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界金融末世录》 序章 台版 转自 动漫之家论坛 图源:不息不止 录入:不息不止 校对:不息不止 从前人们传说,在月球背面有着通往异世界的入口。 正因为从地球上无法直接看到月球的背面,所以人们才有办法作这样的梦。 又好比道路的尽头、海洋之底、大地之涯。 在这世界上有很多地方是谁也没有见过的,也让人们产生许多想像。 然而就算那无人目睹的景色,也终有一天会为某人所见。 那么会希望自己能成为这种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想要看到的不是已知的风景,而是无人见过的景色。 要是说我生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我想正是为了这个梦想吧。 从此之后,所有映入我眼中的一切事物都成为了手段,成为我要实现自己在前人未至的土地上,留下自己脚印这个梦想的手段。 我已经没时间再磨蹭下去了。 因为若再这样蹉跎,又会有谁先我一步在未开之地拓下脚印。 所以我必须快点、快点、再快点。 人类的数量不断增加,时间也残酷地不停流逝。 能够立足在这潮流前方的,真的仅有一小撮的人。 我没有一天不思索着:要是真的站上了前头,那时会看到什么? 那应该会是一片——我看惯的地点、我所厌烦的常识、我觉得无趣的过往皆不存在的崭新大地。 在那最前线,我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将成为历史。 在月球的「宁静海」,现在仍完好保留着第一位站上月球的人类的脚印。 那些脚印诉说着许许多多的故事。 虽然留在砂地上的痕迹,大小就连一公尺都不到。 却是足以让人感动颤抖的帅气脚印。 台版 转自 动漫之家论坛 图源:不息不止 录入:不息不止 校对:不息不止 从前人们传说,在月球背面有着通往异世界的入口。 正因为从地球上无法直接看到月球的背面,所以人们才有办法作这样的梦。 又好比道路的尽头、海洋之底、大地之涯。 在这世界上有很多地方是谁也没有见过的,也让人们产生许多想像。 然而就算那无人目睹的景色,也终有一天会为某人所见。 那么会希望自己能成为这种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想要看到的不是已知的风景,而是无人见过的景色。 要是说我生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我想正是为了这个梦想吧。 从此之后,所有映入我眼中的一切事物都成为了手段,成为我要实现自己在前人未至的土地上,留下自己脚印这个梦想的手段。 我已经没时间再磨蹭下去了。 因为若再这样蹉跎,又会有谁先我一步在未开之地拓下脚印。 所以我必须快点、快点、再快点。 人类的数量不断增加,时间也残酷地不停流逝。 能够立足在这潮流前方的,真的仅有一小撮的人。 我没有一天不思索着:要是真的站上了前头,那时会看到什么? 那应该会是一片——我看惯的地点、我所厌烦的常识、我觉得无趣的过往皆不存在的崭新大地。 在那最前线,我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将成为历史。 在月球的「宁静海」,现在仍完好保留着第一位站上月球的人类的脚印。 那些脚印诉说着许许多多的故事。 虽然留在砂地上的痕迹,大小就连一公尺都不到。 却是足以让人感动颤抖的帅气脚印。 台版 转自 动漫之家论坛 图源:不息不止 录入:不息不止 校对:不息不止 从前人们传说,在月球背面有着通往异世界的入口。 正因为从地球上无法直接看到月球的背面,所以人们才有办法作这样的梦。 又好比道路的尽头、海洋之底、大地之涯。 在这世界上有很多地方是谁也没有见过的,也让人们产生许多想像。 然而就算那无人目睹的景色,也终有一天会为某人所见。 那么会希望自己能成为这种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想要看到的不是已知的风景,而是无人见过的景色。 要是说我生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我想正是为了这个梦想吧。 从此之后,所有映入我眼中的一切事物都成为了手段,成为我要实现自己在前人未至的土地上,留下自己脚印这个梦想的手段。 我已经没时间再磨蹭下去了。 因为若再这样蹉跎,又会有谁先我一步在未开之地拓下脚印。 所以我必须快点、快点、再快点。 人类的数量不断增加,时间也残酷地不停流逝。 能够立足在这潮流前方的,真的仅有一小撮的人。 我没有一天不思索着:要是真的站上了前头,那时会看到什么? 那应该会是一片——我看惯的地点、我所厌烦的常识、我觉得无趣的过往皆不存在的崭新大地。 在那最前线,我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将成为历史。 在月球的「宁静海」,现在仍完好保留着第一位站上月球的人类的脚印。 那些脚印诉说着许许多多的故事。 虽然留在砂地上的痕迹,大小就连一公尺都不到。 却是足以让人感动颤抖的帅气脚印。 台版 转自 动漫之家论坛 图源:不息不止 录入:不息不止 校对:不息不止 从前人们传说,在月球背面有着通往异世界的入口。 正因为从地球上无法直接看到月球的背面,所以人们才有办法作这样的梦。 又好比道路的尽头、海洋之底、大地之涯。 在这世界上有很多地方是谁也没有见过的,也让人们产生许多想像。 然而就算那无人目睹的景色,也终有一天会为某人所见。 那么会希望自己能成为这种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想要看到的不是已知的风景,而是无人见过的景色。 要是说我生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我想正是为了这个梦想吧。 从此之后,所有映入我眼中的一切事物都成为了手段,成为我要实现自己在前人未至的土地上,留下自己脚印这个梦想的手段。 我已经没时间再磨蹭下去了。 因为若再这样蹉跎,又会有谁先我一步在未开之地拓下脚印。 所以我必须快点、快点、再快点。 人类的数量不断增加,时间也残酷地不停流逝。 能够立足在这潮流前方的,真的仅有一小撮的人。 我没有一天不思索着:要是真的站上了前头,那时会看到什么? 那应该会是一片——我看惯的地点、我所厌烦的常识、我觉得无趣的过往皆不存在的崭新大地。 在那最前线,我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将成为历史。 在月球的「宁静海」,现在仍完好保留着第一位站上月球的人类的脚印。 那些脚印诉说着许许多多的故事。 虽然留在砂地上的痕迹,大小就连一公尺都不到。 却是足以让人感动颤抖的帅气脚印。 台版 转自 动漫之家论坛 图源:不息不止 录入:不息不止 校对:不息不止 从前人们传说,在月球背面有着通往异世界的入口。 正因为从地球上无法直接看到月球的背面,所以人们才有办法作这样的梦。 又好比道路的尽头、海洋之底、大地之涯。 在这世界上有很多地方是谁也没有见过的,也让人们产生许多想像。 然而就算那无人目睹的景色,也终有一天会为某人所见。 那么会希望自己能成为这种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想要看到的不是已知的风景,而是无人见过的景色。 要是说我生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我想正是为了这个梦想吧。 从此之后,所有映入我眼中的一切事物都成为了手段,成为我要实现自己在前人未至的土地上,留下自己脚印这个梦想的手段。 我已经没时间再磨蹭下去了。 因为若再这样蹉跎,又会有谁先我一步在未开之地拓下脚印。 所以我必须快点、快点、再快点。 人类的数量不断增加,时间也残酷地不停流逝。 能够立足在这潮流前方的,真的仅有一小撮的人。 我没有一天不思索着:要是真的站上了前头,那时会看到什么? 那应该会是一片——我看惯的地点、我所厌烦的常识、我觉得无趣的过往皆不存在的崭新大地。 在那最前线,我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将成为历史。 在月球的「宁静海」,现在仍完好保留着第一位站上月球的人类的脚印。 那些脚印诉说着许许多多的故事。 虽然留在砂地上的痕迹,大小就连一公尺都不到。 却是足以让人感动颤抖的帅气脚印。 台版 转自 动漫之家论坛 图源:不息不止 录入:不息不止 校对:不息不止 从前人们传说,在月球背面有着通往异世界的入口。 正因为从地球上无法直接看到月球的背面,所以人们才有办法作这样的梦。 又好比道路的尽头、海洋之底、大地之涯。 在这世界上有很多地方是谁也没有见过的,也让人们产生许多想像。 然而就算那无人目睹的景色,也终有一天会为某人所见。 那么会希望自己能成为这种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想要看到的不是已知的风景,而是无人见过的景色。 要是说我生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我想正是为了这个梦想吧。 从此之后,所有映入我眼中的一切事物都成为了手段,成为我要实现自己在前人未至的土地上,留下自己脚印这个梦想的手段。 我已经没时间再磨蹭下去了。 因为若再这样蹉跎,又会有谁先我一步在未开之地拓下脚印。 所以我必须快点、快点、再快点。 人类的数量不断增加,时间也残酷地不停流逝。 能够立足在这潮流前方的,真的仅有一小撮的人。 我没有一天不思索着:要是真的站上了前头,那时会看到什么? 那应该会是一片——我看惯的地点、我所厌烦的常识、我觉得无趣的过往皆不存在的崭新大地。 在那最前线,我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将成为历史。 在月球的「宁静海」,现在仍完好保留着第一位站上月球的人类的脚印。 那些脚印诉说着许许多多的故事。 虽然留在砂地上的痕迹,大小就连一公尺都不到。 却是足以让人感动颤抖的帅气脚印。 台版 转自 动漫之家论坛 图源:不息不止 录入:不息不止 校对:不息不止 从前人们传说,在月球背面有着通往异世界的入口。 正因为从地球上无法直接看到月球的背面,所以人们才有办法作这样的梦。 又好比道路的尽头、海洋之底、大地之涯。 在这世界上有很多地方是谁也没有见过的,也让人们产生许多想像。 然而就算那无人目睹的景色,也终有一天会为某人所见。 那么会希望自己能成为这种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想要看到的不是已知的风景,而是无人见过的景色。 要是说我生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我想正是为了这个梦想吧。 从此之后,所有映入我眼中的一切事物都成为了手段,成为我要实现自己在前人未至的土地上,留下自己脚印这个梦想的手段。 我已经没时间再磨蹭下去了。 因为若再这样蹉跎,又会有谁先我一步在未开之地拓下脚印。 所以我必须快点、快点、再快点。 人类的数量不断增加,时间也残酷地不停流逝。 能够立足在这潮流前方的,真的仅有一小撮的人。 我没有一天不思索着:要是真的站上了前头,那时会看到什么? 那应该会是一片——我看惯的地点、我所厌烦的常识、我觉得无趣的过往皆不存在的崭新大地。 在那最前线,我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将成为历史。 在月球的「宁静海」,现在仍完好保留着第一位站上月球的人类的脚印。 那些脚印诉说着许许多多的故事。 虽然留在砂地上的痕迹,大小就连一公尺都不到。 却是足以让人感动颤抖的帅气脚印。 台版 转自 动漫之家论坛 图源:不息不止 录入:不息不止 校对:不息不止 从前人们传说,在月球背面有着通往异世界的入口。 正因为从地球上无法直接看到月球的背面,所以人们才有办法作这样的梦。 又好比道路的尽头、海洋之底、大地之涯。 在这世界上有很多地方是谁也没有见过的,也让人们产生许多想像。 然而就算那无人目睹的景色,也终有一天会为某人所见。 那么会希望自己能成为这种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想要看到的不是已知的风景,而是无人见过的景色。 要是说我生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我想正是为了这个梦想吧。 从此之后,所有映入我眼中的一切事物都成为了手段,成为我要实现自己在前人未至的土地上,留下自己脚印这个梦想的手段。 我已经没时间再磨蹭下去了。 因为若再这样蹉跎,又会有谁先我一步在未开之地拓下脚印。 所以我必须快点、快点、再快点。 人类的数量不断增加,时间也残酷地不停流逝。 能够立足在这潮流前方的,真的仅有一小撮的人。 我没有一天不思索着:要是真的站上了前头,那时会看到什么? 那应该会是一片——我看惯的地点、我所厌烦的常识、我觉得无趣的过往皆不存在的崭新大地。 在那最前线,我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将成为历史。 在月球的「宁静海」,现在仍完好保留着第一位站上月球的人类的脚印。 那些脚印诉说着许许多多的故事。 虽然留在砂地上的痕迹,大小就连一公尺都不到。 却是足以让人感动颤抖的帅气脚印。 台版 转自 动漫之家论坛 图源:不息不止 录入:不息不止 校对:不息不止 从前人们传说,在月球背面有着通往异世界的入口。 正因为从地球上无法直接看到月球的背面,所以人们才有办法作这样的梦。 又好比道路的尽头、海洋之底、大地之涯。 在这世界上有很多地方是谁也没有见过的,也让人们产生许多想像。 然而就算那无人目睹的景色,也终有一天会为某人所见。 那么会希望自己能成为这种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想要看到的不是已知的风景,而是无人见过的景色。 要是说我生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我想正是为了这个梦想吧。 从此之后,所有映入我眼中的一切事物都成为了手段,成为我要实现自己在前人未至的土地上,留下自己脚印这个梦想的手段。 我已经没时间再磨蹭下去了。 因为若再这样蹉跎,又会有谁先我一步在未开之地拓下脚印。 所以我必须快点、快点、再快点。 人类的数量不断增加,时间也残酷地不停流逝。 能够立足在这潮流前方的,真的仅有一小撮的人。 我没有一天不思索着:要是真的站上了前头,那时会看到什么? 那应该会是一片——我看惯的地点、我所厌烦的常识、我觉得无趣的过往皆不存在的崭新大地。 在那最前线,我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将成为历史。 在月球的「宁静海」,现在仍完好保留着第一位站上月球的人类的脚印。 那些脚印诉说着许许多多的故事。 虽然留在砂地上的痕迹,大小就连一公尺都不到。 却是足以让人感动颤抖的帅气脚印。 第一章 随着像是昆虫拍动翅膀的「嗡嗡——」声,多功能行动装置(注:原文为「携帯端末」,近似平板电脑的可携型电脑)的电源打开了。 在行动装置的荧幕因为通电而发出独特的声响时,我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但由于我抱着装了全部家当的背包,在椅子上缩着身体睡了整晚的关系,身体一时还无法顺利开始动作。我觉得全身十分僵硬,好像随便一动骨头就会很干脆地折断。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极为喜欢在醒来时,将身体从窘迫的姿势渐渐伸展开来的感觉。因为这能让我认知到自己还活着,今天也清楚感觉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我能借此确认在这一刻,自己的手脚都是顺着自己的意志在动作。 我因为确信自己并非顺着他人的意向而生,而是基于自己的意志,在此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而感到自豪。这份骄傲是在我离家出走前从未感受过的。 我啜着在脏污的杯子里头剩下的合成咖啡,借着差劲的味道和咖啡因敲醒脑袋。 接着顺手抓起了吃剩的巧克力棒,粗鲁地将它塞进口中,进食就此结束。这样就能确保思考必须的葡萄糖。 当我将那甜到让人不快的巧克力棒吞下肚时,行动装置也开机完成。 脑筋这时也转为清晰,便开始着手确认起小型记忆卡和身上的一些现金是不是还在,没有在我昨晚睡觉的时候被人偷走。 看来昨晚也平安无事地度过了。 虽然从我离家出走至今,已经过了三个月又十二天,但我也只有在这瞬间能安心地喘一口气。 然而我今天也必须继续活下去,赚到钱不可。 装置上出现了写有「欢迎使用」这句徒具形式招呼语的登入画面。在后面等着我的,则是吞没了许多人的梦想,更让许多人的希望遭到粉碎的世界。 那就是股票市场。 从数百年前开始,这个地方就是人类的贪婪滚滚翻腾着的火山口。 为了要飞身投入其中,我毫不犹豫地伸手按下了登入按钮。 在这瞬间,我的身体就像跳上了时速三百公里的电车一样受到拉扯,视野中的景物瞬间加速。大量资讯遽然涌出,埋没我的视野和认知功能。 欧洲市场行情走低、美国市场因为就业报告将要出炉的关系,飘散着观望的气氛。林格科技的第一季财报数字下修;以南美洲货币为基础的大型债券看来顺利发行;绿宝石工业参与的投标案有内定招标嫌疑可能遭受调查;frb (注:联邦准备理事会,federal reserve board)理事在谈话中提到了通膨。修拜崔尔投资出现了史上最年轻的女性常务董事;wti (注:西德州中级原油,west teas intermediate)和北海布伦特原油的数字之间出现了难解的价差、vi指数(注:芝加哥选择权交易所波动率指数,chicago board options ege vtility inde)反映出的行情走高是否属实…… 虽然大多数资料都是无意义的杂讯,但在这片狂乱的风暴之中,存在着闪闪发光的金钥匙。 我找到的是一家总公司位在英国某处的企业。 虽然我没去过英国,却知道这家公司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是一家在被誉为经营天才的创始人退休那一年,就因为竞争对手推出新产品而被夺走市占率,因而焦急地打出有点夸大的广告而被公平交易委员会关注,又为了帮关系企业撑腰而大规模投资大型工厂,结果却因为违反新的环保规定而遭到举报,着实上演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般遭遇的不幸公司。 在网路上还有留言说,要是这时再报出一篇新任总裁与羊共枕的丑闻,就太完美了。 虽然就算是喜欢跟羊亲热的人也可能是个优秀的经营者,但形象很重要。 尤其在这个凡事不确定的世界上,可能更是如此。 这家前途一片黯淡的公司,似乎将在当地时间的下午两点公开财报。 虽然我不管怎么想都不觉得那会是个愉快的场合,但英国绅士也就只有在黑色幽默完成时才会笑,所以报导上也说记者会可能会沉浸在笑声之中吧。 现在当地的时间是下午一点三十分,我这里则是早上八点五十五分。 而我现在正凝视着的并非欧洲市场,而是「我这边」的市场。 有时一家公司会在全世界的股票市场之中,横跨数个市场发行股票。虽然其中有各式各样的理由,企业只是单纯希望尽可能有更多人购买股票吧。 从这方面来看,现在我注视着的这个市场才算是世界最大的金融市场,而话题中心的那间企业比起关注自己家门口的市场动向,应该会更在意这边的市场反应才是。 从远古之前,地球人就一直注视着这个地方,并对她那魔幻的魅力怀抱着敬畏与憧憬。 从人类开始往来这个居高临下睥睨着地球的黄金月面,已经十六年过去了。在这个完全新造的月面都市中,既没有只会扯人后腿的历史与传统,连重力都很低,成了追逐成功的人们的理想国。 这里就是人类文明的最先端。 月面都市之所以在顷刻间就成了世界最大的金融市场,某方面也算是必然吧。 毕竟再怎么说,唯有投资才是在这世界上能最快赚到钱的方法。 因为月面都市的股票市场是上午九点开盘,大笔金钱纷飞的狂乱骚动再过几分钟就要开始。出现在我投资工具上的新闻类资讯以怒涛般的气势增加。因为新闻的数量本身就可能会左右市场动向,所以我也使用了能算出每秒有几篇新闻的工具。新闻数量从本来的每秒十二篇增加到十三篇,接着是十六篇。 盯着过滤后只留下主流媒体的新闻,同时用闪烁般的频率交互切换登录在投资工具上共三百七十二家公司的股价画面。虽然股市还没开盘,但确认每支个股累积了多少订单量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有时候会有某些愣头公司的交易员用肥胖的手指输错单数,导致股票用超便宜的价格被卖出。 月面证券交易市场里面总共登录了四千多家企业的股票,实在没办法在交易时间里全部确认。虽然我因为这样而非得限定交易范围,但可能让机会溜走的强迫性思考却朝我袭来,让我只好拼死地切换股价显示画面。 虽然需要看的资讯实在太多,让人好像快发疯了,但其实根本没必要想得太复杂。 因为我们在这个地方进行的事情,说到底也就是猜测数字会往上或往下走的游戏罢了。 不管猜的是数年后、数个月后、数天后——不,就算是几分钟后也没关系。 只要能料中股价涨跌的话,就能在转瞬之间赚到一笔巨款。 但这件事却很困难。 真的很困难。 「……开始了吗?」 画面上我至今一直盯着的数字,突然慌乱地开始动了起来。因为时间到了上午九点,月面证券交易所这个世界第一大的市场开盘了。 订单与卖单交错着,只要过个一两分钟后,应该就会出现失去了所有财产,或者是赚进一辈子花不完的巨款的人了吧。 我连续按着虚拟键盘上的快速键,片刻不休地巡视着整个市场。看完了十则新闻标题后,又回到刚刚说的那家前途一片黯淡的企业上,接着又打开确认另外八间公司的股价没有异常波动之后,又再一次回过头去。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那家公司这次的财报公开,恐怕会是公司创立以来最惨的一次吧。他们的股价在这几个月间跌个不停,几天前和一阵子之前更是遽然暴跌。 所谓的股票,被定义为对一家公司要求将 来收益的请求权,所以要是一家公司前途灰暗的话,没有人会想要这样的票券。而没人要的商品价格就会下跌。 顺道一提,这家公司的股价显示的是232这个数字。或许这个数字之中是有着什么重大意义,但在市场中没有人会记得这种事情。 这个数字除了作为一个醒目记号之外,不具任何意义。 和自己所预测的数字相比,眼前这个数字是大或小呢? 到头来我们所在意的也就只有这一件事罢了。 「229……?或者是228吗……」 我用眩目到可能会让某些人癫痫发作的频率持续切换画面,一瞥稍微瞄到的数字后如此低语。 就像朝向这场史上最惨财报发表的倒数计时一样,这家公司的股价也不断下滑。 照之前的市场预测,这家公司今年度的销量会比去年减少三成,亏损额更能匹敌他们五年份的收益。完全找不到有任何让股价上涨的理由。 但我却敲打键盘,在交易画面的输入栏中写下了数字。当写在这个地方的数字和命运女神手上拿着的价格表一致的时候,人就能够得到莫大的财富。当我一这么想,便觉得人类那塞在这区区几十像素框框里的命运,实在是何其虚无飘渺。 只要在这个地方写下自己的祈祷再按下发送键,市场网路的神就会进行摸彩,告诉你是否中奖。想想这还真是愚蠢。 但毕竟这世界有大半都是疯狂的,而这里可是月面啊。 地球上的人们相信月亮会使人疯狂。 「226。」 在画面不断交互切换的过程中,我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在交易画面的价格框中输入了这个数字。我并非要卖出,而是要对这支价格不断下跌的股票进行买进。 现在时间是上午九点二十分,距离财报公开只剩几分钟了。 我依然持续切换着画面,一边毫不停歇地收集资讯,一边做了个深呼吸。我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紧张。 统计结果显示,人光是在进行投资时情绪浮动,可能就会因此亏损。甚至有实验结果指出处于极度忧郁状态的患者们因为不会对交易结果患得患失,所以战略不会偏倚,整体交易实绩反而会比较好。 我停下了用时速五百公里切换画面的动作,注视一个视窗。 离财报公开还有两分钟,股价牢牢黏在227不动。 股票交易和在果菜市场做买卖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像摆出来卖的苹果上头会标价格,想买苹果的人也都要等那价格挂出来。如果买方和卖方提的价格能确实一致,那就成交了。 但现在要是我在227这边买进的话,利润就会比买在226还要少0.5%。 而且既然股价还有可能继续下跌,那尽可能买在更低一些的价格,也可以把亏损控制在最低限度。 卖方怒号「你们快买啦」,买方咬牙切齿「你们快卖啦」。 距离财报公开剩不到一分钟了。 我心想大概已是无可奈何,于是在订单上重填了新的买价,227。 但事情就发生在这瞬间。当我以为画面一时发生延迟的时候,订单和卖单的数字沉沉动了起来。不知道是谁挂上了大张的订单,把架上的苹果全部扫光。 228、229,股价开始往上爬升。大概是在记者会现场的某个人在消息透过网路公开前就知道了结果,而投入了交易吧。我听说在做股票交易的公司之中,有的会从新闻发布公司那边接收由雷射光直接照射传递的资讯。虽然这种方式只比光纤通讯快0.2秒,但这0.2秒就会让命运有所不同。 不过对我这种虽然疯狂程度不落人后,却没办法投注资金到那种设备上面的人而言,除了等待新闻快报栏出现企业财报的短讯之外别无他法。但现在走势已经很明显了。我将买价提高为231,但股价变化的速度却快得让人应接不暇,跳到了232。 于是我再次修改价格,在233送出了订单,但在出现了写有证券公司免责声明的确认画面的这短短处理时间内,股价已经到达234了。 这时在新闻快报栏也出现了公司名以及财报数字。 那家公司今年的营收跟去年相比少了0.2%,而且又遭到各种特别亏损迎头猛打,巨大的亏损额让他们之前四年的利润全数化为乌有。 但这亏损却比市场预测的还要低了一年份。 变化就在这瞬间发生。 「啊!」 画面上的数字像嘲笑着我的这声低喃,一飞冲天。 全世界观望着这笔生意的交易员们全像党鱼般群聚了过来。 这时数字早已跳上242,霎时间也就到达245,而且价格还在上涨。 这家公司的股价在这个营收大幅减少、亏损额打破纪录的消息公开后暴涨,把这几天跌掉的部分全补了回来。想要卖出这支股票的初学者们现在应该都目瞪口呆而深感不解吧。在股票世界中偶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就是当坏消息累积得实在太多时,大家便都觉得状况不会更坏,而让行情谷底反弹。现在这情形正是一个典型案例。 虽然我事先料到这种典型状况会发生,却误判了其速度和产生反转的时间点。现在股价正用我的后悔完全不能及的速度飞涨,更早已超过了我觉得可以买的价格。而时间也不会掉头。 251。 要是我不那么小气巴拉而买在227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赚到10%了。 但就因为慢了些许时间、就因为在0.5%间犹豫,让我错过了获利10%的良机。 10%! 我所有的财产用在月面流通的货币单位来算,有七万慕鲁。拿谁都有办法胜任的零售业打工来说,店员的时薪不过才七到八慕鲁。要是得手这10%的利益,我就是在短短几分钟之内、不流一滴汗、也不用向讨厌的客人低头、不用规律地打卡上班,就能赚进支持社会基层的打工族得花上一千小时才总算能赚到的金额。 但我却因为毫厘之差而错失了这笔利润。 明明事情发展如我所料,却因为时间点而…… 「……妈的!」 我抬头望向天花板,擦掉额头上因紧张而冒出的汗水,整个人软趴趴地瘫在椅背上。 我的订单很空虚的挂在235的地方,但股价现在已经到了252,所以当然不可能买得到。 「……这算什么啦。」, 我唾骂似的如此低语,但早就过了会因为这样而自暴自弃硬要继续进行交易的初学者时期了。早已清楚领教到赔钱时要是再胡乱出手,只会让自己赔得更惨。 于是我做了一个深呼吸阖上行动装置,为了让头脑冷静冷静而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现在投宿的地方是一家位在破旧大楼林立街区,看似廉价的网咖。 这家网咖的名字取叫「big bull cafe」,虽然名字取得很豪气,却是使用中继器,擅自把不知道是哪家店的无线通讯范围偷偷延伸到室内来用。既然店家本身就很不像样,那上门的客群基本上也不会多有水准。店里不管哪个包厢都成了长期滞留者的窝,隔间板上面还挂着毛巾,甚至放置了拖鞋,简直当自己家。 「嘿,小鬼头,今早天气满清爽的嘛。」 正当我在一片与平时无异的店内景象中,为了洗脸而往盥洗室走去的途中,一个穿着邋遢的店员跟我打了招呼。他是个身材高瘦的男性,顶着一头实在非常醒目的绿色爆炸头。 虽然店员手上正玩着掌上型游乐器,但他会向我打招呼应该不是出于亲切,而是想强调他有在监视我吧。因为这家店的一般出入口 就只有柜台旁边的门,一旁的墙壁上也写着「请勿赊欠费用」的大字。就算这家店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但还是会确确实实的向人收取费用。 不过对我来说,基本上光有地方能过夜而且有水能用,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况且只要我有好好付钱,这家店不会对年纪这一类的事多加刁难,所以算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要说离家出走最令人困扰的地方,就在于要找到地方过夜。尽管我多少有些钱,但外表却怎么都没办法改变。 「『今早天气清爽』是想讽刺什么吗,地球佬?」 听我这么回答后,店员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哈哈?你连真正的早晨都没见过也真是不幸呀,这个地方连天气都是程式安排的呢。」 店员愉快地说完后,又将视线转回游戏画面上。 这家伙好像是从地球来的。我想他大概是单纯来月球这里出卖劳力,结果三两下就被开除,最后流落到这个地方来的失败者吧。这间网咖所在的区域,聚集的都是像被离心力抛出来的垃圾般堆积在这里的家伙。 「不然你就滚回地球啊。」 店员听我这么说,朝我瞥了一眼,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跟下面相比,这边还算是过得去了啊。」 接着他对我补上这三个字。 「月球佬。」 我并没有回应他,径自往盥洗室走去。 我的名字叫作川浦良晴。 是个在月面都市土生土长,货真价实的月球佬。 洗过脸并感到清爽许多后,我走回自己的包厢,再次黏在装置前面。 在我眼前的是月面证券交易所的交易画面。 不管重复了多少次失败,我能够赚钱的地方就只有这里了, 在这个像月表一样荒凉,只有数字狂舞着,既干燥又无味的世界。 「我要不流一滴汗就变成有钱人。」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时间一步一步地慢慢赚钱。 我已经立志要赚进更多更多的钱,然后住到月面都市的市中心。在那个地方聚集着头脑好得要命的人,号称占有世界上七成的财富。虽然在那边随心所欲过着高档生活是不错,但那边却只能说是我目标的起点而已。得从堆积了人类财富,远离地球的这座都市最前端开始起步。 为了激励自己,我脑中边想着自己成功的姿态边重新开始进行交易。我盯着那些像刺激脑部的信号般闪烁的数字,同时梦想也在我脑中迸放,让我的思绪一下就飞到了木星。肾上腺素让我的视野变得狭窄、血管收缩、呼吸短促。这股有些痛苦的爽快感让人嘴角上扬,我知道自己此刻笑得连犬齿都露了出来。我甚至忘记了刚刚的失败,像是着魔一样不断重复进行交易。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没注意到眼前的这个存在,直到头挨了对方一拳才终于回过神来。 「喂,小鬼头。」 我转过头去,看到小包厢的门开着,刚才那个店员就站在那边。 「干嘛啦,我很忙耶!」 我瞪向那个店员,心中骂着「光盯着你这张蠢脸瞧的时间,我搞不好就会错过赚到你工作一百小时薪水的机会了啦」,但那个痩巴巴而双眼无神的店员,无可奈何地对我叹了口气。 「哦,你怎么这种态度啊?我是想跟你说有警察要过来巡逻了喔——」 我等不及店员把整句话讲完,就把装置塞进包包。 「啊。喂!」 我推开店员打算冲出包厢时,他抓住了我的肩膀。对方虽然瘦,但手臂的肌肉却也结实,力道完全是成年人的水准。不过也正是为了应付这种状况,我在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总是放有一定数量的钱。虽然那是月面几乎已经没人使用,满落伍的现钞,但在紧要关头却能帮上忙。 在我最喜欢的帮派电影里面,把这种用途的钞票称为「递给天使的名片」。 于是我一把抓住钞票塞给那个店员。 「零钱不用找了!」 接着我戴上帽子、背起包包,就这样跑过了狭窄的走道。那些被警察问到在包厢里做啥都得支吾其词的不正经家伙们,还以为有什么警察来抓人的状况要发生了,而纷纷将头探出隔间观望,然后赶忙开始各自收拾起东西。 我冲过脏污的柜台旁边,跑到了环境更是脏乱的店外。墙上斑驳不堪的油漆和生锈的铁栏杆,让这栋本就建得不甚宽敞的大楼显得更加狭窄。我在走廊上笔直地往屋外跑去。虽然这条路前方尽头处是楼梯的中间平台,但我却直到最后都没有减速。我现在的速度快得让人不管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成功转弯,然而我在踏入中间平台之后马上一个瞪地。 我高高跃起,跨越了水泥制的栅栏,身体飞到大楼外面。因为网咖位在建筑物的五楼,从这高度往下望,景色还算满有看头的。我就这样跳向对面的大楼墙壁,然后又再次蹬墙往原本那栋大楼的墙壁跳了回去。我的脚底踏在蜿蜒于大楼外壁的水管上,接着又果断地朝着高处又是一个飞跃。 因为人类的基因经过几百万年的演化早已适应了地球环境,在低重力的月球上只要勤做重量训练,无论是谁都能办到这种程度的特技。 真正难的地方其实在于要每天持续不间断的训练体能。 我在两栋大楼的墙壁间弹跳着,一口气便跳上了隔壁大楼的十四楼屋顶。 虽然施展这种特技还是让我发喘,不过当我一眼往楼下瞄去,也真的看见两个一起行动、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察,一脸嫌麻烦似的边用警棍捶着肩膀边走上楼梯。 我常常会多付钱给那个店员,要他给我一些方便。现在他应该已经结完了我的帐,正一边哼着歌一边拿我多付的钱开店里的啤酒喝吧。 我姑且打开包包,看了看装置画面。因为我是在交易的半途逃了出来,所以持有的投资部位也就保持在刚才的状况。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照理说还勉强收得到无线通讯,我非得确认一下状况才行。要是运气好碰到股价上涨的话那当然没问题,但这种时候,通常—— 「烦死人啦!」 我一瞬间垂了下头,把赔钱的部位全都结清。 今天我连在早上第一票的大生意中都没赚到钱,实在很惨。 「……今天又赚不了钱了吗?」 我把关掉电源的装置收进包包里,在水塔旁边躺倒。 从我离家出走至今已经三个月又十二天了。 我的交易进帐在这时首次停滞了。 在世上有几种方法能让人成为有钱人。 看是要生在有钱人家、或者创立公司并发大财,要不然就是猜中未来将大获成功的公司。 我出生的家庭不管说得再好听都不能算是富裕,要靠创业变成在世界上名列前茅的有钱人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年,而且基本上我连该从事什么行业才好都不知道。就只有最后一个方法,也就是一般称为投资的这种行为不一样,规则可说简单得可怕。 在这个投资的世界中,有一位传奇投资者,被世人认为其功绩仅次于全知全能的神。而这位投资者将投资世界的规则总括为二。 一、不要亏损。 二、绝对不要忘记第一条规则。 而且参与交易既没有年龄限制,更不需要什么资格,也和人种、性别、学历等等毫无瓜葛。就只需要一点点的资本和网路,再加上胆识就可以了。一个人只需要这些东西,就能和这一行最大的公司做几乎同样的生意。除了这里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行业能如此了。 而最重要的一点则是,在这一行中最成功的人物,至少能跻身人类中最富有者的前三名。 在现今世 界富豪排行榜中霸占前三名宝座的,分别是:开发出支应人类各种日常活动的软体的企业创办人、一手支配数个新兴国家的经济,不管怎么看都是个黑帮老大的人、最后就是刚刚说的传奇投资者。位居榜首的人所拥有的财产金额目前有八百亿慕鲁,更被预测会在五年后突破一千亿慕鲁。 而在月面工作的普通人生涯所得不过两三百万慕鲁,这也就代表那些富豪光靠个人资产,就足以让两万多人工作一辈子。 要说这数字在人类史上代表什么意义,此等财力足以匹敌建造金字塔的埃及法老。法老让数万名工人花了几十年盖起金字塔,而在人类丰功伟业的地图上开拓出新的版图。在那时,法老毫无疑问是立身于人类文明的最前线并创造历史。 只需要网路和些许资本,就可以取得超越法老财富的赚钱方法! 会觉得还小家子气地去上学就像是以光速在往白痴之路前进,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月面就是充满了追逐这般梦想的人们。 月面都市这个地方,本来就是在被历史与重力束缚、实在太过受限的地球上寻求自由的人们,所凝望的远大梦想结晶。因此就某方面来说,怀抱梦想对这里的人而言几近是义务。 毕竟若非凭借着人们追逐梦想的那股热情,世上再也没有方法能在绝对零度的太空之中,让一座城市维持如此舒适的环境了。要不是因为这股筑梦的热情,要人类建起一座得靠轨道电梯不断运来各种资源,当发生大灾难的时候居民更是无处可逃的月面都市,实在太过愚昧。 而人也就只有在作梦的那瞬间才会最傻吧。 我从家里跑出来后,就置身于这股奔流之中而感到乐不可支。我既酷爱月面都市的这种调调,也打算乘着这个浪头远扬而去。 但最近这阵子我炒股票的收入却无法往上突破,这让我这个从开始炒股票以来就未曾尝败果的人,深受一种模糊不清、像是怠眠感般的焦躁所折磨。「明明做的事情相同,但结果却不一样」的状况让我十分不快也无可奈何。 就在原地踏步的这段时间,有钱的人也继续变得更富有,人们往前方迈进。 我在屋顶上坐下,眺望着月面的景色,然后腹肌使足了力举起双腿,就这样倒立了起来。既然身体是如此不受拘束,自己的命运亦然。有时间烦恼的话还不如多动动脑才是。再说我也还没违背传奇投资者所订的规则。只是没赚到钱而已,并没有亏损。 现在我该磨利齿牙、集中精神。别休息、别畏怯、别停下脚步。 我这样告诉自己后,就维持着倒立的姿势做起了伏地挺身,让活血注入心脏。 这样让血管的压力增大,加速了血液循环,使我的体温上升。因为运动时的兴奋感和炒股时很接近,让我有种自己正在动着的感觉。 虽然在月面绝对看不到,但我想,借着石油发动的机器应该也会给人这种印象吧。 我曾在影片里面看过那种机器冒出黑烟、不屈服于地球重力而往前奔驰的样子。 姑且不管这样会破坏环境,那副姿态正是现在的我该效法的。 「……警察大人们也该出来了吧。」 我从屋顶上往下看,在上下颠倒的视野中捕捉到了两人一组的警察。因为在这狭小的月面也没什么地方能去,那些见不得光的人们能窝藏的地方很有限,所以才会被盯上。 而且在月面有着在满十八岁前都得接受教育的制度,原则上平日的白天不会有十几岁的小孩在街上晃。万一我被抓到,二话不说被送回老家之外,成年之前还会受到种种制约。 对我这个非得早一刻往前迈进的人来说,这就和被宣判死刑是一样的。 在警察们下楼到了巷子里,混进街上的喧嚣人潮中不见踪影之后,我又等待了整整十分钟。直到确信他们彻底走远,我才背起了包包,然后就这样从屋顶一跃而下。 我在半空中把身体缩起来维持姿势,一蹬墙壁往对面的大楼跳了过去,然后再踢一次墙跳回原来那栋大楼,并在第三次的蹬跳时朝着对面大楼五楼的楼梯中间平台飞跃而去。 我也不降低速度,连丝毫的浪费都没有便朝着目的地前进。 就当我像颗导弹般在大楼的缝隙间飞窜,货真价实地飞冲进目的地的五楼走廊时。 「呜哇!」 一团巨大的绿色物体出现在我眼前。不,虽然我察觉了那是颗爆炸头,但身体却还是随着惯性往前冲,而且从中间平台通向走廊的门还被关了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 我立刻伸出双手,并在手掌完全接收冲击之前就弯曲了手肘,接着随即缩起身体用背部撞上门,然后马上伸展手臂增大接触面。这是柔道里面护身倒地法的精要。 在我老家那边有很多低收入阶级者,因为他们多是从地球上纷乱地区来的移民,所以我也从他们那边学得了一整套的护身技巧,身体会自动反应。 发出「砰!」一声巨响,我整个人贴在门上。然后垂头顺着门板滑落中间平台。 在倒转的视野中,我看到了拿着掌上游戏机的那个爆炸头店员,正瞪大眼睛看着我。 「……你这家伙在干嘛啊?」 「……」 我一时没有回话,因为总算没事而感到一阵安心,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是我要问的吧。你干嘛把门关起来啊……」 「嗯。」 爆炸头的店员一边玩着电动,耸了耸肩说道。 「哎呀……我实在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啊。」 「忘了什么?」 我拍掉身上的灰尘后想把门打开,但发现门锁了起来。 「咦?喂,你别锁门啦。」 「所以说,今天已经关店了。」 「啥啊?」 「应该说我们接下来要公休三天。」 我转头看向店员,再回头看了看门,然后重新转向店员。 「你说什么?」 「没有啦?就我全忘了呀。这栋大楼从今天开始要进行除虫。因为老板大人的旨意,说不想让这边变得像贫民窟嘛,所以这栋大楼都这么破烂了还是要做这种处理。毕竟要是太脏乱的话警察他们也会很啰唆呀。总之就是这样,像本大爷这种被资本家玩弄于股掌间的无产阶级,就这样被赶出来啦。其他的客人也都被赶走了,惨得很呢。」 我注意到在卖力打着电动的这个店员身旁有着毛毯和床垫。 我从很早以前就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住在这家店里头,看来真被我猜中了。 「所以……所以说,这三天都没办法进去喔?」 「是啊。」 对着干脆回答的店员,我嘴巴一张一阖了半晌才好不容易吐出一句抱怨: 「那你叫我这段期间要怎么办啊!」 我这个年纪也没办法住进什么像样的旅馆里,而露宿街头也有露宿街头的风险。比起担心遭到攻击被夺走财物,反而是因为这城市的人口密度太高,让我不管到哪去都会被人注意。 另外也因为住着愈多贫穷移民的地方,就愈是忠实遵行着「不要让这里变成第二个地球」的标语,使得人们即使贫穷但行为却不失高洁。月面都市的郊区地带就因为这样,状况并不像外观看起来那么乱,治安也算相当良好。 至于平均所得更高的城市就更不用说了。 也因此,在网路上偶然得知有这家不会多管闲事的店存在,对我来说真的是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然而现在他们却要公休三天。 而且这也让我今天的交易遭到干扰,实在是太凄惨了。 「毕竟警察最近对这一带取缔得很严嘛。」 店员一副事不关己似的说着,然后瞄了我一眼并贼贼一笑。 「又有警察来问我了咧,问说有没有看过什么形迹可疑的小鬼啊。」 最近在这附近一带,好像有人吃了好几次霸王餐的样子。我想对方大概是哪个不经思考就离家出走,然后把钱花光了的白痴吧。不过最麻烦的一点,是那个人的外貌特征跟我如出一辙。 「我才不是那种犯蠢的跷家小鬼。」 「我知道啦。虽然不知道你平常在干嘛,但你整天都在包厢里面没出来嘛,不在场证明非常完美。」 毕竟我都有确实付帐,所以在这方面应该算是受到信赖。 但就算这样,我现在的处境也依然没有改善。 在苦恼了一阵后,我对爆炸头问道。 「喂,地球佬。你知不知道什么类似的店家啊?」 月面都市是从正中央的摩天楼群为起点,以同心圆状向外发展出城市构造。 而这附近一带即使在周边地带也算是格外杂乱,堆积着许多被离心力抛到外围的人事物。 照理说应该起码有其他一两家跟这里差不多的店吧。 「跟人问问题该用这种态度吗?」 「我有打算付你相对的报酬。」 虽然在月面没有给小费这种不合理的习惯,但我在地球拍的电影里面看过,这种东西在破败的暗巷中总是能够发挥出很大效果。 这个顶着爆炸头的家伙在搔了搔头之后,耸肩说道。 「真受不了,月球佬净是这种狂妄的死小孩啊。」 「不用你管。」 我吐出这句话,不过爆炸头看起来倒有点开心似的。 或许像他在这家坐落在这种地段、性质接近违法的店家工作的人,才会显得这样游刃有余吧。 又或许这就是来自重力是月球六倍的地球人,性格中特有的稳重。 「但话说回来,你确实算是我们这边的老主顾嘛,我是不想亏待你啦……但如果你跑到其他店去,然后就在那边落脚了也不太妙啊。」 「你说啥?」 是想要钱吗?我皱起了眉头,但这时也只能付钱给他了。当问题能用钱解决时,反倒就该这样做才是最妥当的。 我从喉头发出低鸣,正打算从裤子口袋拿出跟我的性命同等重要的钱来时,那颗乱丛丛的巨大爆炸头也动了。 在那个店员手上有着一张便条纸。 「你到这个地方去吧。」 「……啊?」 都这种年代了还有人会用便条纸,以地球的比喻来说简直像是海产店把腔棘鱼拿出来卖一样啊。 我边接过那张纸,困惑地说: 「住址?这是你家吗?」 「不是。我家现在可正盛大的受到烟熏啊。」 看来这个店员果然住在店里头。在月面这里,如果像他这样也算是相当落魄了。 「不然这哪啊?区公所的社福课吗?」 「哎,嗯,算是类似的地方吧?」 「什么?」 我本来以为这个店员打算劝我不要继续跷家快点回去,但他又回头打起他的电动,说道: 「这里是我从前受过照顾的地方啊。住在那里的人嗜好就是收留你这种人喔。」 「……」 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虽有「追逐梦想的地方」这种美称,但基本上却是因为拜金主义才会闪耀金色光芒的月面上,竟然会有这种怪人。 但这个店员看起来却也不像是别有居心。 「对方应该会愿意让你住到这家店被烟熏完为止吧。我这边也会帮你打声招呼。」 我就算听他这么说,还是把便条纸拿在手上一动也不动。爆炸头看我这样,|脸恶作剧似的笑了。 「哎,很可疑对吧?我懂啦。毕竟我当初也是难以置信嘛。」 「这个地方到底有啥啦?」 「谁说得准呢。」 爆炸头就算被我追问,也只是含糊其词。 「不过你只要去了就明白了。」 「喂,你给我正经点——」 「我们可就是抱这样的心情前来月面的啊。」 由爆炸头下方投射过来的视线比我所想的更加锐利,让我无法继续说下去。 但爆炸头很快就收敛起目光,微微笑着说。 「像你这样粗暴的小鬼头啊,需要的就是能够接受别人善意的宽容啦。这是像我这种在这一带工作的人,少数能够给你的建言。」 「……」 爆炸头这么说完后,又回头打他的电动了。 游戏机发出「哔哔」的复古电子音,声音大得不可思议。 「喔,还有啊,等我们店开张后你要马上回来喔。因为我要是没收入的话可是会饿死咧。」 他脸上那悠然的笑容有种特别的宽厚感。这是在长居在这种地方的地球人身上常常能看到的特征。这些人很多都是在历经千辛万苦后,才从重力很沉重、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的地球来到了月面。即使他们在月面受挫落魄,却依然能让人感觉到他们的沉稳。 我对他的这部分抱持着些许敬意,将便条纸收进口袋。 「要是你恶整我的话,我就把你从这扔下去啊。」 「嘿!我有这颗爆炸头,就算从大气层外被丢下去也不会受伤的啦。」 「还真敢说。」 我抛下这句话后,就一脚踏上了铁制的栏杆。 「走楼梯啦。」 爆炸头看也没看我就这么说道。 「谁有空像个娘们一样慢慢走啊,我可是很忙的。」 「真好啊。那就随你想飞多高就飞多高吧,你这月球佬。」 虽然他很显然是在调侃我,但我却觉得他这样说好像是发自内心在鼓励我。 于是我转过头看他,停了脚步。 而那颗乱丛丛爆炸头也动了动,对我看了过来。 「怎啦?」 「没事。」 我装作若无其事这么说,一鼓作气整个人站上栏杆,朝对面的大楼跳了过去。 当我飞到对面的墙壁上,再次蹬墙时,发现站在中间平台抬头看我的店员脸上似乎带着笑容。 「想飞多高就飞多高是吧?」 我心里有一个梦想。我的梦想就是站上前人未至之地。 那里是世界的尽头。人们在那里就只能向前看,得藉由人们不断前进,才会有那个地方存在。 而我也认真觉得,要是无法实现这个梦想的话,我活着就没有意义了。 我担心的是能增加多少钱、多快到达我的目标,现在不是选择手段或回头看的时候。就像那个爆炸头说的,我必须能飞多高就飞多高才行。得比所有人都快,飞得比所有人都高。 我在风中用鼻子哼了一声,朝写在纸上的地址前进。 在包覆着月面都市的半透明薄膜另一侧,能看到半个地球那显得淡而模糊的小小轮廓。 这层膜是盖在月面都市头上的圆顶,在圆顶的外面就是太空。月面都市是仰赖着这层圆顶,才得以让空气留在内部,而且这层圆顶上也会映出白天和黑夜的景象,也就成了月面的天空。 另外圆顶映出的昼夜也是符合地球标准。毕竟月球和地球不同,是两个星期白天、两个星期晚上这样不断轮替,但已经在地球上住了几万年的人类,体内的生理时钟却无法适应这样的周期。因为来自地球的移民占了月面人口的大部分,所以这边的天候也就被调节成和地球上的环境一样。而且因 为圆顶上装了许多洒水装置,这个地方也会下雨。 但像是豪雨或者雷雨之类的天气,我就只有在影片中看过而已。 在这个地方下的总是毛毛雨,也不会刮起强风。这里只有因离心力和科氏力造成,和缓环绕着的气流,还有以机械方式使空气在圆顶内部循环而吹起的微风。 我穿过月面都市的周围地带,在一栋栋大楼间跳跃飞驰,来到了一处有着草皮的山崖底下。因为月面都市是在月球上的巨大陨石坑上方盖起圆顶而建成的,所以在边界的这一带,常看到像这样的山崖。基本上区域划分也是以这种山崖作分界,而便条上写的地址就位在山崖另一边。 因为要绕路爬上山崖毕竟要多花功夫,我也常为了透气而到山崖上面去,这个地方我并不陌生。我弯曲膝盖,跃上崖面,然后顺着崖壁跑上山崖。这是只有在低重力的月面才办得到的事情。 最后蹬了一下崖壁上的树枝让身体翻了一圈,踏到悬崖顶的道路上,在我正前方有个隧道。这个隧道好像是当初都市建设时遗留下来的东西,时至今日已经让人搞不清楚为什么山崖上会有隧道了。虽然这条道路现在倒也还是通的,但因为这边和下面的高度落差不小,所以很少有人走这条路。 我从路上再次跳起,在隧道的上头着地。 这个地方是能鸟瞰大半个月面都市的特等座位。 我从包包里面拿出牛肉干叼在嘴上。虽然从地球来的人们好像说这东西和真正的牛肉干半像不像的,但我所知的牛肉干也就是这个了。 实际上在月面上有好几座都市,我现在眺望的这个则是其中最早建起的一座,同时也是我出生的城镇。 这个地方的人口大约有七十万,再加上观光客等等,让这座都市中几乎随时有大约一百万人。 到了市中心便突然拔高,有高层大厦林立的地方叫作牛顿市。虽然要进入那边是不受限制,但因为在那里的都是大企业的建筑大楼,就算是购物商场或公园这样的公共场所也有数量非同小可的警察,区内的秩序规范严格,所以让人觉得那是只有被选上的人才能前往的特别区域。月面的财富几乎都是在牛顿市中诞生的,里面到处住着总资产超过百亿慕鲁的世界级富豪。 听说要是有像他们那样多的财产,就有可能在这月面建造起私人城镇了。毕竟这世上大部分的愿望都能靠金钱实现。 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钱。 就像一张在液体滴落到水面的瞬间拍摄的照片,在超高层大厦群林立的牛顿市周围,建筑物的楼层数突然就减低了。那一带是在牛顿市上班的中产阶级生活的区域,名叫「白环区」。在那边住着的人,都是一些明明像是由自尊心和力争上游的野心凝聚而成的团块,嘴上却硬要说什么自己仍没失了生活格调,懂得重视均衡的家伙。 要是到那边走走,你会看到庭院被整齐打理过的石灰岩建筑整齐排列着,让人觉得简直像是进到了无菌室里而感到想吐,在路边更看不到一点垃圾。 接着在这白环区的外侧,建筑物的楼层数又变高了起来,但市容却凌乱而不整齐。到处都垂着传输效率很差的电线,或闪耀着低俗的霓虹灯,气氛显得有些猥杂。 这一带被称作「外区」,虽然有用数字从一到八分区,但没什么太大意义。 这一片外区以牛顿市为中心扩展开来,外区的北侧有很多工厂一类设施,像二氧化矽的分解工厂、肥料成工厂或栽培业的自动化农园。我的老家也在这区块的东边。 因为住着一群不管怎么想都和月面不搭、思想非常顽固的家伙而恶名昭彰的地区。 那个地方群居着许多被称为「工匠」的远古存在,有着无数小型作坊。在追求各方面效率至极限的月面都市中,这里有很多仍坚持手工作业的家伙。他们甚至连木材或食物都靠人力生产。 这样除了让成本高得可笑外,更让产品的品质不均。但好像还是有些客群。 但我完全不懂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 要是喜欢没效率的事情,那还到月球这里来干嘛?脑海浮现这般疑问。 这里可不是做这种事的地方啊。 在月面,人就应该要像林立在牛顿市中的那些冰冷而平板的大楼一样,以天顶为目标才是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或许也不是凡事都有办法照着计划走吧。当我的目光从市中心滑向西边,看见了从这般竞争中落败的人们栖息着的区块。 因为这个地方的建筑就算生锈,也没有人会重新刷上油漆,因此得到了「红谷区」这样一个别称。 虽然我非常讨厌家具要用手工制造的思维,却喜欢这个环境猥杂的红谷区。 住在这边的人们虽说是竞争下的失败者,但因为态度随兴的关系,和他们相处起来也轻松。 在这里面听说也有很多人本来是在牛顿市中勤奋打拼,却因为被这里漫不经心的气氛感染,最后住了进来。就像蚁群里面好像必然有两成的蚂蚁不好好工作一样,我想即使是在月面,这种地方的存在或许也是必要之恶吧。 当然我是一点也不打算变成那两成的人就是了。 现在我所在的地方,虽不如红谷区那样破败颓废,也不像东边那么具有生产性的第六外区。光从还没出现通称这点,就让这地区显露出半吊子的感觉。 不管哪栋建筑都又脏又破,但街头巷尾也有着以牛顿市为目标的小公司,还有些算是过得去的住宅,让人觉得待在这边倒也没那么差。 便条上所指的地点,好像是在下了山崖后还要再走一小段路的地方。 于是我站了起来,轻快地从隧道顶上往山崖下跃去。 不论是从好的方面或坏的方面来看,第六外区这个地方都十分和平,路旁可以看到有人在屋檐下摆了板凳,边喝着啤酒或茶,边玩着媲美化石的桌游,也能看到有人摆摊努力做生意。 因为不管月面哪边的城镇构造都是层层叠叠、视野很差,要是身在不熟悉的地方马上就会失去方向感。每次遇到这种状况,我就会像将头探出水面呼吸的乌龟,跳上建筑物的屋顶看路,然后再潜进底下的巷弄里。 顺道一提,为了要维护环境,月面各处都铺设着水道,水生动物的种类还满丰富的。在那些地球佬之中,也有些人以为土生土长的月球人懂的都只有一些在试管里头发生的事情,所以光是知道我们还认得鱼就足以让他们大吃一惊。 虽然我很讨厌被当作傻瓜,但对于自己活着却对地球上理所当然的事一无所知这点也有所自觉。 这样的心态发展成了一种情结,学校里来自地球的移民和月面出生的人好像会彼此扭打发生争执,但我想这样说无可厚非吧。 毕竟所谓地球上的常识,对月面出生的人来说真的是意料之外的东西。 就因为这样,当我照着店员给我的便条来到上面写的住址时,整个人确确实实愣在当场。 「……是这里吗?」 接着我不禁低声这么说道。 在我面前的这栋建筑,和由人类汇集科学精要建造起轨道电梯,以不屈的斗志和无所不能的全能意念支持,实际上移民过来的这个全宇宙最容易获得成功的黄金都市——如此形象并持续繁荣的月面都市,实在太不搭调了。 不,或许就因为这样,这栋建筑才适合出现在这里? 我眼前的这栋建筑就是如此了不得的地球产物,几乎要让我脑袋混乱得冒出这种念头来。 那是一间教会。 「……可是就是这个地方没错吧?」 教会入口的门半开着,门上贴了一张真的纸张作为告示。这点很符合这种 低收入者群居的地区。 纸上写着「请自由进出」。 我的手按上了那扇陈旧的木门。从月面都市建成至今不过十六年,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历史可言。金碧辉煌,轻浮薄弱,重力只有地球六分之一,也有人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这边的时间流速是地球的六倍。 但在这扇门的重量中,我却感受到不同于质量的,时间的沉重。 我推开这扇让我觉得像在看着陈旧地球电影的大门,门发出了「叽——」的刺耳响声。 在门后有着一个我依然只在电影中看过,不知道做了什么才会受这种刑罚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人,以及—— 「……」 一个全身漆黑的天使。 不对。我随后就发现了那是一位黑发的少女,但她纤瘦的身体就像雕像一样,让我觉得脱离了现实。 在教会里面,一排排长椅对着十字架雕像整然排列着,雕像下方比其他地方高出一级,并摆着了一个讲台。教会的人大概就是站在那个地方,寄予信徒们值得感激的话语吧。黑发少女就站在那讲台前方,直直盯着装置画面瞧。她的表情就像陷入沉思的教授,一脸正经地不知道在深深思索着什么。 从头到脚的一身全黑穿着感觉相当偏执,神情也严肃得让看着她的我几乎屏息。我便这样忘了呼吸,看她那认真的侧脸看得出神。 也正因为这样,当身后关着的大门突然被用力敲响的瞬间,我当真名符其实地弹了起来,跳离地面几十公分。 「抱歉打扰一下!」 来人接着继续这么说道。 「我们是警察!请问有人在家吗!」 我的呼吸停止了。没想到警察竟然会到这种地方来找人,难道是有谁去通风报信了吗?无论如何,我若继续待在这个地方很不妙。 我的思考像撞球一般接连往下递移,看了看周遭之后奔向窗边。 但我却一时难以打开那扇关得很牢的窗子,而且外面的警察好像也随时都会从入口处绕到这边来窥探房子里面的状况。 我慌张地环顾周边,最后目光被一个地方吸引了过去。 这时在讲台前方沉思着的少女也刚好抬起头来,跟我对上目光。 她那双黑眼睛实在太过美丽,令人联想到孤傲的猫。 「我们是警察!有没有人在!」 我和少女的邂逅,就被这么一句话给吹跑。 虽然少女脸上还是一副好像不太高兴的表情,但明显看得出她的着急。既然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种地方,也就代表她没好好去上学,某方面来说和我是同类吧。 我来回看了看警察们敲着的那扇大门,以及那位少女,之后目光朝向第三个地方。 那就是十字架之下的讲台。 我抬脚踏上比地面高出一级的舞台,些许犹豫之后抓住了还不知所措的少女的上臂。她的手臂很纤细,仿佛一使劲去扳就会折断。 少女虽然因为惊讶而瞪大眼睛,却没有像个弱女子般尖叫出声。 「你……做什么?」 相对的,声音中的责问语气,让人得以一窥她的坚强。但我没等她多说什么,就硬是把这名少女拉进讲台底下。在讲台下的狭窄空间中,脑袋似乎还跟不上眼前事态发展的少女和我四目相交,好像这时才把握了大致状况。随后她便两手一伸把我推开。 我的脸被她手上拿的装置一角打到,还满痛的。 「呃……喂,这样我们会被警察发现……」 我压低声音这么说道,少女停下了动作,但她还是用完全表露无遗的憎恶眼光狠狠瞪着我。 「喂,这边有门铃喔。你这急性子的作风也改一改啦!」 「这是因为我想早点升迁啊!」 门外传来这样的交谈声后,「叮咚」的门铃声没过多久也在远处响起。 看来在这个圣堂旁边好像是有人居住的主屋部分。 过了一会,位在圣堂中间位置、想来是连接主屋的门被打开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悄悄探头出去,看到了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 「来?喽,不好意思让您们久等啦?」 听到那个快步朝着大门跑去的女人这么说之后,我眼前的少女又再次想要移动身体,我便拼死抱住了她。 随即有股很女孩子气,柔软而甘甜的香味扑鼻而来,让我的手差点就松开了。 「不好意思在百忙中打扰。我们是地方分局的人。」 「是因为工作危险的关系,想来祈求神明保佑吗?」 看来这女人好像意外地会开玩笑。 「哈哈,幸好这地方治安很好。不对,也就是因为现在有人想扰乱这边的治安,所以我们才过来打听消息。」 在我看过的地球电影中,这种底层地带的警察姿态都摆得很高,而居民也会用满是敌意的态度应对,但实际上双方的互动却很和谐。 只是他们对话的内容却让我听得心惊。 「其实最近就在旁边的第七外区,有人多次犯下了窃盗和吃霸王餐等案件呀。想说那个人会不会逃到这附近来了。」 「哎呀呀……」 「那个人是个十来岁、东方人种、黑头发黑眼睛的少年。大概是因为离家出走之后钱花光了才会干这种事吧。但要是有观光客被抢可会闹出大问题,所以上头一直很啰唆,要我们早点把他逮捕到案。」 果然这番话不管听几遍,都会觉得其中所指的对象根本就是我。 被我手脚并用制住的少女停下动作,用一种既非惊讶、也不是嫌恶或愤怒的茫然目光朝我看来。 在讲台下面的我只好拼命摇头。 「而且刚才我们也接获报案,说有个这种长相的少年在这附近游荡。」 拜托饶了我吧。在讲台底下的我差点就要哀叫出声来了。 「所以我们就想说那名少年会不会逃进这里。」 「这个地方白天是可以自由进出的对吧?」 这两个警察显然觉得这里很可疑。 我感觉到应对着警察的那个女人转头看回了圣堂里面。 「咦……你们这么说,该不会是……」 「方便请你让我们看看里面的状况吗?」 「因为要是那个人躲藏在这,你也会有危险啊。」 而善良的市民在这情况下的回答也只会有一种。 「那就麻烦你们进来看看,这样我也比较安心。」 于是警察们就进到圣堂里来了。 然而他们的脚步却很慎重。因为我听见了东西敲在椅背上发出的清脆响声,猜测他们手上还拿着警棍。 这个圣堂内部并不宽敞。 警察们渐渐逼近了我们这里,要是他们朝着讲台底下一看,那我马上就出局了。 又或许我现在该突然冲出去,全力往外跑吗?这样我一定甩得掉他们的。我一定有办法甩掉他们才对。 要是我在这种地方被抓,被送回老家去的话,我那个深信股票投资是恶魔作为的劳工老爸,一定会从我手上把这张能通往梦想的车票没收。 接下来我又会被送回无聊的学校里,毕业后被逼得去从事一些和别人没什么差别、赚不了多少钱的工作。 我老爸常把「脚踏实地」这句话挂在嘴上,但借着这样的方式又能走到哪去,这一点我是心知肚明。 过这种人生简直就跟死了没两样啊! 我深深吸进一口气,决心豁出去一拼。视情况我甚至会利用这个少女当幌子,然后冲上去把警察打晕…… 叽,叽,脚步声逐渐接近,我窥伺着时机准备冲出去。 等他们再走两步我就冲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 「啊,真对不起,这边再过去就是神圣的祭坛了……」 「哎呀。」 在女人说出这句话后,脚步声应声而止。 「抱歉,我们对这种规矩不太了解。」 「没关系。因为最近就连地球上都不太盛行了嘛。」 女人这句玩笑似的自嘲让两位警察笑了出来。 「哎,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警察从鼻子哼了一声。 「你们这间教会里-是有……养什么宠物吗?」 「咦?哦……可能是因为早上的礼拜有信徒带着家里的狗过来,所以才会这样吧。」 「喔喔,原来是这样啊。哎,我想说这味道还真是熟悉。我在地球上的时候也养了一只大狗,但实在是没办法把它带来呀。能养狗还真教人羡慕。」 「对呀。我每次也都很期待能看到他们呢。」 脚步声随着和乐的对话一起远去,警察们致完谢后便离开了。 在讲台下面的我心想「得救了……」而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等那女人走回主屋里面再偷偷溜出来就好了。 但紧接在这之后—— 那名少女突然就从讲台底下溜了出去。 当我在心里暗骂她是个浑蛋,那女孩马上就开口道: 「理沙。」 看来这个少女好像是这里的人。 「哎呀,你躲在那种地方呀?我跟你讲过不要在那个地方沉思了吧?被人撞见会很危险呀。」 「……知道了。」 光是从这句听来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应,就能窥见这个穿得一身黑漆漆的女孩性格。 但同时这句话也传了过来。 「那另外一个人呢?」 啊? 我吓得一时无法动弹。为什么我会被发现? 难道是那个女孩在装置上写了笔记,然后默默告知了那个女人吗?虽然那女孩看起来头脑很好的样子,感觉却不像是会用这种小花招的人。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让体内充满氧气。 只要用包包打破窗户玻璃的话,我马上就能逃到外面去。接着只要一股脑地向前跑,一阵子之后再把修理玻璃的钱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很好,那就这么办。 就在我调整了脚的位置,让身体摆出前倾姿势的下一秒。 「你放心,我不会报警抓你的。还是说你真的做了让自己不能露脸的坏事呀?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就只能找警察了……」 她的说话方式让我脑中浮现了久远以前,我在托儿所被老师骂时的记忆。 而我到这时才总算想起自己是为了找地方落脚而到这个地方来的。不管怎么说都应该要先澄清误会才对。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掉,接着说道: 「我……我知道了。」 但我在这样愣愣地爬出讲台之前,先告知了一件事。 「但你看到我也不要大叫喔。我不是警察讲的那个嫌犯。」 「哦?」 我站了起来之后,看到站在圣堂中央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短发女人。 那个黑发女孩就站在她旁边,两人的身高至少差了一个头。 穿得一身黑的女孩看到我之后,露出嫌恶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 「这情况也让我感到很困扰啊。请你相信我吧。」 在我简短地这么讲完后,女人露出满面笑容说。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当作是这样喽。」 「我说的是真的!」 虽然我的声音不禁激动了起来,但女人脸上还是带着和缓的笑容。 「逗你的啦。教会所该做的就是相信他人啊。」 「……」 接着我总算想起了|件事,说起来那个爆炸头店员应该跟这里联络过了才对,所以我根本没必要紧张。这让我因为自己的脱线而叹了口气。 不过这女的竟然还故意做这种事情吓唬我,真是个讨人厌的女人——正当我心里这么想的时候,从主屋那边传来了电子音效声。 「哎呀,有电话。你稍等我一下。」 女人从圣堂往主屋的方向走去,又突然停下脚步。这时,跟女人一起走去的黑衣女孩,迎面撞上了她。 「不可以到外面去哦。警察搞不好还在外头到处绕呢。」 女人不等我回话,就拉着一身黑衣的少女走向主屋,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 然后她这么说了: 「我说呀,你就是赛侯介绍过来的孩子吗?」 「……呃?」 「刚刚他打了电话来,说有个外观和嫌犯一模一样的人会过来这里,这几天要麻烦我照顾。」 看来「赛侯」好像就是那个爆炸头店员的名字,但我只是茫然看着那个一脸开心这么说着的女人。她是刚刚接到电话才知道我要过来的这件事吗?这样的话,状况就变成她明明看到了长得和警察所说的嫌犯特征相同的我,却没半点怀疑。 而且一回想她和警察的往来,事情就很明白了。要是她当时没注意到全身黑的少女躲在这边的话,会说讲台附近是神圣的地方而让警察止步,毫无疑问是为了要保护我。 她会是个好到让人难以置信的烂好人吗? 从那个叫作赛侯的爆炸头所说的话中,确实能嗅到一点这样的感觉。 纵使她救了我,我还是无法不开口这样问道。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帮我?」 「嗯?」 女人微微歪过头去,笑着说。 「这里可是教会哟。每一个人都能得救。」 虽然月面本来就是个疯狂的世界,但这里好像有个更夸张的人在。 「既然是你赛侯介绍过来的,也就是说你吃住都在那个地方吧。原来如此。」 女人径自呢喃,轻笑了几声后说: 「住在那种地方也没办法好好休息对吧。总之你至少先去冲个澡。」 「呃,咦……?」 因为她的态度实在太无所顾忌,反而让我感到有点介意。 尤其是她真的愿意藏匿我这一点,让我至今还难以置信。 天下间真的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吗? 「哎呀,你的表情像是很少接受到别人的好意对待呢。」 女人眯细眼露出恶作剧似的笑容,这样的表情也跟她很搭。 我心想,这女人还真是成熟。 「你放心吧。别看赛侯那样,他看人是很有眼光的,以前在他穷困潦倒时帮了他忙的人也是我。」 我好像有听他提过这件事。 「所以你想要待上几天都没关系。不过呢——」 女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微笑道。 「要好好相处哦。」 「啊?跟你吗?」 我没想太多就这样回话,虽然看那女人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但我知道她有点生气。 「我呀,名字叫作理沙。我觉得你用这么粗鲁的口气跟别人讲话不太好哟。」 如果是在月面,我就算和体格相当壮硕的大汉打架也有不会输的自信,却被这女人的奇妙魄力压倒了。 「啊,呃,那个……没有啦……」 「你和她已经认识了吧?虽然我还真没想到你们两个人会躲在讲台下面……我是你希望能跟她好好相处啦。」 女人接着回头看向通往主屋的门。 方才那个全身黑的少女就站在那里,全身散发出强 烈的警戒感朝我这边瞪来。 虽然刚刚状况特殊,但或许把她拉进讲台底下这个做法是有点不太妙。 毕竟当时她都摆出那种脸想把我推开。 「怎么样?」 但我却也不能怎样。因为我没其他地方可以去,只要能让我待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能忍耐。 而且冲澡这两个字也强烈吸引着我。 我先前落脚的那间网咖并没有这么像样的设备,所以我顶多只有用湿毛巾擦擦身体而已。 「我可以。我会跟她好好相处的,当然没问题。」 「呵呵。那很高兴认识你喽。」 这时女人转头看向主屋的方向说道: 「羽贺那,你也来跟他打个招呼呀。」 一直瞪着这边的少女看向理沙。少女有着黑头发、黑眼睛,穿着是有如校规森严的学校制服般的全身黑,除了黑裤袜外连鞋子也是黑的。 她顽固地闭着嘴唇,瞪眼的样子像是她三天没睡了。她的五官端正、脸蛋就像人偶,但眉头却紧皱着,让我很明显察觉到她抗拒的意思。 而且羽贺那还一副很排斥似的用手捂住鼻子,俨然是位惹人不快的公主殿下。 「那个真的是人,不是流浪狗吗?」 「啥,你……」 她这句犹如公主本尊般的放肆发言,让我一时无语。 「羽贺那,不可以把别人叫成狗。」 显得有些惊讶的理沙念了羽贺那一句,但羽贺那却没有马上回应。她像是很藐视我,瞪了我好一会儿,然后才看向理沙。 「理沙,他果然很可疑。」 「羽贺那。」 虽然理沙傻眼地再次出声规劝她,但羽贺那抬起头来看着理沙,又说了一句话: 「因为他这么臭。」 「呃!」 理沙看看因为这句话而愣住的我,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羽贺那,你是女孩子吧,该知道说话要委婉呀。」 「可是——」 羽贺那说到这里时,对我看来。 「事实上他就是太臭了。」 我连忙对着自己身上各处闻了闻,但分辨不太出来自己到底臭不臭。 不过此时我也终于明白为何理沙会察觉我躲在讲台下,而警察为什么会提到宠物的事了。 狗。 羽贺那会在讲台下把我推开的原因,我也可以理解了。 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虽然他真的是有一点味道啦……但警察在追的是别的孩子哦。」 「你为什么能这样肯定呢?」 羽贺那用带有责备之意的眼神看向理沙。 「十来岁,东方人,黑头发黑眼睛的少年。」 羽贺那重复了警察所说的外貌特征。 「不就是他吗。」 「才不是啦!」 在我忍不住回嘴后,稍微低下头去的羽贺那威吓似的对我瞪来。 如果说我是狗,这家伙就是只很难相处的猫了。 「羽贺那,不是啦。我有个熟人呀,说在嫌犯吃霸王餐的时间有看到这孩子在他眼前。也就是说,他有不在场证明。」 「……」 我一直闭关在那间网咖里面进行股票交易。出入口只有一处,而且是由那个爆炸头在看守。看来茧居不出偶尔也能派得上用场啊。 「对……对啊。而且基本上,我才不会干吃霸王餐那种事情。」 那个正四处逃窜的家伙是一个没做什么规划就逃家,给别人添了麻烦的浑球。我和那种人是不一样的。我有梦想,也有计划,只是在弄清目标和手段后,要是不离开家就没办法达到目标,所以才这么做罢了。 「哼。」 但羽贺那用鼻子哼了一声后,还是保持着那副傲慢的态度,别开了目光。 虽然一阵让我咬牙切齿的怒意扫过心头,但要是这时和她吵起来就会没得冲澡也没地方睡觉,所以我只好努力克制这个念头。 「哎,总之就是这样,之后大家要一起住在这里喽。」 「咦!」 羽贺那惊讶地抬起头看理沙。 「怎?么啦?他跟羽贺那你一样处境很为难嘛,所以我要借个地方给他睡。这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理沙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但她说这句话的神情不知为何能让人感受到一股魄力。 性格恐怕很差劲的羽贺只好缩起脖子退下。 「可……可是……」 「可是什么呢?」 理沙再次开口问道。羽贺那在对我瞥了一眼后,看着理沙说: 「真的……好臭。」 就算像羽贺那这样的家伙,女生毕竟是女生。被女生直接说臭让我深受打击。 在我把这份深刻得连自己都惊讶的创伤硬吞到心里后,理沙深深叹了口气。 「哎?这不成理由呀。好啦,你也不要每听她说一句话就被打击呀。」 「我……我才没受到打击咧!」 虽然我这样回嘴了,但我也觉得自己恼怒的时候,几乎都被看穿了吧。 「只要冲过澡,你就又会变回一个好男人喽。衣服也会帮你洗好。」 理沙用一副不拘小节的口吻,很干脆地这么说。 但一旁依然捂着鼻子的羽贺那还是瞪着我。 然后她更怀疑地这么说道。 「你真的不是狗吗?」 「羽贺那!」 挨了理沙骂的羽贺那皱起眉头,接着就掉头跑进主屋里面去了。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在心中告诉自己,只要忍耐三天就好。 离开老家之后第一次能好好泡个澡,让我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因为父母都是日本来的移民,所以家里基本上有每天泡澡的习惯。我父母会做的事情中能算得上是比较奢侈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虽然在月面都市各处都能看到水在循环,但绝对没有水费因为这样就会很便宜的道理。因为在月面这里,所有物质都要藉由人工进行循环,所以就连氧气都是要钱的。 这个地方是座完全人工的都市,是以「位在沙漠中却有喷水池的都市」而闻名的拉斯维加斯或杜拜远远比不上的。虽然我没有亲身去过那两座城市,但曾经从影片中看过它们的样子。 虽然当时我马上就觉得地球人还真是些蠢蛋,但也是在那时第一次理解到月面都市这样的存在究竟疯狂到了何种程度。 「清爽多了吗?」 我从更衣室走出来后,坐在沙发上的理沙把水倒进桌上的杯子拿给我。 更衣室和宽广的客厅直接相连着。客厅里面铺着边缘补了好几次的地毯;地毯上面摆了看起来绝对是从哪边捡来的老旧沙发组跟矮桌;桌子上也有个插了鲜花的花瓶,让这环境看起来不会显得太寒酸。虽然客厅里没有电视,但有电脑。矮桌上也有理沙大概到刚刚都还在使用的多功能装置。 不过让我惊讶的,却是那台装置旁边的厚重书籍。 在空间和资源都有限的月面,能看到实体书是非常难得的。 我直到近期为止,都还以为所谓的「书」是应用程式里面的一种介面规格,也实在没想到在画面中长那样的东西会实际存在于现实之中。 虽然地球来的移民也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在月球生长的人很蠢,但从我们的角度看来,才觉得地球人还像白痴一样使用这种没效率可言的书本,是脑袋有问题。 「觉得实体书很稀奇吗?」 被这样一问让我回过了神来。 第二章 早上醒来后,我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所有物。伸手摸索坐在椅子上睡觉时必定会抱在胸前的包包,当发现包包不在的时候我背脊都凉了。 随后便马上弹了起来,却因为发现自己人睡在床铺上面而陷入了混乱,而眼前的一片漆黑又让我陷入了第二波的混乱。 不过没过多久,记忆缓缓浮上了我的脑海。这个地方并不是那间可疑网咖的包厢,而是一个有点怪、名叫理沙的女人所管理的教会所附设的住屋。而我也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伸展四肢好好睡一觉了。 我想大概从那之后,就完全睡死到了晚上吧。 「……该死……」 我因为一股不明所以的罪恶感和挫败感而发出哀号,往床上沉沉一倒后再次将脸埋进枕头里。虽然一股诱惑让我想这样永远睡下去,但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并不是该睡午觉的时候。再睡下去就超过半天了。 这么长时间远离市场的状况,实在是糟到无以复加。有许多必须要看的新闻、数据和必须考虑的价格动向如怒涛般横扫过我的脑海,一股焦躁感朝我袭来,让我心头骚动。 但即使如此,不需要对他人的气息去做警戒、能舒展手脚躺在干净的床上睡觉,实在相当舒服,最后又让我花了二十分钟才从床上起来。 「早安。你这么早起真让我意外呢。」 因为没衣服换的关系,我只好套着去泡澡时跟理沙借来穿的旧衣服走到客厅,而后更被这样调侃。因为理沙对警察也是同样的态度,她就是这般性格吧。 理沙她现在戴上了眼镜,坐在客厅一角的电脑前面。从打开的是文件型的oled荧幕看来,她似乎并不是在玩游戏。 「你睡得好吗?」 我搔了搔头,环视客厅一圏之后回答: 「……你看了也知道吧。」 因为老实这样回答感觉很不好意思,所以我将头撇向旁边。 「这个地方可以无线上网吗?」 就算已经在这里睡了一觉,我还是把包包背在肩上。这么做是为了让我随时都能从这里离去,也随时都能够进行交易。 「用我这台不行吗?这台有接网路喔。」 但我并不想用别人的装置来进行股票交易。 话说回来,我还是别跟她提到关于股票的事情才是上策吧。要是我身上带着一笔钱的事情曝光的话,说不定会引来麻烦。 「……我想用自己的啦。」 「呃……电脑这方面我不是很懂……你可以自己试试看吗?」 我耸了耸肩,在看起来比较容易接收到电波的窗户边坐下,从包包中拿出装置。 打开电源,输入密码这种小事就算是闭着眼睛来也没问题。 看到我这样的操作后,本来一脸好奇看着我的理沙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是网路成瘾的人吗?」 她问这问题的口吻,实在很像对数位装置不熟的人会有的态度,让我稍微笑了出来。 「差不多啦。」 我边含糊应付她边打开了投资工具,突然有种睽违一年才又回到这里的感觉。当然此刻在我心头的并不是怀念,而是被抛在后头的焦躁。 因为现在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所以算算我睡了大约十个小时。 「你要吃晚饭吗?」 正当我一篇一篇开始爬起未读的新闻时,理沙这样对我问道。 「不用。」 虽然我瞬间就回答了,但突然发现自己从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便边看着荧幕边将一只手探进包包里面,拿出巧克力棒来。 「这就是你的晚餐?」 对于理沙语带责备的这句话,我当然是不作回应。 但理沙接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发出嘎吱声响。她一步步地走近我这里,在我面前站定。 「虽然小事情我是不会太在意,但既然你都到这间教会来了,那我就要你遵守最低限度的生活规矩。」 这番话让我想起了小学的老师,便非常不耐地抬头看她,可是理沙一脸绝不退让的表情,这么说道。 「我要你早睡早起,好好吃饭。至少早晚各一餐。另外就是每天都要冲澡。」 但听她这么说完后,呆住的人却是我。 「啊?这样就可以了吗?」 我本来还以为她会提出些更啰嗦的要求。 「我早上都很早起。要是可以冲澡的话我也会很想冲。我是因为网咖那边没浴室的关系才没洗澡的。」 「咦?哦,是这样子呀……」 理沙本来可能以为我会反抗,所以一时表现得有点不知所措。 「至于吃饭嘛……嗯,有饭的话我就会吃。不管有什么都好。」 我接着正准备一口咬下巧克力棒,但理沙却把它给抽走。 「你干嘛啦!」 「不可以吃这种东西。我会帮你作饭。」 「这种事情随便都好吧……」 「随便才不好。健全的生活就是要从健全的饮食开始。」 虽然我心想她都藏匿着离家出走的人了,哪还有什么健全可言,但要是随便忤逆她的话,到时被赶出去也只会让我感到困扰。 「要收钱吗?」 理沙听我就只问这件事,叹了一口气。 「只会多少收点材料费吧。会比你在外面吃便宜哦。」 「那就拜托了。」 接着我马上就把视线转回荧幕上。除了数量庞大的新闻外,我也想一并确认下午交易的行情变化。毕竟当我做这些事的时候地球依然在转动,新的消息会接二连三出现,要追赶是非常费神的。 虽然感觉到理沙在我头顶方向用夸张的大动作耸了耸肩,但我当然还是对她视若无睹。 「哦,还有啊,虽然现在这样也就算了,但等到明天你可要穿好衣服再出来这里。衣衫不整地在房子里乱晃,我可是不允许的。」 这简直就像我在老家时被父母唠叨一样。 虽然我很敷衍的随口应声「是,是」想快点打发她走,但视线突然被一旁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你有在听吗?」 理沙忽地把脸凑了过来,接着她好像也注意到我的表情僵住了。 「怎么了?」 理沙说完后便转头往后看,然后也大为震惊。 「羽贺那!你……你等一下!」 羽贺那对着慌张跑向自己的理沙,只是眯细了眼睛,露出不解的表情。她手上拿着仔细折好的睡衣和像是替换内衣裤的东西,但问题还是在于她身上的穿着。 她就只穿了一件让她那细而修长的腿直露到大腿根部的短裤,上半身是一件仿佛随时都能从旁边看见胸部的单薄无袖衫。 「你是要我说多少次,不可以穿成这样到处乱晃呀——」 「……?我又不是没穿衣服。」 羽贺那大惑不解地对很不高兴的理沙这么说,然后非常干脆地走进了更衣室去。 理沙一副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在更衣室的门前垂下了头。 至于我呢,就只是难为情地别开了目光,心里想着一件事情。 她穿的内裤是白色的啊…… 她明明穿得一身黑,好像很嚣张的样子,这个部分却稚气得出奇。 我暗想她那副样子要说不坏倒也真的算不坏,然后对好像很头痛的理沙这么说: 「禁止衣衫不整地到处乱晃是吧?」 「平……平常我们可是更有规矩的哦!」 本来就只有她们两个女生住这的关系,所以应该很随便吧。 「真拿她没辙?……我好不容易才终于让她不会光溜溜乱跑……」 理沙喃喃这么说道,让我不禁想像了一下羽贺那的那副样子。感觉她确实散发出会若无其事地做出这种事的气息。 「不过……她这样可会让我感到困扰耶……」 「我也觉得很头疼呀!唉……是神赐予我试炼。」 「你在说啥?」 「……瞧我在说什么呢。」 对于我的提问,理沙给了这个乏力的回应。 在晚餐的饭桌上出现了豆子汤、法式奶油煎鱼和面包。 听说豆子是邻居种的,鱼是从钓客那里分来的、某种栖息在镇上循环水道中的鳟鱼,而面包也是便宜跟面包店买下的滞销商品。 虽然我心想,这些东西不全部都是靠别人施舍得来的吗?但因为料理真的十分美味,所以我也就识趣地闭上嘴。 而且仔细想想,这的确是不用花钱就能解决一餐的聪明方法。虽然不知道学不学得来,但为了日后的求生需要还是记下。 「这里基本上算是间教会,所以要感谢神赐给我们这餐。」 坐在椅子上的理沙将双手的手肘靠在桌上,双手交握并将额头靠在上面。感觉她用没听过的语言低声说了些什么,最后说了声「阿门」。 虽然以知识的角度来说,我隐约明白她这般举动,却没真的亲眼看过人这样做,所以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理沙并没有强迫我和她做一样的事,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来,久等啦。请开动吧。」 理沙随后抬起了头。而我在她帮我舀汤的时候对她问道: 「所以这顿要算多少钱?」 我想如果要问这个问题,就得在动手开始吃之前问。我猜理沙应该会对此不太高兴,而实际上她也如我所料用有些严肃的目光看我。但因为我这样问也是想要一探理沙的性格,所以就算被她用这种眼光盯着也不会畏缩。 「十慕鲁。」 「……也太贵了吧?」 就算到镇上的饭馆吃饭都不用花这么多钱吧。我心想「亏她敢说比在外面吃便宜」,露出不满的神色朝她看去。理沙只是若无其事地这么说: 「包括住宿费。」 「……你早说嘛。」 「不过看你的金钱观念还算满正常的嘛。」 看来她是在试探我的样子。对这女人还真不能掉以轻心。 「这还用说啊。我可不是出来玩的。」 既然她都开口说这顿饭加住宿费十慕鲁了,那我也就不客气地伸手吃起饭来。 许久没有吃到这样像样的饭菜,让我一下子胃口大开。 「哦??」 只见理沙对着我瞧,好像在沉思着什么似的。这让正把面包塞进嘴巴里,边喝着汤,更用叉子叉在鱼肉上的我多少起了些戒心。 「是怎样……啦……」 「你吃饭也斯文点嘛。」 「……你……你很啰嗦耶。」 因为我像小孩子一样被她念了,不禁用孩子般的口气回嘴。 「虽然这点我也想要念你啦,对了。关于钱的事情。」 「什么?」 看我吝啬地对着汤碗底部的碎豆子穷追不舍,理沙什么都没说就伸手拿过了我的碗,又帮我添了碗汤。她将添好的汤碗交到我手上时,也一并抛出这意外的一句话。我在听到了「钱」这个字后手就停了下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赛侯那边住了多久……但赛侯会把你介绍给我,也就表示你在他那边有好好付钱对吧。」 「算是吧。」 我在带着戒心回答她后,才终于啜了一口汤。 「不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喔喔,原来她是担心这点啊。这让我心中豁然开朗。 「虽然我收留你在这里,但你看看这周遭也应该清楚,我们这边的财政其实也很吃紧。要是你手头上的钱用光了,我们可是无法支应你的生活开销哦。」 世上没有光是祈祷,钱就会从天上掉下来的道理。 所以我点了点头,然后说: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因为我三天后就会走了。」 我又喝了口她帮我添的汤,用面包抹了碗底的汤汁吃下去,总算是有点满足。 其实是非常丰盛的一顿饭。 「……但你有地方去吗?」 「就那个爆炸头的店啊。他是叫赛侯是吧?」 我也没其他地方能去了。 「这样你不用多久就会被捕了喔。」 理沙这句话让我一时无法反驳。毕竟警察不时就会来巡逻,而且我也有过差点和他们撞个正着而吓出一身鸡皮疙瘩的经验。要是那个吃霸王餐的家伙还没被抓到,搞不好就连晚上都有可能遭到突击检查。 就这方面来说,换作是这间教会应该就不会突然有警察闯进来吧。 「而且你之前不是都没办法好好休息吗?我好久没看到有人像昏过去一样的熟睡了呢。」 看到了床的那时,我真的差点就哭了出来,也无法抵抗而被床吸过去。虽然我是觉得自己状况还可以,但看起来身体好像比我以为的还疲惫。 不过就算如此,我还是觉得唯有不吃不睡地盯着装置,为了股票交易付出各种牺牲才有办法抵达某种境界。 「我刚刚已经充分休息过了,而且之后三天也会好好休养生息。应该还有办法撑下去吧。」 我这句话是认真的。 理沙叹了口气之后,用手心轻轻拍了拍桌面。 「人生很漫长,而你也还很年轻。虽然我是不想嫌赛侯那边破,但我觉得你需要过更像样点的生活哦。」 「……所以你是想叫我待在这里吗?」 「虽然也不一定得在这,但你好像也没其他选择呢。你有打算回家吗?」 我双手交叉托着后脑勺,往后一仰。 「你是想说教喔?」 我心想事情果然会如此发展,但理沙随后给了我一个意外的回答。 「不是哦。」 「嗯?」 「我有个提案。」 我皱起脸来,猜想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理沙丝毫不在意似的淡淡说道: 「虽然我不同意犯法的行为,但人却也不是为了遵循法律而生的。所以我会想为了『因为各种原因而一时迷途』的人们出一份力。」 这个心灵十分澄净的人,毫不害臊地说出这种话。 虽然这让我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扭动,但理沙果然很超脱常理。 「总之就是这样,所以我会帮来到这里的人介绍几份工作。这样的话你也就有办法在这里待下来了吧?你想要做些什么?」 我整整好几秒的时间望着理沙,再问了一次。 「……嗄?」 「因为在这一带有很多人生活过得很辛苦,所以他们也能体谅阿晴你这样的遭遇。而且不管哪边都缺人手呀。主要是厨房、送货、建筑、清洁……之类的为主吧。如果选厨房,那会是跟我一起在中国餐馆打工就是了。你觉得哪个好?」 理沙隔着桌子对我吟吟笑着。但她刚列举的却都是些低薪的纯劳动工作。而这些工作之所以缺人,是因为在月面没有人会想干这种活。 不过我在脑中想像了在中国餐馆打工的理沙,倒也对她工作时的样子有点好奇。 随后我就对自己心中竟冒出这种念头感到傻眼,接着再次伸出手要拿面包,但理沙却轻拍了我的手。 「不工作的人可没饭吃喔。」 我明白就算这时跟她 理论说我都已经付了十慕鲁所以理当有权吃饭,她也不会被说服。 「……你刚刚说的四份工作薪水如何?」 「呃……薪水最多的是快递吧。对方说时薪能给到九慕鲁哦。」 虽然我不知道此时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不过从理沙的反应看来,我现在的脸色应该不太好看。 「你觉得不满意吗?时薪有九慕鲁耶。虽然确实是需要去某些高低落差大的地方送货,但你的体能似乎意外的好呀?」 像白环区或牛顿市那样经过整顿规划的地方就算了,光想像要在外区那种杂乱无章的地方送快递,就让我不禁捏把冷汗。 而且时薪只有九慕鲁的话,不管工作得多拼,一天下来顶多也只能赚个一百慕鲁啊。虽然我近期的投资成绩不太理想,但最多也曾一天赚到一万慕鲁以上。一下就抵过一百天的工作了。眼前这些打工根本不值得考虑。 「而且啊,你说的这些工作都得在大白天出外抛头露面吧?」 「那是当然的啊!」 理沙怒气腾腾的反应害我差点一口被面包噎住。 「出去工作可不像是小孩子在家里的店帮忙喔!还是你以为只需要做那点事就行了?」 我现在的感觉就像被一个爱管闲事的大姐训了,但不知怎的却不会觉得不高兴,很奇妙。 或许那间可以让我伸展手脚睡觉的房间和好吃的饭菜,已经让我完全被她拢络了也说不定。 我竟然已经没骨气到无法对她呛声说出「你再讲这种啰嗦的话我就走人」,我自己都觉得傻眼。 「我不是这意思啦。」 「不然你是想说什么?」 我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我只是想说,我去做这些工作根本划不来。」 听我说完这句话后,理沙好像想说什么而打算开口,但我只是将手伸进口袋,将一些纸钞掏了出来。这是我为了有什么万一而准备的,要给天使的名片。既然这东西会在教会派上用场,那这名字还取得真对。 我从那叠纸钞中拿出一张面额最大的放在桌上。 虽然我并不讨厌那个爆炸头的店,但至少要先等到那个吃霸王餐的混蛋被抓到才行,不然我回网咖住会遭到逮捕的风险实在太高。 但即使如此,我依然不想把宝贵的时间花在这种低收入劳动上,所以便借助了月面最为强大的金钱之力。总的来说,这也是在做投资。 「总之我先给你一百慕鲁。你就收下它让我在这里住一阵子吧。」 「咦……」 理沙的表情非常惊讶。因为我原本总觉得自己好像没办法与他抗衡,所以像这样给了她一点颜色瞧让我有点骄傲。 虽然给了她点颜色看是不错,但理沙的样子却跟我预料的不太一样,好像有点怯缩。该不会她在怀疑这是不是假钞什么的吧? 「这样……还是不行吗?」 我看着理沙的脸色这么问道,这才让她突然回过神似的朝我看来。 「咦?呃……嗯……不是啦。我当然没打算把你赶出去,不过……」 理沙突然间显得有些动摇,实在让我感到在意。 「……这些可不是什么肮脏钱喔。」 理沙听到我这样说后,有些慌忙地摇摇头。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然你是什么意思?虽然我有种冲动想这样反问她,但话题毕竟已经从她要我去做那些烂得跟屎一样的打工上头转移开了,我便想快点结束这段对话。 「要是没问题的话,我希望你能收下这些钱。」 另外希望看在收了钱的份上,你就什么都不要啰嗦让我在这里住个十天。 理沙依然沉思了一下子,用一种很挣扎的表情盯着那张钞票。 不过她最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我就收下这些钱。」 理沙动作轻巧的把钞票收了起来,然后又恢复她平时的样子。 「你就暂时住在这儿吧。毕竟你都像个刚从战场回来的士兵一样昏倒在床上了,再这样下去的话身体很快就会搞坏了哦。」 因为要说我每天都在战场上拼命也没错,所以理沙的这个评语让我不禁感到有些自豪。 「不过你也要好好考虑将来要怎么办哦。」 听到理沙这句唠叨,我只是耸耸肩没有回话。 如果说到将来,我考虑得可是比其他人多得多。 我要赚到令人难以想像的巨款,然后实践自己立于前人未至之地的梦想。 「唉,虽然我也没有立场能讲你什么呢。」 不过理沙的这句低语,却让我感到意外。 「你吃饱了吗?」 她突然又接着开口这么问,让我错过了提问的时机。 「啊?嗯嗯。你做的菜很好吃。多谢招待。」 「不客气。」 看着理沙收拾餐具的身影,像她这样的成年人竟会不考虑将来的事,就这样虚度日子,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但话又说回来,别人家的事情毕竟不干我的事,而我也没有时间去管。于是我马上打开装置,努力收集资讯。 我有目的、有该前进的道路、也有要实现的梦……虽然在心中如此呐喊着,但新闻的文字却扭曲了起来,数字也进入不了我的脑海。 明明都躺这么久了,现在却还是被一阵猛烈的睡意侵袭。 好好吃过饭后,听着理沙洗碗时碗盘碰撞的和平声响,沉浸在客厅的安稳空气之中。 虽然我奋力又支撑了一下子,但目前为止拼命遏止的漆黑疲劳感,就像我在影片中看过的油田一样喷发了出来。 「不过看来也没办法呢。虽然说要早睡早起,但你白天都睡了那么久,到了晚上就会……」 理沙边擦着手边走回来这么说,但说到一半就笑了出来。 「看来我不用操这个心了呢。」 「唔……」 「我把买来的牙刷放在浴室了,你至少刷个牙再睡吧。」 老实说觉得很麻烦,但要违抗理沙却又更加麻烦,像死人般颔首,摇摇晃晃地走向浴室。 我接着好像听到理沙在睡意的另一头说了些什么,但我实在想早一秒去睡,便打开浴室的门。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正在用浴巾擦身体的羽贺那。 「……」 羽贺那对着脑袋一片空白的我,一派冷静地皱起眉头这么说道: 「干嘛?」 我立刻关上门,但也没法从门前离开,就只能像个傻瓜一样呆站在原地。虽然浴巾几乎遮住了她的身体,但她那濡湿的黑发和露出的香肩还是极为美艳。 愣在门前的我就这样被理沙伸手一拉,被带到了一旁。接着理沙轻轻开门钻进浴室,手上拿着牙刷走了出来。 我沉默地接过牙刷去厨房刷了牙,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回房间,躲进被窝里。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看到女生的裸体。 不过最让我受打击的,可能还是羽贺那丝毫没有动摇的反应吧。 我带着一股奇妙的挫败感,像是沉入了原油之中,落入漆黑的梦乡里。 我在起床后很干脆地睁开眼睛。这次我至少不会再慌忙地翻找包包了。 而我在醒来的瞬间就确信了一件事,就是今天感觉我会状况极佳。 在让人能尽情翻身、不用担心东西被人摸走的床上睡觉,实在是美妙得难以言喻。 我走到走廊上,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叠好放在外面。于是我便换上了那身我穿习惯的行头。 但因为之前连连 被羽贺那说很臭的关系,我在穿之前稍微对着衣服闻了一下。 应该是没问题了。 之后我往客厅走去,看到理沙和羽贺那在桌前吃着面包。虽然她们两人都注意到了我,但羽贺那冷淡地板着一张脸马上就不再理睬我。 「早安。你真的很早起耶。」 「……我就说吧。」 「我觉得离家出走的人还这么有规矩算很难得呢。」 「你管我。」 虽然我对理沙说了这种话,但她还是一脸高兴地嘻嘻笑着,而我也不是认真要凶她,而是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害羞。 「你早餐要吃什么?从你的名字看来父母应该是日本人对吧……啊,这你好像提过了哦。不知道有没有米耶。」 「我不一定要吃那种早餐啦。」 「哦,是喔?那就跟我们吃一样的喽?」 最后理沙还是帮我烤面包并煎了培根蛋。 很久以前住在地球上的人好像从未想到,人类就算到了地球以外的地方生活,吃的东西也还是跟在地球时一样。也就是说,那些地球人以为我们会吃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鬼的管状合成食物,还有泛着未曾见过的诡谲色彩的营养补充剂。虽然也真的有人持地制造了这类东西出来,却很难脱离垃圾食物的范畴。听说移民首先会感到吃惊的,就是月面都市的环境和地球几乎一模一样这一点。 当然我也没办法理解那种感动就是了。 「感谢招待。我跟你借个网路线喔。」 虽然在房间试着连了一下网路,但收讯却很差。因为连0.1秒的时间差都会影响交易是否成立,所以我可能会因此错失赚大钱的机会。正当我像昨天晚上一样在窗边的地板上坐下时,理沙说道。 「好啦好啦,这是没关系……你在做的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吧?」 股票交易就是把巨款押在数字的起伏上,虽然看情况也可能瞬间赚进人类工作一辈子才会有的金额,但这到底算不算坏事就连我也不明白。 我能说的也就只有一句话。 「完全是合法的。我做的事没有触犯半条法律,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那我也就不多问喽。」 我本来以为理沙会再多追问几句,所以用意外的眼光看她,但她只是带着浅笑一耸肩说。 「毕竟男孩子这种生物,要是没有秘密就会死嘛。」 虽然我心里应该绝无这种想法,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我因此选择保持沉默到底,然后登入了我的证券交易帐户。 从那一刻起,周遭的状况就全都从我的思绪中被排除。 之后我所着眼的,就只有如何从数字的消长中赚到钱而已。 今天的市场状况有些混乱。 最初是一部分的地球市场出现震荡,全世界互通的金融市场跟着受到影响。这次市场动荡的原因,是俄罗斯为了天然气田对以前的附庸国出兵还什么的,总之算是已经司空见惯的状况。 在月球上有句玩笑话,就是世界史的课本只要把内容剪剪贴贴然后改一下年份就行了。这是在讽刺地球那边不管到了何时,都不断重复上演着一些蠢事。 从月面这边远眺过去,便能明白纷争和悲剧为何不会从地球上消失。因为在那边有着数千年的历史,住了几十亿人,过去的纠葛和为了应付一时而构筑起来的系统,每天二十五小时都发出噪音轧轧运转着。这就是地球。 我们村子里,有个来自地球上特别动荡地区的移民曾这么说过。 ——从轨道电梯的窗户眺望地球时,会觉得所有令人绝望的问题,都和我出生的故乡一样渐渐变得渺小。 听说现今地球上,还是有着「天上掉下的飞弹比雨水还密集、地雷炸出的火花比春天绽放的花草还多」的地方存在。 之所以会有人即使只能单纯干体力活也想到月面来,就是因为实在有太多人不想住在这颗孕育人类的母星地球上了。而更可怕的事情是,住在地球上先进国家里面的那些人,听说好像对地球的这种情况一无所知。 首先光是会因为看新闻播的世界局势而感到心痛的人,就很难说能有多少了。会认真收看这种新闻的人,肯定在意的是原油的生产会不会受到地方纷争的影响、先进国家的经济会不会因而受波及,满脑子想的就只有钱而已。 聚集在月面都市的,更是这样的一群人。 就像月球之所以会以同一面朝着地球,是为了要冷眼对地球进行监视。 我连眼皮都不眨,只是一直看着数字和播出的新闻,这么做也是为了要从中多少拧出一些钱来。 「呼……」 在交易时间结束的瞬间,我舒了一口气。藉由按下登出网路世界的按纽,我让被装置画面吸进去的灵魂,再次回到名为身体的容器中。 那种感觉像是我的意识在加速的交易世界中急踩煞车,然后撞上了存在着重力与时间的这个世界的感觉。 我始终认为这种感觉很不错。 但这份喜悦也只能持续到我回顾今天的交易成绩之前。 我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巴着荧幕不放,不吃不喝的持续进行交易,最后的成绩也只有总额七慕鲁的获利。虽然算是赚到这边一天的住宿费,但我的心胸却没有宽广到能把这个算是有赚。虽说时而顺遂,时而会有像今天这样的困境,但我到了今天依然在原地踏步。 这甚至让我害怕去计算从上个星期开始增加了多少获利。 一阵强烈的倦意这时压上了我的背部,让我我维持着盘坐的姿势,就这样一翻身在地板上躺倒。 「……」 就只有在这个瞬间,我的脑中才能真正不浮现任何杂念。因为有时我连在梦中都进行着交易,所以这种什么都不想的瞬间对我来说一定比睡觉更放松吧。听说过去掌握地球霸权的优秀领导者,一天的睡眠都几乎只有几分钟,最长也不过就一小时。我对这件事可说有痛切的体会。如果想要征服世界,实在有太多的事不得不去考虑,因而无暇睡眠。 再怎么说,位在全球各地构筑起这世界的人们,是无时无刻都在活动,对世界造成的影响也是片刻不会止息。因此人只要一睡,便会被从世界尖端被抛往后头去。 光是想称霸股票市场,就几乎已经占掉我所有的脑容量。然而,离掌握市场还差得非常远。 不过,我总有一天会称霸这市场,并从中获取无限的金钱,站在那笔钱堆成的山上将手伸往前方。为了抵达通往前人未至之地的那扇门,为了跻身继月球之后,人类前往下个开拓目标的第一级阶梯。 于是我停止让脑袋放空,感受到新鲜温热的血流涌进了缺血的脑袋之中。我想要是脚步在这边变得钝重的话,接下来我也只会愈来愈落后而已。于是我做了个深呼吸,打算一口气站起身来而张开眼睛。 但眼前这幅纯属意外的景象,让我不仅停下了动作,连思考都陷入静止状态。 「……」 当我睁开眼睛后,在我眼前是一片的黑。 不对。 正确来说,那是一整片黑色的布料才对。那块布的一部分带着独特的流线轮廓,一部分则露出锯齿状摺叠的摺边形状。 而在最深处,黑色布料间能看到些许白色布料。 上述这些东西迅速掠过了我头上。而我的目光随后捕捉到的,是仿佛察觉了什么而转身看我的羽贺那的脸。 「怎样?」 羽贺那既没脸红也不害羞,更没有发怒,就只是用仿佛看着路旁石子的眼神看我。昨天在浴室时也是同样状况,总之我感觉她似乎 并不把我当成人看。 冷傲的羽贺那小姐好像是因为要去厨房旁的橱柜拿东西,想走最短的路径所以才跨过我身上。 虽然我的确是躺在一个古怪的位置上,但既然羽贺那穿着裙子这种不设防的衣着,那她自己不是该多留意点才对吗? 说起来为什么是我要觉得受伤啊。当我因为这不可理喻的事而满心愤慨,打算爬起来时,羽贺那竟然开口搭话: 「理沙呢?」 羽贺那打开冰箱,好像是喝了号称因为化学合成所以营养价值更丰富的牛奶,嘴巴周围弄出一圈白白的胡子。 「不知道啦。」 这女人明明性格恶劣地把人当作笨蛋看,结果还露出一副嘴边冒着白胡子的傻样,让我莫名觉得有些不快。在我很干脆地丢出这句回答后,羽贺那毫不遮掩地蹙起双眉,脸绷得好像都快发出音效来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这吗?为什么不知道?」 你是白痴吗? 感觉似乎可以听到她这样说。 虽然我一直待在这个地方是事实,但在我聚精会神进行交易的时候,大概直到被人敲头为止都不会发现背后有站人吧。虽然我本来想对她说明这件事,但实在觉得很麻烦,所以决定将她的问题忽视到底。 虽然羽贺那仍然一脸不快的瞪着我,但我只是在心中暗骂一句「你要生气就随你」,便又操作起装置。 这时走廊那边通往圣堂的门被推开,是理沙回来了。她手上还拿着一只不知道塞满了什么的麻袋。月面都市的政策是任何能回收的东西就要尽量回收再利用,而那只麻袋好像也是配合这个原则,上面到处都看得出缝补过的痕迹。 「我回来喽?……嗯?」 走进客厅的理沙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现场的气氛。 但因为羽贺那这家伙一直闷不吭声地狠狠瞪着我,所以就算是白痴也看得出现在是什么状况吧。 但我甩都不甩羽贺那,只是继续操作装置。 「羽贺那。」 在理沙喊了她名字之后,羽贺那就像只看向饲主的小狗一样移动了视线。 「生气的话脑细胞会死掉喔。」 你胡扯什么啊。 我不禁抬起头来,没想到竟看见羽贺那点了点头。 这种像是骗小孩的话她也听得进去喔? 羽贺那完全无视于愣在一旁的我,仿佛眼中已经完全没了我的存在,只顾用手指揉着太阳穴。 接着她依然闭着眼,很灵巧的将牛奶倒进杯子里,打算再喝第二杯。 在喝下牛奶之前,她还默念着这样的咒语。 「钙质可以平息怒气。」 「就是这样。」 虽然她的样子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但我也搞不清楚她究竟是在演给我看还是认真的。 羽贺那喝完牛奶后,对着正将买来的东西放进冰箱的理沙说: 「理沙,讲堂的钥匙。」 「咦?呃,我没拿给你吗?」 「我没拿到,而且所有想得到的地方都找过了。剩下的可能性只有理沙带在身上,要不就是这家伙偷——」 「啊——!好,你等我一下……呃……」 在羽贺那的手直直朝着我指来之前,理沙先制住了她,并在口袋和麻布袋中到处翻找。 看来她似乎把钥匙收在钱包里面的样子。 「我这个将小东西塞进钱包的坏习惯真的得改改了呢。你还来得及吗?」 「就算迟到我也会好好跟他们说明原因的。这不是我的错,是理沙的错。」 羽贺那清楚而干脆地讲出这种话。 虽然理沙微微苦笑,但似乎因为已经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了,所以神情完全没有因此动摇。 「……也是呢。嗯,你就好好跟他们说这都是我的不对吧。」 「好。这是很单纯的道理。」 羽贺那这样说完后,便接过钥匙转身就走。 她的裙摆稍稍向外翻扬,美丽的长发则划出了比裙摆更漂亮的弧线。 她几乎没发出任何脚步声就离开了客厅,我能听见的只有她走进自己房间关上门的声响。被留在当场的理沙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我露出淡淡苦笑。 之后过没多久,房子里就再度响起了门开关的声响。羽贺那走回客厅,手上还拎了个黑色小包包。 「那我出门了。」 「好,路上小心喔。」 羽贺那只有向理沙打招呼,对我则却什么都没说,接着就横越客厅朝通往圣堂的走廊走了过去。 不,正确来说她其实有用表达「什么?你怎么还在啊?」的冷淡眼光朝我瞥了一眼。 看来我好像完全遭到羽贺那敌视了。 「这孩子果然有一点棘手呐……」 理沙的这句喃喃自语,听起来倒像在支持我,表示并不完全是我的错。 「只有一点吗?」 我看准时机丢出了这句话。 「就只有一点点而已喔。其实她真的是个好女孩呢。」 「这种话是在替很差劲的人辩护时会讲的经典台词吧?」 双手托着脸颊微微低着头的理沙,用有点冰冷的眼神望向我。 「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我的心胸有多么宽大吧?」 「……我知道了啦,你别生气呀……」 「嗯,那就好。」 理沙露出灿烂的笑容,将空了的麻布袋仔细折好。 「那接下来做什么好呢?你要早点吃晚餐吗?」 「啊?」 理沙这问题出乎我的意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地出声反问。 「你没吃午饭不是吗?是说连我跟你搭话你也完全没反应耶。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呀?」 理沙一副呀然的表情,看起来倒不像在质问我。 我搔了搔头,支支吾吾的想蒙混过去。 「哎,也没关系啦。总之如果你想早点吃,我就现在煮饭,你觉得怎样?」 「啊?呃……那个……我想说你如果先帮我煮,之后才弄自己的,不是会很麻烦吗?」 「当然是没错啦……不过我还真意外耶,你竟然这么替我着想。」 「我虽然离家出走,但可不是什么不良少年咧。」 理沙听见我这么主张后轻轻叹了口气。 「但你的用字遣词活像个小混混。」 「……你很烦耶……」 「而且我之所以问你要不要早点吃,是因为如果等到羽贺那回来才开饭的话会很晚的关系。」 「喔……」 我想像自己跟羽贺那一起吃晚餐的样子,嘴巴里面就渗出一阵苦味。 「而且啊……从刚刚的样子看来,要逼你跟她一起吃饭也不成呀。」 我这边就姑且不论,羽贺那对我的敌意可说是非比寻常。 我实在想不透她到底为什么看我这么不顺眼,因为在我看了她裸体、瞄到她裙下风光之前她就是那种态度。 「当然我最终的目标还是让大家一起好好吃顿饭啦。」 「呜呃。」 我想都没想就发出这样的哀号。 理沙这种少根筋、和平主义式的意见,我可一点都不想听啊。 「哎,就算球在刚落地的瞬间会猛烈地弹起,但最后还是会静止不动吧。很多这样的冲突,都只要等你们习惯彼此之后就能化解喽。」 虽然理沙完全摆出一副长辈的态度对我说话,我却因此稍稍感到放心。 「我还以为你会说要我们握手言和呢。」 「嗯?要这样也很 好啦……不过,我意外地还挺务实的呢。」 「这样可帮了我一个大忙。」 我在说完后稍微做了个深呼吸,再回到刚刚的话题上。 「不过我想啦,要是能早点吃到饭的话也就再好不过。」 「那也是,我现在就去做喽。」 「真是帮了大忙。」 听到我刻意这么客气地讲话,理沙像是被眼前这嚣张的小鬼头逗乐,哼笑出声。 「我说啊。」 「嗯?怎么啦?」 「那家伙拿着一个包包出门是去做啥?」 虽说已经傍晚,一般学校也都放学了,所以未成年人在外面走动是不会有问题的。但离家出走的人毕竟也不太适合出门到外面闲晃。 「不要说那个家伙,她叫羽贺那。」 「……她不是也用差不多的方式叫我吗……」 「你们都试着朝对方各踏出一步不是很好吗?而且她会这样一定只是因为比较怕生啦,她在我眼中真的是个好孩子。」 「但看昨天那个样子,你说的话她好像也没在听耶?」 「呜……总之她的名字是羽贺那啦,要叫她羽贺那。」 「我知道了啦,啰嗦。」 「真是的……嗯,你要问羽贺那的话,她是出门去工作喔。那孩子在外面当老师。」 这让我大概停止呼吸了整整好几秒。 「这……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 见理沙模仿了我的讲话口气,让我扁起了嘴。 「你不要刻意装模作样,正经点说话啦。」 「你好吵喔……」 只能这样回嘴的我,简直就被她当成小孩子对待。 虽然很不甘心,但整体来看我似乎完全不是理沙的对手。 「不过……她有办法当老师?」 「有办法呀。因为她的头脑非常好嘛。」 「……那家伙确实是很瞧不起别人啊……」 「你这么说我倒也没法反驳啦……不过有部分原因是她的眼神天生就是那样呀。她自己也很在意这一点的,所以我想请你在这方面别太和她过不去。」 「……哼!」 我轻轻地用鼻子一哼,别过头去。 但我这一哼并非完全是出于不屑,而是想到羽贺那竟然会在意自己眼神凶恶,让我的心弦稍微被触动。 感觉她好像……有那么点可爱。 「她把附近的孩子集合起来教大家功课。教得非常用心喔。其实我以前也做过同样的事,但实在是教不来。虽然文科方面我有信心,却好像完全没人有这方面的需求呢。」 「嗄?是这样喔?」 「羽贺那她完完全全属于理工科系。像这种全世界通用的知识实在很好呢。我好歹是在月面念过大学。但我专攻中世纪欧洲的天主教与乡土信仰的关系,所以在这里可说是毫无用处呢。」 「……那是啥东东?」 「你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当然呢……都来到月球了,哪还会有人要学什么地球历史,更何况是宗教史呢……当初大学的老师来这想找我去担任通识课的讲师,听到我提出想请他们开设研究室的请求时,反应已经不只是惊讶,根本就吓傻了呢。」 「嗯……毕竟要花钱求学的话,不是选数学就是选物理吧。」 在这个时代,粗重工作几乎都由机械代劳,而机械都是由物理支配的,物理学又是数学为基础。只要学得这两门学问中的其中一种,就相当于拥有了能操控世界的力量。 但即使撇开这方面不谈,数学这门学问自古就和赚钱非常契合。在很久以前,就有个赌骰子成瘾的贵族曾向布莱兹?帕斯卡这位数学家求助。另外首度找出玩二十一点的必胜方法而让赌场关门大吉的男人,利用的也是数学知识。 这个状况直到现今的投资世界依然没有改变。数学天才们都是抢手的人才。 世界上有一些投资,号称是只有一手掌握了帕斯卡的研究至今数百年的学术成果,并有着博士学位的魔法师们才能做的。因为那些人的脑袋好得足以凌驾能计算天体的超级电脑,所以预测未来并透过股票来赚钱对他们来说也就不算难事。毕竟能打造出超级电脑的,也正是位于他们这种位置的人。 虽然我也大致查过投资方面的知识,相信自己已经把看起来能派上用场的方法全试过了,但就只有这部分让我得举双手投降。不过光是靠着能聚集附近的小孩开班授课的聪明程度,当然也没办法达到那种境界就是了。 「除此之外也就是化学或生物那一类吧……至于医学则因为学费太高,所以投资报酬率会比较难说。不过对住在月面的人而言,这些应该都算常识吧?」 「事情就像你说的这样。只差没有把『赚不了钱的学问就根本不算学问』这句话明讲出口。真是可悲啊。」 虽然我不懂这状况可不可悲,但我觉得理沙在月面所选择的人生毫无疑问是错得离谱。如果想在月面上获得成功,那根本就没有闲工夫学什么文学或历史,通常要不是选以数学为首的理科,在文科科系里面也是读经济或管理学。 但话又说回来,我却完全感受不到理沙对她自己的选择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我之所以能信赖理沙这个人,真要说个原因也就是她给人一种无论何时都脚踏实地、充实过活的感觉。 「不过那个家伙竟然能当什么老师……」 我一面喃喃自语,一面在心中试着想象那个穿得一身黑的羽贺那站在讲台上,用藐视人的眼神和语气说「你们连这种问题都不会吗?」的样子。 虽说这种情境感觉满合某些人的胃口,但我可是敬谢不敏。再说那个感觉很缺乏耐心的羽贺那能否好好应付和动物没两样的小鬼们,也是令人极度怀疑。毕竟她感觉一开口就会训人,第二次之后,就会什么都不说就直接拿棍子揍人。 这个想像实在吻合到让人害怕。 「我大概猜到你在想什么喽。」 「没办法啊……毕竟那种老师都很惹人厌吧……」 「但她很受孩子们喜爱喔。」 理沙像是在传什么小秘密似的低声说着。 看来羽贺那很受孩子们欢迎的这件事,好像连理沙都觉得意外。 「嗳,她现在可成了我们教会经营上重要的经济支柱了呢。那孩子她呀,把赚来的钱全部都塞给我呢。虽然神说要戒贪欲,但也不主张追求过分的清贫呢。」 「……虽然我听不太懂你在说啥……但只能说人实在不可貌相。」 「是啊。要是大家都以外表来判断事情的话,那我也不会出手帮你了嘛。」 「唔!」 我哀了一声之后,便又回头去寻找能让我大赚的摇钱树。 因为月球上的重力比较低,要做重量训练的话一般都得借助弹簧的力量。 诸如弹力绳或弹力棒等健身器材在购物平台上都有在卖,而且有着很旺的买气。 但若问究竟有多少人买了器材后实际拿来用,答案倒是非常让人怀疑。再怎么说,藉由贩卖弹力棒和弹力绳的套装器材而赚进一大笔钱的健身用品公司,尽管陆续推出很多类似的产品系列,销量总计达到了三百万套左右;但不管再怎么想,都会觉得这类器材应该都是买了一套就够用的东西。 而且月球上的人口也不过才七十万上下,加算观光客的话大概才勉强有一百万吧。由此得知有多少人买了器材后没好好使用,但在新产品推出时又会赶流行跑去买了。其实健身器材在使用上最困难的一点,就在于持之以恒使用同一项器材。然而在任何器材的使 用说明书上都不会把这一点写出来。 脑中回响着我那死板又跟不上时代的老爸所说的这番话,做完了例行的体能训练。我训练的内容包含了手臂、肩膀、腿部、腰、腹肌等部位的负重练习、培养平衡感的倒立以及简单空翻,最长不超过二十分钟。毕竟我训练的目标并不是想成为什么运动选手,所以没必要花更多时间在这上面。 要问我为什么会养成这种健身习惯,则是因为我老家村子那群平时绝不会扯谎或装腔作势的人们,每个都异口同声地建议我说:「把身体练好吧,以后绝对会派上用场的」。 在这个网路无远弗届、重力很低、更有几近无限的稳定电力供给的月面,粗工这类职业可说是被归在下等中的最下等。从来没有人能成功靠着做粗工变为有钱人。就连这类人中的翘楚,也不过是利用自己的怪力来作娱乐表演。但到头来把表演的大部分收益放进口袋的,也不会是那些力大无穷的男性,而是雇用该名男性的业主。 但当我离开家,过着脱离正常社会规范的生活后,才真的感受到村里那些人所说的话,的确蕴含了这世界的很多真实面相。我想自己现在得以不被警察逮捕遣送回家,也都是多亏了他们当初的建言。这些前辈真不愧是在地球上从游击队、秘密警察和军阀等现代社会的洪水猛兽手中逃出生天的人啊。 我用毛巾擦拭身上的汗水后,穿上了之前被理沙和羽贺那嫌说很臭的衣服。 虽然这身衣服在洗过两次之后味道好像都消失了,但我不知为何总有种感觉,就连这三个月来好不容易渗进衣服里,某种像是重要决心的东西也都一并被冲进下水道。 洗衣精的香味会让人的心神变得驰缓,是我在离家出走后才发现的其中一个事实。 「清洁」这个词确实会给人一种软弱的印象。 但怎么说呢,能保持清洁其实也还不错啦。 走到客厅吃完早餐后,我跟理沙说我要出门,便回房背起了包包。 因为今天是星期日,各种投资市场都休市而且学校也放假,是我就算在外面晃也不会有事的贵重日子。而且之前的窃盗犯好像也终于落网了,让我不用再担心自己可能会被误认为是嫌犯,遭到警察逮捕而被遣送回家。 另外关于那个嫌犯,就理沙从附近邻居的联络网听来的说法,好像也是一个离家出走中的少年。那个人连能糊口的本事都没有就离家出走,也只能去犯罪惹麻烦,实在是个很典型的蠢材。我想他大概不是地球移民的小孩,而是月面出身的笨蛋吧。就因为我自己也是生长在月球,所以明白月球佬跟从地球来的人相较之下,可能真的因为重力低的关系,很多人都是脑袋空空。 虽然为了维持都市机能而工作在月面被视为比一切都还重要,但实际上因为住在牛顿市里面的天才和菁英们会赚进莫大的财富,只要不顾尊严的话,其实光靠这些人带来的恩泽苟且度日,生活仍过得下去。实际上在外区晃荡的人们就很像这样的寄生虫。 但月球佬之所以会被看扁的真正原因,应该不是这种经济方面的问题吧。 从地球前来月面的人们,包含观光客在内,每个人都抱持某种明确的目标而来。他们都是想在月面成就某些事情才来的。 这些人的目标,或许是追求在地球上不可得的安稳日常生活;又或许是向往在地球上同样不可得的,每天都充满刺激的体验。 无论如何,他们都很清楚朝着目标前进是怎么一回事。 毕竟循正当管道搭乘轨道电梯得要花上不小的一笔钱。要是想申请费用减免的话,除了努力通过那非常严峻的门槛,就只能仰赖过人的运气了,能来到月面成了很特别的一件事。 也就因为这样,地球佬们很多都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现在处于什么地方、该做什么事情才好。他们当真是群脚踏实地的人。 相对的,月球佬们并非自愿出生在月球,没有想在月球完成的事,对月面没有憧憬。无法理解从地球来的人们对月面抱持的狂热。 结果,月球佬常被说是脑子空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性格很不踏实。 当然我认为自己对目标有着扎实的认知,并不会输给地球佬,但依然对自己出生于月球抱持着一种自卑。 我之所以讨厌地球佬的原因也就在这里。 绑完鞋带来到走廊上,房子里面一片宁静。理沙吃完早餐后,说大学还那边找她有事,就出门去了。虽然我知道羽贺那那个家伙还在,但她除了上厕所之外都关在自己房间里,完全没发出过半点声响。虽然我不知道她在房间里做什么,但对此总觉得不太舒服。就算她抓了野猫来做解剖,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总之我一如往常把全部的家当全部都塞进背包。毕竟谁知道羽贺那会不会趁我出门时,拿个榔头来把我的装置砸烂。 另外我也没有就这样从走廊往客厅方向走去。 取而代之的,我爬上往二楼的楼梯。因为这间教会二三楼的部分像依附着山崖往上延伸。我爬上又窄又陡的楼梯后抵达二楼,有个削去山壁而腾出一点点空间的小庭院,另外有两间贴着山壁而盖的房间。两个房间都因为盖在陡峭的山壁上所以面积很小,其中一个好像就是理沙的房间。室外的小庭院里则摆有漆成白色的桌子跟椅子。 再通往楼上的楼梯,已经不能称为楼梯而该说是梯子。理沙总是灵活地爬上这梯子,到三楼的庭院里去晾衣服。 教会的三楼部分与其说是房间,称为仓库或许还更妥当。穿过那里后就是一个与屋顶邻接的小空间。木造的门上好不神气的装了个自动锁,上面还有着理沙手写的告示「出外时别忘了带钥匙」。我想她一定曾好几次把自己反锁在外头吧。不过我打算之后回来时当然是从正门进入,所以直接往屋外走去。 现在月面上正值为期两周的「白天」,阳光穿透覆盖月面都市的圆顶洒落下来的这个时段,让人觉得非常舒适。今天我们也能在天空的同一个位置看见地球。在这个以这一带的标准来说,尊是宽广得有些奢侈的庭院里头,有棵大树倚着后方的山崖生长着。或许是因为理沙和羽贺那会在树荫下乘凉的关系,有张折叠椅就摆在那边,花圃中有也百合花随风摇曳。也有些衣服现在就晾在庭院里,但因为哪件是谁的实在一目了然的关系,让我默默别开了目光。 总之因为这里的崖壁实在太陡峭,是个让人没办法从外面看到这个院子里头,从这里却能鸟瞰周遭一切景物的好地点。 我眺望脚下第六外区那片乱糟糟的街景,看到有人在顶楼上悠闲地用装置看书,也有人正在修理屋顶。不知道是面包店还是洗衣店,杀风景的烟囱正冒着水蒸气,另外也有正在建设的民宅。 不过我走到这里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要探勘这一带的环境。 虽然要我沿着后方的山崖跑上去抵达台地上面也是可以,但这样做的话大概会闯入别人家的土地内,而遭人报警吧。 于是我稍微将身体伸展一番后,从院子里面往外看,找到了一条位于民宅和民宅的窄缝间,勉强能够通到台地上的路。于是我在助跑之后,就从院子里朝着那条路一跃而下。 目的地在比从这庭院往外能看见的范围还要更远、更远之处。 今天要造访的地方,就在牛顿市中那些像反抗着地球般尖锐高耸的摩天大厦群中。 离开第六外区的闹街后,我搭上了电车。电车的名字就叫「月面开发列车」,完全依其实际的功能性来命名,没什么情调。这条列车路线一如其名,是月面刚开始开发时铺设的。在路线的起点和终点站中,还展示了穿着太空衣的人像在月面的沙漠中进行垦荒作业的立体模型。这段历史的媒 体纪录明明在网路上到处都看得到,但观光客们依然会满心感激的围在那些立体模型旁拍照,这副景象让我每次看了都觉得很妙。 从前曾有个脑筋很不错的家伙灵机一动,在立体模型旁摆了个挖有小洞的箱子,让观光客们误以为那是捐款箱,而投入了多得像座小山的零钱。但可惜的是,那个脑筋不错的家伙却没料到,观光客们竟然蠢到在短短几小时内让那个箱子被投满零钱,更因为箱子满了让他们没办法乐捐而去找站务员投诉,就这样让恶作剧穿帮了。 这个由脑筋灵光的傻瓜所做的失败之举,后来却反被站务员们发扬光大,设置了一个大型的募捐箱,并靠着这个根本没什么正当名目的箱子来大肆征收观光客的零钱。这个故事是个很好的范本,告诉后人就算只是稍微大意,都可能让大好的赚钱机会在一瞬间就吹了。 又因为月面上被开发成适合人居的土地其实非常少,所以这辆月面开发列车如今也只能委屈地缩起身体在城镇里面运行。 电车驶过杂乱而密集的建筑当中,透过车窗可以清楚瞥见该处居民的生活内容。而观光客们只要一从风景中发现自己国家的建筑风格或生活记忆,就会兴奋地吵嚷起来。 不过会让我看了感到欢欣雀跃的文化成分,当然不可能存在于任何地方。 月面是移民者的大熔炉,而且聚集到此地来的多半是一些极渴望摆脱地球重力的人们,也就让文化特色更淡薄了。因此在铁道两旁的这些物事可以说只是刻意作秀罢了。打算彻底沿袭自己出身地的文化与生活方式的家伙,在月面只会大受旁人白眼。毕竟再怎么说这里可是月面,而不是地球啊。 电车又过了几站,车窗外的街景也终于开始有了变化。 街道从杂乱转为井然有序,也渐渐变得无国界化。轮廓由不存在于自然界中的直线及优雅曲线勾勒而成的建筑物数量渐增,修剪得很工整的树木也变多了。这代表列车现在已经进入白环区。 列车里的电子广告这时也换成以企业职员为对象的内容,鼓吹购屋或为家人投保之类的广告增加了。 另外在进入这一区后,外头的地面也开始渐渐降低,使列车渐渐和地面拉开了距离。最后列车是行驶在相当于大厦十楼的高度上,方才还在窗边的美丽街景也移动到了我们的脚下。 这里的建筑都盖得很漂亮,在市区各处点缀有公园的绿意,不时也能看见一些宽阔的水道。 要是把这景色拍照起来裱框的话,作品标题应该会是「协调」吧。 因为在遥远的另一头也能看到红谷区那斑驳的街道,两边形成的对比实在很强烈。 当我这样想着的同时,列车的高度也开始急遽爬升。于是眼前能俯瞰到的景色,也从住宅变成有着醒目商业建筑群的一整片冷硬水泥丛林。 纵使我们现在已经爬到了二十楼左右的高度,但在被抛往列车后头的两侧大楼之中,看得见顶楼的却变少了。这表示我们已经靠近牛顿市。隔着玻璃窗能看到在大楼中忙碌工作着的人群身影,各处也开始出现了电子广告看板。 最后电车终于像进入了郁郁苍苍的密林中一般被阴影覆盖,乘客们的视野也瞬间变得狭窄。 电车在林立的大厦之间,像是钻洞般以大弧度迂回前进。随后乘客们的视野又突然间拓展开来。 电车抵达了牛顿市中央车站前的大广场。 这个被人力开灵出的巨大挑高空间,不只让从地球来的人们屏息,就连月面出生的人也会受眼前景象所震撼。这里位在标高一百六十二公尺处。由奈米钢缆吊挂的巨大时钟和立体投影画面,就悬在这个广阔空间的正中央。 列车沿着大广场周围前进,终于被吸进终点站。 不仅在月面都市中首屈一指,就算以整个人类世界来说都要算是集聚了最多财富与荣誉的地方。 我在这里下了车,然后数起眼前能看到的广告数目。在我面前总共有三家奈米科技相关公司、四家规模很大的软体公司、三家生物科技公司、两家保险公司以及六间商业银行的广告。而有打出广告的投资银行则有五家。无论是其中的哪家企业,都以本益比和销售额享誉国际,是一批无比尽责地将地球上的财富汲取到月面都市来的吸钱机器。把全世界的企业依资产总值来排序的前一百名中,有三十七家位在月面上。这里的百大企业数量要比伦敦或纽约都来得多。 甚至也有很多企业放弃了地球上的据点,将总公司迁到了月面。不过在月面本地发迹的企业数量则又更多。 在月面这个新天地中聚集了头脑顶尖的人们;而在现今这个时代,光靠优秀的头脑和网路连线,便可以在世界上尽情崭露头角。 地球因为历史源远流长,导致人眼光能及的地方几乎全被开发殆尽,更有一些老屁股总是靠着一张脸皮就霸占了权力构造的顶端。然而在月面,则从未有过能让特定国家主张独占权利的状况,就算各国打算实践久远以前世界大战期间的发想,组成同盟支配月面,地球人却又对于领土没那么大的渴望。 正是因为这样的背景,才让月球成了一块发展不受局限的新生地。就算不是第一个踏上月球的人,而是第二批、第三批来到月球的开拓者,都有办法成为都市中的重要人物。 虽然这些人的故事没有留在「宁静海」纪念馆所展示的足迹上,毫无疑问的,他们是曾站在人类文明最前端的人。 比方说——就看看中央车站的中央出口前那座青铜半身像吧。 那座总是用一副严肃的表情俯望着行人的铜像,雕的是一位名为e?j?洛克柏格的人物。据说如果这位洛克柏格当初选择继续留在地球上,他的人生可能就会以一位优秀银行员的身分告终了吧。 然而洛克柏格今天却成了月球上排名前三的投资银行的执行长。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仅二十九岁的他参与了月面开发列车的出资。他是其中一个在当时被认为单纯是波炒作热潮的月面开发案中,投注了人生志业和所以财产的人。 在月面上多得是这样的故事。 因为「从零开始建立一个城市」这种事情在地球上已经许久未有了,所以大家其实都不明白这种行动真正的意义所在。许多现居要职的人们都是这样说的。至于我们,也只是碰巧顺利跟上这股潮流罢了。 虽然我赞同这句话,但也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过着一帆风顺的日子。 再怎么说,我的父母毕竟也和e?j?洛克柏格在同个时期抵达月面,但收入却有着天壤之别。要说我父母所做的工作,也就是清除岩石、开辟耕地、种树然后加工。 这到底是几兆年前的劳动模式啊?真要说的话,这种东西在地球上做就行了吧。 所以,我才会偶尔大费周章地搭乘电车到牛顿市,借此让自己别忘了重要的事。尤其我最近的交易并不顺利,所以来这里走走也是为了要振奋精神。 从大广场的反方向走出车站之后,再从右侧穿过耸立眼前的月面政府大楼,就是我今天的目的地。牛顿市之中,许多大楼都装了整面的玻璃窗,但那个区域的大楼却多用从暗色巨岩上削切下来的石材所打造,因此一眼看去会觉得非常朴素。 但这份朴素之中,却蕴含着一种无与伦比,有如重力般强烈的压迫感。因为这里正是商业银行和投资银行鳞次栉比接壤着的金融街。 在这条街的入口处,立着一个朴实无华的路标,比照月面习惯,这里是以成就科学史上重要贡献者们的名字命名为「薛丁格街」。 在路标的旁边有一尊小小的猫铜像。铜像上的那只猫一脸狡狯地眯细了眼,趴在一块金色板子上睡觉。那块金色板子上则写着这 样一句话: 「在打开盖子之前你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我想除了这句话以外,大概没有哪句话能和这条金融街更搭调了吧。虽然我并没有沉沦到身在月面还相信对神祈祷会有用,但依然无法违逆「摸这只猫的头会让运气变好」的迷信。 于是我摸了摸猫的头,然后用手指抚过那块金色板子表面。 在打开盖子之前你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我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句话才来到这个地方。毕竟在这条街上,有许多人最初也是从跑腿小弟开始干起,但最终却坐拥了这些甲第连云的大厦。 而我也正是为了培养斗志才到这里来的。 会在假日来到薛丁格街的,几乎全和我一样是来游览的人。 虽说穿着西装在街上忙碌奔走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就连守着近五公尺高的大楼正门的警卫,都一副清闲地在打呵欠。 在薛丁格街上有一个热狗摊。在这一带工作,每个月轻轻松松赚超过百万慕鲁的大银行家和优秀交易员,会在这个摊子前和时薪只有六慕鲁、才刚入行的菜鸟送信小弟一起吃热狗。这个热狗摊也正是因此而闻名。 点餐后过十秒就拿得到东西,而且单手抓了就可以吃。在薛丁格街这里,到有屋顶的店面去吃东西算是二流的人会做的事,至于买了便当还要找地方坐下来吃的人更会沦为笑柄。 因为我也自认像个刚在这条街上出道的年轻小伙子,所以每次都会在这里买热狗。 「假日还来上班啊?」 老板这样对我问道,帮我夹了根特粗的热狗夹到面包里。 要是在外区被人这么问的话,我心里一定会想着:别瞧不起人,我的收入可不少啊。但此时我却因为感觉被认同是街上的一员,而鼻孔朝天。 赚钱对我来说,毕竟只是为了达成目标的手段,而非目标本身。但任我想破了头,也只想出唯有这条路才能最快的赚到钱。对于那些走在我决心踏上的这条道路前方奔驰的前辈们,我心中很自然地抱有一种既崇拜又尊敬的情感。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成就了许多人都冀望但无法实践的事,也因而显得特别伟大。 于是我和摊贩老板说了声谢,然后像个在这条街上工作的人一样,用比平时还从容的步伐迈出脚步。 在牛顿市这里,为了让土地被有效利用,大部分的空间都被分成三层。 分别是地下层、地上层以及空中层。 我目前所在的这个地方就是有着最多人潮的空中层,不管是哪栋大楼的大门几乎都设在这边。 除了支撑着月面经济的e?j?洛克柏格银行总公司外,像哈罗德兄弟和白金史密斯等巨型投资银行的大楼,也都难分高下地镇坐在这条街上。 空中层之下是地上层,是大企业相关公司和出租用大楼所在之处。在这条街的下层区域,则有着无所不用其极地想从金融市场中捞钱的公司比肩接踵地挤在一起。 我边啃着热狗边在薛丁格街上漫步,有时会看到占地比较狭窄但称得上小巧雅致的大楼;其中有些建筑物门上挂着金碧辉煌的招牌,有些则用水晶吊灯或绘画来装饰大厅。 这些大楼并不是操弄金钱的场所,而是操弄巨额金钱的人们取得法律权力背书的地方,也就是知名的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以及地球各国政府的派遣单位。 再继续往前走到十字路口前,一座有如罗马神殿般造型奇特的建筑就映入了我的视野中。想要从街上进到这栋建筑的入口处,要先踏上数十级的阶梯;而光是阶梯部分就形成了一个广场。这栋建筑物之所以能在这座城市里如此奢侈地占用空间,是因为它相当特别。 这栋建筑物坐落在软体公司和媒体产业林立的高斯街与薛丁格街的交叉口。它就是月面综合证券交易所。这个地方可说是整座城市的财富泉源。在这里上市的不仅是月球的企业,更包含了世界上的各大公司,因而让这里有着堪称世界最高的成交量。这个每天都有数兆慕鲁的巨额资金循环流转的地方,可说是资本主义与人类发展的极致。 在这个地方也有很多观光客。我边瞧着那些按照惯例在楼梯上方的建筑入口处铜像前拍照的人们,边在交易所前的这排巨大楼梯的中段坐下,慢慢把剩下的热狗吃完。 在这条薛丁格街上的所有东西,看起来都如此巨大厚重。 像我这种毛头小子,在这边可说是连一张面纸的价值都没有,充其量只能买个名产热狗来吃吃了。 不过我光靠着背包中的一台装置就可以赚钱。未来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成为这条街上的主要操盘手中的一员。我必须和这里的人比肩而立,进而压倒他们、从桌子上把钱全扫进自己口袋才行。 虽说赚大钱这件事只能算是我为了实现梦想的准备工作,但实际来到这个地方后,我却感受到这个梦想其实壮大到会令我双脚发抖。 毕竟要成为我对手的人,都是些以第一名的成绩从超有名的大学毕业,在金融界奋战了三十年的人、或是十岁时就写出世界上最先进的数学论文的天才,不然就是出身于握有巨额资金的富翁家族等等。 但在这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中,过去也出过好几位既没学历也没后台,却能战胜到最后并得手大笔金钱的伟人。 既然如此,那也我也没道理不可能办到同样的事。 因为在打开盖子之前你永远不会知道答案啊。 钱。除了钱以外,还是钱。 我最为渴求的这样东西,就流转在这条街上。 这让我突然感到有点坐立难安,于是将热狗的包装纸捏成一团后站了起来。现在对我来说,最近这阵子交易的不顺,不过像太空中的一粒尘埃般无足轻重。 现在就回家去,去寻找下一棵能让我获利的摇钱树吧。 将来总有一天,我要在这条街上成为众人瞩目的存在。 这一切,都是为了要掌握那个还位于更前方的梦想。 于是我在街上奔跑,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我在回程的电车内,边眺望着牛顿市内那些逐渐远离我眼前的摩天楼群,边抱紧怀中的背包。果然只要到牛顿市去,就能让我在一星期的交易中磨耗的精神力完全恢复。 而同时,从电车中往外看去的景色很快就变成了让人觉得自己不是身在月面上的丑怪街景,好像马上就会倒塌的房子接连冒了出来。 我在终点站下车。外头能看到在水沟旁垂钓的人、为了节省餐费而种着什么作物的人。卖着刚蒸好包子的小贩、帮人磨刀的师傅或修理旧鞋的鞋匠等等都映入眼帘。这个地方虽然满溢着生活感,却是个和赚大钱绝对无缘的场所。对此我径自咂嘴,弹跳飞越过几栋建筑物,抄了捷径回家。 当在屋顶上睡午觉的老伯对我发出怒吼的同时,我在四楼的屋顶上一蹬,往更高处跳去,看到了位在远方和第七外区间交界的山崖。如果再跳向更高处,也就能看到「big bull cafe」所在的大楼林立的肮脏街区了吧。 但滞空毕竟无法维持太久,我便受到仅有地球六分之一的重力所牵引而慢慢落下。我弯曲膝盖作为落地的缓冲,然后再次用力弹起做出最后一次跳跃,飞跃一大段距离。 这种移动方式只有在人潮稀少的街道才能使用,而且某些状况下还可能被视为危险行为而遭到警察追捕。 即使如此,我实在难以抗拒这种速度感。 这种感觉实在太适合刚从牛顿市回来,兴致正高昂的我。 我没一会儿就抵达了教会。 好啦,接下来我也该来挑选能为我赚大钱的个股了吧。正当我这样想着,推 第三章 「在睡觉吗?」 出现在我房门前的人是理沙。 可能是因为我在房间里面看装置看得太久眼睛很干、忍不住眨眼的关系,让她以为我才刚睡醒吧。 「……我又不是小孩,才不会整天都在睡大头觉咧。」 我在床上盘腿坐,对于理沙老样子把我当成小孩的态度感到不快,因而幼稚的对她回嘴。 「不是也差不多吗?」 但听到理沙这样说要打发我,我便反击道。 「嗯,看在大婶的眼中可能是这样吧。」 「什么!大婶——?」 「所以你有什么事啦?」 因为看理沙的反应比我想像中的更大,让我因为报了一箭之仇而笑了。 虽然理沙本来还打算抱怨些什么,但她轻轻清了清喉咙,说道: 「方便到楼上来一下吗?」 「啊?」 理沙先是看向了客厅的方向,之后对我说。 「我有话要对你说。」 由于刚刚的那封投资竞赛邀请函,才让我多了一件必须去做的事情,所以我这时朝装置瞄了一眼。 不过因为理沙的神色看来有些奇怪,所以我决定就先跟她聊聊。 「……嗯,是可以啦。你稍微等我一下。」 我先让装置进入了有密码锁定的睡眠模式,才走到走廊上。 「没想到你这么一板一眼呢。」 听她这样子说,我也只是耸耸肩默默跟在她背后。理沙接着便爬上很陡的楼梯走上楼去了。 从楼梯旁的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二楼的小庭院和一间房间。 看来那就是理沙她自己的房间吧。 「请进。」 在理沙打开门后,走进房间的我愕然无语。这并不是因为房间里面是一片粉红色少女风格。实际上如果房间里真是那种样子,我反而会在惊讶之前就先大笑出声吧。 理沙房内的空间比她借我住的房间还要小,是个只摆了床和桌子的朴素房间。 但这里的空间之所以小也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实体书籍摆满了房间的一整面墙。 「这些……全部……都是真的书吗?」 「是呀。如果用买的可是要很多钱呢。」 理沙拉了椅子请我坐下。 接着她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个小瓶子。 「啊。」 「阿晴你能喝吗?」 「酒吗?」 月面上饮酒需自负其责。 「还是说你没喝过酒?」 「……你别把我看扁了。」 「呵呵。」 但说出「别把我看扁」这种话时,我就已经是个真的活该被人看扁的傻瓜了。 理沙真的很擅长这种安抚人的伎俩。 但或许也单纯因为我就只是个小鬼吧。 「哎,凡事总得试试看喽。」 理沙这么说完后,把酒倒进看起来很廉价的银色玻璃杯中递给我。 杯中的液体是琥珀色,我闻了闻味道,发现它浓烈得呛鼻。 「不可以一口气喝掉哦。」 虽然我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她当小孩在哄,而冒出想一口气喝光给她看的念头,但理沙接下来的这句话却快了一步。 「我希望你好好品尝它的味道。」 这个女人真的很狡猾。 我老大不高兴地浅浅啜了一口酒,却差点呛咳了出来。 「咕……是说啊……你找我什么事啦?就只是想让我喝酒吗?」 「哎……虽然这也是理由之一,但我还有另一件事想问你。」 「另一件事?」 「对。户山先生他来过了吧?」 「户山……?呃……喔,是他啊。」 因为我让自己的脑袋尽可能塞了满满的投资资讯,再加上又有投资竞赛的那件事,让我就连要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都费了一番功夫。毕竟投资世界中的一年,就能抵上现实世界的十年。 「他有来啊。对了,利息的钱我也帮你垫了。」 在我将这件事情告诉理沙后,她很疲惫的笑笑,发出一声叹息。 「这下债主就变成你了呢。」 「就当那笔钱是抵这边的住宿费也行。」 「能这么做的话,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虽然理沙轻轻这么说道,但从她的表情看来,我至少也明白这样做并没有让她真的觉得受到多少帮助。身为她的债权人,我这么问道。 「你没预支到薪水吗?」 理沙在月面开设了教会这种玩意儿,有时还会收留离家出走的迷途者;她看来太过纯粹而无法说谎。 「……你说对了。」 我耸耸肩,倾斜装了酒的玻璃杯,凝视杯中的液体。 「所以你是想要我过阵子再跟你要利息的钱,才叫我上来的吗?」 这让我隐隐觉得自己好像不被她信任。而且我也发现自己因为这样而感到不开心。 「你都好心收留我了,我才不会讲这种小气巴拉的话咧。」 「嗯。我也知道阿晴你在这方面应该是可以信赖。」 理沙坦然露出微笑,这么说道。 虽然我期望听到她这样说,但她真的讲出这种话后,我的表情却又多了几分苦涩。 「不然是什么事啦?」 理沙看我不快地开口问,回答我说。 「是羽贺那的事。」 我像是冷不防中了一箭似的朝理沙看去。 「果然发生什么事了,对吗?」 理沙接下我的视线,好像觉得有点伤脑筋而笑了出来。 但我这边也有点混乱了。为什么理沙明明知道户山来过,也知道我帮她垫了利息钱,却不知道羽贺那做了什么事呢? 「你问发生什么事……难道大叔有来过的事情你不是从她那听来的吗?」 「不,不是的。羽贺那她不跟我说呀。虽然我有问她,但她只是紧闭着嘴就出门去当家教了。」 「啊?那你为什么知道那个人来过啊?」 「因为地板有被弄湿的痕迹、沙发和地毯的位子歪了、还有压烂的花被丢在垃圾桶里。我看了这些也想象得出状况呀。」 「……」 看来就跟户山所说的一样,这并不是羽贺那第一次这样大闹。 「是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这件事也没必要隐瞒,但当我还在思考怎么统整今天发生的事时,理沙便抬起了目光继续说道: 「我是已经跟户山先生通过电话听了个大概……听说是你保护了羽贺那?」 被这样问让我也只能耸肩。 「虽然是因为我太鲁莽才会那样做啦……」 「重要的是你当时有了行动。阿晴你果然是个很棒的男孩子呢。」 配着这抹调侃我的笑容,理沙把酒含入口中。虽然我刚刚喝的时候只觉得好像是嘴里被塞进一团浓烟,但看理沙喝酒的样子却很有架式。 我们之间的差距让理沙看起来无庸置疑地是个大人,也让我知道自己完完全全还是个小孩。 但理沙看起来却也没有要藉由这种举动来装成熟的意思。 我甚至觉得现在她得借助酒的帮忙才有办法开口说出来。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虽然户山先生说是因为误会的关系稍微起了些摩擦……之类的,但再怎么修饰都不可能真的只有这样吧?」 「……我也是事情发生到一半才回来,所以不确定自己的理解全都是对的。」 「 嗯。」 「我听到了他们对彼此咆哮的声音,以为是有强盗所以冲进来阻止。然后就把那个大叔打瘫在地上、把他架住。但我把事情都问清楚之后……」 因为这样好像变成我在告羽贺那的状,所以让我犹豫要不要说下去,但我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理沙。 「看来先出手的人是那家伙啊。听说是她先拿花瓶砸那个户山大叔的头。她这样暴冲也实在太夸张了吧?」 理沙在听到砸花瓶那件事后瞪大眼睛,随后才渐渐镇定了下来,平静地说: 「别这样称呼她,要叫她羽贺那。然后呢?」 被理沙这样一纠正让我叹了口气,接着说下去。 「……听完事情经过后,我觉得有错的人不是大叔而是羽贺那,所以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就付了利息给他。事情就是这样子。」 在我说完后,理沙朝着酒杯里头凝视了好一阵子,像是要把叹息也吞下肚似的再喝下一口酒。她之所以用手扶着额头,可能是因为对这情况感到很头痛吧。 「……我欠钱的事,你是从户山先生那边听来的吗?还是羽贺那说的?」 「是大叔跟我讲的。另外他也有提到你不时就会拖欠。」 「唉……」 理沙很不像平时作风地叹气,垂下了肩膀。 为了要还钱而又去借钱,是只会让自己愈陷愈深的典型状况。 不过我也还不清楚理沙为什么会去借这笔钱。因为以这一带的标准来说,三万慕鲁能算是好一笔数字了吧?这笔债务也是她因为要助人的关系而背上的吗? 虽然我觉得要是这样的话她也实在太傻,但还有一件事情令我更加在意。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为什么那个家伙……为什么羽贺那她会做出那种事情啊?」 拿花瓶去砸别人头的行为并不正常。 而且我觉得她也并非顺手拿起花瓶这样做的。照户山大叔的说法,让我觉得她是存心要把大叔引进屋里来,接着做出这样的事。 「这可不太寻常啊。另外……还有她的眼神。」 「眼神?」 「她的眼神就像在说,如果不杀人就会被杀。虽然她看起来好像相当恐惧的样子,但同时感觉又像要和对方同归于尽。要是桌上摆的不是花瓶而是刀子,事情可能就不太妙了吧。」 我本来以为理沙会笑着说我讲得太夸张,但她却缓缓用酒润了润唇,然后说: 「因为那孩子觉得会欠债都是她的错。」 「……咦?」 「本来我们之所以会去借钱,是因为我把从大学借来的书本弄丢了。那是本很贵重的书,虽然因为外观就跟一叠废纸差不多,所以也有可能真的是被她不小心扔掉的……但她本人却坚信事情就是如此,而且对此深深感到内疚。」 「然后……怎么样了?」 「因为书的价格并不低,而且我们家又很穷,所以为了赔偿也只能去借钱。因为银行直接请我吃了闭门羹,所以就剩下户山先生这样长期在地经营的人愿意借我钱了。户山先生他可是个好人呢,连抵押品都没收就借钱给我了。」 「……真的假的?免抵押喔?而且利率还很低耶。」 「呃,利率没有很低吧?」 「你别说蠢话了,很低啊。就连银行的存款利率都有5%了喔?光是把钱放在银行都有5%利息了,竟然只开12%的利率就把钱借给没钱又没东西抵押的人,这根本是疯了啊。我想一般应该会收到20%或30%,甚至可能还更高才是吧。」 「……我现在才知道是这样。」 「你是个大人吧!」 我傻眼的说出这句话,但理沙只是苦笑着轻轻耸肩。 「所以呢?这样我知道那家伙为什么觉得欠钱是她的错了……但事情就只有如此吗?」 理沙听完我这句话后,浅浅地笑了。一时之间,我本来以为她是想错开话题而继续讲下去,却发现情况不是如此,才刚要张口便又闭上嘴巴。 理沙脸上的笑容看起来非常悲伤。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能够这样悲哀的笑着。 「我觉得阿晴你是可以信任的人。」 「啊……?你突然讲这种话干嘛啦。」 「我不是在捧你哦。因为只要从各个小地方观察,就能多少明白一个人的内在呢。而且你也对羽贺那伸出援手。虽然老爱使坏,但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哦。」 虽然觉得理沙又在随便哄我,但因为她脸上的表情很正经,让我也无法发怒。 「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开口跟你讲这个的哦!你明白吗?」 手上拿着酒的理沙,像依靠着那杯酒似的,用双手紧紧握住了银色玻璃杯。 「以前呀,我因为这件事发过很大的脾气。」 「哪件事?」 「羽贺那她故意要去惹怒户山先生的事。」 「……故意?她故意要去惹大叔生气?」 「是呀。那孩子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些什么事情,想借此激怒户山先生哦。而且就像你说的一样,其实她心里明明很害怕。」 我回想羽贺那在那个时候的模样,她整张脸都刷白了,露出的完全是恐惧的神情,但只有眼神中的气势像是要杀了对方似的。 但理沙却说她想激怒户山大叔?我倒觉得她是想把大叔给杀了,借此让欠款一笔勾销吧?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不知道。」 「对吧。我一开始也想不透呀。但当我第一次对那孩子发火的时候,她这么对我说了:『就算钱还不出来,只要让他把我带走就解决了吧?』」 「……呃、嗯……啊?」 「她这句话的意思一般人也不会懂吧?但我马上就想通了。因为我还在地球上的时候,也是到处都有这样的事情呀。」 理沙虽然对着玻璃杯里瞧,但目光却像是望着某个很遥远的地方,这么说道。 此时在我心中掠过一个预感,让我觉得自己正踏到了某件我非常厌恶的事情上。 我踏到的这件事情,远比狗屎还更为差劲。 「虽然因为羽贺那不对我提她自己的事,所以我也只能猜测,但我在那次事件中就几乎是确定了。我想羽贺那她是被卖到月面来的小孩。」 「不……」 我本来想说的是「不会吧」这三个字,但话语却中断了。 因为住在我那村子的人们,也有很多是从地球上最阴暗的角落来到这里。 虽然那些人大多性格开朗,但我觉得他们那种开朗的性格,应该是有过某些灰暗的经历造成的反弹。在地球上有很多地方,是幸福国度的居民不会留意到的;听说就连在幸福的国家里也不例外的存在着这样的角落。而月面都市则是个把钱从地球吸过来的强力装置,钱也正是能买到一切事物的万能道具。 既然如此,就算真的有人口买卖这种事也不奇怪。 甚至该说要是这样的交易完全不存在,反倒才让人觉得诡异。 「把有优秀才能的人收作养子,其实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对吧?但我想就算收养者没有这种认知,在被收养的人心中也会萌生自己是被钱买下的感觉。当然实际上也真的有被拿来以金钱交易的不幸孩子就是了。羽贺那也是因为这样才想激怒户山先生,等着他讲出『那我就把你带去卖掉抵债好了』这种话。」 理沙的口吻,并不像是把轻率的推测信口讲给我听的感觉。 因为我从未见过有人像理沙 这般脚踏实地,所以她会这样推论应该经过一定程度的查证。 「羽贺那她的头脑真的很好,是数学天才哦。」 「嗄?」 「她写月面都市大学的特殊入学试题可是拿到了满分耶。这样的话不管是地球上的哪间大学,她都能跳级进去读了。除了绝对能拿到奖学金外,我想大学那边甚至还很乐意打点她食衣住方面的所有开销喔。要是她没离家出走的话,现在应该已经顶着神童的头衔大为活跃了吧……」 真的假的啊——我惊讶到连这句话都问不出口。 我本来以为她的聪明不过就是在街坊邻居口中,会被称赞说头脑很好的程度罢了。 因为想要考进月面大学的人,每个都有着几乎足以甩脱地球重力的上进心,所以就连我也很清楚要考进那里是多么难。毕竟那可是在有三亿、五亿甚至十亿人口的国家中,全国学力测验排行个位数的人会去就读的学府。 讲白一点的话,她那样已经能说是怪物等级了吧。 「你知不知道这个如此聪明的孩子,现在最有兴趣的事情是什么?」 「……」 「是要怎么去赚钱喔。」 我的嘴里有一种令人不快的味道扩散开来。 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抱持的是独善其身、别人怎样关我屁事的处世态度,但当有这种事例真正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却是这样的反应。 「可是你们……有缺钱到这种程度吗?缺到……让她非得……要把自己卖了不可……」 虽然我实在无法对「把自己卖掉」这种事有切身的感受,却还是感觉自己现在说的话很不得体。但话又说回来,既然羽贺那的才能这么突出,更重要的是外貌也算不错,所以把她卖掉还债的方法或许是真的存在吧。 「虽然我很想回说『有啊』……」 理沙发出深深叹息,再喝了口酒。 而在这她吞下这口酒后,紧接着又再饮下一口,然后粗鲁的又把酒倒进杯子里。 「这笔钱我有办法还的。其实,现在就可以还。」 「啊?」 我不解地瞪着理沙。 然后我这么对她问道。 「你是要把自己卖了喔?」 「噗!」 理沙喷出一口酒来,接着用力咳嗽。 「呜哇,你好脏喔。」 『咳呵……咳呵……真讨厌,你不要乱说什么奇怪的话啦!」 「但是照目前对话的方向来看,不就是这样吗?」 「……真是的……不过要说的话也没错吧。你猜得可能算接近了。」 「嗄?」 「我是有东西能拿去卖钱喔。但那几乎已经算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所以我才很犹豫到底该不该卖。」 理沙抬起头来,像是个观察着星空的孩子似的,眼光飘向远方。 但她的双眼所凝望的,却并不是远在银河一方的某团星云,而是位在更近距离的物事。书柜。 当我发现了这件事的瞬间,理沙也叹了口气说: 「就跟阿晴说不想工作然后逃避一样,我也是一直把问题拖延下去而已。」 虽然我说不想工作并非在逃避,而是那样做效率太差,但此时我不打算开口解释。 毕竟理沙刚才所说的话,让我惊讶得没心思提起这种事情。 「如果把这书柜上摆着的书卖掉,就够还清那些欠债了喔。」 理沙欠债的金额是三万慕鲁。 「……你唬我的吧……这些东西有这么厉害啊。」 「毕竟在未来,实体书的数量只会愈来愈少,不会再有所增加了,就这层意义来说,书本可是很珍贵的。作为撑起人类智慧的支柱,这些书也真的算是很『厉害』的东西呢。不过……」 「……你不要模仿我的用词啦。」 「呵呵。不过就算没有这些书,生活也不会过不下去,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要说它重要倒也不尽然;但若将它们卖掉,我又会感受到仿佛肉从自己身上被削下来那般痛苦,这样想就觉得它们确实很贵重。」 「我听不懂你想讲啥啦……再说就算卖掉,只要你之后再把它们买回来不就得了吗?」 「如果真能轻松办到这种事就好了呀……」 「没办法吗?」 「我所拥有的这一类书籍呀,并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书,也不是那种大家会争相购买的书。但对这些书有兴趣的人也正是因为这点,所以更会强烈地想要得到它们,一旦得手后也很少会再出售。也就是说只要我愿意卖,就一定会有人会愿意收购这些书,但它们却有很大的机会再也不会回到我手中。就算能卖到很高的价钱,我还是无法轻易卖掉它们喔。因为这样,我才会说书就像是我的朋友或同伴。你懂我的意思吗?」 在理沙轻轻瞄着我的视线中,我感觉到了某种令人一凛的强烈意志。 这样做就像在出卖同伴,纵然确实能卖得到好价钱,但被出卖过一次的同伴也绝不可能再用钱买回来了吧。 「就是因为这样,我现在才会举棋不定呀。」 平常我要是看到哪个大人有该做的事却磨磨蹭蹭不去动手,应该会想猛力踹对方一脚,甚至会想朝他吐口水吧。但看眼前理沙的样子,我却几乎没有涌起这样的情绪。 这是因为理沙她真的很喜欢这些书。她对这些书所抱持的爱情,可说和对待活生生的朋友或同伴的感情没有差别。而在这排书柜前方,坐在床铺上对我娓娓说着这件事的理沙,看起来就像是个走投无路的少女。 但这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因为理沙之所以表现出这种走投无路的态度,就是事情真的已经发展到如此无可奈何的局面了吧。 如果问我为什么这么想,那毫无疑问是因为我看见了她对这些书籍抱持的爱情。 「这样的话,你也只好一点一点慢慢还啦。而且得赶在那家伙把户山大叔给宰了之前。」 我知道拿这件事开玩笑并不妥,理沙也是一副想忍着别笑出来的表情。 但这个玩笑却真的贴近事实到让人只能笑了。 「是啊。你说得没错呢。就是这样没错……」 理沙像是想表示自己回到了现实,露出看起来很成熟的苦笑表情,然后轻松把手中的烈酒像喝果汁般一口饮尽。 「不过这点你也一样呢。没有找到个正经的赚钱途径可不行。」 「……再过一阵子吧。」 我依然对股票的事绝口不提,只是一脸不快地这样回她。 「嗳,就像你所看到的,虽然我也没什么立场好说别人,不过……」 「啥?」 「刚刚提到关于羽贺那的事。」 「……嗯?喔喔。」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把你找来这里。」 理沙之所以讲得有点迂回,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在犹豫该如何是好吧。 但她最后还是对我说了羽贺那的事,这是因为她相信我的为人吧。虽然我因为这样而感到高兴,但另一方面也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便这样说: 「你该不会想跟我说她很可怜,所以要我跟她好好相处吧?」 我这么说除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同时也是表示我不想答应这种麻烦事。毕竟这里可是月面啊。当人要朝着天上高飞的时候,哪还会想带个拖油瓶呢? 「就是这样没错。」 然而理沙却没有生气。她这句话讲得非常恳切。 「但说我想要你们好好相处,好像也不太对呢。毕竟个性真的合不来这种事情是常有的嘛?」 「天底下有人能跟她合得来吗……?」 这句话是我衷心的感想,理沙好像也稍微能明白似的露出苦笑。 「但你却还是保护了羽贺那,不是吗?」 「……话是没错。」 「这样就够了。我想要你做的事,就是去如同那孩子。」 「认同她?」 「对。人的存在是很朦胧不定的哦。很久很久以前的童话故事里不是有妖精吗?那些妖精就是一定要有人类承认他们存在,才有办法存活下去。要是人们将妖精的存在遗忘,那妖精们也就无法存活了……你没听过这故事吗?」 「……很可惜我的确没听过。」 「总之就是有这么个故事啦。其实这个道理也不只适用在妖精身上喔。不管是谁,只要受到夸奖都会感到高兴,要是有人在意自己,就会觉得自己在对方眼中是有意义的存在。人呀,如果独自一人,就不认为自己是人喔。」 「哪有这种事啊。」 「这是真的喔。在地球上甚至有过案例,说在出生之后都和狗一起长大的人,真的以为自己是条狗呢。认同别人这件事,其实就是要确实去回应对方;即使是讨厌,也是回应的一种呢。」 理沙停下来换了口气,在这段时间中一直凝视着我。 这让我感到稍微有点喘不过气。毕竟我就是因为理沙她会尊重我的想法,才会对她有一种奇妙的信赖感。 「你们吵嘴的话我是无所谓,但我并不认为阿晴你和羽贺那在个性上有你想像中那么不合。」 「哈!你在胡说什——」 「但是,我最想拜托你的是——」 理沙的话盖过了我的话。她从床上起身,将她的手叠在我的手上。 「请你不要忽视她,不要疏远她。因为那孩子现在迷失了自己的价值,会有把自己卖掉作为还债手段的想法根本就不正常呀。虽然我想主张『在神面前人人平等』的道理,但羽贺那缺少的,却是比这还更基本的认知。我希望你能让她不要忘记自己是个完整的人,而不是件商品。虽然我也明白,在月面风行着一种『换不了钱的东西就没半点价值』的概念……」 理沙最后的这句话,扎扎实实地刺进我的胸口。 我当下感到痛苦的神情,一定也被我面前的理沙看得一清二楚。 理沙盯着我瞧,浅浅笑了。 虽然我因为想掩饰这份害羞,本来打算马上对她吼句什么,却没能开口。 因为在这瞬间,理沙就温柔地迎面紧抱住我。 「阿晴你有着很确实的自我认知,一定是因为父母有把你教好。」 「唔!你……你别说蠢话了,我才没有受过他们什么——」 「或许你们的思考方式完全不同,但我想阿晴的父母平常一定是对你千叮万嘱,甚至让你听得很烦吧。」 我无法反驳理沙,因为状况确实就跟她讲的一样。而且再怎么说,我之所以离开村子,就是因为对臭老爸他们那套强硬的观念反感到想吐。 「但就算这样,那也是一种很了不起的爱情表现喔。毕竟你父母如果真的不关心你,他们也不会这样做的。如果阿晴你没有那对『啰嗦死了』的父母,当初应该也很难好好把自己的思绪整理好吧?」 理沙又模仿我的用词,让我摆出一张苦瓜脸;而察觉我表情的理沙微微笑了。 理沙呼出的气息稍稍擦过我的右耳,有股让人想进入梦乡的微妙搔痒感。 「我之所以会收留那些离家出走、没地方落脚的人,就是觉得他们一定也需要被他人认同喔。毕竟月面的生活步调这么匆忙,而且既热闹又充满刺激,所以我们平时也没有心思去关怀他人对吧?但我毕竟是受神教诲的人,至少在这点事情上还能帮上他们一点忙呢。」 理沙放开了我,然后从我手中把装着酒的玻璃杯拿回去。 「如何?」 最后,她这样对我问道。 如果有谁在这种场面下还有办法拒绝,那我一定很佩服他。 不过让我火大的是,我多少也能明白理沙话中的意思。 虽然我死也不愿去想我那啰嗦的老爸他们底有多爱我,但他们毕竟算是很好的负面教材;多亏看他们那样,我才会知道在这月面要如何迈向成功。 另外从村里那些思考方式与我不同的人身上所学到的事理,也确实帮了我很多忙。 关心?身为人的价值? 虽说我对这些东西基本上不屑一顾,但羽贺那看起来实在也不像是人生过得多幸福美满。所以说呢……嗯……我倒也没有小气到不愿对她表现出少许体贴啦。 再说理沙的要求只有要我别对羽贺那视若无睹,就算跟她吵架或发生其他什么事也没关系。 于是我回望理沙,装作满不在乎地抛下一句。 「我知道啦。」 理沙一瞬间便露出温暖得像刚出炉的面包一样的笑靥。 「谢谢你。」 「……哼。」 「啊,对了,虽然我觉得不用特别提醒应该也没关系啦,但羽贺那的事情你要保密喔。还有喝酒对阿晴来说好像也还太早了呢。你不可以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喝哟?」 我也不再嫌理沙啰嗦或什么的,只是啧舌呼了口气。虽然我也知道这种幼稚的反应只会再次惹得理沙嘻嘻笑,但就是没法不这么做。 「好啦,那今天的晚饭该煮什么好呢?」 最后理沙带着柔和的笑容,这么说道。 隔天,月面难得下起了雨。 当然这降雨并非自然现象,而是由程式所调控的。 因为月面上的重力很低,在人们的生活中或建筑风化所产生的粉尘都很容易在空气中飘散。虽然净化空气的装置在月面到处都有,但好像还是藉由降雨将这些粉尘冲走的方式效率较好。 基于这样的理由,从今天早上开始,雨就透过沿着圆顶接合面铺设的导水管静静地下着。另外为了确实营造出雨天的气氛,圆顶的透光率也跟着调降,呈现出阴天的天色。 听说在地球上好像时而会有让整间房子被冲走,或是淹没整片视野的倾盆大雨,但月面上的雨则始终是如此雅致。 不过只要一下雨,果然就会多少让我提不起劲。或许是因为雨天客人减少,城市里的很多店家都休息,使整个城镇归于宁静的关系,才让我无精打采吧。 我在起床后稍微做了一下体操,便抱着装置走出房间。 理沙和羽贺那都待在虽然开着灯,却依然有些昏暗的客厅里面,两个人都正吃着面包。 「哎呀,早啊。」 「嗯。」 我平淡的回应理沙,然后把装置放在桌上,打开荧幕。 因为昨晚听理沙讲了羽贺那的事,让我后来不是很有办法集中精神在收集资讯上。再加上要不要参加投资竞赛的问题也悬而未决,所以我还没做好今天的交易准备。 现在离股市开盘还有一个小时,我想尽可能把新闻做过确认。 「你真的成瘾了耶。面包要几片?」 「一片。」 「只要一片?你是男生耶,这样够吗?」 「那就两片。」 我盯着荧幕回答。理沙低喃道:「什么叫那就呀……还那就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用眼角余光瞄瞄理沙,而羽贺那也自然地映入我视野中。 因为昨晚理沙所说的事非常震撼,让我对羽贺那稍微有些在意,不过她本人当然还是一如往常地对我漠不关心。羽贺那的脸上不带一丝睡意,只是淡淡的啃着面包 。 她那光滑柔顺的黑发以及纤细的手指,都精美得像是人工打造的,另外还附带一双让人感觉很傲慢的眼晴。要是撇开个性不谈,单看外表的话,我确实觉得就算有人想用钱买下她也不算太奇怪。再说若她是个数学天才,像软体公司老板之类的人应该不管花多少钱都会想要把她买下吧。 而且在月面,手上资金多得夸张的人也真的到处都是。 只要有钱,连人都可以买到。 虽然我隐约觉得人口买卖这回事,也就位于花钱要别人帮忙做事这种行为的延长线上,但到了可能实际处于这种状况中心的人真的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却在产生同情之类的情绪前,便先觉得很不可思议。 「什么?」 在被羽贺那用怀疑的眼神一瞥之后,我才赫然回过神。看来我刚刚在不知不觉中一直盯着羽贺那瞧。 羽贺那就这样以怀疑的目光盯着我看了一阵,之后看了看自己身体各处,还擦了擦嘴角。在她确认完自己身上完全没什么不正常后,就用更尖锐的眼神朝我一瞪。 「你脸上没沾到什么东西啦。」 「不用你说我也确认过了。」 虽然羽贺那的口气依旧刺人,但我也不会故意对她视若无睹了——即使理沙没有在羽贺那身后用有点担心的目光看我也是一样。 「我说你啊,为啥老是穿黑色衣服?」 「那又怎样?」 这干你什么事吗? 虽然她似乎想接着这么说,但我也只是耸了耸肩,说道: 「我只是好奇你的衣服是不是全都是同个款式而已。」 「你这家伙还不是一样。」 被羽贺那这样一讲,我在心中也承认事实的确如她所说。 理沙就在此时将烤好的面包放到了盘子上,然后突然插入我们的对话中。 「羽贺那,不能说『你这家伙』,要叫他阿晴。」 「……但他明明都叫我作『你这家伙』耶。」 「阿晴。」 理沙边把奶油涂在面包上边叫了我名字,然后下巴轻轻往羽贺那的方向撇了撇。 「羽贺那。」 虽然我心想这样搞是在训练狗不成?但赌气不配合理沙毕竟像是小鬼才会做的事。 于是我在无可奈何之下开口这样说道: 「我有些好奇,为什么羽贺那小姐有的都是一些同样的衣服呢?」 我像是小学生朗读课文般念道。 「做得很好。」 理沙也像个老师一样称赞我。 「还你喽,羽贺那。」 接着理沙看向羽贺那。 这动作让羽贺那意外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我发现她的目光好像在我和理沙之间徘徊了两三回。 一脸不知所措的羽贺那,就像是被人朝着脸上泼水的小动物. 「……唔……阿、阿晴、不、不是也、一……一样吗?」 「好,你做得很好。」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羽贺那讲话这样支支吾吾的。她平常那表情贫乏的样子,若不是个高傲的公主就是没血没泪的机器人。光是这样,就看起来像个普通女孩子。 让我确确实实体认到,自己果然是个单纯的男生。 因为羽贺那的外表看起来果然很可爱啊。 「嗯,关于你们刚才说的话呀,我这边是有点意见啦。」 理沙边把面包递给我边这么说。这句话让我和羽贺那同时看向理沙。 理沙接着清了清喉胧,这么说道: 「你们两个人都应该稍微多注意一下自己的穿着。」 理沙看准我和羽贺那在同一时间皱起了眉头,继续说道: 「虽然多余的缀饰是一种堕落,但衣衫褴褛地过生活也是一种堕落喔。」 「我身上的衣服还能穿啊,再买很浪费耶。」 「有这种节俭精神是很好啦,但把仪容多少打理得像样一点也很重要喔。」 「我穿的衣服不是褴褛呀。」 「但羽贺那你也只有身上那一件衣服吧。」 「欸!」 我惊讶地出声,让理沙和羽贺那两人同时转头看向我。 而羽贺那又重复讲了一次。 「我穿的衣服才不是褴褛。」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而且,也没有味道。」 听了羽贺那接着的这句话,让我与其发火更是觉得不安。 「……是已经有味道了吗?」 我突然怯缩起来,忍不住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而理沙苦笑着对我说。 「现在是还行啦。现在,嗯。」 「什么嘛,那不就没事了吗?」 「但那时就很臭呢。」 「你吵死了咧。」 「我吵死了?」 我把眉头皱得老紧,因为羽贺那这样正经的反问让我觉得有些光火。 正当我们用眼神隔空交火时,理沙用叉子在盘子上敲了几声。 「都不要吵架。只是话又说回来,你们两个竟然都只有一件衣服啊……就连住这一带的人们都很少有人这样呢。」 我和羽贺那不约而同开口想说「可是」,但理沙接着说下去阻止我们反驳。 「羽贺那,你今天没有要去当家教对吧?」 虽然理沙突然把话题一转,但羽贺那感觉也没特别吃惊,马上回答: 「今天休息。」 「那阿晴呢?傍晚有空吗?」 被这样一问,我不小心就老实地回答了。 「五点之后的话有……欸,等等,你该不会要——」 「就是你想的那样喽。等傍晚雨停之后,你们两个人就去买衣服吧。第二商店街那边有很多便宜的服饰店喔。」 我和羽贺那无语的看着对方。 「你们的回答呢?」 听到这句话的羽贺那,就像是条件反射实验中的狗一样转头看向理沙。 但羽贺那才一转过头,那张平时毫无表情的脸上,随即便露出很有她个人风格,暗叫「糟糕!」的表情。 理沙就这样正面回看羽贺那,然后春风洋溢的笑着。 对认定是自己不小心扔了理沙重要的书,才让教会因此背上大笔债务的羽贺那来说,理沙的笑容是无法抵抗的吧。再说羽贺那之所以对理沙言听计从的原因,除了因为那件事的内疚外,应该也是她本来就跟理沙感情很好。 或许就是因为她和理沙很要好,所以才会因为给理沙添了大麻烦而深深感到苦恼吧。 「我知道了。」 「嗯。那阿晴呢?」 如果我在这边说不要,那谁比较幼稚也就一目了然了。 但理沙明明都讲说就算不跟她处得很好,只要不忽视她就行了,结果还是做了这种多余的动作。我边这样想边朝理沙瞪了一眼。 不过理沙只是接下我的视线,并露出诚恳拜托我的笑容。 看着这个笑容,让我好像能明白理沙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成熟了。 因为这女人光靠一个笑容,就能表现出各式各样的情绪。 这一定就是岁月的历练吧。 我只好叹了口气放弃抵抗,这样回答: 「我知道了啦。」 「好。」 理沙这样说完后,看起来很开心地笑了。 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关系,这一天股票市场中一直没有让人眼睛一亮的明显动静,操盘非常不容易。因为极端的说,股票也就只有涨或跌两种变化,所以要是看不出当日的明确动向,那我也就没戏唱了 。 就算我能在十慕鲁的价格买下某支股票,但若那支股票是一整天都用十慕鲁的行情在交易,最后我也只会赔掉手续费而已。 虽然因为还有投资竞赛的那件事,让我想试点自己构思出来的新投资手法,一直仔细观望着市场状况直到上午交易时段结束,却觉得今天大概一整天都做不了什么。 有些时候,愈是抢先出手的人就愈赔钱。而今天正是这种日子。 在这样的日子里,硬是去做交易毫无疑问会赔钱。而唯有赔钱是我非得避免的事情。但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要遵守传奇投资者所开示的交易铁则,而是因为亏损除了会让我损失资金外,更会磨耗我的心神。亏损会使我体温降低、流下黏腻着肌肤的冷汗,更会让我无法冷静思考,而无法形成对将来的展望。 要脱离恐慌的状态并不容易,甚至让我在刚开始做股票交易时还把一张写着「不要慌张」的纸贴在装置上头。 在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情后,我便决定今天不要逞强了。 于是我关掉装置,摸索有什么新的机会。 虽然我非得加快脚步不可,但市场毕竟就在那边,不会突然消失不见。 「可是雨也还在下……」 我往窗外望去,见天色一片阴暗,只有细雨静静下着。 在我关掉装置后,资讯的洪流便随即停止;客厅里头非常安静,只听得到雨水从屋檐上滴落地面的声音。 「该做啥好咧……」 才刚决定今天不做交易,我就面临了这样的问题。或许我该把时间花在分析市场新闻或个股上面,但要把一度中断的集中力重新接续起来却颇不容易,而且查了资料可能又会让我想进场交易,然而今天的市场却是那副鬼样子。 找不到其他事情好做,就这样陷入了困局之中。 最后我只好再次让装置的荧幕亮起,打开网路图书馆的搜寻画面。虽然本来打算要读点什么跟投资有关的书籍,但手却在此刻停了下来。 因为我之前就已经读过跟山一样多的投资相关书籍了,到了现在这时候还有可能找到什么新东西吗? 而且如果我打算参加投资竞赛,剩下的时间也就剩没几天了。 因为一团黑雾般的不祥预感在脑海中涌了出来,让我觉得惶惶不安、想要到室外尽情地奔跑一阵而看向窗外。 这时,坐在破旧沙发上看书的理沙出声对我问说: 「哎呀?今天不继续碰电脑啦?」 她那种对文明利器非常生疏的口气,让我感觉一阵脱力。 但同时,某种黑色的东西也从我脑海中消失了。 「……现在没那个心情。」 「嗯??哎,有些时候是会这样呢。」 理沙好像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又回到刚才的姿势继续看书。 她看的并不是电子媒体上的书,而是真正的「书本」。 每当理沙用纤细的手指翻动薄薄的书页,书本就会发出单薄的「啪沙」声响。 「你在看啥啊?」 「嗯?」 理沙往我这边看来,稍微停顿了一下。 她好像在认真的在思考我问的问题。 「是本非?常古老,不知道在写啥鬼的历史书呀。」 写啥鬼——这种语气当然是故意在模仿我。 在我摆出一张臭脸后,理沙也把目光转回书页上,然后像个孩子般忍俊不禁地抖着肩膀笑了。 「是弗雷泽写的《金枝》。」 「……那什么书?」 「这本书是一百多年前一个好奇心旺盛的英国人,收集了世界各地的神话而写成的书。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下雨天就会想把这本书拿起来重读呢。」 理沙一边这样说,一边又「啪沙」一声翻动书页。 「这书有趣吗?」 「嗯??算有趣吗……虽然被称为世界名著啦,但坦白说里面也是写了一大堆夸张的谎话呢……哎,不过从这本书凝聚了人类数千、甚至数万年份的文化活动来说,也算是有趣吧……」 理沙的话就说到这边,然后像是要闻闻书的味道似的,把脸往书本靠去。 「无论如何,或许身为基督徒的我在月面下着的细雨中读这种书,是再合适也不过了吧。」 「……我听不懂你在讲啥。」 「呵呵。这是要告诉你世理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看透的呀。」 我发现理沙好像又把我当小孩子看,然后偷偷转移了话题,也只好搔搔头说: 「总而言之,你是在优雅的打发时间就是了吧?」 「就是这样没错。」 理沙这句干脆的回答,反而让我觉得更没趣了。 但要是我就这话题继续跟她纠缠下去感觉也怪蠢的,所以只好叹了口气。 「说起来阿晴今天好像满闲的?」 「……算是吧。」 虽然我其实并不闲,但姑且就当作是这样了。 「哎呀……好端端年轻人竟然闲得发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呢。」 这句话让我开口反击嫌她啰嗦都办不到。 我只好叹了口气说: 「在今天这种日子里,认份一点不要胡来才是最好的吧。」 「这句话我是同意啦,但果然还是不太好呢。」 「怎样个不太好?」 「就是不好吧。年轻人这么没斗志整天晃来晃去的,很不健全喔。」 「……事实上就真的没事干嘛。不然你倒说说看我能做啥啊。」 「没有事情好做吗?」 「你该不会想跟我说,没事做的话就去念书吧?」 理沙听我这么说,有些困扰似的笑了笑。 「我看起来像是会讲这种话的人吗?」 「……还真的不太像。」 在我这么回答后,理沙很开心地呵呵笑了。 「阿晴没有打电脑之外的嗜好吗?」 「你说嗜好?」 我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对理沙反问道。 嗜好。 她竟然说我这叫作嗜好? 「……该不会真的没有吧?」 「那又怎样啦……」 因为理沙看向我的目光十分严肃,让我一时有点心慌。 「应该也没啥不好吧……」 「嗯??」 「我没时间培养什么嗜好啦。」 虽然这明明我是出自肺腑的真心话,但不知为什么听起来却像是借口。 为了生存,我必须在股票交易中赢钱;若要实践梦想,则还得赢得更多。 如果问我活着的理由,除了实践迈向前人未至之地这个梦想之外,也别无其他答案了。我可不像理沙一样闲到可以悠哉地读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历史书籍来杀时间。虽然现在我的确因为没事可做而在这闲晃,但那也是因为今天的市场行情没什么生机,而不是我本身的问题。 「哎……阿晴你觉得这样好的话也没关系啦……」 理沙盯着我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将视线移回书本上。 这时在我的心中涌出了一种难以释怀的感觉。 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反感吧,这种心境应该和不想承认事实很接近。 要是把投资从我身上拿走,那我还剩什么? 我觉得这个令人不快的问题,答案已是隐隐可见了。 就在这时候,理沙的行动装置响起了「嘟噜噜噜」的铃声。 「哎呀,有电话。」 理沙把书放下后拿起装置,看到来电号码而显得有些吃惊。 「是大学打来的……该不会是要请我去讲课吧?」 理沙好像不是因为收入有了着落,而是单纯因为能去教课而感到开心。她明明都被欠债压得快喘不过气了,却还不拼死拼活地去工作还钱,照理说是该受苛责吧。 但看着理沙却让我觉得,或许真的能有这样的生活方式存在。 那是种不去怀抱梦想的生活方式。 不鲁莽地去蛮干,而是慢慢去做…… 当我发现自己受到她的这种态度吸引时,赶忙用拳头朝自己额边敲了一记。 我觉得自己自从来到这间教会之后,精神就变得松弛了: 我果然是不是该在那个爆炸头的网咖里面,就算把自己搞得一身破烂违遢,也要像头野兽一样集中精神去进行交易呢?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理沙好像觉得这通电话会讲很久似的,拿着装置走进浴室里。虽然从门的另一边传来的话声很模糊,但我能从理沙的声音里面听出她好像很开心。或许是因为我对此兴起了些许的忌妒,才会这样聚精会神地听着她讲电话的声音吧。 也因为这样,在室内突然响起「叮咚」一声时,我像是做坏事被抓到似的吓了一大跳。 「怎……怎样?」 就在我环顾四周的时候,通往连接浴室的更衣室门打开,理沙边对着装置讲话边探出头来。 「可以请您稍等一下吗?阿晴!你去开门!」 「啊?」 「有客人。」 「……喔喔。」 这么说来,刚刚那个声响听来就像是电铃声。 我站了起来,无可奈何的走向教会入口处。而理沙又走进浴室里,不知道和对方谈起了什么事。 不过这种地方会有什么人上门来啊?是那个姓什么户山的讨债人吗? 我边思考着边走向圣堂,透过门上面的门眼看向外头。 万一是警察上门的话,那可不能让对方看到我。 我一往外看,发现站在门外的人是个裹着防风外套,一个劲盯着手上的电子笔记本操作个不停的矮个子。之所以只说是矮个子,是因为我看不出对方是男是女。这个人的两侧腰际膨膨的鼓出一大包东西,让我明白他身上好像带了什么大型物品,盖在那件防风外套底下。 虽然身体线条有点纤细,但从携带的货物量来看,他或许是个男的吧。 我边这样想边打开了门。 不过对方也没抬头看我,只是用一种感觉平时就常跑这里的态度说道。 「您好——这边是库恩商行——!今天老样子帮您送了蔬菜来,另外顺便要来跟羽贺那老师问——」 对方讲到这边时抬起了头,接着动作就这样僵住了。 这个人有双漂亮的蓝眼睛,透过大大的眼镜框直盯着我瞧。在他小巧的鼻子旁边长了些雀斑,让我马上知道他是来自紫外线比较强的地球。 而比起这些都还要一目了然的,则是这家伙的个性非常少根筋。 「你刚说啥?」 我对着僵住的对方这么问道,而那家伙也就这样直盯着我边往后退。 「……啊……咦?呃……」 接着对方终于回过神来,将手上的电子笔记本侧向一边,先是看了看四周,又再看回我这里。 「怎样啦?」 我的回应让这家伙震了一下,紧张的缩起肩膀,然后战战兢兢地对我这么问道: 「这……这里应该是六号街教会……没有错吧?」 「……」 我稍微想了想,回答: 「这地方的确是叫这名字吧。」 「……那……那个……羽贺那……老师她……在家吗?」 「羽贺那老师?」 我重复了这句话,不禁稍微露出苦笑。 看来羽贺那是真的有在当家教啊。 「她在啊。不过话说回来,你站那边会淋湿耶。」 被我这样一讲,对方才终于发现自己退到了会淋到雨的位置。我边觉得这家伙实在很迟钝,但也对他明明扛了大件货物,脚步却依然站得很稳感到佩服。 感觉他平常就已经扛习惯大件货物了。 「嗯,还有你刚刚讲啥?」 「是……是的?」 「你不是讲了啥蔬菜吗?」 「啊……啊,是的。那个……」 讲到这边,他清了清喉咙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我是库恩商行的人,名字叫克莉丝?库恩。无论是蔬菜生鲜甚至是文具用品,只要是在六号街上,就算只有一件东西也会帮您配送。若有需要,欢迎光顾库恩商行!」 就这样,一口气流利地讲完了整段广告词。看来这八成是受他父母严格训练出来的吧。 他就算挺直了背立正站好,还是比我要矮得多。虽然羽贺那也比我矮,不过对方又比羽贺那要更矮一些。 我心中感叹着讨生活还真不容易,身体一侧让出路来。 「羽贺那她在里面喔。」 「啊,那……那就打扰了。」 这个叫作克莉丝的家伙就这样低头走进了教会里面。果然他就只有在讲那段广告台词的时候,才会显得精神饱满啊。 但到了这时候,我依然无法确定他究竟是男是女。就算他进到教会后把防风外套脱了,我还是对答案不太有自信。 因为对方身上穿的,是尺寸明显不合而松垮的破运动衫、裤脚折了好多折的牛仔裤、以及一双破烂的球鞋。一头金发也是又毛躁又乱蓬蓬的,简直像是打从出生就没梳过头一样。 不过当他把防风外套脱下摺好,塞进左右斜背在肩上的大型背包里的时候,因为身上穿的运动衫尺寸实在是大了太多的关系,被我从领口的缝隙稍微瞄到了胸部。 虽然这只是我大概的猜测,但她应该是个女生。 「现……现在应该是上学时间吧?」 我抱着少许的罪恶感关上门,这样问她。 「啊……咦?这个嘛……学……学校现在是午休时间……所以我就出来做中午的……送货工作……」 「喔喔,这样啊……这么说来午休时间的确是很长啊……」 这样看来,克莉丝应该是个还在上小学,未满十四岁的孩子。 在月球上的小学大多有两个小时以上的午休时间。 但我因为本来就没什么去上学,所以把这件事给忘了。 「所以你是来这送货顺便问功课?」 「咦?为……为什么您会知道呢?」 因为看克莉丝畏畏缩缩一副没有要踏出脚步的意思,我便照着赶小鸡的诀窍,让克莉丝走在我前面,从后方押着她前进。 「你刚刚自己不也说了吗?说要找羽贺那问什么问题来着。」 「咦?啊……是这样吗……」 克莉丝的个性虽然畏缩,但步伐却非常稳健。 从身上的行头来看,克莉丝怎么想都是出身于外区的低收入阶级,大概是来自单纯劳工的那类移民家庭吧。看她明明就很不擅长待人处事,却还是趁着午休扛这么大的货物帮忙家里的生意,甚至还很用功读书。这让我赶小鸡似的押克莉丝在走廊上前进的途中,不禁对她的积极上进感到有些嫉妒。 当我们走进客厅时,理沙好像已经讲完电话,又再次打开了书本。 「咦,这不是克莉丝吗?」 「您……您好。」 「哦,对喔。今天是送货的日子呀……我完全忘了。」 理沙边这么说边从克莉丝扛着的那一个大包包中接过了蔬菜和面粉等东西。 「这次的量稍微多了点呢……您没订错吗?」 「嗯,不要紧,因为旁边那个阿晴现在也在我们这住呀。前几天我还因为食材没了而临时跑去别的地方买呢。」 「啊……是……是这样子呀……我听说理沙小姐跑去别的商店买东西……还担心说是……是不是我之前送货时把数量搞错了……」 这女孩的个性真是既畏缩又爱瞎操心。 理沙在开口说什么前,就先伸手摸了摸克莉丝的头。 与其对她讲上百次的「不用担心」,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反而更加有效吧。 「另外你是要顺便来找羽贺那对吧?她在房里哦。」 「啊,那个……」 「这边我来弄就好,你应该把握时间嘛。」 理沙笑容满面的这么说。虽然从悠哉读着地球上那本什么书的理沙口中听到这种话让我有点惊讶,但这句话不知怎的很有说服力。本还慌慌张张的克莉丝也点点头,为了跟理沙道谢而低头鞠躬,然后小跑步往屋子后面的房间去了。 「好啦,既然材料也送来了,我们就来弄午餐吧。阿晴你也要吃对吧?」 望着克莉丝的我这才回过神。 「嗯啊?喔,如果午饭不用额外收钱。」 「你还真不可爱耶……哎,我不会收钱的,你就吃吧。而且克莉丝也来了……我该煮什么好呢?」 「咦?她不是在学校吃过了吗?」 我不经意地这么说,但理沙只是有些无奈的笑笑。 「不。因为在月球上没多少东西是免费的……」 克莉丝的个头既小,身材也过瘦。虽然她那种体型在那年纪的孩子里面可能满常见的,但她或许是因为没钱吃午餐才会那么痩吧。 「她为了要上羽贺那的数学课而省吃俭用哦。」 理沙从才刚塞进满满东西的冰箱里面拿出几样材料,这么说道。 「虽然克莉丝也是个聪明得不可思议的孩子,但考量到现实情况,她要升学的话除了考取奖学金外别无他法了。所以她就想彻底加强她拿手的数学这科,然后靠奖学金去读大学呢。」 所以她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做了这项单点突破的投资啊。看来她这个人只有外表看来怯弱,骨子却是个性格坚强而且天资好的孩子。只是当我看到来自地球,还有着这种性格的人,心底果然隐隐觉得不快。 纵使我明白这种焦虑和嫉妒是无意义的,但还是没有办法克制。 「哎,但真正恐怖的还是羽贺那啊。听说连克莉丝这个数学好到整间学校没人能教的孩子,都要称羽贺那为天才了。等她成年,应该能马上那奖学金跳级去读研究所吧。」 「……」 虽然我不是什么心地善良到听别人被夸还能由衷为对方高兴的人,但听理沙讲得这么夸张,让我也觉得羽贺那数学方面的才能或许真的相当不简单。 「不过她们两个人都不好相处啊。擅长数学的人都是这个样吗?」 听我这样讲她们的坏话,理沙想了一下子后,轻声笑道。 「我是不会说她们不好相处啦,不过她们确实有些艺术家性格呢。克莉丝也说她常常会跑去视野很好的地方,长时间思考难题。」 「是哦……嗯,该说想得到才能就要付出相对代价吗……」 「但我看着她们两个人,才觉得才能这种东西基本上还是要靠努力来支持的呢。像羽贺那她也是一直关在房里用功呀。」 「呜哇,是这样喔?」 「是呀。而且她知道我可以使用月面都市大学的图书馆后,还很难得的来向我拜托呢。那是哪本书来着呀……」 理沙操作起她放在桌上的装置,叫出了某个档案来拿给我看。 「有了有了。她说想要我帮她借这个的电子书。」 「……这啥东西啊?」 「是罗伊德?f?史提尔写的《数学定理》。羽贺那说这本书网罗了自古以来的数学定理。她好像正从头把这些定理推导一遍呢。」 我因为听不懂这句话而歪过头去,而理沙自己也浅笑着说。 「羽贺那是靠她自己的力量,要把人类到目前为止所累积的伟大数学历史重新构筑一遍哦。」 「……啊?」 「虽然那本书中好像记载了几千条数学定理,但前阵子听羽贺那说她已经推导完八百条了哦。无法想像对吧?虽然没办法和当时的人做比较,但那孩子她靠着自己的力量,达成了先贤的那些伟大成就哦。实在是厉害到让人觉得有点可怕呢。」 虽然理沙恶作剧似的耸了耸肩,但我已经连这种反应都做不出来了。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把同年龄的其他人远远抛在身后了,现在却好像见识到了世界有多宽广。 这就是货真价实的,会让人想用金钱买下的才能啊。 我脸上的表情因为不甘心,以及对于原地踏步的自己感到不争气而扭曲了。 于是我不禁在心中吐出「就算她会算数学,还不是没办法变得有钱」这样出于恶意的讥讽。 但就在下一瞬间,我想到了一件事。 就算她会数学? 这句话让我觉得有些挂怀,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很重要的关键。 到底会是什么呢?当提到数学跟钱的时候,我首先会想到的会是软体公司那类企业的征才。这么说来,当理沙之前提起大学的时候,我记得自己好像也有想过同样的事。 那究竟是什么事呢? 「怎么了吗?」 因为我一直盯着理沙的脸瞧,让她反问了我一声,这才让我回过神来。 就是我跟她说学什么文组科目赚不了钱,要读就要选数学或物理的那段对话。 为什么我会觉得那两个科目重要呢?那是因为它们是掌控世界法则的学问啊! 要是羽贺那的数学才能真的这么出类拔萃,那或许能运用在交易上面也说不定。 如果是她,或许就能进到那个被认为是天才特权的现代炼金术世界里去。 或许对在投资路上碰了壁的我来说,这么做能开拓一个突破现状的出口。 「你怎么了吗?」 「啊?喔,没啦……」 刚刚想到的点子在我脑中有如怒涛般奔流着。 虽然理沙一脸狐疑的看了我一阵,但最后还是耸耸肩穿上围裙。 「好啦,那我们就着手准备午饭吧。」 随着理沙开口这么说,我也采取了行动。 「饭我不吃了。」 「咦?啊,等等呀,阿晴!」 就算理沙想叫住我,我还是一把抓起装置,不理她的叫唤就冲进房间里去。 接着我打开装置的电源,心急地打开了捜寻引擎。 因为这类运用数学的投资方法实在让我无从下手,所以我并没有仔细探讨过它。 但我却听过太多数学天才赚了大钱的轶事。要是我能办到和他们相同的事,那将来的可能性会拓展得多宽,是我根本无法想像的。 我就这样怀抱着快要撑破胸口的期待,潜进网路世界之中。 「五点了。」 房内突然传来人声,让我赫然一惊而站了起来。 接着我就发现羽贺那站在房门口。 她的目光笔直朝我瞪来,我甚至觉得她好像马上会抓个花瓶砸我。 「已经五点了,你为什么不过来?」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终于想起早上那番对话。 「……呃,啊。」 我因为口渴、喉咙很干而没办法好好说句话。本来想尝试让羽贺那运 用数学才能,使我在股票交易上找到一条新路而大肆翻找资料,后来好像不知不觉就做得入迷了。 虽然心情激动也是一个原因,但主要还是因为我本来就完全不懂什么数学的关系,导致现在感觉非常疲累。光为了读完一篇文章,我就得查上十次的字典。 虽然羽贺那对我的行为感到不解而皱起眉头,却没有特别开口问什么。这是因为羽贺那并不在乎我,单纯是遵照理沙的命令才会来叫我罢了。 但我这边毕竟盘算着要她帮忙,所以也不敢触怒她,很快做好了准备。我照惯例把装置放进包包,真的是名符其实地背上了我的全部财产离开房间。羽贺那还是跟平常一样穿着黑衣服、拿着黑色包包,态度阴沉得像是接下来要去参加丧礼一样。 「衣服就算了,你连包包都用黑的喔?」 「这套衣服的颜色和橘的也不合。」 「……什么嘛,你的审美观还满正常的嘛。」 在走廊上走在我前方的羽贺那紧紧皱起眉头,转过头来说。 「很正常呀。跟你这家伙不一样。」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连连说我臭,今天早上甚至还骂我衣衫褴褛。 虽然我可能要借她的数学能力一用,但这时稍稍做点反击应该是能被容许的吧。 「啊,你又喊我『你这家伙』了。」 「啊?」 「我要去跟理沙讲。」 毕竟羽贺那好像对理沙言听计从嘛。老实说这种威胁方式虽然比小孩子吵架还不如,但看来却很有效。 因为羽贺那像是犯下什么大错似的怔在当场。我从她身旁走了过去,心里暗笑她活该。 也就在那瞬间,她的小手抓住了我的衣摆。 「别……别跟理沙说。」 她脸上的表情好像马上要哭出来了。 我无法厘清自己看到的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就这样愁眉苦脸的让眉毛垂成了八字,咬着不住颤抖的嘴唇。 而且她纤细的小手还像抓着救生索一般,牢牢抓着我的衣服下摆。 就算我做了再多的体能锻炼,遇到这种状况依然无能为力。 我甚至忘了眼前的对象是羽贺那,只是拼命摸索该对她说什么。 我真的像是在看濒死前的走马灯那样回溯着过去的记忆。不过所谓的走马灯,好像本来就是人在濒死之际,为了从过去记忆中寻找自救方法的机制。 我最后想到的答案简单至极。 「我……我不会说的啦。」 「……真的吗?」 羽贺那像是全心依赖我似的抬起头看我。 看来她要比我所想像的还更想在理沙面前粉饰太平。 我因为有点被她的态度压倒而点点头。羽贺那还是瞧了我好一阵子才总算放开手。 「那要叫什么?」 接着羽贺那在渐渐变回平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时,也讲了这个不明所以的问题。 「啊?」 「我在问你叫什么?」 她有些不悦的挑起了眉。 我虽然因为她骤然变脸而愣住,但还是想不透她的意思,只好回说。 「你……你在说啥啊?我不懂你意思。」 我是真的不懂啊。羽贺那问了这种不明所以的问题,看我回答不出来还很不高兴。遇到这种毫无半分道理的状况,我也只能深感困惑了。 然而羽贺那的举动也有些不寻常。 但我没过多久就懂了她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她虽然老不高兴,最后还是别开了目光,好像很苦涩的说: 「你的……名字。」 虽然我满努力想憋笑,最后还是忍不住稍微笑了出来。 羽贺那好像觉得我非常失礼似的,用轻蔑的眼神瞪我。 不过看她把嘴唇扁成了一字型,连我也知道她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害羞。 我无可奈何的笑笑,对她说道。 「川浦良晴。」 「……啊?理沙叫你的时候,并没有喊这么长。」 你是在耍我吗? 我很明确的看出羽贺那瞪向我的目光中露骨地包含了这样的怨言,便回答她说: 「嗯嗯,这是我的本名。『阿晴』是理沙帮我取的小名啦。」 「……」 羽贺那对此感到非常震惊,看着我。 「……本名?你白痴吗?」 她在反问之余,又脱口说出这句招牌台词。 「既然你也是离家出走的人,应该不会去做什么报警抓我的蠢事吧。」 羽贺那虽然是个有点怪的女孩,却也清楚认知到在月面都市中,离家出走的未成年人被人知道本名代表着什么。虽然她做事总是很乱来,却并非缺乏常识。 「……但是你没理由告诉我本名。」 「嗄?理由喔……嗯啊……啊就……就那个啦。」 「什么?」 羽贺那面无表情,却好像有点生气的对我质问。 这次换成我得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答她说: 「我以前没被别人喊过小名啦。」 「……啥?」 「以前我身边的大都是比我年长的粗鲁人啊。大家都是指名道姓的叫。而且我也没什么去上学,所以说……被人叫小名有点那个啦……我不喜欢。该说是感觉有哪边不自在,还是该怎说咧……」 每当理沙叫我阿晴的时候,我都会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笼罩。 虽然那感觉绝对不坏。 但就现在的状况来说,我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她不太适合这样叫我。 如果被女孩子以小名称呼,还喧闹地谈笑,再怎么说都太没骨气了。 「所以说啦,你要叫我的话就叫……川浦……叫这个好像有点不妥啊。不然直接叫名字吧?嗯……其实只要那个啰嗦的女人不在,你爱叫『你这家伙』我也没差啦。」 在我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么说完后,羽贺那好像觉得事有蹊跷而低下头去。 不知为何,这让她看起来就像个一路走来总是被别人瞒骗的孩子: 穿得一身黑衣的多疑少女,羽贺那。 她这身黑衣宛如是参加丧礼的穿着——在我的脑海中再次浮现之前有过的这个印象。 或许这套衣服其实就是当初羽贺那被卖到月面时穿在身上的也说不定。 「那我叫你羽贺那可以吗?」 听我这样一问,羽贺那点了点头。 在点头之后,她一瞬间好像想讲什么似的张开嘴巴。 「……唔。」 「嗯?」 我因为没听清楚她说什么而出声表示疑问。不过羽贺那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似的紧闭上嘴。 接着她便换上一张像冰块般过度缺乏表情的脸,把头撇向一边。 在我眼前的这张侧脸,是个性难搞的女人所独有的,冷冰冰的表情足以挡下对方所有话语。 「得去买衣服了。」 羽贺那机械式的讲完这句话后,径自往前走去。 她那骤变得让人眼花撩乱的表情与态度,简直让我傻眼。 羽贺那随后好像发现我停在原地没动,在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脚步。 她像只精巧的玩偶似的,顺畅的往后转了半圈。 「你还在那干嘛?」 还不跟上?你白痴吗? 我只好满心疲惫地回答「是,是」,跟着踏出脚步。 羽贺那似乎对这样的回答感到不太高兴,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第四章 投资竞赛是由拉青格经济研究所主办的。 比赛在虚拟空间内进行,不过由主办单位架设在虚拟空间内的证券市场,和现实中的市场也几乎没什么差别。在那市场里存在各大企业,而且有各自的财报和股利,甚至不时会发生难以预料的意外或企业合并,另外也有可能出现公司倒闭的状况。跟现实数据连动的就只有汇率、银行间拆借利率、各种能源的盘价、以及时间而已。 这个竞赛总共举行半年,随时都有大约两万人在市场上活动着,参赛者总数则有十万人以上。每个参赛者都有一千万慕鲁的虚拟资金可以动用,并能在自选的任意时间点进场,开始为期六十天的操盘。 竞赛的参加资格是以邀请的方式授予,只有在经济研究所、协办或赞助投资银行的逐批挑选中获得青睐的对象才会受邀参赛。因为这个缘故,很多在第一波挑选时便被邀请参赛的选手,现在都已经交易结束,成绩也已经确定。 参赛者在这竞赛中的投资结果是公开的且会即时更新。目前位居第一的是以「喉片先生」这个昵称报名的参赛者。他的交易进行到第十九天,总成绩已经到达四千五百万慕鲁。 因为在研究所设的介绍页上,提到几位有名的专业投资人也受邀客串参加这场竞赛,所以在为了竞赛设立的sns中,也有流言猜测这位喉片先生可能是知名基金经理人或投资银行自营交易部的人。 在早晨的餐桌上,当我一边心不在焉的吃着理沙做的火腿蛋,一边收集完这些资料时,不小心把咖啡洒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我都懒得念你了耶。有没有烫伤?」 「……嗯。」 我用理沙递来的抹布随手往腿上擦了擦,连把抹布放回桌上都嫌浪费时间,眼睛只是一直盯着装置荧幕不放。 「阿晴!」 「唔!」 直到听见理沙的大喊,才终于让我回过神。 「你被烫到的地方不要紧吗?」 只见理沙笑吟吟的盯着我瞧。 这让我心脏枰枰狂跳,甚至不用把手放在胸口都感觉得到那激烈的鼓动。我这才终于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刚刚那条抹布,便把它递还给理沙。 「嗯,那被烫到的地方怎样了?」 「嗄?喔喔……没事……」 「不管你现在是在做什么,都先把饭吃完再做。」 虽然我在答完话后又将心思放回装置荧幕上,但耳边传来的「锵锵锵」餐具敲击声却再度把我拉回了现实。因为感觉跟理沙争辩很浪费时间,我便一股脑地把剰下的早餐全塞进嘴里,然后从食物的缝隙中挤出话来。 「偶粗饱噜……」 「……真是的。」 我从眼角余光稍微瞄到理沙一副拿我没辙似的表情,然后她收走了我用完的餐具。 因为投资竞赛是对应月球时间进行,虚拟市场的营业时间也和月球证券交易所的完全重叠。也就是说,如果我倾全力投入这个竞赛,就会无暇进行现实的股票交易。 不过相对于我目前七万慕鲁的总资产,这竞赛的优胜奖金可是有二十万慕鲁,投注在这上面感觉比较划算。而且最重要的是优胜和成绩名列前茅的选手据说还会接到薛丁格街的招聘。 既然如此,比起继续进行最近成绩惨澹的现实交易让财产陆续削减,我想现在就全心投入能用虚拟资本做交易,而且报酬非常可观的投资竞赛,显然才是上策。 另外根据专用sns看来的情报,出现在投资竞赛中的那些上市股票虽说都是虚拟的公司,但它们的涨跌变化和动向好像和真的股票几乎没有不同。虽然资讯的真假难辨,但也有些闲来无事的热心人士做了竞赛中的虚拟股票和现实世界股票间的对应表,然后上传到网路上。 我在实际看过描绘虚拟股票价格波动的图表后,也觉得这和现实的图表真的十分相似,于是姑且下载了那份对照表存起来。而后,当我的视线完全锁定在电脑荧幕上,用手在餐桌上摸索咖啡杯的位置时,有人朝我的手背拍了一下。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啦。」 挨了理沙这样一骂,我只好乖乖用双手把咖啡杯捧在胸前,缩起头来啜饮咖啡。 「真是讲不听耶……啊,对了,羽贺那。」 喝完咖啡后,我本来照例要将注意力转回装置上,但听到理沙叫羽贺那又让我的注意力骤然被拉走。 虽然原本我满脑子都想着投资竞赛的事情,但昨天的那件事这时却再度浮上我心头。 「我今天要去大学帮忙授课所以不在家。中饭你可要乖乖吃哦。」 「……」 因为没听到羽贺那的回应,我便朝理沙她们那边斜斜瞥了一眼,只见羽贺那还是平常那张扑克脸,将头撇往一边,温温吞吞的啃着面包。 「你的回答呢?」 理沙又露出那张招牌笑脸。这让羽贺那啃面包的动作倏然停下,看似不悦的转头望向理沙。 看来在要不要乖乖吃中饭这件事上,就算对象是理沙,羽贺那仍不太愿意乖乖听话。 但话又说回来,我也因为要忙股票交易的关系,所以根本没什么空闲能好好吃午餐。羽贺那看来则是沉迷于她那啥数学定理的证明上,不过我倒也非常能理解她在这过程中不想受到干扰的心情。 但这样的理由能不能让理沙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会帮你做饭,你可要好好把它吃掉喔。好啦,回答呢?」 「……」 羽贺那还是没吭声,但最后好像终于折服于理沙的那副笑容,认输似的回了一句话。 「为什么……只管我……」 虽然羽贺那说这句话时连看也没看我一眼,但我多少还是听得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便是指向我。 理沙自然也马上听出了她的意思。 「就算阿晴说他不吃中饭,也不代表你就能跟着不吃。」 「……」 虽然羽贺那在买衣服时杀价杀得那么强势,但在理沙面前依然像个孩子。 这样的念头在我脑中回荡,让我几乎是漫不经心的在网路上漫游。接着我突然发现理沙转过头来看着我这边。 「不过呢,我相信阿晴你当然会乖乖吃饭的对吧?」 到目前为止,理沙明明每天都放任我埋首在股票交易中,从不会干扰我,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讲了这样的话。 当我回望理沙时,她仍是用那张一如往常的笑脸对着我。 那笑容真的是太恶质了。 「……吃饭是要多收钱喔。」 有苦说不出的我只能随口这样回问,结果理沙露出很受不了似的表情叹了口气。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呢。你还在发育,当然要好好吃饭啊。不然可是会长不高哦。」 「你好烦喔……」 虽然我跟同年龄的人相比不算非常矮,但真要分类的话,我的确会被归在个子小的那边。 理沙没理会我的这句低声咕哝,又转向羽贺那,对她不知道讲了什么悄悄话。 羽贺那则是听闻了什么重大的秘密似的,身子突然颤了一下。 随后,她就低下头去,抿紧了嘴唇。 「就算这样你也不在意吗?」 理沙这样对羽贺那问道。羽贺那虽然好像有些纠葛,最后还是屈服似的左右摇了摇头。 我寻思她们到底是讲了什么,不过因为微微抬起头的羽贺那视线所指的方向实在是一目了然,让我心中马上有了答案。羽贺那在苦涩的对着理沙身体的某个部位瞧了半晌之后,又将视线移回了自己的胸前。看来她好像还是会在意 自己胸部小啊。 正当我在心中想着「嗯,理沙的胸部确实是很有料呢」而想稍微将目光移过去做确认时,却发现理沙正在看我。 「嗯?」 「哇啊……怎、怎样啦。」 「什么呀?看你慌的……」 理沙稍稍歪了歪头,说道。 「总之就是这样喽,你们两个人都要乖乖吃中饭。但我可不准你们把食物带进房间,边做其他事边随便解决喔。要吃饭就要乖乖在外面这里吃,有听到吗?」 理沙的这句话,让我终于理解为什么她今天会对吃中饭这件事情格外啰嗦了。虽然她之前说什么要交给时间来解决,但实际上还是很多管闲事嘛。 我用傻眼和近似精神疲劳的表情望向理沙,结果她竟笑着对我眨了眨眼。 确实啦,羽贺那从今天早上进到客厅之后,应该连一次都没正眼瞧过我。 再说要是我能很快跟她和好,也就有可能借助她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该效法那些号称为了赚钱,甚至能和杀父仇人携手合作的干练投资者作风才是。 于是我回望理沙,对她轻轻耸了声肩。 「那就这样喽。」 理沙双手一拍将话题做了结,然后轻快的开始整理桌面。 我还是一边看着装置画面,一边用余光往羽贺那的方向偷瞄了一下。 只见羽贺那依然板着一张脸,一副完全当我不在场似的啃着面包。 投资竞赛在投资方式上并没有什么太大限制。感觉就跟普通的股票市场差不多。 除了普通的买进卖出之外,参赛者也能融资借钱来买进股票,或者融券借入股票进行卖出。虽然在竞赛中不能进行期货、指数期货和选择权这类复杂的交易,但因为我平常也不做这类交易,所以这点并不成问题。 规则中也没限制参赛者每天的交易次数,但不论买卖都会被抽交易金额的0.1%作为手续费。 唯一的特殊规则是参赛者一旦开始进行交易,就只能在开始后六十天内进行股票的买卖。然而这并不代表第六十天时就会结清参赛者手上所有的部位来计算成绩,只是参赛者不能再次进行交易而已。要是参赛者到第六十天结束时还没把部位结清,手上的股票价格就还会继续变动。也就是说在那批从在投资竞赛开赛后随即开始交易,手上还保有股票便结束了六十天交易时间的人里面,有人会因为之后的行情变动而大赚,也有人会惨赔。 会订这条规则应该是考虑到那些善于放长线操作的参赛者,而不是像我这种会在一天之内频繁买卖股票的人。 不过我却认为这条规则必须留意。因为要是太大意把什么奇怪的个股握在手上就结束交易的话,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也都无能为力了;反过来说,就算成绩在交易第六十天还是追不上第一名,只要手上握有潜力股的话,就能期待之后成绩会再提升。 但照我的情况,因为做完六十天的交易后比赛差不多就同时结束了,所以这条规则并不算切身的问题。 我是为了要利用其他人的状况才会注意这条规则。 另外我在比赛专用的sns打捞公开资讯时,也得知虚拟空间的交易所跟现实市场一样,每天的行情有好有坏。有时候整体股价都会下跌,也有时会整体上涨。 从竞赛开始至今的走向看来,市场的整体气氛可以算是徐徐走向多头行情。 就我在sns所见,大多数参赛者的做法似乎都是挑个市场整体状况不错的时机开始投资,在六十天的交易时间内全程进行交易后,再把全部财产押注在一只感觉会涨的股票上面,然后祈祷它真的如愿上涨。 对认为只要长时间进行交易,获利就会相对变大的人来说,这方法是正确的吧。但对于像我这种就只能在六十天内和市场有接触的人来说,虽然在这方面比较不利,却有能观察周遭状况后再行动的优势。 尤其因为竞赛在虚拟空间内进行,跟现实交易并不相同,让人很难拿捏刚开始交易时该投入多少资金。 不过比赛进行至今,这部分的各方资料也已经由某些有闲的热心参赛者搜罗起来,公开在网路上了。 根据那些人的说法,在比赛初期获邀参加的大多是偏好放长线的投资者;至于活跃进行交易的投资者,好像是随着比赛进入后半段才开始受邀参赛。 像我这种人因为走的是极端炒短线的路线,所以才会在比赛快结束这时被找来吧。 另外我实际上也算是不太在乎市场整体气氛如何的人。 虽然行情完全不动的状况也会让我很头痛,但除此之外不管股价走高还走低,我都不以为意。 当市场整体的气氛低迷时,我就会找出跌过头的股票贱价买进,然后在当天或者隔天等投资人都恢复冷静时卖出。要是整体行情走高,我当然也就顺着潮流赚他一笔。 虽然世上的投资手法多不胜数,但我就只用这么单纯的战略为中心来进行交易。 到目前为止,我就是靠这一招荒唐地赚进了大把钞票。 既然这样,那在这次竞赛中我也依样画葫芦就是了。 虽然我心里这样逞强,但因为现在头翟很冷静,所以也就不得不正视现实。 「……事情不可能这么如我所愿吧……」 我对着装置,兀自低声这么说。 一旦我开始交易,六十天的时限就会不由分说地开始计时。虽说已经没什么时间能让我迟疑,但我却还是犹豫着,没法按下开始交易的按钮。 如果这竞赛能相当精准地重现真实环境,那只要我做的事情和现实中相同,应该就会有相同的结果等着我吧。 然而这个投资竞赛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即使再次举办也不能保证我还会获邀参加。 这样的话,我之后或许就再也碰不到这种能获得高额奖金并被招揽进入薛丁格街的机会了。 一想到这点,就让我没办法轻率的开始行动。 所以我就只能咬牙切齿的凝视虚拟空间内的市场和现实市场同时开始动起来的样子。 「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办啊?」 我盘腿坐在每天固定坐的那个位置,这样抱怨道。 「就算想要找新方法……」 虽然有羽贺那这个方法,但不知道她会不会帮我,而且基本上连她有没有这份能力都很值得怀疑。 现在该思考的,应该是我到底能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来做些什么? 我边看着天花板,边回想目前为止所见闻的各种投资手法,却依然觉得无法期待现在会突然有什么新发现。但我为了整理思绪,还是开了文字编辑器写下笔记。 基本上,股票交易的投资方式可大致分为三种。 第一种方法被称为「基本面分析法」。毕竟股票就代表一家企业的所有权,所以表现好的企业股价就会上涨,表现差的则会下跌,而基本面分析也就是以这个极端明确的事实作为基础。使用这套方法的人,会调查详细记录了企业业绩的财务报表,及该公司所生产的产品表现来进行投资,也就是押注在公司的基础上。 第二种方法则是完全不管什么基本面,单纯只考量从股价的动向中获利的方法。尤其因为描绘股价变化的图表有着「技术线图」这个特别的称呼,所以根据技术线图的走向来进行交易的方法,就恰如其分地被称为「技术分析法」。这种方法透过分析过去无数支个股的技术线图,来提出当图形呈现某种走势时股价会较容易上涨,哪种走势则会迎来股价暴跌等等预测。 至于第三种方法,则是观点一转,认为股价的涨跌全属随机,终究无法 靠人为预测的投资手法。这一派人一口咬定无论调查企业业绩查到满头大汗,或熬夜钻研技术线图到眼睛花掉,都是没有用的。信仰这派学说的学者所主张的统计数据显示,就算让猴子射飞镖到写有公司名称的纸上,并买进那些偶然被射中公司的股票,投资成绩也和使用其他方法没什么太大差异。因为这些人主张股价的变化都是随机的,因此便被称为「随机漫步者」。 至于我自己用的手法,则是取三者的优点融合而成。 我既会去留意企业的情报,也会看股价变化的轨迹来进行预测,要是试了这两种方法却仍想不透股价之后会怎么走的话,最后就会靠直觉来做交易。 在刚开始做投资的时候,我的气势顺得惊人,甚至让我曾经怀疑自己搞不好是天才。 但我抱着绝对自信买进的股票最后却依然下跌,又或看风头不对而赶紧抛出的股票最后却一飞冲天涨上去的事情,却也发生了无数次。 虽说整体来看我还是有赚钱,也因此觉得自己的投资方法算是对的,但当总资产的成长速度开始变慢时,这个根本的疑问就会在我脑中渐渐膨胀起来。 究竟我的做法是不是真的正确呢? 像这样撷取三种投资手法的长处,是否终究毫无意义?如果只将其中一种手法钻研到极致是不是比较好? 让我觉得困扰与迷惘的,总括来说就是这一件事。 所以当我听到羽贺那具有数学才能时,才会觉得在那里存在着第四种投资方法的可能性。 在物理学领域中,利用数学去预测未来是很普通的。 比方说去浏览轨道电梯的运行页面,就能查到在地球周围飘着的宇宙尘会在何时碰撞到轨道电梯哪个部分的预报,而对电梯运行时间造成的影响和危险性也都一并列在网页上。宇宙尘的大小要超过拇指尖以上,太空署才会预报其环绕地球的轨道。如果有体积过大的尘埃撞击电梯的可能,太空署就会直接用雷射将其击碎,让碎片落到地球上去。至今为止,轨道电梯的运行还未发生过任何一起严重的意外或疏失。 专家们掌握了以秒速几十公里的速度在卫星轨道上移动、大小仅拇指一般的数万颗宇宙尘,并完美的预测了它们的轨迹。 只要能运用这么高明的计算手法,那就没有测不出股票价格变动的道理。 抱持这这种信念的人就被称为计量分析师,也就是「宽客」(注:quants,一般用来称呼做计量分析的专业人士)。 要是羽贺那的才能真的这么出类拔萃,足以仿效本来要到研究所才能学到的那种宽客投资手法的话…… 虽然心中这么盘算,但或许这也只是我在作梦吧。 毕竟不管从羽贺那能否理解这些知识,或她愿不愿意协助我这两方面来看,都离现实太遥远。 我花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为了摸索虚拟空间内的交易有没有捷径可以抄,而精读了考察各种资料的网页。 之后我想起理沙的交代,站起来一看发现桌上放了些用保鲜膜包好的三明治。 「先去上个厕所好了……」 我把咖啡壶里剩下的咖啡倒进杯子里,设定好微波炉后走向厕所。 一天十慕鲁还附三餐实在很便宜啊。 我在方便完后洗了手,边这么想边走进客厅,脚步却在这时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羽贺那也正好在同一时间要走进客厅。 「……」 「……」 我和羽贺那都因为撞见对方而吓了一跳,然后两个人都别开视线装作没看到对方。 但羽贺那却先我一步在餐桌前坐了下来,让我沉沉发出「唔」一声惨叫。 虽然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对于昨天的事耿耿于怀,但心里好像还是萌生了逃避意识之类的东西。 我姑且绕了一大圈避开她走到微波炉前,把热好的咖啡杯拿出来。 羽贺那就在我旁边默默吃三明治,但连一眼都不往我这里瞧。 虽然听理沙说羽贺那昨天买衣服时那强硬的杀价手法,也算是想对我表达感谢的方式,但如果说有谁该道歉的话,我觉得也该是她要向我道歉吧。 明明照理说该是这样,沉默的羽贺那散发出的气氛却让我明确感受到她的怒气。 我还真想问问她,难道这能说是没察觉到的我有错吗?有问题的果然是一副大小姐脾气、不能好好跟人沟通的羽贺那吧。 我轻轻一耸肩后啜了口咖啡,打算拿着三明治到窗户旁边吃而走近桌边。 但这时我发现理沙的装置很不自然地摆在流理台上。不仅装置的电源开着,视讯电话用的针孔相机镜头还对准了对着餐桌的方向。 她竟然做到这种地步…… 我真的打从心底无话可说了,对于理沙爱管闲事的性格我真的只能低头。 不过在做了个深呼吸后冷静一想,既然都住在同个屋檐下,要是我一直和羽贺那持续这种关系的话也是颇闷的。 毕竟屋子里空间很有限,我们可能常常会在厕所或浴室等地方狭路相逢。如果每次都得用这种令人发窘的沉默态度去应付,那也真的很麻烦。 虽然我觉得自己没有不对,真要说的话有错的是羽贺那,但回头想想,我也觉得自己正该在这种状况下展现身为男性的胸襟,于是便下定了决心。 我拿着咖啡杯坐到餐桌一角,位置就在羽贺那的对角线上,理论上是同张桌子距离最远的地方。桌上那盘三明治则是很贴心的全装在同一个盘子里,摆在桌子正中央。我伸手拿了个三明治吃了一口,该说果然是理沙亲手做的东西吗,夹在里面的料非常像大人的口味。三明治里夹了有鲔鱼、蔬菜和豆子,另外只能算是意思意思的夹了一点点瘦肉。 在羽贺那用她那樱桃小嘴啃完半个三明治之前,我就已经把第一个给解决掉了。 舔了舔手指,喝了些咖啡之后,我伸手去拿第二个三明治。 就在这个时间点,我对羽贺那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你不配点什么喝的吗?」 我本来打算从这无关紧要的地方打开话题,不过羽贺那却完全不抬头看我一眼。 「要不要帮你倒咖啡啊?」 我又问了她一次,但羽贺那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她真的非常彻底的对我完全视而不见。 我明明都主动踏出一步了,对方却好像没有半点要退让的意思。 虽然我对自己为何得用这种卑躬屈膝的态度对她感到不满,但既然都开口了,我便决定顺势讲下去。 「我说啊……」 我稍微改变了一下声调这样讲,而羽贺那则对此敏感地有了反应。 就算她完全不甩我,也不可能把耳朵塞起来。 我见羽贺那用餐的手停了下来,便继续道: 「昨天的事我听理沙说了喔。」 「……」 羽贺那还是没回话,也没抬头起来看我。 「你那样做是为了谢我是吧?」 我的这个问题依然得不到羽贺那的回应。 不过她却再度开始啃起三明治,而且吃的速度比刚才还快。 「该怎么说咧……我当时不知道有这件事啦,所以想到什么就直接讲出来了……你都帮我杀了价,我也不是不知感激啦……」 虽然我心里实在不明白为何是自己得讲这种很像借口的话,但为了打破现在的僵局,我也尽可能地注意遣词用字。 但是—— 「吵死了。」 羽贺那丢出这么一句话。 「……」 我听得几乎呆 住了,只是愣愣地瞧着羽贺那。 羽贺那却好像看到了桌上哪边写了骂她的话,只是直勾勾的瞪着桌面。 之后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啃起三明治。 她吃的速度又比刚刚来得更快了。 她很显然就是在生气。 「……不是啊……」 我一方面对此感到惊愕,同时心里也浮现了某种强烈的预感。 我像是天气预报一样在心中对自己说:我应该再过几秒就要会被她气到脑充血了吧。 因为羽贺那的所作所为,真的就是如此蛮不讲理。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说你吵死了。」 在这瞬间,我有种太阳穴附近的头发全都飒——的倒竖起来的感觉。 「啥啊?你说我吵是怎样啊?之前是我莫名其妙被你踢了一脚,结果我现在还对你低声下气的,你这是啥鬼态度啊?」 羽贺那根本不抬头看我一眼。 但至少她把三明治往嘴里送的手停了下来。 我为了抑制自己把手上的咖啡杯砸过去的冲动,深深吸了口气。 但即使如此,我心头的火气却还是难以熄灭。 我朝羽贺那一瞪,说道: 「真要追根究柢的话,你那乱七八糟的杀价方法根本就不行吧。」 虽然就理沙的说法看来,那是羽贺那努力过了头造成的结果,但如果因为没有恶意就能得到原谅,那全世界的人也都不用这么辛苦了。 然而羽贺那却一声不吭的把剩下的三明治吃完,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接着她用着充满愤怒及轻蔑的眼神看着我,说了这句话: 「没在赚钱的人还有睑讲这种话。」 这句话让我一时忘了自己在发火,不解的反问道: 「啊?」 「你是离家出走时偷了妈妈的钱吗?凭这个就自以为是有钱人了?」 我听得出羽贺那的话语中,充满了明确得过分的敌意。 但她说出口的话实在跟我原本预期的差了太多,让我连气都气不起来。 「每天也不工作,就只知道上网,也不过……不过是帮忙付了利息的钱,就以为自己很伟大吗?」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回望羽贺那。 她以为我没在工作? 「我们都是很努力地在讨生活,跟你这种月面出生的才不一样。」 这正是我最不想从地球来的移民口中听到的一句话。 但羽贺那的话却像是连珠炮似的继续发射。 「是理沙她人太好了。我根本不懂她为什么袒护你这种人。」 虽然她接着好像还想再讲些什么,但似乎是情绪早话语一步先发泄光了似的,她只是苦涩的皱起眉头,把脸一撇,忽地就转身走离餐桌。 「啊,喂!」 我不禁开口想叫住她,但羽贺那却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 她跟当初买衣服那时一样,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出客厅。 没过多久,远方传来了「砰」一声关上房间门的声音。而我这次仍是一样呆愣地被丢在原地。 但现在跟买衣服那次却有一件事情不同,就是我已经不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羽贺那是被卖到月球来的,离家出走来到这里之后,她又觉得是自己害得理沙得跑去借钱。而且,她更怨叹自己的数学才能即使能教孩子们念书,却仍无法解决他们现实方面的问题。 对有这样想法的羽贺那来说,像我这种一天到晚都在教会里面巴着装置不放,也推掉理沙介绍的打工的人,可能就像个离家出走后整天玩乐混日子的人渣吧。我这种人看起来应该就是个月面土生土长,因为低重力而头脑松弛的最佳白痴范本吧。 明白了这一点后,我好像能理解为什么羽贺那在各方面都对我这么刻薄了。 而我心头的怒火也早已熄灭。 但就算这样,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既然如此,难道我应该现在去敲敲那家伙的房门,隔着门板对她说这全都是误会一场吗?我该告诉她其实我靠着股票赚进一大笔钱,并不是每天都在上网玩游戏,请她不要误解我吗? 我并不觉得就算自己真的这样讲,羽贺那就会很干脆地打开房门,说什么「原来是这么回事,那真对不起」之类的话跟我道歉。要是今天换我站在羽贺那的立场,我大概也做不到这种事情吧。 不管做什么事都得选好时机,而既成的事实也绝对无法抹灭。这些是我在股票交易中多次领教到的教训。 于是我搔搔头,叹了口气。 我整个人颓然瘫坐在椅子上,视线看向流理台上的装置。 我并不觉得理沙现在正在某个地方透过镜头偷看我们,或许她只是把这个装置电源打开摆在那边,其实根本没在录影也说不定。毕竟想想理沙的个性,把这个当作是带了点玩笑性质的威胁,感觉还更符合她的作风。 但我即使心里这么想,还是朝着镜头的方向看去,故意噘起了嘴。 「究竟是怎么搞的啊……」 装置当然没有传来任何回答。 于是我只好再叹一口气,仰头看向客厅的天花板。 由于和羽贺那之间的冲突,加上始终想不到好的投资方法,让我最后也只能漫无目的看着投资竞赛的交易状况。 虽然我没有真的进场做交易,但还是边看股价变化,边去模拟在某个时间点买进可能会有怎样的结果。不过这样做的手感却很怪,让我不太确定结果到底好不好。 但我也明白,自己会陷入这种状况果然是因为羽贺那的事。 然而真正对我造成影响的,却并非是受到羽贺那的讨厌或是误解。 关键在于她对我说的那句话,比我料想的更一点一滴深入心中。 『我们都是很努力地在讨生活,跟你这种月面出生的才不一样。』 我老家村子的那些邻居,每个都是从地球上生活艰困的地区移民过来的。在月面出生的我,就连在月面上讨生活的难处都还不清楚;反观从地球来的那群人,不仅了解在地球上过日子的艰辛,也清楚在月面生活的不容易。 再说要是这番投资没办法顺利,让我山穷水尽的时候,事情又会如何呢? 那我即使会很丢脸,也必然得回老家去吧。 然而从地球来的那些人们,很多都已经没故乡可以回去了。 地球来的人心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干劲、有不同于人的觉悟。但月球出生的人心中却没有这些东西。 要是被说中这一点,我也只能无言以对;就算人家说我是个只会作白日梦的小鬼,我也无法反驳什么。 那些地球移民都是经过一步一脚印、荜路蓝缕的奋斗,才终于到了月面。有些人舍弃了荒芜的故乡,才终于来到这个新天地;又有些人是被卷进没天理的命运齿轮中而被带到这里。 在对这世界有多严酷的体认方面,我既没有羽贺那的那种遭遇,也不像理沙那般成熟。虽说我赚到的钱有七万慕鲁,但对其他老实工作的人来说,这也不是笔存不到的钱,而且这笔钱也不是让我能一辈子衣食无忧的数目。 实际上,如果交易状况再这样没有起色,我反而会伦为既没学历又没钱、甚至连在地球讨生活有多辛苦都不知道的典型月面出身失败者。 被羽贺那当面这样一讲,让我对自己至今做的事情失去了自信。 基本上,当我因为自己用的方法最近不太顺,心中浮现轻率的念头想倚仗羽贺那可能算优秀的数学才能时,或许就真的已经无可救药了吧。 如果真能这么简单就在这世上混的话,那也不会有人需要辛苦过日子了。 或许我是因为在刚开始做股票交易时刚好十分走运,才会有了要在这世上生存其实不难,只是其他人不懂诀窍的想法吧。 不谙世事的大少爷。 我深深觉得,现在的我根本就是自己最难以忍受的那副样子。 「……」 我的眼睛早已没在关注投资竞赛中的个股,盘面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完全没进到我脑子里。我心中满是烦恼、疑惑与痛苦,伸展手脚躺倒在地板上。 接着在我脑中浮现的,是之前我被叫到理沙房里时,被她紧紧拥抱的感觉。 理沙是个既温柔又有智慧的成熟大人。 不如和理沙商量看看吧,不知道她能不能告诉我正确答案呢? 我几乎认真的考虑起如此难为情的事来。 我刚离家出走时那股野兽般的冲劲,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难道我真的就只是不明世理的泛泛之辈吗? 难道我并不是一个怀抱着远大梦想,想前往前人未至之地,在未曾有人立足的地方留下脚印的人才吗? 我抱着几乎要哭出来的情绪自问着。 明明知道继续想下去只会变得愈来愈不安,但我就是无法停下来。 要不是在此时听到远处传来的奇怪声响,或许我真的就会这样陷溺于不安的漩涡之中吧。 「……?」 我睁开眼睛看往门口的方向,而刚刚的声响在隔一小段时间之后再度响起。那「铿咚」声有点像是敲木头的声响。 我这才发现是外面有客人。 「……」 但就算知道有客人来,我还是瘫在地板上不想动。 没过多少时间,同样的声音便第三次响起。那声响中感觉透着一股焦急。 说到客人的话,前阵子上门来的是克莉丝。她好像是趁着学校午休的时候,连饭也不吃便帮忙家里送货过来。如果现在站在门外的人真的是克莉丝,那让她这样浪费时间也太可怜了。 感觉就算电铃继续响下去,羽贺那大概也不会出去应门,我便从地板上爬起来走出房间。 此时电铃第四次响起,接着又马上继续响了第五声。 如果来的是克莉丝的话,说不定现在是正急着想借厕所吧。 我心里这样想,保险起见还是揉了揉眼睛才打开教会的门。 在开门后的那瞬间,我真的觉得自己是运气好才没反射性地挥出拳头。 「……理沙小姐在吗?」 在门外的家伙,眼神阴暗得像是因为按了五次门铃才终于等到人开门,而想要诅咒对方八辈子。 是那个叫户山的放贷人。 不过他阴暗的态度看起来毫无半点魄力,可能是他带着一副倦容的关系吧。 「你有什么事啊?」 「嗯……理沙小姐她……今天有在家吧?」 户山大叔不只没回答我,还反过来问我问题。 虽然我一瞬间有点火大,但心里也明白这大概只是把火气迁怒到眼前的人身上。 「不在啦。」 「不在?」 「她好像说要去大学干嘛的,然后就出门了。」 「……哦哦,是去当助教啦?」 户山大叔马上就掌握状况似的点了点头。 看来对于理沙的事情,他知道得比我还要清楚。 「原来如此。但如果是去当助教的话,她中午过后就会回来了吧?可以让我进去等她一下吗?」 户山大叔刚说完这句话,马上就从我旁边穿过要走进教会里,而我反射性抓住了他的肩膀。我们之间力气的差距是一目了然。 我本以为这一定会让他害怕,结果户山大叔只是盯着我,然后用一种甚至带着悲哀似的口气说了这句话。 「我有很重要的事找她。」 「唔!」 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从户山大叔的肩膀上移开了。 在他刚刚的态度中有股莫名的魄力,或者说是有着某种孩子身上绝对不会有的气势。 「对不起呀。」 而且户山大叔随后竟还对我轻轻低头致歉。 这让我哑口无言,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可以进去吧?」 在这状况下被问这种话,我也只能放他进来了。 「可以,不过……」 「嗯?」 「羽贺那那家伙,现在心情可是差得要死喔。」 我一脸严肃地告诉他这件事,而户山大叔只是露出疲惫的笑容。 只见他抖着肩膀无声的笑了一下,然后交杂着叹气清了清喉咙。 「我会注意的。不过小哥啊,做人处事的道理你也是明白的吧?」 他的意思应该是指,如果羽贺那又冲出来攻击他的话,要我多少保护他一下吧。 我本来也就对自己处事公正挺有自信。不过这一点受到别人认同,还是让我感到高兴。 就跟理沙说的一样。 我为了遮掩自己的难为情,故意别过脸去。 「进来吧。」 「那就打扰了。」 我让户山大叔进到圣堂里面,然后关上大门。 对着那个面向门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胡子男,户山大叔脱下帽子,双手合握的低下了头。 他今天要来找理沙谈的,会是重要到得向神祈祷的大事吗? 我在帮户山大叔带路的同时,心里这么想着。 在端出咖啡招待户山大叔后,我本来打算躲回房间里去。 但想想觉得这样做也不行,于是我只好坐在他对角线上的位置,望着那片其实根本没在看的市场动向。 虽然在现实交易所上市的个股我大致上清楚,但换作投资竞赛中的当然就一窍不通了。不过就算精神不太集中,我还是能多少逛逛虚拟交易市场,看里面有些怎样的个股,也算是能学到点东西。总之我依股票热门顺序开始往下看,也开始觉得就如网路传言所说,这些个股可能非凭空设立,而真的在现实中存在着蓝本。 「小哥,你是在玩什么游戏吗?」 就在这时,户山大叔越界向我搭话。 「……算差不多的东西吧。」 「哦,这样啊。」 户山啜了口咖啡,兴趣缺缺的从远处看着我。 但不久后,他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再度向我搭话说。 「很有趣吗?」 听到他这耐人寻味的问题,让我稍微抬起头来。 「普普通通。」 「这样啊。」 「你干嘛问这个?」 「没呀……没什么。我只是想如果你觉得它有趣就再好不过了吧。」 对此我只是耸耸肩,重新把视线移回荧幕上。 「你好像每天都过得很辛苦啊。」 听到我这么说,户山大叔稍微伸了伸脖子。 不过他却没生气,而是沙哑地笑了出声。 「其实也没什么辛苦的,是我这张脸好像本来就长这样呢。这点常常被人家误会呀。」 听到竟然有人这样说自己,让我露出很僵硬的笑容。 「像小哥你看起来就很有福相呢。以后应该很吃香吧。」 用这种话来赞美人也太开门见山了吧。 我稍微低下头看向户山大叔,而他只是轻轻笑了笑。 「你可能会觉得我在胡说吧,但这种事真的有喔。我指的并不是小哥你是个美男子什么的……是给别人 的第一印象,你懂吧。」 我实在搞不清楚这句话能不能算称赞而觉得不是滋味,不过户山大叔却低声笑了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我能从表情看出眼前的家伙能不能做大事吧。这算是我干放贷这行学到的少数几件事之一。」 「……这么说的话,那你自己又怎样?」 「我呀?我的话嘛,大概会被分在成不了事的那边吧。」 户山大叔再次摸摸自己下巴这么说。 他并不胖,但皮肤却显得松驰,眼神感觉也疲惫不堪。 而当他一开口笑,就会露出像恐怖电影里的暹尸那样不整齐的齿列。 「不过我这人的优点也就是顽强呀。虽然没走过什么大运,但无论到了怎样的地方,都能够找到一个还过得去的角落待。嗳,就跟老鼠差不多吧。」 「哈哈……」 听到他这么刻薄的自我评价,使我不禁发出几声干笑。 「就这方面来说嘛,理沙小姐她虽然还年轻,却十分成熟可靠呐。那可说是与生倶来的性格,不是能靠后天训练得来的。」 成熟可靠。 如果想描述理沙这个人的话,的确光这四个字就够充分了。 「那羽贺那呢?」 我乘着兴致,试着对他这样问道。户山大叔一听到羽贺那的名字,好像想起之前在这发生的骚动,而稍微露出苦涩的表情,不过他「嗯……」的沉了一声后回答我说。 「那女孩啊,唉,这可说不太准啊……我在月面做借贷时,偶尔会遇到这种人呢。这种人嘛,很多其实就是那个啦……因为有才能,所以从地球被用钱卖到这里来的人。」 「……你在讲啥啊?」 「唔。虽然不太好形容,但我在月面做借贷时,偶尔就是会遇到这种人呢。这种人嘛,很多其实就是那个啦……因为有才能,所以被人从地球上用钱买过来的人。」 我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了,而户山正好要喝咖啡而将手伸向杯子。我在心中对自己说:刚刚的表情应该没被他看到才对。 不过要是针对「被卖到这里来的人」这点继续深入,可能会让户山产生一些不必要的猜想吧。虽然羽贺那搞得我很火,但我至少明白让随便让他人猜到她的状况并不是件好事。 在我为了掩饰而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时,户山大叔边摸下巴边继续道。 「做借贷这一行的呀,到头来处理不是金钱上的往来,而是信用上的。这点你懂吗?」 被他问说懂不懂,要我回答不懂实在是很不甘心。 但因为我确实不懂,所以即使不甘心也只能摇摇头。 「哈哈,小哥果然值得期待。即使对像我这样的人,在不知道的时候也能坦白说不知道,光这一点就是难能可贵的财产了。」 「……」 就算被这家伙夸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 虽然我很想要这样说,但被人夸了果然还是会觉得有点开心。 「话说回来,我在地球上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是干这行的那。二十年来都在判断对方有没有办法还债。而我从中学到的,就是借贷对象的口袋深度固然很重要,不过最根本的还是要看对方的人品。没钱但人品好的人肯定会想办法凑出钱来还;而相反的,性格烂到没救的家伙就算有钱也绝对不会还。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人是绝不能借钱给他的,就是像那女孩那样的人。」 户山再次啜了口咖啡。他明明只是个看起来一脸不幸,在偏僻的镇上一角做放贷的人,说起话来却如此具有分量。正如户山自己所言,或许正因为他人生从未顺遂才领悟到这些道理,让他的话特别有说服力。 「该怎么说呢,他们算是生性冷漠吧……」 「……冷漠?」 「对。但也不是说他们对事物完全没有执着,而是位在根本处的意志感觉并不确实。他们可能会因为一点小契机,就做出相当毁灭性的行动,甚至会做下一些让人不解为什么非得如此的过火判断。我一开始觉得这种性格的人是责任感太强……但后来却发现并不是这样。」 户山在这边停顿了一下,稍微将视线移向远方。 「那些人大概认为自己没什么价值吧,他们从不会觉得自己是值得珍惜的。钱是不能借给这种人的。不论对方头脑多么好都不行。」 「……是这样的吗?」 「是啊。觉得自己没有价值的人,会认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幸运全都是假的。就只有发生在身上的坏事,他们才会认为是现实。把钱贷给人的这种行为,是为了要让对方能够去解决某些问题。但像刚刚那种人呢,打从心底相信自己所怀抱的问题是不可能解决的。所以这就跟把水浇到沙漠中差不多呀。」 这实在不是一个聊起来会让人觉得愉快的话题。 就连讲出这番话的户山大叔,刚刚说话时的表情也并不开怀。 「那个女孩就是有点这种味道呢。但再怎么说她毕竟还年轻,而且又遇到了理沙小姐这样的好人,实在是运气不错啊。要是走运的话就能破壳长成小鸡,长成小鸡之后也就会啾啾啾的叫了。只要能叫出声来,就能得到旁人的关注;被旁人关注之后也就能发觉自己的价值。」 「关注」这两个字让我心里一震。 因为这跟理沙之前说过的话完全一样。 「就这点来说,小哥你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甚至像是会拽着别人的头让他们往自己这边瞧的类型,应该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呢。」 因为户山大叔用调侃似的笑容对着我,让我反射性地觉得有点不高兴。 但即使如此,我也已经不觉得他是坏人了。 「另外从那女孩有东西值得守护这点来看,她会慢慢破壳而出吧。虽然我是没料想到她竟然拿花瓶砸我就是了……当我来这里收利息的时候,她是真的对我展现出了敌意喔。那女孩应该是离家出走的吧?」 被唐突的这样一问,让我一瞬间完全隐藏不了自己的表情变化。 但户山大叔只是用温和的眼神看着我,轻轻耸了耸肩。 「即使她在家里或某处遭到残忍对待而离家出走,月面的人不会因此温柔以待。在这种状况下,她第一个遇到愿意袒护她的人,可能就是理沙小姐呐。要是这样的话,理沙小姐在她眼中大概就像神佛一样值得她牺牲奉献吧。小哥啊——」 「……怎……怎样啦?」 「没有啦,虽然这句话由当初被那女孩攻击的我来讲有点怪,但像那样的女孩子,你可得好好保护她才行哦。这一类人其实不是自己本身有问题,几乎都是因为在不好的环境中长大才会变成那种性格。」 据说她来自某个灰色国度,举目望去只有岩石特别多,到处都看得到叶子像针般锐利的针叶树林。 她出身的国家冬长夏短,偶而放晴时的天色则湛蓝到让人不得不赞同是造物主的杰作。 我并不认为羽贺那有过幸福的人生。在走进那家卖衣服的店之前,我也曾觉得羽贺那和我距离很近。而且理沙也说羽贺那当时那种胡来的杀价法,算是她卯足全力的表现。 即使当时我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依然糟蹋了羽贺那她那份笨拙的好意。而且事情还不只如此。明明理沙是羽贺那亟欲守护的对象,但她欠债的利息却是由我代为支付了。 虽然就羽贺那的立场来说或许会感谢我这样做,但更重要的一点,我这么做或许让她就此失去立足之地。 羽贺那清楚自己的无力;而这时突然出现的我却又帮上了理沙的忙。 既然这样,那她会因为不知如何自处而对我发火,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再说那女孩长得很可爱不是吗?唉,虽然不管毒舌或可爱的程度,都还是跟我家女儿没得比啦。」 我不知道户山大叔最后加上的这句话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过因为他方才的一席话确实很值得一听,所以我此时硬是配合他哼笑了一声。 「唉呀,我好像有点太长舌了呐。毕竟平常可没什么人会想听我这种人说话啊。」 户山大叔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喝了口咖啡。 我却觉得那个笑容看起来不知怎的就是很帅气,想开口对他说才没这回事。 但因为此时从通往圣堂的走廊那边传来了门开关的声响,让我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喔,是理沙小姐回来啦。」 户山大叔放下手边的咖啡杯,这么说道。 没过多久,理沙就走进客厅,发现户山大叔到家里来后惊讶得直眨眼。 「怪了,今天已经是该还钱的日子了吗?」 「不是,我今天来是有其他事要谈。方便稍微借用你一点时间吗?」 户山大叔站了起来,因为他驼背的关系,身高跟理沙相比要矮上了一大截。 虽然他看起来就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就如户山大叔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也给人一种无论如何都有办法死缠着对方不放的感觉。 我想这也算是脚踏实地的一种类型吧。在念头这么一转后,我便觉得眼前的户山大叔看起来也是个颇为帅气的大人了。 「嗯,我是没问题……刚刚阿晴他没对您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吧?」 理沙好像讲到一半才突然想到似的,很突然的把话锋一转。 户山大叔随着理沙一起往我看来,轻轻笑了笑后转头看向理沙说。 「我们刚刚聊得很愉快哦。」 「哎呀?」 看到理沙似乎打从心底感到惊讶的反应,让我觉得有一点受伤。 你到底是把我当成怎样的人啊。 「不过,嗯,好的,我了解了。您要谈的……是跟债务有关的事情吧?」 「要是我突然跟你讲起百合花的栽种方法,反而会吓你一跳吧?」 理沙听完户山的玩笑后露出有些悲伤的笑容,点了点头。 放贷人和欠债的人,两者就像是命中注定得决一死战的对象。 「那么,请进我的房间谈吧,地方不大还请别见怪。」 「你方便的话就太好了。」 于是理沙便领着户山走出客厅。 当我望着他们的背影时,理沙则突然间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阿晴。」 「……什么事?」 「要麻烦你帮我看住羽贺那一会儿喽。」 虽然理沙这么说有点夸张,但如果让羽贺那知道户山大叔来了,还进到理沙房间谈债务的事,确实不知道她会有多生气。 但我和羽贺那两个人毕竟才刚吵完一架,所以真的没法保证自己能善尽监视者的任务。 虽然我很想这样跟理沙说,终究还是没办法把这种话讲出口,所以只能随便点点头应付。 不过理沙之所以补上这么一句话,或许单纯是因为她有稍微顾虑到我的心情吧。 之后没过多久,理沙和户山大叔两人就走上二楼。被留在原地的我就在这静得出奇的客厅里面,独自一个人继续依序浏览个股。就算我的双眼追着数字跑,脑袋却装不进任何东西。因为需要考虑的事情,已经多到让我这颗容量过小的脑袋瓜想追也追不上了。 后来到了天色变暗、由程式安排好的夜晚来临时,户山大叔好像才终于从这里离开。 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走下楼来的只有理沙一个人。 她大概是为了避免户山大叔和羽贺那狭路相逢,所以让他走三楼的门离开了吧。 看到理沙回到客厅时脸上的表情后,明白了他们刚刚所谈的事情,就是非得这样提防被羽贺那听到。 我从来就没看过理沙脸上如此面无表情。她在把水倒进杯中之后,盯着杯子凝视了半晌。现场的气氛实在太过凝重,让我连出声对她说点什么都办不到。 理沙一口气喝下半杯水,然后发出轻轻的叹息。 但在理沙有点粗暴地擦了擦嘴,并将低垂的头再次抬起后,又变回了平时的理沙。 「吃饭吧。」 不过我却在她这句话中隐隐听出了紧张与疲惫的情绪。 户山大叔到是找她谈什么呢?我想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吧。 即使如此,理沙此刻的表情却又柔软得仿佛她今天根本没和户山大叔碰过面一样。这让我强烈的觉得她果然是个大人啊。于是我也什么都不问,只是对她点点头。 至于那台摆在流理台上的装置,果然就只是理沙的恶作剧兼威胁。我并不知道这算不算我走运,只知道在晚餐的饭桌上和羽贺那碰头时,她比早上更加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另外就是我心中的罪恶感也变得更深了。 而投资方面的状况,也仿佛即将触礁搁浅。 我眼前的问题堆积如山。 那天夜里,我在被窝中想着:我到底该从眼前的哪件事开始解决才好? 第五章 隔天是月面都市的假日。 现实的股市休市,投资竞赛的虚拟股市也没有开。虽然这大概是为了要进行伺服器的维修或数据统计之类的工作,但这么一来我也就没有事情可做了。 在中午之前,我就把感觉会对现实那边的交易产生影响的新闻全部从头到尾读遍了。 这下让我再也没事可做,于是在快中午时跑到了外头去。 因为平日白天在外面晃来晃去会被抓去辅导,所以我这阵子几乎都一直关在教会里面,不过我还住在老家的时候,几乎整天都是在外头度过的。 我并不讨厌到外头去活动身体。 再说待在教会里的话,应该怎么样都会和羽贺那碰到面吧。 自从昨天户山大叔来访后,就连理沙也变得不时会陷入沉思之中。 我将电脑装进背包里背起、将鞋带牢牢绑紧后从三楼走到了室外。 月面今天的天气也是一片晴朗,因为几天前下的雨将空气洗净了,让人得以清楚望见远方。 三楼庭院里洗过的衣物随风飘扬,在角落的花圃中可以看到大概是被羽贺那摘了几朵而数量变少的百合花绽放着。 尽管映入眼帘的景象如此风和日丽,但住在这屋檐下的我们却都怀抱着各自的问题或烦忧。 一想到这点,就让我忽然对圆顶之外存在着持续扩张且好汉无限的宇宙感到莫名畏惧。 那感觉仿佛就像我一个人完全陷入了孤独之中。 但光是这样想下去,也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我甩了甩头,蹬着建筑物的墙壁和屋顶飞跃而出。 我还没有想好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 不过我已经确定自己现在该去做的事是什么了。 「库恩商行?」 当我这样向在店家前卖着蒸包子的胖大婶询问时,她边把包子夹给客人边这样回应我。 「我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店面啦……」 「喔喔,因为他们是专门送货到府的嘛。嗯,小弟弟找他们有事吗?」 「对,你知道去哪才找得到他们的人吗?」 大婶卖的包子包着菜末和绞肉,一个要价四慕鲁,不过分量十足且美味。 我边吃着这包子充当午餐,边向大婶询问克莉丝的所在处。 「你等我一下呐,欸?今天是假日嘛……」 「你要找克莉丝小妹的话,她刚才到三丁目那边去送货了喔。」 告诉我这件事的人,是在我问大婶问题时,陆续来到摊子前的其中一位客人。 「三丁目?」 「嗯啊。就是靠近通往第七外区的隧道那边。她假日的时候常在那一带走动呢。」 「喔,是那边啊。」 那是一个我很中意的地点,在那里可以远眺风景。 这位提供我资讯的大叔一口气买了五个包子,而大婶也赶忙把新的包子放进蒸笼里去。 「感谢。我这就过去看看。」 「喔嗯。啊——大婶啊,帮我夹那边那个大颗的啦!」 我听着身后大叔那开玩笑似的要求,把包子叼在嘴上就准备要出发找人。 但将包子夹给大叔的那个大婶却把我叫住了。 「啊,你等一下!」 要是在电影里面,演扒手的人大概会喊说:「哪有白痴会听你说等就等的啊!」 从我离家出走来到这里后,因为时时得担心被警察抓,所以每次被人叫住时总会心惊胆跳。 我因此迟疑了一瞬间,做好了随时能拔腿溜掉的准备后才转过头去。 但一转身却发现大婶用夹子夹了个包子看着我。 「如果你遇到克莉丝就把这给她吧。那孩子实在有点太瘦啦!」 这句话从身材像包子一样饱满的大婶口中说出来,可是相当有说服力的。 我老实地点点头,接过了用纸包住的热腾腾包子。 「我会确实交给她的。」 「麻烦你啦。」 大婶既没向我收钱,也没怀疑我会自己把包子吃掉。在包子摊旁边还有只野猫正晒着太阳睡懒觉。其实我并不讨厌外区这样的气氛。像住在白环区那些装模作样的家伙,尽管住在的漂亮地方,气氛却一点也不融洽。住在那边的人都互相猜忌,弥漫着一种爱充门面的气息。「月面的人心中连一点滋润都没有」这句话里面说的「月面人」,指的应该就是白环区那些家伙吧。 但话说回来,本来住白环区那些中上流阶级的人,也都是平时在牛顿市里竞争得你死我活的一群人,所以会有那种倾向我想也是无可奈何。 但要是投身于竞争之中就会变成那种无聊透顶的人,那我也得小心点了。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朝大叔告诉我的三丁目方向走去。 月面整年都保持着差不多的温度和湿度。 以地球上的标准来说,这气候似乎相当于温带地区的春天。 这样的天气被人们来形容为「风和日丽」,若在饭后做点运动便会微微出汗。 我为了纡解因为做交易而整天闷在室内的忧郁,便以时而飞跃、时而弹跳的方式在高低起伏剧烈的城镇中前进。我之所以喜欢运动的其中一个理由,就是知道把身体锻炼好的话在某些场合会很方便,另外也是因为在运动时不用想一些多余的事。 在晴朗的午间城镇里乘风翱翔,可说是舒服得难以言喻。我在大楼屋顶间跳跃,来到了三丁目那座邻接第五外区的悬崖。 想从这边到那个悬崖上面去的话,一定得绕上一大圈的路。 但我并不打算这样大费周章绕路,直接像猫似的沿着山壁奔了上去。 因为重力低的关系,跟我做出一样事情的人可说是接连不断,因此在月面就连崖壁上都立了交通标志。 我就以那个标志牌为垫脚石,做了最后的一个跳跃。此时正好有个骑着电动机车的大婶从第五外区那边穿过隧道,看见从悬崖下飞跃而上的我时吓了一大跳。 但我当然完全不管她,只管从路旁往下朝第六外区眺望。 照刚刚的大叔所说,克莉丝应该是在这附近送货,从上面这边看下去或许能找到她人在哪吧? 当我心中这么想着,而凝神往下一看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的高处传来。 「啊!」 这个耳熟的声音让我转过头去,发现克莉丝就坐在隧道上面。 她身边放了件巨大的货物,手上依然捧着一台破旧的装置。 我心中暗自觉得能这么快找到她真是幸运,并一言不发的将把包子滩大婶拿给我的肉包朝着克莉丝抛了过去。 「啊!哇哇……哇?」 「这是包子摊的大婶给的。说是要给你吃。」 「……咦,呃……哎呀……?」 克莉丝困惑的看着手上的纸包,同时吞了一口口水。 我则像往常一样朝路边的树木跳了过去,以树当作立足点用蹬跳的方式跳上隧道。 克莉丝这时正畏畏缩缩地想打开包装纸,但对我跳上来的方式并没有感到惊讶。 我想克莉丝她平常大概也是用跟我跑这趟路相同的方式送货吧。 「你在这种地方做啥啊?」 我开口这样问她,而克莉丝也几乎是同时咬下肉包。 她因为这样而慌了起来,连忙想把满嘴的包子吞下去。 「啊,抱歉。你慢慢来没关系。」 「姆咕……」 克莉丝规矩地点点头,同时鼓着脸颊大嚼肉包,然后很满足似的把食物吞了下去。 「所以,你是在这做 什么啊?」 当我再次对她这样问时,克莉丝边从水壶里将饮料倒进杯子边回答我说: 「嗯……我是在这里……念书。」 「今天不是放假吗?」 「啊……是的……」 我本来只是想随便找个话题聊聊才这么开口,没想到克莉丝却低下了头去,一副好像自己犯了错的样子。 这让我有些慌张,接着说道: 「没啦,嗯,没什么啦,我觉得你这样也不错啊。是在念数学吧?」 「……是。」 「挺酷的嘛。」 「……欸?」 「我总觉得说到念书的话,应该是在阴暗的房间里一个人刻苦钻研的感觉啊……有办法在室外一派悠闲地念书,总觉得你好酷啊。」 我说的并非全是场面话。 独自在视野辽阔的地方思考复杂问题的克莉丝,就如同理沙所说给人一种孤傲艺术家般的印象,但实际看到她的感觉却又完全不是这样。 克莉丝好像是送货送到一半,身旁放着两件巨大的货物。不过她将货物当作是靠垫靠在上面,手边则放了个水壶。她边喝冒着腾腾热气的茶,边在这片暖阳遍照的天空下,在这么棒的景色前思考。 如此悠然自得的氛围,和克莉丝这种文静的女孩子非常相配。 「啊……哇……!」 但克莉丝本人似乎不认为这是夸奖,眼神犹疑了好一阵子后低下头去。不过她好像也不讨厌听人这么夸奖,因为她那红得明显的脸颊将这件事表露无遗。 「嗯,我说啊……肉包可要冷掉喽。」 克莉丝听到我这么说,先是朝肉包瞄了一眼,然后又偷瞧我一下,接着又立刻垂下目光,畏畏缩缩地开始吃起肉包。 她那副样子就像只小动物一样,不按捺一下的话就会让人忍不住想出手对她恶作剧。当然我是克制了这样的冲动,尽管知道自己在场会让克莉丝很不自在,但还是在站在她身旁从隧道上俯瞰风景。 不过克莉丝好像不久就习惯了我站在她旁边,开始大胆地狂啃包子,塞得脸颊鼓鼓的。 我也看准这个时机,开口对她问说。 「是说我有件事情想问你啊。」 「……啥摸素?」 尽管她看起来文文静静,但似乎有吃东西时会把整张嘴塞得满满的习惯。 我指了指嘴唇旁边,告诉克莉丝有块碎肉沾在那里,她便急急忙忙的将它抹掉。 「你和羽贺那好像很要好嘛?」 「……」 克莉丝露出的表情让我想起了老家的猫。那只猫好像是逃过轨道电梯中质量测量装置的监视,甚至还熬过减压和低温的环境而成功偷渡到月面,是只经过千锤百炼的野猫。不过如果把水泼到那只猫脸上,它总是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要换作是那只猫,这时就会狂怒地对我猛扑过来,而克莉丝却反倒像怕我会对她发火似的抬起头看我。 「所以我有点事想问……」 我到说这句话为止都是站着,就物理层面来说是居高临下俯瞰克莉丝,但这时我第一次别开了目光。 虽然我心里觉得不用特别去在意,但打听这种事果然让人感到很难为情。 「你知道羽贺那她……喜欢什么东西吗?」 在我思索该如何用最迅速的方式,去解决不知道为何落到我身上的几个问题时,最后得到的答案就是这个。 「……呼啊——」 克莉丝正想开口回答,但好像突然想起了嘴里还有没吞下去的包子,于是闭上眼睛急忙将它嚼碎咽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再次开口问我说。 「你是问……羽贺那老师她喜欢什么吗?」 「没错。你不是经常到教会来吗?知不知道些什么啊?」 克莉丝只是呆愣地看着我,她那纯真的眼神好像一副不懂眼前的我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则是因为觉得太过尴尬而无法正视克莉丝,但这好像又让她误会了什么,脸突然红了起来并用双手捂住脸颊。 「哇……呃……你是想送东西……给羽贺那老师?」 「你可别误会啊?」 我把脸凑上去稍微恫吓她一下,让克莉丝当场闭起眼睛,像要用双手护住头似的缩起身体。不过我当然不可能真的动手扁她。 在我站起来之后,她睁开一只眼睛小心翼翼的抬头看我。 「该怎么说咧……好像因为一点点的误会,让我做了很对不起羽贺那的事……不对,是有对不起她吗?这我是不清楚啦,总之就是搞出了这种事情。」 「……对不起她……的事?」 「一言难尽啦。」 我带着苦涩的表情说道。这让克莉丝微微移开视线,畏缩地这么说。 「那么……也就是说……这算是道歉的……赔礼吗?」 「讲白了也就是这样。」 「唔啊……」 克莉丝发出这么一声,随后用和先前不太相同的感觉别开目光。 可能因为克莉丝平常就会在这种地方思考数学问题的关系,那副若有所思往远方眺望的样子和她非常搭。虽然克莉丝这个人一眼看过去分不太出是男生还是女生,但看着这样的她,让我感觉她将来有望变成一个很不得了的美人。 在单人座的电动摩托车响着低沉的马达声穿过隧道后,克莉丝看着我说。 「你人好好喔。」 「啥?」 我故作凶恶的态度只让克莉丝稍微畏缩了一瞬间,之后她竟有些腼腆地对我笑了。 「这跟我人好不好根本没关系啦。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啊?」 「啊……是的。你是说羽贺那老师……喜欢的东西……是吧?」 克莉丝明明个性文静、畏缩又迟钝,但就只有这种时候的态度确确实实像个女孩子。可能是我真的不擅长应付女生吧。 不管怎样,只要想到自己在女生前面显得很孩子气,就让我感到不快。 「羽贺那老师她不太跟我聊这个……」 「什么都好喔,她有没有什么稍微感兴趣的东西还什么的?」 「感兴趣的东西吗……」 虽然克莉丝一派正经的开始思考了起来,但回想起羽贺那的模样,感觉平常不会讲这些事,所以这答案可能连克莉丝都没个底吧。 不过我也没有出声催促,只是看着默默思考的克莉丝,接着只见她忽然抬起头来喊了一声。 「啊。」 「你想到什么了吗?」 「啊,不是的,那个……」 「怎样?」 听我这么问,克莉丝指向隧道下方的道路说道。 「是羽贺那老师。」 「!」 我沿着克莉丝视线的方向看去,发现羽贺那确实正沿着道路朝这走上来。 因为她现在正好位在上坡路的一百八十度转弯处,所以还没有发现我在。 「你别跟她说我来过喔。」 我对克莉丝这么交代后就穿过茂密的树木之间,往山崖另一边跳了下去。 虽然克莉丝的视线紧追着跑掉的我,但之后好像是羽贺那走过来出声叫她的样子,让她连忙转过头去。 虽然被羽贺那在这个令人烦躁的时间跑来坏事,但这件事我只要以后再找机会问克莉丝就行了。或许克莉丝有意外机灵的一面,会偷偷帮我打探出目前羽贺那感兴趣的东西也说不定。 不过有件事倒令我很在意,为什么羽贺那会特地跑到这种地方来呢?毕竟她不可能是来找我的,那应该是有事要找克莉丝吧。 虽然我想那应该是课业方面的事,却不知道身为老师的羽贺那大费周章跑来这种地方的理由。 虽然我考量着干脆折回去偷听,但万一这样做被抓到,那我可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因此我最后决定老老实实的绕远路回教会去。 回到教会时,我发现理沙不在客厅里。看来她应该是待在自己房内吧。 于是我冲了杯咖啡,然后打开装置。 我已经为解决其中一个问题采取了行动。 而我现在之所以浏览起股票,也是要解决另一个问题的对策。 但我却没想到,现在教会里的这片静寂要是借用地球上的说法,好像正是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 几个小时后,我听见电话声在远处闷闷地响了起来。 紧接在那之后,理沙从二楼匆忙跑下来的脚步声也传入了我的耳中。 从理沙自教会飞奔而出,可能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左右。 天早就已经黑了,我也因为中午只吃一个包子而觉得肚子饿。 教会里静悄悄的,感觉不出理沙和羽贺那回来的迹象。 不过理沙刚刚会冲出门去,应该是跟羽贺那有关吧,难道是她被警察抓去辅导了吗?但理沙的兴趣好像也就是收留我们这种人,所以我想她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应该是能表现得更冷静点才对。 这样的话,我想得到的就是私自离家的羽贺那被她父母遇上,快被抓回家了,因而逃跑并打电话求救之类的状况。 我因此很不符合自己平常作风地感到有些担心,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还从窗帘缝隙中窥视外面的街道。 当电话声突然在安静的客厅中响起时,我很没出息的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电话要是打来理沙的装置上,我应该还会犹豫一下要不要接,但因为响起的是挂在墙壁上的市内电话,所以我在电话响五声左右后就接了起来。 「喂喂?」 「啊,是阿晴吗?」 在我听到理沙的声音感到一阵安心的同时,又因为她一句话都没留下就跑出门去,而不知为何有股怒意涌上心头。 但理沙在我发牢骚之前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再一下就回家。你可以先帮我放好洗澡水吗?」 「……啊?」 「记得水要放够热,另外在橱柜里面有可可,也请你拿出来泡一下,尽量泡得甜一点哦。」 「可可?洗澡水?我说,你现在是在哪——」 理沙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瞪着就此静默下来的话筒,怒气冲冲地把它挂回原处。 理沙完全没对我解释状况就算了,为什么我还非得照她的命令去烧洗澡水和泡可可? 我一时气愤得想不管她的请托,但再想了想还是决定听她的话放好洗澡水。随后我也照她的指示打开橱柜四处查看,发现了包装看起来很高级的可可袋子,便按照包装袋背面的食谱冲泡。 在用温奶锅热牛奶的过程中,因为飘来的香气实在太浓郁,让我也起意要帮自己泡一杯。正当我要取出另外一个杯子时,从圣堂那边传来了大门开关的声音。 我心想她们总算回来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觉得莫名疲倦而叹了口气,同时切掉电炉的开关。 「你要我泡的可可,差不多好……」 几乎就在我握着温奶锅的把手要将牛奶倒入杯里的同一时间,羽贺那踏着很大的步伐快速穿过客厅,就这样冲进自己房间去。 说她是「冲」进房里去的可说一点也不夸张,因为房门接着就被快让整座教会都摇晃起来的巨大力道猛地关上了。 才正要走进客厅的理沙本来似乎想叫住羽贺那,但就维持着那个姿势顿在原地。 虽然理沙平时总是很沉稳,个性带点傻气却又让人觉得非常可靠,但此时她身上那股成熟女性威严却完全不复存在了。 她疲惫得没能注意到我的视线,想朝羽贺那伸出的手就这样无力地垂了下来。 而当理沙注意到我正在看她时,尴尬地微微笑了。 这让我觉得自己好像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便回头专心将牛奶倒进杯子里。 「泡得还可以吗?」 理沙从我身后对我这样问。 虽然我心想:现在可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却也没办法去责备她。 「大……大概吧。」 「是喔……」 要是我现在回头,一定会看到理沙脸上挂着黯淡的笑容吧。 但我并不想看见这样的理沙,所以便装作自己正很小心的把牛奶倒进杯子里。 「……咦,你泡了两杯吗?」 被这样一问,让我差点就要把牛奶洒出来了。 「啊……嗯嗯……是啦……」 「……一杯可以给我吗?」 听到这句话,让我总算回过头去。 然后我就愣住了。虽然刚才因为光线昏暗所以我没注意,但现在看理沙的右眼斜下方很明显的肿了一块。 「……你,你那是怎么了啊?」 「嗯?」 理沙听见我的话后,开始检视起自己的衣服和裤子。 看着她那种反应,我不是觉得她傻气,而是心中涌起一股焦躁。 「你的脸啦。」 「喔喔……」 理沙好像总算发现而抬起头,用右手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 因为那个瘀青光看就觉得很痛,让我的表情自然而然的扭曲了。 「是稍微……撞了一下啦。」 「这叫稍微?」 理沙像是小花招被拆穿了似的,有些难为情地苦笑了一下后将目光转向我这里。 「我说呀,能给我一杯可可吗?」 要是平时被她这样转移话题,我应该会感到生气。 但这时我在理沙面前也没办法开口说什么。 所以我姑且将不愉快完全表露在脸上,同时搅拌加入了牛奶的杯子,并将它放在桌上。 「谢谢。」 理沙笑着道谢之后,在桌子旁坐下了。接着她就像是刚从冰窖里走出来似的,两手捧起杯子并吹了好几口气,才小口地啜起可可。 我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忘了放糖,但理沙好像对此完全不在意。但话又说回来,她现在这副样子连能否尝出味道都很教人怀疑。 她整个人心不在焉。 我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将糖罐子「砰」一声放到桌上。 「糖。」 「……喔喔,谢谢你。」 理沙这样说完后,兴味索然的加了一颗方糖到杯子里。 而后她便表现出一副光把糖放进去就满足了的样子,再也没把那杯饮料拿起来喝。 「怎样?」 我终于忍耐不住开口询问,但理沙的反应却很迟钝,让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没有理我,不过她之后便缓缓拉高了视线看向我。 「发生什么事了啦?」 基本上我只是这里的食客,和羽贺那和理沙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但我想,我还是有发问的权利。 「我不能……不说吗?」 然后理沙就像个孩子,边微笑边这么问我。 这回应不但没惹火我,反倒还让我害怕起来。 尽管如此,我还是壮起胆子说道: 「我可是帮你泡了可可耶?」 听我一脸正经的这么说后,理沙看了看手边的热可可,然后再次看向我。 从理沙那轻笑出声的反应来看,我想她应该 稍微觉得开怀了点。 「是呀。你帮我泡了可可呢……」 「还放了洗澡水。」 「这下子我不跟你讲好像也不行呢。」 理沙喝下热可可,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是一阵漫长的沉默。要是这阵沉默再拖长一点的话,我可能就会因为窒息而倒下了也说不定。 「昨天户山先生来了对吧?」 「户山?喔喔……」 「是那件事的后续。」 理沙这么说,喝了口可可。虽然这句话依然没有解释什么,但我想就算我不催,她应该也会对我解释清楚。我对理沙有这样的信心。 「昨天他来找我谈的事,该怎么说呢,就只是单纯的催缴欠债啦。」 「啊?」 我忍不住拉高音量反问道。 「但利息不是才刚付过吗?」 「是啊。户山先生也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他昨天的态度非常客气对吧?」 这么说来,昨天户山大叔的态度中确实没有压迫感,而是一副卑微、满怀歉意的样子。而且那家伙还在教会的圣堂里,对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胡子男祈祷。或许他自知这次要提的事情很超过也说不定。 「他向我拜托,要我把欠的钱全部还清。」 「全——」 我的话才只说了一个字就断了,同时在脑中推估起这所教会大致的经济状况。 欠款的金额是三万慕鲁,每月要负担的利息是三百慕鲁。我就连之前帮理沙代垫的那三百慕鲁都还没有拿到,当然不觉得她在这种情况下有可能马上还出钱来。 但理沙的状况姑且不提,哪有人突然被要求把欠款还清,就能马上还得出来。 「怎么会这样?这是契约书上写的吗?」 「不。那笔借款没有期限喔。户山先生他一向都是这么做的。他说因为他就只会借钱给信得过的人,所以什么时候还都没关系。」 虽然这话说来好听啦,但无论如何户山大叔还是会收到利息,所以状况其实也没有差别。 「不过户山先生背后也还是有一位金主存在。」 「金主?」 「就是借钱给户山先生,让他拥有最初一笔资金去放贷的人。」 「喔喔……然后呢?」 「那位金主似乎因病过世了。」 这件事跟理沙得把欠款全额还清又有什么关系? 照理讲对户山大叔来说,借钱给他的人死了不是该算一件走运的事吗? 「拿钱给户山先生的似乎是他在地球时就认识的熟人,所以当初是用非常宽松的条件把钱借他。可是呀,那个人死去以后,他那些从地球过来的亲戚就把户山先生的借款契约书卖给别人了。」 「喔喔,嗯……」 这情况我并不是不能理解。 「嗯,虽然我也不打算责怪那些人,但事情对户山先生来说就变得很棘手了。原本因为合约很草率再加上双方是老交情,所以还钱方面还可以勉强打哈哈混过去,但如今就得完全按照契约书来履行。户山先生说,他其实根本没有赚钱呢。」 「喔,这我非常能理解。无担保还只收12%的利息根本就不可能做得下去。」 「这么说来,阿晴你的确这样讲过呢……嗯,总之状况就是这个样子,那些新的债主好像突然跑来找户山先生,要他还清全部的钱呢。那笔钱总共好像有八十万慕鲁那么多。」 「八十……」 这数目大到可以在白环区盖栋漂亮房子了。如果下到地球去,不管把这笔钱换成美圆、日圆或是马克,也都算得上一大笔财产。 「户山先生手头上当然也没有那么多钱。他说他这个人每看到别人有困难,只要认为对方值得信任就会不停把钱借出去,结果弄到连自己家的钱都没了。所以现在户山先生手边有的,就只剩贷款的契约书而已了。然后啊,向户山先生逼债的那群人说,要是还不出钱的话,他们就要用低价买走那些契约书。」 「哦。」 那这样不就好了吗? 虽然我一瞬间冒出这个想法而回看理沙,但突然脑中有个声音要我等一下。 「这样一来……就是你们的债主会从户山大叔变成那些不知道什么来历的人喽?」 「没错。虽然我们的契约是没有期限的,但为了慎重起见每三年就会更新一次契约。就户山先生的说法,我们要是在更新契约时遭到对方刁难会很不妙。」 「不妙?」 「就是对方会逼我们就算变卖所有家当也得还钱。」 「……」 「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但这似乎可以拿到法院进行强制处分喔。因为这样一来,我们所有的财产都会被贱价拍卖掉,所以户山先生说即使是三万慕鲁的欠债也会造成很惨重的损失。」 「所以他才要你现在全额还清?」 「没错。他说比起到时匆匆忙忙贱价出售,还不如花些时间找寻愿意出高价购买这些财产的人比较好。户山先生真的是出于善意才会跑来跟我们说呢。」 前提也要户山大叔的话完全可信啦。虽然我心里这么想,但没有说出来。 毕竟我自己也不认为户山大叔会是玩这种狡诈手段的人。当然他也有可能的确是一个懂得手段该怎么玩的肮脏大人,但要是他真能放手去干这种事也不在乎的话,我觉得他至少看起来会更体面些才是。 「但是……」 理沙这种欲言又止的说话方式,让我的沉思为之中断。 「羽贺那她……她的感觉非常敏锐,似乎昨天就察觉到我发生了什么状况。而且她好像不知道又在哪边探听到了这件事情……」 「所以她就大发雷霆的杀到了户山大叔那里去?」 我怯生生的问道,而理沙颓然点了点头。 在那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了羽贺那到隧道上面找克莉丝的身影。 正如我以为克莉丝对羽贺那很了解一样,羽贺那或许也认为克莉丝这个镇上的事很熟也说不定。既然户山大叔是在这附近进行放贷,那他现在的惨况应该也传遍了这一带吧。 「虽然我一接到电话就连忙赶过去了,但她实在闹得很凶……真的是给户山先生造成困扰了……人家明明只是单纯从事放贷,根本没有做过坏事,却被看成平时都在作恶似的。从不知情的人的眼中来看,可能会认为一切都是户山先生的错吧?尽管如此,户山先生也是这附近的熟面孔,因为这样才总算没让事态变得严重……」 「那你脸上的伤呢?」 「哦哦,这个吗?」 理沙露出苦笑,视线转向从客厅通往羽贺那房间的走廊。 然后她把声音压得很小很小,对我说道。 「就是多亏了这个,我才能让在那里大闹的羽贺那乖乖听话。」 也就是说,理沙大概是纷乱之下被羽贺那丢的什么东西砸伤的吧。 「我明白那孩子是为了我才会去做这种事。可是呀……」 结果总是会搞成这种样子。 我们那次去买衣服的时候也是一样。 「因为她好像总是感到很自责,所以只要是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事、也不管时间场她都会打算做到底吧。」 这就是户山大叔对我说的那番话里提到的。 「真难搞的个性。」 理沙没有否定我的这句低语。 「她是个很认真的女孩。认真到了极点。但为什么这样的女孩子却往往得不到回报呢?真是会让人怀疑神到底在哪,在做什么呀?」 露出悲哀微笑的理沙就这样低 下头沉默了。 我却无法耐住沉默,很快就开口这么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欸?」 「欠款啊。」 借了就得还。这可是理所当然的道理。 但凡事若都能这么顺利,我现在也早就住在牛顿市的豪宅顶楼了。 「嗯……该怎么办好呢?」 理沙说完,露出了困窘的笑容。 如果是真的没钱还的人讲这种话,可能连我都要生气了。我或许会在心中暗骂说「看你是要去工作或做点什么来还啊」也说不定。 但理沙却是有办法能还债的。其实她是有办法的。只要她把书卖掉的话,那笔欠款马上就能还清了吧。但理沙却在这个方法之前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为理沙把那些书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疼爱,而且那种书据说一旦卖出,之后就再也买不回来了。 理沙在月面的大学里研读地球的古老宗教,还盖了教会这种上个世纪的古董来收留离家出走或无处可去的人;她更说自己喜欢在下雨的时候,阅读收录了地球神话故事的上百年前著作。 尽管大概找不到哪个家伙比理沙更不适合待在月面了,但我还是觉得她的性格相当成熟。而且如果现在要我举出一个最为可靠的对象,我大概立刻就会说出理沙的名字。 然而有着这种性格的理沙,这时却在我眼前很为难似的笑着。 羽贺那一定是跑去到户山大叔那里袭击了他吧。接着一定也逼户山大叔说要把她卖掉抵债吧。 这时理沙两手捧起我泡的可可,慢慢倾斜杯子,然后将嘴唇凑了上去。 「可可总是这么好喝呢。」 理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无来由地占据我的胸口。 「洗澡水你也放好了?」 「还不是你叫我放的。」 「呵呵,谢谢。那么以后我也打电话和你说『吃饭要有规矩』、『要和羽贺那好好相处』之类的话吧。」 「哼!」 这个完全不好笑的笑话让我嗤之以鼻。 不过理沙似乎本来就没要逗我笑的意思,只是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谢谢你帮我泡了可可。」 「那边还有一杯耶。」 「嗯。」 理沙稍微在原地停了一下,然后轻轻笑着缩了缩脖子说。 「再喝会变胖的。而且我想要先去洗澡。」 「啊?喔嗯,是没关系啦。」 「你敢偷看的话我可是会生气哦。」 「谁会想偷看你啦!」 见我反射性地出口反驳,让理沙对此感到很愉快似的笑开了。 接着,她就带着这样的一抹笑容朝更衣室走去。 她的脚步看上去有些不稳,感觉走起路来有点摇摇晃晃。 而当关门声响起之后,我也没什么特别意思的盯着那扇门瞧。不久之后从那扇门后传来了浴室门开关的声音,我才像是被监视摄影机监控似的将视线从更衣室的门上移开。 接下来我的目光便转往了放在流理台的上另一个杯子。那杯子里的可可早就已经凉掉了,上面漂浮着一层牛奶的薄膜。 理沙之后又打算怎么办呢? 其实该怎么做早已成定局了。理沙肯定得把书卖掉吧。答案从一开始就已确定,接下来也只是看她什么时候下定决心而已。 因为这件事毕竟不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所以我才能这样说。 这一点我很明白。 所以当我听到理沙在浴室里哭泣时,也丝毫没有感到惊讶。我曾听老家那边的粗人们说过,大人能放声哭泣的地方,顶多也只有在海边或者浴室里面了。 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吗? 我想大概是没有了吧。如果有,理沙一定早就那么做了。要不是这样,明明每个月都已经还不太出利息的她,根本没理由做出用低廉价格收留无处可去的人这种像在慢性自杀的事了。如果偿还的是本金,借款总有一天会还清;但要是一直都在付利息的话,欠款却完全不会减少——这种道理就算小学生都知道。 但理沙却连付利息都有问题,那么她也就只能靠这最后的手段了。 理沙得出售她身体的一部分。但至少还比羽贺那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卖了好。我想她大概会用这样的方式去说服羽贺那吧。月面都市可是比地球上的任何地方都更弱肉强食。毕竟这城市可是在月面这种生命无法存活的地方强行建设而成的,所以根本没有空间能让人搞什么婆婆妈妈的作为。 这片太空是很冰冷、很黑暗的啊。 我心里想着:羽贺那会因为这件事而哭泣吗?我想她大概会哭吧;她大概会因此而感到自责吧。要是我也处在相同立场的话,一定会感觉很痛苦。就是因为理沙是个好人,看坏事降临在她身上才更让人觉得心痛。 户山大叔曾经说过,羽贺那之所以会那么在乎理沙,大概因为理沙是第一个愿意保护羽贺那的人。 而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在月面都市里面会去关心其他人的,除了理沙这种脑子有问题的家伙之外,大概也没别人了。 理沙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欠了三万慕鲁的债。 三万慕鲁? 我一边注视流理台上已经冷掉的可可,一边想着如果神真的存在,那我还真想诅咒祂。 三万慕鲁。 而我的财产有多少钱呢? 在理沙从浴室里面出来之前,我回到房间开启了装置。在画面上有我的交易用帐户。现金结余是七万两千六百一十慕鲁。 虽然对于在月面都市的一流企业里有稳定工作的人来说,这点小钱大概就跟屁没两样,但对那个族群以外的人来说却是一笔相当大的金额。而我是靠着仅一开始仅有两千慕鲁的资本赚来这些钱的。 我每天从早到晚都不吃不喝地集中精神操盘,真的呕心沥血才赚到这些钱。如果用掉其中三万慕鲁,这笔钱还会剩下四万两千慕鲁。但想到这个数字就令我感到一阵反胃。 毕竟我平常连几十慕鲁的开支都很克制了,为什么又非得为了别人掏出三万慕鲁的钱来呢?理沙到底算是我的什么人? 当然她对我是有着从警察手中救我脱身的一份恩情。但也就仅只于此罢了。而且我目前落脚在这间教会也已经确实支付了相应的费用。既然如此,就算理沙现在遭逢困境,我也完全没有理由要拿自己的血汗钱出来帮忙她。更不用说理沙她有着确实能清还那笔债务的手段。她只要把房里那些陈旧的书本卖掉——只要这样做就行了。 照理说事情应该如此,我却无法忘记理沙那副心力交瘁到了极点的神情。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当人要真正放弃自己非常珍视的事物时,那份苦楚竟然会让旁观的人也都切身感受到。虽然我眼光仍盯着装置画面,却没有办法有丝毫动作。在我手边有着可以把理沙从困境中救起的方法,而且把这笔钱拿给理沙应该也算符合情理才对。 毕竟理沙说过,她那些书一旦卖掉,好像就不可能再买回来了。 然而这些存款对我来说却并非如此。 要是我用的投资方法真的很了不得,在未来能创下丰硕成果,让我足以实现自己的梦想,现在拿出三万慕鲁给理沙应该是完全无关痛痒。因为只要能让剩下的财产再度增值,三万慕鲁对几年后的我来说大概就跟擤过鼻涕的面纸一样微不足道吧。 毕竟我可是在三个月内就让两千慕鲁的资本增加到三十五倍之多,累积了七万慕鲁啊。如果真的相信自己的实力,要我马上拿出三万慕鲁给理沙,我应该不会有半点 迟疑才对。那现在犹豫的原因,若不是生性刻薄吝啬,就是并不相信自己的投资手腕。 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不然活着也根本没有价值了。 但在此刻,我面对着这个等同宣告我无法自力实践梦想的情况,却裹足不前。 若我这时不能爽快掏出三万慕鲁来,就等于我在说谎,就只是个自欺欺人的骗子。 我面对装置荧幕,握紧了拳头。 我因为自己的不中用而咬牙切齿,突然觉得好想哭。 原来我毕竟只是个不入流的小人物吗?我不过是个只能汲汲营营捡些小钱来赚的家伙吗? 我用这些话语在心中痛骂自己。 接着我抬起头来在房里茫然四望,几乎怀疑解决问题的关键是否就藏在这房里的某个地方。 不,其实答案我早已知道了。我就只是没有踏出那一步的胆量而已。 然而,当我将视线转到邻接隔壁房间的墙上时,突然想起了羽贺那。 羽贺那她就是有勇气踏出那一步的人。她有勇气把「叫别人买下自己去抵债」的这种话说出口。而且她真的明白人被卖掉是怎么一回事,更有再次踏进那种地狱的勇气。羽贺那她一定真心觉得只要能帮上理沙的忙,自己不管落得什么下场都没关系吧。 然而卖身还债这种方法绝对不可能被理沙接受。这时我突然觉得,跟羽贺那的悔恨相比,我的这一点迷惘可真算是奢侈了。我想起当初在客厅里面,本来试着要踏出一步和羽贺那言归于好时的那些对话。 我们都是很努力的在讨生活,跟你这种月面出生的才…… 羽贺那说过的那句话,再次重击我的胸口。 我真的有努力在过生活吗?我有将能力范围内的方法都试着做过了吗? 就在这个瞬间—— 在这瞬间,我想起了投资竞赛的事情。 「……奖金!」 我立刻连上经济研究所的网站首页,登入我的帐号重新把竞赛的概要看了一次。 名列前茅者可以获得奖金。第一名的奖金有二十万慕鲁、第二名有五万慕鲁、第三名也有两万慕鲁、第四名与第五名则各是一万慕鲁。 那只要我能在比赛中夺得前两名,事情就能皆大欢喜了。就算只拿下第三名,也还是能对状况有很大帮助。 不过,比起奖金金额更让我为之振奋的,则是这场投资竞赛的存在本身。 我再次抬起头来转身往后看。在那边有一面隔开我房间和隔壁房间的墙。 羽贺那一定正在墙的另一边哭泣吧。她一定正因为自己对如此重视的理沙爱莫能助而深感自责、悲伤落泪吧。 毕竟羽贺那就连之前想对我表达感谢的时候,都用了那么笨拙而强硬的方式去杀价。而且当她被我批评说杀价方式很糟糕的时候,还气到踢我小腿然后哭了出来。 就算一部分可能是她本身的个性使然,但羽贺那应该真的觉得自己走投无路了。因为她即使能教孩子们算数学,但仍然无法改变他们的经济环境,更没有可能对他们的升学给予任何现实面的帮助。 羽贺那她自己就是接连被卷进这种使不上力的困境,然后被带到了月面这里来。她逃家并在理沙这落脚之后,又发生了那件事,让她相信是自己害得理沙欠债。 听说数学这门学问似乎被认为能美妙的解决问题。 但羽贺那却对于现实中的任何一个问题都束手无策。若用户山大叔的话来讲,她现在的状态就连破壳而出成为雏鸟都办不到。 既然如此,这场投资竞赛对现在的羽贺那来说,就会是一个大好机会吧。 要是羽贺那的能力派得上用场的话,她就能成为理沙的助力,我跟她之间的误会也能冰释。而且事情如果一帆风顺,我们三个人就全都能过得幸福美满。 不管羽贺那的才能是不是真的优秀到足以驾驭金融工学,或者她愿不愿意为我的目标出一份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此时我毫不考虑这些细节,理解到在这世上有些事就是只要去做就对了。 于是我一把抓起行动装置,冲出房间走向客厅。但客厅一片寂静,理沙并没有在那里。于是我立刻掉头穿过走廊,匆忙跑上楼梯往二楼去。在上楼途中,我透过窗户看见理沙房间的灯亮着。 我没有犹豫,也没有先敲门,就这样打开理沙房间的门。 吓得匆忙转过头看我的理沙,这时正要从书架上取下几本书。 她的头发还是湿的,双眼则哭得又红又肿。那副模样简直就像个下雨天在外迷了路的女孩子。 我并不想看到理沙这样的表情。 所以我把装置一股脑递向愣愣地看着我的理沙眼前。 「……?」 「我有办法。」 理纱像个孩子似的吸了吸鼻子。 「希望你能去说服羽贺那。」 「欸?」 「我想借用她的才能。」 于是我对理沙坦白了一切实情。 而在十分钟后,我们两个并肩站在羽贺那房间前面,敲了她的门。 在我们敲门后,羽贺那并没有来应门。 「羽贺那,你醒着吗?」 理沙小声的对着房里问道。要是羽贺那已经哭累睡着了,那我们就等明天早上再跟她提这件事也没关系。毕竟无论遇到多么难熬的事情,只要等晦暗的夜晚过去,人的心里总是会好过些。若羽贺那已经睡了,我们可能还是等明天她心情平复点后再跟她提这件事会比较好。 我径自这样想着,而理沙在敲门叫完羽贺那后,悄悄将耳朵靠近了门板。 之后理沙的脸色就在瞬间变了样。她的表情就像是听到金属互相刮削时那种让人不敢领教的可怕噪音一样。 我还来不及开口问状况,理沙就握住门把轻轻的打开了门。她开门的动作安静得像是唯恐一点细微冲击都会伤害到房间里的什么。 「……」 门缓缓敞开,走廊的灯光照进阴暗的房内。理沙虽然开了门,却没有马上走进房间里去。这让我一时感到不解,但很快就明白了她这么做的理由。羽贺那的房间比我借住的房间还要冷清单调,房内一片昏暗。 而在这一片昏暗的房间内,却有个角落笼罩着更加浓烈的阴影。 被灯光所照到的那个角落完全漆黑一片。那是比黑暗还更浓烈的漆黑。有种讨厌的滋味在我嘴里扩散开来,让我几乎无法思考任何事,或摸索出任何话语。 羽贺那就抱着膝盖,在房间的角落哭泣。 「羽贺那。」 终于,理沙叫唤了她的名字,羽贺那则像个害怕到了极点的孩子般颤抖着身体。 「羽贺那,我有话想对你说。」 但理沙的话却只是让羽贺那更是蜷缩她那纤瘦的身躯,像是想要让自己缩得更小,猛力抱着膝盖,将脸埋得更深。她那副样子与其说是因为悲伤而哭泣,更比较像是于因气愤而流泪。 想把身体缩紧,让身体再挤得更小一点,缩小到让自己整个人消失不见最好——我从羽贺那身上感受到的,正是这样的怒意。 「羽贺那……」 理沙轻轻唤道,然后慢慢走进房里。因为这房间也没有多宽敞,让她很快的就站到了羽贺那面前。 羽贺那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接着姿势起了变化。 我本以为她应该不可能把身体缩得更小了,但她却将双腿收得更紧,将头压得更低,然后用原本环抱膝盖的双手掩住了自己的头。 「……不起……」 「欸?」 「对…… 不起……」 羽贺那全身发抖,她的动作剧烈到连站在门口的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理沙此时的表情,比被人用什么难听的话大骂时都绷得更紧。 理沙她也发怒了。 但让她感到愤怒的对象却不是羽贺那。 就算是我,看了羽贺那的这副模样后也自然而然能理解这点。羽贺那躲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掩住了自己的头蜷缩起身体,颤抖到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来的程度。照理说羽贺那应该知道不管理沙有多生气,她都没必要害怕成这样才对。就连那个胆小的克莉丝,也不可能恐惧到出现这样的反应吧。 那这也就代表羽贺那之前的人生中,过的是只要一犯下什么错,下场就会凄惨得让她非得像这样掩着头在房间角落发抖的生活。 羽贺那没有抬起头来,甚至好像连眼前站的人是理沙都没认出来。她只是用那残破得不成句的话语,一声又一声的说着对不起。 眼前理沙怒气所指的对象,就是过去曾降临在羽贺那身上的诸多不幸;而羽贺那所畏惧的对象,也就是将要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不幸。 理沙在恐惧的羽贺那面前蹲下来,但察觉到动静的羽贺那害怕得更想退后。她明明已经背靠着墙壁了,却还是想要后退。 理沙静静抓住羽贺那细瘦的手腕,然后用手包覆了她颤抖的手指。 「羽贺那,没关系。不要紧的。」 理沙将自己的头靠在羽贺那的头上,细语般的不断这么说着。 羽贺那说了几次对不起,理沙就回应了她几声没关系。 「平静点了吗?」 理沙在羽贺那耳边,真的非常温柔地轻声问道。 理沙的侧脸看起来带着调侃,甚至让人觉得她笑得很开心。 羽贺那还是不住抽噎着。但理沙一点都不着急。 羽贺那终于稍微动了她的头。透过羽贺那哭得乱七八糟的浏海,我能看到她朦胧的目光。 「羽贺那,你认得出我吗?」 理沙这么问道。 羽贺那露出一脸大哭过的疲惫表情,就这样直对着理沙看。 然后随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再度溢出眼眶,她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好,乖孩子。」 理沙这么说完后,紧紧将羽贺那的头揽入怀中。 「对……不起……」 虽然羽贺那又说了同样的话,但已经跟她刚刚那种仿佛幼儿般的行为不同了。 现在的这声道歉,要比刚才来的更清楚,更具形体。 「嗯。羽贺那的肘击啊,老实说真的很痛呢。」 看来理沙脸上的伤是被羽贺那的手肘撞出来的。我想那一下的力道应该很猛吧。 「不过那算是意外嘛。我没有生气。」 「……可是……」 「虽然你不顾后果就跑去户山先生那边,的确是叫人不敢恭维啦。还有在人家家里大闹也是一样。」 「……」 虽然羽贺那又陷入了沉默,但那态度和刚刚的恐惧有一点不同。我能感觉得出在理沙臂弯里的羽贺那好像正想讲些什么理由。 抱住羽贺那的理沙也因此露出有点困扰的笑容。 「但羽贺那你都是为了我才会去做那些事的吧?」 理沙再一次抱紧羽贺那,对她这么问道。 这名穿得一身黑的娇小女孩,在理沙的怀抱之中,像颤动似的微微点头。 「你有这份心让我觉得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哦。」 这句话让羽贺那抬起头来,理沙在她面前用满脸笑容接纳了她。 情绪已平复很多的羽贺那,差点因为这样再次哭了出来;理沙像要安抚她似的,将羽贺那的头揽在自己胸前。 「羽贺那,阿晴现在就站在房间门口那边。你再哭下去可是会被他看到哦。」 「呜!」 我知道在理沙怀抱中的羽贺那这时又震了一下身子。 我在心里抱怨理沙拿我当理由来哄羽贺那而朝她瞪了一眼,不过她却稍微转过头,轻轻对我眨了眨眼睛。我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照理沙所说躲到了房门外的一侧。 「还有呀,阿晴说他也有些话想跟你讲呢。」 「……,……」 「咦?你别说这种话嘛。」 虽然我这边听不到,不过理沙好像有听见羽贺那说了什么。 想当然尔,她大概讲了「我跟那家伙才没话好说」之类的话吧。 「可是我听说你也对阿晴讲了很多过分的话耶?」 「……」 「阿晴他也觉得很受伤喔。」 在我说明投资竞赛的事,以及提到羽贺那的数学才能或许用在股票交易上的时候,我也把她瞧不起月面出生的人那件事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理沙。 我当然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把我当成整天游手好闲、摸鱼过日的混球;然而姑且不管我的尊严,要是羽贺那依然这样误解我的话,那要让我提出的这个计划顺利成行也就毫无可能。 所以我在心中默默为理沙叫好,希望她继续讲下去。 毕竟羽贺那也该好好学个教训,知道自己所讲出的话是会伤到他人的。 「而且其实那些事全都是你误会了呢。」 「说谎。」 就这两个字让我听得很清楚。 接着,我听见了理沙轻柔的笑声。 「没想到羽贺那你也有点孩子气呀。」 「呜……」 理沙真的很善于戳中人的自尊心。 「但我或许不用把书卖掉,就能解决现在的问题了。」 「……咦?」 「这可都是多亏阿晴喔。」 从房里传来些许衣物摩擦的声响,让我猜想是羽贺那抬起了头。 更有什的,就连羽贺那因为理沙的话而皱起眉头的声音都听得见。 「看来阿晴他也是有在好好工作的样子呢。嗯,不过那样算是工作吗……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但他是确实有在赚钱的。而且他赚了好大的一笔钱哦。」 「呜……是这样……吗?」 「是啊,这让我也吓了一跳呢。听阿晴说是因为赚的钱数目太大,所以才怕得不敢对我们说。嗯,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喽。要是羽贺那你不信任阿晴的话,阿晴也没办法好好信任你呀。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稍微探头往房间里面看去,只见羽贺那一脸固执的样子,而理沙用手托着她的双颊,用手指帮她梳理头发。 「不过阿晴他说,看情况或许能把他很辛苦赚来的钱借给我们呢。那笔钱可是有三万慕鲁喔?」 听理沙这么说完后,羽贺那露出了苦闷的表情。 因为羽贺那就是没办法靠自己筹出这笔钱,所以才深信唯有把自己卖了才能解决问题。 「但你也知道阿晴他的个性就是那样斤斤计较。他说要把钱借我们是有条件的。」 「……」 「他开的条件,就是要你把力量借给他。」 「咦?」 羽贺那显然对此感到惊讶。她本来因为被理沙梳着头发而惺忪的双眼突然瞪得老大。 「你明白吗?阿晴说他想要借助你的力量喔。」 「……我的?」 「对。就是羽贺那在数学方面的能力。」 如果羽贺那真的是因为她在数学方面的长才而被人买下,从地球被带到这里,听到这种要求对她来说应该是五味杂陈吧。 但我却完全不打算要对羽贺那说我是想要买下她的能力。 关于我 是抱着什么想法提出这要求,理沙也很正经的向我确认过了。 「阿晴说他其实也很想早点对你开口,但因为羽贺那之前那么生气的对阿晴大吼,还踢伤了他的脚,所以他才没机会跟你讲。」 「……」 羽贺那像个孩子似的鼓起脸颊,低下头去。 但听到理沙的轻笑声后,羽贺那虽然还是低着头,但也抬起了视线看着理沙。 「我想应该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条件了。羽贺那,真的有人需要你来发挥你最拿手的才能喔。」 这么做不只能拉理沙一把,也能帮上我的忙,对羽贺那本人来说是无可比拟的救赎。 要是羽贺那的数学能力真的能在股票交易上发挥效果,那她也算是找到了能靠自己力量赚钱的方法。这么一来,羽贺那也就等同得到一项法宝,可以自力解决一直以来折磨她的许多问题。 「羽贺那。」 听见理沙的呼唤,让羽贺那缓缓抬起头。 「那我……该做什么?」 「该做什么?这个嘛……」 这个问题让理沙也顿住了。 虽然我心里暗叫说这是在搞啥,但想想理沙毕竟对于这方面的事很陌生,所以会无言以对也是没办法的吧。 「阿晴!」 理沙出声叫我。 我背靠着房门旁的墙壁坐在地板上,回应她说。 「怎样!」 「你解释给羽贺那听。」 听到理沙这么说,我一个动作便要起身,但突然想到一件事而停了下来。 「现在要我过去那边,你们不会不方便吗?」 毕竟羽贺那才不会想让我看到她哭花的脸吧。 听了我这个带有几分自嘲的问题后,理沙轻轻笑了出来。 「你说怎么办呢,羽贺那?」 理沙对羽贺那问道,而羽贺那好像在她耳边悄声回了话。 在她们两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子后,是理沙对我回应说。 「你可以等我们十分钟吗?」 「啥?」 我发出这样的疑问,而理沙在对着羽贺那讲了什么然后便站起来。 她从房间里面探出头,从上方往下朝我看来,说道。 「淑女总是需要些时间打扮的呀。」 「……是这样吗?」 「就请你稍等一下喽。」 仍坐在门外的我只好耸耸肩,然后无可奈何地起身走回自己房间。 而理沙从背后出声叫我。 「阿晴。」 「啥啦?」 「谢谢你哟。」 理沙对着转过头去看她的我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又缩进房间里去了。 我也就这样维持着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姿势,一时僵在原地。 虽说到目前为止,什么问题都还没有解决。 不过好像还是有某几个倾轧着,如今依然摇摇欲坠的齿轮,总算是契合起来了。 我不晓得事情是不是能顺利发展下去。 但回到房里的我心中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过了十分钟后,我被理沙叫到客厅去。 「对不起。」 在我走进客厅,隔着桌子开始和羽贺那对峙的那瞬间,她开头便对我说了这句话。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让我一时忘了呼吸。 羽贺那的眼角还残留着一点刚哭过的痕迹,紧抿着的小嘴仍然看得出她的顽固。而且她也不看我,就只是低头盯着桌子。 但即使如此,我确实亲耳听到了「对不起」这三个字。 我浑身战栗地看向理沙,而理沙只是满足的对着我微笑。 「我道完歉了。」 但当羽贺那终于开口时,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理沙的笑容就这样僵在那边,嘴角不住抽动,但我听到羽贺那这样说反倒感觉自在了点。 「我有听到啦。」 我这样回应她后,羽贺那终于看向我。 虽然她的眼神还是跟平常一样像在瞪人,但已不再尖锐得像抱着戒心的野猫了。 真要说的话,她现在看起来反倒比较像个拗脾气的孩子,死命想要虚张声势。 「好啦,这样阿晴你可以接受了吧?」 「可以啊。」 我耸了耸肩回答道。 「那可以请你具体的跟我们说明一下吗?因为我只听一遍其实也不是很明白……」 我看理沙笑得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心想她或许真的没听懂我刚刚所说的话。 但如果真是这样,也就代表理沙即使不甚了解我话中的意思,却仍愿意信任我。 「这件事也没多复杂。就是只要在一场投资竞赛里面拿到优胜,就能得到二十万慕鲁胜金。」 在我单刀直入说出重点后,羽贺那的眼睛马上瞪得圆滚滚的。 「你们知道股票投资吧。我们在这场竞赛中就是要模拟那种方式去跟其他参赛者进行竞争,最后赚到最多钱的人就赢了。而第一名的奖金是二十万慕鲁,第二名有五万慕鲁。」 「也就是说只要挤进前两名就可以了是吗?」 「连第三名也会有两万慕鲁能拿,就我看来也是好事一桩啊。」 我看到理沙轻轻撇了撇嘴,然后用手势示意我继续讲下去。 「可是我对股票这种东西完全不懂。」 这时羽贺那插了这句话。虽然她还是带着一副强势的表情瞪着我看,我却能从她的脸上读出些许不安。 不知怎的,发现羽贺那这个人表现中的矛盾后,让我我觉得她实在脆弱得让人担心。 「但你的头脑很好吧?」 不过即使如此,她似乎仍然保有对我的调侃做出反击的力气。 「至少比你好。」 「羽贺那。」 理沙稍微念了羽贺那一下。羽贺那发出「呜」的一声,一时语塞似的对理沙看去。 在那之后,她转头回来看着我说。 「至少比阿……阿晴……你还要……好……」 「那就没问题了。因为游戏规则非常单纯啊。」 「是吗?」 这次换理沙问道。 「基本上股票交易就是趁便宜的时候买进,然后在价格高的时候卖出就行了。很简单吧?」 理沙和羽贺那两人稍微对望了一下,然后同时转过头来看我。 「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啊。当然,也是有先高价卖出再等低价时买回的方式存在,不过这个之后再说。我要讲的事情关键在于其他地方。」 我边说边操作装置,叫出了个股资讯一览的画面。 显示在画面上的是月面最有名的一家公司:绿宝石工业。 「想钻研股票的话,基本上重点就只有一个。只要你能猜出这家公司的股票价格走向,不管是在明天、后天,甚至就几分钟之后也好,单是能料中这支股票的价格在未来会涨或跌,就可以得到相应的利益。」 我把装置的荧幕转了半圈,放到理沙和羽贺那面前。 理沙才稍微瞄了一眼,就露出一副因为数字跟图表而感到头痛的表情,但羽贺那却像只凝视镜子的猫一样直盯着荧幕瞧。 「至于能用来推测股票会涨会跌的线索有好几种。」 我前倾身子,把装置荧幕朝自己的方向转回了一半。 羽贺那先看了看我,然后又看回装置的画面。 「首先呢……」 「阿晴,你要不要来我这边坐?」 「嗯……?」 「你坐那个位子说明起来很不 方便吧。」 理沙这么说完后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桌子另一边,也就是往我这边绕过来,在我身旁坐下。 「我对这种东西真的很不在行啦。」 理沙的口气听起来真的是打从心底对这种事情不抱好感。或许她这种都到了月面却要学什么宗教史的怪人,和这门月面都市最大的炼金术真的八字不合吧。 「你还是听一听啦。」 我边说边从椅子上起身,移动到理沙直到刚才还坐着的那个位子上。在我脑中一瞬间闪过羽贺那可能会对此感到不快的念头,但她却完全没把我当一回事,只顾盯着装置画面上的个股资讯瞧。她那漆黑的双眸倒映着装置荧幕的白色光源,像宝石般烨烨生辉。 于是我在羽贺那旁边坐下,然后将装置朝自己的方向转。 结果羽贺那真的像只猫一样,脸随着荧幕一起移动,往我这贴了过来。 虽然羽贺那后来总算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但也只是对我看了一下,很快便将视线再次转回荧幕上。 「你可要听好喽?每支股票都有各自的价格,而且会在平日的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之间被人买卖。如果要买的人很多,那股价理所当然会涨;换作要卖的人很多的话,股价也就自然会跌。就和卖蔬菜水果的菜市场一样。」 「这是当然的。」 「是啊。但是,要预测这个『当然』的现象却非常不容易。」 羽贺那像只好奇心旺盛的猫一样瞪大双眼,默默的一直看着我。 「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因为没人知道企业到底会不会赚钱啊。毕竟股票这种东西,简单来说就像是一家公司的所有权。如果有人把一家公司发行的股票全买下来,就能成为那家公司的拥有者。而既然拥有一家公司,当公司赚钱时自然会变成富翁吧?就是因为这样的关系,一家公司只要能赚钱,股价就会上涨。」 「赚不了钱的话就会下跌。」 「是啊。但一家公司究竟是不是每天都顺利在赚钱,就连在那家公司上班的人也不清楚。拿绿宝石工业来说吧,他们在月面和地球的员工总和差不多有三十万人,关系企业加上地球那边的共约一千六百家。要知道全部的盈亏是不可能的。」 「这样子该怎么办?」 「就不知道啊。所以大家都是凭各自的猜测在买卖股票。」 羽贺那视线离开行动装置,抬起头来瞪着我。 「你骗我。」 「是真的。」 「可是……!」 羽贺那说到一半,转头又看了一次荧幕后,再次朝我看来。 「这样的话,大家不都是拿钱在睹了吗?」 「对啊。正是因为这样,大家才会很认真的进行猜测啊。」 在对面位置的理沙听到这句话,轻轻笑了出来。 「就算是猜测,也有好几种方法。其中一种就是调查一家公司的资料,借此判断它会不会赚钱。像这家绿宝石工业就是唯一有办法维修轨道电梯的公司。所以他们每年都能确实赚进大笔利润,除此之外,他们还包下了月面大半的开发事业,是家绩效超优的公司啊。」 「建造圆顶的也是他们吗?」 这是我们当初去买衣服时聊到的话题。 没想到羽贺那竟然还记得这件事,让我稍微觉得有点开心。 「对。就是这家公司让月球有了两层天空。」 「……好厉害。」 「是啊。就是因为这家公司很厉害,所以大家都觉得它会赚钱。」 「这样的话,只要买他们的股票就行了吗?」 「基本上是这样没错,但是,如果这支股票能赚钱的事实一目了然,那大家就都会去买。要是大家都买的话,价格就会上涨。这样发展下去,股票的价格可能就会涨到超过那家公司的实际价值。你看这里有写着一个per吧?」 「……有。」 「刚刚我说股票就等于公司的所有权。以一家发行了一百张股票的公司来说,你只要有他们的一张股票,就等于是拥有了公司的百分之一。」 「嗯。」 「那再把那家公司的收益除以股票张数,我们就可以大概得出一个股票价值高低的指标。也就是说——」 我在装置荧幕上进行操作,把指标的部分给放大。 「如果一家公司的股票每张只能赚到十慕鲁,但一张卖一百万慕鲁,另一家公司的股票每张也能赚十慕鲁,但一张只卖二十慕鲁,你会想买要哪一种股票?」 坐在对面座位上的理沙已经抱着头露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相对的,羽贺那脸上却没有半分怯色,直直望着我回答道。 「二十慕鲁的股票。」 「对。因为相对于投资下去的金额,两边能赚到的金钱数量不同。不管一家公司多么优秀,一旦股票的价格涨到超过那家公司能赚的利润还继续上升,那家公司的股价就早晚会变成一个大到不合理的数字。」 「所以你要我去预测这个值吗?用数学?」 「不是。」 听到我这么说,羽贺那皱起了眉头。她的表情像是觉得我在故意整她,用兜圈子的方式对她说明,但我想羽贺那实际上并没有她外表看起来那么不高兴。 就像理沙说的一样,羽贺那本来就是那种看起来有点凶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就是这样觉得。 「不过这样你也多少理解股票是怎样的东西了吧?」 「……你这家……阿晴你刚刚说的部分,我了解了。」 这一次是羽贺那自己发现不对,赶紧改口好好叫了我的名字。 理沙见状非常满意的笑了,而羽贺那当然也注意到了理沙的表情。 她有些难为情地不时往理沙那边瞄,但在理沙从座位上起身离开桌边后,羽贺那才像是松了口气的再看回我这边。 「所以说,要预测股票的价格变化,大致上就是要从那家公司会不会赚钱这点来判断。但就像我刚说的,我们无从得知公司每天的盈亏,而公司到了下个月或下一年会有怎样的发展,我们更是不清楚。就算是超优良的企业,也可能会因为发生重大事故而支付赔偿金到破产。」 「……会发生这种事吗?」 「其实还满多的。所以大家也会选择其他方法来预测股价。」 「……用数学?」 「哈哈,你别这么急啦。」 我笑着这样说,让羽贺那脸上出现了像被人用手指弹了下鼻头似的惊愣表情。 随后羽贺那一回过神,便狠狠地往我这边瞪来。 但从她微撇着嘴的样子来看,我想她是感到害羞了吧。 「不把其他方法也跟你讲完的话,解释起来会很困难啊。」 听到我这么说,羽贺那虽然稍微犹豫了一阵,但终于还是点点头。 「你看这个,这是股价的图表。」 我回到资讯一览的页面,指着画面上一个用曲曲折折的线条画出的图表。 「这个东西是把每天的股价记录下来,连在一起的图表。也叫作技术线图啦。」 「……看起来起起伏伏的。」 「是啊。但因为绿宝石工业很赚钱,整体走势看来是往右上方跑。」 「嗯。」 「但其他公司可就未必是这样了。比如说——像这一家和这一家啦,还有其他很多家……」 「嗯。」 「所以啦,看股票的种类有多少种、交易时间有多长,就会生出多少张这样的图表。」 「嗯。」 第六章 就算要我教羽贺那股票,实际上我懂的东西却真的没多少能直接用言语说明。因为我是每天看着股价、阅读新闻时事、乘着当下的气氛来进行交易的那一类投资者。 如果你问我为何要进行某笔交易,我也只能回说是观察整体气氛后做的决定。 就是因为这样,我本来以为不过需要把股票交易系统概略地讲一遍,真的要解释某些东西时,却发现这工作远远比想像中来得吃重。 因为光是普遍被用在评估上的指标,数量就多到两手数不完,而且我还得说明它们分别是什么东西,又是怎样对股价造成影响,光这些内容就已经有十足份量。另外广泛来看更还有利率、汇率、能源价格这些东西会影响股价涨跌。在我连金、银、大豆、小麦的期货行情、股票市场中的主要指数、股息、先进国家的就业报告和机械设备统计数据等细节都对羽贺那说明完时,整个人已经精疲力竭了。 仔细想想,我把自己不知道花几个月一点一点查到的东西,几乎一口气全解释完了。 羽贺那则用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大记忆力把这些东西逐一记住,听完说明后更会回问我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这个和那个是什么关系……之类的问题,就这样从容吸收着这些知识。 要不是理沙中途要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搞不好羽贺那就算缠着我到隔天早上,也会把我所知道的全部资讯都挖出来吧。 因为昨晚的情况如此热烈,隔天早上我也是被羽贺那敲门的声音叫醒。 「再教我其他东西。」 羽贺那抱着她的装置盯着前去应门的我,开口这么要求。 于是我就边吃着理沙做的早餐,边应付羽贺那的提问攻势,时而显得有些狼狈。因为我到这时才发现,原来我很多东西都只是大略有个印象,或是一知半解就以为自己已经懂了。 羽贺那不管听到什么词汇,都觉得那可能会成为引导她的重要线索,所以问得非常彻底,也不断在装置上输入笔记。对她而言,想要推导出正确结论的话,就非得拥有正确的前提不可。 羽贺那的思考方式真的很像在算数学。 「我最后还有个问题。」 「啥?」 等到羽贺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累得整个人瘫在椅背上,仰头望天花板了。 「我会用数学编写出可以预测未来的方法。」 「嗯嗯。」 「那这样的话,阿晴你又要做什么呢?」 虽然这个问题颇为辛辣,但我不为所动。 「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完美无缺的解答,那我也没事可做了吧。」 「……」 「不过投资竞赛的交易日是从今天开始的六十天。我也没期待你能明天就突然把方法想出来。所以在你找出方法前我至少还派得上用场吧。你就运用数学来告诉我,之后股价可能会用怎样的方式推移。而我就靠我自己目前为止赚钱的那套方式做判断。如果是我跟你都觉得不错的股票,那就真的很强了对吧?当然啦,要是之后你想出了完美的预测方法……」 我耸了耸肩,开玩笑似的说: 「那你就拿我的钱去投资吧。」 毕竟在过去数百年间,从没有一个人面对这个问题能找出所谓的最佳解答,所以我也实在不觉得羽贺那真有办法突然间想出来。 不过我想,至少状况应该会有不少进展才是,而光是这样的进展,应该也足以让我们得到一笔不错的利润了。至少只要在眼前这个投资竞赛中得到优胜或前几名,对这间教会、对羽贺那自己或对我来说,都会是很大助益。 羽贺那用她那双理性得有些吓人的眼睛看着我,大大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她将视线倏地一转,说道: 「那我明白了。」 「你是指什么?」 「两方并行。」 羽贺那这样回答,然后喝了一口理沙在早餐时所泡,现在早已冷掉的咖啡。 「我用数学来做预测,阿晴你靠自己的想法判断。要是我预测正确的话,就会让阿晴的钱变得更多。」 「哈哈,没错没错。」 我笑了出来,而羽贺那像是感到不是滋味似的从鼻子哼出一口气。 虽然她的样子看来有点不高兴,但毕竟她平常就是一副冷傲的态度,或许现在这样的反应,也单纯只是没有故意迎合我来陪笑而已吧。 「不过首先还是专注在投资竞赛上吧。我们不赢得这个的话可不行啊。」 「嗯。」 「要是今天还不开始的话,我们就不能进行六十天全程的交易了。今天就先由我自己操盘,这样子没关系吧?」 「没关系,但是……」 「啥?」 「如果我有问题的话……可以问你吗?」 羽贺那难得用有些怯弱的口气问道。 明明她的眼神跟平常一样像在瞪人,却不知道是哪边看起来不太一样。 「啊……啥?」 但在我这样出声回问后,羽贺那一副不太愉快似的皱起眉头说。 「阿晴你只要一面对装置,好像就听不到别人说话了。至少理沙跟你讲的话你都没听到。但是我也很不喜欢在思考时被人打扰,所以才要问你这样有没有关系。」 听到这句话,让我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因为羽贺那会像这样子顾虑我,感觉简直就像是奇迹。 「嗯嗯,大概没关系吧。」 「大概?」 羽贺那的表情绷得更紧,对我回问。 我则是有点坏心地这么说。 「如果你随便靠近我的话,我的手搞不好会擅自动起来。」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实际做了动作给她看。 这好像让羽贺那想起自己昨天在意外之下用肘击打了理沙的脸那件事。 她马上露出非常不快的表情,说话口气也马上变回以往的强势。 「真是这样的话,我会打回去。」 「我的小腿之前被你踹了那一下,到现在还在肿啊。」 「呜。」 羽贺那听到这句话这又退缩了,瞬间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 会突然发起脾气来搞些有的没的,事后又自己在那边后悔,这种性格让羽贺那感觉真的就像是个小孩子。这让我多少产生了一些亲切感。 「所以说啦,你要叫我的时候请用脚以外的部位啊。」 「……」 羽贺那恨恨的盯着我看,随后缓缓点头。 「我知道了。」 「嗯。那就这样吧,我差不多要开始交易了。」 我再度转头面对装置荧幕,而羽贺那就坐在桌子另一边看着我的动作。 「是说你要看看交易吗?」 羽贺那没有片刻迟疑,很干脆地点了头。 我逛了逛在专用sns上公开的赛讯后,发现在竞赛举办的虚拟交易所中,有几支奇怪的个股存在。 比方说有些名字叫什么「农夫农产」、「物料工业」之类的股票,光从公司名就可以大略推测其业务内容;另外也有些股票单纯用某a、某b、某c这样的符号为名称。 网路上对这一点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觉得单纯是竞赛的准备工作来不及完成,也有人认为其中必有什么特别理由。除此之外,像是某支股票上有注明某些资讯,在其他股票上却没有的这类情况也所在多有。 然而受我瞩目的却不是这类奇怪的个股,而是感觉模拟真实企业的另一类个股群,至于其他参赛者们好像也多是挑这种看似很好上手的股票来进行操盘。这些股票的性 质和现实交易的相仿,每支都被很热络的被买卖着,成交量也很大。 我从开始进行股票交易的瞬间,就开了好几个专用交易工具的视窗,用快得几乎让人眼花撩乱的节奏不断切换画面,以猛烈的速度同时确认好几支个股的价格动态。虽然要正确把握所有个股的动态毕竟是不可能,但在我同时追踪数支股票后,也终于看出了感觉像特定模式的规律。 我逐渐明白每支个股都有着不同的个性,比方说某支个股的起伏很快、某支则很迟钝;另外像是某支个股会反映汇市、某支股票则和指数有连动关系等等。 我特别紧盯着的,就属那些会和指数连动的股票。 因为就算股票交易所是虚拟的,但主办单位为了让参赛者像在现实中操盘一样能掌握市场气氛,还是特地准备了指标之类的东西。 比方说在现实中,就存在着从月面证券交易所的上市股票中挑选一百五十支主力股票,取其股价平均而得出的一个指数,名字叫作「月面证券交易所平均指数」。这个指数象征市场整体的价格走向,是个在某些特殊性质的交易中也会被拿来当参考的重要数值。 在这个虚拟证券交易所中,也有将主要个股的价格取平均后算出的数字在即时更新。 我所找到的那一些股票,在那个平均指数下跌时就会跟着下跌,当平均指数上涨的话就会上涨,模式相当单纯。 虽然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但一开始必定是有人参考了指数升降来买卖这支股票,其他人在注意到这点后也都相继仿效,最终才造就了这样的模式吧。 我尤其瞩目的一支个股,在虚拟银行中有着非常优良的虚拟财报资料。虽然算是一支可以让人放胆购买的股票,但我却有一种它的价格已经涨过头的感觉。透过市场气氛,我感觉到有群认为已经到了高点而该下跌的人,和另一群认为股价仍有上涨空间的人,正在进行着角力。 然而市场中却又存在另一套系统,让这场乍看很单纯的角力赛变得更复杂了些。 在股票市场中,除了能用手边的现金来进行交易外,还有可以预借现金或是股票来做交易的信用交易系统,也就是所谓的融资融券。 像其中的「融资」,就是去跟银行借钱,借此用比自己手上的资本还大的金额来进行交易。要是一个人手上只有一百慕鲁的话,他可以跟银行借到两百慕鲁,来赚买总计三百慕鲁的股票。如果那支股票上涨了10%,那也就会有三十慕鲁的利润。这个人在交易结束之后,也只需要还给银行当初借来的两百慕鲁就可以了。透过这样的方法,一个人就能获得比用刚开始手头那一百慕鲁资本做投资时整整三倍的利润。当然如果赔钱的话亏损也相对会变成三倍。 另外一种方法叫作「融券」。这个方法则不是借钱,而是向券商借入股票。比方说有个人向券商借入股票,在股价是一百慕鲁时卖出。之后等股价跌到七十慕鲁的时候,再去买回相同数量的股票,这样就刚好能把从券商那边借来的股票还清了。最后那个人的手边就会留下在一百慕鲁时卖出、七十慕鲁时买入股票的差额,也就是三十慕鲁。这个方法能让人藉由股票的下跌来获利。想当然尔,要是遇到股价上涨的状况,就非得用高价买下股票还给券商而发生亏损。 要是大家都觉得这支股票会涨,那融资量就会增加;状况相反的话就是融券量会增加。简单来说,这套系统让人在相信自己的判断正确时,想用两三倍的份量来进行交易的愿望得以实现。因为这就像是藉由杠杆的力量来举起大石头一样,所以这种做法也就被人称为是「操作杠杆」或「开杠杆」。但因为人类基本上都头脑简单,要是让大家不知节制地吹鼓这个欲望的气球,就会发生严重问题,所以融资融券一般最多只能到自有资本的三倍金额。在这场投资竞赛的规则中,融资融券的额度也是以三倍为限。 另外在融资融券这部分,目前市场中共有多少信用交易量的数字,也是随时公开的。 只要看到大家都想融资买进某支股票,就能知道这支股票行情看涨;相反的就代表行情看跌。 而我发现的那支个股,可能因为股价起伏很激烈,所以不管融资或融券的量都累积得相当多。就比例来说,是融券量要比融资的多了大约一倍。 也就是说,市场上有比较多的人认为这支股票已经涨过头了,而押注在股价会下跌这一边。 然而在大部分的情况下,跟着多数人一起下注就会赌输。 若要问为什么,那就是因为做融券交易的那些人等于已经把自己的交易行动摊给世人看光了,对手们当然也就有办法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来做应对。这就跟猜拳时慢出的人会赢是同样的道理。 我看了这支股票昨天和前天的交易纪录,注意到交易量在这几天逐渐增加,算是个好的征兆。 人群先后拥进,打算让之前做融资那群人惨赔的氛围,已经是不见自明。 在做融资融券的时候,要是遇到别人「慢出」就会非常头痛。 因为融资融券必然是借来某些东西进行交易,而借来的东西终究一定要还。 要是融券借来股票卖出的话,就得祈祷股价会下跌,这样才能在股价下跌时把股票买回。 那么要是股价违背预期而上涨的话呢? 因为融券做空是让股票下跌来获利的手法,要是股价上涨的话就会亏损。做融券的人为了不让亏损继续增加,就会想要把股票买回。 而只要有人想要买进,股价也就会应声上涨。 有一些满肚子坏水的家伙一看到做融券的这些人着急起来,就会更是买进股票。这样下来融券方损失的金额就会更加膨胀,让他们只能边哭边想买会股票,而股价就会因此涨得更高。 高到会让融券的人除了上吊之外没有第二条路走为止。 这样下来就会演变了融券交易中称为「轧空」的情况,而我从市场的气氛中感受到有些人就是打算让这种情况发生。 但事情的发展却不会如此简单,因为当一支股票上累积了很多融券量,也就表示这支股票卖出了这么多,更理所当然代表着就是有如此多的人已经买了这支股票,所以买方那边的资金可能已经要见底了。 如果买方那边的资金用光,股价自然就会下跌,这样的话就会轮到融券的人感到欣喜若狂,换成做「融资」的那些人要因亏损而苦恼,而考虑出售股票将损失压低在最低限度。 如此一来股价也就会进一步下跌;只要股价跌得更低,做融资的那些人就会变得更加惶惶不安。 这样到了最后,角力就会由做融券的那些人胜出。 到头来股票交易其实就是这样的心理战。 虽说公司情报这类资讯当然也很重要,但那不过是在场上的气氛中,作为判断涨跌走势的其中一个标准罢了。有些打算买进股票放个五年十年的人,会觉得只要调查一下公司业绩之类的资料,投资起来就很稳当了。 但即使这么做,那些人等上十年顶多也只会看到股价好不容易爬到五倍十倍而已。 相对的,要是每天能有1%的获利,日积月累个十年就会形成很巨大的一笔财富。 如果想要聚集月面上的财富来实践梦想,那我也只有这条路能走了。 于是我就这样紧紧咬住之前盯上的那支个股不放,开始解析场中的气氛。整体的趋势一眼望去是卖出那方占优势,而在秀出交易订单的「股价看板」上,卖出的那边列出了好几个巨大的数字。 因为要卖出股票的卖单是列在股价看板上方,买进股票的订单则是列在下方,所以画面看起来有种头重脚轻,股价将被往下压低的感 觉。 就在此时此刻,这支股票的价格也是摇摇欲坠,但还没真的垮掉。股价一直没有出现垂直下坠。 我想这大概只是虚晃一招吧。 虽然在看板上挂出卖单就算是出招,但有些人其实根本不是真的想进行交易,单纯是为了对大众施压而挂卖,这种做法就是在出虚招。毕竟要是卖出那边有很多卖单的话,大家也都会觉得这支股票价格真的会跌。这样一来就会有大量的卖单跟着出现,让股价照着某些人的盘算往下跌。 虽然这种操作算是一种不正当的行为,但其他人也无从得知当事人是否真的想要卖,所以在市场中这种做法也成了家常便饭。 不过要是这种虚招被财力雄厚的人识破的话…… 我就这样一直注视这支股票的动向,大概盯着瞧了两个小时这么久吧。 然后当时间接近中午十二点十分的时候,我在不干不脆缓慢下滑的股价波动中,感觉是价格带最底端的价格进场买了股票。我在267慕鲁的地方买了一千股,花了将近二十七万慕鲁。虽然数字上看起来是很大一笔钱,但从竞赛配给的资金量来看,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已。与其说我想靠这笔交易赚进多少钱,不如说我只是想买来测测看风向。 之后过不了多久,上午的交易时间就结束了。 但我并没有停下来休息,因为我还得确认其他有关注的股票动向才行。于是我在荧幕上进行操作,打开了新的视窗。 就在这瞬间,我的视野突然一晃,身体像地震时一样突然倒向一边。 「……?啥……啊!」 我本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随后发现原来是有人在摇我的肩膀。 「……你是故意要这样的吗?」 羽贺那就站在我旁边,摆出了一副非常不解的表情。 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算说是在担心我也不为过。 我望着羽贺那好一会,之后才总算摇摇头说: 「呃……是说,你刚刚叫我叫了很多次吗?」 「对。我看你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还以为你昏过去了。」 「喔喔,原来是这样子啊……难怪我觉得眼睛很干……」 我闭上眼睛大大伸了个懒腰,背和肩膀关节都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所以呢?」 「啊?」 「所以刚刚是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你要一直盯着同样的画面看?」 因为羽贺那就在我身边盯着装置画面,我跟她之间的距离靠得非常近。 而且羽贺那认真的时候,好像有把脸凑近的习惯。 羽贺那的身体一下子贴了过来。她身上传来的香味让我慌慌张张地退后了一步。 她的身上的甜香和理沙有一点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那个香味是吸不得的。 在我非得把自己的神经绷紧的交易时间里尤其不行。 「……你是要我把全部都讲解给你听吗?」 「拜托你了。」 「……」 被羽贺那这样当面直接要求,无可奈何只好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股价走势判断基准都告诉她。 因为我在说明到一半时就觉得时间会不太够,所以就把去中国餐馆上班的理沙所做的抓饭热好,一边吃午餐一边对羽贺那做说明。 羽贺那在听的时候基本上都绷着一张脸,我想原因大概不是她听不懂我的解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用数学处理这些东西吧。 但除此之外,眼前还有个更严重的问题。 「你说的气氛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完全搞不懂。」 「气氛啊……总之……就是整体的……」 「你是用什么标准来判断的?」 「这个嘛……比方说……像交易量啦、一家公司的资讯啦、另外就是气氛之类的啦……啊。」 我这番根本算不上说明的说明,让羽贺那非常气愤。 但如果我知道怎么把事情讲清楚的话,那我早就做了啊。 「可……可是你看嘛,要是连这部分都有办法讲明白的话,等到你把公式列出来后,我不就完全派不上用场了吗?」 「是这样没错呢。」 「……嗯,所以就是这么一回事嘛,至少在你不再需要我之前,就把这部分当作是我的独门绝活不也很好吗?」 这样感觉变成我用狡猾的话术在和羽贺那争辩,从羽贺那的表情来看,她似乎也是这样认为。 不过她好像也明白我不是故意想私藏这方面的知识。 于是我叹了口气,用汤匙将煮得粒粒分明的抓饭送进嘴里。 「如果刚刚的交易赔钱,那阿晴的想法就错了。」 「嗯,大致上是可以这么说啦。你就看结果来判断吧。不过啊……」 「不过什么?」 羽贺那对我问道,而我看着没有动静的装置画面这么说。 「我想大概能赚钱。」 「为什么?」 「因为气氛如此。」 「……」 虽然羽贺那摆出一副难看的脸色瞪着我,但我却稍微笑了出来。 不过我并不是打算虚张声势才说我会赚钱。 因为我买下的这支个股,真的强烈散发着几乎能看得到形体的奇妙气息。 我已经很久没有嗅到这种气息了。 我有会赚大钱的预感。 「干脆玩大一点好啦。」 「咦?」 「把资金都投下去的话可以赚比较多嘛。」 我这么说完后,操作触控式滑鼠准备送出订单。 但羽贺那却阻止了我。 「让阿晴把全部的钱用光太奇怪了。这样我会没有钱可以用。」 「我没有要用光啦。不然我们一个人各拿五百万来自由使用好了。」 两个人对半平分是很合理的做法。 我想这样做羽贺那应该不会再有意见,便将手伸向装置,却还是被她给阻止了。 「这样还是很怪。如果我的公式是正确的,那你应该把多一点钱给我用才对。」 「但你那公式不是还没想到吗?」 「就算这样,你先把钱拿去用还是不公平。」 「我不会用掉那么多啦。而且我觉得里有赚大钱的味道耶,一定可以的啦。我要追加订单喽。」 这次羽贺那朝我的手背打了一下,让我停止动作。 「我希望你证明给我看。我听不懂你说的气氛是什么意思。」 这下子连我都上了火气,拉高嗓门说: 「你很烦耶!我就说这样可以赚钱啦!」 「你的根据是什么?」 「直觉啦!是说你这家伙要是对我的判断有意见,就先把你的理由准备好再说吧——」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狠狠瞪视对方,额头几乎都快撞在一起了。 但这时羽贺那的视线突然转向窗外。 我也跟着她往窗外望去,结果跟窗户外面的克莉丝对上了目光。 克莉丝应该是在送货途中顺路过来这里的吧。 只见她握紧一双拳头收在胸前,维持像是看运动比赛看得正精彩似的姿势对着我们瞧。 当克莉丝和羽贺那跟我的目光相对时,她的身体一震,然后在和我们对看了数秒钟后,就飕地转过头去一溜烟逃走了。 看她那副脸红的样子,她刚刚到底把我们的互动误会成什么状况已是一目了然。 「啊——该死!你先闪一边去啦!」 「该死?闪一边?什 么啊?」 「你吵死了啦!」 我从椅子上起身冲往窗边,但只看到克莉丝的背影早已移动到对街房子的屋顶上去了。 回想我之前在隧道那边问她羽贺那喜欢什么东西的时候,她也是一副对这种话题很感兴趣的表情。 「~~……」 我像是头痛发作似的垂下头去,手按着窗沿。 「你有事要找克莉丝吗?」 羽贺那不疾不徐的这句话从我身后传来。虽说要找她澄清误会也算是有事找她没错,但我总觉得这样回答也怪蠢的,于是站起来。 「没啊。」 「不然你是做什么?」 大概是因为羽贺那的眼神总像在瞪人的关系,当她摆出一副不解的表情这样问,让我觉得好像被她当成笨蛋了。 但我本来也就是个笨蛋没错,所以便重新坐回座位上,这样回答羽贺那。 「因为看她逃跑,所以自然而然就会想去追啊。」 「……?是喔。」 羽贺那稍微歪过头去,像是第一次听到世上还有这种事似的,对我点了点头。 最后我和羽贺那讲好,初期我就只拿三百万慕鲁自由利用。 但如果获利成绩不错的话,我就可以把我那一半的资金都拿来用。 在那之后,我看准机会又多买进那支股票,最后是用266慕鲁的平均价格买了三千股。 这些股票的总价接近八十万慕鲁。这个数字在现实中大到会令人发抖,但因为现在用的是虚拟资金,所以也就不可怕了。再说只要想到手上还有两百二十万慕鲁的购买额度在,就让我的胆子大了起来。 虽说要是去做融资的话,就可以把额度提升为三倍,但我想就现在来说时机还太早。 如果要用加倍的量来交易,就非得挑准最关键的时机出手才行。 之后到下午五点收盘为止,我又买卖了其他两支股票。 两者都是股价每天会剧烈震荡,聚集着一群和我同类参赛者的东西。那是一家财报中有非常多运气要素的虚拟娱乐公司。这家公司设计得很拟真,甚至在竞赛期间内还有什么假的电影资讯公开,每次都让股价上下剧烈震荡。 虽然这状况和现实中的一样,但这类娱乐产业和制造牙膏或者是架上到处可见其产品的糖果公司不同,没人知道股价会怎么走。 因为这样,投资这种股票几乎跟赌博无异,而怎样尽可能让获胜的机会变得确实,可说就是让人大显身手的地方了吧。这关系到一个人能不能精准看出当下的气氛,以及能不能彻底保持冷静、在进行交易时不要贪心。 就拿一支价格以100为中心点,在97慕鲁到103慕鲁之间震荡的股票来说,我会选择在98慕鲁时买进,然后可能在101慕鲁的地方就卖出。虽说等涨到102慕鲁时再卖可以赚到更多钱,但等股价到了102慕鲁,可能就会有些买在103慕鲁而赔钱的人因为沉不住气所以在这时卖出;所以在价格还没这么高时先卖掉,能够比较快速的赚到钱。至于不等股票跌到97慕鲁才买的理由,是因为当价格来到震荡区的最底端时,大家就普遍认为股价会继续往下,让本来想买的人也抽手放弃进场,进而使股继续探底。这样的话方才以100慕鲁为中心点的震荡,就会变成以97慕鲁的价格为新的震荡中心了。 像这样的交易每隔数分钟——最长不会超过十五分钟就会重复一轮。 在交易期间的空档中,我还是接连切换画面,并用条件去搜寻,来发掘出那些尚未确认的个股并观察它们的价格变动、财报和公司的财务状况。要是更有空的话,我也会去sns浏览那些内容虚实参半的讨论串。因为网路讨论的结果有时甚至会对现实的交易状况造成影响,像投资竞赛这种更狭小的世界,会受到这类风声的影响肯定更深。 之后在离收盘剩十五分钟时,我检查自己手上的所有股票,除了留下那支散发出古怪气氛的个股外,我把其他股票都在不致亏损的状况下全数挂低价卖出。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相信有头魔物就潜伏在股市收盘前的最后十分钟。 因为在收盘倒数十分钟时,所有人的订单卖单都会一口气挤进市场里让网路塞车,导致交易可能无法顺利成交。看准这一刻的混乱而策动的古怪交易更是层出不穷。 我就曾经亲眼看过一次。那是一支因为企业并购战的关系,而连日涨停的股票。那时候有人挂出了一百四十万股的买单。因为大家抢着收购而供不应求的股票,会在收盘后依据抽签结果决定谁能购得这些卖出的份。毕竟一支连日涨停的股票在隔天持续上涨的机会也很大,所以许多相信这支股票明天会继续涨的人,就为了这个抽签机会而下单买股。因为订单挂得愈多被抽中的几率也就愈高,所以大家也都大举投下资金直到财力见底为止。 而在那天收盘前五分钟,竟然有一张刚刚好一百四十万股,金额足足有两亿慕鲁的卖单赫然出现,让这支股票风头一转变成了跌停板。因为证交所的线路在收盘前五分钟格外拥挤,有时就算发现局势有诡,想下达取消交易的指示也会送不出去。写有相关内容的证券公司免责条款,可是已经预设为每次交易时都会出现的项目了。在那时也就有成千上万的人,在那最后的五分钟内从天堂倒头栽进了地狱。 后来大家才知道,这状况是由某家有对参加并购战的企业出资的投信基金公司,将手上持股全部卖出所引起的。那些人就是看中这个线路壅挤的时段,借此虐杀了全体的买家。 魔物就潜伏在最后的十分钟里。 打从那次事件后,除非有特别的理由,不然我一律会在收盘的十五分钟前把手上部位给结清。 之后我就看着手上剩下的个股,然后确认是不是有魔物出没。虽然明白是无谓的挣扎, 但我还是为了预防有什么意外发生,而事先准备好把股票全数卖出的卖单,设定成只要按下一个按键就能送出。 时间来到了四点五十八分、四点五十九分。 五点整。 数字的世界就这样霎时冻结。 「呼——」 我舒了一口气,身体睽违数个小时在椅背上摊平。 我感觉有一股新鲜的血液重新回流,沁入了我的脑袋里。 最后我今天有十二万慕鲁的获利。考虑到最后只用上了两百万慕鲁,而且其中有八十万慕鲁就这样套在那支奇怪的股票上,有这种结果可说是相当不错了。要是我能自由运用全部的一千万慕鲁,今天大概就有办法赚进一百万慕鲁吧。 今天我进击的步调,顺得跟刚离家出走开始玩股票,并以排山倒海的气势让资产增加那时一样。 这下子有机会了。或许我真的能够赢得比赛也说不定。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起身,这才注意羽贺那不在旁边。 「怪了?」 印象中她到了下午都还坐在我旁边。 当我全神贯注在交易上的时候,她好像也对我问了些琐碎的问题。 虽然说我记得自己都有回答,但她难道是因为我的态度太敷衍而感到不高兴吗? 我认定事情一定是这样没错,便从椅子上站起来。 但我发现羽贺那人正躺在沙发上。 「原来是在睡觉喔……」 我目瞪口呆地这样低声说道,不过羽贺那却在这时倏地睁开了双眼。 「哇啊!」 「我没在睡。」 「什么啦,你是想说自己闭着眼睛在沉思吗?」 被我这样一说,羽贺那皱起眉头,慢慢闭起眼睛这么说。 「……不太舒服……」 「啥?喔喔……你是荧幕看太久头晕吗?」 羽贺那点头。 我自己在刚开始做股票交易的时候,也因为不断切换画面而感到晕眩,有时还会先跑去厕所吐一吐再回来进行交易。在我习惯这种生活前,都会看荧幕看得眼睛很花,甚至闭上眼睛也还是会看到眼帘中有交易画面在闪动,另外头晕和头痛的状况也很严重。 虽然现在我已经完全不会感到不舒服了,但羽贺那好像一时还负荷不了。 「你还好吗?」 「都看到了……还要问吗?」 你白痴啊? 虽然她像是想接着讲出这句话,但好像真的很不舒服,没什么魄力。 「……你要喝点什么吗?」 「不需要。我说了我人不舒服。」 她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虽然我想人不舒服的时候喝点冷水可能会觉得好过很多,但不打算开口。 我耸耸肩将咖啡壶里面剩下的咖啡倒进杯子里。虽然只剩下半杯的量,但我还是把牛奶一股脑地倒了进去凑满一杯。 「看你这副样子,要练到能领悟我说的市场气氛,看来还差得远啊。」 「……你有赚到钱吗?」 羽贺那仍是闭着眼睛,将话题一转。 「赚到啦。」 「赚了多少?」 「十二万慕鲁。」 「唔!」 「但再怎么说也只是虚拟的钱罢了。如果是真钱就好了啊。那样我可真的会笑到合不拢嘴呢。」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我在现实中真的握有一千万慕鲁的资本,那光是1%的利润,也就有十万慕鲁了。 这世界就是这样。有钱人总是能变得更加有钱。 「不过啊,每天赚1%的这种速度果然还是追不上的吧……」 「是……这样吗?」 「现在的第一名是个取了『喉片先生』这种可笑名字的家伙。那个人现在交易进行到第二十一天,财产已经有四千九百五十二万多慕鲁了,几乎增加到了开始时的五倍。」 「……那个人是怎么办到的呢?」 「不知道。不过我猜他用的大概是跟我同类型的投资方式吧。」 「什么类型?」 「就是非常频繁的进行买进卖出。因为不管行情怎样翻涨的企业,股价在三十天内顶多涨到原来的两三倍吧。嗯,还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到三倍咧?相对的要在一次交易中赚个1%却完全不是难事。除非靠着每次交易赚1%,在一天之内重复赚个十几二十笔的这种方式,不然要在第二十一天就让资金变成五倍是不可能的。」 「……说得有理。」 「不然就是那个人从一开始就全梭下去玩也是有可能吧。」 「全梭?什么意思?」 「我应该跟你讲过融资吧?或许那个人从一开始就使用了最高额度的融资,也就是不管哪一次交易,都一定以自己手上的所有资金去进行。这样一来他每次赚到的钱就都会是三倍了嘛。」 「……那为什么阿晴你不这样做?」 我早猜到她会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这样做的话,在交易不顺时失去冷静的机率也会变成三倍啊。」 「……」 「你不懂吗?在正常交易中只有10%的亏损可是会变成30%喔。正常亏30%的状况用了融资就变成会亏90%喔。人在这种状况中是没办法冷静的。因为人类的天性是只要开始赔钱,就会想要找机会一发逆转局势啊。」 「可是赚钱时也一样有三倍。」 「你是这么觉得的吧?」 「……我的计算并没有问题啊。」 「话不是这样说的啦。」 我笑了笑,把咖啡杯放下。 在闭上眼睛后,我脑海中浮现的是之前财产很快膨胀到两万慕鲁后,我将钱全部投进某支股票时,遭遇一波严重暴跌而惨赔的经验。 要是当初我能慢几个分钟再做决定,就不会被卷入那波暴跌里了。那时的我边看股价一秒一秒下跌,几乎是哭着挂上了把股票全部卖出的卖单。 卖单最终在十二分钟后成交,而我原本的两万慕鲁已经跌掉14%,只剩一万七千慕鲁左右了。虽然剩下的钱还是有我最初资本两千慕鲁的八倍多,但也无法提供我半点慰藉。我只是无法忘怀眼前的惨赔而陷入一片绝望。 我在那次经验中体会到一件事:不管资产比最初多了几倍,只要现在的财产比最高到达过的金额还少了任何一点,就足以让人心痛欲裂。当时的痛苦和悔恨也在我心中留下了阴影。 我特地写在纸上,贴在装置前警惕自己。 不要自暴自弃。只要遵循以往的方法,钱就会一如以往那样增加了。 「想用三倍的金钱来做交易的话,就需要具备三倍的胆识才行。」 「这样的话,阿晴果然还是别去做比较好。」 「……啥?」 我稍微有点火大而看向羽贺那,却发现闭着眼睛的羽贺那脸上似乎带着些许笑意。 她竟然会开玩笑? 我仿佛看到路边野狗突然讲了人话似的,惊讶地瞪着羽贺那瞧,羽贺那也慢慢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你不用继续躺吗?」 「还是不舒服。但我有课要去教。」 「喔喔,你要去教孩子们念书?」 羽贺那点了点头,勉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踏着不稳的步伐摇摇晃晃地走着。 「喂,你这样感觉很危险啊。稍微迟到一下也没关系吧?」 羽贺那就像是暗室里的人那样摸着墙沿走路,于是我过去牵起她的手。 羽贺那并没有把我的手挥开,但也没向我道谢,只是回应我刚刚所问的话。 「不可以迟到。但如果阿晴能代替我去教微积分就没问题了。」 「……我这边问题可大了咧。」 「那我就不能不去。」 羽贺那顽强地这么说。 「因为大家都怀抱着梦想。」 「梦想?」 我开口这样反问,但羽贺那只是稍微将目光转向了我这边。 接着她轻巧的把自己的手从我手中抽回,迈步往前走去。 看着羽贺那摇摇晃晃走回房间拿东西的背影,我喃喃自语: 「梦想。」 再也没有什么要比这两个字更不像是羽贺那会说出口的话了。我就这样在餐桌旁伫立了半晌,等着羽贺那走出来。不久之后,脚步已经稳很多的羽贺那挺胸走了过来,对我这么问道。 「怎么?」 「嗯?」 我坐回椅子上,对她说道: 「路上小心。」 这句话是学理沙的。 羽贺那瞬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带着不悦的表情别开目光低下头去。 但即使如此,她在犹豫良久之后还是恨恨地朝我瞪来,然后回应我说。 「那我出门了。」 羽贺那随即「哼」一声撇过头去,跨着大大的步伐走出了客厅。 看着她的背影,让我忽然觉得自己稍微懂了理沙之所以疼爱她的理由。 隔天当我要去客厅吃早餐时,羽贺那刚好也拿着她的装置从房里走出来。 我因为不想再听理沙唠叨,所以就先迅速解决早餐,才开始专注在装置荧幕上。 羽贺那好像也觉得理沙会念她,便将行动装置先收了起来;至于她是不是觉得我的做法是个好点子才仿效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她为了要争取时间,还是用比平常更猛烈的气势啃面包。 话虽如此,羽贺那好像还是没办法用克莉丝那种塞得满嘴都是的吃法,最后依然花了和平常差不多的时间才吃完。 在吃完早餐后,我便着手开始进行交易。这天羽贺那她那并没有在我旁边看,而是一直跟我坐在同张桌子前,在自己的装置上操作着什么。因为我已经把从投资竞赛官网拿到的资料复制给她了,我想她应该是根据那些资料在推敲各种方法吧。 理沙今天好像也没有排班,做完家事之后便帮我泡了杯咖啡,也帮羽贺那冲了杯热可可。之后她便坐在沙发上看起书来。她今天看的书好像是生于近一千年前,有什么「大天使博士」别号的神学家著作。 我在那之后进行的交易也和昨天大致相同。毕竟一度赚了钱的股票,之后也能持续获利的事是常常有的。唯一和昨天不同的,只有我今天投注更多的资金进场。至于那支特别的股票,今天则在272慕鲁附近徘徊。虽然已经有了一点要涨上去的味道,但融券量也更多了。 在中午前的上半场中,我靠着昨天获利的那几支个股又赚进九万慕鲁。这样一来总计就是正二十一万慕鲁了;虽然成绩算不坏,却远远不足以竞逐排名。 于是我在上午交易时段结束的瞬间发起了牢骚。 「该死!」 「该死?」 坐在隔着桌子斜对面的羽贺那抬起头来看我。 「就是该死啦,该死。」 「赔钱了吗?」 「才没赔咧。」 「那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赚到的钱完全不够啊。」 「……这是个问题呢。」 羽贺那点点头,真挚地开口。 这让我稍微有点不爽,便问她: 「你那边又怎样了啦?」 「我正在努力学。」 「学什么?」 「必要的知识。」 羽贺那平淡的回答让我很不是滋味。 「必要的知识是指啥啊?」 「我在网路上看了看,找到一些股价预测的理论模型。」 「……啥?」 「我目前正在拆解它们,然后从中学习我还现在还不懂的东西。就原理来说,这些东西很有趣。」 「……是说在网路上能下载到这种东西喔?」 「下载得到。」 我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而愣住了。 为什么能赚钱的工具在网路上就下载得到?要是光靠这种工具就能预测股价的话,那所有人不就全都发大财了? 会下载来用的家伙是白痴不成? 「等一下,先让我看看。」 我从座位上往前探出身子,对羽贺那说。 羽贺那虽然皱起了眉头,但也很干脆地把她的装置转过来给我看。 「……这什么东西?」 「学术论文。依发表者的姓氏命名所以叫作『利契模型』。它假定股价在较短的时间中基本上以随机方式变动,而变动的状况会遵循常态分布。」 「……嗄?」 「但因为今天的股价会受前一天的价格变化影响,所以就可以将其设为条件,用条件机率的方式来求今天的股价。然后根据数常态分布对一定的范围做积分后,再将一定价格波动范围的期待值……」 「停,你停一下。」 「怎么?」 「我了了。我终于了解自己完完全全听不懂你到底在讲啥了。」 羽贺那对着我皱眉,又回头看看她的装置,最后不解地歪过头去。 「另外我也查了你昨天跟我讲的东西。」 「……啊?」 正当我惊觉眼前这个女孩真的是个天才,而兴奋到几乎颤抖时,羽贺那继续往下说。 「那个东西是叫作……技术线图吗?有个利用它的东西。而且计算起来更为简单。」 羽贺那一边说计算很简单,一边却对技术线图这个词汇不太确定,两者之间的反差,让我差点笑了出来。 「喔。你是要说黄金交叉吗?」 「黄……金……?」 「黄金交叉。这个词指的是短期移动平均线从下降转为上升时,当日的价格变化跨越移动平均线的状态。这个在技术线图分析中很常用。」 「……我不知道那叫什么名字,但概念非常简单。」 「毕竟技术线图分析本来就很好理解嘛。虽然我也不讨厌技术线图,但不觉得这种东西能当成什么参考。」 「只要以统计算出机率就可以了。如果取样适当、交易次数也够多的话,结果就会往期待值收敛。」 「嗯,这么说是没错啦……不过你办得到吗?」 「办得到。只要会四则运算的话任谁都办得到。」 「寺……择……?」 这次轮到我得回问羽贺那是什么意思了。 「加、减、乘、除。」 羽贺那眯细了眼睛,用好像怀疑我存心想耍她的目光朝我看了过来。 我则在心中暗自抱怨,想说才没人会把加减法这种东西叫成什么四则运算咧! 「嗯,所以现在是……该怎么说啊,要是能知道在机率上较佳的股票,会对交易有帮助喽?」 「对。」 「那你觉得哪支股票比较好?」 被我这样一问,羽贺那的目光落到她的行动装置上。 这反应让我吓了一跳,想说她竟然已经把结果给算出来了。 但羽贺那接下来却没有动作了。 当我感到疑惑而凑身过去看的时候,看着装置的羽贺那终于抬起头朝我看来。 「在这部分有个问题。」 「啥问题?」 「我在思考其他种模型时也有想到这一点。」 「什么啊?」 羽贺那低下头去,吞吞吐吐地说。 「……我不会写程式……」 「蛤?」 在我这样出声反问后,羽贺那抬起头来,用瞪人般的眼神对我说。 「我不会写程式。就算知道计算的方法,想全用纸笔来算是很愚蠢的。基本上靠人力计算这个本来就很不切实际。」 「喔喔……」 我也觉得羽贺那说的确实很合理。 但这实在是一个盲点。 就算羽贺那的数学能力非常优异,也不代表她能将这些才能都应用在股票分析上。 如果解的是学校出的习题,那当然能靠纸笔计算来解决。 但谈到股票交易的话,光这个投资竞赛里面就存在上千支股票,况且每支股票的资讯量都相当庞大。 正当我因为这个问题而抱头苦思时,突然听到从沙发那边传来声音。 「你们刚刚提到了程式吗?」 「啊?」 我转过头去,发现理沙正看着我们。 「我们是有提到啊。」 「那是叫作程式……设计……来着吗?虽然我不太懂,但我认识很擅长的人可以介绍给你们喔。」 「真的假的?」 这么说来,我记得理沙的确是从月面都市大学毕业的嘛。既然她有这样的学历,那可能真的跟一些我没无法想像的天才之间有些交情吧。 「嗯嗯,我想对方应该会愿意帮忙的。再说我也想多少为你们出一份力嘛。这件事就尽管交给我处理吧。」 理沙带着一抹苦笑这样说道,让听着的我表情也带了几分苦涩。 「我们可不全是为了要解决理沙的 问题才努力的喔。」 「不是吗?」 这么说的是坐对面的羽贺那。 「嗯?」 将头转过去,发现羽贺那狠狠瞪着我。 「你不是为了理沙才做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为……为什么会是你发脾气啊……?我说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不然你是什么意思?」 面对好像随时要把装置朝我砸过来的羽贺那,让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时理沙则从沙发上站起,轻轻伸了伸懒腰。 「羽贺那,这是阿晴对我的体贴啦。」 「……?」 「我说得没错吧?」 理沙露出有几分困扰的笑容-让我尴尬地别过脸去。 我暗自在心底想着:既然知道那就不要讲出来啊! 「那么回到程式那件事,我早点把人介绍给你们应该比较好吧?」 「嗯,是啦……」 「那我会去跟对方联络好。你傍晚有空对吧?」 「喔,嗯。五点以后的话我就可以……」 「嗯,这样我明白了。那我好像也该来做饭了呢。」 理沙这么说完后,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便走进厨房。 我暗想自己果然对理沙没辙,把视线转回了装置荧幕上。而拿着装置的羽贺那,则对状况感到不解的歪了歪头。 午后的炒股状况,也可说是一路乘胜追击。 我带着两百万慕鲁杀进杀出,以每次赚进2%为目标炒股,最后结果是十六胜二败,总收益是26%。在那几次失败的操作中要是能更早停损的话,应该还能有更好的结果,让我觉得有点不甘。 但再怎么说,我都已经好久没冲出这种数字来了。 我下午的获利是五十二万慕鲁,加上中午为止的二十一万慕鲁,我今天总共赚进七十三万慕鲁。在利润同样是10%的状况下,本金两百万慕鲁能赚到的是二十万慕鲁,但如果有两百七十万幕鲁资金的话则能赚进二十七万慕鲁,也就是可以比原本多赚七万幕鲁的钱。 只要这样进行下去,我的资金就能借着复利循环的魔法而增加。 纵使我多奢望现实中也循这样的模式赚钱,但也晓得那终究是不可能的。 现在我们是处在一个虚拟空间中,每个参加者都被分配到虚拟的一千万慕鲁,是个得在六十天内对为数不多的个股全力进行交易的特殊环境。我是亲身做了交易后,才察觉到参赛者们的交易方式都显得很躁进。 这个原因让股价波动幅度也增加了,结果变成只要搭上势头就能赚到很惊人的数字。 因为现实的投资人普遍很慎重,所以几乎遇不到像这样能一举大赚的机会。 我得意得撑大鼻孔望着装置,而刚刚好像回自己房间去想事情的羽贺那也走进客厅。 「出门。」 「啊?」 「中午提过的那件事。」 「喔喔,是要去跟人见面是吗?」 我打了个呵欠后,左右动了动脖子,让脖子的关节喀啦喀啦响。 这声音可让羽贺那吓了一跳,而我对她问道。 「理沙人呢?」 「……出门了。附近的人偶尔会找她。」 「是喔?找她是要做什么啊?」 「讲道。」 「啥?」 「因为理沙是基督徒呀。有其他几个基督徒也住在这镇上。」 「是喔……」 我本来还以为会从地球跑来月面的,都是一些信仰科学、思考现实的人。 我印象中的移民者不是想要赚钱到连遭天谴都不怕,就是亲身经历过地狱而体认到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 「这么说,你得等到理沙回来后才能出门喽?」 「为什么?理沙已经把对方的姓名和见面地点告诉我了。」 「喔,这样啊。那路上小心喽。」 我模仿理沙的口气讲完这句话后,便把目光移回装置上。 但下一瞬间,随着「碰!」的一声,羽贺那的手用力拍在桌面上。 「为什么会只有我去?」 「呃……我也要去喔?」 「这是当然的吧?你白痴吗?」 这句睽违许久的台词终于又出现了。 不过我倒也懒得对她发飙,只是嘴里咕哝说真受不了,然后在椅子上大大的将身体伸展了一番。 「而且理沙说,阿晴对要碰面的地点比较清楚。」 「……是连自己一个人出门办事都不会喔……」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边看着行动装置上显示的地图边跟我说话的羽贺那,这时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不管她有没有听到刚刚我损她的那句话,那眼神都凶恶得让人好怕啊。 「话说地点是约在哪啊?我也不见得对位置就那么熟啊。」 「第七外区,七丁目第六街区三号大楼里面的五楼。」 「你念地址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啦。」 「店名是big bull cafe」 「……啊?」 我朝羽贺那看去,看着装置的她抬起头来说道: 「对方叫艾曼纽?赛侯。」 「赛侯……」 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这人就是那个宛如标准月球失败者范本的店员啊。 「是那家伙喔?那应该是他会再介绍他认识的谁给我们吧。」 「我不清楚。理沙只说要我们去见那个人。你知道地方吗?」 「知道。」 「好。」 羽贺那点了点头,把行动装置收进包包里。 我也开始动手收拾起装置,但问号却在我脑中不断冒出。 像赛侯那样的家伙,真的能帮上我们的忙吗? 就这样,我和羽贺那一起离开了教会。 这栋大楼还是跟以前一样脏乱。 我和羽贺那进到墙壁龟裂的水泥建筑内搭电梯上楼。因为跟羽贺那同行的关系,让我不能踏着外面的墙壁从紧急逃生口跳进大楼走廊。沿路的墙壁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广告单,大多是一些征工读生或借款公司的广告。 因为理沙应该已经事先帮我们联络过了,况且赛侯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陌生的人,所以我并不觉得紧张。 在我们穿过自动门进入网咖里面后,就在大门旁边的柜台看到了赛侯把一双长腿跷在桌子上,正打着游戏机。 「哦。」 发现我到了的赛侯把腿从柜台上放下,而当他看到了随后走进来的羽贺那,眼睛更是瞪得老大。 「哦?你还真的是交了个不错的女朋友呢。」 「啥?」 「嗯?不是吗?理沙她是这么跟我说的咧。」 「什——」 「哈哈哈,骗你的,开玩笑的啦。月球佬你别生气嘛。」 被我瞪了一眼的赛侯只是耸耸肩笑着。 随后赛侯一看向羽贺那,就带着微笑微歪头对她挥了挥手。 我真不知道他这副殷勤样是在搞什么鬼。 但羽贺那则好像因为怕生的关系,看到赛侯这么热情的态度身体便僵硬了起来,摆出戒备眼前对象的姿势。 不过她的视线却朝赛侯的头顶看去。 这让我怀疑起羽贺那会有如此反应或许不是因为她怕生,而是被赛侯那颗醒目的爆炸头吓到了也说不定。 「所以咧?理沙是把我们介绍到这里来啦……」 「嗯,我有听 她说了。听说你们在找程式工程师?」 「程式工程师……?我是不清楚是不是这样称呼啦……」 「什么啊?你还真外行耶……虽然理沙她也是讲得不清不楚的啦。」 「呃……」 正当我整理思绪,想着该怎么对赛侯说明情况时,他却接着对我这么说道。 「我说啊,你的表情看起来变得很有样子了呢。」 「嗯?你说啥?」 「嗯,竟然在短短几天里面就有这么大的转变,小孩子还真是不简单呐。」 「什……什么啦!你是想找碴吗?」 「你别气啦。哎,怎么说呢……嗯,理沙那家伙真的很温柔啊……喔,对了,你有躺过她的大腿了吗?」 「什么?」 躺大腿? 这让我稍微想像了一下自己把头枕在理沙大腿上睡觉的画面。 该说感觉好像挺不错,话说回来,这家伙以前也在理沙那里借住过啊。 这家伙?跟理沙一起? 「理沙的大腿真是超棒的啊。那这位小姑娘你呢?有躺过吗?」 赛侯面带笑容向羽贺那搭话,羽贺那微微低头,警戒地稍稍退后一些,但犹豫片刻后还是对赛侯点了点头。 「咦!」 「哇哈哈哈,所以没躺过的只有小鬼头你喽?」 「什么……没……没躺过又怎样啦?」 「没有呀?没怎样啊??不过这种难得的体验,说起来还真是想在地球的重力下享受看看呐……那样的话一定会因为重力的关系而陷下去吧,那个有肉的、软绵绵的感觉……」 「喂,你这地球佬给我差不多一点喔。」 被我这样喝止的赛侯,只是又耸耸肩,没出声地笑了笑。 「别气嘛。再不久就会轮到你了啦。」 「我才不是在讲这个!」 「好啦我知道啦。你别这样大小声的。总之你来是想找我弄程式吧?只要不是啥太麻烦的东西,嗯,只要你出个适当价格的话我都帮你搞定啦。」 「……什么?」 「嗄?你不是想请人帮你写程式吗?」 我稍微傻了一下,然后再次和他确认道。 「程式是由你来写喔?」 「嗯啊,是我没错喔。你有啥不满意吗?」 「……」 正当我犹豫着该怎么回话时,羽贺那朝我看了过来。 「这个人不是艾曼纽?赛侯吗?」 「我就是本人啊,小姑娘。」 「小姑娘?」 羽贺那感觉带着一点不悦地重复了这个词。 赛侯也开玩笑地假装畏缩了一下。 「那我方便请问你的名字吗?」 「……羽贺那。」 「……喔?」 赛侯沉吟了一声,好像在揣想着这个名字是否有什么特殊含意似的点点头,但也没特别说什么。 他应该看出羽贺那跟我一样是离家出走的人吧。 不然像「羽贺那」这种怪里怪气的名字,在其他地方哪找得到。 「嗯,本人就是赛侯啦。羽贺那小妹有什么事想要我帮忙呢?」 「我想拜托你写程式。」 「这样开门见山就讲清楚很好呢。你是想要我写怎样的程式?」 「跟统计有关的计算公式。」 「嗯?」 「可以的话希望还要有微积分的数值解析功能。或是只调整回归分析的变数,就能重复做好几次计算的功能。如果还能使用蒙地卡罗模拟法的话就更——」 「停……先暂停一下。」 「怎么?」 「……你刚刚讲的是什么东西来着?」 「程式。」 在羽贺那这么回答后,赛侯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瞧。 然后赛侯转头对我看来,那颗巨大的爆炸头也爽快地跟着摇摆起来。 「是理沙她大学那边做什么要用的吗?」 「不是。」 「……最近的小鬼头玩的游戏里,连回归分析和蒙地卡罗模拟法之类的东西都有吗?」 「在我玩的游戏里面好像真的有呢。」 「啥……真的假的啊。」 我的回答让赛侯的眼珠差点掉了出来,不过羽贺那倒是很干脆地破了梗。 「我们有在做股票交易。我用数学方法来预测股价,阿晴则是看气氛来交易。」 虽然这么说是没有错啦,但这种说法听起来会觉得我好像都是光靠运气和直觉在乱搞似的。 「喔,喔喔……啊……」 「股票」这个关键字让赛侯露出深深领悟什么似的表情,然后他大大的点了好几次头。 「原来如此。那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你能写出程式来吗?」 羽贺那这么问道。 「嗯啊……这个嘛……是写得出来吧。」 「真的假的?」 对于我的惊讶,赛侯瞪大的眼睛看起来很意外。 「你没从理沙那边听说吗?」 「听说什么?」 被我这样一回问,赛侯皱起了眉头。 然后他搔了搔头,这么说: 「没听说就算啦。除了一些根本脑子有病的超高难度计算之外,其他我都没问题喔。那个是叫什么蒙地卡罗法呗?那种东西我也不至于写不出来啦。只要算式写得清楚的话,到头来我也就是将它们组合起来而已嘛。其实设计程式这件事最难的是要让使用者的体验变好这部分。在这方面,我能保证我的程式用起来绝对比那些泛泛之辈写出来的更顺手喔。」 「真的吗?」 「当然喽。」 赛侯带着满脸笑容回答羽贺那。 不过羽贺那的目光却还是锁定在赛侯头顶上,好像深怕从那颗爆炸头里飞出什么怪东西来似的,保持着警戒的姿势。 「说到股票的话就会有些资料吧?是哪种格式的?」 「嗯——是拉青格经济研究所的投资竞赛啦。之后我把档案传给你。」 「唔啊?是拉青格?」 「嗯?你听过喔?」 「嗯……是啦,因为那个机构很有名嘛。有好几个我认识的人在里面工作呢。」 「欸?是哦?」 因为这实在太教人意外,让我一时不太能理解赛侯这话代表什么,不过赛侯则是很干脆地继续话题。 「嗯,我知道。这样的话……你们就把想要我写进程式里的功能和资料,都写在邮件上寄到这个信箱来,我就会帮你们弄了。如果有什么意见或者问题的话就直接来店里找我也没关系。反正我几乎都在这家店里。要是在这没看到我,那我人就是在最里面的vip座位那边。」 「……你果然是在这边定居吗?」 「正是如此。」 「……」 虽然这件事让我满傻眼的,但程式方面的问题好像总算解决了。 或许赛侯也是因为程式设计师那领域的人脉网,才会认识投资竞赛的相关人士吧。 「至于费用嘛……这样好了,等你们出人头地后再付就行喽。」 赛侯对着我们灿烂地笑了。 我和羽贺那瞬间朝彼此看了一眼,因为开销毕竟能省则省,我们便老实的对赛侯点头道谢。 当我们回到教会时,已经到家的理沙正在准备晚餐。 「你们回来啦。有遇到赛侯吗?」 「嗯啊。」 「是吗?那太好了。就是在这种时候才更需要倚靠人与人之间 的羁绊嘛。」 脸转回厨房方向的理沙这么说道。我望着她的背影,回想起跟赛侯的那段闲扯。 躺大腿…… 虽然我也不是无论如何非躺不可,但也不是完全没兴趣。 脑中想着这种事情的我,双眼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一直盯着理沙瞧。 直到我注意到羽贺那正用一副不解的表情看我,才猛然回过神来,慌忙转移了视线,然后走回自己房间去。 躺大腿啊…… 那到底是怎样的触感呢?我边想边改变枕头的方向做了各种尝试。 不过我随后便对自己的愚蠢感到目瞪口呆,而自暴自弃的趴倒在床上。 隔天,那支我当初觉得有点奇怪而买进的股票有了动静。 我想它动起来的契机是有人挂出了很大的一张买单。 那支股票随后一瞬间看起来像是交易暂停,我想那应该就是潮流变化的关键点吧。 至今都在270慕鲁附近徘徊的股价,突然开始猛烈走高。 我马上就点了交易工具画面上的「市价买进」这个按钮,挂出了订单。这种订单和指定要在270慕鲁买进一千股,定好价格才买进的「限价单」不同,是不管当时价格多少,只要市面上有那支股票正在出售,就会依当时的市价买进的订单,也因此被称为「市价」单。 这种做法在逐一写下价格太麻烦,又或是价格变动实在太快,人追不上价格变化的时候就会用上。 我把之前和羽贺那讲好的五百万慕鲁额度全投下去买进这支股票。 现在这支股票上的融券量,已经累积有单日成交量的三十倍,似乎随时都可能会爆裂开来。 这时也就必然会出现一群跟我同样眼光敏锐的人,一鼓作气大举杀进场。 虽然刚开始还有些人丢出大笔卖单来做抵抗,但这反而让期待出现轧空行情的人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聚集了过来。人们用恶魔般的团结心架起了一座绞刑台,要吊死那些融券的人。 之后就是大笔订单蜂拥而至,画面上的股票状况和实际状况间也出现了显示延迟。 接下来,本来应该一慕鲁一慕鲁变化的股价,价格一次就跳动四到五慕鲁的情形变多了。这代表伺服器那边的处理追不上实际交易的速度。 在现实的市场中也偶尔会发生这种状况,而每当这种状况发生后,股价就只会一面倒的飙上去。 因为那些做了融券而开始亏损的人,会在这时候为了停损而转向买进,但这样的行动却又导致有更多融券的人得转为买进来进行清算。 才过了短短十分钟,这支股票的价格就涨到了290慕鲁。 因为一般来说,只要出现这种势头也就会有会涨得没完没了的倾向,所以通常会设定一个数字作为当天价格变化的极限。因为这支股票今天的开盘价刚好是270慕鲁整,所以从这个值往上加30%的354 (注:股价270加上30%应该是351,但原文皆以354为涨停板数字发展,故依照原书设定不做更动)慕鲁,就是这支股票被设定的价格上限,也是俗称涨停板的数字。 画面上的股价持续爬升,不一会儿就接近了300大关。在价格300的这一栏,有着比刚才多出一位数的卖单正在待命。 有玩过股票的人就会知道,虽然其中并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但每到了10或100的整数关卡处,就会有大笔订单或卖单出现。这算是投资人心理上的一种关卡吧。 要是股价越过300大关的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更大的关卡存在了。 所以卖出方如果想抵抗,就必然只能选在这里。目前的订单有四万六千股,而卖单则有十二万八千股。 虽说目前卖方有接近三倍的数量优势,但我想他们要阻止这波涨幅是不可能的。 在这当下,我点开了融资订单的栏位。 就是现在了。现在这个时刻,就是头一个能称为决胜点的所在。 或许是因为看到画面上卖单壁垒的关系,交易的动静稍微停顿了一瞬间。 我就在这时使用融资塞了整整一千万慕鲁进去。也就是说我进行了借款。因为我之前和羽贺那的约定中并没有包含融资的部分,所以之后我对她还是有借口能讲。再说只要我赚到钱的话,这件事也就不会穿帮了。 总之我那笔接近四万股的订单,就在这瞬间成功领头开出了一条血路。 在那之后,股价便一路像涌泉般的往上喷。 至于这股源源涌出的洪流,究竟是胜利者的美酒或者落败者的鲜血,就要看当事人是身处哪一方了。 我忍住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叫的冲动,在订单成立的瞬间就又送出卖单。 我指定的价格是349慕鲁,比停板额上限的354慕鲁还要低5慕鲁。 我之所以不设定354慕鲁这价格,是因为如果做到这么极端,当买卖双方的单子数量兜不拢的时候,到收盘为止,交易都不会成立。这样的话,我就有可能在那最后的十分钟里,遭到市场中的魔物啃噬。 另外因为350慕鲁也是另一个关卡性的数字,所以我也不会卖在这里。 目前这支股票正刷新着最高价,现在看来除了融券方以外的所有人都能获利。考虑到大家都会马上想确保自己的利润到手,大众在心理上也都会在350这个分界点的数字卖出。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抢先一步卖在349慕鲁的地方。 这时画面上的股价,就像上个年代的古董太空梭一样,在画面上奋勇地喷射前进。像这种自己的财产随着每个呼吸渐渐增加的感觉,有一种无可取代的魅力。我因为得证自己判断正确的全能感,以及表现压倒他人的优越感,而产生一种接近性兴奋的感觉。在股票交易员中有很多人都性好女色也真的是事实。 在上午的交易结束前二十七分钟,我的持股在349慕鲁这数字全部成交卖出。 总利润超过了三百六十万慕鲁。 我有一种头皮绷得死紧,头发也仿佛冲天直竖的感觉。 就是这个,这就是已经被我遗忘一段时日的感觉啊。 「……」 我品味着这份大到让人说不出话来的愉悦,大大做了一个深呼吸。 看着买单蜂拥而至,最后抵达涨停板的这支股票,我脸上浮现了一个疲惫的笑容。就结果来看,或许就算挂卖在354慕鲁,可能也卖得出去吧。更不用说要是到收盘时都还把股票握在手上的话,到了明天可能一样会涨停板也说不定。 但别去作这样的美梦,才是通往胜利的铁则吧。 我像在挖苦自己似的,不忘在心中这么讲。 要是太贪心的话就会赔钱。 把价格上涨的股票脱手之后,因为看到股价继续涨上去,忍不住又买进却在之后遇到暴跌而破产的例子,实际出现的频率就跟被人们挂在嘴边的玩笑一样高。在这方面留下最有名先例的人就是以萨克?牛顿。牛顿一开始也是赚钱赚得很顺,便认为第二次同样能尝到甜头,于是又买进同一支股票,随后马上就因股价暴跌而破产。 这已经是两三百年前的故事了。 我想前人的失败是值得借镜的。因为股票交易甚至对那位牛顿大人来说,都是门困难的学问啊。 正当我因为着实确定利润到手,而看着装置画面面露笑容时,羽贺那刚好从走廊那边走进客厅。 「……?」 虽然她一副看到这里有个怪人似的,用不解的表情对着我瞧,但我此刻却完全不以为意。 如果她再走得离我近一点,我搞不好还会冲过去抱住她 第七章 隔天,我和羽贺那肩并肩坐在桌子前面。 羽贺那的装置就摆在我的电脑旁边,上面开着赛侯所写的那个程式。 我大略问了一下这程式到底怎么运作,才知道它好像能把从我说过所有会影响股价的因素都设为变数,进而从市场上挑出未来走向较好预测的个股……的样子。 虽然羽贺那说未来的股价预测值会依据常态分布而随时间变化什么的,撇开这点不谈的话,这程式基本上也就是藉由数学方法,来模仿并重现我平常的操作。 而我跟程式之间的差异,在于程式可以瞬间从所有股票里面抓出我可能感兴趣的那一类股票,然后根据内部的计算显示出未来股价。 股价这种东西总是不停涨涨跌跌,有个叫什么「波动率」的词就是指这个价格变化的幅度。虽然在整体行情变化剧烈的时候,个股价格的震荡也会很大;但实际上在大部分的日子里,股价来回震荡的程度其实都很接近。这个程式的功能正是藉由当天各种指数的状况来判断出波动率并代入公式中,分分秒秒借此对股价变化进行预测然后显示出来。 我将羽贺那的程式选出来的股票快速扫过一遍,然后打开感觉能拿来利用的股票页面。 其中有好几支股票看起来感觉都不错,让我觉得这程式到现阶段为止可说把我的判断标准模仿得很好。 「那我们就来试试看吧。」 「嗯。」 羽贺那看起来似乎有点紧张。 打开虚拟市场页面后,各支股票的价格同时在我们眼前动了起来。 在羽贺那的程式选中的股票旁边,都显示出当日的股价震荡范围,让人觉得一切仿佛是已预定好的行事一般。虽说实际上股价还是会受到指数的变化,也就是每天的市场气氛所影响,但听说股价大约有七成左右的机率会落在程式计算的区段内。 即使我还是会看看其他股票,但基本上就以程式选出的股票为主来进行交易。 今天的市场气氛整体感觉有些乏力,看不到什么明显的动作。程式似乎也反映了这状况,慢慢把预测的价格区段愈缩愈小。好像每几分钟就会重新算出一次结果的样子。 「怎么样了?」 羽贺那对我问道,但我只是耸耸肩,双眼没从股价上离开过。我看到价格一点一点慢慢走低,而市场上几乎没什么人买进。就我的直觉看来,现在的气氛并不适合出手。 「这边这个数字就是价格的下限吗?」 「对。这是我把数值做过调整后,负一个标准差的价格。」 「……」 虽然我听不太懂羽贺那在说什么,总之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但所谓的市场气氛,可是一种得屏气凝神盯着一大片的股票看、把所有能作为指引的指标全都塞进脑袋瓜里、再追逐让人眼花撩乱的整片数字,才终于能掌握到一鳞半爪。这种东西真的有办法靠数学来掌握吗?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我仍对这一点感到怀疑。 再怎么说,眼前这个程式竟然能在市场开始交易前,就仿佛将今天将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看透,明明白白地显示出股价的上下限在哪。 顺道一提,我现在所关注的股票价格下限是732慕鲁,目前的价格则是738慕鲁。而这支股票今天的开盘价是745慕鲁,现在跌了正好1%。说起来1%的下跌其实跟流鼻水一样,虽然会让鼻子觉得有点痒,却可能和感冒完全没有关联。 但股票市场也就是如此,不存在什么确实可循的迹象,也因此难以捉摸。 我接着打开其他个股的页面,看看哪边有人沉不处气想要出手,或是哪支股票藏有玄机而出现猛烈的价格变化,想找台顺风车来搭。 我买进一支开始上涨的股票,然后在离涨到离顶点还有很大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卖出。在赚到钱后,我也不会再对那支股票之后的发展多看一眼。 虽然我知道坐在旁边的羽贺那会因此感到坐立难安,但毕竟还是不能把整个上午的时间都耗在那支股票上头。也不知道过了一小时还是一个半小时,我操作的其他股票纷纷累积了0.7%、0.5%左右的小获利。虽然称不上势如破竹,但从市场能量这么贫乏的今天来说,这成绩已经算好了。 不过在这途中,有两支股票都各亏了约0.2%,让我在心中暗自摇头。 但这时我耳边突然传来了「咚」的一声音效。 「阿晴!」 羽贺那喊了我的名字。我看她手指指着行动装置,便朝她的装置上看去。只见羽贺那的那个程式上面显示出来的数值正在闪烁。我也用自己的装置确认那支股票的股价,看到它确实跌到了接近下限值的734慕鲁。 「股票在下跌。」 「我知道啦。」 我凝视画面,但在显示交易量的地方看到的订单和卖单数字,并没有让我眼睛一亮。 该在这边买进吗? 老实说我有点却步。因为在这个情况下,除了羽贺那的程式以外我根本没有任何线索能参考。 「它的波动率明明很低,却还是跌到接近负一个标准差。」 「……」 我还是一样听不懂羽贺那在讲什么。 但羽贺那的态度非常认真。于是我选择相信她,试着买进股票。 既然程式说732慕鲁是价格下限,我就照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在733慕鲁的地方挂出买进的限价订单。这支股票的价格在735慕鲁上下拉锯了一阵子后,因为出现了稍微大笔一些的卖单,让股价一口气滑落到734、733这边。这时我的订单成交了,股价的跌势也暂时停下。 但在这种状况下,无论是谁都会想要暂时先将这支股票脱手;对于玩融券的人来说,此刻更是理所当然要进行卖出的关头。 于是一大票卖单便很自然地倾巢而出。 挂在733慕鲁这边的订单全数被吞没,连732慕鲁的订单量也被消化了一半。 这可让我吓得连忙想行停损操作。毕竟现在退场的话死伤还不会太惨重。 但我的动作好像被羽贺那发觉了,于是她一把抓住我的手阻止我卖出。 「不行。」 「你搞啥啦!」 「这边这些应该都会被买走。应该都会被买走才对。」 羽贺那还是不放开我的手,这么说道。 为什么?根据在哪里? 我知道这程式毕竟是她开发的,所以她会希望预测神准也是人之常情。 但眼前的现实是残酷的。就是因为市场中的股价变化是如此任性,才会造就「股票不会认主人」这句股市格言。要是光靠祈祷就能让事情顺利,那像理沙这样的人早就变成大富翁了。 接着就连732慕鲁的订单也被消耗殆尽,价格掉到了731慕鲁。我的亏损额已经达到0.3%。有人说做投资最难的其实不是赚到钱,而是在赔钱的时候能多早割舍掉手上的股票。而一般人在遇到亏损时,也就会把股票丢着不管,想等到那支股票再度升值。 但这样做的结果,常常会让伤口愈来愈深,股票也不会再次涨回原来的价格。 我依照平时的习惯,心头浮起一阵要把损伤压在最小程度的冲动。想想传奇投资者的名言吧。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现在市场的气氛也糟透了,让人完全找不到该买进的理由。而股价在跌破731慕鲁后,会遇到730慕鲁,也就是10慕鲁单位的一面墙在等着。在那边会有一群想要逢低买进的人,认为这个数字很刚好而送出订单。 我该对此睹一把吗? 但在这种气氛中 ,这堵十位数的墙就算能发挥止跌效果,却也无法构成一个让价格再度上涨的理由。 即使如此,羽贺那依然笔直地盯着画面。 「会上涨的,应该是会上涨才对……」 又有人卖出股票,在731慕鲁这边的买进订单终于也快见底了。 「?」 但股价并没有再继续下跌。 因为市场中零零星星的出现一些订单,让股价的跌势停止。 卖出、买进、卖出、买进——这两股势力互相拮抗着,气氛也就这样改变了。 不会吧? 交易数字停了下来。 「涨上去吧。」 事情就发生在羽贺那轻声低喃的这一瞬间。 「什么——」 订单一口气涌了进来,把价格推上733慕鲁。卖出的人像是全部哽住喉咙似的没了动静,而买进的订单继续拥入。价格来到734慕鲁。这时卖单出现了,但相对之下只像条涓涓细流的卖出势力,在下一回合便全数蒸发。 735、736、735、736、737、738、739…… 虽然卖出那方乱成一团,但我看得出他们想将卖单集中在740慕鲁的地方。 这样的话我能赚到将近1%。 要让这笔钱确定入袋的话,该行动的时机就是现在了。 我挥开羽贺那的手挂出卖单。而羽贺那这时也没有再来妨碍我了。 最后股票以739慕鲁成交,我得到了0.8%的利润。而股价一瞬间到达了740慕鲁,但又被沉重的卖压推回738慕鲁,然后就地再次形成拉锯。 我望着这样的价格变化,就像眼前看到一张利用视觉错觉的画似的,有点呆住了。 「……有赚钱吗?」 羽贺那没什么信心的对我问道。 「……多多少少……啦。」 「多多少少?」 她又再问了一次,我换了个说法: 「赚了0.8%。」 羽贺那好像在估量这数字到底算多还算少似的稍微皱起脸来,但心情看来不坏。她因为总之有赚钱而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我依然十分不解。 她刚才判断的依据到底是什么? 我望向羽贺那,而羽贺那也回看我。 「预言的自我实现。」 接着她说出这个词汇。 「啥?」 「就跟技术线图分析的原理一样。是我用各种图表来做计算时发现的。有很多人都用同一套方法在做交易。」 羽贺那一句一句的说着,笔直注视我的双眼。 在她那漆黑的双阵中,有着强烈的自信。 「价格波动的幅度非常一致,比使用乱数产生器出来的结果工整多了。这就是某些人事前做了整地工作的证据。」 「……整地工作?」 羽贺那皱起了眉来。 不过轻轻闭上了眼睛后,她开始对我解释: 「因为大家用的统计概念都同样是写在课本上的东西,所以每个人计算得出来的数字也几乎都一样。差别只有这些数字在每个人心中比重不同而已。既然如此,所有人就都会指着同一个地方,说统计上的价格下限就在这里。所以股票就会在732这里被买走。只要股票被买走,大家就都会知道自己的计算没有错,很有自信地去买进,然后股票就会涨。就连比较没自信的人,也会跟着他们买。你懂吗?」 虽然羽贺那问我懂不懂,但我的脑袋瓜现在好像快爆炸了。 不过,不知怎的我好像能明白她的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大家都使用相同工具做出相同的预测……是这样吗?」 「对。」 「……」 羽贺那很干脆地这样回答,虽然我很叫说哪可能有这种事,但这时想起了曾一语道破股票交易本质的约翰?梅纳德?凯因斯说过的一句话。 股票投资就像选美。在进行投资时应该思考的,并不是自己觉得哪个人最美,而是该思考别人会觉得谁最美,而且一定要假定所有的参赛者都用这样的方式在思考。 羽贺那所实践的道理,就和凯因斯的这句箴言很接近。 虽然股价有一瞬间曾跌到比732慕鲁还低的地方,但这点小误差应该是可以忽略的吧。 毕竟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我们眼前这些数值可以藉由程式自动计算出来。 「可是我还是有些事情办不到。」 「……比如说咧?」 羽贺那看了看,再看了看装置画面。 或许是因为感到些许的不甘心,让她最后低下头说。 「我抓不到该卖出的时间点。就算知道价格变化的幅度,但我却看不出来股票在这边是会停止还是上涨,就算看到股价上涨也不知道它会涨到哪边……」 羽贺那视线朝上看我。 「换作是阿晴的话,应该就会知道吧?」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拍。 「靠着看气氛。」 「……别太小看气氛啊。」 「才没有。我只是讲出事实而已。」 羽贺那哼一声撇过头去,把视线拉回装置荧幕上。 我看着她的侧脸,稍微感受到一丝的亲近感。 「嗯,总之我们是拿下首胜了啦,但下次会这么顺利吗?」 「……这边有清单。」 羽贺那操作她的行动装置,马上让股票清单轻快地弹了出来。 我就成交量、财报、以及目前为止的价格变动来看,很俐落地选出三支股票。 我转头望向旁边的羽贺那,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荧幕上那三支股票的名字。 然后,她看向我说。 「去赚钱吧。」 此时的羽贺那简直就像是一位公主。 而且这位公主还冰雪聪明得吓人。 「我遵命就是啦。」 我则有如她的骑士,就这样朝战地出征。 在行动装置的画面上,所有数字都停了下来。 现在时间是下午五点。结果以令人目瞪口呆的胜利坐收。 交易成绩是十九赚二赔。而那两次的赔钱,都是在我选了不是由羽贺那的程式所指定的股票时赔的,所以程式选出的股票实际上是100%能赚钱。 而且今天利润也高达17%。虽说今天羽贺那也跟我一起进行交易,但我因为担心而不敢把资产全押下去,所以只赚了一百二十万慕鲁。要是使用融资全力去拼的话,搞不好可以赚到四百万慕鲁左右。 「这东西真的超猛耶。」 我看着在羽贺那的行动装置上有数字正在闪烁的程式,这么说道。 这时虚拟交易所已经关门,主办单位正依序将今天的交易资料上传到官方网站上。羽贺那的程式也同步下载着这些资料,并用这些资料重新进行计算。程式消化资料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只吃着饲料而渐渐长大的生物。 荧幕上的数字或增或减不断刷新。因为诸多的市场指数似乎都会影响数值计算,只要其中某一个值改变,整体计算结果也会跟着改变;当整体的结果一改变,个别的值也又会跟着改变……变化就像这样永无止尽。 这样的庞大运算只有电脑才能负荷,人类是绝对不可能胜任的。 「……成功了吗?」 羽贺那对我问道。 我在摸清楚这程式的使用方法之后便再次开工,频繁往来于近十支股票的页面间以确认价格,接着只要一听到「咚」的提示音效,我就用猛烈的气势杀进场进行交易 。但我注意到羽贺那可能是身体不舒服,中途就没再继续看荧幕,但依然没从座位上离开。 她似乎对自己穷尽心力所打造出的程式表现在意得不得了。 接着在今天交易结束,她终于开口问了我这个问题。我看着她眉宇间透露的不安,几乎想要使坏骗她说「很可惜我们没有赚钱」。因为她平常总是目光刺人言行又放肆的关系,露出这种表情时当然更会让人想闹闹她。 但我还是压抑了这种幼稚的冲动,对她这么说。 「非常成功。」 变化就发生在个这瞬间。 羽贺那脸上的表情在刹那间就垮了下来。 「太好了……」 接着她露出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笑容。 这个表情和她平常的扑克脸有着强烈对比,因而具有超群的破坏力。 我的防线就这样子被一举攻破了。 而且正当我不知所措之际,竟然还看到羽贺那的眼角泛出泪光。 「呃,啊,笨……笨蛋,你别哭啦!」 我赶忙这样讲,结果却让羽贺那难得变得柔和的脸色瞬间又绷了起来。 「……我才没哭。」 这个谎也实在太好拆穿了。 因为羽贺那才说完没哭这两个字,就吸了吸鼻子。 但就算我指出这一点,她应该也绝对不会认帐吧。而且这种小事现在也怎样都无所谓了。 看到羽贺那脸上那安心的表情,就是会让我这样觉得。 羽贺那在我身旁吸着鼻子,然后用手指揩了揩眼角。虽然我很想叫她替我这个近在旁边,却得装作没看见的人着想,不过她这种爱面子的方式倒也算是可爱。 或许就像理沙说的,羽贺那的个性实际上并没有她平常的眼神那样凶恶吧。 我只好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回画面上,就这样任时间流逝。 「……有哪边需要改善?」 但这时羽贺那很唐突地抛出这句话。 「嗄?」 「哪边需要改善。」 我想她应该不是为了圆刚刚说自己没哭的谎才这样讲的吧。 我看看羽贺那,再看看画面,回答她说。 「嗯……是……是有几次在评估价格变动幅度的时候感觉太不切实际了啦……另外就是程式选出来的股票很多都是不会赚的,虽然这边有经过我筛选才买所以也没啥问题啦,不过既然你问了需要改进的地方,那大概就是这些吧。」 虽然羽贺那在听我说话的时候还是吸着鼻子,但她的表情已然变得和平常一样了。 羽贺那接着看向程式画面,对我点了点头。 「不过真的是超猛的耶。」 我先是抬起上身,然后朝椅背上一瘫,边发出感叹边这么说。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竟然有人用这样的方法在拼胜负啊。」 羽贺那听着我说话,一直盯着我的脸猛看。 接着她再次看向了她的行动装置,喃喃说道。 「太好了。」 对于她这句发自内心的感想,我也由衷地感到同意。 在稍后吃晚餐时,羽贺那已经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了。 在理沙看到从她打工的中国餐馆打包回来,包有满满蔬菜的春卷快从羽贺那的筷子上掉下去时,她终于采取行动,轻轻收走了羽贺那手上的筷子。 这让羽贺那像小孩子闹脾气般抵抗了一下下,但她很快便阖上眼皮,随即沉沉睡去。 「真拿她没办法……」 虽然理沙嘴上这样唠叨,表情看起来却好像有些开心。 她勉强将羽贺那从椅子上扶起,接着一鼓作气地将她摇摇晃晃的身子用公主抱的方式抱了起来。 因为羽贺那的身材十分纤瘦,所以理沙能用双臂稳稳将她整个人抱在胸前。 虽说理沙抱着羽贺那走路的脚步有点摇晃,但最后总算成功将她抱进房去。 之后理沙又隔了好一阵子才从房里出来,我想她大概是帮羽贺那换上了睡衣吧。 「她这阵子都很晚才睡呢。」 「……是哦?」 「咦,你都没注意到吗?」 「没啊。我都一觉到天亮嘛。」 「这样啊……好好喔,我还满常睡到一半醒来的耶。」 「那是因为你缺乏运动吧。」 我的这句话让理沙一时语塞,视线稍微往下一瞄。 为了理沙的名誉,我只好装作没看到她注视的是身上哪个部位。 「果然是这样吗……运动呀……哎哟,重点不是这个啦。」 「嗄?」 「最后结果怎样了?」 「什么怎样?」 我津津有味的吃着刚刚从羽贺那筷子上掉下去的那根春卷。 「就羽贺那做的那个什么程式来着……」 「喔,结果非常成功啊。我想应该可以顺利拿下优胜吧?」 我边扒饭边回答理沙。因为羽贺那平常食量虽小却好像很爱吃中国菜的关系,所以几乎每道菜都是我们三人平分。既然羽贺那现在睡倒了,那剩下的份应该就归我了吧。 正当我这么想而伸手要夹烧卖时,手却被理沙拍了一下。 「你吃掉的话,她明天中午不就没得吃了吗?」 「……」 「不要用那种表情看我啦。所以呢?你说非常成功是真的吗?」 「可恶……真的,是真的啦。」 「哦,原来如此,所以羽贺那才会整个人放松下来啊。」 理沙转头往羽贺那的房间看,这样对我说。接着她又回过头来将自己的烧卖夹到我盘子里。 「我又没叫你把自己的份给我。」 「你真是贪吃又嘴硬呢……」 理沙叹了口气,耸耸肩这么说。 「不过……嗯,真的是太好了。」 「……」 理沙看来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放心的微笑,用陶匙搅拌着手中小碗里的汤。 但我总觉得她面露微笑的原因,好像跟程式顺利运作、成功赚到钱这两件事都无关。 我就这样叼着筷子,呆呆望着她的模样;而理沙这时也抬起头来对我说。 「叼着筷子很没规矩哦。」 「要你管。」 我毒舌的回嘴,并且把菜盛到小盘子里。 就在我大口猛吃调味恰到好处的菜肴时,发现理沙正带着微笑看我。虽然我很想装作没注意到她的表情,但直到我把盘子在桌子上放下为止,理沙都一直注视着我。 于是我把盘子搁到一旁,用力露出恶狠狠的眼光朝理沙一瞪。 「你是在干嘛啦。」 「嗯?」 然而理沙只是稍微一歪头,轻松就回避了我的问题。 她果然是个成熟的女人。 这让我既不甘心又自觉羞耻,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无法讨厌她,结果只好对自己感到火大。 「我是在想,原来真的连这种事都是会发生的呢。」 「……啊?」 「竟然会有这么棒的巧合。」 「……」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我大概懂理沙这句话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不,也不能说是巧合呢。毕竟是阿晴为我们尽了一切努力,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呀。」 被理沙当面这样说,让我有种她在耍我的感觉。 所以我故意拿起碗喝了口汤,让她看不到我的嘴型。 「我才不是为了你们。」 「呵呵。」 理沙笑了笑,缓缓深吸一口气说。 「要是没有阿晴在的话,我们现在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呢。」 理沙所说的「我们」指的是她和羽贺那两个人,她并非只说羽贺那,也不是光想着自己。 如果我没出现,在这所教会中的她们两人现在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听理沙这么说让我不禁稍微想像了一下状况,却怎样都只能想像出她们凄惨的模样。 「哈哈,我们的想像应该相去不远吧。就我们两个女孩子相依为命的话,虽然不用顾虑什么是很好啦,但有些事情还是沉重得会让我们无法负荷呢。」 「你都几岁了还好意思称自己为女孩子喔……」 我才小声吐完槽,就被表情仍然带笑的理沙瞪了。 「你的嘴巴真的很坏耶……不过呀,我本来是想说阿晴大概不爱听这种话所以才没开口,但我真的很感谢你喔。感谢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先不论下决心把书卖掉那件事,光凭我一人的话肯定没办法帮到羽贺那……」 对于理沙这样的告白,我找不到话语可以好好回应。 「……说是这样说,结果你这还不是开口了。」 「呵呵。语言真的是很奇妙呢。」 理沙开朗的这么说道。实际上我也明白她是顾虑我的感受,想缓和气氛才这么说的。 理沙原本的处境真的很危急。如果她是我讨厌的那种大人,那她应该会对我更加谄媚,又或是为了顾面子而坚决反对我的提案吧。 但理沙一下子就接受了我的意见,事后也没有拼命把感谢的情绪往我身上堆。 她应该明知自己在这样的状况中就像个没用的局外人,但当我和羽贺那在进行交易时,她还是几乎没有插嘴。 在我老家那边的作坊里,工作几乎都是团体作业,大家互助合作是极其理所当然的事。我从前也好几次在那边亲眼见识这种帅气又成熟的处事方式。 我老家那里的人在受帮助时只会做最低限度的道谢,也不会去做多余的帮忙反而让对方觉得碍手碍脚。我在那边学到「静观别人做事才最难」的这个道理,也明白对于出手帮忙的人来说,这样反而比较自在。 理沙就是这种行事风格的绝佳范例。 但我同时晓得,当受帮助的一方听到对方开口要些回礼时,他们心中多少会感到好受点。尤其当自己真的很感谢对方的帮忙时,更是如此。 我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感到犹豫。 犹豫到了最后,我终于这样对理沙说道。 「不……不然你打算送点什么东西给偶哦?」 我本来想酷酷的说完这句话,结果却因为太紧张而咬到了舌头。 理沙或许是因为看我咬到舌头而吓了一跳,睁大双眼看着我。 「你愿意收吗?」 接着她便这样问我。 「我是看你好像不喜欢这样,才一直忍耐着没提的呢。」 理沙露出有点为难的笑容说道。 她有着一颗谦虚而自制的心。胸襟更开阔得甚至让人觉得有点不快。 我轻瞄理沙一眼,开口说。 「……比方说咧?」 「咦?唔嗯?我想想喔……比方说请你吃顿好料的?」 「你哪有钱请客啊。」 「呜……料理是心意啦。不然阿晴你觉得呢?如果有什么我办得到的事,你就尽管对我开口吧。」 理沙挺起胸口这么说。衣服线条描绘出她那形状姣好的胸部,跟羽贺那完全不一样。此时有某个词不住在我脑中徘徊。明明只有短短几个字,但我却没有勇气将它说出口。 「啊。」 随后理沙「啊」了一声,用手捣住了自己的嘴巴。 「难不成你要说……想要跟我一起洗澡……之类的?」 「唔??!谁……谁要啊,白痴啊你!」 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涨红了脸,但因为心中毕竟多少有些邪念,所以不禁全力反驳她。 理沙原本还一脸从容的咯咯笑着,后来却用手托腮,好像有点开心地对我说。 「如果五年后阿晴长成了个好男人,我会考虑的。」 「到那时你已经是老太婆了吧!」 「……」 这种带着怒气的笑脸可是只有理沙才使得出来的绝活。 但理沙在稍后还是轻轻笑了出来。 「所以呢?你到底想要什么?」 就老实说来给姐姐听听吧。 坐在桌子对面的我,此刻切实地体会到自己实在幼稚得难以置信。 「……躺……」 「躺?」 「……躺……大……」 我真的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好好把话讲完。 不过理沙听了之后表情却很吃惊,随后露出难以形容的满面笑容。 然后她很没规矩地维持着托腮的姿势夹了个烧卖吃,接着凝视长筷子的前端,然后把筷子不停转动,仿佛在想着:该给他躺吗??怎么办好呢?? 她那惺惺作态的模样,让我几乎羞愤而死。 不过理沙最后还是轻轻点头,答应了我的要求。 「……你别跟羽贺那说。」 听到我这样说,理沙温柔的垂下了目光。 「我当然不会讲喽。毕竟男孩子没有秘密就活不下去了嘛。」 结果我连耳朵都让她帮我清了。 一想到她如果开价说付三万慕鲁就可以再躺一次的话,我很可能真的会付钱给她,实在太可怕了。 我们的竞赛表现从隔天开始有了大幅跃进。 虽然随着交易次数一多,羽贺那的程式偶尔也会失算,但遇上这种状况时我就会靠直觉来做掩护。虽然羽贺那不时会在那边嚷着什么不明确啦、靠不住啦,但所谓的气氛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所以我也无可奈何。 总之随着程式的启用,让我花在挑选股票上的劳力得以大幅减轻,也就能把这部分的精神转到交易过程中。而且当股票的价格跌到了不错的地方时,程式会发出「咚」的提示音效,实在是个很棒的设计。如果问我说这程式最棒的地方在哪,可能就是这个吧。那个爆炸头赛侯曾说过,在这部分会显现出程式设计师的功力,如今我非常同意事情真的像他说的这么回事。 于是我就这样靠着程式支援,在每支股票的交易中都以0.5%至1%作为目标来获利,至多也只求个1.5%,很扎实的累积着财产。 原本的一千五百万慕鲁资金没过多久就超过了两千五百万慕鲁。羽贺那有办法盯着交易画面看的时间也渐渐变得比较长了,而我则是开始能在交易中保有几分余裕,能在交易中和羽贺那商量各种事情,甚至当场讨论要如何对程式进行改良。 说起来羽贺那对交易的热中程度也相当惊人,俨然是除了吃饭睡觉之外的时间都在思考着股票方面的事。 甚至她有次竟然反过来把自己正在思考的问题,对送货途中来找她问问题的克莉丝开口提出。 当然这让克莉丝一时无言以对,但由于她内向而认真的个性,最后还是老实把羽贺那的问题完整听完,然后两个人一起钻研起跟克莉丝要问的问题完全无关的什么统计方程式来。 在那之后,羽贺那只要脑中一冒出什么想法,马上就会一头栽进去而对其他杂事视若无睹;我已经好几次看到她洗澡洗到一半冲出来跑回房间里去。 她身上当然一丝不挂,连毛巾都没拿。 在事情第一次发生的时候,因为实在太过突然,在餐桌前操作装置的我和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读着什么书的理沙都完全僵 在当场,只是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羽贺那的行动。 直到羽贺那冲进房间后,理沙才终于回过神来飞也似的朝她追去。 我看着理沙的背影走远,才像是台没油的机器人似的把头一垂,让视线落回装置画面上。 但羽贺那她纤细的身躯,却深深烙印在我的眼底。 她有着曲线般滑顺的体态,肌肤不只看起来很柔软,更有类似瓷器的温润光泽。那样子像极了我在水族馆看过的海豚,让我心中涌出一种奇妙的感动。 不过稍后在理沙把裹着床单的羽贺那押送回来时,我也没办法再放肆地对着她看了。理沙则是在把羽贺那推进浴室,关上浴室门后大大叹了口气,然后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时,理沙已经能不慌不忙的像例行公事一样把羽贺那拖回浴室;到了第四次发生时,羽贺那自己好像也终于懂得要在洗澡时把行动装置带进浴室里去了。 不过也说不定是理沙终于拗不过她,才准她带行动装置去洗澡的吧。听说原本理沙不准她带装置进浴室,是怕手湿湿的触碰电器会触电的样子。 总之我们就用这样的步调持续改良程式,我也渐渐理解了羽贺那做的这个程式的运作原理,并摸熟了这个程式送出的结果中,到底哪些部分可信、哪些不可信。 我好几次想着,所谓的「水到渠成」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像投资竞赛这种在虚拟空间上进行的交易,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几乎已经是等同于事先知道骰子会开出几点的赌局了。 因为事情的进展就是如此顺利,让我觉得自己向欲望屈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但仔细想想,我一开始就计划要这样运用羽贺那的能力啊。 虽说是在虚拟空间内进行操作,但既然获利顺利到这种程度,没理由不那么做。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认为该是时候该跳脱这个虚拟空间,将这个程式运用在现实中的交易上了。 开始在投资竞赛中进行交易后过了三周,我们两个都已经习惯了这项工作而能游刃有余时,我对羽贺那提出这个想法。 「咦……」 听我这么说完的羽贺那,露出一副好像压根没想过这种事的表情。 「你说你要用……我的……?」 「对。我要用你的程式来做现实中的交易。」 羽贺那茫然的看着我,接着将目光移回好像正在进行参数调整的程式操作画面上,然后又再次看向我。 「但是,这个程式是制作来给这场竞赛用的……」 「但换成现实市场的话也不是完全不能用吧?」 羽贺那只是怯怯的看着我。她的表情茫茫,好像完全不了解我刚刚讲了什么。我看就算刚刚我用起了狗的语言跟她说话,也应该不至于会看到这种反应吧。 「但是……现实中……的……」 「你不试试看吗?之前你不也常常用以前的竞赛资料来做测试?」 「是这样没错。」 「这样的话,你就把现实的资料用同样方法跑跑看,要是顺利的话再实际拿来用就好了吧?」 这种想法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或许是羽贺那觉得会有什么技术上的困难吗? 「程式没办法做这种处理吗?」 「……不,并不是没办法……」 「那你就试试看嘛。」 纵使我这样说,羽贺那的反应却依然非常犹疑。她还别开视线,好像是不知道是为什么感到困惑。 「怎么了吗?」 当我这样问时,羽贺那吓一跳似的看向我。 随后她又再度垂下了目光。 「呃——你该不会是在烦恼赚到钱的话要怎么拆帐吧?」 虽然羽贺那好像是个没什么欲望的人,但既然话题都谈到了现实的交易,她可能多少也会对这方面的事感到在意吧? 我心里这样想着,便试着探了探她的口风。但羽贺那难得像是单纯感到困惑似的皱起眉头。 「不是因为……这样……」 「不然是怎样。既然事情都这么顺利了,根本没理由不把这程式用在现实当中啊。」 「……」 「……」 我盯着低下头去的羽贺那,突然有种自己在欺负她的感觉。 但我是真的完全想不透她到底在迟疑什么。 说了这么多后,我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好对她讲了,但也不能强硬地跟她开口讨程式来用。 正当我犹豫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仍然低着头的羽贺那这样开口: 「……现实中的交易……」 「嗄?」 羽贺那缓缓抬起头来。 「会用到……真的钱对吧?」 她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安。 「这个嘛……这是当然的吧?」 「……这样的话,我就不认为事情会这么顺利。」 说完这句话后,羽贺那才刚抬起的脸庞便又沉了下去。她的视线停在行动装置上,用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触碰行动装置的荧幕,修改程式中的数值。 我就这样望着羽贺那,心想她会不会是一时傻了。 因为我完完全全无法理解羽贺那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为……为什么啊?」 「我不认为会顺利。」 羽贺那斩钉截铁地这么说,但并没有抬起头来,目光仍然停留在行动装置上。 于是我再次开口问她。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要不然我们就先用些资料来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吗?这个程式就是这样运作的吧?」 当我这句话一说完,羽贺那的手指也骤然停下,就好像她刚刚是在把我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输入电脑中。 她好像是想抬起头看我,动作却在中途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她再度用手指操作起行动装置。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实在让我有点发火,抓住她纤细的手指逼她面向我。 「你说清楚啦。我真的觉得你做的这程式很厉害耶,而且现在成果也出来了啊。这样还不懂得要把这个用来做现实交易的话,也太傻了吧?」 羽贺那只是默默想把手指从我手中抽回,不过凭她的力气毕竟不可能挣脱我的握力。虽然羽贺那也没用指甲刮我或咬我一口,但我接着还是慌忙将手抽了回来。 因为我看到她突然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你别哭啦。」 「我没有哭。」 羽贺那只干脆地讲了这四个字,然后便紧闭起嘴唇。 她像是想遮掩饰自己快哭出来的表情似的,再次用冷然的态度对我说。 「我不认为在现实中会顺利。」 她说的话还是跟刚才一样。而且没有讲理由,也没有其他任何解释。只是摆出一副仿佛她就是如此深信不疑的态度。 如果是不久前的我,大概会反射性地对她发火、开始大吼大叫然后跟她大吵起来吧。然而现在我已经多少对羽贺那有了一点理解。她热爱数学,但看着自己做的程式在虚拟空间的交易中明明获得那么好的成果,却还是毫无根据地深信这样的表现绝不可能延续到现实交易上。我看到了在她这样的行动中,藏着一股强烈到令人感到悲怆的自我防卫心理。 因为到目前为止从来就不曾顺利过,所以之后自然也不可能顺利的。我已经不想再抱持希望而受伤了——她完全就像是这样。 这时我想起户山大叔说过的话。 羽贺那就像一只尚未破壳而出的小鸡。 而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在 戳着困住羽贺那的那层蛋壳。 「在现实中或许没办法做到这样没错,但这也没关系。」 羽贺那以一种看不出情绪的眼神对着我望来。她那纯然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两池沉淀着的墨色。 在市场中栖息着魔物,而且会让人葬身的陷阱也多不胜数。就算真的有人想出什么完美的理论,一定也没办法在股市中达到百战百胜吧。但如果我们真的怀有足以致胜的真理,那只要肯坚持到最后,应该必然会迎来获胜的一刻。 「我不是说过吗?我们会努力把事情做好的。」 「……」 「再说就算真的亏钱,我也不会找你负责。但要是有赚到钱的话,我会把利润的两成左右分给你,这样如何?这种条件你基本上不会有任何损失吧?这就像那个什么啊……什么值是正的彩券一样吧。」 「期望值。」 羽贺那马上说出这个词,然后又沉默了一会。 而后,她抬起头来无助地看着我说。 「可是……」 羽贺那又是说了句「可是」。 她就像这样牢牢被封在蛋壳里面。 但我却透过那蛋壳的裂痕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好害怕。」 老实说我并不明白羽贺那心中有着怎样的恐惧阴影。这一定是因为我基本上属于日子过得相对幸福的那群吧。 至少我并没有经验过在环境严酷的地球上某个悲惨的国度中生长,被卖掉而流落到月面来,还非得在房间角落掩着头以泪洗面度日的这种遭遇。 所以我绝对不会说自己能体会羽贺那的心情。 但至少我明确知道自己想对她说的话是什么。 我注视着羽贺那的眼睛。 我就像要从那双眸子中找到自己的倒影似的凝视她的双眼,这么说: 「这件事情就连我也会怕啊,毕竟我可是把全部财产都赌上去了耶。你好歹也想想看要是自己的钱没了,会是什么感觉吧。」 每当我的资产减少百分之一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被削去了百分之一。 就像理沙将那些书视为身体一部分那样,我也将钱看作是构成我身体的成分。 羽贺那也回望我的眼睛,然后稍微抽噎似的吞了口口水。 接着她无力地垂下了睫毛,视线也在空中游走。 这让我不禁想出声对她大吼。 但羽贺那游移不定的视线却飘向了我的行动装置,然后她轻轻这么说: 「交易。」 「嗄?」 「已经开始了。」 她这句话让我的视线也转向装置画面。 其实我们已经事先从羽贺那的程式筛选出的清单中,选好今天要以哪支股票展开攻势了,所以这并不是什么需要着急的事情。而且我也清楚要在市场开始活动后再过一会,等程式将结果重新计算好之后再进行突击,才会有比较好的战果。 因此我的目光一瞬间被画面拉走,随后马上转回羽贺那身上。 但羽贺那或许只是想要用短暂的一瞬间稍作喘息吧。 「我知道了。」 「嗯,嗄?你说什么?」 羽贺那在我还来不及将视线转回她身上时说出这句话,让我有点混乱。 而且她也没把这句话重复第二遍,就径自往自己的行动装置看去。 「……」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她平常那副完全不甩别人说什么的表情。 但我也说不清理由,就是觉得现在的她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 直到那天的奋战结束,我躺上床准备睡觉的时候,才终于想到当时羽贺那看起来不同的地方,在于她的脸颊稍微染上了一抹微红。 时间还没到隔天,羽贺那就连络了赛侯,并让他弄出一套可以参照现实交易资料算出数字的程式来。我不知道这该说是羽贺那还是赛侯厉害,总之一切都相当不得了。 因为新写出来的这个程式,连在现实世界中也能战斗了。 虽然羽贺那的程式基本上就是复制我所做的事情,但程式可不像我的直觉,会因身体不适或月面下雨的关系而突然变钝。程式有办法每天孜孜不倦地翻找市场,而且一定能发掘出一些能长成摇钱树的幼苗。 我的任务也就是对那些幼苗灌溉施肥,等开花结果的时候进行收割。 我们在虚拟空间内的两千五百万慕鲁,在一周内又进一步成长到了三千两百万慕鲁。 同时我在现实中的资产,也从七万两千慕鲁变成了七万九千慕鲁。 现实资产增加的幅度之所以较小,是因为现实交易环境比虚拟空间中复杂,使程式的精确度下降,另外就是我在现实中不那么敢放手去玩的关系。 不过羽贺那的程式也还是提供了我一些脉络,只要循着这些脉络去摸索,我就有办法把藏宝箱给撬开。 来到教会前那片笼罩在我头上的阴霾,因为程式的帮助而烟消云散。 「所以我就说会顺利的嘛。」 在把程式用于现实市场的第一天交易结束后,我对羽贺那这么说。 羽贺那却像只被欺负的小猫似的,态度仍抱着怀疑。 其实我自己在当初刚离家出走开始做股票交易的时候,因为轻松就赚了一大笔钱的关系,也曾好几次怀疑自己会赚钱是否只是单纯偶然。但我的存款之后还是一直往上累积,才让我体会到要在这世上混得不错其实意外简单。 当然因为我前阵子也曾陷入低潮、裹足不前过,所以也明白当初那高得夸张的成功率,应该也仅止于那时候了吧。 不过羽贺那的程式基本上只是把我判断股票的基准加以数据化,比我强的地方实际上就只有能不断进行庞大计算,并得出正确结果而已。至于我所办不到的事情,这程式自然也不可能办到。 这就类似削掘月表的石灰岩盖房子的工人,借用机械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工作。那些代替工人工作的机械,虽然能进行更大规模的作业、工作速度也更快,却不可能像真正的工匠一样把一栋房子盖好。 到头来该说这叫相辅相成吗?我想其实只是看谁能最有效率地利用适合自己的工具罢了。 羽贺那有办法做出这样的程式来,却说自己没办法将它好好活用。 我则刚好跟她相反。 但我倒也知道羽贺那保守又多疑的态度,其实是因为其他因素造成的。 事情绝对不可能会顺利下去。就算真的顺利,也必然只是一时碰巧而已。要不是这样的话,这世上就不可能充斥着这么多不幸了……她就是这样想的。 因此第一天交易结束后,我为了对自己的成果依然难以置信的羽贺那,特地跑到商店街去,从提款机中领钱出来。我心想光把我今天获利的两成拿给羽贺那,应该就能发挥足够的演出效果了,所以就从当天赚的一千七百慕鲁里面领了三百四十慕鲁出来。 随后我对坐在客厅失神看着交易纪录的羽贺那递出三张一百慕鲁、两张二十慕鲁的钞票。我之所以不用电子汇款,而是塞给她实体纸钞,就是想要对她昭示我们现在赚到的钱并非虚拟空间中的数字。我就是想让羽贺那知道,她的数学能力绝对不只能解决纸上的问题;若将能力用于正确的地方,就有可能赚到真正的钱。 被我塞了五张皱巴巴的钞票后,羽贺那霎时像是被吓到似的一声也不吭。但她自然也完全明白我为什么要拿这三百四十慕鲁给她。 所以就算看着羽贺那迟迟不收下摊在桌上的钞票,我也不担心她会把这些钱塞回来给我。 她脸上的表情就像看到本来 画在纸上的食物突然变成真的,充满惊讶。 就连最后她缓缓将手伸向钞票时,也不是接过那些钱收下,而是好像要确认那些钱是不是真的存在似的,轻轻摸着那些钞票。 「这是……真的吗?」 之后羽贺那终于这样开口问我。她皱起眉头,像是勉强要去阅读很不清楚的文字似的直盯着我的脸。但我此刻对于她的多疑既不感到光火,也没有因此觉得惊讶。 我只是挺起胸膛,明确地对她点了点头。 「没错。我们今天赚到了一千七百慕鲁。而且这可不是在虚拟空间,而是在现实中赚到的啊。」 羽贺那盯着我看了半晌,然后再次看往钞票。 那些皱巴巴的钞票被她一摸,就发出不干脆的「啪沙、啪沙」响声。 但即使如此,那些钞票还是确确实实就存在于我们眼前,而且只要使用这五张钞票,羽贺那也就能买到很多东西了。 虽然数学能解决很多课堂上的问题,但现金还能解决更多现实中的问题。 「你就拿去买点什么吧。」 「咦?」 「你之前教数学赚的那些钱全都交给理沙了吧?你自己难道没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被我这么一问,羽贺那看起来心中好像真的没有谱。 只见她歪头开始思考,那模样纯真得像是个稚龄的小女孩。 我想起之前去和克莉丝打听羽贺那喜欢什么东西的时候,她也没给我什么像样的回答。 或许羽贺那真的对这类琐事完全没有兴趣吧。 「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羽贺那接着便这么说道。 哎,因为这答案算是早在预料之中,所以我不会感到讶异。 但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 「但我想要把这笔钱用在某些地方。」 「喔?这不是很好吗。钱就是要拿来用才有意义嘛。」 羽贺那听到我这句话,还是轻轻歪过头去。她那深黑的眼中映出我的身影。接着她就从那五张钞票里面抽了三张出来,然后这样对我说道。 「这样利息就付清了。」 「……啊?」 「阿晴之前帮忙付的利息应该是三百慕鲁。这些刚好。」 羽贺那飒然将钞票递往我眼前。 「这样就付清了。」 她就这样把钞票给我,双眼直直盯着我看。 我当初的确是代替理沙付给户山大叔三百慕鲁的贷款利息。 实际上理沙到现在也还没把那笔钱还我,而且我倒也没打算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过这笔钱又有什么理由要让羽贺那来付呢? 毕竟羽贺那跟我一样只是寄住在这教会里的房客,和理沙之间也是素昧平生。而且我想理沙也不会希望由她来出这笔钱吧。我按常理进行思考后,得到的结论就是如此。 但面对像个孩子一样,纯真的将三张钞票拿给我的羽贺那,我却没有说出这样的话来。因为到头来也只有让羽贺那付这笔钱,才能让她体认到自己的力量可以解决现实的问题。对羽贺那来说,她现在唯一在意的对象就只有理沙了吧,而这件事也就关系到她是不是真的能帮上理沙的忙。 既然如此,那我是否能在自己心中的帐簿上用这样的形式消掉这笔帐,到头来其实根本无关紧要。 因为之后就是羽贺那和理沙之间的问题了。 于是我从羽贺那手中收下三张皱巴巴的钞票。 「那这样理沙就没有欠我钱了。」 「嗯。」 我将钞票收进口袋-附带这么说。 「我想理沙她也会很高兴呗。」 「真……真的吗?」 羽贺那像是不疑有他的孩子,这样问我。 「大概啦。」 其实因为理沙这人在某些方面有特别的洁癖,所以可能未必会打从心底感到高兴就是了。 但我想就理沙的性格来说,应该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口而让羽贺那感到受伤吧。 我微微叹口气,换上愉快的表情向羽贺那说了谢谢。不过我心中其实已经计划好,之后要花点功夫把这笔钱转换一下形式,找个好时机再还回羽贺那手中。 我也因此没料到羽贺那在听到我说谢的瞬间,竟缩起了脖子,像是被人呵痒似的展颜而笑。 那是一张看起来真的很开心,毫无半分造作的笑脸。大概是因为她的笑容感觉有点笨拙,所以才会像是被人搔痒的那种笑法吧。这就跟如果平时不运动,身体就会无法随心所欲活动一样道理,毕竟笑也是要用到脸部肌肉的嘛。 但正是因为这份笨拙,才更让我认为羽贺那的笑容真的相当美好。 到现在为止,我已经看到了羽贺那的微笑,也看过她感到安心而放松下来的表情。不过这两者也都只是羽贺那收敛起她那凶恶的眼神后,再往前进几个阶段的表现而已。但现在映在我眼前的,却是羽贺那她自己特意让五官动起来才展现出的笑容,而且那笑容真是可爱得没话说。让我好像一恍神就要伸出手去摸她的脸了。 于是我就看羽贺那缩起脖子笑着、慢慢吸进一口气后舒了出来。羽贺那吐气的动作,让她纤瘦的身子看起来又缩得比平常更娇小了点。原因可能类似激烈运动之后的脱力感吧。羽贺那 就这样将一抹浅笑留在嘴边,然后带着一副疲惫的神情,将脸转向桌子的方向。 「剩下的钱可以给我吗?」 「当然啊。这些可是你的钱耶。」 羽贺那对我微微点头,然后拿起那些发皱的钞票,老实的折整齐收起来。 「不过我们之后可是会赚大钱咧。钱会多到让你来不及这样一张一张去折喔。」 既然有了羽贺那的程式加上我的交易手腕,要说能有这种丰硕的成果,真的也不算是吹牛。 但羽贺那在听到我这句话后,却收起嘴边的笑意,回复为原本缺乏表情的脸,然后用像宇宙空间般寒冷的目光看向我,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认为事情会那么顺利。」 「你好烦耶,这才没有关系咧。我不是说了吗?这才不是有没有可能做到的问题——」 「而是我们必需要做到好才行。」 「呃……」 看到我因为台词被抢先说走而吓到愣住,羽贺那的眼角再度泛起微微的笑意。 「我的心脏现在怦怦跳得好快。真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种感觉。」 羽贺那将她那纤细的手,按在被黑衣包住的胸口上。 因为她肤色白皙的关系,那双细小的手在黑色布料上,看起来竟好像微微散发着光晕。 羽贺那像感到胸口很闷似的轻轻垂下了眼,然后再缓缓抬起视线。 她那明明很凶恶的眼神,此刻却一点也不显得尖锐。 她的表情给人一种马上便会绽开笑容似的感觉,让我心中泛起一股近似恐怖的寒意。 但可惜的是,羽贺那自然是不会做出这种像是可爱女孩子会做的事。 她只是用依然缺乏情绪,但棱角已经磨消的表情,对我说了这句话。 「谢谢你。」 随后她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翩然掉头看往自己的装置。 「……怎么?」 我整个人像个傻瓜一样愣在当场,只是忘我地对着羽贺那瞧,直到她稍后问我这句话时才回过神来。 既然我们如今在现实市场中都能够获利了,虚拟空间里的交易更是轻松得根本不用认真看盘,光照着程式的指示随便重复进行买进卖出,就能不断累积获利。 目前的榜首依旧是喉片先生,他已经让资金增加到有五千六百万慕鲁之多。而现在位居第二的家伙好像在这几天抓到了到刚好狂涨的几支股票,一下子从十名后的位置跳到现在的名次,成绩也有四千一百万慕鲁左右。 第三名到第五名的参赛者资金则都在三千至三千五百万慕鲁间,目前我们也是挤在这个集团里头。 因为现在第四名的人交易时间已经结束,所以我们的对手之中只剩第三名的人还在进行交易。 也就是说,只要接下来不捅出什么漏子,我就确定能拿到至少两万慕鲁的奖金,而且也有可能受到薛丁格街的公司招聘。 当能获得前几名的局势愈来愈确定后,我最近躺在床上时思考这些事的时间也渐渐变多了。现在这些事已不再是单纯的白日梦,而正逐渐变成我伸手便可触及的现实,让我如何能忍住不去对未来作想像呢。只要能打开通往薛丁格街的大门,那我可说是朝着自己的梦想迈出一大步。因为那只把脚收在金色板子上的睡猫所守望着的街道,可是条一直线通往巨额财富的黄金大道啊。 我就这样在理沙的教会中迎接不晓得是第几个星期天的早晨,躺在床上朝着天花板伸出手,试着用力抓住某个不可见的东西。 那就是机会。 如今我的手中掌握着大好良机! 「咦?」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做完惯例的体操和训练后才走进客厅,却发觉理沙和羽贺那都不在。客厅里面空荡荡的毫无声息。可能是因为我星期天起得比较晚,所以理沙和羽贺那已经出门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不过……我总觉得现在的情形有些奇怪。因为就理沙的习惯来说,感觉在出门前至少会帮我准备个早餐才是。 但现在桌上并没有早餐,反倒放着理沙的行动装置。 装置画面上开了记事本程式,上面写着「我们在三楼院子里」。 「三楼?」 我喃喃自语,姑且照上面写的指示朝三楼走去。当我爬像梯子一样陡的楼梯走上楼后,看到装着自动锁的门被一支扫帚给卡住,让门不会关起来。看来她们人真的在外头。 一打开门,首先映入我视野里的是晾在竿子上的纯白床单。 而在庭院一隅,可以看到理沙靠在大大的靠垫上看书,羽贺那则趴在理沙大腿上睡得正香。 「要小声一点哦。」 理沙注意到我来了,竖起食指贴在唇上轻声提醒我。我慢慢将门半掩上,然后像刚刚一样用扫帚卡住防止门完全关上。 不过我实在想不通她们两个为什么要在这里搞这种玩意儿。 她们不只在地面上铺了垫子,还准备了可以让人轻松躺着的靠垫以及毛毯。在她们身边摆有保温瓶跟冒出热气的杯子,甚至还弄了些简单的食物。 这就是地球人会做的「野餐」这种活动吧。 「偶尔这样也很不错呢。」 理沙将装有食物的盘子递给我。 我走近理沙身边接下那盘子,随手拿了一个三明治吃。 「很悠哉很舒服对吧?」 理沙透过眼镜,视线朝上看我。 阳光和煦,以及让人觉得舒适的低重力。 会让生于月球的人变成傻瓜的一切因素全在这凑齐了。 「感觉这样会让人变得很没出息。」 「呵呵。果然你们男孩子就会这样想呀。」 「你很爱讲这句话耶。」 现在我也懂得在理沙这么说时只要耸耸肩就好,不用当真,接着伸手接过了她帮我倒的咖啡。 「羽贺那写出来的那个程式呀……」 「啊?」 「在现实世界中也能正常运作吧?」 羽贺那好像真的对理沙完全解除了心防,现在她也靠在理沙的大腿上半张着嘴巴、露出一脸安心的表情沉睡着。 「完全没问题。只能用『厉害』两个字形容了。」 「这件事羽贺那有跟我说。不过实在让人有点不敢相信呢……这不是阿晴为了羽贺那而撒的谎吧?」 「我看起来有那么体贴吗?」 「要我说的话,阿晴的体贴总是发挥在其他方面上呢。」 「……」 只能说理沙还真是会说话呀。我吞下第二个三明治后,才再次开口说。 「哎,总之这么一来这里的问题也几乎都解决了吧。」 除了投资竞赛之外,要是在现实中的交易也顺利的话,金钱方面的问题就全部搞定了。这样下去应该一下就能赚到三万慕鲁吧。 「要是这样的话……」 「嗯?」 「阿晴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我将视线从远处的风景转回理沙身上。理沙手上拿着一本旧书,羽贺那也正在她大腿上睡着。我想眼前的此情此景,就是理沙在这镇上追寻的理想生活,是她梦想的结晶吧。理沙并不是会想到牛顿市去,在饱足与财富的世界中汲汲营营的那种人。 本来我只是打算在这里暂住一小段时间而已。就算没收到邀约,我也打算要带着投资竞赛的成绩去薛丁格街推销自己。因为程式只要继续顺利运作下去,资金就会不断增加,至于住处方面的问题我只要借用理沙的名义应该也就有办法解决。 不管怎么说,住在这个地方真的让人觉得太舒服了。 老实说,我觉得这种步调有点不太妙。 但对于这个问题,我当下也只是耸耸肩回答她说。 「不知道咧。」 「……这样啊。」 对方可是成熟懂事的理沙,我心里想的事情应该几乎早就被她看透了吧。 理沙的脸色缓了下来,看向躺在她腿上的羽贺那。 「你要是离开的话,羽贺那会觉得寂寞吧。」 「哈哈哈,你这笑话不错笑耶。」 「哎呀?我这句话可是挺认真的哦。」 「……」 我面对一脸正经的理沙,实在想不到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能藉由咖啡逃避。 我小口小口啜起咖啡,争取了一些时间才开口说道。 「月面是很小的。」 这让理沙露出有些讶异的表情睁大了眼。 接着她也喝了一小口咖啡,接着才回我说。 「没错呢。」 理沙简短说完后,先是叹口气才继续讲下去。 「不过,最近不是有新的都市一座接着一座在建造吗?月面也会变得更宽广的。」 「嗯,好像是吧。我好像听说老家那边也要兴建大型住宅区了。」 「还有谣言说可能要兴建第二座轨道电梯呢……」 「啥?这种说法就实在有点夸张了吧?」 「谁知道呢?不过呀……月面应该会变得愈来愈热闹呢。」 理沙说话的时候,羽贺那也在她的大腿上不安分的动着。 看来她似乎嫌周围有点太吵了。 理沙看看羽贺那,对着我在唇边又竖起食指。 羽贺那在理沙腿上扭动了几下后,又再次发出可爱的细微呼吸声。 理沙轻轻抚摸羽贺那的脸庞,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 「午餐该煮些什么呢?」 理沙的语气就像首牧歌般的悠然自得,与星期天非常相配。 悠闲的周日时光就像晒衣竿上衣物滴下的水滴一样。当你带着睡意点头打瞌睡时,不知不觉就全不见了。 或许人生的转折点,就是会挑在这种平凡的日子中来到吧? 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回到房间里打开行动装 置,发现收到了一封新邮件。虽然我本来以为和平常一样收到的是广告,却发现那封信的寄件者居然是拉青格经济研究所。 宛如心脏被直击的强烈冲击传遍我全身。 我打开那封邮件,发现里头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在此有一则来自本单位所主办投资竞赛赞助者的讯息,要转达予川浦良晴先生。』 这种投资竞赛的赞助者必然就是金融业界的相关人士。让我明知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却还是转头张望四周。 接着我吞了口口水,好不容易才让不争气颤抖的手指对准画面上的图示,用力按下下载邮件附件的按纽。 是来猎人头的。 我筑起一道壁垒,想说这封信也可能单纯只是想对我推销投资商品而已,借此拼命抵挡心中冒出的这个可能性。 薛丁格街,那可是条各路妖魔鬼怪聚集的金融街;是个外表光鲜亮丽但底下现实却很丑恶的交易世界。唯有纵横于那个世界的人,才能够获得莫大的财富。 而能打开那扇我期待已久门扉的钥匙,就在眼前了。 「唔……!」 我下载的那封信件标题写得很简单。 『不列颠投资信托基金代表——巴顿?古拉铎斐森敬邀』 这让我一下子把方才那些犹豫全抛到脑后,马上打开了邮件。 在这一刻的感动,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敝人已在投资数据中拜见了阁下的高明手腕,还请务必见面一谈。』 信中只直截地写着这一句话。 对方既高傲而单刀直入。 这封信的风格就和我想像中的金融街居民一模一样。 「喔喔……!」 我忍不住在电脑前双手握拳摆出胜利姿势。 好像差一点就要大叫出声。 最后我和不列颠信托基金的代表巴顿先生共有了三次的信件往来。在直接回信到附在讯息中的信箱位址后,过五秒就收到了对方回覆,让我打从心底吓了一跳。 在薛丁格街上的人年薪都超高,甚至连路边有一百慕鲁掉在地上都懒得去捡。因为在弯腰捡钱的短暂时间内能赚比一百慕鲁多的人比比皆是。没想到像这样的人居然会立刻回覆我的信,真让我吓到差点尿出来了。 就是这个,这就是我最近快要忘记的感觉。那并不是清洁剂般的香味,而是忙到三个月间想好好洗个澡都没空,整个人精神完全集中、化为锋利刀刃的那种感觉。 「今天不用准备我的晚餐。」 在名为巴顿的这号人物寄信来的隔天,我走进客厅时这么说道。 这让理沙惊讶地看着我,连羽贺那也朝我看了过来。 「怎么啦?你有什么事吗?」 「嗯,我要去跟人见个面。」 听我这么说后,理沙不禁和羽贺那对视一眼。 「是朋友吗?」 「不是。」 我态度平板地回答。 我并不想把巴顿的事告诉理沙和羽贺那。 因为那是我的梦想,那可是我朝着期待已久的梦想迈出的第一步。 「……这样啊。不过你可别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喔。」 理沙只是一如往常这样叮咛我,不过这时却让我觉得她实在很啰嗦。 虽然理沙毫无疑问是个懂事的女人,但她处世的态度和成熟男性毕竟还是有所差距。像在第一次来信中略过寒暄直接提正事,或在五秒内就马上回信这种事情,理沙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吧。牛顿市这个以傲慢为钢骨构筑起万丈财富的地方,并不是女人和小孩该待的场所。 我隔了好一段时间,才再次想起那份阔绰气派。 「那你几点回来?」 「不确定。」 「在外面待太晚可是会被警察带去辅导喔。」 「这我知道啦。」 理沙一脸怀疑我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似的叹了口气,但也没再多讲什么。 再怎么说,我和理沙之间本来就只是房客和屋主的关系。 理沙并没有限制我去什么地方和谁见面的权利。 「羽贺那。」 这一声叫唤好像让桌子斜对角的羽贺那稍微吓了一跳,朝我看来。 「今天的交易资料还没好吗?」 「……我……我传给你。」 羽贺那回话的口气有些困惑。 接着她抬头看向旁边的理沙,理沙也低头回望羽贺那。 我必须快点将这阵子泡在这缸安逸的温水中而生锈的直觉重新打磨抛光才行。 因为在今天下午六点,我就要去牛顿市的饭店和巴顿碰头了。 到时可不能让他把我看成普通的废材啊。 当天我就这样投注了全副的心力来进行交易。 「我走了。」 在股市收盘瞬间,我没像平常一下伸伸懒腰,而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坐在我旁边的羽贺那甚至来不及向我搭话,只能用眼神追着我离开的背影。 我把东西全部塞进包包,穿过走廊跃过教会的长椅,一口气跳到了大门口。 不过打开大门的那瞬间,我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尖叫。 「呀!」 「啊?」 这扇门是往内开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因为拉开门后,我便看到和平常一样紧张兮兮的克莉丝,正瞪大眼睛站在门外。 「喔,这不是克莉丝吗?你怎么……」 怎么来啦?我本来打算这样把话说完,但看到克莉丝身后站着一位体格粗壮的大叔后,便把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 「理沙小姐在家吗?」 眼前的男人身穿吊带裤、挺着啤酒肚、更有浓密的胡子,实在是一副典型的劳工风貌。 他放在克莉丝纤细肩膀上的大手,也因为油污和粗重工作的关系,已经变得如橡胶般又粗又厚。 「理沙?她不在耶,不过我想应该快回来了吧。」 「这样啊。」 「你们先到里面坐一下吧?喔对了,羽贺那她在家。」 我这样跟克莉丝说完后,马上拔腿离开现场。 「那……那个——」 虽然克莉丝好像想对我说什么,但我只是头也不回地朝她挥挥手,就这样奔驰穿过暗红色的小镇街道。话说回来,也还真难得看到克莉丝身上没扛着大件货物啊。另外站在克莉丝身后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她爸爸吧。虽然我有点好奇她们来做什么,但说实在也不是真的有多在意。因为眼下我必须在六点前赶到牛顿市的皇家中央饭店才行。搭乘月面开发列车到牛顿市其实不用半小时,而那家饭店在月面也算数一数二的高级饭店,位置就在牛顿市车站走路可及的距离内,就算我下车后慢慢走时间也应该很充裕,但我可绝对不想迟到,再说现在心情如此亢奋,让我根本没办法温吞的走路过去。 我在路上飞奔、跳跃、冲刺着,奋力在车站的下班人潮中窜来窜去地跑着,最后总算跳上了正要关上车门的电车。虽然这班开往牛顿市的电车里面很拥挤,但偶尔会从对向驶过来、开往外区的电车中却更是挤得厉害。在土地不够用的月面,想买栋普通的房子可是得砸下吓死人的巨款。至于那些不想支付白环区的高额房租而打算好好存钱的人,也就只好抛开面子住到外区去了。不过外区里面有些地方这阵子好像也新盖起了漂亮的公寓大厦,正进行都市重划。没搭上这股潮流的大概就只有理沙的教会所在的那种地段而已。 在月面都市的圆顶上,正映着从暗红到靛紫的渐层天色,点点的星光也开始出现在天上。 第八章 隔天,羽贺那很干脆地接受了我所提出关于报酬的要求,而当我们用电话通知克莉丝家时,他们也马上就同意了。 这件事果然是该开口的。 假如我们收了他们的三万慕鲁资金而且让它增加到两倍,那净利三万慕鲁里的两成,也就是六千慕鲁便会成为付给我们的报酬。从中抽出给羽贺那的程式使用费后,我收下的份就是四千八百慕鲁。 就赚点零用钱来说还算不错。 而且我更坚决在规则中加上了非常重要的一点。 就是即使投资真的亏损,我们这边也不负责承担损失。 毕竟并不是我们开口要求他们出钱的,所以要是赔了钱还得负责,那我可不想奉陪。毕竟想要去赌一把的人可是他们,而不是我啊。 克莉丝的老爸体格相当壮硕,相较之下就连巴顿看起来都要算是小号身材;虽然他有着一脸劳动者似的肃然表情,但到最后还是全盘接受我的条件,对我重重的点头拜托。 虽说理沙苦着张脸看着这一幕,但再怎么说拥有技术的人毕竟还是我啊。我可以抬头挺胸的说,会想尽可能的将技术以高价出售是极其自然的事。不过呢,在羽贺那的脑中好像就真的从来没想过亏损时的状况、或是报酬要拿多少这种事情。她只是一本正经地盯着克莉丝一家拿来的那三万慕鲁,决然的说道。 「我会赚很多钱。」 就是这样没错。我则是因为自己也正受到巴顿关注的关系,可没什么美国时间用散漫的态度去做交易。 不过对于羽贺那说的「去赚很多钱来」这句话,我非但不感到担心,更连奋起斗志认真看待此事的需要都感觉不到,连我都对自己这样的心态感到惊讶。不过羽贺那的程式也真的就是如此优秀。 那个程式每天都在对虚拟空间中的一千支股票、以及现实股市中的三千支股票进行监控,而且隔几分钟就会做一次计算与分析。它的表现跟必须频繁切换画面,翻查大量股票看到眼睛花掉的我相比,要来得更加正确且优秀。只需要刹那的时间,程式就能算出我要长时间关注一支股票才能得到的精确分析结果。 而且连我都只能概略把握的价格变动幅度,这程式都有办法精确求出统计上的数字,让我得以大幅减少花在一支股票上面的时间。 更别说在有了这程式后,我也就不用再去追着那些投资结构有问题、充满诡异气息的股票跑了。因为现在就算不猎捕那些危险的股票,羽贺那的这个程式也会不断为我找来新的摇钱树,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再去冒险的必要。 现在我主要的工作变成是按照程式的指示进行买进卖出,然后再向羽贺那报告程式的运作是否理想。在我身旁的羽贺那偶尔会歪着头,用纸笔计算一些意义不明的方程式,而我也渐渐不会再去过问她到底在做啥了。 而在羽贺那的行动装置画面上,使用方程式中的希腊字母也逐日增加。b、γ、Δ、ζ在上面列成了一排…… 虽然些这些符号在数学上好像全部有着特定意义,不过其中我能搞懂的也就只有α这一个而已。α值是在投资理论中各式莫名其妙、意义不清的希腊字母里面,唯一一个意义很简单明了的字母。 α值代表着了一个人所赚的钱减掉市场平均报酬率后还有多少。 而在投资的世界之中,是再也找不到什么东西要比「市场平均报酬率后」更无趣了。毕竟所谓的「市场平均报酬率后」就是把市面上所有的股票都买下一点,再将它们全部的表现平均起来得到的结果。只要手上有钱,就算是脑袋简单到跟猴子一样的人也能达到这个数字。在这个有着数千支个股存在的市场中,任何一个有点头脑的正常人只要懂得躲开那些严重亏损的股票,就能轻易赢过这个「市场平均报酬率」。 α值也就是表示一个人比猴子还聪明多少的指标。 我的α值时高时低。 但羽贺那运用数学所确立的这个程式,却是一个让我总是能维持在自己最高α值的系统。我的表现再也不会受到身体状况、天气或是心情左右。只要依照这个系统的指示,我就能够随时保持最佳状态。 羽贺那就坐在我身旁,将我进行的一切操作都转换成数学公式。 于是只要程式改良得愈好,我在交易上也就愈感时间充裕;而在时间上愈是充裕,我也就愈能在交易中保持沉着稳定。能定下心来进行交易也让我明白了许多以前没能察觉、没那个心情去细细体会的事情。 这让我不禁觉得,或许在和羽贺那联手之前我的投资表现之所以会变糟,可能是因为我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也说不定。或许这就跟刀具打磨过头的话,反而会让刀身变得脆弱不堪是同样道理吧。 真要说最近在交易时有哪里不满,就是羽贺那的程式实在太过优秀,让我完全没了刺激和紧张感吧。对我来说,风险这种东西已经藏到地球的背后去好久了。 像那种看过新闻、财报、感受市场的气氛然后一翻两瞪眼的交易,确实要说是赌博也无可厚非。而现在我毕竟拿着别人的钱,交易也进展得一帆风顺,就更没有半点理由要去冒那样的风险了。 也因为这样,虽然目前的状况让我觉得很无聊,甚至感到些落寞,但也只是把这些想法当作幼稚的无谓烦恼而一笑置之。 我手上的资金在这一周内快速增长。 在虚拟空间中的财产已经有四千七百万慕鲁,现实中的则是九万两千慕鲁,资产大约增加了30%左右。克莉丝她们家交给我的资金也增加到快四万慕鲁了。 虽然这成果已经算不错,但距离还清他们欠债的目标还差很远。 毕竟之前我都开出获利要抽两成,而且亏损还不负责任的傲慢条件,那现在赚到的这些钱有和我的那份傲慢相应吗?对此我并不是很有自信。 在把资金交给我们的一星期后,克莉丝一脸担心的过来向我们询问投资的成果。 实际上不只她担心,连我也觉得不安。但如果说我的心情是要把考试考砸的消息跟爸妈说而战战兢兢的小孩,我想克莉丝的心情大概像在等医生告知自己是不是罹癌的病人吧。 然而羽贺那直接把数字告诉了惶惶不安的克莉丝。 「现在钱已经增加到三万九千两百慕鲁了。」 羽贺那一副落落大方的说。她坦然的样子,简直像在说「会有这结果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克莉丝外表看起来好像很迟钝,却有着从外表完全无法想像的聪明头脑。那她也应该能理解到她们交给我的那笔钱就只增加了三成,离要完全偿还欠债还有好一段距离吧。 既然当初我都敢提出那么种过分的傲慢要求,那在一星期内把目标达成一半左右也才说得过去吧? 虽然我很担心克莉丝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但外表看起来就像只卷毛小狗的克莉丝,这时就只是边颤抖边死盯着羽贺那的脸说。 「……这……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听到羽贺那的这句回答,克莉丝当场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喂!你这是……」 我急忙想伸出手扶她,但羽贺那蹲下的动作比我更快。 「这是真的。」 羽贺那用无比温柔的表情牵起克莉丝的手,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 克莉丝只是呆呆看着被羽贺那紧握的手,然后抬起头来看往眼前的羽贺那。 她脸上的表情诉说着她对于现在发生的事完全难以置信。 「这是真的。」 羽贺那又重复一次刚才的话。 但目前距离清还欠债还有一段很遥远的距离。对克莉丝她们家来说,这 三万慕鲁可是他们从仅有的一点点财产中绞出来的最后一条救生索。既然都开出了那种傲慢的条件而收下这笔钱,我也是自认有尽心尽力为他们努力了,但成果却还远远不够,让我感到非常心虚。 或许就是因为心中有这种想法,所以当我看到克莉丝那惊讶的反应时,脑中才不禁冒出偏激的念头。 就是因为没办法综观全局,好好去计算利益得失,穷人才会一直无法翻身。 就因为看她把贵重的资金交给我们,结果光是听到赚了三成就吓得腿软,真没用。 我倨傲地望着克莉丝,心中这么想着。 「这是真的。所以你可以拿赚的这些钱去买鞋子和衣服了。」 「唔——!」 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之后这笔钱还会变得更多。就算拿去买鞋子和衣服、去买新的背包,我想应该都还会有剩。」 「啊……呜……」 「嗯?这不是该哭的事情吧?」 「我……我才妹有辜……」 克莉丝才说完这句话,接着便嚎啕大哭了起来,羽贺那也很稀奇的因为这样而有点慌张。 但现场最心烦意乱的人,我想一定是我自己吧。因为羽贺那刚刚说的那句话,深深刺进我的心头。 可以去买鞋子和衣服了。 羽贺那说出的并不是现在距离清还债务还差多少钱,而是具体到快让我快吐出来的话。克莉丝的衣服尽是些破烂又不合身的货色,脚上穿的也是尺寸根本不合又开了好几个洞的破球鞋。她一身上下的行头实在是糟糕到要一一指出建议她买新的都显得很愚蠢。 但即使这样,我在羽贺那说出那句话之前却依然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原来对于克莉丝来说、对于羽贺那来说,钱就是这样的东西。 之前我曾将钞票塞给羽贺那,对她说我们真的赚了钱。而那时的情景现在却在我们眼前,以相反的立场再次上演。原来连我自己也从未真正搞清楚,所谓的「钱」到底是怎样的东西。 虽说我在住进教会之前也确实是靠自己赚钱在外吃住,但那也是因为我在老家时就先预先存下了一些钱才有办法。 能买得起鞋子和衣服,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脑中会有的念头,充其量只是要怎么从这些「理所当然的事情」中省吃俭用来存钱来罢了。 从我出生到现在,还没经历过需要什么东西但买不起的状况。 一切的存在对我来说都是如此理所当然。 但羽贺那和克莉丝她们所处的世界,却没有这样的条件。 「克莉丝。」 羽贺那轻声呼唤克莉丝的名字。 她的表情依然和平常一样平板,但换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她此刻的表情就和平常同样认真。 「钱还会继续变多的。」 克莉丝此时已经停止哭泣,但还是带着一副好像快哭的表情。她看着羽贺那的样子就仿佛是在仰望救世主似的。 而羽贺那对她缓缓点头。 然后她举起了一只手指向我说。 「阿晴会帮你把钱变多的。」 「什么……」 虽然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吓到了,但克莉丝却用毫不怀疑的眼神看向我。 她的那双眼睛湛蓝而美丽。 被这样的一双眼盯着瞧,不禁让我觉得刚刚想着穷人如何如何的自己,是个极其肮脏的存在。 也不管我正暗自感到气馁,克莉丝只是用皱巴巴的袖子粗鲁地抹了抹自己的脸。虽然她还是坐在地上,却端正了坐姿,非常认真地看向我说。 「一切都拜托你了。」 她非常有礼地对我这么说道。 原来我们现在所做的这件事,对他人竟有如此重大的意义。 既然我们展现的成果都能把克莉丝吓到腿软了,听到有这种事的其他人会找上门来也算是意料之中。 来的这些人大多是跟克莉丝她们家有认识,也同样向户山大叔借了钱。其中很多人也都认识理沙,对于彼此荷包吃紧的状况,都熟知得像自家昨天晚餐的菜色一样。 像这样的一群人现在全带着他们的救命钱过来找我。有些人拿来一万慕鲁、有些人拿出三万慕鲁,甚至也有只掏得出几千慕鲁的人在。 不过只要他们能接受「抽利润的两成当报酬,亏损时概不负责」这种强硬的条件,我当然也没有拒收的理由。因为基本上我投资时做的事还是一样,其中所花的工夫并不会有差别,只有利润会随着资本变多而增加。而且做这样的事也真的能让我感受到自己在帮助别人。 就这样,有八个人找上门来将钱托给我们,我手上的资金总量也一下子冲破了二十万慕鲁。 「这样就能帮上很多人了。」 羽贺那看着理沙所准备,写了大家的名字和投资金额的名册,轻声喃喃自语。 不过看到克莉丝那个样子后,就连我也觉得为了别人赚钱这件事其实感觉并不坏。 但每当有人带着钱上门,我内心某处不安的感觉都会逐渐增加。 因为只要动用的金额一大,要迅速地进出场做交易也就难了。 股市和现实的菜市场并没有两样。要是只买一两颗苹果,一下就买得到,但如果要买的数量是一两千颗的话,就没办法马上买到了。 尤其当你选的股票不是有很多人在进行交易的个股时,就会因为自己买进便造成股价上涨、自己卖出便使股价下跌。这样一来我也就得将二十万慕鲁的资金分成三四份,透过选比之前更多支股票来投资以避开这状况。 虽然这么做在理论上应该说得通,可是实际操作起来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纵使我对这件事感到些许不安,但看来这也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因为我现在还是游刃有余啊。只要不把时间挥霍在停下脚步观望、仔细评估股票资料、小心慎重地买进卖出这种事情上。那我就确实有时间从容地进行交易。 而且羽贺那几乎每天都在改良程式,我也渐渐有办法能打从心底信任程式的指示来做交易了。 这也就代表着,现在我已经能完全不怀疑程式算出的分析结果,而利用这些资料不断重复着买进卖出。现在我就用我和羽贺那联手前的那种步调,只顾着不停切换画面到自己的眼睛花掉,整天黏在装置前面,累积起无数的利润。事情的每个环节都完全打通了。 我们赚到的钱愈来愈多,也有更多人前来将资金托给我们。 我所运用的资金包含获利的部分已经超过了五十万慕鲁,这当中加上利润抽成,属于我的资产有十二万慕鲁。但因为我在手上只有二十万资金时就已经忙得快眼花了,要妥善操作五十万资金,也就只能把虚拟空间的交易放掉不管。虽然巴顿所关注的是这个部分的表现, 但我只要跟他说手上还有现实的交易要忙,他应该也能体谅才对。毕竟就算是巴顿,应该也是看重现实交易胜过虚拟的交易才对,只要我在这边也有好的投资表现,照理说他应该能谅解。 于是我就这样放任自己投资竞赛中的资金在五千万慕鲁出头的地方原地踏步。 不过我却觉得像有根细刺卡在喉咙里面,渐渐变得无法因为在现实中赚钱而感到开心了。这或许是因为我的感觉麻痹,也或许是除了身体之外,更连精神上都累积了交易的疲劳吧。 在像是重复作业的交易过程中,我偶尔会兴起想大大赌一笔来转换心情的念头。 但现在可不只克莉丝,全部已经有超过十个人的命运操在我手中了。而且这些人每个都是「有了钱就能买鞋子衣服 」的那种处境,更让我觉得责任重大。在这些人家里当然也有着跟克莉丝同年纪的小孩和羽贺那的学生。 眼前的状况实在让我死都都没办法把「里头完全没有赌博成分、没有刺激的交易真是无聊透顶」这种话说出口。 我觉得自己的头愈发昏沉,连胃都有种沉重的感觉。在下午的交易结束后,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做任何事了。 但我的个性也没办法忍受这样呆坐在家里,只好逃往赛侯的店里去。 「你最近还真常来耶。」 当我呆呆看着地球的旧电影时,赛侯打开我座位隔间的门露了脸。 「居然在看『教父』喔?兴趣还真硬派耶你。」 「……干么啦。你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啦。拿去。」 赛侯随手递给我一瓶汽水。因为玻璃的原料在月表上遍地都是,所以只需要收集阳光来发电就能制造的玻璃这种材料,也因此很受人倚重。不过这种玻璃瓶装的饮料好像因为跟宝特瓶比起来多了种古早的印象,让地球人不太喜欢。但在月面这边,人们则反过来很看不起宝特瓶这种一定要使用石油才有办法制造的货色。 我在接过瓶装饮料前,半点不掉以轻心的对赛侯问说。 「饮料要算钱吗?」 「请你的啦,小蠢蛋。」 「那我就收下了。」 我接过饮料喝了一口,因为汽水的刺激口感而紧紧闭上眼睛。 「你好像很爱看地球电影是吧?而且还都是些黑手党和战争的电影耶。真是太阴沉啦。这样不会受女生欢迎哦。」 「你很啰嗦耶……」 我小口小口喝着赛侯给我的汽泡果汁,把视线转回电影上面;电影刚好演到有个蠢蛋手下打算混进敌方势力中,却一下就被杀掉的剧情。这让我不禁想着:为什么这个家伙觉得对方不会怀疑自己呀? 「你要像我一样多看些爱情片呀。」 「你看的那些明明都是色情片吧?」 「你乱讲啥!」 赛侯先是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惺惺作态的环视周围有没有人,才靠到我的耳边悄悄说。 「我弄到了女主角长得和羽贺那小妹很像的片子哟。」 「……」 赛侯好像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心生动摇似的用眼角余光偷瞄我。 「哎呀,没啥反应耶……」 「你这猴子。」 「……在下就是猴子来着。不过我真搞不懂这种电影哪里好看了啊。像是那种……有更多爆破啦、枪战场面什么的电影,不是更适合年轻人看吗?」 「……」 我决定完全不搭理他。 我之所以会喜欢黑帮电影和战争片,就是因为里面的人行动原理都非常简单易懂。 而且在那些电影里面,就算主角也没办法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 电影中的角色互相纠葛牵连,彼此间的关系如同网子般复杂;他们就这样被这张网子上的丝线拉扯着,像是傀儡一样在画面中狂舞。 这样的状况其实跟股市很接近。因为在股市当中,虽然每个参加者的行动原理都非常明确,但仅凭一人之力也同样无法对大环境造成什么影响。而我就是很喜欢去欣赏、去想像人们要如何在这种状况之下,依旧朝明确的目标前进。 无论是黑手党或小队的士兵,都会为了伙伴或同僚而做下合理得简直没道理的决断。像这样的场面往往让我入迷到几乎要颤抖。 而且这种电影的剧情基本上不会有太多意外发展。 要说真有什么会让人意外,顶多就是最初触发一连串事件的契机而已吧。 就股市来说,应该就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新闻。决胜时刻往往是接在这种新闻播出之后开始的。 「……真是无聊啊。」 就在我边看着电影边思考的时候,赛侯在旁边又不满的这么说道。虽说女主角长得跟羽贺那很像的色情片让我有点在意,但因为找这种东西来看感觉实在太没出息了,所以我并不想看。 「你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好不好。」 我对赛侯这么说。 「这是因为我很珍惜自己的青春岁月呀。」 「你们地球佬对故乡地球的恋母情结可是出名得很咧。」 「我好怀念重力呢?」 说完这句话后,赛侯好像放弃继续纠缠我而打算走回柜台,我也将视线转回了荧幕上。但这时我却看到外面那颗爆炸头突然停止了移动,接着赛侯便将他那颗大头又凑近我包厢里面来。 「对了,你们的事情传开来喽。」 这种含糊地说法有很多种可能的解释。 但因为赛侯的语气异样的认真,让我瞥了他一眼。 「啥?」 「你和羽贺那小妹的事情呀。」 「……拜托,你是小学生喔?」 这话让我不禁傻眼,而赛侯在愣了一之下后也苦笑着说。 「没啦没啦,我指的不是那种事。」 「不然你指啥啊?」 「听说你们从别人那边集资在做投资?」 赛侯的这句话,简直像电影中黑手党的敌对组织亮出会引发拼斗的火种似的。 「……所以咧?」 「理沙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知道啊。」 我将目光转回画面上。 传闻。 这件事已经变成了传闻? 「理沙她知道……?你说真的?」 「你实在很烦耶……当然是真的。不过我本来没打算连别人的钱都拿来用,一开始也只是为了要帮理沙还债而已啊。」 赛侯瞪大眼睛,将那颗大头忘我这边靠过来。 「理沙她有欠债?」 「你头靠太近了啦……对啊,你不知道吗?」 「我还真的不知道……」 「她说是她弄丢了向大学借来的贵重书籍,所以借了三万慕鲁来付赔偿金,最后因为还不出这笔钱而走投无路。」 「啊……」 赛侯用两手扶着自己的爆炸头,从他头上发出了沙沙的摩擦声。 「如果她有跟我说……」 「你就能帮她还吗?」 被我这么一问后,赛侯本来还好像要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嘴了。 我想他本来是想讲些没意义的空话来逞强吧。 「不,可是,这样吗……不过你靠的也是那个吧?就是那个我帮羽贺那小妹写出来的程式啊。」 「还有靠我自己的投资能力。」 「……嗳,你这个就先放一边不提啦。」 「你是在怀疑我喔?」 「你别气嘛。羽贺那小妹她每次寄来的邮件开头第一句都是『阿晴说』、『阿晴说』的,我哪会怀疑你咧。」 听到赛侯突然爆出这样的料来,还真的让我稍微吓了一跳。 「还有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啦,是想提醒你们要当心点啊。」 「……啥?」 「因为别人也知道你在这附近走动得很频繁啊。虽然我想你身体有练过,不过这社会上的危险家伙也不只有那一种。」 「……你是指还有骇客什么的吗?」 「骇客也是有可能啦。但不管怎么说,你们手上聚了很多钱的事还是不要太过张扬比较好。总之你就把这些话当成是大叔我在多管闲事吧。」 「……」 赛侯的表情十分严肃,使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嗯嗯……」 「毕竟谁也不晓得世界上会发生什么事 啊。小心点准没错。」 赛侯说完最后这句话,轻拍我肩膀一下便走回柜台。 他的确说得没错。我们拿别人的资金来投资的这件事,传出去也根本不会为我们招来半点好处。 但我们也不可能到了这时候才说要把钱退给那些人,而且把钱托给我们的人也真的都有经济上的困难。再说那些现金我也不是带在身上,所以不用担心在回家路上会遭人攻击把钱抢走。 要说让我有点挂怀的,是有骇客盗进我的账户,或理沙、羽贺那遭到绑架之类的,但我也不太能想象这种事情会真的发生。于是我回头继续看片。 我将视线转回电影上。 在十分钟后,我已经把赛侯的忠告完全忘得一干二净,只是再度沉迷于电影中。而在看完片后,我便离开网咖回到教会去。 虽然我试着多去赛侯的店走走或是早点上床睡觉,却还是觉得体内的疲惫日复一日的累积得愈来愈多。 我真的不懂到底是哪边出了问题。 我唯一确定的就是每当想到交易的事情时,我的精神就会一阵低迷、根本提不起劲。 这可能是在资金量增加后,我为了维持投资表现而让操作的股票种类变得太多的缘故吧。又或许是背负着别人命运的这股压力,远比我以为的还要沉重。 某天上午的交易结束后,我就连理沙出门去中国餐馆上班前帮我做好的午餐都吃不完,途中就趴倒在餐桌上。 「你还好吗?」 在中午休息的时候,羽贺那终于忍不住这么问我。她好像出生后第一次说这种话去关心别人似的,讲这句话的咬字非常僵硬。 「……我不知道。拜托让我睡一下吧……」 就算闭上眼睛,我依然会看到交易画面在闪动,头也胀得发疼。 我本来怀疑自己会不会感冒了,但感觉又不像。而且我随便也能举出一堆感冒之外的原因来说明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到目前为止,不管交易有多么累,我只要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也都能充满干劲,对自己说「今天也要大干一场」,但现在却没有自信能这么说了。现在我起床时只会因为今天也要进行交易而觉得很麻烦。 我想这应该是最近久违的赚了这么大一票所造成的反弹吧。这种感觉可能跟游戏中用作弊功能让等级暴增,虽然一时会觉得玩起来很有趣但很快就会腻是类似的状况吧。 若真是这样,我想自己现在可真是得了一种很奢侈的病啊。要是我能持续这样赚钱的话,除了能拯救很多人外,连我自己应该也能够抵达一个满不简单的水准吧。 「……是交易量太大了吗?」 这时羽贺那再次对我问道。 我因为被羽贺那这句话勾起了兴趣,忍不住抬起了头来。 「要是我说是,你又打算怎么做?」 我故意用这种讨人厌的说法反问她,因为在资金变得庞大之后,除了分割成好几份去进行投资外,应该也没别的处理方法了才对。 「……我有个提议。」 「!」 连我都没想到自己会对羽贺那的回答起这么大的反应。我不仅神情惊讶,甚至连身体都弹了起来。 羽贺那则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定定的看着我。 「什么提议?」 「只要把投资竞赛的交易变成自动化处理,应该就没问题了。」 「……」 我死盯着羽贺那的脸瞧。 因为她所说的这个解决方法实在是太过简单明了。 「我问过赛侯,他说只要在现有的程式上扩增一点功能就行了,一下子就能帮我们写好。只要完成了回溯测试,虽然投资表现绝对比不上阿晴……但一定也能赚到钱。」 羽贺那操作自己的行动装置开启程式,叫出测试结果的表格把画面转给我看。 我眯起眼睛看上头的数字,因为头闷闷胀痛而绷着一张脸。获利和亏损的数字在表格上头杂乱的交错出现。由于程式无法像我一样判断市场气氛的关系,所以亏损次数很多,最后的投资表现连我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但尽管如此,这个交易全自动化的程式仍然能确实累积利益。 「现在的阿晴……看起来很辛苦。」 看着画面的我抬起头来,发现羽贺那面无表情凝视着我。虽然她脸上的表情依然很平板,但我也知道她确实在担心我。 「虽然效率会降低,不过这样一来阿晴就能把精神集中在现实这边了。」 羽贺那的眼神是认真的。既然现在要兼顾投资竞赛和现实两边已经出现了困难,那也就该割舍其中一边。如果让羽贺那来判断,她应该会毫不犹豫舍弃投资竞赛这边的结果吧。 羽贺那看着我的眼神相当真挚。她真的很担心我的身体。 可是听了这个提案后,我却没办法不垂下目光。 要让那个投资程式来代替我参赛吗? 会让我心生疑虑,一部分是因为这程式的自动操作实在太粗糙。我害怕巴顿在看了这样的交易纪录后就会对我失去兴趣。 然而最大的理由却更加明了。 要是这样的话,就算没有我也不成问题了。 我因为这个事实而感到心头一凉。 我现在终于发现有个之前从来没有注意到的黑暗深渊,就近在自己眼前。 「效率的部分……之后我会再努力提高。而且理沙也很担心阿晴的身体。所以……」 「不需要。」 我用这三个字打断了羽贺那的话。 「我说不需要。那边的工作也由我自己来。」 羽贺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但我马上继续说下去,阻止她开口。 「第一名的喉片先生可是用快得像在开玩笑的速度增加资产,靠这种程式是追不上他的。」 这句话听起来很有道理,而且事实也是如此。 但这却不是我心中真正的理由。我心中真正在意的其实只有一件事。 她说效率还会再提高? 如果是羽贺那,应该真的有可能办到吧。她的程式会变得愈来愈优秀。 但我却无法用跟程式相同的速度来成长,总有一天会被这个程式超越吧。虽然这件事我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但当面面对这问题时,我却显得不知所措。 当这个程式连判断能力都超过我的时候,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你……你就去找一些更容易赚钱的股票来,集中在……对了,集中在提升价格变化幅度的准确性吧,而我就靠这个来赚取更多利益。我们原本说好的工作分配就是这样的吧?」 听到我的回答,羽贺那的眉头苦涩地扭曲着。究竟她这样的反应是在担心我,抑或不是呢?我已经搞不清楚了。只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很不妙的一步田地。 要是羽贺那的程式把我的所有能力都复制过去,变成了一个全自动化的程式会怎样?面对如今的交易量,已经到我身为活人的负荷极限了。 当初单纯的玩笑话现在已经渐渐变得有贴近现实。而且羽贺那的程式还不只能跟我平起平坐,甚至有可能超越我。到了那一刻,我在巴顿眼中还剩多少价值呢?我在羽贺那眼中又还剩多少价值呢? 而且事到如今,我也根本不可能拒绝羽贺那的帮忙。现况是连克莉丝他们家都还没有办法还债,那我又怎么能拒绝羽贺那? 这样的话,我的选项其实已经非常有限了。 「我会一直努力到投资竞赛结束。」 竞赛再过三周就要告一段落了。我只要撑一下、忍一下就能 过去。我应该能够瞒过羽贺那才对。 看着羽贺那在我面前低着头依旧犹豫,我也只好不择手段的对她说道。 「所以……请你把力量借给我。」 「!」 羽贺那好像有些紧张的身体缩了一下,然后用力对我点了点头。 她的样子已经完全不是那个认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是个无力存在的人了。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将钱托给我们,而他们能不能还债也全看我们了,我们的立场就是如此重要。 再说「请你把力量借我」这句话,对现在的羽贺那来说应该是最强力的甜言蜜语吧。 但这句话也真的是非常讽刺。 只要我愈倚重羽贺那的力量,我自己的力量就愈会被削弱。现在我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就算赚钱也笑不出来,疲劳也无法消除的原因了。因为现在我所做的事情根本和单纯的重复性作业无异,就算在场的人不是我也没关系。 我现在早上起床不看新闻,交易完成后也不再去注意各支股票的发展。现在我并不是在利用程式赚钱,而是已经堕落成程式需要的最后一个零件,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深感痛苦。但尽管如此,我也非得维持这个状况瞒混下去。 我必须在竞赛中保持前段排名,直到能前往薛丁格街前,我都必须把这些交易当作是我「自己的交易」。 「……下午的交易差不多要开始啦。」 我在短短的一句话后,把行动装置还给羽贺那。 接着我便再次陷入了单调作业的无限回圈。 我一定得撑下去。 而且我也一定得将这件事隐瞒到底才行。 投资竞赛就这样进入了后半段。喉片先生在最后不知道是开了什么喷射引擎,总财产数字一飞冲天到了九千两百万慕鲁。他毫无疑问是利用信用交易将资金杠杆操作到最了大限度。因为不使用信用交易的话,要有比我们更好的投资成绩根本是天方夜谭。而且随着投资竞赛进入终局,几乎所有的参赛者出手都变得毫无保留,让价格波动更为激烈,也接连出现许多大赚了一笔的人。 虽然我们的总资产已经达到六千万慕鲁,但竟然只能排到第五。 这让我终于对本来只有偶而会用上的信用交易手法完全不再设限,每次交易都卯足全力投身其中。我借助杠杆原理,用三倍大的力气去抢钱。 但明明资金杠杆都已经开高了,在装置前的我还是没什么手感。 这并不是指我的投资表现有了差池,而是精神方面的问题。只要赚进愈多钱,我就会在羽贺那的数学公式中陷得愈深;而我陷得愈深,她的程式也就会改良得更好。 这也就代表我所占有的一席之地愈来愈小了。 在这几天里面,就算我看着程式显示出来的个股清单,也渐渐分不清楚一支股票到底好不好了。我知道那些股票并不差,也知道那些股票都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除此之外我什么都看不见。这感觉就像是我的眼睛前面覆盖了一层薄膜。 巴顿是不是也在关注我现在的交易纪录呢? 或许他就是看到这样的交易纪录,认为我已经变成了个无聊的家伙,所以在那之后才再也没有跟我联络。因为巴顿就是看到我在竞赛初期的放手一搏,才会产生兴趣而找上我的,说不定他对眼前这个只顾汲汲营营赚些蝇头小利,而且成绩才第五名的家伙已经没了兴趣吧。 第一名的喉片先生可是取得了哈佛大学的mba学位,还被白金史密斯银行内定的超级精英。既然眼前都有这样优秀的家伙在了,人家哪还会对现在的我提起什么兴趣呢? 但我们现在的成功可以帮得上很多人,这点是绝对没有错的。而且会受到帮助的还不仅是那些背负着债务的人。 毕竟连羽贺那也因为这样的成功而得到自信,终于变得比较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现在的她与相遇之初相比,性格根本圆滑得教人不可思议,甚至偶而还会略带羞涩地对我微笑。理沙看到她有这样的转变也是开心得不得了。 但我反而是感觉到自己脏腑深处,正不断累积着某种沉重的东西。 最近我有几次接近是把这种郁闷迁怒他人般的乱发脾气,但理沙还是主张我一定是因为交易太累来帮我说话。 不过我自己心里也清楚事情其实并非如此。我是为了不让羽贺那的程式抢走我的地位,所以非得这样拼命挣扎。现在的我只能透过这种态度和行动,来向别人彰显「我是无法被取代的」。因为要是不这么做,我真的很害怕羽贺那会开始认真去开发自动化交易的程式。 从那一阵子开始,我常常会在夜里因为恶梦而惊醒。 在梦中,我每回答羽贺那一个问题,身体就会渐渐变成数学公式。 我的身体就像组不起来的拼图,碎片渐渐化为了数学公式代号,哗啦哗啦的逐渐崩解。虽然我死命的把那些碎片收集起来,但不管我怎么拼凑,都无法让身体恢复原状。 另外让我难以置信的是,现在羽贺那在吃早餐的时候,会亲切的帮我拿来汤匙或糖了。 然而我脑中最初浮现的念头却连自己都觉得很蠢。我居然怀疑她是不是怀抱着什么邪恶的企图想要惹我不高兴。 就在我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时候时,巴顿寄了一封信给我。 『最近我有点空,要不要见个面?时间最好能约在上午,抱歉啦。』 指定的日期是一般的上班日。 撇开平日白天出去外面晃,在交易时间里外出更是夸张得离谱,但回头一想,我自己在和羽贺那联手前,也曾在下雨天暂停交易发呆度过一天。 于是我就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立刻回信给他说。 『我没问题。』 巴顿的回信依然非常迅速,他和之前一样指定了皇家中央饭店作为见面地点。 在我告诉羽贺那我要在平常日上午出门时,她虽然有些吃惊,但脸上显露的却是更多的疑惑。 「那交易要怎么办?」 她理所当然的问我这个问题。 不过我也早就决定好该怎么回答了。 「反正才一天而已,休息一下也没关系吧。」 虽然我的回答让羽贺那吃惊得瞪大眼睛,但毕竟她自己一个人没办法进行交易,而我也绝对不愿意把工作交给自动化的程式代劳。 「你也稍微休息一下啦。最近你一直都工作到半夜吧?」 「……我知道了。」 羽贺那点头同意我后,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和巴顿约了要见面的前一夜,我几乎无法入眠。 脑海里完全是初遇巴顿后那一晚,在牛顿市所窥见的璀璨夜景。 我把出门的这件事对理沙保密,尽可能乔装打扮,然后顺着顺着两周前走过的同样路线来到了皇家中央饭店,再次在侍者带领下来到咖啡厅深处的客席。 看到我的时候,巴顿露出和那天一模一样的笑容。 「你的脸色可真糟糕啊。」 唯一不同的,只有他接下来所说的话而已。 巴顿随后帮我点了饮料,那是一杯酒加得不多的热巧克力利口酒。 在喝下那杯热腾腾饮料的瞬间,我不禁差点要哭了出来。 「嗯……」 巴顿稳如泰山地坐在桌子对面,手肘靠在沙发的扶手上、手指则轻轻顶着自己的太阳穴。虽然他会观察我的状况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我却有种自己的一切都被他看透的感觉。这让我感到有些羞耻,却又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宽心。 「要是在成功时说出『活着真辛苦』这种话,绝对会被人骂说不知足吧 。」 巴顿突然开口这么说。 「但这也只是那些不曾体验成功的丧家犬在远吠罢了。那些人根本不懂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子的——无论一个人原本再怎么饥饿,硬是用多得会让下巴脱臼的大量美食塞得他满嘴,那也无庸置疑是种痛苦。」 巴顿浅啜着他手中那杯好像威士忌加得比咖啡还多的爱尔兰咖啡,目光停留在咖啡杯上继续说了下去。 「我看了你最近在投资竞赛的表现。数字本身是很不错啦……不过呢……」 巴顿说到一半时,突然轻轻打了个嗝。 「失礼了……嗯唔,真的是很乏味啊。」 我差点就让手中的杯子掉到了地上。 「你的风格和一开始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啊。虽然在投资手法和股票选择的方针上的确是前后一致……不过在更根本的地方却是……嗯,你现在的操作简直就是就像是单调的重复作业。」 巴顿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将身子往前倾看着我。 他的双眼看起来像是通晓一切真理,就连常人无法预测的未来,都能用这锐利的眼光看破似的。 「嘿……先生啊。该不会……你的投资其实还有另一个人参了一脚吧?」 我的手颤抖起来,让杯子里的巧克力利口酒洒了出来。 然而我却维持这个姿势再也动弹不得。 我并不是有意要隐瞒这件事的。单纯只是因为巴顿没向我问起,所以我才没提而已。 但要是我们算两个人一起进行投资的话,现在的表现也算是两个人合力的成果。可是目前在场的却只有我一个人。 而在眼前这锅像是喷泉一样不断涌出来的滚滚利益中,实际上究竟有多少能算在我头上呢?我只不过是死命巴着现在的立场不放,努力不想被程式取代掉而已。 所以我也只能盯着杯子,不敢抬头直视巴顿的脸。 接着巴顿又说了下去。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叫你把另外一个人带过来呀?」 他说出口的正是我一直在担心的事。 「反正和你联手的一定是个宽客,我没说错吧?」 「唔……」 这句话总算让我抬起头来。 巴顿那久经风霜的稳重脸庞,现在混了几分像吃到什么坏东西似的复杂色彩。 「果然如此啊。和宽客那种家伙联手的话,表现自然会变成这种样子呀。」 「唔……但……但是……」 你所看到的这笔利益,其实有绝大部分都是那位宽客所带来的。 我本来正想这样坦诚,但巴顿却举起他的大手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宽客的力量确实很惊人。而且当你遇到的宽客愈是优秀,你也愈会深刻体会到这点。他们能够利用数学将市场化为模型。而且在大多数状况下,他们还能将人类所使用的大多数交易手法给数值化。」 「……」 巴顿就像亲眼所见一样,把我现在所处的状况全一清二楚地说了出来。 「我想你本来的投资风格,应该像是鲨鱼一样撕咬一支又一支的股票,边赚些小钱,边随时寻找即将到来的大浪,对吧?」 「……是……是的。」 「这种风格可是很不错的。毕竟在市场中,短期内的暴涨暴跌几乎都是人为因素所造成的啊。那些因素是无法用公式表达的,是种非理性的聚合体。而且这些因素就只有人类才有办法感知。」 这也就是所谓的「气氛」。这是我曾经向羽贺那解释过很多次,但她却一直无法理解的概念。 「在现在这个时代,人类在劳动方面正不断被机械取代。就算想要靠我说的这点与机械一拼,也一样没办法逃得了这种状况。」 巴顿用他粗壮的食指轻轻轻戳自己的太阳穴。 「要超越机械就只有两条路而已。一是成为制造机械的一方,另一条路是持续去做那些机械无法办到的事情。」 「……机械……无法办到的事情?」 「没错。我之所以找上你,就是因为看了你初期的投资数据而认为你有做到这种事的资质。一个人能不能从资料从数据或现象中看透他人的思考,是需要资质的。」 巴顿把身体朝我这边前倾,一边看着我一边说下去。 「比方说……就拿那个和你合作的宽客来说吧。他又是如何呢?他拥有能够看透别人内心的资质吗?」 巴顿的这句话让我脑海里瞬间浮现了羽贺那的身影。 如果要举出一件羽贺那最不擅长的事,那应该就是去看穿别人的思考、感受他人的想法吧。 「嗯,很多宽客都是这个样子。神经科学也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这件事。毕竟人想要将大脑的各方面都锻炼到发达可是极端困难的工作。尤其处理数字的这种行为更是非常特殊,只有人类才在这方面特别发达。而能够以宽客的身分混饭吃的数学痴们,几乎都把太多脑力用在数学上了,所以在其他方面——特别是与人沟通的能力上——会有缺陷。虽然里面也有些人单纯是因为觉得麻烦所以才不想和他人有牵扯就是了。不过这样也算是缺陷的一种吧?你试着想像一个穿白袍戴眼镜的数学博士就知道了,那种家伙毫无疑问都是些怪人啊。」 我非常清楚巴顿想表达什么。 因为羽贺那的思考总是和数学一样永远都是一直线。假设「若a则b,若b则c」成立的话,那无论何时a都必须要是c,不是这样就不行。羽贺那也就是因为这样才常常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比如讲出什么把自己卖掉就能还债之类的话。 这就是过度沉溺于数学之中所产生的弊害。 羽贺那的数学才能就是以此为代价换来的吗? 「再说啊,宽客们所运用的数学毕竟是万国通用的东西。既然大家都使用一套方法在竞争,就算算出了最佳的结果,总有一天也会被其他人给模仿吧。」 「……」 「这可是个残酷到令人呕血的竞争世界啊。就算真的拥有最棒的才能,也未必能够得到回报。想要保持永远的优势更是不可能的任务。因为所有人都在为了让交易更顺利而不断尝试错误,接着人们也就会一个接一个找到相同的赚钱方法;当大家都使用起相同的方法时,这个方法当然也就无法赚钱了。这种循环大概顶多只需要一年半载、甚至会发生在几个月之内吧。过了这段时间后,原本很有效的赚钱方法会一下子就变得再也行不通。你的状况应该也一样,本来只是打算赚些小钱结果却碰壁了吧?因为除了暴涨暴跌的情况外,靠着掌握市场氛围来进行超短期交易,就原理来说使用的手法时其实也和宽客相同呢。」 「唔。」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屏住呼吸多少次了。 巴顿简直就像一直站在我身后观察似的清楚状况。 我本来一直进行得很顺遂的交易,的确是在和羽贺那合作前突然陷入了困境。 我所做的事情明明和以前相同,却没办法得到同样的结果。 也许那就是因为其他人也找出了跟我一样的赚钱方法吧? 「果然是这样啊。如果是因为这样就跑去和宽客联手的话,那你也实在太天真了。依靠直觉和反射神经来进行交易的人,总是会想要取得一些学理上的背书啊。但这并不是个能靠科学解决的问题。毕竟不管走哪种方法,所做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一样的。所以呢……如果你想要成为一个超越机器的『人』,那就该以『人』的角度来进行思考。试着在暴涨暴跌这种非理性的状况中大赚一票就是其中一种方法。因为那些宽客们就是假定人都是理性的,然后以此为前提来将市场状况化 为数学模型,所以他们的模型在人的行动并不理性的地方也就不管用了。而人其实在很多场合都是不理性的,比方说谈恋爱不就是人类不理性行为的代表吗?」 巴顿露出满脸得意的笑容,但我只能暧昧的点头同意。 不过我当初会觉得为了躺理沙的大腿付上三万慕鲁也没关系,应该也算不理性到了极致吧。 「但话又说回来,其实每个人都同样想去依靠科学的力量,所以我也不会嘲笑你所做的事。从古至今的经济学家们都是一开口就净会谈些数学公式而已。他们害怕要是不使用这些公式,就不会被承认是位出色的科学家吧。不过就算他们这么做,也同样没办法从恐惧中逃脱。他们只是一路上都在闪躲自己无法计算的东西罢了。尼采就曾经说过:『所谓科学的秘密,就是人面对无法计算的事物时,那来自本能的恐惧。』人类想超越机械,也就必须竭尽所能去接触那些机械无法计算的东西。而能够做到这件事的——」 巴顿用手指拉了拉自己衣服上的吊带,露出恶作划般的笑容。 「就只有能看透他人在一件事背后有什么心思的人而已了。」 我面对巴顿,就只能默默的听他说话,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光是想理解他说话的内容就已竭尽全力,但就算这样我也仍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领会他话中的深意。 不过我很清楚地明白一点,那就是他现在对我说的话至关重要。 我已经作了好多次自己的身体变成数学符号的梦。 要是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就会不再被大家所需要。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去挑战羽贺那办不到的事情了。 我紧张地吞了口口水,用颤抖的声音对巴顿问道。 「……我……我有办法做到吗?」 巴顿在我眼前第一次用严峻的表情看着我。 「这不是有没有办法做到的问题。要是你想生存下去,就只能尽全力去办到这件事。」 我好像在哪边也曾听过这句话。 而且我也认为这句话真的非常具有力量。 于是我缓缓对巴顿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啊。我是看一个人有前途才会找他来的啊。就这点来说,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有着出色的嗅觉。我会在平常日的中午把你叫出来,其实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巴顿一口喝完杯中剩下的咖啡后将杯子搁在桌上,然后拿起他挂在旁边沙发上的西装外套。 「我想要让你瞧瞧我投资手法的概要。」 由于他的体型相当壮硕,一站起来就让我觉得周遭的空气瞬时产生了剧烈的流动。 昂然矗立的巴顿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这么说道。 「走吧。」 就像是位领导迷茫者的英雄一样,巴顿的这句话中充满了力量。 这一天是巴顿亲自开车。 虽然他的车看起来并不便宜,却也不是那种一眼就看得出非常名贵的车款。 这辆车普通到好像一下就会融入大街上的车流中不再被人注意,让我感到有点疑惑。 「你就坐副驾驶座吧。」 在巴顿的催促下,我坐到了前座的座位上。 「我每次选择工作用车的时候都要头痛一番啊。」 巴顿巨大的身体坐在驾驶座上显得有些别手别脚,不过他依旧豪迈地打着方向盘将车往前开。 「工作用的车啊,既不能太高级也不能太破。」 「……这是为什么?」 「看透人的想法,可是要超越机械唯一的路啊。」 巴顿有点像在逗我似的这么说道。 他的意思是叫我自己先想想吧。 工作用车。 我在咀嚼这个词的瞬间立刻想到了答案。 「是因为车子太破的话,会被人认为没赚什么钱吗?」 巴顿可是投资基金公司的老板。投资基金的工作就是从客户那边拿钱去投资,并从利润中抽成当报酬。 除了那种被债务逼得无路可走,没有其他人能依靠而只能将财产托给我们的人之外,其他人应该都宁愿选择开着高级车的基金经理人,也不会想把钱交给开着破车的家伙吧。 「没错。那不选太高级的车又是什么理由?」 巴顿没有转过头来,看着前方继续说下去。 我则是拼命动脑思考。 只不过我脑海中却始终无法浮现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是因为……怕惹人厌吗?」 「惹人厌?哈哈哈!哎,这也算是其中一个理由吧。」 车子在交叉路口向右转。因为牛顿市是分层化的设计,所以道路和人行道在大部分地方都是分开的。从车子专用的道路上看到的景色,和从人行道上所见的牛顿市相比,实在大异其趣。 「其实真正的用意应该算是条防火线。」 「防火线?」 「没错。做投资基金毕竟是有赚有赔。在这一行干愈久也就愈有机会赔钱。要是你平常就坐着高级轿车到处跑,那可有得瞧了。你在赔钱的时候会很难找理由跟客户交代。所以呢,工作用的车子千万不能过于昂贵或者过于廉价,选择实用取向的高级车是最安全的做法。」 原来是这样啊。 「哎,这种事情其实只要自己实际经验过,马上就会明白了。除了这个以外……我们还有其他更该去注意的地方。」 车子从上层往下开去,离开快速道路后接到了行政机关群聚的大道一角。 在这一区坐落着月面都市大学的校区,另外我感兴趣的制药公司、生物科技相关企业等利用智慧财产来创造高收益的公司,也都在这区域的各处林立。 「在这附近的公司里面,你看过哪几家的财报?」 离开上层区后,巴顿让车子慢慢开在两旁种满行道树,景观很至雅致的路上,一边这样问我。他把双手和下巴都搁在方向盘上,像是迷路而想透过挡风玻璃寻找碰面场所的人似的,凝视着外面的大楼。 我立刻在自己的记忆中翻找答案。 这附近的公司当然都在我列为主要交易对象的个股之中。 「鲁珀特制药、赫特、户冢控股、林格科技、阿曼生物科技……还有……」 「哈哈,你能一下子讲出这么多还真不简单啊。而且你提到的每家公司财务状况都很好。全身一些能够挺起胸膛推荐给老寡妇去投资的好公司。」 「……呃。」 「不过呢,人透过看财报、看股票的走势得出的判断。程式几乎也都有办法做得出来。只要清楚门道,就算是粉饰帐目或作假帐的迹象,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能用机械性的方式抓出来。因为那些东西全部都是依循固定的逻辑和数字来表现的啊。你知道做假帐的数据有办法透过统计学方法抓到吗?」 「咦?」 而且那是机器无法看穿,只有人类会察觉到的事不是吗。 「虽然帐薄上的数字无穷无尽,但你只要把其中个位的数字出现频率统计一下,就能够明白帐目是不是有造假了。」 我不太能理解巴顿所说的话。就我贫乏的知识看来,帐目上的那些数字排列都是随机的,所以结果不该像骰子骰出来的一样是乱数吗? 照理说1到9的数字应该都会以等机率出现吧。 「这算是会计事务所或税务机关拆穿假帐时会用的方法吧。就统计上来说,个位数的数字在自然状况下会出现比较多的『1』,比例大约占全体的30%左右。数字1到9的并不是用均等的机率出现的。这就是所谓的班佛定 律。」 「……」 虽然我觉得这像是在骗人,却无话可说。 「虽然这算是比较难的数学,不过你只要看看对数表就会马上明白了。像这类东西正是那些宽客们的拿手好戏啊。」 巴顿从方向盘上仰起身体,稍微加快车速将车子开到一条狭窄的道路上。 接着他在路边停下车来,用下巴比了比附近的一栋大楼说。 「这栋就是林格科技的大楼。很气派吧?地下十二层,地上五十三层,建造费用总共花了二十五亿慕鲁这么多。而且还是去年刚落成,闪闪发亮的新大楼呢。看来林格科技对于自己被称作『新发迹的生技公司』已经有点厌倦了,从这栋建筑可以感受得到他们想要让自家招牌成为『业界重镇』的气概。而且这里不管和月面都市大学或行政机关那一带都很近,不管要去挖掘人才或者进行政策游说都很方便。不过呢……」 巴顿朝我看来,说道。 「这栋建筑有问题。」 「咦?」 我脑中马上浮现的念头是:『这栋大楼是缺陷建筑吗?』 但这栋威风凛凛的耸立着,外墙还铺满闪亮玻璃窗的大楼,俨然就是财富和成功的象征啊。 林格科技可是成立至今满十二年,去年营业额更超过一百二十亿慕鲁的超优良企业。 我在之前投资时有看过林格的资料作为参考,但并没发现任何问题。它应该算是历久弥坚,在未来也会长期维持繁荣的企业典型才对啊。 「我在林格科技的前身企业还在地球上时就知道它了。他们公司原本位在华盛顿吧。你应该知道这家公司就是打着公司内的风气很自由当招牌的吧?」 「……是的」 「当年在华盛顿的那家公司,是一群来自大药厂『法伊兹』内部的研究人员因为对公司的官僚主义感到很厌烦而离职,之后再自己出来开的新创公司。当初号称是经营团队和研究团队两方距离最近的企业呢。而且这样自由的研究环境也发挥了很大效果,让林格科技在生技相关的检验套组和基因图谱技术上取得了划时代的专利,也因此让公司营运有了大幅进展。他们接着也在基因治疗药物上获得巨大的成功,也因此成功进军月面。每当公司主办说明会时,他们的执行长也一定是穿着实验室的白袍亮相。而从业务员到执行长的所有人,使用的公务车都是一样的,在员工福利方面也相当慷慨,更没有阶级意识,实在是家很棒的公司啊。」 虽然巴顿这么说着,但我总觉得他有着弦外之音。 于是我开口对他问道。 「实际上……并非如此吗?」 「虽然他们对外还是同样这样宣称啦,不过你看看那大楼的上层。」 巴顿几乎把额头都贴到了挡风玻璃上,指着上方要我看。 于是我也用跟他一样的姿势往大楼的上面看去。 「看到没有,大楼最顶端的那几层楼的形状很特别吧。」 「……对。那是……十字型吗?」 「没错。就只有最顶端的十层楼成了那种很扭曲的造型。当一家公司的经营团队萌生了特权意识的时候,新盖的大楼通常就会像那样出现奇怪的歪斜。」 「……该不会。」 我不禁脱口这么说道。 而巴顿则在一旁满脸得意的笑着。 「大楼会设计成那种形状,目的也就是为了让主管办公室有更多会位在角落。因为那些高阶的大头们可是最讨厌和别人一起走进办公室里啦。另外你看,在那边有一个两层楼的区域用了一整片的落地窗吧?那边是高阶主管专用的餐厅。不过在官方资料上可没有这种设施的存在呢。」 我一脸惊讶地看着巴顿,而且无论如何都想问他为什么能得到这种消息。 「为什么这些事情明明没公开但你却知道?」 「只要在中午的时候用望远镜偷看就一目了然啦。」 「!」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是真的有人会这么做吗? 不,真的就是有这种人。在我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当一家以内部风气自由为卖点的企业变成那样的话,衰败的速度可是会快得惊人。毕竟要是人们要是一开始就知道公司中盛行官僚主义的话,就会很快习惯这种文化。但林格科技里面却有很多人是因为讨厌官僚主义才跑来的,因此对公司幻灭的程度也会很惨烈。我看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有大批研究人员出走,再去建立一家新的公司吧。所以说呢,真的是有些大楼会如实展现出一家公司『盛极必衰』的道理啊。有些新发迹的公司在砸下一笔钱搬进这种大楼里之后,突然就因为业绩恶化而遭到并购了。这时比较迷信的人就会说这栋大楼中受了什么诅咒,但实际上并非如此。那是因为会想砸大钱搬进这种大楼里面的企业,其经营团队的思考模式全都差不多啊。」 在眼前大楼的正门口处,可以看到印有公司标志的旗帜正随风飘扬。出入这栋大楼中的人们看起来要不是能干的业务人员,就是优秀的研究者,让人完全嗅不出有半点事态不妙的气息。 但被巴顿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那栋大楼的形状的确很不自然。 而且要是里面真的有着官方不承认的主管专用餐厅,那公司内部一定更有着谎言与欺瞒到处横行吧。 这一类的事绝对不是从数字上能看出来的。 等到事情反映到数字上的时候,状况通常也都已经发展至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掌握其他人所不知的独家情报,当然会让你比别人强。如果是我,就会在所有人都像蠢蛋一样不断买进这家公司的股票时,耐心等待用融券大赚一票的时机。但要是手上没有这个情报,想决定该站在买方或是卖方那边时,也就只能靠其他数字来下判断了。像一支股票在累积了很多信用交易量时,不管是涨是跌,股价都会有很大的变化对吧?你要是在这种时候选错边站的话,下场就是这样啦。」 巴顿用手划过脖子比了个断头的手势。 他说得的确没错,因为靠市场气氛来进行判断的话,到关键时刻选对选错的机率往往就是一半一半,这点真的让人非常烦躁。但即使如我们也只能靠着自己瞪大眼睛才得到的少许线索,来判断究竟该站在买方或卖方那边。 「我的工作就是每天在各式各样的公司间绕,然后找出他们行动的规律。而在看出规律之后,我就得思考这样的规律又是如何形成的。大致上来说,这些规律都只是反映出人们心中单纯的思绪或感情罢了。但这件事情却是机器绝对不可能办到的。」 巴顿再次发动引擎,让车子缓慢往前开去。 「而就我的经验来看,很能掌握交易场上气氛的人通常也善于找出规律。人们就算看着同样的东西,也会因为思考方式和所注意的焦点不同而有不一样的感想。但这不是能经由训练得到的能力,而是与生俱来的才能。」 我实在不知道像这样被人夸奖时该怎么回应。 所以我也只能害羞的低下头,在嘴里咕哝着些不敢明白讲出口的话。 「哎,另外我们的工作也就是尽量去拉人脉啦。在过去也偶尔会出现在失败无数次之后,仍然不屈不挠东山再起的家伙。其中最出名的人就属房地产大王丹尼尔?卓普了。」 「卓普?」 「哎呀,你不知道吗?这个男人可是有着『美国的不屈先生』这种别号啊。他在四十岁之前就破产了三次,每次破产的金额还愈来愈大,到第三次时甚至因为欠了十二亿美金而让公司倒闭。但他居然在四年之后买下了曼哈顿一栋价值五亿美金的大厦,还恬不知耻地将它取名为『卓普塔』 ,改装成高级的商业大楼。你想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人呢?难道他算是经营的天才吗?就某些方面上或许算吧。那家伙可是聪明得要命,记忆力尤其惊人。但他如果真的是一个经营天才,才不会破产这么多次。那家伙真正天才的地方啊,就在于他跟别人相处的能力。要是备和有钱人一同行动的话,就能显示你的工作就是有那样的水平。人脉可是比存款还能孕育出更多财富。」 巴顿在说话的同时把车子开进月面都市大学的校区内。 这所大学连个像样的警卫都没有,看到外车开进来也没人拦阻,甚至没人在意我们就这样驾车进入。 或许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的关系,校园内也没看到什么人在路上走动。 车子沿着狭窄的道路行驶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接着巴顿慢吞吞的下车走到路旁一家卖三明治的店前面。他从头到尾都没看我一眼,我想应该是没打算要我跟着下车吧。而且巴顿看起来好像是这家店的常客,和店员一副很熟的样子。 在店员将三明治放进纸袋后,巴顿掏出一张一百慕鲁的钞票付帐。 而且他并没有要对方找零,只是用大手亲切的拍了拍店员的肩膀,挥挥手便离开了三明治店。他一副刚刚和对方聊得很开心的样子,带着笑容走回车子旁边,打开车门回到驾驶座上。 「吃午餐喽。」 巴顿把纸袋递给我,再一次向店里的人挥挥手后再次发动车子。 「人啊,不管赚了多少钱,一天也只能够吃三顿饭而已。」 「咦?」 「而且几乎没什么人会每天都到不同的店家吃饭。也就是说每个人用餐的地方大致都是固定的。尤其像是学者或教师这类人就更是如此。当你看到一个生物学、化学或者理工科的教员不再吃可以单手抓着的三明治时,就代表他们很有可能被企业挖角了;要是有个教授本来总是点夹满起司和牛肉的满汉三明治,但某天却突然却改点不加起士的蕃茄三明治,那就表示他昨天搞不好被抓去应酬累了一晚。另外像一个人是不是开车来上班,应该算是最容易看的吧。」 巴顿用单手抓起三明治,豪迈的咬了一大口。 「我就透过在那边用餐持续收集这类消息,刚才那位店员和我是老交情了。对方也明白我的用意何在,所以几乎把所有会在大学出入的猎人头顾问长怎样都记了下来。要是说到月面都市大学出入的猎人头顾问,我有自信自己掌握得比专业记者还清楚。毕竟记者可不会每餐都掏出一百慕鲁大钞呀。」 巴顿这样说完后,恶作剧似的对我眨眨眼。 「丹尼尔?卓普就非常擅长这类手法。真的非常不简单。他就是借此收集到很多的情报,然后进一步加以利用。当然啦,种方法也需要能分辨情报优劣的嗅觉、以及在关键时刻勇往直前的决策力。就跟判断行情是一样的啊。你非得尽可能去收集资讯然后从中找出关键,最后押注在正反其中一面。怎么样?比起什么波动率、δ值,你不觉得这种方式更适合你吗?」 突然听到巴顿的这句话,让我把吞到一半的鸡肉卡在喉咙里。 但他说的完全没错。 我完全看不懂羽贺那记在她行动装置上的那些数学符号之类的鬼东西,更连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跪倒在宽客所写的程式跟前的交易员们,通常在不久之后就会因为精神出问题而从市场淡出。去判断硬币落下时究竟是开正面或是反面,这是只属于人类的特权。当一个人把这个特权交给机器时,他就再也不是人了。」 我就曾经作过自己的身体变成数学符号的梦。 那真的和巴顿所说的话完全一模一样。 「张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世界吧。这世上不存在任何和人类有关却不牵扯到人类情感的东西。」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 巴顿的双眼仍然看着前方,说道。 「难道你不想抛开那种玩弄数字的游戏,来场真正的投资吗?」 「你是说——」 在我回问的那瞬间,车子也向前开去。 巴顿依然只是看着前方不发一语。 但看着他的表情,却让我感觉他在强烈的对我喊话说:「当个人吧!」 既然做决定是人类的特权,那决定要不要把巴顿的话听进去,自然就是我的特权了。 「但我并不信任宽客,也不认为再这样下去对你会有什么好处。」 巴顿一打方向盘,将车朝郊外开去。 「你最好和那个人拆伙吧。」 巴顿非常干脆地这么说。 和羽贺那拆伙? 我试着想像了一下那情景。我能从羽贺那的程式中得到解放,而后也能作为金融街的一员重新出发。 而且我还能够在巴顿底下做事。我能在藉由收集数字无法呈现的企业情报来投资,真正精通这类古典投资手法的巴顿底下做事。 人本来就该透过机械绝对无法办到的人际交流来获取情报,并参考这些情报来进行判断。 就跟我最喜爱的帮派电影和战争片很像。在事情背后有着应该遵从的原理、有着必须考虑的实际状况。而人积年累月得来的经验更显重要。我透过股价波动来读出投资人的想法,觉得自己好像透过这样看透了一切。但巴顿却是从更源头的地方收集情报,并用它们进行判断。 说实在的,我觉得这种方法实在帅到不行。虽然做法里面有很质朴的部分,不过我却认为它比任何投资手法都更为确实。毕竟巴顿为了确认主管专用餐厅的存在,甚至都自己拿个望远镜去侦查了,要是连做到这种程度都没办法掌握投资风向的话,那我想不管再怎么做也都无济于事了吧。巴顿这个人就是具有会让人这样认为的说服力。 另外我的梦想也并非是在贫穷地区收集穷人的私房钱,做投资帮忙他们还债,而是要将人类的财富聚集起来,并借着这一大笔财产远征前人未至之地。但我一直忘了这件事。 然而我到了这时候仍感到犹豫,当然也是有理由的。原因就出在羽贺那身上。我担心羽贺那在少了我的情况下,是不是依然有办法顺利走下去。 她那个程式应该是能顺利运作吧。但要是巴顿说得没错,她的程式可能早晚会完全失灵。而且当初她和理沙两个人在教会里相依为命时,两个人也真的快要走上穷途末路。虽然理沙她个性很成熟,但我总觉得她的脑袋少了根螺丝,应付生活的能力很有问题,至于羽贺那就更不用说了。 就算我现在因为羽贺那的程式而饱受折磨,但我不是因为羽贺那而受苦。 羽贺那甚至在前不久还很替我的身体担心。 她并不是坏人。甚至该反过来说她就是个性正直过了头。 如果要叫我现在立刻抛下羽贺那一走了之,我也实在办不到。 「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光要说出这句话就让我几乎耗尽所有的力气。因为和我说话的对象可是一位连在皇家中央饭店都备受礼遇的大富豪。照理说他是绝对不会理会我这种小鬼的。我能有现在的境遇真的是非常幸运,简直幸运到令人无法置信。 不过,到头来我也就只能给他这样的回应。 「当然可以。」 巴顿马上就这样回答我。 最后车子终于总算开到了第六外区,我也就在这下车,并为今天的事情向巴顿道谢。但今天巴顿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热情的和我道别,最后只在驾驶座上给我一个微笑。 那就再会了。这种道别的方式也真够潇洒。 我一直目送着巴顿的车子远去,直到车影完全消失时才踏出脚步。 第九章 既然我们已经能在现实交易中获得理想的利益,那从羽贺那的角度来看,就算在投资竞赛中获胜,能获得的东西也有限。 把目前别人托给我们的钱,加上我自己的财产以及该付给羽贺那的报酬,我们手上的资金已经膨胀到了六十七万慕鲁。 我目前的资产则大约有十七万慕鲁左右。从七万慕鲁开始到现在,我已经赚了十万慕鲁。因为这里面有两成是要给羽贺那的份,所以现在这时候她的报酬也有两万慕鲁左右。也就是说羽贺那只要再赚进一万慕鲁,就能够完全靠自己清还理沙欠的债了。 而且现实这边的交易可不只有我们自己赚到钱。 像是头脑相当优秀,却因缺钱而必须考取奖学金才能够上大学的克莉丝,以及因为欠债而受苦的外区居民们,也都能因此得到帮助。 所以羽贺那会把这边看得比投资竞赛重要也是理所当然。 因为这个想法完全合情合理。 不管我们在投资竞赛中的成绩多好,奖金还是二十万慕鲁。里面扣掉理沙的三万慕鲁欠债后,剩下的份会由我和羽贺那平分。 尽管如此,羽贺那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而专注在竞赛上。 她甚至没问我这么做的理由。羽贺那对于我打算把二十万慕鲁的奖金全给她的这件事完全不知情。当然我也没对她提起在竞赛结束后不久,我就要和她分道扬镳,投入巴顿的旗下。 羽贺那什么都不知情,也没有对这方面的事多问什么,就这样答应了我的请托。 或许她从来不曾想过他人的内心中深藏着怎样的念头吧。巴顿说过要是人的数学才能过度发达的话,就会压迫到其他方面的发展。我相信羽贺那的反应有一半和这有关,另外一半则应该是出于别的理由。 从我和羽贺那决定专注于投资竞赛的那天起,我们真的是将全付心力都投注在竞赛上。明明说好了那天要休息,却还是立刻就在客厅开始着手进行交易,并在虚拟空间中赚到了两百万慕鲁。 羽贺那的程式果然是一件强力的武器,我们进行的交易也顺利得像是在写已经知道答案的考卷一样。 当初我深怕自己会被这个未来仍不断进化下去的程式取代,但确立了目标并朝着它奋勇前进时,这程式却又摇身一变成了再可靠不过的法宝。 另外羽贺那前阵子好像因为担心我的身体而累积了很多问题没开口问,所以现在不管我们手上的交易结束与否,她都用怒涛般的提问来对我进行轰炸。我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么多问题能问而深感惊讶,她的热情简直强烈到让我怀疑自己能否与之匹敌。 我和羽贺那都没注意到已经黄昏,客厅完全暗了下来,彼此注视着装置并热烈讨论。理沙结束打工回来,打开客厅的电灯时,我们两人才总算回过神来。 理沙看到我变得有精神了,也由衷感到高兴。 但在理沙对羽贺那问说:「这样你也放心了吧」的时候,让我非常困扰该怎么反应。羽贺那也同样因为这句话吓了一大跳,不断在我和理沙之间看来看去。 她的脸接着就变得好红,然后低下了头。 这也就是羽贺那会接受我请托的另外一半理由。因为羽贺那对我敞开心扉的程度已超过了我的想像。看她亲近理沙的方式就可以知道,她的个性本来就很一板一眼,甚至可说是正经得有点过火。但因为羽贺那的能将她的数学能力应用到现实中也算是拜我所赐,所以这样的态度中必定也有感激我的成分。 不过我想羽贺那现在的表现已经远超过单纯感激的程度了。 在这一天,她也是一样似乎觉得连洗澡都很浪费时间,一直不断和我争论,然后用心的修改程式数值,直到理终于沙发火才跑去洗澡,但过不了五分钟便又从浴室里冲了出来。她这次虽然有好好换上睡衣,却连头发都没擦干。 理沙似乎也已经懒得念她了,只是用浴巾帮她擦头发,最后将那长发包起来盘在她头上。因为我们两个人就并肩坐在客厅的桌前工作,所以在羽贺那盘起头发后,我能非常清楚的看到她的脖子。她从耳际垂下的发丝,以及那白皙又纤细的颈部,看起来都十分漂亮而成熟。 这天深夜,我在理沙到达忍耐极限之前回到自己房间,然后寄了封邮件给巴顿。 我在信中写说:「因为某些事情的关系,请让我在投资竞赛结束后再给你答覆。」 巴顿依然马上就回了信。信中的内容就只有「没关系」这一句话。 尽管巴顿是个已经惯于出入皇家中央饭店,更能平然乘坐高级礼车的超级富豪,却没有给我任何居高临下、气势凌人的感觉。他始终将我当成一个对等的个体看待,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说到薛丁格街的繁忙,我或多或少透过网路传闻或书本有点了解。听说人在那边根本就不被当人看待,也几乎没什么时间休息。在那里能够得到高薪的只有极少数人,其他人则大部分都只做一两年就会被炒鱿鱼。 但相对的,只要成功也就能获得很大的报酬。 不过就连这条路上也有所谓的捷径存在。如果能成为自己筹措资金、以自己的判断来投资的基金经理人,那即使独自作战也能得到难以置信的巨额报酬。要是想以此为目标的话,一般首先得在薛丁格街的主要金融机构中待上一段时间累积经验,然后再自己独立开业。 如果能在巴顿身边进行这一段磨练,对我来说可是无上的幸运。 只要上网搜寻不列颠投信基金基金,就能查到它在全世界五千多家的投信基金排行榜中,名列第三十二。其基金规模有三百亿慕鲁,而巴顿的年收入约推估有四亿慕鲁。 要是能待在巴顿身边磨练自己,并在进一步钻研后独立开业的话,那我就能获得和巴顿相当,甚至比他更高的收入。 在业界排行第一的基金经理人的年收入推估约有三十亿慕鲁。 只要能这样持续经营数年,我就几乎等同于掌握了一个小国的国家预算了。 况且到那时我大概也有了人脉,应该做任何事都能随心所欲吧。 梦想。 那个站上前人未至之地的梦想。 为了实现它,让我不得不和羽贺那就此分开。这样一来羽贺那的投资程式总有一天会失去动力,变得再也赚不了钱吧。既然如此,那我就有必要在投资竞赛中获得优胜,得到那二十万慕鲁才行。 「早安。」 隔天早上起床后,我和羽贺那在房门口偶然碰头。 羽贺那随即开口跟我道了声早。 「喔嗯。」 我如此回应,接着和她一起走进客厅。 理沙已经在客厅里准备好早餐。当她看见我和羽贺那一起走来时,温柔的微微一笑。 「今天的股票有七十二支。现在波动率变得很高,我希望你注意有几支股票的价格变动幅度很大。」 「知道啦。我又不是菜鸟。」 我一边啃着刚烤好的面包一边说,然后发现在流理台前拿着咖啡杯的理沙面露苦笑。她的表情感觉想说:你还真是自大呢。 但我可是拥有能让巴顿看上眼的投资技术,现在也正拿着许多人的资金,创造出很出色的收益。就算是托羽贺那的程式之福才能有这种成果,但那程式本来就是依我的判断为基础来制作的。 所以我不觉得自己是在虚张声势。我的自信可是有凭有据的啊。 现在羽贺那已经不是坐在我对面座位,而变得总是坐在我旁边吃饭了。这是她从旁边对我这么问道。 「不是菜鸟的话,你是什么?」 这是在挖苦我吗?如今我也已经不会这么想了。于是对板着一 张脸向我提问的她这么回答。 「我是投资者。」 「……投资者。」 「而且我用的可不是从妈妈皮包里偷来的钱。」 这一句是羽贺那曾对我说过的话。 当然她好像也还记得这件事,所以露出有点像要哭出来的表情稍微低下头去。 但即使如此,羽贺那依然一直看着我,然后小声复诵了一遍。 「投资者。」 「没错。」 我将视线移回装置,开口: 「我们是投资者。」 我感觉到羽贺那在一旁深深吸了一口气。而靠在流理台旁的理沙则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我们,无言的笑了一笑便开始洗碗。 我刚刚用的词是「我们」。 除了我之外的另一个人指的是谁,自然是无庸置疑。 「我们来打爆喉片先生吧。」 我瞄了羽贺那一眼,这么说道。 羽贺那则用在黑道电影中飞射而出的子弹一样笔直的视线,看着我点了点头。 如果把在虚拟空间中超过六千万慕鲁的资金做三倍融资,我们就有了一亿八千万慕鲁。我也知道如果是在现实中,要快速调度如此巨额的资金根本是不可能。 但这毕竟是在虚拟空间中进行的交易,而且所有参赛者一开始都会领到一千万慕鲁。 虚拟空间中的交易也因此规模大得让人感觉错乱,而且动态也相当狂暴。这样一来就会有更多不理性的行动出现,实际上这也就成了我最好发挥的舞台。现在我对程式的印象已经改观,整个人感觉可说是如鱼得水,在虚拟市场里自在遨游。 而且因为参赛者的资金量和排名都随时会更新的关系,我也不用担心会有那种在赌场中被称为「大鲸鱼」的存在出现。像这样的「大鲸鱼」在现实之中,能仅凭一己之力就动用惊人的巨额资金,足以辗压过其他的一切存在。这也就是那头潜伏在交易结束前十分钟魔物的真正面貌。 现今在虚拟空间中,随处可见像食人鱼一般成群结队撕咬庞大猎物的参赛者,但他们的盘算就我看来是一目了然,所以基本上也就只会成为让我长得更大的肥料而已。 我撒下诱饵吸引他们靠近,然后再反过来主动袭击他们。只要有羽贺那的程式在,我就能知道到在价格变为多少时,那群参考差不多的程式计算结果做交易的家伙们会跑来。 现在我们在一次交易当中已经不只能赚个0.3%或0.5%了。 如今我就连去看羽贺那的行动装置都嫌浪费时间,最后变成直接由她帮我把股票名称念出来。而且羽贺那毕竟也是个性刚硬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手下留情为何物。 于是我就在她那气势有如洪水的朗读声中,仿佛连喘口气都感到可惜似的不断进行着交易。 当然这可要搞死我了。就体力方面来说,这种做法和拷问无异。一到上午交易结束的那瞬间,我就像是触电了一样猛然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后便瘫倒在椅背上。 此时我已经连一步也动不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就算闭上眼睛,我仍然会看到数字在眼前转来转去,下一步必须这样做或那样做的紧张感也不断在我胸中打转。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坏。我正朝着目标迈进、理解自己所使用的是什么样的工具,更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事。虽然现在做的事情明明跟我当初深感痛苦的时候没有半点不同,甚至工作密度反倒增加了,却完全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 而且就在我们专注于投资竞赛上过了三天后,当我倒在椅子上仰望天花板,暂时动弹不得时,羽贺那还帮我拿来了用微波炉温好的湿毛巾。 虽然我想她应该是听了理沙的嘱咐才这样做的,但也真的觉得很开心。 羽贺那自己在交易结束后也不从椅子上起来,只是一直在我身边操作装置,偶尔也会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我们明明非常安静地在工作,彼此之间既没对话也没有目光交流,但感觉仿佛过了十分亲密的时光。 我很清楚这就是一同朝着目标奔驰的感觉。 在休息之后,我们吃了饭便开始下午的交易,然后又因此累到快站不起来,一直摊平到晚餐时间。我在吃晚餐的时候总算稍微变回了人样,在和理沙稍稍闲聊后,又再次和羽贺那一起埋首改良程式。 我们在虚拟空间里的资产以千万慕鲁为单位在增加。 而喉片先生也很对得起他哈佛的mba学位,完全利用现在的这波行情,在我们交易时间结束还有一周多的时候将成绩冲到三亿六千万慕鲁作收。我一方面因为他那手太超过的资产增加方式感到惊愕,一方面也告诉自己,这成绩对我们而言也并非遥不可及。 不过我还是觉得喉片先生能确实结清手上的所有部位,实在相当了得。 毕竟市场震荡如此之大,把资产放在场中虽然有可能增值,但也有可能让人赔到一毛都不剩。 而且在完成所有能做到的事情后,不去向神祈求幸运,而是著实确定自己的成果、不期待更多的态度,更展现了身为投资者的美德。 至于第二、三名的参赛者,则分别有着接近两亿慕鲁的财产,我们则是以一亿五千万慕鲁的成绩名列第四。 虽说剩下的交易期间还有一星期,但因为中间跨周末的关系,我们实际上只剩六天交易时间。 过了这个周日后,紧接着周一周二的交易,到周三下午五点比赛就会告终。 我和羽贺那也都都用上了自己的每一分力气。 我曾在一不小心看漏程式的警告而发生亏损时被羽贺那踹了一脚,当羽贺那报错股票名称时,我也狠狠臭骂她一顿。 但即使如此,我们之间的关系却没有变差。 虽然我知道很多时候理沙看我们这样会感到很紧张,但我们也绝对不会让冲突愈演愈烈。 我们在周四赚了三千万慕鲁、在周五又赚了两千万慕鲁,以两亿慕鲁出头的成绩稍微超前第三名,与第二名的差距也缩小到只剩四千万慕鲁。 但我们和喉片先生之间还有一亿六千万慕鲁的距离。 我们必须在隔天的周六,以及之后的周一、周二、周三这四天里获得80%收益才能获胜。 因为现在我们在交易时已经完全把资金杠杆开到最大,所以就和手上握有六亿慕鲁资金没什么不同。 所以我们只要获得27%的实质收益就行了。 只要接下来连三天赚到10%、10%、10%就很足够。 但从周四和周五的表现来看,我们现在正位于一个不确定能否成功的微妙界线上。 现在的我们确实是进行着最棒的投资。我们已经尽己所能地投入了每一分的力量。羽贺那也是一再削减睡眠时间,有时更会算准理沙睡着的时间,随后悄悄溜到我房间来持续改良程式到天亮。偶尔她甚至会糊里糊涂的就在我身边睡着,在吃饭时不小心让筷子或汤匙掉下去的情况也增加了。 我们都知道彼此不只是在气力上,就连身体都已经接近极限。 然而理沙对这状况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我和羽贺那现在的情况,也不存在她介入的余地。 在和羽贺那讨论过后,我决定要在周六稍微多冒点险。我们调整程式,让它能选出价格波动较大、投机性质更强的股票。 但那些股票价格波动大的股票,一支支都超出了羽贺那所使用的数学理论能应用的范畴。 就像巴顿说的那样,这已经是机械无法踏入的领域,而是会发生暴涨或暴跌,明明白白反映出人类情感的领域。 我和羽贺那在些许的紧张中开始了 周六的交易。 棘手的感觉和时间所剩不多带来的紧张感,让我几乎被打垮。 但羽贺那把理沙的行动装置也借了过来,并拜托赛侯复制了一份程式,在交易中也即时更新程式的数值。已经睡眠不足而且又累积很多疲劳的她,脸色自然也因为这么做的关系变得愈来愈差。 不过当周六交易结束,看到我们获得六千万慕鲁收益的时候,就连羽贺那也嗤嗤笑了起来。因为我们已经暂时跃升第二名了。 只要再两次,如果能再达到这种交易成绩两次,我们就能打倒喉片先生。这份兴奋将我们的疲劳和困倦完全一扫而空,而我们也踏入了一个新的领域。 不,或许正确来说是羽贺那的程式更进一步踏入了我的领域深处,偷走我更多技术吧。但就算这样,我还是不觉得反感。因为我已下定决心要将任何能给羽贺那的东西全部给她。 这时我的装置也收到了巴顿寄来的邮件。他在信中写着「真有看头」这四个字。 支付了赞助金的巴顿能浏览所有参赛者的交易纪录,而他透过交易纪录理解到我们已经又往前迈出崭新的一步。 在周六晚上,因为这份兴奋带来的动力,让我和羽贺那一起研究股票以及进行程式改良到了半夜三点左右。 不过就算再怎么有干劲,人的身体还是有极限。 我在那天很不争气的率先投降躺下睡觉。 因为羽贺那说还有些东西要思考所以没去睡,不过她到目前为止也已经好几次这样做过,所以我也不太管她便自己先上床了。 纵使桌上的台灯还亮着,纵使羽贺那就在旁点击着行动装置,一阵仿佛能让我忽视眼前一切的深沉睡意依然立刻朝我扑来。 因此当我在刚入睡没多久后突然醒了过来时,顿时觉得有点奇怪。 我开始想是不是自己刚刚没先去上厕所所以才会醒来。 但当我在耳边听见了别人的呼吸声时,才发现状况并不是我本来想的那样。 「唔……」 我不清楚羽贺那是不是睡傻了,在这一刻我只知道她竟然爬到我床上,而且就睡在我旁边。老实说还不知道用「旁边」这个词算不算正确描述现况呢。 因为羽贺那将手放在胸前,仿佛像个羊水中的婴儿一样微微蜷缩身体睡着。 她的脸就靠在我的右肩、额头贴着我脸颊,手还抓着我的睡衣,甚至连一只脚都摆在我腿上。她的身体很热,让我几乎怀疑她是不是发烧了。 但感觉她却不像是生病发烧,而是身体有如小婴儿般暖烘烘的。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吧。 当我意识到我们正同床共枕时虽然十分惊讶,但惊讶过后也就没有其他想法,更不用说要涌现什么邪恶的念头了。我脑中根本没有这些事,一心只有要注意不能吵醒她的想法,以及满满的欣喜之情。 我第一次了解到被别人这样喜欢,竟会让人感到如此心满意足。 最后我也再次进入梦乡,而不之久后早晨便到来了。 虽然我想说没设闹钟应该会睡得很晚,但还是一到早上七点就像平常一样醒了过来。 我明明只睡了三四个小时,但那天还是很干脆地睁开眼睛。 在那之后,我立刻想起了羽贺那的事。 而她果然还是紧紧抓着我继续睡着。 不,应该说她几乎和我在同一时间醒了过来。 「……」 刚起床的羽贺那没有东张西望,只是双眼没有对焦地茫茫望着前方。 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点也没睡醒,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我因此猜想她昨晚果然只是因为疲劳和睡意太深,所以单纯搞错地方睡觉,但羽贺那却再次闭上眼睛、更是将身体缩起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后,从很近的距离朝我看来。 然后她带着一如往常的凌厉目光说道: 「你打呼,很吵。」 我因为气愤和一股诡异的愉悦感,一时差点想把她扑倒在床上。 但因为羽贺那接着爬下床的动作实在干脆到不能再干脆了,所以这样的意外并没有发生。 在照进室内的晨光中,羽贺那的一头秀发在她背后舒滑的散开。 「呼……」 羽贺那发出十分煽情的微弱声音伸了个懒腰,我隔着那松垮垮的睡衣依然能看到她身体的曲线。棉被中还残留着羽贺那的体温,以及她身上那股不同于洗发精或肥皂的香味。 这一切加上早晨的生理现象,让我就算想要马上从床上起来也没办法。 羽贺那对着桌上的行动装置点了几下将它启动,然后拿起装置转头看我说。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她看着我的眼神中好像有几分轻蔑。 但就算遭她这样白眼,我还是有点难解释现在的状况,只好这么说。 「再五分钟。」 羽贺那稍微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说。 「我五分钟后会来叫你。」 接着她就大步踏出我的房间。 只要有五分钟的话,应该也够我准备就绪了。 这一天,我同样是和羽贺那一起待在客厅里改良程式并分析股票。不过大约在中午时,有一位客人到访。我本来还以为来的会是克莉丝或户山大叔,但没想到居然是赛侯。 「最近你们都不来店里找我,所以就换我跑来啦。」 虽然我们今天当然也没邀请他来,不过倒是很感谢他带来一些饮料和零食。 基本上理沙她是不买这种东西的,而我也因为觉得浪费所以没有买零嘴的习惯。我拿起那罐在地球上被发明出来,并号称维持了近百年市占率龙头的黑色汽水,羽贺那则喝着100%的纯柳丁汁。 我们喝的这两瓶饮料都是进口货,比在月球这边合成的东西贵上许多。 我想以赛侯来说,会有这种表现也还算挺贴心的嘛。 「是说你们这么要好的坐在一块干什么呀?」 赛侯带着戏谑的口吻把手勾到我肩上,朝我我面前的装置荧幕看去。 当赛侯一移动,他头上那丛爆炸头就会一边摇摆一边发出沙沙声,让一旁的羽贺那感到有点害怕。 「赛侯,你就别去打扰他们了。」 在我还没开始抱怨前,理沙就先代我开口。 赛侯抬起头来,耸耸肩说道。 「怎么,他们是来真的喔?」 也不知道理沙是在模仿我还是赛侯的语气,总之她就是这样说。 不过我们确实是来真的。现在的我和羽贺那早已经超越了单纯玩玩的领域。 「羽贺那小妹,程式有什么问题吗?」 就算这样,赛侯还是一副不肯放弃的样子,对羽贺那这么问道。 坐在椅子的羽贺那上一转身,正面看着赛侯说道。 「没有。」 羽贺那斩钉截铁的口气不禁让我觉得有点好笑,而理沙也像要安慰赛侯似的,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不过羽贺那在转回身子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而停下,开口: 「我觉得它的完成度很棒。」 这让我抬起头往赛侯的方向看去,只见他先呆了一下,接着也不顾自己是个大人,依然一脸开心地咧嘴笑了开来。在一旁的理沙也温柔的笑笑,而羽贺那则又看回面前的装置画面。 眼前的每件事情——一切的一切,都正朝着目标顺利前进。 「哎,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喽,我们就别烦他们了吧。」 「咕?我难得到这边来的说。」 「哎哟?都有 我陪你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呀?」 赛侯和理沙就这样闲聊着。 也许是他们两个人年龄相近的关系,感觉理沙在这时候要比平常还放得开。 「是没什么不满意的啦,可是我已经没有刚认识你时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了呢。」 「咦,我什么时候和你有过这种关系啦?」 听到这句话让我又稍微抬起头来,看到理沙双手环抱胸前对赛侯露出挑逗的笑容,而赛侯则把手搭上理沙的肩。看他们这样让我觉得有点不爽。 「说得真过分呀。当时你不是对着在大雨中穷途潦倒的我伸出援手吗?难道那不算是爱吗?」 「那当然是爱喽?而且还是非常认真的呢。」 听到这话让我不禁心头一震。 难道理沙她……对赛侯……? 不过这么说来,赛侯确实曾经炫耀说他有躺过理沙的大腿啊。而且考虑到羽贺那和赛侯之前并没有打过照面,那赛侯是在更早之前和理沙两人同住在这所教会中的可能性,也就非常大了。 成年男女的两人世界,而且还躺了大腿。 这让我很明显的心生动摇。 该不会……理沙和赛侯……两个人是……? 「但基督的爱是对全人类的呢。」 理沙一边这样说,一边一扭身从赛侯的手臂下方钻了出来。赛侯虽然很不舍的想抓住理沙但还是失败了。 「抱歉喽。」 「……你这个魔女……」 「不论善恶,神都会平等施予祂的爱,所以才不会在乎我是不是你说的魔女呢。」 「呿?我居然被这么难缠的女人煞到了啊……」 「你就是爱胡说。」 理沙咯咯笑了起来,赛侯则不断搔着他那颗大头。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认真的或是在开玩笑,但可以看出双方非常亲近。 而就在我看着那两个人时,突然感受到旁边有股非常锐利的目光对着我。原来是羽贺那正对我瞪来。 「你在做什么?」 我们只剩一点点时间了。如果想要迎头赶上第一名的喉片先生,那可丝毫不能松懈。所以羽贺那会不高兴也是再合理不过了。这让我匆忙转头看回装置画面上继续进行作业。 但不知怎的,我总觉得羽贺那这次不高兴的时间似乎持续得比以往都还久,然而我并不明白理由。 最后在那天我们和赛侯一起吃了晚餐。因为赛侯是个健谈的家伙,理沙看起来也似乎比平常更开心。另外我也偶然瞧见赛侯要回去的时候,在圣堂那边表情很正经的和理沙谈着债务的事。我听他说着什么「要是你肯告诉我的话,我就算再去开一家公司也要帮上你的忙」等等的话。 不过理沙只是笑着打发了赛侯。 赛侯虽然说喜欢理沙什么的是开玩笑,但身为受理沙帮助的其中一人或许倒是说得没错。 但我想,赛侯他刚刚说的内容或许不是瞎扯。因为从赛侯他随手就把羽贺那的算式写成程式这点看来,让人感觉他这个人并不普通。或许他也是个曾在牛顿市这个充满竞争与贪欲的城市中获得成功,却在哪边遭遇挫败而最终流落到这里来的人吧。 我不再继续偷看他们,回到了自己房里去。这时羽贺那正在我房间里面改良著程式,一等我回房便又劈头对我丢出一堆问题。 总觉得这时的羽贺那格外的来势汹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最后在那天,羽贺那也和我一起睡。 而且跟昨天相比,感觉她好像搂我搂得更紧了。 星期一就这样到来了,交易时间只剩三天。 我们还差喉片先生一亿慕鲁。 只要在这三天分别赚到三千万、三千万、四千万就够了。 我能做到。我绝对要做到给你们看!我就怀抱这样的斗志开始了交易。 然而我和羽贺那在交易开始后,立刻就感觉到情况有些许不对劲,在过了一小时后更明显查觉到状况有异。当我们在几个小时之后找到原因时,真的是吓呆了。 「这种事情……数学预测不到。」 羽贺那呆愣地低声说道。我也在拼命完成交易之后,垄罩在一片巨大的无力感中。没想到我们今天竟然只赚了一千万慕鲁。如此一来,我们明后天的标准就必须提升到一天四千万、一天五千万了。 而且在早上明明还让我们觉得胜券在握的这个数字,现在却让我们感到绝望。 这个状况的成因相当明确,就是因为参赛者的数量骤然减少了。 竞赛的参赛者都会有六十天的时间可以进行交易。而交易时间结束的人会依序退场,之后又会有新的参赛者接着进场投资。但在这个离竞赛结束剩下三天的时刻,很多人都已经「时间到」了。 实际上参赛者的人数应该一直在缓缓下降吧。但一想到有许多参赛者都只是在空闲之余参加比赛随便玩玩,就能预料到他们是在周末前后进场开始交易,之后又在差不多的时段结束。 随着参赛者人数减少,资金的流动也跟着减少。就算我们打算进行一亿慕鲁的交易,但其他人投入的量只有八千万慕鲁的话,交易也不会成立。而我和羽贺那的资金现在已经达到两亿七千万慕鲁,在投资时又会使用资金杠杆,所以能交易的资金量就有八亿一千万慕鲁。 光在周一的时候,能吸收这么大笔资金的股票就已所剩不多了。 等到周二周三,这些资金的流动也更确定会枯竭。 糟糕了。这下局势变得非常糟糕了。 「该怎么办?」 羽贺那对我问道。但我已经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和点子统统都告诉羽贺那了。 所以羽贺那也一定在这么问的当下,就或多或少明白我的答案会是什么。 「也没其他办法了。我们只能锁定一些交易金额大的股票。」 但我一点也不清楚那些股票到底容不容易用数学来掌控。而且因为和我们有同样想法的人应该很多,所以明后天的交易量会集中在一部分的股票上,几乎已经是不见自明。 但我们能用数学能将局势预测清楚吗? 我看着羽贺那,看到她眼里也充满不安。 「一旦股票数量愈少,数据就会愈不可靠。」 「那我们就只能尽量增加股票数量了。」 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结论。 而且我们现在也只能顺着这个结论走,因为我们目前的状况,就像是一只在渐渐干涸的池水中,寻找有哪个地方能潜得更深的鱼。一想到这点,就让我觉得喉片先生会选在比我们更早的时段结束交易,就是因为料到最后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天才。 他果然是天才啊。 不过,我们却也已经紧追着那个天才到只差九千万慕鲁的地方了。而第三名之后的顺位则快速的更替着,在两亿慕鲁上下混战成了一团。 时间的流逝非常无情,接着星期二也到来了。 羽贺那昨晚整夜没睡,在分析星期一的交易资料后改良了程式,尽可能把它能处理的范围再拓广一些。虽然我本来想去帮她忙,她却说希望我能好好休息睡个一觉。她说就算自己在交易中睡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要是我睡着,那一切就完了。 因为这番话实在有理得让我无法反驳,所以也难得在换日之前就上床睡觉。但我明明只是和羽贺那一起睡了两天,现在变回自己一个人睡就觉得分外寒冷。 当星期二交易结束时,我和羽贺那两个人都没向对方说半句话。 一部分是因为我们都累了。 但最大原因还是在于我们没赚到多 少。 那天的成绩是正两千两百万慕鲁。我们没有达到设定好的标准,距离目标还有六千八百万慕鲁。 这一天的参赛者又比星期一更少了些,大家争夺剩下那块饼的竞争也变得相当激烈。 在交易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羽贺那几乎快哭了出来,因为她的程式几乎测不准了。 最后我们总算保住第二名的位子。但实际上因为第三名的成绩不断倒退,所以我们基本上已经快确定会得第二名了。但这样下去我们只能得到五万慕鲁,还完理沙的债后也就没了。 另外因为我们这几天完全没碰现实的交易,所以金额在那之后也就没再增加。到了现在这时候,就算羽贺那自己来进行交易大概也多少能赚到一点钱,而且要是我脱队的话,羽贺那实质拿到的报酬也会增加。 但那最多大概就十万慕鲁左右吧。 可是我想要尽可能多留下一点钱给她们。 二十万慕鲁。 我想自己最起码也该给和我一起努力过来的羽贺那这样的金额。 在晚饭过后,我和羽贺那讨论了所有可能的办法。 关于明天该怎么做,我们只剩下两个选择。 其一,是做和今天一样的事情。 而另一个选项则是,就只盯着仅仅一支股票不放。 「只盯一个太危险了。」 羽贺那理所当然的这么回应我。 「但要盯很多支股票已经不太可能了。我们这边的交易金额实在太大,虽然要买进是没有什么问题,但之后就会到处都是破绽。」 我们在这个几乎干涸的水池中已经算是一条大鲸鱼了。 不过我们却是一条我在影片中看过的那种——被冲上浅滩的鲸鱼。我们因为身躯太过庞大而无法动弹,只能苦状万分的喷水。 一旦我们买进股票使股价上涨,等待着这机会人们就会全部同时卖出,以确保自己的获利。这样一来股价便又会被压低,让我们空握着一大堆的股票,而找不到卖出的对象。要是我们硬要卖的话,也就只能投向那些为数不多的订单,但这最终又会让股价跌得更低,而当股价一跌也就会有更多人卖出。就算我们利用融券,以卖出作为起手也是一样,只不过是完全相同的状况逆向发生罢了。 如果想回避这样的情况,我们就只能利用自身的庞大。 也就是说我们要咬住单一个股,尽全力去交易。我们得用蛮力抵抗所有卖压,并强硬地把价格拱高、拱上云端。只要交易时间在股价正高的时候结束,就是我们赢了。 但我并不确定在投资竞赛的最后十分钟里,是不是也潜伏着魔物。至少在喉片先生已经结束交易的现在,市场中最巨大的就是我们了。 除了独力将价格拱起来、拱到最高直到最后成功脱身之外,我已经想不到其他方法能够取胜。 「没问题吗?」 羽贺那只能对我这么问。 「只好硬干了吧。」 而我也只能这样回答她。 在一片寂静的夜里,房内被短暂的沉默所支配。 不管最后结果是欢笑还是泪水,胜负在不到二十小时内便会揭晓。 「好像已经没有我能做的事了。」 这时羽贺那淡淡说了这句话。 「啊?」 「因为阿晴最拿手的事情,也就是我最不拿手的事情。」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真的名符其实过着寝食与共的生活。 我们心中对这种事情当然是再明白不过了。 「嗯,这样啊……」 在我这么回答后,羽贺那有些丧气地点了点头。 或许她是真的想垂下头去吧。 因为到了至为关键的这一刻,她却深刻体会到自己的能力有所不及。 要是我刚认识羽贺那不久,一定会觉得她真是活该吧。 但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我的感觉完完全全相反。 我真的觉得,这就像是自己身体被切下一半似的痛苦。 「虽然很可惜。」 羽贺那这么说,然后在行动装置上点了一下,让装置发出「咻……」的独特声响后关机了。要是羽贺那是台机器人,那这个声音用来象征她的使命结束应该是再合适不过吧。 因为房间内只开着台灯,在行动装置荧幕的光源消失后,让我觉得室内变暗不少。而在一片昏暗中,沉默又再一次降临。 在关掉行动装置电源后,羽贺那还是没从椅子上起身。而我也能痛切的体会她的心情。因为都走到了这里,我们却无法两个人一起奔向终点,真的让人觉得很煎熬。 羽贺那当然可以待在我身边观看情势,甚至也可以让程式运转看看,并给我出点意见。然而一当经手的股票数减少,再加上人们下注在暴涨暴跌上的情况变多,羽贺那的程式就更无法准确预测数字,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现在的情况恰恰和当初我的身体遭到羽贺那的程式啃噬时完全相反。 那真的是段非常痛苦的经验。所以我想羽贺那现在一定也很痛苦。我在旁看着她仿佛快哭出来的脸,想对她说点什么。 于是我死命的思索着,有没有什么事情……哪怕是点小事也好,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是羽贺那能做的? 我将各种东西都想了一轮,甚至说我把和羽贺那交谈过的所有对话都回想了一遍也不过分。照理说……照理说一定会有答案的。她不可能什么事都不能做啊。 巴顿曾说过,一位优秀的宽客能把将交易员的一切都化为数据。 那也就一定还有她能做到的事。 在这时候,羽贺那轻轻吸了吸鼻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晚安。」 羽贺那简短说完后,没再多看我一眼就准备走出房间。 我在这瞬间拉住了她的手臂。这真的只是反射性的动作。 羽贺那的手臂纤细而柔弱,却有着结实的骨骼、稍微有一点点肌肉、有柔软的皮肤,更有着温度。 羽贺那转过头来看我。她的眼神看起来好怕自己转过了头却什么也看不到似的。 或许当羽贺那在地球上被卖掉,离开家园的时候就有过同样的状况也说不定。我不认为羽贺那的父母会满心欢喜的把她卖掉。在她离家的时候,他们一定也有像这样拉住她的手。 但他们却没办法把羽贺那买回来,也没有办法不卖掉她吧。 他们就只能无力……很无力的拉住羽贺那的手。 或许羽贺那当时曾瞬间怀抱过期待吧。要不是这样的话,也就没有办法解释她回头看我时,那从一开始就深深感到绝望的眼神了。 羽贺那的视线缓缓低垂,想要把我的手挥开。 但我还是抓着她不放手。羽贺那两次、三次想要挥开我后,终于小声哭了起来。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了。但我明白这个状况实在惨不忍睹。原来世界竟是如此残酷吗?想到这里让我也差点要哭出来了。 羽贺那又用上另外一只手想把我的手扳开,但我也加强力道紧握住她,让她痛得皱起眉头。 羽贺那没有办法动作,只能屈服于力量之下。世事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力量?动作? 这些字眼让我的脑袋瞬间失神似的一片空白。 「啊?」 我有种仿佛脑袋被来自外太空的电波直接打到的感觉。 伴随着明确的「铿咚」的一声,我头上的第三只眼睛顿时张开了。 「喂。」 「放开我!」 羽贺那小声的边哭边说着。 「喂!」 「唔。」 「你听我说!」 我用力将羽贺那的身体拉过来。因为她很瘦、体重也很轻,所以一把就被我拉过来,脸撞在我胸口上。 「呜……你、你是要——」 「我有办法了。」 「……欸?」 「我有办法了。装置。」 「什……么……?」 「你的装置啊。我有办法了,有你能做的事。」 我对着依在我怀中,黑色双眸依然湿润的羽贺那说道。我的手伸向差点从她手中掉下去的行动装置。 「什……么?我可以做什么?」 「还有一些沉睡的成交量。」 「……沉睡的?」 羽贺那出声反问,随后马上瞪大了眼睛。 「那条路还通着——」 「没错。还有一些股票握在一股脑地做了融资,结果交易时间就这样用完的人手上。而且旁人根本看不出这支股票的哪些部分是死的、哪些部分又是活的。所以不管是买卖双方,应该都会很难下判断才对。如果成交量不够,那我们只要把沉睡的家伙叫醒就没问题了。」 比方说有一堆人都作了大额融券去买某支股票,而那些人的交易时间都已经结束,但因为融券数量一直都公开的关系,我们一看就能马上明白买了这支股票的人有这么多。 而问题则是在于,无论对卖方或者是想买进这支股票等上涨的人来说,那些融资量之中有多少仍是活的,会随着股价上涨而转手卖出,都是不得而知。 如果所有的融资量几乎全死光了,那我们只要加入买方这边就会变得有利。因为等到股价上涨而有要卖的人出现时,融券方会开始获利回补而卖出,但融资那边则不会有人买。当卖压一旦减弱,那些做了融券的家伙也就会吓得抽手吧。这么一来,嗅到气味的买家应该会聚集过来,股价也就应该会被炒高。 如果是融资量大多都还活着的相反情况,只要股价一上涨,做了融资的人就会为了要获利了结而卖出吧。在行情这么乱的状况下,那些神经正常的家伙绝对没有办法抱着满手股票的增益边祈祷边咬牙苦撑。他们会抢在亏损前就把股票卖出。绝对得卖出。 要是这样的话,股价就没办法涨上去,我们也就失败了。 在交易量已趋干涸的现在,我们想在这场战争中生存到最后并获胜,只剩下把这支股票的价格拱高直到投资竞赛结束为止了。 在这种状况下,要是场上只有我们知道那些融资量到底是死是活,就能在心理战中占非常大的优势。 这时只要倚靠羽贺那的能力,我们就能推算出那些融资量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因为参赛者的排名和资产金额全部都是即时更新的,只要股价一动,参赛者的资产总额也就会跟着动。我们能从两者间的关联中,算出哪些人分别持有哪些股票。而这种工作正是羽贺那的拿手绝活。 羽贺那像朝我胸口猛推一把似的从我身上离开,坐到位子上打开行动装置的电源。 在她脑中似乎已经展开了计算公式。 「能在早上以前做完吗?」 在我这么问之后,羽贺那只让手上动作暂停了一瞬间,马上就给我回答。 「简单。」 这句话是多么可靠啊。 「所以你先去睡。」 羽贺那一边像拍打似的点按行动装置一边这么说。 我也只能站在她身边,耸耸肩说。 「我现在哪睡得着啊?」 这又让羽贺那的动作短暂停下,但她马上又开始动作。画面上的数字正以猛烈的气势被刷新,有新的算式一条又一条写进程式的工作区中。 「而且你应该很快就结束了吧?」 我知道我这种嘲讽般的说话方式让羽贺那有点光火。 但她的表情好像在说「那我就作给你看」似的,有种积极的感觉。 而且羽贺那也不是个会虚张声势的家伙。 之后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吧。 羽贺那最后一次发出叩叩的声音双击荧幕,然后抬起头来。 行动装置内部的cpu风扇紧接着便开始发出独特的声音。 在装置画面上出现了代表计算正在进行的进度条,颜色也从左往右的渐渐改变。 现在这个程式应该正在吞食、咀嚼、并解析所有的股票数据吧。 在几十秒的沉默之后,股票清单就出现了。 羽贺那这时朝我看来。 「哪一个好?」 这样我的工作就真的全都完成了。 羽贺那满足的脸上仿佛写着这句话。 我站在羽贺那旁边看往行动装置的画面看去,然后伸手点按荧幕。在那份清单上有着许多股票,按照已经死掉的融资融券推断数量排列着。除了融资融券量以外,要是作为目标的股票能吸引一群会照我们计划行动,容易受煽动为我们助势的家伙,那就太好了。 在这些人之中如果有那种自己完全不动脑,只是机械式跟着跳上车的人出现的话,我还会更加开心。因为把全部的判断都交给机械的人,是一种不具有身为人的权利、比人还要低等的存在。 这时我想起巴顿所说过的话。 我想把那样的家伙当作我们的养分是再适合不过了。 「就这个。」 我遵从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嗅觉选出那支股票。 黑巧克力股份有限公司。 这支股票的名字取得就像个笑话。 「好像很好吃。」 羽贺那没多想什么就悄声这么说。 「你喜欢吃巧克力啊?」 我开口问道,而羽贺那绷着一张脸对我点头。 「一点点。」 「一点点是啥意思啦。到底喜欢还是讨厌,你也说清楚呀。」 「就是一点点。没办法用数学表达。」 羽贺那的这句话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接着羽贺那站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我好困。接下来就是阿晴的工作了。」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并把我推开。 「让路。」 「……真是的……呃,喂!你这是……」 「唔?」 羽贺那回头看我,一脸觉得我很奇怪似的。 然而她现在却正要钻到我的棉被里,所以不管怎么想奇怪的应该是她吧。 「我真的……好困。」 她在说这话时也是睡眼惺忪,在我想开口说些什么之前就钻进了我的棉被里去。因为羽贺那昨天也整晚没睡,所以我能想像她此时连走回自己房间都嫌累的心情。 而且比起一个人睡,两个人一起睡会比较温暖些。 我想羽贺那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你稍微往里面靠一点啦。」 我夹着叹气这么说,不过羽贺那并没有回应,只是更往墙壁靠去。我也尽可能在床的边边躺了下来,和羽贺那背靠着背。羽贺那也不至于在我们都还醒着的时候身体就朝我紧贴过来。 然而睡意却一直没有涌现。我明明应该已经很疲劳了,却睡不着;明明应该已经很困了,但就是睡不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而让舞台布幕无法降下的感觉。 「阿晴。」 就在这时,羽贺那忽然开口叫我。 「嗯?」 「……」 我应了一声,但羽贺那却没有回应。 「干嘛?」 「……」 她依然不回答我。我本来打算再问一次,但她搞不好是在说梦话。这么一 来虽然不好意思,无论如何她要是不回答我也没辙。 于是我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进入梦乡。 羽贺那也就是在这时开口说道。 「阿晴。」 「……」 我没有应声,只是在原位转头朝她看去。 因为我和羽贺那背靠着背,所以看不见她的脸。 但我能感觉到她人还醒着。 「我想问你一件事。」 接着她终于说了下去。 我把脸转回前方后问她: 「什么事啦?」 「……」 羽贺那又陷入了沉默。 然而我并没有催促,因为羽贺那的身体转了一个方向。 我突然感觉无法呼吸,睡意瞬间消散。因为羽贺那的额头贴到了我的后颈上,让我的身体都僵直了。 「你会回答我吗?」 既然她在这种状态下开口问出这种问题…… 那我身为男子汉也只能这样回答了。 「到底……什么事啊?」 我吞了口口水,继续说道。 「你是……是还有啥问题忘记问吗?」 我能想到的顶多只有这个,其他想法不管怎样我都说不出口啊。 可是羽贺那并没有马上开口。 虽然这让我心中暗想「是在搞什么鬼」,但也很快就注意到自己的愚蠢。 「明天我们没赢的话会怎么样?」 「……」 我惊讶得无法出声。羽贺那的话从我的背后直刺入心脏。 明天没赢的话会怎样? 我总算明白自己心中一直牵挂着的是什么了。 「我不知道阿晴为什么会突然对竞赛产生兴趣。既然不清楚前提,也就无法明白结果。」 羽贺那小小的手贴在我的背上。 她的手温暖得让人难以置信。 「如果我们输了,会发生什么事?」 没有问出「该怎么办」这一点倒是像极了羽贺那的性格。 输了的话就会被卖掉、就会消失——她问问题的口气就像是以这种事为前提。 我的心脏枰评狂跳。因为心跳实在太过激烈,感觉都要让羽贺那听到我的心跳声了,让我觉得不太愉快。实际上她大概真的听得到吧。 因为我和羽贺那就是依偎在一起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不管我们是输是赢,结果都不会改变。」 「……欸?」 「我有些事没跟你说。」 我下定了决心,翻身转向她。在狭窄的被窝之中,羽贺那就位在我的眼前。 她和平时一样手放在胸口上,那副模样看起来很怕冷。 「什么……事?」 「竞赛结束之后,我大概就要离开这里了。」 「……」 羽贺那一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的表情。 她在对我凝视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出声问道。 「咦?」 「其实我收到某个人的邀约了。」 「……」 「对方是个专业的投资者,应该说是『超级』专业才对。」 羽贺那呆呆地望着我。 她就这样直视我的脸,只有双唇冷静的动了起来。 「所以呢?」 「我的交易手法和那个人的方法论契合得非常好。所以大概会成为那个人的徒弟。」 虽然巴顿没明确的对我这么说,不过我想之后应该确实会演变成这种状况准没错。 毕竟巴顿明明是位大忙人,却还是一直追踪着我们的交易纪录。 「契……合。」 「没错。」 「比我还要好?」 羽贺那斩钉截铁的这么问,让我觉得她似乎生气了。 不——我接着转念一想:要是任我自己胡思乱想没关系的话,我会觉得羽贺那看起来显然是在生气。真要说的话,她的样子是在嫉妒。 「比我还要好吗?」 她再对我问了一次,让我不得不做出回答。 「他和你的方向不太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答案让我不满意的话就把你给掐死。 羽贺那凶恶的目光在这种场合中正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你跟我嘛……该怎么说呢……算是你弥补了我的不足之处这种感觉吧?」 像那个程式就完全是这样没错。羽贺那的程式用机械的力量补足了身为人类的我力有未逮的部分。 但羽贺那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神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但对我提出邀约的那个人……是个比我还厉害的人啊。而且他在我拿手那方面的造诣非常了得。」 相对于我透过市场上的数字看穿人想法来获益,巴顿则更能根本地看透人的想法。而股票终究是企业所发行的东西,企业也是人的集合体,所以巴顿的交易手法可说是比我的高了两三个境界。 「所以我想去学习那个人的手法啊……」 「那也带我去。」 羽贺那立刻这么回答。 这句话真的让我吓了一跳。因为我从未想过她竟然会说这种话。 「我会帮上阿晴的忙。而且也还有镇上大家的负债这件事在。」 「不行。」 我说道。 接着我又再重复了一次。 「这样不行啊。」 羽贺那没有面露悲伤。 她只是维持一如既往的表情,似乎想说什么又停下来,然后抿起了双唇。 在她的脸上有表现出情感的就只有那双唇而已,但这时她的嘴唇却紧紧抿了起来。 「镇上大家欠的债……只要花点些时间,你也能够解决的。」 「我不行。」 「别说谎了,你行的。」 我这句话让羽贺那皱起眉头。 羽贺那她没有办法说谎。 「为什么?」 羽贺那对我问道。 但我能说那其实是因为羽贺那的投资方式不好吗? 当我正犹豫的时候,羽贺那又接着问了一次。 「为什么你还需要要去那个人那里?要钱的话,不是已经有了吗?」 这句冷不防的话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但这当然也是羽贺那用她的方式认真思考后的结果吧。 羽贺那凝视着我,看起来好像就快哭出来了。 说是这么说,但因为房间里面很暗的关系,其实我也不是看得很清楚。或许羽贺那已经哭出来了也说不定。 「钱还不够。完全不够啊。」 「继续让它增加就好了。」 羽贺那说道,我听得出她声音闷闷的。 我微微感到迷惘,在犹豫了一下后,握住羽贺那的手说。 「还不够啊。完全不够。」 「怎么会——」 「就算有一千万慕鲁还是一点都不够。我想要的是一百亿甚至是一千亿慕鲁啊。」 在小孩子的玩具里面也有这种东西,就是好像拼死命地在上面印了一堆零的玩具钞票。而在世人眼中看来,一千亿慕鲁就是这样的存在吧。 但现在夺下全人类首富的传奇投资者,它的总资产就有八百一十二亿慕鲁了。所以一千亿慕鲁也绝对不是个不可能的数字。 「在牛顿市里面,有个叫作薛丁格街的地方。那个地方有投资银行、避险基金之类的组织,以及一些使用有如炼金术般方法赚钱的人聚集。我得要到那个地方去战斗,而且非得获 得胜利不可。所以我为了这个目标,首先必须在那位邀请我的人门下磨练。」 我不认为这样说羽贺那就会明白。 所以羽贺那开口说出的这句话也完全不让我意外。 「我不懂。你赚那么多钱要做什么?」 毕竟羽贺那连拿到三百慕鲁都不知道该怎么花,会这么问也是因为她真的不懂吧。 我从羽贺那身上别开目光。问我得弄那么多钱做什么的话,我心里是有答案——可是我害怕。我害怕说出来会被嘲笑。 但羽贺那只是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我。她的眼神是拼命想寻求依靠的眼神。 理沙曾对我说过,希望我不要对羽贺那视而不见。如果我在这里封闭内心,那就等同将羽贺那的想法视为无物。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害怕对羽贺那敞开自己的内心。 我回望她的双眼。 想起羽贺那开始用投资程式进行交易之前,在一旁看我做交易,看画面看到头晕的事情,让我鼓起了勇气。因为羽贺那在那时踏着不稳的脚步出门要去教课,而她在那时曾说过—— 她说过,大家都怀抱着梦想。 「我有一个梦想。」 「……」 羽贺那看着我。 然后她问。 「什么梦想?」 「……你不会笑我吧?」 虽然我知道自己很没出息,但听到她那么说后也忍不住这么问。 羽贺那只是直直看着我,然后很老实的这么说。 「……我不确定。」 「……」 她实在太诚实了。这种时候就算明知是谎言,我也想听她说「我不会笑」的,可是羽贺那就是这么一个只要还存在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存在,就不会下断言的人。 「但我想知道。」 羽贺那明确的这么说道。 这不是说谎,她真的是想知道我的梦想。 于是我向前踏出一步。 「如果能得到一千亿慕鲁,我有件事想要去做。」 「什么事?」 「我是在月面出生的。」 「……」 虽然羽贺那大概不解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并没有开口问什么。 她只是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和地球上出生的家伙不一样。人类文明的最前端就是我生长的故乡。」 「……」 羽贺那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瞧。 不过她此刻望着我的目光却让我觉得好像在什么时候曾经看过。 「所以?」 「所以对于我来说,未开之地并不存在于这里。」 「……未开?」 「未开之地。你没去过『宁静海』纪念馆吗?」 那个地方至今仍保存着全人类中第一个站在月表上的男人,那极为硬派的足迹。 羽贺那缓缓摇头。 「但是我知道有那地方。」 「人类史上第一个站上月球的男人脚印就留在那里。」 「……你想要那座纪念馆吗?」 羽贺那的话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这让羽贺那露出一脸受伤的表情,马上朝我瞪来。 「抱歉啦,不对,不是这样的啦。我干嘛要去买啥脚印啊。」 「不然是什么?」 「我不是想要买下那个,而是想和那个脚印一样,踏在前人未至的大地之上。」 因为刚刚被我取笑而生气的羽贺那还紧紧瞪着我。 但她并没有挥开被我紧握的手。 「前人……未至……?」 「没错。」 「可是……」 羽贺那微微垂下视线说道。她是在思考,思考着世界上哪边还有这种地方? 月面早已完全被人类踏遍了,甚至连地底下的开发也正在进行。而地球更是早已透过人造卫星建立了完美的立体地图,在那里既不存在人类未曾到达的山巅,也没有观测艇未曾到过的海底。 我不知道羽贺那是不是在回想着人类史,但见她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后,总算跟我对上目光。 「我想不到有那样的地方。」 于是我一脸得意的告诉羽贺那说。 「火星。」 羽贺那被我握住的手忽然僵住了。 或许这个答案真的是出乎她意料吧。 「但是,火星还没有……」 「移民火星的计划在以前就有了。因为只要有轨道电梯,那火星在理论上也同样到得了。只是呢,因为在那个计划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月面都市就发表宣言成为一个独立国家,所以也就产生了政治上的问题。人们怀疑火星不是也否会成为另一个独立国家,而一个行星成为了独立国家、会不会成为将来行星间发生战争的火种……之类的。再说因为当时就连月面都还没开发完成嘛,火星移民计划也就因此冻结了。」 我的话让羽贺那吞了一口口水。 「所以我想赚一千亿慕鲁,靠自己的钱来推动这个计划。因为我头脑很差,没办法进到月面都市大学学习太空科学然后成为太空人。但我却能以赞助人的身分,用金钱的力量雇用人才,或者是建造太空船。毕竟一千亿慕鲁这种数字是可以经营一整个大国的金额了。而且人类之中也有资产已经达到八百亿慕鲁的家伙在,所以这并不是痴人说梦。完全不是我在痴人说梦啊。」 我紧紧握住羽贺那的手,沉静的注入热情这么说。这是在我目前为止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过的梦想。 要不是房间里这么黑暗的话,我现在满脸通红的事情就会被羽贺那发现了吧。 但羽贺那最后并没有取笑我。 她只是用这样一句话代替了嘲笑,对我问说。 「真的能办得到吗?」 这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比起遭人嘲笑,这个问题更令我心头沉重。 我在这一瞬间很没出息的差点想要哭。 「这不是问题对吧。你会努力,努力做到好为止。」 不知何时,羽贺那反过来用她的双手握住了我的手。 「没错吧?」 「没……有错。」 我虽然打算这么说,但并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好好说出口。 因为羽贺那说的话就是让我如此愕然。 「好了不起,我认为这是个很了不起的梦想。」 羽贺那回握我的手,闭上眼睛,用轻轻摇曳的话语说道。 她就像是台不懂得用其他方式来表达感情的笨拙机器人似的。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样,需要在竞赛中获胜?」 羽贺那随后这么问我。而我也无法责备她思考太单纯。 再说我也没办法继续隐瞒下去了。 「不,不是的。」 「……不是吗?」 「对。我要赢得竞赛并不是为了自己。」 「我不懂你的意思。」 羽贺那直率的问我,她的率直让我感到几分苦涩。 「我要赢是为了你啊。」 羽贺那看着我。 「咦?」 「我说过了吧?邀请我的人说我只能一个人过去。我已经不能再和你一起投资了。」 「……」 「所以说,我……」 我支支吾吾着,羽贺那开口问道: 「什么?」 「……所以我才会想留下一笔资金,让你和理沙今后也能安心过活,并让你有钱够用到上大学为止。我想只要有二十万慕鲁总该够了吧?你不会再把书本弄丢个三 四次吧?」 最后一句话是开玩笑的。 但羽贺那好像真的因此动怒了,在被窝里踹了我的脚。 「痛耶!别踢啦,你别踢啦。」 「笨蛋,笨蛋!」 羽贺那边说边踢我。 但这时就连我也明白羽贺那并不是因为我拿弄丢书那件事开她玩笑而生气,她气的是其他事情。 「你怎么……怎么会……为了我……」 羽贺那哭了起来,紧紧闭上眼低下头去。在我慌张的想说些什么安慰她的时候,羽贺那却马上把手从我手中抽了回去,然后狠狠朝我用力一推。 「!」 「笨蛋!」 就在我整个人要连着被子一起摔到地上前,我先用手撑在地板上。 但羽贺那也将脸转向墙壁,在床的另一边把身体缩了起来。 我打消顺势把姿势复原的念头,把脚伸到床下然后站了起来。因为连棉被也跟我一起掉下床了,羽贺那缩着身体的样子自然也是一览无遗。她双手抱住膝盖,像个婴儿似的缩成一团。 她现在的样子和当初在自己房里惊慌害怕得连理沙都认不得的时候截然不同。可能是因为我在被羽贺那推开、快摔下床的那瞬间,很清楚看到了她脸上表情,所以才会如此认为吧。 因为那时她看上去一脸害羞啊。 虽然我看着眼前的状况迷惘了一会,但要是就这样下去,羽贺那会感冒的。 但我今晚还是想要睡在床上。尤其因为明天就是最后的交易日了,所以我最后还是把被子放回床上,自己也爬上床。羽贺那这时还是依然面对墙壁缩着身体。虽然我也想过干脆自己也转向另一边跟她背对背睡,但我告诫自己这样做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如果以股票买卖来说,现在就是应该要买进的时候。 于是我仰躺了下来,而羽贺那什么话都没说。 不过我在把自己的梦想和心中在意的事情一股脑全都说出来后,感觉非常痛快。羽贺那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嘲笑我,这点对我意义非常重大。 所以当我的身体愈来愈暖和,睡意也涌上来的时候,我动了我的手。 我摸索着羽贺那抱住自己膝盖的手,轻轻地握住她。虽然羽贺那的身体一瞬间缩了一下,但她并没有把我的手挥开。 我们就这样子入梦了。 就像月球和地球被引力联系着一样,在我和羽贺那间也有着一条虽细但确实的线,将我们紧紧相连。 第十章 到了隔天,我和羽贺那的分工确定下来了。 羽贺那不再看她的行动装置。她明白自己已经做完所有该做的事。 剩下的工作就是在我身边见证事情的结果。但这绝对不表示她派不上用场。 羽贺那是必须站在这里的人,也是应该要站在这里的人。 「我们上喽。」 我在交易开始的瞬间低声这么念道,羽贺那默默点头。 在投资竞赛的最后一天,交易画面上用红字显示着「最终交易日」,甚至还有距离下午五点的倒数计时,这种设定仿佛想煽动参赛者们。 参加交易的人好像又比昨天更少了,即使纵观整个市场,大多数股票价格也都没有变动。不过相对的,有人买卖的股票则达到了史无前例的成交量。毕竟所谓的交易,就是得有人卖、有人买才能成立。所以这些参赛者也就像在逐渐干涸的水池之中,拼命寻找能游动的水域而挣扎的鱼一样。 不过在我眼中映出的样子却稍有不同。那就像是我在影片中看过的,人们在地球的海上捕鱼的情景。渔网被拉起,大量无处可逃的鱼在网中扭动。 这就叫作「一网打尽」。 那些住在历史源远流长的地球上的人,总是能想出一些棒呆的成语啊。 「阿晴……」 「我知道啦。」 羽贺那应该是看我只顾扫视其他股票,而没有看我们今天决定要炒的那支股票,所以感到不安吧。 但现在我对羽贺那算出来的数据深信不疑。要是已经堆得顶天高的融资量几乎全死光了的话,就算不看也能掌握价格的动向。 此刻我的头脑就是清晰得让我有自信能办到这种事情。 「还差六千八百万慕鲁对吧?我们现在有两亿九千两百万慕鲁,投资资金总额是八亿七千六百万慕鲁。虽然金额并不小,但还不够完善。要是我们一早就行动的话会被人打败,毕竟投资就像是可以慢出的猜拳啊。」 就算无法得知单是谁挂出的,在画面上可是随时都会显示现在的订单量和成交量。只要盯着一支股票不放,就能将哪个参赛者投下多少资金量参加交易一览无遗。 虽然要搏的是小数点以下的百分比时,真的是在打仿佛能看到对方脸孔的心理战,但眼下的局面却是鱼群翻腾着左穿右窜。 尤其是竞赛也到了最后一天,有些不管怎么努力都和前段排名无缘的家伙就自暴自弃乱搞。我必须等到他们闹累了为止。 像这种人几乎是抱着游戏的心态在进行投资。要是当成游戏玩的话,玩家在失去冲劲之后很快就会玩腻了吧。 而我们需要注意的,是那些打算靠和我们相反的部位来赚钱的家伙。 我们现在是打算借炒高单一股票的价格,然后让股价撑到比赛结束为止都不掉下来以取胜。我们的考量点是「竞赛的最终排名是看参赛者的资金和所投资股票价值的合计」,所以不管是来硬的或怎样,只要能把股价拱破天际我们就能赢。 但如果我抢先出手买下太多股票,本来是一千慕鲁的股价可能就会跳升至一千两百慕鲁。 要是情况演变成这样,就会有卖家涌进来,然后从一千两百慕鲁的价位开始往下不停卖出吧。这样一来持有股票的家伙就能喜孜孜的在高点卖出,而那些做融券的家伙也会在部位表上写说卖在一千两百慕鲁,接着只要等股价跌到比这数字低愈多他们也就愈赚。 反观我就只能空守着买在一千两百慕鲁的股票,手上毫无资金而进退两难。我剩下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像理沙一样祈祷了。如果状况演变成这样,无疑会输。为了取胜,必须让相反的状况发生。 所以我一直等待着。 或许是随着时间过去而出现了一些玩腻的人,市场上总成交量不断减少。 市场中交易员们游动所需的池水正急速干涸。用术语来讲的话,我记得好像是叫作啥「流动性枯竭」吧。要是没了交易的对象,股价可能会因为一张小小的单就涨得吓死人,或者一下摔到谷底去。 但只要股价一涨,想卖出的人就会一拥而上;要是股价跌的话,则换成想买进的人会围过来。 所以我沉住气一直等待着。看着显示离比赛结束还有多少时间的红字不断减少,我依然只是等待。 黑巧克力股份有限公司的股票是少数成交量维持在正常水准的股票之一。这支股票既没有吸引自暴自弃的家伙聚集过来,却也没被他们完全忽视。其中的原因应该是出在这支股票上头的庞大融资量吧。 但那究竟是还在进行交易的人做的融资,还是已经退场的人做的融资呢? 因为这个答案没有人明白,也无法预测其动向,所以大家都只是站在远处观望这支股票。因此虽然它现在的状况很稳定,但时机一到会有大动作也是可预期的。 这支股票虽然散发着这样的气氛而吸引了参赛者们的注意,却一直没有出现比较大笔的交易。 一直到目前为止,我都一定会在市场关闭的十分钟前结清自己手上的部位。那是因为在市场关闭的最后十分钟内潜伏着魔物。 但如今,我打算自己化身为那只魔物。 我们手上能拿来投资的八亿七千六百万慕鲁资金,即使是在虚拟市场中也算是一笔相当大的金额。因为就连追在我后面的第三名,也因为跟其他人互扯后腿及市场状况混乱的关系,资金掉到只剩一亿七千万慕鲁,就算他使用杠杆也只会有五亿多一点的资金能投资。 而且现在在名次表上,除了我和药片先生以外的人的成绩,都令人眼花撩乱地不断跳动。 虽然不时会有人排名冲上来,但也不过像跳出水面的鱼一样,往往在上来之后便马上又摔下去,然后就这样一路沉入水底。我想如果现在有人在盯着排行榜看的话,就算出现误以为我已经结束交易了的人也不奇怪。 我之所以按兵不动,也有部分是为了引起这种误会。 在上午交易结束后,我们吃了理沙为我们做的午餐,然后继续静静等待。 羽贺那在这段时间内连一句话都没说,而股市也在一小时之后再次开盘,我们也再次进入监视状态。 现在黑巧克力公司的股价每股比昨天高出九慕鲁,目前的交易价格是812慕鲁。累计的成交量从早上到现在有四万两千多股,总之就是只有三千四百万多一点的金额流动,另外看信用交易余额的部分也几乎没有变动。 「是时候该挑拨一下了吧。」 我低声说完后,挂出一张三千股的订单,让因为大家都在观望而显得闲散的交易板上出现了一波微幅的动摇。 对一些比较敏锐的人而言,或许就像是听到了大鲸鱼游过的声音吧,但这也可能是我太过自我中心的想法。 我下的订单不久之后就成交,股价涨到813慕鲁。接着也有人像是要回应我的行动似的,挂出同样是三千股的卖单。 股价回到了812慕鲁。 已经有相当多的鱼群聚过来。而且这些家伙多少也有些头脑。 现在的时间刚过两点。离结束剩不到三个小时。 接着我每隔五分钟就挂出两三千股的订单,成交量也受到这股潮声吸引而渐渐增加,买卖双方都聚集了过来。因为现在是卖方稍占优势的关系,股价被压至810慕鲁。这就是我之前提过的心理关卡,虽然卖出那方的人被挡在十位数的城墙前,却一点一滴的在将这堵墙拆毁。 接着当时间到了三点时,在交易画面上出现了比赛主办人发的广播。 告知比赛剩下两小时。还请大家在剩余的时间里多加努力之类的。 虽然这则 通知平凡无奇,但光是这样就会让一些人心生动摇。 成交量又增加了一点点,接着股价动了。 「……」 我注意到羽贺那一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似的看着我。 但我没有理睬她,只是继续盯着画面。 时间到了三点十七分。 广播所造成的动摇这时也已经平静下来,很多人在这瞬间也都喘了口气。 而我这时一口气丢出了十万股的订单。 这些股票的总值有八千多万慕鲁,相当于我可投资金额的9%。 当然市场上不存在能消化我这张订单的卖量,于是卖单也就一张张被我吞噬,于是股价也像油门踩到底一样冲了上去。 811、812、813、815、818……股价瞬间亲升,然后和不知道谁刚好挂出的卖单发生冲撞。或许是因为交易系统特性的关系,让股价的上升产生了瞬间的暂停。 但就算只是一眨眼的暂停,也已经足够让睡傻了的家伙们都惊醒过来。 「开始了。」 我满面笑容的说道。 至今都是一两百股,至多也就三四千股的订单数字,一下子往上跳了一个位数。 是水啊,这里有水!鱼群为了追寻能泅泳的地方而聚集过来,而这样的行动又化为其他鱼眼中的活水,进而吸引了更多鱼群。 两万股的卖单、一万股的订单、五千股的订单、七千股的卖单…… 现在是卖方占优势。看融资买进的余额那么高,人们会有这种动作也是理所当然的。人们心中大概都想着:做融资的人只要看股价一涨,就会为了出清股票而卖出;所以就要抢在这之前——最好是在股价的高点脱手。 可能因为很多人心中都有这种想法吧,卖单吸引了更多卖单,人不断地聚集过来。 813、811、810……810……810……809…… 我仿佛听到了羽贺那在一旁紧紧握起拳头的声音。 十位数的关卡终于遭到突破,股价一路从808、807、806持续下滑。当股价的跌势增强,嗅到这风向而想进场交易的人就很有系统地聚成了一群。 804、802、800…… 超过二十万股的订单兵临了百位数的城墙之下。然而,激流般的炮火也让城墙开始摇晃了。一旦这道墙被打破,股价就会持续探底。对买进方来说,只要死守住这关卡的话,就能让卖方难以深入进攻,便死命支撑着这道墙。 这波攻防还在继续,而我也在此时敲下了键盘。 我现在的心情就像大家都在用木棍打仗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开着战车上场似的。 我一个人就挂出了二十万股的订单。 攻守双方的情势霎时逆转。 「……阿晴……」 羽贺那轻声喊了我的名字。 但她看起来不是要叫我,似乎只是因为太过紧张,而不自觉脱口而出。我朝羽贺那瞥了一眼,看到她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行动装置上,始终没抬起视线看我。 昨天晚上,我说了这场交易是为羽贺那做的。 羽贺那在听到那句话时真的慌了手脚。 所以现在她是在期待,她笨拙地期待着。 羽贺那之所以显得笨拙,是因为她在至今为止的人生经验中,已经痛彻理解到就算怀抱期待也毫无意义吧。我想她肯定是因为这样,所以从很久以前就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了。 但是我却使羽贺那将她的数学能力化为应用到现实问题上的手段,而羽贺那也回应了我的期盼。我们一路走来,每天都在证明心怀期待绝对不是白费心力。就算面对感觉无法办到的事情也要尽己所能去做,这绝对不是徒劳无功。 想要往前迈进绝对不是一件无意义的事啊。 「融资量增加了。看来果然跟你的推断一样啊。」 股价回升到814慕鲁,之所以没再继续上涨,是因为买方也知道如果价格再涨上去就会有要卖的人出现,所以才准备等股价稍稍下跌后再买进。 现在还在场中进行买卖的,就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知道要先下手为强的家伙吧。 我在这样的状况中紧盯着融资量那边瞧,虽然注意到数字多少有些变动,但幅度并不大。 要是市场都已经摇荡到这种程度还没醒的话,我想这些量基本上真的是死透了吧。 「根据计算,应该有近80%都是死的。」 「80%?」 剩下的融资量有一百零五万股。八成的话也就有八十四万股。 也就是说即使有人要在股票升值后卖出,也只会有二十万股多一点,金额大约是一亿六千万慕鲁左右。 而我们手上的资金还有剩下五亿多慕鲁。 应该行得通。 「阿晴,价格。」 羽贺那这时提醒了我一声。我看到价格正一路815、816、817在往上爬。 看来有个稍微大尾一点的家伙进场了。虽然卖方随即上阵应战,但股价很快就被买方拉到了824。 时间总算到了四点,还有一小时。那些手上资金量不多,想试着抓住暴涨暴跌的股票来挤进排名前段的家伙,应该会觉得是「时间只剩一小时」吧。 鱼群渐渐从其他还有成交量的股票往这里集中过来,让黑巧克力开始变得很抢手。一度涨到824的股价一口气掉到了813,下一秒又再次回到824。羽贺那看着这样的状况,说道: 「有其他人的程式来了。」 「我想也是吧。反应的速度太快,决定价格的方式也太一致了。」 现在的股价如同弹珠台中的弹珠般维持同样的幅度上下弹跳,价格变动的方式也变成一阵一阵的骤然跳动。 这很明显是有人靠着跟羽贺那类似的程式,在机械式的进行交易。因为人的手速有其极限,所以有人想把这种操作交给电脑,反覆数百次地堆砌不到百分之一的利润。 只不过到头来这个状况要能成立,必须有会跟着这种机械很擅长的交易模式走的蠢蛋。到了比赛最后一天的此刻,还留在场中的都是些经过筛选,专以这种傻蛋为食物的家伙。他们是有头脑的。 股价高高跳上832慕鲁。程式也很老实地反应,紧追在后头。 这时卖方也加入战局,让成交量急速增加。 时间将近四点半。 这时就连羽贺那也要直盯着我看了。 「阿晴。」 我缓缓转头看向她。 然后我点点头说: 「你别怕啦。」 我耸了耸肩,对她露出微笑。 「害怕就输了。」 之后我继续等待,就只是不断等待。剩下的三十分钟对于埋首股市的人来说,其实是眨几下眼睛就结束的极短时间。几乎所有的人都拼命全力下单,然后因为股价的变动而时喜时忧。 但我们可不能陷于这股感情的急流之中。我们必须看穿他人的想法。 不管是在黑帮电影或是战争片中都好,若想要采取鲁莽的行动,在片尾的最后十分钟出手也就很足够了。 在最后三十分钟就开始赌命的家伙,可是会横死的。 「二十分钟……」 羽贺那痛苦地这么说道。 股价是824慕鲁。这时有只虽然无法媲美鲸鱼,但也有二十万股的卖单出现了。于是我抛出三十万股的订单。 难道这里有真正的大鲸鱼在? 我仿佛能听见全场参赛者的这种心声。 海鸟们看到鲸鱼喷出的水 柱,鲨鱼们则嗅到虐杀的气息,都纷纷聚集过来。卖方像在疯狂嘶吼般的抛售;买方也毫不留情地买进。大部分的人也这时也都明白了为何鲸鱼会出现在买方那边。 因为剩余的那些融资量,并不是将来卖方的预备军。 这些融资量都已经死了,全死透了,就只是只沉默的纸老虎而已。 价格超过840慕鲁,到达850慕鲁。 我股票的平均是买在820慕鲁。总额则有大约五亿慕鲁。因为现在还涨不足4%,所以我的利润是两千万慕鲁。 追不上,现在还完全追不上。 我必须用上剩下的三亿慕鲁,并保持接近一亿慕鲁的收益结束比赛才行。 时机啊,时机。我一定得彻底化身为魔物,必须抢在所有人都来不及下单,或呆滞、或半疯狂的哭喊当中,独自高声大笑着往前飞冲而去。该聚精会神的时刻就是现在,就是现在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减少。剩下十三分钟、十二分钟、十一分钟、十分钟。我还是没有买进,我还不能买进。卖方现在正死命抛售,买方也拼死买进。融资融券的金额跳动得让人眼花撩乱。相对于水涨船高的融券量,融资数量也跟着往上加高,没有垮下来。 行得通。 在这瞬间,我决定挂出最后的订单。 「阿晴!」 羽贺那的呼喊让我的手停了下来。 她的手指指着融资余额。 那数字正在剧烈减少。 「股票正在……被卖出?」 「……我想是刚才买进的人现在正在抛售吧。」 「这样的话——」 就必须再等待一会儿。如果要得到最佳效果,我们得在这波卖出告一段落后再开始行动。 但我的背后却开始冒起冷汗。因为在发生变动之前,融资量的余额是一百零五万股,在股价开始变化后堆上来的份应该也顶多三十万股,然而眼前的数字却已经跌破九十万股了。 「预测会有误差。」 羽贺那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对我这么说道。 「误差大概会有多少?」 「大约是原本数字的平方根。也就是十万股。」 那现在还在误差范围内。数字的变动确实也在九十万股的地方停了下来。 所有还活着的融资量都已经卖出了吗?这些人看准的是之后会下跌? 时间剩七分钟。如果要下单的话,我必须作出决定。现在的价格是836慕鲁。 要是下单量太大,有可能会因为线路或伺服器处理不及而无法成交。 而这些量就会被当成未成交订单处理,会以现金退还。 要是这样就糟了。非常的糟。因为再也没有比抱着一堆资金输掉更难看的事情。这样子就跟太过慎重而坐以待毙的蠢蛋没有两样。 我把几乎是我们全力的三十万股订单准备好。 可是——要是实际上还有很多做融资的买方活着呢? 要是这样的话,如果我不坚持到最后一刻,就会让对方使出逆向操作了。 两种可能是一半一半。 不,不对。 我看着羽贺那,而羽贺那也看着我。现在并不是能否得到二十万慕鲁的关键时刻,而是我相不相信羽贺那数据的关键分歧点。 羽贺那紧闭双唇看着我。 她的表情充满不安。 而这笔交易应该是我为了羽贺那做的才对。 「没办法啦,我们上吧。」 我转过头重新看回画面,送出了订单。 我们的订单从836慕鲁开始,像是一股洪水般的淹过了所有的卖单。虽然有人看到我们的动作后也跟着买进,但因为我的下单是最优先的,所以他们的速度都追不上我。我不断抛开其他买单,让价格直冲木星。 850、860、868、874、879……882……我全力一击的攻势就在这停下了。 但方才没能完全跟上我速度的订单,化作第二波攻势涌了上来。 价格一口气飙升到895慕鲁,让我在算过自己的持股后几乎快无法呼吸。 我手上股票的平均取得价格是841慕鲁,数量是九十万股有余。利润大约是四千八百万。 我们距离第一名的药片先生,就只差两千万慕鲁了! 订单接着蜂拥而至,时间还剩三分钟。 897、898、899…… 眼前是百位数的关卡。 我就是等着股价越过这道墙的瞬间啊。 在世界上将有一扇崭新的大门打开。 而我则为门后的耀眼光芒严阵以待。 「咦?」 但就在这瞬间——订单的数字就维持在那个饱胀的状态停止不动。我一时没有办法清楚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意味着什么。 那是卖单。而且是一张能完全承受所有订单浪潮的卖单。 总数有六十二万股。 不知道是不是系统发生了延迟,让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如同巨大的陨石撞击行星时一般,极为缓慢地动作着。 「是谁——」 我如此低语,立刻看向了剩余的融资量,但那数字没有动静。 是新进场的家伙?那我想只要让他消失,我们就赢了。于是我动用剩下的全部财力挂上买单,买卖双方的交易量马上就开始发生拮抗。 而后,在最后的两分钟,系统再次有了变化。 买方占了上风。 行得通。 就在我这么想的下一秒,画面上的融资数遽然锐减,让我停止了呼吸。这个状况表示:有融资买进的人参与了刚刚的交易。 而且卖出的数量根本远超出羽贺那所预测的误差范围。 最后我们得到了一个结论。 「……卖出。」 我的这句低语就消散在最后两分钟出现的魔物咆哮声中。 股价在912慕鲁处发生反弹,而那些确信已经把买方资金全抽干的人们,便全力开始进行抛售。 于是股价以908、905、901、891、882的加速度往下坠落。 时间剩下不到一分钟,虽然市场中出现了一丁半点的订单,但已经没人能阻止这波下跌了。 于是胜负分晓。 画面上的倒数计时停了下来,时间显示下午五点,最后收盘的价格是862慕鲁。 而我的平均取得单价,很离奇的正是这个862慕鲁。 总的来说,我们今天的一切交易完全没有意义,资金就连一慕鲁也没有增加。 所以结论是—— 「我们输了。」 我喃喃讲出这句话。 最后我们以两亿九千两百万慕鲁的成绩名列第二。 奖金有五万慕鲁。 在这瞬间,我的装置响起好几声通知有新邮件的音效。我看了一下邮件标题,发现是大型金融机构寄来猎人头的信。但都到这种时候了你们才寄信过来? 我不理会那些来信,当下大大伸了个懒腰。 羽贺那仍然愣在我身旁。 这也难怪啦。因为状况违背了她的预测。 「……啊……」 羽贺那低声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冒出的却只有眼泪。 她一边凝视电脑画面上不再变动的数字,一边面无表情地哭着。虽然眼前这场交易应当是我出于私心而作的,但最后落泪的人却不是我,而是羽贺那。 但我心中很神奇的没有半分不甘,没有半分羞耻,没有半分悔恨。 当羽贺那在自 己房里畏惧哭泣的那时候,她是拼命掩着自己的头。 所以我这时也才会用力摸摸她的头。这次羽贺那并没有双手抱住头,只是一直无言地哭着。 我在最后轻轻拍了她几下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想要喝点饮料,也实在是累坏了。而且我还得要联络巴顿才行。 我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让身上的管家喀喀作响。 大概是因为和羽贺那始终步调一致地前进所带来的满足感,让我就算输了比赛也完全不会有不甘。虽然我既无法将说好的那些钱拿给羽贺那,也没办法实现自己夸下海口说出的话,但内心却感到如此充实。我会牢牢将此刻的感动留在回忆之中。 这次的比赛并不是一段糟糕的经验。这段经验绝对不算糟。 我就在收到新邮件的提示音效还不断叮咚响的时候,动身走向洗手间。 挂在墙上的电话就像看准时机似的响起。 会是理沙实在太想知道结果所以打了电话回来吗? 拿她没辙的我只好一边苦笑一边接起电话。 「喂,哪边找啊?」 因为在我想像中传来的应该会是理沙急切的问话声,所以当听到那个意外的嗓音时,我还以为那是电话的杂音。 『是我啦,我赛侯。』 「……什么事啦。你找理沙吗?」 我有种原本的满足感遭人玷污的感觉,回话的口气有些不高兴。 『嗯?我是想找理沙没错啦……是说你们现在已经有空了吧?』 赛侯的话听起来就像他已经知道投资竞赛结束了。 虽然我想他理应是知道有这比赛存在没错,但赛侯本来对这比赛有这么感兴趣吗? 「嗯,算是吧。」 『那我马上就去你那边。』 「啥?哦,我说你是要来干嘛啊?」 『这个待会儿再说。还有啊……』 赛侯先是顿了顿,才接下去这么说: 『羽贺那小妹现在的心情怎样啊?』 这家伙真的是个萝莉控啊。想到他之前曾嚷嚷说他弄到了很像羽贺那的女生拍的色情片,搞不好是真的。 不过我虽然感到傻眼,却也不是对那片子完全没兴趣就是了。 「糟透了呢。」 我故意这样回答赛侯。 而赛侯听到之后抽了一口气。 我本来想苦笑亏他说「你是有多喜欢羽贺那啦」,但赛侯接着所说的话却让我的笑容完全僵住了。 『户山先生也会一起去。你要先准备好啊。』 「啥?什么意思?喂!你给我等一下!」 但赛侯还不等我把整句话讲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户山大叔?他要和赛侯一起过来? 我完全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能瞪着电话哑口无言。 羽贺那一边擦眼泪一边朝我这边看,可能是觉得我刚刚的对应很怪吧。 「……赛侯他问你心情怎样。」 我对羽贺那转述赛侯的问候。 羽贺那听到后也露出和我差不多的疑惑表情,但还是回答了我。 「不算坏。」 在这样回答后,羽贺那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明明是因为我的关系才输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我把电话挂回墙上,然后叹了口气。 羽贺那真的很笨拙。她非常直率,而且笨拙。 「其实我也没有多不甘心就是了。」 「……」 「这可不是因为我一开始就打算把奖金都给你的关系喔,我想理由还更单纯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们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我接着看向羽贺那。羽贺那也呆呆地回望我,然后又哭了起来。 不过她流下的不是悔恨的泪水。 因为带着笑容落下的泪水里,是不可能带有悔恨的。 「好啦,你是要哭到什么时候啦?」 「我才没在哭。」 羽贺那收起刚刚的笑容强辩着。 不过我也不打算反驳她,只是对她耸了耸肩。 「好啦,你说了算。不过等一下有客人要来耶。你打算怎么办?」 「……客……人?」 「嗯啊。你要躲进房间里去吗?」 「……要看客人是谁。」 不用想也知道羽贺那会这样回答。 虽然这让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总觉得要是瞒她更不好。 「是赛侯和——」 「我不想见他。」 「户山大叔。」 在听到最后这几个字后,羽贺那真的停止了哭泣。 「……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他们在电话里面没说清楚。」 「我们……应该有办法还钱了吧?」 「很轻松啊。不过投资竞赛的奖金还要过一阵子才会发下来啦。但我倒是有点在意他们要来干嘛,因为感觉好像不是来找理沙的。」 羽贺那听到我这么说,皱起眉头。 但就连我也搞不懂他们的来意呀。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咧……」 「……我不知道。」 羽贺那揉揉眼睛,接着就像变身英雄似的换上了一副凌厉的眼神。 「不过等遇到他们就知道了。」 「说得一点也没错。」 羽贺那改变了。而且这个改变应该是朝着相当好的方向。 我和羽贺那都没有再多讲什么,就只是比邻坐在桌前泡了热可可来喝。 虽然我不记得是由谁先开始的,但直到门铃响起之前,我们两个人的手都在桌子底下交叠着。 在放开手的时候,我感到几许落寞。 「嗨。」 我一打开教会大门,赛侯的爆炸头马上就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而在他旁边则站着像亡灵般消瘦,只有双眼散发着锐利光彩的户山大叔。 户山大叔和羽贺那虽然面对面,但两个人倒也都没举止失措。不过户山大叔看起来就不像会主动发难的人,所以这当然是因为羽贺那成长了许多。 而且我们现在也已经确定能清还欠债了,或许羽贺那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能保持沉着吧。 「所以你们来这儿到底有什么事啊?」 我和羽贺那并肩而坐,户山大叔和赛侯则是坐在我们对面。 户山大叔提了个像是硬壳公事包的东西过来,赛侯倒是两手空空。 「连杯茶都不招待一下吗?」 「你店里也都是自助式的吧。」 「是没错啦……哎,那就算啦。关于我们要来谈的事情嘛……」 赛侯看了看他旁边的户山大叔。 「我是已经有和理沙小姐提过了啦……」 户山大叔这么说,但我和羽贺那也只能面面相觑。于是赛侯抓了抓头,说道: 「她果然没跟你们说啊……」 「到底什么事情啦?」 「抱歉啦。户山先生,还请您说明一下吧。」 「嗯……」 户山大叔像叹气一般的点头,然后伸手到椅子下面,直接在地上把公事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只袋子放到桌上。 那是一只看起来用了好一段时间的麻布袋,是以耐用为唯一卖点的朴实样式。 「这里有十五万慕鲁。」 「……啥?」 「我希望你能拿这些去帮我赚钱。请尽你所能的……将这些钱…… 」 我并不觉得户山大叔现在是在开玩笑。 但是他所提的要求在我听来就只觉得是个玩笑话,于是我看向了户山大叔拿出的那个袋子。 户山大叔把袋口打开,朝下一倒,一束束的纸钞滚了出来。 所有钞票都是用得旧旧的,以橡皮筋捆着。 这副景象俨然是黑帮电影里的一幕啊。 不过在我眼前的却是现实,而且这些钱恐怕也都是真钱。 「虽然说在这时代还拿现钞是教人很不好意思,不过我做的就是这种生意,还请见谅啊。」 「呃,等一下好不好?拿这些钱来是怎样?」 「这些并不是什么肮脏钱,只是外观不太体面而已。这全都是我拼命收集来的资金。」 「我不是在问这个!」 户山大叔听了我生气的回话,脸上依然没有半分惧色。 「你们两个人不是收了我那些客户的钱,然后帮他们投资增值吗?」 这句话听起来简直像是在威胁我们。 但我之所以会这么觉得,或许是因为在户山大叔身上感受到他不打算退缩的决心。 「这……这有哪里不好了吗!」 「不不不,你们这样做也算帮了我一把。」 户山大叔这么说道。 「我自己对于客户有没有办法还清借款也多少心里有数。所以当我听人说了你们在做的事情后,打从心里支持你们呀。」 「……所以现在连你也想加进来分一杯羹了?」 听了我的话后,户山大叔露出了无力的笑容。 「我的原则是只要对方能够信任,就算是看起来没什么指望能还钱的人也放款。但是我可不会去赌博,这一点是我的坚持。」 「股票交易才不是赌博。」 「噢……抱歉。我没有要眨低你的意思。不过把钱拿给你们看会不会变多,其实就算是在赌了吧?」 虽然这话听起来像是户山大叔在玩文字游戏,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毕竟就算是最早拿钱来的克莉丝她们家,要不是本来就认识羽贺那的话,也绝对不可能把贵重的私房钱交给我们吧。 「既然大叔你不喜欢赌博,那又为什么要拿着这一大笔钱来找我们?」 「……这方面就请这位来解释吧。」 户山大叔这么说完,转头看了看赛侯。 对了,还有赛侯在啊。为什么赛侯也要跟着一起来? 「啊……要我说明喔……」 「就拜托你啦。」 户山大叔说出这句话时,让人感觉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精神与气力。 赛侯叹了口气,朝着桌子探出身,靠近我们说道: 「我之前听你说了理沙欠钱的事嘛。」 「喔,嗯啊……」 「还有就是这阵子外面关于你们的传言,让我怎么想都觉得理沙那个顽固的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放你们做这种事,所以就去查查看到底是什么情形。结果我查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一带的人好像每个都因为欠债而苦,因为状况实在有点怪,所以我联络了户山先生,结果从他那边听说了不少。」 赛侯稍微停下来换口气后,又继续说下去。 「我才知道其实户山先生这边也挺不妙的。」 「这种事情我早就——」 赛侯那颗爆炸头突然飕的逼近我面前,让我把正要讲出口的「知道了」三个字又吞回嘴里。 「你也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那群家伙吗?」 「……背后?」 「在刚开始的时候,连我也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债权回收业者而已……」 我之前也有听说把放贷的本金借给户山大叔的老好人病死了,而他在地球的亲戚就把那些债权不知道卖给了谁。 毕竟住在地球上的人也不会想自己来回收这些借给月面上不明人士的钱吧。别说光搭乘轨道电梯的费用就不是开玩笑,而且地球上又盛传月面住的都是些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人。 所以就算他们把债权出售给专门回收的业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这样又有什么问题?」 「嗯……因为人们是为了赚钱才会到月面来的嘛。月面有太多手段肮脏的人了,比地球上的任何地方都还要多。像我从前也是费尽心血创设了一家公司,结果被人夺走。在我当初陷入自暴自弃的时候,是理沙拯救了我啊。」 赛侯提到了自己的过去。 他这个人有着一流的程式设计功力,写出来的程式更满足了羽贺那的所有要求。 果然他并不只是寻常的寒酸网咖的老板啊。 「所以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有点不对劲啊。于是我就去调查了逼迫户山先生还钱的那些家伙,最后得到的结果果然不出所料。」 「对方是专炒地皮出了名的业者啊。」 「……炒地皮……业者?」 「这样的状况在地球上并不罕见,月面这边在牛顿市里也挺多的。不过在这一带的确还很少看到吧。」 「我不懂你意思耶。炒地皮业者?那是指想要收购土地、建筑这类东西的人吗?」 但他们买下这种贫民区的地产是想做啥? 看到我一脸呆滞的样子,赛侯咬牙切齿恨恨的继续说下去。 「月面都市的议会已经做了一些关于都市更新案的讨论。」 赛侯又说了句天外飞来一笔的话。 我的脑袋完全跟不上他讲的内容。 「内容是说因为月面也有其他新都市正在建设,所以为了让身为第一都市的这里能持续作为月球的政经中心,推动都市更新计划必不可免什么的……唉,简单来说就是想把肮脏的地方给打理干净,整顿成不输给其他新都市的漂亮模样啦。当然这样一来也就会跟权利大大扯上关系。」 「可是……这又跟大家欠的钱有什么关系……?」 「是土地和房屋的所有权呀。」 户山大叔突然插话进来。 「啊?」 「月面可是开拓的前线,所以这边的法律也是为了拓荒者们订定的,让进行开拓的人可以得到最多的权利。就算某有人拥有土地,但租借土地的人靠着自己力量在地上盖了房子的话,是盖房子的那方会被认定对都市开发有较大的贡献。他们所拥有的权利与地主同等,有时候更还在地主之上。而且在这一带不是很多房子都是人们自己盖的吗?小哥你老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应该很清楚才对。」 看来户山大叔应该是在哪边看过我这样移动吧。 不过他这番话的意思我也非常明白。 这附近的建筑物大多历经多次的勉强增改建,构造变得复杂而混乱。 甚至有许多人搞不清楚自己家的范围该从哪里算到哪里了。 「到了要进行都更的时候,政府会表现出打算强制执行的意图,唉……不过也是会支付一笔相应的权利金给所有权人吧,不然就是提供都市更新后可以在此定居的权利作为交换。但问题却在于有群人就看准了这些土地之后会升值,所以打算先下手收购土地来霸占这些利益。」 「你的欠款……就是掌握在这种人手中?」 「对,我就是被他们给盯上了啊。因为不管怎么说,我都贷了根本没啥指望对方能还的大笔金额给这一带的人们呀。只要手上有一叠那些债权的文件,那些人就算不挨家挨户的登门交涉,也可以几乎强制性的把数十处土地和建物一口气纳入掌中。当然了……他们会用贱价收购。」 如果一个人欠的债比财产还多,当然就会落得这种下 场。 而像户山大叔这种佛心到几乎是犯蠢的放贷方式,在这事件中反而产生了负面的影响。 要是今天在这边的是个唯利是图的放贷人,也就只会贷出对方有可能清还的金额。 然而户山大叔却会对他信任的人贷出超过对方还款能力的钱,然后也不去追讨本金,对方有缴利息就好。虽然就贷款人角度来看这种状况或许十分值得庆幸,但那也得加上「债主是户山先生」的条件才能如此。 如果债主从一开始就存心要把贷款对象的财产完全夺走的话,这些债务就跟勒紧贷款人脖子的绞绳没两样。 尤其是那些生性驽钝,以为钱是跟户山先生借的,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而大意的家伙,现在的处境更加不妙。 在这附近有很多的人,现在脖子上都套着一条这样的绞绳。 「要是都市更新实施的话,这里的市容应该也会有很大改变吧。讲白一点就是现在的这副面貌会连个鬼影子也没了。到时会出现漂亮的大型购物中心、美观的集合式住宅、整齐的道路,这附近大概会变得是白环区延伸过来的区块吧。要是真的变成这样,自然让人觉得有点落寞,但我最痛心的却是——那些努力建设了现在的环境、拼命苦撑到今天的人们非但无法得到正当的报酬,还会被迫离开这个地方啊。」 我终于明白户山大叔为何如此憔悴了。因为出自他一番善意的那些贷款,现在却变成了绞绳,紧紧、紧紧地套在那些借款人的脖子上。 而且又因为这样的经营模式,造成一旦被债主要求偿还本金,连他自己都没钱可还。 过去好像曾有人说过,通往地狱的道路是用善意铺设而成的。 我眼前这件事就是最为典型的例子。 「如果能够坚持到都更的决议出来,政府开始出面与居民进行交涉的话就没问题。不过要是债权人在这之前就预测到了增值的利益,而打算以那些债务为后盾采取行动的话,背着债务的人们就只能把全部家当都用便宜的价格让给对方了。那些人会落得身无分文、债务满身,甚至无家可归。而那些炒地皮的人却能拿走土地、地上物以及他们那丁点的财产,翘着腿等政府把这块地区整顿好,再以所有权人的身分君临将来那个已经焕然一新的城镇,并取得莫大收益。」 「所谓的都市更新计划,本来就有把财富重新分配给低收入族群的用意在里面。只要拿牛顿市里面那些爆赚的大企业缴纳的税金来重划这区域的话,就能让那些在都市外围勉强过活,却支撑着牛顿市重要机能的人们生活状况好转了不是吗?但如果让炒地皮业者随心所欲,终究只会让富者愈富而已。小鬼头你也是东侧那边出身的吧?」 赛侯用笔直的视线凝视着我。 「难道你家那一带就没有曾在地球上被巨大势力夺走一切,最后只好来到月面的人吗?」 他居然讲什么「难道没有」? 一股怒气窜上我的脑门,却让我忍不住怒极而笑。因为在我老家那里的净是这样的人,每个都是这样的人啊! 「这件事会牵连到很多人,就连理沙也无法除外。所以我们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这里是月球啊,是拓荒的前线啊!在这付出努力的人一定要获得到正当报酬。」 赛侯整个身子都探到桌子上。现在的他用的并不是平常那种吊儿郎当、懒懒散散的态度,因为就连赛侯也是一个从地球千里迢迢来到月面,在这里追逐成功的人啊。 而他在后来却被这座都市里残忍又无情的巨大力量夺走了一切。 我将视线从赛侯移到户山大叔拿出的麻袋上。从袋口中滚出了一叠叠脏兮兮的纸钞。有一群人会把这些脏兮兮的钞票一张张折好,很珍惜地收着。 「现在这里的十五万慕鲁,再加上其他人已经交到你们手上的那些资金,要是能凑出八十万慕鲁给我的话,我就能够偿还本金。这么一来镇上的人们也就可以继续待在这里,掌握那即将到来的幸运。在地球上受尽风霜、一路坚持到了这里的人们,也终于能够得到回报。」 户山的话语中带着激昂的情感。眼前这一叠叠纸钞,散发出了一股超越其外表的惊人存在感,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们手上现在能动用的资产有五十万慕鲁,再加上眼前的十五万慕鲁也就有六十五万慕鲁了,距离目标的八十万慕鲁只差不到30%。 「就数字上来说……我想并不是不可能。」 「慎重起见,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那些把自家的救命钱给你的那些人,是真的把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了。所以如果你这边只凑出八十万慕鲁勉强过关的话,还是不够。」 另外还需要生活费、做生意的人也得有周转资金、身体有毛病的人就会用到医药费、家里有孩子正在就学的人也会有学费的支出。 「那些在背地里蠢动着,不怀好意想放款给这些住户的人将会大举进逼。但我想只要能撑过一个月,应该就没问题了。我希望你能赚到足以让住户们度过这段时间的资金。」 「……」 也就是要赚40%,如果有办法的话就赚到50%左右的意思吗? 我看向羽贺那,只见她双唇紧闭,瞪着桌子上的那几叠纸钞。 但或许她现在所瞪视的,其实是这世上一切的不公不义吧? 「……期限呢?」 在我提出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后,户山大叔那张早已面无人色的脸突然绷了起来,在一旁的赛侯也跟着垂下目光。 这反应让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些逼迫我还清本金的家伙,一开始就存心要杀我个措手不及了。」 户山大叔这么说,然后从公事包中拿出一张纸。 在这个使用电子证书可说是理所当然的年代,实体的纸张证书可说是相当老派。 但这张纸却因为这样,而具有某种更为慑人的压迫感。 那张证书上的字句写得一副官腔,还盖有政府机关的印鉴。 证书上写着:『由于债务人持续不履行债务,故请求债务人即刻返还借款……』 「当初借我本金的人……真的是一个老好人。当年他说要是八十万慕鲁的钱就能救人的话,那他当然义不容辞,所以二话不说就借我钱了。在那之后我当然也好几次超过了还款期限,但对方每次也都让我变更契约延长期限。不过这些事情却都会留在纪录上。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我肯定是个非常糟糕的债务人。所以即使是法院也不得不站在债权人背后为他们撑腰。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要是我没在下周的头一天之前还清债务的话,财产就会被拿去抵押。」 而户山拥有的财产主要就是镇上居民的债权。 一旦这件事情发生的那瞬间,手握居民脖子上绳索的人,就会从老好人户山大叔变为那些死要钱的浑球。 「那就是一星期?不对……剩五天……但中间跨了周日所以是四天?就四天?这种事情你们到底为什么不早说——」 要是你们早说的话,我应该就会把投资竞赛那边搁置了啊。 但正当我要开口时,却想起了赛侯刚才说的话。 他在刚刚提这件事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她果然没跟你们说呀……」 这件事理沙她是知情的。她早就知道了。 「你们别责怪理沙啊。」 赛侯抢在我开口前先说了这句话。 「我们之前就跟理沙一直讲了。说这件事要是不快点处理的话会很糟糕,事情将会演变得无法挽回呀。但理沙她却很顽固一直不肯点头。还说要是我们将这件事告诉你和羽贺那小妹的 话,她就真的要生气了。」 「为……为什么?我完全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因为你们很热中参加比赛嘛?」 赛侯的目光中满是苦涩,让我不禁胸口一紧。 我回想起前阵子和羽贺那共度的时光。 那无疑是一段既浓密又美好的日子。 「理沙她就是这样的人,对于身外之物并不是很在乎。她更重视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与关系。唯一的例外应该是那些书吧……但我想她大概还是会把那些书卖了吧。」 「什么!」 「她就是这样的人呀。她是真心相信就算没地方住、没衣服穿、没东西吃,人们依然可以活得很幸福啊。既然连在战乱地区失去了许多了亲人朋友、失去一切,在命悬一线之下终于来到月面的理沙都这么说了,我们还能怎么办?她竟然说『我们能放弃金钱,但是绝对不能舍弃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这种话啊。理沙她是真的很不想打扰你们俩。」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在我心里完全找不到可以用的词汇。 是善意啊,在这边也有条以善意铺设成的大道,正直直通往地狱啊。 「所以我们才会一直等到现在。我等到胃都快穿孔了,而户山先生也成了你眼前的这副样子。」 户山大叔原本就长得就像僵尸了,现在更干枯到完全像是具木乃伊。 因为除了自己的财产之外,他身上更还背负着旁人的命运。 「但换作是你们俩的话,总还是能有点办法吧?至少……」 赛侯这么说。 「会比我们两个拿钱去赌场梭一把还有希望多了吧?」 事情真的已经走到这步田地了。 办到这件事确实不是不可能。但如果是在投资竞赛的虚拟市场中也就算了,现在是要我们在现实的股市中,在短短的四日之内进行交易,然后赚到50%? 或许这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我们手上的总资金有六十五万慕鲁。 这实在是笔大钱。 而且最可怕的就是失败时的后果。要是我们失败的话,惨败的将不只有我们两个人。 但我根本不存在拒绝他们的选项。我绝对不可能有办法拒绝。 「你愿意接下这个重任吗?」 我张开了嘴巴。 ——然而却完全说不出半个字。 我怎么有办法说出口? 现在已经不是那种能让我强硬的与对方交涉,说什么就算亏损我们也不负责的轻松状况了。 这一刻交到我们手中的,并不是那些无处可去,最后只能奔向月面的人们心中那带了点天真的愿望。 那是一颗银色的子弹。是更为痛切的,是人们为了对延续自地球的不公不义社会进行最消极的抵抗,而准备的一颗子弹。 「现在只能靠你们了。拜托。」 户山将双手扶着桌子,对我们深深低下头去。 这是日本式的礼节。 除了户山本来就是日本味道的姓氏之外,我想大叔应该也调查过我是日本移民的子女了吧。 可是我即使目睹了这一幕,依然没有办法提起勇气。 就在这时,有一只温暖的小手叠到了我的手上。 「……」 虽然我反射的往旁边看去,但这时当然也不可能有其他人在了。 那是羽贺那的手。 羽贺那漆黑的双眸中充满力量,笔直盯着我。 「阿晴,你对我说过。」 她的嘴唇微动,简短说出这句话。 「这不是有没有可能做到的问题。」 我回握羽贺那的手。 「是我们必须做到好才行。」 「……」 羽贺那沉默了。 在片刻的停顿之后,她点点头说: 「对。」 「既然这样——」 对着抬起头来看我的户山大叔,我拼命掩饰自己快哭出来的表情,压抑心中的恐惧,尽我最大的努力在他面前摆起架子说道。 「之后我一定会找你讨报酬喔。」 户山大叔疲倦不堪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那我会替你算上满满利息的。」 这样一来,我们就全部都在同一条船上了。 之后赛侯在离开前再次强调要我别去责怪理沙。 不过我也没打算要责备她。 这一点羽贺那也是一样。 所以,即使当刚刚可能是在外面等我们把事情谈完的理沙,若无其事地回到教会时,我和羽贺那也都没对她特别说什么。 因为户山大叔带来的现金还摆在桌上,所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应该是一目了然才对。 我们却还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和平时一样三个人共进晚餐,并在吃饭时跟理沙报告我们输掉了投资竞赛。 理沙只是微笑着,对我们说了声:「那真是可惜。」 不过我们能拿到五万慕鲁的奖金。 当我对理沙说有这笔钱就能清还欠款的时候,她有点为难的笑了笑,然后对我说了声「谢谢你」。 至于我和羽贺那,则是连商量都不用。 因为无论是该做的事情,或是达成目标的方式,已经全都决定好了。 既然这样,剩下的就只有去做了。在成功之前,只能去做。 不过除了这件事以外,我还有巴顿那边的事得处理。我瞒着羽贺那,在寄来的邮件中只偷偷打开了巴顿的那封来看,扫过他写的文字。在巴顿的信上写了恭喜我得到第二名的祝贺词以及一些安慰的话,另外还称赞了我,说姑且撇开结果不谈,我在交易的过程中真的连续做下了非常出色的判断。 接着他也开口和我确认,问说之前提的那件事考虑得如何了。 这虽然让我犹豫了一下子,但接着还是一鼓作气写了回信。 『我非常乐意到您旗下工作。但希望您能再等我一阵子。』 巴顿的回信很快便寄来了。 『是出了什么事吗?』 于是我告诉他,现在我手边有个一定得去解决的问题。这次巴顿的回信大概隔了两分钟才寄来,虽然回信花的时间较长,但信中的内容或许算是至今最简短的一次。 『我随时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看到这句话后,我出自真心的写了「非常感激您」五个字回信给他。 隔天开始,投资竞赛期间的那种生活再次上演了。 但这一次,我们背负的责任可大大不同。 而且这次我们要进行投资的地方,是状况更加复杂,程式也无法完全发挥威力的现实市场。 我们不能有失误,也不能够迟疑。 要在四天之内赚到50%利润的这种高报酬率,可说是疯狂。 但如果藉由信用交易来拉高资金杠杆的话,就能将过关门槛降至17%。 不过这么做的话,我心理上的负担却会增加到不止三倍。 「你还好吗?」 羽贺那真诚的对我表示关心道。 「现在也只能拼了。再说啊……」 我一边开启信用交易的画面,一边说道。 「不只是资金加倍,力量也加倍了啊。」 「咦?」 「因为我身边不是有你在吗。」 看到我硬挤出来的笑容,羽贺那哼的一声别过脸去。虽然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脸颊却红通通的,也稍微噘起了嘴。 我和羽贺那就这样埋首于股票交易之中。而理沙则和平常一样的过日子 ,另外也帮忙我们打点生活周遭的大小事情。不过她要我们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回各自的房间睡,看来前几天的事是穿帮了。 虽然羽贺那当场乖乖应了理沙的话,但最后还是在我房间忙到累倒,趴在桌上就睡着了,我也只好把她抱到床上去。虽然当我抱起羽贺那要移动时她还是醒了过来,但也全身放松就这样随我摆布。虽然我想说既然人醒了何不自己走,但又因为羽贺那任性的样子有点可爱,所以最后还是没办法开口念她。她现在的态度配上那与生倶来的眼神,感觉就像只有着高贵血统的猫解除戒心后的样子。 我和羽贺那尽了一切的努力进行交易。 那些把钱托给我们运用的人在听到现在的状况后,也送了些慰劳品之类的东西过来给我们。 像克莉丝她老爸还担心有人会盯上我们的钱财而趁夜上门抢劫,便自动自发在夜间来帮我们巡逻。 我们就在这样的状况下,日复一日在交易中逐渐累积起获利。 但现实中的交易既残酷又复杂。也因为我们的程式到目前为止都是专门配合投资竞赛来做调整的关系,使用在现实交易中的精确度就掉了一大截。不过羽贺那也还是努力即时更新程式,赛侯也在程式上提供支援,而我则全力追逐着自己最佳的α值。 我们每一笔交易的获利都很微小。大概就只有0.1%左右吧。 但就连发射到外太空的侦察卫星,也是靠着喷出微小的离子来推进的。 接受那些被没天理的世界摆布,尝遍辛酸的人们托付,拿着他们宝贵的救命钱,在月面这个炼金术工房中搜刮金子的这种行为,让我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侠盗罗宾汉。 我捧着藉由资金杠杆弄来的三倍资金,在羽贺那的支援下驰骋战场。 在股票市场里,既然能赚钱也就可能赔钱;既然能杀伤别人也就可能会被别人杀伤。就跟背负着重任在战斗的我们一样,在装置画面另一端进行交易的人们,也都以真正的钱为赌注在战斗。 要是我们在此许下「希望就我们能赚钱」的愿望,或许就等同于在对荧幕那头另一组像我和羽贺那这样的搭档喊着「你们给我去死!」吧。 这样的想法并非完全是胡思乱想,实际情况很有可能真的是如此。 但就算这样,我们还是非得继续做下去才行。我们现在就只能拼老命这样做下去了。 然而,现实却是沉重的。 开始进行交易的第三天,也就是星期六晚上。 因为户山大叔欠债的偿还期限最晚也就到星期一,扣掉中间的星期日,我们只剩下一天时间了。 但现在我们手上的资产只有七十二万慕鲁。 就只比开始时多了12%。 而且因为我们紧接在投资竞赛结束后就接着密集进行交易的关系,我和羽贺那在这几天里,每天在交易结束的时候真的都是奄奄一息了。我们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极限。虽然羽贺那没对我开口,但我发现她偶尔好像会因为身体不适的关系而跑去厕所吐。 「还有……一天。」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表示,羽贺那却主动对我这么说。 就是因为状况实在太艰困,才会让她反过来这样激励我。 「理沙呢?」 我这样问道,但羽贺那只是摇了摇头。毕竟她整天都跟我一起埋首于交易之中,所以自然也无从得知道理沙去了哪里吧。 这么说来,在我刚来这里住的时候,羽贺那也曾经对着专注于交易的我问起理沙人在哪。当时她一听我回答说不知道,马上就露出明显不悦的表情。那态度简直像在骂我是个「派不上用场的垃圾」。 这样一想,我才发现一路走来如此漫长。 这让我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在这个地方住了好久。 「……厕所。」 羽贺那这么说完便站起身来,然后摇摇晃晃地往厕所走去。该不会她又是要去厕所吐了吧?不过反观我自己最近好几天都拉肚子,连饭都吃不太下了。 我们这副样子都被理沙看在眼里。虽然她的表情很是担心,却没有开口对我们多说。毕竟就算她开口,我们也不可能就这样停止交易,而理沙也没有要我们停止交易的理由。 所以理沙在教会里祈祷的次数也变多了。当我在半夜跑去上厕所,察觉圣堂中好像有人时,通常都会看到理沙在里头祈祷。她就这样对着那个被钉十字架的胡子大叔专注祈祷着。 难道人们的努力终究只是无谓的挣扎吗?难道这里是个就只能让富者愈富的地方吗? 我曾在牛顿市的中央车站那里,仰望月球数一数二的e?j?洛克柏格银行创办人的铜像。当初那批成功的人,每一个都是奋勇投身于被认为只有笨蛋才会去做的月面开发投资,并在付出常人难以想像的努力后,才成就了现在的地位。难道说同样的幸运终究不会降临在我们身上吗? 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保持乐观,却总是会有负面的念头在脑中涌现。 其实我在做之前就觉得这件事不可能办到了。最后果然是没办法啊。 我现在才不想听这种理所当然的结论。 就只差八万慕鲁了。不,保险一点的话应该要十万慕鲁。如果我们没有连生活费等杂支都一并准备好,镇上的人们最后还是得去跟人借钱周转才行。这样一来他们终究会沦为那些虎视眈眈的恶财主们嘴上的肥肉。 但在最后一天里面,我们究竟能不能将这个数目的钱赚到手呢?除非奇迹发生,不然是没指望的吧。 奇迹啊,奇迹。我们需要那种能让无力的人类像凤凰般浴火重生的奇迹。 ——奇迹? 而在下一刻,我便发现了存在我记忆中的奇迹碎片。 「阿晴,虽然我想过了,但果然还是……」 羽贺那从厕所走出来,对我这么说道。她刚刚明明是走去厕所,但嘴巴旁边却有点湿。 除非她刚刚是去洗了把脸,不然刚刚发生什么事情在我看来已经很明白了。 「我想只能锁定一支股票,把全部的钱赌在上面了。不然会来不及。」 羽贺那在回顾一路走来的经验后,这么说道。但我们在投资竞赛中,就是这么去做然后失败了。 更不用说我们这次投资的地方,并不是像投资竞赛中那个边界条件明确的虚拟市场。手上没有什么特别线索的我们,却非得在这样的结构当中,瞬时获得10%以上的利润才行。 要是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办到的话,我们理当在一开始就达成了吧。 而且我们在投资竞赛时,就是在这样的赌局中输掉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让羽贺那这句话的语气显得很软弱。 但我却没回应她的话,只是简短地说道。 「我要稍微出门一趟。」 「……咦?阿晴?你要去哪里?」 「搞不好事情会有转机。」 我没有正面回答羽贺那的问题,站起身来。然后拎起装置往自己房间走去。虽然羽贺那想要追来,但可能体力已经到达极限,所以只是坐在原处没有起身。 「你帮我随便跟理沙讲个理由啊。」 我从走廊上对羽贺那喊道,然后走回房间,把装置夹在腋下就背起我的包包。 「阿晴!」 虽然听到羽贺那在叫我,但我不理她的叫唤,只是踩着楼梯跑上二楼、爬上了三楼,然后走向屋外。在户外的天空上正演出着日落时分的光景。不过在牛顿市里面,一天最精采的时段才正要到来。 我开启装置,寄了一封邮件给巴顿。 『能见个面吗?』 回信立即就寄来了。 『当然没问题。我们在皇家中央饭店见吧。』 于是我关上装置塞进了包包里。 我想起之前巴顿跟我说过的故事,有个房地产大亨在多次破产之后依然能东山再起。因为这世上的财富并不只有金钱一种。 于是我硬挤出所剩不多的体力,全力在落日的城镇中跑了起来。 我在牛顿市入夜变得灯花璀璨的街道上奔跑着。 对这边的居民来说.贫困地区的都市更新这种事跟他们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吧。 像是八万慕鲁或十万慕鲁这样子的金额,对他们来说一定不是什么拿不出来的数目。 从这些人眼中看来。会因为这点小钱就走投无路的人,应该就连待在月面上都是个错误吧。 实际上当初就连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在理沙的教会里生活、并和羽贺那一起进行交易之后,我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拿理沙的大腿来说,要是付出三万慕鲁就能再躺一次的话,那我也只好乖乖付帐。 这样的话,在我对羽贺那说出自己梦想的那晚,最后她在被窝中让我握住的那只小手,价值又是多少呢?那个一开始用像是看着垃圾的眼神看我,苦着一张脸,仿佛人生中半点希望都没有的羽贺那,最后对我展露的那个笑容,价值又是多少呢? 就像羽贺那在我眼中如此重要一样,镇上的居民们也同样珍惜他们的家人吧。 克莉丝父女就是如此。虽然到最后我还是一次都没看过克莉丝的母亲,但我想在那背后应该也有一段故事,只是情节对这里的人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所以没人会想去探问而已吧。 于是我在牛顿市的街上跑着,跑过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们昂首阔步的地方,循着不知何时垂降到我手边的幸运之线前进。 当一件巨大的交易能把其他笔交易拉过来时,就可能带来更巨额的利益。 在投资竞赛的尾声时,我心中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 既然这个道理在市场上能成立,那在现实当中理当也会成立才对。因为这一切全部都是由人所为、和人们有关系的事情,所以我此刻也相信着降临在我身上的巨大幸运能够引来其他的幸运,而朝着目的地奔跑。 于是我来到了一晚要价上千慕鲁的超高级饭店,皇家中央饭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周末,看起来像政府高官的一群人和带着大批随扈的富豪们,接连从停在饭店正门玄关前的加长型礼车上走了出来。 因为我毕竟已经是第三次来这个地方了,所以也不再感到怯场,甚至就连门房都记下了我的长相,在对我露出一个和气的微笑后便为我开门。 我毫不犹豫的前往咖啡厅,果不其然连侍者都记住了我的脸,微笑着帮我带路。 我是被巴顿看上的人。巴顿他看上了我的才能。 既然这样,那我要提的这笔交易应该就有办法成交才对。 所以我得摆高姿态。绝不能在这里软下来。 我就这样站到了巴顿的面前。 今天的巴顿正读着老派的实体书。 「真抱歉突然跟您约了见面。」 「嗯?别在意。我刚好行程表上有点空啊,刚刚正在读书呢。」 巴顿边说边夹好书签,然后朝我看来。 他对着我瞧,然后脸色渐渐僵硬了起来。这好像已经是每次都会上演的戏码了。 「你的表情可真吓人啊。」 「我有件事想拜托。」 巴顿的手朝椅子一比,请我坐下。 但我却依然站着,就这样开口对他说道: 「我希望您能投资我。」 「投资。」 巴顿重复了这两个字,再次示意要我坐下。 「哎,总之你先坐着吧。现在的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来交涉,而像是来陈情的啊。」 巴顿浅浅一笑后,又再次对椅子比了一比。 于是我顺着他的意思坐下,随后巴顿按下服务铃,很快也就有个侍者走了过来。 「一杯爱尔兰咖啡。你要喝什么?」 「咖——」 我本来要讲咖啡,但随即改口。 「给我一杯热可可。」 最近几天,我常和羽贺那并肩一起喝这个。 「好的。」 侍者并没有做出抄写点餐内容之类的不入流举动,在对我们鞠躬行礼后便退下了。 巴顿深深叹了口气,身体往后躺到椅背上。 一阵短暂的沉默在我们之间降临。 这时我开口。 「希望您能花钱投资我。」 「哦?」 巴顿轻轻应了一声后便朝我看来。 他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如此锐利的眼神。 「你刚刚说了投资是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能以猎人头专家的身分,而得用不列颠投资信托代表的身分来跟你对谈了。」 我感觉到巴顿的身体似乎膨胀了一圈。 这是真正具备实力之人所散发出的压倒性魄力。 他的这股气势让我觉得自己要是不站稳脚步,好像就马上会被吹走似的。 「你能让我赚到钱吗?」 就算是连穷人身上的最后一慕鲁都不放过的高利贷业者,散发出的魄力恐怕也比不上我面前的巴顿吧。这是只有运用巨额的资金赚取巨额报酬的人身上才会有的,能将其他人都压倒的霸气。 在超级富豪的面前,人们就是会无条件的低下头去。 于是我用力一咬牙,对巴顿说: 「您方便听我说吗?」 「当然。」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接着我对对巴顿这么说道。 「我想跟您商借五十万慕鲁。」 巴顿的其中一边眼皮微微跳了一下。 「五十万慕鲁?这可真是——」 巴顿在话说到一半时,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恕我失礼。这可真是……好一笔钱呢。」 我想巴顿应该是在开玩笑吧。因为他的年收入推估可是有四亿慕鲁啊。 于是我继续说下去。 「年息可以算20%。」 「你有办法还钱吗?」 「您愿意给我十年时间的话,我就能还清。」 「哦?年息20%的话……这笔钱在十年后会变成原本的五倍多呢。这是在月面都市中寻常规模的企业上班的人一辈子的收入了。」 「原来不列颠投资信托只能算是月面都市中寻常规模的企业而已吗?」 我的这句话让巴顿的嘴角稍稍咧成微笑的形状。 「呵呵。好说好说。」 巴顿笑着说道。这时侍者刚好端了饮料过来。 「可可是这位先生的。」 巴顿周到地比了一下方向,热可可就被摆在我面前。 「抱歉打扰您了。」 「嗯。」 巴顿举起手示意,侍者便退下了。 随后巴顿伸手翻找了一下西装外套,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一个小酒瓶,然后把酒倒进咖啡杯里。 「都这时间了,酒不调得浓一点可不行啊。」 他恶作剧似的这样说道。 在一口气加了快一半的量后,巴顿的目光望着杯子,对我说道: 「你的意思是自己在十年之后,会在不列颠投信里做一个能赚进两百五十万慕鲁的高竿经理人来着?」 「也或许 终章 之后发生的事情,全是我在事件发生后四天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听到的。 最后我手上部位的亏损经计算达到了273%。 273%的亏损用投入的九十万慕鲁本金来算的话,便成了一笔接近一百五十万慕鲁的负债。 这已经不只是户山大叔还不还得出那笔钱的问题了。 我的失败不仅让镇上人们的救命钱付之一炬,更让他们背上了绝对没有可能偿还的庞大债务。 不过理沙缓缓告诉我,最后我们好像只背上五万慕鲁的债,这起事件便落幕了。 听说就在我倒下的隔天夜里,来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自称是巴顿,说他想用某个价格卖给我们足够结清融券的股票。如果用那个价格买下股票,我们就只会欠下五万慕鲁债务。 至于卡利曼投资的股票后来也是连日涨停,完全没有人要出售。既然当时已经确定这支股票未来仍会继续上涨,我们这边也就完全没有拒绝这提案的理由。 虽然透过我的装置得知巴顿名字的羽贺那强烈提出反对,但理沙最后还是选择接受。 于是一切回到了原点。 不,应该说是我们失去了一路走来累积的所有东西吧。 本来我还以为,以克莉丝家为首那些把积蓄托给我的人在这时全会冲过来找我索命,但他们却是为了探望我而来到病房。 甚至还有人向我答谢说:「谢谢你让我们作了个美梦。」 但这让我比遭人痛骂还要难受。因为我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已经输习惯了,他们已经习惯了绝望。 更有甚的,即使如此他们依然抱持不会憎恨他人的坚毅性格。 要是没有理沙在的话,我或许已经死了吧。 唯独羽贺那一次也不曾出现在我面前。 羽贺那从那天开始便一直待在教会里面,似乎变得十分樵悴。我因为精神方面的创伤,身体竟然耗弱到全身都无法动弹了。即使恢复了意识,身体却没跟着恢复;所以我在事件发生的四天后,只能很丢脸地坐在轮椅上回到教会。 帮我推轮椅的人是理沙。 在那一天,月面也一如往常地是舒适的好天气。 理沙在半路上仿佛若无其事地对我这样说。 「我决定要把教会卖掉喽。」 听到这句话的我,连身体一震的反应都做不出来。 「毕竟考虑到债务……要是我把教会里的东西全卖掉的话,多少能贴补一些大家的生活费吧。」 听到这句话的我,就连流泪、连露出哀伤表情的能力都没有。 「不过阿晴你能赶在教会卖掉前出院真是太好了。在最后嘛,嗯,我们想说至少来办个午餐聚会什么的。克莉丝她们也会来喔,而且等下还能吃到赛侯他亲手做的菜呢。明明当初教他做菜的人是我,但现在他却反过来对我摆出一副很拽的样子耶。」 理沙用轻快的口气这样说。 正因为明白她的态度并非强颜欢笑,才让我内心更加难受。 理沙她们从还在地球上生活的时候,就已经把这种遭遇当成家常便饭了。 正因为经历了太多这种事,所以她们才能带着笑容说出「只要人还活着不就好了吗?」这样的话。 「之后赛侯帮我们调查了一下。」 这时候,理沙的口气突然一转,说道。 「这个叫巴顿的人呀,听说是个专做这类坏事的家伙呢。甚至他连赛侯的公司被人家抢走的那次好像都有参一脚的样子。虽然感觉他是个到处为非作歹,早就该遭天谴的坏人,但赛侯却也说他并不会真的把人逼上绝路。我想他之所以会打电话给我们,大概也是因为没有真要把我们逼死的意思吧。这样的做法能算是体贴吗?其实我也不是很懂。」 理沙再次对我笑了。 那是个夹着叹息,带有疲态的微笑。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什么人都有呢。」 没错。真的,没有错。 我好厌恶自己至今仍不能斩钉截铁地说出「我被骗了」。 究竟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呢?是不是有哪边的程序不对呢? 虽然我很想这样想,但我失去了一切是不争的事实。 听说巴顿使用好几个化名在活动,甚至有好几个户籍;简直能说是一个掌握了金钱与人脉,因而无所不能的人物典型。 而我则错估了自己的价值,所以才会赔得这么凄惨。 有一句话是我可以笃定说出口的。 那就是,我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罢了。 「不过再怎么说,至少我们之间的羁绊还在嘛,是不是呀?阿晴。」 理沙从背后,用手指捏捏我的脸颊。但我却没办法移动我的身体。我什至没办法做出任何表情。 理沙叹了口气。 「你会因为我联络你家人而生我的气吗?」 理沙对我问道,这时我们走过了包子摊前面。这就是那个当初拿了颗包子给我,跟我说克莉丝太瘦,要我把包子拿给她吃的那位大婶的店。 那位大婶当时丝毫不带疑心地多送了我一个四慕鲁的包子。 当初我就连看到这个大婶对这点钱不计较都感到诧异,之后却又为什么会认为,巴顿会如此轻易把可以赚到数十万甚至数百万慕鲁的消息告诉我呢? 那全是因为当时的我太自以为是了。 「我觉得阿晴你呀,一定会好起来的。」 理沙这么说道。 「毕竟是精神方面的问题嘛。不过额头的那道伤可能多少会留下疤痕就是了。可是阿晴你是男孩子嘛。疤痕就是你的勋章哟。」 但我没有办法回应理沙的话。 我听理沙和医生说明了我身体的状况。我的身体并不是因为没有力气才动弹不得,而好像是因为受到了太大打击,让心中某个地方的线路断掉了。我就是因为这样才没办法靠自己的意志动作,甚至连表情都做不出来。 但这时也就有了另一个问题,因为我正离家出走中。虽然理沙努力拜托医生隐瞒我的身分,但一方面也因为得付医疗费的关系,最后还是没有办法。 于是我的身分就这样透过虹膜和指纹被辨识出来,我家人也接到了通知。 我不可能因为这样对理沙生气。 甚至就算今天理沙把我杀了,我应该也没有立场讲什么怨言才对。 「哎,总之今天我会好好喂你吃东西的。你可别害羞哦。」 理沙吟吟笑着。她的笑声听起来有那么点干涩。 我们到了教会前面,赛侯和克莉丝站在那在等待我们的到来,连户山大叔也在。如果不是以现在这样的形式,我大概再也没有脸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吧。 不过他们也跟那些来病房探望我的人一样,只是对我无奈的笑了笑。 这情景简直就像一群丧家犬聚在一块似的。 虽然我心中这样想着,同时却也因为他们愿意在这等我,而很不争气地觉得好高兴。 「好啦。那大家就都到三楼院子去吧!」 在理沙这样说完后,其他人便都听话往三楼走去了。 「今天我也会把大腿让你躺个够的。」 在穿过客厅的时候,理沙对我说了这样的话。 客厅内飘荡着好像是做菜时留下的味道,闻起来很香。 这时克莉丝刚好从二楼走下来。 「啊,我要去拿饮料。」 「嗯?喔喔,那就麻烦你喽。要小心呐……啊,其实克莉丝你应该比我还习惯做这种事哦?」 「呵呵。」 克莉丝笑着耸了耸肩,双手环抱起满满的饮料罐轻快跑上楼去。 「对了,羽贺那呢?」 理沙这样问道,而克莉丝则停下上楼的脚步,有点慌张地退了回来。 「……」 然后她指了指一旁房间的门。 在理沙点头后,克莉丝的表情变得有点僵,随后便上楼去了。 「那孩子的个性比较难相处嘛。」 虽然理沙嘴上这样说,但我知道她心里也清楚根本不是如此。 因为这一点我同样明白。 羽贺那并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她只是诚实、直率,再加上有点笨拙而已。 「羽贺那?羽?贺?那??!」 理沙像是故意用像开玩笑般的口气喊道,敲敲羽贺那的门。 羽贺那没有回应。 「真是的……是阿晴喔!阿晴回来了喔!」 即使理沙这样说,门的另一边却仍然没有动静。 理沙转过身来对我耸耸肩。 「羽贺那,我开门了哦!」 门就这样打开了。当初这扇门被理沙打开时,时间是深夜。 那次羽贺那跑去找户山大叔乱闹,还用手肘打伤理沙的脸。 羽贺那在回家后躲到房间角落缩了起来,身体还不住颤抖。 而我们这次的失败之大,跟之前那次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她还好吗? 我想她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吧。现在的羽贺那已经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受到挫折了。因为她可是跟我一起奋战过来,已经不是那个软弱的她了。 但此时我胸中却出现一阵令人不快的钝痛。因为在那时候,羽贺那绝对不是为了实现她的愿望才阻止我进行交易,她的行为完全是合理的。 但我却拒绝了她;我在最接近关键的时间点拒绝了她。 我很想要为这件事向她道歉。 「……咦?」 理沙轻声的一句呢喃,让我回过神来。 「……」 理沙突然从房间门前掉头,就这样穿过我身边,走回客厅里去。 在理沙打开了厕所的门又关上后,转往教会的方向走去。 羽贺那房间的门仍敞开着。 没过多久,我就看到理沙表情僵硬地再次穿过我身旁跑上楼。 于是我便独自一人被留在那片和煦的阳光中。 在半开着的门扉对面—— 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无人空间。 仍坐在轮椅上的我闭上眼睛。 阿晴。 我想起羽贺那这样呼唤我的声音。 羽贺那。 到头来她的本名究竟叫什么呢? 在这片和煦的阳光中,我怀抱着胸中的痛楚,茫然地想着。 羽贺那的身影从教会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我的少年时代就这样闭幕。 后记 本作品是同人社团「spicy tails」从二〇一一年至二〇一三间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为原作而改编的小说版本。因为原作主要是在ic market等同人志贩售会发行,所以我想看了本书才知道这部作品的人应该很多吧。之后也请多指教。 在本书发行时进行了修稿,以及加入新绘制的插图,两者都跟原本的作品一样分别是由支仓冻砂与上月一式负责。相对于我回顾自己三年前写的剧本感觉不到什么改变,上月老师的进步则很惊人呢。在感到有点不甘心的同时,我也因为能在这本书中看到很多升级过的上月老师所画的插图而感到相当兴奋。 原作的剧本大概写满了三千七百张的四百字稿纸,并分成三部曲。本书是其中的第一部,而故事之后还会继续下去。已经读完了这本书而发出「哎呀——!」惊叹的你!只要接下去读就没问题喽!请务必也看看第二集和第三集吧!虽然每本都非常厚就是了!因为预计尽量别让发行间隔太久,所以还请读者们多多关照了。另外为了已经玩过游戏的读者,我也在作品中新加入一些剧情,希望你们能再次享受故事。 (虽然在这集里面没有太多追加剧情的余地就是了……) 另外也希望在读过这本书后觉得故事很有趣的人,都能也玩玩看原作游戏。主题曲是由「岸田教团&the明星火箭」演唱,插入曲则是由「-pf audio-」为我们献唱,有许多只能在视觉小说中才看得到的演出。另外也可以直接读到令人在意的后续剧情喔!另外本书原作的游戏第一部也有在社团官网免费发布,还在犹豫要不要买下这本书的人可以先作为参考! 在这边写这种事情,与其说是后记不如说更像宣传广告。 最后我想就写一句这类作品中约定俗成的话来作结吧。 我不推荐大家在读完这本书之后开始炒股票喔!很危险的!会让人很头痛!落得跟我一样下场我也不管喔!(翻白眼) 那么就在下一集再会了。 写于股市行情难得大乱的十月某日 支仓冻砂 ------------ 用语集 限价交易:意指在股票交易中用指定的价格进行交易,比如说指定「在100圆买进某支股票」。有时候要是没有其他愿意接受这价格的对象存在,交易就不会成立。 市价交易:意指不特别指定交易价格,就依接下来的股价直接成交的交易。 成交:指交易成立。 融资:跟金融机关借钱去购买股票。 融券(卖空):从金融机关(券商)处借入股票进行卖出。因为这些股票是借来的,所以在之后必须偿还。举例来说,如果你借入了a股票并在100圆卖出,接下来能在80圆的地方买回时,中间就会有20圆的利润。这是押注股价会下跌的交易方式。 现货交易:指交易目前实际存在的股票。相对的期货是交易未来的股票、选择权则是交易未来的买进或卖出权利。 期货交易:进行未来物件的交易。 资金杠杆:就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抬起重物一样,使用资金杠杆就是借钱来进行比自己所有的财产更大额的交易。 选择权:指的是在未来特定的日期中,能以特定价格买卖股票等金融商品的权利。比如说「在一个月后以100圆买进a股票」的权利。 宽客:利用数学等工具来进行投资战略分析,或金融商品及交易模型研发的人。 股价指数:以日本东证股价指数来说,就是将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中一部分上市企业的股票时价当成100,来表示之后的股票时价总额是多少。比方说股价指数变成200的时候就代表现在的股票时价总额变成了当时的两倍。 投资银行:这种银行跟一般人会去的银行不同,是以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等作为主要业务,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在日本的话和证券公司很接近,也会自行进行金融商品的交易,因而产生巨大的利益(或是亏损)。 信托基金:指收下客户的资金,并请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 避险基金:这种信托基金公司所使用的战略,是即使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能赚钱的融券交易。因为只要进行融券交易,即使市场整体下跌也还是可以从中获利,借此回避风险(避险)故有此名称。但现在不管一家信托基金用的是哪种战略,都会用这个词来称呼了。 波动率:指股价变化的幅度。像市场行情暴跌让价格变化幅度变大时,波动率也就会大。 α值:表示一个人相对于某个指标(比如说市场平均报酬率)而言获利多少的数值。 β值:表示一支证券的价格和市场整体的价格变化有多少相关性的数值。如果β值是1的话,也就代表股价和市场平均价格的变动状况完全相同。 Δ值:这个数值指的是选择权的价格相对于原资产价格的变化程度,和β值类似。 γ值:这个数值在选择权交易中表示的是Δ值的变化速度。就像价格变化的速度一样。 ζ值:这个数值指的是在选择权交易中,选择权价值在契约期满前的变化程度。选择权的价值每一天都会随着ζ值大小而变化。 本作品是同人社团「spicy tails」从二〇一一年至二〇一三间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为原作而改编的小说版本。因为原作主要是在ic market等同人志贩售会发行,所以我想看了本书才知道这部作品的人应该很多吧。之后也请多指教。 在本书发行时进行了修稿,以及加入新绘制的插图,两者都跟原本的作品一样分别是由支仓冻砂与上月一式负责。相对于我回顾自己三年前写的剧本感觉不到什么改变,上月老师的进步则很惊人呢。在感到有点不甘心的同时,我也因为能在这本书中看到很多升级过的上月老师所画的插图而感到相当兴奋。 原作的剧本大概写满了三千七百张的四百字稿纸,并分成三部曲。本书是其中的第一部,而故事之后还会继续下去。已经读完了这本书而发出「哎呀——!」惊叹的你!只要接下去读就没问题喽!请务必也看看第二集和第三集吧!虽然每本都非常厚就是了!因为预计尽量别让发行间隔太久,所以还请读者们多多关照了。另外为了已经玩过游戏的读者,我也在作品中新加入一些剧情,希望你们能再次享受故事。 (虽然在这集里面没有太多追加剧情的余地就是了……) 另外也希望在读过这本书后觉得故事很有趣的人,都能也玩玩看原作游戏。主题曲是由「岸田教团&the明星火箭」演唱,插入曲则是由「-pf audio-」为我们献唱,有许多只能在视觉小说中才看得到的演出。另外也可以直接读到令人在意的后续剧情喔!另外本书原作的游戏第一部也有在社团官网免费发布,还在犹豫要不要买下这本书的人可以先作为参考! 在这边写这种事情,与其说是后记不如说更像宣传广告。 最后我想就写一句这类作品中约定俗成的话来作结吧。 我不推荐大家在读完这本书之后开始炒股票喔!很危险的!会让人很头痛!落得跟我一样下场我也不管喔!(翻白眼) 那么就在下一集再会了。 写于股市行情难得大乱的十月某日 支仓冻砂 ------------ 用语集 限价交易:意指在股票交易中用指定的价格进行交易,比如说指定「在100圆买进某支股票」。有时候要是没有其他愿意接受这价格的对象存在,交易就不会成立。 市价交易:意指不特别指定交易价格,就依接下来的股价直接成交的交易。 成交:指交易成立。 融资:跟金融机关借钱去购买股票。 融券(卖空):从金融机关(券商)处借入股票进行卖出。因为这些股票是借来的,所以在之后必须偿还。举例来说,如果你借入了a股票并在100圆卖出,接下来能在80圆的地方买回时,中间就会有20圆的利润。这是押注股价会下跌的交易方式。 现货交易:指交易目前实际存在的股票。相对的期货是交易未来的股票、选择权则是交易未来的买进或卖出权利。 期货交易:进行未来物件的交易。 资金杠杆:就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抬起重物一样,使用资金杠杆就是借钱来进行比自己所有的财产更大额的交易。 选择权:指的是在未来特定的日期中,能以特定价格买卖股票等金融商品的权利。比如说「在一个月后以100圆买进a股票」的权利。 宽客:利用数学等工具来进行投资战略分析,或金融商品及交易模型研发的人。 股价指数:以日本东证股价指数来说,就是将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中一部分上市企业的股票时价当成100,来表示之后的股票时价总额是多少。比方说股价指数变成200的时候就代表现在的股票时价总额变成了当时的两倍。 投资银行:这种银行跟一般人会去的银行不同,是以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等作为主要业务,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在日本的话和证券公司很接近,也会自行进行金融商品的交易,因而产生巨大的利益(或是亏损)。 信托基金:指收下客户的资金,并请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 避险基金:这种信托基金公司所使用的战略,是即使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能赚钱的融券交易。因为只要进行融券交易,即使市场整体下跌也还是可以从中获利,借此回避风险(避险)故有此名称。但现在不管一家信托基金用的是哪种战略,都会用这个词来称呼了。 波动率:指股价变化的幅度。像市场行情暴跌让价格变化幅度变大时,波动率也就会大。 α值:表示一个人相对于某个指标(比如说市场平均报酬率)而言获利多少的数值。 β值:表示一支证券的价格和市场整体的价格变化有多少相关性的数值。如果β值是1的话,也就代表股价和市场平均价格的变动状况完全相同。 Δ值:这个数值指的是选择权的价格相对于原资产价格的变化程度,和β值类似。 γ值:这个数值在选择权交易中表示的是Δ值的变化速度。就像价格变化的速度一样。 ζ值:这个数值指的是在选择权交易中,选择权价值在契约期满前的变化程度。选择权的价值每一天都会随着ζ值大小而变化。 本作品是同人社团「spicy tails」从二〇一一年至二〇一三间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为原作而改编的小说版本。因为原作主要是在ic market等同人志贩售会发行,所以我想看了本书才知道这部作品的人应该很多吧。之后也请多指教。 在本书发行时进行了修稿,以及加入新绘制的插图,两者都跟原本的作品一样分别是由支仓冻砂与上月一式负责。相对于我回顾自己三年前写的剧本感觉不到什么改变,上月老师的进步则很惊人呢。在感到有点不甘心的同时,我也因为能在这本书中看到很多升级过的上月老师所画的插图而感到相当兴奋。 原作的剧本大概写满了三千七百张的四百字稿纸,并分成三部曲。本书是其中的第一部,而故事之后还会继续下去。已经读完了这本书而发出「哎呀——!」惊叹的你!只要接下去读就没问题喽!请务必也看看第二集和第三集吧!虽然每本都非常厚就是了!因为预计尽量别让发行间隔太久,所以还请读者们多多关照了。另外为了已经玩过游戏的读者,我也在作品中新加入一些剧情,希望你们能再次享受故事。 (虽然在这集里面没有太多追加剧情的余地就是了……) 另外也希望在读过这本书后觉得故事很有趣的人,都能也玩玩看原作游戏。主题曲是由「岸田教团&the明星火箭」演唱,插入曲则是由「-pf audio-」为我们献唱,有许多只能在视觉小说中才看得到的演出。另外也可以直接读到令人在意的后续剧情喔!另外本书原作的游戏第一部也有在社团官网免费发布,还在犹豫要不要买下这本书的人可以先作为参考! 在这边写这种事情,与其说是后记不如说更像宣传广告。 最后我想就写一句这类作品中约定俗成的话来作结吧。 我不推荐大家在读完这本书之后开始炒股票喔!很危险的!会让人很头痛!落得跟我一样下场我也不管喔!(翻白眼) 那么就在下一集再会了。 写于股市行情难得大乱的十月某日 支仓冻砂 ------------ 用语集 限价交易:意指在股票交易中用指定的价格进行交易,比如说指定「在100圆买进某支股票」。有时候要是没有其他愿意接受这价格的对象存在,交易就不会成立。 市价交易:意指不特别指定交易价格,就依接下来的股价直接成交的交易。 成交:指交易成立。 融资:跟金融机关借钱去购买股票。 融券(卖空):从金融机关(券商)处借入股票进行卖出。因为这些股票是借来的,所以在之后必须偿还。举例来说,如果你借入了a股票并在100圆卖出,接下来能在80圆的地方买回时,中间就会有20圆的利润。这是押注股价会下跌的交易方式。 现货交易:指交易目前实际存在的股票。相对的期货是交易未来的股票、选择权则是交易未来的买进或卖出权利。 期货交易:进行未来物件的交易。 资金杠杆:就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抬起重物一样,使用资金杠杆就是借钱来进行比自己所有的财产更大额的交易。 选择权:指的是在未来特定的日期中,能以特定价格买卖股票等金融商品的权利。比如说「在一个月后以100圆买进a股票」的权利。 宽客:利用数学等工具来进行投资战略分析,或金融商品及交易模型研发的人。 股价指数:以日本东证股价指数来说,就是将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中一部分上市企业的股票时价当成100,来表示之后的股票时价总额是多少。比方说股价指数变成200的时候就代表现在的股票时价总额变成了当时的两倍。 投资银行:这种银行跟一般人会去的银行不同,是以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等作为主要业务,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在日本的话和证券公司很接近,也会自行进行金融商品的交易,因而产生巨大的利益(或是亏损)。 信托基金:指收下客户的资金,并请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 避险基金:这种信托基金公司所使用的战略,是即使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能赚钱的融券交易。因为只要进行融券交易,即使市场整体下跌也还是可以从中获利,借此回避风险(避险)故有此名称。但现在不管一家信托基金用的是哪种战略,都会用这个词来称呼了。 波动率:指股价变化的幅度。像市场行情暴跌让价格变化幅度变大时,波动率也就会大。 α值:表示一个人相对于某个指标(比如说市场平均报酬率)而言获利多少的数值。 β值:表示一支证券的价格和市场整体的价格变化有多少相关性的数值。如果β值是1的话,也就代表股价和市场平均价格的变动状况完全相同。 Δ值:这个数值指的是选择权的价格相对于原资产价格的变化程度,和β值类似。 γ值:这个数值在选择权交易中表示的是Δ值的变化速度。就像价格变化的速度一样。 ζ值:这个数值指的是在选择权交易中,选择权价值在契约期满前的变化程度。选择权的价值每一天都会随着ζ值大小而变化。 本作品是同人社团「spicy tails」从二〇一一年至二〇一三间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为原作而改编的小说版本。因为原作主要是在ic market等同人志贩售会发行,所以我想看了本书才知道这部作品的人应该很多吧。之后也请多指教。 在本书发行时进行了修稿,以及加入新绘制的插图,两者都跟原本的作品一样分别是由支仓冻砂与上月一式负责。相对于我回顾自己三年前写的剧本感觉不到什么改变,上月老师的进步则很惊人呢。在感到有点不甘心的同时,我也因为能在这本书中看到很多升级过的上月老师所画的插图而感到相当兴奋。 原作的剧本大概写满了三千七百张的四百字稿纸,并分成三部曲。本书是其中的第一部,而故事之后还会继续下去。已经读完了这本书而发出「哎呀——!」惊叹的你!只要接下去读就没问题喽!请务必也看看第二集和第三集吧!虽然每本都非常厚就是了!因为预计尽量别让发行间隔太久,所以还请读者们多多关照了。另外为了已经玩过游戏的读者,我也在作品中新加入一些剧情,希望你们能再次享受故事。 (虽然在这集里面没有太多追加剧情的余地就是了……) 另外也希望在读过这本书后觉得故事很有趣的人,都能也玩玩看原作游戏。主题曲是由「岸田教团&the明星火箭」演唱,插入曲则是由「-pf audio-」为我们献唱,有许多只能在视觉小说中才看得到的演出。另外也可以直接读到令人在意的后续剧情喔!另外本书原作的游戏第一部也有在社团官网免费发布,还在犹豫要不要买下这本书的人可以先作为参考! 在这边写这种事情,与其说是后记不如说更像宣传广告。 最后我想就写一句这类作品中约定俗成的话来作结吧。 我不推荐大家在读完这本书之后开始炒股票喔!很危险的!会让人很头痛!落得跟我一样下场我也不管喔!(翻白眼) 那么就在下一集再会了。 写于股市行情难得大乱的十月某日 支仓冻砂 ------------ 用语集 限价交易:意指在股票交易中用指定的价格进行交易,比如说指定「在100圆买进某支股票」。有时候要是没有其他愿意接受这价格的对象存在,交易就不会成立。 市价交易:意指不特别指定交易价格,就依接下来的股价直接成交的交易。 成交:指交易成立。 融资:跟金融机关借钱去购买股票。 融券(卖空):从金融机关(券商)处借入股票进行卖出。因为这些股票是借来的,所以在之后必须偿还。举例来说,如果你借入了a股票并在100圆卖出,接下来能在80圆的地方买回时,中间就会有20圆的利润。这是押注股价会下跌的交易方式。 现货交易:指交易目前实际存在的股票。相对的期货是交易未来的股票、选择权则是交易未来的买进或卖出权利。 期货交易:进行未来物件的交易。 资金杠杆:就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抬起重物一样,使用资金杠杆就是借钱来进行比自己所有的财产更大额的交易。 选择权:指的是在未来特定的日期中,能以特定价格买卖股票等金融商品的权利。比如说「在一个月后以100圆买进a股票」的权利。 宽客:利用数学等工具来进行投资战略分析,或金融商品及交易模型研发的人。 股价指数:以日本东证股价指数来说,就是将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中一部分上市企业的股票时价当成100,来表示之后的股票时价总额是多少。比方说股价指数变成200的时候就代表现在的股票时价总额变成了当时的两倍。 投资银行:这种银行跟一般人会去的银行不同,是以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等作为主要业务,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在日本的话和证券公司很接近,也会自行进行金融商品的交易,因而产生巨大的利益(或是亏损)。 信托基金:指收下客户的资金,并请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 避险基金:这种信托基金公司所使用的战略,是即使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能赚钱的融券交易。因为只要进行融券交易,即使市场整体下跌也还是可以从中获利,借此回避风险(避险)故有此名称。但现在不管一家信托基金用的是哪种战略,都会用这个词来称呼了。 波动率:指股价变化的幅度。像市场行情暴跌让价格变化幅度变大时,波动率也就会大。 α值:表示一个人相对于某个指标(比如说市场平均报酬率)而言获利多少的数值。 β值:表示一支证券的价格和市场整体的价格变化有多少相关性的数值。如果β值是1的话,也就代表股价和市场平均价格的变动状况完全相同。 Δ值:这个数值指的是选择权的价格相对于原资产价格的变化程度,和β值类似。 γ值:这个数值在选择权交易中表示的是Δ值的变化速度。就像价格变化的速度一样。 ζ值:这个数值指的是在选择权交易中,选择权价值在契约期满前的变化程度。选择权的价值每一天都会随着ζ值大小而变化。 本作品是同人社团「spicy tails」从二〇一一年至二〇一三间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为原作而改编的小说版本。因为原作主要是在ic market等同人志贩售会发行,所以我想看了本书才知道这部作品的人应该很多吧。之后也请多指教。 在本书发行时进行了修稿,以及加入新绘制的插图,两者都跟原本的作品一样分别是由支仓冻砂与上月一式负责。相对于我回顾自己三年前写的剧本感觉不到什么改变,上月老师的进步则很惊人呢。在感到有点不甘心的同时,我也因为能在这本书中看到很多升级过的上月老师所画的插图而感到相当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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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价指数:以日本东证股价指数来说,就是将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中一部分上市企业的股票时价当成100,来表示之后的股票时价总额是多少。比方说股价指数变成200的时候就代表现在的股票时价总额变成了当时的两倍。 投资银行:这种银行跟一般人会去的银行不同,是以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等作为主要业务,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在日本的话和证券公司很接近,也会自行进行金融商品的交易,因而产生巨大的利益(或是亏损)。 信托基金:指收下客户的资金,并请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 避险基金:这种信托基金公司所使用的战略,是即使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能赚钱的融券交易。因为只要进行融券交易,即使市场整体下跌也还是可以从中获利,借此回避风险(避险)故有此名称。但现在不管一家信托基金用的是哪种战略,都会用这个词来称呼了。 波动率:指股价变化的幅度。像市场行情暴跌让价格变化幅度变大时,波动率也就会大。 α值:表示一个人相对于某个指标(比如说市场平均报酬率)而言获利多少的数值。 β值:表示一支证券的价格和市场整体的价格变化有多少相关性的数值。如果β值是1的话,也就代表股价和市场平均价格的变动状况完全相同。 Δ值:这个数值指的是选择权的价格相对于原资产价格的变化程度,和β值类似。 γ值:这个数值在选择权交易中表示的是Δ值的变化速度。就像价格变化的速度一样。 ζ值:这个数值指的是在选择权交易中,选择权价值在契约期满前的变化程度。选择权的价值每一天都会随着ζ值大小而变化。 本作品是同人社团「spicy tails」从二〇一一年至二〇一三间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为原作而改编的小说版本。因为原作主要是在ic market等同人志贩售会发行,所以我想看了本书才知道这部作品的人应该很多吧。之后也请多指教。 在本书发行时进行了修稿,以及加入新绘制的插图,两者都跟原本的作品一样分别是由支仓冻砂与上月一式负责。相对于我回顾自己三年前写的剧本感觉不到什么改变,上月老师的进步则很惊人呢。在感到有点不甘心的同时,我也因为能在这本书中看到很多升级过的上月老师所画的插图而感到相当兴奋。 原作的剧本大概写满了三千七百张的四百字稿纸,并分成三部曲。本书是其中的第一部,而故事之后还会继续下去。已经读完了这本书而发出「哎呀——!」惊叹的你!只要接下去读就没问题喽!请务必也看看第二集和第三集吧!虽然每本都非常厚就是了!因为预计尽量别让发行间隔太久,所以还请读者们多多关照了。另外为了已经玩过游戏的读者,我也在作品中新加入一些剧情,希望你们能再次享受故事。 (虽然在这集里面没有太多追加剧情的余地就是了……) 另外也希望在读过这本书后觉得故事很有趣的人,都能也玩玩看原作游戏。主题曲是由「岸田教团&the明星火箭」演唱,插入曲则是由「-pf audio-」为我们献唱,有许多只能在视觉小说中才看得到的演出。另外也可以直接读到令人在意的后续剧情喔!另外本书原作的游戏第一部也有在社团官网免费发布,还在犹豫要不要买下这本书的人可以先作为参考! 在这边写这种事情,与其说是后记不如说更像宣传广告。 最后我想就写一句这类作品中约定俗成的话来作结吧。 我不推荐大家在读完这本书之后开始炒股票喔!很危险的!会让人很头痛!落得跟我一样下场我也不管喔!(翻白眼) 那么就在下一集再会了。 写于股市行情难得大乱的十月某日 支仓冻砂 ------------ 用语集 限价交易:意指在股票交易中用指定的价格进行交易,比如说指定「在100圆买进某支股票」。有时候要是没有其他愿意接受这价格的对象存在,交易就不会成立。 市价交易:意指不特别指定交易价格,就依接下来的股价直接成交的交易。 成交:指交易成立。 融资:跟金融机关借钱去购买股票。 融券(卖空):从金融机关(券商)处借入股票进行卖出。因为这些股票是借来的,所以在之后必须偿还。举例来说,如果你借入了a股票并在100圆卖出,接下来能在80圆的地方买回时,中间就会有20圆的利润。这是押注股价会下跌的交易方式。 现货交易:指交易目前实际存在的股票。相对的期货是交易未来的股票、选择权则是交易未来的买进或卖出权利。 期货交易:进行未来物件的交易。 资金杠杆:就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抬起重物一样,使用资金杠杆就是借钱来进行比自己所有的财产更大额的交易。 选择权:指的是在未来特定的日期中,能以特定价格买卖股票等金融商品的权利。比如说「在一个月后以100圆买进a股票」的权利。 宽客:利用数学等工具来进行投资战略分析,或金融商品及交易模型研发的人。 股价指数:以日本东证股价指数来说,就是将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中一部分上市企业的股票时价当成100,来表示之后的股票时价总额是多少。比方说股价指数变成200的时候就代表现在的股票时价总额变成了当时的两倍。 投资银行:这种银行跟一般人会去的银行不同,是以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等作为主要业务,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在日本的话和证券公司很接近,也会自行进行金融商品的交易,因而产生巨大的利益(或是亏损)。 信托基金:指收下客户的资金,并请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 避险基金:这种信托基金公司所使用的战略,是即使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能赚钱的融券交易。因为只要进行融券交易,即使市场整体下跌也还是可以从中获利,借此回避风险(避险)故有此名称。但现在不管一家信托基金用的是哪种战略,都会用这个词来称呼了。 波动率:指股价变化的幅度。像市场行情暴跌让价格变化幅度变大时,波动率也就会大。 α值:表示一个人相对于某个指标(比如说市场平均报酬率)而言获利多少的数值。 β值:表示一支证券的价格和市场整体的价格变化有多少相关性的数值。如果β值是1的话,也就代表股价和市场平均价格的变动状况完全相同。 Δ值:这个数值指的是选择权的价格相对于原资产价格的变化程度,和β值类似。 γ值:这个数值在选择权交易中表示的是Δ值的变化速度。就像价格变化的速度一样。 ζ值:这个数值指的是在选择权交易中,选择权价值在契约期满前的变化程度。选择权的价值每一天都会随着ζ值大小而变化。 本作品是同人社团「spicy tails」从二〇一一年至二〇一三间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为原作而改编的小说版本。因为原作主要是在ic market等同人志贩售会发行,所以我想看了本书才知道这部作品的人应该很多吧。之后也请多指教。 在本书发行时进行了修稿,以及加入新绘制的插图,两者都跟原本的作品一样分别是由支仓冻砂与上月一式负责。相对于我回顾自己三年前写的剧本感觉不到什么改变,上月老师的进步则很惊人呢。在感到有点不甘心的同时,我也因为能在这本书中看到很多升级过的上月老师所画的插图而感到相当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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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价指数:以日本东证股价指数来说,就是将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中一部分上市企业的股票时价当成100,来表示之后的股票时价总额是多少。比方说股价指数变成200的时候就代表现在的股票时价总额变成了当时的两倍。 投资银行:这种银行跟一般人会去的银行不同,是以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等作为主要业务,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在日本的话和证券公司很接近,也会自行进行金融商品的交易,因而产生巨大的利益(或是亏损)。 信托基金:指收下客户的资金,并请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 避险基金:这种信托基金公司所使用的战略,是即使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能赚钱的融券交易。因为只要进行融券交易,即使市场整体下跌也还是可以从中获利,借此回避风险(避险)故有此名称。但现在不管一家信托基金用的是哪种战略,都会用这个词来称呼了。 波动率:指股价变化的幅度。像市场行情暴跌让价格变化幅度变大时,波动率也就会大。 α值:表示一个人相对于某个指标(比如说市场平均报酬率)而言获利多少的数值。 β值:表示一支证券的价格和市场整体的价格变化有多少相关性的数值。如果β值是1的话,也就代表股价和市场平均价格的变动状况完全相同。 Δ值:这个数值指的是选择权的价格相对于原资产价格的变化程度,和β值类似。 γ值:这个数值在选择权交易中表示的是Δ值的变化速度。就像价格变化的速度一样。 ζ值:这个数值指的是在选择权交易中,选择权价值在契约期满前的变化程度。选择权的价值每一天都会随着ζ值大小而变化。 本作品是同人社团「spicy tails」从二〇一一年至二〇一三间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为原作而改编的小说版本。因为原作主要是在ic market等同人志贩售会发行,所以我想看了本书才知道这部作品的人应该很多吧。之后也请多指教。 在本书发行时进行了修稿,以及加入新绘制的插图,两者都跟原本的作品一样分别是由支仓冻砂与上月一式负责。相对于我回顾自己三年前写的剧本感觉不到什么改变,上月老师的进步则很惊人呢。在感到有点不甘心的同时,我也因为能在这本书中看到很多升级过的上月老师所画的插图而感到相当兴奋。 原作的剧本大概写满了三千七百张的四百字稿纸,并分成三部曲。本书是其中的第一部,而故事之后还会继续下去。已经读完了这本书而发出「哎呀——!」惊叹的你!只要接下去读就没问题喽!请务必也看看第二集和第三集吧!虽然每本都非常厚就是了!因为预计尽量别让发行间隔太久,所以还请读者们多多关照了。另外为了已经玩过游戏的读者,我也在作品中新加入一些剧情,希望你们能再次享受故事。 (虽然在这集里面没有太多追加剧情的余地就是了……) 另外也希望在读过这本书后觉得故事很有趣的人,都能也玩玩看原作游戏。主题曲是由「岸田教团&the明星火箭」演唱,插入曲则是由「-pf audio-」为我们献唱,有许多只能在视觉小说中才看得到的演出。另外也可以直接读到令人在意的后续剧情喔!另外本书原作的游戏第一部也有在社团官网免费发布,还在犹豫要不要买下这本书的人可以先作为参考! 在这边写这种事情,与其说是后记不如说更像宣传广告。 最后我想就写一句这类作品中约定俗成的话来作结吧。 我不推荐大家在读完这本书之后开始炒股票喔!很危险的!会让人很头痛!落得跟我一样下场我也不管喔!(翻白眼) 那么就在下一集再会了。 写于股市行情难得大乱的十月某日 支仓冻砂 ------------ 用语集 限价交易:意指在股票交易中用指定的价格进行交易,比如说指定「在100圆买进某支股票」。有时候要是没有其他愿意接受这价格的对象存在,交易就不会成立。 市价交易:意指不特别指定交易价格,就依接下来的股价直接成交的交易。 成交:指交易成立。 融资:跟金融机关借钱去购买股票。 融券(卖空):从金融机关(券商)处借入股票进行卖出。因为这些股票是借来的,所以在之后必须偿还。举例来说,如果你借入了a股票并在100圆卖出,接下来能在80圆的地方买回时,中间就会有20圆的利润。这是押注股价会下跌的交易方式。 现货交易:指交易目前实际存在的股票。相对的期货是交易未来的股票、选择权则是交易未来的买进或卖出权利。 期货交易:进行未来物件的交易。 资金杠杆:就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抬起重物一样,使用资金杠杆就是借钱来进行比自己所有的财产更大额的交易。 选择权:指的是在未来特定的日期中,能以特定价格买卖股票等金融商品的权利。比如说「在一个月后以100圆买进a股票」的权利。 宽客:利用数学等工具来进行投资战略分析,或金融商品及交易模型研发的人。 股价指数:以日本东证股价指数来说,就是将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中一部分上市企业的股票时价当成100,来表示之后的股票时价总额是多少。比方说股价指数变成200的时候就代表现在的股票时价总额变成了当时的两倍。 投资银行:这种银行跟一般人会去的银行不同,是以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等作为主要业务,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在日本的话和证券公司很接近,也会自行进行金融商品的交易,因而产生巨大的利益(或是亏损)。 信托基金:指收下客户的资金,并请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 避险基金:这种信托基金公司所使用的战略,是即使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能赚钱的融券交易。因为只要进行融券交易,即使市场整体下跌也还是可以从中获利,借此回避风险(避险)故有此名称。但现在不管一家信托基金用的是哪种战略,都会用这个词来称呼了。 波动率:指股价变化的幅度。像市场行情暴跌让价格变化幅度变大时,波动率也就会大。 α值:表示一个人相对于某个指标(比如说市场平均报酬率)而言获利多少的数值。 β值:表示一支证券的价格和市场整体的价格变化有多少相关性的数值。如果β值是1的话,也就代表股价和市场平均价格的变动状况完全相同。 Δ值:这个数值指的是选择权的价格相对于原资产价格的变化程度,和β值类似。 γ值:这个数值在选择权交易中表示的是Δ值的变化速度。就像价格变化的速度一样。 ζ值:这个数值指的是在选择权交易中,选择权价值在契约期满前的变化程度。选择权的价值每一天都会随着ζ值大小而变化。 本作品是同人社团「spicy tails」从二〇一一年至二〇一三间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为原作而改编的小说版本。因为原作主要是在ic market等同人志贩售会发行,所以我想看了本书才知道这部作品的人应该很多吧。之后也请多指教。 在本书发行时进行了修稿,以及加入新绘制的插图,两者都跟原本的作品一样分别是由支仓冻砂与上月一式负责。相对于我回顾自己三年前写的剧本感觉不到什么改变,上月老师的进步则很惊人呢。在感到有点不甘心的同时,我也因为能在这本书中看到很多升级过的上月老师所画的插图而感到相当兴奋。 原作的剧本大概写满了三千七百张的四百字稿纸,并分成三部曲。本书是其中的第一部,而故事之后还会继续下去。已经读完了这本书而发出「哎呀——!」惊叹的你!只要接下去读就没问题喽!请务必也看看第二集和第三集吧!虽然每本都非常厚就是了!因为预计尽量别让发行间隔太久,所以还请读者们多多关照了。另外为了已经玩过游戏的读者,我也在作品中新加入一些剧情,希望你们能再次享受故事。 (虽然在这集里面没有太多追加剧情的余地就是了……) 另外也希望在读过这本书后觉得故事很有趣的人,都能也玩玩看原作游戏。主题曲是由「岸田教团&the明星火箭」演唱,插入曲则是由「-pf audio-」为我们献唱,有许多只能在视觉小说中才看得到的演出。另外也可以直接读到令人在意的后续剧情喔!另外本书原作的游戏第一部也有在社团官网免费发布,还在犹豫要不要买下这本书的人可以先作为参考! 在这边写这种事情,与其说是后记不如说更像宣传广告。 最后我想就写一句这类作品中约定俗成的话来作结吧。 我不推荐大家在读完这本书之后开始炒股票喔!很危险的!会让人很头痛!落得跟我一样下场我也不管喔!(翻白眼) 那么就在下一集再会了。 写于股市行情难得大乱的十月某日 支仓冻砂 ------------ 用语集 限价交易:意指在股票交易中用指定的价格进行交易,比如说指定「在100圆买进某支股票」。有时候要是没有其他愿意接受这价格的对象存在,交易就不会成立。 市价交易:意指不特别指定交易价格,就依接下来的股价直接成交的交易。 成交:指交易成立。 融资:跟金融机关借钱去购买股票。 融券(卖空):从金融机关(券商)处借入股票进行卖出。因为这些股票是借来的,所以在之后必须偿还。举例来说,如果你借入了a股票并在100圆卖出,接下来能在80圆的地方买回时,中间就会有20圆的利润。这是押注股价会下跌的交易方式。 现货交易:指交易目前实际存在的股票。相对的期货是交易未来的股票、选择权则是交易未来的买进或卖出权利。 期货交易:进行未来物件的交易。 资金杠杆:就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抬起重物一样,使用资金杠杆就是借钱来进行比自己所有的财产更大额的交易。 选择权:指的是在未来特定的日期中,能以特定价格买卖股票等金融商品的权利。比如说「在一个月后以100圆买进a股票」的权利。 宽客:利用数学等工具来进行投资战略分析,或金融商品及交易模型研发的人。 股价指数:以日本东证股价指数来说,就是将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中一部分上市企业的股票时价当成100,来表示之后的股票时价总额是多少。比方说股价指数变成200的时候就代表现在的股票时价总额变成了当时的两倍。 投资银行:这种银行跟一般人会去的银行不同,是以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等作为主要业务,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在日本的话和证券公司很接近,也会自行进行金融商品的交易,因而产生巨大的利益(或是亏损)。 信托基金:指收下客户的资金,并请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 避险基金:这种信托基金公司所使用的战略,是即使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能赚钱的融券交易。因为只要进行融券交易,即使市场整体下跌也还是可以从中获利,借此回避风险(避险)故有此名称。但现在不管一家信托基金用的是哪种战略,都会用这个词来称呼了。 波动率:指股价变化的幅度。像市场行情暴跌让价格变化幅度变大时,波动率也就会大。 α值:表示一个人相对于某个指标(比如说市场平均报酬率)而言获利多少的数值。 β值:表示一支证券的价格和市场整体的价格变化有多少相关性的数值。如果β值是1的话,也就代表股价和市场平均价格的变动状况完全相同。 Δ值:这个数值指的是选择权的价格相对于原资产价格的变化程度,和β值类似。 γ值:这个数值在选择权交易中表示的是Δ值的变化速度。就像价格变化的速度一样。 ζ值:这个数值指的是在选择权交易中,选择权价值在契约期满前的变化程度。选择权的价值每一天都会随着ζ值大小而变化。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以前我没能够信任某个女生直到最后。 在一场被玩弄的暴风雨之中,我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那个女生的手。 焦躁和恐惧的情绪驱使下,我自以为拚命在奋斗,但说穿了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不过,就算当时的我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也不能视为藉口来解释明明下定决心要跟对方同进同出,却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的事实。 我应该信任谁?我应该守护谁?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存在?在最后关头,我迷失了。 所谓的勇气,似乎不是指能够让人无论面临任何恐惧都不害怕,而是指在沉重压力之下也能够保持优雅。 我没能够拥有勇气,也没能够保有一丝优雅。我吓得尿湿裤子,甚至对根本不存在的上帝祷告。应该要握住重要的人的手,我却随便握住了显而易见的死神之手。 无论何种尝试,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失败抑或成功。成功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但有些却是说什么也绝对不该犯下的失败。 在那之后尽管已过了四年,我还是会在深夜里梦见无论怎么追赶也追不上的朦胧白光,在伸手试图抓住白光时醒来。 在这世上,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为此,就像昆虫被固定住一样,我的心头上永远扎著一根昆虫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以前我没能够信任某个女生直到最后。 在一场被玩弄的暴风雨之中,我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那个女生的手。 焦躁和恐惧的情绪驱使下,我自以为拚命在奋斗,但说穿了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不过,就算当时的我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也不能视为藉口来解释明明下定决心要跟对方同进同出,却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的事实。 我应该信任谁?我应该守护谁?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存在?在最后关头,我迷失了。 所谓的勇气,似乎不是指能够让人无论面临任何恐惧都不害怕,而是指在沉重压力之下也能够保持优雅。 我没能够拥有勇气,也没能够保有一丝优雅。我吓得尿湿裤子,甚至对根本不存在的上帝祷告。应该要握住重要的人的手,我却随便握住了显而易见的死神之手。 无论何种尝试,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失败抑或成功。成功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但有些却是说什么也绝对不该犯下的失败。 在那之后尽管已过了四年,我还是会在深夜里梦见无论怎么追赶也追不上的朦胧白光,在伸手试图抓住白光时醒来。 在这世上,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为此,就像昆虫被固定住一样,我的心头上永远扎著一根昆虫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以前我没能够信任某个女生直到最后。 在一场被玩弄的暴风雨之中,我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那个女生的手。 焦躁和恐惧的情绪驱使下,我自以为拚命在奋斗,但说穿了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不过,就算当时的我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也不能视为藉口来解释明明下定决心要跟对方同进同出,却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的事实。 我应该信任谁?我应该守护谁?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存在?在最后关头,我迷失了。 所谓的勇气,似乎不是指能够让人无论面临任何恐惧都不害怕,而是指在沉重压力之下也能够保持优雅。 我没能够拥有勇气,也没能够保有一丝优雅。我吓得尿湿裤子,甚至对根本不存在的上帝祷告。应该要握住重要的人的手,我却随便握住了显而易见的死神之手。 无论何种尝试,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失败抑或成功。成功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但有些却是说什么也绝对不该犯下的失败。 在那之后尽管已过了四年,我还是会在深夜里梦见无论怎么追赶也追不上的朦胧白光,在伸手试图抓住白光时醒来。 在这世上,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为此,就像昆虫被固定住一样,我的心头上永远扎著一根昆虫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以前我没能够信任某个女生直到最后。 在一场被玩弄的暴风雨之中,我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那个女生的手。 焦躁和恐惧的情绪驱使下,我自以为拚命在奋斗,但说穿了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不过,就算当时的我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也不能视为藉口来解释明明下定决心要跟对方同进同出,却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的事实。 我应该信任谁?我应该守护谁?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存在?在最后关头,我迷失了。 所谓的勇气,似乎不是指能够让人无论面临任何恐惧都不害怕,而是指在沉重压力之下也能够保持优雅。 我没能够拥有勇气,也没能够保有一丝优雅。我吓得尿湿裤子,甚至对根本不存在的上帝祷告。应该要握住重要的人的手,我却随便握住了显而易见的死神之手。 无论何种尝试,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失败抑或成功。成功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但有些却是说什么也绝对不该犯下的失败。 在那之后尽管已过了四年,我还是会在深夜里梦见无论怎么追赶也追不上的朦胧白光,在伸手试图抓住白光时醒来。 在这世上,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为此,就像昆虫被固定住一样,我的心头上永远扎著一根昆虫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以前我没能够信任某个女生直到最后。 在一场被玩弄的暴风雨之中,我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那个女生的手。 焦躁和恐惧的情绪驱使下,我自以为拚命在奋斗,但说穿了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不过,就算当时的我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也不能视为藉口来解释明明下定决心要跟对方同进同出,却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的事实。 我应该信任谁?我应该守护谁?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存在?在最后关头,我迷失了。 所谓的勇气,似乎不是指能够让人无论面临任何恐惧都不害怕,而是指在沉重压力之下也能够保持优雅。 我没能够拥有勇气,也没能够保有一丝优雅。我吓得尿湿裤子,甚至对根本不存在的上帝祷告。应该要握住重要的人的手,我却随便握住了显而易见的死神之手。 无论何种尝试,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失败抑或成功。成功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但有些却是说什么也绝对不该犯下的失败。 在那之后尽管已过了四年,我还是会在深夜里梦见无论怎么追赶也追不上的朦胧白光,在伸手试图抓住白光时醒来。 在这世上,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为此,就像昆虫被固定住一样,我的心头上永远扎著一根昆虫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以前我没能够信任某个女生直到最后。 在一场被玩弄的暴风雨之中,我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那个女生的手。 焦躁和恐惧的情绪驱使下,我自以为拚命在奋斗,但说穿了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不过,就算当时的我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也不能视为藉口来解释明明下定决心要跟对方同进同出,却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的事实。 我应该信任谁?我应该守护谁?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存在?在最后关头,我迷失了。 所谓的勇气,似乎不是指能够让人无论面临任何恐惧都不害怕,而是指在沉重压力之下也能够保持优雅。 我没能够拥有勇气,也没能够保有一丝优雅。我吓得尿湿裤子,甚至对根本不存在的上帝祷告。应该要握住重要的人的手,我却随便握住了显而易见的死神之手。 无论何种尝试,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失败抑或成功。成功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但有些却是说什么也绝对不该犯下的失败。 在那之后尽管已过了四年,我还是会在深夜里梦见无论怎么追赶也追不上的朦胧白光,在伸手试图抓住白光时醒来。 在这世上,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为此,就像昆虫被固定住一样,我的心头上永远扎著一根昆虫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以前我没能够信任某个女生直到最后。 在一场被玩弄的暴风雨之中,我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那个女生的手。 焦躁和恐惧的情绪驱使下,我自以为拚命在奋斗,但说穿了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不过,就算当时的我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也不能视为藉口来解释明明下定决心要跟对方同进同出,却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的事实。 我应该信任谁?我应该守护谁?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存在?在最后关头,我迷失了。 所谓的勇气,似乎不是指能够让人无论面临任何恐惧都不害怕,而是指在沉重压力之下也能够保持优雅。 我没能够拥有勇气,也没能够保有一丝优雅。我吓得尿湿裤子,甚至对根本不存在的上帝祷告。应该要握住重要的人的手,我却随便握住了显而易见的死神之手。 无论何种尝试,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失败抑或成功。成功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但有些却是说什么也绝对不该犯下的失败。 在那之后尽管已过了四年,我还是会在深夜里梦见无论怎么追赶也追不上的朦胧白光,在伸手试图抓住白光时醒来。 在这世上,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为此,就像昆虫被固定住一样,我的心头上永远扎著一根昆虫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以前我没能够信任某个女生直到最后。 在一场被玩弄的暴风雨之中,我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那个女生的手。 焦躁和恐惧的情绪驱使下,我自以为拚命在奋斗,但说穿了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不过,就算当时的我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也不能视为藉口来解释明明下定决心要跟对方同进同出,却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的事实。 我应该信任谁?我应该守护谁?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存在?在最后关头,我迷失了。 所谓的勇气,似乎不是指能够让人无论面临任何恐惧都不害怕,而是指在沉重压力之下也能够保持优雅。 我没能够拥有勇气,也没能够保有一丝优雅。我吓得尿湿裤子,甚至对根本不存在的上帝祷告。应该要握住重要的人的手,我却随便握住了显而易见的死神之手。 无论何种尝试,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失败抑或成功。成功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但有些却是说什么也绝对不该犯下的失败。 在那之后尽管已过了四年,我还是会在深夜里梦见无论怎么追赶也追不上的朦胧白光,在伸手试图抓住白光时醒来。 在这世上,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为此,就像昆虫被固定住一样,我的心头上永远扎著一根昆虫针。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以前我没能够信任某个女生直到最后。 在一场被玩弄的暴风雨之中,我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那个女生的手。 焦躁和恐惧的情绪驱使下,我自以为拚命在奋斗,但说穿了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不过,就算当时的我纯粹是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也不能视为藉口来解释明明下定决心要跟对方同进同出,却没能够一直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的事实。 我应该信任谁?我应该守护谁?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存在?在最后关头,我迷失了。 所谓的勇气,似乎不是指能够让人无论面临任何恐惧都不害怕,而是指在沉重压力之下也能够保持优雅。 我没能够拥有勇气,也没能够保有一丝优雅。我吓得尿湿裤子,甚至对根本不存在的上帝祷告。应该要握住重要的人的手,我却随便握住了显而易见的死神之手。 无论何种尝试,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失败抑或成功。成功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但有些却是说什么也绝对不该犯下的失败。 在那之后尽管已过了四年,我还是会在深夜里梦见无论怎么追赶也追不上的朦胧白光,在伸手试图抓住白光时醒来。 在这世上,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为此,就像昆虫被固定住一样,我的心头上永远扎著一根昆虫针。 side story of episode.2 「唔,这是……」 我会注意到这件奇妙的事情,也是出于偶然。 列在大小姐所制作的这份名为「无疑会破产的公司清单」上面的公司名称,竟然也出现在克莉丝小姐所制作的这份「金蛋一览表」清单上。 两位小姐都是一般所谓的投资家,而就我这个有些跟不上时代的人来说,她们是操纵着以钱滚钱的魔法,可称为魔法师的存在。老实说,我在投资这方面的程度可是连两位小姐的脚跟都不到。但我至少也明白在这个状况下,要说两位小姐的判断都正确也是不可能的。 一定是她们其中一方对这家公司的评价有了错误。 那么,究竟会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遵循着平常思考时的习惯,要在办公室中默默做着事务工作的马可帮我准备红茶。 我所侍奉的这个修拜崔尔家族,虽然是家谱可上溯至五百年前贸易商人的名门,但现在却是在月面的这个小小办公室内经营着投资业。也因此,与其自称修拜崔尔家的管家,要说我是这家修拜崔尔投资的一名职员还比较贴切。 基本上我之所以身在此地,也就是受修拜崔尔家的第二十八代当家嘱托,而负起了照顾艾蕾诺亚小姐这位第二十九代当家的这项任务。鄙人我一刻也无法放下的责任,便是在这个就连神都撒手不管的月面世界中,看顾好大小姐让她不要走错路。 因为这个原因,我勉强学会很不习惯的电脑操作、对于小姐自地球的大宅出奔后就深深沉迷至今的这领域的基础知识,也有通盘理解的自信。 大小姐所从事的工作,是对于光在月面上就有数千,包含地球那边数量更有上万家的企业进行分析与评价;而这也就是让月面变成现在月面的这个样子,既是幸运也是不幸的原因所在。 在这些公司里面,从一些让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很难理解的公司,到无法认同的企业皆有,种类可说是千变万化。但大小姐就连对这些公司都有很详尽的认知。 不过,其中却有一小部分的公司,是属于绝对不能妆点在修拜崔尔家纹章旗旁的类型。 好比说,其中不人道的劳动过程已经是公开秘密的矿山,或是贩售武器、将死亡散播于世界各处的公司、又或者是直接进行士兵派遣的军事公司等等。 当然,我也不是从早到晚净是看着这类的东西度过一天,另外也会和一些有着守旧价值观的客户们做交涉。嗯,就是这么回事。身为第二十九代当家的艾蕾诺亚小姐毕竟还年轻,所以也就有很多老眼昏花的大人物们,不管她表现得多么优秀,却都因为这个理由视而不见。 而在这种时候,便该由徒有一把年纪的我出场了。 「让您久等了。」 马可这么说,帮我拿来了一整组的茶具。他也是一位虽然还青涩,但却前途有望的年轻人。虽然以他的年纪来说这样的表现算是争气得有些过头了,但或许在现今的世道上这样反而刚好吧。 「辛苦你了。」 听我这样说完后,马可露齿笑了一笑便又回去工作了。 在我的桌子摆着煮沸的了热水、茶叶、以及能将茶叶的风味冲泡出来的整套器具,另外还有已经用热水加温过了的茶杯。我一边开始泡起红茶,一边想着刚刚那件事的后续。 大小姐认定毫无疑问会破产的公司,竟然会是克莉丝小姐觉得可以大赚的公司。这很明显是个矛盾的例子。应该必然会有哪一方是错的吧。 既然如此,就这么坐视着情况不管并非上策。 因为大小姐所处的立场只要判断稍有失误,但会蒙受巨大损失;而使用着让老花眼的我很难看清的步调在高速进行买卖的克莉丝小姐也是一样。 既然挂着这家修拜崔尔投资的风险管理最高主管这个头衔,我也就不能不致力于降低风险。 但无论和两位小姐中的哪一位相比,我的投资能力都无法胜过她们。 就当我看着在热水中漂舞着的茶叶,想着这下该怎么办时,突然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好点子。 就像我不能将泡茶的工作交给马可做一样,投资相关的事情也不是一介门外汉可以插得上嘴的吧。 而就这部分,我想到了有位极为适合的人存在。 虽然对我来说,他是一个实力仍属未知数的人物,但既然除了克莉丝小姐外,就连我们家的大小姐都认同了他的实力,那应该也算是称职的对象了吧。 更何况,这件事情不正是测试他能力的一个好机会吗? 我心中这么想着,边用怀表计测泡茶的时间,边将手伸向了装设在旁的电话。 而后,我将一项工作交付给了接听电话的那名青年。 正当我在理沙的教会里面帮忙到一半的时候,行动装置震动了起来。那时我正在帮忙她使用废弃的材料修理教堂。虽然我本来就不是那么善于手工,手更因为四年前发生的事无法好好活动,但要帮忙压住或撑住什么东西总是还办得到。再说因为理沙的笨拙程度又还在我之上,所以也让我觉得自己还算派得上用场。 但不知道为什么,除了理沙的脸和手之外,竟然连我的脸也沾上了油漆。 我用围裙擦了擦手后,走到了走廊上去接听电话。 而我所接到的委托也很是奇妙。 「哎呀,真难得看到阿晴会露出困惑的表情呢。」 当我在走廊讲完了电话,走回圣堂里面的时候,理沙对我这么说道。 她应该不是偷听我讲电话,而单纯只是眼力很好吧。 不过我不明白的地方却是,我的脸明明因为四年前的事情,已经无法做出算得上表情的表情了,但理沙却不知为何能明白我的情绪。难道她是魔法师吗? 「有人要我去干侦探那类的工作啊。」 我把事情的概要告诉理沙,而拿着油漆刷的她就这样子呆了。 「嗳呀呀。」 「好像是有间克莉丝觉得可以大赚的公司,被艾蕾诺亚认定毫无疑问会破产的样子。因为这样两边必然有其中一边是错的,所以对方要我去确定真相;而且还不能让她们两个人察觉到这件事。」 「呼喔?为什么要这样做呀?艾蕾诺亚那边有这么奉行秘密主义吗?」 理沙歪了歪头,说了句「我可没有这种感觉呀」。 「虽然讲来是让人很难以置信啦,但投资能否顺利,有一部分就像是在考验一个人的人格啊。如果顺利的话能感到自豪,但失败的话就会觉得羞耻。愈认真看待这件事的话也就愈是这样。像克莉丝她啊,可是光被我拜托要看她投资程式的成绩,就羞红了脸在那边扭扭捏捏喔。」 「哎呀。」 「哎,我是觉得如果没有做过投资的话,应该不太能明白这一块啦。甚至反过来想,我还有点佩服起那个老爷子,真亏他能注意到这方面呢。如果把克莉丝和艾蕾诺亚两个人一起找来当面问个明白的话,就算没让她们大吵一架,或许也会让她们怀疑起彼此的判断吧。可能会觉得对方什么都不懂这样。」 听完我的话,理沙耸了耸肩,边把视线转往在圣堂的深处镇座着的基督像,边说着「确实人在自己喜欢的领域上就会是这种反应呢。」 「不过,虽说这件事很麻烦,但我也算满感兴趣的啦。」 「是觉得模仿侦探办事很有趣吗?」 因为脸部无法做出表情,我便用手指勾起了嘴角,故意做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我因为脸这样子所以很适合当侦探啦,不过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喔。问题在于克莉丝和艾蕾诺亚她们都是相当高明的投资家啊。她们的判断竟然会完全相反,这种事情可是不太容易发生的 。」 「呵呵。看你很高兴的样子那就好啰。毕竟阿晴在帮我忙的时候一直像是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男孩子似的。」 对着理沙好像存心讲的这句话,我只是冷静地这样回答。 「没有这种事喔。我单纯只是因为理沙你手实在太笨拙才觉得不耐烦而已。」 「……你真敢讲呢。」 理沙对于自己的手不巧这方面应该也有自觉吧。 「哎,总之我就先去做点工作啦。毕竟拿到了一张金额不小的支票,没帮上忙可不行。」 「说得也是呢。那我这边也在没有演变成无可挽回的局势前,去抓个手巧的人来啰。」 这次我没有用手把嘴角勾起来,只是很开心地抖了抖肩膀。 只是当我要走出圣堂的时候,理沙突然来的这一句话让我停下了脚步。 「不过,要是你到时觉得艾蕾诺亚和克莉丝两边的话都有道理,那该怎么办呢?」 我回过头去,看到理沙脸上的表情满是恶作剧的味道。 她想问的大概是——在艾蕾诺亚和克莉丝两个人里面我喜欢哪一个吧。 理沙或许是想要让我忘记羽贺那的事吧,说话时不时也就会绕到这种话题上来。 实际上,克莉丝这女孩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的,而艾蕾诺亚对我来说也是高攀不起的对象。 「你是问我要选哪一边吗?」 「对。因为啊,不管你选哪一边都一定会惹火另一个人吧。」 因为我也不想照理沙打的如意算盘走,于是就这么回答了。 「我是会看哪边比较甜就拣哪边吃啦。」 「什——」 「这是在讲投资就是了。」 我一闪身回避了理沙的问题。 虽然理沙看起来好像有点不满,但却也没有更进一步逼问。 「也是呢,你讲的是投资呀。」 「那我就先出去一下啦。」 这次理沙只对我挥了挥手,并没有再把我叫住。 只是,如果真的要我选择克莉丝或艾蕾诺亚其中一方的话——? 那真实的答案也就只有一个了。 在想像了这种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状况之后,我耸了耸肩。 我打开阿晴哥寄来的邮件,再次确认了时间和地点。 地点是克莱普顿广场大厅旁边的咖啡座。在这边有着很多小餐馆和酒吧,白天的时候则是作为咖啡座来营业。 我在心里对着自己说,一定就是这个地方了,是这个地方没有错。 若不这样做的话,感觉我好像就会接二连三的发邮件去跟阿晴哥做确认了。 离约好碰头的时间还有十一分钟。在我上一次确认的时候,时间还有十二分钟。 即使我知道就算这样去确认,时间也不会前进得比较快,但还是不免会去看携带装置上的时间。剩下十一分钟。 「呜呜。」 我不禁发出了哀号,然后看往装设在旁边柱子上面的镜子。 因为自然卷的关系,今天我的头发依然还是乱翘着。虽然理沙姐是说这样看起来也很好,但我还是比较喜欢漂亮的直发。虽然大家嘴上也会说金发看起来既开朗又健康,但那也和轻浮、慌慌张张的感觉却也是一体两面。再说,我甚至觉得自己无法摆脱孩子气也就是这头金发的关系。所以比起金发,我反而要更向往能有一头既有知性又沉稳、像丝稠般的黑发。 就是要这样,才能跟羽贺那老师一样地…… 不过在想了这件事后,我就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变得非常黯淡。 我用手指弹了一下自己捏起的一撮金发,轻轻叹了口气。 阿晴哥还是喜欢着羽贺那老师。 我低低垂下头,几乎要靠到了镜子上,然后再次叹气。 「怎么啦?」 「呀啊!」 因为突然有人从背后叫我的关系,让我反射性地想要往前方逃,结果头猛力撞上了柱子。虽然不清楚这「硿」的一响到底是撞击还是冲击,但却从我的额头一路传到了鼻子一带,让我的视野一瞬间全白了。 「呜~……」 之后,好像痛觉也终于追上了现实的表调,我的额头开始发麻。 听到说话声是从头上传来,让我注意到自己刚刚好像是当场蹲了下来。 「……你没事吧?」 而回过头去的我之所以会觉得想哭,并不是因为额头很痛,而是这样的场面被阿晴哥给看到了。 「不去医院真的没关系吗?」 很担心我状况的阿晴哥,大概是第五或第六次对我这样说道。 而我也每次都带着哭腔回答他说:「我没问题的」。 不过即使如此,阿晴哥好像还是很担心,坐在桌子对面座位的他显得不太沉稳。 「如果真的很痛的话,你要好好去看医生喔?」 「呜……」 我沉默地点点头后,用手捂住了额头。 不过这大概是阿晴哥会错意了。实际上刚刚我真的只是吓了一跳而已,我的头甚至没有肿起来。刚刚在我撞到柱子而蹲下去的时候,阿晴哥很慌张地把我扶起来,然后理所当然地伸手摸了我的浏海。而现在我也知道,他那时大概是想要看我有没有受伤吧。 但因为当时,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发展,所以在阿晴哥要摸我的时候,我像是被非常高温的烙铁碰到似的马上弹了开来。就连我也自己对这样的过度反应感到惊讶,而当我回过神来时,只看到阿晴哥伸向我的手就这样子不干不脆地僵在了半空中。 我本来想对阿晴哥说明,不是的、我没问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办法。 那大概是因为那时,阿晴哥他对我说了这句话吧。 「你还能走吗?」 当发现阿晴哥在为我着想的时候,我的喉咙就堵住了。对阿晴哥的话,我也只是暧昧地点点头。我用手捂住实际上并不是很痛的额头,呼吸也变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心中一方面惊讶着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会说谎的人,但我却依然没办法停下来。不过在阿晴哥说「总之我们先去咖啡座的座位那边吧」,然后要揽住我的肩膀时,我因为紧张和喜悦,脸颊发热到让刚刚撞到的地方都隐隐发麻。我也就以这个为藉口,总算把罪恶感给压抑了下来。 「是说……」 就在这时候,阿晴哥像是伺候着时机般开口了。 「虽然在这种状况下开口有点那个……」 「……?」 我的目光穿过捂着额头的手下缘看向了阿晴哥,而阿晴哥也好像感到有些抱歉似的看向我。 「我是有几件事想问问你啦。」 听到他说「有事想问你」,而不是「有话想跟你说」让我失望了。明明对方如果是阿晴哥的话,不管他对我说什么我基本上都有能回答ok的自信呢。 另外,对于这次的邀约果然不是要来约会这点,也让我觉得失望。 而在同时,我也因为自己一直因为这种小事情而慌乱感到很沮丧。 「是什么事呢?」 「喔喔,是关于投资的啦。」 比起我的事情,阿晴哥脑子里装满的是投资的事。但我还是在慢慢深吸一口气后,把手从额头上移开了。因为若说到投资这方面,我就不是一个只能给阿晴哥哄的小孩子,而能够站在和阿晴哥同样的高度上。 「是什么事呀?阿晴哥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嗯?不,不是那一类的事……」 虽然四年前的阿晴哥曾经像是一头迅捷的猛兽,但现在变得沉稳的 他我当然也不讨厌。 只是他之所以会支支吾吾,应该是有着什么原因吧,即使是迟钝的我至少也能明白这点。 「是我持有的部位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正……之类的吗?」 「算跟这个……有点接近吧。」 「……到底是什么事呀?」 「是关于架桥投资这家公司啦。」 这句话仿佛让按下了我的开关一般,脑中开始浮现出了资料。 「那是我现在超级推荐的个股喔。」 我气势满满地这样说。现在最为我注目的一支个股竟然也得到了阿晴哥的关注,让我觉得自己的判断被阿晴哥给认同了,脸上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这家公司有写在克莉丝的金蛋一览表上嘛。」 「是的。这家事业投资公司创立至今七年呢,他们到昨天为止的per是十三倍,pbr是1.2倍,股息利率则是惊人的9.4%。」 不过,在股票市场景气极好的月面上,虽然这家公司的股息利率算高得有点少见,但其他数字就同规模的个股来说倒也没有那么稀奇。既然如此,其中必然就还有其他更能让人瞪大眼睛的要素存在。 「但就克莉丝你的交易形态来说,感觉应该不会很在意股息利率才对吧?」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能聚集很多人让交易活跃,也会让人很容易对这支股票出手。因为要盛装大规模的资金,也就需要够大规模的容器才行呀。」 「原来如此。」 看着阿晴哥的表情,我知道他在说出这句「原来如此」时,其实心中几乎不是这样想的。 但是这样不好亲近的阿晴哥也好棒呀。我想起之前跟理沙姐这样说的时候,她说我这样的喜好在未来会很辛苦呀。 「其他还有什么吗?」 「嗯,单纯是这家公司的营运真的运转得很顺畅就是了。」 「这家公司的事业,概括来说也就是投资嘛。那像我们这样的人投资在他上面的话,型式不就变成跟组合基金差不多了吗?就我来说,是看不出来还特地要投资在他上面的理由就是了。」 因为修拜崔尔投资本身就是一家投资基金公司,如果再投资到进行投资的公司上面,也就显得叠床架屋。而实际上,对投资基金公司进行投资的投资基金公司这种东西是存在的,但最后也就只是收取两层的手续费而已,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受到欢迎。 不过以架桥投资这公司的情况来说,却对他做投资的理由是存在的。 「说到在股票里面涨幅最高的个股类型,阿晴哥想到的会是什么呢?」 我的问题让阿晴哥愣了一拍之后才回答。 「应该是中小型个股吧。」 「没错。而企业也是在创业初期、规模尚小的时候,会成长得最快速。架桥投资这公司做投资的对象,并不是像上市公司那样的大企业,而是个人规模的小企业,或是对这类小型企业出资的公司。」 「……也就是说,他们虽然每笔获益金额很小,但却是把很多涨幅惊人的投资案汇集了起来这样吗?」 「是的。就连在四年前,我帮我爸爸的忙一起经营的杂货店,如果算成长率的话也都像在玩翻倍游戏一样了。只是我们经手的金额实在太小,而营业状况的成长也到某个程度就马上停下来了。」 「哦……」 阿晴哥看起来好像对这说法不是很能接受的样子。 这让我有些不开心。 因为这是我很喜欢的一支个股,所以我也想要阿晴哥喜欢上它。 「另外,这家公司还存在着一个隐藏了的秘密。」 「哦?」 「其实就连我爸爸以前都曾经办过啦,你知道吗?个人的小本生意是可以跟月面政府借款来得到资金的喔。」 「借款。」 阿晴哥像在做确认似的复诵了一次。这是阿晴哥对这件事情起了兴趣的证据。 「比方说,我借了一百慕鲁开始做生意,而毛利率是50%。但就算我再去借一百慕鲁,让资金变成两百慕鲁,毛利率大概也会是50%不变。这样的话,却借款会比较赚吧?」 「嗯嗯。」 「而重点就在于跟政府借的钱只要能还就好,但公司的出资却不是这样。」 「嗯。」 阿晴哥的视线滑开了,这是他要思考事情时常常会出现的动作。阿晴哥在想事情的时候常常看起来会露出不悦的表情。虽然看起来不悦,但却不会让人感到害怕,大概是因为那就是男孩子感到不甘心时的表情吧。 我觉得他这样的表情非常可爱。 「总之,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阿晴哥这么说,不悦的表情也消失了。 「架桥投资这家公司,除了对他们出资的一百慕鲁部分产生的利润外,也对从政府那边借来的一百慕鲁部分所产生的利益有请求权吗?」 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就是这么回事。简单来说就跟拉高资金杠杆是一样的事。而且啊,几乎可说是跟免费一样便宜。如果对方是有一定规模的企业,那还能享有减税之类的额外好处而让毛利率更高。」 「原来如此啊……」 「因为他们利用了政府的政策,所以能像犯规一样榨出很高的毛利率来。」 「于是你的程式捕捉到了这个动态,于是也就从他们身上一样榨出犯规般的利润了?」 阿晴哥的这句话,让我高兴得头都发热了。 要是之前的我的话,大概会因为听到这句话就满足了吧。 但在接下来的人生中,我打算要让自己变得更大胆一些。 「能……能一下子就对这样的程式做出改良的阿晴哥你……也很犯规呀……」 光是要说出这句话就让我用尽全力了。 我稍微抬起目光朝阿晴哥瞥了一眼,只见他的视线低垂,表现得有点困扰。我思考着他是不是故意露出这种态度,而差点就要变得消沉了。 「我不习惯被人家夸奖的这一点,感觉很孩子气对吧?」 我抬起头来对阿晴哥说道。 「不,哪会……」 我之所以没办法把这句话接下去讲完,是因为阿晴哥这句话实在太让我意外了。 阿晴哥会像小孩子? 「在这部分克莉丝你就表现得很成熟啊。」 「啊!?」 我因为这句太过意外的话儿一时无语。而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却很温柔地笑着的阿晴哥这么说。 「我也想向你学习呀。」 然后他把摆在桌上的咖啡拿起来喝了一口,但我只是呆呆着看着他的动作。 阿晴哥是小孩子,而我是大人吗?这是我在梦里看过好几次的情节。 但是阿晴哥要比我大上四岁,还有着我未曾体验过的惊人经历,表情也总是非常成熟。 而孩子气的我能好好跟阿晴哥并肩而立的,并不是在帮他做复健的时候,也不是在告诉他我考上月面都市大学的时候。 就只有在跟他谈论关于投资话题的时候呀。 当发现这一点时,我也才因此终于得到了往前进的勇气。 「这样的话——」 我开口这样说道。 「那就由我来好好夸奖你啰。」 阿晴哥露出了愣住般的神情。 「所以,就让我们来多聊聊关于投资的话题吧?」 踏出了这实在太过大胆的一步后,在我的心里充满了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但又高兴得无法自拔,这种绝对没办法对理沙姐讲出口的心情。 不 过,我才不会后悔。 我已经决定要这样子活下去了。 惊讶的阿晴哥眼神中渐渐出现了笑意,最后他抖了抖肩膀。 随后,阿晴哥这么说道。 「嗯嗯,我没问题呀。不过要在不会惹理沙生气的范围内喔。」 我也被他这句话惹笑了,这样回答他。 「好的,那就在不会惹理沙姐生气的范围内啰。」 这大胆的一步是很贵重的。现在的心情跟我第一次买股票那时的忐忑不安非常相似。 虽然阿晴哥的目光注视着的还是羽贺那老师那边,但那只要我加大步伐,总有一天站到阿晴哥身边的位子上就行了。 大额的获利并非一日能够达成的。 就当我偷偷决定从今以后要加油时,阿晴哥的视线突然转向了远方。 「咦?」 他随后哼了这么一声。我追着阿晴哥的视线转过身去,却感到了一阵紧张。因为在我眼前的,是跟一群穿西装的人一起搭扶梯下楼的艾蕾诺亚小姐。 她既身材高挑,态度又坚决,在面对大人们的时候表现得更是凛然,是一位真正的大小姐。 阿晴哥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我这么说道。 「抱歉,我稍微离座一下。」 「咦、咦?」 对着拄着拐杖,一下子就走掉了的阿晴哥,我连出声叫住他都没办法。 就在我的视线前方,艾蕾诺亚小姐注意到了阿晴哥而停下了脚步。 我望着他们的样子,脑袋里面的程式也滴答滴答运转了起来。 我本来以为阿晴哥的目光所注视的,就只有羽贺那老师一个人而已。 但重新再想一想,艾蕾诺亚小姐也是一个大美女,她的头发是漂亮的白金色,态度也落落大方,而且更有着非常高明的投资知识。 虽然我心里想着不可能会有这种事,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脑中的程式里面帖上了标签。 艾蕾诺亚小姐也是需要提防的对象。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觉得自己就是在这方面很幼稚而陷入了自我厌恶的情结中。不过已经变得大胆的我,心中也这样想着。 会这样子大概也不是我的错吧。 「阿晴哥是大笨蛋!」 我低声说道,然后用手戳了一下阿晴哥喝剩了一半的咖啡杯。 那天,我一样是从早上开始,就为了对只能说是无聊透顶的公司做评价而东奔西跑。但想到这是工作也是无可奈何,再怎么说,我这份工作的背后有着很重大的目的。不全力以赴地去做是不被允许的。 不过想到我对一家公司的股票做了怎样的评价,就会影响到股票价格的涨跌,有时突然就会有股诱惑,让我想要给出非常破天荒的评价。 比方说对优良企业给出恶劣评价,或去吹捧诈欺公司等等,我真想试着让这世间动摇看看。就像孩提时代把水灌入蚂蚁窝里的时候一样,有时候我会沉浸在想看看人们手忙脚乱样子的阴暗思绪里。 我大概是累了。 虽然这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明白的事,但现在我觉得就连位在我体内深处,非常重要的某个部份都已经变得脆弱了。 干脆来休息个几天吧。 我也变得不时会兴起这种消极的念头了。 但如果这样做,我在这个号称是以地球的十倍速度前进的月面金融世界中,就会产生很大的落后。再怎么说,只要我踢掉一件工作,那案子也就会这样被送交到那个可恨的分析师埃兹曼手上。 不过即使如此,企图趁着月面这波好景气来大赚一笔,搞着像是诈欺生意的公司还是绵延不绝地一家接着一家冒出来。而就算我要击溃他们,也是猛虎难敌猴群。 这让我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毫无意义,而意志一阵消沉。 再加上今天在会议途中送来的午餐外送,竟然是放了一大堆起司和腊肠的披萨,也让我无法接受。这又不是要送来给男性贺尔蒙过度分泌的筋肉男交易员的饲料,难道不能端出些比较像样的食物来吗? 我就这样在为了变装而戴上的太阳眼镜底下感到忿忿不平,搭上了手扶梯。 现在距离接下来的会议还有三十分钟左右。因为从克莱普顿广场到皇家中央饭店只有一小段路,那干脆就在那家咖啡厅里有着鱼缸的包厢内,边闻着味道高雅的咖啡香气稍做休息吧。 正当我这么想时,有个朝这边走过来的人影映入我视野的一角。 自从会上电视或受杂志采访后,我就对于要向自己搭话而走近者的脚步变得很敏感了。 我一边无奈地觉得这种特技还真讨人厌,一边将视线移了过去,结果稍微有点惊讶。 「阿晴先生?」 「你好。现在方便打扰一下吗?」 「嗯~。」 从电扶梯走下来时,我感觉到那些在饭店楼上开完会后下楼的人们,用毫无顾忌的视线对着我的背影瞧。毕竟这个金融业界本来就很少有女性了,我知道自己不管在好或不好的方面都很显眼。 不过,毕竟我和阿晴先生也不是那种关系,而又因为是实在太过疲惫的缘故,让我觉得这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呢?是要签名吗?」 现在的我并不是修拜崔尔家的当家——艾蕾诺亚·修拜崔尔,而是在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中广受欢迎的股票分析师苏珊吴。 听到我的这个玩笑,阿晴先生客套地用手指把嘴角勾起来笑了。 虽然这动作要是由其他人来做感觉都会惹人不快,但阿晴先生做起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可爱。 「我是没有想要签名啦,但倒是想问问关于个股的事。」 「个股吗?」 我感到有些紧张。大概是因为被问到属于工作领域的事情,而有了这种像是制约行为般的反应吧。 「嗯啊,有个东西让我现在很犹豫到底该不该投资呢。」 「……」 跟克莉丝小姐相比,阿晴先生对于投资的世界有着更税利的眼光。 所以我也觉得有点讶异,不知道他究竟想要问什么呢? 也因为这个缘故,让我打算就稍微在这边兜点圈子吧。 「要是阿晴先生是女孩子的话,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就会让我很愉快了。」 「呃?」 「对于这种烦恼该不该去告白的商量,答案基本上都只有一种吧?」 在四年前有着惨痛经验的阿晴先生,总是摆着一副厌世隐者般的表情责备着自己。 但是,在他遇到出乎意料状况时露出的表情,却有些孩子气。 看到那样的表情,会让我稍微能够松口气。因为在这个充满了虚伪和欲望的月面上,就只有这个部分能让我觉得是真实的。 「……从很古早的时代,就有着『不要对股票放感情』的格言了喔。」 「嗯~。但是妙龄的少女就像是刚孵化的雏鸟一般的存在呀。她们可是会盲目跟着第一眼看到的东西走呢。」 会说出这有点尖酸的讽刺话,大概是因为我累了吧。 而阿晴先生在直直盯着我瞧之后,这样说道。 「你累了哦?」 这句感觉起来并非关心,而有点带着调侃的话,让我很是开心。 「因为身处于世事以地球的十倍速度前进的世界嘛。」 「这样吗……那你之后也有行程啰?」 「我马上就要去开会了。不过你有什么事要问?是没办法站在这边讲完的事吗?」 「我想是不需要太久。不过……」 「不过?」 虽然阿晴先生的脸上没有办法做出表情,但他此时却浮现了很明显就是带着恶作剧气息的眼神,这么说道。 「搞不好你听了会激动起来喔。」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架桥投资。」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身体就僵住了。 当我回过神来,发现阿晴先生抖着肩膀像是要咳嗽似的。但我随即便明白了他这是在笑。 「……的确,听到这家公司的名字我也没办法保持冷静了。既然你会特地来对我提起这家公司,那就表示——」 「嗯。因为我可不是女孩子,而是做事不顾前后的男生,所以就想来听听看成熟的女性会怎么讲啰。」 阿晴先生就像在空气中飘舞的落尘一样。即便想要将它抓住,它也会摆荡来、飘荡去,但却绝对不会远离,而是会悄悄地将针扎入很深的地方去。我之所以会将那金额不低的支票给他,也是因为光看阿晴先生的投资记录就瞭解了他这方面性格的缘故。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明天……不,如果是后天中午的话就没问题了。另外我顺道一问,就我们两个人谈吗?」 「欸?喔,是这样没错啊。因为这话要是让马可或克莉丝听到,或许刺激是太强了。」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可以马上给你一句建言。」 「是什么呢?」 我轻轻叹了口气,对着不知道是像大人或是孩子的阿晴先生这样说道。 「不要在其他的女孩子面前对人提出这种邀请。克莉丝小姐在不高兴了喔。」 「呃!」 阿晴先生好像先前完全没注意到似的,很慌张地转头朝咖啡座的座位方向看去。也真是的,看起来好像一副看透了所有事情的样子,却也什么都没看见。 该说他这是脱线或是粗神经呢,我想这会依评价的观点而有所不同吧。 我拿出携带装置,订下了后天中午的行程后说。 「那么我就准备好两个人的座位等您来啰。」 然后,我留下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再次动起脚步。 虽然背后能感受到阿晴先生困惑的目光,但对此其实我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刚刚我会故意那样子笑出来呢? 而且,我脑中的念头还明显地,是想要让阿晴先生感到困惑。 「……」 我身为一个分析师,有很多回顾自己所做判断的经验。但现在即便用这个方法审视自己,我也仍然不太明白。 「我大概,是累了吧。」 而且阿晴先生所提到的那支个股,也实在是太不稳了。 我无法相信在数量上千的个股中,他偏偏就挑中那支股票来找我讨论会是个偶然。就像我会将目光停留在那支个股上一样,阿晴先生也是靠着他独门的嗅觉追踪到了那支股票吧。 我们都是沉迷在同个游戏里面的一流玩家呀。 稍微这样想了想后,在太阳眼镜遮掩下的我露出了微笑。 对于在月面最高档次的饭店柜台处,委托服务人员买来某方面上也算是世界最高档次的速食食物,让我觉得有些错置感。 但在食物送到了房间来时,我果然还是觉得很兴奋。 虽然我曾说满是起司的披萨是粗鲁交易员的饲料,但即便要我用认真的表情宣称眼前的速食是象征着年轻的食物,我也不会感到后悔。 我对着有着自己脸那么大的汉堡,尽情地一口咬了下去。 「你的吃相还是老样子呢。」 坐在对面座位的阿晴先生有些傻眼地这样说道。 虽然之前是说要准备好两个人的座位,但实际上这个地方本来也就只够两个人坐而已。 就在这家饭店房间里面,这个满是书本的饭厅中,我和阿晴先生面对面坐着。 「因为就算用刀叉来吃,也不会变得比较美味呀。」 「哎,的确就算穿着正装态度恭谨地去买股票,也不见得股价就会涨呢。」 「就是这么回事。」 回答之后,我抓起了一根薯条。 「这么说来,之前谈的是关于架桥投资的事是吧?」 由我这边提起这个话题,让阿晴先生看起来有些意外。 「抱歉,你在赶时间吗?」 这动作让他以为我是没时间谈所以才马上切入正题了。 我本来想马上解释这个误会,但想着这样就太乏味无趣了,于是在喝了一口今天依然持续融解着世人骨骼的黑色液体后,说道。 「不是,是因为这样我或许就只能在吃这些垃圾食物的时候,才有办法保持笑容了。」 阿晴先生低头看看手边的汉堡,耸了耸肩。 「那么,事情就是关于那家架桥投资……」 「既然阿晴先生有在注意它,是想买进吗?」 「因为要做空它毕竟比买进还难啊。」 买下股票然后等待它涨价,这是任谁都可以理解的投资方式。 但是,在世界上也存在着比较彆扭的交易,那是借入自己所没有的股票然后卖掉,然后等待股价下跌的交易方式。这种方法被称为做空。 「不过,如果有什么积极行动的理由,我当然也会进行做空。」 「是呢,因为看阿晴先生四年前的交易记录,也没有会把股票买来然后就任它沉睡的感觉。」 「只是艾蕾诺亚小姐好像并不太中意这支个股?」 我稍微朝阿晴先生瞪了一眼。 「净是说些坏心眼的话。」 不过,听来却也让人觉得有那么点舒畅。 「是了,你是在我制作的『诈欺公司清单』上面看到了它的名字对吧?」 「不是『无疑会破产的公司』清单吗?」 「本来是叫那名字没错。」 因为这个月面充满了谎言,所以这两者也是很相似的。 「这家公司无论是per、pbr或roa、roe、或利息覆盖率都不差,再连股息利率一起看的话可说是超一流的好东西呢。」 阿晴先生依然用着有些坏心眼的方式说话,而我用吸管让可乐里的冰块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声音后,做了回答。 「我要是看到了实在太过理想的男性出现,可是会起疑心的。」 「……就只是因为这种理由吗?」 「不。」 我决定为这让人愉快的彼此调侃画上句点。 「架桥投资是家诈欺公司。在我看来就是这么回事。」 「简单来说,是因为他是家放贷企业吗?」 讲成「事业投资公司」自然是很动听,但认清架桥投资都是对一些零散的自营业主提供贷款的事实会比较好。而那些业主几乎都是群拎着一只皮箱就移居到月面来的人。 尤其造桥投资是以出资这样的形式,来对自营业主所获得的利益恣意进行要求。如果是贷款的话,只要把借的钱还清那双方之间的关系也就结束了;但出资这样的型式,却变成只要经营能够顺利持续,获利也就永远会被金主给吸走。 只是,我却并非是因为伦理这方面的问题,才对这家企业如此执着。 「问题在于这家公司的事业形态。」 「事业形态?」 「不如想成经营方针吧。又或许说是这家公司整体的诈骗手法会比较好。」 阿晴先生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不是对着会把我的话囫囵吞枣听进去的观众,也非显露着敌对心想要把我驳倒的分析师竞争者,而是对会好好听我说什 么的人讲话这种事情,可能已经许久未有了吧。 「架桥投资对很多的人和小企业出资。」 「我稍微调查过了,它们投资了两三百家呢。」 「是的。那么你有调查他们投资的经过吗?」 「嗯。他们的投资效率好像每年都接近正70%。」 虽然阿晴先生这么回答,但那却不是我所问问题的答案。 「不是的。」 「咦?」 「我指的是架桥投资所做的投资中,个别案子的投资经过。」 阿晴先生像是冷不防地挨了一记痛击似的。 但我并不会去责怪他。因为在月面上因为投资热潮而浮动着的人们,大多甚至连表面的情报都不调查,就去进行莫大金额的投资。 在这个月面上,不会有人有时间去对一家企业进行如此详细的调查后再做投资。 「虽然这只是要查一下就知道的事啦,架桥投资所进行的投资实在是太过顺利了。有好几家被他们售出的企业,可不是以他们所投资金额的百分之几十这种成长水平,而是以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价值卖出的。当然,投资小企业的醍醐味也就在于押对宝的话,有时可以看到很惊人的成长幅度,但在架桥投资的案例中,他们每每去实现投资利益时,对象却都是这种类型的事业。你理解我这话的意思吗?」 我换上了高压的口气说话。就是这种态度让人会在背后骂我是狂妄的女人,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总的来说,他们就是没有实现过亏损的部分。」 「这是……」 「因为他们投资的手腕很好吗?怎么可能呢。」 我用鼻子冷哼一声,接着说道。 「我跟货真价实的放贷人问过了。他们放款的对象,也就是那些银行不肯贷款的人们。当然啰,借到了钱的人们也就是靠那些资本去经营事业。就我收集到的消息来看,在这些业主中虽然获得了巨大成功的例子自然是不少,但若和借款来经营事业的人们全体的成功状况比较起来,架桥投资的投资成功率真的是太过鹤立鸡群了。」 「……总之,就是其中有着欺瞒啰。」 我点了点头。 「不过,架桥投资所实现的利益,也就是那些顺利进行的投资案的出售事例,每件都是真的。虽然我本来是以为他们是把一些架空的事业让纸上公司去进行收购就是了。」 「那么……欺瞒的部分就是……喔喔,是这样子啊。想要垫高获利的平均值的话,只要不去实现损失的部分就好了,是吗?」 我露出满面的微笑。 「就是如此。」 但阿晴先生的眼神,却没有干脆地对我表示同意。 「那我顺便问一下喔,你做过确认了吗?」 「你觉得我可能没确认过吗?」 我带着笑容接下这个问题,而阿晴先生则是面无表情地别开了目光。 冠着修拜崔尔家名号的最后一家公司,当初就是因为把所有收到的讯息都照单全收的愚劣群众,以及利用这一点的卑劣小人而被搞垮了。所以如果单纯只有资料的话,不管内容有多么齐全我都不会采信。只要没有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我就无法释怀。 「是我的发问太过轻率了。」 而阿晴先生他也确实理解这个事实。于是我收回了硬是装出笑脸的力气,露出自然的笑容。 阿晴先生能够马上就看穿别人珍视的东西是什么。而股票市场到头来其实也就只是人们互相竞争着盘算的地方,在其中要能超出他人一截的,可能也就是像他这样的人吧。 我想,阿晴先生之所以能好好重视别人所珍惜的事物,大概是因为他在四年前失去过自己非常珍视的存在吧。 这让我觉得自己总算明白为什么和阿晴先生对话会觉得很舒服了。 或许,原因并不只是因为阿晴先生那飘忽难料的回应很妙而已。 如果是阿晴先生的话,就能理解我的想法。而且在这个一切的东西都会被换算成金钱的月面上,阿晴先生他仍然认同那些贵重的事物是值得珍惜的。 我大概也是因此才有点在对他撒娇吧。 我抓起了一根有点要开始冷掉的薯条,对着前端咬了下去。 我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恶作剧似的看向阿晴先生,而他看起来有些畏缩。 「架桥投资就是把顺利成长的企业卖掉,算入利润的部分,然后把亏损了的投资放置不管。在文件上面,这些东西被当成没有亏损来处理,而用开始投资那时候的状态来计算。也就是疾病在被诊断出来之前都不是病这种藉口吧。再来,他们就靠着隐藏亏损,然后公开利润的做法,募集更多新的资金、做出新的投资,然后再次公布赚钱的结果,并隐瞒损失……。就因为这样,这家公司里面正渐渐累积着老旧废物。他们实际上的毛利率应该更低,让我怎么看都觉得是在亏损。所以说——」 「这是一家毫无疑问会破产的公司。」 在阿晴先生的话说完后,我隔了一拍的时间,笑着这样说道。 「诈欺企业。」 「……这样的话,你要做空吗?」 「做空。」 我模仿阿晴先生时常会有的举动,把这个词汇复诵了一次。 这好像让阿晴先生发现我在模仿他了。他的眼神里稍微露出了不悦之色。我想或许是有谁总是这样做来寻他开心吧,要不是这样的话,一般人是没办法用这么客观的眼光察觉到自己习惯的。 我也想到这个人应该是阿晴先生很亲近的人——大概就是那位邻家大姐姐般的理沙小姐吧。 她是在阿晴先生身边的成熟女性。 我的心头在此时起了一阵骚动。 「阿晴先生并没有要做空它的打算是吗?」 我的语气变得有点像在责问他。 因为从以前开始,我就是个喜欢欺负人的孩子了。 在咬了一口薯条之后,我接着说。 「我们是不是该就『投资真正的价值』来谈谈呢?或者换言为『选择的问题』也可以喔?」 听我故意这样子讲完后,阿晴先生总算是发觉到了。 他对我露出了「既然你知道就早讲啊」这种感觉像在埋怨的眼神。 「克莉丝小姐是认为靠这支个股能够得到巨额的收益对吧?阿晴先生是被勒高夫拜托的吧?要你在两边都不冒犯的情况下把事情查个详细这样。」 「……就是这样没错。」 「真要说的话,从前天遇到阿晴先生的那时候,我就注意到克莉丝小姐那边的状况了。」 在我用着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这样说完后,阿晴先生显得更是懊悔了。 「瞒着雇主在台面下偷偷活动,你存的是什么居心来着呢?」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 「我在生气?」 我这样反问道,然后突然回了神来。生气吗?现在我或许确实是在生气也说不定。 但是,这又是为什么?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我却想不太明白,只是愣愣地回望向阿晴先生。 然后,我才终于想通了。 「这当然会生气呀。因为阿晴先生在听了我的说明之后,还是不肯说出『你要做空它吧』这句话。」 我就像个孩子似的,想要获得别人的认同。 这应该是因为,我现在会投身于股票市场的理由,就是源自于我心中的正义吧。 正因如此,我才想要其他人认同我。我希望有人能告诉我,我的正义是对的。 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刚刚说 的话很任性,但我可绝对不是个孩子。 于是我便用和这份任性相当适合的,一位彻彻底底大小姐的态度这么说。 「……虽然我觉得克莉丝正在获得的利益,也是现实的一环啦。」 「所以呢?」 你想怎么做? 我如此逼迫他回答。 这简直就像在问他,在我和克莉丝小姐之间,他要选择哪一边似的。 古老的格言曾说,不可以对股票投入感情。 而其中的寓意是:不管对股票投注多少感情,股票也还是会很干脆地就背叛人。 那么,人仍是会去选择某支股票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那是因为,在听到别人和自己喜欢着同样东西时的那份喜悦,是什么都无可替代的。 阿晴先生明明该知道我期待的答案是什么,但却是苦涩地低下了头去。因为他是不会为了要圆这个场而说出一些敷衍之言的人。 他是非常正直的一个人。 我的视线越过阿晴先生的身体,抛向了牛顿市的摩天大楼。 希望情况还能够允许我,再多当个任性的大小姐一会儿。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露出微笑,然后觉得自己被一股睡意般的舒畅感受所包覆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如何呢?」 在我端来客人每次都点的爱尔兰咖啡时,他突然问了我这句话。 我毕竟也是个在月面最好的饭店担任侍者的人,所以接待过各式各样的客人,但是却几乎没有看过像这位客人一样跳脱框架的人物。因为这位客人每次到这家咖啡厅来时,都会对我上股票交易的课。 「您说如何指的是……?」 「就是之前提的股票。我应该有告诉你吧,是架桥投资的股票。」 「如果是那支股票的话,我已经脱手了。」 「你脱手了?」 「是的。」 我回答道,然后将银制的托盘抱在身旁。 「这么说来,你是觉得就算继续持股也没什么好后果是吧。」 「您说的是。」 「那你为什么不做空呢?」 虽然我是不会去做评定客人身分高低的这种冒昧的事情,但还是隐约能看出客人们是不是事业很成功的人。 而这位客人在这方面,则跟在这边出手很阔绰的其他贵宾们有一线之隔。我很明白这位客人完全不在意排场,而是真的喜欢着这饭店里面的咖啡。 我也知道,这位客人现在是认真地在问我这个问题。 因此,我并没有像平常服务时那样,顺应场面做出无伤大雅的答覆,而认为该仔细思考过后再回答他才符合礼仪。 「承蒙您的教导,我也没有去进行做空。」 「哦?这不是很奇怪吗?既然认为买进是不行的,那就应该要转而卖掉,不是吗?」 这位客人虽然对我问着「不是吗」,但他此时的眼神却显露出他知道这么做是错的。 虽然我只是隐约这样感觉,但这位客人那像孩子般感到开心的目光,代表他自己也知道他表情底下的意思被我看穿了。 「我依照客人您的指示,仔细调查过了。」 「然后呢?」 「您提到的那间公司,恐怕只是将有顺利进行的投资处理掉转换成利润,而对于投资不顺利的部分放置不管,藉此来对获利灌水。」 「哦?」 「但是,这种经营方法很顺利也是事实。」 虽然讲这样话就像是个独当一面的投资家似的,但一切也都是这位客人高明地引导我的结果。应该说是看待事物的方式吗?说是闭着的眼睛张开了的感觉,或许非常接近吧。 能让我自觉到「我正在受着这个人栽培呀」这点,并不是很常有的经验。 「所以你把部位给脱手,来让风险归零?你觉得这样是最好的策略吗?」 这位客人的眼睛一骨碌地朝我瞪来。这让我想起我为了要成为侍者而入学的礼仪养成学校的毕业考题。 「到这里只是答案的一半。」 「哦?」 客人将下巴仰了起来。 而我也做好了觉悟,说道。 「因为本人在这饭店内从事侍者工作的关系,能切身体会到所谓世间的潮流这种东西,而在其中在下也学习到了一件事。」 「是什么呢?」 像是预期了我的答案似的,客人笑了。 「即便是谎言,也能维持得比预料中的更长久。」 像是外遇,又或是出轨的爱情;不然就是暴发户奢华的玩乐,又或是因为场所的关系而时而发生的诈欺行为的招揽。有太多的人来到这间饭店,然后于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无论是善人或恶人皆是如此。 只是,藉由在这里服务的过程,我理解到即便是不诚实的行为,也能持续得比预料得更长久。 虽然我并没有着虔诚的信仰,但偶尔也会寻思神究竟是在想什么呢。 而即便如此,我仍偶尔会翻阅圣经,并非因为自己是地球出身,而是看到很多人最后都坠入了本应坠入的坑谷中的关系。 「您提到的那家公司,最后应该也是会落得惨痛的下场才是。但那时间点是我这样的人无法猜到的。因此,我既不想就这样下注在股价高涨这边,也不会因为认为这家公司会破产就赌着做空。但若说最好的策略就单纯是不要和这家公司有关系,这种回答也只能说明事情的九成。」 「那剩下的一成呢?」 悠然地坐在沙发上的这位客人,就像是在听音乐一样闭上了眼睛。而我也轻声做出了回答。 「这是我个人的节制。我投资在自己的节制上面了。」 客人闭着眼睛而神情放松,一瞬间看起来仿佛像在熟睡中似的,但实际上当然不会有这种事情。 他马上就灿然地咧着嘴笑了,摇晃着他巨大的身躯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你果然值得期待。就算在这月面上昂首阔步的那群人里面,也没几个家伙能看到这一层。」 「是您过奖了。」 「不过,就是如此。个人的节制,或说是信念也行。你要好好珍惜这个。因为这才是投资这件事的本质啊,而个股不过只是映出它的镜子罢了。在注重利润的家伙眼中它会是颗金鸡蛋,而对重视正义的人们来说,则就只是间诈欺企业而已。就这一层意义上,他可算是支蛮不错的个股。实在是让人上了一课。」 「您说的是,可是——」 就这样,我将这个很少对客人讲的词汇说了出口。 我曾经学过,在把「可是」这两个字对客人说的时候,服务便算失败了。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将这话从口中说出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我的好奇心超过了敬业精神吧。 「可是——什么呢?我接受你提问。」 「……非常感谢您。」 在端正了姿势之后,我这样问道。 「我认为客人您凝望着的,应该是这些事物的『彼方』才对。」 「哦?」 「那既不是买、也不是卖,且又不是维持中立。」 即使我知道这样的道路不可能存在,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位贵宾应该就是凝望着这个不可能存在的彼方。又或者是因为他那宏伟的气度才让我这么想也说不定。 而在看到了这位客人突然陷入沉默之后,我才因为自己虽然得到了客人的允许而提问,但却做出了轻率的发言而感到惭愧。 我的身分是侍者,而客人就是客人。况且这位贵宾应该是以这领域为业的人才是。 我基于好奇心而做的这个提问应该很失礼吧。 「很抱歉失礼了。」 「嗯。」 客人在沙发上重新坐好,对我温柔地笑了。 「我想,如果是要谈这话题的话,这说话的对象可能太过美貌了点。」 「……是您抬举了。」 在这行做久了,有时候就会遇到客人出言调戏。 这让我反射性地做出应对那一类客人的回应方式,但当我抬起头来时,客人却对我笑着。 「呵呵。这样就好。这样的态度才和这家饭店相衬。不,我可绝对没有挖苦你的意思呀。」 虽然客人急忙补上这一句,但对此我也不曾怀疑。 我想,是许久没有听到这么让人率直地感到开心的话语了。 「如果你要换工作地点的话就跟我说一声吧。如果是有卖咖啡的地方,我就过去喝咖啡,要是没卖咖啡的话,那我就去雇你。」 这是他的玩笑话,还是认真的呢? 又或者,是暗示着第三个不同于以上两个可能性的第四个可能呢? 像我这样的人是无法推知答案的。 但是这位客人的深不见底,并不会让人生畏而反倒给人一种安心感,那也一定是因为他的为人所致吧。 「非常感谢您。」于是我也微微笑着,老实地向客人道了谢。 看着美丽的银发侍者小姐退了下去后,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因为和这位没有多大岁数的年轻小姐谈话而感到愉快。 而最终我露出了苦笑。是罪恶感吗? 也太蠢了,我心中想着。 我拿出携带装置,联络在地球上被我交付了交易工作的部下。 要谈的事就是关于刚刚所提的架桥投资。 「是我,老样子是那支股票,你买了多少?嗯嗯,没错。一口气都买下。那边只要愈买价格就会愈上涨,就是这样的构造。跟庞氏骗局是一样的啊。卖出的时机?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 在下完指示后,我轻叹一口气啜饮咖啡。虽然世间有着无数的恶行,但论类型的话其实数量很少,几乎所有状况都是由某几种所衍生出来的。 架桥投资也正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所谓的「庞氏骗局」手法,就是以高利率为主打来聚集资金,而刚开始时也照着说好的状况支付利息——只是那些利息就是以那些聚集来的资金来支付的。这么一来,因为真的看到有利息发出的关系,就会有一群肥鹅信以为真聚集过来,而收集到的资金也随之增加。 只是那企业虽然有依照事前所说的来支付利息,但却根本没有进行投资,而单纯就只是从收集到的资金里面拿钱来付利息而已。这完全是一座因为有蠢蛋们听到这样的消息而聚集并汇钱进来,才使之成立的砂中楼阁。 若是聪明的诈欺师的话,就会看准抽手的时机,在最后一举募集大笔资金后突然就销声匿迹。 架桥投资所做的也就是接近这样的事情,只是他们位在合法与非法的边界之上。 他们将经营顺利的事业出售实现利益,再将这份利益以股息的形式还原给股东,以博得人气;然后再藉着其受欢迎的程度,把维持在高价的股票拿去转换成现金,又或是让新的投资者买下股票来获取资金,再拿去投资事业。他们对再融资给几百家小企业,然后再次出售顺利经营的事业、分配股息,就这样一直重复下去。 但到了最后,在架桥投资的帐册上,令人束手无策的不良债权就会堆得跟小山一样高。要是能想到这层的话,在目光税利的投资家里面,应该算是能拿个及格分数吧。 但实际上,这边还存在着一个机关,也就是因为有这机关,才能让这案子说是庞氏骗局的衍生物。 因为企业出名的关系,汇集资金的规模会不断膨胀,而就资金全体来说,目前为止投资失败的亏损金额所占的比例也就会变小。 虽然实际状况是在投资了一千慕鲁后,出现了四百慕鲁的亏损,但光看单个投资的话是有五百慕鲁营利的。而后,若将这笔利润分配下去的话,就会变成一笔非常高额的股息。 而人们只要一听到有这么好康的事便会聚集过来,那假设下一次筹到了一万慕鲁吧。这样一来——哇噢,很神奇地,本来一千慕鲁里面亏损四百慕鲁应该是算亏损40%,但对于一万慕鲁来说四百慕鲁的亏损就只剩4%了。只要规模变大的话,帐目上亏损的部分就会变小。 虽然人们常提到阴谋诡计,但只要知道机关的话,不管是遇到怎样的诡计也都可以反将对方一军。 我没有告诉那位可爱小姐的,就是这件事。 我又用携带装置联络了另外一个人。 他是帮忙我进行情报收集工作的人员。 「是我,你也知道的那件事现在怎样了?哦,已经收集好啦?证据也有了?是吗。那就把资料整理整理吧,等股价涨得够本的时候把东西交给司法当局。」 「那家公司应该也是会落得惨痛的下场,但那时间点是我这种人不得而知的」……是么? 我回想那位小姐的话语,稍微笑了出来。 的确,这家企业何时会破局并不得而知,但那是在任其自然发展的前提下。 如果有花钱收集情报、花钱排布人力的话,就毫无疑问地能让存在着痛处的企业覆灭。 这就是事实。 我的投资哲学,就是凭藉着最好的手法、于最佳的时间点上,为了谋求最大的利益来行动。 只要股价会涨的话,即便是诈欺企业的股票我也会大笔收购;要是有能让人贱价赔售的话柄存在,我也会马上翻脸,强硬地推动事情进展。 重要的部分,也就只是能得手的钱和拿出来的钱相减后有多少罢了。 此外,或许也还有着些许揭发了诈欺企业的喜悦吧? 我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看来好像是加到咖啡里的白兰地量稍微多了点。 唉,真是觉得每天的日子无聊啊。有没有谁能提供我什么刺激的话题呢? 在四年前,那个有着火球般热情的小子可是让我玩得很开心啊。 我还会再遇到他吗?只要他没有放弃投资的话,或许会吧。只是他如果看到我的话,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我想像了那样的情景后,微秒觉得有点愉快。 看来果然是酒加多了吧。 我在沙发上笑出声来,并在之后,稍稍睡了一会。 「嗳,如果要说这像阿晴的风格也没错吧。」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阿晴所说扮演侦探那件事最后的发展,我是从赛侯口中听到的。 看来赛侯好像是从克莉丝那边听来的,而克莉丝也说她是隐约间所察觉到的,但她看起来却显得有些沮丧。只是赛侯倒也还是那副老样子,说些什么克莉丝会跟我聊这么多事情,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之类的鬼话,但我也告诉他说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啦。 因为看他们也常一起谈论关于电脑的话题,所以我想他们两个的感情应该不错吧。 顺道一提,这些话题都是在很意外地竟然连修理家具都有办法的赛侯,过来帮我修理圣堂的时候聊的。 我稍微想着,既然他都这样来帮我忙了,我是不是也该稍微对他温柔一点呐。 「不过,你不觉得这又有点不太像阿晴吗?」 「嗯?」 「要是那家伙的话,应该是会先自己大赚一笔,最后转成逆向布局后再去告发这件诈欺才对的。但他却要克莉丝抽手,然后是跟那个美眉……是叫做艾蕾诺亚吗?阿晴也对她提议说不要和这件事情扯上关 系的样子。」 虽然我对于投资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却多少能明白赛侯话中的意思。 而且我想,对于阿晴的事我也比其他人稍微更明白些。 「那孩子对于投资也有着他自己的信念吧。」 「哦?」 虽然赛侯听完之后歪过了头去,但我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在心头浮上的话语像是泡沫破裂一般,从我口中弹了出来。 「还真是专情呢……」 「嗯?你刚说了啥吗?」 「没呀,我什么都没说。」 我这样说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修理大概还需要多久呀?」 「还要一小时吧。」 「那要不要去哪吃饭呀?我请客当道谢啰。」 「喔?真假啊?搞什么嘛,这样的话我就打扮得更帅气点过来啦。」 「这样也会被油漆弄脏吧?」 「喔喔,也是啦……」 赛侯这么说完,好像打从心底沮丧了起来。 我露出苦笑,想着阿晴的事。 他没有硬是选择二兔中的一兔去追,甚至是把两边的兔子都放跑了。如果是四年前的阿晴的话,是不会这么做的吧。 看到他这个样子,让我在脑海中,在阿晴身边描绘出了另一个人的轮廓。 那是当阿晴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以她为基准的某个人。 对现在的我来说,那个女孩的名字仍然是伴随着一抹苦涩与痛楚的。 不过,人也就是会这样深深爱着另一个人啊。 「老实说,我还真嫉妒呢。」 想到这边之后,我暗自觉得,或许在这个世界上仍有一些东西是值得期待的吧。 后记 本书是金融冒险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的外传。因为是以已经玩过游戏的人为目标读者群,所以里面会透漏一部份的游戏剧情,还请注意! 至于作品为何是这种形式呈现,是由于在推特之类的地方收集玩完游戏的人们意见,询问大家要以哪个角色为主角来写小说时,意见非常分歧的关系。而羽贺那没有出场这点……这部分毕竟还是没办法……真是抱歉。不过,我想在完结篇中会让她和各位再相见的,希望大家愿意期待。 顺道一提,作为这次事件主题的公司是有着原型存在的。是在「fooling some of the people all of the time:a long short story」这本书中出现的「allied」这家公司。因为这本书是由要做空这家allied公司的投资基金经理人einhom所写的,所以或许会有几分偏颇,但在看了allied后来的发展后,我想einhom大概是对的吧。 从今以后,希望也能再多把没有用在『wee』作品里的题材一个个拿出来写就好了。 另外,也要跟翻译了这篇外传的watanabekun说声感谢! 那么就祈祷能与各位在下次的活动中见面了。 深夜中于弥漫着资本主义的家庭餐厅  支仓冻砂 后日谈 ~promenade~ 这个插曲发生的时间,是在故事最终幕的稍早之前。 「总之就是这样,假我请好了。」 当我久隔一百八十四小时,在半夜三点半再次回到家,睽违四十七小时终于能再次躺下,却仅在短短两个半钟头后就听到闹钟响而弹跳起来时,突然听到有人对我这么说。 「……请假?喔……你要回地球吗?理沙你平常太勤奋埋头工作了啦。有这机会很好啊。」 因为持续过着一周睡不到十个小时的生活,让我已经几乎忘记「想睡觉」是什么感觉了。我的手脚各处都在发疼,太阳穴的上方感觉很沉重,喉咙干沙沙的、感觉头盖骨像是用粘土捏成的一样,但我的意识却意外清楚。 到了这样的地步,人能否继续工作下去、或说能否持续让手脚、让嘴巴保持动作,已经只能说是有没有干劲的问题了。 也没脱鞋就躺在沙发上的我缓缓起身,看着像理所当然似的准备好放在桌上的早餐,难得涌起了食欲。理沙的生活态度无论如何都很严谨,总要人每天吃三顿饭、夜深就要睡觉,让人听了就烦。那种像是牛顿力学般既古典又美好的生活虽然很棒,但我真想拜托她至少明白,在现今这种状况下我实在是没办法那样过啊。 我心里一边这么想,一边将手伸向刚泡好而香气四溢的咖啡,但我的手在此时突然停住了。 为什么理沙会在这里? 我的记忆很混乱。 而正当我心想自己搬离理沙的教会应该已经好几年了的时候,理沙说道。 「我不是自己请假呀。是我替你请了假。」 「嗄?呃?理沙,为什么你——」 「还有,这是这里的钥匙。」 理沙边说话边把钥匙抛给我。我在接过之后,确认了那应该是这房子的钥匙没错,但不记得自己是不是曾经将这把钥匙给过理沙。 毕竟我对于自己太忙而过着很不像样的生活非常有自觉,所以可能是拜托理沙帮我打扫房子什么的所以把钥匙交给她了吧。但因为我也几乎不会回来这里,所以房子里面也并不脏乱。 另外更重要的一点,则是平时当理沙对我的生活看不下去而送慰劳品来的时候,每次都是送到行政中心那边去才对。 嗯……正当我手拿着钥匙而感到大惑不解时,才注意到了挂在理沙给我的那把钥匙上的钥匙圈。 那个暗金色钥匙圈的造型,是一只看起来狡诘的猫。 「啊,这个是——!」 在我终于理解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理沙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傻眼了。真亏你能在这种状态下做出会影响数万人生活的决策呀。」 「呃嗯?不……不是啦,这是两回事嘛……」 我直到几小时之前都在和地球那边的人开会,讨论的是关于以月面为开端的房市泡沫,以及恶意利用这种情势而展开的贪婪之宴要如何善后。 全世界——包含月面和地球两边——的股价都因此暴跌,股票的总市值在两个星期内变成原来的一半以下,让市场陷入了大混乱。而总市值减半也就代表着投资人们的财产也分毫不差地跟着变成原来的一半。状况就像当你某天起床,却发现全世界的金库里面竟然只剩下一半的钱,那无疑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吧。 甚至连我都有一瞬间认真怀疑起是否世上的各大公司都会垮台、国家相继破产、纸币会被废弃让人类退回以物易物的石器时代。 不过说是这么说,就跟现今医学已经发展到连从前早已重病到没命的人都能救活一样,经济系统也同样有所进化了,世界也因此总算撑过这起风暴。虽然这让我到至今仍在为了使余波早日平息而奔走,但我接二连三所做下的那些决定,每个都会对数十万甚至数百万人的生活造成影响。 我所处理的事情的规模实在太大,让我也确实曾对自己在做的事是否真实感到疑惑。因为光是我的一个签名,有时就会决定陷入困境的大企业会是倒闭或者得救;而且这种事可能还只是一连串令我忙到无暇深思的决策事项的其中之一。 要是企业倒闭的话,就会有很多人流落街头,而他们的人生规划和眼前的生活也都会被毁掉。但我既不是神,也无法确知事情的发展,究竟又为什么有权力去下这样的决定呢? 我隐约明白自己为了从经济破灭的边缘拯救世界,而身处一个和自己的实力不相应的地方,也曾扪心自问自己是否成了帮凶,做下一些非常过分的事。 然而这些事情却是一定得要有人来做的,而且我想不管任谁来做,也都会觉得自己力有未逮吧。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会这么刚刚好被嵌在这位置上也只是碰巧而已。即便我有这样的自觉,但自己既然已成为了让巨大齿轮转动的一个重要零件,那我也就只能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并咬牙苦干。为了支撑起世界,我也只能这样做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也别无选择,只能将其他一切的事情都往后边推。 即便我现在可说废寝忘食、忘记要洗澡、忘了上厕所后要冲马桶,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要记不得了,但靠着目前这种打磨得透彻的感知,我有自信自己在金融市场发生问题时能马上进行处理。 所以即便我连这把钥匙的存在都忘了,但也不代表我没办法做下适当的决策,却拯救因资本亏损而濒临破产的金融机关。 但如果钥匙这件事是真的,那也就代表另一个状况也真的发生了。 「难道为了拯救世界,你就算失去什么都在所不惜吗?」 侍奉着全知全能之神的理沙说了这样一句话。而既然我是凡人之身,也就注定没办法获得世上的一切。 在人生中存在着选择。 「不……不是……」 我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讲不出话来。虽然我明白理沙想说的是什么,但我的身体却动弹不得。 此刻强风还未停歇,大家都在支撑着几乎要倒下的大树,就我一个人回到家里去这样好吗? 在我这么一想后,理沙简短说道。 「就算你不在场,事情也不会改变太多的啦。」 「你说啥!」 我抬起头来,心里感到惊讶同时又有些生气地朝理沙看去,但只见她温柔笑着。 「还是说你认为你是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办成这么多事的呀?你也好好回想你工作的那层楼里面有哪些人在吧。」 「……」 在那个地方有着我的许多部属,还有在更底层支应他们的其他人员。 这群人个个都相当优秀,也都废寝忘食地埋首于职务之中。 「当然啦,如果你在状况真的很不妙的时候不在场那是很过分,但在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这也算是不简单的一项工作喔。我听说你自己就分配让员工们逐批休假不是吗?而且要是大家不愿离开各自工作岗位的话,你甚至还会用主管命令强制他们休息呀?」 事情的确全如理沙所说。 而理沙的个性,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临时想到些什么就随便开口说的。 她会在今天、在这个时候来到这个地方,时机一定也是仔细计算过了吧。 「不过因为在那工作场上没人有权力对阿晴发号施令,所以就由我来罗。」 看着理沙爽朗地笑着,我也只能垂下肩膀。 我全身无力地垂下目光,搔了搔头之后再对理沙瞥了一眼。 「这样的话,理沙你又算是我的谁啊?」 理沙连半点犹豫都没有便说。 「严格却又体贴的姐姐罗。」 我就知道她会这样说。 不过与其说是 姐姐,她更接近是我的第二位母亲。 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向理沙回嘴这点是千真万确的。 「我知道了啦。」 我投降似的这么讲,然后接着对她说。 「不过也真谢谢你。我差一点就又要失去重要的东西了。」 理沙一副拿我没办法似的笑笑,也没有否定我的话,只说了句:「是呢」。 「总之你先吃饭、喝完咖啡,然后去冲澡、刮个胡子、刷好牙、再把衣服换一换吧。对方可是蛮不高兴的哦。」 「……真的……这么严重?」 我瞧了瞧手上的那把钥匙,只见那只铜质的猫一脸故作不知的表情。 接着我把目光转回了理沙身上,发现理沙此时很明显是在生气。 「她一整天都坐在沙发上,一边玩弄着脚趾甲上的甘皮一边盯着装置瞧喔。其实她应该要住在你这里才对吧?现在我那边也有很多人上门寻求帮助,我也没办法抽身呀。要是她是真的没地方去的话那当然另当别论,但现在也不是这种状况吧?再怎么说——」 理沙讲到这边,双手插腰像在责备我似的说道。 「她可是阿晴你在这世上最想要珍惜的一个人嘛。」 理沙这句扎扎实实的重话,是我理当接受的惩罚。 我手中的这把钥匙,是为了另一个计划要住在这里的人所准备的东西。 但我因为工作过于繁忙的关系极少回到这个家里来,就算回来了也只是睡觉,而连这睡觉时间最长也不过就三个小时而已。 虽然我心中有着罪恶感,但却也无计可施。我还记得当我听到她说要到理沙家里去的时候,自己其实是松了口气的。因为与其在放她一个人在这间宽敞得太过多余的楼中楼高级公寓里,我想还不如让她到理沙那间热闹的教会去,她会过得比较快活。 我完全不记得我们最后一次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存在我脑海中的,就只有那一段时间非常愉快的这个印象而已。 要是能修复与她之间的关系,我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不过——」 我一边用手指顶了顶水煮蛋一边这么说,但接着却犹豫了。 理沙还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歪了歪头问道。 「怎~么啦?」 我之所以支吾其词,是因为在理沙的面前,我仍然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小鬼头。 我吸了一口气,说道。 「你可以在这等我准备好吗?」 要我自己过去我会害怕。 理沙瞪大眼睛看我,她脸上的表情真的刚好只有半边是在笑的。 「好啦好啦。姐姐我会等你的,你就动作快点吧。」 「……谢谢。」 在我道谢后,理沙把双手叉在胸前,故意深深叹了口气给我看,口中喃喃念着「男人就是这个样子……」之类的话。虽然这叹气让我听了心里实在不好受,但我也已经打定主意自己该怎么做了。既然如此也就只剩下将其付诸行动。 「所以你面包要吃一片还两片?」 被理沙这么一问,我本来开口想说一片,但还是改口跟她要了两片。因为我非得把体力补回来不可。 毕竟我接下来要面对的对象,可是一旦下定决心,就连让月球坠落到地球上去的大事都干得出来的人。 我在开始动手吃早餐之前,再一次看向那把钥匙。 羽贺那她现在绝对是在生气。 我有必要做好觉悟。 那栋理沙在里面设立了教会的集合住宅,现在整栋都变成教会的所有物了。 这些房子是由把所有财产都押注在房市泡沫会破灭,在恶战的最后终于得胜的卖空专家渥雷斯所捐赠的。年纪已经好一把的渥雷斯,当时对于什么东西真正重要陷入了迷惘;他在做下关键决定时征询了理沙的意见,而这栋住宅听说也就是那件事的回礼。看到像渥雷斯这样年资甚长的老练投资家,有时都会因为些幼稚的事而困扰,让我不得不点头同意理沙说的那句话:「男人不管到了几岁都依然是小孩啊。」 我之所以会想起这件事,有一部份算是为了帮自己打气吧。 明明我都当上了月面中央银行理事长这个至今都会因为名不符实而说出来难免会脸红的职务,每天更过着跟地球上有悠久历史的各国政要你来我往的生活,但当我站在教会的大门前,却还是会因为紧张而喘不过气。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在这几个月间完全丢下羽贺那一个人不管。 虽然如果让羽贺那累积八年份怒气的话,就连月面都会为之崩毁这点,我已经亲身体验过了,但我也能想见就算只有几个月的份也是相当可怕。理沙发现了我手握住门时颇为犹疑,傻眼地笑了。 但当我想到我每犹豫一分一秒,羽贺那都会离我更远,我也就不再迷惘了。 另外在打开门后,已经一段日子没接触的教会空气也让我不禁感到怀念。 「……呃,咦?很安静耶?」 在月面陷入大混乱后,景气显然是变差了。因为有很多人失业,而跟房屋相关的投资也都从根本处崩毁了的关系,空屋明明多得跟山一样,却出现了有人无家可归的状况。 因为我能轻易想像会有很多人来向理沙这样乐善好施的人借地方住,所以预测场面会更加喧闹,但实际上这里现在反而要比我四年前常常出入的那阵子更安静。 「我把圣堂移到别处去了。现在是借位于其他栋住宅的会场来办弥撒一类的活动哦。这部分真多亏马可弟弟帮忙呢。现在这个地方算是管理员住处的感觉吧。哎,在安静的地方和羽贺那两个人相处,也真的会让人稍微想起八年前就是了。」 「……我说,那羽贺那她人又在哪?」 不管是道歉的话语或赔罪的礼物,我完全都没有准备。毕竟我觉得对羽贺那耍什么小花招也只会起反效果,另外心情面上我也想老实地跟她说对不起。 理沙看着挺直了背脊的我,竖起拇指往走廊深处一指。 这应该是要我接下来自己一个人过去的意思吧。毕竟她都已经大张旗鼓地跑到我家来,硬是连假都帮我请好,甚至还陪我来到这里;做到这地步已经可说是太宠我了。 「我人会在集合住宅的其他栋。哎,你们就尽情吵个一架也好吧。」 理沙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就走到外头去了。 都到这地步还说没做好觉悟,那就是谎言了。 我踏出了沉重的一步,并以这个脚步为起始往走廊尽头走去。这屋子的格局和八年前我借住的教会是似像非像,但却不可思议地让我回忆起了当年的感觉。因为理沙她也住在这里很久了,或许是这个地方也浸染上了她的气息一类的东西吧。 虽然我本来是这么想,但当我穿过走廊踏进客厅时,却又理解到了另一个事实。要是人在一个地方生活,该处的空气性质也就会因为那些住着的人们而改变。而我之所以会对这气氛感到怀念,是因为这里的空气中不只有理沙的气息,更有着羽贺那的香味。 不过话说回来,羽贺那她也是变了很多。 虽然我在相隔八年重逢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但在那之后已经又是一小段日子过去了,而她也又再次有了相同程度的改变。 「……」 我隔了许久再次见到的羽贺那,身影沐浴在朝阳之中,显得闪闪动人。 她把装置摆在桌上,旁边放有一个装有柳橙汁的杯子。 她原本干脆地剪短的头发已经留长了,在脖子的高度附近扎了起来。 羽贺那身上穿的衣服是件稍薄 的高领毛衣加上牛仔裤,或许是照着理沙的喜好穿的吧。虽然这身打扮完全没有女人味,但看起来却相当有魅力。大概是因为这样穿很能凸显她身体曲线的关系吧。 再来我想,也就因为我是这么喜欢羽贺那,才会有如此感想呀。 「呃,嗨。」 而身为月面中央银行理事长,同时又被称为月面英雄阿晴的我,对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时却是这种样子。 我想都没想便说开口的这句话,口气听起来竟然像是八年前的自己,让我吓了一跳。 羽贺那的目光从装置上抬了起来,看往我这边。虽然她还是一样没什么表情,但看她这副不似在生气的样子却让我心头一凉。因为她看来完全不在意我啊。她甚至连我为什么突然来这里都完全不感惊讶。 要是她对我发脾气的话,我还可以针对原因向她道歉,但她摆出的是这种无动于衷的态度,那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了。 看到我傻愣愣地呆站在一边,羽贺那挑起她那形状漂亮的眉毛,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你不坐吗?」 她宛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对我这么说,让我的胃都缩紧了。某位在地球上被歌颂为圣女的传奇修道女,曾经留下这么一句名言: 爱的对极并不是恨,而是不在乎。 就连在股票交易,真正恐怖的也不是股价下跌,而是所有人都从市场上消失,让你要买要卖都没办法的情况。 「呃嗯……」 虽然我心想一定得说些什么才行,但却结巴了。虽然我学过在政治的舞台上只要沉默的人就输了,但这里却不是需要打那种盘算的地方。当我拼命找寻着位于自己心中,我真正想传达给羽贺那的一句话时,羽贺那关掉装置,将它揽在身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唔,呃……你……你要去哪?」 听到我含含糊糊地这样问后,羽贺那皱起了眉头来。 她的态度一副像在说「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似的。 「买房子。」 我完全无法理解她所说的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你没听理沙说吗?」 我没听说啊! 我的这声高喊没有从喉头发出,而是直接从肺部传上了脑门,在我的脑袋瓜里面匡琅琅地回响着。 她把钥匙交还给我,然后要到不动产门市去。这种状况怎么想都像在提示要跟我分居。 虽然我们还没正式结婚,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分居不分居的……但我以为我们事实上也已经算是这样的关系了,因此格外感到打击。 我有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情就是如此过分。因为全心忙碌工作,而丢下她不管的人也确实是我。 不过羽贺那会对我坦白这件事,一定是她为了想与我和好而主动退了一步。要是她真的不愿再理睬我的话,应该是会一声不响就从我眼前消失才对。 这一点也是我自己曾经体验过才明白的。 我拼命克制内心的动摇,说道。 「没啊……我没……听说啊……」 虽然我实在不觉得自己这样子算有掩饰好自己的动摇,但总算是没蠢到在此刻缄口沉默。 「不过……羽贺那,我要跟你说。全部都是我不好。」 我如此开口。 除了这样做外,我也实在没其他说法了。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实在太迟了。我也承认是有理沙的提醒才总算让我回过神来,但我真的知道错了。所以——」 「……?」 面对羽贺那因为诧异而皱眉的表情,让我连珠炮似的话语刹时停止了。 不管她对我说出怎样毒辣的话语,我都乐于承受。 在我做下了如此觉悟后,羽贺那这么说道。 「你在说什么?」 「咕唔……」 她的这句话刺进了我的胸口。因为在你对一个人拼死道歉,却被对方回一句「你根本没有理由要跟我道歉啊?」的时候,一切就都完了。 这让我几乎要不顾面子地哭出来了。 而在我差点开始祈祷要理沙快点来拯救我的下一秒钟,羽贺那说道。 「对了。阿晴,说到那把钥匙……」 我心想:这下有道歉的机会了!便把握机会奋力一试。 「喔?喔喔,关于这个——」 「借我。」 羽贺那冷淡地抛出这句话,对我伸出手来。我的目光在羽贺那的手和脸之间来回了几次,人僵在当场。我完全不明白羽贺那在想什么。她的脸上还是一样没有表情,让我完全不明白她的想法。 「理沙没拿给你吗?」 羽贺那不解地对我这么问,让我慌张地从口袋拿出钥匙交给她。 她在拿到钥匙后,就把那只仿照那只象征着月面金融街的黄铜猫造型的钥匙圈拆了下来。 「我忘了把这拆掉。」 然后她便伸手将那支只剩本体部分的钥匙递还给我,而我默默地、愕然地将那东西收下了。 我脑中的念头是:原来她真的这么生气吗? 我拼命忍耐着不要当场跪倒,然后终于发现自己的大意。明明我和羽贺那之间不存在任何有形的羁绊,我却光因为她说过八年来一直很想见我,就以为只要讲些什么话向她道歉,她就会原谅我放她孤伶伶过了好几个月。 我本来以为因为有理沙帮我们牵线,所以我们一定能轻易地重修旧好。 但这毕竟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到头来还是有可能很干脆就会损坏。 我屏息盯着羽贺那瞧,几乎要因为自己的愚蠢而窒息死亡。 而羽贺那她则是盯着那个铜质的猫咪钥匙圈瞧,稍微露出了笑容,然后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一口气把剩下的柳橙汁喝完。 或许她是在理沙的监督下有好好吃饭,而且穿着上也很像样,所以看起来非常地健康有精神。 那样子就好像她抛下了我,自己一个人成为了大人似的。 「呼。」 羽贺那最后轻轻呼了一声,将装置抱在身旁就要走出客厅。 在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场面。在羽贺那走过我身旁,好像就要从我眼前永远消失的时候,我曾抓住过她的肩膀。 没错。 我当初就是从这个动作开始挽回了从前的过错不是吗?这样的话我这次也可以办得到。 在羽贺那要穿过我身旁的那瞬间,我猛转过身去,结果却差点和也要朝我转过身来的羽贺那撞个正着。我慌忙地后退,但却失去了平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羽贺那瞪大眼睛看着跌在地上的我,看到我在屁股着地时很痛似的皱起了脸来。 「……你还好吗?」 但她却对我这样问,让我的混乱程度又更上了一层楼。 拜托你别用这种素昧平生似的态度对我。拜托不要露出没在生气的样子给我看。 能再一次被你怒骂、被你揍我还比较好过。 我很难堪地当场快哭了出来,仰头看着羽贺那说。 「羽贺那……」 我叫了她的名字,也不怕难为情地说。 「拜托你不要走。」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恳求。 但羽贺那她张大了眼睛,直直对着我瞧。 对,请你看看我吧。虽然我的目光总是一下就会被其他东西吸走,然后又会弄丢自己珍视的事物,但我认为自己是有决心、也有勇气在走错路时改正的。 所以拜托你不要走。 我认为我是睹上了自己的一切,才把这句话说出口 的。 但羽贺那在对着我看了一阵之后,这么说道。 「可是……我已经联络好房地产门市了。」 你连为我花工夫取消那预约都不愿意吗?这个事实让我没了呼吸。 就当我的身体开始倾斜,就快这样往后倒下的时候—— 「阿晴……你从刚刚就很怪。」 「啊?」 「你果然很忙是吗?」 「呃?」 我差点倒下的身体停住了。我再次往羽贺那看去,发现她神情中有着担心。 「虽然理沙她说不会有问题……但改天可能会有别人买走也说不定。」 「咦?」 「可是我觉得光靠我一个人的主张做决定不好。所以想要阿晴来……然后就去找理沙谈了。」 「咦??」 「如果你身体不舒服的话,我不会强迫你的。你好好休息。虽然这样没办法让你亲眼看到,不过我会用相机拍影片传给你的,就算这样——」 「等……你先等一下。」 「怎么?」 我完全听不懂羽贺那现在在说什么。 不过我依稀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 说不定羽贺那她是真的完全没在生气。 「我……可以先问个问题吗?」 「怎么?」 羽贺那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对我这么反问道。 她就像是只纯真的幼猫似的,张着又大又黑的眼睛一直凝视着我。 我先吞下一口口水,然后说道。 「你没生气吗?」 「生气?」 羽贺那皱起眉头,露出一副好像她现在正感到不悦似的表情,仿佛思索着什么而别开了视线,然后又歪了歪头。 「我没有……生气——啊。」 羽贺那说到这里时,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我看来。 「是因为那杯柳橙汁有一点酸。那是真正天然的柳橙汁……不过我并没有在生气。」 羽贺那这么说完后,用手搓揉自己的脸。 「之前来教会的人也以为我在生气,所以理沙有叮咛过我……可是一时还是改不了。」 羽贺那这么说完后,硬是想挤出笑容,做出了一个有点扭曲的笑脸。 因为她的眼神中并没有笑意,让那表情看起来像是个性格残虐的独裁者。 然而羽贺那脸上那扭曲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她随后换上一副非常认真的表情说道。 「所以说我没生气。而且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她这么说是纯粹想要发问。听起来并不像是在兜圈子或挖苦我。 我全身从头顶到脚尖都僵硬了,仿佛能听到像是颇有厚度的甲壳一类东西从我身上剥落的声音。 我想那大概就是所谓的刻板印象,又或是我自己作贼心虚吧。 被剥得一身光溜溜的我,展现出一副蠢透了的态度说道。 「……因……因为我很长时间都丢着你一个人……」 「咦?」 羽贺那露出了打从心底觉得意外的表情,她本来偏向右边的头这时摆到了左边去。 「因为阿晴现在做的工作很重要,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 从羽贺那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很明显就是我首先想到,同时也是男人所说的藉口中最难看的一种,所以怎么听都会觉得像在讽刺。虽然听起来是这么回事,但我看到说出这句话的羽贺那态度非常认真。 「可是……可是你……」 但在状况演变到这里后,这次换成是我心中冒出了疑问。 我的疑问是:羽贺那她又是为什么没有生气? 「你不是连钥匙都……不,还要再更早……」 于是我把自己所犯的错摊在羽贺那面前,任她宰割。 「基本上你离开那间房子,跑到这边来不就是……」 「那是因为我觉得不要跟阿晴见面比较好。」 「唔!」 我倒抽了一口气,但羽贺那却对我的反应一点也不介意,但要打开她的装置,但她好像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这跟我要讲的是两件不同的事。虽然我也想跟你谈这个,但这样要花很多时间讲。」 「呃……咦?」 羽贺那的脑筋转得太快了。在她的思绪中不言可喻的结论,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就只觉得是个不可思议的谜团。再加上我的脑袋因为知道羽贺那没生气而完全松弛了,思考能力就像是晒得干巴巴的豆子一样,完全跟不上她说的内容。 不过羽贺那好像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总之现在非得去见房仲业者才行。而且我希望阿晴也一起来。」 羽贺那这么说完后看向我。 她的神情有点羞涩,眼神像在央求。 「因为……那是我们两个人要住的房子。」 而在她那双美丽的黑色眼睛中,稍微掺杂了一抹不安的色彩。 「你很忙吗?」 「才没这回事!」 我气魄十足地回答,然后随着自己那句话的势头站起身来。 虽然羽贺那缩起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但这我哪管得着呢。 「没问题啊!假我都请好了!」 虽然羽贺那刚刚被我吓了一跳,但她在听到这句话后,紧张的情绪也渐渐舒缓,最后松了口气说。 「太好了。」 她随即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我觉得好像一切怎样都已无所谓,仿佛我只要能看到这个其他什么都不需要了一样。虽然羽贺那很笨拙,眼神和行为举止都很容易被误解,但我却觉得她的这些特点不用改掉也没关系——如果这个笑容将来也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那就保持这样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表情十分开心的羽贺那看了看戴在左手腕的手表确认时间,那只细表带的手把可能也是理沙的喜好吧。然而羽贺那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子消失了。 「时间要赶不上了。」 「那我们快走吧。」 只要羽贺那不生气的话,不管怎样都好。 我很有绅士风范地陪伴着羽贺那走在走廊上,一边笑着心里一边这么想。 理沙之所以对我瞒了这么多事情,绝对是故意的不会错。 身为被吓到打从心底发颤的当事人,我不管怎样都很想对她埋怨个几句。 但「别放羽贺那一个人」这个警告也确实是再正确不过,让我对她是连一个字都没办法反驳。 这样想就让我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实在非常受到眷顾。 「怎么?」 在我们出了教会,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时,羽贺那一副不解地对我转过头来。 我摇了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觉得你这发型和打扮都很好看。」 「……」 羽贺那依然面无表情的脸红了起来,把头猛一转看回前方去。 虽然我曾为了羽贺那交出了三百亿慕鲁的身家,但我想这价钱实在是够便宜了。 在我轻轻握住羽贺那的手之后,她虽然没有和我对上目光,但却紧紧地回握住我的手。 在搭乘电车到街上去后,我们所看到的是一如往常的月面生活情景。 在政府的行政中心里面,从已经进入危险区的利率价差、逃往地球的大量难民人口,以及可说是从月面都市建立以来最惨不忍睹的经济统计数据都在漫天乱舞,让人对于月面正面临空前危机的事实深信不疑。 但在实际走到了街上之后,我却看到还有很多人 仍留在月面,至少用看的分不出跟之前有什么差别;店家也都照常营业,人们都正常地工作着。 这让我一瞬间不禁怀疑,是否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当然了,就跟光看数字就明白世界的全部未免太极端一样,光在街上闲晃所看到的世界,也不会是这世界真正的模样。但即使如此,我依然感觉自己真的好久没看到这种在眼前存在着实体,甚至能用手触碰到的现实了。 而我就是为了要保护这样的世界,才自愿挑起大梁的啊。 我和羽贺那两人站在电车的车门旁,原本话就不多的羽贺那一直安静看着窗外的景色。当我盯着她的侧脸瞧时,羽贺那也对我瞄了一眼,好像有点不满似瘪了瘪嘴,又将目光转回了风景上面。 因为要是一直看她的话好像真的会惹她不开心,所以我也跟着把视线移到了风景上。 在我眼前,有着许许多多人们的生活、有着他们的人生。 我还有办法再继续努力下去。 我在心中这么想着。 「话说我们是要去哪呀?」 不过在我们搭电车一路来到终点站后,疑问最终还是胜过了我心中的这份感慨。 月面都市是以集中了经济机能,被称为牛顿市的地区为中心,以同心圆状向外扩展而建成,所以愈往外走去地价就会愈低乃是通例。不过由于地价连续涨了许多年,让都市更新也重复了好几轮,外侧的一些地区好像也变得挺有模有样了。 电车终点站的站名也叫作什么某某公园站,是个我完全没听过的名字。车站的内部装潢颇为雅致,让人能舒展身心。 「这里。」 但羽贺那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操作装置切换成了通话模式,跟房地产业者进行了联络。我左右张望这车站的模样,觉得实在是美仑美奂,实在很难想像这个地方从前可能被称为某某外区,是低收入族群所聚集的地区。 而后,终于有个揣着公事包的中年男子朝我们跑了过来。 「啊,抱歉让您们久等。我是从另一头下了车……」 「就算这样依然有准时。房子怎样了?」 虽然羽贺那对那位不动产业者这么说道,但那个人却还是茫茫然地看着另外一个地方——他的目光所指不是别处,正是我的脸上。 「怎么了吗?」 我故意露出笑容反问,让业者吓得回过神来摇头。 「请带我们去看房子。」 在羽贺那再次这么说后,那个男子虽然回说「啊……是,是的……房子是吧?那当然没问题了」并为我们领路,但目光还是不住朝我飘来。 毕竟我上电视的次数那么多,他会有印象也是当然的吧。 但毕竟我也没有坦承身分的必要,所以便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 「不过我说真的,两位客人会选在这时候购屋还真是有眼光呢。」 这个房地产业者用一副老古板的口吻开始寒暄,那副模样从某方面来看会让人想起八年前借钱给理沙她们的户山大叔。 「正如您们所知,虽然土地等物件近来是惨跌,许多物件都还没办法定价,但在这时候呀,也有一些人认为价格已经到底,所以来自地球那边的投资就渐渐回笼了哦。」 这事情我也有听说。 房地产的行情应该迟早会触底反弹才是吧。 毕竟羽贺那和巴顿所装设的炸弹并没有爆炸,月面并未崩毁;到头来也不是全部的人都舍弃了月面。实际上是有很多人把这里视作故乡,决心要留在此地;而也有很多人相信,既然如此,月面也就必定能东山再起。 我也有从艾蕾诺亚那边听说,现在一手经营修拜崔尔投资的马可也有在投资房地产。而我之所以没跟他本人确认,原因则是因为现在我身处的立场。要是我和在进行投资业务的马可见面谈话的话,可能会让人质疑是内线交易。我所决定的任何一个利率调整或金融支援的行动,都可能大幅改变市场状况。 在走出行政大楼回到现实世界后,我确实感受到权力还真是可怕啊。 「这附近一带虽然在往日被用外区这种名字来称呼,但现在却整然得会让人以为自己看走眼呢。不过因为在重划时,这个区域被规划成了月面的游憩场所,所以气氛可是很闲静呐。」 这个地方的建筑物楼层确实并不高。从牛顿市那个不免会使人产生错觉,仿佛要摔进摩天大楼夹缝间的地方来到这里,让我觉得天空非常广阔。 「客人您们看中的建筑,到前阵子为止都是由知名的珠宝设计师当成工作室兼住家,实在是别具风格呢。依坪数来说也非常适合两位居住。」 直直朝着前方走着的羽贺那稍微朝我看来,浅浅露出微笑。 虽然光是这个表情就让我开心不已了,但也有些事让我挂心。 因为如果是住在离市中心这么远的地方,那我要上班感觉会很不方便。但也或许是羽贺那事先算准我横竖会忙到没办法回家,所以才这样选的吧。 正当我心中这样想着并弯过了转角时,房地产业者开口道。 「说起那栋房子呀,其实有着很奇特的经历,是历经了两次迁建,最后又回到原址呢。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得别有一番风味吧?房子内部受到精心打理,看起来没有外观那么陈旧。总而言之,这实在是一栋和景色相当合衬,富有格调的房子不是么?真该说把这房子迁建回此地的前任屋主,不愧是位艺术家,品味实在不俗呀。」 虽然业者兴高采烈地这么介绍着,但我的脚步却依然停止不动。 「这栋房子……」 羽贺那用一种恶作剧般的眼神,朝着表情茫然的我看来。 「我在网路上查到它刚好被迁建到别处而留了下来,再调查后发现它又被迁回这里。于是我下定决心,当它被出售时绝对要买下来。」 羽贺那这么说,跟着业者往前走,让他打开了门锁。 我看着羽贺那的动作,登时不知所措。虽然我想说这时只要笑就好了,但却也有着满心感慨,既想哭、又觉得眷恋、亦感到几分苦楚。 这都是因为在这栋房子里度过的那段时光,实在对我的人生有着太重大的意义,更可说是一切事情的开端。 「呃嗯~……这位客人,您要不要先进屋里看看?」 房地产业者对着羽贺那这么说后,羽贺那也走进了门里。她在进屋前从门边朝我望来。 她的表情就是个孩子,一副像在说着:「你看,我做到了唷」。 羽贺那她实在为我们找到了一栋再美妙不过的房子。 因为这个地方就是理沙在八年前所开设的那间教会。 「阿晴!」 快来。她用那像孩子般的表情对我说道。 虽然业者在听到我的名字时愣了一下,但我已经不感在意了。 在这个地方,我就单纯只是阿晴。除此之外我什么人都不是。 在久隔八年再次穿过这扇门时,我一副打从心底服了似的浅笑,说道。 「我回来了。」 睽违八年的这间教会虽然各个地方都有了些变化,但几乎保留着当初的样子。 它就像今日的我们一样,就伫立在这里。 房子内部从前是教会的区域,现在变成了作口展示区以及工作区域。 从各个地方都被整齐地打理过,以及盖上了防尘罩来看,可以知道房子的主人并非破产而趁夜潜逃的。至于展示珠宝的架子等之所以仍维持原样,是因为要清掉它们需要花上不少的费用和时间吧。在工作区域中也只缺了些精细作业的工具,仿佛随时会有个金工师傅 走进来,挥动小小的槌子开始工作似的。 在我们走到居住区后,发现就只有这边的模样变了很多,呈现出杂沓的工房景象。 「这边这部分好像是用来制造工作上要用的合金,以及进行研磨和烧结等工作的地方呐。这个大得很夸张,几乎能把人都吸进里面去的吸尘器状机械……噢,是为了把镀金作业时产生的汞蒸气吸进去回收的装置。啊,当然这栋房子并没有验出重金属等物质的残留。毕竟月面的环境检查标准可是很严格的呀。」 业者一边叫出装置中的资料一边对我们解说。 「再来这边就是住家的部分罗。」 羽贺那也不仔细听业者说明,便快步朝着曾经是我们房间的方向走去。 因为她一度回头看我,所以我当然也就朝她追了上去。 「一楼的部分听说是前屋主收的学徒所居住的地方,二楼则是住着前屋主,也就是那位艺术家;三楼的部分好像是私家的庭院,这在月面都市里面算是颇为稀有的——」 我完全没听到在这之后,那名滔滔不绝地讲出这些介绍的业者又说了什么。 在我踏上两间房间相邻的走廊上时,看到羽贺那她伫立在原地。她好像没办法往前踏出脚步。 但那并不是因为她感到害怕,或是此刻觉得紧张。我站到了羽贺那身旁,看着她的侧脸,只见她长长的睫毛晃动着,闭上了眼睛。 接着她就像在氧气舱中做深呼吸似的,饱饱地吸了一大口气,让胸膛都鼓了起来。 「就像八年前一样。」 羽贺那轻声地这么说道。 「——也因为这样的关系,虽然说现在买这栋房子是非常划算,但改装可能会满花成本的呐。但话又说回来,因为现在装潢业者大概也都很有空的关系,我可以帮您们介绍不错的包商。至于价格呢,包含这部分的话——」 「买了。」 「还请跟我……呃?」 「买了。」 能看到羽贺那这种生性实在无欲无求,就算拿到钱也不知该怎么花的典型人物说出这种话,实在是相当难得一见的景象。 但也因为这样,让她的话语里带有强大且不由分说的魄力。 「呃……啊……是,好的。这个嘛……嗯……不过啊……加上其余各项费用的金额会是——」 「不管多少我都买。」 羽贺那在说出这句话时,带着连我都好像从未见过的得意表情。 「我为了这个,在理沙那边下了苦功。」 羽贺那是边看着我边讲出这句话的。 就理沙的说法,羽贺那她是在沙发上把弄着脚趾甲上的甘皮,然后一直盯着装置瞧。 我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会觉得不住在阿晴家会比较好,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这是因为在羽贺那进行投资的时候,若被质疑是内线交易会很令她头痛啊。而我之所以对她搬到理沙的教会去住这件事全往坏的方向去想,则是因为心中有着愧疚的关系。 我带着几分自嘲叹了口气,用拇指的指腹抚摸羽贺那的右脸颊。 「要是赚得太凶的话,又会惹理沙生气罗。」 「没关系。除此之外我就只有赚够生活费而已。」 「……这部分至少也靠我赚的钱来出啦。」 羽贺那被我摸着脸颊,像是怕痒似的眯起了一边眼睛,用像只缠着人撒娇的猫一般的眼光看着我微笑着。 「不过——」 就当羽贺那的表情突然一沉,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房地产业者插了话进来。 「两位客人,那么包含各项费用总共是两百七十万慕鲁,还麻烦您们签个名。」 我转过头去,看到业者的眼神烨烨生辉,对我们递出了装置和触控板。在房地产价格暴跌的期间内,像这种数字就某个程度来看还算漂亮的销售额,可说正是他们的救命索吧。显示在那装置上头的,大概是从前理沙在此地开设教会的时候,恐怕完全没办法想像的一个数字。 羽贺那接过显示着那金额的装置,干脆地签了名。 「十分感谢您的惠顾!呃嗯,那您们要如何付款呢?我这边是能帮您们介绍有优惠利率的银行啦……」 「现款支付就好。」 听到羽贺那迅速的回答,让业者往我这边瞄了一眼。 而我也就只能耸耸肩了。 「哎呀,真是感谢您们。之后若有需要也请多多光顾本……」 「之后都没需要了。」 羽贺那断然这么说道。 「只要有这里就好。」 我在一时征住的业者面前不禁快笑出来了,但这笑容却有着另外一层意思。因为对羽贺那来说,她所重视的东西,数量大概真的一只手就数得完吧。 而既然我明白在那之中包含了自己,那会更不愿让这类事物的数目增加,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诶……呃嗯,嗯,好的。」 于是房地产业者便在口中念念有词地这么说道。 「什么时候可以住进来?」 而羽贺那这么问道。 「啊,因为钥匙就在我这,所以说……嗯,现在就交给您们也行的。」 明明应该还有所有权的转移手续等诸项事务要办,但对方在这方面却显得很大而化之。这大概是因为在这场空前的房产泡沫当下,进行这样粗略的交易也算是理所当然吧。 「那我收下了。钱之后汇给你。」 当然啦,羽贺那的性格也算很大而化之就是了。 「那么之后的各项手续文件等,我会用电子邮件寄给您们,之后也请多多关照了。」 房地产业者这么说完,恭敬地低头致意后便离开了。 在门一关上后,屋内一下子便静了下来。 这份宁静和八年前有点相似,但果然还是有些不同。 然而我们也并没有期望能回到过去。 因为我们是为了开始新的生活,才走到了这个地方来的。 「是说啊,羽贺那。」 「?」 羽贺那打开了从前是她房间的那扇门,又打开了我房间的门,然后朝着站在走廊上的我转过头来。 「你有跟理沙提过这栋房子的事了吗?」 被我这么一问后,羽贺那再次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看来她好像准备让理沙大吃一惊。 「真是个好主意呀。」 在我对她这么说之后,羽贺那很开心地笑了。 「我也去二楼看看。」 羽贺那这么说完后,就走上了坡度很陡的楼梯。 而我伫立在自己当年的房门口,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此刻我之所以感到些许目眩,是因为这房间内的摆设完全和八年前一模一样。听说这房间住的是珠宝匠收的学徒,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跟我那时候相近吧。毕竟当年我同样是个打从心底相信着远大的目标,为了梦想而勇往直前的毛头小子,也有着理沙或巴顿这类能称之为师的对象。 我进到房间里面,坐到了那张被看起来清洗整理过的床单覆盖着的床上面去。感觉仿佛能听到理沙的说话声,又或是克莉丝送东西上门来的叫门声。 在我闭上眼睛,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后,更是真的有着这种感觉。 那是一段令人怀念,透着尘埃气息的记忆。 虽然我并不会打算回到那时候,但却也想要珍视这段回忆。 在我回想了各种往事后,理沙当初让我躺过的那大腿突然浮现脑海。现在想起这件事,我只觉得全因为我 当初还是小孩才能享受那种待遇,而不禁苦笑。但我好像直到现在,也都能马上回想起那时的感觉。那份触感并不单只是柔软而已,更还有着适度的弹力和人的温暖。因为理沙的温柔中带了点坏心眼,让我隐约觉得当时她更还摸了摸我的头。而在我溯往记忆的更深处时,当时的体验仿佛历历在目,就浮现在我眼前。 没错,就是这种头枕着大腿的触感,还有手放在额头上的感觉。 然而我却大感不解地想着,理沙的手有这么小巧吗? 「哧!?」 在那之后我随即发现了有哪边不对劲。一张开眼睛后,我眼前却是羽贺那吓了一跳的表情。 「羽……羽贺那?」 「……没事吗?」 低头看着我的羽贺那脸上有着不安。 「我看你倒在这,吓了一跳。」 大概是因为我刚刚闭起眼睛的关系,所以在我感受到睡意前,意识就中断了吧。 「可是……总觉得你好像是很舒服地睡着……」 所以她才没有出声叫人过来,而是静静地守在我身边吧。 「嗯……我不要紧。只是睡眠不足而已。」 我在这么回答之后,稍微移动了一下头部,发现自己的头果然枕在某种既温暖又柔软的东西上面。 羽贺那让我枕着她的大腿。 「我知道你睡眠不足。脸色很糟。」 「呃,真的喔?」 「嗯。所以我很苦恼要不要带你来。但理沙说在决定新家的时候,阿晴绝对要在场才好。」 比起我的身体状况,更该以羽贺那的想法为优先,这点确实是没错的。我在心中暗自佩服理沙做的判断。要是让羽贺那独自来这个地方,而后才知道这件事的话,我一定会感到十分地后悔吧。 这里可是我和羽贺那相遇的地方啊。 我并不想让羽贺那一个人来这里,同时也不会想要独自到这里来。 「不过既然有时间,我想你就这样睡一下比较好。」 我感觉羽贺那在讲「就这样」这三个字的时候,稍微用了点力气强调。 也或许会这样想是我心中的罪恶感使然也说不定。 因为在梦境之中,把大腿借给我当枕头的人是理沙。 虽然这让我像是外遇的场面被抓包一样心生愧歉,但想想还是决定将这个秘密只留在自己心里。因为我喜欢的人毫无疑问是羽贺那没错,而心中留给理沙的则是另外一个位子。 「……虽然我是很高兴啦,但你脚不会麻吗?」 「……」 羽贺那低着头直直看着我,扁了扁嘴巴说道。 「有点。」 「那就——」 「不行。」 羽贺那用手制止了想要移动的我。 感觉就像她想牢牢地把我绑在这里似的。 「理沙说,因为阿晴好像一下子就会溜得不见踪影,所以不好好留住他是不行的。」 这感觉就很像是理沙会说的话,而且我也隐约觉得这话说的不算有错。 「不过……溜得不见踪影的可是你呀。」 我不经大脑就说出了这句话。我没有细想这句话会不会伤到羽贺那,更没想到她会那么做,其实也是因为我的关系。 我就只是想对羽贺那撒娇罢了。 这个幼稚的念头就是此刻我心中的一切。 「可是……这是因为……」 听到我这么说后,羽贺那露出了不悦的表情,「啪」的一声用手心拍了我的额头。 「是阿晴的错。」 事实就诚如她所说。 所以我也这么回答道。 「这我无可反驳。」 「那你就继续这样躺着。」 羽贺那的口气十分干脆。 「不过一般来说不是应该相反吗?」 「相反?」 「像这种事情,我觉得应该是要由男方主动要求才对哦?」 羽贺那稍微愣了一下,然后露出浅浅的笑容说。 「阿晴你什么也不懂。」 她笑得既开心又愉快,就跟她当初第一次在股票交易中顺利赚到钱时一样。 「理沙说的完全没错。」 「……你在说什么呀?」 「理沙教了我很多让阿晴没办法逃走的方法。」 「……」 羽贺那看到我露出了老大不高兴的表情后,笑得更开心了。 虽然理沙和我情同姐弟,但再怎么说女孩子们还是同一国的。 我摆出了投降的表情,而羽贺那好像也看了出来。 她在这个时候露出的笑容就理沙一模一样。 「是说理沙她跟你讲了些什么啊?」 「这是秘密。理沙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别让底牌曝光。」 「……这话说得可真对啊。理沙她该要当个投资家的。」 听我这么一说,羽贺那像是同意似的点点头,然后将她纤细的手指穿进了我的发间。头发被别人把玩让我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虽然在上理发店时这种事情很是平常,但现在我却觉得自己好像正在做着某种很不道德的事情。 「不过有件事可以告诉你。」 「嗯……?是……什么呢?」 我让羽贺那梳理着我的头发,几乎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坠入梦乡。 今天久隔多时再次吃到了理沙亲手做的菜,也是让我想睡的原因之一吧。 「……我觉得你真的睡一下比较好。」 「要是不听完你想说的是什么,那我会在意到睡不着。」 虽然我的眼睛已经几乎阖上了,但还是硬要逞强一下。 「……理沙她说,只要把饵挂在阿晴面前就能够制住他了。」 「听她在乱讲啦。」 我不禁笑了出来,张开眼后看到羽贺那也微微笑着。 「她说阿晴就像鲔鱼一样,要是不朝着梦想游动的话就会死掉。」 鲔鱼是种听说若不持续游泳就会死掉的鱼。虽然我曾在月面的水族馆看过实物,但至今还是对这件事感到难以置信。不过说不信是不信,但我有印象当自己在凝望那长得像一发银色炮弹的鱼时,也觉得自己可以理解这话的涵义。 「……这样形容我,应该要算似是而非吧。」 「我觉得说得很准。」 羽贺那坏心地如此断言,让我实在百口莫辩。 「好,就当作是说得很准好了。那羽贺那,你又会想要挂什么饵在我眼前呢?」 我不确定羽贺那会不会愿意回答,而即便她愿意回答,我也有点怕听到答案。 但我实在没办法不追问下去。毕竟这女孩可是曾说过在这月面没有半件好事,更策划出了一个破天荒的计划来的人啊。 要是羽贺那的目光正看往未来,那我也想知道她所凝望着的东西是什么。 「这就是我先前提的事。」 羽贺那说完这句话后,面露出些许担忧。 「但可能要花一段时间讲……而且可能会干扰到阿晴的工作。」 「干扰到我工作?」 我睁开了半闭起的双眼,看到羽贺那的神情中有几分苦涩。 「这件事就是我从阿晴那里搬到理沙教会去的另一个理由。」 「……」 我揉了揉眼睛,稍微清醒了一点。 「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刚刚说,搬去理沙教会的第一个理由,是不想让人怀疑我透过阿晴取得内线情报。」 羽贺那指的是她为了赚 买房子的资金而去做投资的事情吧。虽然我心中先是想到,要是她有跟我提的话,从我放在修拜崔尔投资那边的部份出这点钱也还够……但随即想起我拥有的资产已经分毫不剩都为了月面政府而拱手奉上了。 现在的我并不是一名金光四射的投资家,而是得谨守分寸的受薪阶级。 「可是我会做下这个判断,有一个根本的理由。」 「我很难想得出理由耶。」 我这么说完后,羽贺那点头道。 「我也吓了一跳。但有件事不管我怎么想,都认为一定是内线交易。」 「咦!」 这句话让我吃了一惊而仰起上半身,但却被羽贺那用手压了下去。 她的这动作吓了我一跳,而羽贺那自己好像也略显惊讶。 她在压下我的身体后,像是触碰到灼烫的东西似的放开了双手。 我们两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只交换着眼神做沟通,而在我先轻笑出声后,羽贺那红着脸别过了目光。 我放松了身体,再次将头枕在羽贺那的腿上。既然她觉得这样子好,那就保持这样吧。 但羽贺那方才所说的话却很沉重。 在金融市场的动荡尚未稳定,局面上飘散着一股不知道还会发生何事的空气时,位于爆炸中心的月面政府,但是处在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全世界投资家行动的关键立场上。 要是能早一步预测月面政府的任何决策,那便能够迅速赚得一大笔钱吧。 因为这里是月面,所以即便到处都充斥着有这种想法的人,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但我实在不想怀疑自己的部属里面有这种人存在。因为我认为他们所有人应该都已经勤奋工作到简直没时间起这种念头了。 「可是这件事……你是找到了什么证据之类的吗?」 「与其要说证据……不,或许那就是证据也说不定。」 「哪种证据?」 羽贺那在我这么说完后,轻轻做了个深呼吸后说道。 「有电话打到教会去,是理沙接的。」 「电话?」 「对。是游说人做投资的电话。不过理沙她说像这种内容的电话还满常有的。」 「哎,毕竟虽然所有投资家都从市场上消失了,但公司不养员工可不行呀。然后呢?」 「嗯。然后,虽然理沙平常都是不回应就挂掉,但因为其中有通电话很特别,所以让她留下了印象。打那通电话的人对之后的行情会涨会跌做了预测,说要是能认同的话就请投资他们。」 虽然这种推销方式显然很诡异,但羽贺那应该是即便亲眼看到鬼也不会相信的那类人才对。 「在我从理沙那边听说时,当然也是不相信,但理沙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打电话来的那个人,连续四次料中了未来的行情。」 「你再讲详细点。」 我将思路切换成了工作模式。 「打电话来的那家投资公司好像大方厥词说能预测两天后的行情是涨是跌。然后理沙在他们连续说中四次时联络了我,怕会不会是有坏人在哪干着不法勾当。」 理沙她之所以不先找我,是因为知道我的工作极端繁忙吧。 而且如果这件事发展到让我怀疑起自己人,那也会对我的工作产生阻碍。 理沙选择找羽贺那谈这件事,让我实在对她的手腕感到佩服。 「我也对此起了疑心。在听理沙说完后就重新开始进行之前中断的投资,但市场乱七八糟根本就预测不准。虽然短期预测有时确实能算准,但那仅限于市场稳定的状况下。」 毕竟现在市场上就像刮起了金融性的典型风暴,把一切的一切全部扫倒在地一样,所以状况确实就像羽贺那所说吧。 「可是在理沙联络我之后,那个电话还是继续打来,最后连续说中了七次。在第八通电话中,对方说要是他们这次也说中的话,就请务必投资他们。」 我默不作声地听着羽贺那的描述。 而羽贺那颇感困扰似的说。 「理沙最后问说,要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是不是可以投资呢?」 「……是因为她那边有很多为钱所困的人吗?」 虽然理沙是典型对钱没兴趣的人,但她却也明白可以用钱让他人得到救助。 在许多人都失业的这个时候,就算手上拥有的资金再多都不会让人发愁吧。 「可是理沙也怀疑对方的正当性。因为在圣经上好像有说占卜是邪恶的,所以理沙也在想是不是其中有诈。」 「但不对未来进行预测的那一类投资,也全部都是利用系统的不周全来攫取利益的啊。」 利用市场之间的价格差异进行的套利交易就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一种手法。同一件商品在某时间点会被用不同的价格来买卖,是肇因于交易系统的不完备,因此也让这种作法有受人非议的空间。 但这么做当然不算坏事,另外也算是对市场有贡献吧。 不过这种做法却是无关乎预测,算只要挥汗耕耘就一定能赚钱的类别。 该怎么说呢,那毕竟不算是什么有着浪漫情怀的东西。 另外内线交易之类的行为也能算进这类别里。毕竟纯就理论层面上来说,所谓的市场是被期待能让一切资讯都在转瞬间公平进行流通的。而内线交易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交易系统本身追不上理想的脚步。 「所以理沙是认为在我身边可能有着泄漏内线情报的人,是吗?」 「她是没这么说……是我想到当自己重新开始投资后,要是赚了钱会不会也被这样质疑。因为连我自己都马上就起疑心了。」 「那我懂了。」 羽贺那是个一板一眼的人。 虽然在这件事情中像巴顿那种人是真的很有嫌疑,但他看起来是正沉醉于现在的工作中,再说他的个性也不会拘泥在一点小钱上面。要是哪一天巴顿真的妥善利用内线情报做案,那也一定是他打算占领火星或木星的时候吧。 「然后你就对这谜题起了兴趣?」 「这不是谜题。」 羽贺那表情正经地说道。 「我单纯是无法接受,在阿晴想要守护的月面上,可能有人正在做着坏事。我想阿晴一定也是这样觉得。」 羽贺那的眼神决然而直率,让我甚至感到有点害臊。 虽然我努力工作确实是为了守护月面没错,但那毕竟只是个动机,而且月面是否真能得救也还是个问号。另外也有些人会因为我的决策而受苦,甚至也有些人觉得我蛮不讲理吧。 不过羽贺那看起来对此是毫不在乎的样子。 「所以我想跟从前一样,和阿晴一起把坏人找出来。」 我在听到羽贺那的这句话后,不禁别开了目光。 房间的天花板好像一如我熟悉的那副模样,但却又似是而非。 不管怎么说,我们所处的时空都已不是八年前的昔日,而且我们也没道理想要回到那时候了。 羽贺那会有这种想法,主要应该不是对这种勾当感到愤慨,而有比较大的原因是这样做可以再次和我怀抱同样的目标吧。 虽然这也算是件让我开心的事,但我也觉得到头来还是我丢着羽贺那不管,才会让她兴起这样的念头。 在充分的自省之后,我开口说道。 「羽贺那,这件事啊,其实根本算不上哪门子谜团。」 「咦?」 羽贺那眨了眨眼睛,连忙再对我强调说。 「可是他连续说中了七次。我的预测程度就算重复计算两万次也办不到。」 所以她的思考方式才会指向是有人靠着内线情报办到这种事。 或许一个人的头脑太好,也不完全算是件值庆幸的事情。 「那些人确实是诈骗集团不会错。要是理沙把钱汇到他们帐户里去的话,大概隔天再也联络不上他们了吧。」 羽贺那屏住了呼吸就要起身,而后好像这才发现我的头就枕在她的腿上。 「另外这靠的也不是内线喔。那些人连半点内情都不知道。」 「可是……」 「你想说他们确实预知了未来对吧?」 在我这么一问后,羽贺那像个孩子似的点点头。 她很多疑,但却又容易相信人的话。 会觉得再也没人能比敞开心房的她还要可爱的,或许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吧? 「这些人手上有的,顶多就是两样东西。」 「哪两样?」 「就只有一张最少写了一百二十八个电话号码的纸,以及电话。」 「……」 羽贺那皱起眉头,表情一副说她完全听不懂我在讲什么似的。而实际上要是能连续七次或八次说中行情会涨或跌,那也能够赚到一笔莫大的财富了。要是能办得到这种事的话,背后必然有着什么巨大的机关不会错。 一般来说,人就是会这么去想。 然而这世界却是更加单纯而坦白。 「他们就只要把一百二十八个电话号码对半分两组就行了呀。」 在我讲到这里时,羽贺那很明显倒抽了一口气。 「该不会……」 「就是你猜想的那样。」 世人所谓的奇迹,指的大多是单靠运气绝对不可能引发的事情在偶然之间,又或是因为人刻意使力催动而发生了,总之无非就是这两者之一。 这次的事件就属于后面那一类。 「因为行情也就只有涨或跌两种,所以那些人就一直把群体分成两组,打电话去讲说行情会升或是降。只要打给一百二十八个人,其中就必然会有一个人遇到连续说中七次的状况。他们之所以要隔两天才打电话,就是需要这些时间去打电话给所有盯上的肥羊吧。」 「……」 羽贺那愣得张开了嘴。就是因为这把戏太过单纯,所以她才没有想到啊。 「这算是很老派的诈欺手法吧。」 在我这么说完后,羽贺那的表情从愕然渐渐转为了沮丧。 再怎么说,她毕竟是期待能再和我一起做点什么吧。 但我却在一瞬间就看穿了事件的谜底。 这下子羽贺那就又得要一个人待在家里面了。 只是我并不打算再继续麻烦理沙。因为我也必须从让理沙看不下去,而扮演姊姊的角色打我屁股、要我振作的状况中毕业才行了。所以面对正感到消沉的羽贺那,我握住了她的手。 从羽贺那看着我的眼神中感觉得出她的寂寞。 而我则对她露出笑容。 「羽贺那,我还会再忙碌个一阵子。」 「……嗯。」 「但我一定会穿过这阵风暴。这不是因为我有什么过人才能,而是因为有群具备热忱和才能的人和我共同面对问题;另外最重要的是,月面的人们也都如此期望啊。」 「嗯。」 「我想那一天不会太远了。在那之前,我想虽然还是得让你稍微孤单一阵,不过……」 我本来是想在最为潇洒的场面下、在最为闪耀的气氛中,飒爽地抛出这句话来的。 但就如我在理沙面前仍然是个小鬼头一样,我也没办法在羽贺那面前一摇身就变成一个成熟的男性。 所以我便躺在羽贺那的腿上,对她这么说。 「我想要和羽贺那看着同样的未来,然后一起往那里去。就算未来有一百二十八种,我也打算一个个打电话过去,来选出其中最幸福的一个。至少到现在这一刻为止,我是估量了许多的可能、做下了许多的决定,可说几乎是偶然才走到这里来的。但我已经受够自己一个人了。」 「嗯……嗯?」 羽贺那低语似的回应我,双眼盯着我瞧。 一定是因为投资家是永远靠着预测未来赚钱的人种,才会让她的脸上挂着的笑容,含有一丝丝泫然欲泣的气息吧。 「羽贺那。」 「嗯。」 我紧紧握起羽贺那的手。 就如我八年前那样——不,现在我握得比八年前来得更加确实。 「我们结婚吧。」 羽贺那没有马上回应我。 那是因为她抹了抹眼角。 「嗯。」 要是我说自己在听到这答案后松了口气,应该又会被理沙骂吧。 但我也真的感到如释重负。因为一项投资不管多么确实,在看到结果之前我们终究是无法确定成败。 我效法投资家的立场,想确定我的投资利益,而从下方对着羽贺那的脸蛋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 「之后也要麻烦你照顾了。」 「嗯。」 羽贺那答道,梨花带雨般的笑着,也反过来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我也想,和阿晴——永远在一起。」 当然好了。 我用猛一翻身的动作代替回答,用力抓住了羽贺那的肩头。被朝后推倒在床上的羽贺那虽然惊讶,但还是在我的臂弯中羞涩地笑了出来。 「阿晴……」 「嗯?」 羽贺那在我耳际,像个十几岁的少女似的说。 「你会对理沙保密吗?」 紧拥着她纤柔身躯的我也笑了。 这是在历经了巨大困难的月面,正要起步迈向崭新时代的某一天里面,所留下的一枚剪影。 (完) 后后日谈 ~compound interest~ 在我睁开眼睛后,晨光从窗帘的狭缝中洒进了房间里。 因为月面的天气由程式控制,所以不会因为突来的坏天气而在起床时觉得一觉睡得很差。 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对枕头旁的闹钟看了一眼。距离闹钟响还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虽然我这几个月都是在闹钟响之前就醒了,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设闹钟。虽然怕自己万一睡过头也算是个理由,但现在这个闹钟还有着另外的用处。 剩下五分钟。 我这么想着,改变了一下姿势。 睡在我身边的羽贺那发出了细微的呼吸声。有时候她会在闹钟响之前就醒来,但也有时不会;另外她还可能在闹钟响了之后依然昏昏沉沉的,也可能会继续装睡。尤其像在前几天晚上我们因为琐碎的小事而起了口角时,她就是这样做的。 不过因为在那种状况时她会故意背对我睡的关系,所以她是不是在装睡我也一下就看出来了。 当然我们昨晚并没有吵架,而是在聊着无关紧要生活琐事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羽贺那为了填补这八年间的空白,很想一直待在我身边。当然要是我也认真地想要弥补和她分开的这八年时光的话,我应该现在马上就得辞了工作回家吧。而就算这样每天花上二十四小时相处,恐怕也还是不够的。因此我选择了第二佳的方案:在回到家后直到晚上就寝为止,几乎片刻都不离开她身边。 不过羽贺那也还是老样子话并不多,所以我们也不会一直在讲话。再加上我有着不回家继续做就实在没办法全数处理完的工作,所以有时候也会让羽贺那帮我忙。而一直待在我身边的羽贺那,但会在工作中的零碎时光中,将她的额头啦、脸颊啦、下巴啦靠在我的肩头上,一心要宣告这是她的地盘。 当然要是我也这样就应战的话,那战线可就要扩大了。 虽然我有时也会选择进行战略性撤退,但在这狭小的月面毕竟没有太多地方可逃。 所以最后状况几乎都会演变成全面战争,双方竭尽全力进行殊死战。 回想昨晚,我们也是在战后的和谈会议当中睡着的。 我常常会想,如果我们拥有无限的时间那就好了。 羽贺那的头发在相隔八年重逢那时还是短的,但现在也已经留得满长了。虽然长度仍然不如当年,但羽贺那的那头像宇宙一般漆黑的长发,在白色的枕头上仍然是醒目得吓人。 我怀疑要是我把手伸过去的话,是不是会就这样被吸入其中,而我想结果应该也是虽不中亦不远矣吧。 我看着还没醒的羽贺那,用手指梳了梳她的前发;我有信心光是把玩披在她脸颊上的头发,就可以花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虽然羽贺那很会赖床,但头发被我这样玩弄下她也终于醒了过来。她在起床后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只是磨磨蹭蹭地把脸埋在我胸口。那样子就跟猫在心情很好的时候,会催促要人多摸摸它是一个样。 我有过不只一次几乎没下床就过完了假日的经验。我有办法厚着脸皮断言,我只要和羽贺那一起,就有办法能无限重复这种怠惰的生活。虽然我打从心底希望这样的时光能永远持续下去,但在我心中也同时有着另外一副面孔。 那个面孔名为投资家,彻底奉行着效率主义。 在这之后,闹钟随即便「叮铃铃铃铃」大响了起来,我和这只任性黑猫之间的缠绵也画上了休止符。 毕竟闹钟本来就是负责把人从睡梦中叫醒的东西,所以这个闹钟也可说实在很尽忠职守。毕竟我只要和羽贺那两人独处,几乎无时无刻都觉得像是身在梦中。我也就是因为需要有个东西能将自己从那美梦里面拖出来,才会每天持续定这个闹钟。 「羽贺那。」 我按掉闹钟,唤了声她的名字。不用上班的羽贺那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在我怀中摇着头,不过那也可能是她在用我的睡衣来把刚刚打呵欠所泛出的眼泪擦掉也说不定。 当羽贺那终于抬起头来时,她用一副蛮不开心的表情这么说道。 「今天也要工作吗?」 虽然这句话要是被勤勉的理沙听到,可能会被她拿着苍蝇拍打屁股,但既然对羽贺那来说,一个星期里面大约有一次能听到符合她希望的答案,那做这样的赌注也算不坏。 毕竟问这问题是不用钱的嘛。 「要啊。我得要守护月面才行呢。」 我用手拨开羽贺那的浏海,在她美丽的额头上一吻。 虽然羽贺那还是一副觉得不满的样子,但这点其实我也一样。 「要是时间用不完那就好了呀。」 我像个孩子一样说出这句抱怨,然后和羽贺那同时发出了叹息。 从我得到月面中央银行理事长这个威风凛然的头衔,主导月面的各项金融政策至今已经一年多了。 虽然我觉得自己实在不够格胜任这份工作,但也是有人把我当成月面的英雄而寄予厚望。既然呼应他们的期待能让月面多少维持在秩序的状况下,那我就这样鞠躬尽瘁地工作下去也算不坏。 我吃了早餐,概略扫过地球上在昨晚发生了些什么事,再次确认过早上的会议需要的资料后,就打理好行头准备出门。 「早点回来。」 虽然这句话已经是每天例行的台词了,但羽贺那每次说的时候表情都相当认真。 虽然我不是每次都能实现她这个愿望,但听到这句话还是觉得既烦恼但也开心,在和羽贺那紧紧拥抱过后我便出门了。当我走到大街上时,已经有一辆现在在月面已算颇为普及的汽车在路边等着我了。虽然我不是很中意这种安排,但要是搭电车上班的话,会因为在路上被各种人搭话而实在无法准时上班,所以最后我也就只能让人接送了。另外坐车能让我在移动时也闲适地进行工作,这点对我来说也是很有吸引力。 我和羽贺那现在住的房子,是我们两个人在八年多前相遇的地方,也就是理沙以前的那间教会。羽贺那在这栋房子被出售时发现了它,便将它再次买了回来加以整修,而后我们两个人也就在那里住下了。虽然这里离月面中心的牛顿市有点距离,但也找不到比这栋房子更适合当我们两人住处的地方了。 当我凝望那栋外观被整修得和八年前完全没有两样的房子时,会觉得时间好像就停在那个时候似的。虽然这种说法很是老套,但我多少是在那栋房子上寄下了这样的愿望。我偶尔会不希望时间一直往前走,而能暂时停止。因为如果时光就此停下的话,那我就有办法做更多更多的事情、达成更多更多的目标,另外也就能有用不完的时间能和羽贺那相处了。 虽然我深刻明白这个愿望里头有太多白日梦的成分,但人类的欲望毕竟是无止境的啊。 再说当你身边的人个个都是贪婪得比黑洞还更漫无止境时,要期待他们会规劝你别抱着这种梦想,而非帮你这个愚蠢的大梦煽风点火,那也根本是痴心妄想。 「嗨,先生。」 当我在月面中央银行所在的政府行政中心前面下车时,刚好遇上了巴顿。 看他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我想他可能是在附近的店吃了早餐吧。 「最近有赚钱吗?」 像这样的问候方式也是一如往常。 「算是不好不坏吧。」 因为我和巴顿现在都担任公职的关系,所以被禁止私下进行投资。 但我的身分毕竟是主掌月面中央银行的人,在工作中也就会进行金额巨大得会让人下巴掉下来的投资。我们为了让一度席卷月面,至今仍还余波荡漾的投资泡沫早点告终,而收购了濒临垮台的月 面资产。虽然无限印出钞票来大肆购买这种行为,某方面来说算是实现了身为投资家的梦想,但这里毕竟是现实世界而非梦中,所以我们也必须付出代价。 既然我们将莫大的资金注入市场,那要是在操舵上出了什么差错,月面的经济也就会一头栽下十八层地狱去。以我和巴顿为首的政府人员,至今也仍为了重建月面经济而拼命奋战着。 「能说出不好不坏也真有你的呀。」 「你是想叫我更提心吊胆一点吗?」 我们算有满多机会能听到「反正你们用来投资的也不是自己的钱,可真轻松」这类的批评。虽然我是觉得我看重月面的财产更胜过自己私人的财产,但不管怎么说,看到自己钱包中的金额上下跳动,毕竟还是真的比较能使人兴奋。 所以我便决定要正面接受这样的批评。 不过巴顿听到我这样反问他,却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我没有要损你的意思。这是因为我到现在还是感觉兴奋得不得了呀。我还真想和先生你一样保持这种泰然自若的态度呢。」 「哦?」 我不禁抬起眉毛这么说道。毕竟巴顿可是一个拥有好几个身份,仿佛已经把所有能用钱办到的事情全都做过的人。我根本无法想像他这个人名下的资产有多少。他是个终极的投资家,可以说已经把这世界上所有能做的投资都做过了。 然而巴顿他却还对现状感到很兴奋,那他这番话中也就一定另有所指不会错。 「该不会是昨晚……情势在一夕之间有了变化?」 虽然我已经概略扫过新闻,确认了地球上的时事,也并没有什么很能引起我注意的东西,但巴顿那边却会流入大笔的非官方情报。他或许是掌握了什么尚未公诸于世的重要消息也说不定。 虽然月面正从投机泡沫的重伤中慢慢复原,但那道深刻的伤痕至今仍未完全愈合。谁也没办法保证不会因为一点星星之火就让恶梦重临。正当我吞了口口水等着巴顿回应时,只见他耸了耸他那健壮的双肩。 「不是这一方面的事啦。是我今天也特别早起床,然后细细思考了被先生你拐来做的这份工作,但得出的结论却全是叹息啊。」 「……」 巴顿把看不出他想讲什么的我搁在一旁,继续用装腔作势的语调说。 「先生当初是对我说,在这世上没有比这里更好进行投资的地方,才邀我加入月面政府的吧。你这话还真的是讲得毫厘不差。」 我们两人在走廊上走着,碰到了一个叉路口;从这里往左走就是行政中心,而往右走则是中央银行等附属公家机关所在的楼层。 「要说这世界上最赚钱的投资是什么,那也就是这个啦。」 巴顿用他那粗胖的手指比着挂在墙上的牌子。 在那牌子上面写着「月面政府行政中心」。 「要是我能独占一个国家的经营,那必定能赚个饱吧。我每天都想着这个而叹气个没完啊。」 巴顿灿然笑着的那副样子,完全像是我曾在动物园里看过的肉食动物。 「实际上就算是小国,只要进行独裁统治的话也马上就能成为亿万富翁。就算在连路都没铺的那种国家里面,也有很多独裁者累积起巨额财富的案例。所以我从很早之前就在想,既然那种国家尚且如此,那如果一个人能掌握先进国家的经济,一定能筑起一笔很不得了的巨大财富吧……但我却没想到数字竟然会大到如此地步啊。我只要一想到,如果把这全部权力都用来中饱私囊的话会是如何,就觉得这股钱潮连我那贪婪的口袋都不太能装得下呀。」 巴顿说完后,拍了一下自己的肚腩。 对巴顿这种身处食物塔顶端的投资家来说,就连成堆的钞票都已经不具意义了。所以就这方面来说,我们也不用担心巴顿会藉由贪污来中饱私囊。所以我也只是往常一样,单纯对他这种连国家这呃大的存在都能若无其事一口吞下的思路,感到了一种宛如敬意般的畏惧而已。 「这也让我理解到,这世上还有着一些事,是当你自己实际体验之后才会懂得其乐处的呀。这正像初恋一样让人悸动不已……但同时心头也出现了恐惧。这可让我很烦恼啊。」 虽然我心里想着这世上应该根本不存在能让这个男人害怕的东西,但巴顿却有些害臊似的笑了。 「一想到还有这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在呀,就会让人恐惧时间毕竟有限、恐惧自己没办法充分享受这个花花世界的全部呀。」 「这个嘛……」 我心想他说的真是一点也没错,然后肩头就被巴顿拍了一下。 「你就快点把之前那泡沫的后遗症给医好吧。我们的时间总是不够。要用最高的效率做赚钱的事可是投资家的铁则啊。现在不是跟陈旧的投资纠缠个没完的时候了。我想做的事情还跟山一样多啊。任何事都得有效率地处理好才行呐。」 巴顿这么说完后,就朝着通往财政部所在区域的那边走廊走去了。 要用最高的效率做最赚钱的事。 我边目送巴顿的背影远去,边在心中愣愣地想着这句话。 巴顿说的这句话着实是重重压在我的心头。 在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快乐的事——而另一方面时间却是有限的,所以才让人害怕;无法充分享受这个花花世界的全部,也让人害怕。 纵使我从前也觉得在这世上再没有比投资能更让我兴奋的事情,但现在这个宝座则是由两个对象所共有。 其中一者当然还是投资,另外一边则是某个黑发的女孩子。要是时间无穷尽的话,我就会选择不定闹钟,和羽贺那一起永远居住在那浅眠的世界里了吧。要是对八年前的我说这么做很快乐,那时候的我是决不会相信的吧。 但现实中的我却不得不每天定好闹钟,而且一切都迈向完结的日子也终有一天必然会来到。 虽然世人会觉得这是痴心妄想,但在世上的大富豪之中,也真的有人会耗尽那一辈子也花不完的财产,却雇用一流学者来进行长生不老的研究;也有人钻研轮回转生的道理,预测自己会投胎成什么人,然后认真打算要将遗产留给那个对象。 要嘲笑他们的努力都是白费工夫是很简单的,但这些人却是因为彻底明白这世界究竟是多么有趣,才会因为神所赐予的时间不足以让他们玩遍天下,而深深感到不甘。就这一点来说我也能和他们有所共鸣。 毕竟坐拥这莫大的财富已是难得,要是不将其用尽的话也就没有意义了。 那既然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在这世上最钟爱的人,所以会想和对方长相厮守直到永远的愿望,其初衷也是相同的吧。 当然对我来说,或许也存在着将现在手边的一切全都抛开,对现实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跟羽贺那一起逃到地球的某个角落安静生活的选项吧。毕竟羽贺那藉着网路和程式,马上也就能赚进足以让我们这样做的财富。 而我也是在推估这个妄想有没有可能实践之后才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作法虽然很接近我真正的愿望,但却又不是。 我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多亏了和许多人之间的羁绊所赐。 所以对我来说,至高无上的幸福也就是不毁坏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是完全维持我现在和世界间的联系——而享受和羽贺那共度的时光。到头来,这也和希望这世界能永远保持现状是同一个愿望。 我深深叹了口气,重新拿好我的手提包。 即便身在只有地球六分之一的重力中,我还是能切实地感受到这东西的沉重。 虽然我是靠着超乎常人的幸运而走到了很了不得的地方来,但即便如 此,我无法跨越的限制也还是太多了。 这样的话,我最终也仅能遵照在任何方面都先我一步的巴顿所说,有效率地善用神所赐予的时光了。只要工作能更有效率的话,我的闲暇也就会增加,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要用最高的效率来做最赚钱的事。 我一边重新咀嚼着这句我本已视为理所当然的话语,一边往办公场所走去。 我在那之后就一直思考着「效率」这两个字。既然生命有限,那一个人能完遂多少事情到头来也就是看效率。要是我能用比现在高出一倍的效率完成工作,那不就能让和羽贺那相处的时间爆炸性的增加吗? 虽然我现在因为这个实在太晚才意识到的问题烦恼着,但我在这方面可说是处于一个非常得天独厚的地位。 因为现在绑住我的事情,追根究底来说也就是重建月面经济的这份工作,而这问题很干脆地是靠钱就能解决的。如果说要找能让金钱增加的投资,那相关的一流人才也都已经群聚在我身边了。 「你是要问我,最好的投资是什么吗?」 我在挂着「为了加深对投资市场的理解」的名目而召开,与民间投资机构例行的午餐聚会之后,对马可问了这个问题。 虽说现在局势已经稳定很多,但因为投资泡沫的火种依然带着颇高的余温在闷烧的关系,公家机关与民间机构的联络可说是频繁不绝。 虽然舆论有讥讽这种行为是官商勾结的倾向,但当情况有个万一的时候,我们最后能依靠的毕竟还是彼此间的信任这种扎根于旧时代的关系,而这层信任也是透过实际会面培养出来的。我们真的会因为在餐会中和对方熟识、摸清了对方的为人,而在危机之际实际做出「和他们借钱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这种判断来。 大家在之前的危机中都学到了一课。不管我们经手的金额高到一千亿或两千亿,人类也并不会因为这样就等比例地变成任何超乎人类的存在。 在餐会散场后,当大多数人都搭乘高级公务车踏上归途时,打算走路回公司去的马可被我问了这个问题后,装模作样地双肩一耸说道。 「我是觉得大部分人被阿晴先生问到这问题,应该都会露出不快的表情吧。」 马可在那场投机泡沫之后,从我手中接掌了完有艾蕾诺亚家族名号的修拜崔尔投资,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有独当一面的投资家风范了。 「要说比阿晴先生你们的那场疯狂赌注更好的投资,也很难再有了吧。」 那场扎根于房地产市场内部的投机泡沫最终成为了一种媒介,孕育出相当惊人的金融商品来。 虽然那东西表面上是追求安全性的商品,但面具下的真相却是台满载着燃料,能将人炸飞到冥王星去的巨大赌博装置。包含我在内的一群人就是将莫大的金额压在那装置的脆弱性质上,而一头栽进了那场有着异想天开的金额进出的交易中。 我们差点就要得手的金额,是能够在人类史上留名的数字。 「毕竟那次的赌金多到几近无限,而且赔率可有数百倍呢。不管我的投资再怎样顺利获利,也比不过你那时的利润啦。」 马可好像有点埋怨我似的这么说道。 「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只能一直怀抱着自卑感活下去呀……」 然后他一副像在演舞台剧似的,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如此大叹。 虽然他这态度让我觉得很没趣,但我还是柔软地这么回答他。 「但那笔利润最后也没能兑现,再说风险也是大得不切实际嘛。说到这个,我倒听说你现在的投资成绩,可是有我主掌公司那时的三倍不是吗?」 现在的马可是一位可说优秀到不同凡响的基金经理人,而且他的投资手法融合了我的投资方式、艾蕾诺亚的投资哲学,更还继承了卖空帝王渥雷斯的思想,并混合了克莉丝和羽贺那使用的最新数学,是一种新时代的产物。真要说的话,我才反倒深深觉得自己被马可远抛在后头。毕竟不管我再怎么顽抗,公家机关的动作都必然得如慢吞吞的乌龟那样迟缓。 然而马可本人听了我这么说,却是用一种在打探什么似的眼光看向我说。 「……你会夸奖我吗?」 大概再没有什么话,能比马可现在说的这句更惹得我苦笑了吧。 「我是不觉得我的夸赞有如此的价值啦。」 「阿晴先生你可是『活生生的月面传奇』耶。希望你有这种自觉呀。」 虽然我不知道马可这么说算不算是恭维我,但看来他的性格还是老样子没变,这是准不会错的。 「不过你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问起什么最好的投资啊?你该不会是准备要辞官回归自由之身,回来大干一票啦?」 「我也才当了一年又多一点而已吧?没那么简单就能从这个位置上退下啦。这可是事关许多人的生计啊。」 「呿~我还想要是阿晴先生回来的话,那把基金规模扩大到什么程度都没问题了说。」 「你想拿我当广告招牌啊?」 我这样反问马可,但他还是挂着一脸恶作剧的笑容。 「真受不了你……不过并不是这样的。我是在思考一些事啦……」 「啥啊?哎,不过从阿晴先生口中听到什么天外飞来一笔的话,对我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啦。」 「比方说『月面要崩毁啦!』这种话是吧?」 「而且还会把大钱押在那上头呢。真是放肆到令人不敢相信啊。不过呢——」 马可摇了摇头之后,继续说道。 「很遗憾的,最近并没有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投资哦。最近我每天就在被泡沫崩盘所烧毁的荒土中,翻捡着能让人眼睛一亮的宝贝。当然啦,投资家也就是由一群学不乖的家伙们集合而成的团体嘛,搞不好现在这一刻,我们的所作所为就是在为将来某场很不得了的泡沫播下种子呢。」 「哦嗯。」 我点点头,轻轻搔了搔头发。 「也没什么啦,我就只是想问看看而已。我在想会不会还有什么很惊人的方法,是我还没注意到的呀。」 「这种多虑得很有病的性格,难道就是所谓的投资秘诀吗?」 马可用仿佛在演戏的动作闭上了一只眼睛,伸出食指指着我。 在我耸耸肩从他手指的方向闪开后,马可接着说道。 「再说你与其找我,不如去问克莉丝小姐如何?如果要说是谁最有可能正在策划下一回的金融版曼哈顿计划,她们那边算是最有嫌疑的啰。」 克莉丝她最后还是参加了e·j·洛克伯格这家月面最强大银行的内部革命,在一手筑起了全新体制的那群人之中位居枢纽。 她能够一手操控巨额的资产,更在这家影响力完全能和国家比肩的大银行里,独自号令着金融商品的开发部队。 再说克莉丝也就是催生出那场投机泡沫的当事人,更进一步地来说更是在那片灭绝中获利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嗯~……不过要我去找克莉丝啊……」 虽然我和克莉丝曾经相处过和羽贺那差不多——不,其实应该是更久——的时光,但现在她却已经不是我想随便见就能见的对象了。 「因为克莉丝小姐她好像到现在都还对阿晴先生抱有好感嘛。」 「……」 虽然马可说的这种事我觉得并不可能有,但现在的克莉丝也俨然已是金融界的大魔头之一了。 若要论隐瞒真心话的手腕之高,那一般市井的欺诈师和她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吧。 「要不然,你去找艾蕾诺亚小姐谈谈怎么样?」 「 艾蕾诺亚?」 「因为刚好就是今天嘛。而且她也有说她会住在理沙小姐的教会里。」 「啥?她到月球来了?这事我可没听说啊!」 看我张皇地反问,马可一副嚣张样贼贼地笑着。 「她说呀——因为想说阿晴先生一定很忙,所以不好意思耽搁您的行程。」 但如果她是住在理沙的教会,那这件事无论如何也都会传进我耳里。 我想这应该是艾蕾诺亚拿手的黑色幽默吧。另外我也明白这算是一种亲昵的表现。 但明白归明白,我一想到这件事还是会觉得有点不自在。 「我是觉得,艾蕾诺亚小姐她也还是喜欢着阿晴先生你啦。」 马可从前曾经非常爱慕艾蕾诺亚,看来他在精神上是站在艾蕾诺亚那边的。不过就算他打着「要是我有机会的话,那从现在开始也还不迟……」的这种念头倒也不算奇怪。因为艾蕾诺亚和克莉丝都真的是很有魅力的女性,老实说不管是怎样的男性站在她们身边,男方应该都会显得不如女方出色吧。 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机缘巧合,让我受到她们两位的倾心,但最后却没能回应她们的心意。 我一想起这件事还是会冷汗直冒,另外更感到愧疚,以及——绝对不能对羽贺那说出口的——些许惋惜。 我既希望时间能够无穷无尽,同时也想着要是人能有三种或四种平行发展的人生那就太好了;但因为我很害怕被羽贺那会察觉到我的这种想法,所以也只能拼命将它收到心里最深处。 「你还是老样子,对我口下不留情啊……」 「听说从前的英国首相,可是雇用了一群专门只提不中听建言的人喔?」 「那我还真该感谢你呢。」 我一脸不快地这么说,让马可呵呵地笑了。 「喔,对了,理沙小姐有要我传话问阿晴先生你哪天能过来教会。她说想大家一起吃个饭。」 「嗄?这种事你早说不就好了……我看看啊……」 我这么说完后,本来想确认自己的行程表,但手却停了下来。 「这件事羽贺那知道吗?」 照常理来想的话,艾蕾诺亚或克莉丝开我玩笑,在突然之间抛出这种邀约是还可以理解,但这却不像是理沙的作风。 我在这么想了想后,看到马可露出有点困扰的笑容叹了口气。 「理沙小姐早就和羽贺那小姐联络过了喔。但羽贺那小姐好像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阿晴先生呢。哎,这也跟大家猜得一样就是了。」 正当我想着马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马可也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干笑。 「阿晴先生你呀,真~的是被羽贺那小姐深深爱着耶。」 「你在说啥——」 ——蠢话。我本来想说出口的这句话卡住了。因为我隐约明白了马可想表达的意思。 「理沙小姐是说,羽贺那小姐可能会犹豫要不要带阿晴先生去,所以把这件事情瞒着你,所以以防万一才要我来跟阿晴先生确认看看。」 看起来状况也真如理沙所担心的一样。 我和艾蕾诺亚与克莉丝之间的事是羽贺那不在的时候发生的。虽然我在这方面非常清白,但从羽贺那的角度来看可能会感到十分不安吧。毕竟不管是艾蕾诺亚或是克莉丝,她们和我之间的关系都并不寻常。我和她们在真的可说是在算得上是灵魂原点的地方交谈过的。 不客气地来说,我甚至想过如果她们两位不是女子而是男性的话,那也不会发展成这种纠葛不清的关系了。 就羽贺那的立场来看,她也不会愿意把我带到一个,有两位在她无法进入的时空中和我互诉过彼此真心的女性在的地方去吧。 「而且理沙小姐还说,要是透过阿晴先生告诉羽贺那小姐这件事的话,她可能会很固执地不愿意来也说不定。」 事情应该就是这样没错吧。 理沙的眼光果然还是一样雪亮。 「所以理沙小姐严令,要阿晴先生你好好把羽贺那小姐给带过来。」 要是敢拒绝的话,在前方等待我们的一定是理沙的一顿斥责准没错。 在理沙的面前,我和羽贺那仍和八年前一样是孩子。 「我知道了啦。」 听到我这样回应,马可一副乐开怀似的笑着。 我在回家之后,极力注意不要使用责备的口气,对羽贺那提了理沙交代的那件事。 接到理沙的联络后对我闷不吭声的羽贺那,一如我所料露出了如坐针氈般的表情,但我当然也不是不明白她不想被叫到那种场合露脸的心情。 而且如果真如像马可所说,羽贺那除了自己不想参加派对外,更是不想要让我去参加的话,这份嫉妒也真是可爱得让人不禁莞尔。 「不过克莉丝到现在还是把你当老师一样崇拜,艾蕾诺亚小姐她也想跟你更亲近一点呀。」 艾蕾诺亚会这么做,部分也是因为她那一套高贵的性格吧。毕竟我和艾蕾诺亚之间有着比一般患难与共的朋友还要更深的交情,更在别人随便拍的电影里面成了情侣关系;而羽贺那也就是因为对这件事深信不疑,才会策划出那个很不得了的计划来。 也就是因为这样,艾蕾诺亚才会想对羽贺那表现诚意,来让这些恩怨一笔勾销吧。 除此之外,她好像也很想在羽贺那这条走得有些稚拙的恋爱路上帮点忙……的样子。 这边我之所以语带保留,是因为最近我觉得与其说艾蕾诺亚在背后有什么动机,不如说是她本来的个性就接近理沙那样吧。 也就是说,我怀疑她不仅根本上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同时更是非常享受自己的这种性格吧。 虽然我觉得她在这部分真的是名符其实地「多管闲事」,但我也有着没办法就这点跟她翻脸的理由。 这不是因为我拒绝了艾蕾诺亚的好意而对她感到抱歉,而是每次羽贺那在和艾蕾诺亚说过话后,都会很神奇地变得更加可爱。该说是艾蕾诺亚她很能体察我的心愿吗?因为羽贺那既老实又有些地方很固执,我有时也会希望她在某些方面更积极一点,在她和艾蕾诺亚见过面后我的愿望往往都会实现。总之就是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 虽然我很怕知道羽贺那到底从艾蕾诺亚那边听进了些什么,但羽贺那尖锐的棱角渐渐被磨平,甚至难以置信地变得偶尔会化化妆、选购些新衣服,这毫无疑问得算是艾蕾诺亚的功劳。我总觉得羽贺那每一次和艾蕾诺亚见面之后,都会变得更像个女孩子。 虽然理沙也会帮羽贺那操心很多事情,但她在这方面的做法更像是妈妈叫女儿怎么去做,让羽贺那即使在当场勉为其难地听从,但却不太会去改变作法。至于艾蕾诺亚感觉则像个比羽贺那大上几岁的姐姐,所以羽贺那也会去听从她的建议。 不过也或许是看到了艾蕾诺亚的那副贵族模样,才让羽贺那也燃起了一点竞争心理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也就是因为这种种理由,让我个人很希望羽贺那也到场。 「……可是……」 羽贺那这么说,叹了口气。 「这样跟阿晴相处的时间会变少。」 理沙以前曾看着我,说我是有了情人之后会跟对方腻在一起的类型,这还真是评得一点也没错。 因为听到羽贺那这么说,实在让我感到乐不可支。 只不过这一次的状况和平常有一点不同。 「可是我现在有点事想要问问克莉丝和艾蕾诺亚啊。」 「……你要问什么?」 虽然我觉得羽贺那的眼神好像透出了锐利的冷光,但还 是努力保持镇静说。 「我想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投资的效率会比我现在做的更好呀。」 「……?」 羽贺那像是被人类捉弄的猫似的,沉默地撇过了头去。 「今天早上巴顿跟我说,他因为时间有限所以觉得害怕啊。虽然我对这点也有些微体会,但一听他这么说也觉得真的就是如此啊。虽然我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使出全力拼命在工作了,但想说会不会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存在。如果我能用加倍的效率工作的话,和你一起过的时间也就能加倍了。」 羽贺那听到我这么说,像只眼前摆了玩具的猫似的,眼睛瞪得都圆了。 「然后啊,我的工作到头来也还是和投资有关嘛。所以要找人提问的话,也没有比她们两个更合适的对象了吧。」 我轻轻捏了羽贺那的脸颊,笑着说。 「所以啰,如果我能藉此找到什么革命性的方法,能让工作飞也般地前进、腾出自由时间来,你不觉得这笔投资实在棒透了吗?」 虽然我的说词中带了些诡辩,但羽贺那最后好像还是释怀了。 「我明白了。可是……」 羽贺那说到这里,露出难过的表情看我。 「为什么阿晴不拿这问题来问我呢?」 或许羽贺那是觉得如果我有事想谈,为何第一个不是找她而觉得受伤吧,但这却让我的嘴角浮现了有点苦涩、又有点困窘的笑容。 「因为如果我问你最棒的投资是什么的话,感觉你就会因为这样没日没夜地去钻研嘛……这样子一来,嗯……」 我轻轻咳了一声说道。 「我会有点孤单啦……唔!呜哇!?」 我随后就被朝我飞扑过来的羽贺那压倒了。 要是从旁人的眼光来看,可能会觉得这种互动真让人要摇头叹息,但有件事情却是我有办法断言的。 我根本无法想像要怎样才能比现在这一刻更加幸福。 当我这么想着的同时,心中果然也还是期盼能获得什么新的工具,来让这样的时光多少能再增加一点。 虽说因为事出突然,让我实在没办法隔天就空出时间,但我总算是在四天后找到了空档。当天我便提早让工作告一段落,离开了行政中心。 在我走到室外后,发现羽贺那站在稍远处的路灯下,背靠着灯柱等着我。 虽然她马上发现我走了出来,但却没有因此而脸色为之一亮。 因为当我们在外头的时候,她就连和我牵手也都还会感到害羞。 「我已经在午休时间买好礼品了,就直接过去吧。」 我这么说道,对停在行政中心前的计程车打了个手势。因为这是私人行程,所以如果搭公务车到理沙的教会会让我有点顾忌。 在我将目的地告知司机后,计程车便安静地开始行驶。因为在这一带做生意的计程车司机已经很习惯有位居要职的政府人士搭车了,所以也不会露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对我们搭话。 不过也因为羽贺那也同样闭口无语,让车子里头非常安静。 在我刚认识羽贺那的时候,本来以为她完全不在乎旁人眼光、性格我行我素,但事实却完全不是如此。 实际上,她好像很典型地是那种一旦开始在意某件事情,就会做什么都很不顺手的人。她就是因为这样,才决定打从一开始就对外界表现得漠不关心。 像我们在外头时,她会很固执地拒绝和我牵手或在计程车中闷不吭声,也就是这种性格的好例证。 她明明有办法用光速架构出跟股票投资相关的随机微分方程式,但却好像只要一度在意起在他人面前该怎么牵手才正确,之后就再也做不来了。虽然我是觉得旁人应该也不会对附近情侣的动作在意到这种程度,但对羽贺那来说这种只稍稍表露一点情感的作法是非常困难的;如果我们牵手,她会觉得光是牵手根本不够满足她情感表现的需求——不,应该说她好像觉得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满足这种需求吧。 因此当我们一起在外头走动的时候,她的态度会显得跟我非常疏远,通常都会被人误认为是我的秘书。 我看向摆出一副冷然平板表情的羽贺那,觉得这样的她也有着独特的魅力。要是我故意恶作剧不经意牵起她的手,她马上飞红了脸蛋对我发脾气的反应也是棒极了。 但因为之后要收拾残局会很麻烦,所以这种事情我很少做就是了。 「……?」 正当我心里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羽贺那的目光从窗外转到我身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我对她微笑表示没什么,她便轻轻叹了口气,又将目光抛向窗外。 看来现在她的神经好像相当紧绷。 而理由我也明白。 羽贺那的性格并没有冰冷到打从心底不愿和克莉丝或艾蕾诺亚碰面。毕竟她每次和艾蕾诺亚聊过后,都会将艾蕾诺亚的教导付诸实践;要是让她和克莉丝聊起投资的话,她们也能够畅谈个一整晚。 毕竟在筹备我和羽贺那的婚礼时,我们也受了她们太多帮忙;而理沙照顾我们的程度,更几乎要接近我们的亲生母亲了。 到头来,羽贺那露出一副忧郁神情的理由,应该是她不喜欢面对那些让她无法表现得无动于衷的人们吧。就是因为她认定了克莉丝和艾蕾诺亚是亲近的对象,所以才会更感到在意。再说也不知道是因为坏心眼、因为亲切、还是因为觉得这样好玩,理沙她老是爱强调我和羽贺那的夫妻关系。 虽然我觉得她单纯是因为九年前的两个死小孩终于走到了该有的结局而感到满心欢喜,但羽贺那却打从心底对被套入这种框架之中感到很不自在。这真的会让她像要踏出脚步时不知道该左脚还是右脚先,最终只能呆立在当场。 而且在我看到羽贺那的这种态度后,心中觉得她好可爱的想法又会全写在脸上,也就更是招来理沙、艾蕾诺亚和克莉丝的猎杀,这也会让羽贺那的态度变得更为僵硬……总之就是这样的发展。 她们还真是爱把无聊当有趣啊。 「在这边停车您不介意吧?」 正当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司机对我这么说道。 眼前这个地方有着朴质而整洁的公寓林立,是在月面这边难得显得清幽的一个角落。 「嗯,谢谢。」 我用电子钱包付了钱,下了计程车。 理沙还是老样子,把她那间小小的教会开设在我眼前的这栋建筑里面。 「羽贺那。」 我出声叫了羽贺那,只看到她露出一副已经深感疲惫的表情,朝我瞄了一眼。 「我觉得你这样战战兢兢的也一样很可爱喔。」 羽贺那听到我这么说她,抿起嘴唇瞪大了眼睛,转眼间脸就红了起来。 接着她甩头看往旁边,然后朝我的肩膀槌了一记。 光靠头脑就差点让月面经济崩溃的天才少女竟然有这样的一面,也真是让人觉得世事难料啊。 我一只手揽住一脸不快的羽贺那,接着踏出了脚步。 「好啦,我们走啰。」 虽然羽贺那忿忿地朝我瞪来,但最后也是随我走向前去。 艾蕾诺亚在地球上无疑算是位千金小姐,也靠着自己的力量赚进了十足的资产。 而我也不会不解风情地问她,为什么明明要租下几间在牛顿市高级饭店的套房都不成问题,却偏要在理沙的教会借住。因为我有自信,在月面上最理解人与人之间羁绊千金难买的人就非我们莫属了。 「艾蕾诺亚小姐,好久不见。」 「哎呀呀,阿晴先生你近来安好呀。谢谢你忙碌之余还抽 空过来。」 艾蕾诺亚温婉地和我打了招呼,以地球人的风格和我轻轻拥抱。 虽然我因为在出任政府要职后和地球人的交流机会变多,所以对这个动作也差不多习惯了,但对于除了在家盯着装置画面,就只会来理沙教会这里玩的羽贺那来说,这个习惯动作还是让她很难适应。 「羽贺那小姐,很高兴你也来了。」 我心里想着,明明羽贺那在跟我拥抱的时候完全不会在意姿势标不标准,就只管像只猫一样飞扑上来,但关于这点我自然是一声都不敢吭,就只是看着羽贺那笨拙地和艾蕾诺亚抱了一下。 「理沙,这个送你。」 「唉唷~当年的小捣蛋鬼竟然成长到作客会带礼物了,姐姐我好开心呀。」 虽然我也就只有在九年前的一小段时间里才有着跩得要命的死小鬼个性,但理沙至今还是会拿这个开我玩笑。 「毕竟人的年纪会自己增长嘛。」 「有没有好好成长可是要看人呀。」 因为理沙是边笑着边讲出这句话来,所以看来我基本上算是有以符合她期待的方式成长吧。 「那我还要继续做菜,你们就再等一下啰。」 理沙这么说完后,对羽贺那就只是轻轻一挥手打了个招呼,便走向厨房里去。因为羽贺那时常会来教会的关系,这里对她来说就像是第二个家一样。 「克莉丝还没到啊?」 「她刚刚有打电话来,说现在好像在路上了。」 「要是看到一批黑头车开往这里来的话,那就是她要到了吧。」 虽然艾蕾诺亚听我这么说后格格巧笑,但其实这句话不太算是玩笑。 「赛侯和马可是出门采买东西了吗?」 「嗯,不过老是麻烦他们这个让我还满过意不去的。」 「我想只要是由理沙主办、艾蕾诺亚小姐和克莉丝也会参加的聚餐,他们应该就会很乐意继续担任这工作吧。」 「哎呀~」 艾蕾诺亚浅浅一笑,突然将目光转向站在我斜后方的羽贺那,然后别有用意地露出微笑。 「羽贺那小姐,我今天有带了一点礼物要给你唷。」 「……礼物?」 羽贺那用一副活像是被寄在别人家的猫一样拘谨的态度反问道,而艾蕾诺亚一副很开心地点点头。 「这个得对阿晴先生保密,走吧。」 艾蕾诺亚这么说完后便牵起羽贺那的手,把羽贺那带进了应该她所借住的房间里面去。 虽然羽贺那对我抛来求助似的眼神,但她的表情中好像有一点开心,所以我也只是朝她挥了挥手。 「不过说到礼物啊……」 艾蕾诺亚之前送给她的礼物是高雅的香水。 羽贺那这个人当然没有擦香水的习惯,而不管怎么说我是觉得她身上的香味已经够好闻了,所以也用不上这种东西——但当她擦上那香水后却完全是另一种状况。 所谓的「如同百花绽放一般」形容的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想起在那一晚,被指派为月面经济的守护神,更一肩扛下这份重责大任的我瘫软在床上,瞬间就丧失了身为硬汉的自信,也只能摸摸鼻子。 虽然我曾怀疑那香水里是不是掺了什么可疑的药物,但我现在明白应该是因为羽贺那平常不太用这种东西的关系,才使得效果格外强烈。 所以我实际上也对艾蕾诺亚的秘密礼物抱着很大期待。 不过因为赛侯和马可出门采买,理沙也在专心准备着料理的关系,让我这时变得有点无所事事。正当我考虑干脆用装置来办公时,玄关大门打开的声音、随后小小的一声惊叫和有人摔倒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我探头往走廊上看去,只见一团乱蓬蓬的金发摊在走廊上头。 「呜呜……」 维持着倒地的姿势发出低鸣的人就是克莉丝。看来她好像是工作处理到一半,虽然人摔倒在地上但手中依然紧紧握着装置。 「你真是工作成瘾耶。」 在我伸手拉她站了起来后,克莉丝慢吞吞地重新戴好眼镜。 「太……太感谢你了。」 「你黑眼圈好夸张啊。有好好睡觉吗?」 听到我这么问,克莉丝对我露出了好像有点自豪的灿烂笑容。 「看你这么享受人生是再好不过啦。」 「在理沙姐面前,要请你配合我说这是化妆画坏的唷。」 虽然我想会把涂眼影的位置上下搞反也真的是没救了,但克莉丝其实也期待理沙会开口对她唠叨吧。 「话说前阵子的午餐聚会你没来嘛。这样我很寂寞耶。」 在我和克莉丝一起走向客厅的时候,我这么说道。 「什么寂寞呀。阿晴哥在成为政府的人之后变得常常说谎了呢。」 「我是说真的啊。我还满喜欢在那种老在做表面工夫的场合看到熟人的耶。因为不知怎的,会觉得这样好像是在看一出奇怪的戏呀。」 虽然克莉丝朝我看来的眼神让我很难分辨她到底是想睡还是怀疑,但最后她嘻嘻一笑说道。 「这种感觉我也有点能体会呢。」 「我没说错吧?」 当我和克莉丝走进客厅后,在做菜途中有点空档的理沙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哎呀,刚刚那是克莉丝的叫声吗?」 「理沙姐,午安。」 「不然你以为是谁在叫啊?」 理沙一边翻动炒菜锅,一边贼贼地笑。 「比如说是羽贺那收到了艾蕾诺亚送的火辣内衣之类的啰。」 虽然我对神职人员竟然讲出这种话感到傻眼,但在那瞬间还是想像了一下,这才想起克莉丝就站在我旁边。 「你们打得还真是火热呢。」 克莉丝白了我一眼这么说道,让我只能别开视线。 「克莉丝,你想喝什么?看你这种脸色,只能喝酒以外的哦!」 「……我想喝点有营养的东西。」 「好啊好啊。」 理沙把菜炒得差不多之后打开冰箱。 克莉丝则坐在沙发上,用一副想睡的眼神继续操作装置。 看到她这副样子,让我可以深刻理解到九年前连吃饭时也片刻不离装置的我会被理沙骂的理由了。 但我也隐隐能体会到,理沙当时并不是真的发了脾气。 因为看对方一脸这么愉快的样子,让人哪有可能真正动怒呢。 而我也还是有个问题,得趁现在向克莉丝问问。 「喔,对了。克莉丝,我有件事想问你啊。」 「我身上是没藏录音设备啦,如果不违反职业伦理和公务人员规定的话你就尽管问吧。」 克莉丝俐落地这么说道,在装置后头用恶作剧似的眼神朝我望来。 我耸了耸肩,说道。 「我是想让工作能早点收尾啦。现在正在找有没有什么不错的方法。」 「……不错的方法吗?」 我看到克莉丝在那副实用取向的土气眼镜下的表情呆住了。 「你是指……想找什么能一发逆转、报酬率很扯的那类投资吗?我本来以为中央银行的资产负债表正一步一脚印朝着健全迈进……你这么做是为了掩盖什么还没有公布的亏损吗?」 克莉丝换上了像鲨鱼一样的民间投资家眼神,露出一副像是哈巴狗般涎着口水的表情。 我摆了摆手要她别那么兴奋,回答道。 「不是啦。因为我最近的工作大致进入了稳定局面,但却没有马上能收尾的感觉啊。 」 我本来先思考了一下措辞,但后来想想也没有什么好对她隐瞒的。 「我只是觉得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果然很怪,也想说还是辞官回归民间比较符合我的性格。」 「哦,也就是说你想快点把现在的工作做个了结,要问我有没有什么好方法是吗。答案不限于投资方面?」 「要说的话就是这样了。」 克莉丝用食指顶着下巴,闭上眼睛发出「嗯~」的低喃,好像因为顾忌理沙似的而用手掩着嘴巴,对我细语道。 「阿晴哥只要写份文件,说自己至今已经做了这么多工作而拯救了经济,然后找个人来接手,再把工作全丢给他不就好了?在这之后不管要上哪去就都随你啰。」 真不愧是在大银行的内部主导政变势力的一员。 「那所谓的责任又该怎么办?」 「责任啊……」 克莉丝重复着这几个字,对我露出了在教会中不该有的那种笑容来。 「虽然说因为自己接了这份工作,所以就必须好好做到最后一刻的这种想法大致上是正确的,但随着工作的规模愈大,这种想法也就愈是一厢情愿。尤其经济规模只要一大起来就完全是头怪兽了,靠一人之力是没办法办得到什么的。要是你冷静接受自己的能力极限所在,就能明白在这世上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责任是该由你来承担的。我觉得装做事不关己并不是一件坏事喔。」 这是唯有身在组织内部,并理解组织力量的真谛的克莉丝才有办法说出的一番话。 「不过会不会觉得这么做是对的,也是因人而异啦。」 克莉丝接着换上了带点害羞的笑容。她在五年前常这样子笑。 「换作像我这样的人,遇到阿晴哥面对的那种困难大概光着屁股就溜了。我真心认为你挺身而出去面对的态度非常帅气,也知道这种人的存在有时是必要的。」 好像就是因为克莉丝在壮大到会让人眼珠子掉出来的世界中过活,才让她有点找回了她五年前的本色。 但从她遣词用字的各方面来看,也感觉得出她具有一种专属于身经百战之人的强劲。 ——光着屁股就溜啊。 要是理沙听到克莉丝讲出这么粗鲁的话,应该会摇头大叹吧。 「……到头来,想要得到什么也就得付出相对的代价是吗……」 「虽然事事都能依着自己的价值观发展,而且又做得顺利的话,就真的可说是再好不过了。」 克莉丝对我投以同情的笑容,让我不得不点点头。因为克莉丝她毕竟是在巨大银行内部的权力斗争里面摆荡的人,实际遇过的不合理遭遇和必须忍让的事情,应该是和我想像的状况完全不能比吧。 「我又再一次领教到这世界有多么严酷了。」 「阿晴哥最会开这种玩笑了呢。」 克莉丝呵呵笑了出来,让我也跟着笑了。 「嗳呀,你们是在聊什么开心的事情呀?」 理沙这么说,从厨房端了饮料过来。那好像是她亲手做的香蕉牛奶奶昔。 「因为之前收到了真正的天然蜂蜜,我就做了这个。很有营养唷。就喝了它多少弥补平时的不健康吧。」 「呵呵,那我不客气啰。」 克莉丝接过饮料喝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什么精力补充饮料都比不过这个。」 「有空回来的话我随时都能做给你喝唷。」 就连空出今天这场聚会的时间只怕都很不容易的克莉丝,听到理沙的这句话也只能回予苦笑。 「唉,果然有来这趟真是太好了。」 克莉丝轻声这么说,朝我看来。 「我要把这个也加到能让工作顺利的秘诀里。」 ——多喝香蕉牛奶奶昔。 克莉丝在看到我对她耸耸肩后,笑得可甜了。 在那之后赛侯和马可就回来了,再晚一点雷娜也到了。 虽然艾蕾诺亚和羽贺那在房间窝了满长一段时间,但羽贺那走出房外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我不禁想着,既然艾蕾诺亚不是让她擦上新的香水,难道真的是理沙开玩笑说的内衣吗……但我在回过神来之后,赶忙将这邪恶的思考逐出脑海。 不过羽贺那现在却不是因为在别人面前所以表现拘谨,而是仿佛若有所思地目光飘向了远方。因为艾蕾诺亚看着羽贺那这副样子一脸很高兴似的,我想这大概跟她送的那个「礼物」有关系吧。 虽然我很在意她到底送了什么,但同时也期待惊喜所以就没问了。 这时在客厅的餐桌上也已经摆满了理沙亲手做的菜,大家也闲聊得很热络。 尤其现在理沙他们所推动,把重点放在月面社会救济的活动也上了轨道,让这座贪婪的迷宫里面仿佛照进了一丝光明。 虽然克莉丝逮住了羽贺那,跟她谈论起什么感觉很复杂的数学,但我一回神来看去,才发现是打开话题的克莉丝自己已经沉沉睡着了。羽贺那从理沙手上接过了毛毯,盖在毫无戒心熟睡着的克莉丝身上。我想她在九年前也一定常常这么做吧。 羽贺那看着克莉丝的睡脸,难得露出了感到怀念似的笑容。 在用餐结束后,理沙和雷娜收拾起碗盘,赛侯和马可也很周到的在帮忙她们。因为这间厨房毕竟没那么宽敞,所以这时挤在里面而派不上用场的人,便到了客厅继续谈笑。 不过羽贺那却不知道为什么表现得有些着急,当艾蕾诺亚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什么之后,她就躲进了艾蕾诺亚借宿的房间里去了。 我心里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目光朝着羽贺那的去向追了过去,而当我拉回目光时刚好和艾蕾诺亚对上了视线。 「敬请期待。」 看她对我吟吟微笑着这么说,我也只能点头了。 而且时机也算正好。 「话说回来,我有件事想跟艾蕾诺亚小姐你问问啊。」 在我抛出这个话题后,艾蕾诺亚伸手捂住嘴巴,很故意地朝周遭望了望。 「哎呀,会是什么事呢?是不是偷偷溜到走廊上讲比较好呀?」 「视情况不同,也有可能这么做比较好。」 艾蕾诺亚轻轻笑着,做了个手势表示要我尽管开口。 「这件事我已经问过克莉丝和马可了,总之我现在正在寻找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有效率地把工作一下子解决掉。」 艾蕾诺亚呆了一下,动作很可爱地轻轻歪过头去。 「这是为了要让我有更多的空闲时间。」 在我补上这句话后,她的表情转为了满面灿烂的笑容。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我一时还想说你是不是又要开设什么新的投资基金了。」 「哎,如果当这个是对人生的投资的话,那也算差不多吧。」 因为艾蕾诺亚老爱存心调侃我和羽贺那,所以应该能允许我说这种话来反击吧。 而艾蕾诺亚也不出所料地,露出一副好像吃了什么又香辣又好吃的食物一般的表情。 「也就是说,你手上有着想将空闲时间全部投注进去的投资呢。哎呀呀~」 艾蕾诺亚很故意地挥手往她自己的脸上搧风。 「正是如此啊。不过你有什么点子吗?我想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克莉丝或艾蕾诺亚小姐应该算世上数一数二有见地的人了。」 「关于朝向目标,找出最合适的解答这方面。」 「嗯。」 在五年前和我一起迎战巨大强敌的这位战友,仿佛回想起当年的往事似的轻轻闭上眼睛,将身体靠到了椅背上。 「我也并不是特别聪慧呀。」 在说完这句开场白时,艾蕾诺亚已经换上了一副娇蛮得很是可爱,像小丫头一般的表情。 「而且丢人的部分也全都被阿晴先生给看光了。」 「就连在浴缸里面赤裸裸的样子都看过了嘛。」 虽然羽贺那要是在场的话,听到这个讲法感觉会瞪着眼朝我扑咬过来,不过当时艾蕾诺亚身上当然是好好穿着衣服的。 「嗯~真的。所以我想我可能没办法满足您的期待呢。因为我出身于地球上的古老家族,而我的办事哲学也从以前到现在也都没有改变。」 那是属于优雅贵族的守旧性格。 「答案就是工作、工作、一心工作。先往前踏出左脚、再踏出右脚,之后再次踏出左脚——就只是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不管用什么手法也都只是这样。」 五年前的艾蕾诺亚是个连现在克莉丝都要相形失色的重度工作狂。她是靠着咖啡因、安眠药和精神安定剂,才总算维持了身为人类的轮廓。 「这样做或许是很有效率,但却无法持久。因为蕴藏在人类心中的热量是固定的,所谓工作说穿了也就只是却转换这股热量而已。这个宇宙是被热力学的定律所支配的。」 艾蕾诺亚从前曾用火球来形容我。 「热情」这个词汇也实在是相当传神啊。 「如果说我知道这点,但还是想跟你要个建议的话,你会对我说什么?」 「建议呀。」 出身地球古老家系的这位大小姐,像是听了一则风雅的玩笑话似的笑着。 而现在正笑着的她,发出怒吼、悲鸣、气急败坏的模样,我全都见过。 这也让我觉得,羽贺那会感到忧心或许并非是没有理由啊。 「但我在那时候可是几乎缺氧,还是多亏有阿晴先生当我的伙伴才能走完全程。那你说呢?」 艾蕾诺亚微笑着,像在温柔地教导着一个迟钝的孩子似的。 而这次轮到我让身体躺到椅背上了。 「……这么说也是没错啦……」 但我也正是为了要让能和羽贺那共度的时光增加,才要寻找增加工作的效率方法。总觉得这样做好像又让问题绕了一圈回到原点。 再怎么说,就算我比现在更加拼命工作,又能提高多少效率呢? 我觉得这样不但会让我和羽贺那共度的时光变得极端少,同时对工作的进度也只不过能造成些微影响而已。 这样的话,难道我只能照克莉丝说的那样抛下责任,并把名为良心苛责的这个东西拿去抵押而已了吗? 在我将双臂叉在胸前低声沉吟的时候,艾蕾诺亚突然站了起来走向厨房。 接下来,她在正洗着碗盘的理沙耳边小声讲了些什么。 理沙稍微将身体往她那边靠去,听完她的耳语后又朝我这边瞥了一眼,像是拿我没办法似的笑了。 因为她那样子一副像要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似的,让一旁的雷娜也露出苦笑。 理沙擦了擦手,摆出一副实在觉得我无可救药似的表情对朝我这边走来。 坐在椅子上的我此时的心境,就像个等着被骂的小孩一样。 「阿晴你哟,真的不管到几岁都还是小孩耶。」 理沙双手插腰站到了我面前,让我也只能耸耸肩抬起头看她。 「你要明白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好走的捷径。想要有美好人生的话,生活节制、感谢神明、脚踏实地来过活才是最好的方法呀。」 既然具有压倒性安定感的理沙都这么开口了,那我自己也无法违抗她。 「要是我觉得这么做还不够呢?」 虽然我猜想理沙应该会说出「贪婪是罪」之类的话,但她在稍微沉思了一会之后却这么说道。 「虽然一步一脚印才能走得长远这句谚语是理所当然,却也满不容易实践呢。不过如果脚踏实地过活并保持身心健康的话,应该也就能走得更久吧。如此一来人也就能靠自己的力量,走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理沙说的这番话,是感觉会在礼拜日的讲道中听到的,既理所当然也是至高无上的道理。 「不过从你脸上的表情看来,这种事情你应该早明白了吧。」 「唔。」 「所以我才说你是孩子呀。如果以为光知道到自己有哪些短处就能成为大人的话,阿晴你可还是个小孩呢。」 理沙伸手指着我,手指就这样子按上了我的鼻头。 「你必须明白自己所处的位子有多么不简单,才能算是大人呀。」 「所……所以……你的意思是……?」 听到我这么问,理沙像是觉得目瞪口呆似的,笑着叹了口气后说。 「身为听阿晴立下永恒之爱誓言的人,我想我有必要让贪求着永恒而迷惘的羔羊醒悟才行呢。」 在我们的婚礼上担任见证人的理沙,手指左扭右扭地压扁了我的鼻子。 「健康的饮食、适当的睡眠和脚踏实地的生活,每项都是要进行漫长的旅程所不可或缺的。可是呀,就因为我接下了重任一手拿着圣经一手施予你们祝福,才能切身体会到一件事。」 「……什么事?」 理沙往艾蕾诺亚看了一眼后,回头看我。 「有同伴的话虽然能让人力量百倍。不过也是有东西比同伴还更加强大呢。」 「而阿晴先生也就正要得到这个东西了。」 「我说呀,不管生活得多健康,也都比不上得到一位理想的伴侣更能让人长命百岁哦。这句话可不只是外婆的至理名言,在现代的健康调查之中也是个压倒性无可撼动的事实喔。你就给我把这一点好~~~~~~~好铭记在心吧。所以说啰,要是你忘了你现在为何能和羽贺那在一起的经过,而打着想草草交代现在的工作获得空闲这种念头,那就跟童话故事中因为太想要金子,所以许愿要让手摸到的东西全变成黄金的国王一样了呀。真拿你没法子!」 虽然我心想,要是理沙再继续蹭我鼻头的话,我的鼻子就要变得跟小丑的红鼻子一样了,但却也无法否认小丑的外观和此刻的我很搭。 在艾蕾诺亚和理沙的面前的我,还完全停留在九年前的那副孩子模样没有改变。 「我讲到这边应该够了哦?」 「我想阿晴先生应该也有在反省了吧。」 虽然她们这样毫不留情地讲我,但我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艾蕾诺亚小姐也别搭理这种小鬼了,来我们这里吧。等下我要把赛侯和马可赶走,想请你帮忙我来烤点心用的派呢。」 「呵呵。一切谨遵你的指示啰。」 我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被她们留在客厅里面。 这让我心中有种仿佛寂寞、又仿佛觉得很舒服,实在无以形容的奇妙情绪。 或许这是因为我发现自己被愚蠢的幻影所迷惑,才会有这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吧。 到头来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充满甜头的投资,我也只能脚踏实地像只驴子一样吃足草缓步前进才是最好的。而这件事我不是早已心知肚明了吗? 而除此之外,我更已经得到了比纯金还要更尊贵的存在。 要是这也能算是一种投资的话,那世上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投资能胜过它了。 只要想想为什么发源于房地产的投资泡沫,会是史上最强的投资也就能明白这一点。 虽然世上有很多赔率好的赌注,但你几乎都只能在那些东西上下注限定的金额。不管报酬有多么优渥,如果只能押注零头的话,那做为赌博的魅力也就很低了。 当初的那场赌注,就是因为可以赌上莫大的金额而且报酬又相当巨大,才会让人如此梦寐以求。 既然这样—— 我从椅子上起身穿过走廊,站在艾蕾诺亚借宿的房间前面。 这会是一场,更胜于押注在那场投机泡沫上的赌注。 毕竟我能够在这边无限制地赌上自己的一切,而且能得到的回报也是无与伦比的。 「羽贺那。」 我在敲过门后缓缓将门打开,看到羽贺那坐在房间正中央,驼着背不知道专注地在做着什么事情。 虽然羽贺那注意到我进房而回头看我,露出了有点困扰的表情,但马上也就有无法隐藏的愉快情绪从她表情中流露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呀?」 羽贺那把她拿在手上的东西拿给我看,代替了回答。 「毛线?」 「她说在地球上这是送礼的首选。」 羽贺那一边这么说,一边依然很专心地动手打着毛线。虽然羽贺那好像总给人一种很笨拙的印象,但我在看到她手部机械性的动作,以及地板上教着什么很复杂编织步骤的书后也就能释怀了。看来羽贺那应该很适合打毛线。 「我先问一下,你会织什么来送我呀?」 因为月面的气候被控制在和地球上的春季相符的关系,羽贺那打算织什么来给我也实在无法预测。 羽贺那朝这么问的我看来,打从心底感到开心似的笑着。 「是秘密。」 我弯下膝盖,跟羽贺那一样在地板上坐下,从她身后紧紧抱住她那纤瘦的身躯。 虽然羽贺那好像觉得很痒所以忸动着身体,但她一下就被圈进了我的臂弯里面。 她的身体虽然还是一样纤瘦,但最近稍微有了些圆润的感觉。 我就这样紧紧抱着羽贺那,从她背后瞧着她手上的东西。 虽然她说了那是秘密,但我果然还是觉得在意。这就像在做投资时,人再把资金全投进场后,也还是会在意会得到多少利润。 再说羽贺那光是露出笑容,就会为我带来比付出的心力还多上几百倍的报酬,所以对我来说可说是最棒的投资目标了,而羽贺那为我编织的东西,对我来说也当然是—— 「咦?」 在注意到羽贺那手上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之后,我的思考停止了。 「这个是……?」 我紧抱着羽贺那身躯的手,下意识地去触摸羽贺那织着的那东西。 羽贺那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微笑。 我用颤抖的手摸着那样东西,看着羽贺那的侧脸。 看到羽贺那羞涩地对我浅浅微笑,我便理解了。 所谓投资,说穿了也就是会产生什么东西出来的行为。 既然如此—— 「阿晴。」 我最爱的人呼唤了我的名字,而我也一并抱紧了她们。 最棒的投资就在此诞生了。 现在就算时间不为我停下来也无所谓了。因为在投资中,就是要有变化才能带给人喜悦啊。 于是我理解到自己将来该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地去爱,去爱与她们共度的时时刻刻。 (完) 第一卷特典 安利美特版 炒股就是心理战。 这并非什么比喻,而是这句话便道尽了一切。 当然了,要是一家公司持续获得大量收益,其股价之后也继续上升的预测精确度也会满高。然而世上诸事却并非都如此简单易懂,而且大部分公司的业绩也都是不稳定的。 那为什么在这种条件之下,还是会出现炒股炒得好或炒得不好的人呢?为什么会有人获得传说般的巨大获益呢? 这是因为那些人选在最好预测的地方进行一搏的关系。 虽然参加股票交易的人数庞大,但能像景气状况、世界情势、企业的状态等,能当作交易指引的指标却为数甚少。 甚至大多数的人在进行投资的时候根本也不经深思熟虑。可能光是听到谁推荐某支股票,就会遵从建议而买进。 而如此一来,即便不使用什么复杂奇诡的经济理论,而只需推测那群人的思考方式也就足够了。毕竟股票说到底也就是会随着大家的买进而升值的东西。 只要观看受欢迎的股票解盘节目,就可以马上知道肥鹅们会想要买什么股票。接下来的决胜点也就在于能多快地买进该股票上了。 如果想要赚更多钱的话,就要在一支股票被受欢迎的股票节目推荐之前,就推测出会对那些被预期会受欢迎的股票做推荐的人们在想什么。那如果想更超前一步的话呢?道理也是很简单的。 你就只需要却预测那些,会去预测在众人依循的股票节目上推荐股票的评论者们偏好什么股票的人们,自己又会去购买什么股票就行了。 而就这样再往更源头处去追也是一种选择。 总而言之,这也就说明了炒股的一切。不管经济理论也好、市场分析也好、运势也好,甚至是行星直列也无妨,这些事情唯一的意义,就只在于它们会被某些人当成判断的依据,仅此而已。 炒股,也就是心理战啊。 而我就是在这个地方得到了了不得的获利。 我有办法很快想到其他人会思考什么,并抢在他们前头。 要看穿人的思想,也不是什么难事。 照理说,这不该是什么难事才对啊…… 「你又惹她生气啦?」 身为成年人、身高也比我还高的理沙傻眼地对我这么说。 对离家出走的我来说,她双手叉腰的模样会让我想起老家的母亲,让我很难以招架。 我缩起脖子别过脸去,而后便听到了一声叹气。 于是我尝试找藉口。 「都是那家伙自己突然发火啦。就在我坐到沙发上之后,她突然就生气了。」 我回想起几分钟前的状况,对方蛮不讲理的态度反而把我搞得比她更不高兴。 当我刚刚坐到沙发上,用携带装置进行股票交易的时候,感受到有人再看我的目光。 我一看发现有个女生从厨房那边朝我瞪来。 她的头发和双眼漆黑得仿佛会将人吸进去,一身衣服也都是黑的,因为她还穿着黑裤袜的关系,从头到脚都是一身黑;虽然外貌算得上是可爱,但态度却让人觉得很烦燥,羽贺那这个女生就是这个样子。 而她现在直直瞪往我这边来。 因为她瞪人的样子实在是带有太明显的敌意,让我心生害怕地出口反问了她一句:「你是怎样?」 但羽贺那依然还是瞪着我,半句话也不说,之后便忽地一甩头回房去了。 就算到了晚餐时间,羽贺那还是一直很不高兴,完全不朝我瞧上一眼。 既然大家都在同张桌子上吃饭,就算理沙没有特别雪亮的眼睛,也没道理不注意到这件事。 羽贺那表现得俨然当我不存在似的,在吃完饭后很干脆地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 所以在那之后,理沙就向我问了状况。 「可是这应该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理沙将双臂交叉在胸前,一脸很疲惫似的对我问道。说起来我和羽贺那也算是跟理沙借地方住的食客,要是我们之间起争执的话,理沙这个屋主也会无奈地想长叹一口气吧。 但是我不明白的事情怎么想也是不明白啊。 「我完全想不到可能的原因。基本上我从一早就一直在沙发那里了,哪有什么空档去惹她生气咧?还是说我人在这边就碍着她了啊?」 因为羽贺那要比我更早在这个地方寄宿,所以她或许会觉得这个地方是她的地盘吧。 「嗯~?我是觉得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发脾气啦。」 「那我就不知道啦。想都想不到。」 我很干脆地这么回答。 「要说的话,是我的存在本身就让她很不愉快吧。这状况已经无解了。」 我刻意对着理沙大动作地双手一摊。 我靠着在股票交易中看穿他人的想法而不断累积着获益。虽然我很擅长推测对方在想什么,但就只有面对羽贺那时,我完全无法看透她的想法。 她总是面无表情,好像在生闷气,也没办法跟人好好讲话。 不过即使如此,我最近也大概抓到她会生气的点是哪些了,就算没能跟她打好交情,相处上也能算是稳定。 结果在突然之间就发生了这次的事。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后,把视线掉回装置的画面上。 我可不想要再跟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打交道,而浪费更多时间了。 虽然理沙看起来对我这样做有些不高兴,但她好像也看不到我们的关系能有什么进展,所以也就没多说什么。 就算我能看穿人的想法而赚到大钱,也没办法预测又乖僻又拗脾气的女生善变的心理。 有错的人可不是我啊。 当我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在厨房正要开始洗碗盘的理沙突然叫了我一声。 「我说啊,阿晴?」 听到她叫我名字,我便朝她看去。 接着我看到她手上拿了一个原本放在流理台上,外观没什么特别之处的马克杯。 「你该不会用了这个杯子吧?」 「嗄?嗯……我可能用了吧。」 我在不假思索地这么回答后,突然想通了。 「呃,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我看就是吧。」 我看理沙轻轻晃了晃那个马克杯,不禁开口这么说。 「可……可是……我也是有在注意啊。那个杯子不是羽贺那专用的东西吧?理沙你不是也会用吗?」 我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以为那是公物啊。 理沙听完我的主张,看了看手上拿着的马克杯后朝我看了过来。 她脸上挂着苦笑,不知怎地好像是在顾虑我的心情似的。 「你别看她那样,人家也是女孩子呀。」 「啥啊?」 听我不解地这样问道,理沙只是边露出尴尬的笑容边耸耸肩说。 「阿晴你是男生嘛。」 「……」 我因为惊讶而一时无话可说。 而我之所以会感到惊讶,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好像因为这个说法而有点受伤。 「羽贺那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明白讲的吧。」 理沙像是理解了状况似的点了点头后,看着我露出了同情的笑容。 「嗳,这是心思不够细腻的话比较注意不到的小地方吧。你就别太在意啰。」 她说完便回头继续洗碗了。 我看着理沙的背影,接着再将视线移回手上装置上面。 显示在荧幕上的什么股票数据完全没进到我脑袋里。 因为用 了女生用过的马克杯所以被对方讨厌的这件事,让我产生的动摇大到超乎我的想像。 我是藉着看穿人的想法在赚大钱的。 但看起来我却连自己有这样的一面都不清楚,甚至心思也不够细密的样子。 「……」 陷入这样的冲击之中的我也就只好对着空气找藉口,主张股票是没有性别之分的。 第一卷特典 虎之穴版 「完美的赌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 我在照得到太阳的庭院树荫下,悠悠地远眺着风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个地方是倚崖而建的房子之中位在三楼的庭院,所以景观很不错。 我想要是从这里远眺,或许能看见黄金的国度吧。 「怎~么啦?要是年纪轻轻就想着怎么轻松赚钱,那可没办法成为像样的大人哦。」 理沙对我这么说道,一副像要把她挂着的玫瑰念珠十字架举起来似的 她相当遵从神的教诲,主张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要是找出那个方法的过程很辛苦的话,神明也应该会网开一面吧?毕竟我有努力过了啊。」 「嗯……哼?」 比我大了四五岁的理沙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成熟,但却在这种地方有点脱线。 「你说的是零风险的话,那不存在。」 在这时一句话岔了进来的,是一个和这午后暖阳的空气不太搭的干冷声音。 「你醒着啊。」 「我本来就没睡。」 我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一身黑的少女——羽贺那正将头枕在理沙的大腿上。虽然她好像头脑很好,但嘴巴却很坏,个性也有点糟糕。 因为理沙听了她这么说之后呵呵笑了,看来她刚刚果然有睡着吧。 不过要是羽贺那对这话题感兴趣的话,那我也会想听听看她怎么说。 「要不然……对了,你看嘛。不是有种广为人知的赌局吗?就是抛硬币,猜对正反面的话就能得到赌注的两倍金额。如果赌赢的话就能赚到大钱,而就算赌输了,接着也可以用加倍的金额下注。接下来要是赢了的话,不但可以拿回刚刚输掉的份,而且又能另外赚到钱。因为硬币不会永远是一直丢出正面或反面,所以绝对有赢的机会。」 理沙的视线望向了空中,脸上的表情像在说着「确实如此……」。 不过羽贺那只是缩起了她侧卧着的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那副模样活像是一只黑猫。 「如果自己手上的资金很充分、对方也一定会允诺赌注、无论何时都能收手的话,那就成立。但因为这种条件对对方不利,基本上也要对方愿意以机率是二分之一而赔率是两倍为前提才会有利。」 「这么说的话,完美的赌局果然存在不是吗?」 「不存在。」 「为什么啦?」 「其中的风险是对方可能发现自己处于不利的状态。这个知名的赌局是以进行无限次赌博为前提,才能让期待值往无限发散,也才确实变成一种完美的投资。但要是赌博的次数变成有限,那期待值也几乎等于不存在。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惨赔。零风险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明明外表看起来像只在理沙的大腿上打滚的黑猫,但羽贺那的说词却很俐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我真觉得她是个奇妙的家伙。 在我这么想时,羽贺那又再次缩起了身体。因为她是脱了鞋躺着的,可以看到她被黑裤袜包裹着的小巧脚趾抖动着,看起来诱人得古怪。 但感觉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看的行为就像个卑劣的禽兽似的,总让我觉得不太甘心。但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毕竟是男生,而羽贺那就算性格如此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不小心就会朝她看去。 「羽贺那。」 这时理沙叫了羽贺那一声,让我赶忙别开目光。 「……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羽贺那被理沙这么一问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高兴地调转回头。 我想这应该是羽贺那表现不好意思的方式吧,不过我也是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我差一点点就要让自己在羽贺那面前丑态尽露了。 果然没有什么方法是完美的啊。 风险和报酬这对兄弟往往是背靠背的。 我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稍感烦闷而闭上了眼睛。 「完美的赌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 我在照得到太阳的庭院树荫下,悠悠地远眺着风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个地方是倚崖而建的房子之中位在三楼的庭院,所以景观很不错。 我想要是从这里远眺,或许能看见黄金的国度吧。 「怎~么啦?要是年纪轻轻就想着怎么轻松赚钱,那可没办法成为像样的大人哦。」 理沙对我这么说道,一副像要把她挂着的玫瑰念珠十字架举起来似的 她相当遵从神的教诲,主张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要是找出那个方法的过程很辛苦的话,神明也应该会网开一面吧?毕竟我有努力过了啊。」 「嗯……哼?」 比我大了四五岁的理沙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成熟,但却在这种地方有点脱线。 「你说的是零风险的话,那不存在。」 在这时一句话岔了进来的,是一个和这午后暖阳的空气不太搭的干冷声音。 「你醒着啊。」 「我本来就没睡。」 我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一身黑的少女——羽贺那正将头枕在理沙的大腿上。虽然她好像头脑很好,但嘴巴却很坏,个性也有点糟糕。 因为理沙听了她这么说之后呵呵笑了,看来她刚刚果然有睡着吧。 不过要是羽贺那对这话题感兴趣的话,那我也会想听听看她怎么说。 「要不然……对了,你看嘛。不是有种广为人知的赌局吗?就是抛硬币,猜对正反面的话就能得到赌注的两倍金额。如果赌赢的话就能赚到大钱,而就算赌输了,接着也可以用加倍的金额下注。接下来要是赢了的话,不但可以拿回刚刚输掉的份,而且又能另外赚到钱。因为硬币不会永远是一直丢出正面或反面,所以绝对有赢的机会。」 理沙的视线望向了空中,脸上的表情像在说着「确实如此……」。 不过羽贺那只是缩起了她侧卧着的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那副模样活像是一只黑猫。 「如果自己手上的资金很充分、对方也一定会允诺赌注、无论何时都能收手的话,那就成立。但因为这种条件对对方不利,基本上也要对方愿意以机率是二分之一而赔率是两倍为前提才会有利。」 「这么说的话,完美的赌局果然存在不是吗?」 「不存在。」 「为什么啦?」 「其中的风险是对方可能发现自己处于不利的状态。这个知名的赌局是以进行无限次赌博为前提,才能让期待值往无限发散,也才确实变成一种完美的投资。但要是赌博的次数变成有限,那期待值也几乎等于不存在。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惨赔。零风险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明明外表看起来像只在理沙的大腿上打滚的黑猫,但羽贺那的说词却很俐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我真觉得她是个奇妙的家伙。 在我这么想时,羽贺那又再次缩起了身体。因为她是脱了鞋躺着的,可以看到她被黑裤袜包裹着的小巧脚趾抖动着,看起来诱人得古怪。 但感觉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看的行为就像个卑劣的禽兽似的,总让我觉得不太甘心。但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毕竟是男生,而羽贺那就算性格如此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不小心就会朝她看去。 「羽贺那。」 这时理沙叫了羽贺那一声,让我赶忙别开目光。 「……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羽贺那被理沙这么一问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高兴地调转回头。 我想这应该是羽贺那表现不好意思的方式吧,不过我也是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我差一点点就要让自己在羽贺那面前丑态尽露了。 果然没有什么方法是完美的啊。 风险和报酬这对兄弟往往是背靠背的。 我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稍感烦闷而闭上了眼睛。 「完美的赌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 我在照得到太阳的庭院树荫下,悠悠地远眺着风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个地方是倚崖而建的房子之中位在三楼的庭院,所以景观很不错。 我想要是从这里远眺,或许能看见黄金的国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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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感觉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看的行为就像个卑劣的禽兽似的,总让我觉得不太甘心。但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毕竟是男生,而羽贺那就算性格如此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不小心就会朝她看去。 「羽贺那。」 这时理沙叫了羽贺那一声,让我赶忙别开目光。 「……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羽贺那被理沙这么一问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高兴地调转回头。 我想这应该是羽贺那表现不好意思的方式吧,不过我也是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我差一点点就要让自己在羽贺那面前丑态尽露了。 果然没有什么方法是完美的啊。 风险和报酬这对兄弟往往是背靠背的。 我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稍感烦闷而闭上了眼睛。 「完美的赌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 我在照得到太阳的庭院树荫下,悠悠地远眺着风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个地方是倚崖而建的房子之中位在三楼的庭院,所以景观很不错。 我想要是从这里远眺,或许能看见黄金的国度吧。 「怎~么啦?要是年纪轻轻就想着怎么轻松赚钱,那可没办法成为像样的大人哦。」 理沙对我这么说道,一副像要把她挂着的玫瑰念珠十字架举起来似的 她相当遵从神的教诲,主张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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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羽贺那被理沙这么一问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高兴地调转回头。 我想这应该是羽贺那表现不好意思的方式吧,不过我也是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我差一点点就要让自己在羽贺那面前丑态尽露了。 果然没有什么方法是完美的啊。 风险和报酬这对兄弟往往是背靠背的。 我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稍感烦闷而闭上了眼睛。 「完美的赌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 我在照得到太阳的庭院树荫下,悠悠地远眺着风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个地方是倚崖而建的房子之中位在三楼的庭院,所以景观很不错。 我想要是从这里远眺,或许能看见黄金的国度吧。 「怎~么啦?要是年纪轻轻就想着怎么轻松赚钱,那可没办法成为像样的大人哦。」 理沙对我这么说道,一副像要把她挂着的玫瑰念珠十字架举起来似的 她相当遵从神的教诲,主张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要是找出那个方法的过程很辛苦的话,神明也应该会网开一面吧?毕竟我有努力过了啊。」 「嗯……哼?」 比我大了四五岁的理沙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成熟,但却在这种地方有点脱线。 「你说的是零风险的话,那不存在。」 在这时一句话岔了进来的,是一个和这午后暖阳的空气不太搭的干冷声音。 「你醒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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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要是羽贺那对这话题感兴趣的话,那我也会想听听看她怎么说。 「要不然……对了,你看嘛。不是有种广为人知的赌局吗?就是抛硬币,猜对正反面的话就能得到赌注的两倍金额。如果赌赢的话就能赚到大钱,而就算赌输了,接着也可以用加倍的金额下注。接下来要是赢了的话,不但可以拿回刚刚输掉的份,而且又能另外赚到钱。因为硬币不会永远是一直丢出正面或反面,所以绝对有赢的机会。」 理沙的视线望向了空中,脸上的表情像在说着「确实如此……」。 不过羽贺那只是缩起了她侧卧着的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那副模样活像是一只黑猫。 「如果自己手上的资金很充分、对方也一定会允诺赌注、无论何时都能收手的话,那就成立。但因为这种条件对对方不利,基本上也要对方愿意以机率是二分之一而赔率是两倍为前提才会有利。」 「这么说的话,完美的赌局果然存在不是吗?」 「不存在。」 「为什么啦?」 「其中的风险是对方可能发现自己处于不利的状态。这个知名的赌局是以进行无限次赌博为前提,才能让期待值往无限发散,也才确实变成一种完美的投资。但要是赌博的次数变成有限,那期待值也几乎等于不存在。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惨赔。零风险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明明外表看起来像只在理沙的大腿上打滚的黑猫,但羽贺那的说词却很俐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我真觉得她是个奇妙的家伙。 在我这么想时,羽贺那又再次缩起了身体。因为她是脱了鞋躺着的,可以看到她被黑裤袜包裹着的小巧脚趾抖动着,看起来诱人得古怪。 但感觉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看的行为就像个卑劣的禽兽似的,总让我觉得不太甘心。但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毕竟是男生,而羽贺那就算性格如此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不小心就会朝她看去。 「羽贺那。」 这时理沙叫了羽贺那一声,让我赶忙别开目光。 「……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羽贺那被理沙这么一问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高兴地调转回头。 我想这应该是羽贺那表现不好意思的方式吧,不过我也是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我差一点点就要让自己在羽贺那面前丑态尽露了。 果然没有什么方法是完美的啊。 风险和报酬这对兄弟往往是背靠背的。 我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稍感烦闷而闭上了眼睛。 「完美的赌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 我在照得到太阳的庭院树荫下,悠悠地远眺着风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个地方是倚崖而建的房子之中位在三楼的庭院,所以景观很不错。 我想要是从这里远眺,或许能看见黄金的国度吧。 「怎~么啦?要是年纪轻轻就想着怎么轻松赚钱,那可没办法成为像样的大人哦。」 理沙对我这么说道,一副像要把她挂着的玫瑰念珠十字架举起来似的 她相当遵从神的教诲,主张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要是找出那个方法的过程很辛苦的话,神明也应该会网开一面吧?毕竟我有努力过了啊。」 「嗯……哼?」 比我大了四五岁的理沙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成熟,但却在这种地方有点脱线。 「你说的是零风险的话,那不存在。」 在这时一句话岔了进来的,是一个和这午后暖阳的空气不太搭的干冷声音。 「你醒着啊。」 「我本来就没睡。」 我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一身黑的少女——羽贺那正将头枕在理沙的大腿上。虽然她好像头脑很好,但嘴巴却很坏,个性也有点糟糕。 因为理沙听了她这么说之后呵呵笑了,看来她刚刚果然有睡着吧。 不过要是羽贺那对这话题感兴趣的话,那我也会想听听看她怎么说。 「要不然……对了,你看嘛。不是有种广为人知的赌局吗?就是抛硬币,猜对正反面的话就能得到赌注的两倍金额。如果赌赢的话就能赚到大钱,而就算赌输了,接着也可以用加倍的金额下注。接下来要是赢了的话,不但可以拿回刚刚输掉的份,而且又能另外赚到钱。因为硬币不会永远是一直丢出正面或反面,所以绝对有赢的机会。」 理沙的视线望向了空中,脸上的表情像在说着「确实如此……」。 不过羽贺那只是缩起了她侧卧着的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那副模样活像是一只黑猫。 「如果自己手上的资金很充分、对方也一定会允诺赌注、无论何时都能收手的话,那就成立。但因为这种条件对对方不利,基本上也要对方愿意以机率是二分之一而赔率是两倍为前提才会有利。」 「这么说的话,完美的赌局果然存在不是吗?」 「不存在。」 「为什么啦?」 「其中的风险是对方可能发现自己处于不利的状态。这个知名的赌局是以进行无限次赌博为前提,才能让期待值往无限发散,也才确实变成一种完美的投资。但要是赌博的次数变成有限,那期待值也几乎等于不存在。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惨赔。零风险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明明外表看起来像只在理沙的大腿上打滚的黑猫,但羽贺那的说词却很俐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我真觉得她是个奇妙的家伙。 在我这么想时,羽贺那又再次缩起了身体。因为她是脱了鞋躺着的,可以看到她被黑裤袜包裹着的小巧脚趾抖动着,看起来诱人得古怪。 但感觉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看的行为就像个卑劣的禽兽似的,总让我觉得不太甘心。但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毕竟是男生,而羽贺那就算性格如此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不小心就会朝她看去。 「羽贺那。」 这时理沙叫了羽贺那一声,让我赶忙别开目光。 「……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羽贺那被理沙这么一问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高兴地调转回头。 我想这应该是羽贺那表现不好意思的方式吧,不过我也是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我差一点点就要让自己在羽贺那面前丑态尽露了。 果然没有什么方法是完美的啊。 风险和报酬这对兄弟往往是背靠背的。 我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稍感烦闷而闭上了眼睛。 「完美的赌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 我在照得到太阳的庭院树荫下,悠悠地远眺着风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个地方是倚崖而建的房子之中位在三楼的庭院,所以景观很不错。 我想要是从这里远眺,或许能看见黄金的国度吧。 「怎~么啦?要是年纪轻轻就想着怎么轻松赚钱,那可没办法成为像样的大人哦。」 理沙对我这么说道,一副像要把她挂着的玫瑰念珠十字架举起来似的 她相当遵从神的教诲,主张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要是找出那个方法的过程很辛苦的话,神明也应该会网开一面吧?毕竟我有努力过了啊。」 「嗯……哼?」 比我大了四五岁的理沙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成熟,但却在这种地方有点脱线。 「你说的是零风险的话,那不存在。」 在这时一句话岔了进来的,是一个和这午后暖阳的空气不太搭的干冷声音。 「你醒着啊。」 「我本来就没睡。」 我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一身黑的少女——羽贺那正将头枕在理沙的大腿上。虽然她好像头脑很好,但嘴巴却很坏,个性也有点糟糕。 因为理沙听了她这么说之后呵呵笑了,看来她刚刚果然有睡着吧。 不过要是羽贺那对这话题感兴趣的话,那我也会想听听看她怎么说。 「要不然……对了,你看嘛。不是有种广为人知的赌局吗?就是抛硬币,猜对正反面的话就能得到赌注的两倍金额。如果赌赢的话就能赚到大钱,而就算赌输了,接着也可以用加倍的金额下注。接下来要是赢了的话,不但可以拿回刚刚输掉的份,而且又能另外赚到钱。因为硬币不会永远是一直丢出正面或反面,所以绝对有赢的机会。」 理沙的视线望向了空中,脸上的表情像在说着「确实如此……」。 不过羽贺那只是缩起了她侧卧着的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那副模样活像是一只黑猫。 「如果自己手上的资金很充分、对方也一定会允诺赌注、无论何时都能收手的话,那就成立。但因为这种条件对对方不利,基本上也要对方愿意以机率是二分之一而赔率是两倍为前提才会有利。」 「这么说的话,完美的赌局果然存在不是吗?」 「不存在。」 「为什么啦?」 「其中的风险是对方可能发现自己处于不利的状态。这个知名的赌局是以进行无限次赌博为前提,才能让期待值往无限发散,也才确实变成一种完美的投资。但要是赌博的次数变成有限,那期待值也几乎等于不存在。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惨赔。零风险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明明外表看起来像只在理沙的大腿上打滚的黑猫,但羽贺那的说词却很俐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我真觉得她是个奇妙的家伙。 在我这么想时,羽贺那又再次缩起了身体。因为她是脱了鞋躺着的,可以看到她被黑裤袜包裹着的小巧脚趾抖动着,看起来诱人得古怪。 但感觉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看的行为就像个卑劣的禽兽似的,总让我觉得不太甘心。但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毕竟是男生,而羽贺那就算性格如此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不小心就会朝她看去。 「羽贺那。」 这时理沙叫了羽贺那一声,让我赶忙别开目光。 「……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羽贺那被理沙这么一问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高兴地调转回头。 我想这应该是羽贺那表现不好意思的方式吧,不过我也是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我差一点点就要让自己在羽贺那面前丑态尽露了。 果然没有什么方法是完美的啊。 风险和报酬这对兄弟往往是背靠背的。 我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稍感烦闷而闭上了眼睛。 「完美的赌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 我在照得到太阳的庭院树荫下,悠悠地远眺着风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个地方是倚崖而建的房子之中位在三楼的庭院,所以景观很不错。 我想要是从这里远眺,或许能看见黄金的国度吧。 「怎~么啦?要是年纪轻轻就想着怎么轻松赚钱,那可没办法成为像样的大人哦。」 理沙对我这么说道,一副像要把她挂着的玫瑰念珠十字架举起来似的 她相当遵从神的教诲,主张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要是找出那个方法的过程很辛苦的话,神明也应该会网开一面吧?毕竟我有努力过了啊。」 「嗯……哼?」 比我大了四五岁的理沙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成熟,但却在这种地方有点脱线。 「你说的是零风险的话,那不存在。」 在这时一句话岔了进来的,是一个和这午后暖阳的空气不太搭的干冷声音。 「你醒着啊。」 「我本来就没睡。」 我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一身黑的少女——羽贺那正将头枕在理沙的大腿上。虽然她好像头脑很好,但嘴巴却很坏,个性也有点糟糕。 因为理沙听了她这么说之后呵呵笑了,看来她刚刚果然有睡着吧。 不过要是羽贺那对这话题感兴趣的话,那我也会想听听看她怎么说。 「要不然……对了,你看嘛。不是有种广为人知的赌局吗?就是抛硬币,猜对正反面的话就能得到赌注的两倍金额。如果赌赢的话就能赚到大钱,而就算赌输了,接着也可以用加倍的金额下注。接下来要是赢了的话,不但可以拿回刚刚输掉的份,而且又能另外赚到钱。因为硬币不会永远是一直丢出正面或反面,所以绝对有赢的机会。」 理沙的视线望向了空中,脸上的表情像在说着「确实如此……」。 不过羽贺那只是缩起了她侧卧着的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那副模样活像是一只黑猫。 「如果自己手上的资金很充分、对方也一定会允诺赌注、无论何时都能收手的话,那就成立。但因为这种条件对对方不利,基本上也要对方愿意以机率是二分之一而赔率是两倍为前提才会有利。」 「这么说的话,完美的赌局果然存在不是吗?」 「不存在。」 「为什么啦?」 「其中的风险是对方可能发现自己处于不利的状态。这个知名的赌局是以进行无限次赌博为前提,才能让期待值往无限发散,也才确实变成一种完美的投资。但要是赌博的次数变成有限,那期待值也几乎等于不存在。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惨赔。零风险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明明外表看起来像只在理沙的大腿上打滚的黑猫,但羽贺那的说词却很俐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我真觉得她是个奇妙的家伙。 在我这么想时,羽贺那又再次缩起了身体。因为她是脱了鞋躺着的,可以看到她被黑裤袜包裹着的小巧脚趾抖动着,看起来诱人得古怪。 但感觉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看的行为就像个卑劣的禽兽似的,总让我觉得不太甘心。但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毕竟是男生,而羽贺那就算性格如此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不小心就会朝她看去。 「羽贺那。」 这时理沙叫了羽贺那一声,让我赶忙别开目光。 「……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羽贺那被理沙这么一问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高兴地调转回头。 我想这应该是羽贺那表现不好意思的方式吧,不过我也是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我差一点点就要让自己在羽贺那面前丑态尽露了。 果然没有什么方法是完美的啊。 风险和报酬这对兄弟往往是背靠背的。 我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稍感烦闷而闭上了眼睛。 第一卷特典 melonbooks版 「基于以上理由,这样并不合理。」 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注视着我。那是毫无动摇,对自己的言论有着绝对信心的眼神。 虽然我本来打算反驳而张开嘴巴深深吸了口气,但却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的说法实在是有理到完全符合「条理整然」这种形容的程度。但我之所以不想马上屈服,则是因为她的态度。 她的态度就像她挺直的背一样不留妥协余地,说话方式也和她那光泽柔顺的黑发一样流畅无滞。 这么说来,她之所以不说些无济于事的话语,也算是很符合她那贫瘠的胸部吧。 我在心中说着这样的恶毒言语,同时也知道自己很明显就是讲输她而感到不甘心。 羽贺那——在我眼前的这名少女,她所说的话是正确的。 「……可恶。」 我低声咒骂,别开了目光。羽贺那在看到我这样的表情后眉头便皱了起来。 「该死?」 「啊——烦啊,你好烦喔。我懂啦,我懂了啦。」 「是怎样?」 你白痴吗? 羽贺那的一脸诧异表情,要比起对我投以轻蔑的视线更要让我不爽。我烦闷地将手一挥,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明白羽贺那并不是在与我为敌,就只是主张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而我也没有办法不认同她的说法,事情就只是如此罢了。 但即便这样,我还是想要稍微让头脑冷静一下。 我冲上楼梯往房子的三楼跑去。因为这栋建筑物是倚着山崖建造的,所以在房子的三楼有个庭院。虽然那庭院很小巧,但在那边却没有遮蔽视野的东西,而且也晒得到太阳。我在那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深深叹了一口气。今天的天空依然晴朗,阳光也温和地洒落下来。 不过这阳光却不是真正的阳光,就连那水蓝色的天空也都是人造物。这个地方是一座建筑在月面上的都市,而隔着那映出了天空景色的圆顶,能够淡淡地看到地球的模样。虽然这个时代人类都已经来到月球上了,但像我这种人却还是因为一些琐细的小争吵便让血气直冲脑门。 就这样,我闷闷不快地仰望着那假造出来的天空。 「嗳呀。」 这时,旁边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从房子里面走到庭院中来的是这栋房子的主人理沙。她抱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洗好的衣服。 「怎~么啦?又和羽贺那吵架了吗?」 年纪比我和羽贺那还大的理沙,总是像这样自以为是我们的家长似的。 「我才没跟她吵什么架咧。」 「但看你倒是满不高兴的样子耶?」 「……那家伙的态度让我看了很不顺眼啦。」 「嗳呀呀,不是她讲的道理让你听了不顺耳吗?」 理沙这么说,嘻嘻轻笑出声。 「……我是很公正的。要是对方说得有理的话我会授受。」 「那么你是听了却无法保持心平气和,是吗?」 理沙一脸开心地走到庭院里,把洗衣篮放在地上后开始晾起了衣服来。虽然理沙俨然把我当成小孩来对待,但我也实在没办法始终保持反抗的态度,是因为我已经完全被她掌握在手掌心中了。 「那个家伙……她讲话的方式很让人火大啊。」 我在椅子上盘腿坐下,撇过头去这么说道。 我感觉得到正拍着衬衫把皱褶弄平的理沙,朝我这边瞄了一眼。 「她也没有恶意呀。」 「我知道啦。」 因为羽贺那感觉本来就很理论派嘛。 「但除了没有恶意,她也没血没泪啊。」 她就只是拿自己认为是对的道理,直率地、彻底地、毫无动摇地往对方身上压而已。 而且也正因为她没有恶意,所以反而更糟。 「你想说她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吗?」 「还真是跟月面都市很速配的未来人啊。」 她是个没有情感、没有人情味、就只是依循理论、依循合理性、依循道理活着,又冰冷又平板的女人。看着那张仿佛贴着一张毫无喜怒面具的脸,让人觉得这机器人应该已经失去「笑」的功能很久了。 「哎……我也承认她是有一点点不好相处啦。」 在我来造访这栋房子之前,理沙好像和羽贺那两个人住在这里。 就她的说法,她和将合理性堆砌到不合理程度的羽贺那相处起来,好像也相当操劳。 比方说,光是要她在去淋浴时不要光着身子在房子里乱晃——换言之就是要她遵守常识来行动,那就像训练狗一样费工夫。从装着冰冷的理论演算回路的羽贺那眼中看来,常识这种东西应该要说是不合理的极致吧。 「但就算这样,她这种个性也是有可爱的地方哦。」 理沙坦然地笑了。看那样子总觉得好像是她想起了什么往事而笑了出来似的。 「有可爱吗?」 「可爱呀。你想像看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嘛。」 听理沙这么说,我便试着想像了一下,但脑中却完全没办法浮现那样的画面。相较之下,要我想像狗在笑的样子反而还简单多了。 「哎,但也不是只有笑了才算可爱就是啦。」 「哼!」 「比如说,像你这样闹脾气的样子也很可爱哦?」 虽然我明明打从心底讨厌被当小孩对待,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头还是有种搔痒的感觉,让我更是讨厌这样了。 我也知道这样就合了理沙的如意算盘,但也只能继续呕气。 理沙看着闹脾气的我又是呵呵一笑,抬头仰望天空。 「今天的天气也很好呢。」 因为月面都市的天气是由程式所掌控,所以这也没啥好感激的。 我心里这样想着,走回了房子里去。 就像我不会对被程式安排的天气心生感激一样,对于冷血的羽贺那哪边有半点可爱,我同样是无法理解。还有就是当我和一面倒遵循着理论的羽贺那相处时,就算知道愈对她生气会愈空虚,但却依然不太能够控制情绪。 虽然我明白这样的性格没办法在会让人眼珠子都掉出来的钱滚钱世界中存活下去,但我毕竟是个人啊。我边想着自己和羽贺那的不同,边走进了客厅。 「……咦?」 客厅里不见羽贺那的踪影。因为在桌上也没看到她拥有的装置,所以看起来也不像是去厕所了。正当我想着她是去了哪里,才发现她人就在窗边的沙发上。 射进室内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的黑发和一身的黑衣服,和那皎白的肌肤成了对比,映成了深深的紫色。她闭着眼睛,那样子就像只猫在暖阳中睡午觉似的,让我心头一震。 要是她就这样安静躺着的话,要说可爱也确实算是可爱啦。但那也就只有外观的部分而已。 「喂。」 我出声叫她,让她吓了一跳。 不过她也没有狼狈地慌忙起身,而是缓缓张开眼睛,朝我看了过来。 「怎么。」 「睡啥啦。你还有事做吧?」 被我这样一说,羽贺那显然很不悦地皱起脸来,又闭上了眼睛说。 「我没睡。」 你是想说你只是闭上眼睛在想事情吗?我觉得这还真像小鬼在找藉口。 「不然你在做啥啊?」 「在重现接近睡眠的状态。」 「啥?」 在我这么反问后,羽贺那将头轻轻靠在沙发的椅背上,对我看来。 因为她的姿势是将头往后靠而抬起了下巴,自然就变成了居高临下 睥睨着我的目光。 「前人的伟大灵感都是在浅眠的状态下出现的。实验结果也显示人类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会最容易灵光乍现。」 她这么说完后就再次闭上眼睛。原来她就是因为这样才把装置搁在手边吗?这样做是为了可以随时将闪现的灵感写下来吗?面对这么想着的我,羽贺那只是再次为了有效率地追求灵感而闭着眼。果然这种家伙哪里可爱实在让人不解啊。她这种人就是连灵感这种再有人类特色不过的东西,都会想用机械式的方法来追求啊。 我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回头处理起自己的工作。 但没过多久,我身后就传来了睡着的羽贺那细微的呼吸声。 「……喂?」 在我出声一喊后,呼吸声霎时停下,但那浅浅的声响随即又再次传来。羽贺那她完全睡着了。看她那样自信满满说出什么人类的灵感在半梦半醒状态下如何如何的,但却像睡午觉的猫一样,毫无戒心的睡熟了。 我一边很想坏心地拿这件事去损她,但在盯着羽贺那瞧了瞧后,这样的恶意也为之消散了。 随后,我不禁轻轻笑了出来。 我为了不发出笑声而咬紧牙关,甚至让表情都扭曲了,是因为我很不想这么干脆地承认一件事情。 那就是有些地方很脱线的羽贺那,确实是很可爱。 第二卷特典 虎之穴版 在世上有着各种东西可以投资,从而也就有着同样多种的投资方法。 「你是问我最喜欢哪种投资法吗?」 在某天午后,当我和克莉丝在吃很晚才用的午餐时,我没想太多就对她问了这个问题。 她是个有着乱翘的柔软金发,和午后暖阳感觉很相配的女孩子。 不过克莉丝也是一位使用数学手法进行投资的老练投资家,这点从她的外观来看是非常难以想像的。 「嗯……是有很多种啦……阿晴哥是喜欢基本面分析对吧。」 「我觉得想知道市场的资讯,就进到市场里面去问是最好的。」 调查关于企业财报和投资环境的各种资料,看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之后再去进行投资是我的信条。这种方式俗称为基本面分析法,是一种满有历史的传统投资手法。 克莉丝用食指顶着下巴,眼珠四处转着,然后「啊」了一声。 「我的话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吧。」 「咦?」 我惊讶地发出这么一声质疑。 因为这种东西跟运使着高级数学、手腕让人觉得没血没泪,用机器进行着名符其实的机械式高速交易而赚到了巨大利益的克莉丝之间,实在隔了太遥远的距离。 「……我是不想对别人的投资方法说长道短啦……」 「当然啰,我知道这个投资方法问题很多,但我喜欢它呀。」 克莉丝坦率地露出微笑。 波浪理论是很久以前美国的股票分析师艾略特所提出的理论,粗略地说就是行情的涨跌是由有规律的波浪组合而成的;而波浪的起伏有着规矩,尤其是「五波上升,三波下降」,这样的关联会漫无止境地发展下去。根据这个道理,因为行情的波动是有规律的,所以只要掌握波浪的动向,要预测未来也就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虽然把会过有五波上升一句话带过,但关于怎样才算上升波,每个人的标准也都各有不同不是吗?」 毕竟在古中国都会焚烧骨头看裂痕的形状来做占卜了,我也知道有投资家会看一杯咖啡喝完后沉淀在杯底的咖啡渣的形状,来判断当天的投资运势。 「而且之后这理论中还加进了费波那契数列是吧。」 费波那契数列是一组以1、1、2、3、5、8、13……为起始的数列,也跟在自然界中能在叶脈的延伸、贝壳的漩渦中观察到的黄金比例这个数值有关。因为艾略特相信在股票的价格波动中也藏有这个黄金比例,所以便用费波那契数列补强了他的理论。 但如果事实真的像他说的这样,那世界上一定满满都是有钱人了。 「它的精神无限接近是种信仰。」 「当然也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不是会在自己的交易中导入波动理论啦……但我还是对它非常着迷。」 「我方便问理由吗?」 在各种数学工具中,有死命计算历史的「如果」进而找出最有效选项的工具存在。而克莉丝当然也有能力使用这种既精密又强横的现代魔法。 像克莉丝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理由会为既陈旧又接近迷信的波浪理论着迷呢? 克莉丝的一头金发摇曳着。她甜甜一笑这么说道。 「艾略特好像说过这样的话哦。『这世上必定潜在着规律性。要是规律不存在,而事物全无秩序的话,那这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就是着迷于他这种冥顽不灵的信念。」 而且她也相信唯有自己能找出这样的规律。 这个自大的信念,和这个身材算是娇小又有着柔和笑容的女生实在不算搭。 但克莉丝的表情却是充满了力量,甚至可说光彩耀人。 可能有人会说这样的态度就叫年轻气盛吧。 「听起来倒不坏。」 克莉丝听我这么一说,好像被呵痒似的缩起了脖子。 「剩下的问题就只剩能不能靠这赚到钱了。」 「真是的,阿晴哥最坏了!」 克莉丝这么说完之后也笑了出来,接着我们便再次回到投资现场去了。 在世上有着各种东西可以投资,从而也就有着同样多种的投资方法。 「你是问我最喜欢哪种投资法吗?」 在某天午后,当我和克莉丝在吃很晚才用的午餐时,我没想太多就对她问了这个问题。 她是个有着乱翘的柔软金发,和午后暖阳感觉很相配的女孩子。 不过克莉丝也是一位使用数学手法进行投资的老练投资家,这点从她的外观来看是非常难以想像的。 「嗯……是有很多种啦……阿晴哥是喜欢基本面分析对吧。」 「我觉得想知道市场的资讯,就进到市场里面去问是最好的。」 调查关于企业财报和投资环境的各种资料,看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之后再去进行投资是我的信条。这种方式俗称为基本面分析法,是一种满有历史的传统投资手法。 克莉丝用食指顶着下巴,眼珠四处转着,然后「啊」了一声。 「我的话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吧。」 「咦?」 我惊讶地发出这么一声质疑。 因为这种东西跟运使着高级数学、手腕让人觉得没血没泪,用机器进行着名符其实的机械式高速交易而赚到了巨大利益的克莉丝之间,实在隔了太遥远的距离。 「……我是不想对别人的投资方法说长道短啦……」 「当然啰,我知道这个投资方法问题很多,但我喜欢它呀。」 克莉丝坦率地露出微笑。 波浪理论是很久以前美国的股票分析师艾略特所提出的理论,粗略地说就是行情的涨跌是由有规律的波浪组合而成的;而波浪的起伏有着规矩,尤其是「五波上升,三波下降」,这样的关联会漫无止境地发展下去。根据这个道理,因为行情的波动是有规律的,所以只要掌握波浪的动向,要预测未来也就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虽然把会过有五波上升一句话带过,但关于怎样才算上升波,每个人的标准也都各有不同不是吗?」 毕竟在古中国都会焚烧骨头看裂痕的形状来做占卜了,我也知道有投资家会看一杯咖啡喝完后沉淀在杯底的咖啡渣的形状,来判断当天的投资运势。 「而且之后这理论中还加进了费波那契数列是吧。」 费波那契数列是一组以1、1、2、3、5、8、13……为起始的数列,也跟在自然界中能在叶脈的延伸、贝壳的漩渦中观察到的黄金比例这个数值有关。因为艾略特相信在股票的价格波动中也藏有这个黄金比例,所以便用费波那契数列补强了他的理论。 但如果事实真的像他说的这样,那世界上一定满满都是有钱人了。 「它的精神无限接近是种信仰。」 「当然也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不是会在自己的交易中导入波动理论啦……但我还是对它非常着迷。」 「我方便问理由吗?」 在各种数学工具中,有死命计算历史的「如果」进而找出最有效选项的工具存在。而克莉丝当然也有能力使用这种既精密又强横的现代魔法。 像克莉丝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理由会为既陈旧又接近迷信的波浪理论着迷呢? 克莉丝的一头金发摇曳着。她甜甜一笑这么说道。 「艾略特好像说过这样的话哦。『这世上必定潜在着规律性。要是规律不存在,而事物全无秩序的话,那这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就是着迷于他这种冥顽不灵的信念。」 而且她也相信唯有自己能找出这样的规律。 这个自大的信念,和这个身材算是娇小又有着柔和笑容的女生实在不算搭。 但克莉丝的表情却是充满了力量,甚至可说光彩耀人。 可能有人会说这样的态度就叫年轻气盛吧。 「听起来倒不坏。」 克莉丝听我这么一说,好像被呵痒似的缩起了脖子。 「剩下的问题就只剩能不能靠这赚到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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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自大的信念,和这个身材算是娇小又有着柔和笑容的女生实在不算搭。 但克莉丝的表情却是充满了力量,甚至可说光彩耀人。 可能有人会说这样的态度就叫年轻气盛吧。 「听起来倒不坏。」 克莉丝听我这么一说,好像被呵痒似的缩起了脖子。 「剩下的问题就只剩能不能靠这赚到钱了。」 「真是的,阿晴哥最坏了!」 克莉丝这么说完之后也笑了出来,接着我们便再次回到投资现场去了。 在世上有着各种东西可以投资,从而也就有着同样多种的投资方法。 「你是问我最喜欢哪种投资法吗?」 在某天午后,当我和克莉丝在吃很晚才用的午餐时,我没想太多就对她问了这个问题。 她是个有着乱翘的柔软金发,和午后暖阳感觉很相配的女孩子。 不过克莉丝也是一位使用数学手法进行投资的老练投资家,这点从她的外观来看是非常难以想像的。 「嗯……是有很多种啦……阿晴哥是喜欢基本面分析对吧。」 「我觉得想知道市场的资讯,就进到市场里面去问是最好的。」 调查关于企业财报和投资环境的各种资料,看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之后再去进行投资是我的信条。这种方式俗称为基本面分析法,是一种满有历史的传统投资手法。 克莉丝用食指顶着下巴,眼珠四处转着,然后「啊」了一声。 「我的话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吧。」 「咦?」 我惊讶地发出这么一声质疑。 因为这种东西跟运使着高级数学、手腕让人觉得没血没泪,用机器进行着名符其实的机械式高速交易而赚到了巨大利益的克莉丝之间,实在隔了太遥远的距离。 「……我是不想对别人的投资方法说长道短啦……」 「当然啰,我知道这个投资方法问题很多,但我喜欢它呀。」 克莉丝坦率地露出微笑。 波浪理论是很久以前美国的股票分析师艾略特所提出的理论,粗略地说就是行情的涨跌是由有规律的波浪组合而成的;而波浪的起伏有着规矩,尤其是「五波上升,三波下降」,这样的关联会漫无止境地发展下去。根据这个道理,因为行情的波动是有规律的,所以只要掌握波浪的动向,要预测未来也就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虽然把会过有五波上升一句话带过,但关于怎样才算上升波,每个人的标准也都各有不同不是吗?」 毕竟在古中国都会焚烧骨头看裂痕的形状来做占卜了,我也知道有投资家会看一杯咖啡喝完后沉淀在杯底的咖啡渣的形状,来判断当天的投资运势。 「而且之后这理论中还加进了费波那契数列是吧。」 费波那契数列是一组以1、1、2、3、5、8、13……为起始的数列,也跟在自然界中能在叶脈的延伸、贝壳的漩渦中观察到的黄金比例这个数值有关。因为艾略特相信在股票的价格波动中也藏有这个黄金比例,所以便用费波那契数列补强了他的理论。 但如果事实真的像他说的这样,那世界上一定满满都是有钱人了。 「它的精神无限接近是种信仰。」 「当然也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不是会在自己的交易中导入波动理论啦……但我还是对它非常着迷。」 「我方便问理由吗?」 在各种数学工具中,有死命计算历史的「如果」进而找出最有效选项的工具存在。而克莉丝当然也有能力使用这种既精密又强横的现代魔法。 像克莉丝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理由会为既陈旧又接近迷信的波浪理论着迷呢? 克莉丝的一头金发摇曳着。她甜甜一笑这么说道。 「艾略特好像说过这样的话哦。『这世上必定潜在着规律性。要是规律不存在,而事物全无秩序的话,那这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就是着迷于他这种冥顽不灵的信念。」 而且她也相信唯有自己能找出这样的规律。 这个自大的信念,和这个身材算是娇小又有着柔和笑容的女生实在不算搭。 但克莉丝的表情却是充满了力量,甚至可说光彩耀人。 可能有人会说这样的态度就叫年轻气盛吧。 「听起来倒不坏。」 克莉丝听我这么一说,好像被呵痒似的缩起了脖子。 「剩下的问题就只剩能不能靠这赚到钱了。」 「真是的,阿晴哥最坏了!」 克莉丝这么说完之后也笑了出来,接着我们便再次回到投资现场去了。 在世上有着各种东西可以投资,从而也就有着同样多种的投资方法。 「你是问我最喜欢哪种投资法吗?」 在某天午后,当我和克莉丝在吃很晚才用的午餐时,我没想太多就对她问了这个问题。 她是个有着乱翘的柔软金发,和午后暖阳感觉很相配的女孩子。 不过克莉丝也是一位使用数学手法进行投资的老练投资家,这点从她的外观来看是非常难以想像的。 「嗯……是有很多种啦……阿晴哥是喜欢基本面分析对吧。」 「我觉得想知道市场的资讯,就进到市场里面去问是最好的。」 调查关于企业财报和投资环境的各种资料,看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之后再去进行投资是我的信条。这种方式俗称为基本面分析法,是一种满有历史的传统投资手法。 克莉丝用食指顶着下巴,眼珠四处转着,然后「啊」了一声。 「我的话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吧。」 「咦?」 我惊讶地发出这么一声质疑。 因为这种东西跟运使着高级数学、手腕让人觉得没血没泪,用机器进行着名符其实的机械式高速交易而赚到了巨大利益的克莉丝之间,实在隔了太遥远的距离。 「……我是不想对别人的投资方法说长道短啦……」 「当然啰,我知道这个投资方法问题很多,但我喜欢它呀。」 克莉丝坦率地露出微笑。 波浪理论是很久以前美国的股票分析师艾略特所提出的理论,粗略地说就是行情的涨跌是由有规律的波浪组合而成的;而波浪的起伏有着规矩,尤其是「五波上升,三波下降」,这样的关联会漫无止境地发展下去。根据这个道理,因为行情的波动是有规律的,所以只要掌握波浪的动向,要预测未来也就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虽然把会过有五波上升一句话带过,但关于怎样才算上升波,每个人的标准也都各有不同不是吗?」 毕竟在古中国都会焚烧骨头看裂痕的形状来做占卜了,我也知道有投资家会看一杯咖啡喝完后沉淀在杯底的咖啡渣的形状,来判断当天的投资运势。 「而且之后这理论中还加进了费波那契数列是吧。」 费波那契数列是一组以1、1、2、3、5、8、13……为起始的数列,也跟在自然界中能在叶脈的延伸、贝壳的漩渦中观察到的黄金比例这个数值有关。因为艾略特相信在股票的价格波动中也藏有这个黄金比例,所以便用费波那契数列补强了他的理论。 但如果事实真的像他说的这样,那世界上一定满满都是有钱人了。 「它的精神无限接近是种信仰。」 「当然也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不是会在自己的交易中导入波动理论啦……但我还是对它非常着迷。」 「我方便问理由吗?」 在各种数学工具中,有死命计算历史的「如果」进而找出最有效选项的工具存在。而克莉丝当然也有能力使用这种既精密又强横的现代魔法。 像克莉丝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理由会为既陈旧又接近迷信的波浪理论着迷呢? 克莉丝的一头金发摇曳着。她甜甜一笑这么说道。 「艾略特好像说过这样的话哦。『这世上必定潜在着规律性。要是规律不存在,而事物全无秩序的话,那这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就是着迷于他这种冥顽不灵的信念。」 而且她也相信唯有自己能找出这样的规律。 这个自大的信念,和这个身材算是娇小又有着柔和笑容的女生实在不算搭。 但克莉丝的表情却是充满了力量,甚至可说光彩耀人。 可能有人会说这样的态度就叫年轻气盛吧。 「听起来倒不坏。」 克莉丝听我这么一说,好像被呵痒似的缩起了脖子。 「剩下的问题就只剩能不能靠这赚到钱了。」 「真是的,阿晴哥最坏了!」 克莉丝这么说完之后也笑了出来,接着我们便再次回到投资现场去了。 第二卷特典 melonbooks版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第三卷特典 melonbooks版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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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第三卷特典 虎之穴版 「您好,许久不见了。」 随着这句优雅的问候走进教会里来的,是有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公主大人。 艾蕾诺亚身上的服装就是这么典雅,甚至连如此夸张的形容都能理所当然地被饶恕,更散发出和月面的有钱人们砸下大笔金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同的高贵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格调吧。虽然艾蕾诺亚本就出身于欧洲的古老名门,但或许因为她这段时间都在地球上的关系,让她拥有的威严又随着那股重力增加了几分。 「嗳呀呀,好久不见。」 出来迎接她的理沙这么说道,深深地和艾蕾诺亚拥抱了一下。 「刚从地球来的人身上都有森林的味道呢。」 「因为我家在森林里面呀。不过我可是有好好冲过澡才来的呢。」 讲着这样的玩笑话,理沙和艾蕾诺亚两人都微笑着。 随后我和马可也和艾蕾诺亚打了招呼,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到喜悦。 「哦,对了对了,得趁我还没忘记的时候把礼物交给大家才行呢。」 艾蕾诺亚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拍,在旁待命的蓄胡老绅士便像是久等这指示多时似的,恭谨地打开行李。勒高夫比当初在月球时更添了几分老态,也因为回到了地球上去的关系,举止间的地球风范也比艾蕾诺亚还浓厚几分。 「钢笔和墨水是给马可的、要送理沙小姐的是酒和您委托的古书、要给克莉比小姐的是……」 「克莉丝还在上班啦。她说她在之后吃饭时会过来。」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蕾诺亚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阿晴先生想要的这样东西我也带过来了。」 于是艾蕾诺亚便将一个形状是长方体、大小约略单手可以握住的包裹交给我。 她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自然是有理由的。 「呵哦?阿晴会想要的地球特产会是什么呀?」 看着灯光透射过装有褐色液体的酒瓶而吟吟笑着的理沙,好像突然对此起了兴趣似的如此说道。 「没什么啦。只是一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的东西罢了。」 我简短地回应完后,急忙要把东西收进包包里,但马可和理沙却一直盯着我瞧。 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该怎么说,这样算是很有阿晴的风格吗……嗳,不过这也就跟我不是买电子书,而特地拜托艾蕾诺亚帮我买实体古书是一样的吧。」 「这东西还真棒啊。我也想要金块之类的东西呀~」 痴爱地球的马可边这么说,边用手翻动那捆美钞,发出「啪沙沙」的声响。 虽然理沙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凝重,但金条这个词倒是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也有点想看看金子耶。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我们也就只在对话中听过而已。」 「金块的压迫感可是钞票所无法匹敌的唷。」 在艾蕾诺亚坏心眼地笑着说了这句话后,理沙换上了半笑不笑的表情。 「您好,许久不见了。」 随着这句优雅的问候走进教会里来的,是有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公主大人。 艾蕾诺亚身上的服装就是这么典雅,甚至连如此夸张的形容都能理所当然地被饶恕,更散发出和月面的有钱人们砸下大笔金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同的高贵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格调吧。虽然艾蕾诺亚本就出身于欧洲的古老名门,但或许因为她这段时间都在地球上的关系,让她拥有的威严又随着那股重力增加了几分。 「嗳呀呀,好久不见。」 出来迎接她的理沙这么说道,深深地和艾蕾诺亚拥抱了一下。 「刚从地球来的人身上都有森林的味道呢。」 「因为我家在森林里面呀。不过我可是有好好冲过澡才来的呢。」 讲着这样的玩笑话,理沙和艾蕾诺亚两人都微笑着。 随后我和马可也和艾蕾诺亚打了招呼,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到喜悦。 「哦,对了对了,得趁我还没忘记的时候把礼物交给大家才行呢。」 艾蕾诺亚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拍,在旁待命的蓄胡老绅士便像是久等这指示多时似的,恭谨地打开行李。勒高夫比当初在月球时更添了几分老态,也因为回到了地球上去的关系,举止间的地球风范也比艾蕾诺亚还浓厚几分。 「钢笔和墨水是给马可的、要送理沙小姐的是酒和您委托的古书、要给克莉比小姐的是……」 「克莉丝还在上班啦。她说她在之后吃饭时会过来。」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蕾诺亚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阿晴先生想要的这样东西我也带过来了。」 于是艾蕾诺亚便将一个形状是长方体、大小约略单手可以握住的包裹交给我。 她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自然是有理由的。 「呵哦?阿晴会想要的地球特产会是什么呀?」 看着灯光透射过装有褐色液体的酒瓶而吟吟笑着的理沙,好像突然对此起了兴趣似的如此说道。 「没什么啦。只是一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的东西罢了。」 我简短地回应完后,急忙要把东西收进包包里,但马可和理沙却一直盯着我瞧。 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该怎么说,这样算是很有阿晴的风格吗……嗳,不过这也就跟我不是买电子书,而特地拜托艾蕾诺亚帮我买实体古书是一样的吧。」 「这东西还真棒啊。我也想要金块之类的东西呀~」 痴爱地球的马可边这么说,边用手翻动那捆美钞,发出「啪沙沙」的声响。 虽然理沙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凝重,但金条这个词倒是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也有点想看看金子耶。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我们也就只在对话中听过而已。」 「金块的压迫感可是钞票所无法匹敌的唷。」 在艾蕾诺亚坏心眼地笑着说了这句话后,理沙换上了半笑不笑的表情。 「您好,许久不见了。」 随着这句优雅的问候走进教会里来的,是有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公主大人。 艾蕾诺亚身上的服装就是这么典雅,甚至连如此夸张的形容都能理所当然地被饶恕,更散发出和月面的有钱人们砸下大笔金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同的高贵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格调吧。虽然艾蕾诺亚本就出身于欧洲的古老名门,但或许因为她这段时间都在地球上的关系,让她拥有的威严又随着那股重力增加了几分。 「嗳呀呀,好久不见。」 出来迎接她的理沙这么说道,深深地和艾蕾诺亚拥抱了一下。 「刚从地球来的人身上都有森林的味道呢。」 「因为我家在森林里面呀。不过我可是有好好冲过澡才来的呢。」 讲着这样的玩笑话,理沙和艾蕾诺亚两人都微笑着。 随后我和马可也和艾蕾诺亚打了招呼,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到喜悦。 「哦,对了对了,得趁我还没忘记的时候把礼物交给大家才行呢。」 艾蕾诺亚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拍,在旁待命的蓄胡老绅士便像是久等这指示多时似的,恭谨地打开行李。勒高夫比当初在月球时更添了几分老态,也因为回到了地球上去的关系,举止间的地球风范也比艾蕾诺亚还浓厚几分。 「钢笔和墨水是给马可的、要送理沙小姐的是酒和您委托的古书、要给克莉比小姐的是……」 「克莉丝还在上班啦。她说她在之后吃饭时会过来。」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蕾诺亚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阿晴先生想要的这样东西我也带过来了。」 于是艾蕾诺亚便将一个形状是长方体、大小约略单手可以握住的包裹交给我。 她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自然是有理由的。 「呵哦?阿晴会想要的地球特产会是什么呀?」 看着灯光透射过装有褐色液体的酒瓶而吟吟笑着的理沙,好像突然对此起了兴趣似的如此说道。 「没什么啦。只是一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的东西罢了。」 我简短地回应完后,急忙要把东西收进包包里,但马可和理沙却一直盯着我瞧。 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该怎么说,这样算是很有阿晴的风格吗……嗳,不过这也就跟我不是买电子书,而特地拜托艾蕾诺亚帮我买实体古书是一样的吧。」 「这东西还真棒啊。我也想要金块之类的东西呀~」 痴爱地球的马可边这么说,边用手翻动那捆美钞,发出「啪沙沙」的声响。 虽然理沙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凝重,但金条这个词倒是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也有点想看看金子耶。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我们也就只在对话中听过而已。」 「金块的压迫感可是钞票所无法匹敌的唷。」 在艾蕾诺亚坏心眼地笑着说了这句话后,理沙换上了半笑不笑的表情。 「这样的话还是别了吧。闪光着金色光芒的存在只要有月面这里就够了。毕竟我的职责也就是看到在这走岔了路的人,就要打他们的屁股让他们醒悟嘛。」 在理沙这么说完后,马可不知为何在我屁股上轻拍了一下。 「愿神保佑我们。」 即便是在月面这儿,围着钞票的人们说着这句话祈祷也算是相当讽刺了。 「您好,许久不见了。」 随着这句优雅的问候走进教会里来的,是有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公主大人。 艾蕾诺亚身上的服装就是这么典雅,甚至连如此夸张的形容都能理所当然地被饶恕,更散发出和月面的有钱人们砸下大笔金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同的高贵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格调吧。虽然艾蕾诺亚本就出身于欧洲的古老名门,但或许因为她这段时间都在地球上的关系,让她拥有的威严又随着那股重力增加了几分。 「嗳呀呀,好久不见。」 出来迎接她的理沙这么说道,深深地和艾蕾诺亚拥抱了一下。 「刚从地球来的人身上都有森林的味道呢。」 「因为我家在森林里面呀。不过我可是有好好冲过澡才来的呢。」 讲着这样的玩笑话,理沙和艾蕾诺亚两人都微笑着。 随后我和马可也和艾蕾诺亚打了招呼,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到喜悦。 「哦,对了对了,得趁我还没忘记的时候把礼物交给大家才行呢。」 艾蕾诺亚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拍,在旁待命的蓄胡老绅士便像是久等这指示多时似的,恭谨地打开行李。勒高夫比当初在月球时更添了几分老态,也因为回到了地球上去的关系,举止间的地球风范也比艾蕾诺亚还浓厚几分。 「钢笔和墨水是给马可的、要送理沙小姐的是酒和您委托的古书、要给克莉比小姐的是……」 「克莉丝还在上班啦。她说她在之后吃饭时会过来。」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蕾诺亚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阿晴先生想要的这样东西我也带过来了。」 于是艾蕾诺亚便将一个形状是长方体、大小约略单手可以握住的包裹交给我。 她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自然是有理由的。 「呵哦?阿晴会想要的地球特产会是什么呀?」 看着灯光透射过装有褐色液体的酒瓶而吟吟笑着的理沙,好像突然对此起了兴趣似的如此说道。 「没什么啦。只是一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的东西罢了。」 我简短地回应完后,急忙要把东西收进包包里,但马可和理沙却一直盯着我瞧。 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该怎么说,这样算是很有阿晴的风格吗……嗳,不过这也就跟我不是买电子书,而特地拜托艾蕾诺亚帮我买实体古书是一样的吧。」 「这东西还真棒啊。我也想要金块之类的东西呀~」 痴爱地球的马可边这么说,边用手翻动那捆美钞,发出「啪沙沙」的声响。 虽然理沙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凝重,但金条这个词倒是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也有点想看看金子耶。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我们也就只在对话中听过而已。」 「金块的压迫感可是钞票所无法匹敌的唷。」 在艾蕾诺亚坏心眼地笑着说了这句话后,理沙换上了半笑不笑的表情。 「这样的话还是别了吧。闪光着金色光芒的存在只要有月面这里就够了。毕竟我的职责也就是看到在这走岔了路的人,就要打他们的屁股让他们醒悟嘛。」 在理沙这么说完后,马可不知为何在我屁股上轻拍了一下。 「愿神保佑我们。」 即便是在月面这儿,围着钞票的人们说着这句话祈祷也算是相当讽刺了。 「您好,许久不见了。」 随着这句优雅的问候走进教会里来的,是有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公主大人。 艾蕾诺亚身上的服装就是这么典雅,甚至连如此夸张的形容都能理所当然地被饶恕,更散发出和月面的有钱人们砸下大笔金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同的高贵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格调吧。虽然艾蕾诺亚本就出身于欧洲的古老名门,但或许因为她这段时间都在地球上的关系,让她拥有的威严又随着那股重力增加了几分。 「嗳呀呀,好久不见。」 出来迎接她的理沙这么说道,深深地和艾蕾诺亚拥抱了一下。 「刚从地球来的人身上都有森林的味道呢。」 「因为我家在森林里面呀。不过我可是有好好冲过澡才来的呢。」 讲着这样的玩笑话,理沙和艾蕾诺亚两人都微笑着。 随后我和马可也和艾蕾诺亚打了招呼,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到喜悦。 「哦,对了对了,得趁我还没忘记的时候把礼物交给大家才行呢。」 艾蕾诺亚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拍,在旁待命的蓄胡老绅士便像是久等这指示多时似的,恭谨地打开行李。勒高夫比当初在月球时更添了几分老态,也因为回到了地球上去的关系,举止间的地球风范也比艾蕾诺亚还浓厚几分。 「钢笔和墨水是给马可的、要送理沙小姐的是酒和您委托的古书、要给克莉比小姐的是……」 「克莉丝还在上班啦。她说她在之后吃饭时会过来。」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蕾诺亚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阿晴先生想要的这样东西我也带过来了。」 于是艾蕾诺亚便将一个形状是长方体、大小约略单手可以握住的包裹交给我。 她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自然是有理由的。 「呵哦?阿晴会想要的地球特产会是什么呀?」 看着灯光透射过装有褐色液体的酒瓶而吟吟笑着的理沙,好像突然对此起了兴趣似的如此说道。 「没什么啦。只是一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的东西罢了。」 我简短地回应完后,急忙要把东西收进包包里,但马可和理沙却一直盯着我瞧。 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该怎么说,这样算是很有阿晴的风格吗……嗳,不过这也就跟我不是买电子书,而特地拜托艾蕾诺亚帮我买实体古书是一样的吧。」 「这东西还真棒啊。我也想要金块之类的东西呀~」 痴爱地球的马可边这么说,边用手翻动那捆美钞,发出「啪沙沙」的声响。 虽然理沙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凝重,但金条这个词倒是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也有点想看看金子耶。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我们也就只在对话中听过而已。」 「金块的压迫感可是钞票所无法匹敌的唷。」 在艾蕾诺亚坏心眼地笑着说了这句话后,理沙换上了半笑不笑的表情。 「您好,许久不见了。」 随着这句优雅的问候走进教会里来的,是有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公主大人。 艾蕾诺亚身上的服装就是这么典雅,甚至连如此夸张的形容都能理所当然地被饶恕,更散发出和月面的有钱人们砸下大笔金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同的高贵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格调吧。虽然艾蕾诺亚本就出身于欧洲的古老名门,但或许因为她这段时间都在地球上的关系,让她拥有的威严又随着那股重力增加了几分。 「嗳呀呀,好久不见。」 出来迎接她的理沙这么说道,深深地和艾蕾诺亚拥抱了一下。 「刚从地球来的人身上都有森林的味道呢。」 「因为我家在森林里面呀。不过我可是有好好冲过澡才来的呢。」 讲着这样的玩笑话,理沙和艾蕾诺亚两人都微笑着。 随后我和马可也和艾蕾诺亚打了招呼,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到喜悦。 「哦,对了对了,得趁我还没忘记的时候把礼物交给大家才行呢。」 艾蕾诺亚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拍,在旁待命的蓄胡老绅士便像是久等这指示多时似的,恭谨地打开行李。勒高夫比当初在月球时更添了几分老态,也因为回到了地球上去的关系,举止间的地球风范也比艾蕾诺亚还浓厚几分。 「钢笔和墨水是给马可的、要送理沙小姐的是酒和您委托的古书、要给克莉比小姐的是……」 「克莉丝还在上班啦。她说她在之后吃饭时会过来。」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蕾诺亚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阿晴先生想要的这样东西我也带过来了。」 于是艾蕾诺亚便将一个形状是长方体、大小约略单手可以握住的包裹交给我。 她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自然是有理由的。 「呵哦?阿晴会想要的地球特产会是什么呀?」 看着灯光透射过装有褐色液体的酒瓶而吟吟笑着的理沙,好像突然对此起了兴趣似的如此说道。 「没什么啦。只是一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的东西罢了。」 我简短地回应完后,急忙要把东西收进包包里,但马可和理沙却一直盯着我瞧。 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该怎么说,这样算是很有阿晴的风格吗……嗳,不过这也就跟我不是买电子书,而特地拜托艾蕾诺亚帮我买实体古书是一样的吧。」 「这东西还真棒啊。我也想要金块之类的东西呀~」 痴爱地球的马可边这么说,边用手翻动那捆美钞,发出「啪沙沙」的声响。 虽然理沙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凝重,但金条这个词倒是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也有点想看看金子耶。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我们也就只在对话中听过而已。」 「金块的压迫感可是钞票所无法匹敌的唷。」 在艾蕾诺亚坏心眼地笑着说了这句话后,理沙换上了半笑不笑的表情。 「您好,许久不见了。」 随着这句优雅的问候走进教会里来的,是有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公主大人。 艾蕾诺亚身上的服装就是这么典雅,甚至连如此夸张的形容都能理所当然地被饶恕,更散发出和月面的有钱人们砸下大笔金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同的高贵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格调吧。虽然艾蕾诺亚本就出身于欧洲的古老名门,但或许因为她这段时间都在地球上的关系,让她拥有的威严又随着那股重力增加了几分。 「嗳呀呀,好久不见。」 出来迎接她的理沙这么说道,深深地和艾蕾诺亚拥抱了一下。 「刚从地球来的人身上都有森林的味道呢。」 「因为我家在森林里面呀。不过我可是有好好冲过澡才来的呢。」 讲着这样的玩笑话,理沙和艾蕾诺亚两人都微笑着。 随后我和马可也和艾蕾诺亚打了招呼,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到喜悦。 「哦,对了对了,得趁我还没忘记的时候把礼物交给大家才行呢。」 艾蕾诺亚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拍,在旁待命的蓄胡老绅士便像是久等这指示多时似的,恭谨地打开行李。勒高夫比当初在月球时更添了几分老态,也因为回到了地球上去的关系,举止间的地球风范也比艾蕾诺亚还浓厚几分。 「钢笔和墨水是给马可的、要送理沙小姐的是酒和您委托的古书、要给克莉比小姐的是……」 「克莉丝还在上班啦。她说她在之后吃饭时会过来。」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蕾诺亚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阿晴先生想要的这样东西我也带过来了。」 于是艾蕾诺亚便将一个形状是长方体、大小约略单手可以握住的包裹交给我。 她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自然是有理由的。 「呵哦?阿晴会想要的地球特产会是什么呀?」 看着灯光透射过装有褐色液体的酒瓶而吟吟笑着的理沙,好像突然对此起了兴趣似的如此说道。 「没什么啦。只是一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的东西罢了。」 我简短地回应完后,急忙要把东西收进包包里,但马可和理沙却一直盯着我瞧。 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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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该怎么说,这样算是很有阿晴的风格吗……嗳,不过这也就跟我不是买电子书,而特地拜托艾蕾诺亚帮我买实体古书是一样的吧。」 「这东西还真棒啊。我也想要金块之类的东西呀~」 痴爱地球的马可边这么说,边用手翻动那捆美钞,发出「啪沙沙」的声响。 虽然理沙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凝重,但金条这个词倒是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也有点想看看金子耶。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我们也就只在对话中听过而已。」 「金块的压迫感可是钞票所无法匹敌的唷。」 在艾蕾诺亚坏心眼地笑着说了这句话后,理沙换上了半笑不笑的表情。 「您好,许久不见了。」 随着这句优雅的问候走进教会里来的,是有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公主大人。 艾蕾诺亚身上的服装就是这么典雅,甚至连如此夸张的形容都能理所当然地被饶恕,更散发出和月面的有钱人们砸下大笔金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同的高贵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格调吧。虽然艾蕾诺亚本就出身于欧洲的古老名门,但或许因为她这段时间都在地球上的关系,让她拥有的威严又随着那股重力增加了几分。 「嗳呀呀,好久不见。」 出来迎接她的理沙这么说道,深深地和艾蕾诺亚拥抱了一下。 「刚从地球来的人身上都有森林的味道呢。」 「因为我家在森林里面呀。不过我可是有好好冲过澡才来的呢。」 讲着这样的玩笑话,理沙和艾蕾诺亚两人都微笑着。 随后我和马可也和艾蕾诺亚打了招呼,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到喜悦。 「哦,对了对了,得趁我还没忘记的时候把礼物交给大家才行呢。」 艾蕾诺亚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拍,在旁待命的蓄胡老绅士便像是久等这指示多时似的,恭谨地打开行李。勒高夫比当初在月球时更添了几分老态,也因为回到了地球上去的关系,举止间的地球风范也比艾蕾诺亚还浓厚几分。 「钢笔和墨水是给马可的、要送理沙小姐的是酒和您委托的古书、要给克莉比小姐的是……」 「克莉丝还在上班啦。她说她在之后吃饭时会过来。」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蕾诺亚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阿晴先生想要的这样东西我也带过来了。」 于是艾蕾诺亚便将一个形状是长方体、大小约略单手可以握住的包裹交给我。 她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自然是有理由的。 「呵哦?阿晴会想要的地球特产会是什么呀?」 看着灯光透射过装有褐色液体的酒瓶而吟吟笑着的理沙,好像突然对此起了兴趣似的如此说道。 「没什么啦。只是一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的东西罢了。」 我简短地回应完后,急忙要把东西收进包包里,但马可和理沙却一直盯着我瞧。 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该怎么说,这样算是很有阿晴的风格吗……嗳,不过这也就跟我不是买电子书,而特地拜托艾蕾诺亚帮我买实体古书是一样的吧。」 「这东西还真棒啊。我也想要金块之类的东西呀~」 痴爱地球的马可边这么说,边用手翻动那捆美钞,发出「啪沙沙」的声响。 虽然理沙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凝重,但金条这个词倒是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也有点想看看金子耶。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我们也就只在对话中听过而已。」 「金块的压迫感可是钞票所无法匹敌的唷。」 在艾蕾诺亚坏心眼地笑着说了这句话后,理沙换上了半笑不笑的表情。 为台湾版短篇集写的后记 大家好,我是spicy tails的编剧、制作总指挥、超监督支仓冻砂。 非常感谢大家购买『world end eica』的台湾版短篇集!本书收录了由spicy tails所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的各短篇作品。尤其因为里面有两篇后日谈可能泄漏剧情,还请多加注意!建议在把游戏内容全玩完之后再阅读本书。 另外也多亏了译者与台湾书迷们的支持,『wee』这款游戏终于走到了这里,成功发行了第三部曲,非常感谢各位!我想应该有很多读者是透过『狼与辛香料』这部作品认识我的,不过我有自信『wee』也是一部有趣程度不输『狼与辛香料』的作品。有机会还请一定要玩看看。 顺道一提,因为『wee』的贩卖,我们社团几乎每年都会到台湾来。我自己大概总共来过台湾五次左右。因为台湾的食物非常好吃,让我每次很期待能来。而fancy frontier也是一个非常棒的活动,跟日本的同人活动有点像,但也有很多地方不同,让人非常感兴趣。我觉得在台湾参加活动的人们比日本的还更有活力呢! 日本也有很多的台湾创作者大为活跃。希望大家能刺激彼此、互相切磋,能藉此催生出更棒的作品会让人非常开心。 我也会抱着在下个作品中和大家相会的期待,激励自己写出下一份作品。「再见!」(※) spicy tails 编剧 支仓冻砂 (※译注:虽然翻译后看不出来,但文末的「再见」两字其实是支仓老师自己写的中文。) 大家好,我是spicy tails的编剧、制作总指挥、超监督支仓冻砂。 非常感谢大家购买『world end eica』的台湾版短篇集!本书收录了由spicy tails所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的各短篇作品。尤其因为里面有两篇后日谈可能泄漏剧情,还请多加注意!建议在把游戏内容全玩完之后再阅读本书。 另外也多亏了译者与台湾书迷们的支持,『wee』这款游戏终于走到了这里,成功发行了第三部曲,非常感谢各位!我想应该有很多读者是透过『狼与辛香料』这部作品认识我的,不过我有自信『wee』也是一部有趣程度不输『狼与辛香料』的作品。有机会还请一定要玩看看。 顺道一提,因为『wee』的贩卖,我们社团几乎每年都会到台湾来。我自己大概总共来过台湾五次左右。因为台湾的食物非常好吃,让我每次很期待能来。而fancy frontier也是一个非常棒的活动,跟日本的同人活动有点像,但也有很多地方不同,让人非常感兴趣。我觉得在台湾参加活动的人们比日本的还更有活力呢! 大家好,我是spicy tails的编剧、制作总指挥、超监督支仓冻砂。 非常感谢大家购买『world end eica』的台湾版短篇集!本书收录了由spicy tails所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的各短篇作品。尤其因为里面有两篇后日谈可能泄漏剧情,还请多加注意!建议在把游戏内容全玩完之后再阅读本书。 另外也多亏了译者与台湾书迷们的支持,『wee』这款游戏终于走到了这里,成功发行了第三部曲,非常感谢各位!我想应该有很多读者是透过『狼与辛香料』这部作品认识我的,不过我有自信『wee』也是一部有趣程度不输『狼与辛香料』的作品。有机会还请一定要玩看看。 顺道一提,因为『wee』的贩卖,我们社团几乎每年都会到台湾来。我自己大概总共来过台湾五次左右。因为台湾的食物非常好吃,让我每次很期待能来。而fancy frontier也是一个非常棒的活动,跟日本的同人活动有点像,但也有很多地方不同,让人非常感兴趣。我觉得在台湾参加活动的人们比日本的还更有活力呢! 大家好,我是spicy tails的编剧、制作总指挥、超监督支仓冻砂。 非常感谢大家购买『world end eica』的台湾版短篇集!本书收录了由spicy tails所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的各短篇作品。尤其因为里面有两篇后日谈可能泄漏剧情,还请多加注意!建议在把游戏内容全玩完之后再阅读本书。 另外也多亏了译者与台湾书迷们的支持,『wee』这款游戏终于走到了这里,成功发行了第三部曲,非常感谢各位!我想应该有很多读者是透过『狼与辛香料』这部作品认识我的,不过我有自信『wee』也是一部有趣程度不输『狼与辛香料』的作品。有机会还请一定要玩看看。 顺道一提,因为『wee』的贩卖,我们社团几乎每年都会到台湾来。我自己大概总共来过台湾五次左右。因为台湾的食物非常好吃,让我每次很期待能来。而fancy frontier也是一个非常棒的活动,跟日本的同人活动有点像,但也有很多地方不同,让人非常感兴趣。我觉得在台湾参加活动的人们比日本的还更有活力呢! 大家好,我是spicy tails的编剧、制作总指挥、超监督支仓冻砂。 非常感谢大家购买『world end eica』的台湾版短篇集!本书收录了由spicy tails所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的各短篇作品。尤其因为里面有两篇后日谈可能泄漏剧情,还请多加注意!建议在把游戏内容全玩完之后再阅读本书。 另外也多亏了译者与台湾书迷们的支持,『wee』这款游戏终于走到了这里,成功发行了第三部曲,非常感谢各位!我想应该有很多读者是透过『狼与辛香料』这部作品认识我的,不过我有自信『wee』也是一部有趣程度不输『狼与辛香料』的作品。有机会还请一定要玩看看。 顺道一提,因为『wee』的贩卖,我们社团几乎每年都会到台湾来。我自己大概总共来过台湾五次左右。因为台湾的食物非常好吃,让我每次很期待能来。而fancy frontier也是一个非常棒的活动,跟日本的同人活动有点像,但也有很多地方不同,让人非常感兴趣。我觉得在台湾参加活动的人们比日本的还更有活力呢! 大家好,我是spicy tails的编剧、制作总指挥、超监督支仓冻砂。 非常感谢大家购买『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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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这么认为。基本上,b先生管他是ninja还是其他什么存在,只要有很多人有需求,鱼的价值就会随之上升。不过,因为没有钱,所以价格不会有变化的说法是骗人的。那算是在极端状况下的例外。你看一下现实状况就会知道的。对于有价值的东西,早晚都会有人愿意出钱。毕竟资金一定会存在某处。有可能是在地球,也可能是月面的有钱人,搞不好是瑞士的小毛头、比利时的牙医也说不定。况且,管他是贷款还是什么,那都无所谓。』 马可一鼓作气地说出一大段话之后,就这么陷入了沉默。 那不是时差所产生的空档,而是马可在等著看我会怎么反应。 「因为用了博士的数据,所以你认为我也像博士一样变成病态性的悲观论者?」 『我确实是这么认为。』 听到马可的简短回答后,我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料到马可竟然会如此明确地表示反对。 我等不及轨道电梯抵达地心轨道上的基地,在轨道电梯开始减速,一进到基地的收讯范围内,便立刻打电话给马可,但没想到一开口就被泼了一身冷水。 「不过,我在港口亲眼目睹到了。愚蠢至极的贷款竟然可以那样横行无阻。不仅如此,不动产的报酬率还低于2%。在地球上也没发生过这种例子。如果这不是泡沫经济,那会是什么?」 『阿晴先生,你也知道的吧?正在进行中的泡沫经济是无法察觉到的。你不可能不知道华莱士博士为什么会被揶揄是悲观帝王吧?』 「我刚刚已经说了啊,租赁行情就是察觉到泡沫经济的指标。」 设置在房间里的喇叭发出声音,广播著轨道电梯即将在十五分钟后抵达基地。 『……阿晴先生,请你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啊。」 『……你知道没有人能够开发出一个系统可以自己察觉到自己的所有程式错误吗?』 这是一个出了名的逻辑问题。这个问题如同光靠直尺和圆规作图无法将任意角度三等分一样,指出在逻辑上不可能做得到。 当机器人会自己说「我没有故障」的时候,大多表示已经故障的道理就在这里。 一个人会笃定说出自己根本不可能知道答案的事情,就表示那家伙哪里出了问题。 「不然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因为你有可能不够冷静,我希望听第三人的意见。』 我叹了口气后,马可给了我这么一句: 『我也不愿意什么都不听就劈头反对。』 「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一个难以置信的机会。」 我不由得压低声音说道,毕竟这是足以让人有这般反应的大事。一场每月会堆上数十亿慕鲁筹码的赌局,就是找遍全世界也找不到。或许汇率交易是唯一可能符合条件的赌局,但很遗憾地,汇率交易的行情变动幅度受到限制。 在月面上找不到一个交易规模大到连难以置信的钜额赌金都吸收得了,行情变动幅度达到好几倍、好几十倍,甚至达到一百倍的投资。恐怕有史以来,世上从未有过如此规模的投资。 「还是说你是因为华莱士博士受到严重亏损,才会反对?」 『问题不在于亏损。基本上,如果我比阿晴先生更懂得投资,早就自己成立基金公司了。』 「那不然是为什么?」 我发问后,马可立刻回答: 『问题是要如何跟出资人做说明?难道要跟他们说我们公司接下来将会把资金投在月面不动产崩坏的可能性上面?』 马可明明很冷静,语调中却隐约带著嘲笑的意味。 『出资人会怀疑我们失去了理智。月面的不动产行情从未下跌过,只有曾经呈现过停滞状态,也有过三次相较下比较严重的停滞状态。不过,行情一直都是上涨的。甚至可以说是暴涨。明明如此,有什么理由可以说只有这次的停滞状态不会再带来暴涨,而会下跌?』 「只要看国际收支就会知道的。很明显地,月面的不动产行情是靠著地球的资金流入在支撑。看租赁行情异常低的报酬率,也可以看出目前的涨价不是实际需求所造成的状况。这是投机行为。不仅如此,从近期的数据中,也可看出来自地球的投资速度略显衰退。这恐怕是因为在最前线的那群人开始察觉到事态有异。所以──」 『听到这样的说明后,有多少人会愿意赌上自己的资金?』 明明有著时差,马可却能够打断我说话。 意思就是马可没打算听完所有的说明。 「怎样?」 『你认为把钱交给你管理的那些出资人,会愿意把钱交给一个投资风格是只要看到有钱赚,不管是什么标的都会马上跟进的人吗?』 我哑口无言。 在光传导和沉默之中,花了足足十秒钟才继续传来马可的话语: 『投资abs时,明显看得出abs是深思熟虑下的结果。熟知投资界的客人当中,也有人早就知道abs的存在,但甚至没有一个客人联络我们说那不符合你的风格。不过,这次不一样。因为这次是从决定投资深思熟虑下的结果,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成预测这个深思熟虑下的结果会崩坏。针对这点你打算怎么说明呢?在投资方面,我的能力明显不如你,但在与出资人的互动方面,我比你更加频繁。我敢说自己比你更了解那些人对你抱著什么样的期待。他们所期待的是信念。合理的信念。』 原来就是这点让马可说出坚定的话语。 我找不到话语回答。 『一下这边,一下又换那边,我记得你不是这样三心两意的人。』 「不过……执著会害死人。投资时最要不得的事情就是执著于错误想法。」 『你现在的想法也有可能是错误的。在这样的状况下,最佳方法就是卖掉abs,保持旁观态度。这样就可以零风险。基本上,不是已经有个比我聪明几百倍的人否定你的想法吗?』 「谁?」 『市场啊。市场已经证明华莱士博士的想法是错误的,所以你处在不利的立场。』 华莱士因为进行大规模的负利差交易而造成莫大亏损。假使华莱士的投资是针对abs的保障商品,每经过一定期间就会因为必须支付保险金而荷包失血。 不仅如此,想必保险本身的价值下跌也是造成亏损的凶手。 『阿晴先生……我知道abs的出现撼动了你的信念。我相信把赌注下在abs会崩坏上面是一件很爽快的事情。毕竟我也觉得很不甘心。这或许是没有数学才华的人会有的闹别扭心态吧。不过,请你回想一下风险和投资回报之间的关系。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这点,不是吗?』 马可用著就像理沙在劝戒他人时的态度,一句一句地缓缓编织话语。 『想要得到一万二千五百%的利益,必须承担多大的风险呢?』 「这……」 听到这里,我总算明白马可想表达什么。 马可想表达风险和投资回报之间的单纯关系。如果是高投资回报,风险理所当然也必须是高的。大家都认定市场里没有一个人,不对,应该说全世界没有 一个人有机会遇到预估可有一百二十五倍投资回报的赌注。正因为认定abs不会不履行债务、不动产贷款不会遇到违约,保费才会变得便宜,投资回报也才会拉高。 这状况等于几乎是全世界的人,都在保证不可能有一百二十五倍的投资回报。 如果看见有人想把资金投入在这种赌注上,大家会心想那个人是理智的吗?会有人愿意把钱交给那样的人管理吗? 数学之所以得以在投资界受到尊崇,是因为可以帮大家驱赶长年纠缠的野蛮直觉。大家可以不需要再仰赖一些可疑的投资手法。而投资回报有一百二十五倍的赌注,在数学上想必是在不可能范畴内的存在。 『阿晴先生,被哞哞一族追赶过去,投资回报率又降低,现在又来个abs,我知道你因为这些事情感到信念动摇而觉得不好受。可是,请你不要因为这样就意气用事。』 「没有,我……」 我想要回答,话语却消失不见。「只要看到有钱赚就马上跟进的投资风格。」马可的这句话像一把利刀深深刺进我的胸口。 『修拜崔尔投资公司在业界是排名在前15%的公司耶?住宅支援计画也推展得很顺利。我们没有不好。一点也没有。现在只是市场的气氛很诡异而已。我觉得你应该和市场稍微拉远一下距离,让视野更宽广一些比较好。』 我正是因为用了宽广的视野观察不动产行情,才会发现其异常性。不,我甚至觉得必须拉开距离才看得出自己身处在疯狂状况之中的事实本身,就是泡沫经济的表徵。 我想要如此提出主张,但话语被自身的想法拉扯住,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马可的话语实在刺得太深了。 『如果你真的觉得无法死心,请利用你的私人资金去投资。我不会干涉你私底下要做什么,我也没有那样的权限。我不会要你改变对投资健康来说,效率很差的饮食生活,也不会对你说:「根据统计要结婚或找个伴侣才会长寿,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老是拘泥于八年前的过去,想想办法改变自己。」』 马可的话语来得实在太过于咄咄逼人,别说是生气,我甚至忘了要如何内心动摇。 『不过,如果是要以基金的名义去投资,我绝对无法赞成。哪怕有必要联络理沙小姐,我也一定会阻止到底。没错,如果真能够实现那样的投资回报,确实会是很惊人的金额,但它的成功率却是低到不能再低。请你不要被蒙住了眼睛。况且,这样也会失去太大的东西。阿晴先生,你不是经常会说不可以做出会失去一切的赌注吗?』 我的脑海里有一张桌子,桌面上堆满如一座高山的筹码。 还有,几乎是确信可赢得胜利的兴奋感。 然而,如果换个角度从局外观看自己的状况,或许看起来真的像一个笃定一定会赢得这把赌注的赌徒。 『所以,请你把投资的事情拋到脑后,好好去放松一下吧。』 「……喔,好。」 『那就这样喽。』 马可挂断电话后,我有种忽然回到现实的感觉,不禁感到极度难为情。 我真的兴奋到了极点。我深信不疑,觉得自己找到一张藏宝图,可以去到一座未被任何人发现的岛屿挖宝。我将得到一笔令人难以置信的庞大财富。一笔甚至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财富。那可以让我的梦想成真,并证明存在我心中的投资不成文规定是正确的! 这股兴奋感瞬间转换成责备自我的尖刺袭来。 我是否因为自我投资的不成文规定遭受到abs的攻击而感到内心动摇?我是否因为渐渐无法理解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股市而感到郁闷?我是否因为投资回报渐渐变少而感受到比自己想像中更加沉重的压力? 我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程式错误」是事实。 可能是兴奋感退去后产生反作用现象,我开始渐渐失去自信,不确定自己是否理智。 房间剧烈晃动了一下。 看来轨道电梯在数学的守护下,今天也平安无事地抵达了目的地。 走出轨道电梯后,再次搭上长距离的电梯。这里是地心轨道基地,呈同心圆状被设计成多楼层,并且可利用远心力来体验重力。随著电梯往下降,可明确感受到身体的重量加重。就在开始感觉到身体变得沉重,就像得了感冒连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时,电梯总算抵达终点。 经过进场审查,并穿过闸口后,来到装潢设计与月面的出境闸口如出一辙的空间。 我顿时以为自己受骗,但窗外的景色和在月面时看到的景色不同。彷佛随时可能往这方坠落下来的巨大蓝色球体,大方展现出其浑圆壮实的曲线。 走下舷梯的人们当中,很多人嘴巴开开地看著地球,而且净是一群年轻人。我猜想他们八成和我一样都是在月面出生的家伙。 不过,混在三三两两分散开来的乘客之中,我没有对地球的湛蓝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我不是刻意在装酷,而是还没有从马可的忠告打击之中振作起来。 穿过和月球没什么不同、由国际商业资本所设置的店家聚集的区域后,随即看见包含新纪元发展公司在内的不动产融资摊位。不过,毕竟场面已经换到地球,可能是受到地球的理性影响,虽然有不少人在电子布告栏望著物件行情,但感觉上多半只是出自好奇心。 当中也有很多人摇著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果然要有这样的反应才对。在那样的价格下也想在这里进行融资,这样的想法怎么想也太不对劲了。柜台前当然不见聆听说明的客人身影,那画面简直就像展示著从月面来的外星人。 我这么心想,但内心同时有个声音说:「不对,这样的看法搞不好也是我的偏见所造成。」可是……我还是觉得…… 我陷在得不到答案的郁闷感之中,前往事先在月面完成订房动作、普遍可见的一般饭店办理入住手续。基地的重力似乎已经比月面大了一些,我照著地球的惯例签名,但拿笔的动作显得僵硬。不过是一支普通钢笔而已,拿起来却觉得异常笨重。我知道有部分是因为精神上受到打击而使不出力,但还是忍不住有种前途多难的感觉。我陷入这般情绪之中时,听到柜台人员这么说: 「川浦先生,我们这边收到了给您的留言。」 「留言?」 基本上,定期联络事项以外的联络大多不是什么好事。打从开始负责投资基金的营运工作后,我在不知不觉中养成这样的负面反应,但接收电子数据后,发现是一封以熟悉的手写字体签上姓名的电子邮件。 「修拜……艾蕾诺亚?」 我不由得扬声说道,柜台人员随之投来注意目光。 「谢谢。」 道谢后,我就这么让行动装置开启著,拎著一只包包准备往房间走去。 我穿过热闹的咖啡厅,点开行动装置里的电子邮件。 『你好。既然你已经抵达基地看到这封信,就表示已经拿过钢笔签名,有种前途多难的感觉吧。』 「……猜得还真准。」 我要笑不笑地低喃一句后,继续阅读信件内容。 『这次因为听到你要过来──』 这里虽然空间宽敞,但不算是什么高级饭店,所以不会有人在电梯旁待命,等著为客人按电梯。 我抬起头,伸手准备按电梯按钮。 这时,旁边伸出一只手,抢先一步按下按钮。 「抱歉。」 说罢,我把视线拉回行动装置上,但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咦? 信件内容还没结束。 『所以我也决定去一趟久违的宇宙空间。』 「咦?」 「我们饭店见喔!艾蕾诺亚。」 「什么!」 听到信件里的最后一句话被人念了出来,我惊讶地抬起头。 眼前出现打扮得比四年前更加稳重的艾蕾诺亚身影。 在咖啡厅里,艾蕾诺亚隔著桌子坐在对面优雅地啜饮红茶。 这样的画面让我不禁觉得回到了四年前。 不过,这里是地心轨道基地,艾蕾诺亚应该在地球才对啊? 「我是不是造成你的困扰了?」 艾蕾诺亚保持著笑容说道,我摇了摇头说: 「没有,但吓了一跳就是了。」 「呵呵。」 艾蕾诺亚露出微笑,并缓缓压低视线,一边把玩红茶杯,一边说: 「理沙小姐还是一点都没变喔。」 「咦?」 从刚才到现在,我做出一连串感到错愕的反应。 因为是在满脑子想著abs的事情时突然面对重逢的场面,我的思绪完全停摆。 「她好像非常挂心你。」 「……你这话的意思是……」 「呵呵,你这次是在月面追查多么大规模的案子呢?我刚刚坐在这里一直看著你办理入住手续,结果看见一张精疲力尽的脸。」 艾蕾诺亚露出感到伤脑筋的笑脸问道,我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从以前就很容易让情绪表现在脸上。」 「……是吗……」 四年前,我因为羽贺那和当时的外区骚动一事所造成的精神打击,而脸部无法动作。 即使如此,就连雷娜也还是看得出我的表情。理沙就更不用说了。 「是的。我猜根本不需要有表情,也能够表现出心情。」 说罢,艾蕾诺亚让视线看向远方,像是看著四年前的记忆。 我看著艾蕾诺亚的脸,心想:「原来如此,说得有道理。」 「你这么说我,但我看你才是因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所以出现在这里吧?」 艾蕾诺亚千里迢迢地从欧洲的森林里来到这里,如果要说只是出门去散个步,应该说不过去吧?而且,等我去到地球后,本来就预计到艾蕾诺亚的住家叨扰。说到我们公司的投资基金,本来就有很多大户出资人是经过艾蕾诺亚的介绍,或是艾蕾诺亚介绍的人再介绍客人给我们。所以,和这些出资人见面也是要到艾蕾诺亚的住家叨扰的目的之一。 我还有一个企图。我盘算著如果参加这些大人物的聚会,搞不好有机会找到一个对象愿意开放权限,通融我浏览为了寻找羽贺那的公家数据。 明明在地球就会见到面,艾蕾诺亚却特地来到基地。 听到我的话语后,艾蕾诺亚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把视线拉回我的身上。当她缓缓转动视线看向我时,脸上尽管带著微笑,却隐约散发出怒气。 「我是想来跟和我一起大冒险过的人见面,当然不可能没有想到什么就跑来。」 「你是想到……?」 「我的心意被你糟蹋的那件事也包含在内。」 艾蕾诺亚只有在说出这句话时,表现出打从心底感到愉快的态度。 「我想早一点见到你。光是这样不行吗?」 艾蕾诺亚这么说,还露出一张感到伤脑筋的笑脸,这教我要怎么回答?虽不至于到糟蹋心意的地步,但我没能够回应艾蕾诺亚的心意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我确实是想到了什么。」 说罢,艾蕾诺亚叹了口气。艾蕾诺亚以无限优雅的态度缓缓发出叹息声,但也因此让人觉得是深深的叹息。 「因为环境改变吗?」 我发问后,艾蕾诺亚抬高压低的视线。 跟著,轻轻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挑选话语的方法真的很独特。」 「是吗?」 「是啊!不过,没错,正是你说的环境改变。」 上次通电话时,艾蕾诺亚说她去见了订婚对象。虽然艾蕾诺亚嘴里说是周遭的人在起哄,但以她的个性来说,如果不是心甘情愿,绝对会毅然反对这种事情。 「我一直在想就这样进展下去真的好吗?想著想著,忽然觉得说什么也一定要先见到你一面才行。」 「……我脸上有写答案吗?」 「有。」 艾蕾诺亚露出微笑答道,我忍不住眨了几次眼睛。 「毕竟从那次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年,但我看你好像还是一样。对付阿法隆那时候也没看过你表情那么疲惫,这次的对象是何方神圣呢?该不会是绿宝石工业吧?」 艾蕾诺亚的口气隐约散发出「真是受不了你」的意味,但如果知道我为什么会露出像被人痛打一顿的表情,恐怕就连艾蕾诺亚也会明确表现出受不了的情绪。 「以规模来说,凌驾在绿宝石工业之上。」 「咦?」 艾蕾诺亚看著我,反问说: 「真的吗?」 我想起自己被马可训了一顿。这绝不是能够向人炫耀的投资。 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彻底死心。我带著嘲笑自己的心情回答: 「真的。」 艾蕾诺亚让身体往椅背上靠,一脸「打从心底感到受不了」的表情。 在追查阿法隆的非法行为时,艾蕾诺亚感到绝望而就快放弃,但我告诉她还有做得到的事情,并提议前往月面的尽头查看发电板。比起那时候,艾蕾诺亚此刻的表情更强烈散发出难以置信的情绪。艾蕾诺亚不知道想起什么而忽然笑了出来,跟著表现得像个小女孩,用双手轻拍自己的膝盖。 「我忽然有种想开了的感觉。」 「……方便请教是什么意思吗?」 「你是在期待我回答『我想开了,我不会再留恋你了』吗?」 艾蕾诺亚眯起眼睛,在脸上浮现坏心眼的笑容说道。过去在几千万幕鲁、几亿慕鲁的金额在空中交错的世界里,艾蕾诺亚也一直贯彻自我到底,她当然不可能只是普普通通的千金小姐。 面对艾蕾诺亚彷佛识破我不够成熟之处的目光,我除了缩起身子,什么也做不到。 「见到你之后,我觉得自己找回一些以往的野丫头心态。」 艾蕾诺亚的话语让我有点意外。 「我说会害怕环境改变,其实带有一些骗人的成分。」 「骗人?」 「是的。我真正害怕的是自身的改变。」 「意思是……」 我试著思考,但想不出答案来。对方为了见我一面而特地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我却掌握不到对方的意图。这样的事实让我觉得自己极其薄情,而忍不住想要逃开。 不过,看见我的反应后,艾蕾诺亚略显慌张地开口说: 「对不起,我太依赖你了。」 我看向艾蕾诺亚后,艾蕾诺亚伸直背脊,摆出准备要做发声练习似的姿势。我这才察觉到艾蕾诺亚本身想必也经过了一番挣扎。 「老实说,在借助你的力量之下,试图把阿法隆逼到绝路那时,我已经到了极限。」 「咦?」 我不由得发出少根筋的声音。 「这个嘛……确实是隐约感受得出来……」 艾蕾诺亚当时会依赖那么多药物,也表现出近乎疯狂的执著态度,想必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身心两面几乎到了快要承受不住的极限。 可是,事到如今何必提这件事呢? 我露出带著疑问的目光看向艾蕾诺亚后,艾蕾诺亚摇摇头说: 「我那时不是快要承受不住,而是 已经到了极限。可是,我不能够在那个时间点屈服。除了为了保住面子或自尊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不想让一路来的努力付诸流水。」 艾蕾诺亚轻声说道,跟著让视线落在手边的红茶杯上。 「所以,我难以启口说自己在你的协助下击垮了阿法隆,总觉得那样有些厚脸皮。」 「没有那回事──」 「不。我是因为有你拉著我走,才能够走到最后一步。那时我其实已经走不动了。」 说著,艾蕾诺亚把视线移向一大片玻璃的另一端。 除非是相当廉价的饭店,否则不论是哪一家饭店,似乎都会保有可看见地球或月球的窗户。 「我以为那是因为在体力上和精神上都到了极限。不过,事实不然。那时候的我已经渐渐失去野丫头的活力、渐渐失去那种傲慢少女不怕失礼也要痴心说梦话的炙热热情。」 「你是说……傲慢臭丫头的时候?」 「你真的是嘴巴很坏。」 艾蕾诺亚有些生气地看著我,跟著在脸上浮现柔和的笑容。 「没错,就是傲慢臭丫头的时候。」 「也不洗澡,总是一手拿著食物吃饭。」 「任凭头发留长也不修剪,成天穿著睡衣。床上的被子从来不摺,还到处散落书本和垃圾。嘴巴四周也长满了胡渣。」 艾蕾诺亚此刻打扮得无懈可击,完全无法想像她会有那样的丑态。明明如此,我却想像得出艾蕾诺亚当时的模样。原因很单纯,因为以前的我也是一样的德性。 「我绝对要报一箭之仇!我要对著象徵修拜崔尔家族之神与正义的家徽旗帜发誓,绝对会追著敌人追到尽头!随著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我心中的这股烈火变得越来越弱。就某个角度来说,我那时候害怕极了。原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够熊熊燃烧的火焰居然擅自越变越弱。」 说罢,艾蕾诺亚按住自己的胸口。 我大概能够明白艾蕾诺亚所描述的状况。世人会以「长大成人」来形容那样的状况。 「后来,理性取而代之地一点一点开始控制思绪,添补了空出来的部位。因为某某原因再加上某某原因,所以不能放弃。你绝对不能够放弃!你绝对要努力!可是,靠理性来支撑是会有极限的。就在面临极限时,我遇到还默默捧著大量燃料的你。于是,我放火点燃了燃料。」 「放火点燃」的说法实在用得相当贴切,我想笑也笑不出来。 「该怎么说呢,根本完全是照著你的计画走。」 「呵呵。后来,你就像一颗火球拉著我走,让我顺利走到终点。不过……」 说著,艾蕾诺亚看向我。 我想起那时候让葛詹尼加也加入同伴一起揭发阿法隆的非法行为,掀起一场打倒阿法隆的世人大合唱。那时艾蕾诺亚表示付出的辛劳将在此得到回报,所以决定返回地球。 当时我以为艾蕾诺亚是抱著符合贵族作风的想法,认为拋头露面有失格调才决定返回地球。或者也可能是因为我没能够回应她的心意。 然而,在宇宙港口告别之际,艾蕾诺亚也是露出像现在这样的表情。 一种已经彻底达成目的的表情。 那正是所谓的── 「燃烧殆尽?」 听到我的话语后,艾蕾诺亚轻轻点点头说: 「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小心长大了。所以,那时候我之所以会向你表白……」 说著,艾蕾诺亚果然朝向我露出坏心眼的眼神。 我这个处在只能乖乖听话的立场的人,只好甘于承受那坏心眼的眼神。 「肯定是为了做最后的挣扎。」 「……挣扎?」 「我在想如果待在你身边,或许我也能够继续燃烧。」 可是,我拒绝了艾蕾诺亚,艾蕾诺亚因此选择离开。 如今,我们在这样的场地再次面对彼此。 「该怎么说呢,我觉得那时候自己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的态度,还是很孩子气。当然了,我也是真心觉得你是很有吸引力的对象。」 艾蕾诺亚像是刻意补上一句奉承话语的说话态度,反而让人觉得痛快。 「不过,看见你从大门摇摇晃晃地走到大厅来,我忽然觉得自己决定回地球是正确的判断。」 我听不出艾蕾诺亚是刻意这么说,还是别有用意。 我想八成是刻意的吧。 毕竟艾蕾诺亚是气质高尚的千金小姐。 「你还有必须去追寻的目标。一个即使已经打倒阿法隆那般庞大的存在,仍得不到满足的什么目标。或许你会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那其实不是普通小事。不过,那里确实是一群抱著这种想法的人所聚集的地方。一群追寻看不见尽头的不知什么目标的人们。不然也可以形容是一旦决定这么做,就会不贯彻到底不甘心的一群人。」 我甚至不需要刻意保持沉默。 只能够一直注视著艾蕾诺亚持续说话的身影。 「所以,我真的觉得很庆幸,幸好像我这种普通人没有留在月面让人看见惨不忍睹的模样,反而还能够变成可以帮人解围的立场。」 「……咦?解围?」 我大意地反问道。 在那一刻,艾蕾诺亚把眼睛睁得像豆子一样圆。在那之后,艾蕾诺亚一副忘了拿什么重要物品似的模样东张西望,最后果然还是直直盯著我看。看著艾蕾诺亚的模样,我开始回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不当发言,可以让艾蕾诺亚有如此大的反应。打倒阿法隆真的是一项非常辛苦的任务。必须出庭或参加议会提供证词,也必须面对媒体,满满的行程像是要逼死人。老实说,我也怀恨地想过艾蕾诺亚若是没有回地球,就可以多少帮我分担一些工作,而且还想过不止一两次。 明明如此,艾蕾诺亚竟然会说解围?什么时候的事?是哪件事? 我真的毫无头绪,只能够也盯著艾蕾诺亚看。 艾蕾诺亚有些哭丧著脸,这么说: 「阿晴先生。」 「是、是。」 「你会不会是那种除了投资之外,对其他事情完全一窍不通的人呢?」 比起四年前,现在的艾蕾诺亚有女人味多了。 我想起曾听说过艾蕾诺亚还是个傲慢臭丫头时,勒高夫来到月面看到艾蕾诺亚的惨状后,深受打击到卧床好几天。若是收起野丫头个性,艾蕾诺亚以前肯定会是像美丽天使或可爱精灵的女孩。 我一边想著这些事情,一边抱著像等待判决公布的囚犯心情点点头说: 「常常有人这么对我说。」 艾蕾诺亚按住额头,紧闭上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那模样简直像在说:「我这持续了四年的贴心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然而,我还是一头雾水。那时艾蕾诺亚选择离开是在为我解围? 我打算重新问一遍的那一刻,艾蕾诺亚保持低头按住额头的姿势瞪起我来。 我不由得挺直背脊。 「请容我把话说在前头,那是我艾蕾诺亚?修拜崔尔一生仅此一次的贴心举动。」 「那、那真是……不敢当……」 「唉……不,或许是吧。说得也对,你这次的旅行目的本来就是那么回事。」 「呃……」 我开口试图说话,但被艾蕾诺亚的犀利目光制止了。 很快地,艾蕾诺亚便一副全身无力的模样叹了口气,然后露出不悦的表情别过脸说: 「我是因为想到如果你上媒体的机会变多,羽贺那小姐发现你的可能性也会提高。」 「…… 啊!」 「毕竟那时候在地球也被大肆播放。地球上的人们对月面可说是又爱又恨,所以发生阿法隆事件时,真的是闹得沸沸扬扬。尤其在我国,那真是轰动到了极点。等你要入境我国时,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想必会被一大群粉丝包围。」 说到阿法隆有多么庞大,那可是足以匹敌一个小国。 而月面上的企业规模,可以直接和欲望的强大程度画上等号。艾蕾诺亚的公司就是被这强大的欲望击垮,导致名誉受损。不过,艾蕾诺亚最后终于揭穿阴谋,成功挽回名誉。 我确实把注意力全放在这点上面,完全没有思考到艾蕾诺亚说的可能性。 在月面、在投资界,没有人不认识我。原因是事件的两名当事人之一回到地球去,我不得不出面应对一切。 「老实说,我还想著等我以后有孙子时,要偷偷告诉孙子以前奶奶帮忙撮合过一对情侣,但对当事人来说,却是连发现都没发现到的小事……」 我试图说些什么,但察觉到此刻说什么也没用。 想到自己如此少根筋,我忍不住想要摇头叹气。就连在费了那么多心力关注的投资界,也有可能陷入察觉不到的陷阱里。在其他方面就更不用说了,我简直是老是在踩陷阱。 「不过,我松了口气。因为看见你如此地专情一致。」 「那个……」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真的是专情一致到了极点。你肯定是那种会打从心底爱一个人的类型,不像我只是一时的热情。」 「……如果你愿意手下留情……我会感激不尽……」 我在椅子上痛苦地扭动身子求情,但艾蕾诺亚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会手下留情。我应该够资格做这么一点反击。」 艾蕾诺亚确实够资格。我陷入反省情绪之中时,艾蕾诺亚忽然露出柔和的笑脸说: 「我觉得这样很好,十分符合你的作风。像是带著我到月面的尽头,或是我明明说会害怕,还硬逼我看宇宙空间,还有即使我说了好几遍已经走不下去,也不把我的话当成一回事。从这些表现里,确实可以窥见你的个性。如果是我这种人接受了你的心意,搞不好会觉得压力太大而躲进浴缸里。」 躲在浴缸里哭泣那件事明明是我调侃艾蕾诺亚的话题,现在却被反将一军。 「光是打倒阿法隆还嫌不够,现在经营投资基金经营得成功,想必也有花也花不完的金钱吧?明明如此,却还会倾注心力在那种会害人憔悴消瘦的投资案件上面?明明过著每天必须消耗那么多能量的日子,却到现在还忘不了八年前的恋情?你这种专情一致的程度,不是随随便便使出小伎俩就对抗得了。就算是在我还是傲慢臭丫头的那时候要应付你,恐怕也会很痛苦吧。」 艾蕾诺亚在脸上浮现笑容,但不知为何散发出就快哭出来的氛围继续说: 「阿晴先生,请你继续往前进,直到你甘心为止。我会在地球为你加油打气的。」 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艾蕾诺亚将离开我到遥远天边去,只留下一丝丝的联系。 我这才察觉到艾蕾诺亚已成为过去的存在,变成记忆里的人物。 艾蕾诺亚会来到这里,想必是为了亲自做出一个了断。 不愧是修拜崔尔家族的第二十九代主人,行事作风果然清高。 「好了,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 艾蕾诺亚在胸前轻轻击掌般双手合十,并收起前一刻还散发著的高尚贵族氛围,双眼炯炯有神地这么说: 「现在是不是换你告诉我让你专情一致的故事细节呢?幸好我们有相当充裕的时间,嗯?」 我想逃也逃不了,而且艾蕾诺亚似乎也没打算放过我。更重要的是,我自身也知道想要逃避过去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我并没有感到厌烦。 我在椅子上慢慢缩起身子,但最后还是放弃挣扎地重新坐正身子,一句一句地说起关于羽贺那的事。 在城堡里编织爱情,不论过了一百年还是两百年,都永远保持一颗清纯少女心。我终于知道理沙给艾蕾诺亚的这般评价是正确的。艾蕾诺亚对羽贺那的话题之关注,可说相当热烈。 不过,正因为艾蕾诺亚如此直接表现出好奇心,反而让我能够净是回想起与羽贺那开心相处的一面。 而且,每次说出我认为只是很普通的事情,艾蕾诺亚不是会被呛到,就是脸颊泛红地伸出手喊卡,打断我的话语。看见艾蕾诺亚的反应,我才终于得以客观地理解到自己有多么喜欢羽贺那。 「在地球也没听过那么浪漫的故事。」 艾蕾诺亚听到最后甚至还流起汗来,并丢来这么一句感想。 「原来羽贺那小姐也那么喜欢你。」 跟著,又这么补上一句。 艾蕾诺亚再点了一杯饮料,但这次不是热红茶,而是冰气泡水。 那态度彷佛在说:「如果不喝点冰凉又清爽的东西,可能会热到晕过去。」 「我觉得她到现在也还是一样那么喜欢你。」 「可是……」 「八年来没有捎来任何消息。即使有我这个强大、强大到不行的助力,还是没有消息。」 我咒骂起自己的粗心大意,又不小心给了艾蕾诺亚可以挖苦我的话题。 「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想法,但我觉得羽贺那小姐肯定知道你的消息。」 「咦?」 「她只是不主动联络而已。」 「这……可是,我和理沙都……」 「就是因为知道你们拚命在找她,才会没有主动联络吧。因为光是听你的描述,就觉得她是个很有深度的人。」 「……你说羽贺那很有深度?」 羽贺那动不动就说人家是白痴或什么的,我从没见过骂人功夫那么了得的家伙。 我反问后,艾蕾诺亚诡异地扭曲著嘴角。等到我察觉到那是感到难以置信的笑容时,艾蕾诺亚已经忍不住叹了口气,含著细长的吸管啜饮一口气泡水。 「竟然在被窝里握住彼此的手……真是受不了……!」 艾蕾诺亚扭著身子笑了出来。 往事被反覆说出来,实在让我有些难为情。 艾蕾诺亚自顾自地笑开怀一阵后,还是用著一派轻松的态度说: 「搞不好就近在你身边,只是没有主动搭腔而已。」 「我身边?你说羽贺那?」 「当然了,这纯粹是我的推测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么觉得。」 「羽贺那就近在我身边?」 「你从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性吗?不过,要说这样很符合你的作风也是吧。」 艾蕾诺亚的口气带著些许责备的意味,但到了现在,我似乎能够明白艾蕾诺亚会想责备我的原因。 「我也觉得能够明白理沙小姐为什么会那么疼你了。」 艾蕾诺亚抽出插在细长玻璃杯里的吸管,气泡随之在吸管的前端破裂开来。艾蕾诺亚把吸管前端指向我,轻轻挥了几下。 「意思就是,你一直都是个小男孩。」 艾蕾诺亚露出坏心眼的笑容说道,那模样像极了理沙。 「话虽如此,但当然也有可能不是我推测的那样。另一种可能性在地球也构成了问题。我指的是被月面的有钱人用钱买走才华的一群人。」 「羽贺那果然有可能是……」 「我认为那样的可能性很高。地球上到现在还会因为很多事情而争执不休,像是战乱纷争、政变或是资源分配的问题,也有从几百年前便持续到现在的争执……因为这样而被 卷入不幸事件的人数并不算少。所以,对于月面明明受到强烈欲望的控制,却能够仅止于强烈欲望就让事态获得了结这一点,地球上的人们会觉得非常羡慕。」 的确,就这个角度来说,月面的情势十分稳定。在月面时而会发现企业互相勾结或价格垄断的事例。不过,这些事例不是会被公家机关揭发,而是会被因为自己的强烈欲望而试图不让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不当获利的某人揭发。 还有,明明是一群为了迈向赚钱之路而甚至互相怀抱恨意的人们,却绝对不允许有人把对方当成猎物宰杀。我记得月面之所以不存在任何黑手党或其他同类组织,是因为必须通过严格的身分证明审核才能够来到月面,而月面没有地方躲藏,也无处可逃可能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不过,我相信最大的原因是很多人都深信月面才是属于他们的理想乡。他们或许会因为其他事情争吵,但对于有可能阻碍生意的弊端,不论是什么样的事态,都会团结一致地予以排除。月面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 「像阿法隆事件,如果是发生在地球,我们可能早就性命不保了。」 艾蕾诺亚一派轻松地这么说。 的确,巴顿亲口说过那样的可能性。 「后来上讼被驳回,被判入监服刑,对吧?」 「经营团队的几乎所有人都是。」 「一个人除外。」 只有巴顿顺利逃过一劫。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月面坚持遵从自我信念,巴顿明明有能耐让自己逃过一劫,也是个熟知如何利用金钱和权力到极限的人,却没有采取激烈手段。 「就这样的角度来说,月面算是个好地方。不过,如果是一直待在月面的人,或许不会察觉到这点吧。」 理沙之所以硬是把我踢出月面,就是为了要我以宽广的视野去观看事物。 「所以,对于另外一件事,我很开心听到马可的成长。」 我也告诉艾蕾诺亚关于abs的事。我抱著期待,心想艾蕾诺亚身为与我一起追求「打倒阿法隆」这个被世上所有人嘲笑的目标,最后终于实现目标的同伴,应该会认同我的想法。 然而,在聆听过程中,艾蕾诺亚只是偶尔出声附和。她脸上始终挂著温和的笑容,沉默地听我说话。那模样就像温柔的母亲聆听孩子一脸正经地说窗外有怪兽。 「对于人们的期待要刻意反其道而行,那可不是一件普通小事。我知道你也很熟悉市场,但在这方面我也颇有自负。反而应该说我比你更了解有多少诈骗企业,长寿到让人想都想像不到。」 艾蕾诺亚的发言让我想起和伊果的交谈内容。 上一世纪的伟大经济思想家凯因斯不是说过了吗? 市场有时候会超越投资人可承受的限度,持续非合理的状况。 这也说出把赌注放在泡沫经济崩坏上的人们,有多少人在壮志未酬之下消失不见。 「……你今天怎么没有打扮成苏西?吴?」 我抱著至少要做出一些反击的心态试著使出反击。 「你真是的,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我又不是野丫头。」 「抱歉,我失言了。」 「呵呵。回到刚刚的话题,我会说对于人们的期待要刻意反其道而行是一件难事,那是因为人们本来就很难把自己的期待当作不曾有过那回事。」 「执著。」 「没错。在投资上最要不得的就是执著。人家说股票不会自己挑选主人,对吧?就算你灌注再多的爱情,股票也会绝情地背叛你。」 「所以,我认为住宅也是如此。」 「是吗?」 艾蕾诺亚露出微笑,一副觉得受不了的模样叹了口气。 「你是月面人。如假包换的月面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地球人有多么向往月面。」 艾蕾诺亚等待我的反应等了一会儿后,继续说: 「月面是真正的云端上的世界。那里是一个新世界。住在月面是一种梦想,在月面获得成功是更大的梦想。就算是事到如今已无法离开家乡的人们,也一样会感到向往。你或许会笑他们就像乡巴佬一样,但你知道吗?投资月面的行为算是一种社会地位的表徵。」 艾蕾诺亚眯著眼睛,感觉像在对著某个无知者训话。 「月面上会有那么多投资基金或其他什么的,都是因为有很多人说什么也想要和月面扯上关系。当然了,赚钱也是目的之一,但包含可以获利的期待,月面就是一个梦想国度。」 「梦想……国度……」 「没错。所以,想要看清楚月面的泡沫经济会在何时破裂,就跟在计算他人何时会放弃梦想一样。而对于人们有多么不容易放弃自己的梦想这点,你应该已经从自身的经验中得到深刻的体会吧?」 我无话可说。 「而且,价格确实从来没有下跌过。就连我都有过念头,心想是不是还是应该投资一些比较好。没办法,它的价格一直涨嘛。我之所以能够放弃念头,是因为深刻理解月面那地方就像一个诈骗的大染缸。反过来说,如果不是因为理解现实,肯定无法抗拒得了这股趋势。」 我想起在地心轨道基地的入境闸口看见了新纪元发展公司的临时摊位状况。人们看著电子布告栏上的价格不停摇头。对于那样的反应,我的认知是「地球人知道那价格明显是月面的疯狂现象」。 然而,如果艾蕾诺亚的说明是正确的,也可以解读成那是认为月面果然是高不可攀之处的反应。 认知偏误。 还有,在原地打转的理论。 「我认为你心里其实是理解状况的。不过,你无法彻底死心的心情完全写在脸上。」 艾蕾诺亚的话语让我心头一惊,胸口感到一阵刺痛。 然而,艾蕾诺亚的脸上明明挂著淡淡的笑意,表情也显得温和,却隐约散发出严肃的氛围。 她的目光缓缓地直射到我的内心深处来。 「为什么呢?」 为什么? 我惊讶不已。 因为我回答不出来。 「你应该想得到必须放弃的理由,不是吗?」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只是……」 「那是一种束缚。」 艾蕾诺亚在脸上浮现微笑,直截了当地说道。 「因为我的立场了无责任,所以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啊!好像也不是喔。我算是站在介绍出资人给你的介绍人立场。话虽如此,但针对这点,马可似乎有确实帮忙把关。这么一来,我不禁坦率地感到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带给你动力?每次只要一想到这几年来你的投资有多么踏实稳固,我都会忍不住偷笑。我会觉得你果然是个会持续追求自己的目的直到生命走向尽头那一刻的人。你的认真态度甚至让我会觉得有些忌妒。」 艾蕾诺亚的话语让我忍不住想要频频点头。 自从打倒阿法隆之后,我敢说绝对没有欺骗过自己。 我相信自己一直朝向自我目的,勤快地堆叠累积结果。 「你明明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像个脑袋打结的赌徒被莫大的风险给迷住,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艾蕾诺亚滔滔不绝地说完后,闭上了嘴巴,但嘴角轻轻上扬著。艾蕾诺亚知道原因是什么。她因为知道原因,所以挂著笑容。 可是,为什么艾蕾诺亚会知道呢?只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就可以明显看出原因吗? 既然如此,就表示我心中应该有答案才对。 答案到底是什 么?难道如马可所说,我是想要让受到数学控制的市场大吃一惊吗?还是因为可以让住宅支援计画增添气势?或是可以抢先哞哞一族? 我心里清楚知道这几个答案都看似正确解答,但其实不然。这些事情都还在我处理得来的范围内,说穿了,就是当天即可消化完毕的想法。 那么,我究竟是朝向何处在向前迈进?我认为一直照著自我信念累积利益后,会在前方看见什么? 潜藏在我内心深处的不知何物。这不知何物在遇到「赌上abs会崩坏的可能性」的荒唐剧本后,点燃了会让人失去自我的火焰。 没错,我内心深处一直藏著等待被点燃的不知何物。 那到底是什么?我应该会知道才对啊?我应该本来就知道是什么才对啊? 我在记忆里回溯。回溯到比四年前更久远的过去。过去我应该曾经把「那里」视为目的地过。在那个没有任何理由,就是觉得人类第一次在月面留下的脚印酷毙了的少年时期。 那时候的我不是拚命地想要朝向「那里」迈进吗? 前人未至── 踏上前人未至之地。 听到我的低喃声音后,艾蕾诺亚面带笑容微微歪著头,并放下手上的玻璃杯。艾蕾诺亚动作轻柔地拿出手帕,朝向这方递来。 「?」 我因为突来的举动而陷入困惑之中时,眼前的艾蕾诺亚抬起身子,把手帕贴上我的脸颊。 「真是奇怪,你说什么也忘不了羽贺那小姐,怎么却会只忘了那件事呢?当然了,其实你不是真的忘了那件事。」 艾蕾诺亚面带著笑容,动作巧妙地耸了耸肩膀。 「你曾经回头看过月面证券交易所的交易数据吗?」 我摇摇头回应艾蕾诺亚的发问。 我举高手自己擦拭擅自落下的泪水。 「那不是你。一路来的你太过成熟。」 我?我太过成熟? 「说你太过成熟可能带有一些语病。或许应该说你太过虎视眈眈,摩拳擦掌过了头。你不被任何事物所诱惑,直直盯著目的,一步一步稳健地做著准备……」 「这样的举动……变成了理所当然……?」 「视为目的的猎物终于出现,于是你勇猛地一鼓作气扑上前,用力一把抓住!」 艾蕾诺亚做出动物伸出利爪的手势,像猫咪一样反覆挥出拳头。 「不过,看见你已经习惯虎视眈眈的模样,周遭的人都感到吃惊。然后,说来说去你还是确实观察著周遭的状况,所以看见周遭人们的吃惊反应而觉得惊讶。你心想:『怪了?怎么大家都是这种反应呢?』」 艾蕾诺亚显得开心地笑著。 不知道隔了多少年,我感受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不过,此刻的感受不是感到难为情,而是有种不可思议的舒服感,觉得自己真的活著。 「投资不是赌博。投资是无数人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而有的行为。其中塞满了无数人的想法。所以,一个人抱著什么样的想法在投资一目瞭然。投资失败时之所以会觉得丢脸,原因就是出在这里。我说错了吗?」 艾蕾诺亚问我她有没有说错,但其实那正是我对克莉丝说过的话。 「所以,面对和你这几年来的风格相差甚远的投资,大家才会觉得你会不会是失去了理智。我也知道你明明只是一直照著自己的目的和信念在行事,却会烦恼到整个人憔悴不已的原因。应该是因为周遭的人惊讶过度,所以你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所为是不是真的那么失常。我是不是不正常?不,我没有不正常。那到底是什么不正常?周遭的人吗?还是我看错了目的?你就这样开始自问自答起来。」 我抱著像早上起床后去淋浴的心情,听著艾蕾诺亚说得缓慢,但用著清脆响亮的声音说出的话语。我没有插嘴,也没有做起思考。 艾蕾诺亚的话语轻盈地钻进我心里,让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 「所以,你放手去做就好啦!」 艾蕾诺亚一派轻松地说道,那态度无所谓到让我都觉得难以置信。 「你不是有钱吗?也有门路,不是吗?放手去做就好啦!」 「……不、不是啊,这样……太不负责任了。」 「呵呵。我刚刚说的纯粹是第三者的意见。」 艾蕾诺亚说出「纯粹是第三者」这几个字时,语调显得特别重。 不过,艾蕾诺亚说的话再正确不过了。 虽然艾蕾诺亚和我是过去一起并肩打仗过的战友,但这次是我为了自己而战的战役。 「前人未至之地。一兆八千亿慕鲁的投资回报?」 艾蕾诺亚看向窗外的地球。 「假设地球人有一百亿人好了,我想就是一百亿人当中也很难找到一个会怀抱这般梦想的人。」 你是白痴吗? 我彷佛听见耳里深处有人在骂我。 「那我先告辞了,如果离开家里太久,我怕会传出不好的谣言……过几天在我家见面再聊。」 说著,艾蕾诺亚留下优雅的笑容离开了。 我有种莫名的虚脱感以及成就感,就像刚刚完成一场行情剧烈起伏的交易。除此之外,对明天感到不安和期待的两种情绪交杂、近似兴奋的感觉也折磨著我。 我感到头晕目眩,有可能是因为刚才哭了一下。 不过,我看清了所有问题。我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痛苦且困惑。那种感觉就像发现在二次元底下交缠在一起的线条,换到三次元的空间后完全没有交缠在一起。 话说回来。 放手去做就好啦!艾蕾诺亚一派轻松地这么对我说。她展露微笑,天真无邪地在背后推了我一把。那是因为艾蕾诺亚是在欧洲的森林深处一边享用红茶,一边大聊恋爱话题的不知世故的千金小姐,才会那么说吗? 不对。 艾蕾诺亚曾经在如欲望浓缩之地的月面,尽管浑身是伤,仍战斗到最后一刻。 所以,艾蕾诺亚拥有她所拥有,而理沙未拥有的东西。 那就是强悍。 「过去我看过无数只差一步就算是诈骗的企业股票上市。」 离开咖啡厅之前,艾蕾诺亚这么说道。 「当中也有让我忍不住感到佩服的公司。」 什么意思? 对于我的发问,艾蕾诺亚在脸上浮现坏心眼的笑容,这么说: 「凡事就看你怎么说。」 最后艾蕾诺亚只抿嘴轻轻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然而,我就算不愿意,也清楚明白艾蕾诺亚的意思。 理沙和马可做出抗拒的反应,另一方的艾蕾诺亚则是天真地说放手去做就好。 没错。 如果要说我的想法,同时恐怕也是华莱士博士的想法是针对可弥补证券亏损之保障商品性质反过来出招的东西,即表示再反过来一次也得以成立。 背面的背面即是正面。 也就是说── 『以针对不动产行情的避险为主要目的的基金?』 马可在话筒另一端像是感到很意外的口吻说道。 多亏有了艾蕾诺亚的建言,我已经没有必须犹豫的理由。 我立刻拿出行动装置,拨打电话给马可。 「没错。未来的不动产价格或许会高涨,但想必也有一些家伙心惊胆跳地担心著搞不好这次真的会下跌。有时候来自地球的投资会没那么活络,或是不动产行情会陷入停滞状态,八成是因为有一群人获利了结。不过,这种人既然懂得回避跌价的风险,想必也会希望未来一 样可以保有部位。我说的就是提供给这群人的服务。」 『不是……可是……』 「这没有违反我们公司的原则吧?就是合乎什么『粗腿驴子』的称号、谨慎到甚至可以用呆瓜来形容的作风。当然了,因为是重新设立一个基金,所以对主要客户不会带来任何影响。因为持有大规模的不动产部位,所以想要避险,但房子总不能拿来卖空吧?应该有很多人会有这样的想法才对。和保费比起来,就算是卖空不动产价格综合指数,被固定住的资本量也大得多,而且卖空在理论上的亏损会是无限大。相较之下,如果是买保险,就算是期满后就不具效用的保险,亏损金额最多也只是该保险的保费而已。」 『……唔……』 「而且,毕竟地球上的人好像相当向往月面,我听说投资月面还是一种社会地位的表徵。」 我现学现卖地说出艾蕾诺亚说过的话后,马可在话筒的另一端痛苦呻吟。 『那是……艾蕾诺亚小姐……』 「那是当地人的现实声音。」 马可再次陷入沉默。 把所有财产投入期满后就不具效用的保险,企图靠那笔保费赚大钱,对于这样的想法,只能用「疯狂」两字来形容。因为这样根本搞错了保险该有的性质。 不过,就「利用期满后就不具效用的保险,在紧要关头时获得保障」这点来说,算是合理的想法。 明明是做同样一件事,却只是因为说法不同,便产生截然不同的观感。 就好像从陷入疯狂情绪之中的悲观帝王,变成会为了未来谨慎思考的寡妇。 另外,在赌金方面,尽管每个人的赌金很少,但只要集中越多人的赌金,就会变成一笔钜额。 那金额之大,可说足以驾驭疯狂的赌注。 「你回想一下去莎蒂亚那里打听abs时听到了什么?」 『咦?』 「投资银行或其他什么银行所开发的这类商品还有另一个特性。面子问题。」 『面子……?』 「可以跟客户说:『您会在月面持有不动产部位,就表示投资意识相当高,要不要考虑一下在投资的同时,利用月面首席智囊团所想出的保险,有智慧地做避险呢?』」 『唔……』 「那些客户感觉很容易就会接受,对吧?毕竟这部分……」 我用舌头舔一下嘴唇后,这么说: 「具有金钱买不到的价值。」 马可感到难以置信到极点的表情清清楚楚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然而,我的反应和前一通电话时截然不同,现在不会觉得马可的沉默有什么可怕。 我在饭店的窗台上坐下来,一边眺望在下方的购物中心里来来往往的人们,一边等待马可回答。 『……初期的金额设定呢?』 马可接受了。 我没有停顿地立刻回答: 「设定在下限三十万慕鲁、固定两年期间就可以了吧。已经确定可以募集到四千万慕鲁。」 『咦?你已经开始推销了吗?』 「那是我自己的资金。」 四千万慕鲁几乎是我可以自由运用的所有金额。以一个负责经营像我们公司这般规模的基金的人来说,这算是少得丢脸的金额。相信就连伊果也拥有比我多出好几倍的自我资金。没错,月面就是一个「钱多到会作祟」的地方。 不过,如果是有正常知觉的人,就会觉得或许是人们在作祟。 『不会吧……这、这不是就跟你原本想做的事情一样吗……』 「就结果来说,是一样没错。不过,我只是想帮助客户避险而已。」 『唔……』 马可脑袋里的混乱情绪感觉就快从话筒里流泻出来。从另一角度来描述同一件事情是一种抓住人类在认知功能上的弱点的行为,所以理所当然会感到情绪混乱。据说在这样的状况下,就连统计、机率或理论方面的专家也难以做出理智的反应。 明明是在推销同一件商品,不同的业务员在业绩表现上却有著天壤之别,这当中的秘密恐怕就藏在有没有抓住人类在认知功能上的弱点里。 「对了,艾蕾诺亚说她要出一百万慕鲁。」 我用著一派轻松的语调说道。 让马可陷入混乱的思绪,可以抓到判断的线索。 『你果然和艾蕾诺亚小姐商量过……』 「这就跟保险代理业的性质差不多,你有必要烦恼那么多吗?」 『唔~~~~………………』 经过一段漫长的沉默后,马可终于开口说: 『我也会跟理莎小姐报告喔……』 「那当然。不过……」 『?』 「记得要用保险的说法做说明。」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马可终于放弃抵抗,我也安心地叹了口气。 毕竟我担心马可还是会坚持反对,甚至已经想好要使出强硬手段的备案。 『那我这边会处理好在设定基金上的法务相关事宜。』 「向客户说明的部分我来负责。」 『真是的……』 马可叨念著时,我忽然想起忘记传达一件重要的事情。 「对了,因为要做这件事,我需要一些清单。」 『什么清单?』 「大规模持有不动产部位的投资人清单。」 『好……呃……这部分只要打电话给专门做调查的公司,应该就会有清单吧。还有呢?』 「还有……」 我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你说过的难搞客户黑名单,也去帮我买一下。」 『咦?』 「像辛辣派高登史密斯那种人都是极度爱操心型的人。他们那种人不是最适合当成客户锁定目标吗?」 『这个嘛……』 「毕竟这是期满后就不具效用的保险,所以一开始就知道如果什么事也没发生,最后金额会归零。这样也不需要为了行情的起伏搞得胃痛,不是吗?」 『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这……』 「怎样?」 我反问道,但马可迟迟没有回答。 马可似乎在话筒的另一端思考著。 他会不会觉得没事特地去接触难搞的客户太愚蠢了? 隔了好一会儿后,马可开口说出没有让人太意外的话语: 『那是华莱士博士原本打算做的事情吧?』 「……是吧。」 应该是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能性了。 只要花八万慕鲁,就可以廉价买到当一千万慕鲁的证券不履行债务时可保障全额的保险。除了这个方法之外,不可能有其他方法可以靠著少数金额即获取钜额的利益。 然而,博士犯了错误,他太早加入市场。不仅如此,博士过度强硬地在过度钜额的部位下了赌注。我不知道博士是被利益冲昏了头,还是调查得越深入,就越专注于疯狂的不动产行情之中,而看不见其他事物。 在那之后,马可继续说话,而我也早已隐约猜到马可会说什么。 『这么一来,就表示……我们会阻碍到博士,对吗?』 「……应该会变成要互抢保险生意吧。」 我一派轻松地答道,马可稍稍屏住呼吸后,回答: 『选择投资博士不也是一个选项吗?』 慢一步加入别人正著手其中的投资,只把好处抢走。 虽然这种事情在投资界里很常见,但对象是一个陌生人或是一个熟识朋 友,两者会有截然不同的意义。 『而且……博士已经累积很多部位,只要投资博士,可以节省买保险的手续费,也比较省事。而且……』 马可说话变得吞吐,显得相当难以启口。 「不仅如此,相信也可以帮助陷入窘境的博士,对吧。」 听到我的话语后,马可没有开口表示认同。 不过,博士面临窘境就等于玛莉亚也面临窘境。如果我是马可,想必很希望自己可以帮助玛莉亚。 「当然了,我也希望华莱士博士未来也可以继续投资。」 『既然这样──』 「不过,相对地。」 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口气冷漠得像一个盘据投资界的冷血守财奴。 「如果投资博士,利益就会减少。毕竟投资基金会从获利中抽走高达20%的手续费。」 我觉得自己是个卑鄙的守财奴。 即使如此,投资人还是必须有一道不得让步的防卫线。 能够以最大效率获取最大利益,才得以自称投资人。 「博士那边……我会告知他一声。毕竟有一部分是因为借了博士的数据才得到确信。」 对于我的回答,马可没有提出抗辩。 取而代之地,马可压抑不住情绪地脱口说: 『……在最糟的状况下,不会被告吗?』 「哈哈,在投资手法上,专利是不成立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博士才会变得那么疑神疑鬼吧。告知博士之外,再来可能在推销给客户时,需要一些法律方面的说法。」 马可轻轻叹息的声音传来。 他应该是死了心,做好思绪的切换。 『……要找莎蒂亚小姐,对吧?我要问她什么?』 「嗯。我记得这类金融商品在法律上应该有购买限制,就像投资基金时会受到限制一样。」 投资界动不动就会惹上麻烦,所以很多高风险的商品必须是人们认定具备专业知识或同等知识的人,才够资格销售。 像我、伊果或是华莱士所经营的基金也属于其中之一,在法律上,够资格投资我们这类基金的客户,仅限于可动用资金达到某程度金额以上的富裕人士。正因为如此,像我们公司的基金才会只接受二百万慕鲁以上的出资。 投资界之所以被认知是只给有钱人进出的封闭世界,问题就出在这方面的限制。不过,从有一餐没一餐的穷人手中收下三万慕鲁,和接受被有钱人视为剩余资产的三百万慕鲁出资,两者同样是代管资金,意义却大不同。关于这点,我在八年前已经从实际经验中得到学习。对于这项法律规定,我也认为合理。 「保障商品好像也只限机构投资人可以从事买卖。印象中购买规约上面有注明到这点,个人应该没办法购买才对。」 『我会确认看看。不过,既然是代理业,应该要有个推销说法说「让我们公司来代替您购买个人买不到的商品」比较好喔。』 「我就是这个意思。」 『确认好相关事宜后,我再向你回报。』 「拜托啦。」 我挂断电话,叹了口气。 虽然在马可的面前,我彻底表现出毅然决然的态度,但很肯定地,这么做将会与华莱士展开互抢利益的正面冲突战。或许应该说那将会一场所谓的守财奴争论战。 不过,我心中已经燃起一把烈火。我甚至觉得原本不知道哪里冒出火苗而恐慌不已的自己可爱极了。可见这是经过多么长的一段雌伏,才好不容易得以邂逅的机会。面对可能有机会踏上前人未至之地的期待心情,我心焦如焚。 为了诚实照著这股热情采取行动,就算必须把竞争对手变成明确的敌人也在所不惜。 我的一双欲望强烈的手紧握住行动装置,祷告似的让行动装置贴在额头上。 身为一个投资人,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这么告诉自己后,主动联络了华莱士。 『是你啊。』 华莱士用著沙哑的声音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博士的状况还好吗?」 面对华莱士,当然不需要寒暄话语。相信不论是谁听了我的口吻,都会觉得不带一丝情感。 『失血状况还是没有改善。所以才会有鲨鱼闻到血腥味道靠近过来。』 说罢,华莱士从喉咙深处发出咯咯笑声。 『我可是悲观帝王啊,随时都会思考有没有可能发生自己不愿见到的事态。』 「……我准备设立专门针对不动产行情暴跌时做避险的基金。」 『哟?』 华莱士发出夹杂著讶异和笑意的声音。 『凡事都可以有不同的说法。所以呢?在这个业界,跟在别人后头行事不是一件坏事。非但不是一件坏事,还可以去找到一个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只会走下坡路的家伙,扮演起死神逆向操作。』 「意思就是说,博士没有在走下坡路,是吗?」 『只要你没有在走下坡路,我就没有。』 真是个说话迂回的老人。 我莫名地感到松了口气,并开口说: 「我在做调查时,拜见了博士的数据。」 『哼,那种行为就像为了确认幽浮存不存在,而去听信相信幽浮存在的人说的话。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去拜访过新纪元发展公司。还有,也去过他们的临时摊位。」 爱闹别扭的坚强老人噤声不语。 「听说我是第一个为了打听贷款的事情特地去到他们公司的人。我有点意外,我还以为博士老早就去过了。」 『……谁教我吃了闭门羹。』 华莱士显得不悦地说道。 『我是个瘟神,做亏心事的家伙都不愿意跟我见面。不过,光是如此,就已经达成我的拜访目的。不管那些家伙怎么坚持说自己没跟我见过面,这样的事实本身就会是一个具体表徵。』 「不,我能够想像他们的心情。那里是一个梦想国度,他们想必不愿意让一个只会残酷指出现实、不懂情趣的人进到梦想国度去。」 听到我的话语后,华莱士深深吸入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这声叹息是因为原本可以一人独享利益,却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而感到厌烦?还是看见终于有人愿意认同自己的想法而感到安心? 我想两者都有吧。 投资人就是一种明明身处不冒风险就赚不到钱的地方,却苦恼该如何降低风险的稀有动物。 这当中本来就有破绽。 『关键是什么?』 华莱士问道。 「有三点。第一点是我在宇宙港口看到新纪元发展公司的临时摊位所提供的njnja贷款。第二点是租赁行情异常低的报酬率。最后是地球人给我的意见。也就是地球人对月面抱有向往。」 意思就是,地球对月面的不动产投资和实际需求一点关联也没有。因为有一群对月面抱有向往的人愿意掏钱,才会导致价格高涨。 『呼……』 华莱士再次深深叹息。 『看样子你应该不可能会放弃吧?你没理由放弃。』 「是的。」 『不过,这么听来,你现在应该是在地球喽?』 「我在地心轨道基地。」 『嗯……我听说你们公司买了abs,还以为你脑袋不管用了……你身边有很多人会提供建言。这点和我不同。』 的确,要不是理沙几乎硬是把我送往地球,我不会目睹宇宙港口的状况,也肯定永远不会发现真相。还有,我也不 第六章 基本上,不论是哪一家投资公司在设立基金时,都会采取打电话给潜在客户的手段。再不然就是编制说明自家公司将从事何种投资的说明书,透过由投资银行所主办的投资研讨会,在一群不三不四的人们夹缝间突围,利用五到十分钟的时间向有钱人进行演讲,恳求有钱人出资给自家公司。 投资银行负责提供这样的场地,但相对地,也会承接买卖基金时的结算业务,并酌收手续费。所以,银行才不管哪家公司的简报做得好不好。对银行而言,只要有公司成功招揽到客户就好,所以不会诚恳贴心地提供协助。不仅如此,对于毫无实绩的投资公司,接受说明的有钱人客户根本不会认真听简报。只要随便找一家投资公司问一问,肯定都会谈起当时的辛酸说:「那时候受到的对待简直连人都不如!」 在投资界如果没有实绩,就不会有人愿意投资,但为了做出实绩,必须先有资金。 不过,很幸运地,我没有尝过这般辛酸。不论是八年前,还是四年前,资金都会主动找上门。 就这点来说,我算是运气很好。 所以,基于好奇的心态,我试著自己打电话给潜在客户。 对方是理应在不动产方面持有巨大部位的不动产公司。 『为了避险的基金?』 「是的,像贵公司这样持有大规模部位的公司,更是需要这类的商品。」 『喔……呃……意思是月面英雄开始要卖火险之类的保险商品吗?』 「不,不是那样的意思。」 我说明了关于abs的保障事宜后,对方回以大笑反应。 『不需要的。太浪费钱了。如果要花钱买保险,我宁愿把钱花在聘请不动产鉴定师上面,请鉴定师待到买方付钱的那一刻之前。』 「此话怎说呢?」 『如果请鉴定师鉴定到最后一刻,就可以让那段时间的涨价金额进我们公司的口袋。』 有人会取笑在陷入恶性通货膨胀的国家,走进餐厅前和走出餐厅后的料理价格不同,而对方的回答内容简直是这个笑话的延伸版。 然而,对方的态度似乎相当正经。 『所以,你说的那个什么保险来著?我们没有那方面的需求。』 「是。」 『先不说这些,倒是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呢?我们公司有很多相当好的物件呢!像是最新的商业大楼等等,就可以一整笔算亿的金额做投资喔!如果你这位月面英雄愿意加入集团组织,相信会立刻翻倍成两三倍。』 「谢谢您宝贵的时间。」 我慎重地表达谢意后,挂断了电话。 就资产负债表看来,这家公司理应持有总金额超过六十一亿慕鲁的不动产部位,但似乎完全没有顾及到跌价的可能性。 在马可完成各项手续之前,我反覆打电话招揽,但没有一家公司感兴趣。他们似乎无法理解「不动产会跌价」这句话的意思,那反应就像在说:「圆圆的四方形?你在说什么东西啊?」 联络完第一家公司后,我心想能够体会对方会有这样的反应。联络完第二家、第三家公司后,我也还只是抱著「这几家公司也一样的心态啊」的想法。 在超过十家公司后,我开始感到讶异。等我联络到在不动产公司清单里排在后方的公司时,已经听说我打过电话给其他公司的人员接了电话,还惊讶地问我是不是真的打过电话。 面对这些公司的反应,比起在意自己是否能够顺利达成计画,我反而更在乎另一件事。这样会不会太不负责任了?那些人真的知道自己在承担什么样的风险吗?我甚至感到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最夸张的是马可打来的电话。 「你已经完成手续了啊?」 从我提出要求到现在,二十四小时都还不到。虽说设定基金等申请手续依支付的手续费金额高低,有审核就跟没审核一样,但还是有其限度。 我的想法果然正确,马可表示否定,并且有些生气地说: 『阿晴先生,你是不是打电话给不动产公司去做推销?』 「喔,是啊,你怎么知道?」 『听说不知道哪家不动产公司的人贴心地打了电话给投资银行里的熟人。银行狂打电话来我们公司拉生意。』 「拉生意?」 我皱起眉头反问后,马可夹杂著叹息声说: 『保障商品啊!那群人似乎想卖那商品想卖到昏头。如果是绝对不会不履行契约的保险,想必卖越多就赚越多。』 我愣住几秒钟后,立刻回答: 「反过来让他们竞争!记得还要装出一副已经被推销到很厌烦的感觉。」 『……阿晴先生,我发现你其实满狠的。』 「毕竟我是在模仿卖空派的作风。」 『不是保险代理业吗?』 「对喔,差点忘了。」 我装傻地答道。 『电话响个不停,我根本没办法工作……不过,关于购买保障商品一事,我知道要怎么处理了。设定基金的手续办理我也会继续利用葛詹尼加先生的大名,在几小时内完成动作。还有,关于保障商品的购买限制,我已经向e?j?洛克柏格银行确认过,得到的答案果然是只有机构投资人可以购买,个人投资人好像不能购买。不过,我听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 『听说big value公司的共同设立人本来想要购买,但被拒绝了。』 「真的啊?他们应该比随处可见的投资基金公司更有钱啊!」 『我问过莎蒂亚小姐,莎蒂亚小姐说如果是以个人为对象,当发生亏损时,对方就会主张自己是无知的弱者,事情会变得很棘手。』 事实上,确实有客户一得知发生亏损,就大声嚷嚷说:「我没有被告知这个投资会有什么风险,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投资,所以这份契约无效!」当然了,发生利益时就不会有人大声嚷嚷说出一样的话。 「原来如此。」 『然后,听说还有其他几个个人投资人也询问过。当中还包括知名软体公司的创办人。那位创办人是个人资产超过两百亿慕鲁的大亨。』 「你想表达什么?」 我彷佛看见了马可在听到我的询问后,在话筒另一端做出耸肩的动作。 『眼光犀利的一群人似乎也认为相同方向的前方有著什么。我在想风向似乎对我们有利。』 「但愿能够顺利乘风而行。」 『咦?』 「不动产公司连购买保障商品的念头也没有。我不禁觉得真不愧是有一百二十五倍投资回报的生意。」 『……如果你想退出,我是没意见喔?』 「有时候事情太顺利也会觉得可怕,不是吗?」 『……我会好好期待你带伴手礼回来。』 说罢,马可挂断了电话。对于这场赌注,马可本身或许还觉得半信半疑。 不过,我确实觉得假使不动产行情真的崩盘,以现状来说,一切未免进行得太过顺利。如果想要说服自己接受此刻的感受,必须思考其他可能性。 那就是如大家所预料,不动产行情不会下跌。如果是这样的可能性,就会是很常见,而且简单易懂的状况。也就是说,现状不是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而是反过来拚命奔向绝路。 在地心轨道基地里,我以长年持续出资给我们公司之主要基金,并且熟悉「粗腿驴子策略」的投资人为对象,寄出说明新构想的电子邮件。 如往常,我同样以「在这时代,为了协助各位的事业有更上一层楼的发展──」作为开场白。 我在文章里强调即将展开的事业是以避险为目的,并极力表达这件事在月面有多么地重要。我也举出在地球上针对灾害保险的例子。我在信中表示在刚发生几十年才可能发生一次的大灾害当下,人们会大批涌进保险公司,保费也会随之高涨。然而,发生几十年才可能发生一次的大灾害后,短期间不会再次发生的机率很高,所以慌慌张张冲进保险公司完全是不合理的举动。如果是个聪明绝顶的投资人,就会觉得在人们早已遗忘大灾害的可能性、怎么想都觉得买保险是在浪费钱的时候,更是买保险的好时机,这样的举动也才是真正所谓的有备而不患。 我只字未提不动产行情随时可能崩坏。我再怎么疯狂,也清楚知道如果这么写,想必会被说成是可疑的预言家。 完成寄送电子邮件的工作后,我确认时间,发现月面时间已经过了半夜一点。 我停下工作,在不可思议的舒适感萦绕之下,沉沉睡去。 马可告知已经设立好新基金的消息,而我寄出的电子邮件,也开始陆续有客户捎来回覆。说是说捎来回覆,但其实都是写信来表示想要了解详细资讯,还没有进展到决定投资的阶段。 毕竟是针对众人皆认为不可能不履行契约的商品买保险,态度理当谨慎。不仅如此,负利差是预估几乎百分之百会亏损的交易,那会是违反人类本性的投资。 话虽如此,但我并没有对这点怀抱过度的不安情绪。 不论对象是谁,只要是一个脑袋够冷静的人,理应能够理解月面的不动产市场是泡沫经济,也会知道信用卡贷款或汽车贷款正在啃蚀因为不动产价格上涨而好不容易获得的利益。 对于有机会招揽成功的客户,我已经指示过马可,要他把从华莱士手中取得的整笔数据提供给客户。如华莱士所说,那是一份相信幽浮存在的人为了解释幽浮到底存不存在而整理出来的数据,相信有著十足的说服力。 所以,只要看了那份数据,不论是疑心病再重的人,想必也会理解月面的不动产市场是在多么危险的前提之下而得以成立。 我一边在饭店的餐厅吃早餐,一边望著已在昨天提出申请,并请对方寄到我的行动装置来的数据。我在取得华莱士的同意之下,请对方把华莱士的不动产数据也提供给我。 那份数据的来源是新纪元发展公司显示在电子布告栏上的数据聚合,由一家来自地球的数据分析公司负责收集、分析并加以图表化。华莱士没有委托月面的分析公司,看见如此符合其面面俱到作风的举动,我忍不住偷笑出来。月面的住宅协会等机关每月只会更新一次统计数据,华莱士肯定是耐不住性子等待。 我支付追加费用给数据分析公司,请对方更加频繁更新数据,每两小时就提供一次数据。详细的数据会寄到月面的办公室,但透过行动装置也可以浏览简易版本。那份数据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呈现出平坦的曲线。 时而上扬、时而下降,在一定的范围内上上下下的曲线看起来像正在喘息,并准备更大幅度地往上冲,也像是快要耗尽力气往下滑。我把赌注投在往下滑的可能性,所以当然希望看见曲线下滑,但也不至于乐观到认为事态可以如此顺利。 不过,不限于我,几乎所有行情相关人士都知道一件事实。 根据经验法则,所谓的行情就是平稳的时间持续越久,在那之后的价格变动就会越剧烈。如果要说行情出现大幅变动是人们的情感因素所造成,那会是可被接受的说法。顺道一提,在过去,月面的不动产市场不曾这么长一段时间一直呈现停滞状态。那股沉默气氛甚至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自从得知abs的话题后,我不时浏览不动产的新闻报导,当中也有不少报导提及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停滞状态。 不过,就算是挑出当中最悲观的论调,也只不过是强调价格过于急遽上涨,将使得月面的社会变得动荡而已。意思就是价格上涨是必定有的前提,问题只在于其上涨幅度会有多高。 难道他们都不知道不论是什么,只要是标了价的东西,其价格一定会上下变动吗?还是他们忘了自己其实知道价格也可能下跌这件事? 如果是一个行事谨慎的人,就会极力排除「不知道自己其实知道某件事」的状况来采取行动。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到了事后,才后悔明明知道价格会有上涨的时候,也会有下跌的时候。 犯下这种错误的家伙们将会一个接著一个踩下地雷,被轰得屁股开花。 「……从事这类交易似乎会让人心地变坏。」 我察觉到自己一边望著不动产市场,一边沉浸在黑暗的喜悦之中。难怪人家会说如果不是个性扭曲,不可能做得了卖空交易。 如同阿法隆那时的状况,我和华莱士的策略若是成功,就代表将会有无数人蒙受亏损。即使那是因为那群人被利益薰心加上无知才会招来窘境,也无法否定利益的产生是建立在多数人的亏损之上的事实。 为了自我,我斩除了左右为难的心态。我告诉自己人永远只是人,不可能在谁也不会受伤的情况下往前迈进。 既然如此,这次也没理由停下脚步。我只是遵照市场的模式,尽可能去做自己做得到的事情而已。 不过,我必须承认脑中会浮现想要这么说服自己的念头,就表示没能够完全挥去良心的苛责。 我一边为自己在精神面上的脆弱感到窝囊,一边抱著赎罪的心情,为了拜托华莱士的事情拨打电话给理沙。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知道了,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拜托啦。」 对于华莱士的事情,理沙爽快地答应了。只要交给理沙处理,就可以大大放心了。我松了口气地这么心想时,理沙忽然改变音调这么说: 『不过,听说你又再心怀什么企图,是吗?』 真不知道马可是用什么说法向理沙做了报告?我忍不住暗自埋怨,但心里也明白对马可来说,想要隐瞒理沙事情会是过于沉重的负担。 「我确实在企图什么。不过,应该不是那么恶劣的事情。」 『……但我看马可像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样子耶?』 听到理沙的发言,我叹了口气后,把之前用来说服马可的论调说给理沙听。 『难以置信。我才觉得你现在说话比较像样了一点而已,没想到这次换成要用说话技巧来玩弄别人。』 「不过,不管你怎么念我,我都不会放弃这次的交易。」 听到我这么说,理沙难得表现出僵硬的沉默态度。 她似乎感受到如果开口询问,将会听到极深层的真心话。 『你是不是跟谁谈过什么?』 不论何时,理沙永远会以人与人之间带有缘分为前提。 「跟艾蕾诺亚,而且是面对面。」 『咦?怪了,你不是还没有抵达地球吗?』 「她特地跑来地心轨道基地迎接我,还带著满肚子的话想说。然后,被惹哭了。」 我这么说完后,停顿了很长一段僵硬的时间,长到让我甚至怀疑起是不是断线了。 『咦?咦?你说谁哭了?谁被谁惹哭?』 「我。我被艾蕾诺亚惹哭。」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有点骄傲。 我陷入奇妙的感受之中时,理沙的狼狈隔著话筒原原本本地传达过来。 『……抱歉,我有点难以想像……』 「虽然我只知道电影里会出现的战友长什么样,但艾蕾诺亚给我的感觉就差不多是那样。」 说到这个,我到现在才赫然发现自己最近忙得都没机会看 电影。 「如果你没有被绑上枷锁或受到任何束缚,会想要做什么?你明明忘不了羽贺那,怎么可能忘得了那件事?艾蕾诺亚对我说了这类的话。」 『那件事是……』 「踏上前人未至之地。」 即使经历过那正是所谓身体某些部位变得动弹不得的严重打击,也走过一段迂回曲折的路,我到最后还是无法放弃两件事。 一件是羽贺那,另一件是继续在市场做投资。 那是因为我爱这两件事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此刻,足以称为『就是为了这个而一路努力过来』的机会之一出现在我的面前。」 『……马可说过是一场遥不可及的大赌注。』 「一点也没错。我敢笃定地说如果赌赢了,将会是人类史上最大规模的胜利。」 『那存在比你心中的羽贺那更大?』 理沙就像一个医生拿著笔灯在检查患者的眼睛。 「如果羽贺那就在我身边,她肯定会摇头叹气,然后骂我一句:『你是白痴吗?』我想要实现那个目标。你不是也问过我吗?你问过我有没有一边生活,一边思考若是羽贺那回来了会怎么想。」 『我确实这么问过没错,可是……』 「我是当真的。我就是为了这次的机会,一路来才会谨慎地低调行事。」 而且因为谨慎过了头,所以就连和我最亲近的人,也把我看成了别人。 『……听到你这么说,忽然觉得如果是刚认识时的你,也会是这种态度。』 「人很难改变本性的。」 理沙显得有些伤脑筋的模样笑著。 「还有一件事,根据艾蕾诺亚的说词,羽贺那搞不好意外就近在身边。」 『咦?』 「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可能性?」 对于我突如其来的发问,理沙似乎也感到错愕。 『羽贺那?就近在身边?』 「你果然也是连想都没有这样想过喔?」 『嗯……不过,我也有稍微想过一下。』 「咦?」 『羽贺那她……我不觉得她会真的斩断和我们的缘分。在人际关系方面,我承认自己确实相当乐观。当然了,我不至于会当真说什么四海之内皆兄弟的话。不过,就算明白这点,我还是觉得八年前度过的那几个星期真的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我觉得那是一个奇迹。我相信羽贺那也这么认为。即使她和你之间……有了很深的误会也一样。』 如同艾蕾诺亚说过我挑选字眼的方式很独特,理沙挑选的字眼也总是充满著体贴。 『而且,羽贺那那孩子总是在责怪自己。所以,我在想她会销声匿迹,应该是因为还觉得自己要负起责任。毕竟她是个会说出要为了我们卖掉自己那种话的孩子。所以,虽然我瞒著你没有说出来,但其实……』 理沙吞吐地说著。 『其实我也查过出钱给支援计画的名单。』 「……但没有查到?」 『是啊。』 说罢,理沙和我陷入了沉默。 我和理沙之间,与和艾蕾诺亚之间的关系截然不同。艾蕾诺亚在最后顺利达成目的,但我和理沙还陷在八年前失去相同存在的状态。只要提到关于羽贺那的话题,我们再怎么挣扎,还是开朗不起来。相对地,因为也没有再恶化下去的空间,所以要做多少正面的发言都说得出来。 「所以,就这个角度来说,这次也是一个很大的机会。」 『咦?』 「毕竟是规模大到足以让我踏上前人未至之地的赌注。如果羽贺那真的对我们有那么一点点关注,绝对会是可以让她注意到的结果。而且,上次难得艾蕾诺亚那么贴心,我却没能够好好活用机会。」 『……嗯?』 「当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时,我会透过麦克风向羽贺那喊话。」 拜托你原谅我! 或者是,拜托你回来! 「我或许应该在阿法隆那时候这么做的。艾蕾诺亚似乎以为我一定会这么做,所以刻意选择回地球,好让我有很多机会可以这么做。」 『……她真是一位彻底的贵族。』 理沙的口气甚至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我不打算错过这次的机会,但也不会因为这样就打算让这次的机会变成最后的机会。我已经发誓过一定要找到羽贺那。」 这次投资的风险已经采取所有手段做了避险……我心想与其滔滔不绝地解释如何避险,刚刚的说法具有更深的意义。 理沙缓缓屏住呼吸,那股沉默气氛彷佛就快从话筒里流泻出来。 理沙开口说: 『加油!』 听见如此符合理沙作风的话语,我险些笑了出来。 『我会烤好苹果派等你回来的。』 「不是泡热可可喔?」 『热可可也不错,但我怕你胸口灼热。』 「也对,毕竟有年纪了。我是说彼此都是。」 『呵呵。那好吧,我知道状况了。』 理沙这么说完后肯定换了另一只手拿话筒。停顿了一会儿时间后,才听到理沙开口说: 『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要太心急。』 「好,我会铭记在心的。」 『嗯。还有,你说的那什么不动产价格来著?对我们来说,价格降得越低,越是有利的好消息,对吧?』 「也可以这么解读。」 『真是奇妙,一切都是关关相连的喔。』 「这就是所谓的神明的旨意啊!」 『真没料到会有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的一天。』 理沙咯咯笑著。 我语调平静地说: 「那就这样喽。」 『嗯。』 得到理沙的简短回应后,与月面的通话也随之结束。 所有事物都将延伸到未来,一切正朝向一个目的集中。 若要说这不是神明的指引,那会是什么?我几乎快要发自内心这么认为。 我在地心轨道基地的饭店度过了好几天。从月面飞来的地球旅客人数实在太多,所以还要排队等候设在地心轨道基地的重力训练设施有空位。 从办公室的例行业务中得到解脱后,我开始会留意一些细节。像是地球表面的云朵形状、用餐时吃了什么蔬菜、在月面几乎没机会看到的塑胶制品的光滑触感等等。 开始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后,我才发现自己在月面工作时的压力,比想像中的还要大。 所以,我半抱著一种娱乐的心情望著不动产行情。一方面也是因为没有持有部位,心态才会如此轻松。想要赶快投资的淡淡焦躁心情,感觉很像等待著礼物送达。 不动产行情一直反覆「才看见价格上涨,立刻又被压下来」的循环。因为闲著没事做,所以我请数据解析公司寄来未经过处理的数据,也试著自己解析数据。 所以,在经过约莫一星期的某天听到消息时,我有好几秒钟反应不过来。 「一百二十万慕鲁?不是一个人?」 『三个人共出资一百二十万慕鲁。』 「……」 『虽然有几个人询问过相关事宜……』 「那些啰嗦的出资人呢?」 『在询问相关事宜时,那些人确实没有辜负我们的期待非常啰嗦。』 马可的口吻听起来不太像在开玩笑。 「保费是将近1%没错吧?你有跟客户说明是划算到不行的保险吗?」 『有。因为你说要反过来让他们竞争 ,所以我让他们较劲了一下,结果哈罗德兄弟提出最便宜的保障商品价格0.62%。华莱士先生也没疏忽掉这点。对了,我说的当然是abs的低级债。』 「意思是说,只要区区六万二千慕鲁,就可以让票额一千万慕鲁的abs当中风险最高的商品得到保障耶?」 『我这样说明过了。可是,客户就是那种「那又怎样?」的反应。』 和不动产公司的反应如出一辙。 我感到难以置信。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们是笨蛋吗?」 『嗯……不过,相当合理的反应就是了。』 「什么意思?」 『一个人会持有不动产的部位,就表示对不动产抱持乐观的态度,对吧?也就是说,购买预测不动产价格可能会暴跌的保险,本来就跟投资不动产的动机互相矛盾。』 「这我当然明白……」 『阿晴先生。』 说著,马可叹了口气。 『人们没有你想像中的聪明,但也不是彻底的笨蛋。』 在态度始终如一方面,人们很聪明,但在达到完美方面,却是和完美相差甚远的笨蛋。 我对著行动装置咬牙切齿地说: 「意思是把艾蕾诺亚的金额也算进去,只有四千二百二十万慕鲁啊……」 『这已经是相当大一笔金额了,不是吗?而且,你别忘记万一失败了,几乎会全额亏损,对吧?』 「这点……」 我说到一半时打消了念头。 马可没有说错。以常识来说,马可的说法才是正确的。 「那就表示……接下来没机会找到可提供大笔资金的客户啊。」 『阿晴先生,像是big value公司的共同设立人之类的,你也已经打过电话了吧?』 「打过了……」 我打过了电话,结果得到「我们确实询问过投资银行或其他银行相关事宜,但这种事情没有慎重到必须交给基金公司来处理」的回覆。对方表示已经利用卖空不动产价格综合指数的方式来解决。 如果选择投资给投资基金,将被抽走20%的获利。我之所以坚持不投资华莱士的公司,就是觉得这20%很可惜。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小时候就学到的道理似乎一辈子都管用。 『接下来几个月好好靠本业把荷包赚得饱饱的,再把那金额累积上去不是就好了吗?』 马可说得一派轻松。 不过,很难准确预测到泡沫经济何时会破裂进而获利。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其中也包含了搞不好马上就会破裂的可能性。 「华莱士应该赌上了所有财产……而且,他们公司也有信徒,对吧?」 『嗯……应该是吧……这部分我会稍微打听看看,但整个听起来,似乎达到上亿的金额。』 「可恶!」 我终于忍不住口出恶言。 『不是啊,阿晴先生,博士那是不理智的赌注啊!如果连你也赌上一切,是要怎么办?』 没错。华莱士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燃尽,所以能够做出那么大胆的赌注。 但是,理由根本不重要。在投资界,结果代表了一切。 在这一刻,我甚至羡慕起华莱士因为生病而有了可以赌上一切的理由。 「马可。」 『不行。』 我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马可已经抢先这么说。 『你是不是打算说剩余资产或什么的?』 「……」 『我们公司每两周就会公开部位资讯,每一季都会提出投资表现的报告,你还当真想那么做吗?很快就会被发现的,客户也会来要求提出说明。』 「……对啊。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啊!」 我嘴里这么说,但内心涌现一股近似绝望的失望感。 四千二百二十万慕鲁? 如果以一百倍的投资回报来计算,那会是四十二亿慕鲁。 才四十二亿慕鲁?这或许是遥不可及的金额,但在投资界,还是有极少数人获得达到这般水准的成功。如果遇到运气好的一年,高级投资基金公司的经理人一年就可以赚到这么多钱。这样的金额距离足以一口吞下月面的水准还差得远。 不过,如果我正打算投入的这场赌注赌赢了,就可以像黑洞一样把财富都吸引过来。 这是一场每个月的abs或cdo营业额,可以直接化为筹码赎回的赌注。难道要我咬著手指头,眼睁睁地看著奖金以惊人的速度越堆越高吗? 我忍不住痛苦呻吟。这是一生一世的赌注!不会再遇到第二次这样的机会了!为什么大家都不明白! 呻吟归呻吟,但就理论来说,这是预期得到的状况。正因为大家都认为风险大的赌注不会成功,才会有那么高的投资回报。 想要取得人们的同意,本来就是一件难事。若不是拥有像华莱士那样的魅力,就无法超越矛盾心态。 这么一来,就表示我果然只是一般程度的人物。原来我是到了紧要关头时就会被常识套上项圈的凡人啊! 不过,我一路咬紧牙根走来,并不是为了满足只要投入自我资金就感到心满意足的小小欲望。一路来,我在思考得到的范围内运用最大资金,在思考得到的范围内采取最佳手段,在思考得到的范围内从事最理想的投资。我也认为这么做才能够制伏八年前的脆弱自我。 我扪心自问。 你真的打算这样就满足吗?你敢说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后悔吗?你敢说已经做过所有做得到的事情吗? 就算马可再怎么反对,基金的法律权限仍然在我身上。就法理学性来说,我可以利用基金的条文来限制资金被领回,把钱投入保障商品中。 可是…… ──放手去做就好啦! 艾蕾诺亚的话语宛如甜言蜜语的恶魔在我耳边轻声细语。即使知道鲁莽,此刻的我也应该向前迈进才对吧?就像硬是把艾蕾诺亚拉到月面尽头时那样。我应该让投资给「粗腿驴子」的那群人也当起同伴,一起去到世界尽头才对啊! 我还要抬头挺胸地说:「把钱交给我来运用算是你们幸运!」 想到这里的那一刻,我猛地抬起头。 没错!如果我真的有绝大的自信,就表示还有应采取的选项。 根本没有必要讨好一群不会自己判断该买进或该卖出的有钱人。 如果要说有必要讨好,那会有更应该讨好的对象! 还有,月面有很多人都那么做! 「马可,我先挂断电话一下。」 『咦?』 「我想要怎么处理我的财产是我的自由。」 『阿晴先生?那个……我怎么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没有听完马可说的话,便挂断了电话。 没错,如果是运用自我财产从事某事,应该无所谓才对。这是马可自己说的。 他说过只要靠本业赚钱,再把钱用来投资不就好了。 「我会听话这么做的。」 我在行动装置上输入号码后,按下通话键。 不过,我拨打电话的对象不是公家机关的人生谘询处,而是只会联系上投资人的黄金国度。 电话接通后,我开口说: 「我忽然想起以前听到的话。」 『啥?啊?咦?』 「请介绍融资部门给我。我有抵押品。我愿意让出49%我们公司的基金权利。」 『那、那个?』 「请借钱给我。」 『咦?呃… …阿晴先生?』 面对克莉丝陷入情绪混乱的反应,我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想要借个两亿慕鲁左右。」 方才浮现我脑中的念头是华莱士向我提过的提议。把自己负责营运的基金权益拿来作为抵押融资。虽然华莱士甚至不惜向身为竞争对手的同业请求提供资金,但我选择了学理沙摇摇头,并在胸前画出十字的回应。 我正打算向e?j?洛克柏格银行借钱作为赌金,赌上他们所开发的金融商品会崩坏的赌注。 如果是不理解投资界的人,或许会说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荒唐事,但列宁曾经这么说过。(注:列宁是俄罗斯共产主义革命家、政治家,曾担任俄罗斯共和国、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以及苏联的领袖。) 资本主义者将被自己编织的绳子给吊死。 如果羽贺那就在我身边,肯定会瞪大眼睛这么说。 你是白痴吗? 没错,我是白痴。 而投资界就是一个大家在比谁最蠢的地方。 『……我真的会帮你跟融资部门联络喔?』 克莉丝察觉到我不是在开玩笑,改以沉稳的声音问道。 我口气坚定地回答: 「当然没问题。」 看不见尽头的投资界。这种从高处往下跳的感觉,让我想起八年前在别人家的屋顶上自由跳来跳去的自己。 我从鼻子深深吸入一口气后,在心中低喃:「我回来了。我终于回到这里了。」 我看向饭店的窗外,广大的宇宙空间在眼前延伸开来。在那里,散落著无数至今仍未有任何人去过的星球。 要降落地球? 重力的囚犯,这样的形容实在太贴切了。在此刻这般兴奋情绪之中,笨蛋才会自己送上门让重力捆绑住身体。和克莉丝通完电话后,我立刻办理返回月球的手续。 面对蠢到极点的赌注,我怎么可能不在现场好好感受呢? 我犹豫了一下,但只有短短几秒钟。理沙和马可知道消息后,肯定会摇头叹气,但艾蕾诺亚应该会笑著替我加油。 所以,打电话给先回到地球的艾蕾诺亚时,我才会抱著像在告知考试拿到好成绩的心情传达想法给艾蕾诺亚知道。 『我就说吧!就跟你说放手去做就好啦!』 艾蕾诺亚咯咯笑个不停。 我恨不得立刻用跑的跑回月球。 去蘸蘸酱油似的回到月面后,行动装置立刻接收到一大堆买卖报告。 当中几乎都不是股票的买卖报告,而是不熟悉的金融商品买卖报告。那是参与月面相关赌注的人们都会形容是吸血鬼而弃之如敝屣的商品。 「能够拥有一位像阿晴先生这样大胆的上司,我真是感到无限光荣。」 我一走进修拜崔尔投资公司的办公室,马可随即眯起眼睛看著我说道。 「我没有要让你减薪的意思。我只是把我未来的获利拿去当抵押品而已。」 「理论上是这样说没错……」 「状况怎样?购买保障商品进行得还顺利吧?」 从地心轨道基地回到月球后,我直接前往e?j?洛克柏格银行洽谈,结果对方的态度出乎预料地乾脆,没两三下就谈妥融资事宜。 根据投资界相关杂志报导,投资表现在同业里名列前15%。除此之外,资金运用者还是一个被称为月面英雄的人。上述事实似乎让我得到比自己想像中来得更高的世人评价。 当然了,我确实告知e?j?洛克柏格银行的融资部门人员打算拿那笔钱做什么。 即使评价再高,也不可能在用途不明之下,借到金额高达两亿慕鲁的钜额。 不过,如当初所预料,承办人员对于资金用途并没有表现出太在意的态度。明明是一笔将被用来作为赌上自家投资银行所开发的商品会崩坏的资金,承办人员却是面不改色。 有人说大型投资银行就像一尾八头蛇,这句话可说形容得十分贴切。意思很简单,也就是八颗脑袋各自思考著只要自己能够获利就好。每颗脑袋顶多只会想到「管他结果有没有可能导致其他部门破产,只要那么做能够减少升迁的竞争对手就好」。 牛仔式资本主义。 就这样,我带著大概有二亿四千万慕鲁的资金,急忙冲向黄金的垃圾场。 「虽然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但因为太便宜了,资金不管怎么用也还是那么多。而且,限定只要近期物件这点是一个瓶颈。」 「没办法,如果不是新物件,其根源的不动产贷款会有高额的潜在收益。就算价格下跌,也有可能顺利卖出房子还清贷款。不过,如果是新物件,应该还没有涨到价才对,万一出了什么状况,肯定马上就会还不出钱来。」 「阿晴先生,你的想法越来越像博士了。」 「毕竟真相只会有一个。所谓的爬山,即使是从不同地方开始往上爬,最终还是会爬上山顶。就这个角度来说,我觉得有时候选择步人后尘会比较好。」 「相对地,也可以顺利达成企图,对吧?」 马可耸耸肩这么说。 他或许是觉得欲望之争的罪孽深重,而忍不住想要摇头叹气。 「不过,这不是要拖拖拉拉持续很久的交易。如果交易可以持续个两年……或一年半也无妨。就一鼓作气地买到一亿慕鲁左右吧。」 「我是希望你可以为负责打电话的人设想一下……」 马可一边叨念,一边接起被按下保留的电话,开始做起交涉。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一旦面临交易场面后,马可还是会做出可靠的表现,实在是个值得依赖的优秀人才。 我一边坐上座位,一边把睽违好几星期的办公室气味吸个满怀。可能是离开了月面一下子,我不禁觉得办公室的气氛极度令人怀念。我有种脑袋里一扫阴霾的爽快感。 没错!毫无疑问地,我正在从事投资!这般喜悦让我热血沸腾到连指尖都发烫。 我启动电源打开萤幕。 然后,抱著这几个月来已经遗忘的热情,投入工作之中。 大约持续两星期的时间,保障商品轻而易举地就到手,甚至到了让人忍不住发笑的程度。 毕竟从卖方的角度来说,不需要提供任何物品即可收取到现金,所以业务人员就像一群骆驼聚集到绿洲主动聚集过来。 绝对要保密?那当然,我们一定会保密的!包含大量近期贷款的证券保障商品?我们一定会帮您找到这类商品的!所以,您意下如何呢?我们会附赠中级债的保障商品给您,请务必透过我们购买! 「说什么保障商品的价格有行情,我看根本是骗人的。看起来他们似乎是随性在订定价格。针对低级债购买五百万慕鲁的保障商品后,他们还真的免费送上比低级债更安全的中级债保障商品。」 马可一副感到难以置信的模样说道。 根据业务人员悄悄透露的消息,第二安全的中级债保费率行情大约是0.25%,但这个数字只是一种对外说法。听说因为根本没有人会购买,所以其实根本没有真的订出价格。 据说就连针对风险最高的低级债保障商品,事实上在销售一次过后,就几乎不会再有买家出现。所以,遇到我这种作风奇特的客户要购买保障商品,要他们提供再多的附赠品也愿意。 而且,保障商品的附赠品说穿了只是电子数据,银行端也不需要花费赠送面纸当礼品等经费。对他们来说,既然可以靠著不伤荷包的附赠品来吸引客户,当然会有赠送再多也愿意的动机。 「比起强势要杀价,搞不好收下附赠品还比较划算。」 「……中级债的评等有著和先进国家的公债一样的水准耶!真的有可能不履行债务吗?」 「期望值无限大。毕竟是免费要送给我们。」 「嗯……针对无限大的投资回报可能带来的风险,你抱持什么样的论调呢?」 我原本低头处理著本业的基金工作,此刻抬起头对著马可说: 「会有必须能够把被属下骂是白痴的耻辱吞下肚的风险。」 「……阿晴先生,你在生气吗?」 「我没在生气啊,我只是乐在其中而已。」 马可露出傻眼的表情,在含完喉糖后,再次接起电话应付推销来电。 「咦?结束了啊?」 我开口问道,而这时还只是市场刚收盘不久的傍晚时分。虽然我自己订出一天必须完成的工作量,像是要确认多少家公司的财务状况或打电话给多少家公司,进而仔细斟酌投资案件的内容,但这些工作转眼间即处理完毕。我发挥出近年来少见的集中力。 这几天我的集中力一直都很好。看来原本无法从事真正想做的事情似乎带来我相当沉重的压力。照这状况进展下去,就算投资保障商品最后宣告失败,应该也可以靠本业回本吧。我露出苦笑这么心想,同时也想到必须再次向艾蕾诺亚好好道谢。 因为没必要硬是加班,所以我开始收拾起东西准备回家。马可把应付银行业务人员的工作告一段落后,便为了本业的基金工作外出,所以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 寄出电子邮件告知马可要先下班后,我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大楼后,月面的圆顶正营造出傍晚的氛围,这也是我最喜欢的时刻。这时刻仍保有白天的活力,结束一天工作的人们脸上带著有些放松的神情在街上行走。 在这方面,即使是薛丁格街,也不例外。 当然了,就算月面的市场已经收盘,地球势必还有某处的市场营业著,所以还是有人接下来才要迎接一决胜负的时刻。好比说,跨足世界的外汇交易商,或是负责地球投资的人员。虽然处在人们受到这般强烈欲望控制的氛围之中,但现在的我却觉得像在参加愉快热闹的祭典。向经常光顾的热狗摊老爹打声招呼后,我移动脚步准备前往中央车站。 我本来打算就这么回家,但难得时间还这么早,所以决定绕到克莱普顿广场去看一看。 准备回家的人们、享受夜晚灯光演出乐趣的观光客,以及准备大花一笔以让人笑得合不拢嘴的速度赚来的金钱而干劲十足的人们,把车站内的商店街挤得水泄不通。我穿过商店街,来到气氛较为平静的区域后,让自己喘口气。 四年前和克莉丝一起来到这里时,克莉丝因为人潮汹涌而头晕目眩,但现在的人潮似乎更加汹涌。整理好被人群挤得发皱的服装后,我悠哉地往前走去。 虽然没有特别想买什么东西,但想到办公室里还在使用艾蕾诺亚时代的旧电脑,于是决定到电器行逛一逛。搜寻赛候告诉我的店家资讯后,发现正好就在附近。 我在半路上买了冰淇淋,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继续前进。 「咦?」 前进一会儿后,我发现前方出现熟悉的身影。我看见两个人正探出头专注地看著排列在店门口、种类繁多的机器。我站到两人的正后方,两人也完全毫无察觉。两人频频说出听不太懂的单字,低声碎念著。 「赛侯、克莉丝。」 喊了名字后,两人才总算发现我的存在。 「哟?」 「咦?阿晴先生。」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约会了?」 我一边舔冰淇淋,一边说道。赛侯笑著把手搭在克莉丝的肩膀上,克莉丝一副感到厌烦的表情鼓起腮帮子说: 「我们不是在约会。」 「你否定得这么乾脆,我很受伤耶!」 「赛侯先生,你虽然嘴巴这么说,但不是也会戏弄雷娜小姐吗?我要去告诉理沙小姐喔?」 「我工作的地方都是一堆男人,很苦闷的。好希望你可以不要这样说话欺负我喔~」 可能是因为赛侯和克莉丝都是理科出身,两人似乎有很多共同话题,感情也十分要好。 「不过,你们经常一起来买东西啊?」 「你自己哩?你不是那种会一边吃冰淇淋,一边闲逛的人吧?」 说著,赛侯抢走我走中的冰淇淋,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后,递给克莉丝。 克莉丝惊讶地瞠大双眼后,显得有些开心地咬了一口。 「我是因为工作提早结束,才会想说偶尔来逛一下也好。而且,办公室的电脑也真的太老旧了。」 「我们两个刚刚也正好说到同一件事情呢!我和克莉丝是恰巧在这里遇到的。不过,我会来这里算是理沙和雷娜小姐的跟班就是了。」 「她们两个也来了啊?」 「她们说想来看家具和其他什么的。住宅支援计画那边收到很多如果含家具会帮助更大的意见。不过,她们两个都算是不讨厌逛街的人,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就偷偷逃到这里来。」 「……辛苦你了。」 说著,我从克莉丝手中接下少了好几口的冰淇淋,咬了一口甜筒。 「所以,阿晴先生,你要买电脑吗?」 「嗯。」 我看向克莉丝后,发现克莉丝露出像看著主人手上拿著球的小狗眼神。 回想起来,四年前克莉丝在教会的房间里也放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机器。 「你、你想买什么样的电脑?让我来帮你挑──」 「克莉丝,你这样太贼了喔!喂!阿晴,我帮你从头组装电脑。我帮你组一台可以让决定蛋白质架构软体跑得很顺的电脑──」 「阿晴先生才用不到那样的东西呢!如果让我来负责,我可以帮你组一台最适合投资的电脑。赛侯先生去玩他的老旧真空管就好了!」 「你说什么──」 赛侯和克莉丝两人把我丢在一旁争吵起来。我没有理会他们,决定拿出行动装置写电子邮件给理沙。我询问理沙既然大家都在克莱普顿广场,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电子邮件寄出后,理沙回了我一句:「哎呀?真难得呢!」 约好碰面地点后,我收起行动装置开口说: 「别说那么多了,晚餐要吃什么好啊?」 「『咖哩!』」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原因是「咖哩方便又好吃,还可以辣得让人清醒过来」。 在之前和马可去过的印度料理店用完餐后,我们来到一家可俯视克莱普顿广场大会厅的露台咖啡厅。赛侯接到工作上的电话先暂时离开位置,于是我打算走到柜台去帮大家点饮料,结果克莉丝也跟了过来。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子了喔。」 「嗯?会吗?」 我先这么回答后,继续说: 「不,说得也对。毕竟有个家伙说要活得自由就飞出去,一直不肯回来。」 「唔……我、我真的很忙嘛……」 「我能体会觉得工作有趣的心情。不过,不论跟理沙说多少遍,她也不会理解就是了。」 「……你是站在我这一边,还是敌方?」 「就部位来说,算是敌方。」 「那你就是我的敌人。可恶的敌人。」 克莉丝刻意装出生气的模样说道,跟著发出「唉~」的一声叹了口气。 「我已经听说了。听说你跟我们银行借的那笔钱是用来从事危险交易。」 「……我明明说过绝对要保密的。」 「是绝对保密的,但只有告知我们团队 这个消息。」 「嗯?」 我不明白克莉丝的意思而反问后,发现克莉丝露出带著些许恨意的眼神看著我。 「我这一阵子会那么忙都是阿晴先生害的。因为你在做令人纳闷的事情,所以上头怀疑我们家银行的风险管理可能有地方计算错误,害我被迫重新计算一遍。我到了今天才总算得到解脱。」 「这是好事。结果你有没有察觉到我是对的?」 「吼!你真的很坏耶!」 克莉丝淘气地吐出舌头后,接过点好的饮料便快步走去。 明明是一场赌金大得比性命更具分量的赌注对手,在外面见面时却能够如此轻松相处。我深刻体认到我们真是一群受控于投机事业的人。 我带著苦笑回到桌位时,理沙和雷娜歪著头露出感到纳闷的表情。 在这般互动之中,大会厅正好开始上演灯光秀。我以前就听说过特地为观光客安排的灯光秀存在,但现在才发现场面比想像中的更加壮观。 虽然在月面从未表演过,但我猜想眼前的灯光秀就跟烟火秀十分相似。 克莉丝和雷娜端著饮料,不约而同地往更容易欣赏到灯光秀的扶手位置走去。 座位上只剩下会嫌这种事情麻烦的两人。 「对了,有找到适合的家具吗?」 「嗯~算有吧?」 理沙一边喝冰咖啡欧蕾,一边说道。理沙没有穿上修女服,所以那模样看起来就像个正在享受下班时光的一般成熟女性。 「啊!说到这个,我在一家手工家具店看到你爸爸的作品呢!」 「唔……」 「你这什么反应!你爸爸不愧是手艺高超,那家具做得很好,而且你能够长这么大,也多亏了爸爸妈妈,对吧?」 听到显得刻意的训话内容后,我像个小孩子摆出臭脸啜饮起苏打汽水。 「你有没有乖乖回老家?」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问到这点时,理沙的语调显得特别轻松。 理沙太狡猾了。成熟大人的交谈我实在应付不来。 「……没有。」 「要尽量找机会回老家有没有听到?难得你的老家就在月面,不是吗?」 「我知道啦……」 「说是这么说,但克莉丝都不肯回来教会。」 理沙一副想摇头叹气的模样说道,跟著眯起眼睛看向在大会厅的天花板整面延伸开来的灯光秀。 「既然有地方可以回去,就要尽量回去才好。这是身为一个阿姨的意见。」 「……如果照这说法,你也要尽量回地球,对吧?」 听到我的话语后,理沙把目光拉回我身上,脸上浮现带有挑战意味的笑容说: 「这里才是属于我的地方,同时也是我珍惜的人们可以回来停歇脚步的地方。」 就算理沙再怎么成熟,说出这句话时,还是难免有些难为情。在印度料理店时理沙喝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烈酒,所以她搞不好是有些喝醉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接下理沙的话语,把视线移向热闹的灯光秀说: 「你说得也许有道理。」 「哎呀?你今天难得这么坦率。」 我看向从扶手上方探出身子乐于享受灯光秀的雷娜和克莉丝,还有似乎已经通完电话,所以出现在一旁的赛侯,开口说: 「我们之所以能够度过现在这样的时光,都是多亏你逞强也要在月面设立教会。」 我知道理沙凝视著我,但我没有看向她。 「呵呵。对啊,有可能是在逞强。」 「我深深感激。」 我加快说话速度地插话说道,理沙低下头似乎在笑著。 「听到你这么说,害我觉得好像在被捉弄。」 「……我没有在开玩笑。」 「我知道的。只是,怎么会突然转性了?」 理沙轻轻说道,跟著喝了一口咖啡欧蕾。 我闭上眼睛,在接受隔著眼皮仍感受得到的灯光浴之中,开口说: 「我现在没有任何的阻碍。」 「嗯?」 「我全力在向前冲刺,但不知道事情会不会顺利进行就是了。大家都说我在下愚蠢的赌注。不过,我是照著自己的信念,朝向自己想做的事情勇往直前。如果是在八年前,我肯定会认为全是靠著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不过……」 「不过……」 理沙一副就快噗哧笑出来的模样反覆说道。 我张开眼睛,开口说: 「不是那样子的。」 「嗯。」 聪慧的理沙贴心地继续说: 「然后呢?」 理沙平常会在教会的圣堂里,聆听人们的烦恼和痛苦。此刻的理沙露出跟在圣堂里时一样的表情。 我可以在没有任何阻碍之下朝向梦想勇往直前,时而还能够和好伙伴度过现在这样的快乐时光。这让我觉得不论再怎么感谢理沙也永远不够。无庸置疑地,我之所以能够和大家维持现在的关系,全是多亏了理沙。 然而,我越是享受这份幸运,越是觉得压住胸口的重石变得更加沉重。 就如同灯光秀越是精采,桌面上的阴影颜色就越深。 我开口说: 「羽贺那有可能是孤单一人。」 「是啊。」 理沙一副早就预料到我会这么说的模样,保持著柔和的笑脸接下我的话语。 她一边用吸管轻轻搅拌咖啡欧蕾,一边继续说: 「不过,至少还有人会这样挂念羽贺那。我相信她是知道的。」 我的手压著桌面,理沙一边说话,一边把自己的手贴在我的手上。 「所以,你没必要责怪自己。你已经责怪自己够多了。不只有我,很多人都知道这点。」 我知道是自己爱撒娇,才会试图引出这般安慰话语。 不过,我反过来握住理沙的手,点点头回答: 「谢谢。」 「懂得把谢意表达出来,就表示你已经开启了未来之路。」 理沙笑著说道,但没有松开手,只压低了视线。 「说是这么说,但我也会有一样的想法。我会想如果羽贺那也在这里就好了。所以,我要更努力才行。在羽贺那回到这里之前,我要尽可能地让这里保持整洁、愉快和温馨。我要让这里变成那孩子回来时可以松口气露出笑容的地方。」 理沙永远是理沙。 「你一定可以的。就连我这个八年前犯下那么严重失败的人,你也牢牢拉住了我。」 「不只有我。那是大家的力量。不过,是啊,我也这么希望。」 理沙抬起头,眯起眼睛看著灯光秀。 「希望这愉快的时光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一道特别强大的光芒在最后散开来,表演也在留下余韵之中结束。 克莉丝和雷娜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但其他客人已经纷纷回到座位上。 不久后,克莉丝和雷娜两人也死了心走回来,但或许是方才真的情绪相当激昂,两人明明显得疲惫不堪,却散发出爽快感。 「很壮观喔!」 「超级无敌美的!理沙小姐,你刚刚有没有认真欣赏?」 「在这里也充分欣赏到了。」 「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有那么好看的表演。而且,阿法隆那时代电费也相当贵。」 「是啊。也就是说,那表演都是多亏了阿晴、雷娜小姐还有你。」 「我也有提供协助耶?」 「有吗?」 对于理 沙的坏心眼回答,只有赛侯露出苦涩的表情,其他人都笑了出来。 如果这样的时光能够持续下去该有多好?我不会贪心地要求持续到永远,但至少希望可以持续到羽贺那回来。 我这么心想时,看见大家说明天还要上班都陆续站起来,所以也跟著从座位上站起身子。 就在这时,行动装置接到来电而震动起来。 「……葛詹尼加打来的?……喂?」 我手上拿著喝完饮料的杯子,理沙贴心地接过杯子。 大家一边闲聊,一边踏上归途,我本来打算也跟在后头走去,但停下了脚步。 「咦?」 或许是我反问时不由得加重了语气,理沙忽然转头看向我。 这时光如果能够永远持续下去该有多好。 然而,没有会一直持续下去的美梦。 『在这个时间点还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事。有可能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葛詹尼加在话筒另一端大声吼道。 『是我太蠢了。我明明收到警告的。明明有的……』 我一边聆听感到懊悔的声音,一边看著在前方的克莉丝几人指向大会厅下方。 我也移动视线往下一看后,发现一台超大型的投影机。 人们也都聚集在投影机附近,或是拿出行动装置在点开画面。 「请你再说一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反问道,但葛詹尼加在话筒另一端,大声对著不知道是工作人员还是什么人发出指示。 虽然我不曾看过真正的蜂窝,但话筒另一端想必呈现像蜂窝遭到破坏时蜜蜂四处乱窜的景象。 葛詹尼加似乎换了另一只手拿电话,话筒里传来「叩咚叩咚」的杂音。 接著,葛詹尼加说出简短四字: 『医疗报告。今天发行的科学杂志所刊载的论文成了导火线。网路上现在一片骚动。因为各大新闻媒体都报导出消息,所以地球各国的外交部紧急发出共同声明。呼吁民众出国到月面会有发生危险之虞!』 「啊?」 『几年前不是也被报导过吗?如果在月面生活很长一段日子,就会回不了地球。有人发表了跟这话题有关的医疗报告。我这边也收到过警告,都怪我没有更深入调查!』 「低……重力症……」 我低喃道,也唤醒了记忆。五年或六年前,这件事在月面掀起话题。不过,我记得到最后因为出现反驳意见,整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当时是谁提出了反驳意见? 一股极度不好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 『地球现在一片大骚动,设有轨道电梯的港口则是骚动状况更严重。这个问题有可能导致经济出状况。』 「请、请等一下!以前也有过这类话题,对吧?为什么事到如今还会引起骚动?」 对于我的发问,葛詹尼加发出低声呻吟。 『因为发表论文的学者们联名发出声明。』 「声明?」 『绿宝石工业掩盖掉对他们不利的事实!』 在月面,总有某人对某人扯谎。 我闭上眼睛,咬紧了牙根。 很快地,月面陷入了恐慌。 电视里播放著群众聚集的画面,让人觉得彷佛看见了四年前的阿法隆骚动。那时候的骚动是出现在阿法隆的总公司前方,这回的场面则是换到可看见绿宝石工业的闪亮商标牌子、设有轨道电梯的宇宙港口。 不仅针对医疗报告中提到的内容,绿宝石工业被揭发长年来掩盖对其不利的研究结果,因此引来更加混乱的场面。 毕竟如果想要从月面到地球去,非得搭乘由掀起话题的绿宝石工业所管理的轨道电梯不可。 逮到机会试图抨击巨人的一群人、承接以保安管理为职责之公家机关工作的警备保全公司,以及恨不得立刻回到地球的群众接二连三在骚动之中掀起漩涡。 另一方面,在接到葛詹尼加的来电后,我去过月面行政机构大楼,但因为现场的状况一片混乱,什么也做不了,最后决定还是回到办公室收集资讯。 话虽如此,但月面的市场已经收盘,资讯来源主要在于地球,所以能做到的事情有限。顶多只能调查报告内容,追踪地球的市场动向到半夜而已。幸好比起骚动的严重程度,报告内容没有来得那么严重,也不觉得会是紧急性极高的内容。其紧急程度顶多只需要呼吁长期居住在月面的高龄者尽快离开月面比较好而已。 所以,在那之后,我忙著应付为了基金而打来的电话就这么度过时间。 小歇一会儿醒来时,看见一直打开著的萤幕映出话题中的轨道电梯影像。 「现在……几点了……?」 「市场老早就开始营业了。」 马可说道,神情紧迫地瞪著萤幕看。看来马可似乎彻夜未眠。 「月面的市场算是顺利开了盘。」 「呼……嗯~跌了多少?」 「差不多2.7%。啊……不过,目前仍持续在往下跌。2.8%……2.9%……」 「今年最大的跌幅啊……」 我操作滑鼠,点开一直开启著的各网页和新闻来源。 「这状况会怎么演变?」 马可发问道。 马可再怎么热爱工作,应该也不至于是在询问未来的股价变化才对。 我接二连三地确认画面后,发现轨道电梯的票价在拍卖网站上已经超出定价的十倍。头等舱一方面因为原本的价位就很高,所以现在冲破一张一百万慕鲁的价格。 居然有人会买! 我感到难以置信。 「黄金价格也上涨了……简直像发生战争了一样。」 「国家公债也速度猛烈地被卖出。资金似乎在回避风险资产。」 「看来市场呈现典型的恐慌现象啊……不过,未免太典型了,感觉很快就会恢复。期货的状况如何?」 「……咦?真的耶……开始陆续有人买进了。」 「到了中午应该会止跌吧。感觉明天有可能会出现反弹。」 「会那样吗?」 「你看过医疗报告的内容了吧?那不是在描述什么传染病的内容。大家只是暂时陷入惊慌而已。」 我试著也确认住宅市场。虽然轨道电梯前方掀起大骚动,但似乎还是正常营业著。根据把不动产公司在网路上公开的物件资讯等内容整理在一起的数据所示,价格跟昨天比起来也没什么变动。 「不过,葛詹尼加也相当惊慌的样子喔。」 我一边让身体往椅背上靠,一边伸展因为睡在硬床上而发疼的身体各部位说道。 「昨天他那口气简直像月面要沉入海底了一样。」 「那也难怪吧……实际身处恐慌中心,就会有那样的感受吧?而且,我也好一段时间整个人坐立难安。你因为在睡觉所以不知道,其实轨道电梯四周差点就要引发暴动。」 「这部分我也认同,不过……轨道电梯还在运作,也不是发生了什么传染病。现在又不是如果没有立即回到地球就会死人的状况。恐慌现象会结束,经济会就这样转动下去。应该很快就会平静下来吧。不过……这次确实也学习到了。」 「学习到?」 「那就是事到紧要关头时就算想要采取什么行动,我们能做到的也只是望著数字跳动而已。」 「……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时,会让人有点担心喔?」 可能是我和马可彼此都在月面出生,也可能是我们都打从骨子里只对赚钱感兴趣,一旦 得知市场不会崩盘后,紧张感也随之消失。另一方的萤幕正映出拚命想要买到轨道电梯票而大排长龙的人群。大排长龙的队伍最终超过了两公里远,估计约有一万六千人在排队。 「说到这轨道电梯,也是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这代表著……事到紧要关头时,大家没办法立刻离开月面,对吧?」 「是啊。虽然理智的一面知道这样的事实,但实际目睹画面后,还是会觉得可怕。」 我曾经看过这样大排长龙的黑白影像。那影像是发生在连地球也还有很多未开辟的土地,比现在朴实许多的野蛮时代。 在那之后,明明文明已经进步,住在梦想国度的人们却为了回到现实,必须花大钱大排长龙。 「照网路上的说法,似乎是从有钱人先开始逃跑。」 「意思就是已经赚到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金钱的那些人,也没理由刻意留在这里啊……而且,最便宜的票价也要十万慕鲁以上,没错吧?赤裸裸的资本主义。」 「人数那么多,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处理喔?」 马可这么低喃一句后,接起响起铃声的电话。 我也很纳闷要如何处理那么多人数。 不过,那些人还有家可归。如果是像我和马可这样的人,月面才是我们的家。看著人们因为有人发表了可疑的医疗报告,就惊慌失措地准备逃跑,我内心不由得涌现一股冷漠的情绪。 你们想回去就尽管回去吧! 发现自己有这般想法后,我不禁有些吃惊。 爱乡情怀? 我脸上浮现淡淡的苦笑。没想到我这个以踏上前人未至之地为目标、在办公室里贴著火星照片板的人,竟然会想到这样的字眼。 「阿晴先生,关于保障商品一事……」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这么认真地想要做生意……是说,我们也不够资格批评别人就是了。谁打来的?要干什么?」 「哈罗德兄弟。感觉不太妙。」 「感觉不太妙。」 覆诵一遍马可说的话之后,我歪起头。我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用来取代早餐的零食营养棒。 「哈罗德兄弟打来提议说可以帮我们找到几家客户愿意承担保障商品的风险,然后一整笔卖出保障商品。」 「嗯。多少金额?三千万?」 「他们在问这数字再加上两成的金额如何?」 咬下营养棒后才发现没有水可以喝,我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们在哄抬价格啊。是不是有哪家公司加入竞争?」 「应该是博士筹到资金了吧?」 「博士那状态绝对不可能筹得到资金。到底是谁?某家基金公司吗?还是眼光犀利的投资银行交易部门……?不管是谁,意思就是有人认为这片混乱会对不动产行情造成影响啊……」 「姑且不论短期会不会有影响,但长期想必会有影响吧。毕竟房子是盖了好几年的东西。」 「的确,为了轨道电梯大排长龙的那些人不是只有观光客而已。好像也有住在这个城市的人。」 「那些人住的房子会变成空屋,最后应该不是被售出,就是被拿来出租吧。」 「这个嘛……可是,处理房子干什么?反正很快就会回来月面,不是吗?股票市场之所以没有跌到谷底,也是因为准备逃出月面的那些人并没有全数卖出月面市场的股票。而且,我不认为不动产可以说卖就马上卖出。」 「对喔,说得有道理……」 「事实上,不动产行情连动也没动一下,应该是想法太单纯了吧?而且,哈罗德兄弟会表现得那么强势,我猜八成是因为出现足以支付三千万慕鲁的强劲对手。就这金额来说,绝对不可能是在反射动作下贸然决定购买。肯定是有哪一家有脑袋会思考的公司加入了竞争。」 我思考了一下。 但没有思考多久,便立刻回答: 「这件事先暂时保留。」 「保留?」 「我去看一下街上的状况。这是做投资时的不二法门。」 「……你不要就这样飞去地球喔!」 「这里是我的家啊!」 回应马可的开玩笑话语后,我走出户外。 不知何处的某人开始在购买保障商品。 这是个好徵兆,但同时也告诉我不可以再松散下去。 牛顿市安静得教人觉得毛骨悚然。 街上并非完全不见人影,但人数比平常少了一半以上,中央车站里也一片空荡荡。就连走在通往克莱普顿广场的走道上,也看得见地板。这时我才第一次发现原来地板上也有广告。 象徵浪费和过度显示的克莱普顿广场里,散发著还没有到商店开门时间的早晨氛围。在听到长期住在月面就回不了地球的消息后,或许也没有心情专注在购物上面了吧。 已经开门做生意的店家们,也都盯著店里的萤幕或自己的行动装置看。他们想必都是来自地球的移民,那模样像在斟酌自己的工作年数和薪资,进而思考何时应该回地球去。 我抱著这般猜测前进著时,专门提供不动产贷款、由那位连手背都长满手毛的丹所率领的公司办事处率先映入眼帘。他们今天也摆出临时摊位,但不见半个客人上门。 今天的行人本来就比较少,我一直盯著摊位看时,显得心不在焉的员工赫然发现我的目光,随之投来僵硬的笑容。 比起亲切招呼客人,隔壁店家的萤幕正在播放的新闻似乎更令员工在意。这也难怪,毕竟员工总不能在摊位上拿出行动装置来看。 散发如此氛围的克莱普顿广场里,唯一可看见人群聚集的店家就是专门安排地球旅行,以月面出生的人为对象提供移居地球资讯的代理店。 我也绕著看了几家不动产公司,确认过呈现养蚊子的状态。 不过,确认完这些店家后,我在摊贩买了冰淇淋,一边舔冰淇淋,一边在供客人休息的椅子上坐下来。工读生果然也拿著行动装置在浏览新闻,大会厅下方的大广场上,也可看见许多西装打扮的人们望著超大型萤幕。 感觉上,整座城市的人都像在重新思考人生规划。 我忍不住心想:「愚蠢至极!」 投资界之所以严酷,最大原因就在于预测这东西常常帮不上忙。这点不论是针对短期或长期都一样。越是对投资稍有接触的人,越容易有短期比长期容易预测的想法。然而,不论在哪个国家的哪个年代,只要经过十年的岁月,主要企业都会重新洗牌,如果经过三十年,就算是相当优秀的企业也几乎会消失踪影。想要事前预测谁能够存活下来,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这么一来,如果要说劳工的人生会比其服务的公司变迁更加容易遭到玩弄,就表示人生规划本来就会比研究如何长期投资股票更加不明确。 所以,我认为眼前的状况就跟人们看了高血压或文明病的特别电视节目后,下定决心要改变饮食生活的现象没两样。 也就是说,这只是暂时性的现象。 不过,说到加入保障商品竞争的那些人,他们可能会比一般人聪明一些。毕竟如果是认为这次的骚动有可能撼动月面经济、临时持有想法的人,我不认为会特地想去购买复杂的保障商品。 他们只要卖出股票期货,或是去购买赌上未来会跌价的看跌期权就好。这类商品比较简单易懂,也比较熟悉,在计算投资回报和风险上,也应该更容易才对。 也就是说,会在金融商品当中刻意挑选冷门的保障商品,就表示有什么根据才会出手。这么一来,就表示这个选上保障商品的某人 第七章 不知何处传来了电子音。 闹钟吗? 我试图抬起沉重如石的脑袋,但最后放弃了。躺著张开眼睛一看,发现四周一片昏暗,屋外流泻进来的微弱光线打在造型呆板的办公椅背上。 「……原来是在办公室啊……」 这时我才想起和马可大肆庆祝一番后就这么睡著了。我不禁心想真是做了一件蠢事,但想到自己可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电子音继续响著。 我总算察觉到那是电话铃声,而且是我的行动装置在响。我似乎是躺在自己的办公桌底下睡觉,桌上的行动装置响个不停。我一度不想理会电话,但想到有可能是理沙或立场与我正相反的克莉丝打电话来。 慢吞吞地只挺起上半身摸索一阵后,总算捞到行动装置并往下拉。一片黑暗之中,行动装置发出刺眼的光芒,我不由得闭上眼睛别开脸。行动装置依旧响个不停,但马可完全没有要起身接电话的迹象。马可有可能不在办公室里,不知道会不会醉倒在外头了? 我一边有些担心地这么心想,一边按下通话键让行动装置贴上耳际,没有先确认一下是谁打来的电话。 『先生,你好啊~』 一阵寒意爬上我的背脊,胃部也紧紧揪起。 不过,那绝不是酒精在作祟。 而是我内心无法忘怀的记忆在作祟。 『你是不是正陶醉在胜利的美酒之中呢?』 「……巴……顿……」 巴顿不是别人,他正是在八年前永久改变了当时的外区关系,在四年前摧毁了我的梦想,以及在阿法隆崩坏事件之中,得以悠哉独自逃脱的人物。 『你最后好像顺利投资保障商品成功喔?不知道你是怎么筹得资金的?』 「你!」 『你怎么知道是吗?哈哈哈!我当然不会疏于收集情报啰!尤其是对跟我有缘分的对象。』 窃听? 我不禁感到毛骨悚然,但巴顿给了这样的答案: 『你千万别以为我会做出像窃听那种没品的事情啊!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啊!』 「咦?」 我反问道。 沉重如石的脑浆里忽然浮出一块小石子。 「你该不会是投资我们公司的基金──」 『你们家基金帮我赚了不算少的金额,还可以顺便听你针对投资哲学发表高论,一举两得啊!』 提供大笔投资金额,而且总是针对我的投资策略提出啰嗦质疑的对象。 「高登……史密斯……」 『我还以为你很快就会察觉到呢!』 我从鼻子吸入一口气,再从嘴巴呼出气来。针对输家,刻意反其道而行,并选择跟随赢家的脚步。这样的作风也可说是投资界的不二法门。周遭人士明显看得出我能够因为在阿法隆事件中获得胜利,而让资金和情报主动集中过来,进而提升成功率。事实上,资金和情报也确实集中到我这方来,促成了自我应验预言的好例子。 对宛如凝聚一身合理性的巴顿来说,确实没理由不把资金投在我身上。 不过,我怎么也没料到巴顿会真的去做。 我不敢说自己已经恢复冷静,但醉意可说完全散去。 「……你打来有何贵事?」 『对喔,差点都忘了有重要事情。等一下,我先寄档案给你。』 「……?」 我不禁感到讶异时,发现巴顿似乎在操作其他装置。 敲打键盘的声音传来。 『你们家公司这次赚到的利益想必达到所谓的天文数字等级吧?好比说三百亿或四百亿之类的。虽然在全球富豪榜上已经看惯这样的数字,不过……那些人的财产几乎都是其名下公司的股票估价金额。如果要说可自由运用的现金金额达到这般等级的人,你可能是人类史上的第一人也说不定。不对,埃及的法老王搞不好也是其中一个。』 「……那又怎样?」 『嗯。』 「当」的一声传来后,贴在我耳际上的行动装置发出通知声。 『档案寄出去了。』 巴顿寄来一张图档。 「这是什么档案?」 『我很想这么跟你说你开启档案就知道了,但在那之前,容我先告知这方的要求。』 「要求?」 『我希望你把这次赚到的钱全数借给我。而且不收利息、不设期限,也不催讨。』 「啥?」 『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一个投资人。我自认不会提出让对方想要拒绝的提议。』 巴顿似乎重新调整了坐姿,让身体更贴近椅背的声响传来。电话连线没有迟延现象,也不会有回音,而且一片静谧,所以我猜想巴顿应该是在月面的某家高级饭店里。 冰冷的光线从隔壁大楼流泻进来,我眯起一只眼睛点开行动装置接收到的档案。一方面也是因为好奇心作祟。我不相信能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正经八百地接受巴顿如此荒唐的提议。 所以,我在毫无防备之下点开了档案。 「什……」 『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这……这是……」 我感到呼吸困难,恶心感再次袭来。我的头好痛,眼花目眩。我的心跳加速,太阳穴一阵又一阵的抽痛。我拿著行动装置的手不停颤抖,却无法从画面上别开视线。 『那是你以前的珍贵朋友吧?』 巴顿以带著笑意的口吻说道。 虽然画面上的人物留著一头短发,显得比记忆中的身影来得成熟,但我知道不可能认错人。 她是羽贺那。 「……你在哪里拍到的……」 『就刚刚拍的而已。』 「咦?」 『不过,拍了之后被狠狠瞪了一眼就是了。』 我无法理解巴顿在说什么。不,我是不想去理解。 大脑不存在痛觉,理应不会有疼痛感。尽管如此,我还是感到大脑发疼。 那感觉宛如有人把手指戳进我的颅骨,不停搅拌著我的脑浆。 『言归正传,回到要拜托你的事情。』 我拚命地咽下从喉咙深处涌上的酸液,勉强撑著不让行动装置从手中脱落。 『如果你愿意来谈一谈,就告诉你我的饭店房号。』 巴顿的说话态度明显指出哪一方处于优势。 我几乎是在下意识里把垃圾桶拉近自己,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我将站上谁也不曾到过的高峰。带著这般喜悦喝下的酒精参杂著足以灼伤食道的胃酸,从嘴里倾泻而出。 『现在可没有那个时间让你在那边呕吐。快做出决定吧!我也是很忙的!』 所谓的投资,就是彼此在较劲,看哪一方的想法可以抢在前头。 巴顿采取了把这样的做法发挥到淋漓尽致的策略。 而我,我毫无武器可以反抗。 「……为什么……」 『嗯?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会跟羽贺那在一起……」 『这部分等你来找我谈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答案。我可以先告诉你我不是采取了什么强硬的手段。』 面对巴顿一副开心说话的态度,我忍不住又吐了一次。 我恨不得杀了巴顿。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还有一点,如果是先生你,应该能够理解我为什么需要资金。』 「怎……样?」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销声匿迹这么多年?』 因为我揭发了阿法隆…… 想到这里的那一刻,我忽然有所察觉。我想起了阿法隆的公司理念。 「你该不会是──」 『没错,我还没有放弃梦想。我要击垮绿宝石工业。所以,我需要钱才能达到目的。』 巴顿是当真的吗? 我不知道答案。 不过,我知道一件事。 『不过,这部分没必要得到你的共鸣。如果能够引起你的共鸣,我当然也会觉得开心。总之,我相当有自信。我知道对你而言,我持有的资产是任何东西也无法取代。好啦,先生,你打算怎么做?对了,我只是想跟你借钱而已。我是打算还钱的,这点你可别误会啊!毕竟我是投资人,而不是强盗,不可以搞错这点。不过,如果全数归零,也只能请你死心。』 「去死吧……」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巴顿发出笑声。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愿意来谈一谈,就告诉你我的饭店房号,还有那张照片的秘密。』 搞不好我哭了。我不知道是因为不甘心,还是觉得自己窝囊。或许两者都不是,而是因为想到可以见到羽贺那,所以太高兴了。 总而言之,我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心想怎么可能有第二个答案。 『先生。』 行动装置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尽管知道那是巴顿为了逼我去找他而在演戏,我还是无法抵抗。 「愿意。」 『嗯?』 「我愿意谈一谈……」 『这样啊,很高兴有机会再见到你。我住在格兰德中央饭店的5002号房。这应该是你的前任老板住过的房间。』 「艾蕾诺亚住过的……」 『没错。虽然我很信任先生你,但请务必独自前来。还有,记得换好衣服再过来。毕竟这房间不便宜,万一弄脏就头痛了。』 巴顿只说这么多,便挂断电话。在那一刻,四周变得静悄无声,就彷佛被拋向了月面的尽头。 羽贺那。 我低嘀说出这三个字后,八年前的记忆随之苏醒过来。 羽贺那。羽贺那。羽贺那。 傲慢自大、彻底把别人当成白痴看待,自己却也有愚蠢一面的羽贺那。个性像猫咪,一发现温暖处,就喵喵叫个不停,而且拥有不会取笑别人梦想的孩子气一面的羽贺那。 我站起身子,从隔壁房间抓来原本是为了在公司彻夜加班时而准备的换洗衣物,连同垃圾桶一起带到共用的洗手台。 走廊上鸦雀无声,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甚至不知道现在到底几点钟了。 洗把脸、漱了口之后,我把垃圾桶连同桶子里的污秽物装入共用的垃圾袋里往垃圾投入口一丢,便换上乾净的衣服,就这么走出大楼。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屋外似乎带著些许寒意。 薛丁格街上不见行人,计程车司机睡眼惺忪地等待著客人上门,我钻进计程车里后,一路奔驰到格兰德中央饭店。 在抱著依旧感受不到真实感的心情下,我走进有著温暖光线,以及提供最高规格服务的工作人员等待著的饭店。告知房号后,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为我带路。 这是梦。这一切都是梦。 我一边这么心想,一边敲了5002号房的房门。 会不会是一头金发的艾蕾诺亚出来应门…… 然而,当然不会是艾蕾诺亚。 房门打了开来,和那时没有一丝改变的巴顿?古拉铎斐森出现在门后。 「很高兴见到你来。」 说罢,巴顿带著我走进房间。当然了,房间里依旧是一样的格局。 巴顿带著我坐上沙发,我看见沙发前方放著应该是巴顿喝到一半的酒和玻璃杯。 「要不要庆祝一下重逢?」 在我的正对面坐下来后,巴顿举起玻璃杯说道,但我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好吧,我知道你的心情。那就直接进入主题吧。」 巴顿轻轻仰头饮尽玻璃杯里的酒之后,站起身子。 巴顿移动到艾蕾诺亚曾经挂上家徽旗帜的主卧室门前,敲了敲门。虽然主卧室里没有传来回应声,也没有任何动静,但巴顿再敲了一次门之后,便打开房门。巴顿把头探进门内,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能是因为地毯的毛太长,把声音都吸收了进去,我完全听不见巴顿在说什么。 不过,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著。因为我看见巴顿缩回身子后,就这么让房门敞开著。 我盯著房门的方向看,甚至忘了呼吸。我看向门缝、看向巴顿毕恭毕敬地伸直手臂做出引导手势的那个方向。 「唔……!」 我等待这一刻等待了八年。 一身套装打扮的羽贺那从主卧室走了出来。 羽贺那没有长高太多,留著一头甚至显得带有攻击性的短发。 她身上没有散发出像以前会有的危弱稚气。 不过,她的脸庞还残留著八年前的浓浓气息。 好美。 宛如一颗磨得光亮的黑曜石。 「羽……贺那……」 我带著陷入梦境之中的心情喊出羽贺那的名字。 然而,羽贺那毫无反应。她甚至也没有看我一眼。 不仅如此,羽贺那不是像以前那样只是态度冷漠而已,而是像人偶一样面无表情。 「我知道你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可以先解决我的事情吗?」 说著,巴顿搂起羽贺那的肩膀。 「什!」 我有种易碎宝物被人暗自触碰的感觉。 然而,羽贺那没有抗拒。她只是皱起眉头,显得有些厌烦地别开脸而已。 我真的就像个呆瓜,错愕地凝视著眼前的光景。 「我是在地球偶然遇到她的。应该是在三年前吧?」 巴顿转头看向近在身旁的羽贺那,那姿势很自然地变成像在闻羽贺那的发香。羽贺那依旧没有抗拒,她只是轻轻叹口气,简短地回应说: 「两年前。」 「对喔。所以,我在两年前遇到──」 「可以了吧?我已经提供协助了。」 羽贺那在巴顿的怀里扭转身体,摆脱粗壮的手臂后,一副嫌麻烦的模样说道。 巴顿原本保持著手臂浮在半空中的姿势,后来耸耸肩回答: 「他应该会希望你待在这里吧?」 「我不想待在这里。」 我觉得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下。 对于一个寻找了八年也找不到的对象,本来就不应该怀抱对方会因为想见到我而主动来找我的想法。 巴顿看了我一眼后,再次耸耸肩。羽贺那迅速转过身子,打算走进主卧室里。 「羽贺那!」 我忍不住喊住羽贺那。羽贺那停下脚步,越过肩膀看向我。 然而,那绝不是我期待见到的目光。 那是完全丧失兴趣的目光,甚至感受不到轻蔑的情绪。 就这样,羽贺那立刻关上厚实的房门。 惟独宛如关上心房的关门态度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怀念。 「……简直就是一只善变的猫咪。」 巴顿把双手举高到肩膀的位置做出夸大的动作后,回到沙发来。 「好啦,你想先知道什么?我看你满脸都是问号。」 我在几乎陷入恍神状态之下看著巴顿。 「先给你基本资料好了。」 说罢,巴顿把搁在一旁架子上的牛皮纸信封丢给我。信封里装了几张文件。我动作僵硬性地抽出文件来看。 文件上有羽贺那的大头照,并写出经历。 「三年前会遇到她完全是一个偶然。那甚至不应该说是遇到她,正确来说,我只是看见了她。那是一个在地球举办的学者聚会,我一时兴起才会去参加。那时我本身还必须隐姓埋名,所以想要搭腔也不行。话虽如此,但基于工作上的习性,我还是做了调查。」 我保持沉默地听著巴顿做说明,思绪完全停摆。惟独视野里的资料化为了无生气的事实,一一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根据巴顿所提供的资料,羽贺那似乎一直待在地球。羽贺那就读我不曾听过的大学后,以克莉丝想必也会惊愕不已的速度迅速毕业,并取得博士学位。她的专攻科目是数学。 「在那一年之后我才又遇到她。也就是两年前。那次我就是抱著明确的意图与她接触。」 我看向巴顿。 巴顿当然不可能因此畏缩。 「当时已经有一群嗅觉灵敏、从月面来的猎才专家找上她。如果要说我也是其中一人,应该也不为过吧。」 「……猎……才?」 我无意识地低喃道。 「她是个天才。至少对想要利用数学来制伏未来风险的那群人来说,她确实是。」 我翻阅手上的文件。 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文件上的单字让人有种怀念的感觉。 「虽然e?j?洛克柏格说他们创造出圣杯,但建立出其基本概念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尽管当初她在写程式时并没有抱著要用来赚钱的想法,还是有家伙察觉到这点,并且加以应用。不过,她本人似乎早就知道可以应用在赚钱上面就是了。她之所以没有自己拿来应用,不知道是因为对赚钱不感兴趣,还是……不,不用说也知道是为什么。」 我和羽贺那一起从事投资,结果被烧得满身是伤。 放火烧人的罪魁祸首就在我的面前,羽贺那却是站在他那一边。 我完全判断不出应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事实,就这么保持脑袋麻痹的状态低声说出写在文件上的单字。 「cop……」 这个单字让人莫名地联想到水晶工艺品。 不过,这么说来,是不是就表示克莉丝知道羽贺那的事情? 「特地从月面去到地球想要聘请她的,大多是慢一步加入制造圣杯竞争的那群人。毕竟只要花钱买到更优秀的脑袋,就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夺回宝座。不过,听说她鲜少跟人见面。」 巴顿轻轻啜饮一口酒,我发愣地让视线随著巴顿的手和喉咙移动。 「我想这也难怪吧。毕竟那些家伙只会捧著大笔金钱,来拜托她做出比别人开发出来的商品更加精巧的冒牌货。以她的经历来说,不可能会愿意接受这样的请求。」 听到这里时,我让视线拉回文件。羽贺那的名字变成了安那?哈格。我终于明白了羽贺那为什么会取「羽贺那」如此特别的名字。(注:羽贺那的日文发音为hagana,此发音与安那?哈格(anna haag)有相近之处。) 可是,文件上写著安娜?哈格已于十四岁身亡。 「咦?」 因为酒精和不愿看见的现实而肿胀的脑袋忽然被扎了一针。我看见已故安那?哈格的样貌,她留著一头乌黑的秀发,备注栏里写著持有数学天分。 在那一刻,脑海里闪过诡谲的推测想法。 羽贺那会不会是这个少女的替身?会不会是精巧设计出来的冒牌货…… 文件上写出安那?哈格的养父母是富豪,皆因为情绪不稳定而接受过治疗。 「每次神经大条的家伙们一来敲门,她就会牢牢地关上心房。真的是伤透脑筋。」 「……意思是只有对你不同?」 朦胧意识之中,巴顿搂著羽贺那肩膀的记忆折磨著我,让我克制不住地脱口问道。 听到我的发问后,巴顿笑了出来。 「先生,你忘记我的投资方式了吗?我会确实理解对方渴望什么、对方是不是非要得到那东西不可?所以,她才会在那房间里。」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巴顿的右手臂。 那只手臂搂过羽贺那,羽贺那也没有抗拒。 个性难相处的羽贺那竟然会…… 「不过,当初光是要和她交谈都得费尽心思。熟悉她的个性后,就会知道她其实感情意外丰富。很可爱的。」 我差点没有哭出来。 有这种痛尝失败滋味的方式吗? 居然在笃信八年前的梦想之一即将实现的这一天,遭遇这种惨事! 「后来,我和她签了契约。」 「……怎样的内容?」 我心想至少要有所反抗而这么询问。 然而,巴顿只是耸耸肩说: 「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我瞪著巴顿看。 「至于我本身的目的,如你所知,我的目的就是绿宝石工业。她本身的目的应该由她来决定要不要说。如果我滔滔不绝地说出来,岂不是失信于她?不过,不管她的目的为何,她拥有的都是稀有才华。至少有付出报酬的价值。另一方面,针对我的计画所需之资金,我试图自己筹得资金,但还是少得不可靠。你寄信来说明即将设立基金来投资保障商品时,我还真觉得老天爷在对我微笑呢!那是少数可预估得到莫大投资回报的资金来源。」 「……你不是没有投资吗?」 「那当然。」 巴顿落落大方地说道,并让身体舒适地靠在沙发上。 「我虽然确信月面的不动产市场是泡沫经济,但就算我再怎么厉害,也无法连泡沫何时会破裂也预测得出来。从历史看来,明显看得出市场有时候也会长时间呈现不合理的状态。识破泡沫经济的聪明经济学家或投资人,都一个接著一个陷入这个陷阱身亡。既然如此,我若是选择自己承担风险就太愚蠢了。取而代之地,只要让跟你一样热爱挑战的人去承担风险就好了。而每次,我都会事先掌握你们这些人的弱点。当中只要有某个人成功就好了。」 巴顿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那表情宛如军师的化身。 「话虽如此,但先生你毕竟是月面的英雄。你当本业在运用的基金也拥有良好的客群。就算没有发生保障商品的事件,我从一开始也早就打算拿她当强力武器。」 看著眼前的这个对象,我找不到话语回应。 「不管怎样,我并没有打算把向你借来的资金轻率地暴露在危险之中。可能要个几年的时间,或许还要更久一点吧,但我纯粹是想跟你借钱而已。不过,至于能不能付利息给你,或有没有办法全数偿还,都是不定数就是了。」 「……好处呢?」 身为投资人的自尊让我勉强得以如此发问。巴顿再怎么强势,也不可能只打算提供方才那么一丁点好处给我。毕竟我可以选择立刻打道回府。 「解除她跟我之间的契约。」 「什么?」 「我会让她恢复自由之身。不过,至于她恢复自由后会不会去找你,这部分我可就没办法提供保证了。她在一个不算正常的国家长大,所以清楚知道有钱人的能耐有多高。我提醒过她如果做出有违我的策略的行动,就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 「……我会报警的……你最好当心一点!」 「我有什么嫌疑?她经常独自外出耶?也没有所谓的恐吓行为。这不是为了逃避责任的花言巧语,而是不争的事实。我没有威胁她。我们只是在互取好处罢了。一开始我就表明过如果做出有违我的策略的行动,绝不手下留情的想法,而且她也警告过我。毕竟像我这种生 存方式的人万一和她所拥有的才华变成敌对关系,那就头痛了。我们的关系是建立在彼此得以接受的生意需求上。」 「少在那边胡说!」 我大声怒吼道。 「照著你的策略行动能有什么好处!」 「关于这点,你只能直接问她了。」 巴顿依旧保持著冷静。 那冷静的态度是演技?还是谈判手腕? 还是巴顿原本就抱著从容的态度,认为这根本称不上是在比胜负的场面? 「不过,你还觉得恋恋不舍。你不是很喜欢她吗?而且长达八年。实在是非常纯情。」 「唔!」 我把文件砸向巴顿。 尽管知道这么做就代表承认自己输了,我还是控制不住。 「……在投资界打滚得成功的家伙,大多是像爬虫类一样冷血无情的家伙,但先生你还是一样都没变。」 「……你再继续……」 「我再继续怎样?」 巴顿拨开胡乱飞舞的文件,拿起玻璃杯凝视著琥珀色液体。 我说不出话来,整个人简直变回八年前的幼稚男孩。除了文件,我找不到其他东西可以往巴顿的身上砸。 「计画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只要有你应该会赚到的那笔资金进来,绿宝石工业早晚会落入我的手中。或者应该说……」 巴顿停顿一下,继续说: 「她搞不好会回到先生你的怀里喔?」 「唔!」 我必须咬紧牙根,否则可能会忍不住哭出来。 「你明天把整份帐户管理权限的委任书带来。拿到委任书之后,相对地我会把这间房间的钥匙交给你。我已经预缴了三个月分的租金。对了,忘了跟你说这次的交易还有一个追加选项可选。只要你愿意积极协助我的计画,我就帮你说服她留在这间饭店三个月。在那之后,你可以慢慢花时间跟她和好,或是看你想怎么样都好。」 「你少在那边……瞧不起人。」 「嗯?」 「少在那边瞧不起人!」 尽管我大声吼叫,巴顿的表情还是一动也不动。 「我是基于亲切心才这么提议。不过,你好好思考一下。如果制伏绿宝石工业,让它落入我们的手中,你们在做的那个什么计画来著?那个计画也会大大进展啊!毕竟对绿宝石工业来说,设计新都市之类的事情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业。」 巴顿为了投资,不惜一手拿著望远镜持续监视大楼,找出理应不存在的董事专用餐厅,或是为了监视大学的智囊团流出,不惜收买在大学校园里卖三明治的店员。面对这样的一个男人,我早就被他调查得一清二楚。 还有,对于对方重视什么,巴顿掌握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 八年前巴顿就告诉过我要懂得识破人们的想法。 「这应该是不错的交易才对。我不喜欢彼此没有利益可图的交易。」 我找不到话语反驳。 我拚命思考,但就是找不到话语反驳。 「凯文?雷斯不是也没有出卖我吗?我跟他就是签订了彼此有利可图的契约。我帮他调度莫大金额的资金,也帮公司走钢丝……也是啦,那时的公司状态确实就像浮在半空中。不过,我一方面帮助他实现这样的目的,另一方面也表明事到紧要关头时,我将会独自逃跑。那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约定。两个彼此怀抱相同的梦想,一路站在对等的立场因为想要击垮绿宝石工业而意气相投的男人。」 巴顿显得有些落寞地说道。 拜托别这样说话!你怎么有办法做出让人隐约感受到人情味的发言?我痛苦不堪到甚至想哭。你可不可至少表现出没有人性的态度!你可不可以像个机器人一样冷血!如果是这样,我就能够接受自己输了的事实。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是一个只知道贯彻利己主义,来追求自我梦想的人。 我痛切感受到在同样身为一个人的战役上,自己败给了对方。 「上次我带吃的东西去探监时,凯文也只是耸耸肩而已。先生!」 巴顿的视线从琥珀色液体转移到我的身上。 「快长大吧!」 我试图反驳,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紧握住拳头,却动弹不得。我试著瞪视巴顿,但没能够坚持太久。 巴顿轻轻叹口气后,从我的身上别开视线喝了一口酒,跟著动作俐落地往侧边伸出右手。巴顿指著出口说: 「我等你到明天中午。万事拜托啦!」 我不记得自己在那之后是怎么下楼的。我猜可能是在经过羽贺那理应就在里头的主卧室门前时,被烧断了思绪。 直到穿过饭店前方的圆环,前进到行人稀少的马路后,我才回过神来。 「阿晴先生。」 马可先开口喊了我。理沙和赛侯也出现了。 「你们……怎么会……」 「我偷听到你讲电话。」 「羽贺那呢?」 理沙开口问道。她的表情像在生气,也像感到悲伤。隔了一会儿后,我才察觉到理沙是因为紧张而表情僵硬。 「有看到她,看起来气色不错。」 「有报警吗?」 赛侯问道。我眼眶泛泪地看向赛侯后,摇了摇头。 「听说她不是被威胁的……」 「可是──」 「先不说这些,倒是阿晴,你没事吧?」 「咦?」 理沙伸出手触摸我的脸颊。 「你脸色铁青得像个死人。发生什么事了?」 我试图否定,但最后放弃了。 没错,我就像个死人。 我天真无邪到丢脸的地步,还勇往直前地说什么要踏上前人未至之地。 然而,就在我即将把所有胜利拥入怀中的前一秒,识破一切在行动的巨人现身,一边若隐若现地让我看见我真正重视的存在,一边试图夺走一切。 我真正重视的存在「羽贺那」被巴顿抱在怀里时,说出不想待在我面前的话语,而且露出像看著路边小石子的眼神。 我活在这世上有什么价值?有谁可以告诉我答案?除了很懂得猜出股价的起伏之外,我还有什么价值? 我咬住不知为何嘴角往上扬的嘴唇,低下了头。 我只能够叹口气,这么说: 「我想睡一下。」 我感觉得到理沙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理沙什么也没说。 取而代之地,理沙向赛侯和马可使了眼神后,这么说: 「教会还有空房间。」 「……抱歉。」 于是,赛侯帮我叫来停在饭店前的高级包车。赛侯和马可本打算也一起坐上车,但理沙阻止了两人。我知道那是理沙才做得到的贴心举动。 在三人目送下,我独自坐在车内让身体深深陷入皮椅里。 此刻我才明白原来伤心过了头时,想哭也哭不出来。 可自由运用、金额达到几百亿慕鲁的现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重点,它可以让人得到程度胜于该金额的自由。怎么说呢?因为那不会像好几家大企业聚集在一起一边调整彼此的利益,一边拖拖拉拉地完成某件事。那是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可以发挥强大力量完成目标的自由。那自由度之高,哪怕想把整笔钱丢进臭水沟里,也可以随心所欲。 就这种角度来说,巴顿说过的「足以匹敌埃及法老王」的发言,可说相当接近事实。如果想在月面盖一座不具意义的金字塔,想必也盖得出来。 直截了当来说,如果有人打算把如此 巨大的力量拱手让人,那个人无疑是个笨蛋。 不过,高达三百亿慕鲁或四百亿慕鲁的金额和羽贺那的存在比起来,究竟哪一个重要?有了那么多钱之后,想找到一个长相酷似羽贺那的女生,再花钱买下那个女生,也是不无可能。地球上有多达数十亿的人口,搞不好还可以找到一个和八年前的羽贺那如出一辙,而且性情比羽贺那更加温顺的女生。 不过,那不是羽贺那,而只是长得像羽贺那的某人。 如果因为太想拥有几百亿慕鲁,而没有把帐户交给巴顿会怎样? 羽贺那会遭到可怕的对待吗?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不过,其实我内心某处认为巴顿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忽视这件事。最大的原因是如果看在羽贺那的眼里,肯定会觉得我看重金钱胜于她。对从故乡被人用金钱买来的羽贺那来说,不用想也知道这样的事实会让羽贺那有什么样的解读。 不过,这么猜想的同时,我也想起羽贺那在饭店见到我时的反应。我想起羽贺那让巴顿搂著肩膀的模样。做出那般反应的羽贺那有可能因为我捧著大笔金钱给巴顿,就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羽贺那会不会觉得我试图用金钱买得她的欢心? 前进是地狱,后退也是地狱。 不论是前进或后退,我都只能尝到掉入绝望深渊的滋味。 不过,只要付了钱,至少肯定可以让羽贺那的人身安全获得保障。而且,也能够让羽贺那知道我为了她有所付出。我也能够知道自己为了她有所付出。所以,除了付钱,我没有其他选项可选。毕竟就心理层面来说,付钱比较划算。 巴顿拥有如恶魔般的智慧。他能够识破别人的心思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巴顿能够瞬间识破对方重视什么、以什么为基准。 他比我更清楚知道就算舍弃羽贺那而守住几百亿慕鲁,也毫无价值可言。我绝对会后悔一辈子。因为我到现在还喜欢羽贺那,所以希望羽贺那会因为我说的话而笑,也希望羽贺那过得开心。我希望看见羽贺那感到难为情或腼腆的模样,也希望偶尔和她斗斗嘴再和好。然后,我希望能够只和羽贺那两人,一起望著十指相扣的手里的秘密。 如果说出我是为了可以有那么一天而拒绝克莉丝和艾蕾诺亚的告白,或许会被全世界的人嘲笑吧。 然而,就眼前看见的现实来说,就算付了几百亿慕鲁,也极可能是白费心思。 羽贺那的脾气那么拗,却愿意毫无抗拒地让巴顿搂著肩膀。 还有,羽贺那看见我时的眼神。 我对羽贺那造成的伤害果然深深伤了她的心。如此罪孽深重的我还能够如何补偿?我顶多只能够向羽贺那道歉吗?还是选择追加选项,积极参与巴顿的计画,拜托巴顿让羽贺那留在那间饭店三个月,再利用三个月的时间乞求羽贺那原谅? 应该要这么做吧。 可是,万一羽贺那不理会我,我将陷入什么样的处境? 在放弃人生中的最大获利后,万一也失去人生中最爱的人,我不敢说自己还会有勇气活下去。毕竟我就是为了这目标一路努力过来,实在不认为自己原本有什么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我觉得自己好没出息。没出息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执著会害死人。投资的教训告诉我若是面对没有未来可言的投资,就应该立即收手。在股票交易上我明明能够做到这点,在现实生活中却做不到。 我怎么可能忘得了八年前和羽贺那度过的时光?我无法彻底死心。 巴顿之所以表现得那么从容不迫,就是因为知道我会是这样的反应。 我将会支付几百亿慕鲁,来向羽贺那展现诚意。哪怕心里明白可能会是白费心思,我还是只能够选择这条路,而巴顿清楚知道我别无选择。 在教会度过一晚后,我在程式所设定的早晨时间来临之前打电话给马可,大致说明了整件事情的始末。除了道歉之外,我没有其他话可说,而且就算马可再怎么强烈反对,我也丝毫没有打算改变决定。 然而,马可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甚至没有半句埋怨的话语。你会继续好好工作吧?马可这么询问我时,我还莫名地感到扫兴,只应了一声:「嗯。」 马可该不会以为我在开玩笑吧? 我不禁感到担心时,马可寄来一封电子邮件。 ──我们还年轻,未来再一起把钱赚回来吧! 我不由得双手紧握行动装置,深深弯下腰。 在那之后,我打了电话给莎蒂亚,请她准备好完整的各项文件。当然了,莎蒂亚质问过我是不是遭人恐吓。不过,这不是恐吓。我只是被催促拿出代价,让我有机会挽回八年前的过错。 如果得知买得到时光机,多数人应该都愿意拿出手上持有的一切吧? 我这么向莎蒂亚做了说明,并针对理应会有莫大利益汇入的帐户办理好转移手续后,拿著所有文件前往巴顿所在处。 理沙在教会也只是一脸担心的表情,但什么话也没说。 我只说了一句「没事的」,但理沙光听到这句,即表现出谅解的态度。 「聪明的决定。」 巴顿确认过文件后,这么说道。 「对了,还有一点,我对你并没有恨意。针对你向e?j?洛克柏格银行借来的贷款,我这边会帮你还清。对于投资人,我也会把获利分给他们。我可不想因为小金额的贷款遭到控诉,害得户头被冻结。晚一点你再告诉我各个帐户资讯。然后,这间房间的钥匙给你。」 巴顿把钥匙丢给我。 这是据说住一晚的定价超过十万慕鲁的房间钥匙。 不过,我也知道那价格是提供给只会住宿一晚的爱面子暴发户,对于长期投宿的真正上宾,则会以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的价格,或是免费借出房间。 所以,像我这种客户,算是超级爱面子的客户。 毕竟我为了拿到已经预缴三个月住宿费的房间钥匙,付了几百亿慕鲁,所以计算起来,算是一晚要价超过一亿慕鲁。这样的暴行实在值得某个团体来颁奖给我。 不仅如此,万一一个没有处理好,我搞不好从今晚开始就必须独自一人在这间房间过夜。 真是惨不忍睹到让人忍不住发笑的地步。 「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慢吞吞地抬高视线。 「她身无一文,也没有资产。在事隔八年后来到月面上,我不认为她会立刻离开这里。话虽如此,但你也知道她那个性,怎么说呢,她也不是不可能一把抓住房间里有可能变换成金钱的家具,就这么一去不回。关于这方面,恕我无法负责啰。」 我一直沉默不语。 巴顿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叹口气说: 「你认为我是坏人吗?」 「你问这些……要做什么?」 我好不容易挤出沙哑的声音。 「下一次出什么状况时可以拿来当作参考。一个不懂得从投资中学习的家伙,只会停留在原地。」 我的嘴角在不受意识控制之下,自动往上扬。 「你是如假包换的投资人。」 「我会告诉自己你是在夸奖我。」 巴顿站起身子,准备带著我人生中的最大获利将被汇入的帐户,迅速离开房间。 直到伸出手握住门把后,巴顿才忽然停下脚步。 「你真的不考虑追加选项?」 「……去死吧!」 巴顿笑笑后,走出房间。 房间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这里 的空间太过宽敞且安静,我不禁觉得就快耳鸣。 隔著主卧室的一扇门,只有我和羽贺那在这间房间里。八年前光是隔著教会的单薄门板和羽贺那独处,甚至就让我觉得全宇宙只有我和羽贺那两人。 但是,此刻我却觉得全宇宙只剩下我一人。 主卧室的那一端安静无声。如果告诉我主卧室里其实根本没有半个人,我也不会觉得讶异。我不需要去思考是不是巴顿想欺骗我,只要想到原来羽贺那对我的恨意有那么深,就足够让我接受事实。 我抬起沉重的身子,脚步摇摇晃晃地走到主卧室的门前。 和四年前一样,主卧室的房门既厚实又散发出庄严感。因为以前和艾蕾诺亚相处过,所以我知道主卧室里是什么样的格局、有著什么样的家具。但是,我完全无法确认主卧室里此刻呈现什么状况,也害怕去确认。 「唔……」 我试图搭腔,但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甚至不知道自己够不够资格搭腔。我明明为了说一句话而支付天文数字的钜款,却说不出口。 羽贺那已经摆脱巴顿的契约成为自由身。 然而,这是一个和羽贺那个人意愿无关的人支付钜款所得到的结果,这样的事实和羽贺那儿时被人用金钱从地球买来有何不同? 羽贺那没有拜托我这么做。她反而还表明不想待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对于我的呼唤,也投来无神的目光。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但知道自己希望见到什么样的局面。 那就是向羽贺那道歉,请求羽贺那原谅我,并且在我的面前展露微笑。我想要听到羽贺那说她一直很想见到我。 既然如此,我应该立刻敲门,哪怕硬是撬开房门,也要见到羽贺那。 明明如此,我的脑袋却受到通情达理的理智控制。理智在对我说:「既然羽贺那恨你,你是不是应该就这么安静离开?」 怎么有这么蠢的人呢? 我担心如果低下头,眼泪会掉下来,所以勉强抬起头忍住泪水。 就在那一刻,房门突然打开来。 看见我出现在门前,羽贺那显得有些惊讶,但双眼立刻浮现毫无兴趣、毫无感动的目光。 羽贺那用著平淡的口吻,像在执行事务地说: 「让开。」 不过,看见我毫无反应后,羽贺那表现出有些厌烦的模样,用著猫咪一般的动作迅速从缝隙之中穿过。我抓住羽贺那的手腕,但那完全是个偶然。 因为我没有转头看向后方就伸出手,而且是在毫无意识之下。 「……干么?」 「喔。」 所以,直到抓住羽贺那的手之后,我才开始感到内心动摇。虽然不由得就快松开手,但一片空白的思绪当中,惟独一根脱了线的突触在脑袋里大吼著。 你如果现在松开手,就再也没有机会牵起羽贺那的手了! 「……放开我。」 羽贺那压抑著声音说道,这证明了她感到不耐烦。羽贺那之所以没有硬是甩开我的手,想必是因为还记得八年前就知道自己的力气赢不过我。如果是现在,状况肯定会反过来,但过往的记忆总能够束缚住人们。 我下定决心,肚子一使力地让自己转身面向羽贺那。 「我有事想问你。」 羽贺那看著自己被抓住的手腕,渐渐流露出厌恶感。 不过,或许是想起我有多么缠人,羽贺那别开脸轻轻叹口气后,一副感到厌烦的模样轻声说: 「什么?」 我发现自己没有准备好问题。正确来说,应该是我有一大堆事情想问。像是这几年你都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和巴顿合作?企图是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真正想问的事情。我真正想问的是不同事情。我想问更下流、更无可救药的低俗,重点还是关于我自身的事情。 「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么做?」 羽贺那眯起和过去没什么改变的双眼,露出夹杂著不耐烦情绪的意外眼神看著我。 如果口齿伶俐的艾蕾诺亚在场,应该会说一句:「这不正是我所处的状况吗?」 「你为什么要让我人生中的最大获利……」 你真的那么恨我吗?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万一羽贺那给了我肯定的答案,那会变成什么状况?我害怕不已。 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发问。 羽贺那简短地回答: 「因为这样最有效率。」 我顿时以为羽贺那是指这样折磨我最有效率。 「有……效率?」 「没错。我和那个人的目的完全一致。我只是把目的锁定在站在核心位置的人物而已。至于那个人物是谁,我没有多问。」 羽贺那的说法似乎可以解读成不是因为怨恨我。 明明如此,我却没有因为这样的解读而找到一线曙光。因为那说法也像是在说羽贺那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放开我。」 我吓一跳地抖了一下,并急忙开口想要继续说话。 看著自己的反应,我不禁觉得自己像极一个就快被拋弃的小孩。 「可、可是……对、对了,既、既然那个人不是我也没关系……就表示你……」 我的思绪停摆,只说得出一些不著重点的话语。 这样当然不可能打动羽贺那的心。羽贺那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我拚命告诉自己赶快发问,最后想起羽贺那方才的发言。 「对了!你、你说要和巴顿一起对付绿宝石工业……?」 这个发问似乎引起了羽贺那的些许注意。 「绿宝石工业的事情跟我无关。」 在八年前,羽贺那也没有好好说明状况。 不过,我此刻的想法确实是单纯的疑问。羽贺那表示自己的目的和巴顿想要制伏绿宝石工业的目的完全一致,却与绿宝石工业的事情无关? 我完全搞不懂意思。 不过,我之所以会感到情绪混乱,是因为我知道羽贺那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扯谎。反而应该说与其扯谎,羽贺那会宁愿砍断自己的手臂,也不会让自己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么一来,就表示一定有什么关键字眼,能够解释羽贺那如谜题般的所有发言。 「我已经回答了,放开我。」 说罢,羽贺那甩动手臂。 那力道让我回过神来说: 「不、不是……可是……」 「我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了。」 说到就要做到! 黑色眼眸发出指责的目光,我下意识地松开手。可能是还没有适应低重力,羽贺那有些失去平衡,但立刻站稳身子,一副不悦的模样抚平衣袖的皱褶。 至于我,我则是因为羽贺那的存在而内心掀起巨大漩涡,越来越看不清楚自己真正想问什么。 羽贺那缓缓踏出步伐,打算走出房间。 我几乎是在下意识之下开口说话。 「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我彷佛听见了这样的回应声,但实际上却听到不一样的声音。 「买东西。」 听到带有极度真实感的回答,我不禁有种扫兴的感觉。 不过,这么一来,我的思绪多少也集中了一些。 「钱、你有钱吗?」 「我有房间的门卡。」 超高级饭店的门卡可以直接当成信用卡使用。羽贺那的准确回答让我找不 到话语接话。 面对交谈即将结束的事实,我的心头涌上一股甚至让人就快淌下泪水的悲伤情绪。我有种彷佛一切真的就要划下句点的感觉。原因应该是在于我自知心中没有可以留住羽贺那的只字片语。 即使如此,我还是狼狈地想要喊住羽贺那,但就在我准备出声的那一刻,胸口响起猛烈的电子音。 因为事发突然,我的视线和注意力被吸引到胸口。不过是如此、不过是短短一秒钟的时间而已,我已经失去喊住羽贺那的机会。当我抬起头时,羽贺那早就消失不见。 行动装置依旧响个不停。听著持续响起的烦人声音,我带著怒气看向萤幕后,发现是葛詹尼加打来的电话。 我当然不能不接电话。而且,不是因为有人打电话来才害得羽贺那走开,原因本来就出在我的身上。 「……喂。」 我担心葛詹尼加会从语调之中听出我内心的动摇,所以停顿了一下才出声。 『你在那里?我打去办公室,结果你不在。』 「我在格兰德中央饭店。」 『这样啊,那太好了,就在附近。你可以马上过来吗?』 「有什么事呢?」 我一边看著羽贺那离去的房门,一边稍作思考。 『我希望你放下其他工作,最优先处理这件事。虽然没钱赚,但会有不少收获。』 「咦?」 我反问后,原本压抑著声音在说话的葛詹尼加突然转变态度,大吼说: 『占有一席之地的大型投资银行布鲁?斯戴尔已经摇摇欲坠!月面经济的核心正在低声哀号。如果继续这样置之不理,其中一根粗壮的大梁将会应声折成两半。绝对必须避免这样的事态发生!』 大型投资银行要倒闭? 现在在开什么玩笑? 『所以,为了采取因应措施,我正在召集值得信赖,而且有能力的人……毕竟拜医疗报告所赐,那些年事已高的负责人都逃到地球去了!现在人手严重不足。我已经在所知范围内尽可能地召集人手,也已经请马可立刻过来。』 我从耳边挪开行动装置凝视萤幕后,再次贴上耳际。 『你还不明白吗?那些家伙正濒临死亡边际!如果我们没有好好掌握到底有多少家伙已经阵亡,大事就不妙了。不,正确来说,是有人对我说:「总统!如果没有好好掌握什么存在打算赴死,事态会非常严重!」』 「……谁?」 『马可推荐的人物。听说那个人还有一个奇特称号叫作悲观帝王。』 「华莱士博士……」 『没错。我听说他被疾病缠身,但相当有指挥能力。他帮我准确分配职务给工作人员。不过,他那忧郁的性格让人觉得有点棘手就是了……总之,就是他要我尽早把你叫来。』 华莱士博士做出「事态非常严重」的发言。他可是拿出所有财产赌上世界会崩坏而暗自窃笑、历经千锤百炼的卖空派变态。 我在羽贺那已离去的安静房间里,像一只迷路的小狗不停转头环视四周。既然博士会做出那样的发言,就表示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夸大说法。 然而,葛詹尼加在电话里提到的内容听起来,带著一股宛如在梦中试图解开数学问题时的焦急感。 更重要的是,我还要处理羽贺那的问题。 『我在政府大楼等你。』 说罢,葛詹尼加挂断了电话。 即使如此,我依旧在房间里徘徊了好一阵子,但最后改变想法,心想应该去做自己做得到的事情。 至少葛詹尼加是因为需要我,才会叫我过去。 我抱著自虐的心态这么心想之后,告诉自己至少要挣扎一下,于是拿起搁在分机电话旁边、古色古香的笔记纸和钢笔写下留言后,把纸条夹在主卧室的门缝上。 我会再来。 我离开了饭店房间,并要自己相信这句留言可以让我和羽贺那有那么一点点连系。 这天的牛顿市里,街上的行人一样比平时来得少,感觉带著些许寒意。 我照著葛詹尼加的指定地点,直接前往政府大楼。政府大楼和饭店就在咫尺之间。政府大楼的建筑物外观朴素,平时就没有什么人员出入,完全道出政府压根就不重视月面的事实。不过,今天呈现出的人烟稀少感,有别于过往的氛围。虽然寥寥无几,但出现在视野里的每个人都好不忙碌地四处跑动。 那画面似曾相识。我想起是在电影里看见的。那画面很像城镇因为战争而化为战场,几乎所有居民都逃离后的街道景象。 我一边想著这些事情,一边在警卫的带路下来到葛詹尼加的办公室后,发现惟独葛詹尼加的办公室里聚集了一群人。有人坐在地板上,也有人靠在墙壁上打瞌睡,但没有人感到在意。保持清醒站著的人都手拿两个以上的话筒,不是在寻找什么资料,就是在向人发出指示。 「阿晴!」 一脚踩进办公室里的那一刻,葛詹尼加带有特色的声音喊出我的名字。 站在四周、看起来像因为等不到电车而发慌的一群人一齐看向我。 当中很多人比我年轻,我猜想应该是因为他们没必要逃出月球。 「你在电话里提到的事情……」 「我们到里面谈。」 葛詹尼加就这么带著我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最里面是总统专用的房间,房间里隆重地摆著一张大书桌,其外观完全符合总统的崇高地位。我猜想著应该是因为历代总统都是地球出生,而且上了年纪的人,才会摆上这么一张气派的书桌。关上房门后,外头的喧闹声音随之完全隔绝开来。 「我是在距离现在十三个小时前的晚上接到了消息。」 背对著房门把门带上后,葛詹尼加这么说道。 「对方是大型投资银行布鲁?斯戴尔的副董事长之一。他说运作资金已经见底,再这样下去可能撑不过四天。」 我听不懂葛詹尼加在说什么。 我露出正经的表情注视著葛詹尼加,葛詹尼加笑著说: 「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我当时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我转述给其他人听,也没有人搞得清楚是怎么回事。一群了解这方面事情的人此刻都在轨道电梯里了。不过,在那三小时后,刚才说的副董事长又打了一次电话来。他说四天后随著市场开始营业,我们银行还是无可避免地必须宣告破产。因此──」 葛詹尼加深深吸入一口气,再吐出来。 「能否请求政府提供支援?」 「哪……」 我在总统面前勉强吞下了「哪有这种蠢事」的发言。 「是真的吗?」 「嗯,他们似乎随时都可能倒闭。」 我感到难以置信。直到在不久前,布鲁?斯戴尔还一直是一台赚钱速度猛烈的金融机器,持续好几年都赚得让人看了头晕眼花的利益。 然而,葛詹尼加没有拿出派对拉炮一拉说:「我跟你闹著玩的!」取而代之地,葛詹尼加拉开书桌的抽屉,慢吞吞地取出香菸。月面在维持空气循环上耗资无数,一个身为政府要员的人抽菸可说是相当蛮横的行为,葛詹尼加也补充一句说: 「容我抽一下菸。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睡了。」 关于绿宝石工业掩盖健康问题一事,相信葛詹尼加也亲自担起稽查相关的应对工作。我本身也因为历经过阿法隆事件,所以切身理解这方面的事情在局外人看不见的地方有多么棘手。即使是像葛詹尼加如此强悍的人,想必也是相当难熬。 葛詹尼加点燃香菸后,一副忍受头痛的模样用手按住 额头闭上眼睛几秒钟,跟著张开眼睛抬起头说: 「我没办法掌握详细的状况。我不是经济专家。不过,也有我知道的事情。第一件事,布鲁?斯戴尔似乎真的就快倒闭。第二件事,他们极可能无法自力解决。第三件事。」 葛詹尼加先吸了一口烟,跟著在烟雾的另一端开口说: 「绝对不能让他们倒闭。」 我回以视线凝视著葛詹尼加。 不可能选择让布鲁?斯戴尔倒闭。 就我最后看到的那份财务报表,我记得布鲁?斯戴尔的资产总额将近三百亿慕鲁,包含地球在内的员工人数超过一万人,交易对象也多达好几万家企业。不只有月面,布鲁?斯戴尔每天提供金额庞大的资金给世界各地的企业,企业也都仰赖该资金在营运。不仅如此,布鲁?斯戴尔每天也负责处理好几十万笔各式各样金融商品的交易和结算手续。如果这些动作突然喊停,肯定会引发严重的混乱场面。若是今天下午两点之前没有资金汇入,就必须连夜逃跑;像这种已经撑到极限的公司数量比世人所想像的更多,而世间也仰赖与这些公司的连系而得以发挥功能。一家规模如布鲁?斯戴尔般的投资银行,其存在相当于错综复杂的金融网路的心脏。 当然了,布鲁?斯戴尔不是唯一一颗心脏,也甚至不是最大一颗心脏,但这类问题肯定会擦出火花。a公司倒闭后,子公司的b公司也会被连累,a公司和b公司的主要交易对象c公司会受到致命性伤害,就连原本等著c公司汇入款项的d公司也会遭到波及。没有人知道这样的连锁效应会扩散到多大的范围。 如果让布鲁?斯戴尔这么大一颗心脏停止跳动,余波将迅速引来混沌现象,月面经济恐怕将会全面停止。 「有没有可能让他们倒闭……」 「有人告诉我不可能。我说的是悲观帝王。我也是一样的看法。这种基本概念我还有。只是,他们来要求政府提供支援,也只会让人很头痛而已。你也知道政府在这个月面有多么无力。这里可不是地球。」 说到被绑手绑脚,还被去掉核心部位的月面政府,其定位就像为了和地球各国往来而设置的临时窗口。毕竟将总公司设在月面的巨大企业,其收入高过月面政府的税收,如果少了这些企业的利润和创造的就业机会,月面将无法成立。所以,就算政府根本不存在也无所谓,这就是月面。 那么,该怎么做呢?答案只限于采取经济方面的方法论。 不过,这个方法实在让人感受不到真实性。 怎么说呢?因为这个方法非常敏感,又困难,甚至还有专门从事这方面事宜的巨大投资集团,也有只负责处理这方面事宜的大型律师事务所。 但是,在这当下除了这个方法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可行的方法。 我凝视著葛詹尼加。 葛詹尼加露出苦涩的表情点点头说: 「不论我询问任何人,得到的意见都是除非请哪家公司收购,否则什么辙也没有。」 布鲁?斯戴尔会说营业资金将在四天后耗尽,就表示户头里已经几乎没有现金。 虽然目前原因不明,但知道如果没了资金,就无法继续营业,最终势必要宣布破产。然而,万一布鲁?斯戴尔宣布破产,月面整体经济将可能引发心脏麻痹。为了避免这样的状况发生,必须有人出面代为营业。必须有人能够代替布鲁?斯戴尔执行业务,并且保证可以如期执行汇入、汇出款项业务以及各种结算手续。这么一来,就表示必须由政府投入资金给布鲁?斯戴尔,不然就是如葛詹尼加所说,必须请某家资金雄厚的公司收购布鲁?斯戴尔,并进行善后处理。 「有适合人选吗?姑且不论规模够不够大,时间也根本不够,对吧?」 收购企业是非常复杂的动作。一般来说,光是要评估对方的资产,就必须花上好几个月的时间。不仅如此,还必须重新审视自家的生意,思考出收购动作能够带来什么好处、有多少理由值得付诸行动,才能够正式进入和对方议价的阶段。 然而,布鲁?斯戴尔只剩下四天的时间。 我不认为有哪家企业会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判断是否进行大规模的收购。 我抱著这样的想法,但葛詹尼加直直看著我说: 「有。尽管受到只有四天时间的时间限制,还是有人举手。」 骗人的吧? 我惊讶得都忘了眨眼睛,立刻反问: 「谁?」 「e?j?洛克柏格。」 月面最大规模的商业银行,也是克莉丝服务的银行。原来如此,如果是e?j?洛克柏格,就规模上来说,确实有可能。 「不过,布鲁?斯戴尔应该会拚命挣扎到最后一刻。因为资金耗尽而不能继续营业,和因为事业出现亏损而破产是不同一回事,对吧?」 「不同一回事。企业即使有盈余,但如果没有营业资金的话,也可能破产。」 「我听到那个副董事长用著尖锐的声音大吼大叫。他说只要有钱就撑得过去,还说什么只要户头周转得过去就撑得过去。」 「他们需要多少钱就有机会获救?」 我试著了解金额。 葛詹尼加回以相当灿烂的笑容说: 「听说暂时先需要二百亿慕鲁。不过,这些金额只够用个几天。在那之后还需要多少资金目前仍不明。」 直觉让我理解到状况。这不是蒙受莫大亏损所造成的危机。因为金额实在太高了。 只有右手代管好几千家企业的资金后,左手立刻持续融资资金给好几千家企业的银行业,才会遇上那样的金额。 也就是说,这是属于结构性的危机,也是只要是名称里含有「银行」两字的企业,都可能面临的危机。 「该不会已经出现挤兑人潮了吧?」 「悲观帝王也说过一样的话。挤兑人潮?早在几十年前,地球也发生过这现象,对吧?」 此刻浮现在葛詹尼加脑海里的,想必是发出喀哒喀哒声响的黑白画面,映出在银行窗口大排长龙的队伍。那是听到银行出现危机的传言后,担心地想要在银行倒闭之前提领出自己的存款而成群聚集的存户。人们看见大排长龙的队伍后,又会心生担忧而排出更长的队伍。然而,银行的本业是把向存户募集来的资金借给企业,进而赚取利息。就算存户一齐涌入银行,银行也根本无法退回资金。 到最后,即使该银行的经营状况良好,也会因为资金被全数领出,宣告不治身亡。在过去,已经发生过无数这样的例子。 而且,出现挤兑人潮的现象至今仍然健在,对象也不局限在募集存款来营业的商业银行。 重点来说,造成挤兑人潮的原因在于结构上的弱点,也就是利用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提领的资金,来进行长期投资的弱点。 这么一来,投资银行也会面临同样的状况。如果该投资银行的交易对象多达一万多千家企业,每天必须处理几十万笔结算手续,一天就会有几十亿慕鲁的资金在流通,汇出金额和汇入金额也会分别有所时差。 不仅如此,投资银行的帐户里存著一大堆在全世界当中算是最轻浮的投资人资金。 这些人在发生什么意外时的开溜速度根本不是一般存户能够相比,金额也大得夸张。 甚至应该说二百亿慕鲁的资金需求还算少。 「总之,我希望你可以跟其他人一起计算布鲁?斯戴尔的价格。」 「要评估资产,是吗?」 「如果只交给布鲁?斯戴尔和e?j?洛克柏格这两个当事人去处理,不可能好好整理出头绪。毕竟他们双 方的立场南辕北辙。不过,如果有我们政府介入,他们彼此应该多少会变得理性一些。我们应该还有那么一点点利用价值才对。」 葛詹尼加露出带有挖苦意味的笑容。虽然此刻的画面就像看见大野狼准备对垂死的兔子展开攻击,而试图向大野狼晓以大义,但很遗憾地,世上并不是如此单纯。如果e?j?洛克柏格逮住布鲁?斯戴尔的弱点而试图贱价砍杀,布鲁?斯戴尔的股东有可能会拒绝收购请求。 即使是一家企业的营运,也可能抱持与其让对方得到不合理的好处,宁愿选择一死的想法。说穿了,企业也是由人们在负责营运。 不过,不能因为这样而导致整体月面经济暴露在危险之中。 「利用政府的资金来支援布鲁?斯戴尔呢?真的做不到吗?」 在地球有过这样的例子。不论是月面或地球,政府的架构本身理应没什么不同。尤其是法律体系,理应都是以美国等国家的法律作为参考而建立。 我基于这样的想法而发问,但葛詹尼加扬起嘴角说: 「政府没有那么多预算,就算勉强可以挤出预算,也要想到月面是一个企业为企业而营运的地方。有什么理由只让布鲁?斯戴尔接受特别待遇?其他企业绝对不会默不吭声的。月面之所以能够有今天这般程度的发展,完全是基于『赚钱的人是老大』的想法,而一直持续保持在一种算是公平,甚至可以说是无政府的状态。不过,如果出钱给布鲁?斯戴尔,这样的状态就会失去平衡。事实上,政府对不动产公司也是保持任凭倒闭的态度。不然就会惹来意见说:『为什么只有那些家伙受到特别对待?』不公平的感受势必会招来报复,报复者想必会以这是政府的规定或监视的名义来当挡箭牌。然后,这些受到报复的对象就跟大家一路来为了让月面得到超越地球的发展,携手合作所排除的对象没什么两样。」 不论是议员或内阁首长,多数成员都是企业派来的人士。他们的工作是为了主人,监视其他企业是否有不当获利,或是只要发现有机可乘,就致力让事态朝向对自家公司有利的方向发展。 不过,在这样的拉锯战之下,最后会演变成维持在中立的立场,月面也因为不像地球那样受到无谓的法规限制或政府机关的干涉,进而得以持续发展。 政府的介入将会逼得历史的时钟倒转。 「如果是月面圆顶出现一个大洞,所以拿政府的钱来补洞,想必就不会受到谴责了。」 「……我知道了。」 我点点头应道,直直凝视著葛詹尼加拨打起分机不知在召唤哪个人。 「我们短时间内的目标再简单不过了。就是在四天内把布鲁?斯戴尔卖给某人。我们必须尽可能地以调解人的身分出示妥当的价格,让收购案得以顺利进行。」 在华莱士博士的带路下,我从葛詹尼加的办公室移动到马可等人在执行任务的房间。 「不过,再怎么避免,也势必要大幅降价吧。连我都想买了。」 「案子有可能顺利进行吗?这收购案的规模这么大,就是在平常,也很难顺利进行吧?」 「就收购能否成立这点来说,我们绝对要让案子顺利进行……布鲁?斯戴尔是一头不小心闯进玻璃工艺品店的牛。这头可怜的牛就快倒地。我们绝对不能让它倒下来。」 说著,华莱士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 「不过,就能不能一切顺利这点来说,想必百分之百会碰壁……毕竟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连我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比我接到电话说已经开发出癌症的特效药更教人怀疑。」 「博士,回到基本问题,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照我目前听到的,似乎是因为出现挤兑人潮。」 华莱士转头看向我,轻轻耸了耸肩膀。 「我也不知道答案。我很久不曾这样到处打电话了。」 说著,华莱士做起说明。 「你知道布鲁旗下的基金公司倒闭了吗?」 「我只有在新闻报导上看过消息而已,但我记得应该是……不动产相关的基金。」 「没错,这件事就是导火线。」 华莱士说得简单,但我还是无法理解。 如同克莉丝所画出的火箭图,布鲁?斯戴尔旗下的基金公司不过是攀附在银行巨大主体下、像附赠品一样的存在。照新闻报导的内容听来,似乎是因为背负十五多亿慕鲁的负债而倒闭,他们不可能是把借来的钱丢进暖炉里取暖,所以理应持有用贷款买来的股票或不动产,实际被害金额应该更低才对。不仅如此,身为主体的银行事业规模无比庞大,就算旗下的基金公司倒闭个一两家,也不可能导致主体垮台。那简直夸张得像强悍的大男人被蚊子叮了一口,即引发失血性休克而死。 「打电话给那个大胡子的布鲁副董事长,应该到现在也还不认为起因在于基金公司倒闭吧。毕竟他是个接到属下报告公司会在四天后倒闭的消息,就心慌意乱地打电话给政府的蠢蛋。听说他是地球佬,才会以为政府会帮忙解围。」 华莱士露出带有挖苦意味的笑容。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子的。布鲁?斯戴尔旗下的基金公司是向地球上的投资人募集资金。cp……意思就是他们藉由贩卖短期证券来调度投资资金。然后,拿募集到的资金购买不动产或不动产贷款。这部分算是我们熟悉的内容。」 「……是啊。所以,我才会更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那家基金公司肯定是把贷款转换成abs等证券再到处卖出。如果没有被巴顿夺走,我肯定也会因为那家公司倒闭而透过保障商品获利。当然了,我的获利就等于是对方基金公司的亏损。 可是,怎么可能因为这样就导致身为主体的布鲁?斯戴尔将在四天后暴毙的事态? 「关键就在于那些人借来的资金是不值得信任的资金。不对,用不值得信任来形容不太正确,应该说那是……不明确的资金。因为是短期性的贷款,所以为了让事业持续下去,必须转贷好几遍。投资不动产贷款必须花上十年或二十年的时间,但cp的偿还期限是半年或一年。一路来,老客户都和之前一样藉由购买cp来提供融资。不过,这次事情没能够顺利进行。话说回来,以短期为限的融资本来就是为了在发生意外状况时,可以立刻逃脱而存在的东西。」 「……是啊。」 意思就是提供资金的那群人佯装成愿意为了疯狂的投资出钱,但其实并没有忘记保持谨慎?长期贷款之所以利率高,是因为无法掌握在那么长一段时间里会发生什么意外。如果是换成短期投资,就能够清楚掌握局势变动,立刻抽回资金。 而现在,不论是谁都看得出来不动产行情已经开始崩盘。 这么一来,提供资金的人当然要趁现在发挥谨慎的态度。 「基金公司因为这样而陷入窘境。毕竟现金是突然就耗尽。因为他们是以可以转贷为前提在进行事业,所以变得没钱支付采买进来的不动产。更惨的是,他们也拿不动产当抵押品到处向其他银行借钱投资,所以听说在最后几天连日被要求追加提供抵押。」 因为不动产行情一路下跌,借出资金的一方才会要求追加提供抵押。这状况就和新纪元发展公司破产时一样。 「而且,也要付钱给我们,对吧?」 华莱士在走廊上一边前进,一边抿著嘴露出笑容继续说: 「就这样,基金公司的那些人苦恼到最后,决定带著法律专家在母公司现身。听说在设立基金时他们双方签订过契约,当中含含了紧急状况时的救援条约。」 戒不掉尿布的哞哞一族。华莱士说过因为输了也会有人帮 第八章 隔天,布鲁?斯戴尔在股市开盘的同时呈现跌停板,价格跌了70%来到八慕鲁。投资客的卖出动作频繁,怎么看也觉得不可能逆转局势。在那同时,我们思考了一整晚,试图针对贱价收购布鲁?斯戴尔的举动找出反击的切入点,但最后徒劳无功。不动产相关部位的规模过于庞大,腐败气味也过于强烈。 这天股市收盘后,一方面因为股价下跌,导致布鲁?斯戴尔的资金流出速度加快。那速度快得甚至让人觉得布鲁?斯戴尔恐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情况可说刻不容缓。 在这之中,e?j?洛克柏格展现了符合月面最具实力的e?j?洛克柏格作风。e?j?洛克柏格拨打电话给慌张失措的布鲁?斯戴尔副董事长,告诉副董事长说:「我们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进行融资。」e?j?洛克柏格简单明瞭地表明了谁才是手中握有资金的人。 布鲁?斯戴尔只剩下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意气用事地让公司倒闭,身为导致经济陷入严重混乱的罪魁祸首遗臭千年。另一条是身为被人贱价收购公司的倒楣鬼永世流传。 于是,因为留在月面不走而被卷入这场骚动的副董事长,以及恰巧投资给布鲁?斯戴尔的倒楣股东,做出不符合月面作风的决定。他们决定妥协于常识和伦理道德。 布鲁?斯戴尔举白旗投降。 在副董事长心慌意乱地拨打电话给葛詹尼加之后,只过了三天。照我打听到的内部实情,在布鲁?斯戴尔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之后,只过了五天。所有相关人士都陷入精神恍惚的状态,不敢相信真的会发生这种事情。 据说在被e?j?洛克柏格收购后,布鲁?斯戴尔面临的信用恐慌现象因此退烧,资金流出也立刻止了血。在盘后交易以及在那之后开盘的欧洲市场上,也出现价格若干回升的现象。世界经济在最后一刻获得解救。 另一方面,我和华莱士的办公室收到正是我们当初试图挽救的布鲁?斯戴尔某一部门的通知,表示将支付总额超过十一亿慕鲁的保险金。 我觉得自己彷佛走进了四面被镜子围绕的迷宫,甚至有种不知道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像是晕车的感觉。 「好了,今天会请大家过来,当然不会有其他事。」 我们聚集在莎蒂亚的办公室里,这时全回过神来。因为事态来得太突然,所以大家都显得心不在焉,就连我和华莱士也发愣地看著新闻节目。 媒体立刻播放著布鲁?斯戴尔被闪电收购的相关报导,另一方面也报导了e?j?洛克柏格内部掀起权力斗争的消息。我猜想应该是守旧派人士总算察觉到克莉丝等人的企图,而刻意透露消息以试图牵制,但这么做想必也只会形成既有事实。 被视为叛变核心人物的董事就是在25俱乐部看见的那个神似巴顿、如猛兽般的男人。在一群身穿西装的男人堆里,也看见克莉丝的身影若隐若现,克莉丝的侧脸严肃得宛如黑手党的成员。 「虽然有人顺利接管了布鲁,但令人头痛的问题还堆得像一座山那么高。」 「你是说下一个目标吧。」 华莱士说道,但没有从嵌入墙里的电视机上挪开视线。 「也对,面对暴跌行情是你的拿手绝活。」 「哼。」 悲观帝王用鼻子哼了一声后,缓缓闭上眼睛。 莎蒂亚的办公室里除了她本人之外,还有我、马可、华莱士和玛莉亚共五人。 「我收到葛詹尼加先生的委托。他要我想一想:未来如果再发生像布鲁?斯戴尔那样的状况时,身为政府应该怎么做?还有,如果政府真的应该伸出援手,那又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方法?」 「我们是民间人士耶。不对……有一个政府官员。」 虽然几乎只是挂名,但我是经济谘询委员会的常任委员。 「为了这种没钱赚的工作把你们叫来,我也觉得很过意不去。毕竟现在这种行情,想必正是你赚钱的好时机。」 在莎蒂亚的发言,以及并肩而坐的玛莉亚轻声提醒下,华莱士完全表现出顽固老头的态度哼了一声。 「你们好歹也察觉一下吧!在我被迫扛下重责大任帮布鲁谈判的那个时间点,政府内部也因为医疗报告出炉而陆续有人回地球去,惨不忍睹啊!」 「啊!我果然没猜错。」 马可回应后,莎蒂亚一副总算找到知心的模样叹了口气。 「真的很夸张。工作人员完全不够,内阁成员也不知道只剩下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他们把所有事情都硬塞给属下,自己远走高飞。不过,大家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吧。」 「那也还是太不负责任了……」 「说穿了,真正热爱这块土地的人或许很有限吧。」 莎蒂亚拿起细长的金色菸斗,发出清脆的声响敲了一下桌上型打火机。 「那也就算了,别说是政府内部,从议员到清扫人员,所有人都是从不知哪家企业派来的手下。万一掉以轻心地跟他们商量未来大事,那可就一发不可收拾。」 「未来大事……意思是政府将予以救助啊。」 华莱士不悦地叹了口气后,继续说: 「就从结论说起吧。如果现在要我进行卖空,我会挑哈罗德兄弟当目标。」 「方便请教原因吗?」 「首先,因为它的规模。哈罗德兄弟仅次于最大规模的白金史密斯,在该业界中算是排名第二。其规模是布鲁?斯戴尔的1.5倍。也就是说,万一哈罗德兄弟就快倒闭,必须使出比布鲁?斯戴尔更大的力气才有办法支撑得住。不过……」 我的目光转移到电视机上。 「月面最强的银行已经采买完毕,就表示没什么后备势力好期待。这么一来,哈罗德兄弟当然会是无可挑剔的卖空目标。」 「就是说啊!万一比布鲁更大规模的公司陷入和布鲁一样的状况,能够伸出援手的恐怕不能只是一个对象。这么一来,就必须向多家金融机关募集资金来进行调解融资,再不然就是……」 「请国家出面调解?」 听到马可的发问后,莎蒂亚缓缓点了点头。 「没错。不过,毕竟在月面那会是史无前例的举动。尽管就理论来说我们都知道地球的例子,也根本没有人知道万一实际发生什么状况而必须采取行动时究竟该怎么做。这么一来,就表示有必要现在就先做好准备。既然有可能发生像布鲁那样五天就倒闭的事情,就代表等到真的发生问题后再思考,就来不及了。对了,还有其他把哈罗德兄弟视为目标的原因吗?」 「他们的风险喜好度最高。」 「嗯……」 在名为「经济相关法律」的丛林里,莎蒂亚既不是带路人,也不是猎人,所以我做了说明: 「针对abs或cdo等不动产相关证券的保障商品,当初是哈罗德兄弟开出最便宜的价格。也就是说,对于不动产行情,他们表现得最强势,也是最积极在承担风险的公司。」 莎蒂亚顶了一下下巴,要求我继续说下去。 「哈罗德兄弟在他们的业界永远都只拿得到第二名。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听说他们还挂了一张电脑绘图,画出业界第一名的白金史密斯办公室大楼倒塌的模样,不是吗?当这种公司得到如圣杯般存在的东西时会怎么做呢?关于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提到过这点。」 「那些人总会做过头。」 莎蒂亚耸耸肩说: 「你们觉得内部实情很糟糕吗?」 华莱士闭上眼睛,整面额头浮现一道道彷佛可以夹住铅笔的抬头纹。 最后,华莱士挤出话语说: 「如地狱一般吧。」 我也认同华莱士的说法。直到新纪元发展公司垮台的前一刻,正是哈罗德兄弟仍旧全速启动著火箭的引擎。 算一算,透过哈罗德兄弟购买的保障商品达到将近一亿慕鲁的部位。 哪怕只针对近乎免费取得的保障商品金额,也是相当惊人的数目。如果所有保障商品都拿得到赔偿金,肯定随随便便就会超过二百亿慕鲁的金额。 至于支付赔偿金的对象,想必不会只有我一人。 「唉……」 莎蒂亚叹了口气后,发问说: 「那这样,他们会陷入危机吗?」 发问的对象是一路来揭发内部腐败的企业进而谋取暴利、历经千锤百炼的卖空派。 华莱士面带苦涩的表情,我猜想著他应该是恨不得马上就著手卖出股票。 「这要看他们掌握现实到什么程度吧。」 「阿晴,请解说。」 「……意思就是如果现在动手,或许还来得及做资本调度。」 「嗯?」 「如果等到出现挤兑人潮才想要集中资金,那会比登天还难。不过,如果是在事前,就勉强还有机会。只要支付一定金额的利息,或是发行新股折价卖出,想必要募集到数目可观的金额也不会太困难。只要让资本往上堆,就能够让周遭人们产生一种心态,认为凭哈罗德兄弟持有的那一大堆资本,应该禁得起或多或少的动荡。」 「会有什么理由让他们不想那么做吗?」 我耸起肩膀回答: 「那么做必须支出金额不算小的成本。意思就是要看他们愿不愿意为了预防紧急事态购买保险,还有……自尊问题。」 「……一路来他们是选择当卖保险的一方,对吧?」 「而且抱著没什么大不了的心态,认为不可能发生紧急事态。」 「愚蠢至极。」 华莱士用著不屑的口吻说道。 「天天都有不动产公司倒闭,人们也从月面逃回去。从月面被撤出的资金比人更多,信用利差持续在扩大中。那也就算了,因为全地球的金融机关都买了叫什么abs还是cdo的商品,凡间世界就像受到月面砸下的炸弹猛烈攻击,损失惨重。看见这样的状况后,心生恐惧的投资人赶紧把一叠又一叠的钞票收进衣橱里。于是,企业为了开店所需的现金就这样从市场上消失不见。不用怀疑,接下来肯定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布鲁?斯戴尔。现在的问题只剩下不知道会落在什么时间点,或哪一家公司发生而已。」(注:信用利差(credit spread)是指除了信用等级不同,其他所有方面都相同的两种债券收益率之间的差额,信用利差代表仅用于补偿信用风险而增加的收益率。) 「对一个卖空派来说,这状态真是会让人垂涎三尺,对吧?。不过,会让卖空派觉得最扫兴的瞬间会是在什么时候?」 华莱士臭著脸回答: 「当然是政府介入的时候。我所经验过的都是在地球发生的事例。不过……你当真在思考政府介入的方法啊?」 「……这种事情有可能开玩笑吗?有时候还是有可能发生如果没有人伸出援手,一切将会摧毁的状况吧?」 莎蒂亚保持著沉稳的口吻说道。 华莱士仰头看向天花板,这样的反应说出他能够理解莎蒂亚的发言。 「现在正是这样的状况。而且,无庸置疑地,只剩下政府可依赖的那一刻即将到来。」 莎蒂亚想必在地球经验过无数案例,对于她的发言,华莱士露出苦涩的表情说: 「既然如此,还需要思考方法吗?只要打开中央银行的金库,启动印钞机就好啊。只要印出无限张的钞票,全数买下让金融机关痛苦不堪的不良债权,或是无限借出资金就好啊。这样就可以解决所有信用问题。」 我和马可倒抽了一口气。以教科书上会有的知识来说,我当然知道可以这么做。不过,实际听到有人说出口后,才觉得那是多么跳脱常规的事情。 「蠢得可以。只要去翻阅法典找出条规,不就好了?再来只要透过中央银行专用的终端装置,在键盘上敲一敲。看是要一千亿慕鲁,还是一兆慕鲁,连续打上好几个零就好了。金额根本没有上限,只不过是中央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上的现金会增加,另一方则会累积相同金额的负债,就这么简单而已。这么做之后,把刚刚说的金额汇进中央银行替各家金融机关开设的户头里。各家金融机关就可以用那笔钱,把成为万恶根源的负债一扫而空。这一切都是数据上的操作,实际支出大概只有十慕鲁左右的电费吧。」 现在是在开玩笑吧? 我不禁觉得听到了一个完美的虚构故事。 我们所热衷追求的,正是方才说的可以无限印制的慕鲁钞票。对身在名为「政府」的游戏里掌控规则、如神一般的存在来说,慕鲁钞票的存在却比可以用来无限生产的空白纸张还不如。 「当然了,如果随心所欲这么做,货币供应量将一鼓作气地增加,导致货币失去信用。最后恐怕会引起相当严重的通货膨胀……」 通货膨胀是指货币价值下跌的现象。假使货币价值因为通货膨胀而下跌20%,存在银行里的存款价值也会随之下跌20%。尤其是月面的一切生活皆仰赖进口,一旦货币价值下跌20%,就等于进口物品的价格将会抬高20%。重点就是,整体月面将会比原本穷上20%。 「如果这部分可以称之为费用,那肯定是数也数不清的费用支出……一旦陷入恶性通货膨胀,不管事态怎么演变,经济都会垮台。所以,就结论来说,即使一时脱离危机,也可能只是暂时性地解决了问题。」 「有方法可以避免恶性通货膨胀吗?」 对于莎蒂亚的发问,华莱士耸了耸肩说: 「现代的货币并没有纯金等实物资产的保障。那么,货币究竟是依什么来决定价值?发行货币的政府徵税能力会大大影响到这部分。」 通货膨胀的状况就和孤岛上的鱼价是一样的道理。如果岛上只有一条鱼和一百慕鲁,最多也只拿得到一百慕鲁,但如果有二百慕鲁,就能够支付二百慕鲁。这样的状况说穿了,就是持有越多慕鲁,鱼价就会越上涨,在那同时,慕鲁的价值也会越降越低。 另一方面,没有纯金等物可保障的纸钞也是靠著相似的理论所支撑。政府会有收入和支出,也会有盈亏。出现盈余时,从市场吸收过来的慕鲁会被堆在金库里,而出现亏损时,则会印制慕鲁钞票来支付给民众。因此,当政府的经营出现盈余时,在市场上流通的慕鲁就会减少,慕鲁的价值也会逐渐上涨。当出现亏损时,在市场上流通的慕鲁就会增加,慕鲁的价值也会逐渐下跌。 这里所说的盈余或亏损,指的就是税金收入和政府的支出,而所谓现代的货币,基本上会归因于此。 不过,这样一路思考过来,必然会引出一个结论。 我总算明白华莱士为何会露出充满绝望感的表情。 「有方法可以避免这样的危机。那就是启动中央银行的印钞机,印制无限张慕鲁……不过,那将会招来通货膨胀,通货膨胀会导致月面陷入贫穷。为了避免发生通货膨胀,必须透过徵税来改善政府的收支,但这里不是地球。」 华莱士用著诅咒似的口吻说: 「如果调高税率,月面会立刻化为一座空城。」 月面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土地,也没有资源。 如果要说月面拥有什么深深吸引住人们的力量,那就是自由。 「原来如此, 意思就是保护月面的最终手段,同时也会是让月面划下句点的手段啊。」 「月面靠著人们的梦想而得以成立,但货币则是靠著共同幻想而得以成立。也难怪会如此。」 「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好?」 莎蒂亚轻声问道。 华莱士垂下头,让额头贴在握住拐杖的手上,开口说: 「除了祷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祈祷不要发生问题。」 一个不畏惧神明的卖空派做出这般发言。 虽然布鲁?斯戴尔是一头不小心闯进玻璃工艺品店的可怜牛只,但勉强找到收留的对象。 然而,就像引起耳鸣一样,悲伤的牛叫声从远方传来。 在股票市场,祈求不要发生问题的祷告往往都是无力的挣扎。 隔天,哈罗德兄弟在以卖出居多之下展开交易。 看来华莱士博士表示「如果现在要进行卖空,就要挑选哈罗德兄弟这支个股」的预测相当准确。 市场多数人似乎都看准哈罗德兄弟会是第二个布鲁?斯戴尔。 市场时而蕴藏著一股奇妙的力量。 假设拿著装满雷根糖的玻璃瓶在路上到处走动,让路过的行人猜测瓶子里装了几颗雷根糖。当然了,人们都会凭直觉来猜测,但如果收集了好几百人的答案再取平均后,就能够准确猜出雷根糖的数量。集体就是拥有这样的智慧。 基于这样的理论,即使没有翻帐簿来评估资产,市场也能够嗅出哈罗德兄弟的内部最为腐败。至少这世界是以「凭靠自由市场的集体智慧可发挥准确的嗅觉」为前提而成立。 「会不会也可能是组织性的卖空动作?」 「那也是忽视不得的可能性。虚弱的猎物总会遇上被猎杀的命运。」 然而,站不稳脚步的哈罗德兄弟即象徵著月面的命运。 如果哈罗德兄弟的可信度就这么一路下滑,最后像布鲁?斯戴尔一样陷入挤兑骚动之中,到时候恐怕将无能为力解救。人称月面英雄的我也只能眺望交易画面,眼睁睁看著哈罗德兄弟的股价一分一秒地下跌。 为了回避风险,我让本业的基金持续将部位转换成现金。 由于全世界的投资人都做著一样的动作,因此所有资产的价值持续下跌中。我知道自己也成了促成这股趋势的助力,但总不能保有明知价值会下跌的资产。就像在电影院里遇到火灾时,尽管心里明白如果大家一拥而上,一定会堵住出口,但对每一个个人来说,最合理的方法还是选择冲向出口。 当然了,任何地方都会有欲望强烈的人,月面也是靠著这般强烈欲望所形成的热气在带动涡轮。趁这机会进行卖空来获利才是符合月面作风的举动。 不过,我虽然选择卖出资产,但没有同时进行可以靠跌价来获利的卖空动作。我不是基于伦理道德上的观念,而单纯是因为没有想要积极参与其中的干劲。 听到华莱士的发言后,我不禁觉得月面已经没救了。 现实终于朝向持续了二十五年的梦想,使出猛力的一击。原来月面这座企业得以在近乎无政府的状态下繁荣发展,只要有实力,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大富翁的城市,被写上了但书。 仅限于在一切顺利运作之下。 一切得以持续顺利运作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连在状况绝佳的时候,也有不少人从月面的梦想跌落绝望深渊。说穿了,月面就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国,而孩子国势必会有需要大人力量介入的时候。我深刻感受到地球的政府之所以能够稳定保持目前的状态,并非毫无理由。 悲观的新闻消息布满整个萤幕画面,好似在月面一路抱有的梦想主动使出还击。 不仅不动产的价格下跌、贷款违约,现在就连提供资金给不动产公司或不动产的投资公司也持续倒闭,导致几乎所有建设工程突然停摆,甚至负责采买建材的业者也开始受到波及。另外,也有新闻解说指出因不动产行情暴跌,几乎所有人都被迫必须支付金额高过实际价值的贷款。毕竟就算用一百万慕鲁买来的房子跌价成五十万慕鲁,贷款金额也不会随之减少。 这状况就跟一百万慕鲁的投资蒸发为五十万慕鲁一样。那么,如果是在投资股票时遇到这样的惨况,人们会怎么做呢?答案非常简单。 因为亏损而痛得在地上打滚一阵后,不得不接受事实的时刻将会到来。接著,人们会发出一声乾笑说:「明天开始要过节俭的生活了。」 人们不会再购物,也不会从事休闲活动,商店和娱乐设施的生意会变得萧条,也不会有企业兴起新事业。更重要的是,只是为了还债而工作的事实将会大肆吞噬人们的勤劳心。 未来的月面将陷入景气低迷的状态,也难以逃避走入寒冬期。 不过,就连这样的假设,也是建立在人们未来仍会继续住在月面的前提之上。人们会不会愿意在寒风彻骨的月面生活呢?对于这个问题,只能够得到悲观的答案。 长期住在月面后,想要回到地球会变得不容易,而且在这次的骚动也意外得到了证实,证实在事到紧要关头时,无法一次让所有人都从月面逃回地球。 更惨的是,一旦赚钱比性命更重要的吸引力也消失,月面将变得一无所有。 政府开始介入后,经济规则肯定会改变,月面将不再是过去那个人人向往、充满疯狂欲望的赌场。 必须重新回想一个事实。 月面本来就不是人们可以居住的土地。 这样的土地想要存活下去,就必须持续保有让人眼花撩乱的吸引力。 「万一企业和人们都撤出月面而无法继续维持这环境下去,不知道会怎样?」 我轻声低喃道。 「……那当然是……也不得不回地球去吧?」 「我们是在月面出生的耶?我们根本无家可归。」 「对喔……」 「会不会被看待成难民?」 「只要有钱,应该就可以解决问题吧?地球那么大,总有地方可以住吧。」 马可做出极具现实性的发言,我忍不住露出苦笑。 「要不要趁现在把慕鲁换成美金?」 「……就是因为很多人都抱著同样的想法,慕鲁的汇率才会急遽下跌……」 不论是物品或金钱都一样,如果没人要,价格就会下跌。 「一些地球人持有以慕鲁计价的证券,他们光是这样就会蒙受亏损。」 「有人蒙受亏损后,投资就会变少。」 「一旦投资变少,经济活动就会萎缩,景气会开始低迷,人们将会流落街头。」 我的脑海里浮现发出喀哒喀哒声响、以黑白画面映出起自美国的经济大恐慌景象。 除了经济之外,也有一些月面才会遇到的状况值得忧心。 「不仅如此,如果慕鲁就这样一路持续下滑,所有进口物品的价格将会三级跳。就算没有再发生其他问题,光是这样就无法生活的人数也会增加。」 「毕竟汇率下滑和通货膨胀是一对好搭档。」 「我很怀疑到时候能够维持秩序到何时。与其因为买不起食物而活活饿死,还不如拿石头来砸破橱窗。」 在地球上,这算是常见的事情。 「月面的治安比地球上的任何地方都好,有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吗?」 马可露出感到伤脑筋的笑容问道。 「我只是在强调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而已。不过,更可怕的状况是,砸破橱窗也没有东西好吃。万一进口业者全都倒闭,就连我们隔天要烤来吃的面包,都没有人可以帮忙进口面粉。」 「 ……最后会怎样?」 我轻轻耸肩说: 「早晚有一天,月面也必须关门大吉吧。」 马可一脸就快哭出来的表情。即使是个热爱二十世纪的地球迷,还是会觉得自己的故乡是月面。为了旅行而前去地球,和拿著再也回不了月面的单程票前去地球,完全是两码子事。 不过,我对著陷入感伤情绪的马可轻笑说: 「这纯粹是悲观的假设。毕竟大部分的人知道如果照著危险剧本走,就会演变成那样的结果。这么一来,不是就会产生不要照著危险剧本走的动机吗?」 「……会吗?」 「你不是也看到了布鲁?斯戴尔的副董事长和大股东们所做的决定吗?他们尽管知道自己会单方面蒙受亏损,还是决定卖身给e?j?洛克柏格。而且是以一般来说绝对不可能接受的价格。不过,只要想到如果不卖会怎样,也就不得不狠心卖掉了。」 克莉丝说过这笔交易从一开始就处在走投无路的状态。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 如果是攸关真正重要的事情,人们大多会以那件事为优先。 如果其他一切都将消失,就算多少可以剩下一些钱,也毫无意义。 巴顿用在我身上的心理战术,正是这么一回事。 「而且,地球那么大。当中想必也有可以毫发无伤度过这一关的金融机关。只要做好面对时间和降价的心理准备,应该有办法撑过去才对。」 「……但愿可以撑过去。」 「我不是故意在学博士说话,但也只能祷告了。」 为了让快乐时光继续下去,就必须咬牙熬过现在的痛苦。 心里明白这样的道理,但实际要去做却很困难,相信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事实。 看见我露出带有揶揄意味的笑容,马可在脸上浮现僵硬的笑容说: 「如果有保障商品赢来的钱,搞不好可以助上一臂之力……」 马可一副忍不住脱口而出的模样低喃后,急忙摀住嘴巴。 我隔著书桌看向马可说: 「我不会生气啦。」 「……对不起……」 「是我自己太蠢。应该说,多亏你还愿意在我底下工作。」 不过,如马可所说,如果有以一百亿慕鲁为单位的资金,确实可以在这次的危机之中提供一臂之力。如果可以买下金融机关的不良资产或提供雄厚的资本,极可能光是如此就能够免于陷入挤兑人潮的现象。 然而,巴顿已经没收走了那笔资金。 这就是现实。 身处在股票或投资的世界里,势必会与「如果」、「假使」的美梦邂逅。哪怕是再悲观的人,追根究柢也是因为相信一切会顺利进行,才会从事投资。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即使不断渴望、祈祷、恳求,也没有一次顺利过。 哈罗德兄弟的股价在开盘经过一小时十三分钟后,呈现跌停板。 那状态就像心电图上的波形突然消失不见。没多久,办公室里的电话响起。马可接起电话以平淡的口吻应对后,喊了我的名字: 「阿晴先生。」 「嗯。」 「葛詹尼加先生打来的。」 一头特别巨大牛只闯进了玻璃工艺品店。 「对方的说法是,有人在进行组织性的卖空动作,股价因此呈现不合理的低价。」 去到政府大楼后,才发现莎蒂亚和华莱士都还没有现身。 不过,葛詹尼加一副无法继续等待片刻的不镇静模样向我搭腔。 「他们说从交易金额来看,肯定是裸卖空。我还听说那是违法行为!」(注:裸卖空是指投资人没有借入股票而直接在市场上卖出根本不存在的股票,在股价进一步下跌时再买回股票获利的投资手法。) 卖空是一种向某人借入股票来卖出的行为,而裸卖空就是在不但未持有股票,也没有向人借入股票之下,针对不存在的股票进行卖空的行为。即使是在可以凭空创造出东西的金融界,那也是不被允许的诈骗交易。不过,我虽然时而会听人提及裸卖空,但并未实际见识过这样的手法。 毕竟如果在藉由线上交易系统紧密相连的现代金融市场里卖出不存在的股票,并不容易兜拢数字。就连如海市蜃楼般的阿法隆,该公司股票也确实存在过。 「联络过证券交易委员会了吗?」 「联络了。我能不联络吗?只不过,那里的委员长已经跳上轨道电梯准备逃回地球、顾问律师三人当中有两人已经提出辞呈!听说他们是投资不动产失败!还说什么如果不转当民间律师赚钱,就赚不到供女儿上大学的学费!」 「毕竟在月面有选择职业的自由,而且讲求资本主义。」 我刻意先这么说,才继续说: 「我听博士提过打开中央银行水库的提议,会实际执行吗?」 听到我的话语后,葛詹尼加一副忍受头痛的模样按住额头。 「我也听过说明了。那样或许能够解决问题,但有可能引来恶性通货膨胀,对吧?不过,比起这点,政治性的问题才是严重。只是我现在要跟你说明这个政治性的问题有多么难以解决,就跟想要对一个没有感冒的人,说明感冒有多么痛苦一样。这次危机的一切原因都在于部分金融机关和不动产公司所做出的愚蠢赌注。只要摊开经济的产业地图来看一看就会知道的。像金融或不动产这种产业,只占了广大地图的一小角而已。几乎所有企业都是每天持续做著踏实的工作。证券交易所里有好几千家公司,更有好几倍数量的未上市公司,现在不过是因为当中不到一百家公司的蠢行,就害得所有公司暴露在危险之中!每天认真工作的那群人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们会觉得难道赌博赌输了钱,还要国家帮忙付钱吗?」 说到风险和投资回报的关系,反过来也同样得以成立。 也就是说,如果承担了风险,就必须做好也可能得到负投资回报的心理准备。 「可是,也不能放任一切不管,不是吗?」 「没错,大家也都明白这点。所以,政府可以出面援助,但相对地金融机关肯定会遭受报复。可能是被监视、受法规限制,或是特别课税……不管是哪样的报复,到时候那些在世界任何地方都可以做生意的家伙肯定会离开月面。更可恨的是,那些家伙赚到的钱比满头大汗在工作的人多出不止十倍。毕竟那些家伙正是移民有机会在月面当上大富翁的梦想象徵!」 不论选择哪一条路,都会遇上死胡同。 葛詹尼加捧著胃,闭上眼睛在脸上浮现郁闷的表情。 他开口说: 「所以,以我的立场来说,有部分我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想到什么好方法了吗?」 对于我的发问,葛詹尼加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颤抖著双唇。 「想到我必须问你同一句话,我真想要诅咒自己。」 「总统,你已经拜托过我一次了。」 我笑著说道。葛詹尼加拜托过我向克莉丝提出无理的请求,我也确实付诸行动。 虽然最后没有成功让克莉丝接受请求,但葛詹尼加听到我的回答后,露出苦涩的笑容。 葛詹尼加睁开眼睛大大吸了一口气后,随著吐气的动作开口说: 「哈罗德兄弟预计在明天公开结算结果。以现状来说,如果使用他们的评估程式,听说保有的不动产相关证券,以及看不懂内容的保险契约等等的评估金额达到七十亿慕鲁的估价损失。不仅如此,这还只是暂定的数字,目前还掌握不到损失范围会扩散到多大。我听说 是因为牵扯到不动产行情的资产价格仍持续在下跌。」 「七十亿……又是个惊人的数目。」 我一边表示认同,一边吞下就快脱口而出的话语。哈罗德兄弟光是要支付保险赔偿金给我的基金,理论上就将蒙受二百亿慕鲁的损失。也就是说,都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哈罗德兄弟还是没有正视事实。不过,我猜想著也可能是因为二百亿慕鲁的数目有太多位数,所以输不进评估程式里。 如果我在此刻指出这个事实,濒临崩溃边缘的葛詹尼加很可能会拋开一切,跑去改当农夫种植马铃薯。 「这件事一旦公开后,哈罗德兄弟肯定会出现挤兑人潮。所以,他们才会来提出恳求。」 葛詹尼加朝向我射来犀利的目光。 「他们说不想以时价来评估,而想要恢复成以帐面价值来评估。也就是不想用现在的价格,而是想用购买当时的价值来评估保有的资产。」 意思就是,即使是针对依现况来说,怎么看也知道价格已经下跌的资产,仍打算坚称该资产直到卖出之前,都具有购买当时的价值。的确,不动产行情下跌得太过急遽。倘若这个危机退去,医疗报告引起的骚动也恢复了平静,或许不动产会再度升温,价格也可能回升。这么一来,如果在这次的恐慌之中耿直地以时价做评估,只会让状况更加动荡不安而已。这对谁都不会有好处,不是吗?哈罗德兄弟想必是抱持著这样的主张。 我能够体会哈罗德兄弟的想法。虽然能够体会,但也理解葛詹尼加的痛苦。 为什么呢?因为那正是葛詹尼加和我能够拥有现在这个地位的原因。 「阿法隆当时就是以帐面价值进行不当的评估,才能够盖出那么壮观的空中楼阁。」 「……我知道的。」 「在那之后,以帐面价值来评估的方式就被取消,切换成以时价来评估。原因是如果无法凭会计掌握到资产的适当价格,就无法在市场取得信赖,企业也容易做出违法行为。」 「我知道的。」 「还有,揭发这些违法行为正是我们的职责。」 「我知道的!」 葛詹尼加大吼大叫起来。 「可是,已经没有其他手段了!你想想看如果算出金额高达七十亿慕鲁的估价损失会怎样!那将会和布鲁?斯戴尔走上同一条路!」 「资金调度的可能性呢?」 「他们说正在全力调度资金,但实在看不出有可能顺利调度到资金。重点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假设延后公开结算结果好了,光是这个不安要素,市场就有可能向哈罗德兄弟宣判死刑。」 「……你会说资金调度不顺利,是因为即使便宜卖出也无法顺利调度吗?」 如果真是如此,就表示哈罗德兄弟走向死亡的时刻已经进入倒数的阶段。 「不是。」 「不是?」 「没有……你说的正是原因……」 因为情绪激昂加上疲累,葛詹尼加像发生贫血似的晃动著身体。 我急忙打算搀扶葛詹尼加,但葛詹尼加朝向我顶出掌心,以手势告诉我他没事。 「……抱歉。不过,那正是原因。我也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情。」 「原因是指?」 「他们说股价下跌是组织性的卖空动作所导致。」 葛詹尼加又说了一次「组织性卖空」的字眼。 然而,对于这件事,我却是抱持怀疑的态度。毕竟企业针对股价急遽下跌而想要找藉口时,总会陈腔滥调地拿出组织性卖空当藉口。 「哈罗德兄弟的人在怀疑可能有人靠著组织性的卖空动作促使股价下跌,硬是要营造信用不稳的局势。」 「怎么可能!」 「至少他们在电话上是这么提出主张的。不过,你能够笃定地说那纯粹是妄言妄语吗?」 「会用到组织性卖空这个字眼时,有一大半都是妄言妄语。」 我以一个一路深陷在市场里的过来人身分,做出这般发言。 「卖空是非常困难的投资。拿博士来当例子好了。你觉得除了博士之外,还有多少人像他一样成功?如果那个叫什么组织性卖空的投资可以做得成功,早就有一大堆人在做了。」 「……我对经济或投资不熟悉就是了。」 葛詹尼加看著我继续说: 「我好歹也是个政治家。对于人们的想法,或许应该说人们有何居心,我比别人更加敏感。」 「……什么意思呢?」 「月面现在不是处于正常的状况。现在是呈现恐慌现象。接下来会怎么改变?以后会怎样?人们的恐惧心正在蔓延。的确,卖空或许是很困难的投资。不过,我虽然只是玩票性质,但对股票多少有些掌握。一次全数卖出时,价格就会下跌,而一次全数买进时,价格就会上涨。」 「那当然……」 「现在只要明白这点就够了。」 「可是──」 卖空投资必须在卖出后再买回。就是因为经常会被抓住这项弱点,卖空投资才会难以进行。 我试图传达这个事实,但葛詹尼加只靠著眼神便让我闭上嘴巴后,缓缓道出话语: 「如果目的不在于靠股票赚钱呢?」 「咦?」 「你不是也看到了布鲁?斯戴尔被收购的惨剧吗?那应该可以形容是投资银行版的挤兑骚动吧?一旦发生那样的事件,就能够用令人难以置信的便宜价格买到一家巨大的投资银行。世人想必都是如此看待这件事,还有……」 葛詹尼加做了一次深呼吸后,继续说: 「投资银行内部的那些人想必也都是如此认知。」 每股仅有四慕鲁的价值。该时价总额等同于布鲁?斯戴尔总公司大楼的价格。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试图收购布鲁?斯戴尔,想必需要十五倍到二十倍的价格。如果还出现竞争对手,就是变成三十倍或四十倍也不足为奇。毕竟就算布鲁?斯戴尔的资产再腐败,仍是一家有盈余的企业。四慕鲁的价格太便宜了。克莉丝的团队进行了一场太漂亮的交易。那场交易想必会被美名为「完美交易」,在后世的金融史上持续辉煌。 不过,我们也没料到会这样两三下就谈成交易。 想必人们也确实认知到这个事实。 「而且,挤兑骚动是道理说不清的东西。很难预测什么时候会引起挤兑人潮,不是吗?我查过地球的案例,据说还有案例的起因在于邻居太太们的聊天内容。挤兑人潮是很容易发生的现象……我想光是有人这么做出预测,就真的会引起挤兑人潮。」 「然后就抓住这个弱点,贱价收购……?」 这是由被称为「绿票讹诈」的行为变种而来的行为。绿票讹诈是一种买下某企业的所有股票,表现出欲进行敌对性收购的态度,进而让拒绝被收购的企业高价购买这方手中持有的股票来获利的行为。虽然这几乎是一种威胁行为,但并非违法。(注:绿票讹诈(greenmail)又称为绿色勒索,命名源自美元钞票的俗称green以及讹诈函ckmail两词,指个人或一组投资人大量购买目标公司的股票。其主要目的在于迫使目标公司溢价回购上述股票,以进行讹诈。) 哈罗德兄弟此刻会变得疑神疑鬼,也是类似的状况。哈罗德兄弟有可能被强硬要求如果不想倒闭,就便宜卖掉公司。 显而易见地,万一真的倒闭了,势必会陷入一片大混乱。到时候公司资产只能够在半文不值的状态下进行结算,债权人极可能变得一无所有。这么一来,就如克莉丝所说,如果想要多少收到一些钱,只能 选择把公司卖给别人。 一旦形成挤兑人潮,几乎不可能自力挽回信用,想必是这般担忧情绪让事态更加速发展。 就哈罗德兄弟的角度来说,等到开始出现挤兑人潮就太迟了,所以会认为哪怕被耻笑过于神经质或想太多,也必须以谨慎态度预想出所有不利的事态,而当中最为不利的事态就是被视为组织性卖空的目标。哈罗德兄弟想必是这么提出了主张吧。 不过,让我感到难以置信的一点是,这样的谨慎态度不是更应该发挥在平时的投资吗?如果发挥在平时的投资,就不会做出愚蠢行为,以区区七万慕鲁销售可针对金额达一千万慕鲁的危险证券做出赔偿的契约,也不会那么疯狂投入在不动产投资之中。到最后,理应也不会导致估价损失高达七十亿慕鲁的事态。 葛詹尼加之所以如此痛苦,是因为在理解这些事实之下,仍希望让哈罗德兄弟陷入挤兑人潮的可能性多少降低一些。 我不是该负起责任的一方,所以能够只把合理的论调挂在嘴边。 然而,葛詹尼加站在必须接受人们质询的立场。他是为了保护月面人们的生活,才会站在现在的位置。 正因为如此,葛詹尼加才会做出不得已的决定,试图让阿法隆使用过的会计手法复活过来。事实上,这么做就等于要求在结算上协助掩饰七十亿的亏损。 我们是击垮阿法隆的一群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然而,除此之外,我们真的有其他选择吗? 「而且,哈罗德兄弟那群人的担忧似乎也不是凭空而有。」 「……难道已经掌握到有哪个大户集团在动作的证据吗?」 投资界里确实存在著拉帮结伙在操作股价的团体。因为不是每次都能够顺利操作,所以到最后都无法掀起足以席卷市场的旋风。不过,有些强大的大户集团确实持有不小的影响力。 然而,比起站在市场结构端的投资银行,或被称为real money的机构投资人,两者之间的落差还是大过内行人和外行人之间的落差。毕竟两者所动用的资金规模相差太远了。 我投以质疑的目光后,葛詹尼加摇摇头说: 「不是,听说是有某家企业去找哈罗德兄弟商量。」 「商量?」 「那家企业表示有人试图以这种危险的收购方式收购他们公司,所以想找哈罗德兄弟商量,看能不能在资金调度上提供协助。哈罗德兄弟著实大吃一惊。他们心想既然已经有企业被人以这种方式威胁,就表示自身所面临的状况有可能也是有心人士的一连串行动之一。」 「……有过一样的例子吗?」 葛詹尼加缓缓点点头说: 「当然有。告诉我那件事的人物没有好好遵守保密义务。不过,该人物似乎是无法独自承受把秘密藏在心里。那时他一边哭,一边说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他会一辈子懊悔没有把秘密说出来。」 「那是……那是在哪里发生的?」 一股不好的预感蠢蠢欲动地涌上心头。哈罗德兄弟的生死将直接影响到月面的生死。 然而,那是一件让身处当中的某人因为承受不了把秘密藏在心里,而泄漏情报的事情。 这么一来,只有一个可能性。 葛詹尼加宛如在描述无法独力解决的问题,显得无力地说: 「绿宝石工业。」 明明是预料中的答案,我却无法理性接受这个答案,不由得痛苦扭曲著表情。 「听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葛詹尼加伸手拿起桌上的菸草,但似乎没有多余的精力点菸。 「贵公司似乎受到致命性的亏损,应该需要一笔资金来填埔缺口,不是吗──听说对方是这样切入话题,还问一句:『你们愿不愿意就顺便让我们来出资呢?』」 迫切需要资金而接受某人的金钱,最后将会被对方彻底斩草除根是世间常理。但是,如果状况是不接受那笔资金,就根本活不下去呢? 我想像著对方出现在巨大总公司大楼,以桀傲不逊的态度提出交易。对方捧著上门的现金金额肯定就像小孩子在乱写数字一样,位数多到数不清。一个有能力筹到甚至全人类都难以想像的钜额资本的人物,恐怕只有通货膨胀才会让他心生恐惧吧。 在一手掌控月面基础的绿宝石工业里,该人物想必悠然自得地坐在沙发上,嘴里甚至还一边叼著雪茄,一边面带优雅的笑容与人交谈。 想像那画面后,我差点没有掉下眼泪来。 因为我猜得出那个人物会是谁。 想起该人物后,我咬紧牙根说: 「可是,对于绿宝石工业的致命性亏损……哈罗德兄弟理所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吧?」 绿宝石工业之所以会向哈罗德兄弟哭诉,想必是因为不需要一一解释内部实情。若非如此,绿宝石工业不可能向一个不熟悉的对象请求协助调度救命资金。 「似乎是的。毕竟哈罗德兄弟似乎在帮绿宝石工业贩售那个搞不懂是什么东西的证券和保险,进而收取手续费。」 「包销人……」 在保险契约上,对于承担保险责任者会称之为「包销人(underwriter)」,但当初哈罗德兄弟能够那样到处推销保障商品,似乎是因为另有金主在承担支付保险赔偿金的风险。印象中,我最后购买的保障商品似乎是在多数企业表示愿意承担保险风险之下,由哈罗德兄弟整合而得的保障商品。 意思就是,光是既有的基础建设业务,绿宝石工业还无法满足,而背著世人做下钜额的赌注。 「……所以,因为赌输要赔多少钱?」 「光是他们目前掌握到的就有一百八十亿。」 看来当初我和博士透过哈罗德兄弟购买数目惊人的保障商品,似乎与绿宝石工业有所关连。 「不仅如此,据说这金额还只限于哈罗德兄弟而已。有迹象指出绿宝石工业也和其他投资银行做过交易,所以难以想像总亏损金额会有多高。」 绿宝石工业肯定是乐观认为保障商品绝对不会遭到违约,以为卖得越多就赚得越多。如此肤浅的心态令人哑口无言。 他们实在应该思考一下为什么大英帝国的人对于承担保险责任者,不直接称呼为uaker。 除了承担人的意思之外,uaker也有送葬人的含意,就连喜爱黑色幽默的英国绅士们也会迟疑不该以这个字眼来称呼保险承担人。 如今,绿宝石工业挖了一座特大号的墓穴。 「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出去吧?」 「听说还没有。正因为如此,哈罗德兄弟才会那么惊讶吧。」 我稍作思考起来。像鲨鱼可嗅到十公里远的血腥味的一群人正聚集在市场里,但可以认定这群人还没有察觉到绿宝石工业内部的惨况。这是多亏了绿宝石工业还保有最低限度的羞耻心,而隐姓埋名透过哈罗德兄弟做下愚蠢的赌注。我们现在等于是仅靠著绿宝石工业用来遮挡私密处的一片无花果叶,勉强保住性命。 不过,这么一来,就表示出现在绿宝石工业的掠夺者持有特殊的消息管道。 「这表示绿宝石工业有人泄漏了内幕消息吗?」 「哈罗德兄弟说肯定是的。所以,他们也变得疑神疑鬼。他们心想既然其他公司有内应,我们公司肯定也有。然后,既然有滋事者知道内幕消息,想要播放多少言过其实的新闻报导都有可能。只要找到一个不算是天大的谎言,看起来像是证据的东西,就能够散播近乎是谎言的消息,不是吗?更惨的是,就连内部人士也无法百分之百掌握内部如今究竟蒙受多么破天 荒金额的亏损。」 我闭上眼睛。把绿宝石工业锁定成目标的人物肯定是巴顿。 以巴顿的投资哲学来说,聘请一两名内应可说是理所当然会有的准备动作。 「而且,哈罗德兄弟之所以想要转换成以帐面价值来评估,还有另一个原因。也就是基于他们认定的道理。」 「道理?他们能有什么论调?」 我反问后,葛詹尼加的脸上浮现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的复杂表情。 「虽然我有种被视觉陷阱给蒙骗的感觉,但以道理来说,又觉得好像是正确的。我会这么说,是因为说到那个赌输而蒙受致命性亏损的绿宝石工业,当初似乎有个人物在负责下赌。」 「这有什么问题吗?」 「据说这个人物在绿宝石工业深陷其中的赌博世界里,算是创世主的存在。」 「……我掌握不到话题的方向。」 「你仔细听啊,在金融机关的那群人都深陷其中的赌注里,绿宝石工业明明有全世界最了解赌博的人物加持,却蒙受致命性的亏损。这等于是证明了其他人所做的预测都不可靠。」 这个说法确实合乎道理。 我这么心想的瞬间,也识破了哈罗德兄弟的肤浅思绪。 既然全世界最懂得计算的人预测错误,不就表示这次的莫大亏损也有可能是计算错误吗?怎么说呢?因为目前所做的损失评估,也是利用这个预测错误的数学程式所算出来的。 「这说法……该解读成是哈罗德兄弟太谦虚吗?」 「意思就是凡事都可以有不同的说法。」 葛詹尼加深深叹了口气,搔了搔头继续说: 「还有,这个帮绿宝石工业下赌注、堪称创世主的人物,据说已经有好一段时间都联络不上。因为无法和负责人物取得联系,所以就连绿宝石工业本身也未能掌握到整场赌注的全貌。听说没有一个人掌握到亏损金额有多高。万一在这样的状况下走漏风声,你想想会怎样?你想想人们会怎么看待这只黑盒子?我想恐怕会被看待成潘朵拉的盒子,认定盒子里塞满会导致世界毁灭的灾祸。」 葛詹尼加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现在处处冒著火花,导火线接二连三地被点燃。看见凄惨的偶然事件居然持续发生,我实在忍不住要怀疑有可能是阴谋论。毕竟这场骚动的火源只因为那份报告书。光是一份报告书,就让支撑月面根基的金融机关吃大亏而摇摇欲坠。在这样的状况下,一道宛如天降的黑影对绿宝石工业展开攻击……毕竟绿宝石工业是掌控轨道电梯的唯一一家企业,应该有不少人想要拿下他们吧。就连我都可以说出有哪些人。」 「……好比说?」 「美国政府之类的。」 葛詹尼加显得嗤之以鼻的口吻以及说出的内容,让我感到讶异。 另一方的葛詹尼加则是看似有些开心。 「要找多少理由都找得到。像是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宇宙战争,所以要把月面改造成军事基地之类的。你不觉得这完全是在古老地球生活的一群蠢货才会有的想法吗?你会觉得太荒唐吗?不过,地球各国对那份医疗报告的反应都显得异常。他们似乎当真想要处理月面的问题。或许他们是觉得那很像电影里的情节吧,但何不回顾一下二十世纪的历史呢?一路来,时下的先进国家真的在南美洲、非洲或东南亚处理过问题。我们月面是唯一和那些事情无缘的地方。」 我是在月面出生的温室花朵。 我在与地球残酷历史隔绝开来的环境下一路长大。 「不过,也不是不能体会他们的愤怒心情就是了。毕竟有一个像月面这样在无政府状态之下也能够顺利运作的国家,就等于是在证实他们在统治国家上有多么无能。所以,也会让人忍不住猜测在绿宝石工业负责掌控赌注的人物其实是中央情报局的间谍,并且刻意投入早已知道会亏损的危险赌注。然后,期待的一天终于到来,美国政府派来的另一名特务佯装成民间人士来收购绿宝石工业之类的……话说回来,用来收购绿宝石工业的资金想必是一笔无法理解究竟是怎么筹到的钜款……这更让人觉得只有国家才有办法拿出如此钜款。」 如果要说一句「这根本是荒唐无稽的剧本」并不困难,但那个人物不是别人,而是巴顿。就算告诉我有大国在他背后撑腰,我也不会惊讶。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样的假设有著过重的虚构感。假使巴顿的背后有大国在撑腰,就没有理由为了调度资金而锁定我的户头为目标。 更重要的是,葛詹尼加说的什么特务只去了绿宝石工业,这点显得不自然。如果真的早就预测到报告书的出炉将导致不动产行情崩盘,那也应该早就预测到像布鲁?斯戴尔那样的企业会陷入窘境。 然而,不光只会影响月面,甚至有可能带著地球经济同归于尽的布鲁?斯戴尔即使就快破产,也没有看见大国派来的特务现身。那时是计谋在e?j?洛克柏格内部掀起政变的一群人的贪念,以及布鲁?斯戴尔的倒楣股东们的道德观,阻止了月面踏上崩坏之路。 不过,以做了一个思想实验的角度来说,葛詹尼加的想法挺有趣的。 假使布鲁?斯戴尔所面临的事态是人为所能造成,理论上就能够逼得任何一家企业走上破产绝路,再廉价收购该企业。这般做法正是巴顿那群人在四年前利用阿法隆所做的动作的进化版。 「咦?」 思考到一半时,我忽然有所惊觉。 四年前的进化版? 然而,我立刻改变了想法。说到当初预测到不动产行情会暴跌、abs或cdo会无法履行契约等状况的人物,就是包含地球在内,理应也只有少数几个。也就是我、华莱士博士,还有…… 「啊……」 我总算察觉到了一点。 就是这个可能性。就是那么回事没错。 「有一件事……我想请教总统一件事。」 我咽下一口口水说道。 「嗯……什么事?」 「关于那个被称为创世主的人物的名字。」 「该不会是你认识的间谍吧?」 葛詹尼加用著开玩笑的口吻发问后,继续说: 「听说是地球上的学者。名字叫作──」 「安娜?哈格。」 葛詹尼加听到我这么说,僵著笑脸整个人愣住不动。 「你真的认识对方啊?」 面对如此难以回答的问题,我不由得别开视线。 错不了的,巴顿肯定是为了这点才雇用羽贺那。 如果是开发出成为abs基础的概念,并且受到多方猎才专家积极招揽的羽贺那,绿宝石工业肯定一下子就信任她。 于是,羽贺那引导绿宝石工业投入危险的赌注之中,让风险持续膨胀。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如果任凭事态自然发展,绿宝石工业有可能不会购买abs等商品,就算购买,想必数量也不会太多。想要确实达成贱价收购绿宝石工业的目的,就必须把帮手送进绿宝石工业,让绿宝石工业投入鲁莽的赌注之中。 我闭上眼睛痛苦低吟。如此俐落的手法让人不甘心到胃部紧紧揪起。 所谓懂得预测未来,指的就是这么回事。 「阿晴,你怎么了?」 听到葛詹尼加的话语后,我用著痛苦呻吟的声音回答: 「阴谋论或许是事实。」 「什么!」 「我知道安娜?哈格是谁。还有,我也猜得出来是谁企图得到绿宝石工业,而且这两个人是合作关系。」 玩笑话成真。 葛詹尼加像缺 氧的金鱼一样一张一合地不停动著嘴巴。 「无庸置疑地,他们设下圈套让绿宝石工业也被迫参加像布鲁?斯戴尔和e?j?洛克柏格参加过的试胆大赛。」 至于应该形容这是疯狂的举动,还是应该称为以计算打底的交易,就要看个人的解读了。也有人会说投资和投机的差别就在于顺利达成目标的叫投资,没能顺利达成目标的叫投机。 不过,两者有一个共通点,也就是如果是一个正常人,都办不到这两件事。 毕竟绿宝石工业有可能倒闭的消息万一被报导出来,将会掀起一场医疗报告远远不及的大骚动。一旦演变成那样的事态,不动产行情将彻底遭到扼杀,只要是冠上abs或cdo之名的所有金融商品将化为乌有。不仅月面,全世界的投资人因为贪念而吞下肚的炸弹将一鼓作气地引爆。到时候想必将目睹投资人的鲜血和脑浆散布满地。 于是,随著一场完美的经济版杀戮战场上演,我们也将回到以物易物的石器时代。 「……有、有没有可能设法解决?总不能眼睁睁看著这么危险的事情发生吧……万一失败了,月面……不,整个世界真的有可能崩坏的!」 「有可能会那样。」 葛詹尼加咽下一口口水说: 「该怎么做?是不是……果然要拿出印钞机?」 「不。我猜即将支付给绿宝石工业来填补钜额损失的那笔钱,应该是本来会进到我的荷包里的利益。」 葛詹尼加嘴巴张得大大的,露出难以置信到极点的眼神看著我。 也就是说,我等于是当了帮凶促成有可能导致月面崩坏的赌注。 「只要提出想要解除交易契约的请求,搞不好有可能让绿宝石工业所蒙受的亏损一笔勾销。」 听到我的话语后,葛詹尼加皱起眉头说: 「什么意思?我是说为什么会说是搞不好有可能?既然签约对象是你,不是百分之百有可能让契约无效吗?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绿宝石工业本身想要支付亏损想得不得了?」 「不是。」 巴顿会不会是在也预测到现在这状况之下,聘请了羽贺那? 不,现在就是想破头也没用。谁也不知道纯属偶然的部分涵盖到多大的范围,有哪部分又是经过计算的结果。我这么说或许像在开玩笑,但投资银行在聘请优秀的交易员时,总会重视一项要素。 也就是交易员的运气好坏。 「因为我已经把获利交给企图得到绿宝石工业的那个人物。当然了,那是在我同意之下。那是一笔交易。」 我没有说出其实是被夺走了利益。 那是契约。 那是无庸置疑的交易。 「……那不是在讨论晚餐要由谁来请客的金额吧……我实在一点儿也搞不懂你们的世界。」 「我自己也无法完全搞懂。我想那应该就跟测不出人们的欲望深渊有多么深一样吧。」 「……不过,如果你说的是事实,那要怎么办?你想到什么好方法了吗?」 「关于法律方面的事宜,我会找莎蒂亚小姐问问看。不过,或许可以从不同方向横加干涉。」 「要怎么做?」 我努力不让缺乏自信的心态表现在脸上,开口说: 「安娜?哈格和我是旧识。」 羽贺那极可能知道巴顿的真正想法。她可能知道巴顿为什么会把绿宝石工业视为目标。我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我不认为羽贺那会为了金钱而行动,也不像受到威胁。 这么一来,就表示羽贺那愿意提供协助的部分原因,是因为对于巴顿想要逼迫绿宝石工业的理由有所共鸣。 不论我的猜测正确与否,只要知道巴顿的想法,自然会有谈判的空间。 因为只要知道对方的想法,就能够提出替代案。 「……但是,万一失败了呢?」 葛詹尼加问道。 克莉丝那次我失败了。 「万一失败了……请启动印钞机。」 「……不管怎样,看来距离月面崩坏时刻已经进入倒数的阶段。」 「视状况而定,这件事可以拿来作为威胁题材。」 我轻轻耸了耸肩说道。 这状况简直就像为了试胆大赛互相在教唆。 「哈、哈哈……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我这边做得到的事情当然也会全力以赴。」 说罢,葛詹尼加一副彷佛看见鼻头上停了一只苍蝇的模样皱起眉头继续说: 「不过……我手上也只剩下在背后推动以帐面价值来评估这件事可以做而已。」 隐瞒亏损。 虽然停顿了几秒钟,但我很快地定下决心。 「……对于以帐面价值来评估一事,我不会反对。我相信总统也连同我那一份一起苦恼过。」 「阿晴……」 葛詹尼加顿时露出就快哭出来的表情。当然了,他没有真的哭出来。 「……很感激你愿意这么表态。那么,我就不客气地告诉大家已经得到月面英雄的赞同。」 「我明白了。」 做出回应后,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先设法掌握到巴顿的想法,再提出替代案让巴顿取消与绿宝石工业之间的契约。这么一来,绿宝石工业就能够回避一百亿慕鲁或更多的亏损。这样做所带来的价值肯定会高过一百亿慕鲁。 不论是一万还是万一,都不能允许绿宝石工业有可能倒闭的事态发生。倘若绿宝石工业倒闭,百分之百会引起恐慌,到时候就算有一千亿慕鲁也不够拿来灭火。一旦点燃火苗就没救了。绝对不允许失败。 我想起羽贺那的那种态度,就快心情沮丧起来。现在等于是要我在面对羽贺那那双对我失去一切兴趣的眼眸之下,打听出关于巴顿的情报。我实在不觉得羽贺那会轻易透露情报。 所以,还有另外一道我必须克服的难关。 如果想要打听出巴顿的情报,必须奉上同等对价给羽贺那。 我有办法准备出所谓的同等对价吗? 甚至是支付三百亿或四百亿的金钱也没用。我不认为羽贺那会屈服于暴力,也不觉得她会愿意倾听我的恳求。 我是不是应该求助于理沙?虽然我很想只靠著自己的力量解决事情,但事态不允许失败。我应该利用所有可利用的工具。 离开葛詹尼加的房间后,我在前往饭店的途中写了电子邮件给理沙,理沙没多久便寄来回信。看到理沙的回覆内容后,我不由得停下脚步。 ──对不起,没能够帮上忙。昨天我就想告诉你……羽贺那不肯跟我见面。 羽贺那没有和理沙见面?我无法理解这样的事实。羽贺那恨的人是我,而不是理沙才对啊!这是怎么回事? 回覆内容还没有结束。 ──不过,我死了心打算离开饭店时,饭店的员工转达了讯息和一封信给我。那是羽贺那要给我的。信里装著── 「轨道电梯票……?」 ──还有短短一句「对不起」。羽贺那在想什么? 理沙的回信到这里就结束了。我内心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我们正站在月面有可能崩坏的场所。明明如此,身处中心位置的羽贺那却早已帮理沙准备好轨道电梯票。这简直就像早已有所预知。 那正是── 「难道那家伙认为月面会崩坏?」 一股令人作恶的不安感从喉咙深处缓缓涌上来。我拚命咬紧牙根吞下不安感,并加快前往饭店的脚步。很快地,小跑步变成快跑,当我抵达格兰德中央饭店时,已经喘得上 气不接下气。 八年前来到这里时我只知道畏缩,四年前来到这里时我只知道卑微。 然而,此刻的我丝毫不在意饭店有多么隆重庄严或多么有格调。 我一边上下摆动肩膀喘气,一边走进专用电梯准备前往皇家套房。我无法抚平紧张的情绪,更是挥不开不安感。我满脑子想著羽贺那。那张彷佛一切事物都无所谓、甚至散发出死心感的侧脸让我无法忘怀。 表现出这般态度的羽贺那会站在有可能导致月面崩坏的场所,同时预期月面崩坏,这代表著…… 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做不好的联想。这么做了联想后,我忽然觉得能够理解羽贺那的谜样发言是什么意思。 那发言内容就是,虽然巴顿的目的和羽贺那想要前进的方向有重叠之处,但她根本不在乎绿宝石工业这个存在会面临什么命运。 羽贺那和巴顿想要前进的方向相同,但目的地不同。 一开始我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现在我搞懂了。说穿了,那甚至是合乎理论、理所当然会有的回答。 前进的方向相同,但目的地不同…… 这么一来,就表示差别在于前进的距离。 至于羽贺那协助巴顿的行为,如果借一句华莱士说过的话来表达,会是什么呢? 试胆大赛。 在试胆大赛里错估前进距离的家伙会落得什么下场? 从悬崖一路直坠地狱! 我站在5002号房的门前。这是八年前导致我失去一切的饭店里的最高级套房,也是四年前让我有机会找回迷失自我的地方。 一直以来,我总是在思考关于羽贺那的事情。我甚至觉得自己这四年来都是以「如果羽贺那看见我会怎么想」为基准在行动。 然而,我之所以能够这样直直朝向目的前进,绝不是因为拥有坚毅不拔的精神,也不是因为拥有一颗强韧的心。若不是理沙、克莉丝或艾蕾诺亚紧紧抓住我,让受尽挫折而就快支离破碎的我得到支持力量,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我。 这么一来,就表示我纯粹是运气好。这几乎是一种奇迹。 这么一来,就表示我应该抱著这样的想法。 孤军奋斗的羽贺那不知道度过多么煎熬的日子。 我想起羽贺那觉得一切事物都无所谓的表情,以及理沙收到的轨道电梯票。 羽贺那预期到月面即将崩坏。 「不对……羽贺那她……」 羽贺那她应该是为了让月面崩坏才前来的吧。 她装出愿意协助巴顿的态度,藉由持续把金额大到连巴顿都无法消化的钜额亏损加诸在绿宝石工业的身上,打算让真的从没有遇到过一件好事的月面变得一蹋糊涂。 她心想:「既然月面仅仰赖经济而得以成立,当然也能够仅仰赖经济使其崩坏。」 羽贺那以冷静的态度针对这项弱点展开攻击,用她那可看穿数学抽象世界的黑色眼眸找出了开关。也就是可以让月面吹熄灯号的开关。 我拿出门卡对著房门。这是我用不确定是三百亿慕鲁或四百亿慕鲁的钜额获利交换来的门卡。到了此刻,我忽然觉得门卡极度具有象徵性的意义。 如果羽贺那真的试图让月面崩坏,该责任无疑会在我的身上。我必须确认当初被甩开的手究竟在绝望的尽头抓住了什么。我必须确认自己的所为带来了什么样的因果。 我必须面对现实。 不是以被称为月面英雄而趾高气扬的投资人身分,而是以那个八年前对现实一概不知、真心相信只靠著一台笔记型电脑就能够实现任何梦想的川浦良晴身分。 我开启一扇通往八年前的门。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开启了时光机的门。 饭店的房间里一片宁静,彷佛延续了那时的教会场景。 我站在主卧室的门前,右手握起拳头准备敲门。 然而,举高到肩膀的位置后,拳头却违背我的意识迟疑起来。 不准犹豫! 我在心中大喊,并使出全力敲门。 跟著,我抱著甚至想要跨越时空的想法真心诚意地一边祈祷,一边呼喊: 「羽贺那。」 羽贺那三字穿过喉咙发声出来后,我不禁觉得彷佛事隔了八年才再次呼喊这个名字。事实上,我真的是事隔八年才做出因为想要叫住某人而呼喊其名的动作。这八年来,羽贺那三字一直只是个代号,用来代表已成为遥远过往回忆的某人。 然而,在这个瞬间,我呼喊了连在梦中也想见到的羽贺那名字。 所以,即使得不到回应,我也不会再畏缩。 「羽贺那!你在里面吧!」 我的声音被隔音效果绝佳的房间地板和墙壁吸收了进去。 我紧握住拳头,再次敲门。 「羽贺那!我有话要跟你说!」 于是,我趁势转动门把,没想到门把一转就开。 房门并未上锁。 思考一秒钟后,我豁出去地打开房门。 在那一刻,我陷入当真飞回到过去的错觉。 主卧室里一片黑暗。 「……羽贺那?」 遮光性良好的窗帘紧紧拉起。主卧室里昏暗得让人难以想像此刻是大白天,一脚踏进后,更是让人觉得彷佛来到八年前的教会。 房间的气味让我有了这样的感觉,也闻到了和那时相同的羽贺那气味。 「羽贺那。」 我呼喊了羽贺那的名字。 不过,这次不是对著不知有何存在的一片黑暗在呼喊名字。 这次是在知道一片黑暗里的人物之下,呼喊其名。羽贺那坐在床边,在膝盖上掀开著笔记型电脑。她以毫无情感可言的目光直直注视著画面,时而触碰萤幕进行操作。 羽贺那身边放著看似昂贵的酒瓶以及酒杯。 在那之后经过了八年的时间。尽管我觉得自己和八年前没什么太大的改变,也不代表羽贺那和我一样。 「羽贺那。」 我再次呼喊羽贺那的名字,但羽贺那还是毫无反应。 难道是没听到我的声音吗? 我这么心想的下一秒钟── 「干么?」 那口气不带一丝排斥感或厌恶感,也显得不感兴趣。 机器人般的冰冷话语让我忍不住就快退缩,但还是立刻开口说: 「我有事情想问你。」 羽贺那依旧保持著沉默,几乎眨也不眨眼地注视著笔电的萤幕。 「巴顿为什么那么固执地想要收购绿宝石工业?」 「不知道。」 回答后,羽贺那轻轻按了一下键盘。 「那你为什么要帮巴顿?」 「……」 沉默降临。 「羽贺那。」 「我没理由要告诉你。」 拒绝的态度。 我深深吸入一口气,开口说: 「你有理由。」 这时,羽贺那第一次看向我。或许是因为笔记型电脑萤幕发出微弱的光线,反而让拉上厚实窗帘的昏暗房间更突显出昏暗感。 尽管在如此昏暗之中,仍看得出羽贺那的眼神黯淡。 「你们的所为含有导致月面崩坏的可能性。」 然而,对于我的发言,羽贺那没有做出什么反应,视线也再次拉回萤幕上。 我不死心地继续说: 「布鲁?斯戴尔原本就快倒闭,但勉强撑了过来。可是,哈罗德兄弟也奄奄一息。在这样的状况下,万一发生绿宝石工业 第九章 多亏了低重力,不论是被拋到地板上的笔记型电脑,还是被踢倒的玻璃杯和酒瓶都完好如初。 羽贺那坐在床边整理著服装,我一边捡起散落一地的物品,一边询问: 「你现在会喝酒啊?」 「……理沙也会喝酒。」 「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啊。」 「不过,我不会再喝了。」 羽贺那的语气显得莫名地笃定,我不由得抬起头看时,正好和低头看著我的羽贺那四眼相交。 「反正我已经不寂寞了。」 羽贺那露出像在生闷气的眼神,那无可言喻的楚楚动人模样让我满怀感伤,同时也痛切感受到自己在八年前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 不过,即使这两种情感哽在喉咙而甚至无法顺利呼吸,我还是没有杵在原地不动。我站起身子,轻轻把手贴在羽贺那的脸颊上。 羽贺那闭上眼睛,一副竖耳倾听的模样微微歪著头。或许她透过触碰到脸颊的指尖,正在下载我一路走来的八年岁月。 羽贺那缓缓张开眼睛后,没有显得难为情,当然也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但也不是平常的铁面人表情。羽贺那一副有些意外、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也注视著我。 「现在能够这样子,忽然觉得八年的时间一眨眼就过了。」 羽贺那的乌溜溜大眼珠和八年前一模一样。 「如果告诉我现在是那天晚上的延续,我也会相信。」 羽贺那直直注视著我,做出这般发言。羽贺那说的那天晚上,想必是指我和她不分昼夜埋首于交易,最后筋疲力尽地钻进同个被窝里睡觉的那一天。 当时我们彼此都是不折不扣的小孩子。我们执迷地相信世界充满著热情,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作妥协或犹豫。 不过,我能够痛切理解羽贺那说的话。 我扪心自问:「经过八年的岁月后你改变了多少?」 答案肯定是什么也没改变。 我越过高山、走过深谷,但最后还是回到了原本的地方。 「不过,是不一样的。」 说罢,羽贺那以指尖抵著我的颧骨部位。 「阿晴,你长高了。」 记忆中,八年前的羽贺那似乎比我高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不甘心而反击说: 「你的头发变短了。」 羽贺那轻轻压低下巴,紧紧抿住双唇。 「你比较喜欢我留长头发吗?」 事实上,不论长发或短发都很有吸引力,但羽贺那的个性总喜欢凡事黑白分明,如果老实说出我的想法,她肯定会板起脸来。 于是,我挑选了符合投资人作风的话语: 「就跟投资一样。不论是长发还是短发,我会视当下的状况选择利多的那一方。」 羽贺那一副嗅到敷衍意味的模样,面带厌烦的表情看著我,但事到如今我也不会感到畏缩。 「不过,从事投资时也一样,必须仔细调查才行。」 「调查什么?」 羽贺那没有抬高语尾的音调,而是以符合她的作风用著像在质问的口气问道。 光是这样的态度,就让我觉得怀念不已,嘴角也自然地往上扬。 「好比说为什么要剪短头发之类的。」 羽贺那一副没什么特别用意的态度回答: 「因为在地球时,长头发太重了。」 「……原来是这样啊。」 我内心某处期待著会听到罗曼蒂克的答案,好比说因为和我分开而剪短头发,或是因为看了方才说的《打倒阿法隆英雄传》而会错意,以为自己失恋了才剪短头发。 然而,羽贺那毕竟是羽贺那,她的答案完全是以实用性为考量。 「既然这样,如果是在月面,留长头发也不会有问题吧。」 「有。」 出乎预料地,羽贺那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不禁感到惊讶。 「排排睡的时候,头发会被当成垫子压在底下。」 羽贺那看我的眼神带有责备的意味,我猜想那个曾经把她的头发当成垫子压在底下的某人应该就是我。 尽管知道羽贺那的表现显得孩子气,我还是忍不住感到开心,责备的目光也让我有种搔痒难耐的感觉。 「我下次会小心。」 「你的睡癖那么差,根本不可靠。」 我的睡癖没有很差啊!我心里这么想,但知道就算反驳回去也没用。 而且,现在不需要反驳,未来也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我思考著这些事情时,羽贺那没有停顿下来,紧接著说: 「还有呢?」 「咦?」 「还有呢?」 我不明白羽贺那在询问什么,露出少根筋的表情注视著羽贺那时,羽贺那皱起眉头,美丽的眉形也变了形。 「你不仔细做调查吗?」 羽贺那的意思是要我再多问一些事情。 这样的撒娇方式简直就像爱意气用事的猫咪。 不过,为了在脑海里一一排出其他询问事项,我陷入了沉默。 陷入沉默并非因为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可以询问羽贺那,反而是因为有太多事情想问。不过,我没有轻率地发问。因为无可避免地,我想问的都是会破坏愉快心情的事情。 「……我听说你在投资时会做各方面的调查,而且仔细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明明如此,你却不仔细调查我的事情?万一羽贺那明显表现出这般不满情绪,我就这么保持沉默或做出敷衍态度恐怕会得到反效果。 而且,早晚有一天我还是必须问个清楚。 我从羽贺那的脸颊上挪开手,改以握住羽贺那的手,在她的身旁坐下来说: 「八年前离开教会后,你都在做什么?」 你问这些要做什么?如果羽贺那这么反问,我确实找不到什么说法可反驳。不过,从事投资时该公司的历史沿革是非常重要的资讯。 从一路来得到过什么,又失去过什么的资讯中,可找出向前迈进的方向。 羽贺那应该明白我不是纯粹因为好奇而发问,搞不好她连怀疑的念头都没有过。 即使如此,羽贺那还是显得吞吞吐吐,一副害怕的模样使力握紧我的手。 「……有活著。」 最后,羽贺那说出像爱冷嘲热讽的十几岁少女会有的答案。 我看向羽贺那之后,羽贺那别开视线,就像八年前捱了骂而闹起别扭一样。 「具体来说?」 我学理沙可能会挑选的字眼说道,羽贺那心不甘情不愿地看向我。 「不过……我没有骗人。」 我不觉得羽贺那是在闹小孩子脾气。从她的表情就明显看得出来。 羽贺那冲出教会后,搞不好一次也没有笑过。 羽贺那的生硬表情足以让人做出这般想像。 「离开教会后……我回到养父母的身边,但早就已经有了我的替身。这也很合理,毕竟我本来就是为了当某人的替身才被那些人买去。」 我想起巴顿交给我的资料。羽贺那是被一对不知因为车祸还是什么原因失去爱女而精神不稳定的富豪夫妇买走,安排成爱女的替身。 「那些人直接把我丢进地球上全面采取寄宿制的学校。在那之后,我的每一天就只是读书、睡觉,然后起床再读书。所以,我刚刚说有活著,或许是错误的说法。」 说罢,羽贺那拉起我的手,并把身体缩成一团,让额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应该说我只是没有死而已。」 从事放贷人工作的户山曾说过:「有些人找不到自我价值,就像甚至孵化不成的小鸡。」 对于自己一直处在幸运环境里的事实,我克制不住地心生罪恶感。 还有,对于在八年前的命运时刻,我没能够相信羽贺那到最后而甩开她的手的事实也是。 「对不起喔。」 不论道歉再多遍,也永远不够。 羽贺那摇了摇头,但我知道摇头的动作不是在表达拒绝。 「以结论来说,我现在人就在这里啊!」 我本来打算开口对羽贺那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嘴巴。 在那之后,趁著羽贺那准备抬头时,我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以取代话语。 「在那之后呢?」 「我一直在计算。」 羽贺那想必是埋首于数学。数学是她最喜欢的东西,也是唯一的逃避方式。 不过,这八年来,羽贺那并非一直冻结在灰蒙蒙的时间里。有人带著羽贺那走出象牙塔。 我站起身子,看向羽贺那。羽贺那抬头看著我,脸上挂起问号。接下来我要说的不是会让人觉得痛苦却又感到怀念的往事,也不是什么枕边细语。 「羽贺那。」 我呼喊羽贺那的名字后,即使羽贺那一向对人们的微妙情感感受迟钝,似乎也明白了我在想什么。 羽贺那难得做了一次深呼吸后,简短地说: 「那个人在两年前主动出现。」 巴顿?古拉铎斐森。一个让我们的命运掀起波涛巨浪的男人。 我离开床边,走近窗户拉开窗帘。这不是会想在昏暗房间里谈论的话题,也不应该在昏暗房间里谈论。 刺眼的光芒笔直射来,我斜眼看向窗外,看见在牛顿市里也显得特别高耸的摩天大楼栉比鳞次。那景色足以提醒我自己正处在世界里的什么位置,也足以让我唤回肾上腺素。 「阿晴,你知道哪些?」 玻璃窗上的反射现象映出还一直坐在床边的羽贺那身影。 「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转过身说道。 「我真的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你忘记我来到这里时的表情了吗?」 听到我的话语后,羽贺那稍微别开视线,思考一阵才开口说: 「像个死人一样。」 毕竟这是事实,我想反驳也难,但还是忍不住希望羽贺那可以说话婉转一些。 另一方的羽贺那才不理会我的感受,她看向远方不知道在回想什么。 「那个人两年前主动来找我。」 「他有说过。听说是为了猎才。」 「那个人和其他家伙不同。」 「不同?他不是来游说的吗?」 「他跟人装熟的功夫比其他家伙高竿好几倍。」 我没预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不由得露出苦笑。在那同时,也轻易想像出了画面。 「不过,跟主动来找我,只知道要我做一些无聊事情的那些人比起来,那个人的态度明显不同。」 羽贺那看向远方说道,看见那表情,我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而困惑不已。 我心想:「怎么搞的?」但立刻察觉到是怎么回事。 我在忌妒。 「那个人抱有梦想。他不断向我描述梦想,就像个天真的小孩。他根本不在乎我有没有听进去,单方面地不知道描述了多少遍。」 在羽贺那的面前描述梦想,并得到她的一声赞美曾经是我最大的心灵支撑力量。 在如此重要的记忆沉睡之中,持有庞大能量的巴顿却大摇大摆地闯进来,教我如何不感到痛苦? 不过,尽管像吃了苦瓜一样苦不堪言,我还是忍不住扬起嘴角露出笑意。因为巴顿像个天真小孩不停描述梦想的表现,实在太符合他的作风了。 「虽然你也告诉过我你的梦想,但那个人的梦想跟你不一样。」 羽贺那说出令人意外的话语。 「那、那是……一定的吧?我不认为会是一样的梦想。」 「我指的不是内容。」 听到羽贺那的回答后,我不由得歪起头。 「那个人表现得自信满满。」 羽贺那的直率发言化为一把利刀,朝向我的胸口猛力刺来。 无所谓啦,谁教我在描述梦想的时候表现得畏畏缩缩的。我忍不住想要闹起别扭。 不过,那时候我确实鼓起极大的勇气才敢说出梦想。随著一定程度的年龄增长后,我更明白那是多么难以说出口的事情。 所以,如果要问我是在哪一瞬间喜欢上羽贺那,我想应该是在当初羽贺那没有取笑我的梦想的那时候吧。 既然喜欢上对方,也只能认输了。 「下次我也会表现得自信满满的。」 我举白旗投降说道,羽贺那保持著正经的表情说: 「内容的部分,我比较喜欢你的。」 「咦?喔……」 不过是听到「喜欢」两字而已,我就像个少年双颊发烫,连话也说不出来。 我打从心底庆幸著理沙不在场。 「不过,以实现机率来说,那个人的机率比较高。」 羽贺那的冷漠话语顿时把我拉回现实。 「虽然乍看下会觉得是荒唐无稽的计画,但马上就会明白只有最初的前提会让人觉得荒唐无稽。」 我拚命地转换思绪。这里不是八年前的教会房间,而是掀起一阵阵欲望漩涡、位在牛顿市中心的豪华饭店里的最高级房间。 「abs的不履行契约。」 「没错。那个人认为只要发生这样的事态,再来就能够几乎百分之百照著计画走。还有,克莉丝她们创造出来的商品有个关键性的缺陷。我到现在还想不透那个人明明不懂数学,却知道有缺陷。」 「缺陷。」 「差别就在于看待世界的方式。牛顿可说是被给高斯骗了才会破产。可是,距离曼德博出生必须等上很久的时间。」(注:高斯(德语:johann carl friedrich gau?)生于一七七七年,为德国数学家、物理学家、天文学家,被认为是历史上最重要的数学家之一,并被誉为「数学王子」。)(注:曼德博(法语:beno?t b. mandelbrot)于一九二四年生于波兰,为法国、美国数学家。) 虽然我完全听不懂羽贺那在说什么,但对于abs的不履行契约,羽贺那手中似乎握有什么根据。 巴顿靠著他的一流嗅觉以及眼光识破这点。 「所以,巴顿的梦想是什么?」 我询问后,羽贺那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羽贺那用膝盖夹住双手,一副难以启口的模样。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让你难以启口的事情吗?」 经过方才那一场大吵大闹、互相对骂的场面,也在抱著愚蠢的误解度过四年之久后把所有情绪都宣泄出来,都这样了,还有难以启口的事情? 我完全无法想像会是什么事情。 羽贺那开口说: 「守护月面。」 羽贺那看著我僵住不动,一脸尴尬的表情。 或许是为了掩饰尴尬的情绪,羽贺那难得继续做出说明: 「绿宝石工业过于强大。他们过度掌控大部分的月面基础建设。万一他们遇上危机,月面上没有其他存在有能力取代。所以,那个人告诉我。他说他之所以能够还好好活著,是因为月面这个游乐场的存在。他还说为了守护月面,不能 就这样继续放任绿宝石工业下去。」 这内容听起来道理十足,也是巴顿很可能会说的台词。 巴顿持有好几个姓名和户籍,是一个能够自由自在动用莫大金额的人。如果要说巴顿至今仍有未能得到满足的欲望,恐怕也只剩下为了成功而成功。 这般心态和病态性的赌徒没什么两样。比起到手的物品,这种人唯有在设法得到物品的过程中才能够感受到喜悦。 不过,我多少能够体会这种类型的人会有什么苦恼。在以股市展开的金融世界里,人们能够赚取到足以实现任何梦想的莫大金额。 不过,就这样而已。为了羽贺那支付那笔钱后让我有了体会,反正不管怎样,到手的也只有金钱而已。市场里看似藏著命运的答案,但永远不会告诉我们答案。 然而,即使心里明白这点,还是会希望至少可以保有一块天地,可以让人相信有机会抓住梦想的一小角。 巴顿的话语应该是不带虚假的真心话。 「那这样,巴顿收购绿宝石工业后……打算分割事业吗?」 「他是这么说的。他说打算在分成几个部门后,设立竞争公司。」 「这听起来很蠢……但又合乎道理。」 从医疗报告出炉所引起的那场骚动中,也明显看出了事实。月面确实备有救生艇,但没有足够的数量让所有人都坐上救生艇。 照理说,既然有需求,就该有供给。 「这么说来……如果告诉巴顿月面会崩坏,他有可能愿意提供协助?」 我低喃道,并思考著应该如何进攻。八年前,我用天真的脑袋思考出幼稚交易,向巴顿提出提议。还有,就在不久前,理沙也向我提出类似的提议,我拒绝了理沙。 如果依旧是同类型的提议,巴顿想必不会接受。必须想出一个巴顿听了会觉得有甜头可尝的交易。 「不过嘛。」 「……什么?」 羽贺那似乎预测到我打算说什么,脸上浮现感到厌烦的表情。 「你本来是抱著如果你的计画失败也无妨的心态吗?」 羽贺那企图让月面崩坏。然而,羽贺那的计画失败就等于巴顿可以成功达成计画让月面未来也继续存活下去。 羽贺那皱起眉头,别过脸去。当初羽贺那的内心想必藏著痛苦不堪的情绪,在全身就快被撕裂开来的相互矛盾心态之下,协助了巴顿的计画。 羽贺那绝不是薄情的人。 羽贺那八成是因为情感过于浓烈,导致连她本人也无法顺利管控情感。 「真的很对不起。」 我不由得脱口说出这句话。 「……对不起什么?」 没错,我在对不起什么? 对于害得羽贺那受苦一事,我道歉过了。对于八年前甩开手一事,也道歉过了。 我不觉得光这样就能够得到原谅,也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有好好道歉。 「四年前,在我人生最抢锋头的那个时候,我应该站出来呼唤你的。艾蕾诺亚似乎以为我一定会那么做……总之,如果那时候我真的那么做了,《打倒阿法隆英雄传》那部电影肯定会变成不一样的结局。」 羽贺那也不需要在受尽矛盾心态的折磨之下,策画出如此骇人的计画。 羽贺那毫不掩饰地瞪著我。 「你为什么没有那么做?」 除了搔头,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反应。 「因为太忙了……」 羽贺那露出鄙视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后,轻轻叹了口气。 「你真的都没变,还是跟八年前一样。一旦沉迷于某件事情,就完全不听别人说话。」 羽贺那沉迷于创造投资工具的那时候,也曾经全身光溜溜地从浴室里冲出来。虽然不太愿意被这样的人指责,但毕竟羽贺那说的是事实,我也就没有强烈反驳。 「唔……不、不过,我自认现在不一样了。如果我还是跟那时候一样的话,现在肯定没有机会和你交谈。」 「什么意思?」 「如果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就不会积极地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你知道,而是会拚命想要从你口中打听出计画内容。」 「……你是白痴啊?」 「就是因为不是白痴,现在才能够保持镇静地跟你交谈吧……」 我越说越没有自信,连自己也感到没出息。亏我还拥有「月面英雄」的称号,这下子恐怕得一辈子努力挽回名誉了。还有,我的注意力完全被月面的骚动吸引过去也是不争的事实。面对羽贺那的时候之所以会有心急如焚的感觉,想必原因就出在这里。 羽贺那看了我一眼后,别开视线说: 「我觉得是白痴。」 羽贺那的侧脸实在太可爱了,我无力地在脸上浮现笑容。 「看到我们现在这样开心在一起,忽然觉得月面正面临危机像是假的。」 「那不是假的。」 个性耿直的羽贺那这么回应后,似乎很快便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事。 羽贺那露出不安的眼神看向我。 至于我,我有信心已经没有露出没出息的表情。 「我知道的。所以,让我问最后一个难以启口的问题。」 我先做了一次深呼吸后,开口说: 「我想要知道你让绿宝石工业持续买进的部位全貌。也就是为了让月面崩坏,而持续埋下的炸弹数量。」 羽贺那顿时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大大吸了一口气后,把潘朵拉盒子的钥匙交给了我。 听完羽贺那的说明后,我不禁觉得我们来到相当高的境界。 说到八年前赌上外区多数居民的命运的那场骚动,顶多也只有一百万慕鲁的金额。 如今从羽贺那口中说出来的金额,却是当时的一万倍都还嫌不够。 「结果是多少金额?」 葛詹尼加坐在办公室的书桌上问道,紧张得甚至忘了屏住呼吸。 「预估亏损总金额可能会高达八百亿慕鲁。这个金额还是只限于在这个时间点计算出来的结果。」 「意思是说接下来亏损金额还可能增加?」 「就理论上,如果只有abs、cds以及保障商品,其亏损金额会有上限。毕竟如果一切都不履行契约,证券就会变成废纸,只要支付和该证券相同金额的保险金,就可以了结事情。」 「听你说得一派轻松,就会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 「好一笔天不怕地不怕的金额啊。」 与莎蒂亚一起前来的华莱士夹杂著叹息声说道。或许是金额过于庞大,已经来到甚至会让人感到佩服的境界。 马可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葛詹尼加则是揉著眼头。 「所以……那些冷血无情、以追求利益为第一的经济野兽要怎么创造出更高金额的亏损?该不该帮他们申请金氏世界纪录啊?」 「他们的计画还有下一个阶段,同时也是陷阱。」 在饭店里听到羽贺那的说明时我震撼不已,但现在克制著尽量不让自己回想起当时的感受说道。 若不是从羽贺那的口中听到那件事,我恐怕会内心受挫。 我之所以能够免于内心受挫,是因为说出那件事的羽贺那看起来内心严重受挫。 「他们在做也牵涉到外汇的大规模期权交易。」 「外汇?期权?」 葛詹尼加皱著眉头反问道,就连莎蒂亚和马可也一副猜测不出话语含意的模样。现场只有华莱士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 「期权是指以一定的价格,在未来的某个日 期买卖某物的权利。如果是外汇期权,举例来说,就是可以在三个月后以比现在更便宜的价格买进慕鲁的权利。即使到时候慕鲁的价格上涨,还是可以便宜买进。」 「嗯……我大概可以想像出是什么样的交易。这样的交易怎样了?」 「在医疗报告出炉之前,月面经济一直处于绝佳的状态。也就是说,不论对地球上的哪个国家,月面的货币表现得越来越强势。」 「嗯,这点我知道。多亏月面的货币够强势,使得进口商品的价格下跌,人们的生活也可以过得越来越轻松。相对地,不动产的价格倒是一路持续攀升……」 「也就是说,当时会有动机投入以慕鲁会越来越强势为前提的赌注。如果反过来说,只要预测得到未来将会崩坏,就能够轻易攻击其脆弱性。」 「……抱歉,我脑袋不灵光。什么意思啊?」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后,开口说: 「如果是慕鲁的价值未来将持续上涨的状况,以未来慕鲁会升值为赌注的期权价值当然会上涨。相反地,如果是慕鲁必须贬值才有利可图的期权,就会变得毫无价值。」 「……这当然是没错……然后呢?」 「可是,即使大家都认为慕鲁有可能升值,当中还是有人会认为慕鲁有可能贬值。对于抱著这种想法的人,就可以把毫无价值的期权卖给这些人。重点就是贩卖当未来慕鲁贬值时可以有备无患的保险。」 「又是保险……」 「是的。如果慕鲁一直处在持续升值的状况,期权就和期满后就不具效用的保单没两样,绿宝石工业贩卖越多这种保险,就赚越多钱。不过,相反地,当慕鲁贬值,期权被扣下扳机发挥效用的那一刻就会是个大问题。到时将会引起一场大爆炸。」 「……是他们自己要卖保险,当然会这样,不是吗?究竟这样会有什么问题……」 看著葛詹尼加一边忍受头痛,一边像在摸黑似的试图跟上不熟悉的金融交易的话题脚步,我以冷漠的口吻说: 「总统,你还记得当一切真的都无药可救的时候,我们的最终手段是什么吗?」 「嗯?就是启动印钞机……啊!」 「没错。只要启动印钞机大量印制慕鲁钞票,慕鲁势必会贬值。」 「意、意思是……如果为了解救绿宝石工业而印制慕鲁钞票,会害得想要解救的对象蒙受更多的亏损……是这个意思吗?这、这太夸张了吧!这是什么状况啊!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会让我觉得最扫兴的瞬间就是听到这种话题。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才有的策略吧。」 华莱士以沉稳的口气说道。 「博士所言甚是。卖空动作做到一半时,最扫兴的就是遇到政府介入。当然了,一旦绿宝石工业陷入窘境,政府会插手干涉也是可预期到的事情。不过,说什么也要设法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个莫大的期权交易陷阱是安排好的措施,目的在于预防政府启动印钞机,或是企图让政府的介入在实质上变得无效。所以,就计画的性质来说,期权交易的对象极可能是协助绿宝石工业收购计画的人物。」 「嗯,这部分我也认同。毕竟如果期权的陷阱发挥太大的效果,导致因为莫大亏损而适得其反,那就伤脑筋了。对方应该是打算在觉得太过火的时候就取消交易,适当抑制亏损的金额。了不起的手段。这真的是人类计画出来的吗?」 其考虑周到的程度完全不输给恶魔。 「如果真是这样……那现在要怎么办?我们还能怎么做?」 「目前还不知道我们还能怎么做。不过,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我舔了舔嘴唇说: 「只要一边设法不让哈罗德兄弟和绿宝石工业陷入挤兑骚动,一边也设法不让慕鲁贬值,让这场骚动平息下来就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葛詹尼加笑了出来。他单手摀住脸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上下摆动肩膀笑著。 「这简直就是戈耳狄俄斯之结嘛。」(注:戈耳狄俄斯之结(gordian knot)是关于亚历山大大帝的传说故事。一般用来隐喻使用非常规方法解决不可解的问题。根据传说,这个结不存在绳头。) 华莱士说出这么简短一句。 「意思是要寻找可以把绳索一刀砍成两截的传说长剑吗?」 马可这么发言后,葛詹尼加大吼说: 「要上哪里找那种鬼东西!」 葛詹尼加的耐性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阿晴,你离开后过了十分钟,投资银行的米勒?伦奇也主动来跟我们联络!幸好他们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家银行的腐败程度,所以甚至想放弃调度资金,直接跳到寻找愿意收购他们的对象。米勒?伦奇应该是顾虑到如果勉强硬撑下去,可能会像布鲁?斯戴尔那样被贱价收购。他们还顺便说什么希望政府帮他们说几句好话。曾几何时我们政府摇身变成可靠的对象了!我真是与有荣焉啊!」 「……有适当的人选吗?」 「就我所知,投资界的所有投资人都陷入恐慌状态,每个人把现金藏在衣橱里,不是吗?这么一来,目前持有现金的,恐怕只剩下代管善良客户存款的商业银行而已吧?以规模来说,应该会是月球银行比较有可能吧。只是不知道收购价格会是多少就是了。」 「非常适当的人选。」 听到我这么说,葛詹尼加深深叹了口气,以哭求的声音说: 「怎么想也觉得事态已经来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一切都处在必须临阵磨枪的状况。我想要立刻启动印钞机大印特印钞票。这样就可以终结一切。如终结一切的字面含意,所有东西都会结束得一乾二净!莎蒂亚,在法律上不需要通过议会,我随时都可以进行,对吧?」 「是的。议长已经不知神隐到哪里去,四个议员当中也只剩下一个议员。所以,只要利用总统的推荐名额安插某人进议会,就能够符合『应取得在席议员过半数赞成』的法律规定。」 「就是这么回事。而且,只要把印钞机的插头接上插座,就可以立刻运转,对吧?就是一种可以轻松plug & y的概念!」(注:plug & y的中文是随插即用,指在电脑加上新的外部装置时,能自动侦测与配置系统的资源,不需要重新组态或手动安装驱动程式。) 「严格说起来,应该不是y,而是祷告的pray吧。」 「相当犀利喔。」 对于华莱士的轻佻发言,莎蒂亚耸耸肩做出回应。 「可是,现在只剩下这个方法而已啊!」 葛詹尼加大声喊道。 目前正处于绝望的事态。如果顾及某一方,另一方就会不支倒地,如果做了某件事,这方就会撑不住。 现在是一头特别巨大牛只误闯进玻璃工艺品店。不论再怎么费心费力,也免不了灾难。 「不过,那真的是最终手段。一旦用了它,就再也无法恢复原状。」 「……你不觉得凡事都必须付出代价吗?」 「如果到最后同样是面临月面崩坏的结果,也可以考虑不要插插头,静下心来祷告。」 「哟?意思是要交给市场去自然发展?十分符合月面的自由主义氛围呢!好一个贯彻始终。」 华莱士一副在挖苦人的模样轻笑说道。 「那才是无能的教条主义!那群人无法自力解决问题的事实已经明显摆在眼前!根本不可能选择什么都不做!」 「所以,我认为只能好好思考。」 我致力保持冷静地说道。 「一直思考到真的已经到了极限的地步。」 「在那部电影里你好像说过类似的台词。」 我看向脸上挂著笑容的华莱士,皱起眉头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厌烦的情绪。 不过,我不是因为华莱士的轻佻发言而板起脸。 我是想到如果说出造成如今这般事态的一大半原因在于那部电影,不知道华莱士会不会相信? 「话说回来,做投资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撤退时间。」 华莱士举起拐杖敲打一下地面。 「没错,我也觉得必须设一条死心的界线。虽然让印钞机运转会面临新的问题,但可以回避短期内的危机。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至少这样可以多争取一些时间让人们逃出月面。」 「嗯……这也是必须解决的问题……我请人计算过,就算全面启动轨道电梯,要把月面所有人送到地球去,也要花上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这还是没有把重力训练设施的消化量考量进去的数字。目前还掌握不到在月面出生,而且从来没有去过高重力圈的人数,但应该……没办法让所有人同时接受训练吧。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唯独绿宝石工业一定不能突然倒闭,陷入无法完全发挥功能的状况。不论是空气循环,还是圆顶气温的维持,可都是由绿宝石工业一手掌控。到时候将引发史上最大规模的宇宙意外。」 这么一想,我不禁深刻体认到月面是建立在一切事物皆顺利运作的假设上,才得以成立的世界。原来地球上的多数国家之所以都是由政府来掌控重大基础建设,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么,举白旗投降的界线要怎么画?」 葛詹尼加发问后,大家的视线很自然地集中到华莱士的身上。 如果是一般的股票交易,最大的亏损就是股票变成废纸的瞬间。不过,如果换成是卖空,因为股价上涨将带来亏损,所以理论上将会有无限大的亏损。因此,在从事卖空这种投资时,抓对撤退时间会比一般交易来得更加重要。既是卖空专家,又是悲观帝王的华莱士博士,面带不悦的表情说: 「你们这些家伙……把重责大任都丢给我这个就快去见阎罗王的老头子是抱著什么心态?」 「假设失败了,如果那个人已经往生,也不好意思说他坏话,不是吗?」 华莱士这位最会挖苦人和说风凉话的天才,也不由得露出厌烦的表情看向莎蒂亚,但莎蒂亚用力眨一下眼睛朝向华莱士拋媚眼。 「……听说从事法律业的都是坏人,看来是真的呢。」 「呵呵呵。」 「真是的……真后悔我为什么不乖乖躺在病床上……偶尔应该要听玛莉亚的建议的。」 华莱士用著不屑的口吻说道,跟著屏住呼吸并闭上眼睛好几秒钟,彷佛潜入了智慧的泉源之中。 「如果哈罗德兄弟的股价跌破十慕鲁,就可以认定前往地狱的时刻已经进入倒数阶段。我大致计算过资产价值,但一旦低于十慕鲁,就算扣除掉那些被掩饰的亏损金额,也会落到不合理的便宜价位。如果股价跌破到这个价位,就表示市场完全不信任哈罗德兄弟的帐簿和未来。再来也只能等死了。」 「绿宝石工业呢?」 葛詹尼加痛苦呻吟地问道,华莱士瞥了葛詹尼加一眼后,看向我说: 「当然是以绿宝石工业安然无事为前提。虽然完全想像不出会是什么状况,但只能在那之间找出平息这场骚动的方法。一旦绿宝石工业开始摇摇欲坠,就没有闲工夫犹豫了。到时候什么也不用思考,只能插上印钞机的插头,诚心祷告而已。包括我们在内,将会有几十万人被留在宇宙空间。」 「政府不能代为经营吗?」 马可插嘴问道,莎蒂亚在脸上浮现带有挖苦意味的笑容说: 「如果那么做,在实质上会变成国营事业。就法律方面,将必须通过议会审查,你觉得这有可能吗?如果绿宝石工业变成国营事业,其他企业就会一家接著一家担心起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到时候议会恐怕会纷争不休吧。」 「可是……这是攸关人们性命的事情耶?也攸关到爱找碴的议员们本身的性命耶?」 看见马可感到难以置信到极点的反应,莎蒂亚笑得更加开怀。 「哈哈哈!马可,这里可是一群觉得金钱比性命重要的人们的游乐场啊。」 如果是在平时,这只是一种喜欢自爆缺点的发言,但此刻夹杂著真实意味。 「而且,在提出政策让绿宝石工业变成国营事业,并由政府代为经营的当下,或许表示赞成算是合理,但拜这个政策所赐得以平息事态后,才是真正棘手的时刻。议员们不都是企业派来的人吗?而且,也会留下会议纪录。有哪个议员希望自己留下赞成让企业国营化的污点呢?」 议会是一个讲求合理性、利己主义至上的经济人流连徘徊的地方,早就是耳熟能详的事情。 那些经济人把重大决策交给别人去决定,自身则是只要能够从中获利就好。 「国营化啊?月面上卖的字典里应该没有这样的字眼。」 葛詹尼加说道。 「是啊,我不敢想像那会引发多么严重的混乱场面。」 「这么一来,最理想的做法还是要设法说服企图执行恶魔计画的某人。」 「……对了,阿晴,你做得到吗?」 葛詹尼加虽然用著像在发问的口气,但明显不是问句。 我这么回答: 「我跟他目前是一胜一败。」 我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但想必不是因为疲惫。 「我们可以帮忙做什么?」 「请为我祷告。」 我别无选择,只能做自己做得到的事情。 离开政府综合大楼前往格兰德中央饭店后,发现羽贺那站在5002号房的门外等候。 「你被锁在外面啊?」 因为房门是采用自动上锁的设计,我没多做思考便这么询问。 「…………嗯。」 保持沉默好一会儿后,羽贺那简短应了一声。我一边轻笑,一边掏出自己的门卡开门。不过,与羽贺那擦身而过时,我发现羽贺那偷偷地将门卡收进口袋里。或许羽贺那是迫不及待想要早点见到我,才会在门外等候。 看见羽贺那这般可怜兮兮的举动,我不禁感到开心,但轻松的心情很快就沉重起来。 「结果怎样?」 即使是在八年前,羽贺那也鲜少会主动发问,现在却这么询问。看来羽贺那不是因为太想念我,而是在意状况在意得不得了。明显看得出羽贺那为自己的所为感到后悔。 在投资界,自己的想法造成反效果而导致严重事态的例子并不罕见。不过,以羽贺那的例子来说,她是抱著笃定的心态持续让绿宝石工业承担风险。 你是被我逼入绝境,加上受到巴顿的怂恿才会那么做。就算以这样的说法安抚羽贺那,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我打从心底期望能够设法排除这个危机,哪怕只能减轻一小部分,我还是希望能够减轻羽贺那的悔意。 为了迎接能够以笑脸面对彼此的日子,我诚挚地祈祷著。 「状况比想像中的糟。」 「……米勒?伦奇?」 羽贺那轻声问道。 我惊讶地看向羽贺那。 「我拿给你的程式似乎算得很精准。」 说著,羽贺那敲起行动装置的键盘。 也就是那台羽贺那之前在玩扑克牌游戏的装置。 「如果这计算结果正确,下一个会是哈罗德兄弟陷入危机。」 羽贺那看 著画面,说话的语调宛如在告知轨道电梯的班次资讯。 羽贺那所设计的程式是根据abs、cdo以及保障商品的价格,将该金融机关对于风险所表现的积极度加以数值化,并且可模拟当不动产行情腐败时,该金融机关本体是否也会腐败。那程式似乎是透过用于模拟传染病如何散播或森林大火等灾害的演算法,来呈现会引发挤兑骚动的信用不稳要素。 模拟画面上显示出金融界密密麻麻的网路,以及带来信用不稳的挤兑骚动。那画面看来看去,只会觉得像一张恶魔为了预测世界末日而勾勒出来的未来地图。 当初羽贺那让绿宝石工业持续累积风险的时候,就是使用了这个程式,为了提供参考,我也给了华莱士同一个程式。 看在我的眼中,会觉得难以相信竟然能够设计出这样的程式,但羽贺那告诉我如果是在两年前就预测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也就不会太困难。 尤其是针对数据类,公开数据当中顶多只找得到把abs或cdo的发行金额整理在一起的数据,而照理说,就算找遍所有地方,也找不到羽贺那和巴顿拿来参考的资讯。然而,巴顿就为了这点设立公司来收集资讯,并仰赖人力打电话给全世界的金融机关,打听出部位或价格设定的相关资讯,再加以整理。 事实上,世上专门提供行情资讯的服务业公司当中,几乎每一家公司都会承接这类庸俗的工作。所以,想必接电话的那一方也不会特别起疑心。 不管怎样,巴顿的固执程度吓得我就快腿软。不过,我也像得了妄想症,抱著执著信念去到月面尽头确认发电所的存在。 虽然在规模和经验上,我都输给巴顿,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应该不至于不够资格和巴顿一较高低。毕竟我们看著一致的方向。 我在羽贺那身边探出头看向画面说: 「理论上来说,哈罗德兄弟还可以撑多久?」 「……如果现在这状态持续下去,可以撑一个月。不过,这是在不动产行情得下跌率维持一定的假设下所计算出来的结果。如果市场状况恶化,信用不稳就会呈现非线形走势。」 「意思是如果暴跌的话,会提早崩坏?就像……密密麻麻的程式字串一个一个垮下来那样?」 「没错。不过,很难预测到什么时候会出现急遽变化。而且,一旦开始崩坏,一切会在瞬间结束。就跟在细小树枝上慢慢施力一样,施力到一半时,细小树枝会承受力量而呈现弯曲状态。不过……」 「到了某个点就会断成两半。」 羽贺那保持看著画面的姿势轻轻点头。 「我不确定这个程式有多可靠。这毕竟只是模拟。」 羽贺那的发言相当谨慎。不过,与其说是态度谨慎,或许应该形容是羽贺那期望只是模拟的心态表徵。 「你说的米勒?伦奇,程式的预测正确。这个消息目前还没有在市场上传开来。顺便问一下,布鲁?斯戴尔那时候是怎样的模拟结果?」 羽贺那一副准备告解罪刑的模样说: 「……预测正确。」 那时羽贺那之所以如死人般面无表情,还玩扑克牌游戏来排遣时间,是因为她笃信会是什么样的未来。 意思就是,羽贺那预测出如果照这样下去,绿宝石工业将会垮台,月面也会沉没。 「可是……人类不会照著数学行动。」 羽贺那的这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 「没错。毕竟那个程式里应该没有涵盖到我这种人。」 如果要说这在安慰人的说法,我也无力反驳,但我们也只能够选择相信。就连艾萨克?牛顿,他即使能够预测出行星运动,也无法预测出人们的疯狂程度,最后落得因为玩股票而蒙受钜额亏损的命运。 「可是……要怎么做?」 「也只能动脑思考了。」 动脑思考出所有人都可以履行契约,慕鲁也不会贬值,进而平息这场危机的方法。 「还有,说服巴顿的方法。」 绿宝石工业扛著超出巴顿所预估的亏损金额。如果让巴顿就这样继续向前冲刺,极可能发生他没有预测到的事态。 为了避免发生那样的事态,理应已经汇入目前交给巴顿管理的帐户里的几百亿慕鲁肯定可以带来帮助,甚至应该说如果没有那些钱,就真的只能抬出印钞机了。 「做得到吗?」 「只能硬著头皮去做。」 我这么回答后,脸上还是忍不住浮现苦笑。 「不过,就目前来说,可以用来说服巴顿的题材实在太少了。凭巴顿那种性格,就算他的目的是想要阻止月面崩坏,我也实在不认为他会因为听到一句『月面搞不好会崩坏,所以请你停手吧』就愿意接受。」 「……那个人很像动物。」 「动物?哈哈,确实很像。」 我发现自己的笑声比想像中的更像在乾笑。 「要说服他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唯有提出交易,巴顿才可能接受。」 「……交易。」 「你千万别再说要卖掉自己那种话啊。」 听到我的话语后,羽贺那吓一跳地缩起身子。 不过,羽贺那在那之后经过了八年的岁月洗涤,所以没有噤声不语。 「……如果可以卖得三百亿慕鲁的价格,我倒觉得应该考虑一下。」 乌溜溜的眼眸发出带有些许卑微意味的目光看著我。为了让自己有机会握住羽贺那的手,我可是支付了高过三百亿慕鲁的金额。 可能是深植在投资人内心的小家子气个性在作祟,觉得一定要拿回本才划算,我终于忍不住伸手触摸羽贺那的脸颊。 「不过,那样的金额也没有让你敞开心房,不是吗?」 「但我有考虑过。」 「咦?真的吗?」 我感到讶异。 「我还以为你完全不想理会我……」 「没那回事的。」 羽贺那露出有些不悦的眼神看著我。 「不过,我没办法相信你……」 「最后你还是相信我了。光是这点,就让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真的吗?」 羽贺那明明是很容易就会相信别人的人,现在却表现得疑神疑鬼。 不过,如果问我羽贺那哪一点最可爱,我肯定会说就是这点。 「真的。」 我凝视著羽贺那的眼睛说道。羽贺那像猫被人盯著看时会有的反应一样,一副感到刺眼的模样眯起眼睛别开视线。这或许是一种动物的本能吧,一看见对方逃跑,很自然地就会想要追上去。 几乎在无意识之下,我稍微伸长原本摸著羽贺那脸颊的手,扶著后脑勺让羽贺那的脸往我这方靠近。 察觉到我的举动后,羽贺那的身体僵住不动。不过,她当然没有抗拒。八年前我们两人在深夜里一起钻进被窝的记忆苏醒过来。 据说人类在陷入危机状况时,会本能地想要留下后代而性欲大增。我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想法,但那其实是想要逃避眼前的紧张气氛而在找藉口。 我和羽贺那的距离近得甚至可以数出她有多少根睫毛。 在这状况下闭上眼睛准没错。 就在那一刻── 叮咚~门铃声响起,敲门声随即传来。马可说过要先去一趟办公室再过来饭店,我猜想著肯定是马可,不然就是理沙。 不管来者是谁,我和羽贺那都因为突如其来的门铃声,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房门。 我为门外的没礼貌访客感到气愤,但同时也察觉到 自己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我为自己的没骨气感到窝囊,并准备站起身子的那一刻,柔软的触感忽然贴上我的脸颊。 「唔!」 我转头看向羽贺那,羽贺那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去。 叮咚~门铃声再次响起。没办法,毕竟拖了一些时间还没上前应门,难怪会被催促。 面对理沙时,羽贺那始终一脸不开心的表情,就像闹著别扭。不过,羽贺那八成是因为上次赶走理沙,心里觉得尴尬。当然了,理沙不是会在意这种小事的人,她只顾著因为能够再次与羽贺那重逢而感到开心。马可恰巧在饭店门口遇到理沙而一起前来,他来到我身边说: 「她和艾蕾诺亚小姐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生喔。」 「也跟克莉丝不同吧。」 「……看起来就像个脑袋机灵的宽客。」 「别看她那样,当你发现她其实感情意外丰富时,就会觉得真的很可爱。」 我一脸正经地说道,脸上也因为自己做出和巴顿一样的评语而浮现苦笑。 「所以,就是她让绿宝石工业陷入危机?」 「嗯。她的同伴就是巴顿……辛辣派的高登史密斯。」 马可得知这个事实后,脸上浮现就算在路上搞丢所有家当也不会错愕成这样的表情,发表了「投资界已经够狭窄了,还会有像巴顿那种厉害角色到处出没,我看我还是辞职算了」的感想。 「不过,阿晴先生,你有什么妙计吗?」 「……我还在思考。」 「而且,不只有这个问题要解决而已。要怎么做才有可能让市场回稳?难度也太高了吧?不能采用启动印钞机的提案,对吧?还是,你认为巴顿是接收外汇期权的一方?」 「我是抱著这样的期待没错。毕竟如果真是如此,只要可以说服巴顿,想要采用启动印钞机的提案也行。不过,太乐观的预测一旦失算,就会跌得很惨。」 「在那之后,我在办公室接到电话和华莱士博士聊了一下,博士说应该有可以忽视外汇期权,强势启动印钞机的方法。」 「……意思是要赌上一把,看是不是只要卯起来印制张数够多的慕鲁钞票,就能够赢过慕鲁贬值所带来的期权亏损啊。」 「是的。博士说政府一旦正式决定出手救助,就要做到这种程度。」 「非常清高,也非常符合地球佬的硬派想法,执行起来也会很痛快吧。不过,慕鲁贬值将会直接导致通货膨胀,而通货膨胀就像难以消灭的金融怪物。地球上具有历史的中央银行之所以会以追求稳定的通货和物价为主要目标,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且,以慕鲁钞票的形式持有资产的所有人,将会变得身无分文。包括我们、巴顿,还有在月面经营事业的所有企业。」 「如果打算让月面关门大吉,也是可以这么做啦。」 马可露出像小孩子被视觉陷阱给蒙骗的表情低下头。 没错,确实有特效药。 有是有,但这个特效药在斩除病根的同时,也会夺走病患的性命。 「好啦!可以吃饭了!」 沉重的沉默气氛弥漫之中,理沙宏亮的开朗声音响起。理沙双手捧著满满的料理,从餐厅旁边的厨房里走出来。皇家套房里设有多达三间各有厕所及浴室的卧房,也有餐厅、酒窖、宽敞的客厅,甚至还设有厨房。套房里的设备如此齐全,让人忍不住心想:「真不知道住宿在这里的有钱人到底想在这里做什么?」 还是饭店业者是抱著为了让套房的设备符合价位水准,能加上什么设备就全部加上去的想法? 不过,这些设备算是帮上了忙,也就别管那么多了。 「总觉得在这么漂亮的房间里吃饭会静不下心来。」 理沙一边把料理端上桌,一边说道。我想起以前艾蕾诺亚还在月面时,餐厅里只有两个人的座位。 「你还在那所教会吗?」 羽贺那询问后,理沙露出有些伤脑筋的表情微笑说: 「没有了,已经搬到其他地方去了。不过,就骯脏程度来说,两者有得拚。」 「应该出得起钱搬到新的地方啊。」 「把支离破碎的东西整理得漂漂亮亮得很愉快啊!。」 理沙笑了笑,补充一句说: 「就像人跟人之间的关系。」 我和羽贺那并肩而坐,两人斜眼互看了一眼。 「对了,我听马可说状况好像还是很严重啊?」 「你说了多少?」 「说了整个状况。」 「你不要怪马可,是我自己好奇。」 「我没有要怪马可的意思。不过,我怕你会为了想要让某人安心,而不小心说了什么。那是有可能会点燃导火线的话题。」 「我知道的。新闻节目也把地球上的银行出现挤兑人潮的例子拿出来报导过。不是针对自己,而是必须针对整体做出正确的选择真的很难。在那种状况下,人们很容易就会被谣言牵著走。在信仰的历史上也发生过很多类似的状况。」 理沙面带微笑继续说: 「不过,大家先填饱肚子吧。这次我连在打扫方面也帮不了什么忙。」 我想起八年前理沙为了我们,每天把教会打扫得乾乾净净。 已经过了八年了啊! 我抱著深深的感触一边品尝理沙亲手做的料理享受时刻偏晚的午餐,一边说: 「我这次一定不会把事情搞砸的。」 理沙看著我,面带笑容点点头。 用餐完毕后,理沙收拾好东西便早早回到教会去。 理沙说已经看到羽贺那有精神的模样就满足了。 还有,理沙也提到已经把轨道电梯票让给别人,还说一句:「反正你们会解救月面,我根本不需要用那张票吧?」 我不确定理沙说的是真心话,还是纯粹的激励话语。 不过,十分符合理沙的作风。 「我也要回政府大楼一下。葛詹尼加先生那边好像人手不足。」 「莎蒂亚也留在政府大楼吗?」 「应该是的。一有什么状况,我会立刻和你联络。」 「好。不过,在接到你的联络之前,我这边如果没有先通知好消息,就不妙了喔。」 「我会好好期待的。」 说罢,马可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羽贺那。我猜想著马可是出自贴心的想法,才刻意独自离开。 不过,我之所以不关在政府大楼里,是因为很难带著羽贺那去到那里。姑且不论不会在意小事情的华莱士,如果羽贺那的身分被发现,恐怕会影响其他人的士气。 而且,和羽贺那分隔两地也不是上策。我会这么说不是丢不下羽贺那的意思,而是因为羽贺那正投入在行动装置之中。 既然那个程式预测出投资银行会倒闭,就表示也可能反过来计算要怎么做才不会倒闭,所以羽贺那正忙著做解析。 「不过,这么小一台装置居然做得到这些事情,真是不可思议。」 「靠这台并不能计算。」 「咦?」 「只是从这里发出指示而已。因为是在其他地方另外租了大规模的演算系统,所以只是把接收到结果显示出来。」 「……你在绿宝石工业工作却身无分文,该不会就是这个原因吧?」 「没错。我可以掌握到的演算领域广泛到能够模拟地球的气候变化。」 「我真心觉得幸好你没有爱上巴顿。」 「?」 羽贺那皱起眉头看著我。 我摇摇头后,在 椅上子坐下来。 「要想办法找出可以说服巴顿的方法。」 对我来说,找出说服巴顿的方法比预测地球的气候变化更加困难。我甚至不知道该以什么为切入点。 首先,可以剔除用金钱来解决的选项。对于我们自掏腰包可凑到的金额,巴顿绝不可能接受。话虽如此,但如果搬出印钞机无限印制钞票,绿宝石工业有可能因为外汇期权的亏损而一命呜呼,月面经济本身也可能崩坏。 巴顿不是面对恳求或使出苦肉计就说得通的对象,以月面有可能崩坏为理由来说服的做法想必也行不通。为什么呢?因为巴顿当然是在预测到这个可能性之下仍付诸行动。 巴顿不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也不接受指示,他只会贯彻自我的任性想法。 现在我终于懂了,难怪克莉丝会对巴顿抱有憧憬。体认到巴顿的厉害之后,我反而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在装置上试著写出各个点子,但每写出一个点子,就立刻画上斜线删除。就这样反覆做著写出点子又删除的动作后,不知不觉中房间里已经变得昏暗。 我暂时关起文字编辑器,观察起股市状况。哈罗德兄弟的股价比前一天下跌12%,来到三十二慕鲁的价位。由于整体金融机关面临严重的下跌走势,所以12%虽然算是非常大的下跌幅度,但也不是特别突出的数字。明天发表结算结果后,想必在几天之内还是可以维持住效果。 然而,如华莱士所说,势必会有人出面揭发隐蔽行为。毕竟不论看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明显看得出哈罗德兄弟的腐败。 这么一来,就表示我们必须在几天内找出奇迹方法反转市场的状况。理性不停在我的耳边强调:「你做得到吗?」住在我心中的傲慢经济学家耸耸肩告诉我:「当然不可能。」 然而,我和艾蕾诺亚一起逼得赫赫有名的阿法隆垮台。四年前,在遇到艾蕾诺亚之前我会认为自己能够拥有如今的立场吗?我想我会回答:「那怎么可能!」 还有,当时如果有人问我:「只靠著经济手法就能够导致月面崩坏吗?」我的答案会是:「绝对不可能!」 然而,羽贺那实际试图这么做。 人类会把自己曾经看过的最大事物,认定是世界上的最大事物。从前有位思想家这么说过,而现实总会超越想像。 我只能相信这点,持续思考下去。 思考出如何解决这绝望状况的方法。 「你要去哪?」 我一站起身子,羽贺那立刻问道。 「我要去开灯啊。」 羽贺那似乎到了这时才总算察觉到房间开始暗了下来。 我笑著走向墙边后,不由得眯起眼睛。月面的圆顶正营造出黄昏时分,街道随之染成一片鲜红。 随著越靠近圆顶的边缘,鲜红色渐渐从紫色转为蓝色。 那色泽奇妙极了,带给人莫名的感伤,同时又可以感受到温暖。 奇妙色泽弥漫之中,月面的摩天大楼也开始点亮灯光,呈现出不同于夜景,也不像白天光景的独特景象。 我著迷地看著月面的模样时,羽贺那也来到我的身旁。 「你在看什么?」 「看街景啊。」 「街景?」 「看我的故乡。」 我不由得这么脱口而出,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自从发生医疗报告一事后,即使不愿意,我还是会一直意识到月面的存在。在那之前,我想都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但现在看来,月面这座城市在我心中的定义似乎不纯粹只是一个出生长大的地方。 也可能是我的脑袋瓜擅自做出解读,认为月面怎么看都呈现绝望的状态,早晚可能要送月面走完最后一段路。 「……好美。」 「是啊。」 我和羽贺那简短交谈道。 「我问你。」 我对著羽贺那说道。 「什么事?」 「假设奇迹发生,把这个问题全都解决了。」 羽贺那脸上立刻浮现像猫咪被捉弄时的表情。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嘛!我只是假设,目前还是绝望状态。还是说,你那边有可能找到什么突破点吗?」 我刻意用著轻松的语调问道,羽贺那却低下了头。 我急忙开口说: 「好啦、好啦!不是奇迹。假设靠著我们的努力把一切都解决了。」 「……然后呢?」 「到时候啊……你想在哪里……不对,你想在哪边生活?」 羽贺那一副没听清楚问题的表情看著我。 「什么意思?」 「嗯……我的意思是你也有自己的故乡吧。」 说到羽贺那的故乡,据说偶尔抬头仰望天空时,会看见美丽的景色无限延伸。那景色之美,足以让人心想:「好吧,就只有这片景色让我愿意相信是神明创造出来的。」除此之外,那块土地没有给过羽贺那任何快乐。不过,即使如此,对自己出生长大的故乡应该还是会有特别的情感才对。 「我想在月面生活。」 羽贺那简短低喃一句。 「真的啊?」 羽贺那点了点头。 「在这里有我的回忆。」 说著,羽贺那动作笨拙地握住我的手。 「所以,我才会想要消灭回忆。」 我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但羽贺那没有闭上嘴巴,继续说: 「而且,在地球随时可以看见月面。你不是跟我说过吗?」 「我说了什么?」 「你说人们无法逃离过去。月面是地球的卫星,所以不管去到哪里,都会看见它的存在。」 「的确是。」 虽然大家会说月面没有历史,但不知不觉中也已经走过二十五年的岁月,当然经历过很多事情。 城市再如何改变样貌,还是找得到没有改变的地方。 而且,回忆是不会消失的东西。 「不过,只有一部分的人希望月面可以就这么继续存在下去。」 我低喃道,羽贺那握住我的手随之微微颤抖。 「我不是在责怪你的意思。我是在说那些一看见医疗报告出炉,就逃出月面的家伙。」 我叹了口气说道。 「老实说,我很难过,也觉得不甘心。无意识之下,我一直认为月面理应比地球任何一个地方都具有吸引力。」 「我也这么觉得。」 「克莉丝也说过类似的话。」 克莉丝曾经傲慢地说过:「除了月面之外,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如此快速升官吗?」 然而,克莉丝所说的正是一个让人们深深著迷于月面的梦想形体。 「所以,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把所有喜欢月面的人全部叫来,然后互出资金来制止这次的危机。像是在月面的所有公司或信托基金,总之就是一路来在月面经营得很顺利的那些人只要愿意互相出钱,应该就有可能解决问题。我觉得如果真心喜欢月面,为了月面出钱也没有什么不好啊。基本上,就是因为只想守住自己的财产才会引起挤兑骚动。」 当然了,我心里明白这样的想法太过纯朴。 「不过,这是很愚蠢的想法就是了。」 说罢,我自嘲地笑了笑,但羽贺那忽然开口说: 「一点也不愚蠢。」 「咦?」 「阿晴……你不知道吗?」 与贺那露出讶异的表情看著我。 我盯著羽贺那的眼睛看,完全搞不懂羽贺那的意 思。 过去那个凡事听到什么就照单全收,动不动就会被人乘虚而入的天才少女开口说: 「那就叫税金啊。」 「这我当然知道──」 就在我准备反驳的那一刻── 「不是,我说那是税金。」 羽贺那一副心急的模样,痛苦地扭曲著表情。 她本来就不是口才好的那种人。 她无法顺利把心中的想法表达出来。 「我不熟悉政治学。不过,操作外汇期权时我学习了所有外汇方面的知识,也调查过关于货币的事情。调查时我看到过这样的内容。所谓没有纯金等实物资产作为保障的法定纸币价值──」 就在这时,行动装置响了。 当然不可能是有人打电话来通知即将举办欢乐派对。 我以眼神向说明到一半被打断的羽贺那致歉后,掏出行动装置。 来电的对象不是其他人,偏偏就是悲观帝王华莱士。 「……喂?」 『好吧,我自知打电话来没好事。』 「什么事呢?博士该不会其实是从天堂打电话来的吧?」 『哈哈!如果是这样,那还好一点。你那边有没有电视?』 「……市场出现什么变动了吗?」 羽贺那在一旁竖耳倾听著,我向她使了眼色后,她点点头在笔记型电脑上点开画面。羽贺那依旧是面无表情,但如同理沙的笑脸可以表现出多种情感,羽贺那的面无表情也可以表现出多种情感。我看见了惊讶和郁闷的情绪。 『针对哈罗德兄弟明天的结算,出现了紧急的预测,而且是极度悲观的预测。预测指出哈罗德兄弟会因为不动产相关部位产生超过七十亿慕鲁的估价损失。』 「什么……!」 我说不出话来。这也是巴顿的内应走漏风声的吗?可是,打击哈罗德兄弟的理由是什么?这么做也只会加速月面的崩坏速度啊! 我面带绝望的表情看著新闻画面时,视线聚焦在发表结算预测报告的笔者身上。介绍文写出该笔者是地球最大金融中心──华尔街的独立证券分析师。我有印象看过这个男分析师的名字。艾斯曼。他正是过去在哈罗德兄弟服务过,把与阿法隆缔结契约的艾蕾诺亚逼到绝路的那个分析师。艾斯曼在阿法隆垮台的过程中遭到逮捕,虽然逃过被起诉的命运,但因为做过一些违法公司内部伦理的行为,所以遭到哈罗德兄弟革职。 我猜不出艾斯曼是针对老东家在报仇,还是为了满足低俗的自尊心,或是想要在这个时候发挥身为分析师的良心。 不管怎样,如同任何一支个股只要有人买进,就会有人卖出一样,世上就是靠这样在运作。我当然也明白只要从事著股票交易,就会遇到数也数不清的不合理事情。 只是,没必要非得选在这个时间点吧! 我紧握住行动装置,力道强到行动装置嘎嘎作响起来。 『已经没救了。一点辙也没有。总统正在和莎蒂亚讨论要推荐谁担任中央银行的理事。』 束手无策了。 我看向羽贺那。 羽贺那保持著如白纸般惨白的脸色凝视著萤幕。 「真的吗?真的什么方法都没有了吗?」 『如果有用也用不完的时间,或许有吧。』 「而且,还要考量到外汇期权。」 『你没听马可说吗?就是跟它赌一把。』 意思就是,与其坐著等死,不如采取行动还死得比较痛快。我忽然想起艾蕾诺亚也说过不习惯太空船的自动驾驶模式。或许从事投资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习性吧。 从事投资的人相信未来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开辟。如果不是能够彻底相信这般愚蠢妄想的人,就无法在投资界生存下去。 『……我能体会你觉得不甘心的心情。我们是一般老百姓。我们的人生就是花费时间在架构里巧妙地应付所面临的状况。对于架构崩坏这件事,不是我们这种身分的人能应付得来。』 「原来悲观帝王的悲观是源自这样的心态啊?」 『你迁怒于我也没有用啊,接受事实吧!我劝你做好准备,等著面对月面经济坠毁时的冲击。对了,还有一件事。』 华莱士先这么补上一句,清了清喉咙继续说: 『我和你的名字被列在中央银行理事的候选名单里。毕竟如果安排和某家企业有关连的人当理事,只会增加麻烦事。你怎么打算?要我来当也无所谓。反正我来日不多了。莎蒂亚也指出了世间真理,对于往生者的所为,就是想要抱怨也没得抱怨。那女人真的让人轻视不得。』 华莱士笑著说道,我却是保持捧著行动装置的姿势,就快屈膝跪了下来。 决定启动印钞机的举动,极可能变成为了治病而害死病人的方法。 我不知道应该形容这是具有勇气的决定,还是一种蠢行?然而,既然已经没有其他选项,也只能这么做。 存在我内心的利己心态令我感到作恶。我不想变成负责扣下扳机导致月面崩坏的那个人。 华莱士的提议让我松了一口气。对于自己这样的反应,我内心甚至涌上一股杀意。 『我大概想像得到你为了什么而苦。不过,既然是投资人,就应该做出最佳选择。这里是一个利己的世界。做出最佳选择绝不是坏事。阿晴,你还有大好前程,没必要扛起污名。』 我一边向神明感谢华莱士此刻没有在我的眼前,一边诅咒自己的这般心态。 『保障商品那一场赌注真是让我热血沸腾啊!』 「博士……」 『那么,就让我来坐上理事的宝座,没问题吧?就用我的名义启动印钞机吧。这么一来,你就自由了。我看那个胡须男也相当痛苦。他说三次都要把月面的命运托付在你身上太残忍了。不仅如此,对方还是那个建立阿法隆的家伙,对吧?我也耳闻过那家伙的名字,也难怪你会这样。』 一旦按下印钞机的按钮,将会从正面朝向巴顿的计谋投下一叠叠纸钞的炸弹攻击。 这么一来,猛烈的火势就能够随著狂风,把恐怕是人类史上最大规模的一切企图烧得一乾二净。 『虽然我不确定有没有那么从容不迫可以办一个惋惜会,但我还是会先预约好25俱乐部。』 「博士!」 『感觉像是要看最后一眼月面的梦想。我很开心的。』 华莱士挂断了电话。我像是被迫面对一个被断绝一切希望的事实。 我动弹不得。羽贺那也动也不动。 我不确定沉默气氛控制了现场多久。 最后,我先开了口。 「……我算什么月面英雄。」 我把行动装置往地上砸,大声吼道: 「我算什么月面英雄!」 搞了半天,我什么也没做到。我没能够说服克莉丝,对于巴顿,甚至找不到去说服他的机会。如果月面经济就这样崩坏,慕鲁随之暴跌的话,我的财产也将化为乌有。我一度拥有过不输给法老王财产的利益,现在却是这副狼狈样,如果要说这十分符合金融界,我想也是吧。 而且,那些满头大汗从事对人们有帮助的工作者才是真正不幸的一群。一个他们肯定看也没看过、听也没听过,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金融商品,害得他们失去一路建立起来的一切事物,最后被迫强制遣返名为地球的现实。 多少能够参与其中,还可以坐在特等座位观看发生什么事情的人,或许还算是幸运的一群。 然而,就算如此,也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吧?我甚至想哭也哭不出来。 终章 相机的闪光灯此起彼落,眼前像是被刷上油漆变得一片雪白。 我站在聚集在综合政府大楼的记者群面前,但心情没有想像中的紧张。 即使接下来我即将发表经济史上从未有过前例的消息,也丝毫不觉畏怯。 反正也没有其他手段可以采取,也笃信可以发挥十足的效果。我们持续讨论到最后一刻,也已经做好事前的安排,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当然了,这绝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巴顿被押著坐上财政部长的职位,而他的手腕实在高明。巴顿调查出主要金融机关的内幕,并且和这些金融机关的高层人士谈妥条件。光是想像他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达成目的,甚至会让人心生恐惧。 至于葛詹尼加,他勉强让争论纷纷的议会达成共识,促使这个法案顺利通过。 一场骚动让包含月面在内的全世界经济受到严重打击,而这个法案是平息骚动的王牌。 然而,不出所料的,法案引来很大的反弹。重点就是,这个法案是要拿政府的钱去解救因为赌输赔了钱而摇摇欲坠的家伙们,理所当然会引来反弹。 身为企业代理人从各产业被派来的议员们听到希望他们接受接下来准备采取的行动时,那反应已经不是气得满脸通红,而是脸色发青。那群认为指使他人比呼吸还要理所当然的傲慢企业菁英们因为过于愤怒、惊讶以及感到难以置信,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下去。 其实我也能够体会他们的心情。明明是他人疯狂过了头,自己却被迫要帮那些人擦屁股,这教人如何开心得起来?然而,如果不伸出援手,肯定会被拖累而同归于尽。就原则来说,必须彻底思考伦理道德的问题,也必须为了拯救月面,果敢地踏出一步。 葛詹尼加如此下定决心后,凭靠往年的强势作风,把老奸巨猾的功力发挥到淋漓尽致。 法案提出后,议会里一片鸦雀无声,就在只差几秒钟咒骂声就会如怒涛般汹涌扑来的瞬间、就在短暂沉默几秒钟的瞬间,葛詹尼加对著麦克风低喃起来。 你们想让月面迎向末日吗? 那气魄胜过耍政治花招,几乎算是在恐吓人的一句话。事实上,在议会结束后,对葛詹尼加抱有敌对意识的议员在采访记者的面前也确实如此大声嚷嚷过,但决议早已顺利通过。 那些议员不得不理解现在的事态只允许那么做。 就这样,葛詹尼加让议会忍气吞声地接受了要求大幅增税的紧急法案。 每个人都害怕一旦执行徵税,月面上的人就会跑光光。 然而,我们却不这么认为。在这世上,有比金钱更加重要的存在。信奉拜金主义一路走到尽头后,让我们察觉到了这点。我们体认到在欲望大海的深处,存在著足以让人愿意信任人们想法的根据。 「非常感谢大家今天特地前来──」 如此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听来也显得莫名空虚。 月面的不动产行情崩盘,股市也止不住下滑现象,就连地球上也受连累,陷入经济版的完美风暴,且持续猛烈发威中。这场风暴揭发了所有诈骗和贪婪欲望,甚至有新闻报导指出人口仅达三十万人的小国银行针对abs下了超过gdp十倍金额的赌注,最后全付诸流水。 经济规模较大的大国也不例外。为了支撑蒙受莫大亏损的金融机关,大国政府即使铁青著脸也必须采取对策的事态频频发生。政府已预测到将会大量出现失业人口,也已经失去金额高如天文数字的钜额储蓄。即使是发生战争,除非是举国参与的全面战争,否则也很少会发生严重到所有国民的生活皆受到威胁的事态。 或许到了后世,以abs为首的大量金融版破坏性武器会被流传为足以导致这般严重事态的终极智慧武器。 这般挖苦的话语在空中四处交错,媒体也表现出彷佛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态度。 即使如此,人们还是好好活著,未来也必须继续生活下去。 而且,也还有做得到的事情。 「──因此,以强化政府的增税机能作为担保,我们将以最后放贷人的身分善尽应有的职责,在此发表如下计画。」 低头看向手边的文件时,我不禁皱起眉头。不过,皱起眉头不是因为文件上的内容让人看不顺眼,而是极其单纯的事情。有好几次我差点就快算错写在文件上的数字位数。 「为了平息目前的经济混乱场面,也为了针对损失特别惨重的金融业提供支援,月面中央银行将于本日下午两点钟,正式开始实施通过议会核准的资产收购计画。另外,关于该金额──」 或许是我多心,才会觉得自己说话停顿了一下。 此刻的感觉就像从自己熟悉的世界往外踏出一步,感受到宛如喷射战斗机超越音速时会有的强烈冲击。 「预计将有七千五百亿慕鲁。」 有几秒钟的时间,相机的闪光灯停止闪烁。在那之前因为闪光灯闪个不停,所以看不清楚记者们的表情,但此刻一清二楚。每一位记者都愣住了表情。 在那之后,有记者慢吞吞地折起手指头数数,也有记者不知向身旁的同事在询问什么。紧张感似乎不知道消散到了哪里去,在这般气氛之中,一名勇气可嘉的记者举高手说: 「议长,不对,暂定议长!方便请您再说一次金额吗?」 看见记者还保有改口喊「暂定议长」的冷静态度,我忍不住轻笑出来。在这种场合上,一个站在必须负起责任的立场者,绝对不应该笑。「你在想什么东西啊?」这时就算被这么臭骂一句,也不足为奇。 不过,到了事后,我才听说事情就是发生在那一刻。据说月面股市在那一刻反过来以猛烈的速度攀升,简直就像阳光打在镜面上反射回来。 我其实是感到有些讶异才笑出来,却被解读成是天不怕地不怕。 大家以为那是有自信可平息这场危机的笑容。 「七千五百亿慕鲁。要不要顺便告诉你有几位数呢?」 现场一片闹哄哄,就连摄影师们也忘了按下快门。 我也觉得这个金额太夸张了。如果有那么多钱,想要收购整个月面的所有金融机关都不成问题。就连我针对abs下赌注所赚来的金额,也是好不容易才赚到不确定是三百亿慕鲁还是四百亿慕鲁的金额。在人类史上,这样的金额已经足以匹敌法老王用于建造金字塔的金额。至于比这样的金额还高出二十倍以上的金额,恐怕就连要想像该金额具有什么意义也想像不出来。 不过,我们的目的正是提出想像不出意义的金额,好让人们停止思考。就是要给予莫大的冲击,让投资人们忘记对未来感到悲观,如同摄影师们忘记按下快门一样。 有必要让大家觉得只要有这么多钱,什么事情都做得到。 我们做好心理准备,绕到印钞机的后方启动紧急电源,准备无限印制钞票。 这是面对经济战争时的最强武器。 只要使用中央银行持有的印钞机大炮,想要印多少张钞票就有多少张。 所有亏损会像敌军一个接著一个倒下。 「所、所以,中央银行将使用这些额度买下不良资产,把资金注入摇摇欲坠的金融机关?」 「就我们的认知,这是必要的手段。目的就是为了平息月面经济、甚至可以说是为了平息地球整体经济的混乱局面。」 「可是,议长,这样不是和月面一路追求的自由经济背道而驰吗?这样的政策有可能朝向带有社会主义意味的国营化迈进一步,不会引来部分金融机关的反对声音吗?」 在投资界参与一场又一场眼花撩乱赌局的人 们比任何人都成熟,同时也十分孩子气。 他们最讨厌被人剥夺自由。政府提供支援固然是一种支援动作,但无疑也是一种介入动作。然而,经济的混乱局面近似蛀牙,恐怕已不是可各自解决的状况。如果置之不理,只会让状况更加恶化,但想要治愈是不可能的事,而为了治疗,则必须忍受疼痛。 所以,针对这个计画,是由巴顿出面先做了事前说明。 「有可能。不过,目前并没有金融机关表示排斥政府介入的意见。当然了,我并不在说如果不接受政府的支援,所有金融机关就会立刻倒闭。感觉上这个措施就像孩子在出门前,被妈妈硬是要求套上一件毛衣。」 记者们的脸上浮现僵硬的笑容。 「所以,我相信金融机关都能够理解这个政策的意义,如果大家不介意,我会说他们也理解了大义。」 「大义?大义是什么意思?」 对于记者的询问,我清了清喉咙后,开口说: 「意思就是只要是为了拯救月面,什么都愿意去做。我相信大家也都抱著同样的想法。毕竟……」 就像忽然想到了一样,相机的闪光灯又开始闪烁不停。或许是记者们也有著近似投资人的嗅觉,不想错过关键时刻。 「我们都热爱月面。」 停顿了几秒钟后,记者们的发问如洪水般袭来。 对于自己当时的模样,我感到很不自在,所以一直尽量能不去看就不看。 「哟?你又在看录下来的影片啊?」 理沙说道,她手上端著刚出炉的巧克力蛋糕。我才在想刚才就一直传来香喷喷的味道,看来似乎就是蛋糕的香气。 「我发现你其实挺自恋的嘛!不过,是很帅没错啦。看见你有这般成就,姊姊我也觉得很开心。」 「……那是是羽贺那录的,又不是我。」 「我知道啦!要是删掉影片会被她臭骂一顿。」 理沙一边发出咯咯笑声,一边端著蛋糕往设在客厅旁边的餐厅走去。 我们此刻不是在教会里,而是在很有缘的格兰德中央饭店的5002号房。 在请求巴顿提供协助之下,应付月面经济的严重混乱局面至今,已经过了约莫两个月的时间。我在影片中表示将拿出数量惊人的钞票,展现出就算天塌下来也要支撑金融市场到底的坚定态度,也已经是三星期以前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热爱月面」这句话发挥了效用,人们即使听到增税等政策,也没有一窝蜂地涌入轨道电梯。新闻媒体上也连日刊登多家企业公开表态的广告,内容写著尽管金融界犯下愚蠢的过错,只要继续向前迈进不就好了吗?这样至少会比回到地球来得好。 企业的这般举动与其说是纯真的爱乡情怀,不如说是一种策略会更加贴切。他们肯定认为既然月面不会崩坏,在此刻展现爱乡情怀理应可以提升自家公司的品牌形象。或许有人会说这样的行为是一种伪善,但月面就是靠著人们的这份「纯真」所支撑。 重要的是,做出这般举动的企业多数已下定决心不逃离月面,而月面最需要的,正是像他们这样的企业。 因为这样,慕鲁的跌价幅度比想像中来得小。逃离月面的人数很少,这想必是因为人们判断,认为即使执行增税政策的做法若干表现出陈腐政府的样貌,月面还是好过地球。 最后,月面经济得以幸免走向崩坏之路。 欲望强烈的人们并没有弃月面于不顾。 话虽如此,但状况会如何演变,依旧不可预测。反而应该说,正因为第一波冲击已经平息下来,才更应该开始追究放肆下赌注的经营团队的责任,或思考该怎么做才能够填平失去的财富破洞。一堆光是想到就让人提不起劲来的工作正等著我们去做。 在那之后我还是一直住在这家饭店,一方面是因为饭店方面的好意,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里距离政府大楼很近,而且部分政府人员也跟我一样忙碌到不得不暂时过饭店生活,住在这里会比较容易和他们取得联系。 这两个月来我没有好好睡过一觉,甚至要回想自己原本在忙什么都有困难。 总之,我就是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刺。 虽然这样的生活还必须持续上好一段日子,但今天是个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的日子。 「对了,那群吵吵闹闹的女孩子们呢?」 理沙从餐厅里走出来,一边脱去围裙,一边问道。这间房间也设了豪华到了极致的厨房,所以理沙经常会来这里做做料理或烤烤点心。 「她们进了主卧室就没出来过。」 我表现出感到厌烦的态度答道,理沙一副显得开心的模样。 「也难怪啦,羽贺那自己一个人绝对做不了决定。」 「羽贺那是说希望由我来决定。」 我这么回答后,理沙在脸上浮现彷佛在说「真是受不了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男生」的笑容,耸耸肩说: 「那群女孩子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 理沙的笑脸显得意味深长。 上午九点钟的时候,克莉丝和艾蕾诺亚突然带著业者现身饭店。那时候我正和不厌其烦地欣赏著我的记者会影片的羽贺那并肩而坐。我一边把玩羽贺那长长了一些的发丝,一边啜饮咖啡。羽贺那的个性沉默寡言,所以我们没有特别交谈什么,但也开心享受著两人久违的安静独处时光。这片宁静气氛突然被打破了。 羽贺那一脸困惑的表情,克莉丝和艾蕾诺亚各抓住羽贺那的一只手臂,把羽贺那拖著走进主卧室里。算一算,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小时。这段时间里,业者多次扛著大件行李在主卧室里忙进忙出,理沙也在中途来到饭店,赛侯和马克也因为得知我今天放假而前来露面。在理沙的一声令下,赛侯和马克出门去采购宴会所需的物品。 至于羽贺那,她似乎只有在业者忙著搬行李的短暂片刻得以休息。羽贺那脚步摇摇晃晃地往客厅这方走来,发愣地看著我的记者会影像没多久,又被拖著离开,消失在主卧室里。这样的动作反覆了好几遍。 「基本上,如果依照你的品味来决定,教人怎么放得了心?」 「这点我倒是不否认……」 每次一到休息时间,就会看见羽贺那的面容越来越憔悴。在主卧室里,羽贺那肯定像个洋娃娃被要求换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羽贺那也是个女生,照理说应该不讨厌这类的事情,但这般想法或许是不成立的。羽贺那对于服装一点也不执著,如果置之不理,她甚至会每天穿著同样的衣服。我开始以这里为生活起居的据点后,羽贺那也是一直靠著一套套装打混到底,理沙为了让她换衣服,也是费了好大的工夫。 现在,羽贺那平常都是穿窄版长裤,搭配细薄材质的毛衣,或是理沙大师帮忙搭配的休闲服。不过,那些服装乍看下明明是低调朴素的搭配,却觉得特别突显出身材曲线,我想这应该不是因为我多心。理沙明明是个神职人员,在这方面却是特别鸡婆。 「而且,凡事都要有惊喜才比较好,不是吗?只要交给她们两个人去处理,一定会帮忙挑选出无懈可击的服装。」 「嗯……」 「阿晴,你不如先思考一下在那之后的安排吧!而且也要挑好新家才行。」 「新家?喔……我都忘了还有这件事……」 「我可不允许一开始就住饭店喔!」 理沙双手叉腰,像在骂小孩说道。 「所谓建立家庭,就是要这样。」 在理沙面前我一向抬不起头来,只好耸耸肩,使出鸵鸟政策浏览起行动装置上的杂志。 我会这么 做不是因为捱了理沙的骂,而是因为感到难为情。 家庭。 对于这个字眼,我到现在还感受不到真实感。 就在我当起鸵鸟的下一秒钟,主卧室的房门打了开来。克莉丝、艾蕾诺亚和羽贺那带著一股对一个男儿身而言,难以言喻的女人热气,伴随捧著大件行李的业者挤出主卧室。克莉丝和艾蕾诺亚活力充沛地和业者讨论著要如何粗缝服装或日程等事宜时,羽贺那脚步摇摇晃晃地走到我的面前。 羽贺那连坐上沙发都嫌麻烦,全身瘫软地倒坐在地板上。看见羽贺那的模样,理沙在脸上浮现苦笑,跟著往厨房里走去。我猜想理沙应该是去帮羽贺那准备饮料。 「辛苦啦!」 除了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伸出手后,羽贺那发愣地看著我的手。最后羽贺那没有抓住我的手,取而代之地像只猫咪把脸贴近,就这么把头靠在我的膝盖上。 羽贺那绝对不会在人前做出这样的举动,可见她已经是疲惫不堪。 「好累喔……」 八年前多日被迫处在极度紧张的气氛之中,既不能好好睡觉,身体也出了状况的那时,羽贺那也没有诉苦半句。如此坚强的她现在却会喊累,可见被折腾得多么凄惨。 羽贺那靠在我的膝盖上,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我轻轻抚摸一下羽贺那的头。 羽贺那抬起头看著我。那眼神明显在向我求救。 然而,我和克莉丝、艾蕾诺亚之间有过种种往事,我的立场要向她们两人表示意见,多少有些顾忌。 更重要的是,这似乎不是男人应该插手的事情。 「来吧!羽贺那小姐!」 业者离开后,艾蕾诺亚用力击掌喊道。 不夸张,羽贺那真的吓一跳地缩起身子。 「接下来要挑选饰品喔!」 羽贺那露出害怕的眼神看向艾蕾诺亚后,重新面向我发出哀求的目光。 我只能够无情地摇摇头。 「加油。」 羽贺那明显表现出失望的态度。 于是,我补上一句说: 「我也很期待啊!很期待看见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不由得难为情地露出腼腆的笑容。 羽贺那瞪大眼睛眨个不停,直直盯著我看。 然后,她伸直背脊,猛地站起身子。 「知道了,我会努力。」 听到羽贺那这么说,我当然觉得开心,但羽贺那的表情简直就像一个士兵准备上战场,看得我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起来。 身穿剪裁精细的套装、拎著好几只坚固手提箱的另一批人马来到房间,看著克莉丝和艾蕾诺亚招呼他们走进主卧室,我心想或许说也是白说,但还是开口说: 「你们就手下留情一点吧!」 艾蕾诺亚和克莉丝不约而同转头看向我,两人互相使眼色后,耸耸肩一副装傻的模样。 「你够资格给我们两人什么意见吗?」 克莉丝那不带一丝笑意的笑脸就像挂著一副冰冷的面具,完全符合在巨大商业银行内部参与政变行动的人物风范。e?j?洛克柏格到最后也被迫接受政府介入,沦为被指示来、指示去的立场。所以,对于身处银行端的克莉丝来说,想必会觉得逮到一个报仇的好机会。 当然了,我个人是希望克莉丝只是在开个小玩笑,但实在难以猜出克莉丝认真到什么程度,所以只能摆出举高双手的姿势。 这时,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痛快了一些,克莉丝发出咯咯的笑声往主卧室走去。 艾蕾诺亚也牵起羽贺那的手,在准备走进主卧室的那一刻,转头看向我说: 「请让我身为一个好友,为你献上最大的祝福。」 在那之后,艾蕾诺亚留下绚丽的微笑,消失在门后。 「我看你以后如果和羽贺那吵架,肯定也会被她们两人责怪。」 我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后,看见理沙手上端著饮料站在我的面前。 「……我好歹也是月面英雄耶……」 「是吗?」 丽莎把端在手上的饮料,连同话语送给我: 「哪怕你在世上持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一样。主耶稣也在路加福音书里用著死了心的口气说过:『只要是在家人的面前,即使是预言家,也得不到尊敬。』所以,我劝你死心吧!对于你的窝囊之处,她们两人都一清二楚。」 一点也没错。 不过,如果要问我会不会感到厌烦,当然没那回事。 我开心到甚至觉得心烦的程度。 「好啦,她们刚才是说要挑选饰品吗?我也进去看看好了!」 说罢,理沙开心地往主卧室里走去。 那是不允许男人越过雷池一步的女人圈。想必就算支付好几百亿慕鲁,也买不到进入主卧室的门票。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觉得累得忍不住叹了口气的这时,饭店的房门方向传来敲门声。 我心想可能是迟到前来的珠宝商,或是出门购物的赛侯和马可,于是前去应门。打开房门后,出现意外的人物。 「博士。」 悲观帝王出现在门后。 「我听说你难得有时间放假。」 华莱士手上直接抓著未经包装的酒瓶,站在其身后的玛莉亚手上也拿著伴手礼。 「毕竟钱差不多快被我赚光了,我决定近期内回到地球去。所以,想说在那之前来跟你喝一杯。」 「我不知道原来博士也会喝酒啊!」 「酒精会让脑袋萎缩,也会让人承担不必要的风险,还会失去投资的敏锐判断力。不过,我应该差不多到了该思考怎么花钱的岁数了。」 华莱士没出声地扬起嘴角。那笑容有著自律甚严地在投资界打滚超过半世纪以上、身经百战的士兵才会有的气势。 「说到要怎么使用赚来的钱,还真是我们一辈子的课题。」 「没错。」 「可是,博士打算回地球?」 对于我的询问,华莱士耸了耸肩说: 「尽管我过著这种生存方式,还是会有想要打声招呼的对象。尤其是在那场愚蠢的赌注时,一路陪伴我到最后的那些人,还是去看他们一眼比较好。」 即使是投资基金那类代管钜额资金来运用的公司,负责运用资金的经理人和出资人之间也鲜少直接照过面。 然而,对于一路跟随华莱士的投资到最后的那群人,就是形容他们是在现实战争中奋战到最后的战友也不为过。 「很不错的点子呢!我也打算找机会去一趟地球。等我去到地球时,还请博士为我带路。」 「那当然是无所谓,但毕竟我也是事隔多年要回到地球。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好好站稳脚步。地球的重力满刺激的。」 『哟?』 我不确定巴顿是在反问,还是在打嗝。 葛詹尼加和巴顿虽不至于就像水和油、正面和反面,或是天使和恶魔的两人,但两人一路走来的人生历程和思想应该截然不同,没想到两人意外地气味相投,听说难得的放假天都会像这样聚在一起狂欢。 「悲观帝王也来了喔。」 『你说什么!喂!你们该不会是要谈投资的事情吧?别妄想我会让那家伙加入设立成员啊!出资人当中怎么可以有一个卖空帝王,要触霉头也不是这样!』 巴顿像一个顽固的老头子嚷叫著,智者的风范荡然无存。 不过,我有些能够体会巴顿的想法。不知道华莱士是不是也有著一样的想法,听到我们的计画时,华莱士主动表示不 参与投资。华莱士以笑脸补上一句:「快要经营不下去的时候我再考虑。」这句话应该是他的真心话吧。 『啊,对了,我想起来!是叫瑞奇吗?就是那个长得像肉包的家伙,他跟我联络说已经做好测试机。在月面能够确实制造出东西的家伙很珍贵的!』 我之前为了投资案件去过一家软体公司,瑞奇是那里的天才程式设计师。他的公司设计出某软体,一个可以在月面的低重力环境或在宇宙的无重力空间里,进行精密作业的工厂专用软体。 我想也没想过会介绍瑞奇和巴顿认识。更意料不到的是,竟然可以为理沙她们的梦想助上一臂之力,现在甚至连我的梦想也卷入其中。 巴顿原本抱著击垮绿宝石工业的目标,这当中是有原因的。为了守护名为月面的游乐场,绿宝石工业的存在实在过于庞大,会害人变得碍手碍脚。事实上,人们打算逃出月面时,以现状的轨道电梯来说,并来不及送出所有人。这就是独占市场的弊病。 理沙得知这件事情后,凭著她喜爱阅读纸本书、来到月面仍坚持学习宗教史的朴实个性,忽然意外地把几件事情串连了起来。 如果有人类在火星也可以存活、效率好又坚固的「小屋」,是不是就可以大量制造小屋,在发生紧急状况时让大家都坐在里面,然后直接朝向地球丢出去呢? 理沙所说的「小屋」是预定在住宅支援计画中使用的模组型住宅。 「我的天啊~」我忍不住哀叫一句。我想起四年前曾经听艾蕾诺亚说过有一家诈骗企业准备股票上市,那家公司就是主张要从月面把包裹喷射出去,让物流作业达到高效率。 弄假成真。 听到点子之后,巴顿很快便采取了行动。 他让目前的模组型住宅设计变得更加简化且坚固,还多加了好几个新点子,一眨眼便成立了新型的月地球间接驳太空船公司。 这些行动在技术面上,当然可预见将延伸到未来的移居火星计画。 『总之,我们现在就过去!我会带雪茄和香槟,还有满到爆的萨拉米香肠!』 巴顿自顾自地嚷嚷大叫后,突然就挂断了电话。 好一个老派作风的投资人,凡事都以自我为中心又傲慢。 我叹了口气,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晴,谁打来的?」 理沙说道。 「巴顿和葛詹尼加。他们说现在要过来。」 「哎呀,不知道料理够不够吃?我是不是要打电话给马可和赛侯说一声比较好啊?」 「我看他们已经醉得一塌糊涂,搞不好都到不了这里……」 光想到有两个爱开派对狂欢的老头子要来,就让我一股无力感,理沙却是显得开心。理沙似乎觉得不管怎样,气氛热热闹闹的总是值得开心。 「既然这样,我看把雷娜小姐也叫来好了。别看她那样,她可是个酒国女英雄。」 这就是俗话说的人不可貌相。我笑著看理沙拿起饭店附设的话筒,看著看著,忽然杵在原地不动。 理沙拨打电话开心邀约雷娜,华莱士和玛莉亚则是悠哉地与理沙并肩坐在沙发上。主卧室的房门打开来,艾蕾诺亚和克莉丝一副已达成目标的爽朗表情走出来。 珠宝商拎著手提箱离开,出门购物的马可和赛侯正好与他们擦肩而过回到饭店房间。 看著大家进进出出,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的内心深处涌现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怎么啦?」 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一看,看见理沙正好打完电话。 理沙面带疑惑的表情看著我,脸上保持著笑容微微歪著头。 我直直盯著理沙的脸看了一会后,再次环视四周一遍。 然后,我低声脱口说出: 「……我只是在想好热闹啊!」 「嗯?喔,对啊。平常还会觉得这里太宽敞了呢……呵呵。真的,的确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咦?」 我反问后,理沙在胸前交叉起双手,脸上浮现感到怀念的表情。 「最初只有三个人啊。」 「……」 我不禁说不出话来,因为理沙用了再贴切不过的话语表达出我内心深处的感受。 「现在想起来,真的觉得我们来到了很远的地方。」 像在捉弄八年前的我一样,理沙用指尖戳一下我的右脸颊后,转身走去帮忙马可和赛侯把采买回来的东西搬进厨房。 艾蕾诺亚在走廊上不知道和珠宝商在讨论著什么,克莉丝发现华莱士的身影后,两人都一脸不安好心的表情不知道在交谈著什么,我看八成是在谈论投资的话题。 如果当初我没有抱著愚蠢的梦想和笔记型电脑离家出走,就不可能邂逅在场每一个人。 不过,这些人当中还少了一个最大的存在。 我踩著蹒跚的脚步,迷了路似的穿过主卧室的房门。如果我说出内心深处感到不安的真心话,理沙恐怕不是会取笑我,而是会真的露出不安的表情。 不过,我内心深处确实藏著不安的情绪。 过去有一次,我曾经在这样的气氛之中,失去重要的存在。 也就是八年前失去所有一切的那一次。 凉爽宜人的微风吹拂而过之中,大家正在为午后的小小派对做准备时,羽贺那消失了踪影。在显得莫名宽敞的教会走廊上,我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时,甚至想过希望自己乾脆就这样风化消失不见算了。 那时的记忆苏醒过来。 「……阿晴。」 如果不能听到这个声音,我将失去活下去的意义。 「羽贺那。」 理所当然地,羽贺那就在主卧室里。她坐在床上,一副已经燃烧殆尽的模样。看见羽贺那一头蓬松乱发,不难猜出艾蕾诺亚和克莉丝玩得相当尽兴。羽贺那的头发朝向各个方向翘起,就像一只被小孩放肆蹂躏过的猫咪。 我的脸上很自然地浮现笑容,也在无意识之中,背著身子关上房门。 房门把喧闹声隔绝在外,主卧室里立刻变得一片静谧。 现在想起来,真的觉得我们来到了很远的地方。虽然理沙这么说,但真正重要的存在其实一开始就近在身边。 根本没有必要去到远方。 「阿晴?」 羽贺那再次呼喊我的名字,我轻轻微笑,并伸出手。 我的无名指上戴著戒指。 羽贺那看了我的手一眼,视线再次回到我的脸上。凝视著我几秒钟后,羽贺那缓缓伸出手来。她的纤细小手也在和我相同的位置上戴著戒指。 羽贺那牵著我的手站起来。以前,羽贺那的身高比我高了一些,但现在我比她高。 从那时候到现在,时光确实流动著,有些事物也改变了。 不过,没有改变的事物或许更多。 有个伟大的投资人曾经这么说过。 规则一,不要亏损。 规则二,绝对不要忘记规则一。 这不是只针对金钱方面的说法。 我敢自信满满地说自己这八年来没有受到任何亏损。我只有太多太多的收获。就连失去重要存在这件事,也不过是为了让我有机会得到更重要的存在。 这个更重要的存在就在我的面前。 我牵著羽贺那的手,用另一只手握住门把。 「阿晴。」 羽贺那呼喊我的名字喊住我,我转头看向她。 羽贺那的脸上挂著幸福洋溢的笑容。 我点点头,拉起羽贺那的手。 一打开房门后,热闹的声音立即排山倒海而来。 月面的派对才正要开始呢! 用语集 机构投资人:在投资界与个人投资人属对立的存在,指操作来自于银行、证券公司、保险公司等企业,或各界财团、年金基金等国家组织(准国家组织),以及投资基金等集合众人之资金来进行投资的所有机构。其操作的金额多为钜款,当中也有多数金额规模达数兆圆的机构。 动量:动量一词多用于指气势、动力的含意。只要有人买了股票,股价就会上涨,股价上涨后,会形成更多人想要购买的倾向,所以会变得带有气势。利用动量的投资手法即是赌上这股气势。 pbr:股价净值比。指公司在当下进行结算(公司宣布倒闭并出售所有资产)时,股东可望收取的金额和当时股价的比值。举例来说,当股价为100圆、pbr为两倍时,由于股价对公司资产价值高出两倍的价格,因此在公司结算后只回收得到50圆。如果pbr为0.5倍,即可回收200圆。不过,纯粹是理论上的说法,仅可视为参考标准。 per:本益比。将公司的所有收益除以所有股数后,可算出公司平均每股赚了多少钱。不过,公司的收益每年都会有大幅变动,如果是初创企业,期待值多在于未来的发展而非当下的利益,所以此指标也仅可视为参考标准。一般认为per应介于十倍至二十倍之间最为适当。 融资:向金融机关贷款购买股票。 融券(卖空):指借入股票进行卖出。既然是把股票借来卖出,总有一天必须偿还,但举例来说,如果借来a股票并在100圆卖出后,能够以80圆的价格买回,即可有20圆的获利。此为押注股价会下跌的交易方式。 现货交易:指针对实际存在的股票进行交易。不同于期货是针对未来的股票,也不同于买卖权利的选择权。 期货交易:指针对未来物件谈妥条件的交易。 资金杠杆:就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抬起重物一样,使用资金杠杆是借钱来进行金额超出自我财力的交易。 选择权:指可以在未来的某特定日期,以特定价格买卖股票等金融商品的权利。比如说「在一个月后以100圆卖出a股票」的权利。 宽客:指利用数学等工具来分析投资战略,或开发金融商品及交易模式的人。 指数:以日本的东证股价指数为例,即是以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的部分上市企业之时价总额为基准值100,来观察日后的时价总额如何变化。假设时价总额变成了200,即表示时价总额从当时到现在上涨为两倍。 abs:abs是asset backed security的简称,即为资产担保证券。资产担保证券是以某型态的利息或产生现金流量表的资产为基础的证券,如房屋贷款或国家公债等。 投资银行:投资银行有别于一般人平常所利用的银行,而是专门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其定位和日本的证券公司相似。投资银行本身也会进行交易,进而获取庞大的利益(或蒙受亏损)。 信托基金:指集合客户的资金后,由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型态。 对冲基金:指利用「以卖空手法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设法获利」之策略来进行交易的信托基金。意思就是只要进行卖空,即使整体市场的价格下跌,仍然可以从中获利,进而回避损失(对冲)。不过,现在不局限于哪种策略,都会使用此称法。 中央银行:中央银行是负责发行流通于某国家或地区的货币,并针对银行提供资金(货币)融资的银行,所以也有「最终贷款人」之称。 保障商品:保障商品在现实世界里被称为cds(credit default s),指当某企业破产时会进行赔偿的保险商品。有人会以cds的保费即是cdo之利息来源的说法来解释。 cdo:cdo是co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的简称,即为债务担保证券。虽然cdo被形容是广义的abs,但也有百科全书指出cdo会利用abs作为原料。基本上,cdo是把会产生利息的债务整合之后,再加以证券化而有的商品。 bis规范:bis规范又称为巴塞尔协议(basel ord),指国际清算银行所订出的规则。银行只要借出越多钱,就赚得到越多利息,所以会禁不起诱惑想要无限借钱给人,而容易导致违约事件发生。bis规范即是为了让银行保持健全而订定。 cop:cop是一种函数,在处理统计中用于表示含有无数变数的函数之间的关系。cop为拉丁语,意为「联结」。 prime rate:prime rate是指最优惠利率,银行会针对信用良好的客户设定优先利率。subprime rate则是指prime rate的次级利率。 负利差(ive carry):如同购买保险时必须先支付保费,负利差是指针对未来赌注进行交易。举例来说,购买保险后必须持续缴纳保费直到可领取保险金为止。负利差是一种在发生利润之前先发生亏损的交易。 正利差(positive carry):如同卖出保险时可事先收取利润,正利差是指可事先获利的交易。一旦卖出保险后,即可定期收取保费,但视状况不同,有可能事后必须支付莫大的赔偿金。正利差是一种在发生亏损之前先发生利润的交易。 通货膨胀:指货币价值下跌的现象。举例来说,原本100圆硬币可以买到10颗苹果,但当通货膨胀持续发烧后,同样是100圆硬币却会变得只买得到8颗苹果。 投资组合(portfolio):投资组合是一个难以定义的用词,但在投资相关方面,大致可视为是指投资对象清单。 评等:因为要调查所有投资对象安不安全,不但非常辛苦也十分繁琐,所以存在专门代为评价的公司,评等即是由这类负责评价的公司所定出的等级。 结构型债券:属于债权的一种。举例来说,一般的债权十分单纯,某人借了钱之后,借钱给某人的那个人就可以向对方收取利息。不过,结构型债券是以该债权为基础,再加上一些复杂的条件,像是在某条件下即支付两倍利息等等。 derivative:derivative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是利用价格会上下变动的一切商品为原资产,而衍生出来的赌注。举例来说,虽然股票本身并不是衍生性金融商品,但针对该股票几个月后的价格下赌注的期权交易,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交易(因为是从原资产的股票所衍生出来的交易)。 cp:ercial paper的简称。企业可藉由发行cp,进而让某人购买cp来调度资金。购买cp者的目的在于赚取利息。cp近似公司债券,但期间非常短。该期间通常不达一年,几乎都是三个月至半年。 var:var是value at risk的简称,是用于评估风险的模型。var是利用cop的概念,针对自身所持有的多数投资对象,直接计算出投资对象会以多少%的机率发生多少%亏损的工具。至于计算结果是否准确,就另当别论了。 siv:siv是被称为structured iment vehicle的特别资金运用公司。设立此公司的目的在于接管银行的风险资产,藉此帮助银行得以回避bis规范。siv可自行发行cp来筹资,所以在结算上可佯装成与银行之间无任何关系。不仅如此,因为接管了银行的风险资产,所以也可发挥让银行在帐簿上减轻风险负担的效果。 机构投资人:在投资界与个人投资人属对立的存在,指操作来自于银行、证券公司、保险公司等企业,或各界财团、年金基金等国家组织(准国家组织),以及投资基金等集合众人之资金来进行投资的所有机构。其操作的金额多为钜款,当中也有多数金额规模达数兆圆的机构。 动量:动量一词多用于指气势、动力的含意。只要有人买了股票,股价就会上涨,股价上涨后,会形成更多人想要购买的倾向,所以会变得带有气势。利用动量的投资手法即是赌上这股气势。 pbr:股价净值比。指公司在当下进行结算(公司宣布倒闭并出售所有资产)时,股东可望收取的金额和当时股价的比值。举例来说,当股价为100圆、pbr为两倍时,由于股价对公司资产价值高出两倍的价格,因此在公司结算后只回收得到50圆。如果pbr为0.5倍,即可回收200圆。不过,纯粹是理论上的说法,仅可视为参考标准。 per:本益比。将公司的所有收益除以所有股数后,可算出公司平均每股赚了多少钱。不过,公司的收益每年都会有大幅变动,如果是初创企业,期待值多在于未来的发展而非当下的利益,所以此指标也仅可视为参考标准。一般认为per应介于十倍至二十倍之间最为适当。 融资:向金融机关贷款购买股票。 融券(卖空):指借入股票进行卖出。既然是把股票借来卖出,总有一天必须偿还,但举例来说,如果借来a股票并在100圆卖出后,能够以80圆的价格买回,即可有20圆的获利。此为押注股价会下跌的交易方式。 现货交易:指针对实际存在的股票进行交易。不同于期货是针对未来的股票,也不同于买卖权利的选择权。 期货交易:指针对未来物件谈妥条件的交易。 资金杠杆:就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抬起重物一样,使用资金杠杆是借钱来进行金额超出自我财力的交易。 选择权:指可以在未来的某特定日期,以特定价格买卖股票等金融商品的权利。比如说「在一个月后以100圆卖出a股票」的权利。 宽客:指利用数学等工具来分析投资战略,或开发金融商品及交易模式的人。 指数:以日本的东证股价指数为例,即是以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的部分上市企业之时价总额为基准值100,来观察日后的时价总额如何变化。假设时价总额变成了200,即表示时价总额从当时到现在上涨为两倍。 abs:abs是asset backed security的简称,即为资产担保证券。资产担保证券是以某型态的利息或产生现金流量表的资产为基础的证券,如房屋贷款或国家公债等。 投资银行:投资银行有别于一般人平常所利用的银行,而是专门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其定位和日本的证券公司相似。投资银行本身也会进行交易,进而获取庞大的利益(或蒙受亏损)。 信托基金:指集合客户的资金后,由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型态。 对冲基金:指利用「以卖空手法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设法获利」之策略来进行交易的信托基金。意思就是只要进行卖空,即使整体市场的价格下跌,仍然可以从中获利,进而回避损失(对冲)。不过,现在不局限于哪种策略,都会使用此称法。 中央银行:中央银行是负责发行流通于某国家或地区的货币,并针对银行提供资金(货币)融资的银行,所以也有「最终贷款人」之称。 保障商品:保障商品在现实世界里被称为cds(credit default s),指当某企业破产时会进行赔偿的保险商品。有人会以cds的保费即是cdo之利息来源的说法来解释。 cdo:cdo是co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的简称,即为债务担保证券。虽然cdo被形容是广义的abs,但也有百科全书指出cdo会利用abs作为原料。基本上,cdo是把会产生利息的债务整合之后,再加以证券化而有的商品。 bis规范:bis规范又称为巴塞尔协议(basel ord),指国际清算银行所订出的规则。银行只要借出越多钱,就赚得到越多利息,所以会禁不起诱惑想要无限借钱给人,而容易导致违约事件发生。bis规范即是为了让银行保持健全而订定。 cop:cop是一种函数,在处理统计中用于表示含有无数变数的函数之间的关系。cop为拉丁语,意为「联结」。 prime rate:prime rate是指最优惠利率,银行会针对信用良好的客户设定优先利率。subprime rate则是指prime rate的次级利率。 负利差(ive carry):如同购买保险时必须先支付保费,负利差是指针对未来赌注进行交易。举例来说,购买保险后必须持续缴纳保费直到可领取保险金为止。负利差是一种在发生利润之前先发生亏损的交易。 正利差(positive carry):如同卖出保险时可事先收取利润,正利差是指可事先获利的交易。一旦卖出保险后,即可定期收取保费,但视状况不同,有可能事后必须支付莫大的赔偿金。正利差是一种在发生亏损之前先发生利润的交易。 通货膨胀:指货币价值下跌的现象。举例来说,原本100圆硬币可以买到10颗苹果,但当通货膨胀持续发烧后,同样是100圆硬币却会变得只买得到8颗苹果。 投资组合(portfolio):投资组合是一个难以定义的用词,但在投资相关方面,大致可视为是指投资对象清单。 评等:因为要调查所有投资对象安不安全,不但非常辛苦也十分繁琐,所以存在专门代为评价的公司,评等即是由这类负责评价的公司所定出的等级。 结构型债券:属于债权的一种。举例来说,一般的债权十分单纯,某人借了钱之后,借钱给某人的那个人就可以向对方收取利息。不过,结构型债券是以该债权为基础,再加上一些复杂的条件,像是在某条件下即支付两倍利息等等。 derivative:derivative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是利用价格会上下变动的一切商品为原资产,而衍生出来的赌注。举例来说,虽然股票本身并不是衍生性金融商品,但针对该股票几个月后的价格下赌注的期权交易,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交易(因为是从原资产的股票所衍生出来的交易)。 cp:ercial paper的简称。企业可藉由发行cp,进而让某人购买cp来调度资金。购买cp者的目的在于赚取利息。cp近似公司债券,但期间非常短。该期间通常不达一年,几乎都是三个月至半年。 var:var是value at risk的简称,是用于评估风险的模型。var是利用cop的概念,针对自身所持有的多数投资对象,直接计算出投资对象会以多少%的机率发生多少%亏损的工具。至于计算结果是否准确,就另当别论了。 siv:siv是被称为structured iment vehicle的特别资金运用公司。设立此公司的目的在于接管银行的风险资产,藉此帮助银行得以回避bis规范。siv可自行发行cp来筹资,所以在结算上可佯装成与银行之间无任何关系。不仅如此,因为接管了银行的风险资产,所以也可发挥让银行在帐簿上减轻风险负担的效果。 机构投资人:在投资界与个人投资人属对立的存在,指操作来自于银行、证券公司、保险公司等企业,或各界财团、年金基金等国家组织(准国家组织),以及投资基金等集合众人之资金来进行投资的所有机构。其操作的金额多为钜款,当中也有多数金额规模达数兆圆的机构。 动量:动量一词多用于指气势、动力的含意。只要有人买了股票,股价就会上涨,股价上涨后,会形成更多人想要购买的倾向,所以会变得带有气势。利用动量的投资手法即是赌上这股气势。 pbr:股价净值比。指公司在当下进行结算(公司宣布倒闭并出售所有资产)时,股东可望收取的金额和当时股价的比值。举例来说,当股价为100圆、pbr为两倍时,由于股价对公司资产价值高出两倍的价格,因此在公司结算后只回收得到50圆。如果pbr为0.5倍,即可回收200圆。不过,纯粹是理论上的说法,仅可视为参考标准。 per:本益比。将公司的所有收益除以所有股数后,可算出公司平均每股赚了多少钱。不过,公司的收益每年都会有大幅变动,如果是初创企业,期待值多在于未来的发展而非当下的利益,所以此指标也仅可视为参考标准。一般认为per应介于十倍至二十倍之间最为适当。 融资:向金融机关贷款购买股票。 融券(卖空):指借入股票进行卖出。既然是把股票借来卖出,总有一天必须偿还,但举例来说,如果借来a股票并在100圆卖出后,能够以80圆的价格买回,即可有20圆的获利。此为押注股价会下跌的交易方式。 现货交易:指针对实际存在的股票进行交易。不同于期货是针对未来的股票,也不同于买卖权利的选择权。 期货交易:指针对未来物件谈妥条件的交易。 资金杠杆:就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抬起重物一样,使用资金杠杆是借钱来进行金额超出自我财力的交易。 选择权:指可以在未来的某特定日期,以特定价格买卖股票等金融商品的权利。比如说「在一个月后以100圆卖出a股票」的权利。 宽客:指利用数学等工具来分析投资战略,或开发金融商品及交易模式的人。 指数:以日本的东证股价指数为例,即是以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的部分上市企业之时价总额为基准值100,来观察日后的时价总额如何变化。假设时价总额变成了200,即表示时价总额从当时到现在上涨为两倍。 abs:abs是asset backed security的简称,即为资产担保证券。资产担保证券是以某型态的利息或产生现金流量表的资产为基础的证券,如房屋贷款或国家公债等。 投资银行:投资银行有别于一般人平常所利用的银行,而是专门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其定位和日本的证券公司相似。投资银行本身也会进行交易,进而获取庞大的利益(或蒙受亏损)。 信托基金:指集合客户的资金后,由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型态。 对冲基金:指利用「以卖空手法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设法获利」之策略来进行交易的信托基金。意思就是只要进行卖空,即使整体市场的价格下跌,仍然可以从中获利,进而回避损失(对冲)。不过,现在不局限于哪种策略,都会使用此称法。 中央银行:中央银行是负责发行流通于某国家或地区的货币,并针对银行提供资金(货币)融资的银行,所以也有「最终贷款人」之称。 保障商品:保障商品在现实世界里被称为cds(credit default s),指当某企业破产时会进行赔偿的保险商品。有人会以cds的保费即是cdo之利息来源的说法来解释。 cdo:cdo是co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的简称,即为债务担保证券。虽然cdo被形容是广义的abs,但也有百科全书指出cdo会利用abs作为原料。基本上,cdo是把会产生利息的债务整合之后,再加以证券化而有的商品。 bis规范:bis规范又称为巴塞尔协议(basel ord),指国际清算银行所订出的规则。银行只要借出越多钱,就赚得到越多利息,所以会禁不起诱惑想要无限借钱给人,而容易导致违约事件发生。bis规范即是为了让银行保持健全而订定。 cop:cop是一种函数,在处理统计中用于表示含有无数变数的函数之间的关系。cop为拉丁语,意为「联结」。 prime rate:prime rate是指最优惠利率,银行会针对信用良好的客户设定优先利率。subprime rate则是指prime rate的次级利率。 负利差(ive carry):如同购买保险时必须先支付保费,负利差是指针对未来赌注进行交易。举例来说,购买保险后必须持续缴纳保费直到可领取保险金为止。负利差是一种在发生利润之前先发生亏损的交易。 正利差(positive carry):如同卖出保险时可事先收取利润,正利差是指可事先获利的交易。一旦卖出保险后,即可定期收取保费,但视状况不同,有可能事后必须支付莫大的赔偿金。正利差是一种在发生亏损之前先发生利润的交易。 通货膨胀:指货币价值下跌的现象。举例来说,原本100圆硬币可以买到10颗苹果,但当通货膨胀持续发烧后,同样是100圆硬币却会变得只买得到8颗苹果。 投资组合(portfolio):投资组合是一个难以定义的用词,但在投资相关方面,大致可视为是指投资对象清单。 评等:因为要调查所有投资对象安不安全,不但非常辛苦也十分繁琐,所以存在专门代为评价的公司,评等即是由这类负责评价的公司所定出的等级。 结构型债券:属于债权的一种。举例来说,一般的债权十分单纯,某人借了钱之后,借钱给某人的那个人就可以向对方收取利息。不过,结构型债券是以该债权为基础,再加上一些复杂的条件,像是在某条件下即支付两倍利息等等。 derivative:derivative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是利用价格会上下变动的一切商品为原资产,而衍生出来的赌注。举例来说,虽然股票本身并不是衍生性金融商品,但针对该股票几个月后的价格下赌注的期权交易,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交易(因为是从原资产的股票所衍生出来的交易)。 cp:ercial paper的简称。企业可藉由发行cp,进而让某人购买cp来调度资金。购买cp者的目的在于赚取利息。cp近似公司债券,但期间非常短。该期间通常不达一年,几乎都是三个月至半年。 var:var是value at risk的简称,是用于评估风险的模型。var是利用cop的概念,针对自身所持有的多数投资对象,直接计算出投资对象会以多少%的机率发生多少%亏损的工具。至于计算结果是否准确,就另当别论了。 siv:siv是被称为structured iment vehicle的特别资金运用公司。设立此公司的目的在于接管银行的风险资产,藉此帮助银行得以回避bis规范。siv可自行发行cp来筹资,所以在结算上可佯装成与银行之间无任何关系。不仅如此,因为接管了银行的风险资产,所以也可发挥让银行在帐簿上减轻风险负担的效果。 机构投资人:在投资界与个人投资人属对立的存在,指操作来自于银行、证券公司、保险公司等企业,或各界财团、年金基金等国家组织(准国家组织),以及投资基金等集合众人之资金来进行投资的所有机构。其操作的金额多为钜款,当中也有多数金额规模达数兆圆的机构。 动量:动量一词多用于指气势、动力的含意。只要有人买了股票,股价就会上涨,股价上涨后,会形成更多人想要购买的倾向,所以会变得带有气势。利用动量的投资手法即是赌上这股气势。 pbr:股价净值比。指公司在当下进行结算(公司宣布倒闭并出售所有资产)时,股东可望收取的金额和当时股价的比值。举例来说,当股价为100圆、pbr为两倍时,由于股价对公司资产价值高出两倍的价格,因此在公司结算后只回收得到50圆。如果pbr为0.5倍,即可回收200圆。不过,纯粹是理论上的说法,仅可视为参考标准。 per:本益比。将公司的所有收益除以所有股数后,可算出公司平均每股赚了多少钱。不过,公司的收益每年都会有大幅变动,如果是初创企业,期待值多在于未来的发展而非当下的利益,所以此指标也仅可视为参考标准。一般认为per应介于十倍至二十倍之间最为适当。 融资:向金融机关贷款购买股票。 融券(卖空):指借入股票进行卖出。既然是把股票借来卖出,总有一天必须偿还,但举例来说,如果借来a股票并在100圆卖出后,能够以80圆的价格买回,即可有20圆的获利。此为押注股价会下跌的交易方式。 现货交易:指针对实际存在的股票进行交易。不同于期货是针对未来的股票,也不同于买卖权利的选择权。 期货交易:指针对未来物件谈妥条件的交易。 资金杠杆:就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抬起重物一样,使用资金杠杆是借钱来进行金额超出自我财力的交易。 选择权:指可以在未来的某特定日期,以特定价格买卖股票等金融商品的权利。比如说「在一个月后以100圆卖出a股票」的权利。 宽客:指利用数学等工具来分析投资战略,或开发金融商品及交易模式的人。 指数:以日本的东证股价指数为例,即是以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的部分上市企业之时价总额为基准值100,来观察日后的时价总额如何变化。假设时价总额变成了200,即表示时价总额从当时到现在上涨为两倍。 abs:abs是asset backed security的简称,即为资产担保证券。资产担保证券是以某型态的利息或产生现金流量表的资产为基础的证券,如房屋贷款或国家公债等。 投资银行:投资银行有别于一般人平常所利用的银行,而是专门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其定位和日本的证券公司相似。投资银行本身也会进行交易,进而获取庞大的利益(或蒙受亏损)。 信托基金:指集合客户的资金后,由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型态。 对冲基金:指利用「以卖空手法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设法获利」之策略来进行交易的信托基金。意思就是只要进行卖空,即使整体市场的价格下跌,仍然可以从中获利,进而回避损失(对冲)。不过,现在不局限于哪种策略,都会使用此称法。 中央银行:中央银行是负责发行流通于某国家或地区的货币,并针对银行提供资金(货币)融资的银行,所以也有「最终贷款人」之称。 保障商品:保障商品在现实世界里被称为cds(credit default s),指当某企业破产时会进行赔偿的保险商品。有人会以cds的保费即是cdo之利息来源的说法来解释。 cdo:cdo是co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的简称,即为债务担保证券。虽然cdo被形容是广义的abs,但也有百科全书指出cdo会利用abs作为原料。基本上,cdo是把会产生利息的债务整合之后,再加以证券化而有的商品。 bis规范:bis规范又称为巴塞尔协议(basel ord),指国际清算银行所订出的规则。银行只要借出越多钱,就赚得到越多利息,所以会禁不起诱惑想要无限借钱给人,而容易导致违约事件发生。bis规范即是为了让银行保持健全而订定。 cop:cop是一种函数,在处理统计中用于表示含有无数变数的函数之间的关系。cop为拉丁语,意为「联结」。 prime rate:prime rate是指最优惠利率,银行会针对信用良好的客户设定优先利率。subprime rate则是指prime rate的次级利率。 负利差(ive carry):如同购买保险时必须先支付保费,负利差是指针对未来赌注进行交易。举例来说,购买保险后必须持续缴纳保费直到可领取保险金为止。负利差是一种在发生利润之前先发生亏损的交易。 正利差(positive carry):如同卖出保险时可事先收取利润,正利差是指可事先获利的交易。一旦卖出保险后,即可定期收取保费,但视状况不同,有可能事后必须支付莫大的赔偿金。正利差是一种在发生亏损之前先发生利润的交易。 通货膨胀:指货币价值下跌的现象。举例来说,原本100圆硬币可以买到10颗苹果,但当通货膨胀持续发烧后,同样是100圆硬币却会变得只买得到8颗苹果。 投资组合(portfolio):投资组合是一个难以定义的用词,但在投资相关方面,大致可视为是指投资对象清单。 评等:因为要调查所有投资对象安不安全,不但非常辛苦也十分繁琐,所以存在专门代为评价的公司,评等即是由这类负责评价的公司所定出的等级。 结构型债券:属于债权的一种。举例来说,一般的债权十分单纯,某人借了钱之后,借钱给某人的那个人就可以向对方收取利息。不过,结构型债券是以该债权为基础,再加上一些复杂的条件,像是在某条件下即支付两倍利息等等。 derivative:derivative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是利用价格会上下变动的一切商品为原资产,而衍生出来的赌注。举例来说,虽然股票本身并不是衍生性金融商品,但针对该股票几个月后的价格下赌注的期权交易,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交易(因为是从原资产的股票所衍生出来的交易)。 cp:ercial paper的简称。企业可藉由发行cp,进而让某人购买cp来调度资金。购买cp者的目的在于赚取利息。cp近似公司债券,但期间非常短。该期间通常不达一年,几乎都是三个月至半年。 var:var是value at risk的简称,是用于评估风险的模型。var是利用cop的概念,针对自身所持有的多数投资对象,直接计算出投资对象会以多少%的机率发生多少%亏损的工具。至于计算结果是否准确,就另当别论了。 siv:siv是被称为structured iment vehicle的特别资金运用公司。设立此公司的目的在于接管银行的风险资产,藉此帮助银行得以回避bis规范。siv可自行发行cp来筹资,所以在结算上可佯装成与银行之间无任何关系。不仅如此,因为接管了银行的风险资产,所以也可发挥让银行在帐簿上减轻风险负担的效果。 机构投资人:在投资界与个人投资人属对立的存在,指操作来自于银行、证券公司、保险公司等企业,或各界财团、年金基金等国家组织(准国家组织),以及投资基金等集合众人之资金来进行投资的所有机构。其操作的金额多为钜款,当中也有多数金额规模达数兆圆的机构。 动量:动量一词多用于指气势、动力的含意。只要有人买了股票,股价就会上涨,股价上涨后,会形成更多人想要购买的倾向,所以会变得带有气势。利用动量的投资手法即是赌上这股气势。 pbr:股价净值比。指公司在当下进行结算(公司宣布倒闭并出售所有资产)时,股东可望收取的金额和当时股价的比值。举例来说,当股价为100圆、pbr为两倍时,由于股价对公司资产价值高出两倍的价格,因此在公司结算后只回收得到50圆。如果pbr为0.5倍,即可回收200圆。不过,纯粹是理论上的说法,仅可视为参考标准。 per:本益比。将公司的所有收益除以所有股数后,可算出公司平均每股赚了多少钱。不过,公司的收益每年都会有大幅变动,如果是初创企业,期待值多在于未来的发展而非当下的利益,所以此指标也仅可视为参考标准。一般认为per应介于十倍至二十倍之间最为适当。 融资:向金融机关贷款购买股票。 融券(卖空):指借入股票进行卖出。既然是把股票借来卖出,总有一天必须偿还,但举例来说,如果借来a股票并在100圆卖出后,能够以80圆的价格买回,即可有20圆的获利。此为押注股价会下跌的交易方式。 现货交易:指针对实际存在的股票进行交易。不同于期货是针对未来的股票,也不同于买卖权利的选择权。 期货交易:指针对未来物件谈妥条件的交易。 资金杠杆:就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抬起重物一样,使用资金杠杆是借钱来进行金额超出自我财力的交易。 选择权:指可以在未来的某特定日期,以特定价格买卖股票等金融商品的权利。比如说「在一个月后以100圆卖出a股票」的权利。 宽客:指利用数学等工具来分析投资战略,或开发金融商品及交易模式的人。 指数:以日本的东证股价指数为例,即是以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的部分上市企业之时价总额为基准值100,来观察日后的时价总额如何变化。假设时价总额变成了200,即表示时价总额从当时到现在上涨为两倍。 abs:abs是asset backed security的简称,即为资产担保证券。资产担保证券是以某型态的利息或产生现金流量表的资产为基础的证券,如房屋贷款或国家公债等。 投资银行:投资银行有别于一般人平常所利用的银行,而是专门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其定位和日本的证券公司相似。投资银行本身也会进行交易,进而获取庞大的利益(或蒙受亏损)。 信托基金:指集合客户的资金后,由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型态。 对冲基金:指利用「以卖空手法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设法获利」之策略来进行交易的信托基金。意思就是只要进行卖空,即使整体市场的价格下跌,仍然可以从中获利,进而回避损失(对冲)。不过,现在不局限于哪种策略,都会使用此称法。 中央银行:中央银行是负责发行流通于某国家或地区的货币,并针对银行提供资金(货币)融资的银行,所以也有「最终贷款人」之称。 保障商品:保障商品在现实世界里被称为cds(credit default s),指当某企业破产时会进行赔偿的保险商品。有人会以cds的保费即是cdo之利息来源的说法来解释。 cdo:cdo是co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的简称,即为债务担保证券。虽然cdo被形容是广义的abs,但也有百科全书指出cdo会利用abs作为原料。基本上,cdo是把会产生利息的债务整合之后,再加以证券化而有的商品。 bis规范:bis规范又称为巴塞尔协议(basel ord),指国际清算银行所订出的规则。银行只要借出越多钱,就赚得到越多利息,所以会禁不起诱惑想要无限借钱给人,而容易导致违约事件发生。bis规范即是为了让银行保持健全而订定。 cop:cop是一种函数,在处理统计中用于表示含有无数变数的函数之间的关系。cop为拉丁语,意为「联结」。 prime rate:prime rate是指最优惠利率,银行会针对信用良好的客户设定优先利率。subprime rate则是指prime rate的次级利率。 负利差(ive carry):如同购买保险时必须先支付保费,负利差是指针对未来赌注进行交易。举例来说,购买保险后必须持续缴纳保费直到可领取保险金为止。负利差是一种在发生利润之前先发生亏损的交易。 正利差(positive carry):如同卖出保险时可事先收取利润,正利差是指可事先获利的交易。一旦卖出保险后,即可定期收取保费,但视状况不同,有可能事后必须支付莫大的赔偿金。正利差是一种在发生亏损之前先发生利润的交易。 通货膨胀:指货币价值下跌的现象。举例来说,原本100圆硬币可以买到10颗苹果,但当通货膨胀持续发烧后,同样是100圆硬币却会变得只买得到8颗苹果。 投资组合(portfolio):投资组合是一个难以定义的用词,但在投资相关方面,大致可视为是指投资对象清单。 评等:因为要调查所有投资对象安不安全,不但非常辛苦也十分繁琐,所以存在专门代为评价的公司,评等即是由这类负责评价的公司所定出的等级。 结构型债券:属于债权的一种。举例来说,一般的债权十分单纯,某人借了钱之后,借钱给某人的那个人就可以向对方收取利息。不过,结构型债券是以该债权为基础,再加上一些复杂的条件,像是在某条件下即支付两倍利息等等。 derivative:derivative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是利用价格会上下变动的一切商品为原资产,而衍生出来的赌注。举例来说,虽然股票本身并不是衍生性金融商品,但针对该股票几个月后的价格下赌注的期权交易,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交易(因为是从原资产的股票所衍生出来的交易)。 cp:ercial paper的简称。企业可藉由发行cp,进而让某人购买cp来调度资金。购买cp者的目的在于赚取利息。cp近似公司债券,但期间非常短。该期间通常不达一年,几乎都是三个月至半年。 var:var是value at risk的简称,是用于评估风险的模型。var是利用cop的概念,针对自身所持有的多数投资对象,直接计算出投资对象会以多少%的机率发生多少%亏损的工具。至于计算结果是否准确,就另当别论了。 siv:siv是被称为structured iment vehicle的特别资金运用公司。设立此公司的目的在于接管银行的风险资产,藉此帮助银行得以回避bis规范。siv可自行发行cp来筹资,所以在结算上可佯装成与银行之间无任何关系。不仅如此,因为接管了银行的风险资产,所以也可发挥让银行在帐簿上减轻风险负担的效果。 机构投资人:在投资界与个人投资人属对立的存在,指操作来自于银行、证券公司、保险公司等企业,或各界财团、年金基金等国家组织(准国家组织),以及投资基金等集合众人之资金来进行投资的所有机构。其操作的金额多为钜款,当中也有多数金额规模达数兆圆的机构。 动量:动量一词多用于指气势、动力的含意。只要有人买了股票,股价就会上涨,股价上涨后,会形成更多人想要购买的倾向,所以会变得带有气势。利用动量的投资手法即是赌上这股气势。 pbr:股价净值比。指公司在当下进行结算(公司宣布倒闭并出售所有资产)时,股东可望收取的金额和当时股价的比值。举例来说,当股价为100圆、pbr为两倍时,由于股价对公司资产价值高出两倍的价格,因此在公司结算后只回收得到50圆。如果pbr为0.5倍,即可回收200圆。不过,纯粹是理论上的说法,仅可视为参考标准。 per:本益比。将公司的所有收益除以所有股数后,可算出公司平均每股赚了多少钱。不过,公司的收益每年都会有大幅变动,如果是初创企业,期待值多在于未来的发展而非当下的利益,所以此指标也仅可视为参考标准。一般认为per应介于十倍至二十倍之间最为适当。 融资:向金融机关贷款购买股票。 融券(卖空):指借入股票进行卖出。既然是把股票借来卖出,总有一天必须偿还,但举例来说,如果借来a股票并在100圆卖出后,能够以80圆的价格买回,即可有20圆的获利。此为押注股价会下跌的交易方式。 现货交易:指针对实际存在的股票进行交易。不同于期货是针对未来的股票,也不同于买卖权利的选择权。 期货交易:指针对未来物件谈妥条件的交易。 资金杠杆:就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抬起重物一样,使用资金杠杆是借钱来进行金额超出自我财力的交易。 选择权:指可以在未来的某特定日期,以特定价格买卖股票等金融商品的权利。比如说「在一个月后以100圆卖出a股票」的权利。 宽客:指利用数学等工具来分析投资战略,或开发金融商品及交易模式的人。 指数:以日本的东证股价指数为例,即是以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的部分上市企业之时价总额为基准值100,来观察日后的时价总额如何变化。假设时价总额变成了200,即表示时价总额从当时到现在上涨为两倍。 abs:abs是asset backed security的简称,即为资产担保证券。资产担保证券是以某型态的利息或产生现金流量表的资产为基础的证券,如房屋贷款或国家公债等。 投资银行:投资银行有别于一般人平常所利用的银行,而是专门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其定位和日本的证券公司相似。投资银行本身也会进行交易,进而获取庞大的利益(或蒙受亏损)。 信托基金:指集合客户的资金后,由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型态。 对冲基金:指利用「以卖空手法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设法获利」之策略来进行交易的信托基金。意思就是只要进行卖空,即使整体市场的价格下跌,仍然可以从中获利,进而回避损失(对冲)。不过,现在不局限于哪种策略,都会使用此称法。 中央银行:中央银行是负责发行流通于某国家或地区的货币,并针对银行提供资金(货币)融资的银行,所以也有「最终贷款人」之称。 保障商品:保障商品在现实世界里被称为cds(credit default s),指当某企业破产时会进行赔偿的保险商品。有人会以cds的保费即是cdo之利息来源的说法来解释。 cdo:cdo是co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的简称,即为债务担保证券。虽然cdo被形容是广义的abs,但也有百科全书指出cdo会利用abs作为原料。基本上,cdo是把会产生利息的债务整合之后,再加以证券化而有的商品。 bis规范:bis规范又称为巴塞尔协议(basel ord),指国际清算银行所订出的规则。银行只要借出越多钱,就赚得到越多利息,所以会禁不起诱惑想要无限借钱给人,而容易导致违约事件发生。bis规范即是为了让银行保持健全而订定。 cop:cop是一种函数,在处理统计中用于表示含有无数变数的函数之间的关系。cop为拉丁语,意为「联结」。 prime rate:prime rate是指最优惠利率,银行会针对信用良好的客户设定优先利率。subprime rate则是指prime rate的次级利率。 负利差(ive carry):如同购买保险时必须先支付保费,负利差是指针对未来赌注进行交易。举例来说,购买保险后必须持续缴纳保费直到可领取保险金为止。负利差是一种在发生利润之前先发生亏损的交易。 正利差(positive carry):如同卖出保险时可事先收取利润,正利差是指可事先获利的交易。一旦卖出保险后,即可定期收取保费,但视状况不同,有可能事后必须支付莫大的赔偿金。正利差是一种在发生亏损之前先发生利润的交易。 通货膨胀:指货币价值下跌的现象。举例来说,原本100圆硬币可以买到10颗苹果,但当通货膨胀持续发烧后,同样是100圆硬币却会变得只买得到8颗苹果。 投资组合(portfolio):投资组合是一个难以定义的用词,但在投资相关方面,大致可视为是指投资对象清单。 评等:因为要调查所有投资对象安不安全,不但非常辛苦也十分繁琐,所以存在专门代为评价的公司,评等即是由这类负责评价的公司所定出的等级。 结构型债券:属于债权的一种。举例来说,一般的债权十分单纯,某人借了钱之后,借钱给某人的那个人就可以向对方收取利息。不过,结构型债券是以该债权为基础,再加上一些复杂的条件,像是在某条件下即支付两倍利息等等。 derivative:derivative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是利用价格会上下变动的一切商品为原资产,而衍生出来的赌注。举例来说,虽然股票本身并不是衍生性金融商品,但针对该股票几个月后的价格下赌注的期权交易,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交易(因为是从原资产的股票所衍生出来的交易)。 cp:ercial paper的简称。企业可藉由发行cp,进而让某人购买cp来调度资金。购买cp者的目的在于赚取利息。cp近似公司债券,但期间非常短。该期间通常不达一年,几乎都是三个月至半年。 var:var是value at risk的简称,是用于评估风险的模型。var是利用cop的概念,针对自身所持有的多数投资对象,直接计算出投资对象会以多少%的机率发生多少%亏损的工具。至于计算结果是否准确,就另当别论了。 siv:siv是被称为structured iment vehicle的特别资金运用公司。设立此公司的目的在于接管银行的风险资产,藉此帮助银行得以回避bis规范。siv可自行发行cp来筹资,所以在结算上可佯装成与银行之间无任何关系。不仅如此,因为接管了银行的风险资产,所以也可发挥让银行在帐簿上减轻风险负担的效果。 机构投资人:在投资界与个人投资人属对立的存在,指操作来自于银行、证券公司、保险公司等企业,或各界财团、年金基金等国家组织(准国家组织),以及投资基金等集合众人之资金来进行投资的所有机构。其操作的金额多为钜款,当中也有多数金额规模达数兆圆的机构。 动量:动量一词多用于指气势、动力的含意。只要有人买了股票,股价就会上涨,股价上涨后,会形成更多人想要购买的倾向,所以会变得带有气势。利用动量的投资手法即是赌上这股气势。 pbr:股价净值比。指公司在当下进行结算(公司宣布倒闭并出售所有资产)时,股东可望收取的金额和当时股价的比值。举例来说,当股价为100圆、pbr为两倍时,由于股价对公司资产价值高出两倍的价格,因此在公司结算后只回收得到50圆。如果pbr为0.5倍,即可回收200圆。不过,纯粹是理论上的说法,仅可视为参考标准。 per:本益比。将公司的所有收益除以所有股数后,可算出公司平均每股赚了多少钱。不过,公司的收益每年都会有大幅变动,如果是初创企业,期待值多在于未来的发展而非当下的利益,所以此指标也仅可视为参考标准。一般认为per应介于十倍至二十倍之间最为适当。 融资:向金融机关贷款购买股票。 融券(卖空):指借入股票进行卖出。既然是把股票借来卖出,总有一天必须偿还,但举例来说,如果借来a股票并在100圆卖出后,能够以80圆的价格买回,即可有20圆的获利。此为押注股价会下跌的交易方式。 现货交易:指针对实际存在的股票进行交易。不同于期货是针对未来的股票,也不同于买卖权利的选择权。 期货交易:指针对未来物件谈妥条件的交易。 资金杠杆:就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抬起重物一样,使用资金杠杆是借钱来进行金额超出自我财力的交易。 选择权:指可以在未来的某特定日期,以特定价格买卖股票等金融商品的权利。比如说「在一个月后以100圆卖出a股票」的权利。 宽客:指利用数学等工具来分析投资战略,或开发金融商品及交易模式的人。 指数:以日本的东证股价指数为例,即是以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的部分上市企业之时价总额为基准值100,来观察日后的时价总额如何变化。假设时价总额变成了200,即表示时价总额从当时到现在上涨为两倍。 abs:abs是asset backed security的简称,即为资产担保证券。资产担保证券是以某型态的利息或产生现金流量表的资产为基础的证券,如房屋贷款或国家公债等。 投资银行:投资银行有别于一般人平常所利用的银行,而是专门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其定位和日本的证券公司相似。投资银行本身也会进行交易,进而获取庞大的利益(或蒙受亏损)。 信托基金:指集合客户的资金后,由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型态。 对冲基金:指利用「以卖空手法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设法获利」之策略来进行交易的信托基金。意思就是只要进行卖空,即使整体市场的价格下跌,仍然可以从中获利,进而回避损失(对冲)。不过,现在不局限于哪种策略,都会使用此称法。 中央银行:中央银行是负责发行流通于某国家或地区的货币,并针对银行提供资金(货币)融资的银行,所以也有「最终贷款人」之称。 保障商品:保障商品在现实世界里被称为cds(credit default s),指当某企业破产时会进行赔偿的保险商品。有人会以cds的保费即是cdo之利息来源的说法来解释。 cdo:cdo是co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的简称,即为债务担保证券。虽然cdo被形容是广义的abs,但也有百科全书指出cdo会利用abs作为原料。基本上,cdo是把会产生利息的债务整合之后,再加以证券化而有的商品。 bis规范:bis规范又称为巴塞尔协议(basel ord),指国际清算银行所订出的规则。银行只要借出越多钱,就赚得到越多利息,所以会禁不起诱惑想要无限借钱给人,而容易导致违约事件发生。bis规范即是为了让银行保持健全而订定。 cop:cop是一种函数,在处理统计中用于表示含有无数变数的函数之间的关系。cop为拉丁语,意为「联结」。 prime rate:prime rate是指最优惠利率,银行会针对信用良好的客户设定优先利率。subprime rate则是指prime rate的次级利率。 负利差(ive carry):如同购买保险时必须先支付保费,负利差是指针对未来赌注进行交易。举例来说,购买保险后必须持续缴纳保费直到可领取保险金为止。负利差是一种在发生利润之前先发生亏损的交易。 正利差(positive carry):如同卖出保险时可事先收取利润,正利差是指可事先获利的交易。一旦卖出保险后,即可定期收取保费,但视状况不同,有可能事后必须支付莫大的赔偿金。正利差是一种在发生亏损之前先发生利润的交易。 通货膨胀:指货币价值下跌的现象。举例来说,原本100圆硬币可以买到10颗苹果,但当通货膨胀持续发烧后,同样是100圆硬币却会变得只买得到8颗苹果。 投资组合(portfolio):投资组合是一个难以定义的用词,但在投资相关方面,大致可视为是指投资对象清单。 评等:因为要调查所有投资对象安不安全,不但非常辛苦也十分繁琐,所以存在专门代为评价的公司,评等即是由这类负责评价的公司所定出的等级。 结构型债券:属于债权的一种。举例来说,一般的债权十分单纯,某人借了钱之后,借钱给某人的那个人就可以向对方收取利息。不过,结构型债券是以该债权为基础,再加上一些复杂的条件,像是在某条件下即支付两倍利息等等。 derivative:derivative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是利用价格会上下变动的一切商品为原资产,而衍生出来的赌注。举例来说,虽然股票本身并不是衍生性金融商品,但针对该股票几个月后的价格下赌注的期权交易,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交易(因为是从原资产的股票所衍生出来的交易)。 cp:ercial paper的简称。企业可藉由发行cp,进而让某人购买cp来调度资金。购买cp者的目的在于赚取利息。cp近似公司债券,但期间非常短。该期间通常不达一年,几乎都是三个月至半年。 var:var是value at risk的简称,是用于评估风险的模型。var是利用cop的概念,针对自身所持有的多数投资对象,直接计算出投资对象会以多少%的机率发生多少%亏损的工具。至于计算结果是否准确,就另当别论了。 siv:siv是被称为structured iment vehicle的特别资金运用公司。设立此公司的目的在于接管银行的风险资产,藉此帮助银行得以回避bis规范。siv可自行发行cp来筹资,所以在结算上可佯装成与银行之间无任何关系。不仅如此,因为接管了银行的风险资产,所以也可发挥让银行在帐簿上减轻风险负担的效果。 机构投资人:在投资界与个人投资人属对立的存在,指操作来自于银行、证券公司、保险公司等企业,或各界财团、年金基金等国家组织(准国家组织),以及投资基金等集合众人之资金来进行投资的所有机构。其操作的金额多为钜款,当中也有多数金额规模达数兆圆的机构。 动量:动量一词多用于指气势、动力的含意。只要有人买了股票,股价就会上涨,股价上涨后,会形成更多人想要购买的倾向,所以会变得带有气势。利用动量的投资手法即是赌上这股气势。 pbr:股价净值比。指公司在当下进行结算(公司宣布倒闭并出售所有资产)时,股东可望收取的金额和当时股价的比值。举例来说,当股价为100圆、pbr为两倍时,由于股价对公司资产价值高出两倍的价格,因此在公司结算后只回收得到50圆。如果pbr为0.5倍,即可回收200圆。不过,纯粹是理论上的说法,仅可视为参考标准。 per:本益比。将公司的所有收益除以所有股数后,可算出公司平均每股赚了多少钱。不过,公司的收益每年都会有大幅变动,如果是初创企业,期待值多在于未来的发展而非当下的利益,所以此指标也仅可视为参考标准。一般认为per应介于十倍至二十倍之间最为适当。 融资:向金融机关贷款购买股票。 融券(卖空):指借入股票进行卖出。既然是把股票借来卖出,总有一天必须偿还,但举例来说,如果借来a股票并在100圆卖出后,能够以80圆的价格买回,即可有20圆的获利。此为押注股价会下跌的交易方式。 现货交易:指针对实际存在的股票进行交易。不同于期货是针对未来的股票,也不同于买卖权利的选择权。 期货交易:指针对未来物件谈妥条件的交易。 资金杠杆:就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抬起重物一样,使用资金杠杆是借钱来进行金额超出自我财力的交易。 选择权:指可以在未来的某特定日期,以特定价格买卖股票等金融商品的权利。比如说「在一个月后以100圆卖出a股票」的权利。 宽客:指利用数学等工具来分析投资战略,或开发金融商品及交易模式的人。 指数:以日本的东证股价指数为例,即是以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的部分上市企业之时价总额为基准值100,来观察日后的时价总额如何变化。假设时价总额变成了200,即表示时价总额从当时到现在上涨为两倍。 abs:abs是asset backed security的简称,即为资产担保证券。资产担保证券是以某型态的利息或产生现金流量表的资产为基础的证券,如房屋贷款或国家公债等。 投资银行:投资银行有别于一般人平常所利用的银行,而是专门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其定位和日本的证券公司相似。投资银行本身也会进行交易,进而获取庞大的利益(或蒙受亏损)。 信托基金:指集合客户的资金后,由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型态。 对冲基金:指利用「以卖空手法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设法获利」之策略来进行交易的信托基金。意思就是只要进行卖空,即使整体市场的价格下跌,仍然可以从中获利,进而回避损失(对冲)。不过,现在不局限于哪种策略,都会使用此称法。 中央银行:中央银行是负责发行流通于某国家或地区的货币,并针对银行提供资金(货币)融资的银行,所以也有「最终贷款人」之称。 保障商品:保障商品在现实世界里被称为cds(credit default s),指当某企业破产时会进行赔偿的保险商品。有人会以cds的保费即是cdo之利息来源的说法来解释。 cdo:cdo是co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的简称,即为债务担保证券。虽然cdo被形容是广义的abs,但也有百科全书指出cdo会利用abs作为原料。基本上,cdo是把会产生利息的债务整合之后,再加以证券化而有的商品。 bis规范:bis规范又称为巴塞尔协议(basel ord),指国际清算银行所订出的规则。银行只要借出越多钱,就赚得到越多利息,所以会禁不起诱惑想要无限借钱给人,而容易导致违约事件发生。bis规范即是为了让银行保持健全而订定。 cop:cop是一种函数,在处理统计中用于表示含有无数变数的函数之间的关系。cop为拉丁语,意为「联结」。 prime rate:prime rate是指最优惠利率,银行会针对信用良好的客户设定优先利率。subprime rate则是指prime rate的次级利率。 负利差(ive carry):如同购买保险时必须先支付保费,负利差是指针对未来赌注进行交易。举例来说,购买保险后必须持续缴纳保费直到可领取保险金为止。负利差是一种在发生利润之前先发生亏损的交易。 正利差(positive carry):如同卖出保险时可事先收取利润,正利差是指可事先获利的交易。一旦卖出保险后,即可定期收取保费,但视状况不同,有可能事后必须支付莫大的赔偿金。正利差是一种在发生亏损之前先发生利润的交易。 通货膨胀:指货币价值下跌的现象。举例来说,原本100圆硬币可以买到10颗苹果,但当通货膨胀持续发烧后,同样是100圆硬币却会变得只买得到8颗苹果。 投资组合(portfolio):投资组合是一个难以定义的用词,但在投资相关方面,大致可视为是指投资对象清单。 评等:因为要调查所有投资对象安不安全,不但非常辛苦也十分繁琐,所以存在专门代为评价的公司,评等即是由这类负责评价的公司所定出的等级。 结构型债券:属于债权的一种。举例来说,一般的债权十分单纯,某人借了钱之后,借钱给某人的那个人就可以向对方收取利息。不过,结构型债券是以该债权为基础,再加上一些复杂的条件,像是在某条件下即支付两倍利息等等。 derivative:derivative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是利用价格会上下变动的一切商品为原资产,而衍生出来的赌注。举例来说,虽然股票本身并不是衍生性金融商品,但针对该股票几个月后的价格下赌注的期权交易,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交易(因为是从原资产的股票所衍生出来的交易)。 cp:ercial paper的简称。企业可藉由发行cp,进而让某人购买cp来调度资金。购买cp者的目的在于赚取利息。cp近似公司债券,但期间非常短。该期间通常不达一年,几乎都是三个月至半年。 var:var是value at risk的简称,是用于评估风险的模型。var是利用cop的概念,针对自身所持有的多数投资对象,直接计算出投资对象会以多少%的机率发生多少%亏损的工具。至于计算结果是否准确,就另当别论了。 siv:siv是被称为structured iment vehicle的特别资金运用公司。设立此公司的目的在于接管银行的风险资产,藉此帮助银行得以回避bis规范。siv可自行发行cp来筹资,所以在结算上可佯装成与银行之间无任何关系。不仅如此,因为接管了银行的风险资产,所以也可发挥让银行在帐簿上减轻风险负担的效果。 机构投资人:在投资界与个人投资人属对立的存在,指操作来自于银行、证券公司、保险公司等企业,或各界财团、年金基金等国家组织(准国家组织),以及投资基金等集合众人之资金来进行投资的所有机构。其操作的金额多为钜款,当中也有多数金额规模达数兆圆的机构。 动量:动量一词多用于指气势、动力的含意。只要有人买了股票,股价就会上涨,股价上涨后,会形成更多人想要购买的倾向,所以会变得带有气势。利用动量的投资手法即是赌上这股气势。 pbr:股价净值比。指公司在当下进行结算(公司宣布倒闭并出售所有资产)时,股东可望收取的金额和当时股价的比值。举例来说,当股价为100圆、pbr为两倍时,由于股价对公司资产价值高出两倍的价格,因此在公司结算后只回收得到50圆。如果pbr为0.5倍,即可回收200圆。不过,纯粹是理论上的说法,仅可视为参考标准。 per:本益比。将公司的所有收益除以所有股数后,可算出公司平均每股赚了多少钱。不过,公司的收益每年都会有大幅变动,如果是初创企业,期待值多在于未来的发展而非当下的利益,所以此指标也仅可视为参考标准。一般认为per应介于十倍至二十倍之间最为适当。 融资:向金融机关贷款购买股票。 融券(卖空):指借入股票进行卖出。既然是把股票借来卖出,总有一天必须偿还,但举例来说,如果借来a股票并在100圆卖出后,能够以80圆的价格买回,即可有20圆的获利。此为押注股价会下跌的交易方式。 现货交易:指针对实际存在的股票进行交易。不同于期货是针对未来的股票,也不同于买卖权利的选择权。 期货交易:指针对未来物件谈妥条件的交易。 资金杠杆:就像利用杠杆原理可以抬起重物一样,使用资金杠杆是借钱来进行金额超出自我财力的交易。 选择权:指可以在未来的某特定日期,以特定价格买卖股票等金融商品的权利。比如说「在一个月后以100圆卖出a股票」的权利。 宽客:指利用数学等工具来分析投资战略,或开发金融商品及交易模式的人。 指数:以日本的东证股价指数为例,即是以一九六八年一月四日东京证券交易所的部分上市企业之时价总额为基准值100,来观察日后的时价总额如何变化。假设时价总额变成了200,即表示时价总额从当时到现在上涨为两倍。 abs:abs是asset backed security的简称,即为资产担保证券。资产担保证券是以某型态的利息或产生现金流量表的资产为基础的证券,如房屋贷款或国家公债等。 投资银行:投资银行有别于一般人平常所利用的银行,而是专门协助企业发行股票或公司债,以企业为客户的金融机关。其定位和日本的证券公司相似。投资银行本身也会进行交易,进而获取庞大的利益(或蒙受亏损)。 信托基金:指集合客户的资金后,由经理人代为进行投资的一种组织型态。 对冲基金:指利用「以卖空手法在市场整体不景气时也设法获利」之策略来进行交易的信托基金。意思就是只要进行卖空,即使整体市场的价格下跌,仍然可以从中获利,进而回避损失(对冲)。不过,现在不局限于哪种策略,都会使用此称法。 中央银行:中央银行是负责发行流通于某国家或地区的货币,并针对银行提供资金(货币)融资的银行,所以也有「最终贷款人」之称。 保障商品:保障商品在现实世界里被称为cds(credit default s),指当某企业破产时会进行赔偿的保险商品。有人会以cds的保费即是cdo之利息来源的说法来解释。 cdo:cdo是co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的简称,即为债务担保证券。虽然cdo被形容是广义的abs,但也有百科全书指出cdo会利用abs作为原料。基本上,cdo是把会产生利息的债务整合之后,再加以证券化而有的商品。 bis规范:bis规范又称为巴塞尔协议(basel ord),指国际清算银行所订出的规则。银行只要借出越多钱,就赚得到越多利息,所以会禁不起诱惑想要无限借钱给人,而容易导致违约事件发生。bis规范即是为了让银行保持健全而订定。 cop:cop是一种函数,在处理统计中用于表示含有无数变数的函数之间的关系。cop为拉丁语,意为「联结」。 prime rate:prime rate是指最优惠利率,银行会针对信用良好的客户设定优先利率。subprime rate则是指prime rate的次级利率。 负利差(ive carry):如同购买保险时必须先支付保费,负利差是指针对未来赌注进行交易。举例来说,购买保险后必须持续缴纳保费直到可领取保险金为止。负利差是一种在发生利润之前先发生亏损的交易。 正利差(positive carry):如同卖出保险时可事先收取利润,正利差是指可事先获利的交易。一旦卖出保险后,即可定期收取保费,但视状况不同,有可能事后必须支付莫大的赔偿金。正利差是一种在发生亏损之前先发生利润的交易。 通货膨胀:指货币价值下跌的现象。举例来说,原本100圆硬币可以买到10颗苹果,但当通货膨胀持续发烧后,同样是100圆硬币却会变得只买得到8颗苹果。 投资组合(portfolio):投资组合是一个难以定义的用词,但在投资相关方面,大致可视为是指投资对象清单。 评等:因为要调查所有投资对象安不安全,不但非常辛苦也十分繁琐,所以存在专门代为评价的公司,评等即是由这类负责评价的公司所定出的等级。 结构型债券:属于债权的一种。举例来说,一般的债权十分单纯,某人借了钱之后,借钱给某人的那个人就可以向对方收取利息。不过,结构型债券是以该债权为基础,再加上一些复杂的条件,像是在某条件下即支付两倍利息等等。 derivative:derivative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是利用价格会上下变动的一切商品为原资产,而衍生出来的赌注。举例来说,虽然股票本身并不是衍生性金融商品,但针对该股票几个月后的价格下赌注的期权交易,即为衍生性金融商品交易(因为是从原资产的股票所衍生出来的交易)。 cp:ercial paper的简称。企业可藉由发行cp,进而让某人购买cp来调度资金。购买cp者的目的在于赚取利息。cp近似公司债券,但期间非常短。该期间通常不达一年,几乎都是三个月至半年。 var:var是value at risk的简称,是用于评估风险的模型。var是利用cop的概念,针对自身所持有的多数投资对象,直接计算出投资对象会以多少%的机率发生多少%亏损的工具。至于计算结果是否准确,就另当别论了。 siv:siv是被称为structured iment vehicle的特别资金运用公司。设立此公司的目的在于接管银行的风险资产,藉此帮助银行得以回避bis规范。siv可自行发行cp来筹资,所以在结算上可佯装成与银行之间无任何关系。不仅如此,因为接管了银行的风险资产,所以也可发挥让银行在帐簿上减轻风险负担的效果。 后记 重新读过原稿一遍,我不禁觉得能够在想得到的范围内,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以及自以为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融入在一个故事里,算是一种幸运。怎么说呢?因为塞进脑袋瓜里的知识几乎会渐渐被忘光,就算刚塞进脑袋瓜里不久,也还无法真正有所理解,所以想要创作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完美故事,必须在适当的时期里,保有适当的知识量以及理解度才行。 基于上述的理由,在事隔一年重新读过原稿一遍后,赫然发现自己忘记故事里的多数内容,落得必须重新查过资料的下场! 好久不见,我是支仓冻砂。这本书是经过修稿改编的第三集文库本,其原作是在二〇一三年夏天的ic market所发表的视觉小说游戏《world end eica》。因为剧情已经进展到了第三集,我印象中内容应该不会太冗长才对,结果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很抱歉,又是这么厚厚重重的一本…… 对了,说到在修稿改编上什么地方最辛苦?那肯定是结尾部分。原作的结尾部分都是由在本书也担任插图工作的上月一式老师,以插图方式帮我描绘出所有情节,我总觉得要把那些插图转换成文字会显得太俗气,写作时忍不住一边痛苦呻吟。那也就算了,原作还加了「-pf audio-」的插曲,竞争力大增!如果要说我创作原作时的动力几乎集中在最后那十分钟,一点也不为过。以这本书的排法来说,针对巴顿在正篇故事最后所说的台词以及结尾部分,我其实在著手创作原作之前就已经决定好要如何安排,而且原作中巴顿在说那段台词时,还会有「岸田教团&the 明星火箭」的歌曲来衬托!没错,那或许是平淡无奇的演出,但那样才是真正正统的演出,我超爱的!唉~为什么小说不能播放音乐呢?真是遗憾啊~有兴趣知道是哪种演出的朋友,记得购买原作来看喔☆ 以故事的内容来说,在第一集的股票买卖、第二集的○隆事件之后,也以大约发生在二〇〇八年的金融风暴为题材。不过,不论是哪一种案例,现实生活中所发生的状况都严重上好几倍。我忍不住感叹地心想:「亏我写的还是虚构故事。」还有,到了现在就连金融风暴也变得像是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的往事。在为岁月流动的速度之快感到惊讶的同时,我也忍不住心想:七八年的岁月足以让当时还是学生的人们,开始在公司或社会里拥有某程度的地位。也就是说,他们绝对会再做出类似的事情。 身为最爱听到金钱世界里规模庞大又显得愚蠢的话题的人,我抱著卖空派会有的心态期待著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件。如果能够搭上那事件的顺风车大赚一笔,当然是最棒的事情。不过,就算亏了钱,也会让我有动力利用那事件于写作上,所以会是没输也没赢的局面。我也相信光是能够乐在其中,就已经算是得到了好处! 我就是抱著这样的心态写出这本书,尤其是对自己的兴趣,我更是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所以,在各种含意上,如果读者朋友们能够觉得享受到阅读的乐趣,都会让我感到无比幸福。 另外,这么厚重的三本书,如果有读者朋友愿意读完它们,就表示对现实生活中所发生的事情肯定也会感兴趣!世上真的有好多很有趣的书,容我在这里抱著阿宅的心态为大家献上参考文献的清单,请务必参考参考喔! 随著这几本书的写作,我也从现实行情中学习到了很多,可说是已经渗透到了骨髓里…… 那么,感谢大家一路陪伴我到最后。 我在这里向读者朋友们,以及参与投资界的所有人士致上最深的谢意。 支仓冻砂 bgm meja「all, bout the money」 重新读过原稿一遍,我不禁觉得能够在想得到的范围内,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以及自以为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融入在一个故事里,算是一种幸运。怎么说呢?因为塞进脑袋瓜里的知识几乎会渐渐被忘光,就算刚塞进脑袋瓜里不久,也还无法真正有所理解,所以想要创作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完美故事,必须在适当的时期里,保有适当的知识量以及理解度才行。 基于上述的理由,在事隔一年重新读过原稿一遍后,赫然发现自己忘记故事里的多数内容,落得必须重新查过资料的下场! 好久不见,我是支仓冻砂。这本书是经过修稿改编的第三集文库本,其原作是在二〇一三年夏天的ic market所发表的视觉小说游戏《world end eica》。因为剧情已经进展到了第三集,我印象中内容应该不会太冗长才对,结果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很抱歉,又是这么厚厚重重的一本…… 对了,说到在修稿改编上什么地方最辛苦?那肯定是结尾部分。原作的结尾部分都是由在本书也担任插图工作的上月一式老师,以插图方式帮我描绘出所有情节,我总觉得要把那些插图转换成文字会显得太俗气,写作时忍不住一边痛苦呻吟。那也就算了,原作还加了「-pf audio-」的插曲,竞争力大增!如果要说我创作原作时的动力几乎集中在最后那十分钟,一点也不为过。以这本书的排法来说,针对巴顿在正篇故事最后所说的台词以及结尾部分,我其实在著手创作原作之前就已经决定好要如何安排,而且原作中巴顿在说那段台词时,还会有「岸田教团&the 明星火箭」的歌曲来衬托!没错,那或许是平淡无奇的演出,但那样才是真正正统的演出,我超爱的!唉~为什么小说不能播放音乐呢?真是遗憾啊~有兴趣知道是哪种演出的朋友,记得购买原作来看喔☆ 以故事的内容来说,在第一集的股票买卖、第二集的○隆事件之后,也以大约发生在二〇〇八年的金融风暴为题材。不过,不论是哪一种案例,现实生活中所发生的状况都严重上好几倍。我忍不住感叹地心想:「亏我写的还是虚构故事。」还有,到了现在就连金融风暴也变得像是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的往事。在为岁月流动的速度之快感到惊讶的同时,我也忍不住心想:七八年的岁月足以让当时还是学生的人们,开始在公司或社会里拥有某程度的地位。也就是说,他们绝对会再做出类似的事情。 身为最爱听到金钱世界里规模庞大又显得愚蠢的话题的人,我抱著卖空派会有的心态期待著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件。如果能够搭上那事件的顺风车大赚一笔,当然是最棒的事情。不过,就算亏了钱,也会让我有动力利用那事件于写作上,所以会是没输也没赢的局面。我也相信光是能够乐在其中,就已经算是得到了好处! 我就是抱著这样的心态写出这本书,尤其是对自己的兴趣,我更是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所以,在各种含意上,如果读者朋友们能够觉得享受到阅读的乐趣,都会让我感到无比幸福。 另外,这么厚重的三本书,如果有读者朋友愿意读完它们,就表示对现实生活中所发生的事情肯定也会感兴趣!世上真的有好多很有趣的书,容我在这里抱著阿宅的心态为大家献上参考文献的清单,请务必参考参考喔! 随著这几本书的写作,我也从现实行情中学习到了很多,可说是已经渗透到了骨髓里…… 那么,感谢大家一路陪伴我到最后。 我在这里向读者朋友们,以及参与投资界的所有人士致上最深的谢意。 支仓冻砂 bgm meja「all, bout the money」 重新读过原稿一遍,我不禁觉得能够在想得到的范围内,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以及自以为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融入在一个故事里,算是一种幸运。怎么说呢?因为塞进脑袋瓜里的知识几乎会渐渐被忘光,就算刚塞进脑袋瓜里不久,也还无法真正有所理解,所以想要创作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完美故事,必须在适当的时期里,保有适当的知识量以及理解度才行。 基于上述的理由,在事隔一年重新读过原稿一遍后,赫然发现自己忘记故事里的多数内容,落得必须重新查过资料的下场! 好久不见,我是支仓冻砂。这本书是经过修稿改编的第三集文库本,其原作是在二〇一三年夏天的ic market所发表的视觉小说游戏《world end eica》。因为剧情已经进展到了第三集,我印象中内容应该不会太冗长才对,结果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很抱歉,又是这么厚厚重重的一本…… 对了,说到在修稿改编上什么地方最辛苦?那肯定是结尾部分。原作的结尾部分都是由在本书也担任插图工作的上月一式老师,以插图方式帮我描绘出所有情节,我总觉得要把那些插图转换成文字会显得太俗气,写作时忍不住一边痛苦呻吟。那也就算了,原作还加了「-pf audio-」的插曲,竞争力大增!如果要说我创作原作时的动力几乎集中在最后那十分钟,一点也不为过。以这本书的排法来说,针对巴顿在正篇故事最后所说的台词以及结尾部分,我其实在著手创作原作之前就已经决定好要如何安排,而且原作中巴顿在说那段台词时,还会有「岸田教团&the 明星火箭」的歌曲来衬托!没错,那或许是平淡无奇的演出,但那样才是真正正统的演出,我超爱的!唉~为什么小说不能播放音乐呢?真是遗憾啊~有兴趣知道是哪种演出的朋友,记得购买原作来看喔☆ 以故事的内容来说,在第一集的股票买卖、第二集的○隆事件之后,也以大约发生在二〇〇八年的金融风暴为题材。不过,不论是哪一种案例,现实生活中所发生的状况都严重上好几倍。我忍不住感叹地心想:「亏我写的还是虚构故事。」还有,到了现在就连金融风暴也变得像是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的往事。在为岁月流动的速度之快感到惊讶的同时,我也忍不住心想:七八年的岁月足以让当时还是学生的人们,开始在公司或社会里拥有某程度的地位。也就是说,他们绝对会再做出类似的事情。 身为最爱听到金钱世界里规模庞大又显得愚蠢的话题的人,我抱著卖空派会有的心态期待著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件。如果能够搭上那事件的顺风车大赚一笔,当然是最棒的事情。不过,就算亏了钱,也会让我有动力利用那事件于写作上,所以会是没输也没赢的局面。我也相信光是能够乐在其中,就已经算是得到了好处! 我就是抱著这样的心态写出这本书,尤其是对自己的兴趣,我更是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所以,在各种含意上,如果读者朋友们能够觉得享受到阅读的乐趣,都会让我感到无比幸福。 另外,这么厚重的三本书,如果有读者朋友愿意读完它们,就表示对现实生活中所发生的事情肯定也会感兴趣!世上真的有好多很有趣的书,容我在这里抱著阿宅的心态为大家献上参考文献的清单,请务必参考参考喔! 随著这几本书的写作,我也从现实行情中学习到了很多,可说是已经渗透到了骨髓里…… 那么,感谢大家一路陪伴我到最后。 我在这里向读者朋友们,以及参与投资界的所有人士致上最深的谢意。 支仓冻砂 bgm meja「all, bout the money」 重新读过原稿一遍,我不禁觉得能够在想得到的范围内,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以及自以为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融入在一个故事里,算是一种幸运。怎么说呢?因为塞进脑袋瓜里的知识几乎会渐渐被忘光,就算刚塞进脑袋瓜里不久,也还无法真正有所理解,所以想要创作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完美故事,必须在适当的时期里,保有适当的知识量以及理解度才行。 基于上述的理由,在事隔一年重新读过原稿一遍后,赫然发现自己忘记故事里的多数内容,落得必须重新查过资料的下场! 好久不见,我是支仓冻砂。这本书是经过修稿改编的第三集文库本,其原作是在二〇一三年夏天的ic market所发表的视觉小说游戏《world end eica》。因为剧情已经进展到了第三集,我印象中内容应该不会太冗长才对,结果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很抱歉,又是这么厚厚重重的一本…… 对了,说到在修稿改编上什么地方最辛苦?那肯定是结尾部分。原作的结尾部分都是由在本书也担任插图工作的上月一式老师,以插图方式帮我描绘出所有情节,我总觉得要把那些插图转换成文字会显得太俗气,写作时忍不住一边痛苦呻吟。那也就算了,原作还加了「-pf audio-」的插曲,竞争力大增!如果要说我创作原作时的动力几乎集中在最后那十分钟,一点也不为过。以这本书的排法来说,针对巴顿在正篇故事最后所说的台词以及结尾部分,我其实在著手创作原作之前就已经决定好要如何安排,而且原作中巴顿在说那段台词时,还会有「岸田教团&the 明星火箭」的歌曲来衬托!没错,那或许是平淡无奇的演出,但那样才是真正正统的演出,我超爱的!唉~为什么小说不能播放音乐呢?真是遗憾啊~有兴趣知道是哪种演出的朋友,记得购买原作来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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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感谢大家一路陪伴我到最后。 我在这里向读者朋友们,以及参与投资界的所有人士致上最深的谢意。 支仓冻砂 bgm meja「all, bout the money」 side story of episode.2 「唔,这是……」 我会注意到这件奇妙的事情,也是出于偶然。 列在大小姐所制作的这份名为「无疑会破产的公司清单」上面的公司名称,竟然也出现在克莉丝小姐所制作的这份「金蛋一览表」清单上。 两位小姐都是一般所谓的投资家,而就我这个有些跟不上时代的人来说,她们是操纵着以钱滚钱的魔法,可称为魔法师的存在。老实说,我在投资这方面的程度可是连两位小姐的脚跟都不到。但我至少也明白在这个状况下,要说两位小姐的判断都正确也是不可能的。 一定是她们其中一方对这家公司的评价有了错误。 那么,究竟会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遵循着平常思考时的习惯,要在办公室中默默做着事务工作的马可帮我准备红茶。 我所侍奉的这个修拜崔尔家族,虽然是家谱可上溯至五百年前贸易商人的名门,但现在却是在月面的这个小小办公室内经营着投资业。也因此,与其自称修拜崔尔家的管家,要说我是这家修拜崔尔投资的一名职员还比较贴切。 基本上我之所以身在此地,也就是受修拜崔尔家的第二十八代当家嘱托,而负起了照顾艾蕾诺亚小姐这位第二十九代当家的这项任务。鄙人我一刻也无法放下的责任,便是在这个就连神都撒手不管的月面世界中,看顾好大小姐让她不要走错路。 因为这个原因,我勉强学会很不习惯的电脑操作、对于小姐自地球的大宅出奔后就深深沉迷至今的这领域的基础知识,也有通盘理解的自信。 大小姐所从事的工作,是对于光在月面上就有数千,包含地球那边数量更有上万家的企业进行分析与评价;而这也就是让月面变成现在月面的这个样子,既是幸运也是不幸的原因所在。 在这些公司里面,从一些让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很难理解的公司,到无法认同的企业皆有,种类可说是千变万化。但大小姐就连对这些公司都有很详尽的认知。 不过,其中却有一小部分的公司,是属于绝对不能妆点在修拜崔尔家纹章旗旁的类型。 好比说,其中不人道的劳动过程已经是公开秘密的矿山,或是贩售武器、将死亡散播于世界各处的公司、又或者是直接进行士兵派遣的军事公司等等。 当然,我也不是从早到晚净是看着这类的东西度过一天,另外也会和一些有着守旧价值观的客户们做交涉。嗯,就是这么回事。身为第二十九代当家的艾蕾诺亚小姐毕竟还年轻,所以也就有很多老眼昏花的大人物们,不管她表现得多么优秀,却都因为这个理由视而不见。 而在这种时候,便该由徒有一把年纪的我出场了。 「让您久等了。」 马可这么说,帮我拿来了一整组的茶具。他也是一位虽然还青涩,但却前途有望的年轻人。虽然以他的年纪来说这样的表现算是争气得有些过头了,但或许在现今的世道上这样反而刚好吧。 「辛苦你了。」 听我这样说完后,马可露齿笑了一笑便又回去工作了。 在我的桌子摆着煮沸的了热水、茶叶、以及能将茶叶的风味冲泡出来的整套器具,另外还有已经用热水加温过了的茶杯。我一边开始泡起红茶,一边想着刚刚那件事的后续。 大小姐认定毫无疑问会破产的公司,竟然会是克莉丝小姐觉得可以大赚的公司。这很明显是个矛盾的例子。应该必然会有哪一方是错的吧。 既然如此,就这么坐视着情况不管并非上策。 因为大小姐所处的立场只要判断稍有失误,但会蒙受巨大损失;而使用着让老花眼的我很难看清的步调在高速进行买卖的克莉丝小姐也是一样。 既然挂着这家修拜崔尔投资的风险管理最高主管这个头衔,我也就不能不致力于降低风险。 但无论和两位小姐中的哪一位相比,我的投资能力都无法胜过她们。 就当我看着在热水中漂舞着的茶叶,想着这下该怎么办时,突然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好点子。 就像我不能将泡茶的工作交给马可做一样,投资相关的事情也不是一介门外汉可以插得上嘴的吧。 而就这部分,我想到了有位极为适合的人存在。 虽然对我来说,他是一个实力仍属未知数的人物,但既然除了克莉丝小姐外,就连我们家的大小姐都认同了他的实力,那应该也算是称职的对象了吧。 更何况,这件事情不正是测试他能力的一个好机会吗? 我心中这么想着,边用怀表计测泡茶的时间,边将手伸向了装设在旁的电话。 而后,我将一项工作交付给了接听电话的那名青年。 正当我在理沙的教会里面帮忙到一半的时候,行动装置震动了起来。那时我正在帮忙她使用废弃的材料修理教堂。虽然我本来就不是那么善于手工,手更因为四年前发生的事无法好好活动,但要帮忙压住或撑住什么东西总是还办得到。再说因为理沙的笨拙程度又还在我之上,所以也让我觉得自己还算派得上用场。 但不知道为什么,除了理沙的脸和手之外,竟然连我的脸也沾上了油漆。 我用围裙擦了擦手后,走到了走廊上去接听电话。 而我所接到的委托也很是奇妙。 「哎呀,真难得看到阿晴会露出困惑的表情呢。」 当我在走廊讲完了电话,走回圣堂里面的时候,理沙对我这么说道。 她应该不是偷听我讲电话,而单纯只是眼力很好吧。 不过我不明白的地方却是,我的脸明明因为四年前的事情,已经无法做出算得上表情的表情了,但理沙却不知为何能明白我的情绪。难道她是魔法师吗? 「有人要我去干侦探那类的工作啊。」 我把事情的概要告诉理沙,而拿着油漆刷的她就这样子呆了。 「嗳呀呀。」 「好像是有间克莉丝觉得可以大赚的公司,被艾蕾诺亚认定毫无疑问会破产的样子。因为这样两边必然有其中一边是错的,所以对方要我去确定真相;而且还不能让她们两个人察觉到这件事。」 「呼喔?为什么要这样做呀?艾蕾诺亚那边有这么奉行秘密主义吗?」 理沙歪了歪头,说了句「我可没有这种感觉呀」。 「虽然讲来是让人很难以置信啦,但投资能否顺利,有一部分就像是在考验一个人的人格啊。如果顺利的话能感到自豪,但失败的话就会觉得羞耻。愈认真看待这件事的话也就愈是这样。像克莉丝她啊,可是光被我拜托要看她投资程式的成绩,就羞红了脸在那边扭扭捏捏喔。」 「哎呀。」 「哎,我是觉得如果没有做过投资的话,应该不太能明白这一块啦。甚至反过来想,我还有点佩服起那个老爷子,真亏他能注意到这方面呢。如果把克莉丝和艾蕾诺亚两个人一起找来当面问个明白的话,就算没让她们大吵一架,或许也会让她们怀疑起彼此的判断吧。可能会觉得对方什么都不懂这样。」 听完我的话,理沙耸了耸肩,边把视线转往在圣堂的深处镇座着的基督像,边说着「确实人在自己喜欢的领域上就会是这种反应呢。」 「不过,虽说这件事很麻烦,但我也算满感兴趣的啦。」 「是觉得模仿侦探办事很有趣吗?」 因为脸部无法做出表情,我便用手指勾起了嘴角,故意做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我因为脸这样子所以很适合当侦探啦,不过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喔。问题在于克莉丝和艾蕾诺亚她们都是相当高明的投资家啊。她们的判断竟然会完全相反,这种事情可是不太容易发生的 。」 「呵呵。看你很高兴的样子那就好啰。毕竟阿晴在帮我忙的时候一直像是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男孩子似的。」 对着理沙好像存心讲的这句话,我只是冷静地这样回答。 「没有这种事喔。我单纯只是因为理沙你手实在太笨拙才觉得不耐烦而已。」 「……你真敢讲呢。」 理沙对于自己的手不巧这方面应该也有自觉吧。 「哎,总之我就先去做点工作啦。毕竟拿到了一张金额不小的支票,没帮上忙可不行。」 「说得也是呢。那我这边也在没有演变成无可挽回的局势前,去抓个手巧的人来啰。」 这次我没有用手把嘴角勾起来,只是很开心地抖了抖肩膀。 只是当我要走出圣堂的时候,理沙突然来的这一句话让我停下了脚步。 「不过,要是你到时觉得艾蕾诺亚和克莉丝两边的话都有道理,那该怎么办呢?」 我回过头去,看到理沙脸上的表情满是恶作剧的味道。 她想问的大概是——在艾蕾诺亚和克莉丝两个人里面我喜欢哪一个吧。 理沙或许是想要让我忘记羽贺那的事吧,说话时不时也就会绕到这种话题上来。 实际上,克莉丝这女孩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的,而艾蕾诺亚对我来说也是高攀不起的对象。 「你是问我要选哪一边吗?」 「对。因为啊,不管你选哪一边都一定会惹火另一个人吧。」 因为我也不想照理沙打的如意算盘走,于是就这么回答了。 「我是会看哪边比较甜就拣哪边吃啦。」 「什——」 「这是在讲投资就是了。」 我一闪身回避了理沙的问题。 虽然理沙看起来好像有点不满,但却也没有更进一步逼问。 「也是呢,你讲的是投资呀。」 「那我就先出去一下啦。」 这次理沙只对我挥了挥手,并没有再把我叫住。 只是,如果真的要我选择克莉丝或艾蕾诺亚其中一方的话——? 那真实的答案也就只有一个了。 在想像了这种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状况之后,我耸了耸肩。 我打开阿晴哥寄来的邮件,再次确认了时间和地点。 地点是克莱普顿广场大厅旁边的咖啡座。在这边有着很多小餐馆和酒吧,白天的时候则是作为咖啡座来营业。 我在心里对着自己说,一定就是这个地方了,是这个地方没有错。 若不这样做的话,感觉我好像就会接二连三的发邮件去跟阿晴哥做确认了。 离约好碰头的时间还有十一分钟。在我上一次确认的时候,时间还有十二分钟。 即使我知道就算这样去确认,时间也不会前进得比较快,但还是不免会去看携带装置上的时间。剩下十一分钟。 「呜呜。」 我不禁发出了哀号,然后看往装设在旁边柱子上面的镜子。 因为自然卷的关系,今天我的头发依然还是乱翘着。虽然理沙姐是说这样看起来也很好,但我还是比较喜欢漂亮的直发。虽然大家嘴上也会说金发看起来既开朗又健康,但那也和轻浮、慌慌张张的感觉却也是一体两面。再说,我甚至觉得自己无法摆脱孩子气也就是这头金发的关系。所以比起金发,我反而要更向往能有一头既有知性又沉稳、像丝稠般的黑发。 就是要这样,才能跟羽贺那老师一样地…… 不过在想了这件事后,我就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变得非常黯淡。 我用手指弹了一下自己捏起的一撮金发,轻轻叹了口气。 阿晴哥还是喜欢着羽贺那老师。 我低低垂下头,几乎要靠到了镜子上,然后再次叹气。 「怎么啦?」 「呀啊!」 因为突然有人从背后叫我的关系,让我反射性地想要往前方逃,结果头猛力撞上了柱子。虽然不清楚这「硿」的一响到底是撞击还是冲击,但却从我的额头一路传到了鼻子一带,让我的视野一瞬间全白了。 「呜~……」 之后,好像痛觉也终于追上了现实的表调,我的额头开始发麻。 听到说话声是从头上传来,让我注意到自己刚刚好像是当场蹲了下来。 「……你没事吧?」 而回过头去的我之所以会觉得想哭,并不是因为额头很痛,而是这样的场面被阿晴哥给看到了。 「不去医院真的没关系吗?」 很担心我状况的阿晴哥,大概是第五或第六次对我这样说道。 而我也每次都带着哭腔回答他说:「我没问题的」。 不过即使如此,阿晴哥好像还是很担心,坐在桌子对面座位的他显得不太沉稳。 「如果真的很痛的话,你要好好去看医生喔?」 「呜……」 我沉默地点点头后,用手捂住了额头。 不过这大概是阿晴哥会错意了。实际上刚刚我真的只是吓了一跳而已,我的头甚至没有肿起来。刚刚在我撞到柱子而蹲下去的时候,阿晴哥很慌张地把我扶起来,然后理所当然地伸手摸了我的浏海。而现在我也知道,他那时大概是想要看我有没有受伤吧。 但因为当时,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发展,所以在阿晴哥要摸我的时候,我像是被非常高温的烙铁碰到似的马上弹了开来。就连我也自己对这样的过度反应感到惊讶,而当我回过神来时,只看到阿晴哥伸向我的手就这样子不干不脆地僵在了半空中。 我本来想对阿晴哥说明,不是的、我没问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办法。 那大概是因为那时,阿晴哥他对我说了这句话吧。 「你还能走吗?」 当发现阿晴哥在为我着想的时候,我的喉咙就堵住了。对阿晴哥的话,我也只是暧昧地点点头。我用手捂住实际上并不是很痛的额头,呼吸也变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心中一方面惊讶着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会说谎的人,但我却依然没办法停下来。不过在阿晴哥说「总之我们先去咖啡座的座位那边吧」,然后要揽住我的肩膀时,我因为紧张和喜悦,脸颊发热到让刚刚撞到的地方都隐隐发麻。我也就以这个为藉口,总算把罪恶感给压抑了下来。 「是说……」 就在这时候,阿晴哥像是伺候着时机般开口了。 「虽然在这种状况下开口有点那个……」 「……?」 我的目光穿过捂着额头的手下缘看向了阿晴哥,而阿晴哥也好像感到有些抱歉似的看向我。 「我是有几件事想问问你啦。」 听到他说「有事想问你」,而不是「有话想跟你说」让我失望了。明明对方如果是阿晴哥的话,不管他对我说什么我基本上都有能回答ok的自信呢。 另外,对于这次的邀约果然不是要来约会这点,也让我觉得失望。 而在同时,我也因为自己一直因为这种小事情而慌乱感到很沮丧。 「是什么事呢?」 「喔喔,是关于投资的啦。」 比起我的事情,阿晴哥脑子里装满的是投资的事。但我还是在慢慢深吸一口气后,把手从额头上移开了。因为若说到投资这方面,我就不是一个只能给阿晴哥哄的小孩子,而能够站在和阿晴哥同样的高度上。 「是什么事呀?阿晴哥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嗯?不,不是那一类的事……」 虽然四年前的阿晴哥曾经像是一头迅捷的猛兽,但现在变得沉稳的 他我当然也不讨厌。 只是他之所以会支支吾吾,应该是有着什么原因吧,即使是迟钝的我至少也能明白这点。 「是我持有的部位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正……之类的吗?」 「算跟这个……有点接近吧。」 「……到底是什么事呀?」 「是关于架桥投资这家公司啦。」 这句话仿佛让按下了我的开关一般,脑中开始浮现出了资料。 「那是我现在超级推荐的个股喔。」 我气势满满地这样说。现在最为我注目的一支个股竟然也得到了阿晴哥的关注,让我觉得自己的判断被阿晴哥给认同了,脸上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这家公司有写在克莉丝的金蛋一览表上嘛。」 「是的。这家事业投资公司创立至今七年呢,他们到昨天为止的per是十三倍,pbr是1.2倍,股息利率则是惊人的9.4%。」 不过,在股票市场景气极好的月面上,虽然这家公司的股息利率算高得有点少见,但其他数字就同规模的个股来说倒也没有那么稀奇。既然如此,其中必然就还有其他更能让人瞪大眼睛的要素存在。 「但就克莉丝你的交易形态来说,感觉应该不会很在意股息利率才对吧?」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能聚集很多人让交易活跃,也会让人很容易对这支股票出手。因为要盛装大规模的资金,也就需要够大规模的容器才行呀。」 「原来如此。」 看着阿晴哥的表情,我知道他在说出这句「原来如此」时,其实心中几乎不是这样想的。 但是这样不好亲近的阿晴哥也好棒呀。我想起之前跟理沙姐这样说的时候,她说我这样的喜好在未来会很辛苦呀。 「其他还有什么吗?」 「嗯,单纯是这家公司的营运真的运转得很顺畅就是了。」 「这家公司的事业,概括来说也就是投资嘛。那像我们这样的人投资在他上面的话,型式不就变成跟组合基金差不多了吗?就我来说,是看不出来还特地要投资在他上面的理由就是了。」 因为修拜崔尔投资本身就是一家投资基金公司,如果再投资到进行投资的公司上面,也就显得叠床架屋。而实际上,对投资基金公司进行投资的投资基金公司这种东西是存在的,但最后也就只是收取两层的手续费而已,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受到欢迎。 不过以架桥投资这公司的情况来说,却对他做投资的理由是存在的。 「说到在股票里面涨幅最高的个股类型,阿晴哥想到的会是什么呢?」 我的问题让阿晴哥愣了一拍之后才回答。 「应该是中小型个股吧。」 「没错。而企业也是在创业初期、规模尚小的时候,会成长得最快速。架桥投资这公司做投资的对象,并不是像上市公司那样的大企业,而是个人规模的小企业,或是对这类小型企业出资的公司。」 「……也就是说,他们虽然每笔获益金额很小,但却是把很多涨幅惊人的投资案汇集了起来这样吗?」 「是的。就连在四年前,我帮我爸爸的忙一起经营的杂货店,如果算成长率的话也都像在玩翻倍游戏一样了。只是我们经手的金额实在太小,而营业状况的成长也到某个程度就马上停下来了。」 「哦……」 阿晴哥看起来好像对这说法不是很能接受的样子。 这让我有些不开心。 因为这是我很喜欢的一支个股,所以我也想要阿晴哥喜欢上它。 「另外,这家公司还存在着一个隐藏了的秘密。」 「哦?」 「其实就连我爸爸以前都曾经办过啦,你知道吗?个人的小本生意是可以跟月面政府借款来得到资金的喔。」 「借款。」 阿晴哥像在做确认似的复诵了一次。这是阿晴哥对这件事情起了兴趣的证据。 「比方说,我借了一百慕鲁开始做生意,而毛利率是50%。但就算我再去借一百慕鲁,让资金变成两百慕鲁,毛利率大概也会是50%不变。这样的话,却借款会比较赚吧?」 「嗯嗯。」 「而重点就在于跟政府借的钱只要能还就好,但公司的出资却不是这样。」 「嗯。」 阿晴哥的视线滑开了,这是他要思考事情时常常会出现的动作。阿晴哥在想事情的时候常常看起来会露出不悦的表情。虽然看起来不悦,但却不会让人感到害怕,大概是因为那就是男孩子感到不甘心时的表情吧。 我觉得他这样的表情非常可爱。 「总之,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阿晴哥这么说,不悦的表情也消失了。 「架桥投资这家公司,除了对他们出资的一百慕鲁部分产生的利润外,也对从政府那边借来的一百慕鲁部分所产生的利益有请求权吗?」 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就是这么回事。简单来说就跟拉高资金杠杆是一样的事。而且啊,几乎可说是跟免费一样便宜。如果对方是有一定规模的企业,那还能享有减税之类的额外好处而让毛利率更高。」 「原来如此啊……」 「因为他们利用了政府的政策,所以能像犯规一样榨出很高的毛利率来。」 「于是你的程式捕捉到了这个动态,于是也就从他们身上一样榨出犯规般的利润了?」 阿晴哥的这句话,让我高兴得头都发热了。 要是之前的我的话,大概会因为听到这句话就满足了吧。 但在接下来的人生中,我打算要让自己变得更大胆一些。 「能……能一下子就对这样的程式做出改良的阿晴哥你……也很犯规呀……」 光是要说出这句话就让我用尽全力了。 我稍微抬起目光朝阿晴哥瞥了一眼,只见他的视线低垂,表现得有点困扰。我思考着他是不是故意露出这种态度,而差点就要变得消沉了。 「我不习惯被人家夸奖的这一点,感觉很孩子气对吧?」 我抬起头来对阿晴哥说道。 「不,哪会……」 我之所以没办法把这句话接下去讲完,是因为阿晴哥这句话实在太让我意外了。 阿晴哥会像小孩子? 「在这部分克莉丝你就表现得很成熟啊。」 「啊!?」 我因为这句太过意外的话儿一时无语。而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却很温柔地笑着的阿晴哥这么说。 「我也想向你学习呀。」 然后他把摆在桌上的咖啡拿起来喝了一口,但我只是呆呆着看着他的动作。 阿晴哥是小孩子,而我是大人吗?这是我在梦里看过好几次的情节。 但是阿晴哥要比我大上四岁,还有着我未曾体验过的惊人经历,表情也总是非常成熟。 而孩子气的我能好好跟阿晴哥并肩而立的,并不是在帮他做复健的时候,也不是在告诉他我考上月面都市大学的时候。 就只有在跟他谈论关于投资话题的时候呀。 当发现这一点时,我也才因此终于得到了往前进的勇气。 「这样的话——」 我开口这样说道。 「那就由我来好好夸奖你啰。」 阿晴哥露出了愣住般的神情。 「所以,就让我们来多聊聊关于投资的话题吧?」 踏出了这实在太过大胆的一步后,在我的心里充满了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但又高兴得无法自拔,这种绝对没办法对理沙姐讲出口的心情。 不 过,我才不会后悔。 我已经决定要这样子活下去了。 惊讶的阿晴哥眼神中渐渐出现了笑意,最后他抖了抖肩膀。 随后,阿晴哥这么说道。 「嗯嗯,我没问题呀。不过要在不会惹理沙生气的范围内喔。」 我也被他这句话惹笑了,这样回答他。 「好的,那就在不会惹理沙姐生气的范围内啰。」 这大胆的一步是很贵重的。现在的心情跟我第一次买股票那时的忐忑不安非常相似。 虽然阿晴哥的目光注视着的还是羽贺那老师那边,但那只要我加大步伐,总有一天站到阿晴哥身边的位子上就行了。 大额的获利并非一日能够达成的。 就当我偷偷决定从今以后要加油时,阿晴哥的视线突然转向了远方。 「咦?」 他随后哼了这么一声。我追着阿晴哥的视线转过身去,却感到了一阵紧张。因为在我眼前的,是跟一群穿西装的人一起搭扶梯下楼的艾蕾诺亚小姐。 她既身材高挑,态度又坚决,在面对大人们的时候表现得更是凛然,是一位真正的大小姐。 阿晴哥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我这么说道。 「抱歉,我稍微离座一下。」 「咦、咦?」 对着拄着拐杖,一下子就走掉了的阿晴哥,我连出声叫住他都没办法。 就在我的视线前方,艾蕾诺亚小姐注意到了阿晴哥而停下了脚步。 我望着他们的样子,脑袋里面的程式也滴答滴答运转了起来。 我本来以为阿晴哥的目光所注视的,就只有羽贺那老师一个人而已。 但重新再想一想,艾蕾诺亚小姐也是一个大美女,她的头发是漂亮的白金色,态度也落落大方,而且更有着非常高明的投资知识。 虽然我心里想着不可能会有这种事,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脑中的程式里面帖上了标签。 艾蕾诺亚小姐也是需要提防的对象。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觉得自己就是在这方面很幼稚而陷入了自我厌恶的情结中。不过已经变得大胆的我,心中也这样想着。 会这样子大概也不是我的错吧。 「阿晴哥是大笨蛋!」 我低声说道,然后用手戳了一下阿晴哥喝剩了一半的咖啡杯。 那天,我一样是从早上开始,就为了对只能说是无聊透顶的公司做评价而东奔西跑。但想到这是工作也是无可奈何,再怎么说,我这份工作的背后有着很重大的目的。不全力以赴地去做是不被允许的。 不过想到我对一家公司的股票做了怎样的评价,就会影响到股票价格的涨跌,有时突然就会有股诱惑,让我想要给出非常破天荒的评价。 比方说对优良企业给出恶劣评价,或去吹捧诈欺公司等等,我真想试着让这世间动摇看看。就像孩提时代把水灌入蚂蚁窝里的时候一样,有时候我会沉浸在想看看人们手忙脚乱样子的阴暗思绪里。 我大概是累了。 虽然这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明白的事,但现在我觉得就连位在我体内深处,非常重要的某个部份都已经变得脆弱了。 干脆来休息个几天吧。 我也变得不时会兴起这种消极的念头了。 但如果这样做,我在这个号称是以地球的十倍速度前进的月面金融世界中,就会产生很大的落后。再怎么说,只要我踢掉一件工作,那案子也就会这样被送交到那个可恨的分析师埃兹曼手上。 不过即使如此,企图趁着月面这波好景气来大赚一笔,搞着像是诈欺生意的公司还是绵延不绝地一家接着一家冒出来。而就算我要击溃他们,也是猛虎难敌猴群。 这让我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毫无意义,而意志一阵消沉。 再加上今天在会议途中送来的午餐外送,竟然是放了一大堆起司和腊肠的披萨,也让我无法接受。这又不是要送来给男性贺尔蒙过度分泌的筋肉男交易员的饲料,难道不能端出些比较像样的食物来吗? 我就这样在为了变装而戴上的太阳眼镜底下感到忿忿不平,搭上了手扶梯。 现在距离接下来的会议还有三十分钟左右。因为从克莱普顿广场到皇家中央饭店只有一小段路,那干脆就在那家咖啡厅里有着鱼缸的包厢内,边闻着味道高雅的咖啡香气稍做休息吧。 正当我这么想时,有个朝这边走过来的人影映入我视野的一角。 自从会上电视或受杂志采访后,我就对于要向自己搭话而走近者的脚步变得很敏感了。 我一边无奈地觉得这种特技还真讨人厌,一边将视线移了过去,结果稍微有点惊讶。 「阿晴先生?」 「你好。现在方便打扰一下吗?」 「嗯~。」 从电扶梯走下来时,我感觉到那些在饭店楼上开完会后下楼的人们,用毫无顾忌的视线对着我的背影瞧。毕竟这个金融业界本来就很少有女性了,我知道自己不管在好或不好的方面都很显眼。 不过,毕竟我和阿晴先生也不是那种关系,而又因为是实在太过疲惫的缘故,让我觉得这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呢?是要签名吗?」 现在的我并不是修拜崔尔家的当家——艾蕾诺亚·修拜崔尔,而是在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中广受欢迎的股票分析师苏珊吴。 听到我的这个玩笑,阿晴先生客套地用手指把嘴角勾起来笑了。 虽然这动作要是由其他人来做感觉都会惹人不快,但阿晴先生做起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可爱。 「我是没有想要签名啦,但倒是想问问关于个股的事。」 「个股吗?」 我感到有些紧张。大概是因为被问到属于工作领域的事情,而有了这种像是制约行为般的反应吧。 「嗯啊,有个东西让我现在很犹豫到底该不该投资呢。」 「……」 跟克莉丝小姐相比,阿晴先生对于投资的世界有着更税利的眼光。 所以我也觉得有点讶异,不知道他究竟想要问什么呢? 也因为这个缘故,让我打算就稍微在这边兜点圈子吧。 「要是阿晴先生是女孩子的话,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就会让我很愉快了。」 「呃?」 「对于这种烦恼该不该去告白的商量,答案基本上都只有一种吧?」 在四年前有着惨痛经验的阿晴先生,总是摆着一副厌世隐者般的表情责备着自己。 但是,在他遇到出乎意料状况时露出的表情,却有些孩子气。 看到那样的表情,会让我稍微能够松口气。因为在这个充满了虚伪和欲望的月面上,就只有这个部分能让我觉得是真实的。 「……从很古早的时代,就有着『不要对股票放感情』的格言了喔。」 「嗯~。但是妙龄的少女就像是刚孵化的雏鸟一般的存在呀。她们可是会盲目跟着第一眼看到的东西走呢。」 会说出这有点尖酸的讽刺话,大概是因为我累了吧。 而阿晴先生在直直盯着我瞧之后,这样说道。 「你累了哦?」 这句感觉起来并非关心,而有点带着调侃的话,让我很是开心。 「因为身处于世事以地球的十倍速度前进的世界嘛。」 「这样吗……那你之后也有行程啰?」 「我马上就要去开会了。不过你有什么事要问?是没办法站在这边讲完的事吗?」 「我想是不需要太久。不过……」 「不过?」 虽然阿晴先生的脸上没有办法做出表情,但他此时却浮现了很明显就是带着恶作剧气息的眼神,这么说道。 「搞不好你听了会激动起来喔。」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架桥投资。」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身体就僵住了。 当我回过神来,发现阿晴先生抖着肩膀像是要咳嗽似的。但我随即便明白了他这是在笑。 「……的确,听到这家公司的名字我也没办法保持冷静了。既然你会特地来对我提起这家公司,那就表示——」 「嗯。因为我可不是女孩子,而是做事不顾前后的男生,所以就想来听听看成熟的女性会怎么讲啰。」 阿晴先生就像在空气中飘舞的落尘一样。即便想要将它抓住,它也会摆荡来、飘荡去,但却绝对不会远离,而是会悄悄地将针扎入很深的地方去。我之所以会将那金额不低的支票给他,也是因为光看阿晴先生的投资记录就瞭解了他这方面性格的缘故。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明天……不,如果是后天中午的话就没问题了。另外我顺道一问,就我们两个人谈吗?」 「欸?喔,是这样没错啊。因为这话要是让马可或克莉丝听到,或许刺激是太强了。」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可以马上给你一句建言。」 「是什么呢?」 我轻轻叹了口气,对着不知道是像大人或是孩子的阿晴先生这样说道。 「不要在其他的女孩子面前对人提出这种邀请。克莉丝小姐在不高兴了喔。」 「呃!」 阿晴先生好像先前完全没注意到似的,很慌张地转头朝咖啡座的座位方向看去。也真是的,看起来好像一副看透了所有事情的样子,却也什么都没看见。 该说他这是脱线或是粗神经呢,我想这会依评价的观点而有所不同吧。 我拿出携带装置,订下了后天中午的行程后说。 「那么我就准备好两个人的座位等您来啰。」 然后,我留下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再次动起脚步。 虽然背后能感受到阿晴先生困惑的目光,但对此其实我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刚刚我会故意那样子笑出来呢? 而且,我脑中的念头还明显地,是想要让阿晴先生感到困惑。 「……」 我身为一个分析师,有很多回顾自己所做判断的经验。但现在即便用这个方法审视自己,我也仍然不太明白。 「我大概,是累了吧。」 而且阿晴先生所提到的那支个股,也实在是太不稳了。 我无法相信在数量上千的个股中,他偏偏就挑中那支股票来找我讨论会是个偶然。就像我会将目光停留在那支个股上一样,阿晴先生也是靠着他独门的嗅觉追踪到了那支股票吧。 我们都是沉迷在同个游戏里面的一流玩家呀。 稍微这样想了想后,在太阳眼镜遮掩下的我露出了微笑。 对于在月面最高档次的饭店柜台处,委托服务人员买来某方面上也算是世界最高档次的速食食物,让我觉得有些错置感。 但在食物送到了房间来时,我果然还是觉得很兴奋。 虽然我曾说满是起司的披萨是粗鲁交易员的饲料,但即便要我用认真的表情宣称眼前的速食是象征着年轻的食物,我也不会感到后悔。 我对着有着自己脸那么大的汉堡,尽情地一口咬了下去。 「你的吃相还是老样子呢。」 坐在对面座位的阿晴先生有些傻眼地这样说道。 虽然之前是说要准备好两个人的座位,但实际上这个地方本来也就只够两个人坐而已。 就在这家饭店房间里面,这个满是书本的饭厅中,我和阿晴先生面对面坐着。 「因为就算用刀叉来吃,也不会变得比较美味呀。」 「哎,的确就算穿着正装态度恭谨地去买股票,也不见得股价就会涨呢。」 「就是这么回事。」 回答之后,我抓起了一根薯条。 「这么说来,之前谈的是关于架桥投资的事是吧?」 由我这边提起这个话题,让阿晴先生看起来有些意外。 「抱歉,你在赶时间吗?」 这动作让他以为我是没时间谈所以才马上切入正题了。 我本来想马上解释这个误会,但想着这样就太乏味无趣了,于是在喝了一口今天依然持续融解着世人骨骼的黑色液体后,说道。 「不是,是因为这样我或许就只能在吃这些垃圾食物的时候,才有办法保持笑容了。」 阿晴先生低头看看手边的汉堡,耸了耸肩。 「那么,事情就是关于那家架桥投资……」 「既然阿晴先生有在注意它,是想买进吗?」 「因为要做空它毕竟比买进还难啊。」 买下股票然后等待它涨价,这是任谁都可以理解的投资方式。 但是,在世界上也存在着比较彆扭的交易,那是借入自己所没有的股票然后卖掉,然后等待股价下跌的交易方式。这种方法被称为做空。 「不过,如果有什么积极行动的理由,我当然也会进行做空。」 「是呢,因为看阿晴先生四年前的交易记录,也没有会把股票买来然后就任它沉睡的感觉。」 「只是艾蕾诺亚小姐好像并不太中意这支个股?」 我稍微朝阿晴先生瞪了一眼。 「净是说些坏心眼的话。」 不过,听来却也让人觉得有那么点舒畅。 「是了,你是在我制作的『诈欺公司清单』上面看到了它的名字对吧?」 「不是『无疑会破产的公司』清单吗?」 「本来是叫那名字没错。」 因为这个月面充满了谎言,所以这两者也是很相似的。 「这家公司无论是per、pbr或roa、roe、或利息覆盖率都不差,再连股息利率一起看的话可说是超一流的好东西呢。」 阿晴先生依然用着有些坏心眼的方式说话,而我用吸管让可乐里的冰块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声音后,做了回答。 「我要是看到了实在太过理想的男性出现,可是会起疑心的。」 「……就只是因为这种理由吗?」 「不。」 我决定为这让人愉快的彼此调侃画上句点。 「架桥投资是家诈欺公司。在我看来就是这么回事。」 「简单来说,是因为他是家放贷企业吗?」 讲成「事业投资公司」自然是很动听,但认清架桥投资都是对一些零散的自营业主提供贷款的事实会比较好。而那些业主几乎都是群拎着一只皮箱就移居到月面来的人。 尤其造桥投资是以出资这样的形式,来对自营业主所获得的利益恣意进行要求。如果是贷款的话,只要把借的钱还清那双方之间的关系也就结束了;但出资这样的型式,却变成只要经营能够顺利持续,获利也就永远会被金主给吸走。 只是,我却并非是因为伦理这方面的问题,才对这家企业如此执着。 「问题在于这家公司的事业形态。」 「事业形态?」 「不如想成经营方针吧。又或许说是这家公司整体的诈骗手法会比较好。」 阿晴先生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不是对着会把我的话囫囵吞枣听进去的观众,也非显露着敌对心想要把我驳倒的分析师竞争者,而是对会好好听我说什 么的人讲话这种事情,可能已经许久未有了吧。 「架桥投资对很多的人和小企业出资。」 「我稍微调查过了,它们投资了两三百家呢。」 「是的。那么你有调查他们投资的经过吗?」 「嗯。他们的投资效率好像每年都接近正70%。」 虽然阿晴先生这么回答,但那却不是我所问问题的答案。 「不是的。」 「咦?」 「我指的是架桥投资所做的投资中,个别案子的投资经过。」 阿晴先生像是冷不防地挨了一记痛击似的。 但我并不会去责怪他。因为在月面上因为投资热潮而浮动着的人们,大多甚至连表面的情报都不调查,就去进行莫大金额的投资。 在这个月面上,不会有人有时间去对一家企业进行如此详细的调查后再做投资。 「虽然这只是要查一下就知道的事啦,架桥投资所进行的投资实在是太过顺利了。有好几家被他们售出的企业,可不是以他们所投资金额的百分之几十这种成长水平,而是以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价值卖出的。当然,投资小企业的醍醐味也就在于押对宝的话,有时可以看到很惊人的成长幅度,但在架桥投资的案例中,他们每每去实现投资利益时,对象却都是这种类型的事业。你理解我这话的意思吗?」 我换上了高压的口气说话。就是这种态度让人会在背后骂我是狂妄的女人,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总的来说,他们就是没有实现过亏损的部分。」 「这是……」 「因为他们投资的手腕很好吗?怎么可能呢。」 我用鼻子冷哼一声,接着说道。 「我跟货真价实的放贷人问过了。他们放款的对象,也就是那些银行不肯贷款的人们。当然啰,借到了钱的人们也就是靠那些资本去经营事业。就我收集到的消息来看,在这些业主中虽然获得了巨大成功的例子自然是不少,但若和借款来经营事业的人们全体的成功状况比较起来,架桥投资的投资成功率真的是太过鹤立鸡群了。」 「……总之,就是其中有着欺瞒啰。」 我点了点头。 「不过,架桥投资所实现的利益,也就是那些顺利进行的投资案的出售事例,每件都是真的。虽然我本来是以为他们是把一些架空的事业让纸上公司去进行收购就是了。」 「那么……欺瞒的部分就是……喔喔,是这样子啊。想要垫高获利的平均值的话,只要不去实现损失的部分就好了,是吗?」 我露出满面的微笑。 「就是如此。」 但阿晴先生的眼神,却没有干脆地对我表示同意。 「那我顺便问一下喔,你做过确认了吗?」 「你觉得我可能没确认过吗?」 我带着笑容接下这个问题,而阿晴先生则是面无表情地别开了目光。 冠着修拜崔尔家名号的最后一家公司,当初就是因为把所有收到的讯息都照单全收的愚劣群众,以及利用这一点的卑劣小人而被搞垮了。所以如果单纯只有资料的话,不管内容有多么齐全我都不会采信。只要没有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我就无法释怀。 「是我的发问太过轻率了。」 而阿晴先生他也确实理解这个事实。于是我收回了硬是装出笑脸的力气,露出自然的笑容。 阿晴先生能够马上就看穿别人珍视的东西是什么。而股票市场到头来其实也就只是人们互相竞争着盘算的地方,在其中要能超出他人一截的,可能也就是像他这样的人吧。 我想,阿晴先生之所以能好好重视别人所珍惜的事物,大概是因为他在四年前失去过自己非常珍视的存在吧。 这让我觉得自己总算明白为什么和阿晴先生对话会觉得很舒服了。 或许,原因并不只是因为阿晴先生那飘忽难料的回应很妙而已。 如果是阿晴先生的话,就能理解我的想法。而且在这个一切的东西都会被换算成金钱的月面上,阿晴先生他仍然认同那些贵重的事物是值得珍惜的。 我大概也是因此才有点在对他撒娇吧。 我抓起了一根有点要开始冷掉的薯条,对着前端咬了下去。 我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恶作剧似的看向阿晴先生,而他看起来有些畏缩。 「架桥投资就是把顺利成长的企业卖掉,算入利润的部分,然后把亏损了的投资放置不管。在文件上面,这些东西被当成没有亏损来处理,而用开始投资那时候的状态来计算。也就是疾病在被诊断出来之前都不是病这种藉口吧。再来,他们就靠着隐藏亏损,然后公开利润的做法,募集更多新的资金、做出新的投资,然后再次公布赚钱的结果,并隐瞒损失……。就因为这样,这家公司里面正渐渐累积着老旧废物。他们实际上的毛利率应该更低,让我怎么看都觉得是在亏损。所以说——」 「这是一家毫无疑问会破产的公司。」 在阿晴先生的话说完后,我隔了一拍的时间,笑着这样说道。 「诈欺企业。」 「……这样的话,你要做空吗?」 「做空。」 我模仿阿晴先生时常会有的举动,把这个词汇复诵了一次。 这好像让阿晴先生发现我在模仿他了。他的眼神里稍微露出了不悦之色。我想或许是有谁总是这样做来寻他开心吧,要不是这样的话,一般人是没办法用这么客观的眼光察觉到自己习惯的。 我也想到这个人应该是阿晴先生很亲近的人——大概就是那位邻家大姐姐般的理沙小姐吧。 她是在阿晴先生身边的成熟女性。 我的心头在此时起了一阵骚动。 「阿晴先生并没有要做空它的打算是吗?」 我的语气变得有点像在责问他。 因为从以前开始,我就是个喜欢欺负人的孩子了。 在咬了一口薯条之后,我接着说。 「我们是不是该就『投资真正的价值』来谈谈呢?或者换言为『选择的问题』也可以喔?」 听我故意这样子讲完后,阿晴先生总算是发觉到了。 他对我露出了「既然你知道就早讲啊」这种感觉像在埋怨的眼神。 「克莉丝小姐是认为靠这支个股能够得到巨额的收益对吧?阿晴先生是被勒高夫拜托的吧?要你在两边都不冒犯的情况下把事情查个详细这样。」 「……就是这样没错。」 「真要说的话,从前天遇到阿晴先生的那时候,我就注意到克莉丝小姐那边的状况了。」 在我用着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这样说完后,阿晴先生显得更是懊悔了。 「瞒着雇主在台面下偷偷活动,你存的是什么居心来着呢?」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 「我在生气?」 我这样反问道,然后突然回了神来。生气吗?现在我或许确实是在生气也说不定。 但是,这又是为什么?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我却想不太明白,只是愣愣地回望向阿晴先生。 然后,我才终于想通了。 「这当然会生气呀。因为阿晴先生在听了我的说明之后,还是不肯说出『你要做空它吧』这句话。」 我就像个孩子似的,想要获得别人的认同。 这应该是因为,我现在会投身于股票市场的理由,就是源自于我心中的正义吧。 正因如此,我才想要其他人认同我。我希望有人能告诉我,我的正义是对的。 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刚刚说 的话很任性,但我可绝对不是个孩子。 于是我便用和这份任性相当适合的,一位彻彻底底大小姐的态度这么说。 「……虽然我觉得克莉丝正在获得的利益,也是现实的一环啦。」 「所以呢?」 你想怎么做? 我如此逼迫他回答。 这简直就像在问他,在我和克莉丝小姐之间,他要选择哪一边似的。 古老的格言曾说,不可以对股票投入感情。 而其中的寓意是:不管对股票投注多少感情,股票也还是会很干脆地就背叛人。 那么,人仍是会去选择某支股票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那是因为,在听到别人和自己喜欢着同样东西时的那份喜悦,是什么都无可替代的。 阿晴先生明明该知道我期待的答案是什么,但却是苦涩地低下了头去。因为他是不会为了要圆这个场而说出一些敷衍之言的人。 他是非常正直的一个人。 我的视线越过阿晴先生的身体,抛向了牛顿市的摩天大楼。 希望情况还能够允许我,再多当个任性的大小姐一会儿。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露出微笑,然后觉得自己被一股睡意般的舒畅感受所包覆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如何呢?」 在我端来客人每次都点的爱尔兰咖啡时,他突然问了我这句话。 我毕竟也是个在月面最好的饭店担任侍者的人,所以接待过各式各样的客人,但是却几乎没有看过像这位客人一样跳脱框架的人物。因为这位客人每次到这家咖啡厅来时,都会对我上股票交易的课。 「您说如何指的是……?」 「就是之前提的股票。我应该有告诉你吧,是架桥投资的股票。」 「如果是那支股票的话,我已经脱手了。」 「你脱手了?」 「是的。」 我回答道,然后将银制的托盘抱在身旁。 「这么说来,你是觉得就算继续持股也没什么好后果是吧。」 「您说的是。」 「那你为什么不做空呢?」 虽然我是不会去做评定客人身分高低的这种冒昧的事情,但还是隐约能看出客人们是不是事业很成功的人。 而这位客人在这方面,则跟在这边出手很阔绰的其他贵宾们有一线之隔。我很明白这位客人完全不在意排场,而是真的喜欢着这饭店里面的咖啡。 我也知道,这位客人现在是认真地在问我这个问题。 因此,我并没有像平常服务时那样,顺应场面做出无伤大雅的答覆,而认为该仔细思考过后再回答他才符合礼仪。 「承蒙您的教导,我也没有去进行做空。」 「哦?这不是很奇怪吗?既然认为买进是不行的,那就应该要转而卖掉,不是吗?」 这位客人虽然对我问着「不是吗」,但他此时的眼神却显露出他知道这么做是错的。 虽然我只是隐约这样感觉,但这位客人那像孩子般感到开心的目光,代表他自己也知道他表情底下的意思被我看穿了。 「我依照客人您的指示,仔细调查过了。」 「然后呢?」 「您提到的那间公司,恐怕只是将有顺利进行的投资处理掉转换成利润,而对于投资不顺利的部分放置不管,藉此来对获利灌水。」 「哦?」 「但是,这种经营方法很顺利也是事实。」 虽然讲这样话就像是个独当一面的投资家似的,但一切也都是这位客人高明地引导我的结果。应该说是看待事物的方式吗?说是闭着的眼睛张开了的感觉,或许非常接近吧。 能让我自觉到「我正在受着这个人栽培呀」这点,并不是很常有的经验。 「所以你把部位给脱手,来让风险归零?你觉得这样是最好的策略吗?」 这位客人的眼睛一骨碌地朝我瞪来。这让我想起我为了要成为侍者而入学的礼仪养成学校的毕业考题。 「到这里只是答案的一半。」 「哦?」 客人将下巴仰了起来。 而我也做好了觉悟,说道。 「因为本人在这饭店内从事侍者工作的关系,能切身体会到所谓世间的潮流这种东西,而在其中在下也学习到了一件事。」 「是什么呢?」 像是预期了我的答案似的,客人笑了。 「即便是谎言,也能维持得比预料中的更长久。」 像是外遇,又或是出轨的爱情;不然就是暴发户奢华的玩乐,又或是因为场所的关系而时而发生的诈欺行为的招揽。有太多的人来到这间饭店,然后于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无论是善人或恶人皆是如此。 只是,藉由在这里服务的过程,我理解到即便是不诚实的行为,也能持续得比预料得更长久。 虽然我并没有着虔诚的信仰,但偶尔也会寻思神究竟是在想什么呢。 而即便如此,我仍偶尔会翻阅圣经,并非因为自己是地球出身,而是看到很多人最后都坠入了本应坠入的坑谷中的关系。 「您提到的那家公司,最后应该也是会落得惨痛的下场才是。但那时间点是我这样的人无法猜到的。因此,我既不想就这样下注在股价高涨这边,也不会因为认为这家公司会破产就赌着做空。但若说最好的策略就单纯是不要和这家公司有关系,这种回答也只能说明事情的九成。」 「那剩下的一成呢?」 悠然地坐在沙发上的这位客人,就像是在听音乐一样闭上了眼睛。而我也轻声做出了回答。 「这是我个人的节制。我投资在自己的节制上面了。」 客人闭着眼睛而神情放松,一瞬间看起来仿佛像在熟睡中似的,但实际上当然不会有这种事情。 他马上就灿然地咧着嘴笑了,摇晃着他巨大的身躯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你果然值得期待。就算在这月面上昂首阔步的那群人里面,也没几个家伙能看到这一层。」 「是您过奖了。」 「不过,就是如此。个人的节制,或说是信念也行。你要好好珍惜这个。因为这才是投资这件事的本质啊,而个股不过只是映出它的镜子罢了。在注重利润的家伙眼中它会是颗金鸡蛋,而对重视正义的人们来说,则就只是间诈欺企业而已。就这一层意义上,他可算是支蛮不错的个股。实在是让人上了一课。」 「您说的是,可是——」 就这样,我将这个很少对客人讲的词汇说了出口。 我曾经学过,在把「可是」这两个字对客人说的时候,服务便算失败了。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将这话从口中说出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我的好奇心超过了敬业精神吧。 「可是——什么呢?我接受你提问。」 「……非常感谢您。」 在端正了姿势之后,我这样问道。 「我认为客人您凝望着的,应该是这些事物的『彼方』才对。」 「哦?」 「那既不是买、也不是卖,且又不是维持中立。」 即使我知道这样的道路不可能存在,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这位贵宾应该就是凝望着这个不可能存在的彼方。又或者是因为他那宏伟的气度才让我这么想也说不定。 而在看到了这位客人突然陷入沉默之后,我才因为自己虽然得到了客人的允许而提问,但却做出了轻率的发言而感到惭愧。 我的身分是侍者,而客人就是客人。况且这位贵宾应该是以这领域为业的人才是。 我基于好奇心而做的这个提问应该很失礼吧。 「很抱歉失礼了。」 「嗯。」 客人在沙发上重新坐好,对我温柔地笑了。 「我想,如果是要谈这话题的话,这说话的对象可能太过美貌了点。」 「……是您抬举了。」 在这行做久了,有时候就会遇到客人出言调戏。 这让我反射性地做出应对那一类客人的回应方式,但当我抬起头来时,客人却对我笑着。 「呵呵。这样就好。这样的态度才和这家饭店相衬。不,我可绝对没有挖苦你的意思呀。」 虽然客人急忙补上这一句,但对此我也不曾怀疑。 我想,是许久没有听到这么让人率直地感到开心的话语了。 「如果你要换工作地点的话就跟我说一声吧。如果是有卖咖啡的地方,我就过去喝咖啡,要是没卖咖啡的话,那我就去雇你。」 这是他的玩笑话,还是认真的呢? 又或者,是暗示着第三个不同于以上两个可能性的第四个可能呢? 像我这样的人是无法推知答案的。 但是这位客人的深不见底,并不会让人生畏而反倒给人一种安心感,那也一定是因为他的为人所致吧。 「非常感谢您。」于是我也微微笑着,老实地向客人道了谢。 看着美丽的银发侍者小姐退了下去后,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因为和这位没有多大岁数的年轻小姐谈话而感到愉快。 而最终我露出了苦笑。是罪恶感吗? 也太蠢了,我心中想着。 我拿出携带装置,联络在地球上被我交付了交易工作的部下。 要谈的事就是关于刚刚所提的架桥投资。 「是我,老样子是那支股票,你买了多少?嗯嗯,没错。一口气都买下。那边只要愈买价格就会愈上涨,就是这样的构造。跟庞氏骗局是一样的啊。卖出的时机?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 在下完指示后,我轻叹一口气啜饮咖啡。虽然世间有着无数的恶行,但论类型的话其实数量很少,几乎所有状况都是由某几种所衍生出来的。 架桥投资也正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所谓的「庞氏骗局」手法,就是以高利率为主打来聚集资金,而刚开始时也照着说好的状况支付利息——只是那些利息就是以那些聚集来的资金来支付的。这么一来,因为真的看到有利息发出的关系,就会有一群肥鹅信以为真聚集过来,而收集到的资金也随之增加。 只是那企业虽然有依照事前所说的来支付利息,但却根本没有进行投资,而单纯就只是从收集到的资金里面拿钱来付利息而已。这完全是一座因为有蠢蛋们听到这样的消息而聚集并汇钱进来,才使之成立的砂中楼阁。 若是聪明的诈欺师的话,就会看准抽手的时机,在最后一举募集大笔资金后突然就销声匿迹。 架桥投资所做的也就是接近这样的事情,只是他们位在合法与非法的边界之上。 他们将经营顺利的事业出售实现利益,再将这份利益以股息的形式还原给股东,以博得人气;然后再藉着其受欢迎的程度,把维持在高价的股票拿去转换成现金,又或是让新的投资者买下股票来获取资金,再拿去投资事业。他们对再融资给几百家小企业,然后再次出售顺利经营的事业、分配股息,就这样一直重复下去。 但到了最后,在架桥投资的帐册上,令人束手无策的不良债权就会堆得跟小山一样高。要是能想到这层的话,在目光税利的投资家里面,应该算是能拿个及格分数吧。 但实际上,这边还存在着一个机关,也就是因为有这机关,才能让这案子说是庞氏骗局的衍生物。 因为企业出名的关系,汇集资金的规模会不断膨胀,而就资金全体来说,目前为止投资失败的亏损金额所占的比例也就会变小。 虽然实际状况是在投资了一千慕鲁后,出现了四百慕鲁的亏损,但光看单个投资的话是有五百慕鲁营利的。而后,若将这笔利润分配下去的话,就会变成一笔非常高额的股息。 而人们只要一听到有这么好康的事便会聚集过来,那假设下一次筹到了一万慕鲁吧。这样一来——哇噢,很神奇地,本来一千慕鲁里面亏损四百慕鲁应该是算亏损40%,但对于一万慕鲁来说四百慕鲁的亏损就只剩4%了。只要规模变大的话,帐目上亏损的部分就会变小。 虽然人们常提到阴谋诡计,但只要知道机关的话,不管是遇到怎样的诡计也都可以反将对方一军。 我没有告诉那位可爱小姐的,就是这件事。 我又用携带装置联络了另外一个人。 他是帮忙我进行情报收集工作的人员。 「是我,你也知道的那件事现在怎样了?哦,已经收集好啦?证据也有了?是吗。那就把资料整理整理吧,等股价涨得够本的时候把东西交给司法当局。」 「那家公司应该也是会落得惨痛的下场,但那时间点是我这种人不得而知的」……是么? 我回想那位小姐的话语,稍微笑了出来。 的确,这家企业何时会破局并不得而知,但那是在任其自然发展的前提下。 如果有花钱收集情报、花钱排布人力的话,就毫无疑问地能让存在着痛处的企业覆灭。 这就是事实。 我的投资哲学,就是凭藉着最好的手法、于最佳的时间点上,为了谋求最大的利益来行动。 只要股价会涨的话,即便是诈欺企业的股票我也会大笔收购;要是有能让人贱价赔售的话柄存在,我也会马上翻脸,强硬地推动事情进展。 重要的部分,也就只是能得手的钱和拿出来的钱相减后有多少罢了。 此外,或许也还有着些许揭发了诈欺企业的喜悦吧? 我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看来好像是加到咖啡里的白兰地量稍微多了点。 唉,真是觉得每天的日子无聊啊。有没有谁能提供我什么刺激的话题呢? 在四年前,那个有着火球般热情的小子可是让我玩得很开心啊。 我还会再遇到他吗?只要他没有放弃投资的话,或许会吧。只是他如果看到我的话,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我想像了那样的情景后,微秒觉得有点愉快。 看来果然是酒加多了吧。 我在沙发上笑出声来,并在之后,稍稍睡了一会。 「嗳,如果要说这像阿晴的风格也没错吧。」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阿晴所说扮演侦探那件事最后的发展,我是从赛侯口中听到的。 看来赛侯好像是从克莉丝那边听来的,而克莉丝也说她是隐约间所察觉到的,但她看起来却显得有些沮丧。只是赛侯倒也还是那副老样子,说些什么克莉丝会跟我聊这么多事情,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之类的鬼话,但我也告诉他说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啦。 因为看他们也常一起谈论关于电脑的话题,所以我想他们两个的感情应该不错吧。 顺道一提,这些话题都是在很意外地竟然连修理家具都有办法的赛侯,过来帮我修理圣堂的时候聊的。 我稍微想着,既然他都这样来帮我忙了,我是不是也该稍微对他温柔一点呐。 「不过,你不觉得这又有点不太像阿晴吗?」 「嗯?」 「要是那家伙的话,应该是会先自己大赚一笔,最后转成逆向布局后再去告发这件诈欺才对的。但他却要克莉丝抽手,然后是跟那个美眉……是叫做艾蕾诺亚吗?阿晴也对她提议说不要和这件事情扯上关 系的样子。」 虽然我对于投资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却多少能明白赛侯话中的意思。 而且我想,对于阿晴的事我也比其他人稍微更明白些。 「那孩子对于投资也有着他自己的信念吧。」 「哦?」 虽然赛侯听完之后歪过了头去,但我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在心头浮上的话语像是泡沫破裂一般,从我口中弹了出来。 「还真是专情呢……」 「嗯?你刚说了啥吗?」 「没呀,我什么都没说。」 我这样说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修理大概还需要多久呀?」 「还要一小时吧。」 「那要不要去哪吃饭呀?我请客当道谢啰。」 「喔?真假啊?搞什么嘛,这样的话我就打扮得更帅气点过来啦。」 「这样也会被油漆弄脏吧?」 「喔喔,也是啦……」 赛侯这么说完,好像打从心底沮丧了起来。 我露出苦笑,想着阿晴的事。 他没有硬是选择二兔中的一兔去追,甚至是把两边的兔子都放跑了。如果是四年前的阿晴的话,是不会这么做的吧。 看到他这个样子,让我在脑海中,在阿晴身边描绘出了另一个人的轮廓。 那是当阿晴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以她为基准的某个人。 对现在的我来说,那个女孩的名字仍然是伴随着一抹苦涩与痛楚的。 不过,人也就是会这样深深爱着另一个人啊。 「老实说,我还真嫉妒呢。」 想到这边之后,我暗自觉得,或许在这个世界上仍有一些东西是值得期待的吧。 后记 本书是金融冒险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的外传。因为是以已经玩过游戏的人为目标读者群,所以里面会透漏一部份的游戏剧情,还请注意! 至于作品为何是这种形式呈现,是由于在推特之类的地方收集玩完游戏的人们意见,询问大家要以哪个角色为主角来写小说时,意见非常分歧的关系。而羽贺那没有出场这点……这部分毕竟还是没办法……真是抱歉。不过,我想在完结篇中会让她和各位再相见的,希望大家愿意期待。 顺道一提,作为这次事件主题的公司是有着原型存在的。是在「fooling some of the people all of the time:a long short story」这本书中出现的「allied」这家公司。因为这本书是由要做空这家allied公司的投资基金经理人einhom所写的,所以或许会有几分偏颇,但在看了allied后来的发展后,我想einhom大概是对的吧。 从今以后,希望也能再多把没有用在『wee』作品里的题材一个个拿出来写就好了。 另外,也要跟翻译了这篇外传的watanabekun说声感谢! 那么就祈祷能与各位在下次的活动中见面了。 深夜中于弥漫着资本主义的家庭餐厅  支仓冻砂 后日谈 ~promenade~ 这个插曲发生的时间,是在故事最终幕的稍早之前。 「总之就是这样,假我请好了。」 当我久隔一百八十四小时,在半夜三点半再次回到家,睽违四十七小时终于能再次躺下,却仅在短短两个半钟头后就听到闹钟响而弹跳起来时,突然听到有人对我这么说。 「……请假?喔……你要回地球吗?理沙你平常太勤奋埋头工作了啦。有这机会很好啊。」 因为持续过着一周睡不到十个小时的生活,让我已经几乎忘记「想睡觉」是什么感觉了。我的手脚各处都在发疼,太阳穴的上方感觉很沉重,喉咙干沙沙的、感觉头盖骨像是用粘土捏成的一样,但我的意识却意外清楚。 到了这样的地步,人能否继续工作下去、或说能否持续让手脚、让嘴巴保持动作,已经只能说是有没有干劲的问题了。 也没脱鞋就躺在沙发上的我缓缓起身,看着像理所当然似的准备好放在桌上的早餐,难得涌起了食欲。理沙的生活态度无论如何都很严谨,总要人每天吃三顿饭、夜深就要睡觉,让人听了就烦。那种像是牛顿力学般既古典又美好的生活虽然很棒,但我真想拜托她至少明白,在现今这种状况下我实在是没办法那样过啊。 我心里一边这么想,一边将手伸向刚泡好而香气四溢的咖啡,但我的手在此时突然停住了。 为什么理沙会在这里? 我的记忆很混乱。 而正当我心想自己搬离理沙的教会应该已经好几年了的时候,理沙说道。 「我不是自己请假呀。是我替你请了假。」 「嗄?呃?理沙,为什么你——」 「还有,这是这里的钥匙。」 理沙边说话边把钥匙抛给我。我在接过之后,确认了那应该是这房子的钥匙没错,但不记得自己是不是曾经将这把钥匙给过理沙。 毕竟我对于自己太忙而过着很不像样的生活非常有自觉,所以可能是拜托理沙帮我打扫房子什么的所以把钥匙交给她了吧。但因为我也几乎不会回来这里,所以房子里面也并不脏乱。 另外更重要的一点,则是平时当理沙对我的生活看不下去而送慰劳品来的时候,每次都是送到行政中心那边去才对。 嗯……正当我手拿着钥匙而感到大惑不解时,才注意到了挂在理沙给我的那把钥匙上的钥匙圈。 那个暗金色钥匙圈的造型,是一只看起来狡诘的猫。 「啊,这个是——!」 在我终于理解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理沙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傻眼了。真亏你能在这种状态下做出会影响数万人生活的决策呀。」 「呃嗯?不……不是啦,这是两回事嘛……」 我直到几小时之前都在和地球那边的人开会,讨论的是关于以月面为开端的房市泡沫,以及恶意利用这种情势而展开的贪婪之宴要如何善后。 全世界——包含月面和地球两边——的股价都因此暴跌,股票的总市值在两个星期内变成原来的一半以下,让市场陷入了大混乱。而总市值减半也就代表着投资人们的财产也分毫不差地跟着变成原来的一半。状况就像当你某天起床,却发现全世界的金库里面竟然只剩下一半的钱,那无疑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吧。 甚至连我都有一瞬间认真怀疑起是否世上的各大公司都会垮台、国家相继破产、纸币会被废弃让人类退回以物易物的石器时代。 不过说是这么说,就跟现今医学已经发展到连从前早已重病到没命的人都能救活一样,经济系统也同样有所进化了,世界也因此总算撑过这起风暴。虽然这让我到至今仍在为了使余波早日平息而奔走,但我接二连三所做下的那些决定,每个都会对数十万甚至数百万人的生活造成影响。 我所处理的事情的规模实在太大,让我也确实曾对自己在做的事是否真实感到疑惑。因为光是我的一个签名,有时就会决定陷入困境的大企业会是倒闭或者得救;而且这种事可能还只是一连串令我忙到无暇深思的决策事项的其中之一。 要是企业倒闭的话,就会有很多人流落街头,而他们的人生规划和眼前的生活也都会被毁掉。但我既不是神,也无法确知事情的发展,究竟又为什么有权力去下这样的决定呢? 我隐约明白自己为了从经济破灭的边缘拯救世界,而身处一个和自己的实力不相应的地方,也曾扪心自问自己是否成了帮凶,做下一些非常过分的事。 然而这些事情却是一定得要有人来做的,而且我想不管任谁来做,也都会觉得自己力有未逮吧。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会这么刚刚好被嵌在这位置上也只是碰巧而已。即便我有这样的自觉,但自己既然已成为了让巨大齿轮转动的一个重要零件,那我也就只能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并咬牙苦干。为了支撑起世界,我也只能这样做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也别无选择,只能将其他一切的事情都往后边推。 即便我现在可说废寝忘食、忘记要洗澡、忘了上厕所后要冲马桶,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要记不得了,但靠着目前这种打磨得透彻的感知,我有自信自己在金融市场发生问题时能马上进行处理。 所以即便我连这把钥匙的存在都忘了,但也不代表我没办法做下适当的决策,却拯救因资本亏损而濒临破产的金融机关。 但如果钥匙这件事是真的,那也就代表另一个状况也真的发生了。 「难道为了拯救世界,你就算失去什么都在所不惜吗?」 侍奉着全知全能之神的理沙说了这样一句话。而既然我是凡人之身,也就注定没办法获得世上的一切。 在人生中存在着选择。 「不……不是……」 我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讲不出话来。虽然我明白理沙想说的是什么,但我的身体却动弹不得。 此刻强风还未停歇,大家都在支撑着几乎要倒下的大树,就我一个人回到家里去这样好吗? 在我这么一想后,理沙简短说道。 「就算你不在场,事情也不会改变太多的啦。」 「你说啥!」 我抬起头来,心里感到惊讶同时又有些生气地朝理沙看去,但只见她温柔笑着。 「还是说你认为你是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办成这么多事的呀?你也好好回想你工作的那层楼里面有哪些人在吧。」 「……」 在那个地方有着我的许多部属,还有在更底层支应他们的其他人员。 这群人个个都相当优秀,也都废寝忘食地埋首于职务之中。 「当然啦,如果你在状况真的很不妙的时候不在场那是很过分,但在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这也算是不简单的一项工作喔。我听说你自己就分配让员工们逐批休假不是吗?而且要是大家不愿离开各自工作岗位的话,你甚至还会用主管命令强制他们休息呀?」 事情的确全如理沙所说。 而理沙的个性,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临时想到些什么就随便开口说的。 她会在今天、在这个时候来到这个地方,时机一定也是仔细计算过了吧。 「不过因为在那工作场上没人有权力对阿晴发号施令,所以就由我来罗。」 看着理沙爽朗地笑着,我也只能垂下肩膀。 我全身无力地垂下目光,搔了搔头之后再对理沙瞥了一眼。 「这样的话,理沙你又算是我的谁啊?」 理沙连半点犹豫都没有便说。 「严格却又体贴的姐姐罗。」 我就知道她会这样说。 不过与其说是 姐姐,她更接近是我的第二位母亲。 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向理沙回嘴这点是千真万确的。 「我知道了啦。」 我投降似的这么讲,然后接着对她说。 「不过也真谢谢你。我差一点就又要失去重要的东西了。」 理沙一副拿我没办法似的笑笑,也没有否定我的话,只说了句:「是呢」。 「总之你先吃饭、喝完咖啡,然后去冲澡、刮个胡子、刷好牙、再把衣服换一换吧。对方可是蛮不高兴的哦。」 「……真的……这么严重?」 我瞧了瞧手上的那把钥匙,只见那只铜质的猫一脸故作不知的表情。 接着我把目光转回了理沙身上,发现理沙此时很明显是在生气。 「她一整天都坐在沙发上,一边玩弄着脚趾甲上的甘皮一边盯着装置瞧喔。其实她应该要住在你这里才对吧?现在我那边也有很多人上门寻求帮助,我也没办法抽身呀。要是她是真的没地方去的话那当然另当别论,但现在也不是这种状况吧?再怎么说——」 理沙讲到这边,双手插腰像在责备我似的说道。 「她可是阿晴你在这世上最想要珍惜的一个人嘛。」 理沙这句扎扎实实的重话,是我理当接受的惩罚。 我手中的这把钥匙,是为了另一个计划要住在这里的人所准备的东西。 但我因为工作过于繁忙的关系极少回到这个家里来,就算回来了也只是睡觉,而连这睡觉时间最长也不过就三个小时而已。 虽然我心中有着罪恶感,但却也无计可施。我还记得当我听到她说要到理沙家里去的时候,自己其实是松了口气的。因为与其在放她一个人在这间宽敞得太过多余的楼中楼高级公寓里,我想还不如让她到理沙那间热闹的教会去,她会过得比较快活。 我完全不记得我们最后一次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存在我脑海中的,就只有那一段时间非常愉快的这个印象而已。 要是能修复与她之间的关系,我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不过——」 我一边用手指顶了顶水煮蛋一边这么说,但接着却犹豫了。 理沙还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歪了歪头问道。 「怎~么啦?」 我之所以支吾其词,是因为在理沙的面前,我仍然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小鬼头。 我吸了一口气,说道。 「你可以在这等我准备好吗?」 要我自己过去我会害怕。 理沙瞪大眼睛看我,她脸上的表情真的刚好只有半边是在笑的。 「好啦好啦。姐姐我会等你的,你就动作快点吧。」 「……谢谢。」 在我道谢后,理沙把双手叉在胸前,故意深深叹了口气给我看,口中喃喃念着「男人就是这个样子……」之类的话。虽然这叹气让我听了心里实在不好受,但我也已经打定主意自己该怎么做了。既然如此也就只剩下将其付诸行动。 「所以你面包要吃一片还两片?」 被理沙这么一问,我本来开口想说一片,但还是改口跟她要了两片。因为我非得把体力补回来不可。 毕竟我接下来要面对的对象,可是一旦下定决心,就连让月球坠落到地球上去的大事都干得出来的人。 我在开始动手吃早餐之前,再一次看向那把钥匙。 羽贺那她现在绝对是在生气。 我有必要做好觉悟。 那栋理沙在里面设立了教会的集合住宅,现在整栋都变成教会的所有物了。 这些房子是由把所有财产都押注在房市泡沫会破灭,在恶战的最后终于得胜的卖空专家渥雷斯所捐赠的。年纪已经好一把的渥雷斯,当时对于什么东西真正重要陷入了迷惘;他在做下关键决定时征询了理沙的意见,而这栋住宅听说也就是那件事的回礼。看到像渥雷斯这样年资甚长的老练投资家,有时都会因为些幼稚的事而困扰,让我不得不点头同意理沙说的那句话:「男人不管到了几岁都依然是小孩啊。」 我之所以会想起这件事,有一部份算是为了帮自己打气吧。 明明我都当上了月面中央银行理事长这个至今都会因为名不符实而说出来难免会脸红的职务,每天更过着跟地球上有悠久历史的各国政要你来我往的生活,但当我站在教会的大门前,却还是会因为紧张而喘不过气。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在这几个月间完全丢下羽贺那一个人不管。 虽然如果让羽贺那累积八年份怒气的话,就连月面都会为之崩毁这点,我已经亲身体验过了,但我也能想见就算只有几个月的份也是相当可怕。理沙发现了我手握住门时颇为犹疑,傻眼地笑了。 但当我想到我每犹豫一分一秒,羽贺那都会离我更远,我也就不再迷惘了。 另外在打开门后,已经一段日子没接触的教会空气也让我不禁感到怀念。 「……呃,咦?很安静耶?」 在月面陷入大混乱后,景气显然是变差了。因为有很多人失业,而跟房屋相关的投资也都从根本处崩毁了的关系,空屋明明多得跟山一样,却出现了有人无家可归的状况。 因为我能轻易想像会有很多人来向理沙这样乐善好施的人借地方住,所以预测场面会更加喧闹,但实际上这里现在反而要比我四年前常常出入的那阵子更安静。 「我把圣堂移到别处去了。现在是借位于其他栋住宅的会场来办弥撒一类的活动哦。这部分真多亏马可弟弟帮忙呢。现在这个地方算是管理员住处的感觉吧。哎,在安静的地方和羽贺那两个人相处,也真的会让人稍微想起八年前就是了。」 「……我说,那羽贺那她人又在哪?」 不管是道歉的话语或赔罪的礼物,我完全都没有准备。毕竟我觉得对羽贺那耍什么小花招也只会起反效果,另外心情面上我也想老实地跟她说对不起。 理沙看着挺直了背脊的我,竖起拇指往走廊深处一指。 这应该是要我接下来自己一个人过去的意思吧。毕竟她都已经大张旗鼓地跑到我家来,硬是连假都帮我请好,甚至还陪我来到这里;做到这地步已经可说是太宠我了。 「我人会在集合住宅的其他栋。哎,你们就尽情吵个一架也好吧。」 理沙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就走到外头去了。 都到这地步还说没做好觉悟,那就是谎言了。 我踏出了沉重的一步,并以这个脚步为起始往走廊尽头走去。这屋子的格局和八年前我借住的教会是似像非像,但却不可思议地让我回忆起了当年的感觉。因为理沙她也住在这里很久了,或许是这个地方也浸染上了她的气息一类的东西吧。 虽然我本来是这么想,但当我穿过走廊踏进客厅时,却又理解到了另一个事实。要是人在一个地方生活,该处的空气性质也就会因为那些住着的人们而改变。而我之所以会对这气氛感到怀念,是因为这里的空气中不只有理沙的气息,更有着羽贺那的香味。 不过话说回来,羽贺那她也是变了很多。 虽然我在相隔八年重逢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但在那之后已经又是一小段日子过去了,而她也又再次有了相同程度的改变。 「……」 我隔了许久再次见到的羽贺那,身影沐浴在朝阳之中,显得闪闪动人。 她把装置摆在桌上,旁边放有一个装有柳橙汁的杯子。 她原本干脆地剪短的头发已经留长了,在脖子的高度附近扎了起来。 羽贺那身上穿的衣服是件稍薄 的高领毛衣加上牛仔裤,或许是照着理沙的喜好穿的吧。虽然这身打扮完全没有女人味,但看起来却相当有魅力。大概是因为这样穿很能凸显她身体曲线的关系吧。 再来我想,也就因为我是这么喜欢羽贺那,才会有如此感想呀。 「呃,嗨。」 而身为月面中央银行理事长,同时又被称为月面英雄阿晴的我,对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时却是这种样子。 我想都没想便说开口的这句话,口气听起来竟然像是八年前的自己,让我吓了一跳。 羽贺那的目光从装置上抬了起来,看往我这边。虽然她还是一样没什么表情,但看她这副不似在生气的样子却让我心头一凉。因为她看来完全不在意我啊。她甚至连我为什么突然来这里都完全不感惊讶。 要是她对我发脾气的话,我还可以针对原因向她道歉,但她摆出的是这种无动于衷的态度,那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了。 看到我傻愣愣地呆站在一边,羽贺那挑起她那形状漂亮的眉毛,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你不坐吗?」 她宛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对我这么说,让我的胃都缩紧了。某位在地球上被歌颂为圣女的传奇修道女,曾经留下这么一句名言: 爱的对极并不是恨,而是不在乎。 就连在股票交易,真正恐怖的也不是股价下跌,而是所有人都从市场上消失,让你要买要卖都没办法的情况。 「呃嗯……」 虽然我心想一定得说些什么才行,但却结巴了。虽然我学过在政治的舞台上只要沉默的人就输了,但这里却不是需要打那种盘算的地方。当我拼命找寻着位于自己心中,我真正想传达给羽贺那的一句话时,羽贺那关掉装置,将它揽在身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唔,呃……你……你要去哪?」 听到我含含糊糊地这样问后,羽贺那皱起了眉头来。 她的态度一副像在说「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似的。 「买房子。」 我完全无法理解她所说的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你没听理沙说吗?」 我没听说啊! 我的这声高喊没有从喉头发出,而是直接从肺部传上了脑门,在我的脑袋瓜里面匡琅琅地回响着。 她把钥匙交还给我,然后要到不动产门市去。这种状况怎么想都像在提示要跟我分居。 虽然我们还没正式结婚,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分居不分居的……但我以为我们事实上也已经算是这样的关系了,因此格外感到打击。 我有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情就是如此过分。因为全心忙碌工作,而丢下她不管的人也确实是我。 不过羽贺那会对我坦白这件事,一定是她为了想与我和好而主动退了一步。要是她真的不愿再理睬我的话,应该是会一声不响就从我眼前消失才对。 这一点也是我自己曾经体验过才明白的。 我拼命克制内心的动摇,说道。 「没啊……我没……听说啊……」 虽然我实在不觉得自己这样子算有掩饰好自己的动摇,但总算是没蠢到在此刻缄口沉默。 「不过……羽贺那,我要跟你说。全部都是我不好。」 我如此开口。 除了这样做外,我也实在没其他说法了。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实在太迟了。我也承认是有理沙的提醒才总算让我回过神来,但我真的知道错了。所以——」 「……?」 面对羽贺那因为诧异而皱眉的表情,让我连珠炮似的话语刹时停止了。 不管她对我说出怎样毒辣的话语,我都乐于承受。 在我做下了如此觉悟后,羽贺那这么说道。 「你在说什么?」 「咕唔……」 她的这句话刺进了我的胸口。因为在你对一个人拼死道歉,却被对方回一句「你根本没有理由要跟我道歉啊?」的时候,一切就都完了。 这让我几乎要不顾面子地哭出来了。 而在我差点开始祈祷要理沙快点来拯救我的下一秒钟,羽贺那说道。 「对了。阿晴,说到那把钥匙……」 我心想:这下有道歉的机会了!便把握机会奋力一试。 「喔?喔喔,关于这个——」 「借我。」 羽贺那冷淡地抛出这句话,对我伸出手来。我的目光在羽贺那的手和脸之间来回了几次,人僵在当场。我完全不明白羽贺那在想什么。她的脸上还是一样没有表情,让我完全不明白她的想法。 「理沙没拿给你吗?」 羽贺那不解地对我这么问,让我慌张地从口袋拿出钥匙交给她。 她在拿到钥匙后,就把那只仿照那只象征着月面金融街的黄铜猫造型的钥匙圈拆了下来。 「我忘了把这拆掉。」 然后她便伸手将那支只剩本体部分的钥匙递还给我,而我默默地、愕然地将那东西收下了。 我脑中的念头是:原来她真的这么生气吗? 我拼命忍耐着不要当场跪倒,然后终于发现自己的大意。明明我和羽贺那之间不存在任何有形的羁绊,我却光因为她说过八年来一直很想见我,就以为只要讲些什么话向她道歉,她就会原谅我放她孤伶伶过了好几个月。 我本来以为因为有理沙帮我们牵线,所以我们一定能轻易地重修旧好。 但这毕竟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到头来还是有可能很干脆就会损坏。 我屏息盯着羽贺那瞧,几乎要因为自己的愚蠢而窒息死亡。 而羽贺那她则是盯着那个铜质的猫咪钥匙圈瞧,稍微露出了笑容,然后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一口气把剩下的柳橙汁喝完。 或许她是在理沙的监督下有好好吃饭,而且穿着上也很像样,所以看起来非常地健康有精神。 那样子就好像她抛下了我,自己一个人成为了大人似的。 「呼。」 羽贺那最后轻轻呼了一声,将装置抱在身旁就要走出客厅。 在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场面。在羽贺那走过我身旁,好像就要从我眼前永远消失的时候,我曾抓住过她的肩膀。 没错。 我当初就是从这个动作开始挽回了从前的过错不是吗?这样的话我这次也可以办得到。 在羽贺那要穿过我身旁的那瞬间,我猛转过身去,结果却差点和也要朝我转过身来的羽贺那撞个正着。我慌忙地后退,但却失去了平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羽贺那瞪大眼睛看着跌在地上的我,看到我在屁股着地时很痛似的皱起了脸来。 「……你还好吗?」 但她却对我这样问,让我的混乱程度又更上了一层楼。 拜托你别用这种素昧平生似的态度对我。拜托不要露出没在生气的样子给我看。 能再一次被你怒骂、被你揍我还比较好过。 我很难堪地当场快哭了出来,仰头看着羽贺那说。 「羽贺那……」 我叫了她的名字,也不怕难为情地说。 「拜托你不要走。」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恳求。 但羽贺那她张大了眼睛,直直对着我瞧。 对,请你看看我吧。虽然我的目光总是一下就会被其他东西吸走,然后又会弄丢自己珍视的事物,但我认为自己是有决心、也有勇气在走错路时改正的。 所以拜托你不要走。 我认为我是睹上了自己的一切,才把这句话说出口 的。 但羽贺那在对着我看了一阵之后,这么说道。 「可是……我已经联络好房地产门市了。」 你连为我花工夫取消那预约都不愿意吗?这个事实让我没了呼吸。 就当我的身体开始倾斜,就快这样往后倒下的时候—— 「阿晴……你从刚刚就很怪。」 「啊?」 「你果然很忙是吗?」 「呃?」 我差点倒下的身体停住了。我再次往羽贺那看去,发现她神情中有着担心。 「虽然理沙她说不会有问题……但改天可能会有别人买走也说不定。」 「咦?」 「可是我觉得光靠我一个人的主张做决定不好。所以想要阿晴来……然后就去找理沙谈了。」 「咦??」 「如果你身体不舒服的话,我不会强迫你的。你好好休息。虽然这样没办法让你亲眼看到,不过我会用相机拍影片传给你的,就算这样——」 「等……你先等一下。」 「怎么?」 我完全听不懂羽贺那现在在说什么。 不过我依稀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 说不定羽贺那她是真的完全没在生气。 「我……可以先问个问题吗?」 「怎么?」 羽贺那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对我这么反问道。 她就像是只纯真的幼猫似的,张着又大又黑的眼睛一直凝视着我。 我先吞下一口口水,然后说道。 「你没生气吗?」 「生气?」 羽贺那皱起眉头,露出一副好像她现在正感到不悦似的表情,仿佛思索着什么而别开了视线,然后又歪了歪头。 「我没有……生气——啊。」 羽贺那说到这里时,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我看来。 「是因为那杯柳橙汁有一点酸。那是真正天然的柳橙汁……不过我并没有在生气。」 羽贺那这么说完后,用手搓揉自己的脸。 「之前来教会的人也以为我在生气,所以理沙有叮咛过我……可是一时还是改不了。」 羽贺那这么说完后,硬是想挤出笑容,做出了一个有点扭曲的笑脸。 因为她的眼神中并没有笑意,让那表情看起来像是个性格残虐的独裁者。 然而羽贺那脸上那扭曲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她随后换上一副非常认真的表情说道。 「所以说我没生气。而且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她这么说是纯粹想要发问。听起来并不像是在兜圈子或挖苦我。 我全身从头顶到脚尖都僵硬了,仿佛能听到像是颇有厚度的甲壳一类东西从我身上剥落的声音。 我想那大概就是所谓的刻板印象,又或是我自己作贼心虚吧。 被剥得一身光溜溜的我,展现出一副蠢透了的态度说道。 「……因……因为我很长时间都丢着你一个人……」 「咦?」 羽贺那露出了打从心底觉得意外的表情,她本来偏向右边的头这时摆到了左边去。 「因为阿晴现在做的工作很重要,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 从羽贺那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很明显就是我首先想到,同时也是男人所说的藉口中最难看的一种,所以怎么听都会觉得像在讽刺。虽然听起来是这么回事,但我看到说出这句话的羽贺那态度非常认真。 「可是……可是你……」 但在状况演变到这里后,这次换成是我心中冒出了疑问。 我的疑问是:羽贺那她又是为什么没有生气? 「你不是连钥匙都……不,还要再更早……」 于是我把自己所犯的错摊在羽贺那面前,任她宰割。 「基本上你离开那间房子,跑到这边来不就是……」 「那是因为我觉得不要跟阿晴见面比较好。」 「唔!」 我倒抽了一口气,但羽贺那却对我的反应一点也不介意,但要打开她的装置,但她好像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这跟我要讲的是两件不同的事。虽然我也想跟你谈这个,但这样要花很多时间讲。」 「呃……咦?」 羽贺那的脑筋转得太快了。在她的思绪中不言可喻的结论,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就只觉得是个不可思议的谜团。再加上我的脑袋因为知道羽贺那没生气而完全松弛了,思考能力就像是晒得干巴巴的豆子一样,完全跟不上她说的内容。 不过羽贺那好像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总之现在非得去见房仲业者才行。而且我希望阿晴也一起来。」 羽贺那这么说完后看向我。 她的神情有点羞涩,眼神像在央求。 「因为……那是我们两个人要住的房子。」 而在她那双美丽的黑色眼睛中,稍微掺杂了一抹不安的色彩。 「你很忙吗?」 「才没这回事!」 我气魄十足地回答,然后随着自己那句话的势头站起身来。 虽然羽贺那缩起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但这我哪管得着呢。 「没问题啊!假我都请好了!」 虽然羽贺那刚刚被我吓了一跳,但她在听到这句话后,紧张的情绪也渐渐舒缓,最后松了口气说。 「太好了。」 她随即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我觉得好像一切怎样都已无所谓,仿佛我只要能看到这个其他什么都不需要了一样。虽然羽贺那很笨拙,眼神和行为举止都很容易被误解,但我却觉得她的这些特点不用改掉也没关系——如果这个笑容将来也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那就保持这样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表情十分开心的羽贺那看了看戴在左手腕的手表确认时间,那只细表带的手把可能也是理沙的喜好吧。然而羽贺那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子消失了。 「时间要赶不上了。」 「那我们快走吧。」 只要羽贺那不生气的话,不管怎样都好。 我很有绅士风范地陪伴着羽贺那走在走廊上,一边笑着心里一边这么想。 理沙之所以对我瞒了这么多事情,绝对是故意的不会错。 身为被吓到打从心底发颤的当事人,我不管怎样都很想对她埋怨个几句。 但「别放羽贺那一个人」这个警告也确实是再正确不过,让我对她是连一个字都没办法反驳。 这样想就让我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实在非常受到眷顾。 「怎么?」 在我们出了教会,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时,羽贺那一副不解地对我转过头来。 我摇了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觉得你这发型和打扮都很好看。」 「……」 羽贺那依然面无表情的脸红了起来,把头猛一转看回前方去。 虽然我曾为了羽贺那交出了三百亿慕鲁的身家,但我想这价钱实在是够便宜了。 在我轻轻握住羽贺那的手之后,她虽然没有和我对上目光,但却紧紧地回握住我的手。 在搭乘电车到街上去后,我们所看到的是一如往常的月面生活情景。 在政府的行政中心里面,从已经进入危险区的利率价差、逃往地球的大量难民人口,以及可说是从月面都市建立以来最惨不忍睹的经济统计数据都在漫天乱舞,让人对于月面正面临空前危机的事实深信不疑。 但在实际走到了街上之后,我却看到还有很多人 仍留在月面,至少用看的分不出跟之前有什么差别;店家也都照常营业,人们都正常地工作着。 这让我一瞬间不禁怀疑,是否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当然了,就跟光看数字就明白世界的全部未免太极端一样,光在街上闲晃所看到的世界,也不会是这世界真正的模样。但即使如此,我依然感觉自己真的好久没看到这种在眼前存在着实体,甚至能用手触碰到的现实了。 而我就是为了要保护这样的世界,才自愿挑起大梁的啊。 我和羽贺那两人站在电车的车门旁,原本话就不多的羽贺那一直安静看着窗外的景色。当我盯着她的侧脸瞧时,羽贺那也对我瞄了一眼,好像有点不满似瘪了瘪嘴,又将目光转回了风景上面。 因为要是一直看她的话好像真的会惹她不开心,所以我也跟着把视线移到了风景上。 在我眼前,有着许许多多人们的生活、有着他们的人生。 我还有办法再继续努力下去。 我在心中这么想着。 「话说我们是要去哪呀?」 不过在我们搭电车一路来到终点站后,疑问最终还是胜过了我心中的这份感慨。 月面都市是以集中了经济机能,被称为牛顿市的地区为中心,以同心圆状向外扩展而建成,所以愈往外走去地价就会愈低乃是通例。不过由于地价连续涨了许多年,让都市更新也重复了好几轮,外侧的一些地区好像也变得挺有模有样了。 电车终点站的站名也叫作什么某某公园站,是个我完全没听过的名字。车站的内部装潢颇为雅致,让人能舒展身心。 「这里。」 但羽贺那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操作装置切换成了通话模式,跟房地产业者进行了联络。我左右张望这车站的模样,觉得实在是美仑美奂,实在很难想像这个地方从前可能被称为某某外区,是低收入族群所聚集的地区。 而后,终于有个揣着公事包的中年男子朝我们跑了过来。 「啊,抱歉让您们久等。我是从另一头下了车……」 「就算这样依然有准时。房子怎样了?」 虽然羽贺那对那位不动产业者这么说道,但那个人却还是茫茫然地看着另外一个地方——他的目光所指不是别处,正是我的脸上。 「怎么了吗?」 我故意露出笑容反问,让业者吓得回过神来摇头。 「请带我们去看房子。」 在羽贺那再次这么说后,那个男子虽然回说「啊……是,是的……房子是吧?那当然没问题了」并为我们领路,但目光还是不住朝我飘来。 毕竟我上电视的次数那么多,他会有印象也是当然的吧。 但毕竟我也没有坦承身分的必要,所以便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 「不过我说真的,两位客人会选在这时候购屋还真是有眼光呢。」 这个房地产业者用一副老古板的口吻开始寒暄,那副模样从某方面来看会让人想起八年前借钱给理沙她们的户山大叔。 「正如您们所知,虽然土地等物件近来是惨跌,许多物件都还没办法定价,但在这时候呀,也有一些人认为价格已经到底,所以来自地球那边的投资就渐渐回笼了哦。」 这事情我也有听说。 房地产的行情应该迟早会触底反弹才是吧。 毕竟羽贺那和巴顿所装设的炸弹并没有爆炸,月面并未崩毁;到头来也不是全部的人都舍弃了月面。实际上是有很多人把这里视作故乡,决心要留在此地;而也有很多人相信,既然如此,月面也就必定能东山再起。 我也有从艾蕾诺亚那边听说,现在一手经营修拜崔尔投资的马可也有在投资房地产。而我之所以没跟他本人确认,原因则是因为现在我身处的立场。要是我和在进行投资业务的马可见面谈话的话,可能会让人质疑是内线交易。我所决定的任何一个利率调整或金融支援的行动,都可能大幅改变市场状况。 在走出行政大楼回到现实世界后,我确实感受到权力还真是可怕啊。 「这附近一带虽然在往日被用外区这种名字来称呼,但现在却整然得会让人以为自己看走眼呢。不过因为在重划时,这个区域被规划成了月面的游憩场所,所以气氛可是很闲静呐。」 这个地方的建筑物楼层确实并不高。从牛顿市那个不免会使人产生错觉,仿佛要摔进摩天大楼夹缝间的地方来到这里,让我觉得天空非常广阔。 「客人您们看中的建筑,到前阵子为止都是由知名的珠宝设计师当成工作室兼住家,实在是别具风格呢。依坪数来说也非常适合两位居住。」 直直朝着前方走着的羽贺那稍微朝我看来,浅浅露出微笑。 虽然光是这个表情就让我开心不已了,但也有些事让我挂心。 因为如果是住在离市中心这么远的地方,那我要上班感觉会很不方便。但也或许是羽贺那事先算准我横竖会忙到没办法回家,所以才这样选的吧。 正当我心中这样想着并弯过了转角时,房地产业者开口道。 「说起那栋房子呀,其实有着很奇特的经历,是历经了两次迁建,最后又回到原址呢。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得别有一番风味吧?房子内部受到精心打理,看起来没有外观那么陈旧。总而言之,这实在是一栋和景色相当合衬,富有格调的房子不是么?真该说把这房子迁建回此地的前任屋主,不愧是位艺术家,品味实在不俗呀。」 虽然业者兴高采烈地这么介绍着,但我的脚步却依然停止不动。 「这栋房子……」 羽贺那用一种恶作剧般的眼神,朝着表情茫然的我看来。 「我在网路上查到它刚好被迁建到别处而留了下来,再调查后发现它又被迁回这里。于是我下定决心,当它被出售时绝对要买下来。」 羽贺那这么说,跟着业者往前走,让他打开了门锁。 我看着羽贺那的动作,登时不知所措。虽然我想说这时只要笑就好了,但却也有着满心感慨,既想哭、又觉得眷恋、亦感到几分苦楚。 这都是因为在这栋房子里度过的那段时光,实在对我的人生有着太重大的意义,更可说是一切事情的开端。 「呃嗯~……这位客人,您要不要先进屋里看看?」 房地产业者对着羽贺那这么说后,羽贺那也走进了门里。她在进屋前从门边朝我望来。 她的表情就是个孩子,一副像在说着:「你看,我做到了唷」。 羽贺那她实在为我们找到了一栋再美妙不过的房子。 因为这个地方就是理沙在八年前所开设的那间教会。 「阿晴!」 快来。她用那像孩子般的表情对我说道。 虽然业者在听到我的名字时愣了一下,但我已经不感在意了。 在这个地方,我就单纯只是阿晴。除此之外我什么人都不是。 在久隔八年再次穿过这扇门时,我一副打从心底服了似的浅笑,说道。 「我回来了。」 睽违八年的这间教会虽然各个地方都有了些变化,但几乎保留着当初的样子。 它就像今日的我们一样,就伫立在这里。 房子内部从前是教会的区域,现在变成了作口展示区以及工作区域。 从各个地方都被整齐地打理过,以及盖上了防尘罩来看,可以知道房子的主人并非破产而趁夜潜逃的。至于展示珠宝的架子等之所以仍维持原样,是因为要清掉它们需要花上不少的费用和时间吧。在工作区域中也只缺了些精细作业的工具,仿佛随时会有个金工师傅 走进来,挥动小小的槌子开始工作似的。 在我们走到居住区后,发现就只有这边的模样变了很多,呈现出杂沓的工房景象。 「这边这部分好像是用来制造工作上要用的合金,以及进行研磨和烧结等工作的地方呐。这个大得很夸张,几乎能把人都吸进里面去的吸尘器状机械……噢,是为了把镀金作业时产生的汞蒸气吸进去回收的装置。啊,当然这栋房子并没有验出重金属等物质的残留。毕竟月面的环境检查标准可是很严格的呀。」 业者一边叫出装置中的资料一边对我们解说。 「再来这边就是住家的部分罗。」 羽贺那也不仔细听业者说明,便快步朝着曾经是我们房间的方向走去。 因为她一度回头看我,所以我当然也就朝她追了上去。 「一楼的部分听说是前屋主收的学徒所居住的地方,二楼则是住着前屋主,也就是那位艺术家;三楼的部分好像是私家的庭院,这在月面都市里面算是颇为稀有的——」 我完全没听到在这之后,那名滔滔不绝地讲出这些介绍的业者又说了什么。 在我踏上两间房间相邻的走廊上时,看到羽贺那她伫立在原地。她好像没办法往前踏出脚步。 但那并不是因为她感到害怕,或是此刻觉得紧张。我站到了羽贺那身旁,看着她的侧脸,只见她长长的睫毛晃动着,闭上了眼睛。 接着她就像在氧气舱中做深呼吸似的,饱饱地吸了一大口气,让胸膛都鼓了起来。 「就像八年前一样。」 羽贺那轻声地这么说道。 「——也因为这样的关系,虽然说现在买这栋房子是非常划算,但改装可能会满花成本的呐。但话又说回来,因为现在装潢业者大概也都很有空的关系,我可以帮您们介绍不错的包商。至于价格呢,包含这部分的话——」 「买了。」 「还请跟我……呃?」 「买了。」 能看到羽贺那这种生性实在无欲无求,就算拿到钱也不知该怎么花的典型人物说出这种话,实在是相当难得一见的景象。 但也因为这样,让她的话语里带有强大且不由分说的魄力。 「呃……啊……是,好的。这个嘛……嗯……不过啊……加上其余各项费用的金额会是——」 「不管多少我都买。」 羽贺那在说出这句话时,带着连我都好像从未见过的得意表情。 「我为了这个,在理沙那边下了苦功。」 羽贺那是边看着我边讲出这句话的。 就理沙的说法,羽贺那她是在沙发上把弄着脚趾甲上的甘皮,然后一直盯着装置瞧。 我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会觉得不住在阿晴家会比较好,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这是因为在羽贺那进行投资的时候,若被质疑是内线交易会很令她头痛啊。而我之所以对她搬到理沙的教会去住这件事全往坏的方向去想,则是因为心中有着愧疚的关系。 我带着几分自嘲叹了口气,用拇指的指腹抚摸羽贺那的右脸颊。 「要是赚得太凶的话,又会惹理沙生气罗。」 「没关系。除此之外我就只有赚够生活费而已。」 「……这部分至少也靠我赚的钱来出啦。」 羽贺那被我摸着脸颊,像是怕痒似的眯起了一边眼睛,用像只缠着人撒娇的猫一般的眼光看着我微笑着。 「不过——」 就当羽贺那的表情突然一沉,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房地产业者插了话进来。 「两位客人,那么包含各项费用总共是两百七十万慕鲁,还麻烦您们签个名。」 我转过头去,看到业者的眼神烨烨生辉,对我们递出了装置和触控板。在房地产价格暴跌的期间内,像这种数字就某个程度来看还算漂亮的销售额,可说正是他们的救命索吧。显示在那装置上头的,大概是从前理沙在此地开设教会的时候,恐怕完全没办法想像的一个数字。 羽贺那接过显示着那金额的装置,干脆地签了名。 「十分感谢您的惠顾!呃嗯,那您们要如何付款呢?我这边是能帮您们介绍有优惠利率的银行啦……」 「现款支付就好。」 听到羽贺那迅速的回答,让业者往我这边瞄了一眼。 而我也就只能耸耸肩了。 「哎呀,真是感谢您们。之后若有需要也请多多光顾本……」 「之后都没需要了。」 羽贺那断然这么说道。 「只要有这里就好。」 我在一时征住的业者面前不禁快笑出来了,但这笑容却有着另外一层意思。因为对羽贺那来说,她所重视的东西,数量大概真的一只手就数得完吧。 而既然我明白在那之中包含了自己,那会更不愿让这类事物的数目增加,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诶……呃嗯,嗯,好的。」 于是房地产业者便在口中念念有词地这么说道。 「什么时候可以住进来?」 而羽贺那这么问道。 「啊,因为钥匙就在我这,所以说……嗯,现在就交给您们也行的。」 明明应该还有所有权的转移手续等诸项事务要办,但对方在这方面却显得很大而化之。这大概是因为在这场空前的房产泡沫当下,进行这样粗略的交易也算是理所当然吧。 「那我收下了。钱之后汇给你。」 当然啦,羽贺那的性格也算很大而化之就是了。 「那么之后的各项手续文件等,我会用电子邮件寄给您们,之后也请多多关照了。」 房地产业者这么说完,恭敬地低头致意后便离开了。 在门一关上后,屋内一下子便静了下来。 这份宁静和八年前有点相似,但果然还是有些不同。 然而我们也并没有期望能回到过去。 因为我们是为了开始新的生活,才走到了这个地方来的。 「是说啊,羽贺那。」 「?」 羽贺那打开了从前是她房间的那扇门,又打开了我房间的门,然后朝着站在走廊上的我转过头来。 「你有跟理沙提过这栋房子的事了吗?」 被我这么一问后,羽贺那再次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看来她好像准备让理沙大吃一惊。 「真是个好主意呀。」 在我对她这么说之后,羽贺那很开心地笑了。 「我也去二楼看看。」 羽贺那这么说完后,就走上了坡度很陡的楼梯。 而我伫立在自己当年的房门口,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此刻我之所以感到些许目眩,是因为这房间内的摆设完全和八年前一模一样。听说这房间住的是珠宝匠收的学徒,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跟我那时候相近吧。毕竟当年我同样是个打从心底相信着远大的目标,为了梦想而勇往直前的毛头小子,也有着理沙或巴顿这类能称之为师的对象。 我进到房间里面,坐到了那张被看起来清洗整理过的床单覆盖着的床上面去。感觉仿佛能听到理沙的说话声,又或是克莉丝送东西上门来的叫门声。 在我闭上眼睛,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后,更是真的有着这种感觉。 那是一段令人怀念,透着尘埃气息的记忆。 虽然我并不会打算回到那时候,但却也想要珍视这段回忆。 在我回想了各种往事后,理沙当初让我躺过的那大腿突然浮现脑海。现在想起这件事,我只觉得全因为我 当初还是小孩才能享受那种待遇,而不禁苦笑。但我好像直到现在,也都能马上回想起那时的感觉。那份触感并不单只是柔软而已,更还有着适度的弹力和人的温暖。因为理沙的温柔中带了点坏心眼,让我隐约觉得当时她更还摸了摸我的头。而在我溯往记忆的更深处时,当时的体验仿佛历历在目,就浮现在我眼前。 没错,就是这种头枕着大腿的触感,还有手放在额头上的感觉。 然而我却大感不解地想着,理沙的手有这么小巧吗? 「哧!?」 在那之后我随即发现了有哪边不对劲。一张开眼睛后,我眼前却是羽贺那吓了一跳的表情。 「羽……羽贺那?」 「……没事吗?」 低头看着我的羽贺那脸上有着不安。 「我看你倒在这,吓了一跳。」 大概是因为我刚刚闭起眼睛的关系,所以在我感受到睡意前,意识就中断了吧。 「可是……总觉得你好像是很舒服地睡着……」 所以她才没有出声叫人过来,而是静静地守在我身边吧。 「嗯……我不要紧。只是睡眠不足而已。」 我在这么回答之后,稍微移动了一下头部,发现自己的头果然枕在某种既温暖又柔软的东西上面。 羽贺那让我枕着她的大腿。 「我知道你睡眠不足。脸色很糟。」 「呃,真的喔?」 「嗯。所以我很苦恼要不要带你来。但理沙说在决定新家的时候,阿晴绝对要在场才好。」 比起我的身体状况,更该以羽贺那的想法为优先,这点确实是没错的。我在心中暗自佩服理沙做的判断。要是让羽贺那独自来这个地方,而后才知道这件事的话,我一定会感到十分地后悔吧。 这里可是我和羽贺那相遇的地方啊。 我并不想让羽贺那一个人来这里,同时也不会想要独自到这里来。 「不过既然有时间,我想你就这样睡一下比较好。」 我感觉羽贺那在讲「就这样」这三个字的时候,稍微用了点力气强调。 也或许会这样想是我心中的罪恶感使然也说不定。 因为在梦境之中,把大腿借给我当枕头的人是理沙。 虽然这让我像是外遇的场面被抓包一样心生愧歉,但想想还是决定将这个秘密只留在自己心里。因为我喜欢的人毫无疑问是羽贺那没错,而心中留给理沙的则是另外一个位子。 「……虽然我是很高兴啦,但你脚不会麻吗?」 「……」 羽贺那低着头直直看着我,扁了扁嘴巴说道。 「有点。」 「那就——」 「不行。」 羽贺那用手制止了想要移动的我。 感觉就像她想牢牢地把我绑在这里似的。 「理沙说,因为阿晴好像一下子就会溜得不见踪影,所以不好好留住他是不行的。」 这感觉就很像是理沙会说的话,而且我也隐约觉得这话说的不算有错。 「不过……溜得不见踪影的可是你呀。」 我不经大脑就说出了这句话。我没有细想这句话会不会伤到羽贺那,更没想到她会那么做,其实也是因为我的关系。 我就只是想对羽贺那撒娇罢了。 这个幼稚的念头就是此刻我心中的一切。 「可是……这是因为……」 听到我这么说后,羽贺那露出了不悦的表情,「啪」的一声用手心拍了我的额头。 「是阿晴的错。」 事实就诚如她所说。 所以我也这么回答道。 「这我无可反驳。」 「那你就继续这样躺着。」 羽贺那的口气十分干脆。 「不过一般来说不是应该相反吗?」 「相反?」 「像这种事情,我觉得应该是要由男方主动要求才对哦?」 羽贺那稍微愣了一下,然后露出浅浅的笑容说。 「阿晴你什么也不懂。」 她笑得既开心又愉快,就跟她当初第一次在股票交易中顺利赚到钱时一样。 「理沙说的完全没错。」 「……你在说什么呀?」 「理沙教了我很多让阿晴没办法逃走的方法。」 「……」 羽贺那看到我露出了老大不高兴的表情后,笑得更开心了。 虽然理沙和我情同姐弟,但再怎么说女孩子们还是同一国的。 我摆出了投降的表情,而羽贺那好像也看了出来。 她在这个时候露出的笑容就理沙一模一样。 「是说理沙她跟你讲了些什么啊?」 「这是秘密。理沙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别让底牌曝光。」 「……这话说得可真对啊。理沙她该要当个投资家的。」 听我这么一说,羽贺那像是同意似的点点头,然后将她纤细的手指穿进了我的发间。头发被别人把玩让我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虽然在上理发店时这种事情很是平常,但现在我却觉得自己好像正在做着某种很不道德的事情。 「不过有件事可以告诉你。」 「嗯……?是……什么呢?」 我让羽贺那梳理着我的头发,几乎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坠入梦乡。 今天久隔多时再次吃到了理沙亲手做的菜,也是让我想睡的原因之一吧。 「……我觉得你真的睡一下比较好。」 「要是不听完你想说的是什么,那我会在意到睡不着。」 虽然我的眼睛已经几乎阖上了,但还是硬要逞强一下。 「……理沙她说,只要把饵挂在阿晴面前就能够制住他了。」 「听她在乱讲啦。」 我不禁笑了出来,张开眼后看到羽贺那也微微笑着。 「她说阿晴就像鲔鱼一样,要是不朝着梦想游动的话就会死掉。」 鲔鱼是种听说若不持续游泳就会死掉的鱼。虽然我曾在月面的水族馆看过实物,但至今还是对这件事感到难以置信。不过说不信是不信,但我有印象当自己在凝望那长得像一发银色炮弹的鱼时,也觉得自己可以理解这话的涵义。 「……这样形容我,应该要算似是而非吧。」 「我觉得说得很准。」 羽贺那坏心地如此断言,让我实在百口莫辩。 「好,就当作是说得很准好了。那羽贺那,你又会想要挂什么饵在我眼前呢?」 我不确定羽贺那会不会愿意回答,而即便她愿意回答,我也有点怕听到答案。 但我实在没办法不追问下去。毕竟这女孩可是曾说过在这月面没有半件好事,更策划出了一个破天荒的计划来的人啊。 要是羽贺那的目光正看往未来,那我也想知道她所凝望着的东西是什么。 「这就是我先前提的事。」 羽贺那说完这句话后,面露出些许担忧。 「但可能要花一段时间讲……而且可能会干扰到阿晴的工作。」 「干扰到我工作?」 我睁开了半闭起的双眼,看到羽贺那的神情中有几分苦涩。 「这件事就是我从阿晴那里搬到理沙教会去的另一个理由。」 「……」 我揉了揉眼睛,稍微清醒了一点。 「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刚刚说,搬去理沙教会的第一个理由,是不想让人怀疑我透过阿晴取得内线情报。」 羽贺那指的是她为了赚 买房子的资金而去做投资的事情吧。虽然我心中先是想到,要是她有跟我提的话,从我放在修拜崔尔投资那边的部份出这点钱也还够……但随即想起我拥有的资产已经分毫不剩都为了月面政府而拱手奉上了。 现在的我并不是一名金光四射的投资家,而是得谨守分寸的受薪阶级。 「可是我会做下这个判断,有一个根本的理由。」 「我很难想得出理由耶。」 我这么说完后,羽贺那点头道。 「我也吓了一跳。但有件事不管我怎么想,都认为一定是内线交易。」 「咦!」 这句话让我吃了一惊而仰起上半身,但却被羽贺那用手压了下去。 她的这动作吓了我一跳,而羽贺那自己好像也略显惊讶。 她在压下我的身体后,像是触碰到灼烫的东西似的放开了双手。 我们两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只交换着眼神做沟通,而在我先轻笑出声后,羽贺那红着脸别过了目光。 我放松了身体,再次将头枕在羽贺那的腿上。既然她觉得这样子好,那就保持这样吧。 但羽贺那方才所说的话却很沉重。 在金融市场的动荡尚未稳定,局面上飘散着一股不知道还会发生何事的空气时,位于爆炸中心的月面政府,但是处在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全世界投资家行动的关键立场上。 要是能早一步预测月面政府的任何决策,那便能够迅速赚得一大笔钱吧。 因为这里是月面,所以即便到处都充斥着有这种想法的人,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但我实在不想怀疑自己的部属里面有这种人存在。因为我认为他们所有人应该都已经勤奋工作到简直没时间起这种念头了。 「可是这件事……你是找到了什么证据之类的吗?」 「与其要说证据……不,或许那就是证据也说不定。」 「哪种证据?」 羽贺那在我这么说完后,轻轻做了个深呼吸后说道。 「有电话打到教会去,是理沙接的。」 「电话?」 「对。是游说人做投资的电话。不过理沙她说像这种内容的电话还满常有的。」 「哎,毕竟虽然所有投资家都从市场上消失了,但公司不养员工可不行呀。然后呢?」 「嗯。然后,虽然理沙平常都是不回应就挂掉,但因为其中有通电话很特别,所以让她留下了印象。打那通电话的人对之后的行情会涨会跌做了预测,说要是能认同的话就请投资他们。」 虽然这种推销方式显然很诡异,但羽贺那应该是即便亲眼看到鬼也不会相信的那类人才对。 「在我从理沙那边听说时,当然也是不相信,但理沙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打电话来的那个人,连续四次料中了未来的行情。」 「你再讲详细点。」 我将思路切换成了工作模式。 「打电话来的那家投资公司好像大方厥词说能预测两天后的行情是涨是跌。然后理沙在他们连续说中四次时联络了我,怕会不会是有坏人在哪干着不法勾当。」 理沙她之所以不先找我,是因为知道我的工作极端繁忙吧。 而且如果这件事发展到让我怀疑起自己人,那也会对我的工作产生阻碍。 理沙选择找羽贺那谈这件事,让我实在对她的手腕感到佩服。 「我也对此起了疑心。在听理沙说完后就重新开始进行之前中断的投资,但市场乱七八糟根本就预测不准。虽然短期预测有时确实能算准,但那仅限于市场稳定的状况下。」 毕竟现在市场上就像刮起了金融性的典型风暴,把一切的一切全部扫倒在地一样,所以状况确实就像羽贺那所说吧。 「可是在理沙联络我之后,那个电话还是继续打来,最后连续说中了七次。在第八通电话中,对方说要是他们这次也说中的话,就请务必投资他们。」 我默不作声地听着羽贺那的描述。 而羽贺那颇感困扰似的说。 「理沙最后问说,要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是不是可以投资呢?」 「……是因为她那边有很多为钱所困的人吗?」 虽然理沙是典型对钱没兴趣的人,但她却也明白可以用钱让他人得到救助。 在许多人都失业的这个时候,就算手上拥有的资金再多都不会让人发愁吧。 「可是理沙也怀疑对方的正当性。因为在圣经上好像有说占卜是邪恶的,所以理沙也在想是不是其中有诈。」 「但不对未来进行预测的那一类投资,也全部都是利用系统的不周全来攫取利益的啊。」 利用市场之间的价格差异进行的套利交易就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一种手法。同一件商品在某时间点会被用不同的价格来买卖,是肇因于交易系统的不完备,因此也让这种作法有受人非议的空间。 但这么做当然不算坏事,另外也算是对市场有贡献吧。 不过这种做法却是无关乎预测,算只要挥汗耕耘就一定能赚钱的类别。 该怎么说呢,那毕竟不算是什么有着浪漫情怀的东西。 另外内线交易之类的行为也能算进这类别里。毕竟纯就理论层面上来说,所谓的市场是被期待能让一切资讯都在转瞬间公平进行流通的。而内线交易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交易系统本身追不上理想的脚步。 「所以理沙是认为在我身边可能有着泄漏内线情报的人,是吗?」 「她是没这么说……是我想到当自己重新开始投资后,要是赚了钱会不会也被这样质疑。因为连我自己都马上就起疑心了。」 「那我懂了。」 羽贺那是个一板一眼的人。 虽然在这件事情中像巴顿那种人是真的很有嫌疑,但他看起来是正沉醉于现在的工作中,再说他的个性也不会拘泥在一点小钱上面。要是哪一天巴顿真的妥善利用内线情报做案,那也一定是他打算占领火星或木星的时候吧。 「然后你就对这谜题起了兴趣?」 「这不是谜题。」 羽贺那表情正经地说道。 「我单纯是无法接受,在阿晴想要守护的月面上,可能有人正在做着坏事。我想阿晴一定也是这样觉得。」 羽贺那的眼神决然而直率,让我甚至感到有点害臊。 虽然我努力工作确实是为了守护月面没错,但那毕竟只是个动机,而且月面是否真能得救也还是个问号。另外也有些人会因为我的决策而受苦,甚至也有些人觉得我蛮不讲理吧。 不过羽贺那看起来对此是毫不在乎的样子。 「所以我想跟从前一样,和阿晴一起把坏人找出来。」 我在听到羽贺那的这句话后,不禁别开了目光。 房间的天花板好像一如我熟悉的那副模样,但却又似是而非。 不管怎么说,我们所处的时空都已不是八年前的昔日,而且我们也没道理想要回到那时候了。 羽贺那会有这种想法,主要应该不是对这种勾当感到愤慨,而有比较大的原因是这样做可以再次和我怀抱同样的目标吧。 虽然这也算是件让我开心的事,但我也觉得到头来还是我丢着羽贺那不管,才会让她兴起这样的念头。 在充分的自省之后,我开口说道。 「羽贺那,这件事啊,其实根本算不上哪门子谜团。」 「咦?」 羽贺那眨了眨眼睛,连忙再对我强调说。 「可是他连续说中了七次。我的预测程度就算重复计算两万次也办不到。」 所以她的思考方式才会指向是有人靠着内线情报办到这种事。 或许一个人的头脑太好,也不完全算是件值庆幸的事情。 「那些人确实是诈骗集团不会错。要是理沙把钱汇到他们帐户里去的话,大概隔天再也联络不上他们了吧。」 羽贺那屏住了呼吸就要起身,而后好像这才发现我的头就枕在她的腿上。 「另外这靠的也不是内线喔。那些人连半点内情都不知道。」 「可是……」 「你想说他们确实预知了未来对吧?」 在我这么一问后,羽贺那像个孩子似的点点头。 她很多疑,但却又容易相信人的话。 会觉得再也没人能比敞开心房的她还要可爱的,或许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吧? 「这些人手上有的,顶多就是两样东西。」 「哪两样?」 「就只有一张最少写了一百二十八个电话号码的纸,以及电话。」 「……」 羽贺那皱起眉头,表情一副说她完全听不懂我在讲什么似的。而实际上要是能连续七次或八次说中行情会涨或跌,那也能够赚到一笔莫大的财富了。要是能办得到这种事的话,背后必然有着什么巨大的机关不会错。 一般来说,人就是会这么去想。 然而这世界却是更加单纯而坦白。 「他们就只要把一百二十八个电话号码对半分两组就行了呀。」 在我讲到这里时,羽贺那很明显倒抽了一口气。 「该不会……」 「就是你猜想的那样。」 世人所谓的奇迹,指的大多是单靠运气绝对不可能引发的事情在偶然之间,又或是因为人刻意使力催动而发生了,总之无非就是这两者之一。 这次的事件就属于后面那一类。 「因为行情也就只有涨或跌两种,所以那些人就一直把群体分成两组,打电话去讲说行情会升或是降。只要打给一百二十八个人,其中就必然会有一个人遇到连续说中七次的状况。他们之所以要隔两天才打电话,就是需要这些时间去打电话给所有盯上的肥羊吧。」 「……」 羽贺那愣得张开了嘴。就是因为这把戏太过单纯,所以她才没有想到啊。 「这算是很老派的诈欺手法吧。」 在我这么说完后,羽贺那的表情从愕然渐渐转为了沮丧。 再怎么说,她毕竟是期待能再和我一起做点什么吧。 但我却在一瞬间就看穿了事件的谜底。 这下子羽贺那就又得要一个人待在家里面了。 只是我并不打算再继续麻烦理沙。因为我也必须从让理沙看不下去,而扮演姊姊的角色打我屁股、要我振作的状况中毕业才行了。所以面对正感到消沉的羽贺那,我握住了她的手。 从羽贺那看着我的眼神中感觉得出她的寂寞。 而我则对她露出笑容。 「羽贺那,我还会再忙碌个一阵子。」 「……嗯。」 「但我一定会穿过这阵风暴。这不是因为我有什么过人才能,而是因为有群具备热忱和才能的人和我共同面对问题;另外最重要的是,月面的人们也都如此期望啊。」 「嗯。」 「我想那一天不会太远了。在那之前,我想虽然还是得让你稍微孤单一阵,不过……」 我本来是想在最为潇洒的场面下、在最为闪耀的气氛中,飒爽地抛出这句话来的。 但就如我在理沙面前仍然是个小鬼头一样,我也没办法在羽贺那面前一摇身就变成一个成熟的男性。 所以我便躺在羽贺那的腿上,对她这么说。 「我想要和羽贺那看着同样的未来,然后一起往那里去。就算未来有一百二十八种,我也打算一个个打电话过去,来选出其中最幸福的一个。至少到现在这一刻为止,我是估量了许多的可能、做下了许多的决定,可说几乎是偶然才走到这里来的。但我已经受够自己一个人了。」 「嗯……嗯?」 羽贺那低语似的回应我,双眼盯着我瞧。 一定是因为投资家是永远靠着预测未来赚钱的人种,才会让她的脸上挂着的笑容,含有一丝丝泫然欲泣的气息吧。 「羽贺那。」 「嗯。」 我紧紧握起羽贺那的手。 就如我八年前那样——不,现在我握得比八年前来得更加确实。 「我们结婚吧。」 羽贺那没有马上回应我。 那是因为她抹了抹眼角。 「嗯。」 要是我说自己在听到这答案后松了口气,应该又会被理沙骂吧。 但我也真的感到如释重负。因为一项投资不管多么确实,在看到结果之前我们终究是无法确定成败。 我效法投资家的立场,想确定我的投资利益,而从下方对着羽贺那的脸蛋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 「之后也要麻烦你照顾了。」 「嗯。」 羽贺那答道,梨花带雨般的笑着,也反过来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我也想,和阿晴——永远在一起。」 当然好了。 我用猛一翻身的动作代替回答,用力抓住了羽贺那的肩头。被朝后推倒在床上的羽贺那虽然惊讶,但还是在我的臂弯中羞涩地笑了出来。 「阿晴……」 「嗯?」 羽贺那在我耳际,像个十几岁的少女似的说。 「你会对理沙保密吗?」 紧拥着她纤柔身躯的我也笑了。 这是在历经了巨大困难的月面,正要起步迈向崭新时代的某一天里面,所留下的一枚剪影。 (完) 后后日谈 ~compound interest~ 在我睁开眼睛后,晨光从窗帘的狭缝中洒进了房间里。 因为月面的天气由程式控制,所以不会因为突来的坏天气而在起床时觉得一觉睡得很差。 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对枕头旁的闹钟看了一眼。距离闹钟响还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虽然我这几个月都是在闹钟响之前就醒了,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不设闹钟。虽然怕自己万一睡过头也算是个理由,但现在这个闹钟还有着另外的用处。 剩下五分钟。 我这么想着,改变了一下姿势。 睡在我身边的羽贺那发出了细微的呼吸声。有时候她会在闹钟响之前就醒来,但也有时不会;另外她还可能在闹钟响了之后依然昏昏沉沉的,也可能会继续装睡。尤其像在前几天晚上我们因为琐碎的小事而起了口角时,她就是这样做的。 不过因为在那种状况时她会故意背对我睡的关系,所以她是不是在装睡我也一下就看出来了。 当然我们昨晚并没有吵架,而是在聊着无关紧要生活琐事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羽贺那为了填补这八年间的空白,很想一直待在我身边。当然要是我也认真地想要弥补和她分开的这八年时光的话,我应该现在马上就得辞了工作回家吧。而就算这样每天花上二十四小时相处,恐怕也还是不够的。因此我选择了第二佳的方案:在回到家后直到晚上就寝为止,几乎片刻都不离开她身边。 不过羽贺那也还是老样子话并不多,所以我们也不会一直在讲话。再加上我有着不回家继续做就实在没办法全数处理完的工作,所以有时候也会让羽贺那帮我忙。而一直待在我身边的羽贺那,但会在工作中的零碎时光中,将她的额头啦、脸颊啦、下巴啦靠在我的肩头上,一心要宣告这是她的地盘。 当然要是我也这样就应战的话,那战线可就要扩大了。 虽然我有时也会选择进行战略性撤退,但在这狭小的月面毕竟没有太多地方可逃。 所以最后状况几乎都会演变成全面战争,双方竭尽全力进行殊死战。 回想昨晚,我们也是在战后的和谈会议当中睡着的。 我常常会想,如果我们拥有无限的时间那就好了。 羽贺那的头发在相隔八年重逢那时还是短的,但现在也已经留得满长了。虽然长度仍然不如当年,但羽贺那的那头像宇宙一般漆黑的长发,在白色的枕头上仍然是醒目得吓人。 我怀疑要是我把手伸过去的话,是不是会就这样被吸入其中,而我想结果应该也是虽不中亦不远矣吧。 我看着还没醒的羽贺那,用手指梳了梳她的前发;我有信心光是把玩披在她脸颊上的头发,就可以花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虽然羽贺那很会赖床,但头发被我这样玩弄下她也终于醒了过来。她在起床后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只是磨磨蹭蹭地把脸埋在我胸口。那样子就跟猫在心情很好的时候,会催促要人多摸摸它是一个样。 我有过不只一次几乎没下床就过完了假日的经验。我有办法厚着脸皮断言,我只要和羽贺那一起,就有办法能无限重复这种怠惰的生活。虽然我打从心底希望这样的时光能永远持续下去,但在我心中也同时有着另外一副面孔。 那个面孔名为投资家,彻底奉行着效率主义。 在这之后,闹钟随即便「叮铃铃铃铃」大响了起来,我和这只任性黑猫之间的缠绵也画上了休止符。 毕竟闹钟本来就是负责把人从睡梦中叫醒的东西,所以这个闹钟也可说实在很尽忠职守。毕竟我只要和羽贺那两人独处,几乎无时无刻都觉得像是身在梦中。我也就是因为需要有个东西能将自己从那美梦里面拖出来,才会每天持续定这个闹钟。 「羽贺那。」 我按掉闹钟,唤了声她的名字。不用上班的羽贺那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在我怀中摇着头,不过那也可能是她在用我的睡衣来把刚刚打呵欠所泛出的眼泪擦掉也说不定。 当羽贺那终于抬起头来时,她用一副蛮不开心的表情这么说道。 「今天也要工作吗?」 虽然这句话要是被勤勉的理沙听到,可能会被她拿着苍蝇拍打屁股,但既然对羽贺那来说,一个星期里面大约有一次能听到符合她希望的答案,那做这样的赌注也算不坏。 毕竟问这问题是不用钱的嘛。 「要啊。我得要守护月面才行呢。」 我用手拨开羽贺那的浏海,在她美丽的额头上一吻。 虽然羽贺那还是一副觉得不满的样子,但这点其实我也一样。 「要是时间用不完那就好了呀。」 我像个孩子一样说出这句抱怨,然后和羽贺那同时发出了叹息。 从我得到月面中央银行理事长这个威风凛然的头衔,主导月面的各项金融政策至今已经一年多了。 虽然我觉得自己实在不够格胜任这份工作,但也是有人把我当成月面的英雄而寄予厚望。既然呼应他们的期待能让月面多少维持在秩序的状况下,那我就这样鞠躬尽瘁地工作下去也算不坏。 我吃了早餐,概略扫过地球上在昨晚发生了些什么事,再次确认过早上的会议需要的资料后,就打理好行头准备出门。 「早点回来。」 虽然这句话已经是每天例行的台词了,但羽贺那每次说的时候表情都相当认真。 虽然我不是每次都能实现她这个愿望,但听到这句话还是觉得既烦恼但也开心,在和羽贺那紧紧拥抱过后我便出门了。当我走到大街上时,已经有一辆现在在月面已算颇为普及的汽车在路边等着我了。虽然我不是很中意这种安排,但要是搭电车上班的话,会因为在路上被各种人搭话而实在无法准时上班,所以最后我也就只能让人接送了。另外坐车能让我在移动时也闲适地进行工作,这点对我来说也是很有吸引力。 我和羽贺那现在住的房子,是我们两个人在八年多前相遇的地方,也就是理沙以前的那间教会。羽贺那在这栋房子被出售时发现了它,便将它再次买了回来加以整修,而后我们两个人也就在那里住下了。虽然这里离月面中心的牛顿市有点距离,但也找不到比这栋房子更适合当我们两人住处的地方了。 当我凝望那栋外观被整修得和八年前完全没有两样的房子时,会觉得时间好像就停在那个时候似的。虽然这种说法很是老套,但我多少是在那栋房子上寄下了这样的愿望。我偶尔会不希望时间一直往前走,而能暂时停止。因为如果时光就此停下的话,那我就有办法做更多更多的事情、达成更多更多的目标,另外也就能有用不完的时间能和羽贺那相处了。 虽然我深刻明白这个愿望里头有太多白日梦的成分,但人类的欲望毕竟是无止境的啊。 再说当你身边的人个个都是贪婪得比黑洞还更漫无止境时,要期待他们会规劝你别抱着这种梦想,而非帮你这个愚蠢的大梦煽风点火,那也根本是痴心妄想。 「嗨,先生。」 当我在月面中央银行所在的政府行政中心前面下车时,刚好遇上了巴顿。 看他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我想他可能是在附近的店吃了早餐吧。 「最近有赚钱吗?」 像这样的问候方式也是一如往常。 「算是不好不坏吧。」 因为我和巴顿现在都担任公职的关系,所以被禁止私下进行投资。 但我的身分毕竟是主掌月面中央银行的人,在工作中也就会进行金额巨大得会让人下巴掉下来的投资。我们为了让一度席卷月面,至今仍还余波荡漾的投资泡沫早点告终,而收购了濒临垮台的月 面资产。虽然无限印出钞票来大肆购买这种行为,某方面来说算是实现了身为投资家的梦想,但这里毕竟是现实世界而非梦中,所以我们也必须付出代价。 既然我们将莫大的资金注入市场,那要是在操舵上出了什么差错,月面的经济也就会一头栽下十八层地狱去。以我和巴顿为首的政府人员,至今也仍为了重建月面经济而拼命奋战着。 「能说出不好不坏也真有你的呀。」 「你是想叫我更提心吊胆一点吗?」 我们算有满多机会能听到「反正你们用来投资的也不是自己的钱,可真轻松」这类的批评。虽然我是觉得我看重月面的财产更胜过自己私人的财产,但不管怎么说,看到自己钱包中的金额上下跳动,毕竟还是真的比较能使人兴奋。 所以我便决定要正面接受这样的批评。 不过巴顿听到我这样反问他,却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我没有要损你的意思。这是因为我到现在还是感觉兴奋得不得了呀。我还真想和先生你一样保持这种泰然自若的态度呢。」 「哦?」 我不禁抬起眉毛这么说道。毕竟巴顿可是一个拥有好几个身份,仿佛已经把所有能用钱办到的事情全都做过的人。我根本无法想像他这个人名下的资产有多少。他是个终极的投资家,可以说已经把这世界上所有能做的投资都做过了。 然而巴顿他却还对现状感到很兴奋,那他这番话中也就一定另有所指不会错。 「该不会是昨晚……情势在一夕之间有了变化?」 虽然我已经概略扫过新闻,确认了地球上的时事,也并没有什么很能引起我注意的东西,但巴顿那边却会流入大笔的非官方情报。他或许是掌握了什么尚未公诸于世的重要消息也说不定。 虽然月面正从投机泡沫的重伤中慢慢复原,但那道深刻的伤痕至今仍未完全愈合。谁也没办法保证不会因为一点星星之火就让恶梦重临。正当我吞了口口水等着巴顿回应时,只见他耸了耸他那健壮的双肩。 「不是这一方面的事啦。是我今天也特别早起床,然后细细思考了被先生你拐来做的这份工作,但得出的结论却全是叹息啊。」 「……」 巴顿把看不出他想讲什么的我搁在一旁,继续用装腔作势的语调说。 「先生当初是对我说,在这世上没有比这里更好进行投资的地方,才邀我加入月面政府的吧。你这话还真的是讲得毫厘不差。」 我们两人在走廊上走着,碰到了一个叉路口;从这里往左走就是行政中心,而往右走则是中央银行等附属公家机关所在的楼层。 「要说这世界上最赚钱的投资是什么,那也就是这个啦。」 巴顿用他那粗胖的手指比着挂在墙上的牌子。 在那牌子上面写着「月面政府行政中心」。 「要是我能独占一个国家的经营,那必定能赚个饱吧。我每天都想着这个而叹气个没完啊。」 巴顿灿然笑着的那副样子,完全像是我曾在动物园里看过的肉食动物。 「实际上就算是小国,只要进行独裁统治的话也马上就能成为亿万富翁。就算在连路都没铺的那种国家里面,也有很多独裁者累积起巨额财富的案例。所以我从很早之前就在想,既然那种国家尚且如此,那如果一个人能掌握先进国家的经济,一定能筑起一笔很不得了的巨大财富吧……但我却没想到数字竟然会大到如此地步啊。我只要一想到,如果把这全部权力都用来中饱私囊的话会是如何,就觉得这股钱潮连我那贪婪的口袋都不太能装得下呀。」 巴顿说完后,拍了一下自己的肚腩。 对巴顿这种身处食物塔顶端的投资家来说,就连成堆的钞票都已经不具意义了。所以就这方面来说,我们也不用担心巴顿会藉由贪污来中饱私囊。所以我也只是往常一样,单纯对他这种连国家这呃大的存在都能若无其事一口吞下的思路,感到了一种宛如敬意般的畏惧而已。 「这也让我理解到,这世上还有着一些事,是当你自己实际体验之后才会懂得其乐处的呀。这正像初恋一样让人悸动不已……但同时心头也出现了恐惧。这可让我很烦恼啊。」 虽然我心里想着这世上应该根本不存在能让这个男人害怕的东西,但巴顿却有些害臊似的笑了。 「一想到还有这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在呀,就会让人恐惧时间毕竟有限、恐惧自己没办法充分享受这个花花世界的全部呀。」 「这个嘛……」 我心想他说的真是一点也没错,然后肩头就被巴顿拍了一下。 「你就快点把之前那泡沫的后遗症给医好吧。我们的时间总是不够。要用最高的效率做赚钱的事可是投资家的铁则啊。现在不是跟陈旧的投资纠缠个没完的时候了。我想做的事情还跟山一样多啊。任何事都得有效率地处理好才行呐。」 巴顿这么说完后,就朝着通往财政部所在区域的那边走廊走去了。 要用最高的效率做最赚钱的事。 我边目送巴顿的背影远去,边在心中愣愣地想着这句话。 巴顿说的这句话着实是重重压在我的心头。 在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快乐的事——而另一方面时间却是有限的,所以才让人害怕;无法充分享受这个花花世界的全部,也让人害怕。 纵使我从前也觉得在这世上再没有比投资能更让我兴奋的事情,但现在这个宝座则是由两个对象所共有。 其中一者当然还是投资,另外一边则是某个黑发的女孩子。要是时间无穷尽的话,我就会选择不定闹钟,和羽贺那一起永远居住在那浅眠的世界里了吧。要是对八年前的我说这么做很快乐,那时候的我是决不会相信的吧。 但现实中的我却不得不每天定好闹钟,而且一切都迈向完结的日子也终有一天必然会来到。 虽然世人会觉得这是痴心妄想,但在世上的大富豪之中,也真的有人会耗尽那一辈子也花不完的财产,却雇用一流学者来进行长生不老的研究;也有人钻研轮回转生的道理,预测自己会投胎成什么人,然后认真打算要将遗产留给那个对象。 要嘲笑他们的努力都是白费工夫是很简单的,但这些人却是因为彻底明白这世界究竟是多么有趣,才会因为神所赐予的时间不足以让他们玩遍天下,而深深感到不甘。就这一点来说我也能和他们有所共鸣。 毕竟坐拥这莫大的财富已是难得,要是不将其用尽的话也就没有意义了。 那既然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在这世上最钟爱的人,所以会想和对方长相厮守直到永远的愿望,其初衷也是相同的吧。 当然对我来说,或许也存在着将现在手边的一切全都抛开,对现实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跟羽贺那一起逃到地球的某个角落安静生活的选项吧。毕竟羽贺那藉着网路和程式,马上也就能赚进足以让我们这样做的财富。 而我也是在推估这个妄想有没有可能实践之后才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作法虽然很接近我真正的愿望,但却又不是。 我之所以能有今天,是多亏了和许多人之间的羁绊所赐。 所以对我来说,至高无上的幸福也就是不毁坏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是完全维持我现在和世界间的联系——而享受和羽贺那共度的时光。到头来,这也和希望这世界能永远保持现状是同一个愿望。 我深深叹了口气,重新拿好我的手提包。 即便身在只有地球六分之一的重力中,我还是能切实地感受到这东西的沉重。 虽然我是靠着超乎常人的幸运而走到了很了不得的地方来,但即便如 此,我无法跨越的限制也还是太多了。 这样的话,我最终也仅能遵照在任何方面都先我一步的巴顿所说,有效率地善用神所赐予的时光了。只要工作能更有效率的话,我的闲暇也就会增加,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要用最高的效率来做最赚钱的事。 我一边重新咀嚼着这句我本已视为理所当然的话语,一边往办公场所走去。 我在那之后就一直思考着「效率」这两个字。既然生命有限,那一个人能完遂多少事情到头来也就是看效率。要是我能用比现在高出一倍的效率完成工作,那不就能让和羽贺那相处的时间爆炸性的增加吗? 虽然我现在因为这个实在太晚才意识到的问题烦恼着,但我在这方面可说是处于一个非常得天独厚的地位。 因为现在绑住我的事情,追根究底来说也就是重建月面经济的这份工作,而这问题很干脆地是靠钱就能解决的。如果说要找能让金钱增加的投资,那相关的一流人才也都已经群聚在我身边了。 「你是要问我,最好的投资是什么吗?」 我在挂着「为了加深对投资市场的理解」的名目而召开,与民间投资机构例行的午餐聚会之后,对马可问了这个问题。 虽说现在局势已经稳定很多,但因为投资泡沫的火种依然带着颇高的余温在闷烧的关系,公家机关与民间机构的联络可说是频繁不绝。 虽然舆论有讥讽这种行为是官商勾结的倾向,但当情况有个万一的时候,我们最后能依靠的毕竟还是彼此间的信任这种扎根于旧时代的关系,而这层信任也是透过实际会面培养出来的。我们真的会因为在餐会中和对方熟识、摸清了对方的为人,而在危机之际实际做出「和他们借钱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这种判断来。 大家在之前的危机中都学到了一课。不管我们经手的金额高到一千亿或两千亿,人类也并不会因为这样就等比例地变成任何超乎人类的存在。 在餐会散场后,当大多数人都搭乘高级公务车踏上归途时,打算走路回公司去的马可被我问了这个问题后,装模作样地双肩一耸说道。 「我是觉得大部分人被阿晴先生问到这问题,应该都会露出不快的表情吧。」 马可在那场投机泡沫之后,从我手中接掌了完有艾蕾诺亚家族名号的修拜崔尔投资,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有独当一面的投资家风范了。 「要说比阿晴先生你们的那场疯狂赌注更好的投资,也很难再有了吧。」 那场扎根于房地产市场内部的投机泡沫最终成为了一种媒介,孕育出相当惊人的金融商品来。 虽然那东西表面上是追求安全性的商品,但面具下的真相却是台满载着燃料,能将人炸飞到冥王星去的巨大赌博装置。包含我在内的一群人就是将莫大的金额压在那装置的脆弱性质上,而一头栽进了那场有着异想天开的金额进出的交易中。 我们差点就要得手的金额,是能够在人类史上留名的数字。 「毕竟那次的赌金多到几近无限,而且赔率可有数百倍呢。不管我的投资再怎样顺利获利,也比不过你那时的利润啦。」 马可好像有点埋怨我似的这么说道。 「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只能一直怀抱着自卑感活下去呀……」 然后他一副像在演舞台剧似的,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如此大叹。 虽然他这态度让我觉得很没趣,但我还是柔软地这么回答他。 「但那笔利润最后也没能兑现,再说风险也是大得不切实际嘛。说到这个,我倒听说你现在的投资成绩,可是有我主掌公司那时的三倍不是吗?」 现在的马可是一位可说优秀到不同凡响的基金经理人,而且他的投资手法融合了我的投资方式、艾蕾诺亚的投资哲学,更还继承了卖空帝王渥雷斯的思想,并混合了克莉丝和羽贺那使用的最新数学,是一种新时代的产物。真要说的话,我才反倒深深觉得自己被马可远抛在后头。毕竟不管我再怎么顽抗,公家机关的动作都必然得如慢吞吞的乌龟那样迟缓。 然而马可本人听了我这么说,却是用一种在打探什么似的眼光看向我说。 「……你会夸奖我吗?」 大概再没有什么话,能比马可现在说的这句更惹得我苦笑了吧。 「我是不觉得我的夸赞有如此的价值啦。」 「阿晴先生你可是『活生生的月面传奇』耶。希望你有这种自觉呀。」 虽然我不知道马可这么说算不算是恭维我,但看来他的性格还是老样子没变,这是准不会错的。 「不过你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问起什么最好的投资啊?你该不会是准备要辞官回归自由之身,回来大干一票啦?」 「我也才当了一年又多一点而已吧?没那么简单就能从这个位置上退下啦。这可是事关许多人的生计啊。」 「呿~我还想要是阿晴先生回来的话,那把基金规模扩大到什么程度都没问题了说。」 「你想拿我当广告招牌啊?」 我这样反问马可,但他还是挂着一脸恶作剧的笑容。 「真受不了你……不过并不是这样的。我是在思考一些事啦……」 「啥啊?哎,不过从阿晴先生口中听到什么天外飞来一笔的话,对我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啦。」 「比方说『月面要崩毁啦!』这种话是吧?」 「而且还会把大钱押在那上头呢。真是放肆到令人不敢相信啊。不过呢——」 马可摇了摇头之后,继续说道。 「很遗憾的,最近并没有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投资哦。最近我每天就在被泡沫崩盘所烧毁的荒土中,翻捡着能让人眼睛一亮的宝贝。当然啦,投资家也就是由一群学不乖的家伙们集合而成的团体嘛,搞不好现在这一刻,我们的所作所为就是在为将来某场很不得了的泡沫播下种子呢。」 「哦嗯。」 我点点头,轻轻搔了搔头发。 「也没什么啦,我就只是想问看看而已。我在想会不会还有什么很惊人的方法,是我还没注意到的呀。」 「这种多虑得很有病的性格,难道就是所谓的投资秘诀吗?」 马可用仿佛在演戏的动作闭上了一只眼睛,伸出食指指着我。 在我耸耸肩从他手指的方向闪开后,马可接着说道。 「再说你与其找我,不如去问克莉丝小姐如何?如果要说是谁最有可能正在策划下一回的金融版曼哈顿计划,她们那边算是最有嫌疑的啰。」 克莉丝她最后还是参加了e·j·洛克伯格这家月面最强大银行的内部革命,在一手筑起了全新体制的那群人之中位居枢纽。 她能够一手操控巨额的资产,更在这家影响力完全能和国家比肩的大银行里,独自号令着金融商品的开发部队。 再说克莉丝也就是催生出那场投机泡沫的当事人,更进一步地来说更是在那片灭绝中获利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嗯~……不过要我去找克莉丝啊……」 虽然我和克莉丝曾经相处过和羽贺那差不多——不,其实应该是更久——的时光,但现在她却已经不是我想随便见就能见的对象了。 「因为克莉丝小姐她好像到现在都还对阿晴先生抱有好感嘛。」 「……」 虽然马可说的这种事我觉得并不可能有,但现在的克莉丝也俨然已是金融界的大魔头之一了。 若要论隐瞒真心话的手腕之高,那一般市井的欺诈师和她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吧。 「要不然,你去找艾蕾诺亚小姐谈谈怎么样?」 「 艾蕾诺亚?」 「因为刚好就是今天嘛。而且她也有说她会住在理沙小姐的教会里。」 「啥?她到月球来了?这事我可没听说啊!」 看我张皇地反问,马可一副嚣张样贼贼地笑着。 「她说呀——因为想说阿晴先生一定很忙,所以不好意思耽搁您的行程。」 但如果她是住在理沙的教会,那这件事无论如何也都会传进我耳里。 我想这应该是艾蕾诺亚拿手的黑色幽默吧。另外我也明白这算是一种亲昵的表现。 但明白归明白,我一想到这件事还是会觉得有点不自在。 「我是觉得,艾蕾诺亚小姐她也还是喜欢着阿晴先生你啦。」 马可从前曾经非常爱慕艾蕾诺亚,看来他在精神上是站在艾蕾诺亚那边的。不过就算他打着「要是我有机会的话,那从现在开始也还不迟……」的这种念头倒也不算奇怪。因为艾蕾诺亚和克莉丝都真的是很有魅力的女性,老实说不管是怎样的男性站在她们身边,男方应该都会显得不如女方出色吧。 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机缘巧合,让我受到她们两位的倾心,但最后却没能回应她们的心意。 我一想起这件事还是会冷汗直冒,另外更感到愧疚,以及——绝对不能对羽贺那说出口的——些许惋惜。 我既希望时间能够无穷无尽,同时也想着要是人能有三种或四种平行发展的人生那就太好了;但因为我很害怕被羽贺那会察觉到我的这种想法,所以也只能拼命将它收到心里最深处。 「你还是老样子,对我口下不留情啊……」 「听说从前的英国首相,可是雇用了一群专门只提不中听建言的人喔?」 「那我还真该感谢你呢。」 我一脸不快地这么说,让马可呵呵地笑了。 「喔,对了,理沙小姐有要我传话问阿晴先生你哪天能过来教会。她说想大家一起吃个饭。」 「嗄?这种事你早说不就好了……我看看啊……」 我这么说完后,本来想确认自己的行程表,但手却停了下来。 「这件事羽贺那知道吗?」 照常理来想的话,艾蕾诺亚或克莉丝开我玩笑,在突然之间抛出这种邀约是还可以理解,但这却不像是理沙的作风。 我在这么想了想后,看到马可露出有点困扰的笑容叹了口气。 「理沙小姐早就和羽贺那小姐联络过了喔。但羽贺那小姐好像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阿晴先生呢。哎,这也跟大家猜得一样就是了。」 正当我想着马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马可也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干笑。 「阿晴先生你呀,真~的是被羽贺那小姐深深爱着耶。」 「你在说啥——」 ——蠢话。我本来想说出口的这句话卡住了。因为我隐约明白了马可想表达的意思。 「理沙小姐是说,羽贺那小姐可能会犹豫要不要带阿晴先生去,所以把这件事情瞒着你,所以以防万一才要我来跟阿晴先生确认看看。」 看起来状况也真如理沙所担心的一样。 我和艾蕾诺亚与克莉丝之间的事是羽贺那不在的时候发生的。虽然我在这方面非常清白,但从羽贺那的角度来看可能会感到十分不安吧。毕竟不管是艾蕾诺亚或是克莉丝,她们和我之间的关系都并不寻常。我和她们在真的可说是在算得上是灵魂原点的地方交谈过的。 不客气地来说,我甚至想过如果她们两位不是女子而是男性的话,那也不会发展成这种纠葛不清的关系了。 就羽贺那的立场来看,她也不会愿意把我带到一个,有两位在她无法进入的时空中和我互诉过彼此真心的女性在的地方去吧。 「而且理沙小姐还说,要是透过阿晴先生告诉羽贺那小姐这件事的话,她可能会很固执地不愿意来也说不定。」 事情应该就是这样没错吧。 理沙的眼光果然还是一样雪亮。 「所以理沙小姐严令,要阿晴先生你好好把羽贺那小姐给带过来。」 要是敢拒绝的话,在前方等待我们的一定是理沙的一顿斥责准没错。 在理沙的面前,我和羽贺那仍和八年前一样是孩子。 「我知道了啦。」 听到我这样回应,马可一副乐开怀似的笑着。 我在回家之后,极力注意不要使用责备的口气,对羽贺那提了理沙交代的那件事。 接到理沙的联络后对我闷不吭声的羽贺那,一如我所料露出了如坐针氈般的表情,但我当然也不是不明白她不想被叫到那种场合露脸的心情。 而且如果真如像马可所说,羽贺那除了自己不想参加派对外,更是不想要让我去参加的话,这份嫉妒也真是可爱得让人不禁莞尔。 「不过克莉丝到现在还是把你当老师一样崇拜,艾蕾诺亚小姐她也想跟你更亲近一点呀。」 艾蕾诺亚会这么做,部分也是因为她那一套高贵的性格吧。毕竟我和艾蕾诺亚之间有着比一般患难与共的朋友还要更深的交情,更在别人随便拍的电影里面成了情侣关系;而羽贺那也就是因为对这件事深信不疑,才会策划出那个很不得了的计划来。 也就是因为这样,艾蕾诺亚才会想对羽贺那表现诚意,来让这些恩怨一笔勾销吧。 除此之外,她好像也很想在羽贺那这条走得有些稚拙的恋爱路上帮点忙……的样子。 这边我之所以语带保留,是因为最近我觉得与其说艾蕾诺亚在背后有什么动机,不如说是她本来的个性就接近理沙那样吧。 也就是说,我怀疑她不仅根本上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同时更是非常享受自己的这种性格吧。 虽然我觉得她在这部分真的是名符其实地「多管闲事」,但我也有着没办法就这点跟她翻脸的理由。 这不是因为我拒绝了艾蕾诺亚的好意而对她感到抱歉,而是每次羽贺那在和艾蕾诺亚说过话后,都会很神奇地变得更加可爱。该说是艾蕾诺亚她很能体察我的心愿吗?因为羽贺那既老实又有些地方很固执,我有时也会希望她在某些方面更积极一点,在她和艾蕾诺亚见过面后我的愿望往往都会实现。总之就是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 虽然我很怕知道羽贺那到底从艾蕾诺亚那边听进了些什么,但羽贺那尖锐的棱角渐渐被磨平,甚至难以置信地变得偶尔会化化妆、选购些新衣服,这毫无疑问得算是艾蕾诺亚的功劳。我总觉得羽贺那每一次和艾蕾诺亚见面之后,都会变得更像个女孩子。 虽然理沙也会帮羽贺那操心很多事情,但她在这方面的做法更像是妈妈叫女儿怎么去做,让羽贺那即使在当场勉为其难地听从,但却不太会去改变作法。至于艾蕾诺亚感觉则像个比羽贺那大上几岁的姐姐,所以羽贺那也会去听从她的建议。 不过也或许是看到了艾蕾诺亚的那副贵族模样,才让羽贺那也燃起了一点竞争心理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也就是因为这种种理由,让我个人很希望羽贺那也到场。 「……可是……」 羽贺那这么说,叹了口气。 「这样跟阿晴相处的时间会变少。」 理沙以前曾看着我,说我是有了情人之后会跟对方腻在一起的类型,这还真是评得一点也没错。 因为听到羽贺那这么说,实在让我感到乐不可支。 只不过这一次的状况和平常有一点不同。 「可是我现在有点事想要问问克莉丝和艾蕾诺亚啊。」 「……你要问什么?」 虽然我觉得羽贺那的眼神好像透出了锐利的冷光,但还 是努力保持镇静说。 「我想问问看,有没有什么投资的效率会比我现在做的更好呀。」 「……?」 羽贺那像是被人类捉弄的猫似的,沉默地撇过了头去。 「今天早上巴顿跟我说,他因为时间有限所以觉得害怕啊。虽然我对这点也有些微体会,但一听他这么说也觉得真的就是如此啊。虽然我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使出全力拼命在工作了,但想说会不会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存在。如果我能用加倍的效率工作的话,和你一起过的时间也就能加倍了。」 羽贺那听到我这么说,像只眼前摆了玩具的猫似的,眼睛瞪得都圆了。 「然后啊,我的工作到头来也还是和投资有关嘛。所以要找人提问的话,也没有比她们两个更合适的对象了吧。」 我轻轻捏了羽贺那的脸颊,笑着说。 「所以啰,如果我能藉此找到什么革命性的方法,能让工作飞也般地前进、腾出自由时间来,你不觉得这笔投资实在棒透了吗?」 虽然我的说词中带了些诡辩,但羽贺那最后好像还是释怀了。 「我明白了。可是……」 羽贺那说到这里,露出难过的表情看我。 「为什么阿晴不拿这问题来问我呢?」 或许羽贺那是觉得如果我有事想谈,为何第一个不是找她而觉得受伤吧,但这却让我的嘴角浮现了有点苦涩、又有点困窘的笑容。 「因为如果我问你最棒的投资是什么的话,感觉你就会因为这样没日没夜地去钻研嘛……这样子一来,嗯……」 我轻轻咳了一声说道。 「我会有点孤单啦……唔!呜哇!?」 我随后就被朝我飞扑过来的羽贺那压倒了。 要是从旁人的眼光来看,可能会觉得这种互动真让人要摇头叹息,但有件事情却是我有办法断言的。 我根本无法想像要怎样才能比现在这一刻更加幸福。 当我这么想着的同时,心中果然也还是期盼能获得什么新的工具,来让这样的时光多少能再增加一点。 虽说因为事出突然,让我实在没办法隔天就空出时间,但我总算是在四天后找到了空档。当天我便提早让工作告一段落,离开了行政中心。 在我走到室外后,发现羽贺那站在稍远处的路灯下,背靠着灯柱等着我。 虽然她马上发现我走了出来,但却没有因此而脸色为之一亮。 因为当我们在外头的时候,她就连和我牵手也都还会感到害羞。 「我已经在午休时间买好礼品了,就直接过去吧。」 我这么说道,对停在行政中心前的计程车打了个手势。因为这是私人行程,所以如果搭公务车到理沙的教会会让我有点顾忌。 在我将目的地告知司机后,计程车便安静地开始行驶。因为在这一带做生意的计程车司机已经很习惯有位居要职的政府人士搭车了,所以也不会露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对我们搭话。 不过也因为羽贺那也同样闭口无语,让车子里头非常安静。 在我刚认识羽贺那的时候,本来以为她完全不在乎旁人眼光、性格我行我素,但事实却完全不是如此。 实际上,她好像很典型地是那种一旦开始在意某件事情,就会做什么都很不顺手的人。她就是因为这样,才决定打从一开始就对外界表现得漠不关心。 像我们在外头时,她会很固执地拒绝和我牵手或在计程车中闷不吭声,也就是这种性格的好例证。 她明明有办法用光速架构出跟股票投资相关的随机微分方程式,但却好像只要一度在意起在他人面前该怎么牵手才正确,之后就再也做不来了。虽然我是觉得旁人应该也不会对附近情侣的动作在意到这种程度,但对羽贺那来说这种只稍稍表露一点情感的作法是非常困难的;如果我们牵手,她会觉得光是牵手根本不够满足她情感表现的需求——不,应该说她好像觉得不管怎么做都无法满足这种需求吧。 因此当我们一起在外头走动的时候,她的态度会显得跟我非常疏远,通常都会被人误认为是我的秘书。 我看向摆出一副冷然平板表情的羽贺那,觉得这样的她也有着独特的魅力。要是我故意恶作剧不经意牵起她的手,她马上飞红了脸蛋对我发脾气的反应也是棒极了。 但因为之后要收拾残局会很麻烦,所以这种事情我很少做就是了。 「……?」 正当我心里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羽贺那的目光从窗外转到我身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我对她微笑表示没什么,她便轻轻叹了口气,又将目光抛向窗外。 看来现在她的神经好像相当紧绷。 而理由我也明白。 羽贺那的性格并没有冰冷到打从心底不愿和克莉丝或艾蕾诺亚碰面。毕竟她每次和艾蕾诺亚聊过后,都会将艾蕾诺亚的教导付诸实践;要是让她和克莉丝聊起投资的话,她们也能够畅谈个一整晚。 毕竟在筹备我和羽贺那的婚礼时,我们也受了她们太多帮忙;而理沙照顾我们的程度,更几乎要接近我们的亲生母亲了。 到头来,羽贺那露出一副忧郁神情的理由,应该是她不喜欢面对那些让她无法表现得无动于衷的人们吧。就是因为她认定了克莉丝和艾蕾诺亚是亲近的对象,所以才会更感到在意。再说也不知道是因为坏心眼、因为亲切、还是因为觉得这样好玩,理沙她老是爱强调我和羽贺那的夫妻关系。 虽然我觉得她单纯是因为九年前的两个死小孩终于走到了该有的结局而感到满心欢喜,但羽贺那却打从心底对被套入这种框架之中感到很不自在。这真的会让她像要踏出脚步时不知道该左脚还是右脚先,最终只能呆立在当场。 而且在我看到羽贺那的这种态度后,心中觉得她好可爱的想法又会全写在脸上,也就更是招来理沙、艾蕾诺亚和克莉丝的猎杀,这也会让羽贺那的态度变得更为僵硬……总之就是这样的发展。 她们还真是爱把无聊当有趣啊。 「在这边停车您不介意吧?」 正当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司机对我这么说道。 眼前这个地方有着朴质而整洁的公寓林立,是在月面这边难得显得清幽的一个角落。 「嗯,谢谢。」 我用电子钱包付了钱,下了计程车。 理沙还是老样子,把她那间小小的教会开设在我眼前的这栋建筑里面。 「羽贺那。」 我出声叫了羽贺那,只看到她露出一副已经深感疲惫的表情,朝我瞄了一眼。 「我觉得你这样战战兢兢的也一样很可爱喔。」 羽贺那听到我这么说她,抿起嘴唇瞪大了眼睛,转眼间脸就红了起来。 接着她甩头看往旁边,然后朝我的肩膀槌了一记。 光靠头脑就差点让月面经济崩溃的天才少女竟然有这样的一面,也真是让人觉得世事难料啊。 我一只手揽住一脸不快的羽贺那,接着踏出了脚步。 「好啦,我们走啰。」 虽然羽贺那忿忿地朝我瞪来,但最后也是随我走向前去。 艾蕾诺亚在地球上无疑算是位千金小姐,也靠着自己的力量赚进了十足的资产。 而我也不会不解风情地问她,为什么明明要租下几间在牛顿市高级饭店的套房都不成问题,却偏要在理沙的教会借住。因为我有自信,在月面上最理解人与人之间羁绊千金难买的人就非我们莫属了。 「艾蕾诺亚小姐,好久不见。」 「哎呀呀,阿晴先生你近来安好呀。谢谢你忙碌之余还抽 空过来。」 艾蕾诺亚温婉地和我打了招呼,以地球人的风格和我轻轻拥抱。 虽然我因为在出任政府要职后和地球人的交流机会变多,所以对这个动作也差不多习惯了,但对于除了在家盯着装置画面,就只会来理沙教会这里玩的羽贺那来说,这个习惯动作还是让她很难适应。 「羽贺那小姐,很高兴你也来了。」 我心里想着,明明羽贺那在跟我拥抱的时候完全不会在意姿势标不标准,就只管像只猫一样飞扑上来,但关于这点我自然是一声都不敢吭,就只是看着羽贺那笨拙地和艾蕾诺亚抱了一下。 「理沙,这个送你。」 「唉唷~当年的小捣蛋鬼竟然成长到作客会带礼物了,姐姐我好开心呀。」 虽然我也就只有在九年前的一小段时间里才有着跩得要命的死小鬼个性,但理沙至今还是会拿这个开我玩笑。 「毕竟人的年纪会自己增长嘛。」 「有没有好好成长可是要看人呀。」 因为理沙是边笑着边讲出这句话来,所以看来我基本上算是有以符合她期待的方式成长吧。 「那我还要继续做菜,你们就再等一下啰。」 理沙这么说完后,对羽贺那就只是轻轻一挥手打了个招呼,便走向厨房里去。因为羽贺那时常会来教会的关系,这里对她来说就像是第二个家一样。 「克莉丝还没到啊?」 「她刚刚有打电话来,说现在好像在路上了。」 「要是看到一批黑头车开往这里来的话,那就是她要到了吧。」 虽然艾蕾诺亚听我这么说后格格巧笑,但其实这句话不太算是玩笑。 「赛侯和马可是出门采买东西了吗?」 「嗯,不过老是麻烦他们这个让我还满过意不去的。」 「我想只要是由理沙主办、艾蕾诺亚小姐和克莉丝也会参加的聚餐,他们应该就会很乐意继续担任这工作吧。」 「哎呀~」 艾蕾诺亚浅浅一笑,突然将目光转向站在我斜后方的羽贺那,然后别有用意地露出微笑。 「羽贺那小姐,我今天有带了一点礼物要给你唷。」 「……礼物?」 羽贺那用一副活像是被寄在别人家的猫一样拘谨的态度反问道,而艾蕾诺亚一副很开心地点点头。 「这个得对阿晴先生保密,走吧。」 艾蕾诺亚这么说完后便牵起羽贺那的手,把羽贺那带进了应该她所借住的房间里面去。 虽然羽贺那对我抛来求助似的眼神,但她的表情中好像有一点开心,所以我也只是朝她挥了挥手。 「不过说到礼物啊……」 艾蕾诺亚之前送给她的礼物是高雅的香水。 羽贺那这个人当然没有擦香水的习惯,而不管怎么说我是觉得她身上的香味已经够好闻了,所以也用不上这种东西——但当她擦上那香水后却完全是另一种状况。 所谓的「如同百花绽放一般」形容的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想起在那一晚,被指派为月面经济的守护神,更一肩扛下这份重责大任的我瘫软在床上,瞬间就丧失了身为硬汉的自信,也只能摸摸鼻子。 虽然我曾怀疑那香水里是不是掺了什么可疑的药物,但我现在明白应该是因为羽贺那平常不太用这种东西的关系,才使得效果格外强烈。 所以我实际上也对艾蕾诺亚的秘密礼物抱着很大期待。 不过因为赛侯和马可出门采买,理沙也在专心准备着料理的关系,让我这时变得有点无所事事。正当我考虑干脆用装置来办公时,玄关大门打开的声音、随后小小的一声惊叫和有人摔倒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我探头往走廊上看去,只见一团乱蓬蓬的金发摊在走廊上头。 「呜呜……」 维持着倒地的姿势发出低鸣的人就是克莉丝。看来她好像是工作处理到一半,虽然人摔倒在地上但手中依然紧紧握着装置。 「你真是工作成瘾耶。」 在我伸手拉她站了起来后,克莉丝慢吞吞地重新戴好眼镜。 「太……太感谢你了。」 「你黑眼圈好夸张啊。有好好睡觉吗?」 听到我这么问,克莉丝对我露出了好像有点自豪的灿烂笑容。 「看你这么享受人生是再好不过啦。」 「在理沙姐面前,要请你配合我说这是化妆画坏的唷。」 虽然我想会把涂眼影的位置上下搞反也真的是没救了,但克莉丝其实也期待理沙会开口对她唠叨吧。 「话说前阵子的午餐聚会你没来嘛。这样我很寂寞耶。」 在我和克莉丝一起走向客厅的时候,我这么说道。 「什么寂寞呀。阿晴哥在成为政府的人之后变得常常说谎了呢。」 「我是说真的啊。我还满喜欢在那种老在做表面工夫的场合看到熟人的耶。因为不知怎的,会觉得这样好像是在看一出奇怪的戏呀。」 虽然克莉丝朝我看来的眼神让我很难分辨她到底是想睡还是怀疑,但最后她嘻嘻一笑说道。 「这种感觉我也有点能体会呢。」 「我没说错吧?」 当我和克莉丝走进客厅后,在做菜途中有点空档的理沙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哎呀,刚刚那是克莉丝的叫声吗?」 「理沙姐,午安。」 「不然你以为是谁在叫啊?」 理沙一边翻动炒菜锅,一边贼贼地笑。 「比如说是羽贺那收到了艾蕾诺亚送的火辣内衣之类的啰。」 虽然我对神职人员竟然讲出这种话感到傻眼,但在那瞬间还是想像了一下,这才想起克莉丝就站在我旁边。 「你们打得还真是火热呢。」 克莉丝白了我一眼这么说道,让我只能别开视线。 「克莉丝,你想喝什么?看你这种脸色,只能喝酒以外的哦!」 「……我想喝点有营养的东西。」 「好啊好啊。」 理沙把菜炒得差不多之后打开冰箱。 克莉丝则坐在沙发上,用一副想睡的眼神继续操作装置。 看到她这副样子,让我可以深刻理解到九年前连吃饭时也片刻不离装置的我会被理沙骂的理由了。 但我也隐隐能体会到,理沙当时并不是真的发了脾气。 因为看对方一脸这么愉快的样子,让人哪有可能真正动怒呢。 而我也还是有个问题,得趁现在向克莉丝问问。 「喔,对了。克莉丝,我有件事想问你啊。」 「我身上是没藏录音设备啦,如果不违反职业伦理和公务人员规定的话你就尽管问吧。」 克莉丝俐落地这么说道,在装置后头用恶作剧似的眼神朝我望来。 我耸了耸肩,说道。 「我是想让工作能早点收尾啦。现在正在找有没有什么不错的方法。」 「……不错的方法吗?」 我看到克莉丝在那副实用取向的土气眼镜下的表情呆住了。 「你是指……想找什么能一发逆转、报酬率很扯的那类投资吗?我本来以为中央银行的资产负债表正一步一脚印朝着健全迈进……你这么做是为了掩盖什么还没有公布的亏损吗?」 克莉丝换上了像鲨鱼一样的民间投资家眼神,露出一副像是哈巴狗般涎着口水的表情。 我摆了摆手要她别那么兴奋,回答道。 「不是啦。因为我最近的工作大致进入了稳定局面,但却没有马上能收尾的感觉啊。 」 我本来先思考了一下措辞,但后来想想也没有什么好对她隐瞒的。 「我只是觉得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果然很怪,也想说还是辞官回归民间比较符合我的性格。」 「哦,也就是说你想快点把现在的工作做个了结,要问我有没有什么好方法是吗。答案不限于投资方面?」 「要说的话就是这样了。」 克莉丝用食指顶着下巴,闭上眼睛发出「嗯~」的低喃,好像因为顾忌理沙似的而用手掩着嘴巴,对我细语道。 「阿晴哥只要写份文件,说自己至今已经做了这么多工作而拯救了经济,然后找个人来接手,再把工作全丢给他不就好了?在这之后不管要上哪去就都随你啰。」 真不愧是在大银行的内部主导政变势力的一员。 「那所谓的责任又该怎么办?」 「责任啊……」 克莉丝重复着这几个字,对我露出了在教会中不该有的那种笑容来。 「虽然说因为自己接了这份工作,所以就必须好好做到最后一刻的这种想法大致上是正确的,但随着工作的规模愈大,这种想法也就愈是一厢情愿。尤其经济规模只要一大起来就完全是头怪兽了,靠一人之力是没办法办得到什么的。要是你冷静接受自己的能力极限所在,就能明白在这世上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责任是该由你来承担的。我觉得装做事不关己并不是一件坏事喔。」 这是唯有身在组织内部,并理解组织力量的真谛的克莉丝才有办法说出的一番话。 「不过会不会觉得这么做是对的,也是因人而异啦。」 克莉丝接着换上了带点害羞的笑容。她在五年前常这样子笑。 「换作像我这样的人,遇到阿晴哥面对的那种困难大概光着屁股就溜了。我真心认为你挺身而出去面对的态度非常帅气,也知道这种人的存在有时是必要的。」 好像就是因为克莉丝在壮大到会让人眼珠子掉出来的世界中过活,才让她有点找回了她五年前的本色。 但从她遣词用字的各方面来看,也感觉得出她具有一种专属于身经百战之人的强劲。 ——光着屁股就溜啊。 要是理沙听到克莉丝讲出这么粗鲁的话,应该会摇头大叹吧。 「……到头来,想要得到什么也就得付出相对的代价是吗……」 「虽然事事都能依着自己的价值观发展,而且又做得顺利的话,就真的可说是再好不过了。」 克莉丝对我投以同情的笑容,让我不得不点点头。因为克莉丝她毕竟是在巨大银行内部的权力斗争里面摆荡的人,实际遇过的不合理遭遇和必须忍让的事情,应该是和我想像的状况完全不能比吧。 「我又再一次领教到这世界有多么严酷了。」 「阿晴哥最会开这种玩笑了呢。」 克莉丝呵呵笑了出来,让我也跟着笑了。 「嗳呀,你们是在聊什么开心的事情呀?」 理沙这么说,从厨房端了饮料过来。那好像是她亲手做的香蕉牛奶奶昔。 「因为之前收到了真正的天然蜂蜜,我就做了这个。很有营养唷。就喝了它多少弥补平时的不健康吧。」 「呵呵,那我不客气啰。」 克莉丝接过饮料喝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什么精力补充饮料都比不过这个。」 「有空回来的话我随时都能做给你喝唷。」 就连空出今天这场聚会的时间只怕都很不容易的克莉丝,听到理沙的这句话也只能回予苦笑。 「唉,果然有来这趟真是太好了。」 克莉丝轻声这么说,朝我看来。 「我要把这个也加到能让工作顺利的秘诀里。」 ——多喝香蕉牛奶奶昔。 克莉丝在看到我对她耸耸肩后,笑得可甜了。 在那之后赛侯和马可就回来了,再晚一点雷娜也到了。 虽然艾蕾诺亚和羽贺那在房间窝了满长一段时间,但羽贺那走出房外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我不禁想着,既然艾蕾诺亚不是让她擦上新的香水,难道真的是理沙开玩笑说的内衣吗……但我在回过神来之后,赶忙将这邪恶的思考逐出脑海。 不过羽贺那现在却不是因为在别人面前所以表现拘谨,而是仿佛若有所思地目光飘向了远方。因为艾蕾诺亚看着羽贺那这副样子一脸很高兴似的,我想这大概跟她送的那个「礼物」有关系吧。 虽然我很在意她到底送了什么,但同时也期待惊喜所以就没问了。 这时在客厅的餐桌上也已经摆满了理沙亲手做的菜,大家也闲聊得很热络。 尤其现在理沙他们所推动,把重点放在月面社会救济的活动也上了轨道,让这座贪婪的迷宫里面仿佛照进了一丝光明。 虽然克莉丝逮住了羽贺那,跟她谈论起什么感觉很复杂的数学,但我一回神来看去,才发现是打开话题的克莉丝自己已经沉沉睡着了。羽贺那从理沙手上接过了毛毯,盖在毫无戒心熟睡着的克莉丝身上。我想她在九年前也一定常常这么做吧。 羽贺那看着克莉丝的睡脸,难得露出了感到怀念似的笑容。 在用餐结束后,理沙和雷娜收拾起碗盘,赛侯和马可也很周到的在帮忙她们。因为这间厨房毕竟没那么宽敞,所以这时挤在里面而派不上用场的人,便到了客厅继续谈笑。 不过羽贺那却不知道为什么表现得有些着急,当艾蕾诺亚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什么之后,她就躲进了艾蕾诺亚借宿的房间里去了。 我心里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目光朝着羽贺那的去向追了过去,而当我拉回目光时刚好和艾蕾诺亚对上了视线。 「敬请期待。」 看她对我吟吟微笑着这么说,我也只能点头了。 而且时机也算正好。 「话说回来,我有件事想跟艾蕾诺亚小姐你问问啊。」 在我抛出这个话题后,艾蕾诺亚伸手捂住嘴巴,很故意地朝周遭望了望。 「哎呀,会是什么事呢?是不是偷偷溜到走廊上讲比较好呀?」 「视情况不同,也有可能这么做比较好。」 艾蕾诺亚轻轻笑着,做了个手势表示要我尽管开口。 「这件事我已经问过克莉丝和马可了,总之我现在正在寻找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有效率地把工作一下子解决掉。」 艾蕾诺亚呆了一下,动作很可爱地轻轻歪过头去。 「这是为了要让我有更多的空闲时间。」 在我补上这句话后,她的表情转为了满面灿烂的笑容。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我一时还想说你是不是又要开设什么新的投资基金了。」 「哎,如果当这个是对人生的投资的话,那也算差不多吧。」 因为艾蕾诺亚老爱存心调侃我和羽贺那,所以应该能允许我说这种话来反击吧。 而艾蕾诺亚也不出所料地,露出一副好像吃了什么又香辣又好吃的食物一般的表情。 「也就是说,你手上有着想将空闲时间全部投注进去的投资呢。哎呀呀~」 艾蕾诺亚很故意地挥手往她自己的脸上搧风。 「正是如此啊。不过你有什么点子吗?我想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克莉丝或艾蕾诺亚小姐应该算世上数一数二有见地的人了。」 「关于朝向目标,找出最合适的解答这方面。」 「嗯。」 在五年前和我一起迎战巨大强敌的这位战友,仿佛回想起当年的往事似的轻轻闭上眼睛,将身体靠到了椅背上。 「我也并不是特别聪慧呀。」 在说完这句开场白时,艾蕾诺亚已经换上了一副娇蛮得很是可爱,像小丫头一般的表情。 「而且丢人的部分也全都被阿晴先生给看光了。」 「就连在浴缸里面赤裸裸的样子都看过了嘛。」 虽然羽贺那要是在场的话,听到这个讲法感觉会瞪着眼朝我扑咬过来,不过当时艾蕾诺亚身上当然是好好穿着衣服的。 「嗯~真的。所以我想我可能没办法满足您的期待呢。因为我出身于地球上的古老家族,而我的办事哲学也从以前到现在也都没有改变。」 那是属于优雅贵族的守旧性格。 「答案就是工作、工作、一心工作。先往前踏出左脚、再踏出右脚,之后再次踏出左脚——就只是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不管用什么手法也都只是这样。」 五年前的艾蕾诺亚是个连现在克莉丝都要相形失色的重度工作狂。她是靠着咖啡因、安眠药和精神安定剂,才总算维持了身为人类的轮廓。 「这样做或许是很有效率,但却无法持久。因为蕴藏在人类心中的热量是固定的,所谓工作说穿了也就只是却转换这股热量而已。这个宇宙是被热力学的定律所支配的。」 艾蕾诺亚从前曾用火球来形容我。 「热情」这个词汇也实在是相当传神啊。 「如果说我知道这点,但还是想跟你要个建议的话,你会对我说什么?」 「建议呀。」 出身地球古老家系的这位大小姐,像是听了一则风雅的玩笑话似的笑着。 而现在正笑着的她,发出怒吼、悲鸣、气急败坏的模样,我全都见过。 这也让我觉得,羽贺那会感到忧心或许并非是没有理由啊。 「但我在那时候可是几乎缺氧,还是多亏有阿晴先生当我的伙伴才能走完全程。那你说呢?」 艾蕾诺亚微笑着,像在温柔地教导着一个迟钝的孩子似的。 而这次轮到我让身体躺到椅背上了。 「……这么说也是没错啦……」 但我也正是为了要让能和羽贺那共度的时光增加,才要寻找增加工作的效率方法。总觉得这样做好像又让问题绕了一圈回到原点。 再怎么说,就算我比现在更加拼命工作,又能提高多少效率呢? 我觉得这样不但会让我和羽贺那共度的时光变得极端少,同时对工作的进度也只不过能造成些微影响而已。 这样的话,难道我只能照克莉丝说的那样抛下责任,并把名为良心苛责的这个东西拿去抵押而已了吗? 在我将双臂叉在胸前低声沉吟的时候,艾蕾诺亚突然站了起来走向厨房。 接下来,她在正洗着碗盘的理沙耳边小声讲了些什么。 理沙稍微将身体往她那边靠去,听完她的耳语后又朝我这边瞥了一眼,像是拿我没办法似的笑了。 因为她那样子一副像要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似的,让一旁的雷娜也露出苦笑。 理沙擦了擦手,摆出一副实在觉得我无可救药似的表情对朝我这边走来。 坐在椅子上的我此时的心境,就像个等着被骂的小孩一样。 「阿晴你哟,真的不管到几岁都还是小孩耶。」 理沙双手插腰站到了我面前,让我也只能耸耸肩抬起头看她。 「你要明白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好走的捷径。想要有美好人生的话,生活节制、感谢神明、脚踏实地来过活才是最好的方法呀。」 既然具有压倒性安定感的理沙都这么开口了,那我自己也无法违抗她。 「要是我觉得这么做还不够呢?」 虽然我猜想理沙应该会说出「贪婪是罪」之类的话,但她在稍微沉思了一会之后却这么说道。 「虽然一步一脚印才能走得长远这句谚语是理所当然,却也满不容易实践呢。不过如果脚踏实地过活并保持身心健康的话,应该也就能走得更久吧。如此一来人也就能靠自己的力量,走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理沙说的这番话,是感觉会在礼拜日的讲道中听到的,既理所当然也是至高无上的道理。 「不过从你脸上的表情看来,这种事情你应该早明白了吧。」 「唔。」 「所以我才说你是孩子呀。如果以为光知道到自己有哪些短处就能成为大人的话,阿晴你可还是个小孩呢。」 理沙伸手指着我,手指就这样子按上了我的鼻头。 「你必须明白自己所处的位子有多么不简单,才能算是大人呀。」 「所……所以……你的意思是……?」 听到我这么问,理沙像是觉得目瞪口呆似的,笑着叹了口气后说。 「身为听阿晴立下永恒之爱誓言的人,我想我有必要让贪求着永恒而迷惘的羔羊醒悟才行呢。」 在我们的婚礼上担任见证人的理沙,手指左扭右扭地压扁了我的鼻子。 「健康的饮食、适当的睡眠和脚踏实地的生活,每项都是要进行漫长的旅程所不可或缺的。可是呀,就因为我接下了重任一手拿着圣经一手施予你们祝福,才能切身体会到一件事。」 「……什么事?」 理沙往艾蕾诺亚看了一眼后,回头看我。 「有同伴的话虽然能让人力量百倍。不过也是有东西比同伴还更加强大呢。」 「而阿晴先生也就正要得到这个东西了。」 「我说呀,不管生活得多健康,也都比不上得到一位理想的伴侣更能让人长命百岁哦。这句话可不只是外婆的至理名言,在现代的健康调查之中也是个压倒性无可撼动的事实喔。你就给我把这一点好~~~~~~~好铭记在心吧。所以说啰,要是你忘了你现在为何能和羽贺那在一起的经过,而打着想草草交代现在的工作获得空闲这种念头,那就跟童话故事中因为太想要金子,所以许愿要让手摸到的东西全变成黄金的国王一样了呀。真拿你没法子!」 虽然我心想,要是理沙再继续蹭我鼻头的话,我的鼻子就要变得跟小丑的红鼻子一样了,但却也无法否认小丑的外观和此刻的我很搭。 在艾蕾诺亚和理沙的面前的我,还完全停留在九年前的那副孩子模样没有改变。 「我讲到这边应该够了哦?」 「我想阿晴先生应该也有在反省了吧。」 虽然她们这样毫不留情地讲我,但我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艾蕾诺亚小姐也别搭理这种小鬼了,来我们这里吧。等下我要把赛侯和马可赶走,想请你帮忙我来烤点心用的派呢。」 「呵呵。一切谨遵你的指示啰。」 我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被她们留在客厅里面。 这让我心中有种仿佛寂寞、又仿佛觉得很舒服,实在无以形容的奇妙情绪。 或许这是因为我发现自己被愚蠢的幻影所迷惑,才会有这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吧。 到头来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充满甜头的投资,我也只能脚踏实地像只驴子一样吃足草缓步前进才是最好的。而这件事我不是早已心知肚明了吗? 而除此之外,我更已经得到了比纯金还要更尊贵的存在。 要是这也能算是一种投资的话,那世上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投资能胜过它了。 只要想想为什么发源于房地产的投资泡沫,会是史上最强的投资也就能明白这一点。 虽然世上有很多赔率好的赌注,但你几乎都只能在那些东西上下注限定的金额。不管报酬有多么优渥,如果只能押注零头的话,那做为赌博的魅力也就很低了。 当初的那场赌注,就是因为可以赌上莫大的金额而且报酬又相当巨大,才会让人如此梦寐以求。 既然这样—— 我从椅子上起身穿过走廊,站在艾蕾诺亚借宿的房间前面。 这会是一场,更胜于押注在那场投机泡沫上的赌注。 毕竟我能够在这边无限制地赌上自己的一切,而且能得到的回报也是无与伦比的。 「羽贺那。」 我在敲过门后缓缓将门打开,看到羽贺那坐在房间正中央,驼着背不知道专注地在做着什么事情。 虽然羽贺那注意到我进房而回头看我,露出了有点困扰的表情,但马上也就有无法隐藏的愉快情绪从她表情中流露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呀?」 羽贺那把她拿在手上的东西拿给我看,代替了回答。 「毛线?」 「她说在地球上这是送礼的首选。」 羽贺那一边这么说,一边依然很专心地动手打着毛线。虽然羽贺那好像总给人一种很笨拙的印象,但我在看到她手部机械性的动作,以及地板上教着什么很复杂编织步骤的书后也就能释怀了。看来羽贺那应该很适合打毛线。 「我先问一下,你会织什么来送我呀?」 因为月面的气候被控制在和地球上的春季相符的关系,羽贺那打算织什么来给我也实在无法预测。 羽贺那朝这么问的我看来,打从心底感到开心似的笑着。 「是秘密。」 我弯下膝盖,跟羽贺那一样在地板上坐下,从她身后紧紧抱住她那纤瘦的身躯。 虽然羽贺那好像觉得很痒所以忸动着身体,但她一下就被圈进了我的臂弯里面。 她的身体虽然还是一样纤瘦,但最近稍微有了些圆润的感觉。 我就这样紧紧抱着羽贺那,从她背后瞧着她手上的东西。 虽然她说了那是秘密,但我果然还是觉得在意。这就像在做投资时,人再把资金全投进场后,也还是会在意会得到多少利润。 再说羽贺那光是露出笑容,就会为我带来比付出的心力还多上几百倍的报酬,所以对我来说可说是最棒的投资目标了,而羽贺那为我编织的东西,对我来说也当然是—— 「咦?」 在注意到羽贺那手上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之后,我的思考停止了。 「这个是……?」 我紧抱着羽贺那身躯的手,下意识地去触摸羽贺那织着的那东西。 羽贺那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微笑。 我用颤抖的手摸着那样东西,看着羽贺那的侧脸。 看到羽贺那羞涩地对我浅浅微笑,我便理解了。 所谓投资,说穿了也就是会产生什么东西出来的行为。 既然如此—— 「阿晴。」 我最爱的人呼唤了我的名字,而我也一并抱紧了她们。 最棒的投资就在此诞生了。 现在就算时间不为我停下来也无所谓了。因为在投资中,就是要有变化才能带给人喜悦啊。 于是我理解到自己将来该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地去爱,去爱与她们共度的时时刻刻。 (完) 第一卷特典 安利美特版 炒股就是心理战。 这并非什么比喻,而是这句话便道尽了一切。 当然了,要是一家公司持续获得大量收益,其股价之后也继续上升的预测精确度也会满高。然而世上诸事却并非都如此简单易懂,而且大部分公司的业绩也都是不稳定的。 那为什么在这种条件之下,还是会出现炒股炒得好或炒得不好的人呢?为什么会有人获得传说般的巨大获益呢? 这是因为那些人选在最好预测的地方进行一搏的关系。 虽然参加股票交易的人数庞大,但能像景气状况、世界情势、企业的状态等,能当作交易指引的指标却为数甚少。 甚至大多数的人在进行投资的时候根本也不经深思熟虑。可能光是听到谁推荐某支股票,就会遵从建议而买进。 而如此一来,即便不使用什么复杂奇诡的经济理论,而只需推测那群人的思考方式也就足够了。毕竟股票说到底也就是会随着大家的买进而升值的东西。 只要观看受欢迎的股票解盘节目,就可以马上知道肥鹅们会想要买什么股票。接下来的决胜点也就在于能多快地买进该股票上了。 如果想要赚更多钱的话,就要在一支股票被受欢迎的股票节目推荐之前,就推测出会对那些被预期会受欢迎的股票做推荐的人们在想什么。那如果想更超前一步的话呢?道理也是很简单的。 你就只需要却预测那些,会去预测在众人依循的股票节目上推荐股票的评论者们偏好什么股票的人们,自己又会去购买什么股票就行了。 而就这样再往更源头处去追也是一种选择。 总而言之,这也就说明了炒股的一切。不管经济理论也好、市场分析也好、运势也好,甚至是行星直列也无妨,这些事情唯一的意义,就只在于它们会被某些人当成判断的依据,仅此而已。 炒股,也就是心理战啊。 而我就是在这个地方得到了了不得的获利。 我有办法很快想到其他人会思考什么,并抢在他们前头。 要看穿人的思想,也不是什么难事。 照理说,这不该是什么难事才对啊…… 「你又惹她生气啦?」 身为成年人、身高也比我还高的理沙傻眼地对我这么说。 对离家出走的我来说,她双手叉腰的模样会让我想起老家的母亲,让我很难以招架。 我缩起脖子别过脸去,而后便听到了一声叹气。 于是我尝试找藉口。 「都是那家伙自己突然发火啦。就在我坐到沙发上之后,她突然就生气了。」 我回想起几分钟前的状况,对方蛮不讲理的态度反而把我搞得比她更不高兴。 当我刚刚坐到沙发上,用携带装置进行股票交易的时候,感受到有人再看我的目光。 我一看发现有个女生从厨房那边朝我瞪来。 她的头发和双眼漆黑得仿佛会将人吸进去,一身衣服也都是黑的,因为她还穿着黑裤袜的关系,从头到脚都是一身黑;虽然外貌算得上是可爱,但态度却让人觉得很烦燥,羽贺那这个女生就是这个样子。 而她现在直直瞪往我这边来。 因为她瞪人的样子实在是带有太明显的敌意,让我心生害怕地出口反问了她一句:「你是怎样?」 但羽贺那依然还是瞪着我,半句话也不说,之后便忽地一甩头回房去了。 就算到了晚餐时间,羽贺那还是一直很不高兴,完全不朝我瞧上一眼。 既然大家都在同张桌子上吃饭,就算理沙没有特别雪亮的眼睛,也没道理不注意到这件事。 羽贺那表现得俨然当我不存在似的,在吃完饭后很干脆地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 所以在那之后,理沙就向我问了状况。 「可是这应该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理沙将双臂交叉在胸前,一脸很疲惫似的对我问道。说起来我和羽贺那也算是跟理沙借地方住的食客,要是我们之间起争执的话,理沙这个屋主也会无奈地想长叹一口气吧。 但是我不明白的事情怎么想也是不明白啊。 「我完全想不到可能的原因。基本上我从一早就一直在沙发那里了,哪有什么空档去惹她生气咧?还是说我人在这边就碍着她了啊?」 因为羽贺那要比我更早在这个地方寄宿,所以她或许会觉得这个地方是她的地盘吧。 「嗯~?我是觉得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发脾气啦。」 「那我就不知道啦。想都想不到。」 我很干脆地这么回答。 「要说的话,是我的存在本身就让她很不愉快吧。这状况已经无解了。」 我刻意对着理沙大动作地双手一摊。 我靠着在股票交易中看穿他人的想法而不断累积着获益。虽然我很擅长推测对方在想什么,但就只有面对羽贺那时,我完全无法看透她的想法。 她总是面无表情,好像在生闷气,也没办法跟人好好讲话。 不过即使如此,我最近也大概抓到她会生气的点是哪些了,就算没能跟她打好交情,相处上也能算是稳定。 结果在突然之间就发生了这次的事。 我用鼻子哼了一声后,把视线掉回装置的画面上。 我可不想要再跟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打交道,而浪费更多时间了。 虽然理沙看起来对我这样做有些不高兴,但她好像也看不到我们的关系能有什么进展,所以也就没多说什么。 就算我能看穿人的想法而赚到大钱,也没办法预测又乖僻又拗脾气的女生善变的心理。 有错的人可不是我啊。 当我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在厨房正要开始洗碗盘的理沙突然叫了我一声。 「我说啊,阿晴?」 听到她叫我名字,我便朝她看去。 接着我看到她手上拿了一个原本放在流理台上,外观没什么特别之处的马克杯。 「你该不会用了这个杯子吧?」 「嗄?嗯……我可能用了吧。」 我在不假思索地这么回答后,突然想通了。 「呃,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我看就是吧。」 我看理沙轻轻晃了晃那个马克杯,不禁开口这么说。 「可……可是……我也是有在注意啊。那个杯子不是羽贺那专用的东西吧?理沙你不是也会用吗?」 我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以为那是公物啊。 理沙听完我的主张,看了看手上拿着的马克杯后朝我看了过来。 她脸上挂着苦笑,不知怎地好像是在顾虑我的心情似的。 「你别看她那样,人家也是女孩子呀。」 「啥啊?」 听我不解地这样问道,理沙只是边露出尴尬的笑容边耸耸肩说。 「阿晴你是男生嘛。」 「……」 我因为惊讶而一时无话可说。 而我之所以会感到惊讶,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好像因为这个说法而有点受伤。 「羽贺那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明白讲的吧。」 理沙像是理解了状况似的点了点头后,看着我露出了同情的笑容。 「嗳,这是心思不够细腻的话比较注意不到的小地方吧。你就别太在意啰。」 她说完便回头继续洗碗了。 我看着理沙的背影,接着再将视线移回手上装置上面。 显示在荧幕上的什么股票数据完全没进到我脑袋里。 因为用 了女生用过的马克杯所以被对方讨厌的这件事,让我产生的动摇大到超乎我的想像。 我是藉着看穿人的想法在赚大钱的。 但看起来我却连自己有这样的一面都不清楚,甚至心思也不够细密的样子。 「……」 陷入这样的冲击之中的我也就只好对着空气找藉口,主张股票是没有性别之分的。 第一卷特典 虎之穴版 「完美的赌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 我在照得到太阳的庭院树荫下,悠悠地远眺着风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个地方是倚崖而建的房子之中位在三楼的庭院,所以景观很不错。 我想要是从这里远眺,或许能看见黄金的国度吧。 「怎~么啦?要是年纪轻轻就想着怎么轻松赚钱,那可没办法成为像样的大人哦。」 理沙对我这么说道,一副像要把她挂着的玫瑰念珠十字架举起来似的 她相当遵从神的教诲,主张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要是找出那个方法的过程很辛苦的话,神明也应该会网开一面吧?毕竟我有努力过了啊。」 「嗯……哼?」 比我大了四五岁的理沙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成熟,但却在这种地方有点脱线。 「你说的是零风险的话,那不存在。」 在这时一句话岔了进来的,是一个和这午后暖阳的空气不太搭的干冷声音。 「你醒着啊。」 「我本来就没睡。」 我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一身黑的少女——羽贺那正将头枕在理沙的大腿上。虽然她好像头脑很好,但嘴巴却很坏,个性也有点糟糕。 因为理沙听了她这么说之后呵呵笑了,看来她刚刚果然有睡着吧。 不过要是羽贺那对这话题感兴趣的话,那我也会想听听看她怎么说。 「要不然……对了,你看嘛。不是有种广为人知的赌局吗?就是抛硬币,猜对正反面的话就能得到赌注的两倍金额。如果赌赢的话就能赚到大钱,而就算赌输了,接着也可以用加倍的金额下注。接下来要是赢了的话,不但可以拿回刚刚输掉的份,而且又能另外赚到钱。因为硬币不会永远是一直丢出正面或反面,所以绝对有赢的机会。」 理沙的视线望向了空中,脸上的表情像在说着「确实如此……」。 不过羽贺那只是缩起了她侧卧着的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那副模样活像是一只黑猫。 「如果自己手上的资金很充分、对方也一定会允诺赌注、无论何时都能收手的话,那就成立。但因为这种条件对对方不利,基本上也要对方愿意以机率是二分之一而赔率是两倍为前提才会有利。」 「这么说的话,完美的赌局果然存在不是吗?」 「不存在。」 「为什么啦?」 「其中的风险是对方可能发现自己处于不利的状态。这个知名的赌局是以进行无限次赌博为前提,才能让期待值往无限发散,也才确实变成一种完美的投资。但要是赌博的次数变成有限,那期待值也几乎等于不存在。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惨赔。零风险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明明外表看起来像只在理沙的大腿上打滚的黑猫,但羽贺那的说词却很俐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我真觉得她是个奇妙的家伙。 在我这么想时,羽贺那又再次缩起了身体。因为她是脱了鞋躺着的,可以看到她被黑裤袜包裹着的小巧脚趾抖动着,看起来诱人得古怪。 但感觉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看的行为就像个卑劣的禽兽似的,总让我觉得不太甘心。但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毕竟是男生,而羽贺那就算性格如此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不小心就会朝她看去。 「羽贺那。」 这时理沙叫了羽贺那一声,让我赶忙别开目光。 「……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羽贺那被理沙这么一问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高兴地调转回头。 我想这应该是羽贺那表现不好意思的方式吧,不过我也是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我差一点点就要让自己在羽贺那面前丑态尽露了。 果然没有什么方法是完美的啊。 风险和报酬这对兄弟往往是背靠背的。 我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稍感烦闷而闭上了眼睛。 「完美的赌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 我在照得到太阳的庭院树荫下,悠悠地远眺着风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个地方是倚崖而建的房子之中位在三楼的庭院,所以景观很不错。 我想要是从这里远眺,或许能看见黄金的国度吧。 「怎~么啦?要是年纪轻轻就想着怎么轻松赚钱,那可没办法成为像样的大人哦。」 理沙对我这么说道,一副像要把她挂着的玫瑰念珠十字架举起来似的 她相当遵从神的教诲,主张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要是找出那个方法的过程很辛苦的话,神明也应该会网开一面吧?毕竟我有努力过了啊。」 「嗯……哼?」 比我大了四五岁的理沙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成熟,但却在这种地方有点脱线。 「你说的是零风险的话,那不存在。」 在这时一句话岔了进来的,是一个和这午后暖阳的空气不太搭的干冷声音。 「你醒着啊。」 「我本来就没睡。」 我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一身黑的少女——羽贺那正将头枕在理沙的大腿上。虽然她好像头脑很好,但嘴巴却很坏,个性也有点糟糕。 因为理沙听了她这么说之后呵呵笑了,看来她刚刚果然有睡着吧。 不过要是羽贺那对这话题感兴趣的话,那我也会想听听看她怎么说。 「要不然……对了,你看嘛。不是有种广为人知的赌局吗?就是抛硬币,猜对正反面的话就能得到赌注的两倍金额。如果赌赢的话就能赚到大钱,而就算赌输了,接着也可以用加倍的金额下注。接下来要是赢了的话,不但可以拿回刚刚输掉的份,而且又能另外赚到钱。因为硬币不会永远是一直丢出正面或反面,所以绝对有赢的机会。」 理沙的视线望向了空中,脸上的表情像在说着「确实如此……」。 不过羽贺那只是缩起了她侧卧着的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那副模样活像是一只黑猫。 「如果自己手上的资金很充分、对方也一定会允诺赌注、无论何时都能收手的话,那就成立。但因为这种条件对对方不利,基本上也要对方愿意以机率是二分之一而赔率是两倍为前提才会有利。」 「这么说的话,完美的赌局果然存在不是吗?」 「不存在。」 「为什么啦?」 「其中的风险是对方可能发现自己处于不利的状态。这个知名的赌局是以进行无限次赌博为前提,才能让期待值往无限发散,也才确实变成一种完美的投资。但要是赌博的次数变成有限,那期待值也几乎等于不存在。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惨赔。零风险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明明外表看起来像只在理沙的大腿上打滚的黑猫,但羽贺那的说词却很俐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我真觉得她是个奇妙的家伙。 在我这么想时,羽贺那又再次缩起了身体。因为她是脱了鞋躺着的,可以看到她被黑裤袜包裹着的小巧脚趾抖动着,看起来诱人得古怪。 但感觉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看的行为就像个卑劣的禽兽似的,总让我觉得不太甘心。但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毕竟是男生,而羽贺那就算性格如此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不小心就会朝她看去。 「羽贺那。」 这时理沙叫了羽贺那一声,让我赶忙别开目光。 「……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羽贺那被理沙这么一问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高兴地调转回头。 我想这应该是羽贺那表现不好意思的方式吧,不过我也是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我差一点点就要让自己在羽贺那面前丑态尽露了。 果然没有什么方法是完美的啊。 风险和报酬这对兄弟往往是背靠背的。 我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稍感烦闷而闭上了眼睛。 「完美的赌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 我在照得到太阳的庭院树荫下,悠悠地远眺着风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个地方是倚崖而建的房子之中位在三楼的庭院,所以景观很不错。 我想要是从这里远眺,或许能看见黄金的国度吧。 「怎~么啦?要是年纪轻轻就想着怎么轻松赚钱,那可没办法成为像样的大人哦。」 理沙对我这么说道,一副像要把她挂着的玫瑰念珠十字架举起来似的 她相当遵从神的教诲,主张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要是找出那个方法的过程很辛苦的话,神明也应该会网开一面吧?毕竟我有努力过了啊。」 「嗯……哼?」 比我大了四五岁的理沙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成熟,但却在这种地方有点脱线。 「你说的是零风险的话,那不存在。」 在这时一句话岔了进来的,是一个和这午后暖阳的空气不太搭的干冷声音。 「你醒着啊。」 「我本来就没睡。」 我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一身黑的少女——羽贺那正将头枕在理沙的大腿上。虽然她好像头脑很好,但嘴巴却很坏,个性也有点糟糕。 因为理沙听了她这么说之后呵呵笑了,看来她刚刚果然有睡着吧。 不过要是羽贺那对这话题感兴趣的话,那我也会想听听看她怎么说。 「要不然……对了,你看嘛。不是有种广为人知的赌局吗?就是抛硬币,猜对正反面的话就能得到赌注的两倍金额。如果赌赢的话就能赚到大钱,而就算赌输了,接着也可以用加倍的金额下注。接下来要是赢了的话,不但可以拿回刚刚输掉的份,而且又能另外赚到钱。因为硬币不会永远是一直丢出正面或反面,所以绝对有赢的机会。」 理沙的视线望向了空中,脸上的表情像在说着「确实如此……」。 不过羽贺那只是缩起了她侧卧着的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那副模样活像是一只黑猫。 「如果自己手上的资金很充分、对方也一定会允诺赌注、无论何时都能收手的话,那就成立。但因为这种条件对对方不利,基本上也要对方愿意以机率是二分之一而赔率是两倍为前提才会有利。」 「这么说的话,完美的赌局果然存在不是吗?」 「不存在。」 「为什么啦?」 「其中的风险是对方可能发现自己处于不利的状态。这个知名的赌局是以进行无限次赌博为前提,才能让期待值往无限发散,也才确实变成一种完美的投资。但要是赌博的次数变成有限,那期待值也几乎等于不存在。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惨赔。零风险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明明外表看起来像只在理沙的大腿上打滚的黑猫,但羽贺那的说词却很俐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我真觉得她是个奇妙的家伙。 在我这么想时,羽贺那又再次缩起了身体。因为她是脱了鞋躺着的,可以看到她被黑裤袜包裹着的小巧脚趾抖动着,看起来诱人得古怪。 但感觉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看的行为就像个卑劣的禽兽似的,总让我觉得不太甘心。但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毕竟是男生,而羽贺那就算性格如此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不小心就会朝她看去。 「羽贺那。」 这时理沙叫了羽贺那一声,让我赶忙别开目光。 「……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羽贺那被理沙这么一问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高兴地调转回头。 我想这应该是羽贺那表现不好意思的方式吧,不过我也是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我差一点点就要让自己在羽贺那面前丑态尽露了。 果然没有什么方法是完美的啊。 风险和报酬这对兄弟往往是背靠背的。 我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稍感烦闷而闭上了眼睛。 「完美的赌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 我在照得到太阳的庭院树荫下,悠悠地远眺着风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个地方是倚崖而建的房子之中位在三楼的庭院,所以景观很不错。 我想要是从这里远眺,或许能看见黄金的国度吧。 「怎~么啦?要是年纪轻轻就想着怎么轻松赚钱,那可没办法成为像样的大人哦。」 理沙对我这么说道,一副像要把她挂着的玫瑰念珠十字架举起来似的 她相当遵从神的教诲,主张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要是找出那个方法的过程很辛苦的话,神明也应该会网开一面吧?毕竟我有努力过了啊。」 「嗯……哼?」 比我大了四五岁的理沙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成熟,但却在这种地方有点脱线。 「你说的是零风险的话,那不存在。」 在这时一句话岔了进来的,是一个和这午后暖阳的空气不太搭的干冷声音。 「你醒着啊。」 「我本来就没睡。」 我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一身黑的少女——羽贺那正将头枕在理沙的大腿上。虽然她好像头脑很好,但嘴巴却很坏,个性也有点糟糕。 因为理沙听了她这么说之后呵呵笑了,看来她刚刚果然有睡着吧。 不过要是羽贺那对这话题感兴趣的话,那我也会想听听看她怎么说。 「要不然……对了,你看嘛。不是有种广为人知的赌局吗?就是抛硬币,猜对正反面的话就能得到赌注的两倍金额。如果赌赢的话就能赚到大钱,而就算赌输了,接着也可以用加倍的金额下注。接下来要是赢了的话,不但可以拿回刚刚输掉的份,而且又能另外赚到钱。因为硬币不会永远是一直丢出正面或反面,所以绝对有赢的机会。」 理沙的视线望向了空中,脸上的表情像在说着「确实如此……」。 不过羽贺那只是缩起了她侧卧着的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那副模样活像是一只黑猫。 「如果自己手上的资金很充分、对方也一定会允诺赌注、无论何时都能收手的话,那就成立。但因为这种条件对对方不利,基本上也要对方愿意以机率是二分之一而赔率是两倍为前提才会有利。」 「这么说的话,完美的赌局果然存在不是吗?」 「不存在。」 「为什么啦?」 「其中的风险是对方可能发现自己处于不利的状态。这个知名的赌局是以进行无限次赌博为前提,才能让期待值往无限发散,也才确实变成一种完美的投资。但要是赌博的次数变成有限,那期待值也几乎等于不存在。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惨赔。零风险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明明外表看起来像只在理沙的大腿上打滚的黑猫,但羽贺那的说词却很俐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我真觉得她是个奇妙的家伙。 在我这么想时,羽贺那又再次缩起了身体。因为她是脱了鞋躺着的,可以看到她被黑裤袜包裹着的小巧脚趾抖动着,看起来诱人得古怪。 但感觉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看的行为就像个卑劣的禽兽似的,总让我觉得不太甘心。但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毕竟是男生,而羽贺那就算性格如此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不小心就会朝她看去。 「羽贺那。」 这时理沙叫了羽贺那一声,让我赶忙别开目光。 「……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羽贺那被理沙这么一问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高兴地调转回头。 我想这应该是羽贺那表现不好意思的方式吧,不过我也是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我差一点点就要让自己在羽贺那面前丑态尽露了。 果然没有什么方法是完美的啊。 风险和报酬这对兄弟往往是背靠背的。 我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稍感烦闷而闭上了眼睛。 「完美的赌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 我在照得到太阳的庭院树荫下,悠悠地远眺着风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个地方是倚崖而建的房子之中位在三楼的庭院,所以景观很不错。 我想要是从这里远眺,或许能看见黄金的国度吧。 「怎~么啦?要是年纪轻轻就想着怎么轻松赚钱,那可没办法成为像样的大人哦。」 理沙对我这么说道,一副像要把她挂着的玫瑰念珠十字架举起来似的 她相当遵从神的教诲,主张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要是找出那个方法的过程很辛苦的话,神明也应该会网开一面吧?毕竟我有努力过了啊。」 「嗯……哼?」 比我大了四五岁的理沙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成熟,但却在这种地方有点脱线。 「你说的是零风险的话,那不存在。」 在这时一句话岔了进来的,是一个和这午后暖阳的空气不太搭的干冷声音。 「你醒着啊。」 「我本来就没睡。」 我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一身黑的少女——羽贺那正将头枕在理沙的大腿上。虽然她好像头脑很好,但嘴巴却很坏,个性也有点糟糕。 因为理沙听了她这么说之后呵呵笑了,看来她刚刚果然有睡着吧。 不过要是羽贺那对这话题感兴趣的话,那我也会想听听看她怎么说。 「要不然……对了,你看嘛。不是有种广为人知的赌局吗?就是抛硬币,猜对正反面的话就能得到赌注的两倍金额。如果赌赢的话就能赚到大钱,而就算赌输了,接着也可以用加倍的金额下注。接下来要是赢了的话,不但可以拿回刚刚输掉的份,而且又能另外赚到钱。因为硬币不会永远是一直丢出正面或反面,所以绝对有赢的机会。」 理沙的视线望向了空中,脸上的表情像在说着「确实如此……」。 不过羽贺那只是缩起了她侧卧着的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那副模样活像是一只黑猫。 「如果自己手上的资金很充分、对方也一定会允诺赌注、无论何时都能收手的话,那就成立。但因为这种条件对对方不利,基本上也要对方愿意以机率是二分之一而赔率是两倍为前提才会有利。」 「这么说的话,完美的赌局果然存在不是吗?」 「不存在。」 「为什么啦?」 「其中的风险是对方可能发现自己处于不利的状态。这个知名的赌局是以进行无限次赌博为前提,才能让期待值往无限发散,也才确实变成一种完美的投资。但要是赌博的次数变成有限,那期待值也几乎等于不存在。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惨赔。零风险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明明外表看起来像只在理沙的大腿上打滚的黑猫,但羽贺那的说词却很俐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我真觉得她是个奇妙的家伙。 在我这么想时,羽贺那又再次缩起了身体。因为她是脱了鞋躺着的,可以看到她被黑裤袜包裹着的小巧脚趾抖动着,看起来诱人得古怪。 但感觉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看的行为就像个卑劣的禽兽似的,总让我觉得不太甘心。但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毕竟是男生,而羽贺那就算性格如此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不小心就会朝她看去。 「羽贺那。」 这时理沙叫了羽贺那一声,让我赶忙别开目光。 「……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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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的风险是对方可能发现自己处于不利的状态。这个知名的赌局是以进行无限次赌博为前提,才能让期待值往无限发散,也才确实变成一种完美的投资。但要是赌博的次数变成有限,那期待值也几乎等于不存在。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惨赔。零风险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明明外表看起来像只在理沙的大腿上打滚的黑猫,但羽贺那的说词却很俐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我真觉得她是个奇妙的家伙。 在我这么想时,羽贺那又再次缩起了身体。因为她是脱了鞋躺着的,可以看到她被黑裤袜包裹着的小巧脚趾抖动着,看起来诱人得古怪。 但感觉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看的行为就像个卑劣的禽兽似的,总让我觉得不太甘心。但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毕竟是男生,而羽贺那就算性格如此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不小心就会朝她看去。 「羽贺那。」 这时理沙叫了羽贺那一声,让我赶忙别开目光。 「……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羽贺那被理沙这么一问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高兴地调转回头。 我想这应该是羽贺那表现不好意思的方式吧,不过我也是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我差一点点就要让自己在羽贺那面前丑态尽露了。 果然没有什么方法是完美的啊。 风险和报酬这对兄弟往往是背靠背的。 我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稍感烦闷而闭上了眼睛。 「完美的赌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 我在照得到太阳的庭院树荫下,悠悠地远眺着风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个地方是倚崖而建的房子之中位在三楼的庭院,所以景观很不错。 我想要是从这里远眺,或许能看见黄金的国度吧。 「怎~么啦?要是年纪轻轻就想着怎么轻松赚钱,那可没办法成为像样的大人哦。」 理沙对我这么说道,一副像要把她挂着的玫瑰念珠十字架举起来似的 她相当遵从神的教诲,主张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要是找出那个方法的过程很辛苦的话,神明也应该会网开一面吧?毕竟我有努力过了啊。」 「嗯……哼?」 比我大了四五岁的理沙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成熟,但却在这种地方有点脱线。 「你说的是零风险的话,那不存在。」 在这时一句话岔了进来的,是一个和这午后暖阳的空气不太搭的干冷声音。 「你醒着啊。」 「我本来就没睡。」 我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一身黑的少女——羽贺那正将头枕在理沙的大腿上。虽然她好像头脑很好,但嘴巴却很坏,个性也有点糟糕。 因为理沙听了她这么说之后呵呵笑了,看来她刚刚果然有睡着吧。 不过要是羽贺那对这话题感兴趣的话,那我也会想听听看她怎么说。 「要不然……对了,你看嘛。不是有种广为人知的赌局吗?就是抛硬币,猜对正反面的话就能得到赌注的两倍金额。如果赌赢的话就能赚到大钱,而就算赌输了,接着也可以用加倍的金额下注。接下来要是赢了的话,不但可以拿回刚刚输掉的份,而且又能另外赚到钱。因为硬币不会永远是一直丢出正面或反面,所以绝对有赢的机会。」 理沙的视线望向了空中,脸上的表情像在说着「确实如此……」。 不过羽贺那只是缩起了她侧卧着的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那副模样活像是一只黑猫。 「如果自己手上的资金很充分、对方也一定会允诺赌注、无论何时都能收手的话,那就成立。但因为这种条件对对方不利,基本上也要对方愿意以机率是二分之一而赔率是两倍为前提才会有利。」 「这么说的话,完美的赌局果然存在不是吗?」 「不存在。」 「为什么啦?」 「其中的风险是对方可能发现自己处于不利的状态。这个知名的赌局是以进行无限次赌博为前提,才能让期待值往无限发散,也才确实变成一种完美的投资。但要是赌博的次数变成有限,那期待值也几乎等于不存在。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惨赔。零风险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明明外表看起来像只在理沙的大腿上打滚的黑猫,但羽贺那的说词却很俐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我真觉得她是个奇妙的家伙。 在我这么想时,羽贺那又再次缩起了身体。因为她是脱了鞋躺着的,可以看到她被黑裤袜包裹着的小巧脚趾抖动着,看起来诱人得古怪。 但感觉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看的行为就像个卑劣的禽兽似的,总让我觉得不太甘心。但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毕竟是男生,而羽贺那就算性格如此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不小心就会朝她看去。 「羽贺那。」 这时理沙叫了羽贺那一声,让我赶忙别开目光。 「……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羽贺那被理沙这么一问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高兴地调转回头。 我想这应该是羽贺那表现不好意思的方式吧,不过我也是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我差一点点就要让自己在羽贺那面前丑态尽露了。 果然没有什么方法是完美的啊。 风险和报酬这对兄弟往往是背靠背的。 我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稍感烦闷而闭上了眼睛。 「完美的赌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 我在照得到太阳的庭院树荫下,悠悠地远眺着风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个地方是倚崖而建的房子之中位在三楼的庭院,所以景观很不错。 我想要是从这里远眺,或许能看见黄金的国度吧。 「怎~么啦?要是年纪轻轻就想着怎么轻松赚钱,那可没办法成为像样的大人哦。」 理沙对我这么说道,一副像要把她挂着的玫瑰念珠十字架举起来似的 她相当遵从神的教诲,主张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要是找出那个方法的过程很辛苦的话,神明也应该会网开一面吧?毕竟我有努力过了啊。」 「嗯……哼?」 比我大了四五岁的理沙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成熟,但却在这种地方有点脱线。 「你说的是零风险的话,那不存在。」 在这时一句话岔了进来的,是一个和这午后暖阳的空气不太搭的干冷声音。 「你醒着啊。」 「我本来就没睡。」 我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一身黑的少女——羽贺那正将头枕在理沙的大腿上。虽然她好像头脑很好,但嘴巴却很坏,个性也有点糟糕。 因为理沙听了她这么说之后呵呵笑了,看来她刚刚果然有睡着吧。 不过要是羽贺那对这话题感兴趣的话,那我也会想听听看她怎么说。 「要不然……对了,你看嘛。不是有种广为人知的赌局吗?就是抛硬币,猜对正反面的话就能得到赌注的两倍金额。如果赌赢的话就能赚到大钱,而就算赌输了,接着也可以用加倍的金额下注。接下来要是赢了的话,不但可以拿回刚刚输掉的份,而且又能另外赚到钱。因为硬币不会永远是一直丢出正面或反面,所以绝对有赢的机会。」 理沙的视线望向了空中,脸上的表情像在说着「确实如此……」。 不过羽贺那只是缩起了她侧卧着的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那副模样活像是一只黑猫。 「如果自己手上的资金很充分、对方也一定会允诺赌注、无论何时都能收手的话,那就成立。但因为这种条件对对方不利,基本上也要对方愿意以机率是二分之一而赔率是两倍为前提才会有利。」 「这么说的话,完美的赌局果然存在不是吗?」 「不存在。」 「为什么啦?」 「其中的风险是对方可能发现自己处于不利的状态。这个知名的赌局是以进行无限次赌博为前提,才能让期待值往无限发散,也才确实变成一种完美的投资。但要是赌博的次数变成有限,那期待值也几乎等于不存在。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惨赔。零风险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明明外表看起来像只在理沙的大腿上打滚的黑猫,但羽贺那的说词却很俐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我真觉得她是个奇妙的家伙。 在我这么想时,羽贺那又再次缩起了身体。因为她是脱了鞋躺着的,可以看到她被黑裤袜包裹着的小巧脚趾抖动着,看起来诱人得古怪。 但感觉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看的行为就像个卑劣的禽兽似的,总让我觉得不太甘心。但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毕竟是男生,而羽贺那就算性格如此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不小心就会朝她看去。 「羽贺那。」 这时理沙叫了羽贺那一声,让我赶忙别开目光。 「……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羽贺那被理沙这么一问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高兴地调转回头。 我想这应该是羽贺那表现不好意思的方式吧,不过我也是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我差一点点就要让自己在羽贺那面前丑态尽露了。 果然没有什么方法是完美的啊。 风险和报酬这对兄弟往往是背靠背的。 我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稍感烦闷而闭上了眼睛。 「完美的赌局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吗?」 我在照得到太阳的庭院树荫下,悠悠地远眺着风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个地方是倚崖而建的房子之中位在三楼的庭院,所以景观很不错。 我想要是从这里远眺,或许能看见黄金的国度吧。 「怎~么啦?要是年纪轻轻就想着怎么轻松赚钱,那可没办法成为像样的大人哦。」 理沙对我这么说道,一副像要把她挂着的玫瑰念珠十字架举起来似的 她相当遵从神的教诲,主张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要是找出那个方法的过程很辛苦的话,神明也应该会网开一面吧?毕竟我有努力过了啊。」 「嗯……哼?」 比我大了四五岁的理沙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成熟,但却在这种地方有点脱线。 「你说的是零风险的话,那不存在。」 在这时一句话岔了进来的,是一个和这午后暖阳的空气不太搭的干冷声音。 「你醒着啊。」 「我本来就没睡。」 我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一身黑的少女——羽贺那正将头枕在理沙的大腿上。虽然她好像头脑很好,但嘴巴却很坏,个性也有点糟糕。 因为理沙听了她这么说之后呵呵笑了,看来她刚刚果然有睡着吧。 不过要是羽贺那对这话题感兴趣的话,那我也会想听听看她怎么说。 「要不然……对了,你看嘛。不是有种广为人知的赌局吗?就是抛硬币,猜对正反面的话就能得到赌注的两倍金额。如果赌赢的话就能赚到大钱,而就算赌输了,接着也可以用加倍的金额下注。接下来要是赢了的话,不但可以拿回刚刚输掉的份,而且又能另外赚到钱。因为硬币不会永远是一直丢出正面或反面,所以绝对有赢的机会。」 理沙的视线望向了空中,脸上的表情像在说着「确实如此……」。 不过羽贺那只是缩起了她侧卧着的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那副模样活像是一只黑猫。 「如果自己手上的资金很充分、对方也一定会允诺赌注、无论何时都能收手的话,那就成立。但因为这种条件对对方不利,基本上也要对方愿意以机率是二分之一而赔率是两倍为前提才会有利。」 「这么说的话,完美的赌局果然存在不是吗?」 「不存在。」 「为什么啦?」 「其中的风险是对方可能发现自己处于不利的状态。这个知名的赌局是以进行无限次赌博为前提,才能让期待值往无限发散,也才确实变成一种完美的投资。但要是赌博的次数变成有限,那期待值也几乎等于不存在。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会惨赔。零风险这种事情,是不会存在的。」 明明外表看起来像只在理沙的大腿上打滚的黑猫,但羽贺那的说词却很俐落,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我真觉得她是个奇妙的家伙。 在我这么想时,羽贺那又再次缩起了身体。因为她是脱了鞋躺着的,可以看到她被黑裤袜包裹着的小巧脚趾抖动着,看起来诱人得古怪。 但感觉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她脚看的行为就像个卑劣的禽兽似的,总让我觉得不太甘心。但即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毕竟是男生,而羽贺那就算性格如此也还是个女孩子,让我不小心就会朝她看去。 「羽贺那。」 这时理沙叫了羽贺那一声,让我赶忙别开目光。 「……知道了。」 羽贺那一副不太甘愿的样子站了起来,慢吞吞地穿上鞋子走到房子里。看来她刚刚是想上厕所但硬要忍着的样子。 就在我因为一股莫名的疲劳而舒了一口气时,发现有人正朝我看来。 是理沙在看着我。 「大腿,要躺吗?」 她对自己的大腿拍了两下,那是羽贺那到前一分钟为止头还枕在上面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虽然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吧,但老实讲要我说自己不受成熟女性的大腿这种东西吸引,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目光一瞬间扫过羽贺那刚刚走了进去的房子入口。这个地方是三楼,而厕所位在一楼。 她走回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我下意识地想了这个问题,然后甩了甩头,想说这个赌注太危险了。 不管期望值有多大,这样做可能失去的东西也实在太巨大了。 「嗳呀?你坚定得出乎我意料呢。」 虽然理沙说了这样的话逗我,但我只是交叉双臂托着后脑杓装作没听到。 只是当我看着树梢因偶尔拂过的微风而摇曳,听着附近小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时,也觉得自己这样好面子逞强也实在是很无聊。 或许现在开口还来得及不是吗? 我这么想着,微微张眼朝理沙那边看去,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回来得比我预料还早的羽贺那也走进了庭院里来。 「你回来得真快呢。有洗手吗?」 羽贺那被理沙这么一问后,倏地停下了脚步,一脸不高兴地调转回头。 我想这应该是羽贺那表现不好意思的方式吧,不过我也是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我差一点点就要让自己在羽贺那面前丑态尽露了。 果然没有什么方法是完美的啊。 风险和报酬这对兄弟往往是背靠背的。 我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稍感烦闷而闭上了眼睛。 第一卷特典 melonbooks版 「基于以上理由,这样并不合理。」 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注视着我。那是毫无动摇,对自己的言论有着绝对信心的眼神。 虽然我本来打算反驳而张开嘴巴深深吸了口气,但却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的说法实在是有理到完全符合「条理整然」这种形容的程度。但我之所以不想马上屈服,则是因为她的态度。 她的态度就像她挺直的背一样不留妥协余地,说话方式也和她那光泽柔顺的黑发一样流畅无滞。 这么说来,她之所以不说些无济于事的话语,也算是很符合她那贫瘠的胸部吧。 我在心中说着这样的恶毒言语,同时也知道自己很明显就是讲输她而感到不甘心。 羽贺那——在我眼前的这名少女,她所说的话是正确的。 「……可恶。」 我低声咒骂,别开了目光。羽贺那在看到我这样的表情后眉头便皱了起来。 「该死?」 「啊——烦啊,你好烦喔。我懂啦,我懂了啦。」 「是怎样?」 你白痴吗? 羽贺那的一脸诧异表情,要比起对我投以轻蔑的视线更要让我不爽。我烦闷地将手一挥,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明白羽贺那并不是在与我为敌,就只是主张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而我也没有办法不认同她的说法,事情就只是如此罢了。 但即便这样,我还是想要稍微让头脑冷静一下。 我冲上楼梯往房子的三楼跑去。因为这栋建筑物是倚着山崖建造的,所以在房子的三楼有个庭院。虽然那庭院很小巧,但在那边却没有遮蔽视野的东西,而且也晒得到太阳。我在那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深深叹了一口气。今天的天空依然晴朗,阳光也温和地洒落下来。 不过这阳光却不是真正的阳光,就连那水蓝色的天空也都是人造物。这个地方是一座建筑在月面上的都市,而隔着那映出了天空景色的圆顶,能够淡淡地看到地球的模样。虽然这个时代人类都已经来到月球上了,但像我这种人却还是因为一些琐细的小争吵便让血气直冲脑门。 就这样,我闷闷不快地仰望着那假造出来的天空。 「嗳呀。」 这时,旁边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从房子里面走到庭院中来的是这栋房子的主人理沙。她抱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洗好的衣服。 「怎~么啦?又和羽贺那吵架了吗?」 年纪比我和羽贺那还大的理沙,总是像这样自以为是我们的家长似的。 「我才没跟她吵什么架咧。」 「但看你倒是满不高兴的样子耶?」 「……那家伙的态度让我看了很不顺眼啦。」 「嗳呀呀,不是她讲的道理让你听了不顺耳吗?」 理沙这么说,嘻嘻轻笑出声。 「……我是很公正的。要是对方说得有理的话我会授受。」 「那么你是听了却无法保持心平气和,是吗?」 理沙一脸开心地走到庭院里,把洗衣篮放在地上后开始晾起了衣服来。虽然理沙俨然把我当成小孩来对待,但我也实在没办法始终保持反抗的态度,是因为我已经完全被她掌握在手掌心中了。 「那个家伙……她讲话的方式很让人火大啊。」 我在椅子上盘腿坐下,撇过头去这么说道。 我感觉得到正拍着衬衫把皱褶弄平的理沙,朝我这边瞄了一眼。 「她也没有恶意呀。」 「我知道啦。」 因为羽贺那感觉本来就很理论派嘛。 「但除了没有恶意,她也没血没泪啊。」 她就只是拿自己认为是对的道理,直率地、彻底地、毫无动摇地往对方身上压而已。 而且也正因为她没有恶意,所以反而更糟。 「你想说她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吗?」 「还真是跟月面都市很速配的未来人啊。」 她是个没有情感、没有人情味、就只是依循理论、依循合理性、依循道理活着,又冰冷又平板的女人。看着那张仿佛贴着一张毫无喜怒面具的脸,让人觉得这机器人应该已经失去「笑」的功能很久了。 「哎……我也承认她是有一点点不好相处啦。」 在我来造访这栋房子之前,理沙好像和羽贺那两个人住在这里。 就她的说法,她和将合理性堆砌到不合理程度的羽贺那相处起来,好像也相当操劳。 比方说,光是要她在去淋浴时不要光着身子在房子里乱晃——换言之就是要她遵守常识来行动,那就像训练狗一样费工夫。从装着冰冷的理论演算回路的羽贺那眼中看来,常识这种东西应该要说是不合理的极致吧。 「但就算这样,她这种个性也是有可爱的地方哦。」 理沙坦然地笑了。看那样子总觉得好像是她想起了什么往事而笑了出来似的。 「有可爱吗?」 「可爱呀。你想像看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嘛。」 听理沙这么说,我便试着想像了一下,但脑中却完全没办法浮现那样的画面。相较之下,要我想像狗在笑的样子反而还简单多了。 「哎,但也不是只有笑了才算可爱就是啦。」 「哼!」 「比如说,像你这样闹脾气的样子也很可爱哦?」 虽然我明明打从心底讨厌被当小孩对待,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头还是有种搔痒的感觉,让我更是讨厌这样了。 我也知道这样就合了理沙的如意算盘,但也只能继续呕气。 理沙看着闹脾气的我又是呵呵一笑,抬头仰望天空。 「今天的天气也很好呢。」 因为月面都市的天气是由程式所掌控,所以这也没啥好感激的。 我心里这样想着,走回了房子里去。 就像我不会对被程式安排的天气心生感激一样,对于冷血的羽贺那哪边有半点可爱,我同样是无法理解。还有就是当我和一面倒遵循着理论的羽贺那相处时,就算知道愈对她生气会愈空虚,但却依然不太能够控制情绪。 虽然我明白这样的性格没办法在会让人眼珠子都掉出来的钱滚钱世界中存活下去,但我毕竟是个人啊。我边想着自己和羽贺那的不同,边走进了客厅。 「……咦?」 客厅里不见羽贺那的踪影。因为在桌上也没看到她拥有的装置,所以看起来也不像是去厕所了。正当我想着她是去了哪里,才发现她人就在窗边的沙发上。 射进室内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的黑发和一身的黑衣服,和那皎白的肌肤成了对比,映成了深深的紫色。她闭着眼睛,那样子就像只猫在暖阳中睡午觉似的,让我心头一震。 要是她就这样安静躺着的话,要说可爱也确实算是可爱啦。但那也就只有外观的部分而已。 「喂。」 我出声叫她,让她吓了一跳。 不过她也没有狼狈地慌忙起身,而是缓缓张开眼睛,朝我看了过来。 「怎么。」 「睡啥啦。你还有事做吧?」 被我这样一说,羽贺那显然很不悦地皱起脸来,又闭上了眼睛说。 「我没睡。」 你是想说你只是闭上眼睛在想事情吗?我觉得这还真像小鬼在找藉口。 「不然你在做啥啊?」 「在重现接近睡眠的状态。」 「啥?」 在我这么反问后,羽贺那将头轻轻靠在沙发的椅背上,对我看来。 因为她的姿势是将头往后靠而抬起了下巴,自然就变成了居高临下 睥睨着我的目光。 「前人的伟大灵感都是在浅眠的状态下出现的。实验结果也显示人类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会最容易灵光乍现。」 她这么说完后就再次闭上眼睛。原来她就是因为这样才把装置搁在手边吗?这样做是为了可以随时将闪现的灵感写下来吗?面对这么想着的我,羽贺那只是再次为了有效率地追求灵感而闭着眼。果然这种家伙哪里可爱实在让人不解啊。她这种人就是连灵感这种再有人类特色不过的东西,都会想用机械式的方法来追求啊。 我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回头处理起自己的工作。 但没过多久,我身后就传来了睡着的羽贺那细微的呼吸声。 「……喂?」 在我出声一喊后,呼吸声霎时停下,但那浅浅的声响随即又再次传来。羽贺那她完全睡着了。看她那样自信满满说出什么人类的灵感在半梦半醒状态下如何如何的,但却像睡午觉的猫一样,毫无戒心的睡熟了。 我一边很想坏心地拿这件事去损她,但在盯着羽贺那瞧了瞧后,这样的恶意也为之消散了。 随后,我不禁轻轻笑了出来。 我为了不发出笑声而咬紧牙关,甚至让表情都扭曲了,是因为我很不想这么干脆地承认一件事情。 那就是有些地方很脱线的羽贺那,确实是很可爱。 第二卷特典 虎之穴版 在世上有着各种东西可以投资,从而也就有着同样多种的投资方法。 「你是问我最喜欢哪种投资法吗?」 在某天午后,当我和克莉丝在吃很晚才用的午餐时,我没想太多就对她问了这个问题。 她是个有着乱翘的柔软金发,和午后暖阳感觉很相配的女孩子。 不过克莉丝也是一位使用数学手法进行投资的老练投资家,这点从她的外观来看是非常难以想像的。 「嗯……是有很多种啦……阿晴哥是喜欢基本面分析对吧。」 「我觉得想知道市场的资讯,就进到市场里面去问是最好的。」 调查关于企业财报和投资环境的各种资料,看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之后再去进行投资是我的信条。这种方式俗称为基本面分析法,是一种满有历史的传统投资手法。 克莉丝用食指顶着下巴,眼珠四处转着,然后「啊」了一声。 「我的话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吧。」 「咦?」 我惊讶地发出这么一声质疑。 因为这种东西跟运使着高级数学、手腕让人觉得没血没泪,用机器进行着名符其实的机械式高速交易而赚到了巨大利益的克莉丝之间,实在隔了太遥远的距离。 「……我是不想对别人的投资方法说长道短啦……」 「当然啰,我知道这个投资方法问题很多,但我喜欢它呀。」 克莉丝坦率地露出微笑。 波浪理论是很久以前美国的股票分析师艾略特所提出的理论,粗略地说就是行情的涨跌是由有规律的波浪组合而成的;而波浪的起伏有着规矩,尤其是「五波上升,三波下降」,这样的关联会漫无止境地发展下去。根据这个道理,因为行情的波动是有规律的,所以只要掌握波浪的动向,要预测未来也就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虽然把会过有五波上升一句话带过,但关于怎样才算上升波,每个人的标准也都各有不同不是吗?」 毕竟在古中国都会焚烧骨头看裂痕的形状来做占卜了,我也知道有投资家会看一杯咖啡喝完后沉淀在杯底的咖啡渣的形状,来判断当天的投资运势。 「而且之后这理论中还加进了费波那契数列是吧。」 费波那契数列是一组以1、1、2、3、5、8、13……为起始的数列,也跟在自然界中能在叶脈的延伸、贝壳的漩渦中观察到的黄金比例这个数值有关。因为艾略特相信在股票的价格波动中也藏有这个黄金比例,所以便用费波那契数列补强了他的理论。 但如果事实真的像他说的这样,那世界上一定满满都是有钱人了。 「它的精神无限接近是种信仰。」 「当然也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不是会在自己的交易中导入波动理论啦……但我还是对它非常着迷。」 「我方便问理由吗?」 在各种数学工具中,有死命计算历史的「如果」进而找出最有效选项的工具存在。而克莉丝当然也有能力使用这种既精密又强横的现代魔法。 像克莉丝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理由会为既陈旧又接近迷信的波浪理论着迷呢? 克莉丝的一头金发摇曳着。她甜甜一笑这么说道。 「艾略特好像说过这样的话哦。『这世上必定潜在着规律性。要是规律不存在,而事物全无秩序的话,那这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就是着迷于他这种冥顽不灵的信念。」 而且她也相信唯有自己能找出这样的规律。 这个自大的信念,和这个身材算是娇小又有着柔和笑容的女生实在不算搭。 但克莉丝的表情却是充满了力量,甚至可说光彩耀人。 可能有人会说这样的态度就叫年轻气盛吧。 「听起来倒不坏。」 克莉丝听我这么一说,好像被呵痒似的缩起了脖子。 「剩下的问题就只剩能不能靠这赚到钱了。」 「真是的,阿晴哥最坏了!」 克莉丝这么说完之后也笑了出来,接着我们便再次回到投资现场去了。 在世上有着各种东西可以投资,从而也就有着同样多种的投资方法。 「你是问我最喜欢哪种投资法吗?」 在某天午后,当我和克莉丝在吃很晚才用的午餐时,我没想太多就对她问了这个问题。 她是个有着乱翘的柔软金发,和午后暖阳感觉很相配的女孩子。 不过克莉丝也是一位使用数学手法进行投资的老练投资家,这点从她的外观来看是非常难以想像的。 「嗯……是有很多种啦……阿晴哥是喜欢基本面分析对吧。」 「我觉得想知道市场的资讯,就进到市场里面去问是最好的。」 调查关于企业财报和投资环境的各种资料,看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之后再去进行投资是我的信条。这种方式俗称为基本面分析法,是一种满有历史的传统投资手法。 克莉丝用食指顶着下巴,眼珠四处转着,然后「啊」了一声。 「我的话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吧。」 「咦?」 我惊讶地发出这么一声质疑。 因为这种东西跟运使着高级数学、手腕让人觉得没血没泪,用机器进行着名符其实的机械式高速交易而赚到了巨大利益的克莉丝之间,实在隔了太遥远的距离。 「……我是不想对别人的投资方法说长道短啦……」 「当然啰,我知道这个投资方法问题很多,但我喜欢它呀。」 克莉丝坦率地露出微笑。 波浪理论是很久以前美国的股票分析师艾略特所提出的理论,粗略地说就是行情的涨跌是由有规律的波浪组合而成的;而波浪的起伏有着规矩,尤其是「五波上升,三波下降」,这样的关联会漫无止境地发展下去。根据这个道理,因为行情的波动是有规律的,所以只要掌握波浪的动向,要预测未来也就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虽然把会过有五波上升一句话带过,但关于怎样才算上升波,每个人的标准也都各有不同不是吗?」 毕竟在古中国都会焚烧骨头看裂痕的形状来做占卜了,我也知道有投资家会看一杯咖啡喝完后沉淀在杯底的咖啡渣的形状,来判断当天的投资运势。 「而且之后这理论中还加进了费波那契数列是吧。」 费波那契数列是一组以1、1、2、3、5、8、13……为起始的数列,也跟在自然界中能在叶脈的延伸、贝壳的漩渦中观察到的黄金比例这个数值有关。因为艾略特相信在股票的价格波动中也藏有这个黄金比例,所以便用费波那契数列补强了他的理论。 但如果事实真的像他说的这样,那世界上一定满满都是有钱人了。 「它的精神无限接近是种信仰。」 「当然也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不是会在自己的交易中导入波动理论啦……但我还是对它非常着迷。」 「我方便问理由吗?」 在各种数学工具中,有死命计算历史的「如果」进而找出最有效选项的工具存在。而克莉丝当然也有能力使用这种既精密又强横的现代魔法。 像克莉丝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理由会为既陈旧又接近迷信的波浪理论着迷呢? 克莉丝的一头金发摇曳着。她甜甜一笑这么说道。 「艾略特好像说过这样的话哦。『这世上必定潜在着规律性。要是规律不存在,而事物全无秩序的话,那这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就是着迷于他这种冥顽不灵的信念。」 而且她也相信唯有自己能找出这样的规律。 这个自大的信念,和这个身材算是娇小又有着柔和笑容的女生实在不算搭。 但克莉丝的表情却是充满了力量,甚至可说光彩耀人。 可能有人会说这样的态度就叫年轻气盛吧。 「听起来倒不坏。」 克莉丝听我这么一说,好像被呵痒似的缩起了脖子。 「剩下的问题就只剩能不能靠这赚到钱了。」 「真是的,阿晴哥最坏了!」 克莉丝这么说完之后也笑了出来,接着我们便再次回到投资现场去了。 在世上有着各种东西可以投资,从而也就有着同样多种的投资方法。 「你是问我最喜欢哪种投资法吗?」 在某天午后,当我和克莉丝在吃很晚才用的午餐时,我没想太多就对她问了这个问题。 她是个有着乱翘的柔软金发,和午后暖阳感觉很相配的女孩子。 不过克莉丝也是一位使用数学手法进行投资的老练投资家,这点从她的外观来看是非常难以想像的。 「嗯……是有很多种啦……阿晴哥是喜欢基本面分析对吧。」 「我觉得想知道市场的资讯,就进到市场里面去问是最好的。」 调查关于企业财报和投资环境的各种资料,看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之后再去进行投资是我的信条。这种方式俗称为基本面分析法,是一种满有历史的传统投资手法。 克莉丝用食指顶着下巴,眼珠四处转着,然后「啊」了一声。 「我的话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吧。」 「咦?」 我惊讶地发出这么一声质疑。 因为这种东西跟运使着高级数学、手腕让人觉得没血没泪,用机器进行着名符其实的机械式高速交易而赚到了巨大利益的克莉丝之间,实在隔了太遥远的距离。 「……我是不想对别人的投资方法说长道短啦……」 「当然啰,我知道这个投资方法问题很多,但我喜欢它呀。」 克莉丝坦率地露出微笑。 波浪理论是很久以前美国的股票分析师艾略特所提出的理论,粗略地说就是行情的涨跌是由有规律的波浪组合而成的;而波浪的起伏有着规矩,尤其是「五波上升,三波下降」,这样的关联会漫无止境地发展下去。根据这个道理,因为行情的波动是有规律的,所以只要掌握波浪的动向,要预测未来也就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虽然把会过有五波上升一句话带过,但关于怎样才算上升波,每个人的标准也都各有不同不是吗?」 毕竟在古中国都会焚烧骨头看裂痕的形状来做占卜了,我也知道有投资家会看一杯咖啡喝完后沉淀在杯底的咖啡渣的形状,来判断当天的投资运势。 「而且之后这理论中还加进了费波那契数列是吧。」 费波那契数列是一组以1、1、2、3、5、8、13……为起始的数列,也跟在自然界中能在叶脈的延伸、贝壳的漩渦中观察到的黄金比例这个数值有关。因为艾略特相信在股票的价格波动中也藏有这个黄金比例,所以便用费波那契数列补强了他的理论。 但如果事实真的像他说的这样,那世界上一定满满都是有钱人了。 「它的精神无限接近是种信仰。」 「当然也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不是会在自己的交易中导入波动理论啦……但我还是对它非常着迷。」 「我方便问理由吗?」 在各种数学工具中,有死命计算历史的「如果」进而找出最有效选项的工具存在。而克莉丝当然也有能力使用这种既精密又强横的现代魔法。 像克莉丝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理由会为既陈旧又接近迷信的波浪理论着迷呢? 克莉丝的一头金发摇曳着。她甜甜一笑这么说道。 「艾略特好像说过这样的话哦。『这世上必定潜在着规律性。要是规律不存在,而事物全无秩序的话,那这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就是着迷于他这种冥顽不灵的信念。」 而且她也相信唯有自己能找出这样的规律。 这个自大的信念,和这个身材算是娇小又有着柔和笑容的女生实在不算搭。 但克莉丝的表情却是充满了力量,甚至可说光彩耀人。 可能有人会说这样的态度就叫年轻气盛吧。 「听起来倒不坏。」 克莉丝听我这么一说,好像被呵痒似的缩起了脖子。 「剩下的问题就只剩能不能靠这赚到钱了。」 「真是的,阿晴哥最坏了!」 克莉丝这么说完之后也笑了出来,接着我们便再次回到投资现场去了。 在世上有着各种东西可以投资,从而也就有着同样多种的投资方法。 「你是问我最喜欢哪种投资法吗?」 在某天午后,当我和克莉丝在吃很晚才用的午餐时,我没想太多就对她问了这个问题。 她是个有着乱翘的柔软金发,和午后暖阳感觉很相配的女孩子。 不过克莉丝也是一位使用数学手法进行投资的老练投资家,这点从她的外观来看是非常难以想像的。 「嗯……是有很多种啦……阿晴哥是喜欢基本面分析对吧。」 「我觉得想知道市场的资讯,就进到市场里面去问是最好的。」 调查关于企业财报和投资环境的各种资料,看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之后再去进行投资是我的信条。这种方式俗称为基本面分析法,是一种满有历史的传统投资手法。 克莉丝用食指顶着下巴,眼珠四处转着,然后「啊」了一声。 「我的话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吧。」 「咦?」 我惊讶地发出这么一声质疑。 因为这种东西跟运使着高级数学、手腕让人觉得没血没泪,用机器进行着名符其实的机械式高速交易而赚到了巨大利益的克莉丝之间,实在隔了太遥远的距离。 「……我是不想对别人的投资方法说长道短啦……」 「当然啰,我知道这个投资方法问题很多,但我喜欢它呀。」 克莉丝坦率地露出微笑。 波浪理论是很久以前美国的股票分析师艾略特所提出的理论,粗略地说就是行情的涨跌是由有规律的波浪组合而成的;而波浪的起伏有着规矩,尤其是「五波上升,三波下降」,这样的关联会漫无止境地发展下去。根据这个道理,因为行情的波动是有规律的,所以只要掌握波浪的动向,要预测未来也就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虽然把会过有五波上升一句话带过,但关于怎样才算上升波,每个人的标准也都各有不同不是吗?」 毕竟在古中国都会焚烧骨头看裂痕的形状来做占卜了,我也知道有投资家会看一杯咖啡喝完后沉淀在杯底的咖啡渣的形状,来判断当天的投资运势。 「而且之后这理论中还加进了费波那契数列是吧。」 费波那契数列是一组以1、1、2、3、5、8、13……为起始的数列,也跟在自然界中能在叶脈的延伸、贝壳的漩渦中观察到的黄金比例这个数值有关。因为艾略特相信在股票的价格波动中也藏有这个黄金比例,所以便用费波那契数列补强了他的理论。 但如果事实真的像他说的这样,那世界上一定满满都是有钱人了。 「它的精神无限接近是种信仰。」 「当然也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不是会在自己的交易中导入波动理论啦……但我还是对它非常着迷。」 「我方便问理由吗?」 在各种数学工具中,有死命计算历史的「如果」进而找出最有效选项的工具存在。而克莉丝当然也有能力使用这种既精密又强横的现代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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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虽然把会过有五波上升一句话带过,但关于怎样才算上升波,每个人的标准也都各有不同不是吗?」 毕竟在古中国都会焚烧骨头看裂痕的形状来做占卜了,我也知道有投资家会看一杯咖啡喝完后沉淀在杯底的咖啡渣的形状,来判断当天的投资运势。 「而且之后这理论中还加进了费波那契数列是吧。」 费波那契数列是一组以1、1、2、3、5、8、13……为起始的数列,也跟在自然界中能在叶脈的延伸、贝壳的漩渦中观察到的黄金比例这个数值有关。因为艾略特相信在股票的价格波动中也藏有这个黄金比例,所以便用费波那契数列补强了他的理论。 但如果事实真的像他说的这样,那世界上一定满满都是有钱人了。 「它的精神无限接近是种信仰。」 「当然也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不是会在自己的交易中导入波动理论啦……但我还是对它非常着迷。」 「我方便问理由吗?」 在各种数学工具中,有死命计算历史的「如果」进而找出最有效选项的工具存在。而克莉丝当然也有能力使用这种既精密又强横的现代魔法。 像克莉丝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理由会为既陈旧又接近迷信的波浪理论着迷呢? 克莉丝的一头金发摇曳着。她甜甜一笑这么说道。 「艾略特好像说过这样的话哦。『这世上必定潜在着规律性。要是规律不存在,而事物全无秩序的话,那这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就是着迷于他这种冥顽不灵的信念。」 而且她也相信唯有自己能找出这样的规律。 这个自大的信念,和这个身材算是娇小又有着柔和笑容的女生实在不算搭。 但克莉丝的表情却是充满了力量,甚至可说光彩耀人。 可能有人会说这样的态度就叫年轻气盛吧。 「听起来倒不坏。」 克莉丝听我这么一说,好像被呵痒似的缩起了脖子。 「剩下的问题就只剩能不能靠这赚到钱了。」 「真是的,阿晴哥最坏了!」 克莉丝这么说完之后也笑了出来,接着我们便再次回到投资现场去了。 在世上有着各种东西可以投资,从而也就有着同样多种的投资方法。 「你是问我最喜欢哪种投资法吗?」 在某天午后,当我和克莉丝在吃很晚才用的午餐时,我没想太多就对她问了这个问题。 她是个有着乱翘的柔软金发,和午后暖阳感觉很相配的女孩子。 不过克莉丝也是一位使用数学手法进行投资的老练投资家,这点从她的外观来看是非常难以想像的。 「嗯……是有很多种啦……阿晴哥是喜欢基本面分析对吧。」 「我觉得想知道市场的资讯,就进到市场里面去问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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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种东西跟运使着高级数学、手腕让人觉得没血没泪,用机器进行着名符其实的机械式高速交易而赚到了巨大利益的克莉丝之间,实在隔了太遥远的距离。 「……我是不想对别人的投资方法说长道短啦……」 「当然啰,我知道这个投资方法问题很多,但我喜欢它呀。」 克莉丝坦率地露出微笑。 波浪理论是很久以前美国的股票分析师艾略特所提出的理论,粗略地说就是行情的涨跌是由有规律的波浪组合而成的;而波浪的起伏有着规矩,尤其是「五波上升,三波下降」,这样的关联会漫无止境地发展下去。根据这个道理,因为行情的波动是有规律的,所以只要掌握波浪的动向,要预测未来也就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虽然把会过有五波上升一句话带过,但关于怎样才算上升波,每个人的标准也都各有不同不是吗?」 毕竟在古中国都会焚烧骨头看裂痕的形状来做占卜了,我也知道有投资家会看一杯咖啡喝完后沉淀在杯底的咖啡渣的形状,来判断当天的投资运势。 「而且之后这理论中还加进了费波那契数列是吧。」 费波那契数列是一组以1、1、2、3、5、8、13……为起始的数列,也跟在自然界中能在叶脈的延伸、贝壳的漩渦中观察到的黄金比例这个数值有关。因为艾略特相信在股票的价格波动中也藏有这个黄金比例,所以便用费波那契数列补强了他的理论。 但如果事实真的像他说的这样,那世界上一定满满都是有钱人了。 「它的精神无限接近是种信仰。」 「当然也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不是会在自己的交易中导入波动理论啦……但我还是对它非常着迷。」 「我方便问理由吗?」 在各种数学工具中,有死命计算历史的「如果」进而找出最有效选项的工具存在。而克莉丝当然也有能力使用这种既精密又强横的现代魔法。 像克莉丝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理由会为既陈旧又接近迷信的波浪理论着迷呢? 克莉丝的一头金发摇曳着。她甜甜一笑这么说道。 「艾略特好像说过这样的话哦。『这世上必定潜在着规律性。要是规律不存在,而事物全无秩序的话,那这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就是着迷于他这种冥顽不灵的信念。」 而且她也相信唯有自己能找出这样的规律。 这个自大的信念,和这个身材算是娇小又有着柔和笑容的女生实在不算搭。 但克莉丝的表情却是充满了力量,甚至可说光彩耀人。 可能有人会说这样的态度就叫年轻气盛吧。 「听起来倒不坏。」 克莉丝听我这么一说,好像被呵痒似的缩起了脖子。 「剩下的问题就只剩能不能靠这赚到钱了。」 「真是的,阿晴哥最坏了!」 克莉丝这么说完之后也笑了出来,接着我们便再次回到投资现场去了。 在世上有着各种东西可以投资,从而也就有着同样多种的投资方法。 「你是问我最喜欢哪种投资法吗?」 在某天午后,当我和克莉丝在吃很晚才用的午餐时,我没想太多就对她问了这个问题。 她是个有着乱翘的柔软金发,和午后暖阳感觉很相配的女孩子。 不过克莉丝也是一位使用数学手法进行投资的老练投资家,这点从她的外观来看是非常难以想像的。 「嗯……是有很多种啦……阿晴哥是喜欢基本面分析对吧。」 「我觉得想知道市场的资讯,就进到市场里面去问是最好的。」 调查关于企业财报和投资环境的各种资料,看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之后再去进行投资是我的信条。这种方式俗称为基本面分析法,是一种满有历史的传统投资手法。 克莉丝用食指顶着下巴,眼珠四处转着,然后「啊」了一声。 「我的话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吧。」 「咦?」 我惊讶地发出这么一声质疑。 因为这种东西跟运使着高级数学、手腕让人觉得没血没泪,用机器进行着名符其实的机械式高速交易而赚到了巨大利益的克莉丝之间,实在隔了太遥远的距离。 「……我是不想对别人的投资方法说长道短啦……」 「当然啰,我知道这个投资方法问题很多,但我喜欢它呀。」 克莉丝坦率地露出微笑。 波浪理论是很久以前美国的股票分析师艾略特所提出的理论,粗略地说就是行情的涨跌是由有规律的波浪组合而成的;而波浪的起伏有着规矩,尤其是「五波上升,三波下降」,这样的关联会漫无止境地发展下去。根据这个道理,因为行情的波动是有规律的,所以只要掌握波浪的动向,要预测未来也就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艾略特的波浪理论虽然把会过有五波上升一句话带过,但关于怎样才算上升波,每个人的标准也都各有不同不是吗?」 毕竟在古中国都会焚烧骨头看裂痕的形状来做占卜了,我也知道有投资家会看一杯咖啡喝完后沉淀在杯底的咖啡渣的形状,来判断当天的投资运势。 「而且之后这理论中还加进了费波那契数列是吧。」 费波那契数列是一组以1、1、2、3、5、8、13……为起始的数列,也跟在自然界中能在叶脈的延伸、贝壳的漩渦中观察到的黄金比例这个数值有关。因为艾略特相信在股票的价格波动中也藏有这个黄金比例,所以便用费波那契数列补强了他的理论。 但如果事实真的像他说的这样,那世界上一定满满都是有钱人了。 「它的精神无限接近是种信仰。」 「当然也就因为这样,所以我不是会在自己的交易中导入波动理论啦……但我还是对它非常着迷。」 「我方便问理由吗?」 在各种数学工具中,有死命计算历史的「如果」进而找出最有效选项的工具存在。而克莉丝当然也有能力使用这种既精密又强横的现代魔法。 像克莉丝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理由会为既陈旧又接近迷信的波浪理论着迷呢? 克莉丝的一头金发摇曳着。她甜甜一笑这么说道。 「艾略特好像说过这样的话哦。『这世上必定潜在着规律性。要是规律不存在,而事物全无秩序的话,那这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就是着迷于他这种冥顽不灵的信念。」 而且她也相信唯有自己能找出这样的规律。 这个自大的信念,和这个身材算是娇小又有着柔和笑容的女生实在不算搭。 但克莉丝的表情却是充满了力量,甚至可说光彩耀人。 可能有人会说这样的态度就叫年轻气盛吧。 「听起来倒不坏。」 克莉丝听我这么一说,好像被呵痒似的缩起了脖子。 「剩下的问题就只剩能不能靠这赚到钱了。」 「真是的,阿晴哥最坏了!」 克莉丝这么说完之后也笑了出来,接着我们便再次回到投资现场去了。 第二卷特典 melonbooks版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在从前的小说里头,曾有父亲被孩子问到「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场面。 小说中的那名父亲是一位领着高薪,在华尔街的银行工作的债券交易员,他的职称可以说是「宇宙的支配者」。 但他却没办法马上答出口。因为他的工作是在由法国发行的和金价有连动关系的特殊债权中,找到0.1%甚至0.01%的价格差,并藉此累积获利。虽然这么做确实会产生收益,但这究竟又该怎么对孩子解释才好呢? 这位父亲也是不得其解,只能说是个看电脑画面出现98.2的数字时就买进,在98.3时卖出的工作,结果孩子便一脸难过地说了这种话。 「我朋友约翰他爸的工作很帅,是在工厂制造书。之前书店还有摆他们做的书呢。结果爸爸你做的却是这种工作吗?」 这位父亲反射性地想:跟在很难获利的出版业工作,而且还不是经营者而是劳工的人相比,身为老练债券交易员的我不管怎么想都比较帅吧?毕竟收入可差了上百倍啊! 但他却没有方法能说明这件事情。 而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他的孩子便耸耸肩走掉了。 在黑帮电影里的黑手党的老大曾说过这样的话。 别干不会让孩子感到骄傲的工作。 那特殊证券的交易员这份工作,又多能让孩子引以为荣呢? 「这故事真让人心痛啊。」 我在看完新闻网站的专栏后,自嘲地如此呢喃。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故事中提到的交易员群聚的月面都市金融街一角。 所谓的投资家这个行业,到头来讲的也就是一个人能将数字的起伏看得多准。 「真不像阿晴先生的作风呢。」 难得待在办公室的艾蕾诺亚对我如此回应。因为现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在,而艾蕾诺亚说到她下一份工作开始还有时间的关系,所以我们便两个人品尝着红茶。 跟有着一头丝绸般直顺的白金秀发、像是从十九世纪的肖像画中走出来的货真价实贵族大小姐一起喝红茶,让我不得不几度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现实。 「不然艾蕾诺亚小姐你会怎么答呢?」 艾蕾诺亚优雅地喝着从地球送来的真正茶叶所泡的红茶,浅浅微笑道。 「有些事该向孩子说明,但也有些事是不该明说的。比方说……就像『你是被送子鸟带到我们家来的』这样的话吧。」 「送子……鸟?」 「这种鸟也叫做东方白鹳呢。」 在月面都市里面是没有鸟类自由在天上飞的。我用电脑搜寻后,查到了在欧洲有这种鸟会把婴儿送到人们家中的传说。 「原来如此。那如果提问的孩子已经是很适合用某三个字来形容的年纪了呢?」 「你是说问的人是正值青春期的小屁孩吗?」 枉费我特地不把这粗野的说法讲出口,艾蕾诺亚却带着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出了小屁孩这个词来。 这时她脸上那带着恶作剧色彩的微笑,跟高贵的艾蕾诺亚非常相衬。 「答案是确定的。世界上不管其他任何工作,都没有一种能像这工作一样傲慢。这和工作的人是男是女、是老者或是年轻人没有关系,这份工作就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去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是呀——」 她用纤细的手指,拎起那作工细致的茶杯说。 「『我就是正义』即是回答。而持续证明这个事实,也是要在这个地方生存的条件。」 我们预测不确定的未来,赚取甚大的金钱。 在这里,并非为人谦逊、礼让、或人格高尚就能够产生什么优势。 这个地方质问的,纯粹只是一个人的投资判断是否正确。 「而且能得手的财富是巨大的。」 「或许可以说是足以买下正义的金额呢。」 艾蕾诺亚用着有点渺远的目光对着茶杯里面瞧。 或许造物主在打算创造世界时,也是用这样的表情凝望着一片混沌吧。 「所以说,我是以在这边工作感到自豪的。」 「你不怕遭天谴吗?」 艾蕾诺亚轻轻耸了耸肩膀说道。 「因为我们满口不离金子、金子、还有金子吗?」 「或许是这样吧。」 「这样也只要大声并快速地喊出来就没问题啰。」 「咦?」 我试着在脑中喊着「金子、金子、金子」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gold、gold……god?」 因为艾蕾诺亚是位贵族小姐,所以不会说出不得体的话语。 她只是微微笑着,对此不置可否。 不过我想,她这样的气质和这业界可合适极了。 第三卷特典 melonbooks版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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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花钱的方法?」 我重复了这个突然被问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在金融业界工作,而且成就达到某个程度的人必定有被问过的问题。毕竟在这边光是稍微打出一支安打,得到的收入就会超过从事一般工作的人的生涯所得。要是敲出全垒打的话,赚到的钱应该够儿孙辈都奢华地享乐吧。 因为状况就是如此,所以我也不是没有对这问题思考过。实际上我有一个巨大的梦想,而想将其实践也需要相当夸张的金额,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的答案算是确定的。但我之所以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明白对方所问的并不是这个层次的问题。 「对……如果能听到什么能让人耳目一新的花钱法,我会很高兴的……」 对方并非是要向我问问题,而是来找我商量的。前来找我商量的这个人,就是因为身高长高而变得成熟,但却还是留着蓬乱的金发、戴着眼镜、显得有点孩子气的克莉丝。她在投资银行上班,更在那边用复杂的数学赚进大量财富,但看来就连她这颗金头脑也是有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美食、美酒、名牌、豪宅。」 每当我弯起手指数出一个项目,克莉丝的头就又低了一点,最后她终于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一个人一天只能吃三餐,而且也不是花了大钱就能让食物变得无限好吃……」 「不过好酒的价格可是没有顶的吧?」 「那也要我能在用钻石过滤的伏特加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呀……」 「要不然就是好年份的葡萄酒……这有点接近在做投资了。毕竟比起开来喝更是以收藏为主啊。是说克莉丝你会问这问题,是因为那方面的原因吧?在你上班那地方,有一种不把赚来的钱花掉的人就很弱的气氛是吧?」 「……就是如此呀……虽然说我不理他们也就没事了,但因为身边全部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觉得得稍微配合他们一下嘛……」 克莉丝并不是像我这样以天涯一匹狼的立场在工作的。她在巨大的组织里头做事,而且是因为她将驱使巨大组织的力量当作乐事,所以才会进到那里面去的。既然她人身在群体之中,那不找出顺从群体的方式可不行。 「不然就大肆购买珠宝?」 克莉丝还是整个人趴在桌上,只抬起了目光看向我,然后露出了挖苦似的笑容。 「如果我想当珠宝商的话再看看吧。」 这也就是在说她手上的钱真的多到让她足以买下数量能够拿来开店的珠宝。 「不然其他的人是花在什么上面啊?」 在我这么一问之后,克莉丝叹了一口长气。 「拿去擦亮他们的奖盃呀。」 虽然我一下子没办法判断她这么说的意思,但在想像了奖盃的形状之后我马上就联想到了答案。 毕竟奖盃这种东西,造型无论何时都是仿照着身材姣好的女神来打造的啊。 「还有就是这个。」 克莉丝这么说,用食指压住自己左边鼻孔,用鼻子吸了一口气。 就算在月面这边比较不容易取得,但只要到地球上去的话,不管要拿钱去买多少能让人充满幸福的魔法白粉也都没问题吧。 「你就当作没看见吧。要是这件事被理沙知道的话,她会想马上绑条绳子在你脖子上,把你从那种地方拖出来的。」 「当然不是全部的人都这样啦,但也存在着以这种拥有无可救药嗜好的人为首,依挥霍能力来排序的等级制度哦。当然挥霍金钱这种事情毕竟纯粹只是浪费,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痛苦,但我也很讨厌被别人评为只知道赚钱、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从前那个内向又怯生生的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讨厌认输的女强人了。总之她就是想让那些只懂得像白痴一样挥霍的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吧,但我在盘起双臂支吾了一阵之后,果然也只能对她这么说。 「嗯~……我只是举个例子啦,或许就试着像我这样有个巨大的梦想吧。」 我的梦想之一是让移民火星的计划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无可限量的金钱,让我也因此没有一丝一毫能乱花钱的究竟。 「如果能有像阿晴哥这种等级的梦想,又是因为这样需要钱的话,我想整层楼的所有人确实会一齐用羡慕的眼神朝我看来吧。」 「既然这样——」但正当我要这么往下说的时候,克莉丝打断了我。 「然后大家都会全部朝我这边挤过来,问说『要到哪里才能买到能让人拥有这种梦想的东西呢?』」 「……」 「我好羡慕阿晴哥呀。像我们这种没有梦想的人,都得为此深深苦恼。」 但梦想无法实现也很教人难受啊。 就在我对克莉丝说在这方面大家都一样时,她就像个爱作梦的女孩,一副不想听说话似的甩了甩头。 看到她这种任性的态度让我不禁苦笑,但我也突然想起克莉丝从前便说过,想这样顺着自己的意思而活就是她的梦想,心中便豁然开朗。 于是我便放任克莉丝趴在桌子上,自己又倒了杯咖啡,然后从橱柜里拿出饼干摆在克莉丝面前。 我在那天顺着克莉丝的任性要求好好宠了宠她。 第三卷特典 虎之穴版 「您好,许久不见了。」 随着这句优雅的问候走进教会里来的,是有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公主大人。 艾蕾诺亚身上的服装就是这么典雅,甚至连如此夸张的形容都能理所当然地被饶恕,更散发出和月面的有钱人们砸下大笔金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同的高贵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格调吧。虽然艾蕾诺亚本就出身于欧洲的古老名门,但或许因为她这段时间都在地球上的关系,让她拥有的威严又随着那股重力增加了几分。 「嗳呀呀,好久不见。」 出来迎接她的理沙这么说道,深深地和艾蕾诺亚拥抱了一下。 「刚从地球来的人身上都有森林的味道呢。」 「因为我家在森林里面呀。不过我可是有好好冲过澡才来的呢。」 讲着这样的玩笑话,理沙和艾蕾诺亚两人都微笑着。 随后我和马可也和艾蕾诺亚打了招呼,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到喜悦。 「哦,对了对了,得趁我还没忘记的时候把礼物交给大家才行呢。」 艾蕾诺亚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拍,在旁待命的蓄胡老绅士便像是久等这指示多时似的,恭谨地打开行李。勒高夫比当初在月球时更添了几分老态,也因为回到了地球上去的关系,举止间的地球风范也比艾蕾诺亚还浓厚几分。 「钢笔和墨水是给马可的、要送理沙小姐的是酒和您委托的古书、要给克莉比小姐的是……」 「克莉丝还在上班啦。她说她在之后吃饭时会过来。」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蕾诺亚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阿晴先生想要的这样东西我也带过来了。」 于是艾蕾诺亚便将一个形状是长方体、大小约略单手可以握住的包裹交给我。 她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自然是有理由的。 「呵哦?阿晴会想要的地球特产会是什么呀?」 看着灯光透射过装有褐色液体的酒瓶而吟吟笑着的理沙,好像突然对此起了兴趣似的如此说道。 「没什么啦。只是一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的东西罢了。」 我简短地回应完后,急忙要把东西收进包包里,但马可和理沙却一直盯着我瞧。 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该怎么说,这样算是很有阿晴的风格吗……嗳,不过这也就跟我不是买电子书,而特地拜托艾蕾诺亚帮我买实体古书是一样的吧。」 「这东西还真棒啊。我也想要金块之类的东西呀~」 痴爱地球的马可边这么说,边用手翻动那捆美钞,发出「啪沙沙」的声响。 虽然理沙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凝重,但金条这个词倒是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也有点想看看金子耶。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我们也就只在对话中听过而已。」 「金块的压迫感可是钞票所无法匹敌的唷。」 在艾蕾诺亚坏心眼地笑着说了这句话后,理沙换上了半笑不笑的表情。 「您好,许久不见了。」 随着这句优雅的问候走进教会里来的,是有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公主大人。 艾蕾诺亚身上的服装就是这么典雅,甚至连如此夸张的形容都能理所当然地被饶恕,更散发出和月面的有钱人们砸下大笔金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同的高贵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格调吧。虽然艾蕾诺亚本就出身于欧洲的古老名门,但或许因为她这段时间都在地球上的关系,让她拥有的威严又随着那股重力增加了几分。 「嗳呀呀,好久不见。」 出来迎接她的理沙这么说道,深深地和艾蕾诺亚拥抱了一下。 「刚从地球来的人身上都有森林的味道呢。」 「因为我家在森林里面呀。不过我可是有好好冲过澡才来的呢。」 讲着这样的玩笑话,理沙和艾蕾诺亚两人都微笑着。 随后我和马可也和艾蕾诺亚打了招呼,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到喜悦。 「哦,对了对了,得趁我还没忘记的时候把礼物交给大家才行呢。」 艾蕾诺亚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拍,在旁待命的蓄胡老绅士便像是久等这指示多时似的,恭谨地打开行李。勒高夫比当初在月球时更添了几分老态,也因为回到了地球上去的关系,举止间的地球风范也比艾蕾诺亚还浓厚几分。 「钢笔和墨水是给马可的、要送理沙小姐的是酒和您委托的古书、要给克莉比小姐的是……」 「克莉丝还在上班啦。她说她在之后吃饭时会过来。」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蕾诺亚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阿晴先生想要的这样东西我也带过来了。」 于是艾蕾诺亚便将一个形状是长方体、大小约略单手可以握住的包裹交给我。 她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自然是有理由的。 「呵哦?阿晴会想要的地球特产会是什么呀?」 看着灯光透射过装有褐色液体的酒瓶而吟吟笑着的理沙,好像突然对此起了兴趣似的如此说道。 「没什么啦。只是一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的东西罢了。」 我简短地回应完后,急忙要把东西收进包包里,但马可和理沙却一直盯着我瞧。 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该怎么说,这样算是很有阿晴的风格吗……嗳,不过这也就跟我不是买电子书,而特地拜托艾蕾诺亚帮我买实体古书是一样的吧。」 「这东西还真棒啊。我也想要金块之类的东西呀~」 痴爱地球的马可边这么说,边用手翻动那捆美钞,发出「啪沙沙」的声响。 虽然理沙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凝重,但金条这个词倒是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也有点想看看金子耶。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我们也就只在对话中听过而已。」 「金块的压迫感可是钞票所无法匹敌的唷。」 在艾蕾诺亚坏心眼地笑着说了这句话后,理沙换上了半笑不笑的表情。 「您好,许久不见了。」 随着这句优雅的问候走进教会里来的,是有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公主大人。 艾蕾诺亚身上的服装就是这么典雅,甚至连如此夸张的形容都能理所当然地被饶恕,更散发出和月面的有钱人们砸下大笔金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同的高贵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格调吧。虽然艾蕾诺亚本就出身于欧洲的古老名门,但或许因为她这段时间都在地球上的关系,让她拥有的威严又随着那股重力增加了几分。 「嗳呀呀,好久不见。」 出来迎接她的理沙这么说道,深深地和艾蕾诺亚拥抱了一下。 「刚从地球来的人身上都有森林的味道呢。」 「因为我家在森林里面呀。不过我可是有好好冲过澡才来的呢。」 讲着这样的玩笑话,理沙和艾蕾诺亚两人都微笑着。 随后我和马可也和艾蕾诺亚打了招呼,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到喜悦。 「哦,对了对了,得趁我还没忘记的时候把礼物交给大家才行呢。」 艾蕾诺亚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拍,在旁待命的蓄胡老绅士便像是久等这指示多时似的,恭谨地打开行李。勒高夫比当初在月球时更添了几分老态,也因为回到了地球上去的关系,举止间的地球风范也比艾蕾诺亚还浓厚几分。 「钢笔和墨水是给马可的、要送理沙小姐的是酒和您委托的古书、要给克莉比小姐的是……」 「克莉丝还在上班啦。她说她在之后吃饭时会过来。」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蕾诺亚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阿晴先生想要的这样东西我也带过来了。」 于是艾蕾诺亚便将一个形状是长方体、大小约略单手可以握住的包裹交给我。 她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自然是有理由的。 「呵哦?阿晴会想要的地球特产会是什么呀?」 看着灯光透射过装有褐色液体的酒瓶而吟吟笑着的理沙,好像突然对此起了兴趣似的如此说道。 「没什么啦。只是一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的东西罢了。」 我简短地回应完后,急忙要把东西收进包包里,但马可和理沙却一直盯着我瞧。 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该怎么说,这样算是很有阿晴的风格吗……嗳,不过这也就跟我不是买电子书,而特地拜托艾蕾诺亚帮我买实体古书是一样的吧。」 「这东西还真棒啊。我也想要金块之类的东西呀~」 痴爱地球的马可边这么说,边用手翻动那捆美钞,发出「啪沙沙」的声响。 虽然理沙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凝重,但金条这个词倒是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也有点想看看金子耶。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我们也就只在对话中听过而已。」 「金块的压迫感可是钞票所无法匹敌的唷。」 在艾蕾诺亚坏心眼地笑着说了这句话后,理沙换上了半笑不笑的表情。 「这样的话还是别了吧。闪光着金色光芒的存在只要有月面这里就够了。毕竟我的职责也就是看到在这走岔了路的人,就要打他们的屁股让他们醒悟嘛。」 在理沙这么说完后,马可不知为何在我屁股上轻拍了一下。 「愿神保佑我们。」 即便是在月面这儿,围着钞票的人们说着这句话祈祷也算是相当讽刺了。 「您好,许久不见了。」 随着这句优雅的问候走进教会里来的,是有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公主大人。 艾蕾诺亚身上的服装就是这么典雅,甚至连如此夸张的形容都能理所当然地被饶恕,更散发出和月面的有钱人们砸下大笔金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同的高贵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格调吧。虽然艾蕾诺亚本就出身于欧洲的古老名门,但或许因为她这段时间都在地球上的关系,让她拥有的威严又随着那股重力增加了几分。 「嗳呀呀,好久不见。」 出来迎接她的理沙这么说道,深深地和艾蕾诺亚拥抱了一下。 「刚从地球来的人身上都有森林的味道呢。」 「因为我家在森林里面呀。不过我可是有好好冲过澡才来的呢。」 讲着这样的玩笑话,理沙和艾蕾诺亚两人都微笑着。 随后我和马可也和艾蕾诺亚打了招呼,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到喜悦。 「哦,对了对了,得趁我还没忘记的时候把礼物交给大家才行呢。」 艾蕾诺亚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拍,在旁待命的蓄胡老绅士便像是久等这指示多时似的,恭谨地打开行李。勒高夫比当初在月球时更添了几分老态,也因为回到了地球上去的关系,举止间的地球风范也比艾蕾诺亚还浓厚几分。 「钢笔和墨水是给马可的、要送理沙小姐的是酒和您委托的古书、要给克莉比小姐的是……」 「克莉丝还在上班啦。她说她在之后吃饭时会过来。」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蕾诺亚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阿晴先生想要的这样东西我也带过来了。」 于是艾蕾诺亚便将一个形状是长方体、大小约略单手可以握住的包裹交给我。 她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自然是有理由的。 「呵哦?阿晴会想要的地球特产会是什么呀?」 看着灯光透射过装有褐色液体的酒瓶而吟吟笑着的理沙,好像突然对此起了兴趣似的如此说道。 「没什么啦。只是一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的东西罢了。」 我简短地回应完后,急忙要把东西收进包包里,但马可和理沙却一直盯着我瞧。 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该怎么说,这样算是很有阿晴的风格吗……嗳,不过这也就跟我不是买电子书,而特地拜托艾蕾诺亚帮我买实体古书是一样的吧。」 「这东西还真棒啊。我也想要金块之类的东西呀~」 痴爱地球的马可边这么说,边用手翻动那捆美钞,发出「啪沙沙」的声响。 虽然理沙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凝重,但金条这个词倒是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也有点想看看金子耶。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我们也就只在对话中听过而已。」 「金块的压迫感可是钞票所无法匹敌的唷。」 在艾蕾诺亚坏心眼地笑着说了这句话后,理沙换上了半笑不笑的表情。 「这样的话还是别了吧。闪光着金色光芒的存在只要有月面这里就够了。毕竟我的职责也就是看到在这走岔了路的人,就要打他们的屁股让他们醒悟嘛。」 在理沙这么说完后,马可不知为何在我屁股上轻拍了一下。 「愿神保佑我们。」 即便是在月面这儿,围着钞票的人们说着这句话祈祷也算是相当讽刺了。 「您好,许久不见了。」 随着这句优雅的问候走进教会里来的,是有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公主大人。 艾蕾诺亚身上的服装就是这么典雅,甚至连如此夸张的形容都能理所当然地被饶恕,更散发出和月面的有钱人们砸下大笔金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同的高贵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格调吧。虽然艾蕾诺亚本就出身于欧洲的古老名门,但或许因为她这段时间都在地球上的关系,让她拥有的威严又随着那股重力增加了几分。 「嗳呀呀,好久不见。」 出来迎接她的理沙这么说道,深深地和艾蕾诺亚拥抱了一下。 「刚从地球来的人身上都有森林的味道呢。」 「因为我家在森林里面呀。不过我可是有好好冲过澡才来的呢。」 讲着这样的玩笑话,理沙和艾蕾诺亚两人都微笑着。 随后我和马可也和艾蕾诺亚打了招呼,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到喜悦。 「哦,对了对了,得趁我还没忘记的时候把礼物交给大家才行呢。」 艾蕾诺亚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拍,在旁待命的蓄胡老绅士便像是久等这指示多时似的,恭谨地打开行李。勒高夫比当初在月球时更添了几分老态,也因为回到了地球上去的关系,举止间的地球风范也比艾蕾诺亚还浓厚几分。 「钢笔和墨水是给马可的、要送理沙小姐的是酒和您委托的古书、要给克莉比小姐的是……」 「克莉丝还在上班啦。她说她在之后吃饭时会过来。」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蕾诺亚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阿晴先生想要的这样东西我也带过来了。」 于是艾蕾诺亚便将一个形状是长方体、大小约略单手可以握住的包裹交给我。 她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自然是有理由的。 「呵哦?阿晴会想要的地球特产会是什么呀?」 看着灯光透射过装有褐色液体的酒瓶而吟吟笑着的理沙,好像突然对此起了兴趣似的如此说道。 「没什么啦。只是一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的东西罢了。」 我简短地回应完后,急忙要把东西收进包包里,但马可和理沙却一直盯着我瞧。 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该怎么说,这样算是很有阿晴的风格吗……嗳,不过这也就跟我不是买电子书,而特地拜托艾蕾诺亚帮我买实体古书是一样的吧。」 「这东西还真棒啊。我也想要金块之类的东西呀~」 痴爱地球的马可边这么说,边用手翻动那捆美钞,发出「啪沙沙」的声响。 虽然理沙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凝重,但金条这个词倒是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也有点想看看金子耶。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我们也就只在对话中听过而已。」 「金块的压迫感可是钞票所无法匹敌的唷。」 在艾蕾诺亚坏心眼地笑着说了这句话后,理沙换上了半笑不笑的表情。 「您好,许久不见了。」 随着这句优雅的问候走进教会里来的,是有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公主大人。 艾蕾诺亚身上的服装就是这么典雅,甚至连如此夸张的形容都能理所当然地被饶恕,更散发出和月面的有钱人们砸下大笔金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同的高贵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格调吧。虽然艾蕾诺亚本就出身于欧洲的古老名门,但或许因为她这段时间都在地球上的关系,让她拥有的威严又随着那股重力增加了几分。 「嗳呀呀,好久不见。」 出来迎接她的理沙这么说道,深深地和艾蕾诺亚拥抱了一下。 「刚从地球来的人身上都有森林的味道呢。」 「因为我家在森林里面呀。不过我可是有好好冲过澡才来的呢。」 讲着这样的玩笑话,理沙和艾蕾诺亚两人都微笑着。 随后我和马可也和艾蕾诺亚打了招呼,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到喜悦。 「哦,对了对了,得趁我还没忘记的时候把礼物交给大家才行呢。」 艾蕾诺亚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拍,在旁待命的蓄胡老绅士便像是久等这指示多时似的,恭谨地打开行李。勒高夫比当初在月球时更添了几分老态,也因为回到了地球上去的关系,举止间的地球风范也比艾蕾诺亚还浓厚几分。 「钢笔和墨水是给马可的、要送理沙小姐的是酒和您委托的古书、要给克莉比小姐的是……」 「克莉丝还在上班啦。她说她在之后吃饭时会过来。」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蕾诺亚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阿晴先生想要的这样东西我也带过来了。」 于是艾蕾诺亚便将一个形状是长方体、大小约略单手可以握住的包裹交给我。 她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自然是有理由的。 「呵哦?阿晴会想要的地球特产会是什么呀?」 看着灯光透射过装有褐色液体的酒瓶而吟吟笑着的理沙,好像突然对此起了兴趣似的如此说道。 「没什么啦。只是一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的东西罢了。」 我简短地回应完后,急忙要把东西收进包包里,但马可和理沙却一直盯着我瞧。 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该怎么说,这样算是很有阿晴的风格吗……嗳,不过这也就跟我不是买电子书,而特地拜托艾蕾诺亚帮我买实体古书是一样的吧。」 「这东西还真棒啊。我也想要金块之类的东西呀~」 痴爱地球的马可边这么说,边用手翻动那捆美钞,发出「啪沙沙」的声响。 虽然理沙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凝重,但金条这个词倒是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也有点想看看金子耶。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我们也就只在对话中听过而已。」 「金块的压迫感可是钞票所无法匹敌的唷。」 在艾蕾诺亚坏心眼地笑着说了这句话后,理沙换上了半笑不笑的表情。 「您好,许久不见了。」 随着这句优雅的问候走进教会里来的,是有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公主大人。 艾蕾诺亚身上的服装就是这么典雅,甚至连如此夸张的形容都能理所当然地被饶恕,更散发出和月面的有钱人们砸下大笔金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同的高贵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格调吧。虽然艾蕾诺亚本就出身于欧洲的古老名门,但或许因为她这段时间都在地球上的关系,让她拥有的威严又随着那股重力增加了几分。 「嗳呀呀,好久不见。」 出来迎接她的理沙这么说道,深深地和艾蕾诺亚拥抱了一下。 「刚从地球来的人身上都有森林的味道呢。」 「因为我家在森林里面呀。不过我可是有好好冲过澡才来的呢。」 讲着这样的玩笑话,理沙和艾蕾诺亚两人都微笑着。 随后我和马可也和艾蕾诺亚打了招呼,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到喜悦。 「哦,对了对了,得趁我还没忘记的时候把礼物交给大家才行呢。」 艾蕾诺亚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拍,在旁待命的蓄胡老绅士便像是久等这指示多时似的,恭谨地打开行李。勒高夫比当初在月球时更添了几分老态,也因为回到了地球上去的关系,举止间的地球风范也比艾蕾诺亚还浓厚几分。 「钢笔和墨水是给马可的、要送理沙小姐的是酒和您委托的古书、要给克莉比小姐的是……」 「克莉丝还在上班啦。她说她在之后吃饭时会过来。」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蕾诺亚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阿晴先生想要的这样东西我也带过来了。」 于是艾蕾诺亚便将一个形状是长方体、大小约略单手可以握住的包裹交给我。 她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自然是有理由的。 「呵哦?阿晴会想要的地球特产会是什么呀?」 看着灯光透射过装有褐色液体的酒瓶而吟吟笑着的理沙,好像突然对此起了兴趣似的如此说道。 「没什么啦。只是一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的东西罢了。」 我简短地回应完后,急忙要把东西收进包包里,但马可和理沙却一直盯着我瞧。 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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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该怎么说,这样算是很有阿晴的风格吗……嗳,不过这也就跟我不是买电子书,而特地拜托艾蕾诺亚帮我买实体古书是一样的吧。」 「这东西还真棒啊。我也想要金块之类的东西呀~」 痴爱地球的马可边这么说,边用手翻动那捆美钞,发出「啪沙沙」的声响。 虽然理沙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凝重,但金条这个词倒是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也有点想看看金子耶。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我们也就只在对话中听过而已。」 「金块的压迫感可是钞票所无法匹敌的唷。」 在艾蕾诺亚坏心眼地笑着说了这句话后,理沙换上了半笑不笑的表情。 「您好,许久不见了。」 随着这句优雅的问候走进教会里来的,是有着一头白金色秀发的公主大人。 艾蕾诺亚身上的服装就是这么典雅,甚至连如此夸张的形容都能理所当然地被饶恕,更散发出和月面的有钱人们砸下大笔金钱做出来的东西不同的高贵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格调吧。虽然艾蕾诺亚本就出身于欧洲的古老名门,但或许因为她这段时间都在地球上的关系,让她拥有的威严又随着那股重力增加了几分。 「嗳呀呀,好久不见。」 出来迎接她的理沙这么说道,深深地和艾蕾诺亚拥抱了一下。 「刚从地球来的人身上都有森林的味道呢。」 「因为我家在森林里面呀。不过我可是有好好冲过澡才来的呢。」 讲着这样的玩笑话,理沙和艾蕾诺亚两人都微笑着。 随后我和马可也和艾蕾诺亚打了招呼,因为久别重逢而感到喜悦。 「哦,对了对了,得趁我还没忘记的时候把礼物交给大家才行呢。」 艾蕾诺亚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一拍,在旁待命的蓄胡老绅士便像是久等这指示多时似的,恭谨地打开行李。勒高夫比当初在月球时更添了几分老态,也因为回到了地球上去的关系,举止间的地球风范也比艾蕾诺亚还浓厚几分。 「钢笔和墨水是给马可的、要送理沙小姐的是酒和您委托的古书、要给克莉比小姐的是……」 「克莉丝还在上班啦。她说她在之后吃饭时会过来。」 在我这么说完后,艾蕾诺亚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阿晴先生想要的这样东西我也带过来了。」 于是艾蕾诺亚便将一个形状是长方体、大小约略单手可以握住的包裹交给我。 她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自然是有理由的。 「呵哦?阿晴会想要的地球特产会是什么呀?」 看着灯光透射过装有褐色液体的酒瓶而吟吟笑着的理沙,好像突然对此起了兴趣似的如此说道。 「没什么啦。只是一件在地球上到处都有的东西罢了。」 我简短地回应完后,急忙要把东西收进包包里,但马可和理沙却一直盯着我瞧。 因为看艾蕾诺亚轻笑着一脸开心的样子,我想她这句话是故意要引起他们注意才讲的吧。 「我是觉得这很有阿晴先生的风格呀。」 「很有阿晴风格的东西?」 理沙和马可对看了一眼,不解地歪了歪头。 我想要是瞒着不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各种瞎猜,只好无可奈何地拿出收在我包包里的包裹放到桌上。 「在我入境月面都市的时候,海关的人看到这个都歪过头大惑不解呢。」 听艾蕾诺亚这么说,我心里也觉得的确是会这样吧。因为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特地把这种东西拿到月面上来。 在我拆开那包裹后,理沙和马可都吃了一惊。尤其理沙在惊讶之后,更露出了哑然般的表情。 「你就好好跟姐姐我解释一下吧。」 理沙这么说道,她的口吻就跟八年前,她要当初确实还是个小鬼的我招供的时候一样。 因为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东西,是一捆有着扎实厚度的真钞。 「……因为我没看过实物啊。」 「咦?」 「虽然月面的实体货币是有实际看过,但我就连真正的美钞都没见过耶。我经手的就只有画面上的数字而已,所以才会想要把主流货币都收集个一套啊……」 明明这也不是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更不算是土豪的兴趣,但我心中却怎样都会冒出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现金拥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虽然在我平常的工作中,每天都要经手换成现钞的话会让这张桌子摆不下的大笔金额。但那和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也就是因为心中还怀抱着这种憧憬,才对艾蕾诺亚提出了这个请求。 「该怎么说,这样算是很有阿晴的风格吗……嗳,不过这也就跟我不是买电子书,而特地拜托艾蕾诺亚帮我买实体古书是一样的吧。」 「这东西还真棒啊。我也想要金块之类的东西呀~」 痴爱地球的马可边这么说,边用手翻动那捆美钞,发出「啪沙沙」的声响。 虽然理沙听了这句话脸色有点凝重,但金条这个词倒是有点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也有点想看看金子耶。毕竟黄金这种东西我们也就只在对话中听过而已。」 「金块的压迫感可是钞票所无法匹敌的唷。」 在艾蕾诺亚坏心眼地笑着说了这句话后,理沙换上了半笑不笑的表情。 为台湾版短篇集写的后记 大家好,我是spicy tails的编剧、制作总指挥、超监督支仓冻砂。 非常感谢大家购买『world end eica』的台湾版短篇集!本书收录了由spicy tails所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的各短篇作品。尤其因为里面有两篇后日谈可能泄漏剧情,还请多加注意!建议在把游戏内容全玩完之后再阅读本书。 另外也多亏了译者与台湾书迷们的支持,『wee』这款游戏终于走到了这里,成功发行了第三部曲,非常感谢各位!我想应该有很多读者是透过『狼与辛香料』这部作品认识我的,不过我有自信『wee』也是一部有趣程度不输『狼与辛香料』的作品。有机会还请一定要玩看看。 顺道一提,因为『wee』的贩卖,我们社团几乎每年都会到台湾来。我自己大概总共来过台湾五次左右。因为台湾的食物非常好吃,让我每次很期待能来。而fancy frontier也是一个非常棒的活动,跟日本的同人活动有点像,但也有很多地方不同,让人非常感兴趣。我觉得在台湾参加活动的人们比日本的还更有活力呢! 日本也有很多的台湾创作者大为活跃。希望大家能刺激彼此、互相切磋,能藉此催生出更棒的作品会让人非常开心。 我也会抱着在下个作品中和大家相会的期待,激励自己写出下一份作品。「再见!」(※) spicy tails 编剧 支仓冻砂 (※译注:虽然翻译后看不出来,但文末的「再见」两字其实是支仓老师自己写的中文。) 大家好,我是spicy tails的编剧、制作总指挥、超监督支仓冻砂。 非常感谢大家购买『world end eica』的台湾版短篇集!本书收录了由spicy tails所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的各短篇作品。尤其因为里面有两篇后日谈可能泄漏剧情,还请多加注意!建议在把游戏内容全玩完之后再阅读本书。 另外也多亏了译者与台湾书迷们的支持,『wee』这款游戏终于走到了这里,成功发行了第三部曲,非常感谢各位!我想应该有很多读者是透过『狼与辛香料』这部作品认识我的,不过我有自信『wee』也是一部有趣程度不输『狼与辛香料』的作品。有机会还请一定要玩看看。 顺道一提,因为『wee』的贩卖,我们社团几乎每年都会到台湾来。我自己大概总共来过台湾五次左右。因为台湾的食物非常好吃,让我每次很期待能来。而fancy frontier也是一个非常棒的活动,跟日本的同人活动有点像,但也有很多地方不同,让人非常感兴趣。我觉得在台湾参加活动的人们比日本的还更有活力呢! 大家好,我是spicy tails的编剧、制作总指挥、超监督支仓冻砂。 非常感谢大家购买『world end eica』的台湾版短篇集!本书收录了由spicy tails所制作的视觉小说『world end eica』的各短篇作品。尤其因为里面有两篇后日谈可能泄漏剧情,还请多加注意!建议在把游戏内容全玩完之后再阅读本书。 另外也多亏了译者与台湾书迷们的支持,『wee』这款游戏终于走到了这里,成功发行了第三部曲,非常感谢各位!我想应该有很多读者是透过『狼与辛香料』这部作品认识我的,不过我有自信『wee』也是一部有趣程度不输『狼与辛香料』的作品。有机会还请一定要玩看看。 顺道一提,因为『wee』的贩卖,我们社团几乎每年都会到台湾来。我自己大概总共来过台湾五次左右。因为台湾的食物非常好吃,让我每次很期待能来。而fan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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