” 明万里点点头,他也是如此想的。 难道这专门针对他们这些人的?如果不是,刚好昨日那么多人走后才阻了道?怎么如此巧? 如果不是,那么多人都从小道走的?还是他们真的中了招? 明万里吓出一身冷汗? 他想起了两年前阿妩小姐被绑的事,难道真的别有用心? 孙思成也想到了这些,如果真是这样,昨日那些人怕是有危险了,大夫对战争的重要性是谁都懂的,这些人万一被抓,要不找道带走,要不杀了,不会让他们活着回家的。 今日如果不是平安意外看见,明日到了路上后,肯定会选择走小道,…… 他的心也乱了起来。 但还是面色不显地带着大家吃饭,下午打的猎都成了桌上的盘中餐,又基本都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吃完了。 何进忙让大家好洗漱睡觉,明日可能还得走山道,山道虽然能赶车,但根本赶不快的。 三十多人,都是三四个一个房间,既然晚上准备出去,明万里就带着小武、如意一个房间,平安则跟师傅、何进住一起,晚上他们出去,师傅功夫一般,没有人在身边是不放心的。 一个时辰后,明万里带平安、如意、小武从后窗离开了,四个人都穿了黑色的劲装,带了短刀和匕,平安和如意更是带了不少的药。 四个人都用了轻功,偶尔来段踏雪步,很快了到了小道。 “平安少爷,从这里进去,还有七八里路才到小村,夜里一点点声音都能传出很远,我在前面,你们紧跟在后。 也许是我们想多了,但不知道怎么,我心里相当不踏实,如意,小武,听着,现在咱们尽量走快点,等下快进村时,我带如意进去探探,小武陪平安一边等着。” 平安觉得明叔安排的没错,肯定得分开,万一真有什么,也能有个里外配合。 半个时辰后。 “平安,我带如意现在就单开,前面不远就是村子里,你们藏那边小林子里,有什么平安你也方便布阵。”明万里小声吩咐。 平安道:“我知道,明叔,如意带了好几种药,必要时就用,效果都很好。” “知道了。”两个人身影如鬼魅般很快消失,这时都用了踏雪步。 人前他们一般都用普通的轻功,这样的功夫出门很少用,而且这种也极耗体力,长时间肯定不合适。 “小武,咱们走。” 小道一旁是密密的竹林,最方便隐身用,也最方便布个简单的阵。 平安让小武到了林子中一个斜坡处坐着,他自己就着月色忙活了一刻钟,一个简单的困阵就成了。 “小武,这样就放心了,就是有人过来,短时间也根本进不来” 他突然停下说话,眼睛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地方,那地方有轻轻的喘气声。 “有人,我过去看看,你不要动。” 小武自然不肯,平安只好让他跟着,走了十几步路,他将阵撕开一个小口,带着小武走过去。 一处稍密的林子旁,一个孩子躺在那,人应该已经晕过去了,晕前还知道在自己身上铺了一些杂草。 “小武,你抱起他跟我走。” 小武立马抱起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全身滚烫,正发着高热,一条腿还不自然地弯着,仔细一看,小腿处有旧布包裹着。 平安等人走进去,又悉悉索索忙了一小会。 就着月色,他看清孩子的脸,孩子的小胸口起伏有些大,小脸都皱了起来,不时哼哼出声,可见此时他很痛苦。 “平安少爷,人烧的厉害。” “我知道,但现在没办法给他治,我来叫醒他看看。” 平安小声地靠近孩子的耳朵,叫了好几声,才见孩子惊恐地睁开眼。 “别怕,抱你的是我的护卫,我们下午发现路被堵住了,过来探探小道,结果就发现你了,你怎么啦,怎么断了腿?” 平安从怀里摸出一小瓶清凉丸,递给他一丸:“我身上没带吃的,这是清凉丸,冰冰凉凉的,你正发高热,可以吃一丸。” 他的声音低而温和,孩子眼中很快溢出泪来:“哥哥,这里有坏人,我大哥还有一百多人全部被他们逮住了。” 平安惊道:“你们也是庆州过来的大夫?昨日走的?” 孩子点点头,有气无力道:“我家没人,只有大哥,大哥也是学徒的身份来的,昨晚我肚子不舒服,也不想吵我大哥,就悄悄地出来了,我们一百多人,每家都住了十几个。” 孩子顿了顿:“我在林子里多蹲了会,突然发现所有人家都亮起了灯,不多时我就看见我们的人被他们用小推车运到对面的浅坡上,我大哥也在里面。” 孩子小声抽噎起来:“我听有人说,把这批大夫全部藏那边的大山洞里,过一两日就会有人带着从山上离开。 我不敢动,可很快就有人在找我,说少了一个孩子,我顺着林子跑,摔了一跤,腿刮了一大块皮肉,腿应该没有断。 我藏了一天,今晚又偷偷的到了这里,哥哥,我腿疼,跑不远,你们能找人来抓他们吗,明后天就有人过来带走他们了。” 251还是动手吧 伤药和绷带平安怀里是带了一点的,但酒精没法带,不能给孩子消毒。 “听着,哥哥给你先上药,回去后重新给你治疗,我怕时间久了你的伤口会烂的,天太热了。 其他事等我明叔回来再想办法,他带人去村里打探了。” 孩子点点头:“哥哥,我都听你们的,一定要帮我救出我大哥,还有那一百多号人。” 月色中,孩子的伤看着有些血肉模糊,平安小心地帮他上了药,再用干净的绷带包扎好。 不一会林子外围传来明叔的声音:“平安,平安,我们回来了。” 明万里跟如意回到林子边,却转来转去走不进去,只好轻声喊。 平安左几步右几步,又挪走一些东西,打开一个缺口,这才放明叔两人进来,他现在不用阵盘就已经能将困阵发挥到极致。 “这孩子是谁?怎么在这儿?”明万里一眼就看见靠在斜坡上的孩子。 平安把事情说了一遍。 “难怪,我跟如意给所有的人家都用了一点迷药,估计最多两个时辰后就能醒。 但我们没在他们家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在村里四处找,还真在村子最里面靠后山的地方,发现了十五六辆马车骡车,就是没找着人,原来人送到别处去了。” “明叔,这孩子说听这些人讲就这一两日来人接这些人走,有可能是明日,也可能就是今晚,咱们不能等,回去叫人也来不及了,得赶紧把那些人全捆起来,困在一个宅子里,然后赶紧去救人。” 明万里微微一笑:“是的,只要人救出来,车辆都在,我们立马就可以回客栈。” 平安看着孩子:“你先躺在这,什么声音都不要发,我们现在就去救他们,然后过来接你,坏人也得捆起来。” 孩子点点头:“我知道,哥哥,我叫王小明,我哥叫王小晨。” “知道了。”平安又给孩子身上遮了一些枝叶,尽管有月色,但远观朦朦胧胧,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四个人很快出了林子,不多时就到了村头第一家,屋里破破烂烂的,家里老老少少六七个人,看着真不像私通小族的恶人。 明万里很快从屋里找到绳子,带着如意、小武把人捆起来,平安则这里看看,那里敲敲,不多时,竟然真的让他找着了暗洞。 暗洞里藏了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银子、金子、首饰都有,他找了一个背篓装着。 万里有些无语,孙先生就说平安少爷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果然如此。 平安也没不好意思:“我先收着,可能是那些人的,回头还给他们,明叔,人就放这里,剩下的几家全部用车推这里,回头我布个阵。” “平安,大公子不是让你不要轻易让人知道你会阵吗?” “我知道,等我们回去叫人过来,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我会让阵在几个时辰后就自己失去效果。” 一家、两家、……九家,一共九家人。 等万里几个把人都背到一个宅子里,平安身上的背篓也满了。 最后在放车辆的地方,竟然被平安找着了一筐乱七杂八的东西,看来是这些人身上,只是还没有时间分,就暂时放在这儿了。 平安直接把这些放车上,回头让他们自己拿自己的东西就好。 包括这背篓,这些东西他是不想要的。 不大的功夫,平安就给这宅子布了一个困阵,又给这些人加了些迷药,一日一夜都醒不了,何况一个个都捆着。 “明叔,走吧,救人要紧。” 十六辆车全部赶到林子边拴好,他们就直接去了小明说的山洞。 说是山洞,不过是个大土窑,里面的人一个挨一个,全都昏昏沉沉,看样子也是中了迷药。 平安燃了一根解药香,不多时,这些人就前前后后醒了过来。 明万里道:“大家伙听我说,我们是百草堂大公子的人,发现路堵得不对劲,夜里过来探路,侥幸救了你们,坏人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现在最紧要的人离开这里,听说就这一两日会有人带你们走。” 一个少年摇摇晃晃站起来:“大叔,我弟不见了” “你弟叫小明吗?我们已经救了他,快走,不能耽误了。” “是的,是的,多谢你们救了我们。”少年喜不自胜。 一百二十六人,所幸没有一个人死亡,发热的倒有几个,不过这不算什么。 等这些人跌跌撞撞到了车辆跟前,明万里只得另外挑了十二个头脑清醒的人来赶车,平安趁这空也拆了小林子里的困阵,抱了小明过来。 “小明。” “哥哥。” 明万里道:“你们现在都没什么力气,我们赶紧走,不然等来人了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连连点头,他们是睡觉时被药昏的,如何去了土窑都是不知道的。 一个时辰后,明万里带着这些人和车到了客栈门口。 开门的伙计惊着了,忙叫醒一楼的掌柜。 “掌柜的,这些是昨日走的人,出了些事,让这些人先到厅堂来,你们随便给做些吃的,能饱肚就行。” 孙思成已经听到声音下了楼,他一直都等着他们,一下都不敢闭眼睛。 等万里大致上跟他说了一遍。 “万里,你还是带人用这些车拉着那些人过来,这些都是人证,万一被来人杀了怎么办?庆州百草堂我的信鸽没去过,天一亮就让何进带人回府城找大人来。” 何进道:“大公子,我带几个人连夜走吧,这样的月色完全可以,骑慢点就行。” “那好,千万小心,我来写信。” 一刻钟后,何进带着大壮、大牛几个消失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之中。 明万里征得掌柜的同意,干脆把这些人全弄到后院的骡马棚里,九家人也有四五十人。 平安下的药不少,一个个死猪一样。 孙思成看着有些着急上火的掌柜:“掌柜的,你别着急,车辆马上全部挪到后院,我们还住在这里。 如果再有人来住,你就说住满了,路堵住了,之前的人走不了,我的人都会武,就是来人不善也没什么,回头我让衙门补偿你一二,他们不补,我就自己补给你。” 话说这份上,掌柜还能说什么。 细想也幸亏大公子的人抓了这些畜生,不然什么时候就过来抓了自己这些开铺的,让自己落个人财两空。 252明万里带人伏击 平安想想还是跟师傅、明叔商量,干脆来个大的,不是来接人吗?那就带人埋伏在那里,十个衙差的武器也找了回来,他们自己也有弓箭、武器,看看到底什么人来接人,从哪里过来。 孙思成看看夜色,皓月当空,已经子夜时分了,也罢,怕是不怕的,整个客栈围墙够高,宜守难攻,自己带几个人留这里就行,就让万里把这些衙差都带上。 刘衙差是这些人的头,一个多时辰过去,他们身上的不适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听大公子这样一说,个个都愿意,差一点他们可能就永远回不了家了,这些狗日的东西。 这个仇无论如何是要报的。 这次明万里怎么也不要平安跟去,明其言就是保护大公子,平安想想也同意了。 二强、林峰几个都跟去了,想想有可能真枪真刀实战,他们就兴奋到不行。 孙思成带人就守在楼下,尽管大门紧闭,许多大夫还是很担心,没有人坐阵根本压不住,甚至已经有人提议连夜赶路回府城。 这不是上策,这些人本就中了药,夜里即使有月色,看路也不是很清楚,再说这些人回到家,怕是再也不想出来了,这不是好事,与朝廷的想法相左。 孙思成道:“你们这样就害怕?很可能绑你们的人就是外族人,他们是想让咱们大周的军营没大夫,伤员得不到及时救治,而绑了你们又能给他们的人治伤。 你们可想过,这场战争如果我们大军不能拦住他们,你们就算是回到家,家还能保住吗?父母妻儿可能保住? 我们现在只是去后方帮他们治伤,自身并没有危险,衙门还给银子,家里人也不用去当兵,何乐而不为呢?”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平安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沉默,很大可能还是为了兵役,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不去,家里人就得去,家里人去会直接去战场,那肯定不如自己去后方当军医,安全还能赚钱。 孙思成看这些人消停了,遂不再管他们。 解学文认识其中不少的人,就走过去安慰并劝解,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庆幸,还是跟着大公子一道好啊,能人多,自己都不用带什么脑子。 平安一看这样也不是事,就让解学文安排这些人就地躺着休息,自己这边没出去的人就守在门边,也可以闭着眼咪会。 他自己则拉着师傅回了二楼的房间。 明日还不知道是啥样,人可以一晚上不睡,不能好几天不睡,何进他们骑马日夜赶路,事情重大,知府大人应该不会也不敢耽误,但来回至少也得三天半。 人员安排等等等等,府衙不可能一下都不商量的。 明叔这边今晚如果等不着人,明日自己就带人带食物过去,为谨慎行事,那些人家还得假装生火过日子,防止来人发觉不对劲不敢过来。 平安这样跟师傅一说,孙思成不得不答应。 他跟平安各带十个手下,以为这样就差不多了,另外带了六个熟练工,是为了云州作坊带的,这几个人也是药谷出来的,但功夫很一般,并不是当护卫培养的。 何进三人回了庆州府,万里带了十人和衙差去了缺德村子,自己跟元清功夫还一般,真正还剩下有武力的就是平安和其余七个人。 客栈可以说是安全的,这么多人本事是没什么,但架不住人多,只要自己镇在这里就没事。 平安是小福星,去了没准能帮上万里,当然,如果今晚就能干掉或者抓到这些人就最好了。 师徒俩回到房间也没有休息,王家小兄弟俩还住在二强他们房里,林子里他只是简单给孩子包扎了下,最好是重新消毒重新上药。 王小晨见平安跟他师傅进来,忙下炕跪下就磕头。 平安拉起他:“我们来看看你弟弟,最好是重新消毒上药,皮肉擦了不少,血流了不少,现在热可退了?” 王小晨点点头:“好多了,还有点热。” 孙思成把灯递给他:“我跟平安帮他换药,你举着灯。” 一刻钟后,平安收拾换下来的药布:“你俩好好歇吧,天亮才下来找吃的。” 让他感兴趣的是,七岁的孩子强忍着痛,一声没吭,当他看着他时,孩子还冲他笑了笑,只是那笑比哭没好看多少。 很让人稀罕的一个孩子。 平安回到房中,都没注意什么时候背篓被人送到他的房间,他实在太累了,没跟师傅说两句话,就沉沉睡了过去。 孙思成给他肚子搭了块布,心里后怕不已,如果没发现路被堵,也没发现不对劲,没救出这么些人,说不定自己这些人也会遭遇不测。 到缺德村十几里路,往前还不知道多久上官道,应该不会多想就会在村里住下,后果实在不好说。 明万里这些人守了一晚上,并没有看见什么人来。 天色大亮的时候,却发现平安带人赶着辆车过来。 “平安少爷,你怎么来了?” “师傅跟我审了一个人,他就是第一户人家的家长,也是这个村的村长,我拿他家人来威胁,他才说了今晚断黑人才来。 他们这个村打劫了不少落单的人,这次事是前些日,有人找过来,问他有桩大生意做不做,生意成了,会给他们一千两银,一户一百,多的则是他家的。 信已经发出去,今晚才会来接人,只是他也不知道人从哪来。 师傅跟我一商量,让我带些吃的过来,防止来人多疑,白天一日三餐还得照样生火,我们这些人也分散开来,人也不一定就是断黑才来,或许半下午,或许半夜。” 明万里点点头:“你又带了三人来,客栈就没多少能用的人了。” “没事,师傅已经把昨日那一百多号人组织起来了,客栈院墙也够。” “平安少爷,天蒙蒙亮时我一个人悄悄地到处探了探,这些人如果敢带一百多号人走,不一定就走山道,山道太慢了,也没法走。 但从村前小道走,明日还得上官道,他们能这样胆大? 先不说他们如何带人走,有两条道很有可能来人,你等下跟我去看看,怎样布置才好。” 明万里没有明说,但平安心里明白,明叔是想他在小道旁边容易溜的地方弄些小困阵,最简单的就行,能把人堵住进伏击点就好。 253来个团灭吧 明万里让昨晚过来的人换班去屋里吃饭休息,不敢一次性撤走了人。 他自己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带着平安去查路线。 村里可走的就一条小道,后山没路可走,真是想办法走,也是通向大路,那是不可能的,算来算去就是藏人的这片山。 这片山也称小双峰山,浅山平坦,村民平日应该在这里打柴,山脚下就是他们的地,这里平安就没看到水田。 穷则思变,应该就是这样,但也不能害人呐,听村长那意思,曾经打劫过的落单人,人都被他们灌了哑药发卖了,听他的意思没有害死人就不错了。 殊不知平安听了他这样说,真的想把他们一把灭了,可惜现在过了明路不能了,他心里的火直冒都没地发。 真真是个缺德村。 平安在最有可能来的山道边做了一些手脚,明万里只是见他这里动动,那里动动,偶尔还在地上算算,不过一刻钟就布好了一个。 他心里是高兴的,这也算是他的小主子,小主子越厉害当然越好。 但心里又隐隐的羡慕,他活了三十多年,其中二十多年都是勤勤恳恳地学着各种本事,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有了大公子身边左膀右臂的地位。 平安少爷还有一个月才十二岁,不光是医术,科举还得了二元,如今还会阵法,会跟精通不一样,他这明明就是精通了。 这让他们都没法自处了,人跟人还是没办法比的。 “明叔,这两条道没事了,你看这条小道直通里山,如果真是蒙族人,庆州跟边境还隔了两个州,马车还有十日的路,如果从山上走,要走到什么时候?” “这我就不知道了,现在也没时间去查,如果这里真有道直接通向蒙族,那真是不得了的大事了,走,我们再去那边。” 两人忙活了一个时辰,这边二十人已经吃好早饭,一队人进屋休息,另外一队则继续埋伏。 平安没打算自己出去受罪,明万里昨晚累了一晚上,今晚还会有一场恶战,也就找了个地方睡了,哪怕睡上一个时辰,晚上精神也会好上许多。 平安一个人去了村后转了转,后山确实不可能来人,这里离官道也就是一个大山的距离,总不能翻山越岭就为了上官道吧? 一百多人带着多显眼?总不能把人都毒哑了,那更显眼了,再说毒哑的大夫就不值钱了,从这条道走,除非是挑最有本事的人带走,剩下的都杀了。 估计这也不可能,战争是最需要大夫的,到手的大夫外族是不会舍得杀的,那只能还是村边的小道。 平安转呀转,还真给他转出好几个地窖来,九家人粮食藏了不老少,银子竟然又翻了不少出来,这些应该都是无主的了。 那回头他就奖些给他们自己的人吧,至于衙差,那就算了,这次伏击了人,官家会奖他们的。 他找了个破包皮装了这些东西,然后塞在他带来的马车凳柜下,这些才是真正的银子,他就说之前找的尽是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 明万里并不知晓这些,就是晓得也只是付之一笑,就是官兵打仗,也得收些战利品不是? 没什么的。 半下午过后,明万里就把人布置到位,还留了人准备黄昏时在灶房生些火,不然那些人察觉不对劲,不一定就进包围圈。 平安本就是那生火的人,可他想想还是谢绝了明叔的好意,因为有外人在,他只敢布不算厉害的阵,人一旦乱了手脚,他还是想尽可能抓活的,那就得用药了。 这里最会用药的就是他,如意比他都差了不少,地势、风速都得算,别没把别人药倒,倒先药倒了自家人。 明万里一想也是,但要求跟在他身边,林峰则直接跟在主子一侧,二强翻了个白眼,只好跟在林峰身边。 时间一点点过去,所有人都心急如焚。 就在暮色渐浓时,南山坡小道果然躲躲藏藏来了两个人,如果不是平安他们有心根本就看不见。 两个人尽可能地贴着小道边的树枝走,偶尔还蹲下歇会,发现确实没什么事,村子里几家烟囱还冒着烟,其中一个就往回跑。 这是回去叫人了。 果然。 一刻钟后,小道来了一小队人,十几个是有的,当这些人走到平安他们布的包围圈时,明万里射了第一箭,按事先说好的,尽可能不往要害处射,他们的箭白天都被平安用麻药泡过,只要中了,不一会身体就会发麻,直到失去还击能力。 这些人见倒了几个同伴,立马就有人往回跑,回路已经被二强带人封了,再往两边跑,两边哪里能进去,转来转去还在原地,很快每个人身上都中了箭。 二强他们冲上去下了这些人的武器,这些武器是很不错的,平安说了,不是特别要求上交的,就可以留下自己用,当然有特别记号的不要,要了回头惹麻烦。 但这些人的荷包是可以搜的。 平安自己也搜了一个疑似头目的荷包,这个荷包轻飘飘的,一捏还真是有银票。 几乎是刹那间,这些人身上的武器和荷包就被平安带的人全缴了,十个衙差也没说话,麻药这些也是要钱的,更何况这些人救了自家的命。 有了命,再跟大公子的人后面立了如此大的功劳,将来银子会有的,说不定还能升升职位,那才是真正的好处。 这些人又不去闹市,能带几个钱?带了钱没法花呀,这些武器就是给他们,他们也得上缴,武器是用来打人的,能者多劳,真带身上,说不定日后什么危险的事都找他们。 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这些衙差如此一想,一个个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来。 二强他们很快捆好这些人,数了数,整整十五人,还真是不少。 “走,我们回去。” …… 一个时辰后,客栈后院又多了这十几个人,掌柜的想想,这些人还是安稳些好,干脆放后院一空着的地窖里,受点罪没事,人不死就行。 254意外之财 三日后的下午,知府大人就带着许多兵来。 何进三人也累瘦了好几斤肉,脸都削尖了。 “大公子,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替庆州的百姓感谢你们,要不是你和你的手下,这一百多号人怕是有去无回了。” “知府大人,这些也是我们凑巧遇上了,大人既然带兵来了,首先还是麻烦大人安排兵炸了途中的石头,清理好道路,我们实在不能耽误了。 其二,这些村民一个不落都在这里,怎么审就是大人的事情了,我孙思成不会插手的。 最重要的是这些外族人,他们从南山而来,是不是真有通往蒙族的道,如果是这样,大人尽快带人找出来,于大周排除了危险,于大人也是大功一件。” 郝知府吓出一身冷汗,这次自己也算是死里逃生了,要是这么多他治下的大夫出了事,官位很可能一撸到底。 再要是什么时候外族从这里的山直入大周,首先就是庆州府倒霉,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被大公子带人这样一来,人抓住了,功劳是大公子的,人这么多,瞒是瞒不住的,但如果被他发现了通道,也是奇功一件。 “哦,对了,孩子们抓这些人时,可能拿了几个小刀小匕啥的,要不要我让孩子们交上来? 另外大人还去看看,那些人家地窖里好像还藏了不少粮食。” 郝知府呵呵一笑:“哪里用交?看中的尽管拿去,途中艰难,有些东西防身也是好的,等案子交上去,我定会为大公子请功的。 粮食回头我会让人拉走,这些人肯定全部得流放了,坏事做多了说不定还得死。” 孙思成摇摇头:“这些人就交给你们了,我明日一早就带这些人赶路,这次在这里又耽误了四日,实在耽误不起了,我还得到云州有事。” 想想他还是多说了一句:“大人,这十个衙差这次都参加了伏击,没有一个人退缩。” “多谢大公子想着我的这些人,回头我会为他们请功的。” 此刻,这些衙差一个个都可以为孙思成去死,这个时候了,大公子还不忘为他们说话。 当日黄昏前,道路就被清理出来。 一百多号大夫都愿意跟着孙思成走,衙差重新换了十个,之前的十个人还得回去做笔录。 郝知府也还算会做人,答应等他们回来,再一个人补偿二十两银,徒弟则补偿十两。 如此这些大夫也没意见了,一年回来,差不多能挣七十两,还不用家人当兵。 之前被坏人搜走的东西也已经全部回来了,算算除了虚惊一场,也没什么损失。 次日,孙思成一行一百多人,在郝知府依依不舍的目光下踏上了去北境的路。 二强、方武他们,心情好的不得了。 昨晚他们就着灯火就数了自己得来的钱,这些外族人穷是穷了点,但荷包里还是有三四两银,有的五六两,这些都不用上交。 也是很大一笔钱,更何况他们拿来的刀、匕,还真是精美锋利,衙差还懂事,没有跟他们抢,他们这些人算是人手得了一件。 途中就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又真正参加了一次抓捕,真不枉他们从药谷赶出来。 小虎也跟他们一车,几个人在车上你看着我乐,我看着你乐,嘻嘻哈哈笑了许久。 车上,孙思成跟万里、何进谈这件事,平安则在他的脚边呼呼大睡。 三人不知不觉中放低了音量。 殊不知平安正在梦中布阵,布了一个又一个,把他累了个半死。 何进笑道:“咱们平安少爷还真是福将,这次也多亏了他。” 万里点点头:“的确是,要不是平安少爷布的好,这些人怕不能全部逮活的。” 孙思成得意道:“他现在用药制药相当厉害了,只是这次带走他,孙文要在家里骂我了,他一直最想平安考科举。” 何进笑起来:“聪明人也是难,不过咱们最多不过一年就回来,院试要到后年八月份才考,还是来得及的。” “你知道什么?孙先生是想平安少爷得小三元,最好是六元及第,这次大公子带了他出来,府学也上不成了,他怎么能不生气?” 何进嘿嘿笑,要他说,当官有什么意思,还是大公子这样好,自由自在,银子也好挣。 不出意外,这次庆州之行,一个疫情,一个救下百名大夫,俘获十五名外族人,如果再发现通道,那功劳可不算小。 孙思成看着呼呼大睡的少年,用过遮颜霜也挡不住的俊脸,在他不知不觉中长大了许多,曾经还是奶乎乎的小不点,如今个子已经到了他肩膀了。 “一晃四年多,小平安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好几岁。” 何进、万里都笑了起来,他们这帮人,包括方霄兄弟、孙文年纪都差不多大,来大公子身边也是差不多的时候,就孙先生晚一些。 一晃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 “大公子,不管怎么说,这次去当军医可以,但您跟平安少爷都不能去前线。”这是明万里最愁的事。 他家大公子聪慧非常,但万一遇上了前线伤兵过多,也说不准会脑子一热就上了。 何进直点头。 孙思成看看两人:“这次你们到了地方,也给我把本事藏着点,只管跟在我和平安后头就好。” 万里咧咧嘴:“那当然,我跟何进还有小武八个,可是以您和平安少爷私人护卫的身份来的,没要他们的名额,也不用他们给月银,甚至吃食都我们自己准备,连帐棚都带来了好几个。” 中午休息时,平安一个人悄悄地在车上数了数他得来的银票,一个荷包里竟然真的有一千多两,准确地说,是一千二十百两银。 之前在各家地窖搜来的,师傅也让他留着养他的人,那些没多少,三四百两而已,他当场拿了两百两,硬是塞给了明叔和何叔。 而在九家人屋里搜的,师傅已经全部交给了衙门。 也是现在人太多,不然他现在就想一个人发个十两,要想人忠心,光用心待他们还不行,得让他们荷包也鼓起来。 255平安收人 青石趁午休时去帮小明换药。 王小明笑眯眯地,他今儿伤口已经不疼了,也不发热了,午食又是吃了平安少爷送来的,那比大家伙一起吃的好了很多。 王小晨道:“我弟已经用了好几次药了,这些药效果真是好,他的伤口不红也不肿了,不知道这药多少钱?我得付给你家公子。” “你们运气好,遇上我们大公子和平安少爷,平安少爷说这药就不收你银子了,给你弟弟用的可是好伤药,不然这大热天的容易红肿化脓。” 王小晨点点头:“我也跟父亲后面学了五六年医,当然知道这些是好药,便宜药根本没有这样的效果,如果不是你们主子,我们这些人就是不死,也回不来了,我弟弟当时的情形也是很危险。” 小明道:“哥,我们也跟平安少爷好不好?二强哥他们就是跟着平安少爷的,我也想跟他们一样习武。” 青石笑笑没吱声,这兄弟俩看着不错,但主子现在已经十二个下属了,不一定会要,何况小的才七岁,什么也不会做。 “青石,你是大公子的人还是平安少爷的人?” “我们这些年纪小点的都是平安少爷的人,但平安少爷跟大公子是师徒,我们都算是一家人。” “青石,我能不能也跟着平安少爷?” “为什么?你已经学了好些年医了,过几年自己就可以给别人看病了。” 王小晨苦笑:“我是从七八岁开始辩药,可我父亲自己本就医术一般,只是村里的大夫,去年春采药摔没了,我母亲走了好几年了,现在就我跟弟弟两个,否则我也不会去北境也带着他,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 这次去我是以学徒的身份,到了地方,还不知道要不要我弟弟待那,我身后无依无靠,万一自己出了什么事,我弟他也活不下去。 平安少爷是个好主子,我们兄弟的命也算是他救的,如果他能答应,我们愿意一辈子跟着他,青石,你能带我去吗?” 青石知道,王小晨这是想他帮着说说话。 “我陪你去吧,但我不好说些什么,平安少爷目前已经有了十二个下属,都是他自己在养,我也不知道他还收不收人。” 王小晨心有些沉,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还带着一个七岁的小弟弟,到时候不一定就能活着回来,即使活着回来,如此年景,怕也没有他们的生存之地。 不如找个好主子,忠心耿耿待他,想必平安少爷也会护住他们兄弟。 只是他有意,对方不一定要。 中午太阳烈,一百多号人都分散在这片小林子里,平安正准备咪一会,青石带了王小晨过来。 “平安少爷,小晨想找您说些事。” “哦,什么事?你弟弟好些了吧?” 王小晨扑通一声跪下来,平安皱皱眉:“青石拉他起来,我不是说了吗?救你们也是缘份,你弟弟的药不用给银子,你好好照顾他,很快就会好的。” 王小晨被青石拉起来:“平安少爷,能不能收下我跟弟弟,我们是孤儿,这个世上再无亲人。” 平安也说了跟青石一样的话:“过几年你应该也能行医了,为什么不带着你弟弟好好过日子?” 王小晨摇摇头:“我父母走后,我每日都担心万一哪天我活不下去了,我弟弟怎么办?说句老实话,这次去战场,我身后无靠山,能不能活着回去都难说。 如果我一个人就无所谓,但我弟还小,平安少爷,求求您收下我们,我们会一生都对您忠心耿耿,否则天打雷劈。” 平安也很喜欢这兄弟俩,哥哥斯文爱静,还有些医术,弟弟活泼聪明。 可自己已经十二人了,再加两个就是十四人,小明还小,纯粹靠养着,现在真不能做什么。 “等下,我问问师傅,还有,跟我后面是要签契的。” 王小晨点点头,这个他知道,有舍才有得。 孙思成就躺在不远处的车厢里,这些话他当然都听见了,多收两个孩子倒也无妨。 平安过来把事情一说:“师傅,我想收下他们,如果不收下,到了战场,万一王小晨被派去前方,恐难活下来,两人已经是孤儿,也甚是可怜。” “平安,师傅跟你说过,你成亲之前,手下不宜超过二十个,加上这两个,可是十四了。” 平安点点头。 “那行吧,我找万里帮你们立契。” “师傅,我能不能跟他们签二十年的活契?” 孙思成瞥了他一眼,自己这个小徒弟心最是软:“也可以,要跟他说清楚,不是死契,起码二十年活契,二十年到期,可以走,但不能带走我们家的方子,学到的本事可以用,但不能坏了我们家的名声。” “好,师傅。” 很快,平安找到了明叔,事情一说,明万里就准备了纸笔和墨。 王小晨想不到平安少爷同意他签活契,活契就还是良籍,他当然是愿意的,但心里也知道,签活契的跟死契的肯定有区别,起码一些重要的事不会让他知道。 但如此已经很好,如无意外,他是愿意一辈子跟着平安少爷的,但弟弟还小,他的人生等他二十年后自己做主。 半个时辰后,王小晨、王小明都跟平安签了二十年的活契,活契一式三份,双方各自一份,还有一份明万里替大公子保管。 “青石,你等下帮小晨带他弟弟过来,就安排在你的车上,挤点就挤点。” 青石笑道:“如今车子不算挤,每个车前头都坐两个人呢。” “那好,你们去吧,一会也要动身了。”天空中,太阳还明晃晃的,平安还是想爬到师傅身边躺一会,一会也是好的。 王小晨突然心就踏实下来,嘴角上扬,他跟弟弟现在也算是有靠山的人了。 “青石,多谢你。” 青石笑笑:“不用谢,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我们这些人关系都如兄弟般,小主子也待我们特别好,你以后都会知道的。” 小明见哥哥跟青石哥哥都来了,也不知道平安少爷答应没有,这件事昨晚哥哥就跟他商量过的。 “小晨,我背小明,你收拾东西。” 256不知所谓 王小晨收拾好兄弟俩的行李,一个大背篓,一个大包袱,除了衣服就是吃食。 他弟弟小明的伙食车队是不管的,一个人的伙食两个人吃,不够就吃些自己带的干粮,也就是炒面。 他满脸笑容地拿了东西就走,有人问了,他没有多说,只说自己住青石他们一块。 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拦住他:“小晨,怎么好好的让你住一起了?为你弟弟的伤吗?” 王小晨笑道:“陆大夫,我正准备把行李拿过去再跟您说,今后我都住他们一起了,我已经跟平安少爷签了活契,算是他手下的人了。” 陆平一瞪眼:“小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可是通过我的关系才到大夫队伍的,怎么能攀了高枝不跟恩人说呢。” 王小晨淡淡笑:“陆大夫,你可能想错了,我是我父亲的徒弟,我可从没有跟你学过一日,你也不能算是我的恩人,不过去衙门登记刚好两人一道,你帮着说了两句话而已,就为了这,我给你家二十斤碎米,二十斤南瓜。” 陆平没想到王小晨腰杆挺起来了,竟然敢这样回怼他,他本还想着把王小晨计划到他徒弟名单中,如此以后也能找些好处。 “没有我帮着说,你弟弟能跟着来吗?几十斤粮食值多少钱?如果你弟弟不带,他一个孩子在家,这样的年景能活下去吗?如此我还不能算你的恩人吗?” “如果这样算,小明告诉了我你们被关在哪,我才让明叔他们救你的,如此小明可算你的救命恩人?”少年清清亮亮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眼一看,原来是平安少爷带着二强和林峰过来,这几日,大家差不多都认识平安少爷身边的几个人了。 衙差已经准备动身,看这边有人围着,忙跑了过去。 平安道:“差爷到了刚好,我让王家兄弟去我那边,这个人竟然拦着,说小明能跟来是因为他的关系,我请问差爷,这兄弟俩我能带过去吗?” “平安少爷,叫我徐林就好,王家兄弟自然可以带走,王小晨他弟的伤还得亏您呢,陆平,你说什么鬼话,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个能耐可以左右衙门的决策。” 陆平忙陪笑:“哪里哪里,我不过跟孩子开了个玩笑,毕竟大家都来自同一个地方,都是熟人。” “小晨,还不过来?马上动身了。”平安跟徐林点头别过,转身就走了,一眼都没看什么陆平。 王小晨忙背着东西小跑着跟上,包袱被二强拿过去。 旁边的几个人对陆平冷嘲热讽起来。 真是不知所谓,一个乡下普普通通的大夫,竟然想拿捏一个孩子,更何况人家已经攀上了平安少爷。 孙思成也注意到这边,些许小事,平安处理就好,真是遇上不知好歹的,万里自会过去。 今日起,他得给在车上给平安讲医理了。 更多的可能还是师徒交流胡师傅留下的那本医书,如今他已经前前后后读了好几遍了,每一次看都会有新的领悟,这一点平安不比他差。 车队动身没一个时辰,就遇上几辆骡车和牛车,后面还跟着不少人,一看就是逃荒的。 明万里忙让何进停下,他跳下车来,这个肯定要问一问,大周对这两年的旱灾安扶做的不错,各地基本没有逃荒的人。 出门在外,哪里有自家舒服,破家值万贯就是这个道理,尤其是一大家子人,万一哪个受不住生了病,哪里去找大夫,如今药价奇贵,又如何治的起? “大叔,你们从哪里来?这是去哪里?”他问了最领头的那位。 这位不超过五十岁,愁眉苦脸的,皱纹都能夹死人了。 他长叹一声:”我们是幽州的,能去哪里?自然是投奔亲戚,我们这些家都是亲戚连亲戚的,我妹妹在庆州日子过的不错,就想着先去她那落落脚。” 明万里道:“你们这些有五六十人吧?这么多人你妹妹哪能落下脚?” 大叔再次叹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能通过她家,找块地搭些棚,先住下来再说,你们怎么还去北边?边境这几日打的厉害,听说死了不少人,我大儿子李荣华也在前线,不过他是厨子,手艺好,管做饭的,安全上不怎么担心。” “大叔,我们是去边境的大夫,朝廷征用一年的,这几日打的厉害了吗?我们可不知道。” “你们是大夫那就好,厉害,这几日打的可厉害,我们就是怕了才往外逃的,往年只是小打小闹,这次外族干了两年,没吃的了,人没吃的可不要抢吗?” 何进走过来,递给那人一张纸:“大叔,我们大公子给你们写了封信,如果你妹妹那里人不准你们暂住,就拿着这封信去找衙门,衙门会帮你们的。” 大叔一惊:“你们公子是百草堂的大公子吗?” 何进不自觉地抬高了下巴:“自然是。” 大叔扑通一声跪下来,后面齐刷刷地跪满了一地:“多谢大公子,多谢大公子。” 明万里忙把人拉起来:“大叔,赶紧走吧,走快点擦黑前能赶到客栈。” 明万里进了车厢,车队再次动了起来,人心都沉了下来。 “大公子,这人说的都是真话,边境这几日打厉害了。” 孙思成叹息:“那有什么办法?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傍晚住下,你找几个衙差谈谈,这么多人不能乱,还得尽可能齐心。” “我知道。” 两人又商量了一阵。 平安看着天空,天空就这小会就变了颜色:“师傅,明叔,你们看天是不是有些变了?是不是要下雨了,上次下雨还是半个月前,稀稀下了几点,地都没有湿透。” 孙思成和明万里都看向天:“不错,看样子真要下雨了,就是不知道这雨还是不是只下几滴。” 天气的变化或多或少都让大家伙心情好了一点。 如果不旱了,外族不缺水了,是不是就不想打仗了?他们是不是就很快可以回家了? 他们没想过,就是有了水,今年也已经没了收入,照样还是没吃的。 何况外族一向是野心勃勃,大周这么肥沃的土地,哪日心里不是想的痒爬爬的呢? 257青河县城 平安看着黄昏中的城门:“青河县城,县城名字还怪好听的。” 下午难得地乌云满天,可渐渐的又消散了,还是稀稀地下了一点点雨,不够湿地面的,大家都很失望。 不过老天爷肯下总是好的,说不准下次就能下大雨。 孙思成笑笑:“这里我来过好几次,这个县城最有名的是青石玉,石头呈青色,玉一般光滑,色泽很好看,我买了不少带到京城送人。” “便宜吗?” 孙思成笑道:“大的好的都不便宜,最好的也有千两以上,一般的十几两、几两的都有,最便宜的几十文也能买到,不一定,明日我们经过青石镇,那里才是真正出产这些的地方。” 平安叹气:“青石玉还这么贵,跟玉都差不多了,我是不想买的。” 他是很喜欢各种石头的人,但如果卖成了玉价,那根本就失去了收藏的意义。 孙思成调转话头:“后日咱们就能到云州了,到了云州,我会让他们先走,既然仗打的厉害,云州我们也不能待时间久了,让万里他们抓紧指挥人架机器,你跟我还得动手制些羊肠线,药谷制的只剩下很少了。” 平安点点头:“六七个人制起来也快,这些线咱们以后只用在不方便拆线的部位,外伤尽可能不用。” 马车进了城门,吉祥已经等在那了。 “大公子,我们住青河客栈,他们那些人定了另外两个客栈,价钱便宜不少。” “嗯,这边我自己去,你带衙差过去,说好明日天一亮就动身。”孙思成看看天色,还不算晚,对着平安道:”你想不想街上转转,有条街基本都是青石玉摆件。” 平安摇摇头:“不去了,到客栈洗漱吃饭,那么贵买个摆件,我可不愿意。” “都说了也有便宜的,算了,回去歇着吧,这个客栈是县城里最好的,晚上想出来转转也行的。” 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 万里道:“大公子,我带徐林去街上备些货,很快就回来。” 孙思成点头,明日要赶不少路,路上两餐都得啃馒头,一百五十多人,没有六七百个是不行的,这些得几家包子铺一起做。 “你跟百草堂掌柜说一声,我明日直接走,就不去他那里了。” 万里笑起来:“那鲍掌柜会骂街的。” 孙思成也笑:“我去了他那,他更会骂街,罢了,你跟他说我晚上过去。” 鲍掌柜是他爷爷的小厮,五六岁就到了孙家,现在已经快六十的人了,仍当着县城医堂的掌柜,身体那叫一个好。 他有两个儿子,云州府百草堂现在就是他大儿子管,小儿子喜欢舞刀弄箭,管着云州城的一个医谷,一家人都是孙思成很信任的人。 孙思成早就有意放了他们的奴籍,奈何本人不愿意,好说歹说才在两年前放了鲍家所有第三代人的契,但鲍老掌柜的孙子辈即使放了契,也还都在孙家的产业里做事。 “大公子,我现在就去。” 鲍掌柜老两口就住在百草堂后院,县城里的宅子基本都空着,儿子、孙子都在府城,平时忙的也很少回来。 这次孙思成就准备跟老爷子谈谈,年纪大了,要不要现在就去州府养老,去京城也行,不过那得等他回去。 吉祥已经安排好房间和晚上的吃食,除了平安跟师傅,明万里和何进,其他都是四个人一个单间。 单间也大,炕也宽敞,两间上等房,剩下的就是中等房,孙思成基本不让下属住下等房或者大通铺,除非实在不方便的时候,才偶尔住住下等房。 平安一到房间,就让小伙计备了温水洗漱,全身都是汗,粘粘地说不出的难受。 师徒俩刚洗完澡,平安就着水搓了两个人的衣服,这些小事他顺手就做了,很少让别人去做。 平安擦着长长的头发,这是他最为嫌弃的东西。 “师傅,我如果把头发剪成一寸长,会不会有人骂我?”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那干脆剃干净了到寺里当和尚去,我还从没有听说过有人嫌弃自己的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点都不知道?再说前几个月我不是悄悄地帮你削了一些吗?” 平安突然听到有人运功上楼来了:“可能有人找师傅了,不是明叔就是小武。” “大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果然是明万里。 平安开了房门:“明叔。” 明万里有点喘:“大公子,平安少爷,我刚去鲍叔那,恰巧县城里的陈老爷带着独子上门求医,鲍叔诊断可能是肠痈,根本不敢收人,一看我去,得知您来了,忙让我来请您去看看,那孩子才十几岁。” “肠痈?肠痈不好治呀,早期用药消去炎症可以,但太晚了怕就是没救了。” “咚咚咚”,何进小跑着上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大公子,这位陈老爷非得找您。” 陈老爷“扑通”就跪下,何进拉都拉不起来,双手伏地,连连磕头:“求大公子救救小儿,求大公子救救小儿,陈富贵给您磕头了。” “你快起来,得说清楚我才知道怎么回事。” 陈老爷这才站起来,平安看此人最多不过四十岁,圆圆润润,此时圆胖的脸上满是泪水。 “大公子,我儿两个月前就偶尔腹痛,可一般一会就好,我们也带他看过大夫,可好好的孩子也查不出什么,几日前半夜疼的厉害了点,府医给用了些镇疼药,一个时辰也就好了,天明我要带他去看大夫,无奈孩子不愿意,说自己只是吃坏了肚子。 今日半下午突然痛到不行,人也被小厮从县学带回来,我今日一早就到青石镇去了,他娘也由着他,再次吃了镇疼药,可没什么效果,反而越来越疼,这时候我刚回家,连忙带人请鲍老大夫诊治。 可鲍老大夫诊出很可能是厉害的肠痈,大公子,我们正束手无策时,看见您的大管事,应该是我儿命不该绝,求求您,救救我儿吧。” 258平安主刀 孙思成道:“陈老爷,你可知,你的孩子如果真得了厉害的肠痈,可能很难救治?” 陈富贵又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老泪纵横:“我知,我当然知,我的一个哥哥小时候就是得了这种病走的,前后不过一个晚上,但他那是没有遇上大公子,大公子,您一定能救我儿的,可怜我陈家只这一根独苗啊。” 孙思成叹口气:“平安,你怎么看?” 平安也为难,前世阑尾手术他不知道做过多少,但古代不同,许多东西都太简陋了,药品也是一样。 “师傅,如果治,陈公子有五成以上的把握,不治的话,可能抗不过一日。” 陈富贵泪流的更快了:“大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儿吧,他都疼晕过两次了。” “陈老爷,你别哭,听我说话,我可以跟我徒弟平安给你儿子治疗,但肠痈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连着疼了两个时辰了,可以说是是相当严重,想治疗,唯一的办法就是切除。” 陈富贵张大的嘴巴,大公子跟他徒弟会什么手术,说到底就是切人肉,他是听过的,但真来切他儿子,他还是怕。 平安道:“陈老爷,这么跟您说,陈公子体内的肠子坏了一小截,如果再耽误,那坏的地方会灌脓,可能会引起肠梗阻,严重点身体内肝、肾、心肺都受损害,到了那时候,就是开腹切已经没用了。” 平安这话很是直接,陈富贵当然听懂了,连连道:“大公子,小少爷,也就是我儿现在不开腹,是一点活的可能都没有,如果开腹,还有五成以上的可能活?” 平安点头:“是的,师傅,如果他同意,您得让他签协议书,我师傅也不能保证人一定能救过来,丑话说在前面,万一不能,你们也不能怪我们,别到时候胡闹医堂。” 陈富贵看孙思成冲他点头,明显他徒弟说的也就是他要说的。 他一咬牙,泪涌了出来:“我治,我签,还求大公子和小少爷赶紧替我儿” 切腹两个字他说不下去了。 但大公子的徒弟刚才说的话他也听进去了,如果晚了,坏了其他脏器,切都不用切了,人也直接没了。“ 他陈富贵人称陈百万,可怜百万身家却只有一个宝贝儿子,七八个小妾生了六个女儿,还只有原配生了这么一个宝贝种,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开怀。 ”陈老爷,你赶紧回医堂跟家人商量一会,再准备几十根蜡烛,天色已暗,又不能等到明日,我们准备医箱,随后就到。” “哎,哎,我知道,我知道。”陈富贵连滚带爬地走了,商量是不用商量的,陈家他就是天。 他心急着儿子,还不知道孩子疼成啥样了。 “平安,我们一直只是做些手跟腿的手术,切腹我们都没做过,还要切的是肠子,师傅有些害怕,平安,要是你来切,可有把握?” 平安点点头:“师傅,那就我来切吧,不能耽误了,越是耽误,难度越大。” 明万里跟何进都看着平安,仿佛看着一个怪物,切腹竟然说的跟杀鸡一样。 大公子学医已经二十多年了,平安少爷满打满算不过五年,就算是高人指点了,那时候人才六七岁。 一般六七岁的孩子还要爹娘哄呢。 奇人,平安少爷真是个奇人。 师徒俩忙查了一下各自的医箱,他们每人现在都有三个医箱,确定手术工具都在,最好的麻药也在,县城里的医馆有时候可能也缺货,这种手术低端的麻药根本不行。 “还愣着干什么?万里,你去叫如意、青石跟着,何进,你去通知衙差,明日让他们先走了,我们反正到了云州还有事。” 何进立马跑了出去。 等孙思成几个人到了百草堂,大堂里已经响起妇人的哭声,平安有些慌,难道这么一会人就出事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 陈老爷一看大公子过来了,忙冲上来:“大公子,我儿实在疼的受不住了。” 孙思成看人就躺在厅堂的长凳上,人已经疼到快昏迷了,牙龈都咬出了血。 他忙出手诊了他的脉,还好,不算很糟。 “如意,你们几个把人抬进急救室,鲍叔,医堂可有最好的麻药?” 鲍掌柜连忙应道:“有,都有。” 孙思成顾不上打招呼,报出一串药名,这些都是要用的,医堂有,他就不必用医箱里的了,毕竟医箱里是用来救急的。 县城里的急救室比不上州府的,地方不够开阔,平安让人把床移动了一下,又让人一边点上两排蜡烛,顿时,整个手术室亮如白昼。 “师傅,就用我的手术工具吧。” “好,人都出去,里面只留如意、青石。”孙思成跟平安检查起待会要用的东西,一一摆在一旁的桌子上。 鲍掌柜送药进来,把孙思成拉了一下:“我长孙现在跟我后面学医,他也想进来看看,不知道可能?” 孙思成道:“胆子小了可不行?做手术时最忌有声音。” “不会,不会,他胆子够大,人也沉稳。” “那让他进来吧,剩下的人全部离房门一丈远,立刻马上。” 一刻钟后,陈少爷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了。 室内的五个人全部穿上了干净的外罩上,戴上了口罩。 平安跟青石剥去了少年的衣服,仅留的内裤也扒到胯骨处,这也是古代人过于保守,不然平安会让人一丝不挂,这样才方便手术。 青石帮着给皮肤消毒,消毒后,平安又用银针给他局部再次麻醉,光靠口服麻药这么大的手术是不行的。 这会功夫,孙思成已经给刀具再次酒精消毒:“平安,你来主刀吧。” 一旁的鲍文竹瞪大了眼。大公子竟然让小徒弟主刀? 他瞥见如意跟另外一个少年仿佛习以为常,根本就没当回事。 平安也不耽误,麻药不等人,这样的量,也不过维持一个半时辰,他不敢过量,少年已经被阑尾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孙思成用银针给右下腹周围下了十几针,这是防止大量出血的。 平安拿起手术刀直接就在右下腹低位来了个横切口,鲍文竹瞪大了眼,眼睁睁地看着少年逐层切开皮肤,然后一层层地剥离肌肉。 他只觉得有东西朝喉咙上涌,但他拼命压着,乖乖的站在最外边,同时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又充满他的心。 259手术很成功 平安分开腹内斜肌及腹横肌腱膜,并打开腹腔,开腹后用拉钩牵起切口中间部位。 “如意,你帮我拉着,就跟我一样的轻重就行。” 青石脸色有些苍白,但仍很沉稳,一旁帮着用药棉吸血。 孙思成看见平安额头流了许多汗,忙用帕子帮他擦了,伤口是一点不能沾汗的,平安的眼也一点不能被汗腌了。 这是平安跟他说过的。 当平安用消毒过的手伸进腹腔准确找到阑尾时,在场的四个人都震惊了,鲍文竹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平安指着阑尾病变的根部:“师傅,您看就是这里,连颜色都变了,还灌了一些脓,您用钳子夹住它,我来切断,您等我把盲肠壁缝合好。” “好。”孙思成没有犹豫,立马用钳子夹住,不过几歇功夫,平安就切了坏肠,放入一边的瓷碗里,这个等下是要给病人家属看的。 平安又清理了盆腔里少量的脓液,然后用羊肠线缝合了里面两层切口,最外一层他不舍得用羊肠线,而是用了普通却消过毒的线缝了。 孙思成给伤口做了最后的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包括麻醉不超过一个时辰,陈少爷呼吸平稳,因为银针扎的好,并没有流多少血,脸色还算不错,比之前还来的正常。 “师傅,他短时间不能喝水,更不能吃饭,没有通气之前连喝药都不行,但最多一个时辰他就会痛,到时候只能用银针镇疼,夜里要不就我守着吧。”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们一起守一夜,明日是走不了,白天我们回客栈好好歇歇。” 平安点点头:“青石,你把这些收拾干净,如意,你帮我把刀具等等好好消毒,师傅,你把碗端给陈老爷看,不然病人家属还可能不相信真的肠子烂了。” 孙思成摇摇头:“恶心,平安,我想告诉人家,这是你主刀的,你本身这方面的天赋就超过任何人,包括我。” “师傅,您可心疼心疼我,最多只能跟人说,是我帮您一起做的,我可不想被人议论。” 外科手术这方面他确实比师傅强,强也是因为上辈子做了太多的手术,但其他方面,师傅远胜于他。 所以这些年他拼命地跟师傅学医,包括银针、诊脉等等。 “好吧。” 孙思成到现在心里还是不能平静,小徒弟拿刀切腹的一刹那,真是让他又惊又爱,再看他一层层剥肉,然后伸手进腹腔找坏肠子,他内心的震撼简直到了极点。 甚至有了干脆反拜平安为师的冲动。 当然这冲动仅仅是一刹那。 他可是平安的师傅,任谁也不能抢走他的徒儿,以后还会是他的女婿,唯一的姑爷。 师徒俩一边盆里洗着手,一边轻言细语地说笑,殊不知一旁麻木站着的鲍文竹,心里有了一个决定,他要跟着平安少爷,一定要跟着平安少爷,当徒弟也行,当小厮也行。 对了,酒精好像最初就是平安少爷想出来的,老天,他比自己还小好几岁,这是怎样的天才? 当孙思成跟平安走出房门,陈家人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上至五十多岁的老太爷、老太太,下至陈家夫妻,还有另外好几个亲戚之类的人。 “大公子,我儿怎么样了?”陈老爷眼睛红肿,他扶着的娘子更是摇摇欲坠。 孙思成点头:“暂时手术很成功,人也没事,陈老爷,你看,这就是从你儿子身上切下的一小截肠,已经有了脓液,连腹腔都有了脓液,你家小少爷的确运气不错,我们哪怕晚上一日,后果就不堪设想。” 陈老爷小心翼翼问:“大公子,那我儿算是没事了吗?” “暂时确实是这样,但这一两日尤其是要注意,今晚你家派人守在医堂,夜里不能离人,我跟平安也留在这里,不然可不放心,等下我会仔细告诉你要注意的事项。” 陈夫人也回过了神,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大公子,我给您磕头了,谢谢您,也谢谢这位小少爷。” “快请起,不用这样,你们可以两个一起悄悄地进去看看他,立马就出来,人不能多了,晚上可以回家拿个躺椅过来,也请离病人远一点。 平安,要不你给他们发两套罩衫吧,口罩也发两个,不然怕感染了,你给他们说说注意事项吧。” 平安点点头,只是看着陈老爷,说了种种不能做的,比如不能喝水,不能吃饭等等等等。 陈夫人小声道:“我儿饿了怎么办?” 平安有意往重了说:“夫人,如果很快进食或者喝水,说不定刚缝合的肠子开裂,那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的。 等他排气,也就是放屁后,才可以少量的喝水,他今日用了麻药,应该也不知道饿,明日早上开始少量的用些稀粥,什么都不用放,这七八天连鸡蛋都不能用,就用些清淡的食物,还得少吃多餐,否则就是害他。” 陈老爷瞪了他娘子一眼:“你真是妇人之见,儿子好不容易救过来了,肯定要听大夫的话,小大夫,夜里说不定还要麻烦你跟大公子了。” “不麻烦,你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人,务必轻一点,一会醒来他伤口就会疼,到时候我跟师傅会给他针灸止疼,晚上他实在口渴,你们可以用干净的帕子沾水湿湿他的唇。” 平安不再管他们,看着已经出来,乖乖一旁站着的鲍文竹。 “你叫文竹吧?后堂还有空房间吧?晚上我跟师傅就住在这里,不过我们得先回客栈吃饭,你们先照顾一下。” 鲍文竹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这就把房间收拾一下。” 百草堂四间门面连在一起,后堂也不算小,但有一间做了库房,一间做了厅堂,他跟祖父祖母各一间,还有一个小灶房、小洗漱间,多余的也只是一间房了。 实在不行,他的就让出来。 孙思成已经在后堂跟鲍叔吹起他的徒弟来,简直把平安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鲍老掌柜老两口笑着听他说,老脸都乐成了花,什么时候看过他们的大公子这个样? 如意过来:“大公子,平安少爷问你可回客栈吃饭,他应该是饿着了。” 孙思成忙道:“不必,不必,你叫他过来,晚上就吃鲍婶烧的菜,如意,你跟青石把我们的医箱拿后面来,一起吃了就回客栈睡觉去。 260文竹跟着吧 平安见到了师傅一直称为家人的鲍家老两口,还得到了一小袋金珠子。 鲍老掌柜知道孙思成要去边境,絮絮叨叨了许久,最后恳请他收下他长孙鲍文竹,文竹武艺一般,他学医已经五六年,学的还成。 其实他心里最想的还是能当大公子的徒弟,但还是开不了口,孙儿虽然现在已经是良籍,但毕竟曾经是奴籍,他不能让人拿这事给大公子抹黑。 “鲍叔,文竹跟你后面不是挺好的吗?我老是在外面跑,哪里有在家舒服?” 鲍文竹“扑通”一声就双膝着地,一个头磕下去:“大公子,我想跟着您和平安少爷后面。” 鲍老掌柜昨晚被长孙求了又求,心知孩子是真心想跟着平安少爷身边。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有这么厉害的天赋,将来的成就也不会低。 自己的长孙是不错,但到底曾经是奴契,跟自己后面学徒,哪里有抱个大腿牢靠? “大公子,就让文竹跟着吧,能跟着您或者跟着平安少爷身边都行。” 孙思成此时当然看出来了,定是文竹昨日看到平安的本事 “好,起来吧。”孙思成看向平安,“平安,文竹今年十五岁,学医已经五六年,这孩子性格不错,你也知道师傅事情多,今后文竹就跟着你吧。” “是,师傅。” “起来吧。”平安扶起他。 “文竹见过平安少爷。”鲍文竹对他躬身一礼。 平安道:“文竹不必多礼,往后我们一起学习医术,相互帮助吧。” 文竹已经被放了契,其祖父和父亲又跟师父是这样的关系,今后就当二强一样对待吧。 平安想想打开医箱,拿一个鹿皮卷,里面是一把手术刀,是他医箱里的备份。 不过这样的手术工具,李铁匠后来给他们师徒打了不少,但一般都被平安留在府城,带着不方便,丢了不舍得。 “文竹,出门在外,我也没带啥好东西,这把手术刀很不错,就送给你吧。” 文竹大喜,双手接过来:“文竹谢过平安少爷。” 鲍家老两口这才从惊喜中醒过来,双双要给孙思成跪下,孙思成哪里肯,这是真正跟了祖父一辈子的人,这近这些年,因为考虑到离儿孙近点,他才让老两口到了这里。 可以说是从他一出生就日日带着他的人。 他心里知道鲍叔最想的可能还是他自己收文竹为徒。 可徒弟他真的不想收了,如无意外,平安应该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弟子了。 有了这样一个聪慧非常的徒弟在前,他已经没有再收徒弟的想法了。 “鲍叔,鲍婶,我们最多明日待一天,立马就得去云州,云州得办个酒精作坊,人这次我也带来了,文竹要不就暂时留下陪你们,回去我们再带上。” 文竹着急了:“大公子,我定是要跟着您和平安少爷去的。” 平安没吱声。 老掌柜道:“让他跟着,少年人到外面多闯闯好,我还指望他跟着您和平安少爷学医术呢,今日要不是你们来,陈少爷怕是九死一生了。” 孙思成翘起嘴角:“鲍叔,今日是平安主刀的,开刀这方面,我都不及他,他这方面的天赋特别强,下刀稳、准。” 平安红了脸:“师傅,哪里有这样夸徒弟的?我有今日的一点点本事,还不都是跟您学的?” 孙思成嘿嘿笑起来,眼里尽是宠溺:“师傅的确教你不少,但有些天赋是天生的,平安,日后好好带带你手下的人,一个好汉还三个帮。” “是,师傅。”平安很快吃好饭,让青石跟如意也回去歇歇,他自己又重新洗漱了一下,来时就带了换洗衣服。 文竹立马帮着平安打水,甚至想帮着洗衣,但平安不让,两人就着淡淡的月色,在小院里一边做事一边聊着天,相处也很是不错。 平安洗完衣,催文竹也去洗漱休息,他自己则去看看陈家少爷,今晚很是关键,别陈家人服侍不到,出了事就说不清楚了。 到了急救室,看陈家两口子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 他给陈少爷诊了诊,发现他已经要醒了。 “他很好,等下就会醒过来。” 两口子忙站起来,“多谢小公子。” 陈老爷又塞给他一个荷包,平安稍微推了推,还是收下了,人家家大业大,他也算是救了他们唯一的儿子,收个荷包也是行的。 说话间,陈少爷睁开了眼,嘴里喃喃自语:“我这是到阴间了吗?怎么还有些疼,不过好多了。” “轩儿,你可好些了?”陈老爷泪又下来了。 “轩儿,可还疼?”陈夫人泪一串一串往下掉。 陈轩看看自己身上覆着一块布,轻飘飘的,不是啥盖死人的东西,又顺着声音看了看爹娘:“爹娘,我没有死吗?我都好像看见了黑白无常了。” “呸,呸,尽说傻话,是大公子和他的徒弟救了你,就是百草堂的大公子,傍晚刚到咱们县,也是爹命里该有儿孙,老天爷可怜咱呢。” 陈夫人直点头,也直掉泪。 平安走到一边坐下,如无意外,一会这少年就得喊疼。 果然。 “爹、娘,我腹内又疼起来了。”他刚想用手摸,被平安止住了。 “陈少爷,万万不可用手摸,你刚刚做了阑尾切除手术。” 少年还是不错的,很听话地点点头:“什么是阑尾切除手术?可是我好疼。” 平安不慌不忙掀开覆着他身体的薄布,从一旁用药棉沾了酒精重新消毒皮肤,再从怀里掏出他的银针,不等陈家两口子反应过来。 他已经”刷刷刷“地连下九针,这就是孙家有名的镇疼九针。 “咦,真神奇,一下子怎么就不疼了。” 其实平安的银针多少浸了点麻药,很少的量,配上针灸,可以让伤者两个时辰不会疼,这样夜晚也就过去了。 平安浅笑:“陈少爷,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你这几日注意好,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再得这个病,我可以跟你保证。 我跟师傅把你腹内一小截坏了的肠子切除了,给你用了最好的伤药和最好的麻药,你的手术很成功,已经没有危险了。” 少年声音清亮,不徐不急,说出的保证把陈家两口子喜的什么似的。 “小公子,我儿一辈子都不会得这种病了?” 他大哥的死是他一辈子的疼,这种病真是要人命,还走的特别快。 “嗯,不会得这种病,但之前跟你们讲的,这些日子一定要严格注意,稍微不谨慎,哪怕手术再好,也是会出问题的。” 陈老爷连连摆手:“我们都记下了,小公子,回头我送给你跟你师傅一人一个最好的青玉摆件,你们是我儿的大恩人,也是我陈家的大恩人。” 陈太太也在一旁点头,不过这次没掉泪了。 261平安看傻了眼 陈轩第二日就喝上了稀粥,孙思成也留了手术后的菜谱给他。 孙思成上午看过他,就跟守在一边的陈家两口子说自己明日一大早就得动身的事。 把陈家两口子吓的脸都白了。 “大公子,求求您再留几日,我儿动了刀,肉上还缝了线,肠子都切了一截,你们不在,我们怎么能放心?” 陈夫人更是哭出了声。 孙思成皱眉:“不瞒你们,我这次是要去边境,去边境之前还要去云州待几日,这里实在没时间留了。” 陈老爷眼一转,心里有了主意:“大公子,您看这样,你们今日、明日留两日,后天我儿应该好多了,我们就用家中最好的马车,官路上基本是平稳的,我们夫妻带着儿子跟您去云州,您看这样如何?” 平安一听,这不就跟当年的白家轩一样吗?还两个人都有轩字,只是不知道那个白家轩现在如何了,听说去了国子监读书,今年也有十五六岁,秀才应该是考上了,乡试就不知道会不会参加了。 已经六月下旬,十月初乡试,但愿先生能考个好名次吧。 孙思成无奈地摇头:“陈老爷,你真是让我为难了,好吧,我就多歇一日,其实陈少爷留在百草堂也是可以的,如今手术已成,只是术后治疗罢了。” 两口子见孙思成已经同意,只是笑,再也没多说。 的确是很精明的一个人,平安心里如是想。 “大公子,平安少爷,下午让老掌柜看着轩儿,我陪你们去我家作坊挑些满意的摆件。” 孙思成道:“那如何好意思,回头有时间我自己带徒弟上铺子买就是了。” 陈老爷摇头:“大公子怎么这样想,你救了我陈家唯一的根,我家又是开青玉矿的,不过就是几块石头罢了,玉匠也是家里的,可不能跟我客气。” 陈夫人也说:“我家老爷说的是,本就是自家的东西,没花什么,我儿才是陈家最重要的宝,再说了,原先不知道,这两年用边边角角制了许多玉簪什么的,也很是好看,多带些回去送人也是好的。” 平安睁大了眼,他本也想到了这些,陈家的确做生意有方。 陈轩注意到了平安亮晶晶的眼,他也笑了:“平安,我叫你平安行吧,我今年十五岁,应该比你大几岁,跟我爹多挑一些,别客气,我家玉矿是这里最好的。” 平安也笑了,陈家两口子更是笑出了声,儿子欢喜最重要,还没见过儿子如此喜欢一个少年。 平安也就点点头:“那我就不推辞了,多谢陈老爷、陈夫人,也谢过陈轩,叫我平安挺好的。” 陈轩笑了:”我读书不怎么好,但我雕玉手艺不错,回头帮你雕个好的。” 平安唇角高扬,心情也很不错,雕东西他是学过的,但前世是用机器,手工是不行的。 “那你很厉害了,回头我给你画两个样子。”这两年跟先生学了画,虽然不算好,在他这个年纪还是不错的,画个样子是很容易了。 孙思成吹起来:“我家平安读书很好的,县试、府试可都是头名,这次跟我出来,他先生气的要死。” 陈家两口子双眼冒着羡慕的光:“这么厉害?老天,银针用的已经很厉害了,想不到读书也这么厉害,平安少爷,可得帮我多劝劝我家轩儿,让他读书也用功些。” 陈轩有些红脸,平安则是无语,师傅这个时候就不必捧徒弟了吧。 一旁的陈夫人道:“老爷,我们轩儿读书也是好的,去年就是童生了。” 孙思成笑道:“的确是不错的,这样,我给陈轩再扎针止疼,明日疼就会好许多,等下再给他吃点东西,切记少吃多餐。” 他刚拿出银针,陈轩道:“大公子,就让平安来吧,他扎针也很好。” 孙思成巴不得如此,平安多练练最好。 平安笑着接过针,在消毒皮肤之后,很快熟练地下了九针,手法老道,连孙思成都不得不感叹,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奇人,这针下的简直不比他逊色。 “这样,我跟我徒弟回客栈一趟,这里你们家人还得看着,我会让老掌柜多注意这边,有事尽管叫我,午后我会过来看看。” 陈老爷连连点头:“好的,好的,你们尽管去忙,午后我在这里等你们,下午我们去作坊看看。” 小武、何进在医堂大厅等着。 出了医堂,孙思成对平安笑:“下午你可以多挑一些小件,大件也可以挑一两个,陈家矿的确是这里最好的,作坊也是最红火的,家大业大护卫也多,能人也多,很成功的生意人。 只可惜他夫人生产时坏了身子,不能再生了,其他小妾又怎么也生不了儿子,早年还生了六个女儿,听说这些年一个都生不了了。” 平安立马想到了是不是陈夫人给她相公下了什么什么。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人家的家事关他什么事。 半下午,陈家的作坊里,不,准确地是在展厅里,一件又一件精美的青玉摆件让平安张大了嘴。 让他吃惊的不是样式有多好,可以说跟现代许多精致的样式不能比,让他惊讶的是青玉的玉质,绝不是师傅口中的青石。 说是青色,其实是大部分都是淡淡的青色,有些则是月白色夹着一些青,仿佛画一样美。 “平安少爷,看着很美是不是?青玉是和田玉的一种,但没有和田玉值钱, 我家的矿好,玉色淡青,有些人家的矿则黑青色,那更不值钱了,只能做些粗糙的东西。 大公子、平安少爷,你们尽管挑自己喜欢的,我送的起。” 陈富贵对儿子的救命恩人是舍得的,更何况他还揣着跟大公子交好的心理,大公子攀不上,平安少爷现在就能看出是人中龙凤了,假以时日那也是不得了,自家的轩儿如果能跟他交朋友,那也是大大的好。 他家有足够多的钱,不想捞其他好处,只希望将来有一日,自家人如果身体不好时,能得对方相救一场,毕竟人吃五谷杂粮,哪里能不生病? 孙思成跟平安一人挑了一件好的,陈富贵又给他们塞了不少青玉首饰,这些都是质量很好的边角料制的,看上去很是精美,戴着不比和田玉差多少。 262到云州了 两日后,陈家三口带着护卫跟孙思成一行人一起动身了。 鲍家老两口尽管很不舍得,还是让文竹跟着一起走了,平安车里被两个老人塞满了各种吃食,许多是干货,吃上几个月也不会坏的。 路过青石镇已经是半下午,考虑到陈轩不宜过累,孙思成也就没想赶到下一个镇,明天是肯定能到云州府的,不过早一点或者晚一点而已。 陈家在青石镇有大宅子,他们祖祖辈辈本就是这里的人,陈老爷是一定要他们都去陈家住,保证能住得下。 孙思成也没推辞,这个镇的客栈不怎么样,陈家三代前就是大户,家里肯定不会差。 进了陈家老宅,平安才知道陈家有多大,五进的大宅子,很宽敞也很朴实,同时又应有尽有,很是舒服。 这才是真正的生意人,从没有因为挣了些钱就飘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孙思成的人全部安排在二进院,唯孙思成和平安住在三进院,因为这是陈轩一个人的院子,这样住刚好也方便给陈轩治疗。 陈轩把自己的收藏挑了两件,非得送给平安,平安哪里肯要。 好的青玉也是很值钱的,无缘无故如何能收人许多,如此岂不成了贪得无厌之辈了? 平安也这样说了。 陈轩想笑又不敢笑,一笑出声小腹就痛:“放铺子里卖才能说价,对我来说,这些是自家山上的矿,雕刻也是自家师傅雕的,从头到尾没花过银,为什么非往钱上说呢?” 孙思成已经有意抬举自己弟子,跟陈家三口聊天也是竭尽所能表扬平安,甚至这次陈轩手术动刀平安也挑了大头。 甭管陈老爷信不信,陈轩是信了,他就是觉得这个比他小三岁的少年,实在聪明的不像话。 他没他爹想的多,只是单纯地就想对平安好,他父母当然乐见其成,还有什么比儿子交好一个未来的名医更让人高兴的呢? 这次儿子生病,已经把两口子三魂吓掉了一半。 平安见实在推脱不了,只能收了,但也不会白拿人家的东西。 当晚就在房中铺开纸张,认真画了两个摆件的样式,采纳了现代的元素,又揉合了古代的审美,他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咦,我家平安还有这个本事,师傅看看。” “平安,这两种师傅都喜欢,要不就送给师傅吧。” 平安笑:“咱们自己又不会雕,喜欢不也是让人家雕刻?” 孙思成点点他的额:“你懂什么呀,现在的玉匠也得有讲究,人家的样式不可能自己随便用,可以告到他完蛋的。” “那行,师傅喜欢就拿着,我重新画两个图给人家。” 平安费了一个时辰,又画了两个图,孙思成还是很喜欢,无奈只能从中挑了两张自己最喜欢的留着,他没打算现在用,青玉到底没有和田玉好看。 第二日临行之前,平安把两张图送给了陈轩。 陈轩从没有看过这样的风格,越看越喜欢,连陈老爷都赞不绝口,但也不好当着大公子的面让人家徒弟画图卖给他陈家。 要知道百草堂在大周的影响力,都是高山仰止的存在,一点点财力算什么,百草堂难道没银子? 进云州城的当晚,天空首次下了一场大雨,鲍百川咧着大嘴直说大公子带来了好运。 孙思成心里是得意的,但嘴上忙让他不要瞎说。 鲍柏川兄弟比明万里更早在他身边,只是北境这一片需要自己贴心的人,十多年前,他就把百川兄弟放在了这边,管这几个州府的医堂、药庄,还有一个大药谷。 前几年的战争,他撤了幽州的一些产业,如今看来还是对的。 马氏精明能干,本是他母亲的贴身丫头,六七岁被他母亲买下就一直留在身边,待遇比别的丫头都好,如今看主子来了,还带了她儿子在身边,简直是喜极而泣。 他们夫妻盼了好些天,如今才盼来了主子,当晚自是拿出许多早早备下的好吃的食物来招待。 孙思成对这些很是受用,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平安这才想起,两年前他是把自己的一成红利送给先生和方霄兄弟、何进他们,师傅又加上了鲍家兄弟。 只不过先生跟明叔占的份量比其他人大了不少。 他那时候哪里知道鲍家兄弟是什么人。 原来跟明叔他们一样,是他最能干的手下之一。 师傅在用人这方面还是值得他学的,严的时候相当严,松的时候跟兄弟没啥区别,一张一弛,的确是用人之道。 “百川,我让你准备的羊,可准备了?” 鲍百川点点头:“大公子,都准备好了,羊准备了十五头,作坊业准备好了,就在城外的药庄里,围墙全部都起好了,机子前两日也到了,镖局在途中遇上了一点小事,所幸没出人命。” “百川,我们这次在途中也险些出了事。” 孙思成把双峰山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百川,但这件事没告诉老掌柜,不然俩老的得吓死。 鲍百川两口子吓出了一身冷汗:“得亏了平安少爷,大公子,要是我爹知道了,肯定得不顾身份去骂你,你身为孙家的嫡子长孙,怎么能随便出门呢? 云州早已经有消息传来,这些日子外族不顾一切跟我大周军营打,疯了一样,不光是蒙族,还有临近两个小族,人家已经伙在了一起,黄大将军这次不容易啊。 大公子,既然您已经过了明路,这次不能不去,那我就陪您一道去吧。 您可记得您少年时候,天光寺的老方丈算您一生有两次大劫,二十岁之前一次,的确应验了,又算得您三十出头一次,我要是没记错,您今年刚好是三十有一了吧?” 平安大惊,这才想起四月份在天光寺,老方丈的确让他一定得阻止师傅去危险的对方,千万不能让他落单。 当时自己觉得有些玄,也没太在意,如今想想一切皆是可能的。 一旁的明万里、何进听到这事都急了,他们忘记了这件事,不然一定会拦着主子不要过来。 孙思成看平安和万里、何进都很担心,忙解释道:“的确有这件事,可双峰山的事不是很危险吗?这劫不用说已经过去了。” 263着实不容易 孙思成在云州是有自己的宅子的,早已经被马氏带人清理的干干净净,鲍家的宅子离这不过隔了两条街,过来还是很近的。 孙思成这边没特地养闲人,烧水这些杂事都让带来的人自己做。 歇了一晚,第二日吃过早饭,明万里、何进就带着人去了作坊,这次带了三台机器,架机子跟酿酒就同时进行。 如此,带来的人一大半都在这边忙。 平安跟着师傅给陈轩换过药,嘱咐了几句,就马不停蹄地回到城外的庄子宰羊,作坊也在这里。 二强、方武、林峰、小虎负责杀羊,平安跟师傅,还有青石、吴钧、如意、文竹负责清洗羊肠。 羊肠清洗干净是不容易的,首先要去除脂肪和其他组织,然后取最里层的黏膜。 黏膜得用柴灰搓洗干净,不能有一点点异味和杂质,最后才能烟熏处理,防止腐烂或者生虫。 处理好的黏膜,需要平铺在平整的地方,这时候用最锋利的刀将它一条条分割开来,分割后的还不能动,得人工小心地打磨均匀。 要是你认为这时候就成了,那就大错特错,打磨好的肠线绕好,再进行消毒处理。 如此之后再晾干的羊肠线,一根根收好放进密封的盒子保存,什么时候用,需要多少就拿出多少泡上,捻的越细越好用,不用担心没韧性,韧性好着呢。 但这样的事得有十二分的耐心,一日下来,一个个腰酸背痛,平安是这些人中的主力,更是累到手臂都抬不起来。 制羊肠线着实是不容易啊。 十五头羊制的羊肠线很是不少,孙思成分了一半给平安,剩下的全部收进了医箱,得来太不容易了。 这次平安吃了不少苦,谁让他能者多劳呢? 孙思成留下一只羊晚上吃,剩下的全部让如意带人烟熏好,一只让百川带回家,其余的放进地窖,等天气不热了,再带到驻地慢慢吃。 六日后,第一批白酒已经在酿,蒸馏机器全部安装好,试过了没问题,正用买来的白酒生产酒精。 孙思成准备三日后等一批酒精入瓶,就准备动身去北境,酒精和一些药材刚好做给大将军的见面礼。 京城。 大理寺卿钱大人收到庆州知府马不停蹄送来的告急书,打开一开,立马召集一些人商量。 原来庆州知府将孙思成抓的人带回去审,九家村民根本不知道其他隐情,再怎么审也问不出什么,而抓来的十五人,还没有到府衙,就集体自尽了,后来才发现毒药就藏在牙里,可谓是防不胜防。 知府没办法,只好亲自带人在山上找通道,谁知怎么找也找不到,又怕耽误了时间坏了事,这才迫不及待上书求助。 张瑾平也是麻了。 思成这是怎么啦?一个接一个的事,这次更是危险,差一点连他大外甥的命都丢了。 但他也不能说人家就不该去军营,国难当头,思成又是难得的名医,还是大周很难有的外伤大夫,他一人就能抵好好几个军医,去了不用说能救更多的人。 就是他,下个月也要押送粮草去边城了。 钱大人把事情一布置,得派人去庆州继续找通道,那么多外族人是怎么到双峰山附近的,又准备怎么把一百多号大夫带回去,没有通道谁会信? 这条通道一日找不到,所有人一日都会担惊受怕,万一外族大军直接经过通道打下庆州,继而迅猛地占领别的州府,到时候该怎么办? 知府上书道最初就是孙思成的徒弟平安发现的,人也是他带人抓的,这孩子是要上天吗? 钱大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本来张瑾平去很适合,但前两日军部刚外借他去押送粮草。 “你们说说,谁带人去庆州,这事很重要,我等下就去军部找到吴尚书,跟他一起去见皇上。” 最后选来选去,还是选了去年刑部调来的王侍郎,人家底子硬,爹是忠勇侯爷,自己是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出身。 真是事情完成不好,皇上还得给候爷一些面子,毕竟忠勇侯是自己从小的陪读,现在还镇守着大西北。 安排好去庆州的人,钱大人两脚不沾灰地去找了吴尚书,事情一说,这还得了,两人一商量,此事关系甚大,真正刻不容缓,当即就去了宫里求圣上面见。 张瑾平下午没回家,直接就去了妹妹家,这事得告诉一下妹夫,过几日自己就要动身去边城,看看他们可有什么要带给大外甥的。 至于孙家,也还是要去一趟,说不定思成娘子也有东西要带。 常春风下了值正往家赶,刚到家门口,就遇上大舅兄。 “大哥,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张瑾平点点头:“可不是有事,走,进去说。” 等张瑾平把事情一说,常春风两口子都傻了,大公子这是带孩子干什么了?比刑部抓人还猛啊,平安也是,小小年纪逞什么能?还半夜带属下抓人,真是能耐了。 张瑾平道:“妹妹,我被军部借去押送粮草给边城,还有五六日就要动身,你多准备些吃的,边城冬日冷,这次去的大夫定的是一年后回,年底是回不来的。” 张瑾玉点点头:“我知道,明日我就让人去准备,多做些肉干带着,夏日也可以多吃一阵,现在已经有人把羊奶煮成干奶粉装坛,开水一冲就能喝,孩子喝最好,平安正长个呢。” 常春风忙说:“这个好,这个你多备些,大哥,你见了大公子,得多说说他,千万不能让平安再冒险,我可只有这一个儿子。” 说完这话,他又感觉不对,果然娘子脸色有些变,”不管我以后有多少儿子,平安都不能有危险,自从知道他去边城,我就一直睡不好,梦里总是见他血肉模糊的样子。” “妹夫,我看你还是抽空跟瑾玉一起去寒山寺拜拜,多烧点香。” 张瑾玉点头道:“我正有这个意思,相公,等你旬休我们就一起去吧,跟菩萨求一个护身符,让哥哥带个给平安可好?” “也好,给平安准备东西的事就麻烦娘子了。” 常春风也想通了,儿子已经去了边城,想再多都无用,没必要让家里人都不开心。 264轻松一下 平安看着离庄子不远处的山林,难得地郁郁葱葱。 “文竹,可知道那是什么山?” 文竹道:“这个我还真知道,那山别看不高,但长,听说直通幽州,具体是不是,我们这些人都没去过,当地人又叫那山是不过岗,也就是说,到了最高的地方就不要往前走了,山林过长也是很危险的,说不定有大家伙。” 平安有点心痒痒,这样的山,应该最适合打猎了,比较平坦,但又山林茂密,说不定还能采到好药。 二强、方武几个也心痒痒,不住地对着平安挤眉弄眼。 二强道:“平安,大公子说三日后就去边城了,你跟大公子说说,我们明日去那山打点猎怎么样?我看跟药谷有些像。” 方武、小虎也眼巴巴地看着。 平安点点头:“我去问问师傅,行的话明日就去山上转转,但你们得答应千万不能瞎跑,当地人称不过岗,也不是瞎说的。” 几个人忙点头,那么大一片山,为什么要过岗? 孙思成正在作坊附近转,酿酒的地方还是小了点,这里有空地,还是能加盖一大间的。 边城寒冷,他是准备跟平安做些烈酒生意的,人活着就得有钱,没钱缩手缩脚的,都没什么生活质量。 这个生活质量一词还是平安说出来的,仔细一想,比喻还真恰当。 “师傅,我跟您商量一件事。” “何事?这么慎重?” “是这样的,我想明日带二强他们放松一下,去对面那山转转,看能不能打些猎,顺便采些药。” 孙思成看看远方的山林,好像并不高,不是什么崇山峻岭。 “也好,明日我们一起去吧,万里、何进也带上,至于采药,这两日才下了一些雨,之前两年都很干,怕是没什么药材给你采。” “师傅,我不是说了是顺遍吗?文竹说那山又名不过岗,意思是山体太长,直通幽州,上山打猎的人到了最高处就不能往前走了,否则说不定就有大野物。” 孙思成笑起来:“不过岗,这名字还真有趣,明日一早动身,你看看带哪些人,不想去的就在家歇着,逛街也行。” 平安算算,自己这次带了十二个人,元清、小山、还有小晨兄弟就不去了,他们几个功夫都不行,尤其是小晨兄弟俩,青石、吴钧得问问本人,他俩自保是行的。 文竹医术不错,功夫不怎么样,师傅应该是不带的。 山上打猎,说不定就遇上大家伙,还是小心点好。 如此一想,平安立马就去找人,孙思成也被带起了兴趣,自己的十个人他打算全部带着。 晚餐时,他跟大家伙一说,万里、何进都是愿意的,他们这些人打猎打惯了,忙了这些日子,都巴不得放松一下。 鲍百川也想去,奈何他事情多的打疙瘩,一个人恨不能分成两个人用。 本是准备结束一些产业,包括田庄,可最近连下了两场雨,他又想留着了,这么多人,粮食价钱这么高,还是多种些好。 至于战争,打就打呗,还真能打到云州来?不可能的,黄大将军镇守北境这么多年,岂是小族想打就能打进来的? 已经七月初,八月份就能种一批萝卜白菜,其他是种不了。 天不亮,厨子就做好了早餐,又蒸了两大锅馒头,厨子是鲍百川临时从庄上调来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青石跟吴钧都愿意去,他们现在的功夫还可以,主要也想采些药,所以平安这边带自己九个人,师傅那边十一个,二十个人打猎已经很不少了。 山上不方便藏马车,这年月说不定就丢了,鲍百川亲自跟几个人赶车送他们至山脚,傍晚再到山脚来接他们。 “怎么这么多小道?”平安皱着眉。 鲍百川笑:“的确是,这山三面都有上山的道,只北面山体悠长,这样的山体天下都是少有的,大公子,你们还是安全为上,最好是到山腰即可,山岗是无论如何都不要过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带人回去吧,下午让文竹、小晨他们赶车来也是行的。” 文竹到底是没带,不过他也没想着去,自己的功夫平平,弓箭也不行,上山还会拖累他们,不过大公子已经说好,以后就让何叔或者小武教他功夫。 上山何进走在最前面,他后面主要是跟着平安这队人,明万里后面主要是跟着孙思成他们,两队人马昨晚就商量好了,一人一队,上山后可以分开,但不能距离太远,有事就发信号。 信号还是平安去年鼓捣出来的,主要是仿照烟花,里面多加了一些东西,白日也能看清楚,还有响声,但距离不能太远。 同一座山上打猎、采药是适合的。 平安吩咐他的每一个人,身上都绑两个布袋,另外背一个采药篓,因为下山不一定是原路返回,所以任何时候见到有用的药材都采下,实在普通的就算了。 孙思成看着很快消失不见的徒弟,多少还有些不安,此山远看很坦,只有到了山上才知道,林子还是深的很。 “大公子,平安少爷他们没事的,个个功夫都好着呢,二强几个踏雪都练的不错。”明万里微笑道。 “走吧,孩子嘛,离开总是担心的,万里,说好午时在山岗聚是吧?” “是的,因为是不过岗嘛,聚了之后咱们就下山,应该半下午就能到山脚下,那时候文竹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咱们今日主要是放松一下,没打算打多少猎。” 二强刚上山一会就打到了一只野兔,就是有些瘦骨嶙峋,但也让二强满意的不行,红烧起来也是不少的,即使伙食很不错了,他还是馋肉馋的很,方武说他上辈子肯定是个猪。 “何叔,你带二强他们主要打猎,我跟青石他们着重采药,不一定要时时刻刻在一起,这里山不高,我们自己也会功夫,没事的。” 何进点头:“那好,我们不能离远了,尽可能相互能听到响声。” 十个人老是绑在一起,一上午是难打到东西的。 林峰坚持要跟在平安身后,众人已经习惯他这样了,跟着也好,毕竟林峰的功夫很好,几个差不多大的,他算是最好的那个。 平安看看自己身边的人,林峰、青石、吴钧还有小武,小武是孙思成特地吩咐的,让他决不能离开小主子远了。 “咱们五个人,小武跟林峰可以在附近打打猎,在叫一声就能听见的地方就行。” 小武想想如此也可以,几歇功夫就能赶到,出不了事的。 265不过岗山 即使干旱,林子里还是能找到不少的药,偶尔还能摘一些成熟的果子。 小武、林峰隔半个时辰就有意地往主子身边靠近,看见几个人都好好的才放心找猎物。 平安上山没背弓箭,但他带了手弩,这手弩是他去年鼓捣出来的,也是李铁匠打制出来的,因为材料要求好,到现在他的人才做到人手一个,携带方便,只有大弓的一小半,爆发力也很不错,当然,远程射击不能跟真正的弓箭比。 他还画出了臂弩,那更小,是绑在手臂上的,衣袖盖着根本就看不见,但李师傅暂时还没有时间做,不过也不着急。 他师傅这次把图纸全部带上了,说军部的人到了边城就让人带回去,有用就更好,毕竟是武器,过了明路好一些。 “平安少爷,您看。”青石跟吴钧抬着一个小狍子,兴冲冲地过来。 “哇,你们俩还打了这个好东西,厉害,之前在药谷吃过好几次,就是比其他野物好吃。” 吴钧猛点头:“平安少爷说的是,我最喜欢吃这东西的肉,三十斤是有的,我跟青石去放好。” 平安道:“尽可能挂高点。” 他们这队走的是左边山,师傅他们走的是右边山,刚才跟何进他们已经说好,打到的猎物或者其他东西,不可能一直背着,就尽量放在山腰靠中那几棵最大最高的树上,安全又方便找。 “青石,把这个也带过去。”这是他刚挖的野山药,满满一布袋,三四十斤是有的。 野山药在古代也很值钱的,可以入药,也可做药膳。 青石道:“平安少爷,我们刚猎袍子的地方也看见山药藤,一会我们也去挖出来,别说这个山上还有不少好东西,附近的人都不来找吗?” 平安笑:“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们有功夫呀?粗粗估计,我们上山已经有一个半时辰,再有一个时辰应该都到岗上了,山脚下可没有好东西。” 吴钧在一边笑:“平安少爷说的是,刚上山树叶都是枯的,现在就好多了,我还把水囊灌满了山泉,平安少爷,您可要灌?” 平安摇摇头:“你们快去,咱们还往上走,到了岗上看看,不过岗山顶到底是啥样。” 云州府城距离幽州不过四日的车程,人步行就是十几天,他很好奇什么样的山竟然能连着幽州,要知道,幽州实际上就是边城,幽州的最北就是边境线了。 不一会,林峰跟小武叶走了过来,两人竟然抬着一只黄山羊,这种山羊肉最是好吃,不怎么膻。 “厉害,你们俩也厉害,刚刚青石跟吴钧还打了一个袍子,刚放那边去了,你们赶紧也放树上去,一会何叔他们过来,怕都不一定比咱们打的多。” 小武、林峰乐起来,今日运气还是不错的。 “小武,我们一会往岗上走,说好跟师傅他们也在岗上聚。” 话音刚落,山左边就传来了二强的声音,不大一会,几个人就出现在面前,每个人身上都挂了两三个小猎物,还真没有像样的。 看见没来得及放猎物的小武、林峰,二强几个是一阵羡慕嫉妒恨,全心全意打猎的,竟然没有采药的猎物好。 何进也笑的直摇头:”二强,别耽误了,把身上东西全部集中在一个背篓里,跟小武他们一起去放树上,我们再往岗上走,不能让大公子他们等久了。” 一刻钟后,十个人还是分成两小队往山岗上走,平安还是走左边,左边山体较低点,地上湿气重点,相对应药材也多一点。 平安渐渐的走进一片低凹处,意外地找到不少木耳,林峰紧跟其后,越接近山岗,他跟小武师傅也就不准备特地找猎物了,遇上了就打,没遇上也无所谓,保护主子要紧。 “林峰,那边还有,这种枯树最喜欢长木耳,可惜” 林峰以为他说可惜不能带庄上,就说鲍叔这边庄子里也有。 平安笑笑没解释,解释了林峰也不懂,他是可惜自己胎穿一趟,除了带有前世的记忆,什么金手指都没有,如果有一个小小的储物空间都是好的。 不过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有了储物空间,他可能又想着怎么不是生长空间。 还是别想了。 “林峰,你看。”平安一手指着一只大黄羊,“你看是不是跟你们刚打的是一起的?” 林峰压低声音:“是很像,但比我跟小武师傅打的还大,我叫小武师傅过来。” 平安示意他快去,他没把握跟林峰猎到这东西。 黄羊肉质鲜美,怎样烧都好吃,但跑起来够快,不是很好猎。 很快,小武带着青石、吴钧都来了,几个人轻声商量了一下,只能分散开包围着打,打下这个,他们今日的猎物也就够了。 平安跟林峰去堵黄羊的退路,小武带青石、吴钧在这边迎面猎,就是三个人,也得分开一点,不然怕挡不住,一箭不中就可能跑了。 平安跟林峰绕了一个不小的弯,才堪堪堵了黄羊的后路,谁知道小武一箭只射到黄羊的皮肉,并没有中要害,黄羊一个调头就朝平安冲过来。 平安本能地一让,黄羊的弹跳力相当好,很快就冲了过去。 林峰吓了一大跳,还好,主子让开了,黄羊不是凶兽,但猛地冲过来的力也是很大的。 平安来不及跟林峰说话,打猎的兴趣也起来了,朝着黄羊就追了过去,黄羊身上还插着一根箭呢。 这一片林子不算深,他动用了点轻功,很快就接近了黄羊,后面的几个人也都追了上来。 “噗、噗。”平安举着手弩连着射了两箭,箭箭入肉,黄羊“哶哶”惨叫几声,终于倒在几十米外的地方。 平安乐起来,朝着猎物就走过去,然而他乐极生悲了,一下子掉进了一个深坑里。 266这不对劲 “平安少爷。”林峰慌忙冲过去,紧跟着也掉下去。 小武三个也很快跑过来,注意到洞口不大:“平安少爷、林峰,你们别急,我拉你们上来。” 平安此刻已经发觉不对劲了:“林峰,我在这里等着,你快过去跟小武说,让他别出声,就让他一个人下来,青石、吴钧在上面躲好了。” 林峰皱紧眉,这不是个一般的坑,分明是人挖出来的,时间应该也不算太长,坑道往前一丈多路就转了个方向,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是什么,但暂时应该是没有人。 一会功夫,林峰跟小武就过来了。 “他们俩可藏好了?” 小武道:“我让他们俩悄悄地去找何叔了。” 平安蹲下来仔细看着:“小武,你看,这道挖的时间并不长,只是人为什么在这里挖道,我追黄羊跑偏了,这里离山岗应该更远了点,这样,我们慢慢的过去看看。” 他心里想了许多,但又感觉自己想错了,这里离幽州边境太远,就是挖上十里又如何? 三个人轻手轻脚往前走,小武走在最前面,一丈多远转了一个弯,又行了一丈多路,竟然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地窖,里面空空的,但明显有多人的脚印。 平安仔细查了查,难道是大财主藏家财?可惜不是,就是普普通通的大地窖,还担空了一大块,似乎是要放些什么。 地窖一头又跟前面一样,一丈多远的小道连着地面一个出口,出口处就是简简单单用些枯枝拦着。 三个人到了地面,根本没见任何不异常,没有人影,没有声音。 平安小心翼翼地朝北走,他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深山里好好的挖这些干什么? 藏粮食也不应该呀,如此费太多的气力了,那不是傻吗? 半里路的地方,平安又发现第二个一模一样的地窖。 这就不正常了。 “林峰,你悄悄地回去跟何叔他们会合,不然他们发现我们不在会急的,千万不要大声,我怕这里有大事,再往前探探,你们不必跟过来,人多容易被发现,你别担心,我跟小武的轻功都是最好的,又带了药。” 林峰知道如此安排最好,等下何叔没看见人,确实是会着急的,大声喊显然是不能的。 傻子都知道这是有问题的了。 林峰走后。 平安低声道:“我们再往前找,万一这是外族人跟云州人里应外合搞的鬼,云州就危险了,你可记得当日在双峰山附近的十五人?会不会他们根本就不是从南山来的,而是从村后山转到南山,连村里人都不知道?” “如此他们很可能本是准备把那批人通过马车、骡车赶到云州,不用进云州城,趁黑摸上这片山,就是这里离边境还很远,到了这里又怎么样呢?” “平安少爷,云州到幽州是环着山道走,越往北山越多,绕来绕去路就远了,车程就是四日,但如果直着走,那就少了大半都不止了。” 平安沉下小脸:“如此可能真是两边勾结了,我们再往前探。” 小武的心也沉了下来,如此真的,那云州就危险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往前挖了多少这样的地窖。 平安跟小武又往北向找,果然又发现了好几个这样的地窖,只是这些已经不是空的了,里面竟然放了一些粮食还有锄头。 小武打开一袋粮食,只是普通的碎米,木棍担得高高的,明显是为了防止霉变。 每找到一个地窖,平安就做一个别人不容易发觉的记号。 两人已经找了八个了,也就是说他们又往前赶了六七里山路。 刚找到第十个时,两人明显能听到前面挖地的声音,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平安、小武更是轻手轻脚,走到拐弯处,只听一个人道:“你们别问那么多,知晓多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咱们大人也是无奈,两个儿子都被抓了,总不能断了香火?大人关了你们的家人更是无奈,将心比心他也不愿意如此做,可有什么办法呢? 咱们现在两日挖三个,才勉强能在八月底打通整条路的,对方应该不比我们慢。 伍管事,为什么我们这边挖,那边也挖,连通了对大周可没有好处。”一个明显苍老点的声音道。 “我说吴老头,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想想你的儿子你的孙子。 大人可是说了,事情一成,立马让你们去乡下庄子度余生,老实说,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乡下庄子只要人不懒就有活路,大周如何,跟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真是吃了萝卜淡操心。” …… 平安轻手轻脚往外走,这些人不能药倒,更不能抓,这样会打草惊蛇的。 好家伙,还真有人跟蒙族勾连上了,只因为对方抓了他两个儿子。 小武跟着小主子慢慢退到地窖口,出了地窖口,两人又把出口处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走了一段路,两人这才快速跑起来,一跑就是七八里路。 “平安。”师父也来了,所有人都过来了。 “师傅,现在不能多说,咱们赶紧下山,这一路的印子还得清理了。” 何进忙点头:“这个我们来。” 带着猎物下了山,太阳已经西沉,半下午是有了,约好的地方,汪全、小晨还有文竹三人赶着骡车等在那。 平安让林峰找来一些枯树枝,每辆车后都挂了一些,枝桠拖在地上。 孙思成满心的疑问,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事的地方。 汪全这些天一直在作坊忙忙碌碌,今日作坊清闲了,他也就出来接接大公子跟平安他们。 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平安少爷要在三辆车后面挂了好几个大树枝。 后来车辆一动,树枝拖起来,他有些明白了,平安少爷这是为了不让人知道车来过,至于为什么,这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事。 跟着大公子、平安这些日子,他心里很快乐,是往常跟着爹和叔叔们迁葬所不能带来的。 如果可以,等从边境回来,他还是想跟在大公子和平安少爷身后,做什么都行。 267吓出一身冷汗 进了庄子,何进立马关上了庄门,并吩咐门房不要随便放人进来,如果有人问,就说庄上的确有人在附近山脚下打猎玩着。 门房当然答应。 孙思成来不及洗漱,忙带着万里、何进、平安三人进了书房,又让人找来鲍百川。 小武、林峰则守在书房门口。 “平安,你说说看,到底在山上发现了什么?” 平安长吸一口气,又喝了一口水,这才不紧不慢说起来。 等他说了全部的经过,书房里的人都惊住了,何进也只是听青石说平安少爷发现了两个地窖,却没料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万里的声音都颤抖了:“大公子,这些人的主子是叛国,如果真打通了这条道,我们这个药庄可能就首当其冲,成人家最初的落脚点。” 鲍百川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此他跟娘子、小儿子还有所有的庄户都活不了,云州所有的人都怕难逃一劫。 “师傅,那个管事我听人叫他伍管事,就是不知道他是自己原来的姓,还是跟他主子姓,还有他主子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年纪大点的仆人叫吴老头,其他就没有特别有用的线了。” 孙思成沉默许久:“看来庆州那边的通道是假的,真正的还在这边,明日我带平安去报官。” 万里愁道:“这个知府是不是好的?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几个人都看着孙思成。 孙思成笑了笑:“不会,这个知府姓徐,我跟他认识,他父母都在京城,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他长子还在国子监读书,次子好像还小,都在京城,不会是他。 百川,今日的事不能透出去,你娘子都不能说,这两日庄门紧闭,尽可能不出去,防止被人知晓狗急跳墙。” 鲍百川点头。 万里道:“今日上山的人我都会打招呼,大公子放心。” 这一晚,孙思成彻夜难眠,双峰山平安发现外族人搞鬼,这次又意外掉入地窖口,此乃天意矣。 他看看一旁的小徒弟,少年安安静静的躺着,因为明日见官,夜里他用药水净了脸,蜡烛火朦朦胧胧的光中,小脸白皙,精致的不像话。 平安怕是上辈子做了太多的好事,这辈子才会有这样的气运,同一件事,一个在庆州,一个在云州,竟然都是被他发现了。 此乃天大的功劳,现在战事吃紧,等以后朝廷应该会奖赏他的。 孙思成突然又想到了阿妩,阿妩还不知道他爹已经给她定了人,面前的平安也不知道,十二岁的人,不算小了,哪日他得抽空跟他通通气,不然如果以后京城有人找常春风提亲,那他这个女婿就被人截胡了。 …… 平安一夜好睡,他现在的睡眠都不错,早睡早起,昨晚因为上山吃了苦,每晚一个时辰雷打不动的读书都停了。 吉祥一早就带着大公子的信去衙门,这件事再急也不急一时,拜帖还是要有的,不然说不定有人会奇怪。 辰时正,吉祥就回来了。 “大公子,我见到了徐知府本人,徐大人看了信,立马跟我说,上午就会在衙门等您。” 孙思成道:“那好,半个时辰后,你跟万里赶车,就我们四个人去。” “知道了,大公子。” 半个时辰后,平安随师傅坐着马车进了城。 “平安,此事重大,这个知府绝对是个好的,一会你只要把自己知道的,详详细细说出来就行,不必害怕。” 平安点头,害怕?他不害怕,大小他也是个小官呢,这么小年纪的官,在大周绝对也算是头一份了。 只是不知道一时兴起封他个虚职小官的皇上,可还有一点点记得他? 应该是早已经忘了吧? “大公子,平安少爷,我们到了。” “万里,你带着礼跟我进去,吉祥就在外守着车。” 三人刚到衙门门口,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迎了出来:大公子,我是衙门的秦师爷,我们大人刚准备出门接您,临时有个事耽误一小会,我带你们去偏厅等着,大人很快就过来。” 孙思成笑容可掬:“没什么,麻烦秦师爷了。” 万里很快塞给他一个荷包,师爷顺手也接了。 平安看云州的衙门也就那个样,普普通通的,走了一段路,很快师爷把他们领到了偏厅。 “大公子,您坐,这里是大人平日歇歇的地方,不会有人来打扰。” 很快一个小厮上了茶水,连师爷一起都退了出去。 一刻钟后,一个高高壮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平安注意到此人一定有功夫,一个知府大人,竟然有将军的气势。 他喜欢。 “大公子,好久不见了,我们还是去年在京城见过的吧?” 孙思成跟平安都站了起来,万里则去门口守着,等下的谈话绝不能让人知道。 “徐大人风采依旧。” 徐大人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洪亮,他看向平安:“这可是你的那个小徒弟?” 平安立马行了一个弯腰礼:“平安见过大人。” “哈哈,好,好,坐吧,都坐。” 孙思成没打算闲聊:“徐大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讲,此事可能连你都不敢相信,我的大管事现在在门口守着,只是您这里可安全?” 徐立本皱起眉:“大公子,我这里没事,你管事守着就行,到底出了什么事?” 孙思成道:“边城今年战事紧了,大将军希望我能过去帮他带带军医,我想着能尽份力也好,于是就带平安过来了。 前几天刚到云州,忙了一些事,昨日闲下来,小平安就想着带人去附近山上打打猎,轻松一下,顺便采些药,哪知道竟然会遇上事情,平安,你详详细细跟大人说一遍。” “是,师父,大人,是这么回事。”平安声音平缓清亮,把从追黄羊到掉入坑中,继而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一遍。 徐立本整个人都惊住了,久久不能说话。 “徐大人,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您,跟这个应该有关联。” 孙思成把双峰山救下一百多大夫还有衙差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两件事应该是有关联的,庆州知府说不定现在还在带人找道。” 这件事徐立本是知道的,庆州距离云州不过五日的车程,他们做官做到这个位置,不可能消息闭塞。 “这件事我知道,好像庆州知府已经上报朝廷了,道既然在云州,他当然找不到。” 孙思成问:“平安听那个管事称他们主子大人,应该是在职的官员,还有两个儿子,有两个儿子的人应该不少,但儿子同时不在家的就应该不多了,另外,平安还听人喊那个管事叫伍管事。” 268事情成了 “两个儿子被抓?管事姓伍?我们这里还真没有姓伍的官员,此事重大,只能速战速决,我得立马联系曹同知,明日就带兵山上抓人,人抓到了,也就能查出谁是内鬼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尽可能悄悄地查出谁有两个儿子,且儿子都失去了踪影,如此也能防备一二,大公子,明日清晨还麻烦平安给我们带路,我会提前派人去接他。” 孙思成答应了:“行,我现在就回去了,明日我会让人陪平安一起,您不必派人接,我让他们在山脚等你们。” “如此也好,大公子,此事一成,我会立马上报为你和平安请功。” 徐立本最初的惊吓过后,就是满心的欢喜。 此事成了,他不仅避免了一场祸事,还得了天大的功劳,这个孙思成和他的徒弟简直就是他的福星。 孙思成微微一笑:“那就多谢徐大人了,告辞了。” 平安行了礼,正待要走,徐知府摘下身上的玉佩:“平安,这个送你。” 平安看看师傅,见师傅点点头,也就接了:“平安谢过大人。” 平安师徒一走,徐立本立马让人找来曹同知,曹算是他的人,妻儿也在京城,不存在是内鬼。 曹同知进了偏厅之后,一个时辰才出门。 …… 孙思成带着平安直接回庄子,一刻也不敢在外面停留,官员中没有伍姓,到底是什么人呢? 平安把玩着手上的玉佩:“师傅,这个玉质不错,知府大人还真舍得。” 孙思成没心思说这些:“平安,明日我让万里跟小武陪你一起去,事情一成你们立马回来,后日很可能我们还要去录证,录完证次日一早就离开。” 平安深以为然。 孙思成又看着万里:“虽然明日安全应该无忧,但你还是注意点,不要离开平安左右,我会让百川派人补充途中用品,尽快离开这里。” 府衙,徐知府跟曹同知一合计,府衙大小官员不少,一时之间想查清还是难,何况府城住的大人不一定就是府衙的,很可能是临近县城的。 只能由曹同知带一队人悄悄地今日后半夜就出城,悄悄地埋伏在山脚下,只等接了平安就上山。 天刚蒙蒙亮,平安就跟着万里、小武去了山脚下,曹同知当场拿了知府大人的手信,万里其实是见过这个人的,心里自然信了。 平安见同知大人带了七八十人,个个状态都不错,“大人,你们就跟我们后头吧,只不过人多一点点声音都会放大,如果不行,只能抽一些功夫好的先行。” 曹同知笑道:“平安,这个我跟大人昨日也想到了,今日带的都是抽出的精兵,这个你不用担心。” 那自然是最好了。 平安不再迟疑,转身就朝山上走去,万里、小武紧跟其后。 孙思成自平安三人出门后,就一直没心思做其他事,说不定就已经有外族人潜了进来,那么长的边境线不可能没有缺口,否则上次那十五人是如何过来的? 希望这次徐知府能好好处理这件事,边境每日在激战,后面这些地就得守好了,这涉及到千千万万的人命。 两个时辰弹指而过。 平安有些佩服这个同知,前日他见过的十几个人全部抓获,包括那个管事,等把人一捆绑好,曹同知就派人检查他们的后嘈牙,确定没藏毒后,立马就地审查。 万里不准备让小主子掺和这些事,忙带着平安、小武去几十米远的空地歇着。 平安歇不住,带着小武在附近找起山药来,这一片发现不少山药藤的,他们今日出门都带着背篓,本就是扮成采药人的。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这些人终于开了口。 竟然是衙门的师爷秦大柱,秦家在云州也算是大户人家,秦师爷二十多岁中了秀才,后来连考多少次都没能中举,心灰意冷之下,托关系进了衙门当师爷。 此人温文尔雅,心思又活,见什么人能讲什么话,在衙门也算混的如鱼得水,两个儿子都在府学读书,听说书读得都还不错,想不到竟然出了这种事。 平安听到此事也吓了一跳,前日带他们去偏厅的就是此人,那个秦师爷做梦也想不到他带进偏厅等的人,正是要他全家命的。 曹同知立马派两个人先进府衙通知知府大人,让他有所准备,先控制住秦大柱。 他稍后再带人回去,不然肯定打草惊蛇。 明万里走过去:“大人,既然没事了,我就带我家小主子回去了,大公子还在等着呢。” “好,我们爷准备下山了,明日可能要请大公子和平安去衙门一趟,此事你们是人证,得签字按印,不然等你们去了边境,就太不方便了。” 明万里点头:“我们大公子在准备这两日就走。” 等万里把内鬼跟孙思成一讲,孙思成苦笑:“我们一直以为是伍姓的官员,哪里知道竟然就是秦师爷,这样的人也算是云州的地头蛇,又待在知府大人的身边,还好事情没出,不然就害死了知府大人。” 孙思成能想到的,徐知府哪里能想不到。 他在听到消息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秦大柱在衙门做事十几年,他来云州四年,发觉此人做事谨慎,更是重用了他,有些时候官员商量事情,都让他在一边记录重点。 这次如果平安没发现这件事,孙思成第一时间来报了官,等八月底事情一出,他死不要紧,云州可能会沦陷,而他在京城的家人也跑不了做牢抄家的份。 徐知府不顾满身的冷汗,很快带人控制住了秦大柱和整个秦家。 事情已经败露,秦大柱只担心两个儿子的死活,痛痛快快交代了所有,还交代出真正害他家的人——陆参军。 正是他,一个多月前用计绑走了他的两个儿子,说他只要带人挖上五六十个大地窖,再连通地道,且人不知鬼不觉运过去万斤粮食,就会放了他两个儿子。 等曹同知下山,徐知府已经带人控制住了陆参军,他的家人除了跑走一个儿子,其余全部抓获。 前后时间不成功两个时辰,可谓是雷厉风行。 这可能就是有武力值满满的知府的好处了。 269事了拂衣去 次日辰时初,徐知府就派人来请孙思成师徒,还点名让万里、小武、林峰、何进一道去衙门做证。 孙思成他们进城时,城里已经沸沸扬扬,基本都是痛骂秦师爷和陆参军的,哪里有帮外族人攻占自己家的? 平安道:“也不知道陆参军是因为啥,好好的参军不当,要当阶下囚,那个秦师爷也是,应该及时告诉知府大人,如此两个儿子还可能有救,现在好了,就算是他两个儿子没死,如今也完了。” 孙思成看小徒弟难得地嘀嘀咕咕。 他笑道:“现在人最看重的就是香火,人家拿捏了他两个儿子,他一下子就乱了心神,等静下心来时,事情已经在做了,脚也只能一步一步走到坑里了。” 平安笑起来:“人家是一步一步走到坑里,我是一下子就掉进坑里。” 何进、万里今儿跟他们一起坐在车里,听了都笑起来。 何进道:“平安少爷,你这一掉,可是掉出了一个惊天大案来。” 万里也抿嘴乐:“刚才来人也说了,两家都抄家了,老老少少的全部下了大牢,咱们平安少爷干了大事了。” 到了衙门,曹同知已经等在那,亲自带他们去了后堂。 “大公子,平安少爷,委屈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前堂正在审,考虑你们着急要去边城,只能今日让你们过来做个证。 陆参军是一个字都没说,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大人一早就上书给朝廷了,信件现在恐怕就在途中了。” 孙思成微微点头:“曹大人,您去忙吧,我们坐这就行。” “我还真的要去前堂了,许多事也得我在前堂证明。”曹同知急匆匆走了。 何进道:“大公子,我去前面打听打听,一会就过来。” 两刻钟后,何进回来了。 “听说秦师爷两个儿子在陆家一个管事家的地窖找到了,人吃了点苦,但没事,这会也在大牢里,秦师爷精明半辈子,在这上面做了傻事。 陆家长子没找到,也可能早就躲起来了,但陆参军就是一言不发,书房都是干干净净的,什么证据都没有, 至于管事家找到的秦家二子,那个管事说是跟秦师爷的个人恩怨,于他家老爷不相干,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奴仆,无儿无女一个人,这事还真不好办。” 又是半个时辰后。 曹同知带人亲自来请孙思成一行人去前堂做证。 孙思成、平安身上都有官职,自然不用跪,非但不用跪,还有椅子坐,万里几个人就得跪着了。 平安注意到徐大人坐在堂上,一身官袍,威风凛凛,说话声音也格外有气势,是个天生当官的胚子。 他甚至想到了包青天,那就是他最佩服的一个人,当官就应该是那个样子。 前日笑吟吟迎他们去偏厅坐的人,如今就跪在堂前,人已经萎靡的不成样子了,陆参军他还是第一次见,看着也是个汉子,怎么就做出这种事呢? 孙思成几个配合着徐大人,把该说的都说了一遍,签了字画了押,证人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出了前堂,孙思成谢绝曹同知留他们午餐的事,声称自己也有事,就不等知府大人下堂了。 回去的路上,几个人都没有说话,满满一地的人犯还是让人心里膈应,包括万里心里都想不通,明明两家都是很好的家世,为什么非要把自己作进了死牢。 自己也就罢了,老老少少的,就是不死也得流放了,毕竟这算是卖国了。 回到庄子已经是午后。 饭后平安照例还是去午睡,这两年可能是正长身体,饭量大了,瞌睡也多了。 万里、何进则忙着途中用的东西,此后几日不同于之前,越往北越不方便购物,能带的都备足一点。 他们本是二十二人,加上解学文、汪全、文竹、王小晨兄弟就是二十七个。 大公子不准备带鲍文竹走,奈何孩子非得去,鲍百川两口子也没法子,心想着反正在后方行医,应该是安全的。 也就同意儿子跟着了。 小明本是想放庄上,但孩子怎么也不愿意,称自己会洗衣会做杂事,就是要跟着。 如此二十七人,光车子也得四五辆,还有一辆拉行李,一辆拉粮食、帐篷等等,三辆马三辆骡,骡子负重,马匹能骑。 黎明时分。 平安一行人出了庄子往北赶,想想这几日的事,颇有一种”事了拂衣去“的感觉,正当他心里在感叹,马车停了下来,原来徐知府带人等在路上。 孙思成忙带平安等下车。 双方一阵寒暄,徐知府道:“大公子,平安,这次事情全部靠你们化解了一场危机,这两日我都夜不能寐,想想就是一身冷汗。” 孙思成摇摇头:“我们不过是刚好遇上了,还全靠您跟曹大人,还有许多大人的雷厉风行,杀伐果断。” 曹同知这两日心里是愉快的,这件事他多少也有功,说不定能往上走一步。 “大公子,大人已经把这件事上报给朝廷,大公子师徒功不可没,将来朝廷的赏赐也指日可待,哈哈,哈哈哈。” 后面的几个官员也陪着笑。 孙思成双手抱拳朝着京都方向:“孙某跟小徒弟平安也只是做了我们应该做的,不敢要朝廷赏赐,各位大人,多谢你们前来送行,我们就此别过了。” 徐大人指着身后的两匹马:“这是昨日陆参军家中得的,我们几个商量着,就把这两匹送给大公子跟平安了,多少也是我们的心意,愿大公子你们此行一帆风顺。” 孙思成忙带着平安谢过。 大牛跟方武忙各上前牵过一匹马,方武心里乐滋滋的,上次主子得的两匹马是是大家一起用,但平日都在二强跟林峰手里,后来主子爷说了,下次搞到马,第一个就考虑他,最终会人手一匹。 看着孙思成远去的车队。 徐知府不禁感叹:“大公子我是佩服的,年纪轻轻就把百草堂发扬光大,如今还带着下属和徒弟奔赴战场,他们这些人去了,不知道要多救多少个将士。” 曹同知很是同意这说法:“我是听说了,他那个徒弟医术很是了得,尤其是动刀,听说他们师徒都有一套很锋利的手术刀。 庆州有名的陈百万,这些日子就带着他的独子在云州,听说他儿子得了肠痈,都快不行了,刚好大公子到了,给他儿子把腹内的烂肠子切了一截,人如今已经能下地走了。 那个陈老爷到处说,给他儿子主刀的竟然是十二岁的平安,您说稀不稀奇?大公子还真能放心,那可是切腹,真正的切腹啊。” 徐知府回头望,哪里还有车队的影子:“大公子收徒可不是随便收的,那孩子说话行事哪里像十二岁?” 270不可想象 这两年虽然说旱,但平安这些人并没有真正尝过旱灾的苦,他们喝的、用的、吃的一直都不缺,无非是用水节省点。 可这两日,他们看到的却跟永安完全不一样,这里才是真正的旱灾,河里已经浅的只能用勺子舀,水井也干的差不多了,田地里基本都是枯叶了。 越接近北境,路上越没什么人了,路过村子,远远看着村子里静静的,一点生气都没有,偶尔烟囱冒出的烟,才知道村里还是有人的。 傍晚他们住进了客栈,客栈除了他们这一行人,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 掌柜的认出明万里,连连叹息:“明管事,北境跟你三年前来完全不一样了,前段时间能走的都走了,没地方去的只能守在家里,好在老天爷可怜咱们,这个月到底还是下了两场雨,不至于喝的水都没有。 如果不是这几场雨,我也打算离开了,现在有雨了,我就寻思着,暂时就不走了,我这客栈不小,来往的人总得有地方落脚,再说我次子还在军营,我家娘子也不舍得走。” 明万里道:“涂掌柜,你家次子叫什么?干什么的?我们说不定还能遇上。” 涂掌柜眼里明显多了笑意:“我儿子在管司长底下,他叫涂超,善管财务,倒是不必去前线打仗,不然他一个童生,斯文文的,哪里打的过牛高马大的蒙族人? 前些年本是他大哥去,他不让,说自己一个童生,混的好不用去前面真抢真刀干,他哥不行,我大儿子是个厨子,就在客栈烧饭,没其他本事,也不知道这仗打到什么时候,明管事,你怎么这个时候来这里?” “涂掌柜,刚刚上去的是我家大公子和平安少爷,他们主动去边城当军医,说是多救一个军士都是好的,我自然是来打打杂,顺带保护我家大公子。” 涂掌柜大惊:“哎哟,刚才我来晚了一步,没看到大公子,大公子真是个好人,等下我可是要好好给他行个礼,平安少爷?平安少爷是谁呀?” “我家大公子的徒弟,非常聪明的一个少年人,医术厉害,读书也厉害,下个月刚满十二岁,县试、府试可都是头名,不说了,晚饭饭菜就如此吧,掌柜的,明日一大早可能帮我们都做些馒头,中午是来不及正儿八经吃饭的。” “明管事,晚上我就让我大儿子醒好面,中午你们就是想找地方吃饭怕也是不容易了,沿途没什么小饭馆了,人都跑了,明日你们都多行点路,晚上好去安阳县城去住。” 明万里皱起了眉:“那里离这有些远了,我原打算明日晚上住小路边镇的,那只能一大早就赶路了。” 晚餐时,他把这些告诉孙思成。 孙思成也只能长叹一声:“这边的情况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万里,我们带的粮食够吃多久?” “大公子,你们十几个人是真正占了名额的,只我们八个人以私人护卫身份来的,可能要吃自己的,小明也算一个。 这次我带了一骡车粮食,两千斤是有的,菜干、腊肉、猪油都带了,半年是够了,到时候我去附近集市买,实在不方便,就让百川派人送一车来。” 孙思成点点头,按这样的速度,后日午后就能到目的地,这一年大家伙都要吃苦了。 “师傅,我想您还是趁今日这个时候,大家伙刚好在一起,把规矩再跟他们强调一次,这二十五人,队长是明叔,副队长是何叔,所有人都要听明叔和何叔的安排,不能让人随便拉了就去去别的地方做事,很容易就乱的。 我这一组,小组长就是小武,副组长就是二强,小事基本就由他们自己安排,不然明叔得累坏了。” “平安说的在理,万里、何进,这些人我可是交给你们俩,别让人给我拆散了,军营人多,我们是来救人不假,但我的这些人不能被人带到最前面救伤员,有人说就直接让他找我。” 万里深以为然,他也担心这些事,战事一激烈,说不定就会到处拉人,更不能保证拉走的人是安全的。 餐后,明万里把这些事跟所有人强调了一遍,大家伙都点点头,相比较前些日子高涨的情绪,今日都有些焉,最没心没肺的二强都沉默了。 战争现在就在离他们两日路程的地方,甚至这里,都是这些少年人从没有看过的荒凉。 王小晨拉着小明走到元清面前:“元清,到了边关,我就让小明跟着你,你做什么就带着他,可行?” 元清道:“小晨哥,我主要帮着洗衣做饭,小明跟着我也行,只是你跟他说好,千万不要随便跑出去,那里人多出了事不好。” 小明是有眼色的:“元清哥哥,我不会乱跑的,就跟你后面烧火做事。” 这边平安看暮色还不是很深,就让二强他们都去洗漱洗衣服,把头发也好好洗洗,河水虽浅,但离客栈不算远,自己担水去。 他心里真的想一剪子剪去长发,实在太容易脏了,不好洗也不好干。 哗啦哗啦瞬间走的只剩下孙思成几个人。 “万里,我们这次带的药材,你带人留一小份常用药,别到时候自己这些人用药也得去军医处求,剩下的到了地方就全捐了。 汪全是跟我们一起来的,他医术是一点不懂的,就让他带着元清帮忙做杂事,如果可能的话,到了地方,我跟军医处的人说一下,我的人都跟在我和平安身后。” 明万里连夜托涂掌柜帮他收一些鸡蛋等等能放又补的食物,价钱高些无所谓。 涂掌柜一口应下,他活在这里多少年,周围什么情况他是一清二楚,虽然许多家铺子关了,走了的人也占了大半,但没走的日子还要过,钱也要赚。 明万里干脆让他继续帮他收些,东西就放在地窖,两个月后他会赶车再来取一趟。 柴火可以就近买或者自己砍,毕竟他们八九个人不受人管的,不领月薪不吃伙食,还能在主子身边帮着忙。 271这就是边境 “大公子,前面再行一刻钟就到了。” “万里,这里你来过好几次,你带吉祥前去通报一声,不然我们这二十多人突然赶车过去不太好。” “是,大公子。” 两人骑马走后,孙思成忙让人把车停靠路边小歇一会,平安立马让人下车,该方便的就去方便,不然一会刚进军营,就一个个要上茅房,那是很不方便的。 半个多时辰后。 万里、吉祥回来了,还带着一小队军士。 “大公子,管司长亲自带人接您来了。“万里跳下马。 后面的人也都下了马。 一个大汉上前一步:”大公子,咱们将军可是早就盼着你来了。“ 孙思成笑着上前行了一礼:”管司长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就是日日盼着大公子过来呀,大将军现在不在这边,等他知道大公子来了,肯定很高兴。” “管司长,不敢惊扰大将军,思成冒昧地问一声,我堂叔孙宏宇可在这一片?” “在的在的,孙军医实在太忙了,这一片几乎都是重伤员,伤不重的一般就近治疗,我听孙军医还常念平安,平安可来了?” 平安上前一步:“平安请管大人安。” 管平很稀罕地拍拍平安的肩:“好小子,欢迎你跟你师傅同来北境,走,我们回营地。” 一刻多钟后,车辆顺顺利利进了军营。 二强紧跟在平安身后,看着一大片一眼看不到头的营地,简简单单成排的房屋也有,一排排帐篷也多的是。 管平介绍:“这里曾经是荒地,多年来慢慢就成了军医处,大公子,你看那边的村子,离这里不足几里路,别处村民许多跑了,可他们跑不了,这些人世世代代都是军户,每代都得有一个人进军营,其余的则耕田种地。 咱们将军心善,不会要求他们太多,也是这两年年成不好,不然他们的日子还是可以的。 我听明管事说你带了私人护卫,我跟你说,你跟别人不一样,你的私人护卫不受军营管制调配,但也是可以一起吃食堂的。 另外如果想买什么,也可以去军户村,包括柴禾都是可以买的,价钱也便宜。” 孙思成连连点头:“管司长,我带来的人能不能住一起?住处不够的,我们自己也带了帐棚,我的护卫基本都会医,忙的时候也是可以帮着做事的。 至于吃食,我带了两千多斤粮食,我的护卫尽可能地不占军营食堂的伙食,当然如果都忙起来,那可能就没时间做饭了。 另外我还带了一批伤药和其他药,这是送给军营的,一会我让万里给送过去。” 绝大部分麻药他还是留了下来,虽然也是给伤者用,但他听堂叔说过,战场经常缺药,尤其是麻药,不够的时候只能紧着重伤员用。 他跟平安一商量,自己带的还是留着自己用,开刀不用麻药,那是很受罪的。 现在管平说这里基本都是伤比较重的,那不重的伤兵可能会更多,就是他留下的麻药,可能也不能把量按之前的用,伤不重的可能就用银针止疼了。 ”大公子,到了,就这个小院给你们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住不下的,就让你的人在院里搭个帐篷,好在现在天气不冷,九月份天凉的时候,就一起挤挤吧。” 他没说的是,这里本是他自己和一个副司长的小院,接人前,他让人腾出来的。 至于他跟老武,两个大男人的,住哪不是住。 “行,这里挺好的,管司长,您忙去吧,我让人收拾收拾行李,晚餐就我们自己做了,明日就开始救人吧,另外,如果遇上孙军医,麻烦您跟他说一声我们来了。” “那行,我还真忙,食堂离这里不算远,问一下就能找到,你带来的人都可以去食堂用餐的,好了,你忙吧,暂时还真没有时间给你接风。” 孙思成忙道:“这个时候不谈这些,不谈这些,管司长您忙。” 整个小院,一个厅堂,一左一右两个房间,都有着北边的大炕,前后各一个院子,前院一口水井,水不深但勉强能用,左边两小间厢房,房内也有炕,不过小点,右边两小间则是厨房、小库房。 后院有茅房、洗漱间,再就是骡马棚,勉强能放下他们带来的骡马,车是放不下了,只能放在前院空地,上面盖个小棚子就行。 的确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孙思成对这个小院还是满意的。 “大公子,我上次来这里,知道管司长就是住这里的,应该是特地为您腾出来了。”万里微笑。 孙思成笑笑:“不管这些了,我们需要这个院子,这样吧,我、平安、你还有何进就住东间,西间也安排五六个人住,两个厢房能住六七人,剩下的暂时就在院内搭帐棚,明后日你想办法把厨房旁边这间砌个火炕,在西屋加砌一个。 挤就挤点,比帐棚住着强,边城九月份夜里就很冷了,万里,这些事你安排好了。” “是,大公子。”万里心里涩涩的,何进也是,他们都是自小跟着大公子的人,哪里不知道他最是喜欢清净的一个人,现在却好几个人挤一个炕上。 但事实确是如此,一两个月后,这里夜间就很冷,很容易风寒,特别是他们这些从没有真正在极冷地方生活过的人。 一个时辰后,院内搭了两个帐篷,紧挨在一起,除了一条过道,差不多把剩余的空间都占了。 元清、小晨兄弟、解学文、青石、吴钧六个人挤在了西屋,因为炕大,又没有胖子,倒也是能睡下。 其余的就住了厢房和帐篷。 灶房只有不多的柴火,元清跟汪全忙着打水生火,何进则赶着骡车,带着小武去附近的村子买柴火。 平安出了小院,看着不远处一排排的帐篷和房子,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他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悲凉,这么广阔的地方,住的大部分都是伤重的士兵,能活多少还是个未知数,而他们的父母妻儿可能正在家担惊受怕,生怕再也见不着他们。 272见到孙宏宇 傍晚,孙宏宇急匆匆赶过来。 “叔爷爷。” “小平安,叔爷爷可真是想你了,大公子,途中不容易吧?” 孙思成微笑:“也还行吧,管司长说堂叔很忙,伤兵多吗?” 孙宏宇长叹一声:“思成,这次战争比前些年厉害,幸亏前些日来了一批大夫,虽然没有医术特别好的,但也让军医们轻松多了,你跟平安能来是最好了。” 孙思成看看吉祥已经带人往堂屋端饭菜了。 “堂叔,晚餐就在这里对付一口吧。” “你们自己做?这里有食堂,大夫和伤员是分开的,大夫食堂就在你们附近不远,好肯定是谈不上,可吃饱是行的。” 孙思成点头:“管司长也说了,明日起就让他们用盆子打些回来,自己再做些,我们有人有粮食,堂叔,晚餐就这里吃吧,明日我们就过去做事。” “也好,在哪都要吃,刚好跟你们聊聊这边的情况。” 他看看小院里的人,来来往往有不少,“你们这次带了不少人过来?” “我跟平安一人带了十个,途中又带了三个,一半人以学徒身份来的,另外一半人如万里他们,是以私人护卫身份来的。 堂叔,进了幽州地界,才真正感受到荒凉,相比较永安那边算很好了。” 孙宏宇苦笑:“前些日子用的水都困难,还好这段时间连着下了两场雨,小河沟和井里又有了用的水,但还是不充足。” 汪全手艺不错,饭菜都还合大家口味,一顿饭很快就结束了。 堂屋里只剩下孙宏宇和孙思成、平安、万里、何进五个人。 “思成,蒙族跟厥族联合起来了,将军说西北那边也干起来了,西南比咱们这里还厉害些,这么多年,大周还从没有这样边境同时开战的,这下子朝廷国库都要掏空了,仗打猛了,粮食、药材、兵哪哪都缺。 思成,我早就盼着你们来了,咱们的兵现在可都是宝贝,这边人如果伤亡多了,朝廷就会再征兵,一户一个不行,那只能两个,没有国哪有家呢?” 孙思成紧皱眉:“堂叔,伤亡情况现在如何?” “思成,暂时还可以,可死的人也不算少,大将军死死压着他们,但对方颇有些拼命的意思,老话说人怕横的,横的还怕不要命的,我还是有些担心呀,怕越来越严重。” 孙思成道:“堂叔,我们在途中遇到了一些事情,如果可能,你跟将军说说,得让将军这方面有所防范。” 他把双峰山的事还有云州不过岗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堂叔,不管这些人如何溜进来的,肯定有个缺口,平时不太注意的缺口,我估计朝廷肯定要通知将军,但一来一去时间可能有所耽误。” 孙宏宇长长地叹了口气:“幸亏平安和你们发觉了,不然这边在打,别人早溜进了大周内,不行,我要让人去通知将军,这里他不是经常来,思成,你们今日早点歇,明日一早我来接你们。” 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师傅,叔爷爷到了这里,我感觉整个人都变了,他这样太累了。” “平安,去洗漱早点歇,万里,何进,明日你们第一件事就是搭炕,首先把自己这些人的日常用度整明白了,我晚上就写信给思源,让他一家三口尽早回京,或者先去永安,他们一家三口在淮南府我还是不怎么放心。” 万里点点头:“药材也得注意,不能让富户囤药,我们百草堂药价不高,虽然之前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但还是有富户换不同的人来买药。” “的确是这样,大公子,我看你还要写信给孙先生,这件事得先生想办法,他脑子活,还有平安的爹娘,最好是送进药谷去,如此平安也没后顾之忧。 万长生可以跟秦师傅后面学制药,他天天从庄上跑进跑出也不安全,再说那个庄上有咱们最大的酒精作坊,最好是庄门紧闭。” 孙思成也觉得何进的话不无道理,但这些不是很急的事。 信写了,最好是通过军营专门的通道带走,信件传递如此难,那肯定是想好了一次性写了,不能今儿托人带,过几日又托人带,那是不可能的。 这边孙宏宇急匆匆找到管平,管平是他们这里最高长官。 管司长和武副官临时住在商议室的大厅,两人也刚回屋。 “孙军医,可见到大公子他们了?” “管大人、武大人,我刚从他们那来,餐后聊到了一件事,我感觉事情很重要,得第一时间让你们和将军知道。” 管平一惊:“何事?” 孙宏宇把事情复述了一遍:“这件事是被平安和大公子他们发现了,但并表示日后他们就不做了,别我们在前面打,那些龟孙从小道溜进去,很容易坏事的。” 两个人都懵了。 还有这件事? “孙军医,这件事我们知道了,我会尽快通知大将军,决不能再出纰漏。 朝廷肯定也知道这件事了,于我们可能还有些麻烦,不过也幸亏有孙思成师徒,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武大人道:“管大人,您现在就写信,明日一早就让人带给大将军,此事非同小可,说不定很快朝廷就会派人查这件事,将军早一点知道,也好心里有个准备。” “两位大人忙,我就回去了,思成说明日就带平安他们去救人,我答应一早就过去接他们。” 管平忙点头:“孙军医,大公子他们刚来,就麻烦你多操心了,他医术好,你尽可能安排他们救伤重的,能多救一个是一个,每个大周的兵都是宝贝呀,现在想朝廷调兵马来,那是难上加难。” 孙宏宇走后,管平忙摊开纸把这件事言简意赅地写了一遍。 封好信口,他把信递给武进:“你明日一早就安排人送过去,武大人呀,我是真的有些信命了,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双峰山在阳州,被小平安发现了,到了云州,很平常的放松打猎,竟然被他掉坑里遇上了,这孩子福运还真不小。” 273还是惊到了 次日清晨,孙宏宇就过来接人。 孙思成、平安带了青石、吴钧、如意、小山、小晨、林峰六个人,剩下的由万里、何进带着整理小院,睡的用的都得准备好。 “思成,上次来的一百多大夫,一大半分到了各临时医堂,临时医堂基本都是轻伤,真正伤重的都在这里。” “堂叔,带我们去伤最重的屋吧,我的人暂且就跟在我们身边帮忙,明日会再来一些帮忙,院内留两个人就行了。” 孙宏宇点点头:“思成、平安,我就不客气了,先带你们去武官病房吧,军营培养一个武官不容易,我今日本也准备来这边,药物很快就会送过来。” 病房就是普普通通的茅草房,孙宏宇指着其中的一栋道:“我们先去这里吧,昨日送了两个腹内受伤的,我只给他们做了基本的治疗,但腹内脏器很可能受了伤,我不敢开腹细查,半夜我来查了房,两个人都发热了。” 突然一个少年从屋内冲出来,差一点撞上了如意。 “对不住,孙军医,我正要找您,我们千户热就是退不下来,整个人都烧迷糊了。” 孙宏宇忙往里走:“思成,你来看看。” 平安见到人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人内脏必受了伤,一夜过去已经发炎了,说不定已经灌了脓。 孙思成诊了脉,又小心地拆开绷带,伤口处果然有些炎症,所幸还来得及。 “思成,你来看看,这孩子已经昏迷了。” 孙思成来到隔壁床,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稚气,牙关紧闭,人确实已经昏过去了。 “思成,这个孩子昨日送来时听说,这个人小腹肠子留出来一些,被他自己塞了进去,到了我这里,我给重新上了药,也消了毒,可腹内我不敢掏出来检查,实在没那个技术,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了吧?” 孙宏宇红了眼眶,如果他有思成的胆子和医术,这孩子可能还能有救。 “师傅,叔爷爷,先救这个吧,把小腹口子打开,不够再切一些,他塞进去的肠子应该沾了灰,得拿一个消过毒的大盆来,肠子得仔细检查,脏了的还得清干净,如果有破的地方还得缝。” 孙宏宇听的脑子嗡嗡的,肠子拿出来清理? 这孩子。 “堂叔,听平安的吧,他这方面比我都内行,平安,手术你主刀,可有把握?” “行,师傅,就看他伤得如何了,叔爷爷,赶紧备东西,盆一定得开水消毒,以防万一。 林峰,医箱给我,对了,做手术在哪里做?可有急救室?” 孙宏宇为难道:“平安,每个床相隔就四尺远,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做急救室,只能在三侧拉上布帘。” 这种环境实在太差了,房屋简陋,二十个病床分成两排,三侧拉上布帘会有些暗,不拉帘,那血腥的场面会让屋内其他的伤员生出恐惧之心。 “叔爷爷,这样肯定是不行,哪怕临时搭一个帐篷,在帐篷里手术也比这里好,首先人多空气就不行,师傅,我们带的帐篷好,让林峰去拿两个来吧。” 孙思成点点头,他们带了四个帐篷,昨晚只用了两个,今晚还不一定就要用。 “堂叔,确实得这样,布帘一拉就是三侧,太暗了,点灯都没地方,手术工具也没桌子放。” 两刻钟后。 两个帐篷挨一起矗在院中间,也只有这里能空出地方,且方便把伤员抬进抬出,光线也好。 室内的几个人全部穿上了罩衫,戴上了口罩。 平安已经在给受伤的伤员进行腹部清理、消毒,少年已经清醒,紧张地看着平安。 “没事的,相信我,我跟师傅会让你好起来的,以后还要回家孝顺爹娘呢。” 平安接过林峰手中的药,“林峰,你抬起他的头,这位哥哥,喝下这药你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少年的求生欲很强,哪怕那么虚弱,他还是点了点头,配合林峰喝下了药,一滴都没洒。 孙思成很快用沾了麻药的银针在他的腹部扎了十几针。 这套针法首先是止血,再就是进一步局部麻醉。 孙宏宇本待转身。 “堂叔,您如果能抽些空,就在这里看看吧,这么多伤员,不是靠一两个人就行的。” 孙宏宇不再推辞,他太想看这场手术了。 不多时,麻药起作用了,少年沉沉地昏睡过去。 平安没跟师傅推让,这个少年的伤很重,师傅从没有做过这么大的手术,怕是应付不来。 孙宏宇自觉地站在后两步的位置,平安主刀,孙思成副手,如意端着盆,防止肠子再次滑落,林峰站旁边当助手,青石、吴钧则站另一边退后两步的位置。 他们俩是练胆。 少年的小腹是被刀捅进去的,足足寸半宽,平安想检查内脏的破损只能将两端的创口再各延长一寸。 孙宏宇是第一次见平安手术,他站在那仿佛石像一样定住了,这个喊他叔爷爷的孩子,只见他稳稳地用刀划破了伤员的皮肤,再一层层切开他的肉。 他当了二十多年的军医,每日都接触伤员的血,几乎都麻木了。 但接下来平安做的,差一点让他控制不住肠胃的翻腾。 平安用仔细消过毒的手,认真疏理少年腹内的肠子,孙思成勉强控制住自己,强迫自己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平安的动作。 果然有一截肠子上还沾了沙子、灰尘,平安小心地帮着弄干净,这期间有一次肠子差一点滑落体外,被平安又塞了进去。 平安翻出一截肠,看看师傅,用手指指,孙思成一看,果然这处的肠破了。 青石递上药棉,吴钧忙用布巾帮小主子擦擦汗。 平安清理干净腹内的脏东西和血,接过林峰递来的羊肠线针,不紧不慢缝好了破损处,再仔细检查了其他部位,发现受伤位置偏下,其他内脏并未受损,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来军营第一例手术,他不希望失败,更何况生命高于一切,这个少年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希望他能活到老,活到子孙满堂。 孙宏宇从手术开始到手术结束,快一个时辰,他没说一句话,没移动一步,他是真的惊着了。 这就是大公子和平安说的外科手术。 太惊人了,太厉害了,创口切开至原来的一倍,肠子还能清理脏物,还能在腹内疏理,破损的部位还能缝好,最后四五寸的伤口不是直接把肉缝起来,而是分好几层缝的。 这是怎样的孩子? 274停不下来 这场手术难度不大,但前后也花了一个多点时辰,少年呼吸平稳,脸色也还行,可以说手术很成功。 孙思成上好药,包扎好腹部的伤口,再让孙宏宇的人跟林峰把人抬回原来的病床。 这一刻,他整个人都是兴奋的,这样的手术,怕是太医都不容易做到,他的小徒弟做到了。 胡师傅,多谢您。 孙宏宇这才说了第一句话:“思成,平安,刚刚那个千总可能也要手术,我还想一边看着,可行?” 孙思成点点头:“平安先歇会,你让人把千总抬过来。” 千总是腹部被箭穿,昨日下午孙宏宇给他伤处消了毒,上了药,也用药棉清理了鲜血。 但到底没敢切腹查看。 当孙思成打开绷带时,已经有脓血流出。 “果然是化脓了,师傅,伤口还是得切。” 孙思成扎好针,麻药过后,他还是把刀递给了平安:“平安,还是你来吧。” 平安接过刀,内脏手术不是开玩笑的,让师傅多看看也好。 他顺着伤口来了个横切,很快许多的脓液流了出来,孙思成忙用药棉吸干净了,又用酒精清洗了伤口,防止感染。 平安很快发现,千总的大肠破了一处,伤口不大也不小,需要缝合,其他内脏倒是完美地避开了。 他心里有了数,清理完内脏,他把带着一小截羊肠线的针递给师傅。 孙思成胆子本不小,这个伤比前面那个少年要轻了不少,看着也没那么血腥,他也就接过了针线,小心地缝着肠子。 他的手多少有些不灵活,好在创口不算大,只缝了七八针就结束了。 腹部的伤口也是他缝的,前两年在药谷缝了许许多多的小兔和猪皮,轮到真人多少有些怯场,但还是顺顺利利地完成了。 只是缝合处有些歪歪扭扭,没有平安缝的平整。 两场手术做下来,大半天已经过去,近午时了。 师徒俩都有些疲惫,尤其是孙思成。 “思成,我去查病房看看,你跟平安回小院吃了午饭再歇歇,晚上除非是大事,不然我尽可能不去叫你们。” 孙思成点点头:“也好,堂叔,你把需要手术的伤员按轻重顺序排好,实在不能拖的,晚上也可以做,但灯光得亮,还有这两个刚手术的,得让人看好了,两个时辰内不能给人喝水吃东西。” 孙宏宇道:“这个我知道,你们回去歇歇吧。” 出了帐篷,平安也感到身体的疲倦,这样的手术算很简单的了,前世有些复杂的手术,往往一站就是六七个小时,这个身体尽管习武好几年,但还是过于弱小了。 ”师傅,感觉如何?” “有些紧张,但还能控制,如果是前面那个少年,师傅根本就做不了。” “师傅已经很好了,多做几次就习惯了,就是这样的环境实在糟糕了点,人多了,汗味也重,容易感染,不能把房子做成一小间一小间吗?” “傻孩子,那得多占地方?伤员最好是放一起,大夫方便治疗,兵士方便看守,战争之下,能有这样的环境已经很不错了。 明日除了元清、小明、汪全,其他的就都过来吧,青石他们治些一般的伤是可以的,二强他们就帮着抬抬人什么的。” 饭后不久,孙思成就带着平安几个人去了病房,上午手术的两个人都很平稳,少年已经醒了过来,千总也是要醒的节奏。 两个人都有些低热,这也在意料之中。 孙宏宇也走了过来:“思成,平安,下午你们可能还要忙,你们回去后,我查出六个人都要经过你们的手,四个人伤在手臂和大腿,其中一个人骨头断了,就等于连着一层皮了,其他几个伤口也大也深。 他们都是这两日过来的,我给他们消毒、上药和包扎,独独没有缝针,看样子还是缝针好得快些。 另外两个,一个是磕了头,可能是磕狠了,头晕眼花,且作呕,站都不怎么站的稳,一个是腹部中箭,跟千总类似,但中箭的部位偏上,血也流的多,人是一刻钟到的,我刚刚给他止了血,现在就在帐棚内。” 孙思成跟平安对望一眼,不由自主的都走向帐篷。 …… 黄昏,平安走出帐篷,外面飘着细雨,地上已经湿透了,七月中,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因为下雨,空气中带了一丝凉意。 “累了吧?” 平安伸伸手臂:“有些累,师傅更累。” 孙思成笑了:“师傅不累,下午这些人除了腹部受伤的,其他刚好师傅练手,我感觉比昨日好多了,一个月练下来,就是遇上重伤的,我的手应该也稳了,不过平安在这方面比师傅强了太多。” 平安摇摇头:“师傅,我不过拿刀胆大点,可能是无知者无畏吧,手里拿了手术刀具,面前躺了生死未卜的人,我感觉没什么可怕的,一心就想着要救人。 师傅医术精湛,我要跟师傅学的还很多,回吧,身上粘粘的,难受的紧。” “平安,这才第一日,眼看着伤员抬了不少过来,这里仅仅是一处重伤区,其他分堂还不知道伤了多少,你本来应该在府学好好读书的,硬是被师傅带了来,心里可有怨师傅?” “师傅,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我们都是大周的子民,大周如今在最难的时候,我们又是大夫,还擅长治伤,来这里不是应该的吗? 外族似拼命一样,不就是想占大周的土地吗?他们占了,我们大周的百姓怎么办?我们的家人怎么办?没有国哪里有家。” “好,说的好,哈哈,哈哈哈,你可是平安?” 一个高高壮壮的汉子,四十多岁,方方正正的脸上满是笑意,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威严,跟他普普通通的衣着很是不搭。 管司长和几个人正站在他身后,都是一脸的笑。 平安心里已经猜出他是谁了。 “大将军,思成给大将军请安。”孙思成喜出望外,深深行了一礼。 “平安给大将军请安,给各位大人请安。”平安跟着行了礼。 275将军的要求 “平安说的真好,小平安,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拦住外族人的,敢进大周的土地,我们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孙思成两眼放光,他自小就是大将军的崇拜者,上次见着本人还是来北境送药看见的。 “思成,我刚过来,今晚就一起吃饭吧。” 孙思成笑眯眯道:“大将军,思成当然愿意。” 他转过身跟何进道:“你们先回去洗漱、吃饭,不用特地接我们。” “是,大公子。” 大将军看着远去的一行人:“思成,你带了不少人来,多谢你。” “将军,思成只是想尽力而已。” 晚餐就在大书房,这里也是将军的寝室,可谓是节俭至极。 菜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人是六个人,大将军、管司长、武副司长、孙宏宇,还有孙思成师徒。 因为没有喝酒,饭吃起来也快,平安知道,大将军肯定是要问双峰山和不过岗的事。 “思成,听说你们师徒治伤效果很好,能不能帮着带几个医术不错的军医?我担心这仗短时间结束不了,你们也不可能长时间在这里。” 这个问题在府城平安就跟他谈过,除了少数药方和银针针法,其他没什么不能给人看的,尤其是治伤,会的人多了,就会少死很多人。 “行,不过这个得你们安排好,每日伤兵这么多,不能耽误救人,他们主要在一边自己看,要细心教怕是没功夫。” 大将军摆摆手:“这样就行了,宏宇,这些人你看着安排,思成说的对,前提是不能耽误救人。” “知道了,大将军。” “思成,还有一件事我想仔细问问你,今早我收到管司长的信,他信里提到了双峰山和不过岗的事,你跟我细细讲一遍。” “平安,你替为师讲吧,有些细节你更清楚。” 平安点点头,落落大方地讲起当日发生的事,声音清亮,不徐不急,还带点感情色彩,听的人仿佛在听故事一样,不知不觉中就沉浸其中。 “大将军,各位大人,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 大将军深叹一口气:“北境边界线太长,我们已经尽全力看紧了,却还是有耗子钻了进来,这些应该都是厥族人干的,思成、平安,这次多谢你们了。” 孙思成道:“将军,这也是我们该做的,只是这件事影响不小,两地知府可能要上报,会不会让将军为难?” 大将军苦笑:“我黄家守边几十年了,对大周忠心耿耿,皇上这是知道的,但该我们承担的责任我们肯定得背,我已经让人仔细检查有可能出纰漏的地方。” …… 八月中的京城,已经不怎么热了。 张瑾玉看着疲惫不堪的相公:“相公,前几日小三子不是说你特别忙呢,今日是为我哥回来的吧?” 常春风点点头:“你哥不是这两天动身去北境吗?我回来让他给我带封信给常顺,娘子,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张瑾玉叹气:“准备好了,你就是不回来,我也准备一会就去娘家,我说你这个人,回来好一会了,可问了一下你女儿?满心满眼都是平安,相公,不是说好大顺小名就叫平安吗?” 她爹觉得常顺作为大名上族谱,小名就叫常平安,两头叫一样的名字,不然别人还以为是两个人。 常春风苦笑:“女儿有你细心带着,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可怜平安才十二岁,就去了边城救人,我是真的不放心啊,人在边城,哪里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那我哥这次不会有危险吧?不行,现在就回娘家。” “老爷,夫人,大舅老爷来了。” 夫妻俩忙站起来,刚迎几步,人就来了。 “大舅兄来了,快请坐。” “哥,你是明日还是后日走?” 张瑾平看丫头上了茶,微微抿了一口,实在太渴了。 “后日一早动身,千里迢迢,等我回来的时候怕是要下雪了,兵部也是,这时候非得借调我。” 张瑾玉撇撇嘴:“你不是一直想见大将军吗?不刚好得偿所愿?” 张瑾平翻了一个白眼:“我想在京城见他不行?非得在四处开战的时候赶过去?绝对是有人想整我。” 常春风看惯了兄妹俩闹,如果平时,他定会笑眯眯一边听着,今日不行。 “大舅兄,我给平安和他师傅都写了信,还麻烦你帮着带给他,瑾玉还收拾了一些吃的用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习惯边城,再有一个月,边城早晚就冷了。” “这些暂且不说,妹夫,我跟你说一件事,我也是刚知道的,你家平安又遇上大事了。” 常春风只觉得头一昏:“大舅兄,我家平安又怎么啦?他没事吧?” 张瑾平摇头:“我这个大外甥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双峰山发现外族人,跟思成一起救了许多大夫,可惜抓住的外族人全自杀了,朝廷花了大力气也没找到通道。 妹夫,你这个儿子,到了云州,竟然无意中发现了通道,思成上报了知府,徐知府逮到了内鬼。 这次平安和思成功劳不小,只是皇上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些,不过迟早都要赏的,妹夫,于你也有好处的,就是想想也后怕。” 不同于张瑾平的笑逐颜开,常春风皱紧眉:“大舅兄,可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平安他们可好?没什么麻烦吧? 我已经三年多没见我儿子,再有十日就是他生日,如果不是走不了,我真想去找他,然后拽他回来。” “别,别,妹夫,既然他们已经到了地方,就让孩子好好历练历练,男孩子,特别是有本事的男孩子,肯定得到处走走,多经历一些,于将来都有好处的。 再说他们去是为了救人,为了大周,你贸贸然跑去拽人,还要不要做官了?妹妹,我外甥女呢?” “丫头抱院子里玩去了。”女儿一岁半了,她自己已经二十有八,却迟迟没有怀上第二胎。 她真的想生一个儿子,相公大部分的心都扑在那未见过面的继子身上,虽然孩子并不跟他们住一起,偶尔还是有一点点心酸的。 父兄都让她好好待这个继子,相隔甚远,她能做什么?不过寄些衣服过去,其他也做不了什么。 偶尔心里还有一些小窃喜,幸亏这个孩子不跟他们住一起,不然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在身边,相公可能全部的心都会扑在他身上,就算是她生下儿子,怕也换不来他的青眼。 276一查真让人无语了 孙思成师徒接下来的日子真是累成了狗。 来这里一个多月,平安也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手术,基本难度大的都是他包揽了,有时候人一躺在炕上,立马就能睡过去。 孙思成如今已经能心无旁骛地用刀,但内脏损伤过重的他还是不敢动手,这点刚好有平安接手,其他方面如针灸如开方子如诊脉,这些则是他的长项。 管平自孙思成和平安来之后,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不说这师徒俩带了一小批军医,就这些日子伤兵的死亡率已经降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 有经验的老兵对战争是多么的重要,两年前的酒精也是这对师徒搞出来的,效果之好出人意外,之前伤重一点的全看天意,现在有了酒精,有了这对师徒,竟然能活八成以上。 这是怎样的概念? 因为多了地方上来的大夫,他让孙宏宇把胆大的医术不错的,分批安排在孙思成师徒旁边,不求细教,一场接一场的手术本就是最好的教习。 想不到平安那孩子在治伤一途竟然是如此的厉害,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他师傅。 这只能归功于天才、鬼才之说了。 任谁都知道,学医比什么都难,一个刚十二岁的孩子,哪怕一生下来就学医,也不过堪堪十二载,何况哪里有一生下就能学东西的人? 后来他听孙思成说,他徒弟可以过目不忘,甚至一目十行,他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说自己的大脑太有限,想象不出过于聪明的人是怎样的厉害。 八月二十五,平安过了他十二岁的生日。 本来是师傅和明叔这些带来的人自己庆祝一下,也就是多烧两个菜,谁知道到了傍晚,管司长带了好几个军医处的大人带着菜过来了。 管司长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平安,这可是将军特地让人送来的,一把匕,一把短刀,给你带着防身,但先说好了,这两样东西锋利,轻易不要出鞘,别伤着自己。” 他轻轻的拔出匕,那寒光简直晃花平安的眼,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管司长瞥向孩子高高翘起的唇角,心知他喜欢。 他重新把匕插回套:”平安,现在它们是你的了,接着。” 平安双手接过:“多谢将军,多谢大人。” 管平又从护卫手里拿了一个皮袋,从里面掏出一把精致的手弩:“平安,根据你的图,我们终于制出来了,比你原来的小一半,但杀伤力一点也不小,我先给你一把弩,十根箭,剩下的半年内给你。” 平安大咧着嘴:“多谢大人,那我就收着了。” 这样的弩还不是最小,不能当臂弩,但完全可以放入怀中了,体积小不占地方,更合适出门在外。 他们来这里的第五日,管平无意中发现平安的弩,特别的感兴趣,平安心知军营专门有自己的武器加工作坊,趁机厚着脸皮要了二十套。 生日宴后,孙思成悄悄地告诉了平安,偷偷进入我大周土地的入口找着了,竟然又是地道口,目前已经排查了七八处,有的出口竟然在距离边界线一里开外的地方。 这让人很无语,也让人防不胜防。 地道战是有,但这种两国之间靠这种地道偷渡进来的实在罕见,就跟掘地鼠一样,让人生厌。 师傅告诉他,这次跟往年所有的战争都不同,以往都是真刀真枪的来,这次多了这种地道,竟然有外族人潜进军医处的一个点准备下毒,所幸被人发现,但也伤亡了几个大周兵。 不知怎么了,平安第一时间竟然担心起师傅来,无他,师傅的名气实在太大了,虽然他的名气也大,但毕竟自己只是个孩子,不一样的。 但转而一想,师傅身边明叔基本不离左右,另外根本不会出军医处,外面的事有何叔带人做,信也直接交给管司长,他自有途道把信带走。 就是他自己,来了一个多月,也没想过出军医处一步,出去干什么呢?最近的集市都在五里外,何况现在的集上根本没什么卖的,农产品都少。 边城也就这一个月才不缺水,能种的东西刚刚下种,再说除了不能走的军户,其他能走的,有地方投奔的,都已经走了一大半了。 如此一想,平安心也就放松了。 * 药庄里。 梅娘想儿子想的直掉泪,儿子长这么大,哪一年的生日都是跟她一起过的,如今却去了遥远的边城。 这还是三强不小心说漏了的,这让她的心撕裂一般疼,她这样小的儿子,竟然去了战场,换来的名额也给了别人。 万长生也无可奈何,娘子知道这件事后,已经三日没跟他说一句话了。 他能怎么样?他也不想儿子去,可拦不住呀,大公子要去,平安自己也想去救人。 他那时也想到了那些伤兵,想到大公子带平安去定能救更多的人。 但这样的话怎么能跟娘子说,怕说了之后娘子再也不想理他了,何况平安换来的征兵名额也好了他家大哥。 九月中,孙文收到了大公子和平安的信,他先看了大公子的,大公子的信厚厚的一大叠,告诉了途中的事,还有现在的日常,最后让他考完试后,如果想来年进京赶考,就尽早过去,思源要是没走就尽可能一起走。 信中最后让他跟万长生商量一下,一旦府城有些乱,就立马进谷暂住,安全最重要,也能避免平安担心。 孙文长叹一口气,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啊。 大公子在信中说的寻常,但他脑中立马能想象当时的危险。 打开平安的信,平安的信也是厚厚的一叠,不多时,孙文就红了眼眶。 平安的信从头到尾都是轻松的语气,以诗的方式记录了途中的一件件小事,小到跟二强的嬉戏,唯独没有跟他叙述危险。 十首诗,十遍策论,漂亮的正楷,都让孙文心酸不已,这样的孩子,多少年都难遇的天赋,应该日日坐书院勤学苦读,争取六元及第才是。 但如今硝烟四起,大公子带他远赴边境也没有错,师徒联手可以多救许多人,那都是一条条命啊。 孙文收好信,告诉自己,平安还小,如今不过十二岁,将来会有大把的时间让他读书科考。 不急一时。 他拿着平安给家里的信,匆匆走向百草堂。 277冷箭伤人 这日,孙思成带着平安忙了一上午,刚准备回小院吃饭、午休。 管平亲自骑着马飞奔过来:“思成,平安,快准备急救,四个人受伤,有两个伤的很重,人马上就过来。” 孙思成忙让人去准备,如 今帐篷急救室已经多达六个,只是重一点的伤,也就是开腹,别的军医还是不敢接手,普通的缝合术倒是有不少的军医学会了。 孙思成跟平安还有如意几个又穿上了外罩衫,不一会,几个急救室都准备好了,药材、手术刀具什么的都一一摆满了桌面。 管平急的直转。 “管司长,谁伤了?人怎么还没有到?” “思成,京城押粮官,其中还有大理寺官员,调查外族人入境一事的,谁知道就在离这里十几公里的地方出了事,对方只有三个人,看逃跑无望就直接自杀了。 这会应该要到了,怎么到”他的声音一顿,“来了,来了,思成,人过来了。” 二强、青石几个忙迎上去,孙思成也跟在管平后面小跑起来。 孙宏宇也带了人过来。 马车停下来,车上的人被二强他们抬了下来。 平安忙指挥他们抬进各个急救帐篷,却没注意到孙思成变了色的脸。 “瑾平,瑾平,你醒醒。” 张瑾平躺在第二个马车里,万里跟小武把人抬在担架上,一只箭插在肩上,另外一只还插在小腹上,箭羽随着人动不停地颤悠。 “平安,平安快来。” 平安快速地跑过来,他还从没有看过师傅如此的失态,声音都有些破音。 “师傅,怎么是他?”他一眼就认出此人是张家舅舅。 “平安,你快帮他手术,救他,一定得救他。” 平安定下心:“师傅,我知道,明叔,人抬进二号急救室。” 二号急救室基本算是他专用的,一号则是师傅的,这基本都是军医们默认的。 随行的大夫小跑着跟后面解释:“我不敢随意拔下箭,生怕引起大出血,只在伤口处撒了一些止血药。” 平安没接腔。 这种处理你不能说他错,但也不算好,肩上箭是完全可以拔出来的,如果处理得当,就不会流这么多的血。 “平安,你带青石、吴钧、林峰好好给他治,一号屋里伤也不轻,我不去不行。”孙思成是想把一号里面的伤员让堂叔做,但管司长拉着他不放,这人是这次来调查事情的官员,不能人刚到就出事。 “师傅,没事的,我来做。”平安很快就剪去了张瑾平身上的衣服,至到身上仅有一条里裤。 “林峰,你来削了箭羽,青石,你准备麻药,吴钧,把我的工具准备好。” 平安把自己最常用的小刀用酒精消过毒,他不准备用火烧,火烧过的刀头是可以止血,但也伤皮肤。 他现在的针灸已经用的很好,针灸止血效果就很是不错。 “平安少爷,箭上无毒,但有倒钩。”林峰已经折了箭羽。 “无毒就好。”平安飞快地在两处箭头四周都扎下银针,银针上已经沾了些麻药,会最大程度上减轻痛感。 他正准备让青石他们抬高他的头,捏开他的下颚强行灌下麻药,却不料人醒了。 “平安,你是平安?” 张瑾平的声音虚弱的几乎都听不见。 “张舅舅,我是平安,您放心,我会治好您的,可听见我说话?” 张瑾平微微点点头。 “张舅舅,我喂您喝麻药,得全部喝完,不然一会会痛的。” 平安见他嘴唇动动,知道他肯定在问师傅,“我师傅准备东西去了很快就会来,您放心,青石,你们过来抬高他的头,我来喂药。” 一刻钟后,张瑾平沉沉睡过去。 “平安,怎么样。” “师傅,您怎么来了?那边没事了?” “那位没什么,你叔爷爷在呢,解大夫也在。” 那人不过也中了两箭,但箭中的巧,一箭仅仅是穿过了颈部的一些皮肉,根本没伤到要害,另外一支穿到了大腿根,差一点成了太监,但同样是差一点。 所以根本没什么事,看着部位吓人,且流了不少血。 既然如此,他肯定是要来帮平安,于私于公都要来这边。 “师傅,麻药起作用了,我来挖箭头,有倒刺的。” 有倒刺的箭头如果挖的巧,根本不会带出肉,平安几乎把手上的刀用到了极致,刀锋顺着箭头的部位划下,少量的血涌出,很快被孙思成擦了。 不过一刻钟,两个箭头都被挖出来。 平安也是一头的汗:“师傅,腹内内脏肯定受损了,这个位置应该是脾胃和小肠区。” 说话间,平安很快就缝好了肩头的伤:”师傅,你给这里上药、包扎,还有,他血流多了,回头得喝参汤,但现在最好是嘴里含一片。” “如意,你拿些参片去熬汤,要快。”这参只能自己贴了,整个军医处都难找出参来。 平安切了一个不小的竖切口,一番检查,箭口刚好在胃跟肠之间,胃伤了边缘,还好不算重,但小肠却破了一处,腔内灌了不少血,还有肠内的一些杂物。 孙思成拿了一片老参给他含在嘴里,多少能起点作用。 一个时辰后。 平安缝好最后一针,“师傅,等下人问,您可以把伤说重一些,本来就很危险,只是张舅舅福大命大。” “我知道。”孙思成今日难得对管司长有了怒气,明明看瑾平伤势很重,怎么还把他往那个人身边拉? “师傅,也不知道之前进来了多少外族人,如此的冷箭伤人也很厉害,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 “平安,将军也很难,这些人跟老鼠钻洞一样,防不胜防啊。” “师傅,我担心您,您名气不小,以后千万一个人不能落单。” 孙思成笑起来:“你明叔哪天不是跟着我,我没事的,你倒是要注意。” 两个人给腹部的伤上好药,再包好。 ”师傅,我觉得把人带去我们的小院,现在小院内又加盖了两间房,完全住得下,晚上我们还可以照顾,比这里人多好。” 孙思成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人一醒就抬走。” “咕咕。”平安按住肚子,“师傅,我饿了。” “乖,我们出去吧,一会让人看着,我们都去吃饭,半下午了。” 如果孙文在这里,可能又会骂他,救人事大,但确实也不是一个孩子该承担的,他才十二岁,应该跟自己的儿子一样坐在干净的书院里读书。 自己确实还是有些自私了。 278鬼门关走了一趟 孙思成开门出去。 门外站着许多人,管平也站在那,“思成,张大人如何了?” 孙思成叹息:“肩上一箭不算重,腹部一箭不怎么好,伤到了脾胃,也射破了小肠,手术刚刚做好,具体怎样还得看今晚,傍晚我想把他抬到我住的小院,方便晚上我跟平安照顾。” 管平皱紧了眉:“想不到张大人伤是最重的,思成,张大人就麻烦你跟平安了,这几日你们就专心照顾他,非特殊情况不会让人去叫你们,需要什么药尽管去用,我听说用了你自己的参片,回头我给你补上。” 孙思成笑笑:“多谢管司长,补不补其实都无所谓,现在得找个大夫看着他,我们这些人还是早上吃的,平安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 一旁的武大人忙道:“可不是?都半下午了,快回去吃吧,要不我让食堂厨子去做。” “不用,中餐饭菜都是现成的,回去吃就可以,我们一会就过来。” 管平进屋看看张瑾平,这个京城公子哥,静静的躺在那,脸色苍白,仿佛随时都会没了,这让他心跳加速,整个人都有些慌。 如果张瑾平在这里出了事,后果真的不好说,不管怎么样都是边城的责任,一句防不胜防来推脱是不行的。 “我已经通知了将军,将军应该这两日就会过来,已经第三次冷箭伤人了,想不到对方改这种方式害人了,立马就得想招,不然任其下去会弄的人心惶惶。” 武进叹口气:“这个小张大人可是张大人的长子,要是在这里出了事,唉,我还是去找些补药给大公子吧,怎么也得把人救活了。” 管平苦笑:“大公子是对我有意见了,先前我看见王大人脖子上全是血,以为中了喉咙,现在想想,如果真中了喉咙,人早就没了,哪曾想小张大人才是受伤最重的那个。” “这不怪你,这里有人看着,我们也回去对付几口,中饭还没吃呢。” 管平这才想起来自己中餐确实没下肚,刚捧起碗就听到了这种事。 所幸到现在还没有人丢了命。 平安边吃边想着,是不是把自己的小院布个阵,困阵是最适合,只是他摆的阵最多维持三日又得重新摆,一劳永逸还不行。 “想什么呢?吃饭都没心思?” “师傅,我在想,是不是给咱们小院摆个困阵,这种情况难保不会有人潜进来。” 孙思成摇摇头:“不会,那些都是在外面,这里是军医处,十步一岗,再说咱们小院也经常有人过来,不好不好。” 他还是不想让平安的本事人尽皆知,能低调还是低调点好。 平安吃下最后一口:“师傅,以后您一定不能让明叔他们离开你的身边,起码身边不能少两人。” “知道了,走,我们还是去急救室,瑾平的脸色太难看了,我还是不放心,他身体可没有咱们练功的好。” 平安站起来,确实是,说是只伤了一点点胃,小肠破了一处,但抵抗力差的人还是容易出事,何况又流了那么多的血。 平生第一次他是真的感觉累了,脚步重的很,都难拖起来。 突然一种头昏眼花,他整个人往前栽了下去。 “平安。”孙思成吓懵了,旁边的万里一把抱了人。 “大公子,平安少爷这是发热了,刚才我们都没注意。” 孙思成一摸额,果然烧的滚烫。 “快抱炕上去,我来抓药。” 一番忙后,平安静静的躺在炕上,呼吸已经平缓下来。 “万里,我已经后悔了,不该硬拉着孩子一起来,这几十日忙的脚不沾地,就是大人都有些受不住了。” 万里能说什么呢? 战争下的军营就是这样的,怎么可能有安逸?按说平安少爷确实应该跟先生说的进书院读书,行医还是苦了点。 “青石,你跟吴钧下午就好好看着平安,两个时辰后还得给他喝一遍药,二强,你跟林峰下午也不去了,腾一个房间出来,好好收拾收拾,傍晚我带人过来。” “知道了,大公子。” 孙思成到了急救室,张瑾平已经有些低烧,但总体来说还行。 孙宏宇走过来:“思成,这个小张大人命应该保住了,平安呢?” 孙思成叹气:“刚才吃好饭一站起来就晕了,上午应该就发热了,又抢着做了大手术,堂叔,我在想是不是让平安先回去?这里太忙了,他还是一个孩子呢。” “思成,不来可以,来了想走不容易,平安是真正上了大夫名单的,他医术又好,将军哪里舍得放人?走是不容易,以后尽可能让他悠着点。” 孙宏宇心里也明白,只要平安在这里,只要战争一直这么厉害,他就难闲下来。 这孩子治伤本事实在了得,许多重伤的少了他还真不行。 张瑾平一个时辰后痛醒了。 “瑾平,好些了吗?” 张瑾平看看思成:“我疼。” 还饿。 “稍微忍一会,我给你扎几针,能管两个时辰,但多少还是有点疼。” “思成,饿。” 孙思成勉强听清楚张瑾平的话,笑了:“不行,你现在连水都不能喝,什么时候通气了你再找人要水喝,晚餐我会让人给你炖一点清粥,瑾平,住这里不方便,傍晚我会把你抬到我住的小院,这样照顾方便点。” 他那个小院整日都不会缺人,就连元清都懂一些医理,唯一一点不懂的可能就是汪全和小明了。 “好,平安呢?” “你别说话了,我听着费劲,平安发热,下午帮你做完手术,回家就晕了,现在躺着呢,不说了,闭眼歇歇,我在这里呢。” 张瑾平不再言语,临近午时,他们正为很快就要到目的地高兴,哪知道突然一阵箭雨,他们几个骑马上的就首当其冲。 那一刻他都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荒郊野岭了,昏迷前他最担心的就是父亲和妻儿。 想不到思成和平安救了他,如果思成他们不在此地,这里的军医不一定能挽回他的命,毕竟一箭正中腹部的。 279看病认干娘 三日后,张瑾平算是真正的脱离了危险,胃口也好了起来。 如意帮他换药,他看到自己身上长长的伤口,两排整齐的针脚看着让人胆颤心惊。 “如意,我这手术真的是平安给做的?不是大公子?” “回张大人,您这手术的确是平安少爷做的,不过我们大公子也在一边帮忙。” 张瑾平感觉不可思议:“他还是一个孩子,我这伤可不轻。” 如意难得地笑了:“全天下可能也只有我们平安少爷在这么小就这样有本事吧。” 如意的话又绕又长,但不妨碍张瑾平听出如意是在夸平安的。 思成跟他说过,平安这方面的天赋特别强,强到他都比不过,还说那天如果他们师徒都不在,自己十有八九是死了。 看来是真的了。 孙思成正给一个伤兵包扎好,担忧地看看不远处的平安,孩子连烧两日,今日刚好一点,又迫不及待过来帮忙。 伤兵送来的太多了。 或者也可以理解为,这两日战况越来越严峻了。 管平此时正头疼不已,刚刚得到的消息,又有两个小族参加了战争,对方已经是四个外族联盟了。 而边城说是十万大军,其实所有加起来不过六七万,其中还包括他们这些后勤处的人。 真跟过去真枪真刀拼也好,现在他们却采用这种冷箭伤人之举,利用有个小族会掘地道的本事,在边境到处挖地道。 人多显眼,但他们往往是偷摸着过来几个或者十几个人,干了坏事就跑,跑不了就自尽。 这让人真是无可奈何。 这次京城来的官员也幸亏没丧命,这三日一个个在养伤,伤好后总得给个交代。 他当天就传信给了大将军,大将军只给了一个口信,没空过来,最好是让这些人趁早离开,至于给什么交代,怎样都行。 现在连后勤兵也派出不少去各处找地道口,找一处堵一处,他这个司长都亲自上阵帮忙了。 也罢。 “管大人,还有一个麻烦事。” 管平抬眼看看武进:“何事?直接说吧,我脑子都在疼。” “郝将军找来了,想大公子和平安去幽州城里帮他父母看病,他夫人好像也这几日病又重了。” 管平叹气:“让其他军医去吧,大公子和平安每日都是排队做手术,平安前两天病了,今日刚好点又来了,这里实在走不开。” 武进一脸无奈:“我哪里不知道这些?只是郝将军跟别人不一样,他是大将军的得力干将,三个儿子都在前线,城里只有病弱的父母和夫人,一口回了,我实在做不出来,如果不是病重了,他一般不会开口求情。” 管平站起身:“我去问问吧。” 孙思成一听这事,“管司长,他爹娘年老体弱,我倒是能给他们调调,但他夫人腹疼多年,具体情况还得看诊,可能用药或者银针就行,也可能还得切腹,说不定里面长了什么东西。 到时候怎么办?他可愿意让我们给他夫人切腹?就算是愿意,平安肯定一道去,有些大手术,光我一个人还不行,说不定还得好几日,这里可能走开?这几日伤兵可是不老少。” “如此我派人去问问郝将军吧?能不能这样?实在要开腹手术,能不能让平安做?平安还小,还是个孩子,实在不方便,还可以让平安任郝夫人做干娘。” 孙思成真是无语了。 治个病可能还要认个干娘? “干娘就不必了吧?平安确实还是个孩子,手术是没问题,可他一个人也不行呀,起码身边得有青石、吴钧吧,两个人今年也就十三岁多,你看着办吧。” 管平苦笑:“实在是郝将军对边关太重要了,又是一家的男人都在战场上,我们也是张不开嘴回。” 孙思成摇头:“我只是分析给你听,如何安排还得听你的,你看着办吧,我忙去了。” 晚上回家,孙思成把这事跟平安一说。 平安有些懵:“师傅,要是看一个女病人,就得做一次干儿子,那日后我得有多少干娘?如果是未婚的,是不是我还要给人做上门女婿?” 身后的万里都控制不住笑。 孙思成想起来了阳城涂家老夫人,那个老太太不就是想平安给她生病的孙女当女婿。 真是白日做梦呢。 “乱说什么呢,越大越不知羞,郝家一门都是好男儿,不然管司长也不会答应,眼下这里这么忙。” “可是师傅,边城最近也有些乱,您的名气又大,我怕,还是我带人去吧。” “没事的,你治外伤不错,甚至比我强,可其他方面你还早着呢,再说你还是个孩子,人家心里怎么想?” 平安不再言语,的确是这个理。 小院还是被平安布了一个困阵,这个小阵也很花了他一番心思,只要自己不拆,阵可以保持一个月都有效。 他布阵的手法竟然厉害了许多,之前自己试布的,最多仅仅是三日就不行了。 自家的人只要按他说的做就能自由出入,真是外人来,外面喊一声带进来就行了。 这样夜里就不用特地安排人守夜,都能睡个好觉了。 因为这个阵,外人一般不会轻易带进来,来的最多的就是孙宏宇,不过前两日起,他也搬着行李过来了。 他自己的房间也让给了京城来的人。 师徒俩回到小院第一件事就是进张瑾平的房间。 孙思成给他诊了脉,平安又帮他上药重新包扎。 “张家舅舅,伤口恢复的不错,最多十日能拆线了。” 张瑾平伤口舒服多了,话又多了起来:“平安,你不能这样称呼我,什么张家舅舅?多生疏,你爹是我的妹夫,你该叫我大舅,家里还有个二舅。” 平安不想跟他争,何时还有两个舅舅呢。 不过他们应该不会碰一起,现在叫就叫吧。 “大舅,我去看看晚上吃什么,你跟我师傅说说话吧。” 他转身就要走。 “平安,我来三日了,一直伤着,忘记把东西给你,大富,你把那个大包裹给平安,思成,你也有,临行前我去你家了,另外一个大包裹就是你的。” 280前去幽州城 大富、大贵是张瑾平的护卫,自然跟他一起搬了来,大贵替主子挡了一箭,所幸是肩膀肉多的地方,养上一阵就无碍了。 “平安,包裹里有你爹给你的信,他很想你,念的不行,衣服、吃食是我妹妹准备的,你们到现在还没见过面,她也是你的母亲,后娘也是娘。” 平安躬身行礼:“多谢大舅,我知道,这次回去后我会进京一趟,小妹妹自出生我还没有看过呢。” 母亲他是真的叫不出来,将来见面再叫吧。 孙思成道:“你先回房间把东西收拾好,一会就要吃饭了。” 平安一走,孙思成就怪张瑾平,“我说你也是话多,平安那点没尊重你妹妹了?以后见面自然不就叫了,伤好一点就阴阳怪气的,别忘记了平安救了你。” 张瑾平笑起来,他心情很好,刚刚已经从张家舅舅升级到大舅了,有什么不满意的?他不过是喜欢说笑罢了。 真要说,他妹妹做的还是不够好,衣服都是买来的,可没有亲手给这孩子做一件,吃食不是买的就是家里下人做的,她自己的小女儿可都是事无巨细的。 等他回京后得好好说说她,别跟这么好的孩子离了心,回头后悔就晚了。 孙思成等了两日,可管平道郝将军这段时间实在忙,没办法联系,好在都是老毛病,晚些日子也没事。 十月初二,这天是乡试的日子。 孙文和周恒天不亮就在大武、方霄的护送下进了考场。 尽管边境好几处都是战场,参加乡试的人还是很多,送考的更是不少。 大武看着北方:“师傅,也不知道大公子和平安少爷他们怎么样了,边城这时候已经冷了。” 方霄叹息:“平安少爷后年八月就院试了,孙先生心里着急的不行。 其实我也想平安少爷科举,行医还是难,大公子家世不同,许多人不能不给面子,许多没家世的大夫尽管好医术,还不是被人喊来喊去的。” 大武深以为然。 但这个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回去吧,葛掌柜帮平安少爷买好了庄子,咱俩现在没事过去看看,平安少爷想在那多建小院子,他的人只要成亲就一人一套,你家小武跟童丫头怎么样了?” “师傅,他们俩是愿意的,我跟童林也同意,就等小武从边城回来就定亲成亲了,这个时候建宅子,成亲刚刚好。” 大武心里欢喜起来,新建的院子也有他的,他到现在都跟岳父岳母住一起,不过在一起也很好,家里人少,青石又不在家,只有他们一家三口跟两个老人。 平安这几日不知道念叨多少次了,先生在考试,先生不知道考的怎样了,先生…… “平安,你好烦啊,你先生要在考场九日八夜,你不会一直念吧?师傅会烦死的。” “不念了,我担心先生嘛。” 孙宏宇笑:“你先生学问那么好,考举人没问题的,我看考进士都行。” “堂叔,上次信里我是让他中了举立马就进京,明年刚好是进士年,思源要是没回去就一起走,多带几个人。”孙思成看着平安,“我让你先生考试后问问你爹娘,愿意的话就进谷待着,谷里安全。” 平安是愿意爹娘进谷的,如今光是北境,就有四个小族联一起了,一年内战乱会不会漫延楷,还真不好说。 “师傅,那是最好的了。” 何进进来:“大公子,管大人的护卫说,让你们今日就去幽州城,一会去他那。” “知道了,何进,我们这一去,没有几日是回不来的,你把家顾好,万里、小武、大壮、林峰、大牛、如意跟着,其他人还是干自己的事。” 平安松了一口气,二强最好是不去,不是他自私,万一二强哪里伤了,回去后他真没办法见娘和舅舅他们。 管平听孙思成说自己带六个护卫,简直松了一口气,他这里兵不是没有,但没孙思成护卫的功夫好。 “思成,我再让几个熟悉幽州城的兵跟你们一起,郝将军说了,万一他夫人腹内长了东西,尽管做手术,唯一的要求就是人得活下来。” “不必,郝家应该好找,不用额外派人了,我跟平安收拾好医箱就去,尽量多带些药,如今幽州城里医堂不知道怎么样了。” 管平苦笑:“不瞒你们,能走的差不多都走了,郝家人老的老,弱的弱,加上家里男儿都在这里,自是不愿意走,药铺和其他铺子也有,但没有之前的热闹。” 两刻钟后,两辆马车离开了军医处。 这里到幽州城不到一百里路,马车下午就能进城。 十月边城的清晨,冷风嗖嗖的,平安他们都已经穿上了薄袄、皮靴。 无一例外,他们都着深灰色或者黑色的短打,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就是他们的袖口、裤脚比较窄,这是为了方便练功,但也不是真正劲装的样式。 马匹马车也是最普通的样式,就是这样,平安还觉得心里砰砰跳,说不出来的感觉。 或许是想起老方丈说的,尽可能不要让你师傅出门,特别是落单。 这件事他也劝了,师傅说不去不行,郝将军在前面杀敌,家里老人夫人生病了,他做不到不去医治。 一个车上四人,他们这辆赶车的是大壮,车上是师傅、明叔和他。 出门前他在房间磨蹭了好一会,在自己身上各处隐密的口袋里,分别藏着各种药。 迷药有,普通的毒药材,特别毒的也有。 弩就带了两套,一套小的也绑在小腹上,匕跟短刀也藏在皮靴和怀里。 能准备的都准备了,包括阵盘他就带了两套,普通的阵根本就无需这些东西,但他还是为了防止万一。 “万里,不必过于紧张,今日去,不用手术的话,后日就能回来,手术就不一定了,可能就要待到拆线了。” “师傅,真的要手术,你就跟明叔先回来,我带小武留下来就行,现在边城不能算安全了,待的时间越长就越不安全,我不一样,我只是个学徒,再说我跟小武的踏雪练的最好,逃命是没问题的。” 281还是得手术 万里道:“平安少爷说的是对的,大公子,虽然九成九都是安全的,但以防万一是没错的。” 他心里最是担忧,却不能说出来,无端地让主子和下属紧张不是好事。 平安少爷既然提出了,他自然是愿意的。 孙思成不高兴了:“一个两个的,为什么要这样想?我不觉得有什么危险,我们八个人的战斗力相当于二三十个人,就我稍微差一些,平安,轻松点,没事的。”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后,就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两边的村子远远看着也有人走到,但就是说不出来的冷清。 “平安少爷,这些村子一般都是军户,每家都有人在军营里,死了一个补一个,就算是只剩下妇人,那也得留下种田。 平时我们买柴买鸡蛋、菜干什么的,都到这些地方买,价钱也比集上便宜,再说赶集不是日日有,五日才一个集。” 平安叹气:“这些人家很可怜,看不到什么盼头。” “命,这都是命,这些人家基本都是流放的,作恶的有,但大部分都是家族连坐的。” 平安听师傅这样说,心里有些替这些人不值,但古代就是这样,有些重罪就是受牵连,有的举族流放,有的直接发卖,说不上到底哪种更好点。 午后不久,一行人就到了幽州城,城里很有些冷清,但人还是不少,铺子也有不少。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逃荒的,前途渺茫,一无所有,带着家人甚至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哪里又愿意接收他们。 还不如留下来,黄大将军守住了边城这么多年,这次也会守住的。 郝将军家在幽州城名气大,很快就在东城找到郝府。 “林峰,大牛,你们在离这最近的客栈定三间房,你不用找过来,就留在客栈。” “是,大公子。” 林峰、大牛赶走了一辆车,明万里快步走向郝府。 明万里跟门房一说,显然门房已经知道这件事,并没有多大的吃惊,只说自己跟老太爷报一声。 不多时,郝府的大门开了,一个六旬左右、身材高大的老者带着管家迎出来,后面还站着两个妇人,一看就知道是郝老夫人和郝夫人。 “麻烦大公子辛苦跑一趟了,我是郝将军的父亲,那边是我老妻和儿媳妇。” 孙思成忙带着平安行礼:“给郝老太爷请安,给老夫人和郝夫人请安。” 郝老夫人和郝夫人忙回礼。 平安这才注意到郝夫人脸色很不好,人也很瘦两位老人倒是有一般化。 “快请进,途中辛苦了,大公子,这就是平安吧,我儿子来信把这孩子夸的不行,说是一个小神医呢。” 平安有些脸红:“老太爷,我是平安不假,可也算不上小神医。”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到了堂屋坐下,小武他们放下医箱,管家上来给他们一人一个荷包,就带他们下去歇歇。 平安自然又得了两个见面礼。 坐下不过一刻钟,孙思成道:“老太爷,老夫人,郝夫人,我现在就给你们诊脉吧,如果情况还好,开了药,我们明日一早就能回军营,你们看如此可行?” 郝家几个人当然没意见。 孙思成首先给老太爷看诊,结果还好,不过是些老年病,平时注意就没事。 老夫人则不然,心脏不太好,脾胃也不好,还有腰椎病等等。 郝夫人的情况更不好了,她说自己之前的身体很好,几个月前意外落胎之后,就一直不怎么好了,偶尔还有腹疼,但也不是不能忍,买些镇疼的药喝喝,由会好过一阵子,只是最近腹疼狠多了,手按腹部,隐隐觉得还有硬块,不知道是不是长了不好的东西。 孙思成诊脉越久,眉头皱的越紧:“平安,我怀疑郝夫人腹内还有未落的死胎,你带夫人到里间查一下。” 郝家几个人都一惊,老夫人道:“儿媳妇,快跟小神医去检查,走,我陪你一起去。” 平安心里一喜,这是最好。 古代男女大防,这也就是他,还算是个孩子,郝夫人又年近四十,比他娘还大了十岁。 两刻钟后,几个人回到堂屋。 “师傅,十有八九真是未落的胎儿,按上去明显有个不小的硬块,用药怕是打不下来了,只能切出来。” 郝家三个人脸色都变了。 老夫人问:“大公子,不能用加上银针吗?” 孙思成摇头:“时间久了,胎儿在腹内都成肿块了,现在腹疼已经日渐一日厉害,再不拿出会危险的。” 郝老太爷道:“大公子,非我们不相信小神医,这等大事,还请大公子亲自检查检查,我郝家不是扭扭捏捏之人,人命最重要。” 老夫人连连点头:“大公子,我家老爷说的是,人命最要紧,再说我看平安也是隔着衣服按的。” 孙思成看郝夫人也不反对,就站起身:“既然如此,烦请老夫人再陪着一起吧。” 再次出来。 孙思成给出最终结果,腹内的确有东西,再不手术就危险了。 平安一看现在才半下午,完全可以现在做,这种手术一个时辰够了。 孙思成也同意:“郝夫人,如果可以,我们现在就可以做,前后一个时辰左右,如果你现在还有点没准备好,明日辰时正也可以。” 郝家人一商量,还是明日早上做好,大公子一行人远道而来也很辛苦。 孙思成见此,站起身:“既然如此,我带他们先回客栈了,明日辰时初就过来。” 郝家人哪里肯,一定要他们就住在家里,直到孙思成说客栈已经定好,还有护卫在那等着才算了。 孙思成也谢绝了郝家人的留餐,称术后肯定会在家里吃,今日就回客栈歇歇了。 郝家这才放人。 平安心里清楚,师傅今日是怎么也不会留下来的,郝家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的,现在哪里是做客的好时候? 果然。 孙思成他们一走,郝夫人就泄了气:“母亲,想到要切腹才能拿出这个硬包,我是真的害怕,当日孩子明明流了怎么会还有?” 突然她就不吱声了,她家老二、老三就是双胎。 282不能太自私了 次日一早,孙思成跟平安就带人来到郝家。 郝夫人道:“我家老大是独子,老二、老三是双胞胎,最小的老四刚五岁,你们说我之前是双胎确有可能,但我还是不懂,胎还能留一个剩一个的嘛?” 孙思成道:“郝夫人,几年前我带平安去江南,回途就救过一个妇人,如果去晚一点,她应该就没了,她属那种落胎没落干净的,简单说是流了一大半的。” 郝家三个人都惊到说不出话来。 还是老夫人先开口:“儿媳妇,没什么好怕的,大小神医都在这里,母亲这还有老参,等下就拿出来给你用,大公子,做吧,不做既然好不了,还不如博一博。” 孙思成微笑:“做手术都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我们至少有七八成把握能成功,如果同意,这份协议请签了,每个做手术的人都要签的,是医堂的规矩。” 郝老太爷拿过纸一看:“大公子,这上面写的没说的,条条都有理,我签。” 这次照样还是平安主刀。 一个半时辰后,孙思成、平安出来。 平安双手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个拳头大的东西,已经发黑了。 “老太爷,这是腹内没流掉的胎儿,已经开始坏了,幸亏这时候做了手术拿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两位老人都落了泪。 如果这两个孩子能生下来,那该多好啊。 一旁的老管家接过去:“老太爷,老夫人,这好像不能葬到祖坟山上。” 老太爷叹口气:“不要葬正山,偏一点就好。” 老夫人擦了擦泪:“大公子,我家儿媳妇可好?” “老夫人,郝夫人目前看来很好,手术很成功,今晚府上就给我们安排住的地方吧,不在这儿还是不放心,晚上有任何的不对劲都来叫我们,这上面写的是手术后该注意的方面,两个时辰内不得喝水,也不得吃东西,除非病人通了气。” “好,我马上让人安排你们住宿,有你们在,我们就放心多了,家里有懂点医理的婆子,我让她好生看着。” 老夫人道:“我们可以去看看我那儿媳妇?她腹上动了刀,大公子,你们能不能留下多住几日?我知道这样说很不合情理,但” 孙思成考虑了一小会:“这样吧,我们暂时留上三日,三日后如果状况很好,我们就可以回去,七八日后拆线,我会教会你家婆子,那个不难。” 老夫人模棱两可地说:“这次幸亏有你们在,我郝家几代单传,好不容易娶了个会生的儿媳妇,想不到还遭这么大的罪,多谢你大公子,也多谢平安了。” …… 明万里带人退掉了客栈,都搬来了郝家。 当日夜里,郝夫人发起了热,孙思成跟平安半夜还起来了两次,针灸加用药,这才把热退了下去。 接下来的两日,换药都是平安亲手来,不敢假手她人,那个婆子,也只是略懂医理,还是有些粗手粗脚,城里的大夫都是男的,郝家是不愿意的。 老两口还是抹下脸求孙思成。 “大公子,我知道你们很着急了,今日已经是第四日了,可我儿媳妇这,我还是怕呀,能不能再多留几日?” 孙思成也很为难,出发前管平是让他们尽可能三日内回,可这个手术不小,胎儿在腹内已经开始腐烂,平安手术做的再好,也还是有些炎症。 平安一日三次跟他说,要不一起回去,要不他自己留下,反正是不放心师傅留在城里。 孙思成心里是暖的。 他当然不想让小平安失望,救人是要紧,但自己这些人的安危也重要,一共就带了六个人,再一分,不管是走的,还是留下的,都不够安全。 没什么比自家这些人的命重要,君子还不立危墙之下。 “这样吧,我派一个人回去请个假,如果可以,我跟平安就再留几日。” 再有三四日可以拆线了,如果军医处可以放人,他跟平安还有万里他们,刚好也趁机歇歇,两个月了,几乎没有放松过一日。 实在太累了。 如此老两口当然没话说。 一刻钟后,大牛就骑马出了城门。 战事一起,郝家基本就是关紧大门,家里护卫也多,安全上还是能保证的,孙思成除了一日几次给郝夫人看诊,基本都带着平安在房里歇着,一起论论医理。 至于补充日用品,等回城那日再买不迟。 平安又念起了经:“师傅,昨日是先生考完的日子,现在可能还在睡大觉是不是?” “不会,你那先生应该是一早就起来了,如果他这次能中,我还是想他立马就进京,参加明年二月份的春试,他是一个当官的胚子,我就是再不舍得,也不想耽误他。” 平安无话可说,先生确实是可以做个好官的。 “师傅,先生可是你的大掌柜,大账房,如果先生真的去当官了,你可有人接手?” 孙思成摇摇头:“全天下都找不到你先生那样的人了,他不光是我的大掌柜、大账房,我所有的事都跟他商量,老实说,百草堂离不开他,我也离不开他,但师傅不能太自私了。 就拿你来说,你天生聪慧,为了你读书,你先生不知道跟我吵过多少回,之前我们很少争,平安,师傅希望你成为大周数一数二的名医,但也想你能在官途走的更远。 师傅是百草堂的大公子,又年少成名,所以到哪里都有人捧着,即使如此,还是有许多的不得已,平安,师傅希望你在医术上比谁都厉害,但还是去仕途上争一争,争个实打实的身份,可以早一点辞官,如此行医当官两不误。” 孙思成说着说着兴奋起来。 “平安,这次回去你就去府学,我知道你并不怎么想去京城,那就先在府学,中了举再去京城,京城总归是要去的,你亲爹对你是真心的,那个继母人也是不错的,你就看张瑾平就知道了,一家人性格差不到哪里去,是不是?” 283二强、方武来了 大牛是次日午后回郝家的,说管司长答应了,尽可能等郝夫人拆线再归。 大牛告诉他们,这几日伤员还是不少,好在没有特别严重的,孙军医他们暂时也还能应付,小张大人让他们不要担心,他现在差不多能慢慢走路了。 孙思成也就宽了心,郝夫人再有两日可以拆线了,伤口包扎好,又有人服侍,到了这个月底,基本就不怎么疼了。 至于瑾平,他治疗也才半个月,稍微注意点走几步是没问题,但真正好起来还是要一段时间,不过,京城来的人短时间内走不了,就是回京,怕起码在一个月后。 有堂叔在家,对他孙思成还是放心的。 又是两日过去。 平安给郝夫人拆了线,又细心地为她上药包扎,明日一早他们就动身回营地了。 “郝夫人,记得千万不要让伤口沾水,药两日一换,口服的药也是一日两次不能落,这个月底偶尔在院子里走走是可以的,但真正好怕是要三个月,我们会给您留个药膳方子。” “哎,哎,听你的。”郝夫人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平安,“平安,明日你们就要走,我是真的舍不得你,你可愿意做我的干儿子?如果愿意,刚好你师傅在,我们今日就认下。” 平安翘起唇角,还真来了个干娘。 “郝夫人,我自是愿意的,不过将军” 郝夫人欢喜起来,直接打断了平安的话:“将军自是欢喜的,你那三个哥哥也会欢喜的,我那小儿子送去了阳城他外祖母家,不然他也是喜欢你的。” 郝夫人的性格属风风火火那种,当场就让婆子去找婆婆过来。 老夫人本就喜欢平安喜欢的不行,当场就乐到眼睛眯成了缝。 前堂把事情一说,孙思成点头了,这事他完全可以做主,郝将军仅次于黄大将军,连老太爷都当过将军,只不过没儿子官大。 如今郝家三个儿子都在军营,且前程都不错,听说长子今年就要调去京郊大营,他在这里已经是六品武官,去了京郊肯定也差不了。 何况胜在年轻,年纪刚满二十一岁。 老二听说功夫甚好,是黄大将军的贴身侍卫,老三年仅十八岁,已经跟他父亲在军营好几年了,是最年轻的百夫长。 平安跟郝家认亲不亏,一大家子都是性情豪爽的人。 因为明日平安要走,战争时候不方便摆酒,郝家四个男人都不能回来,甚至都不能通知,连郝夫人都不能起床。 只能一切从简了。 平安在床前给郝夫人磕了头,郝夫人欢喜的红了眼圈,当场送他一个荷包,还有一块玉佩。 “平安,你从现在起,也算是我的孩子了,这玉佩跟你几个哥哥的都是一样的,是一块整玉石上下的料,以后等战争停了,我们可能全家都要去京城,如果去了,到时候我会想办法给你信的。” 平安笑眯眯地应着。 平安给两位老人都磕了头,老夫人送了他套金针,这套金针整整六十四根,是幽州城里能找到最好的那种。 另外还送给他一根人参,三十年份是有的,这样的人参在医堂没有一百多两是拿不下来的。 老太爷则送给他两把匕首,这还是他当年在战场上得的,很不错的东西。 老人一高兴,又让人开了库房,给林峰这六个人一人找了一把刀,武将之家是不缺这些东西的。 当日半下午,郝府自家人摆了几桌席,老太爷现在服药不方便喝酒,孙思成跟平安自然也没喝。 万里几个人另开一桌,眼下情况不好,谁都不敢饮酒,不过郝家这几日伙食好,尤其是今日的席,菜几乎都摆满了桌。 宴罢。 老太爷拿出两个荷包,一个放孙思成面前,一个放平安面前。 ”思成,平安,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没有你们,我郝家的家怕是要破了,辛苦了你们这些日子,其他话我就不多说了。“ 孙思成把两个荷包都推过去:“老太爷,你这样就不好了,平安现在也算是你的孙辈,辛苦点也是应该的,我是平安的师傅,咱们也算是亲戚了,这个银子我们不能收。” 老夫人笑起来:“我就说不要给,都是自家孩子了,思成,我让人蒸了馒头和包子,明日带了路上吃,回去之前你们一定要过来住两日。” 老夫人的话音刚落,老管家匆匆跑进来。 “大公子,外面来了两个少年,说是平安少爷的护卫,一个叫二强,一个叫方武,说有急事找你们。” “快让人进来。”老太爷也急了。 不一会,二强、方武就来了:“大公子,这是管司长给您的信,将军中箭了,箭上还带了毒,跟我们一起来的还有一队兵,管大人让我们现在就去将军那里,一刻不能耽误。” 屋里几个人都呆住了。 孙思成跟两位老人道:“情况紧急,我跟平安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走了,郝夫人那就不打招呼了。” “思成,中了毒不能动,一动毒性更快,这里离前线还有一百多里路,得大半夜才到,管家,多准备一些气死风灯,火折子也多带些。” 老夫人也让身边的婆子赶紧去装包子、馒头。 一刻钟后,孙思成、平安带着自己的八个人,跟在前线接人的兵士后面,快速地出了城门。 此时,天地间已经暮色沉沉。 马车跑的很快,平安看着脚下的医箱:“师傅,还好,我医箱里带了好几种解毒药,一些解毒的药草医箱里也有一些。” 孙思成道:“我也带了,就是不知道将军中了哪种毒,军士一来一去就是一整日了,我们再后半夜到,基本就是一日一夜了,毒不知道到了哪,我真担心的很。” 明万里叹口气:“大公子,平安少爷,想多无益,你们趁现在闭上眼歇歇,最好是躺下,我守着你们,到了地方,怕是没时间睡了。” “睡现在哪睡的着,将军千万不要有事,边城今年仗打的比前几年都猛,万里,我心跳得狠。” 284将军中毒 平安躺在车垫上,他闭着眼,蜷着一动不动,脑子里在想着最可能是哪种毒,这些毒药所对应的解毒药。 他的医箱里是带了不少,但世间毒太多了,何况对方已经是四个外族联手,纵然他看过各种各样的毒方,心里还是没有底。 他有的,师傅医箱基本一样,都是医谷里制的,只不过他的医箱夹层还多带了不少毒草、毒药材,那是他带着准备跟小山制药的。 师傅说的对,将军千万不能出事,将军一倒下,军心涣散,对方伺机而动,加上一点点由地道潜伏进来的,如果来个里应外合,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在这个世界出生,有了自己关心的亲人,他想好好活一回,而不是在战火动乱中过早失去生命。 他想到了阵,胡师傅教他的阵,既然当年胡师傅一人就能抵千军万马,他年幼力弱,这次因为急救将军而意外上了前线,是不是也可以用一回阵?医箱里连阵盘都带了两个。 大阵会许多种,但从没有真正用过,他没有十足的信心,再者师傅也不让他露出太多,大周也没有到生死存亡的时候,但一些小阵是可以摆的,如困阵、如隐阵等等。 马车有些颠,平安居然在这样的颠簸中睡着了。 孙思成跟万里一人用一条腿拦住平安,防止他在车厢里滚来滚去。 “万里,我有些后悔了,把这么小的孩子带来边城,想着不去前线就好,其实我应该料到,人到了这里,许多事已经身不由己了,尤其是对方恬不知耻地采用老鼠钻洞法,这个边城,说不定那个地方就冒出几个外族人来,防不胜防啊。” 万里心里也是如此想的,但主子心有些乱,他就不能再火上添油。 “大公子,您这样想,您跟平安少爷来了,能救多少人,这是大功德的事,您可能觉得我在寺里生活了好几年,习惯想这方面。 可您再想想,平安少爷说过的,没有国哪有家,一旦大周破了,所有的大周百姓就都成了亡国奴,包括你我,包括平安少爷,还有所有的人。 只要我们够小心,应该会没事的,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带了武器,也带了好几种毒,也都会功夫,会踏雪步,没事的。” 孙思成长叹一声,车速明显慢了不少。 他掀开一点窗帘,暮色已深,因为快月中,月色姣姣,但一些云遮住了一二,月亮或隐或现,真正落到地面,已经朦朦胧胧了。 两辆马车早已经点上了起死风灯,而前面的骑兵却稳稳地在前方带路,他们好像早已经适应了这种昏暗。 前线过来的六个人,一个武官,五个士兵,从头到尾只武官说了两句话:“请大公子跟紧我们,情况紧急,只能连夜赶路。 他问了何种毒,回答是不知。 路过一个拐弯处,伴着一个箭穿越而过的“咻”声,前面一个兵坠马了。 万里一把把主子推到车垫上,自己直接跳下了车。 武官也很机智,忙连人带马靠山贴着,自己也不顾危险来到孙思成的车旁,把马带到了阴暗处。 “大公子,你们小心点,人应该不多,之前地道里钻来的,我去前面看看,能不能抓个活的。” “你去吧。” 万里已经把另外一辆车带到了一处,如此方便保护。 平安在前面一乱的时候就醒了,他透过车窗看着不远处的浅山,他的眼睛这一世尤其是好,这样朦朦胧胧的月色下,他竟然能跟白天差不了多少。 那里明明还有一个人在埋伏着,距自己这里不过两百多米,据他所知,这个朝代弓箭最多射程在两百米内,这么远那个人没有太大把握,而刚刚射中士兵的应该是他的同伙。 二强跟方武帮着抬来了伤者。 “二强,你们抬伤者进车。” “是,大公子,可现在不能点灯。” 孙思成想想:“等一下,我把车垫放地下,你们把人抬在上面,平安,你不用下车,继续卧在车厢里。” 月色下简单处理还是行的,现在点灯确实不理智,那无疑是当了人家的活耙。 平安没有跟师父争,他的双眼紧紧的盯着那个人,这边的兵士都在围攻那个放冷箭的,隐约还听见围了两个。 这个人却被所有人忽略了。 他甚至可以看见这个人在慢慢挪动,目标就是他们的车。 平安看看自己一身的黑色行衣,临出门时,明叔让他们都换上了这样的衣服,如今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他悄身下车,手握利匕,这种他完全可以用踏雪步靠近干掉他,这一刻他没想自己两世都没有杀过人。 “平安少爷,您想干什么?”小武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低声问。 平安看一眼车厢下面忙着给伤者拔箭的师傅。 “小武,别吱声,那块有个人正用箭对着我们车,但远了一点,他正慢慢往下挪,我要用踏雪步上去干掉他。” 小武自小习武,眼明耳聪,隐约也看到了那人:“平安少爷,我去干他。” “小武,我从这边,你从那边,我们一起上,步子晃大一点。” “知道。” 小武不再阻拦,这点点对他对小主子都不算太难,踏雪步不同于一般轻功,一个是快,一个是步子诡异,飘忽不定,就是用箭,没等你喵准,人已经换了一个地方了。 “走。”平安一个走字,人已经出去,虽然是上山路,好在山体不高,只是浅山。 二强已经发现不对劲:“大公子,平安跟小武去了那边山。” “臭小子。”孙思成顾不上伤兵,挪到车的一旁,两道黑影或左或右,跟夜行的蝙蝠一样,“二强,你们别动,他们没事。” 二强、方武自知自己的踏雪练的不够好,现在追上去可能坏了平安的计划。 林峰却已经运起踏雪步追上去,他的这门功夫仅次于平安少爷和小武,如意都不能超过他。 准备伺机放冷箭的人刚发现不对劲,一左一右两个人已经到了面前,一人一把匕“噗、噗”两声插进他的肩。 之所以插进他的肩,是想留个活口,看能不能吐出什么。 小武一把封住人,平安则直接下了他的下巴,这些外族人听说一逮住就自杀。 就着月色,果然在他的后嘈牙发现了毒药。 林峰已经赶了过来:“平安少爷,大公子知道了。” 平安用帕子小心地包住了药:“林峰,你搜搜他的身,看看有没有什么,这把弓不错,归你了,小武,这人身上的弯刀看着也很稀罕,你拿着吧。” 他可没有把东西上缴的习惯,有好东西肯定是要把自己的人武装好,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他。 “哎。”两个人都欢喜起来,逮住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东西被人拿走,却无能为力。 “小武、林峰,把人带走,注意点,不一定人就全部逮住了。” 285险,险,险 等平安三人下得山来,武官带人已经结束了战斗,对方一死一伤,自己这边也伤了一人,因为救护及时,没什么大碍。 看着林峰跟小武带了人下来,一个个都露出后怕的表情,平安看着师傅阴沉的脸,心里真是不自在。 阴沉着脸也罢,手里怎么还拿着一根棍子,是什么意思?这么多人面前,难道还要打他? 先生就打过他屁股,也罚过他站。 “过来。”孙思成真是怕狠了,隐藏的射手都是能耐不小的,万一箭射中了平安,他该怎么办? “师傅,这个人就把箭对着我们,我担心等不及这些兵大哥出手,他就” 万里知道主子只是怕了,根本不舍得真的打平安少爷,忙笑着拦住:“大公子,眼下赶路要紧,罚平安少爷的事咱们回去再罚。” 孙思成就坡下驴:“你明叔言之有理,这顿罚跑不了,回去再跟你细算。” 平安真是无语,师傅还真的想打自己屁股,十二岁了,已经不小了,如果不是明叔拦了,他真是脸面丢尽。 “这位大人,这个人牙槽里的毒被我拿出来了,是带着还是怎么搞?” “校尉大人,这个人也死了。”一个兵来报。 如意过去一看:“大公子,服药自尽的。” “平安,这个人也不行了。” 平安一惊,这个人还真的又服了毒:“我已经拿出了他牙里的毒,怎么还有?” 方武道:“我看他咬了一下衣服,来不及阻止他,可能毒就藏在衣领处。” 李校尉道:“大公子,这些人已经死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二强带着方武、林峰扒下这三人的皮靴,皮靴质量真好啊,武器跟荷包已经被这些兵没收了,但皮靴和袖套都很好。 三具尸体都被埋到了坑里。 伤员进了车厢,二强凑了过来,对着平安小声道:“平安,我真是发财的命,扒个皮靴,靴里还有张十两的银票。” 平安忍不住笑:“你跟方武什么都是好的。” 二强瞪大眼:“他们的靴皮子真好,袖套也好,衣服袖子一扎,又好看又便利,回头到了前线,我带方武多扒几个,回去带给小虎他们,争取一人一套。” 孙思成唇角高扬,二强这个人确实很讨喜,见不得银子,却一点不让人反感。 接下来的途中,倒是没遇上这种暗箭伤人的事。 但路却越来越难走,伤员好在孙思成的车垫够好够厚,又包扎得当,好在没伤到内里,不过吃了皮肉之苦。 “师傅,小山带来就好了,他在某些方面超强的。”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你师傅制药最多比秦师傅差一点,还比不得小山了,回头让他功夫还是多练练,出门也好带上。” 师徒俩不再闲话,商量起药方来,首先肯定是解毒丸下肚,再配合银针排毒,可万一毒够刁钻,如此也不能全解。 但用上他们最好的解毒丸,压制应该是行的。 最好的解毒丸,所用的药材太珍贵了,他们一般不会拿出来。 离前线越来越近,听说将军现在就在离前线最近的一个临时救护营地,应该快到了。 子夜时分,马匹停了下来。 “大公子,已经到地方了,请大公子下车。”李校尉在车外客客气气喊着。 平安下车一看,马车已经进了营地,对面一排房子,有两间灯火通明,有人不断地进进出出。 “大公子,跟我来。”李校尉小跑起来。 二强、林峰几个提着大公子跟平安的医箱就往前跑,只有大壮、大牛留下来看马车,对于医理,他俩算是比较差的两个。 “大公子来了,大公子来了。” 屋里很快有人跑出:“快,快来,将军脸都黑了。” 孙思成、平安进了屋,发现屋里有两张床,分别躺着两个人,一个是中年人,一看就知道是黄大将军,还有一个是个少年。 两个人都一动不动地躺着,仿佛已经没了气息。 孙思成直接上去查看将军:“两人一样的毒吗?” “是的,两根箭一同来的,大公子,请先救将军。”一个穿着将军服的中年男子声音嘶哑,眼眶都是黑的。 孙思成没有回答他:“平安,你救另外一个,药并银针排毒,可知?” “知了。” 平安很快打开医箱,拿了一丸最好的解毒丸,林峰帮着喂下去,少年已经不知道吞咽,还是平安捏着他的下颚强行喂下肚。 一旁的小武帮着少年脱了衣服,脱衣服的功夫,林峰已经拿了酒精出来。 平安让他给一些部位消毒,他自己拿出银针,在少年的通关、通穴、通天等穴位飞快地扎下银针。 有两个军医围过来,其中一个道:“小大夫,箭是我拔下来的,箭毒不清楚,我已经喂了解毒丸,效果不够好,只是稍微压住了毒。” 平安下好针,对大夫点点头:“小武,帮我把他身子侧一点,他等下会吐东西出来。” 这是廖氏十六针,属华朝古代最有名的针法之一,本来他是要用师傅的十三针的,效果也不错,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个,回头得跟师傅讲一下。 少年身子侧过来不一会,就连吐几口黑血,那边的将军也吐了黑血出来,屋里的几个人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如意很快熬了催吐草药过来。 孙思成跟平安分别给两人灌了一大碗,又对两人采取了按摩手法,不过一会功夫,两个人又吐了许多出来。 这一吐,两个人都醒了过来。 “将军,将军。”好几个人围上去,也有两个军医围在少年身边:“郝护卫,可好点了?郝将军,郝护卫脸色好多了。” 平安一愣,郝将军?郝护卫?我那干爹?我那干二哥? 中年将军走过来:“郝霆,可听见爹说话?” 少年微微点点头,嘴唇动了动。 实锤了,真是郝家父子,一下子四个看到了两个。 “将军,麻烦让一下,我还得给他扎针,伤口还得药水清洗。” 郝将军吐了一口气:“他这毒可排了?” 平安摇摇头:“我用了最好的解毒丸,并用银针排毒,又用药催吐,不过排了七成,我还得想其他办法,两个时辰后,再得给他服下一解毒丸。” 旁边一军医双眼发光:“最好的解毒丸,最好是多好?” 平安唇角微勾,最好的解毒丸自然是最好的药来制的,里面还含了曼珠沙华,对药谷来说这些药不难,但外面买则很难遇。 孙思成是最好的医者,也是最好的生意人,当然把药价钱抬得高高的,医堂普通的解毒丸有一两一丸的,有五两一丸的,这种则是二十两一丸,还一摆出来就被人抢回家藏着了。 “这么说吧,普通解毒丸一两一颗,我这个二十两一颗还难买上,为了他的毒,我也是下了血本了。” 286夜半惊魂 平安又给郝霆来了一组七星回阳针,另外用一副金针护住他的心脉,这金针还是老夫人赠的,想不到这么快就用在她的孙儿身上。 一番下来,平安衣服都湿透了,林峰递过干净的帕子,平安接过擦了擦脸。 “平安少爷,我来帮他用药清洗。” “林峰,仔细点,在伤口四周发黑的部位清洗,伤口还是不要碰。” “知道了,平安少爷。” 这边孙思成收了针,过来给少年查了查:“平安毒解的不错,咦,你用的不是孙氏十三针?” “师傅,是另外一套针法,我也是刚想起来,回头细说。” 孙思成帮着诊了脉:“平安,两人都一样,毒性都没全解,寻常比较厉害的毒如此也就解了,这毒相当霸道。” 一旁的几个军医也分别给两位诊了脉,其中一位道:“大公子,小大夫,我是这里的候军医,据我诊脉,将军跟郝护卫差不多解了八成,剩余的毒何时能解?” 孙思成道:“他们的毒太强,能用的我们都用了,解毒丸只能两个时辰后再服,服多了也不会,看明日能不能全解了,我心里也没底,这种毒不是我大周的。” 平安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的东西:“师傅,这是那个杀手牙里找到的,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毒?” “我看看。”孙思成接过一看,“看这成色,只是普通的鹤顶红丸,鹤顶红有小丸药、有粉剂、有水剂,但颜色都是一样的,这种毒我们的解毒丸就能解,如意,把药毁了。” 如意接了药出门。 这时候屋里一个人道:“郝将军,现在将军跟郝护卫都好多了,我想还是安排孙大公子他们歇歇,这么远的路赶来实在太累了。” 郝峰道:“许将军自去安排,这里我带人守着。” 孙思成等许将军一走,问道:“你是郝将军,我刚从你家来。” 郝峰点点头:“大公子,我知道,刚才我吓坏了,顾不上问你,请问我家里人都还好吗?” 孙思成看屋里的几位军医分别围在两位病人身边。 就低声道:“老太爷就是一些老年病,我开了药给他慢慢调,老夫人也还好吧,比老太爷病多一点,但吃上一个月的药,几种病症应该都会缓解,我给了他们药膳方子,慢慢养都会好。 您夫人做了切腹手术,腹内有一个已经坏了的胎儿,之前流了一个,所幸手术还及时,如果晚上七八日,怕是真的危险了。” 郝将军大惊,很快对着孙思成深深行了一礼:“多谢大公子救命,救命之恩容我日后再报。” 他又要对平安行礼,孙思成忙拉住他:“不可,平安已经拜了你夫人为干娘,这手术就是平安主刀的,我们在你家住了七八日,给夫人拆了线,正准备第二日回军营,李校尉带人找了过去。” 郝将军咧嘴笑起来:“平安,那我就是你干爹了,儿子给母亲治病,我就不行礼了,拿着,这个送你。” 他从身上拿下一柄弯刀:“平安,别看刀鞘普通,这刀可吹毛断发,刀锋尤其是好,郝霆想了几次他都没给他。” 平安双手接过来:“平安多谢干爹。” 弯刀不过一尺,轻轻拔出,刀锋逼人,果然是好刀。 这刀不比匕长多少,藏皮靴都行,挂腰上也行,当然这么好的刀,最好是放医箱的夹层。 平安很快给它找了位置,郝家父子俩都喜欢送兵器。 郝将军笑起来,这一笑竟然有些可爱,笑容纯粹得真像一个少年人。 “好了,大公子,许将军来了,你们跟他去歇会,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呢。” 孙思成也不推辞,将军跟郝霆暂时是没事了,他们也特别需要休息,不说平安他们,就是他自己,脚也抬不起来了。 平安跟在师傅身后,他已经哈欠连连了。 月色皎皎,一排排的房里都亮着暖暖的灯光,如果不去想那里面是一个个伤员,这夜景也算是迷人了。 他们十个人挤在两个炕上,就是一大间,平安觉得如此也好,自己的人都在眼前,心里比什么都踏实。 平安见最爱干净的师傅都倒头就睡,衣服也没有脱,其他人也是,他还是换下了里衣,棉布里衣湿湿的,贴在身上很难受,短时间根本就干不了。 他把换下的衣服晾在一旁,洗就是明日的事了。 天刚刚有一丝亮的时候,房门被人打的啪啪响:“大公子,大公子,将军毒又发了,大公子,快醒醒。” 孙思成跳下炕,其他人也都起来了,平安快速地穿好薄袄,跟着师傅冲出去,医箱已经被林峰拿了。 孙思成一进急救室,发现将军跟郝霆脸上又呈黑色,人还有些抽。 他上前一把诊着脉:”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解了八成毒吗?这又回到七八成。” 侯军医道:“我们一直不敢睡,将军他们也一直都是好好的,突然就成这样了。” 郝峰点点头:“确实是的,发作不过一刻钟,这次厉害的很。” 孙思成看着平安:“平安,这回还是解毒丸配针灸,先压下来再说。” “知道了,师傅。” 一个时辰后,两人终于又恢复到昨夜刚解好毒的样子,安安稳稳地睡着。 “侯军医,麻烦你带人看着,我跟平安去一边想想办法。” 郝峰道:“这里人多,你们怕静不下心来,跟我过来,我在这里有歇脚地。” 郝将军的房间也不远,很小的一间,干干净净的一个炕,一个桌一个椅,剩下再没什么。 “就这里,你们商量事吧,有事我立马来叫你们。” 将军跟儿子的毒反反复复的,这也让郝峰愁白了头,这外族狗的毒,还真是厉害呀。 如果不是儿子拼命用刀一挡,怕是两箭都会到将军身上,那可能一点救的可能性都没有。 两人都没有伤到内里,如果没毒养上几日就能好,谁知道那些狗日的东西竟然在箭上下毒。 昨夜他都以为快没事了,最多今日再吃一丸上好的解毒丸就全清了,哪里想到余毒又厉害起来。 287到底是谁 郝峰正准备转身走,平安叫住了他:“郝将军,昨晚是哪些人守将军他们的?” “就我跟候军医,马军医,还有我的两个护卫,许将军要来,我让他歇去了,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问问,说不定有些细节要问你们。” 叫过一次干爹,平安就还是将军称呼他,毕竟是战场,就是亲儿子应该也是如此称呼他。 郝将军走后,孙思成小声道:“你也怀疑了?” 平安点点头:“就算是外族的毒,应该也不会两个时辰内在余毒差不多清了的情况下,陡然发作,另外今日毒里还多了另外一种毒,这是多想将军和郝霆去死。” 孙思成点点头:“郝将军首先排除掉,郝霆是他亲儿子,虎毒不食子。 他的两个护卫今日我让万里查查看,再就是两位军医,候军医人到中年,听说在军营也好几年了,可能性不大,马军医听说从别的地方调来的,昨晚看话不多,不是没有可能。” “师傅,如果是这几人中的一个,现在看我们把将军他们的毒又逼出许多,可能按捺不住,这一两天应该又会有动作,今天我们就住在里面,让明叔、小武也跟着。” “平安,这个暂且不说,余毒怎么办?” “师傅,我这还有一株曼珠花根,加入解毒丸一起吃,解毒丸里本有这种药,不过是把毒性加大,来个以毒攻毒,基本没什么危险,最多不过银针排毒,辅以清胃。” 孙思成仔细想想,如此应该是可行的,胡师傅在医书上提过这方面,只是没有真正编入医方,也可能是认真考虑过,但没有验证好。 “还有一个半时辰才能服药,我现在就去旁边看着,平安,我让万里来找你,让他心里有数,其他人不必说了,二强他们沉不住气,事情反而没好处。” 孙思成走了出去。 平安从医箱又塞了几包药在靴里,袖袋里也放了些,两把匕都藏在薄袄里袋,又一支短箭浸了毒药,用油布裹好放在箭袋里,插在皮靴。 想想又拿了一个小阵盘放在怀里绑好,没有阵盘可以布阵,但大阵布不了,有了阵盘就可以,这次他带来两个在医箱里,带一个足矣。 到底是谁呢? 侯军医?看着不太像,很好的一个人,参军又有些年头了。 马军医?跟师傅差不多大的年纪,话少很沉默,感觉不出恶意,两个护卫吗? 四个人都有嫌疑,这就有些难了,唯一的就是,等他们师徒真的给将军清了毒,说不定会狗急跳墙。 “平安少爷,大公子说你让我帮忙?” “明叔,你过来。”平安看看外面,并没有人跟来。 万里心里有些疑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没让小武他们跟来,就让他们在急救室旁边守着,平安少爷,有事尽管说。” “明叔,是这样的,……” …… 明万里心里怦怦直跳,还有这样的事,竟然出了内鬼,难怪将军跟郝护卫毒都要清了,却突然发作,这种情况极少发生的。 “平安少爷,如果只他们四人,应该不难,郝将军的两位贴身护卫,有一个是自小就在身边,就是个高的那个,另外一个是后来找的,可以排除一个,我看那个马军医有可能。” “明叔,我们现在过去,师傅一个人在我不放心,将军跟郝霆现在余毒不过二成,两个时辰后应该能解清,起码不会出危险,如果那人再次出手,应该就在正午左右一点。” “知道了。”明万里长吐一口气,老方丈早年就算出大公子今年有劫,看来真应验了。 不,除非他死,不然绝不能让大公子出事。 他摸摸袖袋,他的袖袋、里衣袋、靴里还有腰上都有各种武器包括毒药、迷药,这些给了他不少底气。 就算是有内鬼,也不过一个人,算不了什么,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 孙思成给两人又诊了诊,还算平稳。 郝将军带着他的两位护卫一刻钟前出去办事,屋里除了两位伤患,就是他跟候军医、马军医。 候军医走过来:“大公子,我们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按理毒性已经轻了许多,不会发作这么快的,难道外族的毒有什么邪性?” 孙思成苦笑:“我也不清楚,于毒一途,我不是很有经验,也算是赶鸭子上阵,我小徒弟更不行,他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 “十二岁是小,可我听说酒精就是他先提出的,有道是有志不在年高,我观他银针就很厉害。 总军医处的孙军医跟我关系不错,听说他是你家亲戚?想不到他又回来了,我都打算走的,刚好赶上这个时候,唉。” “哦?想不到候军医跟我堂叔关系还不错。” 他余光瞥见马军医就坐在两个病床之间,沉着脸,仿佛在想些什么。 候军医道:“大公子,我正愁着将军和郝护卫,他们现在脸色好看不少,但脸色还是不算多好,现在可解了几成?” 孙思成摇头:“毒好像变异了,我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稍微压制了一下,毒性起码还有五成,甚至更多,只能等将军他们醒来后,我再仔细问问诊,候军医懂毒吗?” 侯军医苦笑:“我哪里懂,不过是这里有百草堂的解毒丸,拔出毒箭后挤了挤毒血,其他我还真不懂。” 孙思成站起身:“我再看看,不行再用银针逼逼看,多逼出一些也是好的,不然将军怕危险了。” 马军医扭扭捏捏道:”大公子,能让我看看你行针吗?” “当然”孙思成话没落音,候军医突然跳起来,一记手刀劈在他后脖上。 孙思成软软地滑下,被候军医一把抱住,另外一只手掏出匕首对准他颈部动脉。 “你,你,你要干什么?”马军医呆住了。 候军医一脚踹过去,把马军医直接踹昏了,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等他正准备要踹床上的将军时,平安跑了过来:“你要干什么?” 侯军医冷笑着再次抬高腿,明万里跟二强几个都冲了过来。 “我就不揣了,不揣他也活不成,你们只要动一下,我的刀子就会刺进他的大动脉,必死无疑,你们信不信?” 288突如其来的祸 “别,侯军医,有话好好说,我师傅并无功夫,人又被你打晕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小武正准备溜出去报信,临时军医分处这时候还真没有多少兵,有一些短时间也没注意这边。 “那个人别动,对,说的就是你,大不了我死,但你们的主子一定跟着我一起死,不信你们就试试看,我不废话,把你身后不远处的马车给我,我走后只要你们不追来,我自然会把人放下来还给你们。” 明万里点点头:“我答应你,这样,你总要赶车的人,我帮你赶车如何?” 侯军医冷笑:“谁不知道你功夫好?是大公子的左膀右臂,我就要他,平安是吧?就要你,立马赶车过来,稍微使些坏,大公子立马就得死。” 平安装着战战兢兢:“好,你别杀我师傅,我给你赶车,不过我赶车不是很好。” “平安,我去吧。”二强急了。 “快一点,别磨蹭,等我脾气来了,大家同归于尽好了,我数五个数,马车没过来我就要他死,除了平安,全都退回屋里去,一、二、三。” 平安看了一眼明叔,又对林峰他们摇摇头,小跑着赶来马车,还装着差一点跌了一跤。 侯军医知道,只是这一会刚好没什么人,等郝将军回来就不得了,总之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说话间的功夫,李校尉带着十几个兵就跑过来。 他一把拉着孙思成就上了车:“平安,快走,别惹我,我不想杀他,但别逼我。” 没人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候荣华,进军营当军医五年也是真,真正的候荣华早在五年前就魂归地下,不过是戴了人皮面具而已。 如果真正熟悉候荣华的人就知道,这个人皮面具跟本人并不是特别像,可这个有谁知道? 如果能活着带走孙思成,这么好的名医胜过无数掳过去的百姓,对首领来说,他这也是大功一件,足可以带走阿爹阿娘远走高飞了。 更何况黄将军基本可以确定必死无疑,能治毒的大夫都不在了,这种毒又霸道,不死还是人吗? 至于平安,也是一样,能带走就带走,不能带走就杀了,如此而已。 平安把马车赶起来,营地守卫看是候军医就直接放行了。 “快一点。” 平安把马车赶快了一点,只要师傅现在有用,他就有把握带师傅逃出去,前提是不能激怒这个人。 明万里带着二强他们赶着马车追过来。 留下李校尉带兵守着将军。 候荣华捆了孙思成,直接跳到前座,一记手刀砍昏平安,把小平安一手就摔到后车箱。 这一记手刀,他有把握平安一个时辰醒不了,孙思成也醒不了,何况人还绑着。 一时间,马车飞一样狂奔而去。 营地里,这时候兵士才发现不对劲,又一队兵赶了过来,但眼前已经空空,什么人都没有,只有腾起的灰雾。 明万里骑着马追过去,二强、林峰几个也赶着马车紧紧的跟在后面,奈何候荣华对这里地理环境相当熟,左拐右拐地,很快把人摔开了。 半个时辰后,明万里带人追至一处拐弯处,郝将军也带人追过来,但眼前的一切让他们傻了眼。 一处明显有滑波,土印还是新鲜的,明万里跟小武探头一看,两个人的魂立马都少了一大半。 这是一处很高的崖,崖底几十米高,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马车摔在下面。 郝将军也是心掉进了冰盆里。 “平安,平安呀,呜呜呜。”二强哭起来。 林峰整个人都颤抖着,方武几个也小声哭泣。 “不会的,不会的,大公子和平安不会这么死的,不会的。”明万里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说给自己听,但心里一个声音道,老方丈不是多年前就算准了大公子有个劫。 这一刻他恨死了自己,不应该只是让人守在急救室门外。 “明管事,先不要慌,我让人下去看看,那边应该有小道的。” 郝峰整个人也是软的,打仗这么多年,他还没有这样怕过,孙思成跟平安出了事,将军跟霆儿怕也是不大好,毒这东西太厉害。 再说孙思成跟平安哪个都不能出事的呀。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时,这边候荣华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换回自己真正的模样,他叫阿莽,本是蒙族一个稍微有些名气的大夫,有些功夫,还有天生的蛮力。 就因为这些,他的阿爹阿娘被首领请去,说是请去,不过好听而已,目的就是让自己变成候荣华混进军营里,好伺机来个里应外合,甚至干掉大将军。 这是崖边的一个地道,入口已经被他用土石封了,马车也被他推了下去,就算是他们发现了崖底没有人,自己早已经远走高飞了。 阿莽在地道里艰难地走着,他个子不矮,行在地道里得低着头,肩上扛一个,掖下还夹一个。 这两人他实在舍不得杀,这条地道偷偷的挖了两年,有一里多长,出口处还准备了两匹马。 这地道当然不是他一个人挖,这次那三个厥族人同去伏击孙思成,只要再过一日,或许都用不到了,大将军两人就必死无疑,想不到三个人都被李校尉等人击杀。 他本不想这样轻举妄动,找机会再毒杀了将军,谁知道孙思成已经有所警惕,根本不再给他潜伏的机会。 那只能拿孙思成当挡箭牌,所幸他成功了。 准备的马本是四个人骑的,现在刚好用,只能把孙思成绑在马上了,这个小的自己带着就行。 等郝将军带着明万里等人到了崖底,崖底只是一辆马车,马匹早已经死去,但没发现人,或者说没发现有尸体。 跟过来的二强几人都哭了,这是高兴的。 只要不死,大公子跟平安都有把握逃出来。 “郝将军,既然马车在这里,人可能就在不远处,大公子被打晕了,还有一个平安,他一个人带两个,是怎么也跑不快的。” 万里哪里知道,阿莽已经过了地道,孙思成被绑在马上,他自己夹着平安飞奔而去。 这一带没什么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几年他简直度日如年,也不知道阿爹阿娘怎么样了。 这两个人就当是他跟首领换回自己的亲人,何况大将军很快也会死去。 好的话还能从首领那拿到一大笔银子,从此带爹娘远离战争。 不远处就有一条山道,马车不行,但马匹还是可以过的,穿过几座山,就是他们蒙族的地盘。 再狂奔一百里,就会到蒙族的大本营,阿加首领的大军就在那附近,他的阿爹阿娘当初就是被带去本营里的。 289这是哪里 平安醒来时,发现自己横在马上,后面坐着一个人,无疑就是侯军医。 他跟师傅猜可能是马军医,也可能是郝将军的一个护卫,想不到竟然是他,一个看上去很面善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一动不动,装作还没有醒,眼睛努力地看着四周。 这是山林。 后面还有一匹马,隐隐可以看见晃动的脚,那是师傅的靴子,也就是说师傅还活着,只要自己够谨慎,就能带师傅逃出去。 但不是现在。 得有一个好的时机,够他把药使了,不管哪种都行,只要人倒一分钟就行,就足够自己杀了他。 怎么天黑黑的,这是到了哪里? 出事本是上午,他记得自己是被手砍昏的,难道昏过去大半天了?这个人的手刀这么厉害? 平安哪里知道,这个阿莽也会配普通的迷药,他怕两人醒来早,反正有马,就给孙思成跟平安都用了迷药。 “他娘的,这道现在怎么这样难走?不行,天都黑了,我得找个洞住下来,明日一大早翻过山林就到蒙族地盘了。” 平安听这个人自言自语,不时还夹着一些蒙语,一个人说的起劲。 不过从他的言语中,可以知道几个信息,首先他不是候军医,是蒙族人,再就是他们已经跑了快一天,翻过此山,他们就到了蒙族的地盘。 这不行,不能到蒙族的地盘,不然自己跟师傅怕是走不脱了。 身后的人跳下马,平安的脸突然被手重重地拍打:“醒了没有,平安,平安。” 平安任他打,一动不动。 “看来我药还是下重了,如此也好,省的我到处找绳子捆你,我阿莽什么时候这样胆小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担心什么。 他娘的,天黑怎么这样快,这附近我哪里去找洞口?爹娘还在等我,我可不能命丧狼口。” 平安看此人走在前面,他这样横在马上很难受,但如果不能一击而中,那自己跟师傅怕就是没命了。 他没有这个把握。 两刻钟后,这人兴奋起来。 “好,终于有洞口了,阿爹阿娘,再等儿子一晚上,明日,最多后日,咱们就能见面了。” 下了山,不过剩一百里路,快马一日应该赶得到。 马快了起来,平安都能感受到前面的人心情很好,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一样。 可他跟师父就受罪了。 一刻钟后,平安被扛到一个山洞里面,这个山洞并不深,他不睁眼也能隐隐约约看到洞壁的灰土。 暮色更深了,只有淡淡的月光。 如今已经是月中了。 等那个人去扛师傅,平安飞快地从里兜里掏出一小包“一沾晕” 这个名字还是小山起的,这种药沾上即晕,多了也会死。 这个人他要他死。 等洞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平安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东西就放在随手就能拿到的袖袋里。 “嘭。”一声响。 平安心里恨意更甚,他这是直接把师傅扔在地上,没听师傅哼一声,要不是药下重了,要不就是今日这个人一记手刀砍狠了。 不得不说平安真相了。 孙思成确实被一记手刀砍狠了,这个阿莽本就手劲大,当时人又慌,下手没轻重。再者中午给平安下药时,又给他下的更多。 好在药普通,不然人怕是都没了。 “大公子,你今晚就挡着洞口吧,如果有畜生来了,真的吃了你,我也没办法,嘿嘿,嘿嘿嘿,这个小的就留着了,他娘的,真是饿死老子了,睡觉。” 平安真的听见了这人肚子的咕咕声,连带他肚子都饿了。 “娘的,真他娘的。” 平安知道这人真的饿了,这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怎么办?不行,还是等等看。 又过了一会,平安感觉那人又坐了起来,悉悉索索一会,竟然把他的双脚用裤带绑了起来,本来还想绑他的手,可惜腰带就那么长,腰带的一头就牵在这个人的手里。 “娘的,现在可以睡会了。” 一刻钟后,那人发出很大的酣声,平安还没有动,又过了半个时辰,平安静静的数着他的呼吸,这人的确是睡着了。 借着洞外透进来的淡淡的月华,平安慢慢打开油纸包,这里面的药粉足够两个人昏迷一天。 他的弹跳力很好,猛地跳起来,一把按在此人的口鼻处,死死地按着,这人只挣扎了一下,人就没动了。 药性实在太强了,只要给他机会捂住这人的口,这人就晕定了。 平安还是没有放手,继续按了一分钟,这才缩回自己的手,油纸还贴在这人的口鼻处。 他看了一眼师傅,忙把脚上的布带解开,还好,不是死结。 这个人的裤腰带,他还是还给了他,只不过是绑在这人的双手上。 他还是太谨慎了,其实这么大的量,足够这人昏上一天一夜了。 而且他不会给这人昏一天一夜的机会。 “师傅,师傅。”平安掏出解药在师傅的鼻子下面摇了摇,很快孙思成发出哼哼声,“师傅,师傅,我是平安。” “平安,平安,这是哪里,欧,我的脖子好疼。” 孙思成干呕起来,不能睁眼,眼前金星直冒。 “师傅,我们被候军医带到山上,跑了一日了,翻过这座山就是蒙族地盘,候军医被我用一粘晕药昏了,手也绑了起来。” 孙思成慢慢坐了起来好一会,整个人清醒过来,他看了看身旁的侯军医,已经变了样子,之前应该是戴了人皮面具,故且先这样叫着吧,这人明显不姓候,只会是蒙族人。 难怪他的面相有些奇怪,总觉得有些看着别扭。 “平安,这个人不留了,就封在洞里,我们现在就往回赶,月色还挺好的。” 平安想想也是,留在洞里也膈应人,不如跟师傅一人骑一匹马走,找个地方他布一隐阵,就是遇上狼也无碍。 他借着月光在侯军医身上摸起来,一个荷包,里面东西还不少,捏捏有银票有银锭。 一把匕,应该就是指着师傅喉咙的那把,他真想一刀插下去,可是有些不敢下手。 他还是心太善了。 他又在这人的里衣口袋里摸出两张纸,借着月光一看,果然是银票,他的嘴翘了起来。 孙思成真是无语,这个小徒弟哪哪都好,就是跟二强一样见不得银子。 不过一个要死的人,身上银子拿走也好,不然也是浪费了。 孙思成如此想,又觉得平安做的很对,有一句话说,浪费是可耻的,跟这个人一起埋在山洞确实可惜了。 孩子还是做的对。 “师傅,我们先出去。” 孙思成走出山洞,头已经好了许多,他帮着平安把山洞用东西堆了起来,拿刀杀人他还是有些怕,但用药可以。 剩下最后一点洞口,他还是用了一点药,以防万一罢了。 平安没吱声,师傅跟他一样,还是太谨慎了,这个人会死的不能再死。 解开马绳,“师傅,您走前面吧。” 看不到师傅他会不放心,就功夫而言,他的功夫胜过师傅良多,师傅连轻功都不会,更别说踏雪步了。 之前他让师傅学,师傅总说自己年纪大了,如今看,人还是活到老学到老的好。 290布阵自救 师徒俩走了不少路,不远处传来野兽的叫声。 “师傅,别走了,我们找个小坡歇会,我布个困阵,保管野兽进不来。” 孙思成叹气:“如此也好。”实际上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走对了,还是天亮后再走的好。 平安有些路痴,他也好不了多少。 两人很快找好了一处小林子,两面环坡,很好布阵,不过两刻钟,平安就布了一个很不错的困阵,困阵外还加了一道隐阵。 别说是畜生,就算是人,也别想发现他们。 就是山林里相当有些冷,师徒俩紧紧的挨着,又拉过许多枯枝枯叶遮挡,勉勉强强能小睡一会了。 他们不知道明万里带人连夜打着火把在找人,在后半夜,终于找到被封了口的地道。 万里带着自家九个人,还有一小队人,穿过地道…… 孙思成转转颈脖,没什么大碍,但还是很有些不舒服,肚子也饿,可月下的山林里是找不到任何吃的,他瞥瞥乖乖靠着他的小平安,心里一阵心疼,如果不是他,这孩子不必吃这些苦。 他想起老方丈的话,他有一大劫,这事方丈跟他提过两次,一次是他小时候,一次就是几个月前。 记得他问过此劫何解,方丈只让他尽可能不要出远门,真的劫来了,平安才能帮他。 一切都应验了。 如果不是平安,说不定他真的会被这个人带去蒙族,服了药又被捆绑,想逃简直是痴人说梦,此后一生都不一定能回来,于他还不如死。 而平安刚十二岁,还是个孩子,他们到这里才一日多,对方根本不知道平安善毒又会功夫,这才少了警惕性,只捆了他的双脚。 平安说此人正准备击杀将军时,明叔跟他们过来了,后来这人只能罢了,但还是口吐狂言说将军必会毒发身亡。 孙思成冷笑一声,清晨他是故意跟这人说,将军毒只解了一半,实际上两人的毒已经解了八成,只要正常护理,哪怕他跟平安不在,半个月内都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可笑他当时主要防着马军医。 平安说这个人踢马军医那一脚明显用了大力气,他甚至听见他勒骨断裂的声音。 突然,他的眼睛定住了,紧紧的搂住平安,平安也醒了,他刚刚真的睡着了。 “师傅,什么” 孙思成直接捂了平安的嘴,然后放开手指指三丈远的地方。 平安瞪大眼睛,那是大野猪吗?还是两个? 可能是闻到了人的气味,却看不见他们,一直在那里转悠,却是无法进来。 他小声告诉师傅:“我识了个困阵,又在外面摆了个隐阵,就布了三丈的地,它们是闻到气味却进不来,师傅,这么大的野猪要是能杀了烤肉吃该多好。” 伴随他话音的是肚子咕咕直响的声音。 孙思成在月色下翻了个白眼,他也饿,却没想到烤这野猪的肉,这两个野猪怕都有两百多斤重,哪里是那么好猎的。 再说山上既然有野猪,说不定还有狼和其他凶兽,他突然想起之前平安布的小阵说有时间的,鲍家就是两刻钟的,救阿妩那次听说是两个时辰的。 那这次是多长时间的? 平安听师傅问:“师傅,只要我们不出去,一天都没事,但声音大了能听见,小点没事。” 其实他还会布隔音阵,在这大山上,没那个必要。 孙思成松了一口气。 两只野猪硬是待了近一个时辰才双双离去,师徒俩先是别扭,后来也放开了,干脆无视它们,但再也睡不着了。 饿,特别特别的饿。 平安摸摸肚子:“我们真是仁慈,那个人这样待我们,我们还让他入洞为安,真想回去把尸体拖出来。” 孙思成笑了,他们师徒都不是心硬的人:“你也说了,翻过那座山,就到了蒙族的土地,万一有蒙族人上山发现了,我们能不能来得及跑?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们往前走,得走多长时间才能到营地,如何走才是对的,毕竟之前我们俩都是昏迷的。 我估计他是利用地道带我们过来的,地道口在不在还是个未知数。” 平安也沉默了。 大周边境一马平川的开阔地都有城墙保护,有些没有城墙的险山峻岭则有驻军长守,再就是悬崖之地,兵士巡逻则可。 北境这一带这些年一直是黄家军驻守,号称十万大军,实际上真正有没有这个数就不是他们能知道的了。 但明显这人带了他们两人两马过来,很可能就是走崖边的地道,马车被毁,所用的马是事先准备的。 问题就在这个地道不可能通向崖底,打不通的,那就是顺着崖边的地道,然后寻一入山口进了山,这人当军医好些年,对这里应该是一清二楚的。 那他们该如何回去呢? 他想到了万里,万里是不会抛下他们不管的,实在找不到回去的道,那只能带着平安过几日野人的日子了。 不得不说,孙思成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平安此刻想的是,那人是骑着马带他们到山洞的,上午的事情,走到天黑才歇,这中间走了多少山路?山道马快不了,但也不比人走差,就算是一个人用脚步行大半天,那也应该走好几十里吧? 几十里的山是几座山?而且之前那山过后就是蒙族了? 老天。 师徒俩各有心思,但都没有说出来,怕对方更加担心。 这边万里带着人举着火把在山林中前行,也的确发现了马蹄印,这让大家伙心情激动起来。 他回头看看身后的人,不仅仅是自家的人,还有一些兵,这些人也累,且已经是大半夜了。 “大家伙听着,这里有不少树,为了安全,每个人都爬到树上歇上两个时辰,天微亮我们再找。” 当即就有兵爬上了树,山中有野兽,不小心不行。 二强的双眼都是红肿的,声音也是哑的:“明叔,我们歇了,那人岂不是跑的更远。” 明万里拍拍他的肩:“我不担心这个,平安少爷精着呢,他身上带了许多东西,我们刚来才一日多,那人只知道平安少爷年纪小,又不知道他善毒善功夫,情急之下根本不会搜他全身,干掉这样一个人不是难事。 我担心的是他们寻不到地道口回来,天亮之后我们才能好好寻他们的蛛丝马迹,还有火把太亮,万一惹来什么人并不是好事,再往前几十里就是真正的边境线了。” 二强不再说话,平安确实善毒,功夫也好,就是不知道大公子伤的重不重,要不要紧? 林峰在一旁紧闭着嘴,出事后他基本没说话。 他想守护一生的主子,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了,那他当日的发誓成了什么?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太弱了,不够强大。 291初提亲事 孙思成跟平安在后半夜睡着了,一觉醒来,已见晨曦。 可能是旱了两年的缘故,野草少了许多,平安定睛细看,骑马慢慢行还是成,但行之前,还是得填饱肚子。 “师傅,您就坐这歇会,千万别出来,就是东西来了都没事,我去附近寻点吃的,不拘什么,饱肚就成。” 孙思成没推辞,他的功夫本就普通,真遇上什么又没有轻功,反而带累自家徒弟。 平安握着匕,他的薄袄里面还有一把小弯刀,再就是一些药,弩是不方便带的,想起弩,他的袖袋里还有一支沾了毒的短箭,箭袋裹着的,昨晚就应该一箭插进那人的胸口。 想到这,平安打了个冷颤,他也只是嘴狠,真让他杀人,他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其实这是不对的。 不是每一条命都珍贵。 十月的清晨,北境的山中,寒风袭人,平安小心地朝前走,还真给他找到了几个挂在枝头的野柿子,黄橙橙的已经熟透了。 平安没有立马摘下来,又朝左侧走下去。 半个时辰后,他左手提了一只打理好的兔子,右手托着细藤编的网兜,兜里是十几个柿子,还有一些小竹筒,竹筒里是一些山泉水。 有了这些东西,白天可以加快速度,说不定刚好跟明叔他们遇上。 “平安,还真打上了猎物,厉害。” 平安咧嘴笑,难怪人家说,孩子要夸,会夸才会长,他也喜欢,谁不爱听好听的呢? “师傅,前面有小溪,等会带你去洗漱,可惜身上没水囊,这两个竹筒里有些山泉,很干净,可以喝点。” 平安快手快脚找了一包干柴,又用匕削了三根粗棍,两短一长,长棍穿过兔子,再把两个短棍稳稳地搭了一个简单烧烤架子。 兔子下面的火就容易了,任何时候,他身上基本都带了火折子,很快兔子就烤了起来。 “可惜没有盐、没有调料,不然会很香。” 孙思成唇角压都压不下去,:“你当这是郊游呢?还水囊?还盐和调料?” 平安也笑了,跟师傅在一起,气氛就特别的轻松,这是跟先生在一起都没有的,或许这就是缘份。 两人都没有吃柿子,这是当大夫都懂的常识,饿肚子最好是不吃,不然很可能引起腹疼。 小半个时辰过去,兔子烤的是黄澄澄的,没有调料也不难吃,一人半个兔子,又吃了几个柿子,肚子饱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孙思成趁兴说道:“平安,你虽然是我徒弟,做什么也应该,但师傅从来一是一,二是二,加上前几年你救阿妩那件事,算是两次救命之恩了。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师傅决定把阿妩许给你,你看如何?” 平安红了脸:“师傅,你是没喝酒,不然我当你喝醉了,我才多大,阿妩才多大,我救师傅不是应该的嘛,师徒如父子。” 孙思成心里是欢喜的,他跟平安本就是父子一样的情分。 但他还是沉下脸:“臭小子,既然知道咱们如父子,你的婚事我是可以做主的,就这样定了。 说到年纪,你今年已经十二了,阿妩也十岁,一两年后先定亲,六年之后成亲都不晚。” 平安低下了头,虽然他已经想清楚了,此阿妩非彼阿妩,但如果长大一定要成亲,那就阿妩最合适。 “怎么,还不乐意?委屈你了?” 平安轻声道:“师傅,我都听你的,但此事不着急,回头您得先跟师娘跟阿妩她们商量好,不能强求。” 孙思成嘴角高扬:“我是为了你好,臭小子,你可想过,万一哪天你亲爹给你定了一个京城小官之女,再万一你们性格不是很合,你该怎么办? 不是我吹,我家阿妩样样都好,我孙家也不比别人家差,我把阿妩许给你,你不亏,赚大了。” 平安一想也是,亲爹确实有这个权利,但继父和母亲同样也有这个权利,就看谁先下手为强了。 “行,我都听您的,还是那一句,要跟您家人都商量好,得她们愿意,还有这件事能不能暂时别说出去?” “行了,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回头我想办法透给瑾平,让你亲爹、继母心里有数,别一个小子许了好几家。” 平安笑着摇摇头,师傅就喜欢拿他开心。 两人说说笑笑,骑着马行了好一会,平安勒住了马。 “师傅,这不对,我们可是走错了,我没看到小溪。” 孙思成皱下眉:“没错啊,不就是这边吗?小溪应该早过了,我们骑马好一会了,可惜今日没太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两人下了马,四周到处都一样,除了大树就是柴禾,要不就是枯枝,几下一转,更是晕头了,觉得那边都是对的。 平安心里没了底,其实孙思成心里也没底,他的方向感也不是多好,加上昨日后脖子被打,到现在还有点晕晕乎乎。 “师傅,要不咱们再往前走走看看,这处林子太深了,实在搞不清楚方向,如果不对,我们立马往回走。” 孙思成一想的确是这个理,刚才跟平安说说笑笑忘了仔细看,刚起身那会是能辨的。 坏就坏在两人来时都是昏的,本就方向感不好,平安心里有些急,越走越感觉不对。 他停下了脚步:“师傅,我还是布个小阵,您在里面歇一会,马匹也栓在旁边,我去前面探探,如果不对,立马就回头,还跟昨晚一样的阵,困阵加隐阵,您在阵里,能看到外面,别人却看不到您,万一是明叔他们找来了呢。” 孙思成只好同意了,万里他们是绝不会放他们不管的,平安的想法是对的,他一个人用踏雪远比骑马安全的多,也快的多。 这里本也不方便骑了。 两刻钟后,平安就布好了阵。 孙思成自认为还聪明,却一丝都看不出窍门。 两人拴好了马,孙思成就地坐下,这小子的阵厉害的很,没什么担心的。 ”你去吧,快去快回,就算是有功夫,也还是要小心点。” 平安再一次打量这个地方,稍微背点坡,位置很好,加上他的阵也布的不错,“好,师傅您等我。” 平安轻装上阵,几歇的功夫,孙思成只能看到徒弟远去的背影。 292竟然是这里 平安越往前越心不安,想想反正一个人运起轻功也快,索性继续往前看看,不然就是换个方向,心里还是没底。 两刻钟左右,已经到了下坡路,平安瞪圆了双眼,坡下几里路竟然有许多帐篷,还有许多人骑着马来来往往,不,那是些外族军队营地。 外族竟然已经到了离大周这么近的地方了。 这是想干什么?不会是也想穿山而过吧?难道是这个候军医给了信? 好多排帐篷,那么多马,不少的人呢。 也就是说,他跟师父真的走反了。 平安调头就往回跑,顺手做了些别人看不懂的记号,这样的帐篷,只要点一把火,烧起来也是快的吧? 他的心里跃跃欲试起来。 回到师父那里,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他已经定下神来,扬扬手中的野鸡:“师傅,等急了吧,顺手打了只鸡,我们还在这里烤,再到前面喝些水。” “平安,水还有些,怎么样?可错了?” “师傅,的确是错了,正是那人要带我们去的地方,山下的确是蒙族的土地,我甚至看到了蒙军的帐篷。” 孙思成眉一皱:“蒙军的帐篷?两军开战,帐篷不应该这么近才是,可有多少?” “师傅,很长几大排,算不上大军,但人数也不少,我也不清楚为何会在这里,难道说他们想穿越这些山,由地道口进入我大周境地?这些山后就是我们军医分处,根本没多少大周兵。 师傅,会不会是这个姓候的报了信,说将军在这里,他们想偷袭。” 孙思成站起来:“平安,咱们快些走,得回去跟他们说,将军跟郝霆毒虽然解了不少,但还是不能用力,万一战起来,我怕很快毒就发了。” “师傅,我估计他们是在等这人,今晚应该不会动。”平安仰头伸展双臂,好一会没说话。 “师傅,我想借一借这北风,他们的帐棚正是南北向,我只要点着北边的帐棚,顺着这风,您猜会不会全部烧了,就算是人跑出不少,粮草也没了。” 孙思成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平安,如此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冒险,师傅没什么功夫,一直都以为自己有许多护卫,不必自己那么辛苦练,事到临头,才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能帮你,相反还拖你后腿,不行,你一个人不能去。” 平安一边听一边把鸡烤上。 “你这孩子,现在还有心思弄这个?” “师傅,您想想,万一今日明叔他们还没有找到这里,明日我们被他们的大军遇上,有没有可能没伤亡? 或者说很可能包括明叔他们都会全部战死。 就算是我们遇上了,回去报了信,那么多伤兵,短时间可能转移?今日姓侯的不回去,估计明日也要动手了,这个亏我们不能吃。 您再想想,今个天气虽然有一丢丢不好,花花的太阳,但没有下雨的迹象,晚上月色还是有的,我一个人运起踏雪步,趁夜给帐棚外布上无数个困阵,也不枉胡师傅教我那么多。” “可这样你会很危险的。” “师傅,我们商量好,就是去,我也会等下半夜再行事,只是您得再往前走走,不然我不放心,至于我,踏雪步就是小武都比不上,您不用担心,这是最好的逃命手段,等到了京城,我会教两个哥哥的。” 孙思成深深吐了一口气:“师傅很为难,明知这样最好,却不能放心,而我如果跟着,只会连累你。” 平安笑起来,小脸都发着光,认干亲那天他洗去了遮颜霜,当日黄昏又着急赶路,此时俊脸如玉,整个人无一处不好。 孙思成突然流出了泪来。 再怎么说,他都觉得不安全,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要不咱们等等万里?” “师傅,此地到山脚须一个多时辰,要不这样,等下我送您再往前行一段路,重新摆个阵,您在里面等着,我给您出阵的路口,到时候让明叔、小武、如意、林峰去接我。” “那你一定要小心。” 平安微笑:“您放心,夜里行事,没人会料到这时候山上会下来人,我的踏雪谁也追不上,师傅,您说如果时机好,我能不能给他们下点药,只是这样一来,可能要死不少人,就算是敌人,我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平安,当大夫的的确应该救死扶伤,可这些人害死了多少我们大周的兵,让多少大周百姓妻离子散,战争一旦起了,就是你死我活的事,不用有负担。” 这些平安心里都清楚,跟师父说出来,无非是让自己心更坚定些。 野鸡好了,平安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师傅:“师傅,我们去前面吃,再给您装些水。” 孙思成的确喉咙有些干,本来早上是准备去小水沟的,事情一茬就岔开了。 “好。” 小溪并没有多远,就在半山腰上,如果不是打猎,怕是发现不了。 两人吃过东西,又各自方便了,才重新回到马匹的地方。 “师傅,现在还早,太早了去也是等,不如我送您一段路。” 孙思成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愁肠百结,他的心都在疼,揪心的疼。 平安站住脚:”师傅,有一件事我想先跟您说好,事情一旦成了,这件事根本瞒不住,万一将来朝廷要论功劳,就是我们师徒一起商量一起做的,就算是明叔他们来了也一样。 如果有点功劳,我希望跟师傅一起拿,没有也无所谓。” 孙思成心里百感交集,但这会他哪里有心思想这些,徒弟事事都想着他,他却不能帮徒弟,反而带累他。 又朝前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平安找到一处很好的位置,认认真真给师傅和两匹马布了一个困阵,外加一个隐阵。 孙思成看着平安这里动动,那里移移,偶尔停下算一下,布个小阵都不容易,去敌方布那么大的阵该是多难。 他的心都开始反悔了,可事情已经一触即发,对方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为了今天,光是地道,他们起码已经准备了两三年了。 “师傅,我教你,从这个位置左走三步,转右走两步,直走了两步,进来则反着来,但不能进进出出,每进出一次,步子都不一样了,如果是明叔他们,可以让他们进来,这里可容纳二十人。” “平安,要不还是师傅陪你一道去吧,我在这里也不放心你。” 平安柔声道:“师傅,等我回来,我要做你一辈子的徒弟呢,哪里能不顾及自己的小命?人多反而不方便。” 平安不再犹豫,飞快地朝来路奔去。 身后的孙思成一下子心就空了,瞬间泪流满面。 293绝对不能死的 明万里一路找着马印,连着干旱,许多地方都是硬的,找蛛丝马迹很费功夫。 ”明管事,再往前就危险了,这些山一大半是咱们的,一小半是蒙族的,再往前走不远就进入蒙族的境内了。”李校尉很是为难。 郝将军让他们跟着明万里找人,但不表示可以进对方境内,真的遇上了蒙军,自己这些人根本没什么功夫,就是死路一条。 明万里道:“李大人,这样吧,我带我的人再往前找找,主子不见了,做护卫的不能不顾,人多了也无益,还不如你们去地道口附近等着我们。” 李校尉一听,如此也好,自己这些人是兵,贸贸然进了别国的边境,找到人不说了,万一人没找到,同去的兵还出了意外,他到时候找谁去? “明管事,那就说好了,我带我的兵在地道口附近等你们,我是指我们那一边的地道口。” “当然可以,辛苦你们了。”明万里的声音淡下来,这个李校尉在玩滑头,去了那边还要你们等什么等? 兵士很快回头了。 二强道:“这个姓李的不是什么好的,大公子跟平安还不是为了救将军才来的,出了事就这样意思意思,郝将军临走不是让他们积极配合我们吗?要是郝将军在就好了。” 明万里叹气:“大将军病倒了,郝将军不得在前线忙?我看他眉头皱的死紧,前方战事可能不怎么好。 大家伙听着,我也有意让他们回去,人多真的无益,这些人的功夫都不怎么样,更不会轻功,到了蒙族人的山,我们更要小心,在我心里,我们每一个人都能低他们十个人,你们说是不是?” 所有的人都点点头,当然是。 明万里又把任务重新分一遍,寻左侧的,寻右侧的,正中找马印的,还有负责寻山洞的。 这山太大了,寻的速度又快不起来,明万里一看太阳已经西沉,他的心生疼生疼的,还不知道他的主子现在如何了。 他不敢想,更不敢提,只能提着精神去找,食物带的不多,只够今日吃一天,今日找不着人,在这茫茫大山里,夜里会很危险,最大的大壮也才二十一岁,林峰、二强、方武这些人,哪一个也不能出事啊。 …… 平安一个人走很快,有时候快走一阵子,有时候用起踏雪步,太阳西沉时,他刚刚到目的地。 他找了一个最佳的位置,布了一个特别小的困阵加隐阵,不过一平方多的地,就是人来了,也不存在鬼打墙的事。 在这里他可以很好地看到山脚不远处的一排排帐篷,甚至可以看到袅袅的炊烟,想到炊烟,他摸摸肚子,这一年他长得很快,特别容易饿。 正午跟师傅一人吃了半只鸡,两个柿子,灌了一些山泉,现在差不多已经消耗了。 他看看四周,罢了,饿着吧。 身下是软软的枯草,他从旁边又拽来一些盖在身上,如此暖和多了,他对自己布的阵很安心,干脆闭上眼,模拟起下山后的每一步该如何走。 后半夜行事可以,但事先就得下去探清楚,他摸摸荷包里的火折子,不行,他还得去找找松树,松树上的油脂可以瞬间就燃起大火,比任何枯叶都好。 他带的小阵盘还在,不能布很大的阵,只能布置多个困阵,火一燃起,事必乱跑,可阵一起,短时间人根本跑不出去,届时就看各人的命了。 半个时辰后,平安找到了两大兜削好的松酯油,每块都是挑最好的装了,还意外寻到了几个野梨子,不大,但很甜,能饱肚又能解渴。 他平安果然运气不错,遇事平安顺利。 进了小阵里,他安安心心躺着吃东西,顺遍脑子考虑事,肚子不饿了,也方便了,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怕他是不怕的,踏雪步给了他最大的底气,回去后,他会好好的给胡师傅和他的护卫多烧些纸元宝什么的。 至于他们俩是不是已经投胎,这就不是他的事了。 暮色在他的眼中一点点加深,直到只剩下淡淡的月色。 如果他没记错,今日已经十七了,先生十号考试结束,再有三天结果要出来了,希望先生能有一个好名次,明年再中一个进士。 师傅对他是否科举有了改变,明显已经愿意让他先科举做官,然后早一点辞职跟他一起行医,真正来个名利双收。 如此也不是不行。 当大夫也有大夫的心酸无奈,有些人你明明不想治,却碍于种种的不得已,就是师傅,本是百草堂的大公子都不行,五品虚值某些时候作用不大,毕竟没有实权,你不可能为一点点的事就去衙门较真。 平安叹口气,科举对他来说不是很难,如今他的记忆好的出奇,理解力也超好,现在十二岁,大不了二十岁入仕。 师傅还想让他六年后成亲,他嘴角勾了勾,六年后不过十八岁,十八岁的新郎也是行的吧? 这件事不知道爹娘是不是知道?师父又是何时有了这个心思。 的确阿妩比较合适他,师傅也会是全天下待他最好的老丈人,至于孙家其他人,只要他愿意哄,都会把他们哄得欢欢喜喜的。 他万平安哪一点都不比别人差。 连爹娘他都有四个。 这次回去,他是怎么也要跟师傅去一趟京城,亲爹好几年没看到了,他也想看看他,至于后娘,感情上他不期待,但如果待他面子上过得去,他也愿意把她当长辈待。 他翻了个身,看着天空中椭圆的月,一块灰蒙蒙的云将它遮住了一小半,母亲现在应该睡熟了吧?如果知道她的心肝儿子正要去敌方的营地,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 他还是很有些想他们的。 他再次叹口气,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都想了一遍,又想想现在,什么时候他平安竟然为大周冒这样大的险了? 他的人格这样无私且高华吗? 今晚的月色真淡,淡的他现在都看不到山脚下的营地了。 他坐起来,摸摸怀里的药,哪个兜里是哪一种的,再一次记清楚。 又摸摸靴里的匕,袖袋里的小弯刀,火折、松油等等。 老天爷保佑他吧,他才十二岁,大把的青春还没有度过,亲没有成,官没有当,名医也还没有着落,还有那么多的长辈还没有孝顺。 死,是绝对不能死的。 294偷袭成功 一切准备就绪,平安不再迟疑。 淡淡的月色中,他仿佛是一只翩翩的鸟,又像是林中的精灵,直扑山下。 乌云遮月自有它的好处,不多时平安就到了山脚,朦朦胧胧中可以看到结队巡哨的人,但也不是很频繁。 这就难不倒他。 他看看自己,自己已经跟暗夜融入了一起,前晚大半夜到了,忙了许久,等找了房间休息时,也没谁说在哪里洗漱,所以他们这些人都穿着夜行衣。 这些衣服还是他自己设计的,特别多的口袋,该宽松的地方宽松,袖口、脚口又比较窄,布料也耐造。 他盯了小半个时辰,大致上摸清了巡哨的规律,一跃而起,飘忽不定的脚步在暗夜中似鬼魅一样,不仔细盯着是根本看不清什么。 山脚距帐篷远看两里路,下了山,这才发觉比这更远一些,每每发现巡哨的人,他都全身伏在地上,等人走后再接近一段。 现实总是比想象难上不少。 他甚至听到了牧羊犬的叫声,再仔细听,却没声音了。 如此,他只能更小心翼翼起来。 一刻钟后,他到了一个帐篷的外面,紧贴着粗布帐篷,这个帐篷跟他们的差不多,里面应该是布,外面是油布,亏他还以为是自己发明的。 他看不见里面,却能隐隐约约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很快他又跑了好几处帐篷…… 一个时辰后,戳通了不少帐篷,他大致上清楚了这些帐篷的所属,靠山脚的这些,还有其他外围的都是大头兵,中间的几个好一点的,则是头领之类的人。 最中间的一个应该是最大的首领,透过匕首刺的小洞,他甚至能看见里面的摆式。 靠近帐篷的桌上还有一把特别漂亮的弯刀,那个他真的很喜欢。 最外面的几个帐篷里则是堆得高高的粮食,这些兵并不是特别多,目测一个帐篷里有二十左右的人,这么多帐篷,差不多就是一万人,估计走山路玩突击,也不需要太多的人,是不是精兵他不知道。 如果不是踏雪微步,他也根本不能接近这里。 差不多半夜了吧? 巡哨的人半个时辰才一次了,明显比之前时间间隔长了许多。 他不打算再等,悄悄在帐篷的外围三尺远布起了困阵,只用困住小半个时辰就好,巡哨的人是不会靠这么近的。 这一片本就是山坡,平安就着地势和旁边的一草一树一石,不到一个时辰就布好了一部分的困阵。 有些位置的帐篷根本没办法布,那就算了,任何时候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首领的帐篷,门口有守卫,平安挖空心思才迷倒了两人,又往帐篷里用了一些迷药,他自己下山时就服了解药,这些倒不用避。 透过微弱的月光,他可以看清里面的人绝对迷晕了。 掀开帐篷一角,他闪进了里面,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一狠心,对榻上的人用了一沾晕,让他步了侯军医的后尘。 这种药比较珍贵,一般他是不舍得用的。 明知道跑路要紧,却不舍得这把好刀,他拿起来背在背上,又在地上两个皮箱找了找,果然找着了一个小布袋,里面一听就是金银之物,还有一对匕。 他不再迟疑,钻出帐篷。 恰好北风吹过,此时不烧,更待何时? 他拿出了火折和口袋里的松油。 油布遇上了松油,很快好几个帐棚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平安早已经在几丈之外了。 巡哨的举着气死灯跑过来,嘴里哇啦哇啦的,帐棚里的人很快冲出来,但有些帐棚里的人却在帐棚外三尺处围着打转,哪怕火烧也不走。 更多的人冲向首领住的,小部分举着灯朝山脚跑来,但平安此时已经到了半山腰了。 看着他引起的骚乱,他的心砰砰跳,说不出来的滋味,这是他继侯军医之后,再一次真正的杀人。 但他不禁还是告诉自己,你没有错,害人者人必诛之。 大周是他这一生的祖国,这里有他的亲人,能用胡师傅给的本事,为大周做些有用的事,想必他老人家心里会欢喜的吧? 就在平安拼命往山上跑的时候。 孙思成急得直转,本已经一脚出了阵外,这时候刚好听到二强跟方武的声音,这些孩子的声音他都很熟。 “二强吗?方武?” 二强颤抖起来:“明叔,是大公子的声音,大公子,我看不见您。” 孙思成走了出来:“万里,我在这里。” 明万里鼻子一酸;主子,您可好?平安少爷呢?” 因为没了外人,自家八个人都有功夫,都会轻功,没有一个人愿意晚上停止寻找。 所幸真的找到了主子。 “你们都坐下,我跟你们说一件事。”孙思成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么多人在月色中也是很突兀的。 孙思成把事情原原本本一讲,八个人都惊住了。 “万里,我们九个人一起去接平安,不过动静小一点。” “大公子,您就在这里等我们,我们几个人去接平安少爷,大牛,你在这里陪大公子吧,我们不是去干仗,少一两个人也无所谓。” 大牛劲大,拳头厉害,但轻功就差点意思,这一点孙思成当然知道,也就默认了。 明万里很快带着人快速朝前奔去…… 平安上到山岗,只见山脚下已经是一片火海,甚至有人带着火在地上打滚,看来困阵破了。 他摸摸背上的弯刀,刀上镶嵌着许许多多的红宝石,亮晶晶的惹了他的眼,他微笑着摸摸怀里的小布袋,或许值不少,也或许行军打仗根本就没带什么,银锭不值钱,银票才可爱。 可惜这么多的骏马和粮食带不出来。 那么多的武器也只能烧毁了。 他脚步飘忽,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师傅肯定急坏了。 今晚的事,天时地利缺一不可。 没有踏雪步和困阵也不可。 平安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已经提不起来踏雪步了,只知道往前跑。 “平安,是平安吗?” “二强?” “呜呜,平安,呜呜呜,平安。”二强哭泣着扑了过来。 平安任他抱着。 “明叔,咱们快走,说不定就有人追上来。” 万里道:“得手了?” “明叔,得手了。” 明万里一把背起平安,一边喊着“走”,人已经到了一丈外了。 月夜里,九个人快速地跑着,直到看见路上站着的孙思成和大牛。 295返回营地 “平安怎么了?”孙思成只觉得血往上一涌。 “没事,力竭了。”万里放下平安,这一路一个多时辰,一直由他、小武、大壮三个人轮流背。 平安下了地,人还是软绵绵的,孙思成发觉不对劲,伸手额上一摸,前额热得能煮鸡蛋了。 “二强,水囊拿来,没带退热药,只能多灌些水,平安可得手了?” “大公子,平安少爷说得手了,让我们赶紧回去。” 林峰道:“大公子,我包里有退热丸,也有清凉丸。” 方武跟二强表示他们都有,平安一直要求他们随身带着日常可能要用到的药。 “林峰拿一颗退热丸,万里,帮他喂下。” 平安吃了药,定定神:“师傅,我有话跟您说,我想来想去,今日的事不小,这个功劳我们得瞒着,当然只除了两个人不瞒,大将军跟郝将军,他们俩也瞒不住。 可以跟他们私下说,是我们师徒干的,可以密报,但不能公开,边境现在并不是全然的固若金汤,万一他们那边要为这些人报仇,我们防不胜防,功劳就看朝廷日后给不给,不给也无所谓,您看我想的可对?” 孙思成能说什么呢?这个小徒弟,十二岁的年纪,有着四五十岁的通透。 “好,听平安的,你们这些人可都听到了?” 万里道:“大公子,我们接到你们时,你们已经往回赶了,其余的事,这些孩子都不清楚。” 孙思成了然,不清楚比编谎话容易的多,一个谎话后面,可能要九十九个谎话覆盖。 “好,万里,轮流换着背平安走,二强先背吧。” 孙思成话音刚落,林峰背起人就跑。 平安能感觉自己在人背上,他现在很安心,也很不舒服,这两日耗尽了他的体力,也耗尽了他的心神。 这一走就是两个时辰,天已经微明,明万里竟然发现李校尉带着人等在地道的这一边。 不是说会在自家那头等吗? “明管事,你们回来了,啊,大公子,大公子回来了,真好。”李校尉考虑道大公子跟平安归根到底是因为将军才被人抓走的,自己带人就这样回来,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带兵等在地道这端,心想天一亮人没回来,他立马带人过去找。 幸好两人都救回来了。 孙思成本就疲惫,勉强朝他笑笑。 明万里心里知道,平安干了这件事,又打算瞒着,这些人没跟去是最好的,跟去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谁都有脾气的。 他淡淡地朝他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李校尉自知理亏,忙带人在前面开道。 一行人还没有出地道口,只见郝峰带一队人匆匆而来,两队人马相遇,郝峰是又惊又喜:“大公子,平安,谢天谢地,你们俩都回来了,我刚刚从前线回来,正准备去找你们,不说了,先回吧。” 平安退了烧后,就坚持自己走,但二强、林峰坚持一人一边搀着他。 “平安怎么啦?” “郝将军,平安发热了,吃了药烧已经退了。” “那就好,走不动就让人背着,不丢脸。” …… 孙思成回到营地,才知道大将军跟郝霆都醒了,这两日两夜,两人醒来又昏过去,昏过去又醒来。 “将军,我们回来了。” 大将军道:“对不起,这两日我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这事,一个时辰前醒来,刚好郝将军回来,我才知道你们的事,对不住,都是因为我,你们才遭这些罪,那个人呢?” “将军,那个人叫阿莽,是个蒙族人,真正的侯荣华几年前就死了,平安趁他不注意弄倒了他,现在已经死了。 我先给你们诊诊,再去洗漱吃饭,回头我跟平安有事要跟您和郝将军谈。” “好。” 这次孙思成决定按之前平安想的方子,把某些药的剂量加大一点,方正他在旁边,真的不怎么好,大不了用些解药,出不了大事。 他直接让人带走平安,洗漱、吃饭对孩子来说,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半个时辰后,大将军跟郝霆果然轻松了许多。 这证明这样的配比是对的,有时候就得以毒攻毒。 “两位将军,我就先去洗漱吃饭了,实在是饿了,半个时辰就过来,将军跟郝护卫有任何的不适立马来叫我。” 等孙思成走后。 郝峰仔仔细细把前线探到的消息说了一遍:“半夜发生的事,我们的人探知,那些帐棚突然着火,而且有一半的人围着帐棚转圈,又哭又叫就是走不了,跟鬼打墙一样,两刻钟后方四处跑。 但那为时已晚,死了不少人,更是伤了不少人,好像厥族的一个大首领没了,那个人听说很是勇猛善战,如果真的让他们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这场仗避免了,也不知道少死多少我大周的男儿,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大将军脑子突然想到孙思成师徒,时间刚好对的上。 但很快他就摇摇头,没可能,这两人只是大夫,还有一个是孩子呢。 “郝峰,这个通道千万给我堵严实了,另外继续派人找这些地道口,阴沟里翻船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我跟郝霆的毒应该是清了,明日就让他们回军医处吧,那边的伤员更需要他们,稍后我会上书给他们请功的。” 郝峰深以为然。 通道他已经让人去堵了,这些属耗子的,专门干如此上不了台面的事。 不到一个时辰,孙思成跟平安过来了。 郝霆被带去另外一间房,护卫也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下四个人。 “就让平安说吧,他醒的比我早。”事实是对方那边的事他还不是很清楚。 平安作势要站起来说,立马被郝峰按下:“你还没有好呢,坐着说。” 平安没有说话,却是先打开带来的包,拿出那把亮晶晶缀满钻石的弯刀:“两位将军,这是一位首领的,我顺来的。” 大将军跟郝峰对望一眼,两人都愣住了,亦或者是惊住了。 “两位将军,我想还是从头到尾说一下。” 平安从急救室发生的事说起,到他从马背上醒后,听侯军医自称自己是阿莽,然后在山洞师徒联手干掉阿莽。 孙思成听着徒弟八真二假的话,心里很是得意,在平安心里,他这个师傅应该是没人能取代的吧? 平安又说起餐后师徒俩迷路的事,这一走直接看到了山下,两人看到山下大量的外族军,心里大骇,正常应该不是这样的。 这才起了下山探险的念头。 因为战争,他们怕途中遇事,临行前曾在身上带了些迷药,阿莽可能是因为他小,并没有搜他的身,药和匕都好好的带在身上。 “将军,师傅发现有北风,就说他去烧营,最后我还是让师傅留下接应我,因为我轻功最好,还会简单的困阵,刚好身上衣服也是黑色的,个子不高轻易不会被人发现,师傅只好同意了。” 296都惊住了 师傅说一定不要说他也下了山,有些事情不禁推理,否则好事变坏事,他只好稍微改动一些。 接着他把如何下山,如何等候,如何布阵,顺带拿了这把刀,通通说了一遍,就是没说顺了一小布袋东西的事,里面响响的,不过是些金银,不值得什么,他还没有打开,就为了此事,师傅已经骂了他两次。 他又把放火后的场景仔细说了,刚好跟探子讲的一模一样,两位将军自是深信不疑。 孙思成这才接过来,说自己是如何遇上万里带人找来,正准备带人接平安,平安已经跑过来,但孩子已经脱力,又发起了高热,这才一路背着跑,在地道口遇上李校尉。 “大将军,郝将军,能不能求你们把这件事保密?” 郝峰不解:“为什么?这可是奇功一件,不光是平安,你也一样有。” 孙思成把平安之前考虑的跟两位将军说了:“我也是没办法,现在对方善挖道,说不定何时就钻来一个杀手,我们在明对方在暗,防不胜防呀。 再说,如果这件事做的对,那也是为了大周,是应该的。” 黄将军点头:“思成考虑也有理,这样吧,此事重大,我们不能不报,但可以改为密报,也把你们的意思同时上报,这件事只有我跟郝将军知道,你让你的人也不要说出去,至于朝廷日后如何赏,这就不是我们能考虑的事了。” “听将军的,将军,只要您跟郝护卫今日身体平稳,毒应该就是解清了,我就打算明后日带他们回军营去。 京城来的张瑾平张大人,九月底曾伤的很重,脾胃跟小肠都破了,算是不小的手术,也不知道现在恢复怎么样了,我心里有些担心。” 大将军点点头:“这件事我知道,要不明日一早就让郝将军送你们离开,我这应该是没事了,这次多谢你跟平安,不然我跟郝霆命已经没了。 还有,因为你们的发现,并给了对方很沉重的打击,说不定对这次战争都有很大的影响。 思成,我也不瞒你,平安烧的主要是后来参进来的厥族,他们的一个大首领应该是没了,厥族本就不大,这次伤了这么多人,估计再也没有心思参战,人要是是要退回去了,对我们是很有好处的,地道就是厥族人挖的。” 郝峰道:“厥族一退,北胡可能也有退意,他们两个小族,一直是相辅相成的,应该不会一个走一个留。” 孙思成松了一口气,如此战争可能真的会因为此事多少有些改动。 “将军,我跟平安想回去歇歇,有事尽管叫我们,这两日又饿又累还害怕,现在我们俩都快站不住了。” 平安本就是虚弱,根本不用装,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他是真的要休息。 “思成,你带平安好好歇着。” 看着师徒两人的背影,两位将军久久说不出话来。 许久,大将军才说:“这个孩子确实会些阵法,为了晚上不用人守夜,他给他们在军医处的小院布了阵,外人根本就进不去,这孩子也真是个人才。” 郝峰笑起来:“我干儿子当然好,你不知道,他们一来,孙思成救你,平安就救霆儿,两人的手法基本都差不多,那孩子银针耍的简直不比大公子差多少,这么小的年纪,厉害。” “你的干儿子?” 郝峰笑着把他夫人跟平安结干亲的事说了一遍:“将军,我还是去通道看看,不然不放心,明日你好点了,我就送他们回去,不然就再留一日。” 这个黄将军没意见。 “我们竟然让蒙族人钻进军医的队伍里,想想都后怕,如果他投毒,后果就不堪设想,此次没杀思成跟平安,就是想带他们回去,一个好的大夫,在哪里都是紧缺的,不然也等不了他们反过来干死了他。” 郝峰叹气:“自厥族加进来,挖地道的事就时有发生,我已经派人去侯军医的老家,人还没有回来,谁知道真正的侯军医几年前就死了。” 孙思成回去把万里拉到一边,低声把刚才的事复了一遍:“平安讲的大多数是真的,但有些地方他稍微改了些,这还是我逼他这样说的,不然他得直接说我也下山了,回头你跟他们几个也打声招呼,把找到我的位置稍微改一下,说不定后头有人暗中调查。” 万里笑了。 平安少爷这是什么事都想着师傅,不过此事大公子确实有参与,不能亲自下山是因为他功夫不好,去了反而拖平安少爷的后腿。 “我知道了,您跟平安少爷先去歇着,下午我让食堂帮着备些干粮,明日能走还是走吧。” “我知道,万里,现在你们都去睡,明日赶路没精神不行,如今两位将军都在,没事的。” 万里苦笑:“那我去跟他们说,大家伙确实都累到不行,我也是。” 这一日,孙思成除了帮将军跟郝霆诊了两次脉,又为他们另外开了一个加强版的药方,有了这药方,即使身体里还有一点点的余毒,也能清除干净。 平安则见了找来的郝霆。 十八岁的少年笑眯眯地看着他:“平安,老大、老三都在其他地方,不然我们能聚一起聊聊,我听我爹说了,你跟大公子帮我母亲挽回了命,还给我祖父祖母调理了身子,多谢你。” 平安跟他聊天,有一种仿佛跟霍止聊天的感觉,一别三年,一年能收到霍止的两三封信,知道他正在家勤练医术,武也在练,简直苦不堪言。 “霆哥,不用谢,干娘的身子好好养一阵就没事,两位老人总的来说身体还不错,你不用挂心,我明日一早就走了,以后有机会我请你们喝酒。” 郝霆乐起来:”好,你也算是我弟弟,哥哥自然不客气,平安弟弟,这个是哥哥给你的见面礼,拿着。” 平安双手接,这是一个鹿皮小袋子,里面沉甸甸的:“这是什么?” 太贵重的他可不能要。 “平安,这是两年前从对方一个小头目身上摸来的,很不错的小兵器,准确地说是小飞刀,哥哥这里还有一套,这套就送你了。” 平安欢喜起来:“多谢霆哥。” 来而不往非礼矣。 平安想想,从里兜里掏出两个小瓶子,又从袖袋拿了一个很小的瓷瓶,“霆哥,这两个小瓶子,这个花纹的里面有两丸普通的解毒丸,就是医堂里卖的,但这瓶里的两丸,是这次救你们的,最好的解毒丸,轻易不要给别人。 这个小瓷瓶随身带着吧,遇到危险了,可朝对方抛撒出去,比较厉害的迷药,吸入一点点就能昏倒,同样是保命的东西,轻易不要拿出来。” 这个比一沾晕弱一点,但比普通的迷药强了不少,他身上只有这么多,医箱里还是有点。 外面难买,不表示他没有。 不过这种程度的药极少会给别人,万一到了坏心的人手里,是会做更坏的事的。 面前这个少年,给了他一套很珍贵的礼,本人又正义十足,不存在这些。 郝霆喜滋滋把药放进最贴身的兜里:“放心,绝不会给别人的。” 两人谁也想不到,几个月后的一日,这瓶迷药真的救了郝霆一命,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297将军的请求 见过郝霆,平安开始收拾东西。 趁人没注意,他打开了那个小布袋,说是小,也有一尺见方,当日明叔背他时,立马膈得不行,后来干脆放他自己怀里,昨晚才交给他的。 本以为外族人穷,没啥好东西,打开一看,他还是懵了,一个巴掌长的荷包,里面满满都是银票,且都是一百两一张的,数数刚好一百张。 那岂不是一万两? 平安如今身价已经好几万,都是分红得的,但这些钱都不在他身上,一直是师傅和先生在理财,只告诉他一个数字。 除了过年给他一袋金、银叶子,那些他转手就包子红包给属下。 他身上七七八八加一起不过两千多两,整一万让他有些欣喜若狂,如同从没有见过大财的小地主。 剩下的都是亮晶晶的金首饰,全新的,钗子、簪子、手簪都有,难道是那个首领抢了金铺?真是抢了金铺,这里不过二三十根,不算很多。 他飞快地重新放入布袋,装进医箱的夹层,想想又拿出八十两的银锭,这次明叔带其他七个人寻他们,尽管师傅说回头他会奖他们,但自己怎么也要拿点心意。 每人十两,明叔二十两,刚好不得不说。 奖赏得有度,不然以后怎么办? 半下午,八个人每人得了平安一个十两的银锭,明叔两个,每个人都欢欢喜喜。 孙思成看平安出手了,干脆也给每人十两,不过他只管吩咐,银子由万里发。 这下子大家更欢喜了,尤其是二强,简直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下子得了二十两,这是什么概念? 再说找平安和大公子本就是应该的,只能说这两个人太大方了。 明万里不缺钱,大公子给他的待遇很好,平安少爷又给他跟孙先生分了酒精的红利,光这一项,一年就能拿两千多两。 但看这些少年个个欢天喜地,他也特别的高兴,有奖有罚,队伍才能带的更好,大公子不说了,平安少爷才十二岁,御下的本事就不得了。 听到外面有响声,万里出门一看,是将军身边的一个侍卫:“明管事,我们将军有请大公子和平安少爷。” “知道了,你先回吧。” 万里进去一说,孙思成也不想太多,明日反正就走了。 “走,平安,咱们去一趟。” 去了一看,才知道两位将军都在,还是郝将军先开的口。 “大公子,平安,找你们来有一件事想请平安帮忙,本应该今日让平安歇歇,生病还没有好,考虑到你们明日要走,这” 孙思成喜欢干脆:”能办到的就行,将军请说。” “是这样的,有几处关隘口,不是很安全,能不能让平安帮着布个阵。” 孙思成为难到:“布阵耗神,平安还病着呢,再则,平安布阵的范围也不大,且也不能保多少时日。” 郝峰道:“是这样的,担心阿莽把将军在这里的消息透出去,可将军就是这时候走,这些伤员也可能受害,将军是想,能不能把这些地方巩固一下,三日后,我应该已经陪将军回了军营这些伤兵也得到了转移。” 大将军笑笑:“太为难就算了,布阵确实耗心神,平安昨晚又大烧。 思成,我们这样做,是担心因为昨晚的事,厥族可能在被招回去之前,一些过激的厥族人,会不顾一切顺着地道来报仇,不管是谁做的,他都会记在咱头上,刚封的地道土还是松的。” 平安道:“将军,如果范围不是多大,时间也不要求多长,那我就做吧,就跟师傅说的,我布的阵不是多厉害,就是困阵而已,把人暂时困住罢了。” 他看看师傅,师傅一直让他尽可能瞒着会布阵的事,就是被人知道,也只能说跟一个老大夫学的简单的小阵,不然说不定会沾来麻烦。 但昨晚的事就是用了阵,且他们已经知晓,这件事太大,根本瞒不住也不能瞒。 将军笑起来:“思成,那就这样吧,让郝将军带平安前去,保证他安全归来,只是这样,明日你们可能走不了,现在已经半下午,不知道可来得及?” 孙思成吐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那就现在去吧,我让万里几个陪着。” 平安跟着郝峰跑了不少边境关隘口,不可能所有的地方都有高高的城墙,更多的地方是没有的,全靠悬崖绝壁和将士守。 他两个半时辰里布了七个阵,这些阵很耗了他一些精神,因为不仅仅是一两个时辰就消散的简单阵,而是有些关口还是能保一个月之久的。 只要没有奸细,不蓄意破坏就行,他的阵不懂行的人,精神蓄意破坏也不容易。 郝峰是真正知道了平安的厉害。 布完这些,早已经是靠着月色和气死风灯,晚风呼呼扑面,平安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一下子往后倒,身边不远的林峰堪堪接住。 万里脸色有些难看:“将军,事情已经好了,我们带平安回去了,他又烧起来了。” 郝峰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好,好。” 孙思成先就说了,布阵耗心神,他还是让平安布了七个阵,整整二个半时辰,跑了几十里路,有些重要的地方,布的阵还是能防一个月的。 当晚,平安烧了又退,退了又烧,孙思成整整一夜没有睡,天刚亮,平安也好一点了,就让万里抱着他躺车上,他自己则去跟两位将军辞了行。 大将军和郝峰都很是过意不去,连连道对不住。 孙思成道:“两位将军为的也是这些伤兵,没什么对不住,昨日下午布阵只郝将军跟我的护卫,别的人不知晓,我还是望两位将军替平安保密,孩子还小,还是别惹眼的好,我只想他健健康康长大。” 大将军跟郝峰连连点头。 黄将军道:‘思成尽管放心,我们知道轻重,你们救了我们的命,可惜这里什么也没有,这样吧,我这里倒是有一副好弓箭,就送于平安吧。” 孙思成看着将军递过来的弓箭,他不懂什么弓箭,但也知道这是个好弓。 “不成,还是将军用,将军在前线最要的就是好弓箭。” 大将军一笑:“此弓也是我从战场上夺来的,并不是我自己用的。 此弓不是很适合在战场上用,我的弓比这大得多,不过射程还可以,防身还是不错的。” 郝峰笑:“大公子,这也是将军最喜欢的一个武器,别看他不大,材料用的是一等一的好,你就替平安接着吧。” 298回军医处 天刚破晓,孙思成带着他的人就离开了营地,没让郝将军带人送。 十个人中,也就自己功夫弱点,何况这是回军医处,是回后方,又不是去前线,不一样的。 郝峰想想也就算了,的确是这个理。 对方已经乱成一锅粥,他今日就跟将军回军营,有些事得趁早打算,不能给对方喘歇的机会,不然这仗得打到什么时候? 他甚至想过,此仗一结束,自己就辞职归家,父母已老,妻子这一次差一点丢了命,他们最需要的就是相陪,再多的银子也没啥用。 来时被伤兵弄脏的车垫已经洗过,平安躺在车厢里很快就睡着了。 孙思成看着平安对万里道:“想不到不去真正的前线,还招来这么大的祸,这次如果不是平安,我怕是回不来了,仅仅是再行两个时辰就到了外族的营地。” 万里也后怕:“是的,辛亏那个阿莽累了,走不动了,又担心夜里遇野兽。” 孙思成苦笑:“就算是在山洞,他还是一直绑着我,连我是昏迷的,他都防着我,却小看了平安,只绑了他的双脚,却不知平安才是他真正要防的人。” 万里乐起来:“也辛亏我们刚到一日,他看平安少爷年纪小,斯斯文文的样子,根本不值得他防,谁知道因此丢了命,大公子,您说这次平安少爷行的事,能不能改变一下战争的形式?” “有可能,万里,此事只能我们这十个人知道,既然将军已经答应了密报,我们就不能漏一丝消息出去,再说就是为了生命安全也不能说。” “放心,这些人我已经再三打过招呼,他们嘴都严实,我就想,如果战争能因为此早点结束,或者不那么激烈,我们是不是能早一点回去。 昨晚我就在想,平安少爷要不还是读书科举的好,大夫也不好做。” 当然当官也不好当。 孙思成叹口气,让平安科举也是他现在心里所想的,人活在世,光有本事还不行,还得有实权,如此才不用活的小心翼翼。 至于亲事,已经初步跟平安提了,平安也不反对,回去通过瑾平的口传给常春风,这边万长生两口子已经知晓,可以说亲事基本坐实了。 至于自己这一边,祖父、父亲根本不反对,母亲不爱管这些,平安救过阿妩,这次又救了自己的命,娘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何况平安是真的好。 “万里,科举的事随平安,我不反对,说也奇怪,离开了这里,我的心渐渐的踏实了,老方丈如果知道此事,应该会说我的劫过了吧?” 万里眼里发光:“没有人比老方丈占卜更厉害了,大公子,等咱们回去,途中刚好经过,就去天光寺看看老人家吧。” 万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老方丈这几年身体还是太差了点,大公子的药都没办法调好他,治好了这里,又一个毛病来了。 清晨动身,一路没怎么赶,临黄昏时,一行人才赶到军医处。 平安还有点发烧。 孙思成让车直接回小院,洗漱、吃饭后再去管司长那报备一声。 大公子和平安少爷的归来,简直让剩下的十几个人热泪盈眶,这一走就是许多日子,更何况平安少爷还是二强扶着下马车的。 其实平安并没有弱到要人扶的地步,但师傅让他这样做,希望明后天可以多歇歇,那就如此吧。 他的确有些虚了。 孙思成没看到张瑾平,忙问青石。 “大公子,张大人的伤好多了,慢行不成问题,只是慢慢养的事了,孙军医也还没有回来,这些日子一直比较忙,不到断黑回不来。” 两刻钟后,一阵脚步声过来。 “思成,思成你们回来了吗?” 孙思成一听就是张瑾平的大嗓门,他也是刚洗漱好。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张瑾平、堂叔还有管、武四位匆匆过来。 “大公子,将军毒可解了?”管平双眼紧盯着他。 孙思成点头:”前日才全清了余毒,这毒很难解。” 孙宏宇左右望:“平安呢?” “堂叔,平安病了,我让他洗漱好就上炕歇着,上午才退了热。” 孙宏宇忙往房间走,往幽州赶,又往前线赶,就这么点点大的孩子,能不生病吗? 张瑾平野跟过去:“我去看看我外甥。” 孙思成请管平、武进坐下来,又让青石通知汪全多炒些菜。 幽州的事一笔带过,他主要跟管平、武进说了将军中的毒,至于自己和平安被掳,不是什么光彩事情,自己不必说,日后他们应该也会知道。 至于夜袭敌营的事自然是瞒着了。 不一会,孙宏宇跟张瑾平出来。 “思成,这些日子平安瘦了不少,这两日让他躺着养养,我们进去他都不晓得,额上还有些烧。” 孙思成知道,在堂叔的心里,平安就是他亲孙子一样,自然宝贝的很,当即点头。 “大公子,饭菜都好了。”元清过来。 “几位,就在这吃些吧,都快黑了。” …… 餐后,管平、武进很快走了。 孙宏宇因为担心伤兵,也去查房了。 孙思成跟张瑾平在小院慢慢走着。 “思成,月底或者下月初我们就回了,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回吗?” 孙思成苦笑:“瑾平,我可以不过来,但一旦来了,想提前走,之前所有做的好事全归零不说,世人还会唾弃我百草堂,一道来的,肯定得一道走。” 张瑾平长叹:“是这么个理,世人都这样,我们就是月初走,回到京城也腊月中了。 这次因为有你们我才活着,不然他们得带我骨灰回去了,真的没了,不过得一点死后殊荣,很快就销声匿迹,水过无痕了。” 孙思成拍拍他的肩:“别那么低落,人生还是有很美好的事情,瑾平,你的伤外面虽然好了,里面还要养养的,一个月还没到,回去马就别骑了。” 张瑾平笑起来:“来时意气风发,骑着高马威风凛凛,认为是在后方什么事都没有,却还是中了冷箭,回去肯定躺车厢里,不到云州我都不坐起来。” 孙思成笑出声来。 299一刻不得闲 平安仅仅是躺了一日。 急救室就来了一个重伤的千户长,不过二十多岁,一只右胳膊被敌方砍得只剩下一层皮连着。 接骨是孙思成擅长的,但这已经不仅仅是接骨的事了,臂上筋得连起来,断筋再接,光他一个人是不行的,平安得一起。 管平、武进对此人也很是紧张,称这人是大将军麾下最勇猛的人之一,十几岁就跟着将军身边征战。 孙思成心里没底,这样厉害的伤,恐怕很难保住这个年轻人的手臂,就算是保住了,以后怕只能是配相,手臂的功能估计不成了。。 一个将领如果失去了最重要的手臂,那就不可能再留在军营,之前的种种战功,也不过换些银子保生活罢了。 其实就是没这个伤员,平安也打算去急救室了,每日伤员都这样多,叔爷爷都累的不行了。 师徒俩带着青石、吴钧、文竹、如意已经做好了手术准备。 年轻人身材高大,满脸都是绝望,痛的人都发抖,却强忍着不叫出声。 这就是平安心目中的英雄啊。 “这位大哥,你放心,我师傅是百草堂的大公子,今日他亲自给你手术,会把你臂上的筋接起来,血管重新连好,肌肉会接上,半年之后,你的手臂就会跟过去一样。” 年轻人嘶哑着问:“真的能好?我的手还能用?” “当然,别人不行,我师傅肯定能,闲话不说了,现在我给你喂麻药,这是最好的麻药,外面是买不到的,我把压箱底都给你用了,一会你一觉醒来,手臂已经接上了。” 年轻人看看一旁的孙思成。 孙思成点点头:“我就是孙思成,我会尽最大的可能帮你治好手臂,你得放松下来。” 年轻人点点头:“我知道你们,也相信你们,将军的毒就是你们解的。” 一刻钟后,年轻人安安心心晕在床上。 孙思成叹气:“平安,他的手臂我有把握接上,也能成活,但跟以前一样挥动自如,我怕是做不到,你给了人家信心,回头不能兑现怎么办? 平安仔细查过他的断臂,伤口很平整,一刀切的,手术工具这几年手动的基本都凑齐了,这样的手术他是有把握的。 ”师傅,我来主刀吧。” 孙思成点头,平安这方面比他强,当师傅的也是能当打下手的。 今日急救室就他们六个人,没有一个外人,断筋再接是一点点都不能分心的。 管平、武进、张瑾平还有一些官员都等在一丈开外,这个人是黄家的旁支,是大将军的亲戚,更是大将军的亲信。 为此,大将军不能离开,特地写了信一并带来,现在信就在管平手里。 一个时辰过去了。 孙宏宇处理好另一个中箭的伤员,现在缝合伤口,甚至开腹检查他都可以了,只是很严重的内伤还是无能为力。 此生他的医术也就止步于此了,首先眼睛就不太行了,这两年人的确是老了,不服不行。 他只想早一点回去,回到长生他们身边,安安稳稳的养老,度过余生。 张瑾平看他过来,忙把自己的凳子让给他:“孙军医坐下歇,思成他们进去一个时辰了,手都只剩下一层皮了,还能接好?” “能,思成跟平安能。”孙宏宇淡淡地回。 接上以他们的本事肯定能,就是能不能日后用这个手臂就不知道了。 急救室内。 孙思成默默地给徒弟做着帮手,一旁的四个人也各司其职,递工具的递工具,擦汗的擦汗,…… 平安刚刚接上了他的断筋,还好断后很快就送过来,又临时处理得当,加上人也年轻,筋脉也明显。 最重要的是有他多年手术的经验,整个急救室内,只听见人的呼吸声,平安跟师傅还有这几个早已经配合默契,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要什么。 孙思成看着平安双手灵活地找出缩进肉里的筋,又把筋路接了起来,切断的血管也同样接好。 这种手术他自问是做不到的。 太医院的人也不行,得是天才中的天才才可以。 这个人就是平安。 平安直起身,很快又弯腰缝起肌肉层。 切断的肌肉得顺着肌理一层层缝,这是个很细心的活。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 平安缝好了肌肉,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了。 ”平安,你坐一边,剩下的师傅来了。” 平安乖乖的在一旁小凳坐下,再只剩下外伤缝合、上药、包扎了。 等孙思成做好最后一件事,平安道:“师傅,对外这个手术只能说是您做的,我一边帮的,这个名声对我没好处,何况,这样的手术您日后也会自己做,我不过是胆大而已。” 他又看看其他四人:“你们听见了吗?” 如意带他们点点头,平安少爷年纪小,此名声的确是大公子担比较好,何况他们的大公子本也是医术天才。 孙思成沉默了一会,“行吧,师傅就担了你的名声了。” 平安咧嘴笑:“师傅,我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年幼成名不是什么好事,再说我是您的大徒弟,将来成为一个名医不难吧?” 一旁的文竹觉得自己压力实在太大了。 大公子是全大周医术上的名人。 平安少爷年仅十二岁,于手术一道上,竟然是天才中的天才,他比平安少爷年长三岁,之前还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年纪轻轻就会医术,如今看来不过小菜一碟罢了。 辰时正手术开始。 午时正结束。 当孙思成带人出来,管平几个围了上来。 “大公子,人如何了?” 孙思成摘下口罩:“接是接上了,剩下的就是护理了,至于能不能恢复到从前,还要看他的造化。” 一旁的一个官员惊道:“大公子实在太厉害了。” 孙思成看看他:“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我徒弟平安做了许多,筋和血管是他接的,他的手比我巧,还有我们的四个助手,也帮了忙。 堂叔,麻烦您先帮我看着,我送平安回去歇歇,一身的血气也得洗洗。” 平安的才能不能全露,太高调不好,但也得露些出来,他不能因为此就占了徒弟的功。 孙宏宇当然相信平安在手术中起了大作用,别人信不信有什么关系? 此后几日,这个年轻的千户大人恢复的挺好。 平安也知道了他的姓名:黄飞。 跟黄飞鸿差了一个字。 300张瑾平要走了 十一月初,张瑾平要走了。 平安写了信让他帮着带,有给亲爹的,有给先生的,有给爹娘的,年礼也带了,是提前让何叔帮他在集上收的皮子,价钱不贵,东西还不错。 他已经托何叔帮他把跟来的这些人每人做了一件皮大氅,还有皮靴什么的,这些比永安要便宜一半多。 结果二十多人不过花了两百两银,还包括围脖、手套这些小东西。 前脚他花了两百,隔天师傅就给了他一小叠银票,让他尽管花,不接都不行。 其实他已经是小富豪了,从首领那顺来的可是一大叠百两银票。 孙思成也托瑾平带东西,当然也是这些:信、皮子。 送走张瑾平他们,平安跟师傅来不及思家,就更忙了起来。 厥族已经开始后退,不敢继续参战,民族就这么大,那一次夜里遭袭,死伤无数,跟着蒙族即使胜了,没有人一切白搭。 厥族有退意,北胡自然也不想战了,大周还是实力强悍,他们没必要硬拼,又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是休养生息的好。 大将军看蒙族还想趁着两小族未撤之际发起猛攻,自然也不惯着他,集结大军来了几次反攻。 反攻的结果是,蒙族大败,退回二十里地,厥族和北胡更是连夜撤军,另一方面,连着两个月的激战,大周兵士伤亡的也很多。 所有的大夫都忙的两脚不沾地,又从庆州、云州临时征了一些大夫补充。 新来的大夫只能治疗一些小伤,帮着守守夜什么的,不过如此也减轻了孙思成、平安、孙宏宇这些人不少的负担。 七月份过来,已经到了年后。 平安缝好最后一针,一屁股坐到一旁的小凳上,青石上去接手了上药、包扎。 孙思成也缝好了另外一处伤口,文竹接手了后续的活。 “怎么,累了?” “师傅,我想家了,也想先生了,马上二月二,不知道先生和汪哥可准备好春试了?” 孙思成笑起来:“你先生那个人,心细如发,定会准备好的,可惜我们现在不在京城,不然倒是可以去送他进考场。” 他自动忽略了平安想家的事,生怕越说他越想。 去年腊月,他们收到了孙文托人捎来的信,乡试中他得了第二十九名,很不错了,可惜周恒落榜了,只能三年后再来。 他还说汪清来府城找平安,听说平安去了北境,很是担心,他也中了举,会跟他一起去京城考试。 信里孙文很是夸了汪清,足足有一小页纸,称他也是个少有的天才。 汪清就是他们江南途中为其治脚伤的少年,这件事孙思成记得很深,那是平安第一次崭露头角,切肉取碎骨。 而且因为汪清长的俊,小平安对他特别的喜欢,回程还专门要求去看他,说是不放心他的伤。 那一年,汪清好像十六岁,小平安才八岁,如今五年过去,想不到汪清还有心去永安府找平安,也算是缘分了。 “师傅,去年战事就转了风向,为什么到现在结束不了?再有四个月满一年了。” 也不知道将军密报了没有,那件事仿佛水过无痕一样。 想低调不假,可他内心还是希望朝廷对他跟师傅有所奖赏,可以以救死扶伤的名义来不是? 孙思成看伤员已经包扎好了,拉起平安:”走,我们回去休息,明日师傅带你们去赶集,多备点好皮子,到了永安可没有如此便宜的货了。“ 平安感兴趣了:“真的?您真的陪我一起去赶集?师傅,上次您就说多给我买肉干,还有上好的奶干,我可一文钱都不出。” 孙思成笑出了声:“行,只要你搬得动,师傅就给你买,不用你出一文钱。” 去年底,逃出去的人看战争风向变了,又陆陆续续回来了不少,外面风吹雨淋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外族被将军赶出了许多远,雨也下了,地也能种了,那为什么要逃呢? 集市上人也多了起来,热闹还谈不上。 急救结束,孙思成他们一出来,门口的两个大夫就走了进来,手术后的护理就是他们,等伤者麻药一过,人稍微好一点,就立马抬去病房集体看护。 万里笑着迎上来:“平安少爷,黄飞将军让人给你带了东西来。” 平安眼亮起来:“明叔,带了什么来了?” 明万里笑:“看着长长的,可能是刀,我没拆开看。” 去年过年,黄飞就送给平安一把不错的刀,这次如果是,那就是第二把了。 黄飞手术后恢复的很好,腊月中就离开了军医处,并没有回家休养,而是回到了将军身边。 如今才术后三个多月,正常过日子可以,想跟过去一样恐怕还得半年之久,当初伤的实在太狠了。 不过黄飞跟将军都已经很满意了,半年一年的,对年纪才二十多岁的武将不算什么。 男子都爱武器,平安也喜欢,郝家人送的,将军送的,还有黄飞送的,他都认真收了起来。 二强他们也不用他送,最初是孙思成给各人置办了一些,年前管平送了他们一人一套,都是战场上得来的。 大正月,前线运送伤员的人实在不够,平安又带着他们帮了几日忙,甚至参加了一场战斗,各人又得了一些刀箭等等。 回到小院,平安拿到了礼物,果然又是一把刀,正常刀的一半大小,很秀气也很锋利,连刀套都很漂亮,很适合平安出行携带。 来而不往非礼矣,黄飞对他主要是感激,因为师傅对外说他的筋和血管是平安接的。 他不能因为这,一直接受黄飞的礼,谢礼一次就够了,但这刀他确实喜欢,那就拿他跟小山制的药丸吧。 何进常去军户村买柴买鸡蛋什么的,这些人家也会上山采药,价钱不贵,相反还便宜,平安就让他帮着收了不少药材,带着小山抽空制了不少种适用的药材。 平安把各种药丸瓶瓶罐罐装了不少,还贴心地标上药名、用途,放进一个小布袋里,托明叔帮他找人带给黄飞,还了这次的人情。 明日他跟师傅去赶集,能带的东西多买些,尤其是皮子,自家有骡车,带些东西不成问题。 他心里清楚,战争应该要结束了,将军之所以带着人穷追猛打,不过是想让他们长长记性,真的想灭了人家的族谈何容易? 这几日是春试的日子,希望先生跟汪清都榜上有名,师傅说先生不一定入仕途,只是想证明自己并不比别人差。 其实他没说,他自己也是这种心思。 301孙文的选择 京城。 二月二春试,一共三场,每场三日。 九日后,孙文出了考场,带着随从春山回到自己的宅子,并没有等汪清,汪清有他自己的小厮。 这个宅子离考场不算远,赶车不过两刻钟,走路就要一个时辰了,这是个二进院,不算大,但很紧实,位置也好,离大公子的别院不远,去百草堂也方便。 这宅子还是前些年大公子送他的,不收都不行,如今价钱已经涨了不少。 汪清这些日子就跟他住一起,汪清的父亲也来了,正在街上到处相看宅子,可至今也没遇上满意的。 回到宅子,听娘子说,汪老爷刚出去接汪清了。 孙文发笑,汪清说好的不用他爹去接,还是忍不住,可怜天下父母心。 徐氏也不问相公考的好不好,能中举已经很不错了,多年未进书院听先生讲课,要她说,他相公的聪慧已经是天下少有了。 夫妻俩已经商量好,即使中了进士,也没打算再去当官,相公今年已经三十有五,自由自在惯了,没必要从小官做起。 大公子待他如兄弟,孙家所有人都尊敬他,喊他先生,每年年薪也有一千多两,比一般的官年薪都高。 何况这些年,平安把酒精的分红给了她家一部分,还有卤味生意,这些加一起,年收入已经过万,永安有宅子,京城也有宅子,陆陆续续置了一些产业。 这样的日子逍遥自在,当官说不定还会分去偏远小城,她要照看儿子,那只能夫妻长期分离。 这种生活没什么好的。 孙文洗漱好,刚好汪清他们回来,汪清很有些疲惫,孙文忙让他们回房洗漱休息,晚餐一会就好。 这些日子,饭菜有厨子一起做,但各吃各的,一个前院,一个后院,方便又自在。 孙文看汪清没什么事也就放心了,慢慢走回后院。 大公子跟平安他们五月份动身,再有三个月就一年整了,前方好消息不断传来,应该是要回来了。 想到平安,他心急如焚。 这一年平安怕是书都没翻了,明年八月份院试,小三元怕是没了。 没了小三元,自然也就没了六元及第。 太可惜了,百年难遇的读书天才,却因为这场战争耽误了。 徐氏摆还饭菜等相公吃饭,看他阴沉着个脸:“怎么啦?汪举人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我是想到平安,快一年了,怕是书都没有翻过,明年八月份就要院试了。” 徐氏叹气,她不明白相公为什么老是纠结小三元、大三元的,能考上不就行了? ”相公,为什么一定是明年,院试三年两考,平安明年才十四,后年不也是院试年吗?” 孙文眼睛一亮:“的确是这样,是我着相了,即使十五岁考院试,年纪还是很小的。” 他拿起筷子,满脸都是笑意,看得徐氏直摇头。 “二月底结果出来,四月初殿试,娘子,如果这次为夫侥幸得中,殿试之后,等名次一出来,我就打算拒官了,你可愿意?” 徐氏笑道:“我愿不愿意可重要?拒就拒吧,你今年三十有五,再给大公子做十年的事,十年后,你就在家教养孙儿,再养养花,种种菜,比当官强,当官回头让你儿子去。” 孙文笑了。 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娘子不知,他心里多少还是有遗憾,但遗憾并没有许多。 这种日子的确很美。 大公子这里暂时也确实少不了他,培养的人还不能低大用。 长子读书不错,已经是个秀才,三十岁之前考中进士应该不难,次子玩心有些重,还是娘子太惯了点。 这次夫妻俩到京城,孩子就托给了老葛,真的中了进士,到时候有可能把孩子弄来京城读书。 京城常家。 自大舅子归来,张家得知儿子一条命竟然还是思成跟平安救的,平安还起了大作用,对常春风这个女婿都好上了几分。 常春风不是很相信儿子医术竟然如此好了。 学医不过五年,能好到哪里去,有可能是大公子给平安在大舅子面前长脸,拉近平安跟张家的关系。 他越想越觉得是。 如此也好,等回到京城,就让老丈人好好教平安读书,他的学问是很好的,一般人都比不上,包括他自己。 去年底,他就调至吏部,品级没上也没下,不过同级的京官跟县令相比,本就高了一档了。 张瑾玉挺着大肚子走过来,女儿锦儿跟在她身边,她推推锦儿:“锦儿,背首诗给你爹听听,相公,锦儿现在能背好几首诗了。” 常春风微笑地看着女儿,女儿快三岁,安安静静的,不是很喜欢说话,也不怎么跟他亲近,偶尔他还会从她身上看到萍儿的影子。 他也很少亲近这个女儿。 他知道自己不算是一个好父亲,“锦儿,背首给爹听听。” 小姑娘低着头,把小身子躲到母亲的背后。 “算了,她还小,你也不必着急让她背诗,又不是男孩子,慢慢来即可。” 瑾玉摸摸肚,怀孕已经五个月了,这胎都说是儿子,她也很想是个儿子,相公三十出头了,她也快三十了,连个亲儿子都没有,那肯定是不行的。 大哥边城回来,把平安夸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相公嘴都笑歪了。 她也很感激,但同时又有些羡慕、有些嫉妒,这些小心思是不对的,她没跟任何人说,包括父亲。 “平安的先生今日考试结束,明日我想请他们来家坐坐,你准备一桌好菜。” “行,明日是你们休沐日,我看看爹跟大哥可能来。” 常春风点点头,这是可以的。 “二月份了,也不知道平安什么时候能进京,信上答应今年会来的,七八岁见的,今年都十三了,五年多没见面,也没回去给爹娘上坟,想想这官也当的没意思。” 张瑾玉笑道:“你自己不喜欢当官,那为什么想平安科举?” 常春风淡淡地扫娘子一眼,这个娘子什么都好,但对平安还是不够上心,哪怕平安救了她大哥。 “世上像我儿子这么聪明的人可不多,小小年纪医术了得,学医何等难,占了他大半的时间,就是这样,他还连考两个头名,这点聪明是很随我的。” 张瑾玉莫名的又酸起来:“相公,我肚里的这个,肯定也像他哥哥一样聪明,说不定将来还能中个探花郎。” 302突如其来 一晃又是三个月。 蒙族这次是真的服了软,准备跟大将军还有朝廷来的人签一个二十年停战协议。 具体协议条件还得双方坐下来细谈。 细节问题孙思成他们就不管了,那是朝廷的事,不打仗就好。 他们这些大夫都抓紧时间收拾东西,三日后就可以归家了。 “思成,管司长说有事找你。”孙宏宇沉着脸过来。 他这次也一起回家的。 孙思成看着堂叔的脸色不怎么好,低声问:“堂叔,可知道是什么事?” “我不清楚,但管司长接信后是叹了口气,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我陪你一起去。” 平安放下手中的东西:“师傅,我陪您去。” 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了,听说大将军事了后都会回京述职,光留师傅干什么? “堂叔,应该没什么事,平安跟我一道吧。” “行,万一让你们留下来一阵子,别答应了,思成,你毕竟不属于军营,没必要迁就他们,这一年你们给军营救了多少人,这是有目共睹的。” 孙思成笑笑,的确是这样的,但要看是什么事,有些事如果是朝廷的意思,那就不得不遵从了。 果然。 管司长的话也直接了当:“思成,后日你走不了了,也不是留下来,上面的意思是让你去应天府,给老帝师治病,太医也过去了,没治好。” 孙思成皱紧眉头:“太医治不好的,我哪里就行。” 管平苦笑:“朝廷来的人已经到了幽州,是带了口令来的,本是要你去幽州的,事情繁多,将军就派了人回来送信,你看.’ 孙思成接信一看,信中将军的意思跟管司长的差不多,就是让他带人速去应天府,可以让兵士同行。 老帝师王大人上个月得了卒中,太医院已经派了两个太医过去,效果不是明显,有人跟皇上推荐了孙思成,这才让来边城签协议的官员带了口信来。 ”行吧,我明日一早就动身。” 不管怎么说,口信总比旨意好,此事尽力而为就行,没什么一定要如何如何。 “思成,这一年幸亏你跟平安,我们心里都说不出的感激,去了应天之后,如果老大人好转,你们就直接从应天回家,可要我派人跟着?” 孙思成摇摇头:“不必了,我的人都跟我走。” 此去应天,完全是另外一条道,一来一去,回到永安怕是要好几个月了。 他本来还想路过天光寺看看老方丈,这下子不行了。 回到小院,孙思成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只说将军让他去应天给一人治病,具体何人没说,而且明日一早就动身。 二强这些人是无所谓的,不就是晚两三个月回去,还能去应天转转,应天可是个好地方。 孙思成道:“如今五月,保守点估计,应该九月份回永安,到时候可以给你们一到两个月的探亲假,不必回家探亲的,可以把假囤着日后用,也可以补双月月银。 汪全、解学文,你们可以照常跟大队大夫一起回去,也就是后日,出来已经一年,回家好好跟家人团聚去吧。” 解学文行了一个大礼:“学文舍不得大公子,也舍不得大家伙,但实在挂念父母妻儿,不能陪你们一起去应天了。” 这一年他受了大公子太多的好处,也一直跟大家挤在这个小院住,可出来时父亲疫病刚好,父母年纪已老,自己不回去是不行的。 “无妨,你后日一大早跟他们一道回去,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不必伤感。” 汪全跪下来:“大公子,我想好了,我就跟你们走,还给你们打杂做饭,等从应天归来,我再请假回家。” 请假回家? 这是想以后都跟着大公子了? 汪全跪着没起身:“大公子,汪全想一辈子跟着平安少爷,可以签二十年的长契,我家还有弟弟,爹娘会同意的。” 孙思成也很喜欢这个少年,勤快、朴实,但又不呆板,厨艺不错,这一年还学了些功夫和医理。 “你可想好了?如果想日后长期跟着平安,不光是你愿意,还得你父母都同意了,这样吧,你可以跟着我们去应天,就当是见见世面,归来后你回家一趟,跟父母商量后方可跟平安签约。” 汪全又磕了个头:“是,多谢大公子,多谢平安少爷。” 此事他跟平安少爷是提过的,平安少爷让他考虑清楚。 其实他早已经想好了,他并不喜欢给墓迁葬的事,喜欢跟小武、二强他们一起,这一年他就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孙宏宇道:“思成,我跟你们一起,这次就当出门玩玩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好,一起。”孙思成看向文竹,“文竹,要不你跟学文一起回家看看,明年闲闲地再去找我。” “大公子,文竹还是跟您一起吧。”出门一年,他也很想家,想爹娘兄弟,想祖父祖母。 “听我的,文竹,这次你就跟学文他们一道,你家就在云州,我们从应天归来不过那里,回家后你多跟你祖父学医,开年以后你如果还想跟着我们,让你爹再想办法托人带你过来。” 文竹没再吱声,去年底他爹送东西来过一次,但这是营地,很快就走了。 他也确实很想家,想祖父祖母。 除了文竹、解学文,他们还有二十五人,小晨兄弟肯定是要跟着他们走,对他们说来,老家除了一破房子,他们也可以说是无家的人了。 “大公子,那今日就让汪全带人多蒸点馒头,面粉还有不少。”何进道。 汪全老娘是有好厨艺的,偶尔会被人家请去办席,汪全曾经被教过好一段时间,后来他娘嫌弃他当厨子水平还是不行,就跟着他爹他叔去迁葬。 汪全站出来:“大公子,如今五月份,天气开始热了,馒头带够一日的就行,途中做吃的也方便。” 孙思成没意见:“这事你们看着办,还是抓紧收拾东西,半下午了,万里、何进,你们跟我进来。” 刚开始他有些不舒服,现在也想通了,不过是转条道,顺便看看应天、庐阳那边的产业,平安还没有去过那些地方,就当是转转了。 治卒中本是他的拿手绝活,实在治不了,那里也有太医证明,何况皇上也没有下死令。 303师傅的无奈 这一晚,孙思成很早就上了炕,平安知道他心情不好,也老老实实的躺着。 张瑾平走后,明万里跟孙宏宇就住进了他的房间,所以现在房间只剩下他们师徒。 这一刻平安有些迷茫,师傅贵为百草堂的掌门大公子,自己本身还有个五品虚职,却也有很多无奈的时候。 比如现在,本来兴高采烈地准备回家,却被突然告知要转去应天府给人治病,这也是命令,根本没有你回绝的余地。 当名医看来也没有想象中的自由自在。 还有四日就是五月中,窗外月色皎皎,朦朦胧胧,仿佛战争从没有过,宁静又美好。 “也不知道你先生中没中?四月中结果出来,四月底就能派官,这里不准私人用信鸽,还不知道你先生会不会弃官。” 孙思成的声音不大,但在静静的暗夜里,尤其的清楚,平安就知道师傅没有睡着。 “师傅,先生不当官的可能在八成以上,我觉得先生不当官也好,百草堂的大帐房,师傅的左膀右臂,比什么县太爷不自由自在?” 孙思成轻笑:“你不懂,读书人都追求当官,当了官,外人看着就不一样,就是官家人了,对孩子将来的婚嫁都有好处。 至于我,当然舍不得你先生这个大账房、大掌柜,师傅一生能遇上你先生、万里、何进、方家兄弟还有老葛他们,运气已经极好了,如果你先生去当官了,可以肯定很难再遇上你先生这样好的人。 平安,从明日起,你把一半时间用在读书上,到了应天看情况,如果短时间走不了,我就给你请临时先生,明年的院试也就一年的时间了。” “师傅,我听您的。” 秀才甚至举人,他都是要考的,将来就是一生当大夫,也不能让人说是个白丁。 “平安,如果你能一路考的顺利,将来也是可以当当官的,谁说会医的人当官就不好?你可以让你管辖地的百姓多种药材,或者经营一些于药有关的行业,让人日子都过好了。” “师傅,您不希望我跟您后面行医?当一个好大夫不好吗?” 孙思成突然心塞了,他最想的还是平安接他的医钵,并把医术发扬光大,当官确实有些…… “睡吧,当不当官,你都得考,睡吧。” …… 天不亮,小院就亮起了灯火,汪全带着元清几个做了简单的早食,把昨晚蒸的馒头热了一些,一会大家伙吃些就准备动身了。 “大公子,管大人跟武大人来了。” 孙思成、孙宏宇迎出来:“两位大人,昨日不是说好了,今日不用送的吗?快请进。” 四人在堂屋坐下。 管平道:“下午我也是糊涂了,今日本是准备给所有地方来的大夫、学徒发些盘缠,月钱到地方衙门领,大夫二十两一个人,学徒十两,你的人二十四个都有,这一年每个人都参加了救护,不多,也就三百两,有几个医术好的学徒就按大夫给了。 这是你跟平安还有孙军医的,是将军的一点心意,这钱是军营出的,跟其他人无关,你一千两,他俩每人八百,可能你救一个有钱的老爷就不止这么多,谁让军营穷呢?” 孙思成推了一会,实在推不了也就接了。 “思成,这次去应天,朝廷派来的人说了,尽力而为就行了,实在治不好也没办法,上面也不会怪的,只是这一路过去,又得二十多日。” 管平又看着孙宏宇:“孙军医跟着一起走吗?我们在一起二十多年了,再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这次我可能跟将军一起回京了,这里应该不会来了,都老了。” 孙宏医笑笑:“我比你们年纪都大,我才是老了,我跟思成他们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孙思成道:“堂叔是平安的叔爷爷,他爹还是堂叔的徒弟加义子,是一家人。” 武进笑起来:“这个我们知道,平安一直叫孙军医叔爷爷,说不定很快我们就会在京城相见的,管大人,我们走吧,不耽误他们了。” 孙思成也站起来:“解学文大夫还有我的另外一个徒弟跟大队人马走。” 武进点头:“让他们准备好就行,骡车马车都有,不过可能挤一点。” 早饭后,万里当场就给大家伙发了这笔银。 解学文、文竹、小晨、青石、吴钧、如意是按二十两发的,其余人都是十两。 这本是额外得的银,大家都高兴起来,十两也是不少了,回到府城,学徒还能拿到二十四两银,普通大夫能拿到六十两。 这是很不错的一笔钱了。 平安早已经把自己的八百两放入医厢的夹层,这一路走来,他身上的银高达一万五千两了,其中不少都是意外之财。 可以拿的意外之财他绝不放过,正所谓不拿白不拿。 孙思成塞给文竹五十两,又匀给他和解学文一辆骡车,这就避免了跟许多人挤一辆,还可以看着带上两个人。 当晨曦撒进小院,孙思成带着几辆马车在文竹和解学文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小院,…… 途中艰难自不必说。 二十日后。 他们已经到了应天府附近。 明万里道:“大公子,我们先去客栈还是去老大人家?” 孙思成看看天色,太阳挂在西天,时辰尚早,“先去客栈洗漱休息,然后让吉祥拿着我的名帖去王家,听王家如何说,不着急的话,我跟平安就明日过去。” “是,大公子。” 明万里知晓如此最好,老帝师曾是当今儿时、少年时代的老师,感情深厚,王家大老爷也曾经是翰林院的掌院,给三位皇子都讲过课,听说这两年因为父母年老体弱才辞职在家。 这样的人家是不能慢待的。 孙思成上路第二日就转了心情,不但没有了不舒服,相反还积极地赶路,无它,就是想到了如今赋闲在家的王家大老爷。 那是一等一的文魁,平安如果能得他一段时间的教导,不比在国子监强上许多? 304比想象中严重的多 孙思成一行人住进了清风客栈,倒不是这个客栈最好,而是离王家最近。 吉祥稍微洗漱了一下,就拿着大公子的名帖去了王家,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王家大管家。 孙思成跟平安也刚刚洗漱好,正神清气爽喝着茶。 “大公子,我家大老爷得知大公子过来,简直欢喜得不得了,家中刚好来了客,不能亲自过来接您,大老爷让我问问您,可否去府中住,府里也是有客房的。” 孙思成浅笑:“我们也刚到一会,哪里用得着王大人来接,我们特地选了这个客栈,就是为了去王家近,住过去倒是不必,不知道老大人现在如何?可还有太医在家?” 王管家道:“我家老太爷卒中比较重,已经两个月了,胡太医尚在府中,老太爷的病一直由他治的,情况比之前好了不少,但还是不能动,不能说话,也不能正常进食。” 孙思成皱紧眉,胡太医他是知道的,也是治卒中的好手,治一个月了,人还是这样,可见病情很重。 “如此,我带徒弟跟你前去看看吧,看到了病人,也跟胡太医沟通了,才好决定下一步的治疗。” 王管家大喜:“多谢大公子了。” “平安,你带着如意收拾医箱,万里跟着,其余人就在客栈歇着,何进,你留在客栈。” 何进忙点头,二十多人,其中还有不少大孩子,他跟万里至少有一个留下。 孙思成没把心思跟小平安讲,许多事边走边看,或许十天半月的就能回去,那根本就不用王大老爷提点了。 到了王家,正遇上王家大老爷送客出门。 王大老爷这边送走人,忙笑着迎孙思成几人进去。 “大公子,让你们一路奔波,实在对不住了。” “王大人,您叫我思成就好,这是应该的,您带我们直接去老大人院子吧。” 王家是四进的大宅院,每一进都有好几个院子,老太爷就住在二进院。 胡太医正给老太爷诊脉,一看孙思成进来,松了一口气,“思成,你终于来了,卒中这方面,你远比我厉害。” “胡叔,不能这样说,您的医术,我父亲都是常在家竖大拇指的。”孙思成看看炕上的老人。 老人消瘦,薄被下面几乎都看不到什么份量,脸色苍白,嘴鼻还有些歪斜,不过也还好。 孙思成带着平安给老人行了一礼。 炕上的老人目光无神地看着他们,勉强能看他嘴角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胡太医道:“思成,老太爷最初嘴鼻歪斜严重,如今好是好点了,但还是不能进食,只能喂少许流食,身体消瘦厉害,我很担心,又没有好的法子,就想到了你。 还有一件事让我束手无策,我发现老大人的腹内有一个硬块,硬块还不小,一问王大人,他说最早父亲没告诉他,这两年突然长速加快,也一直喝药想化去肿块,效果一点也不好。” 汪知涵皱眉:“思成,我父亲说这包长了好几年了,最初摸到一点硬块,也不明显,又不痛不痒,就当着无所谓,哪知道这一年多突然长速加快,我们觉得不对劲,一直在府城医堂治,却没什么效果,这次卒中可否跟这个有关系?” 孙思成摇摇头:“关系不大,但也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老太爷因为这个思绪过重,觉也睡不好,也是有一点点关联的。” 他上前诊了脉,老太爷的病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又年过七旬,体弱多病,这样的身体说不定随时都会没的。 他又查了查他腹部的硬块,的确在胃部位置鼓起一个不小的包,说有吃饭的小碗大,那是一点没夸张。 “平安,你来看看。” 平安已经注意到了,他没说话,直接上手检查了好一会。 “师傅,这应该就是腹部肿瘤,我仔细检查了别的地方摸不到类似的肿块,这个没别的办法,只能手术切除。 但老太爷如今这个身体,怕是抗不住。” 孙思成为难道:“老太爷的卒中很严重,短时间好不了,又不能正常进食,这包块如果长速过快,怕也压迫肠胃。” 胡太医看着平安:“思成,这就是你徒弟平安?酒精就是他先想出来的?” “是,平安,这是胡太医,跟我父亲关系很好。” 平安忙躬身行礼,“平安请胡爷爷安。” “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孙思成不无得意道:“王大人,胡叔,平安在手术切除方面很有天赋,甚至比我还擅长,只是老太爷还是先紧着卒中治,肿块切除只能放后面打算。” “我如今赋闲在家,你们还是称我王大老爷吧。” 王大老爷看着平安:“大公子,平安,这几日帮我父亲擦澡时,无意中发现他下体长了一个小硬块,很小的那种,黄豆粒大小,那个要不要紧?” 平安眉头一皱:“大人,此处肿块很可能是腺体囊肿,良性的则无事,但也得切除,不然” 他没多说。 这里的肿块本不好说,良性的切除了就没事,万一恶性的前列腺癌则情况就难说。 但古代没有癌症一说,只有恶肿之称。 明显胡太医跟王大老爷也想到了这个事,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王大老爷道:“思成,你跟平安能不能住进我家,胡太医也在这里住,护卫住进来也行,人多可能就挤一点。” 孙思成考虑了小会,还是摇摇头:“这里给我跟平安备一个房间歇脚就行,再给一个小间让我们的医助住,我住的客栈离这里不远,带的人也不少,其实我这里也有宅子,只不过跟你这里一个东一个南,相距有些远。” 这个王大老爷当然也知道,百草堂在南街,正因为离他家远,前期治疗请的是回春堂的大夫。 “思成,我父亲这个病不是三两日的事,如果可以,最好是来家住,老人家年纪大了,卒中严重,如今又是腹部肿块,腺体囊肿,我担心” “王大人,这样吧,今日我回去安排安排,一大半人带回自家宅子,这边只带四个人过来。” 305一年后 孙思成跟平安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在这里一待就是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 孙文中了进士,名次没有多好,跟常春风当年一样,勉强吊在了进士末几名。 但这有什么关系?总归是进士老爷了。 孙文中进士后,直接拒绝了派官,反而把卤味铺开了许多。 因为孙思成信中说暂时不能回来,永安附近几个州府的百草堂,大大小小的事更让他全权代理,忙的是脚不沾灰。 常春风这一年生了一个儿子,先生来信说当时他还在京城,自然也被请去吃了满月酒,听说亲爹激动的泪都出来了。 平安也是高兴的,亲爹最好是多养两个儿子,儿子嘛,世人本就是多多益善。 只是娘这边生了曦儿之后再也没有怀过,再生的可能性不大了,平安有点为继父难过。 去年八月份,大将军终于跟蒙族结束了三年多的战争,签订了双方二十年不战的协议,带着少量的心腹精英回到了京城。 十月中,应天来了礼部的官员,竟然是为了当面给孙思成和平安传旨的。 师徒俩怎么也想不到,皇上这次没有在孙家和常家颁旨,却是来到了应天,同行的还有黄飞,他现在已经是京都副指挥使。 孙思成被封为国医圣手,平安为国医小圣手。 一如既往的虚职。 师傅称圣手倒是名副其实,他的中医也就算普通,哪里能称得上国医小圣手? 好在师徒俩各被赏了一个大庄子,一人一个大宅子,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因为此事,万长生也被封了七品员外郎的虚职,虽然没什么,好歹是个官,不必见官下跪了。 常春风官升一级,正六品的户部侍郎,三十出头的人来说,这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黄飞背地里给了孙思成一封信,是大将军的信。 将军说圣上也是为难,不便把夜袭敌营的事公之于众,只朝廷极少数上层官员知晓。 朝廷与蒙族已经正式签了协议,还在边境开通了一个互相往来的集市,时间久了,边境双方商人可能来往密切,消息一旦漏出,说不定会有人趁机报复。 那次平安弄死的首领是厥族丞相之子,听说还是他最有出息的儿子。 消息封锁,的确让孙思成跟平安松了一口气,名不名的其实真无所谓。 这一年,孙思成治好了老大人的卒中,平安也帮着成功切除了腺体瘤。 老人的身体调养的不错,基本恢复到生病前的状态,甚至比之前更好。 因为感激,也因为喜欢,王大老爷真心辅导起平安读书,这一辅导不要紧,越教他是越心惊,跟孙思成多次感叹可惜了。 可惜平安不能全心全意去读书,也可惜不能收平安当徒弟。 王家的孩子基本都在京城或者外地,应天也只是王大老爷带着夫人回来服侍老人。 王老夫人早在十年前就过世了。 如今平安在王家跟自己家一样自由,还经常陪老太爷做些诗赋。 这些诗赋许多都是前世的名作稍微改动了少许,就是这样,也让老太爷和王大老爷连连称赞,惊叹不已。 王家人更是把他当成了自家的孩子。 如今已是五月,老太爷身体已经养好,腹部的肿块再不摘除就影响正常生活了,摸上去比一年前大了不少。 师徒俩决定手术的日期就是明日了。 这一年孙宏宇带着青石几个就在应天的百草堂当大夫,因为老太爷的手术,他也提前到了王家。 三个人把手术的细节想了一遍又一遍,手术工具也准备妥当,基本是没什么遗漏的了。 如果一切顺利,一个月后他们就能回家了。 前年五月中出门,整整两年没回去,两个年没有跟家人一起过. 这一年,明万里、何进这些人同样没有闲着,前两年收起的生意,如今完全可以重新做起来了。 孙思成又让他们帮平安置起产业,银子放那不生崽,置成庄子可以种药种庄稼,买了铺子可以租出去。 二强这些人也被带着忙起来,加上日日练功,人一忙,也就不想家了。 当天晚上,他们都是在王家吃的饭。 因为手术,王家二老爷特地从京城赶了过来,三老爷在庐阳当知州,也带着家人赶了回来。 这一年,平安师徒在百草堂帮不少人做了手术,十四岁的少年,已经在这个府城出了名。 年纪不大,能把医术和功夫同时学到如此好的,并给自己挣来一个国医小圣手的称号,重要的是朝廷颁发,皇上亲批的。 读书还连考二元,这样的人可谓是全大周都绝无仅有。 所以,对明日平安主刀的事,王家人没有意见,大公子已经说了,在这方面平安确实天赋异禀,已经超过了他。 那有什么好说的?何况孙思成也在旁边。 老太爷看一大桌子人都心思重重,他反而开心的笑起来。 “不必担心,一年前我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思成跟平安,还有胡太医把我治好了,现在活的每一日我都是赚的,再说我相信思成、平安还有宏宇。” 桌上所有的人都看向孙思成和平安三人。 孙思成道:“我跟平安还有堂叔已经做了最万全的准备,一直等到现在,而不是去年底,就是为了等老太爷的身体完全调理好状态。 如今老太爷的身体你们也看到了,很不错的,去年九月份卒中基本治好,十一月平安给切腺体瘤,现在已经五月初,一切都是最好的状态,我们会拿出所有的本事做好这次手术,相信我们,相信平安。” 平安没说其他,只笑着望向老太爷:“老太爷,没事的,等您康复,平安还要跟您学做学问呢。” 老太爷孩子气道:“你就是个小骗子,等我好了,你们就得回去了,还得去京城谢赏,哪里还会陪我老人家。” 桌上人都笑了起来。 这倒是真的。 礼部人来的时候,同样也交代他们,不着急上京谢赏,安心治好老太爷的病才是正理。 这话还是皇上的口谕。 平安笑眯眯道:“回去肯定是要回去的,出门两年了,也想爹娘妹妹了,只是我们日后可以过来,老太爷也可以去京城呀。” 这一次回去,他应该会带着爹娘妹妹一起上京城的,至于将来是住永安还是京城,他真的没想好。 老太爷叹了一口气:“我就不跑远路了,你们日后有空可以来这里看看我,思成,这些年你不是一直全大周跑吗?以后多跑跑应天。” 孙思成笑:“我听您的。” 平安心里是很佩服这个老人的,这么大的手术,他跟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反过来安慰晚辈。 七十岁,在这个年代已经是高寿,活到八十的人少之又少。 面前的这个老人身体不算多好,这一次大手术对他的影响不会小,能不能再活十年他不敢说。 晚餐散的很早,这一晚所有人都要休息好,以应对明日的手术。 306太吓人了 手术是辰时正开始的。 哪怕近一年的调养,脱了衣服,老人身上并没有多少肉,如此更显得腹部鼓起。 孙思成叹气:“这个肿块确实不小,平安,你小心点,但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跟你叔爷爷都在呢。” 平安点点头,麻醉已经达到效果了,常规消毒后,他又在肿瘤附近下了止血十三针,同样银针上也沾了少许麻药。 这些孙思成都没有插手,针灸只有亲手练才能更熟,平安的针灸现在不比他差多少,差的还是中医上的望闻问切。 这不能怪平安,平安的医术最拿手的不说了,就算是普通的治疗,也已经超过了许多大夫,他现在缺的不过是时间而已。 孙宏宇也默默地一边站着,看着平安一样一样的来。 这个孩子最初见他才到自己的胸,如今已经比他还高一点,宽肩窄腰大长腿,如果再长三年,怕是比思成都要高一头。 平安不再犹豫,根据肿瘤的大小以及位置,在腹部来了一刀横切,切口不小。 腹部切开后,可以看见肿瘤了,好在位置还好,并没有卡在肋骨上,不然还得动肋骨,那就麻烦了。 孙思成赶紧上手,用工具撑开两侧的肉,好让平安分离出肿块。 平安仔细查看肿块,已经压迫到胃肠,不得已他又切了一条斜切口,孙宏宇忙上前帮忙。 目测肿瘤有碗口大小,平安更加细致地剥除,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旁的吴钧已经给主子擦湿了好几条帕子。 ……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很大的肉瘤被平安双手捧出来放进托盘,他用药绵清干净腹腔,发现旁边竟然又长了一个小肉瘤,看来这个肉瘤就是俗称的母瘤。 切这个小瘤很是花了他一些功夫,因为位置长的不好,稍微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弄破血管。 等他全部缝合好伤口,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平安,我来上药,包扎。” “师傅,您可能还要给老太爷扎针镇疼,手术时间过长,最多半个时辰麻药效果就过去,他会很疼的。” “我知道,你一边坐会。” 王家人都守在急救室外的厅堂,手术已经超过两个时辰了,房门还没有打开。 王家兄弟是火急火燎,妇人跟孩子也一边一丝声不敢发。 房门终于打开了。 青石举着托盘出来。 孙思成道:“你们看看,这么大一砣肉瘤,已经压迫到老太爷的胃肠,平安还在旁边又找到一个小的,如果这个再长大一点,老人家就” 孙宏宇看王家人都不敢再看,“王大老爷,让管家把这些处理了吧,手术很成功,但手术后的护理也很重要,这些我就不细说了,平安跟思成已经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 王大老爷这才回过神来:“是,是,管家,你快带人处理好,就埋在自家后山上吧,埋深点。” “是,大老爷。”王管家带着一个小厮接过东西就走了。 一旁的妇人、孩子这才喘过气来,太吓人了。 十日后。 平安拆完最后一针。 老太爷笑道:“平安,想不到我这肉瘤,竟然是买大送小,当大夫的遇上这种事可就亏了,平安说是不是?” 平安笑起来:“老太爷,还是您福气好,人家要是长了两个瘤,可能要做两次手术,您这刚好被我发现了,一次性就全切了,老太爷,回头我下次来了,您可得多教我一些学问。” “行啊,也是你想家,还要去京城谢赏,不然就留在我这里,我让老大好好教你,其实这里过日子比京城舒服,京城人情往来太多,费时费银子,我老人家不喜欢。” 平安也摇头:“我也不喜欢,京城我一次都没有去过呢。” “可皇上这次赐给你一个大宅子,总不能老是空着。” 平安苦笑,宅子空着都是小事,这次上京城,应该会带爹娘妹妹一起去,如此亲爹、继父都会在京城,如果有什么喜事、应酬什么的,说不定还能遇上。 尤其是娘跟继母,这就有些难堪了。 “老太爷,这次去京城我可能不会待多久,今年的院试来不及了,刚好明年也是院试年,我还得回府城考试,说不定一直在府城住到乡试。” “平安,你的情况你师傅跟我说了,你是担心两家都在京城不方便?其实没什么的,你家这种情况特殊,怪不了你父亲,更不能怪你娘,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这件事你处理的不错,父母两边都尽到了孝道,以后还是这样来,读书人也好,行医也罢,做人都不能一点点瑕疵,不然以后就成了别人攻击你的武器,你还这样小,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老太爷,多谢您,平安知道了,我给您上药,您这伤口恢复不错,回头继续每三日换一次药,师傅已经吩咐好医堂的大夫。” 平安换药很仔细,几乎让老太爷感觉不到疼,这个孩子他是真的舍不得,可惜应天跟京城、跟永安相隔都太远。 以后能不能再见面还是另说。 来应天这么久,很快就要归家,离开如此智慧的老人,平安心里也不舍得,这一年王家父子教了他许多,不是师徒亦有师徒的情份。 以后尽可能过来看看吧。 至于以后走的路,他现在没想好,先生弃官不做,他日后也如此,不知道爹娘、先生可同意?如果按自己的心来,他是愿意自由自在地过一辈子。 又十日。 老太爷恢复的很不错,孙思成带着平安告别了依依不舍的王家,踏上了归程,平安带走的还有王家父子赠他的一大叠手抄孤本。 这些手抄孤本是相当的珍贵,外面是根本买不到的。 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王大夫人叹息:“平安真是好孩子,相处越久越是喜欢,可惜不能是我家的孩子。” 王大老爷轻笑:“这里又没人,你干脆说可惜不是咱的女婿,大公子多精明的一个人,如此好的孩子,他能让肥水流外人田?别想了。” 307庐阳城风波 孙思成在离开的前日,就让万里按人头发五十两银,最小的小明因为在军医处一直帮着烧火做事,也得了十两银。 这让所有的人都高兴不已。 算上两边的月银,军营发的盘缠、平安少爷偶尔发的红包,还有这五十两,每个人都有一百五十两朝上,这是很大的一笔钱了。 二强想着这次归家后,要不要留下一点私房钱。 最好还是留下一半吧,这些年自己每年都会全部带回去,几百两是有了,如今多少要留一点将来成家用了。 他今年十八岁了,回去后爹娘肯定会提到亲事,的确也该成亲了,只是娶什么样的人,他心里还是没底,最好是哪天问问平安。 小武师傅、小山这次回去都要成亲了,当然他们都比他大。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要娶的人等于都是大公子和平安手下的,都是有契的人,可以放心带在身边,不担心泄露什么。 他如果娶了老家的女子,不带出来,一年到头见不到面,那有什么意思?带出来会不会有连连挂挂的亲戚,说不定自己以后都会被大公子嫌弃。 二强的心思平安是一点不知道。 但不得不说他顾虑的对。 到庐阳城已是下午,这里简直不比应天差,城里人来人往,小吃生意尤其多。 明万里直接带着车队进了孙家在此地的宅子。 吉祥跟大牛已经提前一步到了,宅子里留下的婆子和门房已经烧好了热水,煮上了饭菜,宅子也打扫的干干净净。 这是一个二进的宅子,前后有十几个房间,足够他们住了。 孙思成跟平安刚下车,吉祥想想还是说:“大公子,医堂那边出事了,不,也不能说是医堂出事。” 何进催他:“吉祥,你这是什么话,干脆点。” 吉祥道:“一刻钟前,我转到咱家医堂门口,准备告诉掌柜的您来了,见门前两班人吵吵闹闹,忙走过去一看,原来是西街一个小媳妇生孩子,听说胎位不正,稳婆跑了一个,剩下的一个也没法子。 娘家人找到了医堂,要请太夫去顺胎位,哪知道那家婆婆不准大夫进去,只准教稳婆,稳婆哪里懂,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孙思成皱眉:“廖掌柜知道我来了?” 吉祥点点头。 百草堂离这里不远,只要条件允许,他都尽可能地把宅子放在医堂附近,有事也方便。 “平安,走,我们去看看,如意,带一个医箱跟上,万里一道,其他人进屋歇歇,明日在这里歇上一日。” 平安跟师傅后面走了不到一小会,果然医堂门口已经打了起来。 掌柜的正在咆哮:“都走,你们都走,不然我就报官了。” 这中气足的,简直不像个掌柜,而是一名教官。 一个中年男人气愤道:“万婆子,我现在就代我女儿跟你儿子和离,大虎、二虎,去抬你妹妹回家,敢拦道的,直接用刀砍了他。” 两个年轻的男子提着柴刀就准备走。 一个年轻的男子红着眼:“掌柜的,求您让许大夫跟着去,是我的娘子我的孩子,我不在乎这些,大不了就分家,和离我是不准的。” “大公子,您来了。”廖掌柜一脸的欣喜。 平安顿时觉得声音跟外貌一点配不起来,这个掌柜的年纪不大,不过三旬左右斯斯文文,白白净净。 “何事吵闹?” “大公子,这位游师傅的女儿生产,胎位不正,疑似踩生,稳婆顺不了,许大夫本想自己上手,她婆婆不肯,许大夫只好回来,这会不知道怎么样了。” “愚蠢,如果是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就任她死,也不让大夫碰?不过是隔着衣服顺胎而已,有什么的?” 中年男人扑通一声跪下:“大公子,您是百草堂的大公子,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再不救大人跟孩子都活不了了。” 年轻的男人也跪下来:“大公子,救救我的娘子跟孩子,她不是我亲娘,哪里顾继媳妇的死活,我先前是买药去了,大夫的事我不知情,大公子,只要是救人,怎样都跟那人无关。” 一个婆子在地上撒着泼:“我不管了,我不管了,好心当成驴肝肺,被男人碰了,看以后就是活着可有脸做人。” 孙思成怒道:“廖掌柜,这婆子家的人,日后上门求医不必给他看病,也不必卖药给他们,就说是我说的,走。” 婆子一下子忘记撒泼了,这里医就百草堂最好,她儿子身体不大好,隔些时候就来开些药。 平安翘起唇角,师傅发怒了。 发得好。 愚不可极的东西,搓磨继子也不能拿人命开玩笑。 这家婆子到底没有跟上来。 孙思成他们到了产妇床前,产妇已经痛的脸上血色全无,她亲娘正急的直哭。 “平安,拿一片参给她含着。” 平安打开医箱,拿了一片参放在产妇嘴里,古代也是作孽,这个产妇一脸的稚嫩,最多不过十六七岁。 这个年纪的女子甚至盆骨都没有长开,最容易生产出事。 孙思成看着跟进来的年轻男人:“你是她相公?” 年轻男人忙点头:“是的,大公子,我娘子如何?怎样治都行,只要能救她娘俩。” “很不好,母子俩都不好,现在顺胎位都怕来不及了,平安,你上手顺顺看。” 平安没犹豫,小媳妇身上盖了一床薄薄的被单,他没有掀被单,直接上手摸了胎位,胎盘已经下坠,有点不好顺了。 如果是现代,倒没有那样麻烦,剖腹产就行了,或者手伸进去帮着顺位,但这些在这里都行不通。 他只能回忆着现代最有用的一套按摩顺位法,小妇人连连惨叫,孙思成又给了她一片参。 一刻钟后,平安停下了手:“师傅,行了,再给她扎上几针,应该很快能生产了。” 孙思成道:“我来吧。” 他可以隔着衣服准确地找到穴位,平安也行,但没他好。 等孙思成取下针,小妇人更是惨叫连连。 孙思成看着稳婆:“我们先出去,她应该马上就要生了,你按正常接生就行。” 稳婆点点头,一旁小妇人的亲娘也回过神来,帮着忙起来。 小半个时辰过去,随着一声啼哭,孩子终于生下来了。 孙思成带着平安、如意扬长而去,没跟任何人打招呼,这家人回头如何,跟他们没关系,能避免一尸两命,这就让人心情很好了。 308亲人团聚 “师傅,现在的人很是愚昧无知,回去我还是把童苗训练出来,身边没好的医女是不行的,今日这个产妇胎儿不算大,不然是怎么也顺不过来的,那只能剖腹产。” “剖腹产?”孙思成停下脚步,“剖腹取子吗?听是听说过,胡师傅医书上也提过,但大周还没有谁做过。” 他的眼睛亮起来,每年死在这方面的妇人有许多,同样也有许多的孩子死在母亲肚子里。 平安多少有些心虚:“嗯,胡师傅既然这样说,我们在边境又多次处理过剖腹手术,熟悉人体结构,我觉得剖腹产是完全可行的。” 只能什么事都推给胡道长了。 “确实是,胡师傅说的肯定是有道理的,现在我们能剖腹救人了,当然也能剖腹取孩子,平安,回去我就在药谷给你找几个懂医理的,刚好以后配给你那些小子,再两年他们都要成亲,媳妇只能是我们找的人。” 平安点头。 这个肯定是,他不可能让自己的人找些外面的女子,药方什么的不说,许多事都不方便。 他跟前有十五六个人,除了大武成亲了,再就是小武、小山有了着落,好在其他几个年纪都不大,最大的童林不过二十一岁,一般都是十七八岁。 想到这里,他笑起来:“那师傅可要给我找些漂亮的,太丑了怕他们不要。” 孙思成乐起来:“你知道什么,光漂亮有什么用,得要聪明、有一技之长,放心,我会让万里、方霄考虑这些,二十岁之前可以定,但不能成亲。” 他眼睛余光瞥瞥这小子,这次回京城会跟家里人把俩孩子亲事敲定了,明年等平安院试后就定亲,至于成亲嘛,那得等二十岁了。 平安二十,他家阿妩也就十八岁,都不大的。 “庐阳城里的东西不错,明日不走,你可以带人上街转转,小东西买一点。” “师傅明日不上街吗?” 孙思成唇角扬起:“你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要师傅时时陪着? 我明日去见几个朋友,后日一早就出发,你爹娘肯定在家等急了,对了,陈轩家买的还有他家送的青玉已经带到永安府了,应该还在我那宅子里。” 隔天,真正上街耍的人也就平安这些人。 万里、何进包括吉祥他们都各有各的事,或陪大公子出门的,或去药庄的。 平安带着手下这些人,汪全也算是他的人了,这一年跟着王家的厨子学了不少手艺,如果不是平安坚持他回去问过父母后才同意签活契,他是一万个愿意签的。 “大家伙听着,不要分开了,就上街转转,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但不可乱花钱,中午找家酒楼吃点好的,我请客,另外回去后每人再给一两的零花钱,超了就用自己的。” 二强几个人都乐起来,连林峰都笑眯眯的。 平安看着一旁的小明:“小明也一样,街上可要跟哥哥跟紧了,丢了可找不回来。” 小明喜的咧着嘴,忘记自己的门牙是空的:“平安少爷,我都九岁了,还学了两年的功夫,厉害着呢。” 这两年他一直跟小武师傅,还有二强哥、小虎哥他们学功夫,医理也学了一些,连大公子都说他学的不错。 两年来他还存了不少银子在哥哥那兄弟俩跟了好主子,不愁吃不愁穿,也不担心别人欺负,算是苦尽甘来了。 这一日,各人都买了一些小东西,平安还去成衣铺给每个人买了两套夏天衣服,料子不错还不贵。 中午点了一桌子菜,不过花了四五两,庐阳城住家过日子真是不错。 …… 半个月后。 平安他们终于进了永安城边。 因为已经是黄昏,永安带着他的人还有叔爷爷直接去了庄子。 吴钧、青石、小武、小山、方武、小虎、汪全则跟着孙思成进了城。 明日小武、小虎、小山要进药谷,汪全、吴钧要派人送回家。 平安真正带回去的二强、元清、林峰、童林、小晨兄弟,二强回去也是见见姑和姑父,明日一早就有人来接他一路回去。 这次大公子给了他们每人两个月的假期,月银照给,除了路上的,回去还能住上一个多月,约好时间,回途还是跟吴钧、汪全一起。 二强停了马车,林峰下车找门房开门。 二强回头看看平安:“一会姑和姑父怕是都不认得我们了。” 孙宏宇也红了眼眶,一别就是两年,此后他都不想远行了。 平安扶了叔爷爷下车:“叔爷爷,一会爹娘看见您回来,不知道有多么高兴。” 庄门开了。 门房一看真是平安少爷还有孙军医回来了,高兴的直行礼。 平安递给他一个荷包,这些小荷包里面不过两钱银子,他总是随身带着。 比如现在,这个门房就高兴的不行。 万长生跟梅娘正准备吃晚饭了,忽然间见院子里来了两辆马车,夫妻俩一下子就呆住了。 “姑,姑父,啊,小曦儿,可认得二表哥了?” 二强嗓门响起来。 梅娘盯着平安,平安笑起来:“娘,儿子回来了,爹,叔爷爷跟我们一起回来了。” “平安,我的儿呀,我以为你不要娘了呢。” 梅娘一把抱着个头比她高的儿子,呜呜咽咽起来。 万长生也一把搂住孙宏宇:“叔,您终于回来了。” 二强气馁:“没有一个是欢迎我的吗?曦儿,二表哥心里难过了。” 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走出来:“二哥,平安表弟。” 少年又朝孙宏宇行了一礼:“三强请叔爷爷安。” 孙宏宇笑道:“这是三强吗?两年不见,一个个长高了,曦儿,可认识叔爷爷了?” 五岁多的曦儿长开了不少,竟然跟平安有几分像。 她有些羞涩地先跟孙宏宇行了一个福礼:“曦儿给叔爷爷请安。” 平安一把抱起她:“曦儿怎么不叫哥哥?不想哥哥了吗?” 曦儿看看他,低下了头,再抬头,大眼睛里已经满是泪:“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家?娘老是哭,呜呜。” 二强一下子把人抢了过去:“曦儿,二表哥可是给曦儿买了许多好看的东西,穿的戴的吃的都有,快,叫声二表哥听听。” 309先生的打算 次日一早,二强就被大公子的人接走了,梅娘本是想跟着一道走的,可相公这阵子太忙走不了,昨晚儿子又说过些日可能全家一起去趟京城。 她心里是不想去的,可相公也跃跃欲试,曦儿跟孙孙叔都笑看着她,她也只好同意了。 去就去吧,那个人在京城又如何?她不曾对不住常家,该做的她都做了。 如今各有家庭,那么此生就各自安好吧。 早餐后,平安让元清、童林在庄上休息,顺便带小晨兄弟转转,熟悉一下环境,他自己则让林峰赶车,带着给先生的礼物,和爹、叔爷爷一起到了医堂。 到了医堂一看,师傅跟先生都不在,赶紧跟林峰去了师傅家。 果然先生也在。 平安忙躬身行礼:“平安请先生安,恭喜先生高中。” 孙文笑眯眯地看着他,两年过去,小弟子变了不少,个头跟他差不多高了,身姿挺拔,俊美如玉。 “平安,这一去就是两年,再晚些回来,先生怕是认不出你了,功课怕是早已经忘了吧?” 平安躬身道:“回先生,平安不敢忘记先生教诲,尽可能地抽空读书。” “哦?那我考考你。” 孙思成不动如山,静静的听着对面师徒俩一问一答。 平安没说谎,之前在军医处,他的确没什么时间看书做文章,这一年在应天,可以说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功课上。 不说平安,就是他孙思成,难道就那么傻,住的就是老帝师和老翰林的家,白白浪费这么好的资源,岂不是天打雷劈? 孙文足足问了半个时辰,平安答的基本都是行云流水,今日他问了不少比较高深的难题,平安也不过稍微停顿了一下就答了出来。 可见他的学识已经超过两年前很多了。 这让孙文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平安,先生出了这道题,你去书房写篇策论,六百字足矣。” “是,师傅。” 平安一走,孙思成问:“如何?” “很不错。”孙文下巴一扬。 孙思成笑:“你应该知道我们去应天是给老帝师治病?” “当然知道,你们信中不是说了吗?” “阿文,头一年你忙于考试,去年春殿试后你又忙着到处开铺子,平安要给你写信我就没让,再说他特别忙,忙着学医,忙着治病,更忙着跟王大老爷和老太爷读书。” 孙文一惊:“王大人也在家?他不是在翰林院当掌院吗?” 孙思成道:“原来是的,可老大人一生病,他也就辞职归家了,而且特别喜欢平安,刚开始还有收徒的意思,吓的平安忙跟他说自己有先生。 幸亏王大老爷说了,你有先生不要紧,人的一生可以有无数个先生,但真正的老师只有一个,傻小子这才同意跟他学。” 孙文心里酸酸甜甜,甜的是弟子没忘记他,酸的是遇上这么厉害的人,自己当年是不是不应该占了平安老师的位置? 孙思成一眼就看出孙文心里想什么:“你别胡思乱想,平安一直以你为荣,在他心里,怕是师傅都没你这个先生分量重。” 孙文看着故意作怪的大公子,还是忍不住笑了。 “大公子,平安是许多原因不得不回来,不然就在应天待到明年院试前,王家人难得愿意教他,可惜。” 孙思成喝了口茶:“阿文,今年院试是赶不上了,平安还得跟我上京城,首先是去宫里谢赏,其次是他亲爹在京城好几年,做儿子的不能不一趟都不去,常春风为官没有长假不能来,平安却不能不去,不然会被世人垢病。 还有,我也想带他回去给家人看看,他今年十四,明年我想把亲事定了,成亲晚些则无事,你不知道,这一年有多少人跟我提亲,万一是个不能回的呢?” 孙文点头:“这个是得早些定了,就是今年定也不算早,对了,平安这两年的分红不少,我帮着顺风在京城给他置了业,这两年置业划算,我自己也在京城置了一些,现在价钱又起来了。” 这个孙思成知道,他自己多余的银也全部置了业,人活着就得花钱,要花钱首先得赚钱。 “阿文,你家人现在都在京城,十日内你把手上事情安排好,就跟我一道去京城吧。” 孙文本也是这样想的:“大公子,如果可以,京城事情处理好,我能不能带平安去应天住上几个月,明年六月份回永安参加院试,大三元我现在不想,但小三元已经得了俩,如今又有王家,我想让平安拼一拼。” 孙思成一算,如今六月底,七月中动身,中秋节能赶到京城,如果阿文带平安九月初出发,十月中就能到,跟王家父子再学半年,确实也很好。 “可行,只是这一年的时间我就都要让给你了。” 孙文白了他一眼:“不应该吗?你是他的师傅,我也是他的先生。” 平安很快写好策论出来,孙文是很满意的。 他又把刚才商量的跟平安说了一遍:“平安,如果你父母愿意,这次就举家去京城,京城之前买的庄子离城里很近,位置又好,也是特殊情况才买到手的,不然价钱再高也抢不了。 我在你庄子不远处抢到了一个小庄子,比你的庄子小了大半,不过我家人少,也是够了,顺风还带人在庄上起了许多小院,你的人能人手一套,主院也修的挺好,加一起花了一万两朝上。 我家人现在偶尔也在庄上住,两个儿子书院读书,早出晚归,平常住城里的宅子,休沐就去庄子,你父母妹妹也可以如此。” 平安眼睛一亮,买庄子他是知道,里面做房子他也知道,但不知道先生的庄子就在附近,那娘是可以跟师娘常来常往的。 “行,我回去就跟他们说,师傅、先生,走之前我想把小武、小山的婚事办了,他俩都二十出头了,师傅,您还得帮我找几个懂医理的丫头,这事我不想拖了。” 孙思成无奈道:“有这么着急?方霄等下会到,我会跟他说,实在挑不出好的,我就把冷水、冷月给你用,方明那里的医女好像多些,这事教给我,保证给你四五个不错的人。” 310小武、小山成亲了 平安回去把打算跟爹娘、叔爷爷一说,发现桌上几人都不吱声了。 “叔爷爷、爹、娘,先生帮我置了庄子,庄上还做了许多小院子,带去的人也有地方住,你们要是不喜欢住城里,城里的宅子就偶尔住住,主要住庄上,先生说了,从庄上到城里赶车不到半个时辰,比这远不了多少,娘亲还可以跟师娘多走动。” 孙宏宇道:“平安,叔爷爷倒是无所谓,你们去哪我跟去哪,只不过你院试、乡试日后都要在这里考,我们都走了,回头你回来考试也不方便。” 万长生忙点头:“平安,你叔爷爷说的是,我差一点忘记这个,这次你就一个人去京城,明年你院试,如果中了很快又要乡试,我们就等你乡试中了再去,好不好?” 平安沉默了。 院试他把握性是很大,不争名次就不难。 但乡试就不容易了,就算是他明年中秀才,也才十五岁,他不可能连着就乡试,起码三年后。 “叔爷爷、爹、娘,先生还想着京城事情办好后带我去应天王家,再让王老爷教我半年以上,院试前回来就行了,我还是想你们去京城,换个环境住住,以后想回来再回就是。” 万长生有些动心,这个庄子毕竟是大公子的,自家城郊也有个庄子,但一直没住过,没这里方便,眼下也托给老葛打理。 他学医好几年,平常的病和伤他都能治了,再跟孙叔后面学两年差不多出师了,如果是自家的庄子,倒是可以一边行医一边跟着种药什么的,果树都可以看着种。 但他知道娘子不愿意去那个地方,因为那个地方有那个人。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想开了,各有各的家,平常也碰不上,就算是碰上又如何,没谁欠了谁的。 “这事先不急,你们考虑考虑,有件事我得跟你们商量,我打算这几日就给小武、小山成亲,小武的未婚妻就是童苗,这些年一直在我家中帮着带曦儿,小山的未婚妻姓钱,也是大公子的人,当然成亲后就都是咱们家的人。” 梅娘惊起来:“你这孩子,成亲的事多大,事先没说,什么都没有准备,哪里来得及?” 平安不好说其他:“娘,我想下个月初六给他们成亲,今日二十六,前后还有十天,小院现成的,准备起来快的很,我担心下个月去京城,事情一多,又把他们的亲事耽误了。” “娘子,这事准备起来不难,不过儿子,他们本人可知道这件事?” 平安摇摇头:“我今日刚想起这件事,不过上午跟师傅、先生提了下,他们都是可行,来不及就明年也可以。” 梅娘笑了:“要成亲的人自己还不知道,平安,明日你就跟小武、小山商量商量,小山还不在这里。” 当天晚上,平安就找了童林、童苗、小武,三个人都是愿意的,小武今年已经二十二岁,童苗也有十八岁,年纪是够了。 只是童苗有些迟疑:“平安少爷,我哥还没有成亲,我这做妹妹的先成亲是不是有些不好?” 童林红了脸:“有什么不好的?你别管我的事。” 平安笑起来:“他们的亲事我自有安排,就这两三年吧,我会陆陆续续找些女医,童苗回头也不用再在家里帮忙,有些病人光我们男子不方便,还得有医术过关的女子。” 主子的话已经很明显,他的人成亲,对方肯定是自己的人。 这个小武几个都明白,谁家的下人找别家的?实在不好找的,也只能单着。 林峰跑了一趟医谷,当天下午小山就跟着过来了,咧着的嘴就没有闭上,一同来的还有秦师傅。 平安当场给了小武、小山、童苗各六十两,还说了小院的日用品由他置,不过话说前面,不久后很可能就去京城,这里只能一般化了,置的再好,空着也浪费。 秦师傅表示,小山的东西他来置,这些年他也余了不少,小山是他唯一的徒弟,多少他得花一点。 “也行,我还是那句话,东西不能置多,很可能下个月要去京城,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童苗就从我家出门,细事我娘会看着办。” 商量好亲事,秦师傅拉着平安走到一边。 “平安少爷,我有一件事想跟您商量商量,小山是我唯一的徒弟,师徒如父子,我一生无儿无女,老婆子前些年也走了,如今已经五十岁,余生就想着跟小山他们过。 这件事如果您同意,我自会跟大公子说,药谷里现在制药的能人不少,有没有我也无所谓,想来大公子也是同意的。” 如此平安当然愿意,秦师傅可以说是制药手艺最好的,就是小山跟他,也还有许多地方要跟着学。 “秦师傅,只要师傅答应,我自是愿意的,就是这样是不是不好?我算不算挖师傅的墙角?” 秦师傅笑起来:“平安少爷,大公子待你如自己的孩子一样,再说我又不出去,还不是跟在你们身边?身契也还在大公子名下。” 平安点头:“那行,回头你先跟师傅说,我也会跟师傅提一下此事。” 谁料到秦师傅次日把事情一提,孙思成当场就同意了,只隐晦地提了下,换到平安名下也可以,但孙家所有的药方都在制药师傅的脑子里,出去是不行的。 秦师傅摇头道:“我没打算换主子,更没打算出去,只是想小山到哪他跟着,不然如果小山去了京城,将来师徒能不能再见面还是未知数。” 孙思成这才知道,秦师傅定是听了平安要带手下的人去京城,把秦师傅急着了。 如此也好,有秦师傅跟小山在身边,随时都能制新药。 七月初六。 小武、小山在相邻的两个小院成了亲,婚宴很是热闹,唯二强、吴钧、汪全几个不能在场,两对新人的酒席就在庄上办的,所有这些开销都是平安拿的。 秦师傅也搬来了小院住,药谷里的事正式交给了别的师傅。 因为天气炎热,孙思成跟孙文几个人商量,把动身日期改到了八月初,也就是一个月后。 平安想想还是让林峰、童林跑了一趟,再怎么也要跟二强几个说说,如果不跟去,就在家多住几个月,开年院试时再回来不迟,不然等他们回府城,发现人都走了。 这样不好。 这样也刚好让林峰回天光寺看看老方丈,同时拜祭一下他家人。 文竹那也飞鸽传书了。 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311万长生两口子的决定 小武、小山的婚宴后,万长生两口子就告知了平安他们的决定。 “爹、娘,你们真的想好了?” 万长生道:“平安,我跟你娘商量了又商量,也跟你叔爷爷通了气,首先你明年得回来考试,算算不过一年了。 其次三强还在这里上府学,他也是明年院试,我们不能把他丢在这里,你二舅如今就在焦县百草堂当账房,月钱比这里是少些,好在离家近,还能照顾家。 再就是,当年跟你亲爹说好了,你两边都是嫡长子,这些年他在京城,你也不方便去,这次过去,就去他家住住吧。” 平安看两人都看着他,轻轻的笑了:“既然如此,你们暂时就住这里吧,到了京城,我会去父亲那看看,但应该住在师傅家里,学医、学文都方便,父亲他上职,白天基本不会在家,我住那也尴尬。” “儿子,如此你自己看着办,住你师傅家也成,到了京城,礼节上不能把话柄给人家说,何况那是你亲爹。” 平安从怀里掏出荷包,拿了一叠银票递给他娘:“娘,这里是一千四百两银,一千给家里用,四百还给曦儿存着。” 这些银都是他这两年陆陆续续囤的,分红的银,先生只给了他账册看,看的他是热血澎湃,可惜全部置了产,多余的也当了流动资金,硬是一丢丢没给他。 两年五六万呀,还有之前粮食赚的,一文钱都没有到他手上。 先生比师傅还厉害。 给了娘这一千四,加上回来各种开支,身边还有一万三千左右。 这次他可能把自己的人都带上,人多银子花起来也快,不过走南闯北带回来的东西,尤其是那些青玉饰品,送给爹娘一件,剩下的全都带着,当礼物还是很好看的。 他毕竟未成年,收进来的比拿出去的会多许多。 梅娘笑眯眯地接了:“儿子给的我就收了,日后存着给儿子成亲用,给曦儿的,我也给她存着,日后就是她哥哥给她的嫁妆。” 万长生唇角压都压不住:“娘子你倒好,儿子给的全部照收,也不问问他身上可有钱用,还得去京城,师傅家、他爹家都得送些礼。” 梅娘一想也是,还没有开口,平安就说,“爹娘收着,我身上还有,不必特地存,给你们的尽管花,日后我都能挣来。” “行,那我就收着,如今你爹已经是坐堂大夫了,一个月的月钱也是不少的,家里花不完的,宅子、田地都租了出去,一年也有不少收入,咱家现在日子是好过了。” 平安道:“爹娘这次为什么不跟林峰一起回老家看看?很可能二强会跟林峰一起回来。” 梅娘叹气:“回头再说吧,这一出来六七年了,再没有看过你外祖母他们,心里是不挂念是假的,只是你爹还想跟你叔爷爷后面多学点东西,还有” 她没再说下去。 万长生苦笑:“兵役一般是三年,战事起则五年,如今大战结束了,前年征的兵活着的要到明年六月才能回家,听说各地都死了不少人,平安,如果我跟你娘风风光光地回去,怕得的不是欢迎,而是有些远亲的嫉妒恨,这两年还是算了。” 平安也是无语。 但这种事确确实实有可能发生,有些人不会管你没有那个能耐管许多人,而是不该有些人家得了利,不用去战场送死,就该是一样的待遇,要送死就都送死。 …… 平安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的生活,早上跟爹、叔爷爷去医堂,上午听先生讲课,下午在医堂诊病,除了林峰跟着,其他几个人都留在庄上帮忙。 “少爷,霍家公子来了。” 这个月起,孙思成让平安的人一列称他为主子或者少爷,说之前人还没有真正归他,为跟自家两个儿子区别开,只好称平安少爷。 谁知道叫着叫着就没有改,在小地方无所谓,到了京城还这样称,那会被人笑话的,哪有属下叫主子的名? “霍家公子?你是说霍止?他怎么会来?” 平安跳起来,离出发日期不远,他这两天正带着小山、青石、小晨制药,途中需要的还是尽可能自己制。 到了前堂一看,那站着的不是霍止还是谁? “霍兄,你怎么来了?” 霍止双眼含笑:“平安,好些年不见了,要是途中我怕不认识了。” 平安笑起来:“不就是个头长了些?霍兄,你怎么到永安来了?” “平安,你霍兄真是累了饿了,可否等我歇个脚吃些东西?” 平安摇头乐,他跟霍止的关系就是这样,哪怕好几年不曾见面,一见面就跟天天在一起一样,没有一点点生疏感。 “那你说是跟我去庄上住,还是住客栈?对了,你带了多少人来?” “我跟你去庄上住吧,我带了十六个护卫,不过他们可以住客栈。” “如此你带了两个贴身护卫吧,剩下的就找个客栈住,你等下,我去跟我的人打个招呼。” “你师傅、先生可在?我总得行个礼。” “我师傅跟先生这两日办事去了,这会都不在这。” 林峰带着霍止的十几个人去客栈,平安则带着霍止就近找了个酒馆吃饭。 这才知道霍止自回家后,一直勤学苦练,学医学武,前年他也去了西南战场,因为表现突出,加上霍家又送了军营大批的药材,两个月前被朝廷赏了个”善德医家”的称号,还封了他一个六品安西将军的虚职。 平安心里是无语的。 他跟师傅两次奖赏都有虚职,好在这一次虚的实在的都有。 “平安恭喜霍兄了,你这次是去京城谢赏吗?” 霍止笑:“都有吧,赏最好得谢,我也准备去京城看看,西南比北境晚一年结束战争,说是结束,到现在还小打小闹,结束的一点也不彻底。 还有就是我也想来这里看看你,一别六年,我都二十有一了,老了。” 平安笑出声:”二十有一的人说老,那四五十岁的人怎么办?五六十岁的又怎么办?我比你只小七岁,七年后是不是也该说老? 不说这个,跟你说个好消息,八月初我跟师傅、先生也去京城,跟你的情况差不多吧,我跟师傅也去了战场,同样也得了朝廷的赏。” “砰、砰、砰。” “进来吧。” 两个人吃饭,平安点了四菜一汤,多了浪费。 “霍兄,看看饭菜可合胃口这边比不上南方菜的精致,请。” 312京城,我来了 二强几个是月底回来的。 等平安傍晚回到庄子,二强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平安,我听小明说,大公子让我们都叫你少爷,我是不是也要这样叫?” 平安是他表弟,这样叫感觉怪怪的。 平安道:“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这吗?那我告诉你,你还是叫我平安吧,原来他们叫的确实不妥,我的人不该带名字叫我的,其他人如师傅的人,先生的人,就还叫我平安少爷,可懂了?” “平安,到了外面,我还是跟他们一样叫吧,私下里我就叫你平安。” “如此也行,我不是跟林峰说了吗,你们可以不过来的,明年六月份我就回来了。” 二强没好气道:“平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知道我那么想去京城转转,如今有了这个机会,怎么能不跟着去?再说这次归家也住了半个月,够够的了,我天天都想回来。 你不知道,老是有媒婆来我家转,我祖母我娘都想给我定亲,我没愿意,告诉他们说过两年再说此事。 这次小武师傅和小山成亲亲我们不在,可惜了。” 二强突然小声道:“平安,是不是你说以后会帮我们找姑娘?” 平安看着他挤眉弄眼,还是忍不住笑了:“童林他们没家人,我当然要管这些事,你有家有娘,我帮你找回头大舅母他们不高兴,不行,还是算了吧。” 二强着急了:“平安,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可是第一个跟你身边的,你肯定要第一个想着我。” 汪全、吴钧、童林走过来:“少爷。” 平安笑道:“你们几个可是累坏了?这几日好好歇歇,估计再有七八日就动身了。” “是,少爷。” 平安转身往家走,其实十天前,师傅就把冷水、冷月两个人送给了他,方叔说其他人还得训练一两年,之前医谷里不是很重视女医这一块。 不过有了她们三人,暂时也够了,大武的娘子也是懂医的,大武跟着走,她跟小武的娘子自然跟着走,仔细算算,他的人有二十个了。 明年院试后,再添两三个应该是可以的。 如此一方面遇上女子治病,不会束手无策,童林他们也能从中挑选自己喜欢的。 二十多岁之前,是每个人都要成亲的。 鲍文竹在临走前两日才匆匆赶来。 他是从云州来的,途中就花了二十多日,还专门请了两个镖师同行的。 也是一日没耽误,不然等他赶来,大公子他们就没影了。 想想他都一头汗。 八月初八,平安辞别爹娘、叔爷爷、妹妹、三强,带着所有自己的人,跟着师傅、先生动身了,同行的还有霍止的车队。 京城,他终于要去了。 孙思成看着平安笑:“咱们平安现在也是大家长了,如果我没算错,加上小武、小山的媳妇,你手下刚好二十人了,二十人吃喝用费,一年可不老少,我听说每个成亲的人,你另外还给了六十两?” 孙文也笑眯眯地看着平安。 平安咧着嘴:“我怕什么,有师傅、先生帮着,对了,先生,这两年过年的红包您都没有给我,师傅是给了的。” 孙思成大笑起来:“可不是?平安,你先生欠你两小袋金叶子。” 孙文翘起唇角:“补不是不行,明年院试能中第一名我就补,不然别想,平安,这次上京城,你到底住哪?住你爹那可不方便。” “先生,我想好了,我爹休沐那日,我就去他家住,其余的时间就住师傅家或者您家。” 孙文道:“都行,不过你的人多,最好留几个在身边,剩下的放你自己庄上去,皇上赐的宅子暂时不一定能住,我给你置的基本都是庄子、铺子。” 孙思成闲闲地插了一句:“几年前因为两种急救法,朝廷赏了一个二进宅子,我爹做主记在平安名下,只养了一对夫妻守在那,那个宅子离百草堂不远,前后都有大院子,他们可以住进去。” 这个宅子平安是知道的。 “师傅,当年我不是说不要的嘛,怎么还给我留着?” 孙文弹了他一指:“傻吗?给你你就接着,孙家少那一个宅子吗?不过平安,最好还是先带他们住城里,我教你也方便,文竹他们去医堂也不远。 庄上跟城里两边住,你那些人还能在庄上做些事,练武地方也大,不至于打扰邻居。” 孙思成点点头:“你先生说的也是,皇上赐的宅子让人收拾起来,也可以请你亲爹他们进去住,据我所知,他们现在住的宅子不大,位置也不好。 这些东西你不缺,如此也不会让人说嘴,平安,哪怕你户籍上姓了万,在世人眼里,你还是常春风的儿子,亲爹和继父的份量多少有些不同,你不承认都不行。 我跟你先生也商量了,这一年尽可能多时间让你看书,除了你先生教你,你还有两个选择,一是跟你先生去应天王家,二是去国子监。 你先生家的致远和我家的长卿都在里面,有童生文书的八月底都可以报考,而府试头名的则可以直接进去,但不能超过九月中,如果你有这个想法,我们路上就不能耽误了。” 平安看看先生,又看看师傅:“师傅、先生,今儿八月初八,一点不耽误月底能进京,中间有半个月的时间处理其他事,九月中倒是可以,前提是不耽误。 我也考虑过了,最好是不去应天了,我的人都带来了,去应天一来一去时间过长,明年六月份还得回家院试。” 最主要的是,他也不想让先生跟着奔波,到了京城,就让他多陪陪师娘,致远、致琛也需要他指导。 “那也行,这一路师傅保证不管闲事了。” 平安一笑:“那师傅、先生,我去霍兄车上去了。” 话音刚落,两人只见面前影子略过,车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孙思成嘴角高扬:“阿文,你看这孩子,轻功现在小武都比不过,倒是个习武的好手。” “大公子,这次回来,你就直接跟常春风把孩子的亲事定了,万长生两口子不会怪的,平安长的太好,人又聪明,还得了朝廷的奖赏,常春风现在地位不算差,万一有” 他没有说下去,京城永远不缺娇蛮的世家女,孙家是不差,但也有许多无奈的时候。 想顺顺利利,就得早早地把名份坐实了。 313这就是自己的家了 八月底的最后一日。 夕阳西下。 他们终于到了京城。 城门外十里处,顺风、顺水骑马接到了他们,昨日明万里就给他们飞鸽传书了。 “大公子,孙先生。” 孙思成笑看着自己的两个得力手下:“可通知了府里?” 顺风道:“大公子,消息一收到,立马通知了老爷他们,孙先生家里也去了,就是还没有通知常大人。” “无妨,这个不急,平安,今日我让顺风先送你的这些人去你自己的宅子,你跟我回府好不好?” 平安笑道:“师傅,今日我跟他们一起回自己家吧,您送的宅子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明日再让吉祥接我去您家拜访老太爷和师祖他们,后日去我爹家吧,先生,拜访师娘就稍微晚两日了。” 孙文下了车:“大公子,我就坐回自己车上了,等下就直接回家了,平安,看望师娘不着急,先安排好其他事。” 孙思成道:“如此也行,平安,明日你先到我家,阿文也过来,午餐后,我们一起去皇上赐的庄子、宅子看看,顺便也认认平安其他的产业。 平安,非师傅多嘴,你先生帮你置的其他产业,包括这套宅子,还有你所有的分红都不要轻易告诉别人,你爹和继母要是问,就说住在我的别院里。 皇上赐的宅子和庄子不必瞒,瞒也瞒不了,财帛动人心,你现在还小,还未成年,说是你的也可以,说让你父母代管也行,可明白?” 平安点点头:“师傅,我知道。” 他从六七岁就挖空心思,想让自己和母亲活的舒服些,怎么可能是为她人做嫁衣裳? 他愿意给跟全部归了别人不一样。 他的东西得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师傅跟先生不同,他们是全心全意为他着想,为他筹谋。 前两年师傅就用他的分红帮他在江南置了庄子和铺子。 一刻钟后。 平安看着不远处的城门,夕阳下显得格外庄重,深色的建筑在余晖里跟城门融为了一体,仿佛是一幅古老的画卷,而进进出出的人与车,就成了画卷里最好的点缀。 京城,我来了。 二强、方武这些人也都看呆了,京城果然是京城,连城门口都是如此的大气。 进了城门,霍止跟孙思成、孙文告了别,又对平安挤挤眼,带着他的人走了。 霍家在京城早就有自己的宅子和生意。 初到京城,肯定是先回自己家,他已经跟平安商量好,有事就去百草堂或者华寿堂送消息。 与此同时,孙文、平安、孙思成都带着各自的人马回各自的家。 别看现在天色还早,回去收拾收拾,再洗漱吃饭,也很快就黑了。 顺风骑着马在前面带路,小半个时辰后,他停下了。 “平安少爷,已经到家了。” 平安下了车,面前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左右不远处都有人家,这里的房子看上去都不错,应该就是这时候的富人区。 顺风很快叫开门,一对三十岁左右的夫妻小跑着过来。 “平安少爷,他们俩是两口子,大叔叫郑石头,他娘子人称郑婆子,原是庄上的,俩夫妻做事不错,被大公子安排在你这里。 郑大叔,郑婶子,这就是你们的主子,以后好好给你们主子做事。” 两个人扑通一声就跪下来:“请主子安。” “起来吧,日后不用动不动就下跪,郑大叔、郑婶子,你带我的这些人进去,铺被不够就赶紧去买。” 顺风忙道:“平安少爷,昨日明叔在信上写了人数,日用品基本都买了,不够的就让郑大叔他去买,您看,从这条街往前直走,不过两刻钟就到了百草堂,先生家离这里也不远,大武、小武都来过。” “行,你回去吧,明日吉祥会来接我,还有谢谢你和顺水,帮我忙了不少事,回头再感谢你们,现在一团子乱。” 顺风笑了起来:“平安少爷,我们做的不都是应该的吗?那好,我就回去了。” 主子带回来的人,还有不少都会安排在别院,不可能都带回主宅,他回去还得忙一阵。 平安走进院子,二十多人都还等着他下令。 他只大致上看了看,前后院应该是一样的,院子很大,一进差不多七八个房间。 “大武娘子、小山娘子,你们先把人安顿下来,郑婶子,你赶紧去烧水做饭,童苗三个也去灶上帮忙,具体的过两天我再安排。” “是,少爷。” 平安心里已经有安排,他打算把小山夫妻和秦师傅安排在庄上,宅子里常住的就留大武夫妻,大武就是他的管家了,大武娘子则管管宅子里的杂事。 其他人,包括他自己,估计安定下来后,都会常常住在庄子里。 先生说这个庄子很大很好,离城里也近。 那么可供他操作的空间就很大。 除了种药,种田,他还可以种茶,种果树,种花,开小作坊。 这么多的人不能都闲着,得让他们有事忙,也得让他们荷包鼓起来。 青石几个学医的还是要多在医堂帮忙,如此才能学到东西。 童苗、冷月、冷水三人,师傅已经答应让百草堂的几个女医带着。 平安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天天要去国子监,心里就不怎么得劲。 活到十四岁,他基本都是自由的,没有上一天学堂,没有真正受过约束,突然地就早起读书,傍晚下学,一旬才有一日假,他不知道可能习惯。 但不读书将来怎样,他心里真的很彷徨,师傅把百草堂开的全大周都是,难道他将来也开医堂跟师傅抢生意? 这肯定不行。 一辈子给人家医堂打工,哪怕这个人是师傅,他也不愿意。 除非是把名气做大了,坐在家里就有人来请,还得是富人,不然可挣不到钱。 想想平安就叹气,目前只能先把书读好再说,秀才还没有考,科举入士也还早着,一切慢慢来吧。 314师傅的家 一夜很快过去。 都是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能吃能睡的,没有一个人不适应。 一大早平安就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 师傅家有三位老人,还有师娘和四个孩子。 他扒拉着自己的东西,也就是陈轩父子送的青玉比较好,但他有的师傅都有,何况三个好的,他留了一个送给爹娘,一个送给了先生,剩下的一个,还是准备送给继母。 四个孩子倒不难,这些年跟师傅出去,收了人家不少的好东西,这次来京城,他就给师傅家的三个男孩还有先生家的两个,各自准备了一套笔墨,给阿妩准备了一个青玉小件。 辰时初,他等来了师父还有如意。 “师傅,您怎么来了?不是说好让吉祥接我的吗?” “吉祥我让他去你爹家报信了,没多远,走吧,你太师祖和师祖都在家等你呢。” 平安皱了眉:“师傅,之前我没注意,今儿想到去您家,扒拉扒拉,却找不到一件可以拿出手的礼,师傅,您带我去买几个吧。” 孙思成笑起来:“傻孩子,你还是孩子呢,不用带东西,记得磕头就行了。” “师傅,要不这样,我还有几个药膳方子,送给太师祖和师祖可行?师娘就送她一个糕点方子。” 平安眼巴巴地看着师傅,这些年他已经知道,就算是他拿出什么方子,师傅都不奇怪,只认为是胡道长给的。 “行啊,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方子。” 孙思成没有扭扭捏捏,平安拿出来的就接着,这些年他已经陆陆续续收了不少好方子,也惊叹道长到底教给他多少东西。 平安很快准备了两个药膳方子,一个鸡蛋糕方子。 给老夫人的礼倒是有,来京途中无意中发现的极品兰草,早已经买了不错的花盆装了,当时就说好是送给老夫人的礼。 一番忙下来,已经是辰时正了。 马车到孙家很快,就是几条街的距离。 “平安,到了。” 平安跟在师傅身后,今天带的还是二强、林峰。 师父的家也太大了吧。 孙思成道:“我们这宅子买的早,一共五进,这么好的位置现在根本买不到这样大的宅子了,每进都有两个小院,十几个房间,走,带你去老太爷、老夫人的院子去。” 平安跟着师傅到了三进院,他目测每进都有两百多个平方,还仅仅是建筑面积,院子是不算的,光院子这些就不止。 松梅院。 孙思成小声道:“这边平时就是老夫人住,老太爷在另外一边,不过今日为方便,都到了这里。” 平安心里明白,如此也好,省的他一个院子一个院子跑。 孙一南本是透过窗缝往外看,一看儿子带了孩子进来,忙小跑着坐回椅子上:“来了,来了。” 不出意外的话,今儿来的将是他孙家的大孙女婿。 “平安,中间坐的是你的太师祖,孙家的老太爷,两边坐的是师傅的爹娘,这边坐的是你师娘,阿妩你是认识的,长卿三人去书院了。” 平安倒头就拜:“平安请太师祖安。” 老太爷呵呵笑道:“好孩子,快起来。” 平安又给其他三人跪拜请安。 孙思成则直接把平安带的礼物一一分了:“平安本要上街买,我哪里肯,家里什么没有?后来他想想,想到这几个方子,问这个可行,我说太行了,还有什么比方子好的? 母亲,平安送您的这盆兰花,可是稀罕的东西,回头您再重新换个盆,这个盆不好看。” “哎哟,我就稀罕这些花花草草,平安,多谢你了。”老夫人眼睛笑成了缝,花草的确是她喜欢的,但儿子带来的孩子看着更喜欢。 这样的少年,画中人似的,配她家阿妩的确够了。 何况还救了她家儿子和孙女两条命。 昨晚儿子跟他们四个大人讲了当时的险情,差一点把几个人都吓出了病,这孩子太机灵了,稍微差一点的,思成就回不来了。 平安也给一旁眼巴巴看着的阿妩送了礼,五年过去,小姑娘出落的像花一样。 孙家四个长辈每人送了平安一份礼,且都很贵重,不收还不行。 老太爷站起来:“走吧,去我院子坐坐。” 林峰、二强也得了红包,带着平安的礼跟着吉祥去了前院。 男人们一走,吴氏就打发走女儿。 “母亲,您看平安如何?” 老夫人笑眯眯道:“我就没有看过这么好的孩子,十四岁的少年,美玉一样,好,特别的好。” 吴氏叹道:“平安的确好,相貌好,有本事,可惜家境差了点。” 老夫人不高兴了:“大媳妇,你是什么意思?这样的人你还担心阿妩日后过苦日子?不说孩子前前后后送孙家那么多的方子,就冲着他救了你相公和女儿,你也不能嫌弃一点点。” “母亲,我哪里有嫌弃?我只是感叹他两边都有父母,将来不是很好处。” 老夫人不等她话说完:“那有什么?平安母亲因为相公出事才改嫁的,何况还送走了人家爹娘,养大了孩子,这边常春风也没错,后面事情也处理漂亮,没有非得如何如何。 阿妩她娘,平安既然两边都是嫡子,那就两边都走动,再说平时无事也走动不了多少。 家里事情我不爱管,但这孩子为孙家做的,说是孙家的贵人都不为过,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如此? 就跟思成说的,过两年,怕多的是人家想跟他定亲,人家常春风现在也不错,三十出头,已经官至正六品了,还是吏部官员,别忘了他是平安的亲爹。” 吴氏脸有些红,婆婆说的都是正理。 孩子的确很好,比自家的两个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她心里就是隐隐有些不舒服,如果家境再好一点,那就完美了。 “母亲,我去厨房看看,一会孙先生也过来。” “去吧。” 老夫人看着大媳妇的背影摇摇头,这么好的孩子,当她家的孙女婿刚刚好,为什么非得要高门大户? 高门大户的儿媳妇,日子并没有多好过,不过是外表光鲜而已。 她的这两个儿媳妇都没有受过婆婆的搓磨,不知道其中的艰辛。 315查收产业 平安在老太爷的书房里,被老太爷和师祖不停地考问,跟面试一样,听的孙思成咧嘴直乐。 好在平安这些医理都很熟,每个问题都回答的很到位,声音清亮,不慌不忙。 孙思成一边坐着,唇角高扬,今日平安算是过了全家人的关了。 阿文在车上说的话,他一直记在心里,平安今年十四,已经受朝廷两次奖赏了,再过两年,院试结果再好一点,哪怕不是小三元,说亲的人家怕是不会少。 他辛辛苦苦带大的孩子,可不能好了其他人。 “大公子,孙先生来了。” “吉祥,请先生进来。” …… 午餐过后,孙思成就要带孙文、平安走。 孙家的几个人都劝平安就留在自家住,平安笑着称日后会经常来的。 二强、林峰带了礼物先回院子,赶车的有大壮、大牛就行了。 马车上。 孙思成道:“早上吉祥去你爹家,他刚出门,不过你继母张氏在家,说好你明日一早过去,估计你爹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上职地方有些远,中午一般不归家的。” 平安点头表示知道了。 老实说亲爹对他还不错,年年好几封信给他,但要说多深的感情,估计父子俩都没有。 一直没一起住,何况人家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有儿有女,如此其实也很好。 车上有了短暂的沉默。 孙文道:“平安,我和顺风在京城帮你置了两个旺铺,一个庄子,你师傅送的这个宅子,再就是皇上赐的一个宅子,一个庄子。 剩下的两万多银,投进了百草堂的药材生意,差不多都回拢了资金,这两年情况特殊,药材很赚钱,估计连本带利能收回四万两。” 孙思成笑:“平安,你日后的银子都别管,全交给你先生,他在这方面的能力不得了,百草堂的我就不怎么管。” 孙文翻了一个大白眼:“你这个做师傅的倒好,教徒弟这样,平安,你现在还小,大一点这些事得自己上手,旁人不能帮你一辈子,可知?” 孙思成道:“平安在江南还有两个大庄子,一个宅子,所有加一起,十万两朝上是有的,妥妥的一个富家翁了。” 孙文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平安每年收入不会低于三万,这一年多,我把卤味铺开了二十多家,光这一门一年就能赚不少。” 平安嘴一直咧着,三万可不是个小数字。 “师傅、先生,我有一个生意,咱们仨一起做,绝对赚钱。” 孙思成忙问:“什么生意?” 平安故做高深状:“师傅、先生,自古以来,什么人的钱最好赚?不用说,肯定是女人和孩子,除了吃穿,利润最高的就是护肤品,我有两个不错的方子,加上百草堂的影响力,不愁卖不出高价。” 孙思成看着他:“平安,京城护肤类的不在少,不是相当不错的,都不容易做起来。 这次回来我想好了,我们几个把烈酒生意做起来,方子是现成的,其他酒我们不做,不会影响做酒的大户。 赚的利,我、平安、阿文还是四、三、二分成,剩下的一成给万里几个分,如何?” 孙文摇头:“真的要做,给我一成足够了,多了不合适。” “阿文,就这样吧,铺子用我家的,方子是平安的,生意上的账就你来做,一些跑腿的活就万里他们来,暂时现在我家庄子开作坊,慢慢有百草堂的地方都有此烈酒。” “行,那我就不推辞了,本钱大家出吧,名字就叫北风烈怎么样?” 孙思成点头:“我看行,这个名字不错,平安,护肤品生意暂时就不做了,你一门心思读书,医术也不能全然不顾,青石他们就安排在医堂,不过这段时间你庄上药材正收,明后天就让如意带他们去忙。” 第一站就是皇上赐的宅子。 宅子位置很不错,三进院,平安跟在师傅、先生后面,这看看那望望。 孙文道:“这里稍微收拾收拾就能用,平安,这里的宅子你最好是请你爹一家子过来住,他是你亲爹,不能空着大宅子,让他们住那么远的小院子,说不过去。” 孙思成叹口气:“平安可是担心你娘他们来心里不舒服?没办法,世人还是以父亲这边为首,再说这样也好,将来你就是偶尔一起住,住的心里也踏实,到时候你住二进,让他们一家住后院。” 平安摇头:“我爹娘他们不会不舒服的,他们可能要等我乡试后再进京,到时候我应该还是跟我娘住一起吧。” 一个宅子送也就送了。 何况这个宅子大家伙都知道,如此日后也不会有人说他不孝顺,钱是挣的,不是省出来的。 这个宅子离六部不远,他爹上职也能少跑些路,这是最实在的好处。 京城内,车辆是跑不快的,官员上职只能早不能迟,管理听说还是很严格的。 两个铺子都在最好的街,价钱贵,铺子租金也可观,还是很值得的。 三个人在铺子前稍微停留了一下,就直接出了城去看庄子。 首先来的是孙文帮买的庄子。 还没有进庄,平安就喜欢上了这里,“先生,这里确实好,离城近,位置好,最主要先生家的庄子还在旁边。” 孙思成不乐意了:“阿文,旁边没要卖的庄子了吗?三家连一起都好。” 孙文摇头:“这里也是赶巧,刚好有落马官员,还是找你爹帮的忙,这附近庄子一般不会卖。” “师傅,我的庄子跟您庄子有什么二样?回头你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就行了,这里会有您专门的房间。” 孙思成一想也是。 何必单单买?徒弟的他当然能过来住,真是单买了一个,那也没什么意思,孙家庄子在全大周不要太多。 孙文率先下了车:“这个庄子有两百亩田地,其中旱地三四十亩,其余的就是良田,有专门的小河,两个山坡,你们看,那一片都是桃林,春天的时候会很美的,我那个庄子今年也种了不少。 前面那个是主院,主院二进,前后十几个房间,用是尽够了,平安,那边是庄户区,原来留下的人不错,也就没有发卖了,后来又买了不少,还从药谷找了几个善种药材的,种子也是药谷的,最主要药材不愁销路,有你师傅兜底呢。 思成,我那个庄子比这里小一大半,七十多亩,对我来说也够了,这两年也种了些药材,粮食也种了不少。 主院旁边的两排小院都是后来做的,整整二十个小院,平安,已经成亲的就一人分一个小院住,二强他们那样的,就几个人用一个院,多的就先空着,这些院可花了不少银子。” 平安直点头。 316初见继母 几个人在庄上转了不少地方,主院、小院,还有庄户区,庄头赵大成是药谷里的人,一个很能干的中年人。 光这个庄子里的庄户就有五六十人,大多数都是全家一起的,平安也觉得有家庭的好。 这些都是死契的人,这样一来,他的人由二十个变成了七八十人。 皇上赐的庄子差不多大,比这远了大半个时辰的路,对京城来说,这里已经很近了。 “平安,这个庄子不错,顺风只让人稍微清理了下,去年秋到手,等你把庄契带回来已经是年底了,原来的庄户都走了,人都是临时买的,许多地今年都荒了,根本来不及种药材,好在粮食都种了。 这些顺风、顺水花了大心思,回头你得好好谢谢他们。” 平安连声称是。 孙思成看这么大的庄子头都晕:“平安,这里你别管,就交给顺风他们,该买人就买人,再从药谷调些来,你自己顾好你先生买的那个就行了。” 平安也是这样想的,“师傅、先生,原先那个庄子就叫平安庄吧,这里就叫平顺庄。” 孙思成、孙文都大笑起来,这个平安起名字还真不行,一听就是没诗意。 孙文道:“平安、平顺也可以,要不把前面那个字改为佳,佳安庄、佳顺庄,省的人一听就知道是你的,麻烦。” “佳安庄、佳顺庄,好,先生,就用这个名字,回头让小武做两个牌匾挂上,省的这个庄子,那个庄子叫,师傅、先生,我打算把思安庄当成自己的大本营,秦师傅他们都搬来,我自己没事时也会经常过来住。” 孙思成凉凉地来了一句:“国子监一旬一日假,平时辰时正上课,申时正下学,这个时候白天时间长是可以的,过些日子下学天就黑了,偶尔放假,可能还要跟师傅做些手术。” 平安沉默了。 孙文笑道:“平安,除了长假,你平时应该没什么时间过来住的,交给大武、小武他们就好,你那些人还是很不错的,秦师傅也能帮你管事,学会用人,而不是事事自己做。” …… 常春风午时听到家里小厮报信,说儿子跟大公子昨晚回来了,今个休息一日,明一早就会来家。 一时间他眼睛发红、心里泛酸,六年了,六年前才八岁的小儿,如今已经十四岁,是个青葱少年了。 无数个夜晚,他心里悔恨,当初还是心软了,没有把儿子带回家,哪怕后来有了锦儿,有了彦儿,他还是日日想着他的长子。 但又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已经对不起平安母子,凭什么还要拆散他们? 下午一上职,他就跟侍郎大人请了假,李大人一听是常春风的长子,大公子的徒弟平安来京了,立马准了假,还让他多陪几日,不必着急上职。 这个孩子可不一般,小小年纪,就得了皇上两次表彰,可以说常春风能从县城调至吏部,短短五六年,去七品升至正六品,还是县官变京官,那是什么概念? 师徒俩还治好了老帝师的毛病,卒中不说了,是孙思成的强项,但老帝师腹中的肿瘤听说有碗口大,硬是这个孩子主刀拿出来的。 十年后,怕是太医院的掌院都干不过这个孩子。 常春风一下职,立马往家赶。 “娘子,大人给了我几日假,让我好好陪陪平安,可让人收拾了平安的房间?” 张瑾玉把怀中的儿子递给他:“收拾了,只是咱家院小,要是他带的人多,怕是住不下,相公,这个院子还是不够住,要不回头还是换个大点的。” “慢慢来吧。” 常春风心里发苦,京城开支还是大,他一年的月银七七八八加一起不过五六百两,白天没时间,晚上熬夜悄悄地写话本,一年下来倒是能赚个七八百。 娘子的嫁妆里有个铺子,也有个小庄子,铺子租了出去,庄子佃给人种,再说他也不好用来家里开支。 男人再怎么也不能用妇人的嫁妆银,这是底线。 如此自己所有的收入加一起不过一千二三百两左右,娘子是过日子还是不错的,但也只能勉强省下一半。 京城的人情往来太多了,吃喝不费钱,这个最费。 成亲四年,这些账几乎不用算,根本不够买一个属于自己的大宅子,卖了这里也不足四千两,另外那样一来,不可能一边卖了这个小院,另一边立马就买上新宅子,中间的空段,总不能去老丈人家住吧? 次日一早。 吉祥就来接人。 平安这次带了林峰、小武,二强就不带了。 他带了皇上赐的房契,带了陈轩送的青玉摆件,两个孩子一个三岁,一个刚一岁,男孩就小金锁,小姑娘则是一个小青玉挂饰。 吉祥赶着马车走了不少时候,林峰则坐在一旁记着道,日后应该会跟主子常来的。 马车停了。 吉祥下了马车:“平安少爷,前面那个院子就是了,我就不进去了。” 平安看看四周,亲爹过的还是不宽裕,就这样的环境,宅子还这样小,当初应该没花多少钱。 “知道了,你回去跟我师傅讲,今日应该走不了,有事就过来告诉我。” 马车在小院门口停下。 平安跟小武下了车。 院门刚敲了两下就开了。 常春风看着面前的少年,个头比他矮不了多少,面相跟他像了五六成,只是比他更俊秀,更有朝气。 一时间,他泪眼婆娑起来,孩子的脸上还是带了几分那个人的影子,他此生最对不住的一个人。 “爹,儿子给您请安了。”平安作势要跪,立马被亲爹拉住。 “我儿来了就好,不必跪,快进来,你母亲、弟妹都在家等着你呢。” 平安还是有一瞬间的不适,不过立马就消了。 是啊,继母也是母亲,不用叫娘就可以。 张瑾玉一手拉着常锦,一手抱着常彦,笑盈盈地站在院里:“平安,快进来,锦儿,快去叫哥哥,这是你大哥。” 小姑娘很漂亮,白白净净的,跟平安也有一点点像,扭扭捏捏一会,还是行了一个简单的福礼:“锦儿给大哥请安。” 平安笑起来:“锦儿乖,大哥给你带礼物了,一会拿给你,这是彦儿吗?可会走路了?” “还不会呢,扶着可以走几步了,快进来。” 张瑾玉心里竟然怦怦跳,这个孩子长的实在太好了,还这样会看眼色,几乎让她有了错觉,仿佛来的是一个成年人。 说话几乎没有一丝的违和感,就跟出了趟远门才回家一样。 怪不得相公念念不忘,这样的孩子哪怕高门大户细心养出来的,也不过如此了。 317邀请入住 平安进了家门,心里突然有些酸。 亲爹这个小院实在有些小,连院子加一起不过一百多平方,正房三间,厢房两小间,每间都不大,不过收拾的井井有条,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孩子小暂时也够了。 京城寸土寸金,这样的小院,怕是也要两千多两银吧? 亲爹当年还退了自己送的六百两,其实真没必要。 看来不管哪个朝代,人想活的舒服,光做官还不行,还得会赚银子。 这个继母看起来是个过日子的。 平安想想还是跪下给两人请了安,第一次见面他不想落人话柄。 张瑾玉是满意的,连忙拉了人起来,“平安,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我家不兴这个,一家人也不必如此,这个玉佩还不错,送你了。” 这个玉佩是她嫁妆里最好的。 其实她身上有两个礼物,一个好的玉佩,另外一个稍微差些的玉珏,如果继子待她冷淡,她就没必要讨好了。 常春风也送了平安一套笔墨纸砚。 “儿子,这套笔墨不错,你拿着用吧。” “多谢爹,多谢母亲。” 这种叫法有些别扭,但爹是一直这么叫的,娘这个喊法只能用在亲娘一个人身上。 小武、林峰把礼送进来就去了门外。 平安从怀里掏出一纸房契:“爹,这是皇上赏给我的宅子,昨日师傅带我去看了,位置不错,离你上职的地方很近,稍微整理下就能用,还是搬过去吧。” 张瑾玉心砰砰跳起来,没想到平安这样做,那样的大宅子,位置那样好,没有一万多多两是拿不下的,而且有银子也买不到的那种。 常春风知道朝廷赏了儿子一个宅子一个庄子,但他从没有想过要儿子的。 他本就欠他们母子的。 “不,儿子,宅子留着你日后用,爹自己会买的,回头我就卖了这个小院,加些银子换个大的,真的,爹存了银子。” “爹,儿子挣来的,送给您用有什么不对?那个位置的宅子不好买,您每日上下职可以省出不少时间,起码可以回家多歇歇。” “不行,这个宅子留给你娘他们住,他们没什么收入,再说你娘为你吃了那么多苦,应该让她享享福的。” 平安劝道:“我现在住的那个小院,师傅说愿意让给我,二进的也够住了,银子师傅也不急,我慢慢赚钱还他就是了。” 张瑾玉心动了,眼巴巴地看着相公,这样位置的三进大宅,起码一万五千两,关键是还买不到。 常春风还是不愿意收房契,“儿子,就算是搬去住,也不用给我们房契。” 平安把房契塞在他手上。 亲爹是家长,住的房子契约却在没成年的儿子手里,这像什么话? 再说他现在也不在乎一个宅子,一年收入那么多,将来还怕没有好宅子住? 这个宅子是圣上赐的,本在明面上,送了宅子既全了孝心,又让所有的人无话可说。 等爹娘来京,他肯定要跟着亲娘一起住的。 他又拿了青玉摆件:“母亲,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的,看着很不错,送给您。” 张瑾玉想想还是收下了,既然孩子带来了,就不可能带走,“多谢平安了。” 两个孩子也很喜欢平安送的礼,仅仅一会功夫,两个孩子都想往平安身边凑。 张瑾玉叫了林峰、小武两个进来,一人赏了一个荷包,又让婆子带他们去厢房休息。 “平安,只带了两个人吗?” “母亲,还有一些人在师傅的别院住着,那个宅子暂时就让我住,离师傅和先生家都不远。” 常春风皱起眉:“儿子,你不在家住吗?” 平安道:“爹,明日我去先生家,师傅说来了京城,肯定要去内务府谢赏,能不能见着皇上就不一定了,这些事了后,我就准备进国子监读书了。 国子监一旬放一日假,我可能住那边比较方便点,家里肯定偶尔也会来住,都在京城,见面就方便多了。” 常春风是希望儿子跟他一起住的,但又不想过分勉强儿子。 娘子总归是后母,想跟亲娘一样自在不怎么可能。 “爹,母亲,昨日看了那个宅子,是个三进的,回头家里给我安排在二进吧,我会尽量抽空回家住的。” 张瑾玉心里喜欢,看着相公。 常春风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们就搬过去,整个二进都留给你。” 如此,儿子就有了宅子的主人感觉,跟他一起的时间就会多许多。 平安笑笑:“那倒不用,留一边给我就好,另外一边等小弟长大一些给他住吧。” 张瑾玉眼里的笑意更真更浓了,这个孩子值得她拿真心待他。 常春风道:“你张家舅舅一直跟我说,等你一进京,立马带你去他家认认门,平安,你张舅舅说他身上的伤还是你开的刀?” “我跟师傅一起做的,不过张舅舅当初确实也凶险,脾胃和肠子都破了。” 张瑾玉红了眼。 她大哥跟她说那些时,一家人都吓傻了。 小腹上至今还有巴掌长的疤。 “平安,多谢你跟你师傅,要是没有你们在,你张家舅舅怕是不好了。” 张瑾玉不敢想象万一大哥那次有什么不好,张家会怎么样。 估计天都要塌了吧? 她看向平安的眼更温和了些。 “平安,你跟我来书房,娘子,正午时再叫我们。” 所谓的书房,也就是一间厢房。 厢房本就两间,一间给林峰和小武住,一间就是常春风的书房了。 “平安,爹这个小院实在有些小,没办法,我所有的银子都拿来购买这个小院了,别看它小,也花了两千两银,京城房子实在太贵了。 儿子,你让我们搬去那个宅子,将来你娘他们来京城住哪?你还是留着吧,爹会赚钱,悄悄地告诉你,爹一直在写话本,不然哪里来的银子买宅子?” 常春风有些得意地看着儿子,“爹就不告诉你笔名了,这些年,爹写话本还是有些小名气的,一年将近能挣个一千两。 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跟爹一样写话本,爹也是无奈,无依无靠,又不能花媳妇钱,只能想这些路子。” 平安心里有些酸。 亲爹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再有才华也得食人间烟火。 如果告诉他自己年入三万,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不过除了师父、先生,他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爹,宅子的事就别再说了,你跟家人搬进去,大一点我来住着也舒服,过两年弟弟妹妹都大了,总不能一直跟你们住一起。 我本是这次要带娘他们一起来,可娘说明年院试我要回永安,不如等乡试再一起过来。 如此也好,我打算把庄子里的院子修整修整,回头娘亲来了,可以偶尔住住庄上。 爹,平时我去国子监,有点空还要跟师傅学医,偶尔说不定还要做做手术,我在这方面天赋不错,也能挣些银,后面还有一班人要养呢。” 常春风轻皱眉:“一班人要养?到底几个人是真正属于你的?” 318竟然要面圣 平安瞥一眼亲爹,这个他没打算瞒他:“二十个吧。” “什么?”常春风嗓子破了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儿子,你还小,不是身边人越多越好,爹三十出头了,家里也才买了六个人,就这些人一年开支就不少。” 平安翘起嘴角:“所以说读书之余,我得想办法跟着师傅后面做手术,这样才能养起他们呀,这些人年纪最大的才二十多岁,十几岁的居多,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才更贴心不是?” 常春风无语地看着儿子,他难道不知道属下从小培养的好?关键是得要银子养。 “二十多人一年怕要不少银?” “嗯,差不多一千两。” 常春风长吸一口气:“平安,你师傅怎么想的?我一个六品官一年才六七百两银,就算是你一年能赚一千多两,总得存些吧,人还有不得已的时候,这些你娘跟那人不教你吗?” 平安淡淡地答:“我继父我娘从不要求我如何如何,他们只让我量力而行,做什么事都要凭着良心,再说这两年我一直在外面,我的事他们也不清楚。 不过您别急,我后面还有师傅呢,有他帮儿子兜底,实在养不活就让百草堂帮着养,日后我还就是了。 何况皇上现在赐了庄子给我,庄子就让师傅的人帮着打理,加上治疗费,够我用了。” 常春风心一动:“平安,你师傅可跟你说了定亲的事?你现在也不小了。” 平安瞥瞥他:“您知道什么?师傅跟您说了?” 常春风心想果然大公子已经跟儿子明说了。 “嗯,我听你张舅舅的话音,好像大公子愿意把他女儿定给你?你是怎么想的?” 平安大大方方地说:“师傅是跟我说过一次,不过那只是他的想法,他家里人还不知道呢,如果师傅家都同意,我当然是愿意的。 师傅对我好,阿妩也不错,知根知底,高门大户的咱们攀不上,攀上也没啥意思,再说孙家本就是最合适我的高门。 爹,万一有人问我的婚事,你就说已经定下了,只是孩子小,暂时没公开,具体哪家暂时就别说。 万一有不讲理的人家,门坎比咱高的多,硬是把小庶女塞给我,您怎么办?到时候就两难了,先生就跟我谈过这些后果,我不能冒险。” 常春风深吸一口气:“儿子,爹听你的,孙家就很好,你师傅愿意把女儿定给你,本就是我们高攀了。” 想想他又扭扭捏捏道:“儿子,将来你成亲,最好还是在爹这边,你是常家的嫡长子。” 这确实是个问题。 “爹,这个以后再说吧,说不定过两年您又有了儿子,儿子多了,我就不一定非得在您这边成亲吧? 我继父受了伤,到现在都没有儿子,我也是万家的嫡长子,这个现在还真的不好定。” 常春风红了眼:“那怎么能一样?以后儿子再多,那也不是你,是你帮爹送了你祖父祖母。 这些年爹也想通了,你娘没错,你继父也没错,错在于我。” 平安低下头没说话。 错当然在于你,如果你当初把发妻看重一点,硬是不跟齐娇娇成亲,人家还能绑着你? 可能亲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吧? 他没打算说,何必让一个外人破坏自家人的心情,不值得。 “爹,这个还早,如果师父提出定亲,就由您和母亲办吧,定亲礼我会准备的。” 常春风笑起来:“哪里要你准备,爹会准备的。” 大不了他跟老丈人、大舅哥他们借点,给儿子定亲礼不是当爹的应该准备的吗? 接下来,常春风心情大好,整整考了平安一个时辰,得知他跟老帝师父子后面学习了大半年,连连称儿子有福气,那对父子可以说是文坛上的泰斗。 “平安,院试还有一年,好好读,争取考个不错的名次,小三元当然好,够不着也不要紧,你张家外公学问不错,你可要他教你?” 平安摇摇头:“爹,我有先生,再说也没那个空。” 常春风也不勉强,儿子的功课很扎实,简直出乎他的意料,但他没有多夸,就怕年纪小飘了。 大公子跟孙先生这些年把儿子教的不错,真在自己身边,不一定就有这样好。 日子不知不觉中过了十天。 这期间,他拜访了先生家,又把自己的人安排妥当。 除了大武两口子,再就是林峰、小武,其他人暂时全部到庄上。 现在九月份,佳安庄这两年种了不少药,其中一年生的,二年生的,刚好现在采。 采好的药还得炮制好,然后全部由百草堂收走。 这些青石他们都会做,人空着也浪费,短时间也不能都安排到医堂去。 前几日,内务府宣他、师傅、霍止还有不少人进了宫,但也仅仅是在太监的指引下,朝着乾清宫方向跪着谢了恩,并没有真正见到皇上。 其实如此最好。 这些天先生忙着一些账务,平安基本都在家读书,偶尔去医堂转转,再有六日就进国子监读书了。 就他知道的熟人就有好几个,师傅家的长卿,先生家的致远,再加上他跟霍止。 昨天汪清还找到他,去年他春试失利,如今也在国子监读书,只不过他读的是举人班,而自己要去的是童生班。 汪清大他八岁,今年二十二岁,两年前就成了亲,现在全家都住在京城。 平安已经跟他约好,下一个休沐日就去汪家拜访。 “平安,平安。” 平安小跑着出来:“师傅,您怎么来了?有事吗?” 他很少看师傅这样,竟然小跑着进来。 “平安,刚才有内务府的人来我家通知,让我跟你明日辰时正去宫里面圣,具体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见皇上?师傅,之前的事早已经过去了,赏也赏了,谢恩也谢了。” 难道是想当面夸夸他们?毕竟他们在双峰山救了那么多的人,云州发现的地道一事,后来更是夜袭敌营,可以说为战争的结束起了不小的作用。 再后来到应天待了一年,也是听从朝廷的吩咐。 所以最后只赏了一个宅子一个庄子,他心里是觉得有些少的。 但这想法他一个人都没说,不说皇上还赏了这些,就是什么也没赏,只赏两句好听的话,你也得谢恩不是? 更何况当初也是自己跟师傅要求的,怕对方报复,只能让大将军密报。 319面圣了 “平安,走,师傅带你回家,阿妩的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让她教咱们一些规矩,老实说,皇上我也没有见过。” 这个平安当然知道。 师傅虽然贵为百草堂的大公子,但不是高官,也不是豪门,就算是有什么,也是老太爷和师祖去,更何况师傅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忙。 “好,我收拾一下。” “你师娘早已经吩咐绣娘在家给你做四季衣服,她刚才让她们重新赶一套出来,你带上小武,时间不多了,赶紧走。” 平安稍微收拾了一些,今晚肯定住师傅家,带些日常用的就行了。 他摸摸头上的发簪,青玉的,身上挂着的玉佩也是青玉的,如此就够了。 “走吧。”孙思成连拉带拽把平安带到车上,然后就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皇上好好的要见我们干什么? 平安,记住,胡师傅的名字千万不要说,真的问你阵法的事,就说山上一个采药老人教了一段时间,阵法书不要说。” “师傅,您怀疑皇上要问这个?我知道,不会说的。” 平安脑子转了起来,胡道长的事谁也不知道,就是林峰、小武也不知埋的人到底是谁,何况两人口紧的很,就是师父也不知道这件事。 师傅知道的也是他编的一段瞎话。 不过他家后山确实也曾经有采药人,如今就是去查也无从查起。 他不担心。 到了孙府,黄嬷嬷已经等着了。 黄嬷嬷三十多岁,前两年到孙家的,听说很有本事的一个人,无亲无眷,日后就跟着阿妩养老的。 “黄嬷嬷,你就在偏厅教我们,能应付不出错就行。” “我知道了,大公子。” 吴氏小跑着过来:“相公,你来量量平安脚多大,得让人去买双新鞋子,就秋天穿的浅筒鹿皮靴吧,衣服就赶一套月白色的锦袍,你看可行?” “行,买就多买几双,冬天的一并买了,嗯,这是脚尺寸,跟我差不多大了。” 平安任着师傅量了他的脚,其实脚上的鞋子是他娘前不久新做的,穿着也挺好。 “师傅,师娘,靴子去年也买了,还是大半新的,衣服也不必做好的,现在长的快,浪费了可惜。” 吴氏笑起来:“傻孩子,这些师娘看着来,不会给你做太好的,惹眼了也不好,相公,要不要跟常家说说。” 孙思成摇摇头:“不必说,还不知道什么事,说了无非是多一个人担心。” 他心里对张瑾玉有些不喜,这么多年,平安一直没来过京城,这次过来,就该给孩子置办一些出门的衣服。 这些也花费不了多少,何况平安还听了他跟阿文的话,把那么好的一套宅子送给了他们。 这套房子不送不好,但从此以后,平安也不必再送什么大件给他们了。 平安师徒俩学了一个时辰左右,差不多可以应付了。 “师傅,还是永安好,如果不是去国子监读书,我还是想回永安住。” 孙思成笑:“永安有永安的好,京城有京城的好,平安,眼下医堂接了好几个要动刀的病人,过了明日,我安排时间,你来帮我。” “行,师傅,童苗三人,您还是帮我安排她们跟着医女、稳婆后面,时间久了,她们手会生疏的,还有青石他们几个学医的。” “我知道,你们还刚来,着急什么?平安,明日后,我跟你先生打算尽快把酒作坊建起来,这生意绝对好赚,酿了几年酒了,经验也足。” * 次日一大早,孙思成就带着平安吃了早餐,然后漱口换衣。 其实昨晚起,平安就被师傅勒令不准喝水,真的渴了,抿上一丢丢水,就怕一紧张尿就多了。 到了宫里见皇上,不可能给你上茅房的机会。 衣服是昨晚绣娘连夜赶的,月白色的锦袍,同色的宽腰封,衬的平安是俊美如玉。 浑身上下,仅仅是头上一根玉簪,腰上一块玉佩,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孙家人看着都很满意,尤其是吴氏,这两天看平安的眼里,是越来越有笑意。 辰时初,孙思成带平安出门了。 说好的是辰时正,下早朝后就是这时候了,等皇上见他们估计要到辰时末了。 但只能你等皇上,不可能让皇上等你,除非是想死了。 “思成,带着平安安安心心出门,见了皇上不必慌,问什么答什么,不必多说,说多错多,可知?” “祖父,我们知道了,你们也不必着急,我们出门了。” 平安面上不显,实际上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这是现实中真真实实的皇帝,不是书上的人物。 突然要见他跟师傅,肯定要问一些话的。 今天赶车的还是万里,小武坐旁边,待会他们只能在宫门口等,进去是不能进去的。 到了宫门口没一会,就被一个太监带至偏厅等着。 平安老老实实坐在师傅身后一点,到了这里,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了。 别人的地盘,得时刻记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绝对超过辰时末了。 一个大太监带着他们穿过了长廊,还被人搜过身,最后到了一个大厅门口。 这应该就是乾清宫了。 大周皇上日常处理事务的地方。 “你们稍等一下。”太监让他们停下后,自己就快步走了进去。 很快人就出来了:“孙大公子,你们进去吧,皇上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谢过公公。” 平安跟着师傅低头进了厅,行至中间就跪了下来。 “微臣孙思成(万平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声音既威严又好听。 据他所知,皇上已经是近五十岁的人了,听说最大的孙子都有十几岁。 “谢陛下。” 两人站起身,但一直保持住微躬身,头微垂。 “孙思成,你们师徒这几年为大周立了大功,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未告知世人,你们可否心里有不平?” 孙思成忙道:“陛下明鉴,身为大周人,为大周做些事是应该的,思成和徒弟平安不敢图功,何况陛下已经赏了思成师徒。” “黄将军跟朕说了许许多多你们的事,孙思成,你跟你徒弟平安做的很好,不光是救了无数个伤兵,教会了军医许多本事,还有双峰山救了一百多大夫,尤其是云州山上发现的地道,夜袭敌营更是功不可没。 毫不夸张地说,就是对战争的提前结束,都有着直接的影响,这些事朕心里都记得。” 孙思成忙道:“陛下,这些都是我大周子民应该做的。” 皇帝的声音明显更高兴了:“孙思成,你很好,你叫万平安是吧?抬起头来让我看看,是个怎样的小勇士?” 平安稍微抬了抬头,但不敢直视皇上,他估计头跟身子呈六十度角,如此就刚刚好。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少年郎,果然是一表人才,万平安,听说你功课也很好?” “陛下,当不得好,只是县试、府试侥幸得了头名,准备来年考院试,过几日就去国子监读书。” 平安小心翼翼地答,紧张出一身冷汗。 “好,读书好,读书能使人明理,但也不要把学医耽误了。” 320果然还是问了 “万平安,朕问你,听说你夜袭敌营,火光四起时,敌兵从帐棚里冲出,却绕着帐棚好一会才能冲到外面,死伤无数,这是怎么回事?” 果然还是问了。 平安心里一叹,孙思成也是心一紧。 胡道长的事说了日后会麻烦不断,那个人太传奇,不论是功夫、阵法、医术,如果世人知情,后果可想而知。 “回陛下,平安用了一些困阵,只不过学艺不精,勉强只能困住一刻钟。” “哦,我还听说你在军医处的小院也用了阵?” “是的,陛下,当时张大人也在小院养伤,院里还有几个我们带去的人,他们不懂功夫,平安有些担心,就布了些阵。” “据我所知,你师傅好像并不会这些,你是跟谁学的?” “回陛下,平安六七岁时经常上山打柴,曾经无意中救了一个老道长……。” 平安把曾经告诉师傅的那套又说了一遍,并没有提胡姓。 皇上皱了皱眉:“六十多岁的模样?朕问你,他可教了你其他?大阵你可会?” 平安有些惊慌失措,他不敢对皇上撒太多的谎,万一查出什么,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回陛下,当时平安年幼,仗着记忆好,跟老道长学了一些阵,这些年也私底下偶尔练习,真正使过的也只是那晚的敌营,还算是成功。” 皇上长叹一口气。 他曾猜测过,教万平安阵法的可是胡道长?那么好的本事总得传下来为朝廷所用。 如今想想已经不重要了。 胡道长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太有本事的人总是不喜欢拘束,何况三十多年过去,已经六七十岁的人了,就是找到,也不可能再为朝廷所用。 如果教万平安本事的真是他,那么也算是再次为大周尽力了。 这个孩子如今才十四岁,将来所有的本事还不是为大周用?当官也好,行医也罢。 “孙思成、万平安,朕希望你们把医学发扬光大,将来能救更多的大周百姓,朕赐你们一些贵重药材,退下吧。”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跟着太监出了乾清宫,到了宫外院,才发觉都是一身冷汗。 “孙大公子,万家小公子,皇上赐的药材已经送到宫门口了,奴才就不送了。” 孙思成再次塞上一个荷包:“多谢公公了。” 出了宫,平安才舒了一口气:“师傅,进宫真紧张,还是宫外的空气自由,您今日送出去好几个荷包吧?”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慎言,你以为这里就可以无所顾忌地说话了?走,回家说去。” 万里、林峰把车赶过来,师徒俩直接回了孙家,还不知道孙家老人着急成啥样。 一到孙家,两人立马进了大书房,老太爷父子俩已经等在书房好一会了。 此时,平安的心已经冷静下来了。 胡道长的事当初连师父都没有说真话,以后自然一直就是那套说法了,如此也算不负道长的临终遗言,不想任何人再打扰他。 一个时辰后,吃了午餐,平安就出了孙府,他没打算现在去父亲家,今日面圣的事,估计下午他就会知晓,那就傍晚去一趟吧。 他一回家,就让人送了一封信给先生,不管先生这时候在不在家,此事都得第一时间告诉他,免的他着急。 躺在炕上,他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今日进殿后自己的一言一行,确定无错后方松了一口气。 做人还是难,默默无闻不好,有点名气也不容易,京城到底还是没有永安舒服,只是短时间是不能回去了。 等下还是写封信带给爹娘吧。 常春风的确是下午才听说皇上今日见了孙大公子师徒,这个徒弟不就是自己的儿子吗? 孩子一直生活在县城和府城,京城才来不过十日,更何况是面圣,也不知道有没有受惊。 半下午他都有些魂不守舍,一下职就往家赶,如果平安没回家,他就得赶去大公子的别院了。 张瑾玉也是刚到家,这些日她一直忙着新宅子的修整,整日都心情舒畅。 那才是真正的家,宽宽敞敞的三大进,比现在的小院不知道大了多少,位置也极好。 她跟相公商量过了,把整个二进都给平安,毕竟这个宅子是皇上赏给他的,至于彦儿长大,那还早的很,满七八岁可以让他住进前院。 住后院也行,反正三进院也大的很。 只是占了这个院子,有些对不起平安的亲娘,按理这个宅子是平安跟他们的。 可她不舍得让。 ”相公,你回来啦,刚才我娘家送信来,我哥今日从外地回来了,他让我们后日休沐带平安回家认亲。” “知道了,娘子,平安没来吗?” “没来呀,我也是刚从新宅子那边过来,有什么事吗?” 小三子匆匆进来:“老爷,平安少爷过来了。” 常春风忙出了门,看见平安刚刚进了院子。 “平安请父亲、母亲安。” “平安,跟爹进来。”常春风朝小书房走去。 平安心下了然,忙跟继母告退。 这个继母可以说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为人处事也算是无懈可击,但同样也让他时时感觉到自己就是个外人。 太客气了。 这让他更想起自己的亲娘,那完全就是不一样的感觉,庄上那个家,可以让自己完完全全松下来。 “爹,我今日跟师傅见了皇上。”平安没打算瞒亲爹,也瞒不住,还不如自己痛痛快快先说出来。 平安把昨日才知道要面圣,紧接着去师傅家跟嬷嬷学了半日礼仪的事说了一遍,常春风直点头。 “你师傅是有成算的,进宫礼仪确实得学,如果什么都不懂,可能是会出乱子的。” 平安不等他问,就把进宫的点点滴滴都细说了一遍。 只不过没有说夜袭敌营的事,这件事还是不能多一个人知道,亲爹也不行。 “爹,就这些,师傅说我应对的还得当。” 常春风心里酸涩难忍:“儿子,爹实在对不住你,让你小小年纪就在外闯荡。” 平安轻轻叹一声:“爹,咱们往前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往事不可追。”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这些年一直只是原生家庭。 可惜不能。 321张家认亲 接下来的两天,平安都在佳安庄里,水稻都已经收了,一百六七十亩田,在亩产不过三四百斤的当下,也就收了五万多斤谷。 这还是他身有官职,一百亩不用收税的缘故,原以为虚职没什么用,这下看来还是很好的。 佳顺庄今年荒了一部分没来得及种,也收了两三万斤,这些稻谷折成大米,去除三成,也能有五万斤大米。 两个庄子现在加一起有八十号人,一年也要两万斤吃,平安干脆把两万斤大米换成了三万斤碎米,如此大米、碎米过半,窖在庄子里,一斤都没卖。 旱地里收的麦和红薯,也堆了好几大地窖,这两年战争结束,粮食价钱也回落的差不多了,比往年也只高了一点点。 平安还看不上这一块收入,一万斤大米,按现在的价钱,两百两不到,还不如囤着心安些,手下这些人吃饱点,一日也能三餐。 护肤品既然师傅、先生都说暂时不要做,那就不做吧,白酒生意不必他插手,自有师傅的人去做。 庄上的两个小山只有坡底种了些药,其余都没有开出来,刚好利用下半年的这几个月空闲,让庄户们把山开出来,明年春天好全部种上药。 药材还是很赚钱的,而且不必愁销路。 秦师傅跟小山两口子住进了新院子,心情好的不得了,过上了真正的小家生活。 他主动找上平安,愿意负责庄上药材这块,有些药材可以制成药丸卖给百草堂,再多的药丸百草堂都能吃下,还能带着青石他们制制药,一举两得的事。 平安当然愿意。 师傅已经正式把秦师傅的契交给了平安,两个庄上的药材这块,他就全权交给了秦师傅,庄头也得听他调度,该种什么药,没人比他更清楚。 冷月、冷水、童苗三人,不必日日去医堂,如果有需要,医堂则派人来庄上接人,平安认为这样最好,不浪费人力,剩下的时间还可以在庄上帮忙。 青石、吴钧、小晨、文竹几个学医的,他们基本都学了五六年医,可以说比一般的大夫不差些,师傅让他们两人一组,换着去百草堂当坐堂大夫。 一般的病都是可以治的,真正严重不好治的自有老大夫接手。 平安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 元清他安排到宅子附近一书院读书,国子监他是进不去的,将来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了。 元清读书很勤奋,但天赋不算好,先生说他秀才能行,再进一步就有些难。 不过平安知道他特别热心于帐房这块,庄上的帐房就由他兼任,费不了多少时间,还能练练手。 何乐而不为呢? 二强这些习武的,平安每天也只要有两个跟在身边就行,剩下的平时在庄上帮帮忙,给秦师傅他们打打下手,再有大小武带着练练功夫,日子也会忙碌又充实。 安排了庄上这些事,平安就回了城里,孙思城安排了一场小聚会,霍止、明轩、长卿还有张策、汪清几个国子监的学子,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国子监的事。 张策是张瑾平的儿子,今年十五,也是个秀才。 这么多人中,唯有平安是童生,其余都是秀才了。 不得不说,师傅安排的这个聚会很有用,平安和霍止还没有进国子监,一场聚会下来,里面的什么事都了解得八九不离十。 九月十四日。 是平安跟父亲、继母去张家认亲的日子。 头一天师父就帮他准备了礼物。 给张家老大人的是一个不错的青玉摆件,平安三个大点的摆件一件不剩了,这次给张家的就是师傅的收藏。 给张瑾平两口子的是两筐上好的水果,师傅说他还是孩子,不必给多少贵重的礼,平安想想也是,明面上他确实没什么进项。 过犹不及。 张瑾平两个孩子,儿子张策他已经见过,但还是准备了一套不错的笔墨纸砚,女儿比阿妩还小一岁,给一个青玉小件。 张家老二张瑾安带着妻儿在外地任职,几年都不能回来一次。 真正说来,这时候的官员也是不容易,过了正月十五开始上职,一旬一天休沐,年底上到小年后,如果老家在远处,五年、十年不能回去是常态。 这也是平安想科举却不愿意当官的理由。 他先生孙文得了进士却不愿意丢孙思成大账房的职是一样的。 从小被家人灌输什么好好读书、将来当大官、光宗耀祖什么什么的人,心态是不一样的,他们从没有经过长时间的自由生活,从小到大就是如此按部就班,当官自然就是很好的选择。 他跟先生都一样,先生今年三十多岁了,这些年一直跟着师傅走南闯北,自由自在,哪怕考了进士,他都不愿意过拘束的生活。 他自己十四年来,甚至一日书院都没有去过,七岁多就跟着先生一对一的教学,这六七年也是全大周到处跑。 平安头晚没有去父亲家过夜,十四一早,他就带着小武、林峰到了常家小院。 张瑾玉笑盈盈地告诉他,十月初全家就能搬去新宅子了,这个小院已经有人定了,价钱也不错,拿了这些银子,可以置上一个小庄子或者置些田地,一年也能多些收入。 平安忙道是。 继母应该没什么大进项,估计就是置些业收些租什么的,加上父亲一年月银以及写话本的一千多,的确存不了多少。 日常开支不会大,但人情往来是大头,好一点的东西动不动就是几十两上百两,这就让人承受不起。 比如他,平时到了一些地方,遇上不错的地方特产,师傅会买上不少,毕竟在当地比外面铺子上便宜不少,相当于一个是批发,一个是零售。 但他当时不愿意买,觉得带着麻烦,没什么实际作用。 到了京城,上门做客想体面点,这时候却不知道带什么好,临时去铺子里买可以,但价钱就贵的要死。 看来以后这方面他还是要跟师傅学着点。 常春风笑眯眯地看着儿子,芝兰玉树一般,真是哪哪都好,他可以肯定,全京城比他儿子好的少年不多。 “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 322张家做客 张家宅子距离皇上赐的新宅不远,以后继母回娘家就方便了。 这是个大二进,张瑾平一家四口早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平安,京城如何?可习惯?” 平安笑眯眯地躬身行礼:“平安请大舅安,请大舅母安。” 常春风、张瑾玉都松了一口气,在家可以叫张家舅舅,到了这,如果还这样叫,就有些不自在了,这孩子真乖。 张策叫过小姑、姑父,忙拉过平安:“你可来了,我祖父一直想见你。” 还想谢谢你救了父亲的命。 不过这句话张策是在心里说的,自己家也算是平安的舅家了,他们日后就是嫡亲的姑老表,有些感谢不必说出来的。 平安跟着众人进了老大人的院子,刚进门,老大人就起来迎:“这就是平安吧,可算是见到人了。” 平安直接来了个跪礼:“平安请外祖父安。” “好,好,快起来,快起来。”老大人满心欢喜地拉起平安,“平安,到了京城,空闲就过来住两晚,策儿肯定会高兴的,策儿是不是?” 张策咧嘴乐:“那当然最好,二弟不在家,妹妹是姑娘家,我可是冷清的不行。” 老大人接过一旁管家手中的托盘:“平安,第一次见面,外祖父送你的礼物,看看可喜欢。” 平安剑是一块晶莹的玉佩,一看就值不少钱,再就是一套上好的笔墨。 他看看父亲,常春风微笑着点点头。 “谢外祖父。”他双手接过,递给一旁的林峰,又从小武手里拿过青玉摆件,“这是平安送您的礼物,师傅说您很喜欢青玉。” 老大人接过青玉:“好东西,这可是青玉镇上最好的玉了,颜色、雕工都算上乘。” 一旁的张瑾玉道:“父亲,平安也送了我一个。” 平安笑道:“我跟师傅他们在青玉镇,救了当地最好的青玉矿主陈老爷的儿子,送了我们两个,我师傅也很喜欢青玉。” 他又把给张瑾平一家人的礼物一一发出去,当然也收到了张瑾平两口子和张策的礼物。 张夫人还给林峰、小武一人一个荷包,再让人带他们下去歇歇。 一刻钟后,平安就跟着父亲还有张外祖和张大舅去了书房。 张策并没有跟在后面。 先是问了问平安在边境的事,能说的平安就说了,其实有些张瑾平都知道。 老大人和常春风还是唏嘘不已。 老大人叹息:“北境还是多亏大将军和黄家军呀,西南这一年也好多了,就看年底能不能停战了,西北小打小闹就没停过,为了这些战事,我们圣上,唉,不说这些了。 平安,确定进国子监吗?课业可跟的上?” “回外祖父,后日就去,课业应该跟的上,边境那一年基本没碰过书,但这一年在应天府,基本每日至少花一半时间读书。” “那就好,在应天给老帝师治病吧?他老人家身体可好些了?” 平安略微挑着说了些:“我们回京时,他老人家身体不错,只是毕竟上了年纪,又动了刀,可能得养上两年才能彻底恢复。” 老大人看看儿子:“平安,你大舅那次在边城,没有你们师徒,怕就是交代在那里了。” 平安扬唇:“大舅那次确实有些凶险,我可从没有见过师傅那样慌过,说话都不利落了。” 张瑾平笑起来:“你师傅可是跟我从小玩到大,真正没有血缘的亲兄弟。” “平安,你把他那次受伤的具体情况跟我说说看。” 平安看看张大舅,既然张大舅本人都没有说清楚,他如何好说? “别看他,跟外祖说说。” 张瑾平冲平安点点头:“平安,你说吧,养伤的时候你师傅怕我怕,也一直没跟我说清楚,我昨日才回家,跟他约了明日酒楼见。” 既然如此,平安不再隐瞒,就把那次细节说了一遍。 张家父子包括常春风都白了脸,想不到竟然如此的严重。 “大舅,你那次算是幸运了,肝脏并没有受损,半年内基本就全恢复了。” 常春风看着面前的儿子,内心简直五味杂陈,看着斯斯文文、清清秀秀,怎么如此胆大? 老大人长叹一声:“瑾平,你得多谢思成和平安,得亏他们在此一道有所成就,刚好又在边境,不然你就在劫难逃了。” 张瑾平连连称是:“连管司长都说我命大,爹,命大的人福气大。” 一阵唏嘘不已后,老大人转到了读书上,问了平安许多问题,或者就是在考他,平安都规规矩矩答了。 老大人跟老帝师一样,越问越多,越问越深,连常春风跟张瑾平都感觉问难了点,但平安还是全答了出来,偶尔有点迟疑。 这一问就是大半个时辰,几乎贯穿了四书五经,甚至让平安当场做首诗。 这些年因为先生,平安作了无数首诗,一部分是借用各朝名家的名作,自己稍微改动了一下,一部分则是自己写的。 他现在自己写的诗也很好了。 但今天他还是用了一首改良版的名诗,可能是虚荣心作怪吧。 自然让在场的三位长辈感叹不已,连连称好,特别是常春风,嘴巴简直咧到了耳朵边。 今日儿子太给他长脸了。 又乖乖的以外孙身份叫了张家的人。 就是他跟娘子,今日早上也不好意思提此事,心想孩子真的要叫老大人或者老太爷,也随他去吧。 这孩子被教的太好了。 常春风不由得想起他的原配发妻,那个漂亮温柔的女子,整日都是笑盈盈的,哪怕他不给她什么好脸色。 可就是如此,这个温柔的女人却帮他养大了儿子,服侍了爹娘,并给爹娘披麻戴孝。 连改嫁都是因为债务实在拖不了。 这一生他欠她太多,一辈子都还不了。 书房里,常春风突然地想起发妻,一瞬间心酸难当。 午餐前,张策带平安去他的房间。 趁这个空,张瑾玉跟父亲、哥哥说了新宅子的事。 老大人怒了:“你们不能这样,女婿当官才几年,就已经买下了小院,尽管位置不怎么样,好歹有了住处。 平安娘俩为你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立功得了一个庄子一个宅子,他那边爹娘肯定是要过来住的,你让他们住哪里去?” 常春风其实已经后悔好多天了。 当时儿子劝他收下,又看着娘子眼巴巴地眼神,加上那样位置的宅子实在难买,住进去日日上下职都会省下许多时间。 可自己确实不该收下。 孩子长这么大,自己没花一点点银子,也没操过心思,还因为孩子两次升职,虽然自己做的不错,可现在升职太难了,京城多少有背景的官员,哪里轮到他这么容易的连升好几级? “爹,平安自己开口送相公的,他心疼相公上职离家远,我们也准备把二进院全部给平安住,他是长子,就算是两边住,总会有空回家住的。” 张瑾平知道妹夫心里不好过,妹妹是真心想这个宅子,“爹,已经收下了,再退回去也不好,孩子懂事,你们日后也不能再要他的东西。 还有妹妹,不是哥哥说你,平安来京城已经半个月了,别的不说,他身上的衣服应该不是你做的吧? 平安不是你们养大的,却平白收了他那么多的好处,如果你不对他花一点点真心,真心只给你自己的儿女,那么迟早你们之间只剩下面子情。” 张瑾玉哑口无言,这半个月来,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新宅子上,的确没有想到给平安置新衣服,府城的衣服样式跟京城差了许多。 平安身上的应该是孙家做的吧? 她羞愧地看了看相公,只见相公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继而低下了头。 她的心往下一沉。 323一诗成名 两日后。 平安跟霍止进了国子监。 为了跟平安一起,霍止放弃了秀才班,非得跟他一起进了童生班,还占了平安的一个房间,说一个人住霍家大宅实在冷清了点,他也给平安安排了一个小院。 不过平安没打算去霍家住,自己这个宅子也不小,平常只剩下几个人,一般人都去了庄上,宽敞的很。 明轩、长卿、张策都在秀才区,汪清则在举人区。 国子监分为四大区,甲乙丙丁三个区,甲为举人区,乙为秀才区,丙为童生区,丁则为连童生都不是,特招进来的勋贵子弟或者富商之子,这些人每年得拿不少的银子出来。 国子监光靠学费维持开支是不够的。 学舍的修缮等等说不出来的费用,主要就靠这一块。 每个区单独一大块,有院子相隔,且分了好多班,国子监收了两千多学生,每个等级差不多五六百人,十二个班级。 而这十二个班又分为三等,丙区一零一、一零二……,以此类推。 但骑射区和练功区又是通用的,食堂则是分开的。 平安跟霍止分到了一个班,丙区三零四,也就是丙区十二班,年底期末大考,班级前三的则下学期无条件地换到上一个档次,末名的很可能会退到下一档。 竞争力还是很强的。 国子监的先生最低也是举人,秀才是没有的。 第一天入学,就是分个班级,再熟悉熟悉环境,两个人有一个不大的休息室,有床有桌,每三个休息室就是一个小院。 国子监不光是京城的学子,也还有需要住宿的人。 这样的小院住宿完全不成问题。 就跟平安、霍止分到的小院,他们俩一间,剩下的两间四个人,只有两人需要住宿,到了下午,相当于小院只剩下他们俩人了。 因为之前就知道这些,小武跟林峰带来了被子等日用品,中午还是需要休息一会的,偶尔雨大之日,说不定也要住上一晚。 不过那样的日子特别少,能回家肯定是尽可能回的。 平安跟霍止又去看了食堂,骑射场、练功场。 很意外的,他竟然看到了白家轩。 白家轩紧紧的盯着他:“请问你可是平安?永安府的?” 平安笑起来:“白兄,尽管你现在变了许多,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你来,这些年可好?” 白家轩双眼冒着光:“你真是平安?想当年你才七八岁,很小的一个孩子,现在已经跟我差不多高了。” “白兄,那时你也才十二岁,你大我四岁,我记得很牢,我在丙区三零四班。” “我知道你,去了北境耽误了考试,平安,你很厉害,很了不起,我现在在乙区一零三班,你住在哪,有空我约你。” 平安报了自己的住处,又介绍霍止:”他是我朋友,是华生堂的未来掌门人,他也去了战场,不过是西南。” 白家轩笑道:“一看就是很有本事的人,我叫白家轩,回头我约你跟平安。” 出了骑射场。 平安意犹未尽:“霍兄,白兄他父亲曾任永安知府好些年,听说去年调至户部任职,他祖父是老翰林,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退职,真正的书香门第。” 霍止点头:“人看着就不错,眼神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好不好,当然也不是绝对。” 这点平安也不否认,他本人就很有些看第一印象。 转眼十日过去。 国子监是一旬歇一日,到了月底连歇三日,这就相当于一个月五日假,比一般书院假都多,很得平安喜欢。 师傅昨日就通知他,月底要给一个幼儿断骨再接,师傅在接骨方面很厉害,他希望平安跟着一起来。 平安当然知道,接骨他也不错,但两三岁的幼儿断骨再接他没做过,虽说并不比大人难,断骨方面甚至比大人容易些,可孩子白白胖胖的,不是很容易下手。 上个旬休,师傅就带他给一大户人家的公子点痣,说到点痣其实就是去痣,师徒俩也是根据胡师傅医书上的方子,在药谷给自己人点过好几次才学会的本事。 痣本是人体上的一部分,一般很难去掉,总不能把那块皮肤切了,再说有些皮下一点也有。 胡师傅的方子,药物调成糊状,在皮肤清洁之后,将药物点在痣上,药物会跟痣起反应,达到去痣的效果。 这种方子效果快,但全程人得跟在面前,药物多少也根据痣的大小,事后,那一块黑印会淡去,几乎跟皮肤一个颜色,痣小则无痕,痣大还会有个疤,需要去疤药用上一段时间。 那个公子脸上小痣不算,其中两个大痣严重影响了他的相貌,师傅带他帮这位公子做了这个小手术,其父母和他本人都又惊又喜,给了整一百两的费用。 凡胡师傅的方子,师傅都坚持给他四成,他得了四十两。 凡带他一起做的手术,也坚持给他四成。 这次点痣,他就带了冷月,估计日后女子在这一块的也比较多。 有一个人会了,回头再庄上练习就都会了。 月底放假前一日,下午国子监有个诗画才能比拼会,每个班有一人参加,先生把他的名字报了上去,其实他并没有展露这方面的特长,也可能是矮子当中选长子,又或者他曾得了县试府试的头名。 这算全国子监一年一次的大诗会,由主持人临时出个题,每个参赛者当场做一首诗,再由评判先生给出最好的前三名。 平安并不喜欢这种出风头的事,当听说前三名的奖很是不错时,他不说话了。 画是另外一名学生,其实国画他就一般,但素描应该没谁能比上他,他可是专门学过的,且学的很好。 大周好像还没有素描,他曾看过城门口贴着的歹徒的画像,可以说让人一言难尽,照这样的像应该不容易抓到歹徒吧? 比试大会就在练武场,各人就铺了个帕子坐下,参赛者则坐在最前面。 平安脑子里有无数个诗,今日他不打算藏绌。 第一名的奖是一百两银加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光这套笔墨纸砚就值一百两。 第二名的奖是八十两加一套稍微次点的笔墨纸砚。 第三名以此类推。 奖金很直接,不过他喜欢。 出题的先生在台上挂着的大白纸上写了两个题名:日色、月色。 意思就是参赛者根据日色或者月色作诗,诗句四句、六句、八句不等。 平安很快脑子里就有了诗,李白的《静夜思》他想借了一用,这首诗可谓是全华夏人都知道,特别的能引起人共鸣,全诗只四句,乍看简单,却让人欲罢不能。 五六十个参赛者,一个一个上去,轮到平安,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他上了台,没有多想,拿起笔直接在桌上写下这首静夜思,一刻钟后就下了台。 这时间也很正常,后面上去的基本都在台下想好了,上去都是写好就走。 平安对这首诗是一个字都没改,改一个字他都觉得对不起李诗仙,结果可想而知,十个评委先生都激动起来,台下的人刚开始还不知情。 等一个先生把《静夜诗》用抑扬顿挫的语气读起来,台下一片寂静无声,不多时,竟然有人小声地哭泣。 也是,国子监的学生从全大周而来,并不仅仅是京城的学子,中秋节也才过去一个月,这首诗把这些人的思乡之情一下子激发了,以至于台下流泪的人越来越多。 平安一诗成名了。 324救下致远 诗画会结束已经黄昏了。 平安今日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且还是全国子监师生都在,他多少有些不自在,可拿到手的奖又让他兴奋起来。 到京城后,他身上带了一万三千两银,其中一万就是从首领那顺的。 不过这一万两他暂时不准备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大用。 按说三千两银子够多了,礼物也没花钱,不够的都师傅给贴了。 但庄上开支不小,这两年的收入都用在庄上的修建了,今年的粮食他又一斤没卖,公账上根本没剩下什么。 如今自己接了手,不可能再让师傅垫。 就自己带来的这些人,庄上跟城里宅子的日用品就是两边都置,平安又不愿意用差的,开支也是不小的一笔。 再给七八十个庄户都置办了秋冬两季的衣服、被子,帮他们把住处也整了一番,这项开支就有些大了。 加上国子监开学的费用,等等等等,不当家不知道油米贵,如今自己身边二十多人,还有庄户,光过年费就不老少。 因为开山,又添了一些农具什么的,耕牛、骡车也添置了一些,七七八八加起来花了好几百两,再放些在公帐上,一千两就没了。 现在才九月底,年前还有三个月,基本没什么大的收入,如果是有,就看师傅能不能接到一些大手术了,只这个还能挣些钱。 两千两是不少。 年底先生和师傅会不会把分红银拿一部分给他不得而知,这几年的银就没拿给他。 一是看他平时能赚些,偶尔还能顺些,给多了怕养成一些不好的习惯,还不如给他多置些产,来个利滚利。 确实这苦心是好的。 置产也是因为百草堂产业到处有,置的产有专门人打理,不需要他操一点点心,可以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 这些年他一直跟师傅在外面,就像那次去北境,两年回来,他身上由带去的几百两,变成了一万四五千两。 出门多,机遇就多,如今留在京城,又日日守在国子监,赚钱的机会少之又少,这个月除了得不少的礼物,就是这次点痣得的四十两。 礼物是东西,值钱但不是钱。 所以这次比赛奖金就让他有些眼红了,一百两也是钱啊。 师傅来京后,百草堂接了不少小手术,他走不了,只能师傅带着如意、青石他们做。 至今还没有遇上复杂的手术,如果遇上复杂的,师傅一个人就做不了,届时他只能请假。 这不是他想要的,最好的方式就是上午来国子监读书,下午去医堂,先生闲时也能教他,遇上手术也方便做。 他不想因为读书而让行医的时间少到可怜。 是得跟师傅说说了,看怎样才能想想办法,国子监虽然下午基本是复习功课,或者其他,如练武、骑射等等,这些他本就会了。 跟着霍止到了国子监大门口,林峰上前接了礼物往车上拿。 “天,这人也太多了,我倒是忘记了,明日起三日是假期,能回的都往家赶,别说,平时书院把学子分不同时段放学还是有必要的。” 平安看着前面,人确实太多了,他让林峰把马车赶到一边,不着急挤着走。 一刻钟后,人少了许多。 突然前面喧哗起来,有人在喊:“不好了,马疯了,啊,啊。” 平安一看,果然有匹马疯了一般乱跑,旁边的马也跟着躁动,一时间学子乱跑。 平安突然瞪大了眼,只见好几个学子被绊倒在地,其中好像就有致远。 ”林峰,跟我来。” 平安运起轻功,偶尔带些踏雪步,朝疯马快速地冲去。 林峰一看主子的步,当然知道主子不想在大庭广众下真正使起踏雪步,忙提起轻功随后而至。 一刹那,许多学子都看傻了眼,尤其是平安飞一般骑到马背上,林峰跟后死死地帮着拽住疯马时,许多人的眼中直冒星星。 闻讯跑来的师长和教官深吐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人有生命危险。 如果有一个学子因为马踏而丧命,国子监的影响都会大打折扣。 “我知道了,那就是今日的诗魁万平安。” “是的是的,想不到他还有这个好功夫,他那个护卫也不差。” …… 平安跟林峰制服了疯马,马主子带着小厮慌里慌张跑过来:“对不住,对不住,马突然发起疯来。” 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很有些英气,衣着也不差,一看出身就不错,脚走路还有些别扭,看样子扭了脚。 平安没打算帮他治,上了街,到处都有医馆,小伤啥的,不要太容易。 旁边的人心里都有些心知肚明,弄不好又是大宅门里的阴暗事,这个马主子许多人都认识,可不是个简单的人。 平安跳下马,这才发现自己和林峰或多或少都有点皮肉伤。 尤其是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本就是衬托今日诗会的,弄了些血,更显的有些触目惊心。 “这位兄弟,我叫汪楚风,不知道马好好的发了疯,幸亏我跳了下来,我让人陪你去医堂好不好?”马主人一脸的愧疚。 “不必了,带你的马让人查一下,怎么突然疯成这样?” 其实这马他一看就知道是吃了不好的东西,只不过这些隐私他不想说,初来京城,何必带师傅麻烦?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也不会惹这些。 绊倒的人里面果然有致远,“致远哥,你今日怎么走着回去?你的小厮呢?” 致远惊魂未定,他爹一直想他学武,可惜兄弟俩都不想吃这个苦,今日这事突然,如果不是平安,怕受伤是肯定的。 “平安,家里马车娘带着去庄上了,离家不远,我就准备走着回去。” “致远哥,以后不方便时就坐我车回去,不过绕了一小段路,没什么的。” 国子监的教官和先生也走了过来。 “万学子,伤可重?快去医堂治吧。” 平安笑了笑:“先生,些许擦伤,不碍事,不必去医堂,我师傅就是开医堂的,告辞了。” 霍止赶着马车过来:“平安,林峰,快上来。” 他这些日子都在平安家住,就直接蹭平安的车,而小武刚好去庄上忙,这几日就林峰一个人过来。 等平安的车走的没影了,汪楚风还傻傻地看着,刚才那动作实在太飒了。 西南角一辆马车缓缓地动起来,车帘掀开了一角,露出两个少年的脸来。 “二哥,想不到咱们这大哥命真大,这样都伤不了,一点事都没出,刚刚制马的那人可是抢去了你的头名,我还以为二哥今日能拿个头名,让爹娘高兴高兴呢。” “话别多了,走吧。”少年清秀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唯一双眸子瞬间闪过了一丝狠厉。 可惜这些平安都不知道。 325来头不小 霍止在车上就给平安和林峰包扎了伤口,看着吓人,实际上就破了些皮。 “平安,伤口就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这两日我给你包大点,马主看着来头不小,功劳不说,苦劳得有,那样的人家起码要他们一个人情。” 平安笑笑,霍止的话是对的。 但他也没有打算把伤说大,一个人情是定下来的,同时也可能惹了某些人的眼。 “霍哥,致远哥,今日落了人情,也可能落下麻烦,那马喂了东西,后宅里的一些阴私。” 致远、霍止都没说话,情况的确是这样。 平安叹息:“我还是不喜欢这里,永安住着就是舒服。” 霍止道:“我也后悔了,其实我一个秀才就够了,我爹他们老是想我考个举人,我大哥都是进士老爷了,也派了官了,我明明就是接家里的担子,考举人无非是锦上添花。” 致远焖声道:“我也不喜欢这里,但国子监的先生的确是大周最好的。” 他今年十七岁,去年中的秀才,名次一般,所以他爹让他参加三年后的乡试,今年十月份是不准备参加了,不然现在已经回了永安。 “致远哥,这事你回家就不说了,说了先生担心,三日后早上我会从你家院子过,就我们几个人,不必许多马车。” 致远点点头。 他就一辆马车,骡车有,但后来放在庄上,他爹娘不想买多了,这些东西用时方便,不用时麻烦,何况爹出门不用家里的车。 平安送走致远,带着霍止回到别院,洗漱后还得重新上药,破皮的地方也得消毒。 大武看小主子受了伤,内疚的不行,他就应该放下手中的事,跟林峰一起去接人。 平安笑:“这是意外,光天化日之下能有什么事?林峰一个人接就行了,这段时间你们的事也多。” 霍止最羡慕平安的就是这些人。 他的人也不少,但没有平安这些人出色,不行,他还得重新找些厉害又忠心的。 次日一早,霍止就回去了,放假三日,他得去各处产业转转,未来的掌门人不是好当的。 平安在家慢吞吞地吃完早餐,去医堂还早,天天清晨半个时辰的习武,很是消耗他一些精力,但习武轻易不能停,人是有惰性的,一但停了,回头会停的更多。 “主子,门口来人了,昨日那个马主人,带了管家,还带了些礼,没家在大人。”林峰过来报。 “知道了,请他们进来吧。”既然没家中大人,他接到门口就好,不必接到院子了。 平安走到门口,刚好看见汪楚风笑眯眯地带着管家过来,脚也不歪了,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厮,都提着东西。 “万兄弟,我们同为国子监的学友,就不请自来了。” “汪兄是吧?请进。” 两人刚坐定,汪楚风让管家把手里东西放下来,到院子里等。 “你看你,来就是了,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大武塞给三人一人一个红包,管家一两,另外两个一人一钱,多了没有。 “万兄弟,昨日多亏你,不然我虽然没事,万一伤了其他学子,后果也很严重,我爹娘去了江南,祖父又去了庄子,不然出了这件事家中大人是需要出面道谢的。” 平安摆摆手:“哪里需要这些?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你那马有问题,就是到了街上,也是很危险的。” 汪楚风苦笑:“回去后,我找了我舅看了,马吃了惊厥草,又被人砸了石子,突然就暴躁起来,看来是有人不想我好,不说这些了,说了心烦。 对了,你昨日的轻功厉害,我舅也会一些,但比你差多了,我舅是大理寺的,大理寺丞。” 大理寺丞正五品。 平安一想,那刚好是张大舅的顶头上司,张大舅是正六品主事。 “那他是很厉害,我的功夫也就那样,算不得好。” “谦虚了,你别的功夫我不清楚,但轻功绝对不差,万兄弟,我的棍法也很不错,刀法一般,要不回头我教你棍,你教我轻功?” 棍法平安也会一些,但不够好,普通的轻功倒也不是不能教,不教踏雪步就行了。 “汪兄,这些以后再说吧,喝茶。” “万兄弟,你今日得了头名,可让某人气的要死,他还以为自己是必得第一呢。” 平安皱起眉:“我刚来京城,什么都不知情,还不知道挡了谁的路?” “我大堂弟,今日的第二名,自以为自己文才好,京城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平安这才想起第二名的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那个少年第一眼他就无端地不喜欢,看着衣冠楚楚的。 他没再接腔。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靖国公的长孙,明日可有空,我请你去家里玩。” 平安心里有些惊,来头还真大。 不过他面上不显,这让汪楚风更是高看他一眼。 “不好意思,暂时不行,这两日都要跟着师傅后面行医,等会就有一个手术要做。” 汪楚风站起身:“你师傅是百草堂的大公子,跟我爹也熟,今日我就回去了,我听人叫你平安,我应该比你大,以后就叫你平安可好?” 平安嘴角勾起,这孩子人不错,眼神清清亮亮的。 靖国公的长孙,倒是可以交一交,人总是要长大,朋友不能没有,尤其是关键是能帮上忙的朋友。 他平安就是这么现实。 “我今年十四岁,应该比你小点,你就叫我平安吧,熟悉的人都这样叫我。” 汪楚风笑了起来:“我比你大两岁,上面三个姐姐,没有兄弟,以后你就是我兄弟。”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这个麻烦你替我送给昨日的那个护卫,我今儿就回去了,不能耽误你,回头再联系。” 话音一落,人就风风火火出了门。 平安笑起来,这样性格的人一般都是很好的,他追了出去。 326来京城的第一个手术 送走汪楚风,他就带着林峰去了医馆,师傅已经等在那了。 “不着急,喝口水,孩子小,回头带你去人家里去。” “师傅,孩子小,断骨再接不容易,一哭一闹就容易歪。” 孙思成叹气:“我哪里不知道?人家几次三番找来,那么小的孩子,如果成了残疾人,一生就毁了,另外也考虑到你们。” “考虑我们?这跟我们什么关系?” “孩子祖父是国子监司业,有人家关照点,总是好的。” 平安精神一震,司业他知道,相当于一个学院的副院长,国子监实权基本在他手上。 ”师傅,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还是得麻烦您出面。“ ”说吧,什么事?” “师傅,书院上课基本都在上午,下午一般都是副课,比如骑射等等,或者复习功课,做几道题,这些对我意义不大。 我想您帮我说说,上午去书院,下午来医堂,医堂没什么事,如果先生在,我就跟先生读书,大部分时间就跟着您行医,医术还是不能耽误了。” 平安这些话说到了孙思成的心里。 有了平安这个徒弟,他估计很难再看上别的孩子,唯一的徒弟,当然要接自己的衣钵,两个儿子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剩下的少量时间则跟着他们祖父学。 他不是很擅长教自己的儿子。 两个儿子对他恭恭敬敬,却少了平安对他的依赖,对他的亲热。 长卿日后肯定是接家业的,长远、长志就看他们自己了,两个小的目前来看读书还好。 孙家的孩子,院试之后,功课不是特别好,可能就真正地学医了。 到时候,自己再教他们一些,比如手术。 “行,这两日我抽空问问,你跟别人不一样,应该能给一些特殊照顾,毕竟连圣上都夸过你的医,这个帽子压上去,不怕他不服。” 平安嘿嘿笑起来,孙思成看他笑的开心,也跟着笑起来。 孙文过来就看着一大一小在傻笑:“你们俩今日怎么啦?吃了笑药了?” 孙思成哈哈大笑起来:“对极,就是吃了笑药。” 这件事暂时不能跟阿文讲,讲了他不会同意的,之前也答应了他这几年让平安全力以赴去读书。 可国子监下午根本不上什么新课,那样还不如来医堂。 如果一般的开刀他不怕,但复杂一些的不带着平安他根本不敢接,毕竟生命比什么都大都重。 京城这次至少待到明年六月份,陪陪家人,到时候阿文带平安回去考试,他则四处走走。 “平安,我问你一件事,昨日傍晚怎么回事?” 平安一惊,不是让致远哥不必说了吗?先生怎么还知道了? “不必多想,我是从别人那知道的,不是致远说的。” 平安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先生,致远哥也是躲不及。” 孙思成这才知道平安伤了:“伤哪里了,给我看看。” 平安卷起袖子:“不过手臂擦破点皮,手心也破了点,当场在车上霍哥就给我上了药,林峰两手也破了点皮,今日早上马主人汪楚风就找上门来,带了些礼,还给了林峰一个十两的大银锭。” 孙思成没好气道:“给些礼算什么?总有一日我拿银子砸你身上,直到你厌烦为止。” 平安笑出声来:“师傅,明儿你就拿银子砸我,使劲砸。” 孙思成看他笑的成了花,自己又笑起来。 孙文摇头笑,这孩子真是个宝,总让人从心里喜欢出来。 “先生,我跟致远哥说了,以后每日早上从你家走,把他一起带上,致远哥十七岁就不说了,致琛今年才十二,为什么不学点武,以后出门在外总是放心点。” 孙文叹气:“我早就让他们学武,跟你们一样,清晨起来又不耽误多少读书时间,可俩小子都懒的学,你师娘也由着他们。” 孙思成道:“你家两个护卫功夫虽然不算多好,一个人吊打三个还是可以的,十七岁也可以学,弱不禁风有什么好,阿文,明日起,就让他俩跟着学,就说我说的。” “时辰不早,我带平安去周司业家里去,三岁的孩子,手术难啊,麻药份量都不好掌握。” 这件事孙文是知道的,有些病人实在推不了,尤其是大公子这样名气大的。 “你们去吧,注意点,我今日也去顺水那看看。” 顺水目前管着京郊一个大药谷,京城的事则顺风管的较多。 “那你带何进一起去吧,万里再有半个月也回来了,我还真有些想他,平安,走了。” 师徒俩到了周司业家。 周司业一家人都在,客客气气把他们迎进门,不用说,平安又得了一个荷包。 大家坐定后,周司业皱眉:“去年孩子腿断了,还是你父亲亲自接的骨,上了小夹板,可孩子哭的厉害,一个月后他爹娘就给下了。 他们又不在京城,等年底回来,才发现孩子走路有些不对劲,再去你父亲那一看,坏事了,脚长歪了,你父亲说只能打断重接,但难度大了许多,一直拖到现在。” 平安看着夫人怀里的孩子,白白净净的,看着惹人喜欢。 孙思成让周大公子抱着孩子过来,他捏捏孩子的小腿,撩开衣服不明显,但上手立马就知道了。 “周大人,周公子,孩子的腿肯定是不好,如果放任就这样长大,将来肯定走路是一高一低的,连科举都不行。” 孩子母亲哭了起来:“我们也是问了当地的大夫,大夫说最好是坚持一段时间,但拆了注意点也是可以的。” 孙思成道:“正常人一个月是可以拆去绑板,但孩子不行,他太小了,你不让他乱动他都不行,老实说,我也不想接这样的手术,孩子小实在不方便治,尤其是这种断骨再接的。 就算是大人,一般都难以承受,何况这么小的孩子,有时候一念之差,再后悔就晚了。” 夫妻俩悔不当初。 周司业道:“大公子,无论如何你都帮我这次忙,他们两口子两个女儿,现在就这一个儿子,我周家几代都是书香门第,如果长子长孙不能读书,还是个残疾人,那我们一家人的心都会碎的。” 老夫人泣不成声:“大公子,我们也知道难,但也只能指望你们了,这次手术后,无论如何我们都听你的,孩子绝对不能残疾。” “行,我跟平安就帮孩子一次。”孙思成把手术室的要求说了一遍。 周大人立马让管家照做。 平安突然就想起来打石膏,骨折打石膏对腿的保护比较好,但也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拆除,暂时还是算了,空闲后再跟师傅商量这个东西。 327孩子太小了 半个时辰后,孙思成给孩子灌了麻药,又在骨折处扎了麻药针,又在断骨处毛笔画了线,万里不在,今带来了大武、如意和林峰。 这个断骨就让大武来断。 孙思成请了周家所有人出去,关上了房门。 他们看不得,想想就受不了。 孙思成跟大武再三交代,大武力气足,手又稳,但孩子骨嫩给,一手刀下去得刚刚好,重了很可能骨头碎裂,轻了有可能断不了。 平安一旁眼睛不眨地看着大武,这种换他来,他有点不敢保证。 “咔嚓”一声,孩子的小腿骨断了。 平安听了都打了个冷颤,只听师傅说:“不错,力度刚刚好,大武还是厉害的。” 大武咧着嘴走到一边,接下来他就帮不到什么忙了。“ 孩子在麻醉中都痛苦地瘪着小嘴,但很快又安静下来,这个麻药实在是好。 就在孙思成师徒在里屋给孩子手术的时候。 厅堂里,婆媳俩抱着痛哭,哭还不敢发声,生怕影响了里屋的大公子。 周公子红着眼劝,可劝着劝着自己也哭起来,儿子真是太受罪了,骨头打断再接,大人也受不了啊。 周司业深叹一口气:“哭什么哭,还不是你们夫妻不谨慎?好了,别哭了,万一声音传进去,影响了大公子怎么办?手术是一点不能打扰的。 孙思成的医术就不说了,在全大周都是数一数二的了,他这位徒弟,听说在手术这方面甚至比他师傅还厉害,边境许多大手术都是他做的。 张瑾平你们是认识的,他前年去边城送粮草,听说脾胃和肠子都破了,就是这孩子做的,连大公子都给他打下手,人家在这方面天赋超强,圣上还专门见了他,称他是小医圣。 但他师傅在其他方面就强他许多,现在两个人强强联手,你们担心什么呢?现在要做的,就是孩子的术后护理,再就是求这对师徒多上门诊诊,这关系到孩子的一生,可知?” 几个人都点点头。 周司业喝了一口水,嘴干舌躁,又心急火燎,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大半个时辰过去,平安包好药,再把绑板绑好,这么小小的腿,捆着木板一个半月,的确很痛苦,大人也就忍了,这么小的孩子哭起来手脚乱动,还真不好护理。 “师傅,我还知道一种办法,可以代替这个木板。” “哦?说说看。”孙思成精神来了。 “师傅,回去说吧,他家人等急了。”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那你现在说干什么?存心急师傅是不是?” 平安笑:“这样,师傅,您回去多给我买些好吃的,我就多想一种出来,如何?” 孙思成咬牙切齿道:“等下我给你买上两大筐,你要是不说出两种法子,我就打你的屁股。” 大武几个都在一旁笑,就没看过师徒关系这样好的。 孙思成打开房门走出去,周家人一拥而上。 ”放心,手术很顺利,再有半个时辰孩子该醒了,如意把药拿出来,这药里含了镇疼的药材,一日三次不能少。” 老夫人道:“药苦就怕孩子不肯喝。” 孙思成看着平安:“孩子不肯吃药是常态,平安,你一会教他们如何喂药,对了,你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孩子,但不能发声,一会醒来该痛了。” 平安点头,这种喂药得狠下心,不然药撒了一大半,能有什么用? 周家人忙进去看孩子,孩子乖乖的躺在临时搭的床上,可怜兮兮的,但婆媳俩都不敢哭。 不多时周家父子俩走了出来。 周司业忙让人上茶上点心,又把平安狠狠夸了一顿,先是诗得了全校第一,后来又在书院门口制住疯马,避免了学子受伤,说回头国子监还会有所奖励。 孙思成趁机提了想平安读半日的事:“我们也难,平安的医术,咱们圣上都要求过的,让他怎么也不能把医荒废了,连我想带着他替人手术都没有时间,周大人,您看” 周司业有些懵,读半日就走,国子监还真没有这样的先历,但人家把皇上都搬了出来,他能说什么。 “大公子,此事我回去跟祭酒大人商量商量,尽可能让你们满意。” 平安忙谢过。 周大公子道:“大公子,平安小公子,孩子的事还麻烦你们多来两次,我们实在是担心。” “这个自然,前十日我们都会上门,后面好些,你们就带孩子过来,只是这两个月你们要轮着看孩子,一点都不能大意了,这样的苦不能再吃第二遍了。” 周司业忙点头:“我儿子只能在家住三日,县衙不能没有人,不过我跟老妻还有儿媳妇会换着看孩子,光丫头婆子是不放心的。” 半个时辰后,孩子果然醒了。 看着孩子痛苦的表情,周家人一个个心疼的不行,连周司业都红了眼睛。 ”大公子,孩子这样难受,可有什么好法子?” 孙思成摇摇头:“两个时辰内不能给孩子喝水,吃东西更是不能,得他肠胃通气后,才能喝少量的水,现在快正午了,也就是快黄昏才能给他喂药,药里含了镇疼的药材。 孩子小腿上了夹板,不可能去针灸,过了今晚,只要不让他乱动,加上一日三次的药,腿就不会很痛。” 平安拉过林峰,拿过一碗温开水,给他们示范了如何喂药。 一碗温水一滴不剩地进了林峰肚里,一个个看着他喝水,少年瞬间就红了脸。 老夫人笑起来,立马让人拿了几个红包给林峰三人。 周司业直摇头:“真是隔行如隔山,想不到还能这样喂药。” 孙思成道:“这就得家人狠下心,战场上就是半昏迷的人,都能一滴不剩喂下去,不然药撒了一半,还有多少效果?” 出了周家大门。 平安装着看不见师傅的示意,直接躺在车垫上,孙思成用脚踢他都不动。 “好小子,知道吃定师傅了,想吃什么,我让如意去买。” 平安睁开眼:“师傅,我真是累了,回去会告诉你,明后天都是假,我们试着做些,不过师傅既然说了,那徒儿就不客气了,我想牛肉干、猪肉干、烧鸡,再就是奶干,每份多一些,就这样了。” 328上赶子的汪楚风 孙思成干脆带几个人去了酒楼,刚才周家兵荒马乱的,哪里愿意留餐。 吃饱喝足后,如意带着林峰去买吃的,孙思成干脆在酒楼里给平安重新换了药,“你这里破了一大块皮,今日又没有休息好,等下我直接送你回家吧。” “师傅,今日孩子肯定疼的很,周家人可能会来找您。” “找我也就那样,我还能帮他们带孩子吗?短时间的疼是避免不了的,其实这些罪都是大人不小心给的。” 平安趁机说起了石膏绷带的事,跟师傅说了具体制作的步骤,包括其原理都做了详细的说明。 又把这种绷带跟一直用的绑板作了比较,优劣都分析了一遍。 孙思成听的津津有味:“如此确实比木板要好,木板很容易松动,如果伤者不方便到医堂来,很可能会造成骨头有点错位,石膏绷带就好得多,且石灰石膏也便宜,平安,还有一种方法呢?” “还有一种就是石膏模具,比如今天这孩子,他是小腿骨折,我们可以尺量他的腿长和宽度,当然不可能那么准,这样里面上好药后,直接套上石膏模具,但这种本人得老老实实躺炕上,好处是哪怕睡觉稍微不小心,也不会坏事。 不光是腿,手臂也行,手指也行,如此只要家里备上各种尺寸的模具,临时量了伤者的尺寸,也不必着急赶,直接拿来就是。” “妙,妙,这种的确好。” “师傅,我还忘记了有个缺点,那就是天气太热了不行,不好散热。” 孙思成很满意了:“哪里有样样都好绝对无缺点的医疗工具呢? 如意来了,我送你回去休息,明日咱们在医堂后院做些,图纸你画个初稿,我让你先生重新画个好的。” 平安做出心碎的样子:“师傅,您这样说徒弟,徒弟会没有自信心的,我现在画已经很不错了。” 孙思成笑着点点他的额:“明日我让长卿一起来。” “那是最好,我刚好躲懒推给长卿哥做。” 平安回家后,没有立马休息,他仔细回忆着做石膏绷带的过程,一条一条写下来。 石膏模具也是如此。 做完了这些,他又整理了今日给孩子断骨再接的全过程,每一次手术后,稍微复杂点的,他都会做笔记。 半下午,常家的小管事常小三过来了。 平安一觉刚醒:“可有何事?” “大少爷,夫人问您晚上可有功夫回家吃饭,夫人记得您今日放假呢。” 平安笑道:“你回去替我跟母亲说一声,今日刚给一孩子做了手术,随时可能去给孩子出诊,我这也是刚回家不久。” “知道了,大少爷,后日是休沐,老爷说搬新宅,让您一定要回去,还得早一点,张家的人也会过来的。” “知道了,大武,你送小三子出去。” “是,少爷。”大武送了小三子出门,顺手塞了一个红包给他,小三子自是欢喜。 大武送走小三子,过来报:“少爷,您刚才睡着了,我就没有叫您,那个汪公子让小厮送了请帖,说明晚请你去得月楼吃饭,他小舅也去。” “知道了。”平安想起他舅好像是张家舅舅的顶头上司,如果没特别事,那就去吧。 来到京城一个月整,他在亲爹家只住过一晚上,中间去吃过一顿饭,这样的距离他觉得刚刚好,不远不近。 他对曦儿是百般宠爱,给小姑娘存了三年钱,六百两,如果存到她十六岁,也能存下三千二百两,到时候再给她买些什么,嫁妆就很能看了。 这个二妹锦儿,对他话不多,逗她就说几句,不逗就离的远远的,这也难怪,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想到曦儿,他干脆铺开纸写起家书,有母亲的地方就是家,京城十月份就开始冷,这封信后,年底不一定再能送信到他们手上。 平安写好信,从自己的银箱里抽出七百二十两,又另外抽出一张百两银票揣进荷包,搬家摆宴还是他出吧,亲爹那些银子养家也不容易。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小金库只剩下一万一千多一点了。 今天师傅给买了一大筐吃食,他挑挑拣拣一大包,这个也带上,再带上些上次街上买的珠花,给娘亲的金簪,继父的小弩,叔爷爷的烟斗、烟叶。 一通忙碌,抬头看窗外,天色已黄昏。 次日,他递给大武一百两,让他帮着把信跟东西送去镖局,再置办一些年货,别看到过年还有三个月,他准备给庄户们一人准备一套过年的新衣服,自己的这些人更别说了。 庄户们基本都有家室,给些布让他们自己慢慢做,太晚了就来不及,自己这些人则是让大武去买成衣。 有些东西随时遇上便宜的就买了,不一定非得等到大雪纷飞的时候,比如腊肉下个月就可以腌,庄上养了四头猪,足够过年吃新鲜的。 明年庄上得多养些家禽,特别是鸡,药谷就有苜蓿草,畜生吃最好,还能晒干备着,放一年都不会坏。 到了医馆,师傅已经带了长卿过来。 “平安。” “长卿哥,等急了吧?师傅早。” 孙思成看着急匆匆的徒弟:“可吃了早食?怎么有些慌?” “吃了,街上买了包子,昨晚我写了信,早上让大武送去镖局,下个月要开始冷了,我让他从现在起开始备年货,师傅,材料都备了吗?” 孙思成一指地上那一堆。 平安直摇头:“师傅是在虐待童工呀,长卿哥,今天我们给师傅做事,得让他出工钱才是。” 孙长卿笑起来,这个师弟很好玩,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就是自己的妹夫了。 “就不知道我爹给不给了。” 孙思成看长子难得地说笑话,自己也笑起来:“总得先做着,再去谈工钱,这样吧,一人一两银,再加一顿晚餐,如何?” “师傅,还是多给点工钱吧,今晚汪楚风约我去得月楼吃饭,说他舅也去。” 孙思成扬眉:“靖国公和长子人都不错,汪楚风的爹就是京都营指挥使,国公府世子,不出意外的话,汪楚风会是未来的靖国公世子,京城真正的豪门。 但他府上还有一个二公子,二公子是继妻生的嫡子,另外两个庶子倒是成家后就分了出去,你日后要是跟这个汪楚风往来,师傅也不阻,但得小心,别被人暗算了,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种。” 329得月楼赴宴 后院里,事情主要是两个少年做,平安把昨晚写的步骤拿了出来,有这个对着,一项一项来,基本就出不了错。 孙思成有意把京城的一些事掰开讲给两个孩子听,整个京城的关系网他都有,包括哪些人可交,哪些人只能一笑而过,还有哪些人根本就不能沾,相反还得防着他。 平安一边做事一边听着,这些信息很重要,师傅本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手下的能人无数,何况还有老太爷和师祖的人。 “今日把这些说给你们听,请问不要大意,认为这些不重要,越是京城,越是复杂,真正小地方的人,最多不过吵一架,但高门大户里的阴暗面,往往比被杀还痛苦。 平安在这些方面我还放心,他善辩毒,也善用毒,且轻功很厉害,长卿,你比平安大三岁,这些方面还得抓紧学。” “是,父亲。” 长卿有些脸红,祖父给了他不少能人,这些年他也练了武,但平平无奇,根本就不是习武的料,勉强胜过普通人,稍微厉害点的他就不行了,二弟、三弟也是如此。 医术方面还可以,但跟平安还是不能比,祖父和太祖父说平安是医术的天才、鬼才,让他不用跟平安比,几十年都出不了一个的人,比什么比? 对平安,他很羡慕但不嫉妒,毕竟他们算是一家人。 百草堂日后肯定是他接棒,而这些年平安给百草堂带来的好处,简直无法计算。 比如今日的这个方子,可以说全大周都没有,就算是日后别人仿出来了,他们也是头一家。 “师傅,我是这样想的,这个石膏绷带作用很好,但时间久了就会被人仿出来,您不如主动把京城医堂聚在一起,就说是把这个方子拿出来,方便无数个受伤的人。” 长卿心里一跳,此计甚好,可他却没想到这块。 “行,师傅也想到了这个,只是这两个方子都是你的。” 平安翘起唇角:“师傅,我是你的徒儿,跟您的孩子一样,为什么要分的这么清楚?师傅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回头过年多买些好吃的给我,再给一袋金叶子。” 孙思成心里暖暖的:“行,明日我让秦师傅也过来,把这事好好运作运作,争取为百草堂的明年来个开门红。” 他可以想象,此事一出,效果绝对好,百草堂的声誉会提高一个新的台阶。 “平安,我跟你先生都接到了你父亲的请帖,说明日搬家。” 平安笑笑:“您不说我都忘记了,是的,明日你带全家都去,让先生也带全家去,得月楼我还没有吃过,如果好,我明日就定在得月楼聚餐。” 半下午,孙思成就让平安回家洗漱,好好去赴这个宴。 汪楚风是国公府未来的掌门人,既然人家主动找上门了,那就迎出去,他舅舅王唯是忠勇侯世子,很有本事的一个人,不过三十岁,就已经是五品侍郎,未来说不定会是大理寺卿。 这样的人当然能提前交集。 他跟阿文想了许多,考虑了许多,认为平安最好入仕途,行医不着急,这孩子医术耽误不了。 当然这还得看平安自己的意思,他不会逼他。 话说平安按时赶到了得月楼。 掌柜的一问,立马亲自带他去二楼。 平安看看林峰跟二强:“掌柜的,给我两个护卫在一楼大厅摆一桌,菜看着上吧。” “哎,好勒,小公子,就是这间,人已经到了。” “平安。”房门一开,露出汪楚风的笑脸。 平安走了过去:“汪兄,可等急了?” 房门大开,里面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 师傅告诉他,这可是个五品京官,还是个忠勇侯世子。 “平安,这是我的舅舅,王唯王大人。” 平安忙躬身行礼:“平安请王大人安。” 王唯微笑:“平安,我早就认识你了,那次双峰山的事可是我带人去的,可惜你们抓的外族人全部都死了。” 汪楚风八卦起来:“什么双峰山抓的外族人,平安,怎么回事?” 平安笑:“这个回头你问王大人,我不知道能不能说。” 王唯笑,这个平安滑头的很,自家小外甥没他心眼多。 “楚风,这个暂且不说,平安,疯马的事还是多谢你,虽然楚风跳下来,但如果不是你,估计有学子受伤。” 汪楚风一提此事,恨的牙痒痒:“我一回去就带着马找了我舅,我舅找人一看,竟然吃了疯马草,这是想害死我。” 王唯看着平安:“你当时就看出此马被人喂了药吧?” “王大人,的确是,但我有跟汪兄说马有问题,其他不是我能说的。” “你倒干脆,的确扯到一些麻烦事,楚风,你去催催上菜。” 汪楚风一出去,王唯道:“他爹去江南公干,他娘也跟着去了,暂时还不能回来,老国公去了庄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偌大的国公府,只他一个人冷冷清清。 这段时间我会让他住在我家,但白天在国子监我有些不放心,能不能麻烦你帮着照顾他,这孩子有些大大咧咧的,难听些就是有些缺心眼,不知道人心险恶。” “王大人,我们不在一个班。” “这个我来,后天去书院他就能坐你旁边。” “王大人,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讲,我已经跟周司业提了想上半天课的要求,具体什么时候答应还不一定,下午我打算跟师傅行医。”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这件事尾巴清的干净,他根本找不到确凿的证据。 但事情熟悉的人基本都心知肚明,有些人真让人恶心。 实在不行,他打算去山上找老国公,老国公不过六十出头,长孙差一点被人害了,还能安心泡温泉? 长房三个孙女都嫁了,现在就这一个宝贝疙瘩,有些人已经恨不能一下子整死他。 汪楚风回了包间,后面跟着上菜的伙计。 “平安,你放心,你的护卫跟我的护卫坐一桌上了,他们熟悉熟悉也好,你以后可是我兄弟,我比你大一岁多,你就叫我楚风吧。” “楚风,你的名字很好听。” 330搬家一二事 得月楼归来,平安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老实说,他是一点也不羡慕这些豪门子弟,明明知道对方心里有鬼,却不能轻易分家,想一棍子打倒来个罪证确凿,基本不可能,这些人要不不干你,要不都是死精死精的,尾巴扫的很干净。 天天防着过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还是他好,哪怕两边有家,都没有什么小妾庶子女,师傅家也是,清爽,都是嫡出。 如今条件稍微好一点的,都是妻妾成群,就周司业那么好的人,听说家里也好几个小妾。 霍止傍晚回来,知道平安父亲搬家,忙称自己跟着去,平安自是不阻挡,去就去呗,本是这么好的朋友。 一夜无梦。 昨天下午,林峰就去庄上叫来几个人,搬家事多,说不定得帮忙,如果继母安排得当,自己的这些人再回庄上不迟。 一大早吃点早食垫垫肚,平安跟霍止就带着汪全、小虎他们去了小院。 搬家有窍门,首先得早,吉利。 常春华两口子今日都起的很早,天蒙蒙亮就起来了,张家人到了不一会,平安就来了。 平安忙跟他们介绍霍止,大家一听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华生堂未来的掌门人,很是客气了一番。 霍止送了一个很漂亮的屏风,摆在餐厅都很是合适,张瑾玉笑眯眯地接过。 这次搬家,她本是想多请些亲朋好友,奈何相公不愿意,父兄也让她低调些,最后只请了娘家那边的几家亲戚,平安这边请了他师傅和先生。 其实大部分的东西都搬过去了,装修又下了血本,不少家具、摆设都买了新的,当然不可能买特别好的。 其他亲戚会在半上午直接去新宅,娘家人和平安一到,就准备“搬家”了。 平安看亲爹很是讲究老一套,他抿嘴笑笑,接过一小捆竹子,寓意节节高的意思。 常春风本人则提着一小捆干柴,不用说就是财的意思,父子俩是家的主力,当然要承担起这个家的财力,保证家业节节高升。 剩下的人,包括霍止都一人拿了一样东西,各自上了马车,直奔新宅子。 两个宅子相距甚远,所以常春风每日上下职加起来要一个多时辰,而新宅去六部,骑马一刻钟都不要,实在太方便了。 所以在儿子一再地劝他搬家时,尽管心里不好意思,他还是收下了房契。 半个时辰后,新宅大门敞开,小三子如今是常家的管家,带着小厮、门房劈里啪啦就放起鞭炮来。 常春风第一个走进院门,看着宽敞的大院,他心里很是激动,如果爹娘还在,如今不过五十多岁,知道孙子这么有本事,挣来了这样好的大宅院,心里该是多么的欢喜。 他的脑子里闪过那张笑眯眯的脸,她给自己生了个好儿子,为自己吃了千般苦,却没有享过自己的一点点福。 这成了他心里永远过不去的意难平。 新家被继母布置得很好,主打一个温馨,豪华也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家能承受的,这样就很好。 一进院,进门就是大客厅,东西各两个大房间,后面隔了两个小间,说是小间,都比常春风原来小院的房间大。 依着围墙,两侧各有三小间,这可以供家中下人住,院子前面则是两个花坛,花坛里种着这个季的花卉,一旁还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 平安觉得这样就很好,比什么假山什么流水合适,那样的布置很占地方,又容易钻东西。 一进就有大小十四间房,三进基本是一样的,多少人都能住下。 “平安,霍公子,咱们去看看平安的房间。”张瑾平笑道。 老张大人笑道:“我就不去了,老了,不想动了,就坐下喝喝茶。” 平安笑道:“外祖气色很好,只不过想等着迎客,好让我们尽情地转转,多谢外祖了。” 等平安几个人走后。 老大人看着女婿、女儿:“这个孩子真好,等他们母亲进了京,女婿,你不要占着平安,让他回母亲身边尽孝,如果可能,你们夫妻也应该主动跟他们联系。 有些缘份阴差阳错,都是命中注定的,平安母亲为你付出太多,相比较你们从没有对孩子付出什么,对老人就更没有机会了。 瑾玉,作为继母,就跟你哥说的,你所做的还很不合格,今后要对这个孩子更好才是。” 张瑾玉撒娇道:“爹,今日就不要说我们了,等下还有客人来,我以后会反省自己的。” 常春风给岳父续了一盏茶,他今日的心酸酸涩涩的,按理他不应该再纠结过去,往事不能回头,再说现在的娘子很是不错,又添了一儿一女,岳家人更是不错。 可这两年,随着时间的过去,随着自己的成熟老练,他深知过去许多事做的太没有脑子,以至于错过了太多的亲情。 平安看着这属于自己的二进院,房间里的摆件、家具都是新的,卧房炕上铺的盖的都很齐整,书房里的桌椅、书柜也是新的,书柜里还摆了一些书。 两侧的小房间也有现成的小炕,铺盖一放就能住人。 “母亲真是辛苦了。” 张瑾平道:“她是家里的女主人,辛苦点不是应该的吗?平安,什么时候大舅过来了,就跟你挤一晚。” 霍止也笑:“加我一个。” 林峰过来:“少爷,大公子和先生他们来了。” 几个人忙小跑着到了前院,只见师傅和先生已经在客厅坐下跟老大人聊天了。 两位师娘带着孩子们也来了,院子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阿妩瞥了瞥跟大哥他们打招呼的平安哥哥,爹娘、祖父祖母还有太祖父都很满意他,全家人是全部同意。 其实她也是同意的。 那一年,她才七岁,被九岁的平安哥哥救下,此后她就一直在意他,可两人好些年都没有见过面。 这次他总算是跟爹进京了。 如果爹娘真的让他们定下亲事,那也不是不行。 平安趁空把父亲叫到一边:“爹,今人也不少,我让人去得月楼订餐,那里吃食还不错。” 常春华看看儿子,笑道:“这些差不多年纪的归你招待,爹已经定好餐,一会就在客厅摆,前院是男客,后院摆女客,所有的都归酒楼安排,我们不必管。” 常三小跑着过来:“老爷,靖国公府汪公子带人来了,说是忠勇候王世子。” 平安一惊:“他们怎么知道的,我又没说。” 常春华大惊:“平安,你如何认识这些人的。” “爹,他们是我朋友,咱们去迎客吧。” 331梅娘有喜 京城的事万长生是不知道,眼下他几乎被喜悦包裹,本已经做好再没有孩子的准备,谁知道娘子又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梅娘又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这一胎不论是儿是女他都欢喜,孩子还是多一点好。 “娘子,等平安明年六七月回家院试,咱们的老三刚好出生,一出生就能看见他哥哥。” 梅娘心里也欢喜,嘴里却说道:“儿子好不容易回来,我却要坐月子,不能为他忙点什么。” 万长生咧着大嘴乐:“这有什么?不还有我嘛?孩子还是多多益善,如此家里才热闹,今晚我就给平安写信,刚好把你给他和二强做的新衣服带去。” 梅娘点头:“本想着今年跟你回去一趟,出来六七年了,都没有见过爹娘,爹娘都快六十了。” “娘子,明年也不是一定不行,等平安院试结果出来,孩子两三个月大了,这里离老家不远,四五日路程,我们回去一趟还是行的,然后跟儿子一起进京,一家人都不分开了,曦儿就老是找我要大哥。” 梅娘道:“京城有那个人,你心里可会不舒服?” 万长生摇摇头:“娘子,你没错,我也没错,平安亲爹也没错,命运造化罢了,不过我很感谢命运把你们母子带到我身边,如今又有了曦儿,还有你腹中这个孩子。” 梅娘长叹一口气,心里满是释然:“相公,我也是,这些年我心里一点点怨气都没了,咱们一家如今生活的也很好。 平安亲爹也不是个没良心的人,并没有把儿子从我身边夺走,冲这一条,我就不怪他。” “晚上我给岳父他们也写信报个喜,三强今年是不能回去了,明年八月份的院试一年都不到了,我让他给家里也写封信,反正托人一起带。” 梅娘看着他:“你哥家的老二,你准备怎么回信?” 万长生叹了一口气:“万青沉稳,万翔机灵,万喜憨厚,其实都是好孩子,他来信想明年跟平安走,做什么都愿意,可他大平安两岁,明年就十七岁了,学东西也有些迟了。 万青信里道,他娘再嫁的人家里条件不好,找了他两三次了,有一次找来我哥拿了棍子赶,也是麻烦。” “要不你信中问问平安,这个我们也不好做主,再问问二强,他今年十八岁了,还不让他娘给他定亲,到底想怎样?” 万长生笑:“男孩子十八岁也不大,我二十六岁才跟你成亲,现在不也很好?我估计他是想平安给他找。” 梅娘也笑起来:“平安才十四岁,他懂什么?唉,相公,这些日子我特别地想那孩子,想着想着就难过。 四五岁,那么点点大,他就帮着我做些小事,五六岁,他就开始养鸡生蛋卖,村里没什么孩子愿意跟他玩,他就一个人去浅山捡干柴,有时候我从地里回来,远远看着小道上,一小堆柴在动,根本都看不到孩子。” 梅娘泪一颗一颗流下来。 她是真想她的孩子了。 * 搬家当日,平安是在新宅子里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回了自家院子。 真正住,还是自己家舒服,整个屋里他是老大,不必多礼,不必想着回答。 霍止得知平安给家里寄了信和年礼,忙也让手下帮他上街找些不一般的特产,十月份寄出去,收到就是十一月底了。 两人接了致远一起到了国子监,刚进门就看见汪楚风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楚风,你在等我?可有事?” 汪楚风走过来:“等你当然是跟你一起进去。” 平安睁大眼:“真的换来我一个班?” 汪楚风点点头。 “厉害。”平安朝他竖起大拇指。 致远去了秀才班,三个人进了教室,只见汪楚风直接坐在平安跟霍止的前面。 好家伙,连座位都变动了。 平安再次冲他竖起大拇指。 汪楚风看先生还没来,对着平安耳朵边说了一句话:“我小舅准备去找我祖父了,平安,这些天我能去你家住吗?” “有这个必要吗?” 汪楚风只眼巴巴看着他。 平安无奈道:“你去住我没意见,不过说好了,我家简陋,别住不习惯。” 汪楚风欢喜起来:“不会不会,我可是习武之人,什么苦不能受,平安,你” 平安没看他,“哼哼”了两声,汪楚风忙坐直了身子,先生进来了。 他对平安一见如故,霍止这个人也不错,但就是感觉没有平安亲。 小舅说一时之间找不着证据,尾巴抹的干净,父母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希望他去外祖家住住。 他立马就想到了平安。 平安那没有长辈,自由自在,最重要的是他想跟他学点轻功,他也愿意把棍法传给他。 上午两节课都是算术,这个平安完全可以不用上,这时候的算术题对他真的不算事。 昨日下午,他跟师傅宴席后还去了周家,孩子疼得很,整个周家都兵荒马乱的。 不过两日功夫,周家几个主子都像老了好几岁,这个平安也理解,不光是不能歇好,孩子疼他们心更疼,精神上压力太大了。 这次去,他们带了些石膏绷带,本来师傅不敢用,说没有试用三个月,还是平安拿人格保证,又见孩子绑板有些松有些歪,生怕再出了事,这才勉强给孩子用了,这时候师傅应该去了周家吧? “万平安,你上来把这两题算一下。”先生绷着脸。 平安心里一惊,他不过想了些心思,难道被先生发现了? 他无奈地走上教台,看了看两道算术题,这也太简单了吧?简直侮辱他的智商,这在华夏,应该是小学二三年级的题,到了五年级的工程题,才略略有些难。 他拿起笔,很快写了两题的答案。 “嗯,还不错,都是对的,下去吧,日后上课要注意力集中,不然我会罚你站在外面的。” 平安简直无语,如果被罚站在外面,估计半天不到就会有许多人知道,那他的脸还要吗? 332得偿所愿 先生看平安瞬间红了脸,心里好笑。 这孩子特别的优秀,小小年纪就受到圣上的赏识,那首《静夜思》他不知道读了多少次,每次读后都忍不住泪流满面,想起老家,想起老家山上的祖墓…… 正因为如此,他就要看紧这个孩子,已经得了二元,为什么不冲冲三元? 汪楚风忍不住抿嘴笑,今日先生要罚罚平安就好玩了。 霍止自认为算术不错,这两题也想了一会,平安却几乎没有思考,提笔就写了答案。 在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乡试在三年后,这三年他准备全力以赴,争取一举拿下举人,毕竟三年后他都二十四岁了,祖父年事已高,父亲都近四十好几了,没有时间给他磋砣。 现在他才知道大哥还是聪明的,自小不愿意学医,早早地考了进士,当了一方县太爷,轻松自在。 华寿堂比百草堂稍逊一筹,但经过三代人的努力,产业也遍布全大周,霍家的产业向来不让庶子插手,随便用脑子想想,就知道日后余生辛苦程度不比孙大公子差。 霍家不缺钱,可到了这程度,就跟百草堂一样,上了马就轻易不能下,后面那么多人等着吃饭,而且这也是霍家几代人的面子,跟华寿堂的名声已经紧紧的绑在一起了。 上午的课一结束,有小厮过来找平安:“万公子,周司业请你去他的书房。” “知道了,楚风,霍兄,你们先去吃饭,我去去就来。” 汪楚风忙说:“我们帮你打好饭菜。” 今日起,他就准备入住平安的小院了,护卫带上两个就行,其他的人仍守在国公府,别让不要脸的人以为大房的人都怕了,自动把整个国公府都让给了他们。 平安跟着小厮到了周司业的书房,小厮立马退下。 “平安坐。” “谢大人。” “平安,我跟祭酒大人商量了,你对外不能说我们同意你只上半天,剩下的都有样学样这不好。 但又不能耽误你行医,既然如此,这样吧,平安,你写张请假条,先请两个月的假,腊月国子监就放假了。 到了明年不行就再请,明年院试你还得去永安府考试,起码六月份就得回去,明年具体怎么请假就到时候再说,你看如何?” 平安躬身行了一礼:“实在太让您和祭酒大人为难了,我定不会落下功课的,实在是手术这个事情,有些复杂的必须两个以上的大夫才能做,光医助是不行的。” 周司业连连点头:“你们师徒在医术上的确胜过许多好大夫,我孙儿的腿连孙东家都不敢随便下手,不瞒你说,太医院我们都请了人看,不是接不了,而是孩子太小,不能让他不动。 还别说,昨日你们包的那个顶好绷带,真是好了许多,家中大人也能稍微松点劲了。” 平安笑起来,顶好绷带是师傅取的名字。 “周大人,师傅说今日上午会去您家看孩子,也就前半个月难过,以后起码不会那么疼,这次怎么也要把腿护好了。” “可不是这样?”周司业准备了纸笔,就让平安在这里写,省的来回跑。 平安立马执笔写起了请假条,洋洋洒洒,很快是写了需要请假的理由,最后写上姓名、日期。 “平安,你这一手小楷很不错。” 平安笑:“我先生管的紧,小时候写的不好就打手心。” “你先生是孙文孙大管事吧?很有本事的一个人,已经中了进士为什么不去当官?” 平安摇头:“具体我也不知情,可能是这两年有事吧?” 他可不敢说死了,说不定何时先生又想去做官试试。 其实平安有点为先生可惜,先生那个人当官可以当的很好,而且他今年也才三十五六,未来也是不可期的。 据他所知,师傅一直在劝先生,不要处处为他着想,接手的人人慢慢寻就是,好不容易考中的进士不能不去做。 如无意外,师傅应该在帮先生寻路子,万一找了个好职位,先生不去都不行。 “好了,就这样吧,从即日起,你可以只上半日课了,中午看可以回家做你的事,我们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不能落下功课,骑射这些倒是不用担心。” “平安多谢大人,平安告退。” 看着背影挺拔的少年,他不由得摇头笑笑。 “你笑什么?”胡祭酒从里屋迈着方步出来,一日只上半日课,国子监还真没有这样的先例,不同意又不行,整日上课,平安的确一点行医的时间都没有。 这又违背了圣上赐他的小医圣称号。 所以他只好不露面了。 “胡大人,我笑的是这孩子十二岁刚去北境时不是跟他师傅救了一百多大夫吗?还抓了不少的外族人,圣上那年就赐了他一个六品官职,虽然是虚职,但也是十二岁的官啊。” 胡祭酒笑起来。 他们圣上的确会偶尔赐一些人虚职,既好听又不会占了实缺。 平安到了餐厅,汪楚风跟霍止已经吃的快好了。 “哎,周司业让你去干什么?”汪楚风问。 霍止也看着他。 平安看看四周,人已经走了不少,他们这是童声餐厅,致远他们都在另外一处,汪清更是一个人在举人区。 “我跟大人请了两个月的下午假,也就是说,从今日下午起,我不必在这里读书,直接去医堂跟师傅行医。” 汪楚风跟霍止都长吐一口气。 霍止道:“平安,那我也去请假,下午也去华寿堂,毕竟日后我不可能走仕途。” 汪楚风深以为然:“我也是,我更不可能考官。” 以后他会是国公府世子,朝廷会派给他实职,根本不用科举入仕,读书是为了明理,也是为了有个举人身份好听一点,日后派的实职会更好点。 平安笑:“我不管,周大人说上半日课,之前国子监都没有这样的先例,所以我对外是请了两个月的假。 霍哥,你就是想这样,也稍微晚几日,楚风,我觉得你还是好好上课,明年咱们一起院试,以后还能在同一个班读书。” 汪楚风泄了气,平安读书超厉害,霍止本就是个秀才,是为了跟平安一个班才特地降了一个档次的。 他读书就很一般了。 333将军府有请 午餐后,平安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去了。 “霍兄,下午我让林峰来接你。” “行,今日接一回,明日我让阿阳来接。” 汪楚风道:“平安,下午我就跟霍兄一起去你家住了,用的东西我的人会送来。” “行,我让人给你准备一个房间,不过汪大公子,咱可事先说好了,我家简陋,吃食也就那样,不能跟你府上比。” “你看你,我早说了我不是挑剔的人,好养活的很,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平安离开国子监,就直奔医堂,京城的百草堂就有三家,师傅一般都在总堂,也就是师祖待的医堂,老太爷现在基本不过来了,每年过了十月份,老人家就会去那个温泉庄子。 青石几个轮流来的也是这个总堂,师祖名气大,来的病人也多,是最好的学医场所。 今日来坐堂的是文竹和小晨,看小主子过来,正想站起来,平安摆摆手,哪怕现在没病人,也不必如此。 他们是主仆,也是兄弟,完全不必把界线立得那么明显。 “阿文,你听我的,这个机会难得,致远现在十七岁了,你一个官身,对他们定亲很是重要。 酉华县离京城近,如果不是县太爷刚好回家丁忧,哪里能让我找到这个机会,听我的。” 平安站住了脚步,师傅这么快就给先生找到了职位吗? 师傅说的的确是,致远哥十七岁了,就是不好找满意的对象,才想着考举人后再找,如果先生是个县太爷,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大公子,可这样我就不能帮你了,最多只能私下帮你整理账册。” 孙思成瞥了抱璧处一眼:“是平安吗?还不滚出来。” 平安笑着过来,吉祥就在过道处看着,轻易不会让人来后堂,师傅当然一猜一个准。 孙文皱眉:“平安,你现在回来干什么?” “先生,国子监下午一般都是复习,或者练骑射什么的,我觉得意义不大,就跟周司业请了两个月的下午假,他同意了。” 孙文瞥瞥大公子:“你早已经答应他的吧?” 孙思成笑起来:“也不是早已经,就这几日的事,我帮他跟周司业求的情。 阿文,平安是我唯一的徒弟,哪怕以后走仕途,也不能丢下医术,一个医术特别好的人,对他将来不论做什么都有好处,生老病死是常态,但怕死也是常态。” 孙文叹口气,不得不承认大公子这话也有理。 “行,下午可以行医,但一旦医堂不忙,你就得在这后堂做功课,读书一定要放在首位。” 平安直点点:“先生,我听您的,我刚才过来,好像听师傅说要您去当官,先生,您去吧,早一点当官,日后也能照应你的弟子。” 孙文笑起来:“你这个滑头。” 他又长叹一声:“你先生其实真的没什么当官的欲望,你师娘也同意。” 平安轻笑:“连我都知道,师娘是最对您好的人,您说东,她不会说西。” “大公子,大将军府送来请帖。”如意走过来。 孙思成接过请帖,一张是请他们全家人的,一张是平安的,还有一张是给孙文的。 他把两张递过去:“你们都有,将军说前阵子他忙,现在刚好有空,请我们去他家做客,就是后日。” 孙文笑:“看来我是沾你们光了,不然将军府不会请我。” “或许吧,你是平安的先生,平安又立下大功,还跟我救了他,请你去也是应该的,我们就一起去吧。” 平安知两位师傅有事商量,就说去前堂看看,转身就走了。 “臭小子,鬼精鬼精的。” “大公子,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平安和阿妩定亲,一个十四,一个十二,定亲是可以的了,又不是立马成亲,成亲可以晚几年,早了不好。” “嗯,我看就让瑾平去跟常春风说,回头你就当保媒。” “平安可知道?” “没回京之前我跟他说过一次,他是同意的。” “那就好,你也跟阿妩说好,定亲也是一辈子的大事,如果阿妩只是把平安当哥哥,那就不好。” “阿文,平安这么好,阿妩有什么不满意的? 今年才十四岁,我打算过几日找瑾平说破此事,定亲就选在明年正月,大家都有空,成亲就等平安二十岁,那时候阿妩已经十八岁了,成亲过早对姑娘身体不好。 再有就是你这事,为了孩子,最好是做个十几年官,百草堂不应该拖住你的脚,之前我们在外地是没办法,如今有了这个好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 说不定你官当好了,日后还能拉平安一把,他明年院试,乡试就在三年后,如果顺顺利利,十八岁能中举人,二十岁看能不能中进士,如果撇开名次不谈,中应该是能中的。” “大公子,我想如果可能,明年平安院试后,直接厚着脸皮送去应天王家,绝对比国子监好,当然国子监也不错,只是” 他没说下去了。 “只是,只是什么?我知道你想说,只要在京城,我总会拉着他行医。 阿文,你别忘记了,平安本就是我找来接自己衣钵的,硬是被你带歪了道。”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一生能有一个喜欢的徒弟,也是一种福气。 两日后,平安请了一天假,跟着师傅、先生一起去了将军府,家里人是一个也没带。 门房忙小跑着去通知主子,很快将军亲自带着家里人赶过来。 “孙思成给将军请安。” “孙文给将军请安。” 平安跟着行了礼。 大将军呵呵笑道:“知道了你们回来,一直想请你们来家做客,却总是忙忙碌碌。 思成,孙先生,平安,这是我的夫人和长子长媳,小儿子还在读书,今日不在家。” 将军夫人带着儿子、儿媳妇对他们躬身一礼:“多谢大公子和平安救了将军。” 孙思成忙虚虚扶人:“夫人,你们千万别行礼,思成跟平安做的,都是应该的。” 334郝家兄弟 说话间,门外又进来两人。 “将军,夫人,大公子。”两人都是英姿勃勃的年轻人,平安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人是郝霆。 另外一人跟他像了六七分,且年纪略长,不用说就是郝雷。 “思成、平安应该能认出他来。”将军指着年纪小点的笑道。 平安上前一步行礼:“平安给郝大哥、郝二哥请安。” 郝家兄弟忙回礼。 将军道:“这是百草堂的大公子孙思成,这是平安的先生孙文。” 郝家兄弟又给孙思成、孙文行礼。 黄大公子笑道:“父亲,咱们请大公子和孙先生进去吧。” 夫人忙道:“是极是极,几位请。” 平安很快就跟郝家俩兄弟还有黄大公子聊起来,黄大公子跟郝雷差不多大,也就二十出头,现在兵部任职。 这一聊才知道,郝家大哥现在就在京都营任六品职,真正说来顶头上司就是汪楚风的父亲靖国公世子汪予初。 郝霆则跟将军在京郊大营,只不过他现在已经是一名百夫长,属七品武官。 “干爹、干娘他们没来京城吗?” 郝霆道:“爹暂时走不了,还得驻守边城,爹不走,娘跟祖父祖母自然不愿意离开,三弟四弟也还在那边,我跟大哥在京城置了宅子,哪天请你回家看看。” “这个自然,平安哪日一定去看大哥、二哥。” 孙思成、孙文带着平安先去看望了老夫人,老将军带人去了庄上,在附近山上狩猎,自然没看到。 平安得了一波大礼。 孙思成也把给黄家的礼拿了出来,一件很完美的青玉摆件,老夫人喜欢的不行。 平安心道,师傅也不知道买了多少这玩意,想到这里,哪天给陈轩写封信,自己知道他的地址,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地址,那小子对自己可是真心实意的好。 老夫人对孙思成、平安救了大将军感激不已,又夸孙文教出这么懂事的弟子,可谓是面面俱到,让人如沐春风。 六十开外的人了,说话滴水不漏,真让平安开了眼,相比较将军夫人都逊色一筹。 “母亲,我带他们去大书房坐坐。” “去吧去吧,我老了,一会就不陪他们用餐了,你们可得好好陪陪客人。” “是,母亲。” 黄战道:“父亲、母亲,我们三陪平安到处转转,一会就去我那院子坐坐。” 他那院子也清净,二十一岁了,亲事早已经定下,一直等着父亲归来,今年腊月就准备成亲了。 从郝家兄弟口中知道,郝夫人和老太爷老夫人如今身子都很好,只是常常念起他这个干儿子干孙子。 这让平安心里很舒服。 黄大公子的小院相当不错,几个人就坐在庭院,头上是秋日温温的阳光,一个小桌,四把椅子,四杯茶,旁边炉子上的开水壶冒着热气。 这一刻,平安很轻松。 郝霆几个说起了那次毒,但都没有提及夜袭敌营的事。 这件事其实都心照不宣,这几个人不可能不知道。 但平安知道他们不提是为自己好,厥族的人太阴了,真的知道这件事是他这的,怕日后师徒俩都不能安生了。 平安也就跟他们聊起了毒,又聊到现在的边城,说是二十年不战,但也不敢真正的放心。 何况协议只是跟蒙族定的,其他小族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跟你小打小闹。 平安深以为然。 最后说到黄大公子亲事,平安自然答应到时候肯定跟师傅来喝喜酒。 郝雷的亲事去年来京前就办了,对方就是许将军的女儿,现在就在京城,今日风寒人不敢出来。 言谈中,平安这才知道黄家二老爷却是个文官,全家如今都在洙州,官职也不小,是一州知府。 老太爷身体健朗,在家根本呆不住,一年之中大半年都在外面,不到年节根本不回来。 平安失笑,如此方不负人生,已经暮年,为什么不趁自己能动能走时到处走走看看? 以后他也会这样。 书房里。 将军跟孙思成、孙文谈兴正浓,黄大将军却不料跟孙文这样聊得来。 天文地理,战场所需,都能谈的头头是道,且不徐不急,不焦不躁。 当听孙思成谈起,因为他在边城,百草堂事务繁多,孙文竟然放弃了派官,不由得连称可惜。 这个人跟了孙思成十几年,为了当初的恩情,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黄将军对他更有好感,军营中人,最是欣赏有情有义之人。 孙文却有些不好意思。 为百草堂事是不假,多少也是自己自由惯了,不想再去为官。 孙思成谈到京郊酉华县城的缺,大将军连连点头:“孙兄弟确实可以去试试看,人生不一定要一条路走到底,试试另外一条路如何,我现在不就是这样?” 孙文道:“大将军驻守边城这么多年,也该回来歇口气,再者也得陪陪家人。” 将军连声道是,父母年迈,妻子长年在家帮他服侍父母,华年不再,鬓边都出现了白发。 仔细想想,自己确实该退下来歇歇,只是儿子还不够老练,只得辛苦郝峰了。 十万黄家军他不敢随随便便交到他人手中。 就算是不是黄家人,也得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思成,我今还想求你件事,一个是帮我母亲跟夫人诊诊脉,再就是哪日有空帮我京城几个老部下看看病,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会让人把他们接来我府上。” 孙思成道:“老夫人和夫人,我一会就帮她们诊,至于其他几位,将军什么时候有空,就让人去百草堂提前一日通知,今年我基本都会在京城。” “那就好,那就好。” 半下午,孙思成、孙文和平安才带着如意几个出来。 所幸老夫人和夫人都只是一些小病,几副药下去也就没事了。 接下来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孙文就去了酉华县城当县令,孙思成又送给他四个护卫。 孙家两个儿子都在京城读书,徐氏自然走不了,家里的护卫不可能全带走。 好在酉华县城离京城赶车不过大半天的路,人去方便,回来也方便。 就是这样,平安依然恋恋不舍。 335二强有心思了 先生去当官了,日后见面的机会不用说也知道很少很少,尽管平安依依不舍,但日子还是要过,他每天上午去书院,下午跟师傅后面行医。 转眼就又过去半个月。 周司业的孙子术后恢复的挺好,但距离彻底好,没有三四个月都不行,如今他们不必去周家,每隔几日周家少夫人带孩子过来看诊就行了。 这天刚到医堂,师傅就拿给他两个大包裹:“你娘带来的。” 平安咧起嘴,他的信可能还没有到他们手中,爹娘就急不可待来了信。 他一把接过包裹,当场就打开一个大的,里面有封信。 看着看着,他笑了起来,“师傅,我又要做哥哥了,我娘又有了身子,希望他们这次能生个儿子。” 孙思成笑:“希望你心想事成,平安,你爹娘再次有孩子真不容易,我还以为不会再有。” 两个包裹,其中一个不用说是给二强的,二强这段时间在庄上练武打猎都乐昏了头。 他翻了翻,给自己的是一套棉袍,一套薄袄,两双鞋子,还有两坛肉干。 他拿了一坛递给师傅:“我娘做的,可惜路太远,不然她会多做些。 二强的应该也是这些。 孙思成打开坛盖,拿了一根放进嘴里:”嗯,好吃,还是这个味,平安,第一次吃你娘做的吃食,你才七岁半,一晃七年过去了。” 平安笑:“那时候我只到师傅的腰,现在跟师傅一样高了。” 孙思成看着平安:“平安,我上次跟你说过,我想把你跟阿妩的亲事定了,明年你十五,阿妩十三,本朝官家女子满十四未婚的将被选秀,师傅和你师祖都是官身,阿妩当在此列。 我不愿意阿妩嫁入高门,万一被那哪个皇子看中,以我们的家世,算不得豪门,阿妩很可能只是侧妃,说得不好听就是个妾。 你跟师傅没两年,师傅就有了这个心思,想把阿妩定给你,你如果没这个心思,师傅也不会逼你。” 平安有些红脸,十四岁的人,还是个孩子呢,阿妩才十二,更是个孩子。 “师傅,我都听您的,但也要师娘她们都同意才行。” 孙思成笑起来:“这个自然,你放心,只是定亲,成亲等你满二十,到时候阿妩也十八岁了,那时候年纪刚刚好。 平安,现在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两边都有爹娘,定亲怎么办?” 平安想了想:“师傅,我娘现在有孕,不可能过来,定亲就让我父亲出面吧,成亲反正还早,到时候我娘应该到京城了,成亲肯定是要跟娘在一起的。” “那好,这事我让你张舅舅出面跟你父亲商量,你爹娘那我写封信给他们说一声吧,你要是写信或者带东西就快准备,十一月了,我等你三日吧。” “行,我让林峰把东西送给二强,看他可有东西要带回家。” 二强这段时间听说老是在冷月面前凑,两个人还是都有些意思的那种,如果真成了,他也愿意成全的。 不过就是如此,冷月也不可能放出去的,这件事师傅就跟他提过,培训她们花了太多的功夫,轻易放出去,其他的人都有样学样怎么办? 不行,这件事得跟二强说清楚,其实他已经托师傅在帮二强物色了。 他想想还是把这事跟师傅说了说。 ”平安,你昏头了,冷水、冷月确实是签了契,她们的契我都没有走官府,也就是说是私契,她要真跟二强对上了眼,不影响将来子女的科考。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培养二强和冷月花了不少的心思,不可能提前放了她们,二强你定了二十年,冷月可是跟我签了一辈子。 所以我不喜欢你身边有亲戚就是这么回事,烦心。” 平安有些傻眼。 在他的认知里,自己的人实在想回家那就放了他,人再找就是。 “师傅,我会找二强谈谈,那我还是现在去找他吧,师傅,我走了,二强还在庄上呢。” “平安,这段时间听说你庄上忙的很,银子够不够用?你先生不在,下半年账目不知道怎么搞,想想就头痛。” 平安笑:“这个人就在您眼前,头痛什么,我算账可是呱呱叫,先生都夸我。” 孙思成乐起来:“我如果把这些事加在你身上,说不定你先生真的要辞职回家,再把我臭骂一顿,这样吧,大账房还是要找的,不过年底我会带着你把这些账都对一遍。” * 平安到了庄上,已是黄昏,他把东西递给二强:“我娘今日带来的,师傅说有人要去永安那边,问我们有没有信或者东西带,最多只能等三日。” 二强猛点头:“要带要带,三日,那我再去城里买点什么当年礼,这半年也存了些银子,还是带回去。” 平安看着二强,这小子还是个好的,这些年的银子基本都带了回家,从不乱花一文钱。 “二强哥,我可是听说你跟冷月有些” 二强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扭扭捏捏道:“你如何听说的?” 平安正色道:“二强哥,你我兄弟之间,我就直截了当说了,冷月跟师傅是签了契的,虽然现在契给了我,但师傅说他的这些人,都是花了大心思培养的,基本不会放走,你如果想成亲后带她回家去,我劝你还是重新找一个,不瞒你说,我已经托了人在帮你找合适的姑娘。” 二强松了一口气:“平安,自从跟了你出来,我没打算回家去,家里有大哥,我在外挣些钱给家里,隔两年回去看看她们,出门这么多年,回家又能做什么呢,在你这里什么都不愁。 冷月确实对我也有心思,但她一直担心的也是这件事,我告诉过她,我跟她一辈子就跟着你,将来有了孩子,让孩子读书去,这样可行?” 平安点点头:“话说开就好,二强哥,师傅的想法也没错,从小培养一个人不容易,如果我随随便便就放了,回头一个一个来求,我怎么办?师傅怎么办?那就乱套了。” 二强咧着嘴乐:“平安,此生我就跟着你干了,如今我们这二十多人,一年七七八八加起来收入不低于四五十两,吃穿不愁,比在外面不强些? 对了,我要是跟冷月成亲,两个人你补贴一百二十两银是吧?” 平安白了他一眼:“这个你倒是记得清楚,以后有了亲事,银子就要自己留点了,不然人家姑娘跟你干什么?” “这个我知道,起码留一半下来。” 336第一次剖腹产 三日后,孙思成写了一封信,又跟万里交代清楚,刚好万里也得带人去各地跑一趟,这趟出去,不到腊月中都回不了京城。 平安跟二强的信、东西也一并带了去。 京城到永安,最快也是二十日,跟万长生两口子谈这事,也只是交代一声,定亲定下来是常春风出面,孙思成已经跟张瑾平谈过,张瑾平拍着胸脯说此事包在他身上,包括媒人都由他来安排。 孙思成跟家人商量最好还是明年正月,一是大家都闲下来,思源两口子也回来了,再就是怎么也得等万长生夫妻的回信。 这日,平安正上着课,周司业匆匆跑来,拉了平安就走,平安顾不上请假,也顾不上跟霍止、汪楚风打招呼。 “你师傅刚来找了我,他现在就在内院门口,我就不去了,好像急的很。” “多谢周大人。”平安提着书袋,小跑着到了内门,果然师傅站在那。 “快,马车等在外面。” 两人顾不上说话,小跑着到了大门口,如意、吉祥坐在前面,何进骑马在一边。 孙思成拉着平安上了马车,马车立马跑起来。 “师傅,何时这样着急?” “平安,王唯找了我,他娘子出了事,摔了一跤,孩子早产半个月本不算什么,但胎儿过大,这一摔直接胎儿变成了踩生,他家稳婆是有本事的,却怎么也顺不过来,再迟些怕是有危险了。” “师傅,你的意思是” “平安,师傅说的是万一,万一真的顺不过来,总不能让她一尸两命吧?我想你能不能给她剖腹产?起码总得救活一个吧?” “师傅,我是男子,现在的人不都讲究男女大防吗?剖腹产顾名思义,肚子就得掀开,童苗几个根本不可能,她们看都没有看过,哪里敢开刀?” “平安,师傅已经让小武去接童苗,让她们直接去忠勇候府门口等着,他府里稳婆是自家的人,王唯稍微布置一下,就没有人能知道这事。 再说什么男女大防能有命重要,不就是露个肚子吗?大不了只你跟童苗进去,不行再接来冷水,王唯不放心,可以让他全程在屋里守着,只要他敢。” 平安笑了起来:“师傅,我不晓得说什么好了,我跟童苗也够了,最好是让冷月、冷水一起来,以后这样的事会越来越多。” “行,何进,你赶紧接冷月、冷水过来,什么都不要说。” “是,大公子。”何进立马转身而去。 到了忠勇侯府,王唯正等在那,整个人都慌的不行。 “大公子,你们可来了。” 门房立马过来接过马车,如意、吉祥各拿着一个医箱出来。 平安接过医箱:“你们就在这等着何叔他们,人来后直接去世子院子。” 王唯道:“还有人来吗?” 平安道:“我手下有三个女医,医术还可以,让她们来方便一点。” 王唯点头:“行,等下我让丫头来门口接人,大公子请。” 孙思成边走边说:“王世子,最好是把你院子多余的人清出去,只留几个自己的心腹,我跟平安刚才商量过,你夫人很可能正常生不了,那就只能剖腹产。 剖腹产顾名思义就是切开腹把孩子拿出来” 他话音没落,王唯差一点站不住:“大公子,针灸也不行吗?实在不行就保大人。” 孙思成叹口气:“胎儿踩生,又早产且胎儿块头过大,你就是想保大人,孩子总要生出来,但他生不出来你知道吧?那如何去保大人? 剖腹产可能是唯一的希望,当然我只是听你说的,你夫人我并没有诊。” “大公子,如果剖腹产能救我夫人吗?” 孙思成道:“平安这方面天赋比我强,平安,你跟世子说。” 王唯大惊,他是听说过孙思成的徒弟医术很好,想不到手术这方面竟然胜过了师傅。 “王大人,我师傅手术很好,不过他有他的考虑,如果正常生不出来,结果只能是不好,但剖腹产却可以给产妇和孩子争来六七成保命的机会。” “平安,你是说如果正常不能生,结果只能是死,但剖腹产可以有六七成的把握活,而且是两个。” “是的,大人。” “大公子,平安,麻烦你们帮着检查,实在需要剖腹产,那就剖吧,只要人活着就好,今日房里的人都是我夫人的心腹丫头和婆子,不会有人闲话。” 孙思成一想也是,大户人家妇人生产,为防止后宅的糟心事,肯定是只要自己人在房里的。 只不过有时候还是会防不胜防。 说话间,几个人就到了院子。 身后突然一阵脚步声:“大公子。” 平安回头一看:“小武,你去前面等冷月她们,童苗跟我走。” 他又回过头跟王唯道:“真的剖腹产,我能保证我的人不会出去说一个字,王大人可以全程留在房间里。” 王唯长吐一口气,一大一小两条命,露点肚皮算什么?再说平安还是个孩子,大不了他收他当干儿子,儿子帮娘治疗,天经地义。 忠勇侯夫人跟亲家母都等在产房外急的直掉泪。 一看王唯带孙思成进来,忙走过去:“大公子,你可来了,快帮我儿媳妇诊诊看。” 孙思成顾不上打招呼:“平安,跟我进来。” 王唯把母亲和岳母拉到一边:“母亲,岳母,我得跟你们讲一件事,大公子说这种情况可能正常生不出来。” 他岳母泪水直流:“要是大公子没办法,那我女儿怎么办?” “大公子说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剖腹产,大人孩子都能救。” 两位夫人都吓了一大跳:“剖腹产?” “嗯,就是把肚子切开,把孩子取出来,他们说如此大人和孩子都有六七成的把握活下来,否则只能” 他的岳母吓的直接坐到了地上,老天爷,这事她听都没有听说过,切开肚子硬拿出孩子,她女儿还能活吗? 这时候,孙思成跟平安走出来。 孙思成摇摇头:“王世子,你夫人可以确定不能正常生产,你得立马决定,不然来不及了,孩子会憋死的,大人也活不了,这样持续的时间有些久了。” 王唯道:“大公子,只要能救我夫人,剖腹产就剖腹产。” 孙思成道:“平安,那就手术吧,师傅就不进去了。” 平安点头,把自己的医箱重新检查了一遍:“童苗,跟我进去。” 两人进去不一会,冷月、冷水就过来了,孙思成让两人进了产房。 337顺利产子 房间里两个稳婆,平安已经从王唯口中得知,一个婆子是候夫人的心腹,善于接生,也懂些医理,另外一个婆子则是他媳妇的陪嫁。 世子夫人人还是清醒的,但已经有气无力了,满头都是汗,整个人都绝望了,前面生了一儿一女,孩子还是太少,有了这一胎,全家人都欢喜不已,谁知道竟然是这个结果。 “世子夫人,我叫平安,是大公子的徒弟,我能帮你母子平安,相信我。” 钱氏有些发愣,这孩子才多大呀,她能帮自己什么? “你师傅呢?救我孩子,救我孩子。”她拼命喊着,发出的声音并没有多大,两个婆子都流出了泪。 “我师傅就在外面,您放心,会没事的。” 这不算撒谎,他师傅的确是在外面,只不过不会进来。 “童苗,你们喂她喝麻药。” “是,少爷。” 平安看着两位婆子:“等下夫人会做手术,你们可以走,也可以留,但绝对不能发声,你们可以轮着出去问你们世子。” 平安说完不再顾她们,冷月已经打开医箱,把主子的手术工具一一摆在桌上的白布上,又打开一个包裹,包裹里是几套外罩袍和口罩。 两位婆子轮着出去,回来后都脸色苍白,跟平安表示两人留在里面无益,说不定还连累主子。 平安挥挥手让她们出去。 这些人师傅不会同意她们在里面的,万一受不了尖叫或者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止,很可能就会坏事。 一刻钟后,世子夫人进入了麻醉状态。 童苗三个帮着把产妇的上衣撩至胸下,裤腰带也往下褪至胯骨,先用温水给肚皮仔细擦洗,再用酒精消毒。 平安等她们做完这些,一点时间都不敢耽误,麻药下的不敢太多,多了孩子受不住,他用扎下一套银针,除了在肚皮上再来点局部麻醉,最大的目的就是止血。 平安考虑种种,还是给产妇来了个横切口,术后疼痛会比竖切好很多,就是会麻烦点。 童苗几个偶尔会在庄上练习给兔子开刀,真正的手术还是从没有过,跟着百草堂的医女、稳婆接过几次生,这样生孩子还是头一次听。 但三人都是医谷训了好些年,除了心里有些怦怦跳,其他也还好。 冷月用干净的纱布一遍又一遍擦拭肚皮上的血,好在血流量不大。 平安逐层打开腹壁进入腹腔,在距子宫雱胱腹膜下方,横切开子宫肌层。 “冷月,等我刺破羊膜,你快速地用干净的布吸干羊水。” “是,少爷。” 三人中,属冷月医术最好,胆子也最大。 平安等冷月吸干羊水后,不再迟疑,右手伸进子宫内,拿出婴儿,断开脐带…… 从平安带人进去,两个婆子出来。 厅内的几个人都沉默起来,包括孙思成。 今日之事也是迫不得已。 他跟平安也只是从胡道长的医书上看过,产妇实在生不出孩子时,可以进行剖腹产子,如此起码能有一线生机。 他们师徒的确做了不少开腹手术,但剖腹产子还是第一次。 更何况因为避嫌,他实在不方便进去,平安毕竟还没有成年,说是孩子不为过。 现在是救命的时候,王家人一心想救人,顾不上许多,但过些日子回过神来就不会是这样,毕竟他跟世子年纪差不多大,剖腹产不同于腿脚处。 但愿平安此次手术能一帆风顺。 孙思成长吐一口气,往后这类手术尽可能还是避开吧,他们是人,不是神,救不了许多。 王唯母子跟钱夫人也是手脚冰凉,整个人都瑟瑟发抖,匆匆赶过来的钱大人,听到此事,更是一屁股坐到地上。 平安拿出婴儿,是个小子,孩子实在养的太好,起码八九斤重,整个小身子都胖乎乎的,脸上饱满的简直不像刚出生的孩子。 孩子身上、脸上都有些发紫,但状态也不算太差。 他把孩子递给冷水:“抠抠他的嘴,如果不哭就倒着打他屁股。” “明白,少爷。” 这个她们都会,顺产的婴儿有时候也得这样,之前在药谷,帮着接生的就是她们这些人,出来后反而没怎么接触这些。 平安在腹壁上轻轻的按摩子宫,这是为了刺激子宫收缩,方便胎盘脱落,等胎盘出来后,方可以清理干净腹腔,再用羊肠线缝合。 “哇,哇。”婴儿大声地哭出来。 童苗、冷水都欢喜起来。 童苗忙用干净的布巾帮孩子稍微清理了一下,再用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小衣服穿好,冷水拿过小被子,给孩子包裹好。 孩子不再哭,闭着眼睛,偶尔还会睁一下眼四周看看,可爱的不得了。 两刻钟过去。 平安缝合好伤口,冷月帮着上药、包扎,穿衣服。 冷水帮着收拾手术工具,还有收拾医箱,这些工具和银针只能稍微擦试,具体消毒清理只能回去再弄了。 今日她们三人也算是开了眼了,她们少爷真真是有本事的人。 平安不敢歇,给产妇诊了脉,还好,一切正常。 他长吐一口气,抱起榻上的孩子,冲他笑笑,这是他来这个世上第一次接生的孩子,意义不同。 平安走向房门,打开小半边,门外的这些人自听见孩子哭,就一起站在门口,此时见平安抱着孩子出来,都流出了泪。 孙思成问:“平安,产妇可好?” 平安笑着点头:“师傅,目前一切还好,麻药应该还有小半个时辰才会醒。” 他把孩子递给身后的冷月:“把孩子抱进去。” 等房门关上,他看着大家道:“孩子不能久在外面,另外人太多对他也不好,一会让婆子进去照顾,术后的注意事项一会会给你们,切记要照着来,绝对不能马虎大意。” 平安说完,看大家还眼巴巴看着他,有些不解。 孙思成笑:“小公子还是小姑娘?” 平安这才回过神:“是个小公子,师傅,一会您再进去帮她诊诊,还得跟婆子多说说。” 他已经累到不行了。 “知道了,你在一旁坐会,王世子,你让人带我徒弟他们去洗漱一下,我们来的匆忙,换洗衣服没有带。” 候夫人忙道:“我让人送他们去洗漱,平安小少爷累坏了。” 府里又多了一个孙儿,更重要的是,本已经快绝望了,现在却盼来了小孙孙,还是母子均安,这怎么不让人欢喜。 远在千里之外的侯爷要是知道了,怕不知道多高兴,他最看重的就是人丁兴旺。 338不想再认干娘了 当天,侯府是怎么也不要孙思成跟平安走,包括冷月三个人。 平安本就不放心,这时候可没有现代医院的机械化好,肯定是留下一晚比较好。 结果当晚师徒俩真的半夜起来了两次。 产妇伤口疼的不行,平安又帮着扎了一回针灸,后半夜婴儿有些发热,刚出生一天不到就发热让人心里发慌,孙思成忙活了好一会,终于让小宝贝安安稳稳的睡了。 平安第二日一早起来,眼睛下面都罕见的两个黑眼圈,他今日上午必须要去国子监。 不能让周司业他们心里不高兴,已经只上半日学了,不好再老是请假。 孙思成吃完早餐,就跟王唯辞行,并答应下午再带平安一起过来,十日之内,他们尽可能每日下午过来一次,八九日后差不多能拆线了。 王家母子自是千肯万肯。 给孙思成和平安一人包了一个大红包,童苗、冷月、冷水当然少不了,连他们带的护卫都人手一个。 但此事希望孙思成的人不要说出去。 孙思成当然答应自己的人绝对口紧,至于剖腹产术后的疤,日后他也会帮着消了。 平安他们走后。 母子俩再去房里看宝宝,小宝已经被收拾的香喷喷的,看着就跟满月的孩子一样。 “怀孕的人后期的确不能吃太好了,想不到这次怀孕你媳妇胃口好,吃的多了些,差一点就出了这样的祸事。” 王唯也心有余悸:“早上那个医女换药的时候我看了,这么长的一条伤口。” 候夫人拍拍胸:“平安那孩子现在才十四岁,等十年二十年后,那医术还得了,儿子,咱们家钱权都不缺,唯一担心的就是身体。 大公子要交好,平安也要交好,楚风那孩子现在就跟平安关系不错,儿子、儿媳妇,我有一个想法,能不能让平安认了你们为干爹干娘?” 王唯笑道:“母亲,这个没必要吧?平安那次止住楚风那疯马,现在都住人家里去了,俩孩子亲兄弟一样,不也跟我外甥差不多?” 钱氏也笑起来,可一笑牵疼了伤口,吓的她忙止住笑。 平安那孩子真的很好,笑容暖的让人一看就想不由自主的想笑。 她跟世子现在有了两儿一女,如果多个这样的干儿子,她也是愿意的。 候夫人叹气:“你懂什么?这孩子是个有本事的,有了这层干亲关系,日后常来常往,不只是我们这辈,就是以后你们的儿孙,哪里不舒服了,找人也方便的多,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道理? 大夫到处都有,名医却还是少,医术真正好的更是少,尤其是平安这种会做手术的。 这次钱氏不就差一点跟孩子一起出了事?我现在想想都害怕,平安也是今年才来的京城,就连大公子往年都长年在外,咱们家可是走了大运了,过两日你送母亲去寺里上香。” 王唯点点头。 的确是走大运了。 但没必要硬拉着人家孩子认干亲,母亲这是吓怕了,以后自己多更孙思成把关系处理好就行了。 “母亲、干亲的事现在不着急,你媳妇这次吃了这么大一个苦,短时间都管不了事,家里事就指望母亲了,还有两个大的孩子。” 候夫人一想可不是这样。 儿媳妇这得坐个双月子才行,大孙女才十岁,长孙也才七岁,都是离不开人的时候,光交给下人可不行。 平安出了王家就跟师傅分开回了自己的家,时辰不早,他得赶紧拿书包去书院。 孙思成直接回家去找了父亲和祖父,三个人关在书房商量了一上午。 两个老人都惊呆了。 剖腹产,这种事简直是闻所未闻,偶尔听过前朝有人剖开死人腹部拿出孩子,但那也是死人腹,只要注意孩子就行,大人怎样已经无所谓。 平安这是生生地从活人腹中取出孩子,且一大一小都活着。 半晌,孙一南摇摇头:”思成,你们师徒胆大到没边了。” 老太爷笑起来:“平安那孩子手术这块远超过你,十年后,其他医术也会不比你差,思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们这对师徒就是如此,思成挑徒弟的眼光真是不错。” 孙思成翘起唇角:“那有什么?他不光是我的徒儿,以后还是我的女婿,我巴不得他成为全大周最好的医者。” 孙一南瞥瞥他:“平安不准备科举了?” 孙思成理所当然:“自然会科举,我明年正月就带他去应天王家,待到六七月再回永安,争取来个小三元。” 老太爷道:“如此也好,正月先给他们定亲吧,成亲晚点,还有剖腹产这件事只我跟你父亲知道,别再告诉第三个人。 大周虽然对医者不是很在意男女大防,但王家是侯府,这些你得注意了。” 孙思成点头:“我知道,去的那些人都说了,我跟平安的这些人口都紧的狠,跟你们说,你们是我的长辈,剖腹产这件事不能瞒你们,说不定日后还会有这种事。” 孙一南摆摆手:“思成,尽量还是别做这种事,救人是好,我也希望尽可能救,但剖腹产这种事说不好,创口大,万一感染了麻烦,救了人当时人家感激你,万一有个不好,照样抓着你不放。 再者,今日你糊涂胆大,平安跟你都从没有做过这种手术,你自己出于种种顾虑没有进去,考虑到他是一个才十四的孩子,我们不说你信他的本事,就拿年纪来说,再有两年他就算成年人了,到时候怎么办? 他手下那几个女医,充其量只能打打下手,真正让她们去剖腹产,根本就不行,你可想过此事?剖腹产还是不能随便做,起码这些年不行。” 一时间,书房里的几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孙思成道:“候夫人话里话外还想让平安认王唯当干爹,我装着没听出话音。” 孙思成叹气了。 “行医救人这么难么?上次平安救了郝夫人,就认了干娘,这次再认干娘,平安会恼的。” 孙一南轻声笑起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同意你们日后再给人剖腹产?本朝男女大防虽然比前朝好,到底还是有的,傻小子,以后用用脑子,别一味的意气用事。” 339美人哥哥 当日下午,国子监有场算术预赛,胜出的前几名将代表国子监跟京城几个有名气的书院来场算术大比,届时,那些评判都是大周数得着的数术大佬。 这个平安必须参加。 奖金诱人是一方面,结识那些数术大佬也不错,那些人可谓是大周学术界的天之骄子,大周重文,认识这些人没坏处的。 下午,孙思成只好带着童苗、冷水两个人去了侯府。 王唯和候夫人都在家。 世子夫人恢复的不错,就是伤口还疼的狠,孙思成给她重新换了个方子,如意回医堂抓来药,一碗药下肚,人就好了很多。 宝宝有些黄疸,但不算严重,好好养着看看,三五日说不定自己就好了。 王唯问:“大公子,小脸黄黄的,不用药能行吗?” 孙思成笑:“这么小的孩子,最好还是别用药,两日后如果没好转,相反还严重了点,那就熬点药给他奶娘喝。” 她吩咐童苗两个帮世子夫人换药。 王喂请孙思成坐下喝茶,候夫人过来,身后的婆子拿着一个大托盘,托盘里是两袋圆润的珍珠。 “大公子,候爷寄回来这些东西,看着不错,你跟平安一人一袋。” 孙思成忙道:“那如何能行,珍珠在大周还是很难得的,我跟平安都不能要,昨日回去才知道候夫人给了我们那么大一个红包,红包我们就不还回来了,这个无论如何不能收的。” 昨天出了侯府,平安就打开了荷包看,候夫人给他俩各一个二百两的荷包,就一场手术而言,这些银就很不少了。 但对侯府来说,本应该是一尸两命的结果,却因为平安母子都好好地活着,可以说是万金换不来的好事。 候夫人笑盈盈:“候爷和我小儿子如今都在东南海域,这些东西在京城这些地方值钱,但在当地也还好,你们一定得收着,咦,平安今日怎么没来?” “夫人,今日下午国子监算术预赛,平安被他先生报了名,现在正在考试呢。” 王唯笑道:“我那外甥对平安可是佩服到五体投地,日日赖在平安家不走。” 孙思成当然知道原因,只不过不想也不能说出来,其实他是不愿意汪楚风住进平安家的,毕竟靖国公府的二房闹出那些破事,还当人不知道。 为了这个,他已经让平安把小武、二强他们都调到城里宅子,庄上做事的人要多少没有?平安的安全才是最重要。 这些小账是不能算的。 候夫人摇头笑:“可不是?我那外孙,爹娘还没回家,说是一个人住着冷清,又不愿意搬来我这里住。 大公子,我特别喜欢平安这个孩子,我儿子两口子也很喜欢,我想问你一件事,能不能让平安做他们的干儿子,我的干孙子?” 孙思成真是无语,父亲还真就说中了。 “那敢情好,我自然是同意的,只是这件事到底还得跟孩子说一下。” 候夫人笑意更甚:“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平安跟我儿他们也是缘份,跟宝宝更是,大公子,洗三我们就不办了,满月酒一定请你家人一起来。” 孙思成忙点头:“这个喜酒肯定来喝。” 他看童苗、冷水两个走出来。 “候夫人、王世子,那我就带她们回去了,明日下午再过来看看,伤口千万别碰水,吃东西也少吃多餐,一定得按我们的注意事项来。” 王唯直点头:“一定一定,我们一点不敢大意,我送你。” 平安下午在书院预赛,一个班抽三人,加一起就有一百多号人,而预赛就是从这些人中再抽出前十名,十日后,也就是十一月十八,将在京华书院参加大比。 京华书院可以说是京城最好的书院之一,口碑不比国子监差多少,国子监只收童生以上的人,京华书院却可以收刚入学的孩子,但得考试,每年正月、八月收两次学生,人数控制的很紧,也是很多人想挤着进去的地方。 先生家的致琛,师傅家的长远、长志就都在这里读书。 一个半时辰过去,考试结束了。 跟大考一样蒙着卷头,当场把卷子收走,两日后会公布前十名名单。 平安内心很有些自得,这些题前面就那样,稍微注意点一般都不会错,毕竟预赛的都是算术不错的人,但后面几道题则难的多。 越难平安越巴不得。 只有难才能拉开预赛者的间距。 “平安,考的如何?” “汪兄。”平安笑起来,汪清也参加了预赛,只不过他是举人组,今年再见之后,他由汪哥哥改称汪兄了。 汪清含笑看着他,整个人芝兰玉树一样,特别的优雅。 “我感觉考的还好,做都做出来了,想不到你也参了赛。” 汪清笑:“我对算术很有兴趣,要是别的我也就不参加了。” 他今年二十一岁,前年成了亲,春上父母和娘子回乡祭祖,暂时没打算回来,一个人在京城很有些冷清,想不到几个月前再见到平安。 “汪兄,你现在一个人在家住吗?要不要搬到我家去?”平安对这个美人哥哥还是很有心的。 汪清满眼都是笑意:“暂时就不去了,你家现在有霍止,还有一个汪楚风,腊月放假我去你院子住住。” 平安笑:“也行,什么时候都行,我先生现在去当官了,哥哥在我家,我也能问问你一些不懂的地方。” 辞别汪清,平安就去了医堂,想不到这个时候师傅竟然还在。 “师傅,可是特地在等我?母子都好吧?” 孙思成递给他一袋珍珠:“候夫人送的,你我各一袋,好好收着,将来给你媳妇用。” 平安心里想,给我媳妇,不也是给你女儿? 想想他笑起来:“这个珍珠真好看,候夫人也是舍得。” 孙思成道:“这一袋也就两三百两银,贵不算太贵,但有价无市,也不如玉值钱,只不过女人家都喜欢。” 平安塞进书包,那就留给以后的小媳妇用吧。 “下午考的如何?” 平安翘起唇角:“你徒弟算术可以说相当不错,入赛没问题。” 孙思成笑起来:“某些人有些飘了,平安,跟你讲一件事,世子夫人想认你做干儿子。” 平安哭笑不得:“师傅,怎么给女子做一场手术就认个干娘?那我以后可不敢再做了,我本就比别人多个母亲,再又有许多干娘,那日后行礼都行麻了,我不干。” 340汪清遇人渣 孙思成也无奈,父亲分析给他听的都没有错,救人是好,但现在的人既想救命,又想着男女大防,哪里有那么多两全的事? 按理在大夫面前应该不分男女才是。 “平安,忠勇侯府人不差,他外甥汪楚风现在不还住在你家吗?不就是一个干亲?平时也不用特地走亲戚,认就认个吧。” 他想想还是把父亲跟他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给平安听。 “这次师傅还是冲动了些,不过也不后悔,母子俩都是你救的,救人一命是大功德,我们以后还是要加大力度培训女医,但短时间尽可能不做剖腹产了。” 平安想想也是。 这次剖腹产是在侯府,候夫人和王世子都是头脑清醒、很明事理的人,大周朝九成以上的人现在都接受不了剖腹产,女子成亲早,一年死在生产上的人不计其数。 真是悲哀。 “师傅,我听您的,只不过以后再也不要认干娘了。” 孙思成苦笑:“不会了,就这一个了,再过两年你就成年了,成年后一般不会再认干娘的。” 平安想想确实是这样,大周十六岁男子算大人了,但真正及冠还是二十岁。 “这些日我去侯府就行了,你安心做你的事吧,认亲的事听侯府安排,他们不催师傅就装糊涂。” “嗯,这次算术比赛,评判都是很有影响力的人,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拿到奖。” 以后若是真走仕途,这些人结交都不是坏事。 两日后。 晨练完,小武告诉平安:“少爷,昨晚有人在我们院子外探头探脑,前后差不多半个时辰,有两三个人,人没有进来,我就没有惊动,后来跟林峰俩尾随而去,发现人竟然去了靖国公府。” “好,我知道了,不要惊动他们,白天你们轮着睡,晚上注意点,这里不是府城,尽可能不要在自己宅子里动手,如果真的不怀好意,可弄晕他们,半死不活就行。” “知道了,少爷。” 汪楚风应该是不知道此事,现在情况不明,晚些时候再告诉他。 霍止这两日回自己的宅子处理事情,如此也刚好,没必要把霍止牵扯进来。 刚到书院,就见大门口贴着告示,十个参赛者的名单,平安就在第一排,汪清则排在第六。 平安心里有些得意,但不过一会他就没了这份心情,没什么好骄傲的,换成前世的任何初中生、高中生都会得前几名,更何况他还是高材生? 两个朝代的算术根本就没法子比。 汪楚风对平安更是崇拜到了极点,一个人年纪不大,怎么会如此优秀? 这样的人值得他一生交好。 “哎,平安,你跟那个汪清关系不错?” 平安点点头:“嗯,我跟他是七八年的朋友,亲哥哥一样。” 汪楚风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如果是这样,我不得不跟你说一声,你这哥哥好像有人看上了。” 平安皱眉:“他前年就已经成了亲。” 汪楚风白了他一眼:“你傻呀,是男人,大周好男风的不少,你这个朋友又是个长相好的,气质优雅,且家境普通,被人盯上不足为怪。” 平安脸一沉:“你可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皇商沐家,在大周家产也算得上排名前几位的人家,后面靠山好像也硬,此人就是沐家的庶长子,不算得宠,但听说做生意很有一套。” “我知道了,楚风,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装着不知道就好,我会处理的。” 汪楚风看着平安:“小心点,尽可能不要留痕,需要我帮助就尽管说。” 那就是个人渣,他早已经想动手了,既然平安想处理,他就让人暗中来好了。 最近他的人已经察觉二房的那些人又在蠢蠢欲动,就跟跳梁小丑一样惹人发笑,又令人生厌。 他身边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平安回到座位上,想着这个事情,汪清一个人带着几个下人住在自己的宅子里,汪家在当地只是普通的富户,到了京城可以说根本就不显了。 这样一个人,身后无靠,本人又惊才绝艳,自然惹那波人动心思。 只能自己护着他了。 下午平安有意等在大门口,一刻钟后,终于等来了汪清。 “平安,可有事?昨日收到了家里寄来的特产,回头就让小厮送给你。” 平安看着汪清的笑脸,心里有些塞,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总有人渣想毁了呢? 他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佞气。 “快上来,我有事跟你说。” 汪清看平安脸色有些不对,忙上了车,小武把马车赶到一角停下。 “汪兄,你可认识一个姓沐的人,年纪不算大,三十不到一点?” “姓沐?”汪清想了想,“是有一个沐姓商人,找了我几次,说想跟我父亲做生意,我推说不懂,也就算了,平安,可是有什么事?” “汪兄,你听我说,还是搬去我院子,我也是今日才听说那个人好像在打你的主意,那个人不是个东西,专门喜欢找俊美的男子。” 汪清只觉得头一晕,缓了缓吐口气:“你听谁说的这事?” “汪楚风,他不知道从哪里探到此事,让你注意点,沐家是个皇商,他是沐家的庶长子,沐家生意在大周都是能排上名号的。” 汪清双眼都红了,他还真的以为此人是想跟父亲做生意,现在一想,父亲只是小地方的生意人,哪里会让这样的人主动找上门? 难怪这些天他总觉得四周有人在偷窥,贴身小厮双喜也是这样认为。 “平安,我去了你家,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无碍,我身边的人功夫都不错,我还是皇上嘉奖过的人,沐家还不敢动我,汪兄,今日你就不回去了,我们再想想办法,你在明他们在暗,防不胜防,我们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 汪清点头:“好,我跟双喜说一声,让他送些换洗衣服过来。 我处处小心,想不到还是让人找上了,长的俊一些就该死吗?如此日后还是邋遢些好。” “汪兄,不是所有的人都坏,男人在这个世上相对来说还是被包容的,但你不能要求一点人渣也没有,既然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我们想办法就是。” “平安,多谢,我好像一直受你保护,却从没有护过你。” “一生那么长,哥哥,我们之间不必细算这些。” 341布个局吧 前院西边两大间是霍止和汪楚风的,平安就让汪清住在自己书房的隔壁,这间本就是空的。 后院还是自己带小武他们住。 这一点平安还是坚持的,朋友再好,彼此之间还是需要一点点距离。 汪楚风当不知道那回事,省的彼此尴尬,平安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晚餐后,趁汪清去洗漱。 汪楚风忙拉过平安:“据我所知,他住进这里不算好办法,那个人坏的很,不知道害了多少美男子,基本都是他这样小富人家养出来的,身后又无靠山的,出了事只能咬牙忍着的。” 平安咬牙:“这当然是暂时的,那样的人自会有老天爷收拾他。” 汪楚风看着平安笑起来,这样的平安他最喜欢,不是忍气的主,老天爷不会收拾姓沐的,但平安会。 他心里就是这样认为的。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受过皇上两次奖赏,还亲自面见一次,会医会读书会功夫,算术还得了第一名,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另外身边还有十几二十多对他忠心耿耿的护卫,且功夫不错,这就很是难得了。 平安长的这么俊,比汪清更胜一筹,姓沐的根本就不敢动心思。 “楚风,你自己也要注意,我的护卫察觉到晚上有人在我这里探头探脑,跟着过去一看,你猜最后人进哪了?” 汪楚风嘲笑道:“靖国公府呗,平安,之前这些年,大房跟二房的人还算是相安无事,但上个月我祖父递了折子,欲把国公之位现在就传给我父亲,我父亲那护卫太多,又有本事,他们不好下手。 我上面几个姐姐,是父母唯一的儿子,他们就想干掉我,或者至少弄成残疾,上次马匹出事是第一次,据我所知是第一次,之前有没有也不能肯定。 事情出了后,我已经有所防备,现在就是这个地方,四周也是我父母给的暗卫,只是我想抓到人犯,人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平安摇摇头,他还是小看了面前的少年,大宅门里哪有单纯的人? 他们的单纯只在于愿不愿意给你。 “平安,你帮我想想,最好是想个办法钓他们出来,等我是不想等的,马上我祖父、父母都要回来了,他们一回来,这些人就不敢动手了,好了,我去洗漱。” 平安却在想着他刚才的话。 是啊,姓沐的躲在暗处,倒不如让汪清钓他出来,自己的人在暗处解决了他,不要他命即可。 “想什么呢?为我的事?“汪清不徐不急地走过来。 “汪兄,你跟我去书房。” 平安把自己的计划一说,汪清有些发愣,发愣过后忍不住鼻头发酸:“平安,你这样帮我,多少有些冒险了。” 平安笑笑:“哥哥,我可是七八岁就叫你哥哥,有些事是缘份吧,后日就是休沐,你我装着去双清寺,就算是日后有人问,你可以说夜间老是做梦,十分不安。刚好休沐,我就陪你一道去上香。 他如不使坏,就绝对无事,如果心有不轨,出了事也是应该,此事你知我知,不会告诉别人,楚风就算是猜到一些也没什么,他是我兄弟。” 汪清道:“平安,我再想想,事情要做,肯定要尽可能的天衣无缝,姓沐的是人渣,你我却不能栽在这种人身上。” “行,不必太忧心,就是神仙也会有不如意的时候,哥哥,你记着身边还有我。” 平安转身就朝后院走去。 那些人再胆大,暂时还不敢在他的院子里抢人。 何况自己留了三个人在院子里,楚风的人还有不少。 他前脚进了自己的房间,后脚楚风就追了过来:“平安,我刚才洗漱,竟然洗出了一个主意,但得你帮我。” 平安指指一旁的椅子,然后静静的看着他。 汪楚风笑了,干脆拿着桌上的小零食吃了起来。 跟平安在一起就是这样的舒服,从不会对他客气,更不会敬着他,两人就像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他从没有亲兄弟,平安补上了这个缺。 “平安,京城前些日子开了家百味楼,如今天气冷了,他那里的汤锅子很是不错,位置有些偏,但偏有偏的好处,刚好你帮我布个局引二房人出手,放心,有哥哥在,绝不会让你出事的,到时候你出了酒楼就跟我分开走。” 汪楚风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别说,还真可行。 “楚风,你我兄弟,这样说就有些生分了,你这个计划不错,我愿意帮你布这个局,也会跟你一起到最后。” “平安。”汪楚风红了眼睛。 平安白了他一眼:“不必感动,我也有事要找你。” 汪楚风并不生气:“说吧,只要我跟我的人能做到的,我都帮你做。” 平安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我七八岁就认识汪兄,他是个非常好的人,我不能看着他被这样的人渣害了,但我对这个人不熟,或者说对京城不熟。 楚风,你帮我把后日是休沐,我会陪汪清去双清寺上香的事传到姓沐的耳里,寒山寺在半山腰,如今天气不大合适,双清寺我知道,好像离京城一个多时辰的路,其中还有段路不怎么好,更合适那些人出手。 另外你让你的人帮我查查,离双清寺最近的地方有没有沐家的产业,如果有,姓沐的可能会在那等人,他自己不可能出手的,你帮我把那个地方打探清楚。” 楚风坐直了身子:“平安,你准备下手?好,我跟你去。” 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楚风,这件事你帮我传到姓沐的耳里,再打听清楚沐家离双清寺最近的产业是什么,在什么位置,这些搞清楚就行了,其他我会看着办。” “好了,我自己不去,但你不顾危险,我怎么也借两个暗卫给你,放心,他们现在都是我的人,我爹娘也管不到他们。” 平安点点头。 他不能用何叔,明叔还去了永安,自己虽然有二十多人,但真正功夫好的也就十个人。 “楚风,这两件事不管成没成,只能我们知道,不能告诉任何人。” “当然,我又不傻,平安,我们再合计合计。” 342家丑不外扬 汪楚风做事还真是干脆,次日中餐时,他就悄悄地告诉平安,事情已经传给姓沐的了,剩下的事晚上也能摸的清清楚楚。 “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呢?”霍止装着气恼,“我走才几日,你们就粘上了?” 汪楚风笑:“霍止,你这话说的,我跟平安本就是兄弟。” 平安道;华寿堂的事处理怎么样了?我看你都瘦了些。” 霍止叹气:”平安,你以后千万不要搞那么多产业,烦都烦死了,说不定我儿子、孙子接着受累,挣再多的银子只能一日三餐,睡业只能睡一张床,真的没必要。” 这段时间华寿堂大大小小的事让他烦不胜烦,每日下午的课也不上了,一到时间就回医堂或者回家,每日都被许多人、许多事包围着。 相反平安这些天下午反而留在书院,就为了算术预赛的事。 平安笑:“要是别人听你这话,可能会说你得瑟,不过我是听进去了,银子不能少了,但也不必太多,不过将来师傅骂我懒,我就说霍止教我的。” 霍止咧着大嘴:“别,别,你师傅我有些怕,平安,我回了,估计再忙十日就能回你家了。” * 餐后不久,汪楚风就得了信息,首先是姓沐的确定进了套,已经提前去了离双清寺最近的沐家农庄,且还是瞒着沐家的。 平安当即就吩咐了小武、林峰先执行第一计划,这都是昨晚跟他们商量好的,只等汪楚风的信息一到手,两人就化装出城,晚上找到那个人渣,让他从此不能害人。 只要得了手,第二日就直接去自己的庄上。 因为姓沐的狗东西不能再害人,他们就是去寺里,有大武他们也就够了。 汪楚风得的第二个信,就是二房的人这两日派了不少尾巴跟着他,他们只看见他明面上的几个小厮和护卫,却不知道他手中有爹娘给的暗卫。 当然也不能怪他们大意,这些年他明面上的随从的确不多,也一直大大咧咧、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他那个二叔带着小妾在临州一个县城当一方七品小官,没办法,三十岁才勉勉强强中了一个举人,还是个孙山,能当一个县太爷已经是看在祖父的面上了。 他不相信家里那个二婶和她两个儿子弄出的事,二叔就一点不知道? 如果他真出了事,世子就会是他那二堂弟,再如果他爹因为儿子伤心过度怎么了,未来的靖国公就会是二叔本人。 下午在书院门口,平安正在等汪清,汪楚风从后面追上来,大大咧咧道:“平安,我带你去新开的一锅香吃汤锅子去,听说味道很不错。” 平安装着不想去:“我正在等汪兄呢,明日一大早还得陪他去双清寺,今晚不怎么方便,改日吧。” 汪楚风大着嗓门:“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先将人送回去,我在酒楼等你,刚好提前把锅子准备好,明日你们坐马车,又不是要你们走着去,马车上就能睡觉。” “好吧,汪兄来了,我先送他回去歇着。” 等平安转过背,汪楚风拼命压着嘴角,他跟平安真不愧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两个人演戏跟真的一模一样的。 实在有意思。 他刚才真的想再多演一会,可惜平安转过了背。 其实这边平安也在心里好笑,楚风这个公子哥,做起事来还真一套一套的,好玩的很。 汪清道:“平安,我同意干了,只是我没有功夫,会不会拖累你?” 平安凑近他的耳,把小武、林峰两人已经出城的事说了一遍。 “事情顺利的话,明日姓沐的就没空派人堵我们了,当然就是堵我也不怕,总之一句话,你相信我,信信我这次一定帮你度过难关。 京城其实不是个好地方,明年哥哥中了进士,还是回地方县城从县太爷做起,真等将来调回京城,起码已是好多年过去,你早已经长成了大树。” 汪清的声音哽咽起来:“平安,这一生哥哥认识了你,实在是幸运之极,就算是将来跟你离的远,我也会时时挂念着你,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弟弟。” 回到家,平安为了以防万一,在汪清的房间外布了个困阵,并教了汪清如何出来,再如何进去。 “哥哥,今晚你还是不要大意,就呆在房里不要出去,一会我带二强、方武、大武出去,宅子里也留四五个人,不用担心。” 汪清点点头:“我听你的,平安,小心点。” 平安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换上了黑色劲装,外披一件天青色的锦缎披风,里兜、袖兜、怀里放了好几种药,鹿匹靴里插着短匕,怀里还揣着把短弩。 冬天实在是好时候,身带再多东西也有地方藏,披风可以遮盖许多可能露馅的地方。 到了酒楼,汪楚风已经在二楼定下了包厢,护卫就在二楼大厅自开一桌。 进了房间,菜已上桌,热气腾腾的。 平安一看,就跟前世的火锅差不多,一个很大的铁制火锅,中间烧着碳火,旁边一圈就是汤菜。 火锅里面满满都是菜,桌子上另外还有四个大菜。 “叫了这么多,哪里能吃完?” 汪楚风大惊小怪道:“平安,要是我的那些狐朋狗友听了,肯定笑你土,为什么非得吃完呢?” “楚风,我看你外面护卫也只有四个,我带了三个,另外还有多少人?布局是别人家,别把自己搭上了。” 汪楚风笑:“放心,我想想还是找了我舅,这件事还得有他,人抓到了我就交给他,然后跟他回去,放心,你那事我是绝对不会说的,明日一大早我让两个人在途中护着你们,不会露面。” “行,你这样安排甚好,吃吧,一会可能还得拼命,楚风,你得跟在我身后,千万不能大意了。” 汪楚风唇角高扬:“平安,这件事处理后,我找时间传你棍法,你把轻功传给我。” 平安点头,这事跟师傅、明叔都说了,轻功换棍法不亏,但踏雪不能传。 汪楚风给平安夹了一碗菜:“快吃,这个就是吃一个热乎劲,今日十一月十二,十八你比赛,月底之前我祖父、爹娘都会回来。 不,今晚之后,我小舅就会去找我祖父,我祖父肯定会处理好这件事,不然保不齐家丑就会外扬了。 这个我祖父绝对不会允许,他最好的就是面子,另外还有我二叔的一个职位。 343竟然下死手 一个时辰后,房门被叩响,楚风走到门前,开了一条缝,不一会就回到桌边,那脸色简直一言难尽。 “怎么啦?人没上钩?还是太当回事了?” 汪楚风笑起来:“平安说中了,我的人查到那段稍微偏僻的路,两侧藏了不少人,不过你放心,都是这些年他们拿银子找的末流货色,算不得什么?” 平安正色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人就没有厉害的?还是不能大意了。” 楚风冷笑:“我那继祖母当年不过凭的是美色,七品小官家出来的,陪嫁少的可怜,我祖父有一门好,虽然贪色,但长子放在首位,早早地把家中主要产业都过到我爹的头上,这些年二房虽然也得了不少财,但不会太多。 我小舅的人也来了,离那也就一段路,那边一响,他的人也能到,平安,最好你还是带你的人走。” “我帮你吧。” 汪楚风不再言语,拍拍平安的肩。 “走吧,酒楼里没什么人了。”平安再一次检查身上的东西。 药带了不少,不一定能用,来时外面有些风,撒的不好,说不定会把自己人迷倒了。 他的人会提前服了解药,但楚风的人怎么办? 他把怀里的短弩配有十支箭,今晚十二,月色尚可,应该能用上。 两侧靴里都有匕,短匕不是很合适对打,但他们几个都会踏雪,配上鬼魅至极的脚步,也能起作用。 汪楚风拿起放门后的铁棍:“平安,这家伙厉害,不轻不重刚刚称手,回头我送你一根。” 铁棍藏在披风里面,不注意看,倒也看不出什么。 出了房门,平安走到二强、林峰、小武面前,小声地吩咐了他们一番,不外乎让他们各自小心,不必护着他,他的踏学比他们都好。 那些人也不需要他们去拼命,有汪楚风的人,还有侯府的人。 二强几个点点头,多少有些紧张,同时又有些小兴奋,每日都对练,但这种真枪真刀实战还是少之又少。 一行人走出大门,掌柜的笑着送出来。 平安他们刚往马车边走,突然四周一阵箭雨,平安一把拉过汪楚风,几歇功夫躲在车厢外,送他们出门的掌柜,不幸肩膀中箭倒下,汪楚风因为平安拉的快,倒是无碍,但他的随从有两人受了伤。 “他娘的,居然在这里就动手,他们这是一点也不顾及了吗?”汪楚风恨极。 另外两个人刚探出身子想救受伤倒地的人,立马又是一阵箭雨,这两个人躲的再快,也还是受了伤。 “平安,怎么办,我跟小舅的人主要在前面,离这里有一大段路,这样的声音不一定能听到,这里留的暗卫也只有两人,听,他们已经在交手了。” “楚风,你这里的几个人都受了伤,听我的,你伏在这里一动不能动,我和大武几个去抓几个,剩下的不行只能伤了他们。” 汪楚风咬牙道:“全部伤了,死了也行。” “好,大武、二强,你们俩跟我出去,方武,你留下守着汪公子。”平安脱下披风,黑色劲装的他,仿佛融入淡淡的月色里。 平安手上拿着一把匕,这匕还是郝将军送的,锋利的很,到他手上还从没有饮过血。 他和他的人身上都穿了一件薄甲,他自己设计的背心款,李铁匠打的,不过是些精铁,为了好穿,铁片也薄,箭射在上面还是能击穿,不过会好上许多,起码不会深。 这种铁甲他和师傅的人都人手一件。 方武没吱声,挡在汪楚风前面,又将受伤的两个人拽至身边,至于不远处倒地的两个,只能一会再拉了,会不会再中箭,只能看他们命大不大了。 主子的这样安排,他心里清楚,踏雪步他还是比不上二强和大武,小武跟林峰更是比不上,回头还是要勤练了。 还没等平安几个动身,四周不少的黑影飞奔过来,甚至酒楼也冲出两个。 平安、大武、二强不再迟疑,踏雪步如鬼魅一样,让那些人靠不了身,“扑哧”声不断地传来,哀号声在暗夜里格外清楚。 平安心里一喜,这些声音好,汪楚风和王唯的人都会听见,哪怕听见一点点声音,他们也会飞奔而来。 方武这边,他跟汪楚风也跟人交上了手,好在只有一个,方武很快就一刀插在他左肩下一点,汪楚风又一棍打在他腿上,那人当场晕了过去。 平安看来人还有十几个,大武跟二强都在他身边,两名暗卫伤了一个,还有一个也在他们一边。 他们现在离汪楚风、方武的车厢不过一丈之路。 一对四,还是有些难,今晚的这些人并不是汪楚风说的泛泛之辈,还是有些功夫的。 汪楚风一看来人还是太多,自己轻功不行,但棍法还是不错,没理由自己躲着,让平安他们冒险。 忙三两步走到平安旁边,方武早就想过去打,立马跟上来。 平安没说话,也没有他说话的时间。 对方还真是下了死手,这些人仿佛不怕死一样,直扑他们而来,明晃晃的大刀在暗夜中发着光。 相比较,平安几个都是短刃,如果不是踏雪步,那就很危险了。 ”扑哧“几声又有几人倒地。 方武跟汪楚风也受了轻伤,平安忙让二强过去护着他们。 就在这时,远方的街道上传来了脚步声。 汪楚风和王唯的人赶来了,不过一会功夫,战斗结束。 汪楚风忍着腿疼,让暗卫离开,再让候府的人回去一个跟他小舅报信。 平安这时才发现自己臂上也受了轻伤,没大事,不过血流了不少。 二强、大武下了这些人的下颚,受伤不重的直接下了他们的裤腰带给绑上,流血的也任他流。 仔细一看,对方竟然来了二十多人。 这是真的狠啊。 方武忍着痛从车上拿下医箱,简单的帮主子绑了伤口,止住了血。 平安接过东西,帮方武和汪楚风止血。 二强过来:“平安,汪公子的人伤了五个,有一个伤有些重。” 平安点头:“知道了,快帮他们简单止血包扎,人马上要到了。” 果然,等他们刚忙活完,街道上两头,马蹄声清楚地传来,这就不光是王唯的人了。 平安几个又拿起了武器。 344全带走了 还好是一场虚惊。 王唯本在家心急火燎,护卫一回家报信,没想到对方竟然两处埋伏,还好有平安少爷带人当了主力,这才避免了一场大祸。 王唯一边派人去通知五城兵马司,这已经不是单纯地想把楚风弄残了,这是想把他往死里整,国公府的名声不需要他来维护。 一边带人往这边赶。 等他们到了地方,兵马司的人也前后脚到了,平安一看,领头的人还是他那干大哥郝雷,他不是在京都大营吗?怎么会在兵马司? 王唯一看地上到处躺着的都是人,双腿都快支撑不住,忙找到汪楚风,看他受了些小伤,心这才定了下来。 “小舅,他们人太多了,我们一出门他们就射箭。”汪楚风泪滚了下来,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刚才也是吓坏了。 “楚风、平安,没事了,说话想着说,着急没有用。”王唯朝郝雷走过去。 平安低下头,他现在坐在地下,郝雷没看见他,今日事大,估计他们这些人都要被带进兵马司去,如此家长也要去。 他在京城的家长除了师傅,还有他亲爹。 “我是大理寺王唯,也是此次受害者汪楚风的舅舅,孩子不过跟朋友在酒楼吃锅子,却受这么多人围攻,幸亏带了护卫,当然也好了他的朋友平安” “你说什么?平安?大公子的徒弟平安吗?”郝雷一惊,他这段时间刚好借调五城兵马司,听的人报信,立马带人过来,却不想听到平安两个字。 “是的,是大公子的徒弟平安,你是” 他话音未落,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人影。 郝雷找到平安,只见人还坐在地上,身边的护卫也一个个受伤的受伤,力竭的力竭,可怜的不行。 “大哥。”平安现在本就狼狈不堪,又刻意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果然。 郝雷心一酸,人也蹲下来:“可受伤了?” 平安指指左臂:“这里伤了。” 又指指方武几个:“他们也伤了,我们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能不能让我们回去上药?” 郝雷无奈道:“平安,死伤了不少人,肯定要去兵马司做笔录,那里有大夫给你们包扎。” 平安低头道:“大哥,要不还是叫我师傅来吧,他的药最好,我过几日还有算术比赛,不能耽误了。” 郝雷叹气,这还是个孩子,这个时候了,比赛还重要吗? “好,我让人去叫。” 平安还是个孩子,除了师父,还得通知他父母。 半个时辰后,地上死的活的全带到了兵马司,包括酒楼吓的藏起来的小伙计。 而孙家。 孙思成听说平安酒楼吃饭遭人围杀,吓的当场就站不住,幸亏何进一把扶住他。 孙家的人包括老太爷都起来了。 后来听说平安只是受了些伤,并无大碍,这才放了心。 孙一南想陪儿子一起去,孙思成拒绝了,带着何进、如意几个跟着兵马司的人急匆匆地走了。 与此同时,常春风也是被来人的话吓的魂都飞了,直到听说只是受些小伤,这才好一点。 连忙披着披风,带着两个随从跟着来人就走,匆匆出来的张瑾玉想拿个荷包给他都追不上人。 孙思成很快就到了兵马司,一找到平安,就把人从上到下仔细查了一遍,看着身上披风跟老咸菜一样,人也忐忑不安的小徒弟,骂人的话在舌上打了个滚又缩了回去。 骂人哪日骂不成?非得在孩子最受惊的时候? 孙思成心里把自己臭骂了一顿。 他忙打开医箱,又让如意几个帮方武他们上药。 兵马司也有大夫,但肯定没有他的药好,再者,他还能把伤口包大点,回头把伤往大点说。 兵马司的大夫看孙思成来了,自然就去给歹徒治伤,尽可能不能让人死了。 孙思成帮平安包好伤,又给汪楚风上药,他看了看靠在一起的两人:“回头找你们算帐,小小年纪,就学着上酒楼,我看你们还是想上天,等会问话注意点。” 两个人都点点头。 “平安,平安。”常春华此时全无形象,“平安,伤的可厉害?” 孙思成道:“胳膊伤口有些深,但没什么大碍,等录完笔录我就带他回去。” “大公子,平安又麻烦你了。” “自家徒弟,谈什么麻烦,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是刚来一会,刚帮他俩上好药。” 很快,平安跟汪楚风就被人分别带走问话。 这一点平安两人都不担心,包括手下人来之前都统一了口径,唯一不同的就是被人伏击的位置不同。 他们原来以为肯定是在前面偏僻地埋伏,对方确实是在那边埋伏了不少人,却不料他们这次来了狠的,出动了好几十个,在酒楼旁边就藏了二十多,看样子是准备连酒楼伙计都不放过。 这一问就是两个多时辰,包括二强这些人都一个不冒。 平安早已经靠着师傅睡着了,身上盖着的是亲爹的大氅。 汪楚风本看着眼热,相比较平安的师傅和爹,他的舅舅就有些不够细心了,外甥受了伤,他人却一直围着兵马司的人转。 这下子好了,就是他祖父想私了也私不了了。 二房的人胆子这么大,跟祖父一直以来的包容不无关系。 他看看自己的手臂,又看看腿,两处的伤都不算重,但平安的师傅却跟人往重里说,如此也好,反正回头换药就找平安师傅换。 下半夜,孙思成才带着平安几个人回到了家,常春风也知道儿子受伤自然是跟着师傅好,临回家前,他跟孙思成道,明日上午他就会来兵马司讨要说法。 王唯也带走了汪楚风,明日他的人也会去通知庄上的老国公,这次外甥吃了苦,却能一次性收拾了那些人,不用日日提心吊胆。 这次姐夫姐姐回来,怎么也要他们把家彻底分了,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真要是怎么了,看他们哭都找不着地去。 345小武、林峰归来 平安出了兵马司,跟师傅坚持要回自己家去。 孙思成道:“今日的账我暂时不跟你算,等下写好请假条,让人去一趟周司业那,先在家歇两日,臂上的伤本就不算太轻,一寸多长的口子了。 明日我会在去兵马司一趟,这些人得催催,你们可能猜出对方是谁?” “师傅,十拿九稳是汪家二房,上次楚风的马就是喂了疯马草,楚风说他祖父已经递了折子,现在就要把国公让给他爹做,他是独子,他要是不在了,肯定是二房的汪楚雨做世子。” “我知道了,人家的事我们不管,我们追责的就是为什么要杀你们,你这些话不要跟任何人讲。” “师傅,我知道了,对不起,让您大半夜的不能睡觉。” “别多话,我送你回家,你这两日哪里都不准去,就在家歇着,明日让青石在家服侍你。” 平安回到家已是后半夜,上炕感觉没多久天就大亮了。 汪清早已经等在平安房外,一见他起来,忙走了过去,第一眼就看见了他包着的手臂。 “平安,你昨晚受伤了?” “嗯,小伤,没事的。”平安笑笑,“你先去餐厅吃早食,我去洗漱,一会讲给你听。” “不着急,你慢慢来,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青石、吴钧今天都在家。” 平安洗漱好,去了餐厅,满满两大桌人,这个宅子真正的主子只有他一个,所以平时他都跟大家一起吃饭,没必要去小餐厅单吃。 这些只是暂时,等爹娘妹妹过来,自必就分开吃了。 他见方武、大武脸色都还好,心里也就放了心,二强昨晚除了少许擦伤,其他都没事,平安老远就听见他哈哈大笑声。 平安跟汪清安静地吃完早餐,其他人也就没敢说话,小主子很少这样沉着脸。 “大武,今日你们都在家歇着,一会小武、林峰回来就让他们来找我。” 小武他们事后会去自家庄子,还会带些菜什么的回来,除了他跟小武、林峰,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俩去干了什么,连汪清都不知道。 汪清还以为今日真的是去双清寺呢。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事他不喜欢做,能轻轻松松就让对方趴下多好?他是大夫,最拿手的就是药,药就是他的武器,用武器对敌人,对的不能再对。 平安跟汪清去了书房,他把昨晚遇袭的事说了一遍,汪清当即白了脸。 “平安,这太危险了,我们不去双清寺了,先避一阵再说,实在不行我就回老家去,惹不起总躲得起。” 平安摇头:“哥哥,今日的确去不了,不过这件事我肯定会给你一个结果,你没错,凭什么要躲? 年底之前就住我家,明年的事说不好,我不知道明年什么时候离开京城,院试我得回永安去,不过那时候你的事早已经了结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小武、林峰过来:“哥,你先去读书,我有点事。” 汪清站起身:“平安,不要为我冒险,天子脚下,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绑人。” 转过身,他内心涌起一股屈辱感,他堂堂男儿,却担心他人的不轨之心,可恨可叹。 世上无权无势的人就该死吗? 他是有幸遇到平安,把他当亲哥哥一样,心里才有了底气有了避难之所。 那些什么都没有的寒门子弟又该如何呢? 平安关上门。 “少爷,成了。”小武兴奋道,“那个沐家大爷不是人,晚上带了一个小厮在鬼混,我本想让他下半生不能人道得了,却听他跟小厮说到汪公子和你,一气之下,我给他一个马上风,短时间应该死不了。 我跟林峰躲在附近,快天亮才听到庄子一片混乱,说去城里找大夫,还要通知老爷,我们回了一趟自家庄子,然后就回来了。” 平安笑眯眯地:“快去洗漱吃饭吧,我跟二强、方武还有大武昨晚也遇到了一些事,好在有惊无险,不说了,去吧。” 这种药是他跟小山制出来的,如果正在房事时,用了这药,就看用的分量了,严重的直接卒死,稍微轻点的脸面丢尽后,本人也会在长时间昏迷后,成为死不了活受罪的状态。 活着,仅仅是活着,有时候比死难过多了。 这药的妙处就在一个时辰后,药性就会在身体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任太医来他都查不出来。 普通的人,哪里有机会在一个时辰内得到大医诊治? 两边的事都让他很满意,后面的事就不是他的事了。 很可能沐家人还会找师傅去救人,师傅去了一针下去就能让人分开,但此事让人恶心。 不行,这个事还是去跟师傅说一声,当然某些事稍微改一丢丢,比如姓沐的也对他不怀好意。 就这一条,师傅就不怪他下手,全天下就没人超过他师傅这样护短的。 如果仅仅是为人出头,加上昨晚的事,他怕真的要受罚了。 平安带着小武、林峰匆匆去了孙家。 刚到大门口,就遇上师父。 “你现在过来什么事?今日药可换了?” “还没来得及换,师傅,我有事跟你说。” “那去医堂后厅说吧,这会进去,你师祖、师祖母、老太爷还有你师娘都会围着你问,没有一个时辰都走不了。” 平安朝师傅讨好的一笑:“师傅,那还是去医堂吧。” 到了医堂,孙思成先给平安换了药,一夜过去,伤口看着还有些吓人。 平安自己无所谓,一个男人,这点伤不算什么,师傅却很是心疼,这让他心一暖。 “什么事,说吧。” 平安把从汪楚风那听来的消息,只不过人从汪清换成了他跟汪清两人。 果然。 孙思成瞬间就气红了脸:“所以呢?你做了什么?” 平安咧着嘴:“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师傅。” “小武,你进来。” 小武跟林峰本在过道站着,听小主子喊,立马就走了过去。 “你把昨晚的事跟师傅说一遍。” 小武当下又把过程说了一遍,孙思成气的发抖:“好好的京城,怎么有许多这样的人渣,放心,沐家如果来找我,我是不可能帮他治好的。” 治应该会去治,治疗的结果就不会尽如人愿了。 346沐家抬不起头 沐家是皇商,钱财上实力雄厚,但在沐子厚这一代却是男丁不足,故哪怕沐子厚是庶子,读书不行,也看的很重,精心教他做生意。 哪知道大清早的就听下人报沐子厚庄上出了事。 有可能是马上风,还是男男组合的那一种。 这让沐老爷恨的头灵盖都疼。 顾不上夫人的冷嘲热讽,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孙思成,太医他们没资格请,这位算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大夫了,尤其是治卒中这块。 首先下人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马上风,有可能就是卒中。 就在沐老爷心急火燎让人来请孙思成时。 平安也想到了沐家的实力:“师傅,要是来请您去也行,好好让他家出些血,子不教父之过,沐家老爷肯定也不是个好的。 师傅,既然我已经来了,就跟您等等吧,沐家不来就算了,来了您就带我一块去,看看热闹,还得一个大红包,过后再跟您一起去兵马司看看。” 平安话刚落,如意来报:“大公子,沐家来人请大公子出诊。” “来的人何人?” “大公子,好像是个管家之类的人。” “你去告诉他,我等下要出门,让他另外请大夫,如果他再请求,你就问他是何病,可不可以让医堂别的大夫去。” 他们师徒今日过来的早,现在坐堂太夫还没有到,只来了两个小伙计在前堂打扫。 平安一想也是。 就算是给他治,也是日后,现在没必要污了师傅的眼睛。 而且就算是别的名医治,十有八九也是治不了,小武用药这块比不上他跟如意,也算是不错的。 他想起曾经的老渣男鲍老太爷,那个老不死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要他说那样的人早死早好,省的害人。 “师傅,你可还记得那个鲍承扬,当时说两年后他的疯病会再发,后来我想想,咱们是不是做错了,那样的人,两年间会做多少错事,会害多少人多少个家。” 孙思成冷笑了下:“那事过去两年半了,按时间算应该是病发了,平安,师傅也想快意恩仇,但许多事都要走一步考虑好多步。 那些人是该死,但不能为了这些该死的人,让我们自己陷入困境,鲍家老二今年初已经回家丁忧了,证明那老东西已经没了,但鲍承扬的事我还没有听说,当然我也不想再去打听,于我来说,该惩罚的已经惩罚了。” 如意过来:“大公子,我让那管事回去了,说不定沐家还会来找。” 孙思成站起身:“平安,我带你去兵马司看看。” 平安翘起唇角:“明日京城就会传出沐家大公子的丑事,我要让沐家在京城抬不起头来。” 肖想汪清,真是让人恶心。 孙思成瞥瞥他:“我记得你那个表哥好像深谙其道,让他们行事小心点,如果这样,我今日是怎么也不能给他家看病了。” 但后面可能还是要看的。 人在京城,没理由不答应沐家请求,实在不去,说不定就会来找老父亲,父亲一生行事都是一是一,二是二,任何的病人,他只要接了手,就会全心全意地帮人治。 他不行。 有些人本就该死,他不给人治死了就很不错了,但绝不会让他痛痛快快地活着,尤其是惹了他的人。 他徒弟平安看来是随他了。 师徒俩到了兵马司,已经辰时正了,王唯跟常春华都在这里,一看他们来,立马走过来。 常春华跟孙思成打过招呼,目光就看向了儿子:“平安,今儿伤口可好些了?” “爹,一早师傅亲自给我换了药,伤口一时还是好不了,不过没什么大碍,我央着师傅带我来看看,到底是谁,这样要我们这些人的命,真是下死手啊,不搞清楚,回头我都不敢出门了。” 一边走过来的五城兵马司总指挥葛辉跟旁边的郝雷道:“这小子不光是身手厉害,小嘴也叭叭的挺能说。” 郝雷道:“大人,不怪我弟这样说,换任何人都怕,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王世子,常大人,大公子,你们都来了,快请这边坐。” 平安不耐烦他们之间的寒暄。 拉着郝雷去一边说话。 “大哥,那些人可吐出了背后的人?” 郝雷点头:“昨晚葛大人就来了,我们也是一晚都没睡,夜里又死了两个,但剩下的都承认了,是国公府二房的小儿子指使的,没说出其他人。” 平安勾起唇角:“承认了就好,总不能差一点被人害死,却不知道背后人是谁,就是连累大哥吃苦了。” 郝雷笑:“你我兄弟是这些话干什么?平安,黄飞也到了将军身边,他说休沐会来看你。” 平安眼睛一亮:“黄大哥也到京城了吗?等他休沐,我请你们上酒楼吃席。” 郝雷满眼都是笑,母亲认的这个干儿子很对他们兄弟的眼。 “平安,这事你父亲和你师傅催催做个样子就行,其余的事都让侯府出头,至于他们两家怎么办,咱们不管,到时候能给你一个说法就行。” 平安点头:“我听大哥的。” 半个时辰后。 常春华跟孙思成、平安出了兵马司大门:“平安,这段时间要不要去家里住?你这伤爹也不放心。” 平安笑的没心没肺:“爹,暂时就不去了,还有三四日算术大赛就开始了,再说,我这伤还得要师傅帮着治,稍微不小心,日后会留疤的。” 孙思成看着平安睁眼说瞎话,这小子明明搞了消疤的好方子,跟小山制出来的“去疤灵”才到他手上不久,只是还没有进医堂真正使用。 常春华一想也是:“儿子,国子监十一月底放假,假后就回家去住,你的人带着也没事,现在宅子大住的开。” “行。” 常春华走后,孙思成又带着平安去了一趟平安的庄子,主打就是一个今日不去沐家。 次日,当沐老爷再去百草堂找孙思成时,随从的话让他差一点没背过气。 随从说满大街都在传自家大公子得了马上风,对方还是个男子,甚至还有好几种说法,这些说法简直丢尽了沐家的脸。 做生意讲究一个名声,如此以后,沐家还要不要做人了? 347老国公回来了 沐老爷哪怕是恨的要死,也还是带着重礼去找孙思成。 沐家家大业大,到了下面这一代,纳了不少的妾室,他们兄弟俩的儿子加上庶子也就三个,剩下的全是女儿。 女儿有什么用?都是些赔钱货,他家一嫡一庶两个儿子,庶子读书不行,却善做生意,将来家业也需要人打理,不一定就要科举入仕。 但这个儿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好男色的喜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只有两个庶出的女儿,跟妻妾总是不沾边,哪里能生出孩子来? 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终究是闯了祸事出来。 昨日管事没请来孙思成,后听说确实是有事要出门,于是又请了回春堂的一个老大夫,哪知道见到的是那样的场景? 老大夫羞恼了。 好说歹说,给人扎了一针,开了方子,一日过去,人根本就没醒,勉强吊着气,可人家老大夫道,马上风能不当场断气就算去好的了,哪里那么容易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今日干脆就不过来了,连称晦气。 儿子再不好也得救他的命,沐老爷心里发苦,嫡妻一边幸灾乐祸,长子的姨娘事发后就一直哭哭啼啼。 孙思成在后堂抄平安的去疤灵方子,这药已经在医堂试用了一段时间,效果很好,利润当然也会很不错,可以送去几大药谷批量制出来了。 吉祥来报,沐老爷求见。 孙思成冷笑,到底还是求上门来。 医,肯定得医,这种人死了可惜,得让他痛苦地活着,尝尽千般罪,还想害他的平安,该死。 “让他到后堂来。” 不一会,沐老爷到了后堂:“求大公子救我儿一命。” 然后深深地弯下了腰。 “不必多礼,坐吧。”孙思成看着面前姿态极低的男人,这个人他知道,做生意很有一套,却管不好自己的儿子,听说嫡子也平平无奇,如此自己再能干,到了下一代家业照样守不住。 “昨日你家管事是来找过我,可我已经有事要出门,实在不能跟着去,到底什么病?其实京城还有许多的好大夫,不必非得是我。” 沐老爷从没有如此的抬不起头:“大公子,我那庶子前天晚上不知道怎么突然昏迷不醒,又耽误了抢救的时间,天快亮才被人发现,昨日是找了回春堂的大夫,可人家说治不了,求求大公子随我去看看我儿。 大公子,这些是我的小小心意,还望大公子笑纳。” 昨日他们到的时候,他那孽子身下还压着一个小绾绾,那人已经被捂死了,身子都发了硬。 自家儿子就算是大公子治好了,日后也废了,再也不可能给他生孙子了。 孙思成瞥了一眼礼,看着还蛮多的。 他站起身:“我随你去看看吧,前晚就昏迷的人到现在都没有醒,我也不一定就能救他。” “大公子,您能出手我就很感激了。” * 午餐时,大餐厅里窃窃私语,许多人都在传沐家大公子的笑话,甚至出了好几种版本。 汪清心怦怦跳个不停,他看向平安,平安轻轻的摇头。 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二强、小虎干的不错,回家就奖他们银子。 汪清不再说话,霍止已经端着饭碗跟人八卦回来:“平安,汪兄,这个沐家,嘿嘿,嘿嘿嘿,好长时间在京城都抬不起头了,挣再多的银子有什么用?儿子不争气,一切都白废了。 不过这个人也是活该,我刚才听人说,这个人好男色,寒门子弟他还看不上,专门挑小富子家娇养出来的人,这样的人我说就不能给他治,治好干什么?继续害人?” 平安瞥一眼汪清,发现他的脸色都变了。 “好了,霍兄,吃饭提这些恶心的很。” 霍止忙陪礼:“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说你,我就不在几日功夫,你就出这么大的事,汪楚风那家伙,请客吃饭也不必去那么偏僻的地方,这下好了,你伤了,他也伤了。” 汪楚风这几日都没来书院,他派了小厮送信来。 他小舅让他这些日子在家养伤,他祖父从山上回来了,正在跟小舅处理这事,他爹娘也来了信,说这几日也要回来。 但愿这次汪楚风能心想事成。 汪清饭后就回了他自己的举人区,今日是不放心平安,过来陪他吃饭,哪里知道就得知了这样天大的消息。 难怪平安让他不要担心,说那人渣以后别想害人。 他汪清何德何能,这辈子能得平安如此诚心相待,几年前如果不是遇上大公子和平安,终其一生,他应该只能待在家里,过上有吃有喝的圈养生活,不能科举,不能有梦想。 这次差一点又出了事,还是靠这个小弟弟帮他摆平。 他不知道自己将来该如何才能还了这恩情。 靖国公府。 老国公瞪着地上跪着的老妻、二儿媳妇何氏,还有二孙子楚雨。 幺孙楚云还在兵马司大牢里待着。 他那不争气的二儿子已经派人送了信,估计两日后也能归家。 “你们真是疯了,竟然想杀了我那长孙,好让楚雨当世子,你们是一群恶鬼吗?出动三十个人就为了杀我长孙? 你们这样的人,我就是拼着把国公爵位还给皇上,也不可能让你们得逞的。” 汪楚雨心里恨极,这么多人竟然不能杀死一个功夫不怎么样的少年人。 “祖父,孙儿给您磕头,孙儿绝没有这样的想法,孙儿一直勤奋读书,书读的也不错,将来会凭科举入仕的,弟弟也是一时糊涂,还望祖父救他。” 他连连磕着,不一会就磕红了额。 何氏抱住他哭:“父亲,楚云还是个孩子,他哪里懂什么,说不定是被兵马司的人吓的承认了” “住口,兵马司是你能说的吗?孩子教成这样毒,几次三番地害楚风,上次给马匹喂疯马草,这次更是直接找人杀他,连酒楼的掌柜和小伙计都不放过,等老二回来后,你们一家都搬走,包括你这个不做好事的老婆子。” 老夫人这两日惶恐不安,幺孙被带走后,又惊又怕,饭也吃不下,本就是五十多岁的人,一下子就萎了下去,哪里还有往日的气焰? 她泪眼婆娑道:“国公爷,我再怎么不好,也跟了你快四十年,你这是想休我?我可是堂堂的靖国公老夫人,你就这样想休我? 孩子那么小,今年才十四岁,可能只是一时好奇,并不是真的想杀他大哥,你是他祖父,楚风是你孙子,他也是,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流放? 348王唯的坚持 汪楚风这几日待在舅家养伤。 祖父昨日来看他时,他还躺在炕上,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 外祖母跟小舅说这次怎么也不能轻易放过二房,否则这样的事日后还是少不了。 这两次都是平安救了他,再有一次,哪里还有这样的好运? 他想想也是,之前每次二房兄弟俩挑事,祖父都因为老太太哭哭啼啼就不了了之,事情如此,祖父甚至父亲都有推不了的责任。 每次祖父摆出为难的样子,父亲也就算了,从小到大多少次他已经不记得了。 也不晓得平安伤可好了,再有三日他还得算术比赛,自己这一次真的差一点害了他。 现在他想想那天晚上的场景,仍是不寒而栗。 候夫人走进来,看着外孙一脸心思地躺着:”怎么啦?伤口可疼的很?” 汪楚风靠起来:“外祖母,伤口不是很疼了,就是感觉对不起平安,这次太危险了,没有他和他的人,我这次肯定已经不在了。” “呸呸呸,别说这些不好的话,明日我让你舅舅给他送些谢礼,出事这几天一直在忙,你舅母又生了宝宝,事情全赶到一块了。 楚风,你舅早上正准备出门时,你祖父的人来找他,说想约他谈谈,你舅舅说了,这次我们怎么也不会放过他们,再过些天你外祖父也要回来了,都能给你做主。” * 傍晚,一回到家,汪清就拉着平安进了书房。 “平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人” 平安轻轻的摇头:“哥,有些事知道结果就行,不要说出口,这次的危险算是解了,但你还住我这里,不必着急搬走,霍止再有几日忙过也会来,人多也热闹些。” 汪清不再问:“平安,多谢你,哥心里都记着你的好,但愿将来能回报一二。” 平安轻笑:“你我之间不必说回报,我帮你本没想着这些,人与人之间是缘份。” “你明年院试,准备几月份离开京城?” “现在说不好,可能明年正月,也可能六月份这事还是得听师傅的,先生现在当官忙,只能师傅陪我回去考试了,说到回去,我很想我的爹娘、妹妹了。” 汪清是知道他的特殊家庭的。 但他基本不提这些事。 “我也想家,还有后年二月份才春试,还有一年多时间,有时候都觉得度日如年。” 隔日一早。 王唯竟然陪着老国公到了他家。 老国公六旬左右,很是高大魁梧,平安一看面相就是很好的人,怎么生了那么糟糕的孙儿? 平安忙把人请到堂屋坐下。 “平安,多谢你救了楚风两次,等他爹娘回来,让他们好好谢谢你。” 平安微笑道:“国公爷,不必言谢,楚风也是我的朋友,帮他也是应该的。” 王唯插嘴道:“可这次差一点让你也丢了命。” 老国公看了看王唯,心里直发苦,这次幺孙十有八九会被流放,那些环境恶劣的地方,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如何能活?说不定途中就没了命。 可这次太过分了,让那么多杀手去杀自己的亲堂兄,那下次是不是要杀亲大伯? 竟然让杀手连手无寸铁的小伙计和掌柜的都杀,这还是人吗? 他如何开这个口求情,这次处理不好,怕是会伤了大房一家人的心。 “平安,这次的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唉,楚风现在还在他舅舅家养伤,那晚的事,我现在都不敢想,好了,你还要去书院,我就不多说了,这些东西是我给你的谢礼,多谢你。” “国公爷,这些礼您还是拿回去吧,我跟楚风是朋友,不必如此的。” 王唯站起身:“平安,你就收下,这是楚风祖父的一点心意,你救了他老人家的孙儿,还是两次,不收他的东西,如何让他安心? 这些是我给你的一点谢礼,回头空闲了我请你跟你师傅吃席。” “王世子,这如何使得?我真的不能收你们的礼,这” 结果当然是收下了。 两人一走,平安来不及查谢礼,匆匆上了车去书院。 不用查他都知道,两人的谢礼轻不了。 这边王唯跟老国公上了车。 “王唯,我想明日请孙思成跟常春风去酒楼赔礼,你就一道来?” 王唯道:“国公爷,我知道你难做,但这次事太大了,相信连圣上都知道了,他们是想连酒楼的人都准备灭口啊。 楚风和平安,包括他们的人几乎全伤了,小伙计杀了两个,掌柜的伤的也不轻,杀手就不说了,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能私了的了。” 老国公深叹一口气:“这两日兵马司就准备把那孽子移交大理寺,如果到了那,这边受害人还没有得到和解,怕是会重判。 王唯,不是我偏向,楚云再不是,他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王唯淡淡的:“国公爷,其实您心里也有数,能调三十多个人来杀楚风,其中还有一些是江湖中人,岂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做的?光是银子就得不少吧? 我本不能管您家事,可现在姐夫、姐姐都没有归家,受伤差一点没了的毕竟是我亲外甥。 还有,就是这个平安,可是受圣上两次表彰的人,去过北境救了许多官兵的命,刚回来谢赏没多久,就在天子脚下被你幺孙伏击,您说可能轻易善了?孙思成、常春风可会轻易放过?” 老国公哑口无言。 娶妻娶贤,发妻贤惠明朗,可惜命不长,守孝一年后,父母催着续娶,当时看着人不错,谁知道后来变的面目全非,哪里还有一点年轻时的模样? 真是疯了。 老二没有什么大本事,又没有爵位,他多少心疼些,平时多给了点钱财什么的,想不到这些竟然是他们买凶杀人的本钱。 老二的媳妇不可能一点不知道此事,说不定孩子就是她们婆媳教唆的。 等老大回来,这个家还是分了吧。 只是这个事还得压下来,彻底压下是不可能的,但起码也得把影响力降到最低。 如此,孙思成、常春风还得赔礼赔好了。 老国公爷一声长叹。 王唯却连眼皮子都没抬,这次他得坚持住了,不然下次说不定就是替外甥收尸了。 349最终结果 平安下午回到医堂,孙思成把他带到后堂。 “今日师傅去沐家,回春堂的老大夫不愿意再去,沐老爷带着重礼求到我跟前。” 孙思成拿过一个小盒子,平安接过一开,嘴半天都没有合起来:“沐家真有钱,这是多少?” 孙思成不屑一顾:“不过千两银,这个印石不错,回头我让人给你刻个好章。” 他又随便拿了些银票放在平安面前:“你手下那么多人,这些你拿着用。” 平安放回盒中:“师傅,您忘记啦?我跟前还有一万两从首领那顺来的银票。” 这段时间庄子开销大,备了许多过年用的东西,除了这一万两,口袋存银不超过三百。 “对了,今儿一早,王世子陪着老国公去了我那,看国公爷的意思,还是想给汪楚云求情,我着急去书院,他们很快就走了,两个人都带了些礼,我还没有拆开看。” 孙思成摇摇头:“老国公年轻时也是很有本事的一个人,后来却不能管好自己的家,国公世子,也就是楚风的爹,一旦想管,老太太一哭一闹,他立马就去找儿子,这次就算是他再想楚风爹放水,那小子也流放流定了。 平安,我看国公府二房最坏的那个人应该是汪楚雨,他比你只大一岁,心机深沉,你日后要远离他,出了这两件事,我想他最恨的除了楚风就是你。 老国公今日给我和你爹下帖子了,约着明日下午去酒楼,估计一是为了当面赔礼,再就是想让我们不要咬着这件事。” 平安皱眉:“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孙思成笑:“老国公邀请,去是肯定要去的,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还是要说点,但不会答应他什么。 这次王唯不会退缩,忠勇侯府最是护短,何况这次是要他外甥的命,汪予初这个人我知道,小事好说,但这两次是趁他不在家,直接去要他独子的命,可能会适当地退点,条件就是分家,把二房赶出去。” 平安深以为然。 汪楚风说他平生最想的就是二叔一家人搬走,如果此事让这件事做到了实处,那么他就会很满意。 至于他是无所谓的,师傅和亲爹都很为难,一个是名医,却只有虚职,在豪门面前还是不能硬碰硬,亲爹只是一个六品官,如何去硬扛一个超品的靖国公? 他不可能为了一点点面子,就让自己两个最亲的人受伤害? 何况此事本就是楚风布的局,他帮着配合一二,只是没料到对方两处都埋伏了人,想一次性干死他们。 “师傅,如果国公爷请求你们稍微放些水,也不用跟他硬抗,不值得,这次我本是被牵累的那一个,又不是特地去杀我的,我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孙思成这一刻很有些无力感,自己拼尽所有的心思,把百草堂发扬光大,但充其量不过是大周数一数二的医药世家,在豪门面前还是脆弱的不成样子。 “平安,过了正月十五,师傅就带你回家一趟,看看你爹娘,然后去一趟天光寺,吴掌柜来信道老方丈这一年身子很不好,我们去给他治治,然后直奔应天,在这之前,我已经让你明叔给王大老爷带信了。” 平安乖乖的点头。 他知道师傅还是受刺激了,想他在仕途上走一走,真是这样,他就好好考吧,将来也能当师傅和家人的靠山,这跟当名医没有太大的关系。 如果说医术,前世的三十年,加这七年的勤奋,他应该已经算是一个名医了,这些医术会帮他争取更多的人脉,只是短时间不会给更多的人治病了。 “师傅,后日比赛,结果五日后就能出来,如果我考到头名,月末放假您陪我一起去看先生吧。” “好,师傅陪你去。” 孙思成眼里总算是有了一些笑意,阿文来信抱怨了,说县衙说不出的麻烦事,哪里有在他身边当左膀右臂好。 其实这次的官缺也是个机会,他好不容易给阿文争取到,就是不想他以后后悔,何况父亲是官身,对致远兄弟说亲是很有好处的。 世人本就是这样的现实。 “走吧,回家去了,平安,新药方明日就送去各个药谷,年底就能上柜卖了,咱们师徒还是好好挣些钱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平安笑:“先生没时间了,年底分红的银您还是不要给我,直接让明叔他们帮我置业吧,庄上下半年我让他们试种了棚菜,听说月底就能卖第一茬了,到时候给您家送最新鲜的蔬菜。” * 两日后,平安跟汪清参加了三年一次的算术大比,简直跟科举一样严格,看来大周是越来越重视算术了。 平安出了考场,心里飘飘然,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连汪清都不知道他考的好还是不好。 平安浅笑:“汪哥,做都做了,我感觉是对的,但结果与否不清楚,你呢?感觉怎么样?” 汪清唇角微勾:“还行吧,不过我感觉今日的题还是相当的难,最后一题我可以肯定自己是做错了,另外还有两题我也感觉不妙,无所谓了,这毕竟是小道,我没打算再在这方面花心思了。” “汪哥,现在对算术这样看重,下次的科举考试会不会加重算术题量?” 汪清看看四周:“平安,日后这方面的话尽可能不要谈,上面如何做,我们无权置撰。” 平安苦笑。是了,这也是封建王朝,哪里有言论自由? 师傅这几日还是去了沐家,三日银针扎下去,听说沐大公子病好了不少,眼珠子已经会转了,嘴里也能发出“哇啦哇啦”的声音。 但仅此而已。 又过了三日,汪楚风来了。 平安看着他不语,汪楚风笑了:“我爹娘昨日回来了,我二叔也回来了,昨晚他们意见达成了一致。 大房、二房彻底分家,二房分得三成家业,年后就搬出府去,老太太随她,愿走愿留都可以,但她的开销有我祖父管。 没有此事,大房也是得这么多,唯一的好处就是终于让他们搬走了,再有就是为了补偿我,祖父给我一个温泉庄子,二叔给我五千两银。 但我父亲需要去兵马司替汪楚云出面,争取把他罪责降到最轻,平安,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就是委屈了你。” 平安笑笑:“无所谓委屈不委屈,恭喜你如愿了。” 第二日傍晚,就传来了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汪楚云被判五年流放,流放地是幽州,且终生不得科举,比之前可能的一辈子流放大西北好了许多,他本读书就一般,二房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350惊艳众人 国公府里如何如何,不关他平安的事。 他为了朋友参与了一二,目的也只是帮帮朋友。 楚风堂弟做的过狠了,他们也是想教惩罚一二,并没有想把人如何。 结果有些让人意外,比想象中厉害了好几倍,甚至对所有的人,包括无辜的酒楼掌柜还有伙计都下了死手。 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 五年后,就算是二房的人花银子护着,前途也没了,一生可一眼看穿了,二房搬出了府,就再也不是国公府的某某人了,一个七品小官,名声又没了,钱财也不多了,将来很难再掀起大浪,除非是汪楚雨有朝一日能一飞冲天。 不过有些难。 平安此时正陷入少有的兴奋。 万平安的三个字挂在国子监大门口的告示栏,整个京城四大书院三年一次的算术大赛,他得了头名。 四大书院各选出前十名算术尖子,然后这四十名学子一起比赛,整整大半日的考试,考官是四大书院的院长,还有京城最顶尖的算术泰斗,场面不可谓不大。 这样的情况下,他还得了头名,怎么说也是相当厉害了,简直是惊艳了众人。 汪清也上了榜,是第六名,第六名已经很是厉害了,四个书院学子加一起不下六七千人。 平安在汪楚风和霍止的左右簇拥下,刚到了班级座位上坐下,算术先生就昂首挺胸地走进来,放下手中的东西,就笑眯眯地看着平安,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配上他严肃的国子脸,说不出的不协调。 “大家应该都看见了吧?三年一度的算术大比,万平安得了头名,也是得了满分。” 李先生昂着头上上下下看了所有的学生,“满分是什么概念,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大比三年一次,至今已经有过六次了,却只有万平安一个人得了满分。 前十名,我院占了两名,算起来不多,但名次不错,一个头名,一个第六名,第六名的是举人区的汪清汪举人。 平安,过两日前十名会被颁奖,祭酒大人还有几位考官老先生一起参加你们的授奖仪式,界时还有礼部官员参加,奖品是其次,意义很重大,可知?” 历年读书人大比颁奖都会在国子监的大厅,大周重文,如此算很隆重了。 平安站起身,对着先生躬身一礼:“平安谢过先生。” 李先生笑起来,眼尾处都笑成了花。 这一刻,平安心里很有些感动,这些先生才是真正的读书人,不像他,包括比赛的目的都不是很纯粹的喜欢,起先为了奖、为了名,后又为了进一步结识这些算术界的名人泰斗。 常春风就知道了此事,原因无他,万平安的名字一下子就在京城传开了。 小小年纪,就去边境行医救人,这就不说了,毕竟从小就是大公子唯一的徒弟,可读书这么厉害就有些不公平了。 满打满算十四岁,就从出生第一日起算,也不过十四年,十四年又读书又行医哪里够?更何况没有人出生第一日就知事。 常春风心里满满都是得意,得意之余又是心酸,这臭小子在他面前乖巧的不得了,转过身回去后就又是好长时间不来家一次,可还有一点点嫡长子的样子? 这又让他想起了曾经的发妻,如果没有那场祸,他们一家人应该是日日在一起吧?父子之间也不会如此淡漠。 他跟夫人说过多少次,平日里多为平安花些心思,不要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她自己的一儿一女身上。 她每次都答应了,事后一如既往的没有把平安放心上,一年四季的衣服,仍是象征性地让管家去衣坊定两套。 如此敷衍,平安怎么可能愿意回来? 大公子把平安当宝,平安身上穿的不是他亲娘做的,就是孙大夫人做的。 常春风心里发苦,这一刻甚至想自己是不是错了,如果后来没有成亲,一直跟平安一起过日子,是不是更好一点? 后来生的两个孩子他不是不疼,但对平安的愧疚,张瑾玉越是随便,他越是不能释怀,以至于成了心结。 永安府万家小院。 明万里带来了大公子和平安的信,并跟万长生两口子细细解释了准备定亲的想法。 梅娘跟万长生对视一笑,自家儿子终于要定亲了。 万长生道:“明管事,我家平安什么时候能回家一趟?” 万里笑道:“平安少爷很是想家想你们,只是必须先回京城谢恩,紧接着又去了国子监,我们大公子准备尽可能正月十五过后带他回家一趟,之后去应天王家求学半年,六七月回永安考试,算算日子也很紧。” 梅娘道:“如此途中太耽误了,你回去告诉大公子,不用特地绕回家,六月份再回家是一样的。” “是,万夫人,我会跟大公子说的,如此确实会省下不少时间。” 大公子本确是这样打算的,但考虑平安少爷很想家,万家两口子也想儿子。 “明管事,你回去告诉大公子,平安如果要定亲,他亲爹常大人就在京中,可让他出面,日后成亲的彩礼我们夫妻会准备的。” 梅娘点头,那个人在京城,平安定亲由他出面最好,但日后成亲他们夫妻是一定要到场的,聘金他们也会拿,这些年加上平安给的,也存了不少银子。 大周定亲不用出聘礼,只须出常用的几样礼,再给女方拿一样像模像样的首饰做定礼,大方的话,再多出一到两套首饰,真正的聘礼到成亲前三日再拿。 平安在信中说了,皇上赐的宅子让亲爹一家人进去住了,于情于理都得这样做。 这事他们没意见。 左右等他们日后进京,完全可以住进庄上去,庄子儿子说会留下的。 她现在肚子已经出怀,明年六月份就会生产,孩子小,加上儿子会过来乡试,那么至少会等儿子乡试过后一起走的。 至于院试的结果,他们夫妻从没有想过不中的。 常春风两口子得了这样的好处,儿子定亲拿一些也是应该的。 明万里听了万长生的话,笑容更真切了。 “万老爷,万夫人,如此我就告退了,实在着急有事,如果你们有东西带给平安少爷,三日后我会过来拿。” 万长生听他喊老爷还有些不习惯,身上是有了七品闲职,但外人很少知道,他不愿意张扬此事,本是医者,身上无这些更方便点。 “明管事,还是喊我长生就行,老实说,我那职位本是闲职,外人基本不知道,三日后我们两口子就在家等你上门了。” 他们本就给平安准备了吃的穿的,又给先生和大公子两家准备了年礼,正准备托人带去,明万里来了,那就刚刚好。 351想不到的人 汪清经过姓沐的事后,就跟平安讨了一罐遮颜霜,给自己薄薄地涂上一些,原本白皙的皮肤就暗沉了不少,十分的好颜色瞬间去了三分。 如此刚刚好。 平安也觉得汪哥这样最好,很普通的小富之家,可以说唯一的靠山就是自己和师傅,那还是低调些好,过上两年,等中了进士回到地方县城当一方县太爷,就不用如此谨慎了。 何况等年岁渐长,容貌不可能跟现在这样出众。 平安就没有这些顾虑,但他平日也会用一些,只不过领奖这日,他还是好好的打扮了一下,偶尔臭美一下还是可以的。 颁奖就在国子监的礼厅。 人不多,前十名的学子,八名算术大佬,也就是当日的考官,还有祭酒大人、周司业、李先生跟两名礼部官员。 平安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此就好,比台下黑压压的一大群人,然后领奖人惶恐不安地上台领奖要好上太多。 这里加起来不过二十多人,有点心、有茶,更像一个聚会。 气氛很是轻松,平安是第一名,奖金是二百两,还有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第二、三名奖金是一百六十两,同样有一套笔墨纸砚,但比他的明显差上不少。 第四、五名奖金一百二十两,一个不错的砚台,第六、七名奖金则是一百两,也是一个砚,品相差上一个等级。 最后是八、九、十名,奖金是八十两,另外得了一支不错的笔。 对学子来说,这样的奖金算很不错了,寻常人家一年也存不下多少银子,国子监读书一年的学费不过二十两,用费就根据个人了,条件不好的,省着点也花不了多少。 国子监的图书馆不错,还可以免费借些出去看,勤奋点的可以抄一本,这样就能省下许多买书钱,读书人最费钱的还是书和笔墨纸砚。 平安如今已经不在乎这点点钱,他在乎的是名,是这些大周真正的书香门第出来的大佬。 他日后要长大,要接触社会,这些人都是隐形的助力,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有用。 汪清同样如此。 剩下的八个人中,条件不错的估计占了一大半,真正寒门算术好的还是少数,他们根本没这方面的先生教他们,平时学的基本都是四书五经之类,算术也学,但学的更多的是基础常识。 奖颁好后,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吟诗作赋,平安自然也作了一首诗,诗是他自己作的,如今他的诗已经很是能看,但跟那些名人名作根本不能比。 所以他今日得了不少赞赏,但并没有多出众,这也是他心里想要的结果,算术已经出尽风头了,诗上暂时就稍微低调点吧。 “平安,过来帮我诊诊脉,我最近总是有些疲惫,感觉状态不怎么好。”祭酒大人笑眯眯地喊他。 平安自然微笑着走过去。 他今日一身月白色锦袍,同色的宽腰封,让他更显得身姿挺拔,全身上下也只配了玉簪、玉佩,清清爽爽,风姿迷人。 任谁都会在心里赞一声,好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平安帮祭酒大人诊了一会,还好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些小问题,他把这些小问题跟祭酒大人一说,胡祭酒一愣一愣的。 他也是一时兴起,没打算真的让平安诊出什么,但这孩子诊的样样在理,这些情况他都有。 “平安,我这些可要紧?” “大人,您这些都是小毛病,我师傅最是擅长这些,回头您有空去我师傅那里,让他给您开些药调理调理,一段时间后就能好。” 胡祭酒开心了,他已经五十岁了,年纪大的人最担心的就是身体,年轻时无所谓,到了年纪反而怕死了,更怕的是死不死活不活的,那才真的受罪,如今这样的人可不少,任你再多的银子也没用。 看来过两日他是真的要找大公子看看了。 不多时,平安直接在大厅当上了大夫,人是一个接一个的诊,还好,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平安诊的基本都对上了,少年给人诊脉不焦不躁,说话轻言细语,让人如沐春风。 大厅里的气氛更好了。 汪清除了骄傲还是骄傲,平安就跟他亲生的弟弟没二样,其他八个人也一脸的兴致,他们年纪小不用诊,但这样的人没谁会傻傻地去嫉妒恨。 这样的人只能交好。 午餐很丰盛,平安被这些先生们当成了掌心宝,他这才知道,京城爱算术的人竟然有一个算术聚会,每个月都会在一起聚聚,商讨一下算术中的难题。 他们都力邀平安参加,平安自然不会拒,但他也说了明年正月可能要出一趟远门,短时间内可能不行。 他还贴心地记下这些人的地址,过些日子庄上大棚蔬菜可以出了,他会给这些先生家都送上一些,没人不喜欢懂事的孩子。 * 就在万里去见万长生两口子的时候。 孙思成也见了两个想不到的人。 “鲍大老爷?鲍二老爷,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心里已经有点数,据说鲍家老不死的已经死了,剩下的就应该是那个畜生了。 鲍旺发挤出一丝笑:“大公子,能不能去旁边说话?” 孙思成把两人带到后堂:“二位请坐,这里无人,有什么直接说吧。” 鲍旺发突然悲从中来,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大公子,一别两年半,我父亲几个月前走了,谁曾想我那长子突然发了病,人一下子就疯了,我只能想到您。 那次是您扎针把他扎好的,我就想着还是带他来找您。” 他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往下跪,孙思成哪里会让他跪。 “鲍大老爷,不用这样,有话慢慢说,你说清楚一点,人怎么没带过来?” 鲍旺久道:“不瞒您说,我那侄儿没办法带出来,一天到晚,张牙舞爪的,好一点的时候就让人看着,闹的厉害了也只有让人把他手脚捆了,家里不知道给他砸了多少东西。” 说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孙思成道:“这样吧,今日我还有事,明日我就上门去看看吧,话说前头,不一定能看好,疯病最忌讳反反复复,我当初还以为会没事了。” 鲍旺发一下子泪又如泉涌。 352去见先生 孙思成见到鲍承扬的一刹那,还是狠狠震动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静了。 这个人年纪不大,却做了许多不可饶恕的错事,这也算是报应吧? 面前的年轻人衣着不差,但整个人都面目狰狞,手脚都被捆着动不了,身上还有一股怪味。 ”他这样多长时间了?” 鲍旺发泪一下子就涌出来:“半年了。” 他突然扑通一声朝孙思成跪下来:“大公子,求求您救救他,他才二十多岁,还没有儿子,如此下去,活都是活不长的。” ”鲍大老爷请起,两年半前,我在你家给你父亲治病,明明已经好好的了,怎么又发作且这样汹?” 鲍二老爷拉起兄长:“不知道怎么了,在我父亲葬礼上就那么突然发作了,且还是世人说的武疯,家里给他砸的不成样子,只能把他绑着,可这样也不是事啊。” 鲍旺发道:“两年多前,不知道谁跟他说了两个护卫的事,就一直恼在心里,到处派人找,发誓要报仇,可人早已经跑没了,大周这么大,这两年又是战争,人家隐姓埋名的,到哪里去找? 我劝他,那两人偷走的银和东西不过千两,找不到也就算了,可这孩子犟的很,隔些日子就大发一顿脾气,全家人都不敢惹他,久而久之,脾气越大,直到我父亲葬礼上彻底发作。 大公子,求求您,帮我治治他吧,之前你扎了三日针灸就把他彻底扎清醒了。” 孙思成摇摇头:“疯病最怕反反复复,他这算是相当严重的那种,我怕是没办法了。” 鲍旺久双手抱拳:“还是请大公子出手救我侄儿,可怜我兄嫂实在受不住了。” 这个侄儿听大哥说做了许许多多不该做的,吓的他到现在夜里还做恶梦,如果被人告发,说不定全家都下大狱。 真的疯了,日后还不会惹大祸,说不定还是好事,就是可怜他大哥,一日不得安生。 “鲍大老爷,鲍二老爷,这种疯病我是治不好,不过可以让他的暴躁脾气减轻一些,时间久了,说不定慢慢会好转,但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兄弟俩连连点头:“如此也行,说不定将来就好了,那就麻烦大公子了。” 孙思成去诊他脉,鲍承扬朝他龇牙咧嘴,根本不要他靠近,但他手脚被绑,也只是瞎吼,一旁的鲍旺发兄弟都是痛心疾首。 一会功夫,孙思成就放了他的手,鲍承扬的病情比他意料的还要重一些,这可能归功于本人的脾气本就暴躁。 “如此我就试着开药了,银针现在对他不起作用,药一日三次,每次都给他喝完,我记得教过你们喝药的法子,估计一旬就能见效。” 孙思成到底还是心软了下,不是为了鲍承扬,而是为了鲍旺发,这个人除了教子不行,其他还是可以的。 两年多不见,四十出头的人,竟然满头半黑半白的头发了。 一旬后,鲍承扬的确安静了不少,不再又打又砸,但疯病还是一如既往,哪个都不认得,仿佛新生懵懂的婴儿。 孙思成遂不再去鲍府。 腊月初,书院开始放长假,直到来年正月十五之后方才开课。 “师傅,我想去看看先生。” 孙思成逗他:“你不是说年底帮我对账吗?还想不想多得些金叶子了?” 平安看着师傅笑:“我啥也不做,师傅也不会少给。” 顿了顿,他说:“师傅,要不您跟我一起去看看先生就回来,路上两日,再住上一日,听说先生他们放假都得小年后。” 孙思成等的就是这句话:“行吧,我就陪你跑一趟吧,再过十日,万里他们要回来了。” 他瞥了瞥平安,平安脸有些红。 明叔回来后,就准备正式商量定亲的事了,这两次去师傅家,阿妩已经明显躲着他了。 大周有这个规矩,男女订婚到成亲这段时间,尽可能避免单独见面,逢年过节或者有什么事,可以在家长的监督下见上一小会,还得在丫头的陪着下。 其中意思不言自明,估计是担心有情男女会情不自禁地擦出一些小火花,从而丢了两家人的面子。 阿妩才多大?年后才十三,他自己八月份也才满十五,都还是个孩子。 孙思成看平安脸红了,压压翘起的嘴角:“这样吧,不提前跟他打招呼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各带四个人吧。” “行,刚好年底庄上忙,我今年可是投了不少本,还指望年底大赚一笔,师傅,今年的年礼我全部送新鲜的蔬菜。” 孙思成是知道他下半年在庄上搞了些东西,但没真正看过:“真的种出来了?京城年底的蔬菜可是比肉贵,你如果真的种出来了,就好好卖上一笔。” 万长生人好,却没赚钱的能耐,属踏踏实实过日子的那种,常春风官场不错,可惜背后无靠,完全靠自己,当官能有几个银子,张家条件一般,给女儿的陪嫁不会多好,那个张瑾玉也不是个会盘活嫁妆银的人。 所以平安想把日子过好,也是全凭他自己。 平安在自己这里一年的分红如今已经超过三万,这几年臭小子这里搞一些,那里搞一些,日子混过来了,还小赚了不少,两个庄子整的像模像样。 “嗯,我肯定是要把投进去的成本拿回来,再小赚一笔,师傅,明年您的庄子也整些大棚菜,我让人过去教。” “我可不想搞,你送些就是了,够家里吃就行,我可没有在这上面赚钱的打算,有销路吗?” 平安点头:“楚风帮着找了好些家酒楼,他家还有侯府就要不少,郝大哥那也能销不少,二强他们精着呢,我跟他们说了,今年的菜卖的好,个个年终奖都会比往年多一倍。” 孙思成好笑,一个会画大饼,另外那些人就好这一口。 “二强跟冷月如何了?你怎么跟他谈的?” “师傅,二强跟冷月我都谈过了,两人都发誓不会离开,既然如此,我也就随他们了,童林跟冷水也有意思,他们俩也还合适,童林开春就二十二岁了,师傅,您说能不能正月初给他们一起办的婚宴?” “也行,你庄上房子是现成的,平安,不出意外的话,过了十五,我就带你动身了,如果从永安过,再去天光寺给老方丈治疗,再去应天,途中怕是要四十日左右,是不是太耽误时间了?” 平安笑:“师傅,就算是我们一路游历了,如此二月底到应天,六月初动身回永安,可以跟王大老爷读书三个月,足够了。 再说了,途中我也不会放下书本,爹娘妹妹我也确实很想,老方丈的身体我也担心的很。” 353先生瘦了 次日一大早,师徒俩来个说走就走,平安带了小武、方武、二强还有小明,其他人就留庄上忙,孙思成则带了何进、大壮、如意、吉祥。 两辆马车垫的厚厚的,各人身上穿的暖,还都披着皮大氅,这皮大氅还是在边境置办的,很厚实,白天穿着,夜里还能盖。 京城距离酉华县城只有一日的车程,当时让孙思成心动的正是这个,可以说比一般偏远地区的七品小官要好上数倍。 真是遇上难事,跟上面求救也方便,另外最重要的是,如果做些成绩出来,最容易让人看见。 张瑾平当初也是让常春风走的就是这个路子,只不过常春风后来靠平安来了一个三连跳,直接调进吏部成了一个六品主事。 孙文去任上已经好几个月,基本都是月底回家一次,刚好赶上孩子们的月底三日假,但年终繁忙,十一月底他就没回去。 “先生。” 孙文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先生。” 他猛一抬头,转过身一看,平安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大公子也从马车下来,身边还带着如意这些人。 孙文心一喜,忙走过去:“大公子,平安,你们怎么来了?何进也来了。” “先生,您可瘦多了,我跟师傅想着上个月底您没回去,这不刚放假我们就赶来了。” “外面冷,快进去坐,不,还是去我小院吧。” 平安看先生虽然消瘦了一些,但整个人精神很好,说是神采飞扬也没错,看来还是师傅最能懂先生,官场还是很适合他。 “平安,期末考可有考好?不能算术大比得了第一人就飘了,你的目标可是明年的院试,如果贪玩不乖,可得让你师傅揍你。” 平安心虚地笑笑,酒楼夜袭的事他让师傅不要告诉先生。 孙思成瞥瞥平安,看他那不自在的样,心想暂时还是放过他吧。 姓沐的事让他有点后怕,臭小子做事竟然瞒着他,如果有一点点失误,后果就很麻烦,沐家是皇商,家中有本事的护卫也很多,能一击而中,全身而退,还是仗着踏雪步。 这个就不说了,谁让姓沐的竟然对平安起了坏心思,就算是死十次也便宜了他。 但酒楼夜袭之事,他后来越想越不对劲。 平安明明知道国公府二房对汪楚风不怀好意,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师傅可是清楚的很,平安最是谨慎的一个人,那酒楼位置有些偏僻,有段路很容易被人伏击,除非是事前准备好的,就算是局是楚风布的,平安一定有参与。 想到这个,他恨不能一脚踢向前面臭小子的屁股。 这会儿在阿文面前装温文尔雅,其实是一肚子坏水。 可怜他好几次夜里被恶梦惊醒,梦里平安一身的血,凄凄惨惨喊他师父,醒来后明明知道没有此事,却好久睡不着,娘子问了也不好答。 臭小子。 孙文住的是小二进,他带的几个贴身随从刚好都能住下,宅子简单朴实,但住着也方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孙思成、平安跟着他去了书房,何进则带着二强几个人去了另外一边屋,这个天在外面可受不住,京城这一片包括附近几个州府家家都烧着火炕。 平安跟孙思成都上了炕,孙文的小厮送来茶水。 “阿文,这段时间很忙吗?” 孙文苦笑:“的确是很忙,小年就要放假,不过剩下二十日,这几日周边雪不小,县城没什么,但有些村子竟然冻病了不少人,有些老人就那么冻死了,还有许多人手脚冻烂了的,看着瘆得慌,乌黑乌黑的。 前日我派人去百草堂买冻疮膏,就是为了此事。” 这个孙思成当然知道,他给了一个很低的价钱,算半卖半送了,这个冻疮方子还是平安拿的,效果特别好。 平安不解:“村子里应该最不缺柴火,我那时跟娘两个人在家,家中一大半的柴都是我自己备,冬日炕烧暖暖的,很少生病。” 孙文摇头:“家里人多的,好几个炕,烧起来也是吓人,许多人家还靠卖柴赚钱,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情况,难哪。”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公子,平安,还有一件事,这几个月我也算是跑遍了整个县城,发现一件事,就是到处都有一些孩子脸上一块黄一块白的,吃饭不长肉,有时候还腹疼的厉害。不过隔段时间又好了。” 孙思成道:“肯定是肠虫,这些孩子吃了不干净的食物,腹内长了虫,只是这些人家的粪坑太深,根本注意不到,倒是有药喝了能打下,但效果不是很好,得喝不少日才行。” 平安这才知道,原来蛔虫在这个时候被称为肠虫,这个倒是也合适。 前世治疗这方面的药方不少,如安蛔汤、胆蛔汤等等,最有名的还是宝塔糖,外形好看,味道还好吃。 “师傅,这个病我倒是知道一些,还有两个方子,回头等药出来了,可以先免费送些给先生这个县,算是宣传了。” 孙思成、孙文对平安偶尔拿出的好方子已经见怪不怪了,不用说肯定还是胡师傅给的。 “那行吧,这种病只是消耗人身体内的养份,短时间内不会有大事,就是药能上柜也得几个月之后了。 阿文,过了正月十五,我就准备带平安动身了,先去永安,看过他爹娘后就去天光寺,老方丈的身体很不好,给他治疗后,我们会直接从阳城去应天,让王大老爷教他三个月。” 孙文叹气:“只是如此一来,途中时间过长,会不会耽误平安读书,这一趟路怕是要四十余日,回头还得半个月,两个月就都没了。” “不会,你想想,我那马车做的多好,又稳又大,一路上他照样可以读书,就当是游历了。 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等万里回来,我打算正式给平安、阿妩商量定亲了,成亲等他二十岁之后,这个不着急,阿文,你是他先生,媒人就让你和瑾平来做,刚好是双媒。” 孙文看平安有些不好意思:“行啊,我家致远也准备二十岁之后才成亲,他娘正在家里帮他物色姑娘呢。” 孙思成笑:“我家长卿今年十六,比你家致远小一岁,他祖母和母亲也是在家帮着看人家姑娘,这个不行,那个也不愿意,平安,还是你舒服,师傅帮你养好了,一点不让你操心。” 354别样的年礼 在县城住了一晚,第二日他们就离开了。 原因无他,孙文实在太忙了,找他的人一个接一个,大冬天的又不能出去逛,还不如回去。 孙思成年底事情也特别多,手下的人该奖的奖,做的不好的也会罚,但这些都得看事实查根据。 平安则着急大棚菜,对赚钱他有一种天然的喜欢。 他手下加小晨兄弟、汪全,本是十六个,后来又多了葛雪见、秦师傅还有钱杏子、冷月、冷水,算算已经二十一人。 两个庄子还有七十多个庄户。 他身后也是小一百人的队伍了,这些人的吃喝包括成亲大事都得操心。 当然跟师傅是不能比的,百草堂各种产业全大周差不多有两千多人。 说到产业,师傅和先生业帮他置办了不少,这些产业他知道具体地方,但基本都没去过,也根本没管过,这些产业上的人,他更是不打算问,全部交给师傅的人管了。 平安回到京城,就直接带着人去了庄上。 外面连道上都是白的,冷嗖嗖的,但大棚里面暖暖的,有些庄户白天都喜欢在这里做事,根本不舍得出去。 平安看着庄内山脚下四个大棚里的蔬菜,绿油油的,看着就喜人。 大棚一侧靠山,冬日也遮挡了不少冷风。 皇上赐的庄子本也准备搞大棚蔬菜,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就集中在一起做,冬日那边庄子的人都搬来一起住了,这边庄上房子多,七十多个人里大部分都是整家人,算算也不过十几家人。 别说,如此一来,管理起来更是方便了,庄上的孩子还能让人教着读书或者学些医理,清晨再练练功夫,待春天到了,大不了大人过去做事,孩子们愿意学本事的就留下。 他不可能日后一直都让师傅的医谷帮他准备人手,有些人得自己早早准备了。 秦师傅很同意他的想法,他如今算是平安的大管事,大武、小武是他的左右手,二强这些人都归他直接管理。 五十岁的秦师傅每日精神抖擞,整个人都年轻起来。 腊月初六,第一茬蔬菜到了京城,一下子就被酒楼和几个大户抢空了,这其中就包括平安教人育出的黄豆芽,对外则去了黄豆那部分,白生生的豆芽直接称为白玉菜。 平安也是没想到大周竟然真的没有黄豆芽。 特别简单的做法,特别好吃的小菜,可惜不会有人想到。 这个黄豆芽的制作直接由庄头娘子带两个妇人做,都是死契的人,用着最是放心。 这一日,孙思成、常春风、先生家中的餐桌上就出现了好几种蔬菜。 其他家平安还没有送,他正准备着年礼。 今年的年礼就是这些蔬菜,还有他早早在地窖里窖好的水果,冬日水果也很是珍贵,京城价钱卖的特别高。 师傅家、亲爹家、先生家、张家、侯府、国公府,还有周司业。 要送的人还不止这些,因为算术大比,那些给他留了地址的算术大佬,包括祭酒大人,他都准备送。 人嘛,外交是一定要的,太木的人做什么都是难。 四个大棚里的蔬菜基本能保证三四日卖一次,黄豆芽、绿豆芽都很受大家欢迎,价钱还亲民,怎样做都好吃。 就是去黄豆、绿豆要些功夫,这些不去,怕会有人琢磨出来。 这是平安不愿意的,他还想在这上面多赚些钱,不赚钱如何让自己的人过的更好? 于是庄上的妇人、孩子都待在大棚里掐头去尾,大家说说笑笑也很喜欢,大棚里暖暖的,中餐直接送进里面吃,油汪汪的大锅就那么端来了,里面肉可是不老少。 估计全大周也就只有他们主子这样舍得给庄户吃好的。 平安待在庄上简直不想走,但没几日就被师傅派人叫走了。 天冷生病的人特别多,有些孩子小,不能出门,还得上门诊,连青石、吴钧、小晨都忙的团团转,冷月三个女医也得帮着治一些女病人。 忙是忙,好处也多,真正的接触病人,医术才能掌握的越快。 一转眼就到了腊月十八,这日平安仔细准备了他的年礼,一份份地让二强等人去送,送年礼大家都愿意,对方给的红包不会少。 跟着少爷,钱财都不缺,但谁也不会嫌弃钱多不是? 二强、童林已经得了平安的准信,等院试过后就让他们成亲。 平安本是准备正月给他们成亲的,后来师傅本已经同意了,后来想想还是否绝了,正月主子要定亲,下属这么着急忙慌成亲干什么? 想想确实也是,他们年纪都不大。 师傅答应明年秋,会让方霄再送一批不错的女医过来,到时候其他人都能找自己喜欢的。 这些人他都会找没有上官契的,私契只是能约束本人,但他们的孩子万一将来有读书的天赋,还是可以去读书的。 这些孩子真正读书后,能科考的还是很少很少,基本都会成为主子的掌柜、账房什么的。 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比绝大多数村里人舒服太多,也很体面。 平安送出去的礼又特别又好看,还很实惠,数量也多,收到的人家都很喜欢,也都送了回礼过来。 这些回礼五花八门,但都很不错,吃的用的穿的戴的都有。 城里的事基本都是大武管,大武稳重,管起来得心应手,他娘子雪见也把城里的宅子管理的很好,根本不用平安费心。 明万里三日前回到了京城,带来了平安爹娘的信和东西,也包括他们的想法。 孙思成没有直接约常春风,既然瑾平跟孙文是双方的媒人,现在孙文忙,那就直接找了瑾平,把事情跟他一说。 张瑾平自然愿意。 定亲本就应该是亲爹的事。 但平安这边有些特殊,好在他娘和继父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愿意把定亲的事全权交给妹妹和妹夫。 至于成亲到时候怎么办,那不是现在就需要想的,依他说,两边四个人都可以在场,为什么不能?他们这种情况特殊,两边都没有错,是可以来往的。 但这些也只是他心里想想。 355商量提亲 刚送完年礼,平安又被师傅叫走了。 “师傅,有事您让吉祥来一趟就是,怎么还亲自来了?”平安上了马车。 这些日子他心情特别好,每三日就有一小叠银票进帐,冬日蔬菜实在太好赚了,就一门黄豆芽、绿豆芽就让他赚的不行。 如今全大周还没有人想起来在大棚里种菜,最多也只是在家里用花盆种些葱蒜。 当然大棚里的菜也不是好种的,温度控制就很不容易,高了不行,低了冻死,一些菜可以温度稍微高些,有些则低不少都行。 他的大棚在小山的背面,哪怕进了庄子也不容易发现,更何况他家庄子一般不会带人进来。 赚钱这方面,平安是很认真的。 “平安,我带你去户部尚书家,找了我好几次,他家新出生的孙儿竟然生出了六指。” 平安一惊,六指?还是尚书大人家,换成乡下种地的,长大都不好说亲,何况这些高门。 “孩子多大了?” “快四个月了,这不着急开春脱单之后,会被人发现,前几个月孩子小,又是冬日,手都藏在袖子里,三四月就不好办了。” 平安心里寻思,六指是可以手术,尤其是孩子三至六个月,算是手术的最佳时间,过了这个点,怕孩子的手指因为长的快,会更加的崎形。 “师傅,按理孩子六指是可以手术的,但一个是现在不知道孩子手指到底是啥样,如果歪的很,切了边上的一个,剩下的五个也不好看,对将来读书也同样是个问题。 再就是那孩子身体状况如何?稍微弱一些,可否能承受?孩子小,全麻是可以,但得时间短,银针止疼也不可能老是用,那样对孩子不好。” 孙思成叹气:“我也是想到这个问题,根本不敢答应,这样的人家,小公子是很贵重的,何况吴尚书庶子好几个,嫡子只一个,他的嫡子吴祁文如今在江南任职,跟我年纪差不多大,小时候也是玩的很好。” “那咱们先看看再说,按理来说,孩子三到六个月做这种手术是最好的,等能吃饭后,会长的很快,多出的手指会变形的。” 等看到孩子多出的小指时,师徒俩还是松了一口气,两只小手都有六指,但其余五根长的位置都算正常,小指更像是多出的一个角。 小家伙养的是胖乎乎的,已经会笑,很是可爱。 两边手指都切了,还不能用多少麻药,起码半个月都是很疼的,平安有些不舍得。 尚书夫人一边低声道:“大公子,平安小公子,孩子的两边小脚是六指。” 说完她低下了头。 相公和儿子都没有归家,只她们两个妇人,心里很是不舍得孩子受罪,但又不得不狠心。 但现在大公子和平安小公子都面露难色,应该是不愿意给这么小的孩子动刀。 孙思成道:“夫人,我和我徒弟回去商量一下,你们自家人晚上也商量好,说实在的,这么小的孩子我们是不愿意手术的,遭罪的很。 但如果等他长大点,会更不容易手术了,大人还好点,孩子的一生就耽误了。” 一旁孩子的母亲哭道:“大公子,平安小公子,手术肯定是要手术的,孩子现在只是遭罪一时,比遭罪一生还是好得多,我相公来信说小年前就会回来,也就两日了。” “夫人,少夫人,我跟祁文是少时好友,肯定会为孩子着想,但实在顾虑也多,不瞒你们,过了正月十五,我跟平安可能要远行一趟,起码九月底才能归来。” 两位妇人更着急了。 尚书夫人道:“大公子,平安小公子,请你们一定要帮帮我们,孩子的一生才刚开始,不能毁了呀,今日腊月二十一,明日我儿子应该就能归家,能不能小年后就给孩子动手术,正月初动刀不大好。” 平安自始至终站在师傅身后,四个小指一起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孩子真的很遭罪。 师徒俩出了尚书家门。 平安碰碰怀里的一袋金叶子,尚书夫人非得说是给孩子的见面礼。 “师傅,这算不算是拿人手软?” 孙思成瞥一眼那压都压不下的嘴角:“平安,过年师傅多换些金、银叶子,看能不能砸到你脚软。” 平安大笑:“师傅,您尽管拿金、银叶子砸我,狠狠的砸,来年肯定好运连年。” 何进、小武坐前面都咧着大嘴乐。 只要大公子跟平安少爷在一起,笑的次数就特别多,先生也是,这缘份真是没谁了。 师徒俩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医馆。 孩子连着切四指,十指连心,不是容易熬过去的。 不管最终做不做手术,两人都得把每一步都想好,并记在纸上,然后每一步都想出最有可能出现的不好之处,该如何应对,如果实在没有法子,这个手术她们就不能接。 生命永远是至高无上的。 平安跟师傅在医馆商量至擦黑才回自家宅子。 而张瑾平这个时候下职刚到妹妹家,常春风在他前一刻回来。 这就是宅子位置好的好处了。 “大哥,今日咱俩小酌一杯,刚好平安送来的蔬菜还有不少。” 平安差不多六日让人送来一次,稍微省着点,刚好能接上。 张瑾平瞥瞥他:“我家也有,平安前两日派人送来的年礼,省着点吃能吃到过年,大舅还是不能跟亲爹比,亲爹家是隔几日送一次,大舅家则是送年礼才有,不过那个小没良心的还知道说年前再送一次。” 常春风笑的合不拢嘴。 张瑾玉道:“这个大冷天,也不知道平安是怎么种出来的,估计能赚不少,如果” 张瑾平在妹夫开口之前道:“如何种的关你什么事?他师傅家都没种,孩子身后养了那么多人,不想点法子如何是好?你给钱养?” 张瑾玉气不打一处来:“大哥,我不过是这样说一声,再说,平安养两个小厮就够了,干什么养那么多人?没的白白费了粮食和银子,那么多的银子存着不好吗?” 常春风神色淡淡:“夫人,这些事我们就不管了,也不懂,再说这孩子我没养过一日,最初我来任上,他还把身上所有的红包八百两塞给我。 在边城千辛万苦,生死一线,皇上赐了这个大宅子,他硬是让我们搬了进来,这样的孩子,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356常春风发飙 张瑾玉一听相公动了怒,忙陪笑道:“平安当然是个好孩子,我说他人养多了也是心疼他,你们坐,我这就让婆子上菜来。” 出了门,她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相公是不是有些过于看重平安了? 真正说来,平安的户籍上是姓万,私家族谱上是有常顺的大名,但常家户籍上真正的儿子还是她的彦儿。 这些不说了,平安这孩子确实不错,又很少住这边,就当是一个亲戚走动,她心里是愿意对他好的。 这不,腊月初她就去铺子给他做了两套很不错的棉袍,还有一件锦缎披风,加上鹿皮靴,也有六七十两银。 今日她不过顺着杆子试试相公的口气,如果相公愿意,等平安过来,也是可以问他讨要冬日种菜的方子。 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儿女的将来? 有了其他收入,相公也不必日日辛苦写话本了。 现在想想,成亲之后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那当姑娘时又何必学那些琴棋书画?不当吃不当喝的。 张氏有些气馁,自己在赚钱上一点天赋都没有,父兄在她出嫁给的一些铺子和田地,她都只能收些租,日子比下是有余的,但比上就是太不足了。 张瑾平看妹夫勉强挤出来的笑脸,心里把妹妹骂了一万遍,在家当姑娘时很是乖巧,怎么成亲不过五六年,就变得如此市桧?这样跟集市上做小生意的妇人有什么区别? “妹夫,瑾玉说话不过脑子,许是在家带孩子带昏了头,咱们别计较她,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其实心肠是不错的。 平安是多好的孩子,我爹都恨不得抢回家中养着,我也是稀罕的要死。” 常春风心里这才舒服多了。 这么贵的冬菜,平安隔几日就送一小筐,过年给做的两套衣服还是他催着去定的,他心里很是不舒服,但顾虑到马上要过年,也不想跟她吵。 他爹在世时,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家和万事兴。 曾经很是不错的人,变得他有些不认识了,打平安方子的主意,在他面前不止提过一次了。 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出口? “不会,没事的,大哥,您喝茶,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刚好张瑾玉过来:“大哥、相公,餐厅饭菜已经上桌,边吃边聊吧。” 相公从不禁止自家人在餐桌上说话,说在老家就是这样的,她起初是不愿意的,后来想想,等孩子大点,再好好教他们就是。 相公一早起来就去衙门,晚上还得写话本,也只有晚餐时能跟孩子说说话。 “大哥,请吧。” 常春风要接过娘子怀里的小儿子,小儿子不干,往他娘怀里扑,他也就算了,女儿被大舅抱着,倒是很乖巧。 到了餐厅,张瑾玉带孩子们坐在一旁的小桌上,如果上了大桌,彦儿会把桌上弄的一团糟的,一岁半的孩子正是最闹的时候。 张瑾平看着桌上好几盆绿油油的菜:“平安真能干,这个菜一盘在酒楼最低就是一两银,还没有这么多。” 说完他就夹了一口放入嘴里:“这个白玉杆真好吃,烫锅子最是好吃,比炒肉丝好。 妹夫、妹妹,前两日碰上思成了,他说最好是正月十五之前把俩孩子的亲定了,过了十五,他要带平安去应天,六月份回永安院试。” 常春风双眼发光,去应天肯定是去王家,大公子对平安真是没说的。 “如此当然好,大哥,你看正月初八如何?孩子亲事定了,也就落了一桩心思,只是平安亲娘那边可愿意?” “这个我听思成说了,那边愿意由你出面办孩子定亲这件事,” 张瑾玉有些忍不住,家里是有卖宅子的两千两,但加上之前存的,四千两都不到,可那些她准备开年就买铺子的。 “万家的意思是平安的亲事都是我们管吗?可平安也姓万呀,定亲还好一点,成亲就不得了,孙家那样的家世,聘金少了可不行” “够了。” 成亲这么多年,常春风第一次对娘子发火。 张瑾玉瞬间泪流满面:“相公,我只是实话实说,孙家那样的家世,聘金少了六千两可是不行,说不定还要上万两。” 张瑾平也是懵了,这还是他妹妹吗?曾经也是聪明伶俐,怎么变成这样了? 还没有等他开口。 常春风说话了,声音说不出的冷:“平安是我儿子,我不会花你张瑾玉一文嫁妆,有我就多出点,没有就少出点,大公子不会说什么的,还有,平安定亲这件事我会看着办,孩子小,就不劳你操心了。” 张瑾玉哭出声来:“我这是为了自己吗?我是不愿意帮平安办吗?家里不过剩下卖宅院的两千多两银,平时存的都花在这个大宅子上面。”。 “瑾玉,你带孩子客厅去吃,我一会过来。” 看妹妹带着俩孩子走了。 张瑾平摇摇头:“妹夫,你是个好的,如果是我,怕是一耳朵打过去了,她那是带孩子带蠢了,人说一孕傻三年,这倒是真的。 思成派明万里去了一趟永安,平安他娘和继父都好说话,说定亲你来出面,实际上就是给你我两家面子。 思成也说了,成亲等平安二十岁之后,这几年让他好好读书、学医,读书为主,医也不能丢,毕竟圣上都让他成一个名医的。 我妹妹不过是钻了牛角尖,平安这么有本事,这样会赚钱,就算是成亲是你们出面,怎么可能只让你们花银子? 这个宅子一万五千两就不止,平安是个大气的孩子,可惜我妹妹不懂这些,以后锦儿让她多学点这些人情世故还有管家的本事,琴棋书画学的再好,过日子还是不行,妹夫,你多担待些,哥哥这里跟你赔个礼。” 常春风眼睛发酸:“大哥,我倒是想孩子成亲由我来办,但这种好事不一定就能想到,我对不起他们母子,平安的事我没资格跳出来说我想如何如何,没这个脸。 要说我对瑾玉的话一点也不见气,那是假的,冬菜方子的事她就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过,大哥,如果我跟孩子提了这事,还不如杀了我。 这个宅子三进,平安已经把房契给了我,可以说这辈子我都不用买宅子,六品官的月银是不多,但也可以,瑾玉应该跟你说过,早在跟她成亲之前,我就开始写话本,如今光这一项,一年也有一千两,这些全部都给了娘子。 这些收入比上远远不够,但普通的过日子还是可以,平安回来不过半年,也给瑾玉母子三人带了一些好东西,玉件、金饰都有,可孩子过年穿的衣服她都给忘记了,只记得我们一家四口的,最后还是我提了,她才匆匆去定了两套。 她对我跟孩子确实很关爱,但一直对平安如远房亲戚,现在孩子根本就不怎么来。 是,平安户籍上是姓万,这也是我心里最深的痛,她有必要这样刺我的心吗?” 357张瑾平教妹 “妹夫,你别生气,看在我老张家的份上,也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我不知道瑾玉如今竟然变成这个样子,可能是彦儿出生后,她一直想给孩子以后最好的生活。 等下你回后院洗漱歇着,瑾玉那我去说,但千万别在孩子定亲的时候闹,会让平安伤心的,思成也会生气的。 后日是小年,估计平安肯定要来陪你们过,妹夫,到时候你跟他商量商量,给什么样的定亲礼,就是日后成亲聘金全由你拿,这也是应该的,我是他大舅,不够我来添。” 常春风摇摇头:“那倒不必,定亲花费不多,说不定平安根本不用我出,他自己就会拿定礼,至于成亲,那是五年后,我会攒够银子的。” 家里的银子起码有四千两以上,一直不敢置业,就是担心平安办大事要用钱。 看来等此事过后,自己还是拿多余的银子来置些业,只有钱生钱才会囤下银子。 两刻钟后。 张瑾平离开了餐厅,到了前院大厅,孩子们已经被婆子抱走了,张瑾玉一个人坐在那发愣。 “大哥,他人呢?” “回后院去了。”张瑾平坐下,“瑾玉,你前半生命不好,遇上些事,在家二十五岁才嫁了出去,知道怎么嫁给常春风的吗?他起先并不同意,大哥找孙思成牵线,想方设法才让人同意的。 这些年你日子过的不错,怕是忘记了曾经的惶恐不安,张瑾玉,你如果想和离,就继续作,然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回你陪嫁宅子去,我不会让你回娘家,你侄女你侄子还要说亲呢。” “哥,你说这些干什么?” “干什么?也就是我,如果是爹在这里,你看他会不会用家法,平安可以说是万中挑一的好孩子,回来才半年,你给他做过什么?那客客气气的假笑我看着都难受,何况是常春风? 为什么不能好一点?真心一点?这大宅子住着舒服吗?要我说还是还给平安吧?你从没有真心待过人家,为什么要收他这么好的宅子?这样的宅子现在一万五千两都买不到手,两万都有人要。 如果不是平安,你家相公现在不会是从正六品,你知道现在升一级有多难吗?你不知道。” “大哥,我是坏心的人吗?我不是担心家里银子不够吗?” “瑾玉,你变了。变的我都不认识了,你成亲这么多年,可给过平安一点银子?没有,可能你要说,你年年给他买过衣服,还有点吃的,算了吧,别人不知道,我还是知道的,这些年平安哪年不带礼物给你们? 这次他亲娘和继父大度,没有跟平安一起过来,让他好好跟你们处处,张瑾玉,你用脑子想一想,平安有可能会让你们出定亲礼吗? 思成说他们会五年后成亲,凭平安的本事,到时候他会让你们尽其所有帮他出聘礼吗?说不定五年后他成亲论不到你们出面,他亲娘肯定已经到京城了。 你竟然为了这个跟常春风叨叨叨,你不知道他爹娘是平安母子披麻戴孝送走的吗?再说这个孩子除了给你们带来好,可曾花过你们一文钱? 我老张家不曾亏过你,你怎么会想出问平安讨方子的念头?这话一出,如果被人知道,所有人都会看你不起,就今晚你的话,已经让你相公离了心。” 张瑾玉红着眼辩:“大哥,我们是他爹娘,多些收入不好吗?这么大的京城多些菜不照样卖? 我也是一时着急,怕那边连成亲都不管了,家里满打满算就三四千两,我总不能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吧?” 张瑾平冷笑:“你成亲这些年,常春风可花过你陪嫁银?” 张瑾玉摇摇头,这个真没有,那个男人心气最高。 张瑾平又问:”其实张家给你的陪嫁,不就是想让你婚后过的更好?这些银谁说就不能用在家里?难道非得用在你的儿女身上? 万平安的宅子为什么你们可以住?就跟常春风说的,他可没有养过他,你就更没有。 张瑾玉,现在补救,真心实意趁这个年好好待平安,下次来应该就是他亲娘一家一起来了,你想好好待他都没这个机会了。 常春风只比你大一岁,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不一定非得只要你这一个女人,惹恼他了,十年八年不进你的院子都有可能。” 张瑾平不再说话,转身就走了出去。 他想不明白,平安这样好的孩子,妹妹竟然不拿真心待他,如果他是平安,肯定也不愿意来继母家里。 这事他还得回去跟父亲说。 真的任她这样,和离都是迟早的事。 如果思成知道这些,该是如何的后悔,千挑万挑出来的继母,竟然不是个对平安好的人。 张瑾玉一个人坐了一会。 她认为自己这些年做的的确不够好,那也是家里银子不够多,没钱处处缩手缩脚,今日的确有些过分,那也是一时情急,生怕万家将来连成亲的银都不会出。 听说平安那个继父不过是个大夫,还是后来学的,亲娘也只是一个乡下妇人,家里怕是没多少银子。 如果只是锦儿一个孩子,她不会考虑这么多,但彦儿已经一岁半,将来不知道要多少银子花,还有,平安真正意义上来说,的确不是常家的人,常彦才是常春风的嫡长子。 当然这些话她不会说,家里又没有爵位继承。 出了客厅,她向后院走去。 丫头在前面提着气死风灯,冷风嗖嗖的,她裹紧了披风,看着大大的宅院,心里涌出一丝满足。 圣上赐的院子就是好,宽宽敞敞的,以后就是再生两个儿子都够了。 回到房间,却发现相公根本不在炕上,肯定是去了书房,有必要这样的吗?她不过是说说而已,不行就算了。 张瑾玉看着熟睡中的儿女,孩子小一直都跟他们睡一起,偌大的炕上少了他们的父亲,越发显得空旷。 她想起大哥说的,难道常春风日后真的会十年八年不进她的房?他真的会纳妾? 她披起披风,开了房门,泪突然流了下来,纳妾她是不愿意的,他爹他哥虽然没有妾,通房却是有的,这些她一直都知道。 358小年夜观定亲礼 平安可不知道继母会为他定亲的事跟亲爹闹了矛盾。 如果知道,会说她想多了。 这几日师傅的许多掌柜都在回拢一年的收支,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年又是好几万进账,师傅和先生帮他置的产业,全部算起来,十万两该是有的。 成亲是大事,聘金现在不用出,还得几年后,定亲礼他已经准备好了,还是明叔带着他去千金坊定的首饰。 大周定亲礼不算繁杂,他跟师傅初初商定,二十六日,由先生跟张大舅一起上门提亲,具体怎么做他不清楚,师傅说不用他管,一切有先生他们就行了。 因为他们准备正月十六动身,许多礼节都从简来,初八下定礼是肯定的了。 好在成亲还早,许多礼可以慢慢来,人家该有的,他都会给阿妩。 怎么可能把亲爹的家掏空,那他算什么人了? 小年夜这天早上。 吴祁文跟着师傅到了他的小院。 “平安,这是吴大人,师傅的好友。” 平安一听就明白了,此人就是六指宝宝的父亲。 他忙躬身行礼:“平安给吴大人请安。” 吴祁文忙虚虚一抬:“平安不必多礼。” 他顺手摘下身上的玉佩,“这个送你当见面礼,我跟你师傅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你叫我一声吴叔叔吧。” “吴叔叔,平安谢吴叔叔。”他双手接过,“师傅,吴叔叔请堂屋坐。” 三人坐定。 孙思成道:“平安,你吴叔叔来主要是商量明日给孩子做手术的事,明日二十四了,二十六家中有事,年底没几日了。” 吴祁文紧皱眉头:“我们实在不敢耽误了,等你们从永安归来,已经是十月初了,那时候孩子就大了许多,骨头长的更大了。” “吴叔叔,按理孩子现在动手术是最好的时间,但您的孩子情况特殊,双手双脚都有,这就得挨四刀,十指连心,很疼的,麻药不敢用太多,多了伤脑,” 吴祁文瞬间就红了眼:“我们这样的人家,又是一个嫡子,将来怎么可能不读书不科考?如果任他这样,就算是不走科举,他总不能不出门吧?疼一时比疼一生要好。” 孙思成叹气:“祁文兄,我跟平安答应了,明日辰时正去你家,收拾好一间干净的屋,中间摆一间两尺宽的小床,旁边摆好两张干净的小桌。 我跟平安过了十五才走,那时候宝宝早已经拆线了,只是这个年你家很受罪,放心,我跟平安也会过去的。” 吴祁文苦笑:“你们正月本办喜事,让我家这样一来,可就” 孙思成拍拍他的肩:“祁文兄,谁也不想这样,孩子要紧,再说也不耽误办事,走吧,今日小年,平安还得去他父亲家。 平安,明日一早我来接你,你今日就把医箱收拾好。” “知道了,师傅。” * 吃了午饭,平安小睡一会,就带着方武和林峰大包小包地去了亲爹家。 常春风早已经在家等着儿子了。 小年夜一般都半下午吃,没谁会点着灯吃年夜饭。 “爹,可是等急了?”平安一下车就看见他爹。 常春风笑:“怎么现在才来?医堂忙吗?” “嗯,跟师傅商量了些事情,中午习惯小睡片刻,所以来的有些迟了。” “平安来了,快进来,外面好冷。” 张瑾玉满脸是笑,这两日相公基本不跟她多话,除非是必须要说的,人也睡在书房,去找他总是说忙。 可她真是冤枉,也没说什么呀,或许有些私心,可哪个人没有私心呢? 到了前院堂屋,平安让林峰、方武把东西拿进来,就去他自己的院子休息。 “平安给母亲请安。”平安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锦儿,彦儿,快叫哥哥。” 两个孩子叫了一声哥哥。 平安笑着从怀里掏出两个礼盒,一个孩子给了一个:“锦儿、彦儿看看可喜欢?” 两个孩子真的打开了,立马笑成了花。 给小姑娘的是一盒珠花,旁边还放着一个小盒,盒里是一对金铃铛手镯,轻轻的一摇,就发出清脆的声音。 给小男孩的是一个同款的铃铛,只不过是个吊坠,挂脖子上的。 这两样东西单买也要不少,可他昨日买的多,掌柜的又看在师傅面子上,直接送给了他,算是添头。 平安又拿出一个包裹递给继母:“母亲,这两匹料子看着不错,送给您做衣服吧。” 张瑾玉笑容更真切了些:“怎么好让你一个孩子老是买礼物?” 平安递到她的手中:“母亲,这不算什么,一点点心意罢了。” 儿子两个字他还是叫不出。 他瞥一眼亲爹,看他眼巴巴的样子,又拿起一个包裹:“爹,这是儿子给您买的,我可是让明叔帮我参考的,您试试可合身?” 这套衣服花了他六十两银,另外一件锦缎兔皮披风也花了他二十两,加一双上好的鹿皮靴,一个很精致的锦缎皮帽,刚好花了他一百整。 常春风咧着嘴,简直是爱不释手:“你看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乱花钱,这么多礼得许多银了,以后不可这样,可知?” “爹,儿子给您买的,穿着会暖和的。” 常春风轻笑出声:“就你会说,平安,爹等了你一上午,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定亲礼的事。” 平安这才打开一旁的一个皮箱:“爹,母亲,昨日我让明叔陪我在千金坊买了定亲礼,你们看可合适?” 张瑾玉一看,心里简直酸出来:一对玉佩,一对玉镯,一对玉梳,还有一套金首饰,一套珍珠首饰,外加一柄玉如意。 “平安,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定亲礼一般不用这么多的,大聘那日才会要许多礼。” 平安摇摇头:“我不大清楚这些,买就买了,玉佩算做定情礼,其他就当给阿妩玩的吧。” 张瑾玉不再吱声,这些东西没有一两千两银怕是拿不下来的。 如果平安知道她心里想的,还真是佩服她,他的确整整花了一千八百两,零头还给抹了。 大周的珍珠有些贵,他那里倒是候夫人给了一袋,但现在定制根本就来不及,只能买现成的,日后他一定去沿海转转,多买些诸如此类的东西,将来除了阿妩,还有两个妹妹,亲娘带珍珠也是很好看的。 “平安,本来这些东西应该是父亲给你准备的。” 平安笑道:“爹,我们是父子俩,这有什么关系?” “那不行,起码玉佩该是常家准备,你买来多少,我拿给你。” 张瑾玉一边道:“是啊,不然外人怎么看常家?” 最后平安只好让他们掏了玉佩的银子,这对玉佩价钱不低,花了他三百八十两银。 张瑾玉很有些肉疼。 359真有些下不去手 小年这天,平安就住在亲爹这里。 当天晚上,父子俩摆开棋盘下了三局,当然是亲爹三局两胜,尽管赢的相当险。 父子俩又聊了会天,平安有意让其高兴,把常春风是哄的云里雾里。 平安对亲爹还是满意的,人无完人,可能他有些地方做的不一定好,但对自己还是真心的,这一点,他能感觉的出来。 对继母,他也是满意的,这些年来,每年给他做一两套衣服,偶尔带点吃的,来京城这半年,尽管一直对他客气中带着疏离,如同亲戚般不远不近。 平安觉得这样就很好,不是自己亲生的,能有多少感情?起码继母是个不愿意装的,也没有特地为难你,你还想怎么样? 常春风跟儿子聊了会天,但还是不想走,自儿子一岁半后,他就再没有跟儿子一个炕上睡过,当他跟儿子提出这个想法时,平安有些无语,但还是答应了。 炕烧的热热的,平安很快就睡着了,明日天不亮他就得起来,习武是一日不能停的,吃好早饭就得等师傅接人。 常春风晚上才知道明日儿子还得给人手术,具体给谁做,儿子不愿意说,但跟他透了一句,行医也能广结人缘,对他们父子俩都有好处的。 这不用说,手术对象是个高门大户。 夜色深沉,常春风闭着眼睛,耳畔是儿子浅浅的呼吸声,这是跟他血脉相连的儿子,是他的长子,也是个很有本事的少年人。 他的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蒙蒙亮,平安就起来穿衣服了,尽管他小心翼翼,还是惊醒了亲爹。 “儿子,这么早就起来吗?” “爹,您还睡会,这些年我习惯了早起,每日习武半个时辰以上,除非有特别的事。” 常春风靠起身,看着儿子快速地穿好薄棉短衫,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平安知道亲爹在看他,冲他一笑:“怎么样?你儿子不差吧?像不像一个小将军?” 他摆了一个造型,不等常春风回答就出了房门。 常春风翘起唇角,他儿子自然样样都好。 那笑容很随他,也随他祖父。 如果时光能重来,他情愿那次不去科考,退一万步讲,即使被人救了,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人家的求亲,千难万难都要找回家。 如果这样,他们一家五口都好好的。 当然,应该不止五口,平安会有同父同母的亲弟妹。 不难看出,他的一双儿女跟平安都不亲。 也是,很少见面,哪里会亲呢? 人是有偏心的,他也爱这一对儿女,但每每对上平安,自己所有的心思就偏到他身上去了。 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哄自己眉开眼笑,一离开自己的视野,就不由自主的想去找他。 可惜却不能一直住在自己身边。 他不想也不能再束缚儿子,就算是住在这,现在的娘子又有几分真心给这个孩子? 那样父子之间只会越来越远的。 这么大孩子瞌睡最大,却这样的有自制力,实属少有。 他现在睡眠不太好,隔三差五就会睡不着,睡不着就会想起老家的爹娘。 如果不是造化弄人,爹娘不会早已经早地躺在荒山上,发妻不会成了人家的娘子,儿子也不会冠上别人的姓。 常春风深吐一口气,不想了,想这些无益,他还是起了床,待会陪儿子吃些早食。 过年还有好几日,既然儿子定亲没花他什么钱,成亲又是五年后,那他打算让小三子去各大牙行找找,可有什么庄子、铺子,银钱最好还是置了产。 张瑾玉这边同样也难入眠,相公竟然去平安院子睡了,连着三晚上不进卧房,她已经对平安和颜悦色了,他还想怎样? 想不到平安这么大手笔,一个定亲礼竟然花了那么多银子,差不多都能买偏点位置的一个小院子了。 一个七品官员五六年的月俸加起来不过那么多,一下子就花没了。 到底还是没有亲爹教的孩子。 亲娘又是个农家女子。 按理这么大的孩子,手上所有的钱财、产业都得交给大人保管才是。 皇上赐的庄子,平安一次没叫他们过去看,她心里是不高兴的。 但这些话一个字都不能说出来,否则相公真的会跟她急眼的。 这就是理念的不同造成的,在京城,绝大多数人家,只要父母活着,子女除了留下少量的月俸,剩下的全部都要上交的,毕竟无规矩不成方圆。 张瑾玉辗转反侧,下半夜才睡着,以至于平安被师父接走时,她还没有醒。 这让常春风心里多了一份不舒服。 但还是放在心里,走进了书房。 儿子说了,大年三十中午会跟自己属下一起过,半下午会回来陪他一起过年一起守岁。 他当然同意。 从官好几年,他哪里不知道手下有能人的重要性? 如今平安能得大公子的帮助,从小就跟这些人朝夕相处,日后感情自必深,真遇上危险,这些人甚至会为他拼命。 平安跟着师傅来到吴家。 吴尚书已经放假,小孙子要动刀,他自然没出去。 平安忙跟着师傅给人行礼,行礼后,尚书大人身上挂的玉佩就到了他怀里。 不要都不行,直说他还是孩子呢。 “思成,可有危险?” “大人,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但我们会尽可能把风险降到最低,疼肯定是疼的,前日我跟夫人和少夫人说了,切一个都疼的不行,何况一次性四个。” 吴尚书也心里不忍:“思成,要不就先切两个手指,脚上的等下次再切,起码脚上不疼,十指连心,孩子会好过许多。” 但切还是要切的,读书人脚上是六指,会被人垢病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孙思成道:“大人,如此也好。” 这种他也想过了,脚上的余指如果不是很碍事,就是不切也是可以的,反正藏在靴子里没人看见。 不过平安跟他的想法有些出入,认为不如一次性疼完。 眼下吴尚书和夫人、少夫人明显是不愿意冒险的。 他当大夫的自然也不愿意冒险。 吴祁文原是有心一次性切的,疼就疼一次。 父母跟妻都不舍得,那只能分为两次手术了。 平安心里是跟吴祁文一个想法的。 想想还是提了一句:“大人,真正说来,切这些最好的时间就是三到六个月,一次性虽疼些,但不至于受两次苦。” 吴夫人摇摇头:“思成,平安,我们还是先切手指吧,不然孩子太遭罪了。” 当白嫩嫩的婴儿在睡梦中被抱到临时手术台上时,吴家人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连平安都于心不忍。 文竹关上房门,今日是他跟如意两个当助医。 “平安,你动手吧,师傅有点下不去手了。” 平安无语,他难道就心肠格外硬些? 不再犹豫,他很快给孩子灌了麻药,被惊醒的孩子哭闹起来。 平安不为所动,很快又给两只小手扎上银针。 门外的吴家人听到孩子的哭更揪心了,连原本想一次性切的吴祁文都动摇了。 不多时,孩子的哭声渐渐的小了,直到什么声音都没有。 孩子已经麻晕了。 “师傅,我动手了。” 360一团糟心事 手术时间倒是不长,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等孙思成和平安开了房门,吴家几个人都围了上来。 “思成,孩子怎么样了?”吴祁文从没有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简直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手术很顺利,估计再小半个时辰孩子就会醒,这时候麻药尚存,不会太疼,但很快就会感觉到疼。 你给我们安排一个房间洗漱休息,上午我们不能走,不然不放心。” 麻药过后,势必连心地疼,到时候只能银针止痛了,汤药短时间不能喝,不然药里多少带点镇痛成分。 吴祁文忙让人去安排:“思成,这两日你跟平安得多到我这里来。” 他夫人泪眼婆娑:“大公子,我们能进去看看孩子吗?” 孙思成点头:“自是可以,但不要触碰孩子,千万记得这些日子孩子的伤口不能触碰水,另外奶娘不可吃发物,一丁点也不行。” 平安让文竹把注意事项拿了一张给吴家人。 师徒俩在吴家守了大半日,直到半下午被吉祥叫走。 上了马车,才知道医馆又来了麻烦事,马上要过年了,竟然有两个豪门公子哥没事玩斗殴,主子连带下人一起送来十几个,轻则皮开肉绽,重的还有腹部被捅,兵马司已经接了手。 平安真是无语之极。 这边吴家大年之前日日要来,年后还得观察几天,后日先生就作为媒人去孙家提亲,初八就要定亲,其间还要忙过年的事。 这一大帮人送来,除了医治,重伤的还要留下,相当于前世的住院了。 孙思成轻笑:“这就烦了?当大夫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名气大,不愁医馆生意,但是忙。 没名气,又担心没人上门,连坐堂大夫和小伙计都养不活。” “师傅,今日二十四了,我本以为就吴家这个宝宝,剩下的时间就好好安排过年的事了,这么多人上门,实在糟心。” “你我只管伤重的人,其他交给别的大夫,青石、文竹他们就行,你先生这些日子也会忙的要死,许多账还得要他管呢,平安,你先生要你给他帮忙。” 平安咧嘴笑:“师傅,这是不是叫能者多劳?” 孙思成乐:“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到了百草堂。 医堂内挤了许多人,两个公子哥的家人都来了。 孙一南正带着青石几个给伤者止血,忙的是焦头烂额。 小年那日,忙了一年的坐堂大夫都放了假,只自家父子俩和平安的这些人留下帮忙。 孙思成一看,好家伙,真的有十五六个人,兵马司还有两个人在看着。 “思成,急救室有两个伤重的,青石、吴钧在里面,已经止了血,你跟平安去看看。” 一个中年人急忙忙上前:“大公子,我儿大腿上中了一刀,流了许多血,还望先帮他治疗。” “白呈祥,你儿子只是腿上中了刀,我儿腹上被捅了一个洞,你儿子不是人啊。”另外一个男人眼睛要冒出火来。 孙思成扫了白呈祥一眼,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就是白知府的弟弟,听说人品不怎么样,儿子更是混蛋,真是丢尽了白翰林的脸。 另外一个男人他也认识,礼部一个官员,本本分分的人。 他冲他们说了一声:“别吵了,平安,进去看看。” 京城百草堂大,一排四间门面,又宽又深,后堂比前厅不小多少,前后堂中间一条过道,过道有专人看着,一般人是不准去后堂的。 后堂除了主子的休息室,还有库房。 急救室在大厅的最右一间,一排三个窄床,里侧也是,中间薄板隔开,形成独立的两个小间。 孙思成带着平安过来,只见青石、吴钧正在忙着消毒。 一个公子哥喊的惊天动地,里间那个闷哼出声。 “师傅,我看看那个人。”平安指着闷哼的少年,那个少年才应该是伤重的。 走到床边,吴钧小声道:“少爷,你看看他的伤。” 衣服已经解开,伤口被吴钧消了毒、上了药,平安看了伤口,惊诧地望向少年,这少年竟然是相熟之人。 “吴钧,你守在门口。” 他低声问少年:“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腹部被捅了吗?” 少年红着眼看着平安:“我能相信你吗?万同窗,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平安道:“外面还有兵马司的人,对方家长也在,你除了相信我,别无他法。” 少年垂下眼眸:“白家明的姨母是我的伯娘,他看上了我姐姐,托伯娘说亲,我爹娘姐姐都不愿意。 白家明的名声不好,又不学无术,他就想使坏,我姐姐这几个月都不敢出门,他又想坏我姐姐的名声。” 平安道:“所以你们就打了起来,你捅伤他的大腿,怕家人不好做,于是划伤了自己,让别人以为你腹部重伤?” 可能是对自己下不了手,伤口两三寸长,但不过伤了表皮,充其量不过半粒米深度,只有一处伤口略深,需要缝上几针。 “我祖母也是他家的亲戚,我爹是庶子,我不想他太为难。” 平安看了他一小会,少年跟他年纪相仿,眉清目秀,文质彬彬,一看就不是狠辣之人。 上次算术大比,这少年就是第五名,因为刚好比汪清高一个名次,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你叫傅安是吧?” 少年点点头:“对不住,让你为难了。” “傅安,你姐姐的事可以跟你爹娘说,还可以跟你大伯说,他应该不会不顾家族名声。 你是个读书人,即使大腿也有可能刺中血管,血止不住人也是会死的,对方是人渣,你也没必要赔上自己的一生。” 傅安咬咬牙:“不光是这个,我带人走在街上,准备去备些过年用的东西,他让人把我们逼进小巷子里,竟然想让他家的下人来脱我的衣服,还口出秽语,说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我这才忍不住拔出匕刺了他,当时我是想杀了他的,大不了以命抵命。” “该死。”平安深吸一口气,如果真的在巷子里脱了傅安的衣服,就算是什么也不做,傅安这一生也就是个笑话了。 这人真是阴毒,真的事发,不过拿个下人充人头,声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毕竟这事没人看见,傅家的人还不敢把事情闹的太大。 “我帮你,但你千万要小心,不能因为我的珣私让百草堂名声毁了。” 傅安点点头:“多谢你。” 平安给他覆上衣服,急救室的地龙烧的暖暖的,根本不用盖被子。 他走了出去,师傅正在给另外那个少年包扎伤口,少年应该是被师傅扎晕过去,难得安静了。 “师傅,里面那人的确腹部受伤,但不算很重,我跟吴钧帮他手术就行,如果您出去,可把他的伤说重一些。” 孙思成瞥了他一眼:“那小子跟你是熟人。” 平安咧着嘴:“什么都瞒不过师傅,国子监的,上次算术大比第五,人不错。” “知道了,青石,你也进去,平安,忙可以小帮,但不要过分了。” 361我太难了 平安回到里间:“傅安,我可以把你伤说重一点,但只要别人一检查那就露馅了。” 傅安道:“我这几晚就住这里,你让助医陪着就行,我已经让人通知我娘去了,我娘一会就会来,我爹脾气太好不顶事。” “行,你这伤有一处稍微深一点,我得帮你缝几针,银针麻醉就行,全麻就不必了。” 傅安点点头:“多谢你。” 这处应该就是他一开始看把白家明捅深了,着急忙慌划了自己一刀,只开始深点,后面就下不去手。 平安把伤口重新检查了一遍,然后给他缝合,不过堪堪五针,其余的伤口太浅,根本就不用缝合。 上好药仔细给他包扎好,包扎也是有技巧的,经过他的手一包,傅安腹部尤其显得不一般。 别看伤口不深,但也够长,多少还是疼的。 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真是千姿百态,他日后的后院只有娘子一人,娘亲性格又好,不存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平安让青石两个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休息,他自己则躺在傅安的另一侧床闭眼休息起来。 傅安唇角扬起,这个万平安还真有意思。 竟然真的愿意帮他。 今日他是猝不及防,白家明这个人他不会放过,只不过不会是现在,晚上三五个月也没什么,他等的起。 如果运作的好,这次或许还可以跟大伯分家,祖父前两年走了,不然他们一家日子会好过许多,可惜走的太快,根本来不及给两个儿子分家。 大伯是还不错,但并不管后院事,后院被祖母跟伯娘管的乌烟瘴气,总是想从母亲手里抠更多的钱,贴些银子也行,可隔三岔五找母亲的麻烦,这就很过分了。 更过分的是,伯娘竟然纵着白家明想娶姐姐,真是痴人说梦,自己的表哥不比他好上千倍?生意人又怎么啦?哪个敢说自己不爱银子? 万平安这次帮他,他将来一定会还这个人情的。 闭眼休息的平安其实在想,这个白家明应该就是白家轩的堂弟,多年前他们在路上救下白家轩,具体什么原因被人害,还真是不好说。 来京城后,他跟白家轩见过几次,很不错的一个人,只是见面时都各自有事,彼此间没有时间多话,十八九岁的少年郎已经是个举人了。 平安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一觉醒来,竟然过去了一个时辰。 急救室睡了这么长时间,他真是太难了。 而傅安闭着眼一动不动,他知道这人根本没睡着:“傅安,我出去了,一会可能你爹娘进来看你,记得半个时辰后醒。” 睡着的人哼了声。 青石、吴钧看小主子翘起唇角无声地笑,帮人还能这样帮? 平安走了出去,师傅已经不在急救室了。 他人刚出去,一对夫妻就围上来:“小公子,我儿子怎么样了?人可危险?” 平安瞥见师傅走过来,旁边还有两名兵马司的人。 “伤者伤口有两寸多长,其中有半寸伤口有些深” 他话还没有说完,妇人就“啊”的一声,冲旁边两个贵妇人撞过去,吓的两位尖叫着躲开。 妇人被相公拉住,其中一个妇人这才骂起来:“不愧是商户人家出身,乡村野妇一样,还是个六品官的夫人,真是笑死人了,你儿子受伤,我儿子腿都要废了。” 另外一名妇人道:“弟妹,有事论事,你这样丢尽了傅家的脸面,这里可不是自家院子,是医堂。” 孙思成沉着脸:“你们还知道这里是医堂?不想治就回吧,外面的人还以为我医堂出了什么事呢。” 三个妇人都停下动作。 “平安,手术做好了?” 平安朝师傅点点头:“伤者流了不少血,一个不注意也是很危险的,最好是留在这里住上两三晚,不行我跟青石、吴钧就在这里守着吧。” 后堂有他师傅的休息室,舒服的很,既然帮傅安,就帮的像点,至于他自己,晚上在哪里看书不是看? “行吧,有事就派人去叫师傅,傅大人你跟你夫人可以去看看伤者,但千万不要动他,也不要坐里面陪,呼出的气里面也有不利伤口的有害东西。” “我带你们进去吧。”平安想想还是进去的好。 傅家两口子忙跟着平安进去,傅二夫人还不忘记给青石、吴钧一人塞了一个红包。 进了门,她又塞给平安一个瘪瘪的荷包,平安推了几下,看她真心实意给,也就收下了。 傅康两口子见儿子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下子就红了眼,傅应氏更是小声地哭泣起来。 “二位,还是出去等吧,我让我助医就在旁边守着,一会醒了会通知你们。” 傅家两口子这才想起大公子说的话,围在旁边对手术之人不利,忙点头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 平安见人走后,对傅安道:“这次事情闹的有些大,伤了不少人,还好没有死的,以后不可如此了,你在这里住上几日,回头隔一天来医堂,我的人会帮你换药。 晚餐我会给你带些吃的,你虽然没有全麻,但伤口处还是有点麻药,晚上还是会有一些疼的。” “多谢你,今日我也是被此人逼的没法子,带你为难了,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平安笑笑:“不必谢,此事除了你母亲,跟谁也别说了,兵马司问,心态稳些,不该说的千万别说,有些人的报应在后头,没必要把自己赔进去。” 说完他就往外走,人渣千千万,但这种动不动就毁人一生的人渣还是不多,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六品官员的嫡子。 白老翰林家的教养真是不怎么样。 已经擦黑,医堂里点了不少灯。 兵马司的人已经走了,其他的伤者也都走了,包括那个白家明。 医堂里只剩下孙思成、如意、吉祥还有傅康两口子,连小伙计都回家了。 “平安,我就回去了,以后让如意给你们送吃的来,后堂小厨房里,让青石他们自己烧水,明早我再过来。” “是,师傅。” “平安小公子,我跟我夫人晚上也留下,孩子伤重,不留下不放心。” “相公,我跟奶娘、香草留下,你先回去找你大哥,这事怎么也得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明日我就在府门口闹,到时候别怪我丢你们傅家的脸。” 傅康沉着个脸:“我知道了,我晚上再过来,你让香草去酒楼买些吃的来,刚好平安小公子他们一起吃,多买点,给儿子也准备些清淡食物。” 平安没有推辞,如此也是行的,这事傅安应该会跟傅夫人说一说的。 362你也想做生意吗 人走后,医堂只剩下傅二夫人和她的奶娘还有一个婆子。 青石跟吴钧去了后堂烧水。 “傅二夫人,您一个人过去看看傅安吧。” 傅应氏有些不解,但还是一个人跟着平安去了急救室。 “傅安,现在这里只有你母亲,有些话你可以跟她说说,声音小一点,外面有婆子、丫头。” 傅应氏看儿子坐起来,心里一惊,但还是说,“外面是我的奶娘和陪嫁婆子。” “你们谈吧,我出去了。” 傅夫人等平安出去,忙问:“安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安眼一热,鼻子一酸,把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傅夫人简直怒火中烧,这根本就不是个人了,竟然想毁了她儿子一生。 此事一出,日后就是她的相公、她的一家都毁了。 世上怎么有这样阴毒的人? “放心,娘定会为你报了这个仇,娘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这个白家明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傅安道:“这人确实留不得,否则能防一时,不能防一世,姐姐更得注意。” “我正月就带你们去你外祖家,京华书院不上也罢,这次无论如何我会闹到彻底分家,这个平安小公子,娘会谢他的,你跟他算是同窗,这种有本事又正直的人你要好好结交。” “娘,我知道,正月你带姐姐走,我走不了,八月份院试,一个秀才还是要考的。” 他对科举兴趣不大,反而对生意特别有兴趣,只是这事只自己知道,说是不敢对爹娘说的,再没有兴趣,这条路还是得走,何必说出来惹爹娘气? “安儿,何止是秀才,你要跟你父亲一样高中进士,自小到大你都很聪明,读书也好,不说这些了,身上可还疼?饿了吗?” “有些疼,缝了好几针,平安说回头用点膏药就行了,娘,我得在这里住三日,此事什么人都不必告诉,世上没不通风的墙。” 应氏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奶娘她们都不会告诉的,你躺会,我出去看看。” 她娘家是东海一带的珍珠大户,海对岸的一些生意也做,可谓是家底相当的雄厚,她一直低调做人,不敢显富,就是这样,婆婆跟大嫂还是各种想方设法对付她。 如今竟然还想动自己的一双儿女。 相公早就想外调离开京城,原来她还想在京城对自己的儿女前途好,如今想想还是走吧,只是走之前,这个家得分了。 两日后。 孙文跟张瑾平约好一起去孙思成家,此事已经板上钉钉,不过走个过场。 当日自然是欢欢喜喜说好了此事,日子就定在正月初八,成亲还早,其他几步都慢慢来。 常春风那边得到孙文、张瑾平的回话,晚餐又开开心心的几人喝了一场。 平安作陪,想不到先生和亲爹酒量都不错,唯这个便宜大舅差了不少,不一会酒就有些上头,话也多了起来,一会说东,一会又说到西,还好,没说什么大不了的话。 吴家宝宝的手恢复的不错。 见此,吴家人又后悔不迭,早知道这样,当初狠狠心一次性切了就好了,省的宝宝还要受二次罪。 腊月二十七下午,他帮着先生还有新接手的马大掌柜算好最后一笔账,接下来的奖罚就不关他的事了。 师徒三人心满意足地坐下来喝茶。 “平安,京城两个庄子的收入包括两个铺子的租金都归你自己管,我们不问你收入多少,开支多少。 今年你名下所有的分红和其他地方的收入已经算出来了,是三万六千三百,算起来不比前两年多,前两年虽然只是三万出头,但去年的收入全部投进来了,还多了两个方子和下半年白酒的收入,你先生把卤肉铺子又多开了许多。 相信你心里已经明白,前两年因为战争的原因,药材包括粮食方面,哪怕我们的价钱比别人低了许多,还是赚了不少。 这些银子最好还是我让人帮你置业,各地去置业,你可同意?” 孙文也微笑着看着平安,因为这个孩子,他家这些年每年也是过万的收入,今年更是超过了一万五千两。 他一个县太爷一年的收入不过四五百两,还是七七八八的加一起。 平安眼睛都笑弯了起来:‘师傅,先生,这些银子还是你们帮我管理,我又不是傻子,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操心,京城铺子租金我也不管,放那些产业一起。 我只管两个庄子,两个庄子管理好了,足够养我这些人了,腊月一个月,庄上棚菜的收入就超过一千两,还有药材和其他的收入,粮食、蔬菜都不用买,够够的了。 师傅、先生,你们明年要是种棚菜“ ”打住,打住,我们不想抢你那点点小生意,你自己留着养那些人吧,其他收入我们就帮你置业了。” 平安心里算着小帐,去年算时他所有的财产已经过十万两,加今年的三万六,差不多十四万了。 首领那顺来的一万多两,今年庄上所有的收入,去了所有的开支,包括定亲的费用,他现在还存了八千多。 他贴身的手下二十一人,庄户差不多八十,算是过百了,这么多的人,过年每人两套衣服,两双鞋子,还有额外的红包,年货也备的很足,算是能过个肥年。 “平安,钱财不能没有,但你不用在这上面再费心思,这些收入已经超过九成九以上的人了。 你师傅让人帮你管理,你自己则要好好读书,就是途中也得在心里背诵默记,去王家一定要笔头勤快,可知?” “知道了,先生。” 孙思成问:“你手下这些人在哪过年?宅子里还是庄上?” 平安笑道:“我早已经想好了,大年三十一早就去庄上,连门房郑叔两口子都带去,一百个人聚一起吃午餐,就算是过年了,午饭后我带林峰、方武去我爹家就行了。 先生、师傅,大年初一我去给你们磕头,记得给我准备好银叶子。” 孙文装着不解:“小平安怎么要求下降了,不要金叶子了?我本来还准备金叶子的,那就算了。” 平安作出后悔不迭的模样。 孙思成大笑起来。 次日上午,平安给傅安换药,他是前日回家的。 傅安低声道:“平安,昨日白老翰林带着长子白大人去我家跟我们道歉了,说是年后就将白家明赶到永安焦县老宅去,三年内不准回京,白家二房也会被分出去。 平安,我大伯已经答应年后分家,过了初八,我们一家也会搬出去住,只是正月十五之后,我娘就会带我姐姐去闵州府,她去了那边不会再回来,以后就在那边嫁给我表哥。 我表哥是很会做生意的人,应家在当地也是首富,尤其是珍珠生意做的特别好,我也想做生意,可惜爹娘一定要我科举。” 他突然呆呆地看着平安发亮的眼睛:“平安,你也想做生意吗?如果你想,我让表哥帮你,他还做海外的生意。” 363一拍即合 平安眼睛亮晶晶的。 “是啊,我特别想去海边看看,院试过后,三年后才乡试,我定要去那边转转,如果能做些小生意,那是更好,我喜欢赚钱的感觉。” 傅安笑起来:“平安,你真是我的知己,院试后我陪你一道去,我娘说了,只要我中了秀才,就同意我去闵州,其实我大舅那边也有好书院,也有不得了的大儒,不一定非得在京城读书。” “好,那就说定了,去闵州来回途中不过两个多月,我们可以在那边住上三个月,如果书院够好,先生够好,也不是不可以在那边读上一两年。”平安真是想去海边转转。 有机会的话,不是不可以去海外看一看。 人生短短数年,为什么一定要固定在某个地方? 小三元他会争取,就算是圆了先生一个梦,让他高兴高兴。 大三元就不必了,他也没那个才学,禀着能中举能中进士就万事大吉了。 两个人简直一拍即合。 平安回到家,整个人还是兴奋的,却看到霍止满心疲惫地靠在他的躺椅上,一旁汪清正跟他喝着茶。 “霍兄,都忙好了?” 霍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平安,管理家业真不容易,忙都忙的要死,总算是全部安排妥当了,我刚跟汪兄聊天,他说他跟你一起去庄上过年,是不是?” 平安喝了口茶:“也是也不是,我们的确是去庄上过年,最好是明日就去,明日庄上还有两头猪杀,喝杀猪汤好不好? 吃了午饭后,我还要去我爹家吃年夜饭,晚上得在他那住一晚,你可要跟我们一起过年?” 霍止道:“这还用说?我肯定是跟你们一起去庄上,明日就走,汪兄,三十晚上我们就在庄上住,大年初一才回城里,庄上过年,绝对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汪清笑眯眯道:“我怎样都可以,在京城我只有你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爹娘过年,真希望明年快快地过。” 平安垂下眸,他心里最清楚,哪怕姓沐的现在生不如死,汪清只要一想起曾被这样的人惦记,心里就会恶心。 可世上作恶多端的人太多了,干了这个,那个也会冒出头,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被人欺负,还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所以这么多年,他几乎没有一天是好好歇着的,不是读书就是学医,不是习武就是行医,要不就是在奔波。 霍止笑:“这两年我都是在外面过的,明年是不是回家过还不知道,不过今年能跟你们一起吃年饭,我也很满足了,平安,我很期待明日就去庄上,庄上住也是别有风味的。” 永安庄里。 梅娘躺在炕上,抚着还不算大的肚子。 “相公,平安在京城过年不知道可习惯?小时候从没有离开过我,这稍微一长大,三个年都不是跟我一起过的了。” 万长生给里侧的曦儿掖掖被子,五六岁的小丫头竟然想一个人睡,一个人睡可以,但怎么也要等来年春不冷的时候。 “娘子,咱家平安你还不知道?他去哪都能把自己照顾好,何况还有他师傅他先生在身边,快了,再有一个月我们就能看见儿子了。 娘子,八月初考试,听说月底结果就能出来,那时候天气不冷不热,你生产也快三个月了,到时候我们带平安一起回家祭祖,也去看看你爹娘兄嫂,出来这么多年,也该回去看看了。” 梅娘不知不觉就红了眼,出来已经六七年,她是一次也没回去。 “我也想,如果可以,那就回去一次,只是平安可能也得去看看他祖父祖母。” 万长生道:“那是应该的,平安是他们的血脉,既然回去,那是一定要去的,刚好那时候也能带三强回去,孩子读书也不错,但愿他能中个秀才。” 说到三强,他又想起万祥,这个二侄子比平安大两岁,今年十六了,却想着跟二强一样随着平安后面,二强出来早,练得一身好武艺,万祥这就太迟了,实在不行,明年带在自己身边学医吧。 跟平安他是不好张嘴的。 三个侄子,万青本分有成算,听说现在医学的不错,万祥灵活聪明,上山采药就是他带着弟弟,万喜才十二三岁,比他大哥还本分,老实勤快,以后守在家里服侍他大哥最是好。 总之三个孩子都是好的,没有一个随了他们亲娘。 他那曾经的好大嫂,现在日子过的是一塌糊涂,好好的日子不过,自己的相公不心疼,报应来了。 常春风此时也在想明年让儿子回去祭祖的事。 张瑾玉看他久久没吱声:“想什么呢?” 一儿一女都睡着了,夫妻俩却少了亲热,相公的心她有些捉摸不透了。 “我在想,明年八月底等平安院试后,就让他去老家给祖父祖母上上香,再把彦儿的户籍上了,开年彦儿就两岁了。” 张瑾玉坐直了身子,这倒也是,两岁的孩子的确能上族谱了。 “可惜你没时间,不然带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常春风道:“过几年吧,等彦儿、锦儿大一点,途中一个月,很是辛苦,等平安乡试过后吧,不过三年。” “你怎么知道平安三年后就一定高中举人?”张瑾玉话一出,立马就后悔了,“我的意思是,十八岁中举的还是少之又少,我大哥就是二十岁才中举的。” 常春风瞥瞥她:“平安比谁都聪明,有什么不能?再说就算是一次不中,那有什么要紧?他身上已经有圣上赐的官职,还受到圣上亲自接见,试问几个少年能做到?” “相公,我没说平安不好,我巴不得他越来越好,弟弟随哥哥,咱们彦儿以后也会跟他哥哥一样聪明,说到底都是随相公的聪明。” 常春风叹口气:“你既然知道平安的好,就得对他上心点,继母也是母亲,两个儿子不要分的太过清楚。” 张瑾玉有些不服:“相公,你可是有些冤枉我了,我对平安也是真心实意,这几年哪年过年都想着给他做套衣服,大哥去边城,我不也是做了吃的带去,只是那时候天气有些热,不方便带多,这次定亲礼我们不也是拿了三百多两?” 常春风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你做的这些我都清楚,定亲礼我们当父母的本就应该给,其他东西不都是平安出的吗?再说,那次平安给你我的礼,给两个孩子的礼,算算两百两是有的吧?” 他没说的是,这几年每次给平安买的衣服不过十两一套,而孩子托人带来的礼何止这些? 不是亲。的就是不行啊,娘子也算是大家闺秀,知书识理,可关起门来,有些事还是有些过于计较了。 儿子每次来,娘子是对他浅笑盈盈,可那跟对客人是一样的,哪里像个母亲对儿子,不然平安也不会很少过来,就是来了也是很快就走。 364京城大年夜 二十九上午,平安就带着所有人去了庄子,吩咐郑石头两口子第二天上午就锁好大门也去庄子过年。 庄上做了大餐厅,他亲自设计的圆桌面,一桌可坐十个人,刚好十桌满满的。 小年前几日,庄上就杀了两头猪,全腌成腊肉,今天再杀的两头就是过年吃新鲜的。 等他们一到,两头大肥猪早已经捆上绳的肥猪就被捅了,猪血都用大桶接着,一点也没有浪费,放些盐沉淀,就会是营养的血豆腐。 三个人都没看过杀猪,很是新奇,旁边围着许多庄户的孩子,都笑眯眯地,一个个干干净净,脸色也红红润润。 “平安,你这里真像一个世外桃源,也能算上最有人情味的庄子。”汪清笑看着面前的少年。 正是这个最有人情味的少年,才让他如今健康地活着,有自己的梦想。 霍止笑起来:“汪兄,当年我有些钻牛角尖,大公子到现在都不怎么待见我,可我看见平安的第一眼,我就把身上的玉佩送了他作见面礼,他也送了我一把匕。 人与人之间的缘份说不清楚,就如这些庄户孩子,如果不是遇上平安,可能正穿最破的衣服,吃最差的食物,哪里会这样,如城里百姓的孩子都差不多。” 平安扬起唇角:“两位哥哥,可别夸我了,不然一会说不定就飘起来没了影。 话说缘分,这辈子我跟你们都是好兄弟,不论将来我们在哪里,都要珍惜这份缘,走,我们去正院喝些茶,中午再喝一碗杀猪汤。 他又转向二强、林峰他们:“猪杀好后,你们几个人给师傅、先生和常家各送二十斤肉去,菜也各家送上一筐,鸡蛋也一家拿上一百个,对了,给张家和郝家也各送一份去。” 自从他教庄户们养上蚯蚓后,配上苜蓿草,庄上鸡蛋一天就能捡一百多个,明年还能多养两百个。 如今他这百十号人,基本每日吃的都不要花钱买,还能卖给酒楼不少,换回来别的生活用品。 三个人到了前院书房。 小明送来了点心。 平安叫住他:“小明,这些日子武练的怎么样?如果练的好,正月就带你出门,不然就留庄上。” 这个小家伙他很喜欢,又机灵又勤快,培养好了,日后绝对比吉祥还好用。 小明急了:“少爷,小武师傅都说了,我比二强哥他们当年都学的快,下雨下雪我都没有拉下。” 他可是听说了,少爷明年正月十五就跟大公子一道出门,没有大半年是不能回来。 他是一定要跟着去的。 “知道了,出去玩吧。” “是,少爷。” 汪清笑道:“你喜欢这个孩子。” 平安点点头:“十岁还不到,很勤奋也很聪明,他哥医学的不错,这孩子却喜欢武,我的这些人都不错,基本都是要跟着我一辈子的。” 霍止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我的人也多,可就是很少有那种你想留着跟自己一辈子的人。” 平安、汪清都笑起来。 汪清家不缺钱,家中下人也不少,可跟霍止一样,没有两个自己特别满意的。 当天中午,孙思成等五家都收到了一筐猪肉、一筐鸡蛋、一筐蔬菜。 孙思成、孙文都是合不拢嘴,徒弟贴心,东西是其次,这份心最是难得。 常春风自然也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带着俩孩子,指着东西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们:“这些都是你哥哥送来的。” 可惜女儿一句话让他失了兴致:“爹,这些集上不都能买到吗?咱家有钱。” 常春风叹了一口气:“锦儿,这是你哥哥的心意,跟买的不一样,跟弟弟好好玩吧,爹要去书房有事。” 张瑾玉正准备走过来,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锦儿马上就四岁了,开年是得教她一些人情世故了。 一句话就让相公不高兴了。 不过相公也是,跟女儿较什么真?她人虽然小,可话也没错,东西集上的确能买到,只不过意义不一样,你教教她不就行了吗? 不知道平安有没有给娘家送去? 三十一大早。 平安早早就起来了,需要拜祭祖先的,都给他们准备了祭品,回头各自找一地方,对着老家的方向跪下祭拜祭拜,烧些元宝纸钱,焚些香烛,水果菜饭都带上。 林峰、元清、童林他们都是提着东西出去,好一会红着眼回来。 但平安知道,祭拜后他们心里会好过很多,人就是一种有感情的高级生物,他能做到的,都会为他们去做。 正午一开始,年夜饭就开始了。 满满一屋子人,个个都穿着新衣服,眉开眼笑的。 平安只简单地说了几句,就让二强顺着桌子给每个人发红包,不论年纪大小,不分男女,每个人都有五片银叶子,折合成银子就是五钱。 如果一个家有五六口,那就是三两银红包了,这可不少。 连霍止、汪清都得了一份红纸包着的银叶子,这份满足不是五钱银子能带来的,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把红包放进怀里。 每个桌上都有一个大铁锅,里面满满的杂烩菜,有肉有菜,香气扑鼻,旁边还有几个小炒,桌上有白酒,也有妇人孩子们喝的甜酒酿。 “开动,”平安下了第一筷。 很快所有人都吃了起来,大餐厅里满满都是温情,没有什么主子的威严,下人的唯唯诺诺,就像是一个大家庭一样,说说笑笑,大口吃菜,大口喝酒。 这一吃就是一个时辰。 汪清、霍止还是跟着回了城里,汪清在京城没有亲戚,大周朝正月初几日都是最亲的亲戚家之间走动,外人是不需要拜年的,他打算好好读书,仅仅一年就得春试了。 霍止得去自己的家等着,京城里他的那些掌柜也要给他拜年的。 平安送了汪清、霍止回家,就带着林峰、方武去了常家新宅子。 彼时常春风已经望穿了秋水。 “爹,等急了吧?” “不急不急,还早呢。” 一句童音响起来:“今儿是大过年,你怎么还来我家?” “锦儿,别瞎说,平安,锦儿小,不懂事,你别生她的气。”张瑾玉慌忙赔笑。 常春风铁青着脸:“他是你大哥,这个家也是他的。” 锦儿吓哭起来:“这个家是我们的,是爹娘弟弟和我的,呜呜呜。” 平安笑道:“锦儿别哭,爹没有骂你呢,你看这是什么,哥哥是给你们送礼物来的,看看可喜欢?” 如果是曦儿,她绝不会跟他说这样的话,哪怕是小。 锦儿接过给她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金色的小蝴蝶,真好看,她喜欢。 小彦儿也不甘落后,打开给他的盒子,里面是一只金色的小鸟,一根红线串着,可以挂在脖子上,他当场就让娘帮他挂上。 365霍止急归 年饭前,常春风带着平安、常彦祭祖。 祭桌上摆着三荤三素,有酒有饭,点心、水果。 常春风一头磕下去,眼泪横流,平安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这个家看起来很光鲜,但他却感觉自己是个外人,单单多了他一个。 孩子无意中的话,却让他有了心结,他告诉自己不必在意一个孩子的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得劲,更加想起远方的亲娘、继父还有妹妹、叔爷爷。 他给祖宗烧着纸钱,一旁亲爹喃喃自语,跟黄泉下的祖父祖母说着话,这么多年,两个老人应该早已经投胎去了吧? 平安乖巧地跟着他爹磕头,并学着他那样喊祖父祖母来收儿孙的钱。 人生真是万般不容易。 他爹也很不容易,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可惜前半生磕磕碰碰,愿他下半生一切顺遂吧。 年夜饭在平安笑语晏晏下,还是很和谐的,但常春风知道,儿子心里是难过的,他一定是觉得这个家并没有那么欢迎他。 过了年后,他会好好教两个孩子,不能全指望他们的母亲。 第二日上午,平安就开启了拜年模式。 先是亲爹、继母。 再去了师傅家,又去了先生家,收到了一堆礼物。 中餐自然就在先生家吃了。 师娘让他这几日都来她家吃饭,过年就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才开心,她是真心实意喜欢相公的这个弟子。 “平安,今年院试回来就带你爹娘一起来京城,我跟你娘很是谈得来,咱们两家的宅子离的不远,庄子也离的近。” 平安笑道:“来京之前,我爹娘还说等我乡试后才来京城,不然我回永安考试家里没人。” “那有什么,乡试你自己带几个人回去就是了,可惜你先生现在不能陪你考试。”徐氏叹气。 相公这个缺很是难得,放弃可惜,又是大公子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可是等相公去了任上,孩子们去了书院,整个家只剩下她一个主子,冷冷清清的。 孙文当然知道娘子的心思,官也当了,就当是圆自己圆父母的一个梦吧,还为了家人,为了儿子的亲事,干到五十岁,就回来陪自己的娘子,算算也不过就十几年。 “平安、致远、致琛,我们去书房坐坐,夫人,晚上让平安就在这里吃饭。” 平安想起汪清:“师娘,晚餐我还是回去吃吧,汪清一个人在我家里,霍止今日家中有掌柜的去拜年。” 孙文没停步:“那行,其实你可以带他一起过来的,我家没那个讲究。” “是,先生。”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张瑾玉没提去叫平安,常春风也没提,既然儿子喜欢自由自在,那就随他。 到了张家,老大人一看只两个孩子,一问女儿平安呢?看着女儿不自然的神情,再想起儿子告诉他的事,勉强把怒气装进肚子里。 三十出头的人了,做起事情来还这样的任性,一个那么乖巧的孩子,不过是拿出真心而已,就那么难吗? 女儿要教,但不能在大年初二。 初三,孙家派人来请汪清、霍止去孙家吃饭,平安当然做陪。 初四,先生家也派人来请他们三人前去做客,欢欢喜喜又是一天。 这日三人下午回到家不一会,霍止家的管家就急匆匆跑来。 “公子,老家来信。” 霍止接过一看,小小的纸上,只几大字:”老太爷生病,速归。” 明显是飞鸽传书。 平安看霍止沉下脸:“霍兄,怎么啦?” “平安,我明日得回江南去,不能跟你们一道了,老家来信说老太爷生病速归,还不知道我祖父病成什么样了,他的身体一直还不错的,我出来才大半年,怎么就” “霍兄,老人家生病是正常,可能只是很想你,这大过年的,不一定就是病重了,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尽快动身吧,你可以写一张请假条,让汪兄开学帮你请。” 霍止苦笑:“汪兄,平安,我这就不是请假了,该是退学了,这一去,应该短时间是不会回来了,家中主权本就在祖父手里,我父亲不爱管这些,跟孙家二老爷一样,只单纯地喜欢医术,不管我祖父病情如何,这次回去我都得接管家业了。 平安,你有空去江南看我,汪兄,霍止这里预祝你来年春高中,有机会将来去江南当官,江南比哪里都好。” 汪清点头:“霍兄弟,一路平安。” 霍止又看向平安:“平安,你不一定要去应天,可以去江南书院,江南书院不比京华书院差,名气也是很大的。” 他不舍得平安,长到二十一岁,他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唯平安一个。 平安微笑:“哥哥呀,我哪里都想去,应天想去,江南想去,傅安还想我跟他一起去闵州看看,海边风景肯定也是很美。” 霍止扑过来,一把抱住平安的肩:“你肯定是想去闵州了,不行,有时间你一定先去江南,就当自己是游历了。” “知道了,知道了。”平安笑着求饶。 第二天一大早,晨曦初露,平安、汪清就送了霍止去城门口。 “霍兄,一路保重。” 霍止挥挥手,笑容灿烂:“汪兄,平安,来日方长。” 看着远去的车队,平安心里很有些愁肠百结:“汪兄,再有十日,我也要这样离开京城,到时候你不必送我,我不喜欢离别的滋味,很是难熬。 我跟你说,师傅、先生还不知道,我是真的可能院试过后跟傅安去闵州看看,到处我都想走走,趁自己一身轻松自由的时候。 如此,这趟出去,我不一定会那么快回京城的,到时候不能送哥哥去考场了。” 汪清突然地心里发焖,“平安,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哥哥不用你陪着上考场,我会好好考的,只是有一条,你千万要注意安全,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平安看着他笑:“知道了,哥哥,咱们回家去。” 去闵州转转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刚好有傅安一道,他就是不能去也没关系,他可以自己带着二强他们,有钱有人,没什么好怕的。 366张家拜年 送走霍止,平安没时间忧伤,先是去了先生家,明日先生会陪他一起去师傅家定亲。 张家舅舅去不去他就不知道了。 初二那天,继母没派人来叫他去张家,他也就没去,初二是女子带相公、孩子一起去娘家的日子,他不确定继母会不会想他跟着一起去。 万一再被孩子来一句:你怎么又跟着我们去外祖父家了? 他会很难堪的。 孩子无心,他却多少有些在意,如果继母会在孩子们面前多念念他们有个哥哥,只是在外面做事,相信孩子不会如此说的。 归根到底,他还不是他们的一家人。 如此也好。 “你说霍止早上回江南了?” “嗯,我跟汪清一起送他的,昨日傍晚才收到信,应是飞鸽传书,只几个字,告诉他祖父生病速归,霍兄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来京城了。” “平安,人生就是这样,有聚有散,你们日后见面不会很多,但有一个真心朋友,远一些又何妨?等汪清高中,如果不是分在京城,你们一样会聚少离多。” “是啊,汪兄并不想留在京城,先生,过了十五我跟师傅就会出远门了,去蛔药试过三个月后,首先送一批在酉华县城免费使用,现在村里的孩子我估计一半以上都有这种虫。 ”好,先生谢谢平安了,平安,院试好好考,争取一个小三元,先生知道这样会给你压力,但院试对你真的不难,完全可以争取。 大三元就会难的多,不是你做不到,而是你不可能把所有的心思花在学业上,如果全力以赴,你或许真的可以六元及第。” “那先生,我就先争取一个小三元吧。” 平安知道先生很在乎这个,甚至可以说后来乡试、春试都有一部分为他去考的想法,果然,他一说出此话,孙文就笑了。 “今日我不留你,你去趟你爹家吧,跟他说,明日辰时正我带你去他家,平安,我问你个事,初二你可有去张家拜年。” 平安不语,其实他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继母不叫,他可以自己去的。 “这样,我不问你为什么不去,现在刚辰时过一点,你去张家拜年吧,你是个孩子,不用带什么,我这里有水果什么的,你带着直接从这里走,平安,先生一直跟你讲,名声重要,不管你将来是行医还是做官。” 一刻钟后,平安带着一筐水果,几样点心,坐着马车去了张家。 张瑾平正准备去常家问问明日定亲的事,再去骂妹妹一顿,却听门房说平安少爷来了。 出来一看,果然见平安带着两个护卫过来。 “平安,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舅舅家怎么走?” 平安笑着倒头就拜:“平安给大舅拜年,愿大舅前程似锦,万事顺遂。” 张瑾平忙拉着平安起来:“快,咱们给你外祖父拜个年,他可是稀罕你稀罕的紧。” 一边他又派人去后院通知他夫人。 老大人住在二进院,平安跟着张瑾平很快就到了。 老大人没想到平安今日还会来,一时间有些发愣。 平安双膝跪地:“平安给外祖父拜年,愿外祖父身体健康,笑口常开。” “哈哈哈,乖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老大人满眼都是笑,这孩子是个懂事的,可惜那些年他跟儿子心疼女儿小小年纪就遭遇退婚,过于宠溺了点,以至于有些心高气傲,眼里只有她自己和她最亲的几个人。 这么好的孩子却不懂得好好待他。 张大夫人很快也过来了,平安连忙又给大舅母行礼拜年。 当然,他又得了三份红包。 张大夫人很快就下去安排午餐,午餐肯定是要在这里吃的。 老大人得知平安要跟师傅去应天,还要途经阳州天光寺给老大夫治病,连连点头。 “我好多年没见过大师了,大师是个有大本事的人,推珩上面的本事在全大周都少有,可惜身体不算好,你们去给他治疗也是好的。” 一番闲话后。 老大人自然而然又考起了平安的学问,全然不顾儿子在一边挤眉弄眼。 大正月怎么啦?拜年就不能做学问了?有什么能比读书事大? 大儿子三十多岁,也是个没成算的。 这一考问就是一个时辰,张瑾平从无奈到兴致勃勃,也参加了对平安的考学,连儿子张策进来都不知晓。 张策悄悄地进来,又悄悄地离开。 老大人考的高兴了,又考起平安的诗赋来,让他当场做一首新春的诗。 平安多有眼色的一个人,老大人这么喜欢学问,那他就做一首好一点的诗来,哄哄老人家高兴高兴。 他略略考虑一小会,迈着小方步。 “岁月新更又一春, 迎春还是旧年人。 愿除旧妄生新意, 端与新年日日新。” 外祖父,大舅,平安做的不好,还望你们不要嫌弃。” “好,好得很,迎春还是旧年人,好,平安,你的诗又进步了,通篇文字朴实无华,却每个字都恰到好处,换去任何一个字都不行。” 这评价就很高了,平安觉得有些受之有愧。 恰在这时,小厮来报:“老太爷,大老爷,大夫人说饭菜已经上桌了。” 老大人还有些兴致盎然,但大过年的,不能让孩子空着肚子。 张家人口简单,老二一家人照例不在,大夫人和张策都在桌上,唯她女儿张褀在她自己房里吃,开春就是十二岁的大姑娘了,有外男自然要避着些了。 平安吃过饭就告退了,老大人还是要午休的。 张瑾平送平安出来,说好明日一早他自己去常家。 平安又是一番谢,快到大门口时,张瑾平道:“平安,我妹妹是你继母,按说她应该事无巨细地照顾你,可惜那些年我们都惯坏了她,总认为她年纪轻轻,无错就被退了亲,处处让着宠着。 她没坏心眼,就是不知道变通,许多事可能做的不如人意,平安,万一你继母有些事做的不够好,你就原谅她好不好?” 平安浅笑:“大舅,母亲做的已经很好了,只不过我大了,又要读书又要学医,住自己这边方便点,大舅留步,我还得去趟父亲家。” 367定亲了 常春风今日一直在家等着儿子,儿子自初一走后,还没有来过家里。 明日就要定亲了,按理平安今日是要过来一趟的,难道孩子真的生气了? 他心有些悲凉。 自己这么好的儿子,为什么就不能得夫人一点疼爱?平安是那么乖巧,处处做到让人无话可说。 张瑾玉坐桌子的另一侧,看着儿子跟女儿玩,她说话相公不应,那就算了。 她不认为自己初二不叫平安有什么错,女子回娘家,本就是带自己的相公和子女,平安都十五岁了,带着多别扭。 如果平安来了,自然就一起去,他既然不过来,应该就是不想妨碍自己一家,多简单的事,相公为何就是要钻牛角? 平安是很好,可看着他,她就想起自己不是相公的发妻,这心情就不是很舒服。 但这种不爽又不能说出口,因为定亲前就知道他所有的过往。 “老爷,大少爷来了。” “小三子,你请他进来。” 平安很快进来,躬身行了一个礼:“平安给父亲、母亲请安。” “不必行礼,平安,这边坐。”张瑾玉浅笑起身。 常春风问:“为父上午一直在家等你,明日定亲,我以为你肯定要过来。” “爹,上午我去了张家舅舅家拜年了,昨日、前日被师傅和先生家叫去了。” “哦,那也好,那也好。” 张瑾玉一边心里也舒服了,这孩子还算懂事,知道去张家拜年。 “爹,先生和大舅都说好明日辰时正过来,辰时末去师傅家。” “知道了,明日我们一家三口就跟着孙先生还有你张家大舅一起去,你今晚可在这里住?” “爹,我还得回去,明日穿的衣服没带,刚才是直接从外祖家过来的。” “行,那你回去吧,天冷回去早一点。” “是,儿子这就回去了,明日就麻烦父亲、母亲了。” 张瑾玉道:“都是一家人,麻烦什么?明日我们在家等你。” 平安走后。 常春风就往书房走,如今宅子大,他在前院有个大书房,后院还有个小书房。 “相公,大过年的,你总是不说话,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就指出来,我们就夫妻,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谈开的?” 常春风边走边说:“这几日我不过是考虑事情多一点,有什么可生气的?我去书房写东西,无事不要打扰我。” 他步子很快,一会就没了影,是啊,在娘子的眼里,他们是家人,就他儿子平安是外人,这样冷待他的平安,可想过如今住的还是孩子送的宅子? 他曾经以为这个夫人还不错,哪怕给平安的衣服是买的,而不是自己做的,如今孩子来京城了,却是如此的客套,笑意都不达眼睛里,如果是他,别人如此待他,他是一晚上也不想住的。 可他不想吵,儿子定亲是大喜,吵嘴不吉利,也没必要为此事吵,她想跟儿子只维持面上的客套,那也是行的,就如此吧。 次日辰时不到,平安就跟先生来到常府,张瑾平已经到了。 一阵寒暄后,又坐了小半个时辰,看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就提着定亲礼,坐着马车就去了孙家。 吉祥、如意早已经等在门口,车一到,人就迎了上去。 今日大公子一定要两人守在门口,说是吉祥如意名字好寓意好,还给两人一人一个大红包。 吉祥迎着人往里走,如意则快步回去报信,步子快到只看到残影。 孙思成夫妻立马迎了出来,今日都去老夫人的松梅院。 平安就跟在先生旁边,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人,自己未满十五,阿妩十三不到,平时接触又少,他还真没有生出感情来,纯粹就是看中了师傅这个人,当然还有孙家和阿妩本人。 知根知底是最重要的,感情慢慢培养就有了。 方武、林峰、小明、小明抬着礼跟在后面。 大周定亲礼一般都比较简单,有些人家定亲早,几岁定的都有,等两人长大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走到一起,双方只需要把各自的定亲礼和定亲书拿回来就行。 如此也不会弄的人尽皆知。 但孙思成认为自家徒弟跟女儿不会这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 大家到了没多久,亲事流程一开始,外面鞭炮就响起来,且放的时间够长。 他就是要让京城的人知道,他的徒弟日后也是自己的女婿,唯一的女婿。 这一刻,平安的脸才有点红 阿妩也跟着黄嬷嬷出来了。 她今日穿着天青色锦裙,外披大红色云锦缎的披风,颈脖处还围着一条纯白的狐狸毛领,整个人美的如画中仙子。 平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孙思成在心里对平安翻了一个大白眼,不是总也不问阿妩吗?他还以为臭小子没长眼睛呢?看傻了吧?像他女儿这样处处都无可挑剔的好姑娘,可真是少之又少。 像他这样对女婿真心好的老丈人,全京城更是难找到一个。 臭小子真是赚大发了。 定亲礼一样一样被摆出来,吴氏满脸都是笑,还好,不是光光的一个定亲礼,虽然许多人家都是一个簪子或者一个玉佩。 但一些高门大户都不会这样,那样做的一般都是普通人家。 她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不错的。 孙家这边的定亲礼是一个水头极好的玉佩,另外也佩了八样礼,件件都是不差。 常春风惊出一身冷汗,幸亏儿子早有准备,准备了这些东西,要是听张瑾玉的,只备一样定亲礼,那丢脸就丢大发了。 孙文道:“今日我最高兴,平安是我的徒弟,阿妩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都是极好的孩子,如今两人正式定了亲,这么多的亲人都在场见证了喜事,平安,阿妩,一生很长,你们俩日后要和和美美过一生,相互包容,爱重彼此,可知?” 阿妩红着脸点点头。 平安大大方方给在场的所有人行了礼。 “今日在场的都是我最亲的亲人,阿妩,我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起誓,这一生只要你心里有我,我答应你一生绝不纳妾,后院唯你一人。” 吴氏瞬间红了眼,相公起码到现在没纳妾,如果平安也能对阿妩做到如此,此生她就无憾了。 阿妩红着脸抬头看了平安一眼,小姑娘眸中似万千星辰在里面,流光溢彩。 368提前动身 孙思成的女儿跟自己的徒弟定亲一事,当日就传开了。 平安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反而以后不会再有什么人家想给自己或者阿妩说媒的麻烦。 趁着正月休沐,他又邀了郝家兄弟、黄飞和黄家大公子黄战一起去了得月楼。 他给各位哥哥们一人送了六坛北风烈,一坛十斤装。 这酒还是很畅销的,因为孙思成和孙文没打算酿多少,按平安的话来说,就是饥饿销售,往往一批酒刚出来,就被一抢而空。 平安送的酒很对这些哥哥们的胃口。 黄飞道:“平安,怎么今日想起请哥哥们喝酒?” 平安笑:“请哥哥们喝酒不对吗?再有几日我就要离开京城了,到时候就不跟哥哥们辞行了。” 他话音一落,郝霆就问:“怎么现在要离京?” 平安把事情一说,几个人都不说话了。 老方丈病得治,平安回去院试也是必须的,那就没啥好说的了。 郝雷道:“我娘来信了,说你托人捎的年礼都收到了,让我好好谢谢你,并让我告诉你,家中祖父祖母身子都很好,你不必挂心,等你成亲时,他们一定会来京城的。” 他递给平安一封信:“这是我娘给你的,带了东西来,一会带回去,也是昨日刚收到的。” 平安咧着嘴:“多谢干娘,多谢哥哥了。” 初十这天,平安正在庄上跟秦师傅等人商量今年的春耕春种,他直接拿了一千两交给秦师傅。 “秦师傅,再有五日我就要离开京城了,具体什么时候回,现在不得而知,银子放公帐上,必须开支的你尽管做主,这是我替庄子写的计划书,不一定都合适,但目的都是为了庄子好。” 秦师傅接过纸:“少爷,你安安心心去考试,庄子有我们这些人,你尽管安心。” “我打算带二强,小武,方武、虎子、童林、青石、吴钧,小明想跟着就跟着吧,元清也跟着一道,他得回老家考试,汪全陪着,结果出来就回永安,一切开支算我的。 冷水跟着吧,我娘快生了,到时候她在庄上待几个月,其余的人都留下来,小晨和文竹还是尽量去医堂帮忙,冷月几个也是。 大武留下来,挑庄上天赋好的教他们武艺,不行也可以去牙行挑,培养人得很长时间,我不可能一直要师傅给。 小山也可以挑些人学制药,这样的人不要多要精。” 大武、小山都连连点头,主子现在还小,不表示一直都小,将来身边得有许多可用的人,就跟大公子一样。 “少爷,大公子派吉祥哥来叫你。”小明来报。 “让他进来。” 吉祥很快进来:“平安少爷,大公子接到吴掌柜的信,老方丈身子不大好,需要早治,大公子让你今日就准备好,明日一大早就提前动身,到时候我们的马车会从你院门口等你。” “好,我知道了。” 吉祥一走,平安连忙把剩下的事情安排好,准备走的十一个人也赶紧去收拾东西,其实要带的也不多,很快就收拾好,午餐后就带人离开了庄子。 一回到城里,他立马让人去找傅安过来。 不过半个时辰,傅安就来了。 “平安,有什么事?”这段时间他心情很好,白家明已经去了焦县,母亲说最多半年,她就会让他多吃苦头,但看在老翰林的面上,不会要他的命。 他们一家前日正式跟大伯他们分了家,祖母自然是跟她的亲儿子住,自己一家搬到南街的大宅子里,这宅子老早就被母亲买下的。 “我刚接到师傅通知,明日一早就会离开京城,傅安,八月初院试,月底结果就出来了,如果你真的想跟我一起去闵州转转,那我在永安等你等到九月中,最晚不超过二十,你不来我就当你不想去。” 傅安忙道:“平安,我自然会去,这次院试我会好好考的,三年后才乡试,时间还早呢,京城到永安二十多日足够了。 行,九月二十之前我去永安百草堂找你,平安,你师傅愿意放你走?” “那就是我的事了,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傅安笑:“放心放心,只要我院试过了,我爹自然不管我,我爹很好说话的,平安,你们明日走,我娘本是准备后日走的,能不能让我娘他们的车队跟你们后面?” 平安点头:“只要你母亲能跟上就成,我们着急赶去阳州,她们不一定能吃的下苦。” 傅安摇摇头:“那就算了,反正我娘请了镖师,自家护卫也不少,不必跟你们后头吃苦。” 平安站起身:“那行吧,我得去我爹家,他还不知道我明日就走的事。” 傅安跟着站起来:“明日我就不给你送行了,一路顺风,平安,九月中我们一起动身远行。” 他凑近平安:“到时候我带你跟我舅做点生意,他做生意是这个。” 傅安竖起大拇指直摇,他那大舅真的是做生意的好手,去海外都去了好几次了,他真是想去,听说那边的人都长着黄头发、蓝眼睛,那还是人吗? 平安带了林峰就出了门。 到了常家,继母带着一双儿女去了娘家,只他爹一个人在书房。 “平安,怎么现在过来了?晚上在家住吧?你继母带孩子回娘家了,晚上咱父子俩喝些米酒可好?” 平安笑:“我给您带了几坛北风烈,这酒烈,您一顿只喝一点就行。” 他是聪明人,当然能看出亲爹跟继母多少出现了点问题,是不是因为他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是因为他,那真是大可不必,他又不用常家养,偶尔来一次也不会空手。 “爹,明日一大早我就跟师傅走了,提前几日动身,天光寺老方丈身子不大好,那边来了信,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常春风叹了口气:“你有事提前也是应该的,平安,好好照顾自己,没什么比命更重要,有些事明知道危险就不必去做,你还是个孩子,到八月份才满十五呢。” 平安从怀里掏出一小叠银票:“爹,这一千两儿子送您,您自己留着,偶尔同僚之间还要人情往来。” 常春风心一酸,忙推过去:“爹有银子,哪里需要你一个孩子给,快拿回去。” 平安不收,常春风直接塞到他怀里:“自己留着,爹这两日准备入手一个庄子,离京城不过百里路,不算大,小一百亩吧,还有一个铺子,两样加起来差不多四千两,刚好把家里的银子全置了产。 钱留在家里不生崽,花起来还快,你这几年不成亲,等你成亲时,爹手上会存下钱的。” “爹,你那个庄子种些药吧,我让人帮你,等药长成后,百草堂会收的,比种别的收入高。” “这样不好吧?会不会带你麻烦?” “麻烦什么?回头你让小三子直接跟大武联系,不过你庄子得快些入手,庄户有没有?没有得赶紧买,最多一个月就得开始种了。” “行,明日我就可以去过户,京城过日子不容易,不想法实在紧的很。” 369母子见面 汪清送了平安上车,硬是塞给了他一包东西:“我就不送你去去城门口了,我今日会搬回自家的宅子,你不在家,我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平安,多谢你,好好保重自己。” 平安欲拿出汪清送的东西,汪清按住他的手:“没什么,一点盘缠而已,我不缺这个,你也不缺这个,心意而已。” 平安不再推辞:“多谢哥哥,我就收下了。” 汪清走到车旁:“汪清请大公子安,祝您一路顺风。” 孙思成微笑:“汪清,有任何事都可以去找我的管事,也可以直接去百草堂找掌柜,好好读书吧。” “多谢大公子。” 汪清刚转身一小会,孙文带着两个儿子匆匆而来:“今日走的甚早,大公子,我都不想当官了,要不我还是辞了吧。” 孙思成笑:“阿文,好好干些年,将来平安说不定还要你扶持,我说了,等我们五十岁,事情全交给孩子们去做,我们几个到处游山玩水。” 平安跟致远、致琛说了会话,这边见先生跟师傅说的差不多了,忙过来给先生行了一个大礼:“平安给先生请安,我会想先生的,先生会想我的吧?” 孙文白了他一眼:“你如果不好好读书,看我回头揍不揍你。” 说完塞给他一个沉沉的荷包:“没多少,一些你最爱的金叶子。” 平安咧着嘴笑:“还是先生最疼我。” 孙思成撇嘴:“师傅不疼你吗?回头别想师傅给你好处。” 孙文大笑:“走吧走吧。” 平安上了车,马车动了起来,他拿出汪清给的一看,乖乖,真是不老少,这个不叫荷包,是小布袋,一荷包金叶子,一荷包银叶子,还有五百两银票。 他把两袋都放进凳柜里:“先生跟汪兄都知道我爱财,所以才送我这么多吧?” “平安,你爹站在城门口。” 平安听师傅一说,探头一看,只见亲爹真的站在城门旁边,不住地朝这边望。 何进停下车。 平安跳下去,孙思成也随后下车。 “大公子,平安。” “爹,我不是说了吗?不必来送,清晨多冷啊。” 常春风递过一个背篓:“你昨日走后,爹让人去买的点心,路上无聊吃点,我还换了点碎银,你出门方便点,出门在外,事事要听你师傅的,不得冒险,可知?” “知道了,爹。” 常春风转向孙思成:“大公子,平安许多事都指望你操心,一路保重。” 孙思成笑道:“常兄也保重,平安很懂事,你放心,他会好好读书的,我们就走了。” 林峰接过背篓,放进行李车。 马车出了城门,孙思成透过车窗帘看着常春风还站在那没动。 “你爹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你日后还是好好孝敬他,你继母这个人,婚前听说名声不错,想不到婚后有些过于自私了。” 平安扬唇:“还行吧,张家老太爷和张家舅舅两口子都不错,继母也不错,她不怎么喜欢我不能怪她,没人必须要喜欢自己的继子,起码她没有两面三刀,那才是最可怕的,如此就很好,只要她对我爹好就行。” “那也是。” 马车又停下来了,何进道:“平安少爷,有人找你。” 平安一看,是几个哥哥,他跳下马车,笑着走过去:“几位哥哥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不送的吗?” 黄战指指小厮手上的筐:“给你准备了一些吃的,牛肉干和奶块,还是咱北境的东西,吃了低饿。” 郝雷递过一个荷包:“哥哥们送你出门的盘缠,不多,一些心意而已。” 平安双手接过:“多谢哥哥们,对了,这两日我的人会给哥哥们送些常用的药,一个叫大武的会送去郝府,到时候大哥帮着分一下。” 郝霆忙点头:“平安,这个你放心,我来就行了。” 孙思成也下了车,黄战几人忙走过去跟他辞行。 一刻钟后,马车再次小跑起来。 “平安,你行啊,想不到这么多人来给你送行。” 平安看着师傅笑:“这证明我的人品好,我的人品好,证明师傅的人品更好。” 孙思成笑出声:“不想听你恭维话,官道上平稳,回头就看你的书,院试给我好好考,师傅无所谓,但你先生心心念念,你就给他一个小三元。” 平安叹口气:“师傅,我知道了。” * 二十二日后。 平安伸伸懒腰:“长途跋涉还是太辛苦了,师傅,这次咱们至少快了三日。” 孙思成感觉还行,坐一程睡一程。 “平安,这次你只能在家歇上两日,明日我早上我去你家坐坐,跟你爹娘、叔爷爷见个面,今日快黄昏了,我带人直接回城去。 后日一早我来接你,从淮南府路过,看看你师叔一家,这是第一次他们没有回家过年。” 平安点头,阿妩的婶婶有了身孕,去年底不敢回京过年。 “那行吧,你带你的人回庄上去,我得进城了,时候不早了。” 平安告别师傅,一刻钟后,马车就到了庄门口,门房一看是平安少爷,忙打开大门让大家伙进去。 万长生一开始看两辆马车往自家院子来,还反应不过来。 一旁的孙宏宇骂他:“傻了吗?你儿子回来了,平安回来了,曦儿,你大哥回来了。” 万长生这才笑起来:“我是真傻了。” 平安已经下了车,抱住冲过来的曦儿,小丫头不好意思地别过小脸,又欢喜又怕羞的样子,成功地逗乐了平安。 “叔爷爷,平安给您请安了。” 平安抱着孩子给叔爷爷请了安,姿势不标准也没啥,都是一家人。 “爹,儿子给您请安了。” 他这边腰还没有弯,那边万长生就拦住了他:“不必请安了,抱着妹妹呢。” 二强走过来:“叔爷爷,姑父,可有想我二强了?” 孙宏宇笑道:“昨日你姑还念叨你,都十九了,啥时候定亲呢。” “娘子,你慢一点。” 平安抬头一望,他娘跟三强从屋里出来,他娘即使穿着棉衣,也能看出肚子了,还有四个月就要生产了。 370吴起的信又到了 平安走到她面前,没等行礼,梅娘就一把搂住儿子,泪光闪闪:“我儿长这么高了,这才大半年的功夫,京城里的食物这样养人吗?” 平安笑道:“可不是,你看二强表哥壮了不少。” 一旁正跟三强说话的二强,抬头道:“姑,您是看到儿子忘了侄子。” 梅娘笑起来:“儿子、侄子都没忘,平安,快带你的人去主屋安顿,一会都过来吃晚饭,童苗没回来吗?” 平安指着冷水:“童苗有孕了,她叫冷水,以后会是童苗的嫂子,这几个月由她照顾您。” 冷水、童林都红了脸。 带来的几个人都忙着给几个主子行了礼,二强直接带他们去了主屋。 平安跟孙宏宇道:“师傅跟我一起回来的,他明日上午过来看你们,后日一早我们就得走,先去阳州给老方丈治病,然后去应天王家,不过六月底就回来,然后一直住到九月份。” 孙宏宇点点头。 去应天的事去年底平安在信中已经说了,这是好事。 梅娘跟万长生都没说话,孩子有事,住两晚见着人就行了,等六月份归家,不是要住好几个月吗? 平安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出来陪爹娘聊天,跟叔爷爷谈一些医堂的事,稍微不好的事是一个字都不说,典型的报喜不报忧。 见娘想听定亲的事,就仔仔细细把过程说了一遍。 梅娘心里欢喜:“平安,等你成亲,我跟你爹、叔爷爷定是要去的。” 平安道:“当然是要去,下次回京城,我们就都一起去。” “平安,那个暂且不说,还早着,你爹说,等你院试过了,我们就一起回趟老家,让你两边都祭祭祖,娘也回去看看你外祖父外祖母他们,出来后就没回去过。” “行啊,到时候叔爷爷也一起去,还能去看看孙大夫,他如今是大强哥的老丈人,跟咱家是亲戚呢。” 万长生想说万翔的事,想想还是咽回去了,等院试后再说吧。 这边,孙思成刚歇下来,万里就进来了:“大公子,吴起又飞鸽传书来了,说老方丈病又重了。” 孙思成接过信:“方丈病重,现在全身都疼。” 全身都疼是怎么个疼? 腊月万里回来说老方丈身体不好,偶尔腹部疼,这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怎么就全身疼了呢? 孙家跟老方丈缘分颇深,他祖父就跟方丈交情深厚,父亲也是。 孙思成进了书房很久才出来,他把老方丈之前的各种病分析了一遍,还是分析不出所以然来。 亦或者他根本不愿意往不好的地方想,方丈今年不过七十出头,年纪不算很大,还是可以活些年的。 “万里,准备一下,明日就动身吧。” “是,大公子,可城门关了,平安少爷那现在没办法通知。” “不打紧,明日辰时初去庄上,见见堂叔和万兄弟两口子就成,到淮南府那里住上一晚就走,方丈的病拖不得了。” 万里心里很难过,可以说没有方丈他早就死了,大公子说早一日过去,他自然是巴不得的。 平安吃过晚餐回到房间,不一会爹娘竟跟着过来了。 “爹娘炕上坐。” “平安,二强跟三强聊天去了,我怕问他他也不说,你大舅写信来了,想我们问问你二强可不可以找个姑娘定亲,年纪不小了,大强都有孩子了。” “娘,您不必着急,他有相好的姑娘了,我手下的女医,跟今日来的冷水都是药谷出来的,相貌人品都不错,比二强小一岁。” 梅娘小心翼翼地问:“平安,那些人应该是奴籍吧?” 平安笑道:“大公子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买下他们,是签了一辈子的契,但没去官府备案,属私契,一样管用,但如果他们的孩子愿意读书,那是可以的,真正说来不算奴籍。 但师傅培养他们费了许多的心思,不可能放他们走,这话我跟他们都说了,本已经托人给二强另外找姑娘。 但二强说这些都不是事,他自己本就打算跟我一辈子,冷月自然也是,只要孩子日后可以读书就成,他说就是赶他,他都不愿意走,家里有大强哥就行了。” 梅娘松口气:“那就成,不算真正的奴就没事,二强这些年拿回家几百两银了,在十里八乡都算头一份。” 平安笑笑,三四百两是有的,光边城和应天这两年,就有两百两。 如今他手上有钱,给他们的福利也很好,吃的穿的就不说了,全是他的,这二十人,一年到手,五六十两绝对是有点。 尤其是二强,肯定是不止。 他出门很多的时候都带着他,光红包就拿了不少。 等这次回去,他跟冷月两人直接到手一百二十两婚嫁金。 万长生道:“那就好,平安,可惜这次你没带来,不然等你院试结束,可以让二强回家成亲。” 平安苦笑:“我真没有想这么多,师傅本就规定他们一般二十岁以后才成亲,女子成亲过早本就对身体不好。 我打算这次回去后再给他们成亲,乡试回永安再让二强带她回去也是一样的。” 万长生想想还是说了:‘万祥你可还记得?” 平安想起万家大伯腿受伤的时候,他曾经在医堂见过万祥,万祥应该比他大两岁,很机灵的一个少年,而且眼神清亮,给他的印象很深。 记得一点,不过我跟他接触很少,怎么啦?” 万长生难得地有些扭捏:“万青在县城里的百草堂学医很好,也跟一个大夫的侄女定了亲,想等我们回去再成亲,万祥比你大两岁,写信给我说想跟二强一样跟着你。 我知道这对你很为难,二强跟着你早,武学的不错,万祥下个月就十七岁了,这几年家中采药主要是他带着万喜。 万喜最是本份,愿意跟他爹守着家,万祥却很想跟着你,做什么都愿意,当然你身边已经有很多人,我已经跟你娘商量过了,不行我就带来跟着我学医,那孩子很聪明,放乡下有些可惜了。” “爹,正如您说的,他已经十七岁了,学什么都有些晚,而且跟在我身边就得签长契,二强就跟我签了二十年。 不签长契我不能带在身边,坏了师傅的规矩,我还得顾及师傅的方子还有其他什么。” 万长生点点头:“这些我知道,暂且不说这个了,日后他真的要跟你走,自然得签长契,只要不是奴籍就成。” 371即刻动身 次日,一家人早早地吃完早食,就等着大公子上门做客。 万长生还特地杀了几只鸡,又一早去集上买了不少卤菜和点心,今日他跟孙叔都在家歇上一日,白天去医堂请个假就成。 辰时初一点,孙思成就来庄上了。 这让平安有些奇怪,按理不会这么早就过来。 孙思成跟堂叔、万长生两口子打过招呼后,就苦笑道:“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就得带平安走,昨日傍晚收到吴钧父亲的信,老方丈身体又差了,我不敢耽误,这里到阳州要四五日。” 平安一惊:“师傅,吴叔可有说什么?” 孙思成摇头:“飞鸽传书能说多少,只说他现在全身都疼,师傅也想不出到底会得什么病。” “行,我现在就去主屋通知二强他们。” 万长生跟娘子对看一眼:“叔,你陪大公子坐坐,我跟娘子这就去给平安收拾点穿的吃的,很快就好。” 孙思成道:“实在抱歉,不能让平安多陪你们。” 梅娘道:“这没什么,昨晚在家住了,跟我们聊了天,这就行了,再说六月底他回来,起码可以住上几个月,没事的,就是孩子一直麻烦您。” 孙思成笑起来:“不麻烦,平安跟阿妩定了亲,既是我的徒弟,又是我的女婿,你们就是我孙思成的亲家,大家是亲戚了。” 孙宏宇直点头:“是极是极,儿女亲家可是真亲,思成,平安跟阿妩很配,你们这亲家算是找着了。” 平安到了主屋, “师傅过来了,大家快收拾收拾,今儿就走。” 一个人都没问,主子说走那就走呗,本来明日也是要走的。 “童林,你有什么话要跟冷水说就快去,得六月底才能见面了。” 大家伙都笑了起来,童林红着脸,但还是快步出了门。 少爷可是说了,等这次回京,就给他跟二强一起办婚礼。 半个时辰后,万长生装了一背篓的零食,许多都是腊月他们两口子亲自做的,就等着儿子、侄子这些人回来吃。 曦儿依依不舍地拽着平安的衣角,她很是不解:“大哥,你不是刚回家吗?怎么又要走?” 平安蹲下身:“曦儿,有一个对大哥很好的老爷爷生了病,全身都疼,你说要不要赶紧去给他治?” 小姑娘含泪点点头。 平安柔声道:“等大哥六月份回来,会在家住好几个月,下次就带曦儿一起去京城好不好?” 曦儿笑起来:“那以后就不用跟大哥分开了?” “当然不用,曦儿,这次大哥回来,会再给你带一些好看的东西,昨日大哥给你的珠花、珠串好不好看?” 小姑娘很快就哄好了,笑眯眯地点点头,她大哥买给她的,都是府城都没有的好东西。 梅娘忍住酸楚跟儿子、侄子一遍又一遍吩咐。 二强笑道:“姑,下次我带冷月回来,不过应该会在京城成亲,平安跟你们说了吧?” “行,等平安院试后,我们跟你一起回老家去,你自己跟你爹娘他们说说。” 二强皱起眉看着平安:“平安,早知道这样,这次就该带冷月一起回来,直接在家成亲得了。” 平安没好气:“急什么?师傅规定你们都得二十岁后再成亲,你今年才十九,冷月比你还小一岁。” 二强一惊:“平安,等我二十就行了吧?冷月能不能不要等二十岁?” 如果冷月得二十岁才能成亲,那就得后年了。 平安唇角微翘,他最喜欢逗二强:“这就看你这一年的表现了,如果表现好,也不是不能考虑。” 二强忙点头:“这些年我可是一直很听话的,姑,我跟三强说说话。” 平安昨晚送给三强一套笔墨纸砚,问他可愿意跟他去应天,三强还是拒了,道自己长途有些晕车,再说一来一去途中就是两个月,名师虽然好,但他接受能力也就那样,还不如在府学跟先生好好读书。 平安一想确实也是,不是谁都愿意在外面长途跋涉。 三强是个典型的斯文小书生,跟二强完全是两个类型。 二强把三强拉到一旁,从怀里掏出一个五两的银锭:“这个给你买吃纸墨。” 三强不要:“我在这里吃住都是姑姑的,银子家里也给了。” “你拿着,二哥现在能赚钱,平安对我们大方着呢。” 三强点头:“平安昨晚送我一套好笔墨,我留着院试用,这样的笔墨纸砚一套怕是要十多两。” “给你你就接着,三强,等二哥回来送你们去考场,姑父说了,院试过后我们一起回家去。” 三强心里给自己打气,这几个月一定要好好读书,争取考中秀才,中了秀才后,家里每年的劳役就不用去,还能省下二十亩田的税赋。 二强看三强没吱声:“别担心,你这是在府城读书呢,人家县学里读书都能考上,回家后你还跟着姑过来读书,皮厚点不吃亏。” 平安一旁听着抿嘴笑,这个二强真是的。 万里道:“二强,你们快把担心抬车上去,我们准备动身了,不然晚上住客栈赶不上就麻烦了。” 梅娘一听急了:“大公子,你们快走吧,明管事说的对,晚上住不上客栈就麻烦了。” 何进带着小武从酒精作坊过来,大公子这次没时间去查看,他们刚刚简单地看了看,作坊管理的很不错。 话也说回来,大公子名下所有的人,不说十成十,基本上都没有不学好的。 当马车出了庄子,梅娘看着儿子坐的车渐行渐远,她还是哭了出来。 从七八岁起,儿子基本就没怎么在家好好待过,辛辛苦苦赚的钱,每年都交给她七百多两,还给他们买各种东西,包括死贵的首饰。 可她儿子到今年的八月份,才满十五岁,一直都是个孩子啊。 ”娘子,别哭了,你哭肚子里的孩子也会难过的,等平安六月底回来,这个孩子快满月了。” 梅娘抹抹泪:“相公,这些年我都没有为我儿子做些什么,甚至都来不及好好给他做点吃的,昨日半下午才回家,现在就走了,他不说我也知道很辛苦。” 372一身的病 孙思成心急火燎,带着二十多人,快马加鞭,连续赶路,期间途经淮南府,也只在孙思源家歇了一个时辰,把京城带的东西拿给他们,兄弟俩说了会话就走了。 终于,四日后傍晚,他们进了天光寺的大门。 觉明一看见孙思成,泪就流了下来。 “觉明,老方丈到底如何了?” “大公子,您去看看吧。” “平安,万里,林峰、如意,你们跟我走,剩下的人,就麻烦觉新帮我安排住下吧。” “是,大公子。” 觉明带着孙思成往老方丈院里赶。 “没叫百草堂大夫过来吗?” “叫了,邢大夫现在还在这里呢,可方丈的病太重了,很突然地,半个月前还不错,现在瘦的不成样子了。” 邢大夫是阳城百草堂里医术很不错的老大夫,吴起能派他来,也是很看重方丈这个人。 不多时,他们到了方丈小院,恰好碰上邢大夫出来。 “大公子,您来了。”邢大夫惊喜万分,他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孙思成站定:“方丈到底是什么病?” 邢大夫苦着脸:“大公子,我从医也有二十多年,但老方丈的这个病我真是捉摸不透,很有些像消渴症,可我按消渴症方子给他治了这些日,症状根本没减。 年底他又摔了一次,盆骨有些骨裂,断倒是没断,至今不能走动,另外他的腹内按着有硬块,但好在不大,不知道是不是恶肿。 另外,方丈的眼睛现在不大好,看东西模模糊糊的,腰椎也不好,膝关节也疼,总之是一身的病。” 万里、林峰已经红了眼。 消渴症可不是好治的,骨裂也很是难为人,何况是一个七旬老人? 恶肿就更不说了,平安少爷说过,恶肿就怕全身转移,如果转移了,人就怕留不住。 平安知道这时候的消渴症就是糖尿病,糖尿病不严重时可以控制饮食来达到目的,但要是严重了,也是会死人的。 方丈的骨裂迟迟未好,跟这个应该都有关系。 腹部肿瘤就不知道是恶性还是良性,良性的开刀摘了就没事,恶性的怕就没办法了。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事。” “是,大公子。” 孙思成带着平安几个人进了小院,又走向方丈房间。 “思成来了吗?” 孙思成突然眼一热,站了几息,调整好脸上表情:“方丈,这是想我了吗?” 老方丈艰难地从炕上靠起来,万里忙上前帮他背后塞上靠枕。 “平安,林峰,如意,你们都来了啊,我就知道,万里回去肯定要跟你说,思成,我已经七十有三了,还值得什么让你这样奔波?” 孙思成拉过他的手诊起来:“方丈,七十有三怎么啦,您得活一百岁。” 老方丈笑出声来。 一百岁,那不叫老方丈,应该叫老妖怪了。 这个月,身体每况愈下,他试着给自己算卦,看看自己是不是走到尽头了,可怎么算都没结果,医者不自医,卦者不能算自己,就是到了这份上,还是不能。 “平安,你来诊诊。” 平安又问了老方丈几个问题。 转头对师傅说:“消渴症是肯定的了,喝的多,吃的也不少,尿也多,人一日比一日瘦,还有,方丈一直感到乏力,受过的伤很难愈合,这些都符合消渴症的症状,这一点,邢大夫治疗是没错的。” 孙思成再次给他诊脉。 消渴症的确难治,但也不是一点法子没有。 “万里,你扶方丈躺下去,我跟平安帮他查查腹部肿块。” 平安一等方丈躺下,就摸起他腹部的肿块,肿块在上腹部,有孩子小拳头大,具体什么性真是不好说。 “师傅,别处暂时摸不到肿块,切是可以切的,但消渴症得先治疗,不然伤口不好愈合,方丈身体也受不住。” 孙思成也上手检查了。 “平安,明日你就带人先去应天,我让何进跟着你,我留在这里给方丈治消渴症和其他病,现在二月初,你六月初动身还是回这里来,方丈的腹部手术还是你主刀。” 平安点头,这里去应天最快也得半个月,他跟王大人读书的时间只能堪堪三个月。 “思成,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孙思成对老方丈翻翻白眼:“我是不舍得让平安一个人走,这不是没办法吗?你这身体给你造成啥样了?放心,有我在,你想死都死不了。” 万里、林峰也笑了,大公子留下,的确是万无一失。 现在官路上也没什么事,再说自己这些人也不是怂的,何况何叔还跟着。 当日下午,平安跟师傅在房间研究了一下午的治疗方案,方丈的消渴症不轻,身体都给造的差不多了,一边治疗还得一边药膳恢复体能。 但消渴症又有许多东西都不能吃,饮食控制十分严格,这无形中就有许多困难了。 次日一早,孙思成站在山道路口,看着平安带着十个人顺着台阶而下,渐渐的看不到人影。 他的心揪揪的,半个多月的路程,任何可能都能发生,但方丈这身体,他要是不留在这里,怕一个月后人就得没了。 就是现在,他跟平安也不能确定腹肿到底是不是好的还是恶的,如果是恶的,即使消渴症控制好些了,那结果还是一样。 这一刻,孙思成心里涌起浓浓的无力感。 自己的医术还是局限性太大,这个朝代整体的医术还是不行,他感到自己在医路上陷入徘徊之中,又如卡在瓶颈里,出不来,又不甘心掉下去。 正下山的平安也是心情复杂。 老方丈犹如一个孩子般无助,世人健康活着的时候,总是谈到生死无所谓,但真正到了生死存亡之时,想死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院试之后,自己还是好好把前世的东西理一理,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几年,他发现曾经刻进骨子里的东西,也在慢慢的模糊起来。 是得好好整理了。 生命还是高于一切的存在,如果他能多救些人,甚至多传些医术,那么就不算白来这个世界一趟了。 373倒霉的孩子 两日后,平安一行人行至南阳县附近十里处,天空乌云密布,看样子要下暴雨。 “何叔,尽快找个遮雨处,这雨会很大,马匹也无法赶路。” “好。” 两匹马在官道上飞奔,不过一刻钟,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好在前面下官道不远处,有一户小院。 何进直接把车赶进院子,后面小武紧紧跟着。 他们只带了两辆马车出来,加平安有十一个人,前面各坐两个人,车厢够大,完全可以坐下的,车带多了也麻烦。 但这时的车,前面是没有遮挡物的,琉璃贵的要死,且不能看的很清楚,只有车顶一块棚稍微伸出一些,勉强能遮阳,小雨也是行的,因为两侧有油布门帘,雨大就不行了。 赶车的人会睁不开眼睛的。 马一样会睁不开眼。 林峰、二强飞快地进屋查了查:“少爷,里面没人,这屋空置了很长时间了,有些破败不堪。” 平安下了车:“没事,把马车牵到余屋,马卸了套,等雨停了我们就走。” 小明道:“少爷,这天黑成啥样了,咱们今日会不会住不上客栈?” 二强点了一下他脑袋:“出门要讲好听的话,不好听的都装在肚子里。” 平安屋里一走,三大间,还有厨房、厢房,后院还有茅房,就是赶不到县城,这里对付一晚也是可以的。 车顶上装有木架,那里绑了铁锅和炉子,凳柜里有米有面,咸菜坛也带了,他跟他的这些人不是不能吃苦。 趁着雨还没有下,他在院外忙活了好一阵子,布了个困阵加隐阵,即使在这里住上一晚,也是无碍的,他们能看见外面,外面却不能看见里面。 雨点很快就下了起来。 平安抢着布好最后的阵门,他现在布阵几乎可以随心所欲了。 “青石,你们几个赶紧接水生火,熬些粥,把剩下的的馒头热一下,今晚不一定能赶上住客栈了。” 何进走过来:“平安少爷,只这么一小会,雨就大了起来,天也黑下来了,可能真的走不了了。” “何叔,没事,院外布了隐阵,外面的人不会知道这里有宅子。” 但他刚才进院子时,发现前面一两百米远,竟然还有好几户人家,但好像都没人,跟这里一样的破败不堪。 何进道:“这道我也走过几次,都是匆匆而过,赶去县城住宿的,等下雨小点,我们还是赶去县城,太晚城门就关了,平安少爷,我还是披上雨披去那边看看,确定是不是都没人。” “行,你小心点。” 雨披是他前几年的发明,用油布剪裁成前世雨披的样子,还做了帽子,可惜今日雨太大,不光是人,连马也睁不开眼睛的,戴了雨披一样不能走。 两刻钟后,何进回来了。 “平安少爷,那些宅子是有人的,我看见有间屋住了三四个男人,但不像真正的主人,也不像跟我们一样避雨的人,他们没有看见我。” 何进递给平安一件东西:“这个东西看着很熟,却想不起来是谁的。” 这是一个很精致的玉扣。 平安一看就知道是霍止的,他明明比他早走了四天,而且也不应该走这条道,这是怎么啦? “何叔,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东西是霍止的,他初四收到信,说他祖父病重,第二日一早就回去了,去江南不应该走这条道的,应该是阳城直往南走,我们这里却是往应天走的,他应该是出事了。” 这个倒霉的孩子。 六七年前就出了一次事,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那怎么办?平安少爷,你刚才布的阵能维持多久?” “能维持到明日这个时候,放心,我稍微改动一下,就是维持一个月也是可行的。” 这都还是暂时用一下的阵,如果仔细布,用上阵盘,再有特定的环境,他布的困阵就是过上一年也是可以的。 这还远远比不上胡道长,他老人家布的阵,即使过了三十年,他当时在医谷山洞边,不还是很费了些心思才破的阵,那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何进松了一口气。 “那晚上我带小武去探探,如果霍公子真的遇上了麻烦,我们也不能不试试看。” 他心里还是很担心。 这十个人,除了自己跟小武经验足些,剩下的童林、二强、方武、虎子,功夫还行,经验就不足了,青石跟吴钧、小明三个,功夫只能说勉强自保。 能绑架霍公子的人,势力不会小,霍止身边也带着十几个护卫,刚才那破村子里静悄悄的,仿佛从没有人一样,也是他透过门洞看见里面有三个男人在休息。 “何叔,晚上我跟小武、林峰三个人去,你留在这里护着大家,只要没有懂阵的人,这里就没事,但什么事都有万一,你不留下我不安心。” “行,但你们一定要小心点,只是四周都是黑的,那些宅子也没有亮灯,有可能只是霍公子从这里过。”他没有说下去。 因为霍止既然收到家里来信,肯定是心急火燎往家赶,不可能走别的道,又不是游山玩水。 “何叔,你记住,不管我们三人多久后回来,你们都不准出这个院子,相信我们会没事的。” 人他一定是要救的,那是他的朋友,兄弟一样的朋友。 一个时辰过去了,雨非但不小,还越落越大。 二强这些人都知道了这里可能出事了,但这么多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听平安少爷的吩咐。 平安、小武、林峰三人身着夜行衣,外面又穿着雨披,身上各处兜里都揣着东西,三人还都带着弩。 平安身上还带着一颗会发淡淡光晕的夜明珠,那是首领小箱子里珠宝中的一颗,现在人称之为夜明珠。 平安知道,其实不过是会发光的矿打磨成的,因为一直担心夜袭敌营的事被人知道,他从没拿出来过,只有师傅一个人知道。 今晚或许能用上。 平安带着两人很快出了阵门,融入黑夜中。 留下的人心都揪了起来。 374雨夜遇险 戴着雨披帽子,平安还是被雨水打的眼睛生疼。 三个人只能一个拉着另一个人的手,这样才能保证不会在雨夜中走失,全凭着方向感往小村里走。 这里他是不敢也不能拿出夜明珠的。 下午何叔发现的三个人,说不定也有可能是霍止的人,霍止到底带了哪些护卫他们不知道,也不全认识。 如果是这样,仅仅是霍止有事改了别的道那就好了。 但这种可能性很小。 真的出门几天就被绑,甚至被杀,那封信就不会是真的,很可能就是所谓的亲人,如楚风家的破事。 平安一想到霍止可能被杀,整个人都不好了,那是跟他亲兄弟一样关系密切的人。 “少爷,到了宅子旁边了。”小武轻声道。 平安伸手一摸,果然是院墙。 “我们悄悄地潜进去,你们俩跟在我后面,拽着我雨披的后摆。” 很快平安就发现自己的后摆被拽住了,真是遇上事,小武、林峰随着自己用上踏雪就能逃命。 大门是开着的,门被风吹的啪啪响。 三人潜进屋,好一会没发声,平安仔细听着,没发现这屋里有人,那何叔傍晚发现的三个人去了哪? 平安拿出夜明珠,黑夜中,夜明珠发出淡淡的光。 小武跟林峰尽管没看过,也绝不会问那是什么。 平安先是到处一看,的确无人。 “何叔发现三个人就是这个宅子,那么人去哪了?”平安突然蹲下来,那是一小截青玉发簪,这是陈轩家的青玉,霍止喜欢,所以他送了他几个小玉件。 肯定是出事了。 他把断玉拿给小武、林峰看,两个人脸都沉了下来。 平安干脆一手拿着夜明珠,一手拿着匕,在屋里仔细找了起来,地窖倒是发现了一个,可惜里面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突然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平安立马把夜明珠揣进怀里,三个人藏进抱壁后面。 不多时,有人打着牵着马进来了。 很快,蜡烛火就亮了起来:“这雨太大了,二公子,我去看看能不能烧水给您洗一下。”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响起:“不必麻烦,出门在外,哪里有那样讲究,披着雨披,身上倒也没有那样湿,把马系在屋里,饿一夜也是无所谓的,找个炕躺一下吧。” “是,公子。” 平安辩音能知道刚才进了六七个人,很可能还是军人,从东南边官道而来的难道是沿海一带的官兵?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从这条道上来的可以是各个州府的官兵,甚至是衙差,也可能是镖师,总之是能吃苦耐劳的人。 这样的人值得他去尊敬。 房子不大,很快就能隐隐约约听到这些人的酣声,应该是长途跋涉太累了。 小武小声道:“少爷,咱们怎么办?可出去找霍公子?雨好像小了点了。” 平安同样小声道:“别急,刚才马蹄声响,如果小村子有人,半夜会过来的,到时候我们抓活的。” 林峰往主子身边靠了靠,二月初十,又是雨天,夜里气温很低,他希望这样可以让主子暖一点。 小武也同样往主子身边靠了靠,三个人紧紧的挤在一起。 一个时辰过去了,就在平安准备带小武、林峰去另外一个宅子找的时候,他听到了很小的声音,不多时就有药味传过来。 “迷药。” 平安飞快地从左边袖袋里掏出三颗丸药,自己吞了一颗,剩下的两颗分别塞进小武、林峰的嘴里。 林峰两人立马咽了下去。 他们这些人的身上也都是小兜,兜里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基本上左边兜里放的是解药,右边则是其他各种各样的药,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情楚,能第一时间就能找到自己要用的药。 连腰封里都是小兜,不过那里一般都是很少用的药,包括以防万一用的银票,不会很多,一般都是十两。 一刻钟后,堂屋亮了起来。 “罗哥,想不到这么大的雨夜,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马送上门,我们正愁着马匹不够呢。” “不好,罗哥,这些人很可能是军营里的,这些马明显就是战马。” 又一个声音响起:“罗哥,也是咱们今夜得从炕道里带那个崽子走,不然这些人最好是不动。”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这些人身上还有不少银票,咱们哥几个发财了,咦,这是什么图纸?罗哥你看看。” “这是船,海边用的大船,不,很可能是战船图纸。” “罗哥,管他什么战船,图纸都是很值钱的,我们还是带走,这些人我看都杀了吧,留着是麻烦。” “不,这些人穿着都一样,不知道哪个是主子,只有六个人,那就都留下,喂上二爷的混沌药,保管他跟那些崽子们一样稀里糊涂的,说不定其中一人就会是我们的财神爷,比霍三还值钱。” “行,双河,你去那边屋子把马车赶来,人全部叫过来,让这些人坐车,其他人骑马,再把这些人的衣服换下来穿上,天不亮应该就能到约定的地方,到时候我们哥几个远走高飞,那个二爷不是个好东西心狠着呢,咱们还是少惹为妙。” “是,罗哥,我们这些人都听你的。” 林峰凑着或隐或现的灯光,竖起四根手指,很快又收起一根。 平安知道,林峰想跟他说是四个人,走了一个去叫人,现在还剩下三个,是最好的动手机会。 三个人都拿起了弩,这种弩最方便近距离射击。 东屋不时地发出重物落地的声音,应该是把人推到地上。 平安都能听到掀开什么的声音,这应该是在带霍止他们出来吧? 他的心砰砰砰地跳起来,人活着就好,他这个兄弟实在是命运多舛,一个两个的难都被他遇上了。 这是怎么样的缘份? 平安突然地施展出踏雪步,林峰两个紧跟其后,不过是呼吸之间,房中三个人都倒下了,炕上一个,地下两个。 平安三人很快冲上去下了三人的下颚,又随手拿了东西塞进他们口中。 ”小物,林峰,找东西绑上。” 375越熬越疼 “小武,把这三个人打昏了扔在一边,我们不着急去救霍止,那边的人应该要来了。” 他决定还是先救地上的六个人。 林峰把解药给六个人的鼻子底下闻闻,这几个人很快就跳了起来。 平安在他们有所动作之前就开了口:“我救了你们。” 其中一个年轻人示意其他五人停下:“这位小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他指着一边地上的三个人。 “各位,稍后跟你们解释,其中一个人去别的宅子里喊人了,很快就会过来,你们最好是按原来的样子躺着,我们三个人还在外面,争取把来人一举拿下,有马车声,人来了。” 平安还带着林峰、小武躲进抱壁后。 很快马车到了院子,七八个人说说笑笑走了进来,真是一点也不担心。 “动作快一点,罗哥等急了,回头我们西南十煞就去别的地方过好日子去了,罗哥,罗哥肯定下地道了,我说等我们来了再下去的,真是的。” 说时迟那时快,平安三个像一阵风一样射穿了三个人的大腿,另外三个也被那几个人拿下。 林峰、小武同样下了他们的下颚,再用他们的裤腰带把人绑起来。 那六个人先是呆呆地看着三个人忙活,后来也帮起他们来。 平安跟林峰、小武搜起地上十个人的荷包。 不一会的功夫,地上就有了一堆的荷包、银票啥的,匕跟刀等等武器也堆在一旁。 平安道:“我听人说从你们身上搜到了银票,你们看看可丢了多少?好像还有什么图纸,把你们自己的拿走吧。” 言下之意,不是你们的就别拿了。 平安想想还是解释了下:“有些应该还有我朋友他们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摸起自己的荷包,各人从地上拿回自己的东西,包括那张图纸。 剩下的东西,林峰用一个布袋装在一起,然后拿旁边的一个破筐子全部装了,包括那些武器。 弓箭则放在外面马车上。 “各位,因为下雨,我们来不及去县城,只好在前面一处宅子安顿,不小心发现了我一个朋友身上的青玉小件,那还是我送他的东西。 我刚听人说人就在炕道下面的地窖里,林峰、小武,你们去下面看看,注意点。” “是,少爷。” 炕柜已经挪开,地道口就在那里,小武跟林峰很快钻了进去。 年轻人道:“阿星,阿辰,你们俩也下去帮忙。” 两个人很快也钻了进去。 年轻人揉揉额:“你是谁?今晚不是你,我们怕就没命了。” “不,我听一位罗哥说要带你们走,说什么很值钱,只不过要给你们灌上什么混沌药,然后人就稀里糊涂的,所以暂时不会没命。 我叫平安,刚从京城来,准备去应天。” “平安?好像在哪听过?对了,你师傅是不是孙思成?” 平安点头:“是啊,我师傅就是孙思成,不过这次他有事,并没有跟来。” 年轻人笑了起来:“平安,我叫王涛,从西南过来,正准备去京城,大公子跟他的徒弟平安名声可是很响,我们那知道的人也很多。” 他话音刚落,林峰背着个出来,那不是霍止是谁? “霍哥。”平安连忙接过来,紧跟着就给他诊上了。 “少爷,地窖里还有十一个人,有两个都快不行了。” “林峰,让人先背那两个出来。” “阿月,阿阳,你们也去。”王涛道。 平安从腰兜里掏出银针,脱了霍止的棉衣,就在炕上给他扎了十几针,不一会,霍止就连吐两口黑血,平安又往他嘴里塞了一丸百毒丹。 “平安,你” “别说话,不急这一时。” 霍止不再说话,趴在炕上一动不动。 “王兄,能不能让你的人去外面车上找点吃的,他们肯定有带吃的,我的朋友应该是饿了好几天了。” 立马就有一人小跑着出去。 平安拔下银针,又喂给霍止一片参,这样的东西他基本都随身带上一些,关键时刻能救命。 霍止慢慢地嚼着。 一刻钟后,剩下的十一个人全部背了出来,大炕上整整齐齐排了一溜。 的确有两个人已经奄奄一息,霍止也爬起来帮着治。 这两个人的伤很重,丢进地窖三四天,不给吃不给药,幸好还是霍止里衣带了一些没被收走,要不可能已经死了一半。 小武趁这个空检查了车上的东西,发现有不少东西是霍公子,包括医箱。 小武一说。 霍止咬牙道:“我们带的东西都拿走了,包括三辆马车。” 小武道:“霍公子,外面有五辆马车,应该有三辆是你们的。” 王涛这才知道这些人是江南霍家,华寿堂霍家也是顶顶有名的。 霍止这也才知道王涛几个人的事,霍珣差一点就酿成了大错,为了一个位置,就疯成这样?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心里难道没数吗? 连一个庶子都称不上,庶子还算是有名份,他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霍家勉强养着的人,怎么可能让你继承家业? 霍止只是又冷又饿又急,伤倒是没伤,他的这些人将他保护的很好,而他的十名护卫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堂屋燃起了干柴,将屋子亮如白昼。 平安让小武回去跟何进他们说一声,暂时就在那里等着,不必过来。 而他自己接着给人治疗。 暴雨早已经停了,天空中竟然出现了半圆的月,清清淡淡地照着大地,如果不是破宅子里发出猪一样的惨叫,还真是一个静谧的夜晚。 霍止给其中的一个服下一丸药,几息功夫,人就惨叫起来。 “我给你吞的是断肠丸,一个时辰后人的肠子就会一寸寸断掉,那些脏东西会糊了你一肚子。” 那人熬了一会,越熬越疼,简直生不如死。 “我说,我说,霍爷,您老人家给我一颗解药吧,我都说。” 旁边的罗爷一开始还挣扎着,看霍止拿着药丸朝他走来,吓的立马老实了。 干这些冒险的事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银子?好日后安安稳稳过好日子?人真死了可就一了百了了。 何况这次虽然做了坏事,可一条命也没出,大不了关上几年,就算是流放也没什么,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只要不死,出头的日子就在后头。 前提是不死。 376后会有期 这样一忙,差不多就是天亮了。 霍止的人找出他们的东西还有马车,剩下的基本都是这所谓的西南十煞的东西了。 林峰不用主子吩咐,早早地打包放进破背篓,这些都是他们主子的了。 “霍哥,这些人你准备怎么办?” 霍止出了气,又得知祖父根本没事,这些都是那个霍珣搞出来的,他心情轻松了。 “平安,这些人不是说了,霍珣在木镇接应他们,那我就带人去抓他们,然后跟你一起走,你去哪我跟去哪。” 去应天王家更是不差。 王涛道:“霍珣是你的庶兄?” 霍止道:“王兄,他不能算是,少年时被他娘送进霍家,说是我爹的儿子,但来历不明,我爹也不清楚,霍家就一直养着,并没有让他进霍家族谱。” 在家乖的不行,想不到起了这心思,还想要当面折磨我,这人心太毒了。 王涛道:“平安,霍止,没进霍。家族谱就好,你们看这样可行,我让人现在就骑马去报官,县城离这里不过十里,让官差直接去抓了他们,我的东西不是他好动的。” 地上的罗哥突然道:“是,就是霍珣要我们做的,不然我们无缘无故的,为何要抓你们呢?我们可是一个也没杀你们。” 王涛笑:“也行,就看你们的态度了,主犯和从犯,后果如何你们应该知道。” 罗哥道:“这位爷,我们知道,只要你们不死咬着我们,再说我们这些人的确是想赚钱走路,从没有想着要你们的命。” 平安冷笑,仿佛之前要杀他们的是另有其人。 不过这样确实也好,借王涛的手除了霍珣,就算是牵出什么,霍珣也没上霍家族谱,只是就那样养着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暂时也走不了。 “霍哥,王兄,既然报官,今日怕阿走不了,我先去找我的那些人,一会再过来。” 不等霍止说话,平安就迈着方步走了。 林峰想想,还是背上了破背篓,赶了一辆马车走了。 留一辆也是够了的,等下官差要带这十个人走,不然他一辆都不留。 平安回到小院,就破了阵,不然一会官差来了不好说。 王涛的人很快就带来了衙差,连县太爷都惊动了,赶了两辆马车来,平安看县太爷对王涛毕恭毕敬,就知道这个年轻人身世不差,起码官位不差。 不过人家不说,他就不想问,何况救他们本就是顺带的。 县太爷听当事人一个是华寿堂的未来掌门,一个是大公子的徒弟平安,平安这个名字他也是知道的,忙笑容可掬地跟平安、霍止两人打招呼。 平安、霍止也微笑着跟县太爷行了一个书生礼。 真正比官,他俩的官品比县太爷高,只不过一个是虚职,一个是实缺。 县太爷很上道,直接把十个人塞进带来的车子里,一句都没问可有其他的东西。 西南十煞当然巴不得县太爷不提这些,他们就跟流民一样一样的,哪里有什么马车和武器? 林峰赶走了另外一辆马车。 王涛看着好笑,平安身边的人很是有意思,不声不响地拿了东西就走,按理,作为孙思成的徒弟,银钱应该是不缺的。 不过也说不好,这些护卫也要银子养的。 他们的东西还了,霍止那些人的东西也还了,也就不剩下多少了,两辆马车是应该拿。 县太爷表示自己的人去抓霍珣就够了,并表示会以最快的速度结案,不耽误各位的行程。 平安巴不得这样,带着自己的这些人直接去了县城最大的客栈住下。 霍止当然也跟了过去,他的这些人还要养上两日,至于两个伤重的,到时候走时只能放车厢躺着了。 王涛六个人自然也住一个客栈了。 住进客栈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漱,然后吃饭、睡觉。 平安也是一觉睡到中午,还是被二强吵醒的。 ”平安,衙门来人说,主犯已经落网了,明日辰时正让你们几个都去衙门做证,然后我们就可以走了。” “知道了,霍止他们可起来了?” “没有,都在睡呢。” 平安伸了一个懒腰:“那你还吵我,我一晚上都没睡,你是表哥,就一点不晓得心疼我?” 二强急了:“我不是担心你急那个事情嘛?再说了,我不心疼你谁心疼你?这么多人中,我可是你嫡亲的表哥,平安,起来吃了再睡。” 平安其实逗逗他就行了,睡了两个时辰也睡好了。 第二日上午。 县衙的公堂上,平安见到了那个霍珣。 虽然长的人模狗样儿,但跟霍止简直没有一点像的地方,难怪霍父只是养着他,却没有给他上族谱,也就是说,霍止的爹承认跟那个女人如何如何了,却不知道这个种到底是不是他的。 大家族人对子嗣看的很重,真正的大夫都知道,滴血认亲都是不准的,那么就养着吧,多养一个人是无所谓的,万一是自己的儿子呢? 可霍止的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野种有一天差一点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所以男人还是不要作怪,老老实实的一夫一妻就好。 霍珣见姓罗的咬住他,万般无奈之下,只承认让人抓霍止,完全是出于嫉妒心,而什么王大人那六个人,他是死也不肯承认的。 但他承认不承认已经不重要了。 平安他们做了证签了字,谢绝了县太爷的留餐,回到了客栈。 但晚餐还是没办法谢绝县太爷的宴请。 当晚霍止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派了两个没怎么受伤的人送回江南,这事不派人亲自回去说,光是信怕是说不清楚的。 霍止定要跟着,平安只好随他,为了霍止的两个护卫,两人决定还是留下歇一天。 而王涛六个人则第二日一早就来跟平安、霍止辞行了。 “平安,这次多谢你,这块玉佩算是我的谢礼,日后回到京城我再宴请你们。” 平安推拒:“王兄,我能侥幸救你们,也是我们之间的缘分,东西我怎么也不能收,君子不夺别人所好,日后有缘我们在京城再见,到时候我宴请你们。” 王涛也很干脆:“那行,平安,霍止,我们就告辞了,后会有期。” 377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王涛这些人走后,霍止就去医堂给自己补充伤药。 平安忙让青石、吴钧跟上,这个县城刚好有华寿堂,却没有百草堂,不薅他的羊毛薅谁的? 霍止笑的要死。 他就喜欢平安的这种性格,让他忍俊不禁。 这时候平安才一个人在房间打开林峰带回来的东西。 整整一千两银票,银票有大有小,这个霍珣连身份都不明,想来这些银存来也不容易。 还有一百多两碎银锭,金锭也有一些,但不多。 估计银票就是霍珣给的定金,零零碎碎的则是这十个人随身带的。 他们这些人真正的身家不可能带在身上,不然倒是可以发点小财。 银票平安就收着了。 他叫来何进,指着桌上的银锭:“何叔,这些银锭、金锭差不多两三百两,你跟小武、林峰每人拿二十两,其他的人,包括小明,一人分五两,剩下的你收起来,这段时间的大小事就麻烦何叔了,银子不够再跟我拿。 这些武器也由你收起来,他们暂时身上都有,给多了也碍事,能放凳柜里就放凳柜里,总之你看着办。 明日应该就走,何叔,你看着备些用的,多了两辆马车,匀一辆马车给霍公子用,剩下的那辆则装我们这些人的行李。” “是,平安少爷。”何进大大方方收起了金银。 既然这段时间平安少爷让他管事,那就管呗,大公子让他跟过来,不就是为了帮平安少爷一把的吗? 霍止从医堂回来,发现平安竟然在客栈一个人关在房间读书。 “平安,有必要这样勤奋吗?” 平安放下书:“霍兄,经过你这事,我突然发现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甚至时间根本不够用。 如果那晚遇上的人更厉害点,或者说他们本没有那么容易被射倒,只是他们太大意了,没想过这么大雨,这样偏僻地竟然还有好几个会武的人。 如果那晚他们十个人一起来的呢?那么我还得回去叫何叔他们,在中间会不会有变故?有一点点变,你跟你的那些人,王涛这六个人,可能都会死。 但如果我跟我的人功夫够好,轻功更厉害,那就无事了。 读书、学医都是,读书科举是我父母、先生都希望的,我本人也不排斥,那起码一个举人是要考的。 医却是我一生的兴趣,我想在这行尽可能地做到最好,那么,我能做的就只有更勤奋这条路。” 霍止久久没有说话,片刻后,“平安,这次我想跟你一起去应天,首先是不想离开你,其次是不想那么早回去继承家业,但我知道自己躲不了,我大哥注定要走仕途,父亲是根本不想管,也管不了。 就霍珣这件事,你就知道他有多糊涂,我敢说霍珣十有八九不是他的儿子,可他却认为万一是呢?万一是怎么办? 当初连滴血认亲都整过了,第一次不融,又来了第二次,第二次竟又是融的。 我们这些医家都知道,滴血认亲本就不能作准的,可我老爹坚持宁愿错养,也不能霍家的种流外头受罪。 这次我差一点就死了,说不定几年前的事就是霍珣指使的,霍家不缺钱,霍珣也不缺,我爹看他乖巧就会经常给他,你不知道霍珣在我家有多文质彬彬。 兄弟,三个月后,我就准备跟你告辞了,此后回家就准备接过家族的担子了,京城日后会去,但不会多,毕竟霍家主要的家业都在江南。” 平安叹气,家家都有难练的经,霍止算是天之骄子,也有许多的无奈。 “霍兄,你不能常出来,我就去江南看你,我师傅在江南可是给我置了业,说不定日后我还会去江南书院读书。” 霍止眼一亮:“平安,不是我吹,江南书院不一定就比国子监差,江南真的是个好地方,住家比任何地方都好,你以后置的业,我也可以帮你照顾。” 平安笑起来,他现在不能做任何答复,不过江南是个好地方,这是毋庸置疑的。 隔日一早,平安跟霍止带着人继续赶路,只是他们更谨慎了,哪怕少赶一段路,也尽可能早点找客栈住下。 这边平安带人一心一意赶路,途中也会跟霍止谈一些医理,偶尔也吟诗作对,有好友相伴,长途倒也不难耐。 天光寺。 自平安走后,孙思成不时地就有些提心吊胆,除了何进,还都是些孩子,当时要是让大壮也跟着就好了。 万里知道主子挂心,劝道:“如今大周可以说是风平浪静,他们行的又是官道,最重要的是,平安少爷这班人功夫都不错,踏雪步也练的不错,没事的。 大公子,方明的医谷,训人方面比方霄都强,家中三位少爷还有老太爷、老爷的人用,这次既然到了这边,哪天我们去谷里给平安少爷再找些人?。 再找些好看点的医女,平安少爷不是着急他那些人的亲事吗?都是二十不到的人,十六七岁具多,也不知道他着急什么?” 孙思成笑起来,他家平安就是心肠好。 “也行,回头你先下山,当初转转,跟吴起说说,他儿子六月份回来会回家多住几日,现在去应天了。 也跟方明说说,让他心里有个数,男女都找几个,最好是十二三岁到十七八岁之间。 万里,你替我到处看看,方丈病有些重,我不敢轻待了,等好一点了,我偶尔就能下山待几日了。” “大公子,我观这两日方丈好多了,还是您的银针管用。” 孙思成叹气:“说到银针,平安跟长卿掌握的都不错,长卿聪明正直,学医也用功,但其他方面,就没有平安老练干脆。” “大公子,大少爷已经很不错了,跟平安少爷不同的是从小的环境,一个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什么都给他准备好了,一个却五六岁就想着赚钱养家。 再说,也不用比他们,平安少爷不也是您的女婿吗?同样也是您的孩子,日后他们相互帮衬就是。” 孙思成轻笑,的确是这样,都是他的孩子,他起码还能管着百草堂二十年,二十年后,长卿都三十七八岁了。 正月提前出门,本打算初十过后联系各大医堂,公开石膏绷带的事,加上孙文那个县免费发放除蛔丸,两件事运作的好,会给百草堂带来极好的名声。 这件事只好让父亲跟祖父出面,如今已经二月中,不知道事情如何了? 378再见王家人 二月底,平安一行人终于到了应天府。 霍止留下两个贴身护卫,剩下的六七个人就去了霍府,他得跟着平安去王家露过面行个礼,至于后面如何,就看王大老爷带不带他一起学了。 平安也只留下二强和林峰,最后让小不点小明也留下来,剩下的人就让何进带着去孙家在这里的宅子,青石跟吴钧还能去医堂帮帮忙,学医的人光靠看医书是不行的,得经常动手。 “平安少爷,那我就带他们走了,有事就让二强他们去叫我。”何进道。 到了这里,他的事情也多,得代大公子各处看看,孙家在应天的产业不少,就平安少爷都有几个铺子,不过这些铺子自己没做,都是收租。 平安七个人很快到了王府,门房当然认识平安和二强、林峰,立马就要去报信,二强塞给他一个小红包,门房嘴咧的更大了。 不多时,王大老爷两口子都来了,“平安,我就猜你们这几日到,咦,你师傅呢,不是说一起来吗?” 平安微笑着给两口子躬身行礼:“平安给大老爷,大夫人请安,我师傅的确一起出的门,可到了天光寺,老方丈身体很不好,他就走不开了。” “这是我的朋友霍止,江南华寿堂的小东家,本来比我早出门几日,结果途中出了些事,就跟我一起过来了。” 霍止忙行礼:“霍止给大老爷、大夫人请安了。” “快起快起,平安、霍止,我们去见老太爷,他老人家可是日日念叨你。” 平安扬起唇角:“我也想老太爷了。” 老太爷已经听小厮来报平安来了,老人家已经走到院子里,平安他们就进来了。 “平安给老太爷请安。”平安行了个大礼,霍止跟着走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这是谁呀?” “老太爷,他是我的朋友霍止,江南霍家的少东家,华寿堂就是他们家的。” “华寿堂?华寿堂可是医药世家,既然是平安的朋友,那就安安心心住下,咦,你师傅人呢?” 平安只得又说了一遍。 “天光寺的老方丈?他跟我年纪差不多大,很有本事的一个人,竟然也身体不好了,人老就不值钱了,不过遇上你师傅,想来也能转危为安。” “爹,让平安他们进你屋子坐坐吧,行了二十日的路了。” “好,进屋吧。” 平安上前扶着老人家:“老太爷,最近身子如何?没哪里不舒服吧?” 老太爷笑:“我现在这样就很不错,去年要不是你们师徒,早已经去见阎王爷了。” “老太爷,我让您日日做五禽戏,可有偷懒?” 老太爷哈哈大笑起来:“我倒是想偷懒,可老大每日都过来跟我一起晨练,偷不了哇。” 几个人进了小院堂屋,大夫人问:“平安,霍止,你们就带了这些人吗?” 平安道:“我带了十个人,霍止也带了八九个,留了两三个就行了,其他人去了城里的宅子。” 大夫人道:“那也行,其实都住下也是可以的,我让人带他们去安顿,再让灶房做些好吃的。” “麻烦大夫人了。” 王大老爷道:“平安,我可不喜欢听你再喊王大老爷,叫一声先生怎么啦?” 平安忙站起来:“先生,是平安的不是,平安给您赔礼了。” 平安拿过给王家三口的礼物,这些本都是师傅准备的,给老太爷跟大老爷的是百草堂特制的花茶、果茶,还有京城里的点心,给大夫人的是红颜阁里的一套护肤品。 女人不管到什么年纪,爱美都是天性,他迟早要做出自己的护肤品品牌,狠狠地在女人荷包赚上一大笔。 果然,大夫人眉开眼笑:”还是平安懂我,京城的护肤品最是好。 霍止也送上自己的礼物,只不过这些就是途中买的了。 王大老爷道:平安,八月初院试,你只能在我这里读三个多月,六月份得走,你要准备返回天光寺的话,回程就得一个多月。” 平安道:“我六月初一准动身,二十日到天光寺,还得给老方丈做一个开腹手术,他也是腹中有硬肿,起码七月初才能动身回永安。” “如此,你到永安已快七月底了,途中耽误的时间太多了,平安,这三个月你什么都不做,安安心心跟老大读书。” “平安知道了。” 老太爷又转向霍止:“霍小公子,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跟着平安一起学,如果忙就算了,你可打算科举?” 霍止恭声道:“霍止谢过老太爷和大老爷,我自然是愿意的,院试我已经过了,将来还想考个举人身份,至于科举入仕肯定是不行的,我只有兄弟俩人,大哥已经是一名县令,那么接掌家业的只能是我了。” 老太爷认真道:“接管家业也是大事,你霍家华寿堂那么多年了,许多百姓也少不了你们,救死扶伤也是了不起的大事。” 霍止又站起来行了一礼:“霍止多谢老太爷教诲。” “不必客气,你的时间自己安排,贵为华寿堂未来的东家,你肩上的担子比平安重,平安,带他去前院安顿吧,半个时辰后就要晚餐了,老大,平安时间宝贵,你把课业安排紧一点。” “知道了,父亲,一日起码要六个时辰。” 霍止跟着平安往外走,听此话不由得笑了。 一日就十二个时辰,六个时辰就占了一半,睡觉三个时辰要的吧?还要一日三餐、洗漱上茅房,不过余下一个半时辰了,说不定还得额外做功课。 他对平安挤挤眼:”平安,我会给你准备些补品的。” 他也会跟着王大老爷后面读书,但不会读那么长时间,偶尔下午还得出去办办事的。 作为华寿堂未来的东家,有个举人身份是很有面子的事,但真是考不上,一个秀才身份也是够的,毕竟不用当官。 当天晚上,平安就给师傅、先生还有爹娘写了信,想想又给亲爹写了封,明日就让林峰发出去。 379这样的霍止很酷 王家大老爷第二日辰时正就给平安、霍止开了课。 先是给两人摸了摸底,结果都还满意,平安基本功很扎实,记忆力又好的惊人,他给平安定的目标自然是小三元。 霍止比平安大了七岁,本已经是个秀才,功课自是不差,但还是不能跟平安比。 平安哪怕现在只是个童生,但他各方面学的都很到位,他王家一门四进士,几个孙子辈读书都算是不错,也比不上平安的天赋。 不过霍止没打算科举入仕,那对课业就不是很重要了。 “平安,刚才的摸底,证明这段时间你对读书还是用功的,先生今日起就会给你制定三个月的读书计划,你千万要用功。 霍止,对你我还是那就好,你尽量上午跟我读书,下午处理你自己的事,这方面平安跟你不同。” 两人齐齐应是。 平安从此日日跟王大老爷读书,清晨的时间用来习武,这是雷打不动的,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都是读书做文章,半下午这一个时辰是他的自由活动时间。 偶尔陪老太爷下两盘棋,说些笑话,偶尔也去医堂或者孙宅看看,青石几个也都忙的不亦乐乎。 忙就好。 晚上点灯后,他还会完成白天大老爷布置的功课,这些功课做完,起码要两个时辰。 这样的节奏他完全能应付,前世高考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 霍止不一样,他每日上午读书,下午一准去忙自己的事,晚上做不做功课都行,大老爷不逼他,给了他完全的自由。 这让他轻松起来。 这日平安跟从老太爷院中过来,就看霍止阴沉着个脸过来。 “怎么啦,哪个给霍小公子气受了?还是哪个借了你米却还给你家糠了?” 霍止忍不住笑起来:“就是你,你借了我的米却还了我家糠,你就说怎么办吧?” 两人在房间内坐定。 “霍哥,到底怎么啦?” “这里的医堂掌柜怕是不想干了,明明是华家的老人了,一点都不懂事,我们到这里半个月,他家那小女儿就日日过来,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今日竟然想往我身上撞,我当时就发飙了。” 平安汹汹八卦之心被燃起来。 “跟我说说,如何发飙的?霍哥你行啊,身边桃花一朵朵,可惜都是烂的。” 霍止往炕上一倒,确实是,过来半个月,烂桃花确实惹了好几朵,应天富商路家的那个花痴,不晓得是嫡女还是庶女,一到他去医堂,人就过去了,不是买个药,就是想他亲自给人诊脉,用意简直人尽皆知。 “平安,还是你精,到这里的第二日,就给自己用了遮颜霜,穿着也普通,你看你这模样,简直跟你本人像是换了个人。” “这样不好吗?霍兄,你还是一点点用些遮颜霜,不能陡然用,不然就假了,但如果你还是这样俊朗不凡,怕是后面的烂桃花还很多,对了,你还没有说你是怎么发飙的?” 霍止咬牙道:“我狠狠地骂了掌柜的,告诉他,我早已经成了亲,也不会纳亲,真是讹上了,不过是收个通房丫头,说不定哪日就被我发卖了。 他忙称没这个意思,他又不是瞎子,小女儿老是来医堂转还不知道啊?平安,这个人我不打算要了,一个月内我会换了他。” 平安皱眉:“他既然在这里干了好些年,你还是好好查查他的底,账也好好查,他没跟你家签契吗?” “签了五年,下个月也要到了,没出这事,我还打算跟他再签五年的,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好在重要的一些药都是成药,能开方子的都是普通药方,还在各大夫手里捏着。” 霍止想着平安的话,确实有必要好好查查这里的账。 一个掌柜家的女儿,穿金戴玉的,条件好到这样了吗? 应天这里的掌柜,还得是自家有契的人。 “我晚上就写信回去,让祖父派一个带契的人过来,快马加鞭应该是来得及的,平安,我现在就烦这些事了,可惜没人接手。” 隔房堂兄弟们倒是想接,但这是家业,可以给他们一些好处,却不能把家业拱手让人。 “好了,消消气,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霍哥,你烦的事,太多的人羡慕你,你看我,到现在还没有想好将来到底走那条路,是人就有许多的无奈,你有我也有。” 这个霍止当然知道,平安喜欢自由自在的行医,但他爹娘、先生都想他在科举上博一博。 “平安,你还是好好科举吧,当大夫也有很多的无奈,你聪明,读书又好,如果将来派官,就去我那里,大好江南等着你,行医吗?谁说当官就不能懂医?” 平安微笑:“霍兄,等你走后,我会想你的。” 霍止沉声道:“我跟你的缘份这么深,将来见面的机会肯定多。 六月初我就回江南去,短时间不可能再去京城,我祖父六十多了,老了,这次回去我就准备接手了,平安,我会给你写信的,你也一定要给我写信。” 平安救了他两次命,他都不愿意送真正的谢礼,仿佛送了谢礼后就不是兄弟了,他想跟平安做亲兄弟。 “好,以后我让人在你家附近置个大宅子,去江南找你就方便了。” 半个月后。 霍止真的查出了掌柜的问题,账册还是平安帮着做的,短短五年,一个掌柜的竟然贪了小一万两。 霍止当场就找来了衙差,如今一年几百两他都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今是每年差不多贪了两千两银。 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他家华寿堂一小半的利润都进了他的口袋。 掌柜呼天叫地也没用,霍止就是要做到杀鸡吓猴,事实证据确凿,衙门没几日就判了,所贪的银两全部返给霍家,掌柜的一家全部流放北境,且是五年之久。 五年后活着回来,大概率是没人请他去做掌柜了。 这样的霍止,平安觉得他很酷,办起事来雷厉风行,华寿堂东家的范现在就有了。 380点痣火起来了 一日,青石过来。 “少爷,不知道谁知道了您和大公子在京城给人点痣的事,又知道您现在就在应天,好几个大家公子排着来请呢。” 平安不解:“点就点呗,你和吴钧不是都会了吗?” 青石苦笑:“我说了,可不管用,人家非得让你亲自做,价钱好说。” 点痣的方子师傅暂时不愿意传给百草堂的大夫,一是因为时间来不及,二是点痣看着容易,实则不好做,毕竟是人脸上,稍微一个不小心,那会坏事的,三则因为医堂有不少大夫是聘请的,做上三三年就走的也是不少。 这些人医堂是必须得防着点的,就是传也是传给自家人的,或者在医堂做久了的。 这种理念跟现代多少有些不同,平安是无所谓的,但师傅有师傅的道理,别人都会了,可能就没你什么事了。 “行,你排好时间,从明日开始,一日两个,不能再多,我只能在下午过去一个时辰,药我在晚上调好带过去,痣太大的暂时不接,以后再说。” “是,少爷。”青石拍拍自己的脑袋,“我差一点忘记了,有您的信,是京城来的。” 平安接过一看:“楚风的,他骂我呢,骂我走时不跟他说,腊月我明明跟他说了的,只不过当时以为过了十五才走。” 这次出发实在太急了。 罢了,写封信哄哄吧,刚好给汪清、郝霆他们也写封平安信,顺便让二强去城里买些地方特产。 当天平安就把这事跟老太爷和大老爷他们说了,估计以后几日晚餐不一定能在家吃了。 王大老爷坐直了身子:“平安,痣真能点掉?不会坏脸?” “先生,我跟师傅在京城给不少人做了的,痣大的麻烦些,多少有些小坑,去疤药用后就不会明显,小一点的则无事。” “平安,我有一位挚友,他眼下有一个痣,人称哭痣,他很不喜欢,不大不小,如果行,我通知他来做好不好?” “行啊,您可以通知他来,早上或者中午休息的时候都可以,其他时间如果您同样也是行的。” 王大老爷白了他一眼:“白天统共就那么长时间,再占去可对得起你长途跋涉过来?你是不是想浑水摸鱼?” “师祖,您看先生又骂我。”老人家说也不喜欢他称自己老太爷,前些日子就改成师祖了。 老太爷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让平安给点痣的也是你,骂人浑水摸鱼的也是你,平安,不给他朋友做了。” 大夫人笑出声。 老太爷真是疼这孩子入骨,可惜定亲了,不然可以把孙女配给他。 “爹,我这不是让他不要占用读书时间吗?这些事挤挤时间就行了,好了,我让他沐休日辰时初过来。” 平安点头:“那行,我让青石把其他人都排在下午。” 点痣的药可以事先调好,但保质期不长,春秋时候能保质半个月,最长一个月,夏天就不行,至多三五日,所以没有办法做成成药发往各大医堂。 同样也就不会被他人医堂买去研制。 接下来每隔一日下午,平安就去医堂给两人点痣,一颗痣十两,价钱不算贵,有些大家公子见脸上少了讨厌的痣,一下子变得英俊起来,心情高兴了,会直接给上五六十两都是有的。 这样的钱平安不会不收,今年师傅还答应给他多找几个医女,不然青石、小晨他们这些小光棍怎么办?大的已经十八九岁了,小的都十五六了。 养人就得有钱。 他不光是给人点痣,还会事后给人用上三日的去疤灵,这些药也是要本钱的。 一时间,一个传一个,老远地方都有人来点痣,平安跟青石、吴钧三人忙的不亦乐乎。 说来也烦,这些人点痣都点明要平安亲自点,生怕中间出了岔子,无奈他只能让青石两人给他打下手。 王先生的朋友是四月中来的,很儒雅的一个人,还是老太爷的学生,如今的应天府同知鲍大人。 平安这才想起,之前在王家曾看过这个人的,当时这个人是来探望老太爷病的。 “平安,鲍大人眼下这痣可能点?” 平安仔细一看,这痣是不小,硬生生破坏了整个脸的美感。 “行,就是痣有点大,过后您得连着几日来我这里用药,我得看情况用量,时间三到五日不等。” 鲍大人松口气:“能点就好,能点就好,我儿子脸上也有几颗痣,不过比我长的位置好,也稍微小点,如果可以,就一并点了,不过他不在应天城,我派人去喊他。” “行,大人,五月份之前都行,六月初我就要走了。” 王大老爷叹口气。 这小子一个半月后要走,到时候老父亲和他们两口子都是不舍得的,这小子太乖了,日日陪着父亲晨练,傍晚还陪着散步,这些日子,还亲自熬药膳给一家人吃。 太贴心了。 父亲现在想到这就舍不得了。 已经七旬的人了,身子又动过大手术,能再活多久不得而知,小平安一走,此后就不一定能见面了。 平安当即就给鲍大人准备点痣,一刻钟后,鲍大人就感觉脸上有一种烧灼感,这种疼不是不能忍受。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待平安给他用上药,立马伤处就冰冰凉凉的。 “大人,这几日不能洗脸,只能用拧干的湿布擦拭,还得小心不能碰了伤处。” 王大老爷看着原来的痣明显没有了,薄薄的药膏涂在上面,根本看不到黑色了。 “鲍兄,这样一来,你可就比我更俊了。” 鲍同知笑:“你羞不羞?五十岁的人了,还说什么俊不俊?” 话说过来,他自己忍不住笑,如果真的无所谓,自己干什么还来点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跟年纪好像关系并不大。 他要付银子,平安哪里肯:“大人,您是我先生的朋友,哪里需要这些?明日您记得过来就行了。” 鲍大人掏出怀里的玉佩:“这个你得接着,本就是带来给你做见面礼的。” 平安一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再不要,恭恭敬敬接了。 “平安谢过鲍大人。” 381一心只读圣贤书 平安的点痣功夫很是厉害,点痣过后,不超过六日,原来痣的位置,就会变得跟其他皮肤没什么区别,即使是大些的痣,效果也很是不错,一点点的小坑算什么,长一长,时间久了就好了。 半个月内就给几十位公子点了痣,一颗痣的价钱是十两,普通人是不会来的,一些痣对普通人来说也是无所谓,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十两银还不如去娶个媳妇。 平安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如果都排起来了,他还读不读书了? 就这几十人,已经给他挣了七八百两银,他一高兴,给了青石、吴钧、何进每人十两,剩下的都是五两,算是皆大欢喜。 平安对自己的人从不小气,又让何进给每个人做两套夏衫,已经五月初,天气渐渐的热起来了。 点痣是在孙宅前院做的,药也是自己花钱买的,医堂那些大夫,平安让吴钧给了他们每人二两,掌柜的给了五两,人家心里舒服了,青石、吴钧白天日子才更好过不是? 一百两银让所有的人都欢欢喜喜,平安认为就是值得的。 鲍大人的儿子也来做了,痣去后高兴的不得了,直接送了平安一个小玉雕,玉雕惟妙惟肖,堪称精品,一问才知道是鲍公子自己雕的,一个堂堂举人老爷竟然有如此好的手艺,真让平安连连感叹。 能人还是到处都有啊。 甚至还有许多女子的家人找到青石,青石都拒了。 小主子还没有成亲呢,万一被讹上了怎么办? 再说女子要求高,他跟吴钧也不敢做,一个不小心,万一药量多了一点或者少了一点,会给主子带来麻烦的,这个银子再多他也帮着拒了。 后来听说这些女子哭的不行,脸上有痣,再怎么化妆也遮不住,哪里能找到好人家? 人家哪里会去讹大公子的徒弟?悄悄地点了痣,讹你干什么吗? 已经五月初,再有一个月就回去了,平安更是卯足了劲读书,所做的位置越来越好,霍止也进步不小,但他事情太多了,新掌柜还没有到,许多事得他亲自解决。 祖父已经飞鸽传书过来,新掌柜是霍家的老人,绝对忠诚的那种。 空闲之余,平安想起自己教孙家老太爷和师祖的太极拳,他的太极拳不光是自己在练,甚至教给了二强这些人。 太极拳见仁见智,不同的人用来效果不一样。 二强这些练武的,学会了很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而普通人练了则只能是强身健体。 “先生,太师祖,我今日教你们一种新拳,比五禽戏要好的多,学会了延年益寿,这些日子我忙的忘记了。” 平安刚跟二强、林峰练完武,一身的汗,拿了帕子随便擦了擦,就过来陪先生和老太爷晨练。 “平安,有这种好东西,你就赶紧教给先生和你太师祖。” “行,我先做套动作给你们看看,师娘要不要学,女子学来也很好。” 王大老爷一听,那当然是好了,夫妻俩才是真正相依为命的人,子女再好,都各有各的事,哪里能时时相陪。 “行,我让人叫她来,你先打套给我们看看。”他叫了一个小厮去找人。 平安含胸拔背,两脚开立,很快做了一套动作,这只是适合初学者,目的就是强身健体。 动作之间连贯自然,虚实却实分明。 太极拳的呼吸要求自然、深长、细匀,随着动作的开合、起落、虚实变化来调整自己的呼吸。 平安多年习武,身体甚至可以做到柔软无骨般,一整套下来,一旁的父子俩是看花了眼,也刚刚到的大夫人都看呆了。 平安又把刚才的动作解释了一遍,细说其中的好处。 老太爷嘴里不说,心里实则怕死,日子这样好,儿子、儿媳妇又孝顺,能多活十年不香吗? “好,好,平安,这拳我喜欢,你说是个隐世的宗师创的?的确是好,你教会我们。” 平安唇角扬起:“太祖父,您跟先生好好学,师娘也可以学,真的很能强身健体,学会了保您活到一百岁。” 老太爷哈哈大笑起来:“好,活到一百岁,以后我来教平安的孩子读书。” 老人家喜不自胜,心情好到飞起。 王大老爷站一边傻笑,这样的父亲还真是少见,对什么人都是一本正经沉着个脸,就是喜欢这小子,可惜不能一直留住人,不然这样好的心情,哪里会生什么病? 平安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教,教了两刻钟。 “太师祖,先生,今日就到这里吧,我要去洗漱了,争取半个月内让你们熟悉了。” 勉强会跟熟悉还是不同的。 “行,阿强,你扶老太爷去洗漱,平安,快些到餐厅来,今日我教你的是策论,这个考试很是关键,晚上你给我写上一篇。” “好的,先生。” 平安不惧担子重,先生这里还有不少老太爷的孤本,这些孤本他当然不能带走,但先生允许他看,抄一些也是可以的,只要你够仔细。 所以他每日都花一些时间去抄书,抄书有抄书的好处,他记忆力相当好,一遍抄下来,就已经记得六七分了。 后院里。 大夫人服侍相公穿衣:“还有一个月平安就走了,日子过的真快,转眼之间两个月就过去了,我都担心平安走后,老太爷会不习惯。” 王大老爷微勾唇角:“日日陪着父亲散步谈笑,会想方设法帮他调身体,你看这两个月,父亲的身体好了许多,之前不时地就有两声咳嗽,用了许多办法都没好,你看现在一声都不咳了,人也胖了不少,脸色这些年就没看这么好过。 别说父亲不舍得,你我也不舍得,这样的孩子真好,尤其是读书,我就没看过这样勤奋的,日日抄书到半夜,不管你给他布置多少功课,第二日一定清清爽爽地送上来。 霍止也不错,但这孩子跟平安不一样,他回去是接家业的,所以我从不勉强他读书再功课。” 382救命如救火 平安花了差不多十日,教会了老太爷和王先生太极拳基础,这些对他们而言就够了。 中午青石过来,带来一个人,此人是一名途经应天的闵州富商。 平安心一动,面上仍是平静,把人带到客厅:“请问马老爷有何事,这里并无他人,青石是我的心腹,您可以直说。” “万小公子,我姓马,来应天有些日子了,你们师徒的事也听了不少,我儿有一隐患,不知道小公子能不能有办法。” “马老爷请说。” 马老爷却扭扭捏捏起来。 “青石,你出去一下。”平安真是不解,都是男人,说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青石一出去,马老爷咬咬牙还是说了:“我家幺儿已经十岁,出生时明明都正常,如今十岁,再过几年就能成亲了,那里却还跟五六岁一样不见长,甚至有些五六岁的孩子都比他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平安一听就明白了,不过是某皮过长,那东西被裹住不能正常发育,某皮切了就没事了。 “这样吧,明日申时正你去百草堂等我,我给你儿子检查检查,如果如我所想的,做个小手术就行了,否则将来会很麻烦的。” “哎,我听小公子的,听说小公子是圣上亲封的小医圣,想的肯定是没错的。” 他话音没落,吴钧进来了:“少爷,医堂来了个生命危急的,应该是被毒蛇咬伤的,可大夫用了解毒药还是没效果,人都快不行了,掌柜的您去救命。” 平安站起身往外走:“青石,快去拿我的医箱,小明,去跟大老爷说我下午不能上课了,马老爷,您请回吧,我现在得有事,明日你们再说好的时间来等我。” “哎,哎。”马老爷也紧张起来。 救命如救火,他这个不急一时。 平安很快到了医堂,医堂外是挤满了人,还有人在嚎哭,场面简直是一言难尽。 掌柜的见平安来了:“小公子,明明症状是竹叶青咬的,我们的大夫也给他挤了毒血,又清洗了伤处,解毒药也用了最好的,却还是不见好转,人看着好像快不行了。” 他话一落,又是一阵嚎哭。 平安道:“大家都别哭了,声音太大,影响大夫诊断,请大家伙都退一退,别把光都遮住了。” “小医圣,这是小医圣来了。” “这就是大公子的徒弟呀,好风采。” “你说你,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好风采。” …… 平安到了急救室,这里的急救室比京城小了许多,躺在床上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公子,一身华服,此时却脸色透着黑气,呼吸都是若有若无的。 平安诊了脉,脉相很奇怪,再看伤者,伤口附近红肿,皮肤还有密密麻麻的细泡,有些地方已经发紫,种种迹象显示确实是被竹叶青蛇咬伤。 但他皮肤又泛潮红,整个症状又似中了另外一种毒,跟二强、虎子当年中的曼沙珠华的毒有些像,但更像是中了曼陀萝的毒。 但这些不是眼下最急的。 平安拿出银针,刷刷刷就是十几针,银针逼毒是最快的,还能把毒尽可能地锁住。 不一会,昏迷的人咳了几声,吐出了两三口黑血。 他这才直起身来:”谁是跟这个公子身边的?当时他还碰了什么?比如花之类?” 一个红肿着眼睛的小厮站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在平安面前:“我们公子是碰了一种花,金灿灿的,倒挂在树上,公子很喜欢,说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花,还摘了些说带回来,后来就被树上的蛇咬了,花也丢了。 ”那是毒花,可惜你家公子还当了宝贝喜欢,难怪了。” 小公子的爹脸色苍白,双膝着地:“求小公子救救我儿,他才十五岁呀。” 十五岁?跟他一样大。 “这位老爷,我得跟你说明白,你儿子同时中了两种毒,毒性甚强,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我虽然用银针排毒,却不敢保证一定能救活他。“ 富商痛哭:”求公子救我儿,求公子救救他。” “我尽力吧,你们先出去,留这里只会妨碍到我。” 掌柜的忙赶人出去,公子的母亲已经昏倒在地,他又找来大夫救她。 平安拔下银针,银针颜色都变了,可见毒性之强。 吴钧接过银针一边清洗消毒。 “青石,他这是既中了曼陀萝花的毒,又被毒蛇咬伤,此蛇生活在曼陀萝花树上,时间久了,毒性更是不一般。” 平安报出一个药方:“你亲自去抓药熬药,熬好后立马端给他喝,医馆的解毒药救不了他,就是我们自留的最好的解毒丸,怕也是难,得配合着其他的解毒药一起来。” “是,少爷。”青石对这个小他一岁的主子,是佩服到五体投地,主子许多医理都分析给他们听,扎针也不避他们。 一个时辰后。 平安走出了急救室,闵州富商跟他的夫人立马走过来:“公子,我儿如何了?” “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毒并没有完全解除,你们进去看看他吧,今晚可以住在这里,会有守夜大夫,你们当家人的也在这里守着他,不能出一点点岔子。” “公子,您不能在这里吗?” 吴钧道:“这位老爷,我家主子可不是这里的大夫,他是来应天读书的,只是心善想救人一命,守夜不必我家公子守的。” 平安不再多言:“青石,把药包递给这位老爷,两个时辰后病人还得喝次药,注意事项告诉他们,我走了。” 富商夫妻忙行礼求道:“公子,明日您还能来吗?” 平安看着他们:“今晚应该不会有危险,明日上午我会没空,但万一有事你们可以让这里的大夫去王家叫我,不然我会在申时过来一趟,再给他银针排毒。”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夫妻俩进了急救室看儿子,儿子脸色好了许多,呼吸也平稳了,只是还没有醒,应该是睡着了。 夫妻俩一下子瘫倒在一旁的椅子上。 “想不到一时心软让孩子上山打猎,竟然惹出这样大的祸,今日如果不是大公子的徒弟,我儿小命就不保了。” 富商突然想起:“夫人,人家今日救了孩子一命,我们竟然一点诊费都没拿,他可不是医堂的人。 夫人,明日你拿一袋上好的珍珠,再给五百两银票,我儿的后续排毒,还得靠他呀。” 妇人连连点头:“我们都是吓昏了头,这事完全忘了,怎么也得求他帮幺儿的毒解了,咱们闵州可没有这么好的大夫。” 383陈轩找上门 青石一早过来,告诉平安昨晚那个陈少爷还算平稳,夜里是他跟吴钧值的夜,陈老爷两口子也在那儿。 平安这才知道那少年姓陈。 “青石,你给他准备好药,然后就跟吴钧去睡觉,人就交给其他大夫,我正午会去宅子,给马公子检查看看可能手术,然后再去医堂。” “是,少爷。” 平安准时坐在书房里。 王大老爷过来:“昨日那个人没事了?” 平安道:“先生,昨日实在有些险,那个公子先是中了毒,后又被竹叶青咬了,两种毒让他奄奄一息,救了半日,总算是暂时把他命救回来了,但毒还没有完全清除,下午我还得过去帮他排毒。” 王大老爷盯着他:“这次就算了,救命如救火,可平安,尽可能还是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应天的大夫也多,可你再有半个月就要离开了,回程还得给老方丈动大手术,路途又远,根本没时间给你再去读书。” “先生,我知道了,今日下午耽误的时间,我晚上会补回来,回头再也不管了,人是救不完的。” “你知道就好。” 正午一过,平安扒了些饭就匆匆离开。 老太爷直摇头:“中午又没吃多少,行医很辛苦的,尤其是有良心的大夫。” 王大老爷把昨日的事情一说。 大夫人唏嘘不已:“平安救人是应该的,相公,读书是要紧,但不急一时,人没了,那家爹娘怎么过?” 王大老爷没好气:“你们都有良心,就我没有好吧?他饭都没有吃饱,是赶着去给人检查,还有一个人带着儿子在等着他检查,我昨日偷偷的听到了,七事八事的,耽误的时间可不少。” 老太爷道:“又是孩子病了?现在怎么这么多孩子生病。” 王大老爷凑近他爹,耳语了几句。 老太爷点头:“让平安去看看,说不定就能手术了呢,这会直接影响那孩子的一生,有时候救了一个人就是救了他全家,哪怕是穷苦百姓家,男娃也是重要的。” 平安到了宅子,马老爷已经带着小儿子在等着他,孩子眉清目秀的,很是斯文。 “你们来了,你带孩子跟我进来,我得给他检查一下,才能知道要不要手术。” 马老爷牵着孩子进了房,孩子应该知道要检查什么,扭扭捏捏起来。 平安走过去:“小弟弟,我们同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大夫面前无男女,心里想的就是治病救人,你说是不是?何况我跟你保证,为你治疗的事绝对不会说出去。” 小男孩羞红了脸,对他爹道:“爹,你出去吧。” 马老爷没好气道:“我是你爹,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 说归说,人还是走了出去。 平安让他脱了衣服,看了直摇头,确实是需要动手术,手术不难,一个时辰就够了,但术后得躺几天。 他让男孩穿好衣服,出了门,就跟马老爷说了检查结果。 “如果想孩子日后正常生活,他那必须动手术,你考虑清楚,如果做,我现在就可以给他做手术,老实说,还有半个月我就离开此地了,他这手术后,需要十日左右的恢复时间。” “公子,做手术会不会有危险?对日后生孩子要不要紧?” 平安捺着性子再跟他解释了一遍。 “我做,必须得做,麻烦公子了,费用不是问题。” 孙府是有一个治疗室的。 平安打算就在这里治疗,可以让父子俩在这里住上三日,方便青石、吴钧照料他。 他一说,马老爷自是欢喜,万公子的两个手下都是很不错的大夫,有他们日夜在一个宅子,心里就会安心许多。 从麻醉到手术,平安花了大半个时辰就结束了,手术很是顺利。 他让吴钧找来一个新的小竹匾,平时装菜的那种,倒扣在伤处,衣服被子都碰不着,难看是难看,不过呆在房间里,这些都不是问题。 青石带着马老爷的小厮去熬药,药得一日三次喝,他不可能一直干药童的事。 半个时辰后。 平安带着青石离开了宅子,吴钧留了下来,不过平安答应从医堂回来后,会过来这边诊诊。 宅子离医堂很近,师傅有钱就是好办事。 这次平安一来,陈老爷就塞给他一个小布袋,连称这些只是辛苦费,回头该怎么算治疗费就怎么算。 平安也不推辞,示意青石收了。 “那就多谢陈老爷了,人昨晚还好吧?” 陈老爷道:“还算是不错,晚上还喝了些粥,不敢给他吃别的东西,万公子,小儿身上的毒,您一定要帮着解了呀,回到闵州,那里还真没有善解毒的大夫。” 平安给人诊了脉,脉相平和了许多。 昨日喝的药,跟当初给将军喝的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几味药不同而已。 看来他的药方一点问题都没有。 “陈老爷,明日申时我再过来给他扎针,明日之后,只须服药就行,不必再住这里了,今晚就还在这里住一晚吧,你们可以让小厮守着。” 陈老爷摇头:“我让夫人回去,我跟小厮一起守着他,就是辛苦你的手下还帮我辛苦一晚。” 说完,他又拿出两个荷包,塞给刚过来的青石:“小大夫,麻烦你帮我给一个荷包给昨日那个吴姓的大夫,麻烦你们了。” 青石收下荷包,道了谢。 等再从孙府出来,已经是黄昏了,回到王府,小明告诉他,一个叫陈轩的人来过,说是青玉镇的陈轩,他说明日有事,后日一大早再过来。 “陈轩?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平安摇头笑,那个少年跟他缘于一次阑尾炎手术,短短几日,两人很是投缘,记得他还送了他两张图纸,对方则送了许多青玉小件,还有两个很好的青玉摆件,他一个送了先生,一个送了继母。 “霍止可有回来?” “没有,一直没回来,二强哥跟林峰哥也还没回来。” 两人话没落音,二强跟林峰就回来了,他们被何进临时借去有事,出去两天了。 384分别在即 “平安,这两日我们累坏了,何叔带我们跑了不少地方。” 平安看何进朝这边走来:“你们先去歇歇,何叔来了。” 二强、林峰刚退下,何进就笑着进来了:“平安少爷,这些日子应天各个地方都跑了一遍,情况都还好,昨日帮你定下两处铺子,位置都不错,原来的掌柜愿意接着租,你要不要去看看,如果同意就直接买了。” 平安知道师傅给何叔带了银子,去年的分红全部会拿来置业,他是傻了才问这事,有师傅的人全权负责不好吗? 他摇摇头:“何叔,坐下喝点茶,我就不去了,麻烦你全权处理了。” 何进心里舒服,小主子这是相信他,既然相信他,他就得把事情安排好。 “那行,我就看着办了,吴掌柜飞鸽传书说在阳州也帮你寻到一处大庄子,到时候庄户什么的就直接让方明帮着你搞定。” 平安笑起来,一年近四万的收入,全部置成不错的产业,再来个钱生钱,他平安再有二十年,就可以躺平了,啥也不干都行,直接吃利息了。 “多谢何叔和吴叔了,还有半个月我们就动身了,回头你给师傅捎过信,也不知道老方丈现在如何了。” “大公子出手,又如此用心,方丈定是无碍的,平安少爷,听说你今日给人看诊了?” “嗯。”平安把今日的事说了一遍,“那个小公子今日真是差一点点就没了,跟我一样大,日子刚开头呢。 他这毒可不好解,青石、吴钧夜里还得守着,就怕毒有反复。” 何进一听头也有些大,一人中了两种毒,还都是厉害的毒,也就是遇上平安少爷,不然定是一具尸体了。 “平安少爷,这些毒你也注意着点,我就回去了。” “行,事情你都看着办,人不够就带二强、林峰去,小明也可以带着练练,这孩子好好培养还是不错的。” 何进笑道:“你不说我还真要说,明日歇一日给铺子过契,后日带二强、小明去一趟横山县,那里出产墨砚,算是应天府一大特色吧,大公子让我多买点,平安少爷,你可要带些?” 平安一愣,这事他还真忘记了,师傅是说过,或许是自己太过忙碌,又把许多心思花在圣贤书上。 “要,要,何叔,你给我多买些,回去也能当见面礼,我拿银子给你。” 何进摆摆手:“大公子这次交给我两万两给你置业,两处铺子共四大间,不过万两出头,吴起那也留了两万两,都花不完,剩下的可能都放在吴起那,慢慢帮你置办了。” “那行。” 既如此,平安就不拿银了,这个月他能挣一千多两,礼物不算,他留了五千两做备用金,不敢乱花。 他还想着去一趟闵州,说不定还得做些小生意,这些都需要本钱。 今年一年都不一定有其他大的收入,这还多亏顺了那个死鬼大首领的。 人还是无横财不富啊,难怪有那么多人爱抢劫,银子来的快,还不用自己辛苦。 所以在北境他就跟自己人说,只要遇上外族兵,杀死对方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搜身,死人的东西就是无主的,不要白不要。 身上带这个月挣的,不过两千多点,又不想亏了自己的手下,银子就有些不够看了。 自己还得挣钱啊。 想到这里,他拿出陈老爷塞给他的小布袋,一尺见方,沉沉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好东西。 打开一看,乖,一小袋上好的珍珠,一小袋稍微次一点的,品相也不错,跟上次候夫人送他跟师傅的差不多。 另外还有一小袋金叶子。 这些东西他不好估算,那袋上好的珍珠就有二十个,价值他不清楚。 他拿出两个好的用布包了放在怀里,一会送给大夫人,多了就不舍得了,回去两个师娘、亲娘都得一人送两个,剩下的回头都给阿妩了。 “少爷,大夫人让您去吃饭了。” 小明笑嘻嘻地小跑着过来,“少爷,刚才何管事说后日带我跟二强哥去远处县城。” 平安站起身:“你跟着转转吧,银子放好了,丢了可不准哭。” 小明咧着嘴:“少爷把我看成啥样了,我出去只一两,吃喝都是何管事掏,我才不乱花。” 这趟出来他就得了二十两银,其中大部分都是少爷分的,还有一部分就是得的红包。 “嗯,我们小明还是不错的,知道存银子了,平日习武可得勤奋点,没事就多跟青石他们学点医理。” “知道了,少爷。” 这事他还不知道吗? 有本事的人,才配长长久久跟在少爷身边,这些哥哥们对他就很好,几乎所有的人都教过他本事。 到了餐厅,桌上已经摆了菜饭,霍止照样没回来,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忙些什么,好几天了,中午一下课就没了影,连饭都没时间吃。 这种日子不是他要的,太累了,简直是第二个师傅。 “师娘,送您这个,回头镶在首饰上。”平安拿出大珠子。 大夫人接过一看,乖乖,这两个珠子好大。 “平安,这样的成色可不多见,你还是带回去给你娘吧。” 平安笑道:“我娘跟京城两个师娘都有,也是一人两个。” 大夫人立马笑成花一样,在平安的心里,这是把她看的跟另外两个真正的师娘一样重了。 王大老爷装出嫉妒的样子:“平安,我送东西给你师娘,她可没有这样欢喜,欢喜有什么用?马上要走了,以后还不知道来不来这里看我们。” 此话一出他就后悔了,对面的老父亲瞬间脸就沉下来了。 平安扬起唇角:“先生,我就怕你烦我,如果不烦,明后年我就过来,还是跟您后面学,太师祖还能教我。” 老太爷一听精神来了:“平安,你这样想就是对的,你想想,我跟你先生两个一甲进士教你,还是一对一的这种,不比国子监好? 我家那些孩子,他们娘就是不舍得,非得带身边,又说要在书院跟相处,方不会日后吃亏,其实都是借口,完全可以跟平安想的,一半时间在国子监或者其他大书院,一半时间回来让他们祖父教,我就是一个老不中用的了,就不说了。” 平安忙狗腿道:“谁说太师祖不中用了?太师祖教我的,我都做了笔记,准备留给我以后的孩子看呢。” 老太爷笑出声:“你也是个不知羞的,自己才多大,就想着日后的子孙了,哈哈哈,哈哈。” 王大老爷心里一酸,老父亲要一直这样健康快乐就好了。 如果一直这样健康,自己的那些孙儿的确是可以回家读上一年半载的,也能陪陪老的。 385再见陈轩 一上午,王大老爷基本没歇,一心一意想多教教平安,这段时间他的应酬能推的都推了,不能推的,就尽可能安排在下午。 午餐后,平安立马去了孙府。 青石跟吴钧刚起来,昨晚两人换着守了一夜,早饭后才回来,也是辛苦。 平安先去检查过马家小公子,术后恢复不错,没有发炎,这是他最担心的。 他又开了一个方子,是专门针对这方面的,能促进那部位正常发育的。 马老爷笑眯眯地送上荷包:“万公子,昨日稀里糊涂的,都没有给诊费,这个还望公子收下。” 他又指指旁边的一个小筐:“这里是一些墨砚,我们那里可以说是墨砚之乡,我马家几代都是做这个的。” 平安眼一亮:“马老爷,说起这个,我师傅的一个管事昨晚跟我说,他明日就去帮我师傅买一些砚墨,不知道那些铺子的货质量好点,您可有推荐?” 马老爷财大气粗道:“我马家的墨砚品质就不错,我让人直接送些就是了。” 平安摇头:“马老爷如此想,那我就不必告诉何叔了,还是让他自己去吧,今日您送的我就厚着脸收下了,但一码归一码,买的就是买的,不然回去师傅要罚我的。” 马老爷叹气:“其实有什么要紧,自家产的,也罢,我写封信让他带到马记,绝对给你们最低价钱,只不过万公子,我还是想带小儿在这里都住几日,万一回去照顾不周,那地方可是禁不住烂的。” 平安心里好笑,哪里那么容易烂? “行,你就带孩子再住五日吧,他那里缝的不是普通的线,不需要拆,我给他用了最好的羊肠线,再有五日,基本不会疼了,但还是要在家躺上一阵,即使起来,也还是在前面罩上一物,衣服不要接触了。” “哎,那就好,那。就好。” 今日还有两个点痣的,等忙完这些,已经是申时了,他又急急忙忙赶到医堂,陈老爷一看他来,立马迎了上去。 “万公子,昨日我儿病情没有反复,但他说还是觉得内里有火烧似的,有些难受,但也没有到不能忍的地步。” 平安往陈公子住的小间走:“我已经听我俩个医助说了,陈老爷,这些都是正常现象,我昨日就跟您说了,陈公子身中两种毒,且毒性还厉害。 我会连着再来给他针灸五日,再配上解毒药,应该会全清的,只是回去之后,短时间还得忌口,人也得调养,毕竟伤了内里,我会送你一个药膳方子,专门配合调理他这些损伤的。” 陈老爷喜不自胜:“多谢万公子,多谢万公子。” 平安再出门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六月中了,太阳还明晃晃的挂在西边半空,这个时间回去,他还得抄一个时辰书,晚上还得做文章。 任何时间,任何朝代,读书想要出头,都是很不容易的。 马车上,他打开马老爷送的荷包,里面是三百两银票,轻飘飘的很是可爱。 再看看小筐,筐里竟然有六个不错的砚,看着厚重细腻,色泽黑亮,墨也有好几盒,这些在铺子里买,没有两三百两是拿不下来的。 这次碰上的两个病人都是有钱的主。 话又说回来,不是特殊的,一般就在医堂治疗,哪里用找上他,他现在可是小有名气的小医圣。 这个小医圣还是有些怪怪的。 医圣这个词何等神圣?皇上怎么就这么任性地赐给他跟师傅呢? 就是师傅,现在也担不起这个称号啊,可皇上要给他们也不能不接受。 就是压力山大呀。 青石说,还是有好些女子派人过来说情,想他给点痣。 暂时还是算了吧,这些痣不会要人的命,无非是丑一点,拿些粉遮遮也不是不行。 他这样俊美,哪怕是用了一点点遮颜霜,还是公子如玉,任何一点点可能发生的意外,他都会杜绝在摇篮里。 去年十一月给侯府世子夫人剖腹产,到了腊月中,到底还是认了干娘,避都避不了。 按理跟侯府有这层关系,是他平安赚了,可他真不愿意再认干娘,这两个干娘也就罢了,以后是怎么也不能认了。 大周算是不错的朝代,包括男女大防也比有些朝代好得多,但终究是不能跟现代比,现代妇产科男医生是比比皆是。 真的没有什么,男女身体不过是构造有些不同,那有什么呢?在生命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马老爷的信他让小明去送给何叔,有了这封信,明日何叔去买墨砚,不但能买到好的,价钱还能便宜不少。 他刚才就让小明带信说自己要多买点。 这时候送礼,只要家里有读书的人,墨砚是永不过世的,价钱便宜货又不错的,那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他住王家前院,回来后就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抄起书来,先生对他再好,也跟他说过可以去书房。 先生说是先生的客气,他却不能把客气当福气,人还是要有边界感的,尤其是书房。 在王家,他除了前院就是每日去老太爷的院子,清晨习武过后,会陪老人家练练太极拳,傍晚再陪着老人家散散步聊聊天。 剩下要说去的地方,再就是餐厅、茅房了。 隔天一大早,平安练完武后没去陪老太爷晨练,昨日就跟他说好自己有朋友过来,洗漱好吃完早餐,他就在前院等。 辰时初,陈轩就来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高大俊朗,笑眯眯地看着他。 “轩哥,两三年没看到你了,你长高了许多,更加帅气了。” 陈轩不太明白平安说的帅气,应该就是说他俊的意思。 “平安比我小三岁,却跟我一样高了,不过哪怕在大街上,我也能一眼认出你。” 平安接了人就带到自己的房间。 “轩哥,请坐。”林峰上了茶水,得了陈轩一个红包。 “我得知你到了这里,就想过来看看你,也顾不上方便不方便了。” 平安道:“有什么不方便的?轩哥,你来应天做什么?” “我家青玉在这里卖的很好,前年我家又开了一个洞口,量还是不小的,边角料都加工成了小物件,这次我给你带了一些,送送人也是好的,我还给王老太爷带了一个青玉摆件。” 他指指小厮拿进来的小背篓,一旁还有一个小包裹,想来就是那个青玉摆件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之前你送我的小件差不多用完了,你看我现在用的发簪就是你送的。” 陈轩笑了:“我就怕你不喜欢,如此日后我再送给你,平安,这两年你寄给我的图纸特别受人喜欢,可你却不要我给你的分成,我爹都不好意思了。” 平安笑出声:“陈伯父真是,有什么不好的,我不过给你抽空画点,要什么银子?给这些味道就变了,你看你现在送我这些,我就不打算送你银子。 对了,九月份我说不定会去闵州转转,我京城一个朋友的舅舅是那里的大户,你可去那边试试水?” 386离开应天 陈轩一喜,他真的有去闵州看看的念头,苦于那边没有熟人。 正巧平安想去,那刚好一道,加上有熟悉的大户,那简直就是喜从天降,父亲说的很对,平安就是他的贵人。 “时辰不早,回头你把摆件带给王家老太爷,我就回去了。” 平安拉住他:“你把礼拿着,我带你过去,一起吃个晚餐,日后在应天有什么难处,也可以来王家求助,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只要不违法不违道义,应该都会帮你的。” 陈轩连连点头,心里酸涩不已。 生意人不容易,特别是他这远路的生意人,这边靠山全无,王家在应天可谓是地位尊崇,有了这层关系,起码会有了保障。 他是正规的生意人,哪里会不守法? 两人边走边谈。 平安问:”你今年才十七岁,读书也不错,为什么急着做生意?” “平安,我去年中了秀才,名次一般,我爹不巧又扭了脚,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就帮着跑跑,书本也没放,但我最多走到举人那步,且还是好多年后。 其实有了秀才功名我也就满足了,如果能在三十岁之前中了举,就算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 王家人对平安带来陈轩,一点也不意外。 老太爷收了陈轩送的摆件,很是喜欢,这让陈轩懊悔不已,怎么就没多一件送给大老爷大夫人呢? 陈轩吃过晚餐,擦黑才走的,答应月底再过来一趟,平安答应会多给他几张图纸,好的图纸,才能让青玉更加的精致有灵气,价钱甚至会翻倍。 陈轩走后,平安打开背篓。 好家伙,足足三十个青玉首饰,不大不小的摆件带了两个,不论玉料还是雕工,都是很不错的。 这些他就准备带回去了。 陈轩说月底过来,会再送大老爷一件摆件,并说他要是喜欢,月底过来带他去铺子里挑。 既然如此,他就过去挑几件,银子会给的,但陈轩绝对会给他便宜。 几日后,马老爷父子跟陈家三口都回去了,两家人都是千恩万谢的,再送银子,平安都没要了。 中间已经收了钱,再给就多了,他是爱钱,但取之有道,人不能贪心。 离月底还有几日,老太爷就像个孩子,连平安上课他都会坐在旁边听着,平安干脆就搬去了老太爷的院子。 会跟他聊聊边关的事,聊聊爹娘的事,说说他心里的遗憾,也会说说自己的困惑和无奈,比如几年后成亲,定是要跟娘和继父参加的,那亲爹和继母怎么办? 老太爷拉住他的手,柔声跟他分析种种,但不会直接跟他说该如何如何,决定还是要他自己下。 而这个时候,平安有时候会忍不住靠在老太爷的身边,请他一定要好好地活着,等他成亲后带娘子过来拜见他。 平安不知道的是,等他睡着后,老太爷会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叹气,他也想好好活着,将来甚至能教平安的孩子。 自己一生三儿两女,第三代第四代加起来就有不少,却没有一个孩子像平安这样跟他亲近,仿佛这就是自己嫡亲的骨血。 平安这次住了三个月,说是让他大儿教功课,不如说是给他调理身子,连他儿子儿媳妇的身体都一并调了,如今他感觉身子轻松了许多,街上转转也不觉得累。 老太爷是真的很舍不得平安,但就是再舍不得,这一天还是来了。 霍止在前两天就回了王家,医堂里的掌柜终于接了手,附近的产业也都检查无事,他是一脸的疲惫,王家父子俩只能叹气,天生的使命,旁人又能说些什么? 平安的手被老太爷拉着,久久不舍得放。 最后平安答应最多两年,他就会来这里,且至少住上大半年,老太爷这才依依不舍喊他走。 平安扑通一声跪下,对着老太爷和大老爷两口子就是三个头,霍止也跟着做了。 ”太师祖,先生,师娘,平安就回去了,平安请你们一定要保身身体,不然等我回来是要叨叨没完的。” 王大老爷挥挥手:“走吧走吧,别到时候住不上客栈却怪我,快走。” 等平安的车子出了院门。 好一会,老太爷叹了一口气,抹抹眼睛:“人老多情,想不到我也是,这孩子太乖,太入骨,我实在舍不得。” “爹,平安不是说最多两年就过来,院试有了结果也会第一时间来信告诉我们,明年我就写信催他来。” 王大老爷怅然若失,学生走了,短时间他都怕自己调整不好,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个大学士,多少人想跟着他读书,哪怕偶尔指导一下,都被他拒了。 大夫人心里也不好过,平安来这里三个多月,快一百日了,一家人身子都被他调得好好的,有些药膳甚至他亲自动手,就怕药性改了。 这样的孩子怎么就不是自己的孙儿呢? 平安出了王家,何进早已经带人等在路上,霍止会跟他走一半的路,半途才会分开去江南,两个人的手下有二十多人,五六辆马车。 霍止挤到平安车上。 伸手夺下他手中的书:“平安,陪我说说话吧,再有不久你我也要分别了,再见还不知道何事,你跟我说你会去江南的吧?不能哄我。” 平安好笑:“哥哥,我哄你干什么?江南美如画,我定会去江南多转转的。” 霍止笑起来:“这就好,平安,我回去就在我家附近帮你买个大宅子,哥哥送你。” 平安无奈地叹气:“我要你送什么?一个大宅子,又不是一个礼物,更不是大白菜,我会自己买的。” 霍止委屈了:“平安,宅子就是礼物呀,你看你前后救了我两次,我从没有特地为此事送你银子或者其他礼物,我就是想,你我是兄弟,弟弟救了哥哥,为什么要送谢礼? 但宅子不同,我想你去江南住我旁边,偶尔我抬抬脚就能去你家跟你同吃同住,一个宅子的银子对你不算什么,对我也不算什么。” 平安坚决不要,霍止面上答应了,心里却想着,自己一回去就让人在家附近找宅子,三进总是要的,说不定以后平安喜欢上江南,就会在这里长住的。 可怜他二十多岁,生平第一次这样掏心掏肺地想送人宅子,还被坚决地拒了。 他霍止真是不容易。 387回天光寺 十日后,霍止也遇上了老家前来接他的人,也在这一日,他跟平安依依惜别。 分别总是磨人的。 一贯爽快的霍止红了眼眶,平安催他先上车,说要送他走。 等车子跑了一段路,回头见平安还在那站着,他车子慢下来,才见远处的人朝他挥了挥手上了车。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许多人都说自己不好亲近,那是他不愿意,能让他全然放下心去接纳的人只有平安一个。 平安一上午都有些怅然若失,干脆闭着眼躺着,林峰、二强坐前面赶车,小明坐在一边一动不敢动,他知道主子心情不好。 他跟哥哥分开,也有点心情不好,可上路不一会,他就忘了,开心得很。 又是十日过去。 平安一行人终于到了阳城,直接把吴钧送到百草堂他爹那里,离开阳城之前,都让他在家陪着爹娘。 应天带的大部分东西都放在城里的宅子,没必要往山上背,然后再背下来,又不是脑子坏了。 带着少量的行李,再就是医箱,平安跟着何进,带着自己的人又登上了去天光寺的台阶。 听吴叔说,老方丈身子调养的不错,只是腹部肿有些大了,师傅很有些担心。 平安却还好,这么长时间了,方丈身子没有垮,相反还好了许多,证明这肿瘤恶性的可能性比较小,只要不是恶性的,手术他就不怎么担心。 刚登上最后一阶台阶,吉祥就看见了他们。 “平安少爷,何叔,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大公子都准备让明叔带我们去接你们了。 平安少爷,大公子此时在方丈院子里,您现在可去?” 平安点头:“自然是去。” 何进道:“二强,你们把行李送进房间,我跟平安少爷一起过去。” 平安拿过一个小包裹,这是带给方丈的礼物,其中还有老太爷送的,至于师傅跟其他人的,回去再分就是了。 平安进了院子,就听见师傅的说话声,还有方丈的哈哈笑声,听此笑声,就知道调养的不错。 “师傅,我回来了。” 孙思成一喜:“这孩子真不禁说,一说人就到了。” 方丈哈哈笑起来,这对师徒感情也是好得百年难遇,亲父子都没有这样,平安走了多少天,思成就念了多少天。 平安进来,看师傅跟方丈都笑眯眯地看着他。 忙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平安给师傅请安,给方丈请安。” 孙思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怎么有些瘦了,住的不习惯还是吃的不习惯。” 平安有些无语,有一种瘦,就是你过的再好,你家长还是觉得你瘦了。 何进笑着行礼:“何进给大公子请安,给方丈请安。” 孙思成笑着拍拍他的肩:“这次你辛苦了,回头自己去万里那拿一百两,回房间歇去吧,万里下了山,一会也该回来了。” “是,大公子。” 平安拿出礼物:“方丈,这个是我给您的礼物,这是王家老太爷送您的。” 平安送的是当地独有的一种石头,说不出的炫丽,一看就能让人心情变好。 王家老太爷送的则是一本书。 老方丈笑呵呵地接过了:“方丈就谢过小平安了。” 孙思成没等到他的礼物:“我的呢?” 平安乐起来:“二强他们送您屋里去了,晚餐过后我拿给您。” “臭小子。” “师傅,方丈身体现在可以动手术了吗?” 如今六月二十二,就算是十天后动身,回去也是七月上旬了,八月初二院试,结果是半个月后出来,还要回趟老家,一来一去又是半个月。 如果他想去闵州,九月上旬就得动身了,永安到闵州,顺顺利利也得一个多月,好在那个地方气温不低,或者说就没有真正的冬天。 “平安,方丈各方面调得都不错,消渴症也控制住了,其他小毛病有些治好了,没除根的也压住了,手术是没问题的。 师傅想明日辰时正就给方丈手术,然后我们再守到月底,下月初我们就应该能动身了。” 平安看看方丈,方丈对他点点头。 “那行,今日我们歇早一点。” 平安还是亲自给方丈诊了诊,检查了他腹部的肿瘤,他很奇怪,为什么这样睿智又心胸开阔的人,竟然会长这个东西。 这次去应天,他给老太爷检查身体时,在他胳膊和大腿上,又发现了两个脂肪瘤,有桃核大小,好在这些基本都是良性的,倒也不必管它。 他摸到方丈这个肿块比老太爷当初要小不少,但是位置刚好在胃部,他不敢确定,毕竟完全凭感觉,什么先进设备都没有。 “还好,比王老太爷当初要小不少,方丈,您睡一觉醒来,这东西就没了,歇上半个月,就可以慢慢走动了,只是真正恢复得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急不得。” 方丈笑起来:“有你们师徒在,我倒是不着急,你师傅说了,一会我身子不舒服,他就会过来。” 当天晚上,平安并没有在师傅房间多停留,一路上舟车劳顿,还是很累的,明日手术又不小,他需要休息好。 何进则被大公子叫到房间,明万里也在。 “你说说,怎么跟霍止遇上的?” 何进低下头,这事他很有些心虚,平安让他别跟师傅说,怕师傅担心,他也就隐瞒了雨中救人那段。 万里轻声道:“小明跟吉祥吹牛了。” 何进苦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个没打招呼就漏了嘴,二强他们就不会。 他把那夜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孙思成跟明万里都倒吸一口气:“这个倒霉孩子。” “平安少爷也是这样说的,那次如果耽误半日,霍止跟那些人就不在了,霍止说,很可能几年前的那次绑票,就是霍珣联系的应东家鲍承扬,但我们没等最终结果就动身了,平安少爷说结果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孙思成长叹,的确不重要了,霍珣这次绝对会被流放,此生算是毁了,鲍承扬也疯了,因果循环,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而已。 何进又说了平安少爷的一些日常,自己主子最想听的不就是这个吗? 万里笑起来:“咱们平安少爷算是在王家人的心尖尖上了,不喜欢平安少爷的还真没有。” 孙思成哼了一声:“你们别忘记了,在京城那次差一点就被靖国公二房的人害苦了。” 388医谷再挑人 方丈的手术按时开始了。 孙思成现在已经可以做腹部手术了,但今日他还是让平安主刀。 对老方丈他还是有些情绪波动,比如现在,他心里就隐隐担心切出的别是不好的东西。 这是大夫做手术的大忌,他今日却有些触碰了这个忌讳。 还好有平安。 平安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工作,今日医助还是如意跟青石。 四个人都穿上了外罩衫,戴上了口罩。 麻药已经起作用了,方丈只盖着一块薄床单,如意把床单褪到方丈的胯骨处,青石帮着给他整个腹部都消了毒。 “师傅,我下针了。” “嗯。” 平安下了针后,果断地拿起刀选了一个合适的切口,考虑到摸到的肿块有些大,切口开的也不小。 孙思成此时已经平复了心情,一旁帮起了忙。 “师傅,这个瘤看着应该是好的,真正说来是长在腹肌壁上,我得把它全部剥离出来,师傅,您帮着撑开切口。” 孙思成看到里面这个瘤子不算小,好在着落点并不是在胃或者肝脏上。 “师傅,这个瘤不小,旁边还有一个,不,两个小的,这个瘤是多发性的。” 平安不再说话,一心一意剥起瘤子来。 方丈腹内长的可以确定是腹壁纤维瘤,这种瘤绝大多数都是良性,但特点是复发性高。 不过平安没担心这个,考虑到方丈今年已经七十三岁,在这个朝代已经属是高寿,就算是术后几年内真的复发,等新发的瘤子长大总得要几年,那时候方丈已经快八旬了。 一个时辰后,一块不小的肿瘤被平安剥下,他又花了一些时辰剥下旁边两个小的。 六月下旬了,天气已经很热了,好在天光寺是半山腰上,方丈的院子更是清凉,即便如此,青石已经帮主子擦湿了好几条帕子。 平安缝好了里面的创口,最外面的就由师傅接手了。 等孙思成缝好最后一针,剩下的上药、包扎等事情就是如意跟青石做了,刀具和银针还得反复消毒、晾干,也是很麻烦的。 觉新、觉明还有十几个大和尚都守在院外的大树下。 孙思成和平安一出来,普静大和尚就带头走了过来。 天光寺大和尚是普字辈,再往下就是觉字辈,觉字辈之下就是惠字辈,平安是不知道这些辈份排行的由来,但他知道,这个普静就是方丈的大徒弟,日后天光寺的未来方丈。 “大公子,平安,方丈如何了?” 孙思成道:“如意,把切下来的肿瘤交给普静大师傅。” 如意把托盘双手奉上,一旁的小和尚立马接了过去。 “普静师傅,这就是从方丈腹内切下来的东西,一大二小,方丈这次手术不小,他老人家年纪又高了,所以我们会再这里留上七八日,等伤口拆线再回去。” 普静双手合十:“多谢大公子和平安了。” 孙思成看向觉新、觉明:”术后的注意事项前两天我就给了你们,方丈这些日子最需要你们的精心服侍,半个月后正常的话,就可以慢慢走动,一个月后在寺内慢行是可以的。” 觉新、觉明双双行了礼,满口应下。 他们俩是亲兄弟,自小被方丈收养,一直带在身边,如今都已超过二十,根本就没有下山的打算。 于他们而言,亲人就是方丈,方丈能被大公子和平安所救,他们就是自己的恩人。 术后注意事项已经被他们倒背如流,这些都不算事。 “普静师傅,还有其他师傅们,你们可以去看看方丈,但不能一下子都进去,更不能打扰他,觉新,觉明,方丈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几个得去洗漱、吃饭,药一会我让人送来。” “是,大公子。” 平安脚有些发软,赶过来的林峰一下子背起他,平安也不矫情,安安心心伏在他背上。 长途跋涉太难为人了。 今又是一上午的手术,过于集中精神,人一出来,可不就觉得身心疲惫到了极点? 万里忙上前扶着主子。 ”万里,我没事,今日平安主刀的,一会我来写方子,你亲自下山拿药,这里的药最多凑齐两日的,再给平安拿些补的,途中累坏了。” 万里点头。 觉新、觉明把老方丈照顾得很好,很快到了术后第四日。 孙思成一早就带着平安、何进几个下了山,万里仍带着几个人留在寺里。 再有三日就能拆线了,他得带平安去挑些人。 “平安,今儿你就挑身边用的,吴掌柜帮你在这边买了一个大庄子,你还是照样让他们管,庄户让方明从谷里挑一部分,剩下不够的就从牙行买。 去年凑一起是四万,没给你拿一文,帐上帮你补了一千多两,等今年腊月底再给补上。 何进在应天帮你买了三间铺子,花了九千六,租金得了六百五十,就等于花了九千整。 这边庄子大,花了一万二,七七八八还要花些,一千是要的,加一起就是二万二,多出的一万八你准备怎么办?” “师傅,要不还让吴叔留着,访到好的庄子和铺子就买下,庄子照顾辛苦,师傅,您就直接让费心思的人拿些提成,不然我不好意思。” “这个你不用管,你师傅我心里有数,你银子可够用,要不拿三千给你吧。” 平安笑起来:“师傅,您忘记大首领的一万两了?那笔钱还剩下六千,这次去应天挣的除了开支,我还存下一千两。 另外还有些珍珠,上好的珠子给了两颗给大夫人,回去给两位师娘、我娘一人两颗,剩下的全给阿妩。” 孙思成翘起唇角:“给阿妩也行,不过你也可以留在自己身上,成亲时再当聘礼带着。” 平安笑出声:“师傅,我就不会再挣来吗?女子不是都喜欢这些吗?还有一小袋品相稍微差点的,这个我已经让人镶在小首饰上,回去给孩子们当见面礼。” 孙思成没再让平安拿给张瑾玉。 之前张瑾玉的表现确实不怎么让他满意,不过看在瑾平的面子上也不想计较。 这些礼节上的东西,他也不想管,平安处理事情已经很是老道了。 这次去谷里,平安挑了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五个差不多大的姑娘,都是眉清目秀的,但也不会过于漂亮,看着很舒服就行了。 389回永安了 五日后,也就是七月初二。 孙思成带着平安、万里、林峰跟老方丈辞行了。 老方丈微笑着跟他们道别,他还不能下炕,一场手术让他消瘦了不少,但精神还好。 “思成,我就不说什么客气话了,这次真的很辛苦你跟平安,为了我,你在这里待了四五个月。 万里、林峰,方丈没什么好交待你们的,你们俩都跟了好主子,这一生都会平顺的。” 方丈又看向平安:“你是个读书人,我这里倒是有一本书,你拿回去有空看看吧,没空就算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是我年轻时偶尔得的,不算是寺里的东西,也不必跟别人说。” 平安双手接过:“平安谢方丈,我会好好看的。” “思成,你带他们下山吧,我过了这一关,几年之内没事了,回头要是路过这里,就上来看看我,林峰过几年帮他成个家,林峰,你父母、祖父的墓我会帮着再看几年,日后也会跟普静他们打好招呼,你不用挂心,安心照顾你的主子。” 万里带着林峰跪下磕了几个头。 “去吧,下山去吧。” * 下了山,从医堂那接了吴钧,孙思成跟吴起交待几句,一刻没停留,立马带人出了城。 平安置产剩下的银,仍然放在吴起这里,阳州是个不错的地方,又有吴起和方明,如果有好的铺子或者庄子,还是能入手的。 车厢里。 平安这才有时间打开方丈送他的包袱,是一本厚厚的书《神机易数》。 他看看师傅:”方丈怎么把这个送给我?” 这类书他是有兴趣的,可惜很深奥,没人教不容易会。 孙思成心里五味杂陈,方丈送平安书,按理是好事,但自古以来泄露天机总是后果不好,以至于方丈师傅传方丈这些本事时,就一再让他尽可能少给人测字、算卦。 “方丈给你,你就留着,但短时间内不能学这个,学了这个也只是多一项本事而已,但不准给别人算,包括师傅和先生,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师傅,我知道了。” 真的学会了这本事,外面是不会轻易透露的,但亲人遇上事,他不可能不透露一二,方丈也偶尔给人算,不过是少而已,不也是活到了七十多岁。 真能活这么大年纪,他看也够了,非活到八十多岁,满脸皱纹,行动不便,那又有什么意思? “师傅,我跟您商量一件事。” 孙思成抬眼看他:“有事就说。” “师傅,傅安的外祖父家在闵州,他舅在闵州也算是大户人家,我想院试后去闵州转转,也看看大海,傅安说他也会跟我一起去。 师傅,这次我在应天城还遇上了陈轩,青玉镇的陈轩,他最近就在应天城,也是愿意跟我一起去闵州转转的。” 孙思成皱眉:“我们在闵州也有一个医馆,但仅仅是在府城,附近的县城都没有,药庄有几个,那边气温常年都高,最冷的腊月,也只要穿一件薄袄就行。 平安,你想去那边做什么?院试过后,你就不准备乡试了?” “师傅,乡试在三年后,我还是想趁现在到处走走,八月底我爹娘会带我一起回趟老家,一来一去就是半个月,如果您同意,我就打算九月初动身。 腊月或者正月也就回来了,如果您同意,我就还在应天跟着王先生读书,他们是愿意的,三年后不看名次,说不定也能中,实在不行,就回国子监再读三年,去江南书院也是行的。” 孙思成的心也是动了,真的让平安一个人去,那肯定是不行的,自己再怎么也得跟着。 闵州城里的百草堂好多年都没去了,的确是该去看看。 ”我再想想吧,反正也不急一时,你先生有多看重这次考试,你是知道的,途中我不会轻易打扰你,你也不必跟我多话,没事就好好读书吧。” 平安看师父直接往车厢一躺,再也没理他,这到底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 或者说,师父也想跟着一起转转?还是不放心他? 孙思成哪里睡得着,平安有这心思应该是在京城就动了的,不然也不会提到傅安,这臭小子,这些日子一直忍着不跟他说,不说你能走? 闵州医堂的掌柜是李茂,父亲手下的老人,前些年恳求自己给他唯一的儿子脱了奴籍,他手下签了两千人的契,真正官府备案的不多,绝大部分都是私契。 私契最大的好处就是脱了契,孩子就可以读书,上了官府备案的即使脱了契,三代人之内都不能科举,这就是真正的不同。 青石、吴钧、方霄兄弟这些人则不行,他们都曾经是官奴,青石这些小子已经脱了奴籍,跟平安是私下签的长契,他们的孩子日后就可以读书。 当然也可以继续选择跟主子后面做事。 连着三年,李茂闵州的医堂都有些入不敷出,这边因为战争,他也没派万里他们过去,但心里不是不存疑。 闵州几个药庄也收入惨淡,这多少有些说不过去,理由种种,如果一般人也就相信了,但他孙思成的嗅觉还是不同于常人,只是不愿意往这上面想而已。 不行这次就去闵州一趟吧。 他会重新带个掌柜甚至几个庄头过去,这事回头就让方霄办妥,万里则带人提前一个月去那边暗查,不然等他过去声势就大了。 他宁可相信自己是多疑了,也不愿意此事是真的。 他手下这么多人,基本都是忠心耿耿的,偶尔有些小心思的,也都是无关紧要之人,不会是一州府的医堂掌柜,他甚至把整个闵州的药庄都交于他管。 第五日申时。 平安带着他的人回到了庄上的小院,爹和叔爷爷都去了医堂,冷水告诉他,夫人上个月初生了一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话音未落,曦儿就跑了出来,六岁的小姑娘飞快地跑到跟前,没有如往常一样伸开双臂,而是羞答答地行了一个歪扭扭的福礼:“曦儿给大哥请安。” “曦儿,你这搞什么鬼?”二强大嗓门传来,随后大笑起来。 平安刚从愣中惊醒,看小姑娘眼眶红了,忙伸手抱起了她:“你表哥笑你不对,咱曦儿是大姑娘了,当然得有礼节。” 曦儿点点头:“娘也是这样说的,说以后要跟大哥去京城,不能被人笑话。” 平安掂掂她:“曦儿这么好看,又这么乖,有谁会笑话曦儿?除非是眼不好。” 话是这样说,他已经想好,得赶紧给曦儿配两个小丫头,再好好帮她找一个嬷嬷,阿妩的嬷嬷就很好,不过这个暂时还不急,过两三年也是可以的。 390亲人团聚 平安、二强带着曦儿去了后院,梅娘听到前院的动静,已经起来了。 前日刚满月,相公让她坐双月子,她不愿意,最后勉强同意四十天。 儿子本来应该六月中就回来,结果今日都七月初八了,她才听到前院的动静。 “娘。” “姑。” 梅娘看着两个高高大大的少年朝自己走来,嘴都咧到了耳根:“你们还知道回来?这些日子我们都望瞎了眼睛。” “姑,听冷水说你生了小表弟,我们能去看看吗?”他可是在应天就准备好了给孩子的见面礼。 平安放下曦儿:“娘,弟弟叫什么名字?” 梅娘笑起来:“你爹唤他小宝,大名是你叔爷爷起的,叫万平轩。” 平安点头:“嗯,叔爷爷这个名字起的好,平轩,好听。” 他自己是个起名费,平轩这名字确实比较好听,但要他说出一个一二三四五来,他是一条也说不出。 梅娘欢欢喜喜道:“平安。二强,我带你们去看看小宝,睡着了呢,特别乖,不吵不闹的。” 曦儿带头走进房里,脚步轻轻的,可见她很是宝贝这个小弟弟。 白白净净的婴儿乖乖的睡在摇篮里,粉红的小嘴偶尔蠕动一下,仿佛在找吃的,可爱的让人心都能融了。 ”二强,你哥也生了个儿子,三个多月了,等平安考试结果出来,我们就回去一趟。” 二强大咧着嘴,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滑稽的不得了。 平安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我给你们都带了礼物,还在前院呢,等会拿给你们。” 梅娘笑着应了:“日后从外面回来,给俩孩子随便带点吃的就成了,银子别乱花。” 二强从怀里掏出三样东西,这是他在车上就准备好的。 “姑,这是我在银铺给你们仨买的,银簪是你的,珠钗是曦儿的,锁是小宝的,姑父、叔爷爷、三强也有,他们的在前院。” 梅娘笑成了花,儿子、侄子孝顺的,跟自己买的不一样。 “二强也是,花这么多银子干什么?以后不准了。” 曦儿乐滋滋地把钗子插到头上去。 ”姑,我去主屋那边收拾收拾行李,晚餐时过来。” “去吧,让他们晚餐都过来吃。” 平安道:“娘,他们就在主屋单吃,这次师傅又给我从药谷挑了几个人,其中还有五个姑娘,她们都可以做饭,多了八个人,加二强他们,就是两桌人呢,这里坐不下。” 十八个人,那确实是坐不下了。 “那行,我让冷水送菜和米过去,再教教她们平日去哪摘菜,主屋用的东西倒是不缺。” 万长生跟孙宏宇还是黄昏才回来的,他们得去接三强,七月份本是放长假,但书院给这些即将参加院试的学子,额外补半个月的课。 家人见面,自是欢喜,尤其是万长生,简直是如沐春风,平安都惊叹,儿子对一个男人就如此重要吗?曦儿出生时,也没见他这样欢喜呀。 平安还真没有冤枉万长生,对小儿子的出生,他真是惊喜万分,明明不抱希望了,却突然拥有了这个宝贝蛋,怎么不叫人疯狂呢? 欢喜都不足以形容他这个月的心情,只能用疯狂两个字代替。 平安把自己带给他们的礼物拿出来。 给继父的是一盒银针,给叔爷爷的是很漂亮的一款烟斗,他偶尔会抽几口烟,给母亲的自然是两颗上好的珍珠,还有一个珍珠镶嵌的金钗。 曦儿的是珍珠吊坠,小宝的是一个小金锁,三强的是一套墨砚。 这次他带回来的墨砚,满满一大筐,价钱比正常铺子里买的要便宜一半不止,东西质量还好。 “平安,六月份我们就给你和三强报了名,还有二十多日就考试了,这些日子你就安安心心读书,别的事都不要理会。” “爹,我知道。” 二强也分了礼物,“姑父,等平安他们考试结果出来,我们真的回老家一趟?” “当然,连小宝都带上,你们叔爷也也一起。” 孙宏宇问了老方丈和王家老太爷的身体。 平安把方丈的情况说了一遍:”目前恢复的不错,我们不能再等了,不然再歇几日更放心些,老太爷身体不错,现在能吃能睡,还能教我功课。“ 孙宏宇羡慕道:”那么大手术后,一个七旬老人,能把身体恢复成这样,真是令人羡慕。” 平安笑道:“老太爷和王先生可是日日练太极拳和五禽戏,叔爷爷在家老是三练三不练的,这样可不行,明日起,让我爹陪您一起练。” 万长生笑起来:“平安,你爹我才三十多岁,现在就练是不是早了点?” 梅娘插嘴道:“早什么?任何时候锻炼身体都不早,人家王先生能日日陪老太爷晨练,你怎么就不能陪叔了?” “知道了,知道了,明日起我就练。” 孙宏宇嘴角上扬,这个家有梅娘这么贤惠的女主人,一家人都过的很自在。 三强问:“平安,你这次途中耽误了两个多月,功课没有耽误吧?” 平安看着一脸关心的小表哥:“不会,我途中也有读书的,三强,回头我把王先生讲课的笔记借给你看,应该有些用的。” 三强大喜:“多谢平安,当然有用,王先生可是大儒。” 次日,孙思成就让人带信给平安,让他好好读书,这段时间他会去淮南府、淮北府那边转转,但考试之前一定会回来的。 事实上,葛掌柜告诉他,前几日二公子就捎了信来,让他回来后就过去一趟,具体什么事也没说。 平安第二日起,就专心致志地在书房读书,这几个月王先生和老太爷的教学,给了他莫大的底气,这个小三元无论如何他都要去争一争的,就算是为了师傅和先生。 方丈送他的书,他只翻了一小会,就跟道长的书锁到了一起,这个书不是他现在就有时间去学的,这东西太深奥,比阵法难。 阵法还不一样,道长在梦里教过他两次,且梦中空间里的时间很玄幻,仿佛无穷无尽,没有岁月。 方丈却没有任何的精力来教他。 391低级错误 万长生告诉儿子,周恒现在就在府学读书,他会参加今年的乡试,休沐时就会来庄上住一日,听说吃的用的都是师傅安排的。 还有就是,汪全半个月前送元清回老家考试,现在应该是住进了汪全家中,等考试前才去客栈。 这样确实是可行的,平安当初安排汪全送元清,就是考虑两人老家相隔不远,也方便汪全回家看看。 平安不再想这些,一心一意在家读起了书,而这时,孙思成已经见到了孙思源。 “你怎么这副鬼样子?” 孙思成刚踏进医馆,就见老二衣着邋遢,眼睛黑了一圈。 “哥,你来了。” “你怎么啦?” 孙思源突然就红了眼睛:“最近我媳妇也不知道怎么啦,性格变的像换了一个人,动不动就哭,一日六顿还叫饿,我不敢任她吃,前些日子胎位就不正,好不容易顺过来了,如果吃的胎太大,再倒了位置怎么办? 不让她吃也是哭,哥,你说她之前多爽利的一个人,现在怎么成了这样呢?馨儿也是,脸上这半年老是长东西,用药也不行,一天到晚躲在房间里,吃饭也不出来。” 孙思成皱眉,弟妹的这种情况也不算特殊,医术上叫“郁症”,有方子可解,难就难在她快要生产,不方便用药,且就是用药效果也没那么快。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孕期里仗着相公心疼,自己惯自己,结果越来越偏,到了自己都难改的程度。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马氏人是不错,但有点随性,前些年阿妩找到的嬷嬷,到家没两个月,硬是被过年回家的马氏给带走了,也就是自家娘子好性,不然妯娌间就要闹红脸了。 馨儿脸上长东西,就十二岁小姑娘来说,也不算稀奇,但一般用药去去躁火也就成了,老是退不下去,就有些烦人了。 “你带我回家看看。” 孙思源只跟掌柜的打过招呼,就带着他哥回到了家。 孙思成在前院堂屋坐下:“你去叫她俩过来,就说我来了。” 一刻钟后,一家三口过来了。 孙思成皱起了眉,弟妹还有一个月才生产,这肚子也太大了,如果不是老二的医术不错,他都会以为是双胎。 馨儿来见伯父,还用面巾蒙住个脸,就算是脸上小疙瘩长的多,一家人面前也不必这样。 “大哥来了。”马氏勉强行了个礼。 “大伯来了。”馨儿的声音都听不见。 孙思成看老二那紧张的样子,一股邪火直往上冲,一个又黑又瘦,一个胖成了双下巴。 ”弟妹,你嫁进了医药大家,却犯了最低级的错误,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却暴饮暴食,你想” “哥,哥,马氏也不想,她是忍不住。” “孙思源,你什么都跟你哥说,我忍不住什么了?你说呀。”马氏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马氏,你明明知道自己怀孕,却放任自己,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母亲,怀孕后期如此不管不顾,最终到底会害了谁? 害了你自己和你腹中的孩子,思源今年才三十有二,你真的出了事,还指望他为你守一生吗?就是他想,他也不成,孙家很快就会为他续娶。” 马氏傻傻地看着大伯哥,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怎么啦,相公越劝,她越烦,相公不劝,她更烦,总之就是一个不舒服。 相公越劝她不要多食,她就偏要多食,甚至连女儿都不愿意管,家里下人都看着不顺眼。 孙思成阴沉着脸:“你已经有了一儿一女,长子都十四岁了,你还指望将来的继母对他好吗?本来他不用受这些气,但是他母亲要作,使劲作。 你再这样下去,只能两个结果,一个是拼死拼命生孩子,孩子有可能因为胎大长时间生不下来,最终虽然生下,却大脑受损,害了孩子一生,再一个就是只能给你剖腹产,成功的希望六成,有可能把你孩子从腹中拿出来,也有可能一尸两命。” 说完他不再说话,死死盯着她。 孙思成这个人,心情好时,会让人如沐春风,心情恶厉时,煞气让人害怕。 马氏一向被相公惯着,这样的大伯哥她是害怕的。 孙思源心里一阵苦涩,这段时间娘子就跟他成了仇人,怎样做都是不对,哪里会像这样偎着他。 “还有你,馨儿,大伯来了,亲大伯来了,没有外人,戴什么面巾?你可知道如今已经是夏日,夏日炎炎,你长时间戴着面巾,脸上的疙瘩会烂的,到时候也许去疤药都无用,那你真的要一辈子戴这个东西了。” 馨儿一把扯掉面巾,好像晚上一刻脸上立马就要烂掉一样。 “大伯,没人跟我说这样脸会烂,呜呜呜。” “你是傻子吗?你姐姐就在家读医书,你不能读?你还是医药大家的二小姐吗?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生身子的时候,脸上多长点东西算什么?你爹是大夫,多用些药就是了。 你如果老是这样心不顺,就会越是心浮气躁,脸上东西就更停不了?这点常识都不知?别跟人家说你是孙家的姑娘。” 馨儿跺跺脚:“大伯,我知道了,您别骂了,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我以后也跟姐姐一样读医书。” 孙思源长叹一口气:“好好说话,嬷嬷呢?这么大姑娘说话还跺脚,大伯好长时间没见了,喊的声音根本都听不清?” 孙思源瞥了娘子一眼,还是说道:“上个月娘子把嬷嬷骂走了,听说回老家去了。” 孙思成气不打一处来:“当初嬷嬷是给阿妩找的,你们偏要,要了又不好好待人家,我不管你们了,尽管作吧。” 他作势要走。 馨儿扑上去,一把抱着大伯的一条大腿:“大伯,馨儿错了,您给馨儿治治脸吧。” 孙思源几乎是跟女儿同时抱住了大哥的一边膀子:“大哥,你帮帮你弟妹吧,这个样子真的会难产的。” 马氏彻底怂了:“大哥,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我不是有意的,总是心里有气憋着难受,吃多一点就好过些,大哥,你说我是不是撞了不好的东西了?” 392兄弟相见 孙思成没好气道:“你想撞见什么东西?” 马氏耷拉着脑袋:“大哥,你给我开些药吧,我总觉得控制不住自己,还有一个月宝宝要出生了,再怎么下去,怕” 怕是自己的孩子真要找后娘了。 她瞪了相公一眼,这人怕是巴不得她死呢,她死了好给他空位置,想到这里,她邪火直冒,正想把相公劈头劈脑臭骂一顿,眼光却瞥见大伯哥阴沉着脸盯着她。 哎哟娘呐,大伯哥这眼神,也不知道大嫂是如何跟他过的,她那可怜的大嫂呦,马氏咽了口口水,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相公好。 这样的相公她如何舍得让给别的女人? “大哥,你帮我开方子吧。” 孙思成瞪了他一眼,拿过旁边的笔墨,不一会就写起方子来。 孙思源走到旁边一看,大哥开的这方子,不算药方子吧? 但他很快明白大哥的用意,娘子不是不相信自己吗,那就用大哥的。 孙思成又帮馨儿开了一个方子。 “你派人把馨儿的药一并拿来,馨儿,好好喝你的药,大伯保证用不了十天,你脸上的东西就会少许多,下个月就会好全了,但你如果还是瞎吃瞎想,大伯可就不能保证了。” 馨儿一喜:“大伯,馨儿跟您保证,绝不瞎吃瞎想,大伯,姐姐真的跟平安哥哥定亲了吗?” “嗯,正月定的,成亲还早呢。” “哦,大伯,我先回房洗个脸,粘粘的很难受。” “去吧。” 馨儿转过身朝后院走去,小脸沉了下来,心里无端底有那么一点点难过。 那一年,她跟姐姐被人绑了,平安哥哥凭一己之力救了大家,那时候她就在想,要不将来她就嫁给平安哥哥吧,人家不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 如今姐姐这么做了。 那就恭喜他们吧,反正老孙家也算是报了平安哥哥的恩了,具体哪一个有什么重要? 她的脑子里还是划过那张特别俊的脸,笑起来比春花还让人喜欢。 馨儿晃晃脑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一个男子,也不知道长成那样干什么。 “大哥,我也去后院了,中午就在家吃吧,我让人去安排。” “嗯,你完全可以在院子里多走动,不得老是躺着坐着,你是我的弟妹,我自然是想着你和孩子好。” 马氏撇撇嘴,下一句是不是:实在你不想好,我们也只能帮思源重新找媳妇了。 她又有点邪火上涌,忙跟自己说,压住,千万压住,她一定要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然后像老王八一样长寿。 马氏跟馨儿当日就喝下各自的药。 药下肚的一瞬间,母女俩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大伯(大伯哥)就是厉害,开出来的药喝头一次就不一样,竟然腹内立马就舒服了不少。 孙思源跟他大哥坐在书房。 听大哥讲了方丈的病情和治疗经过,他不由得感叹,人还是要命好,方丈就是命好,病成那样,大哥这个很有些冷情冷肺的人,却飞奔过去帮他调养,甚至不惜住那半年。 平安也是个怪才,那么小的年纪,却特别擅长开刀。 ”大哥,还是你收徒弟眼光好,找女婿也眼光好,你不准备再收徒弟了吗?”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你不也是才收了一个?这世上还有比平安好的孩子吗?如果没有,我为什么要收?” 孙思源摇摇头:“你都是对的,对了,齐表舅又从庄子接回家了,能走能动,但只能在家养老了,大表哥一个人在外面忙,这两年生意好像差多了,有时候一旦走了下坡路,便再也止不住往下滑。” 孙思成不怎么想提齐家的事,闹心, “齐家不缺钱,生意就是不好也不缺吃喝。” 孙思源笑道:“哥,看你说的,就算是有钱,总不能坐吃山空,一大家子开支也是不小的,陈盛那孩子好像今年也参加院试,之前给他娘守孝耽误了,不过如今才十七岁,年纪并不大。 平安这次也考试吧?哥,你明明知道他要考试,为何还带他东奔西走,你这不是耽误他吗?” 孙思成一抬下巴:“别人不行,平安聪明,哪里需要一天到晚读书?皇上都夸过他的医术,我怎么能让他把医荒废了? 我在你这里住几日,帮你把马氏制住了,哪里是病?就是作,这方子让她喝上五日,对她有好处。” ”哎,我听哥的。” 三日后。 马氏感觉自己好了许多,胃口都正常了,人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哪里再要孙思源管的,只要一想到自己千万不能难产,就立马生龙活虎起来。 馨儿也感觉喝了大伯的药,加上外涂的,仅仅三日过去,脸就光滑了许多,那些臭疙瘩瘪下来了,看样子真的很快就能好。 她的小脸发着光,等脸上全好了,等娘生下弟弟,她一定要娘带她去铺子多买几件好看的首饰。 还是不要了,府城再好看也没有京城好看,今年底,她跟爹娘回去过年,就不打算再回这里了。 明年她十三了,还是跟着伯娘留在京城吧。 孙思成离开了老二家,带着人去各处查看,除蛔药已经在各处医堂售卖,价钱适中,基本都能买得起,而石膏绷带的事,在大周好些州府都流传起来,相信不要一年,就会传遍全大周。 这两样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给孙家和百草堂都带来极好的影响。 而平安,自己除了能给他一些分红,好像好处都孙家占了。 孙思成带人又去了淮北府,月底这天,他才回到了永安。 再有两日,院试就开始了。 “吉祥,你去街上买些点心,上好的烟叶也买点,再装上几匹料子,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庄上。” “是,大公子。” “万里、何进,你们跟我去书房。” 孙思成把准备去闵州的事说了一遍:“我觉得不对劲,医堂和药庄绝对有问题,银子是小事,但我绝对不允许自己人的背叛。 既然傅康的岳家是闵州的大户,忠勇侯又在那里,我还是想去那边多转转,看看可有别的机会,再说,平安想去海边看看,他一个人去我是不放心的。 万里,我想你带些人八月初就过去,暗中查清一些事,我这里要等平安,估计九月底能动身。 思源的娘子下个月生产,胎相不怎么好,我得等他生下才能走,平安也准备跟他爹娘回焦县一趟。 何进,你明日先进谷找方霄,就说院试之后我会进谷住两日,让他帮我准备一个有点本事的掌柜,好一点的庄头也可以跟我去趟闵州,最好是不要拖儿带口的,就算是有,也要人口简单的。” 393院试了 次日一早,孙思成就去了庄子。 万长生两口子对大公子提出接俩孩子去城里,自然是愿意的,但万长生表示自己得跟着,娘子有小宝和曦儿就算了,儿子大考,自己得接接送送。 “那行,万兄弟,你收拾收拾,我去作坊看看,一会就走,后日就考了,今日还得带他们去认认考场。” 考场平安已经带三强去过了,只不过是十日前,现在气氛不一样,再次去感受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梅娘笑眯眯地看着儿子:“等你们回来,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孙先生就说过,考试之前千万不要给孩子施压,也不用多问,问了也是白问,还会扰了孩子的心。 三强本有些紧张,但看平安没事人一样跟曦儿玩闹,他的心也轻松多了。 应天王大儒的笔记真是好,曾经他不懂的问题,看了笔记后也恍然大悟了,这次顺利的话,他说不定也能捞个秀才。 十五岁的秀才可不多,在焦县可属头一份。 一个秀才,可以免二十亩的税,家里人每年还可以不用去劳役,只要他坚持下去,将来说不定还有机会高中举人,甚至是进士的那一天。 那可真是鱼跃龙门了。 这些年可以说是姑父和姑负担了他一半的费用,读书还是很耗银子的,这些事他回家会跟爹娘祖父他们说的,至于恩情,只能日后找机会相报了。 考试前一日,孙思成擦黑才回到宅子。 平安今儿一天都没有看书,他认为自己没什么需要临时抱佛脚的了,三强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吃饭才舍得出来一下。 “师傅,怎么搞得这样晚?” 孙思成叹气:“你说有些人,明明自己已经四五十岁了,孙儿都可以院试了,估计院试考了十几次了,就这样还不死心,你说要考就考吧,临考前一日自己吓病了,你说几个意思?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 平安笑出声。 这样的人他也不能理解,家境好一点的就不说了,条件不好的,考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把儿孙都拖垮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中了秀才,这么大年纪,还不知道能活多久,中了又如何? “百草堂的大夫都提前被定了,好几种药都一扫而空,还是我坚持,医堂里至少留两名坐堂大夫,你爹你叔爷爷也跑不了。” 平安就劝他爹,早上送自己和三强去考场就行了,半下午就不必接了,接的人多,但医堂里的大夫这几天却比什么都吃香,他爹也只好应了。 两日后,天不亮,平安和三强就在师傅和爹还有明叔、何叔、二强的护送下去了考场。 院试四日,一日一场。 卯时初就得检查进考场,他们得提前一个时辰就得动身,下午申时正一场考试结束,但你不一定非得到这时候才交卷,未时一到就可以离开。 这时候离开的人很少,要不身体不好,坚持不住,要不就是考卷做的太好,没啥好检查的了。 平安就是这一种。 四场考试,他每日都是第一个出考场。 主考官是新来的知府大人,当然知道平安是个受过圣上面见的小名人,大公子就是他的师傅。 另外还有八名主考,除了府学的山长,还有两名是京城来的学士,这些人平安大多数都不认识,也不用认识。 交了考卷,他朝各位主考官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就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少年身姿挺拔,锦衣青袍,俊美如玉,惹得一众主考官都望转了弯。 今日是院试最后一场了。 二强他们早已经等在场外。 “二强,虎子,你们还是等在这里接三强,我带青石、吴钧去医堂,今日考场上就送出去好几个,我担心考试结束后,人心里一松,会有更多的人病倒。” 二强点点头。 这些读书人太弱了,三强就是。 听说还是姑父逼着他早起跟他们一起练五禽戏,身体这才好一点,不然一阵风都能吹跑了。 平安就不会。 同一年习的武,他专门练武,医理和读书只是随便学点,功夫却不比平安好,至少轻功比他差了许多。 四日大考,别人接连二三地倒下,没病的也不成样子了,平安却像没事人一样,风度翩翩地进去,英姿勃勃地出来,四场考完,还能去医堂帮忙。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二强羡慕又骄傲,平安是他的主子,也是他的表弟,嫡亲的表弟。 平安把马车留给了三强,自己带着两人抄近路去医堂。 到了医堂,爹被请走了,叔爷爷也被请走了,一问师傅,本是要守在医堂的,东街的一位老太爷想去接孙儿,刚出门自己就摔了一大跤,这一下愣是把人摔断了腿。 平安直摇头,那位要是考中还好点,万一没中,这心结还真不好过,不管老人家听话不听话,总是为接他下场才摔的。 平安一见医堂只剩下一位坐堂大夫和两名小伙计,忙带着青石、吴钧洗了手到大堂帮起忙来。 这一帮就是擦黑,三个人忙的团团转,还收到了不少小费,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孙思成回到医堂,见小徒弟卷起袖忙的飞起,青石、吴钧也在忙。 “人呢,怎么只有你们?” 平安一抬头:“师傅回来了?陆大夫一个时辰前也被人叫走,我爹、叔爷爷还有其他大夫还没有回来。” 事情果然如他想的一样,许多考生强撑着,考试一结束,人也撑不住了,一个个地病倒。 这只是院试,乡试跟春试都是九日,乡试九日从进考场到结束才能回家,春试稍微好一点,三日一场,一共三场。 那才是真正的熬人。 他实在觉得那些进士老爷们了不起,比如他亲爹他先生,还有王家一门四进士,想想头皮发麻。 再看师傅,已经吩咐小伙计收拾收拾关门了。 考生身体重要,他家平安也才刚考完,整个永安那么多学子,哪里是他们要心疼完的,菩萨也做不到保佑众生。 394久违的大药谷 当晚回到家,吃过晚食,三强就拉着平安进了书房。 两人一坐就是两个时辰,万长生跟二强一直守在堂屋,等两人出来,见他们脸上都有笑容,这才松了一口气。 平安感觉自己这次绝对能中,名次还靠前,至于能不能得小三元,他还真没有把握,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何况还得看主考官的喜好。 三强做的也还可以,诗赋是三强的弱点,算术还行,但这次考试,算术所占分数不小,且最后两题相当难。 估计绝大多数人都难做的出来,三强居然只错了一题,这就能甩一批人了。 策论这方面,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他不能像先生那样有本事评估,只能说三强写的中规中矩,遇上同样中规中矩的先生,三强就走运了,否则想高分就难。 但很有可能,三强这次能中,第一次院试就能中,且年纪仅仅是十五岁,哪怕是孙山,也很是可以了。 三强听了平安的鼓励,心里的忐忑不安好了许多。 平安当晚就睡得很好,第二日就让林峰悄悄地去城里多买些纸钱和元宝、纸衣什么的,师傅说考完试休息一天就带他进谷。 虽然不是清明不是冬至,他还是想趁着进谷,带着小武、林峰给道长和他的护卫烧点东西。 他现在是越来越信这个了。 道长两次入梦教他,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梦醒后脑子里真的会了许多东西,不信不行。 他自己则带着青石和吴钧,继续给那些苦逼的学子以及学子家长治疗。 他本没有在县学、府学读过书,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也是考生,还直说学了手艺也好,读书实在太难了。 平安把这些话说给师傅听,连一旁的明叔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平安,这次进谷,你自己该添什么药就多添些,有些自己需要的,百草堂都不一定有,我们进去住上两日就回就来,然后我们一起去淮南府,你二婶怀相不大好,八月中产期到了。” 平安点头,今日是八月初六,院试结果八月二十出来,他跟爹娘商量二十二就动身,一来一去也得半个月。 “新挑的人怎么样?如果不喜欢就进谷重新挑几个。” “师傅,都还不错,年纪也合适,暂时就这些吧,全部算起来,已经二十九个了。” 只能说暂时够了。 等虎子他们都要娶妻时,这五个就不够看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方武、虎子、青石、吴钧这些人,娘子有可能他们爹娘就找好了,只是如今还小,不过十六七岁。 孙思成把除蛔药和石膏绷带反响不错的事告诉了平安。 平安笑起来:”那就好,师祖来信了吗?” “嗯,你先生也来信了,且来了好几封,要不你今晚给他写一封,等结果出来还有半个月,我怕他睡不好觉,明日你把信给我,我让人带去。” 八月份的大药谷,别是一番景色。 一进谷,平安就让方武、虎子回家去,他让他们住到八月中才回城里,二强带着小明、童林也去找自己熟悉的人。 青石、吴钧也去了制药坊。 平安看师傅跟方叔有事谈,“师傅,方叔,我带小武、林峰在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打点小东西。” “去吧,不过要注意,不能去深山,尽可能早点回来。” 一出门,平安看看林峰,林峰立马回车上拿了背篓。 小武一言不发地跟着主子,主子能对两个过世的人这样上心,良心实在是好,不过就凭那人给了主子这么好的东西,踏雪步又便宜了他们这些人,就值得他们三人年年给他烧香祭拜。 平安他们避开药谷里的人,半个时辰后就下到崖底。 这边,孙思成跟方霄谈起心里的疑惑。 “非是我不相信李老掌柜,他也算是我父亲手里的老人了。 只是连着三年,他们那边都是没什么利润,按理,这几年别的行情不怎么样,但药材利润比正常时高了不少,不应该这样才是。 还有话说他们那边两年亲自带账过来一次,老掌柜过来还是三年前,去年只来信说人摔了,腿脚不方便来。 我已经打算让万里带人提前一个月过去悄悄的探查,没什么就皆大欢喜,真的是背叛,我也不想放过。” 方霄皱眉:“李叔应该不至于,但他儿子就说不好了,他儿子年纪不大,我不熟悉他。” 大公子心软,前些年一些跟后面时间久了的,且功劳不小的人,给这些人的后代放了一部分的契,其中就包括他家方武。 李掌柜的儿子就是其中一个。 闵州的事,很可能确实出了问题。 如果真的有贪,那实在不应该,也在打公子的脸。 像他们这样重要的职位,往往一出事,事情就不小,真正说来,契就不该放。 “方霄,我在这里住两晚,就得出谷去思源那里,他娘子月中生产,怀相不算好,我带平安过去。” “知道了,大公子,我会准备几个人手,就算是他们没问题,那边多几个自己人不是坏事。” * 平安看着面前的一堆灰烬石洞口被藤蔓覆盖了,就算是人站在面前,怕也是不知道前面还有一个石洞。 如此就好。 “你们俩就在附近看能不能打点猎,我就不去了,有些乏力,就在这里坐会。” 小武、林峰以为主子有些伤感,点点头带着弩就走了。 主子功夫好,他们就在附近,应该是无碍的。 再说主子会布阵,布一个最简单的阵,就算是睡着了,也没东西可以靠近他。 两人一走,平安把洞口空地清理了一小块,又布了个简单的困阵,隐阵就不必了,这里基本不会有人来。 他是真累了。 出了考场,就马不停蹄地帮着给学子治病,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到了这里,稀疏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他有懒洋洋的感觉。 纸钱也烧过了,心也就踏实了,说到底还是安慰自己而已。 不过一小会,他就发出细细的酣声。 “这小子,还真睡着了,有这么累吗?” 平安瞬间被惊醒,“道长,您来了?” 道长还是之前梦中见到的模样,着一身石青色的道袍,普普通通的布鞋,护卫也一身干净利落,含笑看着他。 “道长,你们还没有去投胎吗?难道我送你们的冥币不足以你们的开销?” 道长难得一笑:“我们来就是要跟你说,以后不必再给我们烧钱了,投胎?我们为何要投胎重新做人?我们已经得道飞升了,比原来的世界不知道好上多少,为什么还要投胎?” 道长微仰下巴,平安从没有见过他这等模样,跟个孩子似的。 他羡慕道:“道长,师傅,您也算是我阵法上的师傅了,有这等好去处,难道不带弟子一起吗?再说,您就不能给我一些空间啥的此类宝贝吗?” 道长笑了:“你这孩子倒真是白日做梦了,给啥宝贝?路得你自己一步一步走,功德也得你自己一点一点积攒,至于想跟我走,等你寿终正寝的那一日,师傅自然会去接你。” “师傅,可等到那时候,我已经白发苍苍,您却永远是个俊美的中年人,这位大哥更是年轻的模样,我不干。” 平安瞥见护卫笑了,竟然一边一个小酒窝,很有些可爱。 “痴儿,师傅接你时,你自然还是现在的模样。” 平安只觉得一束白光包裹了他,再睁眼,面前哪里还有人? 395小三元到手 “我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吗?” 他看着面前的杂树,自己还坐在地上,所在一平方米左右,连个蚂蚁都没有进来。 他眯着眼看着头顶的太阳,太阳已经西沉,就在此时,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很快小武跟林峰抬着一个两百斤左右的野猪过来,各人身上还挂着两个兔子、野鸡。 平安站起身:“你们收获不小,竟然打到了大家伙。” 两人把猎物放下,喘了一口粗气。 小武道:“就是耽误了不少时间,少爷,您可等急了?” 平安伸伸懒腰:“这些日子没休息好,老是发困,睡到你们来才醒,一下子人就舒服多了,我帮你们提小东西。” 两人也没有推,推也没用,现在要做的是赶紧下山,到了崖底还要上山,一下一上就要一个时辰,晚了大公子该着急了。 平安把这些小东西放进背篓,临走再看一眼背后的洞口,不管是不是真的,道长师傅,我以后就不到这里来了,就算是烧祭品,也会在无人的地方烧给你们。 三人回到院子,已经是下午申时末了,大山里黑的早,都有些擦黑了。 孙思成心里正把平安三人骂的狗血淋头,方霄已经安排好人准备出发找人了。 一看三人抬着大野猪过来。 孙思成第一次跳起脚来骂:“你们疯了吗?这大山里的,难道不知道到了天黑,什么东西都会出来吗?” 四周寂静无声。 小武、林峰放下东西,都低下了头。 平安可怜巴巴地看着师傅:“刚上了山,我就感觉特别的疲惫,就跟小武、林峰说,我要睡觉,千万不要打扰我,猎物都是他们打的,他们俩也老早就守在我身边,就是不敢叫醒我。” 刚上山他就发觉自己有点不对劲,甚至有点发热,但不厉害,完全可以忽略掉。 梦醒后,他甚至觉得自己轻盈了许多,可能是休息充分了。 孙思成看平安这样看着他,心里多少知道这家伙是在卖可怜,还是忍不住上前摸摸他的额,这一摸还真有些发热。 “明明知道自己不舒服,还要出去干什么?你早上起来跟师傅说,大不了晚两日进来就是,滚房间去,二强,快去打水给他洗,吴钧,熬点退热的药。” 平安耷拉着脑袋进了自己的房间。 方霄忍着不笑:“虎子你们几个赶紧宰了这些,今晚来不及吃了,明日好好吃上两顿。” 孙思成叹了一口气,十五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处处让自己操心。 两日后。 孙思成带着方霄给他找的三个人,领着平安他们就出了谷。 临到庄子,他问平安:“今日初十,明日就得去淮南府,她产期在即,我不敢耽误,你要是还疲惫,我们就晚上一日,不能再多了。” “不用,昨日休息了一日,现在精神好着呢,就是考试累的,别的没啥,明日我在庄上等还是去医堂?我这边就带四个人吧,剩下的就让他们在庄上帮帮小忙。” “行,明日辰时初,你带一辆马车去医堂,我就不过来接了,有可能会住上五六日,你带些随身用的,再跟你爹娘说一声,我们会在院试结果出来前回来的。” “知道了,师傅。” 梅娘一听大公子的弟妹要生产,且怀相不好,立马让他把冷水带上。 平安自然也想到了这些,医堂也有女医,但自己带上一个也好。 次日一早,他就带着冷水、童林,林峰、小武动身了。 刚到医堂,就见师傅已经等在门口了。 “平安,上来。” “师傅,我带了冷水。” “嗯,我也带了一个稳婆,你师叔那也有稳婆,平安,这几日我准备走快点,争取三日赶到。” “没事的,让他们换着赶车,何叔在赶车,明叔没来吗?” ”我让他准备准备,就这两日动身,我们九月底之前过去,昨日带出来的人也让他带走了。” “傅安收到我的信会尽快赶过来,他要没按时过来,我们就不等他,九月二十日之前应该可以走的。” 傅安要是不能去,他也无所谓,师傅跟明叔都去了,他就不担心,原来百草堂那边也是有产业的,只不过不多而已。 这辈子还没有看过海,他真的想去看看,有时候念头一产生,立马就生了根且疯狂生长。 正如师傅打算的,他们这一路白天没怎么歇,终于在第三日下午赶到了孙思源家,彼此,孙家正是鸡飞狗跳之时,孙家二夫人刚刚破了羊水,正在产房大呼小叫。 平安看了师傅一眼,不得不说亲人之间有时候真的有感应的,特别是今日,师傅很有些心不在焉。 “哥,你终于来了,馨儿娘送进产房半个时辰了,里面有两个稳婆。” 孙思成没理他,对冷水还有他带来的稳婆道:”你们洗好手就进去,去跟二夫人说,让她不要喊,给我忍着,就说我说的,现在就这么喊,后面还怎么生?不要命了?” 孙思源心虚地低下头:“马氏最是怕疼。” 孙思成看着一旁瑟瑟发抖的侄女:“乖,你先跟丫头回自己院子去,大伯来了就没事了。” 馨儿大眼睛里满是泪水,还是乖乖的点点头:“大伯,那我回去了。” 她都要吓傻了,女人生孩子这么痛吗?那将来可不可以不要成亲? 冷水带稳婆很快进去,不过一小会,里面喊声没了,只有极小极小的呜咽声。 孙思源看看他大哥,马氏还是很怕他大哥的,上次被大哥劈头劈脑骂了一顿,这段时间就很乖,偶尔想发脾气,很快就忍了下来,根本不用他多费口舌。 可能是马氏已经是第三胎,又加上知道大伯哥和平安都来了,心里安稳了,当天半夜,她就生下了她的第三个孩子。 孙家第三代又有了一个小公子。 平安看着师傅跟师叔那抿都抿不住的笑脸,不得不说,这朝代几乎所有人都是重男轻女的。 他如此英明神武的师父也是如此。 孙思成当然高兴,自己两儿一女,如今老二也是两儿一女,孩子少是少了点,但起码孙家又多了一个儿子。 因为着急平安考试的结果,这边又是顺产,满三这日后,孙思成立马带平安往永安赶。 回去就算是三日,到家就是十九,有可能也是二十,也就是放榜日了。 平安反而无所谓:“师傅,二强他们肯定会抢着去看榜,当日到家就行。” 紧赶慢赶,他们到底还是在放榜前一日赶回了家。 第二日上午,一个巨大的喜讯就砸中了他们,平安得了院试头名。 终于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小三元,整个永安府都震动了。 396商量回乡 万长生跟梅娘简直不知道如何形容他们的心情,夫妻俩从昨日知晓到今天,嘴都合不拢。 小三元,这都稀罕呀。 三强小小年纪也中了秀才,名次排在末尾又如何?这不是年纪小吗?又不着急考举人,慢慢来就是。 梅娘整个心都放下了,这样算是皆大欢喜,也不担心三强没考上,回家不好意思面对娘家人了。 虽然这三年自己两口子对这个侄儿也算是尽了心。 孙思成这会看着平安乐。 平安正在给先生写信,亲爹也得写一封,应天府王家也写封,顺便告诉他们一声,自己跟师傅途经应天去闵州转转的事。 还得给阿妩写封,告知她一声,秦师傅他们也得告知一下,让他们也欢喜欢喜。 其他人暂时就算了,毕竟这也算是炫耀的一种。 楚风、汪清、郝家兄弟就让大武跑一趟,告知一下就行了,顺便说一下自己短时间回不了京城。 这样一想,他笔头快了一点。 孙思成抿了一口茶,他在想,要不要给徒弟办个宴,邀请一下永安的朋友,小三元是值得庆祝的。 “平安,停一下,师傅跟你商量个事。” 平安放下笔:“师傅,何事?” “平安,你看今日是二十一,你回老家一来一去是十五日,也就是说,你可以晚上四五日再动身,师傅帮你在这里摆过宴好不好?” 平安皱眉:“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你要是同意,今晚回去跟你爹娘说一声,那日摆宴他们是一定要去的,我明日就给这里的朋友发帖子,三日后摆宴,宴后次日你们就可以动身了,傅安若是来了,我会让他住下等你。” 孙思成朝徒弟挤挤眼:“想想贺礼,你不想吗?” 平安大笑出声:“我想,哈哈哈,师傅,你捏着徒儿软肋了,哈哈哈。” 师徒俩又傻笑起来。 其实师徒俩哪个都不缺钱。 梅娘在庄上列清单,这次回去给爹娘、两个哥哥家得带些什么,相公大哥家带些什么,还有村里的族长…… 这些礼不用多好,实在最重要。 她扒拉扒拉自己的小库房,找了一些出来,缺的部分明日就让相公买了。 她又从两三个藏匿处拿出存银,这些都是平安给的,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竟然已经存了两千多两了,这还不算平安给曦儿存的六百两。 这些银以后都是给平安成亲用的。 平安拜师那年还放在她这里两千两,回头就交给孩子自己保管。 他们夫妻自己的存银还有三百多,但这些年房租、地租也存了两百多两,加一起刚好是六百出头。 梅娘心里满足的不行。 她把零头三十多两拿出放进荷包,回去多少要给爹娘一点,途中开支平安是肯定不要他们出的。 其他的银子按原样包好藏起来。 平安傍晚回来,餐桌上就跟爹娘、叔爷爷商量起来。 “爹娘、叔爷爷,师傅想帮我在这里摆个宴,请请他那些朋友。” 万长生有些不好意思:“行肯定是行,就是麻烦你师傅了,我是打算回家帮你办的,三强肯定也是回家要办席的。” 这里他本是想请医堂大夫坐一起吃个席,来这里好多年,熟人是不少,但真正交心的朋友也没什么。 光宗耀祖,最好还是回家乡办才好。 三强有些红脸,他这次考的名次不咋样,差一点就没中,这幸亏后来平安给他看了王大儒的笔记,又跟在平安后面,傍晚散步时交流了不少学问。 他心里都是有数的。 不管怎么样,能中就好,家里税能省了,劳役也不用了,考举人慢慢来呗,十年后考上都行,那时候也不过二十有五,还是很年轻的。 “爹,那我明日一早就去告诉师傅,他明日就得下帖子,三日后摆完宴,次日我们一家就动身,九月中肯定是要回来的。” 他还没有跟爹娘说去闵州的事,暂且就不说了。 万长生看向孙宏宇:“叔,你看这样可行?你跟我们一起回趟家吧?” 孙宏宇点点头:“可行,刚好我也想回焦县看看族弟,到时候就在县城等你们。” 他不想带长生为难,他以长辈的身份跟着一起回,保不齐就有不懂事的亲戚瞎嚷嚷。 最多去吃三强他们的喜宴。 次日,平安跟师傅一说,孙思成当即就让平安帮他写请帖,上至知府,下到医堂大夫,可惜还是时间不够,外府的就来不及了。 当日上午就让吉祥几个人送出去,时间就是后日申时正,吃好席刚好擦黑。 酒楼就定聚轩楼,聚轩楼够大,档次也够,当日就包下全楼整天。 周恒坚持他帮着记账,十月初十乡试,还有将近五十日,吃平安的喜酒,刚好也沾沾喜气。 师徒俩的护卫足够维持秩序,就在楼下给他们摆上几桌,吃席、做事两不误。 平安的小三元本就是稀罕,加上师徒如今的名气,摆席那日,知府亲自来了,底下的官员,有一个来一个,实在来不了的,礼也到了。 还有城内的富商,更是一个个的提着礼过来,至到二楼、三楼开满了席,这还是这些人知觉,一般一家只来一个,最多是父子俩或者夫妻俩一同来。 这日万长生第一次穿的衣冠楚楚,儿子送的玉佩、玉簪都戴上,本就三十多岁,这一打扮,真正像个老爷了。 孙思成又把他跟堂叔拉上头席,跟知府大人坐了一桌。 这边梅娘穿上了儿子在京城给她带来的新衣服,头上、脖子上包括腰间都戴了儿子送的首饰,这些首饰平日她根本不舍得戴,本是准备留到儿子成亲用的。 她本还有点拘谨,但很快就放松了,她有这么好的儿子,这些人又一个劲地恭维她,身份上自己也是朝廷赐的七品贡人,自然不能给儿子丢脸。 梅娘一放松,加上这些年过的舒服,人本就漂亮,更加的优雅得体。 平安一直在师傅跟父亲身边,他着一身绯色锦袍,长身玉立,皮肤如上好的绸缎,整个人仿佛发光一样。 397两边都要祭祖 一场宴是宾主尽欢。 孙思成酒量大,尽管喝了不少,人还是杠杠的,万长生跟孙宏宇酒量就差多了,等送走客人,两个人已经站不住了,直接被二强几个送回了家。 平安这天晚上在师父宅子里住的。 翻着帐薄,再看看一旁堆着的贺礼:“师傅,这也太多了吧?这么多人情日后怎么还?” 孙思成笑道:“这些你不用管,师傅也不必还多少人情,遇着了就还了,遇不着也无所谓,这还不是在京城,在京城人更多,时间上来不及,连你师叔都不知道,如果早十日发帖子,再多两三倍的人,师傅还是有些脸面的。” “师傅,光银子就收了四千多两,还有不少七七八八的东西,偶尔有送的过于贵重的,都让周先生拒了。 师傅,这些东西我要了,银子给您,摆席就花了不老少呢。” 这些玉佩、小摆件什么的,都不算太好,师傅也看不上。 “平安,你这是打师傅脸呢?摆席能花几个银子?师傅在全大周都有产业,缺这几个?” 孙思成眼一瞪,差点就上手。 平安咧大嘴:“我错了,我错了,师傅,徒儿自己收着,这次去闵州,说不定还能捣些生意多赚几个。”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别想这些心思,遇上了就做,额外多花心思不值得,你将来又不缺钱,平安,你可想过,到了应天,如果老太爷和王先生要求你从闵州回来就在应天住下,直到三年后乡试,你怎么办?” 平安一愣,这还真有可能。 “师傅,正常的话,咱们最多明年春回,乡试时是三年后,我都十八岁了,三年都不能跟着师傅,我会想师傅的。” 这多少有点讨好师傅,却也是真心话。 爹娘本就打算乡试后再跟他上京,省的他乡试这边没家人。 师傅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近的人,这七年多,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师傅身边的。 孙思成唇角上扬:“还算有点良心,如果王先生坚持,你就留下来,不然回京城也是去国子监,王大儒不比那些先生好? 真的你留下来,师傅肯定会以应天为中心,京城那边有你师祖,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可以附近几个州府跑跑。 偶尔带你附近转转,读书重要,学医也重要,多走走看看,脑子也不会傻。” 他又补上一句:“你刚才看账簿和那些银子时,笑的就很傻。” 平安笑出声来,没法子,他真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同样份额的银票,看着兴奋感就差了不少。 这些贺银,平安让小武、林峰全部换成小额银票,方便携带,少量的换成五两、二两、一两的,这些银子他就不管了,全部交给小武,方便平日打赏用。 众多的贺礼,他挑了些好的收起来,放进木盒里,说不定以后当见面礼用,普通一点的,另外用一个木盒装着,也放在小武手上,出门在外,偶尔也会用上,比如这次回乡,太好的就不必了。 不是他势利,乡下一般送礼有个一两百文就算多了,小武多带些碎银最是合适。 次日一早,平安带着三辆马车动身了。 他跟爹、娘、弟弟妹妹坐一辆,赶车的是小武、林峰,二强赶的车上坐着叔爷爷和三强、小明,另外一辆是童林赶,车上都是行李。 本准备带冷水,好帮着娘亲带带孩子,可娘说不用,回到家多的是人带。 二强长吁短叹,直呼想岔了,要是带着冷月,这会就能在家成亲了。 他不知道的是,平安已经想到了这些,如果真的在应天住三年,他会去信让小武回去一趟,把冷月几个人接过来。 童苗、钱杏子都是八九月生产,也就是说,小武、小山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当爹了,这些孩子很有可能就是他孩子的左膀右臂。 平安这辆车,车上铺了厚厚的垫子,两个孩子是睡梦中抱上车的,车厢多多少少有点摇晃,睡的是着呼呼的。 平安这才跟爹娘说起闵州之行。 “爹娘,这次回老家,尽量快些赶回来,今日二十五,尽可能在九月十号左右回府城,我跟师傅打算九月中动身去闵州,那边有些事要处理,我也想去海边转转。” “又要走吗?”梅娘舍不得了。 万长生笑:“随孩子吧,他要不去闵州,也会回京城,你又不打算这次跟着孩子走。” 梅娘笑起来:“你跟叔不也是舍不得这里的医堂?在这边七八年了,就是我,我也舍不得。” 她舍不得庄上的生活,又宽敞又方便,大门关着,孩子就是出去玩也不担心,跑来跑去都在庄子里,吃菜更是地里拔来就行。 “平安,有你师傅跟着,我跟你爹也不担心,但千万不要放了书本,走走看看也行,自己记得主次就好。” 平安那个亲爹就说过,什么看千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儿子想多走走,自己不拦着,大公子会教人,把儿子教的这么好,有什么好担心的。 “平安,你们去闵州,起码得几个月了,二强成亲又得耽误一段时间了。 平安没打算跟爹娘说有可能会在应天三年的事,没发生的事,现在就不必说,徒增烦恼而已。 ”娘,师傅有规定,他带出来的人,必须年纪到了二十才能成亲,二强现在才十九,着急什么呢?就是我,师傅也说等二十方成亲,尤其是女子,成亲早容易生产出问题。” 相公是大夫,这些梅娘当然也知道一些。 “我只是问问,明后年成亲也是行的,人都找好了,你舅母他们就不着急了。” 万长生道:“一来一去十日在途中,常、万两边都要祭祖,分两日来,两边村里你都要去一下,族长那也拜访一下,带些一般的礼就行,不能把话给别人说嘴。 三强才十五就能中秀才,你外祖父家是一定要办席的,我也想在万家村给你办几桌热闹热闹,这样就过去四日了,回去在你外祖父家歇上一日。” “爹,娘,我的人多,除了二强还带回来四个,早晚就回县城住,镇上住也行,这么多人去外祖父家也不方便,二强、三强都回来了。” 梅娘想说挤挤就成,但想想还是忍住了,哪里是挤不下,孩子想自由自在呢。 ”随你吧,镇上住,来回也一个时辰呢。” 398日期要重新排 因为带着孩子,马车跑的不算快,第五日半下午到了焦县。 一到县城,平安就让小武定了客栈,爹娘、弟、妹一间,他跟叔爷爷一间,小武、林峰、二强、三强、童林、小明六个人住两间。 县城客栈便宜多了,很不错的房间,只要一百五十文,就是这样,梅娘还是有些心疼,四间就是六百文,不过是住一晚而已。 她在房间一说,万长生笑起来。 “这些话可千万不要说出来,你现在可是七品夫人了,说这些会被人笑的。” 梅娘自己笑起来:“我只是跟你说说,哪里会说出去?平安小的时候,我们娘俩太苦了,一文钱都不敢乱用,以至于现在有银子了,一花多我心里就舍不得,这样不好,我不是不明白,只能慢慢改了。” “你带孩子就留房间里,我陪叔去医堂,看看孙大夫,大强子、万青也在那,信我是写过,他们也不能确定我们就是今日到。” 平安想想,还是陪着爹和叔爷爷一起,二强、三强想看大哥,也一道带着,其他几个人,平安随他们,上街转转也行,晚饭可以在外面吃,焦县小吃还是不错的。 他们到百草堂时,小伙计还以为是来买药的客人,二强一眼就看见刚忙完的大强子。 “大哥。” 大强子抬眼一看:“二弟,三弟,姑父,叔爷爷,平安,你们都回来了。” 万青在后堂收药材,闻声跟孙大夫都跑过来。 “叔,平安,叔爷爷。”这个叔爷爷他是知道的,叔在信上就提过。 孙大夫则是喜出望外:“堂兄,你真来了,我还以为长生说假的呢。” 孙宏宇道:“你不去看我,我只能来看你们了。” 平安笑道:“孙大夫,你们现在可能走得开,如果能,我们就一起去酒楼坐下来聊聊,我们住的客栈旁边就是酒楼。” 孙大夫点头:“行,已经下午了,干脆关门了,路大夫的侄女就定给了万青,大家都算是亲戚了,我叫他一起去,你们等等。” 他朝后院跑去。 两刻钟后。 平安点了一桌菜,八个人刚好一桌。 “我们这边已经知道了平安中了头名,三强也中了秀才,县城里都轰动了,两个十五岁的小秀才竟然还是表兄弟俩。”孙大夫笑的直摇头。 路大夫也笑着说,“这两日万青做事都心不在焉,生怕你们耽误了行程,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三日后,收到你的信后,两家就定了这个日子。” 万长生看着大侄子红了脸,不由得笑了:“那真好,我就怕赶不上。” 平安也笑道:“大堂哥,恭喜你。” 万青看看平安:“堂哥就想等你们来了才成亲,平安,我爹现在走路可稳了,没事人一样。” 一晃就三年了。 那时候他都绝望了,平安来了,一切都好了起来,以至于二弟就想跟着平安,给他做什么都愿意。 只是平安还缺人吗? 二强起哄道:“万青哥,回头我也帮你接亲去,平安也去好不好?” 平安只能笑着点头,他真不喜欢干这事,可惜二强偶尔不带脑子。 晚餐后回到客栈,平安就找他爹。 “爹,明日早点回去,先去万家村祭祖,然后拜访一下族长和大伯家,我打算给万青堂兄包个五十两银的红包,再给两匹料子,您看可行?” 夫妻俩对望一眼,都摇起了头:“太多了吧?” “要不我明日让人给他找一个宅子?” 梅娘笑:“那不是更多?” 平安不以为然,曾经他口袋里只有两千多两时,且大头还放在娘那里,他都给大表哥买了个八十五两的宅子,如今一年收入好几万两,拿些银真不算什么。 只是他不想花的银超过大表哥。 “平安,这样吧,你现在还没有出师,还要养手下这么多人,万青你包上二十两,再拿匹料子,爹也只能拿这些,各家有各家的日子,太惹眼也不好,以后可能会招来麻烦的。” “行,听您的,要不这样,我给堂兄买辆骡车吧,银子就不给了。” 梅娘认为这样很好,骡车多大气,花的基本差不多,又不用跟爹包一样多的银。 “爹娘,这是明日做的事,后日我去常家村祭祖,也会拜见一下族长,给那个远亲送点东西。 后日就是万青哥成亲的日子,三强摆席又是一日,我的就不想摆了,给两个村每户买上一斤肉一斤糖,这样就行了,家家都有,一家不冒。” 两个村都不大,算算不超过六十户,两样东西不过六七十文,统共花上四两银,轻松又自在。 万长生当然也算出来了。 不得不说,如此也很好,在村里,他除了大哥家,也没啥真亲,平安的酒在府城他师傅给摆了,这里就按平安说的办吧。 梅娘巴不得这样。 “相公,就这样吧,摆席实在麻烦,明日一早,我们就把东西买了,两个村挨家挨户发了,就算是族长要摆席,你也不要答应了,真的很麻烦,就说日后等平安中了举人再回来办,这次时间实在不够。” “行,就听你们的,平安,咱俩把礼列个清单,缺多少,明儿一早我就去买。” “爹,明儿一早我就让小武去买骡子,车厢一并买好,肉跟糖让二强去买,六十份差不多,多买点,就买七十份吧。” 梅娘道:“你外祖父他们的礼,就由我们出,你还没有成亲,还是个孩子,肯定是大人出,我都准备好了,两边族长的我也准备了。” 这些礼平安都带了,但他还是答应了。 “娘,我都听您的,不过行李车上带了不少礼,你那里不够的就在我车上拿。" 梅娘笑眯眯地应了。 “爹、娘,我就去睡了,我们这样说话,曦儿跟小宝都不醒。” 梅娘、万长生都笑起来,睡的可不就像小猪似的。 平安走后,夫妻俩洗漱好上了床。 “相公,我话可能有些不中听,但你得听着,回去说话得注意点,千万别让人以为咱们发达了,我连首饰都只带了银簪银镯过来,就是怕有些人看见金光闪闪的以为我们发财了。 万青成亲,你们父子花费超过五十两了,加上之前平安给你大哥垫的医药费,就是一百多两了,咱们现在是有些银子,但平安要成亲,曦儿、小宝不知道还要多少银花,该省的还是要省。 至于万祥,我们别管,随平安吧,平安愿意就带着,但就算是要带,也只能私下跟他一家说,临走才能悄悄地带走,不然都找上你,你该怎么办?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但如此也会闹的不愉快。 这次回来后,短时间我们不会再回了,回来一趟花费不说,太麻烦了,还担惊受怕的。” 399一切按计划来 次日一早,平安就让小武去买骡车,车厢可以稍微好一点,多个一二两银,就会高大上许多,面子上好看。 二强带小明就去买肉和糖块,务必分成一份份的,哥哥外祖父和大伯家肉就可以多买些,两个村的族长家也是。 常、万两个村的村长和族长都是一家的,这个时候只要你不是太差劲,这种基本都是一代代往下传的,没人说闲话。 梅娘也将礼物重新检查一番,一份份做了记号,这是谁家的,那是谁家的,那些又是预备的。 等直起腰,她长叹一声:“相公,我感觉我们这样像极了大财主,回一次家,真的好麻烦。” 万长生抱着儿子乐:“可不就是大财主吗?你看村里人一年到头存不下几两银,相公本事不大就不说了,光儿子一年给你的就超过五百两,不是大财主是什么? 财主娘子,为夫跟你申请一些预备金可行?一点碎银就够了。” 梅娘笑成了花:“装什么可怜,你荷包里不下三两碎银,东西都买了,要那么多干什么?” “相公,不是我心思重,我们真的要低调,什么员外郎,什么七品官夫人,这些在村里都不必说,真的会惹麻烦的。” 万长生沉默了。 的确不能炫耀的,不过也无所谓,没什么特别的人让他炫耀。 辰时正。 当万青过来,看着平安给他买的新骡车,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骡子这车一看就知道挑最好的。 “这,这如何是好?” 万长生笑道:“平安坚持要送你这个堂哥的,我有什么办法?买来了就收着吧,日后县城村里两边跑也方便多了,万青,再等一会就走,平安带三强去衙门拿秀才文书了。” 万青道:“平安跟三强都厉害,前几日消息来了,整个县城都惊动了,我跟大强哥还专门回家报了喜,我爹高兴的什么似的,大强哥说他外祖母他们都哭了。” 万长生翘起嘴角,平安的确是百年难遇的天才,这个天才还是他的儿子,三强能中秀才,其中也有他们两口子一些功劳和苦劳,就这三年接接送送,他基本都是风雨无阻,相反儿子平安,却没为他做过什么。 这也是他心里的结。 两刻钟后,平安带着三强回来,县太爷还送给他和三强一些礼物,他是三十两银,和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三强是十两银,也有一套笔墨纸砚,不过质量差了不少。 “爹,县太爷本要参加我的酒宴,我推说来不及办了,他非得要最后一日在县城请我们吃晚餐,没办法我只能应了。” “行。”万长生是想办席的,但时间上确实挤,三强的席,万青的席,全挤到一起,两边还要祭祖。 儿子中举,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家办席的。 新骡车万青怕自己掌握不好,二强就自告奋勇过来赶,顺便教他上手,马上要到家,他越发可惜没把冷月带回来,不然这两日也可以把亲成了。 到何家村已经半上午了,万长生把两个孩子放下来,就带着平安、二强、林峰、小武、童林、小明赶车去了万村。 买来的肉和糖就让二强带着小明、童林挨家发下去,发下去之前肯定是先去族长家,还得告知常家村族长,明日辰时平安会过来祭祖。 万村这边,万长生本是想只是带平安去山上祭拜一下爹娘祖宗就行,顺便告知他们自己又添了一个小儿子。 哪知道族长带着他的村长儿子,在得知长生要带平安回来时,早已经准备好了,当即敲响了大锣,要大开祠堂,肉跟糖就在这里让各家领回去。 万长生只好让二强放下给万村村民的礼,带人先去常村。 一刻钟后,村民能来的都来了,陆陆续续来了一大半。 平安问清楚万村现在有三十二户,就让林峰直接数了三十二份礼交给村长,烦请他代发。 村长乐呵呵地应了,干脆长生带平安去他家,带的礼可不轻。 更重要的是,平安是小三元,户籍还在万村,意义上就不一样了,以后就是衙差来到万村,也会客气许多。 既然是小三元,将来中进士当官还远吗? 指定不会远。 村长父亲,老族长亲自打开了祠堂大门,每年只正月初一开门,今日算是例外了。 万村的祠堂有些老旧了,但平时有专人打扫,倒也是干干净净。 平安跟着万长生,跪在族长的旁边,给祖先们三跪九拜。 这一刻,万长生的心里是激动的,眼睛红了起来,身边的孩子就是他万长生嫡亲的长子,将来给他养老送终的儿子,弟弟妹妹的主心骨。 平安思绪万千,从七岁跟了继父姓万,他就把自己当成了万村人。 常家村他多少有些排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不好,而是这里有太多不舒服的记忆,尽管如此,因为亲爹,因为是他真正的根,明日他也会去祭拜。 出了祠堂,平安接过林峰递过的小木箱,这是昨日下午银铺去兑的,明日常家村也有。 他打开木箱,五两一个的银锭,整整二十个,在太阳底下发出亮晶晶的光,直晃人的眼睛。 “族长爷爷,这是我跟爹商量好的,专门用于族里的开支,具体怎么用,我们不管,全权由族长爷爷支配。” 万长生心里一惊,臭小子之前没说,估计是说了怕他娘不舍得,万村送了,常村就跑不了。 一下子就花了二百两白银呐。 他又不得不说这孩子大气。 他满面笑容:“族长叔,就听孩子的,也是他的一份心意。” 所有的村民都盯着这亮晶晶的东西,这么多银子,摊到每户也有三两多,拼命劳作一年,吃不饱穿不暖的,还剩不下三两。 这个平安还真是舍得啊。 万长生趁机让族长把他的幺儿万平轩记进了族谱。 祭祖结束,各回各家。 万长生带着平安几人去了后山的坟地,万长庚一家跟村长自然陪着, “大哥,一会下山再去你家坐坐。” 万长庚小声道:“三年前平安给我垫了许多的药费,今日怎么又给万青买了骡车?怕是要二十好几。” 万长生看着他哥笑了,曾经的埋怨,曾经的不忿,全都随风而逝,只剩下浓浓的亲情。 400常村祭祖 万长庚一家现在就住在万长生的新宅子里。 搬过来已经不少时候,因为学了找药材,这边住着就方便,晾晒的地方也大,且没有人看见。 老宅子房子不小,到底还是年份久了,如今万青成亲在这边刚好合适,虽然他们成亲后也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家住,大部分时间都会住在城里。 万青的未婚妻在县城跟着她娘开着小食铺,也是个很能干的姑娘,姑娘是老大,家里还有个弟弟在读书,万青成亲后,万长庚打算拿钱给他在城里买个宅子。 万长生跟他哥唠着这几年的事,平安坐不住,走到院里。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勾勾唇,定是万祥,十七岁的少年已经牛高马大,很有些像他继父万长生,血缘还真是奇妙的东西。 平安转过头:“万祥,听说你想跟着我?” 万祥点点头:“是的,行吗?” “可你已经十七岁,学什么都有些迟了。” 万祥顿了顿:“平安,我会采药,会辨药,我大哥带回来的医书我学了不少,我力气也大,扛两百斤的东西不成问题,我会做许多事情。” “万祥,你可知道,我一般不收熟人,就算是收了,也得跟我定长契,二强是我表哥,他也跟我定了二十年的长契,因为我身边的事情有保密性,比如药方,如果来几年就走是不行的。” “平安,我跟你定一辈子的都行,只要不是奴籍就行,我想走出去看看,不想一辈子待在村里,家里有三喜,他愿意留在家里,大哥也能经常回来,我没有后顾之忧。 还有我想跟着你,一辈子跟着你,做什么都愿意,三年前要不是你,我家说不定就完了,我爹也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我大哥能学医,能有这么好的日子,也是你给的,这些我都知道。” “那行,你想好了,跟你爹你哥好好商量,出去了就跟二强一样,不一定年年都能回的,还有,记住你今日的话,跟了我,你就不仅仅是我堂兄,还是我的属下,一言一行都得听我的。” 万祥咧开嘴,这一刻平安莫名的觉得他还很可爱。 “万祥,这件事只能你和你的家人知道,千万不能说出去,等你哥和三强办完席,最多三四日,我们就得走,我不想许多人找上门,除了你跟二强,我不打算收这里任何一个人了。” “我知道,保证不说出去。”万祥的眼睛亮晶晶的。 平安不再看他,既使知道他跟在自己身后,就带这个少年出去吧,这样清亮的眼睛,应该不会带他为难的。 继父对他很好,从没有跟他提过任何要求,唯一的就是想他带走这个侄子,这点点的愿望他还是能满足的,很快这孩子真的很不错。 半下午,平安把继父送到外祖父家,在外祖父家吃了晚饭,还是去了镇上住。 他看得出娘亲很开心,这趟回来就值了。 第二日辰时正,他就到了常家村村口。 每家每户的礼昨日二强都送到了。 此刻,老族长带着一个村的男子都在村头等,黑压压的一片,这样的盛情让平安有些五味杂陈。 曾经他们母子像毒药,这些家的妇人、孩子都恨不能远远地避着他们,认为亲爹遇难,祖父祖母接连二三地走,原因无他,都是因为他们母子是克星。 如今却又这样的欢迎。 而更讽刺的是,自己包括亲爹都得妥协,都得装作若无其事,因为根在这里,祖父祖母的坟墓在这里,再往前说,祖宗在这里。 做人就是难。 平安距他们一丈多远就下了车,身边还是林峰、小武、童林和小明,二强这两日就让他跟家人多聚聚。 “平安回来啦。”老族长跟他的村长儿子笑容满面地迎上去。 平安躬身一礼:“平安给族长爷爷请安,给村长伯请安,给大家伙请安。” 他一眼瞥见曾经他给房子换取对方照顾祖坟的常春来。 这个人有点糊涂胆大,明明知道他是大公子的徒弟,亲爹常春风还当了京官,估计是以为他们十年八年都不回来,当年冬至都没有给祖坟除草堆土。 结果村长一气之下收回了宅子,每半年换一家照看祖坟山。 这些都是常村长写信让大强子帮着寄给平安的。 “平安,不必多礼,大家伙早就等在这里了,我们现在就开祠堂。” 昨日收到何二强带人送来的礼,老族长是激动万分,这就说明平安翻过之前的那些事了。 小小年纪就是小三元,说不定日后就是状元公,其实平安就是不科举,将来就不得了了,何家村人可是说了,平安跟二强都去了北境,救了许多人,还收到皇上的表彰。 所以昨日下午,他就把全村男人招在一起,今日绝不能出一点点岔子,否则逐出村子。 这样的父子俩,可是常家村的底气,常家村人在外面能昂首挺胸,甚至衙差面前都能挺直腰身,靠的就是他们。 只要他们把常家村人管好,不做违法的事,日后好处就多着。 走到祠堂门口,平安看着面前破败的房子早就要修缮了。 他看看小武,小武忙递上木盒。 反正要给,就给早一点吧。 “族长爷爷,这些是平安的一点心意,就用在族里的开支上,全凭族长爷爷和村长伯做主。” 他跟在万家村一样,打开了木盒的盖,刹那间,太阳照在亮晶晶的银子上,反射出迷人的光。 大家伙的眼神全都死死地盯在这上面。 “平安,这,这。” 平安递到村长手里:“没什么,不过是我们父子对族里的一点心意罢了。” “哎,哎,那我们就接着了。”村长激动地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当初就是为了那一亩田一亩地,就给平安改了姓,虽然是两边祭祖,户籍到底是上在万家村,昨日连祭祖都先在万家村,老父亲一晚上都是唉声叹气。 不光是老父亲,也是他这一生心里的结。 接下来的事都是自然而然一步一步的来。 当祭拜了祖先,又去了祖坟山,发现常家村确实把他祖父、祖母的坟山看管的很好,连小道都干干净净的。 这让平安心里舒服了许多,毕竟这一世他的根是在这里开始的。 中餐是在村长家吃的,村长的小儿子常舒跟平安差不多大,如今已经是个童生,被安排坐在平安旁边。 平安跟他聊了聊,发现少年人很机灵,比他憨厚的大哥强上不少,当然村长的长子人也不错,本本分分的。 “这样吧,我这次还带了两本书,书很不错,明日你去何家村我外祖父家拿一下,跟你说,那可是翰林院掌院给的书喔。” 确实是王先生给的,只不过是手抄本,他自己抄的,已经记得透透的了,不如就送给他,村长能管着全村人,对他祖父祖母的坟山这样细心,这一点就值得他送这少年一些好。 翰林院掌院是什么人,村长、族长不一定清楚,但身为读书人的常舒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一下子激动起来:“多谢平安,多谢平安。” 401麻烦还是找来 常家村之行,平安还是愉快的。 可等半下午去万村接他爹时,眼前的事瞬间把他气炸了。 他爹早上是跟他一起出门的,还是他车带到万长庚院门口的。 可这会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平安等车一停下,人就冲了过去,只见一披头散发的老婆子坐在地上哭。 万长生一脸的气愤。 他这爹呀,还是憨厚了些。 这个老婆子还是那曾经来吵闹过的万家堂姑奶奶,只是这个堂亲,已经跟他爹隔了四代了。 明日万青要成亲了,她却不知道从哪得的消息,又跑回村来闹。 平安沉着脸走过去:“童林,你去叫村长来,如果他不过来,小武就去县太爷那,我看什么人敢在我这里闹。” 老婆子一惊,也不哭了,自己爬起来:“你就是平安吧?我是你爹的堂姑奶奶,你怎么能让县太爷来抓我呢?” 平安冷笑:“你这都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堂亲,还敢在人家大喜之日过来闹,村长要是不好好解决你这事,我指定会让县太爷来管管你。” 万祥道:“平安,她来找二叔,要他带她孙儿走,至少要带一个走,还要,还要二叔纳了她婆家和离了的侄女,说当年本就是要说给二叔的。” 平安怒火中烧:“你算个什么,林峰,拉她出院子,别让她走了。” 只一个眨眼,林峰就把人带到了院外,沉声道:“我家少爷是不想万青喜事见血,不然我立马打断你的双腿,拔了你的舌。” 万翠英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女人,想闹闹看,这些年她回娘家村从没有人敢惹她,老族长可是跟她共一个祖父的。 今日她本是想带侄女一起来的,来了就趁机会撞到长生身上,今日不行就明日。 但侄女胆小,让她今日先试试看,说明日人多她再过来,如果那么多的人面前,真的挨了她一点点,哪怕是片衣角,她都会抓住万长生不放。 此后的荣华富贵,她是定会分了她一半的。 万翠英知道长生这个人心不狠,如果真闹的他没办法,说不定真能带她的孙儿走,两个不行就一个。 谁知道这个小崽子真是狠,小崽子身边的人更是狠。 “平安,别气,爹不会让她讹上的,爹只是看他年纪老了,不想跟他动武。” “爹,一会村长他们要来,您别说话,我来说。” 万长生点点头。 他不是怕她,只是人老成那样了,他还是有些下不了手。 院外传来一阵骡车声,平安走出院外,果然是老族长他们来了,后面还跟着一群村里人。 村长扶着他爹下了车:“平安,怎么啦?是这个堂姑奶奶惹事了吗?” 平安完全没有了昨日的客气:“老族长、村长,这个人前些年就来我家骚扰了两次,这次又是,竟然要我爹带他的孙儿走,还要纳她和离的侄女为妾。 我就问她哪里来的脸呢?什么堂姑奶奶?她算我哪门子的堂姑奶奶?跟你们家更亲吧? 老族长跟村长如果解决不了这件事,我只能麻烦县太爷了,总不能来一次被扰一次,难道来焦县,只能把我大伯一家接去县城见面?其实这样也不是不行。” 老族长着急了:“平安,不能这样啊,这个人早在几十年前就嫁了出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这水已经泼出去几十年了。 放心,以后她若敢再闹,万家村就不是她的娘家了,我们万家村就再也不准她回来,我说到做到,我儿子也能说到做到,你放心。” 万长生也一直默默地站在儿子身后,儿子让他不说话他就不说话,这个老婆子实在太讨厌了。 老族长冲到老妇人面前:“万翠英,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如果再闹一次,你就永远没有娘家了,万家村就永远不要你踏入,来一次打一次,此话就是我说的。” 万翠英真是吓着了。 一个女人哪怕活到一百岁,怎么能没有娘家呢?因为自己有当族长的堂兄,当村长的堂侄,她才在夫家人模人样活了这么多年。 “堂哥,我” “你还不走,这些日子不要过来了,不然你万翠英的名字就会永远在万家村消失,可知?” 万翠英第一次见堂兄、堂侄这样沉着脸,心里早已经后悔了。 “堂哥,我回了,我这就走。” 老妇人跌跌撞撞地走了。 平安微翘着唇,跟族长弯了弯腰:“对不住,麻烦您了。” 老族长心里叫苦,本来还想让小孙儿跟平安多接触接触的,谁知道出了这种事。 这孩子就记仇了,这声音多冷清啊。 “长生,平安,此事日后不会再有,明日是万青的大喜事,咱们好好的,热热闹闹给万青迎亲可好?” 万长生这才出声:“麻烦族长叔了,您没看到,刚才又吵又闹的,还在地上打滚,实在烦人的很,既然族长叔出面解决了,我跟平安自然就算了。” 平安道:“确实如此,族长爷爷跟村长伯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过来吃席,我跟爹也回去了。” 村长父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这孩子直接叫上了族长、村长,这会总算是又称上了族长爷爷、村长伯了。 回途中,万长生很是抱歉:“平安,让你烦心了。” “爹,你我父子说这些干什么?不过爹,这些人不算什么,很好打发,但您日后行医,最要谨慎,遇上不怀好意的人早早避开,我娘跟我眼里都是不揉沙子的,什么小妾什么的,我们可看不过眼。” 万长生红了脸:“你这孩子,说什么那些东西,你爹我是那样的人吗?这世上还有比你娘好的人?” 话是这样说,不过儿子提醒的对。 家里日渐宽裕,儿子名气又大,自己行医收入也不错,确实曾经看过一些对他示好的人,之前不觉得,现在想想就是一身冷汗。 今后可得注意了,不然这个家就要散了。 娘子别看平日温柔,性格还是有些倔的,平安更是,刚才把老族长都差一点吓出毛病了。 402万青成亲 平安这日把他爹放在村口,就带人回镇上客栈了。 到底影响了心情。 何家人还在家等着平安跟万长生回家吃饭,却见长生一个人回来了。 何子林问:”妹夫,平安呢?怎么不见他回来?我们还等着你们吃饭呢。” 万长生看娘子也望着他,苦笑道:“刚才在我哥院子里碰上一些事,平安受了些气,带人回镇上去了,说明日早上直接在镇口等万青他们。” 万青的未婚妻家就在县城,这边迎亲的人辰时正动身,等到县城就是一个多时辰之后,再耽误一些时间,接了新娘子回家则已经半下午了。 这样的时间刚好新人拜堂,然后开席,吃完席就差不多擦黑了,时间都是算的准准的。 等万长生把事情一说,梅娘差点气炸了。 “相公,她算你哪门子的亲戚?你就这样不敢动她?今日要不是我儿子,怕你还真的要纳她侄女为妾,万长生,我可告诉你,你但凡一点点这心思,我梅娘可不跟你过。” 万长生叹气:“哎哟,梅娘,你说什么呢?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我也是看她五十多岁了,满头的白发,又不能真打,幸亏平安来了。” 还是他儿子好,厉害,恶人就得是狠人来。 今日仔细观察万祥,确实还不差,如果他愿意,自己就带着做个小徒弟吧,遇事也能帮着点。 儿子是说给他跟叔爷爷一人买一个小厮,他跟叔都不愿意,身后带着人都不方便呀,又不是徒弟。 何子山道:“妹夫,今儿这事不怪你,不过你日后还是得注意这些,今后看你家红眼的人会越来越多,你万事还得谨慎些。” “好了,吃饭吧。”何老头有些生气,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平安到了镇上,派了童林和小武去了县城。 他想起来一件事,白家明惹了傅安,被白老太爷发配到焦县三年,如今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不知道这小子在焦县可还老实。 他让童林去探探就行,如何做不关他的事,白老太爷和白大人都还不错,他不想给他们惹事。 他明日也得去县城接人,小武两个刚好去接孙大夫和叔爷爷。 因为爹和他的关系,叔爷爷两人还是要来万家吃席的。 辰时初,平安跟林峰、小明去早点铺吃了些包子、馄炖,味道不怎么样,但他不是挑食之人,好的能吃,野菜也能吃饱。 “哎哟,真惨,好好的一个孩子,怕是不行了。” “王老头,什么不行了,你倒是说清楚。” 一个老头在平安旁边的桌子坐下:“胡家的小孙子,刚才吃东西噎着了,他爹怎么啪打都吐不出来,抱去辛大夫那去了,辛大夫去县城了,他那徒弟如何行?” 平安问:“这位爷爷,请问那辛家如何走,我会些医术,说不定能救他。” 明明下江南那会就把两种急救法传了全大周,怎么还有人不会?镇上总不能都不会吧? 老头立马站起身:“我带你去。” 然后小跑着往前走,边走边说:“小公子,辛大夫的医铺就在前面不远。” 果然没一会就到了辛大夫的门前,只见门前已经围了一圈人,一个小徒弟边哭边抱着孩子拍,方法根本就不对。 旁边的男人急得直蹦,妇人跪坐在地上哭。 平安几步冲上去:“孩子给我,我是府城来的大夫。” 小徒弟已经一脸的泪,师傅不在家,他都快要吓死了。 平安接过孩子,孩子不过三岁大小,已经翻白眼了。 他只用海姆立克急救法不过几歇功夫,孩子嘴里就吐出一个肉圆什么的,“哇”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妇人也不哭了,一把接过孩子。 夫妻俩抱着孩子就给平安磕头。 “起来吧,不必如此,孩子吓坏了,还是带回家哄哄吧。” 夫妻俩这才站起身。 男人道:“请问小公子贵姓,可去我家坐坐?” 出门慌里慌张,他是一文钱都没带,如何谢恩呢? “带孩子回去吧,以后吃东西注意点,这么小的孩子吃东西时一定不能让他说话。”他转向小徒弟,不过跟他差不多大小,个头比他矮,“你师傅没教你这种急救法吗?此法应该传到这里才是。” 小徒弟还抽了一下:“我师傅学了,只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学会。” “那你可得学会了。”平安转身就走,也没再应男人的呼喊声。 时间不早了,他们还得等在镇口,一会万青他们该来了。 小明看着自己的少爷,眼睛满是光:“少爷,回去后我也跟我哥学医,到时候就能帮您忙了。” 平安笑起来,这孩子他很喜欢,说不定会跟自己一辈子的。 “小明已经很厉害了,我听你二强哥说,你的武艺很不错了,可惜这些天没好地方给你们练武。” “不会呀,一有空我就跟几个哥哥们找地方练的,我只是想,要是又会武又会医,岂不是更能帮少爷了?” 连林峰都咧了下嘴。 “行,小明回头两样都学。” 他们不过等了一刻钟,骡车就来了,还有一辆他放在爹身边的马车,马车上和骡车上都系了红布带,再配上喜气洋洋的万青,一下子接亲气氛就有了。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一个时辰就到了县城门口,正好遇上等在那的小武。 小武跳进车:“少爷,童林已经去接两位孙大夫,他们会先去万家村。” “嗯,有事回头再说。” 小武咧嘴笑笑,不再说话,他当然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不过等有空跟少爷说,相信少爷会喜欢听的。 整整一日,平安帮着万青把新娘子接回万家村,热热闹闹的接亲,还是百草堂大公子的徒弟亲自来接,围观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平安感觉自己都成了猴子,不过只要万青高兴,喜事顺利,也就没啥,毕竟两三天后自己就会带着家人离开了。 这一刻他特别地想师傅、想先生。 想了许许多多他在乎的人,包括阿妩,可惜这些人短时间内都见不到。 一时间,他不知道还要不要去闵州了。 403二强想走了 时间紧迫,三强的宴席就定在万青喜事后一日。 至于三强读书,何家人还是想让他跟梅娘走。 何子山在县城百草堂当账房,做得极顺手,又能顾着家,不舍得再陪着三强去府城找活干。 杏花已经十二岁,在乡下也算是大姑娘了,她哥哥三强中了秀才,消息一出,前来说媒的人家就不少,且基本都是家境不错的,比如镇上开铺子的,或者村里小地主啥的。 这些都需要何子山夫妻考虑,何况宁氏去年又生了一个儿子四强。 三强只能再次托给万长生两口子了。 二强的妹妹桃花定给了百草堂一个小学徒,家就在县城,人口简单,何家人很是满意,两家商量在十月份成亲。 如此一来,梅娘一家是来不了了。 梅娘把自己手上的银镯送给了桃花,又给了她十两添妆。 平安同样给了十两红包,又将本来送礼的细棉布拿了两匹,算是自己的一点心意,又不会超过爹娘的礼。 桃花自然喜不自胜,有了这二十两的添妆,又多了银镯和两匹细棉布,家里还要赔上不少,这样的嫁妆在村里算头一份了。 二强还送给妹妹一些京城带来的珠花什么的,还塞给她五两银。 但这两日二强简直烦死了。 不停地有媒人进进出出,除了三强就是他,他跟爹娘说了,平安已经给自己定了未婚妻,很漂亮又有本事,还跟自己一样不是奴籍,日后孩子照样读书考状元。 可别人不管,只要你没成亲,就是不放过你,何家如今在何家村日子过得这样好,就是十里八乡也算是头份了。 何子山两口子上山采药,何子书去医堂做账房,大强子是大夫,二强跟着平安后面吃香喝辣,听说这些年带了不老少的银子回来,三强更是小小年纪中了秀才。 女儿梅娘还能贴娘家,人家有底气呀,生了个那么好的儿子。 这样的人家,怎么能不让有女儿的人家挤破了头。 万青家吃完酒,平安把他爹娘送到外祖父家,就准备回客栈了,孙大夫跟叔爷爷已经被小武先送走了,他们明日再来吃三强家的席。 大舅母叫住了他:“平安,稍微留一下,我们想问你一件事。” 平安看二强在大舅母背后挤眉弄眼。 “大舅母,何事?” “平安,大舅母问你,二强说你帮他找了媳妇,可是真的?” 平安看看二强,这家伙哪里是他给找的,人家是自己相中的。 “大舅母,我是准备跟您说这件事,这几日忙的忘记了。”平安浅笑,“那姑娘叫冷月,比二强表哥小一岁多,是个不错的姑娘,自小就在我师傅药庄里,会些武,也会些医,如果您同意,两个人也是很配的。” 他勾勾唇:“当然,如果你们想给二强表哥另外说亲,也不是不能,毕竟两人还没定亲。” “平安,你什么意思?”二强从后面窜出来,一脸的委屈和紧张,他可是知道,冷月几个女医就是准备配给平安手下,他手下光棍还多着呢。 平安一脸正经,他本就喜欢逗逗这个二强,一逗一个准。 “本就是这样啊。” “平安,你可不能这样啊,我可是你亲亲的表哥,冷月我定是要的,你忘记了?你身边可不准有杂七杂八的人。” 平安为难道:“虽然你跟我定了二十年,别人不可以放,但如果家里给你另外找了媳妇,大舅母大舅又想时时刻刻看到你,我也是可以提前放你归家的。” 二强吓了一大跳,平安可是一脸的正经,真的不能再真。 连大舅母也愣住了,她就是想问问那个冷月,可是真的是平安给二强定的,如果人就那样,她还是想在家门口给二强找个知根知底的。 但没打算让二强回来呀,回来当然也好,家里现在富裕了,光二强这些年就带了好几百两银回家,日子很好过,但臭小子也不干呐。 二强走过去,一把搂住平安的肩膀:“娘,天要黑了,我跟平安一起回客栈,明日接孙大夫和平安叔爷爷过来吃席。” 说完不等平安辞行,就把人半推半抱着带到车上。 “平安,咱可是第一个跟着你的人,你忍心现在就赶我回家?” 平安压着上扬的唇角:“是我赶吗?我看你家人很想给你说亲,尤其是家门口知根知底的人,我身边容不下这样的人,只能让你回家了?” 二强声音大了:“他们不会的,我早就跟他们说好,将来媳妇我自己找,要不就是你给我找,这辈子我都不离开你的,平安,你不会对我一点点情份都没有吧?” 二强突然委屈起来了。 平安笑了起来:“你看看你什么样?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我对你不好吗?出门尽可能带着你,你就说说看,这些年你跟在我后面红包拿的可是最多的?” 这倒是真的。 二强又乐起来,平安定是逗他玩的。 他这样好,又这样贴心,平安哪里舍得? 平安出门如果只带两个人,其中一个基本就是他,那些高门大户,红包给的是叫一个爽快。 “平安,你不知道,这几日在家老受罪了,村里人家来了不少的小姑娘亲戚,专门堵在我要出行的路上,还有两次人直往我身上撞,如果不是我功夫好,说不定真就讹上了,三强这几日根本就不出门。 想不到如今乡下姑娘竟然胆子也很大,幸亏明日傍晚我就跟你去县城了,我二强想不到也有成香饽饽的一天,回头我就说给冷月听。” 平安笑着看看他:“别说,二强,仔细想想,你如今也是英武俊朗之人,何家又在村里条件好,会被人抢也是自然。” 二强摸摸自己的脸,又摆出一个自以为帅的动作:“是吧?我真的也算俊的?” 平安哈哈大笑起来,心里立马轻松了。 笑一笑,十年少,老话不是没有根据的。 二强也跟着傻笑,看着滑稽起来。 前面的林峰、童林也笑起来,少爷就是喜欢逗二强,这小子也不经逗,一逗一个准。 404三强摆席 当晚回到客栈,洗漱之后,平安找来小武。 “你昨晚在县城可是探到什么?” 小武笑起来:“少爷,昨晚时间有限,探的不算多,也没空去证实,这个白家明到了焦县可是不老实,人家看在白大人和白老翰林的面子上,一般都不惹他。 但也有人心里有怨,估计设了局让他对赌和勾栏有了兴趣。 这两样东西可是轻易不能沾,坏就坏在天高皇帝远,没人敢管他,说不定没有多长时间就会出事。” 平安勾唇:“你们就别管他了,我们明晚去县城,住一日就走,白老太爷是想他在小县城反省,但却是走错了一棋,这样的人,就该找几个厉害的人,把他关在庄上学学乖。” 是不是傅夫人出手就不得而知了。 白家明这样的人出任何事都不算冤枉,害人往死里害,一点底线都没有,那次如果真的在大街上扒光了傅安,就算是事后推两个奴才出来,傅安的一生也毁了。 傅大人温文尔雅,典型的读书人,但傅夫人不是好惹的。 现在不管是不是傅夫人出的手,平安都不准备管这事了,没那个必要,有人已经在作死的路上了。 “小武,后日早上,你就带小明出去备点途中用的,那小子不错,你对他用心点,教好了,出门帮你跑跑腿还是蛮机灵的。” 小武点点头:“少爷,你准备带那个万祥吗?” “嗯,我爹只有这一个大哥,万青有着落了,万喜本份守着家,万祥带着就带着吧,我爹很少跟我开口,这个面子我得给。 到了身边,你也带着他习武,年纪是大了点,但毕竟才十六七岁,那孩子意志力不缺,学成一般还是行的。 我跟他说好了,最低就是定二十年,跟二强一样,他明晚会跟我们一起走,契不着急,回永安定吧。” “少爷,我知道了,那个万祥我看着确实是不错的,带带或许不差。” “好了,你回去歇着吧,小武,你是我身边这些人的头,该如何管这些人你自己拿主意,既然进来了,就一视同仁,不用当亲戚待,那样出不了有用的人,如此还不如不要,跟着我爹当徒弟。” 他爹现在医术还可以了,就是这样,叔爷爷还是带着他,叔爷爷真是把他当亲儿子了。 次日一早,他们就在客栈楼下吃早餐,外面吃的也就那样。 这时候却进来好几个人,还抱着一个孩子。 平安一看,可不就是昨日早上救的孩子吗? 男人一眼就看到了平安,对着身边的一对老人道:“爹娘,恩人就在那坐着。” 男人上前一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年轻的妇人抱着孩子也要跪。 平安忙扶起男人,又朝着小妇人道:“不必多礼,孩子还好吧?” 两个老人也要跪,旁桌上的二强、林峰忙托起他们。 平安道:“遇上此事,相帮一二是应该的,日后孩子用食得注意了。” 老人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上前行礼道:“我是辛大夫,昨日不在家,得亏公子救了这孩子,也帮了我徒弟,多谢,我这个徒弟刚收不久,还没来得及学会。” 平安回礼:“辛大夫,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辛大夫道:“请问公子是大公子的徒弟平安吗?这两位是” 平安道:“是的,我就是平安,这位是我的叔爷爷,府城百草堂的大夫,这位是县城百草堂的孙大夫。” 辛大夫忙行礼,其实县城里的孙大夫他是认识的。 孙宏宇和孙大夫回了一礼。 男人拿出一篮礼:“公子,这篮子里都是我娘自己做的熏鹅,味道还不错,就是不值得什么,另外一个篮子里是肉干,都是我娘自己做的,我家就是开肉铺的。” 平安笑起来:“这怎么好意思?这么多做起来很辛苦的。” 老妇人声音洪亮:“小公子喜欢,我再给您多送些来,这些可是我祖上传的手艺。” 平安双手合十:“多谢多谢,这些就够了,不瞒您说,我们一会就走了。” 送走几个人,平安把昨日早上的事说了一遍:“师傅把两种急救法传遍大周,却还是许多人不会用,昨日如果迟上一小会,那孩子就没了。” 孙大夫道:“怎么说呢?一般大夫都学了,但还是有许多百姓不知道,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或者住的地方离医对馆一些远,根本就救不了。 还有些地方的大夫,自己会了,根本没打算教徒弟,我当然不是说这个辛大夫。” 平安叹息,一个好的急救法,想传到每个人手里,确实是难上加难。 三强的席面开了不少,远亲近邻来了许多,村里更是户户都来了,尤其是村里的孩子,跟过年一样,热闹的很。 也吵的很。 何老头激动的不得了,想不到自家孙子还能中秀才,不过孙子也说了,这次差一点就没考上,得亏平安给了他笔记看。 所以哪怕是厚着脸皮,他们还是要把三强给梅娘他们带着,只是不能再让他们贴银子了。 何家现在不穷了,银子也存了不少,三强说了他在府城读书的开支,一算这三年竟然要长生他们贴了一小半,那还得了? 但他们拿银子还给女婿,女婿、女儿是怎样都不收,只能罢了。 一场席开了一个多时辰,正午开始的,结束已经快申时了。 常村长带着小儿子常舒也来了,平安如约送给了他两本手抄本,这种手抄本回头让人再抄两本就好了。 常舒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很郑重地谢了平安。 平安看人确实不错,“下次好好考院试,有事可以找府城里的百草堂掌柜,将来有机会进京考试,就算是我不在京城,有事也可以去百草堂报我的名字,他们就会帮助你。” 常村长心里五味杂陈,明明应该是常顺的,那跟舒儿就是亲亲的族兄弟了,虽然现在还是,到底有些不一样。 就跟爹后悔的那样,虽然是穷闹的,但自己父子到底格局还是小了。 送走客人,梅娘流着泪跟爹娘兄嫂辞行,下午她就随儿子一起去县城了,明日中午县太爷还要请平安父子几个吃饭,她不能为了多住一晚上,就让人忙来忙去。 万长庚一家人今日也来吃了席,人散后,万长庚把人交给平安。 “平安,万祥就托给你了,该怎样管就怎样管,方便的时候,就让他跟二强一起回来看看,家里不用担心,万青会经常回来,三喜子他愿意跟我守在家里。” “大伯,您放心,他会跟二强一样学本事的,有空我也会让他们回家看看,过上两三年,等他大了些,我也会帮他找个好媳妇的。” 万祥唰一下就红了脸。 万长生看着儿子乐。 自己才十五岁,就一本正经的说给别人找媳妇。 自己这个儿子怎么就这么的可爱呢? 405焦县传闻 到县城还算早,太阳都没有落下去。 二强带着小明去城里打探消息,焦县他还是熟的。 平安直接把万祥交给了小武,既然跟了他,就不能以亲戚的身份,不然小武该如何管人? 万长生自然明白这些,所以他什么话都不说,儿子带了侄子,已经很为难了,说到底亲戚哪里有买的死契好?还不是给自己面子? 此次回来,大哥告诉他,为了三儿一女,他此生不打算续娶了,尽管有许多媒人找来。 万长生是同意的。 没多少后娘是真心对前面儿子的,遇上心毒的,前面孩子根本就没日子过。 大哥已经四十岁了,的确没必要再娶个麻烦回来,万喜憨厚,留在身边养老,万青、万祥再每年给些家用,日子不要太舒服。 万琴今年才十二,家务事样样能来,将来让万青娘子帮着找个好一点的婆家,也能过的很好。 唯一担心的万祥,这次也带上了,他对大哥家没什么要挂心的了。 平安给小宝诊了诊,小家伙有些拉稀,孩子拉稀也不算小问题。 “你弟可要紧?”梅娘懊悔自己这几日吃多了些炖老母鸡。 平安笑道:“没事,一会拿点药给您吃,娘,咱们家可是好几个大夫,您还着急什么?” 梅娘也笑了,心里轻松了不少,的确是这样,叔跟相公都是大夫,儿子也是,连二强都懂了一些。 “行,你开药给娘吃,这些日子,你外祖母恨不能让我一日吃五餐,油水还是吃多了些,明日娘全吃素。” 曦儿偎在大哥身边:“大哥,曦儿也跟你学医如何?” 小小的人,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 平安笑起来:“曦儿,学医得会看医书,你得先让爹或者叔爷爷教你识字。” 曦儿一想也是,很认真地点点头。 平安很爱这个妹妹,他想起了京城的小姐弟,不知怎么的,他就是对他们亲不起来。 自己都是如此,怎么能怪继母对自己平淡呢? 想想在京城,偶尔对着继母,他心里或多或少也是有些疏远。 人心是最不可控的,也是最真实的,有些人一见面就很亲近,有些人则永远无法走的太近。 爹娘从不问京城里的爹娘是如何对他的,想来是因为放心吧?毕竟自己已经大了,又有师父、先生护着,根本没人能欺负了自己。 或许在娘的心里,亲爹还是个不错的人,初恋最是难忘,何况还是原配相公,自己孩子的亲爹? 擦黑二强带着小明回来。 “平安,这个白家明确实最近迷上了赌坊,那种地方也去了好几次了,他身边的管事拦了两次,被他打的很重。 听说在县城嚣张的很,不出一个月,绝对没好果子吃,不是什么人都看白大人他们的面子,有些人不走仕途,又是地头蛇,受了气不会憋多久的。” 平安心里想,如此还不一定是傅夫人背后动的手,她本是要动手的,但白家明要作死,她就不必要冒险了。 白老翰林就不说了,白大人曾当知府多年,有些动作不一定就查不出来,侄子混蛋是一回事,但如果别人动了他,那也是打他的脸。 但小混混就不一样了,大不了避开一段时间。 赌坊跟勾栏院,确实是整人的好法子。 “行了,明日在县城注意点,人家已经在作死了,我们就不必再跟人交手,尽可能避开吧,后日一大早就动身了。” 二强笑道:“小明这孩子我喜欢,对我的胃口,精的很,做戏跟真的一样。” 平安也笑起来:“那你日后多带他点,万祥也是,我带他出来,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我爹的侄子,他人品还是不错的,听说一手雕刻手艺是自学的,木簪什么的,雕的就很好,每个月还能卖些钱。” 二强搞怪道:“平安,堂兄虽然带了,但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你最亲最亲的二表哥。” 平安笑着直挥手:“这事你跟我爹说去。” 次日,已时正。 县太爷就派人来请了平安父子和孙宏宇、孙大夫还有三强,本来还想以县令夫人的名义请梅娘,被梅娘以孩子有点不舒服婉拒了。 如今焦县的县太爷姓陈,四年前就调来了,此次因为平安的小三元,这个教化之功说不定能给他带来转机。 万长生如今已能大大方方地跟县太爷谈话了,一举一动都很沉稳,这一点平安很是喜欢,娘如今也跟之前大不相同,举手投足间完全像个城里大户家的夫人了。 他已经托了葛掌柜帮他买个比较精明的管事,最好是一对夫妻,家里只有个喜枝做家务,这怎么够呢? 之前童苗在庄上住了许多时候,现在又来了冷水,可冷水很快会跟着自己走,娘身边最好是有个聪明的婆子,小丫头也缺两个,曦儿身边就得跟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完全不一样的。 陈县令不愧是进士出身,说话行事很是得体,可惜背后无人,纯纯的寒门出身,这些平安早已经得知。 对陈县令对自己的示好,平安当然接了,他也笑语晏晏,顺着陈县令的话风聊着,还不让在场的爹跟叔爷爷、三强冷场。 这让陈县令更是高看平安一眼。 不愧是大周的小三元呀,焉知面前这个少年将来就不会是一个状元? 或许状元对这个少年已经无所谓了,大公子唯一的徒弟,大周未来的名医,哪个名头都是很响的。 陈县令笑意更是真诚了,一场宴下来,宾主尽欢。 万长生今日没喝多少酒,他生怕自己喝多了丢了儿子的面子。 “爹,您跟叔爷爷回去躺会,我已经让小武准备途中一些用的。”他也准备去躺会,应酬人还是很费脑子的。 “知道了,你也回房歇歇吧。” 平安应了,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孙宏宇看着平安的背影:“长生,平安这孩子应付县太爷是一点不含糊,说不出的从容,不过你今日表现也很不错,日后更要注意这些,将来平安能走多远,我们现在说不好,但绝对不会差。 你们是他的父母,他又是个讲情义的孩子,听说在京城,也是很少去他爹家住,当然常春风对平安很好,毕竟是他的亲骨肉。” 有些人就不一定了。 406打道回府 次日一大早,平安就带着家人赶路了。 出来这些日子,曦儿最初的新鲜感过去,直说想家了。 城里的宅子他们一天没住过,庄里的院子是他们实实在在的家。 连孙宏宇都有些迫不及待。 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穷窝。 万祥很有眼色,没有往二叔跟前凑,跟了平安做事,他就是平安的人,小武师傅说去了永安会跟他签个二十年的长契,但不会是奴籍。 二强跟他说了,他是会一辈子跟着平安的,二强愿意,他自然也愿意。 他会努力做好,定不会让平安后悔收下他。 此时他就坐在二强的旁边学赶马车。 “二祥子,你在家会赶小毛驴,但小毛驴跟马完全是两个概率,短时间不会让你上手,你一旁仔细看着,回头到了庄子里的空地上,我教你赶,骑马也交你。” “多谢二强哥。”万祥激动起来,骑马可是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 二强点点头,马鞭轻扬,他今日带二祥子学赶马车,自然赶的就是行李车,再怎么说这人也是自己的老乡,还算机灵。 当然不能跟自己比。 他二强连平安都说英俊神武,功夫呱呱叫,这些且不说,还是第一个跟平安出来的人,虽说现在加二祥刚好三十整了,后面平安哪怕收一百个属下,他都是那第一个跟随的人。 眼光瞥瞥旁边的小子,这家伙还算是聪明,知道跟着平安,这几年他二强跟着平安跑遍大江南北,岂是守着小小的村庄能比的。 这才是男儿该有的生活。 “二祥子,你跟我是老乡,我是平安嫡亲的表哥,你现在也算是他的堂兄,亲戚连亲戚,咱们也算是亲戚了。 以后多看多学,要有眼色点,有外人的地方不能叫平安的名字,得叫他少爷,自己人面前是可以叫平安的。 另外我得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你不能有好奇心,不该说出去的,哪怕是你父兄甚至将来的娘子,都一个字不能说,否则就是背叛,总之一句话,谨言慎行。” 二强勾勾唇,被平安逼着读了几年书,他现在也算是读书人了,谨言慎行这个词不是一般人会想到的。 “多谢二强哥,我会听你的,不瞒你说,我也是打算跟平安一辈子的。” 二强想到冷月,甜甜地笑起来:“二祥子,天底下就没有比平安更好的主子,当然大公子人也好。 你可知道,忠心耿耿的手下,庄户不能算,我是指我们这些人,贴身的人,只要年纪到了二十岁左右,可以在平安那些女医或者其他庄户女里面,找一个自己中意的人成亲。 我现在就找了一个很中意的未婚妻,她叫冷月,可惜这次没带回来,会医又会武,人还好看,比我小一岁,简直样样都好。 平安答应今年下半年会给我和童林一起办亲事,你猜怎么着?” 万祥问:“怎么着?” 二强咧着大嘴乐:“平安会给我们这些属下一对人给一个小院子单住,成亲办席的银子全归平安,另外,再给我们一人六十两银锭,两个人可就是一百二十两,这银子算是补贴我们的。 我祖父都说了,这银子不必交给家里,等我一成亲,其他的收入也只须上交一半。” 二祥子张着嘴,还有这好事? 他将来肯定是要在平安手下的那些人里面找媳妇,岂不是白白多了一百二十两? 老天爷,一百二十两不用挣就给了,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说村子里,就是镇上、县城里,家里存了一百二十两的也很少。 他爹出门前也跟他说了,家里这些年存了银,他自己挣的,也只上交一半就行了。 其实上交的银子,将来等三兄弟都成家了,爹说会给他们分家,分家不分户的那种,所有的存银按四份算,爹会跟着三喜子,自己跟大哥只需要交些孝顺银就行。 只不过这些话他暂时不打算跟二强哥说。 二强瞥了一眼还张着嘴的二祥子,傻眼了吧?知道跟平安出来的好处了吧? 也算不白费自己口干舌燥跟他说了这么多。 京城。 常春风惦记着远处的儿子。 院试结果出来已经十日,不知道儿子名次多少,他是希望儿子能得小三元的,但自己也是一步一步的从科考中走到现在,院试头名有多难考,他是知道的。 但心里又有着侥幸,儿子读书天赋那么好,又得老帝师和前翰林院掌院的悉心教导,孙先生又帮他把底子打的扎实,如此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孩子小时候吃过万般苦,所幸跟了大公子后,一切都顺风顺水,除了大公子他们对他好,也跟平安自己聪明又乖巧不无关系。 这样的好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他深叹一口气。 院试当日,老丈人跟大舅哥专门请他一个人去了家里喝酒,就怕他担心多虑。 张家父子可以说都是聪明人,对他对平安都极好,岳父还为娘子有些事做的不得体跟他道歉。 可有些不舒服已经种下,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消除的。 他不懂平安那么好的孩子,且对继母和弟弟妹妹都大方,许多礼节做的比成年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以说张氏但凡对平安花上十两的银,平安都会回报二十两不止,更不谈送了那样好的大宅子。 每次他生气后,她会道歉会解释,但到了下次又会如此。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生了两个孩子后,会变的这样的不可理喻。 平安是自己的长子,就拿定亲礼他硬是出了三百八十两,她就心疼了好些日子,事后念叨好几次。 其实她怎么不算算,平安那次给他们一家四口都带了礼,就那些算算已经是一百五十两以上了。 更何况平安是自己嫡亲的长子,定亲礼本就是自己该出的。 那日,借着酒劲,他第一次把这些种种跟老丈人和大舅哥说了一遍,说的自己是眼泪汪汪,老丈人气的拍桌子骂女儿,大舅哥也是痛心疾首。 隔了两日,大舅哥接回了娘儿三个,住了一日,又被大舅哥送了回来。 歉道了,礼赔了,她也承认自己有些冷漠,但夫妻多年,他哪里听不出这些道歉有多无奈,有多违心。 一切不过是父兄逼的。 话里话外,她从不认为自己真的错了,甚至认为自己一个继母,从没有搓磨过继子,已经不能算多错,毕竟隔成肚皮隔成山,情份哪里能跟亲母子一样? 那次过后,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日后不会再期待娘子对自己的儿子好。 曾经一到年边,看她兴冲冲地给一家四口做衣服,根本没想起平安来,他都会提醒。 但以后不会了。 他可以自己给儿子准备,等儿子从外面回来后,他会加倍对儿子好,弥补曾经所有的亏欠。 他不傻,相反很聪明,今后也会让自己贴心的属下帮着经营一些产业,儿子让他种药材,他也会种。 他如今的话本越来越好,收入也很可观,只不过占用自己的一部分休息时间,年轻对这些还是无所谓的,何况早睡也是睡不着。 今后的家用他仍会给,但不会像从前全部无保留地上交。 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很难回到从前。 常春风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这时候儿子应该在老家祭祖吧?毕竟儿子大年夜跟他说过,院试中了会去给祖父祖母祭拜。 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没中呢? 九泉之下的爹娘收到长孙的纸钱香烛应该会高兴的吧? 407报复社会的人哪里都有 五日后,也就是九月初十的黄昏,平安一行人回到了府城的庄上。 万祥他直接交给了小武跟二强。 洗漱后吃了些东西,各自早早地上炕休息。 连归来后的元清小秀才和汪全也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 平安觉得困极了。 跟师傅出行,自己不用带什么脑子,这次不同,尽管有小武几个,自己样样都得小心。 尤其是小宝,拉了稀,又有些吵闹,尽管好几个大夫围着,还是担心的不行,孩子实在太小了,不过三个多月。 第二日,晨曦微露。 平安又满心复活,跟着小武、二强他们习起武来。 新来的万祥什么都不会,但也跟在后面比划,眼睛都冒绿光。 这才是他心里真正想过的日子。 半个时辰后。 平安歇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元清跟汪全。 “元清中了秀才吧?” 元清抿着嘴乐:“少爷如何知道的?” 汪全笑起来:“你脸上只差写着我中秀才了,少爷如何猜不着?” 平安看着走过来的二强:“你带着小明、方武去城里多买些吃的,元清中了秀才,我们这些人好好吃一顿。 小武,之前我们着急回乡,没来得及请这些庄户,你们给这里每家送一斤糖,一斤点心,按人头给两百文红包。 再去我师傅那里,就说我回来了,明日一早就去城里看他。” 二强、小武都应了,转身就出去办事去。 平安看万祥有些手足无措:“二强,你等下,把万祥带着,多熟悉熟悉。” 万祥咧着嘴跟上。 元清这才有空跟主子道喜:“恭喜少爷中了小三元,跟少爷相比,元清真是惭愧,勉强中了秀才,名次坠在后头。” 平安温声道:“元清,你已经很厉害了,不过十五岁,又跟着我到处奔走,读书的时间少了不少,已经超过许多人了。 下次我如果去应天跟王先生读书,就把你带着,不一定能跟王先生后面,但可以送你去府学。” 元清点点头,却没有说一句话,他怕一开口,自己可能会哭出来。 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少爷给的,否则自己怕已经是孤魂野鬼了。 其实能中秀才他已经很满意了,名次并不是问题。 “汪全,这次你一个人陪元清,辛苦了。” 汪全直摇头:“少爷,不辛苦,我这算假公济私了,回家住了这么多日。” 突然他不好意思起来:“少爷,我娘求您帮我说亲,我” 平安突然想起来,汪全大他四五岁,今年也二十了。 “行,你自己先相相看,有相中的,人家也愿意的,我立马就同意。” 汪全乐起来:“少爷,还是您帮我定一个吧,您定的,我都愿意。” 平安瞬间压力山大起来,新找的五个医女,最大的十七岁,最小的十五岁,年纪多少小了点,真跟汪全对上了眼,也得晚两年才能成亲。 最最关键的是,五个还是太少了。 明日问问师傅,可有什么好主意。 自己的这些人,定要在他们二十岁左右帮他们成了家,方不辜负大好的青春时光。 他这样的主子算是没说的了吧? 大半个时辰后,小武、二强几个匆匆忙忙跑过来。 平安放下碗筷:“小武,怎么啦?” “少爷,我们买好东西就去了医堂,葛掌柜告诉我,大公子跟几个大夫前脚刚到医堂,后脚被人叫了出去,府学出事了,许多人中了毒。” 小武话音一落,万长生、孙宏宇、三强都放下了碗筷。 小武道:“来人是府衙的衙差,说府学一厨子,前两年读书的长子病死了,人到中年,他们两口子好不容易缓过来,小儿子两个月前又在河里溺死了,娘子自尽身亡。 这人却恨起府学的所有学子,下毒后也自尽了,留下遗书说为什么别人的孩子都好好的,他的孩子却一个接一个出事?如此都一样吧。” 平安简直无语之极。 怎么哪个朝代都有报复社会的蠢人? 你不想活下去,可以悄悄地地死,也可以去找你的仇人,为什么要害无辜的人,甚至是花朵一样的年轻人? 如此死后也会被世人唾骂,真有地狱的话,你就会被打下十八层,受尽万般苦。 何必呢? “可有人死亡?” “大公子走之前那衙差只说中毒,死没死不知道,听说各医堂里的大夫都叫去了,这毒应该在他娘子死后就慢慢地囤了。” 万长生、孙宏宇从惊讶中清醒过来:”平安,我们快些去,死一个孩子,一个家就会痛苦不堪。” 平安点头:“小武,你去叫青石、吴钧过来,林峰跟我一起去,二强,你就不去了,东西买了,你找到庄头,帮着发到庄户手里,万祥带着,让他尽快熟悉起来,爹,叔爷爷,我们走吧。” 几个人挤在一辆马车里面,两刻钟后就到了府学,门房一看几个人拎着医箱,立马让人进去,林峰则在外面守着马车,当初是车,当初是人,一片乱糟糟的。 进了门,立马有衙差迎上来:“请问你们是哪个医堂的大夫?” 平安道:“我跟我爹还有叔爷爷都是百草堂里的大夫,刚从外面回来,请问我师傅孙思成现在在哪里?” 衙差客气起来:“原来是平安小公子,大公子就在里面,我带你们过去。” 平安边走边问:“到目前为止,有有人死亡?多少人中毒?” “平安小公子,暂时还没有人死亡,但因为是早食里掺了毒,中毒的人有好几百人,没办法挪到医堂,只能暂时就地治疗,大公子在重病区。” 平安深吐一口气,这他妈的太狠了,这得囤了多少老鼠药? 万长生脚步发软,老天爷,孩子在书院也能遭大祸,那还有多少地方是真正安全的? 孙宏宇也恨的牙痒,能上府学的起码是童生,一个家养大了孩子,再给他读这么多年的书容易吗?自己孩子死了,就看不得别人好? 真想孩子,可以再生,哪里能这样做?战争死人是没法子的事,如此行事,死后被鞭尸都不解恨的。 这是惹了众怒啊。 408累成了狗 等平安看到师傅时,孙思成跟如意已经忙的晕头转向,旁边还有几个官员急的团团转。 中毒深的也有不少,但真正懂银针排毒的少之又少,这时候他特别想念小徒弟。 “师傅,师傅。” 孙思成一开始还以为是耳朵幻听,等扭头看见平安时,他才想起,按日期算,今日是该回来了。 “平安,快过来银针排毒,堂叔,你跟万兄弟去隔壁,小武去帮他们,隔壁是中等毒性的学子,人比这更多,这里基本都是吃的过多的人。” 孙宏宇没有说话,救人如救火,这里十几个人,有思成和平安差不多够了。 平安立马打开医箱,一边指挥青石、吴钧给中毒者扒下外衣,九月份还不算多冷,而且冷在死亡面前都不是事。 有了平安三人的加入,孙思成松了一口气,旁边官员也松了一口气。 一套银针扎下去,收针前的空歇完全可以给第二个人银针排毒,孙思成就是这样累的,针灸很是消耗大夫的体力和精神。 平安的医箱就有两套银针,金针也有,师傅送了一套,郝家祖母送了一套,但这些平安轻易不拿出来,两套银针足可以让他忙得脚不沾地了。 一个时辰过去。 这里的十几个人都暂时脱离了危险。 孙思成跟平安几个也都坐下来直喘粗气,哪里还有往日的优雅? 知府大人忙带着下属,亲自端着茶水走过来:“大公子,平安小公子,辛苦你们了。” 孙思成带着平安几个忙站起来:“知府大人,哪里用的着您亲自送茶水?多谢多谢。” 平安也忙着谢过,心里却在翻着白眼,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坐下来歇口气,而不是喝茶,就算是喝茶,小武、青石他们可以去拿,哪里用得着为了喝口水,而一再行礼道谢? 一个衙差连滚带爬地进来:“大公子,大公子,第三区一个老大夫倒地不醒,旁边的大夫说可能是急性卒中,叫您过去看看。” 孙思成放下茶杯:“平安、如意跟我走,青石、吴钧留下来守着这些人。” 这叫什么事? 救人的人也倒下了。 平安跟着师傅赶到,只见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大夫躺在两个课桌并起来的临时医床上,脸色发青,口吐白沫,嘴、鼻都往一侧有些歪斜,人还时不时地抽一下。 典型的脑卒中症状。 旁边的大夫正手足无措,看大公子过来,立马让出位置,人也去了别的地方救人。 平安知道,现下的规矩,外人是不会也不能站在旁边窥人秘技的。 连跟过来什么医术都不懂的知府大人,都远远的站着看,不会坏了规矩。 不光是师傅,所有的医术大家都是这样的,连普通的大夫都不会轻易地把医术传给弟子,像师傅如此对徒弟毫不保留地传授,那真是凤毛麟角。 “平安,你看着师傅如何给这类人扎针的。” “是,师傅。” 给卒中病人针灸,平安不是不会,但不精,多看多学是王道。 如果是在病房,相信师傅会直接让他上手,自己则在一旁教,这里不行,有人在看着呢,即使平安针灸再好,外人看也是徒弟。 治卒中这方面,孙思成是公认的好。 平安给师傅打着下手,等一套针法扎下去。 平安忙写了一个药方递给师傅看:”师傅,可行?“ 孙思成笑容可掬:”可行,如意,你亲自去抓药熬好,所有的药款都单独记好。“ 诊费算了,药费是要银子的。 如意拿着药方飞奔而去。 就这样一直忙到半下午,三百多学子基本都脱离了危险,分散到全城各个医堂,毒性轻微的,在得到治疗后就可以回家住,隔日去医堂听大夫吩咐。 孙思成领回了十个需要住医堂的,急救室本有六个铺,勉强在过道加了四个小床,三日后基本就都能回家休养。 卒中的老大夫是华寿堂的,也就是霍止家的,霍止回家后,基本一个月来一次信,信老厚老厚的,每次都哄着平安去江南。 平安想到这叹了一口气,闵州想去,海外想去,江南也想去,想去的地方太多了,可惜还有读书。 ”好好的,叹什么气?累了吗?” 孙思成从里间出来,这十个人基本都解了毒,又清了胃,后日就能回家去养身子。 但秦老大夫家等下还是要再去一趟,接下来他的治疗没有七八日都不行。 平安委屈道:“可不是累了?昨晚才到家,连着赶路,还得操心,之前跟师傅后面赶路是不一样的,跟师傅后面不用带脑子,吃吃喝喝读读书就行,我自己带队可不一样。” 孙思成被哄的眉开眼笑:“现在知道师傅的好了吧?” 平安眨眨眼,无辜极了:“我何时说过师傅不好?师傅,算算日子,再有五六日傅安应该到了,傅安一到,这些人也早已经好了,我们立马动身好不好?” 轮到孙思成叹气了:“卒中的老大夫至少需要我给他治疗七八日,也有可能是十日,不过九月二十日动身是肯定行,你把准备做好,到时候拔脚走人。” 平安想到汪全:“师傅,汪全爹娘让我帮他找媳妇,您看就这次您给的五个人,怕还是不够,我要不要再买几个,在永安,葛掌柜可是也说了,青石的婚事他不管,都交给我。” 孙思成乐的不行:“老天爷,平安这是真的做家长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得把你手下未婚的那些人,年纪多大,要找的女子要求如何,在一张纸上排下来,你才好做这个大家长。” 他的话里多少含开玩笑的意思,平安却深以为然。 他手下的这些人都得配好了,此事梦幻般的。 孙思成看平安一脸的正经,也不好笑他,这样的主子,确也是属下的福气吧? “平安,看你这样,我也得给我手下未婚的考虑考虑了。 你手下女子已经有八名,加雪见和钱杏子,已经是十个,带小不点王小明一起,男子除了秦师傅还有二十人,满打满算差了十个,不少都是十六七岁的,根本都不着急。 这样吧,我让方霄、方明都买些女子培训,两三年后刚好用上,不用他们对上眼,你是主子,直接指婚就行。” 平安没觉得师傅这样说有什么不对,这时候各家下人的婚事本就主子给配,一生不给配婚的也比比皆是。 当然,他不同,他会尽量让他们自己对上眼,婚姻还是要有幸福感比较好。 师傅的提议确实很棒,药谷训出来的,一般都会些武会些医药,不至于什么本事都没有,那会配不上他的属下。 “师傅,您是全天下最最好的师傅,这些事就麻烦您了。” 409傅安如约而至 第三日,绝大部分学子已经各回各家,死者留下的家财很少,衙门只好掏银平复了此事。 这些都不算事,所幸有挑剔的人,发觉味道不怎么对就嚷嚷开了,如果全部都是能隐忍的,味道不怎么样也能对付,说不定真有不少人要死于非命的。 真有人因为这件事死了,家属再一闹,许多官员的乌纱帽都得摇摇欲坠了,所以,衙门出点银算什么?不说还不用掏自己家的。 秦老大夫的卒中因为一刻也没耽误,孙思成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去治了,效果自然很好,但想恢复如初,还得一段日子。 第七日,傅安来了。 平安正准备跟师傅去秦家,秦老大夫今日是扎最后一日针,剩下的就用药物调理了。 林峰来报:“少爷,傅公子找来了。” 平安一喜,看着师父。 孙思成笑:“这小子来的算快了,我一个人去吧,你带他安置下来,我这还要两三日,最迟二十动身。” “师傅,我带他去家里,庄上主院还能住人,人多就让他住客栈。” 平安转眼就没了人影。 孙思成摇头,臭小子这是多想去看大海。 “傅安。” 傅安正在医堂左右张望,一听平安叫他,立马迎过去,笑逐颜开:“平安,来晚了几日,让我爹给耽误了三四日,这样准备那样准备的。” 平安道:“不算晚,二十日出院试结果,从京城到这里,差不多也得二十二日,如今也不过九月十七,傅安,府城出了些事,回头跟你细说,我现在带你去安置。 人少就跟我回家住,人多你就干脆住客栈,我娘他们习惯住城外的庄子。” 傅安一摆手:“带是带了十几个人,都是护卫,这样吧,我带两个人随你家去住,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去客栈,我的护卫头头很有本事的,平安,哪日动身?” “估计二十吧,我师傅跟我一起。” “你师傅最有本事的一个人,他能随行最好,我今晚就写信给我爹,他就彻底安心了。” 京城里。 正跟两个同僚准备去餐厅吃午食的常春风,看小三子小跑着过来。 “老爷,家里刚收到大少爷的来信,夫人说让送给您,可能是大少爷院试高中的消息。” 他家老爷这几日都在等这事了。 常春风顾不上同僚,当场拆开看了,不多时,他的唇角高高扬起。 其中一个同僚马自成,他的儿子这次院试也中了秀才,且名次还不差,忙问道:“常兄,可是平安小公子考的不错?” 大公子的徒弟平安,名气可是不小,常家的这点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但事出有因,没人说嘴,只能说命运使然,你躲也躲不过去。 常春风嘴角压都压不下来:“马兄,确实是我儿把院试结果告知于我,他这次侥幸得了头名,算是小三元了,这也是他师傅和先生教导的好,结果一出来,他就回了老家,祭拜了常家祖宗,开了祠堂,我爹娘也能含笑九泉之下了。” 他的心里突然一阵悲凉。 明明可以…… 不想了,不能想了…… “恭喜常兄,不得了,真是不得了,小三元可不容易呀,常兄,说不定日后还能六元及第,你这儿子怎么如此聪明?可是吃了什么?” 另外一个人也是一脸的羡慕,他家孩子读书就不怎么样。 “常兄,你儿子过些日子可回来?” 常春风摇摇头:“这个估计不成,我儿还要学医,这两日就得跟他师傅远行了,长这么大,满打满算就在国子监读了半年书,大周倒是去了不少地方。” 又是好几个人围上来,得知平安中了小三元,忙让常春风下值后一定要去酒楼喝上几杯,这可是大喜事。 常春风自然是应了,只是他没想到,到了下值后,跟他后面的就有十几个人,其中还有好几个顶头上司。 这边张瑾玉听小三子来报,大少爷得了头名,老爷晚上在酒楼请客,不能回家吃晚餐了。 张瑾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平安高中院试头名,按理她是喜欢的。 可这心,却酸的厉害。 这平安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医上,怎么还能高中头名?还是个小三元。 她看看正跟着姐姐后面玩耍的儿子,自己的儿子不过两岁,要想跟他大哥一样还早着呢。 相公本就疼那孩子入骨,这下子更是不得了了,一颗心怕是要偏向膈肢窝里去了。 平心而论,她不算好后娘,可也不能算差,不是自己亲生的,谁又能做到多好? 她从没有搓磨过他,也都是笑脸相迎,却没有一个人说她好。 父亲是,兄长是,相公是,现在出门遇到大公子的夫人,也是皮笑肉不笑地待她。 更过分的是,相公将放在她面前的银子全部置了业,落在他自己名下。 是的,那些银都是他自己挣的,从没有用过她的嫁妆银,但这些也应该落她名下才是,两人共育了一儿一女,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但她只能忍着,二十五岁出嫁,如今已经三十出头。 她已经老了许多,相公却年轻的仿佛是二十多岁的人。 她不敢作。 与此同时,孙文也收到了平安的来信,这信从院试那日起他就在等,好不容易等来了,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信。 “哈哈哈,好,哈哈哈,好,好。” 县衙一众官员面面相觑,孙大人这是怎么啦?他是内敛的人,从没有看过他如此的失态。 县尉问:“大人这是有喜事?” 孙文摇头笑起来:“对不住,对不住,哈哈哈,我失态了,弟子平安院试得了头名,算是名副其实的小三元了,哈哈哈。” 几位在座的大人都羡慕起来:“恭喜大人了,你这弟子可以说是文武全才呀,文能得小三元,武能擒外族兵,不对,医术也是呱呱叫,大人呀,今日你得请客才是,走走走,现在可以下值了,咱们直接去酒楼可好。” 孙文喜的合不拢嘴,小三元可是他心心念念想的,平安终于给拿到了。 请客不是应该的吗? “走走走,今儿这客我肯定请,平安是我唯一的弟子,跟儿子都差不多,今晚菜随你们点,酒我让人去院子里拿,我那些酒还是平安孝顺我的。” 410孙思成的要求 九月二十日,平安一行人终于动身了。 这次他带上了所有人,二强、小武这些京城带出来的十人,上半年从药谷带出来的八人,其中几个女子就由冷水管着,一路上的杂事有了她们也会方便很多。 孙思成则还是何进带队的八人,另外几个早已经跟着明万里先去了闵州,加上傅安带的十几个护卫,那也是浩浩荡荡的五十多人,光马车就是十辆。 平安在离家前的几日,终于从牙行买了一家人,男子刘学明三十二岁,曾在一大户人家做管事,娘子针线、家务样样不错,刘武儿子刚满十岁,看着机灵,小女儿小芳才七岁,陪曦儿是刚刚好。 他爹娘这次总算是没有反对,家里多了孩子,光喜枝一人是不行的。 平安领了这些人回家,安排刘学明做家里的小管事,他娘子帮着喜枝做做家务活,小芳就做曦儿的贴身丫头。 他承诺,只要他们两口子做的不错,等远行回来,就把他们儿子收在手下学本事。 全家两口子自然欢喜不已,儿子在家当小厮跑腿,自然没有跟着大少爷有前途。 傅安想跟平安坐一起。 孙思成道:“平安坐我车上,你如果要过来坐也行,但每日上午得在车上读文章,下午讨论医理,晚上他还得抄书练字一个时辰,但第二日下午则可以休息,随便坐哪辆车,傅安,你要上来就快些,天已经大亮,我们得起程了。” 傅安一个脚刚要上去,忙不迭又放下:“大公子,我还是坐自己车吧,书还在车上呢,平安,明日下午你来坐我车,我的车也是很好的。” 他对平安挤挤眼。 平安师傅真是厉害,管的太紧了,已经是小三元了,乡试还早,就不能让平安歇口气吗? 他好不容易求了爹让他去舅舅家一趟,途中自然不想那么辛苦。 来年春不一定能跟平安一起回京了,这事还没来得及跟平安说,他爹很有可能外调成功,新任职的地方不是应天就是和州,和州离应天不算远,去闵州也比京城到闵州少了许多路。 每两日能有半日休息,倒也还可以,剩下的一日半,他就在车上闭闭眼养养神,十五岁可是正长身体的时候。 傅安叹口气,他的车厢宽大,勉强够他伸直长腿躺着,因为自己一家在府里过的并不开心,这些年他一直都很努力,这次是第一次院试,他的成绩虽然不能跟平安比,但也还不错。 武也学了一些,勉强防身,要不那次自己也不会踢开白家明的随从,一刀就刺中白家明的大腿,还拿捏了他。 白家明有心害他,带了八九个人,而自己只了四个护卫,如果不是拿刀抵着他们的主子,最终的结果不会好,现在更不可能会悠闲地去闵州。 傅安坐起身,也从书箱里拿出一本论语,不就是看书吗?他也会。 平安早已经习惯途中读书,孙思成躺了半边车厢,一声不响,不多时,竟然真的睡着了。 平安给师傅盖好被子,九月下旬的庆州,已经有些冷了,早晚就是穿薄袄也不会热。 他娘给他带了不少衣服、鞋子,吃的更是不少,刚才走了好远,还看见爹娘、叔爷爷,妹妹、三强在庄门口站着,至到看不清。 那时他有觉得自己有一点不孝,这些年东奔西走,根本没好好在家陪着他们,但也从没有后悔过,没有这些苦,哪里有现在的本事? 次日下午,平安果然来到傅安的车里。 “平安,你再不来我真的去你师傅车上了,可我又很怕他。” 平安笑了,他师傅那么好的人,竟然老是有人怕他,霍止就是。 “那你就别去,每两日我过来半日,剩下的时间确实有事,一些医理也得背,学医就得这样,没你好命。” 傅安咧着嘴:“我确实好命,有一个当大夫的朋友。” “傅安,院试过后,我回了一趟老家,你知道我老家就是焦县一个村子,我突然想起来白家明,就让属下去探了探,你猜怎么着?” “怎么啦?” “他沾上了赌,还迷上了烟花之地,这两种都是害人的东西,我估计他祖父和大伯应该不知道。” 傅安皱起眉:“我娘是说要给他一些教训,但这几个月她实在是没时间,忙着在闵州置业,给我姐姐定亲,腊月就准备成亲了,嫁妆得置,原来置的一些还在京城,根本带不去。 平安,白家明的情况我可以确定不是我母亲派人干的,不是我母亲要放了他,是没时间还来不及。 如此,等我去闵州,就不让母亲插人此事了,一个本要废的人,哪里值得我母亲收拾他。” 白家明所在的二房没什么好担心的,但老翰林跟白大人都不简单,他不认为白大人就一定查不出此事。 过去的就算了吧。 “如此也好,白家明这样下去绝对没有好结果,你娘不必因此脏了自己的手,不说这个了。你知道就行。” 傅安勾起唇角,这个他也挺有兴趣的,如果要问他长这么大最恨的一个人是谁,那就是白家明。 “平安,到了闵州,我带你认识我大舅跟表哥,我跟你说,他们父子还去过海外,这边的东西带出去,再把海外的东西带回来卖,一进一出很是赚钱,只是这样一来一去没半年不行。 我表哥说,那些海外人长的跟鬼似的,蓝色的眼睛,红色的头发,叽里哇啦的,说话一般人根本听不懂,他们去了好几次,如今已经不用请人传话了,拿着货物比划,也能把生意做成了。” 平安坐直了身子,海外?这时候大周就能跟海外通商了吗? 他问傅安。 傅安理所当然道:“当然有,不过都是小打小闹,并没有大规模地通商,我舅家就有海船,而且是两只,厉害吧? 不过我听他们说海外小国很多,有的并不比咱大周富。” 平安心思已经放空了。 如果能去海外,他也是想去的,前世出国很容易,跨河沟一样,但这时候出海就难了,全凭海船的大海上飘荡,说实话还是有风险的。 光师父这关,他就过不了。 411救下“纨绔”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二十日后的正午进了应天城。 哪知道他们刚进城,就见许多人往百草堂跑,拉住一个人一问,才知道应天许家大儿子毒害了其父,中毒的人生死一线,正在百草堂抢救,衙差已经控制了投毒者。 这个投毒者亲娘早逝,继母因为是小妾上位,一直低眉顺眼,小心翼翼,把这个继子捧在手心里。 奈何此人是应天有名的纨绔子弟,今年才十六岁,三年前就到处游荡不回家,这次回家,其父恼他不务正业,罚了他跪祠堂一整夜,哪知道这个不孝子竟然一回家就给他亲爹下了毒。 这还是人吗? 平安眉头一皱,他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个倒霉孩子,绝对是被人阴了。 不是他心不正,看不上后娘,而是这人又不是傻,亲娘已经没了,亲爹再怎么不好,那也是亲的,害了他对自己有什么好? “师傅,让吉祥他们带人先回府内安置,我跟您去看看。” 孙思成正有此意。 “万里,你跟如意、小武、林峰跟着,其他人就随何进去府内安置,再给王家送个拜帖,明日辰时正我跟平安上门拜访。” 何进忙应道,四五十人还得在城里住些日,真正住不下的,还得安排一些人住客栈。 孙思成带着平安几个往医堂奔去,一刻钟不到就到了医堂门口。 果然这里已经挤满了人。 哪里都不缺八卦之人。 万里在前面开路:“让一让,人与人。” 许是万里煞气重,看热闹的人自动让了一条小道,六个人走了进去。 只见许老爷靠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如果不是旁边一男子扶着,应该都会滑到地上去。 徐平皱着眉头给他诊,一旁还站着一个官员和两个衙差。 “如果我没诊错,的确是服了砒霜,只是” 他话音没有落,一个妇人就哭起来:“许松,你爹只是骂了你几句,再罚你跪了一日祠堂,你怎么能给你爹下毒呢?呜呜,老天爷呀。” 两只手被衙差抓住的少年,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你这个毒妇,握了家中的财权还不满足,还想从我手中得我娘的嫁妆,我为什么要毒杀我爹,杀了我爹对我有什么好处?怎么就不是你儿子毒的?” 其中一个衙差一个使劲,少年整个脸都皱了起来。 平安没忍住:“徐大夫,我能诊诊吗?” 徐平一听声音熟悉,忙抬头一看:“平安少爷,大公子,你们过来了。” 他总觉得怪怪的,但说不好,他并不很擅长解毒,铺子里最好的解毒丸已经没了,新货还没有到。 刚巧他爹徐老大夫今日又不在医堂,去了隔壁县出诊了,另外两名大夫也去了病人家,医堂里现有了三个大夫中唯他资格老一些。 旁边的人一听,原来是大公子,少年就是大公子的徒弟平安,还还有什么话说? 衙差自然更不能说话。 平安仔细看过此人的脸色,连手脚都没放过。 又诊了好一会,再结合徐平介绍许老爷刚来时的症状,“师傅,此人的确是砒霜中毒,但他服食的砒霜应该极少,不至于严重到这个地步,真正造成他这样的是他自己的肝脏出了问题,且他的肝损伤已经有些严重了。” 本已经往下滑的许老爷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肝,小公子,我的肝怎么啦?可还有救?” 这下子把所有人都整不明白了,本已经坐都坐不住的人反应这样迅速,连衙差都松开了许松的手。 许老爷也察觉自己反应过猛,又滑下身子。 徐平深吐一口气:”对,对,就是这样,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就是肝脏出了事,脸色、眼睛、指甲等等都有症状,只不过恶心、呕吐、腹泻、全身酸疼等等都与砒霜中毒类似,且本身的确有少量的砒霜。” 旁边的妇人和少年脸色瞬间都变了,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官员也觉得不对劲了。 但许松的确是许老爷的嫡子,许老爷没必要这样害自己的亲生长子。 孙思成也给许老爷诊了诊,“这位大人,患者的确中了一点点砒霜,如果要解,甚至不比银针解毒,我这里有上好的解毒丸,一颗就够,只是起码二十两,哪个来付银子?” 不用想,就是后院里的阴私,他不想管,但这样的人用了他的好药,银子就得给。 官员淡淡地扫了一眼妇人:“那当然得给,谁不知道大公子的解毒丸效果最是好。” 妇人忙从荷包里拿出两张十两的银票,双手递给孙思成。 孙思成头微扬:“平安,银子接着,拿颗解毒丸给他。” 平安接了银票,转身从医箱里拿出一颗解毒丸,直接塞进许老爷的口里,旁边的小伙计很快递了一杯水,许老爷咕咚一声吞了下去。 这人的砒霜毒并不深,平安也只拿了不错的解毒丸,这种情况用不着最好的,那实在浪费了,五两一丸的完全够了。 不然哪里需要他送入这人的口中? 平安道:“这位大人,我有必要重申一下,这位老爷的砒霜应该是一个时辰前服用的,刚才也说了,所用的量不大,真正导致他这样的还是他自己的肝脏。” 少年激动起来:“大人,我昨日黄昏回的家,跟我父亲和姨娘言语上起了冲突,我爹一气之下就把我关进了祠堂,还找了两个人看守,一个时辰前才绑了我去衙门,紧跟着就到了这里,这期间我已经一日半没有见到我爹了。 爹,你们昨日跟我要我娘的嫁妆银,我也说了,这些银子我不能给你们,那是我娘留给我的,这些年你们没有给过我银子,开销哪块不要?已经剩下不多了,且库房里的东西已经不见了许多。” 妇人怒道:“你娘生前把库房里的好东西基本都变了现,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你爹做生意亏了,不过跟你周转一二,你” 妇人可能发觉自己失了态,又低眉顺眼起来,在场的基本都懂了。 平安看着少年,少年只是盯着他爹,不再言语。 成人的世界有时候真的让人崩溃,明显就是亲爹也参与了设计亲儿。 平安替这少年悲哀。 同时又替自己庆幸,自己也有继母,面上过得去,感情融洽不到一起,但人家就是明明白白显示自己不想在继子面前装贤妻良母,也不会背后下阴手,来个两面三刀。 如此就很好,人与人一比,他立马什么委屈都没了。 412陈轩父子 “徐平,掌柜呢?” “大公子,掌柜的老家有事,回去两日了,明日应该就能回来。” “知道了,平安,我们走。” 孙思成跟府衙官员点了点头,带着徒弟转身而去。 这个人的肝病有些严重,也不是不能治,但他不想给这样的人治,明显就是在陷害自己的亲儿。 真的许松被定了罪,一个流放怕都是逃不了的,元配能有多少钱?值得他这样? 虎毒还不食子,一个小妾上位的继室和一个庶子,哪里能比上嫡长子重要? 蠢人一个。 “大公子,大公子救命。”许老爷顾不上许多,扑通一声跪下来,但前面走的人脚步都没有停留一下。 平安心情有些不好,他最看不得这些。 孙思成没理会这些,直接出了门。 “平安,咱们先回孙府,明日去王家,你可想好了,万一王先生和老太爷想你留在应天读书,你如何答复?” 平安答非所问:“师傅,继母害倒是说得过去,亲爹这样实在让人寒心,这个许松也很可怜,我严重怀疑他的纨绔名声来得不明不白。” 孙思成瞥了他一眼,他这小徒弟对后娘有着莫名的心结。 “平安,大千世界,每个人的性格本就各自不同,我们管不了许多,尽可能地帮助弱者就已经很正直了。” “师傅,我有些情绪化了,对不起,只是那个少年已经没了母亲,父亲再这样,他得多难过,人生有时候真的很无奈。 至于我在不在这里读书,还是从闵州回来再说吧,去看看大海,或许我的心会更宽广一些。 我娘当初迫不得已改嫁,为了我的一些小私心,我非得要跟继父面见,把自己担心的事情都说在前头,继父人不错,对我也很好,亲娘更是样样依我,相比较这个许松,我当年的担忧根本不算什么。” 孙思成瞥了他的一眼,这个孩子不是个吃亏的主,小小年纪就知道为自己谋福利,他就喜欢平安这点。 人嘛,活在世上短短几十载,为什么要处处忍气吞声呢? 等他们到了府上,连晚食都准备好了,吉祥也从王家回来。 “大公子,平安少爷,王老太爷和王大老爷得知你们过来了,都非常的高兴,说是明日在家等你们。 只是管事送我出来时,说大夫人去庐州二老爷那里了,还有几日才能归来。” 孙思成点点头:“去洗漱吧,一会吃晚食了。” 很快二强带小明回来,他是平安派去找陈轩的。 “大公子,平安,我们去了陈少爷住处,很快见到了人,陈家父子都在,本想明日一早就过来,得知你们要去王家,陈少爷说他明日下午再来找你。” 二强喜滋滋,陈家老爷真是大方,给了他跟小明一人一个小银锭,足有二两重。 平安一愣:“陈老爷也来应天了?” “嗯,好像是特地赶过来的。” * 王家老太爷的院子里。 孙思成带着平安给老太爷行了礼。 王大老爷一边笑道:“我爹这几日正在念叨你们呢,不曾想念着念着人就真来了,平安好样的,真的得了小三元,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冲一冲大三元?” 平安摇头笑:“先生,这个我真不敢想。” 王大老爷脸一沉:“你这是看不起你自己,还是看不上你先生我?怎么连想也不敢想?” “嗯哼。”老太爷发威了,“怎么的?孩子一来你就给下马威?你是看不得我高兴?” 王大老爷忙赔起了笑脸:“爹,我这不是让他别丧失信心吗?小三元都得了,大三元肯定得争一争。” 老太爷看着平安:“你先生这话没错,你也不是个认怂的孩子,但也没必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这次去闵州,一来一去三个月差不多够了吧? 如今已经十月十一,闵州天气不冷,就算是正月十五动身,二月初也能归来了。 思成,我如今身体大好,有两个曾孙也是后年乡试,下个月就一起回来,这两年平安就跟着一起读书好不好?” 孙思成道:“你们二位愿意教平安,我自是巴不得,平安想看看海,我刚好也要去闵州有事,确实差不多明年二月才能归来。” 平安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谁不知道王家父子才学惊人?对自己又极好。 去闵州看看就不错了,至于出海,那是以后的事了。 他站起身躬身行礼:“平安多谢师祖,多谢先生。” 老太爷哈哈大笑:“不谢不谢,师祖也喜欢给平安授课,家里没有平安,就冷冷清清的,平安尽快归来才好。” 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感情上从不比自己亲亲的曾孙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中餐自然是在王家吃的,下午回到孙府,陈轩跟陈老爷已经等在府内了。 陈老爷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给孙思成和平安一人带了两件不错的玉器。 “陈老爷别来无恙?”孙思成对这个人感觉还可以,最主要可能还是平安跟陈轩关系不错,这些年一直有联系。 “无恙无恙,大公子跟平安小少爷必是样样顺心,陈某在这里恭喜平安少爷得了小三元。” 他转身又拿出一套上好的青玉首饰:“平安少爷,这是给你得了小三元的贺礼。” 平安怎么也不肯再接:“陈叔不必这样,您已经给过我礼物了。” 陈轩笑眯眯地开口:“平安,那不同,这才是贺礼,不过是些玉饰,都是自家产的,话又说回来,这套玉饰是我爹一件一件亲自挑的,你不接他会很难过的。” 平安这才接过。 “怎么,陈老爷也准备去闵州?” “大公子,不瞒您说,这几年我陈家又开了一个洞口,青玉质量还不错,去年底我不小心歪伤了脚,小儿把生意做到了应天,这期间闵州应家有人来跟我儿商谈,想把我家的青玉运至海外,据说那边价钱比这边高了许多。” “哦?”青玉还能运到海外销售,这个陈轩不过十七八岁,脑子很不一般。 平安眼里快要冒星星了。 他的心又跑到海外去了,此时的海外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陈轩瞥瞥平安,心里好笑,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如果平安愿意一起去探探险,他本人也会愿意。 他爹是不想也不同意他出海的,只是想去闵州看看如何跟应家合作。 孙思成道:“此行跟我们一起来的,还有平安的朋友,他舅舅就是闵州的应家的家主,而他母亲现在就在闵州。” 陈老爷高兴起来:“如此那是最好,大公子可有兴趣做些生意?” 孙思成笑起来:“我又不懂这些,在闵州我倒是有几个药庄,百草堂只府城内有,海边不是很平稳,我没在那边放多少生意。” 陈老爷道:“如果大公子愿意,不用你出本,我愿意带您和平安小少爷一起做青玉生意,具体如何分成,得看应家要几成。” 大公子名声响,又与应家能搭上,如果绑一起做些生意,他是愿意的。 分的不过是纯利润,他的青玉本钱无非是先垫上,之后就会扣出本钱的,如此,他家的青玉也趁机卖了出去,相当于他赚了两份。 413明察暗访 应天到闵州快的话要不了半个月就能到的。 孙思成跟平安商定四日后出发,期间四日,他得看看这里的产业,也给陈家父子一点时间去准备。 平安没想到,第二日下午,府里就来了他意想不到的人。 “你是许松?” 许松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平安少爷,多谢你跟大公子,否则我这辈子就完了。” “你那事解决了?” “是,亲爹害亲子,知府大人发了大火,要重罚我爹跟继母,他们害怕了,要我跟他们一起去府衙,我答应我爹去官府求情,但前提是在那之前真正的分家,我不要他们的东西,只带走我娘的嫁妆,从此之后,他们再不能管我,现在户籍都分开了。” 平安轻声道:“你的纨绔名声应该也是那个女人传出来的?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许松扑通一声跪下来:“请平安少爷收下我,许松可以跟您保证,我绝不是下三滥之人,愿一辈子跟着少爷,忠心耿耿,绝不背叛。 之前出去三年,只是去和州一个武馆习武,六岁时我娘就让我跟一个护卫学功夫,只是我娘四年前过世,护卫师傅也给我爹赶了出去,在家实在难熬,这才悄悄地出去习武。 我娘是卞州人,我爹年轻时也在卞州做生意,这才成了亲,谁知道婚后三年就有了庶子,我娘之后多少年郁积于心,后又遇上事,终是在我十二岁那年辞世。 如今我已自由,跟逐出家门没二样,请平安少爷收下我。” 平安没想到少年还是个有本事的人。 “你起来说话,如果我没听错,你应该是有钱的公子,而且你母亲既然有如此的嫁妆,你外祖父家应当不差,为什么不投奔他们去?” 许松站起身,垂下眸:“我娘命苦,唯一的兄长出门做生意不小心跌落大海,尸骨无存,我外祖父外祖母听到消息时当日都没了,生意上的钱财随大舅的死不知所踪,剩下的很快就被族人瓜分一空,我娘之后也只活了一年。” 平安心一惊,这倒霉孩子处境比他还难:“我的人可以不是奴籍,但最起码是签二十年的长契。” 许松点头:“这是自然。” 许家就有许多的下人,且是死契。 “我跟师傅三日后离开此地前去闵州,你可有事情要处理?来不来得及?” 许松大喜,这就意味着公子愿意收下他了:“平安少爷,我现在无家可归,至于我母亲的东西,绝大部分她在临终前就自己处理好了,不然也留不到现在,少爷如果要用钱,我可以拿给您。” 平安笑起来:“你还是我收下的第一个富家公子,银子你留着吧,我不缺这些,一生很长,你自己收好了。” “林峰,你带许松去找小武,签一个二十年的活契吧,就让他跟你住一起。” “是,少爷。” “许松,我本不打算随便收人,你我也算是缘份,收就收下了,但跟了我平安,就绝不能随便在外面惹祸,更不能窝里斗,我的人得比亲兄弟还要亲,不可勾心斗角,如此方能安心把后背交于彼此。” “少爷,许松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等孙思成回来,得知此事,他也没说什么。 平安这次收了万祥,又收了许松,贴身的人已经三十一人了,短时间绝对够用了。 如果平安知道师傅如此想,他肯定得说,根本不够,这些少年郎过几年都得成亲,成亲对象总不能随便从牙行里买,要跟冷水、冷月她们一样,多少有些本事。 次日,许老爷家的管事过来找,孙思成直接拒了,声明自己立马就得走,实在没有时间。 肝病不同于卒中,回春堂、华寿堂包括百草堂的徐老大夫都能治,不一定就非得他。 平安把这些也解释给许松听,生怕他心里有疙瘩,毕竟血缘摆在那,许松心里还有没有他父亲,旁人不得而知。 许松苦笑:“少爷,您可能说我心狠,我心里真的已经不在乎他了,就算是亲如父子,时间久了,心也会被伤的体无完肤。 我十二岁就是童生,十三岁丧母后,他就狠心让我从此之后不必再读书,要我帮着管些收租之类的杂事。 这些事任何一个小管事就可以做,他却让他的嫡长子去做,否则就得交出我母亲所有的嫁妆,所以,少爷,我许松自今日起,没有其他的家人,你们就是我的家人了。” 两日后,十月十五,一大早孙思成就带着大家伙动身了,车队里又多了陈家父子及随从二十多人,差不多有七十多人的大车队。 人多就人多的好,护卫多,没人敢惹,但也有人多的麻烦,比如住宿就很难在一个客栈住下。 就在孙思成带着众人赶路之时,万里带着六七个人已经悄悄地到了闵州。 他们易了容,就在百草堂不远处住了下来,开始了明察暗访。 万华是从药谷带出来的新掌柜,为人机灵,善变通,功夫还不错,在谷内本也是方霄的得力手下,这次万不得已送来了闵州。 “万华,你随大壮带几个人去三个庄子打探清楚,这三年可有什么情况,尽可能不要惊动人。” “是,可你一个人去查医堂,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 明万里扬起下巴:“非我自吹,就凭他们这些人想抓住我可不容易。” 万华一想,的确是这样,明大哥可以说是大公子身边功夫最好的。 几日后。 结果却让明万里无语至极。 老掌柜李茂身患重病,代掌柜不是他的儿子李承望,却是三年前投奔而来的亲侄子李承欢,照顾老掌柜的则是他的亲大哥李盛。 李茂是百草堂的老人了,成亲多年,终于在三十多岁时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李承望,简直疼入骨里。 为了儿子,他跟大公子请求放了儿子的契,让他成为自由人。 儿子还算争气,曾是奴籍的人,科举是不行的,但二十多岁就做了三个庄子的账房,自己脱籍后还开了家铺子,生意也算是红红火火。 但这一切在李承欢父子来之后都戛然而止。 先是李承欢生了病,百草堂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李茂本准备带儿子去找大公子,谁知道一日他大哥找上了他,说自己有办法帮承望治病,…… 结果不言而喻,从此之后,李盛父子控制了李茂父子,也控制了闵州的百草堂和三个庄子。 这些当然是明万里费了很大心思,见到了被软禁的李茂才得知的。 老掌柜半身不遂,人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哀求他救出他儿子,他大哥说他儿李承望就在一个药庄里,具体是生是死还不得而知。 医堂曾经的大夫要不听信了李承欢的鬼言鬼语,要不就是被退回家。 万里问过老掌柜:“你大哥难道就不怕大公子找来?” 李茂的话让他无语:“他们父子从没有想在这里一辈子,风头不对,就会立马跑路,那时候已经赚够了银子,全大周哪里不能去,非得留这里自投罗网?” 414万里救人 明万里回到客栈,第二日万华几个也回来了。 “明哥,药庄经营照旧,庄头甚至都没有发现有事,每年也见了老掌柜,只是老掌柜父子都病了,其侄子很会做人,比李承望会来事。” 明万里把事情说了一遍。 万华、大壮几个都气的要死:“明哥,你说该怎么做?” “我这里有大公子的名帖,这件事还是惊动衙门吧,我们带的人不多,加起来只有五六个,李盛父子在这里经营三年之久,背后如何我们不清楚,但身边打手肯定是有。 老掌柜说他们父子都善用毒,他半身不遂就是中了毒,人又被控制住,根本没机会找到好大夫。 如果仅仅是他,他早已经在年底面见庄头时不顾一切了,但他儿子在李盛父子手里,根本不敢乱动。 我们这里但凡透一点点风,他们父子就会望风而逃,到时候孙家的银子会被带走,老掌柜父子说不定会被灭口。 大公子已经飞鸽传书,半个月后就会到闵州,但我们不能等了,让人跑了我会不甘心的。” 万华点头。 如此安排确实有理,他们只有六个人,其中三个带来做庄头的勉强只能自保。 次日一早,万里就去了衙门,他一拿出孙思成的名帖,又说明来意,连知府都惊动了。 周知府道:“大公子远赴边城当军医,他的产业却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侵占,实在可恨,明管事,你的人最好护住老掌柜,我让人一举擒住李盛父子,确保万无一失。” 明万里自然答应。 几个人又把计划考虑仔细,直到确定无遗漏,决定上午就锁定李盛父子,尽快把两人以及身后的人一举抓获。 李盛这两日总觉得心浮气躁,想着等儿子今日过来,父子俩商量带上这三年的钱财远走高飞。 是时候走了。 两个月前他就想走,但儿子怎么也要等秋收后,秋日出的一大批药材能收不少,既然要走,这次就会全部带走,肯定不会像以往三年,多少还要分些交上去。 他也舍不得。 他瞥瞥炕上已经不成人样的大哥,一瞬间有些愧疚,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他们父子投奔而来,他的好大哥却说不能随便用人,说什么大公子有规矩,我呸! 事在人为,何况天高皇帝远,大公子三年五年都不会来一次,换个庄头怎么啦?他做个大帐房怎么啦? 还让他们给自家小铺子当伙计,这话他也不知道大哥如何说出口? 如此也不能怪他们父子心狠,再说他们心狠了吗?大哥他每日亲自照应着,活得好好的,侄子他也没让儿子灭口,如今好好的活在大地窖里,等他们走后,会放他们自由的。 他从没有想过要他们的命。 换成别人会吗? “哥,我知道你醒着,今日这一切,你们都怪不了我,如果当初你让我进了百草堂,或者把那个铺子送给承欢,就不会有这些。 你给孙家做了一辈子事,说只攒下一个铺子,说出去谁信?闵州府唯一的一个百草堂,你是大掌柜,这里三个药庄都归你管,一年再怎么也可以落下千儿百两的。 是,你正直,不说你落银子了,但孙思成对手下大掌柜一直不错,你的月银一年也有好几百两,却只给你亲侄子买一个小院,一千两都用不了,见面礼只一百两银。 哥,你明明知道我们两手空空而来,一个小二进的宅子就不说了,一百两银能顶什么事? 哥,你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你不意,你跟承望都还好好的活着,承欢今日过来,我就跟他商量,把你我的宅子都变了现,我带他走,从此山高水长,我们不再相见。” 老掌柜泪如雨下,终于忍不住道:“当年你生病,我也只比大两岁,自卖自身只为救你,幸亏遇上了好主子。 你跟你儿子过来,我给买了宅子,还给了银子,安排事你们不愿意做,总说我有银子不给你们。 我是一个掌柜,但也是一个下人,给承望买了宅子,铺子,他从小体弱,我一半的月银都换成药进了他的口,等你们来了,又给你们买了不错的宅子,你说说,我还能有多少? 我身子本不错,也才五十出头,如今却被亲弟弟亲侄子毒成这样,我儿还不知道活不活着,啊,啊。” 老掌柜失声痛哭,越想越恨。 李盛烦起来:“哥,你再这样不管不顾,我可就顾不上你儿的命了,承欢本就不耐烦了。” 老掌柜哭声骤停,他想到了万里,是啊,他现在可不能冲动,万里会带人救他和儿子的。 大公子马上也要来了,这对该死的父子一个都逃不了。 …… 正午时分。 衙差拿下了李承欢和他手下共十二人,明万里也带人捆住了李盛,父子俩双双被带去了府衙。 半下午,李承望从李盛家的大地窖被带出来,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如果再晚上两日,怕一口气就断了。 万里忙把人送进回春堂,百草堂里的两个老大夫早已经辞职归家了,现在的百草堂只能等大公子过来后,再重新整顿了。 李茂父子的惨样,明万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多年不见的兄弟,你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品行,怎么能拿出自己小半的身家,给他们父子买宅子,甚至送他们进自己的铺子做事? 财不外露,这点你一个大掌柜竟然不知道吗? 老掌柜做生意还是很不错的,不然当年大公子也不会把闵州这一片交到他手上。 可过于看重亲情,结果害了自己害了儿子,还害了大公子受了损失。 李茂父子是抓到了,但这些年父子俩养了许多人,养这些人都是要银子的,银子还不是大公子的? 万里深深叹口气,带着大壮就往衙门赶,昨日下午抓到人,又把老掌柜父子送进医堂,当即他就安排万华坐镇百草堂。 药庄肯定是要整顿的,但不是现在,现在他得赶去衙门,李盛父子俩这几年侵占的银钱得让他们吐出来。 415这就是闵州 许松很聪明,又独自在外面学了几年武,很快就跟林峰他们熟悉了。 万祥表现也很不错,他在医药上很有些天赋,只要有空,就坚持跟小武他们后面练武,位置也摆的很正,从没有拿自己跟平安的亲戚关系说事。 平安感觉自己在人缘上还是很得老天爷偏爱的。 “师傅,我去傅安车上了。” “去吧。”同行这么多日子,孙思成自然知道了傅安在途中也不是全程休息,大半的时间也用于背书了。 能有上进心就好。 “平安,你再不来我就找你去了。” 平安爬上车,直接躺在车厢里,再把被子盖上,何叔说再有两日就能进闵州城了,已经十月底,如果是庆州,已经开始下雪了,这里就好得多,他们只用穿薄袄,不怕冷的穿夹衣都行。 傅安关上车门,车帘开了一半,人也钻进被窝里,虽然不算冷,但盖着还是舒服多了。 “平安,再有两日就进城了,你真的不跟我住我舅家?” 平安无奈道:“傅安,你用脑子想想,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师傅跟着呢,还带了这么多人,再说都在闵州府,住哪里见面都容易。” 傅安叹气:“你懂什么?这里我来过两次,比你熟多了,百草堂在东城,我舅家在南街,一东一南,马车也得半个时辰呢。 我两个舅舅,四个表哥,三个表弟,说来也怪,愣是一个表姐妹都没有,你可以想象我姐嫁过来会多么的舒服。 最大的大表哥二十一岁,他就是我未来的姐夫,做生意最是厉害。 二表哥十八岁,已经是秀才了,人聪明,做生意也很厉害。 三表哥十七岁,二舅家的,他读书听说不怎么样,估计今年院试不一定能中,四表哥和我同年,大年初一生日,没人比他生日大,三个表弟就不介绍了。 平安,你要跟我住舅家,我让大表哥去哪都带着我们,逢五逢十有集市,我们可以去集上收那些生意人漏下的珍珠,价钱便宜的很,到时候再让表哥带着打成首饰。 你不知道,这里有专门帮人加工首饰的地方,比那些金银铺要便宜一半不止,我娘每次来就会加工不少,带着回去送礼,便宜又有面子。 咱们还可以到处吃海鲜,当然这个季节稍微少了一点,但还是有的,闵州不小,玩的地方可多,对了,忠勇候在这里你可知道?他跟他家小儿子都在这里,很有本事的人,在这一带名声很响,你师傅应该跟他熟悉。” 平安想起来那个雨夜,那个叫王涛的年轻人,他应该就是王唯的二弟吧? 只是那一日,从头到尾对方没提,他也不问。 “平安,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愿意跟我一起住吗?” 平安懒洋洋道:“傅安,你说了这么多,我却不能答复你,唯一可以回答你的就是,起码刚进城我是不能跟你后面走的,我得跟着师傅,等有空了,再去找你玩。 至于赶集,我是很有兴趣的,既然到了这里,我肯定是要多买些珠子带回去送礼。” 除了师傅帮他投资的,他身上所有的余银都带了。 满打满算,包括城门口收到的各人送的盘缠,加一起也有九千两银,如果能有合适的小生意做,他是愿意的。 赚钱的路上,他永远不知道累。 陈老爷的提议他很心动,陈家可以说全无靠山,真的是靠山吃山,能走到今日,跟陈老爷的善经营不无关系,但任何一个不怀好意的大户,都可能让陈家万劫不复。 师傅可能是他们遇上最靠谱的合伙人了。 师傅名气大,人源广,最重要的人还正直,不爱占人便宜,手上也有银子,又能搭上应家。 自己被带上可以算是添头,但何尝不是一种投资?陈轩跟自己关系不错,这三年一直有联系,将来也能成为陈轩的助力。 陈老爷心里所想,他跟师傅都心知肚明,这没什么,天下熙熙,皆为名利,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心正,不背里使坏,就可以交往。 陈家这次带的货不多,只是来打前路,师傅也是有些兴趣的,就看日后生意怎么谈了。 傅安垂头丧气:“行了,都听你的。” 他突然坐了起来:“平安,我求你一件事呗?” 平安斜了他一眼:“何事?” “平安,开春你回到应天,就去王家读书吧?求求你,带上我吧?两个大儒教,这是做梦也求不到的好事,平安,带我一个怎么样?” 平安不语,这个滑头。 “求求你,好不好?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去西,你” “打住,打住,这个事我暂时不能答复你,只能说尽可能帮你,先生他还要教他自己的两个孙子,不知道还愿不愿意多教一个人。” 这确实是事实。 陈轩也是一个秀才了,如果傅安要跟着去王家,陈轩势必要跟着。 他有多大的脸,好意思开口说带两个人过来读书?师傅开口可能还好一点。 他还打算送元清在应天找家书院读书,一个人孤单,就让许松陪着,但不会带进王家,两人从八岁一起走过了七年,他还想尽可能让他试一试考举。 他希望元清能考中举人,甚至进士,一路走上官途,可元清却告诉他,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跟曾经的孙先生那样,当自己的大管事、大账房,做官却无兴趣。 想到这里,他笑了一下,这个元清脑子不错,算账很快,文质彬彬的外表,真的很像先生的缩小版。 ”平安,你笑什么?” “我刚才不是回复你了吗?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就笑了一下,怎么啦?” 傅安突然挤眉弄眼起来:“我知道了,知道你想起谁?想你那个谁谁谁,是不是?” 平安给他一个大白眼:“你真是想多了,傅安,能不能让我小憩一会?今晚我还得跟师傅学医理呢。” “好好好,你也是辛苦,大公子真是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傅安嘀嘀咕咕几声,也安静下来。 两日后,傅安指着前面的城门口:“平安,闵州到了,我们终于到闵州了,从京城到这里,我可是连着坐了一个多月的车,屁股都成了两半了。” 416心情有些糟糕 平安一看,果然城门口就在不远处。 马车越来越近,古朴的城墙在夕阳下甚至能看到青苔,灰暗色的石砖充满了岁月的痕迹,斑驳的城门,仿佛正跟每一个人叙述着曾经的过往。 这一刻,他内心无比的庄重,这些边境城墙跟内地城门是不一样的,会高的多,结实的多。 马车穿过城门,两边的守兵也只是略微查了查就放行,并没有收什么进城费,大周这点好,平安不论去哪个州府,都不曾见过收进城费一说。 车队很快停下来。 孙思成下了车:“傅安,我让人送你们去应家,别看还有点太阳,很快就会黑下来。” 傅安乖乖的点头,在大公子面前,他从不敢说一个不字,没有任何的理由,就是不敢。 “小武、如意,你们俩送他们过去吧,何进,咱们先找客栈住下。” “是,大公子,去东街住一晚吧。” 百草堂在南街,还不知道万里他们解决好事情没有,轻易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今晚他就会去找万里探探情况。 孙思成点头。 陈家父子自然是紧跟在后,闵州这里他们可是从没有来过,海边生意听说不难做,但海边也有许多的不容易,尤其是什么靠山没有的情况下。 当然他们现在不算是没有靠山,大公子就是他们的靠山。 何进找了一家大客栈,五十多人堪堪住下。 安顿好了主子,何进冒黑带着小武、林峰、大壮出了客栈,他得去百草堂转转,再去孙府转转,大公子在这里是有一个三进的大宅子的,他要看看万里有没有住进去。 如果大大方方地住着,证明什么事都没有,否则就说不好了。 先到了百草堂,医堂门已经关了,孙府就在不远处,何进带着人很快赶到宅子门口。 “何进,是你,你们终于来了。”万华喜出望外,这几日他们就估摸着主子要过来了。 “万里呢?” “明哥去洗漱了,我们刚吃好,你们没有吃晚餐吧?大公子他们呢?” “大公子带人住进了城东一个客栈,不知道你们这边怎么样了,让我来找找你们。” “快进来。”万华亲自打开院门,这里常年住着一对夫妻,男人看门扫地,女人做其他家务活。 一刻钟后,万里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如果晚来一个月,估计他们就跑了,听说已经在卖宅了,这几年贪了大公子的银都追了回来,占了老掌柜的也都追了回来,只是李家父子情况都不怎么好。 老掌柜是中了毒,此毒是西南奇毒,下毒者也没有解药,虽然毒下的不多,但日子够长,时间久了,已经很难解了。 李承望本就身子弱,连吓带虐,救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我将人送进了回春堂,命是保住了,但随时都会没了,他如果一死,老掌柜是活不了的,不过大公子来了,他们应该是有救了。 万华已经坐镇百草堂,曾经辞职的几个老大夫已经回来了一个,剩下的两个说是等大公子来了再回,他们是有些怕了。” 何进站起来:“我现在就回去跟大公子说。” 万里道:“我跟你一起回去,明日接大公子他们回家住,家里早已经准备好了。” 挤一挤,二三十人是可以住下的。 孙思成躺在床上,看着平安擦头发,这个小徒弟太干净了些,恨不得每日都要洗头,他也是爱干净的人,跟平安一比,还是差了一些。 “师傅,明日你还是再给我头发打薄一些,小武、林峰他们手艺还是不行。” 孙思成唇角扬起来:“合着师傅就是给你剪发的?人家的确都有剪薄,但也是好几年一次,不像你,恨不能把头发都削了。” 平安朝着师傅笑:“师傅,您真是理解我,您说,如果男子都剪短短的发,跟女子的长发区分开来,会不会更男人气一些?” 他真是想念前世的寸发,一天洗两次都可以,方便之极。 “砰、砰、砰,大公子,是我,万里。” 平安忙开了门:”明叔,何叔。” 万里笑了笑:“平安少爷,一路上可是累了?” “还好,师傅就在里间。”话音刚落,孙思成就从里间走了出来。 “大公子。” “万里,你们俩坐,这里情况如何?” 万里把进闵州的所有都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孙思成闭上眼,他这一辈子还真没有什么人敢这样对他,他对这个偏远州府还是过于忽略了。 “万里,明日上午你陪我去衙门,何进,你带人明日就将老掌柜父子接回百草堂,我跟平安亲自治他们,记得把回春堂的医疗费付清了。” “是,大公子。” “你们下去歇去吧。” “是,大公子。”两人跟了大公子二十多年,哪里不知道主子心里不舒服?强占了他的产业近三年,这种事从没有过。 万里心里也有些难过,这种事情找了官府也是无奈之举,这边只他跟万华、大壮三人功夫好,其他三人没什么大用。 何况还不是擒拿李盛父子的事,后续的事情还很多,没什么比报官更合适。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就会传了出去,大公子接手百草堂这么多年,从没有出现被人欺占的事,刚好这几年他们去了边境,又去了应天,接着又回了京城,忙忙碌碌,根本还没有来得及派人去闵州。 就这样被人钻了空。 “师傅,您生气了?明叔动用官府是不得已,这样我觉得最好,这么偏远的地方,您又带人去了北境行医,这是全大周人都知道的事,被人钻了空不算什么,大人也不会放过那父子的。” 孙思成勉强笑笑,心情也好了一些。 他绝不会跟平安说自己是从没有被人这样欺过,心高气傲的他一时之间不可能好受。 “我明日去府衙,你可跟我去?” 平安摇头:“我就不去了,跟何叔去接病人吧,师傅,您最好是弄清楚他给老掌柜下的是什么毒,没有解药无所谓,但得弄清楚毒,咱们才能想办法给他解毒,时间太久,三年了,我怕很难解了。” 孙思成叹气:“这个我当然知道,李承望的身体反过来还好调养点,李掌柜人老了,又经历这么多,本就难以承受,如果毒已侵入肺腑,我们就是想救那也救不了。 李盛父子狠毒,他自己也有很大责任,一大把年纪了,那么轻易就相信人,亲兄弟怎么啦?多少年没见了,一见面竟然一点心眼都不留,有些祸可以说是自找的,平安,你日后一定要注意这个问题。” 417李家父子 辰时正,平安跟师傅一道出了门。 只不过师傅跟明叔几人是去府衙,他跟何叔则是去回春堂。 回春堂就在东街,离他们住的客栈不算远,马车很快就到了。 平安走进医堂。 “小公子,请问你们是治病还是买药?如果是治病,我们的大夫一会就到。” 这个平安自然知道,医堂大夫上职的时间就是辰时正,另外被人请去上门看诊就是例外了。 “小哥,我们是百草堂的人,大公子是我的师傅,他有事去了,让我过来接两位病人,我能去看看李家父子吗?” “哦,当然可以,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百草堂的明管事是说他们大公子这两日就会过来,想不到这平安小公子如此的斯文有礼,还生的如此俊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何进是见过老掌柜的。 见到人他差一点泪就滚出来,当初老掌柜是多么的硬朗,才五十出头的人瘦的不成样子了,脸色也发黑。 “老掌柜,大公子让平安少爷接你来了。” 李茂听到声音一惊,抬眼一看:“你是何进?” 何进点点头:“我见过你两次,不过已经好些年,这是大公子的徒弟平安,大公子去了衙门,他让平安少爷接你们回去,好亲自治你们的病。” 李茂一下子泪如泉涌:“平安少爷,对不住,我不能给您行礼了,我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你们为我费心,我给大公子丢脸了。” “老掌柜,别难过,事情已经出了,往事不可追,如今重要的是如何把身体养好了。” 他看向另外一边床上的年轻人,年轻人已经醒了,泪光闪烁。 算起来不过二十左右,人瘦成皮包骨,勉强可以看出之前眉清目秀的影子。 他走过去,拉起年轻人的手诊了诊,好一会,他微笑道:“你叫李承望是吧?没什么大碍,回去后,我会用药膳给你慢慢调,你的身子不能用补药,最多三个月,你就会跟所有这个年纪的人一样,健康地活在阳光下。” 李承望本是万念俱灰,父亲中毒,连这里的老大夫都没办法,自己也打不起一点精神,吃东西也咽不下。 可明叔跟他说,大公子跟平安少爷很快就会过来,他们会治好他们父子的病,也能解他父亲身上的毒。 还说了平安少爷最是有本事。 如今平安少爷仅仅是几句话,他仿佛就看见了光,不舍得再去死了。 他才十九岁,人生才开始,如果大公子跟平安少爷能救好他们父子,他愿意一生都跟随他们,不再想什么自己做生意当东家。 “爹,平安少爷说能治好我。” 老掌柜泪水直流,拼命点头,儿子就是他的命,他三十三岁才有了这个儿子,同年就失去了老妻,这么多年父子俩相依为命,却因为自己生生酿了祸事。 如果儿子怎么了,他是死了都害怕,拿什么脸去见父母娘子? 平安也给老掌柜诊了脉,诊脉后又问了不少话,心里顿时轻松不少,毒不算很厉害,服用又不多,只是时间久了有些难解。 “别担心,毒并没有攻心,我师傅去衙门就是去打听这是何种毒,西南有些毒跟这边毒稍有不同,能知道何毒解起来会事半功倍。” “这就是平安小公子吗?”一个老大夫笑眯眯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大夫。 “我是平安,请问您是?” “我是回春堂的郑大夫,也是回春堂少东家的远房堂叔,我们少东家跟你师傅关系很是不错,你师傅也来了吗?” “原来是郑大夫,平安给您请安了。”平安躬身行了一礼。 郑大夫忙扶起他:“不必多礼,平安小公子真是客气,是来接人的吗?” “是的,我跟师傅昨日傍晚才到,他去了衙门,让我过来接老掌柜父子,这段时间真是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位年轻人没什么大病,就是身体被折磨的厉害,明管事如果晚来几日,人就怕不在了,这些日子我只是拿温药给他治疗,虚不受补。 至于你们这位老掌柜,我实在不能解了他身上的毒,勉强只能控制一二,这种毒很奇怪,每每感觉要好上不少,很快又会还原,不过你师傅来了就好,我实在对毒不精。” 平安再次谢过老大夫。 “郑大夫,那我就结清这段时间他们两人的花费,带人回去了。” “行。” 半个时辰后,平安带着李家父子到了百草堂,父子俩还是一个房间,这时候的医堂最多只有三四个这样的房间,很少有病人住下的。 刚安顿好不久,孙思成就回来了。 一看到大公子,李茂哭成了泪人:“大公子,李茂带你丢脸了。” 孙思成坐下:“别哭了,万里跟我说此事,我就说了,此祸还是你感情用事惹的,几十年不见的兄弟,凭什么一腔热血对他们?你是一个老人了,这点子心眼都没有,如果我爹我祖父在这里,定要骂你一个狗血喷头。 事情出了再哭也没用,得赶紧把身体养好了做事,平安,你可给他们诊了脉?如何?” 平安说了一遍:“回春堂的郑大夫也很用心,治疗得当,两人的身体都得到了缓和,不至于来不及。” “嗯,李盛交代这种毒是他无意中得的,只知道是一种蛇毒,具体什么蛇他不知道,多余的也被他毁了,留在身边害怕被误服。” 平安道:“师傅,只要知道是蛇毒就好办。” 孙思成给父子俩都诊了好一会,同样是松了口气:"万里,人还是抬回府里吧,这里晚上不方便,他们父子俩都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辛亏平安这次带了不少人,做事的人管够,平安,咱们去医堂看看。” 百草堂现在有五个坐堂大夫,还有两个老大夫也答应了过几日就到,算是恢复了正常营业。 万华巴不得老掌柜尽快好起来,如此他就不用留在这里,娘子孩子都还在永安大药谷,那里才是他心心念念想待的地方。 看着万华眼巴巴的样子,孙思成勾了勾唇,只当没看见他的表情,这里的事情还早着,能不能带他们回去还是未知数。 他能答应什么? 418闵州应家 接回李掌柜父子的当日,应家就派人送来了请帖,请孙思成师徒还有陈家父子俩上门做客。 陈家父子也住到了孙府,只带了四个贴身护卫,剩下的人就近住进了客栈,自然是房间不够用。 平安同时收到的还有傅安的小纸条,说他明日一早就带人过来接。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应家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派人送来请帖,不然就不是那么懂事了。 能把生意做成闵州大户,怎么可能是不懂事的人家? 陈老爷有些小激动,来这里自然是想把生意做起来,之前他还不怎么敢,闵州离朝廷远,听说这里的人有些彪,他怕自己跟儿子抗不住,最后成了老虎口中的羊。 如今大公子口气有了松动,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平安少爷,大公子可以说根本不想做这生意,但他宠徒弟呀,平安少爷愿意,这就有了可能。 ”儿子,你说明日就要去应家,这生意如何去谈?” 陈轩笑笑:“爹,大公子跟平安现在忙着给老掌柜父子俩治病,半下午我们过去,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应家、陈家、大公子师徒,我们当成三家,除了本钱,剩下的利润三家平分,至于大公子跟平安是一人一半还是怎么着我们不管,这是一种。 第二种,应家、陈家、大公子、平安,还是扣除本钱,利润按三、三、二、二分,爹,您别忘了,平安画的那两张图,雕出来的效果简直让人惊叹。” 陈老爷皱眉:“这样分成可以,但千万不能让平安少爷画图,他的身份珍贵,你可别因小失大。” “爹,看您说的,他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不为他想,只不过平安如果自己愿意出些图纸呢?是他自己的生意,那就不算是卖图纸了。” 陈老爷一想也是:“儿子,你今年才十七岁,明年春还是回去读书吧,生意就爹来做,爹只有你一个儿子,家里的银子这辈子咱父子俩也花不完了,爹只是喜欢赚钱这种感觉,不然真应该停下来才是。” “爹,我虽然中了秀才,名次不算好,将来能不能中举还是个未知数,明年再说吧,如果可能,我会问问平安明年会去哪里读书,他是小三元,天赋好的惊人,如果能跟他身边,希望可能会大些。” 陈老爷激动起来:“是极是极,还是我儿想的周到,年底这两个多月,你定要跟平安好生相处,这样的人值得你一生去交好。” 陈轩不语。 平安当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但他不想刻意去交好,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儿子,我去准备些上门礼,既然是跟大公子一起,就拿一件青玉吧,其他的就不准备了,万一盖了大公子的风头反而不好。” 平安此时也跟师傅商量明日的上门礼,应家请示是他们去府上,如果是酒楼则不必带礼了。 孙思成从医箱里拿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我这里有一根三十年的野参,不算贵重,但也够了。” 平安笑了:“自然是够了,你我师徒可是官身,哈哈哈。” 孙思成也乐起来。 “平安,师傅确定了,你还是帮师傅挣一个真正的官身吧,干到四五十岁就辞了,回家跟师傅一起行医。” “师傅,您可想过,有朝一日,我们师徒一起办一个医学书院,就是教人学医,不藏着不掖着,把医术传遍天下,您当院长,我当院副,多年后,全大周会有数不清的大夫是我们的学生。” 孙思成吓了一跳,平安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不是把自家的方子公布于众了?如此别家医馆不是把孙家方子学去了? 救人可以,偶尔一些方子也可以传给大家,比如两种急救法,比如石膏绷带,就是这几种方子传出去,前者是为了解孙家危机,后者是因为此法迟早留不住,且都给孙家带来了莫大的好处。 “平安,你怎么会如此想?” “师傅,我知道您可能会说我疯了,我只是想一两个人的力量有限,能跑的地方也有限,许多可以救的人我们救不了,如果能培训出更多的好大夫,全大周都有,那是不是就能救更多的人?” 孙思成看着平安亮晶晶的眼睛,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他能说什么呢? 平安的想法是对的,可以说是积大德,但暂时他怕是做不了,也舍不得。 孙家的百草堂这些年已经稳稳成了大周医药第一世家了,其中就有平安的不少功劳。 “平安,这些咱们暂时不想,以后慢慢来吧,你看百草堂如今在绝大部分州府、县城都有分馆,一样能救人,每个月我还让他们月中、月末免费诊脉,遇上特别穷的,我还让他减免一部分,师傅只能做到这样了。” 平安难为情道:“师傅,是我想当然了,有些事急不来的。” 师徒俩重新商量起李家父子的治疗问题。 李承望容易,慢慢调就行,刚好平安这次带了不少人来,冷水还有五位新找的女医可以帮着做药膳,熬药和做家务都有了人。 至于李家父子平时需要人照顾,原来的下人被李盛父子赶走了,后买的人根本不敢用,已经被万里发卖了,那只能重新买两个回来。 次日一早,平安跟师傅、陈家父子刚吃好早点,回到堂屋,傅安就满面春风地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朝气勃勃的年轻人。 “大公子,平安,陈老爷,陈公子,这是我大表哥应正明,过来接你们去应府做客。” 孙思成几人都站了起来。 “应公子真是太客气了,其实我们自己去就行了。”孙思成面带微笑,“应公子请坐。” 应正明连忙行礼:“应正明给大公子请安了。” 他又转向陈老爷:“给陈老爷请安了。” 陈老爷忙虚虚托起他:“应公子不必多礼,请坐。” 应正明又看向平安和陈轩:“这两位小公子应该就是平安少爷和陈少爷了,到了闵州,回头我陪你们到处走走看看,傅安一路上多亏你们相陪了。” 平安笑道:”应大哥,傅安可是一路上跟我夸你,果然名不虚传。“ 419应家做客 此时的大周,城里二层楼房比比皆是,三层的也有但很少,平安还只在京城看过。 马车穿过闵州府,平安基本看到的都是平层房,二层楼很少见,他们昨日住的二层楼客栈,简直就是凤毛麟角了。 这里临海,日子应该不算差,难道怕海风? “平安,你是不是感觉这里比京城差的太多,许多宅子破破烂烂的?我问过表哥,这里人生活好过的并不多,富的流油,穷的三餐不继。 别问为什么,我也问了表哥,归根到底还是位置太偏了,能出海做生意的太少了,去和州、去应天都太远,海货太容易坏,这里温度高,留不了,晒干的又不值钱。 珍珠这些可以放时间长,但收的价钱不怎么样,商户也有商户的理,他们还得转卖给铺子,铺子东家也得赚钱,一层层下来,海边捡珍珠的,东西好收益却只一般。 像我舅这样的珍珠大户,得有钱才能有大船,小船跑不远,自然赚的不多。 平安,陈轩,这次咱们多买点,机会难得,闵州跑一趟,我来回途中就是两个半月,我也想通了,回头还是好好读书吧。” 且还紧跟着平安后头,甭想甩开他。 平安哪里知道傅安的小心思,心里正想着傅安的话。 贫富不均应该是各朝代的通病吧? 他没觉得有多少不忿,百姓得了他们想得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用担心后续的事。 商人利润大些,但还得把货卖出去,风险同样也大,可能还得上交所谓的孝敬银给背后的靠山。 “跟你说,我姐已经跟大表哥定亲了,因为凑我这段时间在这里,成亲的日子就定在腊月初八,到时候你们可一定要来。” 陈轩点头:“只要还在这里,我肯定会去。” 平安还想着他的事,没应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前世珍珠首饰简直不要太多,他一上午就可以画出几十张首饰图,是不是这次可以多收点,跟陈轩合作一把? 他家卖玉饰,完全可以掺些一起卖,不用额外开铺子。 回去就跟他商量商量,人活着得有钱,有钱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养更多自己需要的人。 师傅还是牛逼,随随便便就派出了一个大掌柜和三个庄头过来,大周这么多孙家产业,他都说不清师傅有多少掌柜多少庄头,有些能耐的人可不是有钱就能随时买到的。 这一块空缺,他得从明年起,一点一点补起来,有钱有人才是他的目标所在。 傅安跟着陈轩叨叨叨,话多程度跟二强有的一拼,平安知晓他,闭目听着,陈轩是个谦谦君子,除了微笑,还不时地应上几句。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我说两家离的远吧,如果不坐车,怕得走上一个半时辰,我舅家在最东街。” 平安、陈轩下了车,回头看师傅也跟陈老爷、应大公子下了车。 “外祖父,大舅,二舅。” 平安听到傅安的声音忙转过头,只见一小群人迎了过来,前面是男人,后面是女眷,还带着孩子,举全家相迎,应该是待客的最高境界了。 孙思成赶紧走几步,走到平安身边。 “祖父,爹,二叔,这是大公子和他的爱徒平安小公子,这是青玉镇的陈老爷、陈公子。” 一阵寒暄过后。 平安跟在师傅后面被应家人迎进前院客厅。 因为没有女客,应家女眷跟客人行了礼后就去了后院,主事的人则指挥下人忙起来。 傅应氏带着女儿也在其中,孙思成跟平安还单独跟她们回了礼。 “我外祖父家大五进,后面三进还是二层楼,院子特别大,闵州这个地方大,不像京城挤的不成样子。”傅安又凑近平安耳边私语。 应老太爷不过六十出头,精神还不错,看小外孙跟平安小公子边说边笑,心里也很是喜欢。 "大公子,平安小公子,陈老爷,陈小公子,欢迎之至,请进,请。” 孙思成浅笑:“应老太爷身子康健,实在是儿孙之福,我们来可是打扰您老人家的清净了。” “哪里,哪里,求都求不来的贵客呢。” “外祖父,我带平安跟陈轩院子走走。” “去吧去吧,阿明陪着一起转转,我其他几个孙儿还在书院读书,得十一月底才放年假。” 老三、老四今年也都参加了院试,可惜都没中,再怎么做生意的人家,子孙还是要有点学问的,只能下次再考了。 想到这,老人家长叹一声:“大公子,听说平安小公子今年得了小三元,不得了,不得了,怎么会有如此聪明的孩子?我家今年也有两个孙孙考院试,可惜都没中啊。” 陈老爷连;连点头:“可不是?我家儿子去年虽然中了秀才,可名次不算好,他都不想继续读书了,我说那不行,这么小的孩子不读书干什么?做生意什么时候都可以做,读书却不行,年纪大了就会更不容易。” 孙思成瞬间飘飘然,他就这样一个毛病,别人捧他不顶事,捧平安那是一捧一个准。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再不像刚来时的浅笑高冷。 五个人聊起孩子的事,话越聊越多,以至于不知不觉中就聊到了生意上。 昨日傍晚,陈老爷终于跟大公子谈成了买卖。 他跟大公子说了分成,就是儿子说的第二种三、三、二、二的比例,但大公子觉得这样自己跟平安占便宜了,坚持自己师徒一共二成就行了。 平安、陈轩跟着傅安、应大公子在二院转了转,然后就去傅安的小院,后面几进都是应家人住的,尤其是后两进,那是有女眷的,外人可不能随意踏入。 “平安,陈轩,这是我一个人住的小院,你们要是搬来就好了。” 陈轩看着平安:“我就跟着平安,平安去哪我就去哪。” “好你个陈轩,你怎么把我的话截去了?这次闵州之行,可是我跟平安商量着来的。” 平安不紧不慢看了一眼傅安,傅安老实了。 “傅安,我住师傅的宅子过来找你也方便,再说我那宅子里还有两个病人要治,夜里有时候还要起来的。” 应正明知道,李掌柜父子俩的事已经在闵州城闹的沸沸扬扬,应证了一句老话,好心当成驴肝肺。 再有就是,属下偶尔不带脑子,往往会带累自己的主子。 420生意敲定 等平安她们回到前院,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平安,师傅可是给你招揽了一件事,应老太爷和两位应老爷都特别喜欢你给陈轩画的两张图纸,我答应你日后有时间就给画一些。” 平安一听,就知道师傅跟他们谈妥了生意。 所以他一直认为他跟师傅就是天生的师徒,都爱医,也都爱做生意。 “师傅,当然是您说的算,您指东徒儿肯定不敢往西。” 在场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这样有爱的师徒真是少。 “平安,午饭还有点时间,你给老太太诊诊,听说她身子不算好。” 应大公子忙站出来:“那就麻烦平安少爷了,我带你去。” 平安让林峰把医箱带上。 傅安小跑着追上去。 老太太住在四进院,丫头见大公子带客人来,忙进去禀告了一声,很快就出来迎客。 老太太跟大夫人、二夫人都坐在里面。 应正明道:“大公子让平安少爷来给祖母诊诊脉。” 老太太笑了:“大公子真是客气,那麻烦平安少爷了。” 平安忙道:“老太太,不麻烦。” 他打开医箱,拿出小药枕枕在老太太的手臂下,开始给她诊脉,诊了好一会,又细细问了不少问题。 这才收起东西:“老太太,您应该经常上腹部不适,偶尔隐隐作疼,还会膈气、腹胀、恶心、食欲不振,稍微吃些就感觉饱胀,您腹内的胃出现了一些问题,但发现还算及时,现在治疗一点也不晚。 另外您还有许多富贵老太太的通病,日子过的好,营养超了太多,又不爱在院内走动,暂时无大事,但一旦发作,事就不会小,比如卒中。” 老太太吓着了,两位夫人也吓着了。 大夫人道:“平安小公子,这样严重吗?” “大夫人,今日我师傅刚好也在,何不去前院让我师傅诊诊?无事皆大欢喜,真的有些毛病,还是趁早治疗的好。” 三位女人尽管觉得如此对平安有些不好意思,但有关性命的事,还是让大公子诊诊比较好。 几个人都去了前院。 平安只是说,“师父,我还是想您诊诊,再看徒儿诊的可对。” 孙思成当没看见应家女人的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平安还小,世人还不知道他有多聪明,如今诊脉上,平安已经超过许多老大夫了。 他给老太太诊了脉,说的情况基本跟平安一模一样。 应家男人也急了。 二老爷问:“大公子,我娘这些病该如何治才好?还得麻烦您了。” 兄弟俩忙站起身给孙思成行了一个礼。 “两位兄弟不必如此,老太太这些病发现及时,治疗就是了,当然治疗时间有些长,还得有许多忌口,不然真的严重了,就是我也是没办法的。” 平安乖乖的站在师傅身后,心里却好笑,不过是糜烂性胃炎和三高,现代人得这种病太多了,古代也不例外。 应家老太太还不算很严重,完全可以药物和食物一起来调,师傅有些故意往重里说,应该是对她们不信任自己有些不舒服。 师傅既然叫他诊,这点谱怎么会没有? 不过他不怪应家老太太和两位夫人,毕竟她们跟自己不熟悉,加上自己年纪小,师傅就在前院,傻子都知道哪个更厉害。 孙思成跟她们讲了许多地方要注意的,一屋子人都认真听着。 “下午你们家派一个人跟我去医堂,我给老太太先抓十日的药,十日后我再给诊诊,看看可要换个药方。” 应大老爷道:“大公子,您刚才说了许多,我怕到时候不记得,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拿纸记一遍。” 孙思成看着平安:“你去把注意事项抄一遍给她们,应大老爷,你让人去准备纸笔吧,我这徒弟记忆最好,不会错一点的,你们尽管放心。” “是,大公子,平安少爷自然是人中龙凤。” 大夫人期期艾艾道:“大公子,这两年我脸上长了好几处黑斑,不知道可能用药除了?” 孙思成再次看看平安。 平安上前道:“大夫人,我给您看看吧。” “多谢平安小公子。”大夫人经过婆婆这件事,哪里不知道这个孩子医术惊人,跟传说中一样的好,何况她的脸也不方便大公子仔细查看。 平安仔细一看,不过是些黄褐斑,还不算严重。 “夫人,您这斑还不算很严重,医术上有个名字叫黄褐斑,如果不干预的话,也是会越来越严重的,斑块也会增大。” 大夫人连连点头:“可不是,我有个好友脸上前年长了一块斑,治了好久都治不好,现在越来越大了,出门只能蒙上面巾,一个大家夫人,出门老实蒙面巾也不是办法。 大公子,平安少爷,你们可要帮我治治,我可不能跟她一样出门就得遮住脸。” 孙思成看平安不接腔,只能无奈地接口:“我尽可能帮你想想办法吧,最起码要控制斑不再扩大变黑。” 其实平安在这方面鬼点子特别多,不然怎么老是嚷嚷着要做护肤品生意? 可惜应家夫人有些得罪这个小坏蛋了。 大夫人激动起来:“多谢大公子,多谢大公子。” 女人的容貌是多么的重要,这几个月她简直夜不能寐,脸色都越来越差了。 半下午,平安带着贵重的见面礼,跟着师傅往家赶。 “师傅,生意谈成了?” 孙思成瞥了他一眼:“你可记住,师傅要不是为你,我可不想做这些生意,药生意赚的银我都嫌多了。 陈家供货,应家销售,我们这边,你负责提供一些图纸,一个月一张即可,两张更好。 生意做成后,扣除本钱,三家利润分配为四、三、三,应家为四,听说分一成给傅安,陈家坚持只要三成,陈老爷道青玉本就是他家的,不过他承诺会给最低的价钱。 我俩是三成,到时候就一人一半了。” “这怎么行?师傅,您二成,我只要一成就很多了,师傅,昨日我在想,这里珍珠不算贵,要不我们跟陈家做些珍珠生意吧,我可以提供更多的珍珠首饰样式,本钱也一样出,就放她们家青玉一块买,绝对赚大钱。” 孙思成跳起来拍了他一下:“你不想好了?老是钻这些生意,给你先生知道了,肯定拿大棍子打你,要不我现在就给你先生写信。” 孙思成假装要写信,平安抱住他胳膊:“师傅,我只是提一下,这些真的很赚钱,我休息的功夫,就能画十几张图,不会耽误时间的。” “真的?” “千真万确。”平安点点头,“师傅,我想多赚点,日后还不是交给阿妩,让她日子过好点。” 孙思成翻了一个大白眼:“你拉倒吧,别拿阿妩说事,你就是喜欢做生意,我家阿妩嫁妆多着呢,还用你操心赚给她用?” 421故人来访 回到宅子,孙思成还是叫了陈家父子跟着一起进了书房。 “平安,你自己跟陈老爷说说,大家商量一下可行性。” 陈老爷不解:“可是生意上的事?平安,有事你尽管说。” “陈叔,是这样的,这两日我一直在想一个生意,想咱们两家一起做,为此刚才在车里我还挨了师傅的打。” 陈老爷笑起来:“你师傅哪里舍得打你?说说看。” 平安把珍珠首饰的事情说了一遍:“就是这件事,老实说,我很感兴趣,如果陈老爷不想做那也无妨,我自己慢慢做起来。'' 陈轩道:”平安,我愿意跟你一起做,这生意可做。” “那我就直接提了,本钱一边出一半,货放你玉铺上销,图样我来画,我跟师傅一半,你陈家一半。” 陈老爷道:“这如何行?我陈家四,你跟你师傅一人三成。” 孙思成道:“就听平安的吧,老实说我们都不缺银子,但孩子喜欢,那就做吧,也没多少本钱,不过,平安的图纸不得外泄,也不能说是平安画的,生意可以说是跟孙家一起做的。” 陈老爷点头:“自然,此生意不会牵出孩子的,如果珍珠生意好,我们还可以专门开些珍珠铺子,我陈家铺子不少。” “这些就陈老爷看着办了,你们歇歇吧,我跟平安还得去忙,老掌柜父子情况不怎么好。” “好,我跟轩儿也商量商量后面的事。”他的事也不少,生意敲定了,具体细节他还得跟应家商量,比如多久运一批青玉过来,是运原石还是精品? 如果是运原石,他还得送师傅过来,这边买宅子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珍珠生意好办,简直是平安带他陈家赚钱,银子两边谁都有,珍珠闵州多的是,最难的还是好图纸,银匠、玉匠他老陈家就有,这生意倒真不用费心。 “爹,珍珠首饰生意绝对会火,我相信平安画的图纸,可让陈管事带人去收珍珠。” “轩儿,这些事爹会处理,收珍珠的事瞒不了应家,也不必瞒,直截了当地说做些珍珠生意。 只要大公子愿意把胳膊给爹抱,生意上的事爹不会含糊的,只是有一件事一直压在爹心里,说不能说,放弃又不舍得。” “爹,何事?” “轩儿,爹知道平安此行主要是去应天跟王大老爷读书,他可是翰林院掌院大人,大周曾经的状元公,如果你能跟着平安一起去,爹就是做梦也笑醒了。” “爹,我也想,可越是有本事的人,越不会轻易教人读书,你可听过他们收徒?王家自老太爷起就没收过徒,平安怕是第一个真正跟在他们后面读书的。 爹,这些话我们暂时不能提,到了应天后,我只能说在应天找个好书院,日后厚着脸皮跟平安借下笔记看看,能看到大儒的笔记也是别人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 陈老爷深深吸了一口气:“行,许多事事在人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听听王大老爷讲课,这件事咱们埋在心里,谁也不能说,说了怕是许多的人都想去。” 陈轩笑笑没言语。 傅安就是其他的一个。 如果应家知道,怕是应家二公子也想去。 人多就更不可能了。 青玉的具体事项孙思成不再管,陈老爷跟应家大老爷、二老爷商量了两个上午,终于把事情一一敲定。 应家老太太跟大夫人也用上了孙思成给开的方子,二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平安会给人点痣,求了上来,但平安推到了十日后。 老掌柜的毒正是关键时刻,此毒真的不容易解,平安跟师傅为此费了许多心神,每一次的用药以及后面的反应,平安都全部记录在笔记上。 医术上的事,他从来都不当小事。 这两个月,他尽可能每个晚上都会抽出一个时辰,凭着记忆回想前世医学上的种种,由浅入深,一点一点记了下来,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记了两本厚厚的笔记。 这些等日后他再仔细归类,重新抄录,在将来会有不可估算的珍贵,就是他师傅孙思成,暂时也不知道这件事。 前世的医术经过华夏几千年的沉淀,可谓是博大精深,太多太多的要记起要整理,白天他都做不到,毕竟来到这个世上他是一个真正的婴儿身份,过了长长的十五年,许多记忆已经开始模糊起来。 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他把脑子放空,当自己还在医学院上课,或者在医院带着助理做各种手术,这才能飞快地记录更多有用的东西。 李承望的身体这几日很有些好转,但不敢过快治疗,欲速则不达,这人的身子太虚了。 但就是这样,李家父子已经很满意了。 收购珍珠的事也开始了。 平安又蠢蠢欲动,被他师傅狠狠骂了一顿才罢休。 陈老爷把收珍珠的事大大方方跟应大老爷提了,应大老爷也不多问,让他们派人直接跟他家的大管事接洽。 青玉的事已经定下,陈老爷还要忙着在这里买大宅子,收珍珠的事就交给了陈峰,这是他家的管事,也是他从小跟到大的随从,大公子那边则让何进跟着一起。 平安自己不能去,忙跟何叔商量,遇上便宜的,给他额外买一些,算他私人的。 何进当然答应了。 平安少爷将来回去,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要送些礼,这里明明能收便宜的,为什么要去京城买贵的? 珍珠生意也不是大公子和平安少爷一家的,有了合伙人,有些东西就不能随便拿了,这是规矩。 就在平安这些人忙忙碌碌之时,二强过来报,门口有一个叫王涛的找来了,说认识你,也认识大公子。 可他师傅今日不在,去庄上了,三个庄子都得整顿,前些天一直没空,今一大早就带着明叔几个人过去了。 平安直接就往前院走。 二强心情很好地跟在后面,到闵州这些日子,他得了不少红包,要想富,还是得出门呀,老是待在家,哪里有许多的外快? 到了院门口,平安一看,门口站的可不就是昔日的故人? 422见到王涛 王涛一眼就认出这个朝他走来的少年,那夜如果他和他的手下,自己跟几个护卫应该是没了。 回京后才听说大嫂和小侄儿也是他救的,楚风更是。 想不到这孩子跟他们老王家缘份这样深。 “平安,可还记得我?” 平安笑道:“王涛王大哥,我怎么会不记得呢?快请进。” 王涛今日带的还是阿星几个人,几个人都跟平安行了大礼。 平安忙让林峰带他们去休息,自己则带着王涛进了堂屋坐下。 小明很快送来了茶水,王涛赏了他一个荷包。 “怎么想着来闵州了?大公子呢?” “我师傅要来这里处理一些事情,我就跟来了,师傅带人去了庄上,我这里还有两个病人,就没跟着去,您是怎么知道我来了?” 王涛笑:“你们来了都小半个月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平安笑笑:“如果我没猜错,您应该是楚风的小舅。” 王涛笑起来:“所以你称呼我错了,不应该叫大哥的。” 平安摇头笑:“你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十五了,你最多不过二十出头,行,我叫您二叔。” 王涛乐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平安,这是一小袋珍珠,品相不错,送你,上次都来不及送你见面礼。” 见面礼其实送了,平安没有要。 平安双手接过:“平安谢二叔。” “平安,我今日找你们,还有一件事,我爹前些日不小心蹭破了腿肚一块皮肉,按理用些药就好了,可不但没有好,反而更严重了,皮肉竟然发炎灌脓,人也反复地低热,军医都无耐了。” 平安皱眉:“我师傅一早走的,可能要傍晚才能回来,可否等师傅回来再去?” “行,那我就在城里住一晚,你这里住不下我就带人住客栈,明日一大早过来接人,我们军营离这里还有大半日的车程。” 平安为难道:“二叔,这里实在住不下,二进的宅子挤了三十人,一同来的陈家老爷也住在这里。” “没事,平安,你跟你师傅说一声,军营不少人关节疼,能治好,不过治愈速度太慢了,这边人还没有治好,那边又是不少人得了,问你师傅可有什么好办法,我爹真是为这个头疼。” 平安心里了然,海边潮湿,这个最容易得:“我知道了,海边的确容易得这个病。” 王涛站起来:“平安,我带人先走,还得去府衙一趟,明日辰时初过来,不过你要跟你师傅说一声,可能要在我们那住上两日,大公子来了,军医们肯定要拽着不放。” “行,短时间可以,时间久了肯定不行,我这里还有病人呢,自家的老掌柜。” 如今十一月上旬,闵州还不算太冷,这边的事情一个月内肯定得全部处理好,过了正月初八,师傅就想带他回应天了。 孙思成擦黑才回到家。 三个庄子的情况总的来说还不错,并没有乱七八糟的事,一些小事情稍微处理一下就行了。 老掌柜的毒年底解清完全可以,李承望更是能调个七七八八,既然如此,万华和三个庄头就没必要留下,闵州这里他根本没打算再置业,目前这些就差不多了。 开春后,他打算让万里到处查看一下,江南也去看看,到时候这几个人也带着,就留在平安新置的庄上。 动身前,吴起就来信道,他留下的两万已经给平安置了一个大庄子,比之前置的都大,这样的庄子万华守着正合适。 平安服侍师傅吃好洗好,这才告诉他王涛来过了,明日一早过来请师傅去军营帮忠勇侯看看腿伤。 “就是你之前救的那个王涛?这小子我还是十年前看的,那时候他比你现在小,行啊,来闵州了,忠勇侯那肯定得去看看。 那可是真正的海边,你让他们多带些衣服,海边一趟不容易,我明日问问王涛,除了女子,再留两个人,剩下的人能不能把他们都带上。” “师傅,那老掌柜他们呢?家里没人看着。” “那有什么?叫一个医堂的大夫过来就是了,他们现在情况已经稳定,日常小厮照应着就行了,我们出去不过三五日,不会太久。” 孙思成想想还是去了前院,这事得跟万里他们商量一下,再去看看老掌柜,出事至今,一直就是治疗,也没跟他们父子好好谈谈。 前院,万里跟何进几个还在说笑,一见主子过来,忙围上来。 “你们聊你们的,我先去看看老掌柜,一会过来跟你们谈事。” 老掌柜父子就住在最西间,后面小间住着两个小厮。 屋里已经点了一盏油灯,两个小厮正帮着父子俩洗脚。 见大公子过来,两个小厮端了水盆就出去了。 “大公子。” “你们坐着,不用起来,今日感觉如何?” 老掌柜微笑:“大公子,这几日我感觉全身都轻松多了,我儿子脸色也好看许多,身上都长了肉了,多谢您和平安少爷。” 孙思成坐下来:“这就好,我来是跟你说一声,今日军营来人,想请我跟平安去军营看看,一些兵的陈年旧伤多治治,这一去可能要三五日,家里会留人,你们的药暂时方子不变。” 老掌柜忙点头道:“我们这里大公子甭担心,有两个小厮服侍着,药方的效果也很好。” “还有一事我要问问你,老掌柜,年底还有一个半月,到时候你们父子都会恢复的很好,正月初八之后我就打算离开了,平安得赶去王家读书。 我想把闵州还交到你手里,承望可以做三个庄子的账房,你如今年纪不大,还是可以干十年的。 我不喜欢藏着掖着,如果承望将来想接你的掌柜之位,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得跟我签二十年的活契,我所有的人都得有契。” 一旁的李承望道:“爹,大公子,我愿意跟您签二十年的契,一辈子也可以,这一生我都愿意跟着您后面。” 跟在平安后面他也是极愿意的。 可是他想想还是不成啊,爹已经五十出头,这次又遭了三年的罪,他怎么可能丢下爹跟着平安少爷后面跑? 423忠勇将军府 老掌柜红了眼:“大公子不嫌弃,我就接着在闵州干,承望聪明,账房做的不错,他既然愿意跟大公子续上契,我自然是愿意的,至于日后,就看他的能耐了。” 孙思成把这两日庄上的事说了一遍。 “总体上还不错,你日后要不时地派人去庄上查查,发现问题及时解决,庄户们可以对他们好一点,比如吃、穿,这些也花不了多少,我孙家并不是小气之人。” “是,大公子,三个庄子产的药,小半进了百草堂,大半都进了军营,销路是不愁的,只是这三年” 孙思成站起身:“这三年的收入,李盛父子全部吐了出来,当然也花了不少,你私人那部分也吞了出来,那对父子这两日就会流放千里,听说流放地是北境,你要不要见他们?” 老掌柜连连摆手:“不见了,不见了,小时候我为他活命自卖自身,如今我接纳他们父子,还拿银子给他们买宅子找活干,他们却想要我父子俩的命,还想吞了大公子的产业,这样的人死有余辜,从此之后,我的亲人只有承望,再就是大公子你们了。 大公子,李盛他们花掉的银,请大公子无论如何要从我的月银里扣,直到扣清为止。 大公子,我知道您不缺钱,孙家更不缺,但人是因为我来的,不然我们父子一辈子也不安心,有错就罚是应该的。” 孙思成往外走:“既然如此,就扣一半吧,我走了,这几日你们自己顾好自己。” 他才走到堂屋,就听见老掌柜压抑的哭声。 难过肯定是有的,一片真心被狗吃了,经过这些事,相信这对父子会更稳。 他本想把三个庄头换了,可想想还是算了。 原来的三个庄头只是老实了点,为人还是不错的,此事他们根本不知情。 万里、何进早已经等在书房门口,他们本就住在书房隔壁。 孙思成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万里道:“如果让万华他们去平安少爷的庄子,日后还是让他们把家人接上,不然妇人孩子都在大药谷,他们在外面做事也不安心。” “那是自然,这些事如何处理我不管,你自己拿主意,只是这样一来,明年大半年就没了,平安这两年就让他留在王家读书,我也会尽可能留在应天,下半年会回京城一趟。” “忠勇侯家的二公子今日过来了,想请我跟平安明日去一趟军营,侯爷腿有些伤老是好不了,明日一早他们来接人,你们跟着一起去吧,家里就留大牛带两个人守着,冷水六个女子留下来。” 何进笑道:“那里才是真正的海边,去看看是不错的,大公子,来回也得要几日的,今晚我得让他们都把衣服收拾收拾,海边比这里冷。 对了,明日让大牛去医堂跟掌柜说说,这几日预约的点痣平安少爷就做不了了,只能回来补上。” 孙思成跟万里都笑起来。 说起这个,还是给应大夫人十日前除斑的事说起,这件事孙思成没插手,都是平安给她治疗,内服外敷,竟然几日后真的淡了不少,应大夫人的贵妇圈很快就知道了此事,一个两个都找了来。 后来又听说平安会点痣,这下子更是不得了,要求点痣的人特别多,无奈之下,平安让他们去医堂预约,每日下午会去一个时辰以上,但限定不超过六人。 一般的点痣十两一个,黄褐斑看大小颜色不等,来做这些的都不缺钱,缺钱的根本不会做这个,生意已经排到了年底。 这次师徒带的人加一起差不多是三十个,平安算算,一日除了药材本,收入就按五十两算,其中三十两存起来年底分给这三十人,应该每人能分到三十两朝上。 算是让每个人都过个肥年,一下子个个都开心起来,银子谁都喜欢,更喜欢的是小主子对他们的一片真心。 孙思成不拦着平安,点痣、除斑也是为人解忧,但小姑娘就免了,惹上事不好。 所以点痣的人群中,十岁以上的小姑娘都不接预定,人家知道平安的顾虑,说写下保证书都没用,以至于听说有些小姑娘在家对平安又哭又骂。 次日一早,孙思成在前院见了王涛。 王涛深深地弯下腰:“王涛给大公子请安,谢大公子救了我家人。” 一旁的平安忙扶起他。 “不必多礼,之前见到你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如今已经英姿勃勃,气宇轩昂,光阴实在太快了,转眼我都老了。” 王涛笑起来:“大公子,您说这话我可不服,您是正当年,比我大哥大不了两岁。” 孙思成也笑起来:”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你们年轻人哪里懂得我们中年人的烦恼,流年似水,光阴似箭,王涛,你父亲腿伤可要紧?军营药可全?你说说,我看要不要带些相关的药。” “大公子,我父亲腿伤其实本不算严重,就是不小心小腿肚削了一块皮肉,军医按正常的步骤给清了创口、上了药,却迟迟不能好,伤口处还化脓红肿,甚至有些腐烂,所以我一听到你们来了闵州,立马就找了来。 军营关节疼的人不少,有些关节处肿的厉害,已经影响了正常的操练,治疗起来效果也不明显,我父亲很是头痛。” “我知道了,给我们半个时辰,对了,我跟平安的护卫有二十多个,去了可有地方住?” “大公子,你们不用住军营,离军营不远的地方就是我们将军府,将军府大着呢,如果去军营,也可以上午去下午回,只是你们可能要在那里住上几日。” 孙思成点点头:“那就行了,途中两日,在将军府住上三日,应该就差不多了,年底也只有四十多日,这边也有许多病人排队等着。” 他倒是忘记了,忠勇侯还有一个官职,那就是忠勇大将军,驻守沿海已经十几年了,王唯说有望这两年调回京城。 “师傅,我去问问陈轩可去。”说完人就没了影。 傅安也得赶紧通知了,他还在应家,不然事后肯定要骂他的。 陈轩一听,立马收拾起衣服来,他爹已经忙起来了,有时候根本没时间回来住。 大半个时辰后,傅安带着两个护卫飞奔而来,嘴都咧到耳根后面去了,直说平安有良心,好事没忘记他。 一刻钟后,孙思成带着他的人跟着王涛往泉县赶去,泉县两面临海,军营就驻守在离泉县三十里外的地方,将军府也并不在县城,不过相离不远,骑马不用一刻钟就到。 闵州城离将军府快马也行了半日,平安跟陈轩、傅安缩在马车上,车门、车窗都关上,仍能听到呼呼的风响,幸亏他的人都穿了披风,不然赶车还是很冷的。 马车停住了。 王涛在车外喊:”大公子,将军府到了。” 424沾了海毒 平安打开车门,跟师傅、陈轩、傅安走下来。 “二叔,这边海风真不小,这样的环境下你能坚持十年,我还是很佩服你的。” 王涛笑:“习惯了就好,我十三岁第一次来这里也不习惯,现在感觉不错,风虽然大,但不算很冷,大公子请。” 话音刚落,屋里走出一人,平安目测他有一米八五朝上,比王唯、王涛都高,在这个平均身高不足一米七的朝代,算是鹤立鸡群了。 年纪不过五旬左右,真正的气宇轩昂,说不出的硬汉风采,帅,真帅。 “父亲,大公子来了。” 果然是忠勇侯。 “大公子,好几年不见了。” “侯爷风采一如当年。” “哈哈哈,老了,我跟你爹差不多年纪,你比王唯应该大上两岁。” 孙思成笑:“思成今年三十有五,王世子三十有三,的确大上两岁。” 平安跟陈轩忙上前行了礼。 “这两位是” 王涛笑道:“这就是平安,我跟您提过的,他是我王家的恩人,也跟我王家缘份不浅,救过楚风两次,大嫂跟小侄儿也是幸亏有他,上次回去我跟阿星他们也是他带人救的,平安,那次你可是顺带救我的。 这两位是平安的朋友,陈轩,他家的青玉最好,傅安的母亲是应家的姑太太,父亲是礼部的官员,这次都是跟大公子他们一道过来的。” ”好,平安、陈轩、傅安,来了就好好玩几日,大公子还有几位小公子请。” 平安走在侯爷身旁,相比之下自己就是个小矮子。 他十五岁,身高一米七五,已经跟师傅差不多高了,陈轩比他矮上一点,也有一米七二左右,但在侯爷身边,瞬间就被比了下去。 三年后,自己也应该有这样的个头吧? 平安注意到,侯爷左脚走路一颠一颠的,应该很痛,不然这样的硬汉不会在客人面前呈这样的状态。 阿星带着明万里他们下去安顿,说是下去,也在前院一侧的客院,将军府很大,足有十几亩大小。 一盏茶后。 孙思成道:“侯爷,能否给我们看看您的左腿?” “当然,麻烦思成了。” 侯爷解开包扎的布,露出里面的伤口。 孙思成跟平安都皱起了眉,伤口一寸多长,皮肉已经缝合过,但伤口处有些发黑、明显腐烂灌脓了。 “之前有个治伤厉害的老军医,去年突然就没了,睡梦中没的,现在给我治伤的胡军医是他的弟子,也还不错。 消毒什么的都做了,伤药也用了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愈合,他本打算这两日给我挖去腐肉,既然你们来了,那就麻烦思成了。” “侯爷,您这伤是在海边不小心弄的吗?是不是贝壳之类的东西?” 侯爷笑起来:“平安,你还真猜着了,就是下海被贝壳划伤的,按理不就是划破了吗?” 孙思成道:“侯爷,海里的贝壳可能在大海里被沾上一些病毒,划破您的腿,刚好就那么巧把毒带进您的体内,普通的消毒根本不起作用,海毒未清,伤药不能起作用。 下午我跟平安帮您削了腐肉,再仔细清理伤口,然后帮您把毒解了,两三日就会有好转。” 侯爷松了一口气:“小小的划伤,想不到还带了毒,去年我军营里就有一个兵,不过被一破铁片划伤,最后截了一条腿,不过二十多岁,只好给些银子送回老家。” 破伤风。 平安知道,这个时候的大夫并不怎么重视这个事。 王涛过来:“父亲,午餐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过去用餐吧,大公子他们早已经饿了。” 忠勇侯站起来:“思成,咱们先去吃饭,饭后再做事。” 王涛道:“咱们去小食堂,平安,你们的人已经在大食堂用饭了,住的地方也安顿好了。” “多谢二叔。” 不愧是海边,餐桌上不少海鲜,都是大盆装。 孙思成道:“侯爷最近还是戒口吧,海鲜属发物,您暂时享不了这些口福。” 忠勇侯苦笑:“这段时间我哪里敢碰这些?这不是你们来了吗?王涛临时让人整了这些,吃吧,海边这些管够,咱们这里冬季气温不低,下雪很少见,也能找些海鲜,但比其他季节要少的多,隔日让涛儿带你们海边转转。” 申时初,孙思成给侯爷伤腿扎了银针,来了个局部麻醉。 这边平安接过青石消过毒的手术刀。 “侯爷,很快的,刮去了腐肉上了好药不会很疼。” 忠勇侯微笑着点点头:“来吧,这点疼不算什么。” 平安不再说话,拿着手术刀很快动了起来,伤处不小,这里的军医实在有些糟糕,这种情况下,不用说肯定是要去腐肉的,时间久了那还得了? 伤口比他想象中还要深,连一旁的孙思成都皱起了眉。 平安终于把手术刀递给一旁的青石,给侯爷消毒、上药、包扎。 “侯爷,您这里的军医还得找个医术过硬的,别小看这样的伤,厉害起来也是要人命的。” 一旁的王涛道:“之前的老军医医术很好,可惜一夜梦中没了,其他军医就差了些,但父亲这里的伤前几日还可以,这几日很突然就恶化了。” 忠勇侯叹息:“医术好的哪里愿意到这些地方来?这里条件或许比北境、西南好上一点,但每一处边陲要地都是,不说这些了,我来这里已经十五年之久,开春就由徐将军接手,我带涛儿也回京去了,圣旨都已经到了。” “那就恭喜侯爷,很快就能一家团聚了。” 忠勇侯笑起来:“是啊,没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好,老了更只有这点盼头。” 平安扎好绑布:“侯爷,明日这个时候给您换药,一会有些疼,两三日就会好上许多。” 王涛道:“大公子,平安,还希望你们百忙之中多留几日,我父亲这伤实在不放心。” 孙思成点头:“不是说好还要看看关节痛的兵士吗?一会你先找些比较严重的过来,我跟平安还得商量药方,耽误不得,毕竟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太久,闵城还有许多约好的病人。” 425准备出海 两日很快过去。 侯爷的腿伤好的很明显,不再腐烂灌脓,只续两日换次药,就坐等伤口愈合了。 可兵士是个大问题。 患慢性关节炎的很多,关节疼得厉害的也不少,可能长期吃多了海盐海产品,甲状腺也有不少人出了问题。 “师傅,这里的病人太多了,如此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光咱们俩短时间内根本治不了,不如把这两种病的药方献给军营,落个轻松自在。” 孙思成沉默了。 他们的药方比军医的药方确实好了不止一点,而且的确光自己跟平安十天半个月也走不了,就这都还是挑重的治。 “也罢,送就送了吧,但也得把军医们集中起来教上一两日,药方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某些药材的量根据病的轻重也会不一样的。 平安,你忒大方,这里送两个,那里送两个,别十几二十年,就把老祖宗的好药方送个一干二净了。” 平安笑了:“师傅,怎么会?这里是军营,咱们跟侯爷说好药方不准外传,只限军营用,这里地理环境就这样,这次咱们治了,以后呢?再说了,最多两日后咱们就得回去,我还想在海边玩玩呢。” 孙思成一想也是,自己哪里都玩过,现在年纪大了,也没再玩的兴致,平安不一样,他还是个孩子。 ”行,一会我跟侯爷还有徐将军谈谈,明日起你就带他们在海边玩玩,县城集上也可以转转,最多五日后一准回城。” 这种情况两三日是不行的。 “多谢师傅。” 当天下午,孙思成就找到侯爷、徐将军商量了此事,一个关节疼,一个脖子病,严重是驻海军营的烦心事,军医们能治,效果却都不明显,军营本就不富裕,哪里能长时间给他们治? 结果病情严重的人,回到家乡后,也不能从事体力劳作,可以想象此后余生能有什么好? 徐将军喜道:“大公子医者仁心,我们也绝不会把方子流出军营,待会我就让军医处安排一些军医跟您后面培训。” 他已经在跟侯爷做交接,开春侯爷父子回京城,这一片就是他在管了,如果能解决最烦心的病灶问题,于他是最欢喜的事,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这里待上十年之久。 “还有一件事,我们最多在这里停留三四日,能不能派个熟悉的人,带平安他们到处转转,必竟来海边一趟。” 侯爷大笑:“都说思成宠徒弟跟宠儿子一样,看来此言不虚,哈哈哈,哈哈,让王涛陪着就行,他们也是老熟人了。” 孙思成笑:“自己就这么一个小徒弟,不宠着能怎么办?再说了,把方子献给军营还是他提的,脖子病这个方子也是他无意中得的,关节方子才是我老孙家的。” 徐将军道谢之余惊讶起来,这位百草堂的大公子还真不是一般人,换成别人,根本不会提这件事,这样好的药方献给军营,还帮着急训军医,怎么说也是功劳一件。 这边平安找到了傅安和陈轩,他们俩刚从附近转转回来,一听平安如此说,都很高兴,哪个少年不爱玩呢? “平安,最好是找个人带着,如果能上船玩是最好的了。” 陈轩也看着平安。 “行,我师傅下午应该会跟他们提,找个人陪着不难,船嘛,军营中的船不一定行,但我们可以花银子租。” 傅安拍手:“这个好,这个银子我来出,军营中船确实不好随意动,这样,我现在就让护卫去租私船,这两日天气不错,也不算冷。” 平安道:“你可以让人先去打听清楚,不必着急下定钱,你们的人少,我有十几个人,银子还是我来出吧。” 傅安摆摆手:“平安,你带我们来就成了,要不这个银子就我跟陈兄两个摊,陈兄家有钱,我家老娘也有钱,大可不必你来出,你的人多,人多本事大也是本钱呀,出门安全,陈兄你说是不是?” 陈轩笑着点头,这点钱对三个人来说都不是事。 平安不言语了,他总不能说自己已经很有钱吧? 再说自己那十几万在傅安娘和陈家面前确实不算什么,听说应夫人做生意很有一套,一直在她娘家生意里掺了股。 傅安当场就派了人出去。 傍晚,孙思成找来平安、万里、何进。 “明日起,王涛会陪着你们一起附近转转,也可以乘船去海上玩玩,就用军营平日捕捞海货的船,听说船不小,二三十人完全可以坐下,真正的军船就不必了。” “师傅,傅安今日也让人去县城问租私船的事,听说很不错的船,一日也只要一百两租。” “不用,就用军营的,船用着安心,人也用着安心,不是钱的事,这一带海岸线很长,可以夜里住外面,但最多三日。” “知道了,师傅。”平安咧着嘴乐,那暂时就不在岸上玩了,还是坐船浪吧。 “大公子,我跟如意、吉祥留下陪您,总不能您身边没人照顾,大海我们跟着您可没少玩。” “也行,何进,你好好照应平安,万里几个就留下。” 擦黑边,王涛找来,跟平安确定好人数后,决定用上两艘相对大点的船,他自己也得带上阿星几个,这样一来,差不多就是三十多人了。 一艘船是能装下,但海上不同陆地,万一有个什么,到时候会求救无门的,带上两艘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平安,闵州最大的一个集市,离这里百里路,我们明日一路在海上玩,傍晚前就会到那里。 后日是十一月二十,逢五逢十才开集,那里还会有外族人,金头发白头发的都有,跟咱们长的一点都不像,运气好的话,还能买上他们带来的货,所以你们可以带些银子。” 平安欢喜起来:“这个好,二叔,可还要带些别的什么?比如筐子、鱼网什么的?” 王涛笑起来:“我们那是真正的捕捞船,上面上面没有?阿星几个最是内行,我不怎么行。” 426收获满满 当晚,孙思成又对平安一顿说教,答应孩子去海上玩,事后又是各种不放心,他发觉自己都有些像妇人一样啰嗦了。 平安不管师傅说什么,主打一个听话。 次日一早,平安这些人就起来了。 这里的清晨比城里冷上许多,每个人都披了大氅,还带上一个布包,说不定什么时候衣服就湿了,在船上可买不到衣服。 平安来这里带了三千两银,这次他全部带上了,一部分分散在包裹里,一部分用油纸包好分装在腰封里的夹层。 傅安、陈轩也带了不少,闵州鼓锣弯大集是相当有名的,许多生意大户都留人在这里收货,不光有海上各种货,偶尔还能遇上外族人,外族人既然过来,一般手上都会带些稀罕的东西,这些稀罕物转个手可能就三五倍的差价。 这样的机会他们当然也想抓住。 何进身上也给主子和万里带了些银子,遇上好东西自然要出手的。 孙思成站在院门口看着平安带一班人离开,王涛跟他们说说笑笑,转眼间就没了人影。 “大公子,院门口海风大,咱们还是回屋去吧。” 孙思成指指早已经没影的外面:“你看看,就是个没良心的,你这边在担心他们出海,他们却讲着笑着头也不回。” 万里笑起来。 其实真不必担心,有王涛他们,船也比外面的好,又不去深海,这两日天气也好,可谓是一顺百顺,大公子这是养孩子养出感情来了,也不怪,马上就是八年了。 自家的两位少爷,一年父子间在一起不过一两个月,有时候还没有根本都没有,而平安少爷跟大公子基本没离过,就算是小猫小狗也生出感情来了,何况一个样样都好的孩子? 半个时辰后,平安就随王涛他们登上了船。 王涛把三十多人分两条船上,自己带的人也对半分开。 平安、傅安、陈轩则在一条船上,刚上船,傅安感叹:“我舅舅也有大船,比这还大,只不过那样的船不会用来捕捞,一般都是载人载货,我都没有坐过,捕捞的船比这小很多。” 王涛道:“应家船队出海做生意,那是商船,有二层小楼,如果去的地方远,说不定会在船上行一年之久,军船也大,但像咱们这样私人是不能用的。 这两条船都是军营用来捕捞,军营也得吃饭,偶尔捕获多的也去集上换一些日用品,今日每条船都带了两个熟练工,你们一会可以跟他们学捕鱼,这个天气有些冷,不一定能捕多少。” 平安,你看,此船方头平底,船浅船身宽,行起来平稳且耐风浪,船上有专门的鱼仓放鱼,有船舱可以住人,做一些简单的吃食都没问题,百姓家的鱼船比做小很多,也坐不了多少人,同样也不会很稳。” 这个平安当然知道,大周朝廷在军营还是舍得花钱的,最穷的时候,听说皇室成员都会减低费用,但军营供给不会少。 京城常家。 常春风今日休沐,带着几个人准备去庄上,昨日就和平安的管事大武约好了。 今年初,平安让大武带人帮他新买的庄子种了药材,因为第一年,许多地根本来不及耕,除了粮食,只栽了十几亩一年生和两年生的药,就这样,秋收卖给百草堂,收入也很可观。 大武带种药师傅今日一起去,是给庄子做明年的规划,如今风调雨顺,最好还是栽些年份久点、价钱贵些的药,种子平安庄上就有,不必另外花钱去买。 “相公,这些让小三子他们带上,一些水果和馒头,途中不一定方便买,咱们新买的庄子还是有些远。” 常春风示意小三子接过来:“算不错的了,不过大半日的车程,京城附近的哪家舍得卖?有钱也买不到手的,知足吧。” “相公,你跟平安的管事说说,明年我的陪嫁庄子能不能种些药材?” “夫人,我记得你的陪嫁庄子基本都是水田,旱地不多,就算是种,也种不了多少,为了很少的地,让大武派人去种,实在不方便,等明后年我的人学会了种药,再做打算不迟。” 张瑾玉叹口气:“罢了,的确是水田多,相公,再有十日就进腊月了,平安庄上的冬菜今年不知道可送来,地窖里的都不新鲜,咱们吃可以,两个孩子总想他吃好一点,你今日能不能问问他那管事。”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这两个月夫妻感情总算是缓和过来了,她不想再回到那些冷冰冰的日子。 她这个相公心冷的时候是真能冷,不像自己的大哥刀子嘴豆腐心。 “夫人,今日我就不问这件事了,去年好像也是腊月初才有,平安如果安排了,他们自会送,下人总是听主子的,万一平安正月匆匆忙忙的忘了此事,我一提不是带他们为难吗?” “知道了,我也是听说昨日平安的蔬菜刚出来,没进集市就被一抢而空。” 常春风不再言语,上了马车匆匆而去。 常春风走后不过半个时辰,汪全就带着人送了一筐菜过来。 张瑾玉听门房来报,看着他手里的筐:“来人走了吗?” “夫人,放下菜就走了,说还要去别家送,这算是今年头茬菜。” “知道了,送去灶房,让她们小心着用,冬日的蔬菜比肉都贵,有钱都难买,来人可说何时再送?” “那倒没有。” “你去忙吧。”去年基本是三日一送,一小筐刚好吃完,偶尔五日一送,省着点也是勉强够用,今年还不知道平安几日送一次。 这个继子,说他好吧,不算贴心,说他不好,却又样样做到让人无话可说。 十五岁的大孩子了,又从不在一起生活过,见面她实在提不起热情,如果是个三五岁的孩子,可能就好得多。 为此相公心里就不舒服,大哥跟父亲也骂她矫情,骂她不懂人情世故。 她只是真实而已,不愿意勉强自己,又从没有阴过平安,遇上厉害的后娘,两面三刀,相公面前一套,背后要你服服帖帖听话,否则就如何如何,你一个继子又能怎样? 这时候的平安,哪里知道继母心里所想,一船的人都高兴坏了,几大网下去,竟然收获满满,平日冬捕可很少这样顺的。 427鼓锣弯集市 傅安简直乐昏了头,一网下去就是这么多活蹦乱跳的鱼,集市上什么样的鱼也都见过,但亲眼看着甚至亲手捕捞则又是另一回事。 王涛让人把一些味道不怎么样的鱼和一些小鱼小虾扔了,多了占地方,再说他们也没打算卖鱼。 平安这些人就有些不舍得了。 “二叔,虾就别扔了,这个好煮,直接盐水煮就好吃,这么多人呢。” “行,那就留着,正午我们找一处靠岸,船上做吃的总归是不安全,反正今日是玩,又不着急捕捞,阿阳做这些很拿手,餐具都有,中午就吃个够。” 傅安围着鱼转来转去,心里都想好了午餐他要吃那些鱼,海鱼肉质鲜美,比小河塘里的要好吃很多。 “二叔,这里会有一种鲸鱼吗?一种很大的海鱼?我听说大海中还有一种很可怕的鱼,小船一样大小?”平安心里还是有些恐惧的。 王涛笑起来:“平安,食人鳗、食人鲨都有,毒鱼也有,但咱们这是在浅海,基本没有这些,深海我可不敢带你们去,就咱今日带的船,真遇上特大的海鱼,也是很危险的,海里总归是没有陆地安全。” “二叔,今日鱼捕的差不多就行,一会咱们尽量靠岸行,这方面我跟你一样的想法,还是岸上安全,脚踏实地心里才安心。 二叔,闵州城为什么不搞个鼓锣弯一样的大集?城里应该更好交易才是?” 平安白了傅安一眼:“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二叔不是说了,那样的大集会有许多外族人,你这么知道这些人就都没有异心?前年我们去北境,就有三四个小族联一起攻打我们。” 傅安做了个怪脸:“平安,我要是傻了就是你说的,到时候可要你养我,不过嘛,你说的也对,任何时候还是谨慎些好。” 王涛道:“平安说的是,这条大海,具体多长也不清楚,海对岸、海两侧有多少小国也不清楚,有些就是一个大岛,然后岛上人世世代代就住在那里,也会出来交易,这些人也不少还会说咱们大周的话,做生意一套一套的。” 正午时分。 两条船都靠在浅湾一个小岛边。 阿星带人把船连在一起,这里也有几条小渔船停在这里,从这里可以直接跳上岸,炉子都不用,捡下干柴搭一个简单的灶就能生火做饭,寻一背风处就可以上茅房,很是方便。 这一顿,他们吃了许多鱼和各种海鲜,甚至还从贝壳里找了一些珍珠,不过不多。 连平日话少的小武都笑眯眯的,没人不喜欢这样的大海。 下午只打了两网就不再打,实在鱼多了也麻烦,今晚他们就打算在集市附近住客栈,明日集上转转,后日打道回军营。 “平安,你看那里停了许多船,我们就把船停那,有专门帮着看船的人,费用也不多,我们这样大的船一晚上不过一两银,小船更便宜,两百文就够了,走,我们过去。” 傍晚的海边,落日余晖洒满金色的沙滩,波涛温柔地拍打着海岸,美的如诗如画,海面上也是波光粼粼,仿佛说不清的钻石在闪动。 钻石? 平安突然想起这个,大周的首饰好像还没有发现这个,不是金银就是玉,穷苦的人家还用木制或者铜制的,但就是没有看过钻。 不知道是不是这时候海外也没人用这个? 王涛带着大家很快上了岸,这地方他来过好几次,也算是熟悉了,阿星则走到前面带路去相熟的客栈。 这里客栈不少,但第一次来也会被人宰,且住的地方还不好。 常春风这时候也回到了家。 他有些心思重重,大武无意中说出儿子去闵州,去应天他是知道的,怎么又去闵州了?这样的话,年底这几个月算是耽误了。 耽误还是小事,闵州偏远,说是穷山恶水也不为过,大公子怎么把医堂开到那里去了?平安到底是个孩子,会不会总想着坐船去海里玩,那会很不安全的。 “相公,跑一日累了吧?大清晨就出门,天都黑了,我让俩孩子先吃了,丫头带他们洗了先睡,明年锦儿五岁,我得教她读书了。” “哦,其实你也不必等我,饿了就先吃。” “平安今日让人送了筐菜,我叫厨子用白玉杆烫了锅子,天冷吃起来暖暖的,大冬日的,菠菜竟然也长的很好。” 常春风一愣:“来人可说了什么?” “没呢,门房说来人着急要送给其他几家,这些菜也算是今年的头茬,关系近的几家都会送些。” 常春风坐到桌边,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锅子,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武说平安跟大公子去了闵州,这孩子正月走时都没有跟我说,闵州那个地偏的很,海上又不安全,哪里有脚踏实地的好,我今一日都不安心。” “大公子到处都是产业,不过他也应该把平安放在应天才是。” 常春风摇摇头:“怪不了大公子,平安这个年纪,好奇心最是厉害,说不定就是他想去,大公子才去的,不然就算是他在闵州有产业,派个人跑一趟不就行了。” 张瑾玉没接腔,相公说平安没事,她可不行,她稍微说点什么,他立马就敏感起来。 “可惜我大哥家的策儿不能跟着去王家读书,这孩子也很聪明的。” 常春风看看她:“你家侄子白天在国子监跟先生,晚上回家可以跟你大哥、你父亲读书,家里两个进士还不够吗?” “够当然是够了,可人家王家,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探花,普通的进士哪里能比?平安都没怎么上过书院,就考了个小三元,聪明是一部分,跟王家人也脱不了关系。” 这个常春风也同意。 “可王家父子从没有真正收过弟子,也就是平安,讨他们喜欢,你以为谁都可以跟他们读书?” 张瑾玉心里想回他一句:谁都没有你儿子讨人喜欢,平安在你眼里就是十全十美的人。 可她到底还是没有说,何必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相公,多吃点,平安既然送了,肯定不会只送这一次。” 428大手大脚了 平安想不到一个集市附近的客栈,装修却相当地不错,甚至可以用豪华来形容。 “平安,这才是我想住的客栈,看着赏心悦目,住着也舒服。” 何进过来:“平安少爷,吃住费用王公子都付了,他说也不用他花钱,今日捕的鱼直接上给客栈掌柜了,足够咱们这些人吃住了。” “何叔,那也可以,明日集市肯定热闹,你让我们的人注意点。” 一夜无梦。 平安一早起来,穿了一套普通的棉袄棉裤,给自己上了层薄薄的遮颜霜,裤腰上系了同色的宽腰封,看着不惹眼,又很有些英姿飒爽。 “平安,为何给自己打扮成护卫的模样?其实你错了,今日很可能会收些货,有些人一看你穿着这样,根本就不愿意跟你多话,哪里还给你还价的余地?” 傅安着一身天青色锦袍,长身如玉,好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马上腊月了,他手上竟然还轻摇折扇,骚包的不行。 陈轩也是一副大家公子模样,但属正常打扮,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质。 “无所谓,我主要为方便,今日也可以当你们两人的护卫,咱们走。” 下了楼,王涛已经带人坐在大厅等,一看他们下来,忙让人上早食。 “平安,等会多买几个背篓,让你护卫背着,这样的大集遇上不容易,五日一次小集,十日一次大集,看到你喜欢的,可以跟对方砍价砍狠些,一会你跟我后面吧,这里我比你熟。” “多谢二叔。”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去了集市。 客栈离集市并不远,步行不过一刻钟,那就没必要带马车了。 昨晚进了客栈就没有再出来,平安边走边细细观察,一眼看不到头的集市实属难见,很宽的道,两侧都有铺面,铺前基本都有伸出的油布棚,铺里铺外都是琳琅满目。 街道两边,则是零售的小贩,一大块油布铺在地上,林林总总的物件就摆在上面。 平安观察这样的小摊上,卖的最多的还是鱼干之类的东西,新鲜的海产品也多,偶尔也有一些珍珠出售。 “这样的小摊不行,我带你们去那边” “公子,军营出了些事,侯爷让你速归。” “阿文,何事?” “我们的人在海上救了一船的外族人,这些人好像还是去京城的贵客,只有公子您能跟他们正常交流,所以侯爷让您立马就得回去。” “平安,我留阿星、阿阳陪你们,我自己立马就得赶回军营,实在不好意思。” “二叔,你的人都带走,不还有船工吗?要不我回头就包马车从陆地回军营,无非是路远上一些,你跟我师傅说一声就行。” 王涛笑起来:“那就远的太多了,阿星、阿阳留下,加上两名船工,足够保证途中安全了,只是不能陪你购物了,不多说,我得走了。” 平安不再推辞,他的这些人对船都不熟悉,阿星两个留下也好。 但自己的人怎么也得派几个跟着王涛,不然还是不放心。 他跟何进一商量。 何进直接点了四个大公子的人,理由是这些年跟着大公子后面哪里没玩过? 王涛也不扭捏,带了人立马就走了。 “平安,我们这有二十多人,一大群人不方便,大集市上没什么的,不如自由活动吧,逛好了就回客栈如何?”傅安道。 平安一想确实是,“何叔,傅安说的是,人多分开逛吧,现在还早,申时回客栈碰头吧,一上午什么东西都买回来了。” “行,我跟林峰、二强几个跟着你,阿星跟着我们,小武、阿阳管着其他人,最多申时初必须回客栈。” 人一分开,果然方便多了。 短短一个时辰,平安就买了不少东西,都是能存放的干货,等回城后,他就打算找师傅的门路送回家给娘尝尝,京城要送的人家多,如果方便,也是可以送些的。 不知道棚菜如何了?这时候应该出了吧? 去年棚菜就卖到正月底,两个多月给他赚了不少银,还做了许多人情,今年他也是吩咐了大武继续给这些人家送,一个月送上四次够了。 “少爷,那是什么?真好看”小明指着一个摊位问。 平安转头一看乐起来:“这是珊瑚,观赏性东西,也是海里的,如果价钱合适,我就多买些。” 他走近一看,珊瑚有大有小,有几株还真不错,颜色也好看,送人很合适。 听说京城这样大的珊瑚相当地贵,不比金银便宜。 “这个怎么卖的?”平安指着其中一株大的问。 “公子,这样大的一百两一个。” 平安心里想着不算贵的。 身边的小明倒抽一口冷气:“我的天,你这喊价也忒贵了,这不过是海里的珊瑚,看看可以,不值得什么,我家哥哥又不是大家少爷,你喊这么贵干啥呢?” 平安不说话,前面买了不少东西都是这个小不点还的价,二强带着虎子正往客栈送。 汉子脸一红,说话结巴起来:“我喊价你也可以还些不是,这几株大的品相不错,很难搞到的,其实我卖的不算贵。” 这样的货他如果送铺子里,一株大的只能卖二十两左右,小点的一两、二两的,甚至两百文都有。 “二十两一株,这几个大的我们都要了,小点的便宜些也收了,要知道,你再难搞,一年搞到几株,百十两银就到手了,村里人一年到头都存不上十两的。” 平安嘴角翘起来,这小家伙还狠了,直接把人家的价钱还到二成,一半也是可以的。 汉子傻了,这价钱还不如送去铺子,起码一下子全上了。 “不行,你这还的太多了,今日这批货品相好,海里也不容易找的。” 平安发话了:“我家小弟说的也没错,说到底这些也不是金玉,要不稍微加点,这些小点的我也全要了。” 最后五株大的统一按三十两一株算,中等的十两一株,再小点的二两、一两。 就这样,小明一旁直喊贵了,汉子生怕他坏了买卖,送了他两个小点的。 全部也不过二百多两,但是货不好拿,汉子得知他们就住附近客栈,忙道自己可以用车拉过去。 方武忙带着人过去,主子今日是要买多少?银子哗哗的直流了出去,不当吃不当喝的。 429我就要他 走着走着,竟然真的碰上了几个外族人,叽哩哇啦的,夹着少量生硬的大周话,倒也有不少人在跟前还价。 平安一看,摊上竟然摆了许多小圆镜之类的小东西,还有几个怀表,甚至还有许多品相不错的珍珠。 这个时候已经有这样的东西吗?他仔细一看,怀表真的在转,且还是按一日十二个时辰区分,怀表他师傅有,但没有这个小,且有些年头了。 他是可以买了送师傅、先生的。 他一手把摊位上七八个怀表全部拿起来:“这个是计时器吗?” 旁边的管事不悦了:“这位公子,这些是我要的。” 平安看向摊主:“这位已经买了吗?” 摊主沉下脸:“没有,他要五两一个,不行,起码二十两一个。” 说着说着又哇啦哇啦说了一通外族话。 管事生气道:“你这价钱太高了,最多十两,我都要了。” 摊主不再理他,转头问平安:“你要多少?全部要给十五两一个,最低价了。” 平安对一旁的何进道:“何叔,付款,不过我查查看是否都是好的。” 何进知道这个价钱根本不贵,大公子身上的还是好些年前在京城买的,五十两一个呢。 管事气哼哼地走了。 “就这些吗?”平安一个一个查完,不多不少刚好八个,十八个他都不够送。 “这里还有几个,不过说好了,这些至少得二十五两一个。” 摊主抠抠搜搜地从筐里翻出一个木盒,小心翼翼的打开。 “筐里面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银器吗?”平安心里大惊,竟然真的有钻石吗? 摊主就那么随随便便用布袋装着扔在筐里? “公子,那些是我们那里山上的,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放花盆里在太阳底下很好看,可惜不是玉。” “你拿给我看看,可以放花盆里吗?” 平安也是醉了。 摊主把小布袋拿出来:“公子你看,这些怕是有好几斤重,您要是全要,二十两银全部拿走。” 平安一翻,五颜六色的,大的沙子一样大,极少数的有小拇指大小。 他不能确定是不是就是前世昂贵的钻石,但这些看起来很好看,带回去可以让银匠加工看看。 他提了提,五六斤都是有的:“的确放花盆里不错,你们那里这样的很多吗?” 摊主直摇头:“也不多,这些还是我父亲捡的,好几年了,家门口没人要,家里花盆里放了几个,剩下的这次我全带来了。” “行,二十两就二十两,我就带回去放花盆里看看,不过你这表就算是小巧点,我最多给你二十两一个,不能再多了。” 何进一旁没说话,平安少爷多精的一个人,买回去放花盆?不可能,肯定有他的用处。 八个十五两的,六个二十两的,加三四十个小圆镜,还有一袋发光的小石子。 小圆镜巴掌大小,五百文一个,这样的东西京城铺子里也有,没有五六两是拿不下来的。 何进付了款,又是两百六七十两银票,平安少爷今日是不是买的有些多? 一千多两过手了。 何进又一次让人送去客栈,他也要帮大公子买了些上好的干货,这些是要送回京城的。 他跟平安一说,平安让他去办自己的事,他身边还有林峰、小明,青石、吴钧,二强他们,他让他们送完货就自己逛,然后直接回客栈。 傅安跟陈轩也买了不少东西,两人也让护卫送回客栈去。 傅安兴奋的小脸发光,这样大的集市他还真没有看过。 “陈兄,咱们前面看看,那些铺子里也转转。” 陈轩回头看看,平安已经不见了身影:“咱们还是回去吧,买了不少东西了,等下平安找不着我们要着急了。” 傅安拽着他:“没事的,他就在后头跟人砍价,我们去那边铺子看看,我还想买些好东西带回家送礼呢。” 陈轩心一动,一直在摊位买,说不定铺子上东西更好,看看就看看吧。 阿宝娜盯着不远处摊位上的两个公子,都是白白净净的,正是她喜欢的那种。 “扎奎,那两个人你可看见了,想办法把引过来,我要带回家。” “小主子,岛主已经为您配了夫主。” 阿宝娜横眉冷对:“我可是你的主子?你还要不要听我的话了?那样的人怎么配的上我?两个我都要了,凭什么父亲有好几个妻妾,我却不能多要两个夫主?以后我也是岛主。” “是,小主子,如果绑了人,立马就得坐船回去,这两个小公子衣着都不差。” 阿宝娜叹气道:“回就回吧,下次出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不过能带人回去,那也值了。” 一生太长,那样大的一个岛,守着那样一个长相平平且没什么大本事的夫主,她是不甘心的,这次好不容易求了父亲放她出来,她就是存了绑人的心。 海神保佑,竟然被她发现两个不错的公子,至于能不能两个都要,先带回去再说。 平安环顾左右:“咦,傅安跟陈轩他们呢?” 担心他倒是不担心,两人身边各有两个护卫的。 小明道:“少爷,刚才买珊瑚时,我看他们就在前面一点,怎么一会功夫就不见了。” “哪里是一会,起码大半个时辰了。” 平安抬头看看头顶,太阳已经钻云里去了,不过还是能看出已经过午了。 “青石,吴钧,你们俩一起去前面找找,林峰,你去右边找,我带小明去左边,找到人后直接去集市口等,今日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 青石、吴钧背着背篓就往前挤去,今日人也忒多了点,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摊位占了过多的地方。 林峰不放心:“少爷,我还是跟你一道吧,小明还小,傅少爷他们后面跟了四个人,应该不会有事。” 平安想想:“你还是去找找吧,傅安玩性有些重,找到人就拉他去集市口,就说我说的,别担心我,就是小明现在也不差的。” 小明闻言把小胸脯一挺,少爷都说了他不差,武都学了三年了,可以说没人有他用功,小武师傅都直夸他。 430绑大海上了 平安带着小明顺着左边找,早上人不怎么多,没想到过了午,集市上却挤了起来。 转而一想,应该是不少人从四处赶来,不像他们昨日就早早地住进客栈。 一刻钟过去了,还是没发现人。 “小明,走,咱们去铺子里找找,铺子里东西全,说不定傅安他们会去。” 傅安、陈轩两个都是不差钱的,去铺子的可能性还是大的。 两个人顺着铺子一间一间找,铺子里人相对来说就少了许多,平安问了问,这里主要是批发,零售价钱就比小摊高了不少,但东西却全了许多。 他越发觉得傅安两个会来这里找东西,对两个富家公子来说,贵上一些是无妨的。 扎奎准备好,转身看小主子又盯上走过来的两个一大一小的少年,他觉得脑子都疼起来。 “小主子,真的该走了,阿格刚才已经把人带走了,咱们得离开了。” 阿宝娜又点了一饼香:“这个少年更有味道,说不出的贵气,扎奎,帮我带上他走。” 扎奎看着人越来越近,“不行,已经绑了两个了,多了岛主不会同意的。” 阿宝娜格格笑:“不行,就给一个给大姐,你别忘了我大姐已经守寡两年了。” 扎奎叹气,大小姐自幼左腿残疾,性情狂暴,夫主活活被她折磨死了,岛主一气之下不给她续夫主。 罢了。 绑也绑了,这两个就带上吧,岛上少年人多点也是不错的,这个铺子本就打算关了。 他拿了一个小瓶捏在手心里。 阿宝娜抿嘴笑起来,她就知道扎奎没她的法子,这瓶里的东西一出手,再配上她的一闻醉,什么人也跑不了。 平安找了许多家铺子都没有发现人,六个人不管站在哪都很明显的。 他忘记了这两个也让护卫往客栈送东西去了,他自己就派人送了六七次货,身边十几个人也只剩下五个。 经过扎奎的铺子,一眼没看到人,他就准备带小明离开。 扎奎用生硬的大周话招呼他们:“公子可以进来看看,我这铺子里的货比别家好,刚才还有两个着锦袍的公子在后院挑货。” 平安跟小明走了进来,四周一望,基本都是海货,不过摆出来的货确实不差,尤其是珍珠,又大又圆。 “我确实在找我的两个同伴,很可能就是他们,麻烦你叫他们出来,货等下挑不” 一个迟字还没有说出口,平安发现身边的小明竟然往下滑。 不好。 他拖起小明就要施踏雪步,只见掌柜的手一扬,吐出一个字:“倒。” 一个人影飞快地接住:“扎奎,这东西真好,闻所未闻的好,任谁也逃不过,快关铺子,咱们走。” 平安最后听见那男人说了句:“小主子,这药难得,我手中的存货今日都用完了。” 彻底晕过去之前,他还是从袖袋里掏出一丸药吞了下去,可惜人没有清醒,完全没了意识。 …… 何进挑完货,让大壮带人送回客栈,自己忙回头找平安少爷,哪里看到人? 他心里一急,忙让身边的茂山回客栈看看,如果小主子没回,立马带人来找。 他安慰自己,应该不会有事的,平安少爷功夫好,身边还有林峰他们,傅安少爷跟陈少爷身边也有好几个护卫。 尽管如此想,没看到人他还是慌了神,自己就应该带着平安少爷一起去挑货,或者干脆让大壮去买,东西不东西的,大公子说了也无所谓,主要是护好人。 “何叔。” “青石、吴钧,你们少爷呢?” “少爷发现傅少爷跟陈少爷不见了,就让我们去前面找,可我们都找到了头,还是没发现他们,少爷让林峰去右边找,他自己带着小明去左边找。” 何进眉头一皱:“你说他身边只有一个小明?” “嗯,二强他们都送东西回客栈,少爷让他们接下来的时间自由活动,申时正回客栈就行。” 何进心里突然跳的厉害。 “走,我们去左边找。” 就在何进带人疯狂找人的时候。 平安感觉有手在他脸上滑过,一个女人格格笑着。 “长的真好,可惜黑了,没那两个白净。” 又一个女子声音:“主子,行半天了,天都黑了,恐怕赶不到咱们来时歇的小岛了。” “我去问问扎奎,天黑还是不要赶的好。” 平安听两个女子脚步声出去。 他的眼睛还是睁不开,心里却清明起来。 这是在船上,且已经行了许多路,这些人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傅安、陈轩呢?小明呢? 他抬抬手,发觉勉强可动,他再从袖袋拿了一丸药吞了。 这是怎么样的迷药,竟然比他最好的迷药都不差,一点味道都没有。 看来自己的解药还是有用的,只是一丸解不了。 他悄悄的睁开眼,这是一个船舱,不算大,小明、傅安、陈轩,还有陈轩的一个护卫都挤在一起。 他立马松了一口气,人在就好。 袖袋里还有几颗解药,他忙给四人一人喂了一颗,有倒是还有几颗,但是他暂时不敢给傅安他们多喂,万一醒了大嚷,那会坏事的,不如静观其变。 这都什么事? 出门看海,竟然真的到海中央来了,还是被人迷晕带来的。 他正准备给陈轩护卫再喂一颗,这几个人中,只这人功夫好,傅安、陈轩、小明都不怎么样,勉强自保而已。 却听见有人走过来:“小主子,这几人不到明日正午不会醒,我们最好是趁现在不太黑行一段路,赶去小岛过夜,这样的天气,没有山洞会冻死的,天气又变了,阿格说船帆坏了一个,不修怕是不行。” “扎奎,这里到小岛怕是还要大半个时辰,要走就快点,我还得有事呢。” 平安听不懂他们说的,就是哇啦哇啦的,船仍在行,他心里焦虑不安。 他们这几个人可没有一个人会划船。 他的眼睛眯成缝,从来来回回的人中,勉强可以数出至少有五六个人,且脚步轻捷,都有功夫,功夫还不差。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431无影无踪 天色越发的暗,平安感觉自己药已经解的差不多了。 他掏出一颗给护卫用上,然后紧紧的拉住他的手。 然后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船板上人走动的声音都格外明显,此船并不大。 只要上岸,他就有办法护好自己的人,布一个困阵加隐阵,他就不信这些人能找到他们。 护卫的手一动,平安忙捏紧他的手,头也靠过去,低声道:“我知道你醒了,别发声,外面有人,听明白就反握一下我的手。” 这个护卫叫陈喜子,是陈轩的贴身护卫中功夫最好的。 果然平安的手被反握了一下。 “听着,现在只有你我是醒的,天已经黑了,他们有五六个功夫不错的人,正赶往一个小岛住宿,你千万不要动,这种药据说要到明日午后才能醒,你听我的指令。” 陈喜子又反捏了一下平安的手。 平安挪正位置,肚子又饿的不行,还是清晨吃的,他现在长个子,特别容易饿。 不知道师父现在可知道他们失踪的事。 就是知道也帮不上自己,茫茫大海,这些人已经在海上漂了半天了,具体什么方向都不知道。 天真的完全黑了。 平安毫不顾忌地睁大了眼,船还在行,但速度很慢,可以看到船头挂着气死风灯,灯光一晃一晃的。 平安又听见他们哇啦哇啦一阵说,听不懂干脆不听。 陈喜子却突然发声:“这些话我能懂一些,那男人说把咱们绑在船上,不用带去山洞,还有一个男人说可以留一个人给小主子做夫主,剩下的还是扔海里,这船帆杆坏了,还有什么地方有裂缝,还有两日的路,担心船载过重。” 平安心里一惊。 陈喜子又说,“那女子不同意,说把我们放小岛上去,这船不行就换船来接,她说” 平安等等没等到护卫说话,“她怎么说?” 陈喜子不好意思起来:“她说这几个全带着,岛上正缺年轻男人。” “臭不要脸。”平安真是气坏了,“你怎么懂这些?” “我师傅教的,他懂十几个地方的话。” “陈喜子,我还是把他们几个弄醒了,万一真给我们扔海里了。” “我家少爷没事,就怕傅少爷跟小明一惊一乍。” 可是根本没等平安给他们几个解药,脚步声就过来了。 平安只来得及把匕从怀里换到袖袋里,然后继续装昏迷。 万一对方有一点扔他们到海里的意思,他跟陈喜子就会动起来。 只是这样危险性太大了。 傅安三人他俩护不住的。 平安是第一个被人背走了,陈喜子是第二个,接下来会是小明、傅安、陈轩。 过了跳板,没发现异常,平安看见他们五个人都被背上了岸,心里不由得一松,不扔海里就好,剩下的慢慢想办法就是了。 走了大约两刻钟,平安一下子被人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疼的他差一点忍不住叫出声来。 接着传来女子愤怒的声音,可能是怪这个人不该这样扔他。 后面的陈喜子就没有吃他这样的苦。 阿宝娜还是一脸气愤,这个阿格真不像话,仗着自己对他好一点,就敢如此对待她带回去的人。 这四个少年个个都不差,她不可能全要,但两个还是可以的,那么大的岛屿,全是她阿爹的,阿爹只有她跟大姐两个女儿,大姐又那样了,自己就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一个堂堂的岛主,就算是有两个夫主也没什么。 这四个人中,她还没有想好到底要哪两个,阿格就这样摔自己的人,实在过分了。 这个小岛平时没人过来,再往前走两日,就是她家的岛屿了。 “扎奎,这药你确定到明日午后才能醒?” 扎奎笑道:“最起码明日午后,说不好会到明日晚上,这世上还没有这药的解药,我也没有,明日午后再给他们熏会普通的迷药,基本就能到家了,不过这还得看帆能不能修好,船缝能不能补好。 小主子,你也别怪阿格,他也是担心这船。” 阿宝娜不认为自己有错,“铺子虽然五日前就退了,不是可以用到月底的吗?你们为什么要着急把那些东西带回来?” 扎奎无奈道:“咱们岛上现在不缺日用,你今日弄出这个事,我们来不及出货了,先躲上一阵子再说,干货带回去吃,珍珠不少,明年再拿出来卖了,明日船要是修不好,不能够载太重,只能把船底仓的货拿出来,人就关在洞里等人来接。” 阿宝娜咕咕嚷嚷,到底没说反对的话,男人重要,小命更重要,男人没了可以再抢,小命没了就什么也没了。 脚步声跟灯光一起渐行渐远。 平安又等了一会,确定附近没人了。 这才靠起来,借着可以忽略不计的月光,往傅安三人嘴里塞了丸药。 陈喜子低声跟他翻译刚才两个人的话。 “不怕,晚上我们给他们仨换个安全的地方,你看着他们,我去船上探探,最好还是坐船走,你可会划船?” “我会点,但不精,夜里就是熟手也很危险的,不过今晚没什么风,就飘着等天亮就行。” “平安,平安。”陈轩第一个醒过来。 “陈轩,小声点,我们都被下了药,傅安和陈喜子都在,我跟小明找你们时也被放倒,幸亏我带了最好的解药,为防止人过来,你还是装着没醒。” “知道了。”陈轩果然不再言语。 不知道怎么了,得知平安在,他心里就踏实了,尽管很是愧疚。 不多时,小明跟傅安相继醒过来。 被平安第一时间安抚住。 傅安心急如焚,但连十岁的小明都沉稳,他一个十五六岁的人,哪里有脸多说什么? 不说平安两个还是被他们牵连的,万一真被人发觉醒了,肯定没好果子吃,说不定真的会被扔进海里。 而这时候的何进,已经完全慌了神,所有的人都出去找,结果都是空空的回来,几个人就那样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夜色深沉,小武跟二强、林峰三人已经连夜租了马车回军营。 这样的夜里,路又不熟悉,且陆路会远很多,等回到军营已经是明日傍晚,再带人过来寻,平安少爷几个人就已经失踪好几日了。 他想不出什么人绑走了他们。 离这里最近的泉县,也是一百多里路,等小武他们顺路报了案,跟去军营不过相差一个多时辰。 平安少爷,你们到底在哪呢? 432平安夜探 因为对方过于相信自己的神药,又急于逃离,自始至终没有捆绑平安几个人,甚至都来不及搜他们的身。 几个人的肚子都咕咕叫起来,不远处的另一个洞口,他们抬头就能看见那里有熊熊篝火,应该正在烤鱼热馒头。 傅安按住肚子,小声道:“平安,对不住,把你们都连累了,也不知道他们绑我们有什么用?这又是去哪里? 我真的很饿了,就在集上买了两个包子吃。” 平安叹气,正午时他正忙着砍价,心里想着回客栈去吃,外面的不怎么干净,几个人中,可能就他一点东西没有吃。 “少爷,给你吃,中午林峰哥给我买的糖块,剩下一点点。”小明拿出一小包糖块。 “你先收到怀里去,现在还不能吃,不然一会他们过来查看,会闻到甜味,大家都闭着眼休息,半夜我会给你们找来吃的。” 傅安几个都不吱声了。 两个洞口相隔也不是很远,有功夫的人,一般都耳聪目明,万一被发现人都醒了,肯定会被捆绑的严严实实。 那可能真的跑不掉了。 这边,阿格吃完鱼站起身,“奎叔,我去那边看看,真的不用捆绑吗?” 扎奎笑:“就是一只老虎,它也给我晕个两日,我那药可以说是天下第一迷药,阿格,早点睡明日一大早我们就起来把帆修好,船缝关系不大,毕竟不在船底,而在船身,保险起见,明日看能不能削个薄片塞进去。” 阿格道:“我还是去看看吧。” 平安听到脚步声,小声道:“有人来了,千万别出声。” 几个人一动不动。 阿格提着灯过来,站在洞口静静的看着晕过去的几个人。 不就是好看一点?能有他功夫好?有他知根知底? 他恨老岛主为二小姐选了阿根,除了会些医,还有什么? 谁曾想二小姐今日来了这一出,真的带这些人回去,算是彻底堵住了他给二小姐做夫主的路。 今日算了,明日看有没有机会弄死这些人,扎奎不是说船底没事吗?那明日就让船底出点事,他们几个水性好,游回小岛,最多等上几日,岛主就会派人过来接。 这样还是不太好,罢了,就算是这些人回去,能活个三月两月的,就看他心情了。 想到这,阿格吐了一口气,狠狠地踢了最外面的陈轩一脚。 陈轩只觉得腿骨疼的受不了,但还是咬紧牙关忍着。 好在阿格踢了一脚就转身走了。 好一会,脚步声彻底没了,平安低声问:“陈轩,可有事?” “平安,骨头应该没事,就是疼。” “陈轩,半夜我一个人出去查看,最好是把那些人药晕了,我们再划船离开。” 傅安道:“我们几个都不会划船吧?又是夜里,会不会很危险?” “喜子会,我也会一点,在江南学的,能走还是走,离开这小岛他们就追不上我们,今晚无什么风,多多少少还有点月光,随船飘也不怕天一亮我们就赶紧划。” 平安赞同陈轩的话。 “平安少爷,半夜我跟你一起,轻功我也会点。” “行,傅安、陈轩,两个时辰后,你们都换个地方,我略微懂点阵法,给你们布一个小阵,短时间是安全的,然后我跟喜子出去探探,如顺利立马回来接你们走。” “好。”傅安、陈轩应道。 几个人紧紧的靠着,身上的披风都在,倒也不很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小明真的睡着了,其他几个人都是醒的。 饿也是很难忍,小明的糖勉勉强强一人分了一颗,吃了更饿了。 “陈轩,傅安,你们坐起来,跟着我后面走,我带你们换个地方。” 两个人听话地坐起来。 “喜子,你抱着小明,不弄醒他了。” 陈喜子忙抱起小明,十岁的孩子还是轻飘飘的。 平安带他们出了洞口,走到不远处一背风地方停下。 “你们俩跟小明挤在一起,就是来人了,你们能看见他,他看不见你们,但不能出声,这个阵隐不了声音。” 傅安兴奋起来,平安懂的真多。 平安窸窸窣窣在旁边摆了一个小阵,花了一刻多钟。 “好了,我跟喜子去看看,最多半个时辰后回来接你们,喜子,这丸药你吞了,我们走。” 深夜的小岛,不时听到海水拍打岸上的声音,偶尔有海鸟飞过,留下一声尖锐的鸟啼。 平安运起轻功,没一会就到了洞口旁边三丈远,他朝陈喜子摆摆手,陈喜子停了下来。 平安鬼魅般走起了踏雪步,身后的陈喜子仿佛只看见平安少爷在飘,一点声音都没有。 人很快到了洞口,平安掏出他的一闻倒,朝洞口门帘缝隙撒去。 这个量不足以让人死,就跟那个扎奎说的,最多晕过去两日而已。 他心肠还是软了。 另外考虑今日他们几个被抓,肯定造成不小的轰动,对方还不知道什么人,如果是难缠的,说不定会报复,但没出人命,又是自己理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洞口忽隐忽现的火光,他勉强可以看到五个人并排躺在一起,男男女女,还真是不讲究。 他想想还是进了洞,拿走了五个人身上的荷包、匕跟短刀,扎奎怀里还有一个不大的小布袋,他把荷包放进怀里,小布袋有些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干脆装进腰封里一个大兜,不再管它。 拿了这些,他心里好过多了,不然对不住自己这些人今晚受的苦。 何进他们还不知道急成啥样了。 他提着气死风灯,走回到喜子身边:“走,咱们去船上看看。” 他没再用轻功,发出轻轻的脚步声。 “平安少爷,他们都晕了吗?” 平安咧嘴:“当然,五个人,起码会晕一日。” 他往小里说了。 这种药不会只晕一日的。 船就在浅弯,一根粗绳一头绑在船上,一头系着一根铁棍,铁棍插在土里,保证船不会飘走。 陈喜子就着灯火,仔仔细细查了一遍:“没事的,完全可以划。” 平安道:“走,咱们去接人。” 陈喜子也兴奋起来,跟着平安后面小跑,他刚才看了,船上还有不少吃的,两三日不会饿肚子了。 两三日后,他们早已经回到军营了。 433晕头转向 两人很快回到小阵。 平安进了阵里:“傅安、陈轩,小明,快跟着我走。” 小明已经醒了,忙跳起牵了主子的衣角。 傅安、陈轩也不多话,既然平安敢提灯,就肯定迷晕了对方,想不到平安出门还带了这样的好东西。 几个人很快到了船上,船也不算小,有四个桨。 平安提着灯先找了些吃的,馒头冻的硬邦邦的,勉强能咬动。 眼下明显不是烤馒头的好时候。 等一人咬了一个。 陈喜子道:“平安少爷,让小明去船仓,我们四个一人一个桨,来时顺水下的,我们朝南划,你们三个人看我如何划的,不难,只是时间久了有些累。” “行,没划过但也看过,不是多难的事,小明,去里面待着。” 小明乖乖的进了仓,他的个头还没有起来,这种东西他根本划不了。 傅安打了个冷颤:“明明没什么风,却相当的冷,喜子,开始吧。” 陈喜子喊了声号,四个人奋力划了起来,最开始几个人的力度有些不一样,船的方向有点偏,但很快就正了起来。 只是来时顺流而下,现在相当于逆流而上,难度不同,力度自然不一样。 不多时,傅安跟陈轩都没劲了。 “傅安,你跟陈轩悠着点,我跟喜子当主力,这里不能停,一停船会直流而下,离军营会越来越远的,当然我们还是得先回集市上,找找我们的人。” 陈轩喘着粗气:“平安,你们俩也会没劲的,最好还是找个小岛停下,明日一大早再走。” “好。” 平安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划船看着容易,时间长了真累人。 一个时辰过去了。 平安看到不远处影影绰绰像个小岛。 “喜子,往那边划,那边是个小岛,都没劲了,不能再走了。” 陈喜子一看,靠右边是有一个小岛,可离这还是有不少路,相当于横过去。 “平安少爷,有些远,且要横过去。” “没法子,都没劲了。” 陈喜子把桨用力一划,换了个方向,平安随着用力。 后面的傅安、陈轩已经一点劲都使不上了,勉强拿稳住船桨,万不得已时再使点力。 看着不远,行起来却是半个时辰。 平安跟陈喜子把船靠着岸停下,也学着那些人一样把铁棍插进土里,又试了一下,牢牢地,一般的海风都带不走。 四个人没打算上岸,一时之间不可能找到山洞,还不如就在船仓休息,挤是挤了点,总算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平安吹灭了灯,灯油船上有,但也不是很多,还是省着点好。 黑夜里,除了呼呼大睡的小明。 四个人一人啃了一个冷馒头,平安感觉全身都酸都疼,没听见一个人说话,想也知道都太累了。 不大的功夫,四个人都睡着了。 一夜无梦。 平安被尿涨醒,摇摇晃晃出了舱,刚放完水,人一下子惊醒了。 耳旁是呼呼的海风,四周是无尽的大海。 老天爷,他们这是到了哪里? 晨曦已经初露,面前的景色让平安骨头里都发冷。 后半夜还是起了海风,风还不小,铁棍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截断绳子,一头系在船上,另一头随着海水飘荡。 铁棍插的够深,可能是绳子已经有点老化,半夜过去,船不知道向下飘了多远。 “陈轩、喜子,你们快起来。”平安惊恐大喊。 昨晚幸亏睡在船上,也幸亏把船桨放在船里,不然真的要留在海上当野人了。 陈喜子第一个跑出来,他也傻了眼:“怎么会这样,后半夜我还起了夜,船还是好好的在岸边,那时候已经有海风了,我还查了查铁棍。” “不是铁棍没插牢,是绳断了。” 傅安、陈轩、小明也都跑出来,三个人都懵了。 这可怎么办? 衣服没有,船里的食物省着点也吃不了三日,茫茫大海上,他们真的会死的。 傅安流出了泪,怎么办?他娘可就他这一个儿子,他要是死了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 “平安”他可怜巴巴的喊。 平安冷静下来:“没事的,不过多跑些路,喜子下半夜还起来看了,那时候还没有动,最多不过一个时辰,还没有人划,能有多远?” 也可能远了许多,但这话怎么也不能说。 傅安眼睛亮了:“是啊,船跟桨都在,如平安说的,不过多半日路。” 陈轩没言语,下半夜他没起来,但是隐隐约约听到很大的风声,大风刮过,顺水而下,不一定就是半日的路程了。 但那又如何? 不能乱了军心,不能泄了气,不然就真的等死了。 陈喜子看着四周:“平安少爷,我已经打不过方向,哪里是南哪里是北,我分不清了。” 平安回过神,他已经晕头转向了,到处都是一样的海一样的天,曾读过一词语:海天一色。 这就是真正的海天一色了。 他定定神,“喜子,我们划一段路,哪个方向容易,证明就是北方,我们反过来划就对了。” 陈喜子眼睛亮亮的:“听平安少爷的。” 他看向自家少爷,少爷已经六神无主了,只是眼巴巴看着他们。 船上有一个小缸,还有半缸水,平安让小明生起炭炉,烧一锅水,扔几个馒头进去,打一锅糊糊吃,淡水跟食物一个都不能浪费,一旦没了这些,他跟喜子就再也划不动了。 “我们几个先来试方向,这个很重要,不能越行越远,只要方向对了,我师傅就会带人来找。” 傅安点头,如果他舅知道,也会派人来找的。 一刻钟后,他们调整了方向,这时候,小明做的糊糊也好了,一碗一碗端了过来。 肚子进了食物,人也就有了精神,连傅安、陈轩也动力十足,帮着划起了桨。 这一刻,他们只想早一点回到陆地上去,回到闵州城里。 太阳已经起来了,阳光温柔地洒向海面,海面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此刻连小明都没了欣赏的兴致,船上还有半缸水,一筐炭,二十几个馒头,打成糊糊最多管两日,两日后就能回到岸吗? 434荒岛过夜 这一划,就是小半日,平安感觉手臂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喜子,你看到那边小岛了吗?我们还是靠过去歇歇,看看能不能打些鱼烤了吃,不吃饱实在没力气。” 船上网什么都是齐的,毕竟对岛上人家来说,船也是家。 “行。”陈喜子看傅少爷已经瘫在船上了,人紧紧的抱着船桨,自家少爷稍微好一点,但也已经没划了。 这个平安少爷还真不一般,自始至终都跟自己拼命划着,不然船只能随波逐流了,光靠自己一个人是不行的。 两个人都不再问傅安、陈轩他们的意见,奋力朝小岛划去。 半个时辰后,船靠到小岛岸边。 平安跳到岸上。 “喜子,等我找来藤蔓把船固定了。” 不等他回话,平安三两下就不见了身影。 “少爷,平安少爷轻功真好,耐力也好。” 陈轩脸一红:“他的能耐确是同年纪人中最好的,我第一次遇上他就不想错过这个朋友,这次没有他,我们可能真的永远回不了家了。” 有平安在,就当一次历险了。 平安不多时就找到了很结实的藤蔓,用弯刀砍了两根长的,又砍了一截粗树枝,削成原来铁棍的模样,如此也能起到固定的作用了。 他看了看这个小岛,不算大,但十几二十亩还是有的,暂时落下脚根本没问题。 陈喜子跟平安固定好船,想想还是不放心,又砍来两根藤蔓加固了一道,几个人这才安了心。 平安在船上仔仔细细搜了一遍,舱底的夹层里搜了不少上好的鱼干,几株不错的珊瑚,一布袋大小不一的珍珠。 “这些东西暂时还放在舱底,回去后我们几个再分了。” 陈轩摇摇头:“平安,我们就不要了,没有你,我们根本就摆脱不了这些人,也一辈子都回不了家,你跟小明本就是找我们才被连累的。” 傅安忙点头。 平安笑笑:“都是朋友,不谈这些,我还搜了几个人的身,你们看,这些荷包都是他们的,我腰上还有一个小布兜,不知道装了什么,小明,数数看,里面都有什么?” 小明当着几个人的面倒了荷包,银票、银锭,珍珠,药瓶,乱七八糟的都有。 “少爷,银子加一起一千六百二十五两。” 平安要解腰封,傅安按住他的手:“一个荷包而已,麻烦什么?说不定里面就是一些碎银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平安,不必这样。” 陈轩道:“平安,实在要分,那就分吧,我们在这里,何叔他们在外面还不知道找成啥样,肯定比咱们还累,他们人多,我跟傅安满打满算不过六人。 平安,你带这些人不容易,他们吃了苦,你也不可能不管,这样吧,小明拿一百两,喜子两百,我跟傅安不要银子,一人装一荷包珍珠,剩下的都归你,否则我们什么都不要,这些本就是你找的。” 傅安双手赞成:“陈轩说的对,就这样分,否则我们一丁点都不要。” 平安哭笑不得:“行,先就这样吧。” 剩下的回去再说,说不定途中还得花费。 陈轩给自己跟傅安一人装了一小荷包珍珠,给小明和喜子拿了银票,又给小明跟喜子的荷包里一人装了一把珍珠,剩下的全部装进布袋放在舱底。 “好了,我们上岸去吧。” 平安拿起一个背篓,往里装了渔网、砍刀什么的。 “走吧,试试看能不能捕到新鲜鱼,不然只能吃鱼干了,光靠那些馒头不顶饿。” 陈喜子接过背篓,带着小明笑眯眯往前走。 平安带着傅安、陈轩没急着打鱼,吃不了多少,这个喜子带小明就行了。 三个人绕着小岛走了不少地方,可以说是个真正的荒岛,最大的树不过碗口粗,什么都长不起来。 小明和陈喜子两人就网了不少来。 平安让陈轩、傅安跟小明打理鱼并烤出来,尽可能地多烤些囤着。 他跟喜子还得把帆杆修修,船身上的小缝也得堵上,这里是不敢多停的。 万一那帮人被他们岛上的人找到后,会不会找他们还是个未知数。 之前不担心,是因为距集市场只有大半天的路程,这边赶,何进那边寻,很容易就会被找到。 现在不行了,夜里还不知道被海风刮跑了多少路?顺风而下跟逆流而上就是两码事。 很快到了正午,海风没了,艳阳高照,几个人吃了许多烤鱼,陈喜子跟小明又接着烤。 “平安,要不咱们休息一日吧,真正说只剩下半日了,多烤些鱼带着,下个小岛还不知道有多远,这里具体是什么位置我们也不清楚,那些人就是想找也找不着我们。” “行,那就养养劲,你们接着烤鱼、捕鱼,小心点,我在附近转转,最好是有个洞,实在不行只能还睡舱里。” 傅安道:“我还是不赞同找洞睡,不看着船我不放心,有船就有生路。” 剩下的几个人都不说话。 平安知道他们都怕了。 “行,那我就转转,顺便解决一下人生大事。” 傅安笑起来,一会他也会寻个地方解决一下。 平安转了不少地方,总算是发现了一处石窝,里面满满都是干净的雨水,有了这些水,途中就不愁淡水不够用了。 有烤鱼有水,船也修好了,最多不过在海上多浪几天,总会回到师傅身边的。 昨天午后他们失踪的,估计师傅知道这个消息不是今日晚上就是明日上午。 平安心里难过起来。 师傅定会很伤心的,但他知道,短时间内师傅不会告诉爹娘他们,说了无益,反多些人伤心难过,还不如加把劲找人。 他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要说多害怕那还真没有,就跟傅安说的,船在人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也照在岸边的浅水面上,发来一闪一闪的光。 不对,水底怎么会有一闪一闪的光呢? 435财追人 平安脱了棉袄和薄棉裤,披风早已经放在舱里了,午后海上太阳大,气温还是很高的。 到了岸边,他又脱了鞋子,紧紧的盯着发光的地方,这样一看还是不行,水还是深了。 他左右看看,傅安他们根本没找来,可以说这个小岛除了他们几个别无他人。 那还担心什么? 他三下五除二,很快扒了身上所有的衣服,一丝不挂地下了水。 虽然还是打了一个冷颤,但到了水面,缓了一会,人就适应过来了,说到底这里是闵州,冬天很少下雪的地方。 平安游过去,一个猛子扎下去,很快就捡到了东西,等他冒出头,看着手里圆圆润润的大珍珠,他自己也傻了眼。 这样大的珍珠他还没有看过,估计能值不少钱。 他的心激动起来,这样的珠子绝对值得收藏。 游回岸,他把珠子藏在一块石头底下,再一次游向海底。 刚才捡这东西的时候,他就发现这附近还有不少大贝壳,里面是不是也有珠子呢? 他把能看到的都捡起来扔到岸上,这一捡就是一个时辰。 再晚怕傅安他们就着急了。 他擦干身子和头发,把衣服穿上身,再用匕撬开贝壳,这些贝壳里面或多或少都有珠子,有的还有好几个,各种颜色的都有,也有几个比较大的,但都没有第一次捡的大。 他颠颠荷包,竟然有小半袋,人追财不行,财追人就不一样了。 他平安真是发财了。 这些他没打算说出去,说出去分给他们都不会要,那又何必说呢? 他把荷包藏在里衣兜里,这才悠悠往回赶,行至一半路,看见小明几个找过来。 傅安看见他,一屁股坐下去:“平安,你要吓死我们?怎么一出去就是一个多时辰,太阳都要下山了。” 平安笑道:“能有什么事?我找地方洗了一个头,头发有些脏了,喜子,你去拿木桶来,我找到一个石窝窝,里面全是干净的雨水,这样途中就不担心没水喝了。” “哎。”陈喜子转身就跑,船上水缸里的水确实不多了,这么多人没水喝可不行,他正愁着这件事。 石窝窝里的水用碗舀了两大桶,水缸迅速涨至大半缸,虽然未满,但省着点三四天都够了。 毕竟只是喝,洗东西还是用海水。 这样一耽误,太阳就下了山,太阳一没,海边立马就冷起来了。 晚餐还是烤鱼,小明煮了一锅糊糊,傅安笑称他煮糊糊可以出师了。 几个人肚子饱饱的,船上多了水,还多了一筐的烤鱼,安安心心挤在船舱里。 很快,黑夜就笼罩着大海,还伴着呼呼的海风。 “听,风又起了。”傅安心惊胆颤。 平安安慰他:“没事的,海上起风很正常,我们已经用了双重藤蔓,不会有事的,真的下半夜风大了,我们就两人一组换着睡,不会再发生昨晚的事。” 傅安松了一口气,半响道:“我一直就想在海上浪一次,这次算浪怕了,以后可能都不想出海了。” 陈轩苦笑起来:“我也是,老实说我想爹娘了,从没有这样想过。” 平安没吱声,他也想爹娘,还想师傅、先生、还有亲爹。 包括二强这些人他都想。 小明幽幽一句:“我也想大哥,想二强哥他们,还想大公子。” 陈喜子有些茫然,他是孤儿,自小被陈老爷买给少爷,教他武的师傅对他并不好,要说亲人,那就是少爷了,而他的少爷现在就躺在他身边。 所以他无可想之人,不多时,他就发出均匀的鼾声。 平安也睡着了,梦中他愁的要死,这么多的珍珠都往他怀里跳,圆圆润的的哪里抱的住? 接住了这个,另外的又掉了,忙来忙去,最后怀里剩下的不过一把。 平安就在这愁死人的节奏里醒了。 舱外是呼呼的海风,舱左右摇摆不定。 真是该死,白天好好的,艳阳高照,怎么到了晚上就海风呼呼的? 平安不想再睡,也没穿披风了,披风正当盖被呢。 “平安少爷。”陈喜子坐了起来。 “喜子,你可以再睡会,天还早,我出去看看。” 陈喜子站起身:“我跟您一起出去。” 两个人跳到岸上,这一看不要紧,差一点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两根木棍已经带出土一个,另外一个也在摇晃了。 两人一人一个握在手里,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喜子,你把这个也拿着,我去找石头打桩。” 一刻钟后,两人才回到舱里,这时候天空稍微亮了一点点,海风也小了一些。 剩下的三个人都还打着鼾,平安哭笑不得,还是傅安他们命好,杂事自有人操心。 躺下身,他再也睡不着觉了。 殊不知,小武、二强、林峰赶着借来的马车跑了一天一夜,这中间也只是稍微歇歇马脚,赶车的轮换着睡一会,擦黑前赶到了将军府门口。 孙思成正奇怪,按理平安傍晚就应该到这里了,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他的心不安起来。 侯爷陪他坐堂屋等。 “不必担心,阿星、阿阳对船都很熟,何况还有两位熟练的船工,一会儿肯定会到,要不就是平安想再玩一日。” “大公子,大公子。” 孙思成心一惊,小武的声音,这是怎么啦? 他飞快地出了门,只见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在院子中央,小武、林峰、二强三个人全都狼狈不堪。 “平安怎么啦?” 二强哭起来:“大公子,我表弟丢了,呜呜呜,呜呜。” “小武你说。” 孙思成铁青着脸。 小武跪下来把事情说了一遍,林峰、二强也跪了下来。 林峰道:“大公子,本来我们已经准备回去了,可一抬眼少爷发现傅少爷、陈少爷不见了,心里还想着不会有事。 但少爷还是吩咐我去右侧找,青石、吴钧去前面找,他自己带着小明去左侧找。 这一找就不见了人,何叔带着我们到处都找了,根本就没有他们五个人的影子,后来何叔去找了管理集市到黄大人,黄大人带人又挨家挨户查了一遍。 发现左侧一个铺子午后关了门,但是他家五日前就退了铺子,只是做到今日大集为止。 隔壁掌柜的说了,确实有一大一小两个少年来找人,他说没看到人也就走了。 黄大人发现关门的下面一家根本没见到少爷跟小明,也就是中间关门的掌柜有问题,但他们租铺子登记的不一定是真名字。” 436心跳如鼓 林峰话一落,孙思成瞬间懵了。 但也只是懵了一会,他抚了抚胸口,那里心跳如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侯爷早已经过来,他连连叹气,涛儿就应该把人带回来。 “侯爷,思成只能求您帮着找人了。” “思成,你稳住,平安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 孙思成这才稍微定点,是啊,他的平安会阵法,会功夫,只要给他一点点机会,他就应该会带人逃出来。 但这是海上,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他能逃哪去? “侯爷,可以确定的是平安几人都着了道,且是相当厉害的迷药,不然不容易抓到平安。” “思成,我连夜让人安排,但这大晚上的,又要到月底了,没什么月光,船还是不敢下海,下海也看不见,不如让他们几个也好好歇歇,明日一大早,就让王涛带人带船出去。 陆路上我也派人去找,小岛上也不放过,你看如何?” 孙思成点点头:“只能这样了,小武,何进怎么说?” 小武道:“何叔说他带人去海上寻,一部分人由大壮带着在集市附近继续找。” “我知道了,你们三个下去洗漱吃饭,平安会没事的,明日一大早我跟你们一起去找,一定会把人找回来的。” “是,大公子。”小武带着二强、林峰下去休息,他们三个人都快撑不住了。 “思成,那些人不知道因为什么绑了他们,但既然是绑,暂时就会没事。” 孙思成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声音哽咽起来:“侯爷,不急不成啊,他七岁就跟在我身边,这些年几乎没离开过,我待他胜过亲儿,这次他想来海上转转,我不忍他扫兴,就称自己这边刚好有事,就陪着他来。 其实我的事随便万里还是何进他们都行,只是不想扫孩子的兴,可就是陪着,我还是把人弄丢了。” “思成,会没事的,别人不知道,可皇上跟我说过,平安会布阵,北境战争提前结束,跟你们师徒有莫大的关系。 你想,平安会布阵,那些人总有疏忽的时候,他花上一点点时间布一个阵,不一定就跑不出来。 这一片我还是有些威信,海陆两边同时寻,我就不信寻不到人。 再说,此事跟我们也有关系,如果王涛不回来,不一定就发生此事。” “这怎么能怪您和王涛?王涛也是为了大局” 孙思成话音未落,王涛风一般跑过来:“爹,爹,阿辰说平安几个丢了,怎么回事?” 侯爷把事情说了一遍。 王涛恨的直跺脚:“肯定是那狗日的绑了人,平安出门很小心,脸上还化了妆,衣着也普通,但傅少爷、陈少爷还是按平时穿着,有些小族缺年轻人,爹,您说他们会不会是抓两位少爷回去,刚好被平安撞上,干脆一把绑了?” 侯爷沉默了,这个还真有可能,这样的事就发生过,几年后,失踪的人回来了,但已经是有儿有女的人了。 孙思成只觉得头痛欲裂,这叫什么事呀? 他的平安即使是用了遮颜霜,也遮不住他的出色,气质摆在哪,身材也摆在那。 “侯爷,我先回去了,麻烦您安排了,吉祥,扶我走。” 一边的吉祥早已经红了眼,一想到再也看不见平安少爷,他的心就受不了。 大公子更是受不住,不然身体这样好的人,怎么会走路要他扶? 次日一大早,孙思成带着万里几个就跟着王涛上了船,此行王涛带了三十个水性好又有功夫的人,分了两条船。 就在孙思成上船出海寻人时。 平安船上的几个人也都起来了,趁小明跟陈喜子做早饭时,他带着傅安、陈轩准备下船方便一下。 一刻钟后,他们方便好准备往回走。 “平安,你看那边也来了一艘船。”陈轩一眼就看到距他们十丈外也停了一艘船,还有几个牛高马大的汉子来来回回忙着。 “陈轩,你们两个先回去,我过去打个招呼。” 傅安紧张道:“平安不要去,那些人都牛高马大的,看着人不少,万一看这是荒郊野外” 他脑子里想到一幕幕血腥暴力的画面,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们先回船上,我总得问问,探探他们的话,好知道我们走的方向是不是对的,不然只会越来越近,越来越偏,你们放心,我轻功很好的,真的不怀好意,我逃起来很快,万一有什么不对,你们立马划船,我会跳上来。” 傅安点点头,平安这方面确实厉害。 两个人调头往回走,再是担心,也不能跟着平安,不然就是给他带来麻烦。 平安朝这些人走过去,那些人也停下看着他。 越来越近,平安发现不对劲了。 这些是真正的白皮肤、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集市上他也看到过,但不是这些人。 “你们好,请问你们是从哪里来?” 一个男子飞奔着过来:“嘿,你说什么?” 这个人说的是大周话,但很生硬,其他人都看着他们。 “我们昨晚在这里歇的,刚看见你们,就过来打个招呼。” 男子“哦”的一声,冒出了一句英语。 平安心一惊,这时候就有英语了吗? 他试着用英语跟他们交流这群人吃惊了。 又围过来几个人。 你一句我一句说起英语来。 英语可以说是平安除了汉语外的第二种语言,这辈子在大周活了十五年,一句英语都没有说过,他以为肯定磕磕绊绊了,哪里知道说出口是格外的流利。 只能说有些东西已经深入骨髓,想忘也忘不了。 平安这才知道他们是大海彼岸的一个小国,这是第二次来大周,但跟上次不同,这次他们是专门为赶集而来。 平安还知道他们带的货基本都销了,换回了不少他们喜欢的东西,但价格上不是很满意。 平安对他们的货不感兴趣,现在他只想快点回家。 “我们还剩下一些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我们可以便宜点卖给你。” 平安用英语回答道:“我身上可没有带什么银子,不过还有一点珍珠,不知道你们剩下什么货? 我准备去鼓锣弯集市附近,前晚海风把我的船吹偏了向,不知道这里离那还有多远?” 他指了自己准备走的方向。 一个中年男人大惊小怪道:“朋友,你这样走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我们昨日清晨是从这边来的,从这个方向往上才是去鼓锣弯。” 平安大惊,忙谢过他。 平安转头,看陈喜子几个人站在船头紧张地看着他,就挥挥手:“我一会就回来,跟他们说些事。” 傅安几个这才稍微安心点。 437意外之喜 平安跟他们走到船边,一个少年跑过来:“父亲,恩利又发烧了,摸着都烫手。” 平安自然听懂他的话。 中年男人转向他:“朋友,请问你有退烧药吗?我们带的药不小心掉海里去了,一同来的恩利本来就有些水土不服,加上感冒,昨天就烧了一天,半夜好不容易退了热,现在又是这样。” 男人无奈地摊开双手。 平安道:“刚好我懂些医,可以跟你去看看。” 几个人都欢喜起来,忙拥着平安往里走。 恩利是一个二十多岁金发碧眼的年轻人,明显看出人很难受,平安几乎不用诊就知道他是受了寒,按现代话就是重感冒。 他还是给他诊了诊,然后用英语跟中年男人说了自己的诊断结果,并问自己可不可以给他针灸? 中年男人狂点头:“当然可以,银针术是很奇妙的医术。” 他朝平安竖起了大拇指,“我叫费克,请问你贵姓?” 平安微笑道:“你可以叫我平安,一路平安的平安。” 说完他从棉袄里兜里掏出一个小木盒,银针就在里面,又从腰封里掏出三丸药,不是他不舍得,一丸一天,三天应该够了。 平安在恩利合谷、列缺、风池、大椎、外关等穴位下了针。 等拔针的空档,他把药递给费克,并跟他讲了如何用,该注意什么。 一刻钟后,平安收了针,并给他喂下一丸药。 费克问他费用多少。 平安道:“咱们也算是缘分,不必谈钱,走吧,我看看你们有什么货?” “少爷。”小明来了,他刚刚听自家少爷跟这些外族人哇啦哇啦说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老天爷,这些人长的是啥呀?妖精一样。 “小明,你先回去,我在这里帮着看一个病人,半个时辰左右必回。” 小明跑回去。 “你的小厮?”费克问。 平安道:“可以说是一个小护卫吧,也可以说是一个小兄弟。” 这艘船很大,中间一个舱,刚才恩利就住在那,两边还有两个小一点的舱,相当于三小间。 三小间完全可以住下十几个人,但平安看他们也就六个人。 货就在靠船头的一间。 平安第一眼就看见真正的马铃薯,大周有土豆,但很小,最大的也就鸡蛋大小,有的甚至三个都没有一个鸡蛋大,产量也不好,一亩地勉强可以收两三百斤。 马铃薯就不同了,个头大,产量自然高。 “费克,这些马铃薯也是带来卖的吗?” “不不不,带来途中吃的,只是一路上捕了不少鱼吃,这些就剩下了。” “费克,能不能卖给我,我很喜欢吃这个,我可以给你银子,珍珠换也可以。” 费克摇摇头,“平安,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留下一点,剩下的全部送给你。” 旁边的少年立马就用背篓装上,竟然满满一背篓,地上剩下不过四分之一了。 “谢谢,谢谢。”平安欣喜万分,这一趟出来得了这些东西,也是老天爷保佑。 “平安,这些就是我们剩下的货,他们不识货,给的价钱太低了,我不愿意给,本钱都不够,这个更是没人要,其实做成装饰很好看的,可惜没人懂这些。” 费克掀开雨布,露出下面的东西。 一个大木箱里放着十几二十个闹钟,巴掌大小,还在滴滴答答走着,上面竟然是阿拉伯数字,就凭这个,大周人就不明白。 还有二三十副水晶老花眼镜,这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东西。 再就是七八个望远镜,箱子一角,还有一小布袋五颜六色的钻石,比他在集市上买的数量不多,但明显光泽度还要好些。 “费克,你这些多少钱?如果价钱合适,我可以都要了,省的你们运来运去。” 费克道:“这些闹钟有二十个,五两一个,眼镜是上等水晶做的,不是便宜货,起码是三十两一个,这里也带了二十五副,望远镜的镜片也是水晶做的,四十两一个,八个,这些钻就给一百两吧,加一起一千二十七十两,你给我一千二百两就行了,给银子可以,也可以给我珍珠,我们那里没有这些东西。” 平安一听,价钱合适,虽然在他们当地肯定没多少钱,但人家漂洋过海带来,多少要赚些,这样的价钱就不用砍了。 “行,就这个价,我都要了。” 平安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昨天下午他从海里找到的珍珠,大一点的放一个荷包,塞进腰封里,小一点的则放进怀里。 说是小,比舱里扎奎他们留下的还要大一点。 他从荷包里拿出来六七个珠子。 费克惊叹起来:“真美,比我从集市上收到的美了许多,这个你要什么价?” 平安微笑道:“价钱你开吧。” “我可以全部倒出来看看吗?” 平安从旁边拿了一个海碗,将荷包里的全部倒出来。 这些他装进去的时候数过,小的七十八个,大的十六个。 “78颗。” 几个人都围过来:“哇,太美了,光泽度真好。” 平安当然也看出这些珍珠跟别的有所不同,他也不舍得全卖了。 这样大的珍珠在闵州差不多收三四两一颗,运到京城或者江南,起码就是十两左右。 之前侯夫人给的一小袋就是三十颗这样大的,但没有这个漂亮。 “平安,我给你二十两银一颗,你能不能全部卖给我?要知道,我在集市上收来只花了五两银一个。” 平安浅笑:“那些珍珠哪里有我这个好,我卖给你四十颗,抵了刚才的八百两货款,剩下的我也不舍得卖了。” 平安数出六十颗递给费克,“你数数看。” 剩下的不过十八颗,装回荷包塞进怀里。 费克遗憾地数了手里的珠子:“不错,数字完全对的,平安,不能全部卖给我们吗?” 平安伸出手,“费克,我送你们一瓶上好的退热药,不要钱,至于珍珠,我也只剩下十八颗了,得带回去送给我的未婚妻。” 几个人都望着他。 平安始终微笑。 费克笑道:“平安,谢谢你,我实在抗拒不了这个,我们离家还要不少日子,说不定还会有人生病,谢谢你。” 费克收了药瓶。 一个年轻人过来说恩利烧已经退了。 费克更是握着平安的手不停地说谢谢。 “不必谢,费克,让你的人帮我抬一下箱子,我得走了,同伴还在等着我呢。” 费克道:“我送你,再给你指一下方向。” 438何进带人找来了 傅安看来人帮着送来了箱子,忙跟喜子接过来。 费克握着平安的手:“谢谢你,平安,希望下次再见到你。” 平安没再说英语,不然傅安他们会大惊小怪。 他只微笑着握握费克的手,然后抽出手用大周话道了一句:“费克,再见。” “再见。”费克也用生硬的大周话道了别,简单的一些话他还是会的。 临走他跟平安指了指去鼓锣弯集市的方向,让他千万别走错了。 费克走了。 傅安看地上的箱子还有背篓:“这是什么土豆?这样大?” 平安道:“外国地上长的,可能地肥了些,他们带来吃的,我用珍珠换了一些,喜子,你帮我抬进舱里去。” 箱子是上了锁的,钥匙就在他腰封里,但他不打算现在跟傅安他们说。 这些稀罕物,很可能穷其一生他都不会再遇上,毕竟在大周他还从没有看过。 他会很谨慎地安排用这些,不会随便送人的。 放好东西。 平安这才跟喜子、傅安、陈轩说了该走的正确的道。 这把几人吓了一大跳。 傅安有些不放心:“他们只是一面之缘,会不会故意说错了?” “不会,我救了他们的人,还免费送了他药,他们有什么理由骗我?换道吧,他们昨日清晨走的,天黑很久才到了这个地方,我们现在走,估计也是半夜才能到集市。” 陈轩等不及了:“那我们快走吧,太晚了行船不方便。” “好,喜子,我们上船。” 平安几个拔了木桩,木桩没有扔,丢在船上,四个人各占一方,船缓缓离开了浅湾。 平安朝费克他们看去,费克六个人也在看着他,见他望过去,全都挥挥手跟他再见。 他也挥了挥手,就不再看他们,这些人只是他生命中匆匆的过客,很可能一生都不会再见。 而他的师傅他的属下们此刻肯定在四处找他们。 他的心也迫不及待起来。 休息一天,几个人都有了精神,又知道了还有一日多的时间才能到集市客栈,更是拼命划船,争取在擦黑前赶到,夜里行船实在不安全。 遇不上合适的小岛,夜里如果又有海风,说不定不进反退,那就糟糕了。 平安心里当然也明白这个理。 小明看自己小胳膊小腿,实在划不了桨,又听说晚上就能到客栈,那就不需要再省着吃喝。 他在船头烤了馒头,递给大家伙,又把早上烧的开水放一边,谁渴了就叫他。 连傅安都连连夸他懂事,小明看看主子,见主子也笑望着他,小脸红了起来。 转眼到了中午,阳光没有昨日好,但也算是晴天,他们最担心的就是下雨或者狂风,如果傍晚就到,即使明后天天气变了,那也没事。 中餐吃的是烤鱼,本来已经烤好了的,小明只在炭炉上重新烤了一小会,立马喷喷香。 吃鱼没办法兼顾摇桨了,四个人只能放下桨,专心致志吃起手中的海鱼。 平安不敢掉以轻心,目光一直盯着船尖,方向稍微歪点,他立马就摆正了。 现在的船就如同茫茫大海中的一片枯叶,渺小的可怜,稍微有个不小心,可能就会翻了船,其结果就是死路一条。 陈喜子当然也明白这个,他的嘴巴在吃鱼,眼睛却也盯着船头,到处都是海天一色,很难辨认方向的。 到了下午,太阳早早地没了,天空变的雾蒙蒙。 陈轩皱着眉:“海上天变化这么快吗?上午明明还是有太阳的。” 平安宽慰他:“不必怕,我们今日划船快,再有半日能到了。” “少爷,您看那边,好像是船,朝咱们方向来的。” 平安顺着小明指的方向,果然是条船。 只是离的远,那船是从西边横过来的,实在看不清楚。 怕是不必怕的。 扎奎那几个人现在肯定还没有醒过来,就算是醒了,短时间内这些人也会头痛欲裂。 想起师傅他们的担心,他还是觉得自己心过于软了,放迷药的那一瞬间,他还是少用了一半,真的一小瓶全部用完,那些人立马就得死。 “平安,不会是那些人追来了吧?”傅安有些紧张,现在跑也不一定就跑的过人家,人家船明显大了许多。 不对。 “平安,那船好像是咱们来时坐的船,难道是何叔他们找来了?啊。” “小心点,差一点掉海里了,我们这些没有水性好到能下海的。” 随着船越靠越近,平安站了起来。 不错,那应该是何叔带人找过来了。 平安没猜错,划来的船正是何进他们。 昨日清晨,他们就又一次下了海,追了一路没追上,又担心绑匪把平安少爷他们带到西边去了,又转到西海。 昨晚靠在一个小岛边停了,就那样歇了一晚,现在横过来,准备再去东边找,哪知道就看见一条小船。 青石道:“何叔,会不会是少爷他们?我看着披风像,也是五六个人。” 何进看着远方小船上的黑点,勉强算是人影,他怎么就看不清楚有五六个人? “我们靠过去,万一是呢?” 那船好像停在那里,仿佛是在等他们。 何进心热了起来。 大公子把人交到他手里,他却把人弄丢了。 他跟万里最清楚主子有多宝贝这个平安少爷,跟亲生的基本没区别。 真要是找不着人,他怕只有以死谢罪了,不然以后哪里来的脸去见主子? 船越靠越近,青石终于认出站着的那个人是他的主子,旁边小小的则是小明。 “何叔,是少爷,是他们。”青石呜咽起来,这两日他们这些人心里有多煎熬,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虎子挥起手来:“少爷,少爷,小明,小明。” 小明喜道:“少爷,是虎子哥,虎子哥在叫我们。” 他挥起小手:“虎子哥,青石哥,呜呜呜,少爷,是他们,呜呜。” 平安红了眼眶,紧紧的盯着飞奔过来的船。 傅安、陈轩、陈喜子也都站了起来,船身晃了一下,他们几个包括平安都立马坐了下去,这会儿如果船翻了,那该如何是好? 439见着师傅了 不多时,何进的船就到了平安跟前。 平安站了起来,微笑着看着他。 何进鼻子一酸,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看平安少爷一身的狼狈不堪,就知道他们吃了不少的苦,就是院试出来,别人都跟老咸菜似的,平安少爷依然清风朗月一样,从不曾如此过。 “平安少爷,可有什么不适?” “何叔,都还好,辛苦你们了。” 阿星道:“何大哥,他们应该也没什么力气了,但现在跳过来也不安全,不如我扔给他们一根粗绳索,让平安少爷绑在船头,我们的船拉着把他们,你看可行?” 何进忙点头:“甚好。” 阿星几个也跟着他们没日没夜地找,大家也都没什么力气。 本来他是准备带青石几个跳过去的。 但跳过去平安船上就多了四个人。 “平安少爷,我们把绳索扔过来,你们记着绑牢了。”阿星一边说,一边把绳索扔了过去。 陈喜子忙把绳绑在船头,试了试,牢的很。 陈喜子挥挥手:“绑好了。” 划船的主要是他跟平安少爷,还有半日的路,他是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何进大声道:“你们坐稳了桨还得拿着,以防万一绳断了,开船吧。” 这边,孙思成他们的船已经到了鼓锣弯,一问掌柜的,掌柜的说所有人都出去找人了,有班人昨日坐船出去找人就没有回来。 孙思成一听就知道是何进。 “王涛,我们还是下海找,陆地的可能性很小,已经有人在找,海上不同,说不准是哪个方向,那个铺子掌柜根本就不知道是哪里人。” 王涛点头,继而叹气:“集市上铺子租客登记还是漏洞大,就是要求拿户籍过来登记,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本人,大公子,还是迟些再走,上了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的确是这样,王涛,你安排吧,我有些慌神了。” 孙思成满脑子都是平安,稍微一闭眼,就看见平安满脸是血地跟他求救,昨晚他根本没睡好,被恶梦惊醒两次,之后就是睁着眼到天明。 大海日后还是少带平安过来。 茫茫一片,无边无际,让孙思成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但饭还是要吃的,他不吃,别人也得吃。 这边何进想想,还是跟阿星说了一声,施展轻功一跃而起。 阿星的人都羡慕不已,这才是真正的轻功,大公子的人就是有本事。 “何叔。” 何进走过去拿住桨:“平安少爷,你坐旁边去,桨我拿着。” 绳子是绑上了,但也不能一点不出力,光靠绳索也会断的。 平安退到旁边一点,他知道何叔是想了解全部情况。 等船正常行起来,平安把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何进直叹气。 转眼看了看傅安跟陈轩,出门在外,长的又好,确实不应该再衣着光鲜,如果普通一点,应该不至于招了这样的祸了。 他家平安少爷就知道涂了遮颜霜,还衣着朴素,可惜被牵连了。 傅安、陈轩本还听着平安说话,一旦脱离了危险,这些就跟故事一样生动起来。 两人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本就弯性未泯,正津津有味时,看何进那样的眼神,瞬间就红了脸。 他俩确实做的欠妥,尤其是傅安,出门还特地打扮了一下,哪里知道还会有抢亲一说。 自古抢亲不是乡试、春试结果出来后,榜下抢亲的吗? 两个人除了红脸,再一次感叹,太危险了,人生处处都有危险存在,防不胜防,回家后护卫还得贴身都带几个。 “何叔,人我没下死手,就是想着他们有千万的不该,毕竟没伤我们这些人,但也给我们带了不少的麻烦,我拿了他们的东西和船,那些药也会让他们虚弱不少时候,他们醒来,没有船没有食物,鱼网什么的都没有,空手捕捉不容易,等他们岛上的人过来,怕也是要吃不少苦。” 何进笑起来。 这就不是一点点苦了。 什么吃的都没有,空手捕捉本不容易,人又是虚的,说不定会饿上不少时候。 再说,平安少爷直朝他使眼色,他就知道那些人只是暂时能保住命而已,至于能多活几年,就看各人的体质强弱了。 平安少爷如此说,不过是船上还有其他人,人多嘴杂。 傅安听着很解气。这些人就得这样干他,其实他觉得杀了也是无妨的。 “平安少爷,小武、林峰、二强三个人连夜借了马车回军营找大公子,船夜里不放心用,次日我们还要坐船寻你们。 陆地回军营远了不少路,日夜赶昨日傍晚应该能到,估计大公子带人已经在海上了。” 平安羞愧难当:“平安给师傅给你们找麻烦了。” 何进叹气:“我也有错,不该离开你身边,平安少爷,以后这样的事还是不能做,身边的人一定不能都放走了,本事再大,还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是啊,这些人的迷药很神奇,我在晕过去之前撑着吞了一颗最好的解药,还是晕过去好长时间。 不过也幸亏这丸药,我才能最早醒了过来,也才有机会给他们几个解药,不然现在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现在想想,他还是一身冷汗,他的药一部分放在最方便拿的地方,一部分放在最里面的衣兜还有腰封处。 也幸亏这些人深信自己的药,根本没想到他还会带了解毒丸,还强撑着在晕过去的一刹那吞了下去。 那药效果也是很快的,不比他的一闻倒弱。 到了傍晚,海面上越发暗了起来,天气真的变了。 “平安少爷,你看那几条大船,肯定是大公子带人找了过来。” 平安一看,可不是?三条船相隔不过数里,如果天气好,会看的很清楚。 但现在是黄昏,天气又变了,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船的影子。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孙思成他们当然也发现迎面而来的两条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何进跟平安他们。 “大公子,我可以确定前面那条船是阿星他们划的,后面那小船估计就是平安他们了。” 孙思成心提了起来,不知道平安他们是否是安全的。 他越想越怕,越怕越煎熬。 王涛同样有这个顾虑。 绑匪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据他所知,这五个人中,只平安跟一个护卫有功夫,傅安他们可能连三脚猫的功夫都算不上,还有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一刻钟后,孙思成的心踏实了。 几丈外。 他的徒弟平安稳稳当当的站在船上跟他挥手,小明也站在旁边。 小船上剩下的几位也是好端端的坐着划桨。 老天保佑,都是好好的。 孙思成眼一热,泪涌了出来。 多年来,他只流了两次泪,一次是平安夜袭敌营,一次就是这个时候。 臭小子,你何德何能让你师父为你掉泪?回去后看他不好好罚罚他。 440孙思成黑脸训何进 孙思成的船终于到了平安旁边。 平安突然一跃而起,稳稳地到了师傅面前。 “你这个死孩子,这么远跳什么跳,这里可是大海” 孙思成的话音未落,平安搂住了他的肩膀,笑眯眯地看着他:“师傅,我想跟您说话。” 孙思成叹了一口气,摸摸他的额,还好不热。 平安转头对着王涛:“二叔,辛苦你们了,多谢。” “没事,你跟你师傅进舱歇歇,今日就在集市客栈住,明日一大早我们回军营。” 平安看着师傅发黑的眼圈,疲惫不堪的脸色,忙扶着师傅走进船舱。 舱里有简单的榻,平安扶师傅坐下。 “到底怎么回事?” 平安把跟何进说的话原原本本又说了一遍。 孙思成半晌没言语。 按平安的说法,如果不是平安备了解药,又第一时间悄悄的服下,后果不堪设想。 到了很远的孤岛,你就是再有能耐,带着三个没什么功夫的人如何逃离? 到了地方,你真的不顺从,怕小命难保,随随便便往海里一扔,小命就玩完了。 更何况小船还有船缝,还好是船身上,要是船底那还得了? “你说你们幸亏清晨遇到了外国人,不然差一点走错了道?” 平安点点头:“是啊,他们刚从鼓锣弯下来,说我要走的方向是错的。 师傅,船后半夜被海风刮跑了,不然原本到客栈只要行半日,结果船多飘了许多路,我们醒来后,到处都是海天一色,哪里分的清楚东南西北?” 刚才平安没说这些,孙思成听了直拍胸。 “平安,你是要吓死师傅呀?以后还是不要来这个地方了,真是菩萨保佑。 明日回到军营,后日一早我们就回城,这里真是住够了。” “师傅,侯爷腿好了吗?” “没事了,再就是慢慢养的事。”孙思成头疼起来,一出一出的,他的心怦怦直跳。 这一次,真是菩萨保佑,不然这个小徒弟就真的回不来了。 等平安在应天住下后,自己还是跑一趟天光寺,一来给老方丈检查身体,再就是给寺里捐些银。 到了原先的客栈,已经天黑一个时辰了。 掌柜的什么也没问,安排大家伙吃好洗好,早早地休息。 何进来到大公子房间,直直地跪了下来。 万里只一边站着,根本没有拦。 平安要去扶,看师傅沉着个脸,也跪了下来。 “何进,你这次真的让我失望,临行前我跟你怎么说的,集市上合适的可以买一些,但护住人最重要,具体事可以让下面人去做,不必你事事亲力亲为。” “是,大公子,您罚我吧。” “师傅,何叔确实是不准备自己亲自去,我让他走的,当时我身边还有林峰、青石、吴钧和小明,心里想着集市上,光天化日之下哪里会有什么事?谁知道傅安他们不见了。” “何进,不管是不是平安让你走的,我既然把人交给了,你就不该离开他身边,这次我原谅你,再有下次,你直接回谷里去吧,不必跟我后面了。” “是,大公子。”何进羞愧难当,这次他确实错了,鬼打昏了头一样,犯了最最低级的错误。 “还有你,平安,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实际上笨的要死,买了东西完全可以雇人送,一次就可以送许多,派一个人跟着就是,哪里用的上买一批货就派一两个人送,那得多少人够?这次如果你身边有足够多的人,别人还会下手吗?” 平安嘟囔:“可人家已经绑了傅安、陈轩和喜子,我要是不去,他们就真的被带走了。” 孙思成声音上扬起来:“他们关我什么事?还不是他们自己作的?出个门穿那么骚包干什么? 大不了带人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救人前先得保全自己了,这个道理不懂?” 孙思成从来都知道自己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没事发生,他就是一个纯纯的好人,但一旦有什么触碰他或者他最在乎的人,那么一切都得靠边站,他会想尽办法先护住自己和自己要护的人。 “师傅,我知道了。” 孙思成放低声音:“何进,你回去歇去,这次的事回头自己好好反省反省,日后不可再犯,记住,我孙思成不缺钱,首先是护住人,没什么比人重要,出去吧。” “是,大公子。” 万里、何进走后,平安看师傅还沉着脸,眼睛一转。 “师傅,我可能忘记告诉你,我从外国人手里还买了一些好东西,藏在舱底,连傅安他们都没说,回头送给师傅、先生、师祖、太师祖。” 孙思成眼一抬:“哦?还有什么要送给太师祖的?你买了多少?什么东西?” “不多,他们本就是带来看看,结果没人识货,价钱给的不好,他们就没有出手,不然不会到我手里,我的眼光多毒辣呀。 有几副眼睛戴的,年纪大的人看不清楚字,戴上这个就不怕了,一百岁都可以把字看的很清楚。” 孙思成皱眉:“这个我倒是听人说过,有外族使臣送给了皇上,听说也不多,皇上除了自己留的,剩下的送给了有功之臣,听说能制这种眼镜的外族人很少,所用的水晶也得最好,想不到被你得了。 我不管你有几个,师傅得留一个,现在不老,以后还不是会老?” 平安笑起来:“是,是,什么人不给,都得给师傅。” 孙思成也笑起来,哪里还记得生气? “师傅,你徒弟这次走大运了,这些外国人带了一些很大的土豆在船舱,他们叫马铃薯,一个比我们大周的土豆大三个,听说产量也很高,我明年在自己的庄子试种一年,如果真的好,我就献给朝廷,让大周人少挨些饿。” 孙思成心一惊:“平安,这些你没跟人说吧?” “没有,傅安看到了,问了一句土豆怎么这么大,我说人家土地肥,就没说什么。” “记住,这个谁也别再说,我正月一过,亲自带着回京城,就安排在你庄上种,秦师傅做事稳的很。” “师傅,正月一过您就回京去?” “嗯,你这事很重要,何况我也得回家一趟,下半年会再去趟老方丈那儿,然后过来陪你,估计也得这时候到应天了。” “师傅,那你还是在京城过了年再出来吧,不然就是两个年不能陪师娘他们过了。” 441要操心的事太多了 次日午后,孙思成带着平安他们回到了军营。 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侯爷,感谢他的帮忙。 接着提出明日带平安回城的事。 侯爷点头:“来这里六七日了,我的腿伤大好,不日便能痊愈,你跟平安送送药方这件事,回头我会禀告朝廷。” 他见孙思成连连摆手,笑道:“军医长告诉我,这两个药方相当好,我最担心的脖子病和关节痛都可以放下心了。 你无所谓这个功劳是你的事,朝廷赏不赏是朝廷的事,我报不报则是我的事了,思成,多谢了,放下这桩心思,我可以安安心心回家养老了。” 孙思成道:“侯爷回家养老还早着呢,您不过五十出头,身体又好,还可以为圣上解忧十年。” 侯爷高兴起来:“哈哈哈,思成有句话我最喜欢,那就是身体不错,这次腿伤差一点要了我的老命,多谢你跟平安,人老了最想的就是身体好。 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跟你和平安道谢,楚风的事,我长子来信都跟我说了,涛儿回去,他娘也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平安救了楚风两次命,又救了老大媳妇和我那小孙孙,此恩只能日后慢慢报了,平安跟我侯府缘分不浅。” 孙思成不知道如何接腔。 侯夫人曾明明白白跟他提出想让王唯认平安当干儿子。 他当时也没真正推辞。 等忙过了一阵子,他问平安,平安不想再认干亲,他尽管这桩干亲对平安有益无害,后来他还是有意无意地跟侯夫人勉前避开了这件事。 可能是侯夫人跟王唯疑心他们不愿意,后面也就没有再提,此事最后不了了之。 “侯爷,一切皆是缘,平安跟你们家可能就是前世的缘分,如我跟他一样。 这次平安出事,把我吓的不行,这七八年来,这孩子基本跟我形影不离,如同我的亲子一样,现在也是我的未来女婿,今年正月两家人给他跟小女定了亲。” “哦?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恭喜恭喜,平安实在是难得的少年郎,连圣上都夸赞不已,这次到底怎么回事?可弄清楚了?” 孙思成把平安讲的复述一遍,当然某些细节问题稍微作些改变。 听的侯爷是两眼直冒光:“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一回事,幸亏平安机灵,又有本事,思成,等我回京,怎么也要平安当我的干儿子。” 孙思成一愣,怎么又说到干儿子上面了? 这个干亲难道就真的绕不过去? 他掏出荷包,拿出六张百两银票:“侯爷,这是六百两,军营帮着找的人一共三十人,每人二十两,是我的一点心意,麻烦侯爷帮我发下去,王涛就不给了,平安可是唤他二叔。” 侯爷把银票推过去:“不过一日多,于他们是任务,不需要这个。” 孙思成再三要求,侯爷只能接了,二十两对一个兵是大数,但六百两对孙思成就是九牛一毛,他就厚着脸皮替当兵的接着了。 “如此,今晚我们一起好好吃顿饭,算是给你们践行了。” 孙思成站起身:“如此就谢过侯爷了。” 孙思成回到房间,见平安正在摆弄银票。 “你现在数这个干什么?” 平安道:“这是我从扎奎身上摸出来的,一共一千六百多两,傅安、陈轩不要,给了小明一百,喜子两百,这里还剩下一千三,我想给这次帮忙的人每个人送些感谢金,师傅,您觉得怎么样?” 他带来的船,客栈掌柜直接收了,不过给的价钱很一般,两百两。 王涛告诉他,这样的船正常可以卖三百两,不过如果着急出手,人家肯定压你的价。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船是带不走的,带走也无用,真正好还是马。 孙思成伸出手:“你师傅刚去侯爷那送了六百两,出去找的人一共三十整,一人分二十两,你既然银子多,就还了师傅呗。” 平安按住银子笑起来:“师傅,您已经送出去了,那就算了,这六百两就给徒弟压压惊吧。” 孙思成最吃平安耍无赖这套,笑眯眯缩回手:“军营的师傅给了,情算还了,咱们自己的人,这次也吃了苦,你就一人给二十两吧,二强、林峰、小武、何进、万里一人多给十两。” “师傅,我们这边二十六人,除了小明,二十一人给二十,五个人给三十,一共五百五十两,我一会交给何叔帮我发一下。” “你自己看着办吧,晚上侯爷请吃饭,我已经跟他提了明日一大早就回城的事。” 当日晚餐,孙思成喝了不少酒,平安跟何进扶他回了房间,只一会,他就沉沉地睡过去。 平安知道,师傅并不是因为酒,他的酒量有多好自己最是清楚。 师傅是太累了,他无缘无故的失踪让师傅心力交瘁。 平安掏出银递给何进:“何叔,你帮我发下去,你跟明叔、小武、林峰、二强一人三十两,其余的人一人二十两,我给他们的辛苦费。” 何进缩回手:“平安,我这次是有大错的人,怎么能再拿这些银子?” 平安送了一成酒精分红给了他跟万里、方霄、方明、鲍伯川五人,如今酒精已经在大周所有的医堂还有军营使用,光这个分红,他一个人一年也能分一千多两,加上月银和大公子给的其他补贴,一年两千两是有的。 足够一家四口生活的很好很好。 “何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给你们四个多加十两还是师傅提的,师傅责怪你,主要是这次他太担心了,不会真的怪你。” 何进心里更愧疚了,但还是接过了银子:“行,我代他们谢过平安少爷了。” 平安在这里有个单独的房间,船舱里的东西已经送至他的房间。 马铃薯既然准备有大用,那就不能让人知道了。 傍晚他就让林峰找来一个简单的大木箱,马铃薯从背篓里腾到箱子里,回头也方便师傅带回去。 给师傅的东西也回城后给师傅,就当今年的年礼了。 平安突然想到了过年。 光阴似箭,真的一点不假。 师傅既然准备带他的马铃薯回京种,肯定不会耽误时间,如果他估计没错,最多正月初四,三日年过,他们就得回应天了。 如此他是不是让二强跟师傅一起回去,明年他二十岁了,就让他回去成亲,回头夫妻俩再跟师傅过来就是了。 童林跟冷水,腊月就在闵州城帮他俩成亲得了。 他年纪不大,要操心的事真的不少。 黑夜里,平安想起了阿妩,那个春花一样妩媚的小姑娘。 他是喜欢她的。 只是这些年自己年少,又对感情一事有些寡淡,加上相见很少,很少很少会想起这个早已经内定的未婚妻。 442归心似箭 晨曦微露。 孙思成带着平安一行人就告别了侯爷,踏上了返城的路。 军营离城里不过大半日的路。 半下午,他们就回了闵州城的孙府。 回家第一件事,孙思成就带着平安检查老掌柜父子。 父子俩都恢复的很好,两人都可以下床随意走动了。 “老掌柜,你的身体已无大碍,但到底伤了底子,今日你们就可以回家,回家后继续养身体,年底前不用管医堂的事,但年一过,我就带他们回去,这里你得给我守好了,之前犯的错,以后不可再犯。 你是一个老掌柜了,怎么可以干那种不留一点心眼的事,老实说,我都很吃惊。 至于承望,你的身体也恢复的很好,今后不能再把自己当一个风吹就能倒的人,你没那么弱,你们是自己吓自己。 一个人不经常动,身体只会更差更僵硬,亏你爹还是药堂掌柜,这点医理都不懂?” 老掌柜红了脸:“确实是我的错,我太紧张他的身体,以后不会了。” “行了,今晚歇一晚,明日你们就回自己家去吧,晚一点你们家也就被你侄子给卖了,得亏我让万里过来的早。” “是啊,差一点我们父子命就没了,更不说一辈子攒下的家产,大公子,多谢您。” 老掌柜拉着儿子给孙思成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孙思成也受了。 他站起身就带着平安往外走:“我们刚回来,累的要死,回去洗漱吃饭去了,你们收拾收拾吧。” “是,大公子。” 李承望看着大公子和平安少爷的背影,久久没有动。 “别看了,你就跟爹好好在这里干吧,爹老了,经此一事,身体差了不少,爹也离不开你,明年等你身体完全好了,给你找个好人家的姑娘,成亲好好过日子。” 李承望低下头,他知道自己跟父亲相依为命,父亲三十多岁才有了自己,自己怎么可能无所顾忌地跟着大公子他们到处走呢? 平安还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就收到大牛递给他的信,有亲爹的、先生的、阿妩的、楚风的、还有亲娘的,庄上秦师傅也来了一封,真是厚厚一大叠。 孙思成当然也收到了好几封信,但还是酸水直冒,阿妩给这个臭小子写了信,却没有给他写。 “看来小平安比师傅受人看重多了。” “师傅,您的信也不少,我回自己房了,这些信我年前都写好回信,到时候还麻烦师傅给我带回去。” “臭小子。” 孙思成首先看了娘子的信,娘子在信里跟他说了长卿的事,说国子监胡祭酒愿意把他唯一的小女儿定给长卿。 一家人对胡家都是很满意的,姑娘人也好,文文静静的,长的也好,娘子希望他能赶回家,帮长卿定了亲,翻年十八岁了。 还说孙文家的致远已经定了亲,姑娘是大理寺一位主事的女儿,两家对彼此都很满意。 又问平安如何如何了,唠唠叨叨个许多,从头到尾单单忘记了问他现在如何了。 孙思成真是哭笑不得。 孙文的信果然提到了致远的亲事,阿文在信里透露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满意。 如此说来,阿文当官还是对的,不然这个亲事不一定能成。 少了阿文,他真是失了手,之前许多事都是阿文操心,他根本不用管,事情一项一项安排的妥妥当当。 万里是不差,相比较阿文还是少了内管家的本事,起码有些事情处理还没有阿文妥贴,何进更是逊色一筹,这次平安的事,他犯的错就不是一点点。 孙文在信里对平安读书的事十分上心,一半字都是让他尽可能地让平安趁年少多读书,尽可能地科举入仕等等等等。 从头到尾也是忘记了提他,孙思成重重地把信拍在桌子上。 不像话,真是不像话。 平安回到房间,首先拆开了阿妩的信。 小姑娘写一手漂亮的小楷,问他到闵州可有水土不服,可看到了大海,能不能画给她看看。 又跟他说了一些京城的琐事,包括祖父祖母如何夸他家庄上送的菜是如何如何好吃。 平安笑了。 尽管有些唠叨,但很可爱,有点像孩子,又有点少女梦幻般的情思,让他的心突然就柔弱的不像话。 娘的信里,一张是娘自己写的,同样也是把家里弟弟妹妹说了许多,最后要他一定要注意安全,尽可能不要下海,海里哪有地上踏实等等等等。 爹的信就干脆多了,问了他,也问了万祥,最后是让他好好读书,珍惜在王家读书的日子,不必想家。 先生的信则通篇问他读书的事,跟他聊一些读书的心得,最后才来一句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平安乐起来,这些信让他心里很温暖,很舒服. 亲爹的信很长,毫不掩饰对儿子的想念,和对他的担心,林林总总吩咐了许多,最后才提到了读书,仿佛不经意间提了一句,一定要好好跟王先生读书,不懂就问。 平安知道,其实亲爹跟先生一样,最在乎他的读书,只不过亲爹有才华,也懂少年人的心理,生怕越是催他读书,他就越是不读。 少年人的叛逆许多人都有,但不包括他。 他很清楚地知道热爱医术,热爱手术,但不能不读书,不能让人说他没学问。 至于科举走到哪一步,他现在真的没想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楚风在信上把他骂的狗血淋头,竟然忘记了他这样好的朋友,他在信里逼问他,到底是跟傅安好些,还是跟他好些? 平安都无语了。 楚风竟然是如此的幼稚,这是跟哪一个好些的问题吗? 傅安外家在这里,亲娘姐姐在这里,他爹又同意他过来。 楚风怎么能一样? 靖国公家长房唯一的男丁,千里秧田唯一一根独苗苗,自己能随便带出来吗? 更何况之前还发生那样的事,他是有多作死才想拉他一起来? 读完了所有的信,他突然就归心似箭起来,恨不能跟着师傅回去,回到永安见见家人,又去佳安庄看看秦师傅他们。 443加班加点 平安就着蜡烛火整理他这一趟赶集的东西。 所有买的东西都堆在里间,实在太多了,一地都是。 也正是因为这些东西,他才让二强、小武一个个送货去客栈,以至于身边无人。 祸兮福所倚,许多事情说不明白,这次死里逃生,别的都不说了,马铃薯却是白白得来的,这个真的种了出来,对大周是极有好处的。 各种上好的干货留一点送王家,剩下的全部让师傅带走,帮他送给各家。 珍珠他买了一些,扎奎那又得了半小布袋,怕有好几斤重,他从这里面装了半个荷包,足足五六十颗,这个送给王大夫人。 剩下的就收到一个大木箱里。 海边得的十六颗大珍珠、十八颗稍微次一点的珍珠,大珍珠实在稀罕,他小心翼翼地藏在箱底,将来下聘会用到一些,但不会太多,多了惹眼,剩下的也还是给阿妩。 剩下的的十八个,这些珍珠跟别的不一样,他挑了十颗让师傅带给阿妩,剩下的给曦儿,其他人不必给,等他回去再说了。 珊瑚他也送一个给阿妩,剩下的还是托师傅带回京城交给大武,不是说送礼没东西送吗?现在多的是了。 整理好集市上买来的。 他又把费克那买的东西重新拿出来欣赏一遍。 挑了一个闹钟、一个眼镜明天送给师傅,又拿了两副眼镜让他送给师祖和太师祖。 另外托师傅带一个闹钟、一个眼镜给先生。 转而一想,送钟是不是不好? 罢了,明日让师傅给他一两银算是买的,先生也一样出一两银。 王家就送两副眼镜吧,大夫人送珍珠,这些就差不多了。 如此眼镜就送出去六副,剩下的十九副也放进木箱带回京城去,放他手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送完了,将来亲爹、继父、叔爷爷还要的,秦师傅更是需要,一副都不能浪费了。 望远镜就八个,质量相当不错,暂时就放着吧,也带回京城库房去。 突然他想到扎奎那得来的小布袋,当时他准备拿出来,几人分一下,傅安说这些人有什么,左不过是一些碎银或者小珠子,不必分,陈轩也说不必,就那么一直藏在腰封里袋里,换洗后就放在木箱里。 他拿出来一打开,瞬间惊住了,是跟他那16颗大珍珠一样大的珠子,还有两块巴掌大的羊脂玉籽料,用布紧紧的裹着,料子真不错。 这些珠子一数,整整十四颗。 发财了。 想想他还是拿出四颗送给师傅,先生暂时就不带了。 亲爹、亲娘他们家除了送些干货,其他东西暂时都不必带,就是送人也是以后。 拿出要送人的,还有带去应天的,剩下的这些珍贵东西全部锁在两个大木箱里。 这一趟真是收获满满。 从扎奎他们那得来的银子还剩下七百多两,卖船的银也有两百,估计扎奎他们会一辈子都后悔不该绑了自己这些人。 次日一早,平安刚跟何进他们晨练结束,还没来得及洗漱吃饭,万华就跑来了。 “平安少爷,你们说是去四日,结果却是七八日,排队点痣、消斑的已经闹起来了,生怕你们就那么走了。” 平安无奈道:“万叔,你安排吧,每日四个人,今日下午开始,我吃过午饭就带青石、吴钧过去。” “好嘞,我去看大公子。”万华一路小跑着去找孙思成。 平安慢条斯理地洗漱,然后带着给师傅的礼物去找师傅吃早餐。 估计今日应家还会来人,傅安回去肯定会跟他娘他舅说那件事的,他已经吩咐他们,不该说的一样别说。 到了师傅那,万华刚走。 孙思成看平安过来,“接下来你带青石他们有的忙了,走,吃饭去。” “师傅,等等。” 平安拿出手里的小布袋:“师傅,送您的年礼。” 孙思成接过来:“这么早就送年礼。” 接着他不说话了。 拿起了闹钟和眼镜把玩着:“这就是闹钟跟眼镜吗?” 平安教他如何认这些阿拉伯数字,以及相对应的大周时辰,不一会孙思成就全明白了。 他戴上眼镜,觉得头一晕,忙摘下来:“这个戴着不舒服,头晕。” 平安笑起来:“师傅如今真当年,自然用不着这些,师祖他们就会拿他们当宝贝一样,太师祖戴了这个,就不必看东西举的老远还看不清楚了。 师傅,闹钟你给徒儿一两银子吧,算你从我这买的,不然说这个说出去不好听。” 孙思成笑起来,刚好桌上有两文钱,他拿起就递给平安:“就这么多,还想一两,门都没有。” 平安接过来:“师傅也太抠了,师傅,我给阿妩、先生也准备了礼物,其他人就带干货,别的暂时就都不送了,师祖、太师祖的眼睛回头一并拿给您,我留一点带去应天,剩下的就麻烦师傅带回去交给大武收到库房里。” 孙思成点头,这样确实就好,平安人没回去,不必带许多礼,等他回到京城,都二月底了,不年不节的,孩子得这些也不容易,没必要全散了。 “先生那也送闹钟和眼镜,您替我收一两银,这个就不给了。” 平安拿出一个小荷包,这些小荷包他一买就是上百个,单纯的普通布缝制的,便宜实在。 平安掏出里面的四颗大珍珠:“师傅,这个送您。” 孙思成接过来,赞叹不已:“这珍珠真大,平安,这样大的珠子价钱不菲,一颗怕都是百两以上。” “我那还有呢,以后都给阿妩。” 孙思成笑起来:“这样的珠子稀罕,以后聘礼可以拿出几颗,但不能超过六颗,不然就惹眼了,如果多的,婚后就交给阿妩保管,好东西值得收藏的,不能随意送了人。” “知道,您不是师傅吗?别人没有,但您不同。” 孙思成得意起来,阿文,这个你可没有。 444异乡过年 应家人果然上午就来了,应家老太爷、应大老爷以及傅安母子。 应老太爷带着他们给孙思成深深行了一礼。 “大公子,傅安少不懂事,出门不知收敛,惹了大祸,得亏平安少爷奋力相救,又辛苦您带人四处找。” 说完,又要给平安行礼,吓得平安忙跟师傅一起制止了他们。 傅应氏泪水直流,昨日下午儿子回到家,傍晚时跟他们说了这些,把一家人吓得要死,差一点她就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这次多亏平安了,也连累了平安。 “老太爷不必如此,有些事始料未及,加上平安他们年少,我又因为有事没有跟去,现在都好好的,也就当一个经历吧,以后注意就是了,平安也被我狠狠地骂了一顿。” 平安低下头,骂他还真没有,不过何叔被骂的不轻。 应大老爷道:“不管怎么说,这次多亏了你们,我妹妹妹夫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真是怎样了,一家人都活不下去了。 这是我应家还有妹妹家的一点小心意,这份是大公子的,这份是平安少爷的,请务必收下,不然我母亲得亲自来了,她昨晚在家一直念叨你们的恩。” 孙思成自然推辞。 推辞当然推不了,那只能接了。 傅应氏拿出三张请帖:“大公子,安儿他姐姐腊月初八成亲,未婚夫就是我大侄儿,还请您和平安少爷一定参加,这张是给陈老爷的,麻烦您帮我转交了。 我相公写信来,已经定下来外放和州当知州,算是平调吧,不过这样我们就离女儿不远,一家人也算是能团聚在一起了。” 孙思成想起那个文质彬彬的傅大人:“那真不错,外放几年也很好,恭喜傅夫人了。” 傅应氏笑的合不拢嘴,总算是远离那家人了,十年八年不调回去都好。 再说,知州仅次于知府,真正的实缺,比礼部官员好多了,这次调动,她家也是下了血本的。 “大公子你们打算何时回去?正月怎么也得上应家做客。” 孙思成笑道:“我打算正月过了三日就走,回京麻烦事一堆,不早走不行啊。” 老太爷叹气:“您太忙了,那咱们约在初三相请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老太爷,说不定很快就能见面的,我这个人爱到处转。” 应家人走后不一会,礼物还没有来得及收,陈老爷就来了,见面就是深深行了一礼。 “陈某携子多谢大公子和平安少爷相救之恩。” 孙思成忙拉起他跟陈轩:“你这是干什么?平安跟陈轩本就是很好的朋友,再说人也是我带去的,出了事我也有责任的。” “这哪里能怪你们,怪只怪陈轩不知道天高地厚,出门一点不知道收敛,平安劝了也没听,昨日听说此事,我差一点吓瘫在地了,外面人心险恶,这些孩子哪里清楚?幸亏平?少爷有本事。” 孙思成微笑:“平安确实有些小聪明,这次不是他,陈轩、傅安怕真的回不来了,海上小族众多,就是寻都没地方寻去。 陈老爷,我已经打算正月初四就动身回应天,到了应天放下平安,我就直接回京城了,估计很可能下半年才能出门,也可能是明年初。” 陈老爷试探:“我听我儿说过,平安还跟应天王大老爷后面读书,不知道能不能捎上轩儿?” “陈老爷,这个我还真不能答复你,回头让平安问问,王大老爷基本不收外面人读书的。” 陈轩有些恼,明明在家已经说话不提此事,爹还是提了,这不是带平安为难吗? “大公子,我这边的事跟应家对接的差不多了,正月我跟您一起回去,三月份就能运来第一批货了,珍珠我也在这边收了不少,我在应天就有首饰铺,也有此类匠人,相信生意不会差。” 孙思成道:“这些我家不插手了,需要什么陈老爷尽管提,你也留足费用,赚不赚钱无所谓,你我两家都不缺钱。” “是,是,哪里需要大公子操心?这个年我们两家就一起过了,我打算早早请来闵州的好厨子,给我们多做些闵州的特色美味。” 这个孙思成没意见。 等陈家父子走后,平安看着桌上的两份礼:“师傅,咱们一大早的就发财了,这么多礼。” 平安拆开一看,应家给他的是一盒小金锭,足足一百两,相当于一千两银,还有些珍珠、海参干、鲍鱼干,另外还有锦缎两匹。 陈家给的更直接,一千两银票,一盒金叶子。 孙思成看看他的,估计也差不多,他转手就把他的那一份金叶子推给了平安。 平安把海参、鲍鱼留下一半,准备带给王家师祖,剩下的也推给师傅,让他带给师祖他们吃。 孙思成让吉祥收了礼下去。 “平安,你把你的礼收好了,以后上午安安心心读书,别的事不必做,下午就去医堂吧。” 日子不知不觉就到了腊月底,期间吃了傅安姐姐的喜宴,应家不愧是闵州大户,婚事很是隆重,傅安都觉得很有面子。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父亲过不来。 平安这些日子一直带着陈轩读书,平安发现陈轩并不是很喜欢读书,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做生意,可惜他父亲说,做生意有他就够了,挣那么多钱干什么?自家没人,迟早也守不住。 平安扎奎那得来的珍珠挑了不少出来,全部让陈轩带去他家匠人那做各种首饰,珠花、手链、项链什么的,首饰图就画了许多张,把陈轩高兴的不行。 他坚持不让平安付加工费,让他抽空多想几个样式出来。 其实这些样式前世简直烂大街,各种便宜的首饰满天飞,东西质量不好,但架不住样式不错呀。 腊月二十七,年前三日,平安结束了他长达一个月的点痣、消斑,这期间他还跟着师傅做了几次不大不小的手术。 累是累了点,荷包也鼓起来了。 孙思成下令百草堂今日正式关门,明年正月初八才开门。 平安早已经给带来的这些人一人准备了两套新衣服,他自己跟师傅的当然也有。 接下来就是准备在异乡过一个别开生面的新年了。 445平安的安排 孙思成用了闹钟一段时间后,简直爱不释手,实在太方便了,又问平安要了一个。平安干脆给了师傅五个,随他自己用还是送人情。 自己还有十三个,回头给傅安、陈轩一人一个,亲爹、继父一人一个,楚风郝霆可以给,张祖父送一个眼镜就行了。 闹钟这玩意够用就行,这时候的闹钟得每天记得上劲,不然第二天就罢工。 眼镜倒是好东西,真真正正的好水晶,他轻易不会送,一共就二十五副,师傅一家就四副了。 大年夜就在府里过的,陈家父子一起过的年,光护卫就摆了五桌,桌凳都是厨子带的,某些时候的确银子最好说话。 平安要了陈轩一两银,算了是卖了一个闹钟给他,陈轩爱不释手,把自己随身带的青玉小件送了不少给平安。 大年初二,想不到侯爷跟王涛竟然骑马过来了,说是大家好好一起热闹热闹,他们暂时还走不了,估计得正月尾才能动身。 初三被请去了应家,应家热情的让孙思成师徒都不好意思,回来还带了许多的当地特产,包括傅安。 应家人想让平安先把傅安带着,不行就让傅安在应天府学读书,休沐时再去平安那,看看大儒的笔记也是好的。 应家二少爷看起来也想这样,到底还是忍住了。 一个都怕不行,不用说两个了,如果傅安能被收下,笔记就可以带到应家来。 平安心里也是万般无奈,傅安带着了,陈轩肯定一样,好好的多出两个人,不知道先生会不会生气。 他还想把元清当伴读带着,如今看来只有送元清、许松去府学,晚上回来一起住,笔记看看,不懂的教教他。 元清这家伙上进心不怎么强,一心一意只想做他身边的大账房,就算是大账房,能有举人身份不香吗?说不定中了举人以后想中进士,官也就当上了呢? 跟他一起七八年的小伙伴,他还是希望他们能更好的,当然能跟他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本就是图个舒坦嘛。 许松的遭遇让他很同情,那样的亲人还不如没有,如果父亲是个好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应该早已经是个秀才了,何至于还是个童生? 哪怕从他跟自己的那一日起,就想过不再读书,平安还是不想让他遗憾。 许松手上不缺钱,但他伤了心,又想报他的恩,恩什么的他其实根本无所谓,再说就是报一辈子可以慢慢来,有机会读书还是尽可能让他读,像二强,虎子、方武他们就是压着也不愿意读。 初四一大早,孙思成一行人挥别了应家人还有老掌柜他们,踏上了返回应天的路程,此行多了两个装行李的马车。 傅安跟陈轩、平安坐一个车上,他没有一丁点的不舍,相反兴奋的不行。 用他的话说,不舍什么,马上他爹要来和州了,娘等爹一过来马上也会来,应天到和州不过五六日的路。 平安想想也是,他家暂时离开京城是对的,等那老太婆一死,光是大夫人就会消停了,毕竟分了家,只是两兄弟,并不是长辈。 人可以过苦点,但后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是让人心烦,如果在京城,哪怕是分了家,只要老太婆一日不死,存心找傅安爹娘麻烦,一个孝字就让他们没办法。 但真的老太太死了,傅大人还是要守孝三年的,当官的是要辞职在家的,三年后,能不能找到好空缺还是未知数。 这就是古代职场最烦心的事。 他师父日后就不必为这个烦恼。 十日后,也就是元宵节前一晚,他们在擦黑时分进了应天城。 傅安和陈轩父子一同住进了孙府。 明日是元宵节,大年最后一日,孙思成准备辰时正就带平安给王家几个老人去拜年,陈轩父子和傅安自然跟着一起去。 王大老爷带不带他们读书就在此一举了。 在应天住三日,孙思成就准备动身回京了。 马铃薯赶着春日种,这也耽误不得,平安已经把马铃薯的种植方法写在一张纸上,不是很详细,具体得庄户摸着石头过河了,但马铃薯按发芽的位置切开,裹着草木灰种下去他还是知道的。 再就是长卿的婚事也耽误不得,他是长子,长孙媳妇品性很重要,对方家人品性也重要。 平安当晚就把他的人招在一起。 “师傅三日后回京,我暂时就留在这里读书,这事想来你们也知道。 小武,你的孩子出生已经几个月了,这次你就跟师傅一起回去。 二强,你也回京去,跟冷月把亲成了,我会写信给秦师傅和大武,帮你热热闹闹的办了。 童林和冷水的亲事,我打算后日就给你们办,如果嫌快了,就你们自己定日期。” 小武道,“少爷,我不回去,孩子他们好好的在庄上,吃的穿的都有,大夫就在身边,大公子回去,何叔、万叔他们肯定也跟着走,这边人少了也不行。” 二强也不愿意走,成亲晚点也是可以的,姑父不就是二十六岁成亲,现在不也是一儿一女了?何况他才二十岁,不,二十整还差几个月。 “平安,我也不走,明后年成亲也不晚,冷月明年才二十呢。” 童林道:“少爷,刚过来,晚几个月吧,晚上一年也行的。” 平安点点头:“那就晚上几个月成亲,小武跟二强还是去京城吧,顺便把谷里后来的八个人还有万祥、小明带回京交给秦师傅和大武,一定要带着培训,我的人不能差了。 师傅年底可能就会过来,最迟明年春,到时候你们跟着一起来。 小武,让大武可以去牙行买合适的人,最好是十至十五岁的,年纪大了不好训,年长有一技之长的也可以买,但人贵精不贵多。 我这里有童林、方武、虎子、青石、方武,暂时就够了。 元清和许松我打算送进府学读书去,你们别说话,就是日后给我做大账房、大管事,多读书也是好的,我是你们主子,我这样安排自有我的打算。” 平安这样一说,大家伙都不吱声了。 新来的人确实也得去庄上培训,跟少爷后面,是会懂许多事理,学本事还是在庄上或者谷里一门心思的好。 446迟到的拜年 孙思成坐在餐桌前,跟陈老爷谈着生意上的事。 桌上摆着五副碗筷,平安三个人还没有过来。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傅安的大嗓门也传来。 “平安,这样的晨练我可跟不上来,明日不干了” 陈轩只是笑,他也跟不上来。 一早上要跑那么多圈,还得蹲马步、打拳踢腿,光看平安他们练那打沙包、对练他就受不了。 三个人走到餐桌边打了招呼坐下。 陈老爷问:“傅少爷,刚刚听你说什么受不住?” 傅安道:“还有什么?肯定是平安他们的晨练呗,我想好了,以后多带几个功夫好的护卫,至于我是没打算再练武了,太累了。” 陈老爷看看儿子,儿子一言不发,他是知道儿子也对练武没什么恒心,也没什么兴趣的。 平安转移了话题,这两个朋友习武没什么天赋,陈轩稍微好一点,但也不愿意吃这个苦。 “师傅,吃过饭就去先生家吗?” “嗯,我已经让吉祥去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在家等我们。” 早食很简单,稀饭、包子、小咸菜。 厨子是师傅护卫中的一个,汪全没来,不然他的手艺现在是呱呱叫的。 平安一气吃了三个大包子,稀饭只吃了一碗。 傅安和陈轩已经放下了筷子,他们给王家准备的礼物已经备好,出门带上就可以了。 陈老爷会跟师傅一起出门,这个平安是知道的。 今日一大早,明叔和何叔就带着人出门,这是趁回京前去附近各个产业去看看,当然也包括师傅为他置办的。 平安今日带的礼很简单,王先生和师祖一人一个眼镜,大夫人一小袋珍珠,直接就揣在怀里。 师傅则带了不少海鲜干货。 辰时正他们就到了王家,一看是平安他们,门房立马笑着开了门,说老爷已经等在家里了。 吉祥塞给他一个小红包。 门口的声音很快被王大老爷两口子和老太爷听到,自吉祥大早上来说,一会大公子和平安要来拜年,他们吃好早餐就在这里等。 一同等的还有王少启、王少宇。 少启都是王大老爷的长孙,今年十六,已经是个秀才,少宇则是王二老爷的长孙,今年十二,今年成了童生,他们今年都会在老家跟祖父、太祖父后面读书。 孙思成走在最前面,带着平安给老太爷行了一个大礼 “思成携徒弟平安,给老太爷拜年了,望老太爷不要怪思成晚到失礼之处。” 少启、少宇忙把两人扶起来。 老太爷哈哈大笑:“不晚不晚,今日刚好元宵节,也算是小年,我估计你们这几日就会到。” 孙思成又带着平安给大老爷、大夫人行了礼。 王大老爷看着平安直乐:“平安真不错,我本担心长途耽误时间,想不到他还是捞到了小三元。” 老太爷不高兴了:“什么叫捞?这么大的人还不会说话?咱们平安靠的是真本事。” “是,是,我不该说您的心尖尖,平安面前,少启、少宇都靠边站。” 旁边的两个少年也直乐。 对平安,他俩只有羡慕,没有嫉妒恨,平安给他们太祖父开了刀,又教了祖父他们养生拳,三个老人现在身体越来越好。 陈老爷趁机带着陈轩、傅安给老太爷、大老爷、大夫人行礼。 孙思成道:“大老爷,这两个小子你们都认识,这几个月也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听说平安要来跟你们两位后面读书,也想来蹭蹭。” 这种事情就得大大方方说出来,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堂屋一阵沉默。 王大老爷道:“我们夫妻陪老父亲回老家养身体已经三四年,期间许多人家都想把孩子送来给我们教,我全拒了。 这几年我们是在连孙儿都没有带,平安应该是我唯一教过的别人家的孩子。 也就是今年,老太爷身体好多了,少启、少宇才被送回来。” 傅安跟陈家父子都说不出来的失望。 但这些确实是事实,他们连知府老爷家的孩子都没有收。 “既然平安愿意带你们来,也说明他是真心把你们当他的朋友,我有一个提议,你们回家想想看,可行就留下,不愿意就回去。” 几个人都看向他。 “你们俩如果愿意,只能以平安伴读的身份留下来,不需要叫我先生,还是称王大老爷,且尽可能不要出去说在我这里读书,不然我会很为难。 再就是我可能没有许多精力单单教你们,你们跟着一起学,能学多少看你们自己。” 傅安、陈家父子大喜。 这其实就是变相地答应了,不然实在没办法对外面求过学的人交代。 伴读无所谓,也可以理解为一起读书的意思,并不是小厮之类的身份。 陈老爷忙带着傅安、陈轩给王大老爷磕头。 “多谢大老爷。” “好了,来者皆是客,今儿是元宵节,大家伙一起热热闹闹过个小年。” 少启、少宇跟平安忙把三人扶起来。 孙思成跟陈老爷忙把自己带的年礼让人送上,又给少启、少宇包了红包。 老太爷和大夫人也给平安三人送了红包和一套笔墨纸砚。 平安这才从怀里掏出礼物。 “师祖,这是平安送您的礼物,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我第一个就想到了您。” 孙思成在心里骂着平安,就知道嘴甜,在他面前可也是这样说的,想想他又笑起来。 “哦?什么礼?”老太爷坐直身子,目光炯炯。 平安双手递过眼镜盒。 “眼镜?”老太爷一惊,“这个东西可是不多见,皇上送过我一副,可惜” 可惜一次不小心摔了,有了裂缝,看东西就差了许多,还不舍得再戴。 “师祖试试看。” 老太爷打开眼镜盒拿出来戴上,“嗯,很清楚,多谢平安,这个礼物我最喜欢。” 平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费克的眼镜只有两种,一种度数轻一点,一种重一点,并不能自动调焦。 他转头看先生眼巴巴看着他,忙从怀里又掏出一幅:“平安怎么能忘记先生呢?” 王大老爷一把抢过眼镜盒,笑骂道:“臭小子,我还以为没给我带呢。” “先生,确实没弄到几副,尽管少,也不能少了先生的,师娘,这是送您的珍珠,希望师娘喜欢。” 王大夫人笑眯眯地接过:“师娘当然喜欢,我这就吩咐人给平安做好吃的。” 447依依不舍 正月十八,一大早,孙思成就带着人动身了。 平安一直把师傅他们送到了城外好几里路,孙思成让人停下了马车,坚持不让他再送了。 孙思成本想留下万里,可平安怎么也不肯,先生已经去当官了,方叔兄弟俩又在医谷,并不能常伴师傅身边,百草堂产业又多,光靠何进他们根本忙不过来。 “平安,就送到这里,我不在这里,平时尽可能不要出诊,也不要出远门,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读书的学子。 今日起你就得好好照顾自己了,也可以把你的人全部带到王家住,加元清、许松不过八个人,我会尽可能早一点过来,不过也说不好,有时候事到临头才知道行不行。” “师傅,我就在王家读书,就算是元清两个去府学,身边还有六个人可用,他们现在功夫都不差,尤其是童林。 您不用担心,我会好好读书,抽空去医堂,青石、吴钧白天没事,我还是想让他们俩去医堂帮忙,冷水也是,王家虽然有地方住,但多了少启和少宇,我还是想早出晚归,说不定医堂什么时候有事,行事也方便点。” “行,随便你,那也是你的家,你不想长期住王家也行,傅安和陈轩肯定得跟你一起住。” 孙思成看看不远处的傅安,陈轩正跟他爹依依惜别。 “平安,我知道你重情重义,但不得因为他人耽误自己珍贵的光阴,晨练、读书、习武一样不能落下,万一年前我来不了,会让小武、二强他们先过来。” 平安点点头,这是可以的。 “回吧,何进,咱们走。” “师傅,明叔,何叔,一路平安。” 小武、二强这些人也都不舍起来,平安微笑着一一送别。 车厢里,孙思成看着平安越来越小的身影:“臭小子跟他的这些人感情倒是很深。” 万里道:“我都舍不得平安少爷,他待他的这些人至情至性,事无巨细都为他们考虑周到,很少看到这样周全的少年,这一点跟您很像。” 孙思成长叹一声,他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这会却像一个老父亲一样舍不得丢下自己的孩子。 他有时候都奇怪,自己是有些寡淡的性子,怎么会对这个孩子有如此浓郁的父子般感情。 平安带着傅安、陈轩几个上了马车。 赶车的是方武、虎子,其他几个人跟傅安、陈轩的护卫坐另外一辆马车上。 陈轩道:“今日就正式去读书,平安,一会我就让护卫正式搬东西到孙府,我可是要跟你一起住,就带四个护卫过来,厨子带一个,做家务事的婆子带两个过来。” “平安,我也就四个护卫,我本还想着买两个婆子,如果陈轩带,那就不买了,人多你师傅家住不下。” “行,反正就大二进,我带我的人住后面,前院归你们,你们自己安排。” 傅安、陈轩到场就在车上安排起来。 大公子的宅子虽然说大二进,可地方大,正房旁边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足够多的房间可供人住。 陈轩道:“平安,前院我们不住,我跟傅安一人住一个旁边的小院,里面好几个房间,足够用的。 你师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他的人也多。” 平安点头:“如此也行,前院我会准备一个大书房,平时有空我们三个可以在书房里交流交流学问。” 后院他也只会住进西院,东边正院肯定是要留给师傅的。 师傅再宠他,他也得摆正位置,不能忘乎所以。 这次很可能要离开师傅一整年,老实说,他这会心里很有些不舍,自七岁遇见师傅,还只是院试前离开师傅几个月,那还是老方丈实在病重。 也不知道方丈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师傅说他会抽空去看他。 老太爷对平安不能住王家很是不满,平安好说歹说才同意了。 王大老爷给他们安排读书的时间很紧。 不是很特别的事,上午辰时正,下午到申时末,中间一个时辰中餐并休息一小会。 每一旬有一日是旬休,月底可以多歇一日,如此一个月有四日假。 这相当于上午八点钟到下午的五点钟,还是单周末假,平安感觉跟前世学校读书的时间差不多。 而且教书的先生也不只是王大老爷,老太爷也会偶尔讲半日课。 这让陈轩跟傅安激动的有些发抖,老帝师跟前掌院同时给他们讲课,就是旬休没有也是行的啊。 王大老爷考虑到今日是开课第一日,孩子也刚离开师傅,心里肯定不得劲,还差八个月才满十六岁,可不是个孩子吗? “今日上午我给你们说说接下来的课程安排,然后就放你们回家休息一日,明日辰时正准时开课,迟到就罚站两个时辰,再严重些就打手心,再再严重些就别来了。” 他瞥瞥平安,又瞥瞥少宇。 平安就怕医堂找他,少宇则老是起不来。 “当然,实在有重要的事,也可以来请假,但事后要把当日的课业补起来,可知?”他话音一重,整个人严厉起来。 “知了,先生。”几个人都痛痛快快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平安仿佛恢复到高考的时候,每日回到后院,他会就着蜡烛再做一个时辰的文章。 这些傅安、陈轩都不知情。 偶尔发困的时候,他会拿出老方丈送他的算卦书。 他曾经有段时间疯狂地对周易感兴趣,很是研究过一些日子,最后不了了之。 有过这段入门,他学这本书不是那么的难入门,只是现在不是学这个的时候,最多在乏力的时候拿出来提提精神。 大周算术越来越被重视,但平安的算术可以说在这个朝代已经算是相当的好,基本不用在这方面花费一点点功夫。 他的脑子里有说不清的名诗名赋,久而久之,他自己写这些也是信手拈来,可谓是一通百通。 王大老爷陪他爹散步时谈到这些。 “爹,这是一个神奇的孩子,我不知道怎样来形容他,记忆力好的出奇,你说过一遍两遍的东西,他就会记得牢牢的,他做的有些诗我根本就写不出来,读着读着能留出泪来。 文章也做的好,一笔字根本不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一个读书的神童,学医、习武同样好,你给他再多的功课,第二日早上他一准交给你,少启都做不到,更别说少宇和傅安、陈轩了。 这样的孩子怎么就不是我真正的弟子呢?爹,这件事我会遗憾一辈子。” “老大,你着相了,他现在日日跟着你读书,喊着你先生,喊你夫人师娘,你还要怎地? 这样的孩子多少年都难遇一个,特别的聪慧,又特别的善解人意,为人重情重义,让少宇他们跟平安好好相处,我们顾不了他们一辈子,王家的下一代不算差,但也不够出色啊。” 448两年半过去 光阴似箭,转眼两年半过去。 十八岁的平安已经长成一米八三的大个,跟一米七几的傅安、陈轩站一块,简直是鹤立鸡群,实际上他们俩个子都算是高的。 孙思成前年正月十八动身回京城,因为事情太多了,又想亲自监督马铃薯的种植,一时之间回不了应天,但他坚持一个月给平安写一封信。 马铃薯当年就获得了高产,比土豆亩产高出一倍不止。 平安写信跟师傅说,不着急上报,第二年正先生的酉华县城先试种一年,然后由先生上报,除蛔药也是在先生县城先用的,加上这个,应该能帮先生一点。 去年马铃薯在酉华县果然大丰收,孙文把这件事上报给朝廷,平安师徒的名字都报了上去。 因为还有一部分马铃薯长在地里还没有收,户部尚书亲自带着人去地里开挖,事实摆在面前,没有人能说一句闲话。 平安搞来种子有功,孙思成带人培育有功,孙文扩大试产,记录一点一滴的真实数据,且积极上报也是功。 去年底,孙文直接调进户部任六品主事,孙思成跟平安也获得了圣上奖赏,这些奖赏于孙思成师徒有些不痛不痒,但孙文却实实在在得了好处。 这正是他们想要的目的。 因为于孙思成和平安来说,他们早已经是圣上封的五品和六品虚官,哪怕是真的升一级,那又怎样呢? 至于奖赏,这些年他们做生意的分红已经很是不少了,平安又在京城多了几个铺子出租,钱他们也不缺。 能帮一帮孙文的仕途就最好了,毕竟已经近四十的人了,背后除了百草堂没有任何的靠山,现在不想办法升,年纪大了就更难了。 小武、二强前年秋就回到了应天,不然实在不放心主子。 大武在京城帮着培训人,除了带回去的十个人,又从牙行买了二十多十几岁的孩子,庄户孩子中又挑了一些好的。 一部分跟着他习武,一部分由小晨、文竹带着学医,还有一部分则是跟着小山学制药。 学制药的这些人得跟主子签一辈子的长契,本就是牙行买回来的孩子,在这里吃得好穿的暖,还能学本事,有什么不愿意的? 万祥就跟着学了医,偶尔还帮着药农种种药,还跟一个叫冷风的女医对上了眼,就等着平安乡试后回京给他成亲了。 要成亲的还有文竹、小晨、汪全等人,秦师傅忙的飞起,又在佳安庄起了一排小院子,里面用的样样都置办了,就等着这些小子成亲,到时候铺好被就能住人。 童林前年六月份平安就给他跟冷水成了亲,去年底就生了一个胖闺女,把童林乐的一天到晚笑眯眯的。 去年秋,小武跟二强过来的时候,也带来各自的娘子。 小武的儿子马上就三岁,皮的不得了,给梯子就能上天。 二强的娘子冷月三个月前也生了一个儿子,把个二强喜的走路都带风,到现在都冷静不下来。 十月十日乡试,八月底肯定得回去。 傅安的户籍在京城,还得回京城考试,那更是要提前动身。 陈轩也得回老家考试,他家更远,快到幽州了,陈老爷前几日就赶过来了,提前联系好镖局,就等着六月底放假就走。 平安跟傅安同样决定六月底动身回永安,然后在永安替傅大少爷联系去京城的镖局。 傅夫人现在跟相公就在和州城,她肯定是跟儿子一起走,不然儿子一个人回京城他可不放心,指不定那个老太婆跟她那好大嫂又会出什么妖娥子。 不管来什么她都不怕,但不能让儿子对上。 如今已经六月中,临近分别,老太爷依依不舍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粘着平安。 平安这半个月差不多都住在老太爷的院子里,抽空陪老人家走走路,偶尔帮他按摩按摩,有时候又听老人家给他讲些课。 七十有五的老太爷,这两年半里,平安坚持着每个月亲自给他熬三到四次药膳,每隔十日帮他诊一次脉,发现略微一些问题,立马就帮他治了,现在身体棒棒的,偶尔还逛逛街,惹的一些人羡慕不已。 “平安,你师傅说是今年初来,骗子一个,到现在都来不了。” 平安笑起来:“师傅去年春来的,住到十月份才走,他本是准备过来,可江南一些事跘住了脚,我马上就回去了,师傅来信说会在九月份赶到永安。” 老太爷有些伤感了:“平安,我今年都快七十有六,你这一走,我怕是此生见不上你了。” 王大老爷见父亲伤感起来,忙劝道:“爹,您现在身子看起来跟五六十岁一样,还有的活呢,平安二十岁成亲,等养了儿子就把孩子丢过来,咱们帮他带好不好?” 老太爷瞅着平安:“乡试过后就成亲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非得二十岁?” 平安笑出声,这个老太爷真是有意思。 “师祖,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回永安,然后一起去京城,我以后在京城成亲,你们都在,我会更高兴的。” 老太爷一听,此事是可行的,他如今身体这样好,马车也好,为什么不能去京城看看,他京城的家现在基本都是空的,老三调到定州去了。 “老大,我想跟着平安走。” 王大老爷捂着额,他头疼,老小老小,人老了还真跟孩子一样,想一出是一出的。 “爹,咱们现在跟平安一起,会耽误他时间的,不如九月份,天气不冷不热时,我们三个人慢慢动身赶去永安,那时候平安已经考完试,我们再一起去京城,这样不是更好?” 老太爷点点头,这样的确更好。 人老了,身体虽然好,保不齐途中不舒服,那样会耽误平安的行程,更会影响他的情绪,这样不妥。 “行,我听你的,平安,你们还是六月底动身,我跟你先生、师娘九月中动身,到时候跟你爹娘一起去京城,一想到京城那些人看到我如今的身体,一副羡慕不已的样子,我就开心。” 次日,课间休息时,王大老爷把平安叫到书房。 “昨日你师祖和先生说的,可能做不了真,我主要也是哄哄你师祖。 他已经七十六岁,我哪里敢让他奔波?虽然现在身体看着不错,可他有晕车的老毛病,受不住的。 应天气候最是宜人,我就希望他一直住在这里,活久一点,真的等他百年之后,先生为你师祖守完孝,到时候年纪也大了,说不定跟你师娘也不愿意去别的地方了。” “先生,平安不想听这些。” “傻孩子,人有生老病死,一出生就定下来要死的,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人都希望自己能活久一点,自己的亲人能长寿一点,这是人之常情。 平安,先生希望你能抽空回来看看我们,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你与我们可以说是缘分不浅,明年是大比年,少启我是想他三年后才去考,他的底子还是弱了点,你要是考应该能中,但名次不好说,京城能人太多了。 这些你自己考虑,是明年考还是三年后,不用给自己多大压力。 今日的话不要跟别人说,这段时间我在给你整理乡试、春试、殿试的要点,也只是我的一些经验,不一定有多少用,但你不得给任何一个人,说不定就会带来麻烦,可知?” 平安红着眼点点头,先生待他太好了。 “这些日子老太爷如果在你面前说行程的事,你就装不知情,老人家高兴就好,时间久了就想通了,你不必真的在永安等我们。 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也准备三年后再考,明年就还过来,可知?乡试结果一出来,立马写信给我们,可知?” “知了,先生。” 449回来了 月底这日,傅安母亲终于赶了过来。 晨曦照在王家大院时,平安带着傅安、陈轩双膝着地,对着老太爷、先生、师娘磕了三个头。 “平安(傅安)(陈轩)多谢师祖、先生这两年半的教导,多谢师娘无微不至的照顾。” 老太爷和王大老爷都红了眼眶,人老多情,情难自禁啊。 大夫人也是泪花闪闪:“平安,带他们起来,日后有空就回来住一阵,你不过十六岁,却在这里前后两次住了四年多,这里也是你的家。” 老太爷挥挥手:“走吧,不能耽误久了,耽误久了晚上住不上客栈,平安,考试不用给自己压力,小三元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去争什么大三元,这个不必听你先生的,傅安、陈轩,你们也是,好好发挥自己就行。” 王大老爷在后面瞪着平安,好像在说,你不听试试? 别的话一个字没有说,该说的这些日子都跟三个人说了。 平安三人又跟一旁的少启、少宇告了别,这才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王家人追出院门外。 看着马车越来越小,老太爷从怀里掏出望远镜,这是平安前晚送给他的。 望远镜一共八个,平安只在师傅临行前送了两个,师傅一个,一个给明叔他们用,这是送出去的第三个。 老太爷拿着望远镜瞧,马车明显大了许多,这让一旁的王大老爷和两个公子羡慕不已。 平安真是什么都舍得给师祖。 “爹,这个给我看看,我看看平安的马车,这个死孩子,这样好的东西只舍得给师祖,却不晓得孝顺先生。” 老太爷“啪”的一下打在儿子身上,但还是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了他。 王大老爷拿起一看:“这东西真好,马车队一下子就拉近了,附近的树也大了许多。” 老太爷“哼”的一声。 “你以为这东西容易得?这样的好东西还能同时送给你我两个?真是没脑子,平安孝顺我,希望我没事去附近走走,看看大好河山,心情一好,身体自然更好了,回吧。” 没走几步,又摇头叹气:“人老了老了就多情起来,这孩子还没有出应天城,我就开始想了,这孩子也是,说不出来的贴心,唉,不说了,我得回去躺一下。” 离别苦,尤其是他这种日落西山的老人,今日离别,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孩子。 七十六岁的高龄,在全大周都是不多见的。 出了城门口,傅安有些惆怅:“咱们三个人一起读书两年半,可谓是朝夕相处,可到了半道上,轩哥就要回老家,等平安到了永安,我就得一个人去京城,想想心里就不舍得。” 平安笑道:“十月份乡试,二月份春试,如果我们三都中了举,年底就得赶去京城,先生和老太爷教了我们快三年,一个举人还不是很难。” 陈轩叹口气:“十月十八乡试结束,十月底结果出来,平安,如果我真的中了,还是想去京城试试水,结果出来我就动身,到你永安至少二十日,也就是十一月二十日左右,你可能等我?只是这样,到京城已经腊月中了。” 平安点点头:“陈轩,我等你吧,万一大雪,你就在我家过年,正月动身也是可以的。” 陈轩想让他实在不行就先走,想想还是忍住没说,去京城一路上有平安还是安全很多。 他就自私一回了。 平安想想还是说:“陈轩,如果考试后你把握大,可以考试一结束就动身,家里有了结果,可以跟秦掌柜说一声,让他飞鸽传书给我,这样两不耽误。 实不相瞒,这次去京城,我爹娘弟弟妹妹肯定是要一起去的,别的不怕,就怕大雪。” 其实先生心里求稳,还是想他三年后再春试,他明年考已经十九岁了,三年后都二十三了。 太大了些。 陈轩比他还大三岁,今年都二十一了,陈老爷着急他的婚事都着急的不行。 陈轩眼睛一亮:“如此也行,真的没中,大不了去京华书院读上两年。” “呸呸呸,轩哥,快呸一声,考试还没有考,不能说这些,晦气。” 陈轩笑着呸一声。 傅安有些大大咧咧,但为人真诚,跟平安一样,同样都是他最好的朋友。 十日后,陈轩父子跟大家依依惜别,转道回庆州城。 几日后,平安又让吴钧离开回家住上几个月,十月份到永安都行。 吴钧的父亲吴起,帮他看上了方明医谷里的一位女医,这次回去要是看上,可以定下带过来,吴钧今年已经十九岁,提前一年成亲也是可以的。 刚好路过,二强也带着冷月还有孩子回焦县,总得带孩子回家给家里人看看。 方祥今年二十岁了,平安打算今年回京后就帮他定下一位姑娘,明年下半年就可以成亲。 “平安,再有四五日,你我也要分别了,我跟母亲还得继续赶路,这个天气,实在热的不行。” 平安也是无奈,先生本也是打算让他们八月初动身的,那时候天气会舒服不少。 但他想让二强、吴钧他们回家多住上两个月,如果八月初动身,他们回家住不了多长时间,最重要的是,傅安赶到京城就九月中下旬了。 这还是一帆风顺的结果,万一途中耽误一些日子,怕是就耽误了乡试,乡试得提前半个月赶到,方能调整好身体心里各方面,还得熟悉熟悉考场,事情多着呢。 这些傅安心里当然清楚,这个大热天赶路,平安主要是为了自己。 一路上,实在热了,他们只能买些冰盆放车厢里,然后尽可能早走晚歇,中午窝在小林子里多休息一个时辰。 四日后,平安看着熟悉的大道,永安府城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 “傅安,你跟伯娘要不就在这里休息几日再走?” 傅安摆摆手:“我娘昨晚说了,今晚在永安城休息一晚,明日一大早就动身,途中行了二十多日,我怕一停下就不想动,你一会就回家去,不必管我们,我们还是住城里的客栈,这样方便备些途中要用的东西。” “行,一会我跟傅伯娘告个别,就不顾你们了。” 傅安突然靠过来,抱住平安的胳膊:“平安我真舍不得离开你。” 平安假装打了个冷颤:“哎呦喂,肉麻死了。” 450倒霉的周恒 平安看到余晖中熟悉的庄门,这次离家实在太久了,十五岁出去,回家已经是十八岁了。 万长生跟叔爷爷在院子里看着两个孩子玩,突然听到庄门口一阵马车声,还有人大声道:“平安少爷回来了,平安少爷回来了。” “平安?” 孙宏宇忙往外走:“这孩子一走就是三年了。” 万长生忙小跑起来,还是曦儿转头往屋里跑喊她娘去,她娘想哥哥都快把眼睛哭坏了。 平轩愣了一小会,就跟着叔爷爷后面跑了起来,他今年已经四岁了,当然知道家里还有一位大哥。 梅娘正在屋里找换洗衣服,就见女儿风一样跑进来。 “曦儿,姑娘家不能这样跑,我跟你” “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哥回来了,爹跟叔爷爷都跑去接了,只有我想到你” 梅娘小跑起来。 儿子长这么大第二次这么长时间离开他,第一次是去北境,然后是应天,这次又是三年。 曦儿追了几步慢下来,小嘴撇撇,自己还不是跑?娘就知道说她。 她用小手拽拽衣服,又摸摸头上的珠花,确定没什么不妥,这才往外走。 等她走到院子里,娘亲抱着大哥的手在哭,小宝被大哥抱在怀里,傻傻地看着他笑。 她大哥更高更俊了。 平安一眼就看见走过来的小姑娘,小姑娘个头已经抽苗,瘦瘦高高的,着一身粉色的长裙,桃花一样漂亮。 她完美地避开了他爹的国子脸,很有些像娘亲,自然也有几分像他。 “曦儿,没忘记大哥吧?” 曦儿规规矩矩朝平安行了一个福礼:“曦儿给大哥请安。” “乖,一会大哥给你拿礼物。” 童苗和小武带着孩子上前给梅娘他们行了一礼:“童苗(小武)带孩子给夫人、老爷和叔老太爷请安。” 梅娘这才从见儿子的喜悦中醒过来:“童苗、小武,这是你们的儿子吗?长这么大了?” “夫人,他叫武成,平时都叫他成儿,已经三岁了。” 冷水也抱着孩子跟童林上前跟夫人、老爷见礼。 梅娘忙从荷包里拿出两个红包:“今儿实在没准备,以后定给你们补上礼物。 平安,你让他们快去主院安顿,一会都过来吃晚餐,那边院子喜枝她们打扫的很干净。” 小武道:“少爷,那我就带他们下去了。” 二强两口子回去了,他们这些人刚好十个,不算多,今晚就在夫人这边吃也是可以的。 三强匆匆赶过来:“平安,你们回来了?” “嗯,三表哥,近日可好?” 三强也长高不少,估计一米七二左右,斯斯文文,眉清目秀的,跟二强完全是两个样子。 “你二哥二嫂带孩子回家去了,估计十月份回来。” 三强笑起来:“大伯、伯娘肯定欢喜的不行。” 七月份书院放长假,他白天就在珠院书房读书,这边小宝实在有些吵。 孙宏宇道:“途中跑了这么多日子,还不累吗?快进屋去。” 万长生跟梅娘都笑起来,真是欢喜糊涂了。 “平安,周恒今年也一起参加乡试,他现在就住在大公子的宅子里。” 平安一愣:“我听师傅说了,他运气不怎么好,要不然就算是名次不好,考中还是把握很大的。” 万长生坐下来:“他的确运气不好,最后一场临交卷时,不小心带涂了点墨,听说还是策论,肯定扣了分,就是这样,他还是上了副榜,可惜了。” 孙宏宇接过话:“他祖父一年多前过世,作为孙辈,他得守孝一年,如果晚上半个月,这次他都不能参考。” 梅娘叹息:“他祖父这些年基本没管过他,他叔更过分,甚至没打算派人告诉他这件事,还是你叔爷爷和你爹给他祖父看过病,告诉他没两日,人就没了,周恒自己找了去,不然日后就是科举也会遭人垢病的。” “这个叔婶日后不必来往了。”平安也是有些气愤,如此对一个父母双亡的侄子好吗? 何况这个侄子日后不差,这家人后悔的日子还在那。 刘娘子两口子是平安临走前帮家里买的,他们的一儿一女,一个现在暂时跟着小宝,一个跟着曦儿。 男人刘平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做的很好,现在大家都喊他刘管事。 儿子刘虎今年十三岁,平安走前答应了,只要他好好做事,回头让他跟着自己。 他跟小宝相差太多,做贴身小厮也不合适。 女儿刘芳今年十岁,跟九岁的曦儿刚刚好。 梅娘对这家人非常的满意,让刘虎在堂屋点了两盏油灯,本是黄昏,屋里有些暗,点了灯一下子亮了起来。 平安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 首先是小宝,他给他准备了一大盒各种各样的海螺,都有线串着,可以戴在脖子上,还能吹出声音,小家伙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给曦儿的是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是他让陈轩家里的匠人帮他加工的各种珍珠首饰,耳坠、手链、项链、珠花、珠钗都有。 陈轩帮他做了六套,娘跟曦儿一人一套,京城妹妹也得给一套,给阿妩一套,剩下的两套将来放进聘礼,这个样式包括珠子都是不错的。 零碎的还有不少,只是不成套了,给娘留着送人就好。 曦儿小心翼翼地打开,笑的合不拢嘴。 平安也递给他娘一套。 又拿出一木盒递过去:“木盒的曦儿出门带,这些就在家里戴。” 这木盒里的都是在闵州城里买的,是用最次的珠子串成的,好歹也是珍珠,好看还是好看的。 “平安,怎么这么多?” 梅娘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的。 “娘,刚才小盒里的是铺子匠人制的,出门做客戴好看,这些就差太多,只是城里买的,给曦儿平时戴着玩。” 一大盒不过十几两银,但小姑娘都是喜欢的,他也买了一份给阿妩。 “怎么会差,都是正儿八经的珍珠,不过小一点,有的没那么圆溜,带头上手上,别人也不会注意。 曦儿,你把这盒好的自己藏好了,过两年再戴把迟,现在就戴这些,一样是珍珠。” 梅娘找出两朵珠花,一个手链、一个项链递给女儿,剩下的她得收着慢慢用。 平安给爹跟叔爷爷一人一个眼镜:“叔爷爷,爹,这个可不好得,这是眼镜,外国人做出来的,真正的好水晶,叔爷爷戴着看看,爹现在还年镜,好好收着,过些年再拿出来用。” 他给叔爷爷的是度数稍微深的那种,老人家今年已经五十有八了。 跟给他爹的就是度数稍微浅的那种,小老头用的。 “平安,这个我知道,思成他祖父曾经有一幅,宝贝的不得了,听说一副就得一百多两银,还根本买不到。” 451师傅回来了 平安回来的第二日,就带着三强在书房读书。 并把平时自己做的笔记拿给他看。 先生和老太爷在他身上花了太多的精力,他不想让他们失望。 中举他有把握,名次靠前也差不多行,毕竟这几年他自己也下了苦功夫,但头名他还是不敢想。 周恒得知他们回来,很快也赶了过来,这几年他一直上午在府学读书,下午在百草堂帮着做账房,吃的住的都是大公子提供的。 “周先生。” 周恒苦笑:“叫我周大哥吧,我比你大了七岁,当大哥勉强还是行的,先生可不敢当,平安,多谢你的银票,以后我会还给你。” 平安一笑:“周大哥不必跟我客气,日后方便时再还我就是了。” 他曾让师傅帮他带了两百两银票给周恒,实在不要,就说是自己借给他的,什么时候还都行。 “平安,医堂里的活上个月我就辞了,平安,明日我就搬过来跟你们一起读书可行?” “当然行,我这里还有平时做的笔记,你可以跟三强换着看。” 周恒大喜:“平安,多谢你,那可是王大先生讲课的笔记。” 平安心里想,先生亲自帮他整理的笔记那才叫好呢,还帮他猜了这次乡试可能考的题的大致范围,难怪先生不让他给任何人看。 一个月转眼就过去了。 九月初,孙思成来到了永安。 去年春他才回到应天,秋天又因为江南一些事要处理,匆匆赶了去,紧赶慢赶,终于在九月初赶到了永安。 当平安从主院被叫回,他爹跟叔爷爷正陪着师傅坐堂屋说话。 “师傅。” 孙思成笑看着平安:“一年没见,你怎么又长了个?不能再长了,不然坐马车得低头了。” 万长生跟孙宏宇都笑了起来。 平安个头确实挺高的。 平安也笑起来:“师傅,我这样的个头刚刚好,您没觉得吗?” 他目前一米八三,一百五十斤左右,可谓是标准身材,只不过这个朝代普遍男人身高在一米七左右,甚至一米六几的也不少。 孙宏宇指着桌上的一个布袋:“霍止带给你的,他祖父去年秋过世,现在华寿堂已经被他全部接管,也是忙的一塌糊涂。” 霍止祖父过世他是知道的,去年底他收到霍止一封信,上面满满的都是无奈。 他哥所在的县城离家有些远,平时顾不上家里的事,祖父过世也是需要丁忧一年的,但霍家在江南影响力不错,一年后起伏不成问题。 他爹还是有些不成器,霍珣被流放,不久后又有一个女人带着私生子找来,霍止没办法,找了人暗查,总算是查清楚人家根本就是来讹霍家的。 他娘为这些破事跟他爹好几个月都没有说话。 平安接过布袋,发现里面是两本很难找的书,几乎可以说是孤本,还有一封信。 孙思成站起身:“我得回去了,不然城门关住了。” 平安道:“师傅,我跟你一起走。” 万长生也没有留,大公子长途奔波,最需要的就是洗漱休息,在庄上到底不方便。 平安跟他娘打了个招呼,提着霍止给他的东西就准备出门。 孙思成嘴角上扬,平安到底还是舍不得他这个师傅。 上了马车,平安见师傅闭着眼睛,一脸的疲惫,他也没问什么,拿出霍止的信看起来。 霍止信中说,真正接管家业才知道是这样的累,包括族里的矛盾都得去解决,且旧的解决了,新问题又出来,简直是层出不穷。 他让平安还是尽可能地科举出仕,不必舍不得医术,医术本已经学进脑子里,一生都会有用,并不是当了官就一点用没有。 纯纯的创业很难,守业更难,且守业还不是一辈子的事,子孙还得连着守,如他这样。 今年的乡试他也准备参加,祖父的孝他们孙辈只须守足一年,一年刚过不久,只是近一年他很少看书,怕是中不了,不过现在看来也无所谓了。 平安从信中看出浓浓的无奈,他心中的霍止一直是阳光的,最初自己就是被他的阳光灿烂打动,晚上他得给他写封信好好劝解劝解了。 霍止还跟他说,好不容易在他家附近不远帮他买了一个三进宅子,宅子很不错,就当他送给自己的中举礼物了,房契就夹在书里,不必跟他谈钱。 如有可能,早一点去江南看他才是正经。 平安果然在第二本书中找到了房契,还是红契,他本人没到场,也不知道霍止这红契是如何办的。 平安心里一暖,收就收了吧,他跟霍止不必计较这些,有些情是一辈子的。 到了孙府,一阵忙碌,一个时辰后,平安跟师傅靠在炕上,香气浓郁的江南绿茶摆在茶几上。 平安这才问:“师傅,江南之行,这么长的时间,事情不顺利吗?” 孙思成长叹一声:“余大夫太莽撞了,他看其他病不错,可接骨不怎么样,却因为某些私心,还是斗胆给张老太爷接了骨,谁知道效果不好,老太爷一看下地不行,急怒攻心,又得了严重的卒中。 如果是一般人家,多给些银也就算了,对方是礼部侍郎的老父亲,本人也是个老翰林,家人一怒之下报了官,百草堂在城里一下子声名狼藉。 还是师傅赶过去,张家人才消停,但条件就是给老太爷治好腿跟卒中。 我能怎么样?只能留下来帮人家治,这两种都是麻烦病,得很长时间,我也趁机让万里他们去附近各个产业去检查,发现问题及时解决,这样一来,也发现了不少问题。 平安,我现在都担心,将来你长卿哥接管家业怕是不容易,其他几个就更不行了,师傅今年也三十有八了,最多能管个十几年。” “师傅,你不用担心这些,十几年后,长卿哥已经跟您现在差不多年纪了。” “你不懂,你师祖他们还是过分宠爱了几个孙儿,尽管长卿医学的不错,也带着入手医馆的事了,但到底没像你一样从小跟着我四处跑,一个像花,一个像草,韧性不同,平安,将来你可能也得帮着师傅照看他们。” “师傅,长卿哥真的不打算乡试了吗?” 孙思成摇摇头:“我倒是想,可长卿读书只一般,中举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多考几次,还是可能的,但他是长子,注定是要接管家业,哪里有许多时间给他慢慢来?” 452遇见陈盛 平安心情有些沉重。 这次江南之行给师傅的打击还是有些大,一直很是顺风顺水的一个人,师傅是多么的骄傲他是知道的,这次因为一个坐堂大夫的失误而让他一个百草堂的大公子低声下气地跟人家赔礼,还得长时间留在那边帮人家治。 平安心疼起师傅来。 孙思成笑起来:“不必担心,师傅还是治好了他,张家也跟师傅道了歉,说他们有些反应激烈了,师傅只是有些心累而已,过两日就好了,霍止跟你说什么?” 平安把房契拿给他看,又把霍止信上的疲惫说了一遍。 孙思成道:“霍止对你倒是不错,不过你两次救了他的命,不然这世上早已经没有他了,这也算是他的谢礼了,接着吧。 平安,师傅很矛盾,一方面希望你接师傅的衣钵,一方面又希望你先生想的那样走仕途,如果可以,先还是走走仕途吧,行医真的很难,救人是好事,但没什么是一准就可以救好的,一旦有点什么,病人家属说不定就会干你,你还无话可说。” 平安知道,师父到底还是伤心了。 “说起宅子,你前年的分红,去年春上顺风帮你在京城买了一个三进的大宅,离你那个院子不算远,宅子大,带修膳一共花费了三万两,不过日后成亲就不必再整了,只须稍微收拾就能用。 这次你会带你爹娘一家人进京吧?那宅子立马就能派上用场,原来的院子租出去也可以,护卫最好还是放在自己身边,多余的放庄上培训,大武帮你训的人听说就不错。 剩下的银子跟去年的分红暂时还放在那,等合适的再京城附近置,太远的多了不好管。” “这些事一直让师傅给平安操心,多谢师傅了。” “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干什么?京城新置的宅子以后阿妩也得住,还有你弟弟妹妹他们,小了不行,贵点无所谓。 你亲爹官位升了一级,现在是从五品,师傅在京城还跟他一起吃了饭,他很想你。” 平安没吱声,对亲爹他还是有些感情的,只是日后大家都在京城住,碰面的机会还是有的,多少有些难堪。 “还有二十日乡试,我后日去你二叔那里一趟,也得去淮北府一带的产业转转,十月初一准回来送你进考场,这段时间你哪里都不准去,医堂哪怕有事你也不得管,你不是菩萨,管不了众生,可知?” “知了,师傅。” “睡吧,我也累了。” 半个月后,平安跟周恒、三强一起去考场熟悉环境,乡试考场离师傅的宅子走路小半个时辰,但马车最多两刻钟就到。 这几日,考生从四面八方涌来,此时已经半下午,来看考场的学子还是不少。 周恒道:“我们还是回去吧,听说这两日有好几个读书不错的学子出了事。” 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为了考试,至今都没有成亲,男子晚几年也是可以的,但如果家中有余财、有长辈,哪里会等到现在? 他不愿意将就,说媒的也不少,但成亲就得花银子,平安送的两百两他还没有动,这银子迟早他还是要还的。 这几年他帮着做帐房,偶尔写些话本,吃喝住又是大公子贴的,倒是也省下几百两。 除了必要的开支,这些银他不敢随便花,去京城春试也得准备银,春试过后不管中没中,一个举人身份也是可以成亲了,男子太晚也不好,那时候得租房,多少得有些聘礼。 “平安,你是平安么?”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平安看着对面的人,文质彬彬、眉清目秀,他心里一惊,难道是他? “周大哥、三强,你们去马车上稍微等一下我,是个熟人。” 平安走过去:“你是陈盛吗?我还是在你少年时候见过一面,不怎么记得了。” 年轻人笑道:“我是陈盛,我本也不敢认你,刚才听一旁的学子说你是大公子的徒弟平安,我这才敢叫你,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平安一直对这个少年很同情,也很认可,只是命运有些不济。 “你现在住哪里?如果没有,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陈盛笑着摇摇头:“我祖父调至附近县城,还是县令,他早早派人过来帮我定了不错的客栈,我也是昨日过来的。” 他想了想,还是问道:“我爹他,常大人他还好吗?” 平安低声道:“我这三年没进京,也不太清楚,不过三年前,他跟我说起你,对你还很是挂怀,你们毕竟做了六七年的父子,他对你是真心的,如果这次能进京,可以跟他见见面。” 陈盛的眼睛瞬间红了,他对亲爹一点记忆都没有,毕竟亲爹走的太早了,刚有记忆的时候,爹就是常春风,且对自己一直都好,只是造化弄人。 “我有朋友在那边等,我得走了,如果能有机会进京,我的确想去看看他,平安,你可知道现在府城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下注了,赌谁会是前十名,其中就有你。” 平安笑笑:“我哪里行,陈盛,那我也回去了,祝你旗开得胜。” “我也祝你马到成功。” 平安微笑着跟他道别,这个少年眼睛很是纯净,不知道亲爹现在可偶尔想起这个曾经的儿子? 有人拿他下注也是可能的,毕竟他是一个小三元,县试、府试头名不稀罕,因为有些地方不一定有读书好的,矮子之中寻高一点的,根本不足为患。 但院试头名分量就有些重了。 但院试头名不一定就是乡试头名,如周恒这些人,实力不一定就比他差,经验还比他丰富。 这也是先生和师祖的担心之处,说到底他们还是想他能得头名,最好是来个六元及第。 不然就没那么多担心了。 下注他倒是可以给自己下些注,最多损失些银子,赢了可就得翻倍,最主要是刺激,他内心突然就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兴奋,以至于脸上有了很明显的愉悦。 “平安,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你这样高兴?”周恒有些好奇。 平安见三强也这样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没什么,之前的熟人而已。” 453乡试真不是人干的事 平安回到家,就把陈盛的事丢到一旁,毕竟是跟自己无关紧要的人。 他找来小武和林峰。 “你们俩去城里打听打听这次乡试下注的事,如果有押我头名的话,帮我押上两千两,押周恒前十的也可以押上两百两,押我前三的你们就下注两百。 还有你们自己尽量还是不要赌这个,实在要下注,周恒前十还是可以下点,但此时不要给我爹娘、叔爷爷他们知道,师傅今明就会回来,也不能跟他讲。” 没有家长会喜欢孩子赌。 但他还是想押自己赢,全大周能同时得老帝师和翰林院前掌院教的还是极少数,就是傅安和陈轩也甚少能得老太爷细心的教导,大部分时候,老太爷都是把他叫到院子里一对一教的。 自己这几年又是特别的上进,甚至医堂里的事不是很棘手,他都不会轻易出手,后来这两年的点痣、去斑,基本也是青石、吴钧两人做的多。 小武跟林峰拿了银子转身离去,心里却是在想,周先生那可以押一些,但少爷的头名肯定要多押点,旁人不知道,他们还是知道自家少爷这几年是多么的勤奋,每日夜里都是半夜才睡的。 他们这些贴身的属下,手里都不缺银子,少爷对他们这些人一向是大方的。 孙思成十月初二就回到了永安,第二日就把平安三人接到了城里的宅子,换个地方住,也让他们适应适应,一日三餐也让厨子严格按考试要求来做。 平安基本都在后院一个人读书,下午会抽一个时辰去前院跟周恒、三强交流交流心得。 这日,孙思成正准备让如意给平安熬药膳,平安这两日上火,嘴唇都起了小水泡。 如意突然有些扭扭捏捏起来。 一旁的万里问:“怎么啦?你这是” 孙思成这才抬起头看向如意,他找来万里、何进是打算商量事的。 如意道:“大公子,现在城里都在押这次乡试的前十名,吉祥他们跟我商量,要不要押平安少爷?” 何进感兴趣了:“还有这事?我都忘记了,每次乡试好像确实这样,只不过大公子一直不准我们赌,大公子,这次是平安少爷,我们要不要押一次?” 孙思成问如意:“你去看了?他们怎么押平安的?” “大公子,有押平安少爷前三的,赔率是一比二,赢了得双份,也有押平安少爷头名的,赔率是一比四,赢了得四倍,我们都想押平安少爷头名,小武他们也押了,听说还是平安少爷自己让的。” 万里笑起来:“平安少爷让他们押多少?” 如意道:“听说平安少爷让他们最好押前三,可以押一百两,押头名就是五十两,小武他们好像押了平安少爷头名,没有押前三。” 孙思成笑出声:“他们还真看好自己的主子,好吧,这次破个例,你去找个靠谱的赌坊,给我押平安头名,来个两千两吧,其他就不必了。 你们如果想押,只此一次,别的时候让我发现你们赌,直接赶出去,一个人最多就押个一百两吧。” 万里笑道:“大公子,能不能给我和何进破个例,我们押平安少爷五百两,给方霄也垫上。” 孙思成笑眯眯地朝如意挥挥手:“去吧,不过不能让人知道了,悄悄地来。” “是,大公子。” “就当给平安打气了,万一没得头名你们可不要后悔,这家伙还偷偷的让人押自己,嘿嘿,嘿嘿嘿。” 终于到了乡试这日。 何进、万里亲自赶车,孙思成的车厢大,平安、周恒、三强还有林峰坐在里面。 后面一辆车坐着孙思成和万长生,二强跟小武坐旁边,前面赶车的是大壮。 两辆车紧紧的跟着,马车行的很慢,天空还是很暗,微微的能看见一点点光。 但城里大街小巷都有人有车在行,一盏一盏的气死风灯在暗夜中移动,听说这次乡试的学子有四千多人,可谓是这些年中人数最多的一次。 到了考场门口大院里,已经到了不少人,送行的家人怕也占了一半,就拿平安来说,三个考生,来送的人就八个人。 平安几个下了车,忙背起考箱就去排队,越早进去越好,早早地熟悉小包间,做好准备事项。 二强六个人忙把三人围在中间。 乡试不准带吃食,但有条件的可以带些参酒、参片,没条件的也可以带些红枣酒,还可以带些日常用药,仅此而已,其他的就由衙门准备。 孙思成跟万长生一人守一辆马车,看着不远处的孩子,九日八夜,今日进去,九日后才能出来,除非是发生紧急情况不能继续考试的人。 孙思成对这个不担心,平安这些年日日晨练,身体比牛犊还健壮,很少看他生病,偶尔有些小烧,最多两日就好了。 轮到平安进了检查室,他很自觉地把考篮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幸运的是,三个检查的衙差有一个是认识平安的,就是在府学学子中毒的那次,他家儿子就是其中的一个,还比较严重,幸亏大公子跟平安小少爷救了他儿子。 因为他的客气,另外两个人态度温和了许多。 检查好考篮,再就是脱衣服,十月份的永安已经有些冷,因为不准穿夹衣、棉衣,师傅要他穿了四件厚点的单衣,热了可以脱,冷了没带就活受罪了。 他的一件皮大氅,里面夹层被他娘拆了,这样只外面一层皮子,也算是单衣了,晚上可以当被子盖,半垫半盖都成。 他一件一件地脱,脱至只剩下最后一套里衣,他停下来。 “小公子,麻烦还是全脱了,我们也没办法,不过” 平安只能无语问苍天,咬咬牙把自己扒个一干二净,好在衙差很快检查好衣服,就让他穿上了。 当他提着考箱从一个小门往里走,后面隐隐约约听到一个衙差问:“大哥,这是什么人?你熟人吗?” “自然是熟人,一说你也熟,就是大公子的徒弟平安小公子,别说了,有人进来了。” 454不好说 平安很快找到了他的小空间,一个真正的鸽子笼。 平安目测高不足两米,比他个头高不了一点点,勉强不要低着头,长不足两米,因为有一个很小的榻,白日放行李,夜里就是床了,宽最多一米五,一个小榻,再就是一个书桌,榻跟书桌之间仅仅是一尺左右的距离。 榻的一角,还放着一个马桶,供人方便用的,上面有盖,就那么大喇喇地摆在那里。 前后九日,人不可能不上茅厕,考场是有公共茅房的,一般大解都会去那,但整个白天是不可以的,真是要去,先得申请,考官同意后给你盖一个屎尿戳子,这种戳子不宜多,多了考官会对你影响很差,也会扣分的。 不是老话说,懒人屎尿多么? 所以一般白天需要小解,基本都在自己的鸽子笼解决,不会真的去茅房,这九日尽可能不要吃饱,饱了脑子反应会慢,且需要上茅厕的次数就多。 先生跟师祖一再地跟他要求,他平时的饭量真是不小的。 榻上有一张崭新的草垫,还有一床不知道是不是新的薄被,估计不过三斤重,夜里如果光靠这个,会冻出毛病的。 平安把皮大氅放在榻上,再把考篮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一块砚,一块墨,好几块抹布,桌上磨墨的清水有大半碗,这是衙门给的,没个考生都有,毕竟水是不要钱的,还没法子带。 此外桌上还摆了一小包蜡烛,平安数数,不多不少正好九根,估计以后不会再添了,这么多人的考场,考官是不赞同晚上点灯做题的,容易发生火灾,到时候说不定一个人都跑不了。 这些蜡烛是为了早晚洗漱时用的,还有晚上实在忍不住起夜用的。 参酒他带了一瓶,是师傅给的,说是好参,还有几小片老参,这个不知道三强两个有没有,就是有,不一定是他这样的老参。 这些暂时不必拿出来,他还带了一些药,拉肚子的,退烧的,止疼的,还有几丸百毒丹,这么大的考场,什么可能都是有的,关键是九天,时间实在太长了。 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雄黄粉,这也是师傅让带的,他说这么大的考场,说不定就有爬虫、蛇之类的东西,真的咬上一口,就算是立马用了药,也会影响考试的。 撒好了雄黄粉,他又拿起抹布给桌子、凳子包括榻都细细擦了一遍,事实证明先生说的很正确,一块抹布都变黑了。 他扔了抹布,又重新拿了一块仔细擦擦,做大夫的,或多或少都有些洁癖,他还算可以,不是很严重。 忙完这些,趁着人不多,他出了鸽子笼,找到了公共茅厕,现在还是干净的,估计他是第一个来茅厕报到的,尽管早上出门前解了手,他还是挤出一些尿。 考场里渐渐的亮起来。 不多时,铃声响起来,考试卷发下来了,是通过门洞发的。 鸽子笼的小门已经被锁上,门洞边有一个小铃铛,实在有事可以拉响它,很快就会有衙差走过来。 前提是你真的有事,不然也会扣分的,因为扰乱了秩序。 平安小心地打开考卷,厚厚的一叠,估计二十多张,这还是一场的,乡试三日一场,但中途不得出去,小门会帮你打开,可以在第三日或者第六日的傍晚,在自己附近的小道略微走动,还可以随意上茅房。 但仅此而已。 草稿纸也是厚厚的一叠,这些草稿纸同样不能损坏,是要跟考试卷一起上交的,这样能证明你的试卷是自己做的,但平安认为这些基本是多此一举。 平安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唇角微勾,先生呐,您也太厉害了点,竟然许多题都猜中了,徒儿再好好加把劲,争取把两千两押下的注翻到八千两。 可惜了周恒跟三强。 他倒是故意以开玩笑的语气说了押注这件事,立马被两个小正人君子严辞拒绝了,还让他也不能押,读书人怎么能干赌博的事? 最后看他说真的,两人勉勉强强各押了他二十两,还心疼的不行。 最后还是他坚持让他们押了五十两,其中的三十两,赢了是他们的,输了算他的。 他是这样想的,六十两对自己不算什么,可万一赢了,每个人就多一百二十两,银子对三强两人真的很重要。 三强和周恒狠狠心押了五十两,输赢自然都算自己的,只是生平第一次花费这么多,还是赌,这让他们自己都有些接受无能。 这次的算术题竟然有三大题,且题题都不简单,最后一题让平安从心里笑出来,太他娘的难了,难的真好,越难越好。 “万兄弟,咱们回去吧,这里不用人在这,全都回去,九日后咱们再来这里接万小举人。” 万长生笑起来,万小举人这样喊着真好听。 “行,今儿考试天气还不错,太阳都出来了,我娘子老早就担心,生怕考试天气不好,孩子受冻,这下子不用担心了。” “十七日考试结束,半个月后结果出来,最好是几日后就得赶路,你们两口子早一点收拾收拾,十一月就有大雪了,好好的天气去京城都要二十日,太晚了万一途中被堵,很可能就耽误平安的春试。” “大公子,这些都听您的,这次中举就不回老家了,中了进士咱再风风光光回去。” 就在平安认真做题的时候,孙文弃了马车,慢慢往家走,他今日也送致远乡试,致远三年前没参加乡试,一是孙文认为儿子年纪不大,再就是功底还不够,白白去吃九日苦。 今年致远已经二十一岁了,这三年他听大公子的话,非得让两个儿子日日跟着护卫晨练,功夫没学成,身体确实是壮实了,这次乡试连着九日身子也不用担心。 平安这时候应该也在考试了,作为平安的先生,得了他的好,这三年却没有帮上弟子。 他只能想方设法地在外面找好书,亲自抄一份留给平安,中了举他们就会到京城来。 臭小子跑了一趟闵州,受了不少罪,却让大公子帮着给他带回来闹钟和眼镜。 那次大公子跟他讲平安被绑的事,可谓是死里逃生,这件事大公子让他不要跟任何人说,没必要让许多人担心。 可他真的吓的要死,连着躺了两日,人才缓了过来。 太危险了。 常春风今日请了假,张瑾玉不解:“平安又不在这里考试,你请假有什么用?” 常春风往书房走:“他是我的亲儿子,亲儿子在乡试,做父亲的能无动于衷?我得平息一日心情,我去书房,别让孩子过来打扰我。” 张瑾玉看着他的背影叹气,有必要这样阴阳怪气吗? 她说的不是老实话?又不能接送,待在书房不也是空急? 让彦儿不要去打扰他,你在书房又没心思写东西,教教儿子不也是很好,儿子今年都五岁了,开春她就准备送学堂去了。 但在去学堂之前,不得多懂些,好让先生另眼相看? 她自己本想教,可儿子一点都不怕她,恨不能一天到晚疯玩。 张瑾玉叹了一口气,抬头看见院子里玩的小姐弟,锦儿七岁了,也该学琴棋书画了。 455迫不及待出考场 应天的王少启这次也参加乡试。 王大老爷回到家,就去了老太爷的院子,老太爷前段时间本是闹着要动身,他看劝无效,这才想起来少启乡试的事。 老太爷这才不吱声了。 原来考虑去永安跟平安一道回京城,独独忘记了少启的事,如果家中三个大人都走,那少启的爹娘就得回来,哪怕考试九日都不能回来,头日送去考场,九日后接回来,这都是要家中大人的。 “看着他进去了?” “嗯,看他进去的,还歇了一刻钟我才回来,不知道这次几个孩子会考的如何?平安要是认真考,就是头名也是有可能的,少启比平安还是差了不少,但中举应该差不多,傅安跟陈轩都有可能中,这两个孩子这三年被平安带的很勤奋,天赋也不错。” 老太爷点点头:“我们在这着急也没用,只能等他们来信了,中了举,平安就得去京城,以他的功底,不去想大三元,中个进士还是成的,这孩子读书天赋实在是好,其他几个就不一定了,包括少启。” “爹,要不我给他写封信,还是三年后再大考吧,万一名次不好那实在可惜。” “呸呸呸,你盼着他点好吧。”老太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都快七十六了,太老了,我想通了,不去京城了。” 想了想他又叹气:“那孩子身上有股劲,他待在身边,我就感觉年轻多了,他一走,我又觉得自己日落西山、土埋到脖子了。” “呸呸呸,爹,您又说这些,回头我写信给平安,看他不骂您?您要是想去京城咱们就去,刚好带着少启他们,少启中了举,明年不考,三年后总得考进士吧? 您不想参加平安的婚宴?明年他已经十九岁了,明年就要他成亲,何必等到二十?早一点成亲,咱们也能教教他的儿子,您可是太师祖。” 老太爷终于被王大老爷哄的乐起来:“这样哈,也不是不行,是不是?” …… 九日后。 上午平安就做完了所有的考卷,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错,就开始收拾桌上的笔墨,考卷放到一旁不再管。 差不多已经正午了,一会午餐就会发下来,收卷是申时正,申时正一到,铃声就会响起来,然后就会有衙差收完所有人的考卷,乡试就会正式结束。 这九日,他吃够了这里的饭菜,日日都是馒头、大饼,稀饭是没有的,有他也不会吃,冰冷的稀饭吃进肚子里还会难受。 好在大饼里夹着咸菜,卫生不卫生先不说,总算是有些味道。 这几日天气不错,不算冷,早晚有皮大氅,白天三件厚单衣就够了。 平安自始至终都折叠了一件外衣当枕头,现在考试结束,一会就回家了,他把这件折叠的干干净净的衣服抖开来,套着身上老咸菜一样的衣服外面。 瞬间,一个玉树临风的小公子就站在鸽子笼里。 不一会,果然小门洞里传来“叩叩叩”的声音,衙差开始发中餐了。 他接了两个馒头,两个鸡蛋,收进考篮里,不吃是不吃,带回去再说,浪费还是不能浪费的。 勉勉强强等了一刻钟,他拉响了铃。 一个衙差很快过来,平安站起身:“差爷,我要交卷。” 衙差盯了他一会,当着他的面糊了卷头,收走了卷子,不一会,又过来开了“鸽子门”。 衙差引着平安往外走,出去的路经过最上面一排主考官的面前,平安放下考篮,跟一排主考官深深行了一礼,然后就往外走。 整个过程都一言不发,但不妨碍许多人都看着他,刚好又是午时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有空。 所有的人心里都啧啧称奇,考试九日,竟然还有人能干净的如同刚进考场一样,他们再看看自己身上如同老咸菜一样的衣服,心里就有了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个时候出去,要不就是考的不错,该做的题都做了,要不就是做不出来干脆放弃了。 就算是考的不错,也不应该现在出去吧,还有一个半时辰呢,多检查检查也是好的。 如果没有考好,那也得多想想,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想出来了,那就多一分中举的可能性。 平安可不管这些人的心理活动,出了考场大门,他遮了一下眼睛,亮晃晃的阳光刺疼了他的眼。 二强跟林峰、小武、童林飞奔而来。 “少爷。” 平安笑了起来:“还是你们知道我,那里面我真是一刻也待不住了,难怪这次要元清考试,他死也不干,非得三年后才考,乡试真不是人干的事。” “平安,我看你可是精神好得很,衣服也干干净净的,哪里像在里面考了九日,大公子跟姑父还准备一个时辰后来接你呢。”二强笑眯了眼。 “林峰陪我回去即可,你们三人留在这里接三强跟周恒,他们没有我身体好,马车就留在这里,我跟林峰不用这个。” 二强点点头,三强他是很担心的,真正的文弱书生,喊他晨练他就走走路,光走路顶天只是活动活动,能有什么用? 周先生也是,好还是平安好。 林峰接过少爷的考篮,翘起嘴角:“一会大公子跟老爷会不会骂你?这么早就交了卷子。” 平安瞥瞥他,林峰这次可是压了他头名整整一百两,其他几个人都是。 刚回来的方武、虎子也押了注,这两个回药谷银子交给了娘,不够的数还是跟他借的。 “林峰,你放心,这次你们押下的银,少爷我应该不会让你们落了空,明年你二十了,你自己相个你喜欢的,我帮你成亲。” 林峰红着脸笑,这种日子他很喜欢,这让他想起了老方丈,也不知道方丈现在好不好,少爷答应这两日就让他回去看看的。 七月份从应天回来,少爷就让他去天光寺多住些日子,他不愿意,二强、吴钧都走了,身边的人本就那些,他肯定得守在少爷身边才是。 骑马回天光寺,他只要三日就够了,一来一去加住上几日,最多不过十日就能回来,还能赶上去看少爷的名次。 也能拿回押注赚的银子。 平安两个人回到家,孙思成跟万长生都不相信。 孙思成问:“你傻吗?就不能多检查检查?这么着急干什么?” 平安笑道:“师傅,爹,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得去茅房,林峰,快帮我准备热水,我马上要洗漱。” 说完风一样不见了影。 “万兄弟,你放心,平安应该是考的很好。” 456赶去天光寺 平安洗漱出来,吉祥已经准备好饭菜,他来不及说话,大口吃起来,一大碗饭菜下了肚,他舒服的吐了一口气。 “舒服了,师傅,爹,这些日子餐餐不是馒头就是大饼,还是硬梆梆的,乡试真不是人干的事。” 他指手画脚把里面的情况说了一通,孙思成跟万长生也是无语,孙思成自己只参加过院试,院试比这好得多,一共只四日,还日日都能回家的。 “平安,考的如何?”万长生还是忍不住问。 平安咧咧嘴:“我感觉还是不错的,具体名次就不好说,也不知道这次主考官喜不喜欢我的文风。” “可检查仔细了?你不应该出来这样早。” 平安看着师傅乐:”师傅,我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确定没什么要改的,就想着早一点出来吃午食,还想上自家的茅房。” 孙思成笑起来,这个理由也是没谁了。 万里小跑着过来:“大公子,方丈出事了。” 孙思成一惊:“怎么会?不多久吴起来信还说好好的。” 他本是准备抽空去一趟天光寺的,然后立马回京城。 接过吴起的信,只一句话:“方丈突然不好,医馆没办法。” “平安,你跟我去趟天光寺,不用带太多人,安排一下立马就走,回来后再去京城。” 平安让吴钧、虎子赶紧去考场换二强、小武、方武回来。 他准备带林峰、二强、方武、童林、小武,让青石、吴钧、虎子几个人都留下,万一到发榜日不能回来,就去看看榜,真的高中,就悄悄地把所有人的银子拿回来。 另外如果陈轩过来,就安排他住下等。 去天光寺一来一去起码八九日,治疗方丈耽误些日子就是半个月不能回。 孙思成留下了何进带一些人守在这里。 “万兄弟,老方丈的病不能耽误,麻烦你回去跟弟妹说一声,平安我带走了,半个月应该能回来,不会超过十一月初十,回来后我们立马动身。” “没事的,方丈的病要紧,只是你们现在动身,已经午后了,会不会耽误住客栈?” 万里道:“万老爷,不会的,现在走,天黑前能赶到下一个镇上住宿。” “万里,你带人赶紧准备,一刻钟后我们动身。” 一刻钟后,两辆马车出了门,孙思成也带了五个人。 等一个时辰后,三强、周恒他们被接回家回到庄上,平安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万长生告诉娘子这件事。 梅娘尽管心疼儿子,嘴里也没说什么。 儿子出了考场啥事没有,这就行了,天光寺不算远,不会耽误去京城,真的年底走不了,大不了正月三日年一过就动身,也耽误不了春试。 老方丈可是得道高僧,听儿子说跟大公子一家三代人都亲近,自然耽误不得。 马车上,孙思成眉头紧皱。 “平安,上次方丈手术已经做了好几年,按理是不该这样啊。” “师傅,这次应该跟上次的手术无关,要恶化早就恶化了,那明显不是个坏瘤子,方丈今年七十六,年纪大了,有可能是肾脏,有可能是肝脏,或者心脏出了问题。” 孙思成眉头更紧了:“内脏出了问题,年纪又老了,这次难关方丈不一定抗的过来。 不过那也没法子,我们只能尽力而为,有些事交给老天爷了。” 平安担心起应天的老太爷,老人家年纪同样大,应天府的医馆大夫不能说不好,但肯定比不上师傅。 “师傅,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话有些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跟您说说,我有些迷茫了,医是我喜欢的,但看到您这些年这样难,这样辛苦,连霍止都劝我不要创业,不要把自己困进产业里。 我现在十八岁,不可能一辈子躲在您胳膊底下,将来真的是走仕途,还是只单纯的当一个大夫,或者还是跟您一样,把摊子拉起来累死累活?” 他如今已经参加了乡试,下一步可能就是春试、殿试,但他越来越感觉自己稀里糊涂,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了? 难道自己意志力不够坚定,根本就是一个摇摆不定的人? 孙思成第一次正视徒弟这个问题。 他看着徒弟眼里的挣扎和迷茫。 他现在将百草堂摊子拉的很大,就是有万里这些人帮忙,自己这些年也很辛苦,甚至担心长卿将来根本接不住。 霍止也是同样的问题。 平安如果不当官,将来不可能只在医馆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他现在手下就有三十号人,还不算庄户那些人。 不是钱的问题,他就是从现在起什么也不做,如今的产业也够他跟阿妩一辈子用了,何况阿妩本身的陪嫁就很多。 但创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百草堂、华寿堂、回春堂等等,都是几代人努力才能有如今的局面。 “平安,暂时不想这样好吗?霍止劝的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可能,还是尽可能先去仕途闯一闯,当官也可以不丢下医是不是?” 他甚至想过,万一平安不愿意当官,他就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把百草堂的股分些给平安,将来让他跟长卿一起守家业。 目前来看,长远、长志都不是学医的好材料,即便是能当一个好大夫,待人接物,包括处理外面的杂事,根本连平安一半的才能都没有。 何况平安是阿妩的相公,也算是孙家的孩子。 只是这些话现在不能说,为时尚早了点,事情没到那一步。 话题转了个弯,他们还是又说到方丈的身体,这一次,师徒俩莫名的感觉事情不妙,很有些他们掌控不了的无力感。 万里跟林峰坐在他们一个车厢里,两人都静静的听着主子的话,出门已经一个时辰了,他们都还是一言不发。 “万里,林峰,真的方丈有什么,你们也只能想开些,我们都已经尽力了,生老病死,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没人能逃脱,按正常人的寿命,方丈已经七十有六,算高寿了。” 万里点头:“大公子,我明白,只是心里很有些难过,我一出生就被家里人丢了,方丈就是我的家人,到您身边之前,我一直跟在他老人家身边整整十年。” 林峰心里悲凉,他又何尝不是?五六岁跟祖父到方丈身边,没一年祖父就没了,直到几年后方丈把他送到少爷身边。 457方丈不好了 紧赶慢赶,到了天光寺少用了半日。 一听孙思成过来,普净带着人忙迎出来。 “大公子,你们辛苦了。” 孙思成忙还了一礼:“普净大师傅,方丈到底怎么啦?我一得了信就往这里赶。” 不出意外,这个普净就是日后的天光寺方丈,为人处事也很不错,还是方丈真正的弟子。 但他跟方丈以外的人都相处不多。 “大公子,方丈师傅一直身体不错,可前些日子突然把寺里的事情都交待于我,我原以为他年纪大了,身体乏力,却不料月中时突然就起不来了。 百草堂的大夫也请来了,可怎么用药都无济于事,一日比一日精神差,徐大夫说心脏出了问题,肾脏也不好了,双腿都已经浮肿了。”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方丈的院子外。 孙思成道:“平安、万里、林峰跟我进去,剩下的人麻烦普净大师傅让人安排他们住下,最好离这边近一点。” “大公子,你这次带的人不多,不如就在方丈师傅院子里安排住下,只是这样一来,会有些挤。” “那没事,三间房就够了,我们一共也就十二人。” 普净忙让身边的人带吉祥他们下去安顿,天色已暗,整个小院都朦朦胧胧起来,特别的压抑。 几个人朝方丈的卧室走去,觉明走出来,扑通一声朝孙思成跪下去:“大公子,您救救方丈吧,他现在已经吃不下饭了。” 平安扶起他:“快带我们进去,师傅赶过来,自然就是为了救方丈。” 觉明擦擦泪,带头走了进去。 方丈躺在炕上,脸朝着门口,一看见孙思成跟平安他们就笑了:“你们来啦?” 声音无力,还带着暗哑,整个人瘦的不像话,被子里几乎没什么分量,露在外面的脸,简直皮包着骨头。 孙思成眼一热:“你叫我怎么说你?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哪里不舒服就让人去找吴起,他那医馆大夫治不好的,立马就飞鸽传书给我,不管在哪,我都会想办法过来。” 平安看着老方丈的脸色,心也是一沉。 万里跟林峰眼都红了起来。 孙思成坐到炕边,拉过方丈的手帮他诊起脉来。 他的眉头越诊越紧,这样的脉相怕是救不回了。 就在他放下方丈的手时,老人家竟然又昏昏欲睡起来,一旁的觉新抹着泪:“方丈自昨日起就老是嗜睡,但睡不了一刻钟又会醒来,白日一觉能睡一个时辰,晚上就差多了。” 孙思成站起来:“让他先睡一会,我带平安他们先去洗漱、吃饭,再跟徐大夫交流一下,看看如何用药。” 普净一直站在旁边,他刚才看着孙思成紧皱的眉,心里也是一紧,如果连大公子都没有办法,那方丈这次就怕…… “觉新,你还守着方丈,我带大公子他们下去用餐。” 觉新忙低头应着。 出了门,普净问道:“大公子,方丈脉相如何?” “很不好,普净师傅,方丈这次怕是挺不过去,脉相特别弱,精神明显已经不行了,我们刚到一会,只是我给他诊脉这么一小会,他就睡了过去,你跟其他大师傅们心里都要有准备。 很有可能,就在这一两日,时间不会长。” 平安心里是有数的,方丈脸上明显带着死气,他起码几个月前人已经不舒服了,但没听吴掌柜说,只怕根本没跟人说。 身后的万里和林峰脚步沉起来。 小武他们就住在院子里的厢房,看主子几个出来,忙带人走到院中。 平安道:”都出来去用餐,回头各自洗漱休息,有事我们会叫你们的。'' 许大夫匆匆走了过来,他刚才是去用晚餐了,“大公子,平安小公子,你们来了。” 孙思成点头道:“许大夫,你先去守着方丈,一会我找你问话。” “是,大公子。”许大夫松了一口气,来的头一日,他就感到棘手,忙派了药童下山告诉掌柜,大公子他们现在就来了,应该是吴掌柜飞鸽传书,大公子他们一接到信就紧赶慢赶,不然没这么早的。 如果他没有估错,方丈这次没多长时间了。 到了餐桌边,几个人都吃不下饭。 真正说来,普净才是方丈唯一的弟子,其他人都不算,而普净也是方丈自小收养在膝下的,想着孙思成的话,他难过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尽管许大夫之前说方丈不好,他还是觉得大公子来了可能有办法,之前那么重的病,大公子跟平安不是都有办法的吗?为什么这次就不行了呢? “普净大师傅,你还是多吃点,只有多吃点,这两日才能多陪陪方丈,我跟平安也会多想办法,说不定就有好转呢?” “大公子,我心里是怪我自己,每日过来看方丈,竟然会觉得他好好的,我怎么就不知道他已经身体差成这样呢?如果知道,我早一点找你么来,或许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几个人勉强用了餐。 普净匆匆进了方丈的卧室,孙思成则叫出了许大夫,带着平安进了给他们安排的小房间。 三人商量了许久,都叹起气来。 许大夫也是行医二十多年的老大夫,医术自是不差,他所想的,跟孙思成诊的基本没什么出入。 “平安,许大夫,今晚还是先给他熬些提气的药,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我立马银针给他提神,该交待的,该吩咐的,总得让老方丈没有遗憾,救命是无能为力了。” 许大夫点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等三人再进屋,方丈已经醒了,正低声跟普净说话,说几句就歇一下。 孙思成道:“我给开些药让如意去熬,明日我给您用银针,您自己提些劲来,有病咱们就治。” 方丈看看他,又看看平安、林峰跟万里。 低叹一声:“你们知道我善卜算,但善卜的人很难算自己,两个月前我发现身体不对劲,本想立马让吴起通知你跟平安,但我给自己卜了一卦,这次却可以算,卦相是死劫难逃。” 他喘着粗气歇了一会,一旁的林峰跟万里喂他喝了口水。 “我不死心,次日又给自己卜了一卦,连着三卦都是一样,我知道这次我得走了,普净,不必怪自己,我这也算是老死了,像我这样的高寿能有多少人?” 孙思成看他粗气喘的急:“您现在别说话,很耗精神的。” 方丈笑看着他:“思成,你还是给我银针提神吧,我有些话想跟你们说。” 这几日他都是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今晚却精神不错,但又精力不济。 思成他们这是赶来给自己送行了,也罢,想见的都见到了。 458送方丈 孙思成给他再次诊了脉,沉声道:“必须如此吗?” 方丈点点头,看着他不语。 有一种针法,一旦用了,将死之人会突然有了精神,仿佛好了许多,但这种精神至多能撑到一个时辰,短的一刻钟而已。 这个平安知道,万里自然也知道,普净作为天光寺的大师傅,未来的方丈,自然也知道这种事。 孙思成往外走去,几个人跟着出了门。 “普净大师傅,我说了方丈不是今日就是明日,时间不会长,但他要我施针,一旦施了针,最长不过一个时辰,方丈年老体弱,估计半个时辰就不行了,你可要让底下的人准备准备?” 普净泪水一涌而出:“非得如此吗?” “不如此,方丈怕是没力气交代了。” “我让人去叫些主事的师傅过来。” 一刻钟后,十几个大和尚匆匆赶了来,每个人都神色哀伤。 孙思成带着平安、万里、林峰进去,剩下的人就守在屋外。 快十月底了,半山腰上的气温已经很低了,好在孙思成和平安的人都特地带了皮大氅,尽管寒气袭人,裹紧了披风倒也不是很冷。 孙思成低声跟平安道:“待会你仔细看我的手法,这种针法轻易不会用。” 平安点点头。 孙思成、平安走到方丈面前:“方丈,我给您施针了。” 方丈微笑地看着他,平安心里一恸,虽说生老病死是常态,还是太悲凉了点,如果能给他选择,他宁愿不投胎做人。 孙思成很快施完了针,平安在心里默记着,想不到会是那样的几个穴位,道长师傅的书上也有相似的针法,但穴位不尽相同。 几乎是几歇功夫,方丈眼见的脸色好了起来,示意觉明、觉新扶他靠起来。 孙思成对普净道:“我跟平安就在外面,有事就叫我们。” 不等普净回答,他就带着平安几个走到院中,天光寺的寺内事,他们这些俗人还是不要沾的好。 不到一刻钟,普净就带着这些人走了出来,一个个泪眼婆娑。 “大公子,方丈师傅让你们四个人进去。” 孙思成忙带着平安、林峰、万里走了进去。 方丈看着孙思成:“思成,上个月我给你们都卜了卦,你这一生的大劫基本没了,但小劫还是不少,平安的贵人是你,你的贵人也是平安,你们是一生一世的缘份。 思成,我这一生能得孙家几代人的好,多谢你。” 孙思成泪流了出来,方丈的脸色差了不少。 “万里,我为什么不要你当和尚?你是个有本事的人,跟着主子一生看遍大周万里江山不比待在庙里强?如果有来世,我也想当个俗人,到处走走看看,再成一个家。” 他顿了顿,闭了一小歇眼,看着平安:“平安,你跟阿峰过来。” 平安走过去,努力朝方丈笑着,林峰紧跟着他身后。 “平安,你是一个神奇的孩子,你一生会积无数功德,方丈很想看你成长,可惜不行了。 林峰在这个世上,除了你暂时无别的亲人,他的命格有些奇特,一般人不容易压住他,但你能,这一生都不要放他离开。 林峰,好好跟着你主子,将来成亲生子,你这一生会子孙满堂的,你家人的墓,我已经交代了普净,有空你就过来看看他们。” 他又转向平安,手伸进枕头里:“上次给你一本书,这里还有一本,是我后来抄录的,普净知道这些,其他人就都不知道了。 让你学这些,是因为你一生会做许多事,本事多些不是坏事,但尽可能不要露出来。” 他把书递给平安,平安接过塞进怀里:“平安多谢方丈。” “思成、平安,将来天光寺有什么事,你们能帮到的就相帮一二,别的没什么,觉明、觉新我已经托给普净,他们这一生不想离开庙里了。 思成,平” 方长突然说不下去了,大口喘着气。 孙思成道:“平安,快叫普净师傅他们进来。” 他忙着给给方丈按手上的劳宫穴,可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万里、林峰扑通一声就跪到了炕边地上。 普净几个大师傅快步走了进来,一个个在炕边盘膝坐了下来,口里喃喃念着经。 平安在林峰旁边跪了下来,不多时,孙思成停下了手,跪在平安身边。 “思成携徒弟平安送方丈。” 万里、林峰痛哭:“万里(林峰)送方丈。” 普净几个声音大了起来,一直没停止念经,平安知道,这应该就是往生经了。 这一夜,孙思成跟平安、万里、林峰给老方丈守了一夜灵。 天亮时才回屋稍做休息。 接下来普净大师傅会带着寺里许多和尚给老方丈做法事三日,三日后会举行茶毗仪式,也就是火化,火化后次日就会葬进历代方丈之墓地,前后五日。 孙思成他们肯定是要送方丈最后一程的。 连着赶路,尤其是平安,在考场九天八夜,刚一出来就往这边赶,早已经疲惫不堪。 刚进他自己的房间,就躺到了炕上,几乎是瞬间就睡了过去。 二强忙打来热水,小心翼翼地给平安洗了脸跟手脚,帮他盖好被子,这才提着水出去。 这边如意也帮主子洗了脸和手脚:“大公子,可要吃些东西?平安少爷让他睡吗?” “你给我送些来就行了,平安让他睡,然后给万里、林峰送些去,也帮他们送些热水。” “是,大公子。” 转眼五日过去,葬了老方丈的次日,孙思成就带着平安他们下山了。 每个人都心情沉重,天光寺少了老方丈,日后过来,就再也见不到如此睿智、风趣的老人了。 晨曦中,平安再次回到看看山上,只能看见一点点庙宇的屋顶了,青山绿水不变,仿佛一个人的生老病死不过是秋日落叶般的正常。 他停住了脚,再一次红了眼眶,仿佛老方丈正站在最上面的一级台阶上,跟他们笑眯眯地挥手。 寒风吹起他青灰色的僧袍,是那样的弱不禁风,很快就不见了影。 一个前几日还喊他平安的人,转眼间就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 方丈,愿您来生心想事成,不必守着这半山腰上偌大的寺庙,去滚滚红尘中到处走走看看,然后寻一方净土乐呵呵的居家过日子。 459方丈入梦 途中四日,寺里五日,孙思成不再耽误,只在吴起那歇了一个时辰,交代一些事,立马就往永安赶。 现在回家,刚好能赶上放榜日。 回去途中,谁的心情都不好。 孙思成看着万里:“这次算赶上了送方丈,如此我们也没有遗憾了,他这也算是人体脏器正常老化,将来你我都要经过这些。” “大公子,我知道,没有人能永远不死,我也想通了,就当方丈去远行了。” 天光寺没了方丈,他们今后也会很少来的,方丈的墓葬在历代方丈墓地中,轻易不会让人进去的。 他有妻有儿,还有大公子,生命中要守护的人还很多,走的已经走了,不可能再回来,那就放在心里。 孙思成又看向平安:“平安,咱们回去刚好能赶上放榜日,乡试得中,好像次日要参加什么鹿鸣宴吧?” 平安微笑:“是的,知府大人跟主考官都要参加,还有两个主考官是京城来的。” “嗯,结果一出来,你就写信告诉王家,他们一家对你都太好,你还要等陈轩吧?” “师傅,我跟他说了,考试一结束就往我这里赶,他爹有信鸽,可以飞鸽传书过来,不然我怕时间上来不及。” “这倒是行的,陈家那样的人家,不可能没有这些小东西的。” 鸽子不值钱,但好的信鸽也不容易训,方霄擅长训这个,所以孙思成不担心没有信鸽用,平安跟前也有几只,只是很少用而已。 五日后,马车到了永安城外不远。 “平安,你带你的人先回去,明日师傅到庄上陪你一起等结果。” “知道了,师傅。” 万长生两口子终于盼来了儿子,方丈过世的消息已经传来了。 梅娘迎回儿子:“平安,你先去洗漱,你叔爷爷给作坊里的师傅看诊去了,一会回来咱们就吃饭,饭后就早早地睡了休息。” 曦儿跟轩儿靠在他身边,俩孩子都很乖,安安静静的站着。 一听大哥要去洗漱,曦儿忙拉过平轩。 回到家,可能是一下子放松了,平安感觉说不出来的困,但饭还是要吃的。 晚餐只二强一家三口过来吃的,他们是考试期间回来的,其他人都留在主院由冷水和童苗自己做饭。 梅娘也没有勉强,小院人多挤着也不舒服,她让喜枝送了两个菜过去。 不多时,林峰过来:“少爷实在累了,他说他现在就不吃了,想睡上一觉在吃。” 孙宏宇道:“长生,咱们先吃,给他盛上一些饭菜,就给他温着,什么时候醒了,就让他什么时候吃,乡试九日很熬人的,又连着赶路,林峰,平安没发热吧?” “没有,就是累了,在寺里还跟大公子一起守了夜。” 梅娘忙起来给儿子留晚食。 万长生道:“林峰,你就在这里吃,晚上就跟平安住一起,这样我们也放心些。” 本来有二强,但二强现在成家了,还有孩子,有些事就不是很方便。 平安一着炕就睡沉了,连林峰何时上炕他都不知道。 “平安,累了么?” “方丈?您怎么在这里?”他明明亲眼看见方丈咽的气,明明跟师傅一起送方丈火化入葬的。 眼前的方丈跟几年前一样,还是那样和蔼可亲,清瘦却健康。 方丈笑了:”我怎么不能来?我刚见了你师父,多谢你们送我一程。” 平安定定神:“您知道您现在已经,方丈,您为什么说我是一个神奇的孩子?” “平安,你不神奇么?你有两世的记忆,两世的学问和医术,我之前算不明白你,但一个月前我能算明白你和我自己,很神奇是不是?我给你的书日后你好好学,对你有用的。” “方丈,您都不能给自己算卦,我难道就行?如果不能算自己,又不能给别人算命,否则就是泄露天机,那学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方丈摇摇头:“你这种情况在大周都算头一份,我如何能跟你比,我不能不表示你不能算自己,但尽可能不要给别人卜算,也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这个本事,很麻烦的。” “方丈,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方丈点点头。 “方丈,一般人都有自己明确的目标,我却有些迷糊了,从内心我是喜欢行医的,上辈子也干了一辈子医者,可如今身边的人都劝我走仕途,不能浪费了这份读书的天赋,连师傅现在也是这样想,您说,我到底该如何?其实走仕途我也不是那么反感。” 方丈笑了,目光柔和:“我不能教你行医还是当官,你问你自己的心,到底那种愿望强烈一点? 如果听我建议,我觉得你当官也没什么不好?如今大周圣上开明,你活在一个好朝代,官做的好,也是可以救千千万万的人。 再说,肚子里的医术也是可以发扬光大的,不一定非得开个医馆,你说是不是? 平安,可能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话了,好好待林峰,他是一个很好的属下,有一颗纯纯的赤子之心,你可以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信他。” “方丈,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好好待他,您是准备投胎转世了吗?” “当然,那日我跟你们说过,下辈子我也不想守着山上的寺庙,就当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到处走走看看,然后找一个喜欢的地方成亲生子过日子。” “方丈,我能” 他还有许多许多的话要问,面前的方丈却化为无数个小星星消散在天地间,平安仿佛能听到他最后一声叹息。 “方丈。”他突然就那么惊醒了。 “少爷,怎么啦?不舒服吗?” 他转头看着林峰:“我刚才看到了方丈,他让我好好待你,说你有一颗赤子之心。” 林峰突然就小声地哭泣起来,整个脸埋在自己的双手里,听不到什么声音,只看见耸动的肩,和无处安放的悲凉。 “别难过,方丈说他转世过好日子去了,林峰,从方丈把你交到我手上的那一刻,你就不仅仅是我的属下,还是我的兄弟我的家人。” 林峰停止了哭泣,抹了抹脸上的泪:“少爷,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您。” 次日一早,二强、林峰、小武、方武、虎子早早地去看榜。 他们不但是为了看结果,还打算早早地拿回他们的赌注,趁人家还来不及拿的时候。 他们的小主子这样聪明,怎么可能让他们的银子打了水漂呢? 辰时正结果出来,孙思成带着人也早早地到了庄上等结果。 一个时辰后,二强跟虎子连滚带爬地进了院子。 “中了,平安中了,周先生也中了,平安得了头名。” 三强一下子就蔫了,他就说自己怎么可能能中举? “三强也中了,最后一名。” 梅娘拍拍胸,能中就好,院试时三强也是末位几名,那没什么。 她这才意识到儿子中了头名,“相公,我没听吧,平安中了头名?三强也中了?” 万长生拼命点头,他家一个头名,一个末名,真是没谁了。 三强眼眶都是泪,哪怕这些年他非常的勤奋,都不敢想自己竟然第一次乡试就能中,连他的府学先生都说有些难,还劝他乡试多考几次不丢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几个月平安对自己的帮助有多大,包括周先生也对自己帮助不小。 自己是遇着贵人了。 包括平安给看的两位大儒的笔记。 460人未到信先至 平安和周恒这次能中,基本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三强就跟一匹横空出世的黑马,赶上了最末一名的举人队伍,也就是世人所称的孙山。 庄上小院的人,在狂喜过后,万里带着吉祥、大壮赶去城里的赌坊。 这次为了支持平安少爷,他们基本都是押了一百两,万里跟何进每人押了五百。 平安想不到他爹跟叔爷爷竟然也偷偷的买了注,这还是把存根拿给万里代领,别人才知道的,他们一人押了一百两。 平安得了头名,赔率是一比四,押一百就是连本带利拿回四百两,纯赚三百。 三强跟周恒恨的心疼,他们身上银子本不多,加上又是押平安头名,平安读书是很好,但押头名风险还是不小,他们本一人准备二十两,后来平安硬是让他们再加三十两,说输了算他的,赢了给他们。 五十两本能赚一百五十两,已经很好了。 赌这玩意还是不能沾,就是这会,他们俩心里喜是免不了的,但更多的是心里痒爬爬的后悔。 这可不好。 平安接过林峰交过来的油纸包,里面是八千两银票,纯赚六千,师傅跟他押了一样多。 这种银子只能赚这一波,会试是怎么也不干了,一府头名还不算最厉害,到了京城会试,那是各州府的乡试头名都来考,这还不算,还有许许多多已经考了一次或者两三次的举人老爷。 平安根本连得第一名的想法都没有。 状元他真没想过,能得前十几二十名就很不错了。 万长生心里是想回家显摆一番的,但想想还是不提了。 就跟大公子说的,最好是腊月中之前赶到京城。 稍微安顿好就是过年了,年后仅仅是一个月,二月二就是春试,期间还得看考场,做其他准备工作。 昨晚就下了场小雪,所幸很快就停了,难保途中就没有大雪,走的早就算是途中耽误几日也不怕,但如果是年后,那就不敢想了。 再说娘子跟儿子根本就没有回乡的想法。 罢了。 次日就是鹿鸣宴,尽管平安从小到大因为是师傅的徒弟,常常被世人夸赞,已经很有些习以为常。 这次的乡试解元还是让他出尽了风头。 整个永安城,怕是很少有人不知道他万平安,大公子的徒弟,连得四元的壮举。 许多人都悔的直跺脚。 相当一部分人本准备押他的头名,后来想想还是押了如今的第二、四名,结果错失了发大财的机会。 甚至有人心里想,肯定是万平安瞎猫碰上死耗子,十八岁得小三元的不是没有,但真正得乡试头名的基本还是年纪大点的,甚至有乡试经验的人。 周恒这次得了十三名,名次也很不错了,他跟三强、平安三个人一起去赴宴的,到了宴会,他一看情况不对,立马带三强躲到了旁边。 平安太耀眼了。 上至知府大人,再到主考官大人,下至同年举人,都围着他转,有请他赋诗一首的,有问他读书心得的,到了后来,甚至有人让他帮着自己诊诊脉的。 平安很有些心累。 前天傍晚才从天光寺回家,昨日又惊又喜,今日就是鹿鸣宴,简直没给他喘气的机会。 而在此之前是九日的考试,考试一结束就是去天光寺看方丈,然后守灵送丧。 前后差不多就是小一个月。 他实在太累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但宴会上,自始至终他都是言笑晏晏,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等宴散回到马车时,林峰、小武都发现少爷的不对劲,立马赶车往百草堂奔去。 孙思成刚好在医堂,看小武气急败坏地赶着马车过来,心知不好,果然下一刻,林峰、小武就扶着平安下了车。 周恒跟三强紧紧的跟在后面。 “大公子,少爷他发热了。”林峰皱眉道。 孙思成没言语,直接上手摸了平安的额,这都快能煮鸡蛋了。 “快送进后堂来,小武稍后送周恒、三强回庄,跟平安母亲说一声,就说平安有些不舒服,今晚就在城里住了。” 万长生跟堂叔都出诊去了,出诊前他就说了,让他们诊后直接回家,明日都不要来了,在家收拾收拾,等陈轩一到立马就往京城赶。 平安昏昏沉沉中知道师傅在帮他治疗,心里安心,更是无所顾忌地睡了。 连喝药都是闭着眼喝的。 这一觉就是直接睡到天黑,人已经在师傅家的火炕上了。 “醒了?我让林峰去端来粥,对付着吃一口,林峰,你去端吃的来,一会你也去休息,别一个个都病倒了,万里也不舒服。” “明叔也病啦?” “没你严重,但也有些小热,方丈没了,对他打击也不小。” “师傅,昨晚我见着方丈了,他说他要去投胎了,下辈子不做和尚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也见着了,只是没说什么话。 平安不语,他现在是信的,可有些话他不能跟任何人说,就当是这样吧。 次日一早,小武拿来一封小纸条:“少爷,是陈老爷给陈少爷的。” 平安接过一看:“轩,喜中举,五十九名。” 平安一笑,不算差也不算不得好,大周一般大的州府,每次录取举人一百名,如永安就是,某些小州就在六十至八十人。 庆州不算小,如果是一百人,陈轩排在五十九,算是中等,但这样的成绩去京城春试,怕是很难,但积累一些经验也是好的,如三强,他是孙山,去京城基本没考中的可能。 但可以积累经验,除此之外还能去京华书院或者国子监读书,这两个书院,只要在举人,一般都是免试的。 “陈轩也中了,估计这两日就能到了,小武,傍晚就回庄子去吧,有些东西也该收拾收拾,这次我爹娘、叔爷爷去京城,这里日后很少来了。” 下午,孙思成回到家,得知陈轩也中了,没有太多意外,王家父子手里待了两年半,只要用了心读书,天赋又不错,大概率是能中的。 “你二叔、二婶带小长泽明日也能到,算算日子,陈轩这两日应该能来,平安,今日可舒服些了,过两日动身没事吧?” “师傅,我没事了,就是这个月累了点,我下午就回庄上,有些东西得收拾收拾,还怕我娘担心。” 孙思成点点头,“可给王家老太爷写了信? 平安拿出一封信:“麻烦师傅帮我寄去。” 他本想给边城郝家寄封信,想想还是算了,太远了,在闵州他曾给他们寄过海货,这会指定是到了,就当年礼了。 翌日午后,陈轩带着护卫风尘仆仆而来。 平安笑道:“你真是人未到信先来,恭喜你了,陈举人。” 461白家明的报应来了 就在他们即将动身的前一日傍晚,一行人带着个病人进了百草堂。 平安师徒刚给一个中年人接好骨,打上石膏绷带。 青石进来:“外面来了一帮人,说是京城白老翰林家的二老爷,带了他的儿子过来,请您出去帮他诊治。” “白家明?他到现在都没有回京吗?” 如果不提,平安早已经忘记了这个人。 按理今年五六月他就在焦县满三年了,这个人三年前他院试回乡时,就打听道此人不学好,赌博、勾栏一样不缺,他还以为用不了几个月一准出事,如今看来,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平安,去看看。”孙思成也想起来了,这个白二老爷的儿子就是曾差一点把傅安整死的狠人,一个不学好的二混子。 孙思成一到大厅,白二老爷忙迎上去:“大公子,幸亏你在这里,我来接儿子,发现他身体不对劲,你帮我看看。” 五月份他们夫妻就催儿子归家,一晃三个月过去,夫人催的紧,他只好请了长假,带着夫人到了焦县。 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儿子,却不料是那种情形。 他找到了焦县百草堂的孙大夫,孙大夫却告诉他,家明这种病他治不了,很可能是一种脏毒,三个月前他已经告诉白管事,得带人回京城看看。 哪里还有什么白管事,儿子说白管事两个多月前就急性病死了。 如此看来怕是死于不正常。 那也罢了,不过是个奴才,但家明真是不懂事,万一真的是不好的病,怎么能一拖再拖呢? 他虽然有两个儿子,但这个却是他的长子,大哥家的长子三年前不过十九岁的年纪就中了进士,如今定州一个县城当县太爷。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家明不过比他小了四岁,到现在还是个童生。 白二老爷把孙思成拉至一旁:“大公子,我不能瞒你,焦县的孙大夫说我儿很可能是得了花柳病,三个月前他就让我儿速回京城,可孩子怕他祖父,这次我跟夫人过来接他才知道。” “人呢?” “在我大哥城外的一个小庄子里。” “他现在身上有什么症状?” “家明皮肤上出现了大大小小、不痛不痒的红斑块,经常发热、头疼,我问他,他说最早是下身那里有的,一开始他不以为然,后来孙大夫一说他就怕了,孙大夫也开了些药给他,但说过只是暂时压一下,得赶紧” 孙思成道:“白大人,孙大夫也是一个老大夫,他诊的应该是没错的,如果真是花柳病,我也是无能为力,他这种情况已经到了中期,前期可能还能治疗,但他还是耽误了。 这种病的危害性你应该知道,过上几个月,他身上很可能会一点点烂掉,直到死亡。” 平安也是麻了。 这个白家明到底还是把自己作成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花柳病在现代被称为梅毒,治起来很麻烦,难根治,但治的好,命是可以保住的。” 二老爷双手合十:“大公子,麻烦您帮孩子看看,很可能不是这个病呢?他现在才十八岁,刚刚成年。” 孙思成为难道:“白大人,你看天色已晚,这个时候出城回来怕是城门都关了,再说我们明日一大早就准备起程回京,这样吧,你带他一早就到百草堂,我给他看看。 丑话说在前面,真是那种病,我是治不好的,只能开药压制一下。” 白二老爷简直万念俱灰,真是这种病,怕是他们夫妻也得放弃这个儿子了,花柳病也是可以传染的,他们不可能为了一个孽子就都去死。 “行,我这就回去,多谢大公子了。” 孙思成看着曾经走路都仰着头的白家二老爷,现在整个人都失去了活力,有些孩子就是生来报仇的。 “平安,白家明得了最痛苦的一种病,当年跟傅安闹那一场,就应该把人关在京城外的庄子,明日我会给他看看,你不必过来,辰时初一准动身。” 平安点点头。 他没说什么,花柳病最好的克星是青霉素,可现在根本就没这个东西,其次是个人卫生,再到饮食,如果是现代,很可能会被压制,甚至治好。 作为医者,本不能感情用事,可他还是不想为这个人尽心,不值得。 “师傅,我回庄上去了,明日您给这个人看病,一定得戴好防护的面罩和围衫。” “知道了,用过后我直接让人烧了这些。” 平安如今让人做了帽子、面罩、围衫、油布手套、脚套,简直可以把人从头到脚裹住,真的遇上传染病,这些是有效果的。 但花柳病没那么传染,当然小心无大错。 平安回到家,还是把这事跟爹和叔爷爷讲了。 万长生吓得脸变了色:“平安,这种病传染的,你师傅怎么敢去给他诊?他们不会要跟我们一起走吧?那可不能。” “爹,首先这种病不是那么容易传染的,师傅就是看白老翰林的面子,也不能诊都不诊,师傅说了,他会戴防护面罩、外衫的,不会接触他的皮肤。 同行肯定是不会的,师傅不会答应跟他们一起走,我跟你们说这些,是明日我们稍微晚点动身,给师傅看诊的时间,辰时初吧。” 孙宏宇点点头:“平安,以后你还是不要给这种人看诊,小心驶得万年船,有些传染病说不清楚的。” “知道了,想不到白老翰林竟然有这样的孙子,到了京城,我估计白二老爷也只能把他丢在庄子里,他跟我可是一样大,都是十八岁。” 万长生长叹一声:“回头到了京城,平轩还是不要太惯了,惯子如杀子,此话没错的,我今晚就跟你娘说道说道,她还是太宠孩子了。” 孙宏宇瞥瞥他,到底还是在平安面前给他留了面子。 真正惯孩子的怕是非他莫属,梅娘偶尔拿小棍吓吓轩儿,这家伙忙去抱着孩子就走。 不过话说回来,自家两个小孩都算不错的了,尤其是曦儿,这两年已经跟他学医了,医理和药材名什么的背的像模像样。 462非同小可 孙思成第二日一早就到了医堂,这时候医堂是空无一人的,真正开铺是辰时正。 他跟如意、万里刚到一小会,白二老爷就带着白家明进来了,其他的人则等在城门口。 白家明瘦的厉害,面巾裹在脸上,跟在他父亲身后一言不发。 孙思成很快全副武装起来:“就在医堂一侧看诊吧,这时候不会有人来。” 这样的人他是不能带进急诊间的,等人走后,让如意用酒精把他接触的地方消消毒就没事的,这种病只要注意点,传染力还是不大的。 一刻钟后。 “白大人,令公子的确是染上了花柳病,所幸还不算很严重。” “大公子,请你一定要救救我儿。” 白家明也眼里一热,世上没有后悔药,这三年他在小县城可以说是猴子称大王,无拘无束,根本无心读书。 最早他只是去赌坊小赌,勾栏里听曲,因为顾虑白家名声,这两处他都去的不多。 后来勾栏很少去了,赌瘾大了些。 祖父本只给了他和他的随从基本的生活费,但母亲和祖母偷偷的塞了不少银票给他。 这些银票被他输的一无所有,三年来还欠下不少,他将老宅里稍微值钱的东西都当了,才还了个八九不离十。 剩下的欠银,赌坊东家也不要了,但从此之后不准他涉足,说否则就对不起白老太爷。 想到六月初就回京,五月底的一日,他还是甩了管事,去了勾栏院,就因为听说这里前不久来了一个小仙女一样的头牌。 第一次在勾栏院做了那样的事。 第二日心里痒爬爬的,又找管事想办法找钱,管事这才知道他干了这种事,痛哭流涕道对不住老太爷。 他怒火中烧,一棍子下去,以为是个人都会躲,那个人却偏偏就没有躲。 他真的不是有意打死他的。 “白二公子,我问你,你可知道是谁染病给你的?” 白家明不语,他后来又找了两个不错的玩了玩,应该就是头一个最好看的那个人,那个人他们一起过了两夜。 “白大人,这种病毒在勾栏传染极快,我觉得你最好是好好问问你儿子,然后悄悄的去衙门报官,这种事人传人,后果还是很严重的。 你儿子是受害者,报了官,以后万一事情闹大了查起来,起码你们家是无罪的,你可以要求他们保密。” 白二老爷长叹一声:“我知道,那些姑娘很可能已经被灭口了,受害的人怕是不少。” 孙思成不再多说,开了药方,人如意直接抓药。 “白大人,我给你儿子先开二十日的药,一种熬着喝,一人一次即可,一种涂在身上,一日两次。 记住,千万注意个人干净,每日的衣服用开水消毒,不要的则用火烧了。 尽可能多吃蔬菜、水果之类的食物,发物不可吃,味重的不可吃。” “大公子,多谢你,我夫人他们也在城门口,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回京?” “不好意思,非我不近人情,此行还有几个孩子,这种病多少还是注意点好,你们可以跟在我们后面不远,有什么事也能很快联系上我。” “行,这样我就安心了,我打算听你的,现在就去府衙报官反映此事。 我大哥在这里当知府好些年,想不到我今日要去丢老白家的脸。” 等这件事被爹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把他老人家直接气死? 夫人还在生气怪他老父亲,当初根本不该把孩子发配到焦县,否则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父亲哪里会知道这个后果? 再说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不在家好好反省读书,去那些腌臜的地方,还打死了父亲身边的管事,焉知不是报应? 孙思成送走父子俩,万里跟如意忙给医堂大厅消毒。 刚做好此事,葛掌柜跟小伙计也来了。 “你们来正好,我们就动身了。” “大公子,我也刚把青石送至城门口。” “老葛,等平安稳定下来,如果一直在京城,我就把你们两口子一并调至京城,这里的你赶紧找个接任的,在身边多带带。” “大公子,万华就很不错。” “万华就别想了,我打算把他送给平安当个外管事,他外面的产业总得要接手,我不能帮他管理这些一辈子。” 这边梅娘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小院一把大锁锁上了,这些年陆陆续续置办的都带不走,只能带着一家人的细软。 再回来应该只是路过了。 相公说明年平安要是高中就回家祭祖。 永安回家容易,来回不过十几日。 京城太远了,一来一去没有两个多月都不行,轩儿还小,长途跋涉受不住的。 三强估计家里人都没想到自己能中,也没时间回去了,春试他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肯定不行,但怎么也要经历一下。 幸亏押了平安的注,五十两变成了两百两,两百两又是会试又是进国子监,肯定是不够的,不够的部分,只能跟姑父他们借了。 万长生比梅娘还要不舍得这个家。 一晃十年就过去了,在这里他有了一儿一女,在这里他成了一个合格的大夫,平安也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成了今日的举人老爷。 这里还是很旺他们一家的。 “你看看你,红什么眼,孩子在看着你呢,有孩子有你娘子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有什么舍不得的?” “叔,这里真是有感情了。” 说话的功夫,小宝就跟着他哥哥上了车,曦儿羡慕不已,还是被梅娘拉进了车。 九岁是个大姑娘了,十二三岁定亲的简直不要太多。 万长生上了车,看女儿噘着小嘴:“怎么啦这是?” 梅娘含笑:“看平安抱走了小宝,她羡慕了,平安不就在前面车上吗?有什么好羡慕的?他车上还有陈轩呢,曦儿,男女七岁不同席,娘跟你说过许多,难道还不明白?” 曦儿咕囊道:“陈大哥是哥哥的朋友,不也跟自家大哥一样吗?大不了我日后嫁给他就是了。” “曦儿,尽瞎说。” 万长生笑起来:“孩子不过随口说说,也没有外人听见。” 可惜陈轩大曦儿十一岁,不然倒真是结亲的好对象。 463周恒的亲事 孙思源欲言又止。 孙思成瞥瞥他:“这什么怪样子?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哥,我发现你越来越粗鲁了,有些话怎么可以从你一个大公子口中说出来? 哥,我越来越发觉这个周恒真不错,可惜年纪大了点,不然把馨儿定给他就很好。” 孙思成瞪大眼:“周恒人是很好,可他今年二十四,馨儿才十五,你怎么想把他们两个人凑一起的?” “哥,馨儿在京城住两年了,大嫂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高门大户阴私多,好一些的嫡子还嫌咱们家不算真正的高门,次一点的馨儿还看不上,文不成武不就的确实不少。 其实只要人好,商户也好,医药大家也罢,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开春孩子就十六岁了。” “男人年纪大点其实也没什么,二十四岁也不算大,只不过那周恒全身上下加一起不会超过五百两,你们两口子愿意?” “哥,银子咱们家不缺,家里就阿妩跟馨儿两个姑娘,将来陪嫁少不了吧? 我看中的是这个人,这次乡试他名次可是在十二名,加把劲会试应该差不多,大不了多考一次。 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没有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哥,我越来越发觉此事可行。” 孙思成无所谓,馨儿娇生惯养的,某些程度上说,没有阿妩懂人情世故,也没有阿妩利落,阿妩几年前就帮她娘管一半的家了,还像模像样地打理她娘几个送给她的铺子。 且从七八岁就开始学医,医术虽然不算顶好,比一般的大夫根本不差。 相比较阿妩,馨儿这些年在弟妹底下就松散许多,医是没有学的,管家还是到京城后娘子才逼她学的,打理铺子目前怕是不行。 如果能嫁给周恒,的确是一门很好的亲事。 “你回去跟弟妹商量商量,其实周恒在府学,有一个府学先生就想把自家女儿说给他,只是周恒想等会试之后才考虑这个问题,可能也跟身无长物有关系,你如果有心,也得快一点。” “我晚上就跟娘子商量,回京后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会试之后看看能不能定下来,哥,这事到时候还得你出面。” 京城。 常春风这日高兴的跟疯了一样。 他得知了儿子乡试头名的消息。 这儿子也太给自己长脸了吧,同僚们一个个都羡慕不已,直夸他生了一个好儿子。 张瑾玉看他合不拢嘴的样子:“相公,这么高兴,不会又升职了吧?” “升职算什么?平安乡试又得了头名,十八岁的解元,哈哈哈,娘子,我让小三子去你娘家报喜去了,明日我请你爹你哥好好喝些酒。” 张瑾玉道:“请客可以,喝酒还是别喝了,我爹年纪老了,喝酒差了许多,平安解元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公子飞鸽传书回来的,他家管事去给我报了信,也给孙大人报喜了,这个时候想必已经在路上了,平安肯定会参加明年的会试的,正月动身怕是来不及了,娘子,回头你让人把他的院子好好清理清理。” “相公,不是我扎你心,这次平安回京,怕是要带他亲娘一家子过来吧?如此还来我们家住吗?” 常春风突然火冒三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平安中了解元,你一句恭喜的话都没有,什么我们家?这不也是平安的家吗?他叫你母亲,不奢求你亲自带人清理,叫个人把二进弄干净很难吗? 他亲娘到京城不应该吗?我是他亲爹,他难道不会过来这边住一下?明年他如果中进士,我会带着他回去祭祖,无论何时,他都是我长子,嫡亲的儿子。” 张瑾玉委屈道:“又是亲娘,又是亲爹的,合着就是我是外人? 一说起平安你就发火,我说错了吗?这个家他住过几次?说我们家错了吗?” 常春风突然就乏了,所有的好心情都去了九霄云外,继子有必要分这样清楚吗?平安又不要他们养又不要他们操心的? 这样的继子还不够省心吗? “爹,每次你们都因为大哥争吵,何必呢?他不是姓万吗?关我常家什么事?”一个稚嫩又略带凉薄的声音响起。 “锦儿,不能这样说。”张瑾玉满脸惊恐,这个女儿怎么啦? 常春风眼前一黑,陡然扫落桌上的茶碗:“好,好得很,这就是我心心念念想维护的家。” 为什么?为什么他常春风的生活过的如此不堪?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去了书房。 一旁的常锦跟常彦紧紧的抱在一起。 张瑾玉失望地看着女儿:“爹娘的事什么时候要你插嘴?那样的话是你能说的吗?” 小姑娘结结巴巴道:“娘,每次你都不喜欢提到那个人,为什么还要他住家里来?我不喜欢他。” “锦儿,首先他是你嫡亲的大哥,是你爹的嫡长子,他还帮你爹送了你祖父祖母,还有这个家也是他的,是他去边城立了功劳,圣上赏给他的,你们还想回到之前的小院吗?” 俩孩子都摇摇头。 有这样气派的大宅院,为什么要回到那么小的院子去? “锦儿,娘跟你说过,你爹才是你的依靠,并不是娘,不可以这样惹你爹生气。” 常彦道:“娘,我没有不喜欢大哥,大哥送了我们那么多礼物,姐姐一边用着大哥的东西,一边说大哥不好。” “彦儿,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弟弟?有你这样说姐的吗?”常锦恼羞成怒。 常彦扑向娘的大腿:“我说错了吗?娘,你看姐姐想打我。” 张瑾玉看着撒娇的五岁儿子,涨红了脸的七岁女儿。 她是不是太宠孩子了? 儿子五岁还只会背三字经,女儿七岁还不会一点针线活,会什么她真的说不上来,会要好看的珠花,漂亮的裙子?会识一点字?还会说一些尖酸刻薄的话? 张瑾玉突然就泪流满面,她这是怎么啦? 明明不久前相公还兴高采烈,说要请爹跟大哥喝酒,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迎合他一点? 平安能有出息对他们对孩子都是有好处的?一个有出息的继子,不比一个事事都要依赖家里的好太多吗? 她疯了吗? 464老太爷首提分家 孙文自下午得知喜讯,整个人都飘飘然。 平安太争气了。 十八岁的乡试头名不是没有过,但跟他这样七八岁才开始读书,还一边学医,东奔西走的,可以说是全大周都绝无仅有。 下了职回家,把喜事跟夫人一说,夫妻俩很是高兴一番,突然看到走过来的大儿子,心里又咯噔一下。 致远三年前因为学识不够没有参加乡试,这次却因为最后两日风寒发热耽误了考试,虽说服了药最终没有提前出考场,但到底有些影响,名次有些靠后。 名次靠后会试把握就不大,如果再等三年,他就二十四五了。 这段时间一家人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爹,娘,不用担心我,大不了三年后再考就是了,平安得了解元吗?他真厉害,比我还小三岁呢。” 孙文道:“我儿读书也不不错,会试说不定就能得中呢?实在不行,不就晚三年吗?平安他们应该在途中了,等他们回来,你跟他交流交流学问,他那里应该有王大儒的笔记,到时候你可以借来看看。” 致远眼睛一亮:“爹,平安的东西我借肯定行。 爹,我也想通了,这次名次靠后到底是我的功底还是差了,不然就算是发热,也不该如此的靠后。 我会好好读书的,只是,爹,娘,小弟你们还是管一管,虽然说十六岁能是秀才已经不差,可这段时间我看他玩性很重,这样三年后可考不了举人。” 孙文吐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从今日起,爹会好好管他,不然将来文不文武不武怎么办?” 徐氏心情一下子低了下来,大儿子今年名次不好她根本不担心,致远读书好又勤奋,再来一次就是了。 致琛很有点自己惯自己,做什么都不急不慌的,今年院试侥幸得中,比孙山高了一名,可他倒好,根本不需要家里人安慰,他自己就想的很通透,根本就无所谓,相反还满意的很。 大公子家的长子接掌家业,考不考举无所谓的,本身已经是个秀才。 长远跟平安一样大,长志比平安小一岁,都已经是秀才,今年的乡试没有考,是因为孙家人觉得他们火侯没有到,没必要白白进去受苦九日。 但那两个孩子听说读书都很用功。 当朝科举入仕的总归还是家境不错的学子居多,真正寒门能走到最后的还是少之又少。 “相公,致琛你真的好好教,我绝不会惯着,不然将来怎么办?真的跟管事一样收租管杂事吗?他还没有那个本事,也吃不了苦。” 孙文点点头:“致远,跟我进书房。” 孙家。 一家人高高兴兴用了晚膳。 老太太道:“老大媳妇,依我说等平安殿试过后就给两人办了喜事,阿妩也十六岁,翻年就是十七了,哪里还小?” 阿妩一下子就红了脸,怎么好好的说到成亲这件事上了?爹不是说等她十八岁,平安二十吗? 她还是想在家多待一年的。 一旁的馨儿挤眉弄眼:“姐姐,要当新娘子了吗?看样子馨儿要准备添妆了。” 阿妩点着她的额:“你呀,你就是添乱,太祖父、祖父、祖母,娘,我先回院子了。” 说完行了一个礼,就快步出了门,馨儿紧跟着出去了,很快就听到两个小姑娘嘻嘻哈哈的声音。 长卿带着两个弟弟也退下去了。 老太太叹气道:“阿妩算是无忧了,思成早早给自己养了一个好女婿。 可馨儿已经十五岁了,相看了好几个,就没有一个她喜欢的,话又说回来,人好的家里不怎么样,家里满意的人又不怎么样,开春就十六岁了,她爹娘心比大海宽,现在马氏心里只有她小儿子,京城里的长子、长女她是一概不管。” 孙一南道:“长远、长志急什么?真的要找,也是很快的事,馨儿找婆家,老大家的还真多操心操心,我们家不在乎高门大户,就是一个字,人好。” 老太爷皱眉:“要我说,这次马氏回京过年,明年让她不要走了,她的儿女亲事总归还是要他们两口子自己操心。 老大媳妇把事办好了那还好,万一将来哪里有些磕磕绊绊,还怪人家不够用心。” 老太爷对老二两口子不是很满意,次孙是老实人,那个马氏就有些自私,什么麻烦都推给思成两口子。 “一南,要我说,这次他们回来,你就帮他们兄弟分了家,分家不分户,人不用走,公中很留一部分用费,剩下的兄弟俩早早分了,我七十多了,你们也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老是思成一个人操心,太辛苦了,他今年也有三十八岁了。” 在场几个人都一惊。 “爹,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家?家里只思成、思源兄弟俩,底下一家也只两儿一女,我家算是人丁单薄。” “一南,你也快六十的人了,都是从医的,没什么忌讳可言,我可是听说了,老方丈说没就没了,趁我们好好的,趁他们都在家,家里的东西分一分。 自古以来,嫡长子占七成,他们兄弟关系好,思源可以多给一些。 百草堂分不了,肯定是长子长孙掌握,其他的铺子、银子、庄子还有宅子,就多给一点给思源,六个孩子的婚嫁银公中留一笔出来,每人八万两银,不够的他们爹娘自己拿。” 孙一南愁眉苦脸:“爹,分家不是不行,只是思源从来都是指望他哥习惯了,马氏更是不管事,分了产业给他们,不还是思成操心?” “相公,我觉得爹说的有道理,趁我们脑子不糊涂,早早给他们分了也好,总不能等长卿那代,又跟思成一样累死累活一个人扛?思源又不傻,这些年一直不管事,还不是有的指望?” “行,等他们兄弟回来,我们坐一起商量商量,思成媳妇,你可有想法?” 吴氏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分家这种事哪里轮到她说话。 “爹,这种事我真的没办法说,分不分都成,咱家就兄弟俩,人口简单,家里人感情又好,等相公和小叔回来再说吧。” 她是真的无所谓分不分家,但如果老太爷和公公愿意分,那也是可行的。 孙思成哪里知道他祖父跟爹娘这会在家商量分家的事,半下午,天气突然变了,貌似今年冬日的第一场大雪要来了。 465孙思成雪夜遇故人 “何进,你带吉祥上前一步去定客栈,别骑马,赶马车吧,也不用回头接,马车停路边就行了。” “是,大公子。” “才十一月中,怎么就下这么大的雪?哥,不会连着下吧?” “不会,还不到时候呢,回头天晴了我们就走快点,你不用回你自己车上去吗?” 孙思源把被子盖住脚:“不回,车上有丫头、婆子帮着带小四呢,周恒,你也把脚放被子里,舒服。” 这个周恒他越看越觉得不错,男人二十四岁不算什么,当然如果大嫂在京城帮馨儿找了不错的人家,那周恒自然也就算了。 他跟娘子说了此事,娘子心里是愿意的,周恒现在是没什么银子,可日后挣钱了同样也没别的人花。 无父无母虽然说少了依靠,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何尝不是不必服侍公婆?也没有小叔小姑,他家馨儿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而且这个周恒长相不错,为人谦让,各方面无可挑剔,除了年纪和贫穷。 其实那个三强也是不错的,年纪小就是举人,但听说名次实在不怎么样,肯定没有周恒高中的机会大。 孙思成瞥瞥老二跟周恒套近乎,这件事他不管,馨儿是老孙家唯二的姑娘,找个不错的人家还是容易的。 可老二就是看中了这个周恒,好像马氏也愿意,但这么多的年纪差,他是不怎么看好,老二今年也才三十有五,馨儿不一定同意。 雪花越来越大,飘飘荡荡,这给赶车带来不少的麻烦,好在地上没什么积雪,更不存在冰冻,车队在傍晚之前终于住进了客栈。 雪夜客栈房间紧张,孙思成带着万里、何进住了一间,平安就带着三强、周恒还有林峰住。 “娘,天气冷,你就带弟弟妹妹在房间,我让人送吃的过来。” 梅娘点头,这样也好,出门这些日,她是带着孩子跟喜枝、刘娘子母女一起住的,相公则跟叔、刘管事父子住一间。 如此自己也能轻松不少。 平安到了大厅,就吩咐二强带着小伙计给娘她们送去吃的,童苗跟冷月、冷水也带着孩子在房间里,还有阿妩的二婶,刚好一并送去。 “大公子,这么巧?”不得不说这声音很悦耳,平安抬眼一看,竟然是一个跟他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正笑盈盈地站在师傅面前。 “是你?怎么这个时候出门?”孙思成一惊,原来是她,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回京城,想不到刚好遇上这个鬼天气,大公子也回京吗?如果是,我能不能跟你的车队一起走?” 孙思成无奈道:“我的确是回京,不过我的人多,途中可能麻烦事也多,你想跟着也行,可能你自己走还方便点。” “那有什么关系?人多最好,热闹又安全呢。” 平安本都打算回座位上去了,想想又靠近师傅,这个女人这么大年纪了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 “师傅,我有个事要问问您。” 孙思成自是巴不得:“对不住,我有事,你请便吧。” “平安,何事?” “师傅,我让人给二婶还有我娘她们送食物上楼去吃,女子、孩子都不下楼了,您看这可好?” “你已经安排好了,这点小事还要问我?” 平安凑近师傅耳朵:“师傅,我给您解围呢?那家夫人真是的,这么大年纪不知道男女有别?徒儿可是为您好。” 孙思成老脸一红:“不过是京城熟人,刚好回京,希望我们车队能带上她们,她带的人可能不多,走,咱们吃饭去,明日还得赶路,这才走了一小半呢。” 他没告诉徒弟的是,这个女人曾经是他少年时想娶的人,但对方却看不上他,嫁给了一位二甲第一名的传胪官。 进士又怎么啦?官夫人又怎么啦? 听说如今过的很不如意,嫁过去快二十年了,连个儿子都没有,一个女人,一生连个儿子都没有,怕是在夫家也不会得到多看重。 还是他娘子好,有儿有女有福气,这么多年替他守着家,服侍着长辈,当年要真是娶了这人,怕是没今日的好运气。 朱梅带着女儿进了房间,今日房间挤,她还得带着贴身丫头、奶娘住一起,匆匆洗漱了,然后在房间里吃了点东西,她就靠在炕上。 想不到今日竟然在一个小县城的客栈遇上了他。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秀,岁月真是宽待他,根本看不出已经是个三十七岁的人了。 小他一岁的自己,竟然已经有了白头发。 当年他爹来家里提亲时,自己如果不是那么想当官夫人,如果没有去看新晋进士们的打马游街,现在就是孙大夫人了。 上次回家,娘悄悄地告诉她,孙思成去北境有功,圣上也赐了他一个五品闲官,如今把百草堂做成了大周第一医药大家。 爹娘都懊恼不已。 她又何尝不是? 十七岁出嫁,如今已经十八年半,公公这么多年一直是个小县官,也不可能提升,毕竟只是举人出身,从九品慢慢做到七品已经很不容易了。 相公这么多年还算不错,如今在顺州做一个从五品知州,如果夫妻俩有儿子,日子应该也不错。 可她婚后第三年生了女儿,顺州有些偏,稳婆手艺又不行,孩子在肚子里又养的过好,孩子是生出来了,她却落了一个此生难孕的结果。 因为这事,她有些迁怒女儿,说是迁怒,是她亲生的孩子,还能怎么样? 婆婆却因此接了孩子去了公公那,一开始她无所谓,带了半年孩子她已经烦的不行,到底还是年轻无知了,不在身边养的孩子,跟自己是一点也不亲,跟她要银子时笑眯眯的,转过身就不记得这个亲娘了。 几年之后,婆婆给相公送来了小妾,还是好人家的女儿,那只能做良妾,小妾这些年生了两个儿子,简直活成了正妻。 她能怎么样?只是死命不同意把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只要她不记,那就是庶子。 后院里的那些阴私,她还不屑去做,不然也不会有两个庶子的出生。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初那温文尔雅的传胪官,如今却是跟她讲,起码得把长子记在名下,否则就只能和离了,他不能连一个嫡子都没有。 她真想痛痛快快应了和离,但如今爹娘年纪老迈,大哥大嫂当家,她根本不敢应了此事。 如果大哥大嫂不同意她归家,就算是她有些嫁妆银,那也不能养老,一个女人不可能无依无靠在外面飘着。 她只好说自己要回京给他爹过六十大寿,一切等回来再说。 回来也只有两条路:忍气吞声或者和离。 466师傅的小青梅 平安他们都没有想到,整整一夜都是大雪,清晨起来一看,一个个都傻了眼,地上已经是厚厚的一层,天空中还是大雪纷飞。 “大公子,这样的天气怕是走不了,这条道咱们熟,下一个大客栈离这里有些远,稍微耽误一点,就得在路上过夜,这个天气可不行。”万里有些忧心忡忡。 这个雪还是下的有些早了,还不到腊月,早点也没什么,这样大就有些麻烦了。 “跟掌柜的说,这两三日怕是走不了了,原来的房间继续住着,女人孩子的房间还是继续一日三餐送进去。” “行,我让何进带人去县城里多买几床被子,每个车厢都得有厚被,赶车的人还得多买套棉衣。” 这些孙思成就不管了。 他本以为不过地面有一层,不会妨碍马车行驶,却没料到下半夜是这种情况。 平安把继续住客栈的事告诉娘和弟弟妹妹。 “娘,师傅对这条道熟,今日走不了,不然晚上很难赶到下一个客栈住下,路边民宿可住不下咱们这么多人。” “没事,这个客栈住着还舒服,炕也烧的暖,就是不能连着下几日,一直住可不成,你爹和叔爷爷可好?" “我爹说一会他就过来看你们,叔爷爷也没事。” “冷月、童苗她们带着孩子,不知道用的东西可够,你让二强、小武多去看看她们。” 平安笑起来:“她们都没事,住着跟您这里一样舒服,别担心,这俩孩子睡的跟小猪一样,我们这样说话都不醒,娘,我回去看书了。” “去吧,跟三强、周恒都坐到炕上读书,这个天气太冷,路上可不能生病了。” 这边,朱梅听丫头来说,大公子的人今日都不走,说下一处客栈有些远,这个天气怕是不容易赶到。 “奶娘,你去跟朱管家说,所有人继续住客栈,我跟大公子说好了,就跟着他的车队一起走。” “我知道了。” 奶娘匆匆下了楼,心里连连叹气,小姐千万不要犯糊涂,大公子再好,那也早已经有家有室了,好好的大夫人不当,难道和离去当妾? 昨晚小姐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她看着大小姐长大,心里跟明镜一样,只能希望回家后,老夫人能劝劝她踏踏实实跟姑爷过日子。 姨娘庶子有什么?按理将大少爷记在名下还是有好处的,拢住了姑爷,也有了名份上的母子,小小姐已经出嫁了,而且就算是没出嫁,跟小姐也一点不亲呀。 这边朱梅的确起了小心思,当年孙思成对自己是动了心的,不然不会让他爹娘跟自己家提亲。 自己当年在京城也算是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样样都能,可惜没听爹的话,学学医术,不然说不定自己也不会落到个终生无子的下场。 人生没有回头路,万般无奈也只能埋在心头。 如果可以,她是愿意嫁给孙思成的,嫁?朱梅突然心头一颤。 自己虽然三十有六,因为只在年轻时生下一个女儿,还没有自己抚养,又注重养生,如今说她是二十七八岁,也是有人相信的。 如果孙思成有心,自己是愿意跟温巍和离的,她没有太大的心思,能做个平妻就可以了,平妻也是妻,再说她已经不能生了,不会跟大夫人去争什么的。 如今大雪不能行,说不定就是老天爷可怜她,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让她试探一下孙思成的心。 朱梅坐起身,目光火热起来。 这么多年,她对相公再没有往日的情意,相公也一样,对她日渐冰冷。 现在看来,温家跟孙家,哪里有可比性? “红叶,你去找找大公子,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能不能请他过来看看诊?” 她的确是有些不舒服,这点没有瞎说,风寒已经快两日了,只是服了药后不算很严重。 既然走不了,周恒就去了平安的房间,打算跟平安、陈轩、三强一起看看书,孙家二老爷有些热情过度,人是很好的一个人,就是有些让人受不了。 “你们先看书,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要不中餐叫掌柜的给整几个锅子,下雪天这样才暖和是不是?” 陈轩笑了:“我也正有此意,那就麻烦平安了。” 平安跟掌柜的定了午餐,他们有好几桌,还有送进房间的,一个桌就来两个锅子,别的什么都不要,冬日肉比菜便宜,那还不如烧些鸡鸭,干菜炖上大排骨。 刚走进师傅房间门口,就见一个丫头在门口转身而去,这个丫头好像就是昨日跟师傅说话的夫人的。 “师傅,这丫头找您什么事?可是有人病了?” 孙思源看着平安笑:“你师傅呀,是遇着故人了。” 孙思成脸一沉:“跟孩子说什么呢?” 平安哪里怕师父? 忙缠着师叔问:“二叔,师傅不是说只是京城的熟人吗?” 孙思源嘎嘎乐:“什么熟人?差一点就是你的师娘了?” “哦?”平安精神一震,“还有这么回事?那说起来就是师傅的小青梅了。” 孙思源乐不可支:“平安,你怎么就不是我的女婿?我还真是喜欢你,哈哈哈,哈哈。” 孙思成眼睛一瞪:“你还真是什么都说?有些话是能乱说的?三十多岁的人了,你看你像什么样?平安,别听你二叔胡说,她只是有些不舒服,让我去给诊诊。” 平安忙摆摆手:“别,别,师傅,您可不能去,如果去了房间,又是曾经的故人,有些事可就说不清楚了,我得替师娘看紧您。” “哈哈哈,哈哈哈,平安,好平安,哈哈哈。”孙思源笑的打跌。 孙思成都忍不住笑了:“你这脑子想什么呢,我跟丫头说,让她主子去楼下大厅诊。” “师傅,那也得我去,小小的毛病,我这个圣上亲封的小医圣足够了吧?” 孙思成本不想去,曾经有那种过往,能少见还是少见为好。 “行,你去吧,叫她温夫人就行了。” 平安转身出了房门,去拿自己的药箱。 “哥,这孩子我真喜欢,当初可是我最早跟你说,想他做我小女婿的,那时候才八九岁吧?” “思源,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此话日后不可再说,平安跟我的第一年,我就打算把阿妩定给他,你早什么早?” 467掐断掐断 平安让青石提了医箱跟在后面,下楼一看,人已经坐在大厅了。 看那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平安拿脚算,都能算出这女人不地道,绝对有些小心思? 难道是个寡妇?不像,寡妇不会打扮的如此嫩,或者是个和离的?不然不应该呀。 “请问您是温夫人吗?” 朱梅看着面前的少年,说是公子如玉,真是一点也不假,怎么可以有这样俊美的少年? “请问您是温夫人吗?” “我是,你有什么事?” 平安浅笑:“温夫人,您叫我平安吧,我是大公子的徒弟。 是这么回事,刚才您的丫头说您有些不舒服,可巧我师傅有些风寒,不方便过来,就让我过来给您诊诊。” 朱梅下意识地沉下脸:“这样不好吧?我找的是你师傅看诊,你一个学徒懂什么?” 青石沉声道:“夫人是质疑圣上的眼光吗?我们少爷可是圣上亲封的小医圣。” 朱梅涨红了脸:“平安,你就任由一个下人这样说我?我可是堂堂知州的夫人。” “夫人,首先我跟您澄清一下,他是我的助手,也是我的兄弟,不是什么下人,既然夫人不愿意我给看诊,那就算了,青石,我们走。” 平安没打算惯着这个人,他好歹也是圣上封的官身,知州夫人怎么啦? 他还是京都六品官呢。 一看不是师父来就甩脸子?好好的坐在那,明显没什么大病。 难道真的不怀好意?真是对他英明神武的师父动了色心? 得亏他来了,掐断,一定得掐断这不好的苗头,这么大年纪的女人还犯花痴,真是让人恶心。 “青石,你回去歇着,我还得去师傅那一下。” 孙思成一看平安回来:“这么快?没什么事吧?” 平安瞬间有些委屈巴巴:“师傅,过去没两句话就遭人甩脸色,连青石还挨了骂,就因为看到是我去了而不是师傅。” 孙思源从炕上爬起来,眼里满是八卦的小星星:“怎么骂的?跟二叔说说看,那女人这么坏的脾气吗?看着很好啊。” 孙思成也沉下脸,这个朱梅,神经病么,好好的骂他徒弟干什么? 平安略略添些油加了些醋,把事情说了一遍。 “平安,最多不过小风寒,我们不必管她,你回去读书去吧。” 孙思源瞥瞥他哥:“平安,下午没事就过来坐坐,客栈无聊死了,放心,我会帮你看着你师傅的,乖,去吧。” 平安看见师傅瞪着二叔,痛痛快快地转身就走了。 二叔说的其实也没错,有些人一旦动了心思,还真不能单独跟他相处。 平安一走,孙思源皱起眉:“哥,那女人想干什么?明明好好的,为什么骗你去给她看病,我可是听说了,她跟她相公关系不好,又没有亲儿,不会想是和离跟你吧?” 不得不说孙思源真相了。 孙思成眉头紧皱:“你说这些恶心不恶心?过两年我都是要当祖父的人了。” 孙思源瞬间被转移了话头:“哥,长远如今十八岁,长志也十七了,加上馨儿,三个孩子都没有成亲对象,真是急死人了。” “急什么?这事急不得,人一定得找好了,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咱们家的孩子还用担心吗?你大嫂可是来信跟我说了,三个孩子都有许多人家来说亲的,只不过挑着挑着就有些花了眼。” 这边朱梅回到房间,越想越生气,本以为能跟孙思成单独说会话,却不料来的却是他的小徒弟。 那小子看着人模人样,说话却一点家教也没有,指不定还是这小子自告奋勇来给她看病,不然孙思成怎么也会给自己一点面子的。 奶娘一回来就知道此事,她心里叹着气,当年大小姐心高气傲,一心一意想当官夫人,老爷夫人怎么劝也不听,如今已经人到中年,还想这些有啥用? 难道不知道女人过了三十,已经是春末枝头的残花了? “大小姐,我多嘴一句,您可千万别犯糊涂,小小姐上个月才嫁人,您回去就把大公子记在名下,踏踏实实地跟姑爷好好过日子。 老爷是太医院的院正,大少爷是京都六品官,二少爷如今医馆也开的很好,他们都是您的靠山,一个小妾能把您怎么样?还不是乖乖的把儿子让给您? 孙大公子是好,可人家已经有家室,不可能为您抛妻弃子,难道您还能去做妾?平妻说到底也是妾呀,到时候老爷他们丢脸不说,两位少夫人也不会给您好脸色的。” 朱梅心里委屈极了:“奶娘,你也如此说我?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 我生的哪里是女儿?是个仇人还差不多?我都不怪她让我这辈子不能再有儿子,她还把我这亲娘当个路人。 你说她是小妾算什么?他们四口人才是真正的一家子,我是正妻不假,各方面都胜她良多,可他一年中有几日是在我房中过的? 我有时候想想余生可能还有好几十年,就有些不寒而栗,太难熬了,可我不敢也不愿意轻生,我不服啊。 大雪封路,焉知不是老天爷可怜我,想给我一个机会? 我只是想探探他的心思,心里还有没有我,当年能去我家提亲,不可能对我无情。 只要他愿意,我就回去和离,平妻也是妻,我不求什么,也不能生儿子,不会跟他原配争什么,只求他对我好点,余生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奶娘,你帮帮我想想法子,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奶娘红了眼,但她能说什么?大小姐在异乡虽把她当贴心人,可归根到底她只是个下人,所劝的大小姐根本就听不下去。 一开始姑爷并不是那样,可一进院子,大小姐不是拉着脸,要不就仰着脸对姨娘冷嘲热讽,这不是把姑爷往姨娘房中推吗? 主母不能生,总不能让姑爷断后吧?不能生的主母也多着,那也没什么,好好拢着相公的心就好,冷情冷肺的,时间久了谁能受得住? 今日的事情如果传到姑爷耳中,那就等于把主母位置送给那姨娘了。 奶娘看着窗外漫天的雪花,只希望尽快回到主家,让夫人、老爷劝醒大小姐,有些事一旦做了就不能挽回了。 朱梅不再理奶娘,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心,却不料昨日见了孙思成,她才发现自己仍还是个小女人。 心思一旦生了根,就跟春天的青草一样,在心里疯长,这么多年的寂寞、不甘,突然就有了出口之处。 朱梅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也不想控制自己的心,余生还很长,她想为自己好好争取一次。 468男人还是凉薄的多 歇了一日,雪就停了,地面上的雪差不多两寸厚,马车还是能走的 “万里,你去告诉朱家管事一声,他们人少,最好是不要跟我们同行,我们人多,得赶去下一个大客栈,他们就不必如此赶路,路边小客栈还是很多的。” “是,我这就去说,外面天还黑着,他们不一定就起了。” 昨晚上半夜见雪停了,他们就跟掌柜的打了招呼,今日高清早就给他们准备早食,包括午间用的馒头,不一定就要吃,有备无患而已。 用过早餐,万长生就敲了娘子的房门,妇人、孩子还是在房里用的餐,不多时,两个孩子就被他跟平安抱着下了楼。 梅娘裹的紧紧的,看着童苗她们苦笑:“一会你们都带孩子上我的马车,我那马车是平安的,又大又结实,里面也垫的厚。” 童苗、冷月、冷水都点头,这次回到京城,短时间内不会跟着相公出来了。 小武的孩子最大,今年已经四岁,跟平轩玩的最好,二强和童林的孩子都才两岁多。 平安把五个孩子都抱到一个马车里,梅娘带着曦儿和童苗三个分坐在两侧。 “冷水,你把车门车窗都关上,前面留一些缝隙,里面透点亮就成了。” “知道了,少爷。” 赶车的是小武,他会跟二强、童林几个换着赶,裹紧皮大氅,冷是不冷的,少爷帮他们冬天衣服、靴子都备的足,还很暖和。 孙思源三岁的儿子长泽哭着要去平轩那,马氏没答应,梅娘那一车坐满了,孩子多也容易打架。 “泽儿,你不是没睡好吗?他们几个也在睡,等睡醒了咱们再去,可行?你要是再哭,一会大伯来了要发脾气的。” 长泽谁也不怕,就怕他大伯,小嘴瘪瘪点了点头。 马氏赶紧抱着儿子进了车,她的儿女没一个怕相公,看到他们大伯,却一个个不敢任性。 朱管事禀报了大小姐,依他这样的天气是不想走的。 朱梅飞快地起了身:“还是走吧,孙家兄弟是大夫,路上心安些。” 她的热情来也快去也快,想了一晚上,她还是决定暂时什么也不做,到了京城再说。 奶娘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还有娘家,不能让他们丢了脸,和离还好些,万一被休,可能连最后的娘家退路都没了。 女儿对她这个亲娘不好,她却不能拖累女儿,真的不好的名声传出,第一个伤害的就是她的女儿,她还是新嫁娘,如此在婆家日子不会好过。 孙思成看自己的人全部就位了,立马就动身了。 朱梅通知了就成,走不走就是他们的事了。 昨晚他想了想,的确还是注意些好,毕竟曾经有那种过往,其实当年他并没有对这个人动情,只是两家父亲关系不错,又都是大夫,也算是门当户对,父亲一提,他也同意了,那时候不过十六七岁,能懂什么? 后来对方不同意,他心里是有些不快,毕竟自己样样不差,却被人拒了,但很快他就忘记了此事,也很快就定下了现在的娘子。 等朱梅他们出来,孙思成的车队已经动身了。 她看了看暗沉的天色,如同她的心一样毫无彩色,世间男人到底都是凉薄的多。 “走吧。” 平安伸出头看了看,那女人的四辆马车到底还是跟了过来,只是远远地掉在尾巴上。 那样假清高的女人他真是烦,三十多岁的人了,在这朝代马上就得做祖母了,还起什么花花心思? 恶心。 他师傅说是花开正好也不为过,也是师傅为人正经,又一心扑在医术上,不然就是纳十个八个十几岁的小妾也是行的。 不过貌似孙家男人都没有小妾的。 “平安,看什么呢?”陈轩道。 平安已经答应让他住一起,他当然开心,陈家在京城是有大宅子的,也有铺子,但一个人住着多冷清,跟平安一起,不懂的也可以随时问。 “没什么,今日天气也不怎么好,不知道哪日有太阳。” 周恒笑道:“这个天,路上没有上冻就已经对天一笑了,真是上了冻,马车可不敢跑。” 三强明年春试就当是陪考,心里一点压力也没有,整个人反而轻松活泼起来。 “不知道我老家那里有没有落雪,焦县这个候候也开始冷了。” 三强一提焦县,平安就想起了白家明那个人,他爹不是说紧跟在后面吗?这两日根本没看到他们住客栈,当然也可能是住了小客栈了。 平安猜的不错,白家人的确是住了小客栈。 孙思成给开的药起了作用,白家明感觉身上烂的地方好了许多,仅仅是几日的功夫,有些地方就收了口。 “二老爷,孙家车队已经动身了。” 二夫人皱眉:“这个时候道上雪还厚着,大公子他们怎么不多歇两日?” 白二老爷不耐烦起来:“赶紧收拾准备走,这时候不动身,还等道上上冻吗?还有十日左右才能到家,家明的药勉强能喝十日的。” 二夫人忙让人收拾起来。 家明的药可不能停,这个大公子是有本事的人,喝了十日的药就好了许多,如果能在半年内治愈就好了。 已经十八岁的人了,明年最好还是参加院试,还得说亲,事情一样一样都急着来,全都耽误不得。 这件事公公还不知道,老太爷一生都好强,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怕真的会不要他们上门了。 白家明这几日的心也活了起来,这两个月他怕的要死,这么年轻他当然不想死,更不想一点一点烂掉才死。 如果这次大公子治好了他,他还是想好好读书,然后好好做人,赌坊和那个地方绝不会再去。 一想到自己因为那个傅安才去了焦县,然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心里不是不恨,但更多的是恨自己,傅婷也就那样,不过美一点,外祖家富点,她娘有钱一点,这样的家庭京城还是很多,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就钻了牛角尖,对上了傅安。 469还是先进庄子吧 雪后天气就晴了,尽管天气有些冷,但女人、孩子都在车内,被子垫的厚,根本冷不着。 白二老爷一路上都没有打扰孙思成,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这让孙思成高看了他一眼。 朱梅却找过孙思成两次,都被孙思成以种种理由拒了,最后两日干脆没再跟孙家车队。 “堂叔,可有些受不住?再有一日就到京城了。” 孙宏宇笑道:“没什么,我在军营那么多年,什么苦没吃过,这一路上你安排的样样都好,我是跟着享福呢。” 平安吃完最后一口,又喝了一口热水,舒服了。 “师傅,我还是先带爹娘、叔爷爷他们去庄上,城里的新宅子还得看看有没有要添的,快的话三日内就搬进去。” 万长生点点头,如此也好。 这次进京城,既然儿子在城里买了宅子,那定是要住的,现在跟之前在永安不一样,平安很快要娶媳妇了,总不能让新媳妇跟他们住庄上吧? 再说曦儿也渐渐的大了,他们两口子也得跟人多打交道,不然日后谁会知道他家还有一个姑娘? “那也行,顺风是说了基本都置了,但平安还是带人看看的好。 陈轩跟周恒说要跟你住一起,你们都要会试,一起住也好。 平安,尽快一点搬进新宅子,你父亲那也得去一趟。” “师傅,我知道,我会尽快带家里人住进新宅子里,然后各家去拜访。” 孙思成站起身,常家要去,他家也得去,还有阿文家。 “我回房间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明日早一点动身,争取申时末到家。” 他的人和他的行李都跟平安他们分开了,明日分开直接走就成,这一路真的够辛苦的,最主要是多了五六个孩子。 孙宏宇看万长生回到房里有些发呆。 “你想什么呢?” 今晚平安跟他们一起睡,万长生看看去隔间洗漱的儿子,低声道:“一想到那个人,就是平安亲爹,马上就住在一个京城,心里就有些不得劲。” “那有什么?长生,你只要记住,首先你现在也是一位不错的大夫,并不比谁差。 更重要的是,平安户籍上跟你在一起,是你真正的儿子,谁也抢不走。 再就是平安亲爹自始至终也是无辜的,他最终成全了你,没有争夺孩子,就凭这点,我就说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平安本要出来,听到叔爷爷在劝解他爹,干脆等上一小会。 “长生,到了京城,平安跟他亲爹的走动你一点都别管,就算是平安成亲,他亲爹愿意来,你也只当亲友相处,没什么过不去的,只要孩子心向着你就成。” “叔,到了京城,咱们怎么办?还进百草堂吗?” “这个暂时不提,过了年再说,平安不是有庄子吗?咱们住在城里,也可以两边跑,百草堂不缺人,咱们就在庄子里先种药。” 万长生笑了:“叔,我明白了,还是跟您在一起好,什么事说开了,心里也就顺了。” 平安走出来:“叔爷爷、爹,里面还有一个人洗的水,我现在就让小伙计再送点。” 孙宏宇忙阻止了他:“不用,我跟你爹随便用些就行了,当初在军营里,什么苦没吃过,好几日不洗的时候都有。” 万长生跟着笑,的确是这样。 平安一想也是。 上了炕,他脱了衣服就进了被窝。 师傅的信鸽前日就带信进了城,这会大武他们早已经知道了,庄上是肯定安排好了的。 之前的院子是二进,人多就不怎么够了。 顺风办事最是稳,按理屋里大件肯定是置办了,一些小件有个一两日,也就能置办齐了。 他不想爹娘受委屈,之前皇上赏的宅子送给了亲爹住,如今师傅帮着买的新宅子也不会比那个差。 毕竟花了三万两银。 这个他还没有跟爹娘、叔爷爷讲,讲了怕他们一时间不一定受得住。 三万两对他们就是个天文数字,就是自己,也觉得不得了。 但能买到一个好的宅子也是不容易的,并不是有钱就行。 时至今日,师傅和先生帮他置办的产业他都有些记不清楚,基本都没看过,差不多有七八个大庄子,十几个铺子,还有几万两银子。 全部加起来也有二十万朝上了,这几年闵州生意还有陈家珍珠生意,每年都能分不少银给他。 这些收入真正说来还是靠师傅,虽然师傅一再说因为他,孙家这些年赚的盆满钵满。 他心里都明白,孙家确实也得了他不少力,但师傅厚道,从不想少了他的好处,不然哪里有他今日的财富? 这些他从没有跟家里人说,只坚持每年给爹娘五百两的家用,给叔爷爷五十两的孝顺银,还有给曦儿二百两的嫁妆银。 他并没有觉得这样就不好,毕竟他骨子里并不真正是这朝代的人,做不来把自己的所有都上交给父母,那真的不方便。 到了京城,等阿妩嫁过来,还是让阿妩管家,爹娘只安心做个幸福的老爷夫人就行了,该给的一切都照旧。 等万长生、孙宏宇回到里间,平安已经发出细细的鼾声。 “年轻就是好啊,一会的功夫就睡着了。” 万长生帮孙宏宇整理好被窝:“叔,我还没有问过你,你好像就是京城不远的人吧?” “嗯,我就是定州人,跟京城不过隔着三五日的路,不过我在老家已经没有真正的亲人了,族亲还是有不少的,明年春,我带你去一趟。” “好,平安要是有空就一块去,赶清明前去。” 孙宏宇闭上了眼睛,一转眼他竟然已经是快六旬的人了。 不过长生和梅娘都把他当亲爹一样待,几个孩子也对他好,平安每年的孝顺银从二十两加到五十两,银子他跟前就不少,几千两是有的,这些银他将来会分给三个孩子,多少不重要,是他的心意而已。 这次本意是支持平安考头名,他跟长生一人押了二百两,不想转手拿回了八百,老了老了,还学着赌了。 暗夜里,孙宏宇嘴角翘起如今的日子跟梦一样美,余生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470不想离开了 平安很快带着家人和属下赶到佳安庄。 道上雪早已经没了,虎子那辆车先一步进了庄子,秦师傅等一听小主子回来了,老爷、夫人也都来了,忙带着小山他们去庄门口迎接。 平安跳下车,笑眯眯地跟众人打了招呼,让马车继续行到主院里才停下。 等万长生、孙宏宇他们都下了车。 平安道:“爹、娘,叔爷爷,这就是秦师傅,我制药就是跟他学的,秦师傅,这是我爹娘还有叔爷爷、弟弟妹妹,先在庄上住上两三日,然后再搬去城里,不过我估计日后庄上应该更像一个家了,我们在永安基本都在庄上住。” 秦师傅带着大家伙给万长生一大家子行了礼。 万长生跟孙宏宇都没让大家真正地行大礼,没这个必要,平安一直可是把他们当家人一样对待的。 梅娘带着一双儿女走进主院。 “平安,这宅子真好,这庄子也大,住在这里我都不想走了。” 平安笑笑,这庄子自然大,两三百亩田地,这里的宅子本就好,他后来又新起了许多小院子,就是给他的一班人马住。 这个佳安庄,才是他在京城真正的大本营。 “娘,住肯定还是要住城里,过两年轩儿也得上学堂了,曦儿也不能一直住庄里,只不过你们可以常过来,偶尔住上几日,这里离城里马车不过大半个时辰,真正难买的好庄子,我给这里取了个名字,就是佳安庄。” 孙宏宇道:“不错,这名字不错,佳就是好的意思,还有平安的安字在里面,长生,这么大的庄子到处都可以用起来,你还担心到了京城没事做?” 万长生自进了庄子就合不拢嘴:“是极是极,叔,日后没事咱们就早出晚归,偶尔住上一两晚,轩儿、曦儿也可以带着进来。” 梅娘佯怒道:“相公,你说了所有人,单单漏了我跟平安。” “哈哈哈,怎么能漏了你们俩?娘子你想,开春二月二十日春试,四月初二殿试,等结果出来就是四月中了,这段时间平安可能有空?你不得在家照顾平安几个?” 梅娘一想也是,三强、陈轩、周恒都跟他们一起住,几个人还都要考试,全指望喜枝她们是不成的,家里怎么能没有个主母管,儿媳妇早一点娶进来就好了,她最是不耐烦管这些琐事。 秦师傅早已经让人给各个屋里都准备的妥妥贴贴,被子什么的也都是新的,梅娘带着大家很快住了下来,有些行李根本不必打开,直接拉去城里宅子就行。 平安趁着大家伙忙,自己去找了秦师傅、大武进了书房。 “今年棚菜如何?” 秦师傅笑起来:“今年都搞了两个大棚,菜还是不够卖,咱们家的价钱合适,稍微条件好一点的都想买给老人孩子吃,如今刚进腊月没几日,已经得了不少银子了。” 平安又看到向大武:“收进的人如何?” 大武道:“这三年我买了差不多三十多个少年男女,分成三类,一类跟小山、秦师傅学制药,一类跟小晨、文竹他们学医,一类跟我学武,每日一半的时间学这些,另外一半时间则让他们在庄上帮忙,都还不错。” “行,你们辛苦了,秦师傅,回头你从公帐上给你和大武一人拿两百两银作为奖励,小山、小晨、文竹这些人给一百二十两,其他一些人给八十,这些奖跟过年赏银无关,过年咱们再赏。” 秦师傅笑眯眯道:“那我代我们这些人多谢主子了。” 主子赏的他们就接着,但主子赏的力度是不是有些过大了? 平安心里想的却是,这些人一直默默无闻帮他守着家,跟他出去的人这三年得的月银外的收入可是不少,不能厚此薄彼了。 钱是什么?能挣就得会花,不然放在那永远只是个数字。 “大武,明日你跟我去城里新宅子看看,缺的就置办起来,尽可能在三日内搬回去,紧跟着我会在新宅子里请回客,这些你跟你娘子多商量商量,男女客肯定得分开。” “知道了,少爷。” 平安站起身:“不早了,该晚膳了,秦师傅,这么大的庄子辛苦你了,大武也是。” “少爷,我们不辛苦,人多好做事。” “大武,所有的庄户们可都准备了过年的新衣服?年货也得提前办了,离过年不过二十多日,包括你们这些人的过年新衣。” “少爷,庄户们上个月我就给他们各家发了布料,估计衣服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剩下新买的这些人,其中一部分小姑娘也会做针线,来不及做的我让庄户娘子领回家做,补给她们工钱,都愿意干。” 平安点头;"如此也行,就是你们这些人,直接去成衣铺买上两套,买的多价钱也不贵,穿起来好看些,行了,这些零零碎碎过年用的,大武你都要备好。” “是,少爷。” 大武的办事能力很强,年纪也刚临近三十,他需要一个跟万里一样能干的大管事。 秦师傅年纪老了,已经五十七八岁了,主要还是在庄上帮他管一管事,再帮着小山教一教制药,就很不容易了。 晚餐有荤有素,尤其是长途跋涉的人,能吃到这样可口的饭菜,那是满足的不得了,就是几个孩子,也吃的很不少。 梅娘笑道:“平安,住在这里真舒服,我跟孩子们都不想走了,城里说真的没有庄子好。” “娘,日后喜欢就常常来,这里的屋一直有人打扫,被子什么的也都有,爹、娘、叔爷爷,我在想,等我们搬进新宅子,是不是请孙家众人还有先生家、傅安家、郝家一起聚聚?” 梅娘道:“那是自然,需要请的你就都请来,庄上人多,可以带去帮忙。” “还有就是,娘,我在庄上种了冬菜,这么多人得养,您可别闲话时把一些说出去,不过那些菜都在山那边,这边基本看不到。” 梅娘忙摆手:“这些我知道,就跟永安庄上的酒精一样,都是秘密,我们又不傻,怎么会说出去,一百多号人要吃饭、要月银,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万长生点点头:“平安,你那些冬菜离庄门口远,平时孩子也不会去那边玩,我们都注意着点,一般也不会带客人过去。” 471拜见先生 次日一早,平安就跟大武、林峰几个去城里的新宅子,今天他还打算去先生、师傅和亲爹家都走一趟,好几年没回来,肯定要在第一时间上门拜访一下。 各家的礼物昨晚他就准备好了。 休沐日就是五日后,他先去宅子里看看,看看能不能在那天请客,要不下次就是半个月后了,那时间就太久了。 爹娘刚进京,他还是想让他们早一点习惯在这里的生活,也有熟悉的人,请客摆宴就是最合适的途径。 他让雪见去城里的成衣坊帮他爹娘、叔爷爷、弟弟妹妹买几套待客的衣服,京城衣服的样式跟府城还是不一样的。 首饰他从外面带了许多回来,倒是不用买了。 新宅子到手后,里面修膳包括添置一些日用品,都是大武两口子带人搞的,他们是随时就能搬过去住,平安心里就踏实了。 原来的宅院离新宅子不过三条街,真正说来离百草堂更近一点,算是很好的位置。 平安进了里面一看,心里越加满意,顺风帮他搞到这样的宅子是很不容易的,回头他得送他一样好东西。 这是个大三进的宅子,每一进都有十几个房间,院子特别大,两侧还有好几个小院,对他这种下属多的人是最合适的。 房间和堂屋都置办齐整,真正的拎包入住。 “大武,你们两口子这段时间辛苦了,这里整理的不错。” 大武笑起来:“这有什么?就是花费有些大,少爷很快就要娶亲,东西太差了不像样。” 平安唇角扬起:“家里这些,你都看着办,银子不够回头我拿给你。” “少爷,够了,庄上今年收入不错,但基本都添进这里来了,冬菜量比去年大,同样进项也大,庄上大地窖今年窖了许多水果,都是自家庄上的。 少爷,今年的年礼可还是跟去年的一样?” 平安长叹:“日子过得太快了,转眼又是一年过去,年礼嘛,就还是蔬菜、水果、鸡蛋、猪肉,实在又不用花银,我听说今年庄上猪养了不少?” 大武笑起来:“秦师傅说几头也是养,干脆多养点,养上二三十头,猪粪还能当肥料,那三十多孩子能做不少事,这些人买的很不错,一点不用吃闲饭。” “大武,开春遇上合适的,还可以收些,让头批来的,带后面来的,这样你们肩上担子会轻松许多。 我还是那句话,买人时要注意男女搭配,这些人将来都是要成亲的,只能在内部找。” “少爷,我知道,只是这样一来,小院还是不够的,汪全和小晨都有看对眼的人,是那五个人中的,文竹好像看上了大公子医堂里的一个女医。” “哦?汪全和小晨、文竹都不小了,汪全跟文竹好像今年都有二十一二岁了,小晨我想想,他也有二十一了,这几日忙完后,我们就给他们一起办婚礼,来个集体成亲。” 大武咧着嘴乐。 当初大公子把他们兄弟送给少爷,他心里还有些难过,如今想想,平安少爷跟大公子是一样的很好很好的主子。 大公子身边有太多有本事的人,他们兄弟也不容易冒出头,如今在少爷这里,他是真正的大管事,这一点,大武心里还是满意的。 “大武,宅子既然没什么可搞的,那就明日搬家,请帖我已经准备好,一会让二强、方武、万翔他们去给我的几个朋友送去,师傅、先生家我自己去,小武、林峰我们走。” 平安出了宅子,就去了先生家,先生这个时候肯定不在家,师娘应该是在的。 不过两刻钟,他就到了先生家。 孙文知道大公子和平安归来,今天特地请了一日假,打算先去看看大公子,再去庄上看看平安一家。 “夫人,可以走了吗?” “来了来了,着急什么呀,现在也还早,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平安母子了。” 春山兴冲冲地过来:“老爷、夫人,平安少爷来了,已经进院子了,带了小武和林峰。” 孙文小跑起来,平安还是想他这个先生了,要不昨日下午才到,今日一早就来了。 宁氏笑起来,有必要这样着急去看徒弟吗? 笑归笑,她的脚步也急起来。 平安一眼就看见从后院匆匆赶来的先生,先生瘦了不少。 “先生,平安给先生请安。”平安双膝着底,结结实实嗑了一个头。 孙文突然鼻子一酸,连忙扶起他来:“傻孩子,你我师徒不必如此,你这一走就是三年多,为师都老了。” 平安笑起来:“谁说的?我家先生玉树临风,翩翩风采,说是三十一点不为过。” “平安真会夸你先生,这下子他嘴巴直咧到耳后去了。” “师娘,平安给师娘请安了。”平安给师娘也行了一个大礼。 “平安,不必这样,你这孩子实在”宁氏也红了眼,转眼间孩子比相公都高一个头了。 “快进来坐,中午可在我这里吃?” “今日就不了,一会我还得去师傅家,小武,你去我爹那跟他说一声,等他下职后我再过去。” 小武应了声转身就走。 平安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双手递给先生:“先生,这是徒弟送您的怀表,从外国人手里搞到的,您看看可喜欢?” 孙文满眼都是笑,这东西京城也有,但很少,不容易买到,他就差春山去买过两次,都落了空。 “这东西好,先生就收着了,你师傅也有一个,不过没有这个好看。” 孙文简直爱不释手。 平安没解释了,同样的他也送了一个给师傅。 这种品相好的也就几个,先生、师傅、他自己,再就是亲爹、继父、叔爷爷,刚好分完。 稍微次一点的还有八个,他没打算留,郝霆、郝雷、黄飞、楚风、黄大公子、汪清。 多出的两个就送给大武和顺风,其他人就没有了。 秦师傅嘛,不行就让他拿一两银从他这里“买”一个闹钟回去。 他又拿出一个细长的木盒:“师娘,看看可喜欢?”这是他众多珍珠首饰中的一个手链,中间镶了一颗米粒大小的碎钻,看着很特别。 “哎呦,真是漂亮,这小颗亮晶晶的是什么?” “师娘,这是一个小国的稀罕物_彩钻,听说比精铁还硬,很是难得。” 宁氏欢喜起来:“平安,珍珠本已经很值钱,又加上这稀罕物,师娘怎么好意思要?” 孙文笑道:“心里喜欢就收下,徒儿也是儿,孩子孝顺的就拿着。” 宁氏喜滋滋道:“那我就收下了,平安,好长时间没见你娘,真有些想她,一路奔波,她可还好?” “先生,师娘,我爹娘要我给你们送请帖,五日后在新宅子里请先生全家人上门做客,那日刚好是休沐。” 472五味杂陈的常春风 在先生家没待多长时间,孙文就催他去师傅家,师傅家好几位老人,去晚了不礼貌。 平安在孙家被四个老人围了一个时辰,大有继续说下去的可能,孙思成实在看不下去了。 “平安,别人的礼物都给了,阿妩还在等着呢,自己去吧。” 平安这才抽身去了阿妩的小院门口。 孙一南白了儿子一眼:“平安日后陪阿妩的日子多着呢,现在陪我们几个老人家说说话怎么啦?着急忙慌地就叫走?” “爹,你们那是一会?一个时辰都有了,下午平安还得去他亲爹家。” 吴氏到:‘思成,亲家他们来了,我们就定在他们家宴后的第三日请他们全家上门做客,你看可行?” 孙思成点头:“如此就好,到时候就请孙文一家。” 张瑾平他们家就不方便请了,依他说真没什么,都在京城,日后见面的次数还不一定少。 孙思源两口子抱着小儿子进来。 一家人自然而然又议起了三个孩子的婚事,一个个头疼不已。 这边平安第一次进了阿妩的院子,他坐在撒满阳光的院子里,打量着四周,不得不说孙家是真有钱,小姑娘的院子简直美轮美奂。 “你看什么?”阿妩看着桌边的少年,怎么可以长的如此高,又如此俊,当年救她的时候才八九岁,并不比她高多少。 平安唇角微勾:“我看你院子里都这样好看,我家装饰还是太粗糙了,阿妩,等你日后过门自己看着整吧,我对这些不行。” 阿妩羞红了脸:“你说什么呀?爹娘还要留我两年呢。” 一旁的小丫头捂着嘴笑,把手里的大包裹放在桌上人就退下了,大小姐就快跟姑爷成亲了,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没什么的。 “平安哥哥,这里是我给你做的衣服和大氅,回去试试看可合身,不合身就拿过来我帮你改。” 此前十八年,平安极少把心用在男女感情上,今日看着面前美丽的小姑娘,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他突然就有些心动了,想此生好好爱一次。 “要不我现在试试?” 阿妩一手按住包裹,有些羞恼:“这里怎么试?你不知道回家试么?” “行,行,行,我回家再试,阿妩,这些是给你带的礼物,你可以在这里看。” 阿妩扭扭捏捏打开包裹,里面是个不小的盒子,她再打开:“你怎么买这么多?这么多如何戴的完?” 满满一大盒各种珍珠首饰,还有一些亮晶晶的饰品。 “这些样式是我亲自画的,然后找人做出来的,你换着戴,慢慢戴,你看这些小小的、亮晶晶的,则是外族的钻,很难见的,比精铁还硬,寓意情比钻坚。” 阿妩脸更红了,只听说过情比金坚,哪里有什么情比钻坚,不过还真的挺好看的。 “平安少爷,大公子让你去午餐了。” 平安摇摇头站起来,师傅还是小气了点,阳光下的院子里,他能做什么? 他提起大包裹,抬脚就往外走:“阿妩,我走了。” 丫头过来,欲接过包裹,阿妩拒了:“这个我自己来。” 平安到了前院,小武已经过来了。 “少爷,常大人说他午后就回去,下午请假了。” “知道了,吃过饭我们就去常家。”亲爹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孙思成道:“那你吃好午食就去吧,礼物可带了?” “带了,都在车上呢,师傅,我明日就搬家了,不然到那天来不及的。” “搬也行,你的人多,再说也没什么好搬的,主要就是人搬过去住,你爹年后再安排到百草堂做事,你叔爷爷就看他自己了,去也行,不去在家享清福也行,累了一辈子了。” “我估计叔爷爷也不想做事了,他这两年就在教我妹妹学医,曦儿这方面还是有天赋的。” “平安,到了京城,两边的弟妹面子上要过得去,不能让人说嘴,心里跟那边亲些又是一回事。” “知道,常家弟弟妹妹跟我不怎么亲,当然我们本就见面机会少,师父,京城女学不知道我妹妹能不能进?” 京城除了皇族女学外,只一家朝阳女学,虽然说普通人都能进,但京城这么大,女学收的人就那么多,想进去还是很难的。 “你妹妹如果想进,我是能想法子的,每年正月十六就开学,年纪控制在八到十六岁,阿妩开春就不去了。” “行,我回去跟爹娘商量商量。” 张瑾玉看相公心急火燎地往家赶。 “相公,今日怎么午后就回来了?” “我请假了,平安一会就来,我都三四年没见他了。” “哦?平安回来了?也是,都快腊月中了,是该回来了,他那边爹娘都跟着一起来了吗?听说那边也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常春风突然心里就很有些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感慨万千,命运这东西,真是说也说不清。 曾经新婚时哪里想过此生会分开,会各自再有家庭再有儿女? 可怜他家平安。 张瑾玉看常春风不说话了,心里又是气又是无语,只做了两年夫妻,有这样想不开吗? “我去书房,一会平安来了就叫我。” 到了书房,常春风自嘲起来,有什么难面对的,当初人家是你妻时,你也没好好待人家,如今只要知道她活的好好的,那就挺好了。 “娘,你心里难过吗?” 张瑾玉吓了一大跳,“锦儿,你何时来这里的?” 常锦撇撇嘴:“娘不是让丫头叫我过来试衣服的吗?那个平安一回来,我爹就跟丢了魂一样。” “锦儿,说什么呢?这是你一个妹妹该说的?” 常锦红了眼:“为什么不能说?有这样一个大哥,这边有弟弟妹妹共一个父亲的,那边有弟弟妹妹共一个母亲的,我明年不要去女学,丢面。 当初就不应该认那个平安,如此也不会难堪的,我回房间去了,一会别叫我。” 常锦气呼呼地跑了。 张瑾玉明知道此事怪不得平安,却心里暗暗恼起来。 如果相公是自己的原配,没有什么前面的儿子,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该是多还? 要不那女人就安安静静待在永安府,为什么也要跑到京城来? 473常锦挨打 时隔三年,平安再一次见到继母,对上她那生硬而疏离的笑脸,心里有些膈应,难道是跟亲爹闹意见了? 闹意见也不必如此待他呀,好几年没见一次了,老张家父子人都不错,可惜没教养好这女人,亲爹还真没有娶贤妻的命。 “平安,此次回来是参加来年的会试吗?你坐,我让人去喊你父亲,小夏,去喊老爷过来,就说平安少爷来了。” 平安少爷?难道不是大少爷吗? 这继母有意思。 既然如此,一会礼物减半了。 常春风匆匆过来,看着堂屋高他一头的儿子乐起来:“平安,比爹高了许多,途中累了吧?怎不在家多歇一日?快坐。” 他转向张瑾玉:“锦儿彦儿呢?他们大哥来了,快叫过来见见。” “踏踏踏”一阵小儿脚步声传来,五岁的常彦过来了。 “爹,娘,这是大哥吗?我都不记得了。” 常春风笑道:“你大哥出门时你才两岁不到点,自然不记得了。” 平安从林峰提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很漂亮的大海螺递给常彦,又给他们一个细珍珠串成的小鸟,可以当玉佩挂在腰间,可爱的很。 “常彦,这是在大海那边得的,送给你玩。” 常彦接过礼物,一看就很是喜欢:“多谢大哥。” 平安递给继母一个小木盒,里面只是一挂珍珠项链,原本准备好的一小袋珍珠不给了。 张瑾玉打开一看,脸上多了笑意,这挂珍珠项链在京城要一百两左右的银子。 她是很喜欢珍珠饰品的。 “爹,看看这个可喜欢?”平安掏出一个怀表。 常春风咧着嘴,接了过来:“怀表?京城怀表有,但这样精致的可不多。” “爹,这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外族人手中得的,这种品相的的确很少。” 平安教他爹如何用. 父子俩说说笑笑,连常彦也跑过去看。 好一会,丫头跑过来:“老爷,夫人,大小姐说头疼,人就不过来了。” 常春风脸一下子就沉了起来:“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头疼了?” 张瑾玉一看不好:“我去看看,早上是说有些不舒服来着。” 平安道:“妹妹不舒服,可要我去给她诊诊?” “我先去看看,不发热就没事的。” 张瑾玉小跑着出去了。 这丫头真是的。 过来喊一声,站会就可以走,今日平安带的可都是不错的礼物,就彦儿那小鸟,尽管珍珠小,但架不住多,六七十两银还是要的。 “平安,你母亲一家人都来了?” “嗯,都过来了,现在在庄上住着,明日就搬进城里,爹,过两日我宴请师傅和先生两家人,就不叫您和张家舅了。” 常春风勉强笑着:“平安,我跟你母亲是命运造成的,真正说有错,那也是我错,她是一个好女人,如果可以,替我跟她道一声对不住,也道一声多谢她。” “爹,我知道了,其实我觉得你和我继父也可以试着来往,他是一个老实人,一个很好的人,你们不一定要彼此不相见,大京城,我们家的事相信也有不少人知道,没有一个人能说什么。” “儿子,我知道,这些年我也想通了,你继母有时候行事不讨喜,人不坏,就是个慢热的人。” 平安浅浅的笑:“母亲很好啊,如此就很好,爹,您别多想,您对我的好,儿子心里都清楚。” 常锦到底还是跟着母亲过来了。 她怕父亲,再说跟母亲说的,没人跟礼物有仇。 小姑娘走上前来,给平安行了一个福礼:“锦儿给大哥请安了。” “妹妹请起。”平安微笑着拿出一个小木盒,“妹妹,这是大哥给你带的珠花、手链,看看可喜欢?” 他本来还准备送小姑娘一条品相不错的项链,这样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那暂时就这么多吧,他没理由惯着她。 常锦打开,木盒里好几朵珠花,上面点缀着真正的珍珠,还有两条珍珠手链。 母亲说的对,不来损失就大了,这个大哥刚才根本就没打算把礼物交给母亲代收。 真是小气,礼物难道带来了还带走吗? “平安,跟爹去书房,彦儿,你也过来。” 常彦乖乖的跟着,今年初起,他就一直跟着父亲,也搬到了前院住,母亲再不肯也没办法。 平安到底还是陪亲爹吃了个早晚饭,然后趁城门没关时回到了庄子。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后,常锦自长这么大,第一次挨了父亲的打,张瑾玉一边干着急也没办法。 当晚,常春风就跟小儿子一起住了前院,七岁的女儿,这些年一边拿着她大哥送的礼,一边排斥着送她礼的人,这个孩子性格再不扭过来,妥妥的就是一个白眼狼了。 这也是他坚持把小儿子放在前院的原因。 对张氏他很无力,也可能是性格关系,她的性格大多数时候都是淡淡的,这跟她哥张瑾平的性格就一点也不像,大舅哥是个热情的人。 其实官家夫人如果在夫人圈里八面玲珑,也会给夫君带来不少好处,可惜张瑾玉现在跟连孙思成的夫人都疏远了许多,他们本应该是最亲近的关系。 今晚他是想儿子住下的,可平安说明日要搬家,搬家得早,他这个主人不在不行。 那就算了,来日方长。 张瑾玉安慰着哭泣中的女儿,相公打的其实不重,但锦儿长这么大是第一次挨打,心里自是委屈。 “你爹打你没错,平安本就是你爹的嫡长子,其中原因娘跟你说过,不然常夫人也临不到我来做,更没有你跟弟弟了。 一个女子惹得自家父亲不喜欢,将来能有什么好?娘有几次跟你爹有了些误会,还不是你外祖父跟大舅在其中转圜? 更何况你大哥平安是个有本事的人,跟他交好,自有你的好处,你想想,这些年他给了你不少好东西,你能得他喜欢,将来好处多着呢。” 锦儿哭泣停了,小脸全是不服气:“爹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为什么不喜欢我?他再怎么说也是外人,一年能在我家住几次?一个做大夫的,又不是大官,他能给我什么好处?不就是些首饰吗?这些娘也可以给我的,是不是?” 474全都傻了眼 平安到家时,一家人已经吃过晚饭,正在堂屋聊天。 “平安,我们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万长生喝下一口米酒,这个米酒还是平安教他娘酿的,味道很是不错。 平安笑眯眯地坐下:”叔爷爷,爹、娘,我今日去了先生和师傅家,中午在师傅家吃的,午后就去了父亲家,他今日下午请了假。 我已经跟先生和师傅家人说了,五日后就是休沐日,刚好在新家请他们暖暖灶,另外可能还有几个玩的不错的朋友,人不会多,但也得分男女客人。 男客就叔爷爷和爹招待,女客就娘了,席面就从聚轩楼定,他们会派来一个厨子,菜冷了或者临时加两个都方便。” 梅娘笑道:“雪见今日带了成衣坊掌柜来,还带了许多套成衣给我们挑,我们一人挑了两套衣服,给周恒、三强、陈轩也拿了,二强说他有,你年年过年都给他订两套的。 一套请客穿,一套过年穿,好看是好看,就是价钱太贵了。” 一套衣服配齐,平均下来要二十两左右,今日一下子就花了儿子二百多两。 平安笑起来:“一人两套不够吧?贵有贵的道理,我已经跟大武讲了,来年自家准备几个绣娘专门做针线活,这么多人的衣服,一年能省下不少银子的。” 梅娘本想说她自己带喜枝、刘娘子她们做,想想还是算了,儿子手下的人太多,光靠她们做不完的。 “还有一件事,就是京城有女学,曦儿要不要去上学?专收八至十六岁的小姑娘,阿妩明年就不去了。” 曦儿道:“大哥,我还是在家跟叔爷爷学医,我对这个很感兴趣,学医也能识字,女子又不考科举。” 孙宏宇点点头:“平安,要我说上女学也没什么用,学不到什么实用的,搞不好还会一群小姑娘欺负曦儿是个外地来的。” 万长生一想,可不是这样的理?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平安是有本事,但目前身份上也只是一个举人,真的有人欺负曦儿,他会心疼死的。 “平安,小姑娘家的,的确不一定去书院,跟你叔爷爷学医就很好,自己懂些医,也是很好的,她跟你一样,也是七岁学医,再学上七八年,可就不得了了。” 梅娘点头,姑娘家家的,她也不赞同去书院,倒是平轩来年五岁,开蒙是可以了。 “平安,你弟明年五岁,可送去学堂开蒙了,晚一年也行,今晚就不讨论这些了,明日要搬家呢。” 万长生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平安说午后去了他亲爹家,他就偷偷的观察娘子的表情,还好,娘子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看来真是放下了过往,自己实在有些小鸡肚肠了。 一夜很快过去。 搬新家有一说法,越早兆头越好,但城门口天亮才开,他们天一亮就动身,到城里也就刚刚好。 大武挑了二三十人,几辆马车就够了,太多人一大早的,别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少爷本一直就是低调的人。 全家人对新宅子的反应,让平安很受用,辛辛苦苦忙碌着,不就是想让家人活的舒服吗? 梅娘都感到自己走不动道了:“平安,这个宅子也太大了,得多少银子啊?” “娘,到现在差不多花了三万吧?” 万长生两口子跟孙宏宇都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老天爷,这也太多了。 “平安呀,你还要成亲,爹娘没什么大用,不能帮你太多,你是不是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积蓄都花没了?”梅娘着急了。 京城宅子贵,她是知道的,但也不知道一个宅子贵成这样,儿子怕是跟师傅借了银子。 “娘,银子花没了再挣就是了,你们别忘了这里也是我要成亲的宅子,太差了也不好,师傅、师娘会心疼女儿的。” 万长生闭上了嘴,的确是这样,孙家门坎相对于他们家来说,还是太高了些。 平安心里有些小愧疚,他一直没跟师傅、先生以外的任何人说他的收入,也觉得没必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尤其是他这种两边都有爹娘的人。 前院东屋一间是大书房,还有两间是孙宏宇跟平轩的,平轩的暂时还用不上,但得留着。 西边几大间则是客房,三强、周恒、陈轩一人住了一大间,各自后面的小间则由自己的贴身小厮住,做事方便。 二进院,梅娘坚持全部给平安,平安将来会有孩子,光东屋怕是不够用。 三进则是梅娘带两个孩子住,西屋还得留间做库房,总之宅子够大,怎样都好用。 两边的厢房也好安排,房间太多了,平安的那些人都住在两侧的小院里,凭良心说,这宅子是真的好,挤点住,就是住一百个人也是可以的。 万长生跟梅娘也想通了,很快就忙起来,银子是儿子挣的,他想怎么花都行,自己跟着享清福就得了,何必操些空心?还是想想如何多帮下儿子才是正经。 傅安上午就找来了。 这些日他都在家读书,母亲看得很紧,生怕他一出门就出了事,白家明的事他们自然知道的,虽然是人家咎由自取,但毕竟跟他家有关。 今日出门,身后带了七八个护卫。 平安笑道:“傅大公子,出门带这么多人,排场真不小。” 傅安凑近平安:“白家明昨日也到家了,别人一般是不知道的,但咱们心里都有数,我母亲如何能放心,平安,你家好几个人参加考试,我明日也过来吧,就跟陈轩住,住厢房也行。” 平安想想也答应了,先生说宴后他就每日过来教他一个时辰,亲爹本想自己教他的,他拒了。 “你来也行,不过得跟你娘说好了,再就是到了我这里,你得听我话,不经我的允许不得随意外出,不光是白家明的原因,很快京城就会来许多学子,人一多最容易出事。” 傅安连连点头:“平安,我什么都听你的,应天三年,我还不够听你话么?” 475初初商定 休沐日,梅娘第一次见到了亲家母一家人,自然也见到了未来的儿媳妇阿妩。 明眸皓齿的阿妩,又乖又美,直让梅娘疼进了心里,把儿子这次给她的最好的一条珠链送给了她,一条也很不错的手链则送给了馨儿。 曦儿在庄上少有小姑娘一起玩,看到了两个美美的姐姐,其中一个还是她的大嫂,立马忙前忙后招待起来,还邀请她们去了她的西院。 男孩子自然跟着平安去了二进院。 郝霆、郝雷、黄飞、黄大公子黄战都来了,王楚风自然也来了。 平安把怀表送了他们一人一个,最上等的六个送给了长辈,另外八个给了五人,还寄了一个给汪清,只剩下两个。 郝霆直接问他要了去,说是替他爹跟老三要的,老四还小,那就算了。 他们明年也要过来了。 平安立马就给了他,陈轩、傅安不是他不给,而是人家本就有,如此光光的干净了,也省的人掂记。 王唯今日也带着娘子、孩子过来了。 张瑾平也带着娘子、儿子过来了,这是他们没想到的。 但张瑾平长袖善舞,很快就跟万长生说起了话。 平安前日去了他家,自然知道了平安宴请的事。 他爹跟他说,孩子叫了他一声外祖父,叫了他舅,暖灶就得去,这根本没什么,有些步子迈开了,以后自然而然也就好了。 至于有没有人说,那是别人的事,嘴长在别人身上,还能让别人不说闲话? 男人们都在前院喝茶聊天,气氛很是融洽,万长生一开始还有些拘束,这些都是京城的官,但很快就融入了他们。 这些人对他都很尊重,说说笑笑的,孙宏宇见着了老太爷和堂兄孙一南,几个人越聊话越多,一会说起北境的事,一会又说起几十年前孙家的往事,一会又说到平安的婚事。 孙思成在一边听了会,实在受不住这样的跳跃度,忙跑过去跟王唯他们说话。 梅娘跟孙老夫人还有亲家母这些女人家谈的兴起,干脆把俩孩子成亲的日期提前了,平安这次不管考的如何,十月份之前都找个日子把亲成了,没必要多留一年。 平安正在二进院跟朋友们聊的火热,哪里知道成亲的事都初初定了下来。 傅安跟这一群有本事的人在一起,兴奋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说着说着,就绘声绘色说起了那次绑架,平安再怎么使眼色他都不知道。 这件事两边爹娘都是不知道的,这家伙话真是多,酒还没喝人就醉了。 直听到这些人一个个唏嘘不已,想不到平安几个还经历了这种事。 不用说,今日宴请气氛特别好,就是张瑾平的娘子也跟梅娘谈的很投机,张夫人不得不从心里赞谈平安的亲娘很漂亮很善良也很大方,根本就不像一个小地方出来的。 梅娘自然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个张夫人,但既然人来了,那就是客,她尽心尽力招待着客人,一日下来,人家确实跟儿子说的,是个很不错的人。 她到了京城,就彻底放开了过去,为了孩子,为了自己,她都得好好在京城过日子,不懂的就学,不可能一直像从前一样生活在庄子上,更不能给未来的儿媳妇丢脸。 半下午,宴请结束了,平安给各家都准备了一筐水果,这些水果窖的不错,跟新鲜的一样,吃饱喝足,手里还拿着,来的人都笑眯眯地离开了。 这些人哪家都不差,自然不缺这些,但对方诚意满满谁能不喜欢呢? 孙宏宇本想不再做事,但一场宴下来,他跟长生都被邀请进百草堂做事,那就再做两年吧,光长生一个人他还是不放心的,也可以让小曦儿女扮男装跟在后面当个小药童,亲生经历,比在庄上死记硬背好得多。 梅娘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个家,在儿媳妇进来之前,她还得帮着打理好了。 先生家的娘子跟她本就关系不错,亲家母包括亲家老太太人都很好,还有世子夫人一点架子都没有,直夸着平安好。 张夫人也很好相处,至少在她看来人就很不错,傅夫人更是健谈,可惜等傅安考试结束后,人家就准备去和州了。 平安到了晚上还有些兴奋,朋友多的确也很好,可以让你全身心放松下来。 过了今日,明日起,先生每日下职后都会过来一个时辰,天气不好时就会住在这边。 他心里很喜欢,也没有推辞,先生跟师傅在他心里就是父亲般的存在,比他跟爹娘在一起的时间都要多许多。 在王家做的笔记,他也拿了好几本给先生和师傅带回去,致远兄弟跟长志兄弟都可以换着看,好处是肯定不小的。 也不知道王家有没有收到他的信了。 应天王家。 王大老爷拿着平安的信还有寄来的东西,小跑着去了他爹的院子。 “爹呀,平安中了头名,傅安跟陈轩也中了,他们俩名次就很一般。” 老太爷的嗓子都破了音:“真的是头名?” “真的,您看平安的信,这是飞鸽传书来的,不然哪里有这么快?” 老太爷接过信一看,“师祖、先生、师娘,平安不负众望,有幸得了头名。 另,真的很想师祖了。”哎哟,小小一张纸,孩子满纸都是想他。 老太爷眼睛都湿了,少启也中了举,少宇也成了秀才,但三年后他才参加乡试,一家人本就打算结果一出来就动身去京城。 “哎哟,这孩子真好,有本事人还孝顺,你看看他真的很想我,老大,明日就动身吧,应天到京城,一个月差不多够了,考试前我跟你还能辅导他一个半月,哎,真是一日都耽误不得了。” “爹,我也着急呢,少启还得考试,他那爹娘跟没事人一样,尽是我们操心。” 大夫人笑怼他:“他们都在京城当官,能管到这里?好在少宇三年后再回来考,不然我还是走不了。” 王大老爷直摇头:“老二两口子跟少宇的爹娘也是一样,孩子啥事都不管,爹,不说这些,您说今晚咱们要不要庆祝一下,毕竟平安得了头名。” 老太爷已经在看平安寄来的东西了,许多的零食,还有香肠、熏肉、酱肉,这些应天都是没有的,平安信上说是他娘亲自做的。 “老大媳妇,晚上就蒸这些吃,平安说碗底就放点这个干菜,蒸出来的油刚好流在菜上。” “爹,平安对您真好,这些小零食可都是给您的,还有过年的新衣服,他忘了我才是他的正牌先生。” 476 孙文再当先生 平安宴请的次日,孙文一下职就到了他家,从这日起,先生帮他做会试的辅导,当然不可能是他一个人,后面带着好几个小尾巴,那就是三强、陈轩、周恒和傅安。 傅安宴后直接没回家了,日用品都是他的小厮回家取了来。 应氏对儿子看的紧,独独放心他留在平安家,十八岁的儿子如今已经是一名举人老爷,这是相公至今都没办法相信的事,太虚幻了。 但应氏心里清楚的很,这是傍上了平安,搭上了王家这条大船。 如今王大儒是不在京城,但平安先生也是了不起的人呐,他不会看着徒弟即将大考不管的。 随傅安日用品一起带来的,还有一车吃的用的。 孙文的临时住宿就在二进院的西院,课室自然也在西院。 万长生、梅娘吩咐其他人除了送吃的喝的,或者有事找平安,不然轻易不要打扰他们,包括好动的小平轩。 张瑾平约了妹夫去酒楼。 常春风一下职就往酒楼赶:“大哥,今日怎么好好的请吃席?” 等上了酒菜,张瑾平关了房门:“没事,就想约你一起吃个饭,妹夫,昨日我跟夫人去了平安家暖灶,人真的不少,除了思成、孙文两家,还有傅夫人母子,忠勇侯世子和他夫人。 你猜还有谁?郝家兄弟、黄大公子、黄飞,还有靖国公世子,真是热闹的很。 我见到了你的那位前妻,能养出平安那样的儿子,人品果然没说的,完全不像个乡下出来的,很漂亮很大气,我娘子都直夸她好。 平安那继父只是一个大夫,也毫不怯场,跟他那位师傅把前院所有人招待的很好,也能看出他是真心喜欢平安。” 常春风不知道大舅哥为什么要说这些,他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他只是喝了一小口茶,不发一言。 “你可能很好奇为什么我们夫妻会去,平安前两日去了我家,却不好意思请我们,我爹说,平安不方便请,你们就自己去,平安的亲爹、亲娘是因为意外才分开的,不是因为谁对不住谁才和离的,真要怪谁,那就怪命。 我张家也不是横插进去的,没有张瑾玉也会有旁人,所以不用不好意思,对方只是平安的爹娘,平安待我们亲,那他爹娘就不是外人,不必避讳。” 常春风落下泪来,他跟张瑾玉相处并不融洽,却有很好的岳父和大舅哥、大舅嫂,这也是他一直包容张氏的原因。 张瑾平仿佛没看见他落泪:“春风,瑾玉有时候犟的很,你该说就说她,我也会让她大嫂经常劝解她,除了犟,她还有点自私,只对她的亲人毫无保留地好,对平安就差了许多。 当然搓磨谈不上,她也没那个本事压平安,我跟我爹就是太喜欢平安这个孩子,才会那么生气,就连我夫人都喜欢平安喜欢的什么似的,对不住了,妹夫。” “大哥,这怎么能怪你们?你们一直做的都极好,这些年来,我跟瑾玉谈了无数次,甚至跟她说,平安不需要我们养,也不需要我们照顾,只是过来的时候对他有个真心的笑脸。 她每每答应了,等平安来了,她又是高高的仰起了头,甚至教坏了女儿。” 他把前几日平安来家,锦儿的反应说了一遍,“大哥,不瞒你说,我甚至动过和离的想法,她在孩子的面前就说过,平安姓万不是姓常,常彦才是真正的常家嫡长子。 大哥,她不是无知无识的人,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平安不光是我的嫡长子,还因为我吃了那么多的苦,还替我这个父亲披麻戴孝送走了他祖父祖母,她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张瑾平气红了眼:“春风,我回去后会跟爹说这些事,实在不行,你想休就休吧,我不怪你,她实在不该这样刀扎你的肠子,那么聪明的锦儿,也被她教成那样刻薄,如此长大,将来谁会喜欢呢?” 常春风深吸一口气:“大哥,我说这些,是因为心里太憋了,就是为了孩子,也因为你们对我的好,轻易我都不会去休她,你也不必跟爹说,他六十岁的人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妹夫,咱先不说这些,喝酒吃菜,来,咱们碰一杯。” 常春风端起了杯子。 …… 几日后,大武兴冲冲的过来找主子。 “少爷,今日牙行派人来说,昨晚刚到了一批人,是一出事的大户人家里的,绣娘什么的都有,我带雪见去看看。” “去吧,不管几个都要了,咱们这些人多,一年就是衣服什么的也要不少,毕竟没成亲的多,能干的下人也买几个,总之你看着买,家里的事我都交给你,秦师傅只管庄里的,他还得教人制药。 另外汪全几个的亲事,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我是没时间管这些了,你跟雪见都看着办。” “是,少爷,那我现在就去了。” 大武脚步轻快,这样的日子他喜欢,妻儿都在身边,也不用打打杀杀的,日子过的舒心,最主要的是主子对他们极好极信任。 他的大儿子明年七岁,少爷说就跟轩少爷一起送学堂去,回头有机会再请一个老秀才教着,能读就一直往上读。 他们的契大多数人都是活契,并没有真正过衙门备案的,孩子也是可以读书的。 当日大武就带回来四个绣娘,两个婆子三个丫头,还有一家子果农,都是些能干的人,这些人一到家,第二日就做起了活。 这些梅娘从不管,儿子的管事做这些,自然是儿子答应的,何况这些人的确需要,偌大的宅子,没有几个婆子、丫头也做不过来。 绣娘也是,成衣太贵了,料子才多少钱? 一晃就过去好些日子,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孙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对平安尤其是要求严格,偶尔晚上都陪着做文章,一熬就是两个时辰。 梅娘除了心里感激,更是亲自下厨,熬些好吃又补的药膳,给先生和即将大考的人补补身子。 “平安,我明日起暂时不能来了,三日后放年假,我得帮着大公子查查账,这些是我给你列的书单,该看的,该做的,上面都记着呢,不懂的就晚上去我家问我。” 477王家人进京 常春风别的帮不上忙,就到处想办法找些好书,连孤本都想办法借了两本手抄本来。 还有十日就过年了,前些日子平安就让大武带人给京城相好的人家都送去了年礼,仍然是菜、水果、肉蛋,但谁家都很喜欢,过年就缺这些好东西。 各家也都回了年礼,梅娘帮着一一收进仓库,有些让大武替儿子收进他的小库房。 王家人就在腊月二十一日傍晚进了京城。 还是因为王家大老爷着急忙慌找孙思成,老太爷有些风寒发热,换一般人没什么事,可老太爷已经七十有六了,马上就八十的人了。 平安听了吉祥来报,这才知道先生跟师祖过来了,忙带着傅安、陈轩赶去了王家。 王家三老爷及其他王家人,并没有住在京城城里,他们是在定州和建州一带当官,平安来京后还没有时间去拜访他们,只派人送了年礼。 王家大老爷两口子和老太爷是想来京城教平安,希望尽可能地教出一个六元及第来,自然就直奔城里的王家,这里他们曾经住了好多年。 可惜现在王家其他人基本当官的都在外放,三房男孩子也不多,小点的都舍不得送回老家,带在自己身边。 当然几年前,老太爷身子不好,也没人敢去打扰。 “大老爷,平安少爷跟傅少爷、陈少爷来了。” 孙思成正帮着老太爷开方子,心道这臭小子来的倒快。 老太爷忙坐起来:“快让他们进来,这大冷的天。”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到了堂屋,人却没有进来。 “平安吗?你们怎么不进来?”老太爷着急道。 孙思成轻笑:“他们刚从外面来,衣服上带有寒气,哪里敢冒冒失失地进来?平安这方面还是很细心的。” 果然。 “师祖,我们一会就进来。” 王大老爷施施然走了出去。 “平安给先生请安。” “傅安给先生请安。” “陈轩给先生请安。” 王大老爷笑眯眯看着三个少年:“乡试几个人都考的不错,傅安、陈轩也发挥的甚好。 平安,当初我让你争头名,你说你想都不敢想,结果呢?一点都不自信。” 平安笑道:“我是真的不敢想,不过想到先生,我还是决定去争一争,先生,这个头名可是为您考的,您可有什么赏给我?” 王大老爷嘴都合不拢:“哼,还为我考的?看我不赏你一巴掌,进去吧,老太爷等急了。” 王大老爷转身往里走,跟平安说说笑笑。 傅安羡慕不已,平安就是有这种本事,跟什么人都可以如家人一般自由自在,他就不行,陈轩也不行。 平安一进房间,就看见师傅坐在桌边含笑看着他,老太爷则靠在炕上,也是笑眯眯的看着他,多少瘦了一些。 “师傅,我看师祖都瘦了一些,风寒吗?可严重?” “还行,如意,你去医堂拿三日的药过来,三日后再来看看。” 如意接了药方就出了门。 “平安,傅安、陈轩,你们三个人都考的不错,恭喜你们。” 平安带着两人给老太爷行了大礼,这才在一旁坐了下来。 “平安,你们三个人要不明日起就到这里来读书,让你们先生给你们抓紧点,二月二十日春试,也就两个月了。” “师祖,我家里还有一个表哥,一个周恒,能不能让他们也来听听课?” 孙思成一旁解释了一下。 王大老爷点点头:“行吧,暂时就这些,人不能加了,思成,你家的孩子暂时不考试,以后有机会再来吧。” 孙思成忙谢过老太爷,“我知道,我知道,我家两个孩子读书还可以,但也不算是多好,我那长子明年不打算读书了,百草堂也得有人继承。” 王大老爷一边道:“继承家业有个秀才身份也够了,举人也不容易考,何况你长子大部分心思还得扑在医术上。” 平安环顾左右:“先生,师娘跟少启、少宇呢?”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脚步声,大夫人笑着走进来:“平安还算有点良心,没有把师娘忘记。” 平安忙带两人给师娘行礼,礼毕才跟师娘身后的少启、少宇聊起天来。 半个时辰后,如意送来了药。 孙思成站起身:“平安,他们今日刚到,老太爷还有点不舒服,咱们就回去吧,明日再来看看。” 平安点头:“先生,要不明日您再歇一日可好?” 王大先生眼睛一瞪:“歇什么歇,没看到考试前就这么多日子了吗?过年还得歇几日。” 大夫人笑起来:“你看你先生,一副臭脾气。” “我还臭脾气?你不知道刚才平安在堂屋怎么说的?他说考头名是给我考的,还问我要赏,我说赏他一个巴掌。” 一屋人都笑了起来。 出了院子,孙思成道:“你们明日过来也行,人多就早出晚归,不然大夫人太忙了,还有,你们几个不得跟外人说来这里读书,不然王大老爷很得罪人的。” “是,师傅,先生那我可要去说一声。” “不必,你先生是这个世上最想要你好的人之一,这段时间好好读书吧,其他事都不必管,回吧。” “是,师傅。” 傅安回到万府,忙让护卫回家跟老娘说一声,好好备些年礼。 陈轩也让管家去备年礼,他爹娘年底来不了京城,青玉生意越到年底越忙,许多人都买来送年礼的。 万长生两口子也在家跟孙宏宇商量,决定明日一早带礼上门拜访,之前隔的远没办法,现在老人家来了,怎么也得在第一时间赶过去。 梅娘连夜准备了许多吃的,蔬菜、水果这些明日一大早再准备,她自己制的各种吃食都装不少,酿的米酒也带上两罐。 这些酒还是永安带来的,不过几坛,新酿了许多,起码元宵节之前才能喝了。 次日一早,梅娘、万长生就跟着儿子几个人去了王家。 前后不过坐了两刻钟,梅娘就跟大夫人相谈甚欢,王大老爷也很欣赏万长生的为人,两家商量好,年后一定好好聚聚。 老太爷喝了药,一觉醒来就感觉自己舒服了。 他对平安母亲带来的一筐蔬菜惊叹不已。 “想不到这寒冬腊月,竟然还能有如此翠绿的蔬菜,这是什么?玉一样的杆。” 梅娘告诉他这就叫白玉杆,都是平安鼓捣出来的。 老太爷乐起来:“平安就是聪明,这是做上蔬菜生意了?这个银子我猜平安一定不会放过。” 478汪清来信 周恒、三强得知自己能跟着一起去王家读书,简直兴奋到发抖,这是怎样的机缘。 尽管两人没什么银子,还是准备了一份普通的年礼。 王大夫人也乐呵呵地接了。 王大老爷让他们每日上午过来两个时辰,下午回家自己读书。 致远也被他爹塞了进来,他一样春上会试。 平安则每隔一日留在王家住一晚,也好陪陪老太爷,老人家大老远的可是为了他才赶来的。 平安自然愿意,说自己明日就带些日用品过来,顺便每日帮师祖按摩按摩,也能缓解一下长途跋涉之苦。 当日回去后,他就收到了汪清的来信,一起来的还有汪家的年礼。 三年前汪清就中了进士,名次也还不错,师傅帮了忙,他终于如愿回到了阳城一个县城当县太爷,如今生活的很满意,去年还生了一个儿子。 他基本每隔两个月就给平安来信,话里话外平安都能感觉到他的那份满足。 如此就好。 霍止的信更多,有时候一个月两封,江南特产也是带了又带,他第一个孩子是女儿,现在第二个孩子也快出生了。 每次信中都不忘让平安高中后争取去江南任职,他的信中,每每都把江南夸的如画般美丽,一边又跟平安卖惨,以至于每次来信都是厚厚的一封。 亲爹家的年礼,平安让林峰送去的,只让林峰转告他爹一声,自己正跟先生后面读书,大年夜会过来陪着一起吃年饭。 他估计亲爹一定以为自己是跟孙先生读书,毕竟王家人进京知道的人可能还很少。 昨日小年,所有的衙门都封了笔开始放年假,一直到元宵节过后再上职。 常春风等林峰一走就去了书房,尽管他现在的收入已经不错,但书铺催的紧,价钱也给的高,他还是坚持着写些话本,这银子对他来说还是好赚的。 明年平安成亲,回乡祭祖,哪哪都要银子。 张瑾玉收拾着年礼,兴致并不高,这些年礼基本都是吃的,平时每隔三五日,平安也会让人送来一筐菜还有鸡蛋。 想不到大哥、大嫂竟然还会去平安的新宅子暖灶,还是爹让他们去的,张家人上赶子前去送礼,不知道那女人会不会嘴咧到耳后去? 前日,她带孩子们回去送年礼,爹跟大哥又把她说了一顿,连大嫂都一起说她,天底下怕是没有比她更委屈的人了。 她到底做错什么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后娘做到她这种程度,应该算是不错的了,真正如亲娘般的,可以说都是骗子,人前一套背后一套,那就是真正的坏。 一气之下,她干脆这个年没给平安做衣服,过年给个红包就行了,他不是有亲娘吗?那又何必让她这个继母操心? 如果平安春试、殿试高中,花钱的日子就在后头,相公是准备回家祭祖的,成亲也得一大笔银子。 当然这些她不管。 两年前相公就不再把所有的银交给她保管,而是他自己置业或者囤银,真正说来,自己是无所谓的,只不过心里肯定有些不舒服,银钱分开的两口子,感情能好到哪里去? 她心里真正不舒服的是,那个女人跟她一同住在京城里,相隔那么近,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这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 这些日子来,相公住书房的次数越来越多,说是写东西,焉知不是想他那前妻? 张瑾玉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莫名其妙的烦闷让她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娘,你不舒服吗?”锦儿轻声问。 “嗯,有一点,一会就好了,锦儿,明年准备去书院吗?” 常锦小胸一挺:“自然是去,书院待上几年,识的朋友也多,这些人将来说不定都有用的,只是不知道大哥那妹妹会不会去?” 张瑾玉心里一梗:“应该不会去的吧,一个乡下小姑娘,能识几个字就很不错了,还学什么琴棋书画?尤其是琴,买把不错的琴也是很贵的。” 她突然就住了嘴。 平安那孩子这些年不知道如何赚钱的,听说新宅子不比她这里小,花了三万两。 他那继父亲娘是没什么银的,那就只有平安赚的,想不到那孩子还是很有一套的。 三万两。 倒是让他亲娘、继父脸上有了光。 梅娘此时正备着年货,现在街上人多,她是没有自己去,家里可用的人多了许多。 平安说大年那日,他们一家人上午就去庄上,跟所有人一起吃个早年饭,半下午他还得去常家再吃一顿,应该还会陪亲爹守年夜。 她跟相公自然没话说,平安平日都住在这边了,总不能大年夜都不能去陪陪他亲爹,那还是人吗? 这些她都不担心,只是想到暖灶那日,她跟亲家母和亲家老太太一起商量的,等平安会试后,不管结果如何,就立马让人上门议日子,殿试一结束,就选个好日子把俩孩子亲成了。 如此也不耽误回乡祭祖,听说高中后,朝廷会给三个月的探亲假的,大多数新晋进士还会回乡立进士牌坊。 她跟相公都是想回的。 但那个人肯定是要回去,她跟相公自然就不能回了。 还有一件事,一直是他们夫妻心里的一个疙瘩。 那就是儿子成亲得拜高堂,定亲他们来不了,成亲是一定要在的,他们在了,孩子亲爹、继母就来不了,总不能两边爹娘同时等儿子拜高堂吧? 如果是一般的事她都愿意让,这件事不行,高堂必须是自己跟相公,相公那么真心实意对平安,她不想也不能在这件事上让他伤心。 人心最是微妙,她不敢赌也不愿意赌。 只是这样,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说平安不懂事,顾了继父不顾亲爹? 想到此,她心里也沉重起来,没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二嫁,谁不想夫妻白头偕老? 二嫁后会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比如他们现在遇到的这些问题。 好在她是幸运的,现在的相公待她好,待平安也好。 明日庄上再杀两头猪,这两头猪的猪肉家里跟庄上各要一半。 腌的、熏的、灌香肠、坛子肉,一样做一些,一头猪就没了,平安说年前还得杀两头。 听二强说,所有人加起来快一百五十人了,老天爷呀,儿子心是真大,养了这么多人,好在基本都在庄子里,学本事的同时,还能在庄上干些活,不然一个月的月银就是不老少。 有些事她都不敢想,想想头皮都疼,相公就笑她瞎操心。 的确是瞎操心。 空想有什么用呢?帮不了儿子一点点,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管儿子做什么,他们都默默地在后面信任他,竭尽所能地帮着处理一些事。 仅此而已。 479这样的日子真好 王大老爷授课到大年前一日,这几日平安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王家,晚上则有老太爷亲自教他跟少启两个人。 王家三老爷一家和少启的爹娘、弟弟妹妹都在小年后赶了回来,王家人多了起来,但在王大老爷或者老太爷讲课之时,他们都很小心,尽可能不发出大的声音。 书香门第的教养让平安很是心服,哪怕三岁的小儿也很是自觉。 可惜再也没一人有老太爷和王大老爷的惊才绝艳,少启在王家第四代算是不错的了,这次乡试也只在应天府第四名,来年大考,就算能考中进士,名次也不会多好。 曾经的王大老爷可是状元公,而老太爷年轻时也是才貌双全的探花郎。 因为不甘,在遇上平安这样有读书天赋的孩子,又是如此的讨人喜欢,父子俩立马倾注了他们所有的热情。 “好了,今日你们回家过年去吧,明日就是大年夜了,正月初五就过来,还是辰时初,去吧。” “谢先生。”平安几个忙站起身行了谢礼。 “陈轩,你们先回吧,我还有点事,傅安,让小武他们送你先回家,过年总要在你自己家过。” 傅安笑道:“如果不是陪母亲,我是愿意跟你们一起过年的,人多好,热闹呀。” 众人走后。 王大老爷问平安:“还有什么事?想赖在这里吃午餐吗?” “先生,您猜对了,师祖昨日就请我今日在他小院吃好东西。” 王大老爷忙跟着走,他爹喜欢一个人在小厨房吃,说孩子们的口味跟老人家的不一样。 之前孩子们没来时,他们几个人偶尔还一起用餐。 “我跟你一起去,林峰提着那么大两个包裹,是什么好东西?” 平安笑道:“先生您猜?” 王大老爷乐不可支:“我又不会占卜,能猜什么?平安,你家那个米酒味道实在好,回头多给我酿一些,北风烈我喝不大行,太厉害了。” “行,我娘来京后酿了不少,不过差不多要到元宵节左右才能喝。” 到了老太爷院门口,平安接过包裹:“林峰,你等小武过来也去吃饭,一个时辰后在大门口等我。” “是,少爷。” 老太爷一看儿子也跟了来:“你这鼻子倒是灵的很,今儿我这里倒真的有好吃的。” 圣上知道他们回京,前两日还招了他们父子俩去了宫里,看他如今身体这样好,对思成、平安赞叹不已,回来时还送了他不少大补之物,年货也送了一车。 平安打开一个包裹:“师祖,这是我给您买的衣服,绣娘来不及做了,锦衣坊买的,不合适还能拿去改。” 一件天青色的云锦缎大氅,领口是浅灰色狐狸毛领,并不怎么厚,因里面是丝棉,又轻又暖和。 一身绯色的锦棉袍,同样的又轻又暖,最适合老人家穿,还有一双鹿皮靴,连袜子都配了。 老太爷脸上笑意拦都拦不住,他不缺这些,但孩子的孝心珍贵。 ”平安,没我的吗?“王大老爷眼睛沾在另外一个大包裹上。 平安递过包裹:”自然有先生的,只是师娘的我不敢瞎买,我不懂女子的喜好。” 王大老爷喜滋滋接过打开:“没事,有我的就行。” 他的同样是一件大氅、一件锦袍、一双靴子,只不过颜色不一样,稍显年轻一点,他一看就很喜欢。 平安服侍老太爷换上:“哇,师祖真是玉树临风,我简直想象不出来师祖年轻时会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老太爷乐出声来,这孩子真会说话,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年轻时真真是惊才绝艳,一点没有假。 王大老爷也及时送上一顿夸,把个老太爷乐的牙都咧到耳后。 “快脱下来,我留着大年初一穿。” “师祖,年后我就让绣娘给您赶春装,一定要把师祖绝好的气质完全显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好,我就穿平安给做的衣服。” 王大老爷看父亲像个孩子一样开心,京城一趟还是来对了。 他忙也换上自己的衣服,别说,兄弟三人,也是他最像父亲,剩下的老二、老三都像母亲。 “平安,如何?” 平安睁大眼睛,锦衣坊的衣服确实不错,只不过相当贵,这样一套下来,就是一百六十八两,他给爹娘、叔爷爷还有亲爹一人也买了一套。 六套衣服就花了他一千两整。 他拍起手来:“好看,太好看了,先生很像师祖。” 老太爷又乐出了声,大儿子确实很像他。 “试过了就去脱掉,平安,走,咱们吃饭去,饭后你就回家,家里应该还有不少事情。” 平安过去扶着他:“也还好,家里有爹娘,庄上秦师傅也帮我管的井井有条,我是个有福的孩子。” 老太爷笑起来:“平安是福,你这名字也起的好。” …… 次日一早,平安就带着全家人去了庄子,正午后,他们就会一起吃年夜饭,然后他去亲爹家,爹娘他们也会回城里的宅子。 新宅子过年是不能空的。 孙宏宇带着两个孩子在庄上转,万长生跟在一旁。 今日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暖的,曦儿带着轩儿你追我赶起来,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让他们都笑了起来。 “这日子真好,长生,我老了就住在这里,比城里好许多,还可以种种菜,采采药,摘摘果子,平安真是能干,把这里打理的如此好。” 万长生看着一望无垠的庄子,心里十分感慨,他是没什么大用的人,这个孩子却自己挣来了这样大的产业,还给了全家人如此好的生活。 “叔,年轻时我怎么也想不到,娶了梅娘,得了平安做儿子,如今享了这么好的日子,不然我可能还在焦县的小村子里采药,也不会跟您学了医。” 孙宏宇叹息:“命运这个东西,哪里能说清楚,如果你不能来府城,我早在十年前就没了,哪里有今日阳光下的好日子?” 两个人有些伤感,又都笑了起来。 “爹,叔爷爷,祭品准备好了,娘让你们回去。”平安跑过来,一把接住飞奔而来的平轩,“你跑这么快,万一大哥接不住怎么办?” “不会,大哥最有本事,明年我就跟大武师傅后面习武了。” “行,你姐姐现在就练的不错。” 曦儿不好意思起来,她练的简直不能看,不过童苗说还可以,一开始都是这样的。 但她知道,自己习武天赋不怎么样,那也无事,她不过是为了防身而已,没想过跟大哥他们一样有本事。 480大年夜突发事件 林峰今年又多给一个人送年祭,老方丈的。 平安陪着一起给老方丈烧了元宝纸钱,尽管道长师傅是不需要,他还是给道长和护卫烧了不少。 梦中道长师傅可是说了,等他百年之后会来接他走的,那下辈子他们应该会在一起的。 他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时空,还真有点期待。 一百四十多人一起吃的年夜饭很是热闹,整整摆了十五桌,把偌大的餐厅摆的满满的,明年再添人,那就坐不下去了。 年夜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平安一家人带陈轩、周恒、三强他们坐在最上方一桌。 梅娘第一次见到儿子所有的手下,黑压压的一屋子人,全都是笑容满面,全都着一身崭新的衣服,全都热烈地看着儿子。 她心里真是感慨万分,仿佛看见了常家村那小小的孩子,看见柴压着几乎看不见人的儿子。 老天爷到底还是对她娘俩不薄,或者更应该说儿子凭一己之力安排好全家的未来。 万长生也是激动的眼睛发红,可当他看见儿子让二强他们每个人都了亮晶晶的银叶子,他心里还是有些抖。 平安太大手脚了,太舍得了,一百四五十号人,包括他们自家人都有,一个人五片也就是五钱,一下子就去了七十多两银。 如此一个年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昨日光拿给他们三个人的衣服就要五百多两。 太浪费了,三套衣服扯布做一两多银就够了。 他不敢算下去,一个年,平安得三千两银才能勉强够。 五日前,就是给汪全、小晨、文竹几对人成亲,就花费不得了,光红包银每对就是一百二十两。 老天。 孙宏宇自始至终笑眯眯地看着享受着年夜饭,平安能花就能挣,孩子这样大气,所以才让他的手下人忠心耿耿地待他。 一个苛刻的主子,是不会有这样全心全意的属下,大公子也不过做到如此吧? 平安今年才多大?十八九岁的大孩子而已。 申时正,平安送了爹娘他们回到宅子,就带着小明、林峰赶去了亲爹那。 常春风午后就在家等着儿子:“中午没喝多少酒吧?我怎么看脸有点红红的?” 平安牵起常彦的小手,这孩子后来很黏他,常锦就不同,每次他过来就远远的站着。 “爹,我只喝了一点点米酒,当大夫的任何时候都不能喝多了,彦儿,大哥送你的,看看可喜欢?” 他上次来耍了一套棍法给常彦看,把个小家伙看直了眼,今年给他的礼物就是让人打的一根小木棍,两头包了铁,三尺长短,平时练练手刚好。 常彦笑眯眯地接过:“多谢大哥,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张瑾玉真是一肚子火,过年怎么送根木头,孩子打了自己怎么办? 心里不舒服,但她面上还是带着笑,只是笑意少了许多。 “爹,这是给您的,试试看可合适。” 三年前过年儿子给他买了一套衣服,年后就去了闵州,他都不怎么舍得穿,想不到儿子又给他买了。 常春风打开包裹:“平安,这衣服太贵了吧?我上司就有一套,颜色还没有这好看,都说要二百两银呢,太奢侈了。” 平安看着亲爹眼里满满都是喜欢,一时之间竟然也满足起来:“爹喜欢,以后儿子还给您买,您试试看可好?” 常春风本就长的好,这套衣服一上身,尤其显得年轻。 这套衣服确实是二百两,是七套衣服里面最贵也最显年轻的。 张瑾玉都看傻了眼,她看看相公,又看看平安,这对父子都长的很好。 她的彦儿、锦儿也漂亮,但更像她一些。 “相公,这身衣服你穿着真好看,贵确实有贵的道理。” 平安递给继母和锦儿一人一个小木盒,里面是陈轩家匠人打制出来的小金镯,上面镶嵌着一些最小的钻,看着也很上档次。 他一共打了十几个这样的镯子,娘、曦儿、阿妩都有。 陈轩铺子里的掌柜看着钻爱不释手,希望能高价买下他手中的,他拒了。 他手里确实不少,但大周还真没有看过这些,留着慢慢用吧。 他不缺钱。 “平安,这是什么?亮晶晶的,真好看。”张瑾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母亲,这是金钻,比黄金值钱,比精铁还硬,好不容易从外国人手里得的,您喜欢就好。” 一旁的常锦也欢喜起来,这个大哥还真有不少好东西,以后她是不是应该待他好些? 常春风脱了衣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这套衣服日后可以穿着出门显摆去。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荷包:“平安,爹送你的,寒山寺开过光的,爹给你戴上。” 平安一看,是块很不错的玉珏:“多谢爹,我很喜欢。” 半个时辰后,常春风带着两个儿子给祖宗烧了香,祭了年夜饭。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儿子,他一手拉了一个:“平安,爹预祝你金榜题名,跟爹一起回乡祭祖,彦儿,以后要跟大哥学,可知?” “彦儿知了。” “玩去吧,一会要吃年夜饭了,平安,陪爹院子里走走,今日太阳很好。” “大哥,你先耍一套给我看看呗。” “好,哥就给你耍一套,爹,您等一下。” 常春风心情很好,笑眯眯看着两个儿子。 楚风家的这套棍法很好,平安这些年差不多把它练到了极致,招式千变万化,时而凶猛,时而灵动,加上平安揉合了一点踏雪步,更显飄逸,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常春风都看傻了眼,这个儿子太给他长脸了。 常彦兴奋的小脸通红,从今日起,他决定了,一定对大哥好好的,只要他有的,大哥喜欢就都给他。 万里突然小跑着进来:“平安少爷,大公子在外面等你,要快。” 他轻轻的对平安耳朵里说了几句。 平安心一惊:“明叔,我知道了,你跟师傅讲我马上就来。” 万里给常春风夫妻行了一个礼就快步离开了。 平安拉着他爹走到一边:“爹,宫里有人得了急病,我不能陪您过年了,这件事暂时不要跟家里人讲。” 常春风点点头:“你去吧,千万谨慎。” 他跟在儿子后面小跑起来,直到看不见儿子的背影。 宫里不是有太医吗?为什么要找大公子跟平安? 他的心揪了起来。 481满怀疲惫 平安一出院门,师傅的马车就停在道上。 孙思成探出头:“平安,快跟我走。” “师傅,我没带医箱。”他看见师傅马车的不远处,也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面的人没有下来。 “没关系,就用我的,快上来。” 平安一想也是,他的医箱里七七八八许多东西,还有不少是禁品,哪里能带进来? “师傅,这大年三十的,谁病了?” “太孙,应该是得了急性肠痈,院正六旬出头了,眼睛不行,会动刀的黄太医前些日就回了定州,叫来已经来不及了,宁太医动手术也不是多好,估计都没有我厉害,他们就都想到了我跟你。” 平安有些无奈。 能叫太孙的,只能是太子的长子,一般都是嫡长子,急性阑尾炎不是多大的手术,但如果拖的时间够久,也会有很多意外。 太孙哪里是可以出丁点意外的人? 身份太珍贵了。 “师傅,去宫里不是好事,尤其是对方还是那样身份的人,做手术哪里有百分百的安全?你我承担不起一丁点的意外。” 孙思成苦笑:“我哪里不懂这些?可圣命难违,有时候医术有了名气也不是好事,这个年,我全家没有一个人能安心过年了。” 平安叹口气:“师傅,应该没事的,只是希望这样的事日后少些,这辈子我都不会进太医院。” 孙思成不语,太医院他跟平安都不会去,但想去的人大有人在,托关系找保人送大礼的,不就是宫里当太医有面子,油水也足吗? 面子、银子他都有,平安也不会缺,自然看不上太医院。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 孙思成带着平安下了车,前面的马车也下来一个太监,旁边还有两个内卫模样的人。 “大公子,平安小公子,请吧。” “胡公公,我能不能带一个医助,偶尔也需要帮些忙。” “行吧,其他人就不能进去了,这是规矩,其实回头您回去,这里也可以派人送的。” 孙思成对万里道:“今晚我们三人是肯定不能回去了,你带他们先回家,没必要守在这里挨冷,明日也不必过来,就是明日也不一定就能走。” 这里不比外面的客人,他可以说了算,没有人会反驳,宫里却不同,除非是你完全没必要留下了,病人已经可以只用太医即可。 “大公子,明日辰时初我带人过来接您,这么多人换着等也行。” 孙思成不再言语,如此也是行的。 三个人跟着胡公公往里走,一进宫门,两个内卫就检查了如意手中的医箱,可谓是相当的仔细,平安心说还好他的没有带来。 他的医箱里,光是毒都有好几种,还有一些能害人,但不要人命的东西,如痒痒粉之类的,也是好几种。 如果查出,都不知道如何解释,一个大夫,随身药箱老是带这些东西是几个意思? 三个人的身上也仔仔细细搜了一遍。 “对不住,大公子,他们也只是例行公事。” 孙思成忙道:“应该的,应该的,咱们走吧。” 大周的皇室,平安还是出门途中听师傅说过一些,皇上今年五十出头,可以算是一位很睿智的君主,他只有四个儿子五个女儿。 对一位君主来说,仅仅四个儿子实在太少了点,奈何皇上子嗣不丰,后宫佳丽也是不少,就是没多少孩子生出来。 平安估计很可能这位是有弱精症。 太子今年已经三十岁了,膝下三儿两女,嫡子只有太孙一人,可见太孙有多珍贵。 胡公公带着他们七绕八绕的,两刻钟后,到了一个宫门口。 “大公子,东宫到了,您稍等。” 胡公公小跑着进去,很快带了几个人出来,又有两个内卫给他们仔仔细细检查一番,新来的公公道:“大公子,快跟奴才走。” 孙思成带着平安、如意又走了一刻钟,进了一个厅堂。 “思成,你来了。”一个六旬左右的清瘦老人走了过来。 孙思成忙行了一礼:“院正大人。” 平安抬眼一看,院正,那不就是途中遇见的师傅那老青梅的爹吗? 这老头看着人还不错,怎么就生了一个那样的女儿。 “思成,太孙自昨日起就有些腹疼,但不是很厉害,他也就没说,今上午突然疼起来,且越疼越烈。 我们几个断定他是得了急性肠痈,药用了不是很管用,黄太医不在,宁太医一个人不敢动刀,我这阵子眼睛不好,又是晚上,哪里敢上手,只好请你们过来。” “院正大人,那我带平安进去看看。”他话音刚落,门外走来一群人。 朱院正忙给来人行礼:“太子,孙思成跟他的徒弟平安到了,还带了一个医助过来。” 平安低下头,余光瞥见来人是一个二三十岁很是俊美的男子,他旁边还有一个宫装丽人,那一脸的着急样,定是太孙的生母太子妃娘娘莫属了。 “你是孙思成,我们见过的。” “是,孙思成携徒弟平安给太子、太子妃请安。” “不必多礼,这少年就是平安吧?听说你们做过肠痈的手术,非手术不可吗?药物不行吗?” “回太子,如果是急性肠痈不严重,药物是可以控制的,但依院正大人所说,太孙的病怕是只有做手术了,且还要快,一旦肠子破损,脓血污了腹腔,那就很危险了。” “孙大公子,那你就快些进去给我儿做手术呀。”太子妃娘娘哭泣起来。 “孙思成,平安,太孙就请你们全力以赴了,一定要治好他。” “是,太子。” 情况危急,孙思成不再多说,带着平安、如意去偏厅穿上外衫、口罩,又把双手仔细消了毒。 朱院正忙带着他们进了太孙的临时急救室。 …… 常春风勉勉强强吃了年夜饭。 “相公,多吃些吧,今晚还得守岁呢,平安不过跟大公子出去治病,对一个大夫来说,那不是很正常吗?” 常春风苦笑:“我吃饱了,先去洗漱,一会带着彦儿守岁,你跟锦儿累了就早点歇着。” “嗯,我跟锦儿也守一个时辰。” 常春风走后,锦儿看着少了父亲的一方:“我爹真是,他大儿子来了就一脸的笑,人走了就拉着脸,今晚可是大年夜,我们一家人就不能好好过个年吗?那个平安还真是扫兴。” “好,回头我就跟爹说,你叫大哥的名字,还不喜欢他。” 常锦怒了:“你这个小白眼狼,谁是你的亲姐姐?你可别心里没数。” 常彦挺着小胸:“大哥也是我的亲大哥,我又没说错,你才是小白眼狼呢,下午才收了大哥的好东西,要不你把这些年从大哥那里得的好东西全部还给他。” “我为什么要还?他自己给我的,又不是我朝他要的,娘,你管管他。” 张瑾玉觉得脑壳都疼,两个孩子这两天一得空就吵,真是烦死了。 482特殊的大年夜 跟常春风一样心急火燎的还有孙家。 宫里来人,着急忙慌地叫走了思成,肯定是身份了不得的人生病,还是厉害的病,来人还要求带着平安,那应该还要动刀。 孙家的几个男人坐在老太爷的堂屋里,连长远、长志都皱着眉。 万长生跟孙宏宇同样是满腹心思。 林峰、小武回来后,悄悄地把少爷进宫治病的事告诉了他俩,并说少爷吩咐了,不得跟夫人和其他人说此事,明日一早,他们就跟明叔、何叔一起去接人。 但万长生跟孙宏宇都是大夫,哪里不知道明日很可能不能出来,能让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做手术的可能性就很大,既然做手术了,哪里是很快就能好的? 另外,连林峰、小武也不知道进宫到底是给哪位看病,真是愁死人了。 只能希望那人病不要紧,大公子跟平安顺顺利利出宫吧。 这边,孙思成替太孙诊了脉,可以确定太孙就是得了急性肠痈,且到了非手术不可的地步了。 他忙开出一张清单,交给朱院正派人火速拿来。 “思成,我跟宁太医能不能留在急救室?” 他有些脸红,这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行,你们留下就留下吧。” 这次手术不同以往,朱院正跟宁太医留下也好。 至于他们学了本事也无所谓,真的有所帮助,日后宫里再不用他们师徒过来,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平安,还是你主刀吧。” “晓得了师傅。” 孙思成做手术如今应该仅次于平安,一般手术他都能做了。 但太孙很重要,平安做手术可以说是无可挑剔,比他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那自然是平安动刀的好。 他转身对朱院正解释:“平安这方面很有天赋,他十二岁时,就是去北境的那一年,一个少年得的也是这种病,就是平安主刀的,如今那个少年已经是举人,就住在平安家里,准备明年二月份的春试。” 朱院正点头:“思成,平安的本事我早已经耳闻,你衡量如何最好就行。” 平安此时正看着病痛中的太孙,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我会死吗?”周逸晨痛的满头大汗,看着面前年轻的大夫。 “不,你怎么会如此想?没事的,不过睡一觉而已,等你一觉醒来,我们已经把你体内的病灶掐断了,如意,服侍太孙喝药。” 一刻钟后。 太孙完全陷入了昏睡之中。 朱院正、宁太医看着平安扒了太孙所有的衣服,只在胸以上和小腹以下盖了一层厚毯。 如意仔细地给裸露的肌肤进行了消毒。 孙思成拿出银针,平安注意到,朱院正跟宁太医转过了身子,师傅也没说话。 不多时,孙思成道:“平安,可以开始了。” …… 大厅里,皇上跟皇后也匆匆赶来了。 “晨儿如何?” “禀父皇,孙思成带着他的徒弟平安正在给晨儿做手术,朱院正跟宁太医也在里面。” 皇后跟太子妃默默的掉泪,做手术就是开刀,也就是要切除孩子病了的肠子。 好好的怎么得了这种病?得了肠痈能好的少之又少。 老天保佑孩子吧。 “大将军跟我说过,这个平安在做手术上甚至超过了他师傅孙思成,但其他方面还是没他师傅厉害,今日有他们师徒,晨儿不会有事的。” 太子自然也知道平安的一些事,包括十二三就夜袭敌营,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父子俩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渐渐的,旁边的皇后和太子妃也稍微定下点心。 屋里的可以说是大周顶级的大夫,晨儿应该没事的。 皇后道:“皇上,这么有本事的人为什么不招进太医院?” 皇上笑起来:“为什么要招进来?这孩子只在做手术方面胜过他师傅,但其他方面就干不过他师傅还有这些太医。有需要的时候直接招来不就行了? 你们可知道,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已经是很难得的四元?也就是县试、府试、院试、乡试皆是头名,还只是花了一半的时间用来读书? 我可是听说,这孩子从小到大只在书院读了半年的书,许多时间都是跟着他师傅东奔西走,他先生孙文就常在马车里教他。” 太子笑起来:“父皇对这孩子了解的还真多。” 他停下话,这些他也了解,可以说北境战争能提前结束,这师徒起了不少的作用。 马铃薯的推广,也让大周百姓少了许多挨饿之人。 皇上叹息:“这孩子就是个福星,我却没给他多少赏,包括孙思成。” 就是给他们师徒丰一个侯位也是可行的。 可因为种种原因,他只给了他们一些虚职,一些微不足道的赏赐。 罢了,慢慢来吧。 而屋内的朱院正和宁太医,是真正见识了这对师徒的本事,包括那位医助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从容的仿佛只是在做最普通的事。 尤其是这个平安,仿佛天生就是为医生的,一双手怎么就那么巧?师徒俩配合的程度完美到让人惊叹。 孙思成缝完最后一针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如意跟平安做着扫尾的事。 “朱院正,宁太医,这盘子里的就是太孙那截坏了的肠子,手术很是顺利,接下来就是后续护理了,太医院对这些很是熟悉。” 朱院正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这个人差一点就成了他的女婿。 只是他女儿没这个福气。 “思成,太孙这个手术是你们做的,术后护理你们应该更内行点,这样吧,前三日你们无论如何得留下来,老实说,就是我不说,太子他们也不会放你们走。 三日后,我们太医院就全权接手,你看如何?” “行,听您的。” 孙思成转身看着平安,平安的状态还不错,年轻确实真好,他就有些累了。 宁太医简直是如痴如醉地看着平安,如果可能,他愿意拜这样的天才为师,这双手简直太帅了。 只是他一个三十岁的人,去拜一个十八岁的,人家愿意吗? 483朱院正怒怼发妻 宁太医留下看护,朱院正、孙思成跟平安、如意出了急救室,没想到皇上、皇后都在,加上太子、太子妃,大周最顶层的几个人都在此了。 朱院正忙带着孙思成师徒行礼。 这是平安第二次见圣颜,或者只能说第二次靠近圣颜,哪里敢真正抬头见。 至于皇后,平安还是第一次见。 “平身吧。” 几个人刚起身。 皇上问:“孙思成,太孙的治疗可顺利?” “回陛下,太孙已经顺利完成手术,切除了一截病变的坏肠,只需要仔细护理就行,一般半个月内可恢复正常。” “好,很好,孙思成,内侍会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这几日你们还得留下来照顾太孙,药材什么的,都挑最好的用,朱院正,你当尽力配合孙思成。” “是,陛下。” 皇上一听太孙手术顺利,心情也好了,“平安,你乡试考的不错,会试也要好好考,三日后太孙情况好转,就由太医全盘接手,你就跟师傅回家,朕也会重赏你们师徒。” 孙思成忙带平安跪下来:“孙思成(平安)谢陛下。” “起来吧,不必多礼,不知道我们现在可能进去看太孙?” 孙思成道:“自然可去看,但一次人不宜过多,太孙现在还在麻醉当中,三个时辰不得进水进食,一会我会让平安整理一份术后注意事项。” 太子道:“如此甚好,朱院正,你一定要吩咐护理的人严格按照平安整理出来的要求去做。 平安,我且问你,听说你们师徒几年前曾给一个少年做过此类手术,现在人就住在你家中?” 平安道:“回太子,是的,他叫陈轩,现在就住我家中,准备参加二月份的大考。” 皇后道:“陛下,要不咱们叫来这陈轩看看,心里也好安稳些。” 皇上点点头:“可。” 随后他跟身边的贴身内侍说了几句,内侍转身出去。 平安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大半夜的,皇家人真是想到什么做什么,还真是任性,不知道陈轩会不会被吓到? “平安,这个陈轩来了,可以陪你在宫里住几日,太子这里可是有不少孤本,可以让太子借几本给你看看,如何?” 平安再次行谢礼:“平安谢陛下,谢太子。” 皇上站起身:“走,我们去看看太孙,孙思成、平安,你们跟着一起。” 这边陈轩被惊呆了,不,应该是万长生一家人都被惊呆了。 最后内侍说只是平安想陈轩进宫陪他两三日就回来,陈轩这才松了一口气,忙道自己稍微收拾收拾就走。 “陈公子不必收拾,宫里什么都有,这就跟着走吧。” “是,公公请。” 孙宏宇忙塞给公公一个小荷包,人家也立马就收了。 前后不过一刻钟,做梦似的,万长生两口子更没有心思了。 “叔,你说他们怎么把陈轩也叫走了?” “长生,如果我没有猜错,几年前,平安跟思成曾经给陈轩做过肠痈切除手术,这次他们进宫很可能也是因为此病,当然不一定就是,你们不可对外多说什么,君心不可测。” “是,叔,你看这个年过的,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 孙宏宇打断他的话:“长生,不可胡说,能为皇家做些什么,都是应该的,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不知道吗?幸好孩子们都去睡了,你们两口子日后在孩子面前说话要注意,尤其是涉及到皇家,切记祸从口入。” 万长生、梅娘忙点头。 万长生想想刚才自己的话,确实是不应该,难道说不愿意为皇家做事吗?当然不能,全天下都是皇家的,有什么不应该的? 陈轩经过重重检查,终于见到了平安。 平安忙上前带着他拜见皇上、皇后一家人。 陈轩勉强定住心神,跟着平安一一跪拜。 “陈轩,朕问你,几年前孙思成、平安给你做了肠痈手术,你把过程简单地说说。” 陈轩心一松,原来是为这事。 他口齿清晰地叙述了六年前的情况,从发病到遇上大公子、平安,然后手术以及跟着行至庆州的事详详细细地述了一遍。 太子道:“朱院正,你带他到偏房看看术后恢复情况。” 平安也是无语了,陈家是大户,自然用了最好的去疤药,现在很可能只剩下一条浅浅的印了。 果然,不一会,朱院正带陈轩出来。 “皇上、皇后娘娘,太子,太子妃娘娘,陈轩腹上只剩下一道很浅的疤印了,估计不久后就会什么也看不见了,他说曾用过一些上好的去疤药。” 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同样的病,宫里药材更好,孙思成师徒也会更用心,孩子自然也不会出事的。 皇上、皇后站起身:“如此我们就回去歇了,朱院正,就让孙思成师徒先去歇着,人家做手术也伤精神,你安排好太医值守,有一丁点事,立马找孙思成起来。” “是,微臣自己也会留下来看着太孙。” 陈轩直到跟平安躺在大炕上,人还有点懵,看着旁边闭眼休息的大公子,他小声讲述公公去家里叫人的情形。 “平安,叔爷爷跟叔婶怕是睡不着觉了。” “嗯,我明日让如意回去,去两边家里报一声平安。” 孙思成正有此意,臭小子还算细心,经过此事,他真正决定了平安无论如何都要走了仕途,不然万一皇家把人招进太医院就麻烦了。 今日看着朱院正快奔六旬的人了,还一会跪一会跪的,他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朱院正跟父亲关系不错,是自少年时代就交好的朋友,医术比父亲不差,可现在看来,哪里有父亲过的年轻? 此时的朱院正坐在太孙的床边。 心里想着孙思成,又想着那日夫人跟他说的话,娘儿俩竟然想着和离,然后给孙思成做平妻。 他当场就怼了过去:“不说你女儿要和离,你自己和离也成,只是从今往后不准再跟我老朱家人来往,死也好活也罢,都不用再联系。 我就问问你们,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脸,不说孙家几代人都没有纳妾,更不用说什么鬼平妻了,就是有,也不看看自己如今什么样?说黄花菜都是好的了,真有脸呢,如果我现在找一个年轻女子回来做平妻,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484度日如年 这一晚,孙思成没睡好,夜里起来看了太孙两次,他们住的地方本就安排在临时急救室的偏房。 而陈轩根本就睡不准,他不是很认生床的人,在宫里却不一样。 两人都羡慕地看着炕中间的平安,打着细酣,呼吸平稳,这人怎么就如此的心大呢? 后半夜天快亮时,太孙有点发热,伤口处又开始疼,宁太医有点拿不准,忙让他的医助去叫孙思成。 平安晚上睡的不错,但师傅起来几趟他是知道的,自然知道师傅一夜都没有睡好,也就没叫醒他,自己去了太孙那。 “平安小公子,你师傅没起来吗?”宁太医轻声道。 “我师傅刚才睡着,我过来看看,术后有点小热也是正常。” 平安对上一双清亮的眼,这是一双漂亮至极的眸子。 太孙是醒的。 “你是万平安,孙思成的徒弟?为什么不让你师傅来,我的伤口处很疼。” “太孙,您这手术就是我主刀的,我先给您看看,我师傅昨晚基本没睡,刚刚才眯着。 您这伤口麻药已过,疼肯定是疼的,我给您扎上几针吧,也能止疼两个时辰。” “好,你扎吧。”太孙疼的有些受不住,不过相比较手术前,这种疼还是可以承受的。 宁太医在一旁,平安又不好意思叫人走开,就没用孙家的止疼十六针,而是用了现代学过的止疼十三针。 宁太医刚要背过身去,平安已经下了针,一时间他痴痴地看着,不一会的功夫,十几针扎在太孙的身上。 这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吗? 下针的娴熟度简直像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大夫,平安小公子没背他,他却也没看清,下针速度太快了。 想想他还是走了出去,带着医助去熬药,平安不防他,他却不能明目张胆的偷师。 他的医术是家传,如果平安愿意,他是愿意拜他为师的。 可想想就不太可能,拜大公子为师就更不可能。 平安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微笑着看着太孙:“疼好些了吗?一会我再起针,这几日您免不了会疼,麻药不能用多了,不过喝的药里多少会止些疼。” 太孙不疼了,人也轻松下来:“你银针施的不错,我这手术真是你主刀的?” “自然是,我这方面天赋还不错,夜里师傅眼睛看东西多少没有年轻人好,不然应该是师傅主刀。 不过您放心,手术很顺利,日后用些去疤药,就连印子都会没的。” “你开刀不怕么?我听说过你,你十二岁就去了北境,我今年也是十二岁。” “不怕,行医是我喜欢的事情。”平安跟他聊起了北境,听的太孙是一愣一愣的,连平安拔下针都不知道。 “药来了,回头我跟您聊聊大海,三年前我跟两个朋友去了闵州的大海,哇。”平安笑着摇头。 他想起了曾经的绑架,时过境迁,如今想想也是一种回忆。 太孙笑起来,这个平安真有意思。 宁太医也抿着嘴乐,跟平安一起服侍了太孙喝药,并帮他漱了口。 平安看看窗外,天色微明。 “宁太医,您一晚上没休息,现在我来看着,您去歇会。” 宁太医确实也熬不住了,带着医助退下。 平安看太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微笑道:“太孙殿下,您刚服了药,这会也不疼,就赶紧趁机小睡一会,我就在一旁守着。” 太孙闭了眼,没再说话,这两日他没怎么歇好,不多时就睡沉了。 孙思成是大半个时辰后过来的,平安小声跟他说了情况。 “平安,他这会人不错,热也退了,人也睡着了,你也去歇着,陈轩那小子昨晚也没睡着,我在这守会,一会院正得来了。” 平安点头退下。 今日如意是可以回去的,但陈轩不好走的,昨晚皇上开口了,说让陈轩留下陪着自己,皇上只是一时兴起,但金口已开,他们只能服从。 这是东宫,他们什么地方也不能去,更不能乱走,除了太孙这儿,只能留在小小的房间里。 这大过年的,他们倒是真的度日如年了。 天大亮时,朱院正就带着一个太医过来了。 “思成,太孙如何?” 孙思成小声道:“后半夜一点小热,平安起来给扎了针止疼,天刚小亮时喂了药,现在平稳的很,宁太医跟平安一个时辰前才去歇。” “思成,这是谢太医,他医术不错,上午就让他守着,你等下吃点就去歇着,明日你们可能还要留一日,后日初三就可以回去了。” “谢院正大人。” “思成,你之前都是称我朱伯父的,我跟你爹可是一辈子的朋友。” “是,朱伯父,思成就退下去洗漱了。” 孙思成下去不久,太子、太子妃就过来了。 一看儿子脸色不错,也没发热,还睡的不错,两个人都安心了。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太孙上下半夜有点小热,平安给扎了针,天快亮时跟宁太医服侍喝了药,后来孙思成一直守在这里,我刚让他回去洗漱。” 太子满意的点点头:“真的是平安主刀的?” 朱院正点头:“的确是,手术是晚上,年轻人的眼睛视力好得多,再加上平安这方面天赋惊人,自然他主刀更稳妥。” “想不到这个平安小小年纪就如此能耐,几年前大将军就对他赞叹不已。” 朱院正笑:“不瞒您说,昨晚我跟宁太医都看傻了眼,太厉害了,宁太医事后说他看的眼热,都想拜平安为师了。” 太子笑出声来,一旁的太子妃娘娘忙让他小声点,哪怕是隔了些远,也是能惊醒儿子的。 要她说,这个平安既然如此能耐,为什么不干脆招进太医院?昨晚是大年夜,他们都在京城,要是不在京城怎么办? 后果她都不敢想。 太子转身吩咐了身边的内侍:“你一会去大书房拿两本孤本借给平安看,父皇昨晚说的,我差一点就忘记了。 大过年的,回头你再用心找些礼送孙思成师徒,那个陈轩跟医助也送点。” 485平安逗弟 两日后的傍晚,平安跟师傅在太孙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孙思成心里好笑,这才几日功夫,太孙就对徒弟各种故事着了迷。 平安则是一去不回头。 宫里三日他真是受够了,真正的跟坐牢没区别。 陈轩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大周最尊贵的五个人,稀里糊涂的住了三日东宫,他跟平安一样,恨不能一下子就飞离了此地,太压抑了。 平安跟师傅一人得了一车赏赐,连陈轩、如意都得了一些。 这是令人高兴的事。 “平安,我先送你们回家,回去后宫里的事就不要对外说了,别人传出去是别人的事,但不要出自我们的口。” “知道了,师傅。”这种事平安自然会谨慎,宫中无小事,稍微飘了些,很可能就拖累了好几个家庭。 孙宏宇在家里也跟万长生他们打了招呼,所以等平安跟陈轩回家时,他们都闭口不谈此次的事,仿佛他们就是走了趟亲戚而已。 平安吩咐大武把赏赐登记在册,然后锁进库房,这些暂时还是不要拿出来的好。 次日一大早,平安就去了王家、师傅和先生家拜年了,接着去了忠勇侯府和张家。 一上午把最重要的几家都去过了,得了许多新年礼,包括阿妩送的两套春衫。 最后一站自然是亲爹家,彼时已经快到正午了。 常春风拉了儿子进书房。 “那几日在宫里还好吧?你一点都没有藏自己的本事,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不好?” “爹,没事,也不用藏,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太藏着掖着?这几日都好,一切顺利,只是师傅说这些不要对外面说。” “自然,宫中无小事,你继母我都没有说,张家也没说,治疗本没什么,但不能出自咱们口,尤其是大年夜动了刀。” “知道,爹,王先生让我们初八就去他家,这段时间我们应该就住他家了,跑来跑去不方便。” “嗯,你安安心心读你的书,外面事尽可能不要理会,如果可能,还是走仕途吧。” “爹,我娘跟师娘他们商量了,想大比之后就给我跟阿妩把亲事办了,您说” 平安都不晓得说什么好,成亲他肯定是要在自家,可亲爹他还是很上心的。 尽管这个男人没养他,但事出有因,不能全怪他,且这些年他也对自己掏心掏肺地好,只是有些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已。 常春风黯然:“没事,平安,你娘养你吃了苦,成亲肯定得在她那边,回头带你媳妇来爹这里敬杯茶就行了。 平安,只是你高中后,得跟我一起回老家给你祖父祖母他们祭拜一下,万家那边你祭拜我不拦着.” 他不能跟儿子说的是,近 不久前,他梦过儿子大婚,他跟梅娘笑眯眯地坐在高堂之上,儿子儿媳妇给他们行大礼,旁边竟然还站着两个跟平安很像的少年,少年都是一脸的喜色。 梦醒后他悲痛难当,如果他没那场祸,或许他跟梅娘真的有三个儿子,也或者那就是他们的前一世,只不过这世早早地出了岔子。 “平安,人生没有回头路,如果有下辈子,爹不会走丢,会好好的养你长大。” 平安心了莫名的有些难受:“爹,您很好,我从没有怪过你,如今两边日子都不差,我们先把这一生过好。 爹,要不哪日我帮您跟我继父约一起见个面,总不能一辈子遇事您在他就不在,他在您就不在,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常春风觉得这想法有些疯狂:“你怎么这样想?我跟你继父如果这样,别人会不会笑?不行不行。” 其实他真的想见梅娘一眼,一别已经十六年了,一生能有几个十六年。 平安茬开话题:“那这件事回头再说吧,上午去忠勇侯府,干爹让我做他的足鞠队后替,就是后日,爹可去看?” 常春风笑:“京城足鞠队年年初六比赛,年纪控制在十六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爹不会这个就不去了,那日人特别多,你要注意点。” 平安点头:“爹,明日侯爷宴请师傅、先生还有我家,之前拜干爹一直只是嘴上说说,侯爷说必须得正式了,他是想请您去的,但我说要问过您。” 常春风轻叹一声:“昨日世子找了我,我已经拒了,就让你娘开开心心的吧,不过世子说改日约我跟你师傅还有你张家舅舅一起聚聚,这个我答应了。” 平安也是无奈,如果在现代,这些根本就不是事,有什么呢?又不是哪方犯了大错?都没错,京都许多人都知道他家的事,也都很理解,没人说什么,更多的只是同情。 “爹,我还是想在成亲前把您跟我继父约在一起,不然以后这样的事情多着呢,老是避着也不是事。” “爹,娘叫您跟大哥去吃饭。”常彦小跑着过来,开年他就六岁了,过了十五也得去学堂了。 平安站起身:“彦儿,棍可会舞了?” 常彦拉下脸:“我娘收起来了,一旬只让我玩一次。” 平安顿住了,他家平轩就有,天天拿在手上玩,四五岁的人,玩起来像模像样。 “母亲应该是怕你伤了自己,彦儿,等你大一点,哥哥教你一些功夫,你看。” 平安施展起轻功,还没有真正用上踏雪步,并在空中倒翻好几个筋头,把个常彦惊艳的不要不要的。 常春风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大哥,大哥,这个我学,大哥,你回头教我。”常彦几乎是挂在平安身上,平安一下子就举起他坐在自己肩上。 常彦由最初的吃惊到欢喜不已,他可从没有坐过这么高,也没见过哪个孩子还可以坐在大人的肩头。 哇。大哥好高呀,都快戳到天了。 平安听着孩子快乐的轻呼声,干脆将他抱在怀中,用轻功在前院转起圈圈来,这种步子是他后来把小武最初教的轻功,揉合了一点点踏雪步,虽然比不上真正的踏雪步,但也比之前的轻功好上许多。 常彦兴奋的小脸通红,双手搂着大哥的脖子,不时地轻呼一声。 张瑾玉带着锦儿远远地看着,一开始她担心儿子摔着,后来看看真的没事,人又被抱在怀中,也就没有过来了。 大过年的,她也不想扫了相公的兴。 大年三十到现在,相公也只在今日才真正的露出了笑脸。 常锦看着兴奋的弟弟,她是羡慕的,男孩子可以疯玩,姑娘却不能,她今年八岁,元宵节过后,也准备去女学了。 486替补队员 忠勇侯府的宴,请了孙思成、孙文和平安三家人。 连儿女亲家都没有请,尽可能地低调了。 整个过程都很舒服,因为没外人,男女客人只是分桌坐,中间隔了一道屏风。 这一日,平安收了王家各位长辈的重礼,他也送给了侯爷一个望远镜,干爹一个大集上掏来的小族的弯刀,最主要的是刀鞘漂亮,二叔则是当初在北境得的匕。 侯夫人跟干娘则一人一条他亲手设计的珍珠项链。 这些礼也很能看了。 正常来说,小辈不必送长辈礼的,但刚好去闵州得了这些好东西。 尤其是望远镜,一共就八个,师傅给了一个,非要了一个给明叔,说出门在外有这个更安全。 他自己留了一个,当然也放了一个在小武那,小武在他这里,跟明叔在师傅那的位置几乎是一样一样的。 侯爷这送了一个,还有一个一定要留给郝家干爹,郝家人听说四五月就要回来了。 不过郝家人回来,黄大公子就得去,黄家军不可能落在外人手中,这是很无奈的事。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两个了。 如果黄大公子去北境,他想送他一个,大周一些军营据说也有少量的望远镜,但不一定就有这个好。 费克说的没错,他的眼镜跟望远镜真的是最好的水晶制的镜片,要价高自然是应该的,但在集上一般人哪里识货? 三五两一个他们愿意要,转手十两十几两赚些差价,你开口一个就是三五十两,人家还怎么卖? 普通的玻璃还差不多,上等的水晶怎么可能?这才便宜了平安。 这下子把侯爷稀罕的不行,王涛直叹气,他在闵州呆了十年都不曾遇过这等好物,平安只去了一次,就给他碰上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运气一说是真的有。 再问平安,平安双手一摊:这等好东西哪里有多的? 王唯也暗暗在心里想,回头逼一逼这小子,这样的好东西,别人没有,他是干爹,应该是有的吧? 认亲宴一直到半下午,回去的途中,梅娘也是满面春风,来京城之前,她还担心跟京城人相处不来,谁知道这些人说话什么的,都非常的贴心,哪里有高高在上的样? 只是在席上,偶尔她会想起那个人,儿子的认亲宴上,亲爹却不能出席,他怕是心里很难过吧?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平安姓了万,自然事事得以这边为主,儿子的任何事她都不想让。 说她自私也好,她都得这样,其他时候,平安想何时看他爹她都不管,父子之间是天伦,她只能做到这些了。 曦儿看娘突然情绪低落下来:“娘,有些不舒服吗?” 梅娘笑起来:“没有,娘只是有些累而已,今日可开心?” 曦儿抿嘴笑:“莎莎姐跟阿妩姐姐、馨儿姐姐对我都很好,娘,阿妩姐姐快嫁到我们家了吧?” “嗯,快了,曦儿日后就得叫阿妩大嫂了。” …… 初六的比赛。 参赛者都是六部五寺里最年轻的选手。 大理寺与刑部的人对决,就排在第二场,双方各十二人,一半守一半攻。 平安是不打算上场的。 按理他不是大理寺官员,连候补的资格都没有。 但他几年前就有了军部的虚职,如今又是大理寺少卿王唯的干儿子,替补也就说的过去了。 王楚风同样也是替补,不过他是他爹那边的替补,因为上场的可能性很小,跑到平安一块坐了。 傅安、陈轩、致远、长卿、长志也都来了。 阿妩跟曦儿她们却没有过来。 场面简直堪比前世的足球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有。 人多也杂,阿妩都快出嫁了,这种热闹自然不能去,馨儿也十五了,正准备相看人家了,姐姐不去,她当然也不想出去。 看热闹是好,但万一惹了麻烦,一个姑娘家是承受不起的。 平安他们到的时候,赛场人已经到了很多,第一场鞠赛已经是开始,一问是户部和吏部对赛,一对穿红,一对着黑,双方你争我抢,很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 所谓的蹴鞠,其实就是一个皮子缝合的圆球,里面塞满的是一些羽毛之类的填充物。 说白了,就是现代的足球赛。 就是年轻人的运动,而这些部门又不缺银子,球衣按劲装的样式,布料又好,能挑选出来比赛的基本都是佼佼者,这个普遍含蓄的朝代,突然两帮出色的年轻人在赛场你争我夺,一下子就能把气氛抬的老高。 这些参赛者的家属还有朋友又不遗余力地一旁呐喊助威,平安刚来一下,被周边的气氛一烘托,也全身心投入进去了。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着黑衣的吏部小赢一局,败者淘汰,胜者则参加明日的决赛。 平安一场看下来也就清清楚楚了。 大周的蹴鞠赛一场一个时辰,无所谓什么几局几胜,时辰一到,哨子一响,则胜者为王。 下一场就是大理寺跟刑部比赛。 王唯走过来:“平安,你快跟我走,有一个队员今日状态不好,有些小风寒,刚才找了我,你还是直接上吧。” “干爹,您能不能重新找个人,我之前没玩过,刚刚才看了一场。” 王唯眼一瞪:“看一场还不够吗?多简单的事啊,快跟我去换衣服,中途也只有两刻钟的空。” 长卿几个都看着他笑。 平安把身上玉佩什么的都下了,递给陈轩:“你如果想方便,就几个人一起,带上护卫,别一个人,人多麻烦也多。” 陈轩点点头,今日人确实很多,京城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基本都来了,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自然越少惹事越好。 王唯拉着他就走:“人不大,操心不小,平安,我问你,你那个望远镜可还有,不准说谎。” 平安无奈道:”干爹,真的只剩下两个,我还得给郝干爹留一个呢,剩下的一个” “剩下的一个自然是我的了,郝将军是你干爹,我就不是了?平安你还分彼此?”王唯站住脚。 “好,回头我把自己的那个送给您,剩下的那个是准备送给黄大哥的,他过几个月就要去北境,有了这个做事方便些,我这个望远镜镜片好,看的远看的清楚,比一些孬货强了许多。” 王唯笑:“我有就行,其他我不管,你一个小大夫小书生,要这个有什么用?” 487被人看上了 平安去了趟茅房,跟着干爹去换了套黑色镶银边的劲服。 王唯看着他乐:“平安,干爹不得不说你长了副好皮囊,好看,很好看。” 平安笑道:“我就皮囊好吗?脑子不好?您这话是干爹该说的吗?” 王唯大笑起来。 “哥,笑什么呢?平安这是准备上场了?” 王涛一身红色球服走过来,他回京后就分在刑部,这次也是刑部蹴鞠队的成员。 “二叔,一会可要手下留情。” “好你个平安,还要二叔手下留情,我问你,你那个望远镜可有了?” “二叔,我发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留下给自己的那个,干爹刚才也要去了。” “平安,有了干爹没二叔,既然没有,那一会别怪二叔不手下留情了。”王涛下巴一扬。 王唯笑:“平安,别怵他,谁让谁还说不定呢,你的功夫可不差,楚风的轻功就是你教的吧?可惜那小子不是很能吃苦,蹴鞠赛会轻功可是有大用,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认识其他人。” 平安跟着干爹去见了大理寺一班人,十一个人都准备好了,只等平安一个。 王唯一介绍,每个人都对平安很是热情。 这些人都不是傻子。 大公子的徒弟,本人又是小四元,未来简直不可期,何况还是身上还有圣上亲封的官职,虚职怎么啦?大小六品官呢。 何况还是他们顶头上司王少卿的干儿子。 一刻钟后,平安跟着黑队往场上走,一路上,黑队队长秋少池跟他细讲蹴鞠的要点,秋少池是扈国公的幼子,如今是大理寺丞,很阳光的一个年轻人。 “表姐,跟三表哥说话的是谁呀,我都没见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紧紧的盯着平安。 秋明月瞥了一眼韩琪:“那个人是大公子的徒弟,也是孙家未来的女婿,你看看就行了,其他心思不必有。” 韩琪垂下眸,心里恨极:“表姐怎能如此说我,我只是刚回到京城,这些人都不清楚,我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想法?” 原来名草已有主。 秋明月不再说话,她夫君就在这一场,不然她是不想来的,韩琪是她舅武安侯家的女儿,虽是庶女,却因为出生后母女一直跟着舅舅在任上,也很是宠爱。 他们一家一直生活在外地,去年才全家回到京城,今日也是舅舅所托,不然一个庶女还不值得她费心。 秋明月也知道自己刚才话有些重,解释道:“我如此说,你别生气,孙家虽然不是豪门,却也是大周数一数二的医药大家,没谁愿意得罪这样的人家。” “表姐,我真的只是问问。” 韩琪的目光仍是追着平安的身影,这样俊的少年,怕是全大周都少有吧? 既然是未来的女婿,那就是还没有成亲,没有成亲的人,谁抢到自然是谁的。 这个道理是没错的吧? 一个医药世家,说到底也是个商家,商家能有侯府好吗? 岳家是大夫跟岳家是侯爷还是不能比的,何况父亲已经答应会去说服母亲,准备把自己记在母亲名下。 届时,她就不再是一个庶女,而是堂堂武安侯家的嫡次女了。 平安还不知道自己被一朵烂桃花盯上了。 他们这一队十二人,队长得了少卿大人的点拨,知道平安功夫很好,忙让他负责攻,而负责攻的六个人,趁比赛没开始,得提前私底下商量商量。 赛场另一端,王涛他们十二人也在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 自然就有人看见了平安,得知他就是大公子的徒弟,一个学医的,很不以为然。 王涛“哧”的一声:“别说我没提醒你们,我那干侄儿功夫很好的,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们怕也难,现在只能钻他今日才第一次看蹴鞠这个空了。” 几个人松了一口气,蹴鞠不算难,但第一次不用说很生疏,功夫就算是好的,也起不了大用。 只是他们这种想法,一刻钟后就成了噩梦,明明一个球已经快碰着脚尖了,不知怎么的,那个平安就跟一朵云一样飘到跟前来,硬生生地把球拦走了。 平安一开始很兴奋,这辈子第一次踢“足球”,他非常用心地踢了两刻钟,后来发现不对劲,大理寺队进了四个球,对方只王涛进了一个球。 这样可不行。 自己今天有些飘了,还好没有真正用踏雪步,不然就惹眼了。 不多时,在他的有意无意中,红队进了第二个球。 秋少池瞥了平安一眼,这平安真有意思,他是对红队不好意思了,其实比赛也没啥,各凭本事而已。 不过嘛,让一些也好,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最终胜出就好。 楚风、傅安几个把手都拍红了,平安真是争气。 很快又是两刻钟过去,这一场赛结束,红队跟黑队的比分是三比六。 大理寺所代表的黑队以绝对的优势获胜。 秋少池搂着平安的肩:“好小子,六球你一个人进了三,平安,明日决赛,你一定得来。” “秋大哥,我明日跟我爹说好陪他去寒山寺呢,真的不能来了。” “平安,寒山寺哪一日都能去,明日可是决赛,我不管,我只问少卿大人要人。” 今日平安一人就进了三个球,另外三个球,有两球就是他踢进的,如果没有平安的帮忙,还不一定就能进,决赛怎么能放了这样的人呢? 他爹陪着去寒山寺,怕是为他今年的会试祈福,这倒也是大事。 平安他们下了场,王唯早已经笑眯眯地等在那了。 “好小子,厉害,今日给干爹长脸了。” 说也奇怪,之前就是默认的干儿子,一直聚少离多,也没啥感觉,昨日宴一摆,平安正儿八经的磕头喊了他,这感觉就不一样了。 他两子两女,大的两个都是女儿,长子现在才八岁,次子才三岁,哪里有这么大的儿子好? 此时他的为父之心就膨胀的满满当当的。 “王哥,这小子说明日不能来了,那怎么行?决赛换人是大忌。”秋少池趁机道。 王唯转向平安:“明日你有事?” “干爹,明日是小年,说好陪我爹去寒山寺烧香,说好的不能毁约,尤其是烧香这种事,后日起我就准备跟先生读书了。” 平安跟王大先生读书他是知道的,本来昨日他是请了王家人的,可王家人昨日被请进宫里去了。 “平安,这样,明日你跟你爹走早点,寒山寺一来一去半日足够了,我想办法把我们队排在午后,但你正午前一定要回来。” “行,我一会就让人通知我爹,天一亮就走,半上午就回来了。” 488想屁吃呢 平安身上粘粘的,就拒绝了跟干爹他们一起午餐。 回家途中,林峰低声道:“少爷,你们还没有上场时,小明无意中听到有一个小姐似乎是对您不怀好意,家门好像不低,小明跟去了。” 平安脸一沉:“小明一个人去的吗?” “小武师傅也跟去了,那个小姐是跟一个年轻的夫人一起的,那夫人有些生气,声音大了点才被一旁正路过的小明听到了。” “知道了,回家。” 他最烦这种事,男人稍微长的好点,竟然也是烦心事。 比如汪清,如今回了老家为一县之长,这才放下了心,前几年一直都用遮颜霜。 考完试还是成亲吧。 成亲后就有了正妻,稍微要点脸的都不会做妾,也就不必防有心人使下三滥的手段。 孙家是大户,却不是高门,京城高门的人家还是太多了,上至皇室,再到公侯,还有许多一品、二品高官,都是孙家硬扛不起的。 唯一有优势的就是,这些年师傅跟他都在皇上那过了眼,也算是有了不小的功劳。 马铃薯第一年在自己的庄上试种,第二年则在先生的县城扩大了规模,去年此事先生上报了朝廷,他跟师傅都得了赏,先生更是因为此事调进了户部。 今年就会在全大周推广,皇上之前就放了话,真是产量达到了预期,解决了大周的粮食问题,他跟师傅都会有大赏,具体赏什么,他有些期待。 年少时对一切都无所谓,只想有钱用,能随心所欲就好,如今想想根本不是那回事,人还得有地位,能护住自己护住自己要护的人,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马车到了家,他让林峰跑了一趟亲爹家。 明日一大早就得动身,蹴鞠赛已经参加了,就不能轻易不干,做事得有始有终,拜王唯为干爹,一方面有些不好推辞,另一方面何尝不是给自己多一个靠山。 马上他的另一个靠山郝大将军也要到京城了。 “大哥。”平轩奔了过来。 平安一把抱起他:“今日在家可有听话?” 平轩撒娇道:“大哥,你出去玩怎么不带我?” “今日许多人,你才四岁半,再说大哥也是出去做事,并不是玩,等天气暖和了,我带你跟姐姐一起出去放风筝。” 平轩高兴了,今日就是哥哥要带他娘也不会肯。 半个时辰后,平安刚洗漱好吃着午餐,小武过来。 “少爷,那小姐是武安侯家的庶女,听说很得侯爷宠,武安侯这些年一直在外任职,上个月才刚带她回来,一同去的年轻夫人是扈国公家的大小姐冷明月,就是她说那庶女时被小明听到。” “小明呢?” “小明非得去打探清楚,不然不放心,少爷,他没事的,那孩子功夫不错,人也机灵,我已经让二强去接应他。” 平安点头,二强在探消息上比谁都厉害,如今他的人都会一手化妆本事,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变个样。 “行,你回去吃饭,一个庶女不能翻不了什么浪,留心就是,不用怕她。” 武安侯是秋少池的舅家,京城说大也不大,这些高门豪门牵牵连连的,说到底还是皇室稳,不然是犯忌的。 平安餐后去娘院子走了一趟,这才知道爹跟叔爷爷都去了庄上,二月份许多东西都要种了,他们也去看看。 “娘,明日我陪父亲去一趟寒山寺,一大早就去,回来还有一场蹴鞠赛要参加,耽误不得,晚上回来陪您过小年,初八就要读书了。” “平安,你去忙你的,明日你爹真的想你陪着吃晚餐,你也是可以答应的,家里不用担心,毕竟你大半的时间都会在家陪我们。” 来京后的日子过的舒心,梅娘心里还是喜欢的,女儿不想去女学她也随孩子,姑娘家的,已经识了不少字,亲家母答应回头就让阿妩的嬷嬷教教孩子,该懂的东西都会了就行。 曦儿有叔爷爷带着学医她是愿意的,本事学在自己身上,比银子好使,琴棋书画会一门就行了,不当吃不当喝的。 平安回到自己的小院,傍晚,二强跟小明回来了。 小明一脸的气愤:“少爷,打探清楚了,那女人叫韩琪,竟然肖想少爷,她想屁吃呢。” 二强也沉下脸:“平安,京城里的女人你可不要小看,成亲前还是要好好防备点,我会带小明跟进这件事,不能大意了,上次海上不还是着了道?那些是高门大户,真的着了道,怕是孙家都得让步。” “我知道了,明日出去一日,后日起我就住进王家,不是很特别的事我不会轻易出来,你带小明小心点,这些人家不像小地方,轻易不能用药。 二强,这件事不用太上心,只是京城以后咱们可能要长期住,你带小明几个弄清楚点。” “知道,你安心读书考试,平安,明日你陪你亲爹去寒山寺?” “嗯,我让小武、大武、林峰、方武四个人跟着,半上午回来后会直接去赛场,明日的决赛推辞不了。” “放心,我带小明跟着,出不了事,大武师傅让我今年继续带庄上那些孩子,有些小门小道也得教教他们。” “二强,这些也是本事的一种,你帮着大武带好这些人,将来会有大用的,用人还是用自己带出来的人放心,临时买的不好用。” 次日一大早,平安去了常家接了亲爹,直奔城门口。 常春风看着儿子笑:”今日听说你踢的不错,第一次就踢的这样好,下次怕是跑不掉了。” “爹,您说我要是中了进士,就外放好不好?我很想去江南当一当官,京城我还是不喜欢的。” “平安,你要是中了一甲,那自然会分在翰林院,三年后再决定是分去六部还是什么,我估计你大概率会留在京城,京城也没什么不好,我们都在这里,见面也容易。 平安,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你爹我今年都三十七岁了,岁月催人老,不服也不行啊。” 常春风一时间有些感慨,儿子已经比自己高出半头了,明年自己可能就是祖父了。 平安唇角微扬,前世三十六七岁未婚的实在太多了。 “爹,您还年轻的很呢,我可是吩咐了绣娘,让她们帮您做两套春衫,稍显年轻的颜色,不要那么老气的,绝对衬您,到时候我们站一起,说不定会被人当成兄弟呢。” 常春风笑出声。 这孩子真是敢说,还兄弟呢。 489不能得罪这样的人 翌日清晨,平安就陪着亲爹去了一趟寒山寺。 寒山寺可以说是全京城人都爱去的寺庙,离京城不远,历史悠久,香火旺盛。 比天光寺大了不少,马车也是开到山脚下,然后就得一步一步走上去。 但这样的山路不算远,老人都可以上去,香客自然就多。 平安陪着亲爹在佛前诚心诚意地磕头,父子俩并排跪着,双手合十,默默地祈求佛祖保佑。 这一刻,平安真正感觉血缘的奇妙,哪怕相处并不多,但就是很亲近的感觉。 半上午就回到了赛场,这次大赛,大理寺队最终得了第一,比第二名多了两分。 奖金当场就发了。 一等288两,二等200两,三等120两,其余的都是鼓励奖五两一人. 王唯直接把奖按12人均分了,平安拿到了24两银,还得了干爹另外的奖励,一个非常漂亮的皮球。 因为今日是初七,也算是小年,大家都没有聚餐,平安下了场就直接去了亲爹家吃晚餐,这是早已经约好了的,补上大年三十那顿没吃的年夜饭。 这晚平安没有回去,餐后父子俩在前院中漫步,常春风第一次问起梅娘:“你娘现在都好吧?你那边也是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嗯,我娘他们都好,那边妹妹今年十岁,弟弟还有几个月就五岁,都是很乖的孩子。” 常春风久久没吱声,过了这么久,听到这些,他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酸楚,他知道这是不对的,早就各自有各自的家,何况自己这一生最对不起的除了爹娘,就是平安母子。 “爹,跟继母好好过吧,张家人很好,就算是继母有点小心思,我不会在意,您更不别放心上,人生苦短,最长不过一百岁,您过好了,儿子心里也舒服。 我们这个家成了这样,已经是不可逆转了,那就都好好过,彦儿很聪明,您好好教他。 至于我,这边也是我家,我会尽可能常常过来,但肯定会留娘身边多些,这些您担待些。” 常春风喉咙一哽,一股热气上涌;“儿子,好好孝顺你娘,也好好待你继父和那边的弟弟妹妹,爹心里都知道,有些就是命,爹拗不过命,要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他到底还是把那次的梦说给儿子听。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平安,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咱们一家的前世,梦醒后爹真的心疼的难以自制,怎么就会把日子过成如今这样?” 平安能说什么呢?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现在这个家就很不错,继父人好,叔爷爷仿佛天生就是他们家的人,弟弟妹妹也乖,娘亲则是越来越年轻,三十六七岁的人了,说二十七八岁都是有人信的。 隔日,平安、傅安、陈轩、周恒、三强还有致远就来到王家读书,一起读的自然还有少启,少宇过了十五则进国子监,孩子嘛,还是要些同窗的。 几个人还是早出午归,平安则住进了老太爷的院子。 京城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参考的人,考场附近的客栈几乎都满了。 一个月转眼就过去了。 二月二十春试,也就半个月了。 这期间,孙思成跟孙文也只是去王家看了徒弟两次,陪老太爷聊聊天。 万长生两口子隔几日就让小武送吃的进去,并不敢去王家打扰孩子们的读书。 王大夫人倒是跟梅娘处的很好,偶尔会去平安家坐坐,对曦儿和轩儿都很喜爱。 武安侯府。 韩琪这个月方方面面都想了又想,她对这个平安还是放不下的。 母亲已经在帮她相看人家了,答应考虑记在名下,却是一拖再拖,一个庶女,能相看什么好人家? 不是一些人家的庶子,就是一些低等官员的嫡子,没有一个是她满意的。 如此她更不能忘记平安了。 如果仅仅是大公子的徒弟也就罢了,但本人是个解元,还是个小四元,下个月说不定就是状元公,未来为宰为相都是可能的。 这个月她让心腹打听清楚了,竟然还得过圣上的嘉奖,医术过人,功夫也好,简直无一处不好。 在京城有很好的宅子,很大的庄子,现在就条件不差,将来更是不用说。 这让她的心火热起来。 赵姨娘一听女儿说,连连摇头:“我看你是疯了,那个万平安早已经定了亲。 再说那个孙家别看是医药大家,其影响力不比侯府差多少,孙思成可是大周最好的大夫,没人愿意得罪这样的人。 你祖父身子不大好,你父亲母亲,包括姨娘年纪都大了,哪里能得罪这样的人? 琪儿,你乖乖的,好好讨好你的嫡母,择一个不错的人嫁了,做个正头娘子,姨娘此生也就无憾了。” “姨娘,我听说那个平安亲爹继父两边都是嫡子,也算是肩挑两头了,实在不行,姨娘能不能跟父亲说说,我就做常家那边的长子媳妇,也是正妻。” “你住口,真是疯了,姨娘说了这么多,你还是如此说疯话,韩琪,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幼弟想,你父亲正在说服你嫡母,帮你姐弟两人想办法记在名下,此事一说出去,成是绝对不会成的,你幼弟可以肯定会被你连累了。” 韩琪泪流满面:“姨娘的心里只有弟弟吗?回来两个月了,母亲要是答应早就记上了,还等到今日?” 赵姨娘沉下脸,还不是这个女儿不够懂事,一点不懂藏绌,这些年外面置的好东西,见天地换着戴,简直比嫡女还嫡女,夫人心里哪里能开心? 侯爷已经跟她说过了,实在不行,只能想办法把儿子记在夫人名下,儿子读书不错,跟他嫡兄年纪相差甚多,影响不了嫡兄的位置,倒是可以争取。 但这个她现在不能跟女儿说。 “你回院子去吧,记住,千万不要生事,京城不比外面,你如果影响了侯府的名声,你嫡母会眼睛都不眨一下把你送进庙里,那么你此生就毁了,你想想一个寒门子可值得你为他拼尽一切? 再说他未婚妻就是他师傅的女儿,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为什么要选择你?” 韩琪怕了。 庶女进庙的事可不少,她不要一生都在庙里过,那还不如死了好。 平安不知道的是,一朵烂桃花还没有开就烂在泥里了。 490师傅还是知道了 就在平安几个人废寝忘食读书的时候。 孙思成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他一边派何进密切关注这些事,人不惹他,他不惹人,但一旦欺上门,他也不是好欺负的。 他还把此事告诉了孙文。 “大公子,平安很优秀,很出众,一个武安侯家的庶女没什么,不说武安侯爷,据我所知,那个侯夫人就是个很不错的人,不可能任一个庶女胡来。 但如果这次大比,平安真的出尽风头呢?京城疼女儿的豪门还是很多,就是那位,也还有未出阁的。”孙文指指天。 “俩孩子一个已经十九,另外一个已十六,成亲吧,成了亲,稍微好一点的家庭不会愿意女儿当妾,差一点的根本也不敢想。” 孙思成长叹一声:“可平安再有半个月就考试,这时候哪里能扰乱他的心?” 孙文笑起来:“你是他的师傅,我是他的先生,他爹娘都在京成,还不能做他这个主? 有些事还是不能拖的,老帝师在京,就请他老人家当个证婚人,这是求也求不到的好事。” “阿文,这亲事样样好,就是一门我有点为难,平安户籍姓万,成亲自然在万家,可凭良心说,常春风人还是不错的,又是平安的亲爹,大喜之日,把亲爹丢一旁,实在有点” 孙思成摇摇头。 孙文反问:“大公子,不必纠结这些,你私下找常春风谈谈,如果双方不愿意一起参加婚宴,只能小夫妻成亲次日去常府拜见了,世事难两全,有时候咱们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会试三场,二月底结束,三月中结果出来,四月初二殿试,四月十六最终结果上榜,当日新晋进士打马游街,你可把婚期安排在四月初六或者初八,如此不妨碍十六的盛典,也不会耽误常春风父子俩回乡祭祖。” 孙思成点点头。 只能这样了,孩子长的太好,也是个糟心事。 “大公子,此事就我出面吧,常家、张家,万家还有老帝师那,有些事就从简了,不过是做给世人看,没什么意思,低调永远是王道。” 两年前致远成亲,按理这些年他家存银也不少,一半置了产业,剩下的也还有三四万两。 因为酒精的分红,还有卤味铺的分成,加上家中产业的进项,每年他家一万两出头是有的,这在京城收入都不算少的了。 但他还是按现在的官品,比一般同等人家的聘礼多出二三成,也就是一万两左右,对方就已经很有面子了。 毕竟大周朝,一个六品京官,所有收入加一起不过七八百两,不会超过一千,再多就是家中其他收入了。 “行,此事你出面确实比我好,暂时就瞒着平安,但其中原因可以跟万长生和常春风私下说说,不然没办法解释。” “这个你放心,我现在在京城上职,处理事情有的是时间。” 不过几日,孙文就一家家把平安的亲事商量好了,万长生两口子自然是愿意的,他们跟儿子本就商量过,想祭祖回来就成亲,不过是提前而已。 孙文是约了常春风、张瑾平来自己家小酌,酒菜吃到一半,才谈起来这种事。 孙文把所有想法都揽到自己身上。 张瑾平道:“妹夫,孙兄想的仔细,我觉得这样甚好,可以说面面俱到,哪哪都不影响,不过,为防止扰了平安的心,这些事暂时就不要说出去,殿试一过,当晚就可以告诉平安,一点不耽误。” 孙文就是喜欢张瑾平这种性格,你只要稍微点一下,他就什么都清楚。 常春风点头:“孙兄,此事我是同意的,麻烦你跟平安亲娘、继父好好商量一下,婚宴毕竟要在那边摆,至于我,这些年多少也给平安攒了些聘金,我拿六千两,其他东西也能拿一些,但不多,这你们都知道,常家本就是寒门,再多我也拿不出来了。” 孙文还是有些感动的。 “常兄,你能拿这些,已经很多了,其实这些年平安自己也赚了不少,足够他办婚礼用的。” 常春风有些黯然:“他有是他的事,我拿是因为我是亲爹,孩子小时候没照顾他没养他,一点不拿那我算什么?一辈子心里都不会安心的。 孙兄,你是平安的先生,他也相当于你的孩子,有些感激的话我就不说了,他继父那还麻烦你跟他说,婚宴我就不去了,但俩孩子次日得上门拜双亲,常家也有平安的院子,一直都让人打扫的干干净净。” 到了老帝师那,孙文更是一点没遮,把事情说了一遍。 “老太爷,您看我这样做可合适?平安会不会怪我替他做了主?俩孩子简直是金童玉女,孙家可以说是平安最好的岳家,我实在怕平生事端,老实说,豪门面前,不说我,就是孙家也啥也不是。” 老太爷沉默了一小会。 “孙先生,如此就很好,毕竟男大女大,下半年成亲还不如现在,一旦入职,时间上就身不由己了。 平安还有六日就大考,这些事自然不能扰了他的心,我知道了,这个证婚人我来做,也会提前住到平安家去,在京城,就是圣上也得给我一些面子的。” 他老人家对婚事提前是喜欢的,他巴不得平安早一日给他生下小徒孙孙,哪个老人家不喜欢孩子呢? 他家的少启定是定下了,可姑娘比他小了好几岁,今年是办不了喜宴的,那就指望平安了。 孙文一走,他就带着管家翻起自己的私库来,短时间他们是不打算回应天了,所以好东西也带了不少来,这次来京,皇上、皇后包括太子还赏了不少好东西给他。 老大也说了,平安跟孙思成日后留在京城的可能性大,那说不定余生就留在京城住了。 人老了,身边有良医是最好的事,尤其是思成、平安这样贴心的。 王大老爷讲了一个时辰的课,听随从说孙文来过,给平安他们布置了一篇文章做,立马就来到了老太爷的院子。 到了一看,孙文已经走了。 老太爷人没见着,却听到他的小库房有声音,走过去一看:“爹呀,您这是在干什么呢?” 491会试开始 二月二十很快就到了。 考试前两日,小武几个才把平安几个人接回自己的宅子。 汪全特地从庄上到了晨里的宅子,就是准备专门给少爷几个人做饭,他如今的手艺是越来越好。 秦师傅说了,等少爷考试后,立马就给他、万祥、小晨几个成亲,庄上小院都布置好了,一对人一个小院,不偏不倚。 少爷高中后会回老家祭祖,他们也可以一道回趟家,他家离焦县来回不过八九日的路程了。 如今的日子比跟着爹和叔叔们专给人迁葬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人开心,收入也多,他就没看过哪个主子有他们少爷这样舍得,把下属当家人一样待。 傅安和陈轩都没有回自家宅子。 陈老爷十日前就赶到京城了只是儿子上午在王家读书,下午回平安家,她只能偶尔来平安家看看儿子,吃的用的基本都是平安庄上的,外面买的据说是不怎么放心,这阵子城里有不少读书人都出了一点事,致命不至于,但到底还是影响了考试。 陈老爷也只能把心思用在打理自己的生意上。 傅夫人同样如此。 儿子不在家也好,已经分了家,婆婆跟大嫂三天两头地还来找事,相公不在这里,大伯哥她也不好去找。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白家明,可人是自己作的,从头到尾她没出一下手,那小子如今得了怪病,怪她跟儿子什么事? 也不知道她那好大嫂从哪听到安儿跟王大先生后面读书的事,这些日又带着婆婆缠着她想带上她家儿子。 她真是好笑了。 自己儿子都是蹭平安的光,哪里有本事带堂兄进去? 傅夫人别的忙帮不了,早早地给这几个一同考试的人,一人准备一个新考篮,一人几件厚单衣,二月份天气还是很冷的,不知道是谁提的,棉衣夹衣都不能带,这不是存心把人冻坏了吗? 平安用不着这些,他的考篮是阿妩提前就帮他准备好的,里面种种,齐全的不得了。 几个人乡试都有去里胆的皮大氅,晚上可以当被子盖,再有傅夫人准备的多件厚单衣,梅娘感觉自己没什么要备的了。 于是心思都扑在一日三餐上,每日日人从庄上运来最新鲜的蔬菜、鸡蛋还有小仔鸡,其他肉这些天是不打算吃的,万一油多了拉肚子就不得了了。 致远这次也参加考试,这些日子他也一直去王家听王先生讲课,不愧是王大先生,本来他对这次会试一点信心都没有,现在也觉得可以试试看了。 万长生和孙宏宇这两个月没去医堂,基本都在庄上帮忙,真要去,也得等上半年平安大比之后,不然也没心思行医。 两日过去。 万家五更天就灯火通明,平安几个早早地吃好早餐,考篮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什么都准备好了,临出门前又被叫去上了趟茅房。 孙思成本人没有过来,却派来了万里跟何进。 五个考生分了两辆马车坐着,前面两个人赶车,后面还坐了两个人,一共八个护卫跟着,平安根本就不让他爹去送。 万长生和叔只好把这些举人老爷送出院子。 “叔,你说平安跟三强这次可能中?” 孙宏宇想都不想:“平安自然会中的,三强估计是没戏,不过这小小子命好,遇上了平安,带着他一起跟王大先生上了这么多日的课,今年不行就三年后,三年后他不过二十二岁。” “我小舅哥来信让我们帮他择一门亲,普通人家就行,只要人好,可我跟梅娘也刚来京城,两眼一抹黑,去哪找? 三强今年要是不中,很大可能是想留在这里读书,回去一趟太远了。” “急什么?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按两家人商量的,四月上旬就成亲,那不过五十多日,一晃就过去了,该准备的你们两口子要商量好,成亲毕竟是在万家这边。” 万长生精神一震,是啊,成亲当日新人拜的高堂就是他跟梅娘。 常春风早早地等在考场路口不远处,黑暗中,四面八方的灯火都朝这边聚来,小三子跟小五站在路口守着。 他贴身的人一共八个,从小三子起,小四、小五……一直到小十,好记也好叫,这些人全都是死契,用起来也还顺手。 今早他就带了四个来。 小五跑过来:“老爷,大少爷过来了。” 常春风下了马车,远远地看着,两辆马车缓缓地过来,连着下来十几个人,八个护卫把五个考生紧紧的围在中间。 他没有看到别的人。 于是快走几步追上去。 “平安,平安。” 平安一回头:“爹,您怎么来了?” “不要过来,趁人不多,直接去排队进去,爹来送你,平安,快去排吧,不要慌。” 平安朝他爹笑了一下:“知道了,爹,看着儿子给您考个”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口型明明就是“进士”两字。 常春风唇角高扬,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来的柔情万千,这就是他的长子,嫡亲嫡亲的长子。 他看着儿子排着队,大公子的两大管事一左一右护着他,心里不感动是假的,大公子待平安真的好。 跟大公子为平安做的,他这个父亲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前几日竟然还有人找到张瑾玉,不知道如何劝说她的,回来竟真的跟他商量两边娶正妻的事。 成亲八九年了,第一次他禁了张氏的足,自己也不再去正院。 儿子已经有了这么好的岳家,一路护他长大,大公子从不拦着儿子跟自己亲近,甚至许多事都主动跟自己商量。 这样的亲家,他难道是屎糊了心吗?非得弄到自己人人孤立喊打的地步吗? 这么好的儿子,他难道要远远地推开吗? 好在家里大事一直是他自己做主,没有他的允许,张瑾玉不敢乱来。 这件事他还是告诉了大舅兄跟老丈人,就怕她万一稀里糊涂、胆大妄为。 老丈人当场表示,他也不知道女儿这是怎么啦,实在不行,人就送到庄上去,他们绝不二话。 他自然不会轻易送人去庄上,就是不看儿女面子,也要看老丈人的情份,张家其他人是真的好。 大舅兄直接接了女儿回家让自己的娘子教养,儿子这一年他都是带在前院自己教。 有些事他也想开了,今生他可能就是一个没有妻缘的人。 那也罢了。 492他想争一争 话说平安通过重重检查,终于到了他的小包间。 会试考场的小包间比乡试考场那个鸽子笼好了太多,或许今日来的都是举人老爷吧?身份上要比秀才高出不少。 环顾四周,首先是干净许多,不论是桌上还是地上、床上甚至门上,都是干干净净的,这让平安很舒服。 一个两尺宽,六尺长的小榻,上面一床顶多三斤重的被子,虽然不厚,但可以看出是新的,加上他的单层皮大氅,完全可以应付这九日了。 二月下旬的气温还是很低的。 榻的一头仍然有个带盖的马桶,这是必备的,就像现在,他这门已经从外面被锁上了,吃喝拉撒基本全在这里面。 想出去上公厕行,拉铃、申请然后盖屎戳子。 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这样,多了会扣分的,三年一次的机会谁会浪费呢?人生又有几个三年? 这个不足两平方米的小间,未来他将在这里度过九日,想想就不可思议,归纳为一句话,那就是科举真不是人干的事。 他慢条斯理地拿出抹布,不由得咧嘴乐了,这竟然是条粉嫩嫩颜色的抹布,阿妩也真是的,漂亮颜色的擦了不还是脏? 刚才检查的时候他就注意了,光抹布就带了好几块。 擦好桌子,他把篮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摆上。 听说十年前考试是允许带炭生火烧吃的,但因为一次着火事件,甚至有人丢了命,伤者无数,之后就再也不准生火了。 冷也罢,终归是冷不死人,真的体弱受不住冷,最多重病,影响不了其他人。 一个弱不禁风的人,即使当了官,朝廷要你何用? 考场一日三餐会给你发吃的,馒头、大饼之类的东西,肚子能混饱,好吃就别想了。 阿妩给他带了一粒粒香香的牛肉干、猪肉片,因为小,不会有人着手掰开。 一个个手指大的小馒头,黄澄澄的,平安一看就知道是加了鸡蛋的。 这样的吃食他娘也带人做了许多,每个人都有份,这次他留了阿妩的,娘做的就没带了,是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平安嘴角又翘了起来。 笔墨纸砚是他自己准备的,是他在老太爷院子里用的那套,用习惯了。 等他磨好了墨,一铃声响起,不多时,他的门被敲响了。 紧跟着,门上的小窗口塞进来一大叠纸。 平安小心地接了过来,这些是考卷和草稿纸。 拿到卷子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浏览。 这是三日的考卷。 首先是经义题,四书里的,一共六大题,每大题里有许多小题。 平安粗粗一看,不难,起码对他不难,容易的不多,偏偏角角迷惑人的不少。 但他平安是什么人?记忆力特好的人,还有一个特别会猜题,还爱给他开小灶的王大先生。 接下来就是算术和诗赋。 题量还不小,难度也不低,好,很好。 平安最好的还是算术,曾经国子监算术大比的第一名,会试算术越难他越喜欢,可以砍掉一大批比较优秀的考生。 诗赋方面,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做出让考官都动容的佳作来。 这可能就要借一下曾经他最爱的唐诗三百首了,平时他尽可能不要自己去“借”别人的诗,但今日不同,他想去争一争这个会试头名。 如果会试拿了头名,不管看在哪方面,只要他殿试中规中矩,一个状元就跑不了。 大周几十年来,还从没有出现过一个六元及第。 这次他是真的想去争一争。 老太爷七十六岁的人了,为了他,天天翻书本,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王大先生为了他,头发都秃了许多,光是笔记、题目堆的有一尺多高了。 师傅、先生、爹娘还有亲爹,包括阿妩,嘴里不说,但他知道,谁都想他当一回状元公。 再往后就是律法和策论,这也是拉分题,考生的文才,考官的喜好、笔墨的整洁,这都是有关系的,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做题。 …… 二三十张考卷,粗粗看一遍,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平安的自信心也大涨,他会竭尽全力地去争取第一名,实在不行就前十,真真再不行就前三十,不能再往后了。 再往后,王大先生会活活气晕的。 孙家。 马氏看女儿一个人过来,“馨儿,没叫你姐姐过来吃早餐吗?” 馨儿笑起来:“姐姐晚上睡不着,早上眼睛下面都黑了,正让丫头在给她滚鸡蛋呢,嘴也起了泡,真是的,姐夫考试又不是她考,着急个什么劲?” 连老太爷都笑起来。 大夫人看看孙思成,这个人不也是?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大清早就起来了,想想自己又不去,派了万里、何进过去送,依她看,就是平安本人,也不会像这父女俩。 孙思成看夫人看着他:“看我作甚?一会让人给阿妩送些吃的去,阿文今请了假,约我跟他还有长生兄弟一起去寒山寺,下午就回来。” 马氏跃跃欲试:“大嫂,要不我们也去,多烧点香,多送些香油钱,菩萨保佑咱们平安当个状元公。” 馨儿忙不迭地嚷起来:“带我跟姐姐去吧。” 孙思成冷冷一句:“你们都别去,这两日去寺里烧香拜佛的人多,尤其是馨儿跟阿妩。” 吴氏点点头:“我们不去,家里事多着呢,馨儿,你也得绣嫁妆了,不能什么都推给绣娘。” 馨儿红了脸,什么话都没说了。 她的亲事也说好了,但还没有定,就是周恒,比她年长不少,不过馨儿很满意,周恒看着多年轻啊,脾气禀性样样不差,人还稳重。 何况家里就他一个人了,以后就是常常住娘家也没人管。 对这个亲事不光她是满意的,一家人都满意,爹娘说自己的脾气没有姐姐好,也没姐姐能干,有些高门家养尊处优的婆婆不一定能看上她,她也不一定就能忍受种种规矩。 当然不能跟姐夫比,要她说,就周恒那样就很好了,长成姐夫那样的,就是到了三十岁,还得防着被别人偷窥。 本来伯娘还有心想把她定给孙先生家的致琛哥,两人年纪差不多大,两家关系又好,可她还是选择了周恒,相比较玩性大的孙致琛,她还是喜欢稳重的人。 493抄强发挥 万长生一出门,梅娘也心不在焉起来。 “叔,您说今日都二十了,怎么好好的这样冷?京城比咱们永安还冷得多,也不知道平安他们会不会冻着,这个天连夹衣都不能穿,唉。” 孙宏宇笑起来:“平安他娘,别人可能会冷,平安你别担心,他习武这么多年,小牛犊一样壮。” 曦儿笑道:“叔爷爷,等我哥出考场,我娘怕是要掉好几斤肉,这世上就她宝贝大儿最弱不禁风。” 梅娘佯怒:“最没良心的就是你,你哥哥在你三岁时,每年就帮你存嫁妆,那时候他才多大?才十一岁的小人,你看看你那些首饰,哪家小姑娘有你那么多首饰?可都是你哥哥给的。” 平轩扬起脸:“娘,我最喜欢哥哥了。” “去,去,去,小坏蛋,娘,我什么时候说哥哥不好了,叔爷爷,您可听我说过?” 孙宏宇正儿八经的:“没有,从来没有说过。” 梅娘乐起来,叔这个人最疼的不是平轩,而是曦儿,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当然让说什么就是什么。 “娘,我跟叔爷爷去庄里了,这两日就不回家住了。” 平轩忙跑过去拽着叔爷爷的衣角:“叔爷爷,轩儿也去,轩儿也去认药。” “轩儿他娘,要不俩孩子我就都带走吧,这些日子你要忙的事也多。” 梅娘忙点头:“那就辛苦叔了,今日平安的两个师娘都约好了过来,我也去准备准备。” 考场上,平安已经在草稿纸上做了好几题,哪怕是草稿纸,他都尽可能把每个字写好,这些稿纸也会一起收走,当个辅证,起码能证明考卷上的每题都是你自己做的,而不是抄袭。 其实这样检查,已经把人都扒光了,衣服什么的都一点点捏过,哪里能藏什么纸? 就算是有纸,那么多书,谁知道考哪题?就是抄了你自以为是的,这大概率又是何等的低? 半日过去,他移移有些麻木的脚,今日还是很冷的,鹿皮靴也不管用,他站了起来,从考篮里拿出参酒,浅浅地咪了一小口,估计师傅跟阿妩考虑到天冷,参酒用的是北风烈,一口下去,一股热气从喉咙到小腹,又从小腹直冲天灵盖。 “哇,还是自己的酒好。” 平安得意地抖了抖身子。 跳舞? 多长时间没跳过舞了?出生十八年,那就是十八年了,曾经整个华国,就很少有不会跳舞的人,最起码会做做健身操啥的。 可大周哪里会有这些?那会被人当作不稳重的。 其实他是很会跳舞的人。 中餐送来的是馒头和热水,准确地说是温水,平安就着温水吃了馒头,又嚼了些肉干和小馒头,第三日和第六日时,他会嚼些参片。 这些可是老参,他可以肯定,这些参只有自己有。 三五年的参不算值钱,十年的也就那样,但三五十年的就难得了,阿妩给他带的六片老参,绝对是师傅的收藏,几次大考就干掉他收藏的一部分了。 当然他最多吃两片。 下午,仔仔细细检查完上午做的,确定没有做错的,他开始抄题了。 抄题之前,最先写的就是卷头,姓名、年纪、籍贯、祖上往上三代的名字,还有是否良籍,是否犯过大错等等。 所以死契的人,哪怕是后来放契了,三代之内都不可能科举,青石、方武、吴钧都不可以,因为他们父亲是死契。 平安的人如今基本都是二十年的长契,他不想用死契绑住人家的子子孙孙,没必要,愿意留下的,你赶也赶不走,何况长契约束性也够了,十几岁的孩子,二十年后,就是三十好几了。 如果你待他好,他又习惯了在你身边做事,这么大的年纪,他能去哪? 其实师傅药谷里的也有不少是长契,除了牙行买来的人,那没法子,衙门已经备案了,一日为奴,终生都不可以科举。 当然真正能科举的,就算是良籍也没多少人走到这一步,科举是标准的独木桥。 考试第一天结束时,平安还是水灵灵的模样。 第二日,他开始做算术。 四大题的算术,只有一题比较简单,其余三大题,一题比一题难,算的平安是心花怒放,这次考试,很可能是老天爷在帮他,特别是后面的两题,他估计很少有人算对了的,傅安这个倒不怕,他算术还是很厉害的。 所有的算术题做完,不过半上午。 他没有着急检查,而是咪了口参酒暖暖胃,然后活动活动一下四肢,做了一些自以为潇洒的动作。 这才把几道题反反复复推敲一遍,结果自然是全对。 先不着急抄题,他把诗先写好了,下午一起抄。 会试三场,一场三日,跟乡试不同的是,每一场结束考生就可以回家,补充一下热量,洗洗涮涮一番,第四日清晨再去。 他今日得把算术题和诗赋抄好,然后还得把策论或者律法题先做一样,如此才能保证明日半下午就能早早地回家,而不是拼到傍晚。 大多数考生都会做到最后一刻钟,本来会试的题量就不小,这次出的题还相当难,他如果提前回家,没人跟他挤,这样多好。 两首诗,平安只花了半个时辰,一首是纯外借的,一首借了一部分,自己写了一部分,感觉很满意,相信考官也会满意的。 申时初,平安就抄好了今日所有的卷子,又欣赏了一番,这些年来,他的一笔字被两个先生逼成了大师级。 字迹清楚不用说,字体圆润筋道,卷面整洁,他自己看着都很舒服,一笔一划都恰到好处。 晾好了卷子,他小心翼翼收好放在考篮里。 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足够他做好一篇策论了,这些年先生不知道让他写了多少篇策论,方方面面都写到了,今日的题自然也写过。 老话说,严师出高徒,这是没错的,十六七岁他还挨过先生的打,当然,不会超过一天,先生就会受老太爷的打,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被父亲追着打,全天下怕只有先生一个人了。 494三场考试结束 第三日,申时初,平安写完最后一笔,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第一场考试终于结束了。 抄之前已经仔细检查了,平安只略略看了一遍,没有任何不妥,昨日、前日的考卷已经检查好几次了,没必要打开再来一次。 收拾好考篮,又把自己稍微整理一下,他就拉响了门铃。 衙差很快过来,他很奇怪这个考生为什么要提前交卷,但还是默默地当着平安的面糊了卷头,收走了考卷,不一会,又过来开了他的号门。 平安一手提了考篮,一手拿着皮大氅,在众多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平静地给所有考官行了一礼,这些人中还有被他看过诊的,自然也能认出他。 行完礼,他重新提上考篮,拿上东西,施施然地出了考场。 “大公子,孙先生,平安少爷出来了。”吉祥大声道,话一落人就迎了上去。 孙思成笑出声:“阿文,我说对了吧,这臭小子绝对提前出来。” 孙文笑着摇摇头:“这个平安,大先生和老太爷知道会骂他的,还有一个多时辰呢,多检查检查也是好的。” “师傅,先生。” 孙文沉着脸:“平安,你就不能多检查一下,会试可是三年一次。” ”先生,我都检查过了。“ 平安上了车,扫了一眼车厢,自顾自从布捂子里倒了一碗热腾腾粥喝了下去。 “师傅,先生,喝了粥,我总算是活过来了,乡试、会试都太不容易了。 先生,这次题总体来说比较难,就是最简单的经义题,都有不少偏的难的,往往读书还会忽略的,算术题也是,我估计有两题许多人都做不出来,律法题也是模棱两可,让人很容易就出错。” 孙文叹气:“这样的题对你应该是有益的,但对一部分平时功课不错,却在难题面前被阻,生生跟比他们差一些的人成了平手,这样的人最是亏,致远就是这样的人,傅安也是,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孙思成道:“阿文,我送平安先回去,其他人留在这里接剩下的人,你是留在等还是跟我回去。” “你带平安先走吧,我再等等,平安,回去就洗漱吃饭,然后睡觉,不必等周恒他们,也不必跟他们议论考题,明日一早还得考试呢。” “知道了,先生。” 平安到了家门口,孙思成道:“平安,听你先生的话,我会去王家一趟,把你刚才说的跟老太爷、大先生说说,省的他们担心。” “平安知道了,多谢师傅。” “阿妩已经把你明日的用的准备好了,什么都不必想,安安心心考试。” “知道了,师傅,帮我谢谢阿妩。” “万里,走吧,去王家,要谢回头你自己谢,臭小子。” 平安回到家,娘只告诉他,爹跟叔爷爷都被叫去了医堂帮忙,天气一冷,生病的人就多了,听说考场还抬出了一些。 其他的话她就一句也没说,平安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吃饭、上茅房,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关门睡觉。 今日三强他们回来,可以肯定的是情绪不高,如果他在,说不定会控制不住问起这三日的题,尽管先生已经再三吩咐。 次日还是五更天,平安几个考生被两辆马车送到了考场。 常春风依旧守在考场路口等平安,见到了儿子,他只是笑眯眯地让他去排队,平心静气去考就行了,其余什么话都没问。 第二场的题照样难度不小,题量又大,如果在某些难题面前多耽误了些时间,那么很可能就做不完。 蜡烛只考场发下的几根,一日最多能点一个时辰,点蜡烛的时候,基本都有杂事要做,还得留一点防止起夜用,不可能全用来做题。 从第四日来考场时几个人略微垂头丧气的样子来看,三强、陈轩都考的不够好,周恒跟傅安也脸色不好看。 平安就怕他们时间不够就发慌,越是发慌越做不好,如此就成了恶性循环。 第六日申时正平安出了考场,比上一场晚了半个时辰,但依然是第一个出来。 考场外师傅、先生依然带人早早地过来接。 第三场考试,平安一点不敢松懈,这次会试题是一场比一次难,又是海量题,就是平安,也只在考试结束前大半个时辰出了考场。 他可以肯定,绝大部分人根本做不完,就是做完了,怕也是没时间仔细检查。 或许这也是这次主考官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这些人的能耐到底如何。 平安知道,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是稳拿前十名,至于头名,他不敢想,因为头名不完全是你做的好不好的问题,跟主考官的喜好甚至其他考官都有很大的关系。 这次接人的,除了先生、师傅、还有大先生和亲爹,四个人竟然坐在一辆马车上等他。 平安一一叫过人。 孙思成忙端了一碗热稀粥给他喝了。 “平安,如何?”王大先生迫不及待起来。 “先生,这次考试一场比一场难,不过我有把握在前十名。” 王大老爷一个白眼翻过去:“我要你前十何用?” 平安无奈道:“先生,要不就头名吧。” “扑哧”常春风先笑了。 孙思成、孙文跟王大老爷也笑了起来。 “平安,先回家洗漱吃饭睡觉,明日一早去我家,咱们把答案写下来,多少心里要有个数。” “知道了,先生。” 常春风跟王大老爷下了车。 “平安,我送王大先生回去,你等下回去好好歇歇。” “知道了,爹。” “阿文,我送平安先回去,就不陪你等致远了,等下人就多了。” 孙文点头:“平安,听你爹和大先生的,回去后别提考试的事,要提也是明日的事。” “知道了,先生,我跟二强他们说一声。” 平安下了车,到了另外一辆车上,二强、方武、林峰、小武都在。 “我跟师傅先走了,你们几个都留下等三强他们,也护着点先生,先把先生他们送回家。” “知道了,少爷。”林峰几个看主子脸色还好,又是第一个出来,心知这次考试错不了。 495病倒的人太多了 三强是被二强背进家的,有点小热,更多的是精力透支,整个人软绵绵的。 周恒稍微好一点,但也是连句话都不想说,傅安回自己家去了,怕他娘担心。 陈轩也被陈老爷接回去了,他家离平安家坐车不过半个时辰,考试结束了,还是回自己家休养的好,不能再麻烦平安家人了。 平安没去前院,听林峰讲了这些,没事就好,三强不过一碗药的事,有他爹和叔爷爷呢。 二强就可以给他熬药喝。 “少爷,孙先生家的致远出来时也有点摇摇晃晃,不过总的来说还可以,要说好,还是少爷最好。” 平安笑起来:"你家少爷是什么人?他们的体质哪里能跟我比?林峰,汪全、小晨、万祥、文竹都要成亲了,你可有看上的?如果有就跟我说,明年你也二十了。” 林峰扭扭捏捏起来:“少爷,我不着急,过两年也行。” “林峰,现在庄上大武他们手下不少姑娘,我让他们都尽可能挑些人品都不错的,我肯定还要住王家一段日子,你没事也去庄上待待,不必一直守着我,早一点成亲,将来你的儿子也可以跟我儿子一起读书、习武,能科举我也让他科举,这不很好?” 林峰愣住了,这样确实很好,只是,“少爷,你自己还没有成亲呢?你都把我绕糊涂了。” “哈哈哈,哈哈,儿子都会有的,哈哈哈。” 平安不再说话,他得把这三场考试答案默下来,明日去王家,先生肯定也是要他这答案。 林峰给少爷泡了杯茶,小心翼翼地掩好房门,读书真是不容易,以后他的儿子也跟自己一样就好,现在的日子他就满意的很,官是那么容易当的? 万长生跟孙宏宇回到家,三强已经喝了药躺下。 万长生给他诊了诊,没什么大碍,多歇两日,再喝些药,自然就好了。 “今日医堂大夫都空了,小晨他们全部都请走了,生病的读书人实在太多,平安还好吧?” 梅娘笑了笑:“平安还真跟没事人一样,我听林峰说,在房间里写答案呢,明日大先生要的。” 孙宏宇看看一旁玩的小平轩:“平轩已经五岁,你们也不要太惯了,回头让他跟着习习武,多些功夫傍身,出门也安心些,科举没好身体也不行。” 梅娘道:“要不让林峰他们带带?” 万长生笑:“在家里估计都不行,真的想他学些东西,那就狠下心,直接丢给大武和秦师傅,起码丢庄上一年至两年,等习惯养成了,再回城里读书,他自己也就不用咱们管,平安这些年哪日不是五更起?” 梅娘沉默了一小会:“我不是不舍得,只是五岁是不是有些小,丢给秦师傅和大武,又不是丢去别的地方,放心我是放心的。 回头跟平安商量商量,两个都是儿子,总不能一个有出息,一个什么都不成。” 这样一说,万长生心里本来有一点点不舍得都立马没了。 他不能把小儿子养成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他哥哥能帮他,但不能养他们一家一辈子。 “吃饭吧,我跟叔一会还得出去,下午看诊的几个举人老爷还得去看看,不然不放心,连老太爷今儿都坐堂看诊了。” 梅娘忙让刘娘子去准备吃食。 “老爷,陈老爷的小厮找了来,说陈少爷也发热了,医堂根本找不到大夫。”刘虎小跑着过来。 “陈轩也病了?”平安走过来。 “是的,少爷,人还在门口等着。” “爹、娘,叔爷爷,我去吧,晚饭就去陈家吃,如果他病的厉害,我晚上就不回来了,明日直接去师祖家,三强晚上爹还得注意点,周恒也是。” 梅娘皱起眉:“你自己也刚考好,不一样是累,还是让你爹去吧。” “我去就行,林峰,去拿医箱,把我桌上那叠纸放医箱带着,晚上不一定能回来。” 林峰转身就去了二进院。 “行,我们晚上出去一会就回来,叔,要不您就留家中吧,我一个人出去就行。” 孙宏宇点点头:“那我明日再去,家里也有读书人呢,三强晚上可能还要大热,那孩子体质比周恒还弱点。” 平安带着林峰、方武就走了。 梅娘也是头疼。 这次三强高中的可能性极低,十九岁的人了,亲事还没有定,如果在老家说亲最容易,但人现在在京城,如果跟平安回去,再想跟平安一起回来读书的话,说亲就来不及了。 在老家读书,三年后再来京考试,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老家的书院哪里有京城国子监好。 晚餐后,梅娘把这些跟叔一说。 孙宏宇笑道:“梅娘,这些你最好是明日就让长生写封信讲清楚,如果他们想让平安带他回去,他们就会在老家提前给他说门不错的亲,一个年轻的举人老爷,在县城可以说很好的亲事,但在京城就难。 何家只是小县城的人,家境不显,好一点的不愿意,差一点的你不愿意,不如定当地一家不错的姑娘,就是县太爷的女儿都能有可能。 至于来不来京城国子监,那是他们商量的事,亲事定下来,成亲可以很快,也可以晚三年,那就不是你要为难的事了。 梅娘,我说这些你别生气,你为这个孩子做的够多了,有些事你做主太多不适合。” “叔,我今晚就让相公写信,快的话,二十五日就能到,也就是三月底他们就能收到信,平安回去怕是五月上旬了,说亲顺利的话是来得及的。” 梅娘心里轻松了,她一个当姑的,有些主确实不应该做,费力的事不一定就能讨好。 平安到了陈家,陈老爷正急的团团转。 “平安来了,轩儿刚回家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个时辰额上就能煮鸡蛋了?” 平安上手诊了脉。 “陈叔,不必着急,这九日太辛苦了,吃的不好,住的也不好,这次考试题又难了点,又冷又急,病了也正常,我给开些药,等下熬了喝,一个时辰内就会退热。 不行我晚上就住你家吧,不过陈叔,我们三人还没有吃晚饭呢,我娘饭菜刚上桌,你家人就叫了我们来。” 陈老爷笑起来:“这还不简单,叔让人给你们做好吃的。” 496陈轩的亲事 陈轩当晚就退了热。 还吃了不少稀粥,一晚过去,第二日早上就跟平安一起吃了早餐。 “平安,这次我考的不够好,这样的考试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太不容易了。” 陈老爷瞪了他一眼:“你现在不过二十二,就是一个举人老爷了,在咱们老家,人家都羡慕的不得了,我跟你讲,这次不管中没中,你都得跟我回家成亲去,人我可是看好了。” 平安八卦起来:“陈叔,哪家的姑娘?”、 “平安,就是咱们庆州城县学山长家的小闺女,看上咱家陈轩了,那家人不错,姑娘也不错,你婶子喜欢的很。” 平安朝陈轩挤挤眉:“那我得准备礼物了,陈轩,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礼?当然,太好的不行。” 陈轩红了脸:“说什么呢?你就那么想送礼?行,就望远镜吧,我知道你还有一个。” 平安一想哪里有多余的? 黄大公子半个月前动身去北境换郝家干爹,他送了一个,把黄大哥喜的不行,直呼他好兄弟。 另外一个干爹王唯要了去。 “你要那东西有啥用?又不带兵打仗的?” “你就说给不给吧?” 平安叹气了,他手里只剩下自己的那个。 郝家兄弟跟黄飞都想,但都不能给,留给郝干爹的那个绝不能动,干爹的将来给谁还是自己玩,他管不了。 “我只是自己留了一个,真的没有多余的了,行吧,那个就送你做成亲礼物,不过不准跟人说,我是真的没有了。” 陈轩咧着嘴:“我知道,我知道,平安,这次我不中,回去后还是想到京城国子监读书,也能离你近一点,不懂的还可以问你。” “这个你自己做主,回去先成亲,其他的你跟陈叔商量着来,我去先生家了,他要看答案,你去不?” 陈轩摇摇头:“我就不去了,你就说我病没好,还在发热。” 平安站起来:“随你吧,这个确实也不重要,考已经考过了,你好好歇歇,陈叔,我走了。” 平安往外走,成亲是吧? “小武,一会我到了王家,林峰留下就行了,你先去庄上,跟秦师傅和你哥说一声,让他们通知汪全、小晨、文竹、万祥几个,定个日子就成亲吧,不一定要等我殿试后,我不过去庄上参加一下婚礼,其他的都是秦师傅他们操心。 四对新人的婚礼一起办,到时候我请师傅一起来,我全家人也会过去,新娘子从主院出门,我爹娘也会在,两个庄子不过一百几十号人,十五六桌席,跟秦师傅说,老老少少全都坐席,跟过年一样,有谁想成亲的就一起。” 小武笑道:“少爷,我下午就过来。” 平安胳膊肘子碰碰林峰,林峰抿着嘴笑。 他不着急,主子都没有成亲,他不过二十岁,着急什么呢? 到了王家,先生跟老太爷都等在前院大书房了。 少启在客厅默着题,见平安过来,只是苦笑了下,又低头做他的事。 ”先生,师祖。” “其他几个呢?” “傅安回家了,情况还不知道,陈轩发热了,昨晚我就住他家的,周恒也没起来,软绵绵的,三强是二强背回来的,致远不清楚,不过听说出考场还是可以的。” “不管他们,你也默题吧。” 平安坐到老太爷身边:“师祖,这次三场考试,一场比一场难,跟乡试比难了许多,题量也大,稍微多想一下或者写字慢的,怕是都做不完。” “这些我也听少启说了,少启做都做了,但考的应该也不算好,你怎样?” 王大先生插嘴道:“他呀,他说要不就头名吧?爹,你说说他,要脸不?” 老太爷眼一瞪:“他说前十差不多,你说前十何用,他能怎地?想你不说话,那只能头名了。” 老太爷说着说着也笑起来。 “先生,我昨晚默了一部分,剩下的我现在写。”平安掏出一叠纸,双手递给先生。 “去,去大厅写去。” 平安转身就去了大厅,老太爷一掌就打在儿子背上。 “你看你那样,像赶小狗一样,哪里像个先生?年纪越大动作越粗,好歹也曾经是个状元郎。” “爹,我这不是着急吗?平安只要会试得了头名,殿试再顺利点,哪怕中规中矩,圣上也会给他,爹,六元及第多少年都不曾有过了,我是真的想,做梦都想。” 老太爷叹气:“谁不想呢?可容易吗?不容易啊。” 平安一边写答案,先生一边看,到了傍晚,还有只剩下最后的策论了。 “今晚就住这里了,策论晚上默下来,先去吃饭、洗漱。” “是,先生。” 平安心里小欢喜,先生脸上明显带着笑意,应该不会差的,他是仔细检查了的。 少启摔了摔手,他手真酸了,还有策论跟律法题没有默出来。 见两个孩子走了。 王先生双手直搓:“爹,平安考的真好,我估计我现在都不一定能做到如此的出色,这次状元郎怕是成了。” “老大,除了我这,什么人面前都不必说,你娘子面前都不能说,没有谁能左右圣上的决定,可知?” “爹,我知道,我这不是高兴吗?少启也考的不错,但跟平安差了许多,估计也就在一百名内,不会太差,也不会太好,不过我也满意了。” “老大,我跟你说过,到你这一代还是不错的,但往下两代就不算出色,小一辈恐怕就少启不错,少宇也不错,其他就不怎么样,父母腻爱太过坏事,老大,如果咱们暂时留在京城,想办法把那些孩子们带到家里来。” 王大老爷沉默了,这几年他把心思放在老爹身上,孩子们的事就没怎么管,前些日子圣上找了他,还是希望他把翰林院掌院一职接过来,现在的掌院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年纪跟他差不多,但身子弱了许多。 他这些年的身体真的被平安调理好了。 “可圣上说的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接着就是了,我这几年不会有事,平安帮我调的不错,再说思成跟平安在身边,没事的,孩子们不跟在他们娘身边,自然就听话了,白日去书院,早晚你不就在家吗?我也看着一些。 唉,老大,你不多管些,再有两代,王家就没落了,我不甘心啊。” 497常春风约见万长生 次日上午,王大先生道:“你们这次考试,总的来说还行,不算太差,平安,三月二十会试结果出来,四月初二殿试,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咱们总的把握好是不是?殿试结果总不能往下掉吧?最好是往上升几名不是?” 平安心一沉,难道先生不看好自己的会试结果? 前十名都不一定吗? 少启心里则一喜,祖父这样说,证明他上榜有望了?不是同进士就好。 “平安,怎么不说话?可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这段时间就住在我家,不必来回跑了。” ”是,先生,就是过几日我的几位属下要成亲,我得歇一日。” 老太爷本坐在一旁老神在在,一听平安这样说,坐直了身子:“怎么,还几位?一起成亲吗?” 王大老爷叹气:“爹,现在是该说这些的时候吗?属下成亲关他什么事?” “先生,他们是我的属下,也是我的家人呀,至少三对新人成亲,我还准备请所有的庄户坐席,十五六桌人呢。” 老太爷精神来了:“这么多人吗?平安,你的庄子我还没有去过,那日带师祖一起去吧。” 平安笑起来:“师祖,那日我也请师傅去,您一起去最好,我跟您说,我那个庄子……” 平安绘声绘色地说着庄上的事,老太爷跟少启都听入了神,一旁的王大老爷也听进去了。 这孩子还能把庄子经营成这样? “师祖,我给您在庄子里留个小院可好?如今刚进三月,大片的桃林,桃花夭夭,灼灼其华,美,是真的很美,到了六七月” “好了好了,你不说我都知道了,到了六七月,桃子成熟了嘛,想想你的殿试吧,万平安。” 老太爷正听的起劲,这个老大生生打断了平安的描述,就缺这么一点点功夫? 还真是孝顺儿子,就看不得他老人家喜欢? 算了,还是给他一点面子吧,五十多岁的人了。 “平安,你先生说的也有理,今儿你回去,跟你爹娘说说,属下成亲那日歇上一天半日的,多了不行,殿试很重要,圣上会去,很可能还会下来走动,定力不好的人立马就没了思路,说不定一泻千里,那真可惜了。 还有,在庄上给我安排一间屋吧,不一定要一个小院,我也不喜欢一直住城里,王家也有庄子在城外不远,都是水田,没啥看的,你那庄子离城里不远,偶尔师祖去歇上两日。” ”师祖,过几日我就带您去,庄上吃席也很是热闹,等我闲下来,偶尔陪您去庄上住一日,看看花,摘些果” “嗯哼。” 王大老爷不满了,冷哼两声。 老太爷瞥瞥他:“你先生羡慕了。” 平安笑起来:“先生肯定一起去,到时候我陪先生在在果树下吟诗作赋,春风拂过,落叶翩纤。” 王大老爷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今日你就回去吧,不然你爹娘着急,明日一早就带换洗衣服过来,周恒他们愿意来也行,但不必你主动喊。” “知道了,先生,师祖,那我就回了。” 少启送平安出门。 “爹,这次平安真的可能六元及第了,这孩子生来就是给我当弟子的,那孙文也算是懂事,说我是平安的大先生,如此也说的过去,先生也分大小不是?” 老太爷站起身:“王大先生,过几日我就跟平安去庄上吃席了,你最好是把这次殿试可能出的题仔仔细细想上一遍,我也回院子准备准备题,平安这个月就还住我院子吧。” “爹,我知道了。” 常春风听了儿子的手下来报,知道儿子在王大先生家对答案,接下来应该还要在先生家住一段时间,暂时没空过来,让他一切放心。 如此他也明白了,儿子考试应该不会差,至于能不能进前十,他觉得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没空来家里有什么要紧?殿试才是最重要的。 张氏今日被大舅哥接回去了,估计是说说她。 这些他已经无所谓了,人到中年,一个人的性格基本就养成了,再改能改到哪里去? 四月初二殿试,四月中最终结果出来。 孙先生说,送聘就定在四月初六,殿试之后,刚好这十日是空档期,成亲最是合适不过。 打马游街后,最多三五日,一些后续事情结束,他跟平安就准备回焦县老家祭祖,出来十年了,他还没有回去过。 如果要问他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当然是能在儿子成亲之日,看着一对新人朝自己徐徐下拜,他是亲爹,本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如今却成了奢望。 这个高堂他坐不了。 突然地,他就想见见那个万长生,能让他儿子心甘情愿叫爹的那个人。 这个想法一旦有了,就跟杂草一样在心头疯长。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安日后也会入仕,许多圈子可能避都避不了,既然往后许多场合很可能会碰面,那不如他先约见这个人。 “小三子,你过来。” “是,老爷。” “你去……” “是,老爷。”小三子小跑着出去,老爷能先走出这一步,不愧是他家老爷,其实也没什么,没人会说嘴,两家都没错,能说什么呢? 常春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人也软了下来,但他不想回头,有些事做了也就做了。 这次儿子的婚宴他不会去,不会带平安和他娘为难。 他的泪滚落下来,滴在他的手上,也滴在他的心上,滚烫滚烫的,如果有来生,他绝不会让自己落到这个地步。 万长生送走了常春风的管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常春风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他也曾想约这个人谈谈,毕竟是平安的亲爹,没什么过不去的。 两人约在明日傍晚,一个不大不小的酒楼里,常家管事说了,暂时都别告诉家里人,就是坐一起聊聊而已。 498不想让你扫兴 孙宏宇看长生见了人之后有些恍恍惚惚。 “怎么了?来人是谁?” 万长生看看天色已晚,该看的诊已经看完了,就拉着叔进了自己的马车。 这件事他不想跟任何人说,但这个任何人不包括孙宏宇。 “怎么啦?你坐着干什么?跟我说呀。”孙宏宇着急了,他是真心把长生当成自己的儿子。 “叔,刚才那人是常春风的管事,他约我明日傍晚京华酒楼见面,说就是聊聊,什么人也不必告诉,但我还是想跟您说。” “平安亲爹吗?” “是的。” 孙宏宇叹口气:“老实说,我对这个人的印象不错,这件事本身他是没错的,你也是没错的,你们是阴差阳错,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有了梅娘当妻子,有了平安这样好的长子,才有了那么可爱的一双儿女。 他也是如此,如今他那边也有一双儿女,有些人的缘份就那么长,长生,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大周朝在这些事情上没有那么的不通人情,你们两家的事情可以说京城官场不知道的不多,可有谁说你们的不是? 平安将来要当官,你跟梅娘也就是官老爷的父母,许多人情世故得参加,京城就这么大,你们很可能会在什么一场宴上相见,可以不来往,但起码心里有数,处事不惊。 这件事没必要现在告诉梅娘,其实吧,平安娘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心里什么事都有数,你要好好珍惜她,珍惜这个家,更要珍惜平安这个儿子。" "叔,我明日傍晚就去见他,您回来后就跟梅娘说我有事,需要晚些回来,时间不会长,我没多少话跟那个人讲。” “知道了,长生,你学医十年了,我没什么要教你的了,剩下的就是你自己慢慢的积累,这几日忙过,我不打算再去医堂了,就在庄上住住,你把平轩放庄上我带着,曦儿暂时就跟着我学学医,庄上那么多人,足够让曦儿练练手。 等过两年她大一些了,就让她嫂嫂教她一些别的东西,有那样的大哥,她将来的婆家也不会差。 平轩就按我们说好的,放庄上练练,兄弟俩可以一个本事大些,一个本事小点,但不能相差甚远,更不能走了歪路。” “叔,俩孩子都丢给你,我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暂时而已,平轩大一点就会去读书,曦儿过两年也得学管家,学些礼仪什么的,这些思成家的阿妩可以教她。 我不想去医堂是因为我过两年就六十岁了,老了,干了一辈子,就想在庄上自由自在,跟秦师傅聊聊天,做些我喜欢做的事,偶尔回来跟你们聚聚。 长生,这样的日子很美,庄子是平安的,平安也算是我的孙儿,在庄上养老我很喜欢,你空闲了也可以过来。” “叔,我听您的。” 次日傍晚,万长生刚到酒楼门口,小三子迎过来:“万老爷,我家老爷在楼上等您,我送您过去。” “好。” 两人上了二楼,小三子轻轻推开一个房门:“老爷,万老爷人来了。” “万老爷请。” 万长生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小三子带上门,然后就在门外守着。 常春风站了起来,微笑道:“一晃就是十年过去,十年前我第一次见你,那时候我们还年轻,现在都人到中年了。” 万长生突然就觉得两人见面没那么别扭,就是个熟人见面。 “常大人风采不减当年,我跟您同岁,却比您老了不少。” “哪里哪里,万兄弟请坐,就两个人,我只要了几个菜。” “那我就不客气了,常大人请。” “万兄弟,很意外我约你见面吧?昨日突然就想见见你,平安是你我的儿子,我觉得我们之间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这些年你把平安教的很好,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多谢你,万兄弟。” “常大人,平安是个天下少有的好儿子,真要说教,那是大公子跟孙先生一点一点教大的,这些年又有王大先生教他,我没给平安多少,平安却给了我许多快乐。” 一刻钟后。 常春风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 “我没什么银子,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也就六千两,麻烦你收下,就当平安的一部分聘礼。” 万长生有些手足无措,他自己勉强凑出两千两,孙叔又拿出两千,后来平安把之前存在娘子那的两千送给了他娘,加一起也只能勉强凑足六千。 “这,这不大好吧?平安的聘金我已经凑了几千两,剩下的估计平安自己也会拿,只是暂时这件事他还不知道。” 常春风叹了一口气:“万兄弟,你们拿是你们拿,我也是平安的父亲,拿上一部分聘金是应该的,就我们两家拿吧,你先收下,等平安殿试后,知道了自己要成亲,你再把这件事跟他说,相信平安会同意你收下的。” “行,常大人,那我就先收下,你是平安的亲爹,按理那日婚宴应该你在” 常春风摆摆手:“不必不必,他娘头些年带他不容易,儿子成亲,肯定她得坐高堂,成亲次日,让平安带他媳妇去常家敬杯茶就行了,偶尔也过去住住,我那边二进院都是他的,房间也干干净净的。” “好。”万长生不知道说啥,他只觉得对面这个男人实在不容易。 但谁又是容易的呢? 他现在就很为难,有心客气,可这不是客气的事,儿子也是他的,是梅娘的,成亲自然他跟梅娘是高堂。 “还有一件事,平安要高中了,我想带他回去祭祖,十年了,我都没有功夫回去祭拜爹娘,真正说来,都是一件很不孝顺的事,但京城太远,平时哪里有那么长时间的假? 万兄弟如果想回去,也可以一起,平安院试时两边祭祖,这次也一样。” 万长生沉默了一小会,低声道:“要不我这次就不回去了,让平安也给万家祖先祭拜了就好,老实说,我们这种关系,京城有学问的人都理解,本就是阴差阳错的原因,但乡下人不一定能明白,我不想让你扫兴。” 499意料之中的惊喜 三日后,小明来送信,秦师傅他们把成亲日就定在三月初十。 “少爷,今儿已经初六了,庄上已经开始备席上用的菜了,庄户们听说要一起吃席,都乐坏了。” 十三岁的小明如今也长到平安的肩了,成亲的人中就有他大哥,小家伙简直喜到合不拢嘴。 “少爷,我家的小院都布置好了,喜庆的很,秦师傅说了,还有两对庄户一起成亲,那就是六对新人,方武大哥说他都想在这里成亲了,可惜来不及了。” 平安笑起来,这次回老家,方武和吴起、虎子、青石就让他们都回去成亲,只不过成亲后会把媳妇一起带过来,人还没有成亲,四个女子的契,师傅就已经给了他了。 四人的媳妇都是他们爹娘帮着定的,也都是医谷里的女医。 庄上的小院还得做,他这个家长是越做越大了。 “再过六七年,我也该帮小明成亲了。” 小明张着大嘴笑起来:“少爷就喜欢笑我,我才多大?少爷,等我哥成了亲,我还是回您身边吧,大武师傅说我练的不错,有时候还让我帮着他训新人呢,刘虎就爱跟着我。” 刘虎两个月前正式带进庄上,跟小明是同岁。 平安竖起两个手指:“小明,再在庄上练两年,好好学本事,练扎实点,将来有的是时间在我身边。” “那当然,我可是要跟着少爷一辈子的,我哥说他也是,就是二十年契到了,我们也不走,再续上二十年。” 平安揉揉他的头:“好了,回去吧,不然一会先生要赶你了,跟秦师傅说,庄户成亲就一起办,按老规矩来,庄户成亲的,一对新人另外拿十两红包银,在庄户房那边给腾出两间做新房,里面给置办一套平常日用的。 我娘会提前一日去庄上,但我跟师傅还有师祖会在当日上午赶过去,你跟秦师傅说一下。” ”知道了,少爷。” 少爷给他们这些贴身护卫的,一人可是给六十两的大红包,女医也是,他哥他嫂加一起就是一百二十两,柜子被子这些日用的,还都是庄上公账出。 这样好的主子,全天下怕就是他家少爷一个人吧? 下午,他让小武回了趟家,把这些跟娘说了一遍,再去跟师傅说一下,师傅也答应要去的。 文竹还是鲍叔的儿子,鲍叔在师傅心里,跟方霄兄弟的位置都差不多。 三日后。 平安带着先生和师祖在城门口等师傅,约好是辰时正的。 不多时,师傅的马车就来了,太师祖竟然也来了。 两位老人家年纪相仿,直接就坐到一辆马车上去了,王大先生自然也跟去了。 “师傅,我猜师祖回去要说我了,两人年纪差不多大,我一个喊师祖,一个喊太师祖,辈份差了不是?”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就你想的多,各论各的就是,文竹成亲,可惜他爹娘、祖父祖母都不能过来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幽州、庆州那边,他需要有知根知底的人帮着照看,而文竹这些小一辈的,又想跟在平安他们后面。 万里的两个儿子还有何进的儿子,如今就在长卿、长远的身边。 马车到了庄上,万长生、孙宏宇和梅娘一起迎出来。 几个老人家都被庄上的风景惊到了。 这哪里像农庄?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到处都是花,连呼吸进去的空气都是甜的,新宅子成排成排的,错落有致。 有这么多人住庄上吗? 平安很有些得意,今儿庄上办喜事,当初是喜气洋洋的,大大小小的都穿了比较新的衣服,孩子们像过节一样,所见的都是欢欢喜喜的笑脸。 两位老人家走向桃花林,孙思成跟王大老爷不远不近地跟着。 “平安跟我说这里多美,我还不怎么相信,心想哪里有这么好的庄子,看来我是冤枉平安了,现在看来这里比他说的还美。 以后我可得隔三差五过来住住,住在这里会多活几年的,平安还说要给我留一个小院子的。” 孙家老太爷一听:“如此甚好,思成在这里有房间,我就住他的,回头我们约好一起过来,桃花林下,聊聊天,下下棋,清晨一起打打太极拳,你说好不好?” 王老太爷大笑:“好,怎么不好?这里比城里好得多,可惜平安被思成抢去了,不然我也想让他成我王家的孙女婿。” “呵呵,那你可抢不着,我家思成可是自小就把平安当女婿养的,再说如今平安可是跟你最亲,任谁都比不过的,你还不知足?” “都亲,哈哈哈,都亲,哈哈哈。” 孙思成和王大老爷也笑起来。 笑一笑十年少,老人家在这么好的环境里,心情确实会好很多,心情一好,身体自然也好。 他们最想的,就是老人家身体好,能长命百岁。 “思成,不出意外的话,平安这次可能会给我们所有人惊喜,只不过暂时不能说,还有十日,十日后结果就出来了。” “大先生,这些年您教平安吃了许多苦。” 王大老爷直摇头:“怎么会?怎么能叫吃苦?这世上有些苦叫甘之如饴。 这孩子给了我太多的惊喜,也让我老父亲疼他入骨,我们也没想到,竟然会跟这个孩子有这样深的缘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简直妙不可言。” 这日,他们在庄上吃了难以忘怀的大喜席,偌大的餐厅摆了十六桌喜席,一百五六十号人欢聚一堂,为六对新人举行了婚礼。 王大先生怎么也想不到,有一日他会跟老父亲一起吃这样的席,每个桌上都有一个热腾腾的大铁锅,许多食材来个大锅炖,味道却出奇的好,他们也吃的不亦乐乎。 他自小就是锦衣玉食地养大,家里下人不少,庄户也多,但从没有像这样相处过,跟村里人一样。 两家老太爷自这日起,都决定了春、夏、秋三个季节,没事就一起过来,学着种种菜也好,而冬季则去孙家的温泉庄子猫冬,争取活他个一百岁。 十日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三月二十。 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大公子的徒弟,十九岁的平安,竟然会试又得了头名。 大周科举小三元不算稀罕,四元也有人得过。 但到了会试仍然是头名,这就稀罕了。 许多人都在想,也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是吃什么长大的,如何这般聪慧? 500老太爷亲自上阵 会试结果出来,平安是头名自不必说。 周恒是一百一十三名,傅安一百五十六名,致远一百八十二名,少启还不错,三十六名。 三强跟陈轩毫无悬念地落榜了。 大周会试参考者四千多人,只录前三百,一甲三名,二甲一百九十七名,三甲一百名。 殿试结果出来,三甲一百名就是同进士出身,到底跟进士还差了一点,致远就很尴尬,稍微考差一点,很可能就是同进士。 会试之后,平安只歇了两日,其中还包括汪全他们成亲那次。 其余的时间每日都在做策论,殿试就是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做出最好的策论,才能让你从众多佼佼者中脱颖而出。 周恒、傅安、致远包括三强和陈轩都来了,不管中的还是没中的。 这次没中,三年后还得考,王大先生的课太难得了,下次他们可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归根到底还是蹭了平安的光。 同样还是上午,辰时正开始,正午离开。 唯独平安住在王家,正午就去了老太爷的院子,跟老太爷吃完午饭,下午会再写一篇策论。 时间是一个时辰之内,剩下的的时间,老太爷会给他跟少启讲各种礼仪,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甚至神态、动作等等。 又给他们分析整个京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七十六岁的老人,头脑清晰的让平安膜拜,用词简洁,一点没有老年人的唠唠叨叨。 这才是真正的老帝师的模样,而不是平常跟他近乎撒娇的老小孩的样子。 平安几乎接近于如饥似渴的这种状态,吸收着老太爷无私赐予他的每一份营养。 这种营养让他的脑容量越发的大了起来。 同样,平安的接受能力也让老太爷惊喜,这才是他想教的孩子。 傍晚,平安会陪老太爷散散步,讲些笑话给他听,王大先生偶尔会加进来,说着说着就又说到策论要点上来了。 就是这样,平安每隔三日,必会给三位老人诊一次脉,这段时间青石跟了过来,他会帮着熬些药膳,温补的那种,全家都可以吃。 孙家。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谈论平安殿试,六关已经闯过五关,只剩下最后一关了,孙家人都不是很担心,相反都笑眯眯地你一句我一句想象着平安打马游街的场景。 四月初二殿试,剩下不过三日了。 初六,万家送聘礼,初八家里就办大喜事。 阿妩出嫁,阿馨的亲事也跟周恒定好了,就是明年的六月十八,也不过就一年。 想到这些,一家人都沉默起来。 阿妩带着馨儿回了自己的小院,长卿两口子也跟着走了,长卿娘子胡氏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产了,这对孙家是个大喜事。 “长远、长志,你们还不带长泽回自己的院子去?就算是晚上,多少也要背些书,平安日日都要到半夜才歇,你们以为头名是那么好得的?”老太爷沉下脸。 长志咕囔:“刚刚还说着笑着,一会就翻脸,太祖父翻脸真是快。” 长远笑着快走起来,这个时候太祖父肯定是有话要跟父亲他们说。 “平安还有三日就殿试,初八阿妩就出嫁,阿妩嫁到万家,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思源今年起也不必再去淮南府,我们一家人算是团圆了。 去年底我就跟你们父亲说过,趁我们身体还好的时候,给你们兄弟分了家,日后” 老太爷话说一半,孙思源两口子嚷起来:“祖父,我们不跟大哥分家,一辈子都不分家。” 孙一南笑:“老二,你打算让你大哥一辈子给你们当牛做马?你们两口子是舒服,什么都不用管,孩子都是你们大嫂管。” 马氏道:“我知道大哥大嫂为我们吃了苦,可我们真不想跟大哥他们分家,咱家人不多,就兄弟俩,一辈子这样不是挺好?” 老太爷叹气:“你们是兄弟俩,到长卿这辈,就是兄弟四人了,你们别打岔,听我说,就先把普通的庄子、铺子、宅子、银子分了,这个大宅子不分,你们可以一直这样住,药谷药庄跟着百草堂走,这些归长子管,所得分成二成给思源,另外二成放公中,族里开销还有一些人情往来都从这里出,实际上思成也就得五成多。” 孙思成道:“祖父,真的要分,其他的就都对半分。” 孙思源急了:“那怎么行?自古长子是得七成的,不能坏了规矩,再说大哥在外面的人情开销太大,祖父,父亲,不要分了吧,我跟娘子真的不想分,我们也没本事管这些。” 马氏拼命点头,庄子、铺子这些分了都得管,他们钱都用不完了,为什么要管这些杂事? “祖父,要不这样吧,暂时先不分,把孩子们的大事全都办了再说,泽儿还小,弟妹也没心思管这些。”吴氏插了一句。 马氏简直想抱抱大嫂,大嫂真好,就是过几年她也不分,绝不分。 老太爷站起来:“那就先这样吧,过几年再说,阿妩的事要办好了,咱家就两个姑娘,面上不要太惹眼,又不是给别人看的,自己实在才是真的。” 孙思源吐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差一点就跟大哥分家了。 “哥,平安还不知道成亲的事呢,我真想看看他知道这件事的表情,哈哈哈,哈哈。” 老太爷看看孙一南:“思源我看还是太闲了,你得让他多忙点,不要什么担子都推给他哥。” 他明日也要去自己的私库看看,大孙女出嫁,总不能太寒碜了,姑娘金贵,可以多给一点。 孙思源等祖父走远了,这才松口气。 “爹,怎么祖父老是提这件事,腊月就提过一次了,现在又提。” 孙一南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们两口子老是当甩手掌柜,也不看看你哥忙成什么样子了?你比他只小三岁,拍拍自己的良心,这些年你可管过事,没心没肺的,以后再把长志、长泽也教成你们这样,是不是再麻烦长卿一辈子?” 孙思源、马氏都红了脸。 他们今年三十六,大哥三十九,这二十年几乎都是大哥在忙,到处奔走处理事情,他们两口子只稳稳地守在淮南府,真正遇到事,还是大哥来解决。 “大哥,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累了。” 孙思成笑了:“能得你这句,大哥就不说其他话了,都去歇吧,过几日要办喜事,弟妹也帮着点你大嫂。” 马氏忙应道:“我知道,我知道。” 孙一南不再多说,其实家里最舒服的就是他自己的娘子,孙家的老夫人,真正的甩手掌柜,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大儿媳妇在管,今日跟着王大夫人去了寒山寺,说是给平安、少启、致远他们拜拜菩萨,而且是连着三日。 501殿试开始 三日后就是殿试,平安没打算回家去住,回头直接从王家出发了。 周恒、傅安包括致远也就都住在王家,陈轩跟三强回去后则不再过来。 万长生跟梅娘自是巴不得,王家是进士之家,真正的书香门第,住在那也能让大先生多教一点,老太爷还能把把关,在自己家,除了吃喝,别的什么也帮不了。 常春风不敢去打扰儿子,在家急得团团转,殿试前一日被张瑾平请回家中小酌。 “妹夫,平安顺着呢,你不必着急,来,咱们碰一个。” 常春风跟大舅哥还有老丈人各喝了一小杯。 “爹,大哥,我是告诉自己不必着急,可还是不行啊,其实也是干着急。 那孩子今日让护卫给我送了一张纸条,就是怕我担心他。” 他笑着从荷包里拿出小纸条,张瑾平接过一看,大笑起来。 “爹,您看看,平安真有意思,三两笔画的小人活灵活现的,想不到平安还会这个。” 张老爷子接过一看,忍不住也笑了,一个小人儿扬着下巴,一手叉着腰,旁边是一句话:爹,甭着急,我厉害着呢。 “女婿,虽然你经历许多,瑾玉还不争气,但我还是要说,你是个有福气的,这样好的孩子,别人想都想不到,就是我,都沾你的光,三年了,每年冬菜别人买不到,他隔三岔五让人送来,还隔些日子就让人过来给我诊脉。 瑾玉日后肯定不敢糊涂了,我这次跟她说了,再有下次,就是女婿不休我都帮他和离了,和离之后不必回娘家,直接去庄上或者庙里去,我是说到做到的。” “爹,我们的事让您操心了,对不住。”常春风有些羞愧,女儿现在留在张家跟着大舅母学管家,儿子他是自己带着。 这些日子他一直陪着儿子住在前院,没想着休她,但怎么也要吓吓她。 不然说不准哪日她真的会给平安带来麻烦。 那是他不能容忍的。 四月初二,新晋的三百名贡士一早就到了保和殿殿外,今日的主考官就是皇上,所有参考的新晋贡士都是天子门生。 副主考官则是礼部尚书,监考的是还有其他五部尚书。 三百名新晋贡士都穿着统一的贡士服,分成两队站立,平安站在左边队的最前面,左为大,右为次。 左右两侧则是禁卫军,威风凛凛地站着,同样也是三百名,平安站最前面没什么感觉,但中间的人就会很压抑。 全都笔挺地站着,没一个人敢交头接耳,科举能走到今日,说是过五关斩六将也不为过。 他们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时辰,好在没有下雨,气温也不算低,平安又渴又饿,最主要是渴。 昨日起,先生就没让他们几个喝什么水,真是口渴了,抿上一点润润喉,现在看来,先生的要求是对的。 不说他们已经一个多时辰没上茅房了,真正进殿里还得等到辰时正,也就是还有一个时辰。 辰时正只是刚开始,考试得辰时末开始,到未时正才结束,也就是要到午后还要一个时辰。 因为是一大早出来的,基本就是一整日,不吃不喝不上茅房,准确地说连放屁也是不能的。 总不能皇上还坐在上面,大官们坐在旁边,你一个响屁惊动全场吧?那会想死都找不着地洞钻。 所以这几日他们吃的东西都是严格要求的,不能有涨气的食品。 这个太难了,比乡试、会试九日都难,还要保证肚子不要咕咕响,你说绝大多数人都是年轻力壮的,整整大半日不吃不喝的,还要保证不能出丑,拼的不仅仅是脑力,还有意志力。 不多时,陆陆续续的官员都来了,早一点到的基本都排在后面,平安知道,这些是按品级大小排队早朝的。 能上早朝的必须是正五品以上,他亲爹是次五品的,还不够格来早朝,依他说不能来就对了,可以在家多睡会,不必这样辛苦的。 今日是殿试,这些大官们不必来多早,不然早朝很早的,基本都是五更起。 终于朝臣们都进去了,一刻钟后,一个礼部官员从侧门走出来,到了他们面前停下。 哇啦哇啦说了许多规矩,包括如何行礼,被问话时该如何回答等等等等,这些老太爷早已经教过他们了,主要意思就是小心谨慎。 等他们进殿到皇上进来,朝臣们跪拜高呼到他们跟在后面照做,全程都不能抬头,更不可能看一眼皇上, 直到皇上一句“平身”,大家伙才能坐回自己的位置,准备下一刻的考试。 考试卷也是监考官当着所有人的面拆开,然后让官员们一一检查,是否是刚打开的,有没有什么痕迹,确认无误,再由礼部的人挨桌分发。 平安这才拿到了自己的考卷。 他有一门最好,只要他想,就能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去做他想做的事,至于周围什么人什么事,他都可以当成空气,置之不理。 这会儿,皇上的目光就不时地移到他身上。 这个小平安还真是不停地给他惊喜,他本打算下去走走看看,怕打扰了这孩子,万一出了岔,他的六元及第就飞了。 那可是大周几十年的头一份,说是祥瑞都不过分。 何况这孩子真的给了他太多的惊喜,如果不是担心外族报仇,他早已经给了孙思成师徒一个爵位,不说伯爵,就是侯爵都能给。 只能日后慢慢来了。 这一考就是未时正,当平安这些人拖着沉重的步子出了宫门,哪里还看到清晨朝气蓬勃的样子? “少爷,少爷。”林峰小跑着上来,扶着他家主子。 “林峰,我真饿了,渴的要死,哦,还想上茅房。” 林峰抿着嘴笑:“车上带着吃的,人一到马上就回去,这里可不能上茅房。” 很快周恒、致远、傅安、少启都过来了。 平安喝了一小碗粥,其他四人根本就不敢喝,生怕喝了这些粥,一会尿就要忍不住了。 “小武,先回家,一会再送少启和致远回去。” 平安解释道,“还是我家最近,上了茅房,吃点喝点再回去,考也考了,着急也没用,回去好好歇一晚吧,真是太累了。” 502炸懵了 当天晚上,平安就被爹娘的话炸懵了。 “爹,娘,你们说什么?过两日我就要成亲了?不是开玩笑吧?” 梅娘看着儿子,认真道:“爹娘怎么会拿这件事开玩笑呢?今四月初二,初六我们这边发聘礼去孙家,初八接新娘子,初十回门,十六殿试结果出来,你先生他们都算的好好的。” 平安也是无语。 “合着你们都知道,就瞒了我一个人?老天爷,这有点太那个了吧?” 他不是反对成亲,本来说是明年,后来又说改今年下半年,怎么好好的安排这样紧? “平安,跟爹去书房,娘子,你带孩子先去歇,不用等我。” 父子俩进了二进平安的书房,前院谈话怕是会影响叔休息,他这两日有点风寒。 万长生关上房门,烧了壶水,冲了两杯茶。 “平安,这样安排也是有些无奈,前些日子甚至有人去游说你的继母,说让你肩挑两头,两头都娶妻,平起平坐,这如何能行? 你亲爹人不错,立马断了你继母的念想,为了此事,好像还禁了你继母的足,张家人还接了你继母回去狠狠的训了,其实你继母有些冤枉,她只是听了回去说,根本不敢做主。 平安,你先生担心你这次很可能高中榜首,说不定更会引起别人觊觎,一般的人家可以推辞,万一是高门豪门呢?你师傅对你恩情太大,我们不能有一点对不住你媳妇的地方。 你先生说了,最好的就是趁这空档把亲成了,等殿试结果出来,你也好跟你亲爹回乡祭祖。 平安,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也没告诉你娘。” “爹,还有什么事?”他真是要疯了,这算什么事? “前几日你亲爹约了我在酒楼见面。” “哦?”平安瞪大了眼睛,亲爹还有这魄力? 万长生仔仔细细把那日的经过跟儿子说了一遍,“我们都觉得我们双方只是阴差阳错,并不存在谁对谁错,也没必要非得老死不相往来,儿子,你说爹想的可对? 对了,你爹还非得塞给我六千两银票,说是他这些年攒下的,加到你聘礼里面,老实说,你爹只是个官,背后无靠,能拿这么多出来,已经是倾其所有了。 说句不好意思的话,这些年我跟你娘勉勉强强存了两千两,你给了七年,三千五百两,上次你说存在你娘那的两千两不要了,你叔爷爷也拿了两千,这些加起来九千五百两,如果再加你亲爹的,就是一万五千五百两了,成亲应该也够了。” 平安柔声道:“爹,银子的事,其实我这些年存了不少,办喜事完全够了,哪里能花光你们的存银? 要不叔爷爷那银您退一半给他,你们拿两千,我亲爹也收两千,如何?” 万长生摇摇头:“不如何,你叔爷爷说了,你也算是他的长孙,给两千他是绝对不会收回去的,你亲爹也是,他说了要是退回去就让我们直接扔了。 你亲爹都能给六千,平安,我跟你娘不能比他少,尽管这里面的银子有许多也是你给的,但给了我们就是我们的,是不是?” 平安有点好笑,又有点暖暖的:“爹,那叔爷爷的银子就不退了,你跟娘也拿六千,两边都一样,剩下的我来,这些年我也置了些产业,就当聘礼送过去,阿妩还是要带回来的,好看而已。 还有,在平安的心里,您也是亲爹,我也觉得您跟我那边爹说开了很好,京城不算大,说不定哪日就碰了面,总不能你来了他就走,他来了你就走,大大方方的比什么都好,就跟您说的,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命运使然。 亲成就成吧,师傅对我有恩,大恩,我不可能做对不住他的事,只是是不是来得及?郝家干爹他们说是这两日到,但有老人家,还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他们说定是要参加我的婚礼的。 还有明日送请帖可来得及?我还没有写呢。” 万长生急忙道:“写了,已经写了,你先生写的,基本能请的都写了,我一会就拿给你,你看看没什么,明日一早就送出去,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说完他急匆匆小跑着出去,一刻钟后抱来厚厚的一叠请帖。 “平安,就是你爹和他自己的朋友,先生也不知道怎么办,总不能两对高堂,没有这个理,平安,别的怎样都行,这个我跟你娘不能让。” 平安笑了,两边有爹也是麻烦。 “爹呀,儿子跟了您姓,自然拜的高堂就是您跟我娘,我亲爹那,第二日在家敬了你和我娘的茶,我再带阿妩过去。 这样,明晚我去那边住,跟我爹好好谈谈,这些帖子明日一早我就让林峰他们送出去,漏了的一些我会连夜写好。” “行,你早点歇,本来今日是不该跟你谈这些的,殿试本就很累了,但实在是没时间了,请帖得送出去了。” 万长生站起来,当初该把日期推后两日的。 “没事,爹,您回去歇吧,成亲事也多,还得您操心呢。” 万长生往外走:“平安,你也早点歇。” 门外的林峰送了人回后院。 亲爹跟继父都几乎拿出了所有,他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只能暂时都收了,然后每年继续送孝顺银出去。 爹娘那给五百两差不多了,弟弟妹妹的大事他日后都会揽下来。 叔爷爷之前每年给五十两,以后就加到两百,亲爹那也给五百两一年,继母就算了吧,过年过节送点礼就行了。 平安连夜写了些请帖,可惜汪清、霍止来不及了,可就算是来不及,他还是给他们写封信告知一下。 陈轩还好还在京城,他说想看他打马游街,不然早已经回家成亲去了。 他还给了望远镜这个成亲大礼的。 出了书房,看林峰跟还在堂屋。 “林峰,今晚我才知道几日后就要成亲,估计这世上只有我一个准新郎官,快成亲才知道这件事,你说好笑不好笑。” 他心里是不舒服的,但先生他们也是无奈,男人长的好还真是罪过,包括他亲爹,当年他亲爹要是长的不好,怕齐娇娇根本不会起那个心思。 林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也是不知道这件事。 这样换着是他也不高兴,何况是这样好的主子? “没事,你去歇吧,明日帮我送请帖,事情多着呢。” 503脚不沾灰 既然知道了很快要成亲,那就根本没时间磨蹭了。 次日一早,他让虎子去庄上找大武过来,林峰去亲爹那告知一声,傍晚他会回去并住一晚。 然后让林峰跟二强去送喜帖。 目前他的宅子里只留了四五个人,剩下的都在庄上忙各种事情。 他自己首先是去师祖那,殿试的情况得跟他们说一声,再者师祖还是他的证婚人。 然后他就要去医堂找师傅,先生那也要见一见,许多事有师傅和先生在,他就安心不少。 早上简单吃了点,他把打算跟爹娘还有叔爷爷说了一下,然后带着小武就出了门。 平到了王家。 王家几个人都看着他笑。 “你笑什么笑,平安都要成亲了,你比他还大,亲还没有成,好意思吗?” 少启委屈道:“祖父,成亲能是孙儿决定的吗?” 王大先生笑起来:“去你自己的院子里默策论,我跟你太祖父有话跟平安说,你那祖母也是的,人家去寺里一日就回来了,她倒好,要连拜三日。” “先生,师娘去哪了?” 老太爷笑:“跟孙家老夫人一起去寒山寺了,说给你、少启、致远烧香拜佛去了,说是一日不行,连着三日最好,下午就要回来了。” “平安不知道要如何谢师娘她们了。” “不必谢,她们自己愿意的,平安,先把昨日殿试策论写下来,先生不看看心里不踏实。” 平安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双手递给先生:“先生,我昨晚默下来的,应该跟交上去的无差。” 王大老爷忙接过去看。 老太爷盯着他儿子,一时间,书房沉寂下来。 小半个时辰过去。 王大老爷看完最后一页纸:“爹,平安这次策论算是超强发挥了,我看写的很好,您看看。” 老太爷忙接过去。 父子俩挨在一起,平安心里说不出的感激。 他何德何能,能得这样有本事的一对父子倾囊相授? 这一生他都怕报不了此恩情,前前后后听了他们四年多的课了,就是亲祖父都做不到这样。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老太爷抬起头看着他笑:“平安,如无意外,这次的状元郎你当定了,只是结果没出来,任何人面前都不能说,可知?” 平安双膝着地,冲着老太爷就是几个响头:“师祖,平安能有今日,得您跟先生这些年的倾囊相授,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内心的感激,多谢您,师祖,多谢您,先生。” 他又冲着先生就是几个响头。 老太爷跟王大老爷都红了眼。 王大老爷终于忍不住流了泪,他自己曾经得了五元,终于教了一个六元及第出来。 老太爷也泪奔了:“好孩子,快起来,这些年师祖跟先生有你在身边,也是很快乐的,你就跟我们亲孙孙一样。” 等三人都平静下来,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平安,成亲提前,你师傅、先生还有你爹都跟我们商量了,有些事提前做了好,京城是繁华,但也藏污纳垢,一点点不小心,说不定都会祸及亲人。” 平安点头,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就是有些仓促了,没几日了。” 老太爷道:“平安,顾不好方方面面,你成亲,身边的亲人在就够了,其他什么派场什么热闹,都是做给人家看的,我跟你先生也给准备了贺礼,明日一早就送到你家去。” “平安谢师祖,谢先生。” “师祖,先生,就是我亲爹那,我不知道” 王大老爷道:“平安,虽然大周风气还是很开明的,但有些事还是顾不好两头。 你跟你亲爹商量一下,问他要不要请一些朋友?张家人最好是请一下,成亲次日你跟阿妩去常府早一点,有些礼节尽可能做好就行。” “平安知道了,师祖,先生,我现在就去找师傅,有些事还得商量一下,傍晚再去我爹那。” “去吧。” 平安一走,王大老爷就激动起来:“爹,几十年没有的六元及第,我终于教出来了。 爹,如果说遗憾,我真的很遗憾平安不是我真正的弟子,虽然孙文说我是他的大先生,可平安没有敬师傅茶给我喝。” 老太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呀太较真了,刚才平安对你磕了三个响头,那还不算师傅礼? 等平安打马游街后,我就跟孙家老太爷去平安庄上了,你上你的职,不必管我,偶尔有空就去庄上住住。” “爹,您可是忘记了?说让他们把孩子们都送来,你帮我教他们。” “没忘记呀,你在翰林院又不是太忙,白天孩子们去书院,早晚你自己管,圣上答应你无事不必去早朝。 实在不行,休沐日我回来,或者把孩子们给我送去。” 平安是在医馆找到师父的。 因为已经快中午,吉祥直接接来了先生。 三个人一起吃了午饭,又把这几日的事仔细安排了。 孙文道:“初六、初八我都请好假了,再多就不行了,有什么事晚上可以去找我。” “先生,如何送聘礼我跟爹娘怕是都不懂,村子里跟京城还是不一样的。” 孙文叹气道:“我早已经想到这些了,前几日我就一一写在纸上了,晚上你让人去拿。 明晚起我跟你师娘就住你家去,一直到你成亲,还有,提前接你师祖和大先生两口子过去,他们什么都懂,也能帮你撑场面。” 平安点点头,“先生,这样最好了,我爹娘也着急的不行,城里的婚事他们还真不懂。” 孙思成看他们说的差不多了。 “平安,昨日白老翰林找到我,老人家哭到停不下来,求我帮着治白家明,他的病虽然暂时控制着,但到底还是一点一点加重,照此下去,怕也就是一年左右的时间了。” 平安想想还是说:“道长师傅倒是跟我说过,有一种药或许能治这种病,但我不怎么记得了。” 孙思成激动起来:“平安,你好好想想,真的能救还是要救的。” “道长师傅说这种药叫青霉素,得仔细养出来,用淘米水或者芋头汤刷过橘子外皮,然后把橘子放在比较温暖的地方,可以用东西盖着,等它们长出长长的绿毛,再用东西小心点把绿毛刮下来。 然后用菜籽油跟这些绿毛拼命搅和,最后加入稀释的白醋水和草木灰,再搅和,然后静止不动,直到这些东西分成了三层,倒去上面的两层,最下面的就是青霉素。 这些青霉素可以涂在患者的感染处,不过有一点,有些人对青霉素是过敏的,得先少涂一点,试过没事才可以真正用,除此之外,还得用银针浸泡后给病人施针,只是这个量我真的心里没数。” “平安,你说这么多,我哪里记得清楚,要不” “大公子,我得走了,让平安也去忙,就算是制新药,也得平安成亲后,这几日他事情多着呢,你也是。” 504父子谈心 平安又马不停蹄地见了大武,让他带人立马住进城里的宅子,傍晚再去先生家拿来清单和记事簿,然后照着上面来。 新郎官他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真是两眼一抹黑。 下午,平安到常宅的时候,他爹还没有到家,只常彦和继母在。 常彦想跟他玩,被他娘用做功课的理由绊住了脚。 或许是亲爹没在家,张瑾玉这次待他很淡,特别的疏离。 难道是因为他的事,亲爹禁了她的足才这样生气的?还是这次亲爹给的聘金被她知道了? 其实他现在的产业加现银绝对超过二十五万两了,且每年至少四五万两的速度递增。 他不缺钱,亲爹现在给他的,他不能不接着,但以后会更多的回报过去,不可能白要他的。 尽管当儿子的成亲,老爹拿聘礼也是应该的。 平安跟继母打了个招呼,神色淡淡地回到属于他的二进院。 人敬他一尺,他还人一丈,对他好的,他会待之更好,对他无所谓的,他就敬而远之,避开总行了吧? 常彦目前看着不错,那将来他就多帮他一点,起码经济上能帮一点,常锦对他冷淡,那就这样吧,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傍晚,常春风匆匆回家。 “平安,等急了吧?今日事情尤其是多,实在提前不了。” “没事,我今晚不走,咱父子俩睡一个炕上,好好谈谈心。” 常春风笑了起来:“行,晚餐后我们就在你这里聊。” 平安拿起旁边的包裹:“爹,前些日子我让绣娘给您做的,一洗一换两种颜色的,刚好四五月份穿。” 常春风打开:“这个颜色太显年轻了吧?爹都三十八岁了,年纪大了。” “爹,就这个很好,我也有差不多色的,回乡我们穿父子装,说不定别人会以为是俩兄弟呢。” 常春风哈哈大笑起来。 在儿子面前,他尤其的放松,这可能就是血脉的力量。 张瑾玉正过来喊他们吃饭,不由自主的站住,她记不清多长时间了,他没有对她这样笑过,他们甚至很久都没有躺在一个床上。 下午她不想对平安热情,于是就任性地冷淡待他。 她心里知道这样是不应该的,但就是控制不住,想把心里所有的不满发泄出来。 大哥接她回去,分析给她听,大嫂都觉得她简直不可思议,说这么好的继子,不用他们操一点点心,前途还一片大好,为什么不好好待他,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也有好处,相公也会喜欢。 大嫂觉得是个人都会知道该如何做。 为什么她一个很聪明的人,却老是做傻瓜做的事?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相公越是待她冷淡,她就越想对平安摆脸色,尽管她知道这样不对,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爹则是恨铁不成钢,直接告诉她,如果对平安做出不好的事,就让常春风直接跟她和离,还不准住回娘家来。 和离,不,她不和离。 相公年轻有为,一双儿女活泼可爱,她为什么要和离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庄上去? “相公,平安,吃饭了。” …… “爹,昨日我知道成亲的事,简直懵了,我这个新郎官太委屈了,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 常春风笑起来,柔声道:“每个人都为你操心,你这个新郎官是最有福气的。” “爹,昨晚我睡不着,您怎么办?儿子成亲,亲爹不能去,我” “平安,别担心我,我们这种情况确实少,不过现在想想,老天爷总归对我还是好的,如果失忆一辈子,一辈子都找不回你该怎么办? 如今隔三差五能见着你,这就已经很好了,回头带你媳妇过来给爹敬茶,平安,我约了你继父见面,他很好。” “昨晚继父跟我说了这件事,他也说你很好,说咱们家的事没有谁对谁错,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爹,你怎么给我那么多钱?老底子都扣完了吧?” 常春风笑:“这几年收入还可以,庄上药材一年就挣不少,我还一直坚持写话本,现在除了家用,剩下的都在我自己手上,用起来也方便。” “爹,跟继母好好过吧,不用为我的事让你们闹意见,您过的越好,我就越开心。 人的一生太不容易了,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发生了,比如我们原来那个家,如果没发生您那事,祖父祖母应该还好好的活着,我们一家人也不用分开,说不定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 常春风突然就泪奔了,他双手捂着脸哭起来。 梦里一家其乐融融,刀一样刺着他的心。 “爹,这是最后一次咱们父子提这件事,往后不再提了,我今日心情也有些复杂,爹,今日哭过往后别哭了,儿子好好孝敬您,以后每年过年,儿子给你孝敬银,就一年五百两,跟我娘一样的数字,好不好?” 常春风点点头:“好。” 儿子给的他就接着,接着这一份跟给他娘一样重的情意。 年纪越大,他就越控制不住想起常家村的家,想起笑盈盈的娘子,肉嘟嘟的小儿,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爹娘。 “爹,我问您一件事,您的那些朋友需要请,我今日就给他们写请帖。 要不也可以隔日单开几桌,专门请您这边的人,您说好不好?” 现代这种情况很多,有些人娘家办了婆家办,单位还得办一次。 “不了,婚宴还是一次好,这样吧,有几个特别好的你请一下,我跟他们私下再解释解释,其他人就算了。 还有我跟你继母偶尔有些什么,根本不关你的事,也许从小生活的环境不同,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是山村里出来的,习惯、爱好都不一样。 现在锦儿你张家舅母接过去教了,彦儿白日去学堂,晚上我自己带,平安,锦儿偶尔有些不懂事,你原谅她,她还小,张家舅母教几年会好的。 你日后跟你媳妇不会遇到这些问题,听说你那个媳妇医术就不错,对了,张家人你一定要请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今日请帖已经送去了,要不爹还是去吧,不坐高堂就是,高堂我娘是一定要坐的。” 常春风眼一热,摇摇头,他还是别去了,去了见到那个人,他还是怕控制不住自己。 他可以去见万长生,却不敢去见她。 505送聘礼 四月初六。 辰时正,朝阳初升。 万家开始去孙家送聘。 孙文两口子前三日就住进了万家,次日,老太爷跟王大老爷两口子也住进来了。 万长生跟梅娘是彻底安心了,他们哪里懂京城的嫁娶风俗?孙宏宇更是不懂,他大半生都待在军营里。 初三那日,平安让大武去先生那要来了清单和记事簿,林林总总的都挑最好的买了。 聘饼一担,俗称喜饼,一担就是一百斤。 海味一担,分别是鲍鱼、虾、鱿鱼、鱼翅、海参、鱼肚,每样两包,这些都是海里的东西,菜通财,寓意婚后的日子六六大顺,海般发财。 三牲,两对鸡,两公两母,寓意父母双全,两头猪,两片相连,寓意家里产业丰硕,几大条贴着红布的鱼,不用说,意思就是年年有余。 六坛酒,表示情意浓郁。 四金果,龙眼干、桃干、带壳的花生、红枣干,寓意子孙兴旺,多子多福,含生生不息的意思。 再就是四色糖,冰糖、冬瓜糖、果糖、金橘饼,甜甜蜜蜜,百年好合的意思。 还有茶叶、芝麻,各种帖盒,甚至还有糯米和糖,这是给对方做汤圆用的,意指团团圆圆。 这就是八担了。 大头在后头。 黄金两百两,这是叔爷爷送的贺礼。 白银一万二,这是两边父母送的礼。 八颗滚圆滚圆的大珍珠,两套上好的珍珠做的首饰。 两套黄金首饰,上面镶嵌着亮晶晶的宝石,两套白银首饰,同样镶嵌着亮晶晶的宝石。 金茶筒两个,银茶筒两个,银盆子两个。 绸缎六十匹,锦缎六十匹。 玉器二十件,这其中一大半都是陈轩送的贺礼,都是极好的青玉,剩下的则是羊脂玉,两件上好的玉如意则是师祖和王大先生拿的。 两个庄子的地契,两个铺子的房契,一百亩良田的田契。 这个份量很是不轻。 万长生两口子有些为儿子的大手脚吓到了,这些得多少银子?臭小子怕是要把自己掏空了吧? 但两口子自始至终没说一句反对的话,儿子挣的自然由他,何况孙家是什么人?这些东西肯定还是全部带回来。 平安最初是要多拿些,这些其实没有多少,最多不过四五万两,也就是他一年的收入。 但先生跟师傅不准他太惹眼,任何时候太惹眼都不是好事,平安有多少产业,没人比孙思成和孙文清楚,隐起来的这些产业不都还是小两口的? 大周送聘礼男方父母不用去,但新郎官得跟着媒人、证婚人一起去。 媒人是孙文、张瑾平,证婚人是师祖,同去的还有傅安、陈轩、三强、王楚风、郝霆、郝雷、黄飞、致远、王涛、张策,都是朝气勃勃、玉树临风的公子哥。 这些人中有文有武,且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 平安家到孙家不算远,但走起来也要两刻多钟,挑喜担的都是平安的贴身护卫,二强他们这些人,今儿一个个都是穿着酒红劲装,腰封是正红色的,又好看又英姿飒爽。 两个媒人和证婚人坐在喜车上,平安这十几个人则骑着高头大马。 一路上敲敲打打,好不热闹,看热闹的人格外多,这可是皇上亲封的小医圣,大公子唯一的爱徒,如今又是唯一的女婿,更是连中五元的文曲星。 五元都得了,六元还远吗? 如果是六元及第,那就是大周真正的文曲星,几十年没有的祥瑞了。 孙文让人买了许多糖,平安的人一路上不时地发些喜糖,文曲星的喜糖,家里有读书的孩子,哪个不想讨上一颗沾沾喜气? 常春风站在远处,看着热热闹闹的送聘队伍,看着马上俊美如玉的儿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大半是甜,小半是酸。 今日梅娘定是高兴的吧? 如此热闹的送聘,就是高门大户不过如此了。 张瑾玉则跟她嫂子带着两个孩子站在路过的酒楼窗边,相公并没有跟她们在一起,不知道此时站在哪看着这些? 心里定是难过的吧? “大嫂,这样的聘礼怕是要好几万两,平安那边的爹娘可是给不起这些,想不到这孩子这些年挣了不少银子,都说大公子的手就是点金的手,他是跟在师傅后面发财了。” 张夫人听着小姑子的语调有些不入耳:“平安能靠自己挣了这么多,你们应该高兴才是,瑾玉,按理我是大嫂,不该说你,以后好好的跟姑爷过吧,说话不要阴阳怪气地嘲讽人,没有人是傻子。 姑爷是多精明的人,平安又是全京城都为数不多的好儿郎,我要是你,好好地待他们,把他们捧手心里都不为过,他们会回报给你更多,否则,你会哭都找不到地。” 送聘的队伍刚到孙家附近,这边开始放着鞭炮,孙家立马也放着鞭炮迎。 刹那间,真正的喜气洋洋,看的人不知道多少。 有些人甚至想,为什么平安不等到六元及第的次日才送聘,那样意义岂不是更大? 也有人说,送聘是大喜,喜气会对新郎官有好处的,更有把握六元及第。 对,就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平安因为要考试,万家不敢早做准备,但孙家准备做的充分,送聘人的队伍一到孙府门口,何进就带着十几个人,牵马的牵马,赶车的赶车,根本不会让对方有一丝的耽误。 宫里。 皇上自然也知道了平安的喜事。 他对身边的胡公公道:”胡公公,后日你给孙家送一份贺礼去,不要太差了,朕可是还欠那对师徒不少,平安那头,就让太孙去吧,多安排些人跟着,不准他多待,人多也容易出事。 就那几日,也不知道平安给太孙讲了什么故事,让太孙心心念念至今。” 长孙今年十二岁,平安才十九,现在在自己手中都历练历练,将来可以很好地帮到他。 几十年不曾有的六元及第,还是医道圣手,连胡道长的阵法都会,肯定得为大周,为他们祖孙,好好尽一份力。 可笑那太子妃,原本还想把平安配给公主,他是疯了吗? 自古驸马不得掌实权,只在一些可无可有的职位上待着,服侍好公主就行了。 皇后选这个太子妃还是选差了,好在太子妃娘家不显,做不了什么怪。 506郝家人进京 初六下午,郝大将军带着家人和亲卫进了城。 城外十里亭,就听到前来迎接的郝霆说今日是平安送聘的日子。 郝大夫人心里欢喜:“相公,咱们来的真是巧,刚好今明歇歇,后日就参加平安的喜宴。 一会让霆儿去百草堂请个大夫给爹娘诊诊脉,这一路太辛苦了。” 郝大将军点点头,爹娘还算是不错的了,七十岁的人了,一个多月长途跋涉,竟然没有生病,只有些许的不舒服。 郝雷也坐在车里跟祖父祖母说着今日送聘的热闹。 而平安白日也从郝霆口中得知郝家人傍晚之前会到京城,自然早早地带人在城门口等。 果然申时末,郝家人的车缓缓进了城门口。 平安忙下车迎过去。 赶车的郝雷一见,忙停下了车:“平安,你怎么来了?” “大哥,我来接祖父祖母还有干爹干娘,他们一路上可好?” 郝雷笑着朝车厢里喊了声:“祖父祖母,平安过来接你们来了。” 平安忙过去给两个老人打招呼,又跟车里的三哥郝猛行了一个平辈礼,之前去北境,因为郝猛一直在前线,他们就没有真正见过面。 后面车上的郝大将军两口子带着小儿子郝冲也下了车。 郝夫人道:“哎哟,平安,几年不见,你怎么长这么高了,比你干爹和大哥还高。” 郝大将军跟郝雷属郝家人中个头最高的,差不多一米八,其他兄弟也不矮,都有一米七五以上。 “干娘,六年多了,我都十九岁了。” 郝夫人摇头笑:“可不是过了许久,一晃六年,我跟你干爹都老了。” 他们今年一个四十七,一个四十六,马上奔五十了。 “干娘,您看着也就三十几岁,年轻着呢,这是郝冲吧?我还从没见过你。” 郝冲笑着给平安行了一礼:“五哥好。” 这个哥哥可是有大本事的,回头让他教自己轻功,三哥他们也会,但听说这个哥哥的更厉害。 “好了,回去吧,一会就黑了。” “干爹,我带了医箱,就跟你们一起家去,给祖父祖母诊诊看,毕竟走了这么远的路。” 郝夫人双手一拍:“这样最好,我刚还跟你大哥说,让他去回春堂请一个大夫过来,有平安就最好了。” 郝家就在城南,平安是去过两次的,等一家人坐定,平安就给两个老人诊了诊脉,这一诊,还真查出不少小问题,说是小问题,也只是短时间没事,一旦发作,也是吓人的。 平安诊出的基本都能跟平常的一些症状对上。 郝家人吓了一大跳。 “没事,没那么严重,只是现在起就得药物调,平常饮食也得注意,我回去后会把注意事项都写在纸上,明日再开些药让护卫送来,干爹干娘,我也给你们诊诊吧。” 郝大将军一身老伤也得调,之前在边境没那个条件,现在不一样了,不能当没事,不然老了有的受苦。 平安这一说,郝家其他人连连点头,现在阴雨天就不好过了。 干娘倒是没什么。 郝夫人这才问起平安的喜事。 平安也不方便是自己也是三四日前才知道的。 “我爹娘他们都想早一点办,等殿试结果出来后,还得去老家祭祖,一来一去就是三个月。” 老夫人道:“你也不小了,该成亲就得成亲,你爹娘想的对,幸好我们回来及时,平安,明日你干娘先去你家看看,我跟你祖父、干爹后日去吃喜宴,全家都去。” “哎,祖父祖母,干爹干娘,哥哥们,我就先回去了。” “回吧,这些日,你事情多着呢。” 平安走后,郝冲笑道:“我现在知道你们为什么喜欢这个五哥了,不但人长的俊,还有本事,还会说话,刚才说我娘显得年轻,我娘可是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郝夫人笑骂:“平安说错了吗?我不年轻吗?相公,你说。” 郝大将军笑起来:“年轻,当然年轻,夫人,得洗漱吃饭了,我都饿了。” 离开郝家,平安还是去了亲爹家。 “平安,怎么现在过来了?” “爹,郝大将军回来了,我刚从他家过来,爹,我回去跟娘说说,儿子的喜宴您还是去吧,这有什么呢?咱们家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 常春风红了眼,儿子的喜宴他当然想去,但更不想给喜宴带来一丁点的不好,也不想让平安娘有一点的不自在。 “儿子,你别回家跟他们商量,爹要是去了,你娘会不自在的,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平安无奈回了家,依他是真无所谓,有什么关系呢。 “爹娘,叔爷爷,你们还没歇歇?”他一进院,就见前院堂屋灯大亮着,爹娘、叔爷爷都坐在那等他。 孙宏宇道:“郝家两个老人都还好吧?一个多月长途跋涉,很不容易的。” “都还好,小毛病一堆,慢慢调呗,干娘明日过来,后日全家都会来吃席。” 万长生看看娘子,又看看儿子:“平安,我跟你叔爷爷,你娘商量了一下,你亲爹他们要是过来吃席也不是不行,但高堂得是我跟你娘,这个不能让。” 梅娘定定神:“儿子,你爹之前有些对不住咱们,但也是有原因的,论起来也没大错,我也想通了,到了京城,以后各家的喜宴或者什么事还是要走动的,避免不了见面,与其尴尬,不如大大方方的。 你明日一早过去跟你亲爹讲一下我们的决定,来不来则是他们的事,你现在姓万,高堂得是我跟你爹,这个不能让。” 孙宏宇道:“平安,就这样,你亲爹他们不过来,明日也会有人背后谈论这件事,明日他们来,一样有人谈论这件事,嘴长在人身上,你还能管到他们?不管怎么说,你成亲,请一下你亲爹还是应该的。 再说你张家人也会过来的,你张家舅舅还是你的媒人之一。” 这一刻,平安心里是感动的,“好,明日一早我跟他说说,来不来就是他们的事了。” 大周风俗,婚,就是女加昏,也就是新娘子黄昏进家门,然后拜堂成送入洞房,如果大白日新娘子就来了,太阳还高空挂着,怎么进洞房? 两家离的远的,有些提前数日就接亲,相隔有些远,但不是太远的,那就自己估算着路程,再算一下对方家里闹喜的时辰,也有清晨就出门迎亲的,反正新娘子得是擦黑前赶到夫家。 他跟阿妩家不过隔了几条街,先生算好了,未时正一准出门,申时末接新娘子出门,期间快两个时辰,来回路上半个时辰足够了,剩下的则是在孙家接新娘子的时间。 接新娘子女方也是要闹喜的,都是为了喜气凑兴,不会耽误吉时的。 507平安迎亲 平安清晨还是去了亲爹那。 常春风现在陪彦儿住前院,平安一进院他就看见了。 “平安,你怎么还来了?今日你可是新郎官,很忙的。” “爹,一会我就走,昨日继父同我说了,说我可以请你们去吃席,他们也想通了,以后都在京城,避免不了相见,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别人说什么尽管去说,咱们家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没什么好不能见人的。” 常春风心里是感动的,他是真的想去,可不能去。 “这不好,我会让你张大舅母把孩子带着,让他们参加大哥哥的婚礼。” “有啥不好的,张外祖也去,您就当陪他老人家一起,我得走了,家里许多事,未时初客人一般就过来了,爹,继母在后院,那我就不去了,您回头一家人一起去吧。” 平安边说边小跑着出了门。 他走后不久,常春风就去了张家,他是不去的,儿子喊他是儿子的孝顺,万长生喊他是万长生的客气。 他却不想平安亲娘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有一丝的不舒服。 彦儿可以带去,锦儿就随她。 张瑾平听了妹夫的话,一时有些沉默。 老爷子叹口气:“平安亲娘跟继父是个明白人啊,女婿,其实你去也无妨,嘴长在人家身上,要说的你就是不去,人家也会说,但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你们都没错,平安亲娘重情重义,那万长生人也很好,你一个京都次五品的官,还扭扭捏捏什么?跟平安说的,就当陪我一起去了,今日你只是客人。 瑾玉她去不去随她,彦儿带着,那是他大哥成亲,锦儿小小年纪太要面子,也随她去不去,我们一家几口都会去的,平安这么好,对张家什么礼节都到了,他就是我的亲外孙,我张家自会把万家当亲友一样处着。” 常春风站起来:“爹,大哥,我还是不去的好,麻烦你们带着孩子去吃他们大哥的喜宴。” 他不知道的是,等他走后,张夫人去问锦儿,锦儿是死也不去,这种席她去干什么,又不是在常府办喜事。 张瑾平拉着夫人就走,这锦儿被瑾玉教的有些歪,一时半会儿扳不正,平安是她亲大哥,要是聪明的小姑娘,早已经傍上不松手了,哪里会跟平安冷眉相对? “要不我多劝劝?” “别,不去就算了,别到了地方拉着脸,惹得平安娘他们不舒服,唉,都被她娘教歪了,京城许多小姑娘,跟精豆子一样,如果有平安这么出息的大哥,早已经笑脸相迎了。” “是啊,平安真是能干,皇上赐的宅子送给了妹夫,去年又买了新宅子,我送贺礼时看了,宅子又大又好,花了好几万两呢,前日那聘礼怕也有四五万两。” “你别忘记了,酒精可是平安先想出来的,思成自然给他分红,这小子怎么就不是咱们的儿子?羡慕死人了,已经五元及第了,六元也快了。” 张瑾平没猜错,常春风回去一说,张瑾玉呆呆地看着他,简直不可思议。 “你,你们真是疯了,我们这种关系还让孩子去吃席?多丢脸啊。” 常春风冷着脸,二话没说,去前院换了衣服,又去学堂接上小儿子,直接送去了张家,然后他带着两个护卫就去了儿子迎亲会经过的酒楼。 今日他请了假,不能去儿子婚宴的现场,起码也得看看儿子身穿大红礼服的样子。 梅娘知道儿子一早就去了常家,心里多少还有些忐忑不安。 万长生握着她的手:“娘子,这一步反正要走,京城就这么大,日后平安跟他亲爹一样都是官身,许多时候避免不了见面,咱们就当他是熟人,人不来怪不得咱,人来了我打招呼就行。” “相公,我没事,只要平安心里没疙瘩就行,他亲爹是穷底子,平安成亲能拿出六千两,怕是什么老底子都掏空了,如果我们这边热热闹闹,他亲爹一个人在家冷冷清清,平安心里怕是不得劲。 你说他那继母会来吗?男客我不必管,但女客我不打招呼就不好了。” “娘子,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夫妻都不一定来,不多说了,我们赶紧去吃饭,家里有两个先生,还有平安师祖他们,我得过去招待他们了,你也快去招待平安两个师娘,一会客人陆陆续续都得来了。” 今日平安的客人应该不少,还有不少是高门大户,国公府、侯府、大将军府都有。 万长生也是硬着头皮上,幸亏有儿子站在前面。 未时初,就有客人登门了。 平安父子还有孙文、王大先生父子就在前院接待男客,梅娘跟孙夫人、王大夫人就在后院接待女客。 今日秦师傅和大武带了四十多人过来,加上宅子原来的十几个人,人手是足够用了。 来的最早的是郝家人,郝家四兄弟中有三个已经成了亲,且都到了京城,一大家子就有十几个人。 忠勇侯府的人是紧跟着来的,两家一样是平安的干爹干娘,自然要早早的来帮忙。 前日帮着送聘的今日仍跟着一起去接亲。 傅安母子自然也早早的来了,陈轩父子前日就住到了这里。 靖国公家,连老国公都来了,王楚风爹娘也跟着来了。 本来依平安现在的地位,是不会请到他们这样的人家,可平安阴差阳错救了两次王楚风,否则国公府现在也不知道成啥样了。 更何况老帝师父子都住进人家里了。 黄大将军跟黄大夫人一起来了,小儿子黄威还有堂侄黄飞一会要跟平安一起去迎亲。 郝家四兄弟都会去,各自都骑着自己的高头大马。 未时末,张家人带着常彦也来了。 万长生大大方方接待了他们,平安拉着彦儿给张家人一个个引见着客人。 大家都是聪明人,平安跟亲爹的事一般人都知道,要怪只能怪命运,真的能这样也好。 张老爷子很快跟平安师祖聊的火热。 张瑾平本是见人熟的性格,许多人本就熟悉,一些不熟的也很快聊起来。 平安心里松了一口气,幸亏有两个先生在这里。 宫里,皇上很快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家的事就跟话本里的一样,不容易啊,胡公公,你现在就去孙思成家送些贺礼,平安家等下就让太孙送去。” 未时正,身着大红喜袍的平安带着精美的喜轿动身接新娘子了。 身后二十多个鲜衣怒马的年轻人,个个都是气宇轩昂,玉树临风。 连敲锣打鼓的人都统一着装,腰系大红腰带,特别的喜庆,又朝气蓬勃。 街道两侧早已经站满看热闹的人。 这个新郎官也太俊了吧? 这些迎亲的少年怎么也一个个俊的不行? 508意想不到 因为两家隔的近,阿妩不必像远路新娘子那样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 阿妩就跟馨儿待在闺房里,直到早早地吃了午食,上了茅房,吴氏这才带着马氏陪着忠勇侯夫人给女儿细细打扮。 新娘子还是不要化浓浓的妆容,那样不精致。 阿妩长的好,皮肤白皙粉嫩,只涂一点面脂,上一层簿簿的粉,再在唇上涂些正红的口脂,螺黛描眉,就已经很美丽了。 再穿上精美刺绣的新娘子大红礼服,戴上金冠玉钗,插上珍珠发卡,耳上则是圆润润的珍珠耳环,微微摇晃,金冠上的金丝线也跟着摇曳,那袖口处的蝴蝶,绣线里加了金丝,仿佛在翩翩起舞。 “咱们新娘子实在太美了。”侯夫人赞叹。 马氏也连连夸赞,明年就该是自己的女儿了,想想又是伤感。 但愿那周恒今年考好一点,家里再找找关系把人留在京城,再给馨儿陪嫁一套附近的宅子。 先住娘子的陪嫁庄子也没什么,回头赚钱了他再自己买就是。 如此也跟没嫁是一样的。 马氏心情又好了起来。 侯夫人化好妆就出去跟老夫人聊天去了。 “娘,我还有点口干,昨日起您就没要我喝什么水了。” “大嫂,要不给她喝几口?” 吴氏无奈道:“阿妩,哪个女子出嫁时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就是男子科举也是一样的,你想想,要是刚进洞房,还有许多人在看新娘子,夫家还有许多人在喝酒,你却要上茅房,那怎么办?会被人笑一辈子的。” “娘,我知道了。”阿妩想舔舔唇,可唇上涂了口脂,花了可不好看。 嬷嬷说了,新郎官掀开新娘子的第一眼,尤其是重要,那惊艳的感觉会记住一辈子的。 吴氏还是端了一小口水递给女儿:“我用勺子喂你,注意点口脂,到了婆家,如果实在饿着了,荷包里的小饼注意点吃,不是很饿就别吃,你那婆婆人好,小姑子也好,会尽可能快地端给你吃的。 哎呦,时辰过的真快,都快未时正了,平安他们迎亲队伍该动身了。” 阿妩心一颤,不得了,明明小解不过半个时辰,怎么又有些憋不住的感觉? “娘,我怎么又想小解了?这才多大一会?万一拜堂时要这样,我怎么办?”阿妩都快哭了。 她知道,医术上道这种情况为焦虑过度引起的,她之前可没有这种情况。 “弟妹,馨儿,帮阿妩托起裙摆,让她在马桶上坐一会,一会家里女客可要进来了。” 几个人手忙脚乱帮阿妩小解好了,明明是马上就得小解的感觉,但真正解出来的不过是一点点。 馨儿都担心起自己嫁人会不会比这更严重?相比较自己,姐姐是多稳重的人啊。 不知道可不可以不要嫁人了? 果然,没一会,家里亲戚家的女眷进来了好几位,大家都极力称赞着阿妩真真的美丽。 一刻钟后,就能隐隐约约听见锣鼓的声音。 马氏竖起耳朵:“我好像听到锣鼓声了?是不是接亲的人来了?” 馨儿道:“娘,是真的来了,声音大了起来,还有鞭炮声。” 族里的六婶小跑着出了门去看,不多时又小跑着进来了。 “来了来了,迎亲的来了。” 阿妩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自七岁被平安救,爹偶尔就会跟她说一些模模糊糊的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将来把她定给平安。 在她爹的眼里,好像就没人能比平安好,不过确实也是,她也这么认为。 所以自小到大,她一直就把自己当成平安的未婚妻,尽管这几年家里并没有特意提这件事。 馨儿掀开一点门缝,让丫头彩儿去看看外面是怎样一个场景,等下回来再跟她们说。 小丫头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吴氏帮女儿盖上红盖头,心里难过起来,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就要送别人家去了。 外面此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房间里的人也沉默起来。 养女儿就这点不好,好不容易养大了,却要嫁别人家做人儿媳妇去了。 如此想想确实是儿子好些,养大还带回来一个,然后生儿育女,变成一大家子。 突然,外面的锣鼓声音都停了下来。 吴氏心一惊:“怎么回事?怎么停了?” 她话音刚落,外面嬷嬷在喊:“大夫人,二夫人,你们都出来,只新娘子跟二小姐留下,其他人都出来迎接圣旨。” 吴氏忙对馨儿道:“馨儿,你在这里陪姐姐,其他人快跟我出去。” 阿妩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圣旨这会儿到了?难道是有赏? 不过皇上怎么会突然就有赏了?她家不过是医药大家,高门都谈不上,更算不上勋贵人家,怎么会? 姐妹俩小声地猜着。 一刻钟后,锣鼓又响起来了,比之前更响了。 吴氏、马氏跟一群妇人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阿妩,刚才是圣上派人来传圣旨,赏给我们阿妩许多好东西。” 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刚才院里院外哗啦哗啦跪下一片,皇上很是夸赞了孙家,夸赞了她相公孙思成,还夸赞了她阿妩,这是多大的荣耀,对他们阿妩的将来都是有大好处的。 院门外的平安也是惊了,皇上等下会不会也传圣旨给他? 应该不会吧?孙家是医药世家,他虽然做了一些好事,但皇上已经赏过他了。 他刚胡思乱想了一小会,门里的人就催新郎官连做三首催妆诗。 这些功课他昨晚临时挑了几首好的。 于是上前几步慢条斯理地做了三首,自然首首精彩。 夸赞的是一波又一波,如果仅仅是得到夸赞就开门,那就大错特错了,人家好好的姑娘凭什么那么轻而易举就让你接着。 来,接着来。 先来文,再来武。 文武都过了,小孩子又嘻哈着要红包。 几轮过后,孙府大门终于开了,吉祥、如意带着一班护卫出来接手了平安他们的高头大马,自然又是一波红包。 等迎亲的队伍都进去了,一刻钟后,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台台嫁妆,被万里带着人一台一台抬出来。 大周新娘子的嫁妆是随新娘子一起出门的,嫁妆越多,证明娘家越看重你,到了夫家日子自然越好过。 阿妩的嫁妆整整八十八抬,而且是实实在在的,如果虚一点,就是一百二十抬都是有的。 但孙家人巴不得装满点,尽可能地低调点,阿妩自己小库房里还有不少东西,那只能等出嫁之后一点点搬去婆家了。 终于,平安在吉时前一刻钟进了阿妩的房间。 “阿妩,我来接你了。” 509太孙来贺 阿妩心口一颤,盖头下看着伸过来的白皙的手,她把纤纤玉手递过去,大手一下子就握住了她的。 “阿妩,咱们回家。” 房间里所有的人包括马氏都看呆了,天哪,这新郎官也太衬正红色的喜袍了吧? 她们还真没有见过如此俊美的新郎官,得亏阿妩也美,不然就尴尬了。 出了阿妩的房门,他们到了老太爷的院子。 老太爷坐在大厅正中间,祖父跟祖母分坐在老人家的两侧。 师傅和师娘坐在祖父下手,二叔两口子则坐在祖母的下手。 平安拉着阿妩跪在正中间:“平安携阿妩给太祖父磕头了。” 老太爷眼睛发红,这是他孙家的大小姐,当年出生时香香软软,老妻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连道孙家终于有又香又软的小姑娘呢。 如今一晃十六七年过去,老妻也走了好些年了。 “阿妩,到了婆家,要孝顺长辈,扶助好相公,爱护弟弟妹妹,也要爱护你自己。” “是,阿妩定会按太祖父说的去做。” 平安带着阿妩又磕了三个头:“祖父、祖母,平安携阿妩给你们磕头了。” 孙一南两口子早已经控制不住流泪了。 孙一南道:“平安,你可要好好待阿妩,不然我可不饶你。” “嗯哼。”老太爷瞥了他一眼。 老夫人擦擦泪:“平安,你祖父说的也没错,阿妩可是我孙家的掌心宝,你定要一辈子都好好待她,可知?” “祖父、祖母,平安知道了,平安这一生都会好好待阿妩的。” 到了师傅、师娘面前,平安带阿妩刚行好礼。 孙思成道:“平安,你跟我身边快十二年,我一直没打过你,如果你一点点欺负阿妩了,看我” “嗯哼。”老太爷又哼了一声。 “阿妩,今日你出阁,娘是且忧且喜,唯愿你们携手一生,白头偕老,福气绵绵。” “爹娘在上,平安定一生爱护阿妩,一生唯她一人相伴,同甘共苦,永远不离不弃。” 孙思成看着他的爱女,再看着这个他爱护这么多年的小徒弟,心里酸酸甜甜。 “平安,日后你还是叫我师傅吧,我这一生可就你一个徒弟,喊爹的好几个,喊师傅的可就你一个人。” 平安唇角翘起来,还真是他的好师傅。 “师傅,平安记住了。” “嗯哼。”老太爷这哼声大了点。 思成今日有些不像话,成亲了,平安自然该喊他爹,非得逼孩子喊回师父。 平安扶着阿妩起来,给二叔两口子行了大礼。 “平安啊,阿妩可是最乖最好的姑娘,你这臭小子有福了。” 马氏眼睛红红的:“平安,阿妩,二婶不会说话,唯愿你们今后的日子美如诗美如画,恩恩爱爱相伴一生。” “平安(阿妩)谢过二婶,我们定会好好过一生的。” 一旁的万里道:“大公子,吉时到了。” 长卿走到阿妩的面前蹲下,平安扶着阿妩伏上他的背。 长卿默默的在前面走,长远、长志带着长泽跟在后面。 长泽哭的稀里哗啦的。 他本还跟着敲锣鼓的人旁边乐,后来听说大姐这一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就一辈子住大姐夫家里了。 他这才难过起来,怎么会这样呢? 大周的婚俗,新娘子家中的兄弟是要把新娘子送到新郎官的家中的。 等所有的程序走完,这才随着宾客回去,路远的则在当地挑一个客栈住下,直到三日后的回门才走。 平安家就隔几条街,当然不存在这些,喜宴散后就会回去的。 长卿小心翼翼地把大妹送到喜轿里:“阿妩,娘家你的小院会一直在,随时欢迎你们回家小住。” “阿妩谢过大哥。” 很快,长长的嫁妆队开道,新郎官身着大红喜袍,骑着高头大马,俊雅逼人,又英姿勃勃,那上扬的唇角,简直勾走了两旁所有看热闹的人的心。 这样的新郎官为什么是别人的呢? 许多姑娘的心都碎了。 常春风站在窗侧,看着他那俊雅的无人可比的儿子,内心汹涌澎湃。 儿子,爹唯愿你一生平安顺遂,唯愿你们夫妻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 迎亲的队在余晖中到了万府家门口。 平安下了马,小明忙递给主子一把弓。 平安接过弓,站在喜轿前三尺,先对天空射一箭,意思是除凶化吉,再对地空射一箭,寓意地久天长,最后对新娘子空射一箭,寓意一见钟情。 三箭射罢,小明接过弓傻乐,两旁的丫头忙扶着她们小姐出了轿子,喜婆子递过中间系着大红花的喜绸,一人牵住一头。 平安牵着他的新娘子往门口走去,门口还有一个炭盆,他干脆拉起阿妩的手:“阿妩,注意了,到家了。” 两个丫头小心翼翼抬起新娘子的裙摆,不能烧了裙摆,但又不能抬高了。 平安真心觉得这个习俗不算好,已经除凶化吉了,又要来个除秽气。 等把阿妩牵进了家,平安这才放开她的手,拉着红绸缎。 万长生跟梅娘高坐堂上,王大老爷扶着老太爷站在一侧。 老太爷清清嗓子,正准备拜堂仪式。 门外大武跑进来:“少爷,太孙来宣旨了。” 果然来了。 所有的人哗啦哗啦跪下了。 太孙带着一群人笑眯眯地走进来。 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地上跪着的新郎官,这家伙过年那几日,那些故事把他胃口吊的高高的,然后自己一去不回头。 从没有一个人可以把他跟朋友一样对待,别人待他不是阿谀奉承,就是战战兢兢,唯这个人笑容灿烂,说起故事甚至配上表情动作。 “万平安接旨。” “臣万平安恭迎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万平安今日跟孙思成之女孙妩结为秦晋之好,……,才子佳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特赐玉如意一对,宝瓶一对,……,各色绸缎一百二十匹,钦此。” “臣万平安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孙这才走到老太爷面前,亲自扶他起来:“老大人快快请起,掌院大人也请起。” “万平安,今日你忙,我就回宫了,哪日空闲再找你,小秦子,快把我的礼拿给他。” 一旁的小公公忙递上贺礼,一个小小的金船,巴掌大小,极为精致。 “万平安,这是太孙送你新婚的贺礼,愿你一帆风顺。” 平安双手接过:“平安多谢殿下赏赐。” 太孙转身就走:“不耽误你了,婚礼继续,都起来吧。” 乖乖,这小子婚礼竟然来了不少京城真正的高门。 他真想留下来吃席,可皇祖父不准,道人多不安全,有什么不安全的? 太孙来得快走得快。 满院人都惊呆了,这个万平安还真得皇家的宠,连太孙都送了礼物,还说哪日来找他玩。 厉害,真是厉害。 老帝师立马定住了神,案几上已经焚好香烛,天地君亲师的牌位早已摆放好。 老帝师洪亮的声音响起。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二拜高堂,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夫妻对拜,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送入洞房。 510且等一下 “师祖,且等一下。”平安朝师祖行了一礼。 老太爷看着他,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师祖,两位先生,各位亲朋好友,今日平安请大家给我做个见证。” 他看着他的新娘:“阿妩,今日平安跟你起誓,这一生绝不负你,绝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只愿跟你白首不相离,生同裘死同穴,有违此誓,天地不容。” 整个大厅的客人都惊呆了,这誓发的太狠了。 一生这么长,谁都不敢轻易发下此誓言。 红颜易老,四季还有变化,一个男人情到浓时可以跟女人山盟海誓,但对着这么多亲朋好友的面,起这样的毒誓,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人群也只懵了一会。 就有人大声喊好,很快许多人大声喊起来。 阿妩的泪滴落地上,她何德何能,能得她的良人如此爱护? “相公,阿妩听见了,阿妩愿意跟相公白首不相离。” “好,阿妩,我送你回屋。” 长卿、长远、长志都红了眼,爹(大伯)给妹妹养了一个好夫婿。 万长生、梅娘却觉得很正常,大公子待平安这样好,阿妩又这样好,当然得一心一意对她,后院女人多最是坏事。 孙文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不愧是他的弟子,今日当着这么多人起的誓,往后再有什么人动心思,也不能了。 本朝条件稍微好一点的男人,许多都有小妾数名,这还不算通房什么的。 他就给自己的儿子立了规矩,男子四十无子才纳妾,而平安直接连这条都省了。 他是一点没有给自己留后路,而你却不能说他就错了。 因为平安太出色了,首先不管是身材还是脸,几乎都无可挑剔,再就是他的才,不光是医术出众,读书方面,这次状元基本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除了这些,他可以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又能是以一抵十的武学奇才,还是胡道长的阵法传人,且在长者面前,他就是最贴心的最暖心的宝贝。 也是他孙文此生最引以为傲的宝贝弟子。 阿妩有福了。 等平安从喜房跟新娘子结了发,喝了交杯酒回到前院,结果众多兄弟帮他挡了酒,他还是喝的有点多,众人看他俊脸通红这才放过了他。 林峰、小武送主子回了喜房。 洞房花烛夜,良辰美景时,红颜映烛火,芳香满绣堆。 话说孙府一家人都没睡,一直在等着四兄弟回来。 酉时末,长卿终于带着三个弟弟回家。 等他把太孙来贺的事跟家人细细说了一遍,一家人都很是激动,圣上这样做,对孙家和万家是何等的恩荣啊。 长远又把平安当堂立下重誓的事说了一遍。 整个堂屋里的人都沉默了。 吴氏低头抹起了泪。 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应该是所有女人的梦想,穷点苦点都没事,但一个相公,身边好几个女人,没有一个妻子是愿意的。 孙家人从老太爷起就没有纳妾,孙家不纳妾,不表示其他人不纳妾,相反多的很,即使是明面上的妾没有,家里丫头中挑的通房左一个又一个,一批烦了,卖了再换上一批年轻的。 女人再美,生儿育女,辛苦管家,一朵花也有凋零的时候,何况是红颜易老? 马氏拉拉大嫂的手:“平安真好,我也只想馨儿的相公将来能这样待她。” 孙思成慢慢翘起了唇角:“娘子,哭什么?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小女婿,他能不好吗?” 孙思源叹息:“是啊,看来女婿还是自小养大的好,大哥,这些年我一直羡慕你有个好徒弟,现在又羡慕你有个好女婿。” 老太爷站起身:“忙了一日了,都歇去,三日后回门宴好好准备。” 天微亮。 平安从熟睡中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美眸。 “娘子醒了?” 阿妩红着脸轻声道:“我要起来,可你手臂” 平安一笑,他的一只手臂枕在阿妩头下,另一只手臂横圈着阿妩,新婚头夜,却仿佛他们一直就是这样睡的,自然至极。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阿妩,十一年了,我基本都是五更起练武,今日却不知不觉睡到了天明,你说日后也是如此,该如何是好?” 阿妩羞红了脸:“你还说这些?相公,快起来了,我得起来梳妆打扮,还得去灶上做今日的早餐。” “这个不必了吧?家里厨房好几个人呢。” 阿妩轻声道:“人再多,这顿我也得下厨,这是规矩,你放心,不是我一个人做,有嬷嬷,还有半夏和半莲呢。” 平安也不逗她,直接下了炕穿衣,今日在家里敬茶之后,还得去亲爹那,这些都得早。 阿妩是真真羞红了脸,怎么有这样皮厚的?就如此裸露着身体下了炕,就不知道遮挡一下吗? 等平安进了洗漱间,阿妩这才飞快地穿起衣服来。 “小姐,起来了吗?”半夏声音传来。 “起了,进来吧。” …… 辰时初,平安带着阿妩往前院堂屋走。 “我家人口简单,爹娘跟叔爷爷,不过今日师祖还在,昨晚太晚了,我不放心他回去,一会先给老人家敬茶,你跟着我就是了。” 阿妩点点头,规矩确实是先敬至亲长辈,师祖也算是很亲的长辈了。 昨晚相公就跟她说了,礼物她都准备了,师祖的爹娘也一早让她准备的。 相公家里真真是人口简单,她大哥那次,堂屋就挤满了族中长辈。 小两口到了堂屋,师祖跟叔爷爷在喝茶聊天,爹娘带着弟弟妹妹也坐在那等。 平安道:“我们没有晚吧?阿妩非要亲自给你们准备早餐。” 梅娘笑道:“不晚不晚,早着呢。” 这个儿媳妇她是越看越喜欢。 刘娘子端了托盘过来。 平安拉着阿妩跪在师祖面前,阿妩接过刘娘子递过的茶。 “平安携新妇阿妩给师祖敬茶。” 阿妩恭声道:“阿妩敬请师祖喝茶。” 老太爷欢喜的声音都有些颤:“哎,哎。” 他接过茶一饮而尽,这茶真正的好喝。 阿妩从半夏手里接过一套春袍还有一双鞋子,双手递给老太爷。 “这是阿妩的一点孝心,还请师祖收下。” 昨晚席散后,他本是要跟儿子他们回去的,但长生、平安他们都一留再留,他只好住下了,想不到孩子这样有心。 老太爷乐滋滋地收下孝心,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包:“阿妩,你相公是个好的,公公婆婆、叔爷爷人都很好,你嫁过来后要好好操持家务,孝顺长辈。” “是,阿妩知道了。” 等敬完了叔爷爷,再到爹娘,又给弟弟妹妹送了礼物,一圈下来,半个时辰就过去。 511常家敬茶 常春风一早就在前院等着,今日一对儿女都在家。 他怎么也想不到圣上竟然让太孙亲自去给平安送贺礼,这是怎样的殊荣啊。 昨晚大舅哥连夜送了锦儿回家,并跟他们讲了这件事,到现在他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自己这个儿子,到底做了什么,能得圣上这样的青睐? 张瑾玉也是一夜没睡好,平安这运气也实在太好了吧? 早知如此,当初相公就应该把儿子争取过来,哪一家的儿子不是跟着父亲走?女人和离或者被休都不可能带走孩子,甚至以后想见一面都很难。 不然之前父亲说她要再不好好过,就直接让相公跟她和离了,那次真吓到了她。 她不敢再任性,人到中年,残花败柳而已,怎么能没有相公?更不能没有孩子们,那样的日子她是一日也活不下去的。 平心而论,她从没有对平安有个坏心眼,没有多好,也没有多坏,只是想顺着自己的心而已。 可这个继子是个有大本事的,一个人挣了这么多的家业,还养了一批有本事的人。 这个还不算,连考了五元,下一步应该就是状元郎了。 太孙亲自来贺,是不是皇上看上了平安,想把平安日后留给太子太孙用? 她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回头让锦儿好好待这个大哥,八岁了,再有六七年就得说亲了,有这样的大哥,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惜相公铁了心要将女儿送大嫂那学管家,下午又得送走,哪里给她跟孩子讲的时间? 她瞥瞥相公,相公正给儿子讲算术。 这么点点大的小东西,学算账干什么?学些琴棋书画才是正经。 “老爷,夫人,大少爷带大少奶奶过来了。”小三子喜气洋洋道。 这个大少爷真有本事,可惜他们老爷连儿子的喜宴都没能参加。 这个世上还有比他家老爷更委屈的人吗? 常春风带着一家人走出去。 “父亲、母亲,我带阿妩给你们敬茶来了。” 张瑾玉笑道:“阿妩,你小时候我见过好几次,这几年倒是没见过,快进来,快进来。” 到了堂屋,常春风跟张瑾玉坐在正堂。 丫头很快端来了托盘,托盘上有两杯茶。 平安陪阿妩跪了下来。 阿妩拿过一杯茶,双手递给常春风:“父亲,儿媳妇敬请父亲喝茶。” 常春风心里一阵酸酸甜甜,接过茶就一饮而尽,掏出一个大红包,还有两块玉佩。 “平安,阿妩,父亲愿你们恩恩爱爱,相伴一生,子孙满堂。” “阿妩谢过父亲。”阿妩接过半夏递过的锦袍和鞋子,“父亲,这是阿妩的一点心意,还请父亲收下。” 常春风微笑着接过:“阿妩,这里也是你们的家,整个二进院都是你们的,日后隔三差五也过来住住。” “是,阿妩听父亲的。” 阿妩又敬了继母的茶。 张瑾玉今儿对阿妩一直笑意盈盈,接过茶喝了,转手就送给阿妩一个金镶玉吊坠。 “阿妩谢过母亲。” 阿妩也送给继母一套锦缎春衫,还是云锦的,张瑾玉一看就很喜欢。 “平安,快带阿妩起来。”常春风笑看着儿子,今儿喝了媳妇茶,他的心情很好。 阿妩起来后,接过半夏托盘上的蝴蝶金钗,镂空设计,薄如蝉翼。 “妹妹这么好看,戴着这个就更好看了。” 锦儿罕见红了脸,接过蝴蝶金钗,蝴蝶在她手中似乎是要振翅高飞。 “锦儿多谢大嫂。”这个大嫂她很喜欢,又美又贴心。 阿妩笑眯眯看着常彦:“弟弟,相公在我面前夸过你好几次,这个送给你,喜欢吗?” 这是一个青玉小算盘,是她爹在外面带回来的。 “玉算盘?还有绳子可背着,我喜欢,谢大嫂。” 常彦咧着嘴乐,这个好,明年先生也要教他们珠算了。 他心里一阵小窃喜,大哥还在大嫂面前夸他好几次了,可见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乖孩子,就是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教自己功夫? 平安看小娘子八面玲珑,心里一阵好笑,突然看常彦热切地看着他。 “这么看我作甚?” “没什么,就是觉得大哥好看。” 他才不会说自己想学功夫呢,现在说,娘立马就不准。 “娘子,中午平安两口子就在这里吃饭,你可安排灶上了?” “自然安排好了,阿妩,我带你去后面转转。” “好的,母亲。” 小姑娘娇娇嫩嫩,张瑾玉倒是很喜欢。 大哥从小就跟大公子好,阿妩母亲自然跟她也熟,只是最近几年有些疏于走动。 “平安,这次殿试把握大吧?。 四个人去了后院,堂屋只剩下父子俩了。 “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大。” 常春风抿嘴乐起来:“十六日结果出来,没几日了,如果能中状元,一甲直接可以派官,不必参加朝考。 新晋进士有三个月的长假,路途遥远的还不止,爹这些年的年假都囤了下来,倒是够了三个月,最多二十我们就动身,可行? 如果你继父一同回去,倒也行,反正你两边都得祭祖。” “那我回去问问他,一位朋友可能跟我一起走,他这次差了一点,很是可惜,他叫陈轩,这几年我们一直在一起读书,还有三强,我二舅何子书的儿子,跟我一样大,这次也差了一点。” “何子书?他们兄弟都是很好的人,回去后我想见见他们,赔个礼,也谢谢他们当年照顾你们母子。” “他们的确都是很好的人,二强是最早跟我的人,现在就在京城,他是大舅的次子,是个一片赤诚的人。” 常春风点点头:“言传身教很重要,老何家人都不错,孩子自然不会差。 平安,阿妩是个很好的儿媳妇,孙家把她教养的很好,你要好好待她。” 平安突然就想起昨晚的事,耳尖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他忙把话岔开:“锦儿还放张家舅母那吗?你这样做母亲不生气?”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那是她自家大嫂,你张家舅母人很好,辛苦她两三年,看看能不能把锦儿性格板正了。” 平安没言语,这个小姑娘的确有些养歪了,哪里有曦儿讨喜? 他家曦儿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孩子。 512师傅的要求 很快到了回门日。 平安带着阿妩刚进老太爷的院子没半个时辰,就被孙思成心急火燎地拉走。 “师傅,发生了什么事?” “平安,你跟我说的什么青霉素,你可开始准备了?” 平安哭笑不得:“师傅啊,您别忘记了我刚成亲,这几日一直都在忙,这么着急干什么?” “平安,昨日白二老爷又找到我,之前明明已经压住病毒了,这两日好像又有要冒头的迹象。 白家明再不好,也就是一个十九岁的孩子,人生才刚开始,如果能救还是试试看,白老太爷哪日哭成那样,师傅真的很难过。” “师傅,今日回去我就去试试,刚好家里还有剩下的一些橘子。” “这样,让小武回家去拿,就在我这里弄,还有三日结果出来,你亲爹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爹想是想二十日前一准动身,还有六七日可能不行。 我现在就让小武回家去拿,橘子不多了,好像就小半筐,不过先制些救急还是够了。” 平安说完就急匆匆去找小武。 一刻钟后。 “师傅,小武去拿了,我让人去煮芋头和米汤,现在温度渐高,橘子霉变也快,师傅,最好是去我的庄子制,秦师傅制药经验丰富,效果肯定还要好。” 孙思成到底没忘记今日是女儿回门的日子,勉强控制自己不能拉着平安现在就走。 “师傅,我们今日先在这里准备第一道工序,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庄上,再让人出去搜搜看,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些橘子。” “行吧,你这一回去前后怕是要三个月,太久了,阿妩不去吧? 平安摇摇头:“不去,没必要吃这个苦,这次回去刚好把阿妩也上了族谱,昨日,我亲爹说如果继父愿意一起回去也行,没什么的。 我问了我爹,他很是想回去祭祖,想想还是拒了,说京城人读书明事理,可能不会说什么,但乡下不行,如果两个爹同行,他们会在茶余饭后说很久,他顾虑太多,那就算了。 陈轩父子跟我一起走,陈轩回去成亲,二强、三强我想带他们回去,吴起、汪全、青石、方武、虎子也带回去见见家人。” “行,你把大小武带上,林峰、童林也带着,我再让万里跟着你” “不行,您身边离不开明叔,我带这些人够了。” “我身边人能少?” 不多时,芋头米汤也熬好冷却,这边橘子也拿来了,只有小半筐,还是婚宴留下来的。 去年大武各种水果窖了不少,大多数都送年礼了,剩下的一部分还是因为留着少爷高中办席用的,谁料直接来了个成亲大喜。 已经四月多,还是因为京城温度仍不高,不然存不下来的。 师徒俩进了孙家小制药间,带着如意,三个人拿了小刷子把芋头汤往橘子上涂,浸泡又怕弄的太烂了。 然后一层一层放入筐中,上面盖了稻草,吩咐二强送到秦师傅手里,并让他们筛些草木灰留着。 这边老太爷气着了。 “一南,你不管管你儿子?平安今日带阿妩回门,阿妩陪她娘她们去了,平安刚坐下陪我聊聊天,思成就把他拉走了,有什么事得这样急?” 老太爷越想越气,袖子一挥:“我去睡觉了,一会吃饭别喊我。” 孙一南忙拉住父亲:“爹,我倒是知道一点。” 他把白家老太爷因为孙子的事找上思成,思成又听平安想起一种叫青霉素的药可能治好这种病。 老太爷不吱声了。 思成曾经很隐晦地跟他们提了平安小时候得高人教过一阵子的事,正因为这个高人传的药方,孙家得了不少名和利。 “爹,昨日白二老爷找来,白家明那病有些压不住了,他这才着急上火,那孩子再有错,也只是跟平安一样大,可惜了,再说如果真的有好药,可救的人就太多了。” 一刻钟后,平安跟着师傅有说有笑进来了。 一看老太爷脸色有些不好,孙思成推了推平安。 平安笑眯眯走到老太爷身边。 “太祖父,明日可去庄上看看?我把师祖请了,这时候庄上可好看,我已经给您单独留了一个新院子,里面用的东西都准备妥了,带几个随从一起住都行。” 老太爷眼睛一亮,“行,去就住几日,春上庄上住着舒服,喊你叔爷爷一起,这几日医堂就不去了。” “嗯。” 王大先生已经去了翰林院重新当掌院,以后可能就是平安的顶头上司。 王老太爷应该也跟他一样无聊,去平安的庄上小住倒是不错的主意。 孙一南问了青霉素的事。 平安把原理说了一遍。 “祖父,这个毕竟也是一种病毒,轻易不敢随便用,但对一些顽固病毒有用处,简单的说,就是以毒攻毒一样的理。” 连老太爷也听入了神,这样的医术天才去当官,太可惜了。 “思成,这种青霉素培育出来了,你也轻易不要用。” 孙思成点头:“祖父,我知道,平安也说了先一点做皮肤试过,没事才会用,其实第一次用平安在这里是最好的,就怕时间不够。” 平安想想:“师傅,今日开始,七八日也差不多能提取一些,我不过晚上几日走,没事的,回头途中快一点就是了。” “行,我让万里提前准备途中用的,阿妩不跟着,你们一日多行点确实无事。” 这边,吴氏看着女儿粉嫩的小脸,知道她过的很好,是啊,嫁给平安,最知根知底的一个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馨儿有些心不在焉。 阿妩笑道:“你担心周恒?相公说他读书很好,不用担心的。” “姐,你不知道,他要是考的名次能靠前一点,祖父和大伯才方便找关系把人留在京城,起码是京城附近,万一分到太远的地方,我就不能常回家了。” 马氏多少也有点心急,但今日是侄女回门的大日子,可不能愁眉苦脸。 “馨儿真是瞎着急,周恒读书很好,大概率是能留下来的真是远一点也无妨,我跟你爹不就留在淮南府这么多年?” 馨儿跺着脚佯怒道:“伯娘,你看我娘说的,她跟我爹每年十一月就动身,正月十五之后再往淮南府赶,前后就是三个月,哪一个当官的,年年有三个月的年假?”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孙家二老爷两口子是最随性最逍遥的一对神仙眷侣,认识的哪个不知道? 可像他们这样好命的又有几个? 513还是一起走 平安下午回到家,就找来二强、三强,吴钧、汪全、青石,方武和虎子。 “后日考试结果出来,我估计二十日左右,最迟往后推三日,我就会回焦县一趟。 三强,你跟我一起回去,回去的原因爹娘应该跟你说了,想回国子监读书,到时候就再跟我回来就是。” 三强红着脸点点头,他一个举人回老家说亲确实更好些。 “二强,你也跟着回去看看吧,我这次在老家,估计能待半个月左右,下次回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好,你带不带你娘子孩子我不管,但不能影响途中时间,这次跟以往不一样,我回来是要上任的,我亲爹也一同回去,他也只有三个月的假。” “青石,吴钧,方武,虎子,还有汪全,你们也跟我一同动身,回家去看看,该成亲的成亲,小晨兄弟也可以跟汪全一起回乡看看,随你们。” 几个人都不好意思起来,除了汪全已经成亲,他们四个的确家里都找好了姑娘,无一例外,基本都是药谷里挑的,如此也能一起带回来。 方武问:“少爷,我们都回家了,您怎么办?” 平安笑道:“傻吗?我肯定还得带小武和林峰,童林和明叔也跟着,我知道你们这次回去都会成亲,已经让小武飞鸽传书给药谷和葛掌柜、吴掌柜了,回头你们去大武那每个人取一百二十两红包,不过你们的媳妇可要带回来,不然只有一半。” 几个人都笑起来。 动身还有几日,这些日你们把各自庄上的小院收拾好,里面用的列了清单,着人去买,就从公账走。” “谢少爷。” 平安站起身,他还得找小武几个,该准备的提前准备。 师傅让他带着大武,他还是不带了,武大管家身上责任最重,许多事都离不开他。 所有事安排好,天色都暗了。 一家人都在等着他吃晚餐了。 家里就这几个人,阿妩进门也就一起吃。 “洗了手么?”阿妩迎过来。 “洗了,饭菜都上桌了,以后我要是忙就不必等我。” 阿妩没说话,家里长辈都在这,有些事她不能回答的。 孙宏宇道:“日子渐渐的长了,天气又不冷,等等也没事,都安排好了?” “嗯,得提前安排了,临时慌里慌张,爹,您真不跟我回去吗?” 万长生摇摇头:“我跟你娘商量过了,暂时不回了,既然在医堂干了,歇好几个月也不好,过几年等轩儿大一点,我们一家一起回去看看。” 平安不再劝,爹娘顾虑不能说不对,乡村碎嘴的确实也不少,城里碎嘴的也多,但顾及着自家相公的前程,一般不会在外面说。 “行,二强、三强会跟我一起回去,回头三强跟着回来也行,下午我都跟他们说了。” 阿妩看看相公,心里多少有些难过,成亲不过几日,就得回乡,一来一去就是三个月。 可爹娘都不让她跟着,女人出门麻烦多,说不定还拖累行程,再说也累,相当的累。 梅娘道:“吃吧,有什么回头再商量,还有好几日呢。” 平安拿起碗筷,吃了几口,跟叔爷爷道:“明日师祖跟老太爷要去庄上小住两日,让你也去,叔爷爷可能走?” “行,就当是春游了,曦儿跟我一起,刚好去小山上找找药,轩儿不吵就也跟着。” 轩儿笑起来:“不吵不吵,轩儿怎么会吵呢?” 平安笑笑,小家伙五岁不到,八月份就准备常住庄上,交给大武了,七岁再送去学堂,先练练基本功夫还是必要的。 轩儿去庄上住,叔爷爷可能就得跟着,他又想带着曦儿在医堂历练两年,到现在都没有想好怎么办? 依他根本不用想,轩儿就丢在庄上,一旬看一次就行,男孩子不必惯着。 傍晚他又让小明送了封信给陈轩,本是商量好结果出来三日左右就动身,现在看来怕是要延迟三四日了。 青霉素是个好药,但在这个朝代用土方子制不容易,且不能留存太久,所以他短时间真没有动过这想法。 现在师傅被白老太爷打动了,那就提前开始吧。 自己知道原理,心里有数,放师傅一个人瞎子摸象,他是不放心的。 再怎么也是霉菌。 “相公,你咋这么忙呢?我感觉你做事都是一环套一环,没有一点空隙。” 平安拉着阿妩,看着她,暮色已深,依稀可以看到阿妩动人的眼眸。 “是不是不舍得相公了?” 阿妩不想反驳,人还没有走,她就不舍得了。 “不能带我一起吗?哪有刚成亲就分开的?” “阿妩,我舍不得你累,因为制一种药,可能延迟几日走,途中就得快,要不明日你跟我去庄上吧?晚上再回来,把娘也带着。” 阿妩想想还是摇摇头:“还是不去了,娘说让我管家,我得跟黄嬷嬷把事情理理再说你去庄上是去忙,我去只能打扰你。” 平安不再劝,确实如此。 他轻揽她的柳腰,阿妩乖乖的由着他,只是口中低声道:“相公,这是院子里,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阿妩,能看见我们的只有空中的月亮,再说我不过揽着你的纤腰而已。”他突然低下头对她耳里说了一句不乖的话。 阿妩羞恼了脸,猛一挣脱,人就小跑着进了屋。 平安无声地大笑。 他不过说了一句又没在外面亲你的话,阿妩就羞成这样,记忆中的前世,年轻的女孩可是在公共场合就坐在男朋友的大腿上亲吻。 现在这才哪到哪,他们还是刚成亲三日的小夫妻呢。 次日一早,孙思成就带着祖父到城门口等平安。 平安口中的青霉素让他夜不能寐,这样的药也可称的上是神药了吧? 不多时,小武、林峰就赶着马车过来。 二强、小明则骑着马跟在后面。 孙思成一看到平安的车,就让何进直接往佳安庄赶,不必停下来。 而此时的常家。 张瑾玉看着一言不发吃着早食的相公,想了想还是说。 “相公,阿妩身边的黄嬷嬷真是不错,听说人家在宫里干了好多年,今年就让锦儿跟大嫂学学管家,明后年就让阿妩多过来住住,让那黄嬷嬷多教锦儿一些规矩本事,你看如何?” 常春风头也没抬:“不如何,首先岳父让大嫂教导锦儿三年,非特殊日子不必老是回家,再说阿妩肯定得长期住在那边,我们这里逢年过节偶尔走动一下。 娘子,其实我本不想多说,但今日还是想说一声,你平常如果不在锦儿面前说话不注意,她小小年纪会说话如此不经大脑? 平安是她亲大哥,又是如此有本事的人,跟她大哥多亲近,对她而言是坏事吗?何况你想想平安的为人行事,这些年可有任何给你说嘴的地方? 阿妩刚过门,也是你我的儿媳妇,趁现在好好待人家,不必有任何的空心思,我上职去了,你没事在家好好想想。” 514特殊的旨意 平安连着两日去了庄上,他是早出晚归。 孙思成则直接住进庄里,两个老人都打算等平安打马游街后,就回庄上住上一段日子,平安把庄子打理的真好,说是风景如画一点不为过。 第三日傍晚,他们就全部回到了城里。 明日就是四月十六,殿试公布结果的日子。 翌日一早,平安、周恒、傅安、致远就到了宫里,三百贡士着统一的贡士服,仍整整齐齐地排成两队。 平安站在最前面的左侧,他心里隐隐期待着接下来的打马游街。 陈老爷早早地就定了临街酒楼最好的两个位置,一会师祖、师傅和先生三家人,还有爹娘、娘子和弟弟妹妹都会去那看热闹,看自己最荣耀的时刻。 太和殿里,皇上和四品以上的官员正定着前十名最后的排位。 平安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名。 真正名副其实的六元及第。 这些大臣们都看着眼热,一个十九岁的少年郎,竟然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每次都站在了科举的最前面,这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皇上今年五十二,登基三十多年,六元及第这还是第一次遇上。 这个小平安,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大臣们心里火热之余,也想到了王家父子还有那个孙文。 据说这个平安一共就上了半年书院,自七岁起就在这个孙文手下读书,直到平安去了北境回来后才到了王家,一直被王家父子追着教。 王家父子已经回到了京城,如果家里孩子能得他们教导一二该是如何的幸运? 平安他们不知不觉就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终于听到一声唱诺:宣平安、龚俊、胡同乐……上殿。 平安尽管心里有谱,还是松了一口气,他的名字还是排在最前面就好。 之前曾跟大先生说头名是给他考的,老实说此话不算开玩笑,对他来说,考上状元固然好,考不上也无所谓。 但师祖、大先生包括先生对他寄予了太多的期望,也为他花了太多的心思,如果不能中头名,他怕是很不好意思。 平安带着前十名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进了太和殿。 太和殿很是金碧辉煌,殿里两侧早已经站满了王公大臣和文武百官。 这些人久居高位,威严自不必说,平安却一点也不怕,这里的人他就认识不少,其中就有他的两位干爹。 黄大将军和楚风的父亲也在,曾经他还给尚书的嫡孙动过六指手术。 跟着师傅后面行医好啊,熟人可谓是到处都是。 “万平安。”皇上的声音可以听出他心情很是愉悦。 “学生万平安拜见陛下。” 皇上勾起唇:“平安,你当官了,医术怎么办?你可是我亲封的小医圣。” “回陛下,当官也可以尽量在空余之时钻研医术。” “不,你医术上的天赋可是连老院正都夸赞不已,我怎么能浪费了这样的医术天才?” 平安跟在坐的各位都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皇上让他去太医院? 尤其是王唯和郝大将军,心里更是着急上火。 “万平安听旨。” 平安扑通一声跪下:“万平安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安,朕特准你可以上职行医两不误,正常情况下,可只上半日职,时间如何安排你自己看着办,但尽可能做到两不误。” 平安内心狂喜,一个头结结实实嗑下去:“平安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个大殿里人都有些呆,陛下的这种决定,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还从没有听过哪个官员上午上职午后就可以归家的。 但没有一个人反对。 只要不是傻子就没人反对。 可以得罪任何人,但不能得罪医术天才,谁能保证自己和家人不得重病? 日子再好也得有命享受。 皇上心情很好地看着众人:“傻了吧?没有前列是不是?一个六元及第还同时是医术天才的人,同样你们见过吗? 没有是不是? 平安十二岁就跟着孙思成奔赴北境,救了无数将士,一年多后听旨去了应天给老帝师治疗,老帝师卒中是孙思成治的,你们可知道,当时老帝师腹内还长了一颗不小的肿瘤,就是年纪不过十四岁的平安亲自开刀的。 几个月前,太孙得了急性肠痈,连朱院正都束手无策,因为是夜里,孙思成视力不够好,也是这个平安亲自给太孙做的手术。 在坐的焉知将来自己包括家里人就不会找上平安? 朕如何舍得把这么好的医术天才从此之后只让他做事而荒废了医术?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时间久了不行医,再好的天赋也会荒废的,这样的事朕能干吗?当然不能。” 殿里所有的人都齐齐叩首:“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些人都年纪不小了,名也有利也有了,最最怕的不就是身体坏了没有好大夫治吗? 皇上让平安一边上职一边行医,等于把人捆在了京城,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谁不知道孙思成一年到头许多时间都在外头,真有了急病,等人十天半个月从外面赶回来还来得及吗? 黄花菜都凉了。 “朕宣布,此次大比一甲排名,第一名新科状元万平安,第二名榜眼龚俊,第三名探花胡同乐。 一甲前三名,状元万平安正六品,授翰林院修攥,第二第三名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大家应该不会忘记,平安几年前从边境回来,朕就赐了他一个军部六品员外郎,这次不升职也不能降了。” 众人拜道:“臣等谨奉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家心里当然记得这件事,但实缺跟虚职的品级含金量能是一样吗? 不过高上一级对他们有影响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 接着十个人回到外面,各自稍微互贺了一下,然后规规矩矩站队等着。 平安知道这个第二名是礼部尚书的儿子,探花郎则是胡祭酒的幺子,真正寒门能得高分的还是少之又少。 比如他,如果没有先生从小一对一的教学,没有王家父子这些年的教导,即使自己有前世的记忆,怕也是不行。 很快喜庆的奏乐声在大殿响起,一个声音道:“宣新科进士进侧殿。” 平安等三百人跟着一礼部官员走进侧殿,很快许多太监送来了衣服。 状元是正红色的锦袍,腰封也是一样的色,其他人则是宝蓝色的,乌纱帽颜色则是一样的,都很好看。 平安身材高大挺拔,一身大红状元袍把他衬的玉树临风、俊雅不凡。 奏乐声换了一个调,所有人心情都激动起来。 传胪大典开始了。 515打马游街 宫里的传胪大典正在进行。 这边各家人都迫不及待准备去临街酒楼了。 万长生带着一家人最早到的酒楼,来的有些过早了,不过喝点茶吃些点心,比在家空着急要好许多。 王家。 老太爷急不可耐:“老大,你是干什么呢?磨磨蹭蹭就是不出门,你仔细打扮有什么用?今日可都是去看状元郎的,去看进士们的,又没人看你。” 他看看自己身上,他今日穿的也是平安给做的春衫,料子很舒服,下摆处一丛简简单单的兰花,高贵又素雅。 这孩子真是贴心,连里衣袜子都是一起送来的。 当然也给老大送了两套。 王大老爷总算是出了房门,他今一身淡青色的锦袍,同色的鞋子,真真是雅而不俗。 “爹,如何?” 王大老爷在他爹面前转了一个圈。 老太爷嫌弃的不行:“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我真是没眼看,你看着不错不还是因为像我吗?再加上平安衣服做的好,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王大夫人笑了起来。 王大老爷笑眯了眼:“是,是,兄弟三人不就我最像您吗?啊哟,平安的衣服做的真是不错,听说衣服样式还是他亲自设计的,下个月天气要热了,不知道平安可会给先生我做夏衫?” 老太爷自己也笑了:“你自家没有钱买?你娘子不会做,看平安孝顺我就眼热,还不快走?” 今日休沐,张瑾平昨日就派人过来说,他在临街茶楼定了位置,让他们一家三口早点过去。 常春风收拾好自己,拉着小儿子去了后院。 “娘子,你还没有收拾好吗?” 张瑾玉再次看看镜中的自己,不得不说,平安送的首饰还是不错的,特别是那亮晶晶的钻,听说市面上都是买不到的,真正的稀罕货。 “好了,现在是不是早了点?” “不早了,早点到喝喝茶聊聊天也是好的,就两家人。” 张瑾玉站起身,她最是好静,依她心里是无所谓看的,吵的要死,估计大半个京城人都挤上了街。 但今日不去,不说相公,怕是老父亲日后都不准她回娘家了。 这边万长生一家到酒楼不久,王家人和孙家人、孙文一家、陈家父子、傅家母子都来了,男的一个包厢,女人孩子一个包厢。 人是多了些,但勉强也是够的,比大街上挤着看强了太多。 应夫人的丫头把满满一大食盒的点心一一摆在桌上,然后就退出房间。 “这是好再来的点心,隔壁也有,大家伙都来吃,时辰还早着呢。”应夫人今日心情激动的要飞起。 她儿傅安不过十九岁,竟然一次就通过了会试,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这些日,她那好婆婆跟大嫂一次都没有来找麻烦了,想来安儿他大伯应该是按住她们了。 梅娘喊道:“阿妩,你带馨儿、曦儿也过来吃点,你们应家婶婶买了许多。” 应夫人看着三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不,准确地说其中一个已经是小媳妇了,不由得想起远方的女儿。 女儿信中说她已经怀孕了,算算现在差不多已经五个月了,等她回去怕已经生了。 这么大的儿子至今没有定亲,左一个右一个都看不上,后来干脆等会试之后了。 可惜平安家的妹妹年纪太小了,不然倒是可以结为亲家的。 平安算是他们家的贵人,如今马上又要是状元郎,前程自不必说。 更何况医术还那么好,傅安又爱听平安的话。 可惜差了九岁。 小姑娘真好,长的好,听说还在学医习武,坐那乖乖的,还带着自家弟弟。 她突然看着阿妩旁边的馨儿,孙家二老爷的女儿,她不就是定给了一无所有但人很好的周恒吗?他们之间不就差了十岁? 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回去跟儿子好好说说,如果可以,过两年就能来说亲,成亲晚几年她是无所谓的,有儿子就有孙子,急什么? 常春风一家三口到了茶楼,张家人已经带着锦儿到了,张策也过来了,他去年乡试失利,正为三年后做准备。 平安拿了不少的笔记给他看,大儒的讲课真是让人茅塞顿开,他心里对三年后的乡试、会试充满了信心。 “妹夫,快这边坐,一会好看你的宝贝儿子。”张瑾平大着嗓子道。 常春风笑的一脸灿烂:“爹,大哥大嫂,策儿、茂儿。” 他看向女儿,女儿站在大嫂身边,笑盈盈跟他行了一个福礼。 “锦儿今日很好看。” 锦儿红了脸,爹许多日子不曾这样温和地看着她了。 她今日真的好看吗? “大嫂,锦儿辛苦你了。” “有什么好辛苦的,锦儿下学回来也帮了我不少忙,瑾玉,这边坐。” 常彦已经跟张茂玩到一起去了。 张茂是张瑾平的次子,今年已经十四岁,明年准备院试了。 不多时,一阵敲锣打鼓声传来,还有喜庆的锁吶声,大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来了来了,状元郎来了。” 梅娘心都要跳起来了。 她的平安会是状元郎吧? 平安已经骑在高头大马上,一朵硕大大红花系在他的胸前,一点也不比成亲那日戴的花小。 人生四大喜。 久旱逢甘霖, 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 金榜题名时。 他算是都经历了,也不枉此生了。 科举真是独木桥中的独木桥,能走到打马游街这一步,不知道多少人中才有一个。 县试、府试就很难了,到了院试、乡试,哪次大考不是几千人录取百十号人? 会试集全大周的举人,四五千人以上,才录最前面的三百人,就这样,后一百名还是同进士。 依他说,同进士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能从这么多举人老爷中脱颖而出,都是天之骄子了。 同进士跟进士无非是后面升职慢点,基本四品以上的大都是两榜进士,还有就是起点稍微低点,很难直接分到京都六部。 但能直接分到六部的人毕竟是少之又少,一般还得后台硬。 他看了看两侧的禁卫军,还有前面为他牵马的兵士,还有三百奏乐手走在前面。 这场面实在太大了点。 榜眼、探花在他身后一步的左右两侧。 胡同乐笑道:“万兄,待会别许多小姑娘看咱们状元郎俊,一个个扔荷包、花啥的,回家弟妹罚你跪地板。” 胡同乐的大妹妹就是长卿的娘子,算来也是亲戚。 龚俊跟着起哄。 平安笑道:“我可是练了十几年武的人,你们还是想想你们自己的膝盖该怎样保护吧。” 516他看到她了 新科进士打马游街,就是骑着马慢慢游遍京都五门。 走了不过一刻钟,平安就听见了许多尖叫:“哎呦,这次的状元郎也太俊了吧?神仙也不过如此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就是大公子的徒弟平安,真正的六元及第呢,我小姨家的孙女还被他治过呢,医术是一等一的好。” “天,这个榜眼和探花也都俊,三年前的可是两个皮肤松弛的中年人。” …… 平安巧妙躲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荷包,一朵又一朵的花。 身后的龚俊和胡同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有些小姑娘怕花扔不中,还用帕子裹了水果,砸到头上也是有些疼的。 “大哥,大哥,看这边。”曦儿的声音。 平安这才想起到了陈老爷定的酒楼边了。 “相公,看这里。” 平安抬头一看,阿妩、曦儿、馨儿挤在窗边,娘亲还有岳母、两位师娘也站在她们旁边,一个个兴奋地冲他挥着手。 “相公,接住了。” 阿妩用力扔了一小捧石榴花给他。 他长臂一扬,很快就接住了花。 “大哥,接住了。” 曦儿也扔了一枝蔷薇花。 平安自然也接住了,笑盈盈地看着她们,并腾出手来把阿妩的花插在鬓角,妹妹的插在胸口。 常春风这才看见了窗口的那个人。 十六七年过去,还是一样的美丽,岁月仿佛忘记了她。 原来茶楼的位置就在她所在位置的斜对面,不过几十米远,还是可以看的很清楚的。 他垂下眸,幸亏他个高,站在最后面。 当然大舅兄、大舅嫂都认识她,可能也看到了。 那也没什么,同在一个京城,迟早都会见面的。 多谢你,梅娘,多谢你为常家生了一个好儿子。 他再次看着高头大马的儿子,红袍真衬平安。 “大哥,大哥,我在这呢。”常彦兴奋的小脸通红。 平安听见常彦的声音,转头一看,可不是他们吗? 他朝这边挥了挥手。 常彦、张茂尖叫起来。 “平安,接着。”张瑾平扔了一个荷包。 平安一把接住,用手捏了捏,发现是一些零食。 他朝张瑾平笑起来。 立马许多小姑娘倒抽一口冷气,怎么可以笑的这样好看? “状元郎太俊了,不知道可定亲了?” “怎么,你不知道?前几日刚成的亲,就是他师妹。” …… 张老爷子也红了眼,拍拍同样红了眼的女婿。 “你有这样一个好儿子,这一生哪怕曾经受过很多苦,那也值了。” 常春风有些哽咽:“爹,您说的很对。” 他的目光紧紧的追着他的儿子,三百蓝袍中唯一的大红色,那么醒目,那么耀眼。 他的脑中突然就有了那样一个画面:爹娘、梅娘都围着他,身边还有两个俊朗的少年,正扒在窗口喊他们大哥。 常春风心疼的难以自制,看着远去儿子的身影终于落下了泪。 “妹夫,你儿子真耀眼。”张瑾平也拍拍他的肩,“平安真好,无可挑剔的好。” 张瑾玉脸色不大好,刚才她看见了阿妩,也看见了对面的小姑娘喊平安大哥。 那是平安那边的妹妹吧? 旁边的妇人,一个是孙大夫人,一个是傅夫人,这两个她是认识的,旁边两个,一个年长的应该是孙先生的夫人,剩下的那个年轻的,应该就是平安亲娘了。 她不是三十六七岁了?怎么如此年轻? 她不由自主摸摸自己的脸,她今年也三十五了,感觉老了许多。 这是因为生了一个好儿子吗? 一个时辰后,总算是跨游完京都五门,三百新科进士由最初的期待,到兴奋不已,再到下马后的浑身发软,饥肠辘辘起来。 抬头一看,太阳已经偏西,一大早就起来,昨日起就不敢多吃多喝,又年纪轻轻,哪个肚子都不好受。 更难为人的还是想上茅房。 “少爷,少爷。”小明咧着嘴小跑过来,“少爷,咱们的马车在那边。” 平安一看,林峰、小武站在车旁冲他乐。 他看着围过来的周恒、傅安、致远、少启。 “我得回家了,你们可都跟我走。” 傅安急不可耐地猛点头:“平安,快走,再不走我就尿身上了。” 少启都忍不住笑起来,他也是,只不过忍住不说而已。 几个人都是万幸,名次都没有下滑,不然致远再跌几名就是同进士了,少启不说了,他的名次靠前,傅安也是一百几十名,名次在进士中稍微中等偏下一点。 几个人飞快地上了车。 小明道:“少爷,车上有水有吃的,在筐里呢。” 平安尚且能忍,倒了一小碗水喝,吃了一个茶叶蛋。 周恒也吃了几口,再喝了小半碗水。 傅安跟少启是一点不敢吃喝,肚子饿着,尿还涨着,到哪说理去? “平安,真羡慕你不必再朝考,我们几个就命苦了,三日后还得考试。” 一甲前三名是直接派官,其他人则要朝考后再按成绩分到各地。 其实成绩是一部分,很大一部分还是关系。 后门硬的可以分到京都六部,或者大理寺等任职。 稍微好一点的还可以分到京城不远处,当年平安亲爹就是这样,孙文也是如此。 成绩还可以的,又有一些关系的,也能分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比如汪清,当年就走的是孙家的路子,去了阳城一个很不错的县城。 最差的就可能分去偏远地方,甚至是穷山恶水,还可能一待还是七八年都没人想起你,调走更是难。 孙思成已经在为周恒东奔西走了。 傅安、致远、少启,后面都各有各的家人在想办法,路子有,也不缺钱,自然不会分的多差。 到了平安家,家里人已经回来了,但都贴心地没有上前说话。 平安让小武把车直接赶到二进院,他这二进院是有茅房的。 傅安第一个冲下车,平常斯斯文文的少启,这时候动作也快了起来。 平安跟周恒不由得失笑。 一路科举,到打马游街,都不是那么容易。 好在朝考不算难,只要半日就行了。 等几个人都放完了水,二强过来道,餐厅已经上了饭菜,就等几个人过去吃了。 平安心里甜起来,这肯定是阿妩一早就安排好的。 517事情不小 两刻钟过去,平安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一辆马车哒哒哒地过来。 林峰装着若无其事地喂马,心道不会真的是那帮人吧? 马车就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小哥,都半下午了,还在躲阴呢?” 平安呆呆地看了一眼,这话音听不出什么外族人的调调,难道是他猜错了? “送货跑了一上午,人不累马也累。” 林峰抿着嘴,他忍的有些辛苦,少爷平时说话声音特别好听,这会儿瓮声瓮气难听死了。 赶马的人跳下车,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憨憨厚厚的样子。 “小哥,我跟你打听一件事,你们可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瘦瘦高高的?” 平安摇摇头没吱声。 车里又下来一个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也很健壮,但面色阴沉。 这个人一声不吭,只静静的盯着他们。 这才是真正厉害的人。 林峰瞥了那人一眼,不动声色换了一个最有利的位置。 汉子皱起眉:“真没看到,不应该呀,小哥,那孩子可是我们东家的逃奴,如果看见了,还是说一声的好。” 平安还是瓮声瓮气道:“没看见就是没看见,阿峰,咱们回城。” 后面下来的人发声了。 “我没说走,谁能走?” 这腔调带着别扭,平安沉下脸:“你算老几?我们走路碍你什么事了?阿峰,我们走。” “可是你们走不了了,马留下,命也得留下。” 憨厚汉子一惊:“五爷,咱们留下马得了,命就不要了吧?” 说归说,汉子还是拿出怀里的短刀。 “小哥,对不住了。” 林峰冲到平安旁边沉声道:“二位光天化日之下还要杀人?” 后面下来的汉子阴阳怪气道:“不错不错,应该还会些功夫,可惜年纪大了,留你不得,赖子,趁这会没人,咱俩一人一个,那小崽子也得找,应该是跑不远的。” 平安心里好笑,这人好像是稳杀他们一样。 他和林峰的身子突然动了起来,步子诡异之极,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一人挨上一记铁拳,让就直挺挺倒了下去。 但阴沉男人在倒下来之际,仍一手朝平安扔出了手中的匕。 林峰一把扯过主子,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匕划破了一点皮。 平安一银针扎向那阴沉男人,紧接着匕首轻轻划过两刀,此人的两只手筋尽断。 林峰也一拳砸在汉子的背上,汉子一口老血吐出来。 很快,平安、林峰抽出两个人的裤腰带绑出他们的手脚,又剥下他们的夏衫塞进两个人的口里。 阴沉男人已经晕了过去,平安虽然挑了他的手筋,倒是撕下他的两只袖子绑住了伤口,到处都是血也不好看。 林峰朝车厢一看,“少爷,车厢里没人,不好,我的手臂有些麻,匕上可能有毒。” 平安忙撸起林峰的袖子,只破了一条浅浅的皮,伤口却开始发黑。 他急忙塞了一颗上好的解毒丸到林峰的嘴里,又奔向车厢打开自己的医箱,拿出酒精给林峰消毒。 不一会,伤口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他熟练地给林峰包扎:“这个狗东西,如果我们没有好药,这个毒也很难治的。” “少爷,别人难,咱们不一样。”林峰咧嘴笑,主子没事就好。 平安提起阴沉男人就扔进车厢里,又给他喂下一颗药丸,一个时辰内人是怎么也醒不了了。 “放点血乖了许多,我给你也放一点。”他走向汉子。 汉子拼命摇头,满眼都是惊恐,看着憨厚的小哥,怎么手段如此凶残? 林峰用脚弄了些土盖住了地上的血。 刚才动作太快,地上几乎没有其他痕迹。 平安拿下汉子口里的袖子:“不是要杀人吗?怂了?我确实不应该只想挑了你的手筋,应该脚筋一起断了,再割了耳朵,嘴唇也可以切去,跟脸一样平多好。” 汉子瑟瑟发抖起来,这说话声音明明好听,刚才怎么瓮声瓮气的?难道是变态杀手,专门等着杀手的? “饶命,公子,饶了我,呜呜呜,呜呜。” 平安上上下下看着他:“我看你身上多余的地方还很多,多了一只手,脚也可以少一个,还有这里。” 平安一脚踩向他的裤裆,但并没什么用力,汉子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 “别,别,你想问什么我都说,不能割那地方,也不能割其他地方,呜呜呜,呜呜。” “林峰,抬车上去。” 两人抬猪一样抬上了车。 又把两辆车都赶到一块偏点的位置。 平安很快在车厢外围布了一个隐阵外加一个困阵。 “林峰,你注意外面,我上去问问。” 平安跳上车,一脸阴沉地盯着汉子。 “我的脾气很不好,我不想一句话问几遍,撒一遍谎,就割你身上一个部件。” 汉子拼命点头,他已经十分后悔跟着这些人过来,坏事做多了报应还是来的快,阿娘说的没错。 呜呜呜,以前在镇上当混混都好啊。 “我问你,车上几个人呢?” 汉子眼睛突然睁得老大:“你们知道有人?” “说,有一句话说了谎,一只手就跺了。” “我说我说,五爷发现大林不在车上,就把其他人找了个草丛沟藏好,他们都灌了药,又捆了手脚,不到半夜醒不了。” “你们是羌族人?” “他是我不是,我只是幽州城人,被他们带来的,带来前只说陪他们出来一趟,就给我二百两银,谁知道两年多都不放我走。” “他们到大周来干什么?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孩子?” “公子,他们到大周好像是查什么人,但没有查到,至于这些孩子我倒是知道,之前战争中他们好像损失了不少人,后来又遭了瘟疫,又死了不少,买这些人回去,男的做事,女的生孩子,已经送了一百多个人走了。” “买人为什么不在边境买?而是舍近求远?” “公子呀,边境牙行好一点的少年姑娘并不多,哪里有这些州府繁荣?人能挑最好的,价钱也不算贵,十几岁的十五两银就够了,买的多还不用。” “其他地方也有人在干这事?” 汉子点点头:“好像不少地方都有,只不过他们买了人就走,不像咱们,在这里一待还是两年半,对了,他们说要是没查到人,就把当年有可能参加的都杀了,公子,我可不会干这事,也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 他忘记了刚才就要杀他跟林峰。 “庄子离这里多远?里面多少你们的人?还有多少孩子?” 汉子有些不想说。 平安一匕首插下去,插在汉子的手旁一点点处,把汉子吓得直叫。 “再叫一声手就不是你的了。 汉子立马停了哭喊,整个人如秋风中的落叶一样,颤抖不止。 518拜谢师恩 家里吃过饭,平安就带着傅安、周恒出了门,送致远跟少启回家,刚好跟两位先生和师祖拜谢。 明日平安作为状元公,还得带所有的进士们上表谢恩,然后去国子监附近的孔庙拜礼,他们的名字也将刻在国子监的进士石牌上,供后人永世传颂瞻仰,这是很有面子的事。 后日则是琼林宴。 这个宴是一定要参加的,是皇上亲自过问并会亲自到场的盛宴,参加宴会的文武百官和名流都是皇上指定的。 宴会的场所就是皇家花园,可以说绝大多数进士老爷穷其一生也不过在皇家花园参加这么一次盛宴。 毕竟能爬到五品京官的少之又少,而连京都五品都没有,以后哪里有机会再次参加呢? 更何况宴散时皇上还会亲自送这些新科进士到花园门口,这简直就是天大的荣耀,足够自己一生跟子孙后代炫耀的。 大后日则是朝考了。 这日平安不必去,但那日庄上培育的霉菌应该差不多了。 忙啊,真是忙。 致远家近,平安让傅安、周恒一起下车坐坐,按理没有提前送拜帖就贸然上门是不礼貌的事,但那是平安的先生,平安说无事自然就没关系。 孙文回来后就坐在前院等致远,不料一等竟然等了好几个人。 “先生、师娘请上坐。” 孙文自然知道平安的意思,跟娘子坐在了高堂之上。 平安双膝着地行了三跪九拜之大礼,这是大周朝对先生最尊敬的大礼。 “平安拜谢老师和师娘,多谢老师这些年对平安的教养之恩。” 孙文双眼泛红,声音哽咽:“平安,先生也要谢你,谢你让先生圆了一个读书人最大的梦想,这些年你也带给先生许多的快乐,平安,起来吧。” 孙夫人也泪光闪闪,相公说的话一点也没错。 这个孩子给了相公太多的喜悦,还因为他,相公才重新参加了科举,当上了官。 又因为这个孩子,相公调进了京城户部,升了职,一家人又能日日在一起。 还因为这个孩子,他们家每年有上万的收入,这些收入让他们家日子红红火火。 周恒跟傅安也给孙文行了学生礼。 几个人稍微说了一些话。 “先生,我带他们去王家拜谢一下大先生和师祖。” “该去该去,致远也去,如果不是王先生,致远这次中不了,就是侥幸得中,名次也会很靠后。” 周恒、傅安心里也是如此想。 他们都是蹭上了平安的光了。 王家护卫没接到少启,老太爷道,一准是跟平安回去了。 一家人坐在前院等少启,也等平安,这个孩子一准会来。 果不其然。 少启、平安、傅安、周恒、致远都来了。 平安进门就请先生、师娘跟师祖高坐。 他带着傅安几人一样行了三跪九拜大礼。 “平安拜谢师祖跟先生、师娘教养之恩。” 老太爷泪洒当场,王大老爷红着眼笑了,王大夫人也是笑了哭,哭了又笑。 “乖孩子,都起来。”师祖长叹一声,“平安,你是一个一直给我们惊喜的孩子,这些年给了师祖说不清的快乐。” 他又看看其他几个人,“你们几个也都不错,朝考别紧张,按先生教你们的,细心点就成。” “是。”几个人齐齐应道。 一刻钟后,平安带着傅安几人出了王家。 “傅安,你跟你的护卫回家去吧,你母亲怕是在家等着你了,明日一大早我在家等你。” 傅安点点头,今日他是得回家去,这些年一直跟着平安一起,他总是下意识地就跟着他走。 “周大哥,我让人先送你回家,还是跟我去孙家?” “平安,自然跟着去你师傅家,这些年如果没有大公子,我怕还是个秀才。” 突然想到明年会娶馨儿,那就得称平安姐夫了。 他俊脸一红,好在平安没注意。 到了师傅家,孙家几个男人正在书房商量新药的事,听说平安、周恒来了,忙到了堂屋。 “平安,周恒,你们不在家好好歇着,跑来做什么?”孙思源不解道。 “二叔,我刚刚说致远、少启回家,就想到了师傅,想给师傅行个礼。” 孙思源一愣之后,忙把他哥按在上堂坐下。 平安认真地看着师傅:“师傅,平安自七岁多跟着您,就一直深受您的爱护,这种感情堪比父子,师傅,多谢您。” 平安三拜九叩,这是他对师傅从没有行过的大礼。 整个堂屋都寂静无声。 “平安,起来吧,你是师傅这一生唯一的徒弟,也是世上最好的徒弟,师傅曾经说过,有了你,此后一生不会再收徒。” 孙思源吸吸鼻子:“我太感动了,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徒弟?” 周恒也对孙思成行了大礼,感谢他在他最低谷的时候帮了他,并且一直帮助到现在。 “周恒,当初帮你的时候也没多想,现在想想也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吧,快起来。” 可不是缘分吗?现在已经是他的侄女婿了,这几日还在为他跑腿找门路。 平安忙扶起了他。 “哈哈哈,平安,周恒,你们都是好的,时辰不早,就留下来吃饭吧。”老太爷笑眯眯道。 周恒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 平安则点点头:“太师祖,我们自然是留下来吃饭,赶都赶不走的,我刚送少启回家,老太爷可是说要跟您一起去庄上住一阵子的。” 老太爷呵呵笑:“自然是,平安,以后一年三季我都去你庄上住,剩下的冬季则去温泉山庄,比城里宅子住着舒服。” 孙一南道:“爹,带着我呗,思源跟思成都在京城,我就不必苦哈哈地守着医堂了。” 说起医堂,平安把今日太和殿里皇上的口旨说了一遍。 “师傅,皇上特准我可以一边上职一边行医,时间自己调节,一样一半也可,说舍不得我荒废了医术。” 这下子全屋人真的呆住了。 还有这种当官法? 全大周,不,全天下怕都找不到这样的例子。 孙思成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平安,以后你还是把一半时间用来跟我行医制药吧。” 519琼林宴 一大早出去忙,等琼林宴开始已经午时初了。 不得不说,这个皇家花园让平安开了眼。 繁花似锦形容一点不为过,小桥流水,假山林立,翠竹掩映,可谓是美轮美奂,让人仿佛待在梦幻之中。 说不清的侍女护卫在中间穿梭忙碌,又添了一些烟火气。 平安突然就觉得,原本他认为已经很好的佳安庄,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改造的,几个老人家,包括爹娘都那么喜欢庄上生活,空闲下来他还是要花些心思的。 比如木制躺椅,比如秋千这些。 “平安,想什么呢?”周恒笑着走过来。 他现在已经没了心思。 进士考上了,媳妇定上了,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己没有身家,日后还是想想如何增加一些收入吧。 傅安有意无意落后几步,想起昨晚母亲说的话,他脸红了起来。 母亲提到了曦儿,说自己要不立马听她的相亲成亲,要不干脆等两年去平安家跟曦儿提亲。 一开始他觉得母亲是不是疯了,他多大了?曦儿才多大? 后来母亲提到了周恒,他还是觉得不可能,自己比曦儿大了九岁,等曦儿十五六,他已经二十四五了。 不想了,头疼。 他小跑着追上平安他们,致远、少启都聚一起了。 不多时,平安忙起来,高官勋贵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其中就有他的两个干爹,靖国公、忠勇侯、师祖和王掌院大人都来了。 他都得主动上前打招呼,一圈下来,发现嘴都笑僵了。 让平安吃惊的是,师傅也来了,正和黄大将军有说有笑地过来。 昨日怎么没跟自己说? 平安笑眯眯的迎上去:“大将军,师傅。” 黄大将军笑道:“咱们的状元郎来了,思成,你这女婿找的好,你们师徒聊,我去那边。” “师傅,您昨日可没有说要过来,这地方真好看是不是?” “平安,师傅没心思跟你说这些,明日一早去庄上,一大早如意去庄上看了,橘子霉菌长了不少。” “行,今日十八,能尽快制出青霉素也好,只是这药一出来就用到人身上,是不是” 他话音刚落,只见所有人都哗啦哗啦跪了下来。 孙思成把平安往下一拉。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家请起,今日我们君臣开开心心聚一聚。” “谢陛下。” …… 接下来的宴简直大开平安的眼界,偌大的宴厅,几百人围坐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先是热歌热舞,老实说平安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这样的舞蹈,这些舞女身姿曼妙,动作轻盈略显大胆。 平安偷偷的瞥了一眼,一个个都看的如痴如醉,自古男儿好颜色还是没错的。 他几乎可以肯定在座的人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已经成家的人。 今日主要是宴请新科进士,他又是状元,坐的位置离皇上并不远,一直规规矩矩坐着,目光轻扫,想看看师傅在哪。 突然乐声停了,舞娘也下去了。 皇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平安,今日琼林宴,主要就是宴请你们这些新科进士,朕想请咱们的状元郎作诗一首如何?” 平安能怎样? 他站起身朝皇上躬身行了一礼,朗声道:“陛下,各位大人,那平安就献丑了。” “柳暗百花鲜, 琼林施绮宴, 玉箫仙岛月, 银烛紫薇天, 坐立龙池畔, 名题燕塔先, 醉归扶上马, 袖惹御炉烟。” “好,好诗。”皇上第一个叫起好来。 平安又躬身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老帝师目光热切地看向平安,这孩子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这样的好诗,就是他也不能。 真是个奇妙的孩子。 不得不说大周朝还真是对诗情有独钟,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许多人都赋诗一首,包括皇上,也包括老帝师。 武将就不行了。 “陛下,臣等武将不擅长诗赋,听闻状元郎轻功不错,臣略懂一二,可否能跟状元郎比试一番?” 说话的是护国公世子马胜飞,他今年也才二十几岁,就任禁卫军副统领,平安是认识这个人的,王涛跟他最是要好。 这人真是的,这时候捣什么乱? 一首诗足够他耀眼了,不必再动用轻功。 他后创的轻功,揉合了之前小武教的轻功和一点点踏雪步,方叔和明叔都说很好,又没有踏雪步的惊艳,完全可以在外面用,现在他和师傅的人都在学。 平安曾经夜袭敌营,没点本事自然不行,皇上兴致大起。 “好,时辰还早,外面春光明媚,咱们就去花园比,地方够大,比饿了就开宴。” 皇上开了金口,大家自然都说好。 今日武将也来了不少,吟诗作赋他们是一点都没兴趣,现在一听比轻功,都来了兴趣。 马胜飞走到平安身边,搂着他的肩:“怎么,不愿意?王涛把你夸上了天,我就想跟你比比。” “马世子,我二叔故意逗您呢,我哪有他说的那么好?” “平安,我跟你二叔打小是朋友,我比他还大两岁,算算你差不多年长十岁了,喊一声叔可以吧?” “马叔,我都叫你叔了,一会可要手下留情。” 皇上开了金口,不比是不行了。 “行,还不知道是谁要手下留情,我可是听说你这小子功夫练的不错,连棍法都练的很好?” 一刻钟后。 所有的人都看的如痴如醉,不比之前看歌舞的兴致差。 马胜飞跟平安比的是空中取物,说是空中,其实是一里外一棵柳树枝上取一小木盒,木盒里是一把短匕,谁先取到就是谁的。 那可是外族进贡来的东西,绝对是个好东西,平安起了好胜心。 比赛规矩是,可以相互阻拦,但不可伤人。 孙思成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功夫不错,轻功更是好。 但踏雪步他轻易不准他们在人前用,谁知道道长之前有没有人前用过?还是后来新创的功夫路子? 马世子也是好功夫,但明显平安更胜一筹。 平安今日身着月白色锦袍,里面是同色裤子,整个人仿佛燕子一般轻盈,姿势优雅又充满力量,看的人是眼花缭乱。 马胜飞同样轻功不俗,身影如猿猴般灵活,那么大的块头,也真是不容易。 他比平安慢不过三尺,但正因为他块头大,又身着黑色劲装,比起平安的翩翩风姿,光视觉上,这亏明显吃定了。 谁不爱看玉般的少年郎呢? 不用说,平安拿到了木盒,最终略胜一筹。 只是略胜而已。 520青霉素可以制了 次日一早,平安就准备去庄上。 阿妩很是舍不得,再有几日相公就要离开三个月了。 平安搂着她,低声道:“我去跟娘说一声,带你去庄上,今晚就不回来了。” “如此可好?爹跟叔爷爷都去了医堂,平轩又去了庄上,娘一个人在家呢。” 平安看小姑娘眼巴巴看着他,不由得轻笑:“最多五日,我就得动身,这一出去就是三个月,你舍得?” 阿妩摇摇头,把头埋进相公怀里。 她不舍得,现在就不舍得了。 可家里人包括相公都不愿意她受长途跋涉之苦,苦她都无所谓,她不是一点苦不能吃的大小姐,可两边娘亲都不愿意放人。 “乖,你稍微收拾一点自己用的,我这就去跟娘说一声,顺便问问娘去不去。” 这几日,京城早晚冷,白天热,不少人都生了病,万长生跟孙宏宇一大早就去了医堂,连曦儿都女扮男装当了小医童。 半个时辰后。 平安带着阿妩出了门。 梅娘等儿子、儿媳妇一走,就带着刘娘子和喜枝忙起来。 这几日天气不错,一大早就让买了许多猪肉回来,儿子过几日出门,她想做些零食给他带在路上吃。 阿妩刚进门不久,她也准备做些给阿妩和曦儿吃,刚两个月等桃熟了,还可以多做些桃干,存好了一年吃到头都不会坏。 她还得从库房里找些礼物让二强三强带回去,除了爹娘家,大伯、二伯家也得带些,还有相公他哥。 相公他哥家的就让万祥带回去,万祥也在庄上成了亲,这次很可能会带媳妇一起回去。 梅娘叹口气。 相公嘴上说不想回去,心里还是想的,等儿子高中一起回乡祭祖一直是他的心愿,跟以后他们单独回去意义是不一样的。 可她不能说什么。 孙思成在城门口等来了平安,发现阿妩也在车上。 平安带着阿妩上了师傅的车。 孙、王两家老太爷昨日起就住进了庄上小院,两个小院挨着,特别的方便。 今年春,庄上又种了不少果树,开花好看,结果子能卖钱,自己也可以吃可以送人,比单纯种花好得多。 其实种花也好,还可以制护肤品,但师傅不赞同他生意做太多,那暂时就算了。 “平安,今日怎么带阿妩来了?一会要搞霉菌可得注意点,得洗完澡洗完头才能见她。” 平安点点头。 师傅的小心思他懂,不外乎万一阿妩有孕了,怕病菌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他们刚成亲才半个月,哪里有那么快? 阿妩多聪明的一个人,哪里不知道她爹的意思? 她小脸红起来。 制青霉素的事相公跟她说了。 “爹,制药是好事,但给那种人治病好吗?听说那种病后期传染性强。” 孙思成瞥了平安一眼,还真是什么话都阿妩说。 “没事的,我跟平安会注意,青霉素制成了会有许多地方能用的着,不是专门治疗这种病的。” 再说一种新药从制到成功哪里有那么快的? 马车很快就到了佳安庄。 平安扶着阿妩下了车,孙思成在后面咧咧嘴,小丫头虽然说功夫不好,但也是从小练了的,一成亲倒真的被平安宠成娇滴滴的大小姐了。 “师傅,我带阿妩先去跟两位老太爷打个招呼,一会就去制药坊。” 庄上的制药作坊如今主要是小山在管,秦师傅也管,但他不少的心思都放在庄子的管理上了,快六十岁的人了,精力旺盛到不可思议,平安感觉就是十年前他第一次见他都没有这样精神。 孙思成没吱声,跟如意直接去了药坊。 他有些心急火燎,青霉素到底能不能制成还是个未知数。 一种好的新药对他来说,比发现一颗百年人参还让人开心。 也就是平安,换成任何一个人,在很小的时候听过制药方法,都早已经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平安真是个奇才。 想不到皇上竟然让平安可以把一半的时间用在行医上。 这是闻所未闻的事。 不过想想又觉得正常,大周官员可以有许多人,但真正的医术天才却少之又少。 一个好的大夫一生可以救无数人的命。 平安跟阿妩到师祖小院时,两个老太爷正在下棋,根本没功夫搭理他们。 “阿妩,你可以带着丫头在附近转转,我真的要去师傅那了,不然真会生气的。” “知道了,我去冷月她们那看看。” “那也行,不到傍晚我怕是不能回来陪你了。” 小两口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还是你家思成聪明,早早给女儿找了这么好的女婿。” 孙家老太爷笑起来:“平安是思成的女婿,不也是你的徒孙,我看他对你最是上心,相比较对我都差了一些。” 王老爷子笑的合不拢嘴:“哪有哪有,不过这孩子的确贴心,我现在身上穿的基本都是他做的,春衫还在身上,夏衫已经在做了。” …… 平安到了药坊一看,一个个橘子长满了绿毛。 “师傅,霉变的不错,可以动手了。” 平安刚要穿外罩衫,孙思成忙推他出去:“有的是人搞,这个你不必动手,还有阿妩呢。” 如意已经穿好衣服,戴上口罩:“大公子,我带人做这些。” “稍等一下,还要准备菜籽油,然后刮了上面的菌到油里,师傅,您出去,这里我得在这里,一个不注意,说不定就前功尽弃了。” 平安很快穿好外罩衫,口罩戴了两个,有点憋气,不过也不是不能忍受。 “如意,让他们戴两个口罩,注意点好,但也不必太担心,不是毒,没啥大事。 师傅,您还是出去,吩咐人多烧些热水,一会所有人都要洗头洗澡。” 平安带着如意、小山等六个人,这一忙就忙到了申时初。 看着好不容易提炼出来的青霉素,只要一瓶,药瓶本身还不大。 不过这样提炼的青霉素纯度也不错,用的好,应该够白家明的前期治疗。 对白家明这个人,他心里有些矛盾,除了曾经对傅安过分,没发现此人有多坏,但也不值得他花心思去救。 不过青霉素对医术确实有大用,师傅又对白老太爷不忍,那么权且将白家明当小白鼠来用,治好了是他的运气,真的治不好,结果不过是跟原来一样,真正来说,也是双赢的事。 六月份桃子开始有了,也是可以培育霉菌的,还有馒头,但效果远远不如橘子好。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天气热了,去年的橘子怕全大周都难找了。 这些都是小事,最难的则是现在不光是提炼青霉素的条件太差了,就是使用青霉素也没法子用上最准确的量,因为没有最合适的注射器。 “平安,如何?” “师傅,别过来,成功了,我得带他们先去洗漱,一会回来说。” 521话说前头 等平安洗漱好。 孙思成已经迫不及待了。 “师傅,这种药用好了,效果应该是不得了的,木桶还是不怎么适用,回头我画张图,让人做出来,如此好不容易提炼的青霉素不会浪费了。” “行,你怎么说怎么好,平安,什么时候能给白家明用?” “师傅,下午你让人去一趟白家,就说我们明日上午过去。 首先得给白家明小试一点,也称皮试,没什么过敏反应,则可以给用。 其实有一种注射器最合适这个,我们现在却没有制这种注射器的材料,只能慢慢来了,我思来想去,一个用银针浸泡扎在他的皮肤里,另外则小心的给那些地方涂上一点,暂时没好的法子,回头这种注射器我也画下来。 师傅,这个青霉素是有毒性的,虽然我们会给患者做皮试,但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就不会出事,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就会治好。 又是首次用,白家人如果愿意,可以跟他们说是一位过路神医留下来的神药,数量不多,暂时百草堂还正在研究,想用的话就跟动手术一样提前签好自愿书。” 孙思成点头,这样说可行,以往孙家任何一种新药出来,都会试用三个月甚至更久。 可这个青霉素明日很可能就要用,一是想趁平安还没有走,再就是白家明等不及了。 白老太爷的泪深深刺疼了他的心,一个七旬老人,一生清高正直,却在晚年遭遇这样的孙辈。 一个时辰后,吉祥回来。 “大公子,平安少爷,白二老爷请你们明日上午就去他城里的宅子,他们夫妻会在家等。 白家明现在就住在城里的宅子里。” “师傅,想不到这个白家二老爷还没有把白家明放在庄上,许多人可是对这种病谈虎色变。” “他还有其他的法子吗?除非我们拒绝治疗,那他只能去庄上等死,现在还有一线希望,自然要博一博,白家明再不好也是白家二房的长子,一般人家对长子还是很疼的。 何况不是所有的人家都在离城里这么近的地方有庄子,你是幸运的,顺风凑巧帮你买到一个,皇上又赐了一个,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一般人不会变卖城郊的庄子。” “师傅,我刚想过了,虽然橘子是最好的青霉素提炼物,但也可以试试其他的,比如很快就有的桃子,比如馒头,回头让小山带人试试。” “行,时辰不早了,你回去看看阿妩,别等急了。” “师傅,您只心疼阿妩,就不心疼我忙了一日?我可是有些难受了。” 孙思成唇角翘起:“作什么怪?青霉素真的成了,回头照样给你提成,名字改为平安青素。”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平安手里的小玉盒,盒里就是好不容易得来的青霉素。 青霉素名字很好听,但一个霉字很可能会让人想起霉菌,不行。 这个臭小子还撒娇,他只差把人捧手心里了,再惯就上天了。 “师傅,新药真的成了,就叫青素吧不用带上我的名字。” 平安迫不及待去正院找阿妩去了,新婚燕尔,正是你侬我侬之时,一想到要分别三个月之久,他现在就舍不得了。 此时师父早已经被他甩在身后。 次日一早,阿妩还是跟着回了家。 刚嫁进门,已经接手了管家,如何好把家事都推给婆婆? 何况她已经答应婆婆,趁曦儿空闲时让嬷嬷教她一些有用的东西,包括管家理事。 白家人几年前就分了家,白家二房的宅子就在城东,平安跟着师傅刚到门口,白二老爷就小跑着过来。 看来他已经等了不少时候了。 能对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做到如此,平安还是高看他一眼,相比较白二老爷,白二夫人就差了许多。 “大公子,平安小公子,真是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大夫治病本是份内的事,只是白二老爷带我们过去之前,我还有些事要跟你们夫妻说一下。” “好,好,快进来,今日我父亲跟大哥也在这里,大公子,平安小公子,请。” 师徒两个带着何进、如意几个进了院子,果然见白老太爷跟白大人站在堂屋门口等。 林峰几个被管事带到厢房等。 “大公子,平安小公子,麻烦你们了。”白老太爷带着白大人迎过来。 孙思成带着平安快走几步:“老大人,白大人。” 平安跟着师傅给两人行了一礼。 老人家气色不怎么好。 “平安小公子真是人中龙凤,六元及第可是本朝几十年都没有过的事情。” 老爷子呵呵笑道,从身上摘下一块玉佩。 平安看看师傅,见师傅点点头,便双手接过:“平安谢过白老大人。” 白大人跟白二老爷也都给了礼。 待几人坐定。 孙思成开门见山道:“各位都忙,此地也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 二公子的病已经很严重,去年五六月染上的,又错过了最早的治疗时机,等我给他治时,病情已经不轻了,所幸这大半年侥幸用药压住了病情。 但是,现在已经有些压不住了,这种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家大夫有更好的治疗方子,病人最后基本都是浑身腐烂,凄凉而亡。” 白家三个人都泪光闪烁,白二老爷更是小声地哭起来。 儿子不争气是一回事,再不争气也不舍得他死,还是如此凄惨的死。 老爷子沉声道:“思成,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如果有一丝丝可能,还请你们帮帮白家。” “老大人,今日来,我就是为此事来的。 不瞒你们说,从去年知道二公子得了此病,我家平安就很是不忍心,道二公子跟他一样的年纪,不应该就这样过早结束他的人生。 起初这个孩子一直忙于读书,这两日听我说起白家明此病,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年少时曾经帮过一位过路神医,神药为报答他,跟他说过一个方子,对此症也是有效的。 但方子复杂,很是不易,且药还具有一定的毒性,这几日我们师徒日夜都在制药,终于在昨日傍晚制出一份,药名就是青素。 我孙家的新药,一直都是试过三个月以上才真正使用,但现在来不及了,因为二公子等不及了。 所以我跟你们说的就是,尽管我们相信老神医的方子,但也不敢确保绝对不会出事,如果你们同意用此药,得跟手术一样,提前签一份协议书,这是医堂的规矩,我也不敢冒险。” 白大人长叹一声:“思成,你跟我说,如果不用药,家明会怎么样?” “最多一年,快的话半年。” “那用了此药呢?” “六成的可能性能治好,三成可能治疗效果不行,一成可能出现意外。” 平安听的嘴角都抽。 师父太能耐了。 一套一套的,说的他都信了。 他有如此的好心吗? 确实也有。 522我不怕 老爷子看看两个儿子:“我们治,协议书我们签,真的孩子有什么,我们绝不会找孙家麻烦,找平安麻烦,我们白家人说到做到。” 兄弟俩都点点头。 除此之外,哪里有更好的法子? 更何况治愈机会在六成以上,九成的可能不会有危险,应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花柳病自古以来就是不治之症。 如果这次家明能治好,就是走了大运了。 平安拿出协议书,协议书一式两份,条条款款都写好了,只需白家人看过,再双方签下就行了。 “白二老爷,还是麻烦您让人请来二夫人,白家明是她的儿子,作为母亲,她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也得签字。” “好,我这就叫她来。” 白二老爷匆匆去了后院,他还是想在后院就跟夫人说清楚。 老爹得知家明去那些地方玩,是因为夫人跟母亲暗里塞了许多银票,一时间气愤难当,大发雷霆,把两个人都禁了足。 母亲因为此事恨得生病,病好了也不愿意出小佛堂,日日颂经求菩萨保佑。 夫人却把出事源头指向父亲。 真是不可理喻。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远离家人,无拘无束,身上再有许多银子,那不妥妥就是让他不学好吗?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这些已经于事无补。 白家父子看着端坐在师傅下首的平安,心里是百感交集,同样年纪的男孩,一个已经六元及第,还医术不凡,一个却身染丑病,小命朝夕不保。 何止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一会,白二夫人匆匆跟着相公过来。 “大公子,平安小公子,不能找个下人试一试吗?如此我儿岂不就是一个试药的人?出了问题怎么办?一成危险也是危险啊。” 孙思成沉下脸:“白二夫人,我刚才已经跟你相公说了,这种药很珍贵,目前我们手里只有一小瓶,还得每七日给病人用一次,一共三次一个疗程,浪费一点点都不够,等下份药制好,也许就是两个月之后了。” 那时候桃有了,但平安也说过,最好还是橘子。 可橘子能吃的时候,已经是秋日了。 “大公子,我夫人不懂这些,您不必在乎她的话,我儿子肯定愿意治。” 白二老爷看着父亲和大哥铁青着的脸,心里气恼,一成的危险还叫危险吗?走路还有可能跌死呢。 二夫人这阵子被禁足,心里火气直往上涌。 “我的儿子我为什么不能说?大公子这药还是第一次用,难道不是拿我儿试药,我说错了吗?” “你闭嘴,老二,给我休了她。” “老大人,白大人,白二老爷,你们的家事我们师徒就不掺和了,你们还是考虑考虑吧,我带平安就先回去了,告辞。” 白大人忙拦住他:“思成,看我的面子稍微等一下,老二,你去把事情跟家明说一下,他愿意治,你跟思成和平安小公子赔礼,请人家给你儿子治,这样珍贵的药被你们说成试药,愚昧无知,家明就是被你害的,现在还要害他,家明不治还能活几日? 弟妹,你如果一错再错,就是父亲也是可以直接休了你的,家明姓白,可是我白家人。” 二夫人哭起来,被白二老爷直接拽着走了。 “思成,娶妻娶贤,我这个老二媳妇娶瞎了,请你原谅了。”老爷子长叹一声。 孙思成本一头的兴致,被这妇人一扰,有点不想治了。 但碍于老爷子和白大人的面子他只能坐下来。 平安一边气恼白二夫人,一边又感叹古代女人的地位实在是低。 不一会,白家明就跟着他爹过来了。 白家明瘦的有些脱了相,曾经也是一个俊秀的少年,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真的能不能回头,平安也心里没底。 他整个人都有些阴郁,一言不发,暮气沉沉。 “师傅,我想给他查查,好心里有数。” 孙思成摇头:“我来吧。” 平安笑着站起身:“无妨,我来就行。” 梅毒传染程度就那几种,主要是性传播,母婴传染,血液传染。 除此之外,就是口沫、衣物,这些也是传染的。 但他肯定会戴好防护,不会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白家明突然发声了,“平安,不怕传染吗?我反正就是要死的人了,就好心一回,不害你们了。” 他的声音后面带着苦音,白老爷子本想呵斥,却红了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平安浅笑:“想死了吗?白家明,可你得了这病想死也不容易,得一点一点把身体烂的差不多了才能死,你想看自己这样吗?” 白家明身子控制不住颤起来,他怕,他怕的要死。 “可我跟我师傅现在有相当大的把握救你,成功率六成左右,另外有几成就算是治不好,也不会比你现在差多少。 我不愿意瞒你,按你现在的情况,如果没有新的有用的方子,活不了半年,但用了新的药,很大可能两三个月就有很大程度的好转,半年后你就能健康地活在这片天空之下,恢复一年后,读书、娶妻生子都是行的。 也就是成功治好的可能性大,治不好的可能性也有。 真的这样倒霉,那也是你的命,好好的人走路还可能摔死了,吃饭也可能噎死,意外随时都可能在每个人身上发生,所以我认为这不好的可能性不算什么。 白家明,你敢治吗?” “平安,真的有这样的好药?我治,我愿意治。 傅安是你的朋友,我跟他,你还愿意给我治?” “白家明,这件事其实我本不想提,提了让人生气,曾经你欲对傅安做的,心思太过阴毒,焉知现在不是老天爷给你的报应? 白家明,我跟师傅愿意救你,一是因为你祖父、你大伯还有你父亲,他们真的爱你,不忍心失去你。 其次我师傅心软,心疼你太年轻,跟我一样的年纪,刚好又机缘巧合得到了这样一种方子。 但你今日得答应我们,病好之后做一个阳光灿烂的少年,不要再有害人的肮脏心思,就当昨日的白家明已经没了,活下来的是崭新的你,可行?” 白家明痴痴看着平安:“我答应你,只要这次活下来,这一生我都不会再害人,也会好好读书,日后做个有用的人。” 他扑通一声跪下来:“家明求大公子和平安救我,帮帮我。” 白家三个人都哭了。 孙思成也有些泪目,这臭小子很能说,很会煽情。 “起来吧,相信你父亲跟你说了,给你用方子之前,得签一份协议书,其实所有手术都签,你这个虽然不是动刀,但这是个新药。 不过你不必害怕,我们会先在你身上用很少一点,看看是否过敏反应,不会有生命危险。” 白家明站起身:“大公子,平安,我不怕,我愿意签,真的有什么,白家不会找你们麻烦。” 523这个你拿着 临时治疗室就在白家明自己的小院里。 白家明贴身小厮服侍他脱去所有的衣服,躺在榻上,上面仅仅覆着一床簿被。 可当戴着特制的手套,掀开被子时,平安还是惊住了。 圆形或椭圆形的红斑几乎遍布白家明的全身,连足底都开始有了。 好在这几个月一直服用师傅给开的药,病毒发展相对缓慢,还没有到触目惊心的地步。 孙思成给白家明扎了昏穴,人可以在一刻钟内昏睡不醒,再长就得用麻醉药了。 可这种病还是很伤人的根本,能不用最好不用麻药。 “师傅,您站一边看着就行,我来。” 孙思成默默的退至一边,平安和他全身都了防护,窗户、门都大开,空气也是流畅的。 这种情况下注意点是安全的。 平安先用浸过青霉素的银针给白家明做了皮试。 这时候没有更好的办法掌握最准确的量,只能人为估摸着来。 不多时,平安看银针扎过的地方,只有肉眼可以忽略的反应。 “师傅,他对这个药没有过敏反应,我给他治疗了。” 孙思成点点头:“小心点。” …… 白家父子三人就等在小院的堂屋里。 老爷子叹气道:“你母亲为自己塞银票给家明后悔不已,她至今都在小佛堂为家明祈福,轻易不愿意出来。 你娘子却到现在还是这样的态度,也是思成人厚道,换一般有点名气的早已经趁机溜了,谁愿意留下来治这种病?到底还是传染的。” “爹,我知道,一会我就去准备礼,两份都给重礼。”白二老爷低头道。 分家时他虽然是老二,大哥没有亏他,差不多是对半分的,白家祖上就富裕,身家这些年又都握在自己手里,银钱是不缺的。 至于夫人,这两个月他几乎没进过她的房,前几日孩子病有发作,她竟然跟他提了治不好就别治了,送到远去的庄上,真什么了再葬回祖坟山上,住一个宅子里提心吊胆。 这是一个娘该说的话吗? 他就算是心里也曾有过这想法,但很快就抛之脑后,说不出来,更不忍心,何况还没有到这一步。 白大人对侄子染这种病也是恨极,这孩子自小还算懂事,谁知道长大一点竟然有些歪了。 但愿经此一事,能潘然醒悟,不求多大的前程,起码能过上正常的日子。 一个时辰后。 孙思成、平安、如意出来。 不等白家三人过来。 孙思成道:“你们不必过来。” 三个人到了院子里,脱了身上的外罩衫、帽子、口罩、手套,还有鞋子上包裹的布。 “白二老爷,让人烧了这些,再让人准备热水给我们洗漱。” 尽管防护做的好,孙思成还是不敢有一点点马虎大意。 等他们洗漱好出来。 孙思成这才对他们道:“目前看二公子对新药没有过敏反应,现在他人也是清醒的,只不过得卧床休息。 我跟平安会留在这里观察一个时辰,如一切正常,每隔七日我们会给他用一次新药,其余的时候,之前的方子照样用,该注意的还是一样要注意,平安还会重新写一份注意事项给你们。” “思成,平安,多谢你们,家明这个孩子就拜托你们了。”老爷子松了一口气。 白二老爷忙拿出两个荷包,他想来想去还是直接给银票. “大公子,平安,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回头治疗费用另外再算。” 孙思成推了推:“我们两家都熟,这个就不必了吧?” 白二老爷忙塞给他跟平安:“这个肯定得收,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内心的谢意,你的随从他们我也都准备了。” 师徒俩不再推辞,这个礼是可以收的。 花柳病一般大夫根本不给治的,明明知道治不好,而且还有传染的可能,谁还会给治? 又是一个时辰。 如意进去给白家明诊了脉,一切正常,没发现有任何的不适。 孙思成这才带着他的人离开。 “平安,回去后你还是好好再洗一次,再谨慎也不为过。” 平安点点头,其实这种病根本没师傅想象中那么传染,但他不想跟师傅反驳。 “今日朝考,你们八月初正式报到,今日就可以跟你爹商量起程的日子,白家这块的事,我跟如意来就行,下次你不必跟着。” “师傅,我今日从白家明身上刮下来的病毒,回头就放在熬的芋头汤里跟霉菌一起搅和,剩下的步骤是一样的,这次效果如果不怎么好,连着三次还达不上预期,那就用这种制出来的青霉素,再不行就没法子了。 这种制出来的暂时就叫二号青素吧,能不用还是尽可能不用,我没多大把握,特别是不能掌握准确用量的前提下。” “别担心,你安安心心跟你爹回去,两种青霉素我都会跟小山再制出来,暂时没橘子,那就用馒头。 但二号很大概率暂时不会用,师傅心里有数的。 平安,我之所以接手白家明的治疗,那是他的病还不算严重,没有腐烂,没有留脓水,注意好了不会有任何被传染的可能,师傅跟你说这些,就是告诉你,任何时候先考虑自己有没有危险,如果有就及时抽身,想想自己的家人。” 孙思成想想又说,“这次我们不要阿妩跟你回去,一个确实是辛苦,再就是你怎么能肯定她就一定没有怀孕?如果怀上了,你准备怎么办?三个月后入职不能延迟,难道把她留在途中?” “师傅,我知道,京城到焦县,一点不耽误就是一个月,回去事也不少,没必要带阿妩受罪,那我今日下午就让林峰通知我爹,尽可能早走,方武他们回去还得成亲呢,小晨兄弟也想跟汪全一起回老家祭拜一些爹娘。” “我不管你这些,自己看着办。”孙思成拿出白家给的荷包,又拿出自己身上的,“这个你拿着,途中开支大,你亲爹这次为你成亲差不多也掏空了底子,不要他花钱了。” 平安笑着接过师傅给自己的荷包:“师傅心疼我,我就厚着脸皮接了。” 他当着师傅的面打开白家给的两个荷包。 “师傅,还真不少,给您的是六百两,给我的是三百,九百两银,我回乡开支足够了。” 524队伍不小 朝考的结果是五日后出来,月底就正式派官。 这些平安就不管了。 傅安、致远、少启都有家里人管,周恒现在也有孙家人帮忙。 从白家回来,他让小明送了封信给亲爹,表示自己随时就可以走,就看他何时请好假了。 小明很快就回来了,带来了亲爹的信,说既然如此,那就后日动身。 下午他又让虎子去了趟陈轩家,他们父子一直在等他一起走。 他自己则去了趟庄子。 文竹好几年不曾回去,这次成了亲,刚好有陈轩同行,几个月后陈轩还是要回京读书,又能一起过来,平安自然让他们小两口准备同行。 汪全、吴钧跟小晨兄弟俩的家不远,小晨出来七年,这次成了亲,也想带着弟弟、媳妇回乡祭拜爹娘,到了焦县分开,他们也能跟着陈轩一起走。 吴钧、青石、方武、虎子这次都是回去成亲的。 二强两口子和三强则是跟自己一道,二强自不必说肯定是回来,三强十有八九也是要回来的。 一同回去的还有万祥两口子。 这样一算,差不多就是十几个人了。 这些人一路分散,自己身边真正带的护卫就是林峰、小武、童林、许松。 许松习武一直很刻苦,他决定了不再科举,他现在已经快二十了,还只是一个童生,虽然是种种原因耽误的,但耽误就是耽误了,再坚持下去,最多不过考个秀才,举人就很难。 就算是真的中了举人,那又如何呢? 他现在除了习武,还帮着大武带那帮孩子们,读书识字这方面也是他在教。 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想跟童林他们那样找一个合适的女医过日子. 元清则还想三年后乡试试一次,不行就老老实实帮少爷打理生意,他认为少爷的这些事也得有人做。 下午跟秦师傅、大武商量了一个时辰,大武这次怎么也不能带走,庄上的事太多了。 好在叔爷爷现在不去医堂了,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庄上,还能帮秦师傅一把。 平安又跟两位老太爷辞了别,明日他得跟先生、师傅还有干爹他们辞行,不会再回到庄上。 擦黑他才回到城里。 回去跟爹娘、阿妩一说。 家里人也都没有说什么,早已经定下来的事,不过是早两日迟两日的事。 “平安,路上小心,万祥你带他回去一趟,让他爹也见见他的儿媳妇,还有,帮我祭拜一下祖先,告诉他们我忙得很,这次就不回去了。” “爹,您就跟我一起回去吧,这有什么呢?你们不是见过面的吗?相谈也很好不是吗?您说村里人喜欢说嘴,谁会说?谁敢?你们包括我都是有官身的。” “相公,平安说的很对,你带平安回去祭祖,没人敢当面碎嘴,至于背后,咱们又听不到,管他干什么呢?就是村长也不会任他们瞎说的。 乡试已经没有回去了,这次平安不但高中了,还是状元郎,你就陪儿子一起回去吧。 我跟孩子们就不回去了,孩子小,路太远了。” 梅娘最清楚相公有多想回去。 她不能同行,相公却是可以的,碎嘴任人家碎嘴,当面听不到就行了。 “爹,别犹豫了,明日你去庄上跟叔爷爷辞个行,医堂我给你请假,明日我带阿妩回师傅家。” 万长生有些扭捏起来:“真的我们一起回?可我跟你亲爹说过不会回去,不带他为难,不,我还是不回去。” 平安道:“您说是您说,这是儿子非得让您陪着,自然不是一回事,娘,您帮爹收拾收拾,后日一早就动身,娘,阿妩在家就麻烦娘照顾了。” 梅娘睨了他一眼:“阿妩不知道多乖,家里家外现在都是她在忙,娘如今没事就去找你两位师娘去聊天。” 阿妩笑的甜甜:“娘最好了,把我跟曦儿一样宠。” 平安悄悄的捏了捏娘子的小手,娘子的情商真是没说的。 “爹,您明日去庄上,也可以跟叔爷爷说说,今年冬至前我们父子陪他一起去定州一趟,今年春考试,实在没空陪他回老家。” 万长生点点头。 儿子高中回乡祭祖,是他一直心心念念想做的事,这两日他心里痒痒爬爬,要不明日去庄上问问叔? 今年清明前几日,他是以晚辈的身份陪叔回了一趟老家,叔把宅子、田地全送给了族里,族里上上下下对他们还很是客气。 次日。 平安去了两位先生家,两位干爹家,又去了楚风家辞行。 给霍止、汪清的信中榜次日就送了出去,短时间见面是不可能的,但好朋友互相知道近况还是有必要的。 最后他才回家接了阿妩去师傅家。 “平安,我上午去了一趟白家,白家明今日的情况还不错,看来这新药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如果这种就可以,那种加了他自身病菌的就肯定不用了,不过制还是可以让小山他们制的,玉瓶保存期最低也有半年以上。” “师傅,我明日一早就动身了,可能两个爹都回去。” 孙思成一愣:“你继父不是不愿意回去吗?” “不,他跟我亲爹一样想回去,特别想,只是顾虑别人说嘴,我告诉他,我们都是官身,谁敢当面说什么?既然当面不敢,背后又听不见,何必让自己不开心呢? 我爹一听动心了,师傅,您说徒弟说的对不对?” 孙思成自然觉得没什么,他的思想一直比较超前,人是为自己活的,如果一直为别人活,那还活个什么劲? “平安,万里带大壮、大超明日一早去你家,途中注意点,没什么绝对的安全。” 孙思成站起身:“走吧,去你师祖的院子,周恒也在那,估计应该能留在京城。” 平安一惊:“昨日才朝考,现在就有谱了?”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难道朝考后再找关系?黄花菜都凉了,傻不傻?” 平安作怪,一副委屈样:“师傅,明日我就出远门了,三个月都不能回来,您不说不舍得,还这样口气说我?” 孙思成口气软下来:“我还不能说你?昨日不是给了你银子?舍不得你你就不回去?” 想想他又说,“多备些药,身上有药心里不慌,各种都备些,出门在外,尽量不惹事,但人欺上了,也不用怕。 到了永安,就让青石他们几对都在药谷成亲,我已经飞鸽传书给方霄,让他一并安排。 再者,两个村可以给点银买些族田,细水长流,但不必再带人回来,用人还是尽可能不用族里的,二强、万祥除外,二强是最早跟着你的,万祥主要是看你继父的面子上,其他人就不必了。” 525状元牌坊的问题 平安傍晚还是亲自去了趟亲爹家。 有些事得提前跟他说说,以免没心理准备。 “继父本是不愿意的,他不想带您为难,但耐不住我再三劝,我知道他心里想回去,不想他日后遗憾,爹,一路回去,您就知道他是多少好的人。” 常春风多少有些吃惊,想不到万长生还是有些勇气的。 也想不到儿子对万长生真心成这样。 一时间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没事的,这么多年爹早已经看开了,要不然也不会主动跟你继父见面。 平安,既然你继父一同回家,有些事途中就不方便说,爹就现在跟你商量。” 平安心里猜测,无非是一个进士牌坊的问题,还有一个就是先祭拜常家祖先还是万家祖先的问题。 “平安,相信你已经拿了进士牌坊银?” 平安点头装傻:“是的,状元五十两,进士三十两,同进士二十两,老家建个牌坊应是够了。” 常春风垂下眸,声音低沉:“儿子,这哪里是银子够不够的问题?你继父这次也回去,我不想当他面跟你说这些。 你是我的亲儿,血脉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但中途因为爹的祸事,你跟你娘改嫁进万家村,如今户籍都在万家,这是爹一辈子都心疼难耐的事。 这些暂且不说,平安,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的状元牌坊落在哪?如果落在万家,我怕你祖父祖母夜里跳出来打我,如果落常家村,你继父待你不错,为此事,我也不愿意你为难。” 果然如此。 “爹,为什么状元牌坊不是落万家村就是常家村? 万家村跟何家村相邻,往里就是鲍村,再就是常家村,几个村子去镇上都要经过一条道,儿子想把状元牌坊立在那,咱们那里的人,任谁去镇上都能看到此牌坊,爹,你就说好还是不好?” 常春风一想也是,这样最好。 他笑起来,一手撸过儿子的发髻:“算你聪明,落那确实好,一个状元,一个六元及第,整个县城都是荣耀的,咱常家出了我们父子进士,将来希望彦儿也能中,到时候咱们就是一门三进士了。” “爹,儿子给您准备了两套夏衫,到老家差不多就五月底了,六月份就开始热了,云锦最是适合。” 常春风心里有些发酸,本来是想说能不能穿父子装的,上次儿子就跟他说过,他还梦到过,但既然万长生也回去,此话就不方便讲了,讲了也不方便穿。 “爹就多谢平安了,你回去吧,该收拾的收拾好。” 平安看看窗外,窗外已经黑漆漆的,只院子里马车上亮着两盏气死风灯。 那是他的车。 这一晚,平安跟阿妩竭尽缠绵,三更起才交颈而眠。 此前十八载,他很少把心思花在儿女情事上,谁知道这半个月来一开荤就一发不可收拾,…… 年轻真是气盛啊。 三更睡,五更又起。 城门就是五更后开。 平安坐起身,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 “相公,你起来了吗?” “阿妩,你睡你的,不必起来送。” “那怎么行?白日我抽空睡会就是。”阿妩欲起身,却浑身酸痛的紧,小脸红了起来。 所有人都说相公是玉般公子,夜里却跟野人似的,如果不考虑相公今日就要远行,她也不会陪他瞎闹的,万一已经怀了身孕怎么办?会害了孩子的。 这可不是小事。 平安洗漱好出了房门,小武就在院中。 “少爷,明叔带人就在门外,他说不进来了。” “随他们吧,我去跟夫人辞行,一刻钟后动身。” …… 万长生到底还是跟儿子一起走了。 他心里有些羞愧,当初可是跟常春风说过不带他为难,自己就不回去了。 这是不是有些说话不算数? 他把这些说给儿子听。 平安笑:“这有什么呢?你本就不打算出来的,耐不住我再三的劝,这些我昨日傍晚已经跟我亲爹说了,他就说一起也好。 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都早已经想开了,今后我不要求你们常来常往,但遇上了就跟远亲或者熟人一样处着吧。” 常春风只带了一辆马车四个护卫,小四、小五、小六、小七。 他早早地等在城门口,一刻钟后,终于见到了儿子的车队。 十辆车。 真是不少。 其实有三辆是陈家人的。 常春风下了车。 这边平安带着万长生、陈家父子也下了车。 一起下车的还有二强、三强,面前的曾经也是他们姑父。 常春风跟万长生都微笑着打了招呼,根本没让平安为难。 两边都是爹,他甚至在想,在一路同行是不是一个叫父亲,一个叫爹? 那么问题又来了,称哪个为父亲呢?明明一直都叫爹的。 “爹,这是陈老爷,他儿子陈轩你也见过,这次会试他跟三强都马失前蹄。” 常春风微笑着跟陈家父子打了招呼,“这没什么,陈轩还这样年轻,三年后再来就是了。” 他又看向后面站着的三强、二强。 “你们就是二强、三强吧?我还是在你们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都是大小伙了。” 二强、三强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见过常大人。” 常春风心里有些难过,是啊,对他们而言,自己就是常大人而已。 “万兄弟,要不上我车里坐?” “不了,我那车上还有三强他们呢,时辰不早,我们就动身吧。” 冷月跟冷风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两个爹一起回乡祭祖,少爷也真是为难。 冷风是万祥的娘子,都是药谷冷子辈的,冷月、冷水、童苗是女医,她却是以药为主,医也会点。 这次出行的除了她们两个女子,还有汪全娘子和文竹娘子。 冷月把孩子也交给了童苗,孩子去年曾回去过,这次没必要再带着了。 万祥坐在车驾上根本没动,他有些心疼二叔,但平安亲爹也不容易,他就不下车掺和了。 马车很快跑了起来。 平安回到自己的车上,一个爹都不跟,他的车上有明叔、小武、林峰,赶车的则是大壮、大超。 “明叔,我再是困的不行,还是先躺一会。” 平安不等万里回话,就直接在车垫上躺了下来,眼皮子一下就闭上了。 人还是真是做什么都要有个度,不然就是再年轻气盛也有受不住的时候。 林峰拉了旁边的薄被给少爷盖上,这个天清晨还是有些冷的。 万里看看小武:“你家主子怎么啦?怎么这么累?” 526约见陈盛 半个多月后。 平安上了亲爹的车,这阵子亲爹和继父相处很是不错,偶尔还一起坐车聊聊天,算是彻底放下了过往。 “爹,还有几日就要到永安,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何事?” “乡试时我曾经碰上陈盛,他先叫的我,问起您,他对您看着还是很有感情,如果您想,我可以派人找到他,让你们见上一面,如果不想,那就算了。” 常春风长叹一声:“盛儿是很乖的孩子,读书也好,这次应该没来会试吧?” “爹,他乡试落了榜,应该后年会再考,他很早就回到了他祖父家,您可知道,他母亲齐娇娇很早就过世了,已经七八年了。” 常春风沉默了。 那段婚姻是他最不堪回首的过去。 但听到那个人死了,他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她怎么死的?” 他真是不知道,离开后他就从没有打听过齐家的事情。 齐娇娇的死平安还真清楚,于是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亲爹知道也好,毕竟曾经是那样的关系。 常春风唏嘘不已。 有些人一辈子都吃自己性格的亏,明明可以生活的很好。 张瑾玉性格也有缺陷,但她有一门不错,家里的大事从不做主,对他对孩子都还上心,唯一让他最不满的就是待平安不够好,而且死不悔改,张家人说过多少次也不见得好多少。 “平安,齐娇娇的事我不想多说了,到了永安,如果时间够用,你就帮我找下陈盛吧,其他人我就不想见了。” “够用,永安怕是要住三四日,我还得给方武他们办婚宴呢,师傅早已经飞鸽传书给方叔他们了,不会耽误过多时间的。 爹,我还是要跟您打个招呼,到了老家,我想给两个村子都留些银买些族田,就由你们两个爹出手,到了焦县我会让人换成银锭。 但万一有什么人求上您,我是坚决不带的,人还是尽可能用外面的好,二强、万祥除外,他俩很是不错。” 常春风白了他一眼:“爹当这么多年的官,这些事还不知道?只是你得跟你继父说说,他这个人心肠软。” “这个爹放心,上次回家我就说过了,我爹这个人,最不愿意给我带麻烦” 他话音没落,常春风假装生气道:“就我愿意给你带麻烦?在你心里爹就是这样的?” 平安笑起来,一把搂住他爹的手臂:“酸啦?” 他胳膊肘捣捣他爹,拿出一个荷包:“儿子给您准备的,都是小银票,不多,就五百两,平时花着方便。” “爹有银子,不要你的。” 平安塞进他爹怀里:“儿子孝顺的,两边都有,这个不算年底的孝敬银,年底的还有,怎么样?您儿子不差吧?” “爹有,爹不要。” “爹,您要习惯了,子女孝顺的一定要接着,不然时间长了他们就习以为常了,这样不好。” …… 三日后的半下午,平安一行人终于到了永安。 他们低调地住进了孙府。 常春风没打算惊动府衙,此次回乡祭祖,他还是想尽可能低调点。 一住下来,平安就让二强去府学找一找陈盛,如果他没猜错,这个陈盛应该是在府学读书。 二强如果找到陈盛,只会说自己想见他一面,不必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时间地点就约在明日中午的聚轩酒楼。 他想让他们一起吃个饭,毕竟那么多年的父子。 亲爹除了做事认真,还是很重旧情的。 二强回来的很快。 “平安,他答应了,明日午时初会去聚轩酒楼,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知道了,你去洗漱,一会得晚餐了。” 府学。 陈盛关上他的房门,平安这个时候让护卫来约他见面,他心里很清楚,爹还是来找他了。 平安六元及第的消息前两日就到了府城,所有人都震惊了,其中当然包括他。 这次平安回乡祭祖,爹肯定是陪着一起来的,这么多年了,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是多么想见见这个人。 曾经父子六年,不是想忘就能忘的。 有时候母亲的面容都记不清楚了,这个人的一言一行他却记得特别牢。 母亲脾气不够好,这个人却给了他最好的呵护,教他写了平生第一个字。 平安晚餐后就告诉他爹明日陈盛见他的事。 “爹,我会提前给您定好二楼的包间,你们俩一起吃顿饭,明日我让二强在楼下接他。” 这个陈盛的眼睛很干净,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说完他就上了炕。 明日他自己会很忙,青石已经回家,一大早葛掌柜会来跟他商量青石他们婚宴的事。 具体是在药谷还是庄上,还说不好,最好是药谷,可惜吴钧不能一起办了。 陈轩明日清晨就会带着汪全两口子、小晨一家三个人还有吴钧、文竹两口子一起往家赶。 陈轩想九月份动身赶往京城,时间上就不能耽搁了。 途中平安都是跟亲爹睡一个房间的,万长生这一点很坚持,平时孩子都是在家陪着他们,这些日子自然该让他们亲父子多亲香亲香。 他甚至告诉平安,祭祖可以先去常家村,毕竟是平安嫡亲的祖先,哪怕户籍落在万家,他也不愿意争这个先。 孙先生和叔都告诉过他,像他们这种情况,当初如果常春风非得要回儿子,他是一点胜算也没有的。 次日天蒙蒙亮,平安就送走了陈轩父子还有自己的这些人。 临别他一再告诉文竹他们,九月份再跟陈轩一起往京城赶,不必着急忙慌,他的身边有小武他们。 如今五月二十多,月底还有几日,他们差不多能在家歇上三个多月。 真正说也就文竹路远些,剩下的汪全、吴钧、小晨他们老家离焦县不过五日的路,平安有心让他们这次回家多住些日子,下次回来就不知道是何年了。 天大亮,葛掌柜就赶了来。 “平安少爷,恭喜您考上状元郎,万老爷,恭喜您。” 葛掌柜乐滋滋道。 万长生忙拉住他,不让他行礼:“咱们这么熟,还用如此多礼吗?葛掌柜快坐。” “葛掌柜,师傅说他飞鸽传书给你们,不知道你跟方叔是如何安排的?时间如果不在最近,我怕没功夫参加了。” 葛掌柜笑道:“怎么会?大公子传来信,我们三家都商量好了,等你们回来,立马就可以办喜事,明日让方武、虎子先进谷,后日一大早我们就进去,当日就可以给他们三对新人成亲。 您是他们的主子,成亲当然得您在场。” “好,那就后日成亲,大后天我得出谷,次日一大早得赶往焦县,他们三个不必跟着我,在府城等我就可以。” 527陈盛来了 葛掌柜说谷内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只等人到就可以直接办婚宴。 平安叫来虎子、方武,想想干脆让葛家人也一起先进谷,自己明日一大早带着明叔他们进去直接吃席就成。 因为他们四人未婚妻的契,师傅早已经给了自己,也算是自己的属下了,京城出发前,平安就把每对人一百二十两的红包给了他们四个人。 京城庄子上也一人准备了一个小院。 到了永安,万长生自然想回自己家去看看,毕竟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 “少爷,我陪万老爷去吧,刚好要去酒精作坊看看。”万里道。 “如此也好,我就留下来,万一衙门知道了我们回来,说不定会有人来。” 万长生忙道:“平安,你忙你的,我带三强、万祥庄上转转,下午才回来了。” 事实证明平安猜的没错尽管他们很低调,知府大人还是知道了,半上午就亲自找了过来。 “常大人、状元公,恭喜恭喜。”黄知府脸喜色。 平安出自永安府,不但高中,还是几十年不遇的六元及第,这是一份很大的教化之功。 如今这份功劳就落在他的名下,这两日他做梦都能笑醒。 得知消息的那刻起,他就让人守在城门口,果然,平安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他的亲爹常大人、继父万长生。 按品级,他的官品比常大人略高,但一个是京官,一个是地方官,含金量不同,况且常春风还是六元及第状元郎的亲爹,此子前途不可限量,他自必客气相待。 一同回来的还有状元郎的继父,他们之间的关系,外人不能评论,连皇上都赐了万长生一个七品的官职,哪里还有别人碎嘴的余地? “黄大人,别来无恙?”平安笑眯眯道,这个黄大人在这里也好几年了。 “爹,这是黄知府。” “黄大人,请坐。” 一阵寒暄过后,黄大人道:“常大人,状元公,三日前得知这个天大的喜讯,我们就一直等着喝状元公的喜酒了。” 常春风双手合十:“多谢多谢,只是黄大人,这席可能就摆不成了,今日中午我已经约了人,明日平安还有安排,后日一大早就回乡祭祖,实在不方便,下次大人进京我来作东。” 平安自始至终笑眯眯坐在一边。 亲爹给黄大人留了余地,说了中午有约,晚上是可以的,喜席摆不成了,但一起吃顿饭还是可以的。 “如此实在是遗憾,要不这样,就今日傍晚我来安排吃顿便席,这总可以了吧?总得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常春风无奈看着儿子:“平安,黄大人如此客气,爹是没办法拒绝了。” 平安起身行了一礼:“多谢黄大人,那平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好了事,黄大人很快离开,这是一个极有眼色的人。 “平安,既然晚上赴宴,你得派人去请你继父,咱们自己大大方方,别人更不会说什么。” “是,爹,时辰差不多了,我现在送您去聚轩酒楼,一会让二强领陈盛过去。” 常春风轻叹一声:“要你干什么?二强跟着就行了,爹自己也带着人呢.” “行,我让童林也跟着。” 待亲爹去了酒楼,平安立马带着小武、林峰去找继父。 他心里清楚,继父虽然这次是一同回来了,但公共场合他是能避就避,这次同样不一定会参加,这让平安心里不怎么舒服。 他已经姓了万,万长生就是他真正的父亲。 万长生正在庄上溜达,听儿子来了,还以为有什么事,一听这事,他笑了。 “平安,爹就不去了,爹不去不是为别的什么,既然选择一道回来,爹就把什么都想通了。 我不喜欢官场那些应酬,这你是知道的,说话、喝酒样样得注意。 爹就是一大夫,喜欢自由自在,何况爹已经答应晚上请庄头小酌,我都已经让万祥去准备了,其他人家还是每户一些点心和肉,这里也是咱们的家。 今晚我就不回去了,三强、万祥就陪我留在这里,明日一大早你来接我去谷里,好不好?” 平安能说什么呢? “爹,这次就算了,以后得参加一些应酬,您是我爹,万家的老爷,日后的老太爷,有些应酬不能全避了,慢慢就习惯了。” 万长生乐了:“是,是,爹日后都听儿子的。” …… 陈盛下了车,看着面前的酒楼,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请问您是陈举人吗?”二强走过来。 “我是陈盛,你是?” “陈举人,我姓何,是万平安万大人的护卫,他让我在这里等着您。” 陈盛笑起来,塞给他一个荷包:“那就麻烦何护卫了。” 二强咧咧嘴:“陈举人随我来。” 平安待他就是好,一些肥差都想着他。 他捏捏荷包,起码二两银。 “小四、小五,陈举人来了。” “多谢二强哥。” 二强转身离开,剩下的就不是他的事了。 “陈举人请,我家老爷等在里面。”小四推开房门一点点缝隙。 陈盛突然心跳如鼓。 他吸了吸气,定了定神,这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常春风站在桌前,看着面前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小时候的影子。 “盛儿。”他鼻子有些酸,想起那无缘的女儿。 陈盛泪流满面,扑通一声双膝着地:“爹,常大人。” “傻孩子,快起来。”常春风拉起陈盛,“以后就叫我叔吧,不必叫大人。” “是,叔。” “坐下说,你今年已经二十一,可成亲了?” 陈盛点点头:“去年成的亲,还没有孩子。” 常春风摘下身上的玉佩:“送你的成亲礼物,心意而已,不值什么。” 陈盛双手接过,这个礼物他拒不了,也不想拒。 “多谢叔。” “乡试失利了?现在在府学吗?” “是,祖父就在邻县当县令,我在府学一个月也可以回去一次。” “后年十月份乡试,盛儿,可想去国子监读书?” 陈盛呆呆地看着他。 常春风心一酸:“如果你愿意去,我这边事情处理好,差不多一个月左右,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好处是国子监教学比这里好,空闲时我也能教教你,平安也能指点你,坏处是,一来一去途中占去两个月,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如果考虑清楚了,就去百草堂掌柜那说一声,我从老家回来会带你走。” 528药谷婚宴 晚上的席,有点在平安意料之外,知府大人带着一些衙门官员过来,不多时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都是永安一些小有名气的人家。 客人来都来了,平安只好大摆宴席,这一摆就是十几桌。 常春风现在是京都从五品,岳家也是了不起的人家,平安更是年纪轻轻就是六元及第,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送些小礼,能跟这样的人吃上席,沾些文曲星的福气也是好的。 常春风不过三十有八,俊美儒雅,跟人说话让人如沐春风,平安也是神采飞扬,妙语连珠。 一场宴席是宾主尽欢,等送走所有的客人,父子俩已经累的不行了。 常春风今日高兴,喝了不少的酒,等送走客人,已经摇摇晃晃了。 “小四,你们送老爷去歇着,帮他洗漱洗漱。” “是,大少爷。” 到了孙府,平安就一个人住在他原来的房间。 许松送上名单和木盒:“少爷,礼金都在木盒里,两千二百多两银,还有一些七七八八,都一一登记在册。” 这些礼基本都不用还的。 平安略略翻过:“许松,你做事有条不紊,账也记得清楚,真的不考虑再读书吗?” 许松笑起来:“少爷,我没心思科举,说不定过两年会去院试,一个秀才足矣。 少爷,我就想着一辈子跟着您,不管您安排我做什么都行。” 平安温声道:“那好,尽可能考个秀才,将来很可能我所有的账都得你跟元清管,元清也是,不说了,去洗漱然后歇着,明日我们一起进药谷。” “是,少爷。” 许松心情愉悦,自己是什么料子自己最清楚,小时候他读书是不错,可母亲走后他就放下了书本,直到跟了少爷,才和元清一起应天读了两年书。 学堂里的先生都不怎么看好他,但说他可以去争取一下秀才,举人就不容易了。 元清读书比他好,但乡试也不敢下场,就算是中了举,考进士是难上加难,他本人也不愿意科举入仕,也说就这样跟着少爷一辈子就好。 没有少爷,他跟元清的人生早已经毁了,哪里还能读书? 平安抱着大盒子进了房间,打开木盒,一叠银票,不少金锭银锭,还有一些玉佩、玉珏之类,算不得多好,也能拿得出手。 他把这些玉佩之类的东西挑出几个准备送给明日的新郎官,剩下的分了两份,分别给两个爹,出门在外,说不定就要送些礼出去。 他爹身上的玉佩不见了,估计就是送给了陈盛。 下午他看亲爹有些红的眼,心里也是复杂,想不到他们六年的父子感情还真是有些深。 银子他拿了两个三百两,明日也拿给两个爹,这些就让他们出手交给各自的村长,三百两银在村里可以买二十多亩不错的水田了。 次日一早,平安就让人换了银锭,然后去了亲爹房里。 “爹,这些人送了不少这些东西,我分成两份,您跟我继父各一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出手,小县城里这些完全够了。 银子也两份,每份三百两,你们俩自己拿给各自村的族长,就说给村里买些族田,银子容易花没,族田一直都在,短时间内我们也不可能回来了。” 常春风想了想:“行,爹就接着了,平安,爹昨日酒多了,头有些晕,谷里我就不去了,今日就在府里歇着。” 平安心知亲爹一部分是为了继父,今日继父为了他不难堪躲在庄上,明日谷里办喜事,亲爹就想着让继父高高兴兴一回。 这都是什么事? 两人大大方方一起出面有什么不行?凡事总有个第一次不是? “行,那您好好歇着,陈盛今日见着感觉怎么样?” 常春风苦笑:“他比你大两岁,去年已成了亲,我送了他一个玉佩。 他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只是命不够好,从小,这些就不说了,他乡试失利,现在在府学,我问他可想去国子监,如果愿意,可跟我一起回京。 平安,你会不会觉得爹有些冲动?我对这孩子是真的有些感情,希望能帮他一把。” “爹,陈盛如果真的要去,就让他去吧,陈轩、三强也会去,到时候就一起,休沐时就住我一家,人多热闹,也不必打扰继母。”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你继母也知道这孩子,就算是休沐住我家,也不会说什么的。” 张瑾玉这个人他真是弄不懂,对别人也还可以,独独对平安有些较真。 …… 次日一大早,平安带着自己的人还有明叔几人,接了继父和三强、万祥,就直奔大药谷。 午时不到就到了药谷。 药谷今日不同于以往,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平安少爷,万老爷,你们可算是来了,万里,你们也来了。” 万长生笑道:“方大管事,恭喜恭喜。” 万里笑着递过自己的红包:“恭喜你们。” 方霄咧嘴乐:“他们成亲是小喜,平安少爷六元及第才是天大的喜事。” “方叔,方婶子呢?我都饿了。” “来了来了,平安少爷,万老爷,吃的已经上了桌,中午随便吃点,晚上咱们吃大席,今日不光是阿武三对人成亲,谷里还有四对,热闹着呢。”方婶喜气洋洋道。 方武是他们的独子,前两年就帮他相好了媳妇,现在年纪也到了,刚好主子也成亲了。 平安拿出一个红包:“婶子,这是我跟我爹的心意,恭喜你们。” 话音刚落,他又从怀里掏出好几个红包。 “方叔,方婶,这是师傅的,这是先生的,上面标了名字,葛掌柜的昨日就给了他,这里还有给虎子家的,方叔替我给了吧。” 方霄笑呵呵地接过来递给娘子:“方霄就谢过大公子和先生了,也谢过万老爷和平安少爷。” 方婶子笑容灿烂:“平安少爷,你已经给了阿武他们那么多了,哪里用的着再给?” 他们不缺钱,光平安少爷给的酒精分红,一年就是两千两,加上大公子给的,还有他们自己置业的收入,不说多,一年四五千两是有的,这已经超过大周绝大部分的人。 葛掌柜两口子乐颠颠过来:“万老爷,平安少爷,你们都过来了,婚宴基本都准备好了,申时正咱们就开席,今日证婚人就请万老爷可行?” 平安点头:“可行,我爹当证婚人最好,儿女双全,福气满满。” 万长生笑道:“既然你们这么说,今日我就当一回证婚人。” 529细细安排 药谷的集体婚礼热闹了好几个时辰。 万长生作为证婚人,当晚喝了不少酒,一觉醒来,已经半上午了。 他猛地坐起,三强刚好走进来:“姑父,头好点了吗?可还晕?” 万长生看看窗外的阳光:“三强,你们怎么不叫我?半上午了吧?” 三强笑:“您昨晚喝多了,老是说话不睡觉,平安说让您睡到自然醒,干脆吃了早中午再回城里去。” 万长生脸有些红,他酒多了特别话多,同样一件事来来回回说个好几遍才罢休,在家娘子是不准他喝这么多的。 “三强,这次回去不知道可能吃上你的喜酒?实在这里找不到好的,咱就去京城找。” 三强红了脸,姑父三月份写信回家之前跟他商量过,叔爷爷也仔细分析给他听,尽量在老家找,他是同意的,爹娘也不会乱找的。 连陈轩条件那么好,也是回老家找的未婚妻。 平安带着新郎官青石,在谷里补充了不少的药,吃了早中饭,这才带着人出了谷。 方武、虎子暂时就留在谷里,返程时再提前通知。 青石一家则跟他出了谷,他们家本在城里,平安同样让他在永安等他,不必跟着他走,新婚假是一定要有的。 永安城。 常春风没想到第二日陈盛就带着他祖父找上门来。 老县令非常的识趣,只是说来恭喜平安荣获状元郎之位,送来了一些不轻不重的贺礼,坐了一小会就带着孙儿走了。 陈盛有些不解:“祖父,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跟常叔说一下我们愿意跟着去国子监读书的事?” 老县令呵呵一笑:“急什么?常大人良心好,念着那几年你们之间的父子之情,你肯定得跟他们一起走,只是他现在刚回来,没有一个月走不了。” “祖父,叔他已经成亲生子,我贸然跟了去,会不会让他夫人心里不舒服,如果这样,我情愿不跟着,他这一生太苦了。” “傻小子,国子监一旬放一日假,你又不一直住他们家里,你说平安待你不错,这一路你跟平安处熟了,得他稍微指点一下,对你就有天大的好处,常大人也是。 盛儿,祖父老了,你父亲就你一个儿子,你二叔家两个堂弟读书都不行,陈家的指望全在你身上了,祖父也不想厚着脸皮,但有时候不得不如此,做人难啊。” 陈盛不再言语。 这些年回陈家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祖父看自己读书好,一心一意培养他,祖母却因为恨极母亲,无爹无娘的孩子,哪里比得上二叔家的两个堂弟? 祖父日渐衰老,过两年可能就要辞职了,二叔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两个堂弟读书不怎么样,也相继定了亲,所花费的甚至有一部分是当年母亲离开陈家留下来的一笔钱。 如今自己成了亲,手上还握着母亲的嫁妆,这些嫁妆当年大舅全部给了他,不然日子还真不好过。 陈盛跟他祖父走后,聪明如常春风自然猜出陈盛愿意跟着去京城。 罢了,自己就帮帮这个孩子吧。 第二段婚姻尽管他希望就是一个梦,一切都从没发生过,但存在就是存在,这是事实。 如果说那段婚姻唯一留给他的美好,就是跟盛儿的这段父子感情。 平安他们回到府城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当晚,常春风找到万长生,跟他商量了状元牌坊的位置。 万长生一听牌坊放在各村进镇的路口,自然是同意的。 如此附近几个村,只要有人进镇,都会看见牌坊,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牌坊既不会落在常家村,让他在万家村抬不起头,又不会落在万家村,让常春风在常家村抬不起头。 这是两好的事。 “万兄弟,还有一事,平安户籍落在你家,祭祖就先在万家村祭吧,常家祭祖就放在次日。” 万长生摇头:“平安户籍是在我的名下,但他毕竟是你的亲生子,就先祭拜常家祖先吧。” 常春风这些年对一些事已经想通,能带儿子祭祖就好,没必要争个你长我短的。 何况私心里说,万长生这个人确实不错,你敬他一尺,他会还你一丈,自己何不大度一点,博个日后好相见。 “万兄弟,这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再劝,还有一件事,平安拿了三百两银给我,说同样给你拿了一份,那我们就商量好,不再添加,就这些银,在当地也可以买上二十亩良田了,这些也足够了,万兄弟你说呢?” “平安也给了三百两给我,这些银给族里买族田确实够了,上次平安回去还两个村各给了一百两修缮祠堂,常大人,牌坊修缮十日足够,加上祭祖,不过半个月,现在五月底,回到焦县就是六月初了,月底之前我们就能回去。” 万长生说完又笑笑:“人就是这样,不回来又念着,回来又着急现在的家。” “万兄弟说的是,尽可能早些回去吧,我跟平安都只有三个月的假,只是七月烈日炎炎,途中真是不好过。” 这次回去,他有可能调至定州任知府大人,只是这个缺好几个人在争,暂时说不好就一定能落他的头上。 一州知府是从四品,他现在是从五品京官,按品级说就是连升两级,就算是地方官员品级不能跟京官比,也是升职无疑了。 何况那还是定州,离京城很近的州府,外调渡渡金,干上几年,还能在四十五岁之前往上升一升。 官员五品是个坎,许多官员一辈子都卡在五品上,他是蹭了儿子的光,不然现在怕是到现在还是六品甚至从六品,京城升职太难了。 之后的几日,万长生跟常春风偶尔也坐一辆车上聊聊天,而平安更多的时候则白日回忆着现代医学的点点滴滴,晚上再记录下来。 这几个月他都中断了这项工作,只为了科举,如今科举已经尘埃落定,这些就不能放下了。 他怕一放下,年纪渐长,头脑里的记忆会慢慢模糊不清,那是多可惜的事。 本朝医术各家都遮的严严实实的,生怕泄露出一点点自家的方子,当然如此也无可厚非。 如果他想在大周跟师傅联合创办第一个医学院怕是不容易,师祖和太师祖就很难答应。 可如果用自己整理出的医术教材,并不涉及孙家的核心方子,还能给长卿将来博一条路子,师傅也是有可能答应的。 文竹、小晨、青石、吴钧包括小山这些人,他也想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未来。 530回乡祭祖 第四日下午,平安一行人就到了焦县。 焦县就这么大,他们就是想低调也低调不了。 胡县令前几日接到平安六元及第的消息,就激动的夜不能寐,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他的县城,是天大的好事,光这一份教化之功,就能给他带来不少的好处。 平安他们刚到客栈安顿下来,胡县令就带着人匆匆赶了来。 平安一听林峰来报,只能跟两位爹说了此事。 万长生一听:“平安,你跟常大人去吧,我就” 平安不等他说完,直接拉着他的手:“爹,您跟我们一起去,如果什么都不露面,那我非得要您一起回来干什么?” 常春风早已经想通了。 “万兄弟,你我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或许会有人在背后说嘴,但我可以肯定没人敢当面说,那就行了。 平安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想通了就没什么,一道吧,平安,从现在起,你就称我为父亲,喊万兄弟还是爹吧。” 平安点头,亲爹这方面确实好,总能提前一步化解他的一些尴尬。 胡县令并不是之前他院试回来的那位,那位已经调走了。 这胡县令更是八面玲珑,但却一点不让人生厌,平安对两位爹的介绍,他是应对的很自然,让人如沐春风,万长生本还有一点不自在,此时也化风而去。 实在是一个人才。 “常大人,万老爷,平安少爷,今日我就不打扰了,明日请允许我给各位接风洗尘,至于你们几位回乡的事,晚上一两日也没关系,我明日就着人先去报喜,让他们也有所准备,你们看这样可好?” 平安已经授官,本也得称万大人,但考虑种种,他还是把自己定位为平安少爷。 现在从胡县令口中出来,感觉如此甚好,亲爹也不会难堪。 “平安,万兄弟,我感觉这样可行,你们看” 万长生紧张感已经缓过来了,忙点头称可行。 回乡祭祖不过几日的功夫,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城里等牌坊落成,不可能日日在村里等,平安本还想带林峰、万里去一趟天光寺,又想到三强的婚事,还是罢了。 胡县令见三位都没有意见,忙站起身告辞。 他是定州涂县县令家的公子,自小对父亲官场一套耳濡目染,可惜他爹是举人身份入仕,能在中年后升任县太爷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再升已是不可能。 想不到这次常大人真的能陪平安少爷一起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平安少爷的继父,两个人还相处和睦,只能说佩服之至。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大大方方也没什么不好,常大人的事在这里几乎是无人不晓,没人能对他们家的事说嘴,最多的都是同情,叹一声造化弄人。 胡县令走路带风,这次他定会好好抱抱常大人和平安少爷的大腿,就是万老爷的大腿也一样抱,这家人的未来简直是不可限量。 不是说万老爷多有本事,而是平安少爷竟然能当亲爹的面那么地尊重他一个继父,常大人还笑眯眯地仿佛司空见惯,这就很不简单了。 “爹,父亲,这县太爷很有眼色,咱们干脆就接了人的好意,在县城修整一两日,让族里也有个准备,不然现在正是六月初,农家忙着呢。 修牌坊的空闲,我本打算去天光寺一趟,下次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可想想一来一去就是十日,三强还要举办婚宴,时间上就太紧了。” 万长生忙道:“平安,今日六月初二,明后天在县城待上两日,建牌坊差不多就是十日,也不知道三强到底有没有定好人家,如果定了,婚宴最好是在这期间办了,不然等牌坊落成再办他的事,又得拖延几日,如此就六月下旬了,你还答应给县学讲几日课。” “平安,万兄弟说的有理,这次要不就不去了吧,虽然说七月底回到京城都可以,但这里到京城满打满算就是一个整月,我们最好在六月二十之前动身,总不能刚刚好,万一途中稍微耽搁几日就够呛了。”常春风道。 “我知道了,明日我问问明叔跟林峰,他们如果想去就让他们明日就动身,我就不去了,许多事都凑到了一起,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 他还担心着师傅给白家明的治疗,毕竟青霉素还是第一次用。 万祥、二强、三强一到客栈就去了万青、大强家。 一个时辰后,万青、大强就跟着他们回来了。 应该是从二强他们口中得知常春风一起回来的事,他们也算是很从容,客客气气打了招呼。 大强、万青表示,明日一大早他们就先回村去,让家里人心里有个数。 万长生觉得这样最好,万祥两口子、二强两口子和三强可以先跟着回去。 大强想想还是说了,三强先回去也好,家里人帮三强定了县学山长的嫡女,两家已经下了定,就等人回来成亲了。 三强脸迅速红了,但没有任何的不满。 平安心里感叹,这才是真正的盲婚盲嫁,双方根本就没见着人。 想当初自己刚下考场被爹娘通知过几日就成亲的事,心里还老大不痛快,如今想想真不算什么,自己跟阿妩从小就相识,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为过。 次日清晨,二强、三强、万祥他们就跟着他们大哥回家了。 半下午,平安父子三人被胡县令请去县城最好的酒楼吃了席。 自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桌饭。 本来平安这边只请了孙大夫,许大夫、县学山长三家,他们是大强和万青、三强的岳家,是亲戚。 胡县令本只请了手下一些县衙官员,哪知道席刚开,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城里的大户,一个个提着礼,道只想看看文曲星,沾沾文曲星的福气。 那能怎样?只好临时加席,这跟府城知府大人的那次摆宴几乎是一样一样的。 席上常春风、平安应了山长的请求,答应抽空给县学讲几日课,只是时间上暂时还说不好。 李山长自然满口答应,他对女儿定下的婆家是更满意了。 三强有平安的帮助,想不高中都难,无非是晚上几年的事。 他今年才十九,晚上几年算什么? 第三日,晨曦初露。 平安一行人就踏上了回乡祭祖的路。 531坟前祭拜 胡县令带人亲自护送他们回去的。 平安当然不会拂了他的好意。 他和亲爹的官都比县令大不少,就是继父的七品官跟县太爷也是平级,但这里的人都对县太爷唯唯诺诺,对他们却不见得。 因为在他们的下意识里,自己这些人就是常家村和万家村的人。 一路上,随着离老家村子的路越来越近,常春风和万长生都激动起来,唯平安心如止水。 对他来说,这里真的没啥好留念的。 如果真的要说有点,那就是何家人他还是想见见。 走至半道上,就见到了常村长和万村长,两辆骡车各带着村里的几个人。 几个人一见前面开路的衙差,就知道县太爷陪着人到了。 不用说立马停了骡车下来,齐刷刷地跪在道上。 这边平安他们也立马下了车,万长生、常春风带着平安都走上前去扶起他们。 又是一阵寒暄,甚至涕泪长流。 平安真是不习惯这种场合,但也无奈。 半个时辰后,村子到镇口的路口,几个人终于选定了状元牌坊的位置。 这个位置让两位村长都无话可说,何况县太爷也一直称好。 当场,两位村长表示,由两个村一起办这件事,相互有商有量,保证办的风风光光的。 胡县令见事情已经落实,他就没必要再掺和人家祭祖的事了,忙再三表示,状元牌坊落成之时,他一定会过来的。 而建牌坊的这些日子,他也会派两个衙差日日过来监工。 送走了胡县令,平安不再耽误,因为继父一再坚持,此次祭祖就先去常家村,隔日再来万家村。 万村长当然没意见,真正来说,平安确实是半道来的万家,常大人当年没有把人强要回去,已经是天大的肚量了,在这上面争个先后就是蠢了,相隔不过一日罢了。 万长生当然是跟着万村长回去,商量一下明天祭拜的事,再去他大哥家看看,下午还得回老丈人家,三强的事也得商量成亲的日期。 牌坊的位置离何家村最近,老丈人家现在宅子也大,这些日子他就打算住他家了。 平安跟亲爹赶到常家村,老族长几年不见老了许多,他带着全村人迎在村口,远远看车辆过来,立马锣鼓喧天。 这声声的锣鼓声也消去了常春风最后一丝不满。 罢了,都过去了。 “常家村族长带全体村民给大人磕头,给文曲星磕头了。” 老人家颤抖着要跪下去,平安快步上前托起了他。 “族长爷爷,不可。” 常春风忙大声道:“大家都起来,我们这是回家,其他身份先摆在一边,不必多礼。” 他又稍微躬了下身:“老族长,春风携长子平安给您行礼了。” 老族长泪眼婆娑:“春风啊,不必行礼,你们父子俩给常家村长脸了,长大脸了,呜呜呜。” 村长也扶着他爹哭起来了。 状元出在他村里了。 五品大官出在他村里了。 呜呜呜。 以后只要不犯法,不管在县城任何一个地方,他们都能仰着头走路,不必低声下气,男娃容易娶亲,女娃也会很抢手,不会轻易被婆家人欺负了。 “老族长,去祠堂吧,我们带了祭品过来。”常春风轻声道。 祭拜都得在上午,祠堂祭拜后,他还得带儿子去爹娘墓。 “好,好,好。” 祠堂早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就等春风父子回来了。 想不到这次先在常家村祭拜。 老村长只要一想到他亲手把文曲星的户籍迁走了,就会心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是他一生中犯过的最大的错。 昨日衙差过来通知,他就在家哭了半日。 然后跟儿子商量,以后子子孙孙都护好常家的祖坟山,能出父子进士,他们常家的祖坟山不是一般的好啊。 今日全村的人都在,男人们带着儿子进了祠堂,女人们则带女儿跪在祠堂的院子里,从没有过的虔诚。 常春风带着儿子跪了下去,他爹娘祖宗的牌位都在这里。 老族长声音哽咽,“常家的祖宗们,今常家春风携长子平安来祭拜祖宗,感谢祖宗保佑,父子俩一个官拜五品,一个是六元及第的状元郎,这是何等的荣耀。 常家历代祖宗在上,我常茂山携全村老少给你们磕头请安了。” 平安跟着三跪九叩。 一套做下来已经是一刻钟后了。 平安扶着老族长站起身。 老族长看着他泪光闪闪,唇角颤抖个不停。 常春风看了看身后黑压压的人群,拿过刚才装祭品的背篓。 平安低下身从背篓里拿出一个木盒递给他爹。 木盒里的银锭是之前从银号换的,两个爹都认为拿银锭比银票好。 常春风打开木盒,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好多的银锭呀。 “老族长,村长,这里是三百两白银,是我父子的一片心意,给常家村买些族田吧,银子用了就没了,良田却能一直留下来。” 村长双手接过来。 常春风又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 “老族长,村长,这是一百两,其中五十两是朝廷发的牌坊银,拜托村长跟万家村的村长商量着建牌坊,牌坊一事关乎着我们两个村的荣耀,落成之时县太爷也会过来的。 另外五十两,也是我们父子的一点心意,拜托村长带人买些肉菜,整个村子热闹热闹吧。” 村长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不用再给银办席,就村里办吧,再说也用不着这么多银,十两就足够了。” “村长,拿着吧,多的就放在族里用,我爹娘的墓还麻烦你们好生照应着。” 老族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春山,接着吧。” “老族长,我带平安去爹娘墓祭拜,就先出去了。” 村长把银票装进盒子,塞进老爹的怀里,跟着小跑着出去。 两刻钟后。 平安亲手把祭品摆在祖父祖母的墓前。 再把香烛燃上。 这边他爹已经哭到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也鼻子发酸,眼睛发红。 这对老人死前是多么的绝望,唯一的爱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果人还在,现在也是享福的老太爷老太太。 一切皆是命啊。 好一会,常春风才勉强止住哭泣:“爹娘,你们的长孙大顺这次高中状元,给你们长脸了,我们也给族里准备了银子买族田,……” …… 暖暖的阳光下,常春风温声细语跟爹娘说着家常,说一阵哭一阵。 平安没有打扰他爹,带着林峰、小武他们站在一丈之外,村长带着几个人默默的在远处的小道上等着。 532常春风去何家 中餐是在老族长家吃的,平安非得塞给了老族长一个十两银锭,又拿了事先备好的一些礼。 “老族长,村长,下午我跟平安还得去县城,明天平安会去万家村祭拜。 这期间我们还有不少的事要忙,牌坊的事就麻烦村长多操心了。” 村长忙点头:“你们放心,牌坊是我们村的头等大事,肯定办的好好的,只是落成肯定得你们来,我会提前一日给你们报个信,只是去哪里找你们?” “万兄弟这段日子就住何家,牌坊落成他自然会通知我们,老族长,村长,多谢你们的款待了,我跟平安就告辞了。” 出了常家村。 “爹,您想好了?真的去我外祖父家?” “自然要去,他们曾待我非常好,再说那些年他们也对你们母子很是照顾,这一趟必须得去。” “好,下午我们回县城客栈好好歇歇,爹,明日你哪也不去,就在客栈躺着,你的脸色不大好,途中太累了。” “爹知道了。” “林峰,你知道去二强家,先去说一声,就说我跟父亲一会过来。” “是。”林峰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平安,你的这些人很有本事。” 平安翘起唇角:“自然是有本事,我最大的财富就是有这些人,爹,您身边光八个护卫也不够,要不回京我送你两个?” 常春风笑起来:“不必,你自己留着用,我的这八个人,除了小三子没什么功夫,其他七个还是不错的,也是爹机缘巧合得来的,他们曾经都是大户人家的护卫。 我这次带了小四、小五、小六、小七四个人过来,家里留了两个,剩下的两个也在我的庄上帮着训练一些买来的少年,过两年人就很够用了。 平安,爹没有跟任何人说,这次回京后,我有可能会去定州任知府,只是现在不是我一个人在争这个缺,事情还没有定数。 外派几年渡渡金,对日后很有好处的,再说也算是升职了,最好的是定州离京城不远。 只是如此一来跟你见面就不那么方便了,如果真的调动成了,很可能会带彦儿一起走,我不想把他留下来给你继母管教,男孩子不能太宠溺了,你继母就随她,留京城也行,跟着也行。” “平安提前恭喜爹了,定州是个好地方,我叔爷爷的老家也是那里,今年下半年我会陪他老人家回去一趟。” 常春风点点头:“孙军医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小武停下车:“少爷,到何家了。” 平安跳下车,常春风紧跟着下了车。 这里十多年不曾来过,宅子还是这个位置,只是大了许多。 他心里有些悲凉,曾经是女婿的身份来岳家,现在却是外人了。 往事历历在目,却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何家人全都等在院子里。 常春风紧走两步。 何家人刚要跪,平安忙制止了他们。 “外公外婆,都是自家人,你们是长辈,不必多礼。” 两个老人早已经泪光闪烁了。 万长生一时间心情也有些复杂。 如果不是意外,平安不会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也不会是何家的女婿。 面前这个人才是…… 常春风双膝着地,对着两个老人磕下去:“春风对不住两位老人家,今给你们磕头请罪了。” 老爷子忙拉起他:“平安他爹,不必如此,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也不是有意的,只能说一切都是命啊。” 老太太哭泣起来。 十六年了。 她的女儿,她的外孙曾经太不容易了。 好在一切都苦尽甘来。 何子山神情复杂:“平安他爹,进来坐吧。” 他又看着万长生:“妹夫,都进去坐。” 半个时辰后。 何家人看着远去的马车,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老爷子看着手里的一百两银票,那是常春风硬塞给他的,又看看桌上一堆的礼物。 “他也是很不容易啊,长生,你可别多心了。” 万长生笑道:“怎么会?我们在京城就单独见过面,如今各自有家,平安是我的儿子,也是他的儿子,我们都相处自然,平安心里就舒服,所以这次才一起回来。 平安明日过来祭祖,祭祖后他还得去县学讲课,我就住这里看着他们建牌坊。 三强的婚期最好定在牌坊落成前,平安跟他爹八月初就得上职,途中就得一个月了,我们商量好在六月二十之前动身,三强如果想去京城读书,就得赶时间了。” 何子书忙道:“妹夫,三强还得麻烦你带着,京城国子监读书比府学会好许多,平安还能教教他,婚期我明日一大早就去亲家那商量,其实两家已经商量差不多了,只是最终日期得等你们回来才能定。” 万长生点头:“如此就好。” 明日他带平安去村里祭祖,老族长非得要办流水席,他实在推不掉,只好答应下来,明日一并给了银子。 老太太叹口气:“我就说宅子还得多起,平安的人多,家里还是住不下,不然” 何子书笑起来:“明日平安不是还要来么?回头牌坊落成他也要来,三强成亲更是要来,住不住家里无所谓,年轻人都喜欢自由自在,何况他的人那么多。” 老太太不言语了,女婿和大外孙是见着了,可惜女儿和小外孙、外孙女不能回来。 他们老两口过几年就七十了,此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女儿了。 京城。 梅娘看着余晖中的远方,久久没有动。 阿妩走过来:“娘,您在担心相公他们吗?那么多人同行,没事的。” 梅娘道:“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到老家了?算算日子是到了的。 我爹娘他们身体不知道好不好?都是六十好几的人了。” “娘,明年让爹陪您回去一趟,多住些日子,家里有护卫,路上也安全。” 梅娘笑笑:“再说吧,明年平轩快六岁,也得去学堂了,如果你怀上了,娘也不放心走的。” 阿妩红了脸,成了亲她自然也想尽快有宝宝,只是这种事哪里说的准? 她转了个话题:“娘,明日我们去庄上住两日吧,曦儿跟平轩都在那,我太祖父和师祖可是住在那都不愿意回家了,相公说回头郝家祖父和祖母也要去庄上小住,人多才热闹。” 533打道回府 平安到了客栈,第一件事就是找来明万里和林峰。 “明叔,林峰,我本打算带你们去一趟天光寺,看看老方丈,现在算算时间怕是来不及,三强就在近几日内成亲,还不能耽误牌坊落成礼,二十日左右得返程,不能把时间算得刚刚好,说不定途中就耽误一两日。 我是想,如果你们想去,明日就可动身,一来一去十日差不多。” 万里摇摇头:“不可,大公子让我跟着过来,怎么可以离开这么多日?老方丈是对我们有恩,可人走了就是走了,怎么能为走了的人,而不顾平安少爷的安全?” “少爷,林峰也不去,少爷在哪林峰就在哪。” 平安不再勉强。 “那行,还有半个多月,事情办好我们就回去,文竹、汪全、吴钧、小晨都已经说好,九月份他们跟陈轩一起回京,我们不必等他们。 明日去万家村祭祖,三强成亲我上去一次,县学讲两个半日就行了,剩下的时间我就打算在客栈整理医术资料了,如果一般人来访,你们尽可以以我不在为由拒了。” 一晃半个月过去。 这期间,三强成了亲,父子俩在县学也教了三日课,每场课都是人满为患,听者如痴如醉,直道如醍醐灌顶。 牌坊昨日落成礼,十里八乡的人都涌了去。 万长生提前买了许多糖,常春风则派人买了许多孩子用毛笔,家里没孩子读书的,则分到两颗糖,有孩子读书的,则分到一枝笔。 在场的人都沸腾了,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以至于后来东西根本不够分。 多少年后,状元牌坊落成的盛景仍一直为人津津乐道,说书人的嘴又很快让此事如话本一般流传开来。 当然这是后话。 平安当日下午就辞别了何家一众亲戚,到了客栈收拾行李,今日等三强、二强他们一到,立马就动身回京。 三强成亲已经七八日,新娘子也花容月貌,小两口是如胶似漆。 特别是马上要分别,且一别还是三年,新娘子有心跟相公走,三强如守了十九年的干柴,一朝燃起,大有燎原之势。 何家人哪里敢放小两口一起走,这样黏黏糊糊哪里是去京城读书?谈情说爱倒是差不多,但又不好对新娘子甩脸色,何子书只好去县城跟李山长商量。 李山长两儿一女,两个儿子勉强考了秀才,便再无长进,自然巴不得女婿一朝高中,昨日趁落成礼上去把女儿好一通说。 此时为了一点儿女情长,就会毁了一生的前程,断不能如此。 平安心里好笑,想不到小老头般正人君子的三强,一朝开荤竟不如他稳重。 老实人也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平安,二强他们来了,走吧,时辰不早了。”万长生匆匆上楼。 已经六月十八,今年的天气热的早,还是大早上的,温度已经不低。 “爹,来了。” 林峰过来提起医箱:“少爷,全都准备好了。” 平安背起自己的布包,包里都是他这半个月整理出来的医术资料,曾经他都以为记忆模糊了,谁料一旦沉下心来,前世许多的医术知识包括各种方子,都如被开封一样汹涌而来,他甚至想就这样躲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整理个一年半载。 加上之前整理的几本,已经有厚厚的八本了。 但华夏几千年的医术,到了他前世那个朝代,网络上可谓是百花齐放,各个医术大家都不吝把自家的绝学秘方公之于网上,加上他多年从医的经验,就是整理出二十八本都整理不完。 他打算花五年整理出自己能记起的,再花三年修改成册。 八年后,自己差不多也近三十了,男人三十而立,该是他干一番大事的时候了。 平安到了楼下。 自己和亲爹的人都聚在厅堂。 二强两口子、三强还有大强都站在院中。 三强有些耷拉着脑袋,少年郎的情意还真是…… 平安唇角微勾,走了出去。 “大表哥。” 大强子笑起来:“平安,下来有些迟了,家里一个个都有话跟他们俩说,一来二去就晚了些。” “没事,大强哥,那我们就动身了。” 他和亲爹的人加一起也有十七个人,真正有功夫的有小武、林峰、二强、童林、许松、明叔、大壮、大超,还有亲爹的四个护卫,算上他自己,足有十二个人,武力值还是不错的。 一刻钟后,五辆马车就出了客栈。 刚出城门,万里就停下了车,小武跳下车:“少爷,县太爷带人在前面等着。” 平安跟亲爹、继父都下了车。 这个胡县令还真是上道的很,处处安排的很是妥贴,却又不会太过,一点一滴都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常大人,万老爷,平安少爷,下官还好等着了。” 常春风言笑晏晏:“胡大人真是客气,各位都太客气了,将来如果各位能去京城,一定要去找去本官,今日可是说定了的。” 万长生跟平安也笑着一一打招呼。 胡县令指着衙差从车上搬下来的几个大筐:“常大人,万老爷,平安少爷,这些不过是焦县的地方特产,不值什么,这个天还行,再热怕就不行了,所以也没带多少。” 平安一看,原来是焦县熏鹅,还有几个坛子,应该是坛子肉、坛子鹅块,确实很好吃。 这些是能放的。 “胡大人,这些我很爱吃,多谢多谢。”平安咧嘴乐。 胡县令一下子放松下来。 贵重物品他不能送,便宜的送不出手,只能送些地方特产了。 林峰、二强等人忙把东西搬到行李车上。 一阵寒暄过后,马车再次跑起来,跑了一段路后,平安伸出头看看,胡县令一行人还站在那。 他跟两位爹一说。 常春风道:“平安,别看胡县令只是一个县令,但为官之道掌握的不错,这样的人,只要给他机会,很可能就会爬起来,为人处世很会看眼色,又不卑不亢,不惹人讨厌。” 万长生点点头:“平安,你爹说的很有道理,许多东西你也多学,光有真本事还不行,会处世也很重要的。” “那是,那是,活到老学到老,我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此时他哪里知道,他娘子阿妩刚刚被师傅确诊出怀孕一个半月,两家人高兴的都要飞疯掉了。 临行之前他的辛苦耕耘还是收获蛮大的。 534遇上事了 白日时间长,这个天还不算热,紧赶慢赶,四日后黄昏时分,平安一行人就到了永安城孙府。 行李不必拿下来,就放在车上,他们不打算在府城停留。 陈盛的事,平安打算到师傅别院落下脚后,立马就让二强去府学找找,亲爹的心理他清楚的很,一是感念那六年的父子情,二是或多或少还有些念着他那无缘早逝的女儿,毕竟陈盛是她们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能帮一点是一点。 “平安少爷,门房说陈少爷前两日就来打了招呼,他就在旁边的客栈,说万一他没看见,就麻烦让人去叫他一声。”大壮小跑着过来。 平安笑道:“我知道了,估计他应该马上就来了。” 他话音刚落,林峰过来:“少爷,外面有两个人找常大人,是陈盛少爷和他的祖父。” “知道了,林峰,你去跟常大人说。” 既然是亲爹的事,就让亲爹自己去。 平安还没有进房间,亲爹就匆匆出了房门。 “平安,陈盛应该是跟我们一起去了,你可跟爹下去看看?” 平安摇头:“我去洗漱了,如果他跟着去,就让明日天蒙蒙亮就到孙府来。” “行,那我去看看。” 常春风到了前院堂屋,陈县令立马带着陈盛站起身。 “常大人。” “叔。” “你们坐,决定好了吗?” 陈县令满脸都是不好意思:“盛儿一直想往去国子监读书,您说可以带他去,我们自然是千般愿意,只是要带您麻烦了。” 常春风浅笑:“谈不上麻烦,盛儿跟我缘分一场,能帮我自然要帮一点,但能不能把书读好,主要还是靠他自己。 不知道你们可要回家准备?我最多只能等你们一日,已经二十三,一个月之后一定要到京城,我们不能耽误久了。” 陈县令忙道:“常大人,我估摸着你们这几日要到,盛儿早已经准备好了,不敢耽误你们的行程,他随时可以跟你们走,这几年,盛儿就麻烦大人了。” 他躬身行了一礼。 常春风扶起他:“陈大人不必如此,平安在洗漱,不方便叫他,以后到了休沐日,盛儿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问平安,他的学识可是远超过我这个父亲。” “叔,盛儿知道了。” “常大人,这是最好不过了,你们不光是父子进士,平安少爷更是六元及第,大家伙都称他是大周真正的文曲星呢。 常大人长途劳顿,我就不打扰大人歇歇了,明日蒙蒙亮,我就带盛儿过来,他随身带两个小厮,自己也会带一辆马车。” …… 十日后。 天气炎热起来。 还有十日就可以到家了,平安心里挂念着阿妩,面上却不显,万长生早已经归心似箭,又不好在常春风跟前显露出来,内心就很煎熬。 同样煎熬的还有三强,他跟娘子成亲不过七日,正是你侬我侬之时,却不得不为了学业分开。 爹娘说的也是,两人新婚燕尔,在一起免不了影响读书,下次大考也不过两年半了,他不能三年又三年。 再说住在平安家,本就要姑父他们贴,如果再带娘子去,确实是不合适的。 他从小跟着姑父他们到府城,这些年明里暗里不知道贴了多少,家里几次拿银子出来,都被姑父和姑拒了,这份恩情此生不知道能不能还。 关键都不在他,而是平安太优秀了,读书好又会赚钱,自己连他的一半都比不了。 这日午时末。 小武带头把马车停在路旁不远处的小林子里,来时他们就在这里短暂歇过脚,能遮阳,附近还有水源,再有一个多时辰,不用等到天黑,他们就能进锦州城。 锦州城不算很大,却四通八达,城里很是繁华,在大周三十二州府都能算上前十名。 这里的锦缎是很有名气的,仅次于江南苏州府、余杭府。 常春风、陈盛、三强下了车就往小林子跑,万长生也笑着追上去。 平安也着急放水,几个踏雪步就不见了影。 放完水,他刚束好腰带,人就惊住了,青草丛中,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他,那是一双孩子的眼睛。 他不由得想起了七年前双峰山下第一次遇着小明,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情形,只不过一个是正午,一个是夜里。 “小弟弟,你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男孩眼睛睁得更大了,仍是一声不吭。 “小弟弟,我们是过路的,一会就走,你是一个人吗?为什么躲在这里?难道是逃奴?” 平安眉头皱起来。 这个朝代还是有死契的,牙行在全大周都盛行,有钱人可以随心所欲地买奴仆,并不像有些朝代限制买卖人口。 男孩眼睛涌出了泪:“求公子救救我。” “你出来,到底怎么啦?” “公子,我不敢出来,一会他们发现我不在车上,可能就会找来,我偷听到了,他们是准备把我们一批批偷运到外族去。” “等等,你说什么?外族?这里不管去哪个外族都很远,他们为什么如此得不偿失?如果外族要人,应该在边城买人偷运才是。” “我也不是很清楚,庄上有很多人,几乎都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年纪,半个月送一车出去,一车七八个人,有时候一个月,已经送了不少人走了,而且确实有外族人,但他们说大周话很溜,我如果不是装晕,也不知道这事。” “你装晕?” “送走的人都灌药,我的药吐了一大半在袖子里,人有些迷糊,但没有晕,同车的都晕了过去,我们一车就有八个孩子,前面赶车的有两个人,我趁他们不注意,悄悄翻下车躲起来的,已经躲了半个时辰了。” 平安已经感觉事情不小,孩子应该不会说假话,但什么人会把孩子们卖去外族呢?这么频繁地运走孩子,就不怕被人发现? 虽然大周人口买卖自由,那也是限于本国内,不可能把本国的人卖于外族。 “你跟我去车上,我会护着你。” 男孩钻出草丛,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瘦瘦高高的,额头上还有鞭痕,看样子吃了不少苦,小脸黄黄的看不到什么肉。 “公子,这里不能久待,万一那两个人回到庄上,庄上可是有很多打手的。” “别怕,我说过我会护着你,可知道庄子在哪?离这里有多少路?叫什么庄子?” 535决定管了 “少爷。” “小武,带他去我车上,给他换件衣服,再化个妆,一会我有事要问他。” “是,少爷。” “他是我的护卫,跟他走吧。” 男孩乖乖的跟着小武走了。 林峰一言不发地跟在主子后面,刚才这少年的话他都听到了,主子带着他会不会有麻烦? “少爷,如果是逃奴,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不是麻烦的事,外族人为什么要偷运我大周这么多的孩子?这已经不是小事,我得管。” 这些日子,他跟明叔、小武、林峰、许松一辆车,途中他要默写一些东西,亲爹和继父都不愿意打扰他,一个跟陈盛去坐了,一个则跟三强、万祥、二强一辆车。 停车处,正各忙各的,小武飞快地把人带到车上,拿了一套最小的夏衫给少年换上,又三两下就给他化了个妆。 妆容一化,脸色好了许多,仿佛多了些肉,就是熟人不仔细看根本就认不出。 平安上了车。 “你叫什么?何时被人买的?卖去了哪个庄上?你尽可能仔细跟我说说?不能撒谎,如果是正规人家买的你,如此你就是一个逃奴,可知?” 说完他又从包里找出一个馒头:“我的人在熬粥,先吃这个垫垫底。” 男孩突然眼睛涌泪:“公子,我叫大林,买我们的人肯定不简单,他们把我们关在一个庄子里,庄后边都是山,许多人看着,天天逼我们学功夫,围墙很高,我们根本逃不掉。 隔些日子就有人被送进来,也有人被送出去,都是十几岁的人,男女都有,我今天就是被送出去的一个。” “小武,去叫明叔来,跟我爹他们说我一会就下去,先跟明叔商量些事情。” “是,少爷。”小武转身离开。 “大林,这个庄子在哪?你可能找出来?庄子里确定有外族人?” “平安少爷,庄子离这里大约小半个时辰,靠山边,我说不好,我想想,好像他们经常去城里买东西,庄子里有许多果树,水田不多,庄子也不算大,其他真不知道,我根本不敢睁眼,不,我们来时,车子应该是从左边上的大道。” “平安少爷,您找我?这个孩子是?” 平安把事情说了一遍:“明叔,如果这孩子说的是真的,这事得管管,外族人为什么舍近求远?再说边境也不是那么容易放人的。” 他突然止了口。 地道。 七年前去边城就出现了这种地道潜入。 那是羌族人,是吧? 那夜偷袭,他还杀了一个大首领,也烧死烧伤无数羌族兵。 现在这事,跟那次的事有关系吗? “明叔,你跟我爹带这孩子去报官,我带小武、林峰在附近查查看,如果是地道出入,是不是跟那次的事有关?” “平安少爷,我也留下,报官常大人就可,你们三个人我不放心。” “林峰,去叫常大人、万老爷过来。” 常春风、万长生一听,也觉得此事不小,报官可以,但坚决反对平安几个留下来,太危险了。 “爹,我们几个轻功都好,万一他们发现这个孩子跑了,庄上的人连夜迁走,到时候就是报官也无用,何况这孩子根本说不清楚庄子的具体位置和庄名。” 男孩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一次他们说过高家庄,也不知道庄门上是不是有这个名字?” 平安点点头:“大林,等下路上你多想想,爹,进了城,还是把这孩子脸上妆洗了,衣服再换过来,明叔,你就跟我爹一起去吧。” 万里摇头:“不行,光你们三个人不行,既然如此,常大人和万老爷速速吃了东西就走,就留一辆最普通的马车,不然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遇着人也不好解释。” 万长生怎么也不愿意儿子冒险,“平安,此事就报官处理,其他不能。” “爹,我可以跟你们保证,绝对不会有危险,没打算跟人拼,就算是被发现了,我们几个的轻功足可以逃,相信我们。 下午我们几个探探道,你们报官后不必着急催人派兵,黑漆漆的来了也没用,如果消息准了,夜里我们尽可能赶车去城门口迎他们。” 一刻钟后,马车重新上了路,平安四人坐在林子里,马车藏在林子转拐处,轻易不容易被发现。 他们身上已经换成很普通的外衫,脸色也跟普通的村里人无二。 万里道:“现在才午时末申时初,外面烈日炎炎,你们三个人暂时就歇在这里,我一个人目标小,去靠山这边探探看,是不是有那个小庄子。” 小武道:“明叔,我俩一道,真遇上人,就说寻亲的,打不过跑还不行吗?” “行,你们可以去,但不要轻易打草惊蛇,庄子只要不太大,我是可以布阵的,就算是我爹去报了官,那时候天已经黑了,起码也得明日一大早官差才能来。” “好,平安少爷,你跟林峰藏好了,真的遇上事,直接用踏雪步逃走就是。” “知道了,明叔,千万记得我的话,你们只是去探路而已,不必进庄,擦黑前一定要回来,老实说,如果不是怀疑对方的目的跟我们多少有些关系,我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 “放心,平安少爷,我们走了。” 明叔和小武很快不见了人影。 “林峰,我们还得注意点,马车不要藏了,就放身边。” “少爷,您是担心,不会吧?他们会因为一个孩子回头?” 平安不语。 他也说不清楚,就是有极强的感觉,仿佛一会会有什么事。 林峰转身就去牵马,不管怎么样,马车拉出来没坏处。 就算是有几个人过来,他跟少爷也不怕。 平安对自己不怎么担心,他跟林峰此时就是普通的过路人,唯一有些惹眼的就是一辆马车,但这匹马是所有马中最不起眼的。 他不动声色地把某些药放在最顺手的地方,匕和弩也都准备妥当。 536林峰中毒 林峰见此也做好了准备,少爷从不会乱想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西下,路上行人稀少,静的让人不安。 明叔跟小武还没有一点消息,平安的心烦躁起来,隐隐后悔不该管这事。 这些事重要,但在他心里还是比不上这些跟他朝夕相处的人。 终于有哒哒哒的马车声传来,平安一看,马车还是直朝小林子而来。 “少爷,这辆车” “别担心,见机行事。” 马车停下来,一个二十好几的汉子下了车。 此人高高大大,面相有些憨,笑容却又有说不出的猥琐,给人很矛盾的感觉。 “小哥,还歇着呢?再歇下去太阳就下山了。” 这是一个外乡人,听语音还是北境那片人。 “累了就歇,管它什么时候。”平安瓮声瓮气地答了一句。 林峰喂着马,嘴角抽了抽,差一点憋不住笑,少爷学这种调调听起来怪怪的。 汉子不以为意,往前走了几步,“小哥,问你一件事,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娃?带他出门时走丢了。” “没看见,阿峰,走了。” 大林那孩子果然没说谎,就是这两个人。 平安懒洋洋地站起身,他瞥见另外一个人也下了车。 “站住,我可没同意你们走。”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瘦瘦高高,但一看就是练家子,面相不善,眼神阴冷。 说话声音有些生硬,再加上那长相,平安基本能断定他就是外族人。 林峰走向主子身边,找了一个最合适的位置,这个位置方便一人对付一个。 其实他更想跟主子互换一下,后面这个人明显难对付些。 “碍你什么事?” 阴沉男人“呲”的怪笑一声:“强者为王的道理不懂吗?我说碍着就碍着了,马车留下,命也留下吧。” 男人说这话仿佛跟吃饭一样平常,他心里有火,就想发出来,只能说这两个路人命不好刚好赶上了。 喂了药的少年如何会丢,难道吐了药根本就是假? 如果少年这样有心,那会坏大事的,尽管他们发现人丢了时,已经走了很远,还是一路找回来,如果找不到,还得考虑换个落脚点,这些就不是小事了。 憨汉子朝马路上望望,这时候马路前后都没有人。 “五爷,马车留着,命就算了吧?” 话是如此说,一点没妨碍他从怀里拿出短刀对准林峰。 阴沉男人也拔出腰间的匕,朝平安逼近。 可没等他们两人动手,对面的两个人先动了,步子诡异至极,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身上都中了招,倒退好几米,才踉踉跄跄倒下。 就在阴沉男人倒地的一刹那,他手里的匕首还是直直地射向平安。 林峰一把扯过主子,但匕还是划过他的右臂。 平安恼了,一拳砸向男人的脸,男人的眼眶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平安又捏着他的下巴,一丸药滑进男人喉里。 男人全无还手之力,眼神绝望起来。 明明看着不过是两个过路人,他就想发泄一下怒火而已,却踢到了铁板上。 后悔已经晚了。 平安的匕飞快划过男人的一双手筋,不等男人吼叫,平安扯过一把林峰刚才喂马的青草,塞入男人的口里,再抽下对方的腰带把男人手脚捆上。 所有动作几乎都在刹那间完成。 这边林峰也捆上了憨汉子的手脚。 同样割下汉子的长袖塞进对方的口里。 “少爷,不好,我手臂发麻,匕上有毒。” 平安心一颤,来不及查看,立马掏出一颗最好的解毒丸塞进林峰的嘴里。 他飞奔进车厢,找出酒精、包扎布。 “快坐下,我来处理。” 伤口并不深,甚至很浅,但确实开始发黑。 “没事的,普通的毒药。”平安定下神,不敢马虎,拿出自己的匕给林峰的伤口加深一点点,然后拼命地挤血,直到血液颜色发红才停下。 “酒精倒伤口有些痛,忍一下,回头我再开些药给你清清毒,保管没事。” 林峰笑起来:“少爷,没事的,这点疼算什么,只是这两人得扔车厢里,万一路上来人不好看。” 平安把男人抗着扔进了车厢。 然后盯着憨汉子,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这个人也不是个好的,但人留着有用,不然他真想把两个都噶了。 憨汉子说不了动不了,涕泪糊了一脸,他怎么如此倒霉?明明是两个很普通的男子,却跟煞星一样。 他好想回到老家当二流子,可惜世上什么都有,单单没有后悔药。 平安一脚踩向他的裤裆:“刚才那人的手筋就是多余的,我再看看你哪里多了?耳朵、手脚还是这里?” 他的脚用了些力。 汉子吓得透不过气来,拼命摇头,这个东西可不能少,耳朵、手脚也不能。 呜呜呜。 平安扯下他口中的袖子:“敢哭出声,嘴唇、鼻子也削了。” 汉子哭声秒停,泪水滚滚而下。 汉子也拽上了车,他把两辆车都赶到偏远一点的地方。 又围在车旁布了一个小小的困阵加隐阵。 ”林峰,我去问问话,你注意一下明叔他们。” 林峰点点头,他的毒已经解了,一点小伤可以忽略不计。 “你听着,我问你话,敢说一句谎,我保证你身上的东西很快就会少一样。” 汉子含泪摇摇头,他怎么敢?一直以为五爷最毒,谁想此人更毒。 五爷现在就闭着眼一动不动,血还在流着,也不给包一下,不知道会不会死。 呜呜呜,呜呜呜,汉子无声哭泣,泪如雨下。 “车上还有几个孩子呢?” 汉子一愣,果然如此,大林一定什么都告诉此人了。 只是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要多管闲事? 平安眼一瞪,手上的匕转了一个刀花。 汉子忙道:“那几个孩子喂了药,藏起来了。 “你们是外族人?” “不,我是幽州人,他才是外族人,我是被他们骗出来的。” 他想回去,跑不了,又身无分文。 汉子越想越悲,世上就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 “买孩子为什么舍近求远?” “公子,不全是为了买人,好像他们还在查什么,只是一直没结果。 我只知道买这些男娃是回去做事,姑娘则是回去生孩子。 边城牙行冷冷清清,没什么合适的人,还查的很紧,只能去远点地方买,再分批送走。” “庄子具体位置在哪?多少人?” “公子,我都跟你说,回头能不能放了我?我真的是大周人。” 537常春风报官 话说常春风他们进了城,已经是黄昏时刻,他让大壮带万长生等人先去客栈,人多无益,他自己则带着少年,和二强、童林、许松还有自己的几个人直奔府衙。 到了府衙,只有值守的几个人,知府等一众官员早已经下旨归家了。 常春风拿出自己的官碟:“我是京城吏部的常春风,有事找你们大人,一刻不能耽误。” 几名衙差查了官蝶,确确实实是京城从五品官员,立马双手归还官蝶:“大人,您稍微在这里小坐一会,我立马去请知府大人过来。” 锦州城知府段畅刚洗漱好准备晚餐,一听衙差来找,立马起身去了前院,没有特别的事,他们是不会来家中找人的。 “何事?” “大人,衙门来了一个京城官员,我查了他的官蝶,确确实实是吏部从五品的郎中,他叫常春风,说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大人,一刻不能耽误。” “常春风?”这个人他是知道的。 不过十年出头,就从七品县令爬到今日的从五品,还是吏部,不得不说此人能干,且运气相当好。 当然自己也不差,不过四十出头,已经是锦州知府。 可自己这个知府除了自己处处力争做到最好,还跟家族出钱出力分不开的,常春风不过是寒门学子,运气上就好了自己太多,不但有老丈人帮,还有儿子帮。 段畅匆匆穿好衣服:“你去找其他几个大人,让他们立马去衙门。” 话落就带着护卫上了马。 常春风简直坐立难安,他觉得自己都昏了筋,怎么会同意儿子留下来查案?还不过带着区区的三个人? “常大人,我是知府段畅,我们曾经在京城见过的。”段畅大步走过来,满脸都是笑意,“我还要恭喜常大人,令公子可是几十年不遇的六元及第。” 常春风哪有心思说这些:“段大人,我此次确实是跟儿子回乡祭祖,可却在途中遇上了一件事,这里说话可方便?” 段畅立马让护卫都出去,并守好门。 “常大人,现在可以说了,出了什么事吗?” 常春风把事情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那个孩子就在外面我护卫那,我的儿子平安现在还带着几个人去查庄子,段大人,这些人可能还是羌族人,好像还在查什么人,另外从咱们大周买大量各方面条件好的少年男女去他们族,这可是大事啊。” 段畅浑身毛孔都在叫嚣,这常春风果然是有福之人哪,过趟路竟然被他儿子发现了事,此事解决的好,对自己无疑是有大利的,如果他们没发现,日后在自己的管辖地出了事,自己怕是落不得好,说不定丢官都有可能。 “常大人,我的人已经去找其他官员了,此事还得议一议,再从图纸上找找那一块有什么庄子,谁家的,再让陆刺史带上府兵。” 常春风点点头。 此事确实不能马虎。 “段大人,您看这样可行?我儿带着人如果查到什么,可能会让人连夜骑报信,您能不能在城门口派两个人守着,如此也不用走弯路。” “常大人言之有理,我会派人去守,趁人还没有到,我让人安排一些饭食可好?不瞒您说,我也还没吃饭,肚子在唱大戏了。” 常春风点头:“麻烦段大人给我外面那些人也准备一些晚食。” 可怜他家平安现在还在冒险,吃的喝的是想不到进嘴了,只求他安安全全就好。 这边平安从憨汉子口中把情况能摸清的都摸清了,然后一丸药直接让人睡过去。 “少爷,这两个人夜里是不会醒了,要不要我去找找明叔他们?” “我们一起去吧,这里布了阵过路的人也看不见,何况天也要黑了。” “那些孩子怎么办?” “这样,我们先赶车去接那些孩子们,接来后如果明叔他们还没有回来,我们就去找人,最好是连夜往城里赶,不然我爹他们不知道急成啥样。” 听那憨汉子的话,庄子不大,但也有十亩大小,布那么大的阵不容易,而布成一个个小困阵,再连成一个大阵不是他不行,而是不方便,说不定就被人发现,他们四个人再有本事,也不能对上几十人,逃走容易,但也打草惊蛇了。 林峰赶了自己的马车出来,平安封好了阵门,为了以防万一,尽管他十二分相信自己的迷药,还是找了藤条,把两人五花大绑。 天色越来越暗,他们终于在汉子讲的旱沟里找到了三男四女,全都是晕的,基本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看着让人揪心。 两人把几个人都抬上车。 “快走吧,明叔他们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平安直接坐上了赶车位,等林峰坐到身边,鞭子轻扬,马车跑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林峰举着手里的气死风灯道:“少爷,到林子了。” 他看着藏人的位置,果然什么都看不见,少爷真是有大本事的人。 “林峰。” “少爷,小武的声音。” 两人跳下车,万里、小武从林子里走出来。 万里道:“下午跑了许多冤枉路,终于在擦黑时找到了庄子,我们俩溜进去探了探,估计二三十人,那些孩子也有百余人,当时天没有完全黑,不方便动手,不然多用些迷药,估计还是成的。” “明叔,我跟林峰下午遇上了大林说的那两个人,被我们喂了迷药困在阵中,林峰还被匕划破了,中了些毒,不过都解了,我们刚才是去救孩子们了,他们把这些孩子喂了药藏在旱沟里。 明叔,现在两个法子,一个是我们四人带着他们赶路,往城里赶,实在不能进城就守在城门口,我爹肯定报了官,只是夜里不方便,估计天不亮他们就会出动。 另外一个法子,则是我跟小武摸到庄上,想办法药了这些人,明日官兵一到,直接带人走就行,不存在有人跑路,你们看选择哪一种?” “平安少爷,第一种吧,还是安全为上,明日我跟小武可以带人过来,照样可以一网打尽,实在跑了也是尽了心。” “好,明叔,听你的,我跟你赶一辆车,小武、林峰一辆车,车上的九个人都是晕的,越早走越好,我去把阵破了。” 平安走过去,三两下一搞,很快赶了马车过来。 538一网打尽 平安他们到了锦州城门口,已经子时末了。 七月初,空中月似银钩,发出极淡极淡的光,马车前只一盏气死风灯,车辆一动,灯就晃呀晃,晃的人眼发花,根本不敢跑快。 两辆车就那么停城门下。 平安累极:“明叔,城门都是五更开,还有好几个时辰,我们就坐车上歇歇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城门上有人喊:“城外的人是平安少爷吗?是不是万平安?” 平安忙大声道:“是的,我是万平安。” “好,您等着,这就给您开门。” 万里笑了:“定是常大人吩咐的,不然城门轻易不会开。” 很快城门就开了,两个衙差走过来:“平安少爷,知府大人吩咐我俩守在这里,就是担心你们夜里过来,常大人现在在客栈,我们带您过去,知府大人也歇在那。” 万里给两人各塞了一个小红包,衙差也不容易。 两个衙差一捏,发现是个硬块,起码是一两银,守了两个时辰还是值得的。 平安几个赶着车到了客栈,客栈本只是亮着灯,掌柜的一见衙差过来了,忙让小伙计多点了些蜡烛,刹那间灯火通明起来。 常春风带着几位大人一拥而出。 “平安。” “父亲,还没有睡吗?” “我如何睡的着?平安,这是段知府段大人,这是陆刺史陆大人,这……” 平安一一行礼。 ”段大人,外面带来的车上有一个外族人,一个幽州城人,还有七个准备运走的孩子,庄子的位置也被明叔他们查清楚了,里面估计有二三十外面来的人,庄上还有百余名孩子,我担心你们着急,就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段畅忙道:“你们回来正好,我叫你平安可行?” “段大人,自然是行的。” “平安,我让人先给你们准备晚餐,这边我跟你父亲还有其他大人商量好,既然庄子位置已经查清,不然来个速战速决,我们丑时末动身,争取卯时初到达,届时天色微亮,只是你们几个人得跟我们一起去。” “段大人,这个自然。” 趁这个空,平安大致上把今日的经过说了一遍,常春风冷汗直冒,如果不是林峰拉过儿子,带毒的匕如果直插胸口怎么办?就算是有解药怕也不行。 他是真的后悔了。 这样的事就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下事多着呢,哪里是他们管的过来的?儿子的命可就一条。 吃过饭,平安看了看怀表,现在离动身还有一个半时辰,忙让明叔、小武、林峰跟自己就在餐厅稍作休息,一会随官兵一起去庄上。 他预感这些人可能跟自己当年偷袭敌营有点关系,既然这样,下半夜的行动自己千万不能动用阵法,谁知道背后有没有羌人偷窥?听说那大首领的父亲至今还是羌人的丞相。 自己一个人的安危是小,家人和师傅他们的安危才是大,人在暗处随时都可能偷袭,当年师傅请求大将军密报还是对的。 常春风没看到儿子出来,走进去一看,四个人都伏在桌上睡着了。 他悄悄地退到大厅,这都是什么事呀? 一个半时辰后。 平安带着明叔、小武、二强、童林跟着官兵出了城。 林峰再三要求同去,平安也没答应,刚解了毒,还得喝两日药清清,此次主要是官兵上,没必要拿自家人拼命。 常春风带人回到客栈,万长生着急上火,一夜未睡,两人干脆煮了一壶茶,茶是喝了,心更不安了。 庄上那么多人,一旦动起手,对方绝对会拼命,刀箭是无眼的,何况下午对方就对平安用了毒。 陆大人带了一百多官兵,个打个都是好手,骑马至离庄子五里地时,他们就弃马步行,马则全部藏在山沟沟里让人看着。 这个平安是认可的,不然再怎么马蹄裹布,也会有响声的。 明万里跟小武走在最前面,这一点平安倒不是很担心,他们的轻功都很好,他早已经吩咐过他们,不必过分拼命,危险时记得跑路就行。 不过话说回来,百余名强健官兵,捕二三十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今儿月似钩,又乌云密布,几乎没什么光亮,地方又不熟悉,他是真的不好下药的。 段大人跟陆大人明知道他给那两个人喂了药,但也没提什么要求,他也不想冒险干月黑风高下迷药的事,毕竟都是官了。 “平安,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段畅是一起来的,他有些期期艾艾,不好意思说出口。 “何事?段大人。” “平安,就是这个,你瞧现在是夜里,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迷药,能不能让你的人先进去给他们下点什么,如果成了会最低程度减少官兵的死亡,放心,事成后我会给你和你父亲请功的。” “大人,我是医者,出远门还真带了一点这个,但不多,如果他们分散太开就不行,还有陆大人得提前把兵布置好,我的人不能出事。” 他的药自然不少,品种还多,但不能这样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平安当即上前跟明叔、小武商量这件事。 童林、许松这方面不成,尤其是许松,轻功还不怎么行。 最后决定还是平安亲自带明叔、小武一起去。 明万里反对不了,事已至此,只能这样。 就是他们三个人中,用药、轻功也是平安少爷最好,可惜林峰没有来,不然林峰也是很好的。 段大人得知平安亲自去,他是反对的,这个平安是六元及第,可以说是大周的祥瑞都不为过,如果出了什么事,还自己也承受不起。 但所有人已经到了庄子房间,陆大人正在安排官兵包围,用药是他提出的,平安最擅长这个,总不能让不擅长的护卫去干吧? 不等他话说出口,只见平安三个人如鸟一样没入夜幕里,很快就一丝影子也看不到。 箭已离弦,不得不发,只能祈祷菩萨保佑平安几个人平平安安而回。 539顺手牵些羊 三个人出门前都换上了黑色劲装,腰封里放着将用的药,弩跟短刀也随身带着。 小武走在最前面,昨日傍晚他跟明叔不说观察细致,大致上心里还是有数的。 三人跃过围墙。 万里轻声道:“平安少爷,那些孩子们都在后面的矮房子里,估计之前是庄户用的,师爷说这些人买了庄子后,并没有接手原来的庄户,这些人估计都在主院内。” 平安盯着庄子中间的主院,庄子里到处都是果树,对围捕来说,是好事又是坏事。 好事是在接近这些人时有遮挡物,坏事是万一有个风吹草动,这些人也容易溜。 “明叔,我们得尽快冲过去,尽快下药,再有半个时辰,天色就微亮了。” “是,平安少爷,你们跟着我,二三十人肯定好几个房间,分开下药吧,这时候应该是最好睡的时候了。” 三个人同时施展出踏雪步,不过几个呼吸间,人已经到了主院的廊下。 一刻钟后。 主院的东西卧室和两边的厢房,加一起六个房间,全部都用了药,还是平安他们最好的迷药。 最好的迷药哪怕用的量不多,但效果快,没有半日功夫人醒不了,当然也可以用解药提前让他们醒过来,量如果掌握不好,用多了就会死。 “小武,进去搜,用了这么多好药,不能什么都不带走,但也不必刮干净,难看。” 小武咧嘴笑,跟明叔两个直接飘了进去。 平安仔细观察着周围,万一还有放哨的,明知逃不过,临死拉过垫背的,那该怎么办? 他的预感果然强,只见从庄户屋方向走来两个人,说说笑笑,稍微走近一点,才听到他们嘴里说着荤话,竟然是欺负那些小姑娘们去了。 待他们稍走近点,平安如夜鹰般飞过去,手里的匕直接划过两人的颈动脉。 这样的人该死。 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至死也不知道要他们命的是什么人。 万里和小武听到人倒地的声音,忙冲了出来。 “这两个人是” “明叔,从对面屋过来的,欺负那些小姑娘的,我给杀了,东西到手了没有?” 小武点头:“找到了银票,还有几把不错的刀。” “行,赶紧走吧。” 段大人、陆大人几乎望穿了秋水,终于看到三个人翩翩而回。 “平安,怎么样了?” “大人,基本都药翻了,但从庄户那边屋里过来了两人,已经被我们灭了,就是不知道那边可还有这样的人。” 段畅一听就明白了。 这些畜牲买了不少姑娘带回去当生育工具,哪里有不欺负的理。 “陆大人,既然大部分人已经被平安他们药翻,你安排一部分官兵围住庄户屋。” 一刻钟后。 官兵们果然在那边屋里抓住了好几个寻欢的人。 加上药翻的、死的,刚好二十八人。 活着的全部五花大绑装上车,晕是晕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醒了。 被关的少年、姑娘有一百二十八人,其中当场羞愧自尽的就有五个小姑娘。 平安得知此事已经晚了,不然他是愿意收下这些可怜人去庄上做事的。 别人的错,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命来惩罚自己?这或许就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悲哀,她们怕出去后再也找不到要她们的地方。 今日如果不是自己管了此事,这些人应该不会死吧? 不,不能这样想,起码救了这么多孩子,不然真的去了外族,也只有更苦的环境在等着他们。 平安几个就坐在院内的石条上,搜捕、搜物都不关他们的事了。 庄子一片乱时,晨曦撒满了整个庄子,庄子里大棵的果树,上面硕果累累,如果不看地上的死人,也是一个很安逸的场所。 辰时正。 段大人笑眯眯地走向平安:“得亏有平安,咱们的人只是轻伤几个,无一人死亡,走,咱们回城去,此事我今日就修书上报。” 平安笑道:“恭喜大人全胜,不过平安觉得,大人是不是分两步走,一个是廖廖几句,大致说明一下事,来个飞鸽传书,再仔仔细细写了经过,派人亲自跑一趟。 大人,下午我问了那个幽州人,他说好像还有别的地方同时有这样的事,此事一传开,有个风吹草动,这些人怕早已经跑没了影。” 段大人叹口气:“是的,平安提醒的对,好在我们带来的车多,这些人全部用马车运走,帘子拉上,包括我们都尽可能分开走,隐藏这里的事不难,先送一部分孩子回去,回头再过来接。” 陆大人点头,“我留一部分看守这些孩子,马车分开回去,现在还早,不会引人注意,不过要快点了。” 小半个时辰后。 一半的人都乘车出了庄子,在马路上分开后直奔城里。 平安躺在自己的车里昏昏欲睡。 这次事情不小,不用说要惊动朝廷,惊动大理寺,对父亲的官途多少有点帮助,他自己则无所谓的。 他仔细想了这件事,这些人应该没有查出当年夜袭的是自己,毕竟当年自己才十二岁,并没有显过什么功夫,而师傅在外人眼里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准确地说,师傅确实没什么功夫。 不是他胆小,如果他一个人他什么都不怕,可一大家子人,个个都是他的软勒,不怂不行啊。 平安回到城直接回了客栈,后面的事他不必管。 万长生跟常春风一起扑过来:“平安怎么啦?伤了吗?” 不等小武回答,平安睁开了眼:“到了吗?父亲、爹,我没事,就是太困了,回房间说话。” 常春风、万长生自然知道在外面不能随便说,案子没了,许多事情都是不能先从自己口中说出去的。 平安回到房间,把事情一五一十跟两位爹细说了一遍,只隐瞒了让小武、明叔两人搜刮一波补偿的事,他自己都不知道小武他们拿了多少,也许就一点点。 常春风、万长生吓得胸口怦怦跳。 万长生道:“平安,日后这些事还是不要管了,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比什么都好了,回去此事还是不要跟你娘说,我怕她受不住。” 此话常春风是同意的,那个人胆子小的很。 540阿妩有孕 京城。 阿妩孕吐的很厉害,孙大夫人干脆跟亲家母商量了,把女儿接回了家,毕竟家里都是大夫。 阿妩是吃啥吐啥,有时候喝水都吐,这让馨儿胆战心惊,女人真是难,成亲时不能吃喝,怀孕也是不能吃喝,生孩子听说更是惊险,如此她都不想嫁人了。 大伯花了许多力气,终于把周恒安排在大理寺上值,大理寺少卿是王世子,姐夫的干爹,想来以后日子不难过。 周恒现在也回了永安老家祭拜他爹娘,家里给他安排了护卫,想来也在回来的途中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遇上姐夫他们。 “大姐,可好点了?可还要吃些姐夫家的桃干?还是吃些梅干?”馨儿直叹气。 马氏没好气道:“馨儿,让你来陪你大姐,你总唉声叹气干什么?小姑娘家家的,不准叹气。” “娘,我只是愁大姐这样不能吃喝的日子还要多久?肚里的小外甥会不会饿?” 吴氏笑起来:“馨儿,你那小外甥现在只一点点大,吃不了多少,饿不着他,算算日子,今日已经七月初十了,平安出门已经两个多月了,再有几日该回来了。” 孙思成这些日也是头疼。 白家明五月份给他用了三次青霉素,效果出奇的好,身上许多红斑都消失了,胃口也好了许多,人也长了不少肉。 但自从第三次之后,他中间歇了十日没再给他用,平安临走前就跟他说过,青霉素不能一直用,它会对身体产生抗药性。 第一次制的青霉素早已经用完,后面的是用桃子制成的,霉菌没有橘子的好,但也勉强制成了,六月份他再次给白家明用了三次,昨日就是最后一次。 白家明这两个多月的治疗效果已经让白家人欢喜不已。 但却不能让孙思成同样欢喜。 如果说光就治疗效果这一块,跟之前的治疗相比较,那肯定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后面三次青霉素的效果明显不能跟前三次比。 白家人不清楚,他是大夫,一直在自己手里治疗,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 白家明身上的花柳病已经好了一大半,剩下的病灶仍然潜伏在他体内,现在是被青霉素压制了,以后再反复呢?到时候如果青霉素已经不起作用怎么办? 而平安说的第二种青霉素,也就是掺患者病菌的那种,小山跟他制了两次都失败了,不知道是不是漏了平安说的步骤,还是哪里做的不对。 现在只能等平安归来了。 但二号青霉素就是成了,平安也说尽可能不用,这种药药性更强烈性,病人一旦受不住,说不定就有危险。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孙思成自认为还是做不到的。 他没有必要为一个外人弃百草堂百年的名声而不顾,人好好的,病人家属心里欢喜,万一真怎么啦,那就说不好了。 说到底他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医者,功利性在自己身上还是有些重。 平安躺在房间里。 小武悄悄地进来,拿出怀里的包裹,也难为他夏衫里面还能藏这么大的东西。 “少爷,哪里拿的。” 平安打开一看,一部分是银锭,金锭很少,但也有一点,还有一大叠银票。 “这是多少?” “少爷,我数了一下,银票三千四百多两,银锭我只拿了这么多,三百多,那里还有不少银锭和碎银,明叔不让我拿,七七八八的首饰不少,但也就那样,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我一样都没要。” “这些就不少了,小武,回头你跟明叔一人拿一百,林峰也给一百,二强、许松、童林给二十,其他没去的一人给十两,我爹的四个人也一人给十两。 但不能现在给他们,路上给,就说我给的辛苦费、压惊费,其他什么都不能说。” 银票都是大周通兑的银票,大大小小的都有,平安数了三千两收起来,剩下的七百两仍放在包裹里:“这些你拿着,多的就放你那,平时有些小开支就从这里出。” 小武咧着嘴:“是,少爷。” 他把包裹往怀里一塞:“少爷,刚才衙门来人请,常大人道你不舒服,自己一个人去了,看样子庄子里的人全部接回来了。” “小武,你待会去衙门,跟我爹说,帮我跟段大人讨要一个大林,那孩子精,跟小明有的一拼,其他如果有好的,方便的话你也挑几个,不给咱也无所谓,当然大林如果自己不肯那就算了。” 他庄上后来买的三十多个,已经被大武训的差不多了,之后的练习就在于各人了。 万华现在是他的外管事,接手了师傅、先生给他置办的许多产业,过段时间就会从江南回来,到时候这些人就会全部被他带走,分散到各个地方。 他身边的,还是二强、林峰这第一批跟随他的人,有这二十多人暂时也够用了,他们的娘子也会是他身边得力的人,她们主要会在制药这一块还有妇产这方面。 小武走后,他也无心躺了。 亲爹为此事跑前跑后,一部分是为他,另外一部分也是为自己,此事最后,不论结果如何,亲爹的一份功劳是跑不了的,说不准直接就把定州知府这缺坐实了。 要说亲爹是个很务实的当官胚子,继父大人就过于老实了点,这让平安有些心疼,又觉得如此也好,前程、银钱由他来就好,爹跟娘就做一对欢欢喜喜的老爷夫人,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平安,怎么起来了?爹让人炖了老母鸡汤,你喝点看看?闻着味不错。” 万长生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老母鸡汤和碗筷。 放下东西,他盛了一碗给儿子:“喝喝看。” 平安接过一闻:“嗯,香,多谢爹,我还真就有些饿了,爹也喝一碗。” 万长生摇摇头:“回头我再吃,不知道明日能不能走,我真有些想家了。” “应该差不多,我们做些证就好,剩下的就是衙门的事了,这件事暂时不会公开,还得等上面的意思,其他州府还得同时清查,牙行是能买卖人,但那是指大周境内,咱们的人怎么能卖去外族呢?爹,此事不小。” “我知道,平安,约束你的人千万不要说出去,我跟三强、陈盛都打了招呼,平安,陈盛那孩子真不错,我还挺喜欢的。” “爹,我还正准备跟您商量,陈盛去了京城,就先去我家落脚吧,以后国子监一旬一日假,也让他来咱家,刚好跟三强做个伴,我估计陈轩也得来咱家。 他跟我父亲那种关系,去了常家,我怕他在我继母那不自在,您看这样可行?” 541归心似箭 “有什么不行的,刚好跟三强一道,还有个伴,这样挺好的,陈轩在咱家住惯了,说不定也会来咱家住,人多热闹,反正宅子大,你快吃,冷了不好吃。” 平安看着他爹笑:“爹,这辈子做您儿子挺好的,下辈子还做您儿子怎么样?” 万长生鼻子一酸:“爹有你这儿子也挺喜欢,下辈子你出生就在咱家吧,这辈子可是晚了七年才过来,爹出去了。” 他眼睛有些红,鼻子有些酸。 孩子说的话总是在挠他的心,对这个儿子,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喜欢,一举一动他都喜欢,待平轩也不过如此了。 有时候瞥见常大人看平安的喜爱神情,他心里是有些酸的,对儿子的喜爱程度他不比对方差,差就差在不是他亲生的这块。 如今儿子说下辈子还做父子,他当然愿意,下辈子就让儿子一出生就在自家,完完全全做他一个人的嫡长子。 傍晚,常春风回到客栈,喊了万长生一起到了平安的房间。 “二十几个犯人全部在押,明日起段大人他们会先来个初审,已经飞鸽传书去了京城,另外两个人也带着信快马赶了过去。 大理寺也传书过来,王世子已经动身了往这边赶,我跟段大人商量,明日我们几个去衙门先做个证人,回头如果大理寺来人问再配合就是,后日就是十三日,我们该动身回去了,途中没有八九日是不行的。” 万长生点头:“如此就好,刚好明日平安还能再歇一日,林峰今儿还在喝药呢,平安,他毒可全清了?” “爹,我今日给他诊了,没事了,他用的是最好的药。” 次日,常春风、万长生、平安带着万里、林峰、小武几个去了衙门。 一上午,二十几个犯人过了一波堂,有的问出不少,有的就是走一过场,嘴硬不要紧,衙门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就是,等王少卿带人来,这些人可能就提交大理寺,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段大人心里乐滋滋的。 这一波功劳是坐稳了,关键是这功劳还来的舒服,人已经被平安带人药翻了,拿绳子捆捆就是。 回头把从庄上搜的那些藏银,奖些给平安,银子本就不多,一千多两而已,锦州衙门富的很,不稀罕这点点意外之财,对了,得赶紧让人去备些锦缎,锦缎可是锦州城的特色。 常春风、平安这些人签了名字,按了手印就离开了衙门。 平安迫不及待地带着他的人就去了城里,出了趟远门,怀里又得了便宜银子,可不得购买一番,回城后各家送上两匹,多少也是个心意。 他要送的人家可不少。 常春风看儿子一溜烟的马车笑道:“万兄弟,咱们也上街转转,一会就在街上吃一点,再去看看锦州城如何?” “常大人,如此甚好。” 半下午,段大人、陆大人到了客栈,坚持要请他们吃晚餐,给平安和两位爹各送了二十匹锦缎,还有一些锦缎做的小摆设。 单独送给平安一个贺包,说是衙门给他的压惊礼,平安也就接了。 一同带来的还有大林和三个少年,这是小武自己挑的,现在手续都办好了,人也就一并送了过来。 这个段大人是个很有情商的人。 跟他亲爹某些方面很是相像,这样的人都适合官场,平安觉得只要自己想,他也可以做个不错的官,不论哪方面。 等晚餐酒足饭饱后回到客栈,平安才掏出段大人给的荷包,里面竟然有六百两银票,这就很不少了。 平安欢欢喜喜地收了起来,银子这东西他喜欢,日后如果办医院,也是需要垫上不少银子的。 当然如果师傅愿意跟他一起干,就不一定要他拿多少。 这次回京,找个机会他还是先跟师傅说说这件事,如果可行,开春许多事就要准备了,比如院址、房屋等等等等。 这些没有两三年准备是不行的。 大夫和护理人员得同时准备才是。 可能是因为明日就能起程,起程后要不了多久就能归家,这一晚,平安早早就睡了,做了一晚上的春梦,里裤都换了两次。 成亲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之前他可是从不这样。 也不知道阿妩有没有想他。 五更起,客栈就灯火通明。 掌柜的带小伙计早早就忙碌起来,忙的还是满心欢喜,一个五品大人住在这里,更有一个今年六元及第的新科状元,昨日状元还应他的请求给他写了一副字,这字他还没有决定好是挂客栈还是挂回家里。 自家也有一个读书人,不过还是个童生,今日状元郎吃的什么,回头他就给儿子多做点,跟着来不是坏事。 也不知道人家爹娘给他吃什么了,书读的好,人也长的如画中人。 常春风一行人准备事项都做好了,正准备上车,段大人带着一些人匆匆赶了来。 “哎哟,差一点迟了,常大人,万老爷,平安少爷,本官带一些同僚给你们送行了。” 常春风忙双手合十:“多谢多谢,诸位大人日后去京城一定要找我,到时候咱们小酌几杯,多了不行。” 万长生带着平安也给众人说着场面话。 一刻钟后,车队才缓缓地出了锦州城。 平安他们出锦州城的当日下午,周恒就带着几个护卫到了客栈,到客栈后,才从掌柜的口中得知状元郎在他的客栈住了好几日,今儿清晨刚刚走。 “掌柜的,他是我的朋友,落下一日路程,我们多赶些应该能赶上,不过等赶上也快到京城了。” “公子也是京城人?” 周恒摇摇头:“不,我老家在外地,不过今后会在京城生活。”说完他就上了楼。 掌柜的悟了,这又是一个新科进士老爷。 一个两个的,都是厉害的读书人,回家好好跟儿子说说,怎么也要拼个举人、进士出来。 上楼后的周恒,回想着这一次的回乡祭祖,可笑他二叔、二婶竟然想认回亲,当初不是说他克亲吗?不是说他们也怕被自己克死非得断了这门亲吗?甚至祖父死了也不通知他,家业全部收走不顾他的死活。 如果不是大公子,哪里有今日的自己? 曾经不要他的人,落井下石的人,就远远地避开吧。 542还是家好 三日后,周恒终于赶上了平安的车队。 平安这才知道周恒分到了大理寺,傅安去了他爹和州下面的一个县城,上面有人罩着,自己当个县太爷,也是很舒服的。 致远分到先生之前所待县城的邻县,离家不远,一日半就能回家,京城有人,其他人也不会欺生。 少启则去了翰林院当庶吉士,三年后何去何从再说,不过少启倒不用担心没地方要他,就冲他太祖父和祖父的面子,多的是人抢。 平安躺在炕上听周恒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包括老家那二叔二婶。 “周恒,我早说过那对夫妻蠢,竟然因为相信一些鬼话而跟亲侄子断亲,侄子会读书,正常人都知道要好好待他。 依我说如此也好,没有了糟心的亲戚,日后麻烦事也少些,你以后有孙家人,也有我们这些朋友,将来还有儿女,更远一点还有儿女亲家,热闹着呢。” 周恒笑起来,亲还没有定,就儿女亲家起来了,平安就是有办法把他弄笑了。 平安见他心情好了,“这次回京后就要定亲了吧?周恒,我借些银给你,先把大事给办了。” 周恒摇头:“暂时不缺,这次回乡祭祖,县令大人很是热情地送了贺礼,其他官员和大户也送了不少,加一起两千两是有的,我本穷人,定亲量力而行就好,只不过日后得想办法赚钱了。” 一个京都从七品小官一年全部收入加一起不过几百两,一个人花费不多,但人情世故样样都要开支,这是一个很让他头疼的事。 “周恒,你文采好,可以写写话本,偷着写,让贴身小厮送去书铺,一年也能挣不少的。” 他不能说亲爹就是靠这条路子生财至今。 周恒就是跟亲爹差不多的条件,身后无靠,又要面子,这种不失为赚钱的路子,最起码一开始得这样。 他不同,自小就有先生、师傅帮置的产业,这些产业又被师傅的人经营很好,加上百草堂每年给的分红,根本不愁钱的事。 周恒脸有些红:“平安,不瞒你说,我的确也想到了这个法子,孙家再有钱,我一个男人,不能靠岳家生活,将来也不能靠娘子的嫁妆而活,这次大公子为我的事跑了许多关系,花费不小,我已经很不好意思,又无能为力,实在是” 平安当然知道这种感觉,男人嘛都是要面子的。 “没什么的,慢慢都会好起来的,等你成亲我借钱给你,慢慢还我就是,谁还没有个不凑手的时候。” 周恒红了眼看着平安微笑:“平安,我很庆幸此生遇上大公子,遇上了你,多谢你。” 六日后。 平安终于看到了京城巍巍的城门,心里一个激动,京城,我回来了,阿妩,我回来了。 他突然失笑,之前每次久别归家,总是第一个想到娘亲,如今成亲了,媳妇总是第一个被想起。 老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不是没有根据的。 万长生也是激动的不行,自成亲后,他还是第一次离开妻子孩子这么久,梦里都不知道见过他们多少次了。 他没有多大的本事,也没有多大的野心,此生就想着娘子孩子热炕头,安安稳稳过一生。 常春风看着前面车上的儿子,这次三个月的远行,日日跟儿子在一起,他是满足的。 经过回途那件事,如无意外,定州知府一职是稳了,段大人上报时就为他们父子请了功。 他常春风这辈子蹭了儿子不少光。 平安的车停了下来,他下了车带着陈盛走到父亲车旁。 常春风下了车。 “爹,就让陈盛先跟我回去吧,途中我也跟他说好了,刚好跟三强有个伴,三强读书也不错。” 常春风哪里不知道儿子是为了他,就跟儿子说的,这次回去后,自己也好好跟娘子沟通一下,实在不行再冷处理,就是看在张家人面子上,也尽可能往好处想。 “好,麻烦平安了,盛儿,你就先去平安家住下,他有空还能教教你,等你放假时我接你回我家去,好了,你们回去吧。”他已经跟自己的四个人在一辆马车上。 万长生也过来了。 “常大人,我们就各自回家了,这一路上麻烦了你不少。” “万兄弟,都是麻烦你的多,回去吧,日后有空我们偶尔也出来一起喝个茶。” 万长生笑着道了别,回到自己的车上。 再见面不会尴尬就是了,见面喝茶怕还是极少,他们这种关系注定一辈子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阿妩前两日就回了婆家,她的孕吐已经好了不少,这日正在家里跟婆婆给孩子做着小衣,一听前院声音吵杂起来,还有人喊:“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阿妩站起身就往前院跑,吓得梅娘心里再顾不上儿子和相公:“阿妩,别跑,慢慢走,千万别跑。” 阿妩忙停下了脚步,一手扶着肚子,那里已经一点点鼓起。 自己真是昏了头了,竟然忘记了肚里的宝宝。 平安看见的就是娘子停在那,一手按住肚子,他娘眼睛都在娘子身上,哪里有一点点的眼神分给儿子。 这是怎么啦? 难道是…… “娘,阿妩,我回来了。” 阿妩看着面前几丈远心心念念的相公。 “相公。” 梅娘看着儿子还有后面不远处看着她笑的相公。 “你们可算是回家了,马上就三个月了。” 万长生小跑几步:“可不是?四月二十几出的门,一晃三个月过去了,还是家好啊,娘子,孩子们都在庄上吧?” “嗯,一会我就让人去接叔和两个孩子回家,阿妩,回屋歇着。” 梅娘看儿子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看什么看?傻儿子,你马上要当爹了,相公,你要当祖父了。” 万长生大喜,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娘子,回家就有好事,我就说还是回家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平安有些懵,大喜?当爹? 阿妩有孕了? 他今年才十九,前世高中生的年纪,就要当爹了? 他怎么就有些懵呢? “阿妩,看你那傻相公乐坏了,嘻嘻嘻。”梅娘笑起来。 不再管面前的儿子两口子,跟着自家相公去了后院。 543暂时就这样治吧 阿妩腹中怀了他的孩子,平安自是欢喜的。 这个朝代讲究多子多福,他也准备要三两个宝宝。 到家已经黄昏,他还是派小明去两个先生和师傅家报了个平安信。 明日不是休沐日,两位先生都要上职,那他就趁上职前去跟他们见个面,现在天亮早,白日长,做什么时间都管够。 其他家也要去一下,送些锦州城买的锦缎,他这次可是买了不少,两位干爹家得去,王家、黄家、国公府家、张家还有黄飞那都得去,傅安母子已经回了和州,那就算了。 最后才去师傅家。 等平安洗漱好回到前院,叔爷爷带两个孩子已经回来了。 平安看着平轩乐:“老天,这是谁?我竟然不认识,小黑炭吗?” 平轩大笑,扑向他大哥:“大哥,黑炭来啰。” 平安一把接住孩子:“哇,平轩结实了许多,个头也长了不少。” 平轩头一扬:“本事也涨了不少,还和叔爷爷一起识了不少药材。” “叔爷爷,您一样也黑了,这小子肯定皮的很。” 平安放下平轩,跟叔爷爷行了一礼。 孙宏宇看着父子几个笑:“途中很累吧?刚好正是夏日。” 曦儿看着大哥:“大哥,你跟每个人都打了招呼,就是忘记了我,大哥,你们回家真好,不然家里都是冷清的,娘和大嫂老是念你们。” 平安笑:“曦儿,大哥可是因为给你挑锦料才耽误了回家,回头把好看的料子送给你做衣服,娘,吃饭去吧,我跟爹都饿了。” 曦儿抿嘴乐。 次日一早。 平安一圈送礼,等到师傅家已经半上午了。 周恒已经过来了,正陪未来的老丈人聊着天。 孙思成在家等的心急火燎。 “师傅。” “还笑,都几时了?” “师傅,出去一圈,不得几家都去一趟?一家只说一会话,茶都没有喝,这不来师傅家蹭午饭来了吗?两位老太爷在庄上,我还没有去看过他们呢。” 孙思成站起身:“我现在陪你去庄上。” “谁说现在就走,平安,娘已经让人准备午饭了,刚好周恒也在,大家伙一起热闹热闹。”大夫人吴氏笑吟吟地进来,马氏跟后来了。 平安立马给两人送上锦缎:“娘,二婶,锦州的特产。” 马氏接过给自己的两匹料子,咧嘴道:“今儿光收礼,周恒也送了锦缎,不过颜色不一样,都很好看。” 平安本就估计周恒会送锦缎,所以老夫人、师娘、二婶一人就送两匹,不能多了。 “娘,祖母可在后院?” 吴氏摇摇头:“老夫人跟郝家老夫人去寒山寺了,住几日才回来,你送的料子回头我再拿给他。” 孙思成道:“平安,你跟我去书房,我有事找你。” 说完拉上平安就走。 吴氏无奈道:“弟妹你看,好像平安就是他一个人的女婿一样,跟我还没有说三句话,许多事我还没有问呢。” 马氏大笑:“大嫂,咱们先问周恒也一样。” 书房里,平安坐下来:“师父,是白家明的事吗?” “是的,后来我又用了三次青霉素,前三次的效果特别好,许多斑块都消失不见了,但后面三次的效果就不明显,白家人不清楚,师傅是清楚的,是不是后面的霉菌是用桃子提取的,没有橘子的好?” “师傅,我也不是很清楚,橘子自然是首选,第一年没有准备,今年我会多窖些橘子。” “平安,你说的那种桶我们已经打出来了,从下面放青霉素,的确好上许多,但那种注射器一时半会儿造不出来。 还有就是你说的第二种青霉素,掺白家明身上刮下来的菌放一起培育,我跟小山制了两次都失败了,不知道步骤没对,还是少了哪步。” “师傅,我现在回来了,制这种青霉素不难,但这种不比第一种,现在注射器没有制出来,量把握不准,我不想轻易用,也不想您背上麻烦。 老实说,我对白家明还是有些偏见的,之前准备对傅安的手段太过阴损,他现在是想痛改前非了,焉知他会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平安,师傅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大夫,但制青霉素消炎不光是为白家明,你说过这种药可用于许多地方,堪称神药。 再说了,对白家明,我们也不是不能给人家一次机会,能彻底断根最好,如此我们也算是攻克了一道难题,自古花柳病都是无药可医的,不能除根,哪怕就是控制成这样,白家人已经感激涕零了。” “行,我听师傅的,师傅,回来途中发生一件事。” 平安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师傅,我担心羌族人还是不死心,到这里查那次夜袭的人,当然买人也是一部分,大周牙行还是要好好管理了,不论哪个朝代,人还是很重要的。” 孙思成惊了。 久久没有说话:“平安,日后遇上这些事,尽可能不要管,这次是林峰反应快,换了其他人,不一定有他那样的身手,出了事怎么办?” “师傅,我知道,本不会管的,只想救救那孩子,但当那孩子说出这些人是要把他们买去外族,而且数量不小,我还是想管一管,这些孩子去了外族,终其一生怕是都再也回不来了,那样太惨忍,何况那个汉子是在查什么,我就担心是在查我。 师傅,如果是我一个人,我不会怕什么,但你我身后都有一大家子人,还是注意点好。” 孙思成叹了一口气,的确是这样。 “平安,午餐后咱们去庄上,不管怎么样,第二种青霉素还是要制出来,对白家明,暂时还是这样治吧,这个月不行就再给他用三次,剩下的的就保守治疗了。” “阿妩这次怀孕很受罪,前几日才好一点,回头制药你就在一旁说就行,我跟小山他们来制,没什么比孩子更重要。” 平安笑起来:“师傅,您还不到四十就要做外祖父了,实在太年轻了。” “臭小子,阿妩明年二月份生产,那时候我已快四十了,还年轻什么?” 544大赏来了 离月底还有七日,平安带着娘和阿妩到了庄上,夏日庄上还是舒服多了。 叔爷爷带两个小的本就在庄上,只有他爹白日得去医堂,早晚跑也方便,有车有人路还不远。 孙思成自然也住进了庄上,医堂有他爹和思源,没什么特别的事他不用坐堂。 就是孙思源现在也被他爹逼着带人在附近一些医堂和产业查看了。 二号青霉素很快就制出来了,之前小山他们之所以失败,不过是一个环节没对而已。 这种青霉素也只是制出两小瓶,被孙思成仔细装在两个青玉小瓶里,在放在庄上地窖里,如此差不多能保存一年到两年的药性。 他们没打算用这个,起码暂时不会用,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庄上的桃全都熟了,除了挑好的送了人,好一点的基本都卖了,价钱也还可以,卖的银直接进了秦师傅的公帐,枝上歪瓜裂枣的,梅娘带人制了不少桃干,剩下的就给庄上人吃,也不用摘,吃点摘点,方便又新鲜。 两个老太爷带孙宏宇简直住着不想回城了。 七日一晃而过。 八月初一,平安、周恒、都去报到,少启跟致远早在七月初就上值了,人家压根不要请长假。 “掌院大人,下官万平安前来报到了。”平安今一身正装,规规矩矩跟王大掌院行着礼。 “行了,这会我这没人,你不必装了。” 平安咧嘴笑:“先生,跟您在一起真好。” “平安,王唯去了锦州,到底怎么回事,我可是听说牵扯到你。” “先生,回去后我跟您细说。” “不必,现在就说,今儿你第一日上值,一会去跟人熟悉熟悉就行,这段时间你跟少启多熟悉一些之前的文稿,主要多去图书室看看,总不能日后让你们起草个什么,却不知道哪里下笔吧,你下午时间我不管。” “是,先生。”平安又从头到尾跟先生说了一遍,同样的事回来后跟先生、师傅都说过,这算是第三遍了。 王掌院半晌不语,好一会才道:“没事,别害怕,这件事如果处理的好,你跟你师傅很可能还会有惊喜,别忘了今年的马铃薯是第二年全大周境内大丰收了,上面有可能,这些就不说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平安点点头。 之前皇上确实说过,等马铃薯真正产量平稳后,会给他跟师傅一个惊喜,那么很可能会因为此事,把七年前的功劳一起给了,而且是借农产品的名义。 “不过,这段时间你跟你的家人还是尽可能注意了,当然此事不必跟他们多说,说了反而更紧张。” “我知道,家里人没人知晓这件事,先生,我出去了。” 王掌院站起来:“罢了,你第一次来,我领你出去吧。” 平安笑眯眯地跟在后面,掌院是他先生,来这里上半日班是皇上亲口下的旨,可以说他现在的处境是任何人都羡慕的。 当然,即便如此,他也得诚诚恳恳,绝不能飘。 八月底,全大周都震惊了。 三十二个州府,竟然十三个州府的牙行有外族人恶意买卖人口,然后秘密绕过边境,从地道口运去羌族。 已经偷运出三百多少年男女,在大周的驻点还救出这样的人有五百多个。 皇上大怒,九月初派了使者去了羌族,如果不归还大周人口,不严惩幕后黑手,不赔偿大周损失,大周将不惧发起战争。 羌族皇室自然发慌。 羌族不同于蒙族,这些年老百姓勉强不用挨饿,但富庶远远谈不上,地方不大,资源也不丰富,七年前起了些花花心思,想跟着蒙族一起打大周,好跟在后面发些财,谁知道一夜之间发生了火烧军营,死了不少人,伤的更多。 这些伤者回去后花了大价钱治疗,就算是治好了,人也废的差不多了,如果休养生息二十年,可能境内能恢复到战争前,现在哪里敢有一丝一毫的战意? 迫不得已,只好交出幕后黑手。 老丞相自长子突然意外身亡后,就一直郁郁寡欢,身体也每况愈下,次子拉麦看老父亲如此,更想去大周找出当年杀害大哥的凶手,但哪里查的出来? 因为当年壮汉损失惨重,拉麦心里着急,遂想出在大周牙行买卖少年男女的法子,尤其是女子,一个本地汉子可以同时拥有好几个大周买来的姑娘,这些姑娘可以生孩子、带孩子,也可以做事,一举几得的好事。 皇室知道了也没说什么,但事情出了,总得有出头羊。 老丞相为了保子自尽身亡,一大家子除了老二溜了,其余的人全部流放边疆,偷运出来的人除了死的,全部让人护送回大周…… …… 等事情了了,已经是九月底了。 常春风九月初就去了定州任知府,女儿留在大舅兄家,夫人和小儿子直接带去了任上。 锦州知府段畅跟陆刺史陆铮也得到了奖赏,职务暂时不动,但官职均升了一级,可谓是皆大欢喜。 平安属功劳最大,加上发现马铃薯有功,皇上给他封了一个伯爵,直接赐了他伯爵的封号:平安伯爵,简称平安伯。 鉴于孙思成也在马铃薯一事上起了很大的作用,又为大周的医药做了不小的贡献,也赐了他靖安伯爵的身份。 同时给师徒二人各赐一座伯爵府,由礼部负责修膳。 孙文上报马铃薯有功,提升一级,官职暂时不动,如此就是正六品了。 孙家跟万家都被这封赏惊呆了,这可是伯爵呀,虽然不是世袭,但也是三代,两家的门庭一下子就提升了。 尽管外族大首领的一家跌入深渊,考虑种种,除了极少数上层官员知道,皇上还是压下了平安、孙思成夜袭军营的事,从头到尾没有提一下。 但马铃薯实在产量太高了,只要不懒,只要年景有个一般化,老百姓基本不挨饿,这个贡献给个伯爵,没人想反对,再说此事是圣上亲自决定的,想反对也反对不了。 只能说圣上太英明了,而这对师徒运气又太好了点。 545太过离奇 平安封了伯爵,爹娘懵了好久,懵后又喜不自胜。 万长生跟梅娘道:“儿子已经是伯爵了,你我是不是该称老太爷老夫人了?那叔就是太老爷了。” 梅娘嗔道:“暂时还是按原来的叫吧,我三十七你三十八,都不到四十岁,这样叫把我们都叫老了。” “娘子,现在已经十月,再有几个月孙孙都要出来了,到时候小孙孙就是小少爷,我们自然也是老太爷老夫人了。” 梅娘不吱声了,回头问问叔,或者亲家母,实在不行也只能如此了。 孙家书房里。 孙思成兄弟和父亲、祖父都还没有真正回过神来。 老太爷喃喃自语:“想不到我们孙家从一个大夫爬到医药大家,然后有了官职,这些年又成了医药界数一数二的顶流。 其实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如今又挤进大周豪门,起码到长卿儿子这代都不用担心了,有银子有生意有地位担心什么呢?下代不养歪就不怕人会欺负咱。” 孙一南看着儿子感慨万分,关起房门来说,这一切还真是平安带来的,那孩子真是福运滔天。 孙思成摇头苦笑:“祖父、父亲,我到现在还感觉不真实,大周爵位除了世袭,很少被封的,想不到我跟平安竟然同时封了爵,圣上到底还是把那一年的功劳全部补上了,我沾平安的光实在太大了。” “思成,这句话日后不准在外面提,思源更是。”老太爷深知圣上是夜袭敌营和马铃薯的功劳同时放一起,才有了今日的伯爵。 这些的确是平安分给思成的,思成就算是有份,也不会多大,只是此事除了平安不会有其他人明白真相。 孙家自己人更是不能说出去。 孙思源道:“祖父,父亲,大哥,平安拿了不少的方子出来,我们给的一些分红还是太少了,要不把百草堂分些股给他,阿妩也是我孙家的大小姐。” 他越想越觉得如此可行。 孙家这些年赚了许多银子,家里就这些人,都不是浪费的人,花也花不完,每年就是做善事都花了不少,实在该分给平安。 老太爷、孙一南都看着孙思成,如此也不是不行,长卿到底没有思成会经营,如果拉了平安进来,说不定还是好事。 孙思成摇摇头:“暂且不谈这些,他自小是我养大的孩子,我知道他的禀性,不会要的。” 三日后。 平安决定还是跟师傅好好谈谈,自己整理出的医书已经八本了,这件事他还是想跟师傅多商量商量。 中午下了职,平安找到师傅。 “师傅,有些事我想跟您好好谈谈,但医馆不方便,我们能不能去庄上?” 孙思成看徒弟一本正经,可能还真有什么着急的事:“行,你跟我一起吃点再走,庄上这会怕是吃过了。” 半个时辰后。 孙思成和平安坐在老太爷的小院里,两个老人家这几日都在城里。 林峰、吉祥就守在小院门口,十月初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他们这些贴身护卫这几日也乐疯了,主子地位高了,他们在外面办事别人更给脸。 平安从布包里拿出两本书:“师傅,您看看。” 明显是手抄本,还是崭新的,孙思成接过书,难道这小子在哪里找了孤本手抄本? 他没看过的医书还真不多。 一刻钟过去,孙思成吃惊地抬眼看着平安:“平安,这书是怎么回事?” “师傅,您再翻翻。” 平安站起身,倒了两杯茶水,然后静静的坐在师傅对面,今日他把这些书拿给师傅看,等下看看如何把事圆过去。 有些事还是怎么都不能说的,比如胎穿,还有找到道长的遗骸这件事他也不打算跟任何人说。 但这些书包括书上的方子如何来的,他得多少找个理由,如果说这个世上谁最值得他相信,师傅绝对排在最前面。 当然还有先生。 他们是最睿智的人,不该说的绝不会说出去。 这一点就是爹娘都不行,跟娘说了,娘会忍不住告诉爹,爹会忍不住告诉叔爷爷,不是说他们不好,而是他们会六神无主。 半个时辰后,孙思成大致上翻了两本书,书上一部分都是平常的医药常识,但还有不少部分是他不熟悉的,甚至还有不少简单但更又有用的方子,这些方子还更省钱。 “平安,这些也是道长告诉你的?可你当年还那么小,如何记得这么多?” “师傅,叫您上这儿来,是因为有些事藏在我心里太久,我可以隐瞒这个世上的任何人,却不想瞒着您,您在我心里,不光是师傅,还是父亲一样的存在,不,有些事是跟父亲都不能说的,我就想跟您说。” 孙思成很动容:“傻孩子,有什么尽管可以跟师傅说,师傅信你。” “师傅,这样的书我已经写了八本,还能写出十余本,各种各样的偏方也不少,这些年我拿出的只是极少数的一些方子,很多不敢拿出来。 你刚才就奇怪,当年我救道长才六七岁,他也只教我一段时间,如何记得这么多? 师傅,如果我跟您说,道长师傅曾经很长一段时间经常入我梦里来教,这几年就不曾来过了,但他最后一次跟我说过,待我百年之后,他会过来接我走。” 孙思成眼一跳:“这怎么行?你可是我的徒弟。” 平安眼里含着笑意:“师傅,你听岔了,他没说现在就带我走,说是百年之后,师傅,您比我大二十整,要不这样,您活一百岁,我活八十,到时候道长师傅来接我,我就拉着您一起,他说那是个很好的地方。” 孙思成一时间有些愣,活一百岁?他还有那个本事? “你跟师傅说真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安一本正经道:“师傅,我可以对天发誓,今日说的都是真的。” 道长本就到梦里教了他好几次,本就说百年之后接他走,这些都不算撒谎。 出生就有前世的记忆,这个他不想说,即使师父也不行,有些事得瞒一辈子的,太过离奇了。 “师傅,您可记得老方丈临终之时曾经说我是个很神奇的孩子?” 546震撼到不能动 孙思成想起来,老方丈临终前确实有说过,只是当时人都慌了,根本没注意这话的意思。 老方丈能掐会算,平安真的有此奇遇? “师傅,阵法是很难的,如果不是道长师傅几次三番入我的梦教我,我就是再聪明,也不会这个,一个几岁的孩子哪里能懂这么多? 老方丈只到我梦里一次,并没有教我,他说他要投胎转世去了,说他下辈子就想做个普通人,不想冷冷清清一辈子守着寺庙,他还让我好好当官,也好好行医,还要我一辈子都不让林峰走,说林峰离开了我会出事的。” 平安有些伤感,老方丈走的太急了,如果跟道长师傅一样在梦里多教教他才好,现在要上职,还要整理医书,实在没时间学那些易经之类的东西。 但这些东西学了真有用的。 孙思成内心震撼到不能动。 道长确实说过林峰的命格只有平安能压住。 自己带了一个怎样的徒弟? 胡道长在大周朝就是一个传奇的存在,竟然如此看重平安,不惜入梦去教他。 他想起平安的话,道长还想带平安去另外一个世界去,还真的想强抢他的徒弟? 那肯定不行。 难道自己真活一百,然后跟平安一起走? 如此也是行的,他身体好,再多调理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能。 “师傅,想啥呢?” “平安,你今日跟师傅说这些是想干什么?” 孙思成自然不会说他刚才已经想到如何调理身子活他一个一百岁的事。 “师傅,记得我曾经跟您说过想办医学院的事吧?这是我的梦想,只不过考虑再三,暂时还是不合适,但我们可以做另外一样,也就是医院。 通俗地讲就是大医馆,跟书院一样大,前面一排房让一个个大夫坐堂看诊,后面起几大排房有一个个小单间,可供人住下来看病、休养,女子也有女医看诊,夜间有大夫轮流值夜。 如今医术虽然百花齐放,各医堂有各医堂的秘方,但也只限于一些大医堂,普通人得了急病想就医,往往几日几夜赶到县城甚至府城,到了地方又可能大夫已经走了,根本找不到人。 如果来多少病人都有地方住,夜里发病还有大夫看诊,是不是比现在的医堂好很多? 我整理出这些道长教授的医理医方,就是想做这件事,也为将来有可能办医学院做准备。 孙家不缺钱,师傅任谁都尊称一声大公子,我说一句您别生气的话,到了长卿哥这代,医术上估计只能守成而已,经营方面也可能没有师傅的魄力。 长远、长志他们明显并不想从医,他们已经跟我差不多大年纪,却只对医了解一个皮毛,大部分精力都在读书上。” 孙思成叹气。 这正是他焦虑的,长卿肯学,可天赋就那样,人又太温和,气场不够压不住人,幸好圣上赐了爵位,能保三代。 长远、长志不爱学医,今年一个十九,一个十八,还都是秀才,考举人还得两年后。 孙家的第四代堪忧啊。 “师傅,如果您愿意,我跟您一起办医院,先在京城办,等条件成熟,就去各州府办。 医院名字就叫百草医院,到时候您就是医院的第一任院长,我跟长卿哥当付院长,长卿哥就是下一任院长。 等他能全盘接手,那时候我连半日职也不上了,就陪师傅到处走走看看,再行行医,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医院也有药铺,什么药都可以卖,如此是不是一举两得?银子也能赚,名也有了?” 孙思成当然心动了。 平安说的是,孙家不缺钱,产业遍布大周,可等他老了,下代就不知道能不能守的住了。 但如果办了医院,规模大,又是大周第一家,名气自然水涨船高,这比办医学院强,医学院也好,将来可以桃李满天下,但教出来的大夫多了,自必影响一部分人的生意,多少背后会引起一些众怒。 就他家的老爷子还有他爹,就一万个不愿意,哪里舍得把好方子拿出去。 就平安这些书中的方子,哪一个不能挣钱,不能传代?是他他也不舍得。 办医院就不一样了,百草堂很可能分一部分生意,但百草医院还是自家的,肉还是烂在锅里。 平安如果能整理十几本医书,带来的好处就不是一点点了。 “平安,师傅答应了,我会回去跟你师祖和太师祖好好商量。 回头你好好整理道长教的医理,一些主要方子另外整理成册,得分批次制成成药来卖,但得一点一点上,一年不能超过两种新药。 医院我们两家一起做,一家一半,钱孙家出,你别打岔,孙家有好地基,就在东大街,但不在闹市,做房子要不了多少钱。 道长给你的方子,你得收好,一年只拿一两种出来,制成成药得的利润也一家一半。” “师傅,这不行,除非医院也是一家拿一半钱,就这样吧,一家拿一半,师傅,我有银子,孙家也不是您一个人,还有二叔家,时间久了多少会说不清楚的,我喜欢清清爽爽。” 孙思成眼一瞪:“你傻呀?方子才是最珍贵的,孙家的药材照样收成本,你家的也一样,医院我来筹备,这些医书的事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平安,师傅别的不担心,就担心你长卿哥将来能不能接担子,他要是跟你一样的性格就好了。” “师傅,几年一练,长卿哥就能独当一面了,大人总觉得孩子不够好,但从没有想过自己没有给过他们足够历练的机会。” 他干脆把心里的想法等等跟师傅滔滔不绝地大讲一通。 “师傅,三年时间筹备差不多吧,只是多少要影响一些百草堂的收入。” 孙思成听的心里是汹涌澎湃,如果可行,他自然要拼一拼,人活着干什么?没钱的时候想着赚钱,有钱了想着名,他现在想的就是做这个大周第一,让孙思成、万平安的名字能流芳百世。 “师傅,我有一个想法,您看看可行? 办医院需要不少大夫,青石、吴钧、小晨、文竹跟了我好多年,他们的医术尽够了,但身份不够,我能不能收他们为徒?如此他们就是我小医圣的徒弟,一些大户人家来看诊,如果我们出门在外,他们也不会受歧视。 只是这样,像大小武、小山、林峰、元清、童林、方武他们这些第一批跟我的人会不会心里委屈,都是小时候跟我的,如果一个是徒弟一个是护卫,身份上就有些不一样了。” 孙思成笑起来。 “他们能有什么委屈?我还没有看过比你更好的主子,最早跟你的也就二十多人,后面训的你说过,会让万华带到各地的产业上去,万华常年到处走,身边也得有人。 你就是收他们为徒,日后跟大武他们的待遇也是一样,尽可能做到一视同仁,他们心里也就没什么了。” 547王干爹找来 平安跟师父说好这件事,就从心里彻底放下了。 剩下的自有师傅去操心,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职务之便,在大周最齐全的图书馆找自己所要的医术资料。 编写医书光靠脑子里的存货是不行的,那样也太慢了,有些可以直接跟前朝医术大能借鉴一下,包括一些遣词造句,不必什么都来费自己的脑筋。 孙思成考虑了两日,把祖父、父亲还有弟弟叫到了大书房。 把平安的想法说了一遍, 但把道长入梦教平安的这件事隐下了,祖父、父亲道行深,绝对会守口如瓶,但思源就不一定。 不是他不愿意守口如瓶,而是万一他忍不住跟弟妹说了,弟妹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这件事非同一般,还是谨慎为好。 只说是高人传平安的医理会整理成册,里面有不少的方子可以制成成药卖。 孙家三个男人都沉默了,乖乖,这可是大事。 好一会,孙思源道:“大哥,平安愿意把高人传给他的全部拿出来?如果这样,他自己也有银子,一个人就可以办医院了,就跟咱们家的百草堂一样,代代相传。”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硬性条件他是有,但平安一个人毕竟势单力薄,他自己还得上职,光他手下的那些人哪里能够? 再说,我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老丈人,是他师傅,是对他最真心的人,他不找我合作还会找谁?” 孙思源傻傻地点点头,说啊,这世上怕再也找不到那样真心实意的师徒了。 “思成,干了,咱们家干,跟平安一人一半,钱财咱们这边全出,平安那高人师傅传给他的好方子,让他一定要守好了,慢慢来,千万别急着拿多少出来。” 老太爷眸中似火在燃烧。 平安曾拿出的几个高人的方子都是相当好的,如果还有更多,老孙家就发了,当然平安也一起发财。 孙一南自然明白父亲的心意。 “思成,这个你得跟平安明明白白商量好,就算是老丈人跟女婿,也得一条条写好,协议书签好,办好了很可能就是代代相传的产业。 还有,各大医家拼的不就是最主要的秘方?方子是平安的,不管到什么时候方子都是属于他的,我们只是一起做生意,这点一定要写下来。” 孙思成点头。 就在孙家人围在一起商量大事的时候。 王唯、张锦平找上了平安。 ”平安,刚好中午,干爹和你张大舅请你去吃些好的。” “干爹、大舅,等我一下下,我去跟掌院大人告个假,马上就来。” 的确是中午了,但今日早上就跟先生说好了,中午一起吃的。 这些日子,只要师傅没什么手术要做,或者没什么重病患者,他就待在翰林院图书馆里整理资料,晚上回家再整理脑子里前世的东西。 忙的不得了,但忙并快乐着,人有了目标才有动力。 王大掌院老大不高兴:“说好的事临时反悔,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先生,王干爹和张大舅来找,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绝对不会只是请我吃饭这样简单,我差一点忘记了,我亲手酿的桃花酒和紫酒已经能喝了,回头给您多送两坛?” 紫酒就是葡萄酒,他可是跟师傅学精了,名字里绝不能带让人一猜一个准的字。 王大掌院扬了扬下巴:“去吧,我还是太惯着你了,酒的事还用说?我是你什么人?还能少得了我的酒?” 自从喝了平安亲自酿的酒,平安娘酿的他就看不上了,这臭小子做什么都比别人好。 他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叹了一口气:“一年过的真快,还有一个半月又要过年了。” 平安眼里满是笑意,先生跟孩子一样好玩。 “先生,我看您比去年冬好像胖了一点点,要不要让绣娘上门给您重新量一量,今年过年的衣服我可是已经让人在做了。” 王大掌院坐直身子:“平安,尺寸我让你师娘量就行了,颜色就稍微显年轻一点,我也不白让你给我费心,等你儿子满三岁,就送到我身边来吧,三年后我不一定就在这里当掌院了,乏得很。” “先生,就这样说好了。” 平安笑着小跑了出去。 儿子?还不知道是儿是女呢? 两个先生,师祖、师傅、亲爹,这五个人的衣服一年四季他都让绣娘提前做,爹娘的自不必说,家里的绣娘已经有六个,个个手艺都不错。 到了酒楼,等饭菜上了桌。 王唯心里狂骂这个臭小子,明明知道自己有事要找他,硬是不主动开口,还安安心心吃起午餐来。 张锦平心里好笑。 王唯等平安吃了不少进肚,这才开口:“平安,我无意中听你张大舅说你会一种画,可以把人画的栩栩如生?” 平安不解地看着张大舅:“大舅,我没画过什么呀?” 尽管他现在画画已经很不错,但对这些还是没什么兴趣,也没那个时间。 张锦平有些不好意思,带平安麻烦了。 “平安,你大考时,我们怕你爹着急,就请他回家小酌,后来你爹笑着拿出你给画的那张纸,就是一个小人一手叉腰,扬着头道:爹,您别急,儿子厉害着呢。 就是那副图,当时我跟你外祖父还好笑不已,只是没怎么注重这件事,这两日大理寺寻重要的犯人,我这才想起你的图,忙跟你干爹说了。” 平安这才恍然大悟。 素描对大理寺倒是有大用。 “这个也是我无聊时画着玩,上不得台面。” 他站起来:“我去跟掌柜的借个东西,马上就来。” 不一会,他就拿着笔墨纸砚进来:“干爹,您坐着,随意就行,我给您画个图。” 王唯坐直了身子,想想又放松了些,但还是摆出他自以为很威严又好看的姿势。 张锦平悄悄地站在平安身后。 只见平安很随意地就下了笔,这样几笔,那样几笔,然后连贯起来,不多时,估计也就一刻钟左右,王唯的样子如同印在纸上,简直像的不得了。 他不是很喜欢画,但父亲喜欢,自小也被逼着学了,平安的画让他大开眼界,还能有这种画法? 画一张还能这样快? 老天,太像了。 “平安,我要学,你教我。” 548陈轩他们回来了 王唯看着画很是懵了一会,家里娘子有外族人的镜子,这像跟镜子里的他是一模一样的。 他看向平安,他的干儿子,眼神热烈,比看情人还浓郁。 平安缩缩脖子,事找来了。 王唯抓着平安的肩膀:“好样的,哈哈哈,哈哈哈,好样的,好平安,你真是个宝。” 平安皱着眉,心里好笑,面上愁眉苦脸:“干爹,好干爹,您可别给干儿子我找事了,我忙着呢。” 王唯笑眯眯道:“我那可是有一对短刀,当年好不容易得的,全京城都难拿出一对的,两把还不一样长,你二叔讨了好几次我都没舍得给他,如果” 他看看平安,一副肉疼的样子。 “干爹,您就是把短刀给我又怎么样?非得要我替你做事吗?我可是有些伤心了,之前我那收藏的望远镜,可是给了您,自己两手空空了。” 王唯不接腔,就是看着他。 平安叹气:“好,好吧,我跟你去大理寺画像。” 王唯满眼都是笑,臭小子装模作样,心里还是愿意帮他的。 “行,现在就跟我回去,短刀回头就送你,不过说好了,光画一次是不行的,抽空你得帮我教一些人出来,不然次次都得麻烦你。” “干爹,您别忘记了我现在也得上职呢。” 王唯笑:“没忘呢,圣上不是只让你上半日就行了吗?” …… 平安半下午带着双刀回到家。 下车时想想还好笑,到大理寺画好相,他就是不答应教人画,最后干爹派人回家拿了刀送到他手里,他才勉强答应一旬教一日。 一个月教三日,教上三个月差不多也够了,教不过是教技巧,主要还是平常练的功夫,不过素描也不是好画的,稍微功底差弱一点,画出来的东西就差的不是一点点意思了。 “平安,笑什么呢?” 平安一抬头,只见陈轩笑眯眯地站在前院廊下。 “陈轩,你回来啦?我的人可都一起回来了?” “少爷,自然是回来了。”小明跑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他大哥、汪全、文竹、吴钧他们。 平安咧着笑:“都来了就好,这几个月没看见你们都不习惯,下午到的?” 文竹道:“少爷,半下午到的,先送了人去庄上安置,回头带人拜见少爷。” 平安笑起来:“文竹,吴钧,就你们两个人的娘子我不认识,明日休沐,一早我就去庄上,你们今日都回去吧。” “是,少爷。” 待自己的人一走,平安道:“陈轩,嫂子可带来了?” 陈轩脸一红:“我是不想带的,可我爹娘也来了,就一起带来了,今日是下午,不方便带来,明日上午我爹娘带她过来认门。 不过平安,你这里可是要给我留一个房间,偶尔我也要在你家住住的,跟三强也能一起交流交流学问。” “行,你娘子同意就行,这次我永安一个熟人也来国子监读书,旬休也住我家里,他叫陈盛,跟你一样大,不过是秀才班。” 陈盛跟三强平时住国子监,旬休才住他家,当然一年两三个月的长假也会住在他家。 国子监跟京华书院暗里都在比劲,现在管理上严了不少,家在京城的,得保证去书院不迟到,迟到三次就当自动退学。 加上国子监住居环境不错,三强跟陈盛自然愿意去住,两人刚好又分到一个小院,一个小院三个小房间,剩下的一个平安还是找了人给陈轩留了的。 陈轩就算是住家里,偶尔下雨下雪日也还是要住宿的。 平安给陈轩一讲。 陈轩激动的不行:“平安,你最好了,住的放松,人才舒服,多谢你。” “对了,这次我给你带了不少青玉小件,东西就放在前院大书房里。” 平安忙道谢,青玉他很喜欢,这几年销路也好,应家给他们赚了不少银子。 “那我就厚着脸收了,走,咱们屋里坐。” “平安少爷。” “吉祥,师傅有什么事吗?”平安朝吉祥走了几步。 “平安少爷,大公子让我告诉您,吴尚书下午找了他,让你们帮他孙子做了手术。” 平安叹气,当年明明可以一起切的,他们一家人都不舍得,其实是让孩子遭两遍罪。 一晃三年过去了,这个孩子已经三岁多了。 “师傅可说了何时做?” “大公子说明日午时让您去医堂,吃了午餐就过去。” “好,你回去吧,就说我知道了。” 三岁多做手术可没有当年做好,孩子大了些,后期照顾会难了许多。 次日一下职,平安就匆匆去了医堂。 孙思成道:“平安,吴尚书想这次怎么也给孩子切了,过几年读书了,万一让人知道不好,吴祁文现在在江南任职,明年正月想带孩子走。” “师傅,我无所谓,就是三岁多的孩子易动,术后恢复大人有些照顾有些麻烦。” “平安,昨日六王爷家的管家找到我,想我们帮他府上的一个庶女做手术,我拒了,不过是腿折了,宁太医跟黄太医还有许多太医都能做,平安,今日做手术后,我会在手术室给你包好手,就说是做手术不小心弄伤了。” 平安无奈道:“那您怎么办?人家非得让您去怎么办?师傅,我们如今已经是伯爵了,不必再颤颤兢兢行医了。” “我已经拒了,人家小姑娘十六七岁,我已经四十了,就算是我给做手术,难道会赖上我?是,我们如今的身份地位是不一样了,但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吧,六王爷可是圣上最小的弟弟,关系还是不错的。” “师傅,您是不是想多了?我在大婚那日发的誓,相信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此生我只要阿妩一个人,别人就是要做妾,那也不可能。” 孙思成站起身:“不说这些了,你听我的,有些人还是注意点好,六王爷家的这个庶女名声可不怎么样,我找院正说过,宫里的事或者皇室的事都尽可能不要找我们,太孙那次是没办法,一般的人,我们都尽量不掺和。” “知道,按师傅说的来吧。” 平安有点心塞,古代行医就这点不好,现代男妇产科大夫都有许多,医者面前不分男女,但这个时候不行,大家闺秀的皮肤是绝对不能看的。 以后再有躲不过去的,就让冷月她们去,冷月、冷水和童苗,是他那些女医中医术最好的,一般手术已经是能做了。 549风波起 当日傍晚,平安从吴尚书家出门的时候,右手包成大馒头,上面还有一些血迹。 吴家人以为是孩子挣扎时弄的,因为大公子说这次不准备给孩子麻药,麻药用多了对孩子大脑不好,只会在银针上浸泡少许。 吴家人心里愧疚,连连道谦。 上了车,平安有些气馁:“师傅,我不喜欢这样,日后遇上这种情况,就来个干脆的,我再怎么也是个堂堂伯爷,又不是街上普通的医者。” 孙思成苦笑:“换成别人已经成了亲就无事,人家不会做妾,但你当时不是说好两边都是嫡子吗?那就可以两边娶妻,且不分大小。” “师傅,哪日我去找下亲爹,万一有人问上他,就说我户籍在万家,只是认这门亲,不存在肩挑两头,常家有嫡子。” “也可,只是这样一来,你亲爹心里可能有些难过。” “没事,我亲爹还是明事理的。” 平安想想又把昨日王干爹找自己的事说了一遍,“师傅,这忙帮了也就帮了,我还是要把自己的影响力造大一点,真遇上事,别人也不敢随便动我。” 他心里突然有些凉,这朝代到底还是没有前世好。 孙思成瞥了徒弟一眼,这个徒弟样样都好,只一样不好,那就是太俊了,容易惹烂桃花,也是他机缘巧合有了如今的造化,又有孙家和王家、将军府、侯府这些靠山,不然麻烦事早已经来了。 话说回来,当年第一眼看上平安,除了他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有不就是长的跟画中小仙童一样吗? 平安回到家,一家人都惊了,出个门还能把自己弄伤了。 娘亲跟阿妩心疼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都被平安糊弄过去了。 万长生拉着儿子到一边:“你做事特别小心,怎么会出错?到底怎么啦?” 平安无奈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就是这样,不要跟她们说,师傅说没必要硬刚,庶女本不要紧,但六王爷家的这个庶女听说还是很得宠的,之前跟我继母打听肩挑两头的人家估计就是她,当时我父亲还禁了继母的足。” “你亲爹这个人很不错,处处为你着想,哪日你还是去找你亲爹一趟,唉,已经是伯爷了,还有这些麻烦事,实在说不过去。” 次日一早。 平安正准备去翰林院,小明跑来报门口有人找,声称是六王爷家的管家。 “我知道了,你叫林峰照常备车去翰林院。” “是,少爷。” 平安到了前院,一中年管家笑眯眯走过来:“万伯爷,我是六王爷府上的马管家,我家王爷请您去王爷府上出诊,翰林院那我可以去帮您请假。” “不好意思。”平安晃晃手,“昨日手术伤了手,没一个月好不了,麻烦马管家告诉你家王爷,平安医术哪里能跟太医院的太医比,我的年纪摆在这,不过是沾了我师傅的光而已。” “万伯爷,您看我只是个管家,我家小姐跟王爷就是相信您做手术的本事,还是跟我去一趟吧。” 平安沉下脸:“马管家,我说话你听不懂吗?就算是听不懂眼睛也可以看见,我手上这伤摆在这里,怎么,我还得因为手伤需要亲自去府上赔礼吗?我可不是医馆行医的大夫,你还能拦着我上职?林峰,我们走。” 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一个小管家就能欺负他,我呸。 “小武,你立马去一趟定州城找到常大人,你就跟他说……。” 小武当即就骑马飞奔而去。 后院里的阿妩跟万长生两口子很快知道了这件事。 “梅娘,我还是亲自去找平安亲爹吧,别让人在他那头钻了空子。” 梅娘摇摇头:“你去动静大,被他夫人知道也不好,别急,平安会安排的,等他晚上回来你再问问他。” 万长生一想也是,亲自去找过于刻意,这样的事本人不答应,对方也不能硬来,毕竟平安已经是伯爷了,大小也是个爵位。 阿妩沉着脸:“半夏,你回去把事跟我爹说说。” 相公骂了王府管家,等于也甩了王府面子,听说这个六王爷一直很随性,又得圣上宠爱,大错不犯,小事上有些随心所欲。 相公脾气还是有些急了。 平安到了翰林院,直接找上王大掌院。 “怎么啦?手怎么伤了?” “没事。”平安沉着脸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真是烦,我十二岁上北境也不带含糊,这些事却让我连行医都不想做了,先生,我都不想行医了。” “平安,咱不是怕六王爷,但他毕竟是皇室,咱不能硬刚,不然圣上都会觉得丢了面子,你师傅做事谨慎,你听他的没错。 你已经让人去找你亲爹了,你亲爹很聪明的一个人,他知道如何对你最好。 别因为一点点事就连医都不想做了,人的一生会碰到许许多多的事,这点点事你就烦了?动动你的脑子,只要你有理,也没让圣上没面子,圣上都会护着你,哪怕对方是六王爷。 再怎么受宠也不过是个庶女,圣上会因为他弟弟家的一个庶女,而让一个新封的伯爷伤心?何况你大婚之日就当着众人面发了誓,我们王家也能做证。 别气了,我准你三日伤假,去庄上歇歇,看看书,跟你师祖下下棋,这算什么事?慌什么?还有先生和师祖在你身后呢,回去吧。” “先生,我不是怕,是烦这种事,我有一个朋友曾经就因为长的好,无奈只能用遮颜霜,最后回了老家才没事,对一个男人来说,这简直是耻辱,我不愿意太忍让,忍了这次那下次呢?非得远远离开这里吗?” 如果可能,他倒是想去江南当个官,再办一个医学院,远远地离开京城。 话说六王爷,本不知道庶女的心思,听庶女的姨娘说万平安做手术好,腿脚对姑娘家何其珍贵,想请其为女儿做手术。 心想那还不是容易的事,也没往深处想,谁料管事回来说万平安不愿意来,态度还很不好。 一下子怒火中烧。 “这个万平安还真是不得了,你再给我去请,就说我请他来家做客。” 这边平安已经到了庄上,正跟师祖诉着苦。 两个老太爷都气到骂骂咧咧。 林峰来报:“少爷,王府管事又来了,说王爷一定要请您过去。” 平安看着包裹着的手:“欺人太甚,实在不行我只有真的把手划破了,不然落个弄虚作假反而不好。” 师祖一把摁住他拿匕的手:“平安,不必这样,师祖跟你一起过去,我还不相信六王爷会混到这种程度,如果一意孤行,我就带你去找圣上,大不了日后不在外从医,有什么的?” 他看老伙计也站起来:“你留庄上,不必着急,六王爷自小就跟在我身边读书的,人不坏,就是遇事不愿意多想,放心,有我呢。” 孙家老爷子叹气:“如此麻烦老友了。” 550闹皇上那去了 到了正院门口一看,果然那个管事还在,看着平安皮笑肉不笑地说:“万伯爷,请吧。” “平安,咱们走。” 马管事一看:“请万伯爷一个人跟小人前去,其他人不得同往。” 老帝师怒了,一想到孩子刚才竟然想真的伤了手,不由得怒气中烧:“你个奴才,竟然也耀武扬威的,我就去看看,王府大门对不对我看,平安,大不了我带你一起去宫中说理去。” 马管事这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可是刚从外面调入京城不久,正想好好表现一番,他大伯是王府的大管家,表现好了,说不定等大伯退下了,自己就能顶上。 可这老头看着不显,说话却挺冲,也不知道是谁,不过不管是谁,能强过王爷? 去就去吧。 平安坐进马车,心里权横着,真的闹大了,要找人给自己验手伤,伤口虽然是假的,但昨晚小武也做了化妆处理,就跟真伤口看着差不多。 只不过毕竟不是真的,经不起真验伤,不过想来也不会到这地步。 这叫什么事呀。 “傻小子,这不算事,圣上要是不给咱们做主,咱们就去应天住,去江南也行,师祖都陪着你。” 平安一下子就泪奔了:“师祖,您待我真好,您可一定要活一百岁,不,一百二十岁才行。” 老帝师笑了:“行,听平安的,就活到一百二十岁,我算一算,今年才七十七,岂不是还要活四十多年,也行哈,我现在浑身都有劲,不说四十多年,活到一百还是行的。” 很快到了王府。 平安扶着师祖下了车。 老帝师看着王府的大门:“当初我教他时他才六七岁,现在已经四十多,一晃小四十年过去了。” 那时候六皇子皮,他不知道罚过他多少次,罚过站,打过手心,后来才真的怕他了。 马管事带着两人进了府,林峰、小武几个则被留在前院。 平安跟师祖被带着七转八转,到了王爷常住的院子门口,却被告知六王爷出去了,让万平安来了直接给小姐治疗就是。 老帝师真是气笑了:“王爷不知道平安手伤了?那么多的太医都不行,就非得要他一个伤了手的人治?平安,师祖带你去一个地方,今儿咱就把事情闹大点,省的隔几日来一出。” 平安点头,心里怦怦跳。 师祖这样也好,他们祖孙还真不怕,王府这样太强人所难了,好歹他也是刚封不久的平安伯。 “万伯爷,您怎么能走呢?来了肯定得给咱们小姐治腿呀。”马管事心里门清,五姨娘跟三小姐如此行事,不过是为了成事,人走了还成什么事? 一个奴才,平安不想惯着他,但也不能太不给王府面子,用一只手轻轻的一拽,人就倒退了好几米,且人还没有倒。 马管事有些傻眼,这个小伯爷胆子还真不小,伯爵虽然是爵位,可比侯爷和国公爷就差了不少,跟王府更是不能比。 他刚开口找人拦,平安冷声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把事情闹大,我好歹也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刚封的平安伯,你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出去,但不能强拦着我们留下来。” 马管事还真不敢闹,万一惊着了王妃也不好,王妃可是对这对母女不感冒。 “万伯爷,我劝您还是帮三小姐治疗,王爷也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咱们王爷是什么人?是圣上的亲弟弟。” “平安,不必跟他多言,咱们走。” 马管事到底还是没有跟上来,事情没办好,明日可以继续办,三小姐那只是扭了脚,并不是真的腿折了。 事情还是不要闹大的好,王爷现在不在府里,惊动了王妃就坏事了。 上了车,平安见王府的人没有追上来:“师祖,咱们就这样去是不是不好?” 老太爷低声道:“别怕,刚好利用今日这件事,在圣上那闹明白了,别人见不着圣上,可不是有特别的事,咱是能见的,圣上这个面子还是要给我的。” 皇上听胡公公道老帝师来了,还带着小平安,有些吃惊:“你带他们过来,就在小偏殿见。” 今儿不算忙,见见老师倒也不错。 当初他六七岁时,第一次看见二十七八岁儒雅随和的老师,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此后老师一年一年地帮皇家教着孩子,甚至耽误了升官。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师都快八十高龄了,而自己也五十出头,皇孙都十几岁了。 老太爷带着平安进了偏殿,心里想着今儿怎么也得把孩子的事摆平了。 不多时,皇上笑吟吟地走进来:“老师,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老太爷拉着平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老朽携徒孙平安恭请圣上金安。” “臣万平安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都起来坐吧,又没外人,不必如此正式。” 一旁的胡公公忙过来拉起老帝师,并扶他坐下。 平安不敢坐,就站在师祖旁边。 “老师,今日可有什么事?直说便是,日后有什么事让王掌院来说一声也可。” 老帝师拉着平安又要跪下。 “别别,老师,您今儿是怎么啦?朕让您坐着就坐着,万平安,你说。” “圣上,还是我来说吧。” 老太爷抹抹并不存在的泪,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圣上,我这孩子刚伤了手,已经跟他们说了,非得来人强要他进王府,孩子脸都气白了,老夫不忍,遂陪他一起,想不到老了老了,今儿在王府还差一点被人打了." 连一旁的平安听了都义愤填膺,几乎忘记了师祖说的就是自己的事。 ”啪。”皇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胡公公,让人请六王爷进来,立刻马上,真是糊涂透顶。” 一个王府小小的庶女,竟然敢肖想他的六元及第,想屁吃呢。 这个小六不务正业就算了,后院这点点小心思都想不明白? 无非是让平安接触了庶女的腿,不得已娶了人家,这得把孙家当什么了? 一个小庶女能有大周第一医药世家重? 真是无知无畏。 551又下圣旨了 老帝师含泪道:“皇上,咱平安也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如今一个小管事就敢叫人拦他,您还是收回圣旨,让他一心一意在翰林院上职吧,这医他是不能行了。” “老师,小六一定是不知情,平安如此的医术天赋,不行医可惜了呀。” “皇上,可平安行医难啊,这些日子他一边上职,一边行医,晚上还忙着整理医术资料。 忙就不说了,这次平安是做手术无意中伤了手,如果手没伤,是不是一定要去给王爷家的小姐治疗? 我有些不明白了,太医院那么多的太医,就非得要我平安去? 平安不明白,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算是想明白了,如果平安去治了,可否要对人家小姐负责? 可我家平安负不起任何责呀,当初成亲时,他就当着所有客人的面发了誓,此生后院唯孙家阿妩一人,如违此誓,天理不容,我是证婚人,当时就在场。 皇上,您还是收回圣旨吧,我这孩子实在没法子。” 老帝师的声音都颤抖了。 平安低着头跪了下去,却一言不发。 皇上叹气。 看破不说破,老师真是,搞的他都不好意思了。 他又看向平安。 不就是聪明点?不就是医术好点?不就是长的乖点? 就让老师一口一个我家平安,我这孩子? 这是疼进心尖尖里了啊。 “皇上,六王爷来了。” “你去叫他滚进来。” 六王爷出门听戏,这事他都忘记了,刚才宫里公公传他,偷偷给他提醒了。 他这才想通此事。 一个小小的姨娘跟庶女,竟然也敢玩他,真是翻天了。 皇上亲大哥他平常不怕,但发起脾气来可不得了。 老帝师竟然为此事哭到宫里来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小时候也挨过打,当然也就是轻轻的打,真正挨打的是他的几个伴读。 他还是很尊敬这个老师的,几乎皇家的孩子他都教过。 “皇兄,小六给您”请安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一本书就朝他扔了过来。 “你一天到晚干什么?连自己后院里的事都整不好?” “皇兄,后院里的事有王妃管,哪里” 又一本书扔过来:“既然有王妃管,你瞎管什么?朕六元及第的状元郎不说手还伤了,就是手不伤,也临不到你家一个小小的管事敢在他上职时堵道,还想强抢他进王府,你是什么意思?无法无天了?这个天下要不要朕也让你?” 这话就相当重了。 六王爷吓得一下子就跪了下来:“皇上,臣弟不敢,臣弟绝无此意呀,老师,您是明白我的,我就是一个没本事的人,对眼前的日子很满意,刚才就在听曲时被带来了。” 老帝师又抹抹泪:“六王爷呀,我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刚才跟我徒孙在您府上差一点就被人打了,幸好我这孩子多少会些功夫,如今哪里还敢厚着脸皮让您称老师?” 六王爷简直要哭了,老师怎么可以这样啊? 就一点情分也不讲吗? 皇上嘴角都抽抽,老师摆明着今日要争个结果。 老人家还是第一次这样做。 他瞥瞥平安,表面上委委屈屈地跪着,心里不定正在看热闹呢? 一个男孩子,干什么要长这么俊? 皇上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的脸。 老了,真老了。 他曾经也是玉树临风的少年郎,一笑起来能迷死人的那种。 “小六,今日看在老师的面子上饶了你,回去好好整理你家的破事,不然别怪我下狠手。 你家那个庶女既然恨嫁,朕就勉为其难给她指个婚,西南大将军家的次子人就很不错,腊月初就嫁过去吧。” 六王爷有些懵,西南大将军门庭还可以,但他次子是个庶子,还一直在西南军营任职,不过是个小武官,还长年不能回京,这如何能行? 再说,腊月初也就半个多月了,如何来得及? “皇兄,能不能换一个,西南大将军的次子在军中,一年到头都不能回来。” 皇上脸一沉:“武将不在军中,你跟我说要在哪里?一个小庶女就想在京城兴风作浪,不如去西南边城省些事,小六,你如果不舍得一个庶女,就陪着她们母女一起去吧。” “皇兄啊,我不去,我答应您还不行吗?” 皇上对着平安,眼睛瞟向老师,老爷子不哭了,脸色也好看多了。 “小六,平安为救人伤了手,还被你家无法无天的下人惊着了,怎么给他压惊自己看着办。 老师,您先带平安回去吧,孩子手还疼着呢,待会我就给他下旨,日后任何人不得强迫朕的状元郎出诊。” 老帝师一个头磕下去:“老臣谢皇上。” 平安忙磕头:“臣万平安恭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一老一小出了宫。 皇上指着六王爷骂:“朕不要求你多能干,但后院那点破事都管不好?一个姨娘一个庶女算什么? 敢跟朕的老师对着干?还抓到庄上去了,老人家都快八十高龄了,惊着了怎么办? 还敢算计朕几十年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的六元及第状元郎?敢算计我大周第一医药大家? 小六,咱当这皇上不容易,你别给我添乱好不好?算朕求求你行不行?” “皇兄,臣弟哪里敢?臣弟是真的不知情呀。” 皇上不再看他,这就是个没脑子的。 “胡公公,半个时辰后你去给平安下旨,不必藏着掖着,尽可能让京城人都知道,朕的六元及第不能让人给毁了。 然后再给六王爷府和西南大将军府下个婚旨,日期一并写上。 小六,今日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朕就让人去你府上打死那个庶女跟姨娘,真是无法无天了。” “臣弟谢皇兄开恩。” 皇上转过身往外走,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做事,就想跟皇后喝喝茶聊聊天,并跟她说一声,皇家后院得帮他管好了,后宫那些佳丽可以没本事,但不可以惹他手下有本事的人。 …… “平安,直接回你家,摆香案准备接圣旨,今日之后,再也没人敢在这方面为难你,当然如果你自己不小心就怪不得别人。” “师祖,平安实在对不住您,让您这么大年纪还为我操心,师祖,多谢您。” 平安本是坐师祖身边扶着他,不知不觉就心酸起来,脸贴着老人家的臂,眼眶红起来。 老天爷对他还是太好了,虽然小时候吃了一些苦,但这些年都成倍地补偿给了他,两个先生,师祖,师父,他们都把他当亲生的孩子一样疼。 老帝师的心软的一塌糊涂,这孩子仿佛就长在他的心尖尖上,特别的贴心,特别的入心。 就是家里的孩子,在他面前都规规矩矩,毕恭毕敬,唯有平安,跟他就像是最嫡亲最嫡亲的祖孙。 他拍拍平安的手:“跟师祖谢什么?师祖能护到你心里也是高兴的,平安,日后把医术还是好好的研究,医术做到顶尖,任何人得罪你之前都会好好考虑考虑,得罪你值不值得,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是个人都怕死。” 这日之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皇上专门为平安小伯爷下了一道圣旨:大周任何人不得强迫小伯爷出诊行医,得他本人愿意才行,任何人不得恶意算计小伯爷,不然后果自负。 皇上这也真是宠小伯爷宠到没边了。 皓月当空,柔和的月光透过窗台洒进来。 阿妩偎依在平安怀里,一手抚着肚里的孩子。 “今日我好害怕,幸亏师祖为了咱们不顾一切,争取来这样好的结果,相公,也多谢你愿意此生只守着我一人。” 平安笑起来:“夫妻,一夫一妻,中间多了人就失了和谐,阿妩,答应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就一定会做到的。” 552叔爷爷的老家 平安“伤手”连皇上都知道了,王掌院自然让他回家多歇几日去“养伤”。 “爹,十一月了,咱们之前说好的陪叔爷爷去老家一趟,这几日我有空,气温也不算太冷,干脆带着平轩一起去趟叔爷爷老家做个冬至,您看好不好?” 万长生点点头,这个自然好,平安、平轩也算是叔的孙儿,他曾问过叔,要不就把平轩过继到他名下,但叔没有同意。 这个回头还是再问问叔,万家不缺孩子,大哥有三个儿子,他这一支也有平安,可叔身后就无人了。 “行,刚好这两日没心思行医,出去走走也好,那你派人去庄上跟叔爷爷说一声,明日就去。” 这两日他们夫妻着急上火,夜不能寐,好不容易事情有了好的结果,昨晚娘子能睡了,他还是不行。 “爹,要不您也辞了医堂的活,安心跟叔爷爷留在庄上,庄上事情多着呢。” “这个爹再想想,先做到年底再说吧。” ”行,爹,我去庄子那,您今儿也跟医堂请好假,一来一去至少三日。”平安转身就走。 跟师傅说好了,今日医堂不必去,“伤手”得有伤手的样。 昨日皇上下了圣旨,傍晚师傅跟先生都过来了,听他跟他们述说当时的情形,两人直吸气,连声道师祖为了平安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先生让他挑个好日子认认真真给王大先生敬个茶,给师祖敬个茶,虽然说大周习俗是一个人一行只能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师傅,但习俗是人定的,王大先生教了他四五年,难道还不能喝他一杯茶? 平安心里当然愿意。 在他心里,孙先生和王大先生都早已经是他的亲人,更是他的老师,一个给他启蒙,一个教他科举入仕。 三人考虑再三,日子就定在腊月二十八,那时候都闲了,不必上职,师傅、先生、叔爷爷还有爹娘一起上门,外人就不通知了。 万长生还不知道这件事,回到后院把平安要陪叔爷爷去老家祭墓之事跟娘子一说。 梅娘道:“现在去刚好,趁冬至前给先人覆些土,等下我让喜枝给你们准备些点心,祭品就从家带,怎么也是一种孝心,比外面买好。” “行,装食盒里,娘子,刚才儿子让我考虑明日要不就去庄上帮他,我说到年底再说。” 京城能人多,他半道出家,学医至今十一年了,县城就不说了,在府城行医也游刃有余,到到了京城就有些不够看了。 医堂好几个行医三十年以上的老大夫,行医十几二十年的不少,别人是行医这些年,他是学医和行医十一年,真正单独行医不过三年。 他也想跟着叔在庄上学制药、种药,帮儿子管管庄子,平安一年拿给他们的银子就一千多两,不能只接收不付出。 但行医一旦放下了,后面再捡起来也有些难。 “那你就多考虑考虑吧,我觉得怎样都行,在庄上还自由些,还能帮叔和秦师傅他们,两个大庄子事情多着呢。” 万长生心动不是一点,他内心基本就是决定了。 他还是喜欢庄上的生活,包括种田、种药,他的医术只能看一般的诊,病情复杂点的,有些他就不敢下药,这种压力几乎日日都有。 次日一早,两辆车上了官道。 车上坐着万长生和孙宏宇,还有平安兄弟,曦儿是女子,不必上坟祭拜。 同行的有小武、林峰、许松、二强还有方武、虎子、童林、青石,经过锦州一事,平安还是谨慎多了,羌族丞相的次子拉麦就流窜在外,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溜进了大周,之前的事就是他一手搞起的。 孙宏宇日子过的舒心,五十八岁的人了,满面红光,气色相当地好。 他祖父跟孙一南的祖父是堂兄弟,只不过他们是旁支,又人丁不足,到了他这辈更是连个孩子都没有。 但他现在有长生一家子,比那些有许多儿子但不争气的好了许多,长生两口子心善,待他如亲爹,平安三个孩子更是跟亲孙儿一样。 五岁的平轩现在跟着大武师傅学基本功,已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说出的话简直让平安笑掉大牙。 “大哥,你怎么带这么多人?你跟我都可以保护爹跟叔爷爷呀,大武师傅夸我练的很不错了。” 说着说着他还站起来比划了一下,车身颠了一下,一下子没站稳,直接扑在平安怀里。 平轩红了脸:”大哥,这是车颠,不然我不会摔的。” 平安一本正经道:“你刚才的姿势很准确,再练上数年,以一当三绝对没问题。” “是吧?我也觉得是,过几年咱们兄弟俩都是高手了,出门不必带许多护卫大哥。” 平安唇角高扬,这孩子飘的不得了,回头跟大武好好说说,夸得有,但也得严,娇生惯养出不了好本事的。 孙宏宇笑出了声。 平轩小脸一红:“叔爷爷,您是笑我不行吗?” 孙宏宇脸一正:“平轩,你怎么会如此想?叔爷爷一想到将来出门连护卫都不必带,心里高兴,可不就笑出声?” 平轩想想也是,大眼睛瞥瞥他爹,他爹也是一脸的笑,可不是?谁家大人不高兴自家孩子有本事呢? 他也抿嘴乐起来。 “平安,你爹考虑明年是去医堂还是在庄上帮忙,我觉得就留庄上好了,两个庄子小四百亩,药材越来越多了,药材不愁销,制药作坊也需要人手,再说京城行医也有些难,你爹不必那样辛苦。” “叔爷爷考虑的极是,有你们留在庄上帮着秦师傅他们,我才真正放心,秦师傅手上的事情太多了。” 叔爷爷留庄上做事,他给开医馆一样的工钱,年底另外给二百两孝敬银,平时衣食住行样样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他爹留庄上,自然也是一样开工钱,孝敬银不必说了。 “叔爷爷,到了老家,我拿些银给你,你拿给族里吧。” 孙宏宇摇头:“不必了,你师傅家年年给族里一大笔钱,孙家族大,因为有银子,还有自家的族学,基本每家孩子都能免费读几年书,天赋好的还能来医堂当学徒。” 这个平安当然知道,这早在老太爷手里时,百草堂只是两三个医堂,每年给族里五十两银,等到了师祖手里,添了五十亩族田,每年给一百两银。 十六岁的师傅接手了百草堂,才真正把百草堂发扬光大,全大周有好几十家医堂,药谷和药庄更是不少,之前每年拿收成的一股,用来送礼找靠山,给族里的银也每年增了不少。 但总有人人心不足蛇吞象,前几年起师傅发了威,扬言瞎逼逼就停了族里供给。 如今师傅不再需要花银子找靠山,除了每年给族里的几百两银,再就是买些普通的笔墨纸砚送回去,族学老秀才的一应开支也是师傅付。 如此,族里再没人敢蹦跶了,升米恩斗米仇的人还是比比皆是。 553孩子给他撑面子 叔爷爷的老家定州离京城不远,清晨动身,半下午就到了广德县城,他们会在县城住一晚,第二日上午去孙家村祖坟山拜祭。 叔爷爷的爹娘跟祖父祖母的墓地,因为是孙家旁支,并没有葬在主山,但也挨着主山,算算日子,也是到了可以做冬至的时候了。 平安到底还是塞了一百两给叔爷爷,说是给他零用,给不给族里他就不管了,不给也是行的,毕竟春上跟他爹过来时就把家里的宅基地跟几亩田地全送给了族里。 孙宏宇在长生的劝说下收了“零用钱”,但这次他并不打算给,人的胃口不能一下子喂大了,喂大的结果就是年年得给,还得一年比一年多。 就跟思成家一样,思成家发家可以说跟族里一两银的关系都没有,现在族里大大小小的开销基本都是他家给的,族里许多人还当着理所当然,幸亏几年前思成发了一通火,甚至扬言断了供给,他们这才怕了,也消停了。 现在族里上上下下乖的不行,人心是张的,还是要厉害的人镇着,不然往往会变得贪婪无厌。 等到了县城,他买些细棉布,称些点心,族长跟几家族老去一下就走,十两银足够了。 “平安,广德县城离定州府衙不过三个时辰的路,你刚好有空,可以去常大人那看看,他上任已经两个月了,你还一次没去过。” “叔爷爷,去也是可以的,住一晚就回去,先生也只给了我一旬的假,昨日今日就是两日过去了。” “平安,要不我跟平轩、叔爷爷留县城等你们,当然,我们也可以在县城到处转转,平轩还小,跑太多路辛苦。” 万长生还是不想跟常春风有过多接触,目前这样的关系刚刚好。 再说让他见到平轩,也会让他想起梅娘,何必找不自在? 平轩一听可以在县城到处转,连忙拍手:“好,我喜欢在县城玩,大哥,你去忙你的,我跟爹还有叔爷爷一起玩。” 平安如何不知道他爹的心思:“行,我留四个人下来,带四个人走足够了。” 万长生这才没说话。 这是可以的。 前两年儿子就说给几个人放他跟叔后面,他拒了,家里有刘管事他们,二强他们平时都在家,有什么必要分那么清楚? 儿子的人他有事不也是一样可用?那又何必归在自己名下? 只是儿子说明年会给俩孩子一人买四个年纪相仿的孩子放庄上训练,这个他是同意的,孩子大一点身边得有有些本事的人跟着。 申时正,他们就到了县城,直接找了一家不错的客栈住下。 “叔,您要买什么东西就让二强去,他做这些最是熟练,咱们就在客栈歇歇了。” 万长生跟叔还有平轩一个房间,带的八个人跟平安也是三人一个房间,没必要浪费,县城客栈好一点的也要三百文一个晚上,有热水有热炕。 四个房间一晚上就是一两二,加上吃喝费用就是好几两。 平安一年的开销万长生想想都头疼。 上次回家祭祖,光给他跟常大人一人零用就是五百两,两边买族田又是六百,还有方武几对人成亲红包,七七八八加一起至少是两千五百两银,如此开销,再怎么赚钱也不够花。 “也行,就买几份布料和点心,明早再买些肉,咱只是普普通通的大夫,年纪又大了,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行,我找二强过来,平轩,别这样看着爹,今儿时辰不早了,明日还有事,后日你大哥出去有事,咱们几个好好逛逛街,还下馆子,好不好?” 平轩咧嘴乐,好极,下馆子如何不好? 万长生笑着出了门,家里现在条件很好,但他们夫妻对平轩从来不会铺张浪费,所以哪怕是下个小馆子,孩子也满意的不行。 对曦儿就松了不少,姑娘家还是尽可能富养,但曦儿也很懂事,从不要求不该要的。 他自己一年的收入不多,月银加红包不过两百两,家里所有开销都是平安出,他们怎么能让大儿子的钱来养出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儿子? 自然是不能。 很快,二强带着方武就出了门。 平安洗漱好,就干起了正事,开春师傅就准备建医院了,作为京城第一间医院,他得把医院的规划图画出来。 还得一一标注清楚,师傅方便照着图纸实施。 他闭着眼睛,整个医院的规划图都在脑子里,医院办好了,很可能就会像百草堂一样成为他毕生的事业。 几年前他就偶尔会着急自己将来到底怎么办,当官他没有太大的兴趣,开医馆不就是跟师傅的百草堂争生意吗?那样他也做不出。 但一辈子只在师傅的医馆干大夫,他是怎么也不愿意的,哪个男人没有自己的理想呢?他也想在自己手上干出些什么,将来传给自己的子孙。 次日一早,方武跟许松去了定州府衙,先跟亲爹说一声,不然等他去了,说不定就是白跑一趟。 吃过早饭,孙宏宇就带着长生、平安、平轩还有六个护卫往孙家村赶。 之前那么多年在北境,年年他一个人在一个角落祭拜亲人,春上长生陪他回来一趟,长生是完完全全以晚辈的身份祭拜的,他心里很是激动,师徒确实也如父子,更何况他们的关系早已经超过师徒关系了。 长生甚至要把平轩过继给他。 那有什么必要?过继不过继,几个孩子都是他的晚辈,一样会烧纸钱给他,旁人不行,长生跟平安、平轩还是行的,天地君亲师,长生是实实在在拜了他为师的。 十一月初的定州,朝阳东升,却不能带来一点点温度,嘴里哈出来的气就跟大冬天一样了。 去祖坟山得经过村子的右侧。 ”平安,二强来过,让他先进村子,族长和几个族老家去一下,回头山上下来就直接回县城了。” 他本就让二强帮自己一家买一匹布,一斤点心或者一斤肉,谁知道平安这孩子非得让二强给他买了不少点心和糖块,猪肉更是直接买了一头整猪肉,说是让整个村子每家分一点。 孩子是给自己做脸撑面子,面子是有了,可至少花了二十多两。 554状元郎来了 二强直接把马车赶到村子中间最大的一户人家院门口停下来。 “平安,这就是族长家,孙家村大,有五六十户人家,四五百号人,有一般小点的村两个大。”孙宏宇道,“这些年有孙家的银子供着,还有孙家买的族田,村里的小子娶亲,姑娘嫁人,外村都争着抢着。” 平安扶着叔爷爷下了车,因为刚好是早饭时间,冬日村里事情也不多,一看有马车来,很快许多人围了过来。 孙宏宇忙跟相熟的人打招呼。 “宏宇,你是回来做冬至的,还带了许多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汉道。 “宏毅哥,刚吃早食呢,这几日天气不错,我带着长生跟孩子们回来给坟加些土。” 话刚落音,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扶着一个七旬左右的老人出来,说是扶着,其实老人脸色很好,身体强健。 “宏宇,你回来啦?” “族长叔,您的气色越来越好了,我带长生回来做冬至,这个是长生的长子平安,也就是思成的徒弟,这是次子平轩。” 平安带着弟弟给老人家行了一礼:“平安携弟弟给您请安了。” 对面的族长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平安,你就是文曲星平安,宏光,这就是今年的状元郎,快,快请家里坐。” 这样的文曲星肯定得请家里坐坐,沾点运也是好的,自家孙孙二十多岁了,至今秀才还没有考上,可惜现在在县学,回来怕是来不及了。 平安看向叔爷爷。 孙宏宇道:“族长叔,我们带了一头猪回来,猪肉是长生跟平安买的,麻烦您安排帮着分分,一家分一点,算不得什么,一点心意而已,还有些糖也分给孩子们吃。” 族长笑容可掬:“宏宇,日后回家不必这样客气,如此花钱那还得了?这次就算了,宏光,你一会带人给分了,就按户分,人多的多给点,各家沾些状元郎的运气和才气。” 平安心里叹气,猪肉跟他的才气、运气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出了些钱而已。 很快村子里的人都围了上来,状元郎进村了。 孙宏宇见几个族老都在,干脆在族长家就把带来的礼分了,白得的东西,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笑逐颜开。 思成的徒弟来了,今日可得好好招待一番,听说思成疼这个徒弟比疼儿子还厉害,何况本就是他的女婿。 万长生也被这十二分的热情惊到不晓得如何是好,上次他陪叔回家,还是许多年不曾回来,也没有如此被款待。 半个时辰后。 孙宏宇才带着长生和平安兄弟上了坟山,村长还带了人跟在后面,说帮着清清道。 中餐说好了留在族长家吃,肉都是现成的,鸡鸭家里也不缺,村长还让老二赶车去县学叫儿子跟侄子回来,跟状元郎混个眼熟也是好的。 春上万长生跟叔回来祭拜的,那时候把道清理的很干净,如今又是荒草连天,也得亏村长带的人多,不多时,小道就清干净了。 孙宏宇带着平安几个走到自家的祖坟旁边:“平安,平轩,这里葬的是我的祖父祖母,后面的就是我的爹娘了,我二十岁时他们就都没了,最后面的是你们的叔奶奶,她嫁过来没几年就没了。” 林峰、二强帮着摆好了祭品。 万长生带着平安、平轩以晚辈的身份行了跪拜之礼,孙宏宇的泪滚滚而下。 祖父祖母,爹娘还有娘子,我曾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以至于多少年在北境都不愿意回来,如今我也有了热闹的一家人,你们再不必担心我老无所依了。 平轩看着叔爷爷泪流满面,他也哭起来,一边拿帕子塞给叔爷爷,让他擦眼泪。 平安扶起叔爷爷:“您别难过了,以后只要腾出空,我都陪您回来祭拜,您现在有我们一大家子人,太祖父他们也安心。” 村长在不远处都看傻了。 天人一样俊美的状元郎,竟然真的把宏宇堂兄当亲祖父一样待,看来春上来时说的一点都没有掺假。 回头年年族里花钱请人把道清理干净,不能让人心冷了。 一个时辰后下山到了族长家,族长家的两个孙子已经从县学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村里在县学读书的另外七个少年。 九个人中年纪最大的就是村长的儿子启仁,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一,考了好几年的院试,都是马失前蹄。 另外八个也都是童生,没有一个是秀才。 平安有心帮叔爷爷撑面子,趁着午饭还没有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问起几个人的学问来,一边问还一边教他们一些东西。 堂屋里的族长、族老们一个个都压低了声音,甚至不再说话,只静静的听着平安悦耳的讲课声。 讲的真好啊,他们虽然听不明白,但也知道讲的相当好,九个臭小子都听入了迷。 百草堂年年给的银,很大一部分都花在族学上,童生是考了不少,可秀才至今还没有一个,大家伙是做梦都想村里出几个秀才,最好是举人,进士就更好了。 平安一讲就是大半个时辰,这九个人的学问就童生来说也还可以,但诗和文章都很生硬,估计是他们的先生就存在这个问题。 经平安的一番教导,九个学子都如醍醐灌顶,仿佛明白了许多东西,可惜不能时时听状元郎的教导,不然一个秀才算什么,举人也是能考中的。 半下午,平安一行人才在全村的欢送下去了县城。 孙宏宇满眼都是笑:“平安今日嗓子都哑了,他们几个读书如何?” “叔爷爷,就童生而已,他们的学问还算扎实,但文章跟诗赋就很一般,还得好好练,孙家村不缺读书银子,总能考出几个秀才来,但短时间想中举也很难。” 平安不知道的是,他走后,九个读书人跟傻了一样,连连感叹。 “祖父,父亲,状元郎的学问实在太厉害了,他就教了我们一个时辰,我们就感觉懂了许多,也摸到了一些读书的门路,可惜不能时时听他教导,可惜可惜。” 老族长叹气。 人家已经在翰林院当官,就算是没当官,人家也不可能老是来教他们。 “爹,我在山上倒是听状元郎说,日后只要腾出空,就陪宏宇堂兄回来祭拜,他们父子几个对宏宇堂兄真是跟对亲爹亲祖父一样,孝的不得了。 如此,要是启光他们能中秀才,就能去京华书院或者国子监读书,咱们跟宏宇堂兄处好关系,不是没有机会的,下次他们回来,也想办法留他们久一些,多指导一下也是好的,这可是状元郎。” 555平安,你来一下 平安他们到县城的时候,方武、虎子已经回到客栈。 “少爷,我们见着了常大人,常大人说明日会在衙门等您。” 方武想想还是说,“我观定州府衙里的人来去都神色匆匆,好像有什么事发生,到了城里稍微打听了一些,好像有官员牵扯了什么事情。” 平安皱起眉,亲爹上任才两个月,就出事情可不好,就算是有什么,起码得等他半年后熟悉了才好,不然容易出错。 次日一早,平安就带着小武、林峰、许松、童林动身了。 定州府是个好地方,离京城近,一天日半的路程,如果快马扬鞭,一日功夫也能到的,师傅给他在这里就买了两个药庄,两年铺面,铺面都是租出去的,药庄一年收入不老少的。 他这是占百草堂的光,占师傅大人的光了。 百草堂在全大周那么多的医堂,药材大部分都是出自自家的药庄、药谷,很少之前在外面进货的。 师傅道已经跟这里牙行打过招呼了,遇上好的铺面或者庄子,还会帮他置上一些,银子有几万两应急就行,马上到年底了,一年的分红又会到账,不愁没有置业的本钱。 三个时辰后,刚好正午时分,他们就到了府衙了。 谁料他们刚在衙门口下了马车。 一个丫头过来:“大少爷,夫人请您先去后衙坐坐。” 这个丫头叫灵芝,平安是认识的,是继母的四个陪嫁丫头之一。 “有事吗?我先进去跟你们老爷打个招呼。” “大少爷,您还是先去后院吧,夫人有急事找您。” 平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看丫头的样子,继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罢了,过去看看吧。 “你在前面带路,小武,跟着她,我看看出了什么事。” 定州府衙不小,丫头带了他们从衙门后面的一个巷子进去,巷子仅仅供一辆车出行,也就是单行道,一刻钟后,丫头在一个小院门口停住了。 “大少爷,就在这里。” 平安下了马车,这里是衙门的后院,亲爹他们就住在最中间的一个院子里。 林峰、小武跟着平安进了院,平安一抬头就见继母已站在门口,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出了事,还是不小的事。 “你们就守在这,不必跟我进去。” 平安往前走,到了继母面前躬身一礼:“平安给母亲请安。” “平安,快进来。” 这也是个二进小院,院子不大,但清清爽爽。 平安在堂屋坐下,丫头上了茶就出去了,平安见继母欲言又止,想想还是开口问:“母亲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张瑾玉突然小声哭起来:“平安,这次我是真的遇上大事了,正不知道怎么办好,昨日见你的护卫来报,说你今日过来,就让灵芝守在那等你。” “到底出了什么事?母亲还是直说吧,万一父亲的人看到我们,一会父亲就会过来,我想您可能遇到不想跟我父亲说的事。” 张瑾玉抹抹泪:“平安,真的出事了。” 原来张瑾玉刚到定州府还不习惯,但又舍不得离开相公,谁料几日之后,各衙门官员的夫人一个个就主动邀请她上门做客,作为知府大人的夫人,谁都对她极其尊重,这让她简直如鱼得水。 毕竟在京城,太多的豪门,还有一品、二品、三品大员,去哪里都是给人行礼的份,到了这里却是地位最高的存在。 一时间她多少有些忘乎所以,有时候出门,买的一些料子、首饰被别人抢着付了,一开始她不习惯,后来自己觉得也没什么,不过几十两、百十两的银子。 说到这里,她有些难为情地看着平安,平安也是一言难尽,这就是妥妥的贪官夫人呀,刚上任就这样胆大,日后还得了? 好在这些也算不得大事。 “四日前,府衙通判夫人的嬷嬷寻来,说她家夫人得了些好料子,非得送我,我也拒了,谁知道她放下东西就跑了,我本想也没什么,不过两匹料子。 可不曾想料子里面藏了银票,还是两千两,我觉得不对劲,可当日你爹忙到半夜才进房,上了炕就睡着了,第二日等我醒来,人已经不在衙门,不知道去了哪里? 昨日上午嬷嬷才听到一些消息,说城里的胡老爷家出了事,府兵已经围了他家,具体因为什么我不清楚,不过他家是盐商,生意做的很大,送我东西的夫人娘家正是胡家。 你爹忙着根本见不着人,而送东西来的嬷嬷昨日傍晚悄悄地来找过我,只不过我的丫头说我不在家,她说今日还来。 平安,母亲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胡家出事,说不定会牵扯到通判。” 平安终于清楚了:“母亲,这四日你就算是见不到父亲,也应该在第一时间让人把东西还给她,还有你确定她家嬷嬷扔下东西跑了,你真的不知道里面有银票?” “平安,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后悔没有及时把东西追上去还给她,现在怎么办?” “母亲,还等什么,趁通判此时未出事,赶紧让你的嬷嬷马上把东西还给那个夫人。 就说她家嬷嬷扔下东西就跑了,你根本就不想收,本来当日就会送过来,但身体有恙耽误了两日,继子从京城赶来正在给您治疗,让嬷嬷什么都不要答应她。 如果她在后面说些什么不中听的,就说要不当此事从没有过,要不你直接交给衙门,对她相公更不利。 万一她家已经被牵扯,东西已经送不进去了,立马带东西回来,我悄悄地带着交到父亲手里,看看能不能当贿证交到衙门登记,两千两数目不小,运气不好,完全可以让父亲直接丢官,大舅跟外祖父也会受到牵连,这银票一定要趁事情未出时送出去。” 张瑾玉已经六神无主,她还是对平安说了些假话,这四日她不是没想过把东西还回去,但多少舍不得,后来发现出事她又怕的要死,就怕连累到相公还有父亲、大哥。 “母亲,快点吧,我让小武跟着。”平安心浮气躁,这个继母有些坏事,亲爹为仕途是怎样的努力,别坏在这妇人手里,这次他得帮着爹把她带回京城去。 556说不出话来 一个时辰后。 嬷嬷苍白着脸进来:“夫人、大少爷,还好大少爷带了护卫跟我同去,不然东西根本送不回去,她家目前看着没事。 胡夫人没出面,她家嬷嬷说了不少求情的话,我说夫人已经病了好几日,现在大夫正在治疗,我一个嬷嬷哪里敢打扰病中的夫人?” “母亲,我让人熬些药给你喝,喝了人没事,不过脸色黄几日,三五日就会好,等禀过父亲,明日就以病重为由跟儿子回京吧,短时间内不要过来了。” 张瑾玉连连点头,她已经吓傻了,东西是还回去了,还不知道此事有没有完。 万一连累了相公、大哥和父亲,相公绝对不会要她,而她连娘家也回不去了,等待她的绝对是死路一条。 她软软地坐在椅子上:“平安,熬那药给我喝吧,不然你爹知道我是好好的,不会饶了我,明日我就跟你回去。” “是,母亲。”平安让小武去衙门找父亲,就说自己过来了,又从医箱配了副药让嬷嬷去熬。 张瑾玉神色复杂地看着忙碌的继子,她一直待这个孩子冷淡,他越优秀,相公越看重,她心里就越不舒服,总是认为相公看着这个孩子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前妻。 其实一切不过是自己钻牛角尖罢了,平安亲娘早已经婚嫁,孩子都有了两个,哪里还会有什么? “平安,我进后院去了,一会让人把药送后院去,这件事得告诉你爹吗?” “自然,不然真遇到什么情况,爹还是一无所知。”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平安,可吃了午饭?我还以为你直接去衙门呢。” “爹,我还没吃,不过这个不急,我有事跟您说。” 他把今日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爹,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晚了?那个通判暂时可牵扯了?如果只是他岳家的事,那就不晚。” 常春风已经气到直喘粗气。 每个月的月银都全部拿回家的,其他收入如话本收入、庄子收入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这些在自己手里,因为张瑾玉并不擅长理财管家,放自己手里还能钱生钱。 张家带来的嫁妆他从没有用过一文。 为什么同为张家的人,其他人都很聪明,唯张瑾玉总是莫名其妙的犯蠢? 四日前收的东西,跟自己说一声的时间难道没有?非得事情发了才知道害怕,如果不是平安来了,是不是还是不会跟自己说? 有事就找平安,平时恨不能平安不存在。 “平安,这个胡员外涉嫌到私盐,数目可能还不小,具体情况我不能跟你说,这个通判暂时没发现什么,为人还算老实,只是他那夫人有没有跟娘家生意牵扯,这就说不清楚了。 你今日来的及时,东西送回去了,没有证据倒也没啥大事,就怕通判真的牵进去了,说不定他那夫人反咬一口,你继母平时得人家一些好处,我一点也不知道,还是刚才从你口中得知。 我每个月都给她家用,这些年你也送了不少首饰、料子给她,她自己的嫁妆也还不错,不知道为什么还如此眼皮子浅? 平安,你明日带她回去,把她交给你张大舅,暂时就让她留在张家吧,你把事情缘为跟张家大舅说说。” 平安叹气道:“爹,如果继母经过此事还是不改,您遇着不错的人,就纳一个良妾吧,如果她愿意改好,安安稳稳帮您守着后院,那就再次给她一次机会,毕竟弟妹还小,女人多了也麻烦。” 常春风苦笑起来:“儿子,爹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爹有你,有你弟弟妹妹,已经很满足了,人哪里有那么多圆满?别忘了爹已经三十有八了,再有两个月就当祖父了。” 平安鼻子有些酸,亲爹这个人足够优秀,长的好,才气足,早年却命运多舛,好不容易稳定了些,妻子又不给力,可谓是好汉无好妻。 “爹,我知道了,我告诉您一件事。” 他把自己的那件事说给了父亲听,这件事刚刚过去没几日,亲爹可能还不知道。 常春风张着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之前找过张瑾玉要平安肩挑两头的就是这娘俩,想不到又明目张胆的害平安,得亏老帝师真心待儿子。 “儿子,都怪爹娘把你生得太好了,男子长的太好也容易惹事非,不过总算是因祸得福了,今后只要你稍微注意点,应该不会有这类事了。 不过儿子,你在大婚上那样发誓是不是过于冲动了些,你才多大?二十还不到,一生那么长,焉知就不会再爱上一个女人?男人一生是可以有好几个妾的。” 平安笑着摇摇头:“不会,我没冲动,男人再有本事,后院也不必多女人,我不喜这些,爹,吃饭去吧,我饿了。” 张瑾玉在后院喝了药:“嬷嬷,老爷还在前院吗?” 嬷嬷叹气道:“夫人,日后您多长些心吧,一个不留心,就会毁了老爷还有娘家,您想如果老爷官职没了,二少爷跟小小姐怎么办?将来哪里能找到好人家?” “嬷嬷,我知道错了,只是一时间心飘了,明日我就跟平安回京去。” “夫人,不是嬷嬷话多,好好待平安少爷吧,有大本事的继子,别人想都想不到,今日如果不是他果断,您可能还是在犹豫不决,万一坏了事,家里该怎么办喔?” 半个时辰后。 常春风到了后院,看张瑾玉已经躺在炕上装病,心里说不出来的烦躁。 “张瑾玉,常家没吃没喝了吗?断了你的用度?就这样眼皮子浅?你父兄都是大气之人,怎么你会如此的” 常春风眼前发黑,此事可大可小,如果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丢官都是有可能的,“你为什么要害我?害儿女?暂时东西是还回去了,但后续有没有事还不知道,这次事情多严重你可明白?和离吧,我已经烦透了这种生活。” 张瑾玉吓懵了,和离,不,不,她不和离。 父亲性格倔,如果因为此事和离,说不定真会送自己去庙里,那样的日子自己活不过三年。 再说自己是真心实意爱着相公,相公哪哪都好,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自己为什么要让给别人? 557我来试试看 ”相公,我已经知错了,日后绝不会如此了,她家嬷嬷是真的丢下东西就跑了。” 常春风长叹一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人跑了你不能让嬷嬷追着送回去?我与你夫妻十年了,还不清楚你内心到底还是舍不得? 这件事最终如何不是我能掌控的,从现在起你装病吧,明日跟平安一起回京,我想你还是先回你娘家住一阵子吧。 还有你好好想想,一开始你并不是这样处事,如今活成了四六不分,简直不像是在张家长大的,你这样下去会害了所有人,不光是我跟儿女,还有你娘家人,想通了我们就和离了,你也不必担心孩子们会过不好。” 说完他就转身而去。 他的心也忐忑不安起来,胡家的事正在调查,到底跟通判有没有关系还说不好,通判夫人会不会为了娘家而成疯狗? 张瑾玉看着相公挺拔的身影,整个人都不好起来:“嬷嬷,相公是真的打算不要我了吗?他要我回娘家去。” 嬷嬷在一旁叹气:“小姐,这件事很严重很严重,姑爷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我跟您身边十几年了,说句放肆的话,小姐您之前不是这样的,谁不说您知书识礼、落落大方? 这些年您真的变了,对平安少爷尤其是冷淡,去年过年连一套衣服都没有给他做,可一年三节他都给您和两个小主子送了贵重礼物呀。 就是对姑爷,您也没有一点耐心,他如果生气,你从不去哄,如此下去夫妻异心是早晚的事。 这两个月到了这里,我劝过您,小恩小惠不能要,不值什么,姑爷当官不容易,万一在这上面阴沟里翻船不值得,可您听不进去呀。 小姐,我去收拾东西了,您好好想想吧。” 张瑾玉伏在被上无声地哭泣。 她之前的确不是这样的性格,她爱说爱笑,活泼开朗,可就在那一年,自小定下的未婚夫跪在她面前说中了她人的暗算,不得已要退婚时,她就变了,变的爱计较,变的自私、爱财。 日复一年,她在被人嫌弃退过婚的目光中,逐渐成了一个二十四五岁的老姑娘,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都七八岁了,终于兄长有一日说给她相中了一个人,她一听对方成过亲还有一个孩子,她心里是不愿意的。 但大哥把他的遭遇一五一十跟她说了一遍,当时她就红了眼,怎么有如此不幸的人? 第一次相见,她如见天人,心里想着这应该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了,连说话的声音,走路的姿势她都喜欢。 后来平安来了,看见这个孩子她就想起自己不是相公的原配,越是情浓,越是嫉妒,锦儿后来变成那样,的确是她在孩子面前说话没注意,一次次地,夫妻情份越来越薄。 她是有心在新的环境里跟相公恢复感情的,谁知道众多夫人的吹捧下她有些忘乎所以了,开始觉得,这么大的府城,她相公是权利第一的知府,收些小件应该没什么的,又不是银票。 银票真的来了,她又害怕,害怕却又舍不得还,张家不算富有,哪怕父兄把近一半的家产给了她做嫁妆,也没有多少,加上自己不会经营,夫家又没有底蕴,这笔银拖至四日后,直到胡家事发,不能说没有一点侥幸心理。 半下午,常春风手下的官员得知知府大人的长子,六元及第的平安来了,都说要请客。 常春风苦笑:“今日怕是不行,我夫人这些日身体有恙,平安赶过来帮着治疗,可他自己假日有限,明日就准备带我夫人回京调养。” “哦,夫人病啦?我们还真的不知道,不然应该叫我夫人上门探望的。”陆知州一脸愧疚。 “不用不用,小毛病而已,慢慢养就是了,这些日子如此忙,恨不能一日顶两日用了,哪里” “大人,大人。”衙差匆匆跑过来。 “通判大人的小厮在外面,说他家老爷在家突然人事不省,听说平安少爷来了,求平安少爷前去救命。” 常春风跟几个官员都大惊失色,通判下午请了假并不在府衙,就算是跟夫人吵个架竟然能把自己吵昏过去? “平安下午说是去百草堂,还不知道有没有回来,这样,你去百草堂看看,我让人去后院找找。” “好。”衙差飞奔而去。 一刻钟后,平安带着林峰四个提着医箱过来:“爹,有人生病了吗?” “平安,通判大人昏过去了,具体情况我还不知,走,爹陪你一起去。” 常春风一走,身后几个官员自然跟着去了。 通判府上离府衙不算什么远,马车不过两刻钟就到了他家门口。 让他们心惊肉跳的是,这边人刚下车,院子里已经有人在嚎哭了。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边哭边跑,看见常春风一行人,远远就跪下大哭:“大人呀,我家老爷走了呀,呜呜呜,我家老爷没气了。” 常春风当然认识这个人:“你说什么?许大人怎么啦?” “呜呜呜,我家大人刚刚没气了。” 平安眉头紧皱:“你家大人刚刚没气的?我是平安,快带我去。” “平安?平安少爷,我,我带你去。”管事爬起来就往二院赶。 平安少爷可是听说过曾经救过断气的人。 “平安少爷,就在这里。” 屋里传出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平安心一紧,带着林峰、小武就往里面冲。 大冷的天,一个男人就那么躺在地上,一个身着锦缎的妇人伏在他身上痛哭。 “夫人,平安少爷来了。” “把夫人拉开。”平安看着痛哭流涕的女人,再压一会就一丝救的可能性都没了。 管事还在犹豫,林峰、小武直接把人拖开。 “爹,让所有人出去,我试试看能不能救,再有一会,神仙来也没办法了。” 跟在后面的常春风有些懵,已经断气的人再救也活不过来了。 但他还是招呼所有人出去。 许夫人也被人拉了出去。 平安跟林峰剥去通判身上的长袍,再把通判抬到棉袍上。 人真的没气了。 平安直接朝人胸口就是几锤。 这把小武、林峰也整懵了,他们可从没有见到少爷如此救人。 这力气还不小。 平安顾不上解释,人刚断气时或许还有五分钟的急救黄金时间,超过这个时间,基本不用救了。 这个通判刚刚断气不过三分钟,一切还有可能。 平安将一只手放在通判的胸骨中央,另一只手叠放在这只手上面,两手叠放按压。 小武和林峰惊的睁大眼睛,他们的少爷每按压通判十五次,就查开一下通判的脉搏,这跟溺水之人的急救法是一样一样的。 除了刚开始的几下锤击。 558人真的活了 平安就这样来来回回按压了好一会,林峰发现少爷没了力气,忙接手过来。 终于发现通判的胸口有了起伏。 他飞快地下了十几针护住心脉,又将一颗速效救心丸塞入他的喉咙。 “小武,叫人拿被子过来,一刻钟后等我的银针拔了再看能不能抬炕上去,现在还不能就算救回来了。 林峰,我写个方子,你去百草堂拿药。” 小武、林峰一出去,特别是小武称人暂时救回来了,需要一床被子时,就连通判夫人都忘记了哭。 常春风说话都结巴了:“小武,你家少爷把许大人救活了?” 小武点头:“大人,暂时是救活了,少爷在给他施针,现在你们还不能进去,里面人不能多。” 管事明白了。 平安少爷果然能救断气的人,他忙进房间去拿被。 半个时辰后。 小武跟林峰服侍着通判喝下一碗药。 通判本人已经有了意识,但整个人还是没力气,想说话也发不出声,只看见他的唇在动。 “大人,您要心平静气,没什么过不去的,命没了才是真的没了我是平安,今日再晚上一小会,神仙也救不回您的命。” 通判轻轻的点点头。 “您歇着,我已经给您开了药,等您好了点,还是得去找我师傅帮着看看,您的心脏还是有点小问题的。” 平安带着林峰、小武出了房间。 许夫人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下来,身后的许家人立马都跪下了。 平安忙躲了过去,对一旁的嬷嬷道:“快扶你家夫人起来,我还有话要交代夫人。” 待许夫人起来,平安把通判的情况说了一遍,包括之后的各种注意事项。 “暂时就这样了,我今晚就住在府衙,晚上许大人有任何不适都可以去找我。” 许夫人忙行礼:“多谢平安少爷,多谢平安少爷,救命之恩容我们日后相报。” “许大人跟我父亲同在衙门为官,出手相救理所应当,夫人,我就先回去了。” 许夫人心里羞愧难当,之前她还想捆绑住人家爹娘,设计拖其下水救娘家,现在又得人家救命。 她有心留平安住下,却实在张不开嘴,罢了,府衙离家不远,真的相公不舒服,再让人上门请人就是了。 院子里的各位大人都心惊不已,已经断气的人还真的救回来了。 不愧是圣上亲封的小医圣。 “大人,您真是一个有福气的人,有这样好的一个儿子。”陆知州真心羡慕。 同样的年纪,他家儿子还是个秀才,一天到晚还拽的不行。 其他的几个大人也都跟着感叹。 一个好的大夫太重要了。 许大人才四十出头,这一救回来,说不定就能多活三十年。 人死了可就一了百了,用不了几年就成了灰土,混到一府通判可是相当不容易啊。 平安到了院子里,发现好几位大人都目光热切地看着他,今日这样一番操作,本是最简单的急救法,再配上他的救命银针还有丸药,人可不就是救回来了吗? “爹,咱们回去吧。” “平安,许大人没事了?” “爹,应该是没事了。” 常春风满心满眼都是儿子:“走,跟爹回家。” 今日这样一来,不管许大人有没有牵扯胡家一事,都不会再拉他入坑了。 “各位大人,都回家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当晚,常春风跟儿子躺在一个炕上。 “爹,母亲那件事基本过去了。” “是啊,爹知道,但明日你还是带她回去,随她回自家还是娘家,你是继子,如果非得送继母回娘家也不好听。 不过你得去张家一趟,帮我带封信去,这件事得跟他们说一声,张瑾玉这次要不改,我可能就真的要跟她和离了。 爹走到今日不容易,旁边盯着的人不知道多少,如果她还是这样胆大,刚来两个月就敢收人各种东西,长此以往,那还得了?说不定我的命都得搭里面。” “爹,敲打是肯定的,但不一定要走到和离的份上,好好管教她,真的换一个夫人,对弟弟妹妹总是不好,再说,焉知下一个夫人就一定好?最起码岳家像张家人那样通情达理的不多,一个家总不可能没有主妇。” 常春风长叹一声:“不说这个了,说的心烦,平安,我就是考虑到这个问题,不敢轻易和离,张家父子确实是相当好,不说了。 陈盛如何了?我带他到京城,结果却一直麻烦你。” “不麻烦,一个月只来家住几日,我会给他们三个讲讲课,多少有些帮助吧,半个月后放年假,就让他住我家吧,不过加个碗筷的事。” 常春风没吱声。 他心里难过的紧。 腊月二十三衙门挂印,他得二十四才能回京城,只能回去后才接盛儿回家住些日子了。 次日一早,平安还是去了通判府,许大人已经缓过来了,在家休息几日,再吃些药就没事了,只是有这种心脏骤停的情况,日后就得注意了。 许夫人只字未提之前送礼的事,对平安是感恩戴德,包了一个大红包,还送了好些礼,平安不接都不行。 这边张瑾玉已经在等着平安了。 彦儿昨晚是跟父亲、大哥一起住的,可惜他到了炕上很快就睡着了,这次他也跟大哥回京城去。 小家伙根本不知道母亲的事,拉着平安笑眯眯的。 “大哥,回去能教我习武吗?我马上就六岁了。” 明年他就要去学堂了,到了定州后,母亲根本没让他跟小四他们习武。 “彦儿真的喜欢武吗?” “自然喜欢。”他的眼睛瞥瞥不远处的母亲,母亲今日根本没看他这边。 平安却不能大包大揽答应教彦儿习武,年底他也忙,除非把人和平轩一样丢在庄上,就算是爹同意,继母也不会答应的。 “爹,我们就走了,叔爷爷他们还在县城等呢。” “好,爹不送你们了,这些日子衙门事情实在多。” 张瑾玉期期艾艾走过来,平安见此拉着彦儿就上了自己车。 不一会,张瑾玉也带着她的丫头嬷嬷上了自己的车。 相公这次到底心硬了起来,自己低声下气,他不过说了声“好自为之”。 还有一个多月相公就要放年假,她回去好好准备年货,相信相公看着一双小儿女的份上,也会饶了她这一次。 相公明确道给父兄带了信,一顿臭骂是跑不掉了,但毕竟是最疼自己的亲人,总不能看着她活不下去的。 没有相公和孩子,她是真的只有死。 559你跟他们说 正午边,平安他们就赶到了县城。 小武忙去开了两个房间,让张瑾玉几个人住下,今日是走不成了,到了京城很可能也进不了城。 这一路上,他们忙着赶路,平安几乎没跟继母说话,人有时候就这样,一旦关系淡漠,相对就更无言。 万长生三个人出去转了一圈,发现平安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他继母。 “平安,人已经去了房间,我就不过去打招呼了,她怎么现在跟你一道回去?不用照顾你父亲吗?” “爹,人家应该是回去准备过年的事,不用打招呼,明日一早出来遇上了再招呼一声,平轩,可跟叔爷爷和爹逛好了?” 平轩使劲点点头:“吃了许多小吃,还吃了大鹅锅子,好吃的很。” 孙宏宇道:“我们三个进房间歇着,你带人好好吃午饭去,今日反正走不了。” 要只是他们这些男人,快马加鞭还是行的,带了女子就快不了。 平安让小伙计送了餐去楼上,继母大家闺秀肯定是不愿意下楼的,彦儿跟着他母亲,平安没打算多管闲事,没必要惹继母不高兴,只是苦了孩子。 张瑾玉进了房间后一直没出门,儿子也没让他出去,就在房间教他写字,平安太优秀,彦儿不能太差了,兄弟俩如果相差太多,相公更会没眼看自己的。 次日一早,张瑾玉带孩子下了楼。 平安他们已经等在楼下了。 “母亲,这是我叔爷爷和我爹,这是我弟弟平轩。” 几个人都很客套地打了招呼,唯常彦泪流了下来。 “彦儿,你怎么啦?”平安心里清楚,孩子怕是吃醋了。 常彦小声地哭泣:“大哥,难怪你昨晚一直不来接我,他才是你弟弟。” 平轩有点懵:“我大哥昨日忙也没找我玩呀。” 平安柔声道:“回去你们俩都跟我坐一辆车可好,我给你们讲故事听。” “母亲,回去途中就让彦儿跟着我吧。” 张瑾玉点点头:“那就麻烦平安了。” 原来这就是平安的那个弟弟,看着比彦儿小了一点点,也是四五岁。 平安的继父就是一个老老实实的普通人,跟自己的相公各方面都不能比,但看着憨厚可靠。 万长生坐在车上叹了一口气:“叔,您看平安跟他那个继母,说话就跟外人一样客气,她对咱平安也是够冷漠的。” 孙宏宇笑:“长生,你想表达什么?那女人生在张家,张家人都不错,她也坏不到哪里去,不过是清高一点,孤傲一点,许多大家闺秀都那样,跟平安能做到客客气气就很好,难道你还希望她怂恿常春风把平安要回去?” 万长生忙摇摇头,平安是他的长子,谁也别想带走。 “那不就得了?长生,你记住,平安大了,他的事不跟你商量的,你都甭管,你们两口子帮他看好这个家,帮他照顾好儿媳妇和孩子就行。 至于常春风,就这样处着,反正一年到头也很少见面,真的见面就笑眯眯打招呼,做好你万家的老爷就行了,明年就升格为老太爷了。” “叔,那您还是太老爷了。”万长生笑,想想又摇摇头,“平安说了,暂时还这样叫着,他喜欢人家喊他平安少爷,喊老爷把他喊老了。 叔,回头您可帮着给孩子起个名字?两个月一晃就过去了。” 孙宏宇摇摇头:“他爹是状元郎,我起名字有他好?” 那个常大人,等孙儿出生后姓了万姓,到时候又要难过了。 唉,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半下午进了京城城门,平安让二强四个送叔爷爷他们回去。 自己带着林峰几个送继母。 他爹之前让他把继母直接送入张家,那不过是气话,他可做不出来。 他的车就跟着继母车后面,随继母回常家还是张家,不过父亲昨夜写给张家的信是一定要送过去的。 不出意外,继母的车还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家。 平安抱着彦儿进了院子,张瑾玉让人接过孩子:“平安,我知道你爹是要你直接送我回张家,多谢你给了我面子。 我已经知道错了,这些年我活的太拗,性格变了不少,明日我自己会去一趟娘家,这件事瞒不了,但我还是希望你今日亲自去跟他们说清楚,从你口中得知,有你在,我爹也出不了大事。 平安,你弟弟妹妹还小,不能没有亲娘,我对你爹是有感情的,不想这样跟他和离,你要帮帮我。” 继母现在心惊胆颤,生怕事情随时连累亲爹和张家,根本不知道自己救了通判的命,许夫人不会再揪着不放,更何况银票已经还了。 但他现在不想说,继母做错了事就得吓吓她。 “行,母亲,我这就去大舅家。” 看着继子出门,张瑾玉欲言又止,她想跟平安说万一许夫人为了娘家疯狗一样乱咬人,就让平安求求侯府和大将军府。 想想还是暂时不提,说不定相公自己就能按下此事,那又何必让许多人知道呢? 别人知道了,随便一想就知道自己是起了贪婪之心,为了区区几千两银,就将自己和娘家都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这是丑事。 但丑事却不得不跟娘家父兄说,得让他们心里有个数,不然等事情发作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平安看看天色,这个时候张大舅他们还没有下职,张家外祖今年六十岁,上个月已经递了辞职信,好像明年就能正式卸任了。 他让小武转去医堂,伙计道师傅被白家人请去了。 难道白家明病情又有了反复?这三个月已经控制的很好了呀? “小武,你带他们俩个先回家歇歇,林峰跟着我就行了,马车也带回去,我就想走走路。” “是。” 话音刚落,就听到人喊“平安。” 汪楚风骑着马小跑着过来。 “楚风。” “平安,准备去哪?没事我请你吃晚餐好不好?” “下职了?” 楚风现在也在京都营上职,任一七品武官,说是镀金也是对的。 他现在已经是靖国公世子,未来的靖国公,不出意外的话,将来除了国公爵位,实职也会是四品以上。 地位决定命运。 “回头我约你,今日不行,张大舅找我有事。” 560惊着了 平安到了张家,张家父子刚下职回家。 “咦,稀罕,平安今日怎么到这来了?”张瑾平一把揽住平安的肩。 “外祖父、大舅,前几日我跟我爹陪叔爷爷去定州老家祭墓,想着离府衙不远,就一个人带着护卫过去了,下午刚回来,母亲和彦儿跟我一起回来的,他们明日会过来。” 老爷子皱了皱眉:“她怎么提前回京了?应该留定州照顾你爹才是,刚去一个新的地方,许多事都不顺手。” 张瑾平看着平安:“没什么事吧?” 平安笑道:“有一点点事,但事情不大,吃过饭再说吧,我都饿了。” 张舅母看到平安很是欢喜:“不知道平安过来,不然我会让人多做一些菜。” “大舅母,你家厨子做的菜很好吃。” 张茂挤到平安身边:“表哥,回头教我功夫呗?” “行啊,不过我好像听说你跟府里护卫学过的?” 张茂不好意思道:“只是花拳绣腿而已。” 张瑾平道:“他学功夫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花拳绣腿都是好的了,平安这十几年可是一日都没有停过的。” 张茂不好意思起来。 平安抿嘴乐,大舅这是踩自己孩子夸他,他也不解释,十几年哪里会一日不休息?偶尔忙起来也会停上两日不练的。 锦儿过来,斯斯文文给平安行了一礼:“锦儿给大哥请安。” “锦儿妹妹又长高了一些。” 小丫头好像懂事了一些,曾经是看他各种不顺眼。 “锦儿,你娘你弟弟下午跟表哥回家了。”张茂大着嗓子。 锦儿惊喜地看着平安:“大哥,我娘他们真的回家了吗?我爹呢?” 平安心里感叹,这还是这个小丫头第一次这样惊喜地看着他,虽然惊喜不是因为他。 “母亲跟彦儿回来了,爹得小年才能回来。” 一顿饭还算是很愉快地吃完了。 平安刚放下筷子,张瑾平道:“平安,跟我们去书房,我有事找你。” 书房内。 平安实在不愿意张口,但这次继母实在做的过分了。 去任上才短短两个月,就收人家各种小礼物,说是小,也是几十两到百两不等,那也就罢了,这次银票数目不小,肯定应该在第一时间内退回。 定州离京城这样近,一点点风吹草动都难避过京城官员的眼,继母实在是糊涂胆大。 “外祖父,大舅,的确是有一些事情,你们得答应我别生气,回来之前,事情已经有了转圜的余地,应该能安安稳稳度过,这是我爹前日晚上给你们写的信。” 他拿出信递给张大舅,这是一封相当厚的一封信。 张瑾平接过信打开,不多时,整个人都气的发抖,眼睛都要喷火。 “瑾平,到底出了何事?” 老爷子不安起来。 平安掏出一颗速效救心丸:“外祖父,先吞了此药,千万不要动怒,事情真的应该能过去了。” 老爷子仰头吞了,拿过儿子手里的信就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老爷子双手颤抖起来,闭着眼久久不语。 平安是真的有些心疼这个睿智的老人。 早早就没了妻,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养大儿女,儿子算是很不错了,但女儿却是让人一言难尽。 父子俩都惊着了。 张瑾平道:“爹,咱家虽然不富,可从小没亏过瑾玉,也是锦衣玉食地养着,出嫁时也把家里小半的积蓄给他当嫁妆,嫁了人,常春风虽然没条件,却从没有少过她家用,这些年连平安都没少送她首饰。 可为什么还要如此贪婪?妹夫刚上任才两个月,她就各种在夫人圈收礼,现在更是贪起人家银票来,简直不像是我张家人。 如果不是平安当机立断让她立马去还了,又意外救了人家一命,真的因为此事被许夫人要挟妹夫帮着胡家减轻罪职,那该如何是好?” 他在大理寺上职,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三千两银足够流放三千里了。 锦玉糊涂呀。 一个不小心,妹夫就会丢官,从此以后再也爬不起,而张家也会被牵连。 相公才上任两个月就如此大胆,要是一年两年呢?岂不是更胆大妄为? 父子俩显然都想到了这个问题,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几乎都是一身冷汗。 “平安,把你知道的详细说一遍。”老爷子声音嘶哑。 平安只得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外祖父,大舅,这次确实有些凶险,要不是小武跟了去,怕是轻易不能还回,据我所知,衙门已经在调查胡家私盐案,但凡被外人知晓此事,就算是捕风捉影,没有证据,这件事对我爹也有影响,包括大舅日后的升迁。 所以我爹才害怕,让母亲装病被我带回京调养,外祖父、大舅哪怕心里有气,此时也不能弄出声响。 下午送母亲回家,她让我来跟你们说这件事,知道这件事瞒不了,也不能瞒,离开了我才想估计她是还不知道我救了通判这件事。” 老爷子长叹一声:“平安,此次要是通判真的没了,他家夫人会不顾一切闹起来,界时后果会怎样?你也说了,这次通判的命能救回来,也只是几成的成功率,再晚上一小会,神仙都不能了。 锦平,此次锦玉得罚,不能让她不痛不痒不长记性,如果平安他爹想和离也行,咱也答应他,他一路走来不容易,咱不能拖累人家一辈子。” 张瑾平叹气,常春风年纪不到四十,又长相俊朗,年轻有为,还有一个伯爵儿子,如果和离,再找一个不错的继妻也是很容易的事。 锦玉这些年一直在作,作天作地,各种态度对平安,连自家夫人都看不下去,这次更是如此,就算是平安对通判有了救命之恩,难保后续没有麻烦,定州知府一职被多少人看好,如果不是羌族买人那件事,妹夫不一定就能顺顺利利入职。 这些年自家一直对妹夫各种好,一个是心里有愧,再就是何尝不是想让妹夫看着张家的面子对瑾玉宽容一点。 这次瑾玉已经有些无法无天了。 他们是不是做错了?妹妹或许就该让她自己尝尝苦果。 “爹,锦玉明日回来,咱们好好说她一顿,妹夫小年回家,如果执意和离,咱们家绝不拖累他,如果妹夫仍看在孩子们面子上愿意饶她一次,也得让她闭门思过一年,对外就称养病。” 561和事佬只做这一次 平安看张家父子已经想好了种种,他心里是感慨的,张家人个个都通情达理,连张策、张茂性格都不错,怎么就养出继母这样别扭的性格。 但这回的和事佬他还得做一回。 亲爹是不想和离的,他的婚姻已经失败了两次,现在的岳家对他甚好,继母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对亲爹的感情是真的,两人还有共同的孩子,就算是再娶一个,焉知人就一定会好? 不折腾还是对的。 “外祖父、大舅,能不能听我说一句。” 张瑾平道:“平安你说。” “外祖父、大舅,母亲这段时间做的的确糟糕,明日她回娘家,你们好好分析给她听,也可以吓吓她,甚至可以禁她一段时间足,但和离就不必了。 真的和离,弟弟妹妹有了后娘,虽然说后娘不一定坏,但肯定没有亲娘贴心,我说这些,也是真心拿你们当家人,不想说好听的话。 当年亲爹想我回他身边,我就舍不得我亲娘,这些年我跟母亲相处一般,不是她不好,而是我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所以为了弟弟妹妹,也为了母亲,和离还是不要提的好。 我爹这个人其实很好,他很重感情,对张家也特别的感恩,这次他也吓的要死,写信告诉你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是生怕母亲日后不改会惹出大事,但又担心外祖父会受不住。” 老爷子红了眼眶:“我对不住你父亲,明日她回来后,我就让她在家中禁足抄经书。 等你父亲回来,我会跟他商量,如果可以的话,就再给她一次机会不和离,但明年我会带她去庄上反思一年,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悔过就让你父亲休了她。” 平安久久不语。 “爹,您到庄子上我们如何放心?就让妹妹在我家或者她自己家禁足,对外就说是生病,彦儿我们会接家里来养。” “如果大舅你们放心,彦儿我也可以接回家自己带着,男孩不能过于惯着,平轩现在就丢在庄上跟大武后面习武,他比彦儿还小一岁,明年也要去学堂了。” “彦儿你带着我们自然放心,这个等你爹回来再商量,平安,日后对外我们会称她在家养病,平时治疗就是你,这次一定得让她得到教训,不然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外祖父,大舅,明日母亲回来,记住千万不要动怒,总得给她一次机会,时辰不早,我就回去了。” 平安走后,父子俩在书房还商量了一个时辰,一致决定这次怎么也不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会让瑾玉不思悔改,下次又会闯祸,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次日早上,平安回到翰林院上职,刚进门,就被先生叫了去。 王大先生看着他:“前后歇了五六日,差不多了,去定州了?” “先生,陪叔爷爷回去祭墓,然后去了府衙一趟。” “看你爹了?” 平安点头:“是,定州发生了一件事,是盐商胡家牵扯到私盐的事,我去时府兵正围着他家。” 王大先生不以为意:“那有什么?那么有钱了还那么贪,不抓还留着干什么?” 平安看看门外,低声道:“先生,可有些事让我寝食难安。” “何时?”王大掌院心一下子提起来,常春风不会鬼迷心窍吧? 不会不会,他才上任两个月,就算是糊涂也没那个时间。 他心又放了下来,脸一沉:“还状元呢,以后说话过过脑子,你先生我可禁不住吓,平安,我可跟你说了,日后说话做事都得谨慎行事,千万埋没了你那好不容易得来的六元及第。” 平安凑进先生,小声把继母的事说了一遍:“先生,事情就是这样,昨晚我睡不着,就想问问您可还有什么要补充做的。 我救了许夫人的命,按理此事已经过去了,东西也还回去了,我就担心可有其他的人知道,把此事捅了出去,就算是人家知道我爹没什么,也不是好听的事,会影响他前程的。” “蠢,你爹娶的继妻真蠢,张家父子都不错,怎么出了这样一个人,平安,你现在什么都不必做,多做多错,只要通判不死,你救他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夫人就不敢做什么,否则他一生都抬不起头来。 就算是有人知道了,东西硬丢下的,你继母已经还回去了,不过是因为生病晚了三日,没事,平安,从现在起没事安安心心整理图书,整理资料。” 正午一过,平安担心师傅被白家人叫去的事,匆匆赶去医堂。 虽然他不喜欢白家明,但也不希望他的病再次反复。 医堂后院。 平安以为自己听错了:“师傅,我是不是听错了?” 孙思成叹了一口气:“你没听错,白二老爷请我去再给白家明检查,他们想给他说亲了。” 平安摇摇头:“最起码一年内是不可以的,最好是三年内不能成亲,花柳病在青霉素出来之前,基本就没治愈的可能,现在也还不能说就断根了,万一传染上他的妻子,甚至是孩子,那怎么办?” “我也是这样跟他们说的,好在白二老爷跟白家明还算听劝,只是求我想办法给他断病根,平安,能不能用二号青霉素?” “师傅,真想好了要用?多少有些冒险,为了别人可值得?” 二号青霉素是用白家明身上刮下来的菌培育出来的,用量又掌握不准,平安有些犹豫不决。 “师傅,您可想过,阿妩不到三个月就要生孩子了,这期间又是过年,如果白家明真的好全了,或者说不一定就断根但可以成亲生子,此消息一出,全大周会有许多得此病的人找来,我们可能应付过来?这个年还过不过?” 孙思成呆呆地看着平安。 摇了摇头。 阿妩生孩子前后一段时间,他肯定要日日亲自给阿妩诊脉才可以,怎么能给许多有传染病的人治疗呢? 肯定不能。 等平安去了前堂,孙思成这才反应过来,他都被这小子绕糊涂了,白家明的病一直是保密的,应该是没人知道,怎么可能在他治好后全大周的人都过来求医? 他是一名大夫,救死扶伤是应该的,但如果老是给这些传染病病人治疗,他是不愿意的,给白家明治主要是看白老大人的面子上。 再马上小外孙要见面了,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找麻烦给自己? 562认义子的想法 孙思成再见白二老爷时,只跟他说自己正在想办法,但短期内决不能成亲,这样大的病恢复是要时间的。 二十岁不到,成亲也不是那么着急,何况根本不耽误他读书做文章。 二号青霉素可以试,但眼下的确不是试药的好时候。 阿妩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预产期是二月初,也就两个多月。 继母是禁足还是什么,平安不再关心,他派了小武和小明住到府衙隔壁的客栈,随时关注胡家事件的发展。 他除了上职,心思都放在阿妩身上,该吃什么,该吃多少,一日需要走多少路等等等等。 这日,平安回到家,看阿妩喜气洋洋:“怎么了这是?捡到金子了?” 阿妩下巴一扬,娇声道:“你就知道金子,金子就那么好?相公,你看看我肚子,看看。” 平安左看看右看看:“肚子很大啊。” 阿妩笑起来:“今日我娘和两位师娘都来家里玩,她们都说我肚子里的是儿子,说我的肚子尖尖,后面看不出什么,肚子全堆在前头了。” 平安笑道:“阿妩这么喜欢儿子?” 师傅两个月前就跟他说过,阿妩这一胎十拿九稳是儿子,还教了他如何诊别胎儿的性别,但不建议他用。 师傅就从不给人诊这个。 阿妩瞥了他一眼:“谁会不喜欢儿子?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自然希望他是儿子,一个跟相公一样厉害的儿子,其实又乖又软的小姑娘我也是喜欢的,相公你呢?” “就跟阿妩说的,第一个孩子最好是儿子吧,后面是儿子还是女儿就无所谓了。” 一晃半个月过去,小武带着小明回来。 “少爷,没事了,那件事彻底结束了,胡家抄家流放,许家没有牵扯进去,这是常大人给您的信,让您看过就毁了。” 平安接过信一看,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爹让他不必再牵挂此事,算是彻底结束了,许夫人在胡家应该有股份,但胡家为了保许夫人,坚持全是自家的,衙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在私盐数量不是很大,非法经营的时间也不是太长,胡家人命是保下来了,但全部得流放千里之外。 胡家那么大的家业全部都充公,定于腊月十六对外买卖,包括家中仆人。 他爹问他可要买一些,胡家的产业都不错,如果要,尽快告诉他,他会帮他留点性价比高的,这点权利完全可以做到的。 “小武,胡家产业对外出售,时间就是八日后,你跟大武说一声,后日就你去定州府衙,从我这里拿上三万两银票,庄子、铺子都可以买,成片的良田也是可以买的。 小武,遇上有功夫的,或者其他手艺的奴仆都是可以买的,但如果人不好,再有本事我也不要。” “是,少爷。” 平安算算,成亲后他跟前的现银还有三万多两,不足四万,遇上合适的可以全部花了,再有二十日,今年的分红又有了。 待小武走后,平安看晚餐时间还早,就去了前院。 国子监腊月初一开始放长假,至明年元宵节后才开始上课,整整一个半月的假,陈盛跟三强住在一起,陈轩白日也过来,平安只要有空,就会常常过来指导他们,给他们布置一些功课。 腊月二十,大武、小武从定州回来,买了胡家的两个庄子、两个铺子还有九个人,其中有护卫有绣娘,还有两个种花的。 这些一共才花了一万多两,两万不到,银票带回来一多半。 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他爹一封信。 他爹还有三四日就要回京,信中跟他商量一件事。 他爹想认陈盛当义子,心疼他无依无靠,唯一能靠的祖父年纪又大了,这次带回京读书,自己基本没照顾他,心里多少有点不安。 平安苦笑。 跟他商量,他能说什么?认就认呗,他自己不就认了两个干爹,这有啥? 陈盛还有他爹心疼,有他亲祖父心疼,自己当年要不是遇上师傅还有先生,还不知道要在小村子里待多长时间。 其实这件事根本不必跟他商量,跟继母商量才是正经,不然一个要认,一个不情不愿,那还不如不认,就这样走着,关系不远不近处着就好。 继母现在还在娘家,应该是等亲爹回来接了一起回家,前日他送年礼去张家,张大舅一脸无奈道:“已近年关,各家主妇都忙忙碌碌,只我那妹妹日日抄经书忏悔,几次三番求老爹让她回去料理家事,老爷子就是不允,道明年元宵节过后就带她一起去庄上修身修心。” 平安没觉得这样不好,继母就得老爷子这样管. 三日后,常春风回到了京城,直接去了老丈人家。 老爷子站起身:“女婿,你跟我来书房,瑾平也来。” 书房内,待老爷子坐定,常春风对他深深地行了一礼:“春风给爹带来烦忧,实在对不住。” 老爷子叹气:“女婿,是我张家对不住你,早知道瑾玉变成这样的性格,当初就不该让他嫁人。 她回来的第二日就在我家禁足抄经,今日你带回去,过完元宵节我就带她去庄子上修心养性,女婿,给我一年的时间,如果她再不能变好,我就让她跟你和离,现在厚着脸让你等一等,不光是为她,也为了两个孩子。” ”爹,何至如此?我怎么忍心让您去庄子住?瑾玉明年就让她住家里吧,定州暂时是不能去了,我跟人说她身体不好得在京城调养。 爹,您辞职了?”常春风这才后知后觉。 “是啊,开春我就六十二了,该歇歇了,忙忙碌碌一辈子,想为自己活些年了。” 常春风鼻子有些酸,他今年三十八,这些年何尝不是忙忙碌碌,如履薄冰,有时候都想躺下来不再动,可想到孩子们,他还没有躺平的权力。 “爹,大哥,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常春风说了陈盛的事。 “那孩子命也很苦,他自小就很乖,比平安大两岁,读书也不错,可惜上次乡试差了一点,上次回乡祭祖跟我一起来到京城,现在就读国子监,平安带回他家照顾了。 我想认他当义子,也不枉父子一场,他娘前些年就过世了,唯一能依靠的祖父是个县令,也快辞职回家荣养了。” 563平安开会 一直沉默着的张瑾平道:“那个孩子我见过,上次找平安,看到陈轩、三强,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应该就是他,斯斯文文的,妹夫,只要人品没问题,认着义子倒是可以,但对方家庭你可清楚?可有难缠之人?” 老爷子点点头:“瑾平说的不无道理,孩子人品不错,他的家人是否一样好?认下义子,两个家庭就产生了关系,你是官身,我怕给你惹来麻烦,如无必要,就先好好地照顾他,不一定要认义子。” 常春风点头:“那暂时就算了吧,我还是有些意气用事了。” 他记得盛儿祖母跟二叔、二婶人品都不怎么样,贸贸然认义子确实不怎么好,相反不认义子,只单纯地对盛儿一个人好就行。 张瑾玉看到朝思暮想的相公时,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彦儿还不怎么懂事,锦儿却多少知道了母亲犯了大错,她牵着弟弟乖乖的站在父亲身边。 “相公。” “夫人,东西收拾好就跟我回家吧,再有六七日就过年了,大年初二咱们再过来。” “好。”张锦玉听到相公的温声细语,心一下子就落下来,还好相公没有不要她,定是看在父兄和孩子的面上。 这些日子她怕极了,生怕出了大事,带累了相公和娘家,后来听大嫂道因为平安救了通判,此事算是过去了。 事情是过去了,她还是担心相公会跟她和离,这些年自己各方面做的都差强人意,不说和离,就是借这件事休了自己,父兄也没话说。 “爹,大哥大嫂,我们就回去了,这些日子麻烦你们了,尤其是大嫂。”常春风对着大嫂行了一礼。 “妹夫,我是她大嫂,这点小事算什么,锦玉跟孩子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你们回吧。”张家大夫人心里也是百感交集,这个妹夫还是很不错的。 平安这会在医堂跟师傅说收徒的事。 “师傅,我还是想给青石、吴钧、文竹、小晨一个身份,他们日后是百草医院的主要大夫,只是如此一来,方武他们可能心理上多少有些落差,我又不能把他们一起收徒了。” 孙思成笑起来:“你不必纠结这个,方武、大小武他们都是你的贴身护卫,跟你也只是长契,回头让他们的孩子都一样去读书,一样去教导,将来走哪条路都随他们,能入仕的毕竟少,挑好的早早给你孩子准备。 平安,你的心太善,这是好事,但善过了就是弊端,人本就是有阶层的,他们遇上了你,本就是幸运之至了,哪里有那么多的平等? 医院的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两年之内就能准备好,既然要做一件事,那就尽快做好,别的地方我也会让万里他们暗中寻摸好的位置,等京城医院一切平顺后,其他地方跟着开起来,如果一件新事物能挣钱挣名,很快就会有人跟风的。” “师傅,只是这样一来,势必影响百草堂的生意。” 孙思成摇摇头:“无妨,差不到哪里去,百草医院也是一样的,此事你可以跟你叔爷爷和秦师傅说一下,让他们心里有数,你新买的庄子都得派人种,将来医院用的药材尽可能用自己的,这个银子能自己赚还是给自己的好。” 次日上午,平安就去了庄子。 他先把此事跟叔爷爷跟秦师傅商量了一下,医院的事也有必要让他们知道,就跟师傅说的,开春定州新买的两个庄子还得派人过去,只要医院运转正常,药材的量就不是小数。 两位六旬老人都很是兴奋,听平安说的这样,将来很可能还会超过百草堂的规模,他们两个虽然年纪不小,但还是可以帮平安十几二十年的。 秦师傅道:“平安少爷,青石几个要是知道您愿意收他们当徒弟,不知道会高兴成啥样,其他人心里不会有想法,上次万管事回来,带走了三十二个大武训出的人,现在庄上剩下的还是之前跟着您的。” “秦师傅,我之前就说过叫我平安就行了。” 秦师傅直摆手:“礼不可废,这是规矩,再说我喜欢叫平安少爷,在这个庄子上,我日日都心情好,现在又有孙大夫陪着,我还想活到八十岁呢。” 平安笑道:“秦师傅,八十岁有什么难的?我师祖可是说过他要活到一百岁,你们在庄上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两个庄子可都指望着你们帮我管。 回头让大武还得训一批人,将来医院开了,多的是要人,尤其是缺护理人员,定州新庄子也要人,想想我就头疼。” 孙宏宇道:“头疼什么,缺人就训人,明年你爹也来庄上帮忙,他已经给医堂递了辞呈了。” 下午,平安就把青石这些第一批人叫到一起开了个会。 “今日把你们叫到一起是有一件事,两年后我跟师傅一起建的大医馆会正式开业,到时候青石、吴钧、文竹、小晨会去做正式的坐堂大夫,我跟师傅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他们四人收在我的名下。 你们这些人都是第一批跟着我的人,基本跟我签的都是长约,我一个都没要你们签死契,在我的心里,你们都跟我的家人一样,收在我名下的,跟其他的还是一样,都是跟我后面做事而已。 你们会陆陆续续成家有孩子,你们的孩子五岁后都会读书、习武、识药,总有一技之长,他们读书的费用也会全部有我出。” 青石、吴钧、文竹、小晨想不到今日会有这样的好事等着他们,当一个大夫,他们都是从七八岁开始学医,现在完全可以胜任了,但被少爷收在名下,就是少爷的徒弟了,身份上就会有很大的不同。 平安站起身:“你们四个好好想想,愿意的话初八那日给我敬杯茶吧。”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等少爷带着林峰、小武他们走后,这些人才反应过来,一个个跟青石他们道贺。 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但人家是医术好,刚好少爷又要正式的坐堂大夫,总不能让自己这些护卫也拜少爷当师傅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少爷说了,日后收名下的和没收名下的,还是一样,连日后的孩子待遇也是一样,所有的孩子都一样读书、习武、识药,且费用都是少爷出。 试问哪里有这样的好主子。 所以,知足吧。 564咋回事 平安开完会出来,又去了棚菜区,今年棚菜增了品种,大棚又多了两个,京城去年就有人家学着种,结果银子投了下去,根本种不出来,听说今年根本就无人试种了。 冬菜是供不应求,哪怕再火,他没加一文钱的价,这让京城所有买过他家菜的人都翘起了大拇指。 平安做人的信条就是他爱钱,但绝不贪钱。 如今宫里的部分蔬菜、鸡蛋也从他这里买,当然皇宫里有自己的温泉庄子,温泉庄子里也是可以种一部分蔬菜的。 “少爷。” 平安扭头一看:“小明,你跟我后头干什么?” 他看到大林躲在大树的后面。 “少爷,我都十四岁了,习武也七年了,能不能让我像小武哥哥他们那样就跟在少爷身后?” 平安看看他,孩子个头挺高的,可能是习武的关系,比他哥哥健壮:‘大林现在跟你后面吧?他习武怎样?没偷懒吧?”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 “少爷,我没有偷懒,不信您就问小明哥。”大林露出身子来。 小明忙点头:“少爷,这个我可以做证,他绝对没有偷懒,除了跟大武师傅学,平常还让我教他,识字也在学,少爷,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行吧,开春后你就跟着我,大林好好跟大武师傅后面学,学的好,几年之后也能跟在我后头。” 大林只知道咧着嘴乐。 “少爷都走了,你只知道傻笑,怎么不谢一下?我跟你说,跟少爷后面光功夫好还不行,还要有眼色,懂一些医,可惜我没怎么学医,不然也能拜少爷为师了,不过当贴身护卫更好,我喜欢跟着少爷。” 大林深以为然。 当初他差一点就以为自己要死了,少爷看见了他,还救了他,后来那两个人果然找到了小林子,如果不是少爷,他怕是没有好死。 这一生他就想跟着少爷,别无他求。 平安带着林峰往正院走,他准备去亲爹家看看,前日就是小年,昨日亲爹应该回来了。 日子过的真快,转眼还有五日就是大年夜了。 “平安少爷,平安少爷。”吉祥骑马奔来。 “吉祥,出了什么事?”没有特别的事,师傅是不会派吉祥找到庄上来的。 吉祥下了马:“平安少爷,今日好几个花柳病人一起找了来,说是大公子师徒治好了白公子的病,虽然没有断根,但确实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大公子生气了,道没有此事,这种病暂时没有好法子,但那些人就是不信,跟他们的家人堵在医堂门口哭哭啼啼的,把病人都吓跑了。 我去白家一问,才知道是白家死去的管事家的娘子故意说漏了嘴,白公子家里已经在给他相看人家。 这个管事娘子相公无辜死去,恨不过,就故意说了出去,如此一来,相看的人家不干了,但京城一些得了花柳病的人都找了来,七八个呢,明日还不知道有多少。” 平安也是醉了。 只有五日就要过年,弄来这些病人怎么办? ”大公子让你注意点,千万别接触了这些病人,大小姐都要生产了,他让您这些日不要去医堂,有空就去帮孙先生算算帐,对了,让您吩咐门房也注意点。” “知道了,你回去跟师傅说让他也注意点,我现在也回城了。” 既然如此,那还是先回家看看,让家里人这几日都注意点,女人孩子还是不要出门了。 今年的橘子庄上地窖窖了许多,橘子不易保存,平时霉变的刚好都能用上,一点也浪费不了,小山带人制了不少青霉素放在地窖里,如果治成白家明那样还是成的,但临近过年,又是好多个一起涌来了,他跟师傅都是不愿意的。 回到家,家门口还好,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林峰下了车,忙跟门房打了招呼,不熟悉的千万不要随便放进来。 门房道:“上午常大人家的管事过来了,让大少爷抽空带陈少爷过去一趟。” 平安跳下车,亲爹让带陈盛过去,难道跟继母说了,过去就过去一趟吧,陈盛住还是住自家舒服些。 他把此事跟陈盛一说。 陈盛是欢喜的,不少时候没见过叔了,他还是挺想念他的。 “平安,我还是想住在你这里,就是挺麻烦你家的,实在不好意思。” “陈盛,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住我这里也方便,你看你跟三强、陈轩还能经常交流交流,我也能抽空指导你们,我父亲今年去了定州,一个月都不能回家一次,他实在太忙了,对你很有些愧疚。” 陈盛道:“叔那么忙,怎么能怪他?再说我在你家住着很舒服,万叔和婶子对我都很好,跟自家孩子没区别。” “这样,你等我一刻钟,我去后院看看。” 平安不等陈盛回答,就匆匆去了后院,阿妩现在肚子大,基本连前院都不去,但平轩和曦儿有时候跑来跑去的,娘亲也会偶尔上街。 阿妩和梅娘正在一起做针线,听闻此事,都愁眉苦脸起来,依她们两人想,得这种病的人十个有九个都不是好东西。 既然不是个好东西,又是传染病,还是尽量不接触的好。 “平安,你看你媳妇都要生了,你要是在外面给这些人治病,我是真的不放心,再说你现在也不全是大夫,你可是翰林院的官。” 阿妩一旁直点头,她爹这是治病治出麻烦事了。 “我知道了,我带陈盛去常家看看,我爹昨日到家了,晚餐尽可能赶回来吃。” 平安到底还是不放心,让小武赶车从百草堂门口过,果然还有不少人迎着冷风瑟瑟发抖地等在医堂门口,小伙计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释大公子不在这里,这些人还是不舍得离开。 “走吧,我会转告大公子的,你们先回吧,这天冷的。” 平安看着都不忍心。 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医堂门口有好几辆马车,马车里坐的才应该是得病的人,外面围着的很可能才是他们的长辈家人。 一个人得了恶病,全家人都跟着遭罪。 真是的。 565是个难题 平安带着陈盛到了常府。 “大少爷,您来了。” 门房一看到平安,忙打开院门,让人和马车进院。 “平安,这宅子很大。” 平安笑笑,明年他的平安伯府更大更漂亮,且跟师傅的靖安伯府不算远,马车不过两刻钟的路。 但位置就没有现在的方便,平安不是很想搬,不过现在说这些有些为时过早,装修好就到了明年五六月了,就是搬也得八九月以后了。 常春风两口子带着孩子迎过来。 “平安,陈盛,你们来啦。” 平安施了一礼:“平安给父亲、母亲请安。” 常春风又对着张瑾玉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陈盛,他现在暂住在平安家,陈盛,这就是我夫人。” “陈盛给常大人请安,给夫人请安。” 常锦、常彦也给平安、陈盛行了一礼。 常春风道:“盛儿,这是锦儿,这是彦儿,也是你的弟弟妹妹。” 陈盛忙拿出两个玉珏递过去:”小小礼物,一点心意,锦儿妹妹、彦儿弟弟不要嫌弃。” 他的心突然地就悲凉起来,如果自己的两个妹妹还在,都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 张瑾玉笑吟吟道:“陈盛,日后就称我们叔、婶就行了,过年跟平安一起来这里吃年饭。” “陈盛谢过叔、婶。” “好了,平安跟陈盛随我去书房坐,夫人,吩咐厨子把晚餐做丰盛点。” “知道了,相公。” 张瑾玉转身轻吐一口气,这就是跟相公做了六年父子的孩子,昨晚相公跟自己提起,她以为见面心里会有些膈应,感觉却很奇怪,平和的很。 她对这孩子的感觉跟当初对平安就是不同,平安对这个家再好,她也热情不起来。 一个是母亲早已经离世,且相公对其嫌弃的不想提起,一个是母亲跟她同在京城,且相公对其愧疚难安、旧情难忘。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事了。 这次的事如果不是平安,怕是不能善了,在娘家的这些日子,父兄大嫂分析了许多给她听,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当时自己飘了,根本顾虑不了许多。 哪怕自己再悔悟,父亲坚持正月十六带自己去乡下庄子住上一年,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让相公休弃,父亲轻易不发怒,发怒了就连兄长也没办法。 也就是说最起码是一年不能跟在相公身边,她不知道这期间相公的身边会不会有其他人,三妻四妾对现在的男人来说实属平常。 她的心很是惴惴不安。 锦儿跟在母亲后面走了,常彦却挂在大哥身上,平安干脆带着他在院内“飞”了起来。 常春风回头笑看着两个孩子。 陈盛还是第一次看到平安有这个本事,久久合不拢嘴。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平安不会的。 “盛儿,咱们先进去,外面冷。” 平安陪着彦儿玩了一会:“好了,外面冷,找你姐姐去吧。” “大哥,我要跟你学功夫,你带我去你家好不好?” “过了年你自己问问你爹你娘吧,他们说行我就行。”平安不再理他,走向书房。 这个孩子很可爱,他带着没什么,但继母不会同意的,亲爹也不好意思同意。 百草堂。 掌柜的这是第三次出来了,他双手抱拳:“各位请回吧,这大冷天的,冻坏了可咋办?大公子真的不在这里,如果在他早就出来了。 回头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大公子,你们说的这种病根治,据我所知目前还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只是控制而已。” 一个中年人扑通一声跪下:“掌柜的,求求你跟大公子说说吧,白家公子断根不断根我们不清楚,但他真的得了这种病,我们还是知道的,现在已经在说亲也是确有此事,大公子和平安少爷医术惊人,我家只这一个根,断了就绝后了呀。” 掌柜的叹气:“我保证会把此事告诉大公子,让他给各位想想办法,只是你们都涌在这里不是个事,都回家去吧。” 中年人爬起来:“多谢掌柜,明日我再来听准信。” 孙家人很快知道了这些。 孙一南道:“只能说你要准备药材,这些药很难制,而且得过了正月初八才能开始,思成,这种病治少数人做好防护还能安心,如果给那么多人治疗我还是不放心的,得分散开。 还有银针得跟药同时用,一般大夫是不会的,实在不行,到时候我跟思源帮你,阿妩要生了,平安还是不要参加的好,总归是病菌。” 孙思成摇摇头:“还是我一个人来吧,我再想想看,这个白家人也真是的,白管事死了,肯定得安抚好他家里人,现在好了,麻烦一起找上了我。” 老太爷叹气:“人都死了,还能不让人发气?我现在眼睛不行了,就是戴平安给的眼镜都不怎么清楚了,不然我倒是能帮思成,这件事再考虑考虑吧。 思成,你可想过,这次知道的人多,到时候大周许多得此病的人都赶过来怎么办?我是不愿意你一天到晚都接触此类病人的。” 此时的白家大房。 白二老爷匆匆赶过来:“爹,大哥,出事了。” 白老太爷一惊:“怎么啦?家明病反复了?” “那倒不是,之前死的那个管事,爹您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他在白家好多年,可惜了。” “爹,大哥,今日上午百草堂门口突然涌来好些人,都是得了这种病的家属,有些还带着患者,直说大公子师徒治好了家明,求他们给自己家人治。 等我知晓此事已经快中午了,前脚刚知道,后脚替家明相看的人家就遣媒婆来拒绝,还把我夫妻二人大骂了一顿。 我派人去查,这才得知是管事娘子在集市上说漏了嘴,说是说漏嘴,绝对是得知家明治得快好了,又要说亲,这才故意使坏的。 我们家对她不薄,给了不少补偿,又放了她一家人的契,还要怎样?家明母亲本要上门打她,我拦住了,还是先过来跟爹和大哥商量商量。” 白大人道:”老二,你可派人去百草堂看了?” “自然是去了,大哥,那些人围了百草堂快一日,大公子以及孙家老爷都没有出面,听说看病买药的都吓跑了,生怕传染上了,爹,大哥,这样一来,家明说亲怕是难了。” 老太爷深深叹气:“家明明年才二十,大公子又跟你们说了,家明只是好了七八成,暂时还不能成亲,但不妨碍他在家读书。 人家冒着被传染的危险给咱家人治疗,咱们却让他们陷入这样难的境地,实在对不住人家,老二,明日一早我陪你去给孙思成陪礼道歉。 至于管事娘子,你可以去警告她,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绝不轻绕,还有她家如果再送货就不要了,万一货中夹了什么,白家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566孙思成的决定 孙思成看着一早就上门的白家父子。 “白老大人,白二老爷,快进来,早上多冷啊。” 到了堂屋。 “二位请坐。” 老爷子带着儿子坚持给孙思成弯腰行了一个赔罪礼,孙思成拉都拉不住。 “老大人,何必呢?我知道你们为了昨日的事情而来,老实说我也很为此事烦闷,不是不想给他们治,实在是这种药比较珍贵,病患一下子来了太多,我没有足够的药,也有些胆战心惊。 为何胆战心惊?因为这种病传染,你们看我们每次给白家明治疗,都是全副武装,事后立马洗漱,外罩衫等等都立马焚烧。 一个病患尚且如此,如果许多病患呢?我也怕呀。” 昨天晚上他想了许久,二号青霉素可以制些留着,但暂时却不能给白家明用了,目前还是给他保守治疗,说不定保守治疗也会好全,当然这种成功率相当低。 如果对一个白家明用了二号青霉素成功了,那其他人是不是都要用?平安说过二号青霉素危险性相对高,一个成功不表示都成了,还是等注射器打制出来稳妥一点。 白老爷着急了:“大公子,家明现在身上基本上红斑都没了,不痒也不疼,接下来还要喝药吗?身上的斑可能用去疤药,明年是院试年,他明年就二十了,我还是想让他去试一试,家明现在特别用功,特别懂事。” “白二老爷,去疤药也是药,接下来他还是要喝药,两种药物万一起反应不好,等一等吧,院试八月份,明年六月份用去疤药也不迟,我家医堂最好的去疤药,两个月足够消疤了。 白家明现在除了饮食上注意点,平时在家可以多走走路、跑跑步,把身体练壮实了,病也能好快些,还有暂时千万不要有房事,他的体质还虚,少年人又不知道节制,说不定病情一下子就有了反复,到时候我也没办法。” 白二老爷惊出一身冷汗:”没有没有,不会不会。” 他那夫人昨晚还跟他说,娶妻暂时不能,就给儿子多挑些通房,如此也能看看会不会传染给这些丫头,如果不传染,证明儿子现在就全好了,说不定大公子是危言耸听。” 白老爷子瞥了一眼儿子,他一看儿子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心里有鬼,真是糊涂,如果不是思成师徒,家明在不在人世都不一定了,如今好了八九成了,难道这么着急给他找女人? 老爷子站起身:“思成,我们就回去了,今日来就是给你赔罪的,平安那我们就不去了,不想打扰他家里人,这里也给他带了一份礼,算是年礼吧,思成,对不住了,开年家明还得麻烦你。” 孙思成苦笑:“老爷子,这礼我就替平安收下了,但我这份你们还是带回去,家明药可以吃到正月初八,过了初八,我再给他诊诊,我也想一下子就给他除去病根,可这种病谈何容易?” “思成,家明能治成这样,我们全家都欢喜不已,能除根更好,不能也是他的命,我们走了,再有四日又是一年,光阴似水呀。” 白家父子走后不久,平安就过来了。 孙思成把白家人过来赔礼的事说了,又指指桌上的礼:“这些是给你的年礼,走时带着。” 平安翻翻年礼,还挺贵重,两匹锦缎,一筐干货,一盒二两一个的小金锭,上下两层共十六个。 “师傅,昨日那些人是得了您什么话才走的?” “能怎么办?掌柜的只能说把此事告知于我,暂时是不可能有治愈的法子的,那些人今日很可能还会去医堂,明日医堂就关门了。 实在不行过了初八,就给他们安排个治疗日期,尽可能给他们治治看,你就不必参加了,二月初阿妩就要生了,再怎么防护也是病毒,还是我来吧。” 如意他们针疚还是不怎么行。 ”师傅,没事的,道长跟我说过,这种病只要防护得当,没那么容易传染,您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师傅,我等下还要去别院给先生帮忙算帐,就长话短说,上次您跟先生说让我腊月二十八给王大先生敬杯师傅茶,没两天的事了,可我又担心先生心里不舒服,毕竟大周一行只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先生。” “平安,你先生既然这样说了,自然就不会不舒服,以后如果两人都在场,你就称王掌院为大先生,稍微区分一下。 大周有这个习俗,一行只能有一个真正的师傅,但习俗是人定的,改一些也未尝不可,你在医术一道上有我,文道有你先生,阵法上有道长,真正来说,道长也算是你医术上的大先生,所以文上有两个先生有什么要紧? 别担心这个,腊月二十八你准备好拜师礼,我跟你先生一早就去你家门口。 平安,阿妩这一胎是个男孩,等他三岁时,让他正儿八经的拜王大先生为师祖,可以办席的那种,如此也算是弥补了你跟他之间不能办席的遗憾。” 孙思成想想又问:“昨日去你亲爹家了?带陈盛去的?” 平安道:“陈盛对我亲爹很有感情,说也奇怪,我继母对他倒很热情,比待我亲热多了。 我爹本有意认陈盛为义子,不知道昨日为什么又没提了,他们本要我带陈盛过去吃年饭,我没同意也没拒干净,我心里是想年初一再带陈盛去拜个年,我看的出来,他在我亲爹家对着继母也很别扭。” 孙思成无所谓道:“如此也行,陈盛本就是他的责任,你把人带在家,本就是帮你亲爹的忙。 瑾平跟我说过,老爷子坚持要带你继母明年在庄上修身养性,其实张家父子都是聪明人,如果不是他们为人没话说,你亲爹说不定早已经跟你继母和离了。” 孙思成因为这件事多多少少对常春风有些愧疚,毕竟人还是他撮合的,谁知道瑾平他妹变成现在这样的性格。 平安苦笑,的确是这个理。 ”我并不赞同他们和离,下一个就一定会比这个强吗?不见得,不说这些了,说了心烦,师傅,初八那日我收青石他们为徒,您说去庄上还是在家?到时候您跟先生都要去的,其他人要不要请?” “平安,就去庄上吧,我跟你先生去,其他人就不必请了,王家拜年时可以把此事说一声,他们如果要去也行,总之这只是个形式,毕竟跟你我那时不同,你是自小就被我收在膝下教导的,他们更是因为你要给他们一个身份。” 567 孙思成的无奈 次日一早,百草堂果然又来了不少人,但今日来的都是病患家人。 孙思成一数,好家伙,足足十四个,这还都是家在京城的人,一段时间后,其他州府得知消息的,就不知道多少了。 这还真的需要医院了,平安的图纸里就有传染病区,跟其他病人是完全隔离开的。 “我不知道你们从何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但我可以的确地告诉你们,根本没有治愈这回事,花柳病自古到今,还很少有被治愈的。 老实说,我不愿意治这种病,不愿意跟这种病患打交道,我也有家人,我得为自己和家人着想,但作为一个大夫,我也很同情你们。 这样吧,你们把自己家的地址留下,过了正月初八,我尽可能一家一家去诊,尽可能帮他们用药,回头也给每个病人准备一张注意事项。 特别严重的我肯定是看不了,还没有发作厉害的,我就试上一试,看看能不能挽回他们一条命,只能这样了。 各位留下地址后就回去吧,到了初八再来医堂听安排,今日我百草堂也要关门了,大年总要过,我家还有许多掌柜在等着我呢,掌柜的,我先走了,事情处理好你就关门吧。” 来的人一听,如此自然可行,能去那种地方玩的,家境一般都不错,孩子也是惯的,哪里舍得让他们去死? 只要一点点希望,那肯定是抓着不放了。 大公子师徒如今就是他们想抓住的那个希望。 等人散去后,孙思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昨日平安帮着阿文算好了帐,还有三四日过年,京城附近的掌柜还等在别院按功行赏,外地的已经早半个月就预发下去了。 总的来说,今年也是个丰收年。 孙思成匆匆上了马车,何进鞭子轻扬,马车朝别院奔去。 平安昨日帮先生算好了账,他自己产业的账半个月前就跟万华、元清对好了,别说,今年对他来说还真是个丰收年。 自己今年所的有收入粗粗一算,绝对在五万两以上。 这些银子本来准备办医院用,可师傅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自己留着,说孙家赚的银现在不花,留着干什么? 平安一想也是,自己年收入都五万打底,师傅家的起码在十五万两以上,从没有看过师傅家哪个人是铺张浪费的,就跟一般富裕家庭过日子一样一样的,家底肯定相当厚。 万华很喜欢许松,许松愿意开春以后就跟着万管事后面学着管理生意,他也答应了。 元清接手了他的大账房一职,账目算的很清楚,假以时日,会是第二个先生。 尽管如此,平安还是希望他尽可能多读书,最好还是继续去书院读两年,起码乡试还是要试试的。 账的事许松暂时是可以带的,他自己也可以帮着,可惜元清对做官兴趣真的不大。 就跟他先生一样,昨日还跟师傅说想辞职恢复百草堂的大账房身份。 全天下怕也就是他先生一个人不想当官,还是个京官。 此事当然被师傅拒了,师傅让他怎么也得继续干五年十年,致远、致琛怎么也得扶一把才能离职。 “爹娘,我去庄上了,今日接叔爷爷和曦儿轩儿回来,顺便把庄上事情安排好了。” 万长生道:“我跟你一起去,这几日京城各家都要囤菜,忙的要死,鸡蛋也是成筐成筐的要。” “行,那爹就一起去吧,这两日我得给各家再送一筐年菜去,今年过年我们在家过,阿妩肚子大不能出去。 秦师傅说庄正午后就吃年夜饭,我还是要去一下,毕竟都是我的人,半下午刚好回家,两不耽误。” 万长生道:“平安,如此你亲爹家怎么办?不就吃不成了?这样不好吧?” “前两日我带陈盛去就跟父亲说了,过年不一定能过去吃年夜饭,再说吧。” 当时他说这话时亲爹脸色是不怎么好的。 不行就赶赶吧。 梅娘没说话,平安继母不是很好相处,儿子既然不愿意去她也随他,大年初一去拜年也是成的。 父子俩一走,她就去了儿子的院子里看阿妩,两个孩子还在庄子里,现在家里做事的人多,阿妩虽然肚子大,但她的四个丫头还有嬷嬷都能干,家务事都处理的妥妥当当,根本不用她多操心。 那她就日日陪儿媳妇一个时辰,聊聊天,做做孙孙的小东西。 梅娘喜欢这样不操心的日子,相公就说她现在过的比几年前还要年轻。 曦儿这些年一直跟叔爷爷后面学医,明年就十一岁了,阿妩说十二岁开始学管家也不迟,不过明年她就准备让黄嬷嬷着手教曦儿一些东西。 平轩他们两口子一致决定放养,明年才六岁,还可以放在庄上一年,跟大武他们后面吃点苦,多磨磨性子,每日也跟叔爷爷后面学点医识些字。 这几个月,平轩尽管年纪小,表现还是不错的。 因为有曦儿和阿妩,他们一家人单吃,人口简单,不必分男女桌。 三强、陈盛不放假时,一旬才回来一日,如今放长假,他们的一日三餐就是在前院堂屋解决,陈轩大部分时间也过来。 对陈盛这个孩子,梅娘还是有些心疼的,比平安也才大两岁,父母双亡,听平安说祖母只喜欢小儿子一家,对他并没多好,唯一关心他的祖父年纪也大了。 过年梅娘给三强做了新衣服,同样也给陈盛做了一套。 她现在日子过的舒心,很少再去想过往,往事不必追,就是对着陈盛,她也只是想着这是儿子带回来的友人。 “娘,过来坐。” 阿妩挺着大肚子,她现在连弯腰都困难,夜里翻身都得相公帮忙,出门是不能了,进腊月后,娘跟二婶也没工夫过来,幸好婆婆日日来陪她聊聊天。 “阿妩,咱们坐上一小会,等下外面日头大点,我扶你去院子里走走,走的勤了,等宝宝出来时,真的会容易不少。 这可不是假的,我跟你说,当年我生平安时,七八个月还忙个不停,家中活就不说了,地里种菜蹲不下去就跪着拔草,别说生平安还挺快的,没几个时辰,真的。” 梅娘想着儿子刚生下来的小模样,粉粉嫩嫩的,一转眼就长大了,马上要当爹了。 “娘,您那时候真苦。” 梅娘轻声道:“不苦,那时候根本不感觉苦,相公是自己喜欢的,肚子里又有自己的孩子,怎么会觉的苦呢?” 568平安敬茶 腊月二十七,平安才跟爹娘、叔爷爷说了明日去王大先生那敬茶的事。 梅娘生气了,拍了儿子一巴掌:“你这孩子,这样大的事应该早点跟家里商量,现在什么都没准备。” “叔爷爷,爹娘,这件事还是去定州前一日跟师傅、先生商量的,他们都说王大先生为我费了许多精力,一杯茶怎么也要敬的。 当时要去定州,我想回来说,后来七事八事就忘记了。 昨日让二强准备了拜师六礼,先生最喜欢我酿的酒,刚好又是过年,就多带些,给先生和师祖的新衣服也做了,别的也不必准备什么,心意而已,而且王家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我还没有跟他们说。” 万长生都惊着了:“平安,这样大的事你怎么没事先跟王大先生商量?” 平安摇摇头:“王大先生是很想我行拜师礼的,可我已经跟孙先生多年前就拜过师,所以他不愿意让孙先生难做的。 但此事是先生跟师傅一起跟我提的,就是师祖带我去宫里回来那晚,先生说师祖为我做到这样,一杯茶应该敬大先生和师祖,先生说规矩是人定的,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有两个先生也是可以的。” 夫妻俩都松了一口气。 孙宏宇道:“既然如此,你也得派人去王先生家说一声,就说我们明日上门拜访。” “叔爷爷,我现在就让二强过去说。” 万长生当即还是把要带的礼一一收拾好,明日拿上就能走。 一家人商量好,梅娘还是在家陪阿妩,俩孩子也不去,只家中三个男人过去就行了,拜师礼本就是男人去的。 平安原来是想爹娘跟叔爷爷都去的,娘在家陪阿妩也好,出去起码就是半下午才能回家。 王大先生听二强说他家少爷明日早上过来,有些不解:“再两三日就过年了,大年初一又要来拜年,现在来干什么?” 二强摇头:“王大人,这个我真不知道。” 二强走后,王大先生跟老爷子道:“爹,你看这个孩子,来就来吧,这个时候我能去哪里?” 王家二老爷走过来:“大哥,平安送的酒真是好喝,家里的酒,初八我回任上给我跟老三分了吧。” 三老爷也笑起来,这个酒味道实在好,北风烈、农家酿、紫酒、桃酒,各有各的好。 “大哥,二哥,我看平安就是酿酒,也能发大财,但至今铺子里只有北风烈在卖,其他酒不知道为什么不酿了卖?有银子为什么不赚?” 老爷子白眼一翻:“你们好歹也是进士老爷,怎么就只知道赚钱?平安酿的这些酒可是专门给自家人喝的,走走走,没事不能写写对联?这么大的宅子就只你大哥忙?” 王大先生看老二、老三被骂,心里好笑,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回来还不是一日被老爹骂八次? 次日。 辰时正。 孙思成跟孙文就到了平安家,巳时是拜师的好时辰。 现在就得动身了。 林峰几个把礼物搬上车。 万长生还在跟孙先生陪礼:“昨日平安才跟我们说了此事,王先生和老太爷对我们平安确实好的没话说,按理敬茶是应该的,只是这样一来就对不住先生了,昨晚我跟他娘好久都睡不着,实在对不住。” 万长生深深行了一礼,孙文拉都没拉住。 “万兄弟,你看你,此事还是我跟大公子找的平安,王先生和王老太爷为平安做了那么多,可以说没有王家父子,就没有今日的平安。 大周的习俗是针对普通人的,咱们的平安可是几十年不遇的六元及第,有两个先生没人会说话,这杯茶不敬,我都寝食难安。” 这确确实实是孙文的肺腑之言。 自平安十二岁去北境,十四岁跟王先生后面读书,他就很少有功夫再管平安的学业了。 可以说他教了平安的前五年,后五年都是王大先生教的,那才是最重要的五年。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巳时正可是好时辰,也就一个时辰了,去了王家总得说会话吧,万兄弟,平安有两个先生多好啊,还有我这个师傅,这是他的福气呢。” 孙思成说完走到女儿身边:“阿妩,天冷要注意,走路更要注意,白日太阳好时就到院里多走走。” “爹,婆婆日日都陪着我走路呢。” 梅娘笑道:“大公子,您放心,我们肯定得注意,平安还管着阿妩,吃多少吃什么,样样都很细心。” 孙思成笑道:“阿妩有你们照顾我肯定放心,亲家母,那我们就走了。” 王大先生跟父亲在前院边等人边聊天,小厮来报:“大老爷,平安少爷他们来了,大公子和孙大人也来了。” 王大老爷一愣:“大过年的,一个两个往我家跑干什么?” 话音刚落。 一群人进来了,后面还有林峰几个护卫搬着东西。 “怎么了这是?平安,你家年礼不是送过了,昨日又送了菜,怎么,把家当都往先生家搬?”王大老爷笑道。 万长生上前一步:“老太爷,王大先生,今日我们来是想让平安给您敬杯茶,按理我们应该早早地过来跟您商量,那臭小子昨日才跟我们说,拜师六礼也自个准备好了。” 王大先生眼睛一亮,他最耿耿于怀的就是没喝到平安的拜师茶,可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呀。 “不行,这不行,没有这个理,孙先生,小孩子家家的,你别怪他。”他看着孙文有些不好意思。 老爷子瞥瞥儿子,装什么装?不是天天纠结自己没喝到平安的师傅茶,不是平安真正的师傅吗? 孙文笑吟吟:“王大先生,咱们平安六元及第,还不能同时有两个先生吗?我跟大公子都觉得最是正常不过了。” 王大先生听孙文如此说,大笑起来:“是极是极,孙先生言之有理,平安,今日先生就喝了你的拜师茶,哈哈哈,哈哈哈。” 走过来的王家二老爷、三老爷很少看大哥这样的喜形于色,可见是真高兴了。 王大夫人也匆匆过来,得知平安要拜师,心里自然也高兴,敬过茶和没敬过茶可是两回事。 这个孩子他们一家人都是真心喜欢。 569年夜饭赶场 巳时正。 平安开始正式的拜师流程。 七岁时他就拜了大公子为师,后又拜了先生,整套流程他是熟的不能再熟。 但今日的拜师礼略微有些不同,他先拜了师祖。 平安双手举起茶杯:“平安敬师祖茶,愿师祖笑口常开,福寿绵长。” 老爷子眼眶早已经红了,双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好孩子,师祖一定活的长长久久,日后还教平安的孩子。” “平安谢师祖,三年后孩子可就送来了,我自己是没有耐心教他的。”平安接过林峰手里的礼,“师祖,这是平安为您准备的礼,您看看可喜欢。” 这是一个锦盒,盒里并排放着两根男人用的玉簪,一个白玉,一个青玉,又简洁又大气。 老爷子一看就喜欢上了:“师祖很喜欢,多谢平安了。” 他从身上摘下玉佩:“平安,这个送给你,这个还是皇上年轻时送我的礼,我戴了也有三十多年了。” 这是一块温润至极的玉佩。 “师祖,这个太贵重了,平安不能要。” 王大老爷眼一瞪:“师祖送你的当然得接着,刚敬的茶就不听话了?” “平安,收着吧。”孙思成出声了。 老人家既然拿出来了,就不会再收回去。 平安双手接过:“平安谢师祖。” 平安又接过一杯茶:“平安敬先生茶,多谢先生这些年为平安做的一切,多谢您。” 王大先生声音有些哽:“平安,今日先生喝了你的茶,这一生你就是先生真正的弟子了,日后就是打你骂你都得受着。” 他接过茶一饮而尽。 平安适时送上礼:“先生,请收下平安的一点心意。” 这是一株一尺多高的红珊瑚,那次带回来不少,但真正好的只有五六个,更多的是小的。 王大先生一眼就爱上了:“好你个平安,今日不拜师,看样子先生还想不到你这样的好东西,应该是去闵州那年得的吧?”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先生,这是师傅帮我带回来的,带回来后我都忘记了,这次才找出来的。” 平安接了茶双手递给王大夫人:“平安敬师母茶,愿师母岁岁平安,健康快乐。” 大夫人笑的合不拢嘴,接过茶一饮而尽:“师母多谢平安的吉言了。” 平安递过一个长方形的首饰盒:“师母,这是平安给您准备的,您看看可喜欢。” 王大夫人接过一看,里面一整套金饰,最亮眼的是金饰上面一粒粒亮晶晶的钻,这可是拿银子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平安,这个太贵重了。” 王大先生喜滋滋道:“孩子送的你就收了,嫌贵重就多送他一些好东西。” 一屋子人又笑了。 王大夫人接过丫头手里的长盒:“平安,这是我出嫁时娘家陪的一幅画,尤大先生的山水图,你当好生保管。” 平安惊住了,尤大先生可是目前大周朝影响力很大的画家,已经过世二十多年了,最擅画山水,他的画现在可是重金难求。 “师母,这个我真不能收。” 王大夫人道:“平安乖,接着,我父亲可不止送我一副,回头少启也有。” 老太爷笑呵呵道:“平安接着,好东西不就是代代相传的吗?你也是咱家的孩子。” 平安鼻子一酸,王家所有人都对他太好了。 “平安多谢师母。” 他双手接过,递给小武。 王大先生正色道:“平安,你很聪明,也很用功,除了读书,同时还把医学的很好,所以你比别人更辛苦,但这些都是值得的。 先生没什么好讲的,大道理不讲也罢,希望你这一生活的正直清明就行,别的就顺其自然,还有,任何时候都要爱惜自己,没什么比自己的健康和生命更重要,愚昧无知最是要不得。” 平安一个头磕下去:“平安谢先生。” 拜师礼结束了,中餐自然是在王家吃的,这一日,王大先生喝了不少,平安第一次知道先生喝高了的样子,一直笑一直笑,孩子一样。 出了王家,平安把师傅跟先生都送回家,这才带着林峰往家赶。 两日后。 大年三十到了。 万长生昨日跟平安还是谈了谈,以前不在一起是没法子,如今同在京城,最好还是去一下,阿妩肚子大了,夜里不能离开,所以不必去常家守夜。 叔爷爷也劝他,不过是辛苦点,多吃家年夜饭,过年就是图个团圆,又不是真的要吃什么,何况年夜饭前还得祭祖。 平安想想也是。 先去庄上过年,然后去亲爹待上一个时辰,半下午再回自己家。 有点像赶场。 陈盛前日就被小三子接去了常家,平安觉得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这是一个缺爱的孩子。 吃过早饭,平安就带着林峰几个出了门。 今晚大年夜,已经成亲的,他都让他们留在庄上小院过年,这些天不必跟着他。 一早跟他的,大部分都成亲了,没成亲的除了林峰、许松、元清,再就是小明,小明今年还小,翻年才十五岁。 林峰跟阿妩的丫头半夏对上了眼,许松和元清也跟另外两个丫头有了些暧昧,只是应该还在懵懵懂懂之间,没有明了。 阿妩的四个大丫头被盯上了三个,平安跟阿妩开玩笑,剩下的一个干脆定给小明了,反正都是内销,他们身边的人不可能嫁出去,也不可能娶外面的。 等平安赶到庄上,庄上已经热热闹闹,到处都贴了对联红纸。 两个庄子的人在一起,加上秦师傅他们这些人,还有一百五六十人,这还是半个月前万华带走了三十多人,不然就超二百了。 平安所到之处看到的都是笑脸,都是满足,他心里是喜欢的,在庄上,他有一种全然放松的感觉。 今年照样还是发红包,吃的穿的用的一样不缺,正午开席吃到申时初。 “秦师傅,你们慢慢吃,我得回去了,林峰、许松、小明、大林跟着我吧,其他人就留在庄上过年。” 小武、二强站起身。 小武道:“少爷,这不行,大林功夫才学几个月,小明也还小,我跟着吧。” 大林、小明都低下了头。 “不要,林峰、许松跟着呢,你们安安心心过年,到了初三再轮流跟着我,大林,小明,咱们走了。” 570宫里又来人了 孙家。 申时初。 孙思成一家正在祭祖,祭祖后就准备吃年夜饭了。 万里小跑着过来:“大公子,门外来了个公公,还有两个大内侍卫,说是接您进宫,其他话没说。” 孙家所有人都愣住了,去年这样,今年又这样,非得大年夜吗? 孙思成皱起眉:“我出去看看,如意,你去准备医箱。” 他是大夫,叫去无非是治病。 真是宫里叫,不去也不行。 孙思成到了院门口一看,果然停了一辆马车,马车边站了一个小公公和两位侍卫。 这个小公公他是认识的,是胡公公的手下小卓公公,侍卫他倒是没看过。 “小卓公公,这是” 小卓公公给孙思成行了一个礼:“靖安伯,胡公公让我接您进宫,最好是带平安伯一起。” 虽然封了伯爵,但所有人还是跟之前一样喊他大公子,这种喊法跟了他几十年,突然改称伯,孙思成还真是听不惯。 “小卓公公,平安上午就出了城去庄上过年,现在去叫来不及了,我能不能先一个人去,毕竟我的医术总是在徒弟之上。” 小卓公公一想,平安出了城,等找回人就得耽误不少功夫,那就算了。 “靖安伯,那就请吧。” “稍微等一下,我去拿了医箱,再带两个护卫。” “靖安伯,那就麻烦快点,护卫是不准进宫的。” 孙思成转过身朝院内走去,不知怎么的,他的心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这种感觉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都不曾有过。 如意已经收拾好医箱,万里、何进、大壮、大超几个也站在一起。 “大公子,是进宫吗?”万里迎过来。 “是的,两个人赶车吧,如意不必去,今日应该不必做手术,我说平安去了城外过年,他们也没勉强要平安去。” 万里道:“大公子,我跟何进陪您,如意带着,说不定能陪着您进宫,身边有个人我们也放心些。” 孙思成摇摇头:“我说不必就不必了,如意,你安心在家过年,你听我说,等我走后你把此事去告诉平安一声。” 他甚至想说让平安带着阿妩去庄上过几日,但一想又不可能,三品以上的官员明日下午得携女眷出席宫宴,阿妩快生孩子了,自然去不了,但平安如今是伯爷,肯定得参加。 他轻吐一口气,自己多疑了,不过被传进宫里给人治疗,瞎想什么? 去年是太孙,今年不知道又是谁。 “万里,等我进了宫,你跟何进就回家,晚上注意点,我有点不安。” “大公子,还是带上如意吧,我们不能进去,但他可以以医助的身份陪您,不然我不放心,要不叫上平安少爷。” “听我的,不必多说。”孙思成突然很抗拒带如意,这么多年他只要出诊包括手术,如意几乎都在身边。 如意提着医箱:“大公子,如意定要跟着去的,实在不准进宫另说,我让大壮去告知平安少爷。” 孙思成不再反对。 “靖安伯,请上车吧。”不远处的太监见人迟迟没上车,催道。 孙思成回头看一眼后面,家里人全都站着看向他,他走向家人,并没有理会公公。 “祖父,父亲,母亲,宫里来人接我进去,没说给谁治病,本是要接平安一起,我说平安去了城外,对方也没有坚持,今晚怕又是不能回来了。 夫人,明日下午宫宴,如果我没有回来,就让母亲装病,你在家服侍,派人去内务府告个假。” 他们是新晋的伯爵,在国公府、侯府还有一品二品实权大员中还是不算什么,请个假不难。 孙思成说完转身就走。 一家人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上车,一年两年的都是这样,却不能说任何反对的话。 孙思源看着大哥远去的马车,有些气急败坏:“太医院那么多太医,为何年年非得让大哥大年夜不能在家过年?如此还不如远离京城过日子。” “思源住口。”老太爷低喝一声,“这是该说的话吗?连孩子都不如吗?” 老太爷说不出的郁闷,这个思源已经三十六七了,仍像个孩子一样没脑子,全天下都是圣上的,全天下的子民也是圣上的,唤你一点事,能说个“不”字吗? 自然是不能,给外人听到会有什么后果? “都回屋过年,别担心,老方丈算过思成大劫已过。” 思成一生三次死劫已过,但方丈临终还说他有许多小劫。 小劫应是没什么的吧? 这边平安刚出庄子,迎面就碰到吉祥。 “平安少爷,大公子刚被接宫里了。” 平安眉头皱紧,去年的今日被接进了宫,怎么今年又是如此?还真就跟过年杠上了。 “我师傅说啥了?” “本来公公要接您一起去的,大公子说你去庄外过年了,他的医术比你好,一个人就行,公公就没有勉强了,不过,大公子说他心里突然很是不安,连如意都不准去,如意执意跟着他才没说话。” 平安看吉祥眼巴巴看着,低声道:“没事的,不要急,不过是看个病,我跟你一起回去。” 平安上了马车,马车小跑起来。 他的心也有些忐忑不安。 不知道宫里又是谁病了?那么多太医,非得师傅去?难道又是做手术? 如果要是做手术,应该一定要自己陪着去才是,毕竟自己擅长做手术的本事京城谁都知道。 那为什么师傅说不必自己跟着,公公就不再坚持了? 刚才在庄子里,他就好端端的不安起来,那种不安跟当初在闵州大集上发现傅安、陈轩不见了有些像。 现在吉祥来说了师父进宫的事,难道是因为这个? 老方丈临终时说过师傅死劫已过,小劫还有许多,这次会不会有小劫?不然自己心里怎么会如此反常? 到了孙府。 孙家人没了吃年夜饭的兴致,看看时辰还早,就想着等上一等,说不定人一会就从宫里回来了。 平安到的时候,孙家人正坐在一起发呆。 571就当我多心了 “平安,你怎么来了?”孙一南看平安进来,忙站起来。 “祖父,平安有些事找您。” 平安跟大家伙略略行了一礼,今晚连周恒都在这里。 孙一南跟着平安出来:“因为你师傅进宫的事吗?没事,你师傅只是进宫给人看病去了,你回家过年去吧。” “祖父,我知道应该没什么事,只是我能不能在您的院子里布个小阵?留个阵门给大超守着,没事的时候一家人就聚在您的院子里守夜也挺好的。” 孙一南大惊:“平安,你师傅只是去出个诊,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最多就几日,你们去年给太孙看病也是。” 平安也不想吓老人家,但他的心就是越来越不安,这根本不应该这样。 这些年他有过几次这样,都或多或少出了事,但这个说不清楚。 “祖父,就这样吧,就当我布个阵玩玩吧,过几日我就来拆了。” 前些日在王家,他听先生不经意间说起皇上曾提过想提前让位给太子的事,当时在场的人有好几位。 大家都觉得皇上不过五十六七,身体不错,还能治理朝廷十几二十年,不必过早当太上皇。 可皇上说他累了,想趁自己身体好的时候到处走走看看。 难道跟这个有点关系? 不会不会。 平安觉得自己过于小题大做了。 他不想解释,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时间也不够了,跟亲爹说了会过去的。 平安花了半个时辰给师祖的院子布了一个困阵,只要按照要求来,是可以从阵门进出的,这样的阵是可以用上半个月,一般外力基本是进不去的。 隐阵就不必了。 师祖的院子在三进右侧,左边是太祖父的院子。 如果右侧好好的看不见,那会很奇怪。 平安叫来吉祥跟大超,教他们如何开阵门关阵门,那些东西千万不能动。 老太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就站在那静静的看着平安忙。 “太师祖。” “平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师傅只是进宫诊病?” 平安低声道:“太师祖,我也不晓得为何突然就紧张起来,布个阵不妨碍什么,真的有什么事,就进去躲一躲,会破阵的人还是少,起码能保几日不会有事,就当我多心了。” 老太爷喃喃自语:“宫里能有什么事?圣上把大周治理的如此好,可以说是海晏河清,安居乐业。” “太师祖,师祖,我去父亲家了,傍晚还得回自家去。” 孙一南点点头:“回吧。” 他心里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太过于小题大做了,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大年夜,一家人都会在老太爷院子里守夜,自己院子外布个阵没什么,平安也说了,没事几日后就拆了。 不多时,平安就到了亲爹家。 常春风一看儿子来,高兴起来:“平安,就等你来祭祖了,祭祖后立马就吃年夜饭。” “父亲,母亲,我来晚了。” 张瑾玉道:“不晚不晚,听说你去庄上了,祭桌已经摆好,可以开始了。” 平安这才跟一旁的陈盛打起招呼来。 陈盛低声道:“平安,一会我跟你回去,老是在这里打扰叔婶不方便,初二他们还得回岳家。” “行,一会你收拾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就得走。” “好,我等下就跟叔婶说。”陈盛舒口气。 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叔对自己这样好,婶子也不错,客客气气的,但自己就是待不住想去平安家,在平安家住着跟自家差不多,什么都习惯。 趁着平安跟叔还有彦儿祭祖,陈盛回了客房收拾自己的东西,一个包裹而已,快得很。 祭祖很快,父子三个三拜九叩后,平安听亲爹温声喊祖父祖母还有祖宗们来吃年夜饭,喝点长孙亲自酿的酒,收点晚辈奉上的红包。 今日上午,他还是带着林峰、小武给道长和护卫祭拜了,烧了不少纸钱。 尽管道长那次说以后不必做这些,他还是想尽些心意,不管有用没用。 归根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因为做了这些就舒服多了,不再老是觉得有什么事没做。 “爹,您跟我去二进院来一下。” “何时?” 平安顾不上彦儿缠着:“彦儿乖,大哥一会就来跟你玩。” 他没回答亲爹的提问,能答什么?难道说自己心里突然有些不安,就想着给家里布个小阵? 其实亲爹只是个从四品,不管有没有事,大概率都牵不到他身上。 如此只是为了心安而已。 平安直接来到二院,这一进都是他的,平时基本都是空的,等彦儿大一点,他只留一个院子就行了,不必一进都占着。 常春风只看到儿子在右侧一个院子来来回回忙着,忙着什么他也看不清楚。 两刻钟后。 “爹,您过来。” “平安,你在这边干什么?” “爹,我就是过来也只住左侧一个院子,右侧空着也可惜,给您放东西吧,我布了一个困阵,能保一个月外人进不去,您重要的东西可以藏里面。” 常春风笑起来:“你个傻孩子,爹过了元宵节就去定州了,在家不过能住半个月而已,我还以为你在干什么呢?” 平安道:“过两日你不也要去张大舅家,陈盛刚才说跟我回去,回去后能跟三强一起读书,如此你家偶尔也空着,爹,就当陪我玩吧。” “行行行,听儿子的。”常春风笑的合不拢嘴,二十岁人了,还跟孩子一样,想一出是一出。 “爹,我跟你一个人讲如何进阵门,如何出来。” …… 一个时辰后,外面已是黄昏,瑟瑟冷风中,平安颤了一下。 马车很快出了常家。 却绕去了孙家,孙家门口,马车停了下来,小明猴一样跳下了车,不一会就回到车上。 “少爷,大公子没有回家,明叔、何叔、如意刚回来。” 平安心一抖,连如意都没能进去,会是谁病了呢? 看来师父今晚是不能回家了,不知道等下会不会有人来传自己进宫? 如果没有,应该就不是做手术。 明日下午自己就能进宫了。 他有些心急火燎,师傅一个人在宫里,他是真的有些不放心。 572老方丈算漏了吗 傍晚时分平安回到家,看着高高兴兴的娘子,母亲正陪着儿媳妇,一边看小儿子笨拙地打着拳,小曦儿开春就十一岁了,如春日柳一样,个头已经长开了,正笑盈盈地跟叔爷爷说着什么。 万长生从堂屋出来:“平安回来了,快带平轩过来,祭桌已经摆好了。” 大周朝大年三十,各家在吃年夜饭前,得先在堂屋桌上摆上三荤三素三碗饭三杯酒三双筷子,还有一些糕点茶水,家中男儿得跪在桌前三拜九跪,请祖宗吃饭喝酒,保佑家中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除此之外,还得在土钵里烧些纸元宝,这些元宝可以在街上买,但一般人家都是自家女人叠,这样更有诚意。 如果出门在外没有自己的屋,那是可以在户外选一处背风的地方,对着老家的方向,摆好祭品然后烧纸钱。 平安不反对这些风俗,相反觉得很好,不管走了的亲人能不能收到这份心意,起码活着的人没有忘记他们,最重要的时刻能想起他们,这就足够了。 他们先祭拜的是叔爷爷家过世的亲人,祭桌就在叔爷爷的房间,他坚持不在堂屋。 叔爷爷在前,万长生在后带着两个儿子跟着三拜九叩,师徒如父子,徒子徒孙也是晚辈。 孙宏宇叩完头,看着平安带平轩烧纸钱,他心里很是满足。 自多年前长生敬了茶给他喝,他的心就彻底定了下来,师徒如父子,当长生说让平轩改姓孙时,他拒了,徒孙也是孙,何必改姓? 等平安他们拜好万家的祖宗,天已经完全黑了。 林峰几个已经给万家三进院都挂了不少灯笼,添了不少的喜气。 今日院里只有林峰、许松、小明、大林、刘虎几个,再就是刘虎爹娘、妹妹还有喜枝、半夏他们,剩下的都在庄上了。 人不多,就直接在大餐厅摆上两桌。 平安看着一大桌子菜,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师傅,哪有闲心吃饭喝酒。 阿妩胳膊碰碰他,小声问:“相公,怎么不说话?可是有什么事?” 平安看着娘子略略不安的神色,哪里敢把师傅进宫的事告诉她,这个年孙家人怕是又没有心思过年了。 “阿妩,如果你连吃两桌年夜饭,我猜你一定也是这样筷子都不想拿。” 阿妩笑出声来,笑眼看着他,亮晶晶地。 下了桌,平安就送了阿妩回房间,让半夏几个服侍娘子洗漱,他自己转身就去了隔壁小院一阵摆弄。 这个宅子里,整个二进也是他们夫妻的,隔壁小院除了他的书房,还有他的药房、小库房。 暂时就布个困阵,明日他进宫再在这个小院加个隐阵。 这样大的院子,足够一家子用了。 做好这些,他就去了前院,拉了叔爷爷就走。 三强、陈盛正跟爹打着纸牌,平轩跟曦儿一旁看着,他娘则去了后院。 没人注意到他们。 “叔爷爷,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孙宏宇看平安一本正经,正色道:“年夜饭我就看你有些不对劲,到底怎么啦?” “叔爷爷,今日申时初,师傅又被宫里的公公接进去了。” 孙宏宇皱起眉:“给人看诊?太医呢,去年如此,怎么今年又如此,你师傅一个人去的?” “叔爷爷,从父亲家回来之前,我绕道去了孙家,门房说明叔、何叔、如意都刚回来,师傅还在里面,我下午刚出庄子,吉祥就在路上堵到了我,说公公本是要我一起去的,师傅说我去了城外,他们也就算了,没有勉强。 我就在想,如果是做手术,他们肯定会传我去,但听说我在庄外就算了,其他病不一定非得叫师傅,太医们除了做手术比不上咱们,其他还是很好的。 而且去年太孙做手术,如意都放进去了,但这次连如意都没准进,我心里很是担心师傅。” “平安,应该就是请你师傅去诊病,太医虽然厉害,但你师傅医术好,有些是太医比不了的,别瞎想,不会出事的。” 平安凑近他,把先生前些日透的事说了,孙宏宇瞪大了眼,不会的,应该不会的,圣上只要四个儿子,且都是兄友弟恭,比哪个朝代的皇子都被人看好。 ”平安,不会的。”孙宏宇话有些变音。 “叔爷爷,还有一件事,我从早上起就心神不安,后来听吉祥说了师傅进宫的事,更是忐忑,我很少这样,曾经有过几次,后来都确实发生了事。 这些事不要跟爹娘说,叔爷爷,我跟您说,是想商量明日要不要一家子去庄上,我刚在二进我做事的小院布了个阵,如果不去庄上,真的发生什么,一家子也够暂时避一下。 我也会在二进厢房布好阵,如此其他人也有避身之所,但这些阵只能让人进不去,不能避火,叔爷爷,平安是不是想多了?可是我真的很不安,没来由的这样。 明日下午我得进宫,宫里大年初一下午三品以上的官员还有有爵位的都得去,我娘的我还没有请封,阿妩快要生了,也可以不去。 不过我去也好,刚好去找找我师傅,我现在特别担心他,明日我让小明、许松他们守着阵口,让大林去叫小武几个过来。” 孙宏宇长吸了一口气:“平安,你应该是想多了,明日是大年初一,咱们去庄上有些说不过去,不过你在自家布个阵,就算是你爹娘知道了,也只是说过年城里小偷多了。 但我觉得最好是在后院余屋靠院墙那布个长方形大一点的阵,真的来人,后面也不会注意,尤其是前院不能布,会打草惊蛇。 平安,你的担心只我知道就行,其他人不必说,知道了不过是瞎担心。” “是,叔爷爷考虑的对,我明日早上去王家拜年,给他家布上一个阵,此事是可以跟先生说的,孙先生家倒没事,他只是个六品官,碍不着谁。” “平安,叔爷爷觉得你这想法有些匪夷所思,九成九都是自己吓自己,别怪叔爷爷多嘴,除了你先生,别的一个都不能说了,万一被人知道,这是在扰乱人心,是大罪,可知?” 平安点点头。 “叔爷爷,我在师傅家布了一个小阵,但没这些,刚才在亲爹家一个空小院也布了一个,不过跟亲爹说的是怕他过年走亲戚,家里遭小偷,让我爹把重要的东西放进去,我爹还笑了我。” “平安,我去堂屋守夜,你去陪阿妩吧,晚上睡早一点。” 平安出了前院,看着黑漆漆的夜空。 老方丈,是我想多了,还是你算漏了? 573就当我胡思乱想好了 次日蒙蒙亮,平安就起来了。 先是后院余屋布了个困阵,只留了阵门,真的出事,直接封了阵门就行。 孙宏宇认真听了平安教他的如何封阵门。 平安想想不放心,又在困阵外面加了隐阵,他才松了一口气:“叔爷爷,还是这样好,外人就看不见了,小明,你过来我教你。” 孙宏宇其实从没有看过平安布阵,这会就见他这里鼓捣鼓捣,那里鼓捣鼓捣,后面一排余屋竟然就凭空消失了。 这孩子究竟有多少本事? 小明一大早被叫过来看着少爷忙忙碌碌,他知道少爷是在布阵,不解的是为什么要在自家布。 但一个好的护卫,只须遵守主子的要求就行,不该问的绝对不问。 “平安,你在干什么呢?”万长生走过来,“ 孙宏宇笑道:“我知道平安会布些小阵,就让他布个给我看看,长生,对外还是别说。” 万长生也只是略知儿子有这个本事,现在看到后面的一排余屋不见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爹,我吃点早饭就去两位先生家拜年了。” 大周朝的风俗,大年初一拜师傅,大年初二回娘家,初三之后才是走亲访友的日子。 平安首先还是去了师傅家。 给几位老人和师娘、二叔二婶拜完年。 “师祖你们别担心,师傅只是个大夫,能有什么事?下午我到了宫里就去找师傅。” 孙一南点头:“你去找师傅也好,遇事总有个商量。” 虽然当大夫只是看诊,不涉及其他,但宫里的人命贵重,稍微有个什么,可能就吃不完兜着走,平安今日能进宫,早早思成也是好的,这孩子运气好实力也够。 “昨晚一家子都没心思过年,如此想长卿将来也不一定就要医术过硬,守住家业就好。” 老太爷没吱声。 这话有些毛病,干医药这行,本事不及他人,就很难守住家业,不过思成今年才四十岁,再管三十年还是行的,那时候长卿的儿子都三十多岁了。 平安又去找了明叔:“明叔,可能是杞人忧天,但我就是心很不安,夜里好好守着一家子,真的有个风吹草动,困阵勉强能保护你们所有人,我进了宫就去找师傅。” 明万里点点头。 他本不紧张,但大公子跟平安少爷都觉得心慌,他的心也就慌了起来,夜里越想越觉得不安,但又没有根据,宫里不要如意进也是说的过去。 只能等平安少爷下午进宫了。 平安去了王家,一通拜年之后,他拉着先生去了老太爷的院子。 王大掌院一开始还以为平安是要自己陪着去给老爷子拜年,他看看弟子挽着他胳膊的手:“你看看你,一点规矩都没有,还能这样拉着先生走?应该跟在我身后三步远,如此刚好不远不近。” 话是如此说,但哪个老人不喜欢孩子挨着自己呢? 在家也不是沉着脸,但孩子们就是在自己面前规规矩矩,规矩本是书香门第自小教导的,但却失了一份天伦之乐。 “先生,我有事跟您和师祖商量。” 进了老太爷院子,老太爷已经起来了,但大早上的他从不跟小辈一起吃饭,年纪大的人跟年轻人吃食爱好不一样。 “平安来了。” 平安倒头就拜:“平安给师祖拜年,祝师祖新年快乐,笑口常开。” “好,好,平安,这是师祖给你的红包,师祖也愿你新的一年万事顺利,再生个好儿子。” “平安谢师祖。” 王大先生急了:“平安,你不是说有事情商量吗?快说。” 老太爷不高兴了:“大过年,你凶什么凶?孩子还不能给我拜年了?” “爹,我没凶他。” 平安叹口气,他今日没心思说笑。 他的内心越来越不安,这种事说出来很有些莫名其妙,但当初在北境师傅出事、去应天途中霍止出事、闵州陈轩他们出事,之前他也是这样不安的,就跟老天爷在跟他警示似的。 他的出身自带前世记忆本就不一般,所以他不得不信这些。 他把师傅的事跟先生和师祖说了,也把自己的种种担心、不安说了。 “平安,我怎么说你好?去年你们不就去了宫里吗?我记得三日后才回来的,还得了许多赏,你师傅名气大,这很正常,你呀就是离不开你师傅。” 王大先生笑起来,二十岁了,还真是个孩子。 老太爷却有些沉思。 “先生,师祖,我申时初就进宫,你们就当我胡思乱想,我想在后院布个阵,阵门留着,回头布好了我教先生如何封阵门,放心,我会弄简单点。” 王大先生点点头:“随你吧。” 平安会布阵他是知道的,思成跟他简单地说过,但没说跟谁学的,他也就不问,谁都有自己的隐私,徒弟也一样。 父子俩就跟着平安到了后院,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阵盘,来来回回地忙,不时地还在纸上算一算。 半个时辰后。 “先生,我教您封阵门,这个阵足可以用半个月之久,不过这两日没什么事,就证明是我胡思乱想,我会来将阵拆了。” 王大先生学了一会也就行了,这个还真有意思,不过阵法不同于其他,轻易不能教人的。 两人又进了小院。 ”师祖,只要阵门未封,您这院子还是一样进出,一旦封了门,不懂阵的人轻易不能进去。” 还好先生虽然是掌院,却是个四品官,达不到三品不必进宫赴宴。 老太爷点头:“平安,你自己也小心点,虽然这很可能是你紧张所致,但宫里不同于外面,万事谨慎。” “师祖、先生,那平安就走了,我还得去先生家一趟。” “去吧。” 看着平安走远,老太爷皱紧眉。 “爹,明明是孩子胡想,您怎么还当真?” “老大呀,孩子或许是胡想,但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除了太子,其他几个皇子都早已成年,孩子都一堆了,圣上顺遂日子过多了,还是大意了点,想早点当太上皇也没事,到时候直接禅位就是,不应该在人面前大大咧咧说出来。” “爹,怎么您也胡思乱想了,圣上成年的儿子就四位,太子不说了,二皇子文文雅雅,外祖家虽然是国公府,但人家只对琴棋书画感兴趣,三皇子喜欢武,但天赋一般,做什么都不出彩,又不爱动脑子,四皇子人不错,但外祖父不过是个地方小官,一点助力都没有,太子的位置稳稳的。” 574进宫找人 孙文并没有觉得平安是胡思乱想,这是他自小就带大的孩子,身上的神奇之处没人比他跟大公子清楚。 但这种事玄上又玄,毫无事实根据,只能让他进宫万事小心。 自己只是个从五品,没人会找上自己,但他还是随平安给自己的后院余屋布了个困阵加隐阵,小心无坏处。 等平安回到家,许松已经叫来了大小武、二强、童林。 平安只是跟大武说了自己的不安,让他一定要帮他守好家,小武跟林峰送他进宫,到了宫门口,他会让他们先回来,傍晚再去宫门口接。 “少爷,您放心,家里我会守好的,庄上也吩咐过了,除了我们,谁来喊门都不开。” 大武虽然不是很清楚大公子去宫里治病会遇上什么麻烦,但少爷多聪明的一个人他是知道的,少爷不会毫无根据地瞎想,既然如此,他肯定好好地护住这个家。 未时初,梅娘跟阿妩笑眯眯地送走平安,两人想象着宫宴的菜色,连一旁的平轩都流了口水。 万长生、二强大笑起来。 大武、二强他们过来,在他们看来最正常不过了,过年事多,平安又要到处拜年。 只有孙宏宇多了心思。 宫宴申时正开始,一般赴宴的人未时末进宫,等坐稳再跟熟人说说话,差不多时间也就到了,申时正开席,酉时正结束,刚好一个时辰,等回到家已经是夜里了。 平安因为担心师傅,来的有些早,算是最早一批进宫的人。 看着宫门口除了守卫就是空旷的场地,也是,这样的宴席估计没人真心想来,他可是听说过,宫宴里的菜肴看着虽美,吃进肚里也就那样,还冷冷冰冰的。 这话还是汪楚风跟他说的,楚风是国公府世子,按理今日他也要来。 楚风现在在京都营任职,京都营分东南西北中五处,他爹是京都营总指挥使,郝霆也在。 希望今晚真的只是他胡思乱想。 昨晚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很快就睡沉过去,而且一夜无梦,道长和方丈一个都没有入梦。 “林峰、小武,我进去后你们不必在门口等,如果无事,傍晚可过来接。” 林峰、小武都点头答应。 但少爷这两日的反常让他们不安,心里已经决定一会就在宫门口不远处藏匿好等着,能看到宫墙总比待在家中安心。 守卫上前给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但这种检查远不如科举考试,科举考试真的让人脱光光,衣服会一点点捏过。 这种宫宴不同,不需要脱衣服,因为来人都是大周豪门贵族,哪个会带一些危险的物品? 平安当然不会带弩和匕这类的武器,但出来之前,他小心翼翼地在身上各处都藏了药,他可能需要的药。 “您可以进去了,进了这个门,会有人带您去宴厅。” “多谢。”平安飞块地塞给两人一人一个红包,不多,一两而已,这样的红包他带了一些,这些东西是允许带的。 别看这些守卫,基本都是官家子弟,科举入仕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官家子弟还是会托关系在京城找个位置,混的好了,将来也会一步步爬起来,不一定就比进士混的差。 平安进了宫门,立马有个小公公迎进来。 平安塞给他一个小红包:“这位公公,我是平安伯,昨日下午我师傅靖安伯孙思成被接进宫给贵人看诊,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小卓公公?昨日就是他去接的。” 小公公为难道:“伯爷,这个我真不知道,我们接触不到卓公公,我先送您去宴厅,那里人多,可能有人知道帮您找人。” “也好。”平安不再为难他,现在还早,师傅接进来是看诊,那么应该不会反对他去见师傅,毕竟他也是小有名气的小医圣。 小公公带他往右边道上走:“伯爷,宴厅在这边,您请。” 平安看看左边方向,远处尽是那里亭台楼阁,不用说是皇宫内院,东宫也在那个方向。 有些朝代皇子满十五岁就会送到宫外皇子府,满二十就会要求去自己的封地,不是特别的大事不会同意回京,连封地都不准出。 大周朝皇子除太子一家住东宫,其他三个皇子都还住在京城,而且都是好地段,就这一点,平安还是觉得皇上过于心大了,或者说过于相信自己的儿子了。 左转右转,平安暗暗记着路。 一刻钟后。 “伯爷,就是前面那个大厅,每年宴席都是在这里摆的。” 平安颌首:“多谢。” 他施施然走去,到目前为止,还真的没看到客人,不少宫女还有小公公来去匆匆,忙碌着即将到来的宴会。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平安尽管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但也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他就到了大厅,很大很大的厅,摆着一张张的小圆桌,桌上放了果盘。 一个公公走过来:“公子,您是来参加宴席的吗?” “是的,我来早了,就是这里吗?”他又塞给来人一个小红包,红包开道比什么都好。 果然,小公公的笑意更深了点:“公子,这边是男客,女客则在隔壁院子里。” 小公公想想又低声道:“公子,茅房在厅后面。” “多谢,我问问你,你可认识小卓公公,他昨日傍晚接了大公子进宫,他是我师傅。” 小公公两眼发光:“您就是今年的状元郎吗?” 平安笑了,这个小公公不过十三四岁,还很可爱,可惜了。 “是的,我是万平安,你能不能帮我找下大公子或者卓公公,胡总管也行。” “这样啊,我去帮您问问,胡总管他们可不是我这样的小公公能搭上话的。” 平安不敢走远,就在四周晃悠,不一会,小公公跑过来:“对不住,我问了许多人,他们都不知道。” “算了,我自己去找找。” “伯爷,您只能在这一片走动,千万不能擅自走进了内宫。”小公公悄悄地指了指一条道。 “我知道了,不会瞎走,你忙去吧。” 小公公小跑着走了。 575再见太孙 平安左右看看,最多半个时辰客人就要来了,等人一多,宴席一开,更是不方便去找师傅。 “你在这看什么呢?”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 平安转身一看,不由得大喜,这下子能找到师父了。 “太孙殿下?平安给太孙殿下请安。”平安行了一礼。 “免礼,万平安,我问你呢,你在看什么呢?”太孙看看四周,“我知道你没有参加过宫宴,但也不必来这么早吧?还一个人都没有来呢,我告诉你,其实宫宴的菜最不好吃。” 平安笑起来:“太孙殿下,宫宴我虽然没参加过,也很向往,但今日来的早是想找我师傅,他昨日下午被小卓公公接来宫里看诊,到现在还没有回家,我也不知道是为谁看诊,找不到人正着急呢。” 太孙今年十三,比去年这个时候高了一大截,是个标准的美少年,声音还带着孩子的清亮,尚没有进入公鸭嗓子的时期。 “小卓公公?他是胡总管的徒弟,我们也是上午才知道皇祖父病了,我皇祖母这两日有些咳嗽,我父王就去看了,派人回来说是吃坏了肚子,没啥大事,但他留下陪陪皇祖父,等开宴再过去,你师傅肯定是在我皇祖父那里。” 平安心里更不安了。 皇上要是只吃坏了肚子,大可不必去接师傅来,普通一个大夫就可以,太子去探病,如果只是小病,今日宫宴,来的多是显贵和大官要员,对太子也很重要,可以收服更多的人心,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留下侍疾? 他的心嗵嗵嗵跳起来。 “太孙殿下,您能不能派个小公公送我过去,我去帮帮我师傅也好啊。” “好啊。”太孙突然笑起来,派个小公公?好玩,有意思,“万平安,我送你去吧。” “别,太孙殿下,您忙您的,随便派个送我就行了。”万一真的是他所想的,怎么能送太孙肉入虎口? 平安越不让,太孙越要作陪,这个万平安真有意思。 “万平安,你竟然阻我?我不能去看我皇祖父吗?祖父生病了,孙儿不能去探病?亏你还是个状元郎。” “太孙殿下,平安如何敢阻您,我只是想您一会要参加宴席,万一太子妃娘娘找人找不着,总是不大好。” 一旁的小太监道:“太孙殿下,要不我去送伯爷吧?娘娘不是让您一会出席宴会吗?” 太孙翻了一个白眼:“等下我不能跟父王一起去吗?万平安不也要去,真是多管闲事。”他突然眼珠一转,“万平安,你刚才让我派一个公公带你去,你看他如何?” 他指着旁边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小公公,咧着嘴:“万平安,去年这个时候你给我讲故事,还讲到你们在外,偶尔也会化了妆出行,你给我化个他那样的,如何?” 万平安摇头:“太孙殿下,不如何,您看,回头娘娘找不到您说不定会怪罪于我,皇上跟太子殿下如果看到您这样,还是我化的妆,说不定更要罚我,不干不干。” 太孙轻笑出声,这个万平安真有意思,回头让皇祖父下令让他当自己的老师,一个状元郎,还是个六元及第,当自己的老师刚刚好,他还会讲各种各样的故事,最重要的是,他比任何人都胆大,跟自己说话一点都不紧张,仿佛他们就是朋友一样。 他长这么大可是一个朋友都没有,就是外祖父家的表哥表弟,见自己也是唯唯诺诺,一点意思都没有。 “万平安,我命令你,立马给本太孙化个跟小邓子一样的妆,得快,再有两刻钟,客人肯定得来了。” “太孙殿下,我身上什么也没有,拿什么给您化妆,还有,您身上的衣服也不一样啊?” 太孙转身就吩咐一个公公:“你赶紧去拿衣服和化妆用品,拿了直接去小偏厅,万平安,你跟我走。” 事已至此,平安只能跟着太孙走,转而一想,太孙化妆成小太监没什么不好,说不定还能避过点什么? 如果是自己多心,太孙这样被太子发现了,不过是逗太子一笑,妆化回来就是,这么大的少年本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这样一想,平安也就释然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小偏厅并不在男宴厅的隔壁,还绕了一段路,太孙对这里熟的很,很快找了一个房间走进去:“快进来,这里也是我们偶尔来玩的地方,我是指跟我的伴读。” 平安四周打量一下:“今日宴席,太子殿下和您的几位皇叔他们都参加?” “自然参加,当然也不是每年都参加,我那些堂兄弟们就很少来,没什么意思。” 不多时,小公公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包裹。 平安接过来,一套小太监服,一小盒各种各样的化妆品,还有一个小圆镜。 “太孙殿下,既然您坚持,那就过来坐下,我帮您化妆。” 太孙乐滋滋地过来坐下,平安发现这个太孙性格其实很好,很容易相处,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 就为了这样的太孙,今日千万千万不能出事。 决定了的事,平安不再纠结,很快在太孙脸上鼓捣起来,不过一小会的功夫。 “太孙殿下,您可以照照镜子,如果没什么要改的,就请换上衣服。” 太孙睁开眼睛,拿起小圆镜一看,一下子就愣住了,看着平安笑:“万平安,你还真没有跟我说假话,妆化的很好,小邓子,快帮我换衣服。” 旁边那个小太监都傻了,太子真变的跟他一样了,虽然两人站一起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不同,但如果不说话,远远看着,根本就看不出来。 这个状元郎好本事,连这个都会。 太孙很快换上了小公公服,站在几个小公公身边,真的就像是其中一个。 他左看看右看看,心情好到飞起,“你们几个就藏在这里,我把门带上,小邓子拿好我的衣服,一会我回来换回去。” 小邓子哭丧着脸:“太孙殿下,要是娘娘找不到咱们怎么办?” “所以喊你们藏在这啊,找不到你们,自然就不会罚你们,等我回来了,衣服换回来,妆也卸了,自然也就没事了,万平安,我们出去吧。” 576万般无奈 话说孙思成此刻如同活在炼狱里一样难受。 他做梦也想不到会遇上这种事,皇子篡权夺位的事。 昨日下午他被卓公公直接带到了皇上的乾清宫,人一进来就被内卫控制住了,而皇上正昏沉沉地躺在龙床上。 他不用检查就知道皇上中了毒,一种暂时不会要命却浑身无力的毒,能听却做不了什么。 而平时清风朗月一样的二皇子,就笑吟吟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他就是傻子也看出不对劲了。 他孙思成只是一个大夫,为什么要将他裹进皇权争夺战中?谁做未来的皇上跟他根本就搭不上边,他真的无所谓这件事的。 就让他好好在家过个年不行吗? 乾清宫不少的内卫,看样子都被换掉了,可见此事早早就被筹谋了。 而黄太医正低头坐在一边,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胁迫的?皇上包括胡公公的中毒很可能都是他做的。 一晚上就那样过去。 孙思成一点法子也没有,老方丈不是说他过了死劫吗?怎么又来了一个?幸好平安没有来,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家里? 这让孙思成满心的无奈。 上午,太子被引过来了,同样一进来就被制服,很快就跟胡公公一起躺在了龙床的一侧地上。 还好皇上的寝宫并不冷,不然这样的天气怕是早已经冻成冰了。 他看皇上的脸色开始发黑,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孙思成鼓足勇气:“二殿下,圣上年纪大了,此种毒如果时间长了会对身体损伤很大的,能不能让思成给他稍微诊治一下。” “呵呵呵。”二皇子轻笑一声,整个人俊美出尘,“孙思成,你不用怕,这个天下会是我的,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说不定日后我还会给你一个侯爷当当,这会我的人马很快就会控制住全城。 我能对我父皇怎么样呢?我也想他长命百岁,好好地当他的太上皇,就是我皇兄,或许可以称他为大周的前太子了,我也不会要他的命,要他的命干什么呢?这一世我跟他是亲兄弟,亲兄弟有这生不一定有来世,我何苦杀他? 将来他带他的一大家子好好地帮我守皇陵不是很好吗?孙思成,甭急,你在这有吃有喝的,最多明日,说不定我就能放你回去了,只要你不乱说话。 当然聪明人也不敢乱说,毕竟大周的皇上明日就会是我,整个大周都是我的,你是聪明人,相信也知道该如何做,事实上谁做皇上对你们医药世家没一点点影响,不是吗?” 孙思成没言语。 昨日来后不久他就明白了,接他来不过是他懂医懂毒,今日的宴席集齐了大周的权贵豪门,这些人应该毫无悬念地会中毒,然后同样被控制起来。 控制了这些人,回头再控制他们的家人,基本也能控制了京城,京城的各种兵权差不多都掌握在这些人或这些人的家人手里,如此,京城也就控制住了。 如果他在宴席上,说不定就会发现情况,继而坏了他们的大事。 可平安没有来,还不是一样会,那孩子的毒如今使得比他还好。 这时候,又来人跟二皇子密报什么,很快二皇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嗯,咳咳咳,哦,咳咳。” 孙思成一看,皇上的脸色更差了,嘴角竟然流出一点血。 他站起身:“二殿下,如果您不想皇上出事,那么请让思成给他诊诊,黄太医用的这毒不一定就适用他,有些毒并不是说量对了就刚刚好,还得根据此人的身体状况,还说不定就跟他平时所服的药相冲。” 二皇子转头看着黄太医,目光凌厉。 父皇跟太子现在都不能死,太子是皇上的软肋,有了太子在手,他就不怕到时候皇上不在众大臣面前把皇位传给他,不然就是得了皇位也名不正言不顺。 南海一带的军权已经掌握在他的人手里,西南和北境都有他的人,但没什么大用,京郊营如今大权握在黄大将军手里,他的人是副将,定好申时正跟申时末之间动手,现在差不多到时候了。 黄太医吓的一个抖擞,忙跪下来:“殿下,孙伯爷言之有理,我之前就说过,我不是很擅长用毒,的确是根据毒量定的,皇上此时应该让孙伯爷诊诊。” “没用的东西。”二皇子深吸一口气,“孙思成,你去给我父皇诊诊,也给我皇兄诊诊,如果需要开方,就报与黄太医,药让他去准备。” “是。” 孙思成不再犹豫,忙过去帮皇上诊脉,皇上对他不差,他不想皇上受伤。 皇上那样聪明的一个人,身边能人无数,怎么就落到如今的情形,他还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黄太医凑过去,他也是有苦难言,他儿子孙子全被抓在二皇子手里,被逼无奈才给皇上、太子下了毒,他已经尽可能把量往少里用了,怎么还会这样? 二皇子心里烦躁起来,在屋内走来走去,再有一个时辰,一切将尘埃落定,有了黄大将军一家在手,他就不担心黄家军不从,不担心黄战不从。 黄太医见此时没什么人注意这边情况,轻声道:“大公子,我也是无奈,但尽可能把量控制少了,怎么会这样?你看看然后用药,能让皇上跟太子好过一些,我立马就去备药。” 孙思成看了他一眼,只略微点点头。 是人是鬼他不清楚,或许是无奈,但这个黄太医他真的不熟,也不知道院正如何了,大年初一应该在家,太医院院正不过五品官,还没有资格参加宴席,幸好幸好。 孙思成很快写了一个方子递给黄太医,刚才给皇上诊脉时,皇上在他手心里写了“救太子。” 老天爷,他拿什么来救? 他又去给太子诊脉,还好太子用的是同样的毒,但没皇上发作的厉害。 他又开了一个方子,可惜他的医箱一进来就被人拿走了,来时一点准备都没有,又是过年,身上根本就没藏药。 “二殿下,皇上现在的确不怎么好,毒在他身体里流动的很快,需要立马用药。” 二皇子停下脚步,看着黄太医。 黄太医道:“是的,大公子所言皆是对的,方子已开,我这就去取药。” “好,你快去快回,不得有任何小心思,否则,你知道的。” 黄太医道:“是,殿下。” 小卓公公小跑着进来:“二殿下,万平安带着一个小公公来了,马上就要到这里了。” 二皇子一喜,笑了起来:“这孩子这个时候来了,来的好,更没有人会在宴上坏我的事了。” 577来的正好 这边二皇子心想平安来的正好,不用他费心找人。 孙思成心里咯噔一下,平安怎么来了?不过转而一想,二皇子暂时都没打算伤害他,应该也不会伤了平安。 不过毕竟落到了狼口里面,咬不咬就由不得自己了。 平安跟着太孙赶路,宴会场离皇上的寝宫路不近,普通人还不能乘车,平安跟“小公公”当然在普通人之列。 “马上就到了,就在前面。”太孙抹抹汗,他有些后悔化妆成这样子,不然就能乘车乘轿子过来。 不过转而一想,走了这么一路,竟然没人能认出他来,相信一会父王跟皇祖父也认不出来。 平安看着不远处的宫殿,那就是乾清宫,皇上的寝宫,一般人无事都不得过来,按理他今日也有些不该。 宫殿门口站着八个内卫,一个个都身材高大,不用想皆是好手。 他心跳如鼓,脚步慢了下来。 太孙回头:“快点呀,前面就是了,嘻嘻,你是害怕了,怕我皇祖父罚你?” 平安瞥了他一眼:“太孙殿下,已经到了我要找的地方,你到我身后来,不得瞎跑。” 太孙下巴一扬:“万平安,你竟然敢吩咐我?” 话是这样说,人还是停下跟在他的身后。 罢了,让让他吧,将来他会是自己的先生,学生让让先生也没什么。 这个万平安也不知道怎么长的?从按规矩行事,按理跟太孙说话是不能如此随便的。 罢了,让让他吧,自己目前也还是“小公公”的身份。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 “护卫大哥,我是孙思成的徒弟万平安,昨日我师傅被卓公公接来了,我想见他一面,这位是太孙身边的小公公,给我带路来的。” 他话音刚落,屋里走出一位二十多岁的公公,笑眯眯道:“您就是平安伯?我就是那个卓公公,您师傅孙思成确实是我接来的,现在就在里面给圣上诊治,您跟我进来吧。” 他手指指太孙,朝一边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这位小公公就带走吧,他不必进来。” 平安多精明的一个人,根本就没错过小卓公公的眼色,那是不准备留活口呀。 他忙陪笑道:“卓公公,我一会就去参加宴席,这道七转八转的,没有他我还真走不回去。” 卓公公淡笑:“平安伯,你不识路,难道我会不让人带你?” 平安拉着太孙:“不麻烦卓公公了,他反正也是回去,等我一下下又何妨?” “行,那就进来吧。” 平安隐隐听到屋内有人故意哼出声,而卓公公听到此声也就同意了。 他有些后悔招惹太孙了,如果不跟他来,是不是会好些?但到了这里,只有跟着他后面才能稍微安全些,不然一出去可能就是一个死。 事情十有八九真的实锤了。 如果可以活着回去,这次一回去,他会每天抽一个时辰学方丈给他的两本厚书。 这东西学会了是可以一定程度上保命的。 太孙仍然被平安拉着手,这让他有些稀罕,就是爹娘也很少拉他的手,更不要说外人了。 平安拉着太孙进了屋。 进了殿,他才发现殿里有七八个人的人,文武将都有,一个个都盯着他,这里面没有他认识的人。 话也说回来,这一年他忙忙碌碌,除了科举就是回乡祭祖,然后就是翰林院上职、编书,没必要过多地结识一些人。 太孙也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朝平安身边跟紧了一点。 乾清宫很大,光这个殿足以容纳百余人,大殿上是皇上的案桌,很大很气派。 平安站住了,问一边的卓公公:“请问卓公公,我师傅呢?” 卓公公皮笑肉不笑:“万伯爷跟我走就是了,孙伯爷在圣上寝室里忙呢。” 平安一想也是。 孙思成听到脚步声站了起来。 二皇子轻笑:“大公子不必紧张,平安是几十年难遇的六元及第,我还等着他将来为我建功立业呢。” 不一会,卓公公来报:“殿下,万平安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太孙手下的一个小公公。” “进来吧。” 太孙皱起眉,这声音不是他父王的,再说如果喊父王,应该称太子殿下,这是谁? 平安的心真的跌入谷底了,为太孙做手术的那几日,他见了太子好多次,这不是太子的声音,但其他的几个皇子他真的没见过,听说殿试那日有在场,可那时候他们都不怎么敢抬头。 平安带着太孙走进去,里殿也大,他已经无心赞叹这里的雕龙画凤、美轮美奂了。 他看见了师傅,师傅站在皇上的床边,愁眉苦脸地看着他。 师傅仿佛一夜之间就瘦了许多,人也憔悴的不行。 平安一下子就心疼起来,心也奇异地定了下来。 师傅没什么功夫,年纪又大了,他得挺住了。 “你就是万平安,之前打马游街看过一次,不过没看清楚,果然好像貌,真真的一表人才。” 平安看一旁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人,就那样慵懒地看着他,浅浅的笑着,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简直不亚于汪清的长相。 “万伯爷,这是二殿下,还不快行礼?” 二皇子? 传说中饱读诗书、翩翩风采的二皇子? 果然不叫的狗最会咬人。 平安行了一个大礼,太孙被他一拉,跟着行礼:“万平安给二殿下请安。” “平安,起来,不必多礼,我最喜欢琴棋书画,你教大理寺那些人的素描,简直让我惊叹,可惜教的时间不够,他们没有一个人学会你的十分之一,你回头教教我。” 这声音就是传说中听了能让人怀孕的声音。 老实说,太子也是一表人才,但跟二皇子比起来,外貌上逊色不少。 “二殿下,素描称不上正规画,算不得什么。” 黄太医端着托盘过来:“二殿下,给圣上的药来了。” 平安看师傅眼巴巴看着他。 他跟二皇子行了一礼:“二殿下,我能过去跟师傅请个安吗?” 578太孙露馅了 二皇子微笑:“当然可以。” 平安盯着师傅,抬脚就走,太孙紧跟其后,他的心乱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皇祖父躺在床上看着简直是奄奄一息,而父王又去了哪里? 他突然感到后衣领被人一拎,平安在太孙脚步一滞时就回了头,他刚伸出手,太孙尖叫:“放肆,你这奴才。” 整个寝殿都安静下来了。 平安趁机拽了太孙到自己身后。 二皇子轻笑出声:“你不是太监,而是我那太孙侄儿?哈哈哈,还真是有意思,祖孙三代都聚一起了,哈哈哈,难为我那些人还在到处找你,你却成了这个样子到我眼皮子底下了,好侄儿,你这妆是谁帮你化的?真是好本事,不会是平安吧? 平安,你还真是孩子,刚才不是说是太孙身边的公公吗?记住,以后不可跟我说假话,我很欣赏你,但再聪明的人都得会审时度势,不然留着何用?” 平安定定神:“二殿下,我只是来找师傅,太孙殿下刚好也要来,但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没有去宴会厅,而是陪我走一趟,我们是准备来看看我师傅可有要帮忙的,如果没有立马就去吃席,如此而已。” 二皇子的声音低沉起来:“平安,今日有些事,你来了暂时就出不去了,把太孙交给我的护卫吧,我看着他那鬼样子看的膈应。” 太孙害怕了。 他五岁开蒙,不可能不知道出事了。 平安护着太孙:“二殿下,就算是出不去,那也让他跟在我身后,人毕竟是跟着我来的,您就当他是个小公公吧。” 护卫还要上前,二皇子打了个手势,那人退下了。 “好,就听平安的,只是稍微有个不乖,就别怪我不客气,不管是哪个。”二皇子语调变得有些阴恻恻起来,“平安,我很欣赏你,但你今日惹得我有些不开心了。” 孙思成已经站在平安身边,听了这话,心刚略略松松了一点,又紧了回去。 太孙怎么跟着平安来了? 不过就是不跟着平安,怕也是给找到了。 这还是个孩子,他不能说平安护着不对就是自己也会尽可能地护着。 二皇子筹谋这些怕不止三年五年了,皇上寝殿不可能少了护卫和暗卫,他到这里之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平平静静到了现在。 二皇子脸色不大好,太孙他本没打算现在杀,三五年后病死不是更好?他想做明君,让人信服的明君,让天下百姓爱戴一辈子,而不是一时之胜。 这个平安也是个奇才,那么小就敢给人做手术,单就做手术方面甚至胜过了他师傅,科举还直接来了个六元及第,他爱皇位,也爱人才,人才用好了,可以惠及子子孙孙。 平安还没有真正入仕,马上他就要接手皇位,平安可以为他服务一辈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但刚才他护着皇孙的举动让他不爽,很不爽。 即使如此,他还是忍住了,小不忍而乱大谋,太孙和太子已经是他手心里的小鱼虾,他想什么时候捏就什么时候捏死。 “皇祖父。”太孙看着无言望着他的祖父,呜咽起来,“大公子,你帮我看看皇祖父。” “太孙殿下,刚刚给他服了药,没那么快恢复。”孙思成叹气,他刚才闻了药,他的药方少了一味,能用,但效果就差了许多。 给太子的药也是如此。 那位应该很懂毒,不一定就是黄太医,那么是谁呢? “父王,父王。”太孙一下子就瞥见龙床另一侧地上的父王,并排躺着的还有五花大绑昏迷着的胡公公。 太孙一下子激动起来。 皇上嘴动了动,却还是没能发出声来。 “再吵一下,别怪我直接切了你的舌头。”二皇子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连平安都打了一个冷颤,太孙蓦地停住了哭泣,人也朝平安偎了过来。 平安也看到了地上的两个人,他看向师傅。 孙思成低声道:“太孙殿下,刚才已经给您父王服了药,短时间不会有事。” 平安把太孙再次往自己身后拉了拉,他的目光扫向四周,寝殿太大,不知道还有几处出口,但出口之处绝对有人把守,师傅没什么功夫,皇上祖孙三代更没有。 怎么办? 二皇子目前看来没有对付他跟师傅的打算,但皇上、太子跟太孙就不知道了。 他有些不舍得太孙,也有些不舍得皇上,包括太子,这些人在皇位应该比二殿下在位好,这个人看着文质彬彬,阴起来堪比变态狂魔。 偌大的寝宫,不可能没有隐蔽的地道,但这个只能皇上知道,胡公公和太子都不一定,何况他们现在说不了,也不能说。 时间一点点过去,又是半个时辰。 正常来说,宴席已经开始了。 又一个公公小跑着到了二皇子身边。 “二殿下,贵妃娘娘动手了,已经控制了皇后和太子妃娘娘,可太子妃不禁吓,心疾发了,贵妃娘娘问您要不要找太医治。” “不必,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你去盯着宴会场。” 二皇子的嘴角翘起来,他这个好大嫂最会做假,焉知不是装的,心疾?他可是从不知道太子妃有心疾,如果有,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平安盯着二皇子处,他的听觉不错,但相距有些远,声音又小,根本听不清楚。 他小声道:“师傅,皇上不能说话吗?这里就没有地道口?” “别轻举妄动。”孙思成一惊,臭小子想干什么? 二皇子大概率不会动他们师徒。 只不过今日他们就在这里,知晓了二殿下做的事,除非是今后死心塌地为他做事,不然结果也是一个死。 皇上他们祖孙的命基本定了,就算是今日不要他们的命,也不会留长久。 这可如何是好? 这可是明君,各方面都没话说,就是防备心太差,一点没防自己的儿子,以至于酿成今日的大错。 皇上应该是昨日就中了毒,又加上惊吓,一时难发出声,但就算是能发声,又能如何呢?二皇子就在不远处,他的人也在不远处盯着,稍微动一下就是死,平安一个人有功夫有什么用? 更何况自己师徒暂时是没危险的,何必自寻死路? 579千钧一发 随着时间的推移,二皇子急躁起来,不停地转来转去,再也维持不了之前的风度。 转的平安师徒也不安起来。 皇上突然抽起来。 孙思成、平安、黄太医都扑了过去。 “怎么啦?”二皇子走了过来。 黄太医看孙思成师徒给皇上急救起来,忙退了几步:”二殿下,皇上刚才抽起来,侯太医抽去了一味药。” 二皇子眉头一皱,这个侯勇仗着自己会毒就擅自做主,等自己继位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孙思成站起身:“二殿下,皇上情况不怎么好,能不能把我的医箱还给我,我得用药用银针,一个方子抽取一味,说不定就会死人的。” “孙思成,你们可有把握?” “二殿下,我们尽力而为,把握还是很大,但不能拖了。” 二皇子转头对身边的人道:“把他医箱里的银针拿给他。” 孙思成道:”我自己来拿,别人不清楚。” 众目睽睽之下,他什么也做不了,但拿了两副银针,银针一拿出,医箱又给拿走。 师徒俩脱去皇上的外衣,为了方便,平安甚至换了一个方向,人到了龙床的下方,太孙也紧跟着过来。 皇上抽的还是很厉害。 “二殿下,我跟太孙得上床按住皇上,不然我师傅没办法下针。” 二皇子看父皇嘴角流出的血,昔日种种都涌上心头,父皇和太子大哥对他们兄弟都还是不错的,但一切都为了皇位,他也是没办法。 “行,上去吧。” 平安带着太孙上去按住皇上抽动的四肢,孙思成连着扎下了十几针。 二皇子看父皇抽动缓了不少,他瞥一眼孙思成,这个人还是很有能耐的。 “大公子,我父王也抽了,呜呜呜。” 孙思成转到床的另外一边:“二殿下,皇上的针得一刻钟后才能起,太子这毒也发作了,黄太医,你们之前下的怕不是那一种毒,不然就是抽取了一味,也不应该是这样。” 黄太医看看二皇子,他摇摇头:“不是我干的,我也不清楚。” 他只下了这一种,之前皇上、太子体内的毒肯定是侯太医下的。 二皇子默不作声。 孙思成、平安自然也明白了,不再追问这件事。 平安道:“二殿下,我们得把太子搬到床上来,不然他撑不了多久。” 这就有些危言耸听了。 “你们自己抬吧。” “殿下,殿下。”一个四五十岁的官员远远就喊,声音不知道是惊还是喜,估计是出了一些事。 二皇子忙带人走了过去。 黄太医帮着平安把太子搬上床。 孙思成报了一个方子:“黄太医,你赶紧再去拿药,还得快,万一他们出了事,咱们谁也活不成。” 黄太医大汗淋漓:“知道,我知道,我这就去。” 孙思成忙着跟太孙给太子脱衣服,不远处四个内卫盯着。 “平安,再给圣上诊诊,一会把针起了。” “是,师傅。” 平安给皇上把着脉,他突然发现皇上的一个手指挠着他的手心:“别说话,拽紧太子太孙,我带你们出去。” 平安定定神,飞快地起着针,银针起早一点晚一点没事,但要是全部扎进去则坏事了。 同时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腰封,拿出了一小瓶药粉。 孙思成离得不远,自然也听见了。 太孙小手一抖,紧紧的抓住父王的大腿。 皇上的一只手突然使尽全身之力,按下了枕后的一处地方,整个床一下子就往下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个内卫飞一般袭来,好轻功。 平安一把把药粉撒了过去,这是最强的迷药,对面的几个内卫如掉落的风筝啪啪落在地上。 临掉坑之前,平安一手拉住了胡公公身上的绳子,几个人连人带床落了下去,耳边只听见二皇子的咆哮声:“好你个万平安。” 万平安不得不佩服这地道的设计。 龙床一下子翻了过来,直接堵住了地道口,他们几个人往下落了几歇就停住了。 地道是亮的,四个夜明珠发着柔柔的光。 皇上虚弱道:”平安,思成,我勉强能行,你们拿着夜明珠,再一人背一个,太孙扶着我,此地道出去就是外花园,有一里多路,平安,你会布阵,他们不会太久就能追过来,你得在花园布个阵。” “行,师傅,快走吧。” 平安跟师傅一人拿着两个夜明珠,胡公公个小,人又瘦,自然让给师傅背,他自己则背起了太子,还好不算重,估计也就在一百三四十斤左右。 平安在前,夜明珠发着微弱的光,他们走的很快,太孙搀着皇祖父走在中间,皇上扎了针多少好了些,刚才确实是控制不住抽,但也有一部分是人为,他心里一直是清醒的。 孙思成背着胡公公,心里直叫苦,万一二殿下找到他跟平安的家,那该怎么办? 如果平安没撒药,还能勉强圆过去,这下子该如何是好? 他的泪滚滚而下。 家里亲人如果出了事,他也不会活下去了。 但救也救了,总不能这个时候骂平安吧?骂又有什么用? 平安知道师傅心里肯定担心着家里人,他又不能说自己来之前给他们几家都布了阵,短时间不要紧。 可万一大将军他们着了道,二皇子胜了,自己跟师傅家还是得遭殃。 这样一想,他整个心都凉了下来,阿妩,爹娘,叔爷爷还有曦儿、平轩,要是怎么了,自己第一时间就跟着去死。 还有大小武、二强、林峰他们…… 呜呜呜。 平安第一次感觉他的整个世界都要塌下来了,腿脚都开始发软,但不能停,停下就一成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到了外花园,他就找一隐避处,布一个极小的隐阵加困阵,确保他们无事后,自己就往自己家跟师傅家赶,先生家应该暂时没事的,但亲爹还得管。 老天。 皇上气喘吁吁道:“平安,再有一会就到地道口了,那个出口平时不会有人来,但得快,你得布阵。” “知道了。” 580出去找人 不多时,地道真的到了头。 平安放下太子:“师傅,我去开地道口。” “平安,找到一个精铁环,往左拽三下,再找到一处凸起,死劲往里按下去,地道就能开了,出去后我来封口。” “是,皇上。” 平安一一照做,“咔嚓”一声,声音有些闷,但地道口真的开了。 平安探头一看,四周无人,忙背起太子就往外跑,不一会,几个人都出来了,只见皇上摆弄了几歇功夫,地道门再次封上了。 “平安,快找地方,时间不能久。”孙思成着急道,眼下只能顾了皇上一家人,其他随命吧。 “师傅,咱们往里走,正常来说他们肯定以为我们往外跑了,可现在不能跑出去。” “行,你看着办。”平安有些鬼精,孙思成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太子、皇上还得治,就是不知道平安身上可还有药。 皇上不言语,这会就让孙孙扶着他跟平安跑。 平安跑了一段路,寻了一处围墙,这处围墙外应该就是宫外,一排排的树高大成荫。 “你们快过来,都藏在这个拐弯处。” 太孙急了,这个平安莫不是傻了,这个地方人一来就能看见,就算是有阵又能起什么作用? 他刚想发声,皇祖父制止了他,皇上当然知道平安自有他的想法,不顾及他们,难道不会考虑孙思成?他们师徒的感情全天下都少有的。 平安等他们都依靠在一起,这才忙碌起来。 这处地方很好,是个很好的布阵场所,他扣出靴底一个极平的阵盘,利用旁边的石头、树枝很快布了一个不大的长方形困阵,又在困阵的外围加了一道隐阵。 整个过程不过两刻多钟。 平安用树枝扫了浅浅的脚印,走回阵中,封好阵门。 这才看向皇上:“皇上,只能利用地势布个小阵,您放心,他们就是站在我们几步远,也不会看见我们,我布了一个困阵,外加一个隐阵,阵外他们看不见我们,也走不进来,以为这里就是围墙。 但真的有人找来,我们不能发出一点点声音,看不见不表示听不到。” 皇上点点头。 平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里面是五颗最好的解毒丸,他倒出三丸。 “师傅,刚巧我带了几丸最好的解毒丸,给他们三人服下吧,银针就不必扎了。” 孙思成接过药就给他们服下,只一小会功夫,太子和胡公公都醒了过来。 “父皇。” “别说话,养养精神。”皇上药一下肚,整个人精神一振,这药真好,回头等事情了了,跟孙思成多买一些囤着。 平安看不得师傅难过,靠近师傅低声道:“我怕您在宫中看诊得罪人,自作主张给您家的后院布了阵,吩咐了明叔一定要派人守好阵门,暂时会没事的,我家也一样,师祖还笑了我好久,说我胡思乱想。” 先生他们家就不必说了,声音是低,但皇上他们一样听的清清楚楚。 皇上复杂地看着这个孩子,是不是太精明了点?进皇宫看病能有什么事?还得罪人? 他突然苦笑起来,可不是出了事?可不是得罪了二皇子? ”皇上、太子,师傅,你们安安心心守在这里,千万别出声,控制不了自己的,就拿袖子塞了自己的嘴,我得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大将军还是郝干爹他们。” 皇上拿了自己脖子上的玉珏:“这个你带上,黄将军、郝将军都认识这个,找王唯也行,靖国公也行,但其他人得注意了。” “平安,千万小心。” 孙思成声音都抖起来,平安这个时候出去也很危险,但不出去又不行,家里就算是布了阵,没吃没喝的,又能挺多久? 爹的院子里倒是有个大地窖,但里面同样只有酒和药,再就是金锭银锭,同样不能吃。 怎么就想不到备些吃的呢? 平安把玉珏挂在脖子上,飞快地脱下外面的披风,还有一身锦袍,再里面他今日特地穿了一身黑灰色的短打。 他把披风递给皇上:“皇上,披风是干净的,你们用这个勉强挡些寒风吧。” 他又摘下身上、头上的首饰交给师傅,只带了最简单的青玉簪,又抓了把地上的灰土擦了擦脸,再揉了几把,整个人立马灰土土的。 鹿皮靴也擦了擦土,直到看不出颜色。 “师傅,您小心,我走了。”他朝师傅磕了一个头,又朝皇上他们磕了一个头,“我封好阵门你们就不能出去,哪怕是小解也不能走。” 皇上摆摆手,又点点头。 孙思成声音哽咽了:“千万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师傅。”平安不再犹豫,出了阵后,重新封好阵门,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太孙双眼发光,乖乖,这个万平安真是厉害,很厉害。 “皇上、太子,我帮你们诊诊。” 几个人都沉默起来,这个时候除了皇宫,京城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平安能不能顺利找到人? “父皇,也不知道母后和太子妃她们如何了。”太子恢复了些力气,想起母亲跟发妻,还有几个子女,心里是一阵阵悲凉。 皇上长叹:“但愿他们都好好的吧,思成,也但愿你跟平安家都好好的,是我们连累你们了。” 孙思成放下皇上的手:“皇上,思成师徒能为你们做些什么,也是应该的,至于家人,只能” 他说不下去了:“太子,我给您诊诊,皇上的毒差不多清了,回头得再服几日药清一清。” 不一会,他就放了太子的手:“太子殿下,您也一样,差不多好了,幸亏平安带了最好的解毒丸。” “胡公公,我也帮你诊诊吧。” 胡公公醒来后就一直默默地掉泪,这会朝皇上一个头磕下去:“皇上,我不知道小卓子起了坏心思,对不住了。” 皇上叹气:“这也不能怪你,他早已经离开乾清宫去了别的地,就算是还在你手下,人心隔肚皮,又能怎样呢?” “别说话,有人找来了。”孙思成一惊,忙抱住太孙,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太子、胡公公也偎在皇上身边一动不动,五个人紧紧的靠在了一起。 581神奇的阵 孙思成小声道:“别急,我们看的见他们,他们看不见我们。” 这是一队七八个人的内卫,三四个一组,分成两组在寻人。 他们的着重点在那些花花草草,能寻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 有三个人走到阵外几步远的地方坐下来。 “许兄弟,吴兄弟,坐一会,皇上他们肯定是跑出去了,哪里有留在这里的可能,除非是傻子。 我们也是倒霉透顶,怎么就撞上了这样大孽不道的事?” “别说了,给听着了不好,这种事谁会想得到?咱们坐下再说,能不掺和就不掺和,真的遇见了,就当没看见。” 唉。 三个人唉声叹气,坐了一刻钟左右,才被另外几个人叫走了。 孙思成又等了一小会,这才放开捂住太孙的手。 “太孙殿下,对不住了。”孙思成压低嗓音。 太孙摇摇手:“没事没事,皇祖父,父王,平安布的阵还真神奇,就在跟前都看不到。” 皇上道:“我们现在也没办法,只能等援兵,不如几个人靠一起闭眼歇一会,养足精神比什么都好。” 几个人都点点头,但不再说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人。 各自都闭了眼,但谁都没心思,也根本睡不着。 一个两个地只能在心里祈求上天保佑大将军他们能及时查觉,保佑平安能顺利找到王唯他们,扳回一局。 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话说平安出了阵,天色已暗,他又着一身黑色短打,直接用起踏雪步,人如燕子一样轻盈,很快就跃过围墙。 宫墙内灯火通明,但并没有喊打喊杀,相反静的出奇。 平安不用想应该就是参加宫宴的客人都控制住了,再就是从他们打开机关进地道,到他出围墙不过半个时辰,这些人还在外花园里或者宫里其他地方找皇上祖孙三代。 至于自己跟师傅、胡公公,他们并没有放在眼里,等坐上了高位,全大周都是他二皇子的,除非你们不想生活在大周,否则想什么时候捏死就什么时候捏死。 “少爷。”两道黑影飞过来。 平安一惊:“小武、林峰,你们怎么在这?” 三人隐在背风处。 小武道:“少爷,我们没有回去,就待在宫墙外等您,刚才看好几队人去后花园墙内外附近找人,不敢大意,看见踏雪步才确定是您,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武,没时间多说,你先回府让他们藏在后院余屋的阵内,出城来不及了,那下面是有地窖的,可以躲一躲。 然后去师傅家,他家我也布了阵,暂时避一避是没问题的,如果问师傅,就说现在是安全的,其他别说。 林峰,你去我亲爹家,让他一家也躲躲,就说宫里出事了,然后你去两个先生家,要快,防止他们找我跟师傅的亲人要挟我们。 我去两个干爹家,然后在咱家别院会合,要快。” “是。” 三个人分三个方向很快没入黑暗中。 寻将军要紧,但得在家人安全的前提下,不然一切都没了意义。 城里静悄悄的。 黄大将军跟两位干爹按理都是要参加宴席的,但大周有一条规矩,越是过年,身居要职的武将越得守好自己的岗位。 平安直奔郝家,郝干爹还是跟着黄大将军在京郊大营,新的职务据说很有可能是禁卫军大统领,但因为种种原因还没有确定。 郝霆、黄飞也在京郊营,两人年后还得去北境助黄战,黄战年纪轻轻,一个人管理十万黄家军实在不容易。 郝雷在京都卫任副指挥使,郝猛自始至终跟黄大将军身边当副官。 这个时候不知道谁会在家中。 就在快要到郝家的府门口,平安听到宫里嘈杂声响起,竟然有一处火光满天。 还是有人燃火示了警,皇宫位置在京城城区算高的,这样的火焰满城都能看到。 平安直接跳入郝家围墙,立马有几个护卫围上来。 “是我平安。” 一个人走出来:“平安,你这是干什么?” “大公子,宫里着火了。”一个护卫指着宫里方向失声道。 平安一把拉着郝雷:“大哥,二皇子反了,有人烧了火示警,京城很快就要乱了,快去找干爹、黄将军,来不及了。 “皇上呢?” “大哥,皇上暂时是安全的,不过真的要二皇子成了,那就,大哥,我给你家后院布个阵,让家里人躲进去,走现在是来不及了。” 郝雷立马吩咐几个护卫出门,这会儿城门肯定是出不去了,得从别的通道去京郊大营,今晚他爹去换大将军值夜去了,这会应该都在营里。 他追向平安。 郝府不算多,加下人不过三四十个。 郝夫人听儿子一说,来不及骂自己运气背,怎么刚好这个时候回京来了,强打起精神,带着儿媳妇们收拾起家里的细软和一些吃食,拉着两个老人和孩子们很快就进了平安在后院余屋布的阵。 一刻钟后,平安封好阵门。 “大哥,干娘他们短时间没事,我得去黄家。” 郝雷看看面前消失的一排余屋,来不及赞叹。 他吹灭最后一个气死风灯,极淡极淡的月色下,郝家寂静无声。 “平安,我跟你一起去,郝家这样无事,大将军家得护住了,我已经派出了十几个亲兵,有的出城,有的埋伏在城门口附近。” “好。”平安、郝雷带着几个亲兵出了府。 …… 平安走了有半个时辰了。 就在刚刚,后花园又来了一些人寻皇上一行人的踪迹。 孙思成五人紧紧的围在一起,太孙就在最中间。 皇上盯着皇宫的方向:“后宫怎么起了这么大的火?” 他的心惴惴不安起来,那个位置应该是他后宫的位置。 他昨日上午就不舒服,咳嗽又眼泪汪汪,黄太医诊脉道是风寒,他那好二儿过来探望他,自告奋勇说要陪着他,话里话外还说可不可以不要母后她们来了,省的一个个传染上了。 他现在才知道,那不是风寒是中毒,一切都是好二儿预谋好的。 说是朱院正摔断了腿,还是把孙思成师徒传来,不过也幸好来了孙思成师徒。 太子、太孙也着急起来,他们的母亲都在那里。 孙思成轻声道:“皇上、太子,我们进地道到出地道,再到平安走不足半个时辰,二皇子他们带人打开地道口追至后花园就要不少功夫,趁这个时间,平安应该去寻郝家、黄家和王世子家。 他们几家虽然官拜三品之上,但身居要职的武将不必参加宫宴,而是轮流守着自己的岗位,所以起码不会都找不着,除非二皇子他们第一时间就封了他们几家。” 皇上摇摇头,他那好二儿主要是想拿太子要挟自己,皇宫内侍这些年或许被他们一点点拿捏,但黄家、郝家甚至忠勇侯府不行,他掌控不了这几家。 只是忠勇侯两个月前得了新船图,去江南寻造船匠去了。 582王唯兄弟 郝家、黄家还有忠勇侯府都在东大街,也就是京城的富人区。 平安突然一把拉过郝雷:“大哥,您看那是我王干爹和王二叔,后面几人看着像是内卫,他们莫不是诓骗他们进宫?你出面稳住他们,我暗中出手,只伤人不要命。” 这些内卫很大一部分是京城武官家的子弟,内卫们最终命运如何不关他的事,但现在他不想多杀人。 “好。” 郝雷打着哈哈上前:“王世子,王二叔,你们这是准备去哪?” 这两个内卫他都不认识。 “郝雷,天都黑了,你出来干啥?今日去宫里参加宴席的人多,太子派人让我兄弟带人进宫维持一下,想不到刚才看见宫内真着了火,不跟你多说了,我们得走了。” 郝雷确定只有两个内卫,不等平安出手,他跟身边的亲兵就闪电般出了手,两个内卫着地的一刹那,亲兵们就捆住了他们,塞了他们的口。 平安出来:”大哥,这两人暂时怎么办?要不要扔在附近?” 郝雷对亲兵使了个眼色,俩亲兵拖了人就走。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反天了?”王唯忍着没动手,就是动手自己包括自己的人也干不过郝雷的人。 郝雷跟他的亲卫可是在北境待了十几年的人。 “干爹,这是皇上给的玉珏,我交给你。 大哥,你先跟我干爹说,二叔,你派个人带我去你家和黄将军府,要快,大哥,事后我去百草堂街那个别院跟我的人会合,如果有事就去那找我。” 做了他该做的事,他就得跟小武和林峰商量怎么去救师傅他们,不能老是待在那儿。 王涛的一个亲兵莫名其妙的被平安拉走。 同时刻,王唯也在问郝雷:“到底怎么回事?” “平安找到我家,道二皇子反了,给皇上、太子他们下了毒,不过现在皇上他们已经逃了出来,具体在哪我还没问,王世子,得赶紧联系黄大将军跟我爹他们,你的京都营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二皇子的人?” 王唯彻底地懵了,但平安他是信的,他是他的干儿子,没理由骗自己这种事。 更何况皇上的玉珏他是认识的,皇上一直戴着它,好像是先皇赠给皇上的成人礼。 郝雷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既然都亲自动手伤了内卫,更是不可能撒谎。 “平安是想去你家和将军家布个阵让你们的家人躲一躲,你家人没去参加宴席吧?” 王唯摇摇头:“我爹娘出门了,我夜里还得上职,既然如此,你跟我一起去京都营,王涛,你带几个人去国公家看看,五处京都营有不少人,我们得抓在手上,看看楚风跟大姐在不在府里。” 王涛道:“国公今晚负责京城安全,不可能去,楚风更不会去,就是大姐不知道,大哥,我走了,如果没事我就去京都营找你们。” 王涛带着他的几个人转身就走,马蹄声在夜里尤其的响。 他们几家都是只忠于皇上的人,真的二皇子上位,对他们几家一点好处都没有,二皇子逼位,虽然危险,但也是立功的大好时机。 …… 小武飞奔回到府中。 万长生不解:“小武,怎么啦?气喘吁吁的,出了什么事?” “老爷,宫里出了事,二皇子反了,少爷吩咐我回来,让一家子都躲到后院去,小明,我得去大公子家,你千万封好阵门。” 小明忙点头,这个他自然知道。 孙宏宇催促小武:“你赶紧去孙家,他家老老少少的,平安没事吧?” “少爷没事,他去将军府了,不管来什么人,千万别出声。” 小武风一般不见了影。 “长生,你去安排阿妩她们,我带前院的人过去。” 万长生脚都软了:“小虎,你去让门房关紧院门就一起去后院,快。” 孙宏宇看长生慌了神:“长生,你先去三进院,安排梅娘跟孩子们,阿妩她们我去,别慌,咱家是大夫,不管宫里什么事都不关咱家。” 是啊,自家不过是医家,最多算是小官之家,碍不着别人,谁当皇帝都不关自家事。 万长生总算是平复了一点心情,向后院跑去。 万家离孙家并不远。 等小武安排好孙家人都躲去后院阵内,街道上已经开始有嘈杂声响起。 “老爷,你们就躲在阵内,家里有何进带人守着,我跟小武去找大公子。”万里心急如焚。 府里一时不会有事,二皇子现在根本不会动他们,没必要,但说不定就有地痞流氓趁火打劫,何进带着十几个好手足够守着了。 但大公子现在还躲在外面,他还不敢把小武说的话详细告诉老爷他们。 王家。 林峰从孙先生家出来,立马就去了王家。 王大先生一听都傻了。 还好他爹不愿意去参加宫宴。 他们虽然品级不够,但还是收到了请帖,只不过父亲看都没看就把请帖收起来了。 平安担心的还真是发生了。 老太爷道:“林峰,你跟平安说,如果可能,就把他们带到我家来,我这宅子是有地下室的,外面又冷又饿,他们怕是受不住。” 王大老爷这才回过神:“你快去,我这里有点心,带点去,我家没事,让平安放心。” 林峰一想,少爷肯定是饿了,忙接过点心,行了一个礼就出了王家。 王家男人本来都坐在老爷子堂屋陪着老人家聊天,一下子都慌了。 “慌什么?老二、老三,去带自己房里的人进后院,细软带上,要快,官兵不一定会来,但城里的地痞流氓不一定不会趁火打劫。” “爹,您呢?我扶您过去。” “家里有这么多的护卫小厮,怕什么?我在屋里等等平安他们,真的有什么,我再过去不迟。” 地下室就在他院子里书房下面,躲上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也不知道皇上、太子他们如何了? 老天爷,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二皇子自小就是很乖的孩子呀。 圣上到底还是大意了,让成年皇子去自己的封地,这事自己不知道提过多少次了,圣上总觉得自己年纪不小了,能常常看到自己的儿孙才是人生最大的乐趣。 现在好了。 583彻底乱了 等平安办完事回到自己的别院,小武、林峰都已经到了。 而此时,整个京城都乱糟糟了。 “少爷,京城人可能都知道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小武担心着大公子,毕竟他和大哥都是大公子一手养大的。 “小武,你去拿些吃的,我们去找师傅,能做的我们都做了,人也找了,最好是趁乱把师傅他们接回别院来。” 林峰从院外进来:“少爷,我看见了有内卫在寻人,说不定很快就会查到这里来。” 平安皱眉:“小武,你快准备,林峰,守着门外,我去后院布个小阵,万一能把师傅他们接过来,也能有地躲。” 小武道:“王老太爷说可以把人接去他家,他很担心皇上他们。” “再说吧,到时候见机行事,动作快点,咱们好早一点灭灯走人。” 平安不怎么想把皇上他们引进师祖家里,谁胜谁败现在还说不好,没必要难为师祖一家。 一刻钟后。 三人从后院离开,整个京城都能看见灯火,也能隐隐听见哭声喊声。 平安不是很担心。 他值钱的东西昨晚都收好藏好了,包括阿妩的嫁妆。 家里还有童林、大武、许松、二强他们,一般的地痞流氓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而二皇子现在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这个时候收拾自己? 跟自己关系近的几家也布了阵安置了他们家的人,别的不说,起码能在这段最糟糕的时间内护住他们的安全。 三个人运着踏雪步,在皇宫外花园两百米外停下,找了一个地方藏好身。 竟然有好几十个人还在这附近寻找。 这一路,他们已经遇上几拨内卫在找人,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京城乱成一锅粥,为什么大将军他们还没有带兵进城?王干爹也没有带京都营过来? 皇宫内。 二皇子已经急成热锅里的蚂蚁。 “舅舅,我父皇他们还没有找到?可派人去万平安、孙思成还有黄家、郝家去抓人?” 勇国公垂下头:“没有找到,我们派了许多人找,都没有找到,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们现在只掌控了皇宫,可我们的人来报,京都营并没有拿下,王唯救下了靖国公,京都五营估计都失手了。 京郊大营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据探子来报,那边已经打起来了,就看张将军能不能拿下郝大将军,今晚是郝将军值守, 几家都派了人去,但还没有消息传来,按理他们几家的人都会在家,今日毕竟是大年初一。” 二皇子咬牙切齿:“我让你再派人去黄家、郝家、王家、靖国公家抓人,只要他们的家人在皇宫内,就不怕他们不从,谁当皇上都一样,他们家人死了可就活不过来了。” 今晚也是出奇,忠勇侯夫妻去江南寻工匠未归。 黄家、郝家从北境回来,一点规矩不懂,竟然临时都以老人身体不舒服没有参加宴席。 两刻钟后,派去抓人的都回来了,称这些人家里的人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就是找不到人。 勇国公道:“我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王唯兄弟半道被郝雷劫去了,我们的人在街角找到捆绑的内卫。 这些家都人去楼空了,根本找不着人。” 二皇子气急败坏道:“明明设计安排的无一漏洞,为什么会这样?这些人家怎么会提前都走了?完全说不通啊,再派人去找。 本以为只要有太子在手,我就能拿捏父皇,太孙无意中过来了,更是板上钉钉,却全部跑了,我不是让你们事先好好查查父皇的寝殿吗?不然也不会落到如此的境地。” “二殿下,明明已经找出两处地道了,哪里想到床头还有一处?都怪孙思成师徒,可他们家人也跑了。” 二皇子一挥衣袖:“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信号可全都发出去了?” “发出去了,应该是万无一失。” “皇儿,皇儿。” 二皇子转头一看:“母妃,您不在宫中,这时候过来干什么?” 平日永远光鲜亮丽的贵妃娘娘,这时候却相当狼狈,跌跌撞撞过来。 “皇儿,太子妃咽气了,她是死于心疾,呜呜呜,皇后娘娘也快不行了,可能是中了火毒,呜呜呜,呜呜,我只是想你当皇帝,并不要她们死啊,你母后平日待咱们太好了啊,你快传院正过来。” 二皇子突然咆哮起来:“是她们自己作死的?谁让她们放火烧宫殿?她们自己中的火毒,关我什么事?太子妃有心疾更不关我的事,有心疾为何不服药?” 徐贵妃看着一向温文尔雅的儿子,突然变成这个模样,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下子就惊呆了。 勇国公叹气,他就说最好不要走到这一步,奈何老父亲跟二皇子坚持要这样干,在他知道之前,他们已经瞒着他做了许多事,而且一准备就是好些年,等他知道,箭已在弦,根本控制不住了。 “娘娘,太医院值守的太医都不行吗?孙思成一家都不见了,院正前些日就摔断了腿,他自己都动不了。” “大舅,您派人去院正家抬他过来,皇后娘娘我们还有用的。” 卓公公小跑着过来:“二殿下,国公爷,远远看着许多篝火朝这边而来,不知道是咱们的人还是” 勇国公深叹一口气:“二殿下,我去看看。” 贵妃瞪大眼睛:“皇儿,不是万无一失吗?” “母妃,这应该是我的人过来了,的确是准备的万无一失,可谁知道父皇竟然在寝殿准备了三处逃生地道,在最关键的时候带走了太子、太孙还有孙思成师徒。 父皇、太子哥哥还有胡公公都中了毒,如果没有带走孙思成师徒,他们就是逃进地道也跑不了。 不过没事,张将军一定会掌控京郊大营的,徐州也会掌控京都营五路人马,我不担心,我不担心。” 贵妃看着儿子有些语无伦次了,她更是慌了神,但不敢再打扰儿子,只默默的掉眼泪。 她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儿子当一个王爷多好啊,可父亲跟儿子都不满足,非得登上那个位置,她跟大哥说话都不管用。 这下子好了,皇上不知道跑哪去了,毒要不要紧?太子妃年纪轻轻就断气了,平时一口一个娘娘唤她,皇后把她当妹妹待,从不苛刻她们这些妃嫔,说不定一会也要死了。 贵妃泪怎么也止不住,不行,她得去找那个侯太医,这火毒于他应该不难。 二皇子见母妃匆匆出去,他也不再管她,皇后娘娘真的要死他也没法子。 现在根本不是管这些事的时候。 事情败了,就是自己该死的时候了,那时候皇后死不死都减轻不了他的罪。 事情成了,皇后就是死了,别人也奈不了他何,时间久了,自然而然慢慢就淡忘了。 584把人接走 孙思成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虽然别人看不见他们,但一批又一批的人来来回回地来寻他们,甚至说话的声音都能听见,自己这些人却一丝声音都不能发出。 他甚至听到许多人去他们家抓人,不知道平安可让他们躲进阵里? 平安轻功好,应该是早已经到了他们这几家,这孩子做事从没有让他失望过。 但心还是静不下来。 这很让人崩溃。 还有饥饿。 皇上、太子、胡公公之前是中了毒不能吃,但现在毒已经解了,就格外饿得很,孙思成跟太孙稍微好点,但也是中午吃的东西,现在也饿得紧。 没有人时,五个人的肚子此起彼伏地叫,有人经过时,则只能拼命按着肚子,尽可能不发出一点点声响。 大年初一的夜,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五个人只能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孙思成的大氅早已经脱下给皇上祖孙三人当被盖着,他自己只能瑟瑟发抖。 让他揪心的是,皇上几人全部都开始发热,虽然暂时不算严重,但要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下,又没有药,不用到半夜,怕人都得烧迷糊。 平安走时忘记留下药,当然退烧药他也不一定就带了。 好不容易附近寻他们的内卫走了。 太孙小声地哭起来:“这个平安怎么还不来?不知道他可找到了人?” 孙思成低声道:“太孙殿下,平安要去寻王世子他们,事情成了他就会过来的。” 他话音刚落,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是平安他们。” 几个人都朝着孙思成指的方向看去。 夜幕下,只见三个黑影如大鹰般飞来。 果然,三个人在他们阵前停下来。 “师傅。”平安发出极小的声音。 “平安,我们好好的,你们快进来。” 平安带着林峰、小武进了阵。 “皇上,我已经找到了王世子和王涛、郝雷他们,他们也立马派人出城通知大将军。 我给他们几家布了小阵,好让家人隐藏起来,以防二皇子他们的人抓其家人来威胁他们。 我带来了一些点心,你们几个分着吃点,趁现在没人,我接你们去我家别院。” 小武刚拿出吃的,太孙一把抢过去,打开纸包,递些给祖父和父亲,塞了一块到嘴里,这才递给孙思成和胡公公。 平安脱下大氅给师傅穿上,太子和太孙自己就有披风。 小武和林峰也脱下身上的大氅,小武的递给胡公公,林峰则把自己的披在少爷身上。 胡公公忙接过大氅,他是真的受不住了,整个人都打着摆子,抖个不停。 孙思成咽下一口吃的:“皇上,还是尽快让平安带我们走,这里不能久待,再有两个时辰你们不用药,怕是都撑不住。” 皇上赶紧吃下两口,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受过这罪,还是亲儿子赏他的。 后宫除了皇后母子,他待贵妃娘俩最好,却锦衣玉食喂大了狼,还是恶狼。 他穿好孙思成的大氅:“平安,走吧,小心点,真被他们抓到,事情就真的没回旋之地了。” “是,平安会小心的,小武,你打前哨,林峰,你护住后面,我们走。” 太孙挤到平安身边,拉住他的手,瞬间心定了不少。 “等等。”平安看着太子、太孙身上的大氅,有些无力,就算是夜里,这样的白狐狸毛进了城还是很惹眼。 “太子殿下,太孙殿下,你们身上的大氅颜色太惹眼,这里月黑倒没事,一会进了城有了灯光就很打眼,你们脱下来,我想想办法。” 几个人一想可不是? 两个人忙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来交给平安,平安能有什么好办法? “对不住,得罪了。” 话落把两件皮大氅按在土里擦,今夜是月黑风高,但多多少少还是有极淡的月色,勉强是能看见平安的动作的。 但在生命面前,两件皮大氅算得了什么呢? “皇上,没时间也没工具化妆了,你们最好也用手抹些土在脸上,寻你们的人很多,师傅,您也是。” 孙思成第一个蹲下身抹了土在脸上,平安说的对,该注意的都得注意了。 皇上带着其他三人都无言地蹲下来往脸上抹着土,真的被那孽子的人找到,迟早都是个死。 两刻钟后,他们到了城区。 平安心里没底,让小武前去探探虚实。 不多时,小武返过来:“少爷,这会别院那片有人在查,王家那片也有许多灯。” “那就稍微等下,你再去打探。” “是。”小武很快就不见了。 “皇上,咱们伏在这里,稍微等一下,他们不会待久的,找不到人也就走了。” 皇上喘着粗气,这时候保命要紧,能有什么法子,还不知道皇后、太子妃现在如何了,但愿那畜生不会泯灭了人性。 半个时辰后。 他们终于进了别院,别院门是大开的,有人进来翻过,好在平安这个别院如今没什么东西,不过一些普通家具而已。 考虑再三,平安还是把人安排在后院余屋,那里有他布的隐阵加困阵,就是白日也没啥事。 他现在把这些阵已经运到炉火纯青了,尤其是小阵。 小武、林峰抱了被子过来,虽然是余屋,也干干净净的。 人暖和了,茅房也上了,吃的喝的也拿来了。 几个人都觉得从没有过的舒服。 “师傅,这是退热丸,您陪皇上他们藏在这里,暂时千万不能大意,我不放心师祖,还是过去看看,再看看大将军他们可进城了。” “平安,你去吧,这里没事,自己千万小心。” “皇上、太子殿下,太孙殿下,我就先走了。” 平安三人走后。 孙思成关紧了大门,摸黑烧了一壶开水,连壶一起拿到余房里。 “皇上,你们四人都有些发热,快服下退热药,然后闭眼歇会,养养精神,余下的事自有大将军他们。” 皇上叹息:“是啊,我现在什么都做不成。” 但只要能逃脱那孽子的掌控,他就已经赢了。 只要宫里一出事,明日天亮,他最厉害的暗影军就会过来,不必等明日午后,另外一支虎军也会直抵皇城,就算是京郊大营和京都营都掌握在那孽子手中又如何?更何况他的黄大将军跟郝将军都没那么弱,靖国公和王唯也是。 只是这些除了他自己,连太子都不知道。 当初做这一切是为了防自己的几个兄弟,不料兄弟未反,儿子先就要自己的皇位,甚至为了这不惜给自己和太子下毒。 不知道皇后如何了。 那可是自己的少年发妻,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孙思成跟胡公公服侍皇家祖孙吃了药,又各自喝了些热水,再盖上被子,不多时,几个人都睡着了,包括孙思成和胡公公。 585城门口的大战 三人趁着夜色到了王家附近,看王家没一点灯火,安安静静的,他也就放了心。 “走,咱们去城门口看看。” 这一路都是富人区,打声哭声喊声到处都是。 “少爷,今晚一大批地痞流氓都发财了。”小武盯着不远处大笑的几个人,两个人骑着马,马背上跟身上到处都是包裹,后面还有一辆马车,不用说都是真金白银。 “大哥,咱们发财了,误打误撞抄了勇国公府,今夜勇国公家的府兵有本事的基本都出去了,咱们刚好趁火打劫,啧啧啧,他们家的金银真多,可惜你不准带上那些小娘们,可都是细皮嫩肉的,我真想带走几个。” “老六,你疯了,咱们是求财,是算到他们家今日府中空虚,不然你以为咱们这十几个人就能进去?到了地方咱们跟老三他们会合了,藏好东西就出城,过些日子再回来拿。” 平安轻声道:“跟着他们。” 勇国公府是吧?二皇子的外家。 既然如此,他倒是想看看这些人把东西藏在哪,如果方便,他也不介意帮着拿些金银啥的。 自己就三个人,打呀杀呀的也帮不了多少,一会再找王干爹他们不迟。 林峰在暗夜中咧着嘴,少爷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这帮人不敢久留,马跑得飞起,平安三人轻盈地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很快就到了城中大集市上,这里白日吵吵闹闹的,夜里却是空荡荡的,真真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平安三人看他们在集市上左转右转,最后到了集市东头一个小铺子前停下,真正说来,这个算不得铺子,只是雨布搭的一个临时窝棚。 窝棚门突然打开,里面好几个人影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不甚清楚,这帮人除了看马的,剩下的都拿着东西走了进去。 一刻钟后,所有的人都出来了,铺子门重新锁上。 “今晚别再捞了,这些足够我们这些人用上三五年的,刚才勇国公府跑了两个护卫,应该是搬救兵去了。 老六问我为啥不多拿些好东西,我也想,尤其是想拿他家的,个中原因你们都知道,但你们可想过,这次如果二皇子得了手,国公府就一飞冲天,将来咱们拿来的东西如何出手?这些真金白银足够了,我不想因为心大让兄弟们怎样了。” “对不住,大哥,是我想歪了。” “咱们分散走吧,城门口是出不去了,分散开回客栈,这几日能不能出城还是个未知数。” “大哥,咱们这有三匹马,可都是捞来的好马,只是马太惹眼了,怎么办?” 一个人轻笑:“老六,长点脑子,咱们得了这么多金银,回头多少马买不来。”说完这个人一拍马屁股,马狂奔而去。 倒是个舍得的。 一刻钟后,集市上恢复了安静。 小武率先打开窝棚门,里面一个木桌两把凳子,几个菜筐,剩下就是空的。 平安拿出夜明珠,这个珠子还是地道里的,里面四个,当时他们掉落地道,他跟师傅一人拿了两个照明,如今另外一个就装在他的袄兜里。 小武有了亮,屁大的功夫就找到了小地窖。 几个木箱和十几个布包裹堆放在里面。 林峰跟小武一一拆开,嘴巴简直合不拢:”少爷,这么多的金银他们为什么不分开带走?起码银票是可以带走的。” “林峰,你不动脑子么?这些人虽然称兄道弟,可这样的夜里,谁都不放心谁拿多了,何况如果二皇子赢了,说不定明日就会关上城门,挨家挨户搜查,更何况是客栈?而这里只是窝棚不显。 快把这些挪一个地方埋了,等安定后我们再来拿,别家的我还无所谓,勇国公府的我必拿,今日跟师傅受的惊,都是拜他们所赐。” 三个人来回跑了三趟,才算把这些东西藏在一处垃圾堆旁边的地底下,任谁也找不到。 “走,咱们去城门口看看情况。” 自家还有师傅家、先生家都有护卫,且都布了阵,基本是安全的,黄家、郝家、王家更是。 三个人在暗夜的街道里穿梭。 “少爷,前面有大队人马打斗。”林峰停下脚步,“少爷,咱们可过去?” “自然去看看。”不管是哪些人,必有一方是自己人,不是二皇子那方的都是自己人,如果二皇子得了位置,自家包括师傅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平安也是服了,这样的夜里,街中心竟然燃起了篝火,两队不同穿着的人在打斗。 何必呢? 是二皇子跟他爹争皇位,明里没办法,军人得服从军令,可这是夜里,看不见就完事了,何必还燃起篝火? 平安是不能理解古代人的脑容量?完全可以自私一点的,何必为他人而流血? “少爷,我看见了王二爷王涛,还有汪楚风汪世子。”小武低声道。 “蒙上脸,上吧。” 蒙上脸是为了万一,万一二皇子胜了,自己也好…… 王涛跟楚风着急去援助他哥和姐夫,他们本是准备前去皇宫,却听说城门口来了许多兵马,跟准备进城的黄大将军的人打了起来。 不料徐虎追了上来,徐虎是勇国公家徐家旁支的庶子,这些年在国公府当差如小透明一般,却练成了一身好功夫,他们有些撑不住了。 平安三人出其不意地加入,很快就扭转了风向。 汪楚风大笑:“兄弟,你来了。” 这样的轻功除了他兄弟平安和他的人还有谁?可惜他怎样都练不好。 这使的棍法还是当年他为了轻功用舅家的棍法换给平安的。 平安嘴角歪歪,这小子还知道不叫他名字,到底还是个聪明的。 他一直奉行的是尽可能不要自己手上沾人命,如今他是信因果报应的,于是带着林峰、小武围着徐虎他们专门打他们的腿。 徐虎从没有看过这样的功夫路子,你只能看他们在眼前飘,却根本打不到人家,人家却打你一打一个准,好在这几人存心不要他的命,不然自己早死了。 “我们走。”徐虎腿疼的实在受不住了,他怀疑自己的腿已经骨裂了。 586哪里来的兵 王涛就着篝火查了一下自己人的伤亡,还好只伤了五个。 他想想心里好笑又辛酸,平时一起上职的人,硬生生地被分成两派,谁也不愿意要对方的命,却又不得不打斗,那只能专门挑不致命的地方,目的只让对方失去战斗力。 其中竟然也包括徐虎。 徐虎平日很有分寸的一个人。 平安找出身上带的止血药,简单地帮几人包扎好。 王涛道:”向大有,你们几个已经伤了,赶紧搀扶着去向府躲着,不必再出来。” 向大有点点头:“王二哥,你们多小心。” 他们已经使不上力,不如痛痛快快躲起来,起码不会拖后腿。 “平安,我们去城门口,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队兵,被徐州带着,跟过来的郝将军他们打起来了,我哥、郝雷都赶过去了。” 平安、小武、林峰捡起地上的长刀,自己带的铁棍背在身后,这样的铁棍他们每个人都有,可长可短,可背起来也可插在腰上。 如果是一帮死士,那就没必要手下留情,否则死的就是自己这些人。 王涛带着平安他们追到城门口。 平安被眼前的大战惊呆了,同样地上也是燃起了篝火,而且还不少,应该是守城门的兵燃的,加上城门口两侧的火把,好大一块地盘都亮如白昼。 如此就算是有兵想浑水摸鱼的,都没办法在长官的眼皮子底下摸,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里已经血流成河,跟刚才与徐虎他们打的可不同。 平安没看到徐虎,看来这人还聪明,只是如果夺位失败,怕他就算是徐家的旁支也跑不了被罚。 平安看见了郝干爹、郝霆、郝雷,也看见了王干爹,他们的身上都是血,也不知道有没有伤着。 王涛、汪楚风带人冲了进去,平安带着林峰、小武也冲了上去,只是他们三人不管打到哪都是紧靠在一起。 “平安,快给黄将军包扎。”王唯杀到平安跟前,朝左手边一指。 平安看到浑身是血的黄将军还有同样浑身是血的郝猛,两人都踉踉跄跄起来,七八个死士都涌向他们。 平安第一次众目睽睽之下用了踏雪步,林峰、小武紧跟其后,三人如燕子般飞向黄大将军和郝猛。 他一把扯过郝猛,“郝三哥退下。” 如果晚上眨眼的功夫,郝猛就会被劈成两半。 小武一刀砍过去,面前的人嚎叫着倒下。 三人左右穿梭,很快逼退了一批人。 黄将军跟郝猛靠在一起,两人都用刀撑着地,勉强没有倒下去。 “将军,三哥,我给你们包扎。” 他跟林峰、小武从别院出来时,身上是带了不少止血药,可这样的大战,只能挑人用了。 生命有时候是根本得不到真正的公平。 平安就在篝火旁帮黄将军跟郝猛用了药,包扎了伤口,对方倒是不停地有人想杀过来,但小武跟林峰的功夫相当好,踏雪步又出神入化。 汪楚风自然看到了这些,心里骂了平安一句,亏他把他当亲兄弟,却一直没把这种功夫告诉他。 转而一想,自家真正的功夫招数也不会轻易传给外人。 能传的都是外面学来的。 “平安,皇上他们可好?” “将军,他们都安全,您不必担心。” 黄大将军松了一口气,今日他差一点就着了张冲的道,幸亏郝将军赶了过去,他本已经传信给郝将军,今晚就他职守营地了。 如果郝将军晚上一会,自己这些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张冲是不打算留他们命的。 可自己这边大大小小的头领中药倒了一大半,还是郝猛随身带着平安给的解毒丸才解了自己几个人的迷药。 他自己在营地里一直备着各种各样的药,都是思成百草堂里的,效果特别好,而对方怕露马脚,下的药也不重,这才得以带着人往皇宫赶。 只是没想到还没有进城门,就杀来了一大批功夫颇高的死士,这么多的死士得多少年才能训练成? 郝猛身上伤还好,大将军伤口又多又重。 “三哥,你守着将军,将军不能再打了,再打血就止不了。” 郝猛点点头。 黄大将军苦笑:“没事的,平安包扎的好,我都不觉得疼了。” 平安瞥一眼城墙下,他们这个位置刚好离那里不远。 “小武、林峰,护着将军他们到城墙下,我来布个阵,将军不能再打了。” “平安,我不能放下他们不管。” “将军,许多人受了伤,我得带他们进去治,如此我干爹他们才无所顾忌。” 黄大将军不再说话,他的确是无力再战了,右手臂伤的很重,前胸也中了箭,虽不致命,却使不上力来。 平安几人边打边退,终于到了城墙下。 在林峰、小武的功夫面前,一波又一波的人被打退,一刻钟不到,平安就利用城墙边的树布了一个长方形的困阵,隐阵就没必要布了。 他施了一个小小的阵门让郝猛守着,自己跟小武、林峰很快护着一个又一个伤重的兵进入了阵内。 郝猛跟将军不能打斗,上药和包扎还是行的,这就空出了平安他们的人手。 不多时,外面黄将军手下重伤的都带进了困阵,徐州恨极,这个小子怎么会布阵,明明看见黄大将军及众人就在树下,就是杀不进去。 这些树本是给行人躲阴的,却成了人家布阵的材料。 其实平安不用这些树也是可以布简单的阵,如果是大阵,则需要阵盘等各种东西了。 不用担心自家的伤兵,郝将军跟国公爷、王唯他们打杀也更利落起来。 平安以照顾将军为由,硬是将楚风拖进阵里,自此,汪国公长吐了一口气,他只这么一根独苗,本已经受了轻伤,万一怎样了,他活着还有什么劲? 其实带楚风进来,也是大将军的意思,楚风这孩子功夫不是很好,又是汪国公唯一的儿子,可不能出事。 郝将军他们一看自己这边的重伤员全部安全了,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就怕对方趁机砍了这些无力还击的人,那是一砍一个准的。 平安也带着林峰、小武冲过去。 但自始至终他们三个人都是紧紧的守在一起,守着对方,帮忙可以,但先顾好了自己的命。 587血染红了城门口 这一战就到了天色微明。 平安真正看到了死士的可怕,中间他甚至用了喊话,企图给他们来个心理上瓦解,却一点用也没有,仍是不顾一切的拼命。 就是拼命。 后来他也想通了,这些人都是从小买来训练的,跟师傅药谷里的人有相似之处,却又从根本上不同。 师傅、方叔他们把童林这些人当自己人,甚至不舍得去衙门登记奴籍。而这些人却被他们的主子当成了工具人。 这些人也曾经是他们娘十月怀胎生下的,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为自己正儿八经的活过一天。 他是真的杀不下去,基本都是朝他们的手脚棍击,倒地上后最终如何就不关他的事了。 ”少爷,您可伤了?”林峰冲到主子跟前,他跟小武尽可能不离主子左右,还是有数次被冲散。 “少许轻伤,没什么大碍,你跟小武怎样?” 小武、林峰对看一眼,两人都不同程度上受了伤,这样的大战很难做到一点伤不受。 打扫战场就不是他们的事了。 平安三个人互相为对方包扎了伤口,这还是他们留下的一点好药,如今剩下不多了,君子还是要顾本的。 ”平安,快来。”王涛大叫。 “林峰,你去拆了阵门,他们可以出来了。” 对方的人或死或伤躺了一地,没一个站着的。 平安跑过去一看:“干爹,您怎么伤的如此重?” 郝干爹的一条胳膊被砍见了骨,骨头怎样了现在也看不清楚。 “没事的,还好是左臂。” “干爹,您坐下,站着我没办法给您止血。” 郝干爹的个头不比他矮多少。 平安很快用自己身上干净的里衣给干爹包扎好:“干爹,等进城了,我再给您消毒缝合,您放心,我这用的都是最好的伤药,手臂不会有事的。” “好小子,今日得亏你,救了许多人。” “平安,快,我哥也伤了。”王涛再次大喊,声音都抖了。 平安冲过去:“干爹怎么啦?” 王唯已经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没事的,胸口刺了一刀,我让了,没刺多深,不过流了不少血。” 平安在王涛的帮助下,很快剥开干爹的棉袄一看,的确没有伤到内脏,但伤口还是很深。 “二叔,我身上的好伤药恐怕不够,你身上可还有?” 林峰、小武身上的也用完了,这还是他们特地带了许多,别院里的存货还有不少,可现在去拿一来一去就是半个时辰。 王涛掏出怀里的伤药,这些药他们身上是一定随时带的。 王唯看着一丝不乱给他上药的平安,今日这小子起了相当的大用,甚至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干儿子,下辈子就做我真正的长子吧。” 王涛直摇头,都啥时候了,大哥还想这些。 “好啊,干爹,下辈子真的做了你亲儿子,您可一定要对我好。”平安笑道,手却没有停。 他继父万长生也是这样跟他说的,王大先生也是这样,他下辈子到底当哪家的亲儿子他也不知道,反正都答应了,做哪家的儿子都不会差。 “当然,这辈子我也会对你好。” 郝大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怎么,现在就抢我的平安?平安,你可是要做我家的儿子的。” “干爹呀,现在不也是您的干儿吗?您家儿子多,我下辈子还是做我王干爹家的长子。” 平安站起来笑。 可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红色的血,还有一地的死人,他笑不出来了。 “干爹,刚刚还有许多人是活着的。” 王唯叹息:“平安,这些人生来都没有罪,但他们走上了这条路,注定了就活不长,这些人都是孤儿,自小被训成死士,如果伤了走不掉,结果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平安眼睛有些热,这些人基本都是十几二十岁的人,如果没死,他是愿意给他们治伤的。 “平安,你这里的阵可能维持多久,这些伤员我们暂时不方便安置。”郝大将军为难道,他们现在得赶去皇宫。 皇宫里有多少二皇子布下的兵,他们还不得而知。 虽然派人去附近州府调兵,但等他们过来怕是得半上午,那还是最近的州府,远一点的时间更是久。 “干爹,他们伤得重新消毒包扎,包括你们的,皇上、太子、太孙我都安置好了,不必这么着急去皇宫啊,为什么不等大队人马过来?” 王唯苦笑:“平安,皇上他们是安全了,可皇后她们还在宫里,还有许多官员、官眷在里面,我们不能等啊。” 黄大将军走过来:“这样吧,把重伤的都送去京郊大营,军营什么都有,军医、药材都方便。” 郝大将军、王唯、靖国公都不再言语,城门口风大,这个天气又冷,重伤的人时间久了受不住的。 “大将军,我们把皇上他们接去您家吧,多派些亲兵守着,兵多也安全。” “行,我带人跟你去,郝将军,你伤重,也跟着去我家,王世子、国公爷,你们就忍着疼,帮着我管理一下这些兵,老实说,我不是很确定这里有没有对方的人,毕竟不全是我的黄家军。” 他的黄家军一共只带来了三千亲兵,黄战去北境带走了一部分,他身边也只有一千多人,京郊大营共两万大军,今晚张将军就带了一些人反了水。 好在绝大部分兵在审时度势之后选择了回头。 那也是看在郝将军带人赶来稳住了局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王唯、靖国公都点点头。 这一地的死尸也得收起来运走,就这样摆在城门口也不是个事。 二皇子企图控制京都五路人马还有京郊大营,这些都落空了,突如其来的大批死士又被击败,原以为控制了皇上、太子,可以挟天子而令诸侯,却被平安师徒无意中救了。 可以说这场宫变基本可以确定以二皇子的失败而告终。 如今只剩下皇后、太子妃还有许多官员官眷及豪门了。 这也是大事,是很头疼的大事,得皇上亲自下令才行,谁都背不起这个责任。 588等上一等 皇上祖孙一觉醒来,见孙思成在给胡公公扎针。 “辛苦你了,思成,他现在如何了?” “禀皇上,胡公公烧的厉害,我刚又给他服了药,等起了针,一会应该会退些。 我给您再诊一诊吧。” 皇上伸出手,天色都微明了,“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 昨晚他们祖孙也跟胡公公一样烧了退,退了烧,后半夜才睡着一会。 “皇上,我隐隐约约听得一些打斗声,但不是很清楚,也不晓得平安他们怎么样了。” 孙思成连着两日都没休息,双眼都是红丝,人也憔悴的不行. 他又担心着家里人和平安。 简单的阵门他是可以开的,但万一自己被对方的人发现,那就害了皇上一家。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万一被人发现了阵,火攻是可以的。 “师傅,平安来了。” 孙思成猛地站起身,人都晃了一下:“皇上,是平安的声音。” 他整个心都愉悦起来,仿佛那一声师傅给他心房注入了许多力气。 平安拆了阵:“皇上,大将军来了。” 皇上带着太子、太孙从阵里出来。 黄将军一看圣上这个样子,鼻子一酸,单膝着地:“圣上、太子殿下、太孙殿下,本将来迟了。” “不迟,不迟,快起来,外头可还好?” 平安本刚要跪下,又跟将军一起站起身。 “禀圣上,今日多亏了平安和他的两个护卫,先去了郝家找到郝雷,又从内卫手中拦住了王唯、王涛。 王家兄弟跟郝雷去接管京都五营时,平安又去我们这些人家布阵救人,不然怕是会落到二殿下手中。 京郊大营张将军给我们一些将军下了迷药,得亏郝大将军带人赶到,情况有了转机,张将军手下绝大多数兵士都回了头,这才给各位将领解了迷药,抓住了张将军,京郊大营全部掌控回我们自己手中。 这时候郝雷的人到了军营,我们这才真正知道宫里的事,可等我们带兵到了城门口,突然来了大批的死士,是勇国公家的徐州带领的,两边一打就是两个时辰,等结束了这场打斗,城门口已经血流成河。 我跟郝将军、王世子、靖国公等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我们的兵也是死伤无数,幸亏平安临时在城门口围墙边布了阵,跟他的护卫把伤员都送进去救治,其中就包括我们,不然恐怕我此时都不一定能站在皇上面前了。” 平安想不到大将军这样给力,处处为他说话。 皇上含笑看了一眼平安,老天爷让这个孩子中六元及第不是没有原因的,这还是大周真正的祥瑞。 他又瞥了一眼身后的孙思成,这也是个大福之人,能中平安那么小的时候一眼看中他,还待如亲子,细心教养,不然也没有今日的平安。 “你们师徒都是好样的,等此事一了,我会奖赏你们的。” 平安、孙思成忙跪下:“圣上,这是我们为人臣子应该做的,不敢要奖赏。” “快起来,不必跪。” “谢圣上。” 大将军道:“圣上,太子殿下,我已经派人将伤员送回军营治疗,剩下的将士正集结待令。 圣上,我想请你们暂时移驾去将军府,再让平安布个阵,起码比这里安全。” “好,太子、太孙都在发热,思成,你得跟我一起过去了。” “是,圣上,思成自然同往。” “圣上,还有一事,郝将军伤重,我已请王世子、国公爷整顿所有能集合的兵士,要不要现在就开拔至宫门口?” 皇上长叹一声:“朕也恨不能一下子抓住那个孽子和其他反贼,可还是再等等,我自有打算,你们现在只要守好城门,清除干净城内的余孽。” “是,院内备有马车,请皇上、太子、太孙先去我府上暂歇吧。” 太子扶着皇上率先走了出去。 平安扶着太孙:“太孙殿下,我背您可好?” 太孙一直笑眯眯看着平安:“自然是好。” 平安躬身背起太孙,又回头看看师傅:“师傅,中途我回去看了看你我几家,都很安全,我就没进去了,一会我就去各家拆了阵门。” “那就好,平安,你可伤着?” “师傅,都是小伤,无事。” 太孙一听平安有伤,忙挣扎下了地:“你这个人,明明有伤,为什么还要背我?这不是瞎来吗?” 皇上、太子已经上了马车,一听此言,忙看向将军:“平安也伤了?” 将军点头:“或多或少都伤了,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下,那些死士太多了,这一战打的时间又太长。” 孙思成整个心都揪起来了,这个傻孩子,自己受了伤还背什么太孙? 马车很快就到了将军府二进一个小院,等皇上祖孙三代住了进去,平安花了些功夫给小院布了一个不错的阵,守阵门的事则交给了王涛。 平安又着急去后院给黄家人开了阵门。 郝雷、黄飞已经带人在京城各处清理二皇子余孽,勇国公府首当其冲,只是勇国公府主要人员不是早已经隐在了别处,就是在宫殿二皇子身边,家里守着的不过是些丫头、婆子,和一些不受宠的庶女。 孙思成帮平安、小武、林峰重新处理伤口,心里才稍微放了心,不过是些皮外伤,好好养上一些日子就能收口,可惜接下来的几日明显是没有时间休息。 师徒一商量,当师傅的肯定是不能离开,平安则赶去各家看看,再让众人从阵里出来,目前只要守好大门,家里有护卫,基本是安全了。 圣上住在黄家,平安也可以让两位先生还有他亲爹过来等候指示,不管能不能做什么,起码冒个头,表明一下态度。 平安先回了自家,阿妩跟梅娘一看见平安都抱着他哭了,万长生没忽略儿子一闪而过的表情,忙拉了娘子。 “平安,你受伤了?” 阿妩一惊:“相公,你伤了?” 平安轻笑:“不过是小伤,没什么的,师傅已经帮我处理好了,叔爷爷,爹,你们还是不能出门,皇宫还有一场恶战,每一进我都布了一个小阵,尽可能待在阵里,我会派人守着,最多两日,事情就会有个结果。 娘,阿妩你跟妹妹陪着,我还得去师傅和两位先生家。” 589大反转 王大先生、孙文和常春风当日上午就到了黄家,而万长生跟孙宏宇也带着青石十几个人去了京郊大营帮助治疗伤者。 京城乱了一日多,所有人惴惴不安的心稍微定了点,也只是稍微,皇生跟二皇子之间的事还没有了结,许多三品以上的官员、官眷还在皇宫受罪。 几乎所有的医堂都挤满了人,老人、孩子受惊吓的居多,经此一事,各家都想通了,关键时刻银子再多也没用,家里得囤粮食,再就是囤药材、药丸。 医堂存药一下子都要空了,孙一南没办法,忙派人去药谷拿存货,平安庄上制药坊的存货也拿走了八成。 秦师傅带小山他们赶紧加班加点地制药。 他们在庄上哪里知道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直到许松来报,并要带青石他们去军营帮忙,秦师傅他们才知道城里这两日是在过难,而自家少爷和大公子也经历了九死一生。 老人家忙把庄上功夫好的都派去了保护少爷一家,庄上围墙高,关好大门则无事。 然后带着小山、万祥他们抓紧制药,尤其是伤药。 再有半个月,一些药得开始种了,庄头也带着人在小山上忙碌起来。 二皇子仍在乾清宫里,他看着父皇的书桌,靠椅,这些年,父皇许多时间都在这里,太和殿只在上朝或者有大事得跟人商议再去。 他自小就有些不解,大殿的龙椅多好啊,金碧辉煌的,多气派啊,他一直想上去坐坐看,可母妃告诉他,那个地方不是他能去的,现在是父皇,日后是太子大哥。 可年复一年长大,他心里的欲望也一年一年膨胀,加上外祖父也支持,十五岁起,外祖父就以身体不好为由,上书把勇国公之位让给大舅,自己则去山里疗养。 说是疗养,实际上是为自己训兵,训大批的死士,一晃就是十二年过去。 外祖父说再给他十年安排,绝对万无一失。 可人算不如天算,父皇前些日子却在众人面前声称自己要让位给太子,他自己舒舒服服过些游山玩水的日子。 这怎么可以? 种种迹象证明父皇不是说假的。 他跟外祖父一商量,真的等太子上位,什么都落太子手里,一切就晚了。 只要手中有太子,太孙,再给父皇他们下些药,惶恐之下,不怕父皇不答应在众人面前传位给自己。 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 却因为万平安的到来坏了大事,皇上、太子、太孙都跑了,连孙思成、胡公公都跑了。 京都五营徐虎失了手,京郊大营张将军失了手,再到外祖父辛辛苦苦十年训出来的大批死士也在徐州手上全完了。 他还有什么?其他几路大军外祖父虽然安排了人手,可京城失利,谁会挺身而出?没有人,谁都不会。 勇国公慢慢走进来:“二殿下,放手吧,全部推到我头上,只不过如此就要连累到族人了,你是皇子,皇上只有四个儿子,他不会忍心杀你,不过是圈禁几年。 几百个大臣还有官眷还关在宴厅受冻,听说生病的人许多,一些年纪大的都快不好了,刚刚院正找到我,皇后的情况很不好,候太医又自尽了,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二殿下,如果皇后娘娘再出了事,怕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你出去。”二皇子木然道。 “二殿下,收手吧,我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先机” “我让你出去,没听见吗?出去!” 忠勇侯闭了闭眼,踉踉跄跄走了出去,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个样子? 他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了,孙孙都十二岁了,想到聪明孝顺的长孙,他整个心都揪起来了。 再有一个时辰就到午时了,附近州府的兵将都会涌入京城。 还有皇上怎么可能没有后手?除非是他一家人都捏在二殿下手里,事实上人家早已经跑了出去,皇后在手有什么用?皇上难道会为一个皇后不要江山了吗? 怎么可能? 勇国公抹抹泪,咬咬牙朝宴厅走去。 “父亲。”世子徐琛迎上来,他也是跟父亲一样,最后才知道这件事,等知道这件事后,皇上已被二皇子下了药,覆水已经难收了。 “琛儿,你听我说,不必去找祖父,立马带人去放百官出宫,这或许能救你跟你妻儿一命。” “父亲,祖父和二殿下知道怎么办?” “琛儿,没时间了,快去,你去放人,我去开宫门,得快,万一二皇子以这些人孤注一掷,那会死很多人的。” “是,父亲。” 当徐琛带着人放出所有的官员、官眷:“别出声,我父亲已经去开宫门,大家伙快些出宫吧。” 参加宴会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一看徐琛那表情,哪里不知道这事没经二皇子的同意。 所有的人一句不问,找到家人后就匆匆往外跑,鞋子丢了也不捡了,出了宫门就好。 卓公公小跑着到了二皇子跟前:“殿下,勇国公世子把宴会所有的人都放跑了,宫门也是勇国公带人开的,大家伙都以为是您要求的,我猜不会是您,可没人理我,殿下,要不要” “出去,随他们吧。”二皇子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人已经放走,难道他还能一一抓回来? 卓公公瞠目结舌。 宫变不足两日就败了,还是勇国公父子自己放的人,难道宫变是开玩笑吗? 可太子妃是真真实实地死了,毒药其实是候太医下的,他们之间有什么仇他是真的不知道啊,候太医孤身一人,现在人也死了。 可他怎么办呢?引太子前来,给太子上“茶”都是自己做的,许多许多事已经没什么脱身了。 脱不了身那就死吧。 小卓公公不再犹豫,现在去死很容易,再晚上一个时辰,等五花大绑后再想死,那就很奢侈了。 黄飞狂奔着进了将军府。 “禀圣上,参加宫宴的人都出了宫,听说是勇国公带人开的宫门,人是世子徐琛放的,好像二皇子跟老国公并不知情。” 皇上长叹一声:“你带兵进宫,一定要先让人去看看皇后可安好,太子妃可安好。” “是,末将遵命。” 太子也是醉了,宫变突然发生,又突然结束。 “父皇,您说这勇国公父子是不是老国公指使的?” “不可能,徐朗从小就是我的伴读,他长子徐琛更是一介书生,我可以肯定此事他们父子之前并不知情。 可生在勇国公府就是他们的罪呀,我可以饶他们几个不死,却也不得不流放三千里,这可能就是我给他们父子最后的恩典。” 590太子妃没了 平安知道此事也很早,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师傅,您说这场宫变是不是就是个闹剧?前后两日,因为二皇子的野心,死了无数个人,他们还都是年轻人啊,我们师徒也是死里逃生,您说这,这” “平安,住口。”孙思成难得地沉下脸,“周围都是人,皇上就在二进院,你嚷嚷什么呀?什么九死一生?咱们不是还没死吗? 这样结束不是很好吗?如果他们真的丧心病狂,拿那些官员、官眷要挟怎么办?那些人不无辜吗?平安,你一向最是谨慎,今日可是有些不妥了,别忘记了你马上要当爹的人了,还这样的不稳重? 我是真的想回家好好睡一觉,然后好好行我们的医,这些事我们管不了,昨晚我就担心皇宫门口会不会有一场大战?如今没了,我感谢菩萨都来不及。” 平安看看师傅,师傅瘦了一圈,就是这样,也还得守在皇上跟前,不能擅自回家。 是啊,其实这样结束宫变是最好的,闹剧也罢,能少死人就是最好。 然而没多久。 黄大将军跟靖国公、王唯匆匆赶来。 王唯没跟着去二进院,而是冲到孙思成、平安的身边。 ”思成,平安,快跟我进宫,皇后娘娘不大好,院正在那,但是毫无办法。” 平安忙提起师傅的医箱,跟着师傅和干爹上了院门口的马车。 不等他问,王唯沉声道:“太子妃人没了,皇后娘娘也中毒不轻,下毒者是候太医,人已经自杀了,思成,朱院正用了最好的解毒丸都没用,人还是一点点变差。” 候太医是太医院最善解毒的人,会解毒自然也会下毒。 二进院中。 大将军跟靖国公跪在地上,含泪说出太子妃娘娘昨日就没了这件事。 太子、太孙都如遭雷击。 太子颤声道:“当真?” 两人点点头,这事谁有天大的胆说假? 父子俩相拥痛哭,一个只是去乾清宫探父皇,一个只是提前出来准备参加宴席,哪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二皇子不至于拿她一个女人撒气呀? 皇上沉下脸:“怎么回事?皇后呢?” “皇后娘娘还在昏迷不醒,院正连夜被他们接进宫,还是束手无策,毒据说是候太医下的,人已经自尽了,死无对证。 刚才王唯已经带思成、平安进宫,娘娘情况有些不好。” 黄将军说完叹气:“不过思成跟平安应该有办法,当初我中毒那么厉害,不就是他们师徒救的么。” “你们起来吧,走,咱们回宫。” 靖国公道:“皇上,二殿下他们还在宫里,黄飞他们还没有传信过来。” 皇上笔直往外走:“朕怕他们?他们应该怕朕才是,皇后危在旦夕,朕如何有心思慢慢等事情了结?黄将军,靖国公,你们俩回到宫里立马带人清扫反贼,不论是谁,抗拒者格杀勿论。” 太子妃虽然不算很称职,但毕竟是太子的原配,太孙的亲母,因为一场宫变就没了,这让儿子孙子如何受得住? 可侯太医为何要给他们下毒? 皇宫内。 孙思成给皇后娘娘诊着脉。 朱院正苦着脸道:“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可能因为示警而火烧宫殿,但太子妃娘娘离着火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不应该因为火毒就丧命呀,而且火一起,很快人就过来了。 皇后娘娘身体诊出似乎有另外一种毒,但我不敢确定,火毒是可以确定有,什么法子都想尽了,皇后娘娘就是醒不过来。” 孙思成道:“朱叔,太子妃娘娘一发现就已经没了吗?” 平安忍不住问:“院正大人,是谁来诊断太子妃没了的?谁又证明候太医是自尽的?” 院正叹气:“这次事出突然,大过年的,宫里本就没几个太医值守,当时是黄太医和候太医一起诊的,两个时辰后,就有人发现候太医服药自尽了。” “也是黄太医检查的?” “的确是服药没了的,身旁还有砒霜药瓶,我那时候已经被接进宫里了,他的确中的是砒霜。” 平安看师傅跟院正大人在商量皇后娘娘的用药,他心里不知道怎么的,老是想起黄太医那个人,昨天晚上,师傅让他拿药,回来药少了一味,他说候太医扣下一味。 当时师傅开的药方,少了那味药效果就差了许多,但不至于治坏皇上几人,又是那样的情形下,二皇子不可能去追责候太医,说不定还要赞他扣的好。 平安现在想想,候太医为什么要冒着危险做这事?就那么想找死? 皇后和太子妃为什么要放火烧宫殿?就为了给外面军营报信?焉知别人就不会认为宫里某个人失手烧了房子?谁没事会想到宫变这上面来? 孙思成跟院正都怀疑娘娘中了乌头毒,这种毒只要人中了一点点,就会立马发病,稍微超些量,就会昏迷不醒甚至死亡。 可这种毒还真没有特别好的解药,孙思成只能用银针排毒,再想方设法灌些解毒丸下去。 “我到宫里时,娘娘就已经是这样了,我也想办法给她催吐,可效果很不好,如果真的是乌头毒,怕是” “朱叔,我写个方子,您给我把药配齐。” 乌头毒除了催吐,还有导泻,补液,甘草、绿豆、生姜、防风、苦参都是很不错的药,再配上银针排毒,说不定会有效。 但娘娘到底中了多少火毒,这还真不清楚,如果中的多,那还真不容易醒过来。 朱院正拿着方子就匆匆出去,孙思成能来,他心里松了许多,孙家的针灸可以说在全大周都能算头名的。 “师傅,可否让人查查黄太医?我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黄太医?你为何如此想,昨日在乾清宫,他也是被二皇子胁迫的,他只是一个值守的太医,他能有什么办法?” “师傅,您说候太医为何要自作主张抽取一味药?于他有什么好处?从头到尾我们只是听黄太医说,又没见到候太医? 再说怎么就能判断候太医是自尽的?可有午作来查?” “平安,你为何这样想?” “师傅,这些日我们可能得在宫里,如果身边有这样一个危险人物,那会让人毛骨悚然的,我现在就去找王干爹,时间久了,什么证据都没了。” 591意气用事 “平安,听师傅的,别吓跑,别找事,我们做我们该做的,其他我们别管。” 孙思成盯着徒弟,不是他自私,宫中无小事,还不知道会牵出多少,皇后跟太子妃如何中毒的,自有太子的人去思考,他养了那么多的门客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为他分忧的? 平安一怔,是啊,自己又意气用事了,真相如何?真的不关自己什么事,贸贸然去找王干爹,说不定会拖他下水。 “师傅,我知道了,我不会管的。” 孙思成看看四周,四周这会没人:“平安,在宫中你得谨慎再谨慎,等下我问问朱院正,看能不能让你回去,回去后多去几家看看,尤其是老人,这次肯定都受到惊吓了。 王世子拉我们过来时,黄大将军跟靖国公去了后面,肯定是禀告皇上、太子他们太子妃的事,我估计一会皇上他们就得提前回宫,在你能出去之前,我们就守在这里哪儿也不去,可知?” 平安点点头:“师傅,我还是等你一起回,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孙思成笑了:“不放心啥?你能出去我不能,我可以说你除了做手术,其他都不如我,而皇后娘娘这根本不用做手术。 你不回去,阿妩着急怎么办?你师祖他们着急怎么办?有你这我在这里就安心了,几家老人都是七十好几了,尤其是阿妩,最多两个月就得生产,唉,你说这过的是什么年呀?” 朱院正脚刚进门,就听到孙思成这句话。 “可不是?思成,皇上他们刚回宫的,估计马上就得来咱们这看皇后娘娘,我俩得对好说法,我是真的怕了。” 朱院正想想又低声道:“这次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 “朱叔,刚才我跟平安都担心家里的老人,还有我那女儿,都快生产了,这次又受了惊,我们” “思成,我都懂,看下午情形,如果没什么,就让平安回去,你跟我得在这里治疗皇后娘娘。” “行,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是他师傅,除了做手术,其他有我在完全可以,我来配药,配好后您再看看。” “皇上来了,太子殿下来了,太孙殿下来了。”胡公公的声音。 这是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太子妃的遗体就在不远处的偏殿,因为就是在这里出事的。 朱院正带着孙思成、平安跪了下来。 平安低着头,跟着后面喊,这几日他真是跪够了,幸好下面穿的是棉裤,外面套了棉袍。 ”都起来吧,朱院正,皇后娘娘如何了?” 皇上边问边朝皇后的寝殿走。 “禀皇上,皇后娘娘中的毒很厉害,且还不能很清楚到底中的是何毒,我跟思成正在商量用药,佐以孙家的银针排毒,应该会有用处,只是娘娘昏迷已经两日了。” 朱院正跟着往里走。 孙思成师徒只好也跟着进去。 皇上脚步沉重,这几日他就像老了十岁,皇后跟他成亲快四十年,长公主都三十有七了,连太子也三十三岁。 他本不是贪色的君王,后宫佳丽并不多,有些也是不得已而纳的,何况这些人再多也不是妻,妻,齐者,生能跟他并肩,死后也陪他万万年的人。 不多时,祖孙三人来到皇后的面前。 皇上眼一红,他的皇后两颊都凹了进去,头发有些乱,乱中多了许多白发丝,就那么安静地躺着,仿佛随时都能消失一样。 “皇后,你放心,我会让人查清到底是谁给你们下的毒,会让他不得好死,你一定得好起来,可知?” 皇上的话声音不小,后面的平安自然听的清楚,他背心一凉,师傅说的对,皇后的事自有人查,哪里临的到自己多管闲事,聪明的人就不该惹火烧身。 自己还是不够聪明。 太子泪如雨下,他的母亲躺在这里昏迷不醒,他的妻已经冰冰凉凉躺在不远处的偏殿里,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见她? 太孙哭出声来:“皇祖母,您一定要好起来,我母妃再也不能跟我说话了,呜呜呜,呜呜呜。” 后面不远处站着的平安,心里真是一酸,十二三岁的孩子没了亲娘,太子多的是女人,时间久了,重新立个太子妃,到时候再养几个孩子,又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而太孙就可怜了。 一刻钟后。 皇上看着孙思成、朱院正:“朱院正,你跟思成好好商量如何治疗皇后的病,是毒你们得给她解了,是病你们也得给她治好,平安身上还有伤,暂且就先回去吧,这些日不得走远,有事说不定随时就得找你。” 朱院正、孙思成、平安忙行礼称是。 皇上带着人去看太子妃,他们就不必跟着了。 “平安,你现在就回去吧,我也好安心一点。” “师傅,有事您就找人通知我,缺什么也跟我讲,千万注意休息。” 孙思成直摆手:“回吧,回吧。” 朱院正看着平安远去的身影:“思成,你这个女婿选得好,好女婿胜过儿呀。” 他可惜没这个命,女儿春上回去的,来信说记了庶子在自己名下,其他没多说,可他知道女儿的日子不好过,没自己的亲儿,唯一的女儿又不贴心,相公还离了心。 可这些都是她自找的,当初他那么推荐思成,她不愿意,夫人也一样觉得思成不过是个大夫,现实还真是打脸了,思成如今成了伯爷,百草堂又成了大周最顶级的医药大家。 只能说人争不过命。 孙思成笑笑:“我这徒儿确实很贴心,跟我亲儿一样,不说这些了,朱叔,咱们配药吧。” 平安出了宫,先去了师傅家,师祖、师叔还在医堂忙。 他把宫里的情况大致上跟太师祖、师祖母他们说了一遍:“师傅现在很安全,他说他就跟院正大人在一起,有什么事也是问院正,让你们放心。” 师祖母拍拍胸口:“哎哟,这几日京城死了太多的人,我跟你岳母担心你们担心的睡不着,平安,事情还没有结束,你虽然出了宫,可千万不能瞎跑,也不得多管闲事,照顾好阿妩。” “知道,太祖父,祖母、师娘,我就回了,还得去两位先生家、侯府、郝家看看。” 老太爷忙点头:“去吧,尤其是郝家和你大先生家,家在老人年纪都七十好几了,平安,药材尽可以从医堂拿,都是一家人,不必分那么清楚,咱们家就是种药、制药的。” 平安笑道:“知道了,太祖父。” 他平日自己用的药尽可能地用庄上制药坊的,所以老太爷才会如此打招呼。 592张父教女 张家。 张瑾玉被父亲叫到前院书房,这里她是第三次进来,第一次是被退婚,父亲很慎重地叫她进来谈心,第二次是成亲前,父亲同样很慎重地把他叫进来,属父她一定要做个贤妻良母,好好在夫家相夫教子。 这是第三次。 “瑾玉,你坐,好奇父亲为什么把你叫进来?”老爷子看着女儿,并没有等她回答,“当年你们母亲走的早,那时候我才三十岁,一晃三十二年过去。 很多人都好奇我为什么不续娶,一个是你母亲太好,是个最好的贤妻良母,我忘不了她,不愿意有人取代她。 再就是我担心后娘待你不好,你哥哥是男孩倒是无所谓,你不同,一个不贤的后娘在后院有的法子对付你。 你十几岁被无故退婚,二十五六才嫁人,常春风除了之前命运不公,有过两次婚姻,其余没一处不好,包括他的儿子平安。 你做了继母,却不是一个好的继母,那么好的孩子你冷落他,连你大嫂都看不过眼,说了你好多次都不听。 有时候你连最起码的面子账都不做,却一次又一次地收下那孩子送你一家四口礼物,包括宅子,就连平安定亲,女婿出那几百两银,你都这样那样,你是真的好意思。 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贪婪养大了你的心,只想着进不想着出,以至于到定州仅仅两个多月你就犯了大错,简直是昏了头。 你自小生在官家,并不是无知无识的老百姓,应该懂得贪污罪很严重,一个不小心会害你的相公,丢官是轻,重则丢命,包括你的儿女。 还有我们张家,我老了大不了就是死,你哥怎么办,侄儿怎么办?那些东西算得了什么?能让你不顾一家老小的死活?” 张瑾玉扑通一声跪下:“爹,我错了,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也吓的要死。” “我本是做主让女婿休了你,可平安跟我求情,让我给你一次机会,不然弟弟妹妹在后娘面前很难过,女婿也被你伤透了心,我厚着脸皮跟他说了,让他再给你一年时间,过了正月十五你跟我去乡下庄子。 一年后如果你不改,那就再在庄上待一年,如果两年还是这德性,我们就按约定休弃你,从次之后,你要不长住庄上,要不就去庙里,就连我死,都不会让你大哥叫你回来,为父说的到做的到。” 我如果再由着你,下场不是等你酿成大祸,两家遭殃,要不就是女婿跟你和离,你一个人静静的数着日子过去,直到老死。“ ”爹,我听你您的,锦儿有大嫂,彦儿怎么办?” 老爷子长长地叹口气:“我本想把彦儿交给平安,他那边的弟弟就教养的很好,可我实在张不开这嘴,就先放家里给你大嫂带着,回头看女婿怎么打算。” 张瑾玉不言语。 交给平安她是愿意的,但平安是跟他娘一起过日子,那不就等于把彦儿托给他娘帮着照看? 那太丢人了。 “这次大事,等皇上一住进将军府,平安除了叫他两位先生,就是叫他亲爹去皇上面前听差,这是最好的露脸机会,这孩子样样都为你们考虑,你可曾有一点点理解他的苦心? 还曾教的锦儿拿她大哥当仇人一样,跟你学的一样,一边拿着他的礼,一边横眉冷对,我都不能想,想想都没脸见人,我怎么养出这么蠢的女儿? 大周几十年不见的六元及第,医术又如此好,候府、将军府都上赶子收他当义子,你却恨不能把人往外推?你相公入仕才多少年?就已经是从四品了,我入仕四十年,才不过是个从四品,你大哥当官这么多年,到现在不过是正六品,那都是沾了平安的光啊。 锦儿、彦儿有了这样的大哥,是多么大的福气,你却让他们远离他,瑾玉,你告诉爹,你如何变成这样四六不分?” 张瑾玉“呜呜”地哭。 “好了,不说了,今日初三,京城死了多少的人?城门口血流成河,街上夜里到处是哭声。 就是咱家,也来了两波地痞流氓,好在值钱的东西事先搬去了平安布的阵里,人也进了里面,你大哥带着护卫没有后顾之忧,才赶着了人,就是这样,前院还有两样东西被顺走,好在并不值钱。 瑾玉,你不能再糊涂了,再作下去后果只能是一个人孤苦到死,没有孩子没有相公,父亲大哥都保不了你。 正月十六我们一准动身,你稍微收拾一年内要用的东西就行,咱们是去修心养性,不必带过多没用的东西。 你大哥、还有女婿这些日子会很忙,城里也不安稳,你带孩子们就住在娘家,好了,回院子吧。” 两人刚出了书房,管家小跑着过来:“老太爷,平安少爷来了。” 老爷子一惊:“平安来了?快请进来。” 平安进了前院,看继母跟老爷子都站在院里等他,继母双眼红肿,估计是老爷子在训女。 训得好。 “外祖父,母亲。”平安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平安给外祖父拜年了,给母亲拜年。” “快起来,快起来,今年哪里是在过年。”老爷子忙扶起孩子,“你怎么回来了?” “皇上说我伤未好,让我先回家歇歇,师傅还在宫里。” “你伤了?伤可重?” “外祖父,都是小伤,城门口伤的。”平安叹口气,“外祖父,皇后娘娘病的很重,太子妃娘娘没了。” “啊?”老爷子和张瑾玉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我刚从师傅家出来,两位先生家还没有去,我担心您的身子,外祖父,平安帮您诊诊。” 老爷子摇摇头:“平安,我没事,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很快会有大动作,你也要小心,这段时间如果不被传进宫,就哪里也别去,就在家窝着养伤。” “外祖父,母亲,我去先生家了,大舅应该在外面忙,舅母我就不去请安了,时候不早,去了两位先生家,我也准备回家了。” “回吧,回吧。”老爷子惊到失了色。 张瑾玉也吓到不能动,太子妃娘娘比她还小几岁,竟然就这样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太子很快就会有新的太子妃,她的孩子就可怜了。 张瑾玉只觉得一股冷风从脚心直冲头灵盖,她不由得双手抱住自己。 593大抓捕 平安去了大先生家,老太爷是真的病了,已经看过大夫,但平安来了,老人家又觉得自己哪哪都不舒服,平安诊了脉,又亲手给喂了药,答应明日早上就过来,他现在得去郝干爹家走一趟,郝干爹伤很重,光军医他是不放心的。 “你快走吧,你先生出去就不见回来。”老太爷有些不好意思了。 “师祖,宫里出大事了,太子妃被毒死了,皇后娘娘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师傅跟院正大人在想办法,我也是身上有伤,皇上才让我回家歇歇的。” “有伤?平安,你伤哪了?” 老太爷慌起来。 王二老爷、王三老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平安看着伤也不是很重,起码是走着过来的。 现在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吗?宫里出大事了。 “师祖,都是小伤,城门口弄的,城门口死了许多人,师祖,您好好歇着,我去郝干爹家走一趟,明日过来看您。” 老太爷这才醒过来,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死了,皇后娘娘还不知道怎么样,京城马上就要来大风暴了。 等平安从郝家、侯府、黄家一圈儿走下来,回到家已经擦黑了,人有时候太受欢迎,又太会做人也很辛苦。 尽管身上伤不重,等回到家让青石给他换药,青石都红了眼,少爷身上不少处轻伤,跟小武、林峰一样。 只不过小武、林峰被少爷命令在家中养伤,而他自己则一直在外面忙。 “少爷,不是我说您,您应该先回家来,带我跟阿钧出去给别人诊脉,这些伤虽然不算重,但老是歇不下来,伤口也愈合不了。” 平安叹气:“我哪里想到这些?从宫里出来,就带着许松、小明去了师傅家,然后一家一家的跑,他们家都有老人,得亏去了,郝将军伤太重,郝家老太爷老夫人都急病了,我师祖身体也不好,明日你们跟我一起各家走走吧。” 其实青石他们一整天都在医堂忙,医堂人满为患,需要出诊的也很多,只不过掌柜的让他们尽可能地不要出诊,街上比平日乱多了。 小晨几个则跟老爷去了军营,夜里都没有回来。 阿妩之前并不知道父亲进宫的事,婆婆跟小姑子又一直陪着她,所以她的精神状态还是很好。 平安身上的药味瞒不了她,只好跟她和娘亲说夜里看不清楚跌破了一大块皮。 孙宏宇跟万长生自然清楚这件事,他俩白天也去军营参加了救治,也是擦黑前才赶回来的,什么事都听说了。 只是不能说出来,惊了梅娘和阿妩就不好了。 “爹,叔爷爷,你们明日还去吗?” 万长生道:“那么多人伤着,自然要去,小晨、文竹几个都还在军营,药材消耗的厉害。” 刘娘子过来喊吃晚餐。 梅娘这几日也是心惊胆颤,直到儿子回了家她的一颗心才落到肚子里。 “你们都累了,吃些东西就早点歇着吧。” 等娘跟媳妇一走,平安才低声跟爹、叔爷爷说了太子妃没了的事,这些事外面还是不知道的,不过明日怕是瞒不住了。 万长生跟孙宏宇大张着嘴,他们是真的不知道此事。 如此,事情更大了,京城怕很快就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他们想的没错。 两日后,整个京城都动荡起来,先是勇国公府的近亲,三族以内都进行了抓捕,当日参与了宫变的将士和他们的家人,…… …… 平安每日听着街上的哭声,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就为了二皇子和老国公的野心,死了那么多的人,还有抓起来的这么多的家庭,那么多无辜的孩子、妇人…… 他们何其无辜? 二皇子跟老国公真是该死。 这还仅仅是京城,全大周徐家的人,只要是当官的,三族内全抓了,九族内全免了官,读书的孩子也不准科举。 平安得了师傅的准信,皇后的毒多少好了一点,但还是醒不过来。 二皇子下了大牢,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了,而老国公被抓前就一头撞死,他死就死了,可害了整个徐家三族,就算是到了黄泉,怕也没办法见祖宗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初十。 皇后偶尔能清醒一小会,但是毒还没有彻底清除,人也浑浑噩噩的,师父自然还不能回家。 侯太医死了,大理寺经查,确定太子妃的心疾就是他下的毒。 他父母十年前意外死去,唯一的儿子也因为在宫中值夜来不及回家救治而高热烧坏了脑子。 妻子也因为这些年的心力交瘁,一年前没了。 他曾经也是定州城年少成名的大夫,家有祖业,尤其善毒,只因为太子妃的一句话“医毒这么好的人,就该来太医院上职。”就不得已放下了家中祖业来太医院十年之久。 父母的意外,儿子的出事,这十年他几乎从没有笑过,而妻子的死,成了压垮他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木讷的,老实本分的人终于出了手。 大理寺破了案,却也只能抓来他十三岁弱智的儿子,还有一些近亲。 一切都是因果。 只是可怜了侯太医的亲戚被连累了,少不得被流放,毕竟害死太子妃是重罪。 黄太医虽然是被胁迫,到底是他出了手,全家也一并被抓了起来,但好歹没有牵连族人。 正月十三,京城大牢关不下时,皇后终于醒了,剩下的只是慢慢养而已。 平安的师傅孙思成自腊月三十大年夜离开家,隔了半个月,才得以回到家好好歇歇。 元宵节前一天。 小武、林峰悄悄地取回了集市垃圾堆旁边土里的不义之财。 平安关起房门,一个人坐在地毯上看着地上一堆的金银珠宝,还有一小箱全大周通兑的银票。 他是久久不能回神。 这钱太多了,第一次面对亮晶晶的金银,他没了满心止不住的欢喜,银子的主子全下在大牢里受罪,听说马上就要判了,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汪楚风的二叔一家竟然也牵进了此事,而且是父子三人都有参加,事情严不严重他就不清楚了,反正全家包括老太婆都进去了。 楚风继祖母分家时非得跟亲儿子走,户籍也是落亲儿子一块,而老国公自然跟着长子。 所以说老两口虽然没有和离,但户籍不在一块,人也不在一起生活。 楚风跟他说,主要是楚云、楚雨兄弟俩裹进去了,汪楚云一直没什么大本事,但汪楚雨是跟他一样的进士,而且名次还比较靠前。 听说主要就是他跟随着二皇子,汪楚云则是帮他打下手,此次就算不是死劫难逃,也得流放千里。 只能说聪明反被聪明误,还不如笨蛋一个,老国公已经倒下了,还有了轻微中风,就是他师祖上门就诊的。 治疗中风师傅最厉害,可那会师傅还在宫里呢。 汪楚风因为此事,吓的也大病一场,病就是平安看的,幸亏分了家,也幸亏此次宫变他们父子一直拼死战斗,不然也得牵进去,包括他们的族人。 594给我留些 平安最终还是数了数。 珠宝不算,所有的金银包括银票折成银子,大约在五万左右,这相当于他一年的所有收入了。 平安把这些全部收进仓库,叫来了小武、林峰。 “你们一人二百两,剩下的我先收进库房,等医院建好后,我再慢慢用这些银子帮助贫困的病人。” 林峰、小武递过银票:“少爷,我们也不要。” “去,去,去,哪里就用上你们这两张?银票藏好,谁都不要说,林峰,本是想正月给你们成亲的,还是等一等吧,这个正月不吉利,等四五月春暖花开之时吧。” 林峰红了脸:“少爷,林峰也才二十一岁,着急什么呢。” 他比少爷大一岁,七月份才满二十二,半夏也才二十,真的不着急。 “少爷,我到你身边一晃就十几年了,日子过的真快。” “可不是快?我已经跟元清讲好了,请到老秀才之前,就他给你们的孩子开蒙,到了七岁就进学堂,文武医都学,几年后看孩子那样有天赋再专攻一门。” 小武笑起来,孩子中最大的就是他侄子,已经进学堂了,他的儿子今年四岁,二强、童林他们家的快三岁,都还早着。 他估计自己家的儿子将来肯定是习武,现在就恨不能上树下河,皮的不得了。 ”少爷,张大人家的管事来找。”小明跑过来,他今年正式待在平安身边。 “知道了,我去看看。” 平安到了前院,果然是老爷子身边的管事。 “平安少爷,我家老太爷请您下午过去一趟,常大人也在。” “知道了,告诉你家老太爷,半下午我就过去,小明,替我送一下张管事。” 小明笑眯眯地送了管事走,今年总算是能待在少爷身边了。 他大哥几个本是初八拜师,现在推辞到二月份,一个是忙,二个就是少爷说的,今年正月不吉利。 刚送走张家管事,王唯过来。 “干爹,您怎么来了?有事让人说一声就是。” 王唯瞥向他:“我怕别人来请不动你,平安,快跟我走,有十几张人像要你画,别人根本不行,我跟你说,过了元宵节,你得赶紧抽空帮我培训这些学员,关键时刻一个都用不上。” “干爹,张家外祖父刚还派管事来请我去他家。” 王唯一脸的不相信:“张瑾平还在上职呢。” “干爹,已经都快正午了,我答应张外祖父半下午就过去,你那事多,我怕来不及。” 王唯拉了他就走:“臭小子,现在才半上午,哪里就正午了?再说去张家晚一点没什么,你干爹我都忙的要倒下了。” 平安看看他,确实脸色不怎么好。 “行吧,干爹,您等我一下下,我跟我媳妇我娘打个招呼。” 初八之后,叔爷爷跟爹就去庄上忙了,平轩也跟了去,曦儿开春就十一岁,这段时间就一直陪着嫂嫂,她今年也得学着管理家事了。 不一会,平安就回到前院,带着小武、林峰、小明就走,二强、方武则留在家中。 今晚去张家肯定是为继母的事,老爷子坚持带女儿去庄上,亲爹也默认了,不答应也不行,因为老爷子说如果不同意带人去庄上改造,那就直接休了,省的将来惹出不可收拾的麻烦。 这是一个平安特尊敬的老人。 平安上了干爹的车。 “自己车不坐,想说什么?我可说好了,今日你只是帮忙,我可没有好东西给你。” 平安轻笑:“干爹,您不提我还忘了,我郝干爹,我两位先生还有张家大舅后来都补了过年红包,您的呢?” 平安伸出手去,王唯一巴掌就拍了:“都要当爹的人了,还要什么红包?” “这爹不是还没有当吗?我郝干爹可是给了我一把好弓,还配了二十支箭,哎哟,我可感动坏了。” “就这就感动坏了?我给你的好东西少了?” “干爹,红包我就不要了,这样,这次抄了那么多人的家,尤其是勇国公府,他家的好庄子好铺子可不少,我尤其是想一个温泉庄子,干爹,您给我留些呗,银钱上不会缺一文,只是怕抢不上。” “你小子银子准备好了,我帮你留些好的,过了元宵节,该杀的要杀,该流放的流放,就在这两日吧,他们的家底也会在正月底之前卖了。” “干爹,您得帮我多留点,如果有不错的奴才,我也是可以要点的。” 这次意外得来的五万两,倒是可以置些产业,如此才能鸡生蛋,蛋生鸡,生生不息。 这些银他真的是想用来做好事的。 那些珠宝暂时是不能用了。 可惜了勇国公父子,平安跟他们不熟,听说是很不错的一对父子,为人处世很是谦逊,可惜了。 王唯也深深叹了口气。 “二皇子怎么办?” “这得看皇上的意思,平安,回头这样的话在别人面前别问别说,皇家的人如何处置我们不能猜测,好在这次宫变前后就两三日,将士们没有对抗到底,就算是有错,没啥大错,主要是徐家的族人多,徐家可是大族,就是三族也是不少。” 平安心情有些沉重,徐家的三族近亲,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非常无辜,说不定平日根本都见不到勇国公府的人,就这样被抓被流放,家产全部充公,老人孩子或许走不了多远就没了命。 连坐实在不合理。 可这话谁敢去说? 平安在大理寺忙到申时初,本来还有些事,他坚决不干了,任王干爹哄也不干,上了马车就去了张家。 明日元宵节,元宵节过了就得正式上职了。 张瑾平看王唯站在门口直跺脚。 “王大人,您这是” 王唯没好气:“你说我干什么?那臭小子事情没做好就跑了,喊都喊不住,任性的不得了。” 张瑾平笑:“王世子王大人,平安足足画了两个时辰了,这段时间大理寺这么多事,平安就是日日待在这里,事情也做不完,我回去了。” 王唯却心一动,能不能跟皇上把平安要来,他待在翰林院没什么事,不过是写点东西、整理一下资料,放到大理寺可就有大用了。 那小子想自己给他留东西,他得去看看,国公府有那些好东西,温泉庄子好像真有。 595二皇子的结局 平安赶到张家。 亲爹跟张外祖父已经等在大书房,不一会,张大舅也来了。 “平安,今日叫你过来,一是明日就是元宵节,年就过完了,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咱们没过像样的年,还整日惶惶不安,今日得一起好好吃顿饭。 这些就不说了。 现在我要说的是,后日一早我就带瑾玉去庄上,对外称是养病,实则带她修心养性,子不教父之过,我没把瑾玉教导好,这是我的责任。 女婿,你年轻时遭遇种种,后经你自己的努力考中进士,男人在外不容易,回到家按理该自在舒服,瑾玉却没有做个贤妻良母,实在对不住了。 平安,这些年你继母对你冷冷淡淡,当不上你唤她一声母亲,都是我教导失败,小时候只是让她学琴棋书画,却忘记教她做人的道理,外祖父也对不住你。” 平安忙道:“外祖父,何至于此?母亲这样很正常,我从没有怪过她,毕竟我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您不能要求她跟待彦儿一样待我,这不公平。” 老爷子眼有些红,摆摆手:“不对就是不对,但我希望以后她会改好,你们再给她一次机会,锦儿现在很乖,跟她大舅母学针线学管家,还去书院读书明事理。 女婿,就是彦儿的事,我是想把他教给平安,跟他家平轩一起教导,那孩子被教的很好,比彦儿还小一岁。 放张家当然也好,他们大舅母性情好,也愿意照顾他们,女婿,你看怎么办?” 常春风低下头:“爹,这不大好,平安忙起来哪里有功夫照顾他,还不是麻烦他娘。” 平安道:“爹,只要您同意,我是可以带彦儿回家的,但有个前提,你们不能干涉我教养孩子的方式。 我家小弟就是放养的,去年才五岁,就丢进庄里,跟着我的护卫后面习武,抽空还得读书习字,一旬才回家一趟,当然我叔爷爷就住庄上。 今年平轩六岁了,我们也打算给他正式开蒙了,如果彦儿跟我回去,俩孩子就一起读书习武。” 张家父子看着常春风,他们心里也是想平安教导彦儿,相处才会有感情,兄弟才会情深,平安是人中龙凤,未来是一片光明,他们自然希望彦儿跟他大哥多亲近亲近,并不是张家不愿意养着孩子。 张家人丁不算旺,孩子对张家就是个会移动的宝,他们怎么会不想养孩子呢? 常春风头都抬不起来了。 平安是他的儿子,但同时已经是万长生的继子,梅娘也成了万何氏,他怎么好意思去麻烦他们? 全天下怕都没有这样的事。 “不妥,爹,还是不妥。” 张瑾平知道这个妹夫抹不开脸,确实也是尴尬。 “爹,彦儿就交给我们吧,今年也该去学堂了,我看晚饭差不多了,今晚他们父子都在,我们一起喝点吧,平安,我家米酒可不多了。” 老爷子笑:“平安,你大舅现在把你当酿酒的了。” 罢了,彦儿就自家养吧。 “外祖父,今日来的急,明日我让人送几坛米酒给您带庄上喝,米酒喝些也是养生的。 还有,你那庄子离京城多远,远了可不行,哪里有不舒服当第一时间回来看诊。” 老爷子心里软乎乎的,温声道:“别担心,我不跑远,马车也就一日的路程,哪里不舒服我肯定会回京找你们师徒看病的。” 两日后,老爷子带女儿还有一些护卫、丫头婆子去了庄上,谁都没要他们送,特地挑了他们上职的时候走的。 就在这一日。 这次宫变的主谋,二皇子一家圈禁在二皇子府,无诏终生不得出府门一步。 这种惩罚的严重程度就看皇上禁他一家多长时间了。 如果是一辈子不能出门,那跟活死人没有区别,除了有吃有喝,能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家人还有一些公公、宫女。 二皇子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小的才三岁,如果就这样跟着父母关在府里,曾经的人中龙凤,今日的笼中鸟,谁都会受不住的。 太子妃毕竟是因为此次宫变失去了生命,太子没了妻,太孙没了母亲,皇上就算是不为自己和皇后复仇,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关一阵子就放。 更何况还有许多死了将死,伤者更是无数。 另外一个最大的罪魁祸首就是老国公,可老国公已死,只能把其尸体扔进了乱葬岗,逝者已矣,痛苦的是生者,六十好几的人了,没有得好死,现在连尸体也不能好好安葬。 徐家二老爷徐州在城门口重伤被抓,已经在前几日死了,其妻子儿女一列都是杀无赦,行刑的日子就定在三日后。 一同被判刑的还有徐家老三一家人,但徐家老三现在在闵州军营,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他家长子,剩下的就都在京城了。 听说京城大理寺早已经派人前去抓捕徐将军父子了。 这让平安有些心酸,徐将军很随性的一个人,也看得出来他很爱军营,却因为父亲的选择让妻儿丢命,实在可怜可叹。 三日后一同行刑的还有七八个中层将领,这些人本想跟着二皇子一飞冲天,却不料宫变闹剧一样结束。 勇国公父子因为及时解救数百个大人和官眷,经查实,又确实事出前不清楚此事,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长房一家跟族人一起流放北境,终生不能回,三日后观完刑后立马出城。 …… 三日后。 一批人在午门前斩首示众,老老少少都有,围观的人不计其数。 平安一家都没有去。 这种事太血腥,看着不忍,如果有野心也是少数男人的事,一旦失败,却连累了一家老小。 连累一家老小也就罢了,如今哪个人身后都有亲戚、族人,犯了重罪,是要牵连族人的。 这次老国公为了自己的亲外孙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事情败了,本是要牵九族的,皇上道,皇后娘娘死里逃生,就当是祈福了,直接免了后六族的罪,只算了近三族。 其实三族也有许多人,这些人何其无辜,但平安却不能说这种牵连就一定是错了,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也控制了许多犯罪发生,因为怕而不敢。 596徐将军真的漂洋过海了 午门斩首,当日血流成河。 紧接着好几百人戴着链子千里迢迢去流放,其中就有靖国公的二房,汪楚风的二叔一家人,老太太已经在牢房吓死,因为此事,老国公病在床上起不来。 天寒地冻的,这些人中起码一小半都会折在道上。 平安心里很是不得劲,却不能做点什么,甚至想送些药给他们都不行,因为这是谋逆罪,没什么罪比这更重。 某种程度上还是他坏了二皇子的大事。 这几日,平安白天基本都待在翰林院的藏书馆,就是看书,看之前的文稿,下午也没去医堂,王大先生也不管他,更没吩咐事给他做,平安多看这些对他只有好处,有些是书本上没办法给他的。 这一日正午,他刚吃第一口小明送来的饭菜,饭碗就被汪楚风端给小明。 “平安,别吃这个了,我带你去吃好的。” 平安皱眉:“你下午不要上职?” 汪楚风笑:“我这些日子外借给大理寺,京都营不管我,大理寺也不会很管我,下午稍微摸点鱼还是可以的,不过跟你不能比,你下午没任何人管你。” 平安站起身:“走吧,请我吃好的,但凡有一点不合意,我站起来就走。” “是,是,是,包君满意。” 半个时辰后。 平安差一点没被食物呛死:“你说真的?老国公还来了这一手?那他为什么不提前让其他的家人也走?” 汪楚风翻了一个大白眼:“平安,你是不是傻?他们这是谋反,又赶上大过年,如果家人走的多了,是不是会很奇怪?甚至被人怀疑? 听说抓徐将军父子的人扑了空,还不是临时逃的,年前他们就准备好了大船,准备了许多东西在船上,据军营里人说,当时将军一连收到了好几个鸽子,之后就说有事带着一些亲兵走了,候爷离开后,他就是闵州总兵,几万人都归他管,他不说别人谁会问? 肯定是老国公临死前飞鸽传书,而且是数次飞鸽传书,就怕有个万一,父子俩绝对提前说好了,如此老徐家嫡支就保下了两个。 厉害,老国公算无遗漏,大理寺推测,徐将军接管候爷之职,估计都是他精心算好的,事情成了,闵州几万大军在自己人手里,成不了,直接乘船到大海,茫茫大海,到处都是岛,寻都没办法寻去。” 徐将军是老国公幺儿,很有本事的一个人,当日在闵州,平安对他印象很好,可惜跟他爹走错了路。 话又说回来,他就是不愿意又如何?总不能跟皇上举报二皇子跟老爹吧?既然不能,当儿子的只有遵从。 勇国公父子不就是这样?因为长子长孙胆小心善,老国公这些年做了这么多事都没有告诉他们一点,出事当天他们才知晓,最后因为他们的善良和识大体,长房一家大小才逃过了被杀。 可流放路上一家人能不能全部活下来到达北境还是个未知数。 而且终其一生可能都不能再恢复自由身。 因为太子妃,未来皇上的妻子就是因为此次宫变才丢了性命,太子包括太孙都很难原谅这些人,哪怕知道他们也是被牵连的。 楚风又小声道:“那日晚上,你们在街上跟徐虎打起来,后来他打不过跑了,你猜他后来怎么样?” 徐虎,徐家的旁支,平安还是知道这个人的,很有些本事,而且不会一意孤行。 “他如何了?” “他打不过你们就跑了,而且还是带着他妻儿一起跑的,他老子娘早已经没了,是个孤儿投靠的老国公,如果不跑,很可能是被杀,当然也说不好,流放也可能。” 平安道:“全大周都是皇家的,他能跑哪里去?” 楚风笑起来:“我说你傻你还真天真,大周这么大,徐虎很精,事先肯定准备好了假户籍,真到了哪个山区隐姓埋名,轻易不会找到,他又不是主犯,朝廷会花这么大力气找他?” 说完他笑着直摇头。 痛快,终于让平安有不如他的地方。 平安轻笑一声,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好了起来。 如此就好,那日徐虎从头到尾也没跟他们拼命,参与此事应该都是迫不得已,这次因为此事死伤太多,流放也太多,愿徐虎一家安安稳稳度完此生吧。 那个徐将军,也愿他们父子和那些亲兵们好好活在某个不知名的岛上,只是徐将军跟徐虎不同,徐虎妻儿都带跑了,而徐将军的妻儿除了长子都死了,包括父母。 “平安,还有一件事,我大舅知道我来找你,让我跟你说,京城已经平静下来了,你教他们人素描的事得提上日程了,一旬不得少一日,此事他会跟掌院大人商量,让你一教就是一个整日,而不是抠抠索索的半日。” 平安真是气笑了:“我抠抠索索?你回去跟你大舅说,一个月一日半也是我挤出来的,而且有事叫我不都去了?他自己才抠抠索索呢,问他要过年红包,他说我已经长大了。” 汪楚风大笑起来:“亏了,平安,你亏了,我过年也是问他要的,一开始不给,后来还不是给了一袋金叶子,沉甸甸的,平安,这样,你拿个乔,我回去就说你不高兴教,起码要他一袋金叶子,不,两袋。” “叩叩叩。” “少爷,大公子找您有事。”林峰的声音。 平安站起身:“师傅找我,我就先走了。” 楚风站起来:“我也吃饱了,一起走,平安,回头再帮我配些日常用药,带在身上安心,去年的这次都用完了。” 平安点点头,过些日子黄飞、郝霆要去北境,他也得帮他们准备一些。 上了马车,林峰道:“少爷,刚才吉祥说,那些花柳病家人又找来了,而且还不少,都是求你们帮他们看病。” 平安本就有些猜到是这事,今日已经正月二十,京城已经平静下来了,那些人家哪里还坐的住? 病情不等人啊。 597圣上还是让位了 到了师傅家,果然是这事。 孙思成长叹一声:“这两日我都不敢去医堂,掌柜的已经记下十六个人了,这些都是京城本地的,有些病重要死的他们家人已经放弃了。 但京城附近州府的,估计何况也会来,平安,师傅一时心软,为了白老爷子帮了白家明治疗,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治吧,病人太多了,防不胜防,总不能为了他们让自己和如意被传染上,不治吧,这些人日日围着医堂求,把医堂里的人都吓跑了。” 平安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们给白家明治疗,是把青霉素用银针浸泡扎进他的体内,再配合外用,双管齐下。 如今人多了,如您所说,防不胜防,我们不可能为了别人而不顾自己,君子还得先顾本,何况我们还是堂堂伯爷? 可不治又不行,那就先给他们每人一张注意事项,再签一份用药协议书,我们先给他们通过一些药,让他们给自己先做一次皮试,如果可行,则继续用药,等效果大好,我们再给他们检查,然后再辅以针灸,您看如何?” 孙思成点头:“平安,我跟你师祖也这样想过,只是你师祖考虑如此效果会大打折扣,说不定会耽误了他们的治疗。” 平安叹息:“师傅,所以说我还不算是纯粹的大夫,一个纯粹的好大夫可能就是师祖那样,处处为病人考虑,而我更多的是考虑好自身,再去考虑病人。 当然,我现在本已经不算是真正的大夫了,我可是翰林院的官,师傅,先生告诉我,过些日子上面可能要让我给太孙讲课,那样也算是太孙的先生了吧?” “哦?还有这回事?不过也不稀奇,你是状元,教太孙也正常。 平安,我差一点被你带偏了,还是说青霉素的事,要不咱们就先这样治? 你我师徒都是一样的人,我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注意事项我们备了许多,协议书也准备了厚厚一叠,小山他们年前制的青霉素一号足够这些人用了,但防止其他州府的人赶来,还是尽可能多制些。” “师傅,我想起了一种青霉素软膏的方子,效果应该也不错,还比液态的好用许多,药膏可以直接抹在身体上,其他一些皮肤病也是能用的。 当然效果肯定没有直接注入体内的好,注射器还是做不出来吗?” 孙思成两眼放光,道长的方子都是好方子。 “平安,你现在就把方子写出来,我们去庄上找秦师傅他们配出来。 至于注射器,已经制出了好几种,但都不尽人意,可能还得一些时候。 青霉素二号我想好了,暂时不给白家明用,条件没准备好的前提下,如果别人都知道了,我们怎么办? 平安,你写方子,我让如意、何进带注意事项和协议书去医堂找掌柜的,把我的意思跟那些病人的家人表达清楚,愿意的就按我们说的做。 阿妩再有十日左右要生了,我跟你都不能粘这些病人,平安,你让童苗、冷月她们住进你家里,说不定也会早生好几日的。” 这个平安当然知道,预产期前后一周都会正常。 “师傅,您放心,家里有我,早晚我爹、叔爷爷也在家,童苗、冷月、冷水前日起我就让她们轮流来家住,半夏几个也懂些医。” 平安这时候真的觉得自己长大了,王干爹不给自己过年红包也是对的。 “师傅,时间过得好快,自己竟然真要当爹了,当年我第一次见您才这么一点点高。”平安比了一下,唇角扬起来。 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十二年,再有几个月他就满二十一岁了。 孙思成笑看着他唯一的徒弟,日子可不是快,转眼到他腰间的孩子比他都高了半头。 “你大了师父就老了,你师祖,太师祖他们就更老了。”孙思成叹息,祖父、父母都比前些年多了不少老态,再怎么注意养生都不行,“你太祖父跟你师祖如果不是为了你儿子,早已经住进庄子去了,都不愿意住城里。” “师傅,这没什么不好,我会一点点把庄子打造的更好,就是我们,有时间也是可以在庄上多住住的,离城里不远,做什么都方便。” …… 三日后,孙思成刚把治花柳病病人的事理顺了,这些病人的家人都很愿意,痛痛快快跟医堂签了协议书,只等着几日后从医堂拿药。 就在这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出来。 皇上竟然让位了。 就在今日早朝上,突然提出了禅位,把所有的大臣都炸的外焦里嫩,皇上才五十多,完全是可以再干十年的。 想不到之前说的竟是真的。 太子这些日子浑浑噩噩,初三得知太子妃没了,他就大病一场,十二日,太子妃下葬他才勉强爬下床,今日还是被他父皇叫来早朝的。 他真不想这么早就接位。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当这个皇帝,如果父皇再忙上几年,将来是可以直接传给他儿子的。 他一点意见都没有。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皇位,他的太子妃还好好地活着,现在却躺在冰冷的土里。 皇上丢下一句二月二真式交接皇位的话,人就快速地离开保和殿。 太子三十多岁了,是时候让他继位了,太子妃死了,伤心伤心也就行了,老是这样要死不活的,他就看不下去了。 皇后能吃能说了,但身体大不如从前了,精神更是不好,一点点动静就受惊,睡珉也不好,院正一直帮她调身体,效果却不怎么好。 此后余生,他想舒舒服服为自己过,抽空多陪陪皇后。 人生有太多的意想不到,此前他并不怎么喜欢太子妃,却也希望她跟太子白头偕老,到底是原配发妻,两人还有太孙,还有女儿,现在却已经天人永隔,长眠地下了。 众大臣见皇上走了,太子还在云里雾里,这才一个个惊醒过来。 事已至此,太子上位板上钉钉了,一个个忙恭喜起太子来。 太子身子晃了一下,一旁的靖国公扶了他一下:“太子殿下,您可还好?” 太子没回话,人还在惊呆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大殿。 出了殿,站在偌大的广场,他又愣了一会,浑然没感觉到身后不远处的大臣们。 懵了一会,太子脚步稳起来,快步朝母后的寝殿走去,他要问问父皇,怎么忍心现在就把皇位交给他一个刚丧妻的可怜人? 598按功行赏 太子就那么不情不愿地被逼着上了位。 坐了皇位,对着每日一大堆的事,一摞摞的折子,哪里有功夫再为太子妃悲伤?就是夜深人静回到寝殿时,也是很快入睡。 几日后,皇上对这次宫变事件来了个论功行赏。 孙思成、万平安师徒救助皇上、皇后娘娘有功,事后又积极组织救援大夫队去军营救死扶伤,居功至伟,靖安伯成了靖安侯,平安伯也成了平安侯。 伯爵一下子成了侯爵,这突如其来的大喜让孙家几个老人差一点都乐昏过去。 梅娘跟万长生也如处在云里雾里一样,久久回不了神。 平安跟师傅得了一堆的奖赏,还得了他梦寐以求的温泉山庄,一点也不比师傅当年从别人手里得的差。 在翰林院的官职也从正六品的编纂升为正五品的学士。 同时,他被任命为太子的老师,负责为太子讲授课业,时间定为四月份开始。 母丧百日是儿子的重孝期,这期间基本足不出户为母诵经,之后的三年跟普通人为母守孝是一样的。 黄大将军仍统领京郊大营,赏安定侯爵,世袭三代。 郝大将军任禁卫军大统领,赏定安伯爵,奖励若干,原禁卫军大统领则奔赴闵州接管军营。 靖国公不奖不罚,平定反贼有功,没有管好亲人失职。 其实他们兄弟两家早已经分家,做兄长的哪里管的了弟弟家?本就因为侄儿无法无天离了心的。 但这就是被牵累,国公府能安安稳稳保下来,靖国公已经对天一笑了,哪里还冤没有功? 王唯本是大理寺少卿一职,因为大理寺卿年迈生病,暂代行使大理寺卿事务,此次正式接管大理寺卿一职,由从四品飞升至正三品,官升三级。 张瑾平接任王唯的大理寺寺少卿职,也是官升三级。 …… 平安对伯爵改为侯爵并无多大感觉,伯爵府都还没有住进去,就成了侯爵府。 至于伯爵三代变成侯爵世袭罔替,他并没有多大喜悦,子孙争气怎样都好,不争气的再好都守不住,何况那时候他早已经被道长接走了,再也不管此世间事了。 相反他积极地从干爹手里买走了帮他留的不少优质产业,连不错的奴仆也一并接手了许多,毕竟有产业就得有人做事。 这些庄子、铺子、良田价钱比牙行中买价要低出许多,平安连年前到手的分红都没有花完,更别说那五万两意外之财了。 他有些明白师傅对钱财无所谓的心情了,挣的远远超过花费,一年年结余在那,真的就只是个数字而已。 当然这只是理解而已,他现在自己剩下的现银不过两万多两,并不是很多,这些年的收入全部都成了产业。 意外得来的五万两还一丁点没有动,这笔银最终应该也会用来置业,只有钱生钱,才能源源不断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孙思成对这个爵位变成世袭也无所谓,但老爷子很喜欢,那也就很好。 要问他现在什么最心烦,那就是四面八方涌来的花柳病人。 好在平安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只能病人家属过来登记、领注意事项、签用药协议书,且不佘不欠,药价也不便宜。 如此治疗效果肯定不如像治疗白家明那样双管齐下好,但对自己就有益了,病人不必亲自过来,就不会影响医堂生意,他们甚至也不用跟病人见面,只须提供药品,病人家属可以隔些时候上门交流用药情况。 这种病人他们没打算同情,能去那种地方玩的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不算好东西。 如果他们连这种人都同情,怕是更源源不断的来这种病人,最后不但让百草堂生意一落千丈,说不定还会让自己人有被传染的风险。 孙思成看看怀表:“如意,平安还没有来吗?不在前堂吧?” 如意摇头:“没有,平安少爷今日没过来,不过您昨日不是答应朱院正今下午去太医院吗?” 孙思成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差一点忘了,带上医箱,叫上大壮,我们现在就去吧。” 皇后娘娘恢复缓慢,而且心理上好像也有问题,很是郁郁寡欢,往往会不由自主的悲从中来,甚至有些厌食。 这有些糟糕,平安说这就是抑郁症,严重时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很可能跟太子妃的死有关,听说她们婆媳之间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朱院正为此焦头烂额,找到他,希望一起研究研究这方面的治疗,叫了就不能不去,不然他是不想再去太医院的。 平安正午下了职就去了郝家。 郝家两位老人经宫变一事,儿子、孙子都受了伤,大惊之下都卧了床,治疗些日子人是好了,却软绵绵的没有精神。 平安这段时间一直帮两位老人调理。 “郝祖父郝祖母,好的差不多了,回头去我庄上好好住一阵子,梅花都已经开了一点了,下个月桃花、梅花都会开了,你们帮我多摘些桃花,我给你们酿桃花酒。”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你郝祖父早就想去庄上去了,这不是等你儿子出生吗?三朝酒一吃,我们立马就去庄上,庄上比城里舒服多了。” 老太爷道:“我还是喜欢喝北风烈,那才带劲,桃花酒味道是不错,但没这个好。” 老太太眼一瞪:“平安,你听好了,回头桃花酒别给这老头喝,北风烈他现在可是喝不了,多喝两口嗓子就不行,人老了就是老了,不服输不行。” 平安看着老太太老太爷斗嘴,满眼含笑,郝家人性格都好,又豪迈又温情。 说到孩子,阿妩的预产期就在这两日,他一下子心跳了起来。 “郝祖母,都怪您说到孩子,明日就是预产期,我的心一下子嗵嗵嗵起来,跟打鼓一样,我回去了,今日哪里都不去了,就在家守着媳妇。” 平安让青石收拾好医箱就走。 老太太大笑起来:“一家子都是大夫,着什么急?真是个孩子。” 郝夫人走过来:“娘,笑什么呢?平安走啦?” “走了,我说等他儿子洗三朝过后就去庄上,他才想起明日就是阿妩的预产日,说心一下子就嗵嗵嗵跳,有什么好跳的?一大家子都是大夫,阿妩怀相又好,儿媳妇,雷儿媳妇这两日胃口不好,是不是又有了?” 599阿妩发动了 阿妩这个月的一日三餐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吃,饭菜也是嬷嬷和半夏她们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做。 平安从郝家出来,又被楚风叫去帮他祖父看诊。 老人家其实没多大病,但如果心里老是郁结想不开,那也没法子。 楚风送他出来:“真的不跟我去酒楼吃饭?” 平安摇头:“不去了,我媳妇就这这两日生产,你也在家别出去了,女人也是要陪的。” 楚风前年他在应天时成的亲,媳妇娘家京华书院院长的孙女,标准的大家闺秀,美则美矣,就是有些清冷,跟楚风火一样的性格有些不搭。 两口子相处也不是很好,成亲快两年,至今没有怀孕,这让国公夫人心急火燎,毕竟楚风是她家的独苗苗。 等平安回到家,跟爹娘、叔爷爷打过招呼,再回到自己的院子,阿妩已经坐在餐桌上等他吃饭了。 “今日小家伙可乖?” 阿妩笑起来:“今日有些懒,不怎么动。” 平安摸了一下阿妩的肚子,前两日胎儿就下坠了不少,真的快要生了。 阿妩坐下来,她明显感觉这几日肚子发紧,往下坠了不止一点,不过没什么不舒服的,相反呼吸还轻松了一点。 夫妻俩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锅子,一边说着闲话,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平安在说,阿妩在听。 突然阿妩脸色变了一下。 平安没忽略她的表情:“怎么了?可是疼了?” 阿妩难为情道:“相公,没啥,你吃你的。” 平安一听没事,以为是宝宝又在动,继续吃他的饭。 阿妩小口吃着,心里想着自己先回房去,这阵子她老是尿频尿急,不大的功夫就得小解,真的小解也解不出什么。 她懂医,自然知道是宝宝压迫的缘故,但如刚才那样,直接在身上撒了一点尿,可能还是自两岁后的第一次。 太丢人了。 湿嗒嗒的也很难受。 “相公,我吃饱了,先跟半夏回房去了。” “也好,天冷你就先回房,我还得吃一碗,今儿饿了。” 阿妩回了房,就让半夏帮她找里裤。 嬷嬷走进来:“少夫人,下午才帮您洗的澡,怎么又要换里裤?不是见红吧?” “嬷嬷,不是。”阿妩话音一落,整个人呆住了,“嬷嬷,我怕是要生了,刚才在小餐厅,里裤突然湿了许多,我以为是漏尿了,刚才又是,可能是羊水破了。” 黄嬷嬷镇定下来:“半夏、半春,你们扶少夫人慢慢走到产房,不必着急,生产早着呢,半枝,你去找少爷过来,再去喊冷月几个来,半莲,你去请老爷夫人还有老太爷过来。” 说完她小跑着先去了产房,产房就在小院另一个房间,产床上什么都是干净的,但她得去把被子铺好,产垫垫好。 平安刚吃好,本也准备回房,听半枝一说,忙叫来小武、林峰:“林峰,你立马去孙家,告诉他们少夫人要生产了,小武,你带几个人守在堂屋门口。” 说完整个人就飞回自己的小院。 大周的习俗,家里有妇人生产,最好有带煞气的男人守在大门口,如此一些不好的东西就不敢进来,女人孩子才会顺顺利利。 平安经历了许多事情,自然尊重这些习俗,信则有,不信则无,照着做总没有坏处。 阿妩已经躺在产床上。 “阿妩,别怕,我给诊诊。”平安诊了脉,心已经静了下来,“阿妩,一切正常,冷月她们也过来了,爹娘她们也马上过来,别担心。” 阿妩笑起来:“相公,是你担心,我不怕,肚子现在一点都不疼,刚才半夏看了,也没见红,你出去吧。” “少爷,我们来了。”冷月、冷水、童苗三个进来,她们都穿了干净的外罩衫,戴了帽子、口罩,医箱也带了进来。 “相公,你出去。” 男人是不能待在产房的,虽然是第一次生孩子,阿妩一点也不害怕,冷月她们都是有经验的,家里尽是大夫。 “好,阿妩,我就在门外,你别紧张。” 阿妩点头:”相公,可告诉我爹娘了?” “放心,林峰已经去了。” 平安刚出房门,爹娘小跑着过来,后面还跟着曦儿、平轩还有叔爷爷。 梅娘道:“平安,阿妩进产房了吗?可痛了?” “没有痛,也没见红,不过羊水破了。” 梅娘一听有些急,羊水破了,肚子却不疼,孩子一时出不来,时间久了对孩子就不好,倒情愿现在肚子就疼。 “我进去陪阿妩。” 平安从柜里拿出一套外罩衫递过去:“娘,套着这个。” 梅娘没好气:“就你讲究。”但还是套上外罩衫,戴上口罩,这样的东西她家绣娘一年到头不知道做多少。 这边林峰到了孙府,吉祥一听大小姐要生了,忙带着他去了大餐厅。 孙家人已经吃过晚餐,正坐一起说着闲话,一看林峰这个时候过来,心里都知道十有八九是阿妩要生了。 “大公子,我家少夫人已经进了产房,少爷让我请你们过去。”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跟你家少爷说我们马上就过来。” 吴氏有些慌神:“不知道阿妩可害怕,我昨日就说要住到阿妩家去,你偏不让。” 孙思成笑:“两家那么点点路,平安派人来说,咱们再去多好,吉祥,你跟如意去准备马车,医箱拿上。 祖父,爹娘,你们就在家等着好消息,晚上天冷,人多去了也不方便,我跟阿妩她娘去就行。” 马氏站起身:“我是阿妩她二婶,侄女生孩子,我肯定得去,相公,你在家带好儿子。” 馨儿慌起来,大姐这个时候肯定很痛吧?为什么不是男人生孩子呢? 她的眼睛都红起来,心也有些抖,九月份就是她的婚期了。 老夫人一看偎过来的小孙女,心知她既担心又害怕了,这个孙女没有阿妩胆大。 “没事的,明日上午我带你去看宝宝,你是唯一的小姨母,回头得给宝宝准备稀罕点的见面礼。” 馨儿瞬间想到了见面礼,这个她还真没有准备:“祖母,我真忘记准备了,等下回房我就去找,小男孩得准备什么好呢?” 家里每个人都说姐姐肚里的是小子。 600真的是儿子 孙思成跟吴氏、马氏到了平安的院子。 “师傅,娘跟二婶来了。”平安叫着别扭,师傅不准他喊爹,说喊爹的有的是人,喊师傅的就只有他一个,但岳母却要他婚后跟着阿妩喊她娘,再喊师娘总是不好。 但如果在人前,平安一般就会喊师傅、师娘了,总得一致是不是? “阿妩怎么样?还没有阵疼吗?娘子,你跟弟妹进去看看,让冷月出来一下,我有话问她。” 吴氏给马氏穿好外罩衫就进去了,不一会,冷月就到了门口。 “大公子,少夫人情况正常,开始有阵痛了,不过痛感不强烈,嬷嬷刚才服侍少夫人吃了一碗荷包蛋。” “冷月,里面有任何的异常,你都要出来说,这是参片,少夫人要是没劲就给她含上一片,但不宜过多。” “大公子,我知道了。”冷月接过小药盒就进了产房。 平安道:“师傅,里面准备了参片。” “能一样吗?这是真正的老参,几年都碰不上一支,我轻易绝不会用的。” 孙思成这才有空跟万长生、孙宏宇说话。 阿妩生的孩子是他第一个孙辈,长卿媳妇三个月后生产,看怀相加诊脉,十有八九也是男孩。 阿妩一看亲娘跟婶婶进去,刚准备笑,嘴一瘪哭了起来,这会儿她肚子一阵一阵的疼。 吴氏心疼了,却还勉强笑道:“哭什么?疼才好,疼了才生的快,阿妩,娘跟你二婶你婆婆都在,别怕,嬷嬷,可吩咐人烧了热水?” 黄嬷嬷道:“大夫人,半春就在小厨房,少夫人刚才吃了不少,肚子不饿的。” 平安本在外面跟师傅他们喝茶,后来就坐不住了,阿妩进去已经一个时辰,不时还能听见她痛苦的哭声,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孙思成尽管心里也急,但他知道,阿妩是头胎,没那么快生出来,正常一般都得三四个时辰,这才哪到哪? “思成,青素软膏正式对外卖了吗?这种药膏可以治花柳病?” 孙思成摇头:“我们给白家明用的不是软膏,是液态药水,除了外用,我们还要用银针浸泡青素药水,来个双管齐下,如此效果才会好,但就是这样,也只是治好了七八成,看着跟正常人差不多,但没有真正除根。 但腊月就来了许多此类病人,正月更是来了许多,我们只好让他们先用药膏,效果也还好,但跟白家明相比就差了许多,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如果接触多了这些病人,说不好就会被传染上,如果他们用药膏先把身上大大小小的皮肤感染治个几分,以后再给他们扎针,就会安全许多,真的有人病重如何了,那也是命。” 孙宏宇和万长生连连点头,这是应该的,花柳病本就难治,许多大夫根本就不接手,大公子能为他们想办法,制药膏,已经很对得起他们了。 平安站在门口,没心思听师傅他们聊天,房里阿妩略带压抑的哭喊,让他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 胎儿养的不差,又是头胎,没那么好生,阿妩得吃苦了,可明明知道她辛苦,却无能为力,不能帮她一点点。 梅娘跟吴氏、马氏在产房也焦急,阿妩就先前疼了一小会,后来就跟没事人一样,没见红,也没见羊水再流出来,她甚至还睡了一大觉。 冷月每隔一段时间就跟少爷汇报一下少夫人的情况,这次平安听说娘子已经睡着大半个时辰了,他也是麻了。 阿妩还真是少有心大的小产妇,这个时候竟然还能睡着了。 孙思成觉得平安少见多怪:“阿妩累了睡一觉养好精神比什么都好,你看看你,坚持站在门口有什么用?无非是腿麻了,我们三个坐着喝茶等,效果是一样的。 别着急,没事的,能睡着就是不疼,没有大阵疼孩子生不出来,你儿子还想在他娘肚里多赖上一会,平安,没事你让人准备些吃的,回头所有人都吃点热的暖暖胃。” 万长生站起身:“我去吩咐,平安听你师傅的,坐下喝点热茶,生孩子的事急不得。” 后半夜,阿妩开始了一波又一波的阵疼,疼到实在受不住时她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喊出声来。 这下子孙思成也坐不住了,隔着房门教冷月她们如何如何。 中途跟平安又进去给阿妩诊了脉。 “师傅,不能给阿妩针灸催生吗?” 孙思成摇头:“不可,阿妩样样正常,还是让孩子瓜熟蒂落比较好,平安,别着急,我们都在这呢,冷月几个这几年接生手艺可是很好。”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师傅,要不我给阿妩剖腹产吧,我看她都快哭不出来了。” 孙思成也皱紧眉,“剖腹产不可,再等等,不行我就给阿妩扎两针。” 擦黑羊水破,三个时辰过去了,已经下半夜了。 就在平安快按捺不住时,产房传出了声音:“看见小少爷头了,快了快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 产房传出了婴儿中气中足的哭声。 平安的长子出生了。 平安眼睛一热,这小婴儿的哭声勾得他心一颤一颤的,血脉的力量还真是强大。 孙思成松了一口气,自己今年刚到四十,终于升级当外祖父了。 万长生激动的转圈圈:“叔,您当太爷爷了,嘿嘿嘿,嘿嘿。” 孙宏宇抿嘴乐:“厨房里也刘娘子她们也忙了一夜,煮了许多红鸡蛋和喜饼,天亮后让二强他们去各家报喜。” “哎,哎,喜篮前些日子我就让人买好了,叔,孩子的大名您就取吧,曦儿、轩儿的都是您取的。” 孙宏宇小声道:“别傻,这大名就人王老大人取,或者王大先生取,人家一家已经五个进士了,平安还想孩子将来跟着王大先生读书呢。” 产房内。 梅娘跟吴氏、马氏看着粉粉嫩嫩的小婴儿,简直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喜爱之情,怎么有这样好看的小宝宝? 梅娘声音柔得不像话:“跟他爹小时候很像,哪哪都像,不过他爹可没有宝宝这一身的小肉肉。” 马氏看着宝宝,恨不能抱回家养着,她的馨儿今年下半年才成亲,大儿子明年九月才娶媳妇进门,亲兄妹不好一年办两场喜事的。 “大嫂,这小脸这小手,哎呦,哪哪都好,还会挑好二月二这个好日子出生,我真想抱回家养着,长志也二十了,等明年九月成亲,起码后年下半年才有孙儿抱。” 吴氏满眼都是笑,她家长远明年上半年成亲,不过她不着急,长卿的孩子三个月后也要出生了。 长卿早成亲,孩子却落在妹妹后面,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孙先生家的致远跟长卿差不多时候成的亲,他媳妇刚怀孕三个月。 阿妩、平安的孩子成了这几家这辈中的老大了。 601两年后 平安放下书。 “太子殿下,今日课就上到这里,我得回去了。” 太子已满十四岁,个头唰唰直长,快到平安耳朵了。 这两年平安每隔一日给他讲两个时辰课,啥课都讲。 被缠着没办法,甚至教了他改良版的踏雪步,可惜太子习武天赋不算好,或者说不够勤奋,轻功学了两年,仍很是一般,遂渐渐的少了兴趣。 “先生,是小师弟生日吧?我不能跟着一起去吗?” “太子殿下,我自是巴不得您去,只要皇上同意就行。” 新皇登基两年,一直没立新皇后,太上皇也不催他,一心一意陪着精神不好的皇太后。 前不久,皇上召见他,要他加强、加重给太子的课业。 他有些不解,问了他先生,王大先生偶尔也会给太子讲讲史。 王大先生悄悄地告诉他,皇上已经征得太上皇同意,在太子满十八岁大婚之后就传位于他。 这让平安吓了一大跳。 皇上才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怎么会不愿意当皇上? 那可谓是万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况大周如今算是国泰民安,各方面都还不错,这个位子坐的又顺又稳,根本没有多少焦头烂额的麻烦事。 这种情况下却只想再坐三四年等儿子成年就交接,真是没谁了。 只能说真真是连一丁点的野心都没有,跟他先生孙文某种程度上还真是类似,他先生就说了最多再干五年,五年后也不过四十有九。 平安虽然知晓这件事,但一直装着不知道,该如何对太子还是如何对太子,偶尔还会带着太子回家吃顿晚餐。 只是这样太麻烦,他很不愿意。 “算了,我就不去了,先生,您带小师弟来宫里玩好不好?我真的好喜欢他。” 平安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这个儿子,刚满两岁,调皮捣蛋时如混世魔王,但在师祖、太师祖这些人面前又乖巧的不像话。 平安有时候甚至怀疑他也是胎穿来的,偶尔故意不小心地说出几句前世的词语,可那小子一点都没感觉。 如果跟他不是一样,那么这孩子就是真正的神童了,说什么他都能记的很快,还会看什么人说什么话,让每个人都能爱他如心肝宝贝。 为了哄外祖父她们开心,他记住了许多药名,为了哄太师祖她们高兴,他背会了三字经、百家姓,为了哄明叔他们,他甚至会点花拳绣腿。 才两岁的小人,实在太聪明了,平安都觉得有些奇怪,别人却不以为意,只认为儿子肖父,他爹就是六元及第的状元郎,这有什么不对吗? “太子殿下,您不觉得沐阳很吵?” “先生,您怎么会如此想小师弟?他是不在这里,不然要是听见会多伤心?我还没有看过比他更乖巧的孩子了。 我今日真想去给他过生日,可是去不了你家了,下午父皇找我有些事。” 太子一想到父皇说的就直叹气,哪里有上位才两年就想着让位给儿子?皇祖父还在皇位上坐了三十多年呢。 昨日父皇就跟他说好下午去御花园相亲,说是在京城挑了十几个很不错的高门贵女,有相中的,可以先定亲,三年后再成亲。 平安刚走几步,就被太子喊住:“先生,您下午能不能晚点回去,就陪我去御花园转转,就喝喝茶,再帮着看看人而已。” “太子,实在对不住,我今日真的走不脱,您可以找太上皇、皇太后帮您。” 平安不等他回答,一转眼就没了影,开玩笑,他能帮太子选妃吗? 不能,肯定不能。 太子好笑起来,出了书房还在笑,先生竟然为了这事不惜在宫里运起轻功来。 他实在好羡慕先生的轻功,如燕子一般轻盈,他就不行,怎么练都不行。 “走路还在笑,就这么开心?” 太子抬头一看:“皇祖父,皇祖母,你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我们怎么不能走这里来?哪里是我们走不得的?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边走边笑,有什么开心的事?” 太上皇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本以为不做皇上了,就可以到处转转看看不同的风景,可惜老妻身子一直不算好,病蔫蔫的,哪里能出门? 太子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皇祖父,皇祖母,我笑是因为先生很好玩,总让人忍不住想笑,但一想到父皇,我就笑不出来了,哪里有登位两年就不想干的?总得给我长大的时间是不是?” 太上皇也弄不明白儿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一个儿子为了上位不惜给父兄下毒,至今还圈禁在王爷府,一个登了皇位却想着早日让给儿子。 “你父皇我也劝了,他实在不愿意当皇上,我也没办法,我会尽量让他在皇位上多干几年。 这个万平安很有本事,运道也奇好,你好好跟他学点东西,你父皇也很欣赏他,再有半年他在翰林院就满三年了,你们父子想好安排他一个什么职位?还是仍在翰林院?” 太子点点头:“皇祖父,我感觉让先生去忙别的,比他在翰林院更能发挥他的本事。 先生是做实事的能人,您不知道他那两个庄子,尤其是佳安庄,被先生整理的跟画里一样,每年还能挣别人同样大的庄子十倍的银钱,又让人住着舒服,听说王家老太爷还有孙家的、郝家的老太爷、老夫人都在里面住着不想回府,一年起码在里面住大半。” “住庄上,他们都住那里干什么?”病后很少说话的皇太后竟然很感兴趣。 太上皇眼珠一转,是听说老师爱住平安的庄上,可他一直没怎么上心,原来郝将军的爹娘也住那里,还有孙思成家的老人,这么多人住一起也很是热闹。 ”皇祖母,他们可以在庄上摘摘花呀,种些小菜,再下下棋,他庄上果树多,果子吃一个摘一个,可新鲜,偶尔还帮着采采药,忙的很开心。” 太上皇笑:“平安这是把我老师当小工使呀,回头我也带你皇祖母去当小工去。” 太子眼瞪的溜圆:“皇祖父,您真的这样想?不过那个庄子真的打理的很好,连庄户都是笑眯眯的,吃的穿的都很好,先生还请了老秀才教这些庄户的孩子读书,真真是全天下都找不到第二个我先生这样的。” 602百草医院开业 万沐阳过两岁生日,家里摆了好几桌酒,热热闹闹过了一下午。 因为这个孙子的出生,常春风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带着夫人、孩子主动去了万家,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次数多了,后来也就习惯了,偶尔还能跟万长生小酌一杯。 梅娘在后院,两人很少见面,真的见上,也能平心静气地打个招呼,不咸不淡。 去年春,他们就搬进了侯府,孙家也搬进了新家,两府相隔不远,来往也方便。 沐阳这个名字是太师祖王老太爷起的,王老太爷给万长生、平安提意,沐阳户籍上姓万,跟平安一样,但万、常两家同时上族谱,毕竟血脉上是常春风的嫡孙,这是更改不了的事实。 万长生自然同意,平安就是如此的,只要户籍上是他的长孙就行了。 次日下午,平安就去了医堂,师傅昨晚本要跟他商量百草医院开业的事,奈何喝的有些多,只好跟着明叔他们回去了。 “先生,您也在?下午不用上职吗?” 孙文笑:“我请了假,上午就在这里帮你师傅算各种支出。” 孙思成走过来:“平安,师傅把百草医院的大帐房许给了你先生,不论医院开了多少家,他都是医院的总帐房,大管事则许给了你明叔。” 平安笑起来:“师傅,您让一个从五品京官给您当账房,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先生,当官不好吗?” 孙文摇头:”先生跟你师傅跑了那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如今你致远哥也成熟懂事了,致琛去年中了举,再有十日就会试了,这几年你帮着先生教他功课,把握还是有的,实在不行,三年后再来。 他们兄弟都成了家有了孩子,先生自然想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你师娘是愿意的,但想我再等一等致琛。” 平安明白,致琛如果高中,有个从五品官的父亲,各方面会更顺一点,他虽然是致琛、致远的师兄弟,说到底关系还是远了一点。 “先生,您能当医院的大帐房那是再好不过,当官确实无聊,我好在目前一直上上半日值,另半日跟着师傅后面转,不然我也受不了,大先生就不想当掌院了,辞呈都递了两次了,奈何皇上不放人。” 孙文、孙思成都笑了起来,这个王大先生很有意思。 “平安,明年沐阳就三岁了,你可以送到王大先生膝下给他正式开蒙,那孩子真聪明,别人孩子两岁时话都说不清楚,他完全可以跟你聊天,还能照顾你的情绪,真真少有。” 孙文笑的直摇头,如果不是王大先生在前,他真想接手自己教。 孙思成一提起大外孙,两眼瞬间笑眯成缝:“阿文,那孩子可不是真真的聪明,平安小时候怕是不及他,我教他一遍药材名他就能记个七七八八,长卿家的云华比他小三个月,现在还时不时地在身上撒尿呢。” 提起长孙,可爱是可爱,但跟大外孙还是不能比。 孙文想起自己家的小孙女,也才一岁多点,他也喜欢,但像沐阳那样古灵精怪的还真没看过。 “平安,沐阳我定是要教他医术的,哪怕他将来跟你一样走仕途,医都必须要学,我可是说在前面了,明年,也是三岁开始正式教,今年偶尔教些药材名,培养培养从医兴趣就行。” 平安直摆手:“你们尽管教,我保证不管,只要他愿意都行,师傅,先生,我们是不是把话说偏了,今儿可是来商量百草医院开业的。” 孙思成眼一瞪:“我还不知道?现在不是还早嘛?阿文,你把咱们商量的跟他说,这小子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 孙文笑:“行,我来说。” 大公子把平安疼进心里了,疼长卿、长远相比较差了不少,不过没一个人会嫉妒平安,这就是平安的魅力。 其实他也一样,这孩子待他待大公子待大先生都是一样的尊敬,一样的真心,从不会厚此薄彼,这就很不容易了。 他们几个现在一年四季穿的衣服,基本都是平安做的,夫人就说笑过,她现在只用给他做里衣了。 谁家都不缺这一年几百两做衣服的银子,而是孩子的孝心穿着舒服,从平安来京这年起,已经好几个年头了。 三个人就着医院开业商量了一个时辰,平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先生,师傅,这是我昨晚画的医院开业宣传单,如果可行,可拿去刻印数百张,让小明、大林他们带些人去大街小巷分发。 开业那日,除了锣鼓,中午还可以发点馒头给围观的人,还可以煮点鸡蛋,一人一个,不贵但让人喜欢。 平安之所以提鸡蛋,是因为他的两个庄子如今养了成千上万只鸡,吃蚯蚓的鸡蛋又黄又大,已经卖出了名气,京城几乎是无人不晓,连皇宫都要吃的鸡蛋,哪家酒店不争着定? 孙文、孙思成都点了头,如此确实可行。 三月初八,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宣传,百草医院终于开业了。 平安都惊叹师傅的大手笔,医院建在东街的里端,虽然在城里,却又不在闹市区,很安静,地方也大,足足有十几亩大小,基本都是按照之前他绘的图纸来的,有门诊区,有住院区,还有感染病区,妇产区,有食堂,有医护人员休息区,还有小卖铺,小卖铺里有各种各样的生活必需品。 有足够大的场地,场地很平整,除了一些供人欣赏的花卉,就是一些树木,再多的车辆来了都能放得下。 护卫也不少,何进负责这块,白天黑夜都会有人巡哨,不用担心在这里的安全问题。 这么大的场地,四周竟然很紧实,高高的院墙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当然这些墙也没有浪费,许多地方利用了这面墙另起了三面,就成了可用的房子。 平安把宣传单让人散的到处都是,医院没开业,整个京城人老老少少的都知道了,甚至知道了医院的各种好处,再也不用担心家里病人晚上找不到大夫了。 大周晚上是没有宵禁的,只要你不闹事,半夜在街上走都是可以的。 603太上皇送礼来了 辰时正,百草医院开业典礼正式开始了。 因为是医院,孙思成最终决定什么活动都不搞,免费诊病三日。 孙家有孙一南、孙思成、孙思源、长卿四人,平安带着他的四个徒弟文竹、小晨、青石、吴钧,还有几个百草堂的老大夫。 女医以冷月、冷水、童苗为主,另外还有十几个懂医的少年男女,可谓是阵容强大。 三月初,温度已经回暖,阳光洒满大地,孙思源、孙宏宇这些大夫身着统一的天青色长袍,又好看又庄重,一字排开坐在医院门诊的场地上,每人面前一个木桌,一个小医枕。 这三日看诊不要钱,药费八折,每个大夫面前都排了长长的队,有病的来了,无病上了年纪的人也要晚辈陪着来,诊一诊总是好的,没病欢喜,有病就治。 王大掌院今日也请了假,陪着老父亲还有孙家老太爷,帮着孙思成、平安、孙文在大厅接待着客人。 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礼,其中最有脸面的当属太上皇本人。 太上皇一身便服,满面红光,坐在几个老太爷中间闲聊说笑,护卫都被他赶到了一旁,不认识的还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客人。 “老师,听说您现在就住在平安的庄上?” “嗯,庄上舒服,比城里好,过几日我们就要摘桃花、梅花给平安酿酒了,沐阳乖,这个不能吃,你今日已经吃了一颗糖了。” 皇上这才看见老师的下首还站着一个孩子。 孩子如同画上走下来的小仙童,眼神明亮如天上的星辰,五官只能用俊美如玉来形容,穿一身绯色小锦袍,外披月白色的小披风,可爱到想抱在怀里亲一口。 “咦,谁家的孩子?可有两岁了?”太上皇装模作样,他当然知道这是平安的儿子。 沐阳看着这个不同凡响的爷爷,甜甜地朝他笑着:“这位祖祖,我是万平安家里的孩子,也是我太师祖家里的孩子,我叫沐阳,两岁了,上个月过的生辰。” 沐阳竖起两个胖胖的小手指。 太上皇一看孩子不怕他,还冲他笑,一下子更喜欢上了:“哦,你就是沐阳啊,你才两岁,说话就这么清楚,真是了不起,厉害。” 沐阳偎进老太爷怀里:“太师祖,这位祖祖说我很厉害,可他不知道我还会背诗,还会背药名,还会功夫,还会许多许多的东西。” 说完还用两只小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老太爷已经笑眯了眼:“是啊,我们沐阳最厉害了。” 太上皇看着眼热:“沐阳,我是你伯师祖,过来陪伯师祖说说话可好?” 沐阳看看太师祖,看太师祖点点头,紧走几步扑进太上皇怀里:“您是我伯师祖吗?那咱们也是亲戚了吗?” 太上皇从腰间摘下一个玉佩:“当然,你看这就是伯师祖给你的见面礼,陌生人一般是不会随便给人见面礼的。” 沐阳回头看看太师祖,等太师祖点头了,他才双手接过往自己身上挂着的小荷包里塞。 好东西他全部都要留着,带回去让娘亲帮着藏好。 王大掌院走过来:“沐阳,可喊了人?” “伯师祖,沐阳给您行礼了。” 小小的一个人,弯腰行着小书生礼,可爱到不行。 太上皇想哈哈笑,又怕吓到孩子,平安这个儿子还真可爱。 王大掌院一把抱起孩子:“沐阳,你什么时候跟师祖读书?” 沐阳竖起三个小胖指。 王大掌院装着难过地抹抹泪:“可师祖日日都想看到沐阳怎么办?一日看不到我就想哭。” 沐阳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另外一只小手还不停地拍着他的背:“师祖乖,沐阳再大一点点就跟您读书了。” 太上皇凑近老爷子:“老师,师弟一心想辞职,就是为了教这小不点?” 老太爷笑:“主要是为了陪我吧,我今年已经八十整了,不得趁我在好好孝顺我? 也为了教这孩子,这孩子跟他爹一样聪明,心地还善,是个很讨喜的好孩子。” “老师,我能不能带我家那位也去你们庄子住?我看老师是越来越年轻了,孙家老爷子也是。 老师也知道我家那位身子不好,说不定能好一点是不是?” 老太爷愣住了。 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他可不想跟这两位住一起,可以回绝吗?不可以。 …… 孙思成、平安忙着接待客人,孙文则忙着记账收礼,一批又一批的人来了。 京城许多人得知太上皇去了一直坐着都不走,皇上、太子人没去,却也都去了礼,本不打算过来的人,也都提着礼来了。 如此一直忙到正午,送礼的人终于少了点,也到了午餐的时间。 场地上未走的看诊的人,汪全带人搬出大筐的馒头,一人两个,还有一个煮鸡蛋,够吃了,尤其是这些还是不花钱的,领到的人个个笑逐颜开。 今日孙思成没打算摆席,把所有的客人领到大餐厅,早就特地吩咐汪全,今日备上十菜一汤,全都是大盆装,一溜地放着,客人自己拿碗挑自己喜欢的菜吃。 按平安的话就是自助餐。 医院的食堂归汪全统管,所有的菜看着就让人有食欲,并不都是大鱼大肉,而是荤素搭配。 太上皇第一次吃这样的饭菜,人多吃起来格外香,一碗饭菜下肚,竟然不觉得多饱,想想还是再干了一碗。 他看了看旁边八十高龄的老师,也是大口的吃饭,如此的精神,就是再活十年二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难怪一个两个地都想辞官归家。 他回去就跟老妻说说去平安庄上搭伙住的事,就是不知道一辈子住在内宫里的人可否能下决心住外面农庄去? 老帝师看看正被儿子服侍吃饭的小心肝,再瞥瞥旁边大口吃饭的皇上,回头得跟平安讲一下,说不定太上皇两口子真的想进庄过日子。 真的进来了,也不必大惊小怪,就跟大家伙一样对待,有什么吃什么,有活也得干,当然这些平安不必细管,一切有他呢。 夕阳西下。 没有诊完的病人,元清也细心地发给编号码,明日上午凭这个过来可以排在前面,不存在明日又看不上诊。 医院这样安排,看诊的人当然没话说,不但没话说,相反还觉得很贴心。 百草医院的开业红红火火,比孙思成、平安意料之中还要好,算是开门大吉了。 604贵客真要进庄子 太上皇回到皇宫,满面笑容。 皇太后知道他今日是去孙思成新医馆开业,“不就是新医堂开业吗?何至于如此高兴?” “不,不是新医堂,是医院,百草医院。” 太上皇兴冲冲地把今日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医院大门上的一对对联尤其是好,我给你念念。” 太上皇喝了一口茶,倒了倒嗓子:“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 皇太后拍手:“妙极,通俗易懂,又尽显医德,今日医院开业可谓是很成功了?” “自然,我跟你说,这种医院模式比普通医堂好了太多,还专门有妇人看病的地方,也可以上门看诊,只要提前预约好。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发现了一个好去处……” 皇太后愣住了:“你想咱们也去庄上住?跟老帝师他们一起?那太简陋了吧?我们这么多人能住下?” “这么多人自然不能住下,我们身边带上十个八个服侍的人就行了,护卫再带上十个八个,不过我还没有跟他们说,庄子是小平安的,还不知道有没有地方住。 这样,这两日医院开业,过个三日吧,我一个人先去庄上看看,没有房我们就自己建,总不会不让我们进去? 你我年纪不小,如今皇位已经让给儿子了,许多事可以放手了。 我余生只想把身子养好,不用吃苦药,你没见老师还有孙家老爷子,郝家老爷子,一个个八十岁的人了,吃饭大碗干,说话大着嗓子,活到百岁都有可能呢。” 太后心里一动,她如今身子懒洋洋提不起劲来,总是提不起劲来,如此下去还不知道能活几年。 他们什么都不缺,想什么有什么,如果可以,她最想的就是长寿,且身子利落轻松。 “官家,真的如此,你去探探吧,不过咱们是去住,不得以势压人,如果一个个不愿意跟咱说话,那咱们去了又有什么意思?” 太上皇笑起来:“自然如此,何况我的老师在那里,我能怎么样?那老头犟着呢。” 实在不行,王掌院的辞呈他就让皇帝准了,差不多大的师兄弟,一块处着也舒服,他夫人还能陪陪太后。 …… 三日后。 孙思成和孙文、平安会心一笑,医院首战告捷。 这三日虽然诊费全免,药费八折,但架不住人多,各种药都卖了许多,幸好库房存药多。 孙文连着请了三日假,这几日的营业额都吓人,薄利多销产生的利润也很是不错,这些药绝大部分都是自产自销,中间没有药材商赚的差价。 “师傅,先生,这三日都累坏了,咱们去聚轩楼好好吃一顿。” 这个孙思成没意见。 孙文笑道:“这个汪全把食堂搞得很不错,我看那日太上皇都连吃两碗,大锅饭还是香啊。” 平安道:“汪全弄到这里来,秦师傅老大不愿意,汪全自己也不情愿,还想在庄子上,这里可能还得另外挑人。” 孙思成轻笑:“平安,你师祖师祖母都想去庄上住,我看你那庄上还得多起两个小院。” “可以呀,我那庄子大,上个月庄头又带人种了不少果树,等闲下来我再去庄上细看看,看什么地方还能再鼓捣鼓捣,先生,回头我给您也准备一个小院。” 孙文乐道:“我那小庄子离你那不远,我也稍微收拾了下,看着也还行,就是没你那庄子的气氛,你师娘说,去自家庄子一日就想回去,但去了平安庄子就是想留下来不走。” “阿文,你真的没打算继续当官?” “大公子,辞呈递了,上面说我做事认真,暂时不能放,最多再干三年,这几日虽然累但心里很轻松很舒服,我可能就不适合当官。” 他身后无靠山,当年官职是大公子帮他找的,两次升官也是沾了大公子和平安的光,如今年四十出头,官居正六品,再想往上升就有些难,就算再干十年,勉强升至五品,可又有什么意思? “大先生递了两次了,他也是真心不想干掌院了,沐阳才两岁,他就想带着他开蒙,实在早了点,阿妩很是舍不得。” 说到沐阳,孙思成双眼发光:“我也打算给阳阳教些医药基础常识,聪明的孩子不一定要等到五岁,平安,孩子不能太惯了。” “我惯?不是吧?我可是打算明年就把孩子丢进庄子,跟大师祖学文,让大武教他蹲马步,一旬回家一次够了。” 阿妩这次月信迟了几日,暂时还诊不出来,不过十有八九又有了。 孙思成眉头皱起来:“这么小丢庄上不妥吧?习武更是不妥,骨头太嫩,再说这么小的孩子如何离开亲娘?” “孙院长,我发觉您有了外孙就忘记了徒弟,这很不好。”平安嬉皮笑脸。 孙文笑出了声。 曾经大公子最疼平安,如今最疼的是平安的儿子,不过那孩子实在惹人疼。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阿文,咱们走,去大酒楼吃饭去,吉祥,喊长卿他们去。” 次日。 佳安庄。 门房跟老帝师来报:“王老太爷,院子里来了不少人,说是找您的。” 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活,今日他们几个人在种花,桃花还得半个月才能摘。 走到正院旁边,他站住了脚,那左右打量的不就是太上皇吗?他还真想进来住? 太上皇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老爷子穿着短袄,就跟村里老农一样,哪里有一点点老帝师的样子? “老师,忙着呢?” 老帝师行了一礼:“太上皇,您怎么来了?我们正在种花呢。” “老师,私底下不用跟我行礼,就叫我官家吧,太上皇也别叫了,把我叫老了,我不爱听。” “官家,您今日来可有事?平安在翰林院上职,不在这里。” “老师,您陪我走走?咱们去您小院看看?” 老爷子眉头皱起来:“官家,您真有心思进来住?这里可没有宫内应有尽有,只是普通的农家生活。 也罢,我先带您看看吧。” 老爷子带他转起来,转着转着就忘记了不想太上皇进来住的初衷,走到一处吹到一处。 太上皇也是惊的不能再惊,小平安竟然把庄子打造成这样,整个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说是世外桃源吧,它又比哪个庄子都赚钱,粮食不说了,两个山头都是药材,到处都是果树,如今桃花梅花已经成片,说不出来的好看。 冬菜种了好几年了,整个京城的富贵人家怕都是吃他家的冬菜。 这些年估计也是赚的盆满钵满。 这么好的地方,难怪老师他们乐不思蜀了。 605健身器材 平安傍晚回到家,他爹讲的话把他炸蒙了。 “爹,我没听错?太上皇要去我庄上住?” 万长生无奈道:“今日太上皇去庄子了,跟着王老太爷到处看了看,当即定下要在老太爷旁边空地建两个小院,说明日就会有人过来建宅子,下个月初一准搬过来住,太后娘娘也一起来,再带十个护卫,十个服侍的人。” “庄子是我的,去我的庄子建宅子,我居然不知道?” 万长生难得地瞪了他一眼:“全大周都是皇家的,太上皇只是到庄上小住,他就是让你把整个庄子都送给他,你也得双手奉上,平安,日后说话得注意。” “知道了,爹。”平安很是无力,过来这么多年,他还是无法适应皇家的唯我独尊。 万长生突然看着不远处笑了起来,他的小孙孙来了。 “沐阳别跑,祖父过来了。”然后小跑着过去。 平安摇头笑,现在所有人的爱都给了这个小家伙,特别的会哄人。 现在平轩也得靠边站了。 过于聪慧的孩子,又集太多宠爱于一身,得从小管好了,绝对不能惯着。 回头他得跟先生说好了,他儿子得放养,不能太过于精细地富养。 这一点爹娘做的比较好,平轩今年已经八岁,白天去学堂,清晨起来跟他们习武,傍晚有时候还小练一阵,如今小大人一样。 曦儿也教养的很好,如今跟着阿妩后面学管家,针线也做的不错,只是没什么时间来庄上跟叔爷爷学医了。 亲爹家的弟弟妹妹还是一个月前来家里参加沐阳生辰见的,如今锦儿变了许多,竟然也能跟曦儿做起朋友来了。 张家大舅母教育人还是有一套的。 彦儿比平轩大上几个月,读书还可以,曾经也练过一阵武,后来没人监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 但总的来说孩子性格还是很不错的,一点也不别扭。 继母一年前跟张外祖回到京城,人变了很多,多了稳重,却少了一些朝气,也跟亲爹来过自家两次,很有点贤妻的模样,但夫妻间的互动,平安还是觉得他们有些客气而疏离,也不知道继母如此算不算变好了,相夫教子,相敬如宾。 亲爹面上好像很满意继母现在这个样子。 但他就是知道,这不会是亲爹心里想的模样,亲爹是一个内心细腻、感情丰富的人,却一生都没办法拥有一份相濡以沫、情投意合的感情。 平安摇摇头,不想这些,各人有各人的命,也各有各的过法。 太上皇真的要住他庄上,他倒无所谓,就怕庄上住的这些人会不会别扭不自在? 现在他上午在翰林院上职,中午就去了医院,傍晚才能回家,去庄上的时间就少了许多。 明日得去庄子看看,如果太上皇去庄子成定局,那就干脆让他们当老朋友一样处着,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不然大家都难过。 梅娘瞥一眼后面的儿子:“你跟他说了这事,吓他一跳了吧?太” “娘子。”万长生嘴朝孙子歪歪,孩子已经会学话了,万一哪天在太上皇面前说怎么办? 沐阳捂着小嘴笑:“祖母,祖父还想瞒着我,我什么都知道。” 祖父做的这么明显,他又不傻,能不知道吗? 万长生咧嘴乐:“沐阳,明日可跟我去庄上,你太师祖都想你了。” 沐阳叹气:“祖父,沐阳怎么办呢?我不去庄上,太师祖他们想我,我要不在家,祖母跟爹娘、小叔、小姑也想我,我好难啊。” 跟在后面几步远的平安,又是好笑又是惊叹,刚满两岁的孩子,说话逻辑竟然这样强,可他探过不止一次,根本不是跟他一样的胎穿,一点反应都没有。 隔日午后,平安下了职就往庄上跑。 一到庄上,就看见一车一车的建筑材料往里拉,木料、砖头都有,太上皇这是来真的了。 平安直接去了小食堂,打了碗饭菜一屁股坐到师祖身边。 “师祖,我刚才看见许多车在拉材料,真的来庄上住,还是我起院子比较好。” 老爷子吃下最后一口饭:“随他,他自己找人做的,做成什么样都行,你给建的,不一定能合他心意。 平安,我已经跟其他人说了,太上皇两口子来了,我们该如何还如何,自由自在,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必过分拘束,不然会毁了太上皇心情的,他想过来住,应该也是喜欢这里的自在。” “师祖,昨晚我听我爹说后也是这样想的,他们住的房子我可以不管,但庄上还是整一整好,阿妩的祖父祖母也想偶尔过来住,还有先生和师娘,我想多添些给老年人活动身子用的器材,昨晚我在家画了一些,回头做好了让人装上。” “随你吧,依我就无所谓,没事种些菜,帮着采些药,捡些鸡蛋,事情多着呢,事情做了,人也活动了。” 平安不再说话,埋头吃饭。 这两年他每日都会花一个时辰学方丈给他的书,初学时难,后来就容易了,不管学那部分都能融会贯通,后来他又在翰林院藏书室找了类似的书看,如今在看相、测字包括看风水这方面都小有所成。 不过要学成老方丈那样还早着。 此事只有师傅和两位先生还有师祖知道,但从不在外面说,师傅有什么事偶尔会问起他,不过两人之前说好,绝不问结果,只看他的脸色行事,笑眯眯的结果肯定不错,心平气和则表示一般,沉下脸则事不可为。 这应该不算泄露天机。 尽管如此,师傅从不在一个月内问他超过三次。 此刻他观师祖的面相就是长寿之相,于是很心安。 可惜这方面越往后学越难,无人能教导他,迟迟不能再进一步。 下午,平安带着林峰几个选了两块地,一块给孩子们玩的游乐场所,一块就是大人的健身场所。 他绘制的各种器材就交给二强去办,二强在这方面能力很强,交代的事会给你办的明明白白。 半个月后,太上皇建的两个院子完工了。 平安建的两块游乐场、健身场也完工了. 前来看宅子的太上皇,指着多出来的两块地:“老师,那是什么?” 老太爷微扬着下巴:“官家,那是平安想的新点子,有栅栏的那是给孩子们玩的,有滑梯,有翘板,总之有各种各样孩子玩的。 另外一块场地,就是给我们这些人健身用的,不少花样,有些我也还没有弄明白,回头你问平安,都是他想出来的,让我们每日都去练练,对身子好。” 老太爷想想又笑起来:“那孩子让我们每个人都争取活到一百岁,其实就是活到一百岁,我也舍不得死。” 606是不是有些快了 三月二十,会试结果出来。 大家伙都松了一口气。 陈轩、三强、陈盛、少宇都上了榜,名次却不算好,陈轩、少宇正常发挥的话应该能中进士,而三强、陈盛则基本定下来是同进士了。 同进士已经很难得了,几千人中能中前三百,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长远、长志均上了副榜,孙家人想的很开,二十二岁能上副榜,三年后高中的概率就很大了,二十五岁的进士或者同进士,不管在哪都是很年轻了。 致琛却落榜了,不过他本人和父母都想的开,三年后再来就是了。 四月初二殿试,平安白天是没有空的,每天晚上会给他们几个补一个时辰的课。 王大掌院不大愿意管了,夫人催狠了,他就给他们上几节课,没有一个名次靠前,他实在提不起来兴致。 梅娘跟万长生已经在商量回焦县老家的事,三强一个同进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两口子却因为孩子是否同行的事闹起了矛盾。 梅娘是想带两个孩子一起回家一趟的,爹娘快七旬的人了,见一面少一面,平安本就不能回去了,曦儿今年十三,过两年就会定亲,定亲后基本不会带着出远门了。 而万长生则想着一来一去就是小三个月,平轩正读书,四月底动身,就算是七月份本是长假,五、六两个月也是耽误了的,小儿子现在读书不错,他是一点不想耽误。 曦儿如今出落的花容月貌,没有平安同行,他是不敢带女儿回老家这么远的,上次跟平安回去时途中就差一点出事了的。 梅娘觉得他不可理喻,那么多人行路,也没多少人是出事了的,何况有三强同行,平安也会另外找护卫的。 夫妻俩成亲十几年,一直相处融洽,第一次闹意见好两日不说话。 曦儿为此事偷偷的找了大哥。 “大哥,爹娘已经两日没说话了,爹找娘,娘根本就不理他。” 平安一愣:“还有这事?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曦儿,你可想回老家?” 曦儿扭扭捏捏道:“大哥,我心里不太想回去的,途中就是两个月,实在太远了,不过要是陪娘回去看外祖父他们我也行。” “大哥知道了。” 晚餐前,平安找到爹娘。 “爹娘,可是因为回老家的事烦恼?” 梅娘没吱声,万长生欲言又止。 “爹娘,有一件事我正想告诉你们,阿妩确定又有了身子,就前两日诊出来的。” 夫妻俩大喜,沐阳两岁多了,他们一直希望阿妩再怀孕生个小宝宝。 “你这孩子,难怪阿妩这两日胃口不大好,怎么不跟爹娘说?” “娘,我不是说刚诊出来没两日,这两日你们又心思重,就想着晚点跟你们说,我师傅他们家也还不知道。” 梅娘用手点着平安的额:“诊出来不说,回头你师傅骂你。” 儿媳妇有身子了,她都不想回去了,前几个月最是关键。 “爹娘是为回老家烦恼吗?三强四月二十六朝考,五月初派官,也就是你们五月初可以动身。 我会派二强多带几个护卫同行,陈轩、陈盛肯定也得一起,再找一个商队一道,安全上不用担心。 但能不能就让曦儿留下来陪她嫂嫂?我这些日忙,阿妩跟曦儿要好,娘亲一走,如果有曦儿相陪,我也安心些,她已经开始有妊娠反应了。” 梅娘忙道:“那要不我就不回去了?头三个月不能离人。” “娘,不用,这次刚好三强高中,回去热闹热闹,等五月初你们动身,阿妩已经两个月了,到时候让我师娘照顾两三个月,你们不就回来了吗?” 梅娘犹豫不决,回去她是真的想,趁爹娘还在,回去还能说说话,看看他们,买些吃的用的孝顺孝顺。 但儿媳妇怀孕,自己两口子却远行了,这是不是不大好? 万长生道:“娘子,就听儿子的,让曦儿留下来照顾她大嫂,临走前再跟亲家母好好说说。” 上次回去也三年了,他也想回去看看,年纪越大越想老家。 “爹娘,你们也可以接他们过来住住,又不是没地方住?” 梅娘叹气:“我上次就说过,你外祖父说他们年纪大了,不想出远门了。 平安,这次三强派官,不知道能去哪里?” “娘,我问过三强,三强心里是想尽可能离京城近一点,刚好也能跟二强离的近,但如此离老家就远了,他心里还是有些犹豫不决,陈轩是想留下来的。” 他动动关系,这点忙还是能帮的。 陈盛也是想留下来,他想留在亲爹定州的任何一个县城,不过陈盛的事不必他操心,自有亲爹来搞定。 万长生道:“回头我再跟他好好谈谈,最好是留下来,你还能照顾他,离远了,他一个同进士,日后升迁难,三强总的来说比二强还是老实了点。” 这一点梅娘是赞同相公说的,二哥一家子可以跟着三强走,就算是暂时不走,等父母百年之后还是可以走的,如此对小四强也有好处。 孙家两个小子都没有上榜,但上了副榜也不错。 可惜先生家的致琛了。 …… 这阵子医院的情况好到出奇,每天人流量相当大,这么大的医院,每个区都有负责人起来,管理起来并不难。 孙思成现在日日都带着长卿,平安走仕途,医院迟早都是长卿接手的,百草堂老二可以坐镇,他跟父亲都能帮,可以说两不耽误。 趁休沐日,孙思成找来了孙文、平安。 “阿文,平安,现在医院运作的很好,我本提前就做了准备,想趁机把医院在大的州府都开几家。” 平安皱眉:“师傅,医院办起来不难,但好大夫不好找,护理人员就不说了。” “我还没有回家跟家里人商量,我是想把场地大的百草堂直接变成百草医院,加盖加修一些房子,当然不会有这里的医院大,但州府也够了,场地不大的,就择地另做,大夫我能找到。” “大公子,正如平安担心的,这是不是有些快了?不过医院形势正好,如果咱们不尽快动作,怕别人就占了先机。” 607找关系 不等殿试,平安就马不停蹄找起关系,陈轩、三强都决定留下来,能在京城最好,不行也留在京城附近。 王干爹答应帮陈轩留一个从七品的位置,这对一个同进士来说,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事了。 亲爹同意三强在自己的手下干起,正八品州府小官,干的好再慢慢升,但同进士出身,注定不会走的太远。 不过这个可以忽略不计,三强本也有自知之明,孙先生到现在不过正六品,他还能越过孙先生去? 陈盛跟常春风的这层关系,自然不方便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但也想方设法放在定州城下面的一个小县城,不过不是县太爷,而是二把手县丞之位,老县令年纪已经不小陈盛只要不出大错,三四年之后就能自然而然地接过县令之职,还能得常春风拉扯。 陈盛自然高兴不已。 少宇的职位早在会试结果出来时,王大掌院就给他安排在户部,户部尚书跟他是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平安只能说不论哪个朝代,关系网都是存在的。 寒门子弟即使闯过重重难关榜上有名了,分到好位置的可能性是小之又小,说不定分去什么偏远地方好多年,等父母百年之后需要丁忧,三年后能不能再找到位置还是另说。 殿试一结束。 二强联系了一个镖局,方武、虎子等四个人随行,万祥刚好也一起回家,人手就够了。 这次他娘子孩子也一起回家,明年等孩子五岁,就准备读书习武了,小武的孩子大了两岁,都已经开始了。 陈轩父子还有陈盛都要回去,且是一个方向,尤其是陈轩,他身后的护卫就是不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就等着朝考后派官了,等官碟正式到手,他们就能动身了。 四月十八,太上皇老两口迫不及待地搬进了新家。 平安作为庄主,自然请了一日假,跟师傅早早就到了庄上。 一番改造,又恰好是阳春三四月,庄上到处都是姹紫嫣红,真真是春风拂面,绿意满枝。 同时搬进来的还有王大掌院两口子,暂时职辞不了,好在有太上皇讲书的借口,中午就能回来。 太后一进庄子就喜欢上了。 “这个庄子好美,都是平安改造的吗?” 王大夫人道:“娘娘,这本来是一个极平常的庄子,我们家平安就是喜欢鼓捣,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就把这里变成家一样,我公公现在基本都住在这里,身体也是一年比一年好。” 太后欢喜起来:“雅琴,今后咱们也多在里面住,听说平常多做小事身体就会好,可我不会做那些。” 王大夫人笑起来:“娘娘,咱们做会做的事,比如摘花,平安会酿花酒,喝了也能养颜,帮着摘果子,药材成熟了也可以帮着采。 早晚我们可以练太极拳,时间久了,身材会越来越好的。 在这里平安跟思成会经常帮着诊诊脉,哪里稍微有点什么,立马就能调过来,娘娘,到时候我们都能活到一百岁。” 太后笑眯了眼:“雅琴,虽然活一百岁有些难,不过听你说我越发觉得住这里不错,我在宫里住了三十多年,每日都是殿里,最多后花园走走,这里真好,吸进去的气都香香甜甜的。 不过什么太极我可是不会,回头你教我,凡是对身子好的我都想学,你不知道,这几年我的身子越发沉起来,院正都调不好。” 这边,太上皇坐在自己的新家里,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宫里的雕龙画凤,到处都简简单单,但很清新很舒服。 “咦,平安呢?我搬家他这个主人怎么不见了?” 老帝师道:“他去小餐厅了,今儿怎么的也得弄些好菜出来。 官家,下午我们还得去摘花,最后一批花了,再晚几日全落了。” “庄上这么多人,让他们摘就是。” “官家,那能一样吗?自己摘的花酿成酒,味道能一样吗?就跟自己亲手钓起来的鱼,能跟买来的鱼味道一样吗?自然不一样。 再说,这个时候是庄上最忙的时候,这个庄还有您赐给平安的那个庄,加一起有小四百亩地,都得种出来,还有好几个小山头,得种下药,医院生意好,制药坊一日都不能停,忙着呢。” 太上皇指着一旁给郝老太爷诊脉的孙思成道:“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都是爱挣钱的主。” 老帝师不干了:“官家,他们会挣也会花,前些年各地灾情还有战争严重时,他们可是撒出去许多,如今别看医院红火,那是诊费跟药价都不高,可以说是很便宜,基本没什么赚头。” 太上皇轻笑:“老师,您过于维护他们了,尤其是小平安,我说他们爱钱也没说错,孙思成的产业到处都是,平安我现在不清楚,日后也少不了。” 他唇角扬起,这样的斗嘴很有意思,颇有点像小时候跟老师斗智斗勇的场景。 “我维护他们了吗?官家,平安早不建健身场所,偏偏在您决定住进来的时候建,还不是因为您?” 孙思成微笑着听他们斗嘴:“老太爷,我给您诊诊。” 不一会,孙思成道:“老太爷,您的脉像真好,几乎跟六十岁的人一样。” 老太爷真心喜出来:“可不是?平安这几年帮我药膳调理可不是白调的,我的确是越来越有精神,明日让长生将沐阳带庄上来,我得教他打基础了。” “老太爷,回头等长卿的孩子大一点,您可一定帮我一起教着。” “行啊,别人不行你孙思成家的长孙肯定行。” “老师,您说平安给您什么药膳调的?我跟太后也要调。” …… 傍晚,孙思成师徒才出了庄。 “平安,你这佳安庄会越来越热闹的,我跟你先生日后也会住进来的,黄将军和郝将军也是,上次王唯也说要一个小院。” “进来就进来吧,我也拦不住,师傅,先跟您商量件事,五月初我爹娘跟三强一起回老家,阿妩是送回娘家住还是让师娘过来照顾?我娘不愿意走,可这次不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了,我外祖父外祖母年纪也高了。” “这还不容易?把阿妩接娘家待几个月就是,他们一来一去就是三个月,还是住家里踏实,你也住过去。” “还有曦儿呢,曦儿留下来陪着她嫂嫂。” “一块搬过去就是。” 608长志婚变 五月初,派官文碟正式到手,次日一早,万长生跟梅娘带着平轩、二强、三强、万祥他们许多人就动身了。 同行的还有陈盛和陈轩一家人,他们回来也会一道。 陈老爷家也带了不少的护卫,还请了镖师,另外还有一个商队同行,一行人浩浩荡荡足有五六十人。 梅娘他们离开的当日,吴氏就接了女儿阿妩还有曦儿住进孙家。 刚好回来陪陪馨儿,馨儿去年上半年成亲的,如今大着肚子被她娘接回家里照顾,下个月就要生产了。 周恒租了平安的别院,当然平安要了极低的租金. 馨儿陪嫁的宅子、铺子、庄子不少,可周恒觉得成亲最好还是不要在陪嫁宅子里,但他现在实在买不起好一点的宅子,太偏的地方又对不起馨儿,那只好先租了。 平安的别院暂时不住,刚好周恒就能用上。 五月十六,吴氏一大早陪着马氏去寒山寺烧香,长远正月成了亲,长志的婚期就在九月份,几件玉器还得在佛前浴香一百日,成亲前几日刚好能拿回用上。 还得去寺里一处山泉池装一些泉水回来请平安帮着酿些桃花酒,以后家里有什么喜事可以拿出来喝,很有意义的。 辰时末她们就到了寺里。 孙家年年给寒山寺捐银捐粮,听说侯夫人和二夫人都来了,方丈都亲自迎了出来。 “侯夫人,二夫人,今日你们来的够早,寺里香客还不多,请。” “方丈安,今日我们来可是有事麻烦方丈。” “不麻烦,不麻烦,只要我们能做到的都可以。” 马氏行了一礼:“方丈,我儿子九月份成亲,家里给他准备了一些玉器,家中长辈希望我带来佛前供上一百日,在成亲前几日带回去,就是麻烦方丈了。” 方丈笑道:“当然行,悟善,你去带两位夫人过去,东西一定要让人守好。 侯夫人,二夫人,老纳就先走了,中午务必留下吃顿素餐,也可以留下来住几日,给孙府留下的小院子一直打扫的很干净。” 吴氏、马氏忙谢道:“多谢方丈,中午我们会留下吃素斋,只是下午一定要回去的,方丈您忙,我们就跟悟善师傅过去。” 半个时辰后,玉器的事安排好了。 “大嫂,太阳有些烈了,要不你就在小院里歇歇,我带丫头们上山去,这些泉定要自己去才有诚意。” 吴氏摇头:“一道去,多背些泉下来,让平安帮着多酿些。” 妯娌俩小声说笑着往山上走,后面丫头、婆子包括女护卫跟了十几个。 “你家平安不知道怎么长的,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我就相公羡慕大哥羡慕的紧,说大哥找徒弟这么厉害。” 吴氏咧嘴乐,这个女婿确实是越来越喜欢。 “这个我也不反驳,平安确实不错,不过阿妩他爹说,日后小沐阳肯定比他爹更聪明。” 吴氏轻笑出声,“平安以前在相公心里算第一,长卿他们都不行,如今只能排第二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没有看过比我家沐阳更好的孩子。” “可不是?”马氏更羡慕了,“大嫂,我也从没有见过比沐阳更好更聪明的宝宝,回头你一定要把沐阳的小衣服多留一些给我,将来给馨儿、长志留着,不能全给人要了去。” 王大夫人就要了几件给少启媳妇,孙文夫人也要了几件给致远媳妇,听说黄将军夫人、郝将军夫人都准备来要。 吴氏直点头:“我知道,也是这几家实在没办法,关系实在太近了,不然宝宝的衣服我哪里敢随便送人。 弟妹,回头让沐阳好好在长志的婚床上滚滚,你也好早日抱上跟我们沐阳一样的好孙子,就连老帝师都说我家沐阳属天下少有的聪明孩子。” 妯娌俩一路说着沐阳,也不觉得上山累了,还看见几个取泉的香客,不过都不认识。 半个时辰后,她们到了寒山泉。 很大的一块石壁,泉水自石缝里流出,流进一个不小的天然水池里。 这个水池也被人称为玉泉池。 再旱的年景,这里都没有干过,故很多人只要有时间都会过来取一点带回去,但一般不会多带,山下有和尚看守,不可能给人毫无底线地取,取多了也是浪费。 吴氏、马氏站一边,几个婆子忙拿着坛子装泉。 马氏凑近吴氏:“大嫂,我想去山边小解,你可要去?” 吴氏摇摇头,她昨晚就没敢多喝水。 “弟妹,你带几个丫头去,旁边要多看看,才让人围好布帘。” 她们这些夫人出门是一定要带着布帘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方便,没布帘哪里能放下? “我知道,大嫂,我走了,你帮我注意点,现在应该没人的。” 两个丫头在前,两个丫头在后,马氏几个走了小一段路,看上面没什么小道了,这才选了一块地方围好布帘,几个人安安静静地小解完,撤了布帘正准备回去,突然听到有人走路的声音,还有树枝轻微的啪嗒声。 马氏几个人站住没有动,还好还好,早了一会小解,不然就难堪了。 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表哥,我带丫头先走了,你稍后就回去吧。” “表妹,现在还来得及,你我有情有义,一辈子那么长,为什么不能为自己的将来拼一次?” “别说了,你既然有意,之前为什么不让舅母找人上门提亲?现在说有什么用?” “表妹,之前我本是打算让母亲上门提亲的,谁知道遇上皇宫那件事,想想你还小,下半年也是可以的,谁知道没两个月你就跟孙家定了亲。” “别说了,今日我来就是跟你断了这件事,从此之后你再不必让人捎信给我,被人知道我就活不成了,我爹有多固执你是知道的,我的婚期都定了,四个月不到了,你放了我吧。” “表妹,你就这样狠心?他孙长志是举人,我也是举人,三年后我会给你挣一个进士功名的,你信我,我真的喜欢你,你我青梅竹马,你跟他能一样吗?” 马氏瞠目结舌。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姑娘竟然是她未来的儿媳妇,她娘家大嫂家的侄女,刘秋燕刘大小姐,谁想一个鸿胪寺官员家的小姐,竟然与情郎来这山上幽会? 她今日不来,是不是永远不知道儿子头上会绿油油一片? 马氏怒火中烧,干脆走到小道上等着。 609退亲事 “小姐。”两个丫头惊恐出声。 刘秋燕扶着婆子的手:“怎么啦?回吧。” 她很快呆住了。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只是想趁着来寺里上香,并取些泉水回去给祖母喝为借口,来跟表哥当面说清楚,日后不必再纠缠她了,她已经定下亲事,爹娘都很满意,她也没觉得不好。 情意是好,可情意不代表一切,孙家如今可谓是要权有权,要财有财,不是她舅母家可比的。 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孙家二夫人,她未来的婆婆怎么会站在这里?旁边还有这么多的人?她们岂不是全听见了? 她刚才好像说了许多话,表哥好像说的更清楚? 刘秋燕勉强撑住自己不倒下去,慢慢走了过去,在马氏几步远跪了下来。 “表妹,你”后面跟来一个年轻的公子,虽说眉清目秀,可在马氏眼里,哪里及她儿子万一? “二夫人,我们真的没什么,我只是来替我母亲取些山泉回去,他,他只是我舅家的表哥,护送我来的。” 刘秋燕慌了,不知道二夫人可听到了多少?不过他们真的没什么。 马氏冷静下来,这样的女子根本不能再进孙家的大门。 “刘小姐,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也没打算拆散你们这一对有情有义的鸢鸯,回去告诉你父母一声,将我孙家的定礼找出来,明日一早我会带媒人上门取信物,看在两家亲戚的面子上,我不会把事情闹出去,我们走。” 刘秋燕软在地上,再也说不出来话来。 后面的男子则面露狂喜之色,老天都在帮他,想不到孙家二夫人竟然在此地出现,还正好听见他们的话。 他是真心爱慕表妹,且凭自家的情况,怕很难找到表妹那样条件的未婚妻,无论是家世还是本人条件都太不容易了。 佛祖是真的在帮自己。 如此表妹除了嫁自己,怕也没别的办法了。 马氏匆匆往下赶,远远看见大嫂,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出来。 “怎么啦,弟妹?” “大嫂,下山吧,下山就告诉你。”马氏恨不能一下子就下了山,好好定了个亲,自家是侯府了,对方才是个五品官,算是低头娶媳妇了,还是找了个这样的货色。 实在膈应人。 中餐也不吃了,告别方丈,妯娌俩上了马车匆匆下了山。 马车上,马氏抹泪说完刚才的事:“大嫂,婚期都定好了,亲也定了两年了,想不到是这样的人,呜呜呜,我心里实在是恨。” 吴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恨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长志也才二十岁,还怕找不到好媳妇?你应该庆幸,庆幸这是婚前,要是成亲才发现就真的晚了,那会恶心人的。” 马氏一想也是。 前些年孙府只是个医药大家,确实不大好找,一些高门夫人还扬着个头。 现在不同了,孙府可是侯府,不但贵还富,长志是孙家二房的长子,他们跟大房可不会分家的,长志就是侯府的三公子。 马氏心情很快好了许多。 吴氏松口气,她这个妯娌最好的地方就是心大,要是她,得气昏过去。 “大嫂,明日一早我就带人去退亲,一日我都不想等了。” “大嫂,长志已经二十了,我真愁他的亲事,定亲虽然低调行事,但京城还是有许多人知道的,我退了亲,还是想尽快给他定下一门的,你可得帮我。” 本来几个月后就娶媳妇,现在好了,亲家还不知道是哪位? 先不说孙家人退亲。 和州。 傅安快马加鞭回到家。 “娘,什么事急匆匆让我回家,县衙还有一堆事要做。” 傅安坐下喝了杯茶,半下午了,天还热的不行,如今才五月中呢。 和州就是没有京城好,他都有些后悔当初没有留在京城了。 去年他爹终于当上了和州知府,算是州府第一人了。 “爹还没有下衙吗?” 傅夫人看着院子里匆匆走来的相公:“你爹回来了。” 傅安站起来:“爹,最近怎么样?很忙吗?” 傅知府坐下看着儿子,儿子脸色还行。 “你七月份回京述职吗?” 傅安点点头:“嗯,八月份满三年了,这几年的年假我都没有动,刚好回京述职也不必忙。” 傅夫人心里一痛。 她本准备七月份跟儿子一道回京,刚好跟平安爹娘提亲,儿子今年二十二,曦儿也十三了,今年要是能定,两年后就可以娶进门。 万家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不说平安如今已经是侯爷,就是梅娘两口子人都很好,曦儿也是一个很好的姑娘,长的好,还懂医,儿子这三年没定亲,不就是为了等曦儿长大吗? 临离开京城时,她也有些隐晦地跟梅娘提了提,按理她是听明白了,并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看样子心里也是愿意的。 可出了这样的事,这亲事怕是成不了了。 “安儿,家里出了些事,还是你的事。” 傅安眉头一皱:“我的事?我能有什么事?” 傅大人叹气,低下了头,他本也认为跟平安家结亲最好,无论从哪方面都很好,可惜了。 傅夫人期期艾艾道:“安儿,你可记得去年小年夜,你喝高了,一个丫头爬上你的床那件事?” 傅安沉下脸,那件事他恨了许久,这些年他从未纳妾,甚至通房都没有,因为他知道,平安是最在乎这些的人,尤其是他想娶他的妹妹。 那次实在大意了,他怀疑解酒茶中被人下了药,事后那丫头就被人送去了庄上。 “安儿,庄上娘子前日来报,因为天气热起来,她才发现那丫头肚子鼓起来了,之前衣服穿的多,又束了肚,根本看不出来,那丫头说现在肚子胎儿动了,她不敢再束。” 傅安惊的不能动。 他以为母亲肯定会给丫头喝避子汤的,为什么还会这样? 这怎么可能?一次就能怀上孩子? 他傅家子嗣不丰,祖父那代是独子,到了父亲那代兄弟俩人,自己这代,也就堂兄一个,各房一个姑娘。 “安儿,那丫头自去了庄上,庄头娘子就一直盯着她,的确从没有跟男人接触,这一胎,肯定就是你的。 已经五个月了,我跟你爹商量,是不能再打胎了,五个月的胎已经长了五官手脚,这时候打胎,无异于杀人了,更何况我傅家子嗣不丰,就算是庶子,也不敢轻易放弃了。 不过不要紧,以后这孩子娘会小心让人养着,不会打扰你跟你将来的妻,我就怕平安他们知道不答应” “娘,别说了。”傅安双眼红了起来,他是真的很想很想跟平安家结亲。 这是他最好最好的朋友,就是现在,基本每两个月就是一封信。 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610此事别再提了 傅夫人难过道:“安儿,这几年你一直注意,就是身边贴身服侍的也尽可能是小厮,谁知道出了这种事? 我当时追问过那丫头,她说根本没成事,不然我定会让她喝避子汤的。 不过咱也不会纳妾,这个孩子生下来后我会带在身边养,丫头仍然放在庄上,相信平安他们应该不会” “娘,此事别再提了,就当从没有过这种念头,平安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羞辱他,婚前就有了孩子,不论是怎么有的,我都没有资格再去万家提亲。 爹娘,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之前大舅母不是一直想我娶了小表妹吗?你可以答应她了,别的人也可以,你们看着办吧。” 傅知府坐不住了:“儿子,就算是不去万家提亲,凭咱家的条件,也很是容易说亲,爹下面官员多的是想跟咱们家说亲。” 傅夫人不高兴了:“老爷,你这是怎么个意思?看不起应家?我应家在闵州也是商家中的老大,家里可谓是盆满钵满,我大哥家的嫡女比那些官家嫡女差哪儿呢? 也就是比平安家的差,平安是侯爷,是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又是安儿的贵人,他的妹妹我自是一千个愿意,但事出突然,孩子我们不舍得流,婚前有庶子就是硬伤,相比较其他人,我娘家侄女就最好。” 傅安站起身:“爹娘,我先去洗,骑马一身的灰。” 两口子呆呆地看着儿子落寞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这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儿子又多想做平安的妹夫,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是到底还是你坏了儿子的事,儿子明明白白告诉过你不要通房,不要丫头,你却还是塞丫头过去,还是那样有心机的丫头。” 傅夫人哭起来:“我哪里知道会这样?我心里想儿子已经二十二了,早婚的孩子都四五岁了,平安的儿子不就两岁多了? 他是男人,不是和尚,我给他丫头怎么啦?谁知道刚好不走运,就遇上了那样的丫头,可当日只知道她爬床,并没有得手,哪里知道还是成了事?” 傅知府长叹:“一切皆是缘,七月份你还是跟儿子一起回京,到时候隐晦地跟万夫人提一下此事,毕竟你离京前提过,她当时虽然装不懂但也没有反对。” 傅夫人点头:“我知道了,下月初我回娘家一趟,暂时也不定,让他们心里有点数就行。” 小侄女各方面条件也挺好的,万家不成了,就娘家侄女吧,比一般官家嫡亲会来事,管家经商样样都行。 最主要的是,不会嫌弃婚前有庶子一事。 “你还是先去庄上看看吧,确实如庄头娘子所说的,就让她在庄上养着,带个婆子照顾她,孩子将来也就在庄上生。 傅家再子嗣不丰,我也不会在乎一个丫头生的,只是想到五个月了,有些下不去手,唉。” 傅夫人点点头,话都不想说了。 她也是一想到肉肉的孩子就下不了手。 京城孙家。 孙思源气的直喘粗气:“这太过分了,娘子,你家大嫂也过分了,自家侄女有这些心思她就一点也不知道?” 马氏火起来:“这个她如何知道?我大嫂娘家兄嫂也是不错的人,不然我们家也不会答应的,你现在来怪我?” 孙思源脖子一犟:“这个不怪你还怪我吗?” 老爷子“啪”的一声,大手拍在桌子上:“现在是吵架的时候?你们俩没脑子吗? 没什么多想的,明日一早,马氏就带着媒人和她娘家大嫂,她们家给的定礼也拿上,把亲断干净了,咱们家好好的儿子还愁找不到好媳妇?过上两个月就帮慢慢访着,年底定下了,明年照样成亲。” 老爷子现在底气很足,孙家现在既富又贵,担心什么? 孙思成冒出一句:“何必舍近求远?我看平安家的妹妹曦儿就很好,小丫头漂亮性格好,会医会药,最合适我们家,长生两口子人好,平安又是侯爷。” 一家人都愣住了。 孙思源结结巴巴道:“哥,这不大好吧?那丫头才十三,长志二十了,差了七岁,再有,阿妩嫁给了平安,他妹妹再嫁给长志,这不是换亲吗?” 孙思成道:“周恒比馨儿大了十岁,不也没什么吗?阿妩嫁给了平安,是我们长房的事,长志是二房的长子,也不能算换亲,只能说亲上加亲。 我只是提一下建议,同意不同意是你们的事,那丫头很快就会抢手的,平安家的条件可不差。” 老夫人双手一拍:“还是思成眼光好,等她爹娘回来咱们家就上门提亲,知根知底的比什么都好,两家又门当户对的,马氏,你可愿意?” 马氏咧嘴乐:“愿意,我自然是喜欢的,前几日还跟大嫂说这丫头好,生的漂亮,性格又好,不知道哪家公子有福气。 不就是等两年吗?长志不大等得起,刚好让他一心一意读书科举,哪怕是三年后成亲也可以。” 马氏是真心喜欢曦儿,就是不知道梅娘可同意? “大嫂,这件事我可是交给你了,你们亲家之间好说话。” 吴氏笑起来:“你呀你,还不知道长志心里怎么想的?事情没定之前,千万不能露出什么,这孩子现在还住咱家呢。” 孙一南直点头:“你大嫂说的对,你们两口子跟长志私下商量,馨儿、阿妩一个都不必说,人家姑娘也大了,这方面一定得注意,如果商量好都愿意,让思成先跟平安商量,再让平安跟他爹娘商量,如此才不会尴尬。” 孙思源跟马氏对望一眼,两人心里已经愿意了。 曦儿这孩子谁都喜欢,又懂医药,简直天生该是为孙家养的。 “大哥,我觉得你这两日就得跟平安说开,他是侯爷,太子的先生,你别忘记了大周七品官的女子满十三岁十月份就可以选秀了。”孙思源慢吞吞道。 马氏着急了:“哎呦,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事,太子可是极欣赏平安的。” 一家人都看着孙家成。 孙思成无奈道:“现在才五月底,你明日把刘家亲事先退了,我回头再找平安先商量。” 611曦儿的亲事 三日后。 平安见师傅郑重其事地把他喊进院长室,还关起了房门。 “师傅,怎么啦?” 孙思成指着对面的椅子:“平安,你坐下,师傅有事情跟你商量。” “何事?”平安坐下,眼巴巴看着师父。 “长志的事你知道吧?” 平安点头,这事他知道。 “师傅,及时止损,没什么不好的。” “的确没什么不好,可我有一个想法,平安,我想让曦儿跟长志凑一对,曦儿很好,又懂医药,很适合孙家,长志也不错,已经是个举人了,就是不当官也能回家接手医堂,王大先生说他三年后高中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平安有些懵。 “师傅,曦儿才十三,嫁人得三年后。” “那不是重点,平安,你如今是侯爷,曦儿已经十三,大周满十三岁以上的七品官女子,皆要参加大周选秀。 大周选秀时间不一定,一般是三年选一次,太孙今年十五,有可能就是今年下半年,平安,你想曦儿入宫吗?就算你是侯爷,曦儿很难当太子妃。” “我没想她入宫,曦儿不会入宫。” 平安呆呆地看着师傅,同样的话他十二岁那年师傅就问过他,也是不想阿妩进宫,还有不想他服侍公主。 记得他当时就答应了。 也不能说师傅就是危言耸听,确实是这样的。 “师傅,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我娘说傅夫人离京前曾经隐晦地跟她提过,她有等曦儿长大的意思,我娘装着没听懂,也就是说当不知道这件事,没拒绝也没推辞。” 傅安? 孙思成眉头一皱:“你娘想把曦儿嫁给傅安?他家有正式提过吗?” 平安摇摇头:“三年前曦儿才十岁,傅安比她大九岁,我娘一个是因为傅夫人没有正儿八经的提,话说的很隐晦,没必要认真地拒绝,再就是她可能心里认为傅安人不错,周恒跟馨儿也是差了十岁,所以” “平安,我今日跟你商量这件事,一个是等你爹娘回来,已经是七月底,这期间万一皇家提出让曦儿当太子侧妃你怎么办? 我今日跟你提此事,证明我老孙家人都同意了,真的遇这事,就说两家已经下定礼了,到我这边查是没问题的。 再有,傅家虽然不错,但你妹妹将来嫁进孙家应该更舒服一些,你二叔二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何况孙府还是我当家。 再者,你娘根本就没答应傅家,这三年他们也没提此事,大周十岁下定的就很多,你跟阿妩定下亲事也很早。” 平安心动了。 师傅家当然是最理想的,长志人也很好。 娘也确实没答应傅夫人,傅安这三年一直跟他通信,但也一没有正儿八经的跟他提过来,所以算不得毁亲。 “师傅,我听你的,但暂时还是不要跟妹妹说,不然她也不好意思住你家,我爹娘下个月底就回来,也只剩下两个月了,等他们回来我会跟他们商量的,当然也得曦儿本人愿意。” 这个孙思成没意见。 徒弟如此说,于他基本算是认可了。 平安心里确实是认可师傅家的,就是二叔跟二婶人也是很好相处的性格,长志各方面条件都不差,某些方面来说,比傅家更是胜出不少。 可他总是觉得怪怪的,总觉得十三岁的曦儿还小,而对方是二十岁的长志就有些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他忘记了师傅第一次在北境跟他提亲事,他才十二,而阿妩才十岁,那时候他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相反觉得没什么,不过是定下亲事而已,反正长大是要娶媳妇的,那还不如就是阿妩。 “师傅,你看看这个。”平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师父。 “这是什么?” “师傅,这几日我总想着万一什么时候有人大出血,药物无法挽回时,是不是可以用另一个人的血去救他? 最适合的就是消过毒的水囊装放出来的人血,用时在水囊下面扎一个小孔,小孔正对着这个图的银漏斗,另一端是银针头,刺进人的血管,斗跟银针之间这段其实是空心的,血刚好能不急不缓流进伤者的体内。 下面这副图则是另外一端同样是银针,中间银管加长,不用水囊,献血者直接抽血输进伤者的体内。 师傅,我已经送去陈家银匠那打制,他家最好的银匠师傅说可以,这两日应该能去取了。” 孙思成紧盯着图纸,图纸画的确实在理。 “平安,据我所知,血与血之间不能相融,除非是血亲。” 平安摇头:“师傅,道长说过,血亲之间的血不一定就是相同的,有些随父亲,有些随母亲,父母并没有血缘关系。 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到十分十我们是不主张输血救治的,很麻烦也很危险,但如果伤者只有输血这一条路可走,那么就能试试看。 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让伤者和放血的人各放一滴血在清水碗里,看两滴血能不能相融。 世人说滴血认亲,那是不准的,只能说父子之间血型相同的多而已,十几个人中,肯定有血型相同的,但这些人并不是父子。” 他前世就是万能型血,这世也是,前几日他就跟自己的一些护卫试过,而小明也是,他哥哥小晨却不是。 孙思成沉默了一会。 “平安,这个器具可以制出来,但我们尽可能地不用,血不是开玩笑的,一个人的血万一不能被伤者的血接受,是很危险的。 再说没有人心甘情愿愿意把自己的血献出来,一个人身上的血何等珍贵,而上等人估计十有八九又不愿意用奴仆的血。” “我知道。” 平安不想解释太多了,前些天他就是突发奇想,然后画出来迅速送去陈家银铺。 可以有,不一定用。 没有输血管,没有输血袋,更没有验血最有效的好法子,他是多想不开才会用? 只是万一是自己最在乎的人呢? “师傅,你随便写个字,我帮你测测。” 孙思成抬眼看他:“好好的怎么想这些?这些东西你还是尽可能别算。” 612孙文重伤 孙思源两口子听了大哥的回话,心里定了不少,只等平安爹娘回来就上门提亲。 昨晚他们找儿子商量了此事,不想儿子是愿意的,儿子对刘家小姐本无感情,亲退了也就退了。 两日后,平安果然取回了两套输血银器,老师傅细节处理很到位,孙思成忙让平安给他再做两套,还是那句话,不用归不用,以防万一,还是不能没有。 平安瞥着跟外祖父身后的小沐阳,小家伙很黏师父,对医药很感兴趣,而且一点就通。 如果要说儿子投胎忘记喝孟婆汤他是信的,否则解释不了两岁半不到如何这样的聪慧? “你看沐阳干什么?” “师傅,大先生对沐阳老是跟您后面有意见了,他担心以后沐阳对科举没兴趣,一心扑到医术上。” …… 王大掌院寻思自己已经六十了,如果想再培养一个六元及第出来,现在就必须辞官了。 沐阳已近两岁半,就算是十八年后高中,他也七十有六了。 再三考虑,辞职是一定要辞的,小沐阳太聪明了,比他爹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两年后还可以连少启的儿子一起教。 可是王大掌院第三次的辞呈还是被皇上驳回。 皇上认真地找他谈了一次话,得知他的心思,答应他三年后准他辞职,届时孩子也不过五岁,正是开蒙的最好时候。 而现在,他得帮着平安教导太子,平安是厉害,但还得分一半心去医院,再说姜是老的辣,有些方面还得是有阅历的老人来。 王大掌院想想还是去了庄上跟父亲商量。 “爹,沐阳现在就住在孙家,孙思成日日带着他往医院跑,要不就是在医堂,回头所有的兴趣都在医术上了,我还怎么再教一个六元及第出来? 爹,不如你隔一日就让平安送来庄上,您帮沐阳先开蒙?” 老太爷有些为难:“不行啊,这阵子庄上太忙了,一直忙到七八月份,就让思成先教着。 再说平安小时候不也是先学医,后跟孙文学识字?你别钻牛角尖了,孩子还不到两岁半,就算是书香门第家子弟,也得满三岁才开始启蒙。” 他现在确实忙得很,太上皇住进来时间不长,许多地方都得他教。 不过好几日没见沐阳了,挺想那个小嘴巴巴的。 “这样,我明日让平安接孩子庄上住两日,这事找一下太上皇,看能不能” 王大掌院抬脚就走:“太上皇朝这边看了,我来了总得过去行个礼。” 他爹说的对,想辞职从太上皇这边走走路子看行不行,再干三年,他是真的不怎么愿意,当官太无聊了。 再说想把沐阳培养成第二个六元及第,时间就真的耽误不起。 他的年纪已经不允许耽误了。 一旦有了辞官的念头,内心就跟疯狂生长的杂草一样,已经在家歇了二十多年的父亲哪里还懂这些? 百草医院。 夕阳西下,远方的山峦被余晖染成了金色,于天空连成一片。 师徒俩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突然前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林峰飞一般过来,声音都发抖了:“少爷,孙先生被送来了,满身是血,我看人不怎么好。” 孙思成跟平安心都沉入了谷底。 平安忙吩咐一旁的青石:“青石快准备急救室,吴钧你们几个快跟我去抬人。” 他的先生身体一直不错,可惜这段时间先生忙于大集市的规划,自己跟师傅也醉心于输血器具,差不多一旬未见面了。 孙思成很快只看见平安几个的残影,他跟后跑了出去。 他就说今日心里怪怪的,总有点心神不安。 平安也是,他还说回去算一卦,心里老是有些不踏实,但他跟平安担心的都是平安远行的爹娘,根本没想到阿文会出事。 平安几个到了前院,孙文已经被几个护卫抬着往门诊楼跑,几个官员白着脸跟在后面,身上或多或少都是血。 “先生,先生。”平安扑过去,只见他的先生满身都是血,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哪里还有一丝血色? “平安,我是户部王侍郎,我们去郊外例行公事,孙大人为了救我被一个疯子砍伤,砍了两刀,流了许多血,我们根本止不住。” 平安已经跟吴钧把先生放在医院的担架上,“快去急救室。” 他没空跟任何人说话。 他的先生跟血人一样。 孙思成追上来,又跟着林峰、吴钧旁边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出这么多的血?一个人身上的血都是有定量的,阿文可能撑的住? 平安在进手术室的一刹那,吩咐小武:“你速去先生家,务必找到先生的儿子,再去庄上叫小明过来,要快。” 小明这几日在庄上陪着沐阳,今日先生可能真的需要输血了。 致远在外面当官,致琛是在京城的。 平安突然意识到,半个多月前他突发奇想到输血器具,连夜就画了出来,甚至恨不能当夜就找人制出来,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是为了今日。 平安心里恨的不行,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只担心远行的爹娘,根本没想过先生会出事。 林峰几个人已经将孙先生抬上急救床。 “小晨,快去打温热的水来。”平安已经定下神来。 孙思成声音已经带出哭音:“平安,快脱衣服止血,我都快摸不到他的脉了。” 平安跟吴钧小心地脱了先生的外衣,里衣只能用剪刀剪了。 小晨很快打来了热水,用干净的布帕擦拭先生的身子。 平安这才能看见先生身上的伤。 一条刀伤从颈部拖下来,砍下胸口,刀伤有半尺,已经上过伤药,但血还是不停地冒出。 另外一条伤在左手臂,刀伤入骨,但骨头没有断。 平安检查完,心稍微定了些。 两处刀伤都不浅,但好在老天保佑都没有伤到动脉,否则早已经没人了。 “师傅,就是血流多了,内脏肯定有破损,但不会有大事,颈动脉没破。” 孙思成抹抹泪,他的心也定了下来。 面前一动不动躺着的人,比他的亲兄弟还亲,两人风风雨雨走过多少年。 阿文,你一定一定要挺住。 “平安,我没事,快帮你先生做手术,我先给手臂止血,你准备腹部手术,腹部伤口有些深,内脏不一定就没有受伤,小心点。” 613第一次输血 平安看师傅的手还是抖的厉害。 “师傅,您在旁边坐着,先生会没事的,我保证。 小晨,你给先生手臂消毒,然后上药缝合,注意看他的臂骨要不要紧。 文竹,吴钧,你们跟我,不好,先生的脉搏,师傅,您来诊诊。” 平安本意是想诊诊先生的脉,然后跟文竹他们检查腹部伤口。 但就这么一会功夫,先生的脉搏已经变得若有若无了。 这让他简直站不稳,大滴的泪落下来,“文竹,你跟吴钧先给先生的腹部检查上药,青石,快把输血器具消毒处理,先生血流的太多了,不输血他扛不过去了,林峰,快跟人抬一张床靠先生床旁边。” “平安,你要给你先生输血?” “师傅,来不及了,先用我的,等小明来了,我撑不住再用他的,致琛来了您给他验验,用别人的我不放心。” “好。”孙思成知道此时别无他法,阿文身体内流了太多的血,现在手脚都变凉了,麻药是根本不敢用。 好在腹部粗粗检查过,应该没什么大碍,最主要的就是血流太多,没有及时止住。 一刻钟后。 青石跟小虎抬了小床过来,门外的官员忙让开道,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孙文的命今日怕是保不住了。 平安给自己的手臂消毒后,他躺了下去:“师傅,来吧,多抽点,就用第一种器材,一小水囊是八两,您可以抽满八两,我能撑的住。” 孙思成点点头,一个人身体内的血不超过十斤,平安如果一次性抽八两,会亏空不少,但目前没时间一一验血,而且按平安所说,这种验血不一定准,他不敢拿阿文的命赌。 平安和小明的血型是验过多少次的,跟什么人的血都能融,几十个护卫中就他俩的血最为特殊,平安说是万能血。 这是严格保密的,外人是不能知道的,不然以后来个什么重伤者,就要他俩的血,普通人好打发,皇亲贵族怎么办? 孙思成红着眼把银针扎进平安的血管,看着小水囊一点点鼓起来,他的宝贝徒弟的脸色却一点一点发白。 他的泪落下来。 林峰扑通一声跪下来:“大公子,请您给我和先生验验看,如果合适就抽我的,少爷受不住了。” 平安定定神:“师傅,我受得住,抽够一袋,等小明来了,让他稍微少抽点,他还小。” 孙思成咬住唇没吱声,他怕一说话就会控制不住。 一个是他的徒弟,他的孩子,一个是他的兄弟,兄弟如今正奄奄一息,等着这血救命,他能如何? 青石拉起林峰:“林峰,师傅心里有数的,现在救命如救火,根本来不及做其他。” 林峰蹲在地上捂着脸,对他来说,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就是少爷平安,谁都不能比。 小水囊满了,孙思成拔了平安身上的针,“青石,快给平安止血。” 他一刻不敢耽误,阿文随时都会没了命。 孙思成把装血的小水囊倒挂在木架上,再将小水囊的一个小口对准细长的银水管。 银水管的另一侧就是银针,他把银针扎进阿文的血管,忙示意青石打开血水囊的小口。 很快血一点一点流动起来。 平安从床上爬起来,林峰忙跑过去抵着少爷的背。 这时候,门外一阵哭声传来,“相公,相公,你怎么了?大公子,平安。” “青石,你出去让他们别担心,如果小明过来,让他进来。” “是,师傅。” 孙思成担心地看着徒弟:“可受得住?” “师傅,没事,就是头晕,养些日子就好了。” 平安转头吩咐林峰多点些蜡烛、油灯,室内已经昏暗了。 孙思成没心思再管平安,诚如平安说的,多养些日子罢了。 他的心思全放在阿文身上,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输血,之前只是用其他动物血试过如何操作,一个人的血真正流到另外一个人身上,还是从没有过的事。 他担心万一两个人的血会起什么反应。 那是最糟糕的事。 青石出了急救室,孙夫人跟致琛忙把他围起来。 “青石,我爹如何了?”致琛整个人都在抖,孙夫人被两个丫头扶着,人几乎都站不住。 “孙夫人,致琛少爷,先生流了太多的血,我师傅刚才在自己身上抽了一大袋血,大公子正在给先生输血。” 青石的泪流出来,他根本控制不住,他担心先生,特别的担心,又心疼师傅,从身体里抽那么多的血,会多难受。 “啊?”致琛跟孙夫人都愣住了,输血?抽血? “青石,我可以抽血给我爹。” 青石摇摇头:“血不能随便输的,你的血如果随先生,那就可以,如果随孙夫人,那就不行,一会给你验验看。” 他走进急救室,这种验血他会做,不必等大公子。 小武就是找来小明,也不一定就够。 孙思成答应了青石,让他拿来一碗清水,从孙文的手指尖滴了一滴血,让青石出去给致琛验验。 不大一小会,青石进来了。 “大公子,致琛少爷的血跟先生的融了。” “我知道。”孙思成看着阿文的脸色一点一点红润起来。 “平安,你说等下要不要给你先生输致琛的血?” “师傅,等输完我的血,再看看先生如何了,如果脱离了危险,暂时就不要用他们的了,不为别的,我怕我的血跟他的” 其实他真正担心的是这种验血太简单了。 “也是,师傅知道,平安,你躺下休息,等输完这袋血,我再给你先生好好诊诊。” 平安乖乖地躺下去,他是真的头晕眼花,这一袋足足八两。 半个时辰后,小武带着小明过来。 恰在此时,血也输完了。 孙思成诊着,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大公子,用我的血吧。” “暂时不用,晚上再说。” 他有些后悔把平安的血抽多了,跟小明一人抽半袋就好。 罢了。 还是一个人的血纯净些,平安福气好,但愿能把福气传些给阿文。 小武轻声道:“大公子,几位老太爷都来了,那位也来了。” 614孙文想辞官 孙思成吩咐文竹:“你盯紧先生,我出去一会就进来。” 孙思成出了急救室。 果然太上皇跟他祖父、王老太爷、郝家老太爷都来了。 几个官员都站在旁边,神态严肃。 孙思成忙躬身一礼。 “大公子,我相公如何了?”孙夫人被致琛扶着,两个人都惶恐不安。 “嫂子,致琛,阿文暂时没事。” “平安呢?还在里面吗?”老帝师没看见平安,他还不知道输血这件事。 “老大人,平安刚给阿文输了一水囊血,有些头晕,在床上躺着。” “一水囊血?”老帝师的嗓子有些破音,“一个人怎么能抽许多?思成,你就不能多抽几个人的吗?” “老大人,情况紧急,我们里面几个人的只有平安的血能用,当时致琛又不在,救命要紧,等下说不定还要用致琛的,也可能不必再抽,我刚才出来时,阿文脸色好看多了,我得进去了,他现在还不能算了脱离了危险。 祖父,你们都回去吧,天都擦黑了。” 他看着外面一排的护卫,医院可没有那么多的客房给他们住,病房倒是有,可老人家住着不吉利,也没那个必要。 “我进去看看孙文和平安,立马就出来。”老帝师可怜巴巴问,他是真的不放心平安,也不放心孙文,孙文确实是很不错的人。 致琛跟孙夫人也望着孙思成。 “老大人,平安现在需要休息,他只是头晕,我保证他绝不会有事,里面你们现在也不能进去。” 他怎么可能让致琛他们进去?如果看到阿文那样,怕是天都要塌了。 阿文虽然现在脸色稍微好一点,但整个人也是糟糕的很。 太上皇叹息一声:“老师,咱们回吧,留这里也没用,还影响思成他们。” 孙思成送走他们,也送走了一直守在门外的大人们,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他现在有空了解的,朝廷总会给阿文一个说法。 看着一旁的致琛母子,他沉声道:“你们暂时就留下吧,阿文用了平安的血,暂时命留住了,但今晚是关键,过了今晚没事基本就没事了,致远可通知了?” 孙夫人哀哀地哭。 致琛点头道:“已经派人通知我哥了,可能还得有一会才能来。” “致琛,你们可吃了晚饭?如果没有,一会我让人给你们做点。” “叔,我们在家吃过了。” 万里、何进陪着吴氏、马氏匆匆过来。 “相公,孙先生如何了?没事吧?”吴氏急问。 “暂时没事,我得进去了,你们陪致琛他们等着,何进,你去准备两间客房,老是守这里也不是事。” “是,大公子。”何进第一时间就被大公子吩咐回府叫来夫人,遇上此事,孙夫人身边不能没有人陪着。 孙思成满心疲惫地回到急救室,一看阿文脸色还行。 “大公子,我刚给孙先生诊过脉,还算平稳。”文竹让过凳子,“大公子您坐。” 孙思成再看看平安,脸色还是难看,人已经睡着了。 青石站起来:“大公子,您晚餐还没有吃,还是出去吃点东西吧。” 孙思成这才想起来,他们这些人本是准备回家的,全都没有吃过晚餐。 “你们先去吃,一会给我跟平安带份过来。” 一夜过去。 孙文熬了过来,已经能喝夫人喂的粥了。 平安休息了一晚,到底是年轻气盛,人也恢复了精神。 这会他跟师傅都笑眯眯看着先生。 孙文轻声道:“今日我能回家去吗?感觉已经好多了。” “阿文,这刀伤虽然没有对内脏造成伤害,但臂伤深见了骨,胸上那道伤也很深,最好是在医院养上七日左右,到那时基本就能拆线了,不然万一伤口感染怎么办?” 孙夫人忙道:“大公子,我们不回去,就住在这里直到拆线。 相公,昨晚你两次高热,大公子跟青石他们熬了一夜未睡,要是在家我跟致琛可没办法。 平安为你抽了满满一水囊的血,他的身体原先多好你说是清楚的,昨晚他都站不住,我不懂你出门上职,竟然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孙思成道:“其他现在不必说,但这次你流血太多,若非平安的血跟你能对上,你昨晚是抗不过去的。 说来也奇怪,平安月初突发奇想,想了这种输血器具,找银匠打制好才半个月,我们不过用动物血模拟了几次,你还是第一个真正输血的人。 只能说是你命大,也可能是菩萨保佑,实在是太巧了,现在说也不要紧,昨日你来时一度脉搏都若有若无,我都吓的说不出话来。 你安安心心在医院住些日子,我让青石他们每日给你跟平安熬些药膳补补血,嫂子这方面没青石他们手艺好。” 孙文柔和地看着平安:“平安这次为先生吃了许多苦。” 平安笑:“没什么,先生好好的就行,我已经让林峰去跟大先生请假,这几日我也会在医院歇着,刚好能陪着先生。” “大公子,平安,这次伤好后,我就不打算干下去了,我对做官没什么兴趣。” 孙思成站起来:“阿文,你自己想好了,如果不干,就来做医院大账房,底下多带些人,不必事事自己做。 偶尔我们一起出去转转,待年纪大了,日后想出去都没劲了,不过这些是以后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伤养好喽。 我还有事,要出去忙了,致远上午应该能到,平安,你也回自己房躺躺,这事没敢给阿妩说,晚上回去小心说话。” 平安跟着师傅出去:“师傅,现在先生能说话了,咱们不问问他怎么被人砍伤的吗?也好给先生要个说法。” 孙思成笑道:“昨日好几个官员,太上皇也来了,此事不可能就那样过去,真的想随随便便搪塞了,我们再找人不迟。 你先生此时是能说话,但昨晚伤狠了,四十多岁的人了,没你们年轻人恢复的快,平安,你样样都好,就是有些急性子。” 615原来如此 次日,平安跟师傅才知道了事情原委。 朝廷想在城门口附近修建一个大集市,京城人多,原来的集市很有些不够用。 集市建在城门口附近,外面做小生意的老百姓如果不想进城,则做完生意就可以走,很大程度上就减少了城里的人口流动量,避免了拥挤。 孙文跟着他们户部的尚书、侍郎等大人一起最后一次去考察集市位置,这次考察回来后如果无异议,很快就能动手了。 不想在一户人家旁边,一个少年突然持刀冲向王侍郎,孙文刚好离他不远,一把扯过侍郎,人是救了,自己的手臂却结结实实挨了一刀。 就在护卫冲过来的一刹那,他前胸又挨了一刀。 他倒地的时候,护卫们制服了少年,他家人已经冲了过来,跪下来哭诉,原来少年虽然十五岁,力气颇大,却是个弱智,智力堪比三岁的孩子。 因为无意中听母亲哭诉舍不得离开这里,就以为是侍郎这些人欺负了他爹娘,顺手拿起来砍柴刀。 平安还了解道,这户人家人口不少,两个老人家都长年生病,儿子又是这样一个情况,说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平安也是无语。 如此跟前世有些人骑车撞了人,等你找他理赔,却发现他最多只能拿出两只老母鸡和一些鸡蛋,要钱还真没有。 先生好心救了人,却差一点害自己丢了命,可以说换成别人,十个人就有十个人已经死了。 第三日,王侍郎和夫人带着不少礼来看孙文。 平安刚帮师傅给先生换药,伤口看着吓人。 致琛、致远都在,看的是眼泪汪汪,幸好母亲没看到。 王侍郎夫妻来时药刚换好,看到孙文直挺挺躺着,脸色苍白,两个儿子都红着眼睛,心里愧疚的不得了。 那日多凶险他们都是知道的,当时据说十几个人中只有平安的血跟孙文相配,其他人都不行,要是等孙文儿子过来,怕人都凉了。 他想起自己的儿子,还在几百里外当官,如果不是孙文在关键时候拉开他,他已经躺在棺内被人祭拜了。 王侍郎两口子说了一会话,就准备走了,伤者实在不宜过多打扰。 “孙侯爷,万侯爷,这次多亏有你们在,我回家一宿没睡着。 孙大人,再一次多谢您救了我,多谢了,救命之恩容我日后有机会再报了。” 王夫人也一再跟孙夫人道谢:“我都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孙夫人,这些是一些补品,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真是对不住。” 一番推辞,孙家人只能收下了。 王侍郎夫妻走后。 致琛查看礼物,发现都是一些比较贵重的补品,这些他爹都是能用上的。 但有一个小木盒,盒里却是两千两银票。 “爹娘,这里竟然有两千两银票,这个怎么办?” 孙文道:“致远追上去还了。” 致远点点头。 孙思成道:“可以追上去还,实在推辞,接也能接,你命都因为他差一点丢了,两千两算什么?” 平安接过小木盒:“我动作快,我去吧。” 他接过盒子塞入怀里,人就没了影。 孙文摇头:“平安去还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了。” 孙思成轻笑,这孩子比他更爱财,不过王侍郎拿两千银票完全可以接,王家家境还是很好的,这些钱不算多。 阿文虽然不差钱,但该得的可以接,致远有些过于板正了。 果然不一会,平安回来了。 “师娘,银票您收好,我追上去还给王大人,王大人死活不收,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带回来了,您就拿着吧,我先生日后也要慢慢进补。” 孙夫人接过银票,“师娘就先接着了。” …… 七日后,孙文恢复的不错,平安为他拆了线,又亲自将他和师娘送回家。 致远在医院待了三日就回了县衙,衙门实在走不开。 致琛去年乡试勉勉强强挂在尾巴上,春上会试根本就没有上榜,只等三年后一鼓作气,几日前他们就劝他回了国子监,请假太多总是不好。 平安带着林峰、小武把先生安置好。 “先生,您好好养,我会让青石隔一日给您熬一次药膳,刚好也过来给您换药,再有一旬基本就没事了。” “你带他们回去吧,这两日部里人会过来,我已经跟你师傅说好了,等我稍微好点,就把辞呈交回去。” 平安一想也是对的,凑在先生耳朵旁叽叽咕咕说了一些。 孙文满眼都是笑还是点点头:“先生都听平安的。” 平安跟师傅、师娘告辞后就去了庄上。 半下午了,他也不想去医院了,这阵子雨水不少,庄上忙的不得了。 孙夫人问:“平安跟你嘀嘀咕咕什么?” 孙文轻笑:“他说这两日他会早一点过来,帮我稍微化个妆,既然我这伤是因为朝廷公事挨的,不如让他们心里愧疚狠一点,以后对致琛兄弟好一点。” 这几日他恢复的不错,脸色好了许多,已经能慢慢走路了。 他本身并不是愚腐之人,又打算离职了,如果能因为此伤为致琛兄弟博一个红利放在哪,他何乐而不为呢? 他也写了信为弱智少年求情,少年的爹娘隔日带了一筐老母鸡过来,夫妻俩跟他们磕头求情,还带了一包碎银子,里面还夹着铜钱,可以说是倾尽所有了。 他能怎么样?自然选择了原谅,也退了赔偿款,独独收下了几只老母鸡。 因为他们儿子流了那么多血,几只鸡还是能吃的。 两日后,户部尚书、王侍郎等几个官员都到了孙文家,除了慰问,还带来了圣旨。 圣旨对孙文不顾自身危险勇救同僚的行为表示了高度的肯定和赞美,官职暂时不变,但官品往上升了一级,由原来的正六品升至从五品。 要知道,正六品到从五品,虽然中间只差了一级,但这一级往往有许多官员一辈子就哽在那,动也动不得。 孙文没想到朝廷竟然会这样待他,心里是感动的,但即便如此,也没让他改变辞官之心。 他越来越发觉自己真的不喜欢当官,说不出的枯燥无味,哪里有跟大公子后面过的舒服自在? 616辞呈递上去了 王侍郎家。 王夫人睁大眼睛:“你说你们前几日去了孙大人家,尚书大人也去了?还带了圣旨?” 王侍郎不以为意:“孙文重伤,尚书大人当时也在场,去看看他不是很正常吗?” “老爷,我没说不正常,只是你们户部几个官员不是到医院看过他了吗?我没想到皇上竟然因为这个下了圣旨老爷,圣旨上说了什么?” 王侍郎简单地说了一遍。 “什么?孙大人竟然因为这个升了级?真是没想到,没想到。” 王侍郎站起身,不高兴了,冷冷地看着他夫人:“你没想到什么?是不是当时就应该是我受伤?九死一生也不要紧?只要官品往上升一升? 孙文救我受了重伤,差一点丢了命,那日如果不是平安抽给他那么多的血,那命还会在?如果伤者换作是我,平安还会抽吗?儿子在老远,换成我你已经成寡妇了,你那是什么语气? 出事后过去半个月了,我们几个去看他,那个脸色简直,简直 我都愧疚死了,孙文曾经因为气色好最显年轻,现在却老了十岁不止。 你猜他怎么说?他说如今身体不好,他准备过几日稍微能动就去部里递辞呈,他刚升级,但凡身体好过一点,他都不会如此,一个读书人辛辛苦苦走到从五品,年纪又不大,谁会舍得辞职?还不是身体不允许?” 王夫人满心愧疚:“对不住,老爷,是我想歪了,竟然这样想你的救命恩人,明日我再收拾一些补品,让嬷嬷送去孙家,你看这样可好?不是我不想亲自去,我是怕孙夫人推脱。” 王侍郎这才“哼”的一声坐下,他皱紧眉头,自己该为孙文做些什么呢?孙文为救自己赔上了健康,现在又要搭上仕途,如果不做点什么,他怕自己日后会寝食难安。 又是五日过去,孙文感觉自己好了不少,就让平安送他去了户部,跟尚书大人郑重其事地递了辞呈。 尚书大人再三表示让他多歇一个月,两个月也行,不必因为身体不好就着急上火,断了自己一辈子的仕途。 “大人,我心已决,平安说我这次还是伤到了内脏,没有长时间的修养怕是难以恢复。 我今年已经四十出头了,年纪也不小了,大公子让我回去后没事就帮他理理账,底下有做事的人,事情不重,累了就躺下歇着,我也应了。” 尚书大人叹气,那日孙文伤的太重了,恢复起来肯定不容易,说不定有碍寿元。 好人有时候还是不能做啊。 前日王侍郎就过来跟他谈孙文想离职这事,说的是一个眼泪汪汪。 “孙大人,你还是回去多想想,此事不小,你看你又刚刚升级,如此实在可惜了。 当然,如果身体实在承受不住,我也会跟其他大人商量,别的我可能无法承诺,但以后你的两个公子,我们还是能尽可能地照顾。” 话说到这个份上,孙文双手抱拳,躬身一礼:“大人,我还不能真正行礼,对不住了,孙文多谢大人一片关怀之意,平安还等在外面,我就回去了,至于辞呈的事,还是请大人准了吧。” 尚书大人打着哈哈:“别急,这事不着急,平安送你来的吗?孙大人,平安对你可是真没说的,听说那是抽了一大海碗血呀,就是亲儿子也不一定能做到啊。” 孙文出了户部,远远看着平安站在马车旁,他心里暖暖的,如今他的身体里流着这孩子的血,想想还是觉得有些神奇,两个人的血融在一起,他竟然没有一点不适。 这就是缘分吧? 父子一样的师徒缘分。 平安迎上去:“先生,成了吗?” 孙文点点头:“如你我所想,我也轻松了,平安,送我回去吧,半下午了,晚上就在我家吃饭,要不要派人跟阿妩说一声?刚好接你师傅一起。” 平安笑道:“我一会让林峰跟阿妩说一声,再去医院接师傅,医院忙得很,许多地方的花柳病人都慕名而来,这种病最是烦人。” 他们尽可能高收费了,人还是一个接一个来。 二号青霉素他们只悄悄的给白家明一个人用了,效果很好,基本可以确定断根了。 白家明像获得新生一样,完全变了一个性格,去年考上了秀才,听说如今跟着他祖父读书,准备三年后参加乡试,还跟外地一个商家女定了亲,年底就要成亲了。 孙文也知道此事,他轻声道:“平安,这也是在积德,这些人虽然是曾经不务正业,荒诞不经,但他们有可能是家中独子,如果就那样没了,一个家也就完了。 我这次受伤,差一点没了命,但我不后悔,因为我一时出手,王侍郎不必伤亡,他的家不必遭遇不幸,而我又因为你,发明了输血,又抽血救我,这都是我跟王侍郎的福报,我相信因果。 所以,在自身不危险的前提下,你们还是可以救救他们的,你师傅说,只要防护措施得当,还是没事的。” 马车跑的慢,近乎在大街上慢行。 “先生,我知道了。”平安点点头,看看车外,“快七月底了,这个天又闷又热,我爹娘他们也快回来了,这次途中他们有些受罪。” “是啊,这个七月不同于往年,往年是四五月雨水多,今年是七月份雨水足,许多粮食都烂在田里了,平安,你的那些庄子可都收了?” “许松来信道,各地庄子都不错,师傅跟先生帮我挑的人好,万华看今年情况不怎么妙,吩咐庄头把粮食都藏在地窖里,一粒也没有卖,万大管事某些方面跟明叔一样靠谱,现在许松就跟着他。” “嗯,许松那孩子不错,光万华一个人也不行,必须有个副手,我看元清没心思科举,去年乡试都没有参加,等我定下来,就让他跟着我,平安,手下得有得力的人,还不能少了,不然事情做不大,身边要人时也不凑手。” “先生,平安还有许多不懂,往后还得先生教我,有时候真的想过去我们一道出门的日子,也曾经有许多麻烦,可现在想想,都是很好的回忆。” “这还不容易?以后咱们三个人还一起出去就是了。” 617霍止的求救信 次日一早。 “少爷,江南来的。”小武怀里抱着一只鸽子,鸽子蔫蔫的,应该是累狠了。 平安接过小武手中的纸条:“霍止有什么事非得” 他话音未落,脸色大变:“小武,快去大先生家,这会他还在家里。” “是。”小武飞身出了屋。 平安忙带着林峰往外走,甚至来不及跟孙家人打招呼。 马车很快出了院子往王家急驶而去。 孙思成没追上马车,忙问一边嘟囔着嘴的小明:“你家少爷是怎么啦?” “大公子,小武师傅收到一只江南的鸽子,少爷看了脸色大变,带着林峰他们就走了,说是去大先生家,我根本来不及跟上。” 孙思成心里七上八下,这会江南有什么事了吗?如果是霍止私人的事情,平安不可能会去大先生家的。 到底什么事呢? 平安坐在车上,看着那张小纸条:“平安,江南发大水,死伤无数,城里暂时没事,可天热我担心会出事,报于朝廷。” 他看向日期,日期是八天前,京城到余杭府正常的车程需要四十天左右,想不到这只鸽子仅仅用了八日时间。 朝廷想必也该收到此类的信件了。 不管他们有没有收到,这封信交给先生,随先生如何跟上面说。 霍止说他的信鸽最是正统,寻常的信鸽很少有能从江南飞到京城的,为此还特地送了两只训好的信鸽给他。 他们之间其实很少用信鸽的,基本每两个月一封,偶尔一个月两封。 这几年,他跟汪清包括傅安都是这样的。 好朋友也是需要常常联系沟通的,不然时间久了,再好的友情也会慢慢淡下来的。 马车在王府大院门口停下来。 王大掌院刚要出院子去翰林院,“平安,怎么来我家了?接先生吗?这样好心?” “先生,您看这个,江南霍止飞鸽传书过来的。”平安今日没心思跟先生说笑,昨日送先生去户部,户部还是风平浪静,看样子还没有收到江南来信。 王大掌院接过信一看,脸色立马变了:“怎么会这样?京城还没有听到这事,平安,快跟我进宫。” 两人上了马车。 “先生,朝廷还没有收到信吗?衙门应该第一时间上报的呀。” “平安,据我所知,就算是鸽子传信,从余杭到京城怕也要十日到十二日,中途还不一定就能成功飞到,如果快马加鞭,日夜不停,换马又换人,也得半个月。 霍止这个鸽子很厉害,但即便如此,估计霍止也不止发出这一只鸽子。” “那就是还得几日,朝廷会相信这张纸条?” “由不得他们不信,起码会先做准备,过两日信总会来的,先生带你直接求见皇上。” 平安跟着先生很快进了宫,在偏殿没有等一会,就被公公带去了保和殿。 因为是早朝刚结束,皇上听说王大掌院带平安过来求见,就直接原地不动没有回乾清宫。 “臣王子涵(臣万平安)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掌院请起,平安,快扶你先生起来。” “谢皇上。” “王掌院,这一大早的可有何事?” 王掌院双手举起纸条:“皇上,平安一早收到江南华寿堂霍止的飞鸽传书,说江南发大水了,死伤无数。” “什么?”皇上惊恐地站起身,“什么时候的事?万平安,你确定此信不假?” “禀皇上,臣跟霍止同窗好友,关系一直不错,这个鸽子臣是熟悉的,信上也有我们的印记,不会假的。 皇上,信上日期是八日前,也就是距离发大水之日已经过去了八日,这个天气又闷又热,有些疫病很容易发生的,所以霍止才发了此信,并让报于朝廷。” 皇上双手都颤抖起来:“魏公公,快去追回那些大臣。” 魏公公小跑着出去。 王大掌院不愿意掺和到这些事中。 忙行礼道:“皇上,信已送到,臣带平安就回翰林院上职去了。” 皇上无力地摆摆手。 江南是大周的鱼米之乡,可以说是大周的粮仓,如今七月底,信是八日前送的,还不知道今年的粮食有没有进仓一部分? 如果没有,那该怎么办? 正如平安所说,现在又闷又热,万一疫病发作,那该如何是好? 已经过去八日,就算是三日后派兵派将,到了那里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 皇上整个人都不好起来了。 平安跟着先生出了宫。 王大掌院看着他叹气:“平安,我怕朝廷这次不放过你跟你师傅,疫病说不定已经开始了,盛夏发大水,无论是人还是动物的尸体过不了多久都会腐烂,一旦病变,这可如何是好? 不行,你们不能去,我现在就去庄上找太上皇,平安,你先回翰林院。” 平安看着匆匆而去的马车,他整个人也不好了。 这个时候去江南,他心里是不愿意的,真的疫病发生,你再怎么预防,也不一定就有用。 但如果师傅要去,他就一定得跟着,实在两个人中派一个去,那只能是自己。 霍止还在江南等这边人去,他可是自己的好朋友。 好朋友? 平安突然想到了汪清,汪清前年升了官,因为这些年把县城打理的不错,还是连升两级,就是调至江南的,现任余杭府衙里的六品通判。 而且他还是全家一起搬到江南的。 这哥们运气还真是不好,父母妻儿都在,这会他心里肯定焦急万分吧? 不行,自己得赶紧整理疫病方子,万一只是太医们去,自己拿些方子上交朝廷,也算是出力了。 “小武,你一会就去医院告诉我师傅,让他有点心理准备,这事说不好,朝廷会要我们去江南。 林峰,等我到了翰林院,你立马去庄上找大武,让他去全城安排人紧急加工一批口罩,越多越好,外罩衫也要,再去找秦师傅和小山,让他们赶紧准备多制防疫丸,不够的药立马去城里买,我下午可能会去庄上。” 平安一到翰林院门口,立马就让小武、林峰各忙各的。 他上午多查些资料,再看上午朝廷大臣们商量的结果到底如何? 不管去不去,他都得做足准备。 618陈盛的烦心事 孙思成一听到此事,立马着急上火。 江南他的人可是不少,他跟平安在江南的产业也是很多。 产业这些就不说了,人可千万不能出事。 万里、何进很快带人出了门。 他有预感,这次他跟平安可能都得去江南,如果可能,还是尽可能自己去,平安他还是不舍得,何况阿妩怀孕快四个月了。 医院开业已四个月,每天可谓是人满为患,不只是看病的,还有买养生茶和药膳的。 平安两个月前多开了养生这一块,有青石负责,方子则是平安提供,养生茶有十几种,都是配好然后小纸袋装好,回去喝一壶就冲一袋,很是方便。 药膳需要提前定,到点自己派人来取,如果医院送上门也可以,但得另外加一笔送货费,能吃得起药膳的,谁会是穷人呢? 养生这一块每日收入很是可观,平安在赚钱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申时初。 孙思成和平安被通知即刻进宫。 师徒俩对望一眼,这一趟江南之行怕是推脱不了了。 平安跟在师傅后面上了车:“明日就是七月底,我爹娘他们这次应该是途中耽误了,不然前两日就应该到家了。” 万长生两口子确实耽误了两日行程,倒不是因为他们自己,而是因为陈盛。 万长生一家和陈轩一家到了庆州府等陈盛,一道来的,自然一道回,陈盛只有两个小厮,一个护卫兼车夫,单独去京城会不放心的。 万长生跟陈轩一行人到了客栈安顿好,一打听,陈盛根本还没来。 “万叔,今日都七月初十了,之前我们跟陈盛约好就是这个时候在这里碰头,按理应该要到了。” 这里到京城差不多要二十日,就算是明日起程,也得月底了。 朝廷给他们的假是三个月,实在路远的,可以多要半个月的假。 他们这样的路程是可以要求多要半个月假的,但都得记录在册,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超过三个月。 五月初八动身,八月初八最好能去报到。 庆州到京城说是二十日左右,但途中有女眷,三强的娘子还有些晕车,所以月底不一定就能到。 “陈轩,我让二强带虎子去其他客栈找找,如果不行,明日清晨就去他祖父的县衙找,不会是生病耽误了吧?” 陈盛家。 陈老太爷阴沉着脸看着自己的老婆子还有二儿子一家。 “我就说怎么在县衙左等右等等不来盛儿一家三口,原来是你们在拖后腿。” 陈盛心里恨的要死。 前日本是去县衙跟祖父道别,再去府城等万叔他们。 谁知道祖母竟然要他带着二叔一家四口去任上。 这还不算,还要求他给二叔找个不错的差事,再把二叔的两个儿子带去万家让状元郎教他们,怎么也要中个举人中个进士。 他真是好笑。 大堂弟已经二十二岁了,不过是个童生,小堂弟十七了,连童生都不是。 他们这是要毁了他呀。 “老爷,怎么能说是在拖后腿呢?盛儿运气好,碰到了个好后爹,后爹又有个状元儿子,盛儿能得状元指点,还能在状元家住了三年。 那为什么不能帮帮他两位堂弟?都是兄弟,总不能以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吧?咱们送些礼,最好让状元郎也指点他们兄弟,就是不一定能住进他们家里。 盛儿官派的好,竟然派到京城附近,那就带上他二叔二婶,可以给他二叔在县衙找个差事,他二婶倒是可以京城县衙两边跑,相公、儿子都能照顾。 我如今年纪大了,不想跑了,不过等老爷辞官荣养后,我们倒是可以一起去京城过日子,这里的产业可以变卖了再去京城置上一些。” 陈盛心都凉了。 祖母这是想他死吗? 前些日子去大舅家,大舅一家人从头到尾都是笑眯眯地待他,外祖父现在身体不怎么好,看着他总是流泪,他知道这是想母亲了。 再不乖的女儿,外祖父都拿着当个宝。 而祖母只把二叔一家人当个宝。 他看看祖父,祖父竟然没有骂祖母,只是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一刻钟后。 陈老太爷突然站起身,朝门外走出去。 “二叔,七叔,十三叔,两位堂弟,你们来了,实在是麻烦你们了,快请进。” 陈盛忙过来一一行礼。 几位老人家,年纪最大的已经快八旬,最小的也有五十多岁。 待众人坐定。 陈老太爷朝几位叔深深行了一礼:“二叔,七叔,十三叔,咱陈家祖上也是出过知府大人的,到了我这辈,我勉强中了个同进士,此生只做到县太爷,如今六十有三了,再有两年就得荣养了。 盛儿这几年幸亏得贵人相助,虽然中了同进士,却派官在京城附近,这比我当年处境好了许多。 盛儿今年二十四岁,算是年轻有为,我本希望他好好拼搏几年,给咱们陈家多挣些脸面,将来也能提携陈家的下一代。 前几日我就跟他约好在县衙见面,然后陪他去府城见状元公父母,好当面跟他们道谢,盛儿这几年都是住在人家家里,吃喝都是人家的。 可我左等右等,等不来盛儿,急急忙忙赶回家,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这个老太婆竟然要盛儿带他二叔一家去京城。 要一日未上任的盛儿帮他二叔找个好差事,要盛儿厚着脸皮带两位堂弟去状元郎家,说什么怎么也要考个举人考个进士回来。 我真是好笑,我这两个孙儿这些年被他们祖母惯的不像话,一个二十二了还是个童生,一个十七还什么都不是,就这样的学问还想中举人中进士? 庆州城几千个读书人,三年也出不了多少举人,全大周好几千个举人,三年只出三百个进士同进士,他们这都不是在为难盛儿,是想毁了孩子啊,毁了咱们陈家的希望。” 三位老人家一个个阴沉着脸瞪着老太太和她二儿子一家。 哪里有这样害人的?还是自己好不容易考中当官的亲孙子、亲侄子。 “三位叔,两位堂弟,我今日请你们来,就是请你们做个见证。” 619快刀斩乱麻 “我父亲本有个亲兄弟,可惜十三岁那年没了,以至于后继无人,这一直是我的一个心思,当年父亲就希望我能过继一个儿子给二叔” “老爷,你这是要干什么?” 陈老太爷没理她:“二叔,七叔,十三叔,我今日请求你们,帮我完成我父亲的一个心愿,把家中老二过继给我二叔,连同他两个儿子一起带过去。” “不,爹,我不过去,我不干,大哥都没了,我就是您唯一的儿子,您连一个儿子也不要吗?” 陈盛也没想到祖父会这样做。 不过他心里激动起来,真的过继了二叔,他们就是叔祖父家的人了,跟他可是隔了好几代的堂亲了。 两个不争气的堂弟也只是族人差不多的亲戚了。 “学文,真的如此做?” 陈老太爷深施一礼:“非如此不可,不然我就让盛儿回齐家去,跟回他母亲的姓,我帮不了他不能害了他。” “二哥,那就过继吧,也算是圆了大堂兄当年的心愿。” 老太太咆哮起来:“你们做梦呢!我现在只剩下老二一个儿子,想过继就过继你们家的儿子去,一个十三岁就死去的人,凭什么要过继我的儿子?” 可惜堂中无一人理睬他们。 一个年纪轻轻的县太爷,还攀上了侯爷和从四品知府,一个是什么也不是的童生,孰轻孰重,哪个心里会没数? 陈老太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二叔,七叔,十三叔,这是一张休书,先放在你们那里,我已经签好了字,但凡老太婆有一丝对盛儿不利,休书就生效。 此休书有两份,一份在我这里,我怕有个万一,不管怎样,还是麻烦你们了。” 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老爷,我跟你成亲四十多年,你竟然因为这个孩子要休我?盛儿命硬,从小克死了他父亲,后又克了他” “住口,这是你一个祖母该说的话?秦梅花,我现在就休了你。” 他掏出怀里的另外一张休书直接扔在老太太怀里。 “啊?”老太太忙不迭地打落休书,“老爷,你不能休了我,我已经六十多岁了,娘家已经无人了,你现在休了我,让我去哪里过日子?是要我死吗?” 陈盛跪下来,今日祖父不能休了祖母,不然他就是不孝,毕竟是因为他的事。 “求祖父收回休书。” 陈慕华也呆了,但还是带着媳妇跟两个儿子跪下:“父亲,求求你,我们不要过继,我也不去京城了。” “学文,今日就给盛儿一个面子,休书我们收好,下次她再胡说,不说你,就是我们,也定替陈家休了她,谁敢阻了陈盛的前程,那就是陈家的罪人。” 陈老县令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张纸也麻烦二叔收好,如果陈慕华一家几口日后做不利于陈盛的事,万一我有个什么,请你们将他们逐出我陈家,陈家村不要这样的人。 这个祖宅我会过户到陈慕华名下,就当是当年分给我二叔了,我会另外在村里找个宅基地建一个宅子。 老太婆就跟他儿子一家住在这里,此生我不会再跟她住在一个屋檐下。” 当年如果不是这个妇人作,儿子也不会冒雨去找被气跑的儿媳妇,就不会染上重伤寒,以至于后来身子一直不好,最终撒手人寰。 就是这样,在盛儿母亲要求归家时,她竟然敲了齐娇娇一万两银,同意他带孩子改姓,等他赶到,都已经白纸黑字了,好在最后孩子回来了,那一万两银却没有交回给盛儿,而是给老二一家人花掉了。 那可是齐娇娇的陪嫁银,几个人活到脸皮都不要了。 他已经六十多岁,万一他哪天走了,说不定二儿子一家就会去为难盛儿,放了这样的东西在族里,族里长老就算是为了族里,也不会放任老二一家和老太婆胡来。 陈慕华见事情没回转余地,不由得冷笑出声:“爹,回头我该称你为堂伯了,自小你心里就只有我大哥,大哥死后,就只有陈盛,现在竟然为了他把我过继给一个死了几十年的死人。 行,父逼儿子过继,儿子不敢不从,不过儿子能不能最后请父亲高抬贵手,除了这个宅子,能不能把家里的良田还有县城的两个铺子全部给我,你两个孙子还得读书。” 七叔祖瞪大眼睛:“你家良田有一百亩,还有两个铺子,你如果全部拿去,你爹退后如何生存?陈盛跟他娘子、孩子如何过日子?不行。” 老太太扬起头:“如果要我们答应,这些东西就得全部归我们,老爷心里不是只有陈盛吗?那荣养后就跟陈盛过日子,一个县令,养几口人还不行吗?陈盛不是还有他娘的嫁妆?” 陈县令气极:“当年你扣下陈盛亲娘一万两嫁妆,说等盛儿成亲后给他,银子呢?” 老太太咬着唇:“银子没了,我已经花完了。” 屋里的人都气的不行,还有这回事? 一万两,可以买八百亩地,不用说肯定全部给了老二一家人了。 “学文,这样的人你留着干什么?一纸休书休了,就让她跟陈慕华一起过,宅子给他们,田跟铺子平分,再吵就要他们把一万两吐出来,说到天边去,女子的嫁妆都不能动的。” 陈老县令点点头:“我都听二叔的。” 老太婆跟二儿子一家已经磨灭了他所有的耐心。 不顾亲情,贪得无厌,还在一起,将来盛儿绝对没办法走远。 许多事盛儿不能做,他能,他得给这唯一有能耐的长孙清除途中所有的障碍。 陈盛低着头不再发声。 这次回乡收的贺礼,如果不是祖父强硬拿走,最后他怕是一两银也落不下。 祖母只有在跟他要银子的时候才是他祖母,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 祖父在帮他扫清将来途中的一切不利因素,他就沉默收下就好,不然以后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最终田地各房五十亩,县城铺子一房一个,宅子归陈慕华。 老爷子称之前家里所有的银子都在老太太手里,他已经身无长物,之前的银他也不要了,银两就归老太太养老,从此山高水长,再无瓜葛。 老爷子转手就将二十亩地送给族里,声称自己有三十亩地和一个铺子足够养老了,何况自己将来是要靠着大孙子的。 至于陈盛,老爷子泪水涟涟,哭道只能让他净身出户了。 一万两齐家嫁妆银陈盛也不要了,就当送给他祖母和二叔一家四口,不过这些得全部写在纸上,白纸黑字,一式三份。 最后又央求堂弟族长再给他跟盛儿一块宅基地,陈家村毕竟是自己和孙子的根,不能一个窝没有。 几个族老本就是自家长辈,这祖孙两人本就是陈家最有本事的人,怎么可能不答应?有家他们日后才有念想。 半下午,陈老县令稍微收拾了一些个人用品,带着长孙一家三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陈家村,直奔县衙。 今日庆州府是赶不到了,不过老爷子所在的县衙离州府赶车不过半日,明日起早点,半上午就可以到,不会过多地耽误大家的行程。 620又进宫了 二强回到客栈,说陈县令回老家去了,留下一封信让大家伙务必留下等陈盛一到两日。 万长生看过信:“那大家伙就多等一两日吧,缺了什么的就赶紧补上,回头途中我们赶快一点。” 陈轩、三强都没意见。 陈轩这次只跟父亲一起回乡祭拜,娘子有孕,母亲刚好留下来照顾媳妇。 他们本就不舍得她们途中辛苦。 深夜,陈盛他们才到了县衙,安顿好妻女,他转身就去了祖父房里。 “祖父,今日这样,会不会对祖母和二叔一家太” 老爷子摇摇头:“你祖母性格太犟,当年她不喜欢你母亲,后来你父亲出事,她更是一心扑向你二叔一家四口。 这些年她把他们惯坏了,我怎么说都不听,你二叔二婶懒惰自私,还很贪婪,你两个堂弟不思上进,什么脏的臭的倒是学个彻底。 盛儿,常大人人好,资源也好,别打岔,祖父不过说的是实话,咱祖孙之间关起门不必说假话,这次如果不是因为常大人,平安怎么可能让你在他家住三年?还隔三差五指点你? 你读书不错,但也仅仅是在当地,如果没有平安,你这次很难上榜,如果没有常大人,你说不定只分到老家当个小主薄,你是走了大运了。 你看你刚走运,你祖母你二叔一家就跟吸血虫一样扒着你不放,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被他们拖垮,说不定陈家三族都会被他们父子三个连累了。 如此对你我都好,对他们也好,等你走后,祖父会让人在老家建一个宅子,不然族人不能安心。 铺子我会卖掉,祖父手里还有一些银,过两年我辞官后就去你那里安度晚年。 等我百年之后,另外三十亩地由你之手再给了族里,他们会念你的好,但切记不要再跟你二叔一家粘上,他们已经从心里坏了,好不了了。 盛儿,祖父只能为你做到这些,其余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你舅家为人处世不错,日后倒是可以往来。 这份过继书我特地写了三份,你留着一份,记住,一个有本事的人,千万别软了耳根子,你岳家人口简单,心思纯正,帮不了也不会害你,你日后可适当拉他们一把。” 陈盛潸然泪下:“祖父,孙儿只有您一个亲人了,尽可能早点辞官,孙儿让人来接您,京城有平安有大公子,他们医术在大周都是拔尖的,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陈县令笑了:“放心,祖父身体好得很,起码能活十年,十年后你翅膀也硬了,咱们睡觉,明日天不亮得动身,去的早说不定还能走。” 次日上午,陈县令送孙子一家到了州府客栈,再三道歉,并给万长生、三强、陈轩各带了一份礼物,给随行的每个人都给了一个小荷包,里面都有一两银子。 万长生看天色还早,天黑之前完全可以赶到下个客栈休息,当场就辞别老县令上了路。 …… 平安跟师父到了宫里。 皇上当场就宣布,由郝大将军带着三千兵将,押送粮食和药材奔赴江南灾区,徐院正带着十名太医随行。 孙思成跟平安则带着京城急招的一百名大夫紧跟队伍。 此行赈灾人马由郝大将军全权负责,遇上特殊情况,郝大将军有当场决断的权利,也就是正儿八经的钦差大臣。 这一百多名大夫由朱院正负责,孙思成、万平安为辅,所有人得上下一心,相辅相成。 户部、吏部五日内紧急安排所需物品和随行人员,不得有误,任何人不得违抗,否则后果自负。 孙思成、平安都松了一口气,这些人中数朱院正年纪最大,数郝干爹最是杀伐果断,他们师徒只想跟后头做些实在事。 他们哪里知道,皇上本想把重担压在平安肩上。 得知江南出事,太上皇就回了宫,坚决反对让平安领头,这么大的事,没必要压在一个孩子肩上。 平安才二十出头,怎么说也是一个孩子。 郝将军上前一步:“禀皇上,臣不过一介武夫,如何担得起钦差一职?望皇上另寻能人。” “郝大将军,你有勇有谋,如何担不起此职,此行让张瑾平随行,有事你尽管吩咐他,平安、孙思成、朱院正肩上担子更重,如果再让杂事扰了他们的心,谁来救老百姓呢?” 郝大将军不语了,确实是这样。 孙思成看事情已成事实,忙上前一步:“陛下,江南重灾,一旦发生病疫,急需大量的口罩和外罩衫、手套,我跟平安来之前已经吩咐自己的手下去准备,但毕竟势单力薄,还请陛下让人大量备足这些。” “孙思成,这些是为了预防传染是吧?” “是,陛下。” 皇上当场就把此事交给了户部。 五日,再多的事,也只能在五日内完成第一批该准备的人和物,剩下的就看江南灾情严不严重了。 孙思成他们出了宫,小跑着上了车,给他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了,此次江南之行,艰难异常,他们不能只依靠朝廷,该准备的都得自己带上,人也得带上一些。 师徒俩商量了要带的东西,等商量要带的人时,两人都为难了。 他们一走,没有五六个月怕是回不了,百草医院主要就靠青石、小晨、文竹、吴钧还有原百草堂的几位老大夫撑着,所以他们不能带走。 其他人平安也难选择,此次去江南,或多或少都会有危险,自己跟师傅被皇上点名,跑都跑不了,那是没法子。 平安苦笑:“师傅,我发觉我跟我的这些人相处越久,就越把他们放在心上,如今选人跟后面去,竟然谁都不舍得,实在有些婆婆妈妈。 就带林峰、小明、小武,再把小山带上,此行我可能需要小山帮忙,就带他们四个,其他人就不带了,庄上、家里、医院都少不了人。” 孙思成也为难:“不行我多带几个,万里、如意、吉祥、大超肯定带着,再让万里去顺风那多挑十个人。 我们自己带些好药,好口罩,一切预防传染的东西都带上,确保我们自己是安全的,再去尽可能地帮助他人。” “师傅,我很担心汪清,汪清调去江南当官不足两年,全家都跟着去了。 霍止还好一点,他们家本就是行医的,起码最好的药会留给自己用,但愿大水退去后一切正常。” 孙思成摇头:“咱们是大夫,这种天气下,又是那种情况,很难不发生病疫,只希望发病的地方不多,且官员动作够快,预防措施安排得当。 平安,阿妩有孕已经四个多月,六个月内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回家,你临走之前安排好冷月几个,一定不能让她身边离人。” 平安皱紧眉:“途中一来一去就是三个月,五个月应该是够了的。” 阿妩的预产期是正月下旬,年前赶回家是有些紧张,但正月应该是行的。 “师傅,我想把沐阳送进庄上,就交给他太师祖,让秦师傅也抽空教教他认药,两岁半,也不算小了。” 孙思成无语。 两岁半不算小,他也不知道多大才算小。 不过自己这外孙,两岁半可以跟别家四岁多的孩子比。 长卿的儿子不过比沐阳小半岁,大半的时间都在怀里,根本不愿意下来走路,吃饭什么的都是人服侍。 他跟娘子提过,可娘子也无奈,儿媳妇太宠孩子了,公公婆婆也是,孩子一哭,立马就不舍得了。 大一点肯定不能这样。 621大掌院正式接手小徒孙 擦黑,平安跟师父回到靖安侯府。 刚进院门,就听见沐阳的大笑声。 孙思成的唇角立马就扬起来:“沐阳,外祖父回来了,你在哪呢?” “外祖父,在这呢,我在跟大师祖玩呢。”沐阳笑着从拐角处跑出来,后面跟着王大掌院。 “先生,您来啦。” “王大先生,快请屋里坐。”孙思成忙上前打招呼,顺手抱起心爱的外孙。 孙家人都没心思吃饭,从庄上赶回来的老太爷一直瞅着长孙还有平安,家里两个最重要的男人都要去重灾区,他们孙家是医药之家,烈日炎炎之下的灾区会发生什么,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所以也更揪心。 更揪心的是自己别无选择,其实思源有一点说的没错,远离京城去别的地方生活或许更好。 阿妩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但她还不能表现出很焦急,她不能让相公满怀担心地去灾区,她得让他心无旁骛,如此才能安安全全地回家。 晚餐后,孙家妇人带着孩子就去了后院,男人们则在前院堂屋商量起出行的事。 王大掌院从方方面面分析,并给出自己的意见。 平安、思成去江南已经是定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求太上皇让他们肩上担子轻一点。 因为救主,他们两家已经从伯爵升至侯爵,平安还从正六品升至正五品。 此行做的好了,不过是得一些金银庄子等赏赐,别的暂时已经赏无可赏,不可能再赏更高的。 但钱财这些两家都不缺,升级太快也不是好事,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就一定是好事吗? 当然不好。 而郝大将军虽然是武将,实则老谋深算,又有一身好功夫,身边还有三千精兵,真的生病了,思成、平安立马就能给他治。 “思成、平安,此去不求立功,在保护自己和自己人的前提下,尽可能多救些人,就很不错了。 这就需要你们得能狠下心,万一病人太多,好药只剩下那些,那么这些药得给自己人留着,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王大掌院看向平安,“平安,沐阳你是怎么打算的?” “先生,我打算送到庄上去,我那庄上很紧实,可以跟着太师祖” 他话音未落。 王大掌院道:“我打算搬到庄上住,方便照顾你师祖,沐阳就放我那小院里,白天我上职时就让你师祖他们照顾,你师母大多数时候也会在庄上住,我打算今年给沐阳开蒙了。” 平安站起身,双膝着地,一个头磕下去:“平安谢先生,沐阳就交给先生了,回头让沐阳给先生敬茶。” 王大掌院唇角扬起:“敬不敬茶他都是我正儿八经的徒孙。” 孙一南眼红了,陪笑道:“大先生,回头也把长卿的孩子带上吧?” 王大掌院站起来:“日后再说吧,如今还是撒尿在身上的小屁孩,我回去了,平安,明日我就搬庄上住,沐阳你后日可以送庄上了。” 平安点点头,五日后他们就得启程了。 估计朝廷是在等余杭官府的信,他们可以提前准备,却不能单凭霍止的一封信就让大队人马集结动身。 否则最多三日他们就该起程了。 “先生,我送您回去。” 王大掌院不吱声,他确实有此意,路上还得多交代平安,他的心揪着难受。 孩子培养的太优秀了也不是好事,朝廷什么事都会想到你。 孙一南等平安和王大掌院出了院子,他一脸严肃地跟长卿道:“长卿,我再一次警告你,回去跟你媳妇好好说说,孩子不能太惯了,惯子如害子。 沐阳只比白青大半岁,一个满地跑了,吃饭都是自己来,已经有模有样地背药名了,你再看看白青,一天到晚还要人抱。” 长卿垂目:“是,祖父。” 他也羡慕平安羡慕的紧,沐阳就跟神童一样耀眼,哪里像是两岁半?简直就是五岁孩子一样懂事。 儿子确实过于娇惯了,不只是娘子,祖父祖母、母亲都是,真正说来自己跟父亲才是难得不宠白青的人。 孙思成临出门前丢了一句话:“长卿,想儿子以后有出息,想白青日后能跟着大先生后面读书,从现在起就不能惯着,不然以后拍马也追不上沐阳。” 说完头也不回地直奔自己的院子。 阿妩肚子出怀了,沐阳这些日子都跟他们夫妻睡,小家伙特别特别粘他。 孙思成脚步加快,心里发酸,几日后远行,再回来时怕是沐阳都忘记了外祖父才是最爱他的人。 老爷子自王大先生走后就一言不发。 他要想想还有什么得给思成、平安带上,他明日得亲自翻翻他的收藏。 老太爷站起身往外走,孙一南跟长卿忙扶上他。 老太爷道:“不用扶,我现在身子好着呢,长卿,你爹说的有道理,白青是不能过于惯着,他是你的长子,也是你爹的长孙,将来要是没能力撑起侯府,那会让人笑话的。” 长卿脸一红。 他自己就是文不成武不就,医术也没有多好,可以说各方面都远远逊色于平安。 就跟父亲曾经和他谈心,自己能力有限,还有父亲和平安帮他,但等父亲老了,总不能让平安的儿子再来帮着白青,得让孩子争气起来。 平安送了先生到了王家大门口。 临下车,王大掌院再次跟他说。 “平安,到了江南千万不能逞强,不要往发病密集地跑,要多想想家里父母、儿子,还有我跟你师祖他们,否则你就是不孝。” “先生,平安听您的,您安安心心在家等我们回来,我争取在年底前回家,阿妩元宵节后的预产期。 先生,青石几个不去,他们都在医院,你们哪里不舒服就去诊诊,我会让他们隔些日子就去庄上看看。” “好。”王大先生转身进了院子,一下都没有回头。 弟子几日后再走,他却已经担心起来。 别的他没办法做,就好好带沐阳,在孩子这方面尽量不要平安和阿妩操心。 622江南信连着到了 两日后,就在平安他们加快准备的时候,江南官方的求救信到了京城。 也是飞鸽传书,而且一日之内到了两封。 信里内容跟霍止的一模一样,因为是鸽子传信,字数不可能多,但紧急程度暴露无遗。 信使传信起码还得半个月后,真的等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平安和霍止给朝廷争取了三日的准备时间,这很重要。 江南求救信一到,灾情实锤,朝廷没有了最后的指望,开始了大规模的募捐和征招大夫。 这几年日子不错,募捐都不难,有钱的出些钱,有粮的出些粮,征召大夫就有些难了。 征召大夫的条件不差,包括来回途中的时间算五个月,吃喝拉撒公中管,每人纯给六十两,还能抵了家中当年的劳役,就是这样,还是没什么大夫应招,但好歹有些乡村大夫还是愿意,如此也能征招不少,只不过医术就不尽人意。 常春风一听平安跟张瑾平都在其中,出发前两日赶回京城。 平安听说亲爹找他,就跟着小三子到了大酒楼。 “爹。” 常春风看着儿子,心里一酸。 “你张大舅一会也过来,我昨日才知道你们俩都要去江南的事,平安,这一次去江南有些凶险,烈日炎炎之下,动物的尸体最容易病变,余杭那边的官员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有些束手无策。 平安,一会小三子带一个人过来,这个人的医术很好,他是被老勇国公强行带去山上的,用他家人的命做要挟,给那些训练中的死士治疗。 那次事后,爹机缘巧合下收下他,可惜他已经家破人亡,儿子、儿媳妇都意外死了,唯一的一个小孙子也不知道流落何地,爹答应想方设法帮他找。 平安,爹想让他跟着你,医不自治,身边多个有本事的人总是放心一点。” “爹,就留您身边吧,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方便。” 常春风轻笑出声:“傻孩子,他很有本事,年纪也不大,才四十有八,爹头疼脑热在那不是看大夫?放在你身边爹才放心。” 他压低嗓音:“此人也会毒,使毒解毒都会,不然你以为老国公会强抢他上山?” 平安看亲爹一脸的得意洋洋,心里有些暖:“多谢爹。” “扣、扣、扣。” “进来。” 小三子推开房门:“老爷,王大夫来了。” 小三子身后站着一个人,清清冷冷的,说不出来的孤寂和落寞。 常春风站起身:“王大夫,快进来,这就是我儿子平安,大公子的徒弟,平安,这是王大夫,医术很好的。” “王大夫安。”平安微笑道。 王大夫弯腰行了一个礼:“小侯爷安。” 平安扶起他:“我爹应该跟你说了,后日一早我就随大队人马出发去江南,你如果不愿意也不要紧,毕竟多多少少有些危险。” “小侯爷,我愿意去,不瞒你说,我现在已经孤身一人,唯一的儿子十年前就不在了,儿媳妇同年也没了,仅有的一个孙儿还被亲戚给卖了。 常大人帮我惩治了恶人,拿回了家产,还答应帮我找孙子,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王大夫,日后你就跟着我儿子吧,跟我后面可惜了,平安,以后不光是爹,你也帮着王大夫打听打听他孙子,百草堂人脉也广,还有,哪怕他孙儿找着了,只要他愿意留下来,你日后也得给他养老。” “这些不成问题,王大夫,你孙子的事回头咱们细谈,我会想办法帮你找,至于能不能找到,那就看缘分了。 我父亲可能忘记跟你说,今后你如果愿意跟着我,得跟我签一个长契,不然你再有本事我都不能用你。 不过你放心,不会是奴契,如此你老了以后自有我给你养老,如果找到家人也可以跟他回去,但不能透露我的方子。 这些你今晚好好考虑,当然,你如果愿意跟我签长契,但不愿意跟去江南,那也行,我会给你安排其他的事。 还有,不用叫我小侯爷,就叫我平安吧。” “是,平安少爷,我愿意跟您去江南,也愿意跟您签长契,我孙儿被卖已经十年了,还望您江南回来后帮我找找,找不找得到我都不会怪您。” 王大夫转身看着常春风,“大人,你们忙,我就在楼下等。” “好。”楼下小三子几个护卫也有一桌。 王大夫刚下楼,张瑾平就来了。 “妹夫,平安,妹夫你是今儿回来的吗?” 妹妹这两年变了不少,但他看俩夫妻关系还是有些别扭,并不是很和谐,瑾玉一年前回家后再也没去定州,就在家带着儿子,深入简出,锦儿仍然住在他家。 “大哥,刚回来,还没有回家呢。” 常春风叹气,“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你跟平安都要去江南的事,大哥,平安是大夫,没办法,朝廷怎么把你派去了呀?” 张瑾平苦笑:“我也不想去呀,当年去北境,现在又去江南,哪里有事我就得去那。 本来是另外一个人去的,可人家临时家里出了事,那我就我去呗,平安干爹忙的要死,总不能我推他去吧? 不过也没事,我不过跟在大将军手下打打下手,你别担心。” “大哥,爹一定很着急,明日一早我就过去。”常春风拿出两个玉盒,一人面前推了一个,“这是上好的野参,可惜只有一根,我托人切成片,你们一人一半,带着没坏处。” 张瑾平把两个玉盒都推给平安,“平安,到了江南,大舅这条命可就交给你了,这东西放你跟前,我带着怕丢了,也怕忍不住拿给别人了。” 平安收起放在怀里:“行,我就收着,大舅此去江南,最好是跟我后面不远,不过我会再帮你陪些药揣身上,以防万一。” “平安,沐阳还在他外祖父家吧?明日一早我过去看他。” “爹,那您可得早点,我准备明日就送他去庄上住,他师祖也打算住庄上,今年就给他开蒙了。” 623无巧不成书 “哎,哎,平安,沐阳才两岁半,今年就开蒙是不是早了点?”常春风嘴咧到耳根。 他长孙实在太可爱了点,也太聪明了点。 张瑾平也是提到沐阳就笑,他儿子张策成亲后生下一个女儿才一岁,可爱也可爱,但太娇气了点,哪里有沐阳好?那小子每次看到他两眼冒星星,小嘴喊他舅爷爷比谁都甜。 “平安,明日让你爹带沐阳到我家玩玩,庄上下午去也行,这么小送庄上你娘子愿意?” 平安笑:“阿妩没有不愿意,平轩也是四五岁就放庄上养的,如今读书、习武都不错,男孩子我不打算惯着。” 常春风有些不好意思,彦儿比平轩还大上半岁,不管哪方面都没有平轩厉害。 “少爷,吉祥在楼下,大公子让您快回去,朱院正过来商量事情。”小武小跑着过来。 平安站起身:“爹,大舅,我先走了,院正大人肯定是为了商量药材的事。” 常春风点头:“去吧,院正和你师傅商量的是大事,快去。” 张瑾平看着平安的身影:“别担心,平安会没事的,妹夫,这半年我不在家,你尽量多回来看看,我爹本想住平安庄上,这样一来,暂时是去不了了。” …… 话说万长生一行人匆匆忙忙赶路,眼看天有些变,终于在天黑前住进了一家客栈。 “二强,我们先去房间安顿,你点好晚餐,我们一会就下来,时辰不早了” “万叔,婶子。”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传来。 万长生跟梅娘一回头,只见一个俊朗的公子还有一个笑意盈盈的夫人正惊喜地看着他们。 “傅夫人,傅安,这么巧?你们也是回京吗?”梅娘欢喜道。 她心里暗暗猜测,娘俩一起回京,莫不是为了那事? “梅娘,还是叫我应姐姐吧,安儿当官满三年,回京述职,我就跟他一起回来看看,你们这是?” “三强、陈轩这次回乡祭祖,我跟相公带着平轩一起回老家看看,平轩,快叫傅家婶婶和傅安哥哥。” 三强、陈轩也围过来。 陈老爷道:“这样,晚餐大家一起吃,先各自回房安顿,这里我来安排。” 傅安、傅夫人自然也同意。 傅安刚进房,傅夫人就走了进去,带上了房门。 “安儿,娘后悔了,娘还是想跟万家结亲,你舅家亲事未定,咱们能不能先跟万家瞒下此事,回头我跟他们赔礼道歉。” “母亲,不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平安是我挚友,我最清楚他的为人,他们一家人都是如此。” 傅夫人红了眼:“母亲也不仅仅因为平安是侯爷,前途无量,我是真的喜欢他们一家人,包括曦儿,还是咱家的福气不够大,罢了,我会找机会把此事透露给平安娘,不能耽误人家的姑娘。” 她当年说的够清楚了,梅娘当时没有回绝,多少也是愿意的。 傅夫人摇头叹息,挺好的一门亲事,就这样黄了,她是真的不舍得。 娘家富有,小侄女也不错,可一个商贾之家如何跟一个侯府大小姐相比?还是那样忠厚的一家人。 都怪她不注意,也怪她一时心软,早该在知道此事时,就一碗药给那个贱人灌下去,再把那个贱人卖出去,根本就不该让老爷和儿子知道。 傅应氏是越想越后悔,恨不能拿头撞地,自己怎么就一时之间鬼迷心窍了,那样女人生出的孩子能有什么好?竟然还想让她生出来。 傅安没听母亲说话,转身看她泪流满面。 “母亲,有些缘分是老天注定的,平安帮我良多,可以说没有他帮就没有今日的我,我明明知道他不喜欢什么,怎么能欺骗他?万叔婶婶对我那么好,我在他们家都住了不少日子,那样善良的人,我如何能对不住他们? 何况大舅他们对我也挺好的,母亲,洗把脸我们下去,不能让他们久等,天也不早了。” “安儿,这是母亲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了。”傅应氏抹了抹泪,往事不可追,后悔又有什么用? 傅安苦笑。 他虽然对曦儿并没有那种感情,但这三年也确确实实在等小丫头长大,早就准备这次回京就去提亲,不然他一个二十二岁的人,早已经娶妻生子了。 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 次日上午,傅应氏非拉梅娘坐进她车里。 梅娘看她精神不怎么好:“应姐姐,昨晚没睡好吗?怎么脸色如此差?” 傅应氏苦笑:“梅娘,这段时间我一直睡不好,家里出了一些事,我” 梅娘不好打听,心疼地看着她,“不管什么事你都要想开些,没什么过不去的。” 傅应氏红了眼,把事情硬着头皮说了一遍。 “是我没注意家里的丫头,害了我儿子,当初我并不知道这事,只是听儿子生气地让我把人送走,我问过儿子怎么啦,他说没什么事,我又训了丫头,丫头也说没什么,只是惹了少爷不高兴。 梅娘,我太大意了,应该不管有没有,都得一碗避子药灌下去的,等庄上娘子告诉我这件事时,那丫头肚子已经五个月了。 傅家几代人都子嗣不丰,我跟相公就是担心这个才想让孩子生出来。” 梅娘愣了好一会。 她还以为跟傅家结亲家差不多是板上钉钉的事,相公、儿子都不反对,傅家也确实很好。 “应姐姐,据我所知,好像没什么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有庶长子的人家,这对傅安很不好。” 傅应氏心真正沉了下去。 之前或多或少她还有一点点小心思,梅娘如此说,就是告诉她,他们两家再无可能结亲了。 “可不是?真正高门大户的人家都在意这件事,我跟我们老爷心又太软,孩子在肚子里已经那么大了,不忍心一碗药杀了胎儿,以至于造成如今这样难堪的局面。 我心里想着,这次回和州后,就去我娘家一趟,我大哥倒是有心把我那小侄女嫁给安儿,只是我们这些年一直没这个想法,如今只好如此了。” 梅娘尴尬道:“亲上加亲也好。” 可惜了傅安,很好的一个年轻人,算的上年少有为,家庭也简单,知根知底,可惜了。 有庶长子的人家,再好她也不愿意女儿嫁进去,庶长女也一样。 就是乡下也容不得这样。 傅家人还是心太软了,或者说太在意子嗣了,不然,最好的法子,就是知道此事后,不声不响一碗药解决了,那样一个丫头能生出多好的孩子来? 应姐姐还是糊涂了。 624一刻不敢耽误 平安跟师傅、朱院正商量了一晚上。 决定好要带的药材分量,以及其他林林总总。 朱院正苦笑:“这次回来后,我就打算回家安度晚年了,回想我这一生,五岁起就被祖父带着识药、背药理,年少进了太医院,兢兢业业,不敢一丝毫懈怠之心,转眼已是六旬年迈老人,一生都没有为自己活过,想想都有些不甘心哪。” 孙思成有些心酸:“朱叔,我爹也是这样,这次等我回来,就让他老人家不再去医堂,你们是好朋友,可以一起钓鱼下棋,平安的庄子不错,你们偶尔也可以进去住住。” “哦?平安的庄子倒是听说了,那位也住在那是不是?” 平安点点头:“院正大人如果愿意,我也是可以帮您留个小院的。” “好,这个先不说,这次我们要带的治疗队也有一百多人,但大多数是底下县城和村镇的,没多少医术好的。 好了,我回去了,明天日只有一日准备的功夫了,药材的事我来搞,思成,明日我会跟朝廷要求,让张瑾平负责管理药材和大夫,我们三个人只安心管治病。 一个好的大夫被太多琐事绊了脚,哪里有心思去治疗?我得走了,明日许多事,真是一刻也不敢耽误的。” 孙思成点头。 张瑾平被这些事绊住也好,就不必跟着去各种危险的地方。 院正此番也是好心,对四个人都有益。 朱院正走后。 平安道:“我亲爹今日送给我一个老大夫,听说医术不错,已经跟我过来了,现在就在我府里。” 他把王大夫的情况跟师傅细说了一遍。 “师傅,此行我就带小武、林峰、小明还有这个王大夫,大林就不带了,他还小。” “嗯,能被老国公看中,医术自是不差,你亲爹对你好的没话说。 你爹娘应该就在这几日回来,葛掌柜已经传了信来,没啥事,陈盛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两日。 平安,后日一早我们就要动身,你一定要安排好冷水几个轮流伴在阿妩身边,半夏几个医术到底还是差了些,到时候如果不继续留在我这边住,你爹就得日日回城里。” “师傅,我知道。” 他爹一个月里有一半是住庄上的,虽然离城里不远,但来来回回跑也是麻烦。 孙思源在房里唉声叹气,马氏也是。 “你说怎么好好的又让大哥去江南,平安也要去,我都愁死了,十月初馨儿就要生产,大哥跟平安不在家我可不放心,当年我生” 孙思源对她低喊起来:“你这个人没有心吗?大哥后日一大早就要动身了,你不替他担惊受怕,还在这个时候考虑馨儿生产的事?妇人生产不是很寻常的事吗?何况医堂、医院都是咱家的?” 马氏第一次看相公这样对她低吼,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馨儿是我女儿,我着急不应该吗?再说大哥不过是去江南,他也就这两年出去少点,之前还去了北境呢,何况那么多人一起,安全上是不用担心的。” “娘子,你就不多想想?这次江南发大水,又是炎热天气,死去的家畜很容易病变的,一旦有瘟疫,我哥他们这些大夫很容易被传染的。” 马氏直拍胸口:“对不住,相公,我真的没考虑到这些,一家人也只有我跟婆婆不懂医术,馨儿多少还懂一些。 这可怎么办呢?难怪下午我看大嫂双眼都是红的,我还以为是不舍得大哥呢。” 马氏下了炕就穿衣服。 “你现在穿衣服干什么?” “相公,我去约大嫂,明日蒙蒙亮我们就去寒山寺烧香,再给大哥、平安求个平安符,这个很灵的,明早就来不及了,烧香得越早越好。” 孙思源不说话了。 这个是可以有的。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还得跟大哥说说话,明日他肯定忙得很。” 阿妩的小院。 平安抚着她的肚子,胎儿已经四个月,衣服下很明显地有了隆起。 “阿妩,腊月我们是一定能赶回家的,我走后,你可以两边住,怎么舒服怎么来。” “相公,我还是很担心,如此闷热的天气,说不定现在江南就有了疫病。” “阿妩,我和师傅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如果光是师傅一个人去,你我更不放心。 院正医术好,跟师傅关系也近,处处都替我们考虑,再者,我跟师傅都不是傻子,救人是要紧,但肯定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我又不是孤身一人,后面还有爹娘、你跟孩子呢。” 说到孩子,阿妩坐直身子。 “相公,你真要把沐阳送庄上去?” “嗯,你肚子越过越大,你二嫂、馨儿都有身子,沐阳在家又喜欢横冲直撞,还不如送去庄子,大先生明日起也搬去庄上了,好像还是太上皇提的,名义上是下午给太上皇讲书,实际上是想师母去陪陪太后娘娘。 有这个机会,我肯定得把沐阳交给先生,上午可以交给师祖,还能跟秦师傅后面学识药,明年起,就让大武教他一些基本功,他是我们的长子,又是以后弟弟妹妹的大哥,千万不能惯着。 阿妩,有件事不知道你可知道了?就是曦儿跟长志的事。” 阿妩点点头:“娘跟我说了,不过曦儿不知道,相公,曦儿嫁进我家真的很好,就是三哥都二十岁了,如果娶曦儿,就得再等三年。 我婶婶那么想孙子的一个人,竟然也愿意为曦儿等三年,三年后,我三哥都二十三四岁了。” “这有什么?我妹妹多好啊?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再说我爹娘还不知道愿不愿意呢。” 阿妩眼瞪的溜圆:“相公,我孙家不好吗?我三哥不好吗?” 不是好不好的事,傅安此时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到底把妹妹许给谁,就看爹娘跟妹妹的意思了。 傅安跟长志都不错,从性格方面来说,长志的性格更温和一些。 其实先生家的致琛也是不错的。 “不说他们的事了,阿妩,我去洗漱,一会好好陪你相公说说话,再回家就是四五个月后了。” 625第一次这样害怕 半夜,天气就变了。 次日一早,天空中还飘起了绵绵细雨。 吴氏跟马氏还是带着人去了寒山寺,担心之余她们除了求护身符也没有别的好法子。 平安昨日就让小武先去了庄上,帮大武向朝廷捐赠了一批粮食和药材,再给自己这些人备上一些这几个月要用的东西。 早饭后,他自己带着沐阳去了张家,回头直接送沐阳去庄上。 其他的事他就不管了,院正说了自有他来安排 那意思好像是哪怕苏微云跑到天涯海角,都是不可能逃脱得掉的。 至于原因的话,那么很简单了,就是宫廷之中父皇母后不让他离开了。 叹气也要管。我揉着鼻子,正要说话,忽而想起先前的事,一下恢复了精神。 沈落雁的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以她的智慧当然知道李密的想法。 “不跟你说了!不过叶轩还真坏,要了你还敢要别人,简直就是花心鬼!”温霞恨恨地说。 这露台上,除了他,还有高平王、任城王和薛尚。薛尚显然不曾认出我,与张弥之一样,将我打量着。 段延庆三人也越打越心惊,越打越苦恼。且段延庆作为老大,更加忧虑,现在叶二娘和南海鳄神二人已只能庇护在他身后,除了偶尔对叶枫进行骚扰,其他时间都根本不敢离他太远,显现不出作用来。 先是高兴,再是忧虑,一顿饭的功夫,许光印的心情翻转了好几次。 对与袭来的其余十一人,叶枫又运起内力,反手一剑,十一剑气飞出,分别迎上。 学院派和世家派的分歧由来已久,确实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如今也没有必要想那么多,既然放假,那就休息放松一下。 同样雪白的娇躯,颤颤巍巍的娇柔雪白,两条洁白修长的美腿,在暖黄色的灯光以及水渍的加持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因为虎啸单身一人,圣十玄直接带着他回到自己的家中,又将诗诗介绍给虎啸认识。 她扎着马尾辫,没穿校服,而是身穿一件像是乌鸦羽毛编制而成的一体长裙,一双湿润的金色瞳孔,勾人心弦。 目睹平氏神主化成灰,然后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过程的北原南风顿了顿。 就算是东道主中央世界,能进入大宇宙谷的名额也只有十个。至于其余的世界,一般情况下都是两到三个,多的也不会超过五个。 沉默不语的坐起身,看了看身上的衣着还算完整,就那样沉默的面对着这个白发紫眸的男人。 当然,要是他知道未来那么惨,说不定他现在真的掐死慕芙蓉了。 风君子一直认为慕芙蓉是个利己主义者,更是个性情中人……他偶尔觉得她特别会权衡利弊脑子特别清晰。可是另外一方面又觉得她某些时候特别笨。 倒完后,她也不管一头雾水的北原南风,继续瞪着卡姿兰大眼睛,盯着他看。 “没事。你们就在这里商量吧!有结果了叫我一声。”荆建理解他们的顾虑。这样的大事,总不能一拍脑袋就做出决定。 就算心中有些怀疑是被陈风拿了,可他哪里敢问陈风是不是陈风拿的。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面,难道是荒古时代的人杰?”杨天心惊,忍不住说道。 五盒与喵妹同时手指竖起,朝地面而去。草原的地面自然是草,颜色发黄,有些站得很直,有些好似给冰霜打蔫了,歪着脑袋,颜色发灰。 由于与苏联方面正在合作,荆建绝无可能与安德烈这样的“苏奸”牵扯太多,万一有什么误会,那不是自找麻烦吗?而且安德烈身上还有欧美情报机构的影子,荆建更不会去沾染这一身骚。 626吓白了脸 平安他们动身的时候,勉勉强强能看清一点路。 医疗队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这一刻,下了一天一夜的细雨停了,空气中弥漫的都是清新的味道。 平安看着身后长长的车队,还有数不清送行的人。 他想不到皇上和太上皇竟然带着文武百官来送行,一时之间离别气氛达到了高潮。 “师傅,不是说姓李的去吗?怎么是白家轩?他爹可就他一个儿子,舍得吗?” “那三只乌鸦是什么来历,也是王老头的同党吗?”我有些愤恨的说道。它们出现的时机太巧了,绝对不可能是出自本能,后面肯定是有人操纵。 因为仙器是有灵智的,如果药王谷中有人违反了谪仙制定的规矩的话,仙器自己就可以出手击杀,因为整个药王谷就在仙器的笼罩之下,所以药王谷中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能够瞒过去的。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左猜右猜毫无结果,如此一来还真让本少主感到了一丝为难。夫君到底为了什么?不妨直说?”藏于盖头之下的娇容,终于浮现出了一丝不耐,柳眉微皱,满是不解的质问道。 它的身体如同一只巨大的山羊,不过却长着一张人的面孔,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边的腋下各有一只泛红的竖眼。 因为天罡印完全消失了,只有它上面的那些金色符纹,完全融合到了修罗印上面。 就连准备好生死一搏的枭龙,都是一滞,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这一场!牛仙君胜!”剑殇帝君站在擂台上,他的声音,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无妨,为夫的身份特殊,这方大陆一般的仙门门主,都要给予一丝薄面!”少年的回答,竟然让枭龙一滞,不置可否的发出了惊醒。 情急之下,他拨通了夜天狼的电话。夜天狼做雇佣兵和全球军火商之后,路子野得很,兴许能帮得上忙。 叶云飞说道:“丫头,我可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废话,不管你是否领情,但是我让你捎的话一定要带到。”话毕,叶云飞和傲珊顿时幻成一阵黑烟,竟然在莫惜芳的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叶孤帆留下了一百枚上品贝壳,从别的摊位换了一万枚下品贝壳。 至此他们就很清楚,龙御肯定是在金色漩涡吸扯进来传送的时候丢失了,他们也没有必要继续再等下去了。 会场设置的宴席是十人一桌,因为到场的各企业团体没有超过十人的,所以大家都是混坐。 在那山岳的上空,空气显得有些浑浊,隐约有着雷鸣狂风浮现,隐隐的,有着一股极端惊人的灵力波动,扩散开来。 火光一点点的散去,天空逐渐的变得清晰,再然后无数人的眼睛突然睁大,铺天盖地倒吸冷气的声音,随之响起。 很显然生死魔印的气息刺激了这些伪魔,属于半王的气息让它们发了狂,拼命想得到的这气息,让自己完成蜕变。 人阶顶级拳法黑龙拳第三式被林渊发挥到极致,狂猛的拳劲一瞬间化作一头破雾而出的黑龙轰在那团崭新金属之上。 想用打尸鞭的强大剑气来攻击老鬼,但是又担心威力太强,会让这俩老鬼魂飞魄散。 在龙御开始行动之后,虞妃首先便动手起来,不过不是对擎天族最强类神动手,而是对她自己动手。 临死之际,刺客一脸惊讶,唯一完好的双瞳之中显露出来的是极度震惊不甘之色。 627二强懵了 三日后,平安他们医疗队带着药材跟郝大将军他们的粮草队就拉开了距离。 一百多个大夫,加上随行的五百官兵,也是一个庞大的队伍。 这么多人也只能夜宿帐篷,路边熬粥吃干粮,或者派人去途中铺子上买馒头。 如果少数人去酒店客栈,其他人心里肯定就会不舒服。 平安跟师傅协助朱院正管理所有大夫,张瑾平跟白家轩则协助管理押送药材的五百名官兵。 其中的辛 刑戚一掌拍出的气流狠狠的肆虐在叶尘枫身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声音。 哈勃克打开顶盖后映入眼帘的是宛如热带雨林般的环境,在这里到处是植物。 没有再发生战斗----对于这些势力而言,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白口中透漏出了不少讯息——主宰的确是知道金甲和原2号的毛病与问题,但他压根就没想管。 煞气凝聚之处,耶摩勒似有所感地偏过头来,语气带有几分惊疑之意:“你们三人……”忽又大笑几声:“善哉!看来今日真是佛祖安排!”大笑声中,他忽然一掌拍出,金光灿耀,只听轰隆一响,车厢四分五裂,碎木纷溅。 我会好好疼你,保护你。这一句话的每一个字,像拨开的琴弦,一声一声叩击在她的心灵深处。 “大姐,你现在搞得我像人民公敌似的。有什么事?说吧。”李权无奈道。 原本一路跟着白乐来到青州城的钱瑞,还没来及找借口拜访白乐,便直接遭了池鱼之灾,一起被赶出了青州城。 一刹那间,白乐身外的冰花骤然爆开,冰渣四处飞溅,犹如下了一场冰雹一般。 宇宙级飞船在宇宙中都是非常珍贵的,如果能够拦截下来,将是不可多得的财富。 雷夏泽晋升太一真神,没有遭受任何阻碍,也没有任何惊天动地之异象,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太一真神。 “抓你们的地防兵,已经被我杀了,他们冒用我的名义作恶,罪有应得。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救你们,你们都起来吧!”楚风忙说道。 刹那间,白光一闪,少城主消失在视野中,只有一张卡片落在余生手上。 走着萧洛凡的跟前,脸上写满了焦急还有担心,“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芸的声音哽咽着,似乎都要哭出来了,怎么好端端地会出车祸? 魂魄相融,合于元气,元神乃生。从孕神开始,魂魄与本命元气相融,不但令魂魄逐渐向元神状态转化,更是令本命元气也在升格。原本呈现出液态的真气,在转化元神过程中,逐渐转变为光质。 尤其是原本向乌飞雁汇报的那个老者,他知道那四个都是暗影卫的。 如果你们军部选择跟我们谈判的话,这些士兵想重新回到军队去,我们也不会阻拦。而愿意留下来,加入我们或者加入救国会的士兵,麻烦你让人进行登记。 几个学生争先恐后地要去河边打水,不过最后还是让唐嫣抢了先,她端着一盆清澈的河水走了过来,并且在楚风的示意下,放在了巨熊的身前。 六级之后的头领级boss,其实战斗意识相当与暗金与专家职业者之间,只是那厚实的生命,变态的属性,才让很多玩家单挑不了头领级boss。 “可恨我现在又不能进宫,早知道就不出宫了。”碧水一边踱步,一边抱怨,两只手紧握着,因为用力过猛,都可以听到骨节声了。 与此同时,凡间修仙界,留仙门一众长老弟子先行脱离危险,早早的回到了留仙山。然后遵从杨悠何的命令,打开护山大阵,关闭山门,杨悠何回来之前,绝不开门。 628霍止慌了 平安回到营地。 “师傅,我在城里遇上二强和陈轩、方武、虎子,我没让他们告诉我爹娘,他们在途中还遇上了傅安和傅夫人。” “哦?这么巧。” 孙思成没说其他的话,于他来说,是希望曦儿跟长志成的,俩孩子虽然差了七岁,但各方面真的很相配。 但如果平安爹娘想跟傅家结亲他也没意见,傅安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这些事就顺其自然,眼下着急的是江南,事情 从西夏国出来的苏黎等人并不缺钱,好不容易来一趟大明,还能不尝试一下异世界的豪华总统套房? 只是那凶手所传的鞋子可能偏大,且每一次步伐都相差甚远,不禁让人怀疑那人究竟是否为人。 郭子虚在进行反抗的过程中将这些准备扣押自己的官兵狠狠踹飞,好不容易才有了那么点力气的他总算是有了些笑意。 而且出了那个节目还能看到兄弟两个日常对话,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凡猛然睁开眼睛,周围漆黑无比,像是陷入粘稠墨色中,身体没了知觉,只剩下脑袋还能感觉到丝丝冰凉。 她眼望着眼前的侍卫,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自齿缝里挤出来,因而显得无比阴森又狠厉。 刘浩去了一边12楼,没有看见总经理办公室的牌子,想想应该在楼上。顺着安全通道,刘浩来到13楼,心里有种预感,总经理办公室在这一层。 和温颜说话的时候,沈芷柔表现得落落大方,完全没有要和温颜打擂台的意思。 “好了,这些不是你以现在能理解的,等你成为炼器师之后自然会系统的学习,不过,再次之前,你必须先行通过测试,否则一切都是妄言!”枯木大师淡然道。 “你可是从外面的世界闯进来,是不是受了九霄的命令来寻找失却之心的?”威严无比的声音响起,萧让听了心中暗想,自己来的时候只和白胡子老头和闪雷透露过这个消息。青雷也得知这个消息,想来是闪雷告诉他的吧。 “妈的,耍什么花招?”我暗自戒备,正要向前走帐篷却掀开了,一个头发灰白略有些秃顶的男人挟持着林可欣走了出来。 只见双角巨兽上的红色电芒闪烁,冲着雷厉陡然一道红色闪电劈了过去。 李铁刚很为难的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个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t所以,会说话的人永远都是滴水不漏,但是他要想让你知道点什么,这话就漏的像个筛子了。 李宁宇点着头道:“好!那再定五条吧,不过这五条回来之后,就不要在做其他运输用途了,我有其他的用途,对了每个船的水手多招3倍!”。 “唐部长这次的事基本成了定局了,这里面她最该谢的就是你了”。仲华在后面翘着二郎腿说道。 只剩下钟晴和猥琐男,瞧他那一脸淫笑,真是让人恶心,眼见他一步步向她走来。 仔细看时,原来却是甘宁越战越勇,倒是此刻的周泰力量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难以匹敌甘宁的勇猛。二人厮杀越发激烈,不过周泰也是越来越感觉吃力了。 “我信,我信,我马上就来,师傅,你等着我,我立刻就来!”电话里面的周普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现在听南宫静泓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就算脸皮一贯很厚的她,此刻也觉得有些挂不住了。 “主席!”野坂参三听到安田的话越说越不像话,就扭头看着武田亨,似乎想让他出来批判安田。但是武田亨却始终一言不发,那张因为营养过剩而虚胖的圆脸上毫无表情,好像对现在会议所讨论的内容漠不关心似的。 629祸不单行 二强本就跟方武、虎子住一个房间。 想到平安此刻就在城门口不远处吃苦受罪,热饭热菜都吃不上,这还是小事,江南之行才是大事。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方武坐起来:“二强,少爷把府里事托给你,你得回府照应着,我跟虎子得去,光林峰几个我不放心,身边的人不能太少了,办起事来没有人。” 二强跟虎子也都坐起来。 虎子连连点头,哪有主子远行,护卫安心在 在风起云涌,暗流激荡的桓帝、灵帝两代帝王中,保全了家族不衰。也许听上去,这并没有什么了不得。但仔细想想,在这两代帝王中,曾发生了多少事情? 赵岑一动手,一直紧随着赵岑身后,两个看似亲卫的士兵也突然行动起来。 此时酒吧已经被查封了,大门上面贴着封条,十分扎眼。我走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将封条撕碎。然后拿出钥匙将大门打开,进去随便找了一瓶酒,坐下来给自己倒上一杯,仰脖就喝了下去。 陆建国白了一眼张玲,跟个老顽童一样,与张玲置气道:“我让你半壁江山,你还是赢不了我。 海洋和风的力量,浮现在他的周围,方信头顶之上,隐现一个朦胧的塔形光晕,它自动吸取着一丝丝风和海的气息,而一点点渗透到了这个身体的血脉中。 茫茫天际。却和主世界地星斗不一样。这里虽然也是星斗密布。但是数目有限。总数大概在三千左右。有地闪烁。有地悬凝。有地晦暗。有地灼灼。 “老二,你和我是肯定要和洛北一起走这一趟了,老三,你上次受创过重,这次只能掠阵了,不过你的阿鼻黄泉图要借我们一用。”半面天魔先对着灵释天和韩血衣这么说道。 我正在发呆,胡静一把将我推进车内,接着胡静又回到了驾驶座。 随着他剧烈的尖叫,那条悬浮于天空之中的黑色灭佛魔刃,忽然化成了万千道黑光,嘶的一声,直接就化成了一条条印记,印入了洛北的识海之中,每一道黑光,都是一个不同的天魔。 这本就是他们拿手的本领,强弓硬弩,一支支利箭呼啸着掠过,将白绕军钉在血泊中。 阎十一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但又怕夜长梦多,得找个借口进去,便给老姐使了个眼色,看了一眼她怀里的阎十二。 和因果咒术中的“天罚”一样,别说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了,连特么两毛钱的特效都没有。 她轻轻一挥手,顿时之间,乱流神界嗤啦一声,如同破布,直接被撕破。 “好,好,好,”息老太爷连说三个好字,似乎他如此关心调香便真是为息家太太而求的一般。 而这个积分系统,就是李煜参考他前世身为基地头领时的经验建立起来的。 林茹茵也从未见过如此打法,收回紫青剑,撑起护体灵,举剑格挡孙婷娜来势汹汹的一剑。 也许肉联厂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新闻里并没有报道该厂遭受火灾的事。 她这是下了死力气在撒娇卖萌,而李如海在她心里就是个恋童变态,用这种童音萌语,想来让李如海下跪都没问题。 “到传送阵了,终于可以摆脱那个妖孽了。”突然,莫苍神色惊喜。 又用了大概两周的时间,军工厂加班加点,结合李煜给予的武器设计图纸,新建立的军工厂中终于新鲜出炉了五辆装甲车、两辆坦克、八十门火箭筒以及其他各种类型的机枪、步枪、手榴弹和子弹。 630没打算忍着 霍止黑下脸:“母亲,你如果还关心父亲,这会就不必无理取闹,等我先给父亲看过诊,回头把我逐出霍家都行,这个霍家我也呆够了。” 霍夫人也惊住了。 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小儿子,对这个儿子她一直不是那么亲,但也从没有打过。 长子遇上危险,相公出了这事,她一时之间气急攻心,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但母亲不能教训儿子吗?就这样黑着脸对她,甚至不惜说出分家的话。 理论上,还要“拟物术”修炼得足够深刻,任何想要的东西都能通过这门功法自行创造。 在双方厮杀中,她跟秀儿趁乱逃离了这里,秀儿的记忆力非常好,一路按照原路带着黄鹂跑回了龙家浩家,平日里要走一个时辰的路,她们俩一路狂奔只用了半个时辰,真的可谓是使出了洪荒之力。 “左护法大人这!”内门三长老将目光看向远处的左护法,这件事情太大了,他这个内门三长老做不了主,只能指望左护法来阻止程锋了。 虽说是降临榜前五十强中排在最末的一位,但实力绝对的强悍变态。 这种内心洋溢出来的乐观,是可以感染人向着积极乐观的方向去努力,前行,也许一路上不见得是鲜花满地,也有犄角旮旯的魑魅魍魉,但是那种心态是可以击退一切阴霾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没有人会理解她的感受,她只要看到何璟晅就会感到开心,可是每当看到何璟晅跟别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她就觉得心里是那么的疼。 掮客杨雷从天元城的宣务大厅出来,这几天的生意不太好,让他的心情有些沮丧,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铁血旌旗虽然不是先天天兵,但是对于诸天各大势力的意义实在太过重大,几乎不在一件天兵之下。拥有铁血旌旗,绝非自家势力的战斗力翻倍那么简单,单单是悍不畏死这一点就能让任何势力头疼。 大道三千,并不是说世间只有三千种大道,事实上天地间到底有多少大道根本无人可知,天均大世界的天道也只不过是恒古天道的一部分罢了。 “一位八阶斗神一位七阶斗神,还有一位九阶斗皇?”程锋双眼一亮,脸上在这一刻露出残忍的笑容。 “都说了要坐牢了,你怎么就是不听?”森罗突然乐了,他这一笑,非但没有让人觉得和蔼,反而更加的凶残。 丰盛中学修建是鸣丁建设承建的,包括学校的设计,都承包给了他们,当然宋山在其中也参与了设计。 同样是年少成名的卡卡,应该说是整个职业生涯都相当顺利和名昨双收。他拿过金球奖,拿过fifa世界足球先生。更是曾被美国时代周刊杂志称为世界100位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 听他讲完,众人才恍然明白,转眼回过神,俱有种冷汗津津的感觉,看向闫妄的目光,下意识带着几分敬畏。 只是关中平原这些年遭遇到很多的破坏,一方面是对环境的破坏造成的水土流失,另外一方面是气候造成的干旱。 她很漂亮,只不过与魏玖相识的时候只是一支花骨朵,与魏玖相恋的时候是一个含苞待放的鲜花,与魏玖再次相见是这一朵娇艳的鲜花绽放的时刻。 赤霄一甩,余势不减的砸在她的腿关节,抬脚间直接踩到她丰满的山峦上,恐怖的力道,连带将地板震碎。 肉眼可见,原本那处金光闪烁、灼热无比的太阳真火开始虹吸似的涌入他的体内,消失的荡然无存。 631难以把控 黄大人已经被抬到长凳子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众人见汪清带着霍东家过来,忙让开一条道。 “麻烦大家让开一点,对病人会有好处。”霍止一边说,一边给黄大人诊着脉。 稍后他从兜里拿出银针,一针就刺进黄大人的人中穴,黄大人这是焦虑过度,人又连着多日没有休息好,加上年过五旬,怎么可能受得了? 黄大人幽幽醒来。 霍止拔出针:“黄大人,您需要多 任谁也想不到,渡过这段天险之后,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庞大无比的山谷。 他跟乔正声是旧识,本来对于乔正声把看风水一事交给外人不满,但是知道是庄重后,他也就没了什么意见。 “人老了,心也变得软了,这些都是我纵容的结果,既然是我的错,那就让我来终结他,我要给狼神留下一个堂堂正正的龙盾。”此时龙神雷横真正的下了杀心,对于那些违法乱纪的人绝不留情。 夜无双走过去一脚将火盆踢翻,可由于刚才那会儿的功夫,火盆中的纸张早就烧的干净。 一天一夜后,叶宁缓缓睁开了眼睛。这道土之道痕由一万一千八百条道纹构成,纷杂繁复无比,这其中,叶宁仅能辨认出三千多条,就算如此,能够一窥一万一千八百条道纹,对他而言也是一桩大收获。 作为瑞银大股东的儿子,费雷拉拥有的力量还是很惊人的。要是在经济方面对乌索动点手脚,乌索还真扛不住。 “赶紧过去,早点知道结果,心早点放下来。”唐天阳迫不及待向医院里走去。 他正在想着,怎么去找景若倾的时候,宫里的人说景若倾不在,而且就连他们的父皇都不知道景若倾去了什么地方。他原本还想要带着景若倾到处玩一玩的,没想到景若倾居然一声不吭的直接走了。 “你这个孩子就是心善,老夫人还时常夸你有孝心,我们都比不上。”苏氏拉着她的手语气亲昵的说道。 “郎队,我们这次把松一集团拖进来,这样做真的没有问题吗?虽然日本人的确讨厌,可是他们毕竟是过来投资的。”孟奇有些担心。 可是坂田武重丝毫没有想发火的意思,只是狡诈的笑着。坂田武重的笑的让谷野多喜浑身发毛,心中没底,萎缩的左眼急促的抽搐着。 忽然间,那位魔神般的生灵抬手,漆黑无边的手掌笼罩虚空的中央,大手按压而下。 但他最终融合了霸皇所有的力量之后,他的肉体力量进一步增强,发生了又一次蜕变,感受到自己更加强大的肉身力量,萧龙终于理解到了器灵为什么会说主宰境界不是那么简单的意思了。 虽然在国内的很多搜索引擎上已经无法找到之前的相关资料,但是,如果精通互联网技术的话,还是可以通过一些恢复技术找到很多关于这家公司的相关信息。 海三炮低头长叹一声:“是,你说的不错,我是接到了你们发出的邀请。但是,却不是让我们撤到苏联,而是要收编我们。 不过,他们松一口气的同时,又为叶梦的疯狂而感到震惊,因为没有一人像叶梦这样做。 于是众人就悲哀地发现,人家的死亡光线,整整的毁灭了很多地方。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个领导一个思路,矫厚根当老总了,自然有他的想法了,现在的张北市酒店业是竞争激烈了,怎么才能再次脱颖而出呢?矫厚根想到了澳门与泰国——澳门的赌与泰国的黄,香港的毒暂时还不敢搞。 632还是挑明了 万长生看着梅娘:“娘子,你不能再哭了,明日要是儿媳妇看到你的眼睛又红又肿,她会更担心的。” 梅娘拿帕子擦擦眼,声音哽咽:“阿妩她娘也在家着急上火,人都病了,阿妩祖母那么开朗的一个人,也躺下好几日了,我都没敢跟阿妩说,她肚子都那么大了。 当了官,当了侯爷,什么事都让他去,早知道这样,我宁可平安就在庆州城当个大夫,安安稳稳的,比现在舒服的多,还不用提心吊胆的。” < 看到自己的族长皱眉思索,加摩尔就左右看了看这个病号,随口说道。 道夫今晚没比赛,他最近过得挺惨,连ppv都打不上了,他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被谁打压,看到塞纳被陈凡淘汰,他的心情倍儿爽。 布伦特福德队根本没有打算和对手试探,开场就把对手阵容里最有威胁的单带王塔拉伯特铲下了场。 其实,就算没这个命令,再多加一倍的钱,估计也没人再敢来这个地方了。 2、校场比武,受伤难以避免,但若发现故意致人伤残、死亡者,逐出比赛,情节严重者,杀无赦。 程希的车子还是原来的那款奔弛s500。并没有换座驾。坐到了副驾驶位置处。万芊催促着程希发动车子。 虽然两郡三十六个县都已经全部建造完成,但是除了最开始的七个县城和三个玩家县城之外,基本上都是只有一个县城存在,只是框架搭好了,还需要补充内容进去。 沈京墨话音刚落,全场响起了自发的掌声,这个悲情的故事,终于有了一点甜。 霍峥淡淡的回答,甚至眉头微微有些皱起,似乎并不期待一个孩子的到来。 漫天的花瓣从他们的头顶落下来,整个教堂都是花瓣的香气,这对新人的幸福气氛,在整个教堂蔓延,融化了每一位宾客的心。 若棠想,她到底还是没有修炼到铁石心肠的地步,看来还得好好跟淑贵妃多取取经。 配方是自己亲手配的,整个过程都是她夏沫一手打造到底的,若说假别人之手,或许有假,但是夏沫自己对自己却是要求极为严苛的,怎么可能有假? 若棠心里暗笑一声,这呆呆的大夫还真是好拐,也幸好他呆呆的,狗狗们才能有安生立命的地方呢。 “你敢!”顾念兮因为探得了某人的心意,因为恃宠而骄,所以更加的蛮横。 光是这么想,就觉得心中一片舒坦,连看夏霜白的眼神都变得慈祥起来。 等若棠洗完澡出来,原以为楚千岚定然已经睡着了,谁知他却睁着眼盯着帐顶发呆。 “楚河,过来!”吕楚河正准备逃走,却不想被身后的顾念兮叫住了。 慕容衡静静的在旁边陪着霜白,他知道霜白的聪明,所以一点也不担心,只静静的等着。 花未落忍不住一个机灵,他温热的唇瓣在她的胸前的柔软上缓缓摩挲着,便好似有一道电流瞬间击遍她的全身。 秋凌央接着球球圆圆的身子,目光盯着隔壁那个‘无恶不作’的男人。以前他发神经也就算了,这次他竟然让人把她家里的墙壁给拆了。 学会后,被动可以增加血液流动速度,除了让我彻底摆脱丧尸那僵硬的手脚之外。 “我早就想拜见慈梵师父,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唐锋跟着慈月师太进了彼岸庵后院的长老院,走进了慈梵师太的屋子。 比如,她记得自己几年来一直在同一个地方买营养球,但是现在的那个老板,却只做了半年。 633原来如此 “馨儿娘,曦儿可是比长志小了七岁,是不是有些不合适?要是等曦儿长大,你家会不会着急了?” 马氏一看有门,忙道:“我们一家都喜欢曦儿,等上两三年算什么?长志不过二十岁,男子大点没关系,刚好一心一意读书。 平安娘,你回去跟平安爹商量商量,如果愿意,可以等平安他们回来再定亲,我们两家心里只要有了数,真的外面有人来提亲,也知道该如何讲,你说是不是?” 马氏凑近梅娘 原来如此,原来这是我家那头老黄牛的魂魄所化,怪不得我看着这么熟悉。 一个毛发茂密的彪形大汉手持一把五环大砍刀,一刀朝那人劈了过去。 赵无极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可以让林语好好的培养气感,只有等感觉到有气在体内经脉时,再根据运行路径配合呼吸方法修炼,那时才算是入门了。 隋风子据说是慕容曦瑶的未婚夫,而且这隋风子还是前代九霄圣地圣主的孙子。 ‘老大,你这么对我,我又怎么会辜负你!就让我帮助你成为海贼王吧!!’娜美在心中坚定的想到。 苍云知道圆木是因为找到祖器才有了这等底气,对那罗刹祖殿颇有些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师父,怎么办?他们要摸进来了。”我满心紧张地对老瞎子道。 要是方程住进了最高层的话,麻烦一定不会少,星宫中原有的那些修士一定会质疑天星双圣的决定,到时候别的不说,就算解释起来也是麻烦,方程最讨厌的就是麻烦,而且这最高层的灵气也是不差,比之峰顶毫不多让。 苍云不知道在罗刹族,太上大长老的评判标准是知识,只有通晓了罗刹族所有知识的学者,才有可能成为太上大长老。 土财主嘴上反驳着,仍然将信将疑的蹲下身体,同时伸出手拉开背包的拉锁。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第三种可能,而且是无数森罗人向往的,尊奉的,祈求的可能。 咬牙切齿,玉澜衣索性也坐在浴池里,让慕容煜坐在她前面,伸手一掌拍在慕容煜的背上,开始用异能为他解毒。 任无忧只觉得一个头都要有两个大了,花枕月喜欢叫他猜谜,现在来了一个老狐狸,又喜欢叫他猜谜,这究竟是有什么好猜的。 这人脸非常的清晰,甚至连眉毛,都是那么的细致,但是这张脸看上去特别的不正常,一点血色都没有不说,嘴角竟还挂着水滴,并且露出一抹非常诡异的怪笑。 在湖面之下,有灰色的影子,仔细看过去,可不就是一条一条的鱼儿,然而,这鱼并不是游动着的,而是被冻在了冰层之下,虽然是被冻住,却也如同活着一般,便是连同眼睛,都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罪臣知罪。”东风王的声音很是苍老,而且沙哑,好似很久都没有好好的休息,好好的睡觉一般。 二叔毕竟也不是个普通人,所以一下子就猜到是耶律阿朵来过了,他顿时变得担心起来,走到我身边左看右看。 对此,檀溪只得抿了抿嘴,满头黑线的撇了一眼苏墨,随后只身站起走向了那名少年。 跟其他人不一样,薇瑟现在的天赋变成更容易掌握神灵权能,毕竟她现在仍然是神灵而非术灵。而主动穿梭轮回幻镜龙的镜面,应该就是她能从随身镜里钻出来的原因。 她接过手机,打开看了一眼,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没想到明娇娇胆子这样大,要说海王的话,她恐怕才是真正的海王。 634捡到了一个人 何进带着大壮、大超进了府衙的偏厅,大大方方的朝上首坐着的黄大人躬身行了一礼,又给两边的大人们也行了一礼。 他看到了汪清,见汪清激动地看着他,侧侧身子朝他点点头。 “大人,我是大公子孙思成手下的管事何进,这是我的两个兄弟大壮和大超。 大公子、朱院正、平安少爷还有张瑾平张大人、白家轩白大人,带着一百余大夫、五百官兵还有药材,距这里两日的路程,郝大将军带着两千五 昨日买下一颗还颜丹,就花了整整一百四十万,为此卖了不少产业。 为了这个项目,投资部没日没夜的奋斗,这一刻,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明月。 非但没能被陆争提携着直上云霄,相反,还丢尽了脸面,成了全城的笑话。 倒是也不刻意聊天,可这样的气氛却又显得温情脉脉的,好似早就迫不及待了一样。 果不其然,沈浩才敲开房门,就看见穿着清凉的张婷婷靠在门边。 要不然,陆明夫妻要是仗着父母身份要给她说亲,她还得想办法推掉,也是麻烦。 怕旁人把衣服拿来,秦遥将这些个锦衣华服拿到别的地方去发卖? 阔叶草被江岳编制成绳子,捆绑好獐子后,江岳扛起猎物,迅速离开阔叶原。 当着晋王府庆嬷嬷的面,把自己这么刻薄又不友爱的一面表现出来,就不怕下人们回去跟晋王说她坏话吗? 她是不想开启这场闹剧的,但旁边的刘导一直在给她使眼色让她答应,她也是没有办法。 柳氏一时失笑地瞪了一眼志学,看他搞怪地冲自己扮着可怜样,柳氏不免又是伸手要打过去,却被如花伸手给抱住了胳膊。 他把砍倒的树去掉树干,再把剩下的树枝砍成一条条,用一根草绳绑成一捆,右手一拎,七八十斤的柴火就背上了后背,没有吃力,步履沉稳地下山准备回家。 我走了,也必须得走了,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自私的想要人生拥有一段记忆,耽误你两年已是罪过,再耽误下去,我百死莫辞,所以就这么告辞吧。 中午陶修下班后,顾轻狂便载着陶修到了医院,把许颖和兰儿载上,顾轻狂把陶彬背上车,然后顺路去接了顾轻雅,再去餐厅吃饭。 演员里也总有一些始终保持对于表演的高度热情,不管是什么样的工作都会付出百分之二百的热情去完成,去表现。这种人不管在哪里都值得敬佩,而且也总会获得成功。 梅一楠这手势一出,不想竟引起一波尖叫和欢呼声,一大堆的手帕、香囊、绢花、鲜花不要钱似地往他头上怀里扔。 来不及穿已经脱下的外衣,颜天佑穿着单薄的白布中衣,跟着杨初一就来到了他们的营帐。 “我觉得我学的已经够像的了,没想到主公学的比我还像”秃鹰心中正想着,林川的声音传入他的识海中。 送走了吴和邦,吴立德回过头来,看了眼志森脚上的鞋子,心里还是有着愧疚的,叫住转身要回屋的志森,吴立德走过去,蹲下来,志森往后要退,吴立德却拉住了他的裤腿。 今天才是第十二天,按理来说今天还是属于姜宸的,可因为这么久以来姜宸一直没有出现,所以‘绯醉’的老板有意试探姜宸的底线,这些人肯定是因为老板睁只眼闭只眼才会进来的。 向东赶忙拿出来一个面具给我,带上面具冰川得风也不在那么冻脸了。 “我知道你的难处了,不过,以后跟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想听你说话,可以吗?”钟药环缓缓说着。 635不做护卫 平安跟小明扶起他,“可以走吗?” 这人个头跟他差不多高,竟然只穿了里衣。 “你的衣服被人扒了?” 石巍总算是有了点力气:“看破不说破,料子还不错,被人看上了。” 平安笑出声,这个人由内而外的一种气质,估计是一直被富养的。 “看起来你的行李也被抢了,我是平安,这是我师傅孙大公子,这是我的护卫小明,你应该是有功夫的人,怎么会被害成这个样 青年只来得及抬起双手架住,但观他满头冒汗两股颤颤,显然招架的极其艰难。 说着话,他还伸手摸了一把嘴角哈喇子,一副已经被迷醉的模样。 可是,修为达到低阶圣尊,能够在短短一天获得提升,他已经很满意。 “我都已经睡了一整天了,现在我已经没事了,马上就可以出院。”从那晚受伤到现在为止,唐英已经在医院呆了俩天,他早就觉得无聊地发慌,准备出去找点乐子。 她见洑祾面露哀色,却忽然忆起一片宁静的阳光。是她最初醒来那日的阳光!她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手掌,发现掌心似乎还残存着一片温热。 “出了什么事?”当路凡赶到时,路远扬正坐在长条靠椅,他身上不少地方都有淤青,精神有些萎靡,见到路凡过来才提起精神。 想清楚的严吾鑫,立刻就想找个由头退走,岂料他还未开口,二楼的包厢内,一道声音便传了出来。 然后还有斩空波、压害等招式就不提了,江胤还设计了一招‘风遁,响鸣穿’,利用手中的乐器发出声音的异能术,就算没直接攻击到对手也可以经由震动来伤害对手的鼓膜和三半规管,即使把耳朵堵住都毫无用处。 慢慢地,路凡整个身体开始向上推移,此时路凡脑海中只有一个目的,完成这一组动作,他眼中狠狠地盯着拉杆,任凭青筋在手臂暴起也无动于衷,有一团火,在身体里燃烧,它缓缓在筋脉中流动,所到之处一片火辣肿胀。 换句话说,只有一只脚踏入传奇境界的人,才有着能力与资质掌握传奇专长。 因为林恩展现了绝对的“诚意”,所以他被德思礼一家请到了餐桌前坐下。 听到狮子问起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时候,周围的恶魔们全都插着双臂,用鼻孔喷了下气,算是回答它了。 当着“九大本源神族”族长的面,杀伐果断,无所畏惧,抹杀了堕天族族长。 看周老说得这样郑重其事,赵天明就知道这东西不简单,然而,对这东西,他却没一点头绪。 双峰山不事生产,又没有充足的钱银,难以预先储备大量的粮食。 “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了。”九朵玫瑰不满的说道,虽然比赛结束了,可观看的人依旧没有离开。 那名中校军官也走了过来,身材比较高大,中年人,面相很有威严。 楚河还真的吃了一惊,想不到甘宁的龙筋虎胎丸竟然如此厉害,早知道自己再给他打多两掌,看能否再敲多一些出来。 林维的眼睛陡然睁开,正待起身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却突兀的一愣。 不再关注丹田,她开始学习丹方,自己要做的事还有很多,等无望海结束回了宗门,得试着炼丹。 我被问得有些茫然,但想了想,应该是就这些,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孙老很喜欢这丫头,见他们带了不少东西,去旅馆不方便还花钱,干脆让他们住下来。 636肯定跟你走 清晨,平安下了车。 只见石三爷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 平安行了一礼:“平安给石三爷请安了,三爷,我们半个时辰后就动身,您准备去哪里?” “平安,你这话说的?我准备收你为徒,自然你去哪我就去哪。” 平安哭笑不得:“三爷,此事暂且不谈,此行去余杭有些危险,余杭南片发生水灾,想您也是知道的。 但那边很可能发生了疫情,这个我们还不能十分 韩清陌见她的大白眼了,不过,他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往下说,“只是和颜悦色地和你一起吃了个早膳。 所以,陆相跟踪而出准备打探一下情况,如有可能,便帮助这两个汉子救出被掳走的姑娘。 现在佟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调戏她,其结果很有可能是凶多吉少。 这一次,陆相并没有任何的哄骗,因为从幽天辰给他的传讯之中的消息就是这样。 另一方面,夏卓走上山腰之时,那山洞里面的恶鬼仿佛也已经有了感受一样,从山洞当中走了出来。 如此立场一致的好评再次勾起了观众的好奇心,而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你越是说这部电影有多么的致郁,观众越是不信。 秦岁跟着佟喜的时间不长,还不了解这位佟大公公的性格,现在被佟大公公当面揭穿,顿时吓得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姬飞霜、姬飞鸿和姬飞洋脸上不由都露出喜色,只有姬飞花皱起了眉头。 这么做当然是因为陆相依旧感觉极为不适,不想他如此做法,却再次赢得归元宗弟子的认同。 顾锦笙和韩潇潇也是,她姜媛当真是栽在她们这两个闺蜜手里,姜媛在心中怒骂她们贱人了数十遍才解气。 浴室之中,辉夜解除了自己身上降低存在感的法阵。当妹红看到自己面前的的辉夜的时候,眼中满是惊愕。现在的辉夜和她之前见到的辉夜看上去简直是天差地别。在她的眼中,现在的辉夜和高贵的公主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一个星期后,大部分灵级实力的人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日渐衰减,无论他们怎么修炼,增加的灵力越来越少,远远赶不上衰减的进度。 “好!此乃君子协定,望你日后不要让我失望便是!”赵构赞赏地点点头,随手掏出两百两银票直接交给了杨政,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句话功夫,刘天浩已经将贾诩拖到主位上,并且两手按住贾诩双肩,就是将贾诩给按坐在了自己原先坐的位置上。 “不用了,你们就待在这张桌子上继续吃吧!我可不不愿吃你们的剩饭!”刘天浩嬉笑说道,转身就走向另外一张空桌子坐下。 大量魔修逃出封印,对人类修士和妖修的恨,让他们发疯般的肆意妄为,为祸众生。一时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我知道了。”华年已经平静下来了。该来的躲不过,是时候该面对了。“陆夏最近怎么样?听说,你把她送进四氏学院了?”华年淡淡的转移了话题。 这里有很多人,但他们并非真正的血肉之躯,而是一团团风和尘埃所构成的虚影。 李昊也很意外,秦梦会带人去哪儿玩呢,她自己都是很少出去玩的。 老者的身形未动,掌力却当空引起巨大的声浪,蓝色的光辉闪动中,化成一头猛虎的模样,张开血盆大口直奔朱雀。 后来步凡是弄明白了,按照蓝心凌的意思,是让步凡往德智体美劳,现代五美青年全面发展。 637都沉默了 汪清带来的消息,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瘟疫真的爆发了,且比他们想象中厉害,已经牵涉到六个村,随时还可能在别的地方发现。 陆陆续续已经死了几十个人,还有许多人病情已经加重,如果再没有合适的药,下一轮病重者可是相当多的一批人。 这一晚,所有的人都辗转反侧,为灾民担心,为自己担心。 黑夜里。 平安听着师傅在叹气。 “师傅,我们 “圣主,万事节哀。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她一定会感受到您深切的爱。”暮离微微欠身,垂首低眸。 瞎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再坚持一会儿,阿诺咬牙切齿,竭尽全力撑住瞎子,此时却感觉周围似乎有些不对,转头望去,却见一头通体漆黑的獒犬从右侧无声无息向他们靠近过来。 灯光不是很亮,但也足够照明,暖暖微黄的颜色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惊韩再说出这样一副诚恳感谢的话,更是让其他考核弟子好感更甚。 一个影子战士出现,悄无声息的带走了自己,那带着麻痹效果的匕首,让他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倒下了。 杨伟说要让我说呢,你还是重点考虑一下我第一个建议,也省得去跟年轻人抢饭吃,弄不好还挺丢人。 旁边看到季风准备动手,已经举起一块大石头准备砸过去的常路过一脸懵逼,直到徐飞等人的目光看过来。 高明离开房间后又走了好远才接起电话,任剑问师父你在哪儿?为什么半天不接我电话? 谢夜雨与兰斯一踩在紫色菌毯上,菌毯便开始朝着下方降了下去,就像一个升降机一般。 即使豆豆不杀光星河宗众人,仙族、灵族、蛮族也会这么做。所以,朱雀提前动手了,利用星河宗的残值,为自己的下一步计划铺路——进入仙族。 容冰卿听着众人对着的恭维、又想着刚才看到的永乐帝和苏皇后对她那模样。心里也生气不已。但是面上还是挂着笑容。 周围的时光开始变得扭曲,至少进入这时间控制范围之内的白狂野攻击速度至少慢了十倍以上。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亲自决策,免去你的考核,可以直接让你成为我的队伍中的专属研究员,当然,连同你的那只七夕青鸟也要一起加入。”西奥尼拉突然道。 正说着话的当下,大门已经吱呀一声着打开,充斥着满屋之中的艾草味道在打开门的瞬间,与里头的血液相冲着一并卷出了房门。 发现这人的盗猎者眼睛睁得老大,看着这一条裤腿随风摆动,靠着车厢内部的男子,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洋剑警觉性非常高,重创在身,在感应到我要取他后心命门之际,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右手猛的回摆,巨力带动着重伤的身子翻了过来,这一剑便只刺进了他的右侧胸口。 暗六没有回话、心里却感激不已。跟着这样的主子、就算自己死了、也是值得的。 难得的是,他与顾靖风竟然成了挚友,偶尔的时候,还会随军,一道前往边塞,救治伤员。 她处理储物袋的时候,因为材料限制,没办法把空间拓展得太大,最多也就拓展成十来个立方,从未超过十五。 边说边在他的胸前画着圈圈,冷暮寒的呼吸变粗,抱着云朵朵大踏步的进入她的栖云殿,云朵朵低声笑着。 “这个……这个……”睁眼说瞎话本是她的强项,但看着眼前那两把寒气逼人的剑,思路明显有些打结。 639十里亭见故人 傍晚,余杭府相距不远了。 没有什么残阳如血,什么晚霞满天,阴沉沉的天空,仿佛随时要压下来一样,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一个多月的远行,今日终于要到了目的地,却完全没有那种喜悦。 平安透过车窗看着前面,余杭历来是繁华之地,就算是城郊,也应该有匆匆的行人,现在却看不到一丝人气。 他的视线顿住了。 前面不远处应该就是十里长亭,这样的长亭一般的州府都 我甩甩手,一旦得了活命,这时秽物带来的厌恶立即感涌上心头,我有种恶心得想吐的感觉。嫌弃的把残余的液体甩了甩,顺手就往楼梯扶手上擦。 叶凡盯着星一,从后者身上,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因为他在其余七位凝海境强者中算得上灵气最强的了!叶凡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难道是前面有什么跨越不过的障碍,所以黑珍珠这才调转方向,从原路返回? 我连忙追问什么是一字封疆的封,马舅始终摇头,不愿意再说什么。 牧天狼亦真亦假的解释了一下,毕竟七公主身边还跟随着不少内务府的高手。 “二叔,我爸遗嘱的事情是交给您办的,这件事您都了解的一清二楚,我今天请您来,就是为了让您给我们分割一下遗产!”林宇看了一眼林老太太,然后转身对自己身边的老者说道。 首先一家人的重要演员到齐,而他们的房子,也早就弄好了,叶灵进去参观过,不得不说,孙斌导演的真的很有才能,这样的房子里面,全部都是生活的气息,感觉就像是来到了有人居住的房间,她是来做客的。 不过我想起胡第兰曾经对我的阔绰,再看看这里周围的装潢,五千对她而言,确实不算什么。 叶凡感受到嘴唇有着两瓣冰凉的花瓣,似冰凉似有些温热,突如其来的亲吻一下子就给叶凡吓到了,但时间不久,星流儿就收回了自己的亲吻,只见她舔了舔嘴唇,随后便是嬉笑起来。 紫衫和龙梅恢复了自由,互相对视一下,瞬间飞到树枝之上,施用法术,万千条树枝疯狂的攻向众人,百千回设下结界将众人围在里面,龙梅和紫衫百般施法,无论树枝怎么攻击,结界不受丝毫破坏。 这乱七八糟的理论都拿出来劝慰自己了,也说明尚品玉真是陷入恋爱的深潭里了,如果爱情真的来了,我们会不会很理性的处理相关的各种问题,不是简简单单的脱衣睡觉。 “我娘知道,而且她老人家同意了。”程意直视山长发怒的双眸。 他一揣摩,这个地点还不是十万大山的任何一处,只是地点在两国交界的东西方向,那个地方叫青黑山,人生地不熟的。 两月后的一天,程意如往常一样五更天起床,刚下地却心口绞痛,吐了口血揪着心口的衣服晕了过去。 在树林内,和病师爷冯剑波寥寥几句话,他就明白了丽娘果然身份非比寻常。这次自己师兄弟一行能顺利混入黑龙庄安顿下来,丽娘居功至伟,她这时候深夜找自己,肯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在元寻双被代真郡主赶出大将军府的那个午夜,整整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导致那一晚,是莲生国有史以来最冷的夜晚。 一转眼到了八月十五,天荡山众弟子早早的起来收拾完毕,大开山门,迎接众仙家的到来。 只是昨晚的见面太过仓促和短暂,再加上她本能的羞涩,都没能和对方深聊,就道别了。 640商量对策 平安还是跟师傅一个房间。 客栈的条件不错,房间宽敞干净。 “师傅,第一次跟您来江南,还是八岁那年,一晃十四年过去,这些年我超过一半的时间都在读书考试,如今回到余杭府,却因为这种事,实在让人不开心。 霍止几年前就给我在他家附近买了宅子,他刚告诉我他已经带人把里面收拾干净了,问我们进不进去住,师傅,等过几日事情理顺一点,我们还是搬进去吧,客栈人太多,我还是不喜 人类或许知道,但是他们不会明白蚂蚁的感受,但是现在,明白了。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不过很多人在看过之后都有这样的感觉,无他,这部的故事是完整的,但相对来说又有一些急促。 仙独行本来还想强行破阵,可此时齐宝说能够看破,那倒是没必要乱动手了。 然而,此刻的齐宝盘坐在佛门八宝之一的莲花宝座之上,四周金光环绕,天地灵气疯狂汇聚,经过莲花宝座的净化之后缓缓涌入齐宝体内,令他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北方,已然成了拜龙教的囊中之物,而对这一切,等联邦反应过来,早就已经晚了。 殿内供释迦牟尼、药师佛、阿弥陀佛的神像,殿堂正中有“宝树芳莲”四个大字。 一个看着顶多二十四五,并且极其不正经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有治疗癌症的神奇手段。 曹落发现那个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面前,距离不到五米,并且直接出招了。 秦铮看都没看那逐渐过来的巨大丧尸,只是伸手一指,一道龙火形成的光束从指间迸,直接洞穿那巨大丧尸。 媒体面对这种情况,也是一点办法没有,最终只能作罢,不过陈丽虽然不与媒体过多接触,此后仍旧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一新歌出来,而且多半都是民谣。 司徒冕抱歉的说着,他也正准备给朵儿打电话,事发突然,他不得不出差去处理,所以一切都比较的匆忙。 “看来没事,你浓妆艳抹的样子,很丑。”司徒冕一把拿过她手里的糖葫芦,然后起身离开。 毕竟能动手解决的,就不该吵吵,像顾子介这种人精,直接打晕了就是最后的办法,以后,她就用这一招吧,这次,自认倒霉,唉。 此时的陆丰生凝聚的魔气被打散,衣衫褴褛血迹斑斑,被尖石划破的肌肤片片血痕,触目惊心,一丝丝渗透的娇艳鲜血滴落,看得众人头皮发麻。 “爸,妈,你们等我一会儿,我上去看看。”说着斯人上楼。斯人推开沈四的卧室,两个果然都在,那架式就像专门在等她。 握在他手里的树干主要是平衡身体,在奔腾的洪流中根本不能控制方向,也无法控制木筏子漂流的速度,更不能把树干插进河底停住木筏子。 当年的那些猎人,不管是进山还是下海的,选择相信苏哲的终究不多,因为那种麻木的人生早已深入人心,最多也就只能接受苏哲对苏家村进行改变,而他们心里是很少有人能够追随苏哲而改变的。 富樱山的樱花都是那水潭的水浇灌生长的,这也是此处的樱花比较早开的原因。 正说着,就见展雪把头靠在汤公子身上,汤公子吓得又往旁边一挪,结果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展雪忙一把拉住汤公子的手,把他扶了起来,汤公子羞得满面通红。 听到这以后,陈阳才松了一口气,走出病房,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 641去汪家 林峰、小武带上医箱忙跟在后面出了客栈。 马车上。 汪清心情有些沉重:“平安,你提的建议虽然很好,但还是很不安全,疫病的传染性还是很强的,目前这六个村的病人怕已经占了两三成了。” 平安听到这个数字还是狠狠地吃惊了一把。 黄大人并没有透露这个。 “汪大哥,事已至此,没有更好的办法,村民已经不再相信远距离治疗。 我担心如果再有 维吉尔拼尽全力想出来的办法竟然如此轻易就被北斗给破了去,此刻看见姬天也赶了过来顿时急得一头冷汗。 “暂时不晓得,但是已经能肯定他们不是寻常居民。居然想要购买铜铁,那就是他们想要锻造兵器,使用大量兵器的就只能是军队。”梓锦觉得他们的运气不错,能够遇上胭脂国/军权人物。 另外李树初还大力扶持山东的纺纱业和采矿、冶金业。依靠河南和山东两省迅速扩大的棉花产量,山东的棉纺业现在已经后来居上,大有赶超传统的棉布产地苏松地区的势头。 梓锦的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因此不敢随意的挪动,就怕万一要是提前生了可怎么办?所以给叶溟轩打点行装的时候不停地嘱咐安全之类的话。 楚虎希望以自己的战功换成勋封,刘牧之表面上很是为难,其实心里很高兴。 西泽尔看着喵喵脸色一点点发白,心中着急,怕这会猛然刺激道喵喵,伸手去抓喵喵的胳膊。 摇摇晃晃的顾汐萍再次被轰了出去,撞到了墙上,口吐鲜血,久久爬不起来。 西泽尔这一段时间对吴念的评价就是这些,太复杂,太难懂,看见他的时候,就好像是看自己一样,似乎明明是一汪看起来很透明的水,但是你看下去却会发觉那么清澈的水,你竟然看不到底。 当七班的那名替补学员上场时,一班的那些选手们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个时候他已经把自己输的,和借来的本钱和利息都弄够了,收手的话,最多就是没有赚。 林寒涧年幼时离开白泽县,就是来了这云龙城,然后在这里遇上了他的那剑魂武者师尊。 果然,安格斯听到计凯的来意,顾不得嘲笑挑衅计凯,自己坐到了座位上不停的沉吟起来。 其实,白依所说带我去的地方,也并不算太远,一个多钟头后,穿过了几条街区之后,白依最终在一幢老式的四层楼房前停了下来。 “哎,果然是这样。”楚隽心中暗叹,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时间静静地走过,我也慢慢地平静,那种平静是进入了一种颓废状态里的平静,我染上了酒瘾,一天不喝酒都是不行的。 对于刘倩的说法,我想应该有这样的人,但是我不是,我从来都没有对白玲这样想过。 “确定!接受!”释迦想通了这一切,不再犹豫,毅然接受了进入副本来的第一个任务。 “当然了,你怎么能够如此怀疑为你着想的哥哥呢?”卡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但是白至宫的地位非比寻常,他的天赋强大,血脉精纯,甚至得到了下品的赏赐,族中可是对他寄予厚望,而今日就这般被龙凌打成了废物? “这些仙器可能对你们来说不适合,不过你们可以自己交换,若还是不适合,去找门中长老禀告于我,我亲自为你们炼制。”龙凌的话语格外响亮,于星云门中传出。 642比想象中糟糕 “伯母,我给您诊诊脉吧?” 平安的记忆里,汪伯母一直是个随和温柔的人,安静话不多,总是笑吟吟的。 如今人胖了不少,脸色却不怎么好,眼神也少了往日的神采。 她看看一旁的相公,又看看儿子。 “娘,您让平安诊诊,待会也给爹诊诊。” “那就麻烦平安了。”汪伯母轻声道,人在桌边坐下。 不多时,平安轻声道:“汪伯父,汪大哥,伯母的病 众魔物发现了天上降落而来的光球,全都朝着光球的边缘处逃去。 其三,孩子将来是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亲生父亲的,长期隐满下去对孩子也是不公平的。之所以,美枝再三反思之后,还是决定把孩子的真实情况告诉了古磊。 雪衣堡还是和以前一样,周围气氛阴森,吊桥下是常年深不见底的云雾缭绕。 他可不想什么时候自己头上多了一个“龙海天下第一泽”的称号,想想就是耻度爆表。 “大妈,如果治疗好了,您要付钱!”经理不再怀疑陈怀安的能力,脑子还打着一个主意,要是在赶集的时候来坐诊,一定会给药店带来不少收益。 望着床上被折磨的遍体鳞伤的亲妹,他老朽之躯卧伏了下去,满眼红晕止不住,刷刷挥下狂泪。 当然,如果家里安排李酷送她去英国伦敦会计学院报到,她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只见翠翘将猪肉切成丝,芹菜切成段,青椒、土豆、茄子和番茄都切成滚刀块,再打五个鸡蛋在大海碗里加点盐搅匀放一旁。 “因为名号一旦打出去了,就代表和那些玩意儿有了联系,别人不可能还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对待你。 其中,路易原先的三名老队员,不由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路易,希望路易能放自己等人一条活路。 “说来话长,还是先去解决阿马多的事吧。”江承天直接起身,朝房间外走去。 训练完虽然累,也会搂着她的脖子软乎乎兴冲冲亮晶晶地说她今天又学了什么。 同时也能再度推广黑龙黑金卡,只有大型演唱会多、会员的珍贵才会凸显。 吉美如说完潇洒的一个转身,迈开两条大长腿,几步就跨出病房。 方正心满意足,特意别了个国徽在行政夹克上面,接下来他不是杀身会会长,而是方纪检干部,上辈子没过到的官瘾,想不到这辈子竟然过到了。 “我说红莲妹子,这你可就不厚道了,怎么就不等我了!”正当这时,一道粗犷的嗓音传了过来。 见它想绕后,便直接一个360度转身,手里的黑金古刀顺势朝着它的脑袋劈去。 听到动静的王睿下意识想要撩袍起身,但旋即却皱眉停顿,在数道身影出现在房门外之际,王睿复坐到官椅上,冷峻眼眸扫去。 突然一声轻呼,四根柱子同时破裂,四只雪白透亮的羽翼破茧而了,轻轻展开,淡淡的白芒,如同一层‘迷’雾一般,悄然模糊着众人的视线。 刚走出去,听到一个好像很熟悉的声音:“姑娘,本少爷长的帅吧?亲亲我?”一阵嬉笑声。 苏芊艾听着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过年了,谁都是想回老家的,老家人多热闹,最有过年的氛围了。 “那你可知道,你所说的地方,离冰雪神殿有多远?”杨炎突然抬起头来,冷冷地问道。 蓝儿的身影越来越大,星辰站在蓝儿背上,高举着龙之审判。一连串的咒语从他口吐出,黑色的龙之审判闪着七彩光芒,光芒竟然隐隐约约看到一头巨龙在咆哮。 643只能抽签 平安跟孙思成、王大夫还有十个太医下了楼。 黄大人、欧同知还有十几个衙差正跟客栈门口一群人说理。 一楼大厅,一百个大夫提着自己的行李,团团围坐着,听朱院正和霍止给他们讲各种该注意的事。 等一会,他们就在官兵的护送下去各个地方给灾民医治。 前路漫漫,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惴惴不安,但相比较那些太医,他们不必跟疫病患者直接面对面接触,安全上就有了保证。< “这长的也太雷同了,你分的出来谁是谁吗?不比不知道,一比才知道你算美的。”周恩泽感叹。 凤凰鸣又怎会知道自己心中的忧虑,一时间,柯云殇摇头苦笑不已。 “什么?”我一愣,差点把浴巾扔在了地上,这消息实在是太意外了,为什么男生宿舍会闹鬼?男生宿舍不是阳气最重的地方吗? 但……他们完全低估了智能电脑——螺丝的智商。老一套一成不变那是几百年前的网游。在双剑中同一地点刷出的同一精英怪,他们的杀手锏都各有不同。系统只是评估总体战力,而不是克隆或者复制一模一样的内容。 我瞪大了眼睛,在洛阳,我做梦都指望天上能够掉元宝,现在竟然梦想成真。有不少奔跑的妖怪停下来,哄抢满地的奇珍异宝。我咽了口唾沫,财宝我所欲也,油灯我所欲也,事有轻重缓急,老子先去点油灯,再回来捡财宝。 即便如此,有多少人无可奈何地打退堂鼓,就有多少人打叠精神在门上打探消息。直到一路车马排开众人进了西角门,方才有人大为不满地发作了。 王绮芳接过赵嬷嬷剥好的橘瓣儿,撕下一瓣儿放在嘴里,另一瓣则塞进赵嬷嬷的嘴里。托梅娘的福,她足不出户也吃到了不少新鲜水果。 对此叶洛倒也没有什么意外,倒不如说,凌晨若是真的被戳了个正着,叶洛才会感到惊讶。 虽说商场如战场,但技艺的比拼之间却不该掺杂太多,这赢要赢得垒落,输要输的大气。正如自己一直想的,靠技术吃饭的人就得凭技术说话。 但是,自然界越是美丽的,便越是可怕、危险。这样一场大规模的流星雨。似乎是预示着一场大的危险,即将来临。 阿尔托讪讪地嘀咕道:“我只是习惯了在大厅里嘛!”巴特还想说什么,却被无敌开声制止了:“好了,巴特!别说这些了,那招待回来了!”巴特这才停了嘴。 “三弟,我发誓,我真的不懂什么“化功大法”!你我是好兄弟,就算我真的懂,我也不会用在你身上的!我宁可自己死,我也不会害兄弟的!”我极力地澄清自己,希望虎王能够明白。 “很长时间也没见萧寒君了。这次正好。连贺喜带看望一下萧寒君。听念祖说您大病刚刚好呢”!山口百惠说道。 “好的,您尽管去安排”!不可不作安排就让自己这么过去的,萧寒看的很开点头说道。 现在,在我的认识来看,魔法不是念咒产生的。它是由脑电波产生的。 但进入到这里,就算耗尽灵力,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次都强撑到最后一刻,敌方消灭之后,才有休息的时候。 赵政策知道,土地承包只能够让社员们吃饱饭,却并不能让社员们摆脱贫困。单靠种水稻当然只能够解决吃饭问题,还是不能让农民富裕起来,这是必然的。 但弗莱德的笑脸只是维持了片刻,就再次变得铁青,因为图勒和图古根本就没来参见他这个联军总指挥,反而部队一拐,就绕过了弗莱德所在的位置,直奔战阵后面巴亚和圣日曼的战阵去了。 644医院风波 百草医院。 辰时末。 青石、小晨从传染病区查房出来,目前住这里治疗的花柳病病人有七个,每个病人都是单独住一间,日常起居也是他们自己人服侍。 出了传染区就有一个洗漱间,里面有专人煮洗外罩衫和帽子、鞋套,洗过的东西再经过阳光暴晒或者烘烤,再送回专门的衣帽间重新使用。 “也不知道大公子和师傅到了没有?按理这两日应该到了,这一路多遭罪呀,吃不好就不说 他们根本都不认识木亚,没有接触过当时被给予厚望的time,没有在当年疯狂追过这个组合,体会不到喜爱着的组合成员在解散第二天就走了的那种震惊。 “给我射!绝对不能让他们度过壕沟!”那史命彧的疯狂状态被宣韶宁看在眼里,心里渴望战斗的怒火已经中烧了很久,就等着将军下令了。 “我来帮你吧!”宣韶宁撸起袖子就从胭脂手中接过铲子开始在铁锅中搅动。 安羽宁本以为,自己这番话可以打消对方的念头,岂料顾长年这家伙不按牌理出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咪咪的看着安羽宁,笑的她头皮的发麻了才开口。 可季归酌没有想到,他话音刚落,方才还笑的孩子,又咬唇落寞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警察的代言人拿下了,军人的代言人拿不下吗?”汪和眯了眯眼睛。 “三哥跟三嫂的婚后生活恩爱吗?”沈五少贱嗖嗖问了一句,沈五少说这话时是望向夜澜辰的,其实就他先前所知道的情况,以及刚刚通过监控看到的,他不难猜出两个之间的婚后情况。 这事,他早就安排人在查,不过,她查出了这事跟鬼域之城的人有关,这一点,他的人倒是没有查到。 镜头里的崔茹心好奇地问,“平时这种饼是碰都不会碰的,怎么今天就这么馋呢?”王俊青和李轩在一边点头。 钟南声和高寻清在第一集的酒馆里接受采访。因为主角有事,剧组空闲着的工作人员也都围在一边凑热闹充当罐头笑声。 好在,魂灵们最多也就做到这个地步了,它们没有在人前显形的能力,想吓人都难。 赵均用?此人不好说。他尚在驴牌寨时,姜丽还是李家庄的庄主,未曾主动与驴牌寨打过交道,但两个地盘毕竟因佣耕一事有过摩擦,是否从其间瞧出来什么端倪,难以得知。 而原本靠近江眠的红色细线,在接触到江眠的那一刻,竟瞬间全部萎靡下去。 随后他也是忍不住,放出了自己的底牌,契约灵宠变异刺球鱼被他召唤了出来。 陌华医院大楼中的邪事,太诡异了,现在为止,我搞不清为何会出现这等现象? 这几个怪物的类型,他们之前都见过,不过这一次大都是一些尸体。“你们这边有乱葬岗?”江庭礼看向唐逸风。 正如半藏刚才所说,半藏已经老了,需要有人能接他的班,不过不论那些话里隐隐露出的暗示到底是真是假,弥彦都不在意。 江令仪还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一遭,她去观察魔族那些怪物,虽说没看见会伪装成人的怪物,但是保不齐就藏了一个在里面。 没有经过包装的外形并没有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演技中规中矩。 不过想到大外甥在电话里提到的另外的那件重要的事,方怡兰几多欢喜几多愁。 只是看见,那一道道黑se的影子,在这一瞬间,疯狂的朝向着地面上狠狠的坠落而去,发出了一阵极致的呼啸之音。当然,那并不是什么雨水之类的存在,而是一座座庞大而又可怕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