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森今日子对宇宙不抱有期待》 第一章 涡森今日子对放学后不抱有期待。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nkoi 开门见山地讲,这里是宇宙侦探部,而我是宇宙人。ok?这里所说的宇宙人并非妄想,而是实实在在的,来自宇宙的外星人。就算你问我「啥,真的吗?」我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比方说,如果我问你「啥,你是地球人?真的吗?」你一定也会很难以应对吧?除了「是啊」之外还有什么好回答的呢?所以我也一样,除了「是啊,有意见吗」之外再没别的话可说。因此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你只要原原本本地接受这个事实就好。啊,还有,至于宇宙侦探部,是指西赤石高中的某个社团,主要针对有关宇宙的各种现象进行侦探活动。如果觉得莫名其妙的话……嗯,这我倒是可以理解。但是目前我——涡森今日子也只能说,今后慢慢你就懂了,现在只要听听就好,ok?只要这不足以彻底破坏你的心情就够了,ok? 那么回到眼下的问题上。 虽说在我的星球上,爱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但身为地球人的小柚子,如今正在为搞不懂什么是爱而烦恼。目前她正用手指夹着貌似情书的东西,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和小岬则用勺子戳着冰淇淋,盼着它稍稍变软一点,看上去正是女高中生该有的样子。然后小柚子突然嘀咕道: 「其实啊,我挺讨厌少女漫画的。」 「是吗?」 但是,我曾经在少女漫画里见过有人像这样烦恼哦——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却不知当讲不当讲。明知一旦说出口,一定会惹得小柚子很不开心,但有时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应该算是某种冒险欲望吧。要怪就怪日常生活实在太无聊好了,那才是一切的元凶。所谓的青春,所谓的年少,不就意味着残酷嘛。 「但是,我在少女漫画里看到过这样的台词哦。」 我还在左思右想,小岬就已经替我把话说出来了。哎呀呀。各种意义上,哎呀呀。 「我才没有那样无病呻吟啦。」 不出所料,小柚子摆出一副泄了气的样子,硬是铲出了一勺冰淇淋塞进了嘴里。口感一定又硬又脆吧。那家便利店给冰柜设定的温度明显有问题,所有的冷冻甜点一旦被放进去,都会被冻得像钝器一样结结实实,小柚子的塑料勺都被她给戳弯了。谁知道这会对冰淇淋的味道产生多大的负面影响啊。跟爱比起来,我觉得这才是更大的问题。如果是在严格遵守规章制度的东京,就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用勺子轻轻一挖,软软的,黏黏的……对,那才叫ice cream嘛!cream的部分可是很重要的啊!然而目前,这一切都仅仅止步于幻想。冰淇淋这东西,在我们赤石市的便利店,就只剩下ice而已。就像玉夫座星系群的鲸鱼座椭圆星系ngc59内的行星——method星的北半球一样,我敢肯定。 「哇,吃起来嘎嘣脆的,这什么东西啊。」 看到小柚子紧锁眉头的样子,就知道冰淇淋果真硬得很。是这样啊,我还没尝过香草味的,但果然和其它的一样,都是嘎嘣脆的口感啊。智力+1! 「真是的,谁让你不先等冰淇淋融化的。」 「可是,在大夏天里等着冰淇淋融化,你们不觉得怪怪的吗?我真觉得怪怪的。」 「既然你这么说,可能确实怪怪的吧。」 于是小岬和小柚子就一起点了点头。至于始终被晾在一边的正经事,她们似乎并没注意,也并不在意。她们是地球人,同时也是女高中生,正处在即使不太考虑条理和逻辑,看上去还依然能够勉强算是可爱的最后几年光阴里。呜呼,一旦不久之后长大了,就会变成不仅丝毫不可爱,反而倍显凄惨的大姨大妈了,这不正代表了现代社会的黑暗面吗。为什么随着主语的变化,可爱的定义也会产生这么大的区别呢?对我来说,这简直就是陷阱题。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 「以后还是不要去那家便利店买了,你说呢,method-d2?」 听到了自己的真名(也就是说我真正的名字是method-d2,涡森今日子只是我在办户籍时使用的假名),我转头看着小岬的脸。看上去她是认真的,对她们而言,买冰淇淋的200日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大概就像把iphone掉到地上摔坏了的社会人一样,充满了丧失感吧。这可是大发现,我激动得虽然明知没人会感兴趣,却好想分享到facebook上去! 「咦,才不呢。」 所以我表现出了拒绝的态度。 「但是,这冰淇淋已经没法被当做冰淇淋来看待了啊。」 「不过这跟我星球上的食物还挺像的……」 「啊,你的星球很冷是吧。」 于是我用双手在头顶做出雪花飘飘的动作。每次讲起这些事,她们都会以十分严肃的态度听着,我真是太喜欢她们了,更何况她们都那么可爱。要是能始终这么可爱一直到老奶奶的年龄就好了,可惜现代社会不给她们这个机会,好恨啊。 「是的,就像是长在那里的……用这里的话来说,树一样的东西的最顶上结出来的东西。」 「就像水果那样吗?」 对对对,我点了点头。于是小岬似乎立刻就听懂了的样子。灵活的思维能力是年轻人的武器,所以这是件好事。 「那以后还是去那里买冰淇淋好啦。」 「可以的话,对我来说是最好了。」 「嗯。话说回来,部长怎么还没来?」 于是冰淇淋的话题便告一段落了,今后的冰淇淋也永远都会如此邦邦硬。而这里是宇宙侦探部的活动室,我们正在这里等其他的部员。我们的活动室是搭建在老教学楼角落的一大排板房的其中一间,而在活动室里吃冰淇淋,乃是名正言顺的社团活动。因为寒冷的环境正符合人们对宇宙的一部分遐想,这一点小柚子之前已经对部长解释过了,在部长来之前我们除了吃冰淇淋以外都不干别的。回头想想,当初劝说部长的时候曾提到nasa认为宇宙是树莓的味道,我还特意在部长面前吃了树莓味的冰淇淋。虽然实际上的味道和铁更加相似,但这一点还是不提为妙。既然nasa说像树莓,那就是像树莓!于是部长便看在nasa的份上认同了我们的行为,而从此以后我们来到活动室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冰淇淋(而且还都不是树莓味)。以致于到后来,如果部长不来的话,我们干脆吃完就走了,这么一来说实话,也根本没必要到这里来吃了。顺便,部长姓白上。 「白上君?应该在学生会那边吧?」 「啊,那律应该也不来了吧。」 对于部长,只有小岬是以名字来称呼,而我和小柚子由于找不到这么做的价值何在,因此一直都只称他为部长而已。至于律,虽然是我的学弟,然而却是学生会成员,头脑聪明,个子又高,长得也像个女孩子一样,搞不懂的是,他竟然是小柚子的弟弟。 小柚子经常说,自己出生时把美貌忘在了子宫里,然后被弟弟给抢走了,逗得小岬咯咯直笑。其实小柚子也很可爱啦,虽然由于不搭调的发型和被剃光了的眉毛,而显得不怎么起眼。(而我一直不敢当面对她说,毕竟处在复杂的年纪嘛。) 总之,律和部长现在似乎都在学生会工作,而且部长是副会长,律是书记。也就是说之所以我们这莫名其妙的社团能够幸存下来,大半都是靠他们的权力所赐,真的是感谢万分呀!虽然好像我们只要有冰淇淋吃就行了,并不一定非要参加社团活动,但总之感谢万分!以上就是我们的全部成员了,仅有5人的孱弱社团,明年的废部率高达98%!(很遗憾!)只不过反正我们对这里也没有什么感 情和留恋来着,怎样都无所谓来着。 「咦,那再等下去是不是也没用啊?」 「也许吧。」 「那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们嘛。最热衷于……应该说,唯一一个热衷于这个社团的就是部长了,部长不在的话,光我们聚在一起也没有意义啊。」 听我这么说,小岬把头一歪,双马尾也跟着一扭,毛绒绒的,就像活的一样。 「咦,难道method-d2不喜欢超自然现象吗?可是,你不是宇宙人吗?」 小岬是因为对部长一片痴心,而部长又是个脑子相当不正常的超自然现象爱好者,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小岬本人对超自然现象并不抱有一次半点的情感,纯粹是为了部长,才想要把我们拉拢进去而已。 「怎么可能会喜欢啦。」 「咦,真的吗?但是但是,宇宙里不是有好多秘密什么的吗……」 昨天也是一样,为了给小岬做恋爱占卜,陪着她一起去占卜屋时,遇到了一个自称靠接收宇宙信息来预见未来的老婆婆,顺便小岬还买了一块凝缩了大宇宙力量的石头(明显是在日本的河边捡到的石头)。说真的,这样的误会只会让彼此都更加不幸,还是赶快撇清楚比较好。 「我觉得人类对宇宙的期待有些过头了。宇宙这地方,除了宽敞一点之外根本没啥特殊的,而且因为没有重力连移动都很困难,说实话除了丢垃圾我真的想不到还能用来干什么。相比起来,对宇宙怀有梦想的人类反而更不可思议,好想解剖一下啊。虽然这只是开玩笑,但宇宙是真的既没有什么力量,也没有什么秘密啦。唯一真实存在的,也就只剩下宇宙人了,就算是这个,实际上也不过就是像我这个样子而已,不是吗?」 「嗯,确实挺普通的。」 说着,小柚子把一勺冰淇淋塞进嘴里,然后冻得眉头紧绷。没错,我很普通,腿也是两条,长得也是人的外形,张口说的都是冰淇淋好好吃之类的话。当然,也不是来征服地球的。 「总之就是期待过头了啦,你们当宇宙是个什么超大型的娱乐设施不成?」 「但是,人人都有做梦的权利嘛。」 「那倒是啦。」 固然,我也并非对宇宙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再加上我也明白小岬是真心喜欢部长,这就更加难办了。我们本来跟这个社团没有任何关系,一切都源于部长滥用学生会副会长的权力,借宇宙部之名,试图创造一个研究超自然现象的社团,结果发现只有自己和律(律基本服从学生会的学长)两个人,在人数(只有凑足5人才能被正式认证为社团)的问题上碰了壁,发出了「呜嘎嘎嘎」这种亚马逊人都不会发出的诡异呻吟。然后这件事被小岬知道了,于是就酿成了现在的结果。爱是愚鲁盲目,爱是义无反顾,先是自告奋勇提出要加入,然后又说三个人都加入就解决问题了。当时我和小柚子虽然心想「啥,我们也要加入吗!?」并受惊不小,但因为闲着也是闲着,最终就还是答应了。当然了,小柚子是那种不懂爱是什么东西的女孩子,所以依然满腹牢骚,然后又说自己喜欢迷案悬疑一类的东西,本来想成立个侦探部来着。这点程度的要求我们还是要予以认可的嘛,于是就展开了「宇宙部不如侦探部不如宇宙部不如侦探部不如宇宙部」的大讨论。最终全员被区分为宇宙部不如侦探部派(一名)、侦探部不如宇宙部派(二名,部长与小岬)、是啥都无所谓了赶快定下来吧派(我与律),一来二去之后合并而成的,就是现在的宇宙侦探部。也就是说对我而言无论宇宙也好侦探也罢只要今天明天后天都能吃到冰淇淋就行了。顺便一提,部长只要一见到我就会满脸通红。明明他都不知道我是宇宙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太可怕了。要是在我的星球,他早就被认定为病人然后被蓝色的圆盘吸走从此销声匿迹了。就是因为做不到这一点,地球的文明程度才如此落后,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不过虽然我是宇宙人,但这并非超自然现象,而是客观事实。被人混淆在一起总觉得不太合适。」 「啊,那倒是。但律嘲笑你是妄想狂来着。」 「对,律一直瞪着我。」 律,我的天敌。自打从他姐姐那里听说我的事情后,他一直拿我当做妄想力200%的病人来看待,所以第一次见面时视我为坑害姐姐的恶女,始终盯着我不放。这就是律。恐怕他觉得小柚子是笨蛋,所以自己必须要更加可靠才行。话虽如此,他的原动力并非姐弟之情,而是自尊心。(我会这么说,绝不是因为气他把我当做傻瓜哦?) 「那如果看到ufo什么的,能认出是真是假吗?」 「不,要说认不认得出来……」 我正含糊其辞,突然有人推开了活动室的大门。 「打扰了,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们!」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身材矮小,明显还在读一年级的男生。咦,啥,难道是想加入社团?对这个被热血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我们这群仍处在昏头状态的家伙究竟能做些什么呢?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啊,我听说如果接收到了宇宙人的心灵感应啦,遭到ufo的追捕啦,或者与之相似的麻烦事,需要找人帮忙调查时,就到这里来。刚刚白上副会长在校门前拿着扩音器演讲时这么说来着……」 「啥?」 什么鬼? 「听他说如果有宇宙人的目击情报也可以来,所以我立刻就来了!」 「啥?」 一大堆搞不懂什么鬼的疑问一层又一层地摞在面前,我们已经放弃了想要搞清楚状况的打算,所有的情绪都化为怨气,直指做出离奇行径的部长。让我缓一缓,呼——哈——话说部长呀,我们社团的活动主题是对宇宙相关的谜题进行(侦探式的)调查,这个我懂。但是,至今为止都从没进行过大规模的宣传,我们也从没料到居然还需要接受他人的委托呀。真的假的?难道今后也要应付这群电波系少年少女不成?还有做宣传也就算了,你自己人跑到哪里去了呀?你不是去学生会了吗你! 「我猜,大概是因为马上就要考试了,精神焦虑吧。」 看气氛不对,小岬立刻站出来打圆场。唉,爱真是太伟大了。 「那么,你要和我们聊什么呢?」 没错,一心只想让部长高兴的小岬立刻站起身来,让他坐在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上。他稍稍端详了一下部长贴在活动室墙上的宇宙人想象图,然后不知是紧张,还是在后悔自己跑到这种地方来,总之呼——哈——地做起了深呼吸。 「我昨天看到ufo了。」 「在哪里看到的?」 看来他在通过对房间的观察后,明白了这群人是玩真的,所以略有胆怯。但是又看到小岬似乎很正常(差矣!恋爱中的女高中生可一点都不正常),于是松了一口气,坦率地直视着小岬的眼睛。 「在学校。我晚上回教室去拿忘了带回家的参考资料,然后不经意间一看窗外,发现一大片光斑聚成一团,并且颤巍巍地移动。」 小岬和小柚子立刻转过头来看着我,像是在问,那是啥?我理解你们想要征求宇宙人意见的心情,但即使如此,除了「哦,是这样啊」之外,我真的没有任何意见可讲。对不起,真对不起。 「除此之外呢?」 「啊……还有在要离开教学楼时,在门口的鞋箱那里看到一道蓝光飘在半空中。难道我是被宇宙人发现了吗?!我刚想追上去,它就不见了,在那之后总觉得头有点疼……」 是感冒了吧?想归想,对初次见面的人又不能说话这么鲁莽,所以只好让他等等,我们三个女生跑到活动室角 落里小声讨论了起来。 「你怎么想?」by 小柚子。 「哪怕是为了白上君,也必须认真处理才行。」by 小岬。 「不,小岬的恋爱感情根本无所谓啦。我是说,method-d2听了他说的话,有什么想法?你不是能辨认ufo是真是假来着吗?」 「但是,光凭这种笼统的描述,我也不清楚啦。但是嘛……几乎不会有宇宙人到这里来的,就像不会有人特意从东京跑到赤石市来观光旅游一样。」 「哦,对于宇宙来讲,这里是穷乡僻壤啊。」 「但是存在生物的星球,应该并不多吧?」 小柚子歪了歪头,我也跟她一起歪了歪头。 「嗯……但是这样的星球还是有的。所谓的稀少,毕竟也只是对这个太阳系、银河系而言,而宇宙可要比这大多了。还有,跟它们很像的地方太多了,就算想去也只会迷路而已,就像新宿站一样,很容易走丢的。」 说得像是那么回事,其实我根本没去过新宿站。但是说到迷路就想起新宿站,这是我在naver网上学到的常识。 「也就是说,是他看错了?」 「不,还不能如此断定。说不定是不小心误入地球的ufo呢,可能性虽然非常小,但也不是零。可就算是这样,一边发光一边飞行也还是有点奇怪。除非是准备得非常周全的侵略行为,否则一般都不会主动暴露自己才对,毕竟谁都不希望被抓起来做成标本嘛。有时候也会用光来洗脑,但看他的样子应该没受到任何影响才对。」 「啊……原来如此……那么,要对他说明一下吗?」 「不不不,那样我的宇宙人身份不就暴露了吗?」 再说他也肯定不会相信啊。 「是吗。也就是说,虽然大体上已经掌握了答案,但是又没有可以用来解释的根据。」 「对对,你能理解,姐姐我很欣慰。」 「咦,那该怎么办啊,这感觉就像是在读倒叙解谜小说一样。」 小柚子又举出了一个兴趣爱好不同的人听不太懂的高深比喻,于是—— 「你这例子听不太懂。」 小岬再一次抢在我前面,毫不留情地说。 「那啥,就是像古畑系列那样啊!故意做成让观众从一开始就知道凶手是谁的那个!」 「呃……」 「呃……」 「连这都不知道?类似的还有『志村!他在你背后!』什么的。哇~说起这个真是太让人怀念了~」 在这个古畑突然变成志村的下午四点三十五分,我很想说,哪怕换了个人,听不懂的事情依然听不懂。但是,另一个人却与我完全相反。 「哦,你是想说只有自己知道答案,但深陷谜团的当事人却不知道,所以内心很烦躁?」 看来小岬这次算是听懂了。「我很喜欢看『漂流者大爆笑』那个节目来着。啊,但是如果不能用事实来进行说明的话,干脆就去查查那个疑似ufo的东西,看看是不是真的,不就行了吗?」 对于这个建议,我自然也是接受·理解·ok的,于是我们就这样达成了一致,转过身来。学弟见状,连忙正襟危坐,俯首待命。 「这样吧。」 小柚子向他身边走去。 「啊,是。」 「首先,可以跟我们详细描述一下你见到ufo时的状况吗?」 「这个么……」 「先确定一下时间吧。」 「啊,大概是在23点左右。」 「真亏你能闯得进去啊。是在一年级的教室看到的吗?」 「我事先联系过门卫室了,是校工放我进来的。头一次在教室里看到夜晚的街景,正觉得挺新鲜的,就突然看到一道光……」 「是从哪里出现,飞往哪个方向?」 「我想想……是从右边往左边飞,而且飞得不高。从窗户面朝的方向来讲,应该是从西向东。」 小柚子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展开了调查,就像个侦探一样询问细节,记笔记,然后转头看着我。那啥,我和你们一样毫无头绪,好么? 「有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他摇了摇头。当时应该是关着窗子,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小柚子再次转头看着我,就像是在说,「你瞧,没有声音耶!」所以我就回了她个「哦,是啊,那又怎么了?」的表情。也正是这时,走廊里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嗨!我听说有委托人来了,是真的吗?!」 推门进来的正是部长和律,部长手里还拿着个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扩音器。难道你真的去演讲了吗,变态!这句话虽然大家都默默藏在心里,但至少我和小柚子是真的,真的很想讲出来。我明白,是小岬把他叫来的吧,是偷偷给他发了邮件,说有委托人来了吧。嗯,我都猜得到,所以也就不再发牢骚,老老实实地汇报情况好了,毕竟是为了朋友嘛。 「坐在那边的就是喽。」 我这么一回答,部长的脸突然一红。你是石蕊试纸吗。 「说是看到ufo了。」 所以我马上加上这一句,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于是部长立刻像是被打开了开关的玩具车一样跑到了他的面前。 「看见了?!真看见了?你看到ufo了?!」 「咦?啊,是的……但是还不能确定是ufo……」 「肯定是ufo嘛!」 诶?学弟说。诶?我也这么想,全员都这么想。唯一没这么想的也就只有部长而已了。能单纯到像他这样两眼闪闪发光地一口咬定是ufo,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哪怕是倒映在窗户上的一口锅,他也一定会坚信那是ufo吧。这样的人,活着一定很开心,真令我羡慕。 「你们懂吗,既然有宇宙,就一定有宇宙人,于是就一定有ufo!而既然你看到了,就说明它实际存在!那绝对就是ufo!目击时间和目击地点呢?」 「啊,23点,在学校……」 「好,那今晚就所有人一起潜入学校,观测ufo!」 「啥?!慢着慢着,我们不是宇宙部,而是宇宙侦探部吧!判定真伪才是我们的任务才对吧!」 就在我已经决定听天由命的瞬间,小柚子大声地发起了抗议。好样的,小柚子。 「就是为了判定真伪,所以才要潜入学校啊,生田。难道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满足对超自然现象的热情而跑去当脑残粉吗?」 「哦哦谢谢你啊,你把我想说的话全说完了。你分明就是被热情烧昏了头脑,才会草率断定那是ufo吧。这根本不符合我们社团的精神啊!不提出质疑,还怎么当侦探啊!你这脑残粉部长!」 「侦探只是你的兴趣而已吧?!不要仅凭自己的喜好来判断事物。」 「你不也是一样吗!」 场面已经完全变成价值观的冲突了,我在这里唯一能够说明的就是,生田是小柚子的姓氏。 「我是要你别听什么信什么,而是应该更谨慎地做出判断才行啊。」 「生田,身为学长,怎么能不相信学弟说的话呢?他可是来求我们帮忙的啊!」 更值得一提的是在一旁听着他们争吵的小柚子的表情!那种不知该帮谁的困惑,又有那么一点点嫉妒,以及「明明是在吵架,但我却觉得他们似乎很要好的样子,真是太难为情了!」的复杂心情,就像是快要融化的法布奇诺一样。尤其她那转个不停的眼珠,更是明确地表达了以上的情感。而我在观察她的同时,又察觉到另一个人的视线,其中饱含了「加入这个地方或许是个错误」的情绪,而 视线的主人就是律。 「怎么了?」我问他。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干嘛默不作声。既然自称宇宙人,那就赶紧来判断一下这个ufo是真是假啊?」 看在他还懂得把声音压低,不至于让部长和学弟听见的份上,我还可以当他是个好孩子,也许,大概。当然也有可能是小柚子把他管教得比较好。 「嗯……很有可能是假的。」 「有根据吗?」 「应该算是概率的问题吧。但是,这并不是因为我是宇宙人所以如何如何,而只是根据常识得出的结果,所以没办法用来说服别人。」 「哦,你这个宇宙人还真没用啊。」 顺便一提,律只有对部长才会用敬语,是个像把尖刀一样的16岁少年,挺好笑的。 「但是,或许去亲眼看看也有好处。」 「嗯?」 小柚子和部长的争论正好告一段落,所以我说的话也显得更加有存在感了。 「因为被错认为ufo的发光物,大多都是像金星和飞机这样的东西,即使换成另一天,只要去同一个地点,在同一个时间段里,依然经常能观测到同样的东西。也就是说如果要调查的话,就应该在同样的时间到现场去。哦,如果是陨石那类东西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查查看在其它的地方,有没有人在同一时间看到同样的东西就行了。」 「咦,难道涡森同学也喜欢超自然现象吗?!」 我这番话似乎又点燃了部长的热情,真是太糟糕了。 「才没有那回事呢……而且我刚刚所讲的,明明是为了证明ufo是假的才对嘛……」 「但看到涡森同学对活动产生兴趣,我很高兴啊!」 「哦,但是我一点都不高兴……」 同时,小岬的眼神也令我很不自在。唉,青春啊。 综上所述,虽然大多数人依然是满腹疑问,最终我们还是约好在半夜22点半聚集在学校后门。当然,从一开始就打算偷偷摸进去,所以没联系过校工,所有人都穿一身黑衣,体验当间谍的感觉。22点半,校园周边是住宅区,所以世界就像是完全陷入了沉睡那样漆黑一片。只有便利店的光芒从远处传来,让我不由得想到,啊,就是那儿的冰柜里摆满硬邦邦的冰淇淋啊,真想立刻把目的地改为那里。一边想,一边默默推着自行车,车轮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 「咦,你骑自行车来的?」 我循着声音回过头去,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皮肤雪白貌似小岬的人影。 「小岬。嗯,自行车。但是就快到校门了,所以就关了灯用手推着走。」 「是吗,准备得真是充分。」 「不然的话,部长又要啰嗦了。」 就是啊——小岬虽然苦笑着如此回答我,但嘴角又像是隐藏着一丝羞赧那般微微浮动。虽然我完全不理解那个变态部长究竟有哪一点值得喜欢,但我也明白,小岬那么可爱,双马尾和雪白的皮肤都令人印象深刻,所以一定有很多神智正常对自身价值充满自信但又肯毫不犹豫地把有限的青春岁月浪费在恋爱上的男生都在追求她。也正是因为如此,反而开始觉得部长那种人更富有魅力(也就是反差)吧。或许世上真的存在这么一种类似光的折射一样的,令人惋惜的法则吧。 「小柚子应该是和律一起来吧。」 「那是当然了,毕竟律其实还是挺有责任心的。」 「是吗,那还真是可靠啊。」 沿着学校的围墙向前走,一转弯,就看到一盏小小的灯光在校门附近移动,同时,再次听到了小柚子饱含不满的牢骚声。我和小岬不禁四目相对,充满困惑。如果是和部长在一起的话,小柚子会变得暴躁是很正常的事,每天都会发生,并不值得诧异。 「真的是受够了啦!」 但不知为何,同时传来的是律的笑声,这倒是一桩新鲜事。话说你们还想不想找宇宙人了,这样吵吵闹闹的,被逮住怎么办。 「怎么啦?」 小岬先我一步迎上去问道。我把自行车停在一边上了锁,然后仔细一看不远处浮现的人影有三个,果然部长也在。 「啊,来得正好!你们也赶快戴上这个。」 部长对凑上前去的我和小岬说,然后把一样东西递了过来。 但是我们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也没看到他递过来的是什么。 因为我们看到部长头上戴着一顶用铝箔纸做的帽子。 「咦,这啥?」 小岬神情异常严肃地对部长说。哎呀,这下终于爱不动了吧——我本以为是这样,但她好像只是被铝箔纸给吓了一跳罢了。这也难怪,一般人谁能看出这是什么东西啊。但事实上,那是铝箔纸,是把铝箔纸给卷在头上了,仅此而已,ok? 「他说用这东西更容易招来ufo。」 小柚子一脸困扰地说道。 「嗯?」 听到小柚子这么说,部长立刻板起了脸,像是在说,我对你们太失望了。可是为什么他会产生这种感情,我想不仅是我,世上所有价值观正常的人一定都永远无法理解。 「亏你们是宇宙侦探部的部员,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只要像这样把锡箔纸做的帽子戴在头上,就能召唤ufo了啊,懂吗?这不是常识吗?」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我们三个同时用空洞无力的声音做出了回答。 「什么,真的吗?!」 但是,比起看上去真的大为震惊的部长,更加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小岬看着部长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什么可爱的东西一样。喂,究竟怎么回事啊,你什么癖好啊,你这癖好还能用人类的语言来诠释吗? 总之,这铝箔纸帽子顶部还有个像天线一样的东西,长度有部长面部的一半。真亏它不会弯掉啊,或许有芯藏在里面吧。铝箔表面也这坑一块那凹一块的,总之是个劣质品,这手工技术,说成是连小学生级别都没达到也毫不过分。小岬啊,求你赶快醒醒吧! 「无论做什么,都应该面面俱到嘛。好了,所有人都赶快戴上。」 当然,我的呼唤完全是徒劳。小岬虽然显得有点犹豫,但还是默默地把帽子戴上了,于是双马尾和雪白的皮肤全都被毁了。唉,看得我简直是悲从中来……爱情什么的,赶快被消灭掉才是最好的。至于律,虽然一直都强忍着不笑出来,但自己却早就把帽子戴在头上了。这、这家伙,即使自己蒙受屈辱,他还是选择欣赏我们受辱的样子!打算等我们戴上铝箔纸帽子之后,尽情地嘲笑我们一番!尽管心里明白,但我和小柚子作为仅剩的少数派,还是不得不把帽子戴在了头上。 「哎呀呀,还真是人靠衣装呀,各位学姐!噗噗噗……」 律显得开心得很,而对铝箔纸帽子似乎也还蛮中意的。明明是自尊心很强的人,对这种事却没那么抗拒,还真是不可思议。 「律戴着也挺好看的啊。但真的没关系吗?你的迷妹们看到了一定会很失望吧。」 「她们?无所谓了,反正我又不感兴趣。」 好酷的台词,有机会的话我也好想讲一次啊——我正想像这样揶揄他一下,没想到小柚子突然开始发挥身为姐姐的真本领。 「我说律,你也许一直觉得自己是完美无缺的,但完全不是那样你懂吗?你必须明白,还有好多事是你不知道和不理解的,对这个你要有点自觉才行啊,知道么?」 「啊?」 然后随着「唰!」地一声凌厉清晰的音效,小柚子抬起手指了指我。啥 ?别把我卷进来好吗? 「这次的事情也一样,我们最为仰仗的可是今日子哦!」 在这里让我改变一下话题(事实上我真的很想结束掉现在这个话题),在部长的面前,小岬和小柚子都会叫我今日子。不过与此无关,律的脸渐渐开始涨得通红,还小声嘀咕着「这个电波女能做得了什么啊」。 「嗯?」 本应当做耳旁风,我的喉咙却不小心做出了反应。 「不就只差一岁而已,装什么大人啊!」 「这和年龄没有关系啦!」 律已经把声音压得异常低沉,但小柚子一点也不在意。 「你不是根本就一点都不感兴趣吗?既然要发牢骚,干脆别来不就好了?」 「小柚子,你说得太狠了啦……」 虽然不感兴趣,但还是来了,所以才证明他非常关心你,不是吗?我正想这么说,律却已经翻过了校门。 「咦?喂……!律?!」 然后,头都不回地跑掉了。 「啊——……真是的!我去追他。」 我并不是想站在律那一边,只是放着不管的话我也会担心。所以为了爱冲动又自尊心爆棚的学弟,我也跟着翻过了校门。嗯,先帮在外面干着急的剩下三个人把门锁打开吧,咯嚓。然后……律跑到哪边去了呢?教学楼那边吗? 「今日子,你先去吧。」 「啊,涡森同学!」 我没做声,立刻跑开了。部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显得格外令人厌烦。 生田律这个人,充满自信,又有点臭屁,受到不分男女所有人的尊敬。关于律,有一件在学校里十分出名的逸事。过去他曾有一次被不良学生找茬,说你这个书呆子,校内评分真有那么重要吗?当时,律一脸严肃,斩钉截铁地回答说:「如果我不考个好大学,为所有人而努力工作,那不是国家的损失吗?」总之,律就是这样的家伙,他的自尊心大概是用钢铁或者钻石雕出来的。所以我心里清楚,即使是这次的ufo事件,他也绝不会坐视不管。正因为他不会坐视不管,所以才令我担心。 从教学楼后身穿过,来到看上去像是给校工使用的板房旁边,我一把抓住了律的胳膊。虽然一点也不觉得累,但总之还是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装装样子。 「咦,你……怎么找到我的?」 那还用问,在人经过的路线上,都会留下些许汗液的成分,只要循着那个,就能轻松追上你了——这样照实回答真的好吗,应该不行吧……嗯,总之就摆出一副纯属偶然的表情好了。 「你是想靠自己解决吧?那可不行,都这么晚了,大家在一起才安全。」 「啥,烦不烦啊你。」 嘴上这么说,但是他似乎并没打算逃跑。也许只是因为我的握力强得离谱而已,但总之他没有逃。 「再说,只剩下那几个人不是会很危险吗?这群人里能做出合理判断的,就只有你一个而已啊。」 「……」 「不过,如果你能不要无凭无据,就把我说的话当成妄想就更好了……」 「那我问你。」 律看了看被我戴在头顶的铝箔纸帽子。 「在宇宙人眼里看来,这东西真的有效吗?」 他还处在成长期的途中,所以虽然身体还显得弱不禁风,但也是因此,就连指尖都充满了锐利感。所以在伸手指着我的脑袋时,还挺吓人的。 「啊?」 「铝箔纸。」 「哦——……这个嘛,铝箔纸既能彻底屏蔽某种电波,反过来也能更强烈地接收到另一种电波,所以或许真的有宇宙人会拿来做成通信器。只不过必须在他们的生态当中,原本就是通过电波来交流才行,否则就很困难了。」 「……」 律掏出手机,哔哔啵啵地不知在搜索什么东西。凑过去一看,发现是「铝箔纸帽子」「电波」「接收」这几个词。嗯……不知他究竟是喜欢怀疑,喜欢真相,还是讨厌谎言。总之在搜索一番后,他打开了一个网站。 「竟然是真的……」 那里有一篇美国某大学对铝箔纸帽子进行研究的报道。咦,原来还有这样的研究啊,美国大概是地方太大人太多了,能研究的东西都研究遍了,没什么主题了吧……姐姐我有点担心了。 「……等等,如果你什么都没搜到的话,莫非我又会被臭骂一顿?」 「是啊。话说你连一点真凭实据都没有,就想让我相信你,也未免太厚脸皮了吧,这一点还是改改比较好。」 「……哦?」 你这个臭屁的态度才应该改改好吧!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白上学长说的话多多少少也是正确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只是在超自然现象的领域里流传的谣言而已……很难说他究竟有多深的理解。而且,在我了解的范围内,这个方法也只对极少数的宇宙人才奏效。包括我,也只是比地球人敏感那么一点点而已。就算能稍稍接收到周围的电波,也不懂得该如何发送。」 「哦……」 听了我的话,律抬起头仰望着天空,然后就像描述一场梦境那样缓缓地说: 「那么,这样的方法,为什么会在地球上作为超自然现象的话题而存在呢?」 「啊?」 「你想想,这不是很奇怪吗?就连在宇宙人当中都极为罕见的方法,为什么会在地球上流传开来呢?」 「……会不会,真的曾经用这个方法叫来了宇宙人呢?」 「但是,最初是谁把这个方法教给地球人的呢?难道说地球人是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个方法?那未免也太凑巧了吧?」 「这我怎么知道……」 律一旦开始思考,那种轻视他人的情感就会从他的双瞳中消失,「为什么你会不知道啊」这种平时一定少不了的挑衅也不复存在了。 「这真的很奇怪啊,你刚刚也说了,如果对方不是那种用电波来交流的宇宙人,那戴着铝箔纸帽子也没有意义。确实,就算可以用铝箔纸来接收信息,但如果没有解读这种信息的能力,那就毫无意义。那就是说,戴着帽子的人也必须是宇宙人才行,而且必须是拥有接收电波能力的宇宙人!」 「诶?」 「也就是说,这会不会是由于某种原因与自己的太空船失散的宇宙人,为了发出sos信号而使用的道具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 到这里我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只是在想律这个家伙,归根结底跟他姐姐还是挺相像的嘛。而他不知是在想「啊,这家伙根本没认真听我在讲什么」,还是觉得如此热情地讲解自己的猜想是件很难为情的事,总之为了蒙混过去,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道: 「我说,你真的是宇宙人吗?」 但是,这次他的态度当中已经没有了那种傲慢的感觉。我本以为他是会主张「宇宙人啥的根本不存在啦白痴」的那类人,但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像是由于自己的想法得不到我的共鸣,而觉得失望。 「原来你不是宇宙人否定派啊,真没想到。」 「不,一口咬定不存在的话,就变成恶魔的证明了,我才没那么蠢。如果宇宙人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当然我也不会硬着头皮一味否定。但是,明明一点证据都没有,却自己称自己为宇宙人的女人,我觉得蛮怪胎的。」 哦,那还真是抱歉了。 「即使是真的,我还是觉得蛮怪胎的。」 「呜呃!有生以来头一次,律的攻击似乎对我造成了一点伤害……」 「这才是头一次啊?」 「嗯。」 于是这位晚辈显得很不爽地撅起了嘴唇,看他那个样子,如果可以的话他恐怕恨不得能甩我一巴掌才过瘾吧。 「哦,但是看来你并没跟那个一年级的和部长提起过,所以我对你的印象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差了。」 「咦,哦……谢谢。」 没想到还挺乖巧的?我本想这么说,但考虑到好不容易才把关系修复正常,还是不要逞口舌之快了。 「话说我想了想,或许你的推理是正确的。」 「啊?宇宙人的sos猜想?」 「对,虽然仍仅仅是猜想罢了。你真不愧是全年级第一名的才子啊。」 「……是第二啦。」 「咦?是吗?」 「我是万年老二来着。」 律显得很不耐烦地结束了话题,然后转身朝校门的方向走去,看来似乎终于愿意跟我回去了。 就在这时,从教学楼上层传来咯咯咯的笑声,当然,是部长他们几个的声音。(要不然真的就太恐怖了。)然后我们想,他们已经跑到那儿去了?紧接着一抬头,随之映入眼帘的东西,让我们彻底瞠目结舌了。 光这种东西,有时候你很难失去它的焦点,有时候却又很难找到它的焦点,这是看着光的时候容易产生的现象。说得再简单点就是,看上去像是距离很近的光,实际上非常遥远,又或者完全反过来,这样的现象。我们现在看到的那缕光,位置大概在屋顶附近,就像是许多光斑聚集在一起,一闪一闪的,就和那个学弟描述的一样。然后它马上就朝教学楼另一侧飞去,不见了踪影。 「那、那是什么?」 听到我这句话,身边的律总算是能稍稍移动身体了。(刚才还纹丝不动,就像个陶器似的。) 「这还轮得到你来问?」 虽然被他讽刺了一句,但我一点也没当回事。 「可是,ufo是不会漫无目的地发光的,再加上我们也并没有被洗脑。」 「啊?宇宙人会用光来洗脑吗?」 「啊?嗯,有一些是会的……」 各位瞧见了吗,律这家伙慌张的模样。 「好了好了,你就别逞强了。」 「啥?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是是是,对对对。」 我一边搪塞着,一边掏出手机,打开了已拨电话栏。律在一旁嚷着「干嘛,你要联系宇宙人同伙吗」我也完全无视,选择了小柚子的电话号码,然后她一接听,我立刻开口说: 「找到你弟弟了。」 『咦,真的?!太好了,谢谢!马上就到23点了,你们快到屋顶来吧。』 我抬头向上看了看。 「你们在屋顶吗?」 『诶?嗯,从侧门进来的。』 「那你们看到刚才的光了吗?」 我就觉得奇怪,刚才接起电话后,为什么小柚子没问我「你看见了吗?!」虽然我觉得她应该担心弟弟,所以一张嘴就先说找到了律。但按她的性格,哪怕丢下这件事不管,也应该先嚷嚷着「那道光是什么东西啊?!」才对,那才是她。但她不仅开始没说,直到现在也都没说。那啥,就算是再好的姐姐,这个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啊?光?什么光……咦,哇啊!』 正在这时,电话另一边的远处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和男人的声音,似乎在大声喊着什么,那声音和部长尖锐的嗓音完全不同。又过了一会儿,电话也被直接挂断了。 「咦,姐姐怎么了?!难道是遇到了宇宙人……?!」 对这问题,我也难以一口咬定那不可能,又无法做出什么保证,所以只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朝着屋顶跑去。 冲刺。跑到教学楼正门发现大门上了锁,我们才想起刚才小柚子说了他们是从侧门进去的,于是一边后悔一边慌慌张张地往回跑,从侧门进入了教学楼。跑上一层,又跑上一层,跑到已经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几层的那一层时,律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大概是因为姐姐遇到了危险吧,他两阶两阶地向上爬,早已不见了踪影。冰冷的空气,钢筋水泥,漆黑的世界,唉,我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遭这个罪呢……只剩下自己一人时,脑子立刻就变得冷静了。肯定不可能是宇宙人入侵啦,那缕光根本小得可怜,宇宙人又不可能那么快就跑到屋顶去。宇宙人永远都不可能敌得过物理法则嘛。 「靠。」 而且律似乎已经比我早一步到达了屋顶,还发出了滑稽的声音,这让我稍稍安心了一下。但他的声音就只传来这么一次,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我又不敢对着黑洞洞的楼道「喂?律?怎么啦?」这样大喊,所以只好一言不发地跑到顶楼,推开了通往屋顶的门。 「哦,这下全员都到齐了吧,宇宙侦探部。」 紧接着迎面射来一道耀眼的白光,让我体验到了吸血鬼的心情。原来是校工吾妻先生手里拿着手电筒,正站在那儿得意洋洋地笑着,而律就低着头站在他身边。 「咦,这怎么回事啊?」 「抱歉,他要我们在全员到齐之前不准出声。」 小柚子吐了吐舌头,对我道歉道。 「你们几个,大半夜偷偷跑到校园里来干什么?」 小柚子的声音立刻就被吾妻先生的质问掩盖掉了,同时他还继续用光束武器射我。非亲非故的大叔真是太可怕了。大概这已经属于女高中生的本能了吧,再加上现在是半夜,真的是不愿意见到同龄以外的人啊,更何况还是男人。这么说来曾经被学校嘱咐过好几次,说如果有东西忘在了学校,就打电话联系校工吾妻先生。当时觉得,他一直都住在学校啊,一定很辛苦吧。但和他的交集,也就仅止于此了。 「这个嘛,只是想研究一下ufo来着……」 我们这个部长虽然平时是那种德行,但是却格外看重长幼上下关系,对我们来说这属于常识。就像现在,他回答问题的声音小得就像蚊子一样。拜托了小岬,你可千万别在这种时候都对他怦然心动啊。 「总之,必须让你们的班主任好好教训你们一顿。」 「诶——!」 我象征性地叫了一声。叫是叫了,但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脑袋上戴着铝箔纸帽子,深更半夜闯进学校的学生,除了骂一顿之外你还能拿他们怎么办呢。总不能夸他们时尚感拔群,审美观出众吧?身为教育机构,真那么做的话才是大问题呢。 「请等一下。」 就在我点头认栽,想要离开屋顶的时候,律摆出比他姐姐还像个侦探的架势,叫住了校工。 「还有什么事?」 即使被吾妻先生盯着,他也面不改色。我本来差点以为他只是不想挨骂,试图求情,但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您为什么会知道部长他们在屋顶呢?」 「这还用问……因为你们吵吵闹闹的啊,都让我听见了。」 「同时还拿着手电筒,查看是否有人吗?」 看到律指着吾妻先生的手电筒,我才注意到。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律!」 听到我的声音,律点了点头。 「对,你察觉到的事情大概就是真相。我们看到的那道光,是吾妻先生的手电筒发出的光,照在部长他们戴的帽子上折射而成的产物。因为听到有声音,吾妻先生在地面上把光照向楼顶,然后经由铝箔纸帽子的褶皱形成漫反射,就变成了我们看到的那种密集的光斑。」 「咦?那委托人看到的ufo又是什么呢?当时我们又不在学校。还有在鞋箱那里看到的蓝光……」 「你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吾妻先生摆出一副拿我们很没辙的神情。确实,他想要如此发问的心情,我很理解,i see。说实话,除了部长之外,我们所有人都始终搞不懂状况。 「屋顶很危险的,赶快出去吧。」 「吾妻先生。」 即使如此,我们也必须把这乱七八糟的事情给搞清楚才行。所以我叫住了他。 「在昨天跟现在差不多的时间段,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还有用那把手电筒照过什么东西之类的……」 「23点……好像没什么事……啊,但是有个突然乘车到学校来的学生,我当时拿着手电筒去处理来着。话说,你到底想问什么?」 「呃,其实……大概昨天也有别的学生像我们一样,看到了铝箔反射出的什么东西,然后误以为那是ufo来着。」 「哈哈,怎么可能会有ufo呢!啊,但是……也许是那个?」 「咦?您想起什么事了吗?」 「当时那辆车的窗户内侧,似乎有隔热用的铝箔垫来着。车开走时用手电筒一照还闪闪发光的,一开始我还没搞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后来弄懂以后,心里想毕竟最近天气也变热了……总之就这么把这件事记住了。」 确实,这就说明了为什么会动。然后又因为被光照到,从远处来看可能真的就像是一大团光斑在移动吧,明白了。虽然明白了,但大概根本不想搞明白的部长一边「呜嘎——!」地呻吟着,一边抱住了自己的头。对此,还是当做没看见是最好的。 「真、真相竟然如此无趣……!我不承认!」 「那也行啊,你自己信一辈子去吧。」 小柚子补上了制胜的华丽一招。没关系,反正他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被打倒的,没错,绝对不会被打倒的…… 总、而、言、之。 「到头来,那辆车也只不过是学生来拿忘在教室的东西而已。昨天都已经很晚了,却一次来了两个人,所以记得很清楚。一个叫矶边,另一个叫矶上,连名字都这么像。」 「啊?矶上?」 小柚子突然发出了大吃一惊的声音。矶边是委托人的名字,但是矶上我们应该都不认识才对。 「怎么了,你认识?」 「好像,给我留情书的人就是叫这个名字……」 「什么嘛,原来那个家伙并没忘东西,而是来往鞋箱里塞情书的啊。哈哈哈,竟然还拜托家长开车过来,真是没出息的家伙。」 既然如此,鞋箱那里出现的光,应该就是那个来送情书的家伙拿着的手机之类东西吧?我们都来不及讨论出个结果,吾妻先生就已经把我们赶出了屋顶。 「都赶快回家吧,如果是为了社团活动而需要在夜里来学校的话,记得先获得老师的同意!」 「明白啦——」 「等等,但是……我是不会相信的!」 我们齐心协力,把仍在吵吵闹闹的部长抬了起来。哪怕是为了保住校内评分,也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比较好。嘿咻嘿咻。 小柚子、小岬和律似乎都几乎完全接受了这个结果,只有部长还在一个人嘀嘀咕咕,但不管拿出多少证据,他都肯定不会相信的吧,毕竟你没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小岬跑到附近的自贩机,买了饮料发给我们。 「呼……我的心还在砰砰跳呢。」 「是啊。」 我从她手里选了一瓶苹果汁,举到了嘴边。就在这时—— 『没想到会被错认成ufo……』 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准确来说,并不是声音。它并非通过鼓膜传递而来,而就像是某种意识直接回响在脑内一样。那根本就不是语言,而是形状像云朵一样的……一种感觉,一种思维,被直接丢到脑海里来。啊,这个……我懂了,是铝箔纸帽子接收到的心电感应讯息! 『今后用铝箔的时候还是再小心一点吧……』 「!」 在那一瞬间,铝箔发出的光就像是扩散到了整个大脑内部。包括部长在内,所有人都毫无反应,大家都在咕嘟咕嘟地喝饮料。但是,很明显,这是吾妻先生心里在想的事。 我回头望了望已经离了很远的校园深处,吾妻先生居住的那间板房,窗子正发出亮光。吾妻先生说当时发光的是隔热垫,但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怎么了?」 「呃……」 不知为什么,发不出任何声音。如果这顶铝箔纸帽子,真像律说的那样,是和太空船失散的宇宙人用来发送sos信号的装置呢?哪怕戴上铝箔纸帽子,人类也无法发送讯息,因为和宇宙人不在同一个频道上。也就是说,吾妻先生和我一样,是来自某颗星球的宇宙人。而且或许和母星的太空船失去了联系,流落到这个荒郊野岭般的星球,将铝箔纸缠在头顶,独自一人等待同胞前来接自己回家。 我连忙把铝箔纸帽子摘了下来,因为不想再继续偷听他心中的话语。手指抖个不停,把铝箔捏得沙沙作响。如果把这件事说出来,部长他们一定会兴高采烈地跑去盘问个清楚吧。不然是为了什么在深更半夜里,冒着挨骂的风险,专程跑到学校来啊。即使对我来说,这也是很自然的想法。 明明是这样,但却完全说不出话来。 「method-d2,你怎么了?」 小柚子显得很担心地望着我的脸。 「……我……」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很想哭。没什么理由,只是,内心深处有某种东西不停刺激着我的双眼。生活在地球,和地球人交朋友,对宇宙不抱有任何的期待,对母星method也丝毫不存在怀念之情的我,此刻却像是被他的心情给填得满满的。我能懂,突然之间就懂了,他心中有着强烈的孤独。无论多么被地球人所喜爱,交多少朋友,在再多人的陪伴下生活着,那种难以抹除的孤独始终裹覆着他的背脊。 「嗯?」 「没什么,只是在想,如果没选苹果汁,而选橙汁就好了……」 「咦,你想喝吗?」 我笑着搪塞了一下,结果小柚子立刻把律喝到一半的橙汁抢了过来,塞到我手里。然后律也马上就发起了火来。 「咦,没关系吗?」 「没事没事。」 「没事个头!那是我的吧,快还我!」 真正的笑容终于渐渐地从内心深处浮现而出,我举起橙汁喝了一口。我没办法揭穿吾妻先生的真实身份——这样的一种身为宇宙人的决心,过去从来都未曾想象过,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结果,并不是ufo,真是遗憾啊。」 我一边把橙汁还给律,一边说道。 「啥?我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 听了他的话,我强行摆出了一副笑容。这橙汁,好像有点苦啊——我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并给停在路边的自行车开了锁。 夜晚就像车轮一样转个不停,最终把我们送到早晨。到家以后,我连衣服都不想换,呆呆地眺望着远方的星空。明明窗缘如此狭窄,星星却离我是那样遥远,比起过去,看上去更加像是一幅画。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向着星星伸出自己的手了。 这片永无变化的星空,吾妻先生究竟已经仰望了多久呢?曾经在宇宙中飞行的人都知道,星空并非真实存在的。星星只会与你擦肩而过,银河也可以任意穿梭,他们只会在你头顶不停地旋转,根本无法描画出什么星座。我的故乡,和吾妻先生的故乡,都包含在里面。恍惚之中,有种心脏被掏出胸腔,吸入星空中的错觉。 我究竟是有多么单纯啊,只靠与 吾妻先生产生的共鸣,似乎就体会到了过去从未曾体会过的孤独。等到明天,我大概依然会觉得上学很开心,冰淇淋很好吃,没过多久也就把这种感觉给忘记了吧。 所以至少,我不想把吾妻先生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第二天,部长的亢奋状态收敛了不少,大张旗鼓地向我们汇报来自中国的ufo目击情报。我一边随便附和着,一边吃着头回尝试的香草味冰淇淋。过来听我们报告成果的委托人听说那并非ufo之后,貌似也松了一口气。至于头痛,似乎果然只是感冒而已,真的是病由心生。而且到今天似乎也已经痊愈了,万事解决,可喜可贺。幸亏他是那种已经领悟到平凡的日常生活才最为宝贵的孩子。少年,你是对的,真希望部长也能跟你学学。冰淇淋依然好吃,也依然硬得难以下口,就连便利店为什么还不换个店长之类的牢骚也都和平常一样。说起来,小柚子似乎把矶上君给甩了,说是现在还是觉得社团活动更开心,就给甩了。咦,开心吗?真的假的?还真能找得到乐趣吗?诶?所以以后还要做那样的事么……真麻烦啊……就这样,我内心五味陈杂。总之今天依然是晴天,依然稍显闷热。小岬还是那个对部长一往情深干劲十足的小岬,正在向部长报告说田径部的女生正在为心灵感应现象而烦恼。看来我们又不得不展开调查了。唉,你已经成了我唯一的安慰了啊——我一边在心里如此念叨着,一边把像岩石一样,cream成分为零的冰淇淋往嘴里塞。今天倒是没什么可调查的,回家之后就继续看星星好了。这样的生活,倒也蛮有青春的味道,不是吗? 第二章 涡森今日子对转学生不抱有期待。 相貌可爱的女生到处都有,学业突出的学生也到处都有,所以宇宙人也到处都有。其中包括我,也包括在我们高中就职的校工吾妻先生。你瞧,一所学校里都能有两个宇宙人,那就说明我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人就算要自命不凡,那也只能到初中二年级为止——这就是我身为一介女高中生的看法。(绝不是体验谈哦!) 校工吾妻先生是宇宙人,而且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不过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秘密已经被我知晓,所以我也必须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多管闲事地擅自闯进他的人生中去「吾妻先生,过得怎么样呀」这样嘘寒问暖,绝对禁止!最近无论在班里,还是在社团活动室,每每遇到什么人,都会心虚地怀疑:难不成你也是宇宙人? 吾妻先生似乎是漂流到地球,没法回到自己的星球去了。每每想到这一点,明知不合适,却总是情不自禁地产生想要帮帮他的想法。多么青涩啊,青春的颜色就像地球一样,似乎充满了自信一般,耀眼的蔚蓝。同时又那么自我中心,难以对他人的内心予以理解,多么肤浅的一段年华啊。blue spring。 好难过啊——听到小岬这么说,我们立刻提高了警惕,然后从纸碗里挖出一勺冰淇淋,问她:「要吃么?」结果小岬却像是完全没听见。连冰淇淋都不管用,这下严重了。只见她把额头紧贴在桌上,双马尾就像枯萎的柠檬草一样耷拉着。如果是草的话,不浇浇水可不行。 「是因为部长最近一直不来吧。」 这种情况下,揭穿真相往往都是最糟糕的选择。然而律却口无遮拦,一语道破小岬堕入黑暗面的根本原因。我和小柚子又惊又气,连忙扭过头看着他。 「律!」 「这种时候不要多嘴啦!」 「……如果我死了,变成幽灵的话,部长是不是就会来了呢……」 「你看看,小岬都开始说些无脑的胡话了!」 完全对部长产生了中暑症状,举止有失冷静的小岬,确实脑子有些不正常,所以律会在他那张蓝色夏威夷色的脸上写满「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生真恐怖啊」也是情有可原。即使如此我还是想替小岬说两句。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因为那个超自然邪教大魔王,整整一周,都没到这间被他那乖张异常的癖好打扮得光怪陆离的社团活动室来!一次!都没来! 「会不会是厌倦了?他不是那种会偷懒的人,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已经失去兴趣了吧。」 「律!什么叫厌倦了啊,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 「小柚子,不对啦。如果他真厌倦了超自然现象,那反而是好事啊!」 「咦,是吗?啊,真的耶!」 而当事人小岬完全无视我们的对话,开始微微地颤抖,就像即将要爆炸的微波炉一样(并没实际见过,妄想永远是十几岁少年少女的武器)。但你要冷静啊,小岬,部长厌倦了超自然现象,不也无所谓吗?甚至可以说,不是挺好的吗?再进一步说,把你对部长的恋情也早早结束掉不是也挺好的吗?小岬虽然是对超自然现象毫无兴趣的普通女高中生,但是每次遇到那些内心有点小孤独想要引人注目,声称「人家能听到心电感应啦~」的电波女,也不知是信以为真,还是期待着万中无一的可能性,总之小岬都会尝试把她们介绍给部长。(当然这类女生最后都因为部长太恶心而跑干净了,就像小学时班级里养的仓鼠一样跑得飞快。)如果部长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毫无特点的人,那就不知道该做什么来讨部长的欢心了,是吧! 「话说到底是怎么喜欢上部长的……总不可能是因为他喜欢超自然现象吧?」 「那当然不可能了……」 「那就别失落成这样了嘛!但是除此之外部长还有啥特征吗?还有啥值得喜欢的吗?」 「啊?」 一直以来,无论我们说多少部长的坏话,一直都满脸笑容欣然接受的小岬,这次终于板起了脸。 「因为部长除了恶心之外,就没有其它特点了嘛。」 「小柚子哪有资格这么说?明明都收到情书了,却还说不懂什么是爱,像个初中生一样,傻不傻啊。」 「啥?!但、但是部长这人,根本莫名其妙嘛……」 「不,从部长身上确实能够感受到魅力,这一点我是同意的。」 万万没想到,此时站出来帮腔的,居然是律。我和小柚子惊讶得双眼发直,像是两个异形怪兽闯进了社团活动室。这么说来,律唯有对部长才会表现出正常的低年级生该有的态度,我本以为那是出于某种超越了轻蔑的怜悯之情,看来并非如此。咦?难道是敬意?真的是敬意? 「你在说什么啊,律,该不会中暑了吧……」 「姐,在学生会他可是相当被器重的优质品啊。要不然的话,即使他和我都是学生会会员,也根本保不住这个社团的。」 在这空调不太管用的活动室里,律一边说,一边揪起自己的衬衫啪嗒啪嗒地扇动着。最近他开始和我们一起吃冰棒,还解释说这只是因为热,而并非是想跟我们做同样的事。当然从把学长称为优质品这一点上看来,他那唯我独尊的无敌力场依然健在。就是因为这样,三年级的女生才会说他可爱的,不知他心里清不清楚啊。不,大概是清楚的,并且在此基础上,打从心底里觉得这群人蠢透了吧。迷妹们,节哀顺变啊。 「被、被器重?部长吗?」 「理由简单明了,simple is best,他工作能力强啊。虽然学习成绩和运动能力都很普通,但越是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他越是能够以俯瞰的视角去冷静对待。虽说在我看来,他应该只是不想在那些事上消耗太多精力,所以才能精准迅速地把所有工作都摆平吧。」 「咦,那干脆别加入学生会不就行了吗?」 「言之有理,但是我听说,二年级的时候他和会长偶尔在同一个委员会工作过。当时会长不知道他有超自然现象这个爱好,只是看到他瞪着一双死鱼眼,以超乎常理的速度处理事务的样子,觉得这人很好用,就发动强权,硬是把他推到了学生会副会长的席位上。实际上,他有好几次把会长荒唐无稽的提案打理得井井有条,又或是通过细致入微的安排让委员会能够顺利合作,所以会长肯定是觉得捡到了宝吧……」 「真的吗,难以置信……」 「你爱信不信,但这都是事实。副会长越是把自己的热情投入到其它地方,在学生会时那双死鱼眼就会死得越严重,于是工作的速度也会变得更快,所以会长才会允许宇宙侦探部这种莫名其妙的社团继续存在下去的。我也一样,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才不会来帮忙成立这个社团呢。」 「律对部长可真是心软啊。」 「这叫做敬意。」 律这句话不知是真是假,总之点头同意的就只有小岬一个人。而就在这时,活动室外面传来了有人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声音。 「啊!是白上君的脚步声!」 小岬光凭这一点就猛地站起身来的举动着实不堪入目,也可以说,爱这个东西本身就足够不堪入目了。冷静,我们要冷静,虽然部长的到来实在令人难以冷静,但哪怕只能保持冷静0.1秒,也是好的。 「各位,出大事了!」 然后部长冲进了活动室,在跟我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一下子变得满脸通红,不知为何又缩回了门外。 「出什么事了,白上君?」 但是小岬的心情似乎恢复过来了,也变得有精神了,这样就好,这是我身为朋友的第一想法。当然这也是唯一的好事,剩下的就全是恶梦了。伴随着粘稠物移动时发出的那种效果音(当然是幻听 ),部长缓缓地走进了活动室。 「发现了一名可疑的转学生!」 没错,恶梦仍将继续。面对直接用可疑来修饰转学生的会长,我已经预感到接下来100%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所以只好暂且闭上双眼,默念南无三,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后抵抗了,南无三。 「转学生?我们班的那个吗?」 不知为何,小柚子还接过了话茬,地狱啊。说来也是,转学生这个名词,对悬疑爱好者来说也同样充满吸引力来着。转学这种制度为什么还不快点从这颗星球上消失掉啊。 「是啊,生田,就是这周一转学来的须磨同学。在高三这种备考时期转学,原本就已经够稀奇的了,但她可不仅如此。让我觉得可疑的是,她每一天都不知回到哪里去了!」 「啊?」 「到昨天为止,我连续四天在放学后都跟在她身后,既没有去别处闲逛,也没有被天上奇怪的光线吸引注意力,一直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她来着!但是她到最后一定会消失掉!地点就在我家附近,所以我对周边地理环境还是很熟悉的,即使如此还是会把她跟丢!所以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她一定是宇宙人,在半路上被传送到基地去了……」 目前令我们感到难以接受的,并不是转学生回家时会凭空消失,而是部长连续四天跟踪一名女生的疯狂行为。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单纯就是感到后悔,刚开始我们竟然还想着姑且先听听他要说什么,真的是太愚蠢了。 「白上君!那确实很可疑啊!」 与此同时,小岬那双被爱情彻底蒙蔽的双眼,在如此的冲击下也依然没有被重新擦亮。对此,我们体味到了一种近似于绝望的酸楚。(当然这绝不是那种水果般的酸甜,而仅仅是酸,大概还有那么一丝臭味,没错,食物腐败的臭味。) 「对吧?!所以今天就由我们一起来把她的巢穴揪出来如何啊!她今天应该还没回家才对!」 为什么? 对于这个简单的疑问,我恨不得打上一个甚至有可能对科学技术的发展产生重大影响的巨大问号。只不过摆在面前的谜题实在是被人类的黑暗面侵蚀得过于严重,让我几乎不敢去思考究竟应该对哪个领域的发展作出贡献才好。 「慢着!稍稍慢着!我有疑问……不对,我要抗议!」 这时,小柚子又一次站了出来。我在内心开始大声欢呼,而部长则做出了「你又要干嘛」的表情。 「怎么了生田,你有什么意见吗?」 「一个跟踪女高中生的变态,还好意思问我有什么意见,你这脑神经简直让我全身都因恐怖而开始发麻了!人家很明显是因为被你偷偷跟着,觉得恶心所以逃掉了而已吧!」 「什么!你可不要小看了我的跟踪技巧啊!」 「我是让你立刻停止这种行为好吗!」 然后不知为何,部长调整了一下站姿,又拨弄了一下刘海,然后说道: 「……你这明明是感情用事。」 啥?我们心想。如果「啥?」这句话拥有灵魂,看到世上竟有如此纯度100%的「啥?」也一定会开心得全身颤抖吧。总之我们现在的想法,就是如此真诚的,发自内心的一个——啥? 「哈?」 「哈?」 但是,因为体内「啥?」的密度太高,所以在它们变成话语涌上来的时候都被卡在喉咙里,最后只剩下一部分气体漏了出来,听起来蠢透了。 与此同时,律却是一言不发。教训我们时明明那么义正辞严,结果在我们需要他用同样的态度来对付会长时,他竟然不肯说话,太差劲了。 「你觉得恶心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但请你不要把这种想法硬塞给我行吗?你究竟希望我做出怎样的回应呢?除了『哦,是吗』之外,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换成是你,对于外界向你倾注的一切感情,难道就能够逐一予以答复吗?那样做只会让你成为一个毫无特色,平均水准的人。这样的人在进入社会求职时,是一定会失败的啊!」 这已经不止是恶心了。 「白上学长,女生们都快被你吓哭了。」 到了这个地步,律终于开口说话了。对部长这明明于天下于苍生都毫无裨益却又强大无比的精神力,我们已经无计可施,只能盼着幸存的学弟来帮忙处理了。但是,部长却依然盯着小柚子。 「律……但事情不是我挑起来的,都怪你姐姐无事生非。」 「我姐只不过是个17岁的小女生,满身是刺见谁咬谁是她的天性,还请你多多担待。」 「喂,律!你怎么说的像全都是我的错一样啊!」 律十分冷静,哪怕小柚子已经把双臂上上下下挥得像是要飞到天上去一样,他依然十分冷静。 「问题是,对于原本就丧失了道德准则的人,你就算怪他不遵守道德准则,也是毫无意义的嘛。你错就错在没能理解这一点,脑子太笨。」 「啥?!」 「在我看来……大概只要能证明那名转学生只是普通的转学生,也就姑且可以解决这次的道德问题纠纷了,所以应该合作才对。」 「但、但是,偷偷摸摸去调查别人的家庭住址这种事……我做不到,也不想去做啊。」 「不,只要你们正常地去和她交朋友,然后到她家玩不就行了吗。」 「啊!」 「啊!」 我和小柚子顿时犹如醍醐灌顶一般面面相觑。 转学生须磨同学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让人看了之后都会油然而生一种像诗人一样的感叹:啊,原来人的眼睛真的是用玻璃雕成的啊。除此之外,缠绕在她身上的一切色彩都格外稀薄,就好像所有的光线都始终反射于她的体内,全身上下不存在黑色,不存在能够吸收其余光线的部位,让她拥有一种超凡脱俗的透明感。这样一位极有可能一碰就碎的女孩子,确确实实成为了我们的同班同学。 「你们跟她连话都没说过么?」 律的语气之中掺杂着一丝鄙夷,而且在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时,基本上眼睛盯着的都是我。但是律啊,你是因为没亲眼见过那个转学生,所以才会说这种话。在她面前,你甚至不愿意用漂亮或可爱这种毫无内涵的形容词去描述她。偶尔在巴黎时装周之类地方,不是会见到那种让你觉得:「啊,从世界的标准上来看,这样的人就叫做美女吧……」的模特吗?把那种感觉再加以研磨,所剩下的更为纯粹精致的部分,就是看着须磨同学时,你心中浮现出的感觉。并不像小岬那样可爱,也和电视上的女演员都有区别,但是,要是以大自然、天空、宇宙、基因……和其它与之类似的东西为基准来评判的话,可以说她一定就是最美的存在了吧。从头发,到皮肤,到指甲,以致瞳孔,那是一种浑然天生的美。也就是说站在我这个宇宙人的角度上来看,她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美人」,把所有最好的素材拼凑在一起,就形成了她,很单纯,也很合理。 「和这种人说话,不会觉得可怕吗?」 我问小柚子——脸上写满天真烂漫,似乎无论跟任何人都能立刻结为勉强可以互相称为朋友的关系——的小柚子。 「嗯……应该说,她看上去总是一副不希望被别人打扰的样子。」 「啊,没错没错。」 小岬也在一旁跟着点了点头。 「倒不是那种不好相处的感觉,但看上去实在是太有知性了,懂吗?律,就是虽然没有你那种高得离谱的自尊心,但是从本质上,拥有一颗更加聪明的大脑的人,这种最可怕了。」 「你在说什么东西啊,姐?」 「也就是说律如果不是自尊心太强的话,应 该会更讨人喜欢。」 「再次不知道在说什么东西啦。」 总而言之,让律改正一下性格并变得更惹人喜欢然后讨个白富美的老婆并让小柚子也一起鸡犬升天的计划暂且就放到一旁,小岬、小柚子和我默默地皱起了眉头。女生有女生的规矩,才不像男生那样只要拿着个足球跑过去吼一声「来一起玩吧」就能变成朋友(这是我作为女生的偏见)那么简单呢。 「她好像一直都在读那种厚厚的硬皮书。」 「而且每天读的书都不一样,你们注意了没?」 「是不一样,上午和下午都不一样。」 看来我们三个都多多少少有观察过她。她坐的位置在最后一排靠窗户的座位,只有第一天有几个人跑去跟她搭话,但全都吃了闭门羹。思来想去,连我们都开始考虑会不会还是跟踪比较快。不行不行!这样我们就和部长没区别了! 「但是她读的好像是sf来着。」 这时,小岬突然小声说道。 「sf?」 「我看到封面上似乎画着火箭,所以应该是sf吧?」 「也就是说她喜欢宇宙?」 「究竟读的是什么书啊?」 「我想想……好想是个名字挺可爱的人写的书,看到的时候我还想,这人的名字就像电子音一样……」 我和小柚子刚想说听不懂什么意思,律抢先问道:「皮皮洛特·捷波特?」 「啊,就是这个!她读的就是这个人写的非常厚的书。律,你知道是什么内容吗?」 「不知道,但应该不是sf。好像校工看的也是这个人写的书吧。」 「嗯?」 校工就是吾妻先生,也就是潜入学校的那天晚上把我们逮住的人,只是个普通的大叔。虽然只是个普通大叔,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其实是个宇宙人,似乎在漂流到地球之后,一直没找到返回自己星球的办法。 「听老师说,他好像从星期一开始就一直无故旷工,但是也没在家,现在正在按照失踪处理。这件事目前还只有学生会知道,到了下周,应该就会通知全校了吧。」 「有、有这种事?怎么搞的啊,好可怕。」 「然后,警察觉得有可能是案件,所以就搜查了校工室。而当时校工室门口堆了很高的一摞书,全都是这个作者的作品。对吧,白上学长?」 与此同时,部长正在和往常一样,把nasa最新拍摄的宇宙照片贴在活动室的墙上。 「咦,是吗?」 贴在墙上的新照片有20张。对于他的夸张举动,我们早就已经习惯了,事到如今也没心情去阻止。但是,你为什么,一定要用普通的打印纸去打印这种几乎全黑的照片呢!搞得整张纸都皱皱巴巴的,漂亮的照片也变成了一大团墨渍,如果nasa的摄影师看到了,一定会哭出来吧。 「你不记得啦?本来我们想拿走当旧书卖掉来着,然后我看封面上画着火箭,就问这是不是学长喜欢的书来着。」 「哦……」部长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他这个人基本上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未来的——而且是非常难以确定的事情上,而对于过去的事,他既毫无责任感,也不会长期存放在记忆当中。 「这么说来,好像是有这回事。但是在我心目中,并不把他写的书看作是sf……这个人过去还在自我介绍栏里说要变成黑胶唱片在天上飞呢,看来他是更偏向于传说逸事的类型,而我则是更喜欢正统派的故事来着……」 「然后就在那个时候,警察过来告诉我们不要乱碰。」 比起这些事,我还是更加关心吾妻先生的失踪。因为他在地球上应该没有家庭也没有故乡,只能等着母星派人来接他回去才对。就算离开这里,他也没有任何可去之处……没错,除了母星以外。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不不不……」 确实,吾妻先生失踪于须磨同学转学而来的星期一,而且吾妻先生和须磨同学都有读同一个作者写的书,但那又怎样?即使须磨同学的长相再怎么超乎常人,那也是完全不相干的事。对于超自然现象,我们宇宙人可是比地球人还要多疑的。毕竟现实生活就是这么回事嘛,除了「冰淇淋,好吃」之外还有什么值得一提嘛。 「你怎么了?」 听到我在自言自语,小岬向我转过头来,双马尾也随着簌簌抖动。这谜一般的动感,根本比宇宙人还要不可思议嘛!让人莫名其妙地又提起精神来了!谢谢你,双马尾! 「啊,没什么,只是在想这样就更不知该跟她聊什么好了,我又不看书。」 而我就这么蒙混过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觉得吾妻先生很可怜,但总之不想把我的这些想法告诉别人,这是一种近似本能的决心。哪怕小岬已经知道我是宇宙人,而且还毫不介意地天天跟我一起去便利店买冰淇淋。 「在method-d2的星球上,没有人读书吗?」 「唔……我们那里不存在『虚构』这种概念。」 「那么,转学生也就不可能是宇宙人喽?」 「不,在别的星球就不一定了。总不可能只有地球人会读书吧,不然的话也太奇怪了。」 而只要我们聊到这类话题,律那家伙就一定会报以冰冷的目光。即使在经过了戴着铝箔纸帽子的那一夜,这一点也依然没有改变。 「姐,你们又来这套啊。」 「干嘛啊,律,你又要来找麻烦吗?」 「但是,这家伙明明是宇宙人,但是对其他宇宙人了解得也太少了吧。」 「唔唔……」 每次不管为什么而发生争论,小柚子总是会输给律,而且输得非常快,就像现在一样,小柚子已经接不上话了。 「宇宙人之间是极少发生交流的。」 所以,只好由我来找理由反驳。虽然听起来就像是在「人家就是宇宙人嘛!哼!哼!」地闹脾气一样,在内心深处其实我也想用华丽的无视技能来对付他的,但是那样一来不光是我,就连小柚子都要被律瞧不起了。我可是很会为朋友着想的。 「为什么?」 但是律依然态度冷峻。 「因为,即使其中一方想要积极交流,另一方也有可能根本察觉不到嘛。就算能察觉到,也只有极少数的星球愿意以友好的态度来回应。对方智力水准稍高就会发动侵略,智力水准低的话就抓起来解剖研究,基本上不外乎这两种情况。除非两边的智力水准都非常高,否则想要达成友好关系可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困难多了……」 「也就是说,你的星球智力水准并不算高?」 「……呃,也、也许是吧。虽然比这里要好一点,但现阶段,为了实现与宇宙人交流的目标,仍然需要进一步的探索。」 这时小岬把手机放在了桌上。她的手机上用发绳绑着一个比手机本身还大的毛绒玩具,从桌面垂下来摇啊摇的。感觉这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世界四大矛盾之一了。不过这不是重点。 「须磨同学好像在图书室呢。我用line打听了一下,有人说见到她了。」 「咦?她真的还在学校啊。这么说来,为什么部长会知道她还没有回家呢?」 我回头一看部长,发现他正在用烙铁不知在焊接什么东西,冒出一股白烟,还有铅融化的味道。啊,这肯定对身体不好——虽然都这么想,但是听了他接下来的话,大家立刻就顾不上这种小事了。 「啊,因为在她打开鞋箱的时候,我会收到一封邮件。我利用磁石,做了个鞋箱外侧拉门和内侧分开时,就会自动开启开关的装置……」 他为何能以如此冷静的神情来进行说明,恐怕是我们永远无法理解的难题。 「居然能做到不被她发现,也真不容易啊。」 「因为在她转学来的第一天,我就已经安装好了,所以就算看到,也只会觉得这是鞋箱上本来就存在的装置而已。gps装置也就快要完成了,到时候我打算安在她的书包上……」 不知为何,律显得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但是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无暇顾及这两个人了,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在会长做好gps装置之前,赶快把这桩事解决掉。 「那我们先去图书室看看。」 「啊,我也去!」 部长,你给我坐下——我们全身都冒出一股以这种思想形成的杀气。但是为了小岬,又不能把话说得太不留情面。 「不,学长还是在这里等着比较好。让女生们自己去聊,比较容易打成一片。」 「啊,是么……?」 「是的,这都是为了解开谜团。」 在律的神助攻之下,部长显得略有踟躇。虽然略有踟躇,但最终还是乖乖地坐下,重新握住了烙铁。 基本上,小岬的情报网是由对她心怀憧憬以及抱有莫名敬畏之情的男生们所构成,小岬只要提出问题,肯定就会有人予以回答。在他们看来,当面和小岬对话都可以算作是一种冒犯,所以在距离图书馆还有三分钟路程的时候,小岬发出了这样一个意义不明的感叹: 「我简直就像是地藏一样。」 「啊?地藏?」 「嗯,你看,我喜欢白上君的事情,不是几乎已经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嗯,毕竟是极具冲击性的新闻嘛。」 估计还不知道的就只有部长一个人了,就算知道了,由于小岬不是超自然现象,所以他肯定也会一转头就忘记了吧。 「所以他们对我的态度,已经不是想要得到些什么,而像是只要拜一拜,就算达成目的了一样。」 「哦……」 「确实,就算小岬被部长甩了,他们似乎也并没觉得自己可以趁虚而入的样子。」 小柚子又说了些欠考虑的话,于是我顿时感觉小岬的双马尾上似乎有电流涌过。恐怕是静电吧,虽然现在还是夏天。 「你什么意思?」 「啊……对不……」 「小柚子,你瞧不起少女漫画也就算了,但是不要连我的感情都瞧不起好吗?」 「才、才没有瞧不起呢!」 其实她这句话也可以算是对我说的,但看情况不对,我可耻地选择了沉默。 「所有的女孩子,总有一天都一定会恋爱的!小柚子只是还没到那个时候,所以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今后一定会遇到同样的事情啦。」 「啊?你说什么呢,小岬。」 「谁让你一直拿我当白痴看待,我都受够了啦!在内心的某个角落,小柚子肯定也一样希望被某个人爱着才对嘛!」 小柚子啊,大概是因为部长好久没来活动室,所以小岬的心理压力已经快要爆表了,沸点也跟着变低了吧。但是,小柚子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啥?你不要像演电视节目一样,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好不好!」 「啥?!」 「人人都有自己的个性,怀着不同的想法在生活,凭什么所有人都非要追求爱情不可啊!很烦的耶你知道吗!」 「那、那我喜欢白上君也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多嘴啦!」 呃……总之,然后小岬就先跑到图书室里去了。 图书室是一间跃层式建筑,摆着一排又一排非常高的书柜。一旁摆放了10把梯子用来拿摆在高处的书,因此发生过好多次意外事故。现在已经只允许图书管理员使用梯子,而且只把人气偏低的书摆在上层,所以没有人会频繁使用梯子。而转学生须磨同学现在就正站在禁止使用的梯子上,去拿最上面一排的书。小岬很想提醒她这样很危险,但是又不能大声说话,只好在下面比比划划,可是转学生眼中依然只有书的标题而已。梯子旁边是一大排厚厚的书,用我视力10.0的眼睛偷偷一看,果然全都是皮皮洛特·捷波特的作品。啊,原来不是从吾妻先生那里拿的,而是从图书馆借的啊,这样就放心了。嗯?为什么要放心呢? 就在我们想凑过去时,须磨同学就像是脚底打滑了一样,身子歪了一下,眼看就要摔下来。我和小柚子,还有小岬倒吸一口冷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却看到她在空中做了个前滚翻,然后轻盈地站到了地面上。 「有什么事吗?」 她用手指缓缓地梳理着遮在眼前的发丝,同时看着我们——不,总觉得她的双瞳盯着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啊……我们想和须磨同学做朋友……」 「那么,你们对朋友是如何定义的?」 「咦?定义?」 在把小柚子给问糊涂的同时,她依然没有把视线从我脸上移开,表情也毫无变化。一般,在看到对方跟自己话不投机的时候,为了避免让人难堪而把视线闪开才是人之常情,高中生之常情。但这并没发生,所以害我们有些怕怕的。另外,明显用手背比较快,但她却偏偏用手指将挡在面前的头发一点、一点地挪开的样子也相当诡异。 「像是朋友、couple这一类用来定义人际关系的词语,其应用范围通常极为宽泛。请问你们所说的朋友,具体是指怎样的一种关系呢?」 「这……」 为什么couple的发音异常标准呢?标准到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她大概说的是日语里的「情侣」,当然也没有心情继续追问下去。投降!说实话,此时我们已经放弃和她成为朋友的想法了(当然也完全不想成为couple)。之前远远观察时看到的那双彻冷彻静的眼瞳,现在就注视着自己,一时完全想不到该如何继续回答她的问题。 「你喜欢这个作者吗?」 所以我只好岔开话题,指着那本书问道。只见她浅茶色的瞳孔深处迸射出一丝光芒,同时微微地歪了一下头。如果我是邪恶的宇宙人,一定已经把她抓走当观赏用的宠物了。 「是的,你也看他的书吗?」 「啊,不……只是认识的人喜欢看他的书而已。」 「认识的人?」 「嗯,一个叫吾妻的校工……」 跟转学生说这种事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觉得有点后悔。但是—— 「我也认识他。」 她就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样,微微地笑了,然后向我伸出了手。 「在我的定义当中,朋友就是能够针对喜欢的事物互相分享情报,以及把作业拿出来给对方参考的人。如果这和你的定义相同的话,就让我们成为彼此的朋友吧。」 「啊,谢谢……顺便问一下,在你的定义中,招待对方到自己家里做客也算是朋友的一部分吗?」 「不算。」 说罢她又微微一笑,就像是把一切都看透了一样。怕怕哦。 「要问理由的话,那就是我不喜欢招待别人来自己家。」 「那这样呢!这样呢!今天我们请须磨同学到家里做客,然后周末我们再去须磨同学家怎么样?等价交换!」 即使如此小柚子依然不肯认输。这么说来,她也同样对神秘的转学生抱有兴趣来着。 「……我和你还没有成为朋友。」 须磨同学握着我的手回答道。 「咦,啊,那就交个朋友吧,我们的定义是一样的哦?」 「……但是,我跟你没有任何可以分享的东西。」 「但是,我也很爱读书哦!虽然全都是悬疑类的!」 「我对悬疑类小说不感兴趣。」 于是小柚子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说:「也对哦,读的全都是同一个人写的书。」 我也紧跟着歪了歪头。仔细想想,我其实并没跟她分享任何东西,也没读过那个叫皮皮洛特的人写的书,甚至没读过任何书。所以究竟是我的哪句话哪个行动,促使她来和我握手的?莫非是傲娇的最新表现手法? 「除了他的书,我都读不懂。」 说完,须磨同学的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涡森同学不看书,也是因为读不懂吗?」 这么说来,确实如此。 「嗯,是啊……」 「那我们果然一样。」 于是她再一次对我露出了笑容。但如果她是因为找到了同样不擅长现代文的偏科伙伴,进而诞生了某种共犯意识,那我可就头疼了。确实,在我的星球上不存在虚构和娱乐的概念,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不存在闲暇的概念,因此也不知该如何享乐。就算能搞懂登场角色的心情又有什么用呢,能填饱肚子吗?但是,这都是学习成绩不好的高中生经常使用的借口(星球之间的差异姑且不论),如果这就算共同点的话,那你和全班大多数人都可以做朋友了啊,须磨同学! 「但是我对须磨同学读的书很感兴趣!」 果然,小柚子又抓住救命稻草了,真是太顽强了。我和小岬都不太能适应女生之间的交流方式,但是对小柚子不屈不挠的精神,以及打从心底里想要与人交流的那种纯白无瑕的情感,我们都充满钦羡之情。须磨同学或许也被打动了,所以终于稍稍走近了几步,然后把手里的书递给了小柚子。 「皮皮洛特·捷波特的作品虽然都是以英语著成,但他本身的国籍以及性别一切不明。他最初在网络上断断续续地更新小说,渐渐受到了关注,然后直接出道成为了职业作家,因此没有任何人实际见到过他,这可以说是十分异常的情况……但就目前来看,这些应该都是他刻意为之,而这也是较为主流的观点。」 「嗯?哦……」 「其作品风格前卫,又兼具异常庞大的知识储备以及凌驾于知识之上的想象力。有人评论说,只有聚集一百名学者,才能够判断作品中所讲述的内容究竟是事实还是作者的想象。由于成书时使用的语言是英语,所以普遍认为英语是作者的母语。但也有一部分核心书迷认为之所以使用英语,仅仅是因为英语是世界上使用人数最多的语言而已……为了获取皮皮洛特的个人情报,甚至有书迷盼望着他犯下严重的罪行,然后由fbi通过邮箱地址来追查他的通讯记录。」 面对突然席卷而来的维基百科,我们的反应慢了一拍。但是在全身僵直的我和小柚子身后,小岬依然伸出了她的手。 「但是,为什么都放在最高的地方呢?」 因为躲在我们身后而免遭炮火洗礼的小岬,指着的是书柜的最上面一层。确实,摆在那个位置的书,一般每十年才会有人拿下来参考一次(而且还是老师)。 「是的,他的书迷数量并不多,但其中的许多人对皮皮洛特抱有非同小可的热情。皮皮洛特的著作目前已经被翻译为20种语言,据说每一种语言的译本都是由皮皮洛特亲自监修而成。而将所有翻译版本收集完整,也被视作成为皮皮洛特书迷的起点。」 「20种语言……?根本看不懂嘛。」 就是嘛。 「是的。但是,在人口较少的国家,读者数量也会相应减少,最后造成绝版。因此比起阅读,或许人们更看重的是收藏价值。而且……」 说到这里,须磨同学又一次凝视着我。 「皮皮洛特似乎也是一样,除了自己的作品以外,读不懂其他任何人写的书。」 「干嘛要跟我说这个……」 还有,为什么在对小岬和小柚子说话的时候,也总是时不时朝我的方向看啊。 「对了,那边的书柜上应该也有皮皮洛特的书来着……」 还不等我作出回应,须磨同学就跑到了其它书柜的后面。小柚子捧着那本又厚又重的书,先是用手擦了擦书皮上的灰,然后拿到柜台前,开始扫描贴在书上的条形码。看来她是真的打算借回家去把它读完了。真是个好孩子啊,小柚子……孙女,想要个这样的孙女! 而就在这时。 「姐!」 律突然冲进了图书室。虽然连我都听到图书管理员说「嘘!」的声音,但是律大概潜意识里真的认为自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存在,所以根本没意识到被提醒的是自己,大踏步地走到了刚刚办完借书手续的小柚子身边。 「转学生呢?还在吗?」 「咦?律,怎么了?」 「部长的装置有反应了,鞋箱上那个。」 我和小岬不由得看了看彼此充满困惑的脸。刚刚不是还在这里说话来着吗,关于某个陌生作家的维基百科一样的内容。 「但是刚刚她还在这里啊……」 然后,就在小柚子转过头来,而我和小岬跑去对面的书柜一探究竟时,紧跟在律身后的部长也喘着粗气跑进了图书室。我们当做没看见,走到书柜另一侧,发现转学生已经不见了踪影。 「咦,怎么不在?」 「姐,难道你们跟丢了?」 「这……但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哦?」 没等小柚子说完,律又跑开了。咦,我说,你该不会是要去跟踪吧!那可不行啊,和部长不一样,如果你做出这种事,可就没法当做玩笑来看待了啊! 「喂!等一等!律!」 律对我的声音毫无反应。看来他是想起了之前被我追上的事情,从他的背后能够感受到「想阻止我的话就追上来试试啊」的强烈意志。于是我们三个也赶紧从图书室跑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律!她都不认识你,这么追上去会吓到她的!」 「还不都怪你们被她给甩掉了!」 「对不起啦!你看,小柚子和小岬都追不上了。」 没几句话的工夫,她们已经被我们甩得远远的了。 「我才不管呢。副会长说了,她每天都会在走下校门前的坡道后,从便利店那个路口左拐。在那之后,似乎每次走的路都不一样……」 「咦?那肯定是因为部长每天都在后面跟踪吧?无论谁都会那么做啦。」 「也许吧……被他从身后追,连我都觉得有点可怕来着,但这都无所谓啦。而且,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刚搬家过来,所以想四处转转而已吧?眼下最重要的是在她到第一个路口之前,赶紧追上才行。」 所以我们来不及把室内鞋换掉就径直出了教学楼,一路跑到校门前。太阳刚刚开始西斜,已经有一半的天空被染成了红色,而须磨同学的小小身影正在向红色的方向移动,眼看就要被吞没在殷红的光芒之中,再也循不到其踪迹。眼前的这幅光景,莫名地让我想起了从宇宙空间中看到的火星。 「我姐她们实在太慢了,只能靠我们两个去追她了……话说,你这家伙跑得还真快啊。」 因体育全能而享誉全校的律,因为一直没能甩掉我而显得有些不满,真是自尊心过剩啊。但是以宇宙人的体能来讲,我这已经算是有所保留了——这件事要是被律知道了,他肯定又要闹脾气跑到别处去,所以还是不提罢了。 「喂,别那么称呼我,我可是学姐啊。」 「那叫涡森总行了吧。」 「……为什么毫无敬意啊。」 「啊,这又让我想起副会长了。」 他很明显想要岔开话 题,但我也无暇戳穿。就在说话的同时,我们还继续在跑,而且还不能让离得越来越近的须磨同学发现。我们渐渐放慢速度,注意不发出脚步声,一边在路旁的汽车后面躲着,一边偷偷地向她靠近。 「……部长又怎么了。」 「他之前说,涡森这个姓氏就像麦田怪圈一样,实在是太令人羡慕了,所以想入赘到你们家去。」 「?!……诶?难道部长一见到我就脸红就是因为……」 「哦……应该是吧?他那个人,肯定不会是因为普通的恋爱情感啦。」 啊,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口灌掉一整杯黑咖啡一样,苦涩的背后隐藏着浓郁的余香,至今为止累积起来的厌恶感瞬间得到了改善。 如果只是因为对这个姓氏的渴望而脸红的话,那还算可以接受。 除了入赘的想法实属病得不轻,其余都还算可以接受。 虽说他的人格变得更加值得怀疑,但总之,大概,可以接受。 嗯……小岬啊,真的,你还是醒醒吧。 在经过便利店门口之后,须磨同学嗖地一下转了个弯。我们知道拐过这里之后马上就是一个t字路口,所以不立刻跟上去的话,就要被甩掉了。 「律,你从左边追。」 说完,我飞身翻过砖墙,径直朝着右边的拐角跑去。现在已经看不到须磨同学的身影了,再加上要去的方向正好是东面,要小心别把自己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暴露给对方才行。 一边小心藏起影子一边沿路追踪,不久之后就被住宅区特有的狭窄小路、接二连三的拐角以及别样的气氛所包围。我看到须藤同学的背影掺杂其中,就像被打磨过的雪白石子一般,在昏暗的世界里发出氤氲的光。 潜意识里,我有种想要出声叫住她的冲动。就算一切顺利,知道了她家的地址,我原本也没打算告诉部长。再说就算知道她住在那里,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谜题来源于她自身,和她的家无关。至于部长说的传送门什么的,反正肯定只是跟踪的时候被她发现,然后被甩掉了吧。 一道又一道砖墙,在我的视线中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绿色的树木、砌了许多花坛的人家、狗的叫声。天色渐渐变暗,伴着咖喱的味道和乌鸦的叫声,一抹又一抹风景,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做咖喱的人真多啊,这已经是第四家了……这时我终于发现,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在不断重复。那片圆三色堇花坛,那只很会叫的杂种犬,似乎之前都已经见过。对了,一定是因为住宅区的结构太单调了吧,毕竟是由那家业界龙头的建筑公司批量生产的户型,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相同形状的房子。咦?这里好像之前,还有更之前也曾经来过一次似的……向左向右拐了不知多少个弯,最后终于丧失了方向感。天啊,难道这就是都市开发在民间洒下的阴影…… 「……不,不不不,果然不对劲,这里不对劲。」 因为,这咖喱,连续四家使用的都是同一个品牌的咖喱块,这可瞒不过我的鼻子。奇怪了,这是爪哇咖喱和地中海咖喱对半混制的咖喱,连续四家都一样,究竟最近是有多流行这种做法啊,难道是被雅虎智慧袋还是关西地方的美食节目给推荐过了吗。 然后我停下了脚步,同时不远处的须磨同学也停下了脚步。脚下的那片柏油路——原本漆黑的柏油路——发出了白色的光。须磨同学转过身来,在看到我的时候像是有些惊讶……然后微微地笑了。看着这个笑容,我的直觉对我说,这个人大概,不是地球人吧。会这么想仅仅是因为她的笑容很美,很对称。不包含任何暧昧的甜美,也没有哪怕一毫米的偏差,完完全全的对称。 然后,白色的光芒重组了我眼前所见的一切。须磨同学出现在我面前,远处不管怎么看都是一片完全空白的世界,然后在正中央,有四张半大小的榻榻米像木筏一样浮在半空中,上面摆着茶几、电热水壶、茶壶和茶杯。 「你一直跟着我吗?」 「咦……嗯,对不起。但是,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回事?」 「没什么好惊讶的吧,你不是也一样并非地球人吗?」 说罢,须磨同学面对面地看着我。用「讨厌啦,说什么呢,人家是地球人啦~」这样的话来装疯卖傻也怪麻烦的,真那么做的话估计也只会让自己多一段黑历史而已,所以还是算了吧。还有,我真的非常非常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须磨同学。 「但是,像这种事情我从没体验过嘛……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我沿着同样的路线走了四次。从空中看来,这条路线是长颈鹿的形状。」 「啊,就像纳斯卡线条一样?」 我心想,原来长颈鹿可以一笔画出来啊,然后为自己居然首先想到的是这种事而吃了一惊。但更令我吃惊的是,她露出了高兴的神情。 「啊,那可真是令人怀念。那里的蜂鸟是我祖父画的,他经常跟我讲起这件事……在我们的星球上,任何的交流、记录、密码,都是由绘画构成的。蜂鸟是祖父的签名,似乎是祖母画的相思伞的一部分。而这个房间的钥匙,就是画四次长颈鹿。因为你一直跟着我,所以也用身体画出了四次长颈鹿吧。」 「咦,所以我就进入了这里吗?」 「是啊,这里的钥匙在地球上也是能够生效的。但是这个星球上的人类执着于寻找最短路线,所以不擅长沿着同样的路线走许多次。」 「哦,你是说部长吗?」 「他呀……大概在走完第二次之后就开始尝试着抄近路,放弃继续跟踪了。」 须磨同学动作麻利地开始准备为我泡茶,然后把茶杯摔在地上,碎了。然后又拿来另一个茶杯倒满了茶,看着满溢而出的茶水,困惑地歪了歪头,接着就把茶杯摆在了我面前。 「我是头一次在其它星球上遇到宇宙人。」 「啊,呃……」 看着她总觉得怪可怜的,所以对于淌到茶几上的茶水,我也就不多计较了。 「那、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难道你以为不会被发现吗?」 是啊,我觉得自己还挺像个地球人的……真要说出来时,突然觉得还挺难为情。就像是被东京人问,你是关西出身吗?然后回答说,咦!还以为我标准语说得挺好的呢!的那种感觉。 「我是从蛇夫座来的。」 她对我的表情毫不介意,并继续介绍自己。 「难道是吾妻先生叫你来的?」 「是的。」 然后,须磨同学递给我一本皮皮洛特的书,应该是刚从图书室借的。 「他在这颗星球上自称吾妻修辅,不过真名识别号是ma-82。在289年前,他以个人名义前往宇宙旅行并就此失踪。原本被当做意外身亡处理,但5年前收到了他发出的讯息。当时他或许是已经厌倦了发送sos信号,也或许是对获救已不抱希望,所以在发出的电波中,一直在朗读这本皮皮洛特的著作。」 「这样你也肯来救他啊,要是我的话,肯定只会当成是奇怪的广播而已。」 「因为听起来完全不像是那样啊,」须磨同学笑了笑,「皮皮洛特一定也是出身于我们的星球吧。就好比地球人会对夕阳,对空无一人的公园,对咖喱的味道产生感怀之情,我们在他的朗读声中也体会到了类似的感情。虽然是话语,虽然是电波,但是却充满了对绘画的怀念之情。所以我们才决定去搭救发出电波的人。」 「所以吾妻先生才会突然失踪啊……你们本可以处理得再稳妥一点嘛。」 「呵呵,我们听说这颗星球上经常会发生失踪事件,所以一定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忘记吧。」 虽然她的笑容当中并不包含恶意,但我还是不由得心想:你们被嘲讽了哦,地球人。 但是,是这样啊,我算是松了一口气。吾妻先生回到母星去了,不用多想也知道这是件好事。哪怕现在他正处于浦岛太郎的状态,那也不关我什么事,总之只要知道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我也就松了一口气,真的太好了。 「看来你也很担心他啊。」 须磨同学就像是无所不知一般,对我说道。 「没有啦,怎么说呢,我只是不喜欢自己一个人承受吾妻先生的秘密而已。他一回去,我终于也一身轻松啦!」 「光是没告诉任何人,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你了。在异星生活,对你来说果然也很痛苦吗?」 我不太懂她这个问题的意思。毕竟,我是自己想要留在这个星球的,也许是因为年轻吧。不是也有很多去了东京就没再回到故乡的年轻人吗?在听了『棉花手绢』这首歌之后,会替歌词中的男人说话,觉得他的做法无可厚非,或许也是因为正处在十几岁这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年龄吧。在我的星球上既没有好吃的冰淇淋,也没有奇怪的电视节目和电子游戏,就连每天和小柚子小岬她们一起聊些毫无情报价值的废话这种事,也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我当然不愿意回去了。 「嗯?」 「ma-82说他非常痛苦。这里没有家人,文明程度和母星比起来也判若云泥,似乎有很多次,他都觉得哪怕漂流到荒无人烟的星球,暴尸野外,也比在这里生活要好。」 「但是我很喜欢地球来着……」 「是吗,那还真是难得。」 「话说,须磨同学……」 「krky-21。」 须磨同学说的似乎是她的真名。但是,对地球和母星之外的人名,我总觉得不大适应。毕竟说的是日语,所以名字肯定也是为了能在地球上用而特意翻译过的,那样不觉得很别扭吗?『弗兰德斯的狗』在明治时期,把主人公耐罗的名字翻译成了「清」,对这件事我超有共鸣。固有名词是最让人难以适应的,因为太没有规则性。 「……叫须磨同学不行吗?」 「可以。」 我端起倒得太满已经山洪泛滥的茶杯,喝了一小口。 「那个……须磨同学年轻吗?」 看上去倒像是同龄人。 「我不清楚你的年龄,但我的年龄与地球高中生的年龄相差甚远。换算为地球数字的话,自出生以来已有852年了。」 「哦……那比我大太多了,我还是高中生的年龄。」 「原来如此,也许是因此才能够适应的吧。但是ma-82也说过,孤独感会随着岁月的累积而加深,所以很难预料你将来会如何。在我看来,这就是生活在异星之人难以逃离的宿命。」 「但是我在这里又有朋友……冰淇淋又好吃……」 「你和他们从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嗯?呃……什么?」 就因为这句话,让我有点生气了,就像女高中生一样。不过我确实是女高中生,虽然并非地球人,但依然是女高中生,所以合情合理,嗯,我生气了。 「须磨同学和我又不是同一个星球出生的,所以对事物的感想也不一样,不要用你的感觉来衡量我。」 「但是只要你留在地球,那种感觉上的差异都将会永久不断地侵袭着你。」 「呃……啥?什么意思?」 「简单地解释的话,在我的星球上有人提出了这样一种假设:地球人之间,存在着『身为地球人而活着』这一巨大的共通之处,而正是因为有它的存在,艺术也才得以存在。虽然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尽相同,也拥有着不一样的过去,但是对于杰出的艺术品,大多数人都会产生心灵的震撼。提出假设的人认为,艺术所震撼的,就是这种存在于所有地球人根源里的共通之处。而你和我不存在那样的共通之处,因此可以预测,在地球上的生活今后一定会令我们感到痛苦。」 「但、但是……」 冰淇淋在我看来也一样好吃,小岬在我看来也一样可爱,小柚子在我看来也一样充满活力和欢乐。 「你所感受到的,只是与母星作比较时产生的新鲜感。就好比无法理解读书的乐趣,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说不定今后就能理解了啊。」 「艺术所带来的感觉,就连地球人本身都很难加以解释。哪怕你再怎么努力地去尝试理解,也没有任何根据可以证明你最终所感受到的东西与地球人相同。那种暧昧的感情,是在『大家都一样是人』的大前提下,才能够被他们心安理得地拿来与彼此分享。而对于并不包含在这个大前提之下的你而言,所感受到的不安一定会远远大于其它的一切感情。但是我也明白,现在对你说这些话并没有意义。」 我的手机正在振动,大概是某个人想要问我现在在哪里,有没有找到转学生吧。但是,我并没有接起电话。 「你之所以没有把ma-82,即吾妻修辅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想必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吧。或许那就是你表达寂寞的方式,在你心中的某个角落,一定隐藏着寂寞的感情,今后也会不断地肿胀扩散。这就是我所担心的事。」 「……这个嘛……」 我虽然只露出一丝苦笑,实际上却觉得格外愤怒。这么一来,我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柚子会那么生气了,说什么每个人都一定需要爱情,心中一定隐藏着寂寞,这确实令人火大,i see,i see。完全就是「你当是少女漫画吗!」的感觉。哪怕让一个背后的格子里塞满鲜花的帅哥跟我说「你一定很寂寞吧」这种自以为是的鬼话,也完全是侵犯人权嘛!我只想对着你背后的鲜花丢两万只蜜蜂你懂吗! 「700余年里,我一直在寻找四散在宇宙当中的同胞,一边搭救他们,一边继续旅行。你知道罗斯威尔飞碟坠毁事件吗?」 但是,看来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不悦。但算了,正好对这个新的话题,我也很感兴趣。有一张当时的人类捕获了宇宙人的照片,被部长贴在了活动室的门上。也许对他来说,那就相当于偶像的海报吧。 「就是那张很有名的照片吧,双手被地球人抓住的宇宙人……」 「是的,那是我的同胞。」 「啥?!」 「看来他当时并没有变身为地球人能够接受的外形,所以大概是意外坠落在罗斯威尔的吧。之所以到地球来,也是因为接收到了ma-82的sos信号。从ma-82那里掌握了这一情报后,我便为了解救这位同胞而留在了地球。」 「嗯?解救……?」 「据ma-82所说,同胞落到了名为nasa的美国某组织手中,至今应该仍被囚禁在那里。」 唔……越听越像是在鬼扯了!明明她是一脸严肃来的!明明眼前这张脸看上去十分严肃来的! 「等等,这情报难不成是从讲超自然现象的电视节目里看到的?」 「ma-82也说过情报并非100%可信,但是从照片上看来,那确实是我们的同胞。」 「是吗……那、那不是应该早点去美国才对么……」 为什么要转到我们学校来呢?在她转学来的第一天,吾妻先生不是就已经回母星去了吗?就算想体验高中生活,也该转去美国的高中才对吧?我明明满腹狐疑,她却微微地笑了。 「毕竟,nasa是美国数一数二难以入侵的地方。」 「这也是从电视节目上听说的吗?」 「确实是这样,但这是事实。」 「还、还真是这样啊……」 「另外,有关宇宙人的情报属于最高机密,即使在nasa内部,也只有少数几位职员了解情况,除此之外的知情者就仅剩美国总统了。综上所述,我准备了两套方法。」 然后,她装模作样地伸出了两根手指。 「其一,当选美国总统。其二,成为nasa职员。」 「?!」 「首先是美国总统,这个有点困难。」 「?!?!!!」 「因此我打算首先读完高中,然后去著名的高等学府东京大学攻读航空工程,接着去nasa,或者暂时去jaa就职。」 「这、这么坚实……!!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只想大声喊出来啊!这算啥?!这计划也太坚实了吧?!」 「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坚实的计划才是获得成功的最大保障。而且我们的寿命很长,这种程度的付出,根本算不上什么困难。」 总之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们星球的文明程度那么高,甚至可以随随便便跑到宇宙去旅行了,那就是因为这些人性格都太勤勉认真了,过于漫长的人生,让他们不懂得何为懒惰,如何去懒惰。 而对于她的决定,我也没必要做出任何评论。因为,那啥,对别人的未来构想评头论足,不是蛮失礼的吗?nasa,好地方啊,又不是完全不可能嘛。 「你、你加油。」 「谢谢,那你呢?要不要加入我的计划呢?」 但是她居然这样对我提议道。 「啊?」 「我之所以转入这所学校,就是因为发现了你,并且对你的将来感到担心。身为宇宙人的存在观一定会为你带来许多烦恼,与地球人之间产生的龃龉也最终会加剧你的孤独。我至今为止已经把许多的同胞带回了母星,其中没有一个人不曾受到孤独的烦扰。」 「呃……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喽?」 「是的。」 「但是,你一口咬定我是个孤独的人,让我觉得很不爽耶。」 「看来你真的很适应在地球上的生活。十几岁的地球人都不喜欢被人用平均值来衡量,这会伤害到他们的自尊心。」 「不对啦!我是真的很不爽啊!」 我装腔作势地拍桌表示抗议,但是须磨同学的表情依然纹丝不变。反正她心里肯定在想「当不愿意接受的事实被摆在眼前时,就容易产生愤怒情绪,这也是地球年轻人的显著特征」之类的吧!也许确实是这样啦,但你这种想法更加让我觉得不爽啦! 「……明白了,正巧今年夏天到秋天这几个月,也是高中生们为前途而烦恼的关键时期。」 「哦、嗯……突然又变成切身相关的问题了……」 「我是你的朋友,所以随时愿意为你的前途提供建议,你就把我刚才所说的当成是其中的一个选择吧。」 「呃,这个嘛……」 「这个星球的人似乎很喜欢尽量束缚自身的可能性。还仅仅是高中时期,就不得不做出足以左右人生的选择。等到中年时期,再想打入nasa的中枢部分就非常困难了。」 「不不不,即使从现在开始,也是非常困难的啊,你搞清楚没有?」 听了我的忠告,她笑着回答:「你真会开玩笑。」 看来就算骨子里是个认真的人,该难对付的时候依然很难对付啊。 但是我说,现在这算是什么情况啊。 我很想对她大喊「让我在这里一下子决定自己的人生是不可能的啦」,那才是一个女高中生该有的样子。但是一眨眼间,面前的美少女就突然消失了,留给我的就只有一排砖墙。啊,是那个住宅区吧,只是我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正朝着哪个方向。一片漆黑之中,只剩我的手机还在发出光亮。液晶画面上显示着律的名字,同时响起了电话铃声。 「喂?」 『你没事吧?!』 一接起来就听到律慌慌张张的声音,不禁觉得好笑。同时也能隐约听到小柚子、小岬和部长的声音,看来他们已经聚到一起了。 「对不起啦,其实是路上把手机丢了,一直在找。」 『真的假的?蠢不蠢啊。』 嘴上这样说,但同时似乎也因为得知我没有危险而长叹了一口气,让我觉得怪过意不去的。为什么不干脆告诉他们「转学生其实是宇宙人,而且正打算去nasa就职哦」算了呢?如果这真的是我内心的孤独感在作祟,那可真应该想办法解决一下才行了。我希望自己是和大家一样的人。(但是这也有点奇怪,在听到她说,像我这样的人都很寂寞的时候,明明很不开心来着。) 『话说,我们都在站前的西点店。』 「咦,是吗?抱歉,我马上去。话说小柚子和小岬和好了?」 『咦?她们吵架了吗?』 「啊?这个嘛……」 但是,我想要守住宇宙人的秘密,跟不愿意随便把朋友吵架的理由告诉别人,究竟有什么区别呢?这只是一种礼貌吧?但愿只是一种礼貌。 『啊,但是,在我跟你……跟涡森走散,并跟我姐她们汇合时,气氛似乎有点不太对劲,然后我姐就不知为什么在道歉了。』 「哦?」 就像这样,即使不跟任何人商量,也能靠自己去思考,然后解决问题。我就喜欢这样的朋友。 「再有五分钟应该就到了。」 『哦,是吗?』 或许我对小岬的感情也有点不太尊重吧。虽然我肯定不觉得部长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既然小岬喜欢他,那我也应该支持她才对,女生之间的友情不就是这样吗?所以在见到小岬后,我也必须道歉才行。同时就像不把律卷入到女生之间的争吵中一样,我也不会把她们卷入到宇宙人的事情里来。这不能算见外,也与什么寂寞无关,因为本来就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我是宇宙人,就跟我有点左撇子一样,并没有那么特别。而且我还有朋友,在放学后的西点店里,朋友们和学弟都在等着我,那么究竟还有什么好寂寞的呢? 美好的日常、青春、高中生活,让我在六月十日星期五的这个夜晚,内心充满了力量。 第三章 涡森今日子对运动会不抱有期待。 身边有同伴,其实也就意味着可以偷懒。不管是运动会,还是合唱比赛都一样。肯定会有人假装在唱却没发出声音,拔河的时候也不可能所有人都使出了全力。越多的人聚在一起做同一件事,自己的存在也就变得越不重要。这种惰性可谓全宇宙共通,宇宙人当中,一样会有人不肯唱歌,也有人拔河时出工不出力。所以说到底也是每个人自己的问题。 所以不喜欢就不要勉强——听她们跟我说起这个,已经是离开须磨同学的那个……神秘的家?空间?之后,在西点店待了半小时之后的事。部长说要回家看卫星电视台上播出的宇宙人特集之类的诡异节目于是就走了,律也拿出厚得吓死人又色彩感凝重的习题册,不知是在写作业还是自习,所以这里俨然已经变成了少女专属的空间。见到时机成熟,和好如初的小岬和小柚子就像事先演练过一样对我说出了上面那句话,而且还一脸严肃的样子。 「对method-d2来说,真的不无聊么?参加这社团活动真没问题么?」 「咦?什么意思?」 「呃,就是说啊……一开始不是因为我被恋爱冲昏了头,才强行把你们拉进来的嘛。刚才和小柚子聊了一下,我也开始反省了。」 即使看到我毫无头绪的模样,小岬似乎依然放不下心,先是一口气喝掉一大口冰咖啡,然后对我说。那里面一定放了好大一坨糖浆吧。 「我倒是还好啦,本来就喜欢侦探之类的东西,所以如果能做类似的事情就满足了。但是,method-d2却并不是这样吧?」 小柚子喝的是牛奶,似乎是为了长高一点。我会为你加油的哦,虽然这已经是第三杯了,但我是不会说三道四的哦。 「哦……还好吧。」 「我们本来觉得既然你是宇宙人,或许会喜欢这类活动来着。但仔细想想,不感兴趣的可能性也是很高的嘛。就像我是日本人,但一点也不喜欢和食一样。」 「嗯……」 严格来说,宇宙人指的是生活在宇宙中的生物,所以你们两个也是宇宙人哦——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我会想到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呢。 「总之,要是不喜欢的话,随时可以退出的哦。」 这是她们两个人的温柔,但奇怪的是,却让我觉得有点悲伤。我一勺又一勺地挖着自己点的芭菲,装出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实际上根本没有在认真思考。然后在挖到最底下的玉米片时,又主动提出该回家了。到最后也没说清楚是要继续还是要退出,我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搞不清楚。 接着就是13天后,已经到了六月末,我依然在考虑,社团活动也依然在继续。与此同时,也在考虑其它的事。比如,光靠性别啦血型啦这类可以写在个人档案里的东西,不可能看透一个人的内在,这就像餐桌礼仪一样理所当然。你无法只把人划分为两个种类,所以区区异星人和地球人的区别,也无法用来对一个人的本性作出判断。也就是说须磨同学和我并不是一回事——看上去很简单的事情,但我是相当认真的。 「涡森同学,不好了。」 自从在各种因缘巧合下造访了这位同班同学兼不可思议转学生的宇宙人·须磨同学的家,并被她邀请一起去实现「加入nasa」这一初中生级别的梦想之后,她似乎就把我当成了同伴,时不时地就会来找我说话。 「干嘛?」 「下雨了。」 须磨同学指着窗外说。没错,确实下雨了,但现在是六月啊,梅雨时节啊,有那么稀奇吗。难道她是想问我回家的时候该怎么办吗。 「……打伞不就行了吗?」 「啊,是啊。」 然后,毫不犹豫地就在教室里撑开了伞。那啥,就算你躲在伞下面直勾勾地看着我,我除了「咦?不是吧?」之外也没话可说啊。看吧,就算同样是异星人,要互相理解也没那么容易,明白了吗? 「须磨同学,怎么了啊?好可爱的伞啊~」 然后对这种情况,小柚子却说出了我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的温柔话语,让我打从心底里感叹道:啊,多好的孩子啊!我觉得须磨同学还是对小柚子稍稍敞开一下心扉比较好,完全没必要仅仅因为同是异星人,就对我如此执着嘛。因为这种理由跟我做朋友,我也不会觉得高兴。就和「你是女人,所以我喜欢你!」这样的告白一样无法接受。 「这是在赤石商店街一家叫幻想小街的店里买到的。」 「咦,原来那里有这么可爱的伞啊!啊,但还是不要在教室里打伞比较好哦!」 「为什么。」 「在法国,人们都说在屋子里打伞会招来不吉利的事情哦!」 「这里不是日本吗?」 干出在屋子里打伞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却还对他人话语中的不合理现象提出质疑的须磨同学,说归说,但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静静地收起了雨伞,然后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的雨丝。 「最近一直在下雨耶,不会影响到运动会吗?」 小柚子把双手撑在我桌上,然后像猫一样伸直了自己的身体,就差叫一声喵了。喜欢运动,但是又一点也不擅长的小柚子,同样也很喜欢运动会。两年前,在和小柚子的关系还没那么好的时候,我听说这件事后就觉得她一定是个好孩子,现在看来真是一点都没错。喜欢自己并不擅长的事情,一定也算是一种才能吧。 「话说,根本就不该在梅雨时节开运动会嘛!」 「但是去年和前年都是晴天来着,会不会有某个体育老师特别会吸引太阳啊。」 须磨同学在一边默默地听着我和小柚子的对话。至于小岬,在下课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先去活动室了,当然那是出于「想要尽量多争取一点和部长在一起的时间」这个乍看之下很有少女情怀的理由。所以我们为了照顾到她的一片苦心,也都会稍晚一点再到活动室去。谁叫我们心肠好。 「说到这个,须磨同学好像很擅长运动的样子。」 小柚子笑着对当初在图书室给我们表演了漂亮空翻的须磨同学说。就在这个瞬间,有人粗暴地推开了教室大门,站在门外的是本该早就跑去讴歌爱情的小岬。 「喂!」 「咦,怎么了?你不是去活动室了吗?」 「是去了啊!但是,然后……」 「嗯?」 小岬不断喘着粗气,像是飞奔回来的。顺便双马尾也显得有点蓬乱。 「不知为啥看到校长在活动室里!」 「啥?!」 「然后还跟我打招呼,说多有打扰了!」 「那你就算跑来找我们也没用啊?!谁知道是为啥啊!部长呢?」 反正一定是部长搞的鬼。小岬只是因为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看不清事实而已,但我和小柚子可是冷静得很。 「白上君还没来呢。」 「咦?那就是说,活动室里只有校长一个人?」 「嗯,我惨叫一声就逃回来了。」 光是打了一声招呼就把女高中生吓得一边尖叫一边逃掉,估计无论是内心如何坚强的大叔,都会遭受重创吧。 但确实,如果无视掉校长这一身份的话(虽说完全没有无视掉的必要),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个可疑人物。总不能让小岬一个人去应付他,所以我和小柚子只好也拿起书包,一起去社团活动室。须磨同学不知为什么也跟了过来,但是没人提出为什么要跟过来这种尖锐的问题。这么说来——我突然想到——小柚子和小岬都还不知道须磨同学是宇宙人的事。她们两个知道我是宇宙人,而且凭借女高中生独有的强大接受能力,并未对此产生什么疑问。所以就算把 须磨同学的事情告诉她们,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我不喜欢把其他人的事情拿去四处乱讲,尤其是须磨同学对我说「宇宙人一定会觉得寂寞,留在这里的话总有一天会产生孤立感(也就是像思春期一样的东西)」的这件事,归根结底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无关紧要的私事,不想特意扒出来跟朋友们分享。万一她们觉得「好可怜啊」的话,不是也怪难堪的吗?顶多能听她们说一两句「宇宙人好辛苦啊」之类的暖心话,然后又能怎样呢?综上所述,关于须磨同学的来历,完全没有必要让她们两个知道。 所以,她们目前只觉得须磨同学是个有点怪怪的女孩子。 「运动会是用来做什么的?」 「咦,你不知道什么是运动会吗?」 「查找的资料上说那是用体育运动来分出胜负的活动,所以是某种战争吗?」 订正一下,只觉得她是个相当怪怪的女孩子。 但是对于部长来说,她确实是值得关注的对象。关于她家的地址,我撒谎说是在地形很复杂的小区里,所以跟丢了。虽然部长绝不会因为这点小挫折就打退堂鼓,但毕竟他的兴趣范围很广泛,不能把所有时间都耗费在转学生身上。不久之前还一边嚷嚷着发现了不明飞行物一边追着从幼儿园飞出来的飞盘跑,结果撞上了电线杆,把额头磕出了血。 一边听小柚子给须磨同学一对一传授何为运动会,一边来到了活动室门前。听不到屋里传来任何声音,说明律也还没来。这该怎么办呢,如果校长是来要我们立刻废掉这个白痴一样的社团,那我们可是毫无反驳的余地和意愿啊,真的没关系吗,部长? 「打扰啦!」 就在我还在前思后想时,小柚子已经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大门。太勇猛了!但这是自己的社团活动室,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吧! 「啊,多有打扰了。」 确实就像小岬说的那样,校长老老实实地坐在活动室正中央的椅子上。原本校长只是开早会的时候用来远远瞻仰的存在,像现在这样规规矩矩地坐在学生的椅子上,看着就仅仅是个普通大叔而已。果然大叔就必须坐在老板椅上才像样啊,不如像少女漫画里的鲜花一样绑在背后随身携带如何啊? 「为什么校长先生会在这里……」 总而言之我就像群众代表一样如此问道。校长手上拿着一张纸,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部长之前像白痴一样四处分发的传单,上面好像还写着什么「如果遇到关于宇宙或超自然现象的难题,欢迎来宇宙侦探部求助!」 「啊,是这样的……」 「难道是看了那张传单……」 「啊,没错,正是如此!」 咦,校长先生,难道是来怒叱我们「不准随便乱发传单」的么?这么一来说不定部长也能变得老实一点了,啊!大人的力量实在太伟大了!等一下我马上把部长叫来给你骂! 「所以就来求助你们了!」 校长露出了花朵一般的笑容。这时,我对认为大人们都是笨蛋的不良少年们产生了强烈的共鸣,理解万岁,万岁。我也还是别再敬称他为校长先生了,决定了,这就是我今年的抱负了。 「……哈?」 然后,小岬比我更早发出了饱含鄙夷的声音。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双马尾少女,基本上对所有男性的态度都不太好,哪怕对方是有身份的人,该有的感情依然是藏不住的。但校长毫不在意,对于常年和思春期少年少女打交道的大人们来说,区区一个「哈?」比用石头把窗户都砸得稀巴烂要可爱多了。看来要想让他正视我们的反感情绪,也非要砸几个窗户不可了。 「咦?这传单是你们发的吧?」 校长不仅没生气,反而像是很困惑的样子,这让我该说什么好呢? 「嗯,但这是部长擅自发的……」 「哦,是白上君吗?那我就等他来了再说吧!」 这幅光景真的让我看到了现代社会结构的上限。由于部长同时也是学生会副会长,所以老师对他的看法基本上很乐天。换句话说,成年人全都是有点乐天的生物。也难怪不管叛逆期还是不良少年都起不到什么反抗作用,毕竟大人们脑子都缺根筋嘛。他们根本注意不到,不管一个变态在学生会表现得多么出色,也依然是个变态。 「没关系,我已经联系过他了。」 说着,小岬把手中的手机晃了晃。当真是行动迅速啊,虽然嘴上说「哈?」但如果是会让部长高兴的事,还是不会忘记报告。这样各位就能看出在她的脑海中,理性和爱情是处于一个怎样的互相钳制的状态了吧(专家的口吻)。紧接着小岬转过了头,大概是部长来了吧。 「让您久等了!」 你看我就说吧。部长流了些汗,明显是一路狂奔过来的。只是这并不会让我感慨是因为夏天快要到了的原因,而是觉得部长体内令人反感的成分变成汗水渗了出来。我知道这是自己的偏见,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嘛。 「哦,白上君,其实不用跑的嘛。」 「校长先生还在等着呢,当然要赶紧跑过来啦!」 我们完全无法想象在校长眼中,部长究竟是个如何优秀的学生,总之他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不停地点着头,并用同样真挚的目光望着部长。 「其实我今天有事要和你们商量。」 「好的,请随便讲吧。」 「明天的运动会,我希望能是个大晴天。」 「……什么?」 校长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团像破布一样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我们西赤石高中,每年六月份的第四个星期五都会举办运动会。」 「嗯,这个我也知道。」 「从建校开始,至今四十五年,每次运动会都是晴天。」 「喔!那肯定是宇宙人干的了!」 不,你这反应不太对吧,部长。 「哦……也许确实是这样。」 咦?是吗?校长?我很想立刻叫停一下,但是他们两个都是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呃……我们该如何是好?去买冰淇淋行吗? 「不过,其实能每次都是晴天的原因,大致上已经可以确定了,都是它的功劳。」 说着,校长把桌上的布团摊开来给我们看。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可能,大概,是个晴天娃娃。总之就是一块发黄的布,中央被绑出一块凸起的部分,下摆破了一大块。 「原来如此……超古代文明遗物么……」 喂,怎么看都只是一块普通的破布吧?大家都这么想,但没有人去提醒部长。要问原因的话,当然是因为校长那副严肃的神情所产生的压力,让大家产生了「莫非我们才是不正经的一方」这种错觉。但是,沉默绝不代表我们赞同部长的意见。至于部长本人,肯定是丝毫没有留意到我们的千头万绪,兀自像个探员一样,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拿起了那块布。 「虽然有些破损,不过这是个晴天娃娃。」 「喔,所以它是传说中的晴天娃娃喽!」 我心里已经觉得,是就是吧。不行,这样妥协下去很危险! 「是啊,也许确实是吧。它是在学校建成之后,第一届运动会之前的那天被做出来的。那一年运动会当天,正是台风直击赤石市的日子,所以有一位体育委员就做了这个,然后由初代校长挂在了校长室的窗外。」 「难道如此一来,第二天就放晴了?」 「是啊!那么大一片乌云,嘭地一下就消失了!所以作为纪念,它就一直都被保存在校长室里,每年运动会前一天都会被挂在窗前。于是,真的每一年都会变成晴天。」 雨云是 不可能嘭地一声消失掉的,不然的话可就成了大新闻了。热爱侦探小说的小柚子也是听得津津有味,貌似是把这件事当做一个谜题来看待了。当然,我也并不觉得是传说或超古代文明遗物那类东西。 「但是六月下旬正好是梅雨时节啊,这不太正常吧?」 「没什么不正常的,因为是宇宙人干的!」 虽然部长这么说,但没人当成一回事。但是须磨同学(为什么你还在啊)却突然举起手来。 「不好意思,如果是宇宙人做的,那么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呢?」 「啊!须磨同学!」 你到现在才注意到她啊,部长。 「是的,我正是须磨。」 「莫非你是想加入我们的社团吗?!」 「不,只是我还没有跟涡森同学、生田同学道别,所以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不,你只管回去就好,不用那么介意的……」 还有在须磨同学的心目中,小岬似乎还没被算在朋友当中,大概是因为在图书室的时候没有握手吧……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那么请问,动机呢?」 须磨同学似乎也这样想,于是再次如此向部长质问道。但是你有所不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之所以不会追问下去,是有正当理由的啊须磨同学。部长这人脑中,是不存在理性的,他只是希望那是宇宙人干的而已,所以就算你向他提出理论性的问题,也只会让他在自己的世界里陷得更深而已。 「动机一定是为了调查人类的运动能力!这所学校是被宇宙人选为调查对象了啊!」 这或许真的有可能,事实上确实也有宇宙人混在这所学校内部。但是就算要调查运动能力,也没必要这么多年都把运动会的日子弄成晴天吧? 「确实有这种情况发生。」 但是须磨同学毫不迟疑地如此回答道。如果我正在喝牛奶的话,估计现在已经喷校长一身了。 「咦?发生过吗?」 「没有没有,须磨同学只是说有可能啦!」 我试图强行蒙混过去,结果只见须磨同学露出一副「我并没这么说」的表情。明明都不肯坦白自己是宇宙人,干嘛还说那种容易引起怀疑的话啊。然后,只说了句「哦,是吗」就乖乖地被我给骗了的部长,你也很奇怪好吗。 「不过对于这个晴天娃娃会奏效的原因,其实我并不是十分在意。」 校长看到我们吵吵闹闹的样子,可能以为我们对这件事相当感兴趣,所以为了提醒我们关注重点,他发动了成年人专有的删繁就简技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嗯,您是希望今年的运动会也能赶上一个晴天吧。这和这个被撕坏一块的晴天娃娃有什么关系吗?」 「是啊!在清洗的时候弄坏了……」 「那真是太令人惋惜了。」 「毕竟已经45年了,我看它脏兮兮的,所以就……一个不小心。如果因此没能唤来晴天的话,我既对不起当初制作了它的那个学生,也对不起将它慎重地保管至今的历届校长呀。即使明白这样一个娃娃只能讨个吉利而已,但还是放心不下……所以不需要查明原因,只要到时候天能晴就足够了。」 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难题来着……但是,部长二话不说地回答「明白了!」的样子,让我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不,那不可能的,无论什么时候,问题更大的都绝对是部长。 「既然要查,不如直接找到当年给这个晴天娃娃注入宇宙能量的宇宙人,然后拜托他们给新的晴天娃娃也注入能量吧!」 「如果能那样就最好了。」 那样好吗?真的?我本想好好诘问一下校长,但也许他只是因为弄坏了晴天娃娃所以心里有点慌而已。在心态失常的状况下,成年人要花更多的时间来恢复冷静,这一点其实挺容易理解的。所以现在就让他自己先静一静吧。总而言之,只要祈求晴天就可以了吧,要不我们去神社? 「但是为什么要如此坚持呢?如果下雨的话,只要把运动会延后一天不就行了吗?」 就在这时,小柚子提了一个十分合理的问题。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她和部长才会总是针锋相对吧。 「不,这个嘛……」 「嗯?」 「明天不就是开放海滩的日子嘛,我已经和女儿约好星期六一起去海边玩了……」 我对校长的好感度瞬间跌到了负无限大。 由于部长毫无根据却干劲十足地拍了胸脯,校长也就心满意足地回去了,然而须磨同学却依然站在一旁。特意赶她回去也不太合适,再说现在也没空照顾她。这次和过去不太一样,不光是要把部长哄好,还一定要让第二天变成晴天才行。咦?一定要吗?就算下了雨,也只有校长会被女儿「讨厌啦爸爸!不是说好要去海边玩吗!」这样训斥而已。大概也是因为只会造成这点损失,校长才会来拜托这种可疑的社团吧。(不然的话我真的要怀疑市教委是否脑子有问题了。) 「首先得把这个晴天娃娃身上的谜查清楚才行……」 至于部长的脑子,事到如今已经不用怀疑了,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肯定有问题。桌上那团东西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一团破布而已,如果你期待着「仔细一看发现是用我星球上的纤维做成的!」这种超展开,那就真的想多了。它看上去完全没有类似的感觉,简直就像是一直被塞在五岁小孩的玩具箱里一样。 而部长对包括我在内所有人内心的五味陈杂毫不在意,自顾自地抓起晴天娃娃并扯断了绑在中央部分的线。摊开一看,里面有个被揉成了一团的手帕状的东西,应该是用来填充晴天娃娃的头部吧。 「只是普通的手帕啊。」 「本来就只是个普通的晴天娃娃而已啦。」 我和小柚子的对话一点也没有传进部长的耳朵。目前他正把整块布摊开,一本正经地盯着看。其实我们也在看啦,但是除了一行写着「欢迎来到赤石市」的蓝色小字以外,就只有小小的乌贼和章鱼画在上面而已。赤石市生产海鲜,其中乌贼和章鱼尤负盛名,大概这块手帕是某种纪念品吧。 「是乌贼啊。」 「还有章鱼呢。」 我和小柚子漫不经心的对话part 2。但是部长却兴奋地叫道: 「乌贼!!!」 「哇,吓了一跳。」 「还有章鱼呢!」 小柚子也不知为何如此强调着。 「你们看见了吗,有乌贼啊。」 「嗯?嗯,所以呢……难道部长不光喜欢超自然现象,还喜欢乌贼么?」 「不,作为食物来讲我不喜欢,难以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吃得下去。」 「哦,是么。」 小柚子这打从心底里无所谓的态度!明明是自己问的,却显得丝毫不在乎!你真是我们的希望啊! 「但是生田,乌贼可是很了不起的啊!」 「啥?」 但部长当然是完全没受影响,生命力大概达到了和蟑螂差不多的等级,隐隐能够感觉到即使死了也要把精神留在这个世界的强大执念。 「你听好哦?」 「我不听。」 「有一种说法是,乌贼其实是来自宇宙的侦察机。乌贼这种生物,适应环境的能力堪比蟑螂,不管是在深海还是酷寒地带,乌贼都能够存活。不仅如此,乌贼明明视力极佳,但却不存在用来处理视觉情报的大脑。这证明乌贼看到的景象,并没有传送给它自己,而是传送给了另一个地方的母体!」 「哦……」 「也就是说,每一年的晴天 都是乌贼宇宙人在搞鬼……!好,大家一起去钓乌贼吧!」 「啥?!」 「啥?!」 「好!」 只有小岬一人表示赞同。 「既然乌贼是侦察机,那么只要活捉一只乌贼,然后拜托它让明天放晴就行啦!」 「莫名其妙。」 小柚子再次杠上了部长。看来不仅是对校长,对同龄人更是不依不饶,这是好事。 「为什么啊?!这都听不懂?!你是笨蛋吗?」 「白上君,离这里最近的垂钓场,乘巴士只要十分钟就能到了。」 「小岬!你不要突然在一旁推波助澜啦!你们该不会真的要去吧!现在可是在下雨啊!」 我一把抓住小岬的脑袋,把她的脸扭到了窗户的方向。外面雨下得正欢,虽然算不上大雨,但雨依然是雨,嗯……这种天气里连回家都嫌麻烦。也是因此,今天连冰淇淋都没买。 「只要买雨衣就行了嘛。还有,下雨的时候其实更适合钓鱼哦,因为这种时候鱼更不容易注意到我们。」 「不不,才不是这么回事吧!去钓鱼又能有什么用啊!」 再说,我们这些女生根本就不喜欢钓鱼,也从没钓过鱼。千辛万苦去抓那种滑溜溜的生物,究竟有什么好开心的?但与我相反,小岬+爱情=盲目,估计还觉得「钓鱼?好棒啊!就像约会一样!」来的吧……唉,糟透了。小柚子好像也死了心,打电话把何止钓鱼,估计连潜水都不在话下的律给叫了过来。为什么非要在这种下雨天跑到海边去不可啊……自从叫我不要太勉强之后,小岬似乎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我也越来越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要陪她们一起干这种蠢事了。 但事已至此,我也没法突然说「我要退出啦」然后夺门而逃。从气氛上,从情势上,我们都难逃一起去冒雨钓鱼的宿命。须磨同学依然跟着,小柚子依然在冲着部长发脾气,小岬依然被夹在中间打圆场。唉,算了,赶紧钓个乌贼然后回家吧。反正原本就不打算认真对待运动会,所以哪怕被雨浇得着了凉,也都无所谓了,破罐破摔吧。 「乌贼真的是宇宙人吗?」 我们离开活动室,去便利店买了雨衣。巴士站正好就在便利店门口,我们就打算从那里出发。趁大家在柜台结账的时候,我拽了一下须磨同学的胳膊,小声地问了句。(顺带一提,须磨同学把五十日元的硬币都用线串在一起,然后把中央没开洞的硬币全都丢进了募捐箱。看上去莫名其妙,但似乎对她来说,那是最有效率的携带零钱的方式。) 「不知道。」 「咦,真的?」 我还以为只要问须磨同学,任何事都能搞明白呢。 「真的。白上同学提出的假设确实有一定可能性,就像这个星球上的信鸽一样,使用生物来获取情报是可以成立的手段。」 「但是,信鸽是不会飞到宇宙去的……」 「咦,是这样吗?」 须磨同学该不会只是个笨蛋吧……不不,我知道她只是太较真了而已,但这么下去,肯定会露馅的。 「但就算是那样,又为什么会导致晴天呢?」 「我觉得两者之间应该没有关系……大概只是偶然吧?」 「咦,偶然?再怎么偶然,也不可能连续45年都晴天吧?」 虽说我也不认为是宇宙人「哔哔哔哔」地动了动手脚,乌云就被赶走了,但总该是有原因的吧?如果真是偶然那反而更奇怪了不是吗?但是,须磨同学也只是叹着气摇了摇头。难道我们平时像是哄小孩一样说「好好好是超自然现象总行了吧」的时候,部长的心情就是我现在这样吗?不,部长肯定不会像我这样不甘心,他应该根本就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他,或是否相信他。 「干什么呢?」 就在我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对部长稍稍献上点敬意的时候,律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看来他总算是追上了我们。回头一看,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带着有别于周遭事物的一丝透明感站在那里,仿佛是在有意无意地强调自己有多么清丽一般。 「啊,没什么……」 我有点含糊其辞,毕竟须磨同学的身份还是个秘密呢。 「话说,这家伙是要入部么?」 律也没打算对我的态度进行深究,指着须磨同学问道。提醒各位一下,他是我们的学弟,而且说话毫无敬意。逆反期。 「咦?不啊,只是跟着一起来而已……」 「那她也是宇宙人么?」 总觉得,律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莫非是讨厌须磨同学吗?即使面对须磨同学这充满压迫感的美貌,他似乎也毫不在意。 「咦,没有,她不是。」 「……看你这反应,这个转学生恐怕也像你一样,称自己是宇宙人喽?」 虽然她没说过,但确实让我知道了。不过这跟律也没关系吧? 「怎么了,律,你也太话里带刺了吧?之前不是还乖乖叫我涡森来着吗?」 「……谁让你明明是个笨蛋,还总想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的。」 律撇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跑到聚在柜台前的部长他们身边去了。咦,这家伙究竟怎么了啊。那天跑去追须磨同学,回来之后装模作样地说「跟丢了哎嘿嘿~」的时候,难道虽然骗过了小岬和小柚子,却没能骗过律?其实我懂,像他这种现实主义者,肯定不会真心怀疑转学生也是宇宙人的,但有可能觉得我隐瞒了一个与之差不多重要的大秘密吧。嗯……是啊,那也难怪他会不高兴。 但就算是这样,也轮不到我来把须磨同学的身份给抖出去。这就像小岬和小柚子也没四处宣传我是宇宙人一样,都属于基本礼仪的范畴吧。 「说起来我都还没问过呢,须磨同学是宇宙人这件事,属于机密情报么?」 不过,姑且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与此同时,大概内心暗暗期待着她会回答我说告诉别人也没关系。 「是啊,这个星球的人对类似的事情没有什么免疫能力,所以还是请你保密吧。」 「哦,也是啊……」 「我反而想问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是宇宙人的事情告诉朋友呢?」 「嗯?」 或许对于宇宙人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疑问。在确认地球人是值得信任的物种之前,尽量保持谨慎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事关自己的性命,有时甚至攸关母星的存亡。但是在她问我之前,我却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么说来,是为什么来着? 「这个……因为是朋友……吧……?」 「你不觉得这么做太草率了吗?」 没有啦——我差一点就如此回答,但是,却解释不清楚具体的理由。就在我忙着组织言语的时候,巴士已经驶入了站台。 透明的雨点啪嗒啪嗒地拍打在车窗上,雨声被笼罩在一层斑驳感之中,反而更加让人感到宁静安逸。车上没有整片的空座位,所以小柚子、小岬和部长坐在前面,剩下的人都坐在最后排的位子上。须磨同学坐在我的右侧,趴在窗户上望着外面的风景。坐在左侧的律则始终一言不发地摆弄着手机。前面的部长和小柚子还在争论不休,但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律,你能不能不要一副不爽的样子?」 学弟的态度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我不得不摆起了学姐的架子。 「我才没有呢。」 律正不停地敲着手机的home键,很明显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 「怎么啦?是须磨同学的事吗?」 「我说你啊,哪怕真是宇宙人,但也依然是个笨蛋啊。」 「啊?」 巴士始终向南行驶,沿途也几乎都是下坡,所以我们的身体经常离开靠背,不停地前后摇摆。须磨同学似乎不打算加入我们的对话,纯粹像个乌贼一样默默观察着窗外的情形。 「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是无所谓啦,但要想靠自己解决所有事情,你的水平还不够吧。我就是想提醒你,别把这一点给忘了。」 「话、话是这么说啦……」 「宇宙人的问题找地球人商量是没有用的。」 这声音是从须磨同学的方向传过来的。虽然她依然盯着窗外,但果然还是听得到我们在说什么。 「啊?」 「对于没经历过宇宙飞行的地球人来说,想要理解宇宙人面对的问题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认为,涡森同学的问题就算找你商量,也是无法解决的。」 说到这里须磨同学终于转过头来,笔直地看着律。 「……」 「须磨同学,你说过头了啦。」 然而为时已晚。 「哈——……那为什么这家伙还要跟我姐她们坦白自己是宇宙人啊,从那时候起,不就已经做错了吗。」 律显得失望透顶的样子,然后站起身来走到驾驶席附近抓住了吊环,看来是想告诉我们,他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了。嗯,也难怪,我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他真是没耐心啊。」 然而须磨同学依然冷静至极。 「不,是你说得太过分了啦,须磨同学……」 「我明白。但如果不这样说的话,直到你揭露秘密为止,他都不会接受我的存在。」 须磨同学的这种态度并不是宇宙人共通的特性,而一定只属于她的母星吧。但是,也有可能仅仅是她个人的性格,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不走运。须磨同学曾跟我说「和地球人相处再融洽也总会遇到瓶颈」,但在我看来,须磨同学比律还要难以沟通。 「涡森同学应该多注意一下自己身为宇宙人的立场。」 须磨同学的话似乎无懈可击,我都来不及做出反驳,就听到停车铃声响起,部长在叫我们准备下车,看来下一站就是目的地了。 由于下雨,防波堤上一个人都没有。部长跑到附近的人家里,不知说了些什么好话,最终借到了两套垂钓用具。而我们这几个不会钓鱼的女生当然就只能在部长和律身后看着而已。 远处的海面在雨幕中显得十分昏暗,放眼望去,海水显得比平时更加漆黑阴沉。本来我对在这种地方能否钓到乌贼都充满疑问,但部长一口咬定乌贼无论在哪里都能钓到,所以才是宇宙人……简直搞不懂他什么逻辑。再说,宇宙人为什么要放侦察机到地球来啊。都说是为侵略做准备,但就算是那样,乌贼也太多了吧?它们干脆都在这里繁衍生息了嘛,究竟要收集多少情报才够啊!难道我有说错什么吗。 「说不定是晴天娃娃在接收乌贼们收集的情报呢。」 「啊?」 「因为它只在运动会那天被挂出来,所以为了避免电波受到雨水干扰,就用宇宙人能量让那天放晴……嗯!有可能!」 听了部长的猜测,我开始怀疑把宝贵的青春用在这种事情上是否合适。而就在这时,从律那边传来了欢呼声,然后小柚子开始大声地叫我们过去。 「乌贼!钓到乌贼了!」 「咦,真的吗?!」 部长立刻把鱼竿丢到一边,像蜘蛛一样啪嗒啪嗒地冲了过去,然后猛地把脸扎进了桶里开始大吼大叫。真可怕。 「你好呀,宇宙人!」 在场的人已经不会为这点小事而惊讶了。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们把明天变成晴天吗?!!」 从部长的脑袋和桶的缝隙里,只见有个红油油的乌贼在游来游去,而且并没听到「ok!包在我身上吧!」之类的答复(真听到了也是件麻烦事)。 「……大概对方是不会回答的那类宇宙人吧。」 「那算哪门子的种类啊。」 伴随着小柚子冷静的指摘,部长把脸从桶里抽出来,然后抬头仰望着天空。至于雨,当然依旧在下。说起来,明天好像是开放海滩的日子来着?雨下这么大,估计会很冷清吧…… 「每年都是在这个时候开放海滩吗?」 「好像是吧,每年都一定是在六月的第四个星期五。」 「那不是和运动会一样吗?」 「嗯,是啊。」 律正拿着那个晴天娃娃,时而浸在海水里,时而碰碰桶里的乌贼。虽然不知道他对部长那个「晴天娃娃是电波接收装置」的猜想究竟信了几分,但至少表情相当认真。 「那、那是什么!」 这时,部长指着远处的海面喊道。只见在乌云和海面之间的那片昏暗的空隙里,不计其数的黑影正在攒动。 我看到了——毕竟是宇宙人,而且视力有10.0,所以看到了——那是一大群乌贼,正朝着海面坠落。部长也从律手中接过小型望远镜,观察着这幅光景。 「是乌贼!」 在喊完这句之后,不知为何紧接着就说「什么嘛,只是在飞而已啊……」并且没了兴致。 「咦?这可是超自然现象啊!不值得兴奋吗?!」 「宇宙人会飞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有什么好奇怪的!而且乌贼会飞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它们可跟飞鱼有得一拼呢!」 就在他闹这种莫名其妙的脾气时,乌贼依然源源不断地被倾倒在海里。 这很明显不是跳跃力的问题,也许用小型望远镜无法很好地把握距离感吧。总之看上去,乌贼很明显是从云层中掉下来的,这和飞鱼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当然实际位置也有可能比云层高很多,总之绝对非同小可。 「现在更要紧的是钓到乌贼,然后拜托它们让天放晴。」 「为什么啊!这可是生命的奥妙啊!你倒是看啊!」 小柚子也开始用莫名其妙的说法来催促部长,大概现在的状况让她也感到很困惑吧。怎么办啊,眼前发生的明显是超自然现象,结果部长竟然没有注意到。 「生命的奥妙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然后部长终于开始怒吼了。 「生田,你对我们宇宙侦探部的活动理念根本一无所知!」 「那种东西除了你以外,根本没人知道好吗!」 「那你现在就给我听着!我们是通过追寻宇宙人、幽灵之类不真实的事物,来满足情感诉求的社团!对生命这种理所当然的东西,我根本一点都不感兴趣!!」 怎么说呢,听他讲得如此斩钉截铁,我真的差一点就要被说服了。我开始怀疑,会不会部长即使亲眼看到超自然现象,也并不会太兴奋呢?会不会必须是不知道是否实际存在的东西,才能打动他呢?天啊,这人是有多难伺候啊。还有,对于他这段激情澎湃的演讲,小岬听得满脸陶醉。或许她迷上的,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精神力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估计是永远不可能清醒过来了……简直令人绝望…… 同时,律正死死地盯着我。见我注意到他,便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问道: 「那是什么东西?」 「呃,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可没瞒着你们哦?!真的没……」 「我也没怀疑你啦。但也太奇怪了吧,那可是从云层里掉下来的啊。」 「说不定真的是从宇宙里来的乌贼……?」 「啊?」 「就是……部长不是也说过乌贼是侦察机吗?但是乌贼又没办法到陆地上来,所以要想观察人类,就只能到海滨浴场去了。因此,它们才会在海滩开放前夕到地球 来。」 「你说的话跟白上学长基本没区别了……」 「烦死了啦!除了妄想之外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嘛!话说,难道你实际上也把部长当笑话来看待?」 「没有,我只是不相信超自然现象而已……但是现在已经亲眼看到乌贼从天上掉下来了,所以你说的话也并非妄想,而是合理的假设,我不会一味否认的。」 「……?」 律把视线稍稍从我身上挪开了一点。看得出来,他是在以他的方式来给我找台阶下。这个瞬间,我突然很想对须磨同学说,你错了。小柚子和小岬从来没有怀疑过我说的话,即使是律,现在也认真地在倾听我的想法。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觉得仅仅因为我是宇宙人,所以求助于地球人就一定是徒劳的。然后,我想,也正是因为如此—— 「律,对不起,有好多事都没有告诉你们。」 我很自然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啊?」 「其实我并没有打算什么都靠自己一个人解决。有些事情,正因为知道随时都可以找你们帮忙,所以我才有先自己去试试看的勇气。」 我想,之所以会向小柚子她们坦白自己是宇宙人,真的仅仅因为我们是朋友,如此而已。随时都可以去依靠她们,所以我才敢于靠自己的力量前进。可能看上去像是一种软弱,但也正是因为拥有了解我身份的朋友,我才能够始终坦然地面对宇宙人这一身份。我虽不希望人们用我宇宙人的身份来定义我的全部,但也不愿意忘记自己是宇宙人这个事实。因为朋友们知道我是宇宙人,因为随时可以与朋友分享我的苦恼,所以我才能够肯定我自身的存在。 「知道了……但不要太勉强自己。」 「是啊。」 「等到无计可施,才来找我们帮忙的话,我们也救不了你。」 隔着雨帘听到律和往常一样居高临下的口吻,我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其实我也是宇宙人。」 就在这时,须磨同学的声音从离我非常近的地方传来。我一回头,立刻就撞上一张脸……喂,靠太近了啦须磨同学! 「咦,干什么啊,须磨同学。」 「我觉得应该让他知道。」 「咦?咦?怎么突然就改变心意了?」 「喂喂,慢着,你们不要撇下我自说自话啊!」 须磨同学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涡森同学,为了救助同胞,我至今为止去过许许多多的星球,见过很多次他们筋疲力尽,或者遭受迫害的模样。他们为了在那颗星球上生存下去,都选择了逃避自己宇宙人的身份,试图彻底融入那颗星球。」 「……」 「但是现在的你,已经没有必要做出那样的选择。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新的希望,所以也想要成为你的力量。因此,需要向他表明自己的身份。」 「不,你是宇宙人的事我基本上已经猜到了好吗。」 律,这种时候你就假装没注意到会死吗。须磨同学摆出了奇怪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惊讶——抬起右脚,两手笔直地伸向了天空。 「咦!为什么!」 「你还以为不会露馅吗,果然宇宙人都是白痴……」 「很抱歉一直瞒着你,律。」 弄得连我都有点难为情了。 但是,律却露出了笑容。 「算了啦。而且看样子,明天应该会是个大晴天了,托那东西的福。」 律看着依然源源不断地涌入海中的乌贼军团。 「咦?为什么有乌贼在飞,明天就会是晴天呢?」 「雨滴是由空气中的浑浊物——比如烟和扬尘——与水蒸气互相凝结而成的,这也是人工降雨的其中一种方法……只要用这种手段强行制造降雨,空气中的水蒸气就会消失,接下来就会放晴。乌贼在天上飞时扬起的尘埃会形成降雨,然后到了第二天,应该就会放晴了。」 须磨同学静静地听着他的说明,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什么似的……但应该只是她端丽的外表带给我的错觉吧。 「须磨同学对这群乌贼的事情一无所知吗?」 「因为它们并非来自我的星球。毕竟宇宙过于宽广,虽然远没到地球人的程度,但我不知道的事情也依然比知道的要多。」 「……原来你并不是万能的啊……」 「对于你的星球,我也几乎一无所知。」 我还很年轻,就已经适应了地球的生活,所以对宇宙没那么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连几百年来一直在宇宙里东奔西走的须磨同学也知之甚少,总觉得有些不安。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她对我的星球有那么一点了解的。 「是吗……」 「不过,智能生物派遣探测装置的目的,基本上都是为了调查该星球的资源状况。也就是在自己亲临之前,想要先查清那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啊,所以才会送海洋生物来啊。」 但是,果然还是比我知道更多事情。律也显得蛮钦佩的样子,对这个,我有点小嫉妒。 「是的,海洋是最适合对该星球的资源状况展开调查的地方。并且正是因为资源情况极具吸引力,让他们认为值得造访这颗星球,所以才会以海滨浴场为中心,对这颗星球上的智能生物及其智能水平进行调查吧。只是,这也仅仅是我的推测罢了。」 「咦?那也就是说,宇宙人看到部长的脸了?会不会因为这样,觉得侵略地球很容易啊?」 「不,我们也在乌贼的视野范围内,所以短时间内应该不必担心。如果有异星人的话,他们也很难发动侵略,因为增加了太多难以确定的因素。」 对于部长=很容易侵略这一认识,须磨同学并未提出任何否定意见。即使如此,部长本人依然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一边说「好!这样明天就会是晴天了!」一边把乌贼放回到了海里。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是最大的难以确定因素吧。然后听到他干脆利落地下令道「回去喽!」时,我也只能耸耸肩摇摇头了。这真的就够了吗,部长?乌贼可是在天上飞啊,你怎么能丝毫不感兴趣呢,部长?只有我们内心百感交集地眺望着依然成群结队涌入大海的飞天乌贼。生命的奥妙在变态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明天的运动会上也还要继续努力呢!」 嗯? 「咦?什么意思?大家并不在同一个队里吧?」 小柚子说的没错,西赤石高中在运动会时,应该是不考虑班级,仅依照学籍号来将学生分为红白蓝三个队伍来着。 「不,还有社团对抗赛跑呢。」 但是,律却小声地如此提醒道。咦,难道你是指那个挤满了运动系社团的赛跑项目?! 「文化系社团的跑道会稍微短一点的!而且获得前三名的社团,活动费会增加三万日元哦!」 「但是,咱们社团有用过活动费么……」 「不是买过铝箔纸之类东西么!」 那铝箔纸是用活动费买的?!你懂我们现在的心情么!你能猜到我们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么!!而且,部长似乎连跑手的顺序都决定好了。呃,插播一下,我是压阵的。 「为什么啊?!」 「因为律告诉我涡森同学跑得很快啊!」 律,我饶不了你! 乌贼还在络绎不绝地坠向海洋,但正如律所说的那样,雨开始越下越大。为了不脚下打滑摔下防波堤,我们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巴士站。已经几乎看不清车身了,全世界似乎只剩下雨声和车头的灯光一般。 「但是,那些乌贼真是厉害啊,竟然能跳那么高。」 看 来小柚子已经认定那是生命的奥妙了。唉,如此也好,但在我看来,这样的想法才更加难以理解吧。 「我觉得怪恶心的。」 「是啊,以后还是不要吃乌贼了。」 小岬努力地试图和部长打相思伞,但是部长这家伙看起来打算就这么穿着雨衣等巴士了。 「我觉得这社团挺有趣的。」 「诶?」 可能是太突然了吧,害得小柚子稍稍吃了一惊。 「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不要勉强吗?」 「嗯……但是,真的吗?」 「虽然部长有点烦,但跟小柚子,还有小岬一起玩很开心哦。而且和宇宙有关的话题,也都挺有趣的。」 会这么说,不是因为我是宇宙人。我们之间并不存在那样的顾虑,无论何时,她们都只视我为朋友。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始终不忘记自己是一个宇宙人。 「是么?是这样啊……」 小柚子像是解开了一个心结一样,静静地露出了微笑。 翌日。 天着实晴了。校长一大早就跑来找我们,并说出了「哎呀真是多谢你们了!这样就可以去海滨浴场了!」这种有失教职人员体统的话。唉,这都无所谓了,真无所谓了,但是当部长骄傲地宣称「终于实现了与宇宙人的对话!」时,作为一个教职人员,你是不是应该有点表示啊? 「各位,在社团对抗接力之前,我们虽然互为对手,但难得托宇宙人的福换来个大晴天,让我们竭尽全力来较量吧!」 头顶万丈晴空,部长两眼精光闪闪地说道。真的,希望教职人员们赶快来管教他一下。此时的我头上绑着蓝色的一字巾,在宇宙侦探部的成员当中,只有律和我是同一个颜色。 「怎么,涡森也是这个队的啊。」 在学生们前往各自的队伍里列队时,律一边伸展肌肉,一边不耐烦地说道。 「不乐意?」 「没有,只是在想,去年怎么没注意到你。」 「毕竟去年咱们的社团还不存在,我们也互不相识。话说啊,咱们真的要参加社团对抗接力么?」 我也有样学样地做起了伸展运动,骨头发出了咯吧咯吧的声音。同时在视线的另一端,头戴红色一字巾的部长正不知在对同队的须磨同学长篇大论些什么,唔……看来他依然对须磨同学充满了兴趣。 「是啊。话说到头来乌贼这件事,如果没有我在,就又是个解不开的谜了吧。」 「啊?什么?等等,哪有这样自夸的。」 「就是要这样,还有,你也该表示下感谢吧。对了,你不是运动神经特别好吗,那就帮蓝队获胜怎么样啊?」 「……啊?」 「因为赢得优胜的队伍,就可以不用参加运动会结束后的扫除嘛。」 说着,律摆出了一个斗志满满的表情。啥,难道是想利用我来逃避参加扫除吗?我可是打算只用两三成的力气应付一下来着啊?要是太引人注目,事后会惹来不少麻烦事,你这个人见人爱的家伙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吧?但是,他似乎完全不打算接受我的抗议。我要参加的是……拔河、投球、赛跑。呃…… 「拔河这种项目,根本分辨不出是谁的力气那么大,有多少劲你尽管使,还有投球也一样。至于赛跑,只要小心别刷新世界记录就行了。」 一切尽在你掌握喽? 「喂,等等,难道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吗?」 「没有。啊,还有社团对抗我们也要赢,因为部长吵着要用赢来的活动费找个好地方去合宿。」 「合、合宿……?」 咱们这种社团有必要弄什么合宿么?虽然仍有疑问,但律已经开始对我采取完全无视的态度,一眨眼就跑到远处一个正在叫他的二年级生那里去了。至于我,也被嚷嚷着「咦?你和律君关系很好么,涡森同学?」的女生给团团包围了。哇啊啊,真是麻烦死了,那该死的社团,果然只会给我带来一大堆麻烦事! 言而总之,随着阵阵的礼炮声,运动会开幕了。 总结一下。 赛跑,大幅领先并优胜。 拔河,瞬间完胜。 啊,糟糕,玩过头了——在我开始反省的时候,社团对抗接力赛已经要开始了。这场接力正赶在午饭之前进行,麻烦死了,麻烦死了!我内心塞满了诅咒和牢骚,拖着身体来到了参赛选手的集合地点,却不知为何发现须磨同学也在这里。 「咦,须磨同学。」 「白上君说我跑得快,所以拜托我也出场。」 被人一拜托就答应了吗?看来你还不清楚部长有多么难伺候啊。 「咦,难道就为了这个加入了社团?如果不是社团成员的话,应该无法出场吧?」 「暂时而已,他说只加入这一段时间就行了。」 不,大概部长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哦?等你要求退出社团时他肯定不会答应的哦?本想这么说,但我却一言未发,因为注意到了须磨同学头上戴着的那个东西,然后眼睛就完全移不开了。呃,这是异形的面具,没错吧? 「诶、诶——……?这是啥……」 「好像有规定,赛跑时必须拿着和各自社团的活动内容有关的物品。」 确实,周围的参赛选手有的抱着球,有的穿着队伍的制服。 「这是部长准备的……?」 「是的,这是他的私人物品。」 什么鬼私人物品啊。 「咦,啥东西,难道这是你真正的脸?」 这时,律也来到了我们的集合地点,他的接棒顺序排在我前面。另外对于面具,他已经是满脸不屑了。 「不是。」 对于律半讽刺半玩笑的问题,须磨同学回答得一本正经。 「那么,这种宇宙人果然是不存在原型的喽?」 「这就不知道了,也有可能是存在的。」 「存在吗?」 「也有可能是不存在的。」 什么莫名其妙的对话啊——我的整个五官都在表达这一种感情。 「哦,连宇宙人都不知道啊。」 说完,律得意洋洋地笑了,看来他对须磨同学有那么一点对抗心理。 「宇宙人并非全知全能的神。」 然后须磨同学的神情当中似乎浮现了一丝怒意,言语之间也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真是罕见。但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一点也猜不出其中的缘由,同时也有点害怕知道这个缘由。如果有人依靠我,夸我说「宇宙人好厉害呀!」的话,我应该会很高兴吧。但是她却不一样,说不定是有些厌倦了,心里在抱怨着「好烦啊」或者「谁都有不知道的事情吧」这样子。我将来也会这样吗?但愿不会吧…… 至于最后一位跑手小岬,似乎为了心爱的部长,直到最后一刻都在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然后,穿着一双漂亮的跑鞋蹦蹦跳跳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像是『网球甜心』里的蝴蝶夫人一样说道:「要上了哦!」 「……看来就算不用我提醒,不使出全力的人事后也要遭殃了。」 看着燃起了莫名战斗本能的小岬,律轻声说道。 顺序是小岬、须磨同学、律、我,赛跑时用面具代替接力棒。但是,面具倒是个好东西,可以用来挡住脸,这样就没有人会知道加入宇宙侦探部这种羞死人社团的究竟是谁了。不对,瞒不住的吧,广播会报选手名字来着。另外除了我之外,似乎也没有人想到要用面具挡住脸。小岬也只是把面具挂在脖子上,就甩着马尾辫跑了起来。 不管再怎么热身,小岬的速度终究只有女高中生的平 均水平。再说这项赛事不分男女,对手又全是运动系社团,于是她顺理成章地落到了最后一名,10组里的最后一名。毕竟只有我们是文化系社团,变成这样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话说宇宙侦探部能算是文化系么……?) 也正因如此,胜负都要看剩下的两个宇宙人和律了。 「咦,好慢啊……」 然而,尽管如此,在看到须磨同学接过面具后,我和律都情不自禁地轻声感叹道。须磨同学的速度,明显只是稍快一点的程度,大概有男高中生的平均水平。 「怎么搞的,原来不是所有宇宙人都跑得很快么?」 「当然不可能了……你这是什么偏见啊?」 话虽这么说,但我也觉得很意外。我说须磨同学啊,当初在图书馆秀给我们的那个华丽的体操动作是怎么回事啊?难道只是身体很柔软而已么?像乌贼一样? 「但是你明明就速度超快的嘛……这可糟了,我都跟部长保证说她跑得很快了。」 「嗯……但是部长大概只是希望须磨同学能加入社团而已,所以该不会太介意吧。至于比赛,只要我们多多加油就是了。」 「哦,你挺有劲头嘛。」 明明是你胁迫我,还装模作样的,算什么意思嘛。 「嗯,尽我所能吧。」 毕竟之前赛跑的时候已经赢了个一干二净,现在放水的话反而会引起怀疑。目送律前往起点后,我也到压阵选手的位置去集合了。啊!他们该不会以为我是宇宙侦探部的部长吧…… 「啊,传说中的涡森同学。」 篮球部的三宫同学对我露出了笑容。这是个兼任了班委会的运动系清秀美少女,同时也是律的粉丝之一,是个蛮好说话的人。 「什、什么传说?我该不会被讹传为宇宙侦探部的部长了吧……?!」 「没有没有,部长不是白上君吗,这个大家都知道。之前赛跑的时候,你不是跑得飞快吗?大家都在议论呢。」 「哦,这件事啊……」 「田径部的人似乎都卯足了劲哦。」 「天啊,不是吧……」 确实感到有几个人在盯着我,视线怪扎人的。就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引人注目来着啊…… 「真要命啊,肯定大家都觉得我们是骗活动费的社团吧……」 「嗯,确实有人这么说来着,毕竟是谜一样的社团嘛。话说,宇宙侦探部平时到底都干些什么啊?」 三宫同学突然这样问道。 「诶?」 「我本来以为只是个闹着玩的社团呢,但看你们聚在一起时,还挺有热情的嘛。」 「啊……热情的就只有部长一个人啦……昨天我们去钓乌贼来着。」 「啊?为什么?!有趣吗?」 「唔……挺有趣的哦?」 我笑着回答,然后又补充道,就是部长有点恶心。说是这么说,但还是笑了。在视线的另一头,律正赶超了一个又一个人,飞奔而来。听到老师提醒我们去起点做准备,于是大家就聚在了白线前。 「哇……绝对不想输给那种胡闹的社团。」 在律赶超了第三个人时,田径部选手的自言自语传入了我的耳中。 啥?唉,算了,其实我也觉得这社团挺胡闹的,但也很有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才开心吧。真的够愚蠢,也够无药可救。律跑得越来越近,难得一见的满脸通红,清秀小白脸的光环也一点都不剩了。我跨出了脚步,同时律也从脖子上摘下了面具。ok,我收下了。田径部的最后一位选手就在前面,那家伙现在是第一名。ok,但我还是要赢,请多关照喽。 我毫不犹豫地——在不刷新全国记录的前提下—— 将速度提升到了最高档位。 第四章 涡森今日子对暑期合宿不抱有期待。 哪怕来自宇宙,平凡的人仍旧平凡。在大多数情况下,认为自己与众不同的,到头来就只有自己而已,能够实现梦想的,也只是世上的极少数人而已。实际上,在憧憬着某个对象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在看着一个位于自己之上且并非自己的人,也就是说内心深处,早就认识到自己是个平凡的,与周围无甚区别的存在。就像我也仅仅是个女高中生,目前正被志愿调查表ko在地一样,是个平凡的,与周围无甚区别的存在。人生的瓶颈,基本可以概括为自恋vs自弃。 运动会结束后,我们被硬塞了一张上面写着「志愿调查表」的白纸。我拿它当扇子扇了扇风,期末考试就开始了,又扇了扇风,期末考试就结束了,再扇了扇风,暑假就到了,真是不可思议。对了,「志愿调查」前面还附带着「第二次」这几个字,看来二年级的时候也被逼着写过这东西,但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认真对待过。大家都是这样吗?我希望是这样,但实际如何呢?看上去本应该最讨厌这种东西的小柚子,拿过纸干净利落地填写完毕就交给老师了,小岬也和她一样,当然须磨同学不用看也知道写了「东大」。呃……咦?难道还没定下来的就只有我自己而已? 「咦,method-d2,还没想好吗?」 「啥,小柚子和小岬都想好了?!这才更让我吃惊呢!」 「不不不,随便写写就行了啦,反正这种东西,第二学期开学后还会再发一次的。」 虽然小柚子这么说,但我连可以随便写写的东西都想不出来。天哪,我是个内心多么空洞的人啊!谁能理解我?快来个人理解我一下吧!啥意思?我就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写个「新娘子!」在上面也没关系么?真不会被老师叫出去么?叫家长?我没有家长啊,什么都没有啊。 在讲台上,老师看到须磨同学交上去的调查表,似乎吃了一惊。 「呃,须磨,你这……」 当然了,我们学校以东大或京大为目标的,大概每个班里只有一个人,属于稀有角色。整个年级里,能合格的恐怕也只有学生会长而已。 「我想去nasa。」 「唔、嗯……有梦想倒不是坏事。」 是啊,确实也只能这么说了。但是老师,我还想补充一句,须磨同学这个并非梦想,而是她的职责。 「但既然如此,最好利用这个暑假,好好补习一下现代文。」 「?」 须磨同学和我都还蛮擅长理科的,因为数学表达式的形态,以及对于数字这种东西的思考方式,似乎不管在哪个星球上都一样。只要记住一些文字、记号和常数,剩下的用母星的知识也可以解决。不得不说,学问真是个有趣的东西。不过,说到底也只是概念相似,具体的数字什么的则是完全不一样。即使是我和须磨同学的星球,对比起来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须磨的理科成绩确实不错,但却不太擅长语文吧。如果要去东大的话,二次选考的时候也是会考语文的。」 「如果是为了去nasa的话,我会努力的。」 「啊……nasa么,老师小时候也曾如此梦想过。但是,你去那里想要做什么呢?」 在那个瞬间,我已经做好了随手抓起个笔记本之类东西丢在她脸上,阻止她说出「去救宇宙人」这句话的准备。但是在她回答之前,老师已经率先开口,坦露出了好为人师的本性,真是多谢了。 「毕竟nasa研究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比如记忆枕,原本不也是nasa开发的吗?然后他们还会研究彩虹吉丁虫……所以,一定要先想好去了之后要研究什么,然后再选择学部,调查一下哪一间研究室比较适合自己,最后再考虑该去哪一所大学。」 「要去哪里才能研究宇宙人呢?」 「啊?」 「……」 「老、老师!我还没想好今后该怎么办耶!这个必须现在决定不可吗?」 我连忙站起身来大声喊道。丢死人了好吗!你也替我考虑一下啊!老师听了,也像是捡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转过身来回答:「不,没必要勉强自己,只要在第二学期开始之前定下来就好。如果你想要推荐名额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至于须磨同学,不知是注意到了我抱怨着「你说错话了啦!」的视线,还是实际上我们之间有心电感应,总之没再追问下去,静静离开了讲台。safe!嗯?safe吗?已经听到她说宇宙人了,真的safe吗?我也不知道,只能祈祷老师编个高中生的想法真难理解之类的理由来自己说服自己了。 「我觉得涡森同学去体育大学也蛮合适的。」 这时,身边的篮球部部长三宫同学带着神秘的笑容对我说道。最近所有的运动系社团见了我都只会说「请加入我们社团吧」这一句话而已,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不知道回答「不、不行啦,人家已经有宇宙侦探部了!」究竟是否合适。你们心里一定会这样想吧:「宇宙侦探部是个什么鬼啊!」没错,不光你们,连我也这样想。宇宙侦探部究竟是个什么鬼啊!这种悲哀,这种新鲜感!啊,请允许我再次郑重地问一声:这社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过,我其实不喜欢运动来着……」 「但是却能跑那么快?」 「快、快么……」 运动会上的那个社团对抗接力,我担任最后一棒,并且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超越了全国记录这件事,应该任何人都没注意到。毕竟不是正式比赛,也没有人拿着秒表掐时间,所以我应该并没有露馅。虽然被人发现了我跑得很快,但还没到引来新闻记者的程度。太大意了,原本即使被捧成全世界最快的女高中生搞个大新闻也不奇怪,现在只是被运动系社团盯上而已,就忍一忍吧。到目前为止,也没听说有人怀疑我是宇宙人,看来宇宙人的存在对于大家来说,都仅限于虚构情节之中而已,真应该对你们的单纯表示感谢。至今为止,只要自己不说,从来没被揭穿过。虽然超次元宇宙人须磨同学不能算,但总之,没被揭穿过。如果真有人一脸正经地说出「她会不会是宇宙人」这种话,恐怕人们只会怀疑他睡眠不足吧。所以我才能如此简单地假扮成普通学生……不,与其说是假扮,不如说宇宙人的身份反而已经可以算是附加属性了。 在冗长的班会结束后,我和小柚子怀着去寻找今天的幸运道具的心态,动身前往便利店买冰淇淋,然后一出教室,就被老师给叫住了。只见他正抱着厚厚一沓志愿调查表,恐怕上面写满了学生们的梦想、希望以及怨念。 「喂,生田,涡森。」 「hey sir!」 听了小柚子奇怪的回应,老师依然面不改色。看来想要和女高中生打交道,一定程度的无视能力是必备的。那也就是说刚才须磨同学说的宇宙人应该也被无视了吧,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们两个好像和甲贺崎走得很近吧。」 甲贺崎是小岬的姓。 「是呀,我们是挚友来着。」 「来着。」 「甲贺崎最近没出什么事吧?啊,这并不是让你们跟老师打小报告,只是……」 「她呀,角色崩坏倒确实是越来越严重了。」 小岬到底在志愿调查表上写了什么啊?」 「不不,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们啊!」 也是啊。但光看老师慌成那个样子,也能猜到问题一定就出在那里。okok。 回到教室,只见小岬梳理好双马尾,正要拿起书包去活动室见亲爱的白上君。我们若无其事地走到她身边,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刚才写了什么?」小岬则保持着她那副欢乐可爱美少女的表情回答道:「宇宙人。」 我和小柚子:「?!」 老师,您的心情,在下理解了。 强调一下,小岬依然是一脸笑容。 「呃,宇、宇宙人?」 「嗯。」 必须跟上她,这样的疯话不能当做没听见。我们连书包都顾不上拿,就跟着小岬一起向活动室走去。 「你是说,像method-d2那样的宇宙人?」 「嗯。」 「就算跟你说地球人也是宇宙人的一种,也是没用的吧?」 「是啊。」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不留神,发现小岬已经变成了比部长还可怕的怪物一般。如果青少年心理咨询中心之类的地方有专门给恋爱中的少女预备的指南手册,我真想立刻给他们打电话。既然已经影响到了将来的志愿,那么这就是事关她未来的严重问题,能够彻底左右小岬的人生……这就证明,部长已经成为超越有害书籍的存在了吧?真该马上把他塞到有害书籍回收箱里去!但是,大概小岬会变成这样,我也有一部分责任吧。 「那是因为,想让部长见到宇宙人吗?」 都怪我,明明是宇宙人,却拜托小岬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部长。无论小岬多么喜欢部长,多么想支持他的活动,至今为止依然没有破坏与我的约定。时间久了,自然会觉得如果宇宙人不是我,而是她自己就好了。 「嗯……没有啦,骗你们的,都是玩笑而已嘛!我才没那么傻呢。」 说着,小岬转过了头,双马尾随着肩膀的动作而飘扬,脸上的笑容让人不由得把背景想象成夕阳或者河畔。世上哪会有男孩子不爱上这样的笑容呢,就连我们两个都差点要怦然心动了。 「是、是么?」 「是呀是呀,别当真嘛。啊,但是,我倒是真想被宇宙人给抓走一次,然后过个十年再回来。到时候白上君应该会来采访我吧?」 「嗯、嗯……」 我很想对她说点什么,但又使不上力气。 「只要以光速移动就不会变老了吧?那我十年之后还是个水灵灵的女高中生,回来就能见到变得俊朗稳重的白上君了!」 部长应该不可能变得俊朗稳重吧……?肯定我和小柚子都这么想,但是说不出口。如果是开玩笑的话,那么小岬的志愿调查表上到底写了什么呢?很想继续追问,但也同样问不出口。 「真的,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部长呢?」 而且事已至此,小柚子的兴趣已经完全放到另一件事上了。 「咦?但是,这种事万一说出来之后,你们两个都喜欢上白上君该怎么办啊?」 「才不会。」 「不会。」 我们的回答形成了完美的二重奏。 「白上君呀,真的,是个好人。」 在那之后,小岬连续两分钟里都在不停地说一些诸如此类的,既没意义又没真实性的话。总结一下就是,部长很温柔,思维很成熟,能够为了除自己以外的人发挥自身的价值,是个非常帅气的人……你看,听了也是白听。是不是有种完全在浪费时间的感觉? 「对吧?」 究竟小岬所谓的「对」是哪种意义上的「对」,我们完全不懂,也完全不想搞懂。唯一明白的就是,恋爱竟然能把一个正常人完全变成瞎子,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对时年十七岁的我造成了强烈的心灵冲击。我的报告就到此为止。 「好吧,总之,你想和部长结婚是吗?」 小柚子已经对细节部分放弃了追究,直接跳到了「总之」的部分,所以我也只能接受现状了。而对于扭扭捏捏地回答道「咦……哪有……那根本就和做梦一样……」的小岬,我只想说,想被宇宙人抓走这种事才更像是做梦。 「对了,小柚子写了什么?」 然后,陶醉在梦里的小岬,终于想起自己还可以反过来向我们提问题。 「啊?我想定居在原宿,所以只要是东京的大学,去哪里都无所谓啦~大概美大比较好吧。」 「拜托,那根本不是随随便便就去得了的地方吧?美术部的学生们课余时间也都报了绘画班哦?」 怎么对别人的事情你就能分析得头头是道啊。 「他们想去的都是非常好的大学吧。也有不少只靠全国统招就能考进去的大学啊,我只要去那种就行啦~虽然挺贵的。啊,但是在跟父母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律似乎非常不高兴的样子。」 「咦,为什么?」 「啊,这我似乎能理解。」 小岬把手指伸到嘴唇边上说。 「想想看嘛,律不是从高一开始就一直都去车站旁边的课外班补习吗?会去那种地方的,一般都是恨不得5秒之后就去考大学的学生。」 「恨不得5秒之后……倒也不是听不懂啦。」 「他从高一开始,就在那种所有人都像是明天就要上战场一样的地方,拼了命地学习,所以根本不敢相信还有人到了高三都定不下将来该去哪里。」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活动室门口。现在才刚放学,本以为应该还没有人,却发现屋里的灯亮着。喂,小岬,那也不用大叫「白上君好快啊」然后冲过去吧。只见她推开门,并停下了脚步。在活动室里,部长和须磨同学正面对面地坐在一起。 部长好像正在拿杂志和照片给须磨同学看。啊,大概是在请须磨同学讲一点有关宇宙人的事吧,这个我能猜到。我更感兴趣的是,刚刚还在教室里的须磨同学,却完全没从我们身边经过,就提前一步到了活动室,还和部长相谈甚欢,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还有,如果小岬也和我想的一样就好了,但实际上她已经完全僵硬在原地。没关系的,就算部长和女生两个人在活动室里,一般也不会有人觉得他们在约会啦——估计就算我这样安慰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吧。 「须磨同学,你不是说马上就会退出社团么?」 所以也只好由按理说应该比任何人都熟悉须磨同学的我打头阵啦。我走到两个人之间打断他们的谈话,然后瞧了一眼他们在看的东西。这、这是,一看就觉得非常不靠谱的杂志。这种书居然也可以出版,让我不得不感叹这个社会是多么具有包容力。还有,被做成这样的东西,难道树不会发脾气么?总之,摆在桌上的这几本以超自然现象为主题的杂志,就可疑到如此的地步。 「涡森同学。」 「之前运动会的时候,不是说参加完接力赛跑就退出么?」 「当时确实如此,但听说在这里,可以增加对宇宙人的了解。」 这年头的女高中生,是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加入社团的啦。 「所以现在他就在向你传授知识么?有什么对宇宙人的新发现吗?」 「嗯,有很多。」 我主要是想告诉小岬,须磨同学感兴趣的并非部长,而是宇宙人(所以特意用比平时更大的音量说话),但似乎并没有奏效,小岬依旧站在门前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小柚子摇了她两下,她也依然没有恢复意识。干嘛呀,难道双马尾就要脱落下来,变成两条蛇了吗? 「咦,但这根本只是超自然现象杂志嘛,跟虚构的没什么两样啦。」 「涡森同学也感兴趣吗?」 听了我说的话,要怎么得出我也感兴趣的结论啊?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冷冷地看着部长从抽屉里往外翻更多的杂志。 「不,别拿了,我不要。」 「是吗?但是,没想到须磨同学会对宇宙人产生兴趣,我很高兴啊!过去这社团里都没有人能陪我聊这些话题……」 「我听说甲贺崎同学对这些事很了解。」 虽然纯属无意,但须磨同学的这记助攻相当关键。 「喔,确实!甲贺崎同学可谓是模范部员。毕竟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把话题引到过于专业的领域上去,所以如果须磨同学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尽管去问她吧!」 哦哦……奇迹发生在眼前了!听了部长的话,小岬犹如眼睛里被灌了一升眼药水那样,瞬间就重拾了生机。她就像是伴随着一声「咻!」的音效一般将双马尾抬手一挥,说道:「来得真早啊,白上君!」并带着清爽到不科学程度的笑容,一边向空气中大量排放负离子,一边走进了活动室,然后从书包里掏出几张纸。呜!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做好合宿的行动手册了哦,白上君!」 「合宿?!真的要去么?!」 「喔!目的地是哪里?!」 这俩家伙,竟然完全无视我说的话。作为回敬,我也打算彻底无视写在纸上的「与白上君一起!开开心心暑期合宿!」这一行文字。 「是长野县高原上的寄宿旅店,那里是我的叔叔在经营。听说前天在那附近发现了麦田怪圈,我就赶紧预订了房间。」 「?!麦田怪圈?!mystery circle?!」 「mystery?!」 万万没想到,平时总是会强烈反对的小柚子,这次居然也来了兴致。 「mystery,就是侦探的那个mystery?密室的那个mystery?」 「虽说没有侦探和密室,但确实是mystery来着。」 对小柚子来说,mystery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定义啊。 看到过往总是针尖对麦芒,制止部长疯狂行为的小柚子,如今却和部长一起两眼发光地拿起了手册,我就想,啊,这下彻底惨了。然而这时我已经逃不掉了,没错,因为不久前我刚说过这社团很有趣来着! 「然后,这就是那个麦田怪圈的照片。」 「哇!」 小柚子拿出了手机,画面上似乎正显示着麦田怪圈的图像,只是被小柚子和部长的脑袋彻底遮住,害我完全看不见。(顺便一提,刚才的「哇!」是小柚子。至于部长,她始终一言不发地盯着照片,兴奋得满脸通红,看起来几乎马上就要喷出鼻血。我现在真的开始担心他今后的死因会不会是「感动」,也就是流鼻血过多而死。) 「原来如此,因为是奇妙的圆形,所以叫mystery circle……」 然而,小柚子似乎是头一回听说这种东西,目前正像是品味糖果一样,把这个词语放在口中反复咀嚼。 「这种东西经常出现吗?」 「是的,这是一种发生在农田里的超自然现象。用折断的农作物描绘出几何图形……在某些猜想中,也认为这是ufo着陆时留下的痕迹。」 真正的宇宙人须磨同学正在对超自然现象进行解说……这种难以名状的异样感,真想找人来分享一下。 「这里是这样写的。」 再加上,宇宙人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决定性证据一样捧起超自然现象杂志……啊!有谁能来跟我探讨一下这个画面有多么滑稽啊!只见杂志上印着一排硕大的文字「麦田怪圈的真相!」嗯,等等,我去翻翻字典看看「真相」是啥意思来着?另外,书上还印了几张照片,有的是几个圆形重叠在一起,有的则看起来像虫子一样。 「还有的形状看起来就像涡森同学的姓氏一样哦!啊,涡森……真是太棒了!」 部长的疯话就不要去搭理了,咱们还是来探讨一下所谓的真相吧。 「但是,只要想的话,人类应该也能做得出来吧?」 对我而言,这就是我尽最大努力表现出的冷静。但是我忘了,眼前的部长已经变成了忠实于自身欲望的禽兽。从这一点看来,或许我还不够冷静吧。 「太没有梦想啦,涡森同学!亏你还叫涡森!」 「就是嘛,哪怕真的是人类做的,不也依然是mystery嘛!」 小柚子和部长这两个暴走儿童立刻用双重感叹号糊了我一脸。没错,不要忘记现在我正身陷二人相互勾结的天灾级惨状之下,这两辆跑车一起失去控制时,恐怕用一辆巨型卡车也拦不下他们吧。 但就在这时,部长一把抓住了小柚子的肩膀。 「不,等等,生田。如果是人类的行为,那就不是麦田怪圈了啊。」 「啥?即使有人类做出了看似不符合逻辑的异常举动,只要循序渐进地一步步查明真相,最终都可以用理论来解释,这不就是推理的乐趣所在吗?」 「但这不是推理,这是宇宙人啊!」 「麦田怪圈不就是mystery circle吗!连名字里都有mystery了,所以是推理悬疑的领域才对吧!你这个超自然现象部长还不快闭嘴!」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竟是如此脆弱的东西……我这个宇宙人顿时感慨万分。 「确实,也有人事后坦白是自己的作品。」 而对人与人之间的争执丝毫不以为意的须磨同学,一边翻着杂志,一边板着面孔继续火上浇油。 「你看看吧,这才是最有趣的部分呢。长野那个肯定也是这样啦!」 「生田!」 「干嘛啊,超自然部长。」 「够了,不要急于得出结论。」 说着,他慢慢地站起身来,从小岬手中接过显示着照片的手机,重新审视了一下,然后轻轻捋了一下刘海,也不知这是在表达怎样的情感。 「啥?但是啊……」 「不管是真是假,不亲临现场,亲手查证,怎么能断定结果呢!你以为合宿是为了什么啊!」 「言之有理啊,这合宿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小柚子,说得好。 「当然是为了证明这麦田怪圈确实是ufo着陆时留下的痕迹了!我们要四天三晚,不分昼夜地监视这个麦田怪圈,把ufo给找出来!」 「啥?!」 小柚子当场愕然,与此同时,我也差点喊出一声「啥?!」 本来想说,为啥非要监视这种玩意儿啊。但是当看到画面上显示的麦田怪圈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图案,正是母星method上的数字「965」的形状。 会吗?这可能吗?不会的,不可能吧。如果侦察卫星拍的冥王星照片上发现平假名写的「乌冬面」的话,肯定所有日本人都会大吃一惊吧?现在发生的事情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咦,慢着慢着,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了?」 须磨同学对当场愣住的我说道。怎么了?我还想问问这个麦田怪圈究竟是怎么了呢。这数字是哪里冒出来的啊!如果这是人类做的,那可就真的成了宇宙级别的难解之谜了,非查得我晕头转向不可。只有这次,我真的希望是宇宙人干的。 「小岬,这具体是哪里?」 「是在长野的北安昙一带。」 的反应,小岬似乎也有点担心了。其实我更担心你的将来啦,不过相信你自己应该能处理好吧? 「嗯,这个图案……」 部长正翻开合宿手册雀跃不已地阅读着,我背朝向他,尽量把自己的音量压到最低。 「写的是……我星球上的数字。」 「咦?method星的数字?」 「也就是说写的是宇宙人的语言?所以是真的喽?啊,但是也有可能是人类通过某种手段知道了method星的数字吧?对了,具体是什么数字啊?」 小柚子显得比以往要认真多了,真是令人心头发热啊。如果这不是我星球上的文字,那我现在的心情一定要愉快多了。 「965……大概和我来地球时乘坐的那艘太空船的生产编号是一样的。」 「诶?」 小岬和小柚子面面相觑。 「那么,他们是来接你的?」 「诶?」 「咦,不是吗……?」 「呃、啊?不,那应该不可能吧。来地球一趟其实是很冒险的事情,既会消耗很多燃料,飞行轨道也需要经过极为缜密的计算,即使如此,在穿越银河的时候也一定会出现误差,抵达这里的成功率只有一半左右哦?」 「你说的这些我虽然基本上都听不懂,但简单来说,道过一次别的太空船,基本上不可能会再来一次,是吗?」 「对对,就是这样。」 小岬盯着手机画面,小声问道: 「但是既然留下了这样的图案,就说明他们还是来了吧?是不是为了接method-d2回家,即使要冒那些风险也不在乎啊?」 「咦,那不可能的啦……」 「真的吗?但你应该并非孤身一人吧?是不是家人来找你了啊?」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也并不觉得孤独是多么凄惨的事情。我的星球并不像地球这样,四处都洋溢着爱……虽然地球上的爱也并没多到那种程度啦,但总而言之,不存在通过群居来保护自己,或者彼此互相帮助这样的概念。大概是因为生存能力比较高吧。即使成为孤立的个体,那也是我自己的责任,哪怕是家人,也绝不会产生跑来搭救我的想法。 「地球人的家庭,和method的家庭是……不一样的。在我们那里,所谓的家庭只是繁殖的结果,彼此之间并不存在特殊的感情。」 「会这么想,难道不是因为method-d2正处在逆反期么?」 「才不是啦!」 因为对我来说这就是常识。没人管很正常,从未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对我来说,地球人注重人际关系的教育方针要不可思议得多。 「那假如真是来接你的,你会走掉吗?」 就在小柚子提出这个问题的瞬间,律走进了活动室。厚厚的书包里,大概装的是补习班的教材吧。之所以能猜到,是因为刚刚听小岬提到恨不得5秒后就去考大学的事。因此之所以觉得他的神情比我们这群三年级生还要疲惫,或许也是「备考=辛苦」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作祟吧。 「你们干什么呢?」 活动室里分别是专心地阅读手册的部长,紧紧凑在一起的三个女生,以及直愣愣地站在一旁的须磨同学,也难怪律会提这个问题。这么说来,今天也没吃到冰淇淋。 「合宿的地点定下来了。」 「咦,真的要去合宿么?那也就是说,真的拿到接力赛的奖金了?」 「嗯。但是那笔奖金本来应该是给运动社团全国远征用的吧?现在突然觉得咱们这样的社团把奖金赢到手,真是相当不知轻重啊……」 「哦……话说啊,你们真的还有闲工夫跑出去玩吗?」 律随手把书包丢在了陈旧的沙发上,然后用阴沉的口吻问道。糟糕,他是生气了吧,现在感觉我们简直像是律的弟弟妹妹,或者子女一样……总之就是像变成了年幼者。 「咦?当然要去了,毕竟是最后的夏天了嘛……」 「就因为是最后的夏天了,我才要问你们啊。」 小柚子虽然努力地试图摆出姐姐的姿态,但立刻就被连根拔起,活动室里也变得一片死寂。话说啊,明明除律之外所有人都是三年级,但身为人类的发言力度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啊! 「不是要考大学吗?你们不都是应届考生吗?补习班的老师天天都说,这个夏天是最关键的时候,你们真的没问题吗?」 被他这么一问,我们也只能回答,当然不是没问题,问题大了。就拿我来说吧,既没决定好自己该干什么,也没有勇气不依不挠地去盘问朋友的志愿,甚至在被至今为止只说过七次话的同班同学推荐说可以去体育大学的时候,我还糊里糊涂地觉得那样也行。我简直太空洞,太没内涵了,真可耻。我不想搞体育,甚至也不想学习,问我想干什么我也答不上来,简直一问三不知的弱智儿童。到头来我根本一无是处,明明是宇宙人,明明能刷新全国记录,但实际上却一步都不想前进,什么都做不到。所以只好不打扰到任何人,也不要因为宇宙人的身份而引人耳目,藏在角落里苟且偷生,这就是我目前唯一的想法。 「对了,须磨同学好像当时在和老师聊东大来着?」 小岬明明疑似写了要成为宇宙人,为什么却敢于去打听别人的,而且某种意义上与自己的决定完全背道而驰的志愿呢?因为目标当中都有宇宙人?还是说东大生本来就和宇宙人是同一等级? 「是的,我要考东大。」 「咦?须磨成绩很好么?」 律也是,为什么是这个口吻啊。 「是的,成绩很好。」 「咦,是吗?」 「但是仅限理科,现代文就必须要做好拿0分的准备了。」 为什么如此极端啊。律在这种时候明明可以笑的,但却仍是一脸严肃。我觉得自己完全无法融入到他们两个的意识交流领域当中。有一种被抛下的感觉,或者说,是只有我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的感觉。 「补习班呢?须磨,你申请暑期讲座了吗?」 「补习班是什么?」 如果我能用心电感应的话,真想让她自己去谷歌。她真的以为自己装地球人装得很像吗?搞不懂。 「就是为了应试,在学校之外学习的地方。」 而且小柚子也丝毫不觉得奇怪地回答了她。 「……会提升合格率吗?」 「嗯,大概会吧。」 「那我也去。」 「啊?嗯。」 除了「啊?嗯。」之外还能说啥呢。同时我注意到在此期间,我一句话都没讲,完全没能加入到他们的对话当中去。当然,那是因为我根本无话可讲! 「大概合宿后再申请也还来得及。」 说着,律拿出了传单交给须磨同学,而且还是面向三年生的讲座传单。 「为、为什么是三年级的……」 「因为律也要去这个讲座啊。」 「咦?怎么回事?」 对于这个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回答,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为三年级时想当学生会长,所以在补习班是跳级参加课程的。」 「咦,感觉好恶心!」 「恶心是什么意思啊!」 「但是恶心就是恶心嘛……你到底想通货膨胀到什么地步啊,律同学……」 「干嘛要用敬称……」 科,所以医学部。」 「因为理科,所以医学部!」 讨厌啦我不想要这样的学弟,讨厌到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的程度。因为理科所以医学部!有种一方面想在人生中说一次这样的台词,另一方面又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变成这样的矛盾心理。总而言之,听到别人这么说,真有点难以承受。 「我都要开始头疼了,这算什么啊,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嘛……须磨同学,你真的要去么?补习班。」 「是啊,不如涡森同学也一起去吧!」 对于律这种令人产生生理排斥的状况,以及传单酝酿而出的地狱之门一般的气息,须磨同学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入此门者必当放弃一切希望!不,我不想放弃,饶了我吧!地球上四处都是陷阱,还是多多锻炼一下规避风险的能力比较好哦? 「但是,我连要不要考大学都还没有头绪呢。」 「咦,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小岬你也是,干嘛要重复我这句话啊。不行,不要自惭形秽。其实在现在这个时期,本来大家都应该决定好了才对,这一点我自己也很清楚。 「啥?在这样的状况下,怎么还有心思考虑合宿的?」 所以对于律的每一句话,也没必要次次都觉得受伤。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想看麦田怪圈了。」 也正因如此,丝毫不拐弯抹角的部长在我眼里看来,就像是圣人一样。其实他也只是把自己的欲望和盘托出而已,但谢谢你,部长。虽然我一点也不想看麦田怪圈,但谢谢了! 「这个我知道啦,但是考试真的没问题吗?学长上次的成绩判定不是d吗?」 由于部长的态度实在太一如往常,律也只好改变了话题。 「但是,既然知道了麦田怪圈的存在,我是决不能不去的!」 看着部长递过来的照片,律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哦,这就是当地出现的东西吗?」 「是啊!监视它就是这次合宿的目的!」 律的脸上一点也没有「原来如此」的意思,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哦,原来如此。」然后转向须磨同学的方向问道「这是什么?」须磨同学则回答道「麦田怪圈被看做是ufo着地时留下的痕迹」并把杂志递了过去。 律很明显想直接问「你不是宇宙人吗?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但须磨同学也只是攥紧超自然现象杂志回答道「是真的哦」而已,看上去完全就是个超自然现象爱好者。即使她真正的意思是「站在宇宙人的立场上来看,无法否定其存在」,但乍看下,确实和部长的「这绝对是宇宙人干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真的?」 总而言之,既然宇宙人都说存在,那应该就真的存在吧,嗯。我这个宇宙人可以接受,律大概也可以接受。紧接着,须磨同学又翻开杂志说「因为杂志上是这么写的」,这么一来,律会一把抢过杂志摔在地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 「但是,杂志上说了,这是ufo着陆的痕迹……」 「ufo不是不能被发现吗,那干嘛还特意留下痕迹啊,这难道不奇怪吗。」 「这也是分场合的。有可能是由于技术上的难题而无法在着陆时不留下痕迹,也有可能是为了让来自母星的宇宙人知道已有同胞抵达这里而刻意留下的……」 「你说的这些,肯定也都是杂志上写的妄言而已吧?你们这帮人,为了这种妄言而耽误应试复习,真的没关系吗!」 这个问题,大概须磨同学无法回答。律先是带着沉痛的神情揉了揉脸,然后拿起了桌上写着「与白上君一起!开开心心暑期合宿!」的手册,大致翻看了一下,然后从笔筒里取出一支红色签字笔,紧接着以目不暇接的速度在手册上写写画画了一番,最后说「给,拿去改了」并递给了小岬。 「诶?」 「我用红笔画出的地方。如果要去的话,就先把这个能三天把人变成白痴的行程给改得像样点。」 小岬!就是现在!用双马尾抽他丫的!但事与愿违,小岬不知为何点了点头「嗯」地答应了。你知道吗,就算听律的话,也没法变成宇宙人的! 「呜哇,合宿都被改成学习会了!」 小柚子把头探过来一瞧,不禁大吃一惊。至于我,连过去看的气力都没有了。 「连志愿都没想好的家伙就不要来了。」 律的这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说给我听的。 …… 为什么,非要在固定的时期,把未来的一切都决定下来不可呢?我会这么说,并不是因为在闹脾气。因为我知道,他只是在问我将来有没有想做的事情而已。我连自己乘坐的太空船是怎样的构造都不清楚,更没有想象过它降落时会留下什么形状的痕迹。我只是被分配了「对着陆地点任意进行调查」的任务,然后放弃了任务并留在这里而已。没想过任何事,也没有任何想做的事,所以当然无法决定自己的未来。一方面觉得自己是宇宙人,找不到事情干是理所当然的,另一方面却明白这只是个用来逃避的借口,所以才更加沮丧。真羡慕须磨同学,身上有任务,还说要去什么东大,肯定什么都不用多想吧。而对于把任务都抛弃掉的我来说,如果ufo真的来迎接我,干脆就乘上去,一走了之也不是不行。大概这也是一种选择吧。 「我也要一起去。」 结果在气鼓鼓地对律这样说的时候,我大概心里在想,一到长野,我就走给你看。如果真的什么都没发现的话,那么即使一哭二闹三上吊,也非要找到ufo给你们瞧瞧。 「难道不用考虑志愿了吗?」 「没关系,去的路上我会考虑的。」 于是,律就像是平时对他姐姐一样,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第二天,随着暑假的到来,成绩单也一起被送到了手里,我们对此象征性地表达了一下各自的喜怒哀乐。确实现代文的成绩太差了,已经差到可以用来证明我不是地球人的程度了,但看在我确实不是地球人,却能把日语说得这么流利的份上,加个30分也不过分吧。在我看来就跟美国人考英语拿100分一样不公平嘛!这个先不管了,总之我们今天还要把换洗衣物和充电器之类东西都塞进背包和旅行包里,为从第二天开始的合宿做好准备才行。 「于是,现在已经是上午11点了。」 眨眼之间到了第二天,此时我们正咬紧牙关,站在灿烂热情的阳光下。 「到集合时间了。」 站前,检票口——经过小岬参考红字迅速改正并重新印刷的合宿手册上,明明是这样写的,但目前到场的就只有我和小岬。 「小柚子应该会一如既往地迟到5分钟吧。」 「既然有律在,应该不太可能彻底睡过头。至于白上君,会不会是在半路上发现了ufo啊。」 「也许是吧?」 鉴于小岬完全没有提到须磨同学,我也就照顾一下她的情绪,不特意提起了。大概是因为嫉妒吧……确实部长现在把须磨同学当成了对探索宇宙人饶有兴趣的同好,但是,大概也仅此而已吧。 「白上君假期里会穿什么衣服呢?」 「你这个话题我真是光想想就觉得心累……」 过意不去了,更何况我们是朋友,如果有什么烦恼,希望她能和我商量。明知如此,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大概是因为我现在也是自顾不暇吧。在小岬对于部长私人穿着的妄想被源源不断地转化为意义不明的地球语之后,她抖个不停的双马尾突然停止了动作,并问道「但是该怎么办呢?」如此的温度骤降,如果我是玻璃的话大概要冒出裂缝了啊,小岬。 「啊?」 「如果真的是有人来接method-d2的话。」 「哦?啊……应该不可能。」 我只能这么说。真是太差劲了,什么一走了之,什么也不是不行,之前的想法一点都说不出口,大概内心的愧疚感已经达到极点了吧。 「哪有,可能性还是有的嘛。你那么断定不可能,让人听着怪伤心的。」 说着,小岬显得比我还要伤感地低下了头。明明她自己也有许多烦恼,却还要分神来替我担心,实在让我觉得对不起她。甚至能感觉到她在关心我的同时,也有注意分寸,避免显得咄咄逼人。对小柚子和小岬,我从没具体讲过自己在母星是如何生活,以及为什么要到地球来。当然,她们也从来没问过我,这都是她们的善意。也正因为如此,才害她们更加为我担心吧。 「早上好。」 就在我犹豫该不该坦白自己的宇宙旅行经历时,身后传来了须磨同学的声音。回头一看,我不由得愣住了。她带了一个塞得满满的小旅行包,还有另一个塞得满满的小旅行包,再加上一个小小的单肩包也同样塞得满满。呃……我可以理解为你不知道什么叫双肩背包吗? 「这也太不好带了吧!」 也不知她都参考了些什么情报,头上还特意挂着一顶颇有古早情调的草帽。之所以说是挂着,是因为角度歪得离谱,已经称不上是戴着了。小岬赶紧迎上去,默默地帮她把草帽扶正。 「你是第一次旅游吗?」 「不是。」 但过去都是在宇宙里吧? 「过去都是这样旅行的吗?那怎么行,在路上都累死了,到了之后哪还有力气玩呢?」 说完,小岬打开了自己的大旅行包,然后抢过了须磨同学的行李,开始往自己的包里塞。看来为了回家时买礼物,特意留下了一些空隙。这孩子,简直是天使啊! 「这个咱们轮流拿吧。」 「谢谢你。」 「没什么啦。」 说你嫉妒真是抱歉啦——我在心中默默地对小岬道了歉。不如干脆跟须磨同学变成比和我关系更好的朋友,然后让我来嫉妒她好了。人际关系的变化,总是比股市还难以预料。 「早啊~」 也就在这时,还处在半梦半醒状态的小柚子,以及在前面拖着姐姐的律,最后还有一直拿相机对着天空的部长终于来到了车站。 「咦?须磨同学没带东西?」 「和我共用一个旅行包。」 「咦,怎么回事?你们什么时候混这么熟了?!」 小柚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律见状就把姐姐的背包摘下来塞回给她,于是小柚子立刻摇摇晃晃地惊呼道: 「咦,这啥啊,怎么会这么沉啊?!」 「都怪你欢呼着可以穿自己的衣服啦~然后像疯了一样什么都往包里塞吧。」 「啊?那你怎么不阻止我……」 「我试过了啊,当时是谁说出『我爱美的心是没人能阻止的』这种蠢话来着?」 「好像确实是我……那也不用骂我蠢吧!」 好像确实挺蠢的。 律把姐姐的话都当成耳边风,自顾自地从背包里掏出了几样东西,然后逐一分发给我们。单词本!封面上写着各自的名字,翻开一看里面写的单词全都不一样,哇,还是手写的!又多看了两眼,发现每一本的难度也截然不同。 「这是啥?」 「路上背,到了就考。」 你开玩笑嘛!从售票口把所有人的票买回来的部长还一脸悠哉的样子,一边说「哇,你帮所有人都做了吗,谢谢!」一边接过了单词本。难道这次合宿的主导权已经完全落入律的手中了吗?虽然我也并不想让部长掌握大局啦,但现在究竟什么情况? 「一般人在路上不都是吃便当看风景才对吗?」 小柚子拿到的大概已经是难度最低的单词本了,但似乎仍然不太高兴的样子。 「背单词又不会耽误你吃便当看风景。」 「我干嘛非要这么做啊!」 「你干嘛连这点事都不肯做啊!」 然而我也没有阻止他们的权利。 「须磨同学,我有事想问你。」 虽然这么做依然像是在逃避,我自己也觉得心烦,但想弄清楚的事情依然是弄清楚比较好。我拉着须磨同学的胳膊,和大家一起进入了站台。 「什么事?」 「在须磨同学的星球上,会去搭救所有的失踪者吗?」 即使以正确的方式戴着草帽,整体看来依然有那么一丝不协调感。不过她似乎依然很喜欢这顶草帽,只是对角度过于在意,哪怕歪掉一两毫米,都会立刻调整回去。 「是的,只要能掌握到具体位置。但那也是因为我们可以很随意地进行航天飞行的缘故。」 「很随意……」 「如果探测器抵达的星球位于十分遥远的,我们从未亲自抵达过的银河内,那么即使发现了失踪者,我们也不会前往搭救。」 「也就是说,能救的仅限于普通旅行者?」 「是的,在探险家都会失踪的危险环境下,是无法展开救援的。」 母星的科学技术大概远不及须磨同学的星球,而且根本不会产生搭救失踪者的想法。甚至在我出发之前,好像还听过「即使失踪了那也是没办法的」这种内容的说明。也就是说,不可能会有人来接我。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那个麦田怪圈……说不定是我来时乘坐的太空船留下的痕迹。」 「诶。」 须磨同学居然哑口无言了,真是罕见。 「那个麦田怪圈的形状,是我们星球上的数字,而且是我之前乘坐的太空船的生产编号。」 「你是几年前来这里的?」 「大概七年前。」 「那么应该不太可能是直到现在才被发现。这颗星球上是否有可能存在与你来自同一星球的人呢?」 「应该没有……我敢肯定,太空船已经返回method星了。」 「那就说明他们又回来了。」 「特意回这里来?为什么?」 「去当面问问不就知道了么。」 听到须磨同学淡然地给出了这个事不关己的答案,我很想赌气地回她一句:那我真去了哦? 在摇摇晃晃的风景与英语单词的围绕下,度过了四个小时。一边听律斥责我们为什么一点都没记住,一边随着火车一起抵达了长野的这个名叫北穗园的车站。多次的换乘与长途旅行,令小岬和小柚子都累得脸色发青。即使如此律依然坚持要考单词,未免有点过火。连他姐都说你是不是考学压力太大烧坏了脑子,恐怕是真的值得担心一下。转过头去再看看依然情绪高涨的部长,当真是有点分不清在场所有人里究竟是谁最不正常。难道一切都怪天太热? 的。」 「没关系,我很有力气。」 不管是谁拿又有啥关系哦——难道只有我自己想说这句话吗? 但实际上,我根本没这个心情。在下了火车,走出车站的时候,北阿尔卑斯山的峰峦立刻映入了眼帘。在那个瞬间,我像是一个人来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全身都被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所笼罩。就好像遥远过去的记忆风化后,在那个残留下来的空洞里,轻轻拂过一阵冰冷的风。明明不知这份感情是为了什么,始于何时,或是怎样的形状,但依然难以抑制地,感到寂寞。只有这一点十分明确。 「……这里……」 如果我曾经来过这里的话,那么一定是双脚初次踏上这个星球的瞬间。当时还不记得地名之类的东西,糊里糊涂地来到城里,几经曲折后才定居在赤石市。在那之后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只有七年前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始终暧昧不明。 「涡森同学?」 须磨同学察觉到了我的沉默,但在这种地方我也不好声张。于是,我抱起放在两人脚边的小岬的旅行包,向前走去。 「寄宿旅店的人已经来接我们了,赶快走吧。」 这是一座无人车站,只要把车票放在一个小小的箱子里,走下台阶就到了车站外。周围人烟稀少,花草繁茂,让人有点头晕目眩。和人相比,明显是虫子和叶子更多。多么奇怪啊,如此一个地方,为什么住在这里的人还能够将它视为人间呢?在车站对面的街道上停着一辆白色的多功能休旅车,大概那就是来接我们的人吧。刚刚走近,一个将柔软的长发绑成马尾的女性从车窗里探出了头来。 「你是小岬吗?」 「啊,不,我是小岬的朋友。」 于是她点了点头,下车来跟我们逐一握手。明明身材纤细,却似乎拥有极高密度一般,强而有力。 「我是在伊贺崎寄宿旅店做兼职的神户。你们这群年轻人,爱好还真是与众不同啊。这里可没有海之类的地方给你们玩哦?」 「没有吗!」 为什么最吃惊的会是你啊,须磨同学,你该不会带了泳衣来吧? 「毕竟是长野嘛,只有菜地、水田和墓地而已,所以倒是可以玩试胆。」 在我们坐好后,汽车便沿着菜地与菜地之间的道路,向着北阿尔卑斯山驶去。像是越靠越近,但看上去大小丝毫没有变化的群山之景堪称雄伟,就像在宇宙中看到的太阳一般。 「那为什么要在这里开寄宿旅店呢?」 「因为冬天可以滑雪啊。夏天嘛……有星空?或者是因为高原很凉快,可以避暑?」 为什么是疑问句啊? 「麦田怪圈没有造成话题吗?」 明明对部长造成了那么大的刺激,这里却丝毫没有旅客人数有所增加的迹象,周围一片恬静。虽然像部长那样的人大量出没的地方,我也一点都不想靠近啦。 「好像娱乐小报上有报道过,但毕竟这里是穷乡僻壤嘛,没人会特意跑过来的。我平时也没有上网的习惯,莫非在网上很出名吗?」 「好像也没有……」 「那就由我来创造话题!」 就在小柚子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的瞬间(精气神恢复得太快了吧!),坐在副驾驶席的部长大声喊道:「no!」 「那只会让看热闹的人变多而已,生田,别去网上宣传。」 「凭什么啊,那是我的自由吧?」 「你听好,不要忘了我们的目标。」 「我可不记得有赞同过你的任何目标。」 小柚子一脸不悦地提出了这个理所当然的主张。趁此机会,我也一样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而向驾驶席望去。 「神户小姐。」 「嗯?」 「这里过去也出现过麦田怪圈吗?比方说七年前。」 「七年前?不太清楚,我来这里才过了一年。」 她笑起来显得很年轻,大概车上的所有人都看不出神户小姐的实际年龄吧。搞不好她还有个跟我们差不多年龄的孩子呢。 「那有没有人知道当时的事呢?」 「伊贺崎先生……啊,就是寄宿旅店的店主。他本来是上班族,四年前辞了职来这里建了旅馆,所以大概也不知道。剩下的就几乎都是连昨天的事情都记不太清的老爷爷老奶奶了……啊,或许可以问龙野。」 「嗯?」 「有个跟你们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她好像从没离开过北安昙,所以应该知道七年前的事哦?而且麦田怪圈也是在她家的土地上出现的。总之你们想问的事都可以去找龙野,省了好多麻烦,还挺走运的嘛。」 这时也许是柏油路走到了尽头,于是车子也开始摇摇晃晃了。一脸严肃地直视前方的,就只有我和须磨同学两个人。 「也许会有点晕,但到了之后,有葡萄汁等着你们哦!」 说罢,神户小姐毫不客气地提高了车速。 本想抵达后立刻拜托她介绍我与龙野见面,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女生,正站在大厅里喝葡萄汁。在把晕车的部员送去坐在沙发上后,我就一直注意着她。 「啊,小泉,你已经到啦。」 看到从停车场回来的神户小姐,她便点了点头,并且将葡萄汁一饮而尽。细长的双眼和洁白的皮肤,令她漆黑的河童头都显得英气逼人。 「最近在考试,所以下午就放学了。神户小姐,腰没什么事吧?」 「就开个车而已,没问题的。」 「是吗……那这些就是客人么?」 「是啊,和小泉同龄,已经开始放暑假了,很眼红吧?」 「哦,真羡慕啊,是社团合宿吗?」 她突然把视线转向了我。伴着从天窗洒下来的光,她漆黑的瞳孔令我体内好似涌过一股电流。 「啊,嗯,差不多吧。」 对初次见面的人用如此随意的口吻,感觉还挺刺激的。 「嗯,这里虽然是荒郊野岭,但晚上可以看到很多星星,客房里也准备了一台望远镜,所以倒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哦……」 「而且还有麦田怪圈。」 原本保持沉默的须磨同学突然开口说道。 「你知道麦田怪圈吗?一种被视为ufo着陆痕迹的超自然现象。」 「岂止是知道,那东西就在我家的田里。」 「咦,你是龙野?」 我指了指她,于是她也指了指她自己。 「没错,我是龙野。」 日常感实在是过于强烈了,她摆出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就好像没发生任何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完全常温。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对超自然现象失去兴趣了吗?!呃,随便啦。 「不管是ufo还是什么别的东西,都无所谓啦,对我来说,田被压坏了才是大麻烦呢。暑假开始之后要重新打理一下才行……」 「对哦,小泉家里现在还能下田的,就只剩小泉和龙野大爷两个人了啊。」 神户小姐用玻璃杯给每个人准备了葡萄汁,摆在托盘里一边发出咯啦咯啦的响声,一边端了过来。我很想对龙野说,无论如何也应该表现得再兴奋点嘛!没说让你达到涉谷交叉路口的程度,但至少也该拿出看到打折商品的家庭主妇那种劲头来吧!但是对刚认识的人又不太好意思这么做。葡萄汁被逐一摆在桌上,我很怀疑这种液体能够让一群脸色已经和葡萄汁差不多的人恢复精神,但总之也只好尝尝看了。 「是的,爸爸的腿骨折了,妈妈也正怀孕……还有……」 「好喝!」 我情不 自禁地叫了出来,这葡萄汁太好喝了吧。 「很好喝吧?」 她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嗯……真想把它做成义式冰淇淋……」 「啊,冻起来也很好吃哦!那是爷爷殚精竭虑做出的龙野工厂特制葡萄汁,一瓶500日元!在伊贺崎寄宿旅店也能买到,可以作为特产带回家哦。」 好像比起麦田怪圈,这葡萄汁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似的。对于她热情高涨的宣传,须磨同学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恐怕总有一天她会成为强行推销的受害者吧。 「好主意啊,虽然这个价格对零花钱不太友好……」 「那倒是啦。不过,莫非你们是来看麦田怪圈的?」 她终于想起了这个话题。 「这个嘛……」 「是学习!我们是来学习的!」 这时,律伸出了紫色的手,抓住了紫色的葡萄汁,一饮而尽后,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噫!」 我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惨叫声。 「收拾好行李后立刻集合,先把今天的课题完成,麦田怪圈的事情到那之后再说。」 「咦,跑到这种地方来学习?说真的吗?」 你看,当地的女高中生都被你给吓到了,律同学。 「真的。」 「夏天里还是出去玩比较好哦?想看麦田怪圈的话,我也可以带你们去。」 「可以看到麦田怪圈了吗!」 「mystery!」 至今为止恐怕都盘算着「只要一直这么躺着或许就能躲过学习会了吧」并一直在装死的小柚子和部长,眨眼之间就争先恐后地站了起来。然后,在下个瞬间,就被律抓住了后脖颈,踉踉跄跄地拖了回去。 「干嘛啊,就去一下嘛!当做休息了!」 「才算不上休息呢!先把今天的课题做完了再说。」 「那就连天都黑了啦!」 听着两人的吵闹声渐渐远去,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他们的学习时间就要开始了。 「他、他们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人啦……」 我只好勉为其难地跟小泉解释一下。 「他们喜欢麦田怪圈吗?」 「啊,那个被拽走的男生比较喜欢ufo之类的东西。」 「哦,是吗?这样的人我挺喜欢的。」 「啥?!」 这次轮到紫色的小岬站了起来。 我们的房间位于旅店二楼,女生的客房和男生的客房之间,有个摆着一面大桌子的共用空间。我很怀疑究竟有多少人会把教科书习题册之类东西摆在这里,总之现在,律正把习题册的复印件逐一分发给我们。多谢你的辛苦劳动!但今天之内必须完成的斯巴达式教育方针,只会让学生产生憎恶的情绪哦! 「我们想出去玩啦……都特意到长野来了……」 「在凉快的地方,学习效率也会提升吧。」 「但是刚才的女生也把我们当做怪人了嘛!」 小柚子此行原本就只是为了玩而已,再加上从志愿校的水准来看,根本也不需要如此拼命学习,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弟弟,所以怨气比任何人都要重。 「而且之所以到这种地方来,不就是为了暂时把考学的事忘掉嘛!」 「你根本还没努力到可以忘记的程度吧!」 「律,考学并非一切。」 这时,部长以一副像是做过全面排毒一样柔和的神情说道。 「对一件事全力以赴固然重要,但是,人生中并非只有考学而已吧?哪怕并非学习,能够全情投入一样事物的人依然是了不起的人,就像我想看麦田怪圈一样。人只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而努力,就足够了。」 嗯?途中是不是还夹杂了一句多余的话…… 「简单来说,部长就是想去看麦田怪圈,对吧?」 不愧是律,毕竟在学生会也一直和部长打交道,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大道理以及圣人般的态度,依然丝毫不为所动。从他的神情当中,甚至能感觉到一丝不耐烦。 「是啊,这才是主题嘛,所以赶快把这种事情放在一边,去看麦田怪圈吧。」 「不行。」 嗯,我们也觉得这样不行。 「副会长你也许不知道,但有些人甚至会逃避付出任何的努力。比方说我姐,每遇到一件事都只懂得做出比较省力气的选择。既不磨炼自己的技术,也没有一个具体的目标,就因为想住在原宿这种随随便便的理由,去了美大又能干什么啊?」 「要你管啊,东京可是什么都有哦?!」 「但是,毕业之后该怎么办呢?我都跟你说了,最起码也该考个教师证,不然的话,等待着你的就只有失败的人生而已啊!」 「烦死了,我才不要当老师呢!享受失败才是人生的乐趣呢!律活得连一点梦想都没有!」 在我看来,小柚子想要住在原宿的梦想,同样是个很了不起的梦想。对于没有任何事情想做的我来说,仅仅是这样已经足够耀眼了。她是真心的喜欢流行元素,也曾说过被包围在陈腐老旧的楼房与街道当中,让她觉得很痛苦。那样的话,如果能住在原宿,一定会很开心吧。这样的目标,根本不该被称为任性或逃避。即使如此,我却无论如何都不知该如何否定律说的话。 只做眼下的自己也能够做到的事,追求难易度最低的梦想,然后目标变得越来越小。用好听的借口来说这叫做有自知之明,但实际上,小柚子才是活得没有梦想的人。去了东京能做什么呢?那里什么都有,但是买不到梦想。只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在能应付的难度下,实现不需要努力也能实现的梦想,这难道不是最不自由的人生吗?身为小柚子的朋友,我很想知道,假如她拥有出类拔萃的实力,会想成为怎样的人呢?定居在原宿后想做什么?希望成长为什么样子?如果能够满心期待地谈论这些事情,她一定也会更加开心吧。 但是,就在我想要阻止他们之前,部长先开了口。 「你们两个都冷静一下。」 他还是像以往一样,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把手放在了小柚子和律的肩膀上。 「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但是,这样并不能解决任何的矛盾。律所说的一切都是在为生田着想,而生田对于律的心意也并非无法理解,对吧?」 「……」 不知为何,听了部长的话,我感到很安心。是因为知道他绝不会只偏向某一方吗?是因为明白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任何人吗? 「即使在这里一味争执下去,也是得不出什么答案的。所以……我们不如到外面去,调整一下心情吧?」 「嗯?」 呃…… 「比方说,马上去看麦田怪圈如何啊?」 总而言之,我很想立刻收回刚刚对部长的所有安心感。 律只用一句「先把这些题都做完再说」解决了部长,然后又把几张习题递到了小柚子面前。但是,小柚子却不肯收下。 「律,就算你觉得自己考学很辛苦,也不要拖别人下水啊。」 紧接着,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啊?」 一步,现在跟律两个人被丢在了屋里。 「呃……」 即使姐姐和部员全都跑掉,律也还是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制作的习题册。 「律、律,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原来在我姐眼里看来,我很辛苦啊。」 我以为他很沮丧,也觉得一定是因为考学压力太大才造成现在的结果。但是,律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因为被一语道破而震惊,而纯粹像是看着一副超前卫的绘画时那种一时无法反映,不知该如何理解的样子。 「咦?但是,肯定很辛苦吧?」 「这个嘛,确实是不容易啦……但是我并没打算通过这种事来发泄考学压力。再说这种事也不可能让我感到悲观的,毕竟都是我本来就想做的事情。」 「……但是之前不是还说出了『因为理科,所以医学部』这样的名言吗?」 「只是难为情罢了,当医生其实是我的梦想。」 说到这里,律低下了头,然后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说道: 「我反而想知道,如果要实现梦想,付出这种程度的努力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句话同时也刺痛了我,所以我只好一言不发地看了看大家逃走的方向,再竖起耳朵仔细探听着一楼的动静,但果然,丝毫感觉不到有人回来的迹象。但在这样的气氛下,我们两个也没办法继续学习了。 「去看看吧?」 被我这么一问,律先是摆出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终于点了点头。到一楼一看,只有流水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看来是在准备晚饭。这时小泉从里面探出了头。 「怎么了?」 「没什么,倒是小泉为什么会在那里?」 「我是来给神户小姐帮忙的。她最近犯了腰痛的毛病,挺严重的。好像是不久之前,在泥地里推车时闪到的。」 「是吗,真了不起。」 确实,刚才她们谈话时,也有提到腰痛的事。 「你们两个要去哪里?」 「啊,我们正打算去找麦田怪圈。」 「什么嘛,果然是来玩的啊。」 她先是略显戏谑地笑了笑,然后摘下了围裙说:「来,我带你们去。」 咦?这么说来部长他们难道连一点情报都没有,就直接跑出去了吗?当自己是冒险家啊。 小泉推开了旅店的大门,透过那道缝隙,就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是一片殷红。正值黄昏时分,小泉站在泥土路上,将她白色的袜子向上提,耀眼的光芒笼罩了她的全身。 「……小泉一直都生活在这里吗?」 她指着西边迈出了脚步,细长的影子则还留在旅馆的方向左右摇晃着。于是我们也连忙追了上去。 「嗯。」 「像这次这种事,是头一次吗?七年前没发生过吗?」 「七年前?」 小泉表现得有点困惑。 「那时候我才11岁嘛,根本不记得啦。」 会吗?如果是很不同寻常的事情,应该忘不掉才对吧?莫非这只是我这个宇宙人的成见罢了?也是啊,ufo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嘛。自卑的情绪停不下来,烦死了,毫无逻辑的自卑烦死了。 「不过看到了麦田怪圈要怎么办啊,发到网上去吗?」 「不会的,部长不允许。」 「发了也没什么啦,我有一张爬到树上拍的照片哦?给你们吧。」 我把手机凑过去,从小泉那里收到了照片。确实是很漂亮的构图,完完全全的左右对称,就好像并非现实存在的风景。在手机屏幕的对面,仿佛像是厚厚一层绿色的染料,几乎要溢屏而出。 眼前的田地,感觉要比坐在车上时看到的宽阔得多,是因为夕阳的暖色调吗?还是因为视线的高度降低了?无论如何,这种怀旧感,抑或是乡愁,恐怕即使是在涉谷出生长大的说唱歌手,面对此情此景,心中也会有所感触吧。就像是画在画布上一样,略显不真实的乡下风景。 「无论在哪个地方,年轻人的想法都是各不相同啊……有些想去东京,有些则并非如此。」 「在我看来,只要车站里有站务员,就可以算是大城市了。」 「是啊,大概我们对城市生活已经有点麻木了吧。」 「涡森,你不去东京吗?」 在被律问到这个问题时,我并没有产生之前那样的愧疚感。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不去的话,就不能和小柚子她们一起玩了。果然,大家都对大城市怀有向往吧。」 「咦?大家?」 我难得做出了积极的回答,但律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光是这样,我就已经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诶?」 「甲贺崎没跟你说过吗?她要去美国留学。说是因为美国发现ufo的事例比较多,所以要去现场收集情报,然后告诉部长。」 律跟小岬明明算不上要好,却知道这些我不知道的事,为什么? 「不会吧?英语不是小岬的弱项吗?」 「所以她才来找我商量,想要掌握留学时用得到的英语啊。」 我一点都不知道,同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并不觉得因为是朋友,就一定要知道所有的事,但是为什么?我的脑子里充满了疑问,同时又有那么一丝丝恐惧。 「果然大家都会憧憬大城市或者外国吧,这或许已经可以算是人类的某种本能了。」 接着就连小泉也如此说道,可能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吧。 「……小泉难道不想离开这里吗?」 「嗯……明明已经有网络了,事到如今还吵着要去城里的话,总有种认输了的感觉……我也不太懂,可能只是想赌一口气吧。」 小泉笔直地望着前方,就像是电影里的画面一样。 「家虽然在这里,但有些时候,那也只是个空荡荡的木头架子而已,所以有时候会觉得即使我走了,也不会有任何东西留在这里,所以又有什么关系呢?但那是不对的,一定会有些东西被留在这里,比如那个空荡荡的木头架子,比如偶尔会被寄来的信件和明信片,有些痕迹永远都会在这里。对我来说,这里就充满了类似的风景,那些如果一开始就不存在,也就不会让我感觉寂寞的风景。」 「是啊,是会寂寞的吧……大概。」 所谓的怀旧感,所谓的乡愁,或许原本就不该用来形容这里的风景。因为心里清楚有很多人会离开这里,然后从此消失,再也不回来,也因为察觉到了心中的寂寞,所以留在身边的一切才拥有价值。什么叫即使住在涉谷的说唱歌手在这里也会产生乡愁?用事不关己的傲慢,将寂寞当做一种价值来品评,这根本就是在玷污留在这里的人们的情感。 「但是,我并不觉得离开的人们有做错什么,尽管确实有点寂寞……啊,就在那边……咦,那几个是你们的同伴吗?」 小泉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四个人影。看来他们也刚刚找到这里。 「mystery?!」 「mystery!」 听到小柚子和部长的叫嚷声,我凑过去一看,在翠绿的农田里,确实有几处凹陷的部分。而那两个人就像即将失去理智的野兽一样双眼发光,眼看就要冲进田里,结果就像是幼儿园的小孩子一样被小泉一把揪了回来。 「不行!不许破坏农田!」 后记 想要成为与众不同的人——这唯一的欲望形成奔流,汹涌在高中教室的每一个情感漩涡里。但当时的我们,丝毫不明白所谓的与众不同,究竟是怎么回事。流行歌曲里都说活着有多么美好,爱有多么美好,但在我心目中,唯一美好的就只有哈根达斯冰淇淋而已。不知道想成为怎样的人,不知道自己想要如何生活,心中不存在任何能够具体描述的理想,唯一刻骨铭心地意识到的,就只有不能继续纵容自己。每一天的生活都伴随着强烈的焦虑,最终拼了命握在手中答案,也在十年后枯萎凋零,甚至让你记不起它曾经的模样。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把它称之为梦想或是回忆,但在那个瞬间,一定会有更多东西永远消失在你的记忆当中。十七岁就是这样的季节,仅凭长大成人后肆意美化篡改的记忆,永远无法将其彻底消化。 若将梦想定义为梦想,就无法度过那段时期。若将爱情定义为爱情,将友情定义为友情,将眼前的瞬间定义为今后可以用来品味的回忆,就无法度过那段时期。无论你曾是天才还是美女,曾参加全国大赛,抑或其实是宇宙人,都拥有着难以平息的焦虑。在身上穿的衣服都必须遵从学校规定的日子里,总觉得自己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为此而陷入难以遏制的恐惧。你甚至可以断言,如果将来的自己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好想回到那个时候」这种话,那一定仅仅意味着妥协。 将自己的过去命名为青春,命名为回忆,然后当做宝物收藏起来,一定会觉得非常安心吧。哪怕那实际上是一段无聊透顶的日子,或者充满了不堪回首的孤独痛苦,但你熬过了这一切,将它们深藏在华丽的宝箱里,那便成了值得夸耀的功勋,也是你未来人生的护身符。大概所谓生活,所谓生存,无非就是这样的自我麻醉和妥协。但是,即使如此,我仍要宣称,那段日子里所有毫无来由的,暧昧的,如同冲动一般的焦虑,才是真正属于我的护身符。到头来,这些焦虑从未得到过任何的解答,即使如此,我仍然伴随着它们走过了那段人生。所以我既不想将它们美化并讴歌,也不想将它们掩埋并遗忘。如果仅仅熬过来就好,那这段岁月还有什么意义?对现实、对自己毫无逻辑地失望,同时又厚着脸皮悄悄地怀有期望,为此拼劲全力的,才是我真正想要的那段人生。不曾登上巅峰,不曾光芒耀眼,凭借与无敌相去甚远的弱小身躯,闯过的那段灰头土脸的年华,一直是我的最爱,永远是我的最爱。 想要成为与众不同的人——这唯一的欲望形成奔流,汹涌在高中教室的每一个情感漩涡里。但当时的我们,丝毫不明白所谓的与众不同,究竟是怎么回事。流行歌曲里都说活着有多么美好,爱有多么美好,但在我心目中,唯一美好的就只有哈根达斯冰淇淋而已。不知道想成为怎样的人,不知道自己想要如何生活,心中不存在任何能够具体描述的理想,唯一刻骨铭心地意识到的,就只有不能继续纵容自己。每一天的生活都伴随着强烈的焦虑,最终拼了命握在手中答案,也在十年后枯萎凋零,甚至让你记不起它曾经的模样。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把它称之为梦想或是回忆,但在那个瞬间,一定会有更多东西永远消失在你的记忆当中。十七岁就是这样的季节,仅凭长大成人后肆意美化篡改的记忆,永远无法将其彻底消化。 若将梦想定义为梦想,就无法度过那段时期。若将爱情定义为爱情,将友情定义为友情,将眼前的瞬间定义为今后可以用来品味的回忆,就无法度过那段时期。无论你曾是天才还是美女,曾参加全国大赛,抑或其实是宇宙人,都拥有着难以平息的焦虑。在身上穿的衣服都必须遵从学校规定的日子里,总觉得自己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为此而陷入难以遏制的恐惧。你甚至可以断言,如果将来的自己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好想回到那个时候」这种话,那一定仅仅意味着妥协。 将自己的过去命名为青春,命名为回忆,然后当做宝物收藏起来,一定会觉得非常安心吧。哪怕那实际上是一段无聊透顶的日子,或者充满了不堪回首的孤独痛苦,但你熬过了这一切,将它们深藏在华丽的宝箱里,那便成了值得夸耀的功勋,也是你未来人生的护身符。大概所谓生活,所谓生存,无非就是这样的自我麻醉和妥协。但是,即使如此,我仍要宣称,那段日子里所有毫无来由的,暧昧的,如同冲动一般的焦虑,才是真正属于我的护身符。到头来,这些焦虑从未得到过任何的解答,即使如此,我仍然伴随着它们走过了那段人生。所以我既不想将它们美化并讴歌,也不想将它们掩埋并遗忘。如果仅仅熬过来就好,那这段岁月还有什么意义?对现实、对自己毫无逻辑地失望,同时又厚着脸皮悄悄地怀有期望,为此拼劲全力的,才是我真正想要的那段人生。不曾登上巅峰,不曾光芒耀眼,凭借与无敌相去甚远的弱小身躯,闯过的那段灰头土脸的年华,一直是我的最爱,永远是我的最爱。 想要成为与众不同的人——这唯一的欲望形成奔流,汹涌在高中教室的每一个情感漩涡里。但当时的我们,丝毫不明白所谓的与众不同,究竟是怎么回事。流行歌曲里都说活着有多么美好,爱有多么美好,但在我心目中,唯一美好的就只有哈根达斯冰淇淋而已。不知道想成为怎样的人,不知道自己想要如何生活,心中不存在任何能够具体描述的理想,唯一刻骨铭心地意识到的,就只有不能继续纵容自己。每一天的生活都伴随着强烈的焦虑,最终拼了命握在手中答案,也在十年后枯萎凋零,甚至让你记不起它曾经的模样。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把它称之为梦想或是回忆,但在那个瞬间,一定会有更多东西永远消失在你的记忆当中。十七岁就是这样的季节,仅凭长大成人后肆意美化篡改的记忆,永远无法将其彻底消化。 若将梦想定义为梦想,就无法度过那段时期。若将爱情定义为爱情,将友情定义为友情,将眼前的瞬间定义为今后可以用来品味的回忆,就无法度过那段时期。无论你曾是天才还是美女,曾参加全国大赛,抑或其实是宇宙人,都拥有着难以平息的焦虑。在身上穿的衣服都必须遵从学校规定的日子里,总觉得自己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为此而陷入难以遏制的恐惧。你甚至可以断言,如果将来的自己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好想回到那个时候」这种话,那一定仅仅意味着妥协。 将自己的过去命名为青春,命名为回忆,然后当做宝物收藏起来,一定会觉得非常安心吧。哪怕那实际上是一段无聊透顶的日子,或者充满了不堪回首的孤独痛苦,但你熬过了这一切,将它们深藏在华丽的宝箱里,那便成了值得夸耀的功勋,也是你未来人生的护身符。大概所谓生活,所谓生存,无非就是这样的自我麻醉和妥协。但是,即使如此,我仍要宣称,那段日子里所有毫无来由的,暧昧的,如同冲动一般的焦虑,才是真正属于我的护身符。到头来,这些焦虑从未得到过任何的解答,即使如此,我仍然伴随着它们走过了那段人生。所以我既不想将它们美化并讴歌,也不想将它们掩埋并遗忘。如果仅仅熬过来就好,那这段岁月还有什么意义?对现实、对自己毫无逻辑地失望,同时又厚着脸皮悄悄地怀有期望,为此拼劲全力的,才是我真正想要的那段人生。不曾登上巅峰,不曾光芒耀眼,凭借与无敌相去甚远的弱小身躯,闯过的那段灰头土脸的年华,一直是我的最爱,永远是我的最爱。 想要成为与众不同的人——这唯一的欲望形成奔流,汹涌在高中教室的每一个情感漩涡里。但当时的我们,丝毫不明白所谓的与众不同,究竟是怎么回事。流行歌曲里都说活着有多么美好,爱有多么美好,但在我心目中,唯一美好的就只有哈根达斯冰淇淋而已。不知道想成为怎样的人,不知道自己想要如何生活,心中不存在任何能够具体描述的理想,唯一刻骨铭心地意识到的,就只有不能继续纵容自己。每一天的生活都伴随着强烈的焦虑,最终拼了命握在手中答案,也在十年后枯萎凋零,甚至让你记不起它曾经的模样。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把它称之为梦想或是回忆,但在那个瞬间,一定会有更多东西永远消失在你的记忆当中。十七岁就是这样的季节,仅凭长大成人后肆意美化篡改的记忆,永远无法将其彻底消化。 若将梦想定义为梦想,就无法度过那段时期。若将爱情定义为爱情,将友情定义为友情,将眼前的瞬间定义为今后可以用来品味的回忆,就无法度过那段时期。无论你曾是天才还是美女,曾参加全国大赛,抑或其实是宇宙人,都拥有着难以平息的焦虑。在身上穿的衣服都必须遵从学校规定的日子里,总觉得自己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为此而陷入难以遏制的恐惧。你甚至可以断言,如果将来的自己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好想回到那个时候」这种话,那一定仅仅意味着妥协。 将自己的过去命名为青春,命名为回忆,然后当做宝物收藏起来,一定会觉得非常安心吧。哪怕那实际上是一段无聊透顶的日子,或者充满了不堪回首的孤独痛苦,但你熬过了这一切,将它们深藏在华丽的宝箱里,那便成了值得夸耀的功勋,也是你未来人生的护身符。大概所谓生活,所谓生存,无非就是这样的自我麻醉和妥协。但是,即使如此,我仍要宣称,那段日子里所有毫无来由的,暧昧的,如同冲动一般的焦虑,才是真正属于我的护身符。到头来,这些焦虑从未得到过任何的解答,即使如此,我仍然伴随着它们走过了那段人生。所以我既不想将它们美化并讴歌,也不想将它们掩埋并遗忘。如果仅仅熬过来就好,那这段岁月还有什么意义?对现实、对自己毫无逻辑地失望,同时又厚着脸皮悄悄地怀有期望,为此拼劲全力的,才是我真正想要的那段人生。不曾登上巅峰,不曾光芒耀眼,凭借与无敌相去甚远的弱小身躯,闯过的那段灰头土脸的年华,一直是我的最爱,永远是我的最爱。