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是你的谎言 六人的练习曲》 序章【你是胆小鬼】宫园薰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amakusai 暑假,除了我们谁都不在的学校。 音乐教室的玻璃窗向外全开,遥远的那方还能看见积雨云。 越过住宅区屋顶映入眼帘的浓绿树丛间传来无休止的蝉鸣。 在无法使用空调的室内,沐浴着风扇摆首送出的柔风,我将小提琴搭在左肩,架起琴弓奏响了琴弦。 在乐谱架上摊开的谱子是弗里茨·克莱斯特作曲的《爱的悲伤》。 ミラーミーミー、 ミファミレッミッファー。 ソーレーレー、 レミレドッレッミー。 (注:这两行是哆来咪发梭拉西哆……下同) 我的提琴难过地歌唱出有些悲哀与思乡的旋律。 为了跟上这旋律,面向三角钢琴的你用左手弹出与一音阶相同幅度的音之后,嗒,嗒地用右手弹了两次和弦。正是一小节三拍的节奏。 タン、ター、ター。タン、ター、ター。 (对,就是这样!) 化作极其舒心地旋律,我畅快地拉响小提琴。可是…… 呣……,不知道为什么,节奏合不上。 我的小提琴与你的钢琴,各自有着各自的节奏。 「不管怎样,再来一遍!从最初开始哦。稍微加快节奏开始切入,尽量不要让ritardando(音乐的速度标语,渐慢)变得太慢,来试试看吧。tan、ta、ta、tan、ta、ta,就像这样。」 我如此向你传达,又再度架好右手的琴弓。琴弓一触碰到琴弦,弦所奏响的音色便响彻全身。你的钢琴也随之响起。 然而,我们的步调怎么也配合不好。 节奏逐渐地错开。 你焦急地追赶下一个音,而我出于爱惜延长了此刻的音。本应准确重合在一起的音符偏离奏响,彷如两颗心相离而去。 我停下了小提琴的演奏。 「这样不行。从最初重弹。」 就那样面对着钢琴,你对如此说道的我默默点了点头。 (你失去了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的人,就连与那个人两人一同创造出的声音也失去了。) 你很软弱,是个胆小鬼。 为什么,一直无视着与珍视之人的回忆呢 一直充耳不闻呢 ……好想让人知道,你其实并不是胆小鬼。 让大家、更尤其是你自己。 「啊咧?差了四分之一拍。再来一次,从最初开始!」 这次是你没能跟上气势振奋的我。钢琴的音没追上小提琴的音,尽管像要摔倒一样又被拉起。 「重弹!」 「啊~!真是的,从头再来!」 「不行不行,从转调的地方再来一遍!」 「为什么会在这变得七零八落啊。再来一遍哦!」 不过仅仅3分半的曲子,却连最后都演奏不到,在不断地重头弹奏中,我们已经汗流浃背。 「你的钢琴,完全没有配合我的意思吧?」 从肩上卸下小提琴,我一露出有点气馁的态度,你便像是有些困扰般莞尔而笑。 「小提琴太自由啦。光是跟上就拼尽全力了。」 「啊~你想说错在我咯?」 「没有那个意思。你一直是这么自由的人啊,仅仅感叹一下而已。可以的话,能不能用视线给我信号呢,“这里的音,比音符再拉长一些”这样的」 「与其说拉长音,我只是痛快地奏响了小提琴而已啊。要是等着我给你暗示的话,更容易错过时机哦。好好地看着我、注视我。那样就会明白的!」 「怎么这样,明白不了啊……」 「明白不了是什么意思?听好了,像这样,看着我。」 我逼近到你面前。像是前额与前额紧贴住一般靠近你,凝视你的瞳孔。黑框眼镜镜片的深处,你的瞳孔中倒映出我的身影。 「脸、脸、太近了、」 你胆怯地身子后仰。 「不像这样靠近不行。」 「真的吗……?」 「也许。来,弹奏吧!」 我注视你的侧脸,你用侧目寻求我的指令,调整好步调,将最初的音── 「噢!不错嘛不错嘛。」 「来吃冰棒吧,小薰,公生。」 喀拉一声,音乐教室后面的门被打开了。手提购物袋出现的是渡亮太和泽部椿 渡君从购物袋里拿出一根冰棍充当麦克风摆在我面前。 「第一次的音乐会同台演出感觉如何?宫园薰小姐。」 「非常荣幸!主办方推荐,这可是出场庆典音乐会的荣誉。」 我扮作配合的样子回答之后,渡君微微一笑。 「小薰被选上也是理所当然。是你的话,会成为绽放在舞台上的玫瑰哦。」 果然渡君好帅呢。年级……不,我们墨谷中学第一的人气男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要是我会弹钢琴该多好,看了小薰拉小提琴的身影,不由得这么想了。不是我,竟然是这个有马公生与你站在一个舞台上什么的。」 「毕竟我没有其他优点嘛」 向着并不气馁,心平气和地回答的你,小椿递过一根冰棒。 「会融掉的哦。公生还是要牛奶味的吗?」 你边接过冰棒,边从椅子站起来,离开了钢琴旁。 「谢谢,椿。」 渡君、我、稍微隔开一些的你,然后是小椿,按这样的循序并排坐在音乐教室的讲坛上,我们决定开始吃冰棒。 「原来你喜欢牛奶味的啊」 我向坐在左侧的你问道。 「嗯。」 为了弄开冰棍的包装,视线保持在冰棒上,你轻轻点了点头。 「我都不知道。总觉得,你会选巧克力味。」 「我吗?因为什么?」 「所以说。说不清为什么。」 尽管我不知道,小椿却很清楚。你会选牛奶味这件事。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呢,小椿。 「会融化的,你先吃。」 我向等着我而没吃冰棒的你催促道。 「谢谢。」 你简短地回应,说着我先吃了,淡然而有节奏地啃起了冰棒。 「我喜欢巧克力味哦」小椿说着就从袋里拿出冰棒。 「我也是我也是」这么应和道,我也选了巧克力味的。 「果然还是得巧克力味的!」 我们互相点头。 「为什么公生会是牛奶派啊,从以前开始就这样。」 小椿嘴里嘟囔。我则侧眼看了看你。 「各种各样的都试下、什么的。难得小椿把全种类都买回来了,话虽如此,也不过只有三种。」 「然后,小椿竟然全塞给我了哦?」 「想把错推给别人咯?」 「不是的。不管哪个,要选的话肯定是牛奶。喜欢的就是喜欢嘛」 如此回答的你利落地避开了问题。 (你其实有着自己的想法,相当固执呢。 虽然不会反抗别人,谈及真心话的时候却完全不会退让。 你很软弱。总是不能很好的反对别人。 尽管软弱,本质却很坚强。一直维持着自己的想法。 也许你自身也没有注意到。 其实,你很坚强。我是这样想的哦。 「小薰喜欢的是巧克力味的啊。先记下了。我也是巧克力派的。」 渡君为奇妙的对话打起了援助。 「话说,啊、只剩苏打味的了!嘛,虽然我也喜欢苏打的!」 「渡,你哪个都行吧。圭子说要牛奶味的时候,你还说着“我也是牛奶派的!”。」 「话是这样说。可要说了哪个是讨厌的,对制作冰棍的人来说不是太没礼貌了吗。」 无忧无虑微笑的渡君真的很帅气,又机灵聪敏,是个亲切的人。小椿也是很好的女生。有幸能遇上这些友人,我真是相当幸福。 「然后,那个音乐会,又是我们去可以吗?」 柔和地微笑着,渡君注视着我。 使人安心的笑容。好像明白为何如此多人会喜欢上渡君了。我也喜欢渡君。小椿也喜欢。 「肯定的。要来哦,渡君,小椿」 「庆典音乐会像是体育的表演赛一样的东西么,如果这么我问的话,算不算是满分的回答,小薰。」 「像是花样滑冰的表演一样的?类似附送品的东西?」 因为小椿也问了,我开始说明。 「嗯。大家能从被评分的紧张感中解放出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演奏。 不害怕失败,敢于弹奏比指定曲目难度大的曲子的人也很多哟。 这可是绝佳的展现机会啊。符合自己实力的表现是这样的,舞台会被热烈的气氛包围哦!」 在竞赛会上会被评分的只有遵循谱面指示,有如机械般准确的演奏。 按自己的方式弹奏,无论观众多么感动,只会被看作没有遵从作曲者的指示擅自弹奏而被减分。 我是后者的那方。 所以,不是凭竞赛会的成绩,而是靠推荐组取巧出演。 (不过,这样就好。 我想传达我的音乐。想要奏响我的音乐。想让我的音乐留存在听过的人心中。 这个夏天,和你一起的话,一定能办到。 我想与你一起欢笑,尽情地弹奏。) 练习曲 #1【有马是英雄】相座武士 六月,东京的西部,规模不及区,勉强能称之为市的街道尽头。绿化丰富,狭小的庭院种植有草坪,无论哪家都在车库停有一台高级车的住宅区。 位于其中的一所独立住宅。 「武士,到底有没有干劲啊?」 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不上心地丢下这句话,高柳明老师发出很大的声响坐在了钢琴背后的沙发上。双手交叉于脑后。喟然地叹了口气。 「你难道觉得这种敷衍的、潦草了事结束工作一样的练习就足够了吗?」 (……嘁,被发现了吗。) 面对着钢琴的我在心里嘀咕道。 这有什么办法嘛。放学后有和四年一班的──我是二班的,也就是隔壁的班级──赌上男子汉尊严的足球较量。嘛,这种找上门来的挑衅,班里脚步快的我不上岂不是要输了。 这周因为足球练习,每天放学后都花掉了我两个小时。已经好累了,钢琴也要一天弹上两个小时为好。我大概只弹了一个小时吧。而且,基本都是动动手指就行的基础练习曲,弹了也没意思。要是指定曲目的话我还情愿弹。 「你小子,真有想着追赶那个有马公生,将他超越吗?」 「……嗯」 有马是我的英雄。非常强大。拥有绝不会败北的强大。 完美地熟练弹奏指定曲目。毫无失误的精确演奏,不被压力压垮的意志力。 「那样的话,答案只有一个,练习量差得太大。先做到与有马花同样的时间练习之后,再谈追上他之类的大话吧。」 「那是指练习多久啊。」 我撅着嘴,回头看向高柳老师。就算是我也每天都在练习。因为哪怕休息了一天,手指要动上三天才能弥补失去的份。 「每天早上弹奏一小时才上学,放学后大概弹四小时吧。而且其中一小时应该划入基础练习。然后,完美地把曲子刻进身体里。每两小节划分开,完美地掌握。当你能做到四个这样的划分后,合并起来使八小节做到完美。之后不断重复……大概是这样。」 「骗人吧。这样的练习不是超无聊吗,不全部弹完的话。」 「立马全部弹完的话,会有已经弹成的感觉,在细微的地方草率地凑合了事。你小子憧憬着的,难道不是有如机械般零失误、毫不动摇,彻底安定的演奏吗?」 「虽然是这样……。可无聊的练习什么的,好讨厌。」 高柳老师站立起来,用认真的神情窥视我的脸。 「想变强的话,重要的是坚信。」 当天晚上。 我家位于不及高柳老师家绿化如此丰富,缺少时尚感的新兴住宅区。 大概是从私营铁路的车站搭乘公交汽车花十五分钟左右,进一步走进错综复杂的小巷便能到的地方。 结束高柳老师的钢琴授课回家后,马上跑进自己房间的我,取出了前段时间钢琴竞赛地区预选的节目单。 我勉勉强强地通过预选,而以无可挑剔般巨大差距通过预选的是与我同一小学就读四年级的有马公生。 因为是小学生部门参赛,五、六年级学生也会出场,即使在这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第一名。 自从我和有马开始出席同一个竞赛会,已经是第四次。有马囊获了全部的优胜。 我和有马之相遇的契机,正好是一年前的竞赛会地区预选。那是对我而言,首次的竞赛会出场。 并非是想成为职业的钢琴家,单纯是抱着试试身手的想法。 在这两个月前,我刚升上三年级没多久的那时。 在音乐教室做扫除值日的时候,那天课上老师弹给我们的钢琴曲……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的乐谱就那样放置在盖子阖上的大钢琴上,看起来似乎我也能弹的样子,就试着去弹了。 然后,班里的家伙们……就连音乐老师也对我赞叹。 我开心得不得了,于是在高柳老师面前也弹了。只是弹过一次,也差不多把乐谱记住了。 「《土耳其进行曲》──关键是仅仅一次就将莫扎特的钢琴奏鸣曲第十一号第三乐章的谱子给背下来了……而且从最开始就能以这种速度。」 高柳老师从沙发旁的桌子上堆积成山的文件和乐谱集当中挑出一本没有褶皱,贴有纸签的全新乐谱集,将有纸签的那一页打开递给了我。“这个,能弹吗”,向我寻问。 「嗯,这种感觉?」 虽然稍微弹错了一些,就初看乐谱来说勉强弹出了个样子。 「果然……。武士,指导你近四年,总是会被你的成长速度和好悟性所震惊啊……怎么说你小子也是反复无常又讨厌练习,没有奖励的诱惑就不会认真弹。」 老师思考片刻,低声说了句,“决定了”。 「我给你买你喜欢的变身腰带,作为交换,要不要试着用这首曲子参加竞赛会?」 「竞赛会?要做很多练习吧?好麻烦── 老师突然很认真的逼近我。 「所以说,我会给你买变身腰带。这首曲子是为你在这次举办的ネオ.ムジカ社钢琴竞赛会上使用,我选好的曲子。你小子难道不想知道比起其他孩子自己能弹得多好吗?就好像你是班里赛跑最快的人,试着跑起来大家便会知道一样。钢琴也会确实让人明白,有多熟练多厉害。」 一年前,因为这样的理由出场第一次竞赛会的我,在那里和超帅的英雄相遇了。 我的英雄……有马公生。据说是上个月和管弦乐队同台演出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被称为神童引起骚动,这样的家伙。 竞赛会是熟记乐谱弹奏的地方,可因为紧张怎么都会忘记一些微小的细节。 乐谱里指示太多。要用哪个键盘弹奏暂且不论,音的长度、强弱、节奏、指法、敲打键盘的感觉;像歌唱一般;激昂地或悠缓地,传达这些暧昧情感的意大利亚语;踩不踩踏板之类的指示……还有很多。 特别是弄错运指方法,不小心用与指示不同的手指弹奏的话,手指够不到下一个音的键,就会变成按到完全不同的音的误弹(miss touch)。或是音符的长度变得十分奇怪,又或是加上了乐谱没有的多余的十六分休止符之类的。 指示虽是作曲家标上的记号,也是为了成人的演奏家们存在的标记。毕竟是用小手弹奏钢琴的小学生级竞赛会,无论如何也无法臻至完美。误弹或杂音,因为手指够不到产生的微妙间隔等,有些阻塞也仍要弹奏。 听的一方也会捏一把汗。 尽管如此,有马公生却与众不同。首先,选曲就是有着弹奏难度且非常帅气的曲子。 贝多芬钢琴奏鸣曲第十七号d小调 op.31-2第三乐章──通称《tempest》的第三乐章,所谓tempest就是暴风雨的意思,是我也非常熟知的曲子。 有马用能在cd听到的职业钢琴家一般的演奏,遵循谱面零失误的奏响着钢琴。与暴风雨之名相符的,震撼的演奏。 (厉害,真的好厉害。) 最开始结束演奏的我在客席听了有马的演奏。抱着反正也拿不到什么好名次的想法,再加上老师对我说听别人的演奏可以学习到东西,能明白大家比我练习得还要多什么的,就去听了。 可是,明明也没有多厉害的家伙在嘛。 (和我也没差多少。也许我能取得意外的好名次呢,没犯太大的错误,只不过速度稍微快了点的程度。) 这样想着,甚至开始感到无聊的我实在是吓了一跳。 (好帅,什么啊这是。这家伙,超强啊!完全是复制乐谱在弹。) 感动震惊的并不止我一个。大部分出场者和众多听众也是如此。话虽如此,有马的支持者和评审员似乎已经习惯了。 有马弹奏结束,站起来面向客席行了一个礼。 寂静无声的一瞬笼罩了会场。其他人的演奏所没有的一瞬。 停顿过后,响起了如雷的掌声。紧接呼喊声与感动的叹息声之后,“不愧是和职业乐队同台演出的人,果然不一样”、“本以为共演只是单纯的话题炒作,照这情形看来莫非已经是职业的了?”到处听见这样的低语。 然而有马脸上并没露出十分开心的神情。既非染上脸颊的喜悦之情,又非唇角微笑地上翘。没有故作了不起的姿态,沿着黑框眼睛框架的眼眉一动不动,目不旁视地离开了舞台。 (简直就像西部片的帅气枪手一样。明明在和坏人的决斗里赌上性命,却不露声色地离去。钢铁的心脏,无敌的本领,有如超合金的机器人。非常地强大,非常地帅气!) 英雄。 有马是英雄。 我也想变得这么强大,变得无敌。想要遵循谱面指示无错地弹奏乐谱。 从那时起,有马公生变成了我的目标。 我确认节目单的报名簿。重新念出有马就读的小学名字。 市立云雀小学。 尽管迄今为止没太在意,有马就读的小学竟然就在隔壁城市。而且还挨着我们学校的学区。 (好像也没多远。自行车不是就能去了吗?) ──『想变强的话,重要的是坚信。』 「好嘞。明天就去确认。有马到底做着怎样的练习。」 第二天,我所在的小学正好因为有活动有课的只是上午。吃完饭弄好扫除就可以放学了。 我骑上自行车去往有马就读的云雀小学。穿过我家附近的住宅街沿着公共汽车道笔直前行。越过私营铁路的路线,再穿过车站前混乱的一带,最后沿着其他的公交汽车道就能到了。这点程度的事我还是知道的。 云雀小学的校舍立马出现在了眼前,把自行车停在住宅区中的小型儿童乐园,将铁丝锁和禁止行车的标志柱连起来锁住车后,我靠近了校门。 校门前的通行路是榉树并立的林荫道。我躲在粗壮的榉树的树荫下悄悄地窥视校门。似乎正好赶上了放学的时间。 我在众多走出校门的小孩子中找到了顶着黑框眼镜头大身瘦的有马公生。他独自一人,低着头脚步沉重地走着。 (好耶,找到你了) 我悄悄地跟在有马的后面。半路上,一个越过我的短发女生邀请有马去玩耍,然而有马谢绝后笔直回了家。 「在这里啊……」 有马说着「我回来了」走进去的是住宅街所常见,紧贴着隔壁房子,有着很小很小庭院的别致的二层房屋。实在是离隔壁的房子好近。 我家在我开始弹钢琴后,因为过了一年妹妹也开始弹起钢琴的缘故,考虑到不给邻居添麻烦,有钢琴的房间都对墙壁进行了防音施工。 大概,有马家也是一样的。虽然蹲在正门旁等了一会儿,却听不到钢琴的声音传来。 (嘁,真的有在练习吗) 回过神来,路过遛狗散步的大婶正停在路上看着我。 (糟糕) 暂且先走过一块区域躲开大婶,返回原地的我把身子挤进有马家和挂有“泽部”门牌的隔壁家之间的缝隙,也就是低矮栏杆和栏杆的间隙中。 即使是小孩子的身子,也属于很勉强的宽度。 在门外没有漏出的钢琴声在这边却听见了微小的声音。似乎这片墙的对面就是练习室。飘来的是单纯的旋律……ドラソラファラミラ レシラシソシファシ── 基础练习……哈农的第六曲 所谓哈农,可以说是为了达到「手指的运动」「活动手指」「增强力道弱小的小指和无名指」而存在的厚重的钢琴教材。记载的练习曲也只是像是旋律的某种东西。什么都不是、无聊的六十首曲子也被改编收录在内。 比如说,最开始的一首单纯的罗列了ドミファソラソファミ这样单纯的音作为一小节,每随着一个小节上升一个音,弹完两个八度音后,变为ソミレドシドレミ一个音一个音下降而去。重复两次成为一首曲子。到了第二首曲子,就变成了ドミラソファソファミ。 边唱着「ドーミーソーミードー」边提高声音,像是合唱小组的发声练习一样的东西。原则上说,左手和右手放在一个八度音的不同地方,却要做同样的动作。 简直是十六分音符的连音符,仅仅是绵绵不断的持续下去。 实在是缺少趣味什么也没有。 第一曲和第二曲交换持续,每一回用完全不同的节奏弹四次,然后是三、四、五曲转换四次,再下面是六、七、八曲的组合弹四次,……这样的弹奏光是第一部便有二十曲,七个组合。 并且有马以一秒敲打键盘七次的速度熟练地弹奏着。谱面要求的速度中也是最快速度。令人生畏的迅速。而且还恰好精确,一音不差,毫无迟疑,有马就那样持续奏响着键盘。 (真可怕……。要怎么做才能毫无停滞不走音的持续弹奏啊。好强的集中力) 这样单纯的练习,要么半途集中力中断,脑袋里开始想别的事,放走本该弹出的音,要么停下弹奏感到烦闷的时刻开始,就会忘记自己弹到哪里。充其量也就这样了。 (有马好强啊。换我绝对不行。) 假如从第一曲开始按顺序弹的话,将近一小时,没有失误的一直弹。好厉害,声音好美。尽管是整齐有序的琴音,我光是听着都感觉真是够了,快要变得厌烦了。 (事已至此,到练习指定曲目为止,怎么都要坚持听下去,也算难得的机会。) 我瞪眼看向手表。 好热…….还真是进入梅雨期了,稍微有些阳光便特别热。闷热得让人难受,渐渐背上也渗出了汗。想必练习室一定开着空调吧。 (现在是シドミレドレミド,也就是说进入了第十二曲至第十四曲的组合吗……明明弹到这就够了,难道真打算弹完二十曲吗…?) 我一边数着剩下的曲数一边等待。有如机械在弹奏一样的连续音已经无法传入耳朵,只是放任它在耳边飘过。 (因为知道还剩几曲才能等下来,一般人绝对忍受不了啊,这个…….话说,不会六十曲全都要弹吧……三十二曲开始是音阶,四十八曲开始的三次和弦、六次和弦、单手音阶什么的…….) 何等恐怖、光是运动手指天就黑了。 我已经充分明白有马热心于练习了,所以要是开始弹第二十一曲的话我就回去,如此决定了。 幸好,仅仅到第二十曲哈农就结束了。终于要开始练习的重头戏了。下一次竞赛会的指定曲目之一…….巴赫平均律键盘曲集第一卷第一首c大调 前半被称作前奏曲的部分作为古诺作曲的「圣母颂」的伴奏曲广为人知。 钢琴竞赛会上面向高级者选定的指定曲目从四种类型中选出一个或两个的情况较多。从巴赫数起,基本是巴洛克、海顿、贝多芬或莫扎特的古典音乐;肖邦占多数,偶尔也会选上的李斯特或勃拉姆斯这些浪漫主义派的乐曲;古典以后的近代曲、现代曲。这四种类型。 话虽如此,真正选定近现代曲的情况十分罕见,大多还是会选择像巴赫、贝多芬、莫扎特或肖邦这样,无论哪里的小学想必在音乐教室挂有其陈旧肖像画的作曲家吧。半夜里画像人物的眼球会动,学校的怪谈或七大不可思议里常有的那个。 总而言之,有马就是弹起了意外连一 般人都听说过的,那首“圣母颂的钢琴伴奏”。之所以能明白那是圣母颂,也许正因为是我才能做到。 前奏曲最初的一小节,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 又从最初开始弹奏同样的音,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 用唱名来说的话,c大调、ドミ ソドミ ソドミ、ドミ ソドミ ソドミ 用正确地,等刻的时间,强弱丝毫无差,优质的声音。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又再度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 (真的假的。尽管散发出如此好听的声音,可究竟要从最开始的第一小节重弹几次啊。遵循谱面的速度和音强。手指的放法也干净利落,没有单独依靠加强右手中指的力度,所有手指整齐的触碰和合适的指隔。无论弹奏多少次都不变的精确度。) 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 陶醉其中错过数的时机,大概,已经弹了十次左右。 终于开始弹到第二小节的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ドレ ラレファ ラレファ、ドレ ラレファ ラレファ。这回试着数了下,刚好十次。 第二小节也弹奏十次以后,两小节合并一起,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 然后是第三小节。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シレ ソレファ、ソレファ、シレ ソレファ ソレファ。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 (虽然有时音符也会紊乱…那个时候重复弹奏的次数就会增加…来着?做到十次完美才继续下一小节吗?) 我雀跃起来。根本没听过如此准确反复的声音。 (厉害,超厉害啊。不愧是有马。) 第五小节与第六小节,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 第七小节与第八小节,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 觉得好厉害。 因为是没有和弦,质朴的曲子。所以拙劣地演奏的话听起来会很无聊。 有马的演奏却听起来十分美丽。音符闪闪发光。一个一个的琴音栩栩如生,有着存在感。 光是相同节奏整齐的排列在一起,是无法感觉到弹动的光芒的。可是,一个音都不缺不浊,不参差不齐,接连不断地闪耀,音符的光滴就会确实的孕育而生。骨碌骨碌,像是落在玉盘上的珍珠一样。 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 即使是这首曲子,原本也只是作为练习曲来谱曲,一首普通的曲子。不同于刚才的活动手指,这次我想听下去,要是能听到最后的话。 不断听着心情也渐渐变得舒畅。优美的旋律让我感叹道巴赫真是伟大的作曲家。 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 (不行了。已经忍不住了,小便要漏出来了!) 真可惜。带着些许迷恋,我溜了出去。 能明白的是,高柳老师说的都是真的,仅此而已。 而获得的是初次知晓的愉悦。 我在便利店的厕所一直嘀咕着“原来真是这样”。从塞在工装裤背后的口袋里掏出150日元买了一瓶运动饮料,在停车场一口气喝完后回到儿童乐园骑上了自己的自行车。 “原来是真是这样”的想法和有马弹出的钢琴声不断在脑中盘旋。即使是骑着车回家的路上,也一直在脑中交替。 令人愉悦的声音一直盘绕在脑内回响。 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 整齐划一的声音。一个接一个不断蹿出的声音。完全没有要消失的迹象。 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 (每天都重复着那样的练习吗…….一天又一天,数小时又数小时。直至谱面刻进身体里,直至能遵循谱面完整正确地再现曲子为止都在练习。) 开回了熟悉的街道,我停下自行车看向自己双手的掌心。 「音的渗透……似乎没有。手掌心上还能感觉到音符轻飘飘地飞出……」 我把手放到胸前,紧紧揪住t恤。 「音符……没有进入身体里啊。再这样下去……」 我以猛烈的速度蹬起了自行车。 飞奔进自己家,无视从厨房询问我作业情况的母亲,我一洗完手就打开了钢琴的盖子。最近拜托家里重新购买了竖式的款式,这才是正式的三角钢琴。 在钢琴旁寻找收纳箱,我将有马先前弹的谱子找了出来。 放置好乐谱坐下,双手架在白键上,深呼吸。 轻轻开始弹奏。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ッタタタ。ドミ、ソドミ、ソ、ドミ、ドミ、ソド、ミ、ソドミ。ドレ、ラレファラ、レファ、ドレ、ラレファラレファ。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ッ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タッタタタ。 「什么啊,纠缠在一起。小指力道弱了。不对,不是这样。可恶,有马真是厉害啊」 果然有马是英雄。简直无敌。太强了。 我也能成为无敌的英雄吗。 「老师,我也能变得无敌吗?认真练习的话」 下一次钢琴课的时候,因为我一坐下钢琴前的椅子就这么询问,高柳老师眼睛都瞪大了。 「要认真弹奏,这是吹的什么风?」 「除了数小时又数小时的面向钢琴,弹着数不清的重复音节,没有其他变得无敌的方法了对吧?这种就叫认真的练习吧?」 「啊。确实是最妥当的方法了。」 「这样啊……」 我摊开哈农的教材书。首先是手指的运动……拿体育举例的话好像练习要从准备体操开始一样。 「今天弹25和26就好了吗?」 「真罕见啊,武士自己提起干劲什么的。哪里生病了吗?」 嘛确实,如果是平时的我完全不会为ドレミドレミファレミファソファミソファミ这样单纯的手指运动勾起弹奏欲望就是了。 高柳老师说的话是真的,这么回答的话稍微不太甘心,于是我保持沉默,细心地弹起曾以为无聊的练习曲。 比平时更细心,认真看着谱面。 「很好。我说过吧,这个基础练习能给手指增加力量,令手指更快的回转起来,所以认真练习很重要。好比运动选手的赛跑和拉伸。」 「……嗯。知道了」 武士竟然这么老实和认真,老师充满了惊讶。 在老师看来我就那么不认真吗!总觉得,好过分啊。 从那以后我决心认真去 练习了。因为深刻认识到和有马比起来,我弹出的音符整齐性从等级上就完全相异。 想像有马一样弹出整齐有致的音。用战斗游戏比喻的话,就是持续使用同等威力的攻击,准确无误地打击敌人的弱点,渐渐打倒一片杂鱼的画面。 我的演奏与其说是展开最强的弹幕。 不如说攻击的强度稀稀拉拉,而且时而命中时而打偏,要这样轻易地被连续猛击的话,这边的hp逐渐减少的时候就会被躲过攻击的敌人给干掉了。 不是这样的。不喜欢的弹幕也要展开。声音的弹幕。 无敌的画面诞生了。 每天模仿有马用一小时弹了哈农的练习曲,也听从高柳老师的建议,让弹奏做到完美,每两小节划分开地练习了。 从学校回来后以及晚饭前各花上两小时,一日四小时的练习。休息日也按学校上课时间的量去练习了,一天最低也要十小时。 和朋友一起踢足球,没意思的闲聊,彼此嬉戏的玩耍,游戏,电视,网上的动画,漫画,全部都克制住了。 全部,这全部,都忍耐下来了。 拒绝朋友一起去踢足球的邀请真的是十分难受。 拒绝说着一起玩游戏吧的朋友也十分难受。 就连课间休息的闲聊时间,也为了能集中在五线谱上,一个人跑出教室去了楼梯下。 听着背后大家的声音离开教室什么的,既寂寞又胸口苦闷,真的是十分难受。 明明都这样练习了…… 第二次的竞赛会,我再度输给了有马。 尽管如此,位列有马之后,我以第二名的成绩一次预选通过。高柳老师因此非常开心。因为在此之前我的成绩都还是勉强挤进一次预选通过的前十人里,或是二次预选时而通过时而淘汰的程度。 礼堂的休息厅──位于通往客席的出入口前的广阔场所的角落。高柳老师把手搭上抬头看向布告栏上预选通过者名单的我的肩上。 「武士,干得不错。练习是不会说谎的,这下明白了吧。」 老师虽然心情很好,我却总觉得不太痛快。好不甘…本该弹得更好的悔恨感猛烈地涌上心头。 「……嗯。今后还得努力的感觉吧」 「哦哦,了不起。武士竟然有上进心了。好,要是通过了二次预选,想要什么奖励?」 「…….我考虑下」 我甩掉老师放在肩上的手,转身背过名单。 我现在想要的既非最新的变身腰带,也非下月发售的最新型的游戏机,更别提班里朋友们一辆接一辆更换的运动型自行车了。 换做以前,明明总是有着想要的东西。 (有马的演奏,真的好厉害……) 回响在竞赛会会场和音乐大厅的有马的琴声和其他的出场者截然不同。虽说第一次听见有马琴声起就明白会有如此差异了,本以为不同之处在于旋律整体的流畅度或是没有失误的安定感。 现在的我却能明白,有马的十根手指弹出的每个音都与其他人的音完全不同,编排在一起的曲子整体也和其他人有明显区别。 是的,我想要那一个又一个闪耀的音符光滴,散发强有力音色的珍珠。 可是,那并非是什么可以缠着别人买来的东西这件事,我也早已明白。 穿过大厅的自动门,在门廊等着父亲开来接我的车的同时,我又看向自己双手掌心,试着动了动十根手指。 「我盼望的声音,唯有这双手,这十根手指才能抓住啊。」 十分痛苦。然而,别无他法。 着眼于二次预选,每天最低花费五小时──从学校回来后因为还有作业,不擅长早起也仍旧起床因此增加了早上一小时的练习时间──面对钢琴。彻底把完美作为目标,直到与乐谱记录的指示弹得完全相同为止,一次又一次地弹着同一小段。 稍微空出来的时间用来读谱。总是带着乐谱的复印本边走边读。在家自不用说,就连在学校的休息时间也是一样。 背谱不要只在弹琴时才做。首先要亲眼去看,在脑内奏响钢琴、用手指弹奏空气钢琴的同时,将写在谱面上的音和指示全部记住。为了便于记忆,在乐谱上记笔记,涂上不同颜色都可以。把这些在真正的钢琴上重现出来的就是练习。 所以,背下谱子的我脑内一直盘绕着和谱面一样完美的钢琴声。 用十根手指将之弹奏。力求与脑内完美的形象重合在一起去弹奏。有如两边的钢琴没有丝毫偏差一般弹奏。 一次又一次地,一天又一天地,练习下来了。 已经完美了,如此想道,充满了自信。 连高柳老师也这么对我说了。 「武士,很厉害哦,要是能像这样子在竞赛会上弹奏的话,不会输给任何人。就算是那个有马公生。」 二次预选当天…….进到后台换上属于演奏用衣服的西装,为了系领带窥视镜子的瞬间,平时没有的紧张感袭击了我。 (我……表情竟然这么可怕吗?) 在镜子中的别人盯着我。 (没问题的,完美,我能弹出来。不是都那么努力的练习过来了。十四岁以下选手的二次预选指定曲目是浪漫主义乐派、有着二十四首曲子的肖邦的练习曲中选出的某一首……选上的是op.10-3 e大调,完全是我的东西。) op.10-3 e大调──通称《离别曲》,是我选定的肖邦练习曲。 今天,我的脑里回响着完美的肖邦琴声。从十天前开始就一直,一直响彻着。 (完美…今天一定要追上有马。变得无敌。一个接一个地弹出完全整齐有序的琴音。不输给有马的琴音。能与有马的琴音相比肩。) 在我脑内鸣响的肖邦……别输给有马的琴声了……琴声覆盖住琴声。有马弹奏的巴赫。完全齐致的琴声,接二连三的,接连不断的。 两种琴声碰撞在一起。耳朵深处碰撞的琴音破裂了。 (停下来,出去!给我出去啊,多余的琴声!) 曾经如此渴望的有马的琴声,如今却在干扰着我。心脏砰砰高鸣的声音也混入两种琴声碰撞所产生的,像是坏掉般悲鸣的声响中。 琴声逐渐变大。嗡嗡地在脑袋里轰鸣。已经不再完美了,这样的琴声。完全乱七八糟了。 眼前变暗模糊起来。呼吸困难。 (出去!!破坏我琴音的声音,都给我出去!)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我向镜子伸出手,怒目瞪视镜中自己猛然瞪大的眼。为了保有逐渐昏暗的意识,不断瞪视自己。 「滚出去!!」 泄漏出的声音让我感觉心底有什么正在涌现出来。 我感到不妙,急急忙忙地跑进后台隔壁的厕所。 呕吐在了洗脸池处。 因一吐而尽变空的胃只剩苦涩的液体不断涌出。就连这也吐光了。尽管心脏还在快速跳动,脑袋里的吵闹声却已经消失了。 镜子里映出脑袋一片空白的我。不行了,琴声,琴声去哪里了? 我搜索脑中四散开的琴声。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又一个,又一个地收集齐分散的琴音。终于,脑内的钢琴开始弹奏起不安定的旋律。 《离别曲》 (没问题的。完美无缺的琴声应该早就刻进了身体,烙印在这双手的十根指头上。) 我紧紧地握住双拳,转身背向镜子。用手帕擦干净嘴,离开了厕所。差不多到时间了。 背靠墙壁坐在位于后台前,走廊角落的地方,有个专注地细读着肖邦乐 谱,穿着黄色礼服的女生。皮质的靴子整齐摆在一旁。礼服的下摆处露出一双裸足。 这女生是一次预选起就总能碰见的熟面孔,据说跟我和有马住在同一区域。高柳老师还说过和我是同一年级。 无意瞄了眼乐谱,和我一样是《离别曲》。 看似要强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我,集中在读谱上。写满彩色文字,满是笔记的乐谱。 “响彻”、“憧憬地朝向远方”、“难过地”、“洒落一滴泪”、“春色黄昏的暖色天空”……什么啊这是。 原来的乐谱根本哪里都没有这种指示,真是教些奇怪东西的老师。女生注意到我的视线,盯──地,瞪了回来。 「有意见?」 「并没有」 就在这时,运营工作人员叫了某个名字。 「五号,井川小姐,请做好准备。」 女生做了个深呼吸。 「好的。」 手持乐谱站起,女生消失在了伸展于舞台两侧的门的那端。 我留在原地,全力集中在脑里构建完美的钢琴声。下一个出场的就是我了。 翻尽脑中的一切。帷幕的背后,远远传来钢琴的声音。 属于我的肖邦,属于我的《离别曲》 太过遥远无法很好听清。明明应该在更近的地方响着的。完美的琴音,应该一直响彻着才对。 (到这里来,来到我的手心里,我的琴音。) 跟黄色礼服的女生轮换,第六位演奏的我登上舞台。 往工作人员指示的舞台边侧接近的时候,响起了非常热烈的掌声。 一脸满足的女生与我擦肩而过。 「今天的我弹的音色……应该赢过有马了」 我清楚地听见她如此低语。 她用侧眼瞪视我。锐利的眼神 ,然而深处却有着澄清剔透的黑色瞳孔。 猛地一下。那个瞬间,聚集在手里的琴音,本应刻进全身的曲子,在我的体内炸裂,散成了碎片。 我……又再次用勉勉强强的成绩通过了二次预选。 获得第一名的有马的演奏──尽管有马是最后数起第三位的演奏,我却失去了从他的弹奏中振奋自己的从容。 (明明都那样练习了,明明自认为抓住了完美的琴声。在只有一次胜负的舞台上奏响的声音竟然与马虎弹奏过来时候的没有任何变化……到底算什么,漂浮在那个舞台上的气氛。向全身压迫而来压倒性的……和有马完全不同的,听众连呼吸都要忘记掉的气氛。) 有马遵循谱面的演奏总是那么完美。即使这样,不认为完美是美的“古典音乐爱好者”存在很多也是一种现实。 所以,很难在观众席处制造出厉害到如此地步的氛围。听众既非评审员一样专业,也非弹奏的专家,越是“古典音乐爱好者”越是如此。 可是……那个女生创造出的就是如此触动那些“古典爱好者”的气氛。 连我也被那股氛围吞没了。 (明明都那样练习了。没有听众这些东西,能够没人打扰地和有马决一胜负的话就好了!) 由于太不甘心,我无法忘掉那个女生的名字。 井川绘见。 小学四年级。和我,和有马,同一个年级。 根据高柳老师的情报,似乎十分敌视有马。 「武士,又在闹脾气。我可是知道你翘掉练习了哦。从二次预选依赖的一个星期,完全没有在弹吧?就算是进入正选了,也别掉以轻心。正选可更严格啊。」 二次预选后,最初的钢琴课程结束的时候,高柳老师边说着训斥的话,把英雄变身腰带的箱子放在了想要打招呼回去的我的手上。 「你父母和我给你的奖赏。因为这次你特别地努力了呢。虽然结果和一直以来一样,努力却是十分了不起的。」 「……谢谢您。」 「正选也提起干劲!不由你来阻止的话,又会是有马第一哦。真的好吗?」 「哈……」 (我来阻止有马?不可能不可能) 老师读懂了我的心声。 「武士,我可是认真的在和你说哦?假如有比肩有马,最终获胜的人在,那个人就是你。怎样在竞赛会上从评审员手上赢得分数,为了变得无敌需要做什么,真正理解了这些的,恐怕只有你了。不管指导者再怎么明白这些,弹奏的本人没有从心底里去理解的话便无用。而你,很明白这些。」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总觉得有些不一样。我到底想要什么? 钢琴竞赛会是减分制。 评审是否有准确遵循谱面弹奏是种平等的评审方法。 演奏者也好聆听者也好,到底注入了多少个人情感或特别的感情这种事,无论是谁都无法将其以数字的形式展现给他人看。 所以,评审的是,是否有按照谱面一样演奏的技术。越是偏离乐谱指示的演奏,减分越厉害。 高柳老师热心地解释道 「你的强大在于对谱面的,进一步说是对作曲者的纯朴的尊重。」 老师似乎还想解释些什么,我留下一句“谢谢”,急忙跑出去,骑上自行车回了家 二次预选弹奏结束的时候,脑袋空白一片。 什么声音都不再响起了。 即使看着钢琴,也仅仅是心底深处涌现莫名急切般讨厌的感觉,自己无法再唤起打开钢琴盖的欲望。光是吸入钢琴前的空气就感觉难受。 我明白还有正选在等着我。 没通过二次预选也许更轻松……。 我不得不再次让完美的琴声响彻脑中立于舞台之上。从自己的脑袋里取出自己渴求的琴声,本应掌握的琴声,无敌的琴声去让全部听众和评审员聆听,必须得证明我是无敌的。 (又得从头开始吗…….毕竟声音消失了啊) 好麻烦啊。 要是能更轻松的接近有马的话。要是能更简单地,立马做到有马一样地弹奏的话。 半路通过操场旁,越过拦球网的我看见了七八个自己的同班男生正踢着足球,互相追赶的身影。看起来十分快乐。我停下自行车稍微看了一会,大家就注意到我,向我挥挥手跑了过来。 「武士,明天放学后和一班的第二次对决比赛,来参加嘛。小加今天不是早退了吗。然后保健委员说是发烧了。」 「明天要休息也说不定。」 「也不能勉强让身体状况不完善的家伙比赛啊。」 「武士的话,现在开始只要稍微练习下,就能上场了吧?」 仍有人愿意邀请老是弹着钢琴,完全不和他们做伴的我。“好啊”的回答已经出到我的喉咙边。 ──『假如有比肩有马,最终获胜的人在,那个人就是你。』 高柳老师的话苏醒在脑海里。同时,完美的钢琴声开始流淌。 有马所弹奏的巴赫。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ドミ ソドミ ソドミ、ドミ ソドミ ソドミ。 本以为自己已经达到完美的那首《离别曲》已经消失了。 可是,有马的琴声却复苏在我的脑海中,哪里都没去。 我一时聆听着脑中奏响的琴声。 (即使是我也想弹得完美。用谁都会承认的形式,弹出评审员全员、填满会场的听众,大家都会认同的无暇的声音,完全再现谱面的声音。) 「武士?怎么呆呆地站着,怎么了?」 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 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ドレ ラレファ ラレファ、ドレ ラレファ ラレファ。 (有马连续数小时重复地练习着。跳过有马一直做的练习,我怎么可能获得完美的琴声。要能做到这样,早就已经超越有马了。) 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シレ ソレファ ソレファ、シレ ソレファ ソレファ。 一边听着琴声,我一边注视自己的双手掌心,使劲地握紧了。之后,我看向朋友们的脸。勇気、健人、翔、小四、怜也、正、淳平…… (我──) 「抱歉……我还有钢琴的练习。」 我一合掌抱歉,朋友们都一脸遗憾的说着“这样啊……”回到了操场的正中间。 明明早已下定了决心。 一旦面向钢琴的时候,这次朋友们追赶足球的身姿浮现在了眼前。 (足球,好像很开心啊。没有小加在的话,也许会赢不了一班呢……) 「到底是哪边啊,我真正想做的。」 一喊出声,声音又响彻脑海。 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ドミ ソドミ ソドミ、ドミ ソドミ ソドミ。ドレ ラレファ ラレファ、ドレ ラレファ ラレファ。 我也弹起同样的曲子。十根手指在键盘上起舞。 可是,一旦实际地弹起钢琴,现实的声音进入耳朵,便十分在意起两种声音的偏差,无论怎么弹也完美地重合不起来,呼吸逐渐变得难受。 一痛苦,朋友们的脸就会浮现出来,不由得在意起明天的足球比赛。 「不对,我选了钢琴。已经这么决定了。我明白的,就算是有马也在努力,对我而言努力是必要的。今天什么都不做就睡觉,明天起床就会变得无敌什么的根本不可能。我都明白!」 (可是,理解不了啊。成为无敌之后会开心吗。成为无敌就会心情舒畅吗。成为无敌就不会再有犹豫了吗) 怀着急躁的心情站起身,我在放有钢琴的房间里到处环视之后,一直背去上钢琴课的四方形背包进入了我的视线。我的变身腰带在里面。 「不是想要这个才弹钢琴的。」 将收到的变身腰带连同整个包装箱拉出来后,我走向自己的房间,把它塞进了床底下的抽屉,没有打开。 已经不需要新玩具。朋友的邀请也一样有拒绝的勇气。 想要完美的琴声。 完美的琴声究竟是什么呢?…… 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タタ タタタ タタタ。ドミ ソドミ ソドミ、ドミ ソドミ ソドミ。ドレ ラレファ ラレファ、ドレ ラレファ ラレファ。 脑海中回响的这个钢琴声到底是什么呢?真的完美吗? 为什么会这么地……感到难受。 (不是一直都这么痛苦吗。从放弃和朋友一起玩耍的机会,每天四小时或五小时,休息日更是十小时地认真练习钢琴的时候开始。只是一直装作注意不到的样子。) 我走出了家门,骑着自行车开向有马家。对我而言,能弹出厉害琴声的只有有马。想听有马弹奏出的真正的声音,表明他正在努力的琴声。 沿着河岸的堤道走了一段路,便发现架在河道上方的桥上有着一帮吵闹的家伙。 「……是有马啊。」 我惊讶得发不出声,停下了自行车。 有马和短头发的女生结伴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开心地,从桥的栏杆上一次又一次跳进河里。其他的同伴们也在旁喝彩。 有马跳进河里,水面飞溅起夸张的水花,分散在空中的水泡也炸裂出漂亮的光滴。 「什……」 什么啊,到底是什么啊。 (为什么那家伙会,那个有马会和朋友在一起玩耍,笑得那么开心啊?) 我一脸茫然,保持着踩在自行车上的姿势,呆呆地站着。 有马湿透地从河里走上河滩,和像是朋友的孩子们咯咯笑个不停。还用手背擦着额头和脸颊。 ……有马像个普通的小学生一样玩耍着。 半沉的金色太阳反射在河面上。已经是秋天了。 十分突然的,仿佛感觉从闪烁的河面上听见了完美的音乐声:有马奏响的,整齐有序的琴声。似乎就连摇动河滩草叶的秋风间,在天蓝转向昏黄的天空中,闪耀纯白光辉的卷积云间也传来了琴声。 我也有点想笑,于是笑起来。一个人地笑了。 笑着,笑着,大口深呼吸。 及其久违地感受到心底深处又涌进了空气。凉丝丝的秋天气息。 第二天,我一个劲向朋友们拜托,让我参加了放学后在操场对一班的足球比赛。 尽管没有得分,却助攻两次,其中一次对得分起了帮助。 即使是在比赛中,优质美丽的钢琴声,澄清剔透的钢琴声也一直在我身体深处响彻。 不知为何身体好轻。 发出大声的叫喊,声援了我的朋友们。 在操场的球场从角落到角落都尽情地奔跑了。 比赛以三比一胜利了。 要是回到了家,从今晚开始继续弹钢琴吧。 用这幅变得轻盈的身体。 练习曲 #2『有马是骗子。』井川绘见 自那以后,我便一直被有马公生所背叛。 虽然有错的也许是擅自做出期待的我,可有马……现在的有马一定不是真正的有马。绝对不是。 为什么谁都注意不到这件事,甚至有马本人也是。 小学五年级的秋天。位于彩木竞赛会钢琴部门的地区第一轮预选会场的音乐厅。 我透过后台乐室的显示器一边瞪视去年因最年轻优胜而以种子选手的形式当选最终弹奏者的有马公生弹奏钢琴的指尖动作,一边想着着同样的一件事。 (有马又一次背叛了我。明明做这种事只会被听众们讨厌。赶快变回原本的有马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一直扮演这种反派角色呢。当坏人很开心吗?) 有马一直维持着完美的弹奏。曲子是海顿的奏鸣曲。降a大调hob. vi /26 第一乐章 快板·中板。作为指定曲目之一兼古典风格的选择曲是从海顿,莫扎特,贝多芬的曲子中被指定的奏鸣曲里选出的一首。 即使是上个月举行的长井纪念竞赛会正式评选,有马也毫无失误地弹奏了海顿的奏鸣曲降e大调hob. vi /43 最终乐章并取得了优胜来着。因为我在这次的彩木竞赛会上有瞄准好的目标,而且弹熟了这边的曲子,所以并没有参加那一边的竞赛会。 硬是选择参加者讨厌的高难度曲目然后将之完美弹奏,夺走第一。这便是接近半年来……刚升上五年级以来的有马公生。毫无间断地出席所有竞赛会,将近每月入手预选合格证书、或是正式评选优胜的奖状或奖杯中的一样。 “竞赛会扰乱者”──如今的有马被世人如此称呼。 「绘见,你原来在这里啊。」 我的钢琴指导者落合由里子老师靠了过来。 「又在看有马君了。这么在意吗?」 「……嗯」 「因为今天要弹不一样的曲子,反而更加在意了呢。就那么想用同样的曲子战胜他吗?」 「老师觉得我能赢吗?」 落合老师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只留下了一句「加油吧」。已经好久,不,好多年都是这样了。 「因为绝对不会连续弹奏海顿的曲子,明明都猜测到今天肯定会弹贝多芬的op.27-2第三乐章了。毕竟要是这首的话,曲调激烈,还能展现技巧。」 明明是因为这样才选弹这首曲子的。 拼了命地练习,做出属于自己风格的曲谱构想,磨练技术。对曲子高涨的热情即使是在通过节目单知晓选到了和有马不同的曲子后也毫无消散,不停驱赶着我,激昂而快速、更加飞快地、有如鼓动一般,具有特征性的分散和弦也被我练熟了。 虽然很不甘心无法正面较量,可还是抱着倾诉出“想要胜过有马和对钢琴的感情是这么激烈”的心情弹到了最后。 贝多芬升c小调第十四号钢琴奏鸣曲op27-2 第三乐章──通称『月光奏鸣曲』的第三乐章。 经常能在电视的bgm里听见,合着发出“库拉拉,库拉拉”奏响声的左手的伴奏,右手将主旋律以“ターンタータターン”形式诉说的静谧的月光奏鸣曲是第一乐章。同时也是稍微弹一下钢琴并享受其中的人会喜爱的曲子之一。 在竞赛会上,则会改为技术上更为困难的指定曲目。第三乐章具有符合指定曲目的难度和激烈性。急板?激动地── “更加快速、激烈地”,从作曲者的贝多芬处如此被指示道。 ……有马弹完海顿的奏鸣曲,面向评审员和听众行礼。随后响起了掌声。尽管掌声的大小并比不过我弹奏的时候。 我结束弹奏的时候观众席一片沸腾,鼓掌的双手也注入了十分的力道。仿佛喊着“继续继续”一般,喧闹的声音席卷了观众席。 听众们的眼睛也焕发着光彩。而如今──有马并没有做到这些,绝对没有。 「真是出众地还原了海顿。有如机器一样,遵循谱面的零失误。…啊,你也已经听厌了呢,这些感想。我也有些说腻了。」 落合老师苦笑,我则咬紧了嘴唇。事到如今,真的是非常不甘心。 (为什么有马没有弹『月光』?哪怕是现在开始都好,真想让他重新选过。然后和我比试下哪边更能获得更多的掌声,更能让听众开心。) 明明拼命地练习,用尽全力弹到了最后。直到弹奏完毕,听见拍手的那刻心情还是十分兴奋的。 如今却如此空虚…… 「绘见,这么不甘心么?和有马弹了不同的曲子。」 「要是能用同样的曲子较量,老师认为我会已经赢了吗?我今天的弹奏,状态绝佳,尽情地奏响了音符。无论有如呐喊的强烈,还是像喃喃细语的柔弱。」 老师从我身上移走视线,转移了话题。 「竞赛会这东西,还真是有难度呢。总是贝多芬的曲子,经常被说“难道只能弹这个吗”。就算指定曲目是肖邦的时候也是一样。尽管是指定曲目,也仍然会被说尽是肖邦。无论弹奏什么都冷漠而刻薄的听众,因为他们弹奏的难度也不断上升。『竞赛会扰乱者』其实也是在和这些辛辣的声音战斗哦。 实际上,被称为『竞赛会扰乱者』的某位欧洲钢琴家在被这么说了之后,技术上虽然是第一名,可实际拿到了第二名。然后,你猜那个人在庆典音乐会上做了什么?」 「……拒绝参赛吗?」 老师摇摇头,确认我的反应后这么回答了。 「并非是记载在节目单上预定好的曲子,听说是弹奏了非常有名的,即使像是不懂古典音乐的人也有听过第一主题旋律的曲子哦。」 无论是谁似乎都有听过的曲子……会是什么呢。「赠爱丽丝」?「梦幻曲」? 就是这个──能如此断定的答案怎么都想不出来。 「是什么呢?」 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老师如此回答道。 「是肖邦第二钢琴奏鸣曲第三乐章哦。」 「……啊!葬礼进行曲!」 突然地,我的耳朵深处回响起熟识的葬礼进行曲。タンタータターン、タータタータタータターン。 「真是挖苦人。」 「对吧?」老师哧哧地笑出声。 我也变得有些想弹葬礼进行曲。 反正第一名通过的终归是有马,第二名大概便是相座武士。 武士在大约一年前的冬天开始突然发力,从夏天到秋天举办的每报音乐竞赛会上顺利晋级秋季的正选,尽管名次靠后却也仍获奖了。在此之前还仅是第二轮预选是否能通过都不明朗的状态。 而获得冠军的是有马。 我也毫无变化。排在来自同一地区的有马和武士下面的第三名是我这一年来的指定位置。因为在此之前也不过是在第二名与第四名间徘徊,虽然被武士一口气超过当然不可能会甘心,可我的敌人说到底只有有马一个。 姑且还是将武士当作不可轻视的对手。 可是,今天我却连和有马决一胜负都没做到。因为弹了不同的曲子。这样的话听众根本没法把我和有马相比较。 而且,选了不同的曲子算来已经是第二次了。 (下次一定要选对) 「走吧,第一轮预选已经结束了哦。」 被催促着,我和落合老师一起离开大厅内的休息室,随即在那的武士向我们搭话。弹奏时穿着的西服已经脱去,一副便服装扮。 「啊,井川同学,结果张贴出来了哦。今天结果出来的真早啊。」 武士指向某个角落。自从成为“有马之后的名次”的常客以来,武士便经常向我搭话。原因不明 。 「谢谢。」 我抬头看向被贴出的预选通过选手一览表。果然又是第三名。有马、武士,然后是我。像是不变的顺位一样第二轮预选也一定会通过的吧。武士没有弹奏失误,而我不弹奏失败的话,也不过是两人的顺位稍微变换,冠军仍会是有马。然后正选迎来让人遗憾的结果。 这就是我,井川绘见现如今的评价。 为什么竞赛会只要如同机械一般遵循谱面弹奏就能优胜呢? 没有其他的审查基准了吗? 倾注情感,饱含想要传达的思绪,全身心投入表现自己的弹奏,让声音回响听众的心间予其震撼,让其感动,不管怎样做到这些,都无法获得分数。 因为感动无法置换为数字。因为每个人的感知方式不尽相同。 可我无法接受。 因为我发自内心地坚信钢琴是给人带来感动的东西。 让我体会到这份感动的,正是有马公生。 相同年龄的有马公生──初次邂逅有马公生弹奏钢琴是还在我五岁的时候。 夏末的某个星期天,我在幼儿园被邀请去要好的朋友出演的钢琴弹奏会,不知是什么就去听了。 现在想起来的话,那大概是若干钢琴教室的老师联合借用音乐厅举办的“钢琴发表会”。出演者大多是从幼儿园至小学的学生,女孩子们都一脸开心地穿着轻飘飘的礼服,弹奏的曲子也大多是动画歌曲或热门曲子的编曲。 哪怕是耳熟能详的动画歌曲,连续两小时听着钢琴曲再怎么说也会无聊。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有马公生登上了舞台。 弹奏的是明朗而愉快,活力满溢地散发出闪亮光辉的曲子。 不仅仅是单纯明快,时而还洒落光影。犹如淡薄的云层遮盖太阳一般。那个时候的旋律有着些许难以言喻般甜中带苦的感觉,深深残留在心中。 当时的我还不明白曲子的标题。唯一知道的是,有马练习钢琴以来仅经过三年。老师说着“下个曲子,弹这个怎么样”弹奏给我们的曲子,正是这首。 莫扎特钢琴奏鸣曲第三乐章降b大调k.281 allegro(rondo) 我想,在所有的花朵拼命地挺胸绽放的盛夏花圃,有如阳光一样洒落花田的格外开朗和使心胸作痒一般甘甜而苦涩的浅淡暗影,正是莫扎特所特有的氛围。 这首曲子在有马的弹奏下显得十分欢快,“最喜欢弹钢琴了”“最喜欢钢琴的琴声、响动”,的心情不断传递过来,每个音符都在闪烁着。 有马弹奏结束后的余韵深深侵染了观众席。 『音符消失而去实在令人怜惜,可是那闪烁着绽放光辉的美妙旋律,欢欣雀跃地,温柔地将身心笼罩的美妙响动,像是被美丽的花朵围绕,陶醉在香气中一般的心情 收束在我的体中心脏的鼓动无法停止,总觉得已无法按捺住心情,眼泪喷涌,感情一口气溢出心胸,我放声大哭了起来。』 唯有无尽的感动。 如同体现了音乐本身的快乐,那便是五岁的有马公生的琴声。 就是这个。 我也想像他一样弹奏钢琴。 想让听了弹奏的未曾谋面的某个人能够自心底感到感动。 在那个星期天,我……舍弃了拥有无限可能性的未来。 傍晚,哭肿双眼回家的我带着父母来到染成红黄色的夕阳下。甩下阻拦我的父母,向着当时的我凭自己的力量登不上的最高的地方──近处的儿童公园里的攀高架往上爬,双手朝晚霞浸染的天空举起,声音嘹亮地宣言道。 「绘见要成为钢琴家!。」 意识到第一轮预选结果发表的纸被张贴出来的参加者一个接一个聚集起来。似乎大家都在休息厅的角落冷静不下地等待着发表结果的样子。 「通过了!」 「……真糟,失败了啊」 「那个部分,要是没弹错保持节奏的话……」 「成功了、第一次能进到第二轮预选!」 在竞赛会上,不犯错是最大的原则。 只有没犯下明显会成为减分的重大失误的人才有在这张纸上记载名字的资格,在这些人之中更进一步地比较优劣才被发表而出。 从悲喜交集、拥挤不堪的结果发表纸前后退数步,跟在我后面的武士向我搭起话来。 「总而言之,彼此都辛苦了,井川同学。」 落合老师悄悄地离开了。急忙回头张望,只看到老师冲我使眼色。是说我和武士交流下比较好么? 「结果还是有马吗。今天也是完全零失误完美无缺的弹奏啊。」 总感觉他的说法里掺杂了开心的语气,我不由得恼火起来。不禁用严厉的语气反问回去。 「武……相座君就不会不甘心吗?」 「叫武士就可以了哦,井川同学。虽然很不甘心,可仔细一想,又可以再决一胜负了。该说是目标没有逃走吗……」 「目标啊」 「井川同学,今天没能和有马对上啊,指定曲目。总觉得明明经常对上的。」 「……为了能对上做了准备的,偏偏今天错过了。」 诶?武士疑惑地直眨眼睛。 「那么说,是故意的?好勇敢。要是我撞上这种情况,只会变得害怕啊。直接就会明白的,练习的成果。」 「武士的弹奏,无论是怎样的结果,我想一定不会是听了会感到悲伤的弹奏。可是,有马的……越是完美地弹奏越是听了之后感到悲伤,心中苦闷。你不这么认为么?」 武士感到疑惑。 「一遍弹奏一边考虑着什么虽然很好,可作为结果而言只有弹奏正确与否不是吗?虽然我觉得练习量或是身体状况什么会流露在琴声上……但我并不觉得有马的弹奏有哪里痛苦。」 「非常的在努力,所以请认同我,总之就是遵循谱面在努力着。好像在说,完全没在考虑多余的事、而且也没有偷懒。我能听见这些。除了准确性再无其他。对于曲子的感情,喷涌而出的情感,想借这首曲子传达的事情,无论哪个都没有。」 母亲的木偶,对母亲言听计从的弹奏机械,没有感情的乐谱仆从──这便是听众对“竞赛会扰乱者”的有马公生起的绰号。有马的妈妈似乎在音乐大学专攻钢琴,师从有名的老师。 正是这位母亲,没能作为专业的钢琴师活跃在钢琴界,成为了音乐教室的老师。没能实现的梦想──将成为奔走于世界各地的职业钢琴师的梦想强压给了自己的儿子,来听竞赛会的众人间传着这样的流言。 耳闻到这样的事情对我来说也才是最近的事。与这个毫无关系,我一直讨厌有马升上小学以来的弹奏。 因为听了他的弹奏,心情会变得难受起来。 缺少闪烁的光辉。因为没有光芒,影子也失去存在。平滑没有起伏,有如在表面滑过一般感觉不到凹凸的手感。 好像在证明自己在努力、在正确地弹奏一样,乐谱上指示pp(pianissimo,很轻,非常轻)的话便柔和地轻弹琴键,指示sfz的话(sforzando,对这个音符特别加强)便特别加强那个音符敲打键盘,恰到好处地划分开流畅的连音符号和铿锵顿挫的断奏,服从指示踩踏踏板弹奏钢琴。只要遵循谱面的指示去弹奏就好了吧?因为我可没在考虑多余的事情……仿佛诉说这些的无聊的弹奏。光是听着便呼吸困苦,这种死板生硬的弹奏。 是的,根本没有在享受着钢琴的弹奏! 完全感受不到享受钢琴、想把乐趣传达给听众的想法。 毫不遮掩渴望胜利那 份斗争心的弹奏听着还更要顺耳一些。 「是想干脆成为没有心的机器吗,有马。」 「那种事情……不可能有吧。就算是那家伙,也还是人类啊。那家伙和朋友们一起玩耍的样子,我可是见过哦。还开心地笑了。」 武士如此笃定的说法让我有些意外。 「要真是这样,更多余了!有马能以十分开心的心情弹奏钢琴,用钢琴弹奏出生动地像闪着光一样的音符,我知道这样的有马。武士你不知道“真实的有马”吧?有马的“真实”是在最开始的舞台,五岁时候的弹奏里……可是,那家伙却渐渐地转变成一个机械!再现乐谱的机器人!」 诶~,武士微微笑了笑。 「“真实的有马”啊。虽然对我而言,那个不会犯任何错误的有马才是一切哦?所以,和现在遵循谱面有马不一样,如果有在曲子里加入了自己解释的弹奏存在的话?要是真的那样,一定是因为有着有马累积至今的技巧,才能抓住在审查中无法被减分的微妙之处,让人无从下手也说不定。我也得加把劲了。」 那么,在下次的会场再见,这么说着武士挥挥手,离开了位于通顶式玻璃大厅里的自动门,走向了车站前架设在交通环岛上的人行天桥。远远看见类似武士双亲的人在人行天桥上挥着手打信号的样子。 紧接着落合老师向我走过来。 「相座君……为什么突然飞速成长起来了呢。身子骨也好像跟着长大了。男生就是有着这种地方呢。男子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一边说着难懂的话,老师从包里取出手机,按下了开机。因为在竞赛会会场关机是礼貌。 「啊拉,井川小姐发来的短信……绘见,你父母在停车场等着你。是时候该回去了呢。过来,行李在这边,不穿好外套出去会很冷哦。」 到了第二轮预选,这一次终于选对了。通过当天的节目单立马明白有马和我选了同样的指定曲目。真的是,开心得停不下来。 第二轮预选的指定曲目的选定和第一轮预选的时候同样,其中在第一轮预选没有选上的曲子会被选中。我和有马都选上了贝多芬第23号钢琴奏鸣曲f小调 作品op.57 第三乐章──选中了通称『热情奏鸣曲』的第三乐章。 在竞赛会上,只要是指定曲目,有马至少弹奏一次贝多芬曲目的情况较多。这一次因为第一轮预选已经弹奏了海顿的曲子,第二轮预选一定……正选的话,则是弹奏预选时弹过的其中一首以及自由曲目。 我如此预料到。于是聆听并比较在贝多芬的众多奏鸣曲中被指定的十五首曲目(其中的一部的乐章),对比乐谱,认真地,慎重地选定了自己的曲子。 压中了! 是同样的曲子。『热情奏鸣曲』第3乐章 即使没能拿到第一名,像是一直以来那样被评审员排在有马后面的名次,听众们也一定会明确地清楚到底哪边的弹奏更打动人心。 我能通过弹奏否定有马。 已经不再对评审员抱有期待。期望也只会换来失望罢了。唯有对不存在的其他审查方法,我束手无策。 对我而言,有着坐满客厅席的听众这一庞大的同伴。 他们盛大的拍手是对我弹奏的认可,更是对有马机械般弹奏的否定。 我一心地的练习过了。 『热情奏鸣曲』第三乐章的指示是快板·マ?ノン?トロッポ(后面这部分查不出是什么)──快速地,并且不能太强烈。 尽管如此,却是符合『热情奏鸣曲』这一俗称,蕴藏的情感四处奔放的曲子。 我想通过这首曲子传达正是那份热情。将饱含对钢琴的炽热情绪向听众、以及有马倾吐。想让他们知道,钢琴是表现热情的手段,总是为了使人感动而存在的东西。 强烈地,激烈地,舒缓地,柔软地,张弛有度,刚柔并济,我使钢琴歌唱,奏响只属于我的琴声。 完全注入自己的曲想,我来到了第二轮预选。 这一次也是由有马进行最后的弹奏,我正好是倒数第二个上场。 「最棒的舞台。兴奋得停不住颤抖。」 落合老师留下这句话,我边颤抖边登上舞台,面向孤零零沐浴着灯光的黑漆钢琴。 最初弹奏的部分十分顺利。手腕没有一丝僵硬。指尖也能够到所想的位置。 手指在黑白键间来换辗转、舞动,流利地左右滑走在整齐的键盘上。 琴声也清晰地的传入耳朵,无论是高昂的音还是柔和的音。我能冷静地听见琴声。 完美。 我正奏响着理想的琴声。我的指头,手掌,身体,不断地孕育出只属于我的琴声。 这就是我的钢琴,来,好好聆听。 弹过以左、右、左的节奏交换主题的部分,仅在来临的全休符的一瞬间,承载全部的感情于无声。 然后下一个左手的和音带走了无声──在这里失误了。包含客席杂音在内的所有声响都消失,享受这一瞬间的我意识到,“啊,休止符稍微过长了”。 所以,在下一个和音的左手要弹得本位音也忘掉了。不小心弹了黑键。虽然立马滑动指尖按下了白键,却注意到心脏的跳动声突然变大了。 紧接的轻弹部分,右手的部分声音没有很好的奏响吗?接替的左手的二分音符,只奏响了一个音的钢琴也让人不安。想弹出和弦。 可是,渴望的和弦的声音也不清。右手的小指偏离了键盘。 我的热情正逐渐消退。不安在心中扩散。 弹得更快点就好了吗? 声音弹的更大点会更好吗? ──急剧地感觉键盘变得冰冷。 在此之前还保持着和我体温同样温度的键盘好像变成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别物,冰冷、沉重。 我丧失了和钢琴的一体感。 该怎么办。 本该牢牢抓住的琴声好像从指间的缝隙任性地逃走一般。 钢琴无法表现我的思绪。无法随心的,一同陪我弹奏。不管如何倾注思绪,始终停滞不前。 要是像诉说一样更有毅力地弹下去会更好吗? 或是犹如喃喃低语轻快地弹下去会更好吗? 逐渐变得不明白,无法找回本应倾注在曲里的热情和钢琴的一体感,我的弹奏结束了。 掌声很大。可是,不如第一轮预选时候的。 『输给压力了啊』 『太自我陶醉了』 『还以为能弹得更好的』 『一会强一会弱的,声音真是僵硬』 『不,后半反而强弱的差别变得不明显了吧?』 好像听得见客席处交头接耳的随意的感想。听众在用冰冷的视线看着我……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我一回到舞台两侧,落合老师只说了句“辛苦你了”。 啊啊,能说的只有这些啊…… 我的膝盖失去了力气。膝盖突然曲折,老师猛地抓住了瘫倒的我的右手腕。 「痛」 「绘见,是手腕在痛吗?一直都没注意到……」 我紧咬牙关低吟出声。 弹奏到途中的时候还不疼的。然而,实际在练习的时候,已经注意到要是长时间弹奏就会痛起来的事了。可是,一直装出没注意到的样子。要是在意这些的话,就没法弹钢琴了。 没法在大多数人的面前,展现自己了。 然后失去否定有马的机会。 「冷敷一下比较好。明天一定要去看医生,知道了吧?」 紧接我之后,有马走向了舞台。 最后还是有马从容地以首位通过了第二轮预选。然而这也是我事后才知晓的,是否有取得比我更多的掌声我则不得而知。因为在客席里的父母听闻事情过来,立马把我带去了熟识的医生那儿。 被诊断是练习过度患上了腱鞘炎。似乎也与手的成长现在正是最显著的时候有些关系。 就这样,有马连续两年获得彩木竞赛会优胜,我则不得不放弃了参加冬季的全响竞赛会的念头。 在修养的时期里,手慢慢的成长,手指也逐渐长到可以轻而易举按下八度音的程度,个子也长高了。 另一方面,有马获得了包含全响竞赛会在内的两场竞赛会优胜,在参加者全是从海外而来的ウリエ国际竞赛会上也取得了连续两年的优胜。 『竞赛会扰乱者』的恶名似乎愈加传播开来。然而,在日本的同年代中能够战胜有马的人仍未出现。武士也像是逐渐追逐着有马的身影一般,仅是爬上了正选的高名次席。 我重返舞台是在小学六年级的夏天,每报竞赛会的预选。 这次也要选中同首曲子,抱着这样的想法选定了曲子。 这次也是一样,指定曲目中的一首是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 浏览了指定曲目名单,发现大部分都与去年同样以贝多芬钢琴奏鸣曲为指定曲目的彩木音乐会上的曲子不同。唯一相同的一首,是月光奏鸣曲的第三乐章。都是要从十二首曲子中选责一首。 我所选中的是钢琴奏鸣曲『c小调op.13 第一乐章──通称悲怆奏鸣曲的第一乐章』。有如年轻的贝多芬亲自命名的悲怆这一通称一样,刚开头便是犹如叹息地旋律。其后转变为表现伤感与难过的旋律。 选中了。 有马也选了同样的曲子。 为了注入我的想象,比起弹奏首先要反复浏览谱面让想象成形。 这里应该感到悲伤,这里是十分愤怒,感到悲伤时发生的事是什么来着,生气应该是什么时候了,我逐一回想起自己体验过的感情,将其与谱面重合。 (比如说,最喜欢吃的苏打味冰棍卖光了,只剩下牛奶味和巧克力味的时候。明明想吃苏打味的。这个姑且当作我小小的悲伤和愤怒──) 最大的悲伤,是有马的背叛。 最大的愤怒,也是有马的背叛。 每逢竞赛会听到有马的弹奏便会感到的愤怒与悲痛。 然后练习练习又练习。拼命弹奏钢琴。 和失去什么的悲伤中涌出的怒气以及没有理由感到痛苦的愤懑不一样的愤怒。然而要是让人听了感觉“仅仅只是在生气,用力地敲打着键盘”是不行的。 有如与无论是谁都拥有的多种多样的愤怒共鸣一般。 悲伤也好怜爱也好难过也好,都表现在曲子上。随之融为一体的物语,饱含深幽丰富的广阔性一般奏响琴声。 不单是强烈而恢弘的声音,轻柔而温婉地爱抚键盘的声音也要表现出来。 我继续浏览谱面,想象驰骋。 又继续弹奏钢琴。弹奏,弹奏,拼命弹奏。 我在钢琴下方铺上被褥进入梦乡。想要一个不漏地捕获笼罩房间的残响,紧搂不放与声音一同渗入墙壁里,我的全部思绪。 紧接着,预选的日子。……我的弹奏顺序,正好排在有马之前。 弹奏前,出场者的座位安排在舞台侧。金属制的椅子五张并排在一起,虽说要在这儿等待自己的登场,老实这样做的人却很少。因为要是认真听了其他人的弹奏,会思考起多余的东西。大部分场合只要在前两人弹奏结束前坐上就好了。 要是弹奏顺利的话,兴许会想我没法弹奏得那样好陷入失落,要是弹奏失败的话,想着会不会我也弹成那样,内心被不安驱使。 分男女兼更衣室和等候室使用的房间──根据大厅时而会是戏剧的后台或是准备好镜子的会议室──在这里读谱和进行模拟想象训练的人会在廊道里活动脑袋和肩膀,还有做伸展运动放松身体的人,碎碎念带来吉兆咒语的人,各式各样的出场者。监护人──父母陪在身旁的人也不在少数。 一当到自己上场的时候,紧张达到顶点,不自然地走到舞台之上,鞠躬也不如愿的人。相反还有相当放松登上舞台,冷静的环视听众的脸,明明轻松地开始弹奏,却在心里想着不错的时候冒出汗水,双手震颤的人。出场方式形形色色,即使是同一个人,每逢竞赛会状况便不一样的事也是有的。 大家每个人都无一例外地在和压力战斗,身处高度紧张之中尽全力不去犯错,弹奏指定曲目。 不想犯下失误,拼命地去练习。 大家都是一样的。 我是这样,大概有马也是。 即使坐上舞台侧的金属椅子也仍在看谱,驰骋想象的我被叫到了名字。登上舞台的瞬间到来了。 边拾掇新买的蓝裙子的裙摆,站立起踏出一步的瞬间,坐在椅子上的有马进入了视线的一角。姿势端正,在弹奏前就已经像是个机器一样。全身由机械组成,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由于有马进入了我的视界,胸中的烈火更加剧烈地燃烧起来。 (有马,你就在那里好好聆听我的琴声就行了!让你沉醉其中!让你回想起真正的钢琴,钢琴的原本姿态,让你恢复到认真的状态!) 我注入感情,将数个月无法弹奏钢琴忍耐已久的不甘、再度能够弹奏的喜悦、对未来不安与希望,凌乱混杂在一起涌现出的这些心情全部喷泄了出来。 响彻吧,我的琴声。 传达吧,我的真心。 闪耀吧,我的身影。 十根指头在多达八十八键的键盘上游走、舞动、悲叹、歌唱、呐喊。 钢琴回应我的思绪响彻全场。 这就是我! 我的琴声,我的思念,满溢整座大厅。 包裹住所有听众,深深沁入听众每一个人的内心。 好好聆听! 回响在心里! 这就是我哦! 呐,钢琴真的很厉害对吧? 钢琴无比优美,钢琴无比美好,钢琴会表现我的全部。 给我听着! 响彻吧! 我喜欢能表现我自己的钢琴! ──琴声最后的残响静谧地融入环境中。 余兴未尽,在一瞬的静寂之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也有些听众一齐站立鼓掌。 我发自内心地感到自豪,第一次在舞台上露出了微笑。 (有马一定无法获得这么热烈的掌声,不会被人如此赞颂!我的琴声和我的思念传达给了大家。) 我深深鞠了个躬,走回舞台两侧。 有马像是木偶一般丝毫不动,双目微闭。没有试图看向我,甚至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身体微动的迹象。 ……从我的钢琴里难道什么都没感受到吗……有马。 (要是这样的话……真是可怜) 自己也被自己不经意间浮现的想法吓了一跳。 (真是可怜?) 是的,有马。不打算获得听众的掌声什么的。不打算让听众觉得感动什么的。 明明是这么美好的事情。 就算是有马,想做的话明明还是办得到的,不打算去努力什么的,绝对是吃了大亏。 为了获得优胜……虽然这样想着,事实呢,有马心底里到底是为什么才继续弹奏钢琴的?有马的真心……喜欢钢琴的那份心情,忘却掉了吗?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马一定喜欢弹钢琴……是这样的吧? 然后我以自己每年参加的 这个竞赛会上取得的第二位这一最高成绩,通过了每报音乐会的第二轮预选,武士是第三名。胜过武士真是隔了许久。 临近结果发表之前,在后台前面的走廊碰面的我和武士想要知道结果走出大厅的时候,不知为何周围人声嘈杂。 反正又是因为有马获得优胜找人讨厌了吧。 能淡定地考虑这些事情,大概是因为我尽情地,拼尽全力完成了弹奏。 那之后,有马似乎也出席了半个月后的举办的白濑竞赛会,弹奏莫扎特的曲子获得了优胜。那时,在结束弹奏的大厅里引起了骚动,听来了这样的传闻。好像是与母亲发生了争执或是别的什么…… 详细的事不清楚。这种像是互相绊脚的谣言什么的,一个个在意的话就没完没了了。 即使是每报竞赛会的正选,我也在为名次不落下来努力练习。因为这之后还会有通过各地的预选而来的更加强大的对手们。 胜过这些对手,我能更进一步地否定有马。 我选择的下一首曲子是肖邦钢琴即兴曲第四首升c小调op.66 激烈的快板──俗称『幻想即兴曲』。 特地选择了能够搅动内心,强烈地震撼心灵的曲子。饱含我的感情,能够尽情弹奏地曲子。 可是。 「我去年明明这么希望你弹的!为什么现在才?!」 正选当天,一抵达会场便立马匆忙地打开手上节目单的我不由得高亢出声。 有马已经连续选择了贝多芬的曲子。预想到不会继续下去,我特地选择了肖邦! 再不济,同样是肖邦的曲子的话也许还能比较一下的…… 然后有马选上的是,贝多芬钢琴奏鸣曲第十四首升c小调op.27-2第三乐章 激烈地快板──俗称『月光奏鸣曲』的第三乐章。我在去年的彩木竞赛会第一轮预选上弹奏的曲子。 没法正面较量的曲子。 也没什么的……,我如此安慰自己。 (要是选了莫扎特的曲子,这下就真的是无从比较了。因为谱曲和『月光』的第三乐章在主旋律上有些相似,肖邦似乎为了避免非议生前没有出版『幻想即兴曲』,这一说法我也有所耳闻。确实两首曲子都是快板──并都有着“激烈地”这一乐谱指示。这样的话应该能让听众比较出激烈的程度。) 「……好啊,有马会用什么风格去弹,不妨听上一听。我的做法早已决定好了。激烈地,猛烈地,感情碰撞一般强烈!」 正选,我被安排到最后一个弹奏。我前面再两位,倒数第三个节目是有马。 我在舞台幕后的显示器室弹奏完莫扎特的奏鸣曲,和换好便服的武士一同越过显示屏注视着有马的弹奏。 『月光』第三乐章激烈地快板。更加迅速地,激烈地。 有马的指尖准确地敲打键盘,高音、低音、给我们展示着完全没有多余动作的弹奏。像是奇怪地扬起手臂故作帅气,有意地延展音长这样的“看似上手的演技”,有马绝对不会使用。 一如既往的有马。 不让人看见丝毫的感情破绽。节奏一毫秒未乱。就连自由地拉长琴声的延长符号也犹如计算好一般……原本的音符是四分音符的话,便犹如决定好了的四分音符的三倍长度一般。 「……稍微有些快啊,虽然没弹错。」 武士如此呢喃的时候,突然弹奏混乱了。 右手应该是开始弹奏主题的时候才对。仿佛聚积了多种色彩的宝石颗粒的装饰一样,本应闪闪发光细致有序鸣响的颤音迟迟不来。不对,不是没有来,而是太过用力敲打键盘,使得琴声响过头了。因为这样键盘上手指的分离也迟缓了。 「奇怪」 武士紧盯着显示屏。 「渐渐变得更快了?琴声……太大了。没能好好地把音逐渐减弱。该说是没能控制住吗」 好奇怪啊,武士皱起眉头,抱着胳膊。 相当刺耳的声音。无视着乐谱的指示。无论是压制住的琴声,还是本应顺畅弹奏的地方,这一切,疙瘩疙瘩地声音时断时续,完全没有连接在一起。 不对,不对,完全不对,这样的曲子才不是月光奏鸣曲。只是吵耳的杂音。 快停下来……。 这样的,不对,快停下! ──突然,弹奏中止了。有马双手抱住脑袋,垂下头。像在哭泣一般。 「骗人……的吧」 武士呻吟般地低语,我也恢复了正常。 不对……这样的,才不是有马。 「不对!」 我呐喊出声,全身颤抖起来。 发生了什么? 毛毛地,身子不寒而栗。 呜哇啊啊地大叫出声,武士飞逃出了显示器室。 尽管在门口处快要撞上飞奔出的武士,落合老师还是赶到了我身边。 「绘见!」 不知何时起蹲在地上的我被老师抱住,带回了后台。 然后,这之后的我的演奏……记不清楚变成什么样了。心不在焉,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弹着钢琴,到底想通过『幻想即兴曲』传达什么……逐渐变得不明不白了。 正选的获奖者里没有有马的姓名。 最上方的获奖者是武士,最下方处写了我的名字。 写了仅仅凭借惯性弹奏了的我的名字。 下一次的竞赛会上没有出现有马公生的身影。 再下一次也是。 其后也仍是。 (有马一定会回来。不可能简单地就放弃掉钢琴。 从小时候起每天持续数小时弹奏,生活的大部分被钢琴占据,弹钢琴已经接近是呼吸一样的事了。 我正是如此,有马也一定是的。) 只是一心地等待有马的归来。 我和武士不停地等待着有马,升上了初中。 一年过去,再度迎来了每报竞赛会。为了在竞赛会上取回忘掉的东西,为了洗刷自身犯下的耻辱,如此坚信着一定会回来的有马的身影,仍旧未见。 这次初中一年级的每报竞赛会上,我勉勉强强地通过第一轮预选。可是,武士却以第一名通过。 与每次一知晓有马没有出现便陷入失落提不起干劲的我相比,武士会不会并没有那么拘泥于有马呢。 在发表第一轮通过者的贴纸前,我向不知为何十分不甘地向上看结果的武士询问道。 「哪怕有马不在了,也相当努力呢。」 「……我啊,会一直优胜哦。准确地弹奏下去,通过被人认为厉害的这个技能,就能和有马一直较量下去。」 仿佛被他的话语推翻了自己可耻的想法。武士和我一样,对有马有着执念。弹奏钢琴的理由,在有马身上。 可是,这样的话,武士自己又在哪里呢? 确实,从看了结果的人们的嘴里说出的是, 「能不能变得像有马一样啊,相座。」 「如果有马在的话,和相座比哪个人会胜出呢?」 「对有马来说,哪怕是相座也比不上他吧?」 如此这般地,明明是武士的事情却仅是出现有马的名字。 「你想被说那样子的话吗?尽是有马、有马的」 我小声一说,武士便笑了一笑。 「只要还在继续比较,大家就不会忘记有马。不会忘记有马那正确的弹奏,可靠的技术。所以,我才更要用会被和有马比较的方式弹奏,直至有马归来为止。」 武士竖起了大拇指。 「有马的容身之所由我预先保存好!呐,绘见……井川同学,不错的 想法吧。」 「……真奇怪,想笑出来了。」 「哈?」 「因为,这种事,除了武士以外谁想得出来。」 「是、是这样吗?」 我向看起来很开心的武士转过身。 「确保有马的容身之所一定没有做错。因为,我们还没有和有马决出胜负。不正好让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可不行。」 「啊啊,还远远没有追上,更没有赶超他。怎么可能追赶过一个不在的家伙。对吧?绘……」 「叫绘见就可以了,武士。」 武士大大点了点头,我也颔首回应。 但是,第二轮选拔再碰面吧,这么说着的武士离开了大厅,从目送他背影离开的眼里,泪水零落。 (……没法弹奏钢琴的仅仅只是冬天那段时期,我却愈发由衷的感到。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想弹钢琴,我只能通过钢琴诉说我的一切,只有依靠钢琴才能活下去。 想要让聆听我的人大家都无法忘怀那般,弹奏钢琴。 想让大家牢记住,谁都无法相提并论、专属于我的钢琴的记忆。 有马不是这样吗? 这样就可以了吗?发自真心的,有马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吗?) 我回顾没有有马姓名的结果发表,越过层层的人头目不转睛地凝视前方。 有马也同样在我心里刻下了钢琴的鼓动。 最初的那场演奏是虚假的吗? 有马,为什么你还不出现。对你而言,钢琴到底是什么!? 不甘的泪水流落不止。 擅自在我的心里留下你的琴声,擅自变成机械,擅自消失不见。 尽是擅自背叛一直相信存在于最初那场演奏中真正的有马的我。 未曾看见过有马真正的样子,尽是对我撒谎,留下谎言就这么消失了。 「有马这个骗子……过分的骗子。」 就这样流着眼泪的我,始终站立在大厅的中央。 哪怕擦肩而过的人们感到吃惊,快要撞上我而急急忙忙躲开,我仍毫不在意地持续站着,没有擦拭掉泪滴。 (给我回来。再一次回到我的面前,大骗子有马。) 哪怕你说谎都好,快回来吧──。 练习曲#3 公生太过温柔 泽部椿 那是距离现在有四年半时间的往事了……在我还是小学四年级时的初冬,冰冷的雨倾注而下。 我──泽部椿,当时和有马公生为了寻找切尔西在雨中奔走。 切尔西是隔壁的有马家饲养的浑身乌黑的母猫,大概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 它在大约半年多前被我和公生在神社的院子里玩耍时发现,是只被人放入纸箱遗弃在正堂外廊下边的猫。 小学四年级夏天的某一日。放学后我在无人的神社院子里做着挥球和对墙扔球练习的时候,公生突然出现在了神社里。我当时出门玩耍前邀请了公生一起去玩,却被公生以练习钢琴为由回绝了的。 「钢琴课程结束了吗?那么要不要来玩投接球?」 我十分开心地劝说着公生一起来玩,公生往上推了推黑框眼镜,含糊地笑了下。 「那个,妈妈好像有些累了,所以稍微休息一下。我是来跑腿的,顺便想着在这做祈祷。」 「祈祷在钢琴竞赛会上获得优胜吗?」 公生摇头表示否定。 「获胜只是种结果哦。希望自己能够不要紧张,充分发挥练习的成果……还有……」 公生脑袋耷拉下来。 「怎么了吗?」 「……没什么。没什么事。」 公生面向拜殿拍了两回手,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 这时候的我还未曾知晓,公生的母亲──有马早希的身体状况已经差到连家务也无法好好完成。除了公生的钢琴课程之外的时间总是疲倦不堪的公生母亲在数个月后不断住院又出院,最后演变为长期住院则是再一年之后的事情了。 我想,那个时候,公生祈祷的一定是“请让妈妈打起精神来”。 「公生,难得都来了,一起玩会儿嘛。就一小会儿也可以。」 面对我的邀请,犹豫了一会后公生回应了我, “嗯……那,就一小会”。 公生负责扔橡胶球,而我用塑料玩具的球棒击球,然后公生去捡球。 如此重复了几次,我打中的球突然高高飞起,滚到了无人的正堂外廊下边。 为了捡球跑过去的公生膝盖拄在石板路上,注视着外廊下方一动不动。 「怎么了?球滚到手够不到的地方了吗?」 我一靠近,公生便转过来,用食指抵在唇上,发出“嘘─”的声音。 「那个纸箱传来的声音,听得见吗?」 外廊下方有着一个陈旧的小纸箱,橡胶球就滚在纸箱的旁边。看样子,球似乎是撞上了这个小纸箱。箱口是紧闭着的,缝隙的正中间有着胶带轻微粘过的痕迹。 于是我也蹲下,侧耳细听。 咔沙霍嗦,咔沙霍嗦,纸箱里传出类似摩擦般的声音。 「会是什么呢?」 随着我的嘟囔,公生像是下定决心般伸出手。 「打开看看吧。一定是什么生物。在箱子里出不来呢。」 公生外表看似弱气,实际上好奇心十分旺盛,是那种因为太温柔让人没法放着不管的性格。 「诶?认真的?我倒是没问题,可要是被咬到就不好了……让我来弄吧」 要是让公生弹钢琴的手受伤的话,会被公生妈妈以杀人般的气势责备的。于是我把公生扯到一旁,自己拉出了纸箱。 喵呜….喵 细小的声音从箱口的接缝处传出来,我和公生对视了一会。 「猫!」 急忙撕开黏着的胶带,一打开箱口便看到一只像是害怕什么蜷缩着的小猫。虽然称不上是刚生下来那般幼小。可也没有成熟的猫那般大。 「好可爱」 公生比我更早地发出了感叹。 「那个,小椿。这只猫被抛弃了呢。还特地弄成没法逃出箱子回到家里的形式。」 「做的真过分!」 对公生的话感同身受的我气愤起来,公生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小小的黑猫。 「……我要带这只猫回家里。」 「认真的?」 我有些惊讶。实在无法想象那个十分恐怖的公生妈妈会允许公生带猫回家。就连公生出来玩耍的事,要是暴露了绝对会被训斥。可是,不去玩耍的话公生脸色会变差,眼神也会阴沉沉的。我无法接受公生变成这样,所以一直为了不暴露给公生妈妈,私下偷偷与公生玩耍。 「两个人在这里养不就好了。带着猫粮过来。」 我如此提议道。 「光两个人不够的话,渡那家伙也拉进来就好啦!」 渡亮太是班上的一个男生。虽然是得意忘形的男子集团的领袖,却不是坏家伙。 「可要是给大人发现了,一定会被带去卫生站的」 公生一边这样说,一边抚摸战战兢兢的黑猫后背。小猫仅仅是浑身震颤,似乎连反抗的气力都没有了。 「大概在饿着肚子呢。明明天气这么闷热,一定是连水都没喝过。这个纸箱,其他什么都没有放啊。」 注意到这个,我急忙从十米距离外的水屋捧来水,伸向猫的嘴边。 感到水的气息,小猫忘我地舔起水来。 公生神采奕奕地双手捧水运来运去。双手的缝隙间水滴不断滴下,能捧来的水也极其少量,我们轮流喂猫喝水。 喵呜,喵~ 显示出亲近样子的小猫发出撒娇般的叫声,用脸在我们的手上蹭来蹭去。不知道是不是安心了下来,不久横躺在地迷迷糊糊地睡了起来。每呼吸一次小猫的肚皮就上下鼓动,触摸时还能感受到温暖。 还活着。 「我果然还是带这只猫回去。决定了」 公生连着纸箱抱起来猫。 「那个,真的吗?公生妈妈,会暴怒的哦?」 「嗯。我明白的。」 隐藏在黑框眼镜后的公生瞳孔闪烁着光辉。 「为了妈妈同意养它我会努力去拜托看看的。毕竟妈妈也是喜欢动物的。我还小的时候就经常听妈妈讲她小时候养的猫的故事,听说有三只呢。」 公生一边说一边走。 「一定没问题的。」 公生对箱子里的猫低语。我决定陪公生一起向公生妈妈拜托,然而公生回绝了我。 「我一个人就够了。小椿放心的等我消息吧。」 如果不行的话我就拜托自己的父母,心中如此决意的我一直在公生家门前等着,没有回自己家。 夏季漫长的白昼逐渐转夜,夕阳西下。 「椿,你在那吗,可以吃饭了哦。」,虽然我家的妈妈已经叫我回去吃晚饭,我还是继续等着公生。当天空化为深紫色的时候,公生终于在大门处露出了小脸。 「怎么样了?」 我急忙向公生询问,公生像平常一样开口道。 「小椿你一直在等着啊。见你没有在房间……就想着来告诉你」 公生房间的窗户可以完全瞧见我房间的样子,反过来也一样。 「所以怎样了?」 我再一次问道。即使不听答案,光凭公生那副开心的神情我也明白了。 公生开心地说道。 「可以养!爸爸说了可以……话虽这么说,可爸爸对妈妈说过不行的样子我可没见过呢。」 「好耶!名字,取什么?」 公生从裤子的口袋里取出了包装纸变得皱巴巴的糖放在手上让我看了。 「在我拜托妈妈的时候,也许是肚子饿了吧,它从箱子里出来跳到桌上舔了我的糖哦。」 公生喜笑着告诉我。 「所以它就叫切尔西了。用 这颗糖的名字。」 ?  ?  ? 那之后过了半年。 我时不时说以要看切尔西为由造访有马家。 尽管出于不明原因没能进到房子内,但还是能和公生抱来的切尔西在门口处玩耍。 抱过来切尔西之后公生马上又回到房子里面开始钢琴的练习。不断重复着仿佛同样的音色。 那个休息日下着冰冷的冬雨,我像往常一般以看切尔西为由造访了有马家。 明明平时公生总是很快停下弹奏出来的,在等了一会之后却罕见的看见了公生的妈妈。 ──如今想起来,在这不久之前公生妈妈便很少出现在我面前,尽管每次见面都感觉愈加消瘦与憔悴,我却没有深入考虑过── 「抱歉呢小椿。……切尔西,不知怎么不见了。也许是离家出走了……」 如此说着的公生妈妈到底是怎样的表情,如今已经回想不起。受到打击的我立马大声喊出口。 「不得了,我去找找!」 正当我准备往外跑的时候,公生从家里飞奔出来。尽管记忆有些模糊,却记得公生的眼睛已经哭肿了。 「我来找切尔西!」 仿佛要撞飞我般,猛抓起雨衣的公生趿拉着运动鞋跑进雨中。 「公生…」 我还清楚地记得,公生母亲像是悲鸣般大声的呼喊。 「不可以!!钢琴呢!?」 嗵地一声双膝弯曲,瘫倒在地上的公生妈妈。 「……停下来,公生……不要去找……原谅我」 面对垂头丧气的公生妈妈,我感觉难以待下去。 「我,我去找公生和切尔西。」 为了挡雨,我撑起伞向外走去。一边撑着伞一边透过雨观察小巷两边,然而没有发现公生的身影。 在脑内一瞬间回想公生可能去的地方,我呼喊着切尔西和公生的名字奔跑在上学路上。 发现切尔西的神社也去了一遍,然而公生不在那儿。 「公生没有找地方躲雨……会不会回家了」 衣服被风夹带的雨淋湿,极其冰冷。 我回到自家,换下湿透的衣服。从壁橱里取出幼儿园时期用剩下的涂鸦本,撕下几页做成了寻找迷路猫咪的海报。 我用油性笔画出大片涂黑的猫的样子。 『寻找迷路猫。姓名 切尔西 颜色 黑 眼睛是金色 母的 红色的项圈』 「做好了!」 把这个贴到公园自治会的布告栏还有便利店里面、超市的公告牌、朋友家开的店里就好了。 这时,突然注意到自己周围如此安静。本以为是下雨的缘故……然而即使静下心来聆听,也没听见总是会从有马家多少会传来的钢琴声。 「……公生,还没回来?还没有找到切尔西吗。」 (那样的话,我也必须再找找切尔西,直到找到为止不能放弃。一定要和公生和切尔西一起回来。) 刚迈出家门,冷意就传遍全身。而且雨势也比之前更甚。 我暂且回到家里,为了不淋湿海报将其放进塑料袋。还有差点忘掉的透明胶也一同放进了袋子。 「出发了!」 我下定决心,撑起伞走向下雨的街道。 「公生、切尔西──」 我呼喊着他们的名字东奔西走。又找了一遍上学路、小学的周围、经常去的河滩、就读的幼儿园、住宅街的儿童公园、商业街…… 途中拜托了两家超市,三家便利店,以及朋友家的牙医师傅和熟识的理发店老板在店内贴了寻猫海报。 剩下的两张,等雨变小了的话就去拜托经常带板报过来的自治会长叔叔贴在儿童公园的布告栏上吧。如果不够的话再写就好了。 「公生、切尔西──」 无论我怎么寻找,在贴海报的同时怎样打听,也还是不知道公生的行踪。 「是在哪里避雨吗?还是已经回家了呢。」 (毕竟这么冷……) 寒冷不断削弱我的决心,再加上也有地方变得昏暗起来,我便回了趟家。公生的家里看不见光亮,公生的妈妈也出去寻找了吗。 「果然还是不在……这样下去不行。」 我说服担心我的妈妈,第三次迈出家门。 让雨伞完全失去作用般磅礴的大雨,尽管冰冷得让人发抖,我还是想了想能在这种时候避雨的地点。又一次,前往神社。 然而,公生不在。 胸口好痛,苦闷。哪里都找不到公生的焦躁感使得肚子产生幻痛。周围变得越来越昏暗。我拖着沉重脚步行走在步道上,头上的路灯闪烁着点点光芒。 「到底去了哪儿……」 脑内想起来只去过两次的,非常远的大公园。 「不会吧……去到那么远。那里可是隔壁小学的学区……」 可是,知道那里的只有我了。和公生一起远征,在不认识的孩子们的地盘上冒险的我。 「去了的话绝对……回来的路上会一片漆黑吧」 (妈妈肯定在担心吧,公生的妈妈也是。一定会被狠狠教育一顿。) 不过,和公生一起被训斥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只要说是我为了切尔西拉着公生去的话,公生一定不会被骂的那么惨。 我将目的地定为那里。 ? 在前往目的地的途中,在渡んち(查不到这词)旁边的小型儿童公园里发现了公生。冻僵的我因为想喝热饮,走近了位于公园入口另一侧的人行道旁的自动贩卖机。正当我从口袋里的钱包掏出零钱的时候。 弄掉了百元银币,正打算弯腰去捡,不意往前一看,在猪形滑梯中间的洞穴里抱着膝盖坐下不动的身影进入了我的视线。 「啊,公生?」 我急忙买了热柠檬水的饮料。之前,我有些感冒的时候公生买给我的就是这个。 『小椿才不是猩猩。』 公生这么说着。以渡为首的班里男生都取笑我说,明明是个雌猩猩还感冒了。公生却拿着柠檬水的热饮料,黑框眼镜深处含着着微笑面对着我。 『小椿是女孩子哦』 我出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心里被什么堵住的感觉。而第一次品尝到的这份罐装热柠檬水的酸涩、甘甜和温暖也成了我无法忘怀的味道。 我再一次集中视线往昏暗中看去确认人影。毫无疑问,正是穿着雨衣的公生。 (太好了,公生在这里。) 我捏着热罐饮料穿过马路,奔向猪型滑梯下面的洞穴。 总觉得快要哭出来了。真的好冷。冷得发抖。双腿打颤。 「公生!」 我窥视洞内,呼喊出公生的名字,公生晃过神朝我看来,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被雨淋湿的鞋子,双脚,双手,刘海,脸颊。眼眶发红,完全是一副哭过的脸。 「你躲在这里这种事,我早就明白了」 不是的,根本就不明白。然而,不管到哪里,不管有多远我都会找到你。 「……小椿……」 「找切尔西的海报,我做出来的哦。在店里贴了好多。」 我展示了放在地上伞里的塑料袋,然而公生好像不开心的婴儿一样激烈地摇头。 「诶,为什么?」 即便我询问出声,公生也只是沉默不语,咬紧嘴唇抱着自己的膝盖。 我注意到公生的左手缠着绷带。绷带也全部湿透,有些弄脏了。花草从的吊钟花的枯叶牢牢地粘在上面。大概是为了找切尔西到处伸手进花草从里了吧。 话说,等等!公生的手伤到要缠绷带的程度不很糟糕吗。会弹不了钢琴的。 「那只手……」 「……是我……不好」 公生用右手按住左手。 「逗弄过头了…… 被切尔西抓了……出了好多血」 「切尔西吗?」 「是我不好,切尔西没有错!」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受伤的原因似乎在于切尔西。公生哇地大哭起来。 「切尔西……对不起,切尔西…」 「唔……是呢」 然而我说不出去继续的话语。公生没有错,这么说出口的话切尔西就是坏的一方。可是,错的是公生这样的话,对流泪痛苦着的公生我说不出口。 「……喝吧」 我顺着洞口钻进去,把热柠檬水递给涕泪横流的公生。 「天会黑的,今天就先回去吧?不早点擦干身子会感冒哦?」 公生嘶地擤掉鼻涕,抽泣着说。 「哪里都找不到切尔西。扔垃圾的地方也好,桥下也好。这么冷的天呆在外面,会死掉的。」 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落在怀抱膝盖的左手绷带上。 「我什么都说不出口……妈妈是去扔掉切尔西了,明明我心里明白的」 去扔掉──。 我意识到公生妈妈说谎的事实。 大受打击。 对着呆住的我,公生继续诉说。 「……要是我能说出不要扔掉的话,切尔西也许就活下来了。……我却说不出口。我……对妈妈什么都没说出口。」 公生抽抽搭搭地哭了一会儿,更强烈地抱住自己。哆哆嗦嗦地颤抖不停。 「和大家说的一样。我是妈妈制作的没有内心的人偶!」 我不能理解公生为何说自己没有内心。是被谁……在哪里被很多人这么说了吗,公生嘴里的大家指的是什么。 (到底是谁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即便愤慨也没有用。毕竟我无法知晓对方是谁。 无法遣散的郁闷包围了我,实在无法原谅。 面对把脸埋进膝盖的公生,我什么也说不出口。这样下去不甘心和悲伤的心情就快要撕裂我的内心了。 我很少见公生哭的样子。因为公生总是挂着满面笑容,很少对人生气。 (我怎么可能抛弃如此悲伤哭泣着的公生。明明这么的痛苦,怎么还能让他流难受的泪水。) 我挪了挪支在混凝土粗糙地面上的膝盖,往前迈出一步。 「才没有那种事。公生是有心的!优点可是有很多很多哦。我都知道的。比如说……」 (唔让我想想,说到公生的优点,好像多到数不清,又像少得数不出一样……总是按自己的节奏行事,脸上带着微笑,经常搞不懂心里想的事情。) 但是,公生从不说谎。 考虑周围的状况。替人着想。担心他人。 从不提任性的要求。 「……那个,比如,哪怕是现在也拼命为了找切尔西到处奔走的。因为觉得后悔对吧?想对切尔西说声道歉不是吗?」 埋着脸的公生仍在哭泣。 如果没有心的话,才不会感到悲伤,不会觉得不甘心,不会因为后悔哭个不停。绝对不会。 「公生是有心的」 可是,不懂得如何表现出来。与之相对,脸上总是带着微笑。 想说的话总是藏在心里。 「只是公生擅于把它藏起来罢了。藏到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公生纤细的肩膀微微一震。 我的内心是如此痛苦……好想看见公生一直露出的那副笑容。 「所以,公生由我来找到。为了公生不再迷惑,不再后悔……我会一直呆在公生身旁。」 我坐在公生身边。 「公生的事情我可全都知道。」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如此认为的。 ? 由于知道切尔西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被扔去了很远的地方,我说着“找到了”这样的谎话,到处回收贴在外面的海报。 从未撒过这么让自己难受的谎,为了不暴露在表情上,我一直低着头。 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公生正伫立在有马家庭院的一隅里沐浴着晴朗舒适的阳光。 在家里从庭院的低矮绿篱外瞧见公生的脑袋的我出门向公生打了招呼。 「公生,怎么了吗?」 仿佛被我吓了一跳,公生将什么东西藏到背后。 「没事的,什么都没有。就是稍微出门逛逛,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绝对有问题。形迹也很可疑。 「啊,这样啊。拜拜。」 这么说着,我转身藏在自家大门的阴影后面,算准时机悄悄地往外窥视。于是看见公生单手拎起不可燃垃圾袋,独自向扔垃圾的地方走去。 透明的垃圾袋完全藏不住里面的东西。 红色的项圈,以公生的字迹写着切尔西名字的食盆,猫厕…… 「你给我等等!」 火气上头的我跑过去抓住了垃圾袋。 「这个……!竟然想一个人去扔掉。你觉得切尔西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吗……」 公生尴尬地别开视线。 「小椿会伤心的……要是让你看到了这些」 「我怎么想不重要!难道公生已经放弃了吗!?」 「……没……没办法啊……」 想伪装出笑容的脸颊微微扭曲,泪水滑落眼角。 「是我不好……」 「才没这回事」 愤怒和悲伤涌上心头,我粗暴的夺过公生手中的垃圾袋。 「想着一个人去扔掉这些。竟然想一个人承担下这么难受的记忆。我不是说了会陪你一起吗。你难过的话我会陪着你的,所以把你的心情告诉我啊!哪怕只要你说一句“我并没有放弃都好”也可以啊!」 「……我也不想丢掉啊。可是不扔的话……注意力集中不了,心里老是想着去看这些东西。」 「是阿姨这么说的吗?」 公生微微点头。 「明明只要把猫厕和食盆整理好,不放在钢琴房里就可以了……可是妈妈却做不到。我心里明白的,妈妈尽管没说出口,但其实也后悔扔掉了切尔西。」 「……是公生你太过温柔了」 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仿佛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堵在我的喉咙里。公生又哭又笑的看着我。 「你看。我就知道小椿肯定会难过的,所以才想着一个人去扔掉的。」 「不可以的……老是一个人做这种事情,不行的。我说了,会一直陪着你。我才不会哭呢,我是很坚强的。」 使劲忍住了想要流出的眼泪。看吧,我才没有哭鼻子呢。 「可是啊」 公生有些为难地说道。 「之前说切尔西被扔掉的时候,小椿看起来十分难过,大概心里比哭出来还要难受吧,我之后才想到会不会是这样。」 真是个笨蛋…… 什么也说不出口的我将垃圾袋紧紧抱在胸口。 「这个就交给我了。哪天找到切尔西了还会需要的对吧?」 我转身背向公生,似乎是安心下来了一般,公生细声地说道。 「谢谢你,小椿」 我跑回家里,低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公生会这么地温柔呢…… ?  ?  ? 那大概是在三年前,小学六年级的秋天发生的事情。 那年的暑假刚开始没多久,公生妈妈──有马早希便因病情恶化去世了。事情发生在持续四十九天的法事结束之后。 公生如同往常一般坐在钢琴前进行着练习。“去看看公生怎么样了”听着隔壁琴声的我家老妈如此对我说。 就算不这么说我也打算去窥视下情况的。要是练琴比平时还频繁,或是完全练习不下去的话,那份不安也算能够理解。 然而公生却完全和之前完全没有变化。明明母亲去世了,却仍在同样的时间以不变的节奏作着相同的练习。 不由得对公生产生担心。 从开着的窗户钻进公生家里,偷偷潜入钢琴的练习室。 公生仿佛没有注意到我,一直弹着钢琴。一直重复着同样的琴声,反复再反复,时强时弱地的击打琴键。 我悄悄地藏在房间角落里,公生突然头也不回地开口道。 「小椿,那里应该放着一个玩偶吧。」 我被发现了。 「爸爸说,在整理妈妈房间的时候,突然就发现了这个玩偶。猫型的玩偶……对吧?」 椅子旁边的地上滚落着一个白白的东西。我过去捡了起来,发现是亲手缝制的玩偶,卖相不是很好,脸也是用油性笔画上去的。 「似乎是想做一个能代替切尔西的东西。妈妈瞒着我偷偷做的,完全没注意到。」 「这玩偶可是白色的哦」 「不过,这一定是切尔西呢。」 想起公生妈妈没能扔掉切尔西用过的项圈和食盆的事情,胸口揪得一下痛了起来。我抱住这个不太好看的玩偶,和公生背对背坐在没有靠背的钢琴椅上,轻轻靠在公生背上。 能够感受到公生的体温,以及后背传来的肌肉的运动。 相对无言,公生安静地弹奏钢琴。 「……公生……」 「嗯?」 「要参加每报音乐竞赛会的正选吗」 正选大概是在这周的星期天。 「嗯。毕竟通过了预选」 毫无犹豫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像是在勉强自己,公生只是停下手头的动作平静地如此回答我。 「很过分对吧?明明妈妈去世了,我却还在担心几天后的竞赛会。真是过分……」 「……没问题吗?」 「没事的。毕竟我就是为此被制造出来的。」 练习过很多遍了,没事的……尽管公生说着这样那样的话语,我却不敢深入地问下去,心中忐忑不安。 (就是啊,太奇怪了。 竟然感受不到情绪的波动。 也不把自己的悲伤发泄到其他地方或其他人身上。) 尽管可能会很悲伤,但只要打起精神好好努力,天堂的妈妈一定也会感到开心的 ── 想到这种像是邻居的婆婆们会说的毫无意义的安慰,突然感觉讨厌的有些反胃。 “那孩子连哭都不哭一下,怪吓人。” 我不小心听到了那些婆婆们在背后议论公生的话。 因此,我找不到对现在的公生该说的话。 (不过我和公生约好了。会一直陪着公生。站在公生身边。) 我无言地抱着猫玩偶待在公生身旁。 公生说完该说的话后,转身又弹起钢琴,一首非常激烈的曲子。 云彩频繁飘动,时不时遮挡住窗口射入的阳光。 几天后,在都内举行了每报音乐竞赛会的正式选拔。 我去听了公生出场的竞赛会。 位置在大厅一楼坐席稍微后面的地方。 听了好几个人的演奏,我通过播音员确认现在在演奏的是节目单上的哪位选手,一心等待着公生的出场。因为光凭听的曲子,我无法通过节目单确认比赛进行到谁了。 终于等到公生出场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观众们的交头接耳声。因为听到的并不是欢迎以及期待的声音,我不由得有些难过起来。 取胜太多的公生似乎已经被视为眼中钉。 终于等到公生登上灯光聚焦的舞台了。 弹奏曲似乎是贝多芬的。公生向观众行了一个礼,既没有特别紧张的神情,也不像精神抖擞的样子,只是无表情的开始了弹奏。 公生练习的时候总是零星的弹奏曲子,一旦将其全部连起来演奏就会激昂得超乎想像,彷如捶打在琴键上的气势和速度……当其转变为流畅奏响的曲子之时,总感觉周围的气氛也变得奇怪起来。 观众席充斥着紧张、愕然、震惊、愤怒等各种各种的情绪……虽然因为正在演奏当中大家无法出声,却能感受到萦绕会场的奇特氛围。 然而舞台上的公生却突然停止了弹奏。双手紧紧抱头。 (在哭泣? ……公生在哭泣!!) 观众席喧闹起来,声音逐渐变大,工作人员也紧接着出来带公生回舞台后侧。 (发生了什么!?公生怎么了???) 我终于注意到,公生内心深处果然还是不安的,只是藏到了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地方。 然后大概在这种最关键的时候一口气爆发出来了。 (不能放公生一个人) 我毫无根据地如此想道。 尽管完全想不到我能为公生做的事情,可绝对要遵守陪在他身边的约定。 (约定,绝对要遵守。就算我什么都做不到,可只是安静地待在公生身旁,在他停止哭泣前一直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我还是做得到的。我想这样做!) 我赶向舞台的后台。 然而公生不在这里。正当我拼命在不熟悉的场所寻找── 「原来在这,公生!」 脸色苍白,不曾擦掉脸上泪水的公生被从后门处急忙带走了。带走他的是我十分熟悉的女性,自从公生妈妈住院以后,比之前更加频繁进出有马家的那个人。 我仅有一瞬间瞥见了公生的侧脸。 「公生!」 即使我怎么呼喊,公生也没回头看向我。车门后公生的身影随着汽车逐渐远去,即使全力追赶过去,也追不上开走的汽车吧……结果我到最后也没做到陪在公生的身旁。 ? 公生多久后才回到家里呢……一直没看到有马家的亮光。然而过了三天左右,公生来学校了。也许是住在了其他人的家里。 「早上好,公生。这是你休息期间的课堂讲义。还有这是作业,现在赶快抄。」 在教室的大门等待已久的我飞奔到走廊上,把讲义和笔记塞给公生。公生缓缓地抬起头, 「啊啊……」我只听到了公生微弱地声音。 公生取过笔记,抄写作业,立马回了声“谢谢”,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那个,公生。午休时间要不要去玩躲避球?不需要你接球,只要到处躲就好啦。毕竟你也知道的,如果不先约好人冲去体育馆占好场地的话,立马就会被五年级的学生们抢走的。他们最近总来的特别早。」 「…….嗯」 公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向他搭话也只是随声附和,不敢认真和我对视,却又不像是情绪消沉,午饭也好好地吃光了。 那之后的第二天又或是第三天……回过神来,偶尔能看到有马家时不时亮起的灯光,来自厕所以及位于二楼有马房间处的光亮。 「公生回来了啊。」 然而,即听不到传来的钢琴声,也看不见钢琴房的亮光。 不管过了几天也还是同样的状况。 (公生……放弃弹钢琴了吗?) 我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一定不会的。 (要 是公生弹了钢琴一定会因为心里难受哭出来。) 我突然回想起在舞台上沐浴耀眼的聚光灯,坐在钢琴前抱头痛哭的公生。 可是,有时只有痛哭过,大喊过,感情才会得到释放。可公生似乎很怕释放出来。 我要怎么做才能抚平公生深藏在心底的动摇和悲伤呢。无论我如何干劲十足地邀请公生玩这玩那,都没有收到效果。 哪怕公生觉得我很烦人也无所谓。 我陪在公生身旁,一个劲地讲着许多有趣的事。 一直陪在他身边。即便是回到了彼此的家里后,我也一直透过窗户眺望公生的家。 公生脸上的表情逐渐恢复原样,进入冬天的时候,已经能看着我的脸露出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十分镇静。 早上去等他的话便会和我一起上学,路上会普通地闲聊。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穿着一件同样的脏衣服,脸也有好好地洗干净。 这才是原本的公生。 可是……唯独缺少钢琴的声音。 不管过了多久,我都没能听见传来的钢琴声。 虽然也想过会不会是因为手受伤了,于是我一直在理科课做实验的时候观察着公生的样子,可似乎手并没有受伤。体育课的时候也没特别保护着自己的手,家务课做料理的时候也用了菜刀和平底锅。 明明过去总是为了不让手受伤而小心翼翼的。 (公生还不完全是原本的公生。不弹钢琴的公生才不是原本的公生。这样啊,还是一弹钢琴就会忧伤得哭出来啊。流泪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钢琴,不打算弹了吗?」 仅有一次,我鼓起勇气直截了当地向公生抛出了我的疑问。公生含糊地笑了笑,只是左右摇了摇头。 第六小节的音乐课下课后,正在我问完不久之后,我看到了公生呆站在钢琴前的样子。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停下脚步,躲在教室的后门处,屏住呼吸一直窥视着公生。 明明就快到清扫教室的时间了,公生却迟迟不离开音乐教室。 钢琴盖没有合上,公生右手的中指轻轻地按下了琴键正中央的附近的白键,奏响了一个音。 然后露出了难以言喻的、一脸复杂,而又略带些许安心的神情。公生飞奔出音乐教室,我也急忙紧追其后。途中因为被朋友叫住,我没能向公生搭上话。 (公生……果然还是想弹钢琴吗……?) 然而,有马家没有钢琴声传出。 四周悄然无声,客厅也好,厨房也好,漆黑一片。就连有没有人在也无法判明。 公生就在这这么漆黑的家里做着什么……尽管我心里十分在意,一直监视着又有些不太合适,于是我只能尽量从自家窗户不时地瞥上几眼。 不久,季节转入真正的冬季。 圣诞节的傍晚。 我和妈妈把从西点铺买来的圆木型圣诞树干巧克力蛋糕放在餐桌中央,摆好碳酸饮料和玻璃杯,弄妥家庭晚会的准备。剩下就等父亲买回热呼呼的炸鸡了。 客厅里摆放着一米高的圣诞树装饰,房间里十分暖和。而屋外正翻涌着今年冬季最初的寒潮。 「爸爸好慢啊。肚子饿了。」 「应该快回到了。刚才收到短信说已经到车站了。一定是因为烤鸡店很多人。」 妈妈一边尝试火锅浓汤的味道,一边对我说。我则拉开窗帘,凝视窗外。 有马家一片漆黑。 (再怎么说也是圣诞节,公生一定是去别人家的聚会了。放学回家的时候也不像是特别寂寞的样子。) 这么想着,忽然注意到有马家黑暗的窗边突然有什么动了一下。 (什、什么?难道是小偷??) 我急忙叫上妈妈。两个人一起从窗帘的缝隙间悄悄窥视有马家的情况。 「……看得不是很清楚呢」 爸爸正好在这时候回到了。 「我回来了~。烤鸡,l寸的够吃吗?」 一家三口买m寸就好啦,心里这么想着,却注意到不是在乎这种事情的时候,我让爸爸安静下来。 「邻居的有马。家里似乎没人,你有注意到什么吗?」 「没啊?怎么了吗?」 爸爸被妈妈这么一问,楞了一下。 「孩子他爸,去看看情况。」 「诶诶??我吗?一个人去吗?」 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我带上球棒,爸爸和妈妈则分别带上高尔夫棒和打扫门口的扫把,一家人一起去看看情况。我们三人在爸爸的手电筒的光亮下挤成一团地沿着自家墙壁靠近有马家。停在两家分界的栅栏前,爸爸用手电照向有马家的窗户。 玻璃窗后浮现的是被光芒惊吓到的苍白面孔。 「呜哇!」 爸爸发出惨叫。 「公生!?」 「……欸,小公生??」 妈妈也注意到了我的喊叫。灯也不开,裹着一条毛毯猫在窗边呆呆望着我们的正是公生。 「一个人在家吗?开下门,让我们进去!」 我和妈妈跑到有马家门口,公生磨磨蹭蹭的打开大门,我们进到了里面。 有马家一片冰冷。不像是开了暖气的样子,房子里一片漆黑,我只好摸着黑寻找门口和走廊处的照明开关。 我一边催促盖着毛毯的公生,一边打开一楼各处的照明往房子里面走。厨房门口虽然堆积着可燃垃圾的袋子,但都没有随意乱扔。透过半透明的垃圾袋可以看到里面装的尽是便利店便当和现成饭菜的残渣。 最多的是三明治的包装纸。上面还贴有商店街面包店带贴纸的logo。每个标签上贴的都是“鸡蛋三明治”。 鸡蛋三明治……公生最喜欢的食品。 便利店便当是公生爸爸吃剩的,公生似乎只吃了这些食物。 「小公生,为什么不开灯和暖气呢?」 妈妈冲到我面前抱住公生,带着哭腔问道。公生似乎很难为情,低声地回答说。 「……开灯,很可怕。谁都不在,我知道……」 「黑漆漆的不是更可怕吗。」 面对妈妈的询问,公生沉默地咬着嘴唇。我看着妈妈的后背,总觉得能明白公生想说的话。 (与其说可怕,其实是会难受啊。现实会清晰地的映入眼帘。) 公生家一直没有开灯。 公生一直一个人呆在家中。 「一定很冷吧,小公生。」 「嗯……不过,没事的,这样就好。毕竟我只是一个人。」 「说什么胡话呀,这可不行,会感冒的。今天是圣诞节哦,小公生也来阿姨家一起吃饭吧。你说呢,椿?」 妈妈说的对。其实我也快哭出来了。 (圣诞节的时候怎么能一个人呆在冰冷漆黑的家里。) 「嗯,就是这样。孩子他爸也是的,烤鸡买多了。小公生也来帮我们吃些。」 (笨蛋公生,明明一脸羡慕的眺望我家亮堂堂的客厅。为什么要让自己忍耐着呢。明明说了要在一起,告诉过你难受了要说出来。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听话呢?在跟我客气吗?) 我和妈妈强行把公生抓回了我们家──泽部家。 妈妈先把公生带到餐桌附近,然后出到外面的走廊和爸爸偷偷交流。 「隆彦先生莫非又去出差了。明明只要跟我们打声招呼,我们就会帮忙照看公生啊。平时信箱里偶尔也会塞有便条,写着“我不在家的时候,儿子就拜托您了”。没想到这么冷的时候反而跟我们客气,我们有做过那么施恩图报的事情吗。」 隆彦先生──公生的爸爸,似乎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经常需要出差。 所以,每当隆彦先生出差的时候,我和妈妈就会向公生发出“要来我们家吗?”的邀请,然而公生总是礼貌地推辞。 「话说回来,今早我拿报纸的什么,好像有个便条一样的东西粘在报纸上,不过把报纸从信箱里抽出来的时候被风吹跑了。」 「就是那个!真是的,做事可靠点!」 我们回到室内,看到公生在温暖的环境中神情放松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不由得放心下来。公生发白的脸色逐渐浮现几丝绯红,嘴唇的颜色也变得健康起来。 「公生,喝浓汤吗?身子会暖哦。」 我从炖锅里舀出一碗浓汤,多盛了几片火腿。这不是在学校里吃饭,所以没人会取笑我偏心的做法,更别说抱怨了。 「这个……」 公生有些吃惊。 「对的,小公生,还记得这个香味吧?这个做法是早希小姐教给我的。大概是在你上幼儿园的时候。因为从隔壁家厨房飘来非常香的味道,我就拜托早希小姐教会我这个秘方了哦。」 我第一次听说。 (原来是这样啊。这个浓汤,原来是公生妈妈的拿手料理啊) 公生大概觉得不会再吃到妈妈的味道了吧。 公生一定很开心,这么想着我也开心起来。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浓汤,摆好小菜,再把炸鸡放到大碟上。妈妈切开圆木状的蛋糕。 「小公生,给你最大的一块。」 「啊,那个是我的!」 「没关系的,阿姨。请给我小的那块。」 「椿,要懂谦让。」 「诶─。唔,公生就我像弟弟一样嘛,真没办法。」 我们热闹的围在餐桌旁。 爸爸拔出碳酸饮料的瓶栓,撞到天花板上的瓶栓动静惊人,然后落在捂住耳朵的我和公生之间,砸在餐桌的角上弹到一旁。 「merry christmas!」 四人一同干杯。略带羞涩的公生用玻璃杯与我碰杯。 一边吃着蛋糕,我一边期待地看着公生,希望看到他开心喝浓汤的样子。公生虽然吃了蛋糕和爸爸推荐给他的炸鸡,却完全不去碰浓汤。 「很好喝哦,浓汤。」 为了诱惑公生,我用勺子轻轻舀起蔬菜鲜味充分渗入汤汁中的浓汤,送到嘴边。 「这汤熬了半天哦。我负责帮忙剥洋葱皮。妈妈为了用法国香草束提取汤汁放了芹菜,公生应该不讨厌芹菜吧?」 「怎么了?再多吃点吧,小公生。」妈妈也随我一起鼓励公生。 「嗯……」 公生一副控制住叹息声的样子。利落地舀起一勺浓汤,运入口中。 公生难受的皱起眉头,好不容易喝下一口。当舀起第二口的勺子运到嘴边的时候,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勺子从手中落下,公生用手捂住嘴巴,急忙跑开。 「公生!?」 「小公生」 「公生君……」 我们紧随其后,而公生则跑进厕所里,很长时间没有出来。 「……我们对小公生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啊。把自己的亲切强加于他了。」 妈妈十分悲痛地低语。爸爸也换上沉重的表情。 「对于早希小姐的回忆……无法取回失去之物的悲伤太过沉痛,妈妈的味道也好,钢琴也好,一切都变得无法接受。明亮的房间,温暖的家庭,家人团聚的欢闹,全部都难以接受。」 「公生……我讨厌这样,就没有我能做的事情吗?呐,妈妈,爸爸。」 控制不住情绪的我紧抓住父母的衣服,不停摇晃双手。 「光陪在身边还不够,必须做些什么。做些什么。」 我放不下这样的公生。 「人们最想要的温暖,美味的食物,敞亮的场所,我绝对不要公生变得无法接受这些东西,绝对。」 孤独一人或许无法再振作起来。所以不能仅仅在旁看着,必须伸出手拉他一把,为了让他振作起来而伸出援手。 「妈妈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要是结果适得其反的话,不如就在身边安静的守护他。只是自我满足的话,对公生也是一种不礼貌。」 「才不是自我满足!」 可是,妈妈和爸爸都陷入了沉思,我们只好暂时沉默地低着头。 (怎么做才好??) 过了半小时左右,不管我们怎么等,公生也还是没有从厕所里出来,靠近厕所也听不见声响。 「糟糕……该不会倒下了吧?」 爸爸这么说完,朝着厕所说道“要开门了哦”,急忙打开因为公生急忙跑进去而没有上锁的厕所门。 不出所料,公生在阖上马桶盖之后就这么倒在了上面。 「公生」 脸色苍白,嘴边还残留些许呕吐后的痕迹。一定是吐了。眼镜和手帕都掉在地上。 「怎么办,叫救护车吧!」 妈妈大声呼喊出声,公生因此醒了过来。 「……对不起……我好像是睡着了。在自己家总是睡不着……这个家,也许让我很安心……」 打算起身的公生打了个踉跄。看他双手寻找着自己的眼镜,我递给了他。 「公生,住下来吧。来,先漱漱口。」 我把公生带到洗脸台,往杯里斟入温水递给了他。公生漱过口,洗完手……“不行了,好困”,说完便直接当场进入了梦乡。 「真是没办法。」 我拒绝了想要背起公生的爸爸,一边感受着胸间涌上的苦闷,一边将睡眼惺忪的公生背到了妈妈铺在客室的被褥上。 (明明是个男孩子,为什么这么长得这么纤细,体重又轻呢。一定是没有好好吃饭,一定是。除了不能吃剩的班里的课间餐,一定只吃了鸡蛋三明治。真是笨蛋,更重视一点自己啊。) 怒火涌上心间。 (在这么下去公生会变成废人的。至少要保证饮食正常。饭都不吃饱的话,人怎么可能变得精神啊。) 我决定了。 我要监督公生吃掉他能吃得下的食物。人是铁饭是钢,地里缺肥庄稼荒。 ? 立马就到了寒假。 学校放假的话中午就没有课间餐了。再怎么说三餐都是鸡蛋三明治绝对不行。 我拼命回想公生喜欢吃的食物。 「虽然喜欢牛肉浓汤、蛋包饭、咖喱,唔但不是这些。还有……糖醋里脊?糖醋里脊的话必须得加菠萝。」 我坐在餐桌旁边啃着吐司边嘟嘟囔囔地说着这些,又在广告单的背面做了笔记。在厨房的妈妈看到我这样不由得笑出声。 「那些是椿喜欢吃的吧?」 「这样就行!公生的喜好我最清楚了。青椒呢?果然还是糖醋里脊吧」 (等等。在学校吃糖醋里脊的时候公生有挑菠萝出来吗?) 嘛,无所谓了。 反正做的是我,按我喜欢的来。 吃完早餐的我立马开始着手糖醋里脊的烹饪。作为参考的是妈妈剪下来的写着做菜方法的剪贴纸。 ……可是。 「为什么总是切不好青椒啊,滑溜一下就跑掉」 「绝对不再切洋葱了,流泪都看不到前面」 「生肉的感触软绵绵地,好恶心啊」 「啊!切到手了」 「烫烫烫,烟从油里冒出来了」 「快停下来,椿!会酿成火灾的」 正当我把沾了淀粉(事后发 现闹乌龙放的是糯米粉……)的猪肉块(因为不喜欢切成细细的)放进弥漫奇怪热烟的天妇罗火锅的时候,母亲一副拼命的神色阻止了准备用碗泼水上去的我。还关掉了煤气炉的火。 「你要这么做了可是会严重烫伤的!油会飞溅出来!啊啊,还没造成大问题真是太好了。……啊,你手上全是创可贴啊。」 母亲也目瞪口呆,长叹了一口气。 「今天暂且由我来做,椿你来打下手。」 结果我负责的只是把菜装盘。我就着碟子套上保鲜膜,放上托盘,拿去了有马家。正好是中午。 「公生,这个是午饭的配菜,拿回去吃。」 「谢谢。不过现在没什么食欲。」 公生为难地笑了笑,回拒了我。 「不行。必须吃。现在没有课间餐了,肚子饿会倒下的。」 我把托盘推给公生,公生又推回来。 「没问题的,我有在吃鸡蛋三明治。那个的话我吃得下。」 「也吃点其他东西吧。这可是我做的哦!你快吃啦!」 一心想着让公生吃下,不由得说了个谎。 「还是说我做的东西你吃不下去?」 「没,没有那回事。」 我们因此争论了起来。公生不接受的理由,也许是因为一个人吃比较难受,我如此想到。 「那我们一起吃吧,不要客气。我想去公生家一起吃!」 (课间餐是因为周围大家都在吃,所以容易顺着气氛一起吃。) 「…………是啊」 看到公生点头,还以为是认同了我的说法。只见公生接过托盘,半个身子缩回门内。 「晚饭的时候我会和爸爸一起吃的,爸爸今天会提早回来。谢谢你。」 诶,啊,嗯。我眨了眨眼睛,门已经关上了。 (这就行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大门的门铃就响了。 「早上好。我是有马。」 我打开大门,看到了有马的父亲站在门外。穿着休闲服,手上拿着托盘和盛糖醋里脊的碟子,已经被洗过了。 「早上好。」 「小椿,早啊。听说这是你做的?手艺不错,非常好吃哦。真是十分感谢。」 实在不敢当。我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实际做的人是妈妈。 「谢谢……和您口味吗?」 「真是劳烦你还特意做了两份。公生说是午饭已经吃过一份了。」 「诶……」 这份午饭原本是当作课间餐的替代品,不可能有两份。 (公生没有吃啊。) 我接过归还的托盘,怒上心头。 (绝对要让你吃我做的料理!光看外表就觉得超级好吃的料理!) 自那之后我开始一头扑在料理上。 在妈妈出去做零工的期间,我开始制作公生的特别午餐。 为了让公生说出好吃,露出他原有的笑容。 首先是从饭团做起。 ……黏糊糊的一团。为什么一握住饭团,米粒就会从手指缝间溢出来,而且还黏在手上啊。 至于炒青菜……完全是一盘黑炭。 汉堡牛肉饼也是……明明应该烤半熟的,外面却焦了。心里想着好奇怪啊又继续烤,竟然炸了。因为我讨厌碎肉黏在手上的感觉,所以碎肉被我揉作一团,直接丢在了平底锅上,心里想着烤的时候再分开就好了。 龙田油炸鸡块……中间是生的。话说回来,原来肉的外面要裹一层面皮的吗??而且要在炸之前先调好味吗?? 味增汤……因为味道较淡,打算加盐进去的,结果加成了白糖。真是惨烈的味道。而且,痛快地切成圆片的白萝卜,因为切的太大块结果半生不熟。油菜因为切都没切,所以叶子还连在一起。 玉子烧……再一次变成一盘黑炭 「唔唔……这味道哪怕是自己尝起来都觉得悲惨。」 一口咬下自制黑炭玉子烧,对这硬中带苦的口感,我一瞬无言以对。 「这没法让人吃下去啊。」 (干脆放弃吧) 放弃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可是,一想起在漆黑的房子里裹着毛毯的公生,心里又难受起来。 (我是为了不让自己难过才做这种事情的吗。) 不是。 绝对不是。 我自己对自己说。 料理看不到成功的希望,而明天就要迎来大年三十了。 上午,我一边烦恼于今天应该挑战什么料理,一边走向超市,途中看见公生走进便利店。 「找到了!」 一直想着到底怎么做才好而一筹莫展的我打算直接向本人问出答案。我跟在公生后面进入了便利店。 「公生!」 「椿?之前的午餐,谢谢你。爸爸也很高兴。」 一如既往沉稳的笑容……可是,却让人看不明白在想什么的笑容。 「那可是为你做的哦!?」 「我吃了一点。糖醋里脊里加菠萝,这是椿喜欢的吃法吧?」 我知道公生是不加菠萝派,可我是100%加菠萝派的,所以特地把菠萝藏在猪肉下面装盘了。只有这部分我好好检查过了。 「你就会敷衍我!」 这种程度的感想就算实际没吃也能说出来。 公生的领子被我抓住,只好手脚乱动乱蹬。 「因为吃过了才会觉得要被干掉了。我不小心把菠萝吃掉了。」 「是?真?的?吗?」 我狠狠盯了公生一眼,老实的公生立马别开了视线。 「唔唔……大概……」 「大概是什么意思」 我放开了公生。 (我要坚持下去!一定要做出公生想吃的东西。直到公生愿意吃下去为止我都不会放弃的!) 公生当着心跳加速的我的面,靠近三明治和饭堂的冷藏柜,伸手去拿鸡蛋三明治。 「啊!又吃这个!话说,之前不都是吃面包店卖的吗?」 商店街有一家店面很小,东西却十分好吃的面包店。 「嗯,那家店从今天到一月三号都要休业。」 「那样吃别的不就好了。公生想吃什么?我会加油做的。」 「不用啦。很麻烦吧?又花时间又花钱。」 说的那么干脆反而让我十分火大。 「你说花时间!比起担心你一个人呆在又黑又冷的家里要轻松得多了。钱可以预支压岁钱。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不需要你那么在意。」 「……谢谢你,椿。总有一天我会回报你这份恩情的。」 公生微微笑道,迈着轻飘的步伐走向收银台。收银台旁边的大柜子里煮着关东煮。被挪开的耐热玻璃盖的间隙里传来热气和汤头的香气,飘荡在四周。 「好香」 我不由得发出感慨,公生也一脸平静地看着关东煮冒出的热气。 「买些关东煮给妈妈当供品吧。」 「阿姨原来喜欢吃关东煮吗?」 公生把一包鸡蛋三明治放到收银台,稍微回头望了望我,垂下了藏在眼镜背后的眼帘。 「大概在一年前……去年年底,妈妈她可以暂时回家的时候,小椿的妈妈说是做多了,拿了许多关东煮过来的事。还记得吗?」 「嗯,确实有过。」 并不是做多了,而是为了你也能吃做了很多。我既剥了煮鸡蛋的蛋壳,又一口气切了白萝卜。(妈妈削的皮),还做了海带扣。 公生打开钱 包,一边找零钱一边怀念地说着。 「在医院可吃不到这么热乎乎的,要一边吹一边吃的关东煮啊,妈妈一边这么说一边非常高兴地吃着关东煮。量少种类却多的菜品……那个是叫菜品吗,还是叫关东煮的料?妈妈尝了白萝卜,油炸鱼丸还有鱼肉山芋饼之类的菜品,还笑自己“吃相不太好呢”。我则吃了剩下的那些。」 光是想象那个光景,我的心就纠成一团,只能默默点头回应。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打心底里感谢你们。那个时候真是谢谢了。」 刚好付完鸡蛋三明治的钱。 「我决定了!」 我抓住公生的右手腕 「我来做关东煮。关东煮的料,用什么比较好,选公生你喜欢的。」 我把公生硬拉出便利店。 「小椿等一等,鸡蛋三明治还没拿。」 「那种东西无所谓啦。」 「才不是无所谓啊。」 我让公生在超市的卖场挑选做关东煮要用的料,公生选的种类相当丰富,让我有些吃惊。 不忍直视厨房惨状的妈妈主动指导我烹调关东煮的汤头,还帮我试了调味是否合适。 白萝卜切成大块的圆片,关东煮的料也只是粗略的切上几刀,这种料理方式也许更适合我。 「椿,听好了。剩下只需你注意火候,不要煮糊,然后用小火慢慢煲。你越想着要早点完成而加大火候,反而会弄得外面焦了里面却还是生的。要有耐心。」 我按妈妈说的,边尝萝卜的味道边确认火候,并把关东煮炖上一天,大年三十的早上连锅一起拿给了公生。随后妈妈做了年夜菜,我则在傍晚的时候把装满年夜菜的饭菜箱送到了公生手上。 由于有马家正在服丧期间,他们的家门上没有看到新年时会挂的稻草。即便如此,出来迎接我们的公生爸爸还是高兴地收下了年夜菜。 元旦傍晚。 正当我和爸爸妈妈结束新年首次参拜回到家准备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前端正地放着我拿给公生的关东煮锅具。 提到手上的锅意外的重。 「没有吃吗?」 回到家中,急忙打开盖子,发现洗得干干净净的锅子里放着5个颜色鲜艳的红苹果。 「苹果……?」 「说起来,我曾经听说过,早希小姐的亲戚去过北国。所以从亲戚那送来了好几次苹果。挺早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早希小姐还很精神,小公生还没开始每天练习钢琴……」 妈妈一脸怀念地拿起苹果。 苹果正下方,放着公生写的字条。 “很好吃哦。一直在厨房的椿的身影,我有看着哦。关东煮热呼呼地,和去年有着同样的味道,真的很美味。我给妈妈也供奉了一些。非常谢谢你。苹果是亲戚放在箱子里送过来,让我供奉给妈妈的,可是太多了,我和爸爸还有妈妈根本吃不完。” (好好地吃了啊,关东煮) “一直不知道竹轮那么有弹力呢。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又弹又软的竹轮。” 「那个不是竹轮,是竹轮麸。完全不是一个东西。原来公生以为是竹轮所以才选了它啊。」 我一边笑着一边用指尖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 「我去和公生说一声,苹果吃不完的话要趁早在变质前做成苹果派。」 和妈妈打过招呼,我打开玄关大门,跑了出去。 离有马家大门的距离是十五步。 ? 那之后又过了几个月。 我们穿上学生制服,升上了初中。 樱花树下,穿着制服一个人走着的公生的背影,总觉得比以前大了一截。 虽然还是听不见有马家传来钢琴的声音,非常寂静。 可是,放学后偶尔可以听见音乐教室传来的温柔的钢琴声,公生所奏响的,极其简单的旋律。 我则是进了垒球部。远征比赛的时候,社团的前辈教会了我做好饭团的窍门。给饭团蒙上保鲜膜,当作泥团一样在手上转动就能做得很好看。 社团活动时的休息时间,我总是在操场补充水份的同时,竖起耳朵等待传来的声音。 公生弹奏的钢琴声。 旋律也不像以前那样,重复练习着古典音乐的同一小段,而是现在流行的j-pop歌曲,旋律轻快。 虽然只是时不时才能听到…… 公生大概还无法完全放弃钢琴。 放学后的音乐教室时不时会传来不稳定的钢琴声。另一方面,我却注意到有马家的钢琴一直保持沉默,从未发出过声响。 公生还要这样迷茫多久呢。有马家的钢琴还会有再度响起的一天吗。 我烦闷了两年多,直到四月份升上中学三年级的开学典礼,同班同学的宫园薰突然对我说起那件事情为止── 练习曲#4 公生可是男的。渡亮太。 初中三年级的初夏,我与成为明星的梦想失之交臂。 市立墨谷中学足球部先是在地区大赛上取得优胜,紧接着赢下都市大赛,最后在全国大赛上夺冠。然后j1青少年队或足球名校前来发掘身为部长的我,之后又被选为u-18日本代表选手。高中毕业后总之先加入j1联赛队,当上日本代表,再转入英格兰足球队……。和模特传出艳闻、出演许多电视节目、个人自传成为畅销书,机场和练习场所都挤满想要我签名的粉丝。 明明应该成为这种巨星的我──渡亮太,竟然在主场的地区综合大赛的三轮比赛中,以一分之差输掉了比赛。 没有社团活动,升学也决定是作为体育特长生保送都内的强豪私立高中。朋友们无论男女都在为中考做准备,有上私塾补习的也有参加模拟考试的,愿意陪我玩的人一个也没有。明明接下来就是享受夏天最好的时候,我却只能闲的发慌。 下周开始就是暑假,与其同时七月的某天晚上。 大学一年级的老姐叫住了刚洗澡出来的我。 「亮太,这个给你,好东西哦。」 从小时候起就很小气,把只有一个的蛋糕丝毫不差地分成两份,然后夺走上面多出一个草莓那一份蛋糕的老姐带着笑脸一反常态地递给我纸券。 我出于本能地警戒起来,后退一步,反问道。 「不会问我要钱吧?」 「不会~的。这个是免费的。免费。收下不会有损失的。」 对老姐虚假的笑容抱以怀疑的我打开了被强行塞到我手上的纸券。 「……夏日祭的摊位券?而且还是十张。」 「对。这周末大学的学生们会和当地的商店街共同举办夏日祭,地点在校园里。然后,你拿着的这个是你老姐我参加的社团推出的优惠券。能在卖好吃的可丽饼小摊上使用。一定要用完哦。相当于可以免费吃到两个可丽饼哦。」 「……诶?免费的可丽饼?真的吗?」 我一瞬露出期待的神色。可是,老姐窃窃一笑。 「好好看清楚上面写的。“凭此券可以立减50日元,200日元买到250日元的可丽饼”。简而言之,这是买可丽饼的折扣券啦。」 等,等等…… 「这可不叫免费!」 「什么嘛,明明都收下了还要抱怨吗!」 老姐两眼直瞪。……从小时候起我就没有在争论上赢过老姐。 「我可不记得我有收──」 「要是可丽饼卖不完可是会损失惨重的!可怕的妖怪会跑出来的。听好了亮太,去参加夏日祭三天,买十个可丽饼!去买!!」 「什么啊,十个可丽饼,都是我自己掏钱买的吧?真要啊?再说了,三天……不,平日里就算了,双休日要买十个,太甜了根本吃不完!」 「你的话,只要不停换女生约,一半以上都不用自己吃吧。要请女生吃。明白了吧,亮太。」 老姐双手叉腰,昂首挺胸地对我下了指令。 「诶诶诶诶诶,好过分!」 我的抗议毫无效果,老姐果断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这个缘故,我不得不在星期六·日这两天内接连邀请关系要好的女生,然后换乘电车前往路程三十分钟左右的老姐就读的大学,请她们吃可丽饼。 话虽如此,对每天百无聊赖的我而言和妹子约会是完全ok的。关于这点我没有任何怨言。 为了完成这个不合情理的任务,我向妈妈诉苦要来一笔零花钱,并把碰面的地点改到了距离老姐大学最近的车站,每隔两三小时就约一个女生过来。毕竟从我家最近的车站不断搭乘一小时的往复电车实在是费时费钱。 先是约小圭子……接着是小玲奈,然后是小真由? 毕竟是我发出的邀请,尽管上着补习班,女生们还是想法挤出时间,开心地前来赴约了。 终于,剩下的优惠券只有两张了。 「只要和小满一起用掉就大功告成了……真是的,甜得反胃再吃不下了……两个都给小满吧。」 我给小满的line发去消息。 然而收到的回复是,「抱歉,小桃她……生病了。」 「谁?」 「家人。」 「令妹?」 「泰迪。」?????……泰迪,原来是说狗狗啊。 「请保重身体。好好看护它吧。」 看来小满是行不通了。我看向手上的两张券。 还有谁能约出来呢? 车站中央大厅的碰面地点尽是来来往往的人们。许多学生模样的团体看似准备前往老姐的大学。 带着细长袋子的大概是弓道部的人吧。那个是剑道部,那边好像是长刀……啊,还有曲棍球部的人。 小心地抱着各式各样大黑箱子的团体一定是器乐部。有低音大提琴、大提琴、长笛、单簧管……。「啊!」 完全忘记了关键的那个女生。 不对,倒也不算是忘记了。只是觉得她今天一定也很忙吧,现在也肯定在练习。 宫园薰。小提琴手。泽部椿的同班同学。相当可爱的女生。 我联系了小薰。 「现在有空过来吗?」 「嗯,在音乐教室做练习,刚好弄完了。」 在音乐教室练习……音乐教室可是有马公生的巢穴。那家伙就栖息在那儿。 我所在中学的音乐部只有吹奏乐部在进行社团活动,因为部员很多所以一直在小体育馆练习。 音乐老师们也一门心思放在吹奏乐部上,音乐室在放学后和节假日总是空空荡荡,钢琴也没人在用。 因为有钢琴,有马公生总是一个人呆在那样的音乐教室里。尽管家里也有钢琴,然而公生似乎没有在用。住公生隔壁的椿都这么说了,一定没错。 小提琴手的小薰任命公生作为她的钢琴伴奏者,在那啥啥竞赛会上貌似是获了奖?,总而言之,获得了下个月出席庆典音乐会的权利。 虽然拜托他们解释了庆典音乐会的含义,然而我对音乐竞赛会之类的东西完全一窍不通。我只知道,与偶像的演唱会不同,不能为舞台上的小薰声援。之前预选赛的时候在观众席上还遭到公生狠狠训斥。 于是这个月开始,公生和小薰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在音乐教室里为庆典音乐会做准备。 演奏曲目是叫爱啥啥啥的曲子,名字我忘了。旋律大概是这样,zunchha、zunchha。 拉小提琴时的小薰闪闪发光,可爱无比。所以曲名什么的无所谓了。只要是小薰拉的曲子,一定都是优美无比、感伤,响彻心扉的名曲。 ? 等着等着,小薰挥着手从车站的检票口跑了过来。背后背着粉色的小提琴包,白色衬衫配上百褶裙,明显是夏季校服。毕竟我校的校规是,“凡是到校,哪怕是周末也要穿校服”。 「练习完直接过来了啊。」 「嗯,为了能早点过来,毕竟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对吧?」 「不用赶忙过来也行的,卖吃的小摊彼此竞争都很激烈,肯定会有卖剩的。大概快要开始跳楼大甩卖了。」 「嗯!走吧走吧。谢谢你邀请我,渡君。」 (译者注:原文里小薰用的是“渡君watari kun”的称呼,尽管直接翻渡君显得日式,可阿渡和渡同学或者是直接翻作渡又有些别扭,所以保留了渡君的叫法。望见谅。) 带着满面笑靥,小薰脚步轻快地往前走。 (早知道小薰这么期待的话,第一个邀请她该多好。) 还以为会和公生在一起……。 「我最喜欢可丽饼了!特别是加草莓和鲜奶油的!」 开心写在脸上,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那么好吃的食物,仅此一样。全世界的人都应该感谢发明可丽饼的人哦!」 「哈哈哈……太夸张了吧」 「人家可是认真的……不过,华夫饼也很好吃。还有千层酥、提拉米苏、查佛蛋糕!啊啊~无法比较优劣呢」 只要是带甜味的东西你都喜欢吧。嘛,那也不错。 我们穿过用气球华丽地装饰起来的大学正门。 招揽客人的最后一波攻势和准备赶着回家的人,还有庆幸夏日祭没结束而急忙赶来的人们,校园里混杂各式风景。 我拨开人群,前进在平日已走惯的路线上。 「小薰,老姐的社团小摊在二号馆和三号馆之间……诶人呢?去哪了?」 回过神来却没看见本应跟在我后面的小薰。 「走散了吗。总是不停地四处张望呢,小薰。」 环顾周围,她正单手拿着小台数码相机,追赶往门口走去的人群。 「您掉了这个哦,相机,那位小姐姐。」 被叫做小姐姐那人怎么看都是五十多岁的阿姨。 「哎呀,谢谢你,小姑娘。」 「不用谢」 我被人群的海洋所阻挡,无法走到对话的两人之间。光是隔着人群保证不看丢小薰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小薰说完再见,向作揖道谢的阿姨挥挥手,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小薰─,这里」 「啊,渡君。」 打算横穿人潮的小薰突然消失在人头的海洋中。 「呜哇,摔倒了?」 「不好意思,稍微借个道,不好意思」着急的我急忙穿过人群。 小薰蹲在地上,抱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 「没事吧?摔倒了呢,不疼吧?」 女孩子点了点头。 「因为大姐姐接住了我。」 「这样啊。还好赶上了。」 小薰爽朗地笑了。 「家里人知道吗?」 「嗯,他们在那。」 街道树下站着两位正在聊天的女性。 「因为我被叫去买章鱼小丸子。」 「一个人很危险哦。我陪你去,还有这位大哥哥。」 小薰指了指站着的我。 「……嗯嗯?」 虽然我做出了反应,可小女孩眼珠朝上看向我,仿佛在说不能跟着陌生男人一起走。 「好咧,我去买回来,小薰就和这孩子在她父母能看到的这里等我。」 「谢谢,渡君」 小薰嫣然一笑。 「真温柔呢。」 「这是钱」小女孩松开握着的右手。 「买回来再给,和章鱼小丸子一起给你。一盒对吧?」 「嗯!不要加青海苔。」 「明白了。」 我把在附近摊位买到的一整盒章鱼小丸子递给小女孩并收下她的钱,这次终于能站在小薰旁边继续往前走了。 然而。 「喵~」 小薰突然发出一声怪叫。 「啊?」 「喵~,猫,是猫啊,有好多小猫咪!」 「啊啊,老姐说校园里有很多野猫,这里已经成他们的窝了。」 「喵~~~」 不仅校道的柏青路上有摊点,就连校舍与校舍间铺有草坪的学校当中的院子也能看到星罗密布的摊点。 追赶着两只分别带黑白斑点和虎斑的野猫,小薰提起裙子的下摆,径直往摊位帐篷的背后跑去。 「等,等等,那边很危险」 装煤气的钢瓶啦,靠汽油运作的电力发动机啦,利用电力而安设的电线啦,到处是这些危险的东西。 「真的是,眼光不能离开小薰啊,各种意义上说。」 明明不管哪个女孩子都紧黏着我不放。一脸开心的表情往上看我的脸,一旦视线交合又急忙害羞地低下头去。 然而小薰总是被周围的许多事物夺去注意力。小薰说过自己是我的拥趸……可却自然地奔向音乐厅,毫无预兆地拉起小提琴、任命公生为自己的钢琴伴奏,把我和椿卷入其中,又和公生两个人开始练习。 「小薰~」 环顾四周,发现小薰在破旧的长椅后方。兴许是谁喂给它们的,两只猫把嘴里衔着的鸡肉放在草坪上,正在进食。小薰则用自己的身体为它们遮挡太阳, 「太阳升高了,好热呢。梅雨期似乎结束了吧。」 绿葱葱的草坪上落下我和小薰的影子,随后天色又立马变暗。 小薰抬头仰望天空,我不由做出同样的动作。 「还是很多云呢……」 小薰把手放到额头上挡住光线。在我们说话的期间,两只猫已经结束进食,不知去向。 「啊─,小猫咪不见了。好想摸一摸呢,毛茸茸的」 「还有很多猫呢。可丽饼,再不去可能赶不上哦……会卖光。」 「对哦!」 我们明明……是朝着可丽饼摊位出发的。 来到被校舍环绕的广场,耳朵里传来音乐声。是刚才的器乐部。 「临场演奏比赛,有哪位想挑战一下吗?」 「与我们进行一对一的演奏比赛,获得更多掌声的一方将献上这边的周边。」 有如街头演唱会般,周围聚起人潮,啤酒箱和胶合板搭成的低矮即兴舞台上已经站着几位手持原声弦乐器和管乐器的选手。写明献上礼物的地方放着迷你手帕和笔记本,还有用这所大学的象征色彩饰的原创周边。 「我想要那个!」 小薰的视线集中在集手机孔塞和挂件功能与一体的小周边上。 「诶,不觉得有些微妙吗,这所大学的吉祥物……而且生协也能买到这个哦?」 「自己赢取的东西才有价值哦!」 话音刚落,小薰便取下背上的粉色小提琴包。 「这里这里,我要挑战!」 边说着边穿过两边的观众往前走,我也急忙挤到观众圈的最前面。 裙子的褶子微微飘扬,小薰飞跃到台上,左手上放着小提琴的琴颈──应该是叫琴颈吧,总之抓着小提琴前端细细的部分,高高扬起。右手握着棒──啊不对,应该是棒状的弓,应该是这么叫吧……手里握着弹奏用的部分。 担任主持人的男学生发出高昂的声音。 「哦哦!自备乐器的选手!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强敌呢。那么就由我们的部长来当您的对手。古川前辈,拜托您了!」 身穿黑色调的连衣裙,一个女学生手持小提琴从舞台后方现身。一位相当漂亮的小姐姐。 小姐姐从主持人接过麦克风,先是与小薰握手。然后开始了说明。 「高中生?还是初中生?曲子由发起挑战的你来指定。要补充的是,这边不提供伴奏,请多谅解。我方也准备有一定数量的乐谱,如果没有你需要的也可以无谱演奏。这种情况下我方也会无谱弹奏。那么,请报上曲名。」 小薰换上有些认真的神情,对伸至面前的麦克风如此答道。 「弗里茨·克莱斯勒的《爱的喜悦》。无谱演奏。」 「是首名曲呢。为什么选了这首曲子?」 「虽然我很想和某人一起弹奏这首曲子,可现在更适合他弹奏的大概是《悲伤》那一首,所以那一首就留给我和他演奏。可是,我同时也怀带着 “喜悦”的心情,所以这首曲子就由我一个人弹奏。」 这么说着的小薰的双瞳里寄宿着强烈地光辉。目不转睛地遥望着远方。 (爱的啥啥啥……两个人一起弹……难道是,那首曲子?) 「《爱的喜悦》和《爱的悲伤》,正好成对的曲子呢。不管哪一首都十分优美。我明白了,那么由你先请。」 连衣裙的小姐姐回到了舞台后方。 小薰郑重地深呼吸两次,似乎低咏了几句什么。站到舞台中央行过一礼,专注地将小提琴搭到左肩,架好琴弓。 观众群也安静下来,将视线集中到小薰身上。突然觉得远方的嘈杂声十分碍耳。像是招揽客人的声音,呼叫的广播声,还有舞蹈音乐。 打破那些嘈杂的声响,小薰的小提琴开始奏鸣。 ちゃっちゃちゃーん、ちゃらら、ちゃららららーん。ちゃらら、ちゃらら、ちゃらら……。 (译者注:拟声词就不翻了,大家可以自行打开网易云听《爱的喜悦》) 类似这种感觉的,欢快的曲子。 (什么嘛,原来不是和公生练习的那首啊。) 和公生一起的练习的曲子不同,这首曲子给人的印象不太一样,总觉得像在哪里听到过。像是婚宴上干杯之后会播放的曲子。 琴弦欢唱,音符舞动,行进的节奏不断渗入身体里,马尾辫不停摇晃,小薰一副享受其中的样子奏响小提琴。 观众们也逐渐沉醉到演奏中。随着乐曲的行进身子微微打着节拍的人,用指尖比划节奏的人,闭目陶醉在音乐中的人。 小薰的小提琴奏响的音色响彻通透,无比优美。仿佛渗入到内心的最深处一样。余音绕耳,轻轻拂过肌肤表层却久久不散。 这是能猛烈地响彻内心,深邃悠长的旋律,就连罕听古典音乐的我也能明白小薰的演奏有多么厉害。 ちゃらっららー、ちゃん!(译者注:拟声词,同上) 阳光的光柱透过云层洒下,小提琴发出的终止音融入空中。 一瞬,有如时间停止般的寂静笼罩了现场,观众们停顿一拍后送上了热烈的掌声。或许沸腾更适合形容这个场面,掌声如雷。 「bravo」有大叔如此喊道。也有用上全身力气拍手的小孩子。 脸颊绯红,小薰朝着台下深深敬礼。 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小姐姐拍着手走近小薰,带着苦笑发表感想道。 「结果自不用说,是我输了。看来我还是不要献丑了。十分感谢,真的是非常出色的演奏。」 小薰绷着脸,有些不开心。 「竟然说不弹,那样太狡猾了。一起合奏吧?好了,大家也一起来!」 小薰热情地邀请待在舞台下方,手上拿着乐器的器乐部部员,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登上舞台。 「有没有用于合奏的乐谱?大家一起演奏吧!」 于是,大家弹起了“莫扎什么的某某曲子”。我有听过这个……小学的时候,在通知扫除时间的校内广播常用的曲子……曲名倒是不清楚。 大家的合奏再次收获热烈的掌声,小薰直到谢幕才终于回到我身旁,谢幕时弹的曲子是连我也知道的《小星星》。话虽如此,是编曲适当改动过的小星星。 「好开心。」 小薰一边挥舞赢来的吉祥物,一边走回我身旁。 「活着真是太美好了!好多有趣的事情。」 小薰的笑脸闪闪发亮,光芒夺目。 带着疑问语气,小薰突然地嗯了一声,食指顶在下巴处思考着什么。 「要做什么来着了,接下来」 「可丽饼」 「对!可丽饼!草莓味的可丽饼,还会有剩吗。」 「再不赶快去真的会卖完哦?」 「糟糕,那快走吧,渡君!」 「嗯。」 没办法好好避开人群的小薰跟不上跑起来的我。我注意到小薰在保护着背后的小提琴,于是主动提出由我来拿的建议,却被小薰自然地回绝了。 我牵起小薰的手。 「……抱歉,可以吗?」 小薰的手微微发冷。像这样触碰小薰的手还是第一次……总觉得内心里冒出小小的罪恶感,随即变为心里一块小小的黑色印记。 不知为何,内心告诉我小薰不是那种可以随意触碰的女孩子。 ? 牵着小薰的手,我们终于到了老姐社团的可丽饼摊前。老姐早就等着我的到来,狠狠的盯了我一眼,我急忙放开牵着的手。 「亮太,好慢。早就收摊了啦。你那份我预先留住了,快感谢我。」 不管怎么说,老姐或许还是挺温柔的。 「真是的,急死人了,发了好多条line都是未读。」 毕竟听小薰美妙的演奏更重要。 老姐朝着小薰和善地微笑,脸上写着快告诉我这是哪位的表情把我拉到隐蔽处。 「我说你啊,最后带来的妹子最漂亮啊。本命?」 「决定本命是谁也对大家太不礼貌了。大家都很可爱啊。」 「……真有亮太风格。」 老姐放开我,回到摊位上,用纸盘装了两个可丽饼送过来。分别是草莓加生奶油的可丽饼和水果什锦加生奶油的可丽饼,还浇上了巧克力酱。然而不但有些溢出来还歪歪扭扭的,像是门外汉水平的摊位才会端出的卖相。 「好了,就剩这些了。别抱怨啊。」 老姐收下我交出的两枚优惠券和四百日元,迅速地溜走了。 「呼,还有草莓味真是太好了。」 我回到对可丽饼期盼许久的小薰身边,两人一起坐在附近空着的长椅上。 「我请客,不用客气,尽情吃。」 「草莓!好开心。真的十分感谢,渡君。」 小薰大口咬下可丽饼,脸上挂着发自内心开心的表情。嘴巴一张一合,转瞬就吃完了一个。 「剩下那个吃了也行。」 「真的吗?非常感谢!」 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下水果什锦味可丽饼的小薰,突然停下了动作。 「……果然吃不下两个吗?」 我担心地寻问道,小薰摇摇头。 「不是的…….一口气吃完就会没有了。我想多享受,多品尝一会。」 「那就好。」 停下动作的小薰呆呆地眺望着从青灰色云层间落下的白色光柱。 「这个光柱,听说叫天使的阶梯呢。如果看到它,说明从天国来的天使会来接走你的灵魂。……太过美丽反而有些难过呢。」 (译者注:天使的阶梯又名伦勃朗光线(crepuscr rays)它是一种大自然景观,当太阳被云层遮挡时,光线透过云层切面,形成一道道光柱射向地面,出现一般是在朝和夕太阳离地平线较近时,十分罕见。17世纪的荷兰的画家伦勃朗喜欢这样的景观,顾命名伦勃朗光线。后来人们把一条条光柱线形象的比喻成了天使的梯子,当天使下凡时就会出现这样的景观。) 「哈……啊?」 ……小薰没有其他女生一样入迷地凝视我的脸,也不会害羞地低头往下看。 而是看着完全不在此处的、不是这里的某个地方。 和其他喜欢我的女生不同。 (可是……却有好好看着有马公生。即会四目相对,也会认真地凝视对方。这种事情,我早注意到了。从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 ……一开始我就发现了。 「我有个疑问,小薰。刚才拉的小提琴曲,叫什 么了?我记得你似乎提到了《爱的啥啥》?」 ──“虽然我很想和某人一起弹奏这首曲子” (小薰说的某人,一定是指公生。) “啊、嗯”,小薰只是点点头。仍旧望着远方,继续回答道。 「《爱的喜悦》。和我们现在练习的曲子常被称为一对,由同一个作者写得曲。现在练习的曲子叫《爱的悲伤》。」 「唔。和公生弹的确实是有点悲伤的曲子啊……今天这首给人一种欢快的印象。」 「大约一百年前,写下这首曲子的克莱斯勒呢,一开始并没有说这首曲子是自己写的哦。克莱斯勒作为一名作曲家的同时,也是一名非常有人气的演奏家。传说他光是站在舞台上,哪怕没有开始弹奏也能让观众们变得幸福。 于是,为了准备谢幕时弹奏用的曲子,写下了像《爱的喜悦》和《爱的忧伤》之类的三分半左右的短曲。还加上了这样的设定:“我在维也纳的图书馆发现了古老的乐谱。大概是以前的舞曲,如若男女共舞,便会坠入爱河。” 无论什么样的曲子,背后存在故事更容易受人喜爱。比起用拉丁字母和数字排列的作品号数,加上“命运”或是“田园”之类的习称更容易使人浮想联翩,有存在关于曲子的逸事也更容易被人铭记。比如“作曲献给了单恋对象的少女,然而对方是贵族,因身份悬殊惨遭拒绝。”之类的逸事。」 小薰接二连三地诉说着。 仿佛一直都想对谁倾诉一般。 「可是,过了二十多年,某个新闻记者进行调查,发现维也纳并没有这样的曲子。全都是克莱斯勒捏造出的故事。当时闹了这样的丑闻呢。于是克莱斯勒十分生气呢,尽管平时是个不怎么生气的人。 创造出故事,让人们沉浸在梦中,享受其中,这又有什么错呢?我想克莱斯勒一定是想把这件事告诉人们吧。无论是不惜许下谎言让人享受其中……还是用美丽的谎言来让观众做梦,这才是所谓的艺术家、艺人哦。」 「你想说的道理我大概能明白。」 (也就是说人活着一定需要怀抱一个比现实更美好的梦吧,大概) 「所以,小薰是决定要和公生一起弹那个带有美梦的曲子咯。」 「……因为找到了」 小薰露出了笑容,有些落寞,然而,又带有些许夸耀。 「在哪里找到的?」 「小椿没和你说吗?那天我淋得浑身湿透,顺便去了公生家,因为说是会帮我弄干衣服。然后,在满是灰尘的钢琴上发现了同样布满灰尘的《爱的喜悦》和《爱的悲伤》。可是《悲伤》的乐谱被翻阅的更加多。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是公生喜欢的曲子?」 小薰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可是,希望他能弹。……不是我喜欢的《喜悦》,而是想和他一起弹奏他所知道的《悲伤》。不管他对这首曲子有怎样的解释都好,我想配合他想弹奏的曲调一起合奏。」 「……小薰……喜欢公生…弹得音乐呢。」 胸口微微疼痛。我没能问下去,小薰到底喜不喜欢公生本人。 「嗯,喜欢哦。大家,还有大家也最喜欢了。活着,有很多喜欢的东西,真的是让我开心的不得了。不管是能拉小提琴,还是愿意聆听我演奏的观众们的掌声,又或是有可丽饼可以吃。」 又吃了一口可丽饼,小薰面向天空张开双臂。双瞳闪动,熠熠生辉,虽然如此,却总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最喜欢每一天了。无论什么都喜欢」 我感觉到自己对于小薰并不是特别的存在。或许小薰的“无论什么都喜欢”的范畴里包含有我,然而和其他东西相比也不算十分特别。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也没有把小薰当作特别存在来看待。) 可是……公生……对小薰来说一定是特别的存在吧。 小薰从一开始就牵起了公生的手。四月樱花漫舞的那一天,前往音乐厅的那一天。而且非常直率地看着公生。 和公生不一样,我完全不会弹钢琴。对古典音乐也一窍不通。和小薰的共同话题也就公生或是小椿的事了。 公生比起我来一定更加能让小薰开心,更能让她感到幸福。我希望小薰能幸福地笑着。 笑着吃甜品,笑着追赶猫咪,希望她能永远以愉悦的心情,最优美的音色拉响小提琴。 「小薰,和公生练习也很开心吗?」 「嗯。」 小薰像现在才注意到一样,注视着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个啊……公生是男的哦。」 「诶?这当然啊?」 「……你明白就好」 (小薰明白的是哪层意义另当别论) 公生他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失去父母,直到初中二年级结束为止都还是个空壳。 自从初中三年级的四月,和小薰邂逅以来,他才总算有了活着的感觉。 脑子里想着小薰的事,即便被弄的团团转也不厌其烦地跟在后面。 (公生他……是男的啊。能珍惜女孩子的男人啊。已经成长为男人了。) 想了想要不要跟小薰解释关于“男人”的定义……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种事情是该由公生自己去传达的事。当他觉得该传达的时候,用自己的话语去传达。 「我觉得公生能和小薰关系变好是件好事情哦。」 我发自内心的说道。小薰面对着我,露出十分好看的笑容。脸上还沾有可丽饼的生奶油。 此时云层散开,一缕缕光线洒落在小薰上方,浅色的头发在阳光辉映下像镶上了边饰,令人印象深刻。 「谢谢,渡君,听你这么说……我放心很多,真的谢谢你。」 这时的小薰简直美到让人难以忘记。 「这是谢礼!」 小薰突然把吃剩的可丽饼的用手撕开一部分送进了我的嘴里。 (好甜。这是把剩下的巧克力酱全塞进去了吧。) 看着我的表情笑倒的小薰的声音、洁白的光柱、她独自奏响的小提琴的音色的记忆,以及奶油的甘甜和微微的苦涩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这所有的回忆珍藏在我心底──至今也无法忘却。 尾声? 你很了不起 宫园薰 音乐教室里只剩下你我二人。 「来吧,继续练习!这次绝对要跟上钢琴的节奏哦。一开始是タン、タッ、タッ、タン、タッ、タッ。然后是渐慢的部分タァン、タァ、タァ。控制好渐慢的节奏,再用原速弹回开头的タン、タッ、タッ。」 (未翻部分为拟声词。) 我用手指敲打乐谱架的边缘。 「嗯,你说的没错。如果你能按照节奏拉响小提琴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坐在钢琴椅上的你突然说道。 「唔……大体上还是对得上的吧?」 于是你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说。 「只是大体上对得上可跟不上我的钢琴哦?再说了,我可是按照乐谱上决定好的音符长度来决定节奏的。」 「这算什么,你想说我的节奏感很差咯?」 理解了状况的我走到放在讲桌上的cd播放器旁。 「我和你谁的节奏感更差,实际跳过舞之后再下定论。你虽然像节拍器一样精确,可却表达不出节奏之间带着微妙差别的细腻。而且满脑子都是理论,没有用自己的身体感受过节奏吧?」 我从播放器旁取过事先准备好的cd。由于我也是第一次听,心情有点兴奋。 「cd内容是什么?」 「《爱的悲伤》。小提琴演奏版,演奏者是弗里茨·克莱斯勒,作曲者本人。」 你睁大了双眼。 「虽然我知道他还是个演奏者,竟然能入手到他的录音吗?虽说他是进入二十世纪后才开始活跃在世界上,而且晚于爱迪生的时代,已经有录音机器了……这是录音原盘还是重录版?」 「对。更早的录音大概在前一百年左右就有cd了,这个还算比较新,是1938年的录音。而且!只要两百日元!离这里三个站的车站前举办的大型超市的手推车特惠贩卖上买到的!」 我走近你,将cd盒上的标价签伸到你能看见的地方。接着我撕破了贴在外面的透明包装纸。 「……卖剩下的废弃品?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不禁苦笑。 「好了,暂且不论那些不懂这个价值的人,至少对我们来说这可是能奉为神的演奏。如果说作曲者写在谱面上的指示绝对正确的话,那我们不妨确认下作曲者本人有没有遵循乐谱指示弹奏。」 我将cd插入播放器,按下播放按钮,选择播放《爱的悲伤》。 录音中带着噪音,接着流淌出小提琴略显低沉的音色。 「来,起舞吧。用整个身体去体会你所说的“谱面所指定好”的节奏。用身体去感受。」 我向你伸出手,你委婉而温和地拒绝了我。 「不跟着跳,光凭听也能明白不是吗?」 「这可是“似乎是作为舞曲而被创造出来的”这一来自作曲者的设定。我们虽然没在维也纳的城堡跳过舞,但又不是不能跳,来吧!」 然而你只是含糊地笑了笑,仍旧坐在椅子上。 「好了啦,真是的。我来跳,你好好看着。」 我按下重新播放的按钮,随着曲子再次流淌,我也跟着舞动起来。自由地,随心所欲地施展手脚挥舞。 十分悲伤的旋律,犹如华尔兹般的三拍子的节拍,混着些许杂音的怀旧音色。 一秒需要几拍,一分钟内需要多少百拍,谱面并没有规定这样的节奏。 『以连德勒的节奏作为开始部分,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回想过去的爱情,感情满溢而出,于是逐渐进入缓慢的节奏,不失优美。紧接着曲速还原。重复这个过程』──这就是谱面给出的全部指示。 连德勒是起源于奥地利及其周边地区的三拍子舞曲。我没有听过真正的连德勒,所以无从得知连德勒的曲速。我想,那一定是像民谣般悠闲的感觉。据说节奏缓慢的连德勒逐渐衰退是因为华尔兹流行开来的缘故。 年代久远,已经不存在任何人记忆里的,消亡在过去的音乐。以及按照这个音乐的节奏去弹奏,这一作曲者留在谱面上的指示。 既然如此,不考虑一秒内有多少拍,从节奏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不就好了 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优美地,仅需遵从这些指示,用自己喜欢的节奏去奏响音符不是更好吗。 一圈又一圈,优雅地用脚尖转身,我跳完了最后一个动作。 你为我鼓起掌来。 「很优美呢。」 「谢谢。」 我微微鞠躬,抬起头来的时候,你已经回到了钢琴的面前,双手架在琴键之上。细长的手指。 「曲子的节奏,我已经明白了。只要按作曲者本人弹奏的节奏弹就好了对吧?」 这么说着的你弹起了钢琴。与cd的节奏分毫不差,让人生厌般完美的再现。 「到你了,拉响小提琴吧。按着这个节奏。」 对你的指示感到无语,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小提琴。 配合cd里听到的感觉,拉响琴弦。 小提琴的声音游走在身体内部,渗入内心。 (啊……你的钢琴声和我的小提琴声逐渐融为一体。 你很了不起呢。已经抓住了对我而言最为惬意的节奏。 感觉真棒啊,你的钢琴声。 我也禁不住想尽情地弹奏下去。 你真的很了不起呢。 音乐教室里只剩下你我二人。 「来吧,继续练习!这次绝对要跟上钢琴的节奏哦。一开始是タン、タッ、タッ、タン、タッ、タッ。然后是渐慢的部分タァン、タァ、タァ。控制好渐慢的节奏,再用原速弹回开头的タン、タッ、タッ。」 (未翻部分为拟声词。) 我用手指敲打乐谱架的边缘。 「嗯,你说的没错。如果你能按照节奏拉响小提琴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坐在钢琴椅上的你突然说道。 「唔……大体上还是对得上的吧?」 于是你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说。 「只是大体上对得上可跟不上我的钢琴哦?再说了,我可是按照乐谱上决定好的音符长度来决定节奏的。」 「这算什么,你想说我的节奏感很差咯?」 理解了状况的我走到放在讲桌上的cd播放器旁。 「我和你谁的节奏感更差,实际跳过舞之后再下定论。你虽然像节拍器一样精确,可却表达不出节奏之间带着微妙差别的细腻。而且满脑子都是理论,没有用自己的身体感受过节奏吧?」 我从播放器旁取过事先准备好的cd。由于我也是第一次听,心情有点兴奋。 「cd内容是什么?」 「《爱的悲伤》。小提琴演奏版,演奏者是弗里茨·克莱斯勒,作曲者本人。」 你睁大了双眼。 「虽然我知道他还是个演奏者,竟然能入手到他的录音吗?虽说他是进入二十世纪后才开始活跃在世界上,而且晚于爱迪生的时代,已经有录音机器了……这是录音原盘还是重录版?」 「对。更早的录音大概在前一百年左右就有cd了,这个还算比较新,是1938年的录音。而且!只要两百日元!离这里三个站的车站前举办的大型超市的手推车特惠贩卖上买到的!」 我走近你,将cd盒上的标价签伸到你能看见的地方。接着我撕破了贴在外面的透明包装纸。 「……卖剩下的废弃品?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不禁苦笑。 「好了,暂且不论那些不懂这个价值的人,至少对我们来说这可是能奉为神的演奏。如果说作曲者写在谱面上的指示绝对正确的话,那我们不妨确认下作曲者本人有没有遵循乐谱指示弹奏。」 我将cd插入播放器,按下播放按钮,选择播放《爱的悲伤》。 录音中带着噪音,接着流淌出小提琴略显低沉的音色。 「来,起舞吧。用整个身体去体会你所说的“谱面所指定好”的节奏。用身体去感受。」 我向你伸出手,你委婉而温和地拒绝了我。 「不跟着跳,光凭听也能明白不是吗?」 「这可是“似乎是作为舞曲而被创造出来的”这一来自作曲者的设定。我们虽然没在维也纳的城堡跳过舞,但又不是不能跳,来吧!」 然而你只是含糊地笑了笑,仍旧坐在椅子上。 「好了啦,真是的。我来跳,你好好看着。」 我按下重新播放的按钮,随着曲子再次流淌,我也跟着舞动起来。自由地,随心所欲地施展手脚挥舞。 十分悲伤的旋律,犹如华尔兹般的三拍子的节拍,混着些许杂音的怀旧音色。 一秒需要几拍,一分钟内需要多少百拍,谱面并没有规定这样的节奏。 『以连德勒的节奏作为开始部分,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回想过去的爱情,感情满溢而出,于是逐渐进入缓慢的节奏,不失优美。紧接着曲速还原。重复这个过程』──这就是谱面给出的全部指示。 连德勒是起源于奥地利及其周边地区的三拍子舞曲。我没有听过真正的连德勒,所以无从得知连德勒的曲速。我想,那一定是像民谣般悠闲的感觉。据说节奏缓慢的连德勒逐渐衰退是因为华尔兹流行开来的缘故。 年代久远,已经不存在任何人记忆里的,消亡在过去的音乐。以及按照这个音乐的节奏去弹奏,这一作曲者留在谱面上的指示。 既然如此,不考虑一秒内有多少拍,从节奏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不就好了 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优美地,仅需遵从这些指示,用自己喜欢的节奏去奏响音符不是更好吗。 一圈又一圈,优雅地用脚尖转身,我跳完了最后一个动作。 你为我鼓起掌来。 「很优美呢。」 「谢谢。」 我微微鞠躬,抬起头来的时候,你已经回到了钢琴的面前,双手架在琴键之上。细长的手指。 「曲子的节奏,我已经明白了。只要按作曲者本人弹奏的节奏弹就好了对吧?」 这么说着的你弹起了钢琴。与cd的节奏分毫不差,让人生厌般完美的再现。 「到你了,拉响小提琴吧。按着这个节奏。」 对你的指示感到无语,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小提琴。 配合cd里听到的感觉,拉响琴弦。 小提琴的声音游走在身体内部,渗入内心。 (啊……你的钢琴声和我的小提琴声逐渐融为一体。 你很了不起呢。已经抓住了对我而言最为惬意的节奏。 感觉真棒啊,你的钢琴声。 我也禁不住想尽情地弹奏下去。 你真的很了不起呢。 能和你一起演奏真的太好了。 你的钢琴和我的小提琴互相重叠,好开心,好愉快,胸口怦怦直跳。 我的内心竟然如此地雀跃。雀跃得有些难过。 你很了不起。真的很了不起啊。) 音乐教室里只剩下你我二人。 「来吧,继续练习!这次绝对要跟上钢琴的节奏哦。一开始是タン、タッ、タッ、タン、タッ、タッ。然后是渐慢的部分タァン、タァ、タァ。控制好渐慢的节奏,再用原速弹回开头的タン、タッ、タッ。」 (未翻部分为拟声词。) 我用手指敲打乐谱架的边缘。 「嗯,你说的没错。如果你能按照节奏拉响小提琴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坐在钢琴椅上的你突然说道。 「唔……大体上还是对得上的吧?」 于是你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说。 「只是大体上对得上可跟不上我的钢琴哦?再说了,我可是按照乐谱上决定好的音符长度来决定节奏的。」 「这算什么,你想说我的节奏感很差咯?」 理解了状况的我走到放在讲桌上的cd播放器旁。 「我和你谁的节奏感更差,实际跳过舞之后再下定论。你虽然像节拍器一样精确,可却表达不出节奏之间带着微妙差别的细腻。而且满脑子都是理论,没有用自己的身体感受过节奏吧?」 我从播放器旁取过事先准备好的cd。由于我也是第一次听,心情有点兴奋。 「cd内容是什么?」 「《爱的悲伤》。小提琴演奏版,演奏者是弗里茨·克莱斯勒,作曲者本人。」 你睁大了双眼。 「虽然我知道他还是个演奏者,竟然能入手到他的录音吗?虽说他是进入二十世纪后才开始活跃在世界上,而且晚于爱迪生的时代,已经有录音机器了……这是录音原盘还是重录版?」 「对。更早的录音大概在前一百年左右就有cd了,这个还算比较新,是1938年的录音。而且!只要两百日元!离这里三个站的车站前举办的大型超市的手推车特惠贩卖上买到的!」 我走近你,将cd盒上的标价签伸到你能看见的地方。接着我撕破了贴在外面的透明包装纸。 「……卖剩下的废弃品?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不禁苦笑。 「好了,暂且不论那些不懂这个价值的人,至少对我们来说这可是能奉为神的演奏。如果说作曲者写在谱面上的指示绝对正确的话,那我们不妨确认下作曲者本人有没有遵循乐谱指示弹奏。」 我将cd插入播放器,按下播放按钮,选择播放《爱的悲伤》。 录音中带着噪音,接着流淌出小提琴略显低沉的音色。 「来,起舞吧。用整个身体去体会你所说的“谱面所指定好”的节奏。用身体去感受。」 我向你伸出手,你委婉而温和地拒绝了我。 「不跟着跳,光凭听也能明白不是吗?」 「这可是“似乎是作为舞曲而被创造出来的”这一来自作曲者的设定。我们虽然没在维也纳的城堡跳过舞,但又不是不能跳,来吧!」 然而你只是含糊地笑了笑,仍旧坐在椅子上。 「好了啦,真是的。我来跳,你好好看着。」 我按下重新播放的按钮,随着曲子再次流淌,我也跟着舞动起来。自由地,随心所欲地施展手脚挥舞。 十分悲伤的旋律,犹如华尔兹般的三拍子的节拍,混着些许杂音的怀旧音色。 一秒需要几拍,一分钟内需要多少百拍,谱面并没有规定这样的节奏。 『以连德勒的节奏作为开始部分,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回想过去的爱情,感情满溢而出,于是逐渐进入缓慢的节奏,不失优美。紧接着曲速还原。重复这个过程』──这就是谱面给出的全部指示。 连德勒是起源于奥地利及其周边地区的三拍子舞曲。我没有听过真正的连德勒,所以无从得知连德勒的曲速。我想,那一定是像民谣般悠闲的感觉。据说节奏缓慢的连德勒逐渐衰退是因为华尔兹流行开来的缘故。 年代久远,已经不存在任何人记忆里的,消亡在过去的音乐。以及按照这个音乐的节奏去弹奏,这一作曲者留在谱面上的指示。 既然如此,不考虑一秒内有多少拍,从节奏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不就好了 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优美地,仅需遵从这些指示,用自己喜欢的节奏去奏响音符不是更好吗。 一圈又一圈,优雅地用脚尖转身,我跳完了最后一个动作。 你为我鼓起掌来。 「很优美呢。」 「谢谢。」 我微微鞠躬,抬起头来的时候,你已经回到了钢琴的面前,双手架在琴键之上。细长的手指。 「曲子的节奏,我已经明白了。只要按作曲者本人弹奏的节奏弹就好了对吧?」 这么说着的你弹起了钢琴。与cd的节奏分毫不差,让人生厌般完美的再现。 「到你了,拉响小提琴吧。按着这个节奏。」 对你的指示感到无语,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小提琴。 配合cd里听到的感觉,拉响琴弦。 小提琴的声音游走在身体内部,渗入内心。 (啊……你的钢琴声和我的小提琴声逐渐融为一体。 你很了不起呢。已经抓住了对我而言最为惬意的节奏。 感觉真棒啊,你的钢琴声。 我也禁不住想尽情地弹奏下去。 你真的很了不起呢。 音乐教室里只剩下你我二人。 「来吧,继续练习!这次绝对要跟上钢琴的节奏哦。一开始是タン、タッ、タッ、タン、タッ、タッ。然后是渐慢的部分タァン、タァ、タァ。控制好渐慢的节奏,再用原速弹回开头的タン、タッ、タッ。」 (未翻部分为拟声词。) 我用手指敲打乐谱架的边缘。 「嗯,你说的没错。如果你能按照节奏拉响小提琴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坐在钢琴椅上的你突然说道。 「唔……大体上还是对得上的吧?」 于是你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说。 「只是大体上对得上可跟不上我的钢琴哦?再说了,我可是按照乐谱上决定好的音符长度来决定节奏的。」 「这算什么,你想说我的节奏感很差咯?」 理解了状况的我走到放在讲桌上的cd播放器旁。 「我和你谁的节奏感更差,实际跳过舞之后再下定论。你虽然像节拍器一样精确,可却表达不出节奏之间带着微妙差别的细腻。而且满脑子都是理论,没有用自己的身体感受过节奏吧?」 我从播放器旁取过事先准备好的cd。由于我也是第一次听,心情有点兴奋。 「cd内容是什么?」 「《爱的悲伤》。小提琴演奏版,演奏者是弗里茨·克莱斯勒,作曲者本人。」 你睁大了双眼。 「虽然我知道他还是个演奏者,竟然能入手到他的录音吗?虽说他是进入二十世纪后才开始活跃在世界上,而且晚于爱迪生的时代,已经有录音机器了……这是录音原盘还是重录版?」 「对。更早的录音大概在前一百年左右就有cd了,这个还算比较新,是1938年的录音。而且!只要两百日元!离这里三个站的车站前举办的大型超市的手推车特惠贩卖上买到的!」 我走近你,将cd盒上的标价签伸到你能看见的地方。接着我撕破了贴在外面的透明包装纸。 「……卖剩下的废弃品?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不禁苦笑。 「好了,暂且不论那些不懂这个价值的人,至少对我们来说这可是能奉为神的演奏。如果说作曲者写在谱面上的指示绝对正确的话,那我们不妨确认下作曲者本人有没有遵循乐谱指示弹奏。」 我将cd插入播放器,按下播放按钮,选择播放《爱的悲伤》。 录音中带着噪音,接着流淌出小提琴略显低沉的音色。 「来,起舞吧。用整个身体去体会你所说的“谱面所指定好”的节奏。用身体去感受。」 我向你伸出手,你委婉而温和地拒绝了我。 「不跟着跳,光凭听也能明白不是吗?」 「这可是“似乎是作为舞曲而被创造出来的”这一来自作曲者的设定。我们虽然没在维也纳的城堡跳过舞,但又不是不能跳,来吧!」 然而你只是含糊地笑了笑,仍旧坐在椅子上。 「好了啦,真是的。我来跳,你好好看着。」 我按下重新播放的按钮,随着曲子再次流淌,我也跟着舞动起来。自由地,随心所欲地施展手脚挥舞。 十分悲伤的旋律,犹如华尔兹般的三拍子的节拍,混着些许杂音的怀旧音色。 一秒需要几拍,一分钟内需要多少百拍,谱面并没有规定这样的节奏。 『以连德勒的节奏作为开始部分,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回想过去的爱情,感情满溢而出,于是逐渐进入缓慢的节奏,不失优美。紧接着曲速还原。重复这个过程』──这就是谱面给出的全部指示。 连德勒是起源于奥地利及其周边地区的三拍子舞曲。我没有听过真正的连德勒,所以无从得知连德勒的曲速。我想,那一定是像民谣般悠闲的感觉。据说节奏缓慢的连德勒逐渐衰退是因为华尔兹流行开来的缘故。 年代久远,已经不存在任何人记忆里的,消亡在过去的音乐。以及按照这个音乐的节奏去弹奏,这一作曲者留在谱面上的指示。 既然如此,不考虑一秒内有多少拍,从节奏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不就好了 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优美地,仅需遵从这些指示,用自己喜欢的节奏去奏响音符不是更好吗。 一圈又一圈,优雅地用脚尖转身,我跳完了最后一个动作。 你为我鼓起掌来。 「很优美呢。」 「谢谢。」 我微微鞠躬,抬起头来的时候,你已经回到了钢琴的面前,双手架在琴键之上。细长的手指。 「曲子的节奏,我已经明白了。只要按作曲者本人弹奏的节奏弹就好了对吧?」 这么说着的你弹起了钢琴。与cd的节奏分毫不差,让人生厌般完美的再现。 「到你了,拉响小提琴吧。按着这个节奏。」 对你的指示感到无语,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小提琴。 配合cd里听到的感觉,拉响琴弦。 小提琴的声音游走在身体内部,渗入内心。 (啊……你的钢琴声和我的小提琴声逐渐融为一体。 你很了不起呢。已经抓住了对我而言最为惬意的节奏。 感觉真棒啊,你的钢琴声。 我也禁不住想尽情地弹奏下去。 你真的很了不起呢。 音乐教室里只剩下你我二人。 「来吧,继续练习!这次绝对要跟上钢琴的节奏哦。一开始是タン、タッ、タッ、タン、タッ、タッ。然后是渐慢的部分タァン、タァ、タァ。控制好渐慢的节奏,再用原速弹回开头的タン、タッ、タッ。」 (未翻部分为拟声词。) 我用手指敲打乐谱架的边缘。 「嗯,你说的没错。如果你能按照节奏拉响小提琴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坐在钢琴椅上的你突然说道。 「唔……大体上还是对得上的吧?」 于是你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说。 「只是大体上对得上可跟不上我的钢琴哦?再说了,我可是按照乐谱上决定好的音符长度来决定节奏的。」 「这算什么,你想说我的节奏感很差咯?」 理解了状况的我走到放在讲桌上的cd播放器旁。 「我和你谁的节奏感更差,实际跳过舞之后再下定论。你虽然像节拍器一样精确,可却表达不出节奏之间带着微妙差别的细腻。而且满脑子都是理论,没有用自己的身体感受过节奏吧?」 我从播放器旁取过事先准备好的cd。由于我也是第一次听,心情有点兴奋。 「cd内容是什么?」 「《爱的悲伤》。小提琴演奏版,演奏者是弗里茨·克莱斯勒,作曲者本人。」 你睁大了双眼。 「虽然我知道他还是个演奏者,竟然能入手到他的录音吗?虽说他是进入二十世纪后才开始活跃在世界上,而且晚于爱迪生的时代,已经有录音机器了……这是录音原盘还是重录版?」 「对。更早的录音大概在前一百年左右就有cd了,这个还算比较新,是1938年的录音。而且!只要两百日元!离这里三个站的车站前举办的大型超市的手推车特惠贩卖上买到的!」 我走近你,将cd盒上的标价签伸到你能看见的地方。接着我撕破了贴在外面的透明包装纸。 「……卖剩下的废弃品?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不禁苦笑。 「好了,暂且不论那些不懂这个价值的人,至少对我们来说这可是能奉为神的演奏。如果说作曲者写在谱面上的指示绝对正确的话,那我们不妨确认下作曲者本人有没有遵循乐谱指示弹奏。」 我将cd插入播放器,按下播放按钮,选择播放《爱的悲伤》。 录音中带着噪音,接着流淌出小提琴略显低沉的音色。 「来,起舞吧。用整个身体去体会你所说的“谱面所指定好”的节奏。用身体去感受。」 我向你伸出手,你委婉而温和地拒绝了我。 「不跟着跳,光凭听也能明白不是吗?」 「这可是“似乎是作为舞曲而被创造出来的”这一来自作曲者的设定。我们虽然没在维也纳的城堡跳过舞,但又不是不能跳,来吧!」 然而你只是含糊地笑了笑,仍旧坐在椅子上。 「好了啦,真是的。我来跳,你好好看着。」 我按下重新播放的按钮,随着曲子再次流淌,我也跟着舞动起来。自由地,随心所欲地施展手脚挥舞。 十分悲伤的旋律,犹如华尔兹般的三拍子的节拍,混着些许杂音的怀旧音色。 一秒需要几拍,一分钟内需要多少百拍,谱面并没有规定这样的节奏。 『以连德勒的节奏作为开始部分,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回想过去的爱情,感情满溢而出,于是逐渐进入缓慢的节奏,不失优美。紧接着曲速还原。重复这个过程』──这就是谱面给出的全部指示。 连德勒是起源于奥地利及其周边地区的三拍子舞曲。我没有听过真正的连德勒,所以无从得知连德勒的曲速。我想,那一定是像民谣般悠闲的感觉。据说节奏缓慢的连德勒逐渐衰退是因为华尔兹流行开来的缘故。 年代久远,已经不存在任何人记忆里的,消亡在过去的音乐。以及按照这个音乐的节奏去弹奏,这一作曲者留在谱面上的指示。 既然如此,不考虑一秒内有多少拍,从节奏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不就好了 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优美地,仅需遵从这些指示,用自己喜欢的节奏去奏响音符不是更好吗。 一圈又一圈,优雅地用脚尖转身,我跳完了最后一个动作。 你为我鼓起掌来。 「很优美呢。」 「谢谢。」 我微微鞠躬,抬起头来的时候,你已经回到了钢琴的面前,双手架在琴键之上。细长的手指。 「曲子的节奏,我已经明白了。只要按作曲者本人弹奏的节奏弹就好了对吧?」 这么说着的你弹起了钢琴。与cd的节奏分毫不差,让人生厌般完美的再现。 「到你了,拉响小提琴吧。按着这个节奏。」 对你的指示感到无语,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小提琴。 配合cd里听到的感觉,拉响琴弦。 小提琴的声音游走在身体内部,渗入内心。 (啊……你的钢琴声和我的小提琴声逐渐融为一体。 你很了不起呢。已经抓住了对我而言最为惬意的节奏。 感觉真棒啊,你的钢琴声。 我也禁不住想尽情地弹奏下去。 你真的很了不起呢。 音乐教室里只剩下你我二人。 「来吧,继续练习!这次绝对要跟上钢琴的节奏哦。一开始是タン、タッ、タッ、タン、タッ、タッ。然后是渐慢的部分タァン、タァ、タァ。控制好渐慢的节奏,再用原速弹回开头的タン、タッ、タッ。」 (未翻部分为拟声词。) 我用手指敲打乐谱架的边缘。 「嗯,你说的没错。如果你能按照节奏拉响小提琴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坐在钢琴椅上的你突然说道。 「唔……大体上还是对得上的吧?」 于是你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说。 「只是大体上对得上可跟不上我的钢琴哦?再说了,我可是按照乐谱上决定好的音符长度来决定节奏的。」 「这算什么,你想说我的节奏感很差咯?」 理解了状况的我走到放在讲桌上的cd播放器旁。 「我和你谁的节奏感更差,实际跳过舞之后再下定论。你虽然像节拍器一样精确,可却表达不出节奏之间带着微妙差别的细腻。而且满脑子都是理论,没有用自己的身体感受过节奏吧?」 我从播放器旁取过事先准备好的cd。由于我也是第一次听,心情有点兴奋。 「cd内容是什么?」 「《爱的悲伤》。小提琴演奏版,演奏者是弗里茨·克莱斯勒,作曲者本人。」 你睁大了双眼。 「虽然我知道他还是个演奏者,竟然能入手到他的录音吗?虽说他是进入二十世纪后才开始活跃在世界上,而且晚于爱迪生的时代,已经有录音机器了……这是录音原盘还是重录版?」 「对。更早的录音大概在前一百年左右就有cd了,这个还算比较新,是1938年的录音。而且!只要两百日元!离这里三个站的车站前举办的大型超市的手推车特惠贩卖上买到的!」 我走近你,将cd盒上的标价签伸到你能看见的地方。接着我撕破了贴在外面的透明包装纸。 「……卖剩下的废弃品?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不禁苦笑。 「好了,暂且不论那些不懂这个价值的人,至少对我们来说这可是能奉为神的演奏。如果说作曲者写在谱面上的指示绝对正确的话,那我们不妨确认下作曲者本人有没有遵循乐谱指示弹奏。」 我将cd插入播放器,按下播放按钮,选择播放《爱的悲伤》。 录音中带着噪音,接着流淌出小提琴略显低沉的音色。 「来,起舞吧。用整个身体去体会你所说的“谱面所指定好”的节奏。用身体去感受。」 我向你伸出手,你委婉而温和地拒绝了我。 「不跟着跳,光凭听也能明白不是吗?」 「这可是“似乎是作为舞曲而被创造出来的”这一来自作曲者的设定。我们虽然没在维也纳的城堡跳过舞,但又不是不能跳,来吧!」 然而你只是含糊地笑了笑,仍旧坐在椅子上。 「好了啦,真是的。我来跳,你好好看着。」 我按下重新播放的按钮,随着曲子再次流淌,我也跟着舞动起来。自由地,随心所欲地施展手脚挥舞。 十分悲伤的旋律,犹如华尔兹般的三拍子的节拍,混着些许杂音的怀旧音色。 一秒需要几拍,一分钟内需要多少百拍,谱面并没有规定这样的节奏。 『以连德勒的节奏作为开始部分,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回想过去的爱情,感情满溢而出,于是逐渐进入缓慢的节奏,不失优美。紧接着曲速还原。重复这个过程』──这就是谱面给出的全部指示。 连德勒是起源于奥地利及其周边地区的三拍子舞曲。我没有听过真正的连德勒,所以无从得知连德勒的曲速。我想,那一定是像民谣般悠闲的感觉。据说节奏缓慢的连德勒逐渐衰退是因为华尔兹流行开来的缘故。 年代久远,已经不存在任何人记忆里的,消亡在过去的音乐。以及按照这个音乐的节奏去弹奏,这一作曲者留在谱面上的指示。 既然如此,不考虑一秒内有多少拍,从节奏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不就好了 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优美地,仅需遵从这些指示,用自己喜欢的节奏去奏响音符不是更好吗。 一圈又一圈,优雅地用脚尖转身,我跳完了最后一个动作。 你为我鼓起掌来。 「很优美呢。」 「谢谢。」 我微微鞠躬,抬起头来的时候,你已经回到了钢琴的面前,双手架在琴键之上。细长的手指。 「曲子的节奏,我已经明白了。只要按作曲者本人弹奏的节奏弹就好了对吧?」 这么说着的你弹起了钢琴。与cd的节奏分毫不差,让人生厌般完美的再现。 「到你了,拉响小提琴吧。按着这个节奏。」 对你的指示感到无语,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小提琴。 配合cd里听到的感觉,拉响琴弦。 小提琴的声音游走在身体内部,渗入内心。 (啊……你的钢琴声和我的小提琴声逐渐融为一体。 你很了不起呢。已经抓住了对我而言最为惬意的节奏。 感觉真棒啊,你的钢琴声。 我也禁不住想尽情地弹奏下去。 你真的很了不起呢。 音乐教室里只剩下你我二人。 「来吧,继续练习!这次绝对要跟上钢琴的节奏哦。一开始是タン、タッ、タッ、タン、タッ、タッ。然后是渐慢的部分タァン、タァ、タァ。控制好渐慢的节奏,再用原速弹回开头的タン、タッ、タッ。」 (未翻部分为拟声词。) 我用手指敲打乐谱架的边缘。 「嗯,你说的没错。如果你能按照节奏拉响小提琴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坐在钢琴椅上的你突然说道。 「唔……大体上还是对得上的吧?」 于是你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说。 「只是大体上对得上可跟不上我的钢琴哦?再说了,我可是按照乐谱上决定好的音符长度来决定节奏的。」 「这算什么,你想说我的节奏感很差咯?」 理解了状况的我走到放在讲桌上的cd播放器旁。 「我和你谁的节奏感更差,实际跳过舞之后再下定论。你虽然像节拍器一样精确,可却表达不出节奏之间带着微妙差别的细腻。而且满脑子都是理论,没有用自己的身体感受过节奏吧?」 我从播放器旁取过事先准备好的cd。由于我也是第一次听,心情有点兴奋。 「cd内容是什么?」 「《爱的悲伤》。小提琴演奏版,演奏者是弗里茨·克莱斯勒,作曲者本人。」 你睁大了双眼。 「虽然我知道他还是个演奏者,竟然能入手到他的录音吗?虽说他是进入二十世纪后才开始活跃在世界上,而且晚于爱迪生的时代,已经有录音机器了……这是录音原盘还是重录版?」 「对。更早的录音大概在前一百年左右就有cd了,这个还算比较新,是1938年的录音。而且!只要两百日元!离这里三个站的车站前举办的大型超市的手推车特惠贩卖上买到的!」 我走近你,将cd盒上的标价签伸到你能看见的地方。接着我撕破了贴在外面的透明包装纸。 「……卖剩下的废弃品?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不禁苦笑。 「好了,暂且不论那些不懂这个价值的人,至少对我们来说这可是能奉为神的演奏。如果说作曲者写在谱面上的指示绝对正确的话,那我们不妨确认下作曲者本人有没有遵循乐谱指示弹奏。」 我将cd插入播放器,按下播放按钮,选择播放《爱的悲伤》。 录音中带着噪音,接着流淌出小提琴略显低沉的音色。 「来,起舞吧。用整个身体去体会你所说的“谱面所指定好”的节奏。用身体去感受。」 我向你伸出手,你委婉而温和地拒绝了我。 「不跟着跳,光凭听也能明白不是吗?」 「这可是“似乎是作为舞曲而被创造出来的”这一来自作曲者的设定。我们虽然没在维也纳的城堡跳过舞,但又不是不能跳,来吧!」 然而你只是含糊地笑了笑,仍旧坐在椅子上。 「好了啦,真是的。我来跳,你好好看着。」 我按下重新播放的按钮,随着曲子再次流淌,我也跟着舞动起来。自由地,随心所欲地施展手脚挥舞。 十分悲伤的旋律,犹如华尔兹般的三拍子的节拍,混着些许杂音的怀旧音色。 一秒需要几拍,一分钟内需要多少百拍,谱面并没有规定这样的节奏。 『以连德勒的节奏作为开始部分,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回想过去的爱情,感情满溢而出,于是逐渐进入缓慢的节奏,不失优美。紧接着曲速还原。重复这个过程』──这就是谱面给出的全部指示。 连德勒是起源于奥地利及其周边地区的三拍子舞曲。我没有听过真正的连德勒,所以无从得知连德勒的曲速。我想,那一定是像民谣般悠闲的感觉。据说节奏缓慢的连德勒逐渐衰退是因为华尔兹流行开来的缘故。 年代久远,已经不存在任何人记忆里的,消亡在过去的音乐。以及按照这个音乐的节奏去弹奏,这一作曲者留在谱面上的指示。 既然如此,不考虑一秒内有多少拍,从节奏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不就好了 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优美地,仅需遵从这些指示,用自己喜欢的节奏去奏响音符不是更好吗。 一圈又一圈,优雅地用脚尖转身,我跳完了最后一个动作。 你为我鼓起掌来。 「很优美呢。」 「谢谢。」 我微微鞠躬,抬起头来的时候,你已经回到了钢琴的面前,双手架在琴键之上。细长的手指。 「曲子的节奏,我已经明白了。只要按作曲者本人弹奏的节奏弹就好了对吧?」 这么说着的你弹起了钢琴。与cd的节奏分毫不差,让人生厌般完美的再现。 「到你了,拉响小提琴吧。按着这个节奏。」 对你的指示感到无语,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小提琴。 配合cd里听到的感觉,拉响琴弦。 小提琴的声音游走在身体内部,渗入内心。 (啊……你的钢琴声和我的小提琴声逐渐融为一体。 你很了不起呢。已经抓住了对我而言最为惬意的节奏。 感觉真棒啊,你的钢琴声。 我也禁不住想尽情地弹奏下去。 你真的很了不起呢。 音乐教室里只剩下你我二人。 「来吧,继续练习!这次绝对要跟上钢琴的节奏哦。一开始是タン、タッ、タッ、タン、タッ、タッ。然后是渐慢的部分タァン、タァ、タァ。控制好渐慢的节奏,再用原速弹回开头的タン、タッ、タッ。」 (未翻部分为拟声词。) 我用手指敲打乐谱架的边缘。 「嗯,你说的没错。如果你能按照节奏拉响小提琴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坐在钢琴椅上的你突然说道。 「唔……大体上还是对得上的吧?」 于是你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说。 「只是大体上对得上可跟不上我的钢琴哦?再说了,我可是按照乐谱上决定好的音符长度来决定节奏的。」 「这算什么,你想说我的节奏感很差咯?」 理解了状况的我走到放在讲桌上的cd播放器旁。 「我和你谁的节奏感更差,实际跳过舞之后再下定论。你虽然像节拍器一样精确,可却表达不出节奏之间带着微妙差别的细腻。而且满脑子都是理论,没有用自己的身体感受过节奏吧?」 我从播放器旁取过事先准备好的cd。由于我也是第一次听,心情有点兴奋。 「cd内容是什么?」 「《爱的悲伤》。小提琴演奏版,演奏者是弗里茨·克莱斯勒,作曲者本人。」 你睁大了双眼。 「虽然我知道他还是个演奏者,竟然能入手到他的录音吗?虽说他是进入二十世纪后才开始活跃在世界上,而且晚于爱迪生的时代,已经有录音机器了……这是录音原盘还是重录版?」 「对。更早的录音大概在前一百年左右就有cd了,这个还算比较新,是1938年的录音。而且!只要两百日元!离这里三个站的车站前举办的大型超市的手推车特惠贩卖上买到的!」 我走近你,将cd盒上的标价签伸到你能看见的地方。接着我撕破了贴在外面的透明包装纸。 「……卖剩下的废弃品?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不禁苦笑。 「好了,暂且不论那些不懂这个价值的人,至少对我们来说这可是能奉为神的演奏。如果说作曲者写在谱面上的指示绝对正确的话,那我们不妨确认下作曲者本人有没有遵循乐谱指示弹奏。」 我将cd插入播放器,按下播放按钮,选择播放《爱的悲伤》。 录音中带着噪音,接着流淌出小提琴略显低沉的音色。 「来,起舞吧。用整个身体去体会你所说的“谱面所指定好”的节奏。用身体去感受。」 我向你伸出手,你委婉而温和地拒绝了我。 「不跟着跳,光凭听也能明白不是吗?」 「这可是“似乎是作为舞曲而被创造出来的”这一来自作曲者的设定。我们虽然没在维也纳的城堡跳过舞,但又不是不能跳,来吧!」 然而你只是含糊地笑了笑,仍旧坐在椅子上。 「好了啦,真是的。我来跳,你好好看着。」 我按下重新播放的按钮,随着曲子再次流淌,我也跟着舞动起来。自由地,随心所欲地施展手脚挥舞。 十分悲伤的旋律,犹如华尔兹般的三拍子的节拍,混着些许杂音的怀旧音色。 一秒需要几拍,一分钟内需要多少百拍,谱面并没有规定这样的节奏。 『以连德勒的节奏作为开始部分,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回想过去的爱情,感情满溢而出,于是逐渐进入缓慢的节奏,不失优美。紧接着曲速还原。重复这个过程』──这就是谱面给出的全部指示。 连德勒是起源于奥地利及其周边地区的三拍子舞曲。我没有听过真正的连德勒,所以无从得知连德勒的曲速。我想,那一定是像民谣般悠闲的感觉。据说节奏缓慢的连德勒逐渐衰退是因为华尔兹流行开来的缘故。 年代久远,已经不存在任何人记忆里的,消亡在过去的音乐。以及按照这个音乐的节奏去弹奏,这一作曲者留在谱面上的指示。 既然如此,不考虑一秒内有多少拍,从节奏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不就好了 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优美地,仅需遵从这些指示,用自己喜欢的节奏去奏响音符不是更好吗。 一圈又一圈,优雅地用脚尖转身,我跳完了最后一个动作。 你为我鼓起掌来。 「很优美呢。」 「谢谢。」 我微微鞠躬,抬起头来的时候,你已经回到了钢琴的面前,双手架在琴键之上。细长的手指。 「曲子的节奏,我已经明白了。只要按作曲者本人弹奏的节奏弹就好了对吧?」 这么说着的你弹起了钢琴。与cd的节奏分毫不差,让人生厌般完美的再现。 「到你了,拉响小提琴吧。按着这个节奏。」 对你的指示感到无语,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小提琴。 配合cd里听到的感觉,拉响琴弦。 小提琴的声音游走在身体内部,渗入内心。 (啊……你的钢琴声和我的小提琴声逐渐融为一体。 你很了不起呢。已经抓住了对我而言最为惬意的节奏。 感觉真棒啊,你的钢琴声。 我也禁不住想尽情地弹奏下去。 你真的很了不起呢。 能和你一起演奏真的太好了。 你的钢琴和我的小提琴互相重叠,好开心,好愉快,胸口怦怦直跳。 我的内心竟然如此地雀跃。雀跃得有些难过。 你很了不起。真的很了不起啊。) 音乐教室里只剩下你我二人。 「来吧,继续练习!这次绝对要跟上钢琴的节奏哦。一开始是タン、タッ、タッ、タン、タッ、タッ。然后是渐慢的部分タァン、タァ、タァ。控制好渐慢的节奏,再用原速弹回开头的タン、タッ、タッ。」 (未翻部分为拟声词。) 我用手指敲打乐谱架的边缘。 「嗯,你说的没错。如果你能按照节奏拉响小提琴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坐在钢琴椅上的你突然说道。 「唔……大体上还是对得上的吧?」 于是你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说。 「只是大体上对得上可跟不上我的钢琴哦?再说了,我可是按照乐谱上决定好的音符长度来决定节奏的。」 「这算什么,你想说我的节奏感很差咯?」 理解了状况的我走到放在讲桌上的cd播放器旁。 「我和你谁的节奏感更差,实际跳过舞之后再下定论。你虽然像节拍器一样精确,可却表达不出节奏之间带着微妙差别的细腻。而且满脑子都是理论,没有用自己的身体感受过节奏吧?」 我从播放器旁取过事先准备好的cd。由于我也是第一次听,心情有点兴奋。 「cd内容是什么?」 「《爱的悲伤》。小提琴演奏版,演奏者是弗里茨·克莱斯勒,作曲者本人。」 你睁大了双眼。 「虽然我知道他还是个演奏者,竟然能入手到他的录音吗?虽说他是进入二十世纪后才开始活跃在世界上,而且晚于爱迪生的时代,已经有录音机器了……这是录音原盘还是重录版?」 「对。更早的录音大概在前一百年左右就有cd了,这个还算比较新,是1938年的录音。而且!只要两百日元!离这里三个站的车站前举办的大型超市的手推车特惠贩卖上买到的!」 我走近你,将cd盒上的标价签伸到你能看见的地方。接着我撕破了贴在外面的透明包装纸。 「……卖剩下的废弃品?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不禁苦笑。 「好了,暂且不论那些不懂这个价值的人,至少对我们来说这可是能奉为神的演奏。如果说作曲者写在谱面上的指示绝对正确的话,那我们不妨确认下作曲者本人有没有遵循乐谱指示弹奏。」 我将cd插入播放器,按下播放按钮,选择播放《爱的悲伤》。 录音中带着噪音,接着流淌出小提琴略显低沉的音色。 「来,起舞吧。用整个身体去体会你所说的“谱面所指定好”的节奏。用身体去感受。」 我向你伸出手,你委婉而温和地拒绝了我。 「不跟着跳,光凭听也能明白不是吗?」 「这可是“似乎是作为舞曲而被创造出来的”这一来自作曲者的设定。我们虽然没在维也纳的城堡跳过舞,但又不是不能跳,来吧!」 然而你只是含糊地笑了笑,仍旧坐在椅子上。 「好了啦,真是的。我来跳,你好好看着。」 我按下重新播放的按钮,随着曲子再次流淌,我也跟着舞动起来。自由地,随心所欲地施展手脚挥舞。 十分悲伤的旋律,犹如华尔兹般的三拍子的节拍,混着些许杂音的怀旧音色。 一秒需要几拍,一分钟内需要多少百拍,谱面并没有规定这样的节奏。 『以连德勒的节奏作为开始部分,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回想过去的爱情,感情满溢而出,于是逐渐进入缓慢的节奏,不失优美。紧接着曲速还原。重复这个过程』──这就是谱面给出的全部指示。 连德勒是起源于奥地利及其周边地区的三拍子舞曲。我没有听过真正的连德勒,所以无从得知连德勒的曲速。我想,那一定是像民谣般悠闲的感觉。据说节奏缓慢的连德勒逐渐衰退是因为华尔兹流行开来的缘故。 年代久远,已经不存在任何人记忆里的,消亡在过去的音乐。以及按照这个音乐的节奏去弹奏,这一作曲者留在谱面上的指示。 既然如此,不考虑一秒内有多少拍,从节奏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不就好了 表情丰富地、投入情感地、优美地,仅需遵从这些指示,用自己喜欢的节奏去奏响音符不是更好吗。 一圈又一圈,优雅地用脚尖转身,我跳完了最后一个动作。 你为我鼓起掌来。 「很优美呢。」 「谢谢。」 我微微鞠躬,抬起头来的时候,你已经回到了钢琴的面前,双手架在琴键之上。细长的手指。 「曲子的节奏,我已经明白了。只要按作曲者本人弹奏的节奏弹就好了对吧?」 这么说着的你弹起了钢琴。与cd的节奏分毫不差,让人生厌般完美的再现。 「到你了,拉响小提琴吧。按着这个节奏。」 对你的指示感到无语,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小提琴。 配合cd里听到的感觉,拉响琴弦。 小提琴的声音游走在身体内部,渗入内心。 (啊……你的钢琴声和我的小提琴声逐渐融为一体。 你很了不起呢。已经抓住了对我而言最为惬意的节奏。 感觉真棒啊,你的钢琴声。 我也禁不住想尽情地弹奏下去。 你真的很了不起呢。 后记 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在此感谢给予我撰写《四月是你的谎言》小说版机会的相关人士。 原作是个十分优美、悲伤,夹带痛苦和甘甜还有苦涩的故事,我也被其深深吸引住了。 话虽如此,用文字表达声音实在是件困难的事情。主编曾在执笔之前找到我如此问道。 「您打算怎么表达音乐还有声音呢?」 我记得当时是这么回答的:不仅是运用营造印象的抽象性表现手法,我还想刻画一个,通过尽可能具体的话语或数值去合乎逻辑地理解音乐的角色。 去刻画并不抒情的一面以更好地体现抒情。 全力以赴完成的本书是否达到了这一目标,抛开这个烦恼不谈,请允许我为大家献上此作品。 想必读者中也有不少人学习过钢琴。我小时候也曾学过。 然而面对无聊的切尔尼练习曲败下阵来,用准备中考这样的理由放弃了钢琴。 别说是专业的钢琴师了,甚至没考虑过将来从事能有机会弹钢琴的工作。 会弹的贝多芬只有“赠爱丽丝”,会弹的莫扎特则只有“土耳其进行曲”。至于肖邦更是完全难以办到。大概就是这样的水平。 再之后出于兴趣,休息日时会随心弹奏动画歌曲之类的曲子。可工作之后太过繁忙,不知何时起再也没打开过钢琴盖。 这一次久违地弹奏了放在老家的竖式钢琴。因为家里人有在使用,以及每年都找人调准钢琴的音调,所以钢琴本身还处于服役状态。 作品中也有出现过这首曲子。作为古诺的“圣母颂”的伴奏曲十分有名的巴赫平均律键盘曲集第一卷第一首。这首的话第一次看到乐谱应该也能弹吧?这么想着的我便把乐谱放了上去。 虽然不是很流畅,但总归是弹完了,让我有些小满足。大概是手指还留着练习钢琴时的记忆吧。 迄今为止在小说里描写过挑战各种事情的角色们,然而对我而言大多都缺少实际经历,凭借大量的取材在脑内想象后落笔而成的。 但是这次因为脑袋里有半桶水的体验和相关知识,光是敲打电脑的键盘怎么都想不出好的表达,看着铺开在一旁的各种乐谱,用手指敲打桌子──不弹奏“空气钢琴”怎么都无法继续写下去。 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体验。之前我还狂妄的认为小说只要有脑子就能写出来,因此变得谦虚了不少。 另外,在尾声部分,小薰夸耀的那张cd其实源于我的实际经历。 在网上搜了好久,好不容易买到cd的三天后,就如作品中写的一样,看到cd躺在处理废弃品的特惠手推车上的时候,我脑袋里的某·系色望老师大喊出“绝望了!”的台词(笑) 确认过之后发现和我已经入手的cd在录音的年份上有所差异,最后当然还是买了。 原作中提到过名字的曲子·动画中使用过的曲子·我本作品中后加入的曲子。 找遍家里以前收集有的曲子(我在成为小说家之前一直参与合唱,古典音乐也经常唱。曾经是个古典音乐路人粉。参加竞赛会自然也是有关合唱的)再购买我缺少的曲子,我一边听着这些钢琴曲一边写着原稿。说实话,边听音乐边写原稿还是第一次,心情焕然一新的感觉。 我很喜欢音乐。现在也打心眼里喜欢。特别是古典音乐。 所以才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可是我的兴趣转向写作,写作又成为我的职业之后,已然成为我生活的全部,很少再听音乐了。 现在又想听音乐了。合唱的兴趣有朝一日也能复活就更好了。 后记也到最后了,在此向给予我关照的各位关系人员诚挚致谢。 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在此感谢给予我撰写《四月是你的谎言》小说版机会的相关人士。 原作是个十分优美、悲伤,夹带痛苦和甘甜还有苦涩的故事,我也被其深深吸引住了。 话虽如此,用文字表达声音实在是件困难的事情。主编曾在执笔之前找到我如此问道。 「您打算怎么表达音乐还有声音呢?」 我记得当时是这么回答的:不仅是运用营造印象的抽象性表现手法,我还想刻画一个,通过尽可能具体的话语或数值去合乎逻辑地理解音乐的角色。 去刻画并不抒情的一面以更好地体现抒情。 全力以赴完成的本书是否达到了这一目标,抛开这个烦恼不谈,请允许我为大家献上此作品。 想必读者中也有不少人学习过钢琴。我小时候也曾学过。 然而面对无聊的切尔尼练习曲败下阵来,用准备中考这样的理由放弃了钢琴。 别说是专业的钢琴师了,甚至没考虑过将来从事能有机会弹钢琴的工作。 会弹的贝多芬只有“赠爱丽丝”,会弹的莫扎特则只有“土耳其进行曲”。至于肖邦更是完全难以办到。大概就是这样的水平。 再之后出于兴趣,休息日时会随心弹奏动画歌曲之类的曲子。可工作之后太过繁忙,不知何时起再也没打开过钢琴盖。 这一次久违地弹奏了放在老家的竖式钢琴。因为家里人有在使用,以及每年都找人调准钢琴的音调,所以钢琴本身还处于服役状态。 作品中也有出现过这首曲子。作为古诺的“圣母颂”的伴奏曲十分有名的巴赫平均律键盘曲集第一卷第一首。这首的话第一次看到乐谱应该也能弹吧?这么想着的我便把乐谱放了上去。 虽然不是很流畅,但总归是弹完了,让我有些小满足。大概是手指还留着练习钢琴时的记忆吧。 迄今为止在小说里描写过挑战各种事情的角色们,然而对我而言大多都缺少实际经历,凭借大量的取材在脑内想象后落笔而成的。 但是这次因为脑袋里有半桶水的体验和相关知识,光是敲打电脑的键盘怎么都想不出好的表达,看着铺开在一旁的各种乐谱,用手指敲打桌子──不弹奏“空气钢琴”怎么都无法继续写下去。 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体验。之前我还狂妄的认为小说只要有脑子就能写出来,因此变得谦虚了不少。 另外,在尾声部分,小薰夸耀的那张cd其实源于我的实际经历。 在网上搜了好久,好不容易买到cd的三天后,就如作品中写的一样,看到cd躺在处理废弃品的特惠手推车上的时候,我脑袋里的某·系色望老师大喊出“绝望了!”的台词(笑) 确认过之后发现和我已经入手的cd在录音的年份上有所差异,最后当然还是买了。 原作中提到过名字的曲子·动画中使用过的曲子·我本作品中后加入的曲子。 找遍家里以前收集有的曲子(我在成为小说家之前一直参与合唱,古典音乐也经常唱。曾经是个古典音乐路人粉。参加竞赛会自然也是有关合唱的)再购买我缺少的曲子,我一边听着这些钢琴曲一边写着原稿。说实话,边听音乐边写原稿还是第一次,心情焕然一新的感觉。 我很喜欢音乐。现在也打心眼里喜欢。特别是古典音乐。 所以才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可是我的兴趣转向写作,写作又成为我的职业之后,已然成为我生活的全部,很少再听音乐了。 现在又想听音乐了。合唱的兴趣有朝一日也能复活就更好了。 后记也到最后了,在此向给予我关照的各位关系人员诚挚致谢。 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在此感谢给予我撰写《四月是你的谎言》小说版机会的相关人士。 原作是个十分优美、悲伤,夹带痛苦和甘甜还有苦涩的故事,我也被其深深吸引住了。 话虽如此,用文字表达声音实在是件困难的事情。主编曾在执笔之前找到我如此问道。 「您打算怎么表达音乐还有声音呢?」 我记得当时是这么回答的:不仅是运用营造印象的抽象性表现手法,我还想刻画一个,通过尽可能具体的话语或数值去合乎逻辑地理解音乐的角色。 去刻画并不抒情的一面以更好地体现抒情。 全力以赴完成的本书是否达到了这一目标,抛开这个烦恼不谈,请允许我为大家献上此作品。 想必读者中也有不少人学习过钢琴。我小时候也曾学过。 然而面对无聊的切尔尼练习曲败下阵来,用准备中考这样的理由放弃了钢琴。 别说是专业的钢琴师了,甚至没考虑过将来从事能有机会弹钢琴的工作。 会弹的贝多芬只有“赠爱丽丝”,会弹的莫扎特则只有“土耳其进行曲”。至于肖邦更是完全难以办到。大概就是这样的水平。 再之后出于兴趣,休息日时会随心弹奏动画歌曲之类的曲子。可工作之后太过繁忙,不知何时起再也没打开过钢琴盖。 这一次久违地弹奏了放在老家的竖式钢琴。因为家里人有在使用,以及每年都找人调准钢琴的音调,所以钢琴本身还处于服役状态。 作品中也有出现过这首曲子。作为古诺的“圣母颂”的伴奏曲十分有名的巴赫平均律键盘曲集第一卷第一首。这首的话第一次看到乐谱应该也能弹吧?这么想着的我便把乐谱放了上去。 虽然不是很流畅,但总归是弹完了,让我有些小满足。大概是手指还留着练习钢琴时的记忆吧。 迄今为止在小说里描写过挑战各种事情的角色们,然而对我而言大多都缺少实际经历,凭借大量的取材在脑内想象后落笔而成的。 但是这次因为脑袋里有半桶水的体验和相关知识,光是敲打电脑的键盘怎么都想不出好的表达,看着铺开在一旁的各种乐谱,用手指敲打桌子──不弹奏“空气钢琴”怎么都无法继续写下去。 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体验。之前我还狂妄的认为小说只要有脑子就能写出来,因此变得谦虚了不少。 另外,在尾声部分,小薰夸耀的那张cd其实源于我的实际经历。 在网上搜了好久,好不容易买到cd的三天后,就如作品中写的一样,看到cd躺在处理废弃品的特惠手推车上的时候,我脑袋里的某·系色望老师大喊出“绝望了!”的台词(笑) 确认过之后发现和我已经入手的cd在录音的年份上有所差异,最后当然还是买了。 原作中提到过名字的曲子·动画中使用过的曲子·我本作品中后加入的曲子。 找遍家里以前收集有的曲子(我在成为小说家之前一直参与合唱,古典音乐也经常唱。曾经是个古典音乐路人粉。参加竞赛会自然也是有关合唱的)再购买我缺少的曲子,我一边听着这些钢琴曲一边写着原稿。说实话,边听音乐边写原稿还是第一次,心情焕然一新的感觉。 我很喜欢音乐。现在也打心眼里喜欢。特别是古典音乐。 所以才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可是我的兴趣转向写作,写作又成为我的职业之后,已然成为我生活的全部,很少再听音乐了。 现在又想听音乐了。合唱的兴趣有朝一日也能复活就更好了。 后记也到最后了,在此向给予我关照的各位关系人员诚挚致谢。 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在此感谢给予我撰写《四月是你的谎言》小说版机会的相关人士。 原作是个十分优美、悲伤,夹带痛苦和甘甜还有苦涩的故事,我也被其深深吸引住了。 话虽如此,用文字表达声音实在是件困难的事情。主编曾在执笔之前找到我如此问道。 「您打算怎么表达音乐还有声音呢?」 我记得当时是这么回答的:不仅是运用营造印象的抽象性表现手法,我还想刻画一个,通过尽可能具体的话语或数值去合乎逻辑地理解音乐的角色。 去刻画并不抒情的一面以更好地体现抒情。 全力以赴完成的本书是否达到了这一目标,抛开这个烦恼不谈,请允许我为大家献上此作品。 想必读者中也有不少人学习过钢琴。我小时候也曾学过。 然而面对无聊的切尔尼练习曲败下阵来,用准备中考这样的理由放弃了钢琴。 别说是专业的钢琴师了,甚至没考虑过将来从事能有机会弹钢琴的工作。 会弹的贝多芬只有“赠爱丽丝”,会弹的莫扎特则只有“土耳其进行曲”。至于肖邦更是完全难以办到。大概就是这样的水平。 再之后出于兴趣,休息日时会随心弹奏动画歌曲之类的曲子。可工作之后太过繁忙,不知何时起再也没打开过钢琴盖。 这一次久违地弹奏了放在老家的竖式钢琴。因为家里人有在使用,以及每年都找人调准钢琴的音调,所以钢琴本身还处于服役状态。 作品中也有出现过这首曲子。作为古诺的“圣母颂”的伴奏曲十分有名的巴赫平均律键盘曲集第一卷第一首。这首的话第一次看到乐谱应该也能弹吧?这么想着的我便把乐谱放了上去。 虽然不是很流畅,但总归是弹完了,让我有些小满足。大概是手指还留着练习钢琴时的记忆吧。 迄今为止在小说里描写过挑战各种事情的角色们,然而对我而言大多都缺少实际经历,凭借大量的取材在脑内想象后落笔而成的。 但是这次因为脑袋里有半桶水的体验和相关知识,光是敲打电脑的键盘怎么都想不出好的表达,看着铺开在一旁的各种乐谱,用手指敲打桌子──不弹奏“空气钢琴”怎么都无法继续写下去。 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体验。之前我还狂妄的认为小说只要有脑子就能写出来,因此变得谦虚了不少。 另外,在尾声部分,小薰夸耀的那张cd其实源于我的实际经历。 在网上搜了好久,好不容易买到cd的三天后,就如作品中写的一样,看到cd躺在处理废弃品的特惠手推车上的时候,我脑袋里的某·系色望老师大喊出“绝望了!”的台词(笑) 确认过之后发现和我已经入手的cd在录音的年份上有所差异,最后当然还是买了。 原作中提到过名字的曲子·动画中使用过的曲子·我本作品中后加入的曲子。 找遍家里以前收集有的曲子(我在成为小说家之前一直参与合唱,古典音乐也经常唱。曾经是个古典音乐路人粉。参加竞赛会自然也是有关合唱的)再购买我缺少的曲子,我一边听着这些钢琴曲一边写着原稿。说实话,边听音乐边写原稿还是第一次,心情焕然一新的感觉。 我很喜欢音乐。现在也打心眼里喜欢。特别是古典音乐。 所以才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可是我的兴趣转向写作,写作又成为我的职业之后,已然成为我生活的全部,很少再听音乐了。 现在又想听音乐了。合唱的兴趣有朝一日也能复活就更好了。 后记也到最后了,在此向给予我关照的各位关系人员诚挚致谢。 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在此感谢给予我撰写《四月是你的谎言》小说版机会的相关人士。 原作是个十分优美、悲伤,夹带痛苦和甘甜还有苦涩的故事,我也被其深深吸引住了。 话虽如此,用文字表达声音实在是件困难的事情。主编曾在执笔之前找到我如此问道。 「您打算怎么表达音乐还有声音呢?」 我记得当时是这么回答的:不仅是运用营造印象的抽象性表现手法,我还想刻画一个,通过尽可能具体的话语或数值去合乎逻辑地理解音乐的角色。 去刻画并不抒情的一面以更好地体现抒情。 全力以赴完成的本书是否达到了这一目标,抛开这个烦恼不谈,请允许我为大家献上此作品。 想必读者中也有不少人学习过钢琴。我小时候也曾学过。 然而面对无聊的切尔尼练习曲败下阵来,用准备中考这样的理由放弃了钢琴。 别说是专业的钢琴师了,甚至没考虑过将来从事能有机会弹钢琴的工作。 会弹的贝多芬只有“赠爱丽丝”,会弹的莫扎特则只有“土耳其进行曲”。至于肖邦更是完全难以办到。大概就是这样的水平。 再之后出于兴趣,休息日时会随心弹奏动画歌曲之类的曲子。可工作之后太过繁忙,不知何时起再也没打开过钢琴盖。 这一次久违地弹奏了放在老家的竖式钢琴。因为家里人有在使用,以及每年都找人调准钢琴的音调,所以钢琴本身还处于服役状态。 作品中也有出现过这首曲子。作为古诺的“圣母颂”的伴奏曲十分有名的巴赫平均律键盘曲集第一卷第一首。这首的话第一次看到乐谱应该也能弹吧?这么想着的我便把乐谱放了上去。 虽然不是很流畅,但总归是弹完了,让我有些小满足。大概是手指还留着练习钢琴时的记忆吧。 迄今为止在小说里描写过挑战各种事情的角色们,然而对我而言大多都缺少实际经历,凭借大量的取材在脑内想象后落笔而成的。 但是这次因为脑袋里有半桶水的体验和相关知识,光是敲打电脑的键盘怎么都想不出好的表达,看着铺开在一旁的各种乐谱,用手指敲打桌子──不弹奏“空气钢琴”怎么都无法继续写下去。 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体验。之前我还狂妄的认为小说只要有脑子就能写出来,因此变得谦虚了不少。 另外,在尾声部分,小薰夸耀的那张cd其实源于我的实际经历。 在网上搜了好久,好不容易买到cd的三天后,就如作品中写的一样,看到cd躺在处理废弃品的特惠手推车上的时候,我脑袋里的某·系色望老师大喊出“绝望了!”的台词(笑) 确认过之后发现和我已经入手的cd在录音的年份上有所差异,最后当然还是买了。 原作中提到过名字的曲子·动画中使用过的曲子·我本作品中后加入的曲子。 找遍家里以前收集有的曲子(我在成为小说家之前一直参与合唱,古典音乐也经常唱。曾经是个古典音乐路人粉。参加竞赛会自然也是有关合唱的)再购买我缺少的曲子,我一边听着这些钢琴曲一边写着原稿。说实话,边听音乐边写原稿还是第一次,心情焕然一新的感觉。 我很喜欢音乐。现在也打心眼里喜欢。特别是古典音乐。 所以才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可是我的兴趣转向写作,写作又成为我的职业之后,已然成为我生活的全部,很少再听音乐了。 现在又想听音乐了。合唱的兴趣有朝一日也能复活就更好了。 后记也到最后了,在此向给予我关照的各位关系人员诚挚致谢。 新川直司老师、月刊少年マガジン编辑部的各位、承担取材和监修工作的钢琴讲师的小口悦子女士、以负责人为首的为出版本书尽力的大家,带领我走到这一步,真的十分感谢。 最后,发自内心地感谢购买本作品的你。 一边听着1942年克莱斯勒最后的自演录音碟“爱的悲伤”一边写下这些。 时海结以 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在此感谢给予我撰写《四月是你的谎言》小说版机会的相关人士。 原作是个十分优美、悲伤,夹带痛苦和甘甜还有苦涩的故事,我也被其深深吸引住了。 话虽如此,用文字表达声音实在是件困难的事情。主编曾在执笔之前找到我如此问道。 「您打算怎么表达音乐还有声音呢?」 我记得当时是这么回答的:不仅是运用营造印象的抽象性表现手法,我还想刻画一个,通过尽可能具体的话语或数值去合乎逻辑地理解音乐的角色。 去刻画并不抒情的一面以更好地体现抒情。 全力以赴完成的本书是否达到了这一目标,抛开这个烦恼不谈,请允许我为大家献上此作品。 想必读者中也有不少人学习过钢琴。我小时候也曾学过。 然而面对无聊的切尔尼练习曲败下阵来,用准备中考这样的理由放弃了钢琴。 别说是专业的钢琴师了,甚至没考虑过将来从事能有机会弹钢琴的工作。 会弹的贝多芬只有“赠爱丽丝”,会弹的莫扎特则只有“土耳其进行曲”。至于肖邦更是完全难以办到。大概就是这样的水平。 再之后出于兴趣,休息日时会随心弹奏动画歌曲之类的曲子。可工作之后太过繁忙,不知何时起再也没打开过钢琴盖。 这一次久违地弹奏了放在老家的竖式钢琴。因为家里人有在使用,以及每年都找人调准钢琴的音调,所以钢琴本身还处于服役状态。 作品中也有出现过这首曲子。作为古诺的“圣母颂”的伴奏曲十分有名的巴赫平均律键盘曲集第一卷第一首。这首的话第一次看到乐谱应该也能弹吧?这么想着的我便把乐谱放了上去。 虽然不是很流畅,但总归是弹完了,让我有些小满足。大概是手指还留着练习钢琴时的记忆吧。 迄今为止在小说里描写过挑战各种事情的角色们,然而对我而言大多都缺少实际经历,凭借大量的取材在脑内想象后落笔而成的。 但是这次因为脑袋里有半桶水的体验和相关知识,光是敲打电脑的键盘怎么都想不出好的表达,看着铺开在一旁的各种乐谱,用手指敲打桌子──不弹奏“空气钢琴”怎么都无法继续写下去。 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体验。之前我还狂妄的认为小说只要有脑子就能写出来,因此变得谦虚了不少。 另外,在尾声部分,小薰夸耀的那张cd其实源于我的实际经历。 在网上搜了好久,好不容易买到cd的三天后,就如作品中写的一样,看到cd躺在处理废弃品的特惠手推车上的时候,我脑袋里的某·系色望老师大喊出“绝望了!”的台词(笑) 确认过之后发现和我已经入手的cd在录音的年份上有所差异,最后当然还是买了。 原作中提到过名字的曲子·动画中使用过的曲子·我本作品中后加入的曲子。 找遍家里以前收集有的曲子(我在成为小说家之前一直参与合唱,古典音乐也经常唱。曾经是个古典音乐路人粉。参加竞赛会自然也是有关合唱的)再购买我缺少的曲子,我一边听着这些钢琴曲一边写着原稿。说实话,边听音乐边写原稿还是第一次,心情焕然一新的感觉。 我很喜欢音乐。现在也打心眼里喜欢。特别是古典音乐。 所以才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可是我的兴趣转向写作,写作又成为我的职业之后,已然成为我生活的全部,很少再听音乐了。 现在又想听音乐了。合唱的兴趣有朝一日也能复活就更好了。 后记也到最后了,在此向给予我关照的各位关系人员诚挚致谢。 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在此感谢给予我撰写《四月是你的谎言》小说版机会的相关人士。 原作是个十分优美、悲伤,夹带痛苦和甘甜还有苦涩的故事,我也被其深深吸引住了。 话虽如此,用文字表达声音实在是件困难的事情。主编曾在执笔之前找到我如此问道。 「您打算怎么表达音乐还有声音呢?」 我记得当时是这么回答的:不仅是运用营造印象的抽象性表现手法,我还想刻画一个,通过尽可能具体的话语或数值去合乎逻辑地理解音乐的角色。 去刻画并不抒情的一面以更好地体现抒情。 全力以赴完成的本书是否达到了这一目标,抛开这个烦恼不谈,请允许我为大家献上此作品。 想必读者中也有不少人学习过钢琴。我小时候也曾学过。 然而面对无聊的切尔尼练习曲败下阵来,用准备中考这样的理由放弃了钢琴。 别说是专业的钢琴师了,甚至没考虑过将来从事能有机会弹钢琴的工作。 会弹的贝多芬只有“赠爱丽丝”,会弹的莫扎特则只有“土耳其进行曲”。至于肖邦更是完全难以办到。大概就是这样的水平。 再之后出于兴趣,休息日时会随心弹奏动画歌曲之类的曲子。可工作之后太过繁忙,不知何时起再也没打开过钢琴盖。 这一次久违地弹奏了放在老家的竖式钢琴。因为家里人有在使用,以及每年都找人调准钢琴的音调,所以钢琴本身还处于服役状态。 作品中也有出现过这首曲子。作为古诺的“圣母颂”的伴奏曲十分有名的巴赫平均律键盘曲集第一卷第一首。这首的话第一次看到乐谱应该也能弹吧?这么想着的我便把乐谱放了上去。 虽然不是很流畅,但总归是弹完了,让我有些小满足。大概是手指还留着练习钢琴时的记忆吧。 迄今为止在小说里描写过挑战各种事情的角色们,然而对我而言大多都缺少实际经历,凭借大量的取材在脑内想象后落笔而成的。 但是这次因为脑袋里有半桶水的体验和相关知识,光是敲打电脑的键盘怎么都想不出好的表达,看着铺开在一旁的各种乐谱,用手指敲打桌子──不弹奏“空气钢琴”怎么都无法继续写下去。 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体验。之前我还狂妄的认为小说只要有脑子就能写出来,因此变得谦虚了不少。 另外,在尾声部分,小薰夸耀的那张cd其实源于我的实际经历。 在网上搜了好久,好不容易买到cd的三天后,就如作品中写的一样,看到cd躺在处理废弃品的特惠手推车上的时候,我脑袋里的某·系色望老师大喊出“绝望了!”的台词(笑) 确认过之后发现和我已经入手的cd在录音的年份上有所差异,最后当然还是买了。 原作中提到过名字的曲子·动画中使用过的曲子·我本作品中后加入的曲子。 找遍家里以前收集有的曲子(我在成为小说家之前一直参与合唱,古典音乐也经常唱。曾经是个古典音乐路人粉。参加竞赛会自然也是有关合唱的)再购买我缺少的曲子,我一边听着这些钢琴曲一边写着原稿。说实话,边听音乐边写原稿还是第一次,心情焕然一新的感觉。 我很喜欢音乐。现在也打心眼里喜欢。特别是古典音乐。 所以才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可是我的兴趣转向写作,写作又成为我的职业之后,已然成为我生活的全部,很少再听音乐了。 现在又想听音乐了。合唱的兴趣有朝一日也能复活就更好了。 后记也到最后了,在此向给予我关照的各位关系人员诚挚致谢。 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在此感谢给予我撰写《四月是你的谎言》小说版机会的相关人士。 原作是个十分优美、悲伤,夹带痛苦和甘甜还有苦涩的故事,我也被其深深吸引住了。 话虽如此,用文字表达声音实在是件困难的事情。主编曾在执笔之前找到我如此问道。 「您打算怎么表达音乐还有声音呢?」 我记得当时是这么回答的:不仅是运用营造印象的抽象性表现手法,我还想刻画一个,通过尽可能具体的话语或数值去合乎逻辑地理解音乐的角色。 去刻画并不抒情的一面以更好地体现抒情。 全力以赴完成的本书是否达到了这一目标,抛开这个烦恼不谈,请允许我为大家献上此作品。 想必读者中也有不少人学习过钢琴。我小时候也曾学过。 然而面对无聊的切尔尼练习曲败下阵来,用准备中考这样的理由放弃了钢琴。 别说是专业的钢琴师了,甚至没考虑过将来从事能有机会弹钢琴的工作。 会弹的贝多芬只有“赠爱丽丝”,会弹的莫扎特则只有“土耳其进行曲”。至于肖邦更是完全难以办到。大概就是这样的水平。 再之后出于兴趣,休息日时会随心弹奏动画歌曲之类的曲子。可工作之后太过繁忙,不知何时起再也没打开过钢琴盖。 这一次久违地弹奏了放在老家的竖式钢琴。因为家里人有在使用,以及每年都找人调准钢琴的音调,所以钢琴本身还处于服役状态。 作品中也有出现过这首曲子。作为古诺的“圣母颂”的伴奏曲十分有名的巴赫平均律键盘曲集第一卷第一首。这首的话第一次看到乐谱应该也能弹吧?这么想着的我便把乐谱放了上去。 虽然不是很流畅,但总归是弹完了,让我有些小满足。大概是手指还留着练习钢琴时的记忆吧。 迄今为止在小说里描写过挑战各种事情的角色们,然而对我而言大多都缺少实际经历,凭借大量的取材在脑内想象后落笔而成的。 但是这次因为脑袋里有半桶水的体验和相关知识,光是敲打电脑的键盘怎么都想不出好的表达,看着铺开在一旁的各种乐谱,用手指敲打桌子──不弹奏“空气钢琴”怎么都无法继续写下去。 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体验。之前我还狂妄的认为小说只要有脑子就能写出来,因此变得谦虚了不少。 另外,在尾声部分,小薰夸耀的那张cd其实源于我的实际经历。 在网上搜了好久,好不容易买到cd的三天后,就如作品中写的一样,看到cd躺在处理废弃品的特惠手推车上的时候,我脑袋里的某·系色望老师大喊出“绝望了!”的台词(笑) 确认过之后发现和我已经入手的cd在录音的年份上有所差异,最后当然还是买了。 原作中提到过名字的曲子·动画中使用过的曲子·我本作品中后加入的曲子。 找遍家里以前收集有的曲子(我在成为小说家之前一直参与合唱,古典音乐也经常唱。曾经是个古典音乐路人粉。参加竞赛会自然也是有关合唱的)再购买我缺少的曲子,我一边听着这些钢琴曲一边写着原稿。说实话,边听音乐边写原稿还是第一次,心情焕然一新的感觉。 我很喜欢音乐。现在也打心眼里喜欢。特别是古典音乐。 所以才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可是我的兴趣转向写作,写作又成为我的职业之后,已然成为我生活的全部,很少再听音乐了。 现在又想听音乐了。合唱的兴趣有朝一日也能复活就更好了。 后记也到最后了,在此向给予我关照的各位关系人员诚挚致谢。 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在此感谢给予我撰写《四月是你的谎言》小说版机会的相关人士。 原作是个十分优美、悲伤,夹带痛苦和甘甜还有苦涩的故事,我也被其深深吸引住了。 话虽如此,用文字表达声音实在是件困难的事情。主编曾在执笔之前找到我如此问道。 「您打算怎么表达音乐还有声音呢?」 我记得当时是这么回答的:不仅是运用营造印象的抽象性表现手法,我还想刻画一个,通过尽可能具体的话语或数值去合乎逻辑地理解音乐的角色。 去刻画并不抒情的一面以更好地体现抒情。 全力以赴完成的本书是否达到了这一目标,抛开这个烦恼不谈,请允许我为大家献上此作品。 想必读者中也有不少人学习过钢琴。我小时候也曾学过。 然而面对无聊的切尔尼练习曲败下阵来,用准备中考这样的理由放弃了钢琴。 别说是专业的钢琴师了,甚至没考虑过将来从事能有机会弹钢琴的工作。 会弹的贝多芬只有“赠爱丽丝”,会弹的莫扎特则只有“土耳其进行曲”。至于肖邦更是完全难以办到。大概就是这样的水平。 再之后出于兴趣,休息日时会随心弹奏动画歌曲之类的曲子。可工作之后太过繁忙,不知何时起再也没打开过钢琴盖。 这一次久违地弹奏了放在老家的竖式钢琴。因为家里人有在使用,以及每年都找人调准钢琴的音调,所以钢琴本身还处于服役状态。 作品中也有出现过这首曲子。作为古诺的“圣母颂”的伴奏曲十分有名的巴赫平均律键盘曲集第一卷第一首。这首的话第一次看到乐谱应该也能弹吧?这么想着的我便把乐谱放了上去。 虽然不是很流畅,但总归是弹完了,让我有些小满足。大概是手指还留着练习钢琴时的记忆吧。 迄今为止在小说里描写过挑战各种事情的角色们,然而对我而言大多都缺少实际经历,凭借大量的取材在脑内想象后落笔而成的。 但是这次因为脑袋里有半桶水的体验和相关知识,光是敲打电脑的键盘怎么都想不出好的表达,看着铺开在一旁的各种乐谱,用手指敲打桌子──不弹奏“空气钢琴”怎么都无法继续写下去。 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体验。之前我还狂妄的认为小说只要有脑子就能写出来,因此变得谦虚了不少。 另外,在尾声部分,小薰夸耀的那张cd其实源于我的实际经历。 在网上搜了好久,好不容易买到cd的三天后,就如作品中写的一样,看到cd躺在处理废弃品的特惠手推车上的时候,我脑袋里的某·系色望老师大喊出“绝望了!”的台词(笑) 确认过之后发现和我已经入手的cd在录音的年份上有所差异,最后当然还是买了。 原作中提到过名字的曲子·动画中使用过的曲子·我本作品中后加入的曲子。 找遍家里以前收集有的曲子(我在成为小说家之前一直参与合唱,古典音乐也经常唱。曾经是个古典音乐路人粉。参加竞赛会自然也是有关合唱的)再购买我缺少的曲子,我一边听着这些钢琴曲一边写着原稿。说实话,边听音乐边写原稿还是第一次,心情焕然一新的感觉。 我很喜欢音乐。现在也打心眼里喜欢。特别是古典音乐。 所以才一直想试着写一篇使人感觉音乐跃然纸上的故事。 可是我的兴趣转向写作,写作又成为我的职业之后,已然成为我生活的全部,很少再听音乐了。 现在又想听音乐了。合唱的兴趣有朝一日也能复活就更好了。 后记也到最后了,在此向给予我关照的各位关系人员诚挚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